《重回17撩暗恋[重生]》 1.第1章.重生 http://.biquxs.info/
八月,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邵一点站在巷口处,不住地朝着街上张望。 她穿了一身墨绿色连衣裙,看起来有些中规中矩,但却是她精心挑选过的—— 细细的带子绕过腰后打成了一个端正的蝴蝶结,裙摆有些蓬松,刚刚到膝盖上的位置,墨绿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显得内敛又娇俏。 以前,邵一点并不喜欢穿裙子。这条裙子,还是前些天她拿着做暑假工的钱买的。 对她而言,裙子这种彰显小女生特性的玩意儿,应该属于那些矜娇的女孩子们,和她格格不入。 不过,这次不同了——她重生了! 上一世她的命运有些悲催,身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父母冷漠,弟弟比他小七岁,是个混世魔王。 总而言之前世的邵一点是个爹不疼妈不爱,还经常被弟弟欺负的可怜虫,导致她的整个人生都像是在泥土里打滚,灰暗又艰难。 她短暂的二十多年生命里,唯一见到的光——是十六岁的尾巴上,她冒着烈日,被弟弟指使着去巷子外的小超市买完老冰棍回去,在巷口处遇到了拖着行李箱的祁天。 那天,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大棉t和短裤,趿拉着一双米黄色的拖鞋。 巷子灰尘大,又裹了热汗,十根脚趾脏兮兮地探出头来,同清隽好看的少年打招呼。 邵一点永远忘不了,祁天同她问路时,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疏漠的态度。 更窘迫的还在后头,她手脚僵硬,呼吸不畅地领着祁天走到鹿青巷十号——祁天的舅舅家。 在少年冷淡礼貌的道谢声里,她落荒而逃地回到家后,才赫然发现背后贴着一张纸条。 是她亲弟弟邵茁阳贴的。 上面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妖怪。邵一点认不出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妖怪下面几个字,她却认得—— 赔钱货! 这是她爸妈经常骂的话,邵茁阳耳濡目染就学了去。 这样的恶作剧时常发生,甚至更恶劣的也有,邵一点早就习惯了。 但那刻,邵一点却无端端红了眼睛,觉得委屈了。 怎么就让那如清风朗月的少年,一开始就目睹了她的不堪。 “一点啊,这么热的天,你在那里瞎看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邵一点差点蹦起来。 回过头,巷口往里几步路的一扇窗推开,十几年的老邻居周兰探出半个头,皱着眉盯着她,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前一世,在许多人眼里,邵一点恐怕就是个傻子—— 木讷、无趣、畏畏缩缩,一说话还像鸡打鸣似的,结结巴巴,这不是生理问题,而是自卑造成的。 “周姨,我在等人。”邵一点对周兰笑了笑。 很好,邵一点给自己打气,至少现在同人说话不会结巴了。 周兰有些诧异,前些天鹿青巷就传开了,邵一点竟然同她妈张丽芬发生了争执。 只是因为,邵一点没有将打暑假工的钱全数交给她妈,自作主张买了一条58块钱的裙子。 张丽芬骂了邵一点大半宿败家,那破锣似的嗓子,十里地外都能听见。 周兰看了看穿着新衣裙的邵一点,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平时起来不起眼,没想到换一身合适的衣服,也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一枚。尤其是那一笑,眼睛新月一样弯起,乖巧讨喜得很。 嗯,皮肤也白皙剔透。 就是被午后的紫外线晒得有些发红。 “一点,”周兰一直挺心疼邵一点的,她拿了一把旧伞从窗口递给邵一点,“太阳这么大,别晒坏了。” 邵一点不擅拒绝人,好意更不好意思拒绝。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谢谢,周姨。” 当着周兰的面,撑开了。 等周兰关上窗,邵一点飞速地收好伞,捏在手里。又朝街上望了望,没有见到祁天才松了一口气。 精心设计的邂逅,可不能因为这把伞败了好感度。 太阳越来越烈,没遮没避的落在邵一点身上。额头上冒出了汗,将她白皙的脸颊烤得通红。 身上也汗津津的,泅在绿色连衣裙上,像是一块块黑色的斑。 邵一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2点17分。 这块银盘仿皮的手表,也是买裙子那天买的。只是张丽芬没有发现。 上一世,祁天也有块相似的手表。她买完衣服回家路上,无意看到这块手表,就挪不动了脚步,生出了一种非买不可的冲动。 当然,祁天那块手表的质感要好上许多,但她就像是魔怔了似的,执著地想要同他拥有一点相似的东西。 “咔咔咔”。 远远的传来轱辘声,倾扎地上的摩擦声。 拖着行李箱的少年,戴着牛仔蓝鸭舌帽,眼睛被遮住,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成一线的薄唇。 他下颚紧绷,透出的倨傲不羁,仿佛将暑热都切开了一条缝,透出点冷意。 祁天心情并不好,这座小城懒懒洋洋的,和a城的忙碌和现代化根本无法比。 出了火车站,他等了半个小时,竟然没抢到一辆出租车。最后只好烦躁地顺着人流挤着公交车来了这里。 舅舅住的地方,有些像城中村,房屋低矮破败,马路又窄又旧,还七弯八拐。 这地方像是死了一样,走了半天,祁天还没找到一个可以问路的人。 声音越来越近,祁天出现在了视线中。 心跳声,像是失序了。那个少年,同前一世并没什么区别,简单的白t恤仔裤鸭舌帽,将少年气挥洒到了极致。 浑身上下唯一的佩饰,就是手腕上的手表,银色表盘,被烈日折射出刺目耀眼的银光。 就如祁天的人一样,在人群里总是鹤立鸡群的那个。 邵一点扯着黏在身上的衣服抖了抖,又飞快地整理了一番刘海,正要佯装自然地走出去时,她低头盯了手腕上的表几秒,伸手将它摘了下来,塞进了口袋里。 说到底,怂这一属性,在其他人面前可以抛却,但一见到祁天,就原形毕露。 “喂,同学。” 看到从一个巷口里,走出来的邵一点,祁天加快步子朝邵一点走去。那咔咔咔的声音,越发响亮,一声声都好像碾在了邵一点心上。 邵一点捏了捏拳,回头,脸上带着一个自认为温婉的笑,“有、有什、什么需要帮、帮忙的?” 她,竟然又结巴了。 邵一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她钻进去。 她端着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大脑里的氧气都好像一瞬被抽走了似的。 “请问鹿青巷十号怎么走?” 邵一点身高只到祁天胸口,他一靠近,那种压迫感就更甚了。 “鹿、鹿青巷啊,”邵一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指了指来时的路,“我、我也住里面,我带……” 祁天目瞪口呆,前一秒还笑着同他说话的女生,下一秒就像是中风似的,身体晃了晃,随后两眼一闭,直挺挺的朝他栽来。 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最后还是伸出手臂接住了邵一点下坠的身体。 少女的温度,像是热烘烘地紧紧贴在身上的烤炉,烫得祁天心烦意乱。 他皱眉看了看挂在他臂弯上,衣服被汗水打湿,脸颊酡红的女生,又看向落在地上的伞,忍了好几次,才没有将她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大热天拿着伞,不打,这是有病吧! 祁天觉得自己应该是流年不利,所以才遇到这么一个大麻烦。 犹豫了几秒后,他低骂了一声“操”,捞起少女瘦弱的身体,将她扛在了背上。 这女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沉的。 祁天错估了邵一点的重量,加之扔的动作太猛,竟然“咔嚓”一声,闪了腰。 邵一点晕得很彻底,完全不知道祁天是怎么一面咬牙切齿地背着她,一面拖着行李箱,怀着满腹的怨念,步履维艰地朝着鹿青巷走去。 邵一点醒来,已经傍晚时分。窗外橙黄色的霞光,浅浅地铺进来,照着她有些恍惚的神情。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她翻来覆去地梦见上一世的死前发生的事。 那天是她25岁生日,在出租屋里,发小周明辰一面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一面絮絮叨叨地念:“点啊,你也不小了,该放下就放下吧。” 见邵一点脸上有些黯然,他又安抚道:“你这么好,祁天不喜欢你是他瞎,你看,这不顾维琪又又又劈腿了,看他那生无可恋的样子,这就是报应啊。” 周明岑一直和祁天气场不太和,抓住一切机会说他坏话。 邵一点没有接话,开始闭眼许愿—— 如果可以,请让祁天能活得快乐。 总归到底,她还是不能放不下,毕竟偷偷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是覆盖了她大半个青春的人啊,还是舍不得他有半点难过。 夜里十点,周明岑才摇着像是灌了水的脑袋离开。家里牙膏用完了,邵一点也跟着一起下楼。 两人乘着电梯往下时,咔咔两声,电梯晃了晃。 周明岑的瞌睡虫被吓醒了,电梯稳稳停在一楼时,才惊魂未定地劝说邵一点,“点啊,早点搬家吧,我看这电梯早晚要出事。” 邵一点没理他,这座老小区的电梯也年生日久了,时不时搞出幺蛾子,她早就习惯了。在楼下的居民小卖店里,买好牙膏,同周明岑挥了挥手手,就乘着电梯上楼去了。 昨天同学聚会才见过祁天,邵一点心情不太好,竟然忘了周明岑是个不折不扣的乌鸦嘴。 邵一点住在十六楼,电梯在十楼时,忽然停了,还没回过神,就失重地坠了下去。 意识回笼后,邵一点额上冒出了冷汗。 她本就算计好了,再来一次,不能再随意被人捏扁搓圆了,不能再当那个在祁天眼底,毫无存在感的邵一点了。 她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护着他,为他扫尽人生路途上的障碍——让顾维琪那个渣女离祁天远远的,不要再祸害他了。 邵一点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可她精心设计的偶遇,却因为中暑,搞砸了。 邵一点捂着头,无声地哀嚎。 这个开头,并不会比上一世好上多少。 2.第2章.反抗(小修) http://.biquxs.info/ 三伏天来得轰轰烈烈,藏在树荫里的蝉鸣喧嚣震天,无孔不入地笼罩了鹿青巷上空,扰得人更觉暑热漫长。 江城太热了,拿工资那天,邵一点打暑假工的冷饮店的胖老板出去避暑,顺带放了员工的高温假。 说得好听是高温假,难听一点就是变相的让员工失业。 上一世只要一“失业”,邵一点就会迫不及待就另觅了一份兼职。 她停不下来,也不能让自己停下来,那个所谓的家只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可这次不一样了,她不准备再找兼职了。懒洋洋的趴在书桌上,眼睛盯着桌面上摊开着一半旧的高二英语。 她要好好学习,改变未来。 可半个小时过去了,书一页未翻过,耳朵却竖得老高。 窗外,张丽芬一边打着邵茁阳冬天穿的毛线衣,一面和邻居唠着嗑。话题的中心,自然是鹿青巷十号那位来自大城市的少年。 邻居说:“听说是a市来的呢,也不知道跑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谁知道呢,脑子肯定有病吧!”张丽芬嘲讽,“不然怎么会和邵一点那个丧门星在一起。” “啪”一声,邵一点拍上了书。 因为邵一点私自买了裙子,并赖在家里不出去找兼职的事,张丽芬这几天都没给她好脸色看,话中明里暗里都带着讽。 早就习惯了张丽芬的这张嘴,可听到她骂祁天有病,邵一点觉得有一团火从心底窜了起来。 那天中暑后昏倒的事,她已经听周兰说了。 祁天背着不省人事的她,走进鹿青巷时,恰好遇到了周兰。 她领着祁天去了邵一点的家。 祁天将她扛进她那间逼仄的房间,放在床上时,张丽芬门神一样堵在门边,斜着眼,审犯人似的询问他与邵一点是什么关系。 祁天没有回答,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张丽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竟被他的眼神震得将到口的难听话,吞了回去。 祁天挺直着背,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张丽芬才小声骂道:“小小年纪一看就不是好人。” 本就一肚子憋闷,那尖酸刻薄的嘲讽声,像一把火,猛地引爆了他强忍许久的脾气。 祁天收回即将迈出出门槛的脚步,回头,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张丽芬,唇角却邪气地勾起半边,“我确实不是好人,所以请你——” “闭嘴。” 后两个字,不重,却带着一股子狠劲。 后来,邵一点去还伞时,周兰绘声绘色地转述当时的场景,“你没看见你妈那个脸色,像开了染房似的,好看得很。” 邵一点听得心神荡漾,也跟着笑了起来,觉得特别解气。 张丽芬泼辣不讲理,邻里街坊几乎都被她骂过,能让她吃瘪的人,祁天是第一个。 “别笑了,那小子走得是特别有气势,但是——”周兰乜了邵一点一眼,憋着笑,拉长声音,“他背上,就是你趴过的那一片地方,全染成了绿色。” 措不及防的一锤重击,邵一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本来打算主动出击,去鹿青巷十号找祁天道个谢的,随带拉近一下两人关系,但听了她无意中做出的光辉事迹后,邵一点想,还是算了吧,毕竟这么丢人。 那条价值五十八的,脱色的绿裙子,又是一笔耻辱的印记,邵一点本想将它扔了。可现在依然挂在了邵一点床尾处,平平整整并大喇喇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洗过后,颜色从墨绿变成了靛青,蓬松的裙摆也瘪了下去,乍一眼看去,像是穿过多年的旧衣。 邵一点盯着它,发怔地望了许久。她不知在想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连上了锁的门栓,顺时针地转了一圈都未曾察觉。 邵茁阳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邵一点的门,抱着一个玩具盒子,趾高气扬地走进来,二话不说,就一屁股跳到了邵一点床上。 当然,没有脱鞋。 才洗过的浅灰色被单上,须臾就映出两个黑乎乎的鞋印。 “邵茁阳,你下来。” 邵茁阳从不怕她,此刻听到邵一点有气无力的声音,更没有将她放在眼底,反倒是挑衅地在床上站起来,一边手舞足蹈地乱跳,一边大喊,“我就不!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群魔乱舞的张狂动作,一不小心将绿裙子扯落在床上,他一蹦一跳间,将裙子踩在了脚下。 邵一点怒了。 邵茁阳说“你能拿我怎么样”,过去她可能就忍气吞声了,但今日的邵一点可非往日的她了。 “出去!” 邵一点揪着邵茁阳的衣领子,杀气腾腾地将他从床上扯了下来。 再张狂,到底还是个小孩子。邵一点的突然爆发,让邵茁阳不知所措,难得脸上露出属于小孩子稚嫩的惊恐。 这种表情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被宠坏的小孩又故态复萌,凶狠地指着邵一点大喊:“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出去,我是男孩子,这个家以后都是我的,没你的份,只能是我叫你出去。” 邵一点气得肺痛,尤其是想到邵茁阳迈入青春期后,那副惹是生非,毁姐不倦的祸害样,气更不打一处来。 她不想再和邵茁阳掰扯,仗着身高优势,抢过邵茁阳手中抢过钥匙,再次褥着邵茁阳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 世界并未就此清净,不到三秒,门外就响起邵茁阳杀猪似的干嚎声。 “妈,邵一点打我!” 张丽芬迅速赶到战场,将她的门拍得震天响,“邵一点,你是要造反了呀,快给老子开门。” 邵一点坐在座椅上,苦笑了一声,又是一出闹剧。 这日子,她都不知道从前是怎么忍气吞声熬过来的。 她苦中作乐,默默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邵一点,你真牛! 门外的张丽芬已经拿起铁凳子,一边哐哐哐地砸门,一边开启了国骂模式。 方才唠嗑的邻居,听张丽芬的骂街模式,耳朵都起了茧,早就拧着小板凳回去了。这里的人大多活得浑浑噩噩,都各扫门前雪,哪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 邵一点扯了两坨卫生纸,塞进了耳朵里,打定了主意—— 你敲你的,我就是不开门! 这种大义凛然的心态,并没有持续两分钟,便偃了旗息了鼓。 邵一点房间又窄又小,冬冷夏热,但胜在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从她的那扇窗户望出去,恰好可以看到鹿青鹿十号的大门。 穿着黑t,迷彩短裤的祁天推门走了出来,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夹着一颗点燃的烟,坐在了门口台阶上,一条长腿伸直一条曲起。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说了什么,他下意识挑了挑眉,薄唇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来。。 上一世,邵一点对祁天的了解知之甚少,但也知道,这是他生气时惯有的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你再踏进他禁区一分,他绝对不会客气一丁点。 祁天狠狠将手机掼在地上,随后将烟放入口中,狠狠吸了一口,又吐出。 缭绕烟雾里,他微眯起眼,眼尾朝下耷拉着,显出点少见的迷茫。 张丽芬还在砸门骂人,声音也越来越大。 邵一点怕祁天会听到,忙将门打开。 张丽芬抡着门的椅子,收回不及,迎面朝着邵一点脑门砸来。邵一点歪过头,躲开了,一条椅腿还是砸在了邵一点的右肩上。 顿时,痛得整条胳膊都麻了,冷汗也冒了出来,可她依然倔强地盯着张丽芬低声哀求:“求求你,别闹了。” 她不想让祁天,见到她不堪的一面。 张丽芬冷笑道:“你真是翅膀硬了,我他妈忍着痛生下你这个东西,还不如生一只狗。” 邵茁阳洋洋得意地鹦鹉学舌,“你还不如一只狗。” “文明点。”邵一点说:“你儿子跟着你学坏了。” “跟着我学坏了?你他妈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儿子我爱怎么教,就怎么教。男人不说脏话,还算男人吗!” 张丽芬越骂越起劲,大有豁出一张脸皮不要的架势,应该说,她从没将脸放在心上过。对她而言,只要不能换钱的东西,都可以抛却。 邵一点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门口台阶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残灭的烟头。想必祁天已经回屋去了,邵一点松了口气,也不打算要脸了。 “我是狗?那你是什么?” 她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了十八年,当然知道攻克恶人的办法只有一条,她不要脸,你比她更不要脸,她恶,你比她更恶。 张丽芬气得双眼赤红,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扇邵一点耳光。邵一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妈,”邵一点低声说,“我还没满十八岁。” “……什么?”张丽芬显然没有明白意思。 “《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二章第十条,禁止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暴力,禁止虐待、遗弃未成年人,禁止溺婴和其他残害婴儿的为,不得歧视女性未成年人或者有残疾的未成年人。” 上一世,邵一点高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学业了。她心中始终有一道阴霾,不能救自己,却可以救那些和她命运相同的人。 工作间隙,她开始自学了一些法律条文。 尤其是刚刚念出的那一条,其中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刻在了她的心里。 “所以,你以前,以及现在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家暴行为,是犯法的,我可以起诉你。” 祁天站在邵家打开的门口,眯眼瞧着邵一点。 她和舅舅说的软弱形象一点都不像。 他挂断那通来自a市的电话后,就听到了张丽芬的骂街声。 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但看到张丽芬提着椅子朝邵一点身上抡时,他还是忍不了了,扔下烟头走了过来。 望着邵一点镇静又缓慢地说出一长串法律条文时,祁天挑了挑眉,觉得这女孩还挺有趣的。 张丽芬愣了许久,眼神复杂地看着邵一点,忽然觉得她变得特别陌生。 那凌冽的眼神,让他有些心惊,她蠕动着嘴唇正想说什么,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如果你要报警,我手机可以借你,你用不用?” 邵一点诧异地瞪大眼。 只见祁天斜靠在门边,冲着她晃了晃手中的摔裂屏的手机,薄薄的唇畔噙着一抹笑意。 心跳,瞬间突破极限。 凌冽、肃然的神色,须臾被慌措替代。 “好、好,我、我要……” 她又结巴了。 3.第3章.牵手 http://.biquxs.info/ 其实,祁天也是吓吓张丽芬的,他的手机刚才就摔坏了,连机都开不了。 他没有估量错,张丽芬就是只纸老虎,欺软怕硬,只敢在自己地盘撒野,出去了,怂得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张丽芬凶狠地瞪了邵一点,扯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邵茁阳,气急败坏回自己卧室去了。 木板门“乓”一声摔得震天响,随后,屋里传出张丽芳砸东西的声音,还有邵茁阳扯着喉咙的哭嚎声。 戏看完了,不该管的闲事也管了,祁天也没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他背过身,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朝邵一点挥了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等。” 祁天不耐烦地回过头,眉心拧成绳:“你还有什么事?” 邵一点局促地抠着手指:“你衣服……” 祁天打断了邵一点,“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你不会老套地说要赔我一件吧!” 开玩笑,让一个女孩子赔他一件衣服,让他在a城的那群狐朋狗友知道了,他还要不要脸了。 被说中了心事,邵一点脸憋得通红,大脑一片空白,支吾半天后,“不、不赔,我帮、帮你洗干、干净。” 这样老土的对白,祁天在一部撒狗血的民国剧里听过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那傻白甜的女主不结巴。 祁天眯着眼,像看见了什么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似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嗤地笑了,“你不会是民国穿越来的吧。” 事实证明,邵一点不仅不是上个世纪来的神奇物种,还是来自未来的几年。 当然,这秘密,邵一点不可能告诉祁天的。 本来初次印象就不太好了,她不想让祁天觉得自己是神经病。 这天傍晚,天还没黑,邵一点她爸邵军踩着三轮车回来了。 白天在外面收废品,为了一毛三分钱差点和人吵了一架的邵军,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回家见到一地没有收拾的狼藉,顿时破口大骂:“老子一天在外面装孙子,回家还给他妈给老子添堵,谁他妈干的好事。” 张丽芬从厨房出来,盯了盯邵一点紧闭的房门,冷嘲热讽地说:“还能是谁?还不是你那个赔钱货女儿。” “这小畜生,真是造反了。”邵军撸起衣袖就想去邵一点房里,将她揪出来好好收拾一顿,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张丽芬拦住了他,阴阳怪气,“快别了,这个白眼狼说要告我们家暴,惹不起惹不起……” 这两夫妻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唱一和的,配合得毫无纰漏。邵一点都快怀疑自己是他们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了。 最终邵军还是没来砸门。 邵一点在房里冷冷地听着邵军将一口一个“小畜生”地骂,邵军俨然没有察觉他自己也成了“老畜生”。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日记本,封面印着憨憨可爱的机器猫。厚厚的一本,已经写了一半,字迹也从凌乱潦草慢慢变得清隽板正。 这上面记录了曾经邵一点悲催的过往十几年。 以前的邵一点,每次被骂被打后,都会潦草无章地写一些絮絮叨叨的话,最后强行灌鸡汤催眠自己。 那时候,她总希望自己也能有只无所不能的机器猫。 邵一点一页一页地翻看,越看越憋屈。 她有些想不通,前世的她,为什么就能那么逆来顺受。她从12岁就开始打工,放学后蹲在脏兮兮的小餐馆里帮人洗盘子,每次领到工资,必须分毫不差地交给张丽芬。 只有这时,张丽芬才会对她笑笑。 被欺负得那么厉害了,她还能每次在日记最后写下一句:我要赚很多很多钱,相信有一天,他们还是会爱我的。 那时的邵一点就像被洗了脑似的,真的是贱到骨子里去了。 书桌上的闹钟指向11点,夜已经深了。 老房子隔音很差,隔着两层门都能听到邵军震天的呼噜声。 邵一点抱着日记本走了出去,客厅里的饭桌上还摆着吃得盘光碗净的碗筷。 如果是从前的邵一点,想必已经自觉地拾掇好,端到厨房去洗干净了。 瞥了一眼,邵一点从斗柜里摸出一个暗红色的塑料打火机,超市柜台边一块一个那种,拉开门走了出去。 深夜的鹿青巷,少了点白天的世故和烟火气,静悄悄地沉在夜色里,连晚风都是温柔的。 邵一点深深呼吸几次,顿时肺腑中的浊气都跑光了。她踩着明晃晃的月色,好心情地哼着小调,朝巷口的垃圾桶走去。 蹲在垃圾桶边,一页一页将写满不堪回忆的纸,撕扯下来,堆在一起,又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就要点燃,毁尸灭迹。 心说,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去见鬼吧。 邵一点所在的位置正在风口,穿堂风有些猛。 右肩还没好,抬一下都痛得邵一点龇牙咧嘴。 “咔嚓,擦咔”,她艰难地用左手一次次滑动着滚轮老式打火机,打了无数次,调整了不同的角度,磨得大拇指都没了知觉,每次才冒出的火星,无一幸免都灭了。 最后一次,滚烫的打火机,在邵一点锲而不舍的“按摩”下,金属头“咔哒”一下,飞出去老远,寿终正寝了。 “我操,什么破打火机。”邵一点忍无可忍,爆了粗口。 想销毁那些东西,就那么难? 寂静里,一声嗤笑声传来。 “谁在哪里?”邵一点汗毛都炸起来了,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黑漆漆的巷子里,一个鬼影都没有。 “这儿。” 背后的矮墙上,一声清脆的机械声响后,旋即亮起一颗光点。 邵一点回头,只见一个人影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望着她,右手指尖夹着一根烟。 只看姿势,邵一点就认出是祁天。 “你、你、你……”邵一点慌张地瞪大眼,你了好久都没抖落利索想说的话。 祁天从墙上跳下来,看了看垒了高高一摞的废纸,邵一点紧张得呼吸都抽紧了,生怕祁天会问那都是些什么,她不擅长说谎,但更不愿意将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说给他听。 一是因为他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二是不管她的那些破事儿,会不会给祁天添堵,她都不想给他带去一星半点的不快乐。 她怎么会重回17岁的,这些日子她也琢磨出了点门道,应该是她生日时,许的那个愿有关。既然这是她回来的目的,她就要贯彻到底。 至于她家的事,重活一辈子,相当于她早就提前被剧透了几年人生,这点小麻烦,难道她还不能解决? 祁天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磨砂灰的zippo打火机抛给了邵一点,“用这个。” “谢、谢、谢。”邵一点手忙脚乱地接住,是沉甸甸的金属质感。 风好像更大了,她手有些发抖,还是一下就点燃了面前的废纸。高档货就是不一样,迎着风,火苗也只歪歪地扭了扭,很顽强,并没有熄。 邵一点忽然有些想笑,这好像就是她和祁天的人生的隐喻。 廉价和昂贵,脆弱与坚韧。 两种截然不同的对比。两段南辕北辙的人生。 火光熊熊,将堆叠的纸焚烧,升腾的焰火将混沌的夜撕扯出一条口子。 “你刚刚骂人的时候,说话挺顺溜的啊。”祁天上身往后倾,靠在了灰扑扑的墙壁上,看着邵一点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一和我说话就结巴?” 邵一点愣住了,根本不敢朝祁天看一眼,怕泄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她放在腿上的手一点点收紧,脑汁都熬空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祁天探寻地盯着紧张兮兮的邵一点,突然想起了张丽芬说的那句“小小年纪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话。 他微微一哂,“你不会是怕我吧?” 祁天的眼睛很大,又是单眼皮,眼尾微微下垂,乍一看挺温和无害的,是无辜的小狗眼,但配上那不羁的表情,和随时紧绷的下颚线条,不笑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惹我,老子今天不爽”的气场。 以前在a城的朋友就说过,“天哥往那一站,就是大写的目中无人四个字。” “没、没有,”邵一点磕磕巴巴的解释,“我就、就是紧张。” 其实她这话也有毛病的,为什么单单看到祁天会紧张? 如果祁天继续追问,邵一点肯定会彻底死机,暴露更多破绽,幸好祁天没继续问下去。 他仰着头,一边叼着烟一边望着天上的明晃晃的月亮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邵一点就蹲在一旁,不敢看他。毕竟火烧得正旺,她的表情无所遁形。 抽完一只烟后,火也熄了。祁天随手将烟屁股扔进了那堆灰烬里,直起身对邵一点说:“我要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去吧,一个女孩子晚上就别在外面乱晃了。” “嗯。”邵一点点头,想要站起身,但蹲了太久双腿酸麻得不像是自己的,她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祁天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 犹豫了一瞬,将有些发抖的手轻轻搭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她和祁天的第一次牵手……祁天扯着她手臂用劲朝上一提,拉邵一点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痛,痛,痛。” 这次不是结巴所致,是真的痛。 恍恍惚惚的,她竟然将那只受伤的手伸了过去。 祁天立刻明白了,皱着眉:“你的手,没去看过?” “没。” “为什么不?” “……” “算了,我不问了。”这些日子,听舅舅提起邵家那些鸡飞狗跳的事,祁天大约也知道为什么。 他松开邵一点的手,转身朝巷子里面走,没再理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的残疾人世邵一点。心想,别人过得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他的生活都过得一团糟了。 但他迈出的步子,不经意却小了很多,以至于邵一点不会同他拉出太大的距离。 短短几分钟,就到了鹿青巷十号祁天舅舅的家,邵家还在更里面一些,邵一点鼓起勇气对正准备推门而入的祁天,小声说:“再,再见。” 说完,她脸突然爆红,透着不正常的热度,连忙转身想快点离开,祁天却回过身,叫住了她,“你等等,小结巴。” 4.第4章.幸运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侧躺在床上,睁着眼,唇畔带着一缕不自知的浅笑。 已经凌晨一点了,她床头开着一盏小台灯,橙黄色的氤氲光线,静静笼着枕边放着跌打损伤药。 这是两个多小时前,祁天给她的。 他说:“这药挺有效的,以前我受了伤,都是用这个,管用。” 受了伤? 邵一点脑中立刻和打架两个字关联在了一起。 很少人知道在学校里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学霸祁天,实则也是不折不扣的打架好手。 上一世,邵一点无意间见识过祁天打架的架势,彪悍得很,一个人轻轻松松将四个小混混撂倒在地。混混们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祁天就像没事人似的,叼着烟斜着眼看着那群乌合之众。 他看起来半点事都没有,但邵一点却发现他半挽的衣袖下,露出的半截淤青——那是被人偷袭,用棍子砸出来。 想到祁天伸出手去挡朝头上砸去的棍子,木棍生生断成两截的样子,邵一点皱眉,唇角笑容敛了去。 哎,想想都心痛。 听祁天那话,怕是受伤了,连一个可以帮他包扎伤口的人都没有。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身而起,拉开窗帘,望向对面紧闭的大门。 祁天舅舅家是个院子,从外面大门进去,穿过一个种满花的小院子,才是房间。 邵一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却莫名就觉得安心了许多。 她坐在书桌前,拿出那个撕掉一半的笔记本,拿着笔撑着下颚想了很久,才在第一页的空白上,珍而重之地写下了一句话—— 每天都要比昨天更强大一点。 她想拼尽全力变得强大,强大到有一天能站在祁天身前,帮他遮挡一些风雨。 凌晨两点,张丽芬起夜,看到邵一点门缝底下透出来的光,破口大骂:“大半夜还不睡,你以为电费不要钱啊。” 本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又被张丽芬搅合了。 邵一点合上日记本,锁进了抽屉里,上床关了灯。 张丽芬又骂了一阵,才打着哈欠回房间去了。 白天的强势摊牌还是有些用的,换做是以前,张丽芬怕是早就踹门而入了。 漆绿色的木门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缝,是以前邵军喝醉酒发酒疯踢出来。 一道薄薄的门,根本拦不了那两人。 邵一点将毯子拉上一些,遮住了半边脸,仅仅留出一双莹亮的眼睛,慢慢地,那双眼睛弯成了两道弯弯月牙。 你看,每一天都不会比昨天更坏了。 隔天,邵一点醒来时已经十点了,夏日阳光很烈,大喇喇地爬进窗户,落下一束扇形的光柱。 以前几乎从未睡到自然醒过,邵一点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时,客厅里空落落的,桌上的狼藉也收拾干净了。 邵茁阳坐在掉了漆皮的黑沙发上,摆弄着一个变形金刚。 那是邵军收废品收回来的。 听到开门声,邵茁阳抬起眼看着邵一点,假模假式地清了清嗓子,“邵一点。” 正要去卫生间的邵一点,回过头,等待下文。 “妈说,她以后不会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你也就别想靠我们家了,吃饭上学自己解决,等你十八岁了,就麻溜的滚出去。” 邵茁阳学舌绘声绘色,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记错。 邵一点愣了两秒,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末了,她还冲邵茁阳笑了笑。 邵茁阳惊恐地盯了她两秒,突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窜进了房间里,砰地关上了门,就连往常被邵一点不小心碰一下都会炸毛的变形金刚,他竟然都忘了拿。 那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邵一点目瞪口呆。 邵茁阳靠在门板上惊魂未定,昨天的邵一点就把他吓着了,晚上又听爸妈在嘀咕邵一点肯定是中邪了是个怪物之类云云,更是一晚上没睡好。 他怕鬼,现在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生怕邵一点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妖怪一样,突然脱下一层皮,嗷呜一口将他吃了。 邵一点没读心术,当然不知道邵茁阳的那些小心思。 洗漱完,回到房间里,打开钱包,将里面的零钱拿出来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也只有二十四元七毛。 昨天她那番话,无疑彻底同张丽芬摊了牌,张丽芬也做出了回应。 盯着钱包,邵一点重重叹气。 倒不是后悔,只是悲哀过去邵一点的不作为——赚了那么多年钱,怎么就没想到偷偷攒点私房钱呢。 只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才体会到囊中空空的苦涩。 琢磨了一会儿,邵一点出了门。 经过鹿青巷十号的时候,大门半掩着,从缝隙望进去,正好看见祁天睡眼惺忪地拿着一个墨蓝色的喷壶在浇院子里那些姹紫嫣红的花。 刘叔,也就是祁天的舅舅,是个花痴,站在祁天一旁笑咪咪地讲着他那些宝贝花儿的护养经。 看起来很温馨的样子。 莫名的,邵一点本有些郁闷的心情,瞬息就变得特别明媚。 冒着烈日在大街上转悠了一会儿,邵一点终于在一家面馆门口看到了招工启示。 邵一点走了进去,花了六块钱,点了一碗小份牛肉面后,吃完后就走到后厨同老板娘毛遂自荐了一番。本来面馆是要找长期工的,听了邵一点辉煌的兼职履历,老板娘爽快地招了她,薪酬同长期工一样,还包饭。 邵一点有些过意不去,主动降价,“老板娘,三分之二工资就可以了。” 老板娘拍着她的肩膀,“小邵,你也不容易,不能因为你是兼职,就克扣你,那太不厚道了。” 邵一点愣了愣,突然笑了。 没想到她都这么出名了,离了十里八村还有人知道她家的光辉事迹。 命运真是奇妙,有些苦难,在某些时候,反倒会成为你的助力。 剩下的暑假时间,除了晚上睡觉,邵一点几乎都泡在了面馆里。店里空闲时,她就拿出高二英语,坐在角落里预习。 所有学科里,英语是她最软的软肋。 她其实挺聪明的,就是上一世活得太糟心了,上课,打工,做家务,觉都睡不饱,哪有时间学习。再聪明也是百搭,只能勉勉强强在班上混个不至于太难看的平庸成绩。 八月中旬,江城发布了高温预警。 直逼四十度的高温,连聒噪的蝉鸣声都变得慵懒了许多。走在路上,都能觉得鞋底融化粘连在了地上。 平时一到中午面馆都忙不过来,这天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老板和老板娘昨晚上好像通宵打麻将了,困得受不了了,直接回去补觉了。 本来让邵一点也回家的,晚上凉快点再来,但她并不太想回去,就留下来看店。 吹着风扇,看完了第二课,邵一点闭着眼背单词,正小声默读着,“fortune,f-o-r-t-u-n-e,财富,幸运。”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低沉,略带点变声期沙哑的男声喊道,“老板,大碗牛肉面,加辣,不要香菜。” 看着站在店门口,穿着白色衬衣破洞仔裤的少年,邵一点觉得世界在一瞬间都沉静了,只余下,她绵长的心跳声。 像某种隐喻,遇到祁天,是她的财富,也是她的幸运。 fortune 见到邵一点,祁天也微怔,眉毛无意识地上挑,“你在这里……工作?” “是。” 邵一点立刻站了起来,手紧紧贴着裤缝,那模样像是小职员见了大领导。 祁天想笑,觉得那晚邵一点说的话没骗他,果然看到他就紧张。 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祁天抽了一张纸慢悠悠地擦拭着木头桌面,又重复了一遍:“大碗牛肉面,加辣,不放香菜。”他觉得邵一点肯定没听进去他点了什么。 愣了两秒,邵一点如梦初醒。 “不,不在,老、老板。” “你说老板不在?”祁天费了老大劲儿,才明白邵一点结巴加倒装句的意思。 “嗯。”邵一点点头,为了不在祁天面前结巴,她都尽量简洁回答。 “所以?” “……” 现在两点快三点了,早过了饭点。祁天刚从附近溜冰场出来,就近找了一家面馆,想祭祭空空的五脏庙。 邵一点的沉默,像是在拒客。 祁天眉梢上挑,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正要起身离开时,邵一点突然说:“我、我给你煮吧。” 很好,只结巴了一次。 祁天又坐了回去,“你会?” 邵一点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第一次对祁天撒了个谎,“老、老、老板教、教、教、教过我。” 艰难说完,结巴得更厉害了。邵一点又想一头扎进地里了,果然人不能说谎,一说谎,连结巴仿佛都在嘲笑她。 幸好,一家面馆的面好不好吃,精华在于臊子和调料,而不在面上,前者面馆里都有现成的,邵一点只需要做的是,开火,烧水,下面这几个步骤。 其实并不难。 但想到自己正在做一碗面给谁吃,邵一点就有些哆哆嗦嗦,诚惶诚恐,好不容易将煮好的面端到祁天面前时,她脑门子上全是汗。 “你家面,可真实惠。”看着面前这碗面,祁天弯着唇,笑了。 一碗卖价八元的牛肉面,分量比一般面馆同等价位的多了很多,面是两碗的分量,而牛肉,满满地铺在面上,冒出了尖。 这样卖,店铺会倒闭吧。 邵一点听出了祁天话里的调侃,脸唰地红了。 刚刚煮面的时候,她一面尽量复制老板娘的做法,一面想着祁天这个时候还没吃饭,肯定很饿了,假公济私多给他加一点好了。 但这个“多”没把握好,就有些尴尬了。 后来,邵一点臊得不行,干脆装起了鸵鸟,将英语书挡在面前,缩在角落,佯装看起了书,书上的字母却一个都没有看进去。 她想看看祁天的表情,但又不敢,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扭转一下刚才的操作失误。 祁天吃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安静,不像其他男生会发出吸溜吸溜的嗦面声,所以他吃完面时,邵一点一点都没发觉,还缩在书后当鸵鸟。 “结账。”祁天喊了一声。 邵一点不得不放下书,走过来。祁天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拿钱,邵一点瞥见他钱包夹层里有一张照片,是个女生。 并没有看清,祁天掏出钱,就合上,又揣进了裤兜里。 祁天给了邵一点一张二十的纸币,邵一点身上没带钱,局促地问:“你,你有零钱吗?我,我……” “不用找,”没等邵一点说完,祁天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将钱放在了木桌上,“刚刚那碗面值这么多。”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认识邵一点不久,听舅舅说了几次,也知道她是一个很轴的人,不然也不会在那样的家里,当了那么多年的奴隶。 他不想为了那么几块钱,和她争来抢去的,当然,他更不可能占别人便宜。 拐出店后,没走两步,祁天捂住了肚子。 那碗小脸盆似的面他吃完了。坐着时没多大感觉,站起来后,才感觉到肚皮撑得难受。 “那小结巴,是和我有仇吧。”祁天小声嘀咕,“腹肌都要撑爆了。” 路过一家商场,无意间瞥了一眼,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商场玻璃门上映出一个的穿着白衬衣,破洞仔裤,笑得有些傻的家伙,是……他吗? 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笑了? 5.第5章.喜欢(小修) http://.biquxs.info/ 对于邵一点白天消失,晚上才出现,也不在家吃饭的事,邵家人没有半点反应,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似的。 晚上从面馆回去,那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到邵一点回来,张丽芬阴阳怪气地说:“快看,我们的大忙人回来了。” 邵军冷哼一声,“还有脸回来。” 学舌怪邵茁阳,“还有……” 邵一点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扫过去,邵茁阳害怕地一缩脖子,噤若寒蝉。 回房间后,邵一点盘腿坐在床上拿着计算机算了算在面馆兼职,可以攒下多少钱。 学费不用愁,从初中起,因为低保户的缘故,一直免除学杂费的,如果不是这样,恐怕邵一点也没法安安稳稳读到高中的。 当务之急是凑齐住宿费,她打算开学后,就搬到学校住校,虽然住宿费不高,对邵一点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加加减减的,不管怎么算,还是差了一点点。 难怪不得她要叫邵一点了,人生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邵一点扔了计算机,大张着手仰躺在床上,哀嚎,“生活怎么这么难啊,想死。” 死是死不了的,这几天反弹似的,生意特别忙,邵一点忙得脚不沾地,别说看书了,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头刚一挨着枕头,就睡了个昏天暗地,再睁眼时,天都大亮了。 在面馆工作,少了家庭的纷扰,终于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了,不知不觉暑假就临近尾声。 这天晚上,老板和老板娘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了争执。 老板娘气得一扔围裙就走出了店,老板木着脸不去追,就那么沉默地坐了好久,帮一个客人煮面时,也心不在焉的,客人让不要放辣,他给人家放了两大勺,最后给人免了单,才平息了辣得嘴发红的客人的愤怒。 邵一点拿着抹布擦桌子,目光不时地朝老板瞟,心里有点着急。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街上的路灯很亮,出来纳凉的人也多,虽不至于出什么事,却总归怕老板娘想不开。 希望老板跟出去道个歉或是劝劝,女人哄一下就好了,又知道,她没什么立场说这话。 “小邵啊,”老板突然叫她,邵一点抬起头,他踌躇着说:“你老板娘应该去街心花园了,麻烦你帮我去看看。” 街心花园并不大,邵一点绕了一圈,就在湖边的长椅上,找到了坐着发呆的老板娘。轻轻坐在她身边,陪着她望了一会儿湖心的亭子,和倒影在黑黝黝湖面的斑驳灯光。 “是老板让我来找你的,他其实很关心你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邵一点开口为老板说起了好话。 老板娘用手擦了擦眼角,“我知道,除了他,谁还知道我一生气就爱来这里坐坐,”沉默了一会儿,“他这个人啊,木讷得很,又不解风情,有时候还邋遢,我当初也不知道怎么看上他的。” 邵一点也好奇,老板娘四十多了,眼角也有了皱纹,眉眼间的神、韵还是看得出年轻时长得不错,怎么就看上那么平庸的老板的。 “虽然他那么多毛病,但架不住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啊,这辈子也只能跟着他了。”老板娘长长叹了口气,眼底却淌出笑意。 很甜,少女一般。 回去的路上,邵一点脑中一直回响着老板娘的那句话,喜欢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根本没有道理可寻。 “喜欢的人……”邵一点不自觉说出了声。 喜欢的人,已经好多天没见过了呢。 那天在面馆遇到祁天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邵一点早出晚归的,也没机会碰到。 “哎。”她一面叹气一面踢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刚要拐进鹿青巷里时,没注意到有人出来,两人正好撞了个满怀。 那人很高很结实,邵一点的小身板晃了晃。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拉了她一把,防止她摔倒。 借着街上微弱的灯光,看着皱着眉望着他的祁天,,邵一点瞬间就怂了。 她咽了咽口水,正纠结该说“真巧”还是“你好”时,祁天也看清了眼前人,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下班了?” 邵一点点头。 “真遗憾了。”祁天手随意地插进裤兜,“本刚准备去你们面馆吃碗面的,这些天吃了不少,还是觉得你们店的味道最好。” “你、你又、又没吃饭?” “嗯,睡了一天,才起。”祁天的头发翘起一缕,神色也慵慵懒懒的,这样的祁天邵一点还从未见过。 在她记忆里,祁天随时都是冷的,冷漠,冷酷,冷厉。 像一截料峭的冰。 “你、你回、回家吃,”邵一点磕巴了一下,“吧。” “诶,乖。” 以前在a市和朋友经常你当我一天爸我当你一天大爷的,习惯了。睡了一天还有些懵,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 祁天有些窘,“舅舅舅妈有事出门了,要九月才回来。” 旋即,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掩饰尴尬。 8点35分。 “你平时不都九点半下班,今天怎么这么早?”平白占了便宜,祁天也不好转身就走,又随口问了一句,脑中飞速回想着这个点还有什么东西可吃的。 祁天竟然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班?! 邵一点震惊了。 想知道原因,又不敢问,只能回道:“今天,老板,老板娘,吵架,所以,提前了,以后,就,正常了。” 为了不结巴,邵一点一个词一个词往外绷,像小学生认字似的。 “哦,”祁天点头,“我先去找吃的了,你快回去吧。” 擦身而过,邵一点闻到了祁天身上沐浴后的潮气和沐浴露的味道。 青柠檬味,明明温和清爽,却像带着钩子,缠在她鼻尖,萦绕不散。 邵一点知道,今晚上铁定又要失眠了。 暗恋,真他妈难受啊。 第二天,邵一点上班时候明显心不在焉的,一得空闲了,就频频朝门口张望,都快站成一尊望夫石了。 昨晚,祁天说“舅舅舅妈出门了,要九月才回来”,他还说“还是觉得你们店的味道最好”。 有时候邵一点有些迟钝,但提取关键词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综合一下,不就是祁天还有可能来面馆吃饭吗。 “小邵,如果你有事,就先走吧。”老板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要办,善解人意地要放她假。 “是啊,现在过饭点了,我们两个忙得过来。”老板娘也帮腔道,又补充道:“不扣你工资。” 邵一点干笑着走回店里,“我没事,我不忙,我也不回去。” 否认三连,只为了留下来,等一个不知道概率多大的遇见。 一整天祁天都没来,邵一点已经失望了,终于静下来,开始抢着做事,弥补上今天缺失的好员工份额。 晚饭饭点一过,人渐渐少起来,两位老板都得了空,凑在一起嗑瓜子,看邵一点的拖地表演。 “小邵,今天怪怪的啊,这地都拖了三遍了。”老板凑在老板娘耳边低声说,老板娘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一个长得挺高挺帅的男生走了进来,老板娘双眼顿时一亮,放下瓜子,热情地喊:“小伙子,吃点什么?” “牛肉面,大碗,加辣,不要香菜。” 邵一点拖地的动作,猛地一乱,拖布头停住了,人还惯性地往前走,差点将自己绊了个大跟头。 稳住身形,抬起头,见到祁天正看着她,瞬间,一股血气又往上涌了。 祁天从裤兜中抽出一只手,同邵一点挥了挥手,算打了招呼,就又在上一次的位置坐下了。 “你朋友?”老板娘看看祁天,又看看邵一点,八卦兮兮地问。 朋友? 邵一点不知道他们到底算不算是朋友,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双手杵着拖把棍,半晌没出声。 “是。”祁天回了一句。 “小邵,你朋友长得挺帅啊。” 邵一点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祁天那个“是”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没想到上一辈子至始至终没有达成的愿望,这次不到一个月就提前达标了。 感谢神。 老板娘的八卦体质,不去当娱记真的可惜了。 煮好面,亲自端到祁天面前后,就在对面座位上坐着不走了,“小帅哥,你住在附近?” 闻言,邵一点替老板娘捏了把汗。 她记得祁天最讨厌别人打听他的私事了。 上一世,祁天和顾维琪处于暧昧时期,一个也喜欢顾维琪的男生上来挑衅,问他到底喜欢顾维琪什么,又有多喜欢顾维琪,很中二的两连问,可能是想证明他的喜欢比祁天的喜欢更纯粹可贵吧。 后来不知道那男生凑在祁天耳边说了什么,祁天一拳头砸在了他的鼻梁上,鼻血四溅,他冷冷地看着男生说:“别他妈瞎打听我的事。” 这也是邵一点不小心撞见的,知道这事的人,没有第四人。 她好像有种特殊的体质,上一世几乎没有和祁天有过多交集,他打架,倒是撞见了好几次。 可出乎意料的是,祁天竟然回答了,“嗯,和小结……邵一点住在一条巷子。” “哦,”老板娘拉长声音,“那就是邻居咯。” 祁天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埋头吃面。 “我家面味道怎么样?”老板娘还在没话找话,笑得那叫一个柔和,老板的脸都要绿了。 “挺好的,就是没上次分量大。”祁天想起上一次的事,掀起眼皮看了邵一点一眼,长睫毛小刷子一样半遮着漆黑的眼瞳,嘴角不自知地轻扯。 “我怎么没见过你?”老板娘是个颜控,如果祁天这种打眼的帅小伙来吃过面,她不可能不知道。 “前几天,你不在。”祁天扬起下颚点了点邵一点,“她给我煮的。” 轻飘飘的视线落在邵一点身上,就像带着热度似的,烧得她脸颊发热,忙低下头继续拖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老板娘想起了,那天他们回去补觉,只有邵一点一个人留在店里,下午凉快一些的时候,回到面馆,邵一点工工整整地在记录本上写着:大份牛肉面一碗,加面,加牛肉,共计20元。 抽屉里放着一张20的纸币。 那时候她一面感慨邵一点这孩子真实诚,就是她将面钱私吞了,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一面又觉得这个人还真能吃,她家的面的分量本来就比别人家的大,大份的足够一个壮汉吃得饱饱的了,这人怕是个大胖子吧,才能吃比两份分量还多的面。 打量了一下祁天的身板,看起来很痩,但露在半截袖外的大臂上的肌肉线条却修长漂亮,一看就很有力。 鉴定完毕,不是胖子,是名副其实的小帅哥。 老板娘笑了,“小伙子,挺能吃的嘛。” “嗯,我还在长身体。”祁天眼都不眨一下,说得一本正经,仿佛那天撑得难受,去药店买健胃消食片的人,不是他。 “咳,这么多活不做了,今天还要不要下班了。”老板终于忍无可忍了。 店里的活都被邵一点做完了,哪还有什么活可干。 老板娘乜了他一眼后,笑着对祁天说:“能吃是好事,结实一点,以后女朋友有安全感。” 说完,她起身走到埋头用拖把蹭地,试图想把地板蹭成镜子的邵一点面前,二话不说从她手中拿过拖布。 邵一点一脸懵逼,老板娘指了指祁天,发话了,“小邵,再去给小帅哥舀一勺子肉来,算我送他的。” 6.第6章.回家 http://.biquxs.info/ 祁天吃完面后结账,还不到八点。 “小邵,今天没什么事了,你也早点下班吧。”老板娘朝邵一点眨了眨眼。 邵一点:“不了,我还是等到时间再走,说不定晚些时候还有客人。” 邵一点死心眼,本来今天状态就不太好了,现在更不能早退了。 老板娘磨了磨牙,本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但见她坐在角落,双手乖乖巧巧地放在腿上,只得叹气,暗骂了一声傻孩子。 “最近晚上不太安全,新闻里前两天才说,一个独身女子晚上回家,被歹徒抢了呢。”她又掉转枪口,笑咪咪地看着祁天,“小帅哥,你们是邻居,就和小邵一起走吧。” 不过是一起回家,祁天没什么意见,听了老板娘的话,更不可能丢下邵一点一个人先走了。 “走吗?”他看向邵一点。 “不,不,了,时间,没到。” 祁天点了点头,又折回店里坐下,“行,那我等你。” 说完,就掏出手机,专心地玩起了游戏。 他重新换了一个手机,才出的新款,屏大,反应快,打游戏的手感很好。 老板娘无语地看了看两个人,又回去同老板一起磕瓜子了,中途还问了祁天要不要吃。 祁天玩得正激烈,游戏声不大,在冷清清的面馆里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不了。”他一心二用,回了老板娘一声,又沉浸在游戏里了。看样子等邵一点这件事,并没有让他有任何不耐烦。 其他人都各自有事做,没客人来,也没东西再给她打扫的邵一点就有些如坐针毡了。 墙上的大圆钟,刚刚爬过了八点半的刻度。 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了,邵一点越来越心慌,偷偷瞄了祁天好几眼。 夜里闷热,店里只有风扇,转得呼呼呼的直响,终究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起不了多大的实际作用,祁天后颈处的衣领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邵一点陷入了两难: 一方面她想坚持自己的原则,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但一方面又真的不想让祁天坐在这里干等自己。 “吱呀”一声。 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刺激得人头皮发麻。那三人同时抬起头看着突然站起来的邵一点。 “小邵,咋了?”老板娘捂着心脏,手上起了鸡皮疙瘩。 邵一点握紧拳,那严肃的神色,犹如要奔赴战场的勇士,她说:“老板娘,我请个假,今晚早点回去了。”最后还是做出了选择。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老板笑得憨厚,挥了挥手,“走,走,走。” 邵一点将书装入背包里,走到祁天面前,见他手机里小笼包似的人物还蹦跳得十分活跃,犹豫了一秒,小心翼翼地说:“等,等你打完,我们,再走?” “不了。”祁天退出游戏,将手机揣进了裤兜里,一点都不留恋,“现在就走吧。” 他确实热得有些受不了了。想赶快回去洗个澡,吹吹空调,换身衣服。 望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并肩走入了夜色里,老板娘双手握在胸口,雀跃地说:“真好,这就是青春呐。” 直到两人再也看不见了,才走进店里,看到自家脸圆得有了双下巴,发际线越来越高的男人,于是越看越糟心。 当年他也是一个周正的小伙子,现在…… 哎,岁月真的是一把杀猪刀啊。 从面馆到鹿青巷的距离不太远也不算近,大约十几分钟左右。 这段时间里,邵一点觉得自己呼吸骤停了好几次,心跳直奔一百八,差点还同手同脚了。 最开始,祁天还会简单地说两句,最后因为邵一点紧张得一句话能磕巴十多次,害怕她羞愧而死,也不再说话了。 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根叼着嘴上,用牙齿咬住磨了磨,却没有点燃。 邵一点偷偷看了一眼祁天,想说,抽吧,没关系,我不介意。 这句话在喉咙里翻来滚去好几次,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怕可能祁天根本就不想点,咬着玩玩的,说了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所以后半程两人安静得像两个并肩而行的路人。 鹿青巷大约有十多米长,要穿过一条窄窄的旧巷子,石砖路坑坑洼洼的,缝隙里长满了湿滑的青苔和荒草,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跤。 前段时间,巷子里唯一一盏路灯的感应器失灵了,需要发出很大的声音,才会亮。 每天晚上邵一点走过这一段,都会使劲咳嗽或者“啊”一声,或者无数声,才能让那盏老旧的路灯挥散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出于条件反射,走到巷口时,她突然重重“啊”了一声。 女生的声音都比较尖。 这毫无征兆的一声,吓了祁天一跳,叼在嘴里的烟,落在了地上。 昏暗的灯亮起来,邵一点刚好看到这一幕,以及祁天见了鬼的眼神,顿时脸憋得通红,“对、对不起,吓、吓着你、你了吧。” “没有。”祁天很快恢复了镇静,想了想,说:“习惯了。” “啊?” “前段时间,我在院子里纳凉,每天大概九点半的时候,就会听到奇怪的声音,没多久,你就会经过我舅舅家门口。”祁天目不斜视,“所以,我才知道你大概的下班时间。” 奇怪的声音。 邵一点脚步微顿,内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天啊,为什么每次丢脸的时候,都会被祁天撞到。 显然祁天没感应到邵一点的崩溃,听到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消失,疑惑地回头望着无精打采站在原地的邵一点,“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觉得我很、很可笑?” 在祁天看来,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邵一点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过却突然想起了曾经班上有一个号称“少女之友”的男生说过的一句话:女人这种生物,当你觉得她莫名其妙的时候,多半是生理期到了,这时她说什么你都顺着她的意,才不会被战火波及。 “没有。” 祁天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顺邵一点的意,他不想做的事不想说的话,谁也不能逼他,这是他真心实意的想法。 “没人能永远活得一尘不染,没有点笑话的,如果有,那就不是人,是仙了,”祁天顿了顿,非常认真地说:“真的,谁的想法都没活得自在重要。” 祁天一直是个很洒脱的人,甚至在一些人看来,算得上离经叛道了。说转校就转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a市跑到江城这个小县城来了。 这点被生活琢磨出来的感悟,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今天会对邵一点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连他自己都觉得神奇。 后来,他想大约是因为邵一点是一个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又很可靠的人吧。 因为祁天的一席话,邵一点心情好多了,走到鹿青巷十号时,她不好意思地对祁天说:“谢谢。”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对、对不起。” 本来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祁天也有些别扭,一听到邵一点对他道歉,顿时又乐了。 他站在台阶上,手撑着门框,挑着眼梢,笑里带着调侃,“你干嘛对我道歉?你是觉得我就那么弱不禁风,你吼一嗓子,我就被你吓着了?” 祁天当然不娇弱,他比大部分人都坚韧,独当一面得多。 “对,对不起。”邵一点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算了。” 祁天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又看了一眼邵一点的肩膀。 今天他发现她拖地的时候,几乎都是用的左手,右手好像使不上劲的样子,明知不该多管闲事,还是问道:“我给你的药如果没用,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话题跳跃得太快,邵一点严重当机的脑袋,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祁天是在说她被椅子砸了的右肩,忙回道:“有,有用,都不、不太痛了。” 祁天知道她没说谎,毕竟那药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 入夜了,风还带着热气儿,衣服黏黏糊糊的贴在背上,怪难受的。祁天点了点头,又寒暄了两句,让邵一点坚持涂药,然后就转身回了屋。 邵一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像找回了魂儿似的,晕晕乎乎的回去了。 直到开校前,每天晚上九点左右,祁天都准时来面馆吃面,然后顺理成章的和邵一点一起回家。 其间,老板娘煮好祁天的面放进碗里后,就将加臊子的后续工作交给邵一点。 每次看到她偷偷想朝碗里多舀n(n<4)坨牛肉,然后又觉得不妥,又抖回去(n-1)坨牛肉的动作,就觉得这个小姑娘,真的太招人爱了。 等两个小年轻走后,老板问老板娘:“小天不是在追小邵吧?” “现在还不是追。”老板娘慧眼如炬。 “那干嘛天天来等小邵下班?” 老板娘又被气笑了,戳着老板额头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做事都有目的性的,人家小天只是听了我瞎掰的那个新闻,所以每天才来等小邵下班的。” “小天看起来冷冷的,其实是个很热心的孩子。” “老娘如果晚生二十多年,你以为还会嫁给你啊!” …… 眼神这东西真的是骗不了人的。 经验丰富的老板娘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还是单箭头,暂时没戏。 而老板却很怨念,默默祈祷祁天再也不要来了,一把年纪了,还多了一个小情敌,也是够憋屈的。 邵一点最后一天来上班结束,老板给邵一点结工资时,瞄了一眼站在门口,身姿笔直得像棵白杨树的少年,悄悄在信封里多给邵一点塞了三百,心说,快点带着你的小相好走,别再来打扰老子的新福生活了。 领了工资,邵一点心情好,步伐轻快,连话都比往常多了。路过一家冷饮店时,她非要请祁天吃冰,祁天知道她想道谢的心情,也没有推辞,点了一碗招牌红豆芒果冰。 邵一点看着价目表,犹豫了一小会儿,点了一碗和祁天一样的。 这么开心的时刻,还是别管价格了,毕竟难得有这么一次和祁天一起吃同款东西的机会。 虽在冷饮店里工作过,邵一点还是第一次坐在冷饮店里当顾客,有些激动。 上一辈子,前十八年生活所迫,后七年疲于奔命地活着,她从未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要上一碟甜品一杯饮料,慢悠悠地消磨时间过。 美人,美景。 即便这家的红豆芒果冰甜得齁人,邵一点还是吃得很开心。 祁甜不太吃甜,没吃两口就停下了,看着坐在对面的邵一点的表情,有些感慨,要吃过多少苦,才会吃着并不好吃,甚至算是难吃的甜品,露出幸福的表情。 7.第7章.过敏 http://.biquxs.info/ “小结巴。”这些天,祁天一直叫她小结巴,邵一点已经习惯了。 她抬起头,红红的嘴里还含着一粒黄澄澄的芒果。 含着东西不好说话,她就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祁天,等待着他的下文,那乖巧的模样,特别像一只温驯的小鹿。 祁天轻咳一声,垂下眸眼睫,避开了邵一点的注视,有些慌地转着手中吸管,“你也是在江城二中读书吧。” 邵一点囫囵咽下嘴里芒果,“是、是的。” “我也是。” 邵一点当然知道祁天也在江城热衷,上一辈子他们可是同校了两年,她不想冷场,没话找话,“那、真、真巧。” 祁天手中动作停下,抬头,“我不太认路,明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 邵一点当然不会拒绝,甚至一夜都辗转反侧,最后实在睡不着,爬起来写日记。写来写去,最后只写出两个字: 祁天。 回神后,又吓了一跳,用方框将那写名字框起来,用笔一点点涂抹黑了。 有些心思,是不应该表露出来的。 // “小天,还是让你舅舅送你去。” 舅妈从厨房探出头,看着坐在玄关处换鞋的祁天。 一阵冲水声后,舅舅刘洵提着裤带从厕所出来,一面朝卧室走一面说,“对,小天,你等我换件衣服,送你去学校。” 祁天:“不用了,我自己去。” 刘洵坚持:“你没去过,不知道路,我带你。”不等祁天再回答,他就一头扎进卧室里了。 祁天哭笑不得,他舅舅这是把他当三岁小孩了吧。 不认识路,难道还不会问,不会打车,不会用导航?再说了,他昨天约了…… “祁、祁天。”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传来邵一点的声音。 “谁啊?”舅妈一边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听那声音像是一个小姑娘,祁天暑假几乎窝在家里,什么时候认识的,她有些好奇。 “邵一点。”祁天说:“舅妈,我和她一起去学校,你告诉舅舅一声,我就先走了。” 祁天像看到救星似的,一把挎着包,逃命似的朝门口跑去。他活了17年,还没怕过什么,这次是真的怕了他舅了。 被舅舅送去上学,呵呵,想想都挺耻的。 祁天前脚刚出门,刘洵换好衣服出来了,看到老婆张思思站在门口张望,问道:“小天呢?” 张思思收回视线,“上学去了。” “哎,这个倒霉孩子,真犟,应该没走远。” 刘洵去想去追,被张思思一把抓住了衣袖,他不明所以,还在絮絮叨叨,“你干什么啊,小天一个人来江城,我们作为他的长辈应该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体会到家庭的温暖。” 张思思嗤笑一声,“你宝贝外甥不需要你的温暖,人家和邵家姑娘一起上学去了。” “邵家姑娘?”刘洵愣了愣,两秒后不可置信睁大眼,“那个隔壁家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邵一点?” “这里姓邵的女孩子,你觉得还有谁?” 刘洵愣了愣,有些犯嘀咕。他这宝贝大外甥,什么时候这么合群了? 走出大门,祁天终于松了口气。 邵一点背对着他,靠在墙边站着。她上身穿着蓝白色条纹汗衫,下身穿着肥大的蓝色长裤,这土得掉渣的衣服套装,一看就是江城二中的校服。 “hi。”祁天同她打了声招呼。 邵一点回过头,祁天的视线立马就被她反背在面前的书包,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然后表情慢慢变得一言难尽。 那个书包是米黄色的,很旧,边角处都磨毛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小学时才会背过的幼齿款书包上,印着一个丑到爆的唐老鸭,正挤眉弄眼地说“hi!friend!” 这特么什么沙雕图案,搞得他刚刚也像沙雕似的在同一只鸭说话。 “我、我们,走、走吧。” 正同沙雕鸭大眼瞪小眼的祁天,听到邵一点瓮声翁气的声音,皱着眉抬头,刚想说点什么,就愣住了。 “你怎么戴着口罩?” “没、没怎么,有点,咳嗽。”邵一点往常扎成马尾的头发,今天散散地披在肩上,她扯了扯白口罩边沿,往鼻梁上再提了提,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来。 祁天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走吧,你带路。” 闻言,邵一点像获得特赦似的,连忙转身就朝着巷口外的公交车站走去。 一大早,邵一点就奇奇怪怪的,祁天蹙眉看了她瘦弱的背影两秒,才提步跟了上去。 夏天昼长夜短,七点不到,太阳就明晃晃的铺了一地,无所遁形。 邵一点缩着脖子,有些紧张,脚步抡得飞快——她只想和祁天拉开一点距离,可她刚拉出一点距离,对方仗着身高腿长,一步当她两步,很快就追了上来。 额上浸出的汗水,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每当两人平行时,邵一点脚上又加点频率。 祁天眉心越拧越深,邵一点那竞走的架势,好像是要甩掉他。 如果不想和他同路,昨天干嘛要答应,今天一早还来等他? 按他以前的脾气,如果有人这么躲瘟疫似的避着他,他早就翻脸将人拉入黑名单了,但邵一点半点侵略性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气质,他再不爽,剩余不多的耐心也不允许冲她发火。 “小结巴。” 祁天停住脚步叫她,邵一点背影一僵,“什、什么事?” “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不能对她发火,祁天也不打算忍了,开门见山的问。 邵一点小心脏猛地一跳,侧过半张脸,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弯了弯,紧张地笑,“没、没有啊。” 祁天当然不信,蹙着眉,冷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邵家人,又家暴邵一点了。 眼光下滑,落到邵一点领口上那一截被头发遮掩,若隐若现露出的白皙皮肤时,果然看到一些红红的痕迹。 “真、真的,我没、没不满你,我,我……” 祁天的脸色越来越沉,邵一点都快哭了,拼命想要解释,却越说越混乱,就在这时,祁天大步走上去,一把扯掉了邵一点的口罩。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邵一点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近在咫尺,低头怒气冲冲盯着他的祁天。 祁天也怔了几秒,然后咳嗽了一声,将口罩还给了邵一点,邵一点接过,沉默地戴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妈呀,这么丑的时候,竟然被祁天看到了。 “你脸上那些是过敏吧。”邵一点脸上,脖子上全是小小的红疹子,密密的一片,有些惊悚,但并不是祁天所想的家暴所致的淤青。 “嗯。” “什么过敏?” “可、可能是芒、芒果。” 这个“可能是”让祁天有些吃惊,“你以前吃芒果过不过敏,你不知道?” “我、我没、没吃过。”邵一点羞愧地低头,不只是芒果,还有好多水果都没吃过。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惭愧的,但就是感觉在祁天面前怪没面子的。 祁天沉默了一瞬,软了声音,“你还是去看看吧,过敏这事可大可小。” 他神色如常,既没嘲笑,也没追根问底,邵一点松了一口气,魔怔似的点了点头,“好,好的。” 8.第8章.不平 http://.biquxs.info/ 在路上就近找了一家诊所,祁天带邵一点去看了看。 邵一点只有脸上和脖子上起了红疹,过敏不算严重,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开了些脱敏的药,又嘱咐她多喝水远离过敏源,就让邵一点去付款了。 拿着诊断单时,邵一点觉得一阵肉痛,她在面馆工作了十九天,加上老板多塞的钱,才赚了一千出头,看一次病,不到十分钟,就花了三百多。 这诊所真的挺黑的,现在可好了,本来已经够了的住宿费,如今又差了一点。 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 收银台年轻小护士非常另类,染了一头绿毛,嘴唇红得像鬼,她抿着唇的表情很凶。邵一点注意到她飞快在手机上打字的右手腕上刺了一朵黑色玫瑰。 “一共352,现金还是刷卡。”小护士头也不抬地问。 “现金。”邵一点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又慢吞吞地朝外掏钱,有些舍不得,毕竟是血汗钱。 “去你妈的。”小护士不知道和手机那头发了什么,低声骂着,满肚子火气在看到邵一点半天摸不出钱,烧得更旺了,连珠炮似的喷,“你给我400我找你48,你会算数吧,这么扣扣索索的,来看什么病啊,有病就憋着呗。” 本来顾忌邵一点自尊不想插手的祁天,被这话彻底惹毛了,两步上前,将邵一点拉倒了身后,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四张票子扔到收银台上。 “不、不用,我有、有钱。”邵一点急了,她哪能让祁天帮她付款,想将祁天的钱拿回来,祁天瞪了她一眼,“住口!” 他声音底底压着,透着点凶狠,和平时的冷清截然不同。邵一点被吓得一个哆嗦,立马将手缩了回去,呆呆看着祁天不敢说话。 “哟,还英雄救美啊。”小护士还挺横的,那样子哪里有半点白衣天使的影子,活脱脱一个女流氓,“我就说了,怎么?你还想打我啊?” “我不打女人。”祁天忍耐着怒气。 小护士轻蔑一笑,早就猜到了。男人都是这样,在女朋友面前都端着装着,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遇到你这种,我也不介意试试。”祁天冷冷地说。 小护士面上笑容有一瞬的凝固。 “祁天,我们,走了。” 邵一点见局势紧张,一把拉住祁天的手,生怕他真的出手打人,虽然这个小护士是挺欠打的,但这事是因她而起,她不想牵连祁天进来。 祁天低头看了看邵一点紧紧缠在他手臂上的手,眉心微皱,却没有推开。再抬起头看小护士时,祁天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脸,“我刚刚给了你400花了352找我48,你会算数吧,别磨磨蹭蹭耽误我时间。” 他不是在乎这48,只是看不惯小结巴被眼前的小太妹欺负。 糟心! 小护士有些诧异,睨着祁天两秒,突然笑了,涂抹着绿眼影的眼梢上扬的弧度很妩媚。 走出诊所,祁天拿找的零钱到隔壁小超市买了两瓶水,一瓶扔给邵一点,一瓶拧开盖子,对着瓶子灌下去一半后,怔怔地盯了好久路边的歪脖子树,一句话没说。 “祁、祁天。”邵一点觉得祁天状态不太对,仅仅是为她抱不平,他会露出这种有些失控迷惘的表情? “哦,我没事。” 祁天抹了一把脸,看着邵一点担忧的表情,突然笑了,“真解气。” 这段日子在江城,祁天看着挺平静的,其实心底始终堵着一股气,没处发泄,刚刚一通怼,竟然觉得爽快了不少。 “下次再有人这么对你,你就拿出上次怼你妈的气势来。”那苦口婆心的语气,像在教训不争气的女儿。 邵一点抱着水,满眼感动地盯着祁天。 “看我干嘛,”祁天皱眉,“千万别说谢谢,酸!” 邵一点真的想说,被堵了回去,想了想,“按电、电视剧里的发、发展,你、你不是应该说‘拿、拿去,不用,找了’吗。”张丽芬看的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祁天眸色复杂地盯了她两秒,突然冷着脸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小结巴,我建议你少看点那些脑残剧,对大脑发育好。” “哦。” 邵一点低下头,觉得额头被戳过的地方,燃起了一片火,大有朝其他地方蔓延的趋势。 默默掏出口罩,又戴上了。 江城二中附近还有一所技校和卫校,开学这天,大多学生都没穿校服,附近熙熙攘攘的人,都分不清,谁是谁学校的。 祁天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小规模的骚动,那些大着胆子上来搭讪的女生,一般都是附近技校和卫校的,那些矜持的在一旁观望,窃窃私语的肯定是二中的学生。 感觉到祁天的高人气,还有朝她扫过来的视线,邵一点悄悄朝一旁挪了挪,拉开了一些同祁天的距离。 接连好几个女生上来要电话要加微信好友,祁天早就不耐烦了,只想早点离开,回头看着落后好几步的邵一点,停下脚,喊道:“小结巴,快点。” 邵一点不情不愿地蹭上去,笑的有些僵:“你、你真的,好受欢迎。” 祁天没接话。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一个暑假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不是打游戏,就是睡觉。祁天看着校门上“江城二中”几个字,才突然意识到,他真的已经远离了a市的生活。 “小结巴,你在几班?” “四、四班。” “哦,我好像是二班,不在同一个班。”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没有情绪。 邵一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绞尽脑汁想了想,憋出一傻句,“挺,挺近的,隔了一个,一个班。” 眼睛突然被蒙住,邵一点的话被吓了回去,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问:“猜猜我是谁?” “周明岑。”邵一点脱口而出,口齿清晰。除了周明岑,她没有其他朋友了。 祁天站在一旁,挑了挑眉,原来邵一点真的只和他说话时,才会结巴。 周明岑喜滋滋地松开手,绕到邵一点面前,又开始耍贱:“点啊,一个暑假没见,你果然没有忘记我。” 邵一点看着周明岑又大了一圈的脸,实话实话,“周明岑,你又胖了。” 周明岑捂住胸口,吐血:“点啊,你变了。” “哪里变了?” “以前你从来不会这么说我的,我到底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朋友了,对了,你为什么要戴口罩。” “过敏了。”邵一点掀起一点口罩给他看脸上的红疹。 “嘤嘤嘤,我们一点可真可怜。” 祁天直接被“嘤”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大男人,这么扭扭捏捏的,看得祁天想打人。 “小结巴,我先走了。”不等邵一点回答,祁天就顶着一众女生的注目礼,坦然自若地朝二中校门走去。 “邵一点,他是谁?你怎么认识他的?他为什么叫你叫得那么亲热?你怎么和他一起?”周明岑一连串地逼问,被肥肉挤压得快看不见的眼睛,露出一丝凶光。 “邻居。”邵一点选择性回答了一个,看着祁天背影,有点急,但周明岑攥着她书包带不松手。 “我怎么不知道?” “才搬来的,我还有事,你快松手。” 周明岑如梦初醒,见鬼一样盯着邵一点,“点啊,你竟然不结巴了。” 趁着周明岑惊讶分神,邵一点掰开他的手,跟在祁天身后,朝教学楼方向跑去。 周明岑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邵一点小跑着跟在祁天背后喊,“祁天,我、我带你去。” 周明岑瞠目结舌。 他十年的朋友,好像要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抢走了。 不,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9.第9章.正轨 http://.biquxs.info/ 二班挨着楼梯,楼梯另一边是三班,三班过去才是四班。 邵一点和祁天在楼梯口分道扬镳。她看着祁天向二班教室走去的背影时,周明岑追了上来,双手撑着腿气喘如牛地指控,“邵一点,你疯了吗?跑那么快干嘛。” 祁天走进教室时,班主任许一燕正在讲台上讲新学期的安排,看到他,推了推眼镜,玩笑道:“哇哦,这位帅哥,你是要加入我们二班吗?” “新来的插班生。”祁天冷漠地回。 许一燕早见过祁天学籍上的照片,调侃了一句,“不上镜啊,本人帅多了。”又回头对一众突然兴奋的同学说:“各位同学,这是才转来的祁天同学,我很欣慰以后我们班的颜值又提高了,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许一燕才从师范刚毕业不久,教二四五班的英语并担任二班班主任,性格特别温和,而且放得开,和学生相处毫无隔阂。 掌声震天响,尤其是女生拍得特别卖力,甚至有大胆的女生还朝祁天吹了声口哨。 “天啊~好酷哦,我的天菜。” “这个和校草,哪个更帅啊。” “我们二中有校草吗?我不记得了,我现在眼里只有这个小哥哥。” “帅哥,星座血型身高体重,报一报,加深同学之间的了解。” 许一燕笑着对祁天说:“满足一下同学的愿望吧,进行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这种小学生的玩意儿,祁天不太愿意,可架不住许一燕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忍了又忍后,说道:“我叫祁天。”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后,许一燕:“……介绍完了?” “完了。” “……” “天,酷。” “心动的感觉。” “来来来,祁天同学,我愿意成为陪伴你未来两年的同桌~” 又是一阵骚动,一个比一个荡漾。 许一燕已经习惯了这群兔崽子,指了指后排一个空位:“那祁同学,去坐顾维琪旁边吧。” 祁天目不斜视地朝座位走去,这时,一个男生斜着眼看他,嗤笑道:“齐天,齐天大圣呢,原来是只猴儿啊。” 又是一阵哄笑,不过几乎全部来自男生。 开玩笑,班里来了一个实力碾压的帅哥,他们以后不被这群颜狗女生无视到彻底啊。 祁天盯了男生一眼,抿了抿唇,又转身走回了讲台,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祁天”两个字,他的字很漂亮,一笔一笔都颇具风骨,同他拽拽的形象,一点都不符,这反差,又引得一阵发自灵魂的嗷嗷乱叫。 祁天置若罔闻,写完,手腕一转,将粉笔一扔,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粉笔准确地落入粉笔盒里,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自己座位上。 “我操,这猴儿不秀会死啊。” 二班窗外围满了看转校生的人,周明岑和邵一点没抢占到有利位置,只有一上一下趴在二班的后门从门缝里朝里面看。 看到祁天秀完后,坐到了二班班花顾维琪旁边,周明岑恨得牙痒痒,在二中,顾维琪是百分之九十男生的梦中女神,当然也包括他自己。他相当能理解刚刚那男生的酸葡萄心理。 “点啊,我劝你离这男的远一点,拽得上天,你hold不住的。” 果然一切又回正轨了,祁天转到了二班,恰好同桌又是顾维琪,邵一点正伤春悲秋时,听到周明岑的话,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得她头晕目眩,终于将黏在顾维琪和祁天身上的目光扯了回来。 啥?她的小秘密一眼就被周明岑看穿了? “你怎么知道?” 周明岑瘪嘴:“你当我瞎的啊,你那眼神差点就黏在别人身上拔不下来了。” “……”她就表现得这么明显,连周明岑这种恋爱迟钝患者都看出来了,看来以后要多练练表情管理了。 邵一点又从门缝里看了一眼。 祁天冷然地玩着手机,而顾维琪一点都不矜持地微微偏过身子,笑眯眯地同他说话。 劈腿女果然段数极高,邵一点糟心地收回视线,挤出人群,转身朝走廊另一边的四班走去。 她多么庆幸自己戴了口罩,不然那张杀气腾腾的脸,根本无法掩饰。 “诶,被说中心思了,心虚了吧。” 周明岑追上去,一手摸着两层的下巴,一手搭在邵一点肩上,满口跑火车,“邵一点同志,组织觉得你眼光很有问题啊,一个帅哥默默无闻地在你身边陪伴了十多年,只用了一个暑假你就移情别恋了。” 邵一点头痛遇着这么一个不着四六的朋友,将肩上的蹄拂下去,“男女授受不亲,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保持点距离。” 周明岑一脸受伤表情,第二次说:“你变了,邵一点!” “我没変,我这是为你好。等你遇到了你喜欢的人,你就会知道避嫌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了。” “呵呵。”周明岑当然不信,觉得邵一点只是看上其他男人了,嫌他碍事了,想一脚将他踢开。 但他周爷两百斤肉是白长的吗? 上课铃响了,围观的人作鸟兽散,各回各班。 这时,几个快迟到的女生从楼梯跑了上来。 邵一点瞥见其中一个女生,突然顿住了脚步,拍了拍周明岑粗滚滚的胳膊。 “干嘛?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邵一点指着其中一个又高又瘦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你觉得她怎么样?” 周明岑瞥了一眼,“不怎么样,瘦得像根火柴棍似的,本大爷才看不上。” 胖子嗓门挺大的,几个女生瞪了过来。 邵一点倒吸一口气,无力地,“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我偏要说,庸脂俗粉本大爷才……唔。” 此刻的周明岑胖心暗系顾维琪一人,完全没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要命地作死,但邵一点却不能见死不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陪着笑脸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早上吃多了,撑着脑子了。” 女生不领情。 一个骂,“死胖子。” 一个骂,“快去厕所照照镜子,我们琮琮也看不上你。” 只有那个叫琮琮的女生,飞速看了周明岑一眼,拉着其他两个为她抱不平的女生飞快地越过他们,走进了隔壁五班的教室。 “邵一点,你干什么?” 一松开手,周明岑就开始咆哮。中气十足的嗓门震得邵一点脑门痛,她默默给周明岑点了根蜡,“我已经尽力了,保重吧。”然后,走进了教室。 周明岑愣了两秒,“邵一点,你一边说我胖,一边让我保重,你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 屁股上突然被揣了一脚。 “谁他妈踢你周爷爷。” 周明岑双目喷火地转身,看到站在身后拿着教尺的班主任老王那张煞神脸,一秒从咆哮狼,化身成了小白兔,“嘿嘿,大王,新年好啊。” “新年好个头,周明岑你没听到上课铃声吗,快给我滚进教室。” 看着周明岑抖着一身肉,捂着屁股蹦进教室的……熊样。 邵一点捂着脸,有些没眼看。 她觉得自己想顺手拯救周明岑一把,让他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美好愿望,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10.第10章.住宿 http://.biquxs.info/ 上午才过去一半,祁天的名字就传遍全校。 邵一点就是去上个厕所,都能听到女生用高八度的声音在讨论那个二班的祁天。 “哎。” 邵一点蹲在隔间里叹气。 有些失落。 好像所有女生都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我喜欢二班的祁天”,就她不敢,连玩笑方式的“喜欢”都说不出口。 她能站直身板,不卑不亢地同她的混蛋父母对抗,一点点从淤泥里爬出来,甚至妄图想要改变周明岑的命运。 为什么独独面对祁天,就丧失了勇气,又被打回了原形。 乱七八糟地想着,越来越沮丧的邵一点,正准备推开隔间门时,门外传来了顾维琪的声音。 “维琪,祁天人怎么样?今天看你们聊得很开心啊。”赵梦撞了撞顾维琪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问。 顾维琪掏出一只草莓味的唇膏,对着镜子涂好了后,对着镜子里的长卷发鹅蛋脸的漂亮女孩子,笑了笑,“很好,虽然看着有点冷,但是特别有型。” 赵梦拖长声音,笑得不怀好意,“你喜欢他吧?” “难道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祁天那种又拽又酷的帅哥谁不喜欢,不过既然你喜欢了,我还是退出吧,谁是你的对手啊。” ……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了。邵一点才从隔间出来,双颊绯红,气出来的。 顾维琪这种劈腿女,怎么有资格说她喜欢祁天! 不行,她一定要将顾维琪廉价的喜欢,扼杀在摇篮里。 最后一节课,全校老师都去开会了,老王让他们自习。 自习这件事,在四班懒散的学风里,一般都被定义为自行聊天。才经过一个暑假,话更是多得说不完,班里人各自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打屁吹牛。 教室里是沸反盈天的嘈杂。 邵一点一向存在感极低,除了周明岑,和其他人都不热络。她心情本就不好,趴在桌上重新计算并安排这学期的各项开支费用,越算心情越低落。 “早知道不去看病了。”邵一点挠了挠发痒的脸颊,嘀咕着。 住宿费够了,但是早上欠祁天的钱就还不上了。 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不还钱,哪怕祁天不介意,她还是会抬不起头。但是如果她不住宿,天天被邵家人烦,哪里还有多余精力斗渣女白莲花! 她看了一眼拿着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的周胖子,寻思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蹭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明岑,商量个事呗。” 周明岑还没消气:“不商。” 邵一点又说:“那我给你借点钱。” 出于惯性,周明岑:“不借。” “哦。” “等等。”邵一点转身要走,周明岑一把拉住她衣袖,斜着眼道:“你借钱要干嘛?” “我这学期要住校了。” “为什么要住校?”周明岑不依不饶。 邵一点将暑假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后,总结,“我不能一辈子被他们拖着,我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上辈子的邵一点太凄惨了,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周明岑冲邵一点竖起了大拇指,“牛啊,邵一点,早他娘的该这样了,你那混账爸妈,算了,呵呵。” 周明岑厌恶得都不愿意提起。小时候他也在鹿青巷住过几年,后来他爸爸买彩票一夜暴富后,他们就搬离了,但他还是记得邵一点受过的委屈和邵家人有多混账。 他豪气地将钱包扔给邵一点,“要多少自己拿,大爷以后包养你。” 邵一点也没再忸怩,掏了钱,拿起纸笔要写借条,周明岑皱着眉:“邵一点,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不把我当朋友?” “哪能啊。”邵一点没有停笔,写完了借条后,才说:“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才写的。” “邵一点你变了。”周明岑皱着眉,真心实意的说。 从早上见到第一眼起,周明岑就有这种想法。 不结巴了,身上也没有那种一眼能看透的怯弱卑微,更重要的是,过去的邵一点哪怕他强塞钱给她想帮帮她,她也不会收,更不会占他便宜。 她活得卑微,但不卑鄙。 邵一点曾经说过一句话:“你愿意和我当朋友,我就很开心了,所以,我不能占你其他便宜了。” 连和她成为朋友,她都卑微得觉得占了他的便宜。 向他借钱,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周明岑想,其实,邵一点的改变,真的挺好的。 邵一点写好借条递给周明岑,“我会尽快还你钱的。” “无所谓。”周明岑没再推脱,拿过借条,叠了两叠,随意地塞到书包里了。 中午邵一点去了办公室找班主任办好住宿的事时,在办公室门口又碰到祁天。 他和早上不同,戴上了一副无框的平光镜,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少了几分不羁狂妄,多了几分内敛禁欲。 邵一点知道,现在站在面前的是学霸祁天。 一切好像又朝着上一世的故事发展了。 “你、你好。”邵一点浑身又僵硬了。 “嗯,”祁天说:“你药吃了吗?” 没想到祁天还会关心她,邵一点受宠若惊,“吃、吃、吃了。”她顿了顿,“那个……” “祁天,快进来。”办公室里的许一燕看到了祁天,喊道。 祁天看了邵一点一眼,走了进去。 邵一点轻轻叹气,本来想说还钱的事,看来又有另找机会了。 对于邵一点要住校的申请,班主任特别惊奇,问了邵一点一大堆问题,等顺利交了钱,拿到了住宿资格时,祁天早就走了。 刚才她一心二用,知道许一燕是想让祁天当班长的,但祁天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邵一点有些羡慕,她从小就觉得那些有头衔的人特别厉害,但是成绩一直不行,当过最大的官就是小学时候手工课,老师见她手巧,让她当过四个人一组的小组长。 乱七八糟地想着,走下楼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站在楼梯拐角处拿着手机玩游戏的人影,邵一点步子猛地一停。 办公楼人很少,午后一片寂静,游戏音乐声,清晰地传进耳里。 还是上次在面馆里玩的那个。 听到动静,祁天抬起眼望着站在台阶上的邵一点,平光镜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要住宿?”祁天问。 莫名的,邵一点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是,是的。” 祁天点了点头,“挺好的。” 他是真觉得挺好,邵一点那个家就像一个沼泽,在里面待着只会被吞噬,没顶。 短暂沉默后,祁天又说:“什么时候搬,我帮你。” 11.第11章.尘埃 http://.biquxs.info/ 搬离那个家的事,当然越快越好。 本来打算当天就搬去宿舍的,但那天下午,学校突然接到了一个检查,说要评示范高中,学校临时抱佛脚,准备给旧得只掉墙灰的老宿舍补补油漆,通知三天后才能住进去。 在鹿青巷里又熬了三天,期间还算清净,邵军和张丽芬都将她当隐形人,就是邵茁阳有些奇怪,每次看到她,撒腿就跑。 不过,她也不在意。 这次搬走,就是想和邵家划清一个界线。 三天后,邵一点脸上的红疹都好了,摘下口罩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她一整天心情都很好,盼着早点放学回家收拾东西。那天放学,老王又拖堂了,邵一点腾空了书包,走出教室时,学校都空了一大片。 远远望去,只有篮球场上还有几个男生在打球。 绚烂的夕阳,悬在天边,是一片宁静的柔和。 邵一点看着那片暮色,轻轻笑了,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做了一个夸张的超人动作,“邵女侠,新生活要开始了。” “那敢问女侠,可以走了么?” 像被电打了,邵一点浑身一颤,慢动作解析一样收回冲着天空伸出的手,然后缓慢地回头。 祁天站在两米开外,歪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面上带了点忍俊不禁的笑,暖暖的夕光铺陈在他背后,勾勒得他的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许多。 邵一点想了想刚才蠢透了的动作,无声地张了张嘴,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你是,在,等我?” 祁天:“不然呢。” 因为老王爱拖堂的毛病,前两天祁天都没有和邵一点一起回鹿青巷,邵一点以为要回去才能见到祁天,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等她。 “等、等久、久了。”邵一点结结巴巴地说,心里却热烘烘的。 拥有了“同款”手表。 吃同一款红豆芒果冷饮。 一起上学。 带我去诊所看病。 为我打抱不平。 …… 这些都是邵一点记录在日记本里的,有关祁天的二三事。 “一起放学回家”这项成就,也马上要达成了。 一路上,邵一点又紧张又欣喜。不过没多久,那点微末的喜悦,慢慢又降至零点。 这怕是最后一次和祁天并肩而行,走过二中与鹿青巷之间的这条路了吧。 在鹿青巷巷口时,邵一点突然停住了脚。 “怎么了?”祁天看着她,“紧张?” 邵一点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祁天,等下,回家,他、他们,可能会闹一场,你,千万别管,我自己,能,解决。” 祁天愣了愣,“好。” 他轻声承诺。 这是邵一点在捍卫自己的尊严,他懂。 这天傍晚,鹿青巷里十分沉默,压抑。 连风声都疏淡了许多。 回到家后,邵一点反倒不忙了,她慢慢收拾好东西,一件一件地塞进书包里。 站在床边,看着这间不过六七平米,住过十七年的房间,邵一点心底一阵发空。 从窗外望出去,一切依旧,灰的墙,绿的树,以及落在鹿青巷断壁残垣里的虚颓光阴。唯一不同只不过此刻窗外站了一个在等她的白衣少年。 看看祁天,那点迷惘的发空,又一点点地被填满。 抱着书包,走出房间,厨房里飘出腻人的油烟味,邵军坐在客厅里一手拿烟一手提着酒瓶,骂骂咧咧地看着一档相亲综艺节目。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邵一点一眼。 邵一点想了想,还是对邵军说:“我要走了,去住校,以后不回来住了。” 邵军没理会,隔了两秒猛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要去住校了,以后就不回来住了。” “你哪里来的钱?” 邵一点没说话,心越来越凉。 邵军眯着的三角眼,落到邵一点抱着的书包上,抽了一口烟,问:“住他妈狗屁的校,你既然有钱住校,不如给老子花。” 说着,他站起身,指着书包,“里面装了什么,给我看看。”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东西。”邵一点护着包,犟着头不肯。 “你他妈都是老子she出来的,有什么东西还是你自己的?”邵军张着一口大黄板牙,带着口臭味的唾沫星子满天飞。 在厨房里一字不落地听了的张丽芬,拿着锅铲出来,阴阳怪气,“邵一点,你这名字还真没叫错,少你一个人还节约口粮了,既然你做事这么绝,也别怪我们做事绝,今天想走出这个门,包必须给我们检查。” “不可能!”邵一点后悔了,早知道拿着东西直接走人了。何必多费唇舌打招呼呢。 他们根本不值得。 邵军眯着眼阴狠地瞪着她,邵一点没有半点示弱,回视,清透的眼底,沉湎着决绝的光。 “小畜生。” 邵军吐了一口唾沫,上前就去扯邵一点的书包。拼力气邵一点哪里是邵军的对手,她被拽到了地上,但她就是紧紧拽着包不松手,好像只要放手了,就又会坠入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 哪怕挣扎,徒劳无功,她也不能放弃。 撕拉。 邵一点那个米黄色书包,从中间裂开一条大缝,说着“hello,friend”的唐老鸭被撕成了两半。 几套换洗衣服,内衣内裤,日记本,乱糟糟地落了一地,一堆物品遮掩下,一个信封露出一角。 邵一点想扑上去捡起来,邵军动作比她更快,一脚踩在了信封上。张丽芬见缝插针,上来扭住了邵一点的胳膊,不让她去抢。 邵军拆开信封,看到信封里的钱,吐了一口唾沫,眯着眼对着邵一点笑了,“原来自己还私藏了钱,难怪不让我们看。” “还给我,不让我报警了。”邵一点气得双眼发红,这是她准备还给祁天的,还没来得及,就被这个老恶棍抢了。 张丽芬嗤笑,“你报呗,这分明是你偷你爸妈的钱,我们教育你怎么做人,这还犯法了啊。” 一张嘴空口颠倒黑白。 听到“爸妈”两个字,邵一点突然想吐。他们哪里有资格为人父母。 理想和现实的差别,就如坚定的内心和孱弱的力量。她明明已经不再惧怕了,但力量的悬殊却无可更改。 动静闹得很大,整个鹿青巷都被惊动了。这样的场景在过去十七年,屡见不鲜,大部分人已经麻木了,也曾经有人出来伸张正义过,转眼半夜回家就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个鼻青脸肿。 之后,邵家的事都没人敢再管了。 顶多说一句“造孽啊”,事情就随风而去了。 这天傍晚,往常在外面纳凉唠嗑的人,都因为晦气,不想招惹煞神,家家门户紧闭。 在一处不甚明显的墙角,祁天靠在那里,平光镜还带在脸上,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他捏在指尖燃着的烟,积了一条长长的灰。 谩骂声还在继续。乌烟瘴气。 祁天突然想起回在鹿青巷口,邵一点说话时的样子。虽然依然结结巴巴,说得很困难,但她眼底闪着光,坚定,勇敢,不惧。 就像一粒蒙灰的钻石,拂开了外壳包裹的尘埃,露出了锋芒。 12.第12章.承诺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你他妈是不是欠揍!” 那扇半掩的房门里邵军的怒骂声,飘了出来。紧接著传来邵一点的嘶喊声,“走开,别碰我东西。” 祁天手一抖,烟灰掉在了白球鞋上。 他依然像一尊石像,扎在地上,没有移动半分,镜片后的眼睛,透着寒意,锐利地紧盯着那扇门。 他答应了邵一点不会插手的,他就会信守承诺。 时间一分一秒过,祁天从来没有过这种度日如年的体会。 心紧紧揪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听到屋里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他再也忍不住了,将燃着的烟头,揉进掌心。 后槽牙紧咬,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话,“去他妈的承诺!” 他忍不下去了,再忍就成忍者神龟了。 // 邵茁阳已经习惯了这些场面了。 他将卧室门拉开一条缝,朝外张望。 邵一点想去抢回信封,被张丽芬扭住了手,有那么一瞬,她愤怒又绝望的视线,同邵茁阳对上,那个小孩就如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似的,又关上了门。 突然想笑,这些真的都是她的家人?他们还算得上是人么? “妈的,才这么点钱。”邵军骂骂咧咧,数着信封里的钱。 他将钱揣进衣服里,用脚刨开散落一地的邵一点的衣服,弯腰捡起那个日记本,正要翻里面还有没有藏钱时,邵一点挣开了张丽芬的禁锢。 她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牛犊,让邵军毫无防备。 日记本被邵一点抢了过去。 “邵一点,老子要打死你。”邵军恼羞成怒。 邵一点一手将日记本紧紧护在怀里,一手从墙角摸起一个空了的绿色玻璃啤酒瓶,护在身前。她双眼拉出血丝,咬着牙吼,“别碰我东西!” 她反抗得越厉害,邵军越觉得那个日记本里还藏了钱。 眯眼阴测测地盯着邵一点一会儿,突然笑了。他从地上捡起一个随处可见的酒瓶子,狠狠抡在了墙上,碎片四溅。 “老子教你怎么砸人,”他指了指自己的头,“你他妈有种,就朝这里砸。” 看着邵一点拿着酒瓶抖得厉害的手,邵军觉得她根本没那个胆量敢砸自己,越发嚣张地一步步逼近,“你他妈只要敢砸,老子就让你走!不然——”邵军恶狠狠地说:“你这一辈子,别想摆脱老子。” 邵军嘴里喷出带着恶臭的酒气,恶毒的笑,像沾满毒液的蛇信子。邵一点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一点点握紧细长的瓶颈,手慢慢扬起…… 她必须,离开这地狱。 哪怕离开的代价,是坠入另一个地狱。 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喧,砸下去,邵一点,砸下去,你就解脱了。 // “你说真的?” 门被一脚踹开,剑拔弩张的气氛,像一根紧绷的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扯断。 邵一点猛地回过神,望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祁天。 “对不起,不能遵守承诺了。” 祁天弯着唇对邵一点笑了笑。 一瞬,邵一点方才魔怔似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回想起刚才的情绪,邵一点出了一身冷汗。 惊觉后怕,重活一世,她怎么能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毁了自己的人生。 邵军见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大骂:“你他妈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别管闲事,快滚!” 祁天勾唇,他摘下眼镜,放进裤兜里,瞬间痞气毕露,“这个闲事,我还真管定了。” 说完,他又环视了一圈乱糟糟的屋子,慢悠悠地穿过一地狼藉,走到邵一点面前,伸手从她手中接过酒瓶子,“女孩子打人不好看,还是我来。” 邵一点还没明白祁天话中意思,酒瓶已经砸在了邵军头上,血汹涌而出。 祁天扔掉手里的半截子酒瓶,耸肩,轻松地说:“砸了,以后别再找邵一点麻烦了。” “来人啊,杀人了。”怔了许久的张丽芬的尖叫声,响彻了鹿青巷。 就如他们曾经家暴邵一点一样,鹿青巷没有一个人出来。 // 刘洵急匆匆赶到警局,就见祁天坐在长椅上,白衬衣上沾了点污迹。他头靠着墙壁,没事儿人一样闭目养神。 邵一点耷拉着肩站在一旁,小媳妇似的满眼担忧,“你、你没事?” “没事,血都是你……”祁天闭着眼,他本想说“你爸”,又觉得那两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改口道:“那人的。” “祁天。”刘洵喊了一嗓子。 “哦,你来了。”祁天撩起眼皮,“太慢了。” 见祁天那个态度,也猜到他应该没什么事儿。刘洵心才放下,旋即又火冒三丈。 他走到祁天面前,磨着牙骂:“你这个小兔崽子,只知道惹祸,你就不能让你舅舅我省点心吗?惹事的时候不过脑子,出事了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 祁天用手揉了揉耳朵,嫌他舅烦,“你是我监护人,我只有找你啊。” “你……” 刘洵指着祁天还想骂两句,邵一点小声地说:“刘叔,对不起,祁天都是为了帮我,你别骂他了。” “舅舅,你千万别说她,她不如我心理承受能力强。” 刘洵瞪了祁天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眼,又看着邵一点乱糟糟的头发,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哪里还说得下去,叹了口气,只道邵家那两夫妻不是个东西。 他刚想对邵一点说点安慰的话,警察带着那两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过来了。 张丽芬见到刘洵,指着他,“警察同志,他就是这个祁天的舅舅,我家老邵伤成这样,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警察没理她,叫过刘洵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刘洵虽然气得牙痒痒,还是向着祁天的。他陪着笑,随口辩驳一句,“警察同志,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我们家孩子品学兼优,不是随便伤人的人。” 张丽芬听这话可不干了,指着邵军头破血流,沾满凝固血污,看起来非常恐怖的脸说:“这就是你外甥砸的,他刚刚自己都承认了,怎么现在还想赖账啊。” “有那么好赖账的吗?”邵军冷笑,瞪着血糊糊的眼,看向邵一点,“邵一点,你说老子这伤是谁砸的。” 邵一点冷然地望着邵军,“不知道。” 邵军骂:“你他妈是不是欠收拾了。” 警察:“别吵。” 刘洵怒瞪了一脸若无其事的祁天一眼,又磨了磨牙,小兔崽子这时候承认得倒是爽快,麻烦事全扔给他了。 这对夫妻,是出了名的无赖,这下事情不好办了。 “别激动,我就是随口说说,属于我们的责任,我们肯定会承担的。”刘洵正色道:“看病的医药费,我们全部承担。” 邵军流氓气十足:“就医药费?” 刘洵:“那你想怎么样?” 张丽芬和邵军对视一眼,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张丽芬伸出五根手指头:“除了医药费外,再赔我们五万,这事就了了。” “太多了点吧。”刘洵一肚子气,还是挂着笑,“最多给五千。” “五千,你打发要饭的啊,五万一分不少。” “警察同志,你看这事怎么解决。” 刘洵拿邵军没办法,向一旁的警察求救。警察拿着记录本走了出去,“钱这事你们自己商议和解,我们插不上手。” 见警察不管,邵军更无赖了,“不给钱也可以,也让我在那小子头上敲一瓶子。” 邵军伤得不重,祁天有数,看着血淋淋的很严重,其实就是破了层皮,缝两针就好了。看病撑死了就五百。 听到狮子大开口的“五万”,祁天冷笑了一声,他妈的疯了吧。 邵一点局促不安,她到底还是给祁天和刘叔惹了个大麻烦,不想让他们被无赖缠上,脱口而出,“这钱我给。” 所有人都看着邵一点,闹糟糟的审讯室一下安静了,祁天蹙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也疯了的邵一点。 “你怎么还?”邵军鼻孔朝天看着邵一点。 “……”邵一点说:“我、我可以打工。” “你他妈那点工资,猴年马月才能凑够五万,再说,你他妈的钱不就是老子的。” “……” “够了。”祁天忍无可忍站起来,大步朝邵军走去,提着他衣领贴近,咬着牙,声如冷霜,“除了医药费,多余的钱,我们一分都不给。” 邵军瞪大眼,额上冒了冷汗,祁天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抵在邵军肚子上。 刘洵也看到了,压低声音低斥道:“小天,把东西收回去。” “你想干什么,你他妈疯了吗?”邵军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外强中干,此时,强装着镇定,但嚣张的气焰早不知抛到哪儿去了,声音有些发抖。 祁天紧抿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黑漆漆的瞳孔底是无边无际的冷冽深渊。 “是的,我就是疯子,我有精神病。” 他笑着,低声在邵军耳边,邵一点还是听清了后几个字,“……是不用坐牢的。” “你骗、骗谁呢?”邵军手心出了冷汗,依然嘴硬。 “是吗?”祁天说:“不然你觉得,我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从a市来这里?是因为我老子都不待见我这个神经病。” 13.第13章.欠债 http://.biquxs.info/ 夜里九点。 刘洵板着脸,带祁天和邵一点走出了警局,三人一路无言,月光与路灯交织,模糊地映着荒冷的街。 警局所在这一片在拆迁,走到百米远外一个临时搭建的露天停车场边,刘洵才停下脚步,回头朝祁天伸出手:“东西给我。” 白惨惨的街灯照着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周围草丛里,虫鸣声高低起伏地叫,衬得夜色万籁俱静。 祁天一点都没犹豫,从裤兜里掏出东西递给刘洵,“别板着脸了,多大点事,不至于。” 刘洵认出了那把黑柄、豁了口的刃,是他家放在果盘里的水果刀。 他抖着手,隔空点了点祁天,“祁天,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你如果真出来点什么事,我怎么给……”他顿了顿,转了话头,“兔崽子,你是要气死我啊,你做那些事时可是在局子里。” “我看了那个警察走远了,而且我那个角度,监控只看得到背影。”祁天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我就吓吓那个老混蛋,这不也帮你省了一大笔钱了吗。” 邵军那流氓确实被祁天吓着了,没再提“五万”的事,只要了医药费。为了息事宁人,刘洵还是额外给了两千的补偿费。 刘洵被气笑了,“这事是谁惹出来的?别说得你帮了多大忙似的。” 闻言,邵一点又低下了头,手紧张地搓着衣角。就连落在地上的长长影子,都透着一股萎靡气。 刘洵咳嗽了一声,没再说了,憋了半天后,拉开那辆银灰色的小面包,冲两人说道:“走,回家。” 刘洵的气,全部撒在了车上,车颠颠簸簸的,惊得后座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祁天默默将安全带系上,提醒邵一点,“快系上,小命要紧。” 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车窗外不时闪进一缕光雾,就着这微末的光,邵一点偷偷看着祁天,他说“小命要紧”,可刚才在警局发生的事,他倒是像一个不要命的。 了解越多,就越来越看不清祁天这个人了。 收回目光,正沉默时,祁天轻声道:“小结巴,以后别那么傻了。” “……”邵一点不明白祁天意思。 “五万块钱,你怎么还?不上学,出去做最低廉的工作,当他们一辈子的赚钱工具?” “……” “你是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祁天目不斜视,始终没有看过邵一点。 回到刘家时,灯火通明,桌上放着的四菜一汤已经冷了。 见三人回来,张思思利落地将冷菜热好端上桌,招呼三人吃饭,关于今晚上发生的事,半句都没提。 邵一点很拘束,张思思就一直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点,说她太瘦了,女孩子还是要有点肉才好看。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菜和肉,突然一阵鼻酸。 她怕自己忍不住流泪了,于是低下头,一直默默扒饭。 “慢点,没人和你抢。” 邵一点愣了愣,可祁天已经不再理她,同刘洵聊起了学校的事,刚刚明明气得跳脚的刘洵,也像没事人一样。整个饭桌氛围特别和谐。 筷子的频率慢了下来,邵一点竖起耳朵听祁天和刘洵乱七八糟地扯皮。 刘洵:“新学校你觉得怎么样?” 祁天:“就那样吧。” 刘洵:“如果有人欺负你,别告诉我,告诉了,我也不会帮忙的?” 祁天笑了,带着狂妄:“你觉得我像是会被人欺负的?” 刘洵瞄了祁天一眼,“不像。” “吃饭,别说话。”张思思敲了敲碗沿,又给邵一点夹了一筷子苦瓜烘蛋,“别理他们两个,老不老小不小的,都没个正形。” 吃完饭后,张思思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邵一点跟去帮忙。刘洵泡了一壶茶,和祁天坐在院子里聊天。 茶香,花香,糅合在一起。 祁天长手长脚展开瘫在椅子里,喟叹一声,“真舒服。” 刘洵端着茶,瞥着祁天,“我记得你这个人最讨厌麻烦,这次怎么管起别人家闲事了。” 祁天手在口袋里摸了一阵,没摸出烟,“……闲的呗。” 刘洵知道祁天不想说,也问不出什么,笑了笑,自斟自饮了好一会儿茶后,才淡淡说道:“邵军是个无赖,既然你已经趟进了浑水,管了闲事,就别半途放弃了。” 因为这起不可避免的冲突,宿舍今天是搬不去了,那个家也更不可能回去,当张思思腾出客房留她住宿时,邵一点也没再推辞。 活了25年,她懂得审时度势,进退分寸了。 她环视客房,不大,很久没住人了,还透着一股陈旧的气味。但窗明几净,铺在书桌上的红白格子桌布,温馨甜美,比她那间逼仄灰暗的屋子不知好上多少倍。 床头,张思思还为邵一点准备了一套粉色镶着蕾丝的睡衣,那是刘叔在a市读研的女儿的。 不止和祁天,就是和刘家相比,也是天差地别。 胡思乱想着时,门被敲响了。 以为是张思思,邵一点挤出一个笑容,打开了房门,看见门外人脸上的笑顿时僵硬了。 祁天站在门口,穿着白色背心,黑色短裤下露出修长劲痩的小腿,才沐浴过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显得发丝很软,就连他身上不近人情的漠然,也裂开了缝隙,露出不经意的温柔来。 像是有一只小鹿在胸口乱撞。 邵一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什、什么事?” 祁天将干净的毛巾和牙刷给她,“这些给你用。” 说完,打了个哈切,转身正要回房睡觉时,邵一点叫住了他,“祁天,我、我有事想、想问你。”琢磨了一晚上,不说出来肯定要失眠。 “什么?”祁天微微侧过头。 “你的那个……是真的?”” “那个”是很模糊的一个问题,祁天却明白了她想问什么,习惯性地挑眉,“精神病那个?” 邵一点点头。 祁天回:“假的,不那么说,怎么能吓到那混蛋。” 邵一点蓦地松了口气。 祁天轻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对门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刘洵开着他那辆小面包送祁天和邵一点去的学校。 离开前张思思提着一编制袋的被褥棉絮床上用品,递给祁天,让邵一点拿去学校用。 邵一点鼻子又发酸了,这些东西是她需要的,刚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欠祁天的医药费。 欠刘叔给邵军那老混蛋的两千块钱。 还欠还不清的恩情和无以为报的厚意。 欠了这么多,到头来还逞强说一句“我不用”,倒显得矫情了。 “谢谢张阿姨。”邵一点眼框红了。 张思思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不谢,以后放假了和祁天一起,又来阿姨家玩啊。” 看来欠的债真的是还不清了。邵一点想。 厚爱无以回报,那就……更努力一些,不能让顾维琪接近祁天,毁了他的人生一星半点。 14.第14章.情敌 http://.biquxs.info/ “到了,你们快去学校吧。” 刘洵将两人放在校门口外的街边,今天他约好花鸟市场的老板,急着要去拿一盆早就预定好的兰花,话音也带了催促。 祁天拿起编织袋推开车门率先就要下车。 “我、自己、来。”邵一点想将袋子夺过来,自己拿,被祁天撩过来的眼光一看,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收回了手,蹑手蹑脚地跟在他后面下了车。 “谢谢刘叔。”邵一点九十度弯腰朝着刘洵鞠了个躬。 “哎,别这样……” 被行这么大礼,刘洵脸皮子臊得慌,鹿青巷里没人不知邵一点的事,虽然心痛归心痛,但邵家夫妻一个泼一个蛮,一般人不敢惹,为了不引祸上身,都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 他也是其中一个。 如果不是祁天横插一脚,他应该依然是那些唏嘘邵一点命运人中的一个。 邵一点这个躬维持了将近十秒,消失多年的正义感,突然复苏,刘洵感到了久违的热血,他从驾驶实伸手指着祁天,中气十足的喊:“臭小子,你在学校可要好好照顾小邵啊。” 盯着刘洵,祁天嗤了一声,将编织袋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转身就走了,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刘洵。 “臭小子,你越发嚣张了啊。”刘洵觉得自己的热血被祁天的态度浇灭了,恼羞成怒。 邵一点愣了愣,冲刘洵说了声再见,就迈开腿,跟着祁天身后朝二中大门跑去。 本来就是一个一起上学的小小插曲,邵一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红了。 课间时,四班教室门口,三不五时有人佯装无意经过,目光却止不住地往邵一点身上瞟。并不小声的窃窃私语,一字不漏地钻进趴在桌上装隐形人的邵一点耳里。 编织袋还放在书桌下。 “就是那个女生吧,今早上和二班祁天一起来的学校,祁天还帮她拿东西了。” “你说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吧。” “怎么可能,听说最近祁天和顾维琪打得火热,怎么可能……” “也是‘祁琪’组合,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邵一点默默将编制袋朝墙角挪了挪,试图将之藏起来。 早上祁天亲自将编制袋提到了四班,才离开的。那时候幸好人不多,所以骚动不算太大,没想到两节课的时间,就闹得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邵一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和那猴儿是什么关系?” 周明岑敲了敲邵一点的书桌。 邵一点气息奄奄地抬起头,翻着死鱼眼,一脸生无可恋,“没什么关系,就是普通的邻居。”顿了顿,轻轻叹气,“明岑,你以后别叫他猴儿了,他有名字的。” “我操,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你就向着他了?”周明岑瞪大眼,脸上的肉因为气愤抖了抖。 邵一点头痛,只得将昨晚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祁天帮了我,不然我昨天不可能这么容易脱身的。” 周明岑张大的嘴,好半天才合上,咬着牙低咒,“打得好!那老东西怎么还不去死啊,活着他妈的都是污染空气。” “所以,你以后别叫祁天猴了。”邵一点说:“他真的不像猴。” 本来还义愤填膺,觉得胸中一口恶气横冲直闯无处发泄,听邵一点这句话,顿时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他妈的,他像个老父亲似的操碎了心,邵一点想的只是为那只猴正名。 “呵呵。”周明岑扯着嘴角,“我就说你怎么事事都向着那个猴儿,原来是见过家长,还一起过过夜的关系了。” 邵一点脸皮发烫,下意识地抠着指甲,“别胡说。”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声,一个窈窕的人影,站在了四班门口。 “邵一点,你过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顾维琪站在门口,笑眯眯地冲邵一点打招呼。不愧是校花,脸蛋娇俏身材玲珑,麻袋一样的校服套在她身上,都是清纯无邪的好看。 “哇,这是什么情况,顾维琪来了,要pk了吗?” “什么pk,这叫实力碾压,不用pk都输了。” “笑得真好看,命都想给她。” …… 邵一点警惕地望着她,方才哀哀戚戚的表情,一瞬间收得干干净净,眼神犀利,抿唇盯着顾维琪,屁股没有挪开椅子半分。 “喂,邵一点,顾校花在叫你,快过去。” 周明岑用胳膊肘捅了捅不动如山的邵一点,紧绷的脸,一瞬笑得春暖花开,特别和煦。 邵一点冷着脸整理书桌:“我为什么要过去,我和她又不熟,要去你自己去。” 周明岑诧异地看了邵一点一眼,这满脸敌意,真不是邵一点平常待人温厚的风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不等邵一点回答,周明岑就屁颠屁颠地跑向了门口的顾维琪,难得和校花近距离接触,机不可失。 路过玻璃窗时,他还顺带理了理自己的刘海。 邵一点暗自呵呵两声,这就是十多年的友谊,太不靠谱了,想绝交! 她拿起一本高二数学,挡在脸前,隔绝了四面探寻的目光。 站在门口,和顾维琪说了几句话,周明岑回来时,一屁股坐在了邵一点对面,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周明岑一把抽开邵一点手上的书,“你不想知道我和顾校花说了什么吗?” 邵一点抢回书:“不想。” “你不想知道,我也要说。毕竟受人之托,不能失言。”周明岑清了清嗓子,胖脸上端着浩然正气,“顾校花说,这周末他们要去爬山,邀请你一起去。当然,作为你最好朋友的我,也在受邀之列。” “大热天爬山,怕不是有病吧,不去。” “啧啧啧,邵一点我觉得你怎么越来越尖酸刻薄了,虽然你们是情敌,但是你能不能考虑考虑你朋友我的幸福。” “情敌”两字,像一记重锤,敲得邵一点六神无主。 旋即又觉得有点心酸,她和顾维琪哪里有资格并肩而立,她只敢默默喜欢祁天,可顾维琪可是祁天的心头宝。 “不去。”邵一点坚持,她不想听周明岑叨逼了,捂着耳朵,“你想去你就自己去,我再奉劝你一句,你和顾维琪根本没戏。” 周明岑语塞,其实他对顾维琪的喜欢并不是很深,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炫耀,如果能拿下顾维琪当女朋友,那是多有面儿的一件事啊。 过了两秒,他咬了咬牙,拿出了杀手锏,“听顾校花说那猴儿也会去。” 邵一点:“……” 祁天要去? 这才多久啊,他就和顾维琪这么熟了?难道历史就不能扭转? 不行,为了不让悲剧重演,绝对不能让祁天和顾维琪有过多接触。 邵一点磨了磨牙,“我去!” 说好的要好好学习当个学霸的的,这一整天邵一点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各种智斗小妖精的片段,哪里还听的清老师讲了什么。 这天,老王又不负众望地拖堂了。 邵一点望穿秋水地不时朝窗外张望,早上祁天就说了,晚上再帮她搬东西去宿舍。 这次老王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拖堂的时间比以往还要长,他收拾教案才走出教室时,天边都笼上了一层灰影。 邵一点蹦起来提着编织袋就想朝外走,周明岑先她一步走过来,城墙似的身材挡在了邵一点面前。 不等邵一点反应,他一把提过她手中的编织袋扛在肩上,豪气万丈地拍了拍邵一点的肩,“走,周爷亲自护送你去宿舍。” “哎,那个……我自己来吧。” 邵一点想去抢,周明岑闪开,“说的什么话啊,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我不帮你,谁帮你?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我怕折了。” 邵一点脸色发黯,欲哭无泪。 她现在真的不需要“好朋友”的帮忙啊。 可周明岑却误会了邵一点的意思,啧了一声,摸了摸邵一点毛绒绒的脑袋,“多大点事啊,看你感动的。” 邵一点:“……” 感动你妹啊。 步履沉重地跟着周明岑走出教室后,邵一点在空荡荡的走廊和楼梯间里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到祁天的影子,看来他已经等得不耐烦走了,或者是,他根本就忘记了。 明明知道不该奢望太多,莫名的还是有些失落。 邵一点住的宿舍在四楼。 才刷了油漆的墙,散着一股难闻的异味。好多住宿生都推迟了搬进来的时间,宿舍楼人不太多。 周明岑扛着编织袋,气喘吁吁爬上四楼都快虚脱了。 401在楼梯边,宿舍是个四人间,比其他宿舍都小。因为这学期住宿紧张,这是储物间改出来的。 宿舍里两架上下铺的床,一个带锁的储物柜,一张大书桌,其他就什么都没了,连卫生间都要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 小虽小,所幸窗户还挺大的,采光通气都很好。 邵一点到的时候,其他几个床铺都是有人了,只有左边的上铺还空着。 邵一点脱了鞋爬上上铺擦灰时,累成狗的周明岑就拖出一条凳子坐在一旁催促,拿出手机倒计时:“邵一点快点,只有七分钟十六秒了。” 他们说好了一起吃晚饭,庆祝邵一点的“乔迁”。现在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而且他进女生宿舍时,好说歹说宿管阿姨才同意他进来十分钟。 想想那宿管阿姨拿着扫帚的彪悍模样,周明岑觉得浑身的肉都有规律的为之一抖,又催道:“快快快。” 就在这时,其他室友回来了。 邵一点探出头想打招呼,顿时愣住了,老王在签住宿同意书是就说了,这学期住宿紧张,可能要和其他班的女生混住。那时邵一点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她和同班同学都不太熟,和谁住都一样的效果,都是陌生人。 看到走进来的两人,邵一点觉得问题大了。 15.第15章.闲事 http://.biquxs.info/ 那两人分别是五班的年琮琮和她的朋友——就是上次为年琮琮抱不平,骂周明岑死胖子的女生。 “冤家路窄”真的很尴尬。 女生显然还记得周明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死胖子,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死胖子周明岑一听就不乐意,“我帮我朋友搬宿舍,碍着你什么事了,看不惯你就别看呗。” 闻言,女生看向蹲在上铺的邵一点,又是一个白眼,她还想说什么,年琮琮拉了拉她的衣袖,女生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走到自己床边了。 “你好,我们都是五班的,我叫年琮琮,她是莫岚。”年琮琮又冲上铺的邵一点笑了笑。 她的长相乍一看,挺普通的。但笑的时候,整个人就生动有灵气了许多。 真是好脾气又温柔的女生。难怪不得上一世周明岑对她要死要活的。 邵一点从上铺爬下来:“我叫邵一点。” 顿了顿,又补充道:“很高兴和你成为室友。” 她又捅了捅鼻孔朝天的周明岑,“上次的事……很抱歉。” 年琮琮看了一眼周明岑,刚想说什么,坐在右下铺翻明星杂志的莫岚,头也不抬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没什么抱歉的,本来我们琮琮也不喜欢胖子,扯平了。” 闻言,周明岑火冒三丈,他最讨厌别人用鄙夷的口吻叫他胖子了,口气很冲地朝莫岚喊:“我凭实力长的肉,管你什么事?有本事你也长一身啊。” 莫岚冷笑:“你那身肉,白送我我都不稀罕,你不知道现在流行骨感身材吗。”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邵一点和年琮琮面面相觑,都快没办法时,宿管阿姨的出现遏制了一触即发的战火。 她将扫帚舞得虎虎生威,张着大嗓门吼:“小胖子,十分钟到了,你还不走,是想在女生宿舍住下了吧。” 周明岑气焰再嚣张,在宿管阿姨的铁帚狂风暴雨的席卷下,也只有抱头鼠窜。 祁天回到鹿青巷时,天已经黑了。 张思思已经做好饭了,就等祁天回来。祁天在洗手间洗手时,刘洵坐在饭桌前问:“小邵搬去宿舍了吧?” “搬了。” “住宿环境怎么样?” 水声哗哗响,祁天洗干净手,再用毛巾擦干后,坐到饭桌前,尝了一口辣子鸡丁后,才回道:“不知道。” 刘洵皱眉:“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这么晚回来不是帮小邵搬宿舍去了吗?” “她朋友帮他搬的,我没帮忙。” “小天啊,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刘洵观察着祁天紧绷的表情,下了结论。祁天不置一词,埋头专心吃饭,被刘洵盯得受不了了,才抬起头回了一句,“你饿的时候,我看你心情会不会好。” 夏日夜空如洗,星星镶在黑夜里特别亮。 吃完饭后,祁天坐在院子里玩着手机游戏,往常单手操作都可以通关的游戏,今天接二连三失误,打了几把后,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刘洵蹲在地上护理他新买的那盆兰花,细长的叶瓣,看起来并不多起眼,他却宝贝似的,用湿巾慢慢仔细地擦着。 末了,刘洵抽空瞥了祁天一眼。 “怎么了?看你吃饱了心情也不太好啊。” “养你的花吧,管那么多干嘛。” 刘洵摇了摇头,长吁短叹,“孩子大了,叛逆了,连亲舅舅都不放在眼里了。” 祁天被他烦得不行,站起身径直走到了院子外。这天鹿青巷人很多,三五成群地坐在巷子里唠嗑纳凉,家长里短的,听得祁天脑仁痛。 又朝巷子外走了走,走到上次邵一点半夜烧东西的那个垃圾桶前,他看了一眼,双手扒着旧墙一撑,翻身坐到了墙上,点了一根烟。 深深吸一口,又吐出。 高处的视线要好得多,一眼看出去,是亮起的万家灯火和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这些都是鹿青巷之外的光景。 而在这巷子里的人,就像处在井底的蛙,看到的只有方寸之地,和青灰色的断垣残壁。 今天放学后,他一直靠在往上一楼的楼梯上等邵一点下课的,当看到周明岑一面扛着熟悉的编织袋出来一面同邵一点出来时,他怔了怔,然后在邵一点的目光投过来前,就后退了几步,躲到了楼梯上的拐角处。 后来,邵一点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周明岑后面走了,他才走了出去,心情莫名的烦闷。 他刚刚为什么要躲起来?坦然说一句“既然你有人帮忙了,我就先回去了”就那么难? 祁天皱着眉想着下午的奇怪举动许久,大致想明白了缘由。 可能源于小时候看的英雄故事,衍生出的英雄情结,在鬼使神差帮过邵一点几次后,竟下意识地将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这种中二的想法,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但邵一点身上的某些特质,恰好碰触到了他身上隐秘的开关。 那些莫名的烦闷,失落,只是突然意识到他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邵一点需要他的拯救,最后才发现其实邵一点根本不如他想象中需要他。 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他好像又在倒退着行走了。 本来,这个世界上,需要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何必强行找什么存在感。 祁天看了一眼远处江城二中的方向,突然低声笑了,“操,祁天你还真将自己当成了救世的英雄了啊,先管好你自己吧。” 以后还是少管闲事了。 又吹了好一会儿风,微风里裹挟着雨滴拍在脸上,祁天三两口吸完手中的烟,就跳下墙回去睡觉了。 // 晚上在校门口,和周明岑一起吃了顿晚饭,周明岑请的客,说是庆祝邵一点重生。 两人拿着可乐碰杯的时候,看着瓶口冒出的白沫泡泡,邵一点觉得心情敞亮了不少。 一切不好的事,最后都会如可乐的泡沫,慢慢沉淀,消散。 吃完饭后,周明岑到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出来塞给邵一点,先说了一堆莫岚和年琮琮的坏话,邵一点头痛得很,哭笑不得地就要将袋子塞回去:“我不吃零食。” 周明岑一瞪眼,“谁说给你吃的,虽然你那些室友都不怎么样,但是同在一个宿舍还是要打好关系,我可不想你被人排挤,可怜兮兮的,到时候回去把零食分一分,可以会拉回点好感度吧。”他摸了摸鼻子,叹气,“刚才,我还是冲动了,如果她们还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我给她们道个歉。” 说完这些话,周明岑有些臊,推了邵一点肩一把,“快快快回去,再不走,你周爷爷就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邵一点抱着零食袋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周明岑的背影,微微笑了。 她很庆幸,身边有这样一个事事为她着想的朋友。 回宿舍时,年琮琮不在宿舍,莫岚和一个女生坐在邵一点的下铺上聊得火热。 看到邵一点,莫岚冷哼了一声,那个女生也回过了头。 邵一点觉得这个宿舍安排得真邪乎,最后一个室友竟然是顾维琪的好朋友赵梦。 “邵一点。”赵梦微怔后,笑着挥手,“好巧啊,我们竟然住同一个宿舍。” “你好。” 邵一点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僵硬。因为不喜欢顾维琪的缘故,对她身边的朋友,她也没什么好感。 “一起来聊天啊。”赵梦指着床上放着的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我正好在和莫岚推荐护肤品,你看维琪皮肤那么好,都是用的这些。” 听到顾维琪的名字,邵一点更糟心了。 她将那袋零食放在桌上,“我不聊了,我床还没有铺好,这些东西你们吃吧。” 赵梦也不客气,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一边吃一边同莫岚继续聊,话题都是关于护肤彩妆,时不时还穿插着顾维琪的名字。 在二中,顾维琪不仅是男生的女神,还是很多女生羡慕的对象,长得白,皮肤好,身材还比同龄女生玲珑有致得多。 坐在上铺拆编织袋准备铺床时,那些声音就源源不断地钻入耳朵,邵一点不胜其烦。 好在没一会儿窗外就下起了大雨,砸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只响,放鞭炮似的,赵梦的声音瞬间就小了很多。 “今天雨下得太突然了。”年琮琮从图书室回来,身上都被淋湿了,书还紧紧护在怀里,一点都没打湿。 见状,邵一点从上铺递了一条毛巾给她,殷勤地说:“擦擦吧,干净的。” “谢谢。”年琮琮愣了愣,本想用自己的,但看到邵一点期待的小眼神,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我说邵一点,都是室友,为啥这么厚此薄彼啊。” 赵梦可不干了,一面咔嚓咔嚓吃着薯片一面斜着眼盯着邵一点。 邵一点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爱恨端得太分明了,也挺不好的,容易树敌。 努力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没有厚此薄彼,我就是有点慢热。” 莫岚头也没抬怼了一句:“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梦没理莫岚,站起身拖了鞋踩在下铺,爬在邵一点床栏边,帮顾维琪打听起了消息:“邵一点,我一直想问,你和祁天什么关系啊?” 听到这话,本来已经回自己床上的莫岚也竖起了耳朵,翻书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就如男生喜欢谈论女生一样,哪个漂亮,哪个可爱,哪个讨人厌。同理,高中女生亦然,“祁天”这个名字,在二中女生群里俨然已经成了一记兴奋剂。 三个人都各有表情地望着邵一点。 沉默了两秒,邵一点压力山大地回:“邻居。” 赵梦:“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还行,算不上多好。” 邵一点没法定义她和祁天的关系,他虽然帮了她无数次,但邵一点也知道她和祁天的关系,远远算不上好。 赵梦不信,“怎么可能不好,平时祁天对维琪态度都算不上耐心,竟然帮你搬东西来学校,怎么可能不好,今天早上维琪都羡慕你得很呢。” 16.第16章.雨季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愣住了。 赵梦这话信息量太大了。 祁天对顾维琪都算不上耐心,可为什么要答应一个算多喜欢的人去爬山。 顾维琪羡慕她,可祁天还是答应了她去爬山。 难道像祁天那种男生喜欢人,也讲究欲擒故纵? 脑子一片乱,后来赵梦一个劲儿地打听祁天的事,邵一点前面还敷衍几句,一个宿舍的,她不想将关系搞得太僵,不然也对不起周明岑买的那一大袋零食。 “邵一点,维琪真的很喜欢祁天,你以后帮她说说好话吧。” 赵梦不愧是顾维琪的好朋友,一面咔咔咔吃着零食一面还想要邵一点当红娘。 “让顾维琪别想了,祁天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邵一点忍无可忍,随口瞎编。 “那他喜欢什么类型?”赵梦不耻下问。 “……” 邵一点语塞,沉默两秒后,她拿起一本放在床头的书,面不红气不喘地说:“就是不要长得太好看的,他没安全感。” 邵一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局势会变得这么尴尬。 托赵梦的福,第二天“祁天不喜欢太漂亮的女生”的流言就不胫而走。平日里,邵一点冷冷清清的座位前,三不五时有人来确认这话的真实性。 一整天,邵一点都心神不宁的,怕祁天找上门来,问她为什么要说谎。 她总不能说,因为我想帮你改变命运吧。 趴在桌上,看着玻璃窗上蜿蜒而下的雨痕,邵一点越发觉得前路艰难。 幸好,祁天没有来兴师问罪,接下来几天就连祁天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邵一点想,想必是祁天根本不知道吧,毕竟也没有女生大胆到去问祁天你是不是不喜欢漂亮女生。 这场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一连下了好几天,眼看到周六,还下得像是银河被捅了个洞似的,倾泻如注。 “一点,你说明天的爬山活动会不会取消了啊。” 周明岑和邵一点的同桌换了位置,大脸贴在课桌上唉声叹气,好不容易有一个和二中校花一起玩耍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邵一点理解不了周明岑的落寞,她巴不得这场雨下得久一点。 “肯定去不了了,明天放假你还是回家打游戏吧。”邵一点解着题,头也没抬。 “不行!” 周明岑拍桌而起,邵一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对着窗外的雨帘拜了拜,又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念念有词,“各路神佛,求求你们,快点停雨吧,如果明天晴空万里,我必定……哎哟” 话没说完,一截粉笔头砸在了周明岑的油光光的大脑门上。 坐在讲台上喝茶看教案的老王,竖着眼怒骂,“周明岑,你当我是死的吧,给我出去。” 江城二中周六上课,周日才有一天假。每到周六下午,大部分学生的心早就放飞了,这时候上课效率特别低,尤其是在学风懒散的四班更为显著。 老王深知他们的秉性,一般让学生自行预习做题,哪一科都可以,只要不吵不闹,自己就坐在讲台上喝茶看教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周明岑这种太放肆的除外,必须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课堂纪律”,随带起个杀鸡儆猴的效果。 周明岑揉着被粉笔砸红的额角,在老王的怒目而视下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朝门外走时,许一燕抱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 “周明岑,你这是要去哪里?”许一燕问。 “老王让我出去感受一下狂风暴雨的洗礼。”周明岑瞥了老王一眼,还在贫。 “还不走,废话那么多干嘛!” 老王咆哮,周明岑觉得唾沫星子都溅在他身上了,正要走,许一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王老师,我给了二班安排了一堂英语随堂考,我看你们班上也没有上课,要不两个班一起考了吧。”许一燕对老王说。 老王早就被这群兔崽子烦透了,巴不得找点事给他们做,端着茶杯站了起来,笑眯眯地:“可以可以,考考考。” 再看向讲台下哀嚎四起的学生,表情威严,“快点,把课桌拉开,准备考试!” 拿到试卷的时候,邵一点觉得头都大了一圈,手还有点发抖。 英语是她最害怕的一个科目。 小学时英语老师教他们字母歌时,她被英语老师点起来抽背,结结巴巴的背诵,引得哄堂大笑,那个自诩为园丁的老师还奚落了一番邵一点笨。那之后,她就对英语有种本能的排斥和厌恶。这段日子,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忘掉过去的恐惧,好好学习,但收效甚微。 那一个多小时,邵一点根本不知道怎么过的,看着那些字母,大脑一片空白,不久前才复习过的单词,一到考场上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下课铃响起时,许一燕收完卷,特意走到邵一点面前,轻声问:“邵一点,你觉得题目难吗?” 许一燕十分关注邵一点,在她教的几个班里,邵一点的英语成绩是首屈一指的……差。 她从来没见过,英语能考十几分的学生。曾经办公室里有老师调侃,就是全选c,也能考个六十几分吧。 她也知道邵一点也不是怠惰的学生,好几天中午休息时,她看到邵一点在默默地背英语。 邵一点反应慢半拍:“……难,好多都不会。” 许一燕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慢慢来,有问题就问我,而且你现在说话也比以前顺溜多了,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加油。” 看着许一燕抱着试卷走出教室的背影,邵一点抽了抽鼻子,如果她最初遇到的老师就是许一燕,她应该不会这么排斥英语吧。 收拾好书,和周明岑一起走出教室,二班的人也蜂拥而出,邵一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祁天,而他身边并肩而行的顾维琪,仰着脸,笑得特别开怀。 雨还没停。 哗啦啦,将整个夏日浇得湿漉漉的。 雨季来了。 心也跟着一凉,步子微顿,不忿不平。邵一点想要大声呵斥顾维琪,让她离祁天远一点。但目光一落在祁天身上,就没出息地挪动步子,想藏到周明岑背后,躲一躲。 上次的事,她还在心虚。 祁天薄薄的眼皮轻撩,看了过来,瞬息邵一点就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心跳,骤然加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 “那个猴手往哪里放!禽兽,快放开我女神。”周明岑磨牙,咒骂的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邵一点看过去,才发现顾维琪的手扯着祁天的衬衣下摆,撒娇的姿势。 祁天皱着眉,却没有挣开。 眼睛有些发涩,邵一点刚想扬起手,像平常一样同祁天打声招呼,说声“你好”,祁天又漠然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邵一点一怔,又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那么明显的躲避,怕是祁天已经知道她那些胡言乱语的造谣了,不想理她了吧。 这些天她一直在躲祁天,因为去女生厕所要经过二班,她都专门绕路去楼上或是楼下的厕所。 原以为没见到,是因为自己躲得好。原来不是单单是她的功劳,而是祁天也在躲着她。 “邵一点。”顾维琪走到了邵一点面前,笑靥如花,完全不受邵一点言论的影响,“我正要找你呢,看这雨明天也停不了了,即便是停雨了爬山也不安全,明天的爬山活动就取消了。” 不等邵一点回答,周明岑就贱兮兮地抢白:“不要啊,我都准备好了,不能爬山我们还可以约点别的活动啊。” 顾维琪笑出了声,“哈哈,和我想到一起了,我和祁天商量了,我们明天改成去溜冰场溜冰,正好要告诉你们,就遇到了。” 她说话的时候,周明岑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好,那样子像一个大傻子。但傻子虽傻,也没忘以“明天联系”为由,加上了顾维琪的微信。 邵一点虽然不耻周明岑的行为,但惆怅得已经没心思吐槽了。顾维琪说的是“我和祁天商量”,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打得她措手不及。 难道她还没有出手,顾维琪就要得手了? “我先走了。” 看顾维琪一直和周明岑那胖子嘀嘀咕咕,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傻乎乎发呆的邵一点,祁天有些不耐烦了,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最后顾维琪急忙报了溜冰场的地址,就急匆匆追在祁天的身后,跟了上去。 “这个猴拽什么拽,周爷爷早晚会让你在江城消失!”周明岑咬牙切齿,他高高供起的女神,竟然追着祁天跑,让他怎么能不气。 “你怎么让他消失?”邵一点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撑开的一白一黑两把伞,也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做点什么事,让顾维琪从祁天身边消失,正想听听周明岑的高见。 周明岑沉思了一会儿,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做出凶狠状:“买凶,做了他!” “……” 邵一点觉得能问出满口跑火车的周明岑这个问题的自己,也不是太正常。 周六晚上,宿舍其他三个人都回家了。邵一点随便在食堂吃了点东西,就回到宿舍看英语书。 雨渐渐停了,点点滴滴砸在遮雨棚上,像是催眠曲,再配上那些让人头大的字母,催眠效果更甚。 邵一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砸门声惊醒时,窗外已经黑透了。 一拉开门,宿管阿姨的大嗓门就喷了邵一点一脸,“你这个同学怎么了,我敲了半天不开门,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我睡着了。”邵一点道歉,“阿姨,你找我什么事啊?” “快下去,你哥在楼下等你。” 哥? 邵一点懵了,那些堂兄表舅,因为邵家两夫妻的无赖品性,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她什么时候还有哥了? 匆匆披上外套,跟着宿管阿姨下楼,邵一点还在琢磨她亲戚里有可能来找她的哥哥是谁。 乱七八糟的想法,直到看到坐在楼下长椅上低着头玩游戏的少年时,终于停止了。 邵一点使劲揉了揉眼睛,觉得肯定是自己还在做梦。 17.第17章.飞机 http://.biquxs.info/ 听到脚步声,祁天抬起头望向站在楼道处的邵一点。 “你、你、你怎么来、来了?”邵一点咽了口唾沫。 “给你送东西。” 祁天收起手机放进裤兜站起来,游戏声戛然而止。 “啊?什、什么东西?”宿管阿姨口中的“哥”是祁天,已经让她有些不敢置信了,如今祁天又说给她送东西,邵一点一脸懵。 祁天拿起放在长椅上的一个保温桶,递到邵一点面前,淡淡道:“这是我舅妈今晚上炖的排骨莲藕汤,她让我给你送一些来。” 邵一点木楞愣地站着,紧紧盯着祁天提着的那个不锈钢的保温桶,却没有伸手接。 “你们快点,等下我要关大门了。”宿管阿姨从一旁传达室的小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催促。 两人短短几秒的互动,她已经看出祁天才不是邵一点的什么哥哥。瞪着眼紧迫盯人,那样子生怕祁天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溜进女生宿舍。 “快接着。”祁天被那目光盯得不爽,直接将保温桶塞到邵一点怀里,他大约猜到了邵一点在想什么,口气不容拒绝,“拿着!这和我无关,你要谢的话,去谢他们。” 这话真不是推脱之词,他本来就打算好了不多管闲事了,但架不住他舅妈一个劲儿的唠叨,也只能骑车来送了一趟汤。 一整条长长的走廊,黑漆漆的,只有楼梯这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光。 楼外又起了风,吹得楼外的香樟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暴雨又要来临了。 冷风灌进来,鼓起邵一点套着的旧外套,显得她人更加瘦弱纤细。 邵一点一句话也没有说,垂着眸,氤氲光雾笼着她的表情有些模糊,但祁天还是看到她抱着保温桶的细白手背上,因用力突起的泛白骨节。 有一瞬间,祁天有些恍惚,时间好像回溯了到了某一个节点里,他也是站在那么一条又暗又长的走道里,看着一个瘦弱无助的身影。 那人在和他说话,但祁天没太听清,只记得那是个回南天,墙角的青苔下冒出了潮湿的水气,没多久,雨就落了下来,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哟,你们俩也是这么站到天荒地老啊,快走快走,别耽误我看剧,你们有什么别扭到外面去闹,别在我的地盘。” 宿管阿姨的声音,一下就惊醒了祁天。 他掏出手机掩饰似地看了看时间,夜里八点零七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祁天觉得以邵一点的性格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走到铁门口时,背后传来了邵一点被风吹得飘忽的声音,“祁、祁天。” 祁天脚步微顿,“什么事?” 邵一点憋了好大一口气,才将囫囵在口中的话说出:“明、明天,你真、真的要去、去溜冰吗?” “不然呢?” “那、那我、我明天将保、保温桶带去,还你。”邵一点顿了顿,“帮我,给叔叔阿姨说、说声谢谢。” “嗯。” 祁天低声应着,迈出了灯光笼罩的范围,钻进了黑暗里。 回程的路上,风很大,路旁的树影被吹得群魔乱舞。 逆着风,祁天骑得很费力,路上的塑料口袋和枯叶被吹鼓在半空中,直往脸上身上招呼。 身姿矫健地左躲右闪,那些“暗器”,都被他成功躲开。 到鹿青巷时,祁天吹了声口哨,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就在这时,一个不明飞行物从天而降,直愣愣地撞在了他鼻梁上,又落下,被卷进了车轮里。 祁天一个急刹车,停下来,捡起那个不明飞行物一看,是一个塑料泡沫纸做的飞机。 这个飞机和一般的纸飞机还不太一样,是立体的,做工非常精巧,机翼,机仓,螺旋桨一样不少,各部分还涂上了颜色。 中间部分被车轮碾瘪的样子,像是坠机现场。 祁天借着路灯仔细分辨,上面好像还写了什么,但是在泥地里一碾,只隐约看出“1号”两个字。 正寻思谁这么没有公德心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巷口里跑了出来,凶神恶煞地冲祁天吼,“你这个坏东西,快把我的‘茁阳一号’还给我。” 借着路灯,祁天看清了邵茁阳趾高气扬的讨打脸,越发觉得这个被教坏了的小孩不顺眼,但他再烦邵茁阳,也不可能真和他一般见识。 “还你。” 祁天将皱成一团的纸飞机扔给邵茁阳,就要跨上自行车回去,邵茁阳张开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你不准走,你要赔我飞机。” “让开。”巷子窄,邵茁阳刚好将路堵死了。 “不让!你赔我飞机。” “你真的不让?”祁天挑了挑眉,跨在车上,将手指捏得咔嚓作响。他就想吓唬吓唬邵茁阳,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纸老虎。 果然,邵茁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慢慢地放下手。 “站一边去。”祁天说。 邵茁阳立刻闪身,贴着墙壁站好了。祁天骑着车大摇大摆地骑了过去。 祁天回到家时,刘洵和张思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天,回来了,还好小邵住校了,今晚上邵家那两夫妻又和隔壁大闹了一场。”刘洵说。 张思思接口,语气里都是唏嘘:“小邵这个孩子也挺可怜的,以后我们家做了什么好吃的,小天你都给她捎带点去吧。” 祁天本要去卫生间洗澡,闻言,回头,“以后要送你们自己送。” 两夫妻面面相觑,刘洵追问了一句:“你这孩子又怎么了?前面不是和小邵关系还挺好的吗?” “我们关系并没有很好。”祁天说:“而且我也不想再管闲事了。” 刘洵啧了一声,“最开始管闲事的也不是你自己吗?你还记不记得……” 话还没说完,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看着紧闭的门,刘洵将未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张思思担忧地问了一句:“小天这个状况,要不要告诉a城那边一声?” “不了,小天年纪也不小了,我相信他能调整自己的情绪问题。”刘洵摆手,话虽这么说,但依然是满脸的忧虑。 祁天洗澡洗了很久,出来时客厅空无一人,只留着一盏灯。 院子里倒是灯光通明,还伴着说话声。 祁天走出去,就见院子里的刘洵和张思思坐在石桌边,同抱着瘪了的纸飞机抽抽搭搭的邵茁阳说话。 见到祁天,邵茁阳小脸垮得更厉害了,干号声也随之而出。 他指着祁天,“就是他弄坏我的飞机的,我让他赔,他还想打我。” 祁天一瞬表情变得非常难看,邵家人的秉性真是一脉相承,说起假话耍起无赖来眼睛都不眨,也不知道邵一点那种一说话就结巴的新奇品种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刘洵一言难尽地看了祁天一眼,又笑着对邵茁阳说:“茁阳啊,叔叔重新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吧。” 邵茁阳:“不要,买不到的。” 刘洵:“怎么会买不到?” “这个是邵一点做的,外面没有卖的。” 祁天挑眉,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那个模型飞机是商店里买的。 “那怎么办啊?”刘洵犯愁了,又瞪了祁天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兔崽子,谁不好惹,总是去惹邵家人。 张思思出主意:“要不这样,阿姨给你买个更大更好的遥控飞机?” 邵茁阳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有些心动。耳濡目染了他妈的优良品质,他伸出两根手指,理直气壮地耍起了无赖:“要两个飞机。” “……” 祁天忍不下去了,走了过来,一把提溜着他的衣领,对刘洵说:“舅舅,这里我来解决,你们别管了。” 刘洵早就不想理这个混世魔王了,盯了一眼大喊大嚷的邵茁阳,溜之大吉了。 “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住口!”祁天冷着脸吼了一嗓子,邵茁阳立刻闭了嘴。 祁天附身,重重戳了戳邵茁阳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小东西,你听着,首先是你的飞机自己钻到我车下的,不是我的错,其次,赔你一个更不可能,听到了吗?” 祁天的声音发沉,发狠,邵茁阳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瘪了瘪嘴,哇一声就哭出声来了。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祁天耳膜发痛。 看邵茁阳哭的那个凄惨样,活像是他欺负了小孩似的。 “小天,你到底能不能解决,别让邵家那两夫妇听到了,到时候又来闹事。”屋里飘出刘洵的声音。 祁天瞪着邵茁阳两秒,终于败下阵来。 “别哭了,赔你新的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没什么错。”祁天瞥了一眼邵茁阳怀里的纸飞机,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不过,我可以帮你重新弄好这个飞机。” 风小了很多,那场雨还是没有落下来。 祁天坐在院子里叼着烟,用胶水笨手笨脚地糊着那个破损的模型飞机,眉心紧紧蹙在一起,表情十分专注。 “你到底行不行啊。”邵茁阳趴在石桌边,面上还挂着两道黑乎乎的泪痕。 “闭嘴。”祁天不知道是第几次叫邵茁阳闭嘴了,自信心严重受到了打击。 这个模型飞机看起来不算很难,但是拆开一看,却有很多细节,他手忙脚乱地还试图跟着邵一点最初做的痕迹还原模型,但屡次失败,手忙脚乱间还差点被502胶水粘着手指。 邵茁阳吸着鼻涕,奚落:“你真笨,还不如邵一点。” 祁天将手中的半成品一扔,耐心早就用尽了,“那你去找邵一点做。” 邵茁阳盯着残缺的纸飞机,叹气,“邵一点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你现在知道你姐姐的好了啊,不过……晚了。” 祁天微眯眼,盯着邵茁阳凉凉地笑了。 他不想再和这个小屁孩废话了,也不想在捣腾这个见鬼的模型飞机了,站起身朝屋里走:“这个玩意儿我弄不好了,下次买一个赔你,快回你家去吧,别烦我了。” 邵家人果然都一个样,只有有用处时,才会想起邵一点的好。修不好的何止是模型飞机,还有邵一点曾经走过的那段阴暗岁月。 想起邵一点大周末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宿舍楼里的样子,祁天觉得心口上又冒起一团火。 18.第18章.同伙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一大早,周明岑就来宿舍楼下等邵一点了。 邵一点没手机,他就在楼下呼喝乱喊。 背着包匆忙下楼时,宿管阿姨叫住她,暧昧地说:“小同学,晚上十点关宿舍大门。” “啊?”邵一点没太明白意思。 宿管阿姨啃着油乎乎的包子,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邵一点。 这天邵一点穿了一条有些旧的暗红色背带裤和白色七分袖t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斜跨包,脚上穿的黑色帆布鞋边缘磨得都有些开胶了。 “怎么穿这样就出去了,女孩子见男朋友还是要打扮打扮的。”宿舍阿姨说话的时候,一股大葱味扑面而来。 邵一点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宿舍楼外周胖子那小山一样的壮硕身影,随口辩解:“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宿管阿姨很懂地点了点头:“我看也应该不是,昨晚上那个男生看起来比这个顺眼多了。” 邵一点没想到宿管阿姨这么八卦,匆匆应付了几句,就赶紧溜了。 溜冰场的位置就在面馆附近。 约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因为周明岑的催促,到的时候还不到八点。昨日还阴雨连绵,今天太阳就烈得很,晒在身上,皮都像要被烧灼了。 周明岑脸上热汗小溪一样往下淌,两只手不停地在脸上扇着风:“一点,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太热了。” 说着,周明岑拉着邵一点就想朝最近的一家咖啡馆里钻。 拉了几次,发现邵一点巍然不动,周明岑:“邵一点,你干什么?” 邵一点说:“不就是躲阴凉吗,我们不去那里。我带你去个不花钱的地方。” “啧啧,我老周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抠的女儿啊,家门不幸啊。”周明岑呼天抢地地表演了一番,才说:“走吧,你带路,你周爷爷快热死了,如果不凉快,原地枪毙你。” 邵一点带周明岑去了街心花园。 上次来这里找老板娘时,就发现这里湖边绿树成荫,湖风习习,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清晨公园里人很少,街道上偶尔有几个晨起的人跑步经过。 周明岑死狗一样瘫在长椅上,缓了半天才缓过气来,邵一点担忧地说了一句:“周明岑,我真的觉得你要减减肥了。” “邵一点,你是不是皮痒痒了。”周明岑一脚朝邵一点踢过去,不小心将邵一点放在长椅上的包带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闷响。 邵一点紧张地将东西捡起来,小心地摸索了一下包里的东西,发现没损坏,才松了一口气。 “我早就想问了,你那包里装的什么宝贝?”周明岑支棱着眼,瞟着邵一点的包。 “不是宝贝,就是一个保温桶。” 周明蹭显然不信,一把抢了过来,拉开包的拉链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个保温桶。 “邵一点,你带这个玩意儿干什么?难道想去溜冰场哇两块冰回去,带回去当冰棍吃?” 周明岑的脑洞极大,邵一点都要被他逗笑了,嘴角才扬起一点弧度,又收了回去。只要一想起祁天,她就莫名的开始紧张。 “还祁天的。” “什么?还那猴?你们背着你周爷爷我又做了什么?”周明岑一脸看阶级敌人的目光盯着邵一点。 邵一点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周明岑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邵一点,祁天不会喜欢你吧。” “不可能!”邵一点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 周明岑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可能,有顾维琪在,祁天怎么可能喜欢你,诶,你别瞪我,你说你们女生怎么这么麻烦,总是口是心非的,别瞪了,我道歉行了吧。” 周明岑连连讨饶,邵一点终于将黑眼仁儿移回了原位。她抱着包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祁天不可能喜欢我,但是你也别这么打击我啊,我不喜欢和顾维琪比较。” “好好,我不说了,邵一点同志,组织决定为你了和那猴儿的幸福,会更加努力地追顾校花的,组织会为了你扫平一切障碍。”周明岑用手肘碰了碰邵一点的胳膊,“看在组织这么努力的份上,邵一点同志去买瓶水给组织喝吧,组织要渴死了。” “……” 街心花园的入口有一家小超市。 邵一点走近路,穿过一片假山林过去的。 走到一半听到一个女生的呼叫声和一个男人骂人的声音, 邵一点站在原地听了听声音,不愿惹事,毕竟等下还要见祁天的。 正准备离开时,又一声尖锐的“救命”传来,脚瞬间像是长在了地上,犹豫了一瞬,邵一点捏紧了背包带子,还是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假山后是一片浓密的树林,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背着画架,看起来像是个初中生的女孩子被一个染着一头黄毛小流氓拦住了。 女孩子一步步朝后树林里退,面上挂满了眼泪:“我没钱,我真的没钱。” 小流氓双手插兜,吹了声口哨,“你说没有就没有啊,让我检查检查。” “你知道我姐是谁吗?”女孩的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 “我管你姐是谁,不给我直接搜身了。” 说着,小流氓就想去扯女孩的包,完全没注意到背后一个暗器朝他后脑勺袭来。 在他的手要碰到女孩的身体时,“哐当”一声重响,邵一点手中装着保温桶的包精准无误地砸在了小流氓的后脑勺上。 保温桶四散着从包里滚落出来。 “你要死啊!”小流氓捂着后脑勺回头怒目而视,一脚将滚在脚边的保温桶盖子踢远。 惊变的一幕,女孩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快跑啊!” 邵一点大吼了一声,女孩看了邵一点一眼才后知后觉拔腿狂奔。 邵一点也准备跑时,看了一眼地上的保温桶和包,又停住了脚步,一根筋地想包可以不要了,但是保温桶,一定要捡回去。 “你他妈还打抱不平,老子现在就打爆你的头。”小流氓上前粗鲁地薅住邵一点的衣领,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 邵一点被勒得有些呼吸困难,眼珠转了转,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科教频道的防狼十八式,毫不犹豫地抬起膝盖,朝小流氓两腿之间狠狠顶去。 “嗷呜——” 小流氓捂着下身,惨叫着栽倒在地翻滚,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邵一点拍了拍手:“这就是横行霸道的下场,以后别随便欺负女孩子了,真的很……” “邵一点。” 邵一点猛地愣住了,只见前面岔路口,祁天皱着眉走了出来。 “你、你、你怎么……”话没说完,邵一点就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虽然邵一点没说完,祁天也知道她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祁天刚刚在附近的街上转了转,没找到飞机模型,正想穿过街心花园去对面街上的大商场看看,听到呼救声赶了过来,没想到就看到了邵一点踹人的一幕。 祁天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突然从英勇女侠变成怯弱小白兔的邵一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女孩子,有时让祁天觉得她身体里寄居了两个灵魂。 更让他难以言喻的是,不知道是什么孽缘,他总会在一些匪夷所思的状况下遇到邵一点。 “老子要弄……死你!”小流氓流着泪抽着气骂邵一点。 祁天从邵一点身上收回视线,走到小流氓面前,抬脚在小流氓的衣服上蹭了蹭鞋底。 那动作羞辱意味十足。 小流氓脸憋得更红了,咬着牙骂:“你特么又是什么……东西!你是她……同伙吧,等着,等老子……缓过来了,一起收拾你们。” 祁天漠然地盯着小流氓,“抱歉,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玩暴力斗殴游戏。” “你这个孬……种,别跑,你他……妈叫什么名字?那个学校的?”小流氓还在断断续续地骂。 “祁天。”他顿了顿,补充,“江城二中的祁天。” 扔下名字,祁天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盯着依然呆若木鸡的邵一点,挑眉,冷然道:“你还不走,难道要等他缓过来?” 邵一点如梦初醒,赶紧捡起包和地上四分五裂的保温桶。 看到保温桶凹下去的一块,如果不是碍着祁天在场,邵一点特别想再给那个小流氓狠狠地来上一脚。 跟着祁天身后走出街心花园的一路,邵一点大气都不敢出,想起刚才踢小流氓的一幕,她恨不得一板砖将自己拍死。 更忧心的是,她认出了小流氓身上那件t恤——胸口上印着一条青龙。 那是隔壁技校一个叫“青龙帮”的中二组织,上一世她就听说过,这个青龙帮的人聚集了技校最逞强好斗的一批学生,到处惹是生非,好多二中的学生都被勒索过。 一般二中的学生都敬而远之。 但这些都是听说,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祁天也和他们没接触。没想这一世,什么事还没做成,就惹上了这群人,还连累了祁天。 邵一点忧心忡忡,祁天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她都没发觉,一头撞在了他的背脊上。 祁天皱着眉回头:“你又在瞎琢磨什么?” “祁天,你、你为什么,要告、告诉那人,名字,如果,他、他找你麻、麻烦怎么办?有、有时候,做人,可以,不那么,逞强。”邵一点望着祁天,完全没察觉自己的话里带了苛责。 听邵一点结结巴巴说出这么长一段话,祁天黝黑的眸子盯着邵一点,许久后,他点了点头,表情愠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说得对,我也不想逞强,更不想管闲事,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为、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叫了你的名字。”祁天说:“这是我的过错,所以,邵一点,我必须和你一起担起这件事。” 因为他叫了她的名字,不管那个小流氓记不记得,他都不允许,因为他的过错失误,给邵一点带去麻烦。 所以,他才去挑衅了小流氓。 所以,他才报了自己的名字。 19.第19章.溜冰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没想到是这样的。 “祁天……” 邵一点刚开口,祁天就摆了摆手:“别说了,这次你不差我什么,如果真的要论对错,好像是我有错在先。”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祁天就不动声色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邵一点张了张嘴,又低头沉默了一阵,鞋底不自知地在地上轻蹭。 她还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啊。 “走吧,一起去溜冰场吧,时间要到了。”祁天冲邵一点偏了偏头。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阴差阳错总是和邵一点绑在一起。如今又因为小流氓的事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是别挣扎了,顺其自然吧,刻意疏远好像也挺不是回事儿的。 想通这些,祁天态度坦然了不少。 “哦。”邵一点应了一声,跟在祁天身后一起去了溜冰场。 到溜冰场的时候,顾维琪和赵梦已经等在门口张望了。 两人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尤其是顾维琪,脱下肥大的校服,换上便服,更亭亭玉立,身材一看就很有料。尤其花苞短裤下,一双腿又白又直又长,引得往来的路人频频回头。 邵一点又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身材,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命吧——注定了她没顾维琪那种勾人的本事。 “祁天。”顾维琪笑着喊祁天名字。 “都到了,进去吧。”祁天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 “邵一点,你那朋友呢?”赵梦问了一句,邵一点如梦初醒,才想起周明岑还在街心公园里。 “是啊,周明岑早上还给我发微信,说他出发了啊。”顾维琪也说。 邵一点转身就想朝来路走,祁天一把抓住了她的挎包带子,“你要干什么去?” “周、明、岑、还、在、公、园、里。”邵一点不想在顾维琪面前出丑,一个字一个字地朝外崩。 “他电话多少?”祁天问。 邵一点愣了一瞬,立刻明白了祁天的意思,以前周明岑也算是她的紧急联络人,那几个数字她早就烂熟于心,一个磕巴都不打地背了出来,祁天撩起眼皮看了邵一点一眼,才拨通了那个电话,然后递给了邵一点。 电话响了一秒,周明岑就语气不善得接了起来,“谁啊?” “是我,一点。” “邵一点,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到底跑哪里去了!”周明岑的咆哮声传出来,邵一点耳膜震得发痛。 邵一点揉了揉耳朵,自知理亏,语气不由带了写软绵的讨好,“我现在在溜冰场门口了,你快点过来吧,他们都到了。” “等等,邵一点,你用的谁的电话?” 邵一点看了祁天一眼,小声说:“祁天。” “邵一点,你好样的啊,这么快就勾搭上那猴儿了,我祝福你……” 不等周明岑说完,邵一点就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 头也不敢抬,全身僵硬地将手机还给了祁天。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祁天的表情,甚至有种想狠狠揍周明岑一顿的冲动。 在场几个人都没说话,气氛一度很尴尬。刚刚周明岑的声音挺大的,邵一点也不敢肯定,祁天有没有听到周明岑的话,但是溜冰场处于繁华闹事,人声、车鸣声不绝于耳,周围嘈杂声很大。 邵一点正心虚地笑了笑,想说些什么,掩饰尴尬时,顾维琪问:“一点,周明岑说什么时候过来?” 蓦地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是没有听到了。 “从街心公园过来,可能还要十多分钟吧。” 闻言,顾维琪靠近祁天,用娇嗔的语气说:“外面好热啊,我们进去等吧。” 刚刚一路走过来,祁天也热得慌,他没什么异议,率先朝溜冰场大门走了进去,顾维琪就如攀附着祁天生长的藤蔓似的,一步不落地跟着。 “邵一点,你怎么不走?”赵梦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邵一点。 “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等明岑。” 赵梦又折了回来,看了看即将消失在溜冰场大门口的祁天和顾维琪,凑近邵一点耳边,低声说:“邵一点,你喜欢祁天?” 邵一点瘦弱的身体一震,没想到赵梦竟然听到了。 赵梦盯着邵一点,勾唇恶劣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祁天的。”她说话的速度放慢了一些,“毕竟啊,祁天也不喜欢你这种普普通通类型的。” 祁天不会喜欢你的。 一天之内,听到两次这种相似的话。邵一点都免疫了。 她用黑漆漆的眼睛望着赵梦,“嗯,我知道,但是她也不会喜欢你这种的。” 赵梦短暂诧异后,脸蓦然红了,想辩解,可瞬间的慌乱,已经泄露了自己。 她狠狠瞪了邵一点一眼,咬着唇,转身进了溜冰场。 怎么也活了25年,邵一点不傻。 第一次在宿舍,赵梦明里暗里同她打听祁天的消息,并打听祁天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表面上看是在帮自己的好朋友顾维琪,其实话里话外的小心思和欲语还休的小表情,邵一点早就有所揣度。 刚刚她不过是随口一激,她就露出了马脚。 身边有这个一个表面亲热实则两面三刀的朋友,邵一点觉得果然人以群分,虚伪女和劈腿女,真是绝配。 // 说是来溜冰,除了祁天,其他几个人都是各怀司马昭之心的菜鸟小白。 祁天进场没有滑几圈,就被顾维琪缠着,要他教学。 坐在场边的邵一点看到祁天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没有拒绝,耐心地讲起了溜冰的要领。 说完,祁天又演示了一遍,先是慢动作在溜冰场里滑了一圈,随后又加快了速度。 在冰场上,祁天长手长脚伸展开的样子,像是一只贴着光滑水面凫水而过的燕子,矫健漂亮。 邵一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起伏,转移。 有那么一刻,祁天压低身体,极近的滑过她面前,隔着一道栏杆,邵一点看到他身姿轻盈地一跃而起,在半空一个转身。 这动作难度极高,场外传来几声惊呼。 那抹白色的身影,落进邵一点漆黑的眼瞳底,像是在飞。 横冲直撞,撞得她心脏发麻。 邵一点甚至不知道祁天什么时候落地的,喝彩声,掌声,响彻冰场高阔的玻璃穹顶。 “猴儿又在装b。”周明岑又在骂,不甘心,全场女生的目光都聚焦在祁天身上。 场外都在喊“再来一次”,祁天却停了下来。 顾维琪激动地朝他喊:“祁天,你真帅,我要认你当师父。” 那语气,亲昵,软绵,像是含了腻人的糖。 顿时,邵一点觉得好像吃了一只苍蝇,难受,刚才无法言喻的悸动,散得一丝热气都没了。 // 顾维琪所有的技能点可能都加在了她那张脸上,运动神经真的是差得匪夷所思,单方面宣布祁天是她师父后,并没有继承她师父的过人技术。她穿着冰刀,站着都摇摇晃晃的吃力,需要赵梦扶着,一撒手铁定摔个大马趴。 连续摔了几次,美女的矜娇也摔没了。 最后,顾维琪坐在地上干脆不起来了,委委屈屈地看着站着一边的祁天。 “祁天,我摔的时候,你就不能拉我一把吗?” 祁天板着一张冷脸,“我怎么拉你,溜冰这事只有靠自己,你平衡感不行,还是别滑了。” 一点情面都没留。 坐在场边的邵一点,没忍住嘴角上扬,烦躁的心情倏然大好。 “邵一点,顾维琪摔跤你就这么高兴?”周明岑羡慕嫉妒恨地望着场上的人,后脑勺却像长了眼睛似的。 “高兴啊。”在周明岑面前,邵一点半点都没掩饰。 “啧啧,你真的挺腹黑的,真是女大十八变,不对,你还没十八呢。” “谢谢夸奖。”邵一点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周明岑被邵一点的厚脸皮噎了好久,突然看着冰场另一边的祁天,起了点坏心眼,“邵一点,看来我现在制不了你了,不过我觉得总有人能制你。” “你要干什么?”邵一点突然警惕。 “不干什么,就是帮你多一些和猴儿接触的机会。”周明岑说完,不等邵一点反应,就大咧咧地朝祁天喊:“邵一点也想学溜冰,齐天大圣,你教教她呗。” 祁天早就不耐烦顾维琪了。 听到周明岑的声音,身姿微动,就直直朝着邵一点的方向滑来。 “你想学?”他停在栏杆边问邵一点。 本来他身高就比邵一点高上不少,此时再加上冰刀的高度,邵一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矮子。 邵一点又怂了:“还、还是不、不麻烦你了。” 祁天都对顾维琪不假辞色,对她,怕更是严格了。 祁天薄唇轻抿,脸部肌肉微微动了动,也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邵一点又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和方才面对周明岑时的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 周明岑气得磨了磨后槽牙。大丈夫有仇必报,他要报复邵一点的见色忘义。 “你别听邵一点的,刚刚她说了两个不,双重否定表示肯定,她愿意的。”周明岑舌灿莲花地颠是倒非。 “这样啊。”祁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冲邵一点说:“那把冰刀鞋穿上,进来,我教你。” 20.第20章.练习 http://.biquxs.info/ 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邵一点只有赶鸭子上架,胡乱地穿上溜冰鞋,叉着脚摇摇晃晃地进了溜冰场。 刚刚还笑话顾维琪,邵一点也切身体验了一把平衡感离家出走的感觉。 她手忙脚乱地巴住了铁栏杆,八爪鱼一样。 周明岑十分不给面子的发出了一阵爆笑声,邵一点都要气疯了,一个白眼就甩了过去。 那眼神杀气腾腾,周明岑立马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立刻安静如鸡了,还嘀咕:“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都敢瞪爸爸了。” 一旁的祁天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更加确定,邵一点在他面前和其他人面前有两副面孔。 至于是因为什么,祁天不想去深思。 “邵一点,腿分开站,重心更稳。” 邵一点立刻收敛好表情,一点一点内八字地将腿挪开,但手也没有松开铁护栏。 “手。”祁天又蹦出一个字。 邵一点松开了手,晃了两晃还是勉强站稳了。 “一点加油!”场边传来周明岑看热闹的呐喊声,这一嗓子,吓得邵一点差点直接趴在了地上。 深呼吸好几次,才忍住了脱下溜冰鞋扔过去的冲动。 祁天滑近邵一点几步,停下。正正站在她对面。 “我现在教你一些溜冰的基本姿势,第一步你要学会滑v字形。” 祁天一面慢动作解析,绕着邵一点滑小圈圈方便她看清,一面继续说:“注意双腿张开大约和肩膀同宽,摆好姿势后,身体微微朝左边倾斜,重心也放到你左脚上,身体再慢慢的向前倾斜,然后两□□替,朝前滑,还有……” 邵一点彻底蒙圈了,紧张得掌心都出了汗。 祁天的气息萦绕不散,熟悉的青柠檬味,不要命的往鼻腔里钻,像是迷药。 祁天说完,收放自如地停下来:“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根本没听清楚祁天后半截说了什么,邵一点又不肯露怯,只得硬着头皮回。 “那你试着按我说的滑一遍。” 邵一点尽力回忆了一遍祁天所说的,压低身体,迈出左脚慢慢朝前滑动,又迈右脚,没滑两步,重心就彻底找不到了,脚下的节奏也彻底打乱了。 下一秒,邵一点就以一个不雅的姿势扑在了地面。 祁天站在一米远处,眼睁睁看着,没有帮忙,还冷冷地补了一句:“起来。” “靠,祁天,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周明岑本来看热闹还看得乐不可支,看到邵一点摔倒时,祁天还稳如泰山的站着,顿时火气蹿了上来。 祁天没有理周明岑,走到半天没爬起来邵一点面前,蹲下。 “要我拉你一把吗?”祁天话虽这么说,蹙眉的表情却很严肃,看样子并不是想帮忙。 “不、不用。” “你这是双重否定?” 邵一点正撑着地面奋力想站起来,一听祁天这话,一口气没抽上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明岑真是个害人精! “我、我能自己起来。”邵一点说。 “好。”祁天眉心舒展,笑了,他一直喜欢的就是这种犹如杂草一般的旺盛生命力,而不是矜娇玉贵的温室花朵,“那我们继续。” “我再将刚才的注意事项说一遍。” 祁天说完后,邵一点觉得羞耻。刚刚她走神时,没听到的后半截,正是摔倒前如何做防护措施。 难怪刚刚祁天会生气。 “我、我明白了。” 祁天点头,“你再试试。” 邵一点在脑中又过了一遍要领,正要滑的时候,祁天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小结巴,有些事别人可以帮你解决,有些事就只有靠自己,就如溜冰一样,只有无数次的摔跤后,才能稳稳地立于冰场上,这些痛,只有自己承担。” 这话和刚才对顾维琪所说的,看似没什么区别,但细细琢磨,好像又少了那么几分不近人情。 邵一点小时候挨打挨得多,对痛觉的感知,比一般人要高。连续摔了几次后,她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多次练习后,很快就掌握了滑冰时的平衡感,不需要祁天跟在一边,也能顺利滑行了。 慢慢地滑着,虽然还不够熟练。邵一点却很兴奋,看着周围急速退却的景物和人,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能飞了。 和祁天一样。 顾维琪脱了溜冰鞋拧在手上,和赵梦一起坐到了周明岑旁边。 “怎么不上去溜冰啊。”顾维琪笑着递了一瓶橙汁给周明岑。 “不会啊,我也不感兴趣。”周明岑受宠若惊地接过,刚才想胖揍祁天的心情,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剩下飘飘然。 “那你干嘛来?” “当然是想和顾校花你一起来溜冰啊。”周明岑一点都不害臊,油头滑脑地说。 赵梦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 顾维琪早就习惯了男生的追捧,听了这话,没有半点羞赧,反而笑得更开怀了。刚刚在祁天那里吃了闭门亏,如今有男生示好,不论喜不喜欢,顾维琪的虚荣心都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望着场上溜得正顺的邵一点,“你和邵一点关系挺好的啊。” 周明岑拍了拍胸脯:“那当然,我们可是发小,特铁那种。” 赵梦接口:“你把她当朋友,她好像没有把你当朋友啊,都进来多久了,一直和祁天溜冰,都没带上你。” 周明岑皱眉盯了赵梦一眼,对赵梦的挑拨离间想发火。 但下一秒,他突然捧着心口,做出林妹妹的哀怨样:“你说得很对,但是有些关系里,就是这样啊,有些人默默付出无怨无悔,我对一点就是这样,哪怕她对我不好,但只要有人欺负她,我还是会为她拼命的,这就叫大爱无疆。” 赵梦愣了愣,咬着饮料吸管,哼笑道:“这个邵一点,还真有本事啊。” 场上的邵一点,完全不知道一道铁栅栏之隔外的血雨腥风。祁天教会她后,也没再和她凑在一起了,两人各自滑着自己的。 “小结巴。”祁天从身后追了上来,滑到她面前,倒退着滑行,“你停一下。” 邵一点不明所以,还是慢慢将速度减了下来,祁天也跟着降下了速度,直到两人稳稳站立在冰面上,邵一点才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祁天指了指她的鞋,“你鞋带开了。” 一到祁天面前,邵一点就感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虽然学会了如何滑冰,蹲下这个动作,做起来却有些困难,她干脆弯下腰够鞋带,好几次抓空,还差点直接大头朝下,翻了跟头。 还好她眼疾手快,用手撑着了地,又站了起来。 邵一点暗骂自己没用,怎么总在祁天面前表现出笨拙的样子 这时,祁天突然滑了两步,在她面前蹲下了,双支手扯了扯她散开的鞋带。邵一点感觉到一股轻微的拉力,拉着她朝着祁天靠近。 邵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喧哗都消失了。 她就恍惚地看着少年细长的手指在发黄的鞋带里翻飞,缠绕,散开的鞋带,像一株新生的树苗,稳稳地伫在了鞋面上。 木楞愣地看着祁天的头顶的发璇儿,就听祁天的低哑的声音在说:“这是我可以帮你做的事。” // 离开溜冰场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去吃饭吧。”周明岑说。 当了几个小时的观众,吃了不少零食,可零食这东西对周明岑来说根本不管饱,他早就想找加饭店大吃一顿了。 更不用说祁天和邵一点了,在溜冰场的几个小时里,就几乎没有停歇的滑,恒温15摄氏度,两人都出了汗,自然也饿得慌。 后来,顾维琪和赵梦也上去继续溜,虽然溜得不怎么样,但是至少勉强能站在冰面上不摔跤了。 “吃什么?”顾维琪问。 周明岑拿出手机搜索了附近的美食,说:“隔壁街有家牛杂火锅,去吃这个吧。” 说着,周明岑咕嘟,咽了口水。 邵一点面露难色,拼命朝周明岑使眼色。但饿神附体的周明岑哪里注意得到。 这次出来玩,一早就说好是aa,溜冰场的门票就是各人出各人的,邵一点听过那家火锅,在面馆打工时她就听说过,消费不算低,人均80左右,超出了她的预算。 本来来溜冰场溜冰,她都下了好大决心。最近只出不进,没有收入,这80块钱她还真的舍不得,可以够一周多的生活费了。 当然,去了,周明岑也会帮她付,但是她就是不想再欠他了。 这一世,什么都可以变,但有些原则她还是想要坚持的。 “你们没意见吧?” 周明岑问,顾维琪和赵梦都纷纷表示可以,邵一点卡在嗓子眼的话也吐不出来了,她不想成为扫兴的那个。 祁天望向邵一点。 刚刚在溜冰场入口买门票时,他不小心看到了邵一点掏钱时,那痛心疾首的表情,还有钱包里为数不多的几张零钱。 “我不想吃火锅。”祁天说:“吃面吧,附近有一家不错,量大,肉多,管饱。” 周明岑一听就不乐意了,觉得祁天就是找他茬,“那你自己去吃面,我们去吃火锅。”随即还豪气地补了一句:“我请客。” 邵一点知道祁天说的是哪家,她也正好想去看看老板老板娘,立即附和道:“我也吃面。” “那我也去,火锅太燥了,我最近冒痘了。”顾维琪也跟着说。 “我没意见。”赵梦接口,“我跟维琪一起。” 虽然邵一点一开口时,周明岑就明白了,但是因为祁天一致倒戈,他还是气得牙痒痒,脑内将祁天按在地上摩擦一番后,“那就去……吃面吧。” 21.第21章.煎蛋 http://.biquxs.info/ 暑假过后,面馆的生意都有规律了,除了早午晚的饭点时间有周围的上班族来吃饭,其余时间都挺闲的。 “小俞,地脏了,去把地拖一拖。”老板娘瞥着靠在墙角玩手机的新伙计。 “不是才拖过吗?”俞牧头也不回地说:“晚上来客还会弄脏的,下班的时候再拖吧。” 老板娘:“……” 这个小牡是店里新招了长期工,是个十五六岁的男生,是前些日子老板帖招工启示时,自己凑上来的,说是自己暑假来江城玩儿,钱包被偷了要攒个路费。 两个老板都觉得他可怜,就留下了他。老板娘还看他长得干干净净,像个好人家的孩子,最初对他也挺好的,但时间一长,发现自己好心都喂了狗。 第一天上班洗碗,就打碎了好几个碗,洗干净的碗筷上还有菜渣,有时候老板娘说他几句,他还甩脸子看。这些还不算什么,这个俞牧态度尤其恶劣,好几次还和客人发生冲突。 老板娘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个伙计,而是找了个祖宗。 老板娘早就不满了,你惨不是你懒的理由。 此时,气氛有些凝重。 老板是个老好人,憨憨的笑了笑,拿起了扫把,准备自己扫,“小俞中午忙得也够呛,让他休息一下吧。” “放下!”老板娘乜着老板,“到底你是伙计,还是他是!” 老板为难地看着老板娘,还想说点什么,老板娘一瞪眼,嗓子眼里的话又吞了回去,拿着扫帚走到了埋头玩手机的俞牧面前。 “小俞,等下玩手机吧。” 俞牧翻着朋友圈,语气有些暴躁:“不是说了晚上再扫吗,你烦不烦啊!” 老板娘见自家没出息的男人被一个毛头小孩骂了,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亲自上场教育教育这自大的小孩,门口传来声音,“老板娘。” 老板娘回头,看到站在店门口的几个青春洋溢的学生,顿时面部表情又暴雨天直接跳到艳阳日。 看到邵一点,她是打心底的高兴。 尤其是经过不靠谱的俞牧的对比,更觉得邵一点是坠落人间的小天使。 “小邵,小天,你们怎么来了?”老板娘热情地迎上去。 “今天我们在附近溜冰,刚好就来吃饭。”邵一点笑眯眯地说,一走进面馆,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话也多了不少。 “真好,你们还在一起。”老板娘双手捧在胸前,完全无视了其他三人,看看邵一点,又看看祁天,“开校后,我就没见过你们了。” 这些日子,老板娘就没给俞牧好脸色看过,因为好奇,百忙中他抽空抬头,望了门口几人。 五个人,三女两男,站在前面一些被老板娘热情招呼的一男一女,男生长得还算顺眼,女生看起来就没那么打眼了,不过却给人温柔的熨帖感,这点和谙莘有些像。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眼神直白不加掩饰,祁天看了过来,俞牧又收回了视线,继续看起了谙莘的朋友圈。 “小天,你还是吃大碗牛肉面,加辣不要香菜对吧,小邵清淡一些的酸菜肉丝面。”老板娘还记得两人的口味。 邵一点点头,“是。”每次在面馆吃饭,她最爱吃的就是酸菜肉丝口味。 祁天笑了,“老板娘你记性真好。” “那当然,你们俩我怎么会忘。”老板娘沾沾自喜,“这几个同学呢?” 周胖子看了看贴在墙上的价目表,目光在“牛肉面”几个字上转悠了一圈,又强迫自己移开了,暗骂道:死猴子,不吃牛杂火锅,跑来吃牛肉面,有病! “我肥肠刀削面,再来一碗肥肠。”面馆不单买肉,价目表上也没明码标价,周明岑补充,“往多的上,不差钱。” “哟,小伙子财大气粗啊,看在你是小邵小天的朋友,肉绝对给够量。” “辣鸡面。”赵梦拖着声,盯着邵一点。 “我和祁天一样。”顾维琪温温柔柔地说,眸光一直跟着祁天打转。 顾维琪表现得非常明显了,老板娘看出了端倪。在她眼里,祁天和邵一点就是天生一对地上一双,有人想和小邵抢人,她可不答应。 她端起一个假笑,存心刁难,“同学,我们这里没有叫一样的,你到底要什么?” 顾维琪真没听清祁天要的什么,加上从小被人宠着惯着,还从没有人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对她过,须臾脸有些挂不住,水润的眼睛望向祁天求救。 祁天正好径直走向以前常坐的那张桌子,没看见。 顾维琪的眼神落了空,邵一点有些暗爽。但看看祁天的背影,很快心底又波澜起伏,不平静了—— 祁天这是没看见,如果看见了,到底会不会帮顾维琪解围? 最后还是赵梦帮顾维琪说了,“牛肉面。” 顾维琪特赦似的,附和,“对,牛肉面。” 老板娘用眼神在顾维琪身上戳了无数个洞后,让老板煮面,自己拉着邵一点就走到了店外。 几分钟后,邵一点红着脸回来后,那四个人已经落座了。 这几人坐得够诡异的。 顾维琪和周明岑坐在长木桌一侧,祁天和赵梦坐在另一侧。顾维琪和祁天面对面坐在靠墙的位置。 长木桌刚好是四人位,如果要坐第五个人,就要在走道边加一个位置。店本来不大,加的座位在走道上,很挡路,而且不方便。 邵一点犹豫了一瞬,坐到了祁天背后的空桌上。 老板娘气得眼睛都红了,放调料时,将碗敲得乒乓响。 其实邵一点不在乎一个人坐,她更好奇,以顾维琪的娇曼粘人劲儿,这么好的机会不和祁天坐在一起,怎么反倒是和周明岑一起了。 “周明岑,你这个人真够无聊的,明明刚刚祁天坐的你那个位置,他去烫个筷子,就被你占了,要点脸你就快点让开!” 很快,邵一点就知道原因了。 赵梦细着嗓子朝周明岑吼,周明岑一点都不耻,还十分不要脸地在长木凳上墩了墩屁股,“我为什么要让,我坐了,这个位置就是我的了。” “你……!” “我怎么了?你话那么多,你和顾校花换啊。” 赵梦被噎了一下,旋即对顾维琪说:“维琪,我们……换吗?” “不了,这样挺好。”顾维琪拒绝了,笑靥浅浅地望着祁天,眨眼,“坐在对面,能更清楚的看到祁天的脸。” 这话特别撩人。一般男生听了,怕早就丢盔弃甲,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给顾维琪了,祁天却一脸不虞地蹙了蹙眉。 邵一点坐在祁天背后,当然没看到他这个小表情。正小幅度搓着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腹诽着顾维琪随时随地撩人的手段时,大喇喇坐在她前面一桌低头看手机的男生,冒出一句带着嗤笑的,“一群傻逼。” 邵一点听到了。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祁天,特别怕祁天也听到了,祁天是那种不主动招惹麻烦,但有麻烦找上他,他决不吃亏那种。 如果听到被骂作傻逼,怕是不能忍的。 正暗自祈祷时,祁天突然站了起来。 邵一点:“……”祁天要揍人了? “太挤了,我去邵一点那桌。”祁天径直走到了邵一点对面坐下。 邵一点看着坐在对面的祁天,脑袋瞬间空了。 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 在一旁旁观了许久的老板娘,终于满意了,平心静气地放好臊子,将面一一端到了两桌上。 “怎么多了煎蛋,我没要啊,我最讨厌鸡蛋了。”周明岑正要动筷,发现自己自己面碗里卧着一枚煎蛋,不满地叫嚷。 他小时候被鸡啄过,特讨厌鸡,厌屋及乌,顺带也讨厌鸡蛋。 目光落到顾维琪和赵梦碗里,“怎么你们也有。” “你们是小邵和小天同学,这是我送你们的。”老板娘瞪着周明岑:“不喜欢,你就别吃。” 周明岑圆滑,知道自己说错话后,马上堆起笑,“美女姐姐一片心意,虽然我不喜欢也不能浪费啊。” 听到“美女姐姐”,老板娘才没同周明岑计较。 “一点你喜欢蛋,给你吃。”周明岑看着蛋,问对桌的邵一点。 “你夹过来吧。” “我靠!” 周明岑乐颠颠地用筷子从中间戳穿蛋,走到邵一点那桌,刚要将煎蛋放入邵一点面碗里,瞪大眼,爆了粗。 “周明岑,你一惊一乍干什么,影响人食欲!”赵梦回头,骂。 祁天坐到邵一点那桌后,顾维琪就一直挺失落的,食不知味地用筷子搅着面条,听了周明岑的叫声,也抬起了头。 “我靠我靠我靠!这什么鬼!” 周明岑看向祁天碗里时,内心仿佛又无数的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一声,直接炸的赵梦和顾维琪也不淡定了,都纷纷围到了邵一点这一桌。 看到邵一点和祁天碗里的煎蛋,都傻眼了。 邵一点看了看周明岑还戳着筷子上的蛋,又看了看自己和祁天碗里的,顿时了悟了。 周明岑的煎蛋是中规中矩的普通煎蛋形状,而她和祁天碗里的煎蛋,是两个用模具精心煎出来的心形。 想起刚刚老板娘在店外让她要加油不要认输之类的话,她也猜到,赵梦和顾维琪碗里的蛋,铁定和周明岑的是一样的。 “……” 邵一点顿时脸又有些发热。 面对一堆人的围观,祁天表情没有半点波动,夹起煎蛋咬了一口。 余光瞥见这一幕,邵一点胸中像是有只小鹿撞得心腔咚咚直响。 也不知道祁天是根本不在乎,还是在销毁证据。 他慢条斯理将煎蛋吃完后,才撩起眼皮,“看什么?你们不饿吗?”那语气特别坦然,倒是衬得其他人像是大惊小怪。 “老板娘,我也要心形蛋。”差别对待,让周明岑很不服气,哪怕是他讨厌的鸡蛋,也要讨一个公平。 “你不是讨厌鸡蛋吗?” “讨厌我也要!” 老板娘不想理周明岑了。 她目的到达了,刻意冲着顾维琪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说:“别捣乱,我这店里一天只供应两枚心形鸡蛋,这叫心心相印!” 22.第22章.七秒 http://.biquxs.info/ 夏天快要结束了,暑热依然盘亘着。 店里的几盏小风扇,呼呼转得起劲,店里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沉寂,就连一直镇定吃面的祁天,握着筷子的手,都有那么一刻的停顿,这个小细节几乎没人发现,他又不动声色地吃起了面。 “心心相印?美女姐姐你这是侵权吧,小心心心相印纸业公司告你。”周明岑反应快,一句戏谑的玩笑,又将气氛活络了起来。 “去去去,吃你的面吧,我家的面,我家的蛋,我爱叫什么叫什么。”老板娘朝老板的方向,“老肖,你说是不是?” 老板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说完,又对几个学生说:“快点吃吧,面放久了不好吃!” 顾维琪笑着点头,拉着满脸怒气的赵梦回了对桌,周明岑也屁颠颠地跟了回去。 一碗面吃完,邵一点都没吃出那碗酸菜肉丝面是什么味儿,心情倒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老板娘这话说得太露骨了,她特别害怕祁天反感! 吃完饭,老板娘说大家都是小邵小天同学豪气地免了单,走时又拉着邵一点窃窃私语传授了一番她的“驯夫宝典”,邵一点又闹了个大红脸,臊得头都抬不起来。 走出面馆后,邵一点就将周明岑当成了盾甲,一直躲在他敦实的背后,和祁天拉开了距离。刚才在溜冰场里的那微末的亲密感,仿佛又荡然无存了。 经过老板娘一搅合,再看邵一点那猴屁股似的大红脸,顾维琪也明白了。 从前喜欢祁天的人那么多,比邵一点漂亮优秀的比比皆是,她从来没有上心过,今天却无端端生出了危机感。 “祁天。”顾维琪看了一眼躲在周明岑背后的邵一点,小跑到走到前面的祁天身边,并肩而立,双手背着背后,笑着,“最近有一部才上影的片子《神秘岛屿》,我一直想看,就是没时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看好不好?” 她的嗓音是一贯的甜美。 周明岑耳朵伸得比兔子还长,一听,立马附和,“好,我也想看。” 邵一点气得想踹周明岑一脚,这是什么猪队友啊,竟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那部电影,上一世邵一点看过,和周明岑一起。 是部软科幻恐怖片。 当然不是在电影院看的,而是某个电影台放的“旧电影赏析”——距离电影上影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那天天气还挺晴朗的,阳光没遮没拦的铺满了她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电视机有些年头了,不时发出杂音,将恐怖的音效削弱了很多,但周明岑这个死胖子还是是三番五次吓得捂着脸嘤嘤嘤地朝邵一点身上靠。 哦不,那时候的周明岑已经不是胖子了,为情所伤的周明岑,那天很精分,先说害怕,最后看着电影里的女主,又说伤心,因为他觉得女主有点像他初恋。 邵一点看了很久,也没看出哪里相像的,非常轻地将周明岑的脑袋推开了,让他别难过了,想开点的话还没吐出来。难过的就变成她了。 周明岑换了台。 然后她看到了祁天。 二十三岁的祁天西装革履地站在台上同人握手,拍照,对着镜头,微微露出点笑来。 他的五官越发锋利深刻,即便笑着,邵一点却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半点的开心的情绪,就像是树的年轮,他的冷漠也随着时光一圈圈更深更多地镶进了骨缝里,又在不经意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带出。 那天,祁天在参加一个游戏产业交流会。 在一众无精打采不修边幅的死宅男,和中老年秃头油腻男里,他打眼得像是会发光。 摄影师应该也是这样觉得的,一个短短的十二秒的新闻里,给了他足足七秒的镜头。 为什么邵一点会知道是七秒,因为这段新闻,她翻出来反复看了无数次。那是高中毕业后,她第一次见到祁天。 其余的都是听说。 那七秒她看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看的时候,邵一点就告诉自己,看完这个七秒,就忘了吧,像鱼一样。 但她不是鱼,那些记忆,越积越深,也成了她抹不掉的年轮。 邵一点的思绪乱七八糟,跑得有些远了。 她之所以会想起这一段回忆,还是怕黑灯瞎火的电影院里,加上是恐怖片,到时顾维琪肯定要和祁天坐一起的,然后和周明岑朝她身上靠一样,趁机朝祁天怀里肩上一靠,温香软玉在怀,铁石心肠怕也要化成水吧。 邵一点肯定不能帮顾维琪创造机会,正寻思着是不是要朝地上一倒,装作中暑,搅了这个局,可这条路树荫茂盛,还偏偏刮起了凉爽的小风。 邵一点叹气,这计划是实施不了了。 正想着新的“搅局计划”时,只见祁天拿出手机,随意瞄了一眼。 下午三点二十二分。 不算晚,看一场电影绰绰有余了。 祁天却说:“时间不早了,今天散了吧,等下我还有事。” “好!”邵一点差点没蹦起来,第一个响应。 “那行吧。”顾维琪失落地说,虽然还想和祁天多待一会儿,她还是知道无理取闹和撒娇的分寸的。 她问赵梦:“我想去市中心买耳钉,你去吗?” 赵梦:“去。” 周明岑面部表情抽搐,这次,他连言都没来得及发,又输给祁天了。 怨气无处发泄,他瞪像邵一点。 邵一点脸上带着窃喜,眼珠转了转,避开了他的视线 周明岑磨了磨牙,觉得越来越搞不懂邵一点了。 看得出她很喜欢祁天,想要接近他,不然以她抠门的程度肯定不会来参加今天的溜冰活动了,但有时候他又觉得邵一点又不是特别喜欢祁天,不然为什么总是想拉开距离? 当然女生的心思他搞不懂,他却知道怎么当一个绅士。 他忙叫了辆出租,那样子生怕祁天抢了先,末了,还甩给祁天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祁天根本没搭理他,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又玩起了手游。 没两分钟,车到了。顾维琪和赵梦先上车,走时还恋恋不舍地看向祁天,可祁天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 “走吧,我们也坐公交回学校。” 直到出租车消失没影了,周明岑对邵一点说,来的时候两人就是坐的公交,以邵一点的倔脾气,回去也不可能变。 “你打车回去吧。”在没有空调电扇的户外没站一会儿,周明岑身上就又冒出了汗,邵一点说:“我自己坐车回去。” “别废话,虽然有福你不愿一起同享,但是有苦我们可以同当嘛。” 周明岑哥俩好地将手搭在了邵一点肩上,他家的路线正好要经过江城二中,准备将邵一点送到学校后,再打车回家。 邵一点很感动,但碍于祁天在场,还是拍开了周明岑的手臂。周明岑又夸张地嗷嗷直叫,“邵一点,你他妈不爱我了。” 邵一点差点没被口水呛死,反驳:“谁爱你了。” “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以前还说我是你的小甜甜的。”周明岑掐着嗓子,邵一点恶心坏了,背着祁天偷偷翻了个白眼。 周明岑是故意的,眼尾还瞄着祁天。 虽然他不喜欢这装b的猴儿,但谁让邵一点眼瞎了喜欢呢,他想要看看祁天的反应。 可是祁天压根没反应,还在玩着手机,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邵一点走了!”周明岑火大,装不下去了。 “好。”邵一点应了一声,又冲祁天方向,“祁、祁天,我、我们也走了。” 祁天终于抬起了头,“小结巴,你等下有事吗?” 23.第23章.有病 http://.biquxs.info/ 出租车里放着周华健的《朋友》,正唱到“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中年秃头司机听得正high的跟着小声哼哼。 周明岑听着很烦。 “师傅,可以换首歌吗?” “怎么了,你们年轻人不兴听老歌了?你要知道老歌才是经典啊。”司机非常自我,非但没有换歌,还教育起了周明岑。 这出租车司机,应该是唐僧的传人,说了一路,下车时,周明岑头也要秃了。 司机还笑眯眯朝他继续说:“小伙子,我觉得你有点孤僻啊,不要因为胖就自卑,要多交朋友。”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尾,周明岑特想脱了鞋,扔过去。 “去他妈的朋友,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朋友。” 就在刚刚,因为祁天一句话,邵一点就扔下他,跟着人跑了! 朋友都是狗屁! 他才是最可怜的一个! //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祁天从橱窗柜上拿起一个模型飞机。 邵一点抠着柜台边缘的胶皮,愣愣看着玻璃柜里的并列的一排,各式各样的飞机,没有反应。 刚刚祁天说要选一个飞机模型赔给人,他不会选,让她一起来看看,说女孩子的品味更靠谱。 “品味”两字,邵一点觉得勉强苟活着的自己,并没有。倒是顾维琪是全校出了名的有品味,每次她的穿的用的都能暗地里在女生群里掀起风潮。 为什么找她,不找顾维琪? 到现在邵一点还是一头雾水。 “小结巴。” 祁天放下飞机,眉心拢在一起,看着橱窗镜子里映着的神游在外的邵一点的脸。 “啊,什么?”邵一点忙松开了手,发现胶皮被自己抠掉了一块,又小心翼翼地粘了回去,才望向祁天,“你、你叫我?” 祁天:“……” 祁天清了清嗓子,“你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祁天指着刚刚那款飞机,“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挺,挺好的。” “那就这个吧。”祁天拿起飞机就朝收银台走,“你觉得好,那邵茁阳也应该觉得不错。” “这是给邵茁阳的?” “嗯,我上次弄坏了你给他做的模型飞机。”祁天用余光瞄向邵一点震惊的脸,“所以,我叫你来,毕竟他那么喜欢你做的那个,你选出来的,他应该也不会太挑剔。” 祁天走到收银台前,收银员正要扫码结账,邵一点走上来,抢似的拿过了模型,收银员一脸懵。 邵一点陪着笑说:“对不起,模型我们不要了。” 说完,拉着祁天的衣袖,逃难似的朝店外走。 祁天没说什么,走出店后,邵一点松开了手,才问:“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邵一点:“太、太贵了,好、好几百呢,不值。” 说完,又觉得擅作主张不妥,又补充,“那飞机,成、成本才20多,我、我可以再、再做一个,给那小屁孩,贵的,不值!”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祁天笑了,“小结巴,好像所有东西在你这里都明码实价,我就想知道了,在你心里,什么东西你能心甘情愿说声值得。” 你! 这一个字,在喉间辗转,可这个字,给邵一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敢说的。 // 那天,邵一点带祁天做公交车去常去哪家手工店买了材料,再回到学校时,天都快黑了。 摔坏的保温桶,她还给了祁天,本又想说赔的,还没开口,祁天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瞅着她提着的一大口袋手工材料。 “你是不是想说赔我钱?我们的账正好算算。”祁天说:“这堆材料也才30多,店里的飞机300多,你帮我省了一大笔钱,那我应该要倒补你钱,而且你做模型,要花时间精力,我还要额外给你一笔劳务费。” 祁天唇畔有笑,“你不愿意占人便宜,正好,我也是,算来算去,和你欠我的医药费也差不多了,就抵消了,从今后你就是自由人了。” 那时,天边的云霞烧得很盛,暑气被晚风吹散了,锈迹斑斑的墨绿色公交站牌后的围墙上,冒出大簇大簇的栀子,雪白地缀在翠绿间,幽幽地吐露着馥郁的清香。 夕光照在两人身上,安静,和谐。 邵一点哑口无言,好久后,她轻声说:“……好。” 她知道,这是祁天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捍卫她顽固不化的尊严。 这份默不作声的好意,她无法拒绝,只得小心翼翼地接着。 也庆幸,这一世,能重新认识祁天,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他身边。 // 周末晚上,住校的人都来了,冷清的走廊里闹喳喳的。 楼道里的人,看到她都诡异地交头接耳,视线还一直瞄着她看。 邵一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又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后背,并没有发现小纸条,盯了那些人一眼后,走进了405。 “我们邵一点公主回来了?”赵梦和莫岚坐在桌子边磕瓜子,见到邵一点,赵梦阴阳怪气地说。 邵一点没理她,自顾自走到自己床边,将塑料袋放到了桌上。正准备开始做模型飞机的骨架。 莫岚悠悠地冒出了一句:“不要脸!” 邵一点本来还忍着,哪知莫岚还变本加厉,“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长什么样,你以为祁天会喜欢你?什么祁天不喜欢漂亮的女生,这是你编的吧,真的是丑人多作怪。” 邵一点猛地抬起头,瞟了莫岚一眼后,视线恶狠狠地瞥向了赵梦。 赵梦被那眼神吓了一跳,“怎么,做了事还不准别人说啊。” 忍气吞声太久了,邵一点不准备忍了,软弱了只能被人欺负。但要怎么做,她还真的没什么经验。 那一瞬,脑中突然闪出了在警察局里,祁天威胁邵军的事。 “啪”。 她重重将手工剪刀拍在桌上,气势如虹地瞪着赵梦。 赵梦:“你、你干嘛?你还想吓唬谁啊?” 很好。赵梦的反应,让邵一点很快意。 她扯出一个蹩脚的狠笑,“别惹我!我精神有问题,惹急了,做出点什么事来,我可不保证。” 祁天是真狠,而她不过是虚张声势。 不过这足以吓到赵梦了。那晚上,年琮琮没来宿舍。赵梦和莫岚两人一直指桑骂槐,但再也不敢直接挑衅邵一点了。 邵一点将两人视为空气,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做了一晚上的模型,好久没做了,手艺并没有生疏,晚上熄灯睡觉时,模型的大致轮廓已经初见雏形。 那晚,邵一点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上一世的毕业季,她趴在阳台上,看着祁天拿着志愿表,走在空寂寥落的校道上,她叫了他的名字,祁天回头看向了她,然后朝她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第二天中午,邵一点一直在琢磨这个梦。 上一世的她,确实在填志愿那天,偷偷趴在阳台上看着祁天远去的背影,但她根本没有勇气喊他,即便是喊了,和他不熟的祁天也不会回头看她,更不会挥手,也不会对她说话。 到如今为此,她和祁天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但是梦里那句“再见”总让她有些不安,仿佛是某种预示似的。 电视剧里的好像都是这么演的,但凡说了“再见”的人,就再也不见了。 人都是贪心的,从前只是想帮祁天远离顾维琪,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但如今,好像她还生出来点别的不应该的念头。 “妈呀,邵一点你清醒一下吧。” “清醒什么?”周明岑蹦了过来,盯着趴在桌上自言自语的邵一点。 邵一点不想理他:“你走开,我想静静。” “你可能是静不了了,老王那个魔鬼让你去办公室找他,你保重啊。” 邵一点猛地惊醒:“他找我干嘛?” 周明岑也忧心:“我怎么知道,看他那拉得比鞋拔子还长的脸,我觉得恐怕不妙。” // “报告!” 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老王,看到门口的邵一点,“进来。” 办公室里很静,此时只有老王一个人。 邵一点蹭进去,规规矩矩站在办公桌前,老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邵一点,你坐下。” 扯线木偶似的,邵一点端正坐在了老王对面。 “邵一点,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听话的学生。”邵一点没作声,等着老王的先扬后抑。 果不其然,老王殚精竭虑地将邵一点身上不多的优点夸了一遍后,终于转入了正题。 “今天二班和五班的班主任和我反映,说他们班上有两个学生和你同一寝室,说你威胁她们了,所以找你来,想听听你怎么说的。” 老王看着低眉顺目的邵一点,也是不太相信的。 说胆小话少的邵一点会威胁人,这无异于天下红雨,六月飘雪,根本不可能,但是他还是要走走程序,以便给其他两个班的老师交代。 “……” “邵一点,你说话啊。”邵一点久久不开腔,老王越发觉得她有难言之隐,“你放心,如果她们冤枉你,我也不会任由这种风气传播的。” “是真的,”邵一点抬起了头,眼尾下耷,“不过也不算是威胁,我只是告诉他们我妈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这个病可能遗传,我也许也有,让她们不要招惹我刺激我而已。” 这话说得很妙,避重就轻,既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也道出了是对方先惹事的。 如果她直接说,赵梦和莫岚撒谎,她们两张嘴,她一张,终究还是占了下风。 老王目瞪口呆,拿起保温杯正要喝,突然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那你这个……病,会有暴力倾向吗?” “不会的,王老师,遗传没遗传还说不定呢,而且我妈一般不受特别大的刺激,和正常人也一样,你不用担心。”邵一点放软了声音,“当时她们说了写不好听的话,我一时情急就把这事说了一下,就想吓唬吓唬她们。” 老王叹了口气。 他看似是个糟老爷们,但是心特别软,又爱管闲事,邵一点这么一说,他就信了,邵一点那种软软的性子,以前就容易被人欺负,如今住校了,和人朝夕相处,加上这么一个由头作为保护伞也挺好的。 “老师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这事的。”随口又补了一句:“你可能有病的这事,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谢谢王老师。” 办公室门敲响了两声。 邵一点和老王同时看向门口。 祁天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着邵一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轰的一声,邵一点脑子里像有什么炸开了。 祁天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消遣他? 24.第24章.馒头 http://.biquxs.info/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 许一燕抱着上周的考试试卷走进教室,说是四班和二班交叉阅卷。 听到这话,邵一点心里咯噔跳了一跳。 课代表将试卷分发到每一个学生手里。 不知是什么孽缘,邵一点竟然拿到了顾维琪的卷子。 旁边的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声,她回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女生兴奋地拿着试卷对她同桌说:“妈呀,我拿到的是祁天的卷子。” 那惊喜的表情,像是中了彩票。周围的女生都纷纷伸长脖子去看,那羡慕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同那个名字合影似的。 “疯了,又不是被皇帝翻了牌子,兴奋个什么鬼。”邵一点的同桌是个长相普通的小眼镜,他小声地吐槽,表情有些不忿。 那些咋咋呼呼去捞那张试卷的女生里,就有他喜欢的女生。 祁天在江城二中的男生缘不太好,不仅是因为帅就是原罪,更重要的是他那股谁都不太爱搭理的冷漠劲儿。 想到冷漠,邵一点又想起了中午在办公室发生的事。 老王点头示意后,祁天走进办公室在许一燕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叠教案就准备出去时,邵一点没忍住叫了他的名字。 他身体微顿,回头扫过邵一点,又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那漠视的态度,太明显了,邵一点想忽略都不成。 邵一点走神走得厉害。 许一燕已经开始一边公布每题的答案,一边讲解每题的重难点和容易混淆的语法用法。 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邵一点的杵着笔,定定望着试卷的模样,一看就没在听。 她拿着走下讲台,讲解着题目的语法,走到邵一点身边,余光看见试卷上她一题都没有批,手轻轻扣了扣桌面。 那动作就像是一个她平时的随性小动作,没人看出端倪,但邵一点蓦地惊醒。 许一燕已经讲了不少题了,但她竟然一题都没评阅。 更不知道已经讲到哪一题了。 拿着笔,忽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所以呢,第19道选择题应该选”许一燕说道,邵一点匆匆在顾维琪上的a上,打了一个x,在一旁写上了b。 班里有急性子,嚷道:“徐老师这题你刚刚已经说了,我们知道选b了,你是不是和老王一样记忆力衰退了,快讲下一题吧。” 他们怕这么磨磨蹭蹭的讲,待会儿又不能准时下课了。 许一燕笑,“这题我看顾维琪都做错了,选成了a,我还是再讲解一遍吧。” 她走回讲台,依次写下两个答案,aroundthrough。 点着黑板,“本题是考察动词短语辨析,wouldyoupleaselookthroughthepaperformetoseeifthereareanyobviousmistakes?请你帮我浏览一下试卷看看有没有明显的错误可以吗?在这里所以应该选b浏览,而不是a环顾。” 后面的题,许一燕加快了速度,讲完一张卷子后,还没有下课,她就让学生各自算分。 邵一点焦头烂额,踌躇着想借小眼镜的试卷看看前十八题的答案时,许一燕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出了选择前二十题的答案。 “大家再对对答案,最开始我看你们都心不在焉的,别给别人批错了。” 说完,她对邵一点微微笑了笑。 邵一点愣了一下,随即又眼眶发涩地低下头,忙对了顾维琪前面的答案。 “许老师,祁天的英语竟然一道题没错。”批阅祁天试卷的女生,高声惊叹。 祁天那拽拽的模样,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学渣,没想到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霸,这让许多人都大跌眼镜。 许一燕有些自豪,“祁天同学转来江城前,在a城的一所重点中学里,成绩就是很拔尖的。” 她又点了班上几个刺儿头,“大家要努力了,比你们长得好看的男生,成绩还比你们好,你们难道就不羞愧吗?这样下去是没有女生会喜欢你们的。” 刺儿头们都不屑,但邵一点却真真实实感觉到羞愧了。 这次交换阅卷,除了作文25分留给许一燕自己批阅打分,其他的听力选择填空题都出了成绩,祁天125分,顾维琪也考了108分。 恐怕自己试卷上,必定又是满目山河一片红了吧。 她连那么讨厌的顾维琪都比不上。 邵一点非常唾弃自己。 如果祁天看到了自己的试卷……会怎么看她? 应该不会那么巧的,邵一点深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 下课铃响后,邵一点鼓起勇气跟在许一燕身后去了办公室。 “许老师,谢谢。” 许一燕收拾好教案,正背着包要回家,闻言,笑着坐下了,“邵一点,如果你真的感谢我,就好好学习吧。不要放弃自己。” 她又抽出一张卷子,摊开,“这样吧,我再把前二十题给你讲讲?” 邵一点重重点头。 讲完试卷,天边晚霞一半已经隐入黑夜里。 食堂已经关门了。 邵一点到二中外一公里多远的包子铺买馒头。 包子铺的位置有些偏,在一条旧巷子里,旁边是一片拆了的废墟残垣。 上一世,她经常去这家,虽然远了一点,但比别家便宜实惠,日积月累,也能攒下点钱。 她要了两个老面馒头,给钱时,买包子的大婶看到她身上的校服,好心提醒道:“你是二中的学生吧,天不黑了早点回去吧,今晚这一片不太安全,刚刚一群技校的男生,就追着一个男生跑了进去。” 大婶意有所指地指向前面不远处一壁断裂的围墙,视线朝那边张望,语气是见怪不怪的淡然。 这一段处于技校和二中之间,听说要修学区房,不知道为什么几年了,都迟迟没有动工。倒是成了技校学生打架斗殴的好场地。 邵一点点头道谢,一边啃着馒头朝学校放向走,一边脑中回想这今天许一燕见的知识点,慢慢消化。 这个巷子不算宽,灯影也模模糊糊的,有点□□十年代的陈旧感。 但这巷子和鹿青巷又是不同的,这里虽颓败,却比鹿青巷鲜活,人来人往,灯红酒绿,巷子口还有一家网吧,不时有学生穿梭其中,笑声,骂声,拳头砸着键盘按键的声音,不时传来。 不像鹿青巷沉寂得像是埋入时光里的废墟,沉寂得令人发慌。 透过贴满各种旧游戏海报的落地窗,看到那些沉迷在游戏里的男孩子们,邵一点脑中就浮现了祁天的模样。 她停下,望着里面,长长叹气。 好不容易和祁天缓和了关系,好像又被她搞砸了。 这时,网吧的玻璃门,从里推开了。 几个看起来就吊儿郎当的男生走了出来,个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红橙黄绿,再凑个三色,就是名副其实的雨后彩虹。 这几个男生的嘴,却不如彩虹赏心悦目,骂骂咧咧的,脏话不要钱的一茬一茬往外冒。 “靠,真的是那啥啥啥,得来全不费工夫,才一天,老子还没来得及找那小子麻烦,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他妈踏破铁鞋,让你多读点书你不听,我们青龙帮的文化水平都被你拉低了。” 听到青龙帮,邵一点视线猛地聚焦到其中那个黄毛身上。 灯光不太亮,但是足够邵一点看清黄毛那张痞气欠打的脸。 真的是冤家路窄,邵一点手心出了汗,默默朝路灯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退去。 墙角放了一盆废弃的塑料花盆。 她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崴了脚,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馒头也滚在地上,沾了灰土。 黄毛应声望来,邵一点忙低下头,去捡地上的馒头。 “这年头,还有捡地上馒头的人,真是稀奇。”黄毛显然没有认出邵一点,评论了一声,带着三个人朝一旁的工地走去。 邵一点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崴着的脚踝,摇摇晃晃站起来,看看手中脏了的馒头,看样子是不能吃了,有些心痛,准备扔去垃圾桶。 她忘了一眼彩虹团远去的方向,正准备回学校时,突然听到其中的红毛,用手肘杵了杵黄毛的肋骨,问,“昨天我看二中的校园网里说收拾你那个男生,是从a城转来的,听说拽得不得了啊。” “收拾你妹,那是老子没有防备,现在我们的人围着他了,等下我肯定要好好收拾他!” …… 邵一点手中的馒头,又滚到了地上。 轱辘轱辘一路滚到了一旁雨后淤积的坑洼里,彻底染成了黑色。 25.第25章.遇鬼 http://.biquxs.info/ 祁天觉得今天真是遇了鬼了。 放学后,骑车才回到鹿青巷巷口,就见到一辆黑色悍马稳稳当当堵在了巷子口上,那来自a市的车牌号,祁天一眼就认出来了。 a市简称后那一溜的数字05024,特别扎眼。 祁天知道祁轶国来了。 但他一点都不想见他,给刘洵发了一条短信,就掉转车头走了。 窝着一肚子火,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在路边看到了一家网吧,祁天锁了车进去。 当年新出了一款热血格斗网游,很火爆。 在a市时,祁天和身边的几个朋友都爱玩,几个人一起打怪升级的感觉很爽,但离开a失后,烦心事太多,他已经很久没玩过了。 上线的时候,死党白然也在,见他上线,立刻发送了组队邀请。 紧接着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闪着的“白狗”两个字,祁天接了起来。 白然:“天哥,我真的想死你了。” 祁天:“滚犊子,别贫。” 白然:“祁天,我怎么觉得你心情不好。” 祁天不想理他了,直接挂了电话,在游戏对话框里发了消息:玩游戏。 白然也没问什么,换上装备,和祁天一起进游戏了。 祁天将游戏里的小怪都当成了泻火的对象,打得十分生猛,操作走位也特别风骚,网吧其他的玩家,见了,都朝他身边凑。 惊叹叫好声不断,祁天很烦,却没说什么。 打完一局,有人拍他肩膀。 祁天回头,一个叼着烟留着飞机头的男生,笑着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兄弟,打得真牛,要加入我们帮会吗?” “不了,我有帮会。” “退了。” “……” “哎,兄弟,我们帮会很厉害的,一般人想进都进不了的。”飞机头还在锲而不舍地劝说祁天,“你这水平进帮,我给我们帮主说说给你一个副帮主当当。” “我说了!我不进!别烦我!” 祁天本来就一肚子火,被这人烦着突然就忍不住了,口气十分强硬。 他特烦这种自以为是的傻逼,没再看飞机头,又进了游戏。 飞机头眯着眼,盯着祁天,又比了个大拇指:“兄弟,你牛!” 这次带着羞恼。 飞机头技术不太好,连打几局,每局不超过十分钟,就被人干死了。他气得狠狠锤了键盘一下,又回头盯着祁天的后脑勺,骂了一句:“拽个屁啊!” 他旁边坐了一个男生,穿着二中的校服,在看二中的校园网。 飞机头收回目光的时候,瞥过屏幕,见到一张照片,看角度像是偷拍的。 单眼皮,冷漠脸,浑身散着一股拽拽的劲儿。 这不是打游戏那小子吗? “他是谁?”飞机头问,烟喷到男生白净脸皮上。 男生咳了两声,怯怯地说:“祁天,二中的。” 飞机头觉得这名字有点熟,琢磨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操,这不是打大虎的人吗?” 大虎就是那黄毛。 青龙帮的人虽然都挺中二脑缺的,但是人心齐啊,兄弟被打了,这个仇不能不报,如今碰上了,正好了。 迅速在群里发了消息,号召了网吧里的帮众们,飞机头动了动脖子,捏着骨节,誓要好好收拾祁天一顿。 回头一看,祁天刚刚坐的座位已经没人了。 // 白然那头被他妈揪走了,祁天一个人玩着也没劲,结账出了网吧,在隔壁的小超市买了包烟出来,想着今晚去哪里住时,就迎面碰到了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的飞机头。 飞机头看到他,迷惘的脸上,瞬间凶相毕露,“你就是祁天?” 祁天歪头盯了他两秒,冷漠应了,“是我。” 他看出来了,这飞机头想找茬。 “快过来,人在这里!” 飞机头朝巷口喊了一嗓子,呼啦啦就围过来一群流里流气的男生。 小鬼比阎王难缠。 天色发昏,路边行人看到这群小流氓都绕道而行。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龙帮的张风,你昨天打了我兄弟。”飞机头说:“我们青龙帮也讲个规矩,你打了我们的人,我们必须讨回来,你跪下叫声张爷爷,我可能……我操,你找死啊。” 飞机头说得真起劲,祁天双手插在裤兜里,长腿一伸,就将飞机头踹到了地上。 “让开!” 他冷冷的说。 其他几人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朝祁天冲了上去。 祁天抓住最前面一个人的胳膊,一转一拧,脚上再一踹,对方就哀嚎着捂住肚子半天直不起腰。 飞机头骂了句脏话,掏出把刀从地上蹦起来。 “老子要废了你。” 乍亮路灯下,锋刃流过一缕银光。 祁天皱眉。 粗粗看去对方约莫有七八个人,现在还掏出了刀,他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一下对付这么多人。 禁锢太久了,他其实很想狠狠打一架的,但又不想将事情搞大。 他环视一周,望向不远处那片工地,思绪飞快地转。 这时技校的人围了上来,同时祁天眼疾手快,避过对方挥来的拳头,又一脚踹向一个小个子的下盘,小个子栽倒在地。 包围圈出现了一个裂口,祁天趁机朝工地方向跑去。 风声呼呼地绕过耳畔,小流氓们紧跟而至。 脚步声,叫骂声,和风一起灌进耳里。 那一刻,祁天觉得自己的血沸腾着,燃烧着,有什么东西就要抑制不住了。 // 远处高楼,透出的辉煌灯火。 照亮了黑漆漆的工地。 乱石嶙峋的地面,随处都是废弃的石料,钢筋,随地取材都可用,更深处有处荒废的工棚。 祁天看准了,加速朝着工棚的方向跑去。 祁天的死党白然是个军二代,他爸对他特别严还特别狠,从小就要求白然学各种军体拳不算,还把他扔到那些军官里对练。 说白了,就是单方面挨揍。 祁天从小就和白然厮混在一起,自然也学了不少本事,当然也挨了不少揍。 一身打架的本领,都是在对练被摔打中练出来的。 货真价实,不是花架子。 跑到工棚前,祁天就地捡起一根一米长手臂粗的梁木,握在手里,颠了颠重量,嘴角缓缓扯出一丝笑。 几秒后,小流氓才赶到,一个二个喘得像狗。 飞机头撑着腿,指着祁天,“看……看你还朝哪里跑。” “我不跑。”祁天说。 下一秒,飞机头又倒在了地上,捂着脚,嗷嗷叫。 刀脱手,落在了乱石缝里。 背靠着工棚,祁天出手快狠准,很快就将七八个人都撩翻在地。 刚刚打斗时,衣服被撕烂了,钱包手机都落在了地上。 祁天冷冷扫过那群躺在地上哼哼的小流氓,拂了拂衣服上的灰土,弯腰去捡。 一道劲风朝后闹袭来,祁天敏锐地意识到了危险,快速闪躲,就地一滚躲开了,但后肩上还是重重地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刮伤了,肩胛处到后背,火辣辣的痛。。 “小子,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挨一下就趴下了。” 黄毛咧着嘴,朝祁天笑。 祁天翻身坐起,整个胳膊都麻了,他想去捡那根棍子,被红毛一脚踢开了。 旋即,彩虹团其他两个人,迅速上前按住了祁天。 “你妈逼,现在才来。”飞机头呲着牙:“好好收拾这小子。” 黄毛:“闭嘴吧你,老子看到群消息赶去网吧,打听到消息又跑来这里,够快了!” 彩虹团刚刚看到混战,就悄悄缩边,朝祁天摸了过去,趁这祁天不注意偷袭了他。 黄毛手中拿着一根带着锯齿的铁棍,指着祁天,“小子,逞强逞够了,该老子了,今天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着,脚踩上了祁天的白衬衣。 // 邵一点一瘸一拐跑进工地时,彩虹团早就跑得不见影了。 工地很大,高高耸起的乱石堆影响视线,她转悠了一会儿,听到了隐约的人声,忙朝着那方向摸去。 绕过一堆石碓,她终于找到了人。 远处朦胧的灯光,照着乌泱泱的人群。 小流氓们歪七扭八的站着,祁天背靠在一间废旧的工棚上,头低垂着,一只手臂耷拉在面前,看起来很狼狈。 黄毛的声音飘过来。 “有种啊,受伤了还这么能打,你再动,信不信老子打爆你的头。”黄毛挥舞着手中的棍子。 邵一点呼吸都抽紧了。 “喂!”她颤抖着声音朝那边喊。 一群小流氓齐刷刷地回头,祁天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光线太暗了,邵一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就是知道祁天在看她。 心口一热,邵一点差点哭出声来。 黄毛认出了她,“卧槽,你这个丫头还敢出来,我要……” “你们快走,我十分钟前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要来了。”邵一点突然举起手中的东西,四平八稳地喊,“我有手机,你们再打人,我现在就拨通电话,让警察听听。” 沉默了几秒,飞机头瞪着祁天:“算你走运。”然后咬着牙喊了一声,“走。” 一群人搀扶着走了。 黄毛经过邵一点时,用手戳了戳邵一点的肩膀,哼笑着说:“你给我等着。” 邵一点消无声息将手中的东西,朝身后藏了藏:“我等着的。” 那群人走远了,邵一点迈着发软的脚朝祁天走去。 深一脚浅一脚,踩着不平的地面,在距离祁天不足一米的地方时,没踩实,扑跪在了祁天面前。 握着的“手机”,飞落在了祁天脚下。 祁天:“……” 刚刚听邵一点的话,他就诧异,邵一点哪里来的手机,此时看到脚下的东西,本来紧绷的嘴角,没忍住微微上扬。 “小结巴,你骗人的时候还挺稳的啊。” 那东西是一截黑乎乎的,像是被火烧灼过的木头墩子。 闻言,邵一点窘得将头埋在地上,半天抬不起来。 祁天又说:“你帮了我一次,就不必行这么大的礼了,快起来吧。” “你别、别说了。”邵一点埋着头,声音闷闷地传来。 祁天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打了一架,身上还火烧火燎的痛,听到邵一点结结巴巴的声音,祁天没来由的心情变得特别好。 “我不说了,你快起来吧。” 邵一点稍微动了动,撑着想爬起来,脚踝处一阵痛,又单膝跪了下去。 祁天:“……” 祁天看出来了,走到邵一点面前,双手抱着她腋下,抱孩子一样将她提了起来。 等邵一点站稳了,他转身,背朝她蹲下,“我背你吧。” 26.第26章.微光 http://.biquxs.info/ 祁天背后的衬衣被刮破了,能看见一道长长的红痕,所幸只是擦破了皮肉,不深。 “不、不了。”邵一点惊慌地摆手,“你背上,有伤。” “那点伤没事。”祁天是真不在乎,以前白然一群人惹是生非,他出面帮忙,受的伤比这严重得多。 “我、我能走。” 邵一点环顾四周,捡起刚才祁天扔掉的那根木棍子。 一米多长的木棍,撑着走,其实挺难的,但为了不让祁天背,邵一点就扭着身子硬朝前走了几步。 祁天看着她歪得就快倒下去的样子,哭笑不得,快走两步拦住了邵一点。 “小结巴,难道我还是比不过一根棍子?” “不、不是。” “那就别磨蹭了,那些人说不定等下就发现被你骗了,找了回来,到时候我们两个伤残患者,不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祁天顿了顿,又说:“既然你担心我的伤,要不公主抱?你自己选?” 邵一点吓了一跳,从脸烧到了耳根。 祁天微微垂着头望着她,眼眸又深又沉,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痕迹。 “背,背吧。” 祁天笑了,伸出长手揉了揉邵一点的头发,“你这个人啊真是……” 真是怎么样? 是倔,是蠢,还是其他什么。 邵一点都无从得知了。 她趴在祁天背上,极力扬起身体不压到他的伤。 祁天走得很稳,背着她一步步穿过一片荒芜,周围静得很,邵一点能听到祁天均匀的呼吸声。 如此亲密接触,本该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可那一刻,邵一点却觉得特别安静。 她伸手悄悄碰了碰祁天短短的头发。 一根根立着,看起来像刺一样坚硬,摸下去才发现软得不可思议。 这和祁天惊人的相似。 看起来冷硬,只能触摸过,才知道他的心是柔软的。 “小结巴”祁天突然喊她。 “什、什么?”邵一点做贼心虚忙收回了手。 “你傻不傻啊,崴了脚,还往上凑,如果你没有骗过他们怎么办?和我一起挨揍啊?” “你,不会,让我,挨揍的。” “谁知道呢?” “你、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邵一点说得笃定。 祁天看似冷漠,其实心比谁都软。 祁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小结巴,这可是我第二次背你了,你好像比上次轻一点了。”说着,祁天还颠了颠背后的邵一点。 “不是,第二次。” 邵一点小声说。 “什么?”祁天没太听清。 这不是祁天第二次背邵一点。 应该是第三次。 第二次是,中暑晕倒,祁天将她背回了家,她裙子退掉的颜色,烙印一样印在了他的衣服上。 今天是第三次。 至于第一次,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 那是高二的秋季运动会,祁天转来江城二中也不过三个月。 在那之前,邵一点对祁天唯一的印象就是,住在鹿青巷十号的邻居,在江城二中受到无数女生追捧的冷漠少年。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交集了,甚至连他名字都不是很清楚。 那天,篮球场边围满了欢呼喝彩的人群。 她一向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但是拗不过周明岑,也只得站在球场角落来充当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啦啦队员。 中场休息前,二班进了一个球,邵一点根本没看清时谁进的,就听到耳边响起了一片叫喊声音,她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水,朝周明岑的方向走去。 二班的队员下场,女生们疯了一样挤上去。 邵一点被左冲右撞,摔倒了在地上。 眼前是一双双跑过的脚,邵一点抬起手抱住了脑袋。 那天入秋的天气反常的热,盛烈日光烤灼这塑胶跑道,蒸出一股股难闻的臭味。周围人的声音,嗡嗡嗡响在耳畔,但她一句都没有听清。 她本就营养不良,又长期不吃早饭,一瞬脑袋空了一片,站都站不起来,除了难受,眩晕,剩下的知觉像是都从她身体里剥离了。 朦胧里,她好像听到有人在摇晃她的肩,在叫她名字。 等她回过神时,面前出现了一张男生沾满汗水的面孔。 “你没事吧。”男生问她。 那时,她还是懵的。 恍恍惚惚地想站起来,但才撑着滚烫的地面半蹲起,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你没事吧,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男生又开口了。 他蹲在地上担忧地望着邵一点,白色大棉t,前襟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敞开的领口,能看到属于男生深陷凹陷凸起的锁骨。 额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来,像慢动作似的,砸在滚烫的地面上,泅出小小的水痕,很快又蒸发不见。 邵一点就盯着那滴汗水,慢慢缓过神来,摆了摆手。 男生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就伸出汗湿的手,抓住了邵一点的胳膊,将她背了起来,朝着医务室走去。 身后有人在喊,“祁天,你去哪里?球赛还没完。” “不打了,你们找人替我。” 然后,他微微又回头问她,“你真的没事吗?” 邵一点没有回答,那时,她看着祁天汗湿的脖颈,满脑子都在想,原来他叫祁天啊。 那天祁天问了三遍邵一点,没事吗? 邵一点一句话都没说。脑子里还在拼命回响,最初懵懂中,他是不是真的叫了她的名字,还是她的幻觉。 但那句话却像一枚种子一样,埋进了心里,那天,那年,那个少年,都成了她再也忘不掉的念念不忘。 后来,周明岑时常骂她,说祁天真是给她下了迷药了,那么一点小恩小惠,她就铭记了那么多年。 可就是那点所谓的“小恩小惠”,就像大雨里撑开的一把伞,伸向溺水人的那只手,黑夜里点亮前路的一盏灯。 然后,那盏灯在她贫瘠的人生里,亮了好多个春夏,成了可以期盼的光。 // “小结巴,你刚刚在嘀咕什么?” “没、没什么啊。”这些前尘,邵一点当然不会告诉祁天。 祁天没再追问,沉默着,继续朝前走。 邵一点以为自己的敷衍,让祁天生气了,有些着急,越急她就越不知道说什么。 一分钟后,也或许是更短的时间。 眼前光亮了,声音也喧嚣了,祁天背着邵一点走出了那片荒寂的工地。 邵一点微微眯眼,有些不适应。 “谢了。”祁天定定站在灯光分割出的模糊交界处,轻声地说。 这话祁天说得真心实意。 邵一点出现在工地上时,他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邵一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他听了她那番话,见了她无畏的态度,就再也没心思思考了。 胸口那片冰冷了好久的地方,好像慢慢被热意充盈。 祁天说话了,邵一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慢慢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都说,我们,绑、绑在,一起了,就,不要,说谢谢了,你、你帮我的,更多啊。” “那说好了,以后我们就绑在一起了。” 祁天笑了,胸腔轻轻震动着,听起来十分放松快乐。 “小结巴,你英语水平不怎样,说话也结巴,没想到有时候还挺伶牙俐齿的。”祁天评论今天邵一点的表现。 如果祁天不说这句话,邵一点也挺开心的。 “什、什么意思?” “你英语试卷是我批的。” 周四,许一燕将英语试卷发下来时,邵一点觉得自己都要晕厥了。 鲜红的61,连祁天不加作文分分数一半都不到。 “邵一点,有进步了,加油!”许一燕鼓励她。 确实这个分数,比以前的分数进步了不少,但是羞愧感还是止都止不住。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无法丈量的。 下午放学时,周明岑和班上几个男生约好去打篮球,拉邵一点去看,邵一点二话不说拒绝了。 “我要复习。” 周明岑按住她的书,“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学习要循序渐进,你这么拼命,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你看看你这两个大黑眼圈。” 自从看了祁天的成绩后,邵一点就有些魔怔了。 每天下课除了上厕所,都埋头啃书,晚上不仅要看书还要做作业,做完几乎都熄灯了,看着那堆做模型的材料,和一个粗糙的骨架,她特别心慌。 最近眼见着钱一天天变少,她打算周末去找点兼职做,毕竟钱才是生存之本。 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她恨不得一天能有七十二小时。 祁天从没有催她,她却特别想快点弄好。 毕竟这是她主动揽下的事,她不想拖得太久。 只能压缩睡眠时间了。 宿舍夜里十点半统一熄灯,她就抱着东西到走廊里做。 这些日子都凌晨一两点才睡觉。 尽管她已经将动静放得特别小了,还是引起了赵梦的不满,加上上次告状不成,还被老师教育了一顿要和同学相亲相爱之类的话,让赵梦对邵一点的成见更大。 在宿舍就指桑骂槐地骂了邵一点不知多少次。 只要不当面挑衅,邵一点也懒得和她们一般见识。 前两天,她在厕所无意间遇到了顾维琪,她看她的眼神,就特别奇怪。想必赵梦没少在顾维琪面前说她坏话。 但是邵一点也不在乎,毕竟她从未想过和顾维琪当朋友。 邵一点双手合十,“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如今只想学习。” 此时,教室空荡荡的,只剩周明岑和邵一点两人在。 前几天邵一点一瘸一拐的,说是不小心扭了,周明岑放过了她,如今好了,还这么忽视自己,周明岑觉得身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而且看她萎靡不振的状态,他是真的想拉她出去走走。 “邵一点,你今天不去也得去,这么坐着你不怕屁股长褥疮。” 周明岑上手拉邵一点胳膊,邵一点誓死不从,死死巴着书桌,“周胖子,你放手,你才得褥疮。” 拉扯中,桌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干什么呢?你们。” 邵一点听到声音,忙甩开了周明岑的手,下意识还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祁天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看着两人,晚霞在他背后的天空蔓延铺陈。 他像是站在一片燃着的火光里,光影相辉,让人移不开眼。 “你来干什么?”周明岑怒目而视。 祁天扬了扬手中的一本笔记本,表情慵懒,“我来给小结巴补课的。” 27.第27章.补习(捉虫) http://.biquxs.info/ 见到祁天,周明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的耻辱,他死都忘不了。 “邵一点有名字,什么小结巴,她不结巴。”周明岑老母鸡似的气呼呼的挡在了邵一点面前。 背后被戳了戳。 周明岑回头,邵一点:“明岑,你让一让。” “听到没有,邵一点不结巴!”周明岑非但没有让开,仰着大脑袋,声音抑扬顿挫的。 周明岑敦实的体型,和书桌、墙壁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邵一点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其中,他完全无视了邵一点的抗议,挑衅地盯着祁天。 邵一点想和祁天面对面眉来眼去,没门!除非从他尸体上踩过去。 邵一点看出了周明岑的意图。 十七八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邵一点越来越为他的未来担忧了。 邵一点叹了口气,只得自力更生,双手抬着桌沿,朝前面推出了一个可供人走出去的通道。 听到声音,周明岑回头,目瞪口呆看着邵一点从他身边走了出去,张着嘴,半晌回不过神来。 祁天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嘴角斜斜勾起一点弧度。 看着那点若有若无的笑,邵一点又胸闷气短了。 “祁、祁、祁天,补、补什么课啊?” 周明岑:“……” 周明岑要心梗了,这邵一点还是他好朋友吗,这一耳光打得真痛! 祁天走了进来,火上浇油补了一句,“我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邵一点是我好朋友,是你什么?” “她也是我朋友。” 邵一点听到这个词,心里有些欣喜,昨天听祁天说“我们绑在一起了”,还有些没找没落的不实感,现在悬着的小心脏,终于尘埃落定。 “你,你们!” 周明岑肥肥短短的手指指指祁天,又点点邵一点,最后为了尊严,挤出一句:“邵一点,你和我去看打球,还是和他一起补课,你自己选?” 沉默了两秒。 邵一点说:“明岑,你快去打球吧,我要学习。” 周明岑:“邵一点,你让我很失望。” 扔下这句话,周明岑就朝教室外走去,路过祁天时,还故意撞了撞他。 “你这个朋友,有点幼稚啊。”看着周明岑消失在门外,祁天收回视线,望着邵一点。 “是、是啊。”邵一点说:“他、他一直这样,不过,他对我,很好,我们,一起,长大的。” “小结巴,有时候感觉你像他的童养媳。” 祁天说这话时,微微侧过身体,平光镜反着光,遮住了眼睛。 “不,不是,就是,朋友。”邵一点着急的辩解。 祁天噗嗤一声笑了,“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他将邵一点的桌子搬回原位,坐在对面,翻开了带来的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的a4纸,“这是几道小测验,你先做一做,我要先知道你的英语水平,才知道从哪里开始帮你补习。” a4纸上写满了习题。 虽然只偷窥过祁天在黑板上写了一次名字,但那遒劲有力,铁画银钩的字体,邵一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祁天竟然为了她,自己手写了一张题集出来。 祁天看了一眼时间,“别愣着了,给你半个小时。” // 邵一点抓头挠耳写着一道道题目时,祁天就坐在一边看,眉头越拧越紧。 他知道邵一点英语不好,没想到比他想象中还要差得多,一看就是最基础的知识都没打好。 写完最后一题时,时间早就过了半小时。 邵一点期期艾艾地盯着祁天,说了句废话,“我、我英语不、不好。” “看出来了。” 祁天拿过a4纸,又夹进了笔记本里,“走吧,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吃饭吧。” “啊,那,那怎么办?”祁天说得这么直白,邵一点有些沮丧。 祁天长臂一伸,又摸了摸她在夕光里发黄的头发,“先吃饭,有祁老师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 离开学校后,祁天先去了书店一趟才回家。 回去的时候,天都擦黑了,一入巷子,就看到刘洵站在巷口张望。 见到他回来,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招呼他快点回去吃饭。 吃完饭后,祁天就一直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刘洵有些不安,敲了几次门,房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天怎么怪怪的?” 自从上次祁天受了伤一身狼狈的回来,刘洵就特别关注祁天的一举一动。 上次祁轶国来,祁天连面都没露,直接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写:我在外面住一晚。 看了这条信息,刘洵知道祁天肯定知道祁轶国来了。 他把短信给了祁轶国看,祁轶国面色有些难看,没坐多久,留下一堆东西,又连夜开车回a市了。之后,刘洵给祁天打了电话,他才回来。 那一身的血污,看得刘洵直皱眉,但问祁天,他却什么都不说。 这些天,他心一直悬着的。 以往祁天吃完饭,都要在院子里纳凉,直到睡觉前才会回屋,可自从祁轶国来过后的几天,每天他吃完饭就躲进房间不出来了。 担忧虽担忧,但刘洵觉得祁天也不小了,还是不要过多干预。 可今天也太诡异了,他喊了几次,屋里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这种担忧攀升到了顶峰。 刘洵坐不住了,和张思思对视了一眼,找出了尘封已久的备用钥匙,打开祁天的门。 祁天坐在书桌前,埋头写着什么,头上带着一副黑色镶白边的大耳机,耳机线连在一个黑色的平板上,旁边还堆着一叠小学生英文课本。 桌上的台灯,氤氲地散着光。 刘洵蓦地松了一口气。 耳里是一个冷漠机械的女声一遍遍读着英语。 祁天根本没发现房门被打开了,思索一会儿,又提笔写一会儿。 直到背上被轻轻拍了拍,他才发现刘洵走进来了。 “你们怎么进来了?”祁天摘下耳机问。 刘洵看清了祁天在笔记本上写的一串串英语,赔着笑,“刚刚敲门,你一直不应,我怕你因为你爸,想不开,所以进来看看。” 这几天,祁天和刘洵都默契的没提起过这个人。 搁在桌面上的手,痉挛似的蜷了蜷,很快,他捏起书桌上的笔,掩饰了过去。 “因为他想不开?”祁天冷冷地勾起唇,嗤笑,“不值。” 听祁天这么说,刘洵突然放心了,拉了一把椅子在祁天身边坐下,和祁天谈起了心, “小天,你这是写什么了?” 虽然知道自己瞎担心了,但是还是要适当了解一些青春期孩子的身心健康。 祁天:“英语。” 刘洵:“……” 短暂冷场后,刘洵锲而不舍,“那你又在听啥?” 刘洵没话找话的样子,祁天看出来了,刘洵心里有事想问他,他也猜到了他想问什么,看来今天不说清楚,他这个舅舅肯定放不下心。 他将耳机从平板上拔下来,机械的女声流泻而出。 “我真的在听英语,所以没有听到刚才你敲门的声音,我写的东西,是根据听的英语给小结巴出的听力选择题,你放心不是什么英文版遗书,你可以走了吧。” 刘洵愣了愣,“小结巴?邵一点?” 祁天点头。 “你不是和她关系又不好了吗?上次让你送汤,你还不情不愿,现在还帮她出题,你骗你舅舅好糊弄啊。” “谁说我们关系不好了,我们好得很。” 祁天真受不了他这个啰嗦的舅舅了,将他推了出去,随便将他手上的备用钥匙抢了过来。 终于清净了。 祁天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刘洵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前些日子,他也没想过有这么一天。 脑中浮现邵一点站在一片略高的废墟上,手里握着一块木头当手机骗人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 平板里的读英语的女声戛然而止。 祁天敛去笑意,轻轻叹气。 自己承认了的“小麻烦”,再麻烦也要担着啊。 他又下载了另外一段小学生版英语对话,开始写新的题目。 那堆小学生英语课本里还夹放着一个笔记本,那里面是这些天他整理的高一英语重点难点,原本是准备给邵一点的。 但是今天的小测验,让他意识到邵一点的小学生水平,暂时用不上。只得重新从最简单的语法开始帮邵一点补习,整理了。 // 隔天放学后,老王依然拖堂了。 祁天站在四班门口等邵一点,惹得教室里的人频频朝外张望。 等人走光后,祁天又走进了四班。 将一本小学生教程和一本新整理的重点放在邵一点面前,“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补习一个小时,有问题吗?” 邵一点连忙点头,手指绞着校服下摆,看起来特别局促不安,“没、没。” “你怎么了?” 祁天看出了邵一点的异样。 28.第28章.笨拙 http://.biquxs.info/ 蹲在校门口的垃圾桶边,手上夹着一根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街对面的小超市。 祁天已经在这里蹲了都快十分钟了。 超市里不断有二中住校的学生进进出出。 不时有人看过来。 他拧着眉,有些踌躇。 这么多人,他还真不好意思进去。 狠狠吸了一口烟,心里烦躁得不行。 超市里有一个人走了出来,祁天对那人有些眼熟,好像是邵一点的同宿舍的同学,前两天他还看到邵一点和她一起回宿舍。 应该关系还不错。 和邵一点关系不错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嘴碎。 祁天站起来,将烟屁股扔进了垃圾桶后,快步朝那火柴棍似的人影大步走了过去。 年琮琮刚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从超市出来,刚要过马路,一个人迎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同学,可以帮个忙吗?” 抬起头,年琮琮错愕地看着挡在面前的祁天,“什么事?” 祁天心虚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小声说:“你可以帮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吗?” “可以。”年琮琮说:“你要买什么?” “……” 祁天语塞了。 让他听一小时刘洵的碎碎念,都比说出这句话要容易得多。 但是想起邵一点捂着肚子,将脸爆红的脸埋在桌上羞愧而死的样子……算了,豁出去了。 “就是卫生巾。” “啊?!”年琮琮吃惊了,觉得自己听错了,“卫生纸吧!” 祁天腹诽,买卫生纸还用找你啊。 咬牙又重复了一遍,“卫生巾,你们女生来大姨妈用的那东西。” 还好天色比较暗了,黑暗掩护下,他发红的脸不太看得出来。 年琮琮,“哦,那你要什么牌子的?” “……”问祁天卫生巾牌子,还不如问他今天菜市场大白菜卖多少钱靠谱。 祁天和年琮琮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知道有些什么牌子,你看着买。” 接着不容分说从钱夹里掏出一张一百的纸币塞到年琮琮手里。 “好,你等等。” 年琮琮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接过钱,转身就要朝超市走,祁天又叫住了她。 年琮琮回头,祁天又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她:“买最贵的那种,多买几包,我给你的钱全买了吧。” 他想,这个玩意儿,女生一直能用,多备几包好了。 年琮琮从超市出来时,祁天傻眼了。 火柴棍抱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纸箱子上印着特别醒目的黑体加粗的“xx卫生巾”几个字,下面还特别艺术写着广告语“给你最暖心温柔的呵护”。 “怎么这么多?”祁根本就不知道卫生巾的价格。 年琮琮一板一眼地解释:“超市最好的卫生巾8元钱一包,你给了我300,可以买37包,老板看我买的量大,给了批发价给了一箱,刚好40包。”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感觉可以用到高中毕业了。” 除了邵一点,祁天还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顿时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让他抱着一箱子的卫生巾招摇地走进二中,他还真做不到。 瞪了那个箱子半晌,瞥见超市玻璃门上用马克笔写的折扣广告后,他对年琮琮说:“你再帮我抱一会儿。”然后就匆匆走进了超市。 // 祁天抱着箱子走进二中,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校道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照着在操场里散步的学生。 好奇的眼光一直朝他和他抱着的箱子上瞟。 刚刚祁天去超市买了一只大号的黑色马克笔,将“xx卫生巾”以及那条“温柔呵护”的广告语涂黑了。 那一条条黑色的斑块,歪七扭八地爬在盒子上,特别滑稽。 “傻逼。” 祁天低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周围的人。 他真的从来没做过这么傻逼的事,明明随便找个袋子将纸箱子套起来,或是就让刚才那个火柴棍女生带回去,都比现在好得多。 他妈的,智商都被狗吃了。 整栋教学楼黑洞洞的,只有四班教室里的等还亮着。 值日的老师来看了几遍,见有人在,嘱咐:“同学,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邵一点低低应了一声。 她肚子还在一阵阵抽痛。 刚才补习的时候,她和祁天打商量说,肚子不舒服,明天再补习吧,可祁天一直揪着她的话不放,非要问她哪里不舒服。 那严肃又关切的样子像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肯定不放她走了。 邵一点脸憋得通红,半天才鼓起说出“大姨妈,肚子痛”几个字。 闻言,祁天也怔住了。 邵一点挤出点笑,捂着小腹站起来,刚说:“那我先回去了。” 祁天的视线瞥到她裤子,还有坐过的椅子,也不知抽什么风,一把把住她的肩膀,将她又按回了椅子上。 邵一点:“……” 祁天别过头,耳根有些红:“你裤子脏了。” 邵一点脸红得更厉害,她当然知道自己裤子脏了,不然不会一直坐在座位上,等人走完。 沉默了一秒,祁天大步朝教室门口走去,邵一点正一头雾水时,他的声音又远远地飘了进来:“你在这里等我。” 祁天让她等,邵一点就真的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等。 汹涌的热流和腹中的绞痛,让等待的时间都拉长了。 邵一点如坐针毡的表情,引起了值班老师的注意,又折回来问道:“同学,你怎么了?” “没事,复习呢?”说话吸进气,肚子都一阵阵抽痛。 “看你样子,如果不太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好,谢谢老师。” 腹痛越来越厉害,邵一点也想早点回去,再坐下去就真的血流成河了。可祁天到底去干什么了她也不知道,也只能忍着,干等。 她如坐针毡。 目光一直望着窗外,念叨着祁天快点回来。 值班老师走后没多久,祁天终于回来了。 他将一纸箱子卫生巾放在邵一点桌上,“给你。” “这是,什么?”邵一点问。 祁天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划开了纸箱子的塑封带,然后掀开了盖子。 邵一点目瞪口呆,祁天离开这么久,就是去买卫生巾了?还买了一箱? “看什么看,快去厕所处理。”祁天故意压低声音,凶巴巴的。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措,笨拙过。 邵一点:“哦。”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挺难受的。 站起来要朝门外走时,祁天脱下了衬衣,扔到了邵一点身上,“遮一遮。”然后就走到了一边的窗户去站着了。 邵一点望向祁天,他衬衣里还有一件白色的背心,露出线条劲痩有力的手臂,背心下露出上次打架后的伤,已经结了痂。 “谢谢。”邵一点说。 “没什么好谢的。”祁天有些懊恼。 被窗外的冷风一吹,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逼。 耽搁这二十分钟去买卫生巾,算是最傻的做法了。 本来天就暗了,邵一点裤子上的污迹也不是很明显,直接回宿舍处理是最快捷的办法,可他偏偏饶了一个大圈子。 邵一点走后,祁天怔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白然的电话。 白然那边挺嘈杂的,像是在ktv之类的地方。 “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接,我有话给你说。” 祁天的声音有些紧绷的严肃,白然听出来了,走出了包间。 他靠着墙,大喇喇地问,声音里含着笑:“天哥,真的不愧是兄弟,我以为你忘了我生日呢,我知道你肯定要对我说生日快乐,不过我们兄弟不说这些虚的,你的祝福我收到了,并且非常感动。” 白然其实比祁天还大一些,但一直叫他“天哥”。 来江城后事情太多了,他是真忘了白然的生日。 “生日快乐啊。”他干巴巴说了一句后,单刀直入地问:“那个我想问问你,咳,女生来大姨妈肚子痛,要怎么缓解?” “啊?”白然愣了愣,“我又不是女生我怎么知道?” “去问问萌萌。” 萌萌是白然的女朋友,青梅竹马那种,在一起好多年了。 白然生日,她当然和白然在一起。 白然叫出了萌萌,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将手机递给了她。 萌萌和祁天也挺熟的,直接说道:“天哥有女朋友了啊,恭喜啊,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 她和白然一样没正形,祁天没心情和他们打嘴炮,催促了两声,她才正经地说:“女生肚子痛,这时候喝点热的东西,肚子上贴个暖宝宝什么的就可以缓解,千万不要喝冷的东西,但是这东西治标不治本,还是要调理,平时吃吃红枣什么的,补补气血。” 白然抢过电话,“天哥我给你说啊,女人很麻烦的,你没听说过精血精血吗,每损耗一滴血,损耗的都是精气神啊,所以要补,大补,我给你说你别不重视啊,一般女生痛经,一般都是气血两虚,这是我姥姥说的,不是我乱说的,你知道她老人家行医几十年了,女人那点儿事门清,你要注意一下小嫂子的情况啊,早发现早治疗,如果不调理,以后不好怀孕啊,还有……” 越说越离谱,祁天不想听白然满口跑火车,直接挂了电话。 他琢磨了一下,直接到校门口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珍珠奶茶,让多加了糖,上次和邵一点一起吃冷饮,他就发现她嗜甜。然后又去小超市转了转,但是没有找到暖宝宝,看了看时间,出来五分钟了,他怕邵一点等急了,又跑回了教室。 那时,邵一点还没回来,他倒是出了一头大汗,心跳声也有些快。 无意中看到玻璃窗里,映出他拿着奶茶的样子。 他突然愣了愣,有些迷惘,有些困惑。 以前的祁天绝对是不会做这种傻兮兮的事的。 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对小结巴太好了一点,要不要适当将这种好,减少一点。 这种好,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并慌张。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他又低声骂了一句傻逼,像扔掉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将奶茶放在桌上。 邵一点去厕处理很是用了点时间,等她觉得稍微能见人了,脸也没那么红时回来时,教室里面已经没人了。 那个纸箱子放在她课桌上,旁边还多了一杯温热的奶茶。 而且她刚刚走得急,没来得及处理椅面,已经被人擦干净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她跑到阳台上张望,正好看到祁天插着手朝校门口走去的背影。 29.第29章.考据 http://.biquxs.info/ 骑车回去的路上,裤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祁天不想接,可电话那头的人比他还要执著,一个接一个打,像不会累似的。 “靠!”祁天本来就烦得很,这下更是想打人。 靠边停下车后,他接起了电话,语气很冲:“白然,你有病啊!烦不烦!” “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白然贱兮兮的声音传来:“但是天哥,我想采访你一下,你刚刚帮哪个女生问的啊?” “关你屁事!”祁天说。 “是关我屁事,但是小嫂子关我的事啊。”白然一点不生气,嬉皮笑脸的。 “白然你怎么说话的,你要红杏出墙啊。”电话里隐约传来萌萌的骂声。 祁天听着电话那头的噼噼啪啪打情骂俏声,特别无语。 “我挂了啊。”祁天说。 “别别别,天哥你别挂。”萌萌抢过了电话,“天哥,虽然白然那厮说话难听,但是我们都是关心你啊,你说你单身十八年,如今终于有点苗头了,我们怎么可能好奇。” 白然脸皮被掐得通红,还不怕死的凑上来,“对啊,天哥,你有喜欢的人我们很欣慰,必须要买上炮仗放一放以示庆祝啊,真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对女人没兴趣,还想着如果你真喜欢男人,作为兄弟我就忍痛献身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我不用献身了,觉得很欣慰。” 祁天:“滚!” 祁天糟心得很,给了白然这一个字,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白然我还没看出你有这爱好啊,你等着,我马上找东西爆你菊。” “诶,章萌萌我警告你啊,别动手啊,诶诶,我他妈开玩笑的……” 祁天没兴趣听白然是如何被爆菊的过程,果断摁断了电话。 本来烦躁的心情,听了白然那逼的话更糟心了。 路边商店亮堂堂的霓虹照在他蹙起的眉头上。 喜欢邵一点吗? 毋庸置疑,肯定是喜欢的。傻逼才会和不喜欢的人走那么近,还贴心贴肺的对她好。 至于是不是白然说的那种喜欢,这还有待考据。 街边的一个药房的正放着歌,祁天一打耳就听到那浑厚的男声在唱“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除了情情爱爱还有什么。你一药房不放点救死扶伤的歌,放这些腐化人民群众意志的歌干嘛,爱情能当药吃啊。 真是有病! 祁天心下吐槽,一蹬自行车踏就风一般冲了出去。 半分钟后,自行车又倒退了回来。 祁天将自行车扔在路边,走进了药房,径直走到收银台边那个低着头的头发短得只剩一层青皮的男生身边,“给我来两包红枣。” 男生抬起头,见到祁天,狭长的眼一眯,笑得特别开心:“哟,帅哥,我们又见面了。” 祁天皱着眉,盯着这长得有些娘里娘气的人,心想你谁啊,我和你熟吗? “是我啊。”男生朝祁天挺了挺胸。 卧槽,是个女的。 祁天眯眼盯着男生一会儿,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次在药店找邵一点茬那个小护士吗。 上次打扮的花里胡哨,像个小太妹,这次干脆剃了头发,穿起了中性风的衣服,颇有点雌雄难辨的味道。 “是你啊。”祁天说。 “对,是我,就是你想要破例想要揍的女人。” “你这是被上一家药店开除了,换地方了?” “哪能啊,我这样的被开除了绝壁找不到工作,上一家这一家都是我家开的。” 祁天有些吃惊,人不可貌相,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小太妹家境还挺好的。 “你这是cosy,还是变性了?” 祁天是有意挤兑她的,毕竟他对这个女人没啥好感。 小太妹也伶牙俐齿,“彼此彼此,你大晚上来买红枣,是要滋阴补阳啊?” 祁天:“……” 小太妹也是有眼色的人,见祁天面色不虞,忙从货架上拿了两包新疆和田顶级红枣给了祁天,“帅哥,上次是我心情不好说话冲了点,我给你道个歉,这样吧,两包红枣我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一听打折,祁天就想起卫生巾事件,脑门子就一跳一跳的痛。 “别别别,我这辈子,最讨厌打折了。” “哈哈哈。”小太妹笑了,将红枣用口袋装起来递给祁天,“我叫艾雪,帅哥,留个名呗。” 看起来这么离经叛道的人,没想到名字出乎意料的秀气。 “祁天。”伸手不打笑脸人,祁天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艾雪表情变了变,突然露出点兴致盎然的笑容,“原来你就是祁天。” 祁天挑了挑眉,“怎么?我这么出名了?” 艾雪也学着他的样子挑眉,“当然,张风和赵虎都被你收拾了,你不知道你的名字上了青龙帮的黑名单了吗,一群人憋着劲想要收拾你呢。” 祁天蔑视地笑:“你以为我会怕他们?” “你不怕,你身边跟着那个小姑娘,你不担心?” 闻言,祁天脸色骤变,眼神阴沉地盯着艾雪,“看样子你和技校那群王八蛋挺熟的,那你帮我转告一下,我祁天随时等他们来,但是,和我一起的那个女生,谁也不能动!” 祁天提着红枣走了。 艾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 技校那群人,确实都是王八蛋。 // 鬼使神差买了两包红枣,当天晚上白然又开始骚扰他。 电话打不通,他就开始发短信。 “天哥,给我说说呗,是个什么样的女生让你心动了。” “你说话啊。” “不想说,给我张照片看看吧,到底是个什么天仙,焐热了我们天哥。” “卧槽,祁天你太不够意思了。” 一条一条的,看得祁天心烦,看到桌上放的那两包大红枣,他更烦了。 他干脆关了机,拧起两包红枣,走到客厅,递给了张思思。 “小天,这是干嘛?”张思思问。 “给你和舅舅吃。” “你买的啊?”刘洵探过身,拿起红枣研究。 “不是买的,还是捡的啊。” 扔下这句话,祁天拿起杯子到一边接水喝。 刘洵特别感动,对张思思说:“小天真是越来越贴心了,我最近就觉得我有点贫血,正好吃点红枣补补。” 听到这话,祁天差点没被水呛死。 // 邵一点抱着那个箱子回宿舍时,还好赵梦不在,只有莫岚和年琮琮坐在书桌边看书。 看到她进来,莫岚斜着眼看了看邵一点,又看看那个箱子,“又去哪里捡了破烂回来啊。” 邵一点没理她,将箱子锁进了柜子。 年琮琮表情微变,她认出了那个箱子。 祁天用马克笔涂涂抹抹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看。没想到祁天这是给邵一点买的。 这让她有些惊奇。 顾维琪喜欢祁天的事,应该无人不知,但祁天一直对她爱理不理的态度,好多人说祁天本来就是冷漠的人,对顾维琪冷漠并不意味着就是不喜欢她。 现在来看,应该真是不喜欢顾维琪的。 今晚上短暂的接触,她还是看出来了,祁天对帮买卫生巾的这个女生这才是真的好。 只是没想到这人是邵一点。 这算是一个大八卦了,不由多看了邵一点几眼。 喝了热奶茶后,邵一点觉得肚子好受多了。 她换了条裤子后,就端着盆子去走廊上的洗手池边洗裤子和祁天的衣服了。 夏天已经临近尾声了,夜里气温降了好多,水透着点凉意,邵一点揉了揉肚子,觉得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邵一点。” 邵一点回头,是年琮琮,她手里提着个温水壶。 “琮琮,什么事啊?”邵一点笑着问,全宿舍她就和年琮琮关系好一点,偶尔还会一起去食堂吃饭。 年琮琮走到水池边,将温水壶放在池台上,“冲点热水洗吧,舒服点。” “啊?” “你不是大姨妈来了吗?” 邵一点自认为自己刚刚够隐蔽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刚抱着那个箱子,里面装着卫生巾,是我帮祁天去超市买的。”年琮琮看着邵一点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得特别平和,“你放心,我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邵一点尴尬了,“谢谢你啊。” “没事,你先洗,我回去看书了。”年琮琮对邵一点挥了挥手,又折回了寝室。 邵一点觉得重生也挺好的,除了少数的不如意,生活好像都在沿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周明岑,她身边的对她好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了,这是上一世想都不敢想的时。 // 第二天,四班的人都走光了,祁天才走进教室。 第一次补课,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但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起昨晚上发生的事。 补完课后,祁天给邵一点划了一些重点:“这些你回去再记一记,其实英语也不难,多读多听多练,会好的。” 邵一点点头,“好。” “对了,晚上你一个人不要出去乱晃了。”祁天记得艾雪说的话,虽然这些天挺风平浪静的,但是说不准那群人憋着什么坏心眼。 二中安保设施挺全的,外校人进不来,只要邵一点不一个出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好。” 邵一点的样子特别乖,垂着的睫毛,被夕阳撒下的光,滤得根根分明。 皮肤也挺白的,所以脸红的时候,特别明显。 祁天心思微微动了动,生出了点恶作剧的心态,又伸手摸了摸邵一点的头发,笑着说:“真乖。” 果不其然,她的脸更红了。 “小结巴,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唯独和我说话,就结巴?” 祁天这就是在考据,自己对邵一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邵一点没想到祁天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祁天深黑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最一张怒张的网,将她捆缚,心跳得飞快,脸也越发的红。 “我、我……” 邵一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为什么重生后,结巴的bug已经修复了,但偏偏面对祁天却故态复萌,露了怯。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祁天看邵一点这么紧张,也不想为难她了。 她站了起来,将包甩在肩膀,背对着邵一点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望着一脸震惊的邵一点,“对了,周末你没事吧,去我家吃饭。”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舅妈说的。” 30.第30章.冲动 http://.biquxs.info/ 吃饭的时间定在周日中午。 一大早邵一点就心神不宁的,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看了几页这几天补习祁天给划的重难点,见时间还早,又拿起拖把把宿舍的清洁做了,并且把4楼的楼道都拖了一遍,才稍微平静一些。 做完这一些,终于熬到了十一点。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头发衣服,邵一点拿起做好的飞机模型和上次祁天借他的那件白衬衣,放进包里,锁好门,就下楼了。 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雨,雨停后,气温骤降了好多度。 已经快十月,秋天真来了,校道被大雨冲刷得湿漉漉的,枯枝落叶飘在水洼里,盛着一汪萧瑟秋意。 “小同学,出去啊。” 宿管阿姨提着水壶从水房回来。 “是的,阿姨。” 这个阿姨看起来挺八卦的,其实人还挺好的。她是从南方农村来的,十多年前早早离了婚,孩子被男方偷偷带走了,听说去了北方。她辗转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最后一个人来了江城,托亲戚在江城二中找了宿管这个工作,一做就是五六年。 邵一点是为数不多的,周末还留校的学生。 上周,宿管阿姨问了她“廷”字怎么写,邵一点写给她看后,她就对邵一点热络起来。有时候会拉着邵一点唠几句闲话,走时还塞点自己煮的花生红薯之类的特产给邵一点。 走出校门后,邵一点走到站牌处等公交车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吓得差点蹦起来,经历了上次在工地的事后,但凡出校门,她总是特别警觉。 回头,祁天靠在站牌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就这么怕?”他说。 邵一点傻乎乎的,答非所问:“你、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害怕,我就为什么来。”祁天说。 邵一点被噎了一下,手指一直搓着拉链吊坠,小声说:“我、我不害怕。” “不害怕?”祁天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看着邵一点,“不害怕,你刚刚差点蹦起来?” 邵一点:“……” 祁天知道邵一点又窘迫了,这种窘迫感好像每次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出现,祁天觉得挺有趣,但今天他心里也揣着事,就没再逗邵一点了。 “走吧,”祁天指了指街边停着的那辆自行车,“我们不坐公交,我载你回去。” 自行车是刘洵的,老款式,还带着衡梁那种,别人骑起来是土,而祁天骑,就有种复古的帅气。 邵一点跟着祁天身边走,又问:“你、你来了多、多久?” 祁天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看了看,侧过头,一本正经地说:“也不久,就一个小时左右吧,想你肯定要坐公交车,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其实,祁天这是骗邵一点的。 他最多也只等了十分钟。 从二中到鹿青巷,坐车半个多小时。以邵一点的个性,去别人家做客,肯定不会迟到,那会很没礼貌,更不会早到许多,避免尴尬。 所以他断定邵一点大约十一点左右会到站牌等车。 如今看来,他这个推论非常精准了。 “啊?”邵一点生出了愧疚感,“你、你来了,怎么,不让宿、宿管阿姨叫我啊,等、等这么久。” “算了吧,你们楼的宿管真的特别八卦,查户口似的。”一想起那个烫着劣质卷发的宿管阿姨,祁天就头大。 上次他在楼下帮邵一点送汤,宿管阿姨盘问了他半天,他真的不耐烦了,才随口瞎编了一句说他是邵一点的哥哥。 “那以、以后,你、你给我打电话。” 才说出这句话,邵一点就想给自己一耳光,什么“以后”,哪里还有那么多“以后”,说得她好像多期待这个“以后”似的。 祁天的注意点倒是不在这上面。 他笑看了一眼邵一点:“你又没手机,我怎么给你打电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自行车边,祁天跨上车,扶着车把,示意邵一点坐上来。 邵一点跨了上去,发现没有地方可以抓的,只得小心翼翼地双手撑在身后扶着车后座,“宿舍有公用电话。” 本来要踩动脚踏的,祁天愣了一瞬,又放下一只脚,撑着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那你给我一个号码吧,以后找你方便。” “6,4……” 手指点在数字盘上,久久没听到邵一点继续报下去,祁天回头看着邵一点:“怎么了?” 邵一点没发现祁天动作,低头拧着眉:“我忘记了。” 祁天勾了勾唇,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将手机插回了裤兜,“小结巴,你这个记忆力真的堪忧,我真担心你能不能记住英语单词。” 他故意勾着邵一点说话。 车朝前疾驰而去。街边树影人影开始往后退。 长长的刘海被掀起,露出少女白净饱满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 “不一样的。”她小小声的说:“单词天天背,总会背熟的,也没有人给我打电话,怎么记得熟啊。” 祁天几乎确定了,勾了勾唇角:“没事,我打给你。” 邵一点看不到祁天表情,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哀怨了,好像在卖惨,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祁天,飞机模型我已经做好了。” “嗯,好。” “还有,你衣服我也带上了。” “好。” “……” “继续说啊。” “没了。” 祁天笑了笑,想到自己要验证的事,笑容又淡了。 祁天骑车也和他打架一样,彪悍得很,自行车恨不得骑出汽车的效果。邵一点紧紧抓着车架子稳住身体,还是觉得自己要被甩下去了。 她想让祁天慢一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努力把身体朝前倾。 “你不介意,可以抓住我。”祁天轻咳了一声说。 // 这几天白然天天电话轰炸他,问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大姨妈女生。 祁天自己不清楚,始终也没给白然透露一星半点。 昨晚半夜,白然那逼肯定是知道今天他不上课,故意报复他。 凌晨三点一个电话打来,直接将他炸醒了。 劈头盖脸被祁天骂了一顿后,似乎知道祁天要挂电话,他连忙说:“天哥,你不满足我好奇心也没关系,我下周就请个假过来,再拿个大喇叭在你们学校门口问问,到时候看你脸往哪里放。” 这事,白然还真做得出来。 他做过比这还大胆的事,多得数不清。 祁天这些天因为邵一点,也正愁。 帮邵一点补习,有时看着她,就开始走神,视线却停留在她脸上移不开。 祁天知道自己不太对劲,于是一股脑的将这断时间的事全说了。 白然听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天哥,你竟然帮女生买卫生巾?” 以前在a市,喜欢祁天的女生很多,各种性格的也有。 曾经有一次几个朋友在外面玩,一个喜欢祁天的女生将饮料瓶递给祁天,撒娇说自己拧不开,哪知祁天直接瞥着那女生说,那你长手来干什么? 因为这句话,祁天一度有个祁不解风情天的称号。 在白然看来祁天帮女生买卫生巾这种事,无异于天上下红雨,或者祁天被人魂穿了。 “闭嘴!”祁天怒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白然从善如流。 沉默了几秒,祁天才开口,嗓音里带点困倦的哑,“你问我那些问题,我真的不知道。” 白然腹诽了一句:知道,毕竟你没谈过恋爱。 “天哥,我问你啊,你想不想搞清楚?”白然问。 祁天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头靠着墙壁。 他在衣服里摸了半天,掏出烟盒,发现空了,低咒一声,将烟盒扔进了床边垃圾桶。 想不想搞清楚,当然是想的啊。 他也一直很好奇,自己对邵一点是单纯的同情,想要拉她一把,还是因为觉得她和其他女生不一样而能当朋友,抑或是别的什么。 在这方面,白然这个拈花惹草的主比他经验丰富得多。 “你有什么馊主意,你说吧。” 祁天恩典的语气,让白然有些无语,但是祁天这幅迷惘的样子,还是取悦了他,他没计较,乐呵呵地分享起了自己的恋爱经验。 “首先,看到大姨妈女孩,你有没有什么冲动。”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毕竟灵与肉是分不开的。” “滚。”祁天想砸电话,“还有,她有名字,不是什么大姨妈女孩,你可不可以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 “你别打岔,你直接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祁天恼得抓了抓头发,“没有,你问的什么狗屁问题。” “那对她有什么很特殊的心情吗?”白然继续循循善诱。 “没。”祁天语气生硬。 “哦?”白然有些失望,那感觉就像是到嘴的瓜,原来是生的。 沉默良久,白然都快睡着了,祁天才说道。 “不过,看到她时会觉得很安心,也很开心。” 31.第31章.怒火 http://.biquxs.info/ 白然瞌睡虫一下就醒了,把手机开了免提。 又用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章萌萌的电话,不顾那头传来的骂声,继续勾着祁天说话。 他天哥春心萌动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同人分享。 毕竟从前祁天对女生的评论基本就是一个字“烦”! 很安心,很开心。 这是多大的进步啊。 看来他这种“以生理冲动”为标准的的验证方法,真的不太适合他纯情的天哥。 “天哥,我觉得你应该少了一些刺激。” “什么刺激?” “肢体接触什么的,比如亲亲小嘴,牵牵小手什么的,哎,天哥你别发火,这真的是最直接的验证方法,如果你真的还没反应,不是你真的不喜欢她,就是你自己那方面有问题。” “滚!你他妈才有问题。” 祁天是真的和白然说不下去了,挂了电话,扯起被子蒙头睡觉。 // 祁天让邵一点搂着他时,听起来声音平静得很,其实心底早就翻江倒海。 白然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禽兽,虽然他一面鄙弃他,但还是采用了他所说的“肢体接触刺激”的方法。 他和邵一点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 毕竟都背过她两次了,但是第一次他满腹怨念,恨不得将她扔在地上,另一次两个伤残患者,一起困境脱险。 两次都不具备正确的时间,时机和地点。 现在自己对邵一点好像有点那么不一样的心思了,此刻验证,应该正确率会大大提高吧。 学霸祁天想。 见邵一点半天没动静,祁天又加快了一点速度,又善意的提醒了一句,“你可以搂住我。” “不、不了吧。” 邵一点脸爆红地拒绝。 “那你摔下去,我可不管了。” “不、不会,我、我抓住了。” 祁天回头一瞥,差点吐血。 邵一点竟然伸手抓住了他屁股坐垫下的螺旋状的撑架。 祁学霸特别挫败,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邵一点竟然一点都不愿意同他有肢体接触。 倒显得他这一系列举动,像个饥渴的傻逼。 侧面正好有一辆自行车靠得极近的擦着他的车而过,还好祁天反应快,朝路边拐了一点,才没有被刮擦到。 本来就吃了哑巴亏,此刻祁天更是生气,他借机发泄,死命地按铃铛,脚下更是踩得风生水起,誓要追上那人,也让前面那人试试那种被人压车的感觉。 邵一点想提醒祁天注意安全,一张嘴就灌了一嘴的风,咳个不停。眼见就要追上那傻逼了,祁天捏了捏车把手,手背青筋冒起,又放慢了速度。 前面的人,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冲祁天伸了一根中指。 祁天一拳砸在铃铛上,车铃声欢快的响个不停。 祁天更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了。 如果不是邵一点在,他早就冲上去,揍那欠抽的货了。 // 到鹿青巷十号时,张思思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的饭菜了。 见到邵一点来,热情地招呼她。 祁天一脸阴沉地走进了客厅,刘洵拉住邵一点问:“他怎么了?” 邵一点将路上超车那人的事说了说,刘洵啧啧称奇:“这个小子竟然没动手,稀奇稀奇。” 稀奇的事还在后面。 张思思平日里特别喜欢炖汤,这天炖了个乌鸡红枣汤,特别受欢迎。 邵一点喝完一碗后,张思思还要帮她舀,祁天半途抢了过去,特别平静特别正直地说:“舅妈,我去。” 等他将汤端上桌,放到邵一点面前时,一桌人都傻眼了。 邵一点碗里,满满当当地装满了红枣。 张思思苛责道:“小天,你这孩子,怎么不给一点舀点肉啊。” 祁天看了邵一点一眼:“怎么?你不喜欢?红枣多好的东西啊,比肉好。” “喜、喜欢。”邵一点埋头开始啃红枣。 “比肉好,你怎么不多吃一点啊。”张思思有点搞不懂祁天想什么了,哭笑不得地揶揄。 祁天没作声,心想我又不缺血,我更不来大姨妈,我吃那玩意干什么。 刘洵将空碗递给祁天:“小天,给舅舅也盛一碗。” 祁天:“自己去,你又不是客人。” 刘洵:“……” 吃完饭后,邵一点将包里东西掏出来给了祁天。 祁天坐在沙发上揉吃撑的肚子,翻来覆去地研究那个模型飞机,比上次见的那个“茁阳一号”还要精致很多,心想邵一点这项技能真的绝了,随口说道:“做得挺好的,什么时候也帮我做一个吧。” “你、你想要什、什么样的?”邵一点问。 祁天怔了怔,没想到邵一点还当真了,那些小孩玩的东西,他还真的没啥兴趣,但看着邵一点满脸殷切,想要报答他这“一饭之恩”的心情,他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随便吧,做你拿手的。” 当时,他还在想到时候邵一点给他做给飞机啊轮船啊火车啊之类的,他再不喜欢,也要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 “好、好的。” 邵一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黑色石英石时钟。 马上就要两点了。 “祁、祁天,我先回去了。” 邵一点抓着包满眼殷切的样子像是小学生请假似的,祁天睁大有些疲惫的眼,“这么早?回学校看书不急在这么一时。” “不、不是,我、我想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适、适合的兼职可以做。” 祁天知道邵一点经济困难,没多说什么,伸展了一下腰背想要站起来,跟着一起去时,刘洵提着那个墨蓝色的浇花壶进来了。 “小邵,你想要找兼职吗?正好巧了,我有个朋友正好在找周六周末晚上的兼职,时薪还不错,你想不想试试?” “好啊。”邵一点大喜。 “好什么好!”祁天瞥了邵一点一眼,又看向刘洵,“舅舅,周六周日晚上兼职时薪还不错,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派的工作。” 刘洵将浇水壶朝矮柜上重重一放,“祁天,你怎么说话呢,什么不正派工作,这可是我一朋友。” “你的朋友更不靠谱了。”祁天面无表情地吐槽。 刘洵在做植物生意,帮客户公司送点盆栽花草,定期维护换理。 几年前这是和朋友一起做的,本来要注册公司的。但钱一投进去,朋友就卷钱跑了,给他留下一堆烂摊子。于是公司变成了一个个体零散户,小本生意,饿不死也富不起的那种。 祁天就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而自己一点自觉还没有。 刘洵被戳了软肋,气得脸色发红,邵一点赶紧接话。 “刘叔,我感兴趣的,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邵一点相信刘家一家人都是好人,不会坑她。 刘洵瞪了祁天一眼,喝了一口水后,和颜悦色地对邵一点说,“小邵,是这样的,我那个朋友是开ktv的,正好离你们学校不远,这不工作日没什么人但周末人又多啊,于是想找点兼职的包间服务员,看你愿不愿意去,他人绝对靠谱。” “那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年龄,工作时间之类的。”邵一点很有兴趣,仔细地了解。 “年龄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和他说一声,时间可以协调,不会耽误你正常上课时间,至于其他的应该就人长得好一点。”刘洵瞧着邵一点长得清秀,拍着胸脯说:“你没问题的。” 祁天冷笑一声,语气咄咄逼人,“邵一点,你觉得你长得好吗?” “小天,你怎么说话呢!”刘洵也生气了,这话对女生说太失礼了。 祁天从未用这么冷嘲热讽的语气对她说过话,但她确实也挺想要这个工作机会的。 沉默两秒后,邵一点低下头,小声说:“还,还行吧。” 祁天挑着半边眉,凉凉地笑,“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好看!” 32 第32章.往事 http://.biquxs.info/ 周末,白然约了一群狐朋狗友来家里开黑,电话响起时,战火正盛,个个聚精会神,无暇顾及。 还有人嫌弃铃声吵人,一脚将白然的手机踢开了。 一局打完,白然去厕所撒了一泡尿回来,那群人已经迫不及待开了新局玩了起来,白然骂了一声没意气,坐在一旁观战,无聊得发慌才想起那个电话。 看到是祁天的,对吵吵闹闹沉溺在游戏里相互骂娘的一群人吼了一嗓子,“小声点。” “谁啊?”有人问,“看你那样子,不会是萌萌来查岗了。” “萌你妹,是祁天,我天哥,麻利点闭嘴,还有把游戏声关小一点。” 白然一面指挥其他人关声音一面回拨了过去。 “天哥,怎么了?想我了啊?”白然一如既往的贫。 这群狐朋狗友都和祁天挺熟的,加之白然大力宣传祁.不解风情.天情窦初开了,都纷纷停下手中游戏手柄,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白然手里的电话。 顿时,大屏幕上真正奋战的小分队站着一动不动被对手狂削,不到一分钟就团灭了。 可这群网瘾少年们根本不在乎,毕竟祁天可能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比游戏本身更吸引人。 “什么?”白然大吼了一声,震惊得游戏手柄哐当一下砸在羊毛地毯上,“你竟然说女孩子不好看!天哥,你疯了吧!” 白然痛心疾首,看来要让祁.不觉风情.天一下就变得知情识趣还是太困难了。 “天哥,我采访你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啊?” 祁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听到邵一点想去ktv兼职,他的怒火压都压不住地撺了上来。一些往事,止不住地浮在脑子里,牵扯着情绪。 “天哥,你到底怎么了?”白然发现了祁天的不对劲,还听到了沉闷的雨声,“你那边下雨了吗?你在外面?” 祁天站在二中对面的小超市门檐下,望着瓢泼的的雨水冲刷着对面“江城二中”几个鲜红的字体,雨雾氤氲,有那么一刻,祁天觉得那红色的漆被冲刷了下来,像血一样的流淌。 豆大的雨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将他的衣裤都淋湿了,他却毫无反应。 左手痉挛似的抽搐,像是有只手,一直在抓住他不放。他用右手使劲捏着左手指,将它们一根根掰直,那口憋在胸口的气,才艰难地吐了出来。 “白然,你还记得许烟吗?”祁天嗓音沉得像是一面闷鼓。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白然一愣,旋即嗓子也哽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天哥,你怎么又想起她了?” “你能忘?”祁天问。 怎么可能忘? 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烙在心底了,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们都忘不掉。 白然没有说话,将那群人赶了出去,才对祁天说道:“天哥,你别想了,也别为难自己了,不是你的错。” 超市里有人出来,门被推开,“欢迎光临”的声音响起,切断了那段回忆。 祁天抹了一把脸,勉强露出一个笑。 “白然,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现在和小结巴是什么情形吗?今天我和她吵了架,也不算吵架吧,她那个人啊,和别人怎么吵得起来,我就是不想她去ktv工作,我不想……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 这是祁天第一次对白然提起邵一点。 他慢慢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白然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祁天会对一个女生说出长得不好看的话。 “天哥,你现在在哪里啊?” 白然有意转移话题,他知道这两年,祁天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和负荷。 “在江城二中门口。”祁天避重就轻地说。 今天小结巴走了后,他还是放心不下,怕她遇到技校的人,打车跟在邵一点上的那辆公交车后跟了一路,见她进了校门才放心。 哪知还没走,本来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就下起了雨。 “天哥,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如果你还在乎她,不管怎么样你道个歉吧。”白然说,“而且各人有各命,你说的小结巴和许烟也是不一样的。” 远处,朦胧烟雨里,一个撑着伞的人从江城二中的门廊下的小门里走了出来。 纤细,弱小,却又如杂草一样倔强。 祁天抿了抿唇,直起了身。 视线紧紧跟随着她,见她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些什么,又折回学校,再次消失在滂沱雨雾里,才收回了目光。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祁天对白然说,然后挂了电话。 33 第33章.混乱 http://.biquxs.info/ 前几天大雨倾盆,尤其是周日那场突如其来的雨水,将气温拉低了好多,眼看着就入秋了,好多人都脱下单薄的夏装,穿上了厚实的长衣长裤。 就像江城二中的校训“笃行、探索、磨砺”,老天爷或许就是想要磨砺磨砺这群学生,周一时,气温骤升,一夜又回到了夏天。 江城二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妈呀,老天爷是想热死我这个帅哥吗?” 周明岑单穿了一件厚实的卫衣,热得只差趴在桌上吐舌头了。 瞅着低着头,奋笔疾书的邵一点,又瞅了瞅她放在一边的校服外套,打起了她衣服的主意。 “一点,你外套不穿了吧。” “不穿了,现在这么热。” 早上天冷,邵一点特地在衬衣外加了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上午十点左右,气温升起来后,她就脱掉了。 “那给我穿穿呗。” “……” 不等回答,周明岑抓起邵一点的衣服就朝厕所跑,回来时,邵一点都傻眼了,那件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衣服,被周明岑穿出了紧身衣的效果。 四班都被周明岑滑稽的造型逗乐了,纷纷戏谑,周明岑一一怼回去,整个教室闹哄哄的。 老王走了进来,拿起板察敲了敲讲台,“都给我静静。” “老王现在是午休时间,你这是侵占我们私人时间啊。” 有学生喊,老王一个粉笔头扔过去,清了清嗓子说:“刚刚开了会,只有一件事,下个月要举行秋季运动会,希望你们踊跃参加比赛,为我们四班争取荣誉。” 老王说得抑扬顿挫的。 “我要报名打篮球。”周明岑兴奋了,第一个举起手。周明岑虽胖,但是打篮球还是有一手的,是个灵活的胖子 他早就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了,去年四班和二班争男子篮球比赛第一名,以两分之差输了,他一直惦念着一雪前耻了。 谁知他的动作太大,刺啦一声裂帛声,崩在身上的校服腋下处拉开了一条大口子。 四班又爆发出一阵笑声,连一向看着周明岑就心烦的老王都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大家都要学习周明岑的积极性啊。” 又唠叨了两句,老王走了。 周明岑蹦到邵一点面前,不觉得羞耻,竟然有些高兴:“一点,衣服坏了。” “嗯,我不瞎。”邵一点说。 “那我赔你?”周明岑憋着劲儿想给邵一点买点点衣服什么的,邵一点太朴实了,看着她翻来覆去穿的那几件衣服,有点心酸。 “不要。”邵一点抬起周明岑的胳膊,看了看那条扯口的缝,只是脱线了,“我自己能补。” “……” 周明岑觉得自尊心大受打击。 邵一点没理他了,继续握着笔解题。 那道在周明岑看起来很难的立体几何图形,邵一点不断带入公式,添加辅助线还是解出了答案。 她直起身体,靠在椅背上,长嘘了一口气。 “five。” 周明岑扬起手掌要和邵一点击掌,这段时间每次邵一点解锁了新题目,两人都要来这么一回,幼稚得不行。 可今天周明岑举了半天手,见邵一点没有回应,他悻悻收回手。 “一点,我感觉你心情不太好啊。” “没有。” “是不是和祁天有关。”周明岑一语说中邵一点心事。 “……”邵一点伸手扯了扯脸皮,“这么明显?” “你脸上就差写着我失恋了我不开心几个字了。” 恋都没恋过,怎么可能失。 但是不开心,是真的。 昨天在刘家不欢而散,她第一次和祁天有了争执。 争执也算不上。 只是在祁天说出那句“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好看!”时,她小小声,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但我还是想试试啊。” 因为这句话,祁天看她的眼神愈加冷漠,是那种没有情绪的眼神,这让邵一点很慌,和祁天不熟时,他就这么看她的。 “那你随便。” 扔下这句话,祁天转身进了房间,房门砸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音,那一刻,她觉得和祁天的友情走到尽头了。 刘洵还在说:“小邵,你别理他,他就是这么自我,谁说ktv就是不正经的地方,我觉得是他思想不正经。” “……” 邵一点没回答,她悄悄捏着手指,算了算时间。 她真的没时间找其他工作了。 况且这年头兼职也不好找。 她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和刘洵确认了一下上班的时间,走了。 邵一点觉得按照祁天的愤怒程度和说的话,怕是不会给她补习英语了。 那天放学就早早回了宿舍,没心情百~万\小!说,她就躺在床上发呆。 床被人敲响了两声,邵一点撑起身体,只见年琮琮站在床边。 “什么事啊,琮琮。”邵一点问。 “一点,你下楼去一趟吧,祁天找你。”年琮琮说。 闻言,躺在下铺看杂志的赵梦抬起头,看着年琮琮,一脸不可置信:“祁天找她?” 年琮琮瞥了赵梦一眼,没回答,朝邵一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邵一点将头靠在床边的防护栏上,将耳朵凑过去。 “祁天说,他在宿舍楼下的小树林等你。” // 邵一点趿拉着鞋,三步并两步地跑下楼,那片香樟树林被夜色勾勒出起伏的轮廓。 林中透出一些灯光。 邵一点平复了一下呼吸,走了进去,祁天果然在。 他戴着第一次见时的淡蓝色牛仔鸭舌帽,慵闲地靠在林间那盏灯柱上,玩着手机,四散的昏淡光晕,静静笼着他,像是褪了色的旧油画。 心跳声一下一下敲着胸口。 刚才的迫切,一瞬像是凝滞了。 邵一点蜗牛似的慢慢挪到祁天面前,站在了那圈光影之外,她始终觉得她和祁天是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他应该站在光里,而她只能在阴影中。 祁天抬起头看她,鸭舌帽帽檐遮住了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等我?” 两人同时出声。 邵一点愣了愣,明白祁天的意思。 “我、我以为你、你不想帮我补、补习了。” 邵一点低着头,小小声地说,浓密的睫毛像是受惊的蝴蝶,上下扇动着。 “你觉得我心眼就那么小。”祁天抿唇,朝她走近一步。 昨天他淋了雨,声音还有些发哑。 “小结巴,我把你当朋友,我说了我们绑在一起了,这不是随便说说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了多大的争执,我也不会真生你气的。” “……” 这一番剖情剖心的话,竟然没有得到半点反应。 祁天的笑容敛去了,垂眸望着少女发红的耳郭,越发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喉咙干涩,他舔了舔唇,硬着头皮,“小结巴,你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邵一点忙回道,点头如捣蒜。 意识到自己在别人说话时,盯着鞋面的举动有些失礼。 她抬起眼睛望着祁天,那想要闪躲又强迫自己直视祁天的黑眼珠,乌溜溜的乱转,搅得水汪汪的眼睛,涟漪阵阵。 祁天倒吸了口气。 突然抓住邵一点的肩膀,将她翻了过去,背对着自己。 “……” 想要回头,祁天声音闷闷地从背后传来,“别回头,我有话说。” “你说。” “……” 又是一阵静默。 祁天不说话,邵一点就木偶一样站着也不觉随便乱动。如果不是握住她肩上那双温热的掌心传来的温度,邵一点甚至觉得祁天已经走了。 夏末秋初,林间蚊虫未绝,不一会儿邵一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都鼓起了一个个红包,瘙痒难忍。 木偶终于忍不住动了,她提起右腿脚踝小弧度地蹭了蹭左腿被虫子咬过的地方。 祁天视线落在邵一点手臂上,她皮肤本就白皙,被叮咬过的地方红红肿起,莫名生出了点靡丽的□□感,像是落下的吻痕…… “祁天,你要说什么?”邵一真的是痒得受不了。 祁天蓦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慌挫地松开了握住邵一点肩膀的手。 耳根发烫,他突然庆幸邵一点背对着自己。 “小结巴,对不起,我昨天说话太过分了,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你去哪种地方打工,我……我,”祁天嗓子哽了哽,“我以前有个朋友就是在ktv出事的,我不想,那种事再发生了,所以才会那么说,你真的很好。” 说完,祁天的手又痉挛似的蜷起。 邵一点震惊了,蹭腿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倾耳认真听着祁天说话。 她没想到祁天会对她道歉,更没想到祁天会说起他的过往。 他的声音发沉,像是压抑着痛苦。 虽然不知道祁天的那个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听到祁天的声音,邵一点突然就有些鼻酸,想抱抱他,说一句不要难过,都过去了。 祁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情绪。 “小结巴,我昨天想了很久,你的生活,你的选择,都是你的一部分,你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该干涉你的决定,不然和你爸妈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支持你。” 邵一点本来想说的“我不去ktv了”那句话,卡在嗓子里,突然吐不出来了。 说出这番话,已经是祁天的极限了。 这件事除了他和白然,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他却告诉了邵一点。 在邵一点面前露了情绪,祁天有些不自在,他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掩饰地拍了拍邵一点的头,“我要说的就这些,记得明天等我帮你补习。” “好。” 得到回应,祁天迅速转身离开了。 白然说的话,他并不完全认同。 是的,各人有各命,他不该多加干预小结巴的,可能也干预不了。 但是,小结巴和许烟又是不一样,他想要护着她。 ktv又怎么了? 他还不信了,有他在,小结巴还能出什么事来。 邵一点呆呆在小树林里原地站了很久,回头时,祁天早就没了踪影了。 来之前的心情原本像是吞了一枚酸果子,酸苦得难受,此刻看着地上落着的几个烟头,回甘漫上来了,苦尽甘来的滋味,让邵一点眼角泛起了潮湿。 真好,祁天没有真的生她气。 回去后,在赵梦阴阳怪气的声音里,她趴在床上,拧开床上小台灯,开始写日记。 写完时,她脸颊又开始发热发烫,好像那把低沉悦耳的嗓音,还在他耳边说着往事。 // 接下来的时间,祁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每天等四班的人走完了,准时出现来为邵一点补课。 这事除了周明岑没有第三人知道。 刘洵同ktv说好了,每周六晚上6点到10点,周日下午1点到晚上6点上班,按时薪结算,如果做得好还有奖励。 邵一点第一次去ktv报道的时候,祁天骑车送她去的。 起初邵一点还推辞,祁天拍了拍车后座,“上来”两个字强势地堵了邵一点的后路。 去ktv,会经过一截老路。 满地凹凸不平的石砾,祁天骑得很慢了,邵一点还是屡次觉得自己会从车上颠下去。 车轮再次碾过横亘在路中央的一截水管,邵一点短促地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扶了一把祁天劲痩的腰。 “你没事吧?” 祁天也被颠懵了,问了一句,邵一点红着脸摇了摇头,发现他看不到,“没,有。” 邵一点松开了手。 不过短短几秒的接触,祁天没有感觉到。 一路上他心里都装着事,也没心情想那些有的没的,“肢体接触刺激”早被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那家ktv叫“幻音”,是新开的,两层楼。因为是主要客户是面对附近的学生,学生里更侧重于女性消费,所以装潢走的简约可爱风,店里随处可见粉嫩的少女心的装饰品。 这里离江城二中不远,就十来分钟的距离。 老板叫王行,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脸络腮胡看起来很不苟言笑。在办公室简单对邵一点说了一些ktv的情况后,就从办公桌背后的铝皮柜子里拿出一套工作服递给邵一点。 “s码的你应该能穿。”又指了指办公室里面的一扇小门,“那是我的休息间,你进去换老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邵一点接过衣服,刚要进去,祁天拉了她一把,“等等。”然后他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休息室很小,就六七平米大,里面放着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看起来确实是王行休息的地方。 视线在墙上和天花板上逡巡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针孔摄影机之类的可疑物,他才走出房间,让邵一点进去换衣服。 “小子,你还挺警觉的啊。” 祁天一屁股坐在王行办公桌对面的枣红色皮沙发上,“托你们这个行业的福。” 王行不太明白祁天的意思,但也没啥兴趣了解。 “怎么,那是你女朋友?” 祁天没有否认,让王行觉得邵一点并不是一个人,他觉得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王行:“你是老刘的侄儿,一点都不像,如果像老刘就毁了。” 他手指敲着桌面,看着祁天,对他很感兴趣,“帅哥,既然你担心女朋友安全,你有没有兴趣也来我这里兼个职什么的?” 如果祁天来,他求之不得。 毕竟帅哥更能刺激少女们来消费。 “没兴趣,”祁天说:“你是刘洵朋友?” “不算是。”王行实事求是地说:“我是他客户,我店里的植物一直是他送的,一来二去就熟了。” 就知道刘洵不靠谱,还说什么朋友,这样都能算朋友,那天下就没有陌生人了。 祁天望了一眼小房间的门,“你知道邵一点没成年吧。” 王行靠在漆黑色皮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祁天,“我知道,怎么,你想说什么?” 对方这么直白,祁天也不藏着掖着了,“既然你知道,最好不要让她做一些不好的事。” “哈哈哈。”王行大笑,“小哥你可真有意思,我们是正当经营场所,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我的营业执照。” 王行从抽屉里拿出用玻璃框框起来的营业执照,扔在桌面上,祁天还真拿起来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这时邵一点换好衣服出来。 海军蓝的裙装外套着一条白色荷叶边的围裙,胸口有个红色的蝴蝶结,头发放了下来,带上了一个同款的红色蝴蝶结发箍。 她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显然还不太适应这么loli的装扮。 祁天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了片刻,然后落在了她裙摆上。裙子不长,坠着蕾丝花边,只到膝盖上一点的位置,修长笔直的双腿上套着齐膝蓝白色条纹长袜。 “挺不错的。”王行夸奖。 这个小女生才来的时候穿着肥大的校服,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挺其貌不扬的,没想到打扮一番,还挺清纯好看,果真是人靠衣装。 祁天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心想这到底是服务员,还是cos女仆装。他望向王行,“就没其他的衣服了吗?这裙子也太短了。” 王行看抬了抬眉,笑:“真不好意思,我店里的女装制服就是这样了,还真没其他衣服,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以去对面那家兰州拉面,从头遮到脚,保证除了眼睛其他什么地方都不露。” “满意的。”邵一点忙接口。 “但是这小帅哥好像不太满意啊。” “满意,很满意。”祁天从牙缝了挤出这几个字。 “满意就好,那一点你去工作吧,等下有人带你,你和他一组,负责13-16包间。” 邵一点跟着祁天走出了办公室,对祁天说:“祁、祁天,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她就要朝王行指定包间去时,祁天叫住了她,“小结巴,你等等。” “什、什么事啊?” 长长的走廊有些暗,顶廊上五彩斑斓的射灯,扫过祁天的脸,印下繁复的花纹,配上他英挺的眉目和鼻梁,有种别样的野性和帅气。 他凑近了邵一点,伸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邵一点一惊,旋即,感觉到手心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这是电击棒,你带着防身。”祁天说:“或者是像对付那个小流氓一样,踹他。” “好。”祁天说得一脸认真,邵一点整张脸都红了。 顿了顿,祁天又说:“不用怕,有什么事,我都给你担着。” “喂,新来的,快点过来。” 走廊尽头,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叫邵一点。站得远,不太看得清楚样子。听声音挺不耐烦的。 “那我先走了。” “嗯。” 邵一点走了两步,见祁天还站在原地,又走回去,小声对祁天说:“我就、就赚点钱,赚够、够了就不做了。” 祁天诧异地挑眉,嘴角渐渐浮出一缕笑:“好。” 邵一点终于走了,跟在那个男生身后一起朝13号包间走。 他们声音飘了过来。 “你好,我叫邵一点,你叫什么?”邵一点看出这个男生年纪应该比她大不了多少,没那么紧张了。 “周一诺。” “我们名字还挺像的,以后请多多关照。” 男生瞥了她一眼,“别套近乎,等下我教你流程和注意事项,你好好记着,我只说一遍。” 那男生拽了吧唧的,祁天捏了捏拳头,单手插着裤兜,径直走到了收银台前,“刚刚那个穿制服的年轻男生是学生?” 前台疑惑:“我们这里来兼职的学生很多,也有坐班的,不知道你说的哪个?” 祁天回忆了一下:“就是那个头发特别短,长得一张面瘫脸的。” 前台恍然大悟,“哦,你说周一诺啊,他是技校的,在我们这里工作了两年多了,每晚都来这里兼职,怎么了,你和他有过节?” 祁天皱眉,“帮我开一间13号挨着的包间。” “不好意思,13号隔壁有人了。” “……”祁天:“那隔壁的隔壁,越近越好。” // 周一诺说话挺不客气的,但是讲解什么都很仔细,也不算很难相处。 他正讲解着该怎么端托盘,用什么帮客人开酒水,备用话筒之类的杂物放在什么地方时,他别在腰间的呼叫机响了。 他接了起来,前台小姐姐甜美的声音传来:“13号,准备上客。” “知道了。” 周一诺应了一声,挂断了。 邵一点还沉浸在“上客了”这个让人浮想联翩说话的震惊中,周一诺拧着眉,“发什么呆,快去门口站着。” 邵一点“哦”了一声,忙跟在周一诺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到了13号包间门口。 像门神一样。 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走了过来,周一诺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说:“几位里面请。” 邵一点觉得诧异,刚刚这个周一诺才说过面对客人,要带上笑容,此刻他却摆出一张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黑脸。 可能是他的面相太凶了,方才还闹闹腾腾的女生一下噤了声,乖乖走进了包间里。 那拘束的样子,不像是进ktv唱歌,而是进考场。 直到音乐响起,这种沉闷感才一扫而空,几个女生争相恐后地吼起了《死了都要爱》开嗓,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哪怕隔着厚重的隔音门,邵一点耳朵都一跳一跳的痛。 “你们认识啊?”邵一点揉着耳朵问。 刚刚周一诺在布果盘酒水的时候,邵一点发现有女生拿出手机偷偷拍他。 “管你什么事?” 站得笔直的男生,皱着眉看过来,“不该管的事就别管,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给我添麻烦就好了。” 邵一点虽然是第一次在ktv工作,但是刚才的工作一直没出什么纰漏,她不知道何来“添麻烦”之说。 她有些生气,一会儿暗忖这个周一诺脾气太暴躁了,以后还是要接触为妙,一会儿又在想里面的女生是不是有他前女友之类的,前任相见分外眼红,所以脾气才这么暴躁。 十点钟,邵一点下班时,13号包间里的人还在唱,周一诺周六要上到凌晨才下班。 走时,邵一点同他打了个招呼:“那个我先走了,明天见。” 周一诺盯了她一眼,还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没有说话。 等到邵一点走远了,才嗤笑着说了一句:“二中的人,一个个都是麻烦。” // 邵一点换好衣服走出ktv,深深吸了一口夜里的清透空气,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ktv里逼闷的空气,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晚上邵一点都觉得有无数小人在自己脑袋里蹦迪。 周六晚上,街上人很多。她准备走回去。 “叮铃”。 自行车铃声响起。 邵一点回头,只见祁天跨在自行车上,单腿撑着地。 他对邵一点笑了笑说:“小结巴,再来五瓶啤酒。” 这是今晚上13号包间那五个女孩子最常说的话。不过她们说的是,“服务员,再来五瓶啤酒。” 那几个女生,看样子不敢指使周一诺,憋着劲儿一直叫她。 邵一点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一面感慨这些女孩子喝酒还真厉害,一面又偷偷观察着周一诺,越发觉得这群女生,肯定和他有什么关系。 // “第一天上班,感想如何?” 夜风清爽怡人,祁天问坐在后座的邵一点。 “挺好的。” “那和你一起那个男生呢。” 邵一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还好吧,话不多,感觉挺难相处的。” “难相处,就少和他相处。”祁天说。 “好。”下意识应了,反应过来又问:“为什么啊?” “他是技校的。” “……应该不会有事吧,技校不是人人都和那群小流氓一样。” 在邵一点看来,周一诺虽然不好相处,但身上并没有那种混混的气质。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祁天不想说那个人了,他转开了话题,“小结巴,你发现没有,只要你不看我的脸,说话就很顺畅。” “啊,有、有吗?” 祁天笑了,“我觉得还要加一条,应该是你没有觉得在和我说话,或是心思没有放在我身上的时候,说话就很顺畅。” “是、是吗?” “好久我们训练一下试试。” 祁天将邵一点送到学校门口,已经十点半了。 从二中回鹿青巷骑车还要二十多分钟。 “祁、祁天,麻烦你了,以后你不用等、等我了。”邵一点很不好意思。 祁天犹豫了一秒,爽快的回:“好。” 他潇洒地朝邵一点摆了摆手,“快进去吧,我回去了。” 看着祁天蹬着单车消失在晚灯摇晃的夜色里,邵一点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明明是他让祁天不用等她的,听到祁天肯定的回答,她竟然有些失落。 哎,邵一点你真的是…… 痴心妄想! // 隔天中午,祁天果然没有来接她。 邵一点在站牌下等了一会儿,公交车过去了好几辆,直到时间要来不及了,她才匆匆忙忙跳上了一辆车。 周日,ktv的人比昨晚更多了。 不过ktv的工作,比起以前在面馆冷饮店之类的地方工作,清闲得多,就是一直笔直地站着,小腿绷得有些累。 周一诺的脾气是挺不好的,对着她总没个好脸色,邵一点都怀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什么。 不过两次接触下来,邵一点知道为什么周一诺那么难搞的脾气,老板还要用他了。 他那张脸还长得过去。 定13-16包间的客人全是女生,几乎都是冲着他来的。 尤其是15包间,今天是一个女生过生日,周一诺被叫进去后,就好久没有出来。 邵一点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周一诺坐沙发椅上,和那群女生玩起了桌游。 和面对她,以及昨天那群女生的冷漠态度完全不同,他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其间,邵一点进去送了一次客人生日店里附赠的水果拼盘,听到那个带着生日帽的女生说:“阿诺,今天我生日,你唱首歌给我听听,好不好?” 邵一点望着周一诺,明显觉得他的脸僵了僵。 察觉到了邵一点的视线,他眼尾一挑,看了过来,带着冷意。 浑身一震,邵一点赶紧撤回视线,退出包间。 关门的一瞬,她听到周一诺声音带笑,“好啊,你想听什么?” 一个服务员端着酒水饮料经过,邵一点赶紧叫住了她,“芳姐,老板不是说不能和客人多接触吗?” “幻音”的员工守则里,就有一条:不能接受客人唱歌邀请,不能喝客人的酒水,除了工作必要,不能和客人瞎聊。 但是,周一诺这几样全占齐了。 “为什么他……”邵一点从门上的玻璃窗指了指站在包间里拿着话筒唱歌的周一诺。 “他不一样,他可是我们幻音的摇钱树,你没发现我们这里来的客人,几乎以女生居多吗?都是冲他来的,他是活招牌,还有什么能不能的。” 周一诺唱歌其实很一般,但架不住脸好,一群女生听得如痴如醉。 他唱了两首歌出来时,邵一点站在包间门口,头一点一点的直打瞌睡。 周一诺看了她两秒,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声,“醒醒!” 幻音的服务员,一人一个对讲机,方便联系。 邵一点放在围裙里,声音突然炸开,她一下就惊醒了。 睁眼就对上周一诺刻薄的冷笑,“上班时间就好好上,别给我拖后腿。” 这次是邵一点理亏。 昨晚回去后,她做了一套卷子,做完都凌晨三点多了,刚刚听到周一诺毫无波澜催眠式的唱法,一松懈,就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通宵学习了?”周一诺突然冒出一句。 “啊?”邵一点没想到周一诺除了冷嘲热讽,会主动和她说话,愣了愣,好奇回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周一诺嗤笑一声:“你们二中的人,不都是这种书呆子吗?”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邵一点不想理他了。 笔直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哈”,一个哈切张嘴而出,她连忙捂住嘴,生生憋了回去。 “去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周一诺又开口了,难得没有讽刺。 幻音的洗手间挺大挺高档的,放着绿植,大理石洗手台上还点着香薰。 邵一点拧开冷水洗了一把脸,觉得意识清醒了很多。 她看了看手表。 才二点四十四分。 距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想到这三个小时要对着周一诺,就觉得时间更难捱了。 她只在洗手间待了不到五分钟,出去时,外面就变了天地。 一群人闹哄哄地围在15号包间门口。 周一诺站在门口,那个寿星女孩站在他背后,脸红肿了一片,哭得眼线都晕成了一团,看起来特别滑稽。 她其他朋友都安慰着她。 “辛婷,别哭了。” “别和这疯女人一般见识。” “你道歉,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被称为疯女人的女生,背对着邵一点,冷笑:“勾搭别人男朋友,怎么不能打了,难道还要我给你立牌坊啊。” 邵一点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女生身材高挑,一头栗色大卷头发垂到腰际。她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堵在周一诺面前。 只看背影,邵一点就觉得那人气场特别强大。 哭哭啼啼的寿星女被她衬成了弱不禁风的小鸡仔。 邵一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并不认识这个人。 “闹够了吗?你别来丢人现眼好不好!我们早就分手了。”周一诺对高挑女生说,声音低沉得邵一点都觉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周一诺,分手?你说分手就分手,我同意了吗?” “好,你听着,我不喜欢你了,我再说一次。”周一诺扯着寿星女的手臂,揽入怀里,“我他妈现在就是喜欢这种清纯的类型,不是你这种!你别缠着我了!” 高挑女生没再说话了,周一诺看着她,表情有瞬间的动容,但在光怪陆离的灯影下,那仿佛只是幻觉,没人发现。 “好,好,周一诺,你真是好样的!你喜欢这样的,干嘛将我变成这样?” 高挑女生不像一般言情女主哭哭啼啼,彪悍地抄起门口摆设用的花瓶,就想朝寿星女砸去。 周一诺都准备好了接下这一下,然后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彻底结束这段关系。 哪知邵一点突然蹿了上来,捆绑式死死抱住了高挑女的身体和手臂,劝慰道:“美女,别冲动,天涯何处无芳草,别这样啊,大不了换个男人。” 高挑女生手中的花瓶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碎成一片片的。 邵一点的心也跟着碎了。 这可是钱啊,不知道老板会不会扣她工资。 “走开,我就和他磕上了。” 高挑女生使劲推开邵一点,邵一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按在了碎瓷片上,血涌了出来。 陷在闹剧里的人,没人注意到她。 高挑女生想要去抓那叫辛婷的女生,被周一诺拉住了,三人乱作一团,十分混乱。 邵一点抬起血淋淋的手,叹气,工资还没拿到,就又受伤了,她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跑了过来,站在了她面前。 邵一点抬头,傻傻地望着一脸阴鸷的祁天。 愣了几秒后,将手背到了背后,笑着说:“祁、祁天,你怎么,来了?” 祁天一言不发蹲下身,从黑色西装裤裤兜里掏出纸巾帮邵一点擦去血污,见伤口不是很深,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邵一点拉起来,又从胸口条纹马甲口袋里,抽出那朵装饰用的白绢花塞到邵一点手里,命令道:“捏着。” 邵一点这才发现,祁天竟然穿着幻音的男款制服。 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祁天大步朝那三人走去,一把扯住了那个高挑女生的手臂,冷冷地说:“你们的账等下再算,你伤了人,这笔账我们先算算。” 祁天的拳头捏得直响,一把扯掉了衬衣领口上碍事的领结。 扣子崩开两颗,露出一小片坚实的胸膛。 邵一点看傻了,小声喊了一句:“祁天,别……” 高挑女听到声音,回头,见到祁天的一瞬,也怔了:“祁天!” 被一个陌生人叫出名字,祁天下意识微迷着眼,“你谁啊!” 高挑女挣开祁天的胳膊,一把扯下头上那顶栗色假发,露出一颗青皮发岔的脑袋,“我,艾雪。” “是你啊。” “对,是我,那个你想揍,可能今天还是揍不成的女人。” “那可不一定,我倒是想新仇旧恨一起算。” 周一诺看着艾雪和祁天,瞳孔微缩。 他强迫自己回头看向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你没事吧,要不我帮你叫个车,你们先回家。” “好。” 周一诺扶着寿星女就要朝外走,冷然地对堵在门口的祁天和艾雪说:“请让让,你们挡着路了。” 艾雪沉着脸看了周一诺几秒,突然一把抓住了祁天的手臂,脸上绽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祁天愣住了,想甩开艾雪的手,艾雪在他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句话,他就停下了动作。 从周一诺的位置看,像是艾雪在祁天耳畔落下了一个吻。 她朝一旁看傻眼的邵一点抛了个眉眼,“小姑娘你说得不错,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干嘛吊在一棵树上啊,我觉得祁天小哥哥真的也很不错,我和他也蛮搭的,你说对不对?” (.=) 34 第34章.戏弄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一脸懵。 看了看艾雪,又看了看祁天,男俊女美,站在一起确实挺配的。 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艾雪勾着眼尾朝周一诺看,“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我有新目标了。” 说着,她扯着祁天,让开了道。 周一诺看了祁天和艾雪一眼,扶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走了出去。 邵一点瞅着艾雪,她长得确实很好看,哪怕是那么短的头发,都给人一种秾丽明媚的感觉,和顾维琪相比,虽五官不如她精致,但那种成熟的韵味是她们这种青涩的高中生比不了的。 祁天不喜欢和人相处,但是和艾雪好像还挺是那么一回事儿的。 按着手上的伤口,邵一点突然有些担心,祁天还没出虎穴,不会又要掉入艾雪这个狼窝了吧。 艾雪背脊挺得笔直,直到周一诺消失在长廊转角处,她突然像是被人抽了身上的软筋,身子歪了歪,佝偻着朝祁天身上靠。 祁天躲苍蝇似的推开她,“人走了,别演了。” “我靠,演戏真难。”艾雪说:“我现在没演,我脚崴了。” 今天她穿了一双高跟鞋,刚刚拉扯中,不小心崴了脚,但一直凭着一股在那些妖艳贱货面前不能露怯的气势,强撑着站得笔直。 此刻脚踝处,一抽一抽的跳痛着。 她蹬掉高跟鞋,朝祁天伸出手,“小哥哥,你好人做到底,再扶我一把。” 显然好人不想当好人了,推开了艾雪。 “你扶着墙吧你。” “真不懂怜香惜玉。” 在艾雪的嘀咕声中,祁天走到邵一点面前,眉心紧蹙,面露苛责,“以后少管点闲事。” 提着高跟鞋靠在墙上的艾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诶诶诶,你怎么说话的,怎么就成管闲事了,小姑娘是热心。” 邵一点看了看艾雪,对祁天说:“不、不想管的,就、就是她拿、拿了花瓶,老板说我、我们管辖范围里的东西有、有人为损坏,抓到客人,就让客人赔,抓不到,就自己赔。” 说着,邵一点的视线又瞟向了艾雪,那目光□□裸的就在说:你就是罪魁祸首。 艾雪愣了愣,忽而笑了:“小姑娘你怎么这么有趣啊,我知道了,我赔我赔,我不仅赔花瓶钱,还请你们吃饭赔礼道歉好不好。” 祁天嘴角抽了抽。 小结巴真的是钻到钱眼里了。 “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啊,如果今天不只是划伤了手,而是把其他地方磕了碰了,去医院花更多钱,有你哭的。”祁天说,语气严肃。 “知、知道了。”邵一点羞愧地低下了头,“不,不会了,以后。” 祁天发现只要邵一点示弱,他就拿她没办法,刚刚撺起来那点的恼火又压了下去。 看了看她握在手心白绢布上染着暗红色的血迹,想伸手抓起她的手再看看,但手伸到一半,又转了个弯儿,放进了裤兜里。 “下次别这样了,去处理一下吧。” “我的老天爷啊,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在一个才经历失恋的人面前撒狗粮,真的是受不了了。”艾雪夸张地捂着腮帮子,“酸得牙痛。” 邵一点被这么一闹,头都快折到胸口了,祁天警告地看了艾雪一眼。 艾雪:“别这么凶嘛,我也是女孩子好吗。” “哦,没看出来。”祁天面无表情。 邵一点就奇了怪了,明明刚才经历分手,怎么转眼又可以喜笑颜开,这艾雪是有多没心没肺啊。 不由偷偷多瞧了她两眼,艾雪发现了,冲她眨了眨眼。 王行的办公室备有医药箱。 邵一点手上的伤不严重,简单消了毒,都不需要包扎。但艾雪的情况就比她严重多了,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应该是扭了筋骨。 王行让人服务员拿来冰敷袋。 艾雪躺在沙发上敷脚时,王行靠坐在办公桌上皱眉不展地看着她。 “我说姑奶奶,你每个月都要来闹这么几回,我这小本生意经不起你折腾。” 邵一点有些诧异,看样子这个艾雪不止一次来这里闹了。 艾雪无所谓地说:“谁让你让周一诺接客的。” 祁天正在喝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什么接客不接客,这是正当工作,说得我这里好像是勾栏院似的。”王行特别无奈,“再说以前不是你介绍他这里工作的吗?现在后悔了?” 艾雪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没再说什么。 半晌,她闷闷地说:“他没做错什么,你这次别为难他。” 邵一点彻底懵了,前不久还在控诉周一诺,怎么转眼就变成他没做错什么? 艾雪好像也和老板挺熟的,不然她这么大闹,还会让她好好待在幻音。毕竟他是一个员工砸烂花瓶都要让赔的锱铢必较的人。 邵一点暗暗吐槽。 王行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还用你说,他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 艾雪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朝王行砸去。 “对了,你当老板的也别那么抠门。”艾雪看向邵一点,“打破一个花瓶就要扣人家工资,你缺不缺德啊?” 王行:“???” 艾雪:“你看看把人家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为了一个花瓶都受工伤了。” 王行:“???” 王行转头看着邵一点:“邵一点,她说的什么意思?” 话风突然转到了邵一点身上,本来吃瓜吃得正懵,这下更是直接演绎了目瞪口呆jpg。 “老板,不是你说的损坏的物品,我们自己赔吗?”邵一点小声回。 “我什么时候说……” 气急败坏地刚要否定,王行一下愣住了,他今天中午确实说过这种话,那时候他去各个包间巡视,看到邵一点在擦一个铜制摆件,见到他来,手滑差点把摆件摔到地上,他就随便逗了她一句,没想到邵一点竟然当真了。 “……我开玩笑的。” “啊?”邵一点傻乎乎的应了一句。 “我说物品损坏要你们赔偿的话,是开玩笑的,听懂了吗?”王行气急败坏地说:“你砸吧,砸了也不需要你赔。” 顿了顿,“当然,你最好别砸,那些都是钱。” “哦。”邵一点又应了一句。 艾雪被邵一点逗得不行,捧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不行。 祁天看着邵一点,伸手撸了一把她的头毛,动作自然得连自己都没发觉。 “别和孩子开玩笑,人实诚,容易当真。”祁天对王行说。 王行气得脸色发青,觉得自己好心当做驴肝肺,还被群小年轻戏谑,气得转身朝外走,刚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办公室,他的地盘,怒气冲冲地回头,点了点三个人:“你、你、还有你,都给我出去。” 托艾雪的福,第二天上班,邵一点就提前下班了。 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她又碰到了周一诺,他蹲在卫生间旁边的小露台上抽烟。 露台在二楼,望下去就是一楼的大厅。 艾雪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笑着正同祁天说什么,末了,还伸手调戏似的摸了摸祁天的胸。 邵一点:“……” 周一诺扔掉烟头站了起来,回头看到邵一点时,脸黑得像是锅底。 有种做贼被人抓包的心虚感,邵一点同他挥了挥手,周一诺面无表情的同她擦身而过,一句话没说。 等周一诺走远了,她走到小露台上刚刚周一诺蹲的位置蹲下。 露台虽然不大,但是摆了两盆阔叶植物,茂密葱茏,往这里一蹲,楼下的人肯定发现不了。楼上的人倒是可以把楼下看得清清楚楚。 邵一点越发觉得周一诺和艾雪之间的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小点点,看什么呢?”艾雪抬起手臂,朝邵一点挥了挥手。 邵一点:“……” // “” 艾雪一个伤残人士,不回家好好休息,非要拉着邵一点和祁天去吃饭。 “小点点,今天是我不对,还有上次的事,我也给你道歉,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表示歉意吧。”艾雪说。 “上次?”邵一点不太明白。 “就是过敏那次,在药房遇到的小太妹。”祁天提醒邵一点。 “黑色玫瑰。”邵一点恍然大悟。 “对对,黑色玫瑰。”艾雪笑着撩起衣袖给邵一点看手臂上的玫瑰纹身。 近距离看,邵一点才发现艾雪那个纹身另有玄机,花瓣上刻着三个字母缩写—— z、y、n 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去吧,小点点。” 和艾雪不熟,邵一点有些犹豫,艾雪又转头问祁天:“小哥哥,去啊,你今天可救了我一命啊。” 祁天看着邵一点:“问小结巴,她去,我就去。” 艾雪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心想,这样还说没关系,骗鬼呢。 刚刚邵一点在楼上换衣服的时候,她问祁天和邵一点是男女朋友吗,祁天想都没想就回了两个字,朋友。 艾雪用手摸上他的心口:“你用心在说的?” 祁天不耐烦的拍开了她的手:“说话就说话,下次再动手动脚,我真要打人了!”然后再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了。 艾雪确实想找人陪着她吃吃饭喝喝酒解解愁,她看出邵一点对她和周一诺挺感兴趣的,挽着邵一点的手,在她耳边用蛊惑的语气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和周一诺的故事,走吧,我告诉你。” 温柔的呼吸拂过耳朵,邵一点耳朵蓦地红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祁天一眼,她一个女生都快受不了艾雪的挑逗了,刚刚她也凑在祁天耳边说话,不知道祁天是不是也会有异样的感觉。 “你耳朵可真敏感啊。” 艾雪被邵一点的反应逗乐了,忍不住有调戏了一句,然后,邵一点连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邵一点受不了了,稍微同艾雪拉开点距离:“我去!你别这样了!” 祁天也搭腔:“你别逗她了。” 说虽这么说,他的视线却一直凝在她发红的耳根上,脑中翻来覆去响着那句:你耳朵可真敏感啊。 (.=) 35 第35章.死磕 http://.biquxs.info/ 艾雪带两人去了街角巷陌的一家小店。在路上,艾雪简单说了一下她和王行,以及周一诺的关系。 一个是他的小舅。 一个单方面宣布成为她的前任男朋友,但是她并不这么觉得的男人。 小店很偏僻,从大道进去后,走了五六分钟,拐了好几个弯道才到的一个五六层的居民楼下。 楼房很旧,少说也有二三十年的光景了。 墙壁上随处可见裸露的水管和电线,灰色的墙上斑斑驳驳地翻着碎屑一样的旧墙皮。 “你不是请我们吃饭吗?”祁天问。 “就在这楼里面。” 艾雪说着走进了黑洞洞的楼道,楼里横七竖八贴满了各种开锁广告。 上了几阶台阶,艾雪在一楼右边的门口停下。 一扇小小的门扉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饺子店”三个字,两边贴着褪了色的春联。 “你们别介意啊,这店看着破破烂烂的,饺子味道是真的好。”艾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对邵一点和祁天说。 “不介意。”邵一点说,她本就在市井里长大,早就看惯了人间百态。 祁天怂肩,“我不挑环境。” 艾雪点了点头,“那就好。” 门半掩着,艾雪熟门熟路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奶奶,我来看你了。” 她笑着冲店里那个穿着灰蓝色粗布衣服,满头银丝在头顶扎成一团发髻的老人喊道。 邵一点诧异,艾雪在她心里的印象,就是一个豪放的大姐头,没想到竟然会露出这种邻家乖乖女的笑容。 老人有些眼花,眯缝着满是皱纹的眼,看了进门的三人许久,面上露出了笑容,“雪儿,你来了啊,你可好久没来了。” “前段时间不是忙吗,这不一得空,就过来了,我可想你煮的饺子了。” “好好好,奶奶马上给你们煮。” 艾雪特别接地气的和老人聊着天。 这就是一间居民屋,客厅被改出来做成了店铺营业。 艾雪招呼两人坐下。 这次邵一点和祁天坐在了一起。 抬抬手肘,就能碰到祁天的胳膊,她有些紧张,视线在屋内乱飘。 房间约莫十来平米,摆了四张长木桌,和一个旧款式的绿皮冰柜。 进门正对的墙上,挂着一个佛龛,上面摆着一个香炉,和几个水果。 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香火燃灭后的味道。 佛龛左右两边,是两扇紧闭的房门,看样子应该是卧室。 老人乐呵呵地拿起黑乎乎的抹布要来擦桌子,艾雪一点都不嫌弃接了过去,“您快去煮饺子吧,我们自己来。” 老人走进了厨房,艾雪到冰柜里拿出三瓶雪花,放在桌上,拿起一根筷子动作熟练地撬开瓶盖,“饺子配酒,天长地久,为了庆祝我们难得的缘分,一起喝一瓶。” “那是你奶奶?” 祁天望着厨房毛玻璃里那个矮小的身影。 “不是我亲生奶奶的,但她还是我的奶奶。” 这话说得含糊,欲盖弥彰,勾得邵一点心直痒痒,她愈来愈觉得艾雪身上有好多故事。 她正要问时,艾雪的眼睛睇了过来:“小点点,你别说你不喝酒啊。” 艾雪一边说,一边拿起酒瓶大口喝了一口。 邵一点还真不喝酒。 因为邵军的酗酒的缘故,她甚至有些讨厌酒这玩意儿。 不过被艾雪这么一说,她觉得不会喝,好像真的就很逊,在祁天面前,她不想表现得太示弱了。 “会啊。”邵一点提起酒瓶,学着艾雪的样子抬起酒瓶一口闷。 逞强的下场就是自讨苦吃。 啤酒的味道比想象中苦涩,酒沫直冲鼻腔,邵一点被呛得直咳嗽。 一只手在她背上技巧性地轻轻拍了拍,邵一点觉得好受多了,扯了纸巾擦了擦嘴后,不好意思地对祁天笑了笑。 “谢、谢谢了啊。” 艾雪拍着桌子,笑得没心没肺,“小点点啊,不会喝酒就别装了。” “我没装。” “啧啧,祁天你管管,女孩子这么倔强不好,以后容易吃亏。” 祁天没跟着艾雪一起嘲笑邵一点,他拿过邵一点的酒瓶,不容拒绝地说:“你别喝了。” “可是……” 邵一点想说浪费,虽然她不喜欢喝,但她这个人天生节俭,见不得奢侈浪费。 祁天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拿起她的酒瓶子,毫不介意地对嘴喝。 他微微扬起脖子,下颚到颈项拉出一道漂亮流畅的线条,凸起的喉结顺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着,特别诱惑。 邵一点看傻眼了。 那是她喝过的酒,祁天没有擦一擦就喝了,就不就是…… 脸又不受控制地涨红发热。 一瓶酒被祁天喝了个干净。他摸了一把唇边残留的酒液,将空瓶倒转过来给邵一点看。 “你放心,不会浪费的。” “……” 艾雪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似乎还嫌邵一点不够窘迫,她用筷子敲了两声酒瓶,说:“小点点,你想什么了,脸这么红?从实招来。” 祁天也看向邵一点,她的脸红得像是敷了腮红胭脂,红彤彤的脸颊衬得墨黑的双眼越加水润灵动。 邵一点脸上就数眼睛长得最出色,认真看人时,会有种很深情的感觉,飘忽不定时,又灵动得像是一汪清透的山泉。 两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她,邵一点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搓了搓衣角,憋出一句谎话:“我、我只是酒精过敏,所、所以脸才红的。” 脸红和过敏其实没多大联系,可祁天一听,眉心蹙起了,“过敏你还喝,你是不是傻啊。” 他还记得上次邵一点芒果过敏后,满脸红疹的凄惨样,有些恼火,语气也不由重了一些。 邵一点缩了缩脖子,深刻理解到了为什么人不能说谎的道理了。 一个谎言总是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圆。 “也不是很严、严重,我喝酒不、不如芒、芒果严重,也没有喝、喝多少,等下回去,吃、吃点脱、脱敏药就没事了。” 祁天盯着她,抿了抿唇,还想说点什么,老太太端着三碗饺子出来了,艾雪赶紧迎上去接了过来。 意识到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刻,到嘴的话,祁天又咽了下去。 饺子一上桌,一股香气就扑鼻而来。 红油里泡着一个个胖乎乎的饺子,上面点缀着葱花,芝麻,花生碎,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艾雪一口饺子一口酒,她看着对面埋头吃饺子的两人,有些得意,“怎么,是不是特别好吃。” 两人都没搭理她。 她见老太太坐在旁边的桌边,张着嘴打起了瞌睡,艾雪走过去轻轻摇醒了老人,又对老人说了两句什么,就扶起她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 再出来时,祁天和邵一点已经吃完了。 看着她的视线,都带着疑惑。 “别那么看着我。”艾雪继续吃已经有些凉了的饺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祁天也不客气了,“你说他不是你奶奶,那是谁的?” “周一诺的。” 邵一点静默了两秒,震惊后,是掩饰不住的动容,她用悲悯的眼光看着艾雪。 艾雪被她看得受不了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贱,被人甩了死皮赖脸的往上凑,现在还跑到他奶奶面前献殷勤。” “不,”邵一点摆手,“我觉得你很勇敢。” 是的,勇敢。 邵一点很羡慕艾雪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不像她哪怕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露出一星半点。 艾雪嗤笑,“勇敢有什么用,再勇敢,周一诺都变不回来了,他说他不喜欢我了就不喜欢了,当初他追我的时候,可说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就是我,现在……操,他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有那么好的事吗!” 酒瓶重重地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雪儿,怎么了?”屋里传来苍老的询问声。 “没怎么,奶奶你睡你的。”艾雪朝屋里喊,嗓中带着笑音。 “我啊,这一辈子就和周一诺死磕上了,看谁输谁嬴!” 最后,艾雪这么说。 这话给了邵一点不小的震撼,这要多喜欢一个人,才会将“一辈子”三个字和那人绑在一起。 其实她能明白艾雪的,也希望周一诺能回心转意,重新和艾雪在一起。 不管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都比不过艾雪喜欢他的心,让人唏嘘无奈。 邵一点偷偷看了祁天一眼。 她也算是喜欢了祁天两辈子了吧。 自己不能达成的愿望,总期盼着在其他人身上可以实现。 离开时,日头已经偏西。 艾雪靠在门口送邵一点和祁天离开,看样子暂时还不准备走。 邵一点想她肯定是要等周一诺的,想起今天周一诺在ktv里对艾雪的态度,轻轻叹息。 “叹什么气啊,生活多美好啊。”艾雪脸上看不出方才的惆怅愤懑,笑嘻嘻地拍了拍邵一点的肩。 “我们走了啊。”邵一点说。 “好。” 刚刚走下台阶,艾雪叫住了祁天。 “还有什么事?”祁天问。 “你是打算到幻音上班了吧。” “是又怎么样?”祁天还是那副拽拽的样子。 艾雪笑着,“不怎么样,我就想说不是特别必要的原因,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祁天没说话,邵一点倒是特别机警,一下察觉了艾雪话里有深意,她略微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因为周一诺是技校的人?难道他和青龙帮那伙人是一起的?” “是。” 祁天藐视一笑:“你觉得我怕他?” “你是不用怕他,但是他不仅是青龙帮的人,还是他们的老大,他不找你麻烦,难免其他人不会动手,那群人经常去ktv,下次碰到了,免不得要找你麻烦。” 邵一点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她这是狼入虎口了。 (.=) 36 第36章.日光 http://.biquxs.info/ 当晚,祁天回到鹿青巷十号后,刘洵搓着手凑了上来。 “小天,听王行说,你也去他哪里上班了?” “嗯。” 祁天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喝着,见刘洵还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大喇喇坐在了沙发上。 “有什么话,你说吧。” 刘洵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也介绍小结巴去了吗?” “你和她不一样。” 祁天撩起眼皮看他,“有什么不一样的。” “……” 刘洵被噎了一下。 “你又不缺钱,而且你现在是高中生,重心应该侧重在学习上,你这不是耽误自己吗。” “你放心,耽误不了。” 祁天这么说不是自负,是真的自信,从小到大在学习上他并没有花多少功夫,但是一直都没有从第一名的宝座上跌下来过,在其他方面看一看琢磨一番,也能研究个八、九不离十。 “……” 刘洵又被噎了一下,终于直奔主题:“小天啊,今天你爸又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不想待在a城也可以,他可以送你去国外,你不是想做游戏开发吗,他说国外有专门做游戏方面的朋友,可以带你。” 又听到那个人了,祁天手指收进掌心,死死捏着。 “你告诉他,我的生活不用他操心,管好自己吧。” 刘洵叹气,知道触了祁天的逆鳞,也知道祁轶国不是个东西,还是说:“小天,他怎么都是你爸爸,你难道还能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啊。” “你别说了。”祁天站了起来,眼瞳里盛满了愤怒,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和他断绝关系。” 这是来江城几个月里,祁天反弹得最严重的一次。 刘洵知道有些伤害,祁天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眼睁睁看着祁天走出了房门,只得低声叹息一句:“作孽啊。” 秋风萧瑟。 祁天坐在围墙上,感觉比起前段时间冷多了,他一手扯了扯衣领,将之竖起来挡住脖子。 他将刚刚刘洵说的话,说给白然听,然后就是白然无休无止的絮絮叨叨,中心思想总结一下就是“靠,祁轶国还要点脸吗!” 祁天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的,祁轶国这个人,他骂都不想骂了,在保险柜里看到那封信时,他就将祁轶国划到了陌生人的行列。 “天哥,你在听吗?”白然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嗓门提高了一些。 “嗯。” “那你真的不想去国外和他说的那人学吗?也打算放弃你的梦想了?”白然问。 虽然看不起祁轶国这个人,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祁天从前的梦想就是游戏开发,在a城的家里,满满一书柜的编程方面的书籍。 现在他就待在江城那个小城市里,过着平庸的普通高中生活,白然觉得很可惜。 他们十岁出头的时候,市面上兴起了一款网游,风靡了全国。当时白然沉迷其中,玩了一个多月,自诩走位骚包技术一流,于是带着菜鸟祁天第一次打时,游戏开始前,他拍着胸脯说:“天哥,我罩你,你只管苟。” 白然游戏中的人物被砍死了后,祁天的人物依然英姿飒爽血槽满满地在打怪,他两眼呆滞地看着祁天收拾完**oss,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祁天,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祁天:“反正和你不一样的东西。” 插了一刀后,他还嫌不够,又补了一句:“这个游戏太简单了,而且好多地方都不够完善。”然后他就开始各种说自己对游戏的看法以及各种所谓的bug。 那时候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祁天像是外星来客,随带嘲了他两句吹牛逼。 后来祁天课余时间自学了编程,自己做了一个养成系宠物的小游戏,还得了奖。那时候他才对祁天佩服得五体投地。 祁天对游戏方面也很感兴趣,在学习上也没用过这么大的心思。 那时候,白然一直觉得祁天有一天会开发出一款如他所说的特别牛逼的游戏。 现在,祁天去了江城,游戏不打了,也再也没提起过他的游戏梦。 对于白然的问话,祁天拧着眉想了好久。 “狗屁梦想,我这种人就不该做梦!” 说完这句话,祁天就挂了电话。 又在围墙上坐了一会儿,巷子里又传来了邵军和张丽芬吵架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碎裂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了邵一点,想起她抓着张丽芬的手,一本正经念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保护法》的样子。 祁天笑了笑。 突然有些迟来的觉悟,为什么他会觉得邵一点可靠,亲近,并且多管她的闲事,只是因为他们都有不幸的身世。 他想要帮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只是想要救自己。 他想要在他无助失措的时候,有人也能拉他一把,带他摆脱深渊。 踏踏踏的脚步声。 祁天低下头,看到一个矮小的影子,穿过巷子朝外面走。 “喂,你要去哪里?” 祁天收拾好情绪,朝影子喊。 听到声音,邵茁阳四处张望了一番,终于看到了围墙上的祁天。 借着隐约灯火,祁天看到站在围墙下,仰着脑袋的邵茁阳,脏兮兮的脸上,有两条被泪水冲刷出的痕迹。 怀里还抱着邵一点新做的模型飞机。 邵茁阳没说话,抿着唇,泪汪汪的眼睛,看上去挺可怜的。 邵家的吵闹声,越发大声。 祁天免费听了一回国骂的最高境界,全程带妈和各种生殖、器还不重样的。 听刘洵说过,邵一点住校后,邵茁阳就成了受气包,没少被喝醉的邵军骂过。 本来祁天挺看不惯邵茁阳的嚣张跋扈,觉得他挺活该的,毕竟以前邵一点被骂的时候,他可没有少帮腔作势。 但他的眼睛和邵一点特别像,被他这么一看,祁天突然动了点恻隐之心。 暗骂了自己一声贱,祁天跳了下来,蹲在邵茁阳面前,扯着嘴,纨绔的模样,“怎么,想离家出走?” 邵茁阳点了点头,一颗泪珠,又从大眼睛里滚落下来。 可怜得很。 祁天想笑,忍住了,“回去吧,你一个小孩能离家到哪里去啊,走到大街上被人贩子拐了,卖到山区里,连饭都吃不上。” 祁天想让他回去,一个小孩晚上乱逛确实不安全。但是忍不住,还是加了点恶趣味,吓唬他。 一听邵茁阳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祁天脑门被他震得一抽一抽的跳痛,“别哭了。” 邵茁阳根本不听,哭得更大声来宣泄自己的情绪,祁天皱眉陪着他蹲了好久,想着两姐弟都这么难搞,看来他真的和姓邵的犯冲。 哭了一会儿,没人理他,邵茁阳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涕,打着嗝对祁天说:“邵一点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想她了。” 哎,也是可怜。 祁天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头发,想着这孩子也不是无药可救,声音放低了一些,循循善诱的想教小孩明是非辨善恶,“你为什么想邵一点了?是因为她是对你最好的人是吗?” 邵茁阳睁着泪汪汪的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是因为她在,爸妈就不会骂我了。” 祁天:“……” 他收回刚刚那句话,这孩子真的自私得无药可救了。 虽然这样,祁天还是将邵茁阳送了回去,他再烦邵茁阳,也不可能真的任由一个小孩夜里到街上乱晃。 张丽芬见到他,免不得又是一阵冷嘲热讽,邵军更是直接破口大骂。 “你他妈把邵一点拐哪里去了,你那么帮她,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轨的想法?我告诉你,老子是她爹,你没十万块聘礼,老子不同意她和你这种神经病在一起。” 祁天将邵茁阳塞了回去,直接转身就走了。 神他妈的爹,巴不得将邵一点称斤论两卖了,剥削得一丝不剩才甘心。 祁天因为邵军的话,膈应了好几天。 邵一点这边也焦头烂额的。 运动会,四班的各项名额都有人报名,独独是女子篮球队凑不够人数。 周五中午,老王将她叫去了办公司,苦口婆心地劝她加入。 上一世,邵一点也经历了这一茬。 四班男女生比例是四比一。女生本就不多,而且几乎都不爱动,要凑够一只女子篮球队很难,老王于是将女生挨个叫到办公室做思想工作,但效果甚微。 轮到邵一点时,前世的她本来就沉默寡言,更不愿和人相处,低着头一言不发,老王没有说两句,就被她打败了,摆了摆手让她回去了。 这次邵一点原本准备故技重施的,毕竟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她不想浪费时间参加这些活动。 可是,二班的班主任正洋洋得意地对一班的班主任宣战。 “去年运动会,你们男子篮球赛拿了第一,今年可没那么容易了。” 一班班主任笑,“小许老师别说大话,谁不知道我们一班的篮球队在几个班里实力是最强的,你们二班去年前三都没进吧。” 许一燕不服气,在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拍到一班班主任面前:“你看看这履历,你看看这栏,校篮球队的主力,还拿了不少奖,你说我们二班加入这一员猛将,不是如虎添翼吗?” 一班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没看出来啊,你们班祁天真是十项全能啊。” “那是,不看看是谁的学生。” 见邵一点走神,老王敲了敲桌子,“邵一点,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我参加。”邵一点脱口而出。 老王张着嘴,邵一点突然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好好好,加油。” 下午祁天就知道了邵一点加入了四班女子篮球队的事。 那时候是他们体育课,体育老师掐着秒表让他们跑800米。 一群人跑下来,距离断气差不了多少了。 这段时间,天气作妖似的,忽冷忽热,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女生们都叫苦不迭,以顾维琪为首的女生,跑完后躲在树荫下,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抹防晒霜。 赵梦眼尖,扯了扯顾维琪,“你看。” 顾维琪收了镜子,顺着赵梦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老王带着四班的几个男男女女来到了操场上。 邵一点就在其中,还有周明岑那个胖子。 顾校花太打眼了,周明岑一眼就看到了她,大老远就朝顾维琪挥手:“这里这里,顾校花看我。” 老王无影腿一脚揣在他屁股上,“给我老实点,我是让你们两个男生来教女生打球的,不是让你们来撩妹的。” 听到声音,祁天视线扫了过去。 四班的七个女生里,他一眼就看到了邵一点,她有些没睡醒的样子,蔫蔫地走在队伍中。几个人里,她站在中间,是最矮的那个。 祁天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 随后,四班的七女两男就占领了篮球场,周明岑和另外一个男生和女生们讲了规则,又作秀似的投了两个球后,将球扔给女生们,让她们站在球框下一个个排队练习投篮。 邵一点排在第三个,前两个女生都有打球经验的,都投进了。 轮到邵一点时,她有些紧张。 抱着球望着球框,正面着阳光,有些刺眼,她眯眼用手挡了挡,周明岑吼了一嗓子,“一点,打球就别怕晒。” 邵一点被吓了一跳,球脱手而落。 她真的恨死周明岑了。 上一世,她就听人说过祁天说他不喜欢那种随时怕被晒黑的矫情女生。也不知道真假,但是这个传言她记了很久,所以重生后第一次“邂逅”祁天时,她才会冒着烈日,连伞都不撑,就是怕祁天觉得他矫情,对她有不好的印象。 刚刚来操场时,她用余光就看到了祁天,他在人群里特别打眼,随便蹲在操场边的铁网边,都是一道风景线。 周明岑对邵一点的杀心,毫无所察,捡起球又扔给了她,“来,再投一次。” 拿着球时,邵一点觉得背后火燎燎的,像是被什么烧着,比头顶的烈日还有灼人。 一、二、三 她在心里给自己默数,最后一个音尾,又将球投了出去,因为阳光问题,球直接砸在了球板上,球框都没挨着。 “哈哈哈哈哈。”周明岑又不怕死,发出一阵狂笑,“你真的好菜啊。” 他一笑,也带着其他女生笑得花枝乱颤。 老王咳了一声,对邵一点说:“我们既然参加了篮球队,就不要怕苦怕累,小麦色才是健康肤色嘛。” “不是,是太阳太刺眼了。”邵一点垂死挣扎,这话即是解释,也是说给祁天听的。 潜台词就是:我不是害怕晒才遮眼睛的,只是太阳太晃了。 她偷偷转移视线,望向祁天的方向。 太仓皇了,祁天好像和她对视了一眼,好像也没有,下一秒,祁天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教学楼的方向,走了。 (.=) 37 第37章.哑谜 http://.biquxs.info/ 心脏咯噔跳了一下。 难道传闻是真的?因为她怕晒被祁天厌烦了。 但祁天不久前在小树林里说的那句话还言犹在耳,要相信祁天,不要乱想。 “一点,打气精神来!” 周明岑终于良心发现,给邵一点加起了油。 随后练习,再怎么加油,没打篮球的天赋就是没有。 晃眼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其他人多投几次怎么都能投进一两个,但她屡次都砸在篮板上。 “邵一点,你真的砸篮大将军啊。”老王感慨,这么精准的砸篮板技术,真的是平生罕见。 说完,篮球又哐当一声砸在篮板上,然后反弹着砸在地上。 邵一点蹲在地上,额头上出了一脑门汗,突然觉得自己答应来参加篮球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不仅没有离祁天更近一些,还暴露了自己的短板。 “我……还是算了吧。”邵一点心情糟透了。 王老慌了,好不容易才拐齐的鱼,哦不,人,怎么能轻易放走呢。 “没事,你多练练就好了,熟能生巧嘛,愚公都能移山,你还不能投进一个篮球啊。 说罢,老王对其他几个使了个眼色,周明岑立刻心领神会,上蹿下跳地喊:“一点,加油!” 其他的人都受到了号召,整齐划一的同邵一点加油。 远处的赵梦,嗤了一声:“他们这是篮球队,还是啦啦队啊,真的无聊。” 顾维琪撩开粘在脸上的一缕发丝,瞧着萎靡不振的邵一点,“赵梦,你和邵一点一个宿舍,她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矫情。”赵梦说:“你看,现在不就是在装腔作势,蹲在地上卖什么惨啊。” 然后赵梦嘴里卖惨的人,抹掉从额上滑落到眼睛的汗水,站了起来。 第一次这么多人关注她,为她加油,她委实有些受宠若惊,更多的是紧张。 看着那一张张或关切或带着善意笑容的面孔,心头一热,邵一点捡起了那颗发热的球,再次站到了球篮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偏过头,躲过一些射来的光,双手手腕一使劲,球抛出了一个抛物线,飞了出去。 无数双眼睛看着她。 邵一点微微抿唇,看着那颗球直直地朝着球框飞去,落在球框上,绕着篮筐转了一圈又一圈。 进啊,进啊。 邵一点小声默念着。 果然,人不能给予太大的期望。 篮球牵连着邵一点心肺绕了好几圈,还是挣开了篮筐,从边缘落了下去。 旋即球砸在地上的闷响,还有惋惜的唏嘘声,扯着心的那根紧绷的弦,也跟着颤了颤,就快要崩坏了。 “小结巴,加油!” 扩音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回头,祁天拿着一个明黄色的小喇叭,勾着唇对她微笑,全然无视了周围的看热闹的目光。 “我靠,猴儿是疯了吧。”周明岑对邵一点说:“他这是要让你和全二中的女生为敌吗?” 周明岑太震惊了,从前一直诋毁祁天是浪得虚名,完全没注意到这话间接打脸,承认了祁天在二中的高人气。 邵一点没有做声,整个脑子都懵了。 更疯的事还在后面。 祁天拉着喇叭走了过来,站在邵一点面前,问,“刺眼吗?” 刺眼吗? 当然刺眼,祁天站在她面前,就像一道光一样。 刺眼得想要回避,却又忍不住追逐。 邵一点点头。 祁天唇畔的弧度扩大,摘下头上的帽子,盖在了邵一点头上,阳光被隔绝在了帽檐上。 “这下应该会好一些了。” “对了,我刚刚看你投篮,其实应该不只是阳光的问题,你的姿势特别僵硬,束手束脚的感觉,你要放开了投才行。” “别紧张,你要有信心,小结巴。” 邵一点没想到祁天洞察力这么强,一眼就将她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连周明岑也没看出来。 她投篮的时候,手脚都是僵的,她就像是走出安全区的木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知道那些视线下的人,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在看着她。 这种压力不安,让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 祁天抓起球,单手随意一扔,一个空心落框。 尖叫声四起。 邵一点更绝望了,在祁天的对比下,她强撑着的信心更跑到爪哇国去了。 周明岑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斜着眼看祁天,“你露这一手,确定不是让一点灰心的?” 祁天回敬了周明岑漠然一瞥,随即又望着脸涨红得像是番茄的邵一点,“你觉得我厉害么?” “我靠,你有完没完啊。”周明岑确定祁天是来炫耀的,拉着邵一点手腕,“走了,别理他,我带你练习。” 邵一点知道祁天没有说完,挣开了周明岑的手。 周明岑看着空了的手心,一脸震惊,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单方面在和祁天的较量中输了。 他真的想要绝交。 “厉、厉害。” “那你觉得我现在这番和你接近的举动,其他人会怎么看你?” “讨、讨厌我。”邵一点看了一圈周围女生,特别实诚的回答。 祁天皱眉,这回答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啊。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最后,“算了,你再练练吧。” 祁天拿着喇叭走了。 许一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朝祁天喊:“祁天,你借我喇叭就是来喊话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嗓子,多影响其他班上课,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刚刚祁天那一声确实不小,不少上课的班,有学生从窗户探出头来张望。 祁天无所谓地跟着许一燕背后朝办公室去了。 周明岑:“他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他用手肘碰了碰邵一点:“你听懂了吗。” 邵一点诚实的摇头。 祁天的话,邵一点琢磨了一下午,也没琢磨出什么头绪。 放学后祁天来帮她补习英语,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她就更不好意思问了。 讲完当天课程后,做了几道小练习,邵一点都还算完美的解出来了答案,祁天夸了邵一点两句,终于忍不住了。 “今天的事,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夹着笔在指尖转,眸光微垂,凝在手上。 “……” 邵一点没想到祁天会这么直白,颇有点瞠目结舌。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如果直白说了自己没听懂,显得有点蠢。 如果说没有,祁天又已经问了,不说点什么,好像又不太对。 斟酌了一下,邵一点特别认真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生……” 闻言,祁天猛地抬头,手中的笔滚到了地上,“谁说我不喜欢女生的!” “不、不是,”邵一点给想给结巴的自己一耳光,“我、没说完。” 祁天松了一口气,“你说。” “我想说,你不喜欢女生夏天,因为怕阳光晒,而戴帽子,或是打伞。” 祁天愣了愣,“谁说的?” “……”可不能说上辈子道听途说的啊。 “就,听说的。” 祁天捡起笔,“以后别瞎听那些谣言,如果是那样,我今天还给你帽子戴,而且我自己也有戴,我不是有病啊。” “如果不是我告诉你的,你别信。” “哦。”邵一点应了一声。 气氛有一瞬的沉默,她的手指不自在地抠着书页。 祁天:“你还有想问的吗?” “没、没了。”邵一点脑子一片混乱,今天发生的事,让她还没缓过劲儿来。 今天练完球后,老王找她谈了两句,问她和祁天是不是在早恋,被她糊弄过去了。 现在和祁天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她的腿稍微伸直一些,就能碰到祁天的,这个感觉特别怪异。 今天的祁天也很奇怪。 往常补习完,他就离开了,现在还坐在对面,玩着手中的笔,也不看她,看起来爱不释手的样子。 听他讲课,或是自己专心做习题的时候,都还好。 一旦静下来,她就特别忐忑不安。 对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心跳声越来越大声,生怕也被祁天发现。 邵一点急于摆脱这种尴尬又诡秘的状况,不过脑子说了一句,“你喜、喜欢,这只笔送、送给你了吧。” 祁天抬起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 回到宿舍后,年琮琮贴心地帮她打好了热水。 邵一点奄奄地说了声谢谢,就扑在床上装尸体。 她刚刚怎么会说出那么一句话,真的是太蠢了,看样子,祁天应该是有话想说的。 现在可好了,又被她搞砸了。 她还能记起,祁天将那只笔揣进书包里时,抽搐着的表情。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然的笑声极具穿透力,祁天蹙着眉将手机拿着远离耳朵,开了免提。 “别笑了,如果我那么对你说,你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吗?”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啊,就是讨厌她呗,一个大帅哥独独对她体贴入微,不是给她招仇恨,让人讨厌她呗,天哥,我就搞不懂了,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啊,要这么对她。” 祁天没说话了,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收起了玩笑,特别正直地说:“天哥,我是觉得吧你们这种高智商的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真的太多了,你觉得很简单的,可能我们这些平凡人还真的理解不了,其实你可以试着说说人话的,不要打哑谜。” 祁天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喂,天哥,hello。”白然看着手机,“真的就挂了,天哥真的是越来越暴躁了。” “萌萌,你来品品天哥高深莫测的话。” 白然不甘心,将祁天说的事,又说给专心致志涮羊肉的章萌萌听。 红生生的羊肉片,翻卷着泛白时,章萌萌捞起来,放到白然面前的酱碟盘里,才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分析,“我觉得天哥倒不是想让那女生被人讨厌。” “那是什么?” “我觉得可以反正思考,你觉得一个女生被一个大众情人的男生喜欢,其他女生讨厌她会是什么缘故?” 白然将羊肉裹满酱料,一口塞进了嘴里,含糊地说:“还有什么缘故,就是讨厌呗。” “……” 章萌萌真想劈开白然的榆木脑袋,里面装的是水,还是豆腐渣。 她咬着牙,“是羡慕,嫉妒,狠。” “我觉得天哥这是在宣誓主权,可能潜台词是这个女生我罩了,你们以后不准随便惹她,也不要看不起她。相当于是在变相给那个女生信心吧。” 白然愣了愣,一拍桌子,“我靠,你分析得真的有点道理,我要抽个时间去江城看看这个女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了,能让天哥做到这个地步。” (.=) 38 第38章.屋子 http://.biquxs.info/ 艾雪早就说过了,周一诺肯定是知道祁天和青龙帮的过节的。 起初邵一点也担心,劝了祁天不要去ktv工作了,祁天一句“你觉得我怕他”堵得邵一点哑口无言。 她知道祁天不是怕事的人,不然也不会帮她了。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祁天和周一诺之间还算相安无事,谁都不搭理谁。邵一点松了一口气,但工作时还是时刻注意着两人的动向,生怕一言不合打起来。 这周,邵一点觉得周一诺特别奇怪,祁天前脚才走进男卫生间,没多久他就跟了进去,邵一点紧张得很,在卫生间门口来来去去假装了好多次路过,两人还没出来,就越发担忧了。 突然一声响,从男卫生间里传出来。 像是什么砸落到地上了。 心也跟着那声响动揪了一下。 邵一点深吸一口气,推开卫生间门杀了进去,顿时尴尬了。 祁天和周一诺并排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水哗哗地流着,衬着安静的空气。台面上的一罐玻璃香薰栽倒着,还在骨碌碌地滚。 除此之外,两人衣衫整齐,发丝也一丝不苟的,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 两人扭着头盯着邵一点,一个冷漠,一个诧异。 “哦,对不起,我、我走错了。” 邵一点红着脸,倒退两步,赶紧转身冲了出去,躲进一间空包间,抬手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真的是有够丢脸的。 什么走错了,男卫生间和女卫生间在两个方向,这都能走错,邵一点你是不是去秀智商下限的啊。 看着邵一点仓皇跑走的背影,祁天唇角微勾,再转回脸看向周一诺时,嘴角又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将刚刚扯纸巾不小心碰翻的玻璃香薰瓶扶了起来,不紧不慢的用手巾纸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将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后,才撩起眼皮看着周明岑。 “说吧,你跟着我进来想说什么?” 周明岑拧掉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 “你离艾雪远一点。” 原来是这样。 祁天还以为周一诺是终于憋不住了,为了青龙帮的旧怨找他麻烦,没想到是因为艾雪。 “你谁啊,我想和谁接近,就和谁接近,你管得着吗。”祁天手随意地插入裤兜里,笑得有些痞气,“再说艾雪要来找我,我有什么办法。” 这两个周末,艾雪总是来ktv找祁天,巧笑嫣兮。和上次来闹事的模样判若两人。但他和邵一点都知道,显然上次艾雪在周家饺子店里等周一诺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祁天不是看不出艾雪打的什么算盘,艾雪利用他,他没什么意见,不要有什么肢体接触,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她作妖。 毕竟上次艾雪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带着祈求的“帮帮我”他还清晰记得。 撩拨了两周,并没什么成效。周一诺脸正眼都不给艾雪一个,却对其他女客户笑容不断,祁天觉得艾雪肯定没戏了,没想到还有这等收获,此时更不遗余力的激怒他。 原以为周一诺要大发雷霆,祁天都做好真的打一架的准备,哪知周一诺看了他两眼,斜斜地勾了勾唇,“好,那你随便。” 说完,周一诺走出了卫生间。 很快,祁天就明白面对他的挑衅,周一诺为什么这么淡定了。 周一诺是真的奇怪! 邵一点确定了。 勇闯男厕后,一向不爱搭理邵一点的周一诺,竟对她特别和蔼可亲,甚至还对她笑了。邵一点战战兢兢,物极必反必有妖,她生怕艾雪突然出现,见了这个画面,还不得手撕她啊。 她真的吃不消,借口想去休息室喝水,躲开了。 正坐在椅子上想周一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时,门被推开了。 她抬头,就见周一诺走了进来。 此刻,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邵一点一瞬间汗毛都倒立了。 她小幅度的搓了搓手臂,觉得周一诺像一阵阴风朝她飘了过来。 “你不是喝水吗?”周一诺笑着问。 “哦,马上就喝。”邵一点蹦了起来,慌忙在置物柜里拿出自己的水杯去饮水机接水。 周一诺走了上来,从背后将她和饮水机困在了怀抱的方寸之间,很暧昧的姿势。 邵一点僵住了,这是什么发展,她看不懂了。 周一诺看着邵一点彻底木掉的样子,朝门上的方方正正的小玻璃窗看了看,勾唇。 旋即,脸又朝着邵一点的耳边凑近了几分,“要我帮你倒吗?”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耳畔,一瞬邵一点白皙的耳垂就透出了艳丽的红。 还嫌不够刺激似的,周一诺垂下眸,一瞬的嘲笑掠过。他伸出手,绕过邵一点色身体,摸向她拿着塑料水杯的手。 周一诺的手心凉得像是死人似的,邵一点一个哆嗦,回了神,惊吓随之而来。 水杯脱手,摔在了地上,残余在杯底的水迹溅了出来,打湿了她的鞋子。 邵一点刚要推开周一诺,周一诺先松开了手,朝后退开了一步。 与此同时,木门一脚被踹开了。 祁天站在门口,眼底冒着火。 周一诺彻底放开了邵一点,抬着眉挑衅地看着祁天。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祁天捏了捏拳头,哑着声说:“你的要求,我答应!你别拿她开玩笑。” 周一诺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走了。 邵一点有些不敢看祁天的脸,弯腰捡起塑料杯,眼帘下掠,“你、你和周一诺怎么了?”她也看出了问题。 祁天深吸口气,走近两步,伸出手指戳了戳邵一点的额头:“小结巴,以后不要随便跟着男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男人都不是好人。” “不是,是、是他跟进来的。” “不准回嘴!”祁天凶巴巴的说。 “哦。” “……” 邵一点揉了揉被祁天戳红的额头,“可、可是,你是好、好人啊。” 还是觉得这句话有必要澄清一下的,在她心里,祁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只有他会好心帮她,将她当成朋友,还帮她补习,一点回报都不求。 闻言,祁天脸上的表情微变,须臾他笑了,叹息似的说:“小结巴,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啊。” // 十月是一个忙碌的月份。 中旬,江城二中第一次月考。月底紧锣密鼓的秋季运动会又要开始。 月考成绩下来,邵一点进步巨大,尤其是英语。许一燕特地夸了她一番,祁天也夸了她,还像模像样地在她卷子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其丑无比的大拇指。 原来学霸也有不擅长的啊,邵一点乐得直笑,祁天板着脸就要涂掉那个大拇指,邵一点好说歹说的道歉,才保留下了祁天的绘画真迹。 邵一点好久没觉得那么自在开心过了,将卷子小心地收了起来。 这段时间忙得像陀螺,周一到周五上课补习练球,周末上课去幻音兼职,比上一辈子还要忙上许多,她觉得头发都稀疏了不少。 不过,比起上一辈子,这些都是在为自己做,虽然累,她却觉得很踏实。从前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感觉离光越来越近了。 月考后,篮球训练被老王提上日程,安排在放学后,祁天暂时中断了补习计划。 邵一点得知这个消息时,还小小抗争了一下。 “我、我觉得可、可以练完球后,再补习。” 祁天看着邵一点越发尖削的下巴:“你不累啊?” “不累。” “我挺累的。” 邵一点瞬间羞愧,觉得自己太自私了,这两个月每天祁天帮她补完课回家,天都黑了,等入冬以后,天会黑得更早。 “以后别、别帮我补习了吧。” “你英语水平怎么样了?”祁天闲闲地说。 一句话直中软肋,邵一点实话实话:“烂。” 虽然考试进步不少,但在班里还是中下游水平。 祁天敲了敲桌子,又说:“你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是不要太妄自菲薄了,等运动会结束后,我们再继续补习。”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邵一点都跟着班上的女生一起练球,一来二去也渐渐相熟了,邵一点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这天傍晚,休息的时候,周明岑和另一个叫张扬的男生,给几个女生分析了各班篮球队的综合实力。 “目前为止,我们班的平均水平是最差的,最厉害的应该是五班的女生,尤其是五班那个叫年什么的……” “年琮琮。”邵一点说。 周明岑斜了她一眼,“嗯,我知道年琮琮,她的实力不可小觑,弹跳力和控球能力都比一般人强,她们班训练的时候,你们可以多看看多学习。” “还有邵一点,你是我们班最弱的,虽然你只是一个替补选手,也不要放松训练。” 周明岑背着手,一板一眼地说。 邵一点朝周明岑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了。” 张扬对邵一点笑了笑:“邵一点同学,你别灰心,多练练就好了,加油。” “谢谢你。”邵一点觉得张扬比周明岑这个发小靠谱多了。 练完后,周明岑要回家时,邵一点叫住了他:“明岑,等下和我一起去趟商场吧,我请你吃饭。” “去商场干嘛?”邵一点这个抠门货买东西几乎都在街边小店,竟然会去商场,周明岑觉得很稀奇。 “你别问那么多,去就是了。”邵一点抱着周明岑胳膊就朝外走,张扬站在后面,望着两人的背影。 周明岑回头看了一眼,嘿嘿直笑:“一点啊,我觉得你桃花运来了,张扬人不错。我看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这段时间,周明岑发现张扬指导邵一点的时候特别耐心,还明里暗里打听了几次邵一点的爱好,虽然没有说破,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别瞎说。”邵一点根本没感觉出来。 周明岑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邵一点,“一点,别说啊,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好看了,就是那种自信了的好看,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做整容手术了。” “呵呵,我如果有钱做整容手术,一定花钱带你去抽脂!” // 邵一点要去的商场,在江城市中心。 周边是最繁华的商业街,夜里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潮,霓虹在每一处高楼街角亮起。 邵一点明确地走上四楼,周明岑又流了一身汗。 “邵一点你是不是有病,有电梯不坐,非要走楼梯。” “不是人多吗?” 邵一点胡诌,自从电梯失事,她重生后,她就特别怕坐电梯。 恰好四楼的电梯门打开,里面只站着两个人。 周明岑咆哮:“邵一点,你真的是欺负我不会打你是吧。” 邵一点看到了要去的店,招牌上绕着各种形状暖色调的彩灯,中间写着“可爱一点”四个字。 眼睛亮了亮,邵一点拖着周明岑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需要我帮你们介绍吗?” 导购声音特别甜美,人也好看。周明岑捋了捋自己的刘海,一笑脸颊的肉挤在一起,招财猫似的“好啊,我们……” “谢谢了,我们自己看看。”邵一点抱歉地对导购笑笑,拉着周明岑走开了。 她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面橱窗。 和招牌同色的暖色调的彩灯,照着玻璃柜里摆放着的各种橡皮泥捏的q版小人,其中最打眼的事一座带着花园的小房子——花园里种满紫色薰衣草,一个斜绑着辫子的少女坐在秋千上百~万\小!说。 粉粉嫩嫩的颜色,惟妙惟肖的做工,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座小屋子,宁静美好,让人心生向往。 (.=) 39 第39章.幸福 http://.biquxs.info/ 还好还在。 邵一点眉梢弯弯,眼底溢出温润笑意。 顺着邵一点视线看去,周明岑点评了两句:“这房子还挺好看的。” 弯腰研究了半天,视线落到那座橡皮泥小屋标价牌上四位数的金额时,周明岑没忍住爆了粗:“我靠,这不就是橡皮泥捏的吗,怎么卖这么贵?” “你好,这是软陶,和橡皮泥是不同的,软陶是pvc人工低温聚合材料,是专业的雕塑材料。我家的软陶都是国外进口的,所以价格要比其他家贵一些,不过色泽绝对是最好的。” 导购小姐笑眯眯的解释。 周明岑脸上挂不住,咳了一声:“价格也还好啊,也不算很贵哈哈哈。” 邵一点鄙视的看了周明岑一眼,周明岑瞪了回去。 又看了一眼价格,确实挺贵的,邵一点叹了口气,在幻音打工几个月都不一定能买起啊。 “走吧。”邵一点直起身,依依不舍地朝外走。 导购:“同学,你可以看看小一些的软陶作品,会便宜很多。” 邵一点摇头:“谢谢。”她只想要那座小房子。 没想到邵一点就是来看看的,在美女面前周明岑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凑到邵一点耳边窃窃私语。 “你要不看看其他的,光看不买不好啊。” “不。” “你为什么非要买那玩意儿啊。” 邵一点沉默了两秒:“我喜欢那房子,非它不可了。” “要不我买一个吧。” “你买来干嘛?” “我们不能白嫖啊,多没面子。”周明岑小声说着,邵一点无语了。 这个周胖子果然是个颜狗,突然特别想看他被年琮琮虐了。 周明岑直起身,随便点了橱窗里一个长发大眼的少女软陶人偶,“我要这个,帮我包起来。” 结账时,导购小姐笑着对邵一点说,“同学,这样吧,你如果喜欢这款,预算也不够,可以买我们的材料包,回去可以自己捏,有产品说明书,价格也会便宜很多。” 周明岑看了看那房子的产品介绍:453045。还有那些精细的细节,觉得要靠手工完成,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哪怕邵一点从小动手能力很强,也玄。 “算了,别浪费……” “那多少钱?”邵一点本来还有些沮丧,听导购小姐一说,眼睛顿时亮了。 导购小姐说了一个价格,只是原价的十分之一,“本来软陶作品,贵就贵在工艺上。” 琢磨了一下剩下的钱,好像刚好能买,邵一点二话不说从钱包里掏出钱买下了材料包。 一起吃了饭分开后,周明岑一直琢磨邵一点买那房子干嘛。回到家,她妈妈坐在欧式皮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抹泪。 “怎么了,又和我爸吵架了?”周明岑嘴上没把手,想什么说什么。 “去你的,我和你爸好着呢,”周母抹着泪,指着电视,“你看这个小孩太可怜了,从小就被爸妈遗弃了,一直想要个家,好不容易找到亲生爸妈,却不认他。” 周明岑最受不了这种家长里短的家庭伦理剧,转身要回房间时,忽然灵光一闪。 邵一点想要买那房子模型,是不是也想要一个家。 毕竟她的家,一点温情都没有给过她。 所以才将未曾拥有的,寄予在一座岁月静好的假房子上。 // 二中的食堂特别难吃,一般学生中午不是回家吃饭,就是到后门的小吃一条街吃饭,只有少数不讲究的才会留在学校。 邵一点就是不讲究中的一个。 买了材料包,她真的一穷二白,连平时吃的大锅菜配白米饭都吃不起了,连续好几天在食堂榨菜下白饭。 因为食堂人少,一直没人发现。 秋季运动会越来越近,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四班男篮和一班比赛。 四班又输了,周明岑一肚子气,加上今天打球时和一班前锋那个大高个面对面撞了一下,觉得全身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他懒得再出校门觅食,就来了食堂,正好撞见了邵一点可怜兮兮坐在角落吃着白米饭加榨菜的现场。 邵一点有些尴尬,“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过得这么惨。”周明岑觉得邵一点越来越毛病了,“你说你到底干的什么事儿,一堆破材料,将自己逼得这么紧巴巴,我看着都心塞。” “怎么心塞了,我以前在家还吃过酱油拌饭呢,要不你尝尝这个榨菜挺好吃的,又脆又辣。”邵一点笑着夹起一根榨菜递给周明岑。 周明岑都要被她气笑了,转身到食堂窗口点了一份红烧肉,端到了邵一点面前。 “吃!” “你不吃?” “不饿!”其实是气饱了。 “邵一点,你说最近你和猴儿的关系也不错,你这么落魄他知道吗?”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邵一点说:“毕竟连你——我最好的朋友,我都没有告诉啊。” 这话周明岑听得舒心,哼了一声:“现在知道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了吧。” “知道知道,是你是你,我的朋友小明岑。”邵一点欢快地夹起一块肥得周明岑都觉得腻人的红烧肉塞进嘴里,面上出现了幸福的表情。 吃掉半盘子肉后,邵一点才放下筷子,说:“你看我过得紧巴巴也就是这周的事,我下周就发工资了。” “那你不能下周买啊?”周明岑知道邵一点在幻音兼职,还带朋友去唱过一次歌,算是捧场。 “自己做的话,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早点买总是好的,我怕时间来不及。” 软陶买回来的当晚,邵一点试着做了一下坐在秋千上百~万\小!说女生的头,捏了半天都和图片差得挺远的。 她更庆幸先买了材料,有时间慢慢摸索。 孩子也太渴望有个家了吧,真的可怜。 周明岑心酸的想,可出口的话一如既往的讨打,“怎么来不及了?你得绝症了?” “你才得绝症了?”邵一点回敬,“你……” 反击的话还没说出来,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谁得绝症了?” 邵一点看到端着餐盘,站在桌边的张扬,一分神,夹在筷子上油汪汪的红烧肉,滚落在了桌上。 她可惜地为肉默哀了一秒。 张扬笑了,“我可以在这里坐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周明岑一边说一边冲邵一点眨了眨眼,那意思是说:你看吧,我就说他对你有想法吧。 这话在最近晚上篮球训练的时候,同队的女生也打趣过,说张扬对她特别关照,也特别有耐心。 彼时邵一没当真,辩解了两句只是自己基础差,其他女生也没多纠缠,话题很快就跑到了祁天和她的关系这事上去了。 那天祁天拿着大喇叭帮她加油,帮她戴帽子的事,很快传开了。 所有的问题和好奇,邵一点一律都用我们是朋友敷衍了过去。那些女生们显然也相信了,又咋咋呼呼地说了明明二班男子篮球队上有祁天的名字,他却一次训练都没出现过,听说是和二班男篮的人有矛盾这种传闻。 “邵一点,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人问。 “我也不太清楚。” “你问问吧?” “对啊,好想知道祁天什么时候才会上场啊,觉得一定超帅的。” “真的羡慕你能和祁天是朋友。” 女主的话题转换很快,很快又跑远了。 邵一点却有些发愣。 羡慕? 一在祁天面前说话就结巴的她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邵一点,下午还有训练,你多吃一点,你看看你多痩啊。”张扬打断了邵一点的思绪。 张扬长得挺高的,平时也是糙汉子一个,此时露出点羞涩的表情,邵一点真的有些吃不消。 “好的,谢谢你了。” 邵一点打着哈哈,张扬一点眼色都没有,拼命找着话题聊:“你这次月考英语进步很多啊,我英语也不太好,你有时间教教我学习方法什么的。” “哦,我也一般,上次撞鬼了,全是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 邵一点真吃不消了,拼命朝周明岑使眼色。 周明岑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脚上被踩了一脚,也不为所动。 张扬是个话痨加脑缺,从体育竞技说到校园隐秘诡事,bbb唾沫横飞的说得很开心,邵一点无语地看了一眼溅到红烧肉上的唾沫星子,默默地盖上了饭盒盖子。 一颗唾沫星子毁了一盘肉,她觉得很崩溃。 “邵一点。” 有人叫她名字。邵一点如遇救星,欢快地应了一声,“哎,我在。” 回过头,看着站在食堂门口,带着一个小孩四处张望的顾维琪,她愣住了。 邵茁阳这个臭小子怎么跑来这里了。 邵茁阳本来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的,见到邵一点时,瘪了瘪嘴,眼泪顿时像泄了闸的洪水,奔流而下。 (.=) 40 第40章.恶性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 邵茁阳抽抽噎噎的喊了一声。 “我靠,这小子来找你干什么?” 周明岑震惊了,捏着拳头,扭了扭脖子,大有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 天知道他多讨厌邵茁阳。 高中前,周明岑还经常去鹿青巷找邵一点,哪怕邵家父母说话刻薄点,但只要买点烟酒水果的带去,也能笑脸相迎,偶尔带的东西特别贵重,邵家夫妇会留周明岑吃顿饭。 但这个邵茁阳真的是个混世魔王。 大概初二暑假吧,他去鹿青巷看邵一点,那天他一走进鹿青巷,就觉得艳阳天里怎么下起了雨,摸了一把头发还觉得那雨还有点奇怪的味道,抬头一看,只见邵茁阳站在一截围墙上,围墙旁边不知谁放了一把梯子在那里。 邵茁阳一边握着小**对着他的脑袋滋尿,还在一边喊:“胖子别来我家骗吃骗喝了。” 当时周明岑气得差点爬上去,没收邵茁阳的作案工具,但最后看着邵一点的面子上,还是放过了他。 但从此后恶心得再也没去过鹿青巷了。 这一茬,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邵一点。 邵一点抿唇看着邵茁阳没说话。 邵茁阳被周明岑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缩了缩脖子,周明岑比以前长得更高更胖了,小山似的,衬得邵茁阳像个小鸡仔,他不敢放肆。 “邵一点。” 他红着眼眶又喊了一声,身体朝顾维琪身后躲了躲,探出一颗脑袋盯着邵一点。 那模样可怜又天真无邪得很。 如果不知道他的秉性,肯定会被骗了去。 “周明岑,你别吓他。” 顾维琪显然也被顾邵茁阳可怜兮兮的外表骗了,周明岑气得牙痒痒,但在顾维琪面前,还是强压下了怒气。 顾维琪看向邵一点,笑着说:“邵一点,这是你弟弟吧?和你长得挺像的,很可爱啊。” 邵一点和邵茁阳对视,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维琪牵着邵茁阳走了过来,扑闪着睫毛:“我刚刚看到他在校门口一直问你,我看他可怜,就带他进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邵一点假笑着,冲邵茁阳招了招手,“你过来。” 邵茁阳再讨厌也是自己弟弟,她也不想看到他和顾维琪待在一起。 邵茁阳慢吞吞的挪了过去,邵一点冷着脸:“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下午去帮我开家长会。”邵茁阳手指扭捏地揪着有些脏兮兮的衣角,一贯命令的语气,因为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削弱了几分,没那么讨厌了。 “爸妈他们……” 邵茁阳话还没说完,周明岑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虽然邵一点的家庭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可那些深层的腌臜事,他不想过多在二中暴露。 邵一点看邵茁阳可怜兮兮的样子,也知道肯定是邵军和张丽芬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以前她还在的时候,那两人将火气发在了她身上,现在怕是她不在了,邵军喝了酒后,没人发泄,才不会管邵茁阳是不是家里传宗接代的独苗苗。 说到底,邵军和张丽芬这种人都是自私的只在乎自己。 她寻思了一下,对周明岑说:“你帮我给老王请个假。” “一点,你别管这个臭小子!” 邵一点知道周明岑担心她,冲他笑了笑:“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走吧。”邵一点对邵茁阳说。 邵茁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餐桌上摆着的那盘红烧肉。 “邵一点。”他扬起头看着邵一点,“我饿了。” 应景似的,他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声。 周明岑眼睛转了转,坏心眼地笑了,“小东西,想吃肉吗?” 邵茁阳点头。 “来来来,跟哥来,哥给你吃肉。” 周明岑带着邵茁阳在饭桌边坐下,将那盘剩下一半的红烧肉推到邵茁阳面前。 邵茁阳一点不讲究地拿起刚刚邵一点的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这是你弟弟啊,邵一点,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呢。”虽然觉得两姐弟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张扬还是尽力套着近乎。 看到张扬,邵一点又想起那一颗一颗喷进红烧肉的唾沫星子。 她乜向周明岑,周明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嘴型无声张合着。 邵一点看出来了,他说的是:帮你报仇。 以前邵茁阳没少往她饭碗里,水杯里加料,有一次害得她肚子痛了好几天。 视线再落回到一面擦眼睛,一面美滋滋吃肉的邵茁阳身上,邵一点突然觉得好笑,又有些心酸。 她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将邵茁阳长歪了骨脊掰正。 顾维琪好奇地打量着邵一点和邵茁阳,一脸的若有所思。 // 以前邵一点天天去新城小学接邵茁阳回家,可以说熟门熟路。 她来开家长会,邵茁阳的班主任并没有多惊奇。 开完家长会后,老师将邵一点留了下来,将邵茁阳的成绩单,和平时的业余表现说给邵一点听时,邵一点羞愧得都想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骂脏话,上课不听讲捣乱,在同学书上乱写乱画,勒索低年级的同学。 听到最后一条,邵一点差点没一口气抽上来。 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就敢勒索低年级学生了,这是坚定不移地朝少管所迈进的步伐啊。 她眼风凌冽地刮向邵茁阳。 邵茁阳一缩脖子,他现在真的是挺害怕邵一点的,更不敢向以前那么放肆。 离开新城小学时,落日已西。 一下午就这么荒废了。 邵茁阳的恶劣秉性,是一朝一夕耳濡目染形成的,邵一点也不指望一下就能帮他掰扯过来,还是决定先送他回鹿青巷。 靠在校门口的两个人影见邵一点出来,立刻从围墙上支起了身子,朝她挥手。 “一点,这里。”周明岑咧着牙对她笑。 “怎么现在小学生开个家长会,也开这么久啊。”另一个人竟然是张扬。 邵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张扬跟着来了。 她一个细微的表情,周明岑立刻明白了,瞪了邵茁阳一眼后,“张扬不是担心你吗,跟着过来看看。” “谢谢你了啊。” 虽然不想同张扬有什么瓜葛,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邵一点还是朝他笑了笑。 这一笑,张扬立刻心花怒放,从提着的塑料口袋里拿出两瓶果粒酸奶,递给邵一点:“这是我买的,折腾了一下午,肯定饿了。” 邵一点还没来得及拒绝,邵茁阳魔抓一伸,就从张扬手中将两瓶酸奶一起抢了过去。 邵一点:“……” 张扬:“……” 周明岑:“……” 张扬明星被邵茁阳粗鲁没教养的行为吓了一跳,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竟然还能笑着说:“看来弟弟真的是饿了。” 邵一点觉得脸都被邵茁阳丢尽了。 邵茁阳腋下夹着一瓶酸奶,拿着吸管正准备戳进另一瓶,手上一空,酸奶被抢走了,紧接著腋下的酸奶也被拿走了 “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邵茁阳急吼吼的朝邵一点大吼,短腿一伸就想踹邵一点。 邵一点伸腿一勾,邵茁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恶狠狠地盯了邵一点两秒后,又嚎啕大哭。 “邵一点,我要打死你!” 没想到一个小孩能说出这么狠的话,张扬张着的嘴半天没合上,邵一点觉得这个正是个好时机,笑着对张扬说:“我家就这样了,一般人真的承受不了,你还是别跟着我们了。” 因为张扬并没有明着表白过,邵一点这话说得很含蓄。 “小孩子嘛,都调皮任性,哈哈哈哈哈。”张扬显然还不死心。 // 回去的公交车上,周明岑瞟着和邵茁阳那个混世魔王坐在一起张扬,一直在邵一点耳边嘀嘀咕咕:“我觉得张扬挺好的啊,比那猴儿不知好上多少倍。” “今天他还对我说,特别喜欢你呢。” “我也说了你家里有点麻烦,他还拍着胸脯对我说,他喜欢你这个人,你家境怎么样都没关系。” “你看,他和邵茁阳那小魔王都能那么耐心,你觉得祁天能行吗,肯定不能行的。” 邵一点被周明岑说烦了,“你觉得他那么好,你和他在一块儿吧。” 说完,就不理周明岑了,望着车外发呆。 离鹿青巷越来越近,沿街的楼房越来越矮小,破败。 邵一点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些心慌。 好像此刻,她又朝着那泥潭里靠近了。 下车时,天已经擦黑,天边晚霞的云絮染上了灰黑色的边。 邵一点不想在进鹿青巷了,将邵茁阳送到了巷口,“你自己回去吧。” “你一起回去。”邵茁阳扯着邵一点的衣袖不放。 “你为什么想我回去?” 其实邵一点已经有答案了,但是还是问了出来。 “你回去了,他们就不会骂我了!”邵茁阳脱口而出。 “操!” 周明岑忍不住了,邵茁阳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挽起袖子就想揍人,被邵一点拉住了。 她盯着邵茁阳,一字一句地说:“邵茁阳,你听着,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对我而言,也什么都不是!” “他们打你,骂你,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 邵一点脸上露出点介于悲愤和狰狞的神色。 张扬看着这一幕,又看向那低矮逼仄颓旧的巷子。 他搞清楚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了。 身体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 41 第41章.污泥 http://.biquxs.info/ “一点,别和这臭小子废话了,走了!” 周明岑真的看不下去了,邵一点对邵茁阳挺失望的,拂开了他的手。 刚走了两步,邵茁阳疯了似的扑上来,八爪鱼似的抱住邵一点,口里哇哇大叫,“爸,妈,邵一点回来了。” 邵家在最里面,其实在巷口叫嚷,里面一般听不到。但好巧不巧,今天邵军在巷口不远处的麻将馆里玩牌,一听到声音,就跑了出来。 “这里,这里,我抓到邵一点了。”邵拙阳看到了邵军,邀功似的朝邵军大喊。 前段时间,邵一点去刘洵家吃饭的事,不知道怎么被邵家两夫妻知道了。祁天不在家的时候,天天在刘家门外指爹骂娘,说邵一点不孝,敢回来肯定好好修理她。 邵军叼着劣质烟,眯着眼看着邵一点,穿在身上的衣裤灰扑扑的,一只裤腿卷到膝盖,一只垂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旅游鞋的鞋面上。 “这是谁啊?”邵军咬着烟,吊儿郎当的说:“你还有脸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麻将馆里的人都围出来看热闹,这些人同邵军都差不多,没正当工作,整天醉生梦死,期待靠着投机取巧一夜暴富。 心脏有一瞬间的抽搐。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着了。 一个声音疯狂的叫喧着:一定要离开这里,不想变成和这些人一样的人,不想被泥沼淹没。 邵一点死命掰开了邵茁阳缠在腰上的手,将他推开了。 邵军借题发挥,朝着泥地上吐了口浓痰,骂道:“你什么东西,你弟弟你都敢推了!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其他人也在吆喝,“邵军,你他妈越来越没用了,自己家丫头片子都制不住了,你他妈也太没用了。” 邵军被激得眼眶发红,挽起了衣袖,朝邵一点走去。 “卧槽,你当我们没人啊!” 周明岑骂着,挡在了邵一点面前,他看了一眼呆滞现在一旁没有反应的张扬,“干什么呢,快过来啊!” 见张扬没动,周明岑将他扯了过去。 张扬终于有了反应,望着一脸凶相的邵军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畏畏缩缩地说: “叔叔,您是邵一点的爸爸吧,邵一点是你女儿有什么不对的,你说说就是了,不要动手嘛,家和万事兴。” “我并没有什么不对!” 一直沉默的邵一点终于说话了,语气镇定,表情严肃,停顿两秒后,她嘲讽地勾起唇,“而且我已经没有家了!” 不想再忍耐了,不想再妥协了。她明确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你们这种人啊,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邵军捏着手指,看着邵一点,饶有兴致的恶劣嘴脸。 “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点本事,前面勾搭上刘家那小子,现在又勾搭上一个。” 他对一脸恐惧的张扬说:“喜欢我这个女儿吗?喜欢的话就卖给你,只要给得起钱。” “老滚蛋!”周明岑听不下去了,像发疯的牛犊朝着邵军撞去。 “明岑,别……” 邵军跌坐在地,胸口隐隐作痛,周围发出的爆笑声激怒了他,他吐掉烟,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人,阴狠地说:“你们和邵一点混在一起的人,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阴森森咧着嘴,露出一口焦黄发黑的牙。 “呸,爷爷怕你啊。” 邵一点知道邵军有多无赖,拉住了周明岑。 这句威胁,折断了张扬最后一点脆弱的神经。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长这么大还没招惹过这等混混流氓。 他看向邵一点紧绷着,带着狠,带着决绝的侧脸,眼中的喜欢尽数熄灭。 脚步动了动,然后转身跑了。 “握草!”周明岑好半天才憋出这句话,“什么玩意儿。” 邵一点轻描淡写看了一眼张扬狼狈逃开的背影,又收了回去,眸中无半分波澜。 她早就料到了。 她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就好了,不要期望什么喜欢。 后面的情况越来越混乱。 邵军要揍周明岑,邵一点去拦,被掀翻在地,周明岑骂了一句,伸手去扶邵一点,下一秒,邵军就发狠的揪住周明岑的衣领子,一拳头揍在周明岑的肚子上。 周明岑一身肥肉,都是虚的,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 邵军还想上脚揣,邵一点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一口咬了下去。 她用尽了十分力气,咬得牙关发痛满嘴是血都没松开。 邵军痛得嗷嗷大叫,拳头一下一下砸在邵一点后背颈脖,她就是不松口。 “快……帮老子拖开她!” 邵军痛得抽气,那群狐朋狗友还是抄着手带着笑看热闹。 “谁帮忙,欠老子的赌债就不用还了。”今天邵军赌运特别好,赢了不少。 听了这话,两个男人跑上去,一人掰手,一人捏下巴,将邵一点拖开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邵一点,周明岑哭了。 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涌。 后来周明岑说,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邵一点,眼睛猩红,满嘴的血,不像人,像是野兽。 可她哪怕就是野兽,也比不过邵军。 解脱后,邵军看着小腿上那个深深的,血色潺潺的牙印恨不得掐死她。 他拖着腿,一步步朝着被抓住胳膊的邵一点走去,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邵一点瞪着他,眼神仇恨又空洞。 “今天太热闹了吧。” 一串急促的铃声响起,还有熟悉的声音。 邵一点眼珠缓慢地转动,望向声源处。 入目是一辆老式的自行车,一只修长的腿撑在地上。 视线一寸一寸往上移。 旋即是白色的衬衣,独属于男生的突兀的喉结,流畅的下颚线,抿成直线颜色越发寡淡的唇。 最后是那双冷漠幽深的眼。 四目相对,那个满脸血的少女勾了勾唇,失去了明亮色彩的大眼朝他弯出一个笑。 一如既往的模样。 那一瞬,祁天觉得心底有什么炸开了,一阵血肉模糊的痛从心脏弥漫到了全身。 (.=) 42 第42章.混乱 http://.biquxs.info/ 邵军回头,盯着祁天,恶狠狠的,却半天没再有任何动作。 “邵军,这不是上次砸你的小孩吗?” “被一个小毛孩砸了,你也真忍得下这口气。” “是我我早就干死他了!头都被按到屎里了,你不会还舔两口吧。” 那群混混七嘴八舌地挑着邵军的情绪,他们就想看个免费的热闹。 周明岑一边哭一边悄悄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其中一个三角眼看到了,一脚将他的手机踢飞,又一脚狠狠碾在周明岑肥肥的肚子上。 霎时,周明岑痛得脸色泛白,抽着气发不出声音。 这群人别的不会,对于揍人什么角度什么力道最痛特别有经验,这一脚正好踩在周明岑被邵军揍过的地方。 “胖子,就好好看热闹呗,别他妈扫兴。”三角眼拍了拍周明岑的脸。 邵军其实有些怕祁天的。 上次在警局被这小子恐吓了一番,委实不敢惹他,踟躇着舔着后槽牙,观察着祁天的举动。 “这小子精神有问题。”邵军小声地对一旁的人说:“惹不得。” 那人唾了一口,“怕个屁啊,邵军你怎么这么怂,他他妈的说有神经病你就相信啊,神经病不在精神病院里关着,还能出来瞎晃悠?骗你这个老鳖孙的。” 邵军这人虽然看着凶狠,但没什么脑子,经过这么一挑嗦,觉得祁天就是在耍他,底气足了一些。 “哟,又要来打抱不平了啊,既然遇到了,你也别走了。”邵军指了指额上被酒瓶砸出来还留有痕迹的疤,露出一脸凶相。 他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砸得脑袋开花的事,被身后这群人知道后,拿这当笑柄嘲笑了他很久,这口气不上不下地噎在喉咙里,没处发泄,顾忌突然没了,胆子也大了,决心新仇旧恨今天他要一起算算。 “猴儿,你别走!” 周明岑痛得蜷缩成虾米,他每说一个字,肠子都像是打结了,喊完这几个字,他痛得出了一脑门汗,和泪水混在一起,看起来狼狈又可笑。 如果祁天也走了,他怕邵一点会被邵军那老畜生打死。 听到邵军的挑衅,祁天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听到周明岑凄凄惨惨的叫声,视线才慢慢从邵一点身上拉扯开。 “我不走。”这话也不知是对周胖子说的,还是对邵一点,抑或是对自己。 “小结巴,你别怕。” 祁天对邵一点说,却没有再看邵一点。 刚刚邵军砸在头上后颈的拳头,有几拳砸在了后脑上。邵一点头晕目眩,朝着祁天想喊什么,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得眼睁睁看着祁天撑起身,迈腿从自行车上下来。 他没有踢支撑架,自行车倒在地上,扬起一阵尘沫。 朝前走了几步,祁天站到了邵军面前,半米的距离。 下掠的眼角,盯着邵军,“我不走,你想怎么样?” 邵军只到祁天胸口位置,被这么俯视着,怒火又朝上窜了窜,耳边一阵阵的“揍他”的叫喊声里,邵军握紧拳头朝着祁天脸上挥去。 拳风袭来一瞬,祁天漠然地勾了勾唇,旋即一偏头,脱开了,旋即左手快速地捏住了邵军挥出去的手臂,一扯一抬瞬间,一个过肩摔将邵军摔到了地上。 邵军被摔懵了几秒,又弹起来,又一脚被祁天一个窝心脚踹回地上。 漂亮! 周明岑在肚子里气若游丝地小声逼逼喝彩着,苍白汗湿的脸色露出扭曲的喜色。 “我操、你妈。”邵军骂。 祁天的脸色顿时变得特别难看,他拳头紧捏,骨头捏得直响。刚刚他还留了点情面,这话彻底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不再留情,扯着邵军的衣领,一拳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不一会儿,邵军就满脸血。 邵军惊恐地瞪大眼,挣扎着,求救地看向一旁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忙,他们就像是看戏似的,盯着这一幕,脸上带着诡异的兴奋和麻木。 “打啊,打死他!”有人喊了两句。 祁天已经红了眼,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混乱的意识里那句“我操、你妈”翻来覆去在脑中闪回,他骑坐在了邵军身上,压制住了他,手下不要命地一拳拳砸在邵军脸上。 “别……打了,救我,放过……我。” 邵军胡乱地挥舞着手,空中胡言乱语地喊。 “啊——”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邵茁阳发出尖利的叫声,跑上去拉扯祁天的胳膊,“你快放开我爸爸,快放开。” 祁天只感觉到有人在阻止他,一甩手将邵茁阳挥开了,继续机械地一拳一拳机械地砸着邵军青紫得如猪头的脸。 周明岑脸上的喜色,慢慢消失,被惊恐代替。 祁天这是疯了吗? “别打了!祁天!”周明岑咬着喊,他太惊恐了,都忘了叫他猴儿了。 祁天完全不为所动。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被祁天的样子吓着了。 “操,不会真是个神经病吧!”那个三角眼说。 “管他的,打死了就抓了他枪毙。” “没想到今天还能撞见杀人现场,输那点钱真他妈值了,活该邵军这老鳖孙嬴老子钱。” “别只打脸啊,这么猴年马月才弄得死。” 心理素质过硬的流氓们的情绪很快从震惊变得更加兴奋,恨不得上去帮着踹几脚。 看着邵军的惨样,周明岑有些不敢看了,想看看邵一点的反应,毕竟眼前挨揍的人是她老子,才回头,顿时愣住了。 被两个男人架着的邵一点,眼睛彻底闭上了,两条鼻血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一点!” 周明岑嘶声大喊,捂着肚子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邵一点的方向跑去。 祁天挥舞不停的拳头,终于有一丝的迟缓,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邵一点方向。 看热闹的人终于发现了邵一点的异常。 抓着他的男人吓得顿时松开了手,邵一点膝盖着地,跌倒在了地上。 “这丫头,是不是死了。”一个人紧张地问,邵一点是他们抓住的,如果真有三长两短,和祁天打死人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 “不关我事,这是邵军打的。” 围观的流氓顿时散开了,跑了。 须臾,方才还喧嚣着,充斥着暴戾兴奋的场面,安静了。 巷口草丛里夜出的虫鸣生此起彼伏的连成一片,落日最后一点余晖洒在这片寂寥的巷口,照着祁天由涣散慢慢聚拢的瞳仁。 瞳仁里映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瘦弱的影子。 哭得鼻涕都出来的周明岑,扶起邵一点,摇晃着她的胳膊身体,眼泪自来水一样流。 “一点,你醒醒,你说话啊,你别死啊,你还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邵一点身体弹了弹,哇地一声吐了周明岑一身,她紧闭的眼还是没有睁开,模模糊糊地说了两个字:“头晕。” 周明岑:“……” “别晃了。” 周明岑抬起头,别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祁天。 祁天额发搭在眼皮上,看起来有些阴翳,但刚才的癫狂神色已不复存在。 “猴儿,你醒了?”邵一点没有死,这让周明岑放下了心,抹掉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小心翼翼地询问。 刚才祁天的样子,让他有些惊魂未定,暗腹自己以前真的是小命大,那么挑衅祁天,他还没拿他开刀,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祁天抿唇,看不出一点波动,他没有回答周明岑,蹲下身从周明岑身上接过邵一点,“你太脏了,别碰她了。” “我……靠!”周明岑的惧怕,瞬间烟消云散。这他妈的事什么人啊,还嫌弃他,不过低头看了看挂在t恤衫上的污秽物,周明岑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他抬起手将衣服扯了下来,光着膀子,这一动作又牵着痛。 越来越昏暗的光下,周明岑看到自己白生生的大肚子上,淤青了一片。 “你刚刚就该打死邵军那老畜生的。”周明岑看向还瘫在地上像一块烂肉似的邵军,恶狠狠的骂,“敢踹你周爷爷,报应来了……嘶,真他妈痛。” “别废话了,快打电话叫救护车,”祁天的手机还放在挂在车把手的包里,周明岑本习惯性的想刺祁天几句,不过看他有些恍惚的样子,认命地捂着肚子,去捡落在地上的手机了。 祁天用衣袖擦干净邵一点脸上的血,后者已经彻底晕过去了,软软地躺在他怀里,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几秒,又抬起头说,“以及报警。” 周明岑刚刚捡起手机,才按下“1”,倏然回头见鬼似的盯着祁天,“那老混蛋被你打成这个鬼样,你不想着怎么把自己摘开,还上杆子报警,你是不是有病啊。” “报!”祁天只给了这么一个字。 警车先到的。 警笛声,这声音惊动了鹿青巷的人。 祁天庆幸这几天刘洵和张思思外出进货了不在鹿青巷,他不想让刘洵帮他处理烂摊子,他想自己解决。 警察看了看还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邵军,径直朝横抱着邵一点的祁天,和靠在墙壁满身热汗混着灰尘的一级伤残人士周明岑走来。 “又是你?”警察认出了祁天,上次邵家和祁天的纠纷就是他解决的。 “嗯。”祁天低低应了一声。 “说吧,这次是怎么回事?” “还是我打了他。” 周明岑再次瞪大眼,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听刚刚祁天笃定以及坚定地让他报警,他以为祁天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他妈的是自投罗网。 警察点了点头,“小伙子厉害啊,那就先跟我们再去局子里走一趟吧。” 祁天:“等等。” 警察:“又等你家家长来吗?” 祁天垂眸看着怀中的邵一点,彻底黯淡的天光里,他的视线模糊不明。 好半响,他才说:“等救护车来了,我就跟你们走。” (.=) 43 第43章.照顾 http://.biquxs.info/ 脑子里像有无数小人在蹦迪,震得脑门一阵接一阵的眩晕,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飘在云间。 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邵一点下意识抬起手想捂住嘴,手背上扯得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猛地睁开眼,一束刺眼的目光照了进来,刺得眼睛痛,泪水瞬息就涌了出来。邵一点偏过头躲开了光。 这一偏头,脑袋里像有水,哗地一声,沉到了另一边,脑袋又晕得不像话,耳蜗里传来一阵嗡嗡的噪音。 模糊中,有脚步声响起,随后听到了拉窗帘的声音,屋里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好点了吗?”周明岑拉好窗帘后,弯腰凑在病床边,盯着邵一点。她的睫毛颤个不停,眉心紧紧蹙着,隆起深深浅浅的沟壑,像个老太太。 邵一点慢慢睁开眼,视线还是模糊的,前面的周明岑只看得清一个虚影,换了两秒才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吐。” “我靠!你先忍着啊!”周明岑吓了一跳,昨晚上被邵一点吐了一身那个味儿又撺了上来。手忙脚乱从门边拿来垃圾桶摆在床边,又小心翼翼托着邵一点输液的吊瓶线不被压着,将她扶了起来。 邵一点趴在床边,干呕了一分钟,昨晚上肚子里的存货都吐完了,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吐了点水外,就什么都没吐出来。 周明岑将床靠背调高,塞了两个枕头在身后,让邵一点靠坐着,又端了水让邵一点漱口。 做完这一切后,邵一点眼睛终于能看清周明岑那张大脸了,但意识还是迟钝的,她缓慢地环视了一圈病房问:“这是哪儿?” 周明岑本来还用纸巾擦着手,听邵一点话,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住了,干瞪眼半晌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还记得我是谁吗?” “周胖子。”邵一点说话有点吃力,盯了周明岑好一会儿才说。 “靠……”停顿的那段时间,周明岑差点被吓的心脏骤停,听到那个称呼时,有点想打人,手都扬起了,看邵一点那一脸懵的状态,叹了口气,只轻轻在被子下她的小腿上拍了拍,“你是病人,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只要不是失忆就好了。” “这是医院,医生说你脑震荡,没多大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学校我已经帮你请假了,医药费我爸妈一垫付了,你就好好养着吧。”想了想,周明岑将邵一点的情况说了说。 脑震荡的邵一点脑子处理信息的能力急剧下降,周明岑说完了一长串话后,她的脑容量还才处理到“失忆”那里。 “少看点脑残电视剧,对大脑发育好。” 邵一点什么都没想,一顺嘴就把祁天以前说她的话秃噜出来,说完愣了愣,又看了一圈空荡荡的病房,“祁天呢?” 如果换在以前,邵一点一张嘴就问他祁天的事,他肯定怒火中烧,指不定还会和邵一点争执几句,可经过昨天的事,他对祁天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了,虽然那小子拽是拽了点,但是人是真的有担当,仗义,男人之间,最看重情义两个字,不像张扬那小子…… 想到张扬,周明岑磨了磨后槽牙。 邵一点很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认真地等着周明岑回答的表情,看得周明岑有点唏嘘,想了想邵一点的状况,扯着嘴角笑了笑,“祁天啊,他上学呢,他没事,你别担心。” 听了这话,邵一点安心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样了?”邵一点看着周明岑问。 周明岑噗嗤笑了,也不知是气邵一点终于想起他了,还是庆幸邵一点还能想起他,“你就别担心我了,你周爷爷好得很呢,以后别再说我肉了,如果没有这一身肉,你周爷爷现在可能和你一样还要在病床上趴几天呢。” 周明岑的肚子上那片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医生都说了,多亏了他肚子上的肉厚,其他人挨这么两脚,内脏或多或少会有点出血,可他愣是一点事都没有,用药擦揉几天,就好了。 邵一点盯着白晃晃的天花板,听着周明岑喋喋不休絮絮叨叨跨着自己,没多一会儿又眯上眼睡着了。 如今已经彻底入秋了,天越来越凉。 周明岑将病房里的空调调高了几度,又帮她噎了噎被角,刚才挂在脸上的笑容,彻底沉凝下去。 心里有烦心事,周明岑就想抽根烟压压神,掏出烟捏着手上了,看了一眼邵一点苍白的脸,还有贴在墙上的“请勿吸烟”的小牌子,又揣了回去。直到有小护士来帮邵一点换输液的药瓶,他让护士帮着照看邵一点一会儿,才跑到走廊上尽头的窗口抽起了烟。 淡淡的烟雾在冷空气里散开,周明岑盯着烟看了一会儿,骂了一声娘。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刚刚骗了邵一点,祁天哪是在学校上课,这还在派出所没出来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早上祁天给他打了个电话,具体情况没有多说,问了问邵一点的情况,听说只是轻微脑震荡后,周明岑听到他长长泄了一口气。 “你那边怎么样了?”周明岑问。 “还好,我自己能处理好,”祁天淡淡地说,“我这事你不要告诉小结巴,帮我照顾好她。” “这还用你说!”祁天什么情况都不说,这让周明岑很窝火。根本没注意到祁天说的是“帮我”,如果注意到了,铁不定又要窜火——你谁啊,邵一点怎么就成你的了。 祁天说他自己能解决,他他妈一个未成年人,没背景没权利,哪怕是为人出头,但是打得邵军那个老鳖孙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怎么自己解决? 周明岑就觉得祁天是在诓他。 周明岑还想说点什么,祁天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昨天还觉得祁天这人还挺不错的,这么一通电话又让周明岑觉得祁天真的是个莽汉,不掂量实际情况,只知道瞎逞能。 晚上的时候,周家让保姆送了松茸猪蹄汤来医院,邵一点没有吃一点又没胃口了。周明岑想劝她几句,一天没吃饭了多吃点,不然晚上该饿了。看到她蔫了吧唧的样子,将汤又收了起来。反正医院人性化有微波炉,晚上饿了,再热热。 “明岑,我还有多久才能出院啊?”邵一点问,又睡了一下午,精神好多了。 “看情况,最少一周吧。”周明岑收拾好保温桶,回过头看着她,“你问这个干嘛?” “那赶不上运动会了吧。”邵一点还挂记着她是篮球队的一员,大家辛辛苦苦练了那么久,她突然缺席有些过意不去。 “呵呵,你别想着篮球队了,你本来就是替补队员,少你一个不少,退一万步讲,即使你提前出院了,你这个状况,怕是和别人身体冲撞一下,都能把脑花撞散了。” 邵一点没再说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周明岑去卫生间潦草在抹了一肚子跌打损伤药后,带着一身药味坐在小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翻到顾维琪的朋友圈,是一条莫名其妙的四字成语“牵肠挂肚”,下面配了一张最新的自拍照。 习惯性的点了个赞,但一寻思反应过来,这条四字成语铁定是说的祁天那猴儿吧,又愤愤地取消了赞,不一会儿,他的消息框就闪动了起来。 黑白两端:【在吗?】 是顾维琪。 这还是顾维琪第一次主动找他,以往都是他发一些意味不明的笑话给她,顾维琪有时候回她一个“哈哈哈”,有时候干脆不回。 周明岑刚打出一个在,还没发出去,顾维琪的消息又发出来了。 黑白两端:【周明岑,你知道祁天去哪儿了吗?】 愣愣地盯了这句话两秒,周明岑删了那个在字,不爽地回了一个:不知道,我和他不熟。 黑白两端:【那你问问邵一点?】 周明岑删删减减地打了好几遍字,抬起头看了邵一点一眼,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望着他,表情有些难看。 被那表情看得一哆嗦,那眼神让他觉得邵一点知道他在和顾维琪聊天。手下一抖,按着了屏幕。 他看也不看锁了手机,揣进衣兜里,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邵一点憋了半天,脸都红了,“我想……上厕所。” 周明岑愣了,虽然说他和邵一点感情挺好的,但是如今邵一点行动不便,让他带她去厕所,他确实也有点窘迫。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邵一点又说:“你帮我叫个护士吧。” 周明岑如获大赦,跌跌撞撞地要去护士站,门被推开了,他没有防备,门框重重砸在他鼻梁上。 “嗷呜。”周明岑惨叫一声,蹲下身捂住了鼻子。 艾雪探入半个头。 周明岑斜眼盯着她,“你他妈是谁啊?” 艾雪耸了耸肩,“我他妈是一点点的朋友。” 艾雪来了,正好帮邵一点解决了窘迫,周明岑护士站也不用去了,气呼呼地对着楼梯上的镜子,左右观察他脸上唯一没有被肥肉挤平的高挺鼻梁。 磨蹭了一会儿,才想起顾维琪,他靠在镜子上急忙掏出手机,摁亮手机,看清对话框的一瞬,他几乎要窒息了。 黑白两端:【那你问问邵一点?】 江城第一帅:【滚】 病房里,传来窃窃的说话声。 艾雪带了一篮子水果来,正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她削皮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经常做,削到底,皮都没有断。 她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牙签插着,拿了一个给邵一点。 “谢谢。”邵一点没什么胃口,还是接过了,双手捧着,松鼠一一样小口小口地啃着。 “谢什么谢啊,我们可是朋友。”艾雪头发长出了不少,从贴着头的青皮变成了毛绒绒的板寸,其他女生留这个发型肯定不好看,但艾雪却透着一股酷酷的艳丽。 “你怎么知道的?” “祁天说得啊。”艾雪说:“祁天说怕你不方便,那个胖子也不可能帮你擦擦身体什么,你看不是正好赶上了。” 听了艾雪的话,邵一点微微垂下了头,祁天都让艾雪来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出现,虽然后半截她晕过去,但她还是知道祁天帮她出了头,她想当面说声谢谢。 “我没那么严重。”邵一点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艾雪,朝她笑了笑。 “嗯,除了惨一点,确实也不是很严重。”艾雪叹了口气,看出邵一点不想吃东西,将苹果从她手上拿了过来,放在了果盘里,“小点点你快点好起来啊,你和祁天不在,我都没人演戏,去气周一诺了。” 邵一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艾雪又朝她挤了挤眉,“小点点,我问你我拿祁天小哥哥演戏,你有意见吗?” “没意见啊。”邵一点有些懵,如果要有意见,也只有祁天有意见,哪里轮得到她。 艾雪叹了口气,笑着摇头:“笨,这时候你要该气势汹汹地对我说有意见!人啊什么都可以分享就是男人不可以分享。” 艾雪晚上十点走的,又提着输液瓶送邵一点去厕所了一趟,还顺带打了热水帮她擦了擦身体。 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邵一点都还在琢磨艾雪说的话,祁天又不是她男人,她有什么资格介意。并没琢磨出什么东西,邵一点就眯上眼睡着了。 城市夜火辉煌。 邵一点头晕的症状缓解了不少,这晚睡了几个月来最沉的一觉。 凌晨时,江城宁静空旷的大街上一辆军用牌照的车,驶进了派出所破落的大院里。 后座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中年男人迈步走了下来,拧着眉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紧接着,又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钻了出来。 和中年男人相比,他一身蓝色兜帽卫衣,破洞牛仔裤看起来就有些吊儿郎当的味道。 “我操,这地方也太破了吧。”少年一边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似的,伸了一个懒腰,一边对看见的环境发表意见。 中年男人一脚揣在他屁股上,大喝一声:“白然,你给老子站直咯!” 白然立马立正稍息双手贴裤缝夹紧腿屁都不管再放一个,一瞬从纨绔子弟变成了一棵身姿板正直的小白杨。 没蹦一会儿,他又望着他老子,笑得谄媚:“爸爸,家规回去再捋,我们先进去接天哥吧。” 中年男人觑了白然一眼,挺直着背脊大步走进了江城派出所大门。 白然抖了抖腿,跟了上去。 (.=) 44 第44章.碍情 http://.biquxs.info/ 接下来几天,天天不是瘫在床上睡觉,就是接受各种身体检查,邵一点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 住院第三天在她强烈要求下,周明岑不情不愿地回学校上课了,艾雪倒是经常来,陪她聊聊,还提前拿了一个信封给她,说是王行给她结的工资,让她好好养病,好了再去幻音上班。 前面邵一点去幻音只是因为想买那个软陶房子,哪知还有材料包这玩意儿,本来打算拿了工资后就辞职的,现在住院了,又欠了一屁股债。看着那厚厚一沓的钱,辞职的意愿又打消了。 当晚,她做梦梦见她对祁天说她还要留在幻音工作时,祁天怒气冲冲指着她鼻子说,邵一点,你这个骗子,逗我玩啊。 旋即那座小房子被他摔了个稀巴烂。 邵一点半夜被惊醒了,一脑门的汗,心跳也有些不正常。 床头一闪一闪的亮着橙黄色的应急灯。 她住的是单人病房,周明岑爸爸安排的,此时艾雪和周明岑都被她赶走了,只有她一个人,少了白天的喧嚣,寂静得有些孤独。 艾雪走前将窗户半掩着,说屋里太闷了,通点风。现在轻绻的秋风吹进来,将土耳其蓝的窗帘扬成鼓囊囊的帆。 冷空气钻进来,从毛孔浸进去,邵一点打了个哆嗦。 她扯掉还扎在手背上已经有些回血的针头扯出来,用右手按着左手背挪下了床,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户时,忽然发现楼下的草坪上有个人蹲在那里抽烟,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烟头在夜色里,特别显眼。 病房在二楼,距离楼下不太远。 那人抽完一根烟,起身准备离开时,朝楼上看了一眼,窗户落下去的模糊光线映量了他的脸。 “啊!你……” 邵一点短促地叫了一声。 男人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就要走,邵一点察觉点了什么,忙将窗户推得更大一些,朝他喊:“周一诺你是来找艾雪的吗?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要不要上来坐坐。” 她这一嗓子,震得住院部黑暗的楼道间里的应急灯都亮了,黑布隆冬的草坪被照得透亮,而一身黑衣黑裤的周一诺站在那里,脸被惶惶灯光衬得惨白,像无处遁形的孤魂野鬼。 周一诺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就那么站了好久,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邵一点轻轻叹了口气,阖上了窗扉。 第二天是周日,艾雪来得有些晚,眼下的黑眼圈显得气色很不好,邵一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想同她说说周一诺的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下午时周明岑带着老王以及四班班长韩艺来了。 不知道周明岑那厮同老王请假胡扯的什么理由,一见邵一点就语重心长地说:“邵一点同学,我们不是两三岁小孩了,走路还是要要看路嘛,摔了磕了碰了受苦的还是自己。” 老王唐僧附体似的,絮絮叨叨单独给邵一点上了好久的安全教育课,邵一点本来都不晕的头又一阵头晕目眩,她悄悄瞪了周明岑一眼,后者事不关己的嘿嘿直乐。 后来是一通电话解救了邵一点,老王出去接电话了,韩艺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空,她将一个纸盒子递到邵一点面前。 “这是我们四班自发筹的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一点心意。” 邵一点惊了,她一直以为自己人缘不好,班级人都不喜欢她,没想到竟然还会为她募捐。 “哟呵,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邵同学,感不感动?” 感动,怎么不感动。 但是她还没穷到那个地步,身处那样的家庭,她知道惰性是多可怕的一件事。不劳而获只会加剧惰性的蔓延。 “谢谢你们来看我,但这个钱我真不能要。”邵一点说,“班长,这些钱麻烦你还回去吧,替我谢谢他们。” “靠!”周明岑骂了一声,也知道邵一点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没再说什么。 韩艺不知道这个情况怎么处理,直到老王回来,知道了情况,又劝说了邵一点几句,还是没成效,就没再勉强,让韩艺将钱收好了。 走时,老王站在门边有些感慨的说: “人有时候不要为难自己!” “自己不为难自己,生活就要为难你啊。”邵一点笑着回,一脸平和。 老王多多少少知道邵家的事,周明岑对他说邵一点走在路上绊着石头摔的,他是不信的,但是既然周明岑这么说显然是邵一点不想让他知道真相,他也顺势装作相信了。 邵一点住院的事,二中很少人知道。但老王前脚走了没多久,顾维琪和赵梦后脚就跟来了。 那时邵一点坐在病床上小弧度的做着扭腰运动,墙上的电视正放着一部古早的偶像剧。 那个洋葱头男主抱着受伤的女主说,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女主委屈大哭。 邵一点对这些情情爱爱不太能深刻体会,觉得酸得掉牙,而坐在一旁小沙发上的周明岑咔嚓咔嚓吃着薯片,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邵一点觉得周明岑也看得牙酸,拿起遥控器正准备换台时,周明岑抬起爪子摸了摸眼睛,“我靠,真他妈感人!” 邵一点无语了,正想一个靠枕扔过去,让他闭嘴,房门又推开了,顾维琪笑着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冷漠脸的赵梦。 “一点,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确实不连名带姓叫人显得亲近,加上顾维琪声音软甜,好像两人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见到顾维琪,懒成狗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的周明岑身姿矫健地蹦了起来,手中薯片落了一地。 “你来啦。” 顾维琪嗯了一声,并不是很热情的样子。周明岑更失落了,踟蹰地在原地站了几秒,有些尴尬地说:“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周明岑会尴尬这比顾维琪会来看她,还让邵一点诧异。 不过现在她们三个人在病房里,她也没多余的心思想别的了。 “谢谢你,”邵一点这么说着,脸上却没笑意,“现在看了,我好得很。” 邵一点一向待人还不错,更不会给别人半分难堪,在一对上顾维琪就变得任性,话里也是夹枪带棒的。 “你怎么说话的啊!活该被打!”赵梦冲邵一点喊,眼里带着鄙夷,嘲弄。 一听这话,邵一点就愣了。 她住院的原因,赵梦怎么会知道。 见邵一点骤变的脸色,赵梦更得意了,“你家那点破事,你以为捂就能捂着?臭的东西你喷再多香水也掩不住那味儿。” “别说了,”顾维琪拉了拉赵梦,又看着邵一点,一双眼还是水盈盈的我见犹怜,“我本来想找你的,但是你一直没来学校,我那天不是见过你弟弟,看过他挂在身上的校牌,就去学校问了他,然后就都知道了。” 邵一点藏在被褥下的手捏紧,好久没剪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她生气,耻辱,憋屈,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祁天去哪儿呢,听说你出事那晚,他也在。” “他不是在学校吗?” 邵一点懵了,这段时间祁天一次都没出现过,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周明岑和艾雪两人的口径都一致:祁天忙,还要练篮球,抽不出空来。 虽然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邵一点还是相信了他们。 “装!”赵梦嗤笑。 邵一点心乱如麻,没力气和赵梦争辩她是不是在装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几个念头。 祁天这些日子都没有去上课,那去哪里了? 他到底怎么了,周明岑和艾雪都骗她? 那天她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越想越害怕,如果祁天真的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邵一点怔了许久,身体慢慢滑了下去,拉起被子将头盖起来。倏地眼泪就涌了出来。 哪怕哭,她也不想被顾维琪看到。 “我头痛,你们回去吧。”她压抑着声音,有气无力的下了逐客令。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大力掀开了她的被子。 周明岑张着嘴看着哭得红红的眼睛,睫毛湿成一小缕一小缕的邵一点,表情很快由错愕变成了愤怒,“是不是赵梦找你麻烦了,她丫的,我去收拾她。” 刚刚他靠在门口不远处正寻思着怎么同顾维琪解释上次那个滚不是真的叫她滚,而是手滑的滚,还没打好腹稿,就见顾维琪和赵梦走了出来。 前后不到十分钟。 赵梦对他翻了个白眼,表情有些气急败坏。 周明岑觉得有些怪异,顾不得和顾维琪说什么了,急匆匆的走了进去。病房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床上的邵一点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邵一点拉住了他的胳膊,周明岑回头,“到底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后,邵一点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 a城的黄昏是看不到云霞的,从窗户望出去全是鳞次栉比的高楼,以及被切割成小块不规则的天空。 而白然家要好一些,在军区内,从小别墅二楼白然卧室的窗户能看到偌大的训练场,跑道,沙地,高低杠,院墙边整排的茂密香樟树。 清晨的号子声,傍晚士兵们训练时震耳欲聋的吼声。 这些都是祁天熟悉并喜欢的。从小除了在家,祁天的几乎都窝在白然这间小小的卧室里了。 哪怕去了江城以及好几个月了,再来到这里,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白然推了推祁天的胳膊:“天哥,你在医院一待就一股子福尔马林的味道,感觉你就是一海绵宝宝,尽吸味儿。”夸张地捂着鼻子扇了扇,“你快去洗洗。” 祁天熟门熟路地去白然衣柜里捞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白然看出来了祁天兴致不高,有心事。以前他这么损他,他早就回击了,哪里会沉默是金。 他挠了挠头,坐在床上,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时,手机响了。 白然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是黑屏,才反应过来是祁天的手机,他在祁天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里摸出手机,只见上面写着“傻子”两个字,看来是祁天不太待见的人,说话的口气也不由有点冲。 “喂,你谁啊?” 对方像是被他吓了一跳,隔了一会儿才说:“这是祁天的手机?” 白然愣了愣,怎么是个女的。 “是的,你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天哥他在洗澡。”对女生,白然态度好了点。 对方沉默着,他望着浴室的方向,指头一下一下地弹着床琢磨着,又是哪个追求天哥的女生,天哥该有多讨厌啊,才会起个傻子的名字。 并没有等到对方说事,电话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挂了?”白然将手机拿到眼前,上面已经变成了桌面界面,将手机扔到了床上,“真他妈是个傻子!” 祁天洗完澡出来,白然已经忘记电话的事了,死皮赖脸凑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天哥,你好久没回来了,明天我们出去玩玩呗。” 祁天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抬手隔开了白然的手:“没时间,我明天要去墓园。” 这几天事连轴转,他竟然忘记了明天是祁天妈妈的忌日。白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也去。” “嗯。”祁天应了一声。 “那后天去?”白然想让祁天宽宽心,放松一下不要老绷着神经。 祁天拿过手机啪啪地按了许久,才说:“我定了后天的票回江城。” “我靠,你这么记干嘛,难道有小姑娘在等你啊。”白然有些郁闷。 闻言,祁天抬起头,僵直的表情被夕阳毛绒绒的光辉一照,瞬息生动了许多,嘴角的弧度勾起,“嗯。” 一个字将白然打蒙了,等了一会儿,被戳了屁股似的突然蹦了起来,贱兮兮地凑到祁天面前,“天哥,你有情况啊,是不是和那个叫邵一点的有进展了,快快快告诉我这个爱情专家,我帮你分析分析。” 白然一个连记忆力钝如鱼的人,难为他听祁天无意中说了两次,竟然记得邵一点的名字。 “狗屁爱情专家,我看你是碍情专家。”祁天讽了一句。 白然没听出来,“这不一样吗,别卖关子了,十秒钟内我想知道我小嫂子的全部情况。” 十秒钟? 祁天笑了笑,他很邵一点认识并不久,但那些故事怕是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他朝后仰,倒在床上,似乎在整理思绪,又似乎在回忆,许久后,才说:“你还记得上次你给我提的那个肢体接触刺激的事吗?” “记得啊,必须记得。”白然嘿嘿直乐,“怎么,你实验了,有反应了?” “有屁的反应。” 祁天又沉默了一会儿,眼底残存的那点笑意随着夕阳,慢慢隐没。 他想起了那晚,抱着邵一点,他们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邵一点身上热乎乎的体温,那一刻狗屁生理反应都没有。 那时,他只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错了。 从前,在溜冰场,他信誓旦旦掷地有声地说:有些痛,只有自己承担。 可看着满脸血迹陷入昏迷的邵一点,他恨不得替她挡下所有的苦难和折磨,只要她能睁开眼,再看他一眼。 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情已经告诉他了——他喜欢怀里这个女生。 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想要牵着她的手,共度余生的喜欢。 或许那不叫喜欢。 是爱情。 (.=) 45 第45章.落脚 http://.biquxs.info/ 周明岑坦白了真相。 邵一点借了周明岑的电话,怀了十二分内疚的心情给祁天打了过去。 哪怕周明岑说,祁天在派出所可能接不到电话,她还是执意要这么做,好像不打这个电话,一颗心就空落落的没有依托。 还是她第一次给祁天打电话,等待的接通的几秒里,听着耳边漫长的嘟嘟声,邵一点手心捏满了汗水。 接通后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电话还是接通了,对方不是祁天是个很凶的男人,她蓦地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紧张——她一紧张手指就喜欢扣东西,扣着手机的小指,下意识地抠着屏幕的边缘,却不小心按下了挂机键。 后来,她再也没勇气打过去了。 将电话还给了周明岑,怅然若失。 电话那头的人说祁天在洗澡,应该不在派出所了,也应该没事了。 但她还在害怕。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惴惴不安过了两天,几乎夜夜失眠,头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痛,医生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吃了点安定的药。 邵一点知道自己这样也不好,拜托周明岑去宿舍帮她把那套软陶材料包拿来,准备闲暇时做做,分散注意力。 那个坐在秋千上的看书的少女是最先做好的。 捏脸的时候,邵一点翻来覆去做了很多次,力求小人的每一分表情和五官都精确还原。来检查的小护士看到这个小人偶时,直夸邵一点心灵手巧,小人也特别可爱。 邵一点却没什么自信,总觉得自己做出来的成品和橱窗里摆放的不太一样。 她有些自暴自弃,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机械地让小护士帮她做身体检查,眼底两圈乌青。 午后暖融融的阳光铺展进房间,空气里细小的尘埃上下飞舞。 “邵一点,你本来再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你现在这个状态,是不是想再多住几天啊。”检查完后,小护士一边在纪录本上写一边对邵一点说,“你这两天的各项指标,比前几天差了很多。” “我就是失眠,睡不着。”邵一点听到又要多着几天院,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串数字,精神一下好了很多,“护士姐姐,要不你帮我开点助眠的药吧,我真的很想睡觉的。” 耐不住邵一点的软磨硬泡,护士就邵一点拿了点不影响她的病的助眠药,邵一点就着清水吃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下午艾雪来过一趟,打包了一盒周一诺奶奶做的饺子。前两天闲聊的时候,邵一点无意中说起觉得这家饺子很好吃,她就记住了。 今天得空专门去了一趟周奶奶那里。 见邵一点睡着了,她没有多逗留,将饺子放在床头柜边轻手轻脚地走了。 邵一点睡得太熟了,一直没有醒。 // 祁天定的票是上午九点,七点和白然一起出军区大院时,天还灰蒙蒙的下着雾。 门口的哨兵,身姿笔挺地敬礼。 白然没正行地回了一个,哨兵见怪不怪,早就习惯了。 “天哥,本来我想给和一起去江城看看小嫂子的,但我爸……”白然勾着祁天的肩,真想数落他爸的专断,视线瞥到停在警戒线外的一辆绿色路虎,突然止住了话头。 祁天也看到了,那辆车他太熟悉不过了,是祁轶国的。 顿了两秒,祁天扯了扯白然,“走。” “哦。”一向舌灿莲花的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应了一声,跟着祁□□前走。 车门打开了,穿着烟灰色西装的祁轶国走了下来。 除了身材和祁天相似的又高又痩的板直,没有半点中年成功人士的发福迹象,他长得和祁天一点都不像,四方脸,宽额阔鼻,很普通的长相。 “祁天。”他快步走到祁天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有些不满,“见到你爸爸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是不是想给我添堵!” 祁天插在裤兜里的一只手,捏紧又松开,“我就这个态度了,你爱看不看,添堵,你自找的,我让你来了吗。” 两父子剑拔弩张,白然头痛死了,虽然不待见祁轶国,他怎么也是长辈,祁天的爸爸,他嘿嘿笑着,挡在祁天面前,“祁叔叔,好久不见,您怎么知道祁天回a城了。” 一听到这话,祁轶国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己的亲儿子回来了,竟然没要旁人告知。前晚上他在外应酬,谈一个医疗项目的案子。对方是某医院的院长,谈过意向后,在酒桌上,院长说祁天前几天好像去医院了。 当时祁轶国喝得晕乎乎的,第二天去墓地祭拜时,才想起这话。 “听人说的,昨天去祭拜你妈,发现她墓前放了新的洋甘菊,还有她爱吃的山竹,只有你会这么做。”祁轶国是对祁天说的,祁天回来,肯定也只有来白然这里,所以他一大早就过来了。 听到这话,祁天冷冷地勾了勾唇,淡漠的目光一瞬变得凌冽,“你还有脸去看我妈,你不觉得羞耻吗?” “天哥。” “祁天!” 白然和祁轶国同时出声,不过一个是想要阻止,一个是火冒三丈。 祁轶国被戳了软肋,愤怒地瞪着祁天,“我好好来找你,你就非要这么对我说话吗?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没有!” 祁天扔下这句话就要走,白然看来祁轶国一眼,说了声叔叔再见,就小碎步跟在祁天身后跑了。 “祁天。”祁轶国揉着眉心,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软了很多,带着疲惫,“你到底还要和我闹多久,你妈妈已经死了啊。我们不要揪着过去不放了好吗,你回来吧,挺钟院长说你前几天又去检查了,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听到“死”字,祁天浑身一颤,脚步停滞了下来,许久后,才笑着说:“她是死了,她活着的时候,在你那里就死了。” 顿了顿,他回头盯着祁轶国,笑着,笑容却没有抵达眼底,那漆黑的瞳仁里,一片空茫,他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但是在我这里,她还活着。” 祁轶国被祁天的眼神震撼住了,他突然有种错觉,他和他这个儿子,可能永远都不能和解了。 // 祁天回到江城时已经是晚上了。 甩掉祁轶国,他赶到车站时一路堵车,晚点错过了。 a城交通四通八达,但偏偏去江城就这么一趟直达车。白然劝他要不明天再回江城,也不差这么一天。 祁天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还就差这么一天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快点见到邵一点。 只要想到在一座城市,和祁轶国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他就难受得慌,自从上次打架,他意识全无只想狠狠揍死邵军那个老混蛋时,如果不是周胖子喊了邵一点的名字,他可能真的就打死他了。 那怕白叔叔出面,也不太可能将他从派出所捞出来。 那时候,他就知道邵一点和其他人不同,她是他的镇定剂。 祁天包了一个野的,看祁天那么着急,对方漫天要价,祁天也不管了,就一个字,走。 a城到江城就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可能是这天祁天霉运附体,野的开到半路,抛锚在了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里,半天都见不到一辆车经过,等修好车,再到江城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祁天一身机油味儿,还蹭上了黑色的油污,也顾不得回鹿青巷换衣服,直接在医院外的小店里买了一件丑到爆的外套换上,就直接打了电话问周傻子邵一点住的病房号,去了医院。 邵一点睡得很熟,祁天推开门时,她都没有醒。 走进病房,闻到他讨厌的消毒水味,祁天奇异的觉得心突然静了下来。 那种感觉像是流浪多年的人,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在心里拥有了一座可以栖息的房子。 他轻轻走到邵一点病床前,望了她很久。 病房里很暗,只有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 橘黄色光氤氲着落在邵一点脸上,她的眼角还是红红的,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憔悴。 吃了药陷入了深眠,但邵一点脑中却乱糟糟的,翻来覆去闪过好多童年往事。 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乱转着,连带着睫毛都颤动个不停。 祁天观察了她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撩了撩她的睫毛,这一碰,邵一点的眼睫颤得更厉害了。 “痛。”她抽了抽鼻子,低声呓语。 祁天吓了一跳,忙收回了手,他以为邵一点醒了,又等了一会儿,发现邵一点是在说梦话,轻轻笑了,想到那个“痛”字,笑容又淡了下去,伸出手,轻轻地摸摸她的头发,安抚似的,一下接一下。 “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祁天小声地说,他知道邵一点听不到,但是他就是想说出来,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再次敞开心扉。 隔了一会儿,见邵一点眼皮终于不颤了,他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腕,抬起来,轻轻对着那些小小的针孔吹了吹,撩起眼皮温柔地看着邵一点熟睡的脸,轻声说: “我回来了。” (.=) 46 第46章.怒气 http://.biquxs.info/ 兴许是这两天想得太多了,邵一点一直在做梦,从一些模糊的童年片段,最后直接转换到了在光怪陆离的丛林里被一只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怪兽追赶,最后她终于跑掉了,躲在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中,等着怪兽远走。 突然一条湿滑的树藤缠住了她的手腕。 邵一点没有防备,惊叫出声,怪兽又掉了个头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怪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要朝她咬下来时,邵一点喘着气,终于醒了。 睁开眼,就见祁天坐在椅子边睡着了,头歪在靠背上,温热的掌心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上。 祁天睡眠浅,邵一点一动他就醒了。 “醒了啊,还早,你再睡会儿。”窗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寥落地散着几颗星子,祁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温柔。 “哦。”邵一点愣愣地看着祁天还握住她的手,表情木讷。 祁天显然也注意到了,将手收了回来,张了张嘴准备解释,但转念一想,又闭上了嘴。 他根本不想解释,他巴不得现在邵一点多想些别的什么。 邵一点根本没心思去琢磨为什么一觉醒来祁天就在她床边,还握着她的手。她微微歪着头愣愣地看了祁天很久,目光有些古怪,像是在确定什么。 祁天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都想摸摸是不是自己脸上留了什么脏东西了,正想开口说上两句,打破这怪异的沉默。邵一点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这是祁天第一次见邵一点在他面前哭。他知道为什么。 心揪紧了,他刚想伸出手搂搂她,安慰她,告诉她自己没事儿。 还没来得及动作,邵一点朝他倾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祁天有点哭笑不得。, 如果忽略掉被邵一点一并紧紧箍在怀里的双臂,让他想被绳子捆绑起来了,这是真正的“投怀送抱”吧。 “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吓死我了。”邵一点失声大哭,这些天的担忧全部化成眼泪流了出来,因为哭得太激动了,她一边哭还一边打着嗝。 祁天想拍了拍她的背,为她顺顺气,但手压根动不了,只得低下头,用下颚蹭了蹭她的头,以示安慰:“我没事,一切都处理好了。” 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邵一点哭得越来越厉害。眼泪不要钱的哗哗地往下流,祁天肩膀那一块的衣服都被濡湿了一片,军绿色外套出现了一块不和谐的灰斑。 其间,值班的护士听到声音,来看了一次。 “她怎么了?” “没事,孩子就是久了没哭发泄发泄。”祁天说。 “哦,她脑震荡还没好,你劝劝她别哭那么用力了。”护士叮咛了一句,又古怪地看了祁天两眼,带上门走了。 邵一点最开始抱着祁天哭是因为情绪失控,慢慢理智恢复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继续抱着祁天也不是,撒手也不是,只觉得尴尬得很。 “好点了吗?”听邵一点哭声渐缓,祁天又问了一句,“我腿有点酸了。” “啊?”邵一点有些懵了。 “刚刚你扑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掉下去了,屁股离开了椅面来接你,整个人现在呈现半蹲状。”祁天看出了邵一点的窘迫,有意缓和气氛,话里带着调笑,“我现在真的很累。” 邵一点闹了个大红脸,但确实没刚刚尴尬了。她松开了手,祁天笑着身体朝后扬了扬,终于一屁股坐实了。 “谢谢你。”祁天又补了一句。 “啊?”邵一点正在将刚刚失态掀开的被子又拉回去,闻言,不明所以,“谢、谢我什么?” “谢你刚刚紧紧箍住我,我才没有因为腿软坐到地上去。”祁天勾着的唇,带着三分痞气,七分轻松。 邵一点:“……” 今天的祁天,邵一点觉得有些陌生,坏坏的,话里话外都在那她寻开心。她敢确定这样的祁天,以前她绝对没有见过。 祁天感觉到自己逗过头了,正了正身体,又说:“你再休息一会儿,现在还早。” 邵一点如获大赦,身体滑进了被窝里,白色的被褥一直盖到鼻子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嗯,你、你也回去,休、休息吧。” 太失常了,她迫不及待想赶祁天走。 祁天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医院墙上的那面大闹钟上,上面时针和分针构成的角度,正好是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晚上车少,可能打不到,”祁天说,“我就在这里睡了。” 其实想打车还是能打到的,祁天就是想多看看她,陪陪她。 不等邵一点再开口,他就站起身,躺在了一旁的两人沙发上,长腿耷在沙发扶手上,悬在了外面,他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 “冷。”邵一点说。 “不冷,有空调。”祁天说,“以前我和我死党大冬天还被扔到操场上和一群军官光着膀子裸跑过,这真不算什么。” 祁天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点笑。邵一点听着,她自诩自己认识了祁天两辈子,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睡吧,晚安。”奔波了一天,祁天早就疲累不堪了,前面都强撑着,此时和邵一点说了几句话,逗了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瞌睡虫也接踵而来,闭上眼不到一分钟,就彻底睡熟了。 邵一点侧着头看着祁天的侧脸,很久后,轻声回应:“晚安。” 她突然有些庆幸,那个房子模型周明岑嫌碍事,帮她放在了床下的箱子里。 祁天一米八几的个子,躺在沙发上睡得很难受,清晨他迷迷糊糊中也听到有护士进来,但疲倦占据了上风,也一直没有醒,直到周明岑那厮来了,在他耳边大吼了一声,“猴儿。” 耳膜嗡嗡直响,祁天皱了皱眉,条件反射一个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靠,你装睡吧。”周明岑本来恶作剧,反被打了,他捂着发红的脑门,心里非常不爽。 隔了半分钟,祁天才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有点起床气,瞪着周明岑:“一大早你就想打架吗?” 周明岑不是来打架的,是来看热闹的。 昨天那么晚了,祁天打电话给他问邵一点的病房号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儿,都那么晚了,还去探病,祁天也太关心邵一点了。 夜里邵一点几乎都一个人在医院,祁天那时候赶去,不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前还同生共死英雄救美过,难保不干柴烈火。 周明岑琢磨了一晚,就琢磨出了一些歪门邪道,内心很是激动。第二天一大早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打车跑来医院,想探探邵一点口风,没料到,祁天正裹着小被子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正想着人赃并获时,就别祁天的铁砂掌打了。 周明岑本来有些生气了,看到祁天脸上印上了沙发的花纹印子,又忍不住咧着嘴笑了,再帅的脸,满脸红印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有些可笑。 祁天还迷糊着,全身骨节都软通,被周明岑这么一笑,更火大了,“傻子,你笑什么笑?” “哈哈哈,一点,你说我傻还是他那个样子可笑?”周明岑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邵一点觉得整个床都朝着下塌了塌。 “额……”邵一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说都是得罪人的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祁天终于醒透了,想起自己在邵一点病房里。 周明岑再欠揍,也是邵一点的朋友。 祁天望向邵一点,心情又好了许多。 他忍了,不和周明岑这个神经病一般见识。 可周明岑天生就是个欠抽的货,还望着祁天的脸笑个不停,头直接靠在了邵一点肩上。 邵一点小心翼翼地推开他的脑袋没两秒,周明岑又靠了上去。 祁天冷眼看了许久,才强压下去的怒火,又腾地一下就点燃了。 他站了起来,力度太大,指了指周明岑:“走,和我一起去买早饭。” // 深秋了,早上八点,空气里还散着雾气。 医院里一大早就非常热闹,来往看病的人,推着轮椅在小花园里遛弯的病患,还有几个老年人在草坪上打太极。 祁天一直朝着小花园的深处走,周明岑跟着后面:“喂,你到底要去哪里?不是买早饭吗,啊?” 周明岑早上走得急,穿的少,此刻冻得哆哆嗦嗦的。 祁天走到一处没人的凉亭才停了下来,周围的花花草草都枯死了,焦黄的草梗支棱在地上,特别荒凉。 “操,一大早就带我来这么荒凉的地方,是想劫财还是劫色啊?”周明岑支棱着眼看着祁天,他看出来了祁天有话想对他说,但嘴里还是臭贫着。 祁天没理他,靠在凉亭的廊柱上,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后,才说:“那老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没死,前天从转去了普通病房,听说牙都掉了两颗。”周明岑的脸色也严肃起来,“祁天,我就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祁天不想深入回答这个问题,这其中牵扯的事太广了,就简单说了一下,“我一叔叔有关系,你放心以后那老混蛋不敢再找小结巴麻烦了。” “操,关系户真可怕!”周明岑感慨了一句,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也放下了,被祁天吐出的烟勾着,他也烦了烟瘾了,摸了摸裤兜,发现没带,对祁天说:“给我一根。” 祁天将烟盒和打火机扔给周明岑,周明岑点燃吸了一口,面上出现了享受的表情,又开始满嘴跑火车,“那啥啥一根烟,赛过活神仙。”他眯着被肥肉挤得只成一条缝的眼瞧着祁天,“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那该你说说了你借口把我支出来是想问什么。” 祁天沉默了两秒,直白地说:“我喜欢邵一点。” 周明岑诧异自己听到这个答案竟然不是很诧异,“所以呢?” “你以后少和她太亲密接触了,”祁天说,“我不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周明岑爆笑出声,笑得烟都掉在了地上。他从来没想过,拽得上天的祁天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笑个屁。”祁天有些烦。 周明岑又抖了一分多钟肥肉,才停了下来,严肃着脸拍了拍祁天的肩膀,“猴儿,你这么坦诚直白,我有些不适应啊,不过我喜欢,以后一点就给你了。” 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周明岑觉得自己特别潇洒,潇洒地拨了拨刘海,潇洒地转身就要走出凉亭,脚下踩着一个石头,滑了个大跟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话怎么说来着的,”祁天也笑了,“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周明岑气不打一处来,本想抽个时间就告诉祁天,其实邵一点也很喜欢他的,现在…… 呵呵! “猴儿。”看着祁天依然挺拔潇洒帅气的背影,周明岑蹦起来,气得牙痒痒,“我看你烟瘾挺大的,抽多少年了?” 祁天回头,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周明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在心中粗略算了算,“两三年了吧,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想给你说一声,一点不太喜欢男人抽烟。”周明岑笑着说。 (.=) 47 第47章.情书 http://.biquxs.info/ 祁天和周明岑出去买早饭,回来,就只有祁天一个人了。 那天祁天一整天都待在医院,邵一点整个人都束手束脚的,祁天应该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中午时分,就离开了医院。 他知道邵一点的不自在,决定不要逼得太紧了。 后来几天,他也是偶尔晚上才来,来时都带着熬好的滋补汤水。是张思思的手艺。 张思思和刘洵从外地进货回来,早就听街坊邻居说了那天的事,看祁天没事儿人似的,但都心照不宣的没有主动问。 如果祁天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除去祁天第一天回来时的怪异,好像他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亲近,也不会太疏远。 这种距离,让邵一点少了几分忐忑,心安定下来,每天白天就捏捏软陶房子,发发呆,一天就不知不觉过了。 运动会迫在眉睫,周明岑天天被老王紧锣密鼓的训练训成狗,抽不出时间去医院。邵一点托他带几本课本来医院自习,他脱不开身就让祁天带去了。 这天祁天推门进来的时候,床上浅蓝色的幕帘拉了起来,护士正在帘子内给邵一点例行检查身体。 “小结巴。”灯光照着,帘子上印着人影,祁天喊了一声。 “诶,祁天你等一下。”邵一点忙回了一句,声音有些紧张,生怕慢了,祁天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好,你别急。”祁天坐在了床对面的沙发上,随手将周明辰给他的几本厚厚的书,放在了一旁的案台上,掏出手机,开始看白然发了一天的骚扰信息,他上课时都觉得手机在裤兜里抖个不停。 白然发了几十条信息,祁天随便点了一条,打开。 阿然:【天哥,你真的要戒烟?我们曾经的快乐,你不要了????】 前几天从医院回去后,才应付完刘洵,白然电话就像是在他身上安了追踪器似的,一刻不停地打了进来,大致说了说邵一点的情况,祁天就说自己准备戒烟的事,当时白然的声音差点把屋檐都掀开了,以表示自己的震惊。 这几个问号在祁天看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祁天但没有太多的心情去顾虑白然的心情,抽了几年烟,一朝不抽,真的看到短信里那个“烟”字,都觉得心痒痒的。 他掏出一片口香糖塞到嘴里嚼,这是他从网上搜寻来的“戒烟妙方”。手下飞快地回了白然一个“嗯”,还想再打点什么,帘子刷拉一声拉开了。 祁天将手机收了起来。 护士抱着记录本走了出来,一边写一边对邵一点说:“小小年纪不要想那么多,心放宽一点。” “好的,谢谢了。” 护士走后,祁天走到病床边,问邵一点:“没事吧?” “挺、挺好的。”少一点说:“我再等两天,就,就可以出院了。” “到时候,我来接你。”祁天说:“上午还是下午?” “上午。”邵一点回完,又觉得不对劲儿,后天是周四,又忙说,“别、别了,你上、上课,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反正我没去上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差多半天时间,就这么决定了,后天早上我来接你。”祁天拍案定下了,一定都不容邵一点反驳。 这几天他都忍着不要老朝医院跑,可满脑子都在想小结巴今天吃的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睡觉。 这些其实都可以忍耐,但是出院他就非来不可。 “那、那麻烦你了。”邵一点回,放在被面上的两只手不自在地扣着。 祁天暗暗叹了口气,邵一点一见他就紧张的毛病不治好,他就一天只有憋着自己的情绪。他从带来的那几本书里,随意抽了一本递给邵一点,“周明辰让我带来的,你看看吧。” 邵一点接过书,蓦地松了一口气,她急需要转移注意力。 “好、好。” 她急忙翻开,一个薄薄的纸片从书页从飘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在了白色被面上。 那是一张粉红色卡片,上面画着两只抱着一颗红心的熊。 这是什么? 邵一点疑惑地盯着,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将卡片捡了起来。 “这是你的书……”祁天想问这是你的书签,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那段时间经常有二中的女生特别爱弄一些可爱的书签,顾维琪就弄了许多,每科书本里都卡在一张。她还拿出一把卡片问祁天要不要用。 祁天拒绝了,这些花花绿绿的卡,看得他心烦。 但看到一张卡片从邵一点书里掉出来时,他却觉得粉粉嫩嫩挺可爱的。尤其是那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尤其讨人喜欢。 但手指捏着卡片随意一翻,看到背面歪歪扭扭犹如鬼画,却极力想要掰正工整的字体时,眉心微微蹙起。 他大致扫了一眼,已经记得七七八八。 落款处的名字,记得尤其清晰。 “小结巴,厉害了,都收到情书了。”祁天不动声色地将卡片递给了邵一点。 邵一点的手指刚触到卡片,闻言,像被火星燎着了手指,手一抖,卡片又落了下去。 这下,直接背面朝上,鬼画符的字体映入眼帘。 那份信不长,上面写着: 我们虽然没什么交集,但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不太和人说话,直到篮球训练,我们才真正开始接触。训练其实压力很大,但每次看到你,我紧张的神经都会为之松驰。我很喜欢你,你原意但我gf吗? 落款。张扬。 邵一点愣住了,她根本不知道这卡片张扬是什么时候塞到她书里的,但是经过上次的事后,再看到这张表述情衷的卡片,邵一点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伤感—— 在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现实有给了她一巴掌,告诉她,她的出身和家庭,恐怕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坦然接受。 邵一点不想在祁天面前露出心绪,捡起卡片又塞进了书里。 “应、应该是送、送错人了。”卡片上并没有写她的名字,邵一点朝祁天笑了笑,试图将这一茬掩饰过去。 “错了。”祁天盯着邵一点手中的书。 “是、是啊,错、错了。” “不是,我是说这人写了错别字。”祁天就一目十行快速瞥过去,就看出信中将“松弛”写成了“松驰”,“愿意”写成了“原意”,他顿了顿,又说:“被这样的错字大王喜欢,也并不是多开心的事。” 不等邵一点回答,祁天就从邵一点手中接过了书,转了话题,“先别看书了,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说。” “你,你说。” 邵一点双手放在腿上,很乖巧地仰头看着祁天,她的眸子清透,带着完全的信任。 祁天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才说:“我这次回了一次a城,咨询了一下医生,他说你这种说话结巴的症状可以采用脱敏治疗试试。” “刚刚你在帘子里的时候,我叫你,你回答我的时候说话就很顺畅,证明你真的只是看到我的脸才会结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你不看着我脸说话,循序渐进地试试,看能不能治好你结巴的毛病。” 说着祁天,扯着垂在病床边的帘子一角,拉扯成了横亘在两人面前的一道屏障。 “这、这样,真的可以吗?”邵一点的声音从布帘子后传来。 “试试不就知道了。”祁天说着,快速从书里拿出那张卡片,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可、可还是结、结巴啊,我……” 话还没说完,帘子又被拉开,祁天笑着说:“哪有立竿见影的,我们慢慢来。” // 对于祁天会来找他,周明岑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扬和小结巴怎么回事?”祁天不绕圈开门见山的问,虽然邵一点说情书送错了,但从她的表情,他就看出邵一点有事瞒着他。 周明岑本想趁机整整祁天的,一听这个名字也火冒三丈了,“靠,你别给我提他,说起来就想揍丫的。” 将那天的事说了一遍,周明岑咬着牙说:“你他妈早点来,就该将这胆小鬼一起揍了。” 此刻是课间时间。两个人站在楼道的垃圾桶边说话,那股各种垃圾交杂在一起的味道扑满而来,可两人都特别正经,有四班的人路过,朝周明岑喊了一句:“胖子,你最近口味越来越重了啊。” 周明岑冲他扬了扬拳头,“滚蛋。” 那人走后,周明岑丢失的嗅觉终于复苏了,捂住鼻子,“猴儿,你是不是有病,什么地方不去,非来这么个破地方,熏死爷爷了。” 祁天又问了一句:“那张扬是你们班篮球队的?” 周明岑:“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祁天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转身大步朝对面的教师办公楼走去,留下周明岑在背后瞠目结舌半天后,“我操。” 他用二字国骂,表达我自己的愤怒心情。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猴儿将他当什么了? 太不尊重人了,下次一定要对一点说他坏话。 许一燕对祁天突然又要参加篮球塞的决定很奇怪,“你前两天不是才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能打球吗?” “您都说前两天了,我今天又好了。”祁天说谎眼睛都不眨。 二班篮球队的人,和他几乎不对盘,他没法和一群时刻准备揍他的人完成共同协作的篮球项目,故而借着身体不舒服推脱了。 许一燕虽然有些遗憾,但想着祁天缺席那几天,以为他是真的病了,也没有勉强。 现在,祁天又主动请缨要加入,这事将她搞蒙了。 “祁天啊……”许一燕还想问问,总觉有些不对。 “许老师,你就说同不同意吧。”祁天脸上的表情没变,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看不出半点央求人的态度。 许一燕真的拿祁天没办法,瞪着眼盯了他两秒,提笔在比赛名单上加上了祁天的名字。 (.=) 48 第48章.憋屈(捉虫))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出院那天,祁天、周明岑以及艾雪都去了。 “真的麻烦你们了。”邵一点非常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可是朋友。”艾雪拦着邵一点的肩说。 “对啊,我们可是十多年的朋友。”周明岑不甘示弱地说,暗中和艾雪较劲儿。 祁天冷眼旁观,冷漠地阻止了两人:“走了,车在外面等着了。” 祁天心情不太好,本来以为今天就他和邵一点两个,谁知周明岑和艾雪两个人都一并跑了来。 这种感觉就像,本来的两人约会,硬生生挤进两个电灯泡。 还是度数不低那种。 医院门口,刘洵早就等着了,见几人出来,摁灭了烟,推开车门迎了上来。 “小邵,你好点了吧。”刘洵笑呵呵的问。 “好多了,谢谢刘叔了。”邵一点非常不好意思,两次麻烦都有刘家帮忙。 “诶,没有,风好大,快点上车吧。”刘洵缩了缩脖子,车里太温暖了,一下车老北方就无休无止的朝衣领里头钻。 马上十一月了,秋老虎发威,一夜之间秋风吹遍了江城每一个角落。 才住院时,医院外那一排枝叶繁茂绿意盎然的梧桐树,好像晃眼间就黄了叶,萧瑟一片一片地铺陈在人行道上。 “你们要一起走?”祁天问气定神闲跟在后面的周明岑和艾雪。 “不然呢?”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特别默契。 祁天冷漠盯着他们:“……”而两人完全不为所动。 “你们都是祁天朋友吧,一起走吧,刚好能坐下。”刘洵说话了,率先坐上了驾驶位,发动了车,“别磨蹭了,都快上来。” 在汽车的轰鸣声里,祁天又看了他们一眼,提起邵一点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里。 他折回来的时候,周明岑和艾雪站在车边,又呈剑拔弩张的态势。 “我坐副驾。” “我要坐,你不知道女士优先的道理吗?” “我胖,坐后面三个人挤不下。” 两人虽然不约而同地当了电灯泡,但是还是想不愿坐后座和两人坐在一起,祁天的眼刀吃多了,也吃不消。 “你们都不愿意坐,那我坐吧。”邵一点不知道副驾是什么风水宝地,两人争执得这么厉害,善解人意地说。 “不行!”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 邵一点一头雾水,“为什么不行?” 马尾被人扯了扯,邵一点回头,祁天站在身后面无表情地扯着她马尾的发梢,“别管他们,你去坐后面。” 说话间,祁天已经松开了手,拉开了后车门。 邵一点从医院出来怀里就抱着个纸盒子,宝贝似的碰都不让人碰。 祁天目光落在上面,“这个盒子要不要放在后备箱去?” “不、不用了,我,抱着。”邵一点怕祁天多问,弯下腰敏捷地钻入了车里,正襟危坐地靠在里面的车门处,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腿上。 祁天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个盒子,也跟着钻了进去。 知道邵一点容易紧张,他刻意和邵一点之间留了一指宽的距离。 他闻到了烟味,“舅舅以后别抽烟了。” 刘洵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你小子都抽,还不准我抽,这是什么理儿啊。” “我不抽了,戒了。”说着祁天看了邵一点一眼,邵一点还是牢牢抱着盒子,低眉垂眸没反应,祁天顿时百感交集,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其他感觉。 就是觉得有些憋屈。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洵说,祁天已经不想理他了。 “你们快点!”祁□□车门外争执不休的两人说,语气不善,将憋屈转移了出去:“不然你们就自己打车回去。” 闻言,艾雪眼明手快,拉开副驾,泥鳅一样钻了进去,还得意洋洋地朝周明岑扬了扬下颚。 “我靠……”周明岑喊了一句,看到刘洵望过来的眼光,声音立刻转了个弯儿,笑容很扭曲,“着窗坐。” 邵一点没见过周明岑这么机智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容没维持两秒,就僵在了脸上,周明岑挤上了后座,祁天留下的座位,根本不够他坐的,又用屁股挤了挤祁天,“诶,猴,不是,祁天,你过去一点。” 然后下一秒,祁天的腿就碰上了她的,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缝隙。隔着两层裤子,邵一点还是感觉到了祁天腿上灼人的热度。 像火烧一样。 那火蔓延到了脸上,邵一点脸一阵接一阵地发烫,忙侧过头望着窗外。 “舅舅,开车吧。”祁天没事人一样,目不斜视地对刘洵说。 刘洵踩下油门,车飞驰而去。 这一路,邵一点并不好受,车里沉默,异常的沉默。 祁天的沉默,她早就习惯了。 可周明岑和艾雪可是嘴一刻都闲不住的人,了今天却反常的一句话都没说。 她觉得好像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什么,就她还蒙在鼓里。 出院时间是上午十点半,磨磨蹭蹭出院后,都要中午了。 刘洵没开去江城二中,直接开回了鹿青巷。 车在巷口停下时,十天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又重现眼前,邵一点下意识地看了看祁天,没想到祁天也正盯着她,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舅妈说,你才出院不能吃食堂,专门做了饭,庆祝一下你出院,吃完饭再回学校。”祁天解释。 “哦,”被祁天近距离望着,她几乎能看到他瞳仁里她的影子,被近距离看着,邵一点觉得自己心脏快受不了了,忙移开了目光,刚才的担忧惊惧顿时也消弭不见。 “谢谢刘叔了。”邵一点对刘洵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道谢都刻意避开了祁天。 周明岑和艾雪的厚脸皮程度超过了祁天的想象。 鹿青巷和医院是最近的距离,祁天本没打算让两人一起回家吃饭的,可两人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刘洵说了一句“一起吃饭吧”两人就顺杆子往下爬了,头一个比一个点得欢。 “饭够吗?”祁天说了一句,他早就嫌弃两人碍事了,他斜着周明岑,“他吃得多。” 周明岑:“……????” 艾雪乐意看祁天这种小心眼的样,刻意添堵,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我最近减肥,不吃米饭,可以分给胖子吃。”她眼珠转了转,瞧见巷口不远处一家小门面的苍蝇馆子,“或者我们去哪里买两份儿饭也行。” “说什么呢?走走走一起去吃饭,你阿姨手艺可好了,都去尝尝。”刘洵说。 “谢谢叔。”周明岑瞥了祁天一眼,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小气鬼。 果不其然,祁天脸色更难看了。 “麻烦叔叔了。”艾雪揽着邵一点的肩膀,就朝巷子里走,邵一点回头看向祁天。 “祁天,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刘洵点了点祁天,颇觉祁天刚才的表现有些丢脸。 说完,刘洵也锁好车,走了进去,留下祁天一个人。 巷口的风吹得更猛,聚拢的风一束一束拍在脸上,祁天站了一会儿,脸就冻得不像自己的,思绪也清醒了不少。 回想起刚刚的表现,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没趣的,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争宠似的。 难怪以前白然常说爱情让人变成白痴。 哦,不,痴呆。 白然并不喜欢和他同姓儿那词。 (.=) 49 第49章.直觉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出院后没几天,秋季运动会就开始了。 运动会前一天四班里一群无聊的学生无聊的下注每个运动项目,赌哪个班会赢。周明岑也乐呵呵的参与其中。 他对其他比赛不感兴趣,但是对男篮特别在意。 “肯定是我们四班会赢啊。”周明岑财大气粗地掏出一百下了注。 “听说二班祁天又参加比赛了,听老王说他在a城打篮球就很牛逼,我押二班。”另一个男生押了二十。 “我也押二班。” “我押三班。” “一班,上一届冠军。” 其他人纷纷跟注,十块五块的钞票很快就堆满了桌上的纸盒子。开赌局的人一边记下下注人的名字金额,一边还在吆喝:“要下注的快点呀,本次致富大赛会在两个小时后的放学时间截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周明岑不爽了,“靠,你们这群叛徒。” “在钱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我也押一个。”邵一点走过来,将一张五元的纸币放进了盒子里。 男生们都盯着她,这些活动都是男生们在玩,女生根本不感兴趣,邵一点是头一个。 “你押哪个班?”开赌局的男生问。 周明岑自信满满地说:“当然是四班啦。” “是吗?”男生抬头同邵一点确认,“那我写了。” “不,我要押五班。”邵一点说。 此言一出,众人的惊异程度比邵一点参加赌博活动还要大。 “一点,你别乱下注,五块钱不是钱啊。”周明岑将五块钱从盒子里捻出来,苦口婆心地说:“五班去年决赛都没有进,你押他们班找死啊,要押你押我们班,再不济押二班一班都比五班靠谱。” 一班是去年的冠军,四班是亚军,虽然二班去年没有进前三,但这段时间的训练都是公开的,也看出二班的实力也是今非昔比了。 为了不让抠门精因为赌输了,以后愁眉不展,周明岑终于肯客观公正地评判各班的篮球实力了。 邵一点从周明岑手中抢回钱,又放进了盒子里,笃定地说:“我就押五班。” “一点,你是不是脑袋还没有好透。”周明岑痛心疾首,邵一点不投四班他就忍了,不投二班就有些奇了怪了,五班她有认识的人吗? 根本没有! “你不懂。”邵一点知道和周明岑说不通。 上一世,她因为祁天的缘故特意特意关注了篮球赛的结果,二班第三名,第一名是五班,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个结果,都说五班是当届最大的黑马,五班嘚瑟了好久,运动会结束后在校园广播上点了一首叫《失败者》的歌,连续播了一周。 特别洗脑,就连邵一点这种对歌词不敏感的人,都能哼几句。 “谁料你笑我没有机心不够精乖/只有追只有猜无论饱经几多失败/来让我最后会达到一次梦想说声我未败” 随后,邵一点又认真研究了其他下注的项目,蹙着眉,想了很久,又在其他几项项目上下了注,每一项都是五块钱。 有些出乎意料,有些也在情理之中。 “疯了疯了你真的疯了,请问女子800米长跑你为什么要押我们班,你看看我们班报名的女生哪个有跑第一名的能力,我真想知道你下注的依据是什么。” “……直觉。” 周明岑抓着头皮,几近崩溃。严重怀疑邵一点这次脑震荡真的是把脑子震坏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到参加女子800米比赛虎视眈眈的眼神。 女生特别记仇,下午最后一节班会,韩艺作汇报时就提出了某些男同学不尊重女生的问题,周明岑又被老王抓成了典型。 运动会三天,各项目排的满满当当的。江城二中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走在校道上随时可以听到呐喊声,尖叫声,以及哨声。 整个校园沸反盈天,从安静变得热闹。 前两天,邵一点就重点关注了一下她下注的几个项目,和二班和四班的所有篮球比赛。 二中高二有十二个班,分成ab两组,二班五班在a组,四班一班在b组。第一天是小组间的比赛,各组里出三支队伍,第二天六支队伍里决出前三名,第三天前三名里决出冠亚季军。 篮球比赛安排得特别紧。 三天运动会相当于是三天假期。 第一天举行了升旗仪式后,运动会正式开始,上午都没邵一点想看的比赛,教室里也没人,她闲得无聊就偷偷从宿舍里将软陶材料包拿出来,掩着教室门偷偷在教室里做魔性。 小房子已经做了三分之一,小人秋千架已经做好了,小院子里的花圃也捏好了轮廓,邵一点正对着图解用白色和深紫色混合配出浅紫色时,门被推开了。 “小结巴。”祁天的声音传来。 邵一点吓了一跳,忙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盖在了模型上。 祁天正要朝教室里走,邵一点倏地站了起来,大喊:“你、你别过来。” 祁天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去:“怎么了?” 喊完,邵一点觉得自己这一嗓子有些神经病,手忙脚乱地朝祁天走过去,笑得十分心虚,“我、我想出去、去透透气。” “嗯。”祁天望了一眼邵一点乱糟糟的桌子,跟着又朝门外走了。 除了高三,江城二中的学生几乎都集聚到了操场上,教学楼里人迹寥寥。 从教学楼上望出去,操场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比赛举行到了田径项目,塑胶操场上的奔跑的人小得像一只只蚂蚁,分不出到底哪个班领先,校园广播里有人在喊:“张鑫,加油,你是七班的骄傲。” “你、你找我什么事?”邵一点双手趴在阳台上,下颚撑在手背上望着远处,看起来挺放松的,可心绪乱糟糟的。 刚刚的反应也太刻意了,她就怕祁天多想。 她偷偷瞄了一眼祁天,他的侧脸线条看起来一如往常的利落,锋锐。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祁天偏过头,盯着邵一点,挑了挑眉,很严肃的样子。 “不、不是,可,可以。”邵一点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祁天叹气:“你什么时候见到我才不结巴啊。” “不,不知道。”邵一点诚实地回。 祁天笑了,越发觉得邵一点可爱又有趣,他伸出手薅了一把邵一点的头毛,“不逗你了,我就是想给你说说中午我不回家了,一起吃午饭吧,十二点,我来教室找你。” 约好中午吃饭的,祁天去找邵一点时,四班里挤满了人。 一群男生,包括周明岑将邵一点围在中央,闹哄哄的,邵一点娇小的个子就像是狼入虎口的小白兔。 “卧槽,邵一点同学,你怎么这么厉害。” “跳高比赛你押九班赢,这个还说得通,毕竟他们去年也是第一,但是男子400米,4x400接力你怎么猜中的,这两个项目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我看了看我的小本本,你押的项目,全部都中了。” “我要和邵一点对对答案。” “神算子,可以告诉我的真爱什么时候才能来临。” 邵一点笑得羞涩:“运气好,运气好。” “我要蹭邵同学的好运气,老子要改答案。” “滚,不懂买定离手吗,改你妹。”周明岑吼完男生,又眯着眼一脸谄媚地朝邵一点伸出肥肥的手,“大神,可以帮我们四班篮球队改命吗,扎小人施法都可以的。” 邵一点翻了个白眼,觉得周明岑有病。 四班男生抑扬顿挫捶胸顿足说着祁天听不懂的话,这感觉让祁天很不爽。 “小结巴,走了。”祁□□教室里喊了一声。 邵一点透过人群看到祁天,忙站了起来,“我先去吃饭了,以后再说。” 因为时间自由,这天小吃街上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 周明岑死皮赖脸地跟了来,一边呼呼呼地嗦着粉,一边激动地说:“猴儿你不知道,一点真的太神了,上午押的都对了,如果后面的也都对,她真的是神仙下凡了。” 周明岑太激动了,不需要祁天问,就一句不落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哪有那么神。”邵一点有点后悔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本来就及格水平的人,突然考了满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早知道就随便改错一两个答案了。 现在她只祈求后面她记错了比赛结果,或者是事情会有变数。 就像这一世她竟然和祁天成了好朋友一样。 “厉害了啊,小结巴。”虽然觉得这个只是一个概率问题,邵一点不过是猜中的概率高了一些,这最多只说能运气好,哪有周明岑说得那么神神叨叨,但祁天还是夸了一句。 祁天简单一句话,和其他人的花式夸奖感觉完全不同,邵一点觉得整颗心都暖烘烘的,又轻飘飘的。嘴角不自主地上扬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忙埋下头,掩饰了过去。 祁天看到了,起了逗弄的心思,朝着邵一点伸出左手,“小结巴,帮我看看,我会赢……四班吗?” 他不是说的第一名,而是赢四班。 一听这话周明岑不干了,筷子一搁,“我靠,猴儿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邵一点瞄着祁天的掌心,纵横交错的掌纹,在某种迷信的程度上来说就是代表了他的一生,此刻他坦然地将手摊开在她面前,好像将一生都展开在了她的眼前。 想到这里,邵一点觉得心脏又不太好了。 “会,会赢的。”邵一点回。 祁天笑了,“那你觉得篮球比赛我会是第几名。” “第、第一名。”邵一点整个脑子都乱了,根本没心思仔细去思考到底前一世哪个班是第一名,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这一世,祁天排在了所有人之前,是她心中的第一名。 “邵一点,你昨天还说五班是第一名。”周明辰愤怒控诉。 或许在那两人眼里,他被自动屏蔽了,没有一个人对他的控诉做出任何反应。 “借你吉言,我肯定会拿到第一名的。”祁天笑得特别满足。 周明岑后悔了,本来跟来就是想找祁天的不痛快的,现在被硬生生塞了一嘴狗粮,那感觉真他妈的难受。 第二天的比赛,二班和四班都出了小组赛,但抽签比赛,始终没有对上,倒是邵一点的预言又一次实现了。 四班的人差点都三跪九叩对她顶礼膜拜了。 最夸张的还是周明岑,还让邵一点帮他预测下期彩票的开奖号。邵一点用看智障的眼神盯着他,“你觉得我能预测到彩票号,我还会这么穷?” 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周明岑摸了摸鼻子,狗腿地问:“那我和顾维琪的姻缘怎么样?” “没戏。”邵一点说得斩钉截铁。 下午时,有一场二班和六班的篮球赛。就证实了邵一点的说法。 祁天穿着5号白球服在场边做热身运动时,顾维琪就拿着一个dv在一旁跟拍。 “祁天,你对这次比赛有信心吗?” 祁天皱眉看着镜头,用手挡了挡,“别拍。” “不止我一个人在拍。”顾维琪无辜地说。每次二班的比赛看的人都比其他班多得多,篮球场边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都拿着手机在录像。 “你太近了,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这句话显然对顾维琪打击很大,她脸上的笑变得尴尬,收起了dv。 比赛要开始了,祁天向着球场走去。 顾维琪看着他背影,咬着唇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 “拽什么拽啊。”赵梦说,“维琪,祁天一天到晚一副冷脸,你干嘛非要喜欢他啊。” 为什么非要喜欢? 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祁天这样对她不屑一顾的男生。 她不甘心。 祁天向着操场走了几步,看见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竟然忘记摘下来了。 环视了一圈围在操场边的人潮,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邵一点,他折身朝那个方向径直走去。 “祁天,你干嘛?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二班有人在喊。 “这猴儿,干什么?”周明岑瞪大眼,看着祁天向着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他转头盯着邵一点:“这猴儿不会开场前要让你给他一个鼓励之吻加持什么的吧。” 最近周明岑看了不少少女偶像剧,满脑子粉红泡泡。 “你有病。”邵一点话音刚落,祁天就走到了面前。 他微微垂眸,望着她。 微笑的表情,帅气得能在少女心上开出花儿来。 “可以帮我个忙吗?”祁天一边说,一边单手解掉腕上的银色表带递给邵一点,“帮我保管一下表,这是我妈给我的,我不想弄坏了。” 球场另一边,顾维琪看着祁天站在邵一点面前,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脸上那个笑容,即便和祁天同桌了三个多月,她也从来没有见过。 以前就听赵梦不止一次在她耳边说过,祁天对邵一点的态度不同,她也感觉到过,但是从来未相信过。 邵一点那么普通的人,怎么可能获得祁天的关注呢。 哪怕是关注,顶多也是同情。 可这次,哪怕她自欺欺人,也骗不下去自己了。 祁天的笑容,让她五味杂陈,那酸味尤其浓烈。 (.=) 50 第50章.调戏 http://.biquxs.info/ 六班的实力和二班比起来差了一大截,本该轻松拿下的比赛,竟然打得很艰难,最后以5分险胜。 许一燕本来胜券在握的表情,看到最后变得特别严肃。 就连邵一点这个篮球门外汉也看出来了,二班的队长黄翊三番五次暗地里找祁天的茬。 黄翊就是祁天来二中第一天就找他麻烦的人。 队内内讧,军心不齐。好脾气的许一燕也看不下去了,比赛一结束,直接将一队汗淋淋的男生叫到办公室去了。 邵一点拿着祁天的表,一直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似的。虽然她不认识表的牌子,但是也看得出质感很好,细腻的磨砂面,摸起来很舒服。 许一燕虽然年轻,但学生们私下里都说她是话痨。邵一点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祁天也出不来,又将表放进了兜里,想了一会儿她去了小卖部买了一瓶脉动,准备等祁天出来的时候给他,刚刚他走得匆忙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小卖部靠在校门口的保卫室,买完水经过时,发现校门口一阵混乱。 二中的保安拦住一个高个子男生,双方在为能不能进校门而扯皮。 “同学,你不是二中的,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为什么不能?今天不是运动会吗?” “运动会也不能放。”保安尽职尽责的说。 “诶,哥,我是来找人的,你通融通融吧。”男生从裤兜里掏出烟散给保安,“我从a城来一趟也不容易。” 男生这贿赂的行径,让保安的疑心更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点走,没二中的学生带你,我不会放你进去的。” 邵一点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这个男生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只因为男生的红色卫衣上印着一串烫金色的一串很有设计感的英文字母。 她在很专注地读—— adropintheocean. 祁天告诉她,练习英语的一个办法就是多读多看多记。从此后她就养成了一个毛病,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到英文,都能停下来看看,如果不认识的单词,或是不明白的语法,她就拿随身的小本本记录下来,回去查牛津大词典。 上一次还是她去幻音上班,去公交站时,盯着电线杆上贴着的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中英文双译的无痛人流的小广告愣是看了很久,可能是她不太看得懂的表情,特别像一个忧愁的失足少女,引得过路人连连侧目。 那天她刚好穿着校服上衣,一个中年阿姨路过,见状,立刻语重心长地教育起了自己女儿:“女孩子还是要自爱一点,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给你们乱搞男女关系的。” 邵一点脸都憋红了。 很想说,我在学习,谢谢。 可中年阿姨已经走远了,邵一点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坏了。 那之后她就提醒自己不要看到英语就丢了魂儿似的,非要看出个究竟,要学会克制自己。 显然这次,她又没有克制住自己,皱着眉盯着男生的衣服很久,默默的念念有词,”adropintheocean,drop?落下?降下?空投?海里的空投?” 邵一点觉得这句话很奇怪,正琢磨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几乎都快贴到大门上的铁栅栏上了,一脸求知欲极强的表情。 白然现在的心情比日了狗还要糟糕,江城二中看起来不咋样,没想到安保倒是严得很,他烦躁地拨了一次又一次祁天的电话,但是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靠,这倒霉催的。”白然不爽地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见五米远处,一个女生站在校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 白然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特别招女生喜欢。此刻他笑得特别灿烂,试图出卖色相为自己谋取便利。 “美女,你好。”他走到了校门边,对邵一点说。 “哦,你好。”邵一点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倒是保安粗着嗓子喉了一句:“同学别理他,快回去。” “操!”白然笑容都快被吼碎了,不过转眼看到邵一点,又笑得阳光灿烂,“你别听他的,我就是从a城来的,来找一个朋友,打他电话也没人接,漂亮的小姐姐,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听到a城,邵一点终于将视线移到了白然脸上,“我怎么帮你?” 一听白然就乐了,果然他的魅力不减,一分钟不到搞定一个小妹妹。 “你就帮我担保,呸,不是,帮我登记一下,让我进去好不好?” 邵一点犹豫了一瞬,“好,不过你先告诉我你衣服上的那串英语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白然愣了愣,这件卫衣穿了这么久,他还真的仔细看过上面写了什么玩意儿,这是萌萌买给他的,他单纯的觉得红色和金色搭配起来挺拉风的。 “额,好像是说海里有一滴水吧。”白然拉起衣服看了两眼,他的英语水平也一般,很吃力地翻译,翻完又开始吐槽,“什么玩意儿,海里才一滴水吗,有无数滴水啊。” 邵一点没理会他,暗自在心中琢磨了一下,原来在这个句式里drop要翻译成一滴水啊。 邵一点遵守诺言在门卫处签了自己的名字班级学号,带了白然进校门。 “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啊?要不留个电话呗。”白然跟在邵一点身后,一边环视着二中,一边还不忘撩妹,掏出手机就要记录。 “我没手机。”邵一点说。 “这个年代怎么可能有人没手机呢?”白然不信,“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坏人,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邵一点的疑惑得到解决后,终于回过神来,发现眼前这个男生太轻佻了,突然有些后悔带他进来了,她退了两步,皱着眉说:“我真的没有!我要走了,别跟着我了。” “喂,你是谁啊?”周明岑来找邵一点,远远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凑她很近,邵一点的姿态很防备,就怒火中烧,吼了一嗓子。 上次张扬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邵一点这种没有恋爱经验的小白兔还是离那些乌七八糟的男生远一点。 看到周明岑,邵一点心放了下来,盯了白然一眼,就转身朝着周明岑那边快步走去。 “诶诶诶,别走啊,我给你打听一个人。”白然喊,可邵一点走得更快了,那胖子的表情也更凶狠。 “小可爱,怎么和这个胖子是一对,真是浪费。”白然啧了一声,插着裤兜朝着祁天的教学楼走去,再找其他人问呗,他天哥那么帅,还能有人不知道吗? 下午四班的女子篮球队有比赛,邵一点去看了,输给了五班。 这个结果在意料中,毕竟临时组建的篮球队,没再第一天就被淘汰,就是撞了大运。 老王也挺兴奋的,让班委买了几个日记本分给女篮的队员们,说为了她们的拼搏精神,就当私下为她们颁奖了。邵一点这个中途退出的,也分得一个。 “谢谢王老师。”邵一点很开心。 “谢什么,你也很棒。”老王乐呵呵地说:“刚刚当拉拉队的时候,叫得很大声。” 邵一点:“……” “确实是。”周明岑掏了掏耳朵,挤兑道:“我站在你旁白都要被你吼聋了。” “谁让你站得离我那么近的,活该。”邵一点脸有些发烫,现在她嗓子都还哑着呢。 见老王和其他人笑闹着朝四班后勤处走去,周明岑凑到邵一点耳边小声问:“为啥猴儿那一场,你一声都不出?”不等邵一点白眼飞来,他就自问自答道:“肯定是紧张了吧,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还喜欢他呀。” 手机响了,周明岑掏出来一看,迎着邵一点杀人的眼光,更乐了。 他将手机拿在邵一点面前晃了晃,“那话怎么说的,说曹操曹操到,猴儿打电话来了,肯定是找你的。” 周明岑有时候自恋得很,但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祁天打电话找他,肯定是因为邵一点,这不让邵一点一起去吃晚饭,秉持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周明岑十分好意思地跟着去了。 白然来了,祁天挺开心的,决定去吃火锅,热闹。 随便介绍邵一点和白然认识认识。 “是小嫂子要来么?”白然笑得一脸暧昧。 “嗯,但等下别乱叫。”祁天嘱咐白然,挂了电话后,就站在校门口等邵一点出来。 等的间隙,保安还虎视眈眈地瞪着白然,祁天看见了,问了一句:“你做什么事了?保安大叔这么仇视地盯着你。” “嗨,我能做什么?是你们学校的保安太尽责了,以为我是坏人,不让我进去。”白然不以为意地耸肩,一把揽住了祁天的肩,“不过一个可爱的小姐姐被我帅气所折服,死活要带我进去。” 祁天瞥着白然,口里嚼着口香糖,“你一来江城就这么浪,不怕萌萌知道了,回去阉了你?” 白然下意识夹了夹腿,“嗨,我不就逞逞口舌之快,逗逗小女生玩吗,我心里只有萌萌一个。” “少惹点事。”祁天淡淡说了一句。 “天哥,我……” 祁天拍了拍白然的背,白然也没再说了。 祁天漫不经心地望着陆陆续续开始朝着校外走的熙攘人群,神思有些飘忽。 “诶。”白然突然吼了一嗓子。 “怎么了?”祁天问。 白然指着人群里的一个瘦小的女生,“我给你说的女生就是她,长得还挺可爱的,还特别有趣,还问我衣服上的字母怎么翻译?” 祁天顺着白然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眉心微拧,“你刚刚调戏的人就是她?” “怎么算是调戏,顶多是散发自我魅力而已。”白然完全没意识到祁天语气不对,看到了他的口中的可爱女生正笑容满面地同刚刚那个胖子说话,又感慨了一句,“那个胖子是她男朋友吧,真的是鲜花配牛粪啊。” 顿时,祁天的脸色更难看了。 男朋友? 男朋友是牛粪? 祁天捏了捏拳头,邵一点的男朋友和她明明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 51 第51章.报仇 http://.biquxs.info/ “嗯,你调戏的对象就是你未来的小嫂子。”祁天淡淡地说了一声,声线压得很低。 白然的笑容骤然凝在了脸上。 他好不容易说服他老子,来了江城一趟,没想到开局不利,踢到了铁板上。 邵一点走近,见到白然,短暂惊异后,很快就明白了。 这人是来找祁天的。 “小结巴,这是我朋友白然。”祁天对邵一点介绍。 白然赶紧端起笑脸,朝邵一点鞠了个躬,“小嫂……邵一点同学你好。” 邵一点懵了,她还第一次遇到一上来就朝同辈人鞠躬的主。他们a城人真的会玩儿。 她因为诧异,来不及反应显得很淡定。 但是周明岑反应巨大,指着白然鼻子来了一句,“你这个流氓。” 白然小心脏颤了颤,瞥了祁天一眼,还好,脸色控制得很好,没有继续发黑的趋势。 “都是误会误会。”白然搓着手,又拿出了在a城交际的那一套,拔高声音,“相逢就是缘,今晚我请客了。” 火锅店离江城二中不远,步行就几分钟。 “祁、祁天,给你。”邵一点将踹在兜里都焐热的手表,还给了祁天。 “谢了。”祁天又戴回了手腕 邵一点沉默片刻后,一鼓作气,又问了一句:“你、你口渴吗?” “渴,特别渴。”祁天笑了,眸光扫过邵一点紧紧握在手里的那瓶没有开过的脉动,“你要给我喝吗?” 嗓音压低,音尾又微微上挑着。 “给。”邵一点松了一口气,忙将脉动递给了祁天。 跟在侧后方的白然看到这一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先不说那块手表,以前祁天碰都不让他碰,就单单说祁天那个表情那个语气,浪得没边儿了,简直是赤、裸裸的引诱。 这样的祁天,好像只在小时候见过。 这几年里,他将自己封闭得太厉害了。 白然又看了邵一点一眼,越发觉得她是个神奇的存在。 看来这个小嫂子是跑不掉了。 祁天在火锅店定了一个包间,比起从前他们在a城挥霍过的高档酒店娱乐场所接地气了不少,一张四方桌子,几张长条凳,墙上还应景地挂着大红辣椒。 一股乡土风扑面而来。 以往公子哥白然和其他人一起都讲究排场,铁定要挑剔地说上一句“这什么鬼地方。”可和祁天一起什么地方都能坦然应对。 为了赎罪,一顿饭都在忙前忙后的涮菜,夹菜,说着笑话逗乐子。 “别瞎忙了,你正常点。”祁天被晃得头晕。 “好嘞。”白然知道祁天这么说,就是气消了,乐呵呵的坐下来,倒了满满一杯的啤酒,对着桌上三个人,“今天是我的错,这杯我干了了。” 他一口饮完一杯,又满了一杯,这次笑呵呵的面对邵一点:“一点同学,很开心认识你,以后要继续和我天哥”相亲相爱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踩了一脚,他赶紧收住了话头,“当好朋友啊。” 又是一口饮尽,擦了一把嘴边酒液。 “我干了,你随意。” 祁天还记得邵一点上次说的酒精过敏,帮她要了小瓶豆奶,她端着400ml的玻璃瓶子想了想,也仰着头咕噜噜地开始喝了。 祁天以为邵一点也只会随意随意,谁料她抱着瓶子就喝了个底朝天,等祁天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阻止,邵一点已经干完了。 她将玻璃瓶轻轻搁在桌上,嘴边一圈奶泡,十分认真地说:“不能让你吃亏。” 白然愣了两秒,突然拍手大笑:“好好好,邵同学真是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周明岑咂嘴:“干奶啊,厉害了一点。” 祁天有些无奈,指了指邵一点嘴边的奶渍,“擦一擦。” 邵一点立刻明白过来,伸出红红的舌尖试探地舔了舔,甜的,又开开心心地绕着唇瓣舔了一圈。这个动作她做的非常自然,坐在旁边的祁天眸光骤然黯了黯。 “我去上个卫生间。”祁天站起来,朝包间外走了出去。 十一月的水已经透着凉意。 站在洗手台边,祁天用冷水慢慢洗着手,让那凉意平复刚刚突然心跳不止呼吸抽紧的悸动。 他能确定,他很喜欢小结巴了。 但小结巴呢,这样温水慢煮的状态,让他有些焦虑。 “天哥,我感觉你好陌生。”白然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靠在门框上一脸窃笑地看着祁天。 那看笑话的眼神盯得祁天浑身不自在。 他抽出一张纸擦干手上的水珠后,团陈一团扔到白然身上:“滚蛋。” 白然接住了纸团,不退反进,装模作样洗着手,余光一直瞄着祁天。 祁天很烦,下意识地想拿口香糖嚼嚼,恍若发现在厕所,又愤愤地塞了回去,恼火地说: “好笑吗?” “不好笑。”白然咧开的嘴立刻又闭上,没两秒又故态复萌,甚至笑得更欢乐了。 笑了好久,被祁天踢了一脚后,终于止住了笑。 一时间,没了声音。 只有拧不紧的水龙头的水,一滴滴砸在洗手池的声音。 缓慢的,有节奏的,像是静默的心跳。 “天哥看到你这样我真的觉得很开心,会焦虑会慌乱有时候还会表现出无措的一面,这是阿姨出事之后,我第一次觉得,你活得有人气了。”白然靠在墙上,眼角隐约有泪,特别认真地说。 次日,运动会的最后一天。篮球前三分别是五班,四班,和二班。 四班和二班终于对上了。 这一场特别紧张,两队整体实力相当,比分一直紧咬着不放。祁天比前几场打得还要猛许多,连续两个三分球,将比分拉大,顿时就将四班的气势压下一大截。 “第二个三分球进时,和邵一点一起站在场边当护花使者兼解说的白然跳了起来,兴奋地大喊:“天哥,好!你真的是宝刀未老!我越来越爱你了。” 邵一点古怪地盯了他一眼。 “诶诶,别乱想,我的爱是兄弟爱。”白然从邵一点的眼神里读出了诸多信息,连忙解释,“再说我天哥有心上人,我就是爱他,他也不会爱我的。” 白然满怀期待地等着邵一点问心上人是谁,他就可以顺水推舟说出答案。祁天虽然让他不要乱说,但没说不能让邵一点问啊,可等了半天,邵一点就淡淡地回了一个“哦”,白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突然能理解作为为什么天哥露出那种纠结的表情了,敢情对方就是个小呆瓜,你发射了半天信号,人家自动屏蔽体质,根本接收不到。 天哥的路,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啊。 白然莫名有点兴奋。 球场上,周明岑也惊呆了。 “靠!”他掀起衣服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这一声,这个字表达了几种含义。 一是祁天的真实技术远比他前几场看的要好上许多,进他们校篮球队一点问题都没有。 二嘛,他瞪了一样撑着腿气喘如牛的张扬,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祁天明显是朝着张扬来的。 每次防守都追着张扬不放,上半场在张扬准备投球时,一个跃身而起盖了他的帽。 不是一次,而是连续好几次。 在篮球场上,被盖帽是极羞辱的一件事。 这么穷追猛打,周明岑用脚指头也也想出是什么原因,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暗爽。 张扬看过来的时候,他对着他举起了中指。 辣鸡。 这一指,张扬也会回过味儿来了,祁天绝对是故意的。 但因为什么针对他,他确实有些想不通。 他们两个人根本以前话都没说过一句。 短暂休息后,两队队员再次上场。 这次是张扬站在中界线的发球区发球,祁天站在线对面。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张扬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话音一落,他就跳起来将球朝空中一扔,跳起来就准备将球击像自己球场。 祁天勾着唇,嘲弄一笑,为张扬耍这种小心思,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弹跳力一向很好,反应也快,张扬扔出秋的一瞬,身体就放射性地朝上一跃,伸出长臂越过张扬,重重地击向了球。 球飞向了二班那边,二班的后位抢到了球,其他队员快速移动跑去抢球。 场边又想起了炙热的呐喊尖叫声。 张扬身姿一顿,愣在了原地,那一刻,他的自信心随着那一击彻底碎裂。他赤红着眼瞪着祁天,祁天快速移动,经过张扬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话,回答了刚刚张扬的问题。 张扬彻底愣住了,猛地回身望着球场边的邵一点,那眼神意味不明。 像是愤怒,又像是悔悟。 二班和四班的篮球赛,最后二班胜利了。 四班第三名的名次定下来了,比去年还退步了。 二班这场得分72分,祁天单人就拿了32分。 全场轰动。 许一燕拿着大喇叭带动着气氛大喊:“二班二班,不是一二般,祁天祁天,帅得无边。” 这口号太洗脑了,邵一点没忍住跟着小声喊了一声,老王的眼刀立刻飞了过来。 这场,邵一点为了不被当成叛徒,一直站在四班啦啦队里,其实心早就飞到二班去了,最后结束哨声响起时,她拼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和白然一样跳起来,没想到最后阴沟里翻了船。 邵一点立刻噤声,眼观鼻鼻观心当起了乖宝宝。 “什么破口号。”输了球老王现在特别愤怒。 白然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人,立刻跟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啊,特押韵!” 老王本来对白然这个不知哪里来的人,站在四班队伍里为二班加油就不爽,此刻输了比赛怒火蹭蹭地往上冒,“邵一点,他是谁?” “……我朋友。” “哪个学校的?”愤怒的老王开启了审问模式。 邵一点也不知道白然哪个学校的,问了白然一句:“你那个学校的?” “a大附中。”白然说。 老王见鬼似的瞪大了眼,这个a大附中每年考入a大的人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男生竟然是a大附中的。 他到口的话,又干瘪瘪地咽了回去,最后指着邵一点说了一句:“你生是四班人,毕业了还是四班人。” 然后就转身走了。 二班和五班的冠军之争在下午。 周明岑对学习没什么热情,但对篮球却是真心喜欢的。中午吃饭时还在唾沫横飞地复盘几个祁天堪称天秀的进球。 “猴儿,五班本来技术就不怎么样,这次赛制也有问题,让我们两个班级先厮杀,他们班可不就是坐那啥之利吗,都是运气,下午和你们班对上,你又上场,那是必输的命啊。”说完,他洋洋得意地看了邵一点一眼,“一点,你这次预测恐怕要错了,但前面押的所有比赛项目都对了,别灰心,你还是我们四班的小神婆。” 一听这话,白然就来劲儿了,“胖儿,什么神婆?” “白儿,快快快我来告告诉你。” 男人的友谊很简单,几杯酒下肚恩仇旧怨一扫而空,周明岑酒量不太好,昨晚上喝多了,提着酒瓶打着酒嗝指着祁天,一个劲儿地说他觉得祁天虽然拽了吧唧的,但人不错,服气他的为人,以后就是他兄弟了。还差点拉着其他两个人下跪结义。 祁天觉得傻,没有照做。 白然却是个人来疯,大着舌头说了一句:“你当天哥是兄弟,就是我白然的兄弟。”然后用两根筷子插在煮熟的烂土豆上,两人拜起了火锅,还相互起了“胖儿”“白儿”两个昵称。 周明岑手舞足蹈地将下赌的事说了起来,白然频频点头,一唱一和像在讲相声。 邵一点捂了捂脸,有些没眼看。 “小结巴。”祁天轻轻喊了一声,邵一点回过神,很认真地看着祁天,睫毛上下煽动着,“什么?” “你堵了五班会赢?” “是啊。”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上一世就是五班赢了啊。 可这个理由不能说。 邵一点大脑堵塞,突然想不出理由。 “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祁天叹气,将碗中的肉夹给了邵一点,“多吃点,你太瘦了。” 顿了顿,他说了一句:“五班会赢的,你这一次肯定还会押对的。” 你所有的梦想都会实现。 下午二班和五班的比赛,五班险胜。一切和前世好像别无二致。 许一燕特别懊恼,拉着祁天问:“你怎么不上场啊?你上场肯定就赢了。” “因为我又不舒服了。”祁天耸肩,漫不经心地说。半点不舒服的样子都懒得去装。 这一次押注,邵一点赢了不少钱,正喜滋滋地数钱时,周围男生围着她想要排号算命时,老王进来了,邵一点被吓了一跳,钱落了一地。 人赃俱获。 老王脸更黑了,指了指邵一点说:“邵一点,有人举报说你带头私下赌博,我还以为是假的,邵一点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 52 第52章.仙女 http://.biquxs.info/ “老王,这事不是邵一点发起的。”周明岑反应极快,站了起来,“和她没啥关系。” “对,对,这不是邵一点搞的,是谁他妈乱扣帽子了?”另一个男生也说道,表情愤怒,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更何况现在邵一点是他们心中的神算子了,紧接着其他参与赌博的人,也都纷纷站出来,试图将邵一点摘出去。四班难得这么齐心过。 老王盯着这群年轻男孩子,又看了看邵一点面前的钱:“那这些钱怎么回事?” 周明辰眼珠子一转,“她是我聘的小秘书,代收钱那种。”他朝其他男生看了一圈:“是吧?” “对。” “就是这样的。” “她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老王,你告诉我是谁造谣的,我保证不打死他。” “打死他,我先打死你们。”老王生气地点了点他们,“你们真的是一群闯祸精,都给我来办公室一趟。” 老王快步走出了教室,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匆忙。 一切发生得太快,邵一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事情就完完全全尘埃落定,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让其他人承担下整件事,邵一点特别难受,特想追出去叫住老王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别冲动。”周明岑太了解邵一点的个性了,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又装作什么事手没有发生似的,伸长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大声说了一句:“神算子,赐我好运吧!” 邵一点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动,回拍了一下周明岑的肩膀,“给你,给你都给你。” “卧槽,受难一起受,好运也要雨露均沾啊。”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大声抗议,走到邵一点面前,腆着脸笑道:“邵一点同学,我也要好运。” 说着他朝着邵一点,举起了手掌,邵一点不明所以,盯着他愣了一会儿,终于明白男生的意思,举起手,轻轻在他手心击掌了一下。 “啊,我也有好运了,这次肯定能平安渡劫。”男生美滋滋的往外走。 接下来的失态发展有些出乎邵一点的预料了。 “啪” “啪” “啪” …… 十多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挨个同邵一点击了掌,美滋滋的像中了彩票,勾肩搭背地朝办公室走去,那样子不像是即将去办公室受训,反倒是像要共同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邵一点看着这群不算熟悉男生的背影,鼻子一酸,突然有些想哭。 老王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并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学校,运动会结束的下午,让一群才参加完各项运动项目还精力过剩的男神沿着操场蛙跳五圈。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怨声载道。 但为了不被记过,也只得老老实实谨遵师命。 邵一点买了一兜子水,坐在操场边上,四班那群苦不堪言的学生们一跳完,就冲上去一人发了一瓶水。 “阔气啊。”周明岑接过水牛饮着,还不忘打趣邵一点。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邵一点很响亮的回。 “小神婆给的水啊,我要供起来。” “对对对,每年初一十五都要拜拜。” “这是矿泉水吗,我怎么喝出一股仙气,不愧是我们班的吉祥物。” 男生嘻嘻哈哈的打趣,邵一点跟着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小神婆变成吉祥物了,但那份突然拉近距离的亲密感,是真切能感觉到的。 日落黄昏。 不远处,白然抄着手靠在操场边的铁丝网上,笑睨看祁天,他正沉着眉望着被男生围着笑得特别开怀的邵一点。 “天哥,你看小嫂子对每个人都挺热情的,就对你……”白然咂舌道:“而且你看,她也不是只给你买了水,那些男生每个人都有一瓶呢,看来你和这些男生在她心里的分量也差不多啊。而且我感觉小嫂子真的还挺受欢迎的。” 想起祁天喝完那瓶水,像宝贝一样带回家放着,白然就觉得好笑。他天哥真的太纯情了,估摸着连小嫂子的手都没有摸过,于是不要命地刺激他。 他做好了等着祁天棱着眼让他滚了。 “谁说一样了,”祁天沉默了两秒,“小结巴给我买的脉动,他们的是矿泉水。” 白然:“……” 祁天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小结巴爱钱如命,脉动多少钱,矿泉水多少钱,能一样吗?” 白然:“……” 白然心累地扶额,叹气:“你开心就好,但是我就想不通了,”白然突然拔高了语调,“天哥你一直以来都是特别干脆的人,那件事……也是你二话不说帮我扛了下来,但是为什么谈个恋爱就这么优柔寡断了,以后小嫂子跟人跑了你别后悔啊。” 祁天望着邵一点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远,抿了抿唇,没说话。 许久后才问白然:“你不上课?白叔叔怎么会放你来这里?”这话在白然来的时候,祁天就想问了,但因为乌七八糟的事太多了,就拖到了现在。 白然的脸垮了下去,狠狠地砸了一拳砸在了铁丝网上,气势很足,可下一秒,就捂着手叫了一声,“我靠,你们这个学校设备真烂,怎么还有倒刺的,伤到我还好说,伤到漂亮姑娘就不好了。” “你活该。”祁天抓住白然的手看了看,发现只是被突出的铁丝划破了点皮,将铁丝扣进网里去后,“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是又和白叔吵了?“ “嘿,不愧是我天哥,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白然乐了。 “你什么尿性我不知道啊,昨晚上半夜翻来覆去的吵得我也没睡好,我就知道有事儿,不然你这种人天塌下来,躺下都能睡得像猪一样。” “有两件事儿。”白然掏出根烟叼着,漫不经心地说,“第一件事是,我爸爸要我去当兵,两年后直接去军校,他说我现在在高中混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找点接受部队的锤炼。” “挺好的,就是萌萌哪里,你要怎么说。”祁天问。 白然抓了一把头发,烦躁地说:“我知道,就不这么烦了。” 祁天拍了拍白然的肩,他知道白然虽然看起来放浪,其实是真心喜欢萌萌的。 “那第二件事呢?”祁天问。 白然愣了愣,将烟从嘴里拿出来,盯着祁天,表情有些严肃,“许烟她哥哥出来了。” // 从前邵一点觉得孤独没什么不好的,但经历了一场真正的热闹,她才知道孤独的人之所以享受孤独,是因为不敢奢望。 就如她从前不敢奢望被人喜欢,被人看到。 先是祁天。 后来是四班的人。 班里的人对她的态度都热络起来,下课时,她的座位面前总是围满了人,叫嚷着让她看手相算命预测彩票号什么的,邵一点苦笑不得推说上次只是运气,显然四班精力旺盛的学生都不信,觉得邵一点不够意思,邵一点绞尽脑汁想了想前一世那一年有什么大事发生。 还让她真的想到了。 她指着班长韩艺,“班长,下次月考,你应该能考第一名。” “不可能吧。”韩艺第一个否决了,她虽然是班长,但是成绩真的不是最好的,最高的名次就是班上第三名。 “你要相信邵小神婆。”一个男生起哄说,“现在提前恭喜班长喜提第一名了。” “别乱说。”韩艺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还是故意板着脸说。 一周后的月考成绩下来,韩艺果然考了第一名,老王当众表扬了她,让大家都要学习韩艺同学的刻苦精神。还重点表扬了邵一点,这次也进步很多,从全班中下游水平,一举跳跃到了班上第十五名,尤其是英语成绩进步神速。 下课时,一群男生只差跪在地上叩首跪拜了,只呼邵一点是仙女下凡。 邵一点窘得脸都红了。 当天放学后,祁天来补习时,扔给了她一个暖宝宝。 已经十二月了,江城气温已经降到几度了,早晨校道草罅花丛里都结了层白霜,夜里五点多天已经彻底黑了。 此刻,校园里都亮起了晚灯,校园里很安静,除了四班,整栋教学楼只有高三的教室还灯火通明。 邵一点开朗了许多,单独和祁天相处也没那么扭捏了。她抱着暖宝宝开心地说起下午老王表扬她的话,“祁天,真的谢、谢谢你。” “很好,你现在说我的名字,至少不结巴了,”祁天笑着说:“看来我们的脱敏治疗初具成效。” 运动会结束后,祁天继续帮邵一点补习,范围不仅是英语,还有各科重难点,并且开始尝试他早就说到的脱敏治疗。 最初补习的时候,祁天就在两人之间隔一本书,让邵一点看不到他的脸。 最初邵一点觉得别扭,说话结巴得更厉害,但慢慢的习惯后,听着祁天的声音,专注在题目里,她只会觉得特别安心,不会紧张,渐渐的结巴的频率越来越小。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今日份的课已经补完了,但祁天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邵一点又有点紧张了,祁天看出来了,这么对着看也不是办法,他也紧张,怕自己做出点不了控制的事,又抓起一本书,竖在了两人面前,隔成了一道屏障。 “小结巴,我们再说会儿话吧。”祁天低沉的声音裹在淅淅沥沥的声音里,宁静又温软,让人觉得放松。 “好,”书隔在面前,邵一点放松了不少。 祁天指尖悄无声息地敲着桌子,“你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吗?短期的,长期的都可以。” 想做的事? 提高成绩,已经达成。 完成软陶小房子,完成了一大半,预计再过个半个月就可以完工了。 并且命运因为上一世的亏待,这一世对她已经很仁慈了,赐予她光,赐予她爱,还赐予她越来越顺畅的坦途。 至于长期的,她想了很久。 “我想变成一个比今天更好的人。”邵一点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书摸了摸她的脑袋。 祁天的声音传过来,“小结巴,你很好。”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笑意,“毕竟,你是小仙女。” 邵一点都快窘迫死了。 她没想到班里的一个戏称,祁天竟然会知道。 后来祁天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觉得小仙女这个称呼,用在平平凡凡的她身上有些滑稽。 那天回宿舍后,邵一点郁闷地扑在床上,也没心思捣鼓软陶了。 “怎么了?”年琮琮问。 明天是周末,莫岚和赵梦又回家了,年琮琮家里人都不在家,就留在了学校里。 “琮琮,我问你啊,如果你得了一个和自己完全不搭的称号,你怎么办?” “是小仙女吗?”年琮琮沉吟了片刻,笑着问。 又中了一枪,邵一点捂着心口,倒在床上,“别说了,我很羞愧,我哪里是什么小仙女。” “为什么你就不能是小仙女?我觉得你很善良很好,大家喜欢你你就是小仙女,如果仅仅外在否定自己,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呢。” 邵一点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从床上探出头,看着宿舍墙镜里的自己——穿着洗得褪色的校服,清汤挂水的头发,因为丧气耷拉下的眼角和嘴角,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丧字,好像和上一世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几个月里,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改变了,朝前走了,好像却一直待在一个安全圈里,未曾迈出一步。 “琮琮,你真的才是小仙女。”邵一点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怨天尤人根本没用,还不如改变自己。” 年琮琮笑了,“本来就是这样的啊,一点,我觉得你其实长得听好看的,就是不太会打扮而已。” “真的吗?”邵一点又望了镜子一眼。 “你看你不是又在否定自己了吗?”年淙淙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来教你编头发,一步一步来。” 年琮琮虽然不如顾维琪那么精致,但也是个很讲究的女孩子,每天都会早起编各种漂亮的发辫,她还有一盒子的各种发夹和发绳。 今天她就扎了一个蝴蝶辫,垂在脑后,青春又洋气。 “好的。”邵一点迅速从床上爬了下来。 (.=) 53 第53章.手机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的动手能力确实很强,年琮琮学了好久的蝴蝶辫,她很快就学会了,自己摸索着编了两次,就能像模像样地完成。 年琮琮有些感慨,“一点,你这么厉害,做什么事不能成功啊。” 瞥了瞥邵一点放在桌上用小盒子装起来的软陶房子,“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手巧的一个人,以后有空也帮我做一个吧。” 这段时间,年琮琮是看着这个小房子一点点成形的,也是看着邵一点的手艺慢慢的进步的。可爱精致的小人,特别招人喜欢。 “行,没问题。”邵一点打了个响指,“明天上午我有空,我们就去买材料。” 第二天一大早,邵一点还在和周公约会,就被年琮琮摇醒了。 “时间不是还早吗,商场还没开门呢。”邵一点眯着疲倦的眼睛瞄了一眼腕上的表,才六点四十,外面天还黑着呢。昨晚上弄到一点多,终于将那软陶房子做完了,此刻她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似的,一跳一跳的痛。 “下雪了。”年琮琮很兴奋,“初雪啊,真的好美,你起来看看。” 年琮琮开了灯,拿出手机开始摄像,雪粒子被光晕染成了淡淡的黄,金箔一样从天上洒落。 “好,你帮我多看看。” 邵一点没什么浪漫细胞,此刻什么都比不过补眠重要,应了一声,又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外面操场上屋顶上堆满了厚厚一层雪,银装素裹的非常好看。 邵一点刷着牙看着,心情也突然好了起来,“真的挺好看的。” 年琮琮坐在床上修图,将手机递给她看,“今天大家都在发各种雪景图,你看看,就你漠不关心的样子。” 邵一点看拿过手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年琮琮拍的视频,下面一溜儿的留言夸拍得好看。朝后面翻了翻都是雪景图,赵梦,莫岚,以及看起来熟悉又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在雪地里拍的照片,或文艺或傻逼,各有各的欢喜模样。 又朝后面滑了几张,邵一点突然顿住了。 是一个名字叫【sky】的名字发的照片: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微微蜷着,覆该在集满霜花的玻璃窗上。冷白色手背上能看见用力鼓起的青筋,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勾人感,特想看看这只手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没看出来,祁天也有这么骚气的时候。”年琮琮探出头正好看见,评了一句,“被女生看到还不得疯了。” “你什么时候加的祁天?”邵一点问着,手点进了头像。 “运动会上吧,那天下午他好像找你吧,遇到了我,就加了一个。”年琮琮琮一边说着一边冲床上蹦起来,朝门外跑,“我去上个厕所,等下我们就出门。” 祁天不太发朋友圈,除了这条半个小时前发的照片,最近半年都没有发过了,更早一些发的东西也很少,几乎一两个月一次的频率,但比起这半年高了许多。 他似乎不爱用写心情,几乎都是照片,有白然的照片,也有白然和一个女生的照片,还有她不认识的人,更多的是一些随手拍的风景图,有些连对焦都没对准,糊成一片,但他还是发出来了。 直到翻到两年前的一张照片。 应该是在一个生日聚会上,祁天和带着寿星帽满脸奶油的白然在一起,两人勾肩搭背,笑得挺开怀的。祁天破天荒的还配了一句话:白然,老子爱死你了。 邵一点愣了愣。 这样的祁天是她从没见过的,好像和她所认识的祁天好像根本不一样。 王行出手阔绰,邵一点这段时间攒了不少钱,觉得是时候该买个手机了,不然…… 吃过早饭,在校门口搭了公交车到了市中心。 一下车,老北方就扑面而来,细盐似的雪粒子裹着老北风呼呼地朝着脸上拍。 “怎么今天降温这么厉害。”邵一点缩了缩脖子,试图将头缩进围巾里。 今天她现学现卖,斜斜扎了一个蝴蝶辫,耳朵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里,感觉都要被冻掉了。她朝年琮琮身边靠,一开口冷空气就不要命地朝着嘴里灌,“咳,我今天就不该把头发扎起来的。” “没听过一句话叫美丽冻人么。”年琮琮笑着说,她长得瘦高,出门前穿了两件棉服也不显胖。邵一点就不行了,人矮穿多了,整个人像一只笨拙的熊一样。 “我宁愿要温度。” 两人依偎着一起朝人行道上走,邵一点头低得都快埋进胸口了。 “哎,帅哥诶,不过这脸是怎么了。”年琮琮忽然拍了拍邵一点的背。 年琮琮不是一个花痴的人,以前宿舍里谈起祁天,问年琮琮觉得祁天长得怎么样,她说祁天不是她的类型,邵一点一直都好奇,年琮琮觉得好看的男人到底是什么类型。 好奇心战胜了冷气的侵袭,她抬起头,顺着年琮琮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带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煞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是不是很好看,冰山帅哥。”年琮琮很兴奋,邵一点穿得很厚都觉得手臂上的肉被掐痛了。 “我认识他。”邵一点看着那人手里提着的东西说。 “谁啊?” 周一诺提着一个塑料袋,眉心微蹙,想着事,完成没注意到路边对他行注目礼的女孩子,哪怕是看到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周一诺。”背后有人喊,周一诺听出了声音,脚步却没停。 邵一点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小跑着跟了上去,拦在了他面前。 周一诺歪着头盯着邵一点,没说话,紧抿的唇显示出了他的不耐烦。 “你干嘛?” 邵一点又盯了一眼周一诺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上面写着江城第一医院几个字。上次邵一点住院就是在这个医院。 “怎么买这么多药啊,是不是你奶奶身体不太好了。”邵一点后面又和艾雪去过周家饺子店几次,老奶奶人特别慈祥,会让邵一点想起小时候,自己去世的姥姥。 那是童年时唯一能给她温暖的人了。 姥姥在她五岁那年,摔了一跤,就撒手人寰了。那之后,她的人生都靠着回忆那点温暖挨过来的。 她最近挺忙的,好久没去过饺子店了,现在看到周一诺提着一兜子药不由有点担心。 “关你什么事!”周一诺不耐烦的推了邵一点一把,继续朝前走。 “你不告诉我,我去问艾雪。”邵一点有些生气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她对着周一诺的背影喊了一声,周一诺脚步微顿,回过头来,看着邵一点。 那眼神又冷又凌冽,邵一点被这个眼神盯着,打了个哆嗦。 “你别去问艾雪。”周一诺一字一句地说,“我家的事,不需要她插手,如果你真的将她当成朋友,就不要和她多说什么。” “以前你们和青龙帮的过节,我压下来了,如果你憋不住要说,以后他们再找你们麻烦,我可不会插手了。” 说完警告的话,周一诺转身朝着公交站牌走去。 雪雾下得纷纷扬扬,可见度也变得很低,很快周一诺的背影就看不见了。 邵一点气得肺痛,觉得周一诺太可恶了,除了长得好看,简直一无是处。 不过周一诺的话也让她醍醐灌顶,她一直纳闷为什么都两三个月了那群人都没来找他们的麻烦,现在知道是周一诺帮了忙,心里又觉得怪怪的。 “没想到帅哥脾气这么暴躁啊。”年琮琮凑上来,感概了一句。 “别管他了,我们去商场吧,都快冷死了。”邵一点拉了拉年琮琮的手臂,转身朝反方向走了,她决定不管周一诺的事了,什么时候抽空去饺子店看看奶奶。 可后面一忙,这事就被忘了。 邵一点去“可爱一点”时,软陶店的导购小姐竟然还记得她,邵一点让年琮琮选好喜欢的软陶颜色,结账时,导购小姐问她:“小房子做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失败了,现在来补充材料了。” “没有,做好了,我准备自己diy做个小人偶。”邵一点笑着回。 导购特别诧异,“做好了?”那表情显然是不太相信,一个没基础的人会做出那么复杂的小房子。 “是真的,一点手可巧了。”年琮琮拿出手机,给导购小姐看昨晚上拍的小房子成品。 导购小姐愣了几秒,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宣传单,“同学你可以看看这个,我们店和江城电视台联合举办了一个软陶比赛,明年春节后应该正式启动,到时候会有奖金的,我觉得你挺有天赋的,要不要来参加?” “奖金多少?” “emmm这个还不确定,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试试。” “好的。”邵一点接过宣传单,放进包里。届于外面风雪太大了,商场中暖气足,邵一点和年琮琮决定再在商场里逛逛,然后在地下商场吃个午饭,邵一点再去ktv打工年琮琮回去。 周末,商场里人特别多,到处都是促销打折活动,年琮琮买了个包,邵一点没什么想买的,就漫无目的地跟着逛了逛,经过一家手机店时,看到店里十周年活动打折时,她停下了脚步。 上辈子她没可联系的人,也没人主动联系她,手机对她来说真的没多大的作用,但是现在不同了,运动会后好多人要加她好友,嚷着叫她叫班级群,她慢慢开始觉出没有手机是多么不方便的事。 而且。 她想起了上午看到祁天的朋友圈,那么不一样的祁天,而她一无所知,她特别想了解真实的祁天是怎么样的。 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问,好像网络是窥看他过去的唯一途径。 下午的工作都还算顺利,周一诺还是那副死人脸,对邵一点没多说一句话。邵一点也没心情管他,看着隔壁包间里,被一群女生呼来喊去按捺着脾气一脸不爽端着托盘进进出出的祁天,手捏着口袋里的新手机出了一手汗。 她在想着,要怎么自然地告诉祁天,我买手机了,我们交换个电话号码吧。 “看什么呢。” 邵一点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回头,老板王行正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看着她,那样子不像是老板,倒像是一个寻事的小混混。 “没看什么。” “看祁天小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觉得他挺好看的,现在他和周一诺,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就是我们店里的招牌,为他们来的小妹妹可不少啊,我要想想是不是要多招点帅气小哥哥了。” 邵一点斜了王行一眼,“老板你这话说得像是在做什么不正当生意。” 王行啧了一声,“一点啊,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单词的小可爱了。” “这不是和老板你学的吗。”邵一点嘴皮子也挺溜的。 “哎,真的是变坏了,好好工作,别东张西望了,小心我扣你工资。”王行拍了拍邵一点的脑袋,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如王行所说,祁天来了后,幻音生意更好了,祁天不会像周一诺那么装,作为服务人员,一脸老子不爽的表情挂在脸上,没想到格外的招女孩子喜欢。 往常周末最多爆满,现在周末都要提前预约,幻音成了远近闻名的香饽饽。 祁天本来想找邵一点说说话的,今天包间的客人太招人烦了,一整个下午别说说话了,忙得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好不容易忙完,感觉人都要虚脱了,以前跑个一万米都没这么累过。 他懒懒散散地歪坐在休息室里,想着什么时候找王行谈谈,下次被给他负责的包间安排女生了,一直找他要号码加好友,他都要烦死了。 突然他有些佩服周一诺,在女生里面可以游刃有余地周旋。 “祁天。”邵一点推开门,探出个头来。 祁天立刻整理了一下坐姿,冲邵一点笑了笑,“你不忙了吗?” 邵一点走进来,点了点头,又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我、我有点事想给你说。” 看邵一点严肃的表情,祁天也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什么事?” 邵一点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祁天面前晃了晃,“今天我买了手机,我们,交、交换个号码吧。” 祁天愣了愣,笑了,“怎么想起买手机了?” “我想了想,好像人生有好多事比钱重要。” “小结巴你进步了。”祁天从邵一点手中接过手机,“我是不是你第一个联系……” 话没说完,看到邵一点通讯录里静静躺着年琮琮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删除。 邵一点的视线落在祁天的骨节分明的手上,脑中又出现了早上看到的那张照片,一阵脸热。 祁天的手真的特别好看,修长有力,手指在手机上轻轻移动,点跃时,像是在飞舞。 她慢慢从他手上移开了视线。 两人各怀鬼胎,都没发现对方的异常。 祁天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用邵一点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己,随后在通讯录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和名字,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将手机递给了邵一点。 “以后你有不会的题,或者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 54 第54章.呓语 http://.biquxs.info/ 当天晚上和祁天一起在外面的路边摊吃饭时,祁天拿过邵一点的手机,帮她安装各种常用软件,邵一点说起了今早上在街上遇到周一诺的事。 听到邵一点说起周一诺关照青龙帮那群家伙不要找他们麻烦时,祁天挑了挑眉,顺手将碗中的牛肉挑给了邵一点,“我觉得周一诺这人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邵一点得到了认同,忙问道。 祁天盯着她没有说话,邵一点紧张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怕有菜渣辣椒之类的残渣,嘴里嘀咕着,“看我干嘛?” 祁天收回视线,笑了笑,又挑了一坨牛肉放到邵一点碗里,“刚刚你没有结巴,这肉奖励给你的。”做完这一系列举动,才继续说起了周一诺的问题,“你应该看出来了,感觉他明明对艾雪挺关心的,但是却故意疏远他,我觉得一定是有问题。“ “对。”邵一点点头,表示赞同,她一直觉得周一诺奇奇怪怪的,那晚上,他在医院楼下等艾雪的模样,又跃入了脑海。 邵一点突然没了胃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条,“其实,我觉得周一诺是个好人,到底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却说不出口呢。” 街边小摊充斥着浓烈的食物香气,昏暗的钨丝灯悬在深蓝色塑料棚下,照亮了市井的烟火气。 邵一点望了望路上形色匆匆的行人,看起来都那么孤独,好像人活着都有在夜里才能独自咀嚼回忆的故事。 祁天微微一怔,撩起眼皮望着满脸惆怅的邵一点,话中有话,“或许是怕吓着对方吧。” “嗯?你是不是说,说反了?”邵一点抬起的眼眸满是迷惘,她不太懂祁天的意思,一直以来都是艾雪对周一诺死缠烂打,要说受到惊吓的也应该是周一诺吧。 祁天低头苦笑了一声,再抬起头来,又一脸平静地用筷头敲了敲邵一点的碗沿,“快点吃,别想那么多了,别人的事你管不过来的。” “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坦诚,说真话呢。” 祁天顿了一瞬,看到邵一点低头吃面时头顶小小的发旋,从额头辫到耳畔的辫子,终于将憋了一下午的话说出了口:“你今天这个发型,还挺好看的。” 这也是他此刻想说,敢说的真话。 因为这一句话,祁天送她回学校的一路上,邵一点的思维都晕晕乎乎的,祁天竟然夸她好看了。 在校门口分道扬镳后,回答宿舍,宕机的大脑才恢复了运转,在床上愣愣坐了很久,手机响了很多声,她才手忙脚乱的接起来。 “到了吗?”祁天独自走在路上,风声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飘忽。 邵一点咽了口唾沫,“好,好了。” 赵梦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邵一点,阴阳怪气地说:“啧啧,抠门精竟然买手机了啊,真是奇了怪了。” “赵梦你够了啊。”年琮琮看不下去了,怼了一句,她声音细,生气都软绵绵的,赵梦哼了一声,“哟,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琮琮,你干嘛帮邵一点说话啊。”莫岚有些不满。 “这个不是我帮不帮邵一点的事,而是赵梦说话太可恶了,一个宿舍的干嘛这样。” 耳畔还能听到祁天那边的风声,邵一点怕祁天听到,飞快地对电话说:“祁天,我还有点事,就先挂了。” 赵梦猛地回头盯着邵一点,“你给祁天打电话。” 一挂了电话,邵一点刚刚的慌张一扫而空,冷冷地瞥着赵梦:“我给谁打电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就拿起水瓶下楼打水,年琮琮跟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去。” 莫岚捏了捏书,她对年琮琮和邵一点慢慢走近的事早就不爽了,赵梦还趁机煽风点火,“你这个朋友怕是以后和邵一点关系,比你还好啊,你小心她一点,心机真的深。” 祁天看着挂了的手机,眉心蹙起。 刚刚邵一点匆忙挂电话之前宿舍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他耳里,原以为她离开了那个家,一切都会顺遂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宿舍里的关系都这么复杂。 他在路上驻足了许久,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这晚上405宿舍的气氛很紧张,邵一点没事儿人一样自顾自地看完书,洗漱好,躺倒床上后才打开手机看。消息栏里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开一看,是祁天的。 祁天:qt123456这是我微信号,晚上注册好了,加我。 邵一点赶紧回了一条:好的。 回复完后,邵一点点开微信注册好后,在昵称那一栏犹豫了很久,最后中规中矩地输入了【邵一点】三个字,输入祁天的微信号,对方几乎是秒速通过。 【sky】:怎么用原名? 邵一点松了一口气,她特别怕祁天听到刚刚的争端。 【邵一点】:不知道叫什么。 祁天躺在床上看着这几个字,脑中自动浮现邵一点皱着眉咬着唇,像小鹿一样无辜无措的表情,没忍住,嘴角微勾笑了起来。 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来。 【sky】:网络世界不要用真名,如果你被坏人骗了怎么办? 祁天盯着对方框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足足三四分钟过去了,消息还没发出来。 【sky】:怎么了? 又过了一分钟。 【邵一点】:不会被骗的,我又不加陌生人,而且我这个名字不认识的人也不会觉得是真名吧。[//微笑] 祁天盯着[//微笑]表情看了很久,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是别人给他发这个表情,他铁定礼尚往来回一个“滚”,但邵一点发过来的,他只觉得怎么这么可爱。 门突然被敲响了两声,祁天朝门口望过去,他进屋的时候没有关门,刘洵站在门口探出一个脑袋,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望着他。 “干什么?”祁天问了一句,脸垮了下去。 “小天,你可笑的真甜啊,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还有个昵称叫小甜甜。”刘洵感概,小时候的祁天特别爱笑嘴又甜,见到的人都会夸一句这孩子真可爱,不过越大越不可爱了。 刘洵还想回忆往事,祁天从床上蹦了起来,将刘洵推了出去,关上门,他这个舅舅是个话唠,一旦说话没半个小时停不下来。 少了刘洵的聒噪,祁天松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并没有新消息。 他手指点着屏幕,刚刚输入“你在干什么?”这几个字,邵一点的消息就蹦了出来。 【邵一点】:对不起,我打字太慢了,还不熟悉键盘。 祁天叹气,将对话框里的字又一个个删去,重新编辑了一条。他确实想和邵一点多聊一会儿的,但想着她一边慢吞吞地敲着字,一边又因为半天不能回复而焦急的模样,有些不忍心。 【sky】:skillesofpractice(熟能生巧),每日一短句,晚安。 发出去后,他想了想,又快速发了一条。 【sky】:不用回复我了。 很快。 【邵一点】:[//微笑//] 祁天用手背遮住眼睛,低低笑出了声。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隔了一会儿,他又打开了手机相册,看着屏幕笑了。 照片里,江城二中校门口的灯影明灭闪烁着,少女纤细的背影在明灭光影里有些模糊。 是他晚上送邵一点回学校时偷拍的背影。 接下来半个月,邵一点的手机上每天都有新的好友请求,通讯录上的号码也越来越多,班上的同学,周明岑,艾雪,最让她吃惊的是,竟然白然也加了她。 补习时,邵一点将这事告诉了祁天,手不自觉地抠着书页,满脸的疑惑不解:“白然怎么知道我的> “他问我的。” 邵一点小心翼翼地望着祁天,“他、他为什么要问我的> 祁天抬眼看着邵一点,四目相对,少女的眼神直白又单纯,乌溜溜的眼睛像一丸黑水银。 “因为——”祁天喉结滚了滚,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捏紧,有些忍不住了,想将埋在心里的话,倾述给她听。 “我……”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维琪,不在这里啊。”赵梦的声音传了过来。 “四班的灯还亮着,我们去问问有人看到没有。” “别去了,现在还在教室的人肯定是邵一点。” 虽然这么说着,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邵一点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一把拉住祁天的手,蹲在了书桌下面。 书桌下的空间很小,两人头挨头紧紧贴着一起,呼吸清晰可闻,视线落在对方脸上。 邵一点:“……” 祁天:“……” “没人啊,怎么灯还亮着。”赵梦站在门口朝教室里看了看,邵一点的座位在里侧的墙边,一列列的书桌和桌上垒得高高的书堆,做了遮掩,不走近教室,站在门口看不到躲在桌下的两个人。 “可能是走的时候忘关了吧。”顾维琪说,“别看了,先帮我找找我的项链吧,这可是我姑姑从国外带回来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确定走廊里掉的?” “确定,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去厕所还看到在的,然后就上了公交后就发现不见了。” “那再找找呗。” “等等。”顾维琪说着,朝教室里走了进来。 一瞬,邵一点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瞪大着眼望着祁天,除了最初突然被邵一点拉到桌子下蹲着时的诧异,现在的祁天倒是特别放松,弯着眼,好整以暇地盯着邵一点。 被邵一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祁天几乎能数清她的睫毛,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也萦绕不散,渐渐的,祁天也不淡定了,心跳慢慢变快,鬼使神差的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邵一点红润剔透的脸颊。 邵一点诧异得眼瞳微缩,祁天清晰地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啪嗒一声,灯灭了。 顾维琪关了灯后,回折身朝门口走去,“我们去那边找找吧。” “走吧。” 两个身影慢慢走远,邵一点憋着嗓子的一口气骤然放松,顿时觉得脚麻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死我了。” 祁天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眸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黑暗里,只有窗外隐约照进来的路灯光映着他深邃的眼睛。 邵一点被那个眼神看得有些紧张。 “怎、怎么了?” 祁天没有说话,邵一点也傻傻地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紧张感堆叠渐生。 气氛诡异的暧昧。 “祁、祁……” 话没说完,祁天突然朝她倾身而来,邵一点瞪大眼,眼睁睁看着祁天的脸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大脑天旋地转,全身唯一的知觉,只是落在唇角上的一片凉意。 “小结巴,你说我名字,又结巴了。”男生的声音低沉发紧,轻薄的气息轻轻拂过脸颊,模糊得像是梦中传来的呓语。 (.=) 55 第55章.纷争 http://.biquxs.info/ 亲下去那刻,祁天是真的什么都没想,但亲完了,祁天又想了很多,各种情绪一股脑儿地朝他涌了过来。 他真的没想过还没表白就先亲上了,只是……一晃神,整个人已经凑了上去。既然已经做了,祁天也没打算再藏着掖着了,干脆一鼓作气表白算了。 “小结巴,我……” 邵一点猛地从震惊里回神,站起来,飞快地就朝着门外跑去,一阵风拂过祁天的脸,后半句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去。 心跳得越来越快,邵一点跑下楼时,和找项链的顾维琪撞了个满怀,邵一点踉跄着后退两步,将拐角处的垃圾桶踢倒了。 她眼神很乱,整个脸红得不正常,估摸着是意识还乱着,也没看清眼前人是谁,邵一点一边扶起了垃圾桶,一边慌乱地说了声对不起,说完就要走时,顾维琪拉住了她的手臂。 “邵一点,你怎么了?” 怎么了? 邵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乱,心乱。祁天刚刚为什么要亲她,是恶作剧还是不小心碰到的? 邵一点的神色太反常了,衣服也乱糟糟的,惊魂未定的样子,顾维琪疑心顿起,刚才在四班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邵一点啊,她朝楼上看了看,又软着声音问了一句:“你不舒服吗?” “没……”邵一点将手臂从顾维琪手中挣出,此刻她连对顾维琪的敌对心思都扬不起半分,只想快点离开,“我先走了。” 顾维琪看着匆匆忙忙跑下楼的邵一点,一脸的若有所思,赵梦哂道:“维琪,这个邵一点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关心她,她还做出那副样子给谁看啊,以为四班的人叫她小仙女,他就真的是天仙了。” 叩击铁栏杆的声音在亮着昏暗灯光的走道里响起,顾维琪和赵梦抬头朝声源处看去,祁天倚靠在铁栏杆扶手上,逆着光看不太清表情。 “祁天?”顾维琪有些惊喜,迈上楼梯朝他走去,站在低两阶的台阶上又停住了,仰着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祁天看了顾维琪一眼,没有回答,插着裤兜一步步走下阶梯,朝着赵梦走去。他一向对女生没多余的情绪,但这个赵梦,他很不喜欢。 上次听到电话里赵梦说的那些话后,他早就想和她“谈谈”了,这不今天正好听了现场直播。 他走到赵梦两步开外,冷冷淡淡地问:“刚刚你在骂邵一点?” 祁天本来就心烦,冷着脸盯人时,压迫感成倍增长。赵梦大气都不敢出,有些心虚地说:“是她没礼貌的,明明维琪关心她,她还那种态度,不该骂吗?” “我不想听到任何人骂她,骂她就等于骂我。” 祁天一字一句地说,赵梦哑然,她只想过邵一点算是和祁天廷熟的,没想过祁天会这么维护邵一点。 祁天依然没情绪波动,赵梦捏了捏裤腿,干脆豁出去了,“祁天,我知道你和邵一点关系好,但是你知不知道她在背后怎么造你谣的,她明明知道维琪喜欢你,可她仗着你们是朋友说你不喜欢长得漂亮的女生,你说她这是什么居心。” 赵梦说的这个“谣言”,祁天还真没听过,眉尾挑了挑,很快又恢复了平常表情。 “嗯,她说得是真的,我不喜欢漂亮女生。”他侧脸瞥了一眼站在楼梯上的顾维琪,“所以你也别喜欢我了,浪费时间。” 顾维琪咬着下唇,微微低下了头。她明示暗示了祁天无数次,这还是祁天第一次明确说出这句话。她抹了抹眼睛,朝着楼下跑去,赵梦盯了祁天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对女生说这种话,很没风度。” 说完,也跟着顾维琪身后追了下去。 祁天靠在墙上,楼下传来脚步声和赵梦叫顾维琪名字的声音。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不喜欢的人,他宁愿一点风度也没有。 笑容没持续多久,就淡了下去。祁天闭着眼,头重重地在墙上磕了磕,想起刚才邵一点仓皇逃跑的背影,一种无力感在胸口横冲直闯。 好像事情被他搞砸了。 晚上回去后,祁天给点开对话框,删删减减了几次,都没有发过去。最后琢磨了一阵,他拨通了周明岑的电话。 “哟,这不是齐天大圣的来电吗,突然觉得我整个房子都金光灿灿的了。”周明岑接起来电话时,故作夸张的语气,听得其祁天差点就挂了电话,但想想邵一点他忍住了,还是忍不住讽了一句:“文盲,那叫蓬荜生辉。” “哦,那我挂了。”周明岑看出祁天找他有事,而且肯定和邵一点有关,不然这尊大神才不会主动联系他,特别有恃无恐地挂了电话。 猴儿太可恨了,他要尝尝被人求着的滋味。 “哼哼,一分钟内你肯定会再打过来。”周明岑一边吃着保姆准备的夜宵,一边盯着屏幕倒数,笑得特别荡漾。 可十分钟过去了,除了一条垃圾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了,开始周明岑变得心痒痒了,“我操,这个猴儿也太能忍了吧。” 祁天不是能忍,只是不想小人得志,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正要妥协,抱着让周明岑再嘲笑一次的憋屈心理要拨过去时,手机就响了。 “傻子”两个字跳得十分欢快。 一接通,不等他先开口,周明岑的大嗓门就连珠炮的震得祁天耳朵痛,“猴儿,你是不是男人了,有什么事开门见山的说,这么婆婆妈妈你累不累啊。” “不累,很快乐。”祁天将手机拉远耳朵,调低了音量。 “快说!不说我要睡觉了。” 沉默了一秒。 “我今天亲了小结巴。”祁天说。 “亲了就亲了呗,有什么……等等,你说什么?”周明岑大吼了一声,瞪大眼,掏了掏耳朵,“你说你亲了谁?” “邵一点。” “我操,祁天你这个禽兽,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你竟然对我纯洁的一点下手了,你还是不是人,你做那事的时候她该多害怕啊。” 周明岑满嘴不着调的跑火车听得祁天头痛,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才无奈地说:“收收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我只是……亲了一下。”祁天想起唇触碰到的软软的触感,喉结滚了滚,将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后,艰难地问:“她好像被吓着了,你是她朋友,最了解她,你觉得她是讨厌我了吗。” “不是。”周明岑难得良心发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小姑娘是被你吓着了吧,毕竟我家孩子都来没谈过恋爱,其他的我不能保证,但我可以用人格保证,她绝对不会讨厌你。” “兄弟,加油吧,我只能说这么多了,等一点情绪平复一点了,找个合适的机会说清楚吧,别再像个变态似的,趁机偷吻了。”周明岑以前答应过邵一点不能告诉别人她喜欢祁天的事,不然他就胖到三百斤,现在他两百斤的体重,别说一口气上五楼了,就是多走几步都累得像是跑了一趟马拉松。 祁天也觉得自己挺变态,心理变态,怎么就没控制好自己心底那点欲、忘。这一夜几乎没有合眼,盯着微信上和邵一点的不多的聊天记录,他竟然也翻来覆去看了一宿。 第二天去学校时,顶着一对黑眼圈去学校。正巧顾维琪也是,一向精致妥帖的顾维琪特别憔悴,眼底青黑一圈。 “不愧是我们班的金童玉女,连黑眼圈都能成情侣款,昨晚上你们干什么了?”有没眼色的祁琪cp党嘻嘻哈哈的打趣。往常顾维琪都是羞涩又欲盖弥彰的笑笑,可这天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昨晚上她也明白了,遇到邵一点之前,她肯定和祁天在一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及祁天维护邵一点的态度,她也看出端倪了。 “维琪,昨晚上是不是和祁天约会了。”有女生推了推顾维琪的肩膀,半点都没发现她表情的异常。 “我……”她张了张嘴,想像过去那样模棱两可地说一句“你们别乱说”,祁天突然站了起来,提着书包走到了黄建面前。 “你干嘛!”黄建楞着眼盯着祁天,他们向来水火不容,看顾维琪憔悴的模样,本来就想揍祁天,此刻祁天都挑衅道面前了,火气更是蹭蹭蹭地朝上蹿,捏着拳头,“想打架啊。” “我和你换个位置。”祁天说,“你去挨着顾维琪坐。” 顾维琪没想到祁天这么不给她留面子,杏眼圆睁,一瞬就盈满了泪水,趴在了桌上,肩膀抽动着。 “维琪,你别哭啊。”赵梦冲上去拍着她肩膀,又对祁天喊了一句:“祁天,你怎么能这样,维琪那点不如邵一点了。” 黄建本来听了祁天的提议还挺心动的,他喜欢顾维琪好久了。一听顾维琪哭了,顿时心火烧得更旺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拳朝祁天挥去:“祁天,我、操、你大爷。” 祁天没防备,被黄建的拳头砸在了嘴角。 顿时,教室里响起了尖叫声。 邵一点正心不在焉的背诵课文,脑中乱糟糟的,读了半天,才发现背的段落根本不需要背诵,她放下书叹气时,周明岑抖着一身肥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一点,不、不好了,祁天和黄建打架了……” (.=) 56 第56章.比较 http://.biquxs.info/ 邵一点跑到二班教室门口时,许一燕正冷着脸领着祁天和黄建朝办公室去。黄建校服背上一个大大的脚板印,祁天嘴角也破了,但他身上还是散发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的味道。 围观的人很多,祁天还是一眼看到了邵一点,愣了愣,突然冲她笑了笑,邵一点咬着下唇,别过了头。 祁天笑容僵了,心情就和今天灰蒙蒙的天气有得一拼,叹着气继续跟着许一燕下了楼。 没戏看了,其他班的老师也赶人回去上早自习了,人群散开,邵一点也跟着朝教室走去,心里有点懊恼,刚刚她的反应……有点太过了。 “你们这是干啥呢。”周明岑看不下去了,跟在邵一点身后打着哈切,“谈恋爱我就没见过比你们俩费事的人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两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你什么意思?”邵一点听出了端倪,猛地回头,目光炯炯地瞪着周明岑。 “哎,别这么看我,瞌睡都吓没了。”周明岑环顾了一下附近没人,将邵一点拉到走廊角落里,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咳,那个你们昨天的事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邵一点心里打了个激灵,虽然这么问,但是答案不言而喻,这事只有她和祁天知道,她本来就没打算告诉周明岑的,那就只有祁天了。 但是祁天为什么要告诉周明岑。 莫名的,又开始紧张了。 “哎,”周明岑叹气,“我就说谈恋爱费劲儿了,猜来猜去的有意思吗,邵一点我大概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祁天不可能喜欢你?” “问这个干嘛?”邵一点双手扒着阳台,郁闷得只用鞋底蹭着地上一块陈年的污斑。 “你就说是不是吧,婆婆妈妈的……”昨晚上这么说祁天,现在说秃噜嘴了,周明岑用手拍了嘴一下,“不对,你们女生都是婆婆妈妈的,你就给个准话吧,是还是不是。” 邵一点心想了想,用脚踢了一下墙壁,也不知道是在发泄还是自我打气,“是,我觉得他可能就是逗我玩的。” “嘿,邵一点,你脑子真的有病,谁他妈这么逗人啊。”周明岑哭笑不得,“我给你交个底,祁天是喜欢你的,谁那么无聊会亲一个不喜欢的人啊,你以为青春期的少年们就那么饥渴啊,而且祁天那个长相就算饥渴还需要趁着黑灯瞎火耍流氓么,我们二中现在多少人等着被他流氓啊。昨晚上祁天给我打电话说的你们的事,他明确说了喜欢你,哦不对,是你住院的时候,他就给我说过他喜欢你……” “等等,”周明岑说得口若悬河,本想当一回男版红娘让世界充满爱的,被邵一点打断了,听前半截邵一点脸还发着烫,听到后半截就越听越不对劲儿,“你说我住院的时候,祁天就告诉你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周明岑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嗨,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啊,早恋不太好,况且……” 被邵一点瞪着,周明岑胡诌不下去了,干脆索性承认了,“对,我当时就是想整一下那个猴儿么,谁让他平时太嚣张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不使劲虐一下他我还是人吗,不过你放心你喜欢他的事我一个字儿都没透露,现在我们在明敌在暗,想怎么处理,全凭您高兴了。” 说的是她掌握了主动权,可邵一点压力却更大了。一整天脑子晕乎乎的闪回着祁天喜欢她这个问题。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太普通了,就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和其他尘埃想比都未必会赢,更何况是和顾维琪这颗珍珠。 以前牟足劲儿想拆散祁天和顾维琪,现在愿望达成了,反倒有种没着没落的不真实感,也特别怕面对祁天。 哎,说到底还是对自己没自信吧。 想到下午又要和祁天见面补习,邵一点腿一阵发软,趴在桌上想着怎么推掉时,手机短信响了,拿出来一天,是祁天的,邵一点咽了口唾沫点开了,随即送了一口气。 【今晚上不补习了,我被罚去打扫教师后勤室】 邵一点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祁天坐在座位上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了,一条消息都没有,他没有说谎更不是找借口,今天许一燕在办公室里狠狠训了他和黄建一顿。 许一燕脾气一向温和,学生闹也随他们去了,从不发火。这是第一次骂人,祁天和黄建最开始谁都不服软,最后许一燕气得两眼含泪,两人才不情不愿毫无诚意地相互道了歉。 即便是道了歉,两人还是被罚各写一篇千字检讨,还让放学后去打扫废弃很久的教师后勤室。 这些祁天都可以忍,最不能忍的是,许一燕可能想让他和黄建的关系缓解,竟然让两人到最后一排当了同桌。 黄建也非常不爽,抽书摔到桌上的时候,那动静简直像是要打架。祁天根本不想理他,化学老师走了进来,他还盯着手机在看。 整整半节课,他都心不在焉的在刷着手机,明明知道邵一点上课根本不可能玩手机,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锁屏解锁的操作,魔怔了似的。 “哎,那位同学,”化学老师是个小老头记忆力不太好,翻了翻点名册,“对,祁天,你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问题。” 全班人齐刷刷地回头望着祁天,祁天没啥反应。 “报告老师,祁天在玩儿手机。”黄建像小学生一样洋洋得意地打起了小报告,以报今早上的仇,他挥了祁天一拳,祁天也踹了他一脚,现在他觉得肋条的位置还隐隐作痛。 “祁天!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小老头握着板擦在桌上敲得哐哐响。 祁天回过神,盯了黄建一眼,将手机揣入裤兜里,站了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黑板上的题目,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些曾经信手拈来的方程式他好像都不认识了,变成了一堆乱糟糟的小蝌蚪。 “不会。”沉默了一会儿,祁天说。 “不会就好好听,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小老头训了一句,让祁天坐下后,又继续讲课。 黄建特别嘚瑟的眼神挑衅着祁天,祁天根本懒得理他,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依然没有消息,才苦笑着将手机关机扔进了桌洞里。 抬起头望向黑板时,视线就和前排回过头望着他的顾维琪碰了个正着,顾维琪没有回避视线,祁天倒是先偏过了头。 早上他不是故意想给顾维琪难堪的,他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不想两人难堪。 他不喜欢顾维琪,但是也不讨厌。 今天赵梦问他顾维琪那点不如小结巴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小结巴哪里好,只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像黏在心里了一样,抠都抠不掉。 别说小结巴哪里不好了,他甚至不愿意将她拿来同人作比较。 放学后,祁天和黄建在许一燕的监视下拿着扫帚去教师后勤室里时,都惊呆了。 二十多平米的教室落满了灰,一推开门,那灰尘就像是下雪似的扑簌簌朝着头上落。里面更是堆满了各种杂物,比如每年更换下来的报刊架子,废弃不用的书柜和办公桌,还有一箱一箱垒着的大纸箱子,地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怕是踩一脚都能扬起灰来。 “许老师,你这不是让我们来打扫的吧,你这是来要我们的命的。”黄建哀嚎出声,此刻都没心情和祁天叫板了。 “废话什么,你们打架没记过,让你们来打扫卫生都是法外开恩了。”许一燕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但是为了维护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严,还是硬着头皮说,“一天打扫不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好好磨一磨你们的性子。” “您还是记我过吧。”祁天杵着扫帚说。 许一燕目瞪口呆:“……你确定?” “哎,别别别,我们扫扫扫。”黄建忙拉了祁天一把,祁天想被记过,他可不想,虽然他只在学校里是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但他爸发起火来,那可是地都要抖三抖的程度。 “你一个人说的不算,你们一起打架,受什么处罚都要一起。”许一燕说。 祁天半天没表态,黄建有些急了,黄建凑在祁天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诶,兄弟,别抬杠啊,我们休战好不好,我可不想不能顺利毕业。” 祁天抿了抿唇,拿起扫帚率先走进了后勤室,尘土扬起,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黄建,黄建马上跟了进去,拿起扫帚扫了起来。 顿时,整个教室尘嚣满天,像是才打了一场仗似的。 “你可以轻点扫吗?”祁天一边咳一边说,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你来试试看,可以轻点不。”黄建立马捂着嘴怼了回去。 “好好干啊。”许一燕很满意,退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见到站在背后的人,被吓得尖叫了一声,捂着胸口拍了拍,才惊魂未定地说:“邵一点同学,你来这里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对不起啊,许老师。”邵一点忙道歉,“我就是来找……祁天的。” 屋子里,站在一片灰尘里的祁天猛地停下了动作,视线朝门口望去。 “你别挡我道。” 黄建想去搬开祁天背后一个玻璃公告栏,推了祁天一下,没想高高大大的祁天就像成了个大型人形立牌似的,被他一推竟然踉跄了一下撞在背后的一堆纸箱子上。 这一垒纸箱子本来就歪七八糟地堆着,被祁天这一撞,上面的箱子翻倒了下来,劈头盖脑地朝着祁天砸去。 “我靠!”黄建惊呆了。 听到响声,站在门口的许一燕和邵一点,忙冲进了还飞着灰尘的屋子。 祁天蹲在地上捂着头,被箱子里散出来的书盖了大半个身子。 就那么垂着头一动不动。 (.=) 57 第57章.医院 http://.biquxs.info/ 灰尘滚滚,呛得人呼吸困难,但这个时候也没人在乎灰尘呛不呛人的问题了,祁天到底怎么样了现在大家最关心这个问题。 有一瞬间邵一点的呼吸是抽紧了的,那股气像有了实体似的连着心脏,扯得生痛。来时乱七八糟的纠结情绪都没了,瞪大眼里只剩下差点被书堆埋了的祁天,脚就像扎在了地上生了根,动不了了。 “祁天,祁天。”许一燕站在祁天面前,叫了两声没听到回答,伸出手想晃晃他,可手伸到一半就被黄建抓住手制止了。 “许老师,你先别碰他。” 黄建这种经常惹是生非的学生最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要随便碰受伤的人,谁也不知道伤者的情况,说不定没经验的局外人没轻没重弄一下,反而把伤势加重了。 “好好好,”许一燕有些慌乱地摸出手机,“我先打个电话叫救护车。” 邵一点本来大脑空白了,听到这句话,手开始发抖,眼泪刷拉一下就流了下来,当时被邵军揍的时候她没有哭,面对诸多不公平的对待时也没哭过,但这时候就是忍不住了,想要哭想要宣泄。 她只庆幸尘雾里,谁也没看见,谁也没没精力管她。 许一燕有些手忙脚乱,半天都没有解锁开屏幕,好不容昂打开拨号盘,要拨时,黄建喊了一声“祁天”,她吓了一跳看过去,只见祁天缓缓动了动,头发和眉毛上落满了白色的灰,他眯着眼从书堆里站了起来。 “你别叫救护车了,我没事。”他咳嗽着,一字一句地说,“快拉我一把,把我拔、出来。”他膝盖以下全部埋在书堆里,有些难拔、出来。 刚刚他虽然用手挡在了头上,还是被砸懵了,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就是觉得挺久的,脑中闪过很多东西,他妈妈,养了十年的那只橘猫小黄,空荡幽长的走廊……还有邵一点,反正他醒过神来时,就听到许一燕的声音在说叫救护车,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医院了。 许一燕长舒了一口气,收起了电话,关切地问:“真的,没事吗?” “没……靠!”黄建正搭了把手,去抓祁天的胳膊,祁天本来漫不经心的语调顿时拔高了不少,被黄建抓住的右手臂痛得厉害,“你轻点好吗,这是想公报私仇啊,换个人来。” 许一燕弯腰将砸在祁天身上的书搬走一些,祁天觉得脚下的压力减少了不少。 “老子没用劲儿,你那么娇气干嘛。”黄建这么说着,还是松开了手,退开了。有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左手,柔软的掌心轻轻包覆着他的胳膊,小声地说:“朝这边走。” 祁天的眼睛还虚着,看不得很清楚,听这个声音,顿时就安静了,还弯着嘴朝邵一点弯了弯嘴角,“没事,你尽管拉,我不痛。” “靠!”黄建本来的那些愧疚,此刻就如渐渐沉淀的灰尘,烟消云散。 邵一点擦干净了眼泪,将祁天拉了出来。虽然祁天说着不要去医院,许一燕也不容分说地将他朝医务室里带。 冬天天黑得早,学校里除了住校生几乎没什么人了,但医务室还开着门,几个人灰头土脸到医务室时,值班医生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去哪里钻了一趟啊。” “拯救地球,”许一燕接了一句,指着祁天,忙催促,“你快给他看看,他被砸了,检查有什么内伤外伤没有,最主要的是看看手。” 说到手的时候,邵一点目光落到了祁天右手臂上,垂在身边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就乌青了一片,但来的路上,大家都发现了,祁天的手不太正常,使不上劲儿,抬起来都困难。 邵一点眉头紧紧蹙着,有些担忧。 “没事,我觉得最多就是骨折。”医生帮他检查手时,他还抽空宽慰了邵一点一句,邵一点没说话,盯着校医手法娴熟地在祁天手臂上摸摸捏捏的,每捏一下,祁天眉头就不自主地拢在一起,真的挺痛。 检查完,校医笑着拍了拍祁天的肩膀,“小伙子,挺厉害的啊,经验丰富啊,还能自己看出骨折啊。”说完,又盯了邵一点一眼,“同学骨折没多大事,年轻小伙儿恢复快,没必要哭鼻子,桌上有纸自己擦擦。” 几道目光齐刷刷的望过来。 邵一点瞪大眼,她早就抹干净眼泪了,自认为没人看见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个校医怎么看出来的。 “一点啊,你脸花了,擦一擦吧。”许一燕开口了,她早就看到了。就是一直愁着祁天的问题,没说。 邵一点愣了一会儿,回头望向医务室门口那面镜子。 眼睛鼻子都不红,就是蒙了灰的脸上,就从眼睛往下冲刷出两条印子。 邵一点本来觉得哭了那一下,擦干泪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想到证据就留在脸上,□□裸的就像写着“我刚刚流泪”了几个大字。 “我去洗个脸,”邵一点有些窘,慌忙走出了医务室。 祁天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刚刚还挺愉快的,小结巴竟然来找他了,还挺关心他的,现在心情又有写郁闷。 “嗨,祁天,你真的……”校医帮祁天上固定板时,黄建比出了两个大拇指,对了对,“那种关系。” “关你屁事,有时间管我,你还不如和顾维琪搞好关系。”祁天心情很不好,半天了邵一点都没再进医务室,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 “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了。” 虽然不反对学生恋爱,本来青春期的感情是最纯最美好的,只要不影响学习,健康恋爱,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校医频频看来的眼光让她有些受不了了,只得板起脸,摆出老师的架子。 固定好手后,校医还想帮祁天看看其他地方受伤,被祁天拒绝了,以他打架多年的经验,受没有受伤他门清儿,走出医务室的时候,许一燕还在喋喋不休地让祁天不舒服要说不要硬撑着,祁天心情不好,漫不经心地说:“我没事,您别烦了。” 许一燕和黄建走后,祁天有些漫不经心地朝校门口走,心情有些糟糕,邵一点还真的走了。 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时,才发现自己关了机了,一打开,无数条短信跳了出来,大部分是白然的,祁天没啥心情看白然每天发的“吃了吗”“睡了吗”之类的无聊短信,正要锁屏时,瞥到白然的短信里夹着一条短信,是邵一点发来的。 他停下脚步,心情紧张地打开了:祁天,我们下午见一面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蓦地,祁天心跳就加快了。 下午邵一点来后勤室找他,肯定就是“因为有话要对他说”,他愣了一秒,正要转身朝教学楼后面的宿舍楼走过去的时候,校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叫他名字。 怔了怔,猛地回头,只见邵一点站在校门口,门廊上的灯软软地落在她身上,突然凛冽的冬日,霎时变得平和温柔了。 祁天坐在住院部的长椅上,看着邵一点忙前忙后地在各个窗口帮他挂号。 他说了不想来医院,但还是拗不过邵一点,到了医院后,邵一点还真将他当成了残疾人士,嘱咐他不要乱动,自己包下了挂号的事。 “去看看,那么多东西砸下来,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内伤。”当时邵一点想起那堆书,好多都是硬皮的大部头,想起上次只不过被邵军打了一下,她就脑震荡住院了十天,祁天被砸得都骨折了,更不能马虎。 他也是见邵一点那么坚决的模样,有些开心,也有些感概,百感交集,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们来的医院还是上次邵一点住院那家,二甲医院,夜里人也不少,邵一点排队挂号一套流程下来,花了半个多小时,祁天去b超室检查时,又换她坐在长椅上等待了。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36号,周一诺。” 一个小护士探出头,在走廊上叫了一声,穿黑色羽绒服的周一诺在排排坐的人群中站了起来,穿过走廊,跟着小护士走进了一间房间,随即关闭房门。 周一诺没有发现邵一点,可邵一点在小护士见他名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竟然又在医院遇到了周一诺。 邵一点望着挂着“肾内科”牌子的问诊室,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每隔多久,周一诺跟着一个小护士走了出来,邵一点站了起来,叫了他一声:“周一诺。” 周一诺本来低着头径直朝前走,听到声音,怔了怔,抬起头,淡漠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抹慌乱很快就淹没不见了。 小护士看了周一诺一眼,“你朋友啊,别聊太久了,晚上还要两三个小时呢。”说完小护士抱着记录本走了。 “什么两三个小时?”邵一点挤出一点笑容,干巴巴的问。 “没什么。”羽绒服的袖子有点长,说这话的时候,周一诺的手在袖口蜷缩成拳,骨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想理邵一点,朝前走了两步,邵一点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是你奶奶生病了,还是……你生病了?” 周一诺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他轻轻地自嘲地笑了,声音有些发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 58 第58章.表白 http://.biquxs.info/ 祁天出来的时候,就见邵一点坐在椅子上,手紧紧搓着裤子,厚实的牛仔裤都被她搓得皱巴巴的。 “小结巴。”祁天叫了他一声。 邵一点猛地回过神,抬头望着祁天,笑了笑,“你没事吧。” “应该没事,”祁天说,“报告后天才出来呢。” 邵一点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祁天看出了邵一点的情绪不太对,又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小结巴,你……还在生气吗?” 他指的是偷亲她这件事。邵一点愣了愣,反应过来。 如果换做平时祁天提起这事,她肯定闹个大红脸,此刻才发现了周一诺的秘密,她心里特烦,那种烦竟神奇地将窘迫压了下去。 “没有,我……”邵一点说着,他们站在走廊中间,几个医务人员推着一个病床快步走了过来,嘴里喊着“让一让”,祁天拉着邵一点的胳膊朝边上靠了靠。 病床经过眼前的时候,邵一点看到病床上的人面色惨白,鼻子上戴着呼吸罩,白色的床单被染得殷红,行将朽木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她又想起,刚刚跟在周一诺背后,看着他孤独地走近化疗室的背影,也是一样,毫无生气。 她不知道周一诺到底怎么了,严重到需要化疗。 但她突然就好像知道了周一诺拒绝艾雪的答案。 邵一点突然想骂脏话,这他妈都是什么狗血剧情啊。 “你想说什么?”祁天问,没注意到邵一点的脸色变化。 “出去说。”邵一点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意识到原来死亡是这么近的一件事,深呼吸一口气后,率先转身走出了医院。 夜里的空气渗着凉意,医院路上的梧桐树萧瑟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天气预报说明天又有一场大雪。 从室内走到室外,温度差距很大,邵一点的鼻尖都冻红了,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祁天跟了上来,将自己绕在脖子上的黑色羊绒围巾取了下来,低着头一边朝邵一点脖子上绕,一边低声地说:“还是我先说吧。” 他撩起眼皮,深浓的眸子盯着邵一点,“我喜欢你。” 邵一点全身僵硬了。 祁天嗓音低沉又缓慢,敲在心上却犹如回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听周明辰说祁天喜欢她的时候,那种感觉远没有亲耳听祁天说来得刺激,就好像有股细小的电流从脚心一直烧到了心脏的位置。 这甚至比那个吻,还让她震撼。 “邵一点,我喜欢你。”祁天整着围巾,将邵一点的脸遮了起来,只露出她一双眼睛,他望着那双眼睛,“因为喜欢,那天才会亲你。” 心绪一股脑儿地倒出来,祁天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歪着头盯着一动不动的邵一点,微微露出点笑意,“我的心思都告诉你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了吗?” 她怎么想的呢? 下午发这个短信的时候,她想告诉祁天,我们不合适,你也别喜欢我。但是今晚上发生的一桩桩事,比她这小半辈子发生的事还让她感悟良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清理着思绪,祁天也没催促,就静静地站在两步开外,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路灯昏暗的灯光薄纱一样笼下来,带上了陈年的旧色,有那么一瞬,邵一点觉得好像自己和祁天,就这样在时光里站了许多许多年。 “祁天,”邵一点抬起头,将祁天刚刚捂得好好的围巾朝下压了压,露出嘴和下颚,神色有些严肃,“你想听听我怎么想的吗?” 祁天点头,“你说,我听着。” “其实你说你喜欢我,我真的很惊讶,感觉你喜欢的应该不是我这种类型。”邵一点倾倒着思路,认真地说。 “那你觉得我喜欢什么类型?”祁天单手插进了裤兜里,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邵一点怎么得出的结论,他不喜欢她那种类型。 他甚至很感兴趣在邵一点眼里,他应该喜欢什么类型。 “你别打岔,等我说完,”邵一点看了祁天一眼,祁天点了点头,她才继续说,“我这个人太无趣,也太普通了,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喜欢顾维琪那种类型的,聪明漂亮性格开朗有个健全家庭的女孩子。” “所以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有些开心,有种被人认可的感觉,但是更多的是……害怕。” 祁天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再打断她的话锋,邵一点倒是又沉默了一阵,勾着唇笑了笑,带着自嘲。 “我这样的人啊……真的不够惹眼,这我自己都知道,所以我害怕,害怕受伤,更害怕分别,害怕你只是一时兴起的错觉,害怕我这么平凡,有一天你有发现了我真的很平凡,有更好的人出现,你不再喜欢我了怎么办,更害怕到时候你要离开,我舍不得放手那又该怎么办?” 邵一点叹息着,笑了,她最害怕,她的努力还是抵不过宿命。 “可能有时候,不曾拥有过才是最幸福的吧。”她的声音低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开。 祁天静静听她说完,眉头拧着越来越深,“你说完了,可以听我说说吗?” 邵一点点头。 “首先,你说你普通,我并不觉得你普通,不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好,还是你妄自菲薄也好,但事实就是我知道此刻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好,顾维琪也比不上你。” “其次,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以后一定就会分开,我就不会喜欢你了,喜欢这个事情是很主观的,我说喜欢你,而你非要说我不会喜欢你,还说怕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个属于抬杠。我活儿十八年了,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是喜不喜欢一个人这我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在乎顾维琪,但是我可以明确大告诉你,她那种类型不是我的菜。” “最后,你说你家境不好,其实我家情况也比你好不到那里去,甚至我这个人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如果你非要较个门当户对,那我们真的是天生一对,而且你刚刚说我喜欢你,你也挺开心的,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挺喜欢我的?” 邵一点没有回答,祁天也没再追问答案。 他声音放软了下来,伸出手摘掉邵一点头发上落下的一片枯黄的叶,“小结巴,其实你说那么多与其说对自己没信心,不如说对我没信心。” “我把话放在这儿了,我喜欢你,你可以慢慢想想,我不催你,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答案。” 祁天从来没一次说过这么长的话,口干舌燥的,他笑了笑,“有时候我一直觉得生活对我很不公平,家里一团糟,还来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一直在问自己这都是为什么呢,现在我觉得命运其实挺公平的,这不让我遇见了你。” 许一燕让祁天休息两天再去上课,第二天祁天还是照常去了学校。 既然坦白了心迹,他也不藏着掖着了,一大早没有进二班教室,直接拐进了四班,在女生的脸红心跳和男生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径直走到了邵一点面前,将买好的温牛奶和生煎包放在了邵一点面前。 “我吃了。”经过昨天的事后,邵一点还是有些慌。她说她要再想想,但回去后什么都没有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你吃的不营养。”祁天虽然笑着的,但话里透着强势,不用脑子想,他也知道邵一点不会吃什么营养早餐。 “哦。”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邵一点只得收下了,“你、你快回去了吧,要上课了。” “好。”祁天笑着朝门口走,迎面和张扬四目相对。 张扬脸很冷,带着敌意。祁天却像没看到这个人似的,瞥了他一眼,就冷冷地收回了视线,走出了教室,在他看来,张扬这样的角色,根本算不上对上,顶多就算个……路人乙。 张扬瞪着祁天倨傲的背影,又想起在球场上他那句带着挑衅轻蔑的“你根本不配喜欢邵一点”的话。 他捏了捏拳头,回头望着邵一点。 周明岑嬉皮笑脸地凑在邵一点面前,盯着她的生煎包,“既然你不想吃,就给我吃吧,我正好没吃饱。” 他说着,就伸出手想捻起一个,邵一点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了,“要吃自己去买。” “哟,都护食了啊,刚刚是谁说不要的。”周明岑挤着眼直冲邵一点笑,“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滚。”邵一点被周明岑烦得不行。 周明岑如约滚了,声音还传来,“生煎要趁热吃才好。” 邵一点朝周明岑的方向瞪过去,收回来时,瞥见了张扬正看着她,她愣了愣,对他点了点头,就收回了视线,态度比过去还要疏离。 张扬怅然若失地掏出一本书看着,却一个字都看不进,他还其实还喜欢邵一点的,但他也知道那天他临阵脱逃的时候,他就永远失去了喜欢邵一点的资格。 没两天,祁天在追邵一点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 关于祁天吊着夹板的右手,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祁天英雄救美,为了救邵一点弄伤的,也有人说是祁天早就和邵一点眉来眼去了,因为祁天偷看了其他女孩子,被邵一点打的。 反正流言越来越离谱,到最后邵一点简直成了野蛮女友的典范。 邵一点都麻木了。 前些天和祁天一起去医院拿了报告,一切正常。她送了口气,但烦恼又涌了起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应祁天。 其实那天祁天说得没错,她是对祁天不自信。 毕竟上一辈子,祁天从来没喜欢过她,还喜欢顾维琪喜欢得死去活来的。 甚至这次重活一世,她来了许许多多的改变身边的人和事的计划,唯独没想过让祁天喜欢她。 课间时,在走廊上遇到顾维琪的时候,她第一次对她生出了某种类似尴尬愧疚的情绪。同行的赵梦冷眼盯了她几眼,让邵一点纳闷的是她一句难听话都没再说过。 顾维琪确实闷闷不乐,连续好几天,都精神不佳神情萎靡。 这天一整天都没来学校,黄建忍不住了,下课时跑去问了赵梦,得知顾维琪感冒了,赵梦说着这话的时候,还狠狠地看了祁天一眼。 黄建顿时明白了。回到座位的时候,捶了祁天的桌子一拳,“别睡了,起来。” 祁天正在睡觉,被这一惊,神情不虞地盯着黄建,“又想打架了啊。” 黄建看了他几秒,经过上次的事后,他其实觉得祁天人还挺仗义的,对他改观了不少,刚刚一锤,脾气也散得差不多了。毕竟喜欢这个事,不能强求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顾维琪啊?”他坐了下来,楞着眼盯着祁天。 祁天昨晚上给白然打了半宿电话,讨教追女孩指南,现在瞌睡连天,只想抓紧时间补觉,没功夫和黄建废话,又趴回桌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为什么不去吃屎啊?” 黄建:“……”简直无法反驳,又觉得很有道理。 (.=) 59 第59章.自私 http://.biquxs.info/ 祁天是真的从不觉得他不喜欢顾维琪这问题是一个问题。 喜欢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道理和缘由,就像是问他怎么喜欢上邵一点或是什么时候喜欢邵一点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有一天看着那个人,就移不开眼,放不下心了。 许一燕是有心想治治二班的班风的,打扫教师后勤室的处罚并没有因为祁天受伤而暂停,每天下午祁天和黄建都被勒令去打扫卫生,这样就不能帮邵一点补习了,确切地说就是又少了一个和邵一点相处的机会,祁天很不满。 “许老师,你看看我这手,”祁天扬了扬打着夹板的手,“我这样还能打扫吗?” “你右手伤了,不是还有左手吗。”许一燕笑眯眯地拍了拍,铁石心肠地拒绝了。 不满归不满,卫生还是要打扫的,不过事情几乎落到了黄建头上。黄建打扫的时候,他就抄着手坐在窗边,寻思着第二天要给邵一点带什么早饭。 祁天真的是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每天晚上的晚安,早上的早餐,堂而皇之的出入四班,面对周围的讨论全然不放在心上,不论邵一点是怎么想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强势地浸透入邵一点的生活。 平时祁天但凡有空就会出现在邵一点面前,邵一点其实奢望他消停一下的,老这么在跟前晃,她都快没法思考了。 她想要静一静。 可能是她的祈祷终于有效了,周六晚上邵一点去幻音上班的时候,祁天没有出现,她松了口气,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就是看到周一诺的时候,在医院发生的事,又冒了出来。 抽空休息时,邵一点在员工休息室里上见到周一诺在抽烟,青灰色烟雾笼着他淡薄疏寡的眉目,显得特别怅然。见她进来,他撩起眼皮,很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你到底怎么了?”邵一点问。 虽然周一诺说了不关她的事,但好歹相识一场,中间还关系到艾雪,邵一点还真的不能置身事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不是那么熟吧。”周一诺显然不想回答,将烟头按在铁皮烟灰缸里就要出去。 “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去问艾雪。”邵一点在他背后大声说,周一诺蓦地回头,目光狠厉地瞪着邵一点。 他回身,走近邵一点,提着邵一点的衣领,冷声说:“我警告你,别惹我,谁知道到时候你出了这里会出点什么事。” 邵一点被衣领勒得有些不舒服,抻了抻脖子,很快瞪了回去,不甘示弱地说:“哦,威胁我啊,没事我马上告诉艾雪好了。” 周一诺咬着后槽牙,额上有很明显的青筋暴起,和邵一点互瞪了一会儿,他松开了手,脱力似的靠在墙上,又从裤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邵一点打量了他许久,咽了口唾沫。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严重吗?”她顿了顿,“你和艾雪分手就是因为这个吗?” 邵一点又想起了那晚深夜在医院遇到周一诺的场景,福至心灵。 她大胆猜测,“那晚上你不是只来等艾雪的吧,你应该是来医院看病的。” 周一诺咬着烟笑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很久,烟灰抖落下来。这模样看得邵一点直皱眉,“你笑什么?” “笑你太天真了,”周一诺笑乜着邵一点,眼中经年的冷意淡了一些。“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一诺说,“你说对了一半,那晚上我只是去医院看病的,和艾雪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你真的为艾雪好,就不要告诉她这些,我和她分手不仅仅是因为生病,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和她不太适合,可能我曾经是爱过她,甚至现在也有些放不下,但我们之间有太多矛盾了,勉强在一起,对她对我而言都是折磨。” “我这个人很自私,不愿意为了艾雪改变自己,我把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哪怕是你们觉得无可取代的爱情也可以轻易放下,说到底我这个人最爱的还是自己。” “我不信。”邵一点脱口而出,“你在骗我吧。”她不相信周一诺是他口中说的那么自私的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周一诺反问,神色坦然。 对啊,周一诺有什么必要骗她,如果要骗她,高明的理由多了去了,何必偏偏是这个。 见邵一点怔怔的表情,周一诺笑了,“小朋友,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人性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周一诺比邵一点大不了两岁,叫她“小朋友”本该有些不伦不类,没想到却奇异的有种沧桑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静静地抽完一只烟,有其他服务生在门外叫周一诺名字,周一诺直起身,冲邵一点笑了笑,“我改说的也说了,如果你非要告诉艾雪我也不拦着,毕竟知道我这么自私的一面,她应该死心的更快。” “等等。” 邵一点喊了一声,周一诺不耐烦地回头看着邵一点,“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需要去透析。”邵一点还是执意想知道个结果, 周一诺耸耸肩,“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是肾上有点问题,你以为我这么努力赚钱是为了什么啊,就是攒手术费,现在透析不过就是控制一下病情,到时候做个手术就就差不多好了,死不了人的。” 说完,周一诺没再停留,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听到周一诺说死不了人的时候,邵一点放心了一些,旋即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周一诺这么铁石心肠无情无义的人,艾雪还是别喜欢他了。 突然,她有些想祁天了。 不知道为什么祁天今晚为什么没有来上班,而且一个短信电话都没有,虽然说他带着夹板,但上周他还是来了幻音的,相对于这段时间的殷勤态度,这很反常。 第二天下午,祁天也没来,邵一点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时,王行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王哥,什么事?”邵一点问。 “小邵,你先坐。”王行坐在老板椅上,双腿交叠着放在办公桌上,笑眯眯的对邵一点说。 邵一点如言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有些局促不安,今天上班有些走神,现在老板一找就有些理亏。 王行看出来她的紧张,笑着冲她说:“别紧张嘛,我们今天不谈公事,我就想问问你知道最近艾雪的情况吗?” “艾雪,她怎么了?”邵一点一个激灵,现在听到艾雪的名字就神经过敏。可转念一想,昨晚上艾雪还发了短信给她,问她今天要不要一起去江城附近的古镇玩儿。 当时她拒绝了,毕竟今天是周末,是幻音最忙的时候,她根本抽不开身。 之后艾雪就没再发过消息过来,她也因为怕憋不住将周一诺的事说了,也没再问下去了。 如今王行这么问,肯定有事。 “她最近一直没回家,打电话过去也不接,她爸妈有些担心,我就来问问你,感觉艾雪和你关系挺好的。”王行说,“我倒不是很担心她,她是个成年人了,但是她爸妈那边很急,你有消息的话,让她给她爸妈回个电话去。” “你怎么不问周一诺?”邵一点想了想说。 “问过了,他说不知道。”王行脸沉了下去。 邵一点离开王行办公室后,拨了艾雪的电话,果然关机的。那说明昨天她只联系了自己,联系自己后,又关了机,邵一点也开始担心起来。 她走回到包间时,周一诺无所事事地靠在墙上。 邵一点突然就火了,“你就不担心艾雪。”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又不是小孩。”周一诺说,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 “艾雪真是瞎了眼了。”邵一点一边摘下身上的围裙,一边气愤地说:“艾雪昨晚上给我发了短信说她去了白水镇了,你就好好在这里守着吧,我去找她。” 邵一点又折回王行办公室请了个假,王行什么都没说挥手让她走了,走出幻音,邵一点那愤怒的感觉才压了下去,茫然失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小时候去过一次白水镇,距离江城大约三十多公里的距离,在城北车站每天只有上午一趟班车去那里,打车过去肯定要花不少钱,不过她现在担忧艾雪,也没心情顾忌钱的问题了。 周末打车本来就难,她伸手在街上拦了半天车,一辆空车都没有。 咬了咬牙,她打了祁天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起来,“喂,小结巴。” 听到祁天的声音,邵一点的心情顿时就安静了不少,“祁天,你现在在家吗?” “在。”祁天问,“怎么了?” “我想去白水镇,我想借你的自行车用用。”邵一点小心翼翼地问,“我坐车过来拿车。” 祁天沉默了一秒,“你在幻音吧,我过来找你。” 说完,祁天也没再多问,嘱咐邵一点在幻音门口等着,就挂了电话。 等的时候,邵一点蜷缩在楼道里躲风,看着冬日午后斜斜的光线漏进来,她轻轻叹了口气。 最茫然无助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还是祁天。 她不否认自己喜欢祁天,比她想像的还要喜欢,那她又在纠结个什么劲儿呢。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小面包就稳稳地停在了街边。 祁天坐在副驾,探出头冲邵一点喊,“小结巴。” 邵一点才抬起头,祁天背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嗨,小嫂子。”白然冲邵一点挥了挥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叫得也特别放肆,“我又来了。” 邵一点脸红了。 祁天竟然没有阻止白然,从车上跳了下来,走近了邵一点,微微低头看着她,“走吧,白水镇是吧,我送你去。” 邵一点愣了一秒,她原以为祁天是亲自骑自行车过来给她的,她还算计了一下时间,骑车过去可能就一个多钟头吧,没想到他竟然带着人直接开车过来了。 (.=) 60 第60章.十年 http://.biquxs.info/ 祁天帮邵一点拉开后座的车门,邵一点坐了上去后,祁天也跟着坐了进去。 白然从后视镜里望着两人,啧了一声后,捂着心口,做出悲伤状,“我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祁天踹了一脚驾驶位的后座,“闭嘴,开车。” “好的,祁大爷。”白然贫着,踩了一脚油门,车开了出去。 “谢了啊。”邵一点说。 “干嘛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白然笑着说,嘴上也没个门把手,邵一点不是白然的对手,干脆不说话了。 “天哥,给我点根烟。”白然开着车觉得有些嘴痒,说完又看了邵一点一眼,“大嫂,你不介意吧。” “不……”邵一点才说出一个字,祁天就冷冷地说了:“介意,好好开车,当心交警抓你。” 白然嗤了一声,从扶手箱里摸出一个枣红色本本晃了晃,“老子上周拿到了驾照,怕个屁。” 本来邵一点还觉得白然开车挺稳的,一听这话就有点紧张了。 “你才拿驾照啊?”邵一点问。 “对啊,毕竟我才满十八没几个月啊。”白然神经大条,得意洋洋地夸自己是怎么一次考过的,完全没听懂邵一点的弦外之音是害怕,而不是夸奖。 “你别担心,”祁天偏头看着邵一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白然十多岁就开过大军卡,这小子特别野,什么都不怕,有一次还开出大院了,被他爸爸揍了一顿。” “你说这个干嘛!”白然吼了一声,觉得有点丢脸。 祁天没有理他,继续对邵一点说:“他开车的技术那时候技术就练出来了,你也算个老司机了,你不用担心他是新手。” 听了祁天的话,邵一点颔首,祁天的话她还是信的,可吊着的一颗心就是松懈不下来。白然这个人太不安分了,话多,还容易兴奋,邵一点特别怕他眉飞色舞时一个大意就撞到了人或是其他车,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怕又引起了白然的兴致。 很快车就开出了城区,视野渐渐广阔起来,路边出现了农田和低矮的房屋。 这天天气挺晴朗的,蔚蓝的天从地平线一直延伸过来,白云朵朵,棉絮一样地漂浮。 邵一点长长出了一口气,手轻轻拍了拍胸脯。 “就这么不相信他啊?”祁天笑着调侃了一句。 “没有。”邵一点嘴硬。 祁天有没有戳穿她,换了个话题,“你现在去白水镇干嘛?” “我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我等了半天你不主动告诉我,我只有厚着脸皮问啊。”祁天调侃了一句,逗着邵一点说话。 邵一点笑了,祁天放松自然的语气也让她一下轻松了不少,没有笑多久,笑容又僵住了,她望着前方蜿蜒在柏油路。 “去找艾雪,我有点担心她。”邵一点没再多说,祁天也没多问。 “艾雪是谁?”白然问了一句,可是谁也没回答他。 插不进话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爽,想拧开车载音箱,发现坏了,放不出一点声来,就自己哼哼了起来。 哼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白水镇。 白然找了个地方将车停好后,邵一点打了电话给艾雪,依然是关机的。邵一点拿着手机就有些后悔了,昨天怎么就没和艾雪一起来呢。 “这样吧,你先发个短信给艾雪,她开机看到了自然会回你的,我看这个镇子也不太大,我们先到处逛逛,说不定就遇到她了。”祁天看了一圈镇子,周末人很多,古街上挤满了人,来之前他查了一下白水镇的情况,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条街,虽然能遇到的几率也不大,但也比这么站着一点头绪也没有的好。 邵一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听祁天的了。 三个人打算想去镇子中心的大磨盘看看,在地图上标识就一百多米的距离,因为人太拥挤了,愣是走了十多分钟才到。邵一点好几次被人挤开,后来祁天干脆用完好的左手拉住了她的手。 在包都要被挤掉的情况下,邵一点根本没精力去在意两人手紧紧握在一起了,只想快点从人流里挤出去。 好不容易走出那条狭窄的步行街后,三个人在一家土产连锁店门口站住,祁天一方面要拖着邵一点一方面又要抬着打着夹板的手不被碰着挤着撞着,杀出重围后脑门上密布了一层汗珠。 “这么一个破镇怎么这么多人啊。”白然低着头扯了扯裤子,“小爷的裤子都要被挤掉……” “哟,什么时候牵上的。”白然低头整理裤子时,视线落到两人还牵着的手上,吹了声口哨。 邵一点忙挣开了祁天的手,祁天瞪了白然一眼,本来还窃喜小结巴没有甩开他的手,这下被白然这个搅屎棍闹黄了。 “这么多人,要偶遇你们朋友不容易吧,要不找个地方坐坐?”白然说着,对祁天呲呲牙,一点内疚都没有。 “你觉得呢?”祁天征求邵一点的意见。 “听、听白然的吧。”邵一点好久没有结巴过了。 土特产店楼上就是一家茶吧,顺着木楼梯上去,茶吧的环境很清幽,人也挺少,只有靠窗的地方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茶吧中央有个小小的木台子,摆着一把木椅和麦架,按茶吧小清新装修的定位,应该偶尔会有人在这里唱歌。 白然很识趣,率先在楼梯口的吧台边上坐下了。 “一起吧。”让白然落单,她觉得不太好。 “不!”白然拒绝了,“我享受孤独。” “别管他,我们坐那边。”祁天指着最角落靠窗口的位置。 见邵一点还望着白然犹豫,他又补充说:“坐窗边视野好,说不定就看到艾雪了。” 从二楼望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头顶,要认出一个人来也挺不容易的,但邵一点也没再拒绝。 一个漂亮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笑着问,“你们喝什么?” “我要一杯形影不离,你要什么?”祁天将菜单推倒邵一点面前。 这家店的菜单都是属于那种一眼看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却挺有趣味的。 “形影不离”“肝肠寸断”“柔情蜜意”…… 邵一点看了半天,“柔情蜜意吧,”感觉至少是甜的。她有些好奇祁天点的是什么东西。 很快老板娘拖着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杯绿茶和一杯……芒果西柚汁。 “两位的形影不离和柔情蜜意,请慢用。”老板娘将两杯饮品分放到两人面前后就走了。 真是背到家了。 邵一点瞪着面前的芒果西柚汁,祁天笑了一声,将自己面前的绿茶推到了邵一点面前,又将她的拿过来,“把你的柔情蜜意给我吧。” 本来随意的一句话,在邵一点听来就有些撩人的意味,她看了祁天一眼,祁天倒是没反应过来,坦然自若地喝了一口。 下午四点,古城的阳光缱绻地铺陈在灰瓦上,将冬日的阴寒驱散了不少,风也被裹暖了,吹在脸上轻轻柔柔的,很惬意。 落在木桌上的阳光照着玻璃杯里在水中浮沉的嫩绿色茶叶。 邵一点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浸润水中的嫩芽有三片,两边两片叶片舒展开,拥着中央小小一叶嫩尖,像合抱在一起的两只手。 她突然就知道为什么一杯茶要叫形影不离了。 坐了两个多小时,没有收到艾雪的电话,天已经黑透了,路灯亮了起来,古街上的人也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 “回去了吧。”祁天说,邵一点点头。 结了账,老板娘指了指吧台边上的一面照片墙,上面贴满了照片,更上面的空白处写着“十年后……”几个字。 老板娘拿出一个拍立得,“三位拍个照吧,我们店里的传统。” 祁天不想拍照,没留情面:“刚刚前一桌顾客走的时候都没拍,怎么就成传统了。” “传统是给好看的人拍啊,十年后再回来看看自己的改变,”老板娘显然是个文青,“那时的人,那时的心情,时过境迁再来回顾一下多好啊。” 最后耐不住老板娘的软磨硬泡,邵一点同意了。 拍照的时候,白然死活不和两人同框,站在一边抱着胸,看着老板娘举着拍立得对别别扭扭的邵一点说小姑娘头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邵一点其实想通了,但是身体还是有些放不开,她又朝着祁天的身边挪了一步:“这样可以了吗?” “小姑娘,你们是不是有仇啊。”老板娘叹气。 下一秒,祁天伸出手拦住了邵一点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肩并肩。 照片出来后,老板娘很满意,贴在了墙上,又拿出马克笔让两人在照片下面写点什么。 祁天写下了今天的时间,就将笔递给了邵一点。 “写什么?”邵一点问。 “随便。”祁天说完觉得这个随便也太为难邵一点了,又加了一句,“写我们的名字吧。” 邵一点觉得写真名太傻了,稍一思索后,在照片上写上祁天的网名【sky】,又在后面点了一个点【、】。 “什么玩意儿。”白然吐槽。 祁天却笑了,他明白邵一点在想什么,在邵一点将马克笔还给老板娘时,他视线无意间撇过其中一张照片,笑容瞬间淡了。 他拍了拍邵一点的肩膀,指向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是艾雪和周一诺。 他们头靠在一起,笑得特别灿烂。 那时候周一诺身上没有拒人千里外的冷漠,而艾雪留着黑长的头发,发间带着一个珍珠发箍,不施粉黛,清纯得不得了。 下面画着一颗心,心里的时间是三年前的今天。 见他们瞅着那张照片,老板娘叹了口气说:“这一对长得挺出色吧,我还记得当时他们感情多好啊,不过现在分手了,照片里的女孩子在你们来之前,还来这里坐了很久,这三年她每年这天都来,陷得越深的人,总是活得最苦的那个。” 开车回去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老板娘的话让邵一点和祁天都沉默了,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识趣的没有说话。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邵一点的手机响了,是艾雪的。 祁天也看到了,和邵一点对视了一眼。 邵一点接了起来,艾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小点点找我什么事啊?是不是想我了。” “对,想你了,”邵一点尽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你今天去白水镇了?” “是啊。”说着,艾雪打哈欠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点点,到底什么事?” “没,就是真的想你了。”邵一点说这话的时候,鼻子有些酸,她不知道艾雪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重游故地的,但是那一刻她就像告诉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关心你,想着你,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更温暖一些。 “行吧,”艾雪笑了,“既然你想我了,等两天约你出来吃饭,解解你的相思之苦,要不约圣诞节吧,也没几天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聚聚。” “好。” “到时候叫上祁天,听说他残疾了,更要看看了。” “好。” 又说了两句,艾雪说太累了要睡觉了,就挂了电话。 邵一点望着手机,直到黑屏,垂着头一动不动,祁天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什么都没有说。 她冰凉的手,被祁天捂热。 这次,邵一点没有再挣开。 (.=) 61 第61章.圣诞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61 第61章.圣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62 第62章.礼物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62 第62章.礼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63 第63章.争锋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63 第63章.争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64 第64章.生日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64 第64章.生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65 第65章.不怕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65 第65章.不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66 第66章.一点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66 第66章.一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67 第67章.约会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67 第67章.约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68 第68章.妥协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68 第68章.妥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69 第69章.并肩 http://.biquxs.info/ 上一世,发:“一点啊,祁天喜欢顾维琪,你就别喜欢他了。” 邵一点结结巴巴:“我、我、知道,我就、偷偷喜、喜欢,不、不行吗?” 这一世,发:“一点啊,你现在有才有貌还有钱,喜欢谁不行,祁天喜欢顾维琪,你就别喜欢他了。” 邵一点口是心非:“我知道,我不喜欢他的,你放心。” 祁天:“哦,小结巴,你真的不喜欢我?” 邵一点:“没、没、没有的事。” 说好的重生一次修复了结巴这个bug呢?怎么一到祁天面前又失灵了。 1.甜爽文,金手指大开,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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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文预收,欢迎收藏~ 文案: 怼天怼地腹黑小狼狗x身娇体软长腿小姐姐 俞牧从小最担心三件事。 一是身高。 二是自己的大哥俞烨。 三是俞烨将周谙心拐跑了。 14岁那年,身高160的俞牧对身高168的周谙心说:“谙心姐,等我和你一样高了,你就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周谙心笑了笑,并未当真,“好啊,小牧一定要快点长高啊。” 四年后,听闻周谙心与俞烨过从甚密,身高186的俞牧生气地将她怼在墙上,咬着牙,“周谙心,你不是说要当我女朋友吗,怎么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周谙心脸红,狡辩,“可是你说一样高啊,你现在比我高了这么多,不作数的。” 闻言,俞牧邪气一笑,一把抱起了周谙心。 四目交汇,呼吸交缠:“现在,我们一样高了,那我可以吻我的女朋友了吗?” ******************************* 好基友的文 《我有很高的分手费》喜粒 一句话文案:前男友给钱怎么办?花! 《我家封叔叔》十月当归 一句话文案:帅气大叔和他的小姑娘养成系 《分手之后》木子微微 一句话文案:交往多年,情人节这天,封一冉却提出了分手……(耽美) 71 第71章.牵挂 http://.biquxs.info/ 上一世,发:“一点啊,祁天喜欢顾维琪,你就别喜欢他了。” 邵一点结结巴巴:“我、我、知道,我就、偷偷喜、喜欢,不、不行吗?” 这一世,发:“一点啊,你现在有才有貌还有钱,喜欢谁不行,祁天喜欢顾维琪,你就别喜欢他了。” 邵一点口是心非:“我知道,我不喜欢他的,你放心。” 祁天:“哦,小结巴,你真的不喜欢我?” 邵一点:“没、没、没有的事。” 说好的重生一次修复了结巴这个bug呢?怎么一到祁天面前又失灵了。 1.甜爽文,金手指大开,1v1,he 2.女主前期平庸,后来越来越美 3.男主十项全能,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7.27】从今天开始渣渣作者会开始日更了,每天晚上八点半会有新章节准时掉落,如果有事,会提前请假的~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和关注,鞠躬 **************************************************************** 新文预收,欢迎收藏~ 文案: 怼天怼地腹黑小狼狗x身娇体软长腿小姐姐 俞牧从小最担心三件事。 一是身高。 二是自己的大哥俞烨。 三是俞烨将周谙心拐跑了。 14岁那年,身高160的俞牧对身高168的周谙心说:“谙心姐,等我和你一样高了,你就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周谙心笑了笑,并未当真,“好啊,小牧一定要快点长高啊。” 四年后,听闻周谙心与俞烨过从甚密,身高186的俞牧生气地将她怼在墙上,咬着牙,“周谙心,你不是说要当我女朋友吗,怎么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周谙心脸红,狡辩,“可是你说一样高啊,你现在比我高了这么多,不作数的。” 闻言,俞牧邪气一笑,一把抱起了周谙心。 四目交汇,呼吸交缠:“现在,我们一样高了,那我可以吻我的女朋友了吗?” ******************************* 好基友的文 《我有很高的分手费》喜粒 一句话文案:前男友给钱怎么办?花! 《我家封叔叔》十月当归 一句话文案:帅气大叔和他的小姑娘养成系 《分手之后》木子微微 一句话文案:交往多年,情人节这天,封一冉却提出了分手……(耽美) 72 第72章.劫后 http://.biquxs.info/ 上一世,发:“一点啊,祁天喜欢顾维琪,你就别喜欢他了。” 邵一点结结巴巴:“我、我、知道,我就、偷偷喜、喜欢,不、不行吗?” 这一世,发:“一点啊,你现在有才有貌还有钱,喜欢谁不行,祁天喜欢顾维琪,你就别喜欢他了。” 邵一点口是心非:“我知道,我不喜欢他的,你放心。” 祁天:“哦,小结巴,你真的不喜欢我?” 邵一点:“没、没、没有的事。” 说好的重生一次修复了结巴这个bug呢?怎么一到祁天面前又失灵了。 1.甜爽文,金手指大开,1v1,he 2.女主前期平庸,后来越来越美 3.男主十项全能,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7.27】从今天开始渣渣作者会开始日更了,每天晚上八点半会有新章节准时掉落,如果有事,会提前请假的~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和关注,鞠躬 **************************************************************** 新文预收,欢迎收藏~ 文案: 怼天怼地腹黑小狼狗x身娇体软长腿小姐姐 俞牧从小最担心三件事。 一是身高。 二是自己的大哥俞烨。 三是俞烨将周谙心拐跑了。 14岁那年,身高160的俞牧对身高168的周谙心说:“谙心姐,等我和你一样高了,你就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周谙心笑了笑,并未当真,“好啊,小牧一定要快点长高啊。” 四年后,听闻周谙心与俞烨过从甚密,身高186的俞牧生气地将她怼在墙上,咬着牙,“周谙心,你不是说要当我女朋友吗,怎么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周谙心脸红,狡辩,“可是你说一样高啊,你现在比我高了这么多,不作数的。” 闻言,俞牧邪气一笑,一把抱起了周谙心。 四目交汇,呼吸交缠:“现在,我们一样高了,那我可以吻我的女朋友了吗?” ******************************* 好基友的文 《我有很高的分手费》喜粒 一句话文案:前男友给钱怎么办?花! 《我家封叔叔》十月当归 一句话文案:帅气大叔和他的小姑娘养成系 《分手之后》木子微微 一句话文案:交往多年,情人节这天,封一冉却提出了分手……(耽美) 73 第73章.尴尬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73 第73章.尴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74 第74章.三十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74 第74章.三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75 第75章.疮疤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75 第75章.疮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76 第76章.堵车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76 第76章.堵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77 第77章.学霸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77 第77章.学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78 第78章.奖励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78 第78章.奖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79 第79章.机遇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79 第79章.机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80 第80章.兄弟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80 第80章.兄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81 第81章.命运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81 第81章.命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82 第82章.麻烦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82 第82章.麻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83 第83章.天台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83 第83章.天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84 第84章.颤栗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84 第84章.颤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重回17撩暗恋[重生]》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85 第85章.礼物 http://.biquxs.info/ 《重回17撩暗恋[重生]》85 第85章.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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