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邻世界》 第1章 消失 岁月流转,时光如梭,再苏醒时,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 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 前方悬崖绝壁,后方追兵迫近,祁牧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 “砰!” 一颗子弹呼啸着从脚边飞过,精准地砸落在他下一步即将要跨出的位置上,这样明确的警告迫使祁牧停下逃跑的脚步,回头面对追来的三人。 “到了这个地步,诸位还不愿意露出自己的真容吗?” 追兵们都以黑布蒙着脸,宽松的外衣一直垂落到地面,身体除了眼睛外没有露出其它任何部位,就连脖子上也佩戴有微型变声器,发出的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电子音,从男女、年纪到高矮胖瘦均无从辨别。 “谨慎些总是没错的,”三人中从头到尾也只有正中间那个身穿暗黄色上衣的领头者与说过只言片语,现在依旧是他在发声:“想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居然能跑这么快,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追踪了祁牧整整两日,凭他们三人的脚力竟始终无法靠近半分,如若不是利用祁牧对附近地形不熟这一信息差将他逼到了这处悬崖,再过段时间他们可能就要彻底失去祁牧的踪迹了——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他们无疑会成为同行中的笑柄。 到了最后关头,他们预想中的那个在暗处帮助祁牧的势力也没有出现。那么这个分明还没到18岁的年轻人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你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我的人,还是要我的命?”祁牧神色平静地望向身后的悬崖,这处悬崖少说也有一百米高,崖壁光滑无比,没有任何落脚之处,悬崖下方是平坦的荒原,一旦失足从上面跌落,就只有粉身碎骨这一个下场。 “要你命的话,刚刚这一枪就会直接穿过你的脑袋,而不是打在地上了。”黄衣人道,僵硬的语调从变声器中发出,愈发冷漠夺人。 “那就好。”祁牧点头,然后取下了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放在手心端详:“拖了这么久,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在他把手表摘下时,对方三人同时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尽管面对的是一个孩子,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无论对手是谁,都不要给他任何机会。 “湾黎牌的最新款?”黄衣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那只手表所吸引,搭话道,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小子端着老练,但还是太年轻了些,他们早就料到其可能会有援手,在追击的同时还安排了三个小队缀在后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怕所谓的援手前来,就怕他不来! “没想到居然对当下的时尚品牌都这么了解,原来真是小看你们了。”明明身处绝境之中,祁牧反而愈发的轻松,竟直接和追兵们家闲聊了起来:“你们在外面不会真是卖手表的吧?” 外围的负责人从耳机中传来了消息,并没有可疑人员出现在这个区域,男孩真的就只是孤身一人。 一切行为都有其原因,祁牧不像是在强撑门面——谁都明白他们是不可能被吓退的——没有理由如此嚣张,除非,他有充足的底气。黄衣人愈发谨慎,他的嘴唇微动,示意身旁两人一个戒备四周,另一个则迈步向着祁牧逼近。 他自己则站在原地,紧盯着祁牧的动向,没有回应对方无聊的疑问:“这不是你那个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东西。” 这小子逃跑得速度奇快,身手也很灵活,但近身格斗上绝无可能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一个人拿下他绰绰有余。 “调查的很仔细嘛。”祁牧就像是没有看到那个靠近过来的人一般,继续把玩着那块名贵的手表:“当然了,我肯定买不起它,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想知道他是谁吗?” 黄衣人并不回答,只是冷漠地盯着祁牧,示意手下继续向他靠近。 几人之间的步程并不是很远,就算稳步前进,片刻间也缩短了一半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对于高手而言已经达到可以极速出手的范畴了,祁牧不得不一步步地后退,一直退到了悬崖边缘。 “不想知道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们,”祁牧自嘲地笑了笑,根本不在乎那个接近自己的人,干脆地将身体转过去,背对追兵,然后高高举起了那块手表—— 除了负责警戒四周的人外,其余两人都绷紧了神经,高度戒备他接下来的动作:祁牧身上穿着单衣单裤,没有任何可以装东西的地方,他唯一携带的物品就是这只手表。 几人都相信,祁牧现在轻松的姿态一定与这手表有关,他必然有什么倚仗。 三人现在均是双手空空,无一人有持枪的痕迹,仿佛刚刚那发子弹与他们完全无关一般,目的就是让祁牧无法判断出枪在哪个人的手上。 祁牧知道,以持枪者的能力,掏枪射击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他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子弹。 所以祁牧也没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将手表高高举起后,他直接松开双手,任由手表向着悬崖下方坠落。 “嗯?”黄衣人的思维瞬间呆滞,就算透过变声器的电子音也无法掩盖其中疑惑的情绪。 正在靠近祁牧的人反应迅速,在保持与祁牧一定距离的情况下冲到悬崖边,正好看到手表撞在崖底岩石上摔了个粉碎的场面。 崖底是平原,仅由杂草和低矮的灌木构成,一览无余。事实上他们在崖底也早就布置好了人手,以防祁牧有同伙在下面接应。 凭借超常的视力,他甚至可以遥望到远处森林中己方后备人员隐隐绰绰的身影。 崖壁上也没有绳索或其它痕迹,他回过头来冲黄衣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并无意外状况发生。而在他冲到崖边的同时,最后那个负责戒备的人也不动声色地迂回到了祁牧另一侧的崖边,三人悄无声息间便堵住了祁牧所有可能逃脱的方向。 祁牧也在眺望着崖底,他的视力没有追兵们那么夸张,就算目光一路追随着手表,到最后也无法看清它的结局,更不要说察觉远处的敌人了。最后他回过头来,轻轻叹气道:“唉,这层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了,看来让你们来追我的那些人并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啊!” 他完全是戏谑般地说出了追兵们无法理解的词汇,冲着第一个靠近崖边向下看的那个人挥了挥手:“再见喽!” 尽管想象不到祁牧究竟有怎样的手段逃脱,那人还是当机立断冲了上去,他自信凭借自己的速度,抓住被逼在角落里的祁牧不过一个呼吸间的事。 他的身形移动飞快,但本质上还是依靠双腿在地上飞奔,他现在距离祁牧只有十多米,只要五步……不!只要四步就可以抓住这个小子了!眼前的地面一览无余,没有任何的障碍,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祁牧身上,大步冲了过去。 可下一秒,他却感到自己迈出的脚完完全全踩在了空气中,没有任何的着力点,同时还在后面的那只脚居然也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了,就像在一瞬之间,他身下的地面都被抽走了一般。 不!不是就像,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跌落向悬崖之下。 而在黄衣人和负责戒备者的眼中,真切地看到了自己同伴脚下的崖壁变成了一片空气,联想起祁牧一直以来的自信和他刚刚说得话,两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想要与祁牧保持一个更加安全的距离。 祁牧则在继续关注着那个跌落下去的人,任何人在面对这样高空坠落的场景都会惊慌失措,最终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至少在正常人看来应该是这样。但令祁牧意外的是,那个人的惊慌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他在下坠的过程中居然重新找到了平衡,将自己的身体维持在头朝上正立的状态,随后快速从体侧抽出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向近乎光滑的崖壁。 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欲望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利刃竟生生在崖壁上刺出了一个小口,跟着那个人一起下坠。利刃在崖壁上溅射起了一串激烈的火花,伴随着刺耳的声音,极大减缓了下坠的速度,在接近崖底时,他双腿蹬壁一跃,跳到了远处一片柔软的草坪上,借着横向的冲力在草坪上接连翻滚了几圈,最后竟在上面立住了身体。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就算是利用利刃和翻滚缓冲了绝大多数下坠力度,剩下的冲击力也让他五脏六腑受创严重,无法单纯靠休息来恢复。 “从百米高的悬崖突然跌落,居然都可以安稳落地……倒也没那么让人意外。”这样堪比电影特效的场面出现在眼前,祁牧反倒舒缓了眉头,自语道:“也好,这样我就没有害死过人的心理负担了。” “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黄衣人看得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幻觉幻术,而是正踩在上面的实物地面突然消失,这样诡异的场面简直闻所未闻,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也不禁心生几分惊惧。 “如果我说,我的能力是让看见的物体消失,你们觉得怎么样?”祁牧笑着看向黄衣人和负责警戒者脚下的地面,他们便受到惊吓一般向后退去。 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刚刚坠崖之人那样强悍的身手和反应能力。 “不可能存在这样的能力!”黄衣人断然道,这已经超出了基本的科学常识。他回想着祁牧片刻前说的话:“你刚刚说‘这层世界很快就要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我有回答你的必要吗?”祁牧反问,一边看向黄衣人脚下地面。随着他目光所至,靠近悬崖的地面飞快地消失,就像整个悬崖在向黄衣人的方向倒退一样。 黄衣人只能继续后退,现在他和祁牧间的距离已经远到必须提高声音的地步了。而更让他诧异的是,祁牧脚下的地面分明早已消失不见,可他却仍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不是腾空,而是双脚着地的姿势。 为了让黄衣人看得清楚,祁牧还特意摆出了重心放在一条撑地的腿上、另一条腿随意点在“地面”的站姿:“友情提醒一下,我站在这里是没问题的,至于你们可千万不要尝试,要是掉下去摔出什么事来就不好办了。” 负责戒备者向黄衣人传来了是否要继续行动的讯息,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无法再触碰到祁牧,现在能使用的只有枪械。而且随着悬崖的不断“逼近”,他们与祁牧间的距离很快就要超出手枪射程了。 黄衣人微微摇头,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把祁牧带回去,不能伤害到人。如今遇见这样特殊的情况,空手回去也算有了解释,况且他对祁牧说的那些话也很在意,毕竟是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 双方分开的距离到了足够安全的地步,祁牧却突然举起手使劲摇晃着,像是在挥舞什么东西。 黄衣人的视力同样非凡,看清了祁牧手中的物品,赫然与他不久前丢下悬崖的那块手表一模一样! 这世界上不存在两块相同的表,黄衣人可以肯定,祁牧现在挥舞着的正是之前那块被他丢下去的手表。 这是在向他们炫耀示威吗?黄衣人微微眯眼,记下了这个仇。同时他的脚步也没有停下,悬崖消失的速度虽然不快,但也迫使着人以快走的方式才能保持不被追上,而当他们确定放弃后,干脆提升了速度,尽量远离新生的悬崖边缘,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悬崖消失速度是一直固定这样慢的。 在黄衣人和负责警戒者远去后,最先坠崖的人也收到撤退讯息,强撑着重伤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向了远方。 等到三名追兵全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祁牧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手表重新戴回到手腕上,一边自语道:“总算是逼退了,不然看到这一幕可不得吓坏你们。” 就在他把手表戴好的同时,身体便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与远处的景色融为一体。 “要是能真的这样永远地消失不见就好了……”祁牧彻底消失在了半空中。而那块手表却没有随着祁牧一起消失,只是散落开来,最后碎落在崖底。 如果坠崖之人还在现场的话,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恐地大叫出来:两次手表坠落的地点,乃至碎块大小和散落的分布,都是完全一致,就像刚才的一切绝对重演一般! 第2章 不辞而别的父母 “叮叮叮——叮叮叮——” 早晨七时的闹钟准时响起,祁牧努力颤动眼皮,想要睁开眼睛,但没有成功。于是他从被窝里探出手去,向着床头的方向胡乱摸索了几下,最后精准地拍在了闹钟上,让世界归于了清净。 距离开学只有两天了,他的暑假作业却还没有做完。好不容易从方严那里弄到了答案,昨晚熬夜加班到四五点,才总算搞定了所有的作业——不是他不想起来,实在是太困了。 就算现在没起床,等接近八点,老爸老妈要出门上班时肯定会喊自己的,趁着他们还没起来赶紧再多眯一会儿。祁牧这样想着,把手又缩回温暖被窝里,放空了自己的意识。 由于总共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睡眠严重不足,几个呼吸间,他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可谓是少有地睡到自然醒,等到祁牧心满意足地悠悠醒来时,窗外已经看不到太阳了——这意味着此刻至少已经来到了下午。 闹钟上接近数字“2”的时针也证实了这一点。奇怪,就算爸妈猜道自己昨晚熬了夜,早晨不喊起来,也不至于吃午饭也不叫吧? “爸?妈?在吗?” 祁牧叫了两声,没人回应。他草草穿好衣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定了家里现在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是周六,父母按理应该在休假,而且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祁牧满脸疑惑地走出父母的卧室,拿着手机正要给父母打电话时,目光却突然被客厅桌子上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平常摆放着杂乱物品的桌子上今天异常的干净,上面只有一个插满了蜡烛的生日蛋糕和一只u盘。 祁牧走近一看,蛋糕上整整齐齐地插着两组九只蜡烛的方阵,一根写着“祝亲爱的儿子18岁生日快乐”的卡片竖立正中。 看来父母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啊,祁牧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看来这u盘就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祝贺视频了,就是不知道周末这时间会有什么要紧事,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切了一块蛋糕,拿着u盘回到房间,插进电脑之中。u盘里保存着一段视频和一个文件,文件的标题是“看完视频后打开”。祁牧没什么太大的好奇心,直接点开了视频,好整以暇地靠在座椅上,吃着蛋糕,期待着视频里面的内容。 视频应该是用摄像机拍摄的,开场时,摄像机对准了天空,然后由持有者把握,缓缓转向了水平线处,最后平齐了地平线。 一阵轻微的晃动后,镜头固定在了海边的一处沙滩上。这种沙滩在迅海这样的海滨城市比比皆是,没有具备特色的景点,光凭一个镜头看不出具体的拍摄地点。 祁牧的父母一左一右,从两侧出现在了镜头之中。“阿牧,18岁生日快乐,恭喜你成年,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一个大人了。”杨芝琴说。 母亲话语间伴随着祝福的微笑,可祁牧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脸上那抹难以掩饰的忧愁之色,很不协调。 杨芝琴又说了几句祝福勉励的话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说些,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蓦然间,她的眼睛湿润了:“阿牧,我,我们……”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竟哽咽起来,掩着脸,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祁牧也随着母亲的哽咽而慌了神,把蛋糕扔在一边,扑到电脑前,无比揪心,爸爸和妈妈这是怎么了?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在网上流传已久的说法,难道说父母其实早就已经离婚了,等到他正式成年的这一天再坦白?可父母明明一直很恩爱啊,不会说连那些日常生活也都是装出来的? 他的这个疑问很快就被打消了。一旁的祁川搂住了妻子,低声说着祁牧听不见的话。祁牧这才发现,一向都是个老好人模样的父亲,此刻脸上也罕有地显露出严肃之色,严肃地让他都感觉到有些陌生。 祁川说了些什么,杨芝琴慢慢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不再正对屏幕,然后由祁川看向镜头,也就是对着祁牧说: “儿子,生日快乐,就像你妈说的那样,从今天起,我们就要正式把你当成一个大人来看待了。” 听到父亲的话,祁牧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他有一种预感,祁川接下来说的话,会很重要。 “祁牧,”上次父亲喊自己名字时还是什么时候,祁牧已经记不清了:“今天不是愚人节,是你的生日,我们之所以在今天向你坦白,是想让你明白,接下来我们说的话,没有一句玩笑。” 屏幕中的祁川深吸了一口气,连带着祁牧也屏住了呼吸,只听见父亲缓缓说道:“我和你妈遇到了一些问题,从今天起,我们会离开家里一段时间,千万不要联系我们,也不要试图寻找我们,切记。” 杨芝琴从祁川的胸前起来,声音微小到几乎听不见:“祁川,我们真的要……真的要这样吗?” 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将祁川的衣衫都打湿了一块,看起来刚刚无声地哭了很久,祁川紧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松动。他抬起手,细细擦干杨芝琴眼角的泪滴,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低声又说了些什么。 杨芝琴叹了口气,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只是一脸哀伤地望着镜头,像是要透过镜头,最后再多看祁牧几眼一般。 “这个时间短则一两个月,如果长的话,我们也说不清楚会要多久,三年五年都有可能,家里的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不要我们不在家就荒废了自己……” 祁川在家里通常是沉默寡言,默默做事的存在,家里的一切操持都是由杨芝琴来完成,可视频中父母的角色却像是反过来一样,由父亲来交代着他们离开后的事。 一段熟悉的铃声响起,祁牧一惊,才发现那是视频中父亲的手机在响。视频里,祁川只是看了一眼手机,脸色就刷的一变,离开了镜头范围。 杨芝琴则趁机凑到了镜头前,悄声说道:“阿牧,这段视频会和一个文件放在一起,想必你此刻已经看见了,在文件的最后一栏放着我留给你的东西……” 她最后看了镜头一眼,像是要将镜头这边的祁牧深深刻印在眼底一般,然后伸手触碰向摄像机的后方。 视频到此直接结束。 与此同时,祁牧也颓然地放下了手机,在视频播放期间,他给父母打去数十次电话,然而却一次也没有打通。电话里冰冷的机械音告诉他,那两个他早已滚瓜烂熟的号码都变成了空号。 祁牧还想到了父母工作的那家工厂,他曾经去过很多次,还有父母同事的联系方式,可那些同事们告诉他,祁川和杨芝琴已经在一周前提出离职了,还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只能先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视频中也是下午,明显不是在今天拍的,祁牧努力回想着昨天的情况,可是连一点破绽都没能发现:早上父母上班前将他喊起来;中午一家三口非常和谐地共进午餐;晚饭父母下班时在路上直接随便吃了些东西,但也没忘了给他带上一份煎饼果子;饭后他还和父亲一起看了场篮球赛,跟母亲讨论了一下马上开学后要摸底考试的事——一切都与日常的每一天一模一样,正常到他根本就没有想象过会有这样突然的变故发生。 而戛然而止的视频更是让他担忧,父母想要说的话明显都没有说完,可这个u盘还是和生日蛋糕一起放在了这里。 是他们有了危险不能明说,还是他们觉得想要说的已经全都在这个u盘之中了? 祁牧的求助电话已经拨出了号码,只要按下通话键,警察就会在半小时内来到他的家里。可在这最后时刻,他却犹豫了,要怎么说,自己的父母不告而别,人间蒸发?最后,他放下了手机,决定先点开那个文件看看。 而最令他在意的,当属视频里杨芝琴最后提到的“留给他的东西”了。 “正晌午时倾诉语,残夜一别泪眼遮”。 祁牧怎么也没有想到,文件的最后一栏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行诗,一行既不押韵,在网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消息的“诗”。 以祁牧本就一般的语言水平,就是看破脑袋也没看出这两句诗中的含义,无奈,他只能先将这一栏放在一边,研究起文件里的其它东西来。 文件的每一栏基本都是一项标注,标注着家里的房产证,土地证等各种证件的位置还有相对应的密码。祁牧按图索骥,全部找到后才发现,他们一直住着的这座房子早在一开始买的时候就归属到了他的名下,而更让祁牧震惊的,还是父母为他准备的十多张银行卡,将上面标注的储存数字加起来,完全是一个他此前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父母不过是普通工人,就算不吃不喝地工作一辈子,能够攒到的钱也不过这个数字的零头罢了。而且如果真有这么多资产,他们又何以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这不会是传说中的“赃款”吧? 这个结论一出,吓得祁牧赶忙删掉了差点拨出去的电话,生怕自己不小心手滑点了出去。同时他心里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难道说其实父母是用什么非法手段搞到了一大笔钱,然后离家暂避风头去了? 祁牧连忙上网搜索,发现并没有相关的新闻,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可偏偏这种事又不能跟别人说起,他也只能暂且按下心里的疑惑,继续看下去。 父母卧室的抽屉分了三层,一层是各类证件,二层是银行卡,都有专门的密码来解锁,可唯独最下面的第三层没有任何介绍,亦没有上锁,祁牧只是一拉,它就径直打开,露出了其中的一叠文件。 他看着文件,微微一怔。 这是一份收养证明。 这并不令人意外,早在四年前,也就是祁牧14岁生日的那一天,父母就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世。 第3章 新生婴儿 十八年前。 祁川和杨芝琴脸色灰败地从门诊室出来,就在刚刚,他们被医生宣判了死刑: 在两人身体都没有明显问题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的生殖细胞竟出现了极为罕见的排斥反应,无法结合,就算是通过医学手段强行结合产生出的受精卵也无法存活,继续生长下去。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二位,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在一起的话,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小孩了,如果……唉,你们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年长的主任医师叹息着送走这对新婚夫妇,随后将他们的档案小心翼翼地整理起来,嘱咐一旁的副手,将其放到档案室的最中心区域——这是该医院成立以来的第一例生殖细胞极端排斥案例,值得后来人借鉴。 医生的“如果”后面还想要说什么,祁川和杨芝琴自然清楚不过,但本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他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过直白,留给了二人自己商量的余地。杨芝琴看着祁川紧锁的眉头,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挑明了话头:“祁川,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心里一定也很期待我们的孩子吧,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她闭上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离婚吧。” 祁川里面一动,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低沉的情绪对妻子造成了多大的负面影响,他连忙搂住杨芝琴:“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只是十分在意你的想法罢了,毕竟如果跟我在一起会让你失去拥有自己孩子的权利,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我不需要什么孩子,我只想要你!”祁川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杨芝琴蜷缩在他的怀里,贪恋着男人温暖的胸膛。 “我也只想要你!”祁川动情的保证传到杨芝琴的耳里,让她感动地流下了泪水,打湿了祁川的胸襟。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祁川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任何的舒缓,他对杨芝琴的爱早就胜过了那所谓并不存在的孩子,但在另一个方面,孩子于他而言却是必须要有的,怎样才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呢? 作为迅海市最大的公立医院,这里的人流量不比闹市区的街道差上几分,各种呼救的声音,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是坐在这里就让人如同置身于混沌的地狱之中。一般来说祁川都是尽量让耳朵过滤掉这些杂音的,可此时此刻,不远处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尚不足月的婴儿,孤零零地躺在一辆崭新的婴儿车内,正在哇哇大哭着,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照看,而婴儿车附近那些人都坐得远远的,仿佛那车里是什么不祥之物一般。 祁川借口上卫生间,让杨芝琴在长椅上等他一会儿,自己则走到了那辆婴儿车前,询问附近一个面相比较和善的中年大叔:“大哥你好,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他的父母呢?”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心里就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市医院拥有最好的医疗条件和设施,环境嘈杂,人流量巨大,适合在无声无息间将孩子遗弃在这里,基本上隔三差五的就能看到这样的新闻,有没有可能,这个孩子也是这种情况? 不出所料,大叔摇头道:“差不多个把小时前,一对看着很年轻的娃子推着婴儿车来到这里,说是要去前面缴费,把这小娃娃交给我们看管。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呵,能有什么情况,我看那俩娃也就18岁不到的样子,一看就是在上学的年龄,”旁边坐着的一人嗤笑道:“八成是怀了孕不敢去打,偷偷生下来又不敢抱回家,只得丢到市医院这里指望有好心人抱走呗!” “造孽啊……”大叔叹气。 “我们还是赶紧把他送到医生那里去吧。”祁川说着,一边环视四周,不出意料,没有人应声。他也不再多说,直接推起婴儿车,向着杨芝琴的方向走去,众人在身后看着,均沉默不语。只有最开始的那个大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也被他的朋友一把拉住了:“算了,让他们去吧,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你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我……”大叔还想要争辩些什么,却被友人的最后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是了,要不是因为喜欢多管闲事,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世态是何时变成了这样?祁川不知道。只是现在,这样的世态反而帮了他大忙。 杨芝琴看着祁川推来一辆婴儿车,惊讶到:“这是谁家的小孩?” 祁川跟她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杨芝琴不由得为这个婴儿感到忿忿不平:“那可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怎么可以这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们没有必要去苛责。”祁川凝视着婴儿车的孩子,正巧那个孩子也在看着他,奇怪的是,一直哭哭啼啼的婴儿在与他对视后,居然止住了哭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不哭也不闹。 就是他了,祁川在心里说。 “既然我们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何不跳过这个过程,直接将他变成我们的孩子呢?”祁川说。 杨芝琴愣了几秒,然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瞪圆了眼睛:“你是说,我们收养他?” 她一看到这个孩子就喜欢上了他,但心里还有些许犹豫:“他的父母……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们才刚刚被确诊就遇上了这个孩子,我相信,这就是天意。”祁川肯定地说。 后来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带着孩子找到了医院的负责人,医院也按照流程报备了政府,相关部门的警察便前来医院调查。 这一调查才发现,这个婴儿居然就是在第一医院出生的,但那一对年轻男女留下的姓名住址电话都是假的,根本无处可循,似乎在丢下这个孩子后,二人就销声匿迹了一般,警察甚至怀疑,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是迅海市的人。 各个地区的身份信息没有联通,警察也没有更多办法,只能像大多数的遗弃案件那样,让医院在报纸上连续公示一个月。时间一到,这个在出生证明上登记为“方牧”的男婴就正式成为了孤儿。 一个月后,当一手拿着办好的领养手续,一手抱着已经更名为“祁牧”的孩子时,杨芝琴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乐得有些合不拢嘴:“这是我们的儿子!” “别太激动了,往后的日子,还久着呢。”祁川说着,家里座机的电话却恰逢时机地响了起来,座机上显示的是未知来电。 他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划过。 祁川看向杨芝琴,发现她还沉浸在和小祁牧的互动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于是也不着急着先开口。这通电话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一直耗着,谁都没有开口,谁也没有挂断。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声音:“恭喜你啊祁川,到今天为止,你终于确定好自己的继承人了。”对方的声音之欢快,语气之流畅,仿佛之前漫长的沉默只是信号不好暂时断线了一般。 祁川对于对方情报的灵敏度并没有疑问,他接起这通电话,只是想确定一件事:“这个继承人,真的是我自己确定的吗?” 欢快的声音微不可察地停顿了那么一刹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呢?我们对你的所有选择一向是无比支持的啊!” “是嘛。”祁川冷笑一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的话我就挂了,顺便希望我们以后的日子里也不要再出现你的声音。” “当然,这将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通电话了。”声音欢快依旧:“倒计时即将进入最后十个周期,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正如之前约好的时间,倒数第三个周期前,不见不散。”祁川冷冷地说完,不待对方回应,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电话没有再打过来——显然那边也很了解他的脾气。祁川默默盘算着,倒数第三个周期前,到那个时间,这个孩子应该刚好满18岁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 “祁川,电话打完了吗?我们一起来拍个合照吧!”杨芝琴招呼着,设定好相机,自己和祁牧一起抱着祁牧,笑着看向镜头。伴随着“咔嚓”一声,一家三口就正式留下了这个家庭的第一张照片。 第4章 女同学的求助 所有照片都集中在了一本相册中,按照祁牧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整齐,从他牙牙学语一直到前段时间全家一起旅游的照片,涵盖了他这整整十八年的人生,祁牧翻看着那些照片,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他生来就被亲生父母所抛弃,而现在,他又再一次被养父母所丢下吗? 可能他生来,就该孤身一人吧。 祁牧用力摇了摇头,尽力将这极端消极的想法抛之脑后。父母还是在乎他的,给他留下了这间房子,还有一笔不明来源的巨款,光这些就已经足够他生活一辈子了。两人经常在工厂加班,祁牧就只能自己在家里买菜做饭,久而久之,早已无比娴熟,他靠着这些钱和生活技巧自己养活自己倒是不成问题。 祁牧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生日蛋糕,却没有一点吃的欲望。他拿起火柴,一根根点燃了那十八根蜡烛,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许愿,而是立下了一个誓言:下一次,他只会过一个有亲人陪伴的生日。 在那之前,他要照顾好自己。 祁牧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家里客厅的墙上本来挂着一个装裱好了的相框,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上个月一起出去旅游时拍的照,当时杨芝琴从一组照片中挑了一张拍的最好的,不顾家里爷俩的反对,打印出来挂在了墙上,洋洋得意地说:“这代表着我们这个家庭和谐幸福的最好见证,不是吗?” 现在,这个相框也被摘了下来,完完整整地摆放在了桌子上。祁牧怔怔地看着照片,在照片中,一家三口幸福地靠在一起,他却有一种感觉,自己和照片里的生活相距了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他将相框抱在怀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死死地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久久出神。 把祁牧从这接近死寂的走神状态呼唤回现实的,是他“咕咕”直叫的肚子。揉着肚子看向窗外,祁牧这才恍然,太阳早已落山——他竟在这里干坐了一下午,而从昨天最后那顿寻常的晚餐算起,他已经有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 尽管变故来得突然,但也不能因为伤心而饿坏自己。祁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那相框重新挂回了墙壁上。父母将这个相片放在这里,是表示在他们心里,自己和他们还是一家人吗?一定要等到他们回来! 步入尾声的夏日仍旧炙热,生日蛋糕放了一下午就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无法再食用,祁牧简单处理了一下,又去翻看冰箱,发现里面剩下的东西也不足以做出什么菜来,只能出去解决了。 他看着那几张存有大额款项的银行卡,犹豫再三,拿起了数额最小的那一张,起身走出了家门。 小区门口就有一家银行自动柜员机,祁牧将银行卡插了进去,看着里面夸张的数额,他想了想,只取了一部分出来,用来交即将到来的高三学期学费,剩下当做生活费差不多能用一个星期。 他现在孤身一人,身上带着太多钱也不安全。 回想起来,父母似乎对这次离开他早有规划,他们一直在培养他独立自主生活的意识,但祁牧毕竟还是一个尚在青春期的孩子,心里一直都有许多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也曾经幻想过,假如有一天家里只剩下了一个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现在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他该去做那些放飞自我的事情吗? 这个以后再说,他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地吃上一顿。 捂着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祁牧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市区几家知名的餐厅,选择哪一家好呢? 不管怎么说,这几家餐厅基本都分布在市中心的那条最繁华的主干街道上,他还是先坐上了前往那条街道的公交车。 正值晚间下班和学生放学的时间,公交车上虽然没到人满为患的地步,但也没有多余的座位了,祁牧只能找个靠近后门的地方站住,反正在家里坐了一下午,站一会儿也能活动一下僵硬的身子。 同样作为晚饭时间,大量小吃与饭店商家都开了张,就算隔着公交车的玻璃窗,祁牧都能闻到各色美食传来的香气。 真想现在就下车好好吃一顿啊,他揉着肚子。但为了吃一顿真正的大餐,他只能一边忍着饥饿,一边想象一会儿应该吃些什么东西才能满足自己饿了一整天的胃。 已然饿成了这样,祁牧觉得自己起码能吃平常两倍的分量,这样一来吃普通的餐厅实在是太亏了一些,还是自助餐划算。 市中心那里正好就有一家高档自助餐厅,消费一次的钱就抵得上祁牧正常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了,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祁牧曾经路过几次,很受吸引,但都因为价格太过夸张而不敢与父母提及,可现在父母已然离开,又留给了他足够多的钱,就吃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祁牧……祁牧!” 好像是谁在叫他?某个方向上传来的轻呼声让祁牧从想象中回过神来,向声源看去,发现是公交车后排的人在叫着他的名字,居然是同班的女生王洁。 祁牧走了过去,注意到王洁的旁边还坐着一名女生,身上穿着宽大的风衣,风衣的帽子遮盖下来,让祁牧看不清她的脸。 “王洁?有什么事?” 两人还算熟悉,在高一时期同属学生会成员,曾一同组织过一次学校的春游活动,打过一些交道,但也仅此而已了,最近这一个学期可能都没搭过一句像样的话。祁牧不觉得她像那种班车上碰到一个普通同学就随便喊人过来聊聊天的女生。 “有事的不是我,是她。”王洁扭头示意祁牧看向她身旁的那个女生,“许浅,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女生掀起帽子,露出了风衣下一张精致的小脸:“你好。” 许浅不认识祁牧,但整个学校不认识许浅的,绝对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祁牧显然不是那其中之一。 开学典礼上的新生代表演讲,升旗仪式下的汇报工作,文艺晚会上压轴的钢琴曲独奏,常年位居前列的优异成绩,据传十分神秘而又优越的家世……所有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构成了那个校园中最为靓丽的风景。 在自己班上,光祁牧所知道的就有好几个男生在为许浅暗暗较着劲,他自然也心向往之,只是从高一到高三都没分在一个班过,根本没有认识的机会,只当那不是与自己一个世界的人。没有想到,两人的第一次碰面竟是在这样的场面下。 女生的声音细若游丝,苍白的小脸更是衬得整个人虚弱不堪,与祁牧印象中许浅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察言观色,问道:“你生病了?” “她的生理期到了,结果这家伙自己没算清楚日子,刚刚连吃了好几根冰棍,导致现在痛的厉害,连路都走不了了。”王洁代为答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刚才直接叫辆出租车回去就好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祁牧问道,关于女生痛经的情况,他们班上也出现过几例,难免印象深刻,严重的真能疼得人走不了路。那时他还想着幸好自己是个男生,不用遭受这种“折磨”。 王洁挥了挥自己细瘦的胳膊:“我瘦的跟竹竿一样,肯定背不动她的,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喊几个人来帮忙呢,一转头就看到了你——下一站就到她家小区门口了,能不能麻烦你把她背回去?” 说着,她还压低了声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要知道有多少男生想背我们家浅浅都没这个机会呢!”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毕竟王洁离许浅还是比祁牧更近一些,祁牧能听到,许浅自然也能听到。女生抬手拍了一下王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红晕:“别乱说。” 她看向祁牧,虽然没有直接请求他,但那带着歉意与期盼的眼神令祁牧根本无法抵挡。 “没问题,正好现在也没什么事。”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刚才还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事实。 “……谢谢。”女生垂下了眼眸,王洁则冲他伸出了大拇指。 公交车抵达下一站,祁牧提前跳下车,许浅则在王洁的搀扶下来到后门边,借着公交车与地面的高低差直接趴在了祁牧的背上。 许浅的长发披在了祁牧的肩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一时间,他的鼻间溢满了淡淡的清香,不知是哪个牌子的洗发水。祁牧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在王洁的指引下,加快了脚步,向着许浅的家里走去。 “谢谢你。”女生再次在他的耳边说道,呼出的气息轻轻柔柔,吹得他耳朵痒痒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这里是迅海最着名的高档小区之一,父母给祁牧留下的巨款已经让他咋舌,可想要在这里买下一套房子都还有些勉强。祁牧对这种小区的布局不是很清楚,但就许浅家所在那栋楼华丽的外观和地处的中心位置来看,就算是在高档小区里也属于最高档的那一类了。 这种小区自然是装有电梯的,祁牧倒也没有费太大功夫,顺利地将许浅背到了门口。王洁跟许浅关系很好,随身就携带着许浅家里的钥匙,熟门熟路地打开了门,让二人先进去。 “你的父母都不在家吗?”家里空无一人,祁牧原地转了一圈,想要找到许浅的卧室,将她放到床上休息。 “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出差。”在祁牧背上休息了一会儿,许浅的声音恢复了几分精神气:“把我放在沙发上就行,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浅浅的卧室,是你能随便进的嘛?”王洁碰了碰祁牧,打趣道。 “王洁!”许浅嗔怪。 祁牧也是无可奈何地笑笑,将许浅放在了沙发上,可正是因为这个动作,他需要蹲下身来,而许浅则松开了搭在他脖子上的双臂,在这一来一回的卸力下,祁牧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竟一下坐在了地上。 “嘶——”这变故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直接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下可把脸都给丢完了,祁牧强撑着想要站起来,结果不知道因为地太滑还是腿太软,居然脚一滑,又坐了回去,痛上加痛,刺激得他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哎呦!”王洁直接乐了:“祁牧啊,平常见你打个篮球跑跑步什么的,身体看着还挺壮实,怎么背着我们家浅浅才走了几步就累成这样了?” “别说风凉话了,快把他扶起来吧。”好在许浅就在旁边使得上劲,她跟王洁一左一右,总算是把祁牧拖到了沙发上歇息。 这也实在不能怪祁牧,许浅处于虚弱的状态,无法控制自己的姿态,本就会更加显重,加上他已经是一天没吃饭的人了,在离家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现在再大量透支了体力,难免身体有些受不住。 王洁去厨房给许浅热红糖水了,许浅则以为祁牧是背自己太累才瘫坐在地的,很是过意不去:“真是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要不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吧。” 许浅的样貌没有达到电视明星那样的绝世惊人,但她如空谷中的幽幽兰花,水月色里的洞箫声声,那超凡脱俗的气质令人心旷神怡,其轻颦浅笑的韵味足以让任何男生为之疯狂。 此时女生的眼神里却充满温柔,与这样的她对视,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沉迷进去,祁牧有些羞涩地撇开了目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有些语塞,总不能说是因为父母突然不辞而别而难过的一天都没吃饭吧。 他还没有跟不熟悉的人分享自己伤痛的欲望。 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个地方把快要饿穿的胃给安抚好,现在祁牧也顾不上什么大餐不大餐的了,只要是吃的就行。 打定主意,祁牧当下就准备跟许浅告辞。虽然帮了一次小忙,但在马上高三、学习紧张的环境下,他不认为两人还能有更多的交集。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这可真不是时候。看到祁牧一脸尴尬的神色,许浅露出明了的表情,更加的愧疚了:“原来你还没吃饭就背着我走了这么远,难怪会……家里还有些面条,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做一点给你吃吧!” “可是你的身体……” “最难受的那一阵有你背着,都已经过去了,喏,你看,我基本没事了。”许浅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还把想要起身阻拦的祁牧给按了回去:“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正愁该怎么感谢你呢,就不要再拒绝了。” 许浅语气十分诚恳,祁牧也不好再推辞,看着她走进了厨房。 果不其然,厨房里传来了王洁惊讶的声音,许浅低声解释了几句,又听见王洁说:“原来如此,你先把这红糖水喝了,我来准备青菜……” 两个女生开始讨论起煮面条的细节来,祁牧听着不由得暗暗有些担心:像许浅这样的家庭条件,大多应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才对,她真的会做饭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许浅不是说了她父母都不在身边吗?一直一个人在家,做饭总得会一些的,起码不用担心吃不了了。 豪华自助餐变成了白水煮面,虽说许浅亲自下厨这一点就足以羡煞旁人了,但祁牧只能在心里拼命地降低期望——只要不是不能吃就行。 揉着肚子,干等也是等,祁牧就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没想到一进去就是迅海本地一个非官方的时评新闻台,一男一女两个主播坐在镜头前对当下的时事随心所欲地评论——节目刚刚开始。 祁牧自己平常也挺喜欢这个频道,就没有换台,想看看最近有什么大新闻。 第5章 新闻 “近日,南北双方的第三轮会谈落下了帷幕,虽然与会双方都没有公布谈判的具体过程,但据可靠消息透露,谈判应该还是失败了,南北统一的进程进一步推延。”男主播正对着一张讲稿读着当前世界上所有人最关心的那件事。 “怎么回事?是首都的位置仍无法确定下来吗?”女主播接话道。尽管这个节目的本质还是发布新闻,但却是以很轻松的聊天方式进行的,比那些一板一眼的新闻节目有趣许多,导致其在年轻人中尤其受欢迎。 “我们北方自然想要首都在这边,南方的想要在那边,听说还有中立城市的人参与了会议,他们想让两方各退一步,将首都放在最大的中立城市嘉宁——呵,说好听点是两不相帮,难听点的话,不过都是为自己攫取利益罢了。”男主播嗤鼻道。 “我听说有人提出了一个方案,就是让首都定在北方的话,上面的位置会更多地留给南方,你觉得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如何?”女主播问。 男主播摇摇头:“这其中的权衡很难定夺,也不知道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哪一点更加重要……” 祁牧出生在战争年代之后,北方与南方的战争持续多年,直到三十年前才逐渐开始停战,截止二十年前差不多完全停止。 而南北两边的人民群众期盼和平,希望全世界重归统一的愿望也随着停战的来临越发强烈,在换届选举中,主战派连年遭到打击,主张和平的人士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而南北统一的想法,终于在三年前提上了议程。 现在来看,每年一次的谈判依旧没有什么结果,但对于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离开过迅海市的祁牧来说,这种事可以说几乎没有一点影响。 电视上的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国际形势,不外乎谈判当中的一些焦点人物和有趣事件,到了规定时间后便转向了下一个话题,这回的内容是在女主播的讲稿上:“下一条消息……嗯,很不幸,湾黎航天中心上月发射的天星探测仪再次在陨石带遭受撞击,于今日凌晨时分彻底失联。” “都在意料之中,”男主播摇头道:“陨石区的小型陨石太多了,根本无法观测到全部,无法测算出它们的运行轨迹,发生严重撞击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可明知航天器发射出去是必然会被摧毁,航天中心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射,不是显得很浪费吗?”女主播问出了祁牧一直想问的问题。 “没办法,‘我们不能一辈子困在地星上’,我猜那些航天专家们一定是这样呼吁的,”男主播苦笑道:“实际上,我们每个人就算穷极一生连地星都不可能走完,而大部分人甚至一辈子都只都会呆在一个小地方生活——这可能就足够了。” “这样说来,我还是更希望南北早点统一的好,”女主播露出盼望的神情:“我其实早就想去南方的清月泉看看了,可惜现在虽然停战,但也只开放了那几个南方大城市可以前往,如果彻底统一的话,我们应该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吧!” “没错,想必大家都很期待这真正的统一,”男主播附和了几声,然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话说回来,天星上真的会有生命吗?” “我觉得相比生命来说,天星上的大量矿产资源才是政府坚决支持航天探测器的目的吧。”女主播分析道。 男主播耸了耸肩:“天星上有稀薄的大气,在表面还观测到了一些疑似冰块的东西,专家们推断,天星在过去可能也拥有与我们地星一样的大气和水,甚至还有生命,后来却因为某些意外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大气,生命也随之灭绝,但还有可能有些地下水存留,说不定那里面仍有些特殊的生命延续着。” 女主播打趣道:“什么意外会让整个星球的大气消失,外星人入侵吗?” “哈哈……” 星系中一共拥有十三颗行星,但只有天星和地星正好处于人类定义的“宜居带”之中,而它们与其它行星不同的是,这是一对伴生行星。一是诞生了人类的地星,另一颗就是天星。 天星和地星拥有接近的体积和质量,相似的构成。它们围绕二者的中心点旋转,连同周围的陨石带一起,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双星系统,这个系统,再像其它行星那样,整体围绕着太阳旋转。 令天文学家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样的双星系统组成虽然在物理平衡上没什么问题,可要恰好构成这样的系统,该是怎样的巧合?至少在目前已经观测到的众多星系里的上万颗行星中,再没有发现过类似的情况。 多少年来,天星一直是地星上的科幻群体中最受欢迎的那个题材,既然地星上都能顺利发展出人类文明,那与地星环境近乎一致的天星又为何不可?祁牧从小就看过许多相关的作品,也曾对天星充满了向往,可人类的前沿科技已经近百年未有任何进展了,每年发射的数百颗卫星甚至无法突破包裹着地星的陨石带,渐渐的,他也像大多数人一样,对天星失去了兴趣。 “下一条消息……是来自一个知情人的投稿,据他所说,近期在我们迅海市的近郊频繁出现一些不明身份的人,他怀疑那是……”男主播念到最后,居然有些迟疑了。 “某个秘密组织?”女主播及时接上了话。虽然是聊天性质的节目,但这样迟疑过久,也算是播出事故了。 在观众们看不见的角度,另一个工作人员刚刚放下电话,正焦急地冲着他打着手势,男主播瞪大了眼睛看着讲稿上的字,终究是咽下了那个组织的名字:“……倒是没那么说,他只是怀疑那些可能是前段时间维持部队发出的悬赏通缉令上的人,想找到我们来分析一下。” “哦,那伙犯罪份子近半年来在北方各地流窜作案,抢劫了多家安保松懈的银行,最近一次就发生在与我们迅海相邻的千林市,我们也应该加紧防范,如果有市民发现可疑人员,请尽快向维持部队进行报案……”女主播自然也看到了工作人员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两人继续谈论起了安全问题。 祁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女主播猜测的那个“秘密组织”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众所周知,无论在北方还是南方,都拥有着大量的民间组织,从柴米油盐的小事到走私军火级别的大事,都形成了一个个组织团体。 其中那些拥有武装力量,游走于灰色与黑色地带,替私人势力乃至政府做事的组织,在坊间一直有所传闻, 可大家并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久而久之,就以“秘密组织”来做统称。 这些秘密组织大多活跃在南方和北方交界的中立城市周边——那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带。有人说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一些商政界大佬的离奇死亡都出自他们之手;有人说他们是间谍,被政府用来互相刺探情报;也有人认为他们就是停战后无事可做的退役士兵私下里组成了雇佣兵团队,替那些来路不明的雇主执行更加隐秘的任务;更有甚者声称这些秘密组织成员都是隐藏在尘世间的超级人类,无所不能…… 他们的来历众说纷纭,但无可否认,他们代表了世界的暗面,从来不会在迅海这样的大城市明目张胆的动手,所有关于他们的消息最后都不了了之,没有一次实证。祁牧有时甚至都觉得这不过是大众的幻想与编造的传言,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组织。他浅以为,刚刚应该是女主播为了“节目效果”而故意说出来的。 男主播无缝衔接到了下一个话题:“接下来是社会新闻……就在昨日,西部地区的易欧荒原上坠落下一颗巨大的陨石,陨石在穿过大气层时损失了绝大部分质量,撞击时的体积仅剩下一颗人头大小,尽管如此,这颗陨石仍然在地面砸出一个直径50多米,深度达20米的大坑。” 女主播也对着稿子念道,语气比此前偏娱乐的样子严肃了许多:“迅海天文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研究员表示,坠落在易欧荒原上的陨石很可能是一颗主要由铁元素构成的陨石--石制陨石通常都会在大气层中燃烧殆尽,很难落到地面。他指出:‘从目前公布的影像来判断,这颗陨石在穿越大气层前的直径可能在5米左右,而质量则达到了上百吨之多。’” 这算不上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两位主播经过秘密组织的事情一吓,直接失去了随意调侃的兴致,念稿子和评论也变得一本正经起来,祁牧瞟了两眼陨石的形状,便切换到了下一个频道。 世界上无人区的面积还是占了绝大多数,陨石落在人类聚集区的概率极小,有这样可能的陨石也早在靠近地星前就会被严格监控,提前摧毁,一颗落在无人区的陨石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第6章 致命晚餐 厨房中从刚才起就一直传来飘香,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祁牧根本无心再看新闻,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厨房里。终于,许浅系着围裙,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把它放到了祁牧面前的茶几上。 “请尝一下吧!” 此时的许浅穿着一身休闲装,外套画着卡通人偶的围裙,眼里闪亮着清浅的笑意,与祁牧印象里那个校园中那个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判若两人。只是一开口,那种温柔的压迫感便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那就多谢款待了!”感谢的话早就说了很多次,祁牧就不再客气,也没在乎什么吃相,先端起来尝了一口,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直接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不过几分钟就消灭掉了一大碗面。 “呃——”王洁看着连汤都一滴不剩的空碗,差点惊掉了下巴:“我们今天做的面条有加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这么好吃?” 许浅面色微红,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满怀期待地看着祁牧,想要他给一个评价。 一碗面还不能满足祁牧一整天没进食的胃,好在总算是吃了些东西,填了大半的胃口,让他恢复了一些状态。客观来讲,她们做的面条……只能说是勉强能吃,祁牧也不算那么挑剔的人,加上实在是太饿了,就形成了风卷残云般的效果。 “听你的意思,也吃过许浅做的面条?” “那是当然,上次我来她家的时候也是没吃饭,她就给我下了一碗面,那味道……简直是清汤寡水啊!”王洁回忆着,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不过这次有我在旁边指导,看样子还算凑合吧。” 只能说你们两个的水平是半斤八两了,祁牧在心里默语。不过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都吃完了,总不能直接再说人坏话,他清咳一声道:“总的来说,味道还是可以的,不过如果选择更好的水面比例和更合适的火候,再加上一些适当的调味品的话,做出来的面条会更加美味。” 王洁“嘁”了一声:“说的好像你对做饭很在行一样。” 祁牧摊了摊手道:“其实我跟许浅的情况差不多,爸妈都去了外地工作,我就一直自己在家里研究做饭,慢慢就学会了一些。” “要不要来试试自己做?”许浅对着厨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这……在你家里,不太好吧。”祁牧的手放在半饱的肚子上,他本想离开之后再找一些东西吃的,可现在似乎有了更好的选择。 “没关系的,如果能让我参观一下你做饭的过程,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也很想学习一下。”许浅说。 祁牧的社会阅历带给他的谦让次数最多也就这一次了,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怎么会拒绝人:“那就一起来做吧。” 高档公寓的厨房同样足够大,大到站着三个人,剩余空间还显得绰绰有余,许浅和王洁说她们晚上也只吃了一些冰品,让祁牧多下一些,他就一次性下了三人的份量。 “帮忙切两根葱……不是这样切,切成葱花就好……” “不是这样切的,都要切碎了……不会吗?算了,还是让我来吧……” “青椒给我拿两根……拜托,你连自己家里的辣椒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吗?连我都看到了,在那个柜子下面,随便切成长条就好……算了还是我来吧……” “那个王洁,你去打三个鸡蛋;许浅,麻烦你把火力调低两档,五分钟后再调高一档,然后把打的鸡蛋倒进去,注意别混在一起了……我?我再切一点红辣椒……没事,这个辣椒我仔细看了,只是单纯用来调色的那种,根本没有辣味……” “……剩下的都交给我吧……可以出锅了!”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祁牧终于是将煮好的面条出了锅,盛进碗里。 “哇,你是怎么用跟我们差不多的材料做出这么香的东西来的?”王洁将鼻子凑到碗前深吸了一口,惊叹道,然后迫不及待地端着碗跑去了餐桌。 “小心点,别摔倒了,地上还有水!”许浅一边提醒着王洁,一边低声跟祁牧解释道:“我父母虽然不在家,但还是专门给我请了个阿姨来家里做饭的,只是今晚我跟王洁在外面玩,就没有让阿姨来。我自己其实只会煮点面条,根本不知道那些菜都放在哪里。” 祁牧笑笑,示意她也先尝一下,再给出个公正的评价。 许浅坐到王洁对面,看着王洁已经大口吸溜了起来:“浅浅,快尝尝吧,我发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唔……比餐馆里做的还好吃!” “真的吗?”许浅轻嗅一下面条的香味,看着王洁的样子,也没有了什么顾虑,用筷子挑起一茬面条,放入了嘴中,然后闭上眼睛,慢慢的咀嚼。 “味道怎么样?”祁牧问道,心里还有一丝小紧张,生怕从她的口中听到不好的评价。 “嗯——很美味,我很喜欢。”许浅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凝望着她的祁牧,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可以教教我们详细的做法吗?” 这样盯着对方看确实有些唐突了,祁牧也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当然可以,等吃完了我把菜谱给你们写出来就好了。” “别磨蹭了,快点吃吧,再放就要凉了!”王洁喊道。 等到那个新闻节目结束音乐喊起之时,王洁终于放下了筷子和碗,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哀叹道:“天哪,从来都没有在晚上吃的这么饱过,一个星期的减肥训练全白做了!” 许浅摇头叹气道:“就你那小胳膊小腿,还是多吃点吧,不然就真瘦成竹竿了。” 王洁瞪祁牧:“别说我了,我看你明明一小口一小口吃得,为什么比我快这么多?祁牧,你给我们俩盛的不是一样分量的吗?” “一样啊,”祁牧举手起誓,还想了个非常“学术”的词:“误差率决不超过百分之五!” “还不是你吃两嘴就看一眼电视,能不慢嘛。”许浅笑道。 酒足饭饱,王洁和祁牧抢着想要收拾,却都被许浅给拦了下来:“家里面有洗碗机,不费事的。再说了,你们作为客人都做了这么多,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你们收拾呢?” 许浅跑去了厨房,留下王洁和祁牧靠在沙发上休息,许浅家里没人,听王洁的意思好像经常喊她来自己家晚上一起睡。祁牧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准备再坐几分钟消化一下,然后就起身告辞。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困了,唉,我先睡一会儿吧。”王洁连打了几个呵欠:“劳驾,你坐那边休息吧。”她把祁牧赶到了另一边沙发上,熟门熟路地从许浅卧室找到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很快便没了动静。 祁牧也觉得有些困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他马上就使劲睁开来——自己分明是睡到下午才起来的啊!无论如何也不该现在就犯困!难道是被王洁的呵欠感染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站起身来,准备去厨房跟许浅打一声招呼,之后便赶紧离开。他和王洁不一样,总不能也睡在许浅家里。 没想到刚走了两步,祁牧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和不久前的身体饥饿发虚不同,这一次的问题主要来自于头部,一股无法抵挡的困意正在入侵他的脑海,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对他催眠一般,在轻声呼唤着他:“快闭上眼睛吧,美妙的梦乡在等待着你……” 他的意识愈发昏沉。 怎么回事!祁牧扭头看向王洁,才发现女生早已沉沉睡去,他动手摇晃着王洁,大喊她的名字,可她仍旧没有一点反应,就像睡死过去了一样。 他们两个同时变成这样,是被人下了安眠药?而屋里除了他们,就剩下许浅一个人了。 她?怎么可能? 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祁牧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他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他挣扎着走向厨房,想要跟许浅对峙。 好不容易来到了厨房门口,祁牧却突然听到了有人摔倒在地和瓷碗摔落碰碎的声音,他一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房门,赫然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许浅和她身旁一只四分五裂的碗。 许浅还有呼吸,似是也昏睡了过去。 不是正在屋里的三个人,那到底是谁做的? 视线完全模糊起来,开始不停地旋转,让人分不清天和地。祁牧努力瞪大眼睛,可意志终究撑到了极限,他两眼一黑,腿一软,意识断片,跌倒在了许浅的身边,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7章 漆黑大仓之中 “浅浅,浅浅!” 祁牧是被一阵急促的呼唤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入眼间却是彻底的黑暗,如若不是顺着远处焦急的对话声,找到了一丝光亮和两个眼熟的人影,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然身处地狱。 “王洁,怎么了,屋里没开灯吗……啊!”许浅从昏迷中转醒,还有些迷迷糊糊时,却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被迷晕过去的事:“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王洁说:“从我醒来到现在,这四周都是一片漆黑的,手机也没在身上,幸好我戴着的手链里面装着一个微型手电筒,勉强能照亮旁边一点,这才找到了你。” 回想起昏迷前的场景,许浅微微皱眉:“我们是怎么昏迷的?好像就在吃了那碗面条之后,可家里当时就只有三个人,我们两个已经在这里了,那就只有……” “祁牧?”王洁难以置信:“难道他在我们吃的面条里下了东西?” “不像。”即便身处黑暗里,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许浅的思维也异常的清晰与冷静:“还记得我们是在哪里遇见他的吗?” 王洁回忆:“在公交车上……” 许浅点头:“他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们,反而是你叫住的他,如果真是他做的,难道他还能提前判断出我在生理期吃冰淇淋,然后又在这辆公交车上,需要他这样一个之前跟我并不认识,跟你只有一些交情的同学把我背回去?这不现实。” 尽管隔着十来米,只能模糊地看到她的身影,祁牧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喝彩:精彩的分析! 可转身就听见王洁说道:“万一真的是这样呢?我们是在你家里被迷晕的,而你家里的那些菜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从理论上来说,也只有祁牧有下手的可能,说不定他早就盯上了我们,正好我叫住了他,他就借驴下坡,名正言顺地跟我们回来了。” “也许吧,”许浅幽幽地说:“其实,我们还忽略了一种可能,有没有一种情况,准备菜的人,才是下药的那个。” “你是说张姨?”王洁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姨就是许浅父母请到家里做饭的阿姨,一般许浅家里的菜都是她买的,做完饭就直接走了。 王洁有时晚上来的早,见过张姨几次。在她的印象里,张姨就是个老实纯朴的中年妇女,来许浅家帮忙也有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是她?” “如果说一个跟你同班了两年的同学可能策划了这件事,那么在我家帮忙了几年的阿姨自然排除不了嫌疑。”沉迷片刻后,许浅继续道:“不过我相信张姨,也相信祁牧,应该不会是他们。” 祁牧心里一暖,他也是时候该“出现”了。但他还使了一点小心思,不想让两个女生知道自己听到了她们刚刚的对话。他本来都已经站了起来,现在又躺了回去,装作才醒来,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嘶——这是在哪里?有人吗?” 静寂之中乍一听到声音,王洁吓了一跳,将手电对准了祁牧那里:“是谁?” “王洁?”祁牧继续装着道:“是我,祁牧。你们都在那里吗?” “我和浅浅在一起。” 王洁的微型手电虽然光芒很弱,但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还是显得过于刺眼,他只能用手挡在眼前,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片刻的功夫,王洁带着许浅也走到了跟前。 “祁牧?你一直就躺在这里?” “是啊,我是刚刚被你们吵醒的,一睁眼什么都没看见,差点吓死我,以为自己瞎了呢。”祁牧掺真带假地含糊了过去,并没有引起两个女生的怀疑。 “大家都没事就好。”许浅说。 王洁转动手腕,将自己的手链——也就是那个微型手电筒对准了远方,微弱的光芒仅仅探出几米就湮没在了黑暗之中:“我们转了几圈都没有注意到墙壁,这个房间应该很大。” 之所以判断出他们处在一个封闭的房间之中,也很简单,脚下都是大理石铺制的地砖,四周的黑暗绝对不同于没有星星的黑夜,而是那种没有一丝光线,死寂到让人绝望的黑暗,应该是被墙壁严丝合缝地包围着。 “想知道有多大,试试就知道了。”许浅说完,忽然大声呼喊出来:“喂——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只有女生清晰的回音在几人的耳边环绕,让他们都陷入了思索之中。 祁牧在心里思忖着,人至少距离障碍物二十米才会听到自己的回声,而这样清晰的回声,说明他们离这个房间的前端可能隔了有几十米的距离,再加上身后的空间,这个“房间”的直径可能足足有百米之距。 这已经不是什么普通房屋,而是大厂房了。 “迅海市所有的大型工厂早在两年前就全部迁出了市区,连近郊都不允许建厂。”许浅的记忆非凡,连两年前的一条新闻都有所印象:“我记得,最近的一家离市中心都有二十多公里。” “这么说,我们应该是被人迷晕后,连夜搬运到了这里。”祁牧深吸一口气:“这是绑架吧。” “绑架?可我们并没有被人绑着啊!”王洁甩了甩空闲的手。 “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怕我们逃走吧。”许浅缓缓说道。 一时间,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只是来到同学家里就正好遇上了一场绑架,而这个同学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许浅?正好祁牧自己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天大的变故,加起来未免也太巧了些。 王洁的手电筒对着没有人的地方,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束黑暗里唯一的光芒上,每个人都站在黑暗里,看不清动作:“我倒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恶搞真人秀。” 许浅知道那个节目,王洁曾经拉着她看过几次。尽管知道两个人都看不见,她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才说道:“无论真人秀还是什么节目,整蛊的对象是谁,它总有一个底线,不会去触碰我们这样可能还未成年的学生,这样未经同意迷晕会给节目带来怎样的麻烦,他们不会不知道。” “所以说,我们真的被人绑架了?”王洁不得不承认了这种可能。 “真对不起,是我牵连了你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许浅抱歉地说。她的意思很明显,在几人之中她的家庭条件最好,这件事又发生在了她的家里,王洁和祁牧大概率是被她所牵连了。 “没事,你可千万别自责,现在不是还没确定到底怎么回事嘛!”王洁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将微型手电筒重新编成了手链的形状挂回手上,然后将手电筒的头对准了正上方,根据记忆在手链上按了几下。很快她就惊喜地看到,手链的最上方亮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动作。 “千万要快一点啊!”她轻声自语道。 “对,还没有确定是什么情况,别这么快下定论,”祁牧也帮着搭腔,不想让许浅有太大心理负担:“依我看,我们还是瞄准一个方向走到墙边,沿着墙先找到这里的大门再说,说不定能想办法出去呢!” 全票通过。祁牧使劲跺脚,找到回音最模糊的那一边,王洁就打着手电筒,三人一起向着这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一切都按照预想的路线在实现,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墙壁,沿着墙一直走下去,这间厂房的大门最后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我们走了这么多地方,连一个物件都没看到,全是空的——这应该是一间新建的厂房。”祁牧分析道。 大门高达数米,凭借王洁手电筒的微光甚至不足以照亮顶部,祁牧走到门前,试着想要把它推开。 许浅拦住他:“还是别费力气了,这种门由电动控制,一般有个遥控器或者固定的开关,如果绑架我们的人敢放心让我们在这里自由活动的话,那个遥控器肯定就在他的手上。” 绑架的事情几乎已经坐实了,然而对方甚至都不对他们加以束缚,完全不担心他们可能的反扑,足见困住他们的自信。 “那我们该怎么办,在这里坐以待毙吗?”祁牧有些丧气地放下手。 “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绑架我们的人有什么目的,甚至不知道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许浅担忧地说: “假设我们昏睡了一个晚上,现在是第二天白天。之前我们觉得今天是放假的最后一天,准备一起在外面大吃一顿,就没让张姨过来,明天是开学第一天报名的日子,我要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发言,老师会在早上联系我,直到那时才可能发现我们不见了……” “这么说,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两天?”祁牧生无可恋的坐在地上:“希望那两碗面能撑的久一些,我要不要通过睡觉来减缓一下能量的流失?” 说着,他居然真的躺在了地上,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许浅有些哭笑不得:“那个绑架我们的人应该不会放任我们在这里——” 她的话音未落,面前的大门忽然发出了声响,然后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门要开了!”王洁大惊失色,拉着许浅就向后退去。 只见大门发出轰隆的声响,从中间向着两段缓缓分开,出现了一道裂缝。外面仍旧是黑夜,可以看见裂缝最上方露出的点点星光,在无声地闪烁着。 随着裂缝逐渐增大到可通过人的地步,一道刺目的手电光亮起,直直冲着她们照来。 这手电的光亮是如此之强烈,就算是拿手遮住闭上的眼睛而无法避免那种刺目的感觉,两个女生只好把头偏开,让自己的眼睛慢慢去适应这刺眼的光。 等到她们终于适应了这亮光,厂房的大门也早已完全打开,来人拿着手电,站在了她们面前。 “小朋友们,晚上好啊!”来人居然只有一个,明明是在打招呼,声音却是阴恻恻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来人将手电筒对准了天空,放置在地上。手电光照到了房顶,再反射回来,顷刻间竟然堪堪照亮了周围一大片区域,许浅和王洁也借此机会,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这是一名瘦高的男子,听声音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他一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冷漠阴翳的眼睛。仅是与他对视了一瞬,王洁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快速撇开了视线。 许浅虽然也很害怕,但她感觉到了王洁抱着她的双臂正在颤抖,此时此刻,她不能再怯场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视黑衣男子的眼睛:“是你绑架了我们?” “绑架?”黑衣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们是这样认为的?” “那你……你把我们迷晕带到这里来,想要干什么?”王洁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不是绑架,那会是什么? “这可不是你们该知道的。”黑衣男子带着玩味的语气,一步步的向她们靠近,许浅只能拽着近乎呆滞的王洁,一步步倒退。 尽管这是个成年男性,可这间厂房这么大,门又没有关,他们又是三个人,他有什么把握确信他们不会分散逃出去? 三个人,对了,祁牧到哪里去了? 许浅还大致记得祁牧刚刚躺下的位置,眼角的余光向那里看去,却发现男生似乎已经坐了起来,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副害怕的样子。 祁牧的位置就在他们中间的阴影处,黑衣男子顺着许浅的目光看去,以为这只是个被吓破了胆的男孩,并没有在意。他抬起脚,继续向着许浅走去,一边啧啧说道: “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胆识也很不错,真是很难得啊,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许浅的脸色煞白,被这样行事怪异的男子带走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她心里不禁有些埋怨祁牧,黑衣男子只是一个人,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手上甚至没有任何利器,凭他们三人之力完全可以与之一拼;就算胆子不够,在刚刚黑衣男子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有很多机会偷偷溜出大门的。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可惜今天没有把那个东西带来,只是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女生紧抿着双唇,下定了决心。 两人一步步地后退,黑衣男子也并不着急,慢悠悠地向她们逼近,如同野猫玩弄着到手的老鼠般:“想跑?你们又能往哪里跑呢?不如乖乖顺从我,以后才能少吃点苦头。” “你做梦!”许浅怒斥,再看向王洁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决绝的神色。 王洁心里一震,作为最好的闺蜜,她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许浅内情的人了,但她们今天是出来玩的,许浅并没有准备好,想要对抗一个成年男性无异于天方夜谭。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二叔,你怎么还没有找到我们啊!王洁在心里大喊着。 黑衣男子再闲庭信步,速度也比两个女生快了很多,当他走到祁牧旁边时,跟她们的距离也只剩下四五米了,他的眼底亮起了贪婪的目光,直直地锁定着许浅这个“猎物”:“看来,我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嗯哼——” 第8章 王洁的二叔 谁都没有想到,变故突生。就在黑衣男子走过祁牧的那一瞬间,祁牧突然跳起来,从后面抱住黑衣男子的腰,向前冲去。 祁牧虽然才刚刚成年,但身体和力量与黑衣男子的差距并不大,他先前蹲在地上只不过是示弱,让对方对他放松警惕现在突然暴起发难,让黑衣男子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就被扑倒在地,正好倒在了许浅和王洁的面前。 “快帮我按住他!”祁牧大吼。 两个女生震惊之余,在祁牧的吼声中才反应过来,想要上去按住黑衣男子的手,可就是她们这一愣神的功夫,给了黑衣男子反应的时间:他虽然身体被扑倒,但手还是自由的。他将手伸向了裤腰处—— “嘭!” 一声枪响,成功震住了所有人。祁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便轰然倒地。 “祁牧!”许浅想要冲过去,却被一个枪口挡住了去路,正是黑衣男子及时从侧身抽出的手枪。 黑衣男子显然有些功夫,腰部一发力,就直接从地板上跳了起来。他拿枪对准了许浅和王洁,然后愤愤不平地踢了祁牧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小子,差点在你这里翻了车,幸好今天把枪带了出来。” 尽管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被枪这种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的凶器指住,许浅和王洁还是吓得血液倒流,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定住了脚步,不敢挪动半分。 “不跑了?”黑衣男子终于走到了许浅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看到的却是一张愤恨与不屈的面容。 他不由得微微一怔,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之中:“真是个倔强的小妞啊,跟她一模一样……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知不知道,这句话,救了你一条命。”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厂房外传来,听到这个声音,王洁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二叔,你终于来了。” “别怕,二叔来了,他就再也伤害不到你了。”那个声音尽管在厂房之外,却是异常的自信,听起来十分让人安心。 “异相的王之磊?”黑衣男子皱眉,上下打量着王洁,最后目光锁定在了她的手链上:“大意了,没想到居然顺手带走了你的侄女,看来就是用这个手链传递的求救信号吧。” “没错,看到消息后,我立马就组织人手赶来了信号发出的位置,现在看来,正是时候啊!”王之磊并没有出现在门口,也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黑衣男子将枪口转向了王洁:“你觉得,你们的枪能比我快吗?” “你那把破玩具枪根本就打不死人!对吧,毒牙?”王之磊的笑声远远传来。他的话音未落,黑衣男子就看见自己的胸口和四肢都被一个红点锁住,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头顶上应该还有一个。 他尝试着走了几步,可那些红点像是长在他的身上一样,如影随形地锁定在那几个位置,动也不动:“六位狙击手对付我一个,可真是大手笔啊!” “你这样一个目标,自然人是越多越好了,”王之磊的声音悠哉游哉,一切尽在掌握:“怎么样?还要用你的那把玩具枪对着她吗?” “都让你认出了我的身份,当然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代号“毒牙”的黑衣男子在六名狙击手的瞄准下居然还笑的出来,他松开手,任由将自己的枪掉落在地上:“不过我还是有一个疑问,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查出我来的?” “想要拖延时间吗?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布置在外围的人手已经被我们尽数拿下了,让我来数一数……嗯,一共十七个人,没有出错吧?” 这么多人手埋伏在外面,许浅和王洁终于知道黑衣男子为什么根本不担心他们能逃出去了。 黑衣男子,也就是毒牙的脸色彻底变了:“行了,算你狠,这次我带走了你侄女本就不合规矩,算我认栽,但下一次,希望你还能来得这么及时!” 王之磊好奇的声音传来:“哦?我想不通你准备怎么在六杆狙击枪下逃脱?据我所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足以躲开子弹吧。” 毒牙摇了摇头:“若是在你开口前直接开枪,我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可惜你给了我机会……那就不可能留得住我了。” 根本没有见到有什么动作,毒牙的身上就突然冒起了浓烟,顷刻间就将他整个人所覆盖,消失不见。 “开枪!”王之磊大喝一声。 不用他多说,就在浓烟腾起的一瞬间,所有的狙击手都扣动了扳机,可他们无一例外都感觉打到了空处,就像在那一瞬间,毒牙也跟着浓烟一同消散了一般。 厂房外很快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王之磊带着一队人马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直奔浓烟处,等他们走近时,浓烟已经散去了几分,露出了其下一个黝黑的洞口,有楼梯通向洞内深处。 所有人都明白了,毒牙在被红点瞄准后,看似是在随意移动,检测红点的“准确性”,实则是在移动到密道的上方,伺机逃脱。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处新建的厂房内,居然早就挖好了一条隐秘的地道。 “追!”王之磊一挥手,大半的队员都带上了防毒面具,进入密道之中追击毒牙,只留下了三个人,有两个人警惕地去门口站岗,一人跟随在王之磊的身旁。 “二叔!”王洁扑进了王之磊的怀里:“刚才可吓死我了,你们要是再晚点来,我们就……” “我知道,知道,别怕,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王之磊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接到侄女发来的求救信号时已经是半夜,而这个信号的地点距离迅海市中心将近一百公里,他们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集结,然后赶到了这里。幸好最后赶上了,不然他要如何面对大哥和大嫂? 从毒牙的言论中看,他并不知道王洁是自己的侄女,主要目标也并不是她,那么他的目标到底是谁?是眼前这个气质惊艳的女孩,还是那个倒在地上的男孩?还有,费了这么大的劲将他们从市中心移动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二叔,你刚刚为什么要说这是把玩具枪啊,祁牧,祁牧他……”王洁终于想起了在她们眼前倒下的祁牧,泪眼婆娑,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被枪打死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不对,”许浅眼圈红红的,早就跪坐在了祁牧身边查看他的情况,男生整个人趴倒在地,看不到伤口在哪里,但他侧面露出的脸颊上,鼻子还在均匀地呼吸着,只是紧皱的眉头凸显出他正在遭受的痛苦:“祁牧他只是晕过去了?” 王之磊示意最后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小张,你去看一下吧;小洁,我们去那边说。” 他带着王洁,走到了厂房的角落里,低声说着什么,而那个被他唤做“小张”的人则走到了许浅旁边:“我是队里的急救人员,让我来给他看看吧。” “哦,好。”许浅连忙让开了位置。 小张上前,将祁牧整个人翻过来,许浅这才看到,祁牧的伤在右臂,正在汩汩地流着血。 “右小臂轻微挫伤,外加一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包扎一下,一两个星期就能恢复。”小张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箱,一边给祁牧做包扎,一边跟许浅解释: “毒牙出自一个擅长用毒的组织,而这个‘毒’体现在他使用的枪支上,就是一种特效的麻醉弹,可以让中弹者在极短时间内昏迷过去,但穿透性很弱,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这就是队长称之为‘玩具枪’的原因。” “可他的伤口……”祁牧右小臂上的伤口鲜血淋漓,尽管有部分已经止住流血,但仍旧有种血肉模糊的既视感。 “他应该是被枪口贴着手臂击中的吧,”小张解释道:“子弹虽然没有威力,但击打子弹和子弹击中的距离太近,击打的火花会造成一些创伤,回去以后细心照料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了。” 许浅如此的关心,小张很自然得就把她和祁牧看成了具有密切关系的人,但她也没有心思去跟一个陌生人纠正这个问题,只是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祁牧本就是因为在她痛经时把她背回了家而牵连进此事,刚刚又为了她挺身而出,她们却因为一时惊慌没能及时上前控制住毒牙,导致毒牙开出了那一枪,如若不是王洁的二叔及时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祁牧真的死在了这一枪下,她肯定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不过幸好,他没有事,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去补偿这一切。 如果王之磊和小张他们带来的时间没有错的话,他们应该只昏迷了几个小时,现在还是周末的凌晨。 说来也奇怪,短短几个小时——抛开昏睡的时间,可能只有一两个小时——内,她居然跟一个刚刚相识的男生有了这么多的羁绊,这难道也是一种缘分吗? 许浅凝望着祁牧的脸,微微出神。 王家叔侄的对话结束时,小张的包扎也基本完成了,王之磊说:“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到迅海再说吧。” 王之磊他们在毒牙手下的身上搜到了许浅他们的手机,许浅拿回自己的手机,却看到就在几分钟之前,差不多就是他们得救的同时,她的手机上接收到了一段消息,来自她的父亲。 难道父母已经知道她被绑架的事情了?她慌忙点开那则消息想要报个平安,却看到了一句她根本无法想象到的话…… 第9章 秘密组织:异相 祁牧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却不是在自己的家里,他环顾四周,看到了许浅,王洁,还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他下意识地想用双手撑住身体坐起来,可刚一动右手,他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小臂上传来,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这一动静成功吸引到了屋内的所有人,许浅连忙走过去,扶着他慢慢坐了起来:“你小臂有伤,还是别乱动了。” 那里正打着厚实的夹板,绷带将祁牧的右小臂缠的严严实实。 祁牧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冲上去扑倒黑衣男子的那一刻,许浅和王洁还没有冲上来,黑衣男子就拿枪击中了他。他只感觉到右臂一痛,一股灼烧与麻木感从那里极速扩散开来,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事情是这样的,”王洁指着王之磊,向他解释道:“这是我的二叔,当我们醒来并察觉到危险后,我就通过手链上的秘密通讯器联系了他,在你晕倒之后,他们正好赶了过来……最后,我们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只好先把你带回了浅浅家里,这是她们家的客房。” “原来是这样,”祁牧闭了闭眼睛:“我晕了多久?”从王洁的叙述中,他得知自己是在周日的凌晨时分昏迷的,而周一就是开学的时间了,希望不要错过。 “差不多十五个小时,现在是晚上七点。”王之磊说。 他的出声吸引了祁牧的注意力:“谢谢您救了我们。” “没关系,你们是王洁的朋友和同学,我帮你们也是应该的。”王之磊摆摆手道。 “那您是什么人呢?”祁牧的目光锁定在王之磊身着的衣服上,作为一个偶尔看看军事杂志的半个军迷,他可以看出来那是一套精致的作战服,却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样式:“这身衣服并不在迅海市驻守军队的序列中,甚至不属于北方任何一支军队的序列。” “那么你,是什么人呢?”他又重复了一遍。 “原来是个小军迷啊,那我也省的再费劲解释了,”王之磊笑着,并不介意祁牧的咄咄逼人:“其实,我留下来是因为还有些事情要跟你们说,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确实来自一个秘密组织,异相。” 市面上没有任何一个秘密组织的名字在流传,倒是有传闻,凡是知道这些组织名字的“外人”,都会在几日内从人间蒸发。可王之磊却像在唠家常一样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这不免令祁牧和许浅感到有些不安。 注意到他们神色的变化,王之磊道:“你们别紧张,我既然亲口说出了这个名字,自然就不会对你们做些什么,我也相信王洁的眼光——你们不会把这个名字透露出去的,对吧?” 他的语气非常平和,但其中威胁的意味两人还是听得出来的,连忙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们,”王之磊缓缓地说:“我希望你们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警察,只要当做没有发生过,他们也不会找过来。” 虽然他是王洁的二叔,但从他自曝了秘密组织的身份起,他在祁牧的心中就蒙上了一层神秘与恐怖的色彩。祁牧不敢直接出言拒绝,只能用疑惑地目光看着王之磊,希望他能给一个解释。 王之磊不负所望,继续道:“不瞒你们说,我们这个组织,实际从属于南方政界高层的一个大人物。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们他是谁,但我可以说,那位大人致力于南北的和平已经很多年了,他派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追杀一些心怀歹意之徒,以免他们破坏好不容易促成的和平。 毒牙,就隶属于一个靠战争牟利的组织,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想要破坏南北两方的停战协定,不断地在边界和中立城市挑起争端,我不希望你们将这件事透露给警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递给了祁牧一张纸,那竟是市医院开具的关于祁牧右小臂软组织挫伤的诊断单:“如果有人问你这是怎么受的伤,就说是不小心摔的就好,这个证明是我们找人办好的,就算有心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这些政治上的事,祁牧不是很懂,正想征求许浅的意见,就看见她正色说:“别的不说,您救了我们,作为回报,我们也应该满足您的条件。” “可是,你们后来抓到那个毒牙了吗?他会不会再回来找我们的麻烦?”祁牧还是有些担心。 “我在三个小时前接到了消息,我的手下沿着毒牙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到相邻的千林市的深山之中,他们最后在一处悬崖边上找到了毒牙滑落的痕迹,并在山崖之下发现了他的尸体。”王之磊说。 “他,死了?”许浅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毒牙的身份早已被我们查清,就他那个层级,不可能会有太相似的替身。”王之磊像是在回答祁牧,又似在自言自语:“可我们的追兵离他还有将近十分钟的路程,以他的身手,根本不应该会失足坠崖才对……” “总而言之,他以后肯定不会再来找你们了,至于他的那个组织本就松散,对于核心人员以外成员的死活并不在意,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但保险起见,这段时间你们还是不要离开市区为好——一般来说秘密组织都不会敢在这样的大城市的中心公然动手的。”王之磊仔细交代道。 “可我们分明就是在家里被迷晕的啊!”许浅皱眉道。 王之磊叹气:“所以说这次是毒牙过界了,他必须得给出一个交代,只是现在人已经死了,也谈不上交代什么的了——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 “还有一个问题,”祁牧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你们是来自南方的,可王洁讲话分明就是我们迅海的口音啊,这是怎么回事?” 王洁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土生土长的迅海人好吗?” “王洁的爷爷,也就是我的父亲一直生活在南北之间的中立城市里,他的心里一直渴望着和平的到来。在初步停战的那段日子里,他把我和大哥分别送到了南方和北方,算起来,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王之磊解释道。 他们又陪着坐了一会儿,见祁牧气色恢复的还不错,王之磊就带着王洁起身告辞:“我明天就得去千林市处理后事了,今晚还得去看一下大哥和大嫂,既然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尽管找王洁就好。” 许浅起身去送他们,留下祁牧一个人,冷静下来,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距离父母的离开不过短短的两天时间,祁牧本以为自己能坚强,可直到承了伤,受了累,他才无比渴望父母的怀抱。 你们是一走了之了,可你们知道,我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吗? 祁牧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一股在父母离开后一直压抑着的伤感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难以抑制。他鼻子一酸,感觉眼泪已经在眼眶聚集了起来,随时都会掉落。 “祁牧,你怎么了?”许浅送完王家叔侄回来,就看见祁牧低着头,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 祁牧这才想到这是在别人的家里,他不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他闭上眼睛,用力把刚刚冒出的眼泪挤了回去。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许浅没有看出任何问题:“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他顺着往下说道:“王洁他们走了,我也不该继续叨扰,该回家了。” 祁牧说着,就想要下床离开。身上的衣服都还在,只有外穿的裤子被脱了放在旁边,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能用右手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光是穿一条裤子就要费半天劲,至于衣服,在手伤好之前就不用想着脱了。 等他好不容易穿上了裤子,才注意到这个过程中许浅居然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这不免有些奇怪,这种客套话虽然不会有改变结果的作用,但像许浅这样受到良好礼仪教养的女生,不应该这样沉默才是。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那个道别的过程。祁牧背对着许浅,冲她挥了挥手:“那就有机会再见了!” 他心里明白,许浅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次只是因为一个意外而偶然地相遇,此刻离别,以后注定会再无交集。 祁牧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身后,许浅一直在纠结着一件事,祁牧穿衣服过程的艰难她都看在眼里,也坚定了她的决心。就在祁牧的前脚即将迈上门口地毯前的一刹那,她终于是鼓起勇气,发出了声音: “要不然,你暂时留下来住几天吧。” 他是出现了幻听吗?一个独居的女生邀请他住在自己家里?祁牧顿住脚步,有些不确定转身看向许浅,眼底的疑惑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就是……”许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好笨,整理了半天思绪,最后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她心一横,干脆把自己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你这本来就是为了救我才扑了上去,加上后来我们又没有反应过来帮你按住那个毒牙,导致你受了伤。我觉得在你受伤这个情况上,我应该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祁牧愕然,他真的没有往这个方向上多想,当时他确实是不想任由女生在自己面前被那黑衣男子侵犯,想要一举将其制服——这其实完全出自本能,根本没有什么让谁感激谁的想法。 可现在许浅点破了这一切,他也没有什么反驳的道理。看着女生一副任他处置的表情,祁牧只好想着怎么从其它方向婉拒了:“所以说,你是想让我留下来住,方便好照顾我?” 许浅点头:“有什么困难吗?叔叔阿姨那里,我可以跟他们说的。”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祁牧绞尽脑汁,总算找到了一个方向:“你是女生,我是男生,这样会很不方便吧,我家里现在虽然没人,但至少还认识几个朋友,请来照顾我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许浅还有着自己的考量:“不行,你的伤口每隔两天都需要换一次药,那么明显的枪伤伤口你要怎么跟朋友解释?” 这确实是个问题。祁牧张了张口,一时间也没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难道真的要许浅每天来给他换药? “再说了,我都不介意方不方便的问题,你一个大男生,不会还害怕了吧?”许浅故意刺激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牧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是吃亏的那一方。更何况他似乎可以通过这段经历来抹除父母不辞而别带来的影响——如果他每天回到家,看到父母留下的东西,难免心里会难受,不如干脆就不住在那里,或许能好受一些。 他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在心里快速考虑了一下情况,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既然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了,只是匆忙过来,没有带换洗衣物……” “简单,”许浅也走到了门口,示意他换鞋:“我们一起去你家里拿几件不就好了吗?” 两人的家相距的并不远,就是昨天在班车上也只经过了三站的距离,来回用不到半个小时。等他们拿好衣服回来,祁牧坐在客房的椅子上,看着许浅忙前忙后收拾床铺的样子,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许浅正给被子换着新被罩,一抬头就看见祁牧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好看吗?” “好看。”祁牧先是下意识地回答道,当他反应过来以后,恨不得当场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他这张不经思考的嘴,都在说些什么啊! 许浅却只是轻笑着,看着祁牧:“想不想再多看一会儿?” 祁牧被她盯得有些发毛,缩了缩肩膀,讪讪道:“不看了,不看了……” “那还不快点过来帮我拽一下被角?没看见我都在这里忙活半天了吗?”许浅瞪他:“不会伤了一只手另一只也成残废了吧?” 祁牧恍然,刚刚许浅好像说过,她没有找到家里给一个人用的被子,只能先找了个双人的,现在她正想要把这床特别大的被子给塞进被罩里,非常的吃力。 他如梦方醒,上前用左手帮许浅拽住被子的一角,许浅有了个借力点,总算是成功将被子套了进去,坐在床上,稍事歇息;祁牧也坐在床的另一边。一时间,两人各自坐在床上的一边,看着不同的方向,房间里一阵寂静。 冷场了吗?祁牧虽然在看着手机,可房间里明明有两个人。两个才认识不到一天,关系却突然从遥不可及到了同住一屋,现在更是同在一个房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许浅在做什么,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她。 因为他根本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他也不知如何去揣测。 就在屋内的气氛即将凝至冰点的时候,祁牧的肚子忽然又“咕噜”地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昨天晚上吃的那两碗面到现在,居然又有差不多一天没吃饭了,换句话说,整整两天时间,他总共就吃了一点面条,也难怪会饿。 “哎呀,我差点忘了你这一天都没吃饭了,我马上就去弄!”身后传来了女孩抱歉的声音,紧接着,她穿上拖鞋,“哒哒哒”地从祁牧的面前跑出了客房。 祁牧终于有机会扭过头去,床上摆着一本书,正是一本有关生物学的书籍,看上去在刚刚的那段时间里,女生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她这一天的形象终于和祁牧印象里那个次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几名的学霸形象重合在一起。祁牧松了一口气,暗暗自嘲道:人家在这种碎片般的时间里都能利用来学习,而他只会在这里想一些有的没的,这可能就是学霸与普通人的差距吧。 他抛去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跟在许浅的后面,走出了客房。 第10章 男朋友的合适人选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麻烦你好好教我一下那个面条是怎么做的。”等祁牧来到厨房,才发现许浅已经将之前做面条的材料全都准备好了,正在摩拳擦掌,想要在祁牧指导下自己做一次面条。 心意是好的,只是…… 祁牧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我这都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一顿好的了,你还给我做面条啊……” “可是我也不会做其它的菜啊,”许浅有些失望地放下材料,不过想想祁牧的情况,也确实不能再吃面条了:“不然这样,我们出去吃吧。” “出去吃?” 许浅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店,他们家熬的老汤非常好喝,你现在右手也不方便,喝汤的话也不碍事。” “好,我就小小期待一下了。” 祁牧本以为像许浅这样的家庭,经常吃的地方肯定是个大餐馆,没想到许浅带着他在巷子里七转八绕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最后停在了一处简朴的大门前,门上挂着的破旧牌子书写着这家店的大名:“陈家汤馆”。 普通的名字配上普通的装修,又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吧。祁牧想着,跟在许浅身后进了门。可他错了,门内跟门外简直像是两个世界,门外冷冷清清,门内可以说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整个大厅里满满当当地坐着正在吃饭的客人,旁边的等候区还排着长长的队,目测能有大几十人。 祁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早就过了正常吃饭的时间,人却多的有些超乎想象。 感受到了他的疑惑,许浅低声解释道:“你别看这家店位置偏僻,可味道真的是一绝,就连不少大人物都经常会来这里吃饭呢!” “可这么多人,我们到底还要排多久才能吃上饭啊?”闻着浓汤饭菜飘来的香气,祁牧感觉更饿了。 许浅笑道:“不用排队,我的父母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在这儿长期订了一个包厢,这里的老板和经理都认识我,我们直接去就好了。” 他们运气不错,现在柜台前正好是老板娘在值班,远远地就看见了许浅:“哎,浅浅,好久不见啊,怎么想到来我们这里吃饭了?” “孙阿姨。”许浅上前客套了几句,老板娘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后面的祁牧吸引了:“这位是?” “我的同学,祁牧。”许浅简单为两人做了个介绍:“这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你也叫她孙阿姨就好了。” “孙阿姨。” “整天喊阿姨阿姨的,把我都给喊老了。”老板娘嗔怪道。她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差不多只有三十多的样子,祁牧也不好估计她的真实年龄。 不过当祁牧这样叫时,她也没有太介意,看向祁牧的目光中微微闪动,竟然伸出了手:“祁牧是吧,很高兴认识你。” 为了配合祁牧受伤的右臂,她还十分贴心地伸出了左手。祁牧不好拒绝,只好也伸出左手,完成了这个看起来颇为别扭的握手,在握手的时候她感觉到老板娘居然莫名其妙地加重了一下力气,他盯着老板娘,却根本无法从她那得体的微笑中看出什么。 许浅也有些疑惑,印象中老板娘虽然热情,但从来都不是一个遇见谁都会握手的人啊!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但这股疑惑很快就被老板娘接下来的话打断了,让她无暇细思:“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挫伤了。”祁牧按照王之磊教给他的说法说道。 “是嘛,男孩子离家在外,还是要小心为上。”老板娘平淡地说。 祁牧心里一动,可老板娘很快就扭过头去跟许浅聊起了家常,问了下她父母的近况,还有学习成绩如何之类的事,直到一个服务员走来在老板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老板娘就冲他们招了招手:“走吧,包间已经准备好了。浅浅,你还是要平常来要的那个套餐吗?” “嗯,”许浅点头,然后指了指祁牧:“给他来一份你们家那套专门的营养套餐吧,刚刚才受的伤,需要好好补补。” 许浅的这番话让老板娘的目光在祁牧脸上又流连了片刻,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抬手示意两人跟着自己去包厢。 在祁牧的印象中,包厢一般都是里面一张很大的圆桌,可以坐很多人那种。可当老板娘带他们来到许浅家的包厢后,他却差点惊掉了下巴:眼前的房间,赫然就是一间私人影院!巨大的银幕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正播放着最近正火的院线大片,而桌子上还摆好了刚刚出炉的爆米花和鲜榨饮料,如若不是他们两个的“套餐”就放在旁边,他肯定以为老板娘走错了房间。 祁牧不得不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他和许浅间的贫富差距。 “好好玩吧,我们这里可是通宵营业的哟!”老板娘笑着拍了拍两人,转身关门,离开了包厢。 等到老板娘离开后,许浅才有些尴尬地说:“我父母一直都很忙,在我上初中以后几乎三天两头都不在家,但他们觉得有必要经常关心一下我的心理健康,免得我觉得自己不被重视,于是就包下了这个包厢作为我们的家庭影院,有空的话全家一起来这里吃饭,顺带把玩的问题也解决了——这家餐馆的楼上地下还有台球室,游戏厅之类的娱乐设施,设备很齐全。” “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多人了……”祁牧回味着她的话,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斟词酌句道:“你难道,不喜欢他们这样做吗?” 许浅沉默片刻:“谈不上不喜欢。虽然我很爱他们,也知道他们很爱我,但这样刻意的爱,总让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祁牧摇头:“没有。”恕他无法共情,虽然父母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很大,但在许浅的描述里,他居然听出一种渴望一个人生活的意味,这是一个18岁左右的女生该有的情绪吗?如果说是叛逆期到了,可在许浅的身上,根本不可能找到与叛逆两个字相关的东西。 “我问了许多人,他们跟你一样都没有这种感觉,唯独我有,我是一个奇怪的人吗?”许浅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这个话题对于他们两个不算熟的人来说是不是有些太深入了,许浅平常与人说话都是这样的吗?祁牧想了想,只能安慰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不能去代入他人的生活去看,苦恼只是父母的唠叨让你感觉烦躁,而当你真正离开他们的时候,可能就会无比地怀念了。” 他现在,不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吗? “这种感觉不是你想的那样……唉,算了,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许浅停止了抓狂:“我们还是赶紧吃饭吧,想来你已经饿坏了。” 能在这个时间点吸引到如此多顾客的汤馆果然名不虚传,将所有的营养全部融入了汤里,许浅给祁牧点的套餐叫“天外飞仙”,他只是舀了勺汤浅尝一口,就立刻体验到了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天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汤!” “好喝吧,”许浅也舀了一勺,细细品味着,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他们家每个月都会推出一些新汤品,也不知道从哪儿挖来的厨子,这么厉害。” 两人就靠在沙发上,一边慢慢喝汤,一边看着银幕上播放的片子。不知道是正常在放映还是老板娘有意为之,现在放的正是一部青春校园剧,讲的是男女主角青梅竹马从小到大,相伴到老的故事,许浅却看得很是认真,祁牧虽然兴致不大,但看着许浅这么专注,他也不好提出换片,只好也跟着一起看下去了。 剧情很是平淡,就是中间跳过一些也不影响连贯性,祁牧就拿手机搜了搜网上对这部影片的评价,一般都是认为有些平淡,但加分项是胜在真实,贴近生活,非常适合青少年观看。 “贴近生活吗?”祁牧正低头看着手机,许浅却突然凑到了他面前去看评价,撇嘴道:“我可不觉得。” 两个人的脑袋几乎挨在了一起。 “还是挺贴近的吧……”至少没有出现什么狗血剧情,相比之下,现在许浅与他的距离才更加难以想象,祁牧心说。 “你看他们,就不觉得别扭吗?”许浅居然认真跟他探讨起了剧情:“从出生起就认识的两个青梅竹马,很早就有了好感,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好感,可就是不肯首先表明心意,看得真是急死了。” 影片进行到一半,两人的汤都喝完了,银幕里的男女主角已经进入到了大学阶段,男主终于向女主表白,两个人幸福地拥抱在一起,许浅长出了口气,拿起一颗爆米花丢到嘴里:“总算是在一起了,要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这么磨磨唧唧的,碰到了认定的那个人就一口气尽快把他拿下!” 祁牧则拿起了饮料,这是一杯蓝色的汽水,飘散着蓝莓味的香气:“现在侃侃而谈,当真你以后遇见了那个人时,可什么都说不准了。” “怎么会呢?我可是始终如一的。”许浅看着他,忽而一笑:“我现在就觉得,你就是我男朋友的一个合适人选。” “噗!”祁牧刚把汽水含进嘴里就听见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他差点把汽水喷了出来,可想到这是别人家的包厢,只能强忍下来,结果成功呛到了自己:“咳咳……咳咳……你说什么?” “我说,我觉得你就是我男朋友的合适人选。”许浅笑眯眯地看着祁牧,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又字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你别吓我,这是在开玩笑吗?这可不怎么好笑。”祁牧瞪大了眼睛,想要从许浅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许浅的笑容甜甜的,可祁牧竟从中体会到了一丝瘆人的感觉。 她会看上自己?开什么玩笑!且不说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仅仅才过去了一天,而这一天他还大部分处于昏睡状态……就说两个人之间的家庭差距,那已经是天差地别。 学习上的差距就不用说了,艺术上,许浅的钢琴水平在全市都是小有名气的,祁牧……对乐器那是一窍不通,倒是有不少人说过他唱歌声很好听,在ktv里一直都是称王称霸的存在,甚至有星探找到他家里,不过被他爹妈给婉拒了。 况且在只认识了一天的情况下,她对自己又有什么了解呢?难不成真是看上了自己的脸?祁牧还没有自恋到这种程度。 再仔细想想,许浅又为什么会突然让他留在自己家里,是否也有着这一层的意思? 祁牧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乱了,许浅还在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似乎真的要他给一个答复。 可这算是表白吗?他该说些什么? 情急之下,祁牧只能使出了万能的逃避方法:“那个,喝了这么多汤,我现在有点想去上个厕所,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还能管着你不成?”许浅稍稍收敛了笑意,眼里再看不出玩笑的意味。 祁牧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身后传来了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在取笑他逃跑的姿态一般。 靠在外面的走廊上,祁牧恨不得以头撞墙——他居然被一个女生吓得尿遁了。 可不然他该怎么回答?说“我觉得确实很合适?”然后女生说“我其实在开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尽管他觉得许浅并不像是会那样说话的人,可他就是不愿意去想那个他根本不敢想的可能。 冷静了一下,祁牧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去卫生间方便一下。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却有些找不到原来的路了,这里包厢区的每个房间都一模一样,只有房间号的区别,祁牧想跟着房间号走,却发现房间号并不是连贯的,也不知道老板是怎样排的序,一来二去,他成功地迷了路。 当路过一扇半掩的房门时,里面传来的说话声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事态有些不可控制了啊……” “谁能想到……你们居然真的……第七个小台阶?” “时限到达以后……根本没有办法预料……” “还有三个周期……有没有可能解开第三道……” “我们可能不行了,但……” 房间只淹着一道缝,加上里面的人本就在压低了声音说话,祁牧听的并不是很清晰,他只是隐约感觉到,里面谈话的内容可能涉及到了很大的秘密,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再贴近一些去听。 “……一颗陨石,正好落在了那个位置,真的是巧合吗?” “没有谁可以操控陨石,有许多人拍摄到了那个物体划过大气层时燃烧的场景,可以确定是铁质陨石无疑。” “陨石的模块倾向于极端的长条形,在经过大气层的磨损后仍然拥有尖锐的前端,将地面刺破了一个深口,贯穿到了那个位置,实在是……” “实在是不可思议。” “天星那边如何?” “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突然,祁牧的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嘿!” 被发现了!祁牧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这样再突然被人触碰,他就直接被刺激地跳了起来,回头想看看那个人是谁。 居然是老板娘,她看到祁牧转过身来时下意识想要叫她的样子,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凑到了祁牧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弟弟,有些事情可不是你现在能偷听的哦,快走吧,前面右转,过两个路口再左转就回去了,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 她松开了双眼瞪圆的祁牧,转身走进了那个包厢的门,门里传来了她清爽的声音:“怎么连门都不关紧,不怕被人偷听了去?” “这不是在老板娘你的地盘上啊,谁敢偷听,不是——”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老板娘已经关上了房门,隔绝了一切的声音。 祁牧怔了怔,这才注意到这条走廊上根本是空无一人,而最前面路口上还挂着一张写着“闲人免入”的牌子,他这是来到了什么特别的区域吗? 好在这里冷冷清清,周围并没有人看到他,祁牧按照老板娘指的路线成功走回了许浅家的包厢。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许浅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部电影的大结局,看到他进来,只是简单打个招呼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银幕上,完全没提之前的话题,似乎那真的只是个一时兴起开的玩笑。 松气的同时,祁牧的心里竟然还腾起了一丝失落,他暗骂了自己一声,压下了那股旖旎的想法。实际上,又有哪个人能在见到许浅后没有喜欢上她呢? 漫长的青春电影终于走到了尽头,最后的一幕是年老男主和女主坐在夕阳,肩并肩,相伴到老的场景。许浅虽然嘴上说着一般,但婆娑的泪眼还是出卖了她感伤的情绪,祁牧想了想,还是伸手抽出一张抽纸递给了她。 许浅一愣,接过了抽纸,轻声道:“谢谢。” 影片结束,许浅还在那里默默地坐着,回味半晌:“真是奇怪,明明只是很平淡的人生,可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触动的感觉呢?” “每个人的生活都会有波折,可能我们的心里都渴望着平淡吧。”祁牧把不知道在哪本文艺杂志上看到的句子搬了出来,这一刻,居然感觉自己也有那么些许文采。 “我渴望的,就是平淡的生活。”许浅复述:“只是我的生活,生来就注定不可能平淡。” 想到她的家庭和她自己的优异,祁牧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立刻使劲摇头:“不是这样的,你的身份并不是你想要平凡的阻碍,应该取决你的心境才对,对于你来说,你心里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你不明白,不是身份或者心境什么的……”许浅微微摇头,不想再多说:“明天就要开学了,我们还是别玩太晚,早点回去歇息吧。” 第11章 开学 右手受伤,导致睡觉的时候不能侧身,也不能翻滚,手只能放在胸前,好在祁牧睡觉的姿势还算规矩,一夜无梦,再一睁眼时,就来到了开学的第一天。 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祁牧关掉了闹铃,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细细地回想了一些事情,确定了这不是在做梦以后,他坐起来,慢慢地穿上衣服,爬起了床。 突然,他一个趔趄,脑部一阵天旋地转。这是麻醉药的后遗症?祁牧闭着眼睛静坐了一会儿,等到头晕感褪去后便重新起身走出了房间。 迎接他的是许浅直勾勾的目光,她正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饭,似乎是被开门的声音所吸引:“祁牧,你起来了,晚上睡得怎么样?” 女生眼底似是有几分其它的情绪,语气也很是温柔,让祁牧有些受宠若惊:“嗯……睡得挺好的,昨天晚上的汤很好喝,也很助眠。” “……那就好。”许浅垂下眼眸,伸手指着餐桌上的馄饨:“快点吃吧,我才买回来的,还热乎着。” 祁牧好似听到了许浅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如同清风般快速消散在了空气中,只是他完全不明缘由:“那个……谢谢了。” “不客气,”许浅摆手道:“我每天早上都会去公园晨跑,回来的时候就顺便把早餐买了。” 她再抬起头时,眼神清亮澄澈,刚刚各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只是祁牧的错觉。 说起买,祁牧又想到了他们昨晚的消费:“昨天晚上的那个汤要多少钱?我给你转一下吧。” “这怎么可以?不是说好了那顿饭是我请你的,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许浅故意板着脸说。 “好吧,就这一次。”祁牧认可,低头吃馄饨。实际上他在包厢里看到了菜单,每一份汤都是他难以想象的天价,光是许浅给他点的营养套餐的价格就超过了他正常几周的生活费,就算是汤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恨不得天天都能喝到,正常人也根本消受不起。 而听起来,这好像只是许浅很平常的一个吃饭地点,祁牧大概能从其中看到有钱人奢侈生活的一隅了。 不过许浅似乎在吃这方面很容易被满足,就算吃着街边很普通的馄饨也是津津有味,很快就解决了一碗:“不好意思,跑步出了些汗,我先去洗个澡后我们再一起走吧,麻烦你等一下了。” 其实他可以先走的,祁牧张了张嘴,可许浅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抱着准备好的衣物走进了卧室。 就这样吧,要是那些认识的同学和朋友看到他和许浅一起去学校,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表情?祁牧的虚荣心小小地起伏了一下。 他刻意放慢了吃的速度,等到许浅洗完的时候刚好吃完。随着卧室门打开的声音,祁牧抬眼看去,竟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学校校服非常的正式,一般只要求学生在重要活动场合着装,而今天许浅将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这一届迎新的新生大会上发言,就穿上了校服。 虽然祁牧已经在很多场合见识过许浅穿校服的样子了,可那时他只是作为台下的一个观众,只能一边与同学扯着闲话,一边感慨别人的优秀。那时的许浅对他而言,是可望而又不可即的存在;现在,她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祁牧才能感受到那种深刻的震撼。 许浅的气质惊艳,这是公认的事,只是这份惊艳中还带几分青少年的青涩,而当穿上这身正式的校服时,她不再像祁牧这样显得与年龄不称,而是褪去了青涩,多了些成熟与稳重,英姿飒爽,剑眉凤目,站在祁牧面前,竟让他有了几分压迫感。 “嘿,回神了!”许浅拍了一下祁牧的肩膀:“再这样盯着我看,我可要不好意思了。”话是这样说,但她的语气里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成分,脸上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的感觉。 鉴于许浅在校园里不小的知名度,祁牧道听途说了不少关于她的消息,比如从不与同学交谈学习以外的事,从不收别人的礼物,除了少数几个女生外跟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交集……据说去年市里哪个大人物的公子想要在文艺晚会上跟许浅最后同台表演,结果许浅只给了校方两个选择,要么她一个人表演,要么取消这个节目,最后校方为了学生们观看文艺晚会的积极性,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样一个公认性格为“不易接近、不易相处”的女生,在自己面前的状态居然跟与王洁相处时是差不多的,这是对待朋友的态度,还是更…… 如此熟稔的语气让祁牧感觉到一丝不安,但他也不想拒绝与许浅深入接触的机会。 至少许浅在他面前的状态是很放松的,他也不该太过紧绷,或许可以更加大胆一些。祁牧在心里催眠了几遍自己,然后瞪出恶狼般的眼神盯着许浅,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美好的人儿总是让人赏心悦目嘛,我多看几下怎么了?” “贫嘴。”许浅终于被他侵略性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了,背过身去,可嘴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快点走吧,我今天要在新生大会上发言,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许浅难道看不出这是他的试探?也许在其它方面,她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祁牧有些懵懂地跟了上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高三开学就会根据高二期末的成绩进行分班,以许浅的成绩自然是当之无愧地分在一班,而当他们走在路上时,许浅才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你现在的成绩怎么样?这次分在哪个班?” “上学期期末考了两百多名,应该能勉强挤进五班。”这样的成绩在上千人的整个年级里自然是还可以的,只是在许浅这个常年保持年级前十的怪物面前,祁牧说得怎么都没有什么底气。 “那可太好了,我们两个班挨在一起,想要找你就不用很麻烦了!”许浅高兴道。尽管祁牧也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难道她觉得两人在学校里还能有什么交集吗? 学校建有两栋教学楼,为了建立一种良好的竞争关系,就把所有学生分成了a级部和b级部,a级部全是单数班,另一边则全是双数班。a级部的一班在正中间,旁边是三班和五班,再往外是七班和九班,以此类推,高一高二每学期分一次班,高三则是上学期分一次,下学期再分一次。 祁牧高一的时候在八班,高二六班,高三升到了五班,基本可以说是在稳步前进,也是第一次来到a级部,没想到就在许浅班上的旁边。 “从八班到六班再到五班……很不错了,一直在进步,”许浅点评道:“不过想要上最好那一档的大学,还是有些距离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学校门口,就在那巨大的迎新横幅之上,高悬着学校的名字:“迅海大学附属中学”。 作为在北方数万所大学中综合实力排名前五十的大学,迅海大学在迅海市建立起了独立的一套完整的基础教育体系,包含有附属小学,附属初中和附属高中,无一不代表着迅海市各阶段最强的学校。其它阶段都是叫全名,而附属高中由于极高的升学率被其它地方称为“迅海附中”,本地人也随波逐流,简称为“附中”了。 但最强并不代表着比其它同级的学校强出太多,上了附属小学也不代表着能考上初中;初中直升高中的名额每年也不过几十个;至于考大学更是百里挑一,想要进入迅海大学这样排名北方前五十的学校,在附中至少要排进前三十名内,就算是在一班都不能说是稳进。 祁牧苦笑地摇摇头:“我这个成绩还是别妄想着考上最高那一档的大学了,次几档的也不错。” 每年数千万的考生摆在那里,祁牧这个成绩,可以说已经超过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了,上限在哪里,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可不行……”许浅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激动的声音给打断了:“祁牧,你胳膊怎么了?” 只听声音祁牧就知道是谁了,奈何右手不方便,他只能举起左手,冲着来人挥了挥:“嘿,方严。” “前两天我们去游戏厅玩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两天不见就给自己弄成这样了?”方严大咧咧地说。 祁牧只得再复述一遍关于他“不小心摔了一下”的说法。引得方严一阵感慨:“那你可太惨了,哦不对,是太舒服了!” “什么?”祁牧疑惑,他虽然早有准备方严这个损友可能会嘲笑自己,可他现在的语气却不像是嘲笑的样子。 “你想啊,右手受伤,你就用不了笔写字,岂不是这两个星期都不用交作业了?”方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伸手向祁牧右小臂上的夹板摸过来:“要不然我让我爸也给我搞一个,说不定以后都不用写作业了……” 许浅在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着,眼见方严毛躁的大手马上要抓到祁牧手臂上的夹板时,她及时伸手拦在了中间:“别乱碰!” 方严一顿,讪讪收回了手,这才注意到祁牧的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女生,而当他看清女生的样子时,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许,许,许……许浅!” 祁牧有些无奈扶额,他本以为方严早就看到许浅了呢!谁曾想方严完全沉浸在“新的不写作业的方法”中,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而关于许浅的大部分“小道消息”,甚至还是方严传给他的。 方严对学习一窍不通,成绩基本处在全年级吊车尾的位置,但他之所以能上附中,全靠那惊人的体育特长,甚至凭借这个特长,他在初二就拿到了附中的提前录取通知书。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是个八卦的好手,学校里谁是什么背景,谁和谁有点摩擦,谁和谁又有点暧昧说不清的关系,他都摸的一清二楚,还喜欢到处宣扬,祁牧关于许浅的消息也大多是被迫听他分享的。 许浅一路走来已经引起了太多人的注目礼,而此时站在校门口,更是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她显然早就见识过了更多这样的场面,宠辱不惊,对于方严的震惊也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趁着方严还在发呆的功夫,她对祁牧说:“我要先去后台准备了,你先去教室吧,中午再见。” 等到许浅走远,方严才回过神来,想要抱着祁牧摇晃,可顾及他的手伤,只能用夸张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好小子,你是怎么跟许浅走到一起的?” “顺路,只是顺路……”祁牧笑得有些心虚,难道说他现在就住在许浅的家里? “别跟我扯呼!”方严瞪他:“你可知道一班有人做过统计,除去讲解题目和收发作业这种必须说话的场合,许浅根本就没有跟别的男生说过一句闲话,基本用单字和短句就解决了。可她刚刚居然跟你说了两句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有这么夸张?”祁牧是真的诧异了,就这两天的接触来看,许浅和别的女生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还更活泼一些,他一直都在怀疑,这和方严嘴里那个不善交际、不近人情的许浅是同一个人? “不会是你从哪儿听到的小道消息,以讹传讹传成了这样吧?”他不信。 方严悲愤地说:“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她刚才不就只对我说了个‘嗯’字吗……还有,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祁牧晃了晃右臂:“我帮了她一次忙,她回请我吃了一顿饭,就是这样咯。” “英雄救美,然后人家以身相许?”方严大胆推测道。 “瞎扯什么呢?也就刚刚认识而已。”祁牧用左手给了他一拳。 悠扬的音乐声在校园里响起,这是上课前二十分钟的预备铃,而方严这学期分到了b级部,离得较远,必须得先走了。 临走前他还念念不忘祁牧的“异常情况”:“等放学了你可得给我好好讲讲‘英雄救美’的故事,别的不说,咱就好这口!” 身边终于清静了下来,祁牧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附中的大门。 中学时期最后一年的高三生涯,正式开始了。 第12章 新同桌 到了教室里,班主任还没来,但同学们已经到了一大半,占据了教室的各个角落,祁牧大致扫了一圈,除了几个原来班上的同学外,基本没有认识的人,而这几个同学跟他的关系也仅仅是面熟、名字和人勉强对的上而已。 祁牧跟其中说过几句话的两人打了个招呼,就找到靠操场一侧窗边的一个座位坐了下来。而操场上,大量穿着校服的稚嫩面孔正在快速地向着主席台汇聚,新生开学典礼即将开始。 “喂,这个位置有人吗?”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没有,随便坐。”祁牧对同桌没什么要求,能聊的上天就行,既然对方是来找自己搭的话,想必也是比较健谈的人。 只是话音未落,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连忙扭头看去。 一个霸道的小魔女,这是祁牧对她的第一印象。 分明只是一个还在上中学的学生,女生却穿上了一袭红裙,上面一件近乎透明的白色披肩,眼神肆意而又张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好,我是杨清蝶。” 她也注意到了祁牧受伤的右手,自己则伸出了左手,祁牧只好也伸出左手,和杨清蝶浅握了一下:“我叫祁牧。” 老师没来,女生的声音不小,吸引了班上大半同学的注意,而这注意力一旦转移过来就不容易移开了,附中平常时间对于学生的着装并无太多要求,但这样大胆的着装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见,关键是杨清蝶还是个近乎完美的“衣架”,衣衬人,更加靓眼。 这是桃花运来了?怎么惊艳的女生全都一个个往他的跟前凑呢? 祁牧确定自己跟杨清蝶之前并无任何交集,旁边还有很多女生都是一个人坐,她却偏偏选择了自己? 杨清蝶坐了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手机上加了祁牧的好友,祁牧没有理由拒绝,也但也顺势直接告诉了她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杨清蝶歪着头,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因为我看你很顺眼,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太好吧……”祁牧无语:“你原来是哪个班的?我们见过吗?” “我是本学期才转来这里的,参加了一个入学测试,就被分到了五班。”杨清蝶笑道:“都说了,我是看你顺眼,才坐到你旁边的,有什么问题吗?” “顺眼?”祁牧晃了晃自己吊着的右胳膊:“总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唔,这个其实还是拖累了一些你的形象的。”杨清蝶大方地把手机推到了他的面前:“自己看看吧。” 入眼的正是校园论坛的首页,祁牧还没来得及惊讶于杨清蝶怎么做到刚来他们学校就加入论坛这件事,就一眼看见了首页上面闪亮着的大号照片,旁边还用鲜红的字体起了个引人注目的标题: “震惊,浅浅女神跟一名男生居然……” 那张照片,赫然就是刚刚许浅和祁牧在校园门口说话的情形,当时门口来往的人很多,声音也很嘈杂,他们说话时几乎是肩并肩靠在一起,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论坛下面早已是哀鸿遍野: 7楼:夭寿啦,浅浅女神居然跟这个瘸手男挨得这么近! 34楼:关键你们看浅浅女神的表情,那叫一个温柔啊,有谁见过她对其他人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92楼:这一定是在讲题,一定是在讲题! 93楼:楼上的兄弟可别骗自己了,你见过讲题的时候双方都是空着手的吗? 156楼:看这个瘸手男应该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要不大伙发动一下力量把他找出来? …… “浅浅女神”是论坛上的一群爱慕者们称呼许浅时用的词语,祁牧过去也经常在论坛上面谈天说地,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开学第一大案”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我从校门口走过来不过才十分钟的时间啊!他们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至于那个“瘸手男”的称号更是让他无语,我也是有名有姓的好吗?只是一想到论坛上大家群情激愤的样子,祁牧还是默默打消了上去自证身份的念头。 只能说还好这个照片仅拍到了他的一个侧身,就算足够熟的人也不一定能看出是他来。 杨清蝶拿回手机:“我刚进论坛就看到了这么个热门消息,结果进班一看,哟,当事人就在这里,看上去还毫不知情的样子,这不就来通知您一下嘛。” “真是太谢谢您了!”祁牧明明选在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只是右臂上的夹板和绷带实在过于明显,想不被注意都不行。 校园论坛基本上每个带手机的同学都会没事来逛逛,眼见班主任还没到,不少人都拿起手机逛起了论坛,自然看到了那高居首页的照片。 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有一个让老师头疼的坏习惯,就是注意力极容易被分散,每个人进门都会有人看他几眼,而祁牧进门时更是有人呼唤旁边的人一起看,毕竟开学第一天就缠着绷带来上学的还是比较罕见的。 两下一对照,当下就有不少人向着祁牧的方向望来,祁牧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个地步,只能避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拿出新学期的课本,假装翻看起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绯闻男主角吗?”杨清蝶俏眼一瞪,把所有探望来的视线全部瞪了回去。 祁牧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做的这一切:“你这……未免有些……”他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泼辣?这个词可能会太伤人了,要么…… “我这是在帮你解决麻烦,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想要指点一下?”杨清蝶瞥向祁牧,目光中蕴含一丝威胁,把他后面想说的话全给憋了回去。 “所以你这是来帮我解决麻烦的?”祁牧好奇地打量着女生,不如说她更像是那种特意赶来嘲笑的人吧。 “可以这样说吧。”杨清蝶收敛了脸上浮夸的表情,稍稍正色:“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同学就好了,别想太多,那对你没有好处。” “当成一个普通同学”这句话就意味着她并不普通。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祁牧心里一动,想要问些什么,可杨清蝶已经拿起课本认真看了起来,显然并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从父母不告而别的那一刻开始,他接触的人都开始变得难以想象了起来,身边发生的事情更是奇异,这背后的深意,祁牧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暂时抛空了这些杂乱的思绪,因为上课铃打响,一个人已经站上了讲台:“同学们,请安静一下。” 全场寂静,班主任来了。 这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人,一副大框眼镜给他套上了很浓重的学生气息,看到同学们快速安静下来,他点了点头,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陆子阳。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言老师,这是我的名字。”他指向了黑板上那三个瘦劲清峻的大字。 祁牧也曾被叫到黑板上做过板书,他那本就写得一般的字在黑板只会变得更加歪七扭八,就是大部分老师的板书也是比较潦草的,能认得就行,这样苍劲有力的字迹成功引起同学们的阵阵惊叹。 陆子阳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带高三学年的班主任,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希望大家能一起愉快地度过。” 随着上课铃的响起,楼下操场上的新生开学典礼也正式开始了,上千人搬着板凳,密密麻麻地坐在操场上,从高处看去,数个黑色的方阵环绕主席台而立,十分震撼。 开场照例是校长致词,然后是年级主任致词,各班班主任依次上台发言……冗长的环节终于结束,主持人上台介绍道:“接下来的环节,将由我们的学生代表——许浅同学上台发言!” 这句话传到教学楼里,一时间,班上包括祁牧在内所有靠窗的学生有意无意地全部将目光转向了操场,想必其它教室里也是同样的情况。 “许浅同学作为我校高三学生,在过去的两年里,取得了三次月考年级第一名,以及前年全市期末统考第一名的好成绩。此外,她还连续两年获得迅海市优秀中学生称号,这一次,她将代表所有高二高三的同学向新同学们发出最诚挚的欢迎,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她!”主持人激情澎湃地说道。 台下的新生们经历了前面一群老学究的“摧残”,现在早已打不起什么精神,掌声也有些稀稀拉拉的,没想到许浅正式走上台前时,原本已经要结束的掌声立刻又剧烈了起来。 在主持人介绍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这样一个拿满荣誉的“书呆子”肯定没什么意思,可当看到许浅后,所有的男生立马就激动了起来,有些胆大的甚至还大声吹起了口哨;就连女生们也不例外,惊叫此起彼伏,寂静的操场上顿时躁动不已。 正如祁牧早晨近距离所感受到的,许浅穿着这套校服还是颇具一些震慑力的,只见她抬手轻轻一压,操场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她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演讲:“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许浅……” 尽管可以猜到讲话的内容就是早就准备好的那几句,祁牧还是忍不住仔细去聆听,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力到班上发生了什么。 “……那个手上有伤的同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直到杨清蝶屈指敲了一下祁牧面前的桌子,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听清了陆子阳说的话:“现在是自我介绍环节,轮到你了。” 第13章 惊掉一地眼球 自我介绍?祁牧还有些懵,但腿已经下意识地迈出了座位,走上了讲台。 大部分同学还是选择跟认识的人坐在一起,相互之间一传,大概都知晓了校门口的那回事,现在祁牧一上台,就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大家都想究竟是看看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把许浅给“拐走”。 陆子阳不知道论坛上那些事,只以为是祁牧胳膊上的东西太过瞩目,打趣道:“就算是带着女朋友来上课我都是见过的,可你这带着这绷带和夹板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啊!” 台下响起来一阵哄笑,祁牧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原本在上来几步的过程中准备好的台词都忘的差不多了:“大家好,我叫祁牧,正如你们所见,我手上受了些伤,活动不便,接下来两周就先麻烦大家了……” 该说些什么?刚刚好像有不少同学都展示了一些才艺,他应该也可以拿这个就下场:“……别的性格之类的多说无益,日后相处下来大家自然会了解我,不如现在就用一首歌来表达我的情感吧。” 已经有不少同学唱过歌了,陆子阳早就拿着手机等着了:“你要唱哪首歌,我给你放伴奏。” “不用。”祁牧缓缓摇头,别的不说,他对自己的唱歌水平还是有点信心的。说话间,他心里已经选好了一首这段时间在网上特别火的励志歌曲:“也许你曾路过这个世界……” 男生的清唱,一开口就震撼了众人。歌声动人时,像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独具风骚;浑厚时,如雄鹰展翅时的一声长鸣,振聋发聩。 几个好事的男生甚至捧场般呼喊起来,女生里也有不少发出了赞叹声,就连看上去很会挑剔的杨清蝶,眸光里也划过几分惊艳。她凝眉细细思索了一番,随即便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还是这么的恶趣味啊!” 一曲终了,全班响起了比欢迎班主任时更加热烈的掌声,陆子阳也是赞叹道:“精彩的表演!我觉得你要是去参加校园歌手之类的比赛肯定能得奖!” 祁牧看现场的效果很不错,不免有些飘飘然,但该谦虚还是要谦虚的:“哪里哪里,我都是瞎唱的。” “瞎唱的?”陆子阳不信,直接给他下了任务:“下个月的文艺汇演,你必须得拿一个节目出来!” 祁牧无奈,只得先答应下来,在一众同学们赞叹的目光中回到了座位上,甚至还听到了“这歌声跟许浅的钢琴曲肯定是绝配,难道你们是搞了个组合?”的说法。 下一个进行自我介绍的并不是杨清蝶,看来她应该是在自己之前上的台,祁牧看向窗外,许浅的演讲也已经结束,主席台上已经换上了另一位高二的同学。他不禁有些遗憾,到头来两边都没有顾及到。 杨清蝶观察他的表情:“怎么,浅浅女神的演讲没有看到,我的自我介绍也没有注意,是不是后悔了?”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小心思被猜中,祁牧顿时有些结巴了:“不是,我那个……” “我懂,我懂,”杨清蝶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口吻:“要不要我在这里再跟你说一遍?” “不,不用了……”祁牧感觉自己头上虚汗直冒,真受不了杨清蝶这样的热情。 “算了,不难为你了。”杨清蝶笑道:“这样,我是刚刚来这个学校,对什么文艺汇演不是很了解,来跟我讲讲吧。” 她这种居高临下的说话方式让祁牧十分的难受,心里总想要找补回来:“先不说这个,你在我面前怎么总是一副长辈的语气?你是什么时间的生日?” 杨清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个问题,回答地怡然自得:“我两个月前就过了十八岁,你呢?” “我是……一个月以后的生日。”祁牧面如死灰。 “这就对了,叫姐姐。” 祁牧一字一顿:“姐、姐?” “欸,乖。”杨清蝶非常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 现在上台的那个同学正在表演魔术,暂时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杨清蝶摸祁牧的时候也只是一触即走,偏偏她还坐在祁牧的右手边,让他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女生:“别乱碰!” “哎呀,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毫无威胁性呢!”杨清蝶笑得很邪恶:“快给姐姐讲讲文艺汇演的事情吧。按理来说以你这个唱歌水平,要是之前就上过文艺汇演,怎么也不至于同学们到现在还要靠许浅才能认识你吧?” 真就恬不知耻地以姐姐自称了吗?等我手伤好了,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你!祁牧咬着牙,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咽下了这个闷亏:“前两年文艺汇演我都因为一些事没有参加……” 文艺汇演是附中每年最盛大的节目,每个班至少都要出三个节目,表演持续三天,期间所有学生甚至不允许长时间待在教学楼里,必须在操场上活动,随便做些什么都行。 两年前的文艺汇演,祁牧坚决推辞了班上的邀约,只为跟几个朋友一起在操场中间操纵无人机,高空拍摄文艺汇演,玩得不亦乐乎;而一年前的那场就更简单了,他在高二阶段的自我介绍环节中就没有唱歌,而文艺汇演就在一个月之后,大家都不是很熟,真正熟起来以后,有不少朋友都在惋惜他为什么没有上文艺汇演,他都只是一笑了之。 今年则属实是被赶鸭子上架了,加上刚刚发生跟许浅的“照片门”事件,他要是再拒绝,可能会在同学们心里留下更不好的印象。想来这已经是他中学生涯的最后一年,若是能给后来的学弟学妹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我没有听漏的话,你好像并没有解释去年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文艺汇演。”杨清蝶敏锐地发现了祁牧描述中的缺漏。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费劲,祁牧扶额:“上台演出需要很多时间去准备的,万一节目排在后面,整个文艺汇演期间都不能好好玩了,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他在撒谎。 杨清蝶心如明镜,却没有去点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她再咄咄逼人,也明白要适可而止:“那就期待你今年的发挥了。” “到时候再说吧。”祁牧淡淡地说。他看向台上,一个从小练武的同学在台上表演了一个连续后空翻,他跟其他同学一样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杨清蝶明白他应该是不想再跟自己说什么了,也就住了嘴,专心看起每一位同学的自我介绍来。 一个班五十多名同学,每个人五分钟时间,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等到最后一名同学做完介绍后,陆子阳看了下时间:“现在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今天上午就不上课了,大家还有什么想做的?” 有人提议现在就竞选一下班委,陆子阳点头:“这件事确实也该立刻解决的,这样,我们每名班委依次竞选,由有意愿的同学上台发言,如果多于一人,就由全班同学不记名投票,票数最多的人当选。” 他想了想,继续道:“我暂定的竞选的顺序是班长、学习委员、纪律委员、生活委员……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准备,十分钟以后,班长的竞选正式开始。” 祁牧的成绩一般,对班委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可现在虽然没有正式上课,但光明正大地玩手机肯定还是会被视为对老师的不尊重,他只能放弃这种想法,目光一瞥,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放空心思,将所有的注意力分散到每一丝空气中,他可能什么都想,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就这样,让思绪无限发散,时间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 “叮铃铃——”放学的铃声将祁牧拉回了现实,台上的竞选也进行到了尾声,他就直接收拾起了书包,准备等班主任一说下课就立马走人。 这么说来,他现在算是暂住在许浅家了,但事发突然,许浅并没有给他配钥匙,两人一会儿该怎么联系? 旁边的杨清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走了,祁牧问了前座的女生才知道,她在半小时前就跟班主任请假离开了。 一个奇怪的人,祁牧心说。 外面的走廊上已经有大量的学生开始走动,连带着教室里的同学们也开始浮躁起来。陆子阳察觉到了这一点,在确定了最后一个班委的人选结果后,他又说了两句共勉的话,然后正式宣布:“下课!” “祁牧,快点,别磨蹭了!” 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祁牧也不好直接背起书包就跑,当他感觉差不多了的时候,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成功吸引了班上所有人,包括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陆子阳的视线。 那正是许浅,女生还穿着那套校服,正冲他挥着手。 顿时,班上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班主任还在这里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找他,这不是在给人上眼药嘛!祁牧心里叫苦,但脸上只能尽量显得没什么表情,快步走到了门口:“走吧。” 不用想,背后肯定已经惊掉了一地眼球。 这下“照片门”是真的坐实了。 第14章 陷阱 杨清蝶走在一条狭长的小路上,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大树,枝桠之多,甚至遮蔽了白日的阳光,视线阴暗得如同黄昏一般。 道路终于来到了尽头,杨清蝶停下脚步,抬眼看去,挡在她面前的是一座荒废的公寓楼,公寓只有三层,看上去已经有很多年无人问津了,墙皮都脱落了大半,只能勉强看见上面有一个“天”字。 “天使公寓。”杨清蝶默默念出了它的全名:“好久不见。” 公寓的门半掩着,上面早已积满了灰尘,杨清蝶却像没有看到一样,一掌推在门上,门发出了“吱呀吱呀”刺耳的声音,缓缓移开了一个足以通过人的缝隙。这一掌的力道不轻,激起的灰尘洒落在杨清蝶的红裙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污渍,她却不以为意,侧身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公寓的一层是客厅、厨房以及餐厅,客厅的沙发早已被老鼠啃的七零八落,电视也蒙于尘埃之中;餐厅里剩下了一张断腿的餐桌塌倒在地,在断腿的那个方向还散落着一些瓷碗的碎片,应该是在桌子倒塌时摔碎的。 杨清蝶最后来到了厨房,随着她的踏入,一只老鼠“刷”地一下窜走,钻进了被窝墙壁上的裂缝中,带起来一线灰尘。 厨房里的大型器件也在主人离开时一并搬走,只剩下一个水槽还算完整,杨清蝶试着打开水龙头,惊喜地发现里面居然还能有水流出。她就这样放着,看着水流由铁锈的黄色逐渐清澈,然后伸手接了一些水,洗掉了上面沾染的灰尘。 水流似乎小了一些,杨清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收手去检查一下,可这个动作还没有实现,一团东西就从水龙头中滚落出来,恰好掉在了她的手心。 杨清蝶的目光凝固了:“是你吗?” 她缓缓地扭过头,看向窗外。厨房的窗口不大,仅仅能显现一小块区域,那是公寓旁边的一小块空地,上面的秋千也残破不堪,仅剩一个支架和断开的两截绳子。 女生的目光忽而变得迷离,在她的眼里,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一段时光,那里有她,还有…… 记忆构造的场景最终破碎,现在的空地上空无一人,轻风吹过,两截断绳摇摇摆摆,似是在嘲笑她的幻想。 而从那一团东西掉落到她的手上起,水流也渐渐变小,直到消失。杨清蝶重新扳动开关,也无论她再怎么拧动,水龙头里也没有一丝水再流出,就好像刚才那一段水流就是为了给她送来这团东西一般。 终于,杨清蝶开始端详起那团东西来:这应该是一张塑料纸,对折了三次以后刚好能塞进水管之中。她深吸了一口气,一点点地打开了塑料纸,将它完整地展现出来,不出意料,上面果然印着字迹,足足三行。 杨清蝶将那三行字一字一句地看完,然后默默地走到了窗边,从窗台的角落里找出一盒火柴,用一根火柴轻轻一擦,火苗燃起,将那张塑料卡片烧成了一团黑色的固态物质,再也无法复原成本来的样子。 她把火柴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目光却无意间瞥见了火柴的生产日期,那是……一年前的今天。 这一切,是早已安排好的,还是……杨清蝶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居然也有了一丝恐惧,她拿起手机,打开电话簿,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播出那个已经选定的电话。 通向二层的楼梯上堆满了杂物,杨清蝶花了好些功夫才从它们中间清理出一条勉强可以通过的道路来。最后她踩着一个横卧的衣柜,轻盈地跳翻到了二楼的平台上。 二层是卧室,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的空房间。杨清蝶找到了那个最小的房间,进门右手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破烂的海报,她还能从其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在最小的房间里待了许久,她再次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想到了自己此行最主要的目标:在阁楼里拿到一件重要的东西。 阁楼在三层,离二层足有三米多高,想要上去必须得有梯子。杨清蝶走遍二层,总算在主卧的角落里找到了主人搬家时没有带走的梯子,幸而梯子是由不锈钢制成的,现在上面只有两块锈迹,完全可以继续使用。 阁楼入口的挡板早就不知去向,杨清蝶打开梯子,将它架在入口上,轻松地爬了上去。 阁楼的窗户一直都在关着,导致杨清蝶一上来就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她屏住呼吸,环顾四周,很快就看到了那个精致的盒子——它一直在那里。 这是一个用特殊合金构造的盒子,可为里面保存的物品保鲜百年,它呈现暗金色,与周围的地板一起被灰尘所覆盖,几乎融为一体,但杨清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它。 一切都异常的顺利,杨清蝶走过去,俯身就要拿起这个盒子,可突然间,她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停在了半空中。 盒子的下面有着一丝细微的挪动痕迹,而这一丝痕迹还被人用很高明的手段给掩盖了,如果换一个人来可能根本发现不了。 可杨清蝶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上泛起了一阵凉意:这一丝痕迹意味着,就在不久之前才有人来过这里,接触过盒子,可她在来到阁楼之前甚至都没能看出任何的破绽——这是一个针对她所设下的局! “轰隆!” 下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杨清蝶连忙回到了入口那里,却赫然发现她原本架在这里的梯子居然倒在了主卧的地上,而倒地的方向竟与她架设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呵呵……”一阵阴冷的笑声响起,遍布了整个主卧,杨清蝶根本无法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一个小姑娘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就不怕遇到坏人吗?” …… 祁牧和许浅终于摆脱了同学们的围观,来到了学校外的马路上。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从许浅叫他出门后开始的。许浅一身校服本就十分靓眼,再加上祁牧这个“伤残人士”,两人组合在一起简直不要太过引人注目。 许浅看着祁牧,抱怨道:“怎么出来这么晚啊!我在外面看你不是早就收拾好了吗?” “哎,这不是第一天上课嘛,要是老师一说下课就跑,岂不是会给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祁牧只能打着哈哈解释道。 “那好,我们回家吧,”许浅兴奋地说:“我跟张姨说了,让她帮我们买好菜,这一周都不用再来了。” “为什么?”祁牧不解。 “你来教我做饭啊,张姨做的菜虽然还不错,但就那几样,我都有些吃腻了,但如果是自己做的话一定会别有一番口味吧。”许浅憧憬道。 “也行,”祁牧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快走吧,中午的时间不多,我怕你花半天做出来的东西还不够我们吃的。” 许浅瞪他:“那一定是你教的不好!” 祁牧随口道:“放心,无论你做成什么样,只要是在我指导下做出来的,我保证给它吃完。” 但他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明明就在昨天晚上,许浅跟他的对话还是挺有分寸的,保持着一定距离,可从今天早上起来开始,她的语气竟突然变得亲昵起来,让他感觉很是奇怪,却又很是受用。 是因为那句“男朋友的合适人选”吗?他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许浅关注的地方,就算是救命之恩,在这个时代也不存在以身相报的说法,何况从根本意义上而言,救他们的是王洁的二叔,他只是拖延了一些时间罢了。 “那就好,”许浅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吧。” 早在许浅前面说出“我们回家吧”这句话时,四周倒吸凉气的声音就已经此起彼伏,而这一下身体接触,更是让从旁边走过的陆子阳都是一个趔趄,扭头看向他们:“两位同学,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下,我们学校可是明令禁止早恋的哦!” “虽然隐约有这么个苗头,但我们现在还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对吧祁牧?”就算老师在看着,许浅抓住祁牧胳膊的手也没有松开,发言更是大胆。 苗头?祁牧又想起了许浅那天说的玩笑话, “……嗯。”祁牧看到有人已经干脆拿起手机录起像来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发出了这一个音节。 陆子阳上个学期曾带过许浅他们班的课,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成绩优秀和较为漠然的同学关系上,可今天一见,她跟自己班上这个“唱歌很好听”加上“带伤上学”的男生的关系怎么看都非同一般啊。 这绝对是有早恋的苗子!而许浅可是学校明年高考争夺全市状元的重要希望之一,可不能因为这个问题给毁了。想到这里,陆子阳看向祁牧的目光越发充满了审视的味道。 祁牧才是最无辜的那个,谁能想到他和许浅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前天晚上呢? 无奈,他不可能专门一一去跟人解释,而许浅已经走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沿途之中不出意料地受到了同学们热烈的“注目礼”。 与如芒在背的祁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悠哉游哉的许浅,在她那里,周围的目光和议论声仿佛都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跟祁牧聊起了天:“你的位置在窗户旁边啊,有没有看到我的演讲呢?” “当然看了,不过只看了一个开头……”祁牧大致说了下自我介绍的事情,当然,略去了他唱歌时技惊四座的场面。 这种流言蜚语之类的,人家女生都不在意,他又在害怕什么呢?想明白这一点,他总算又能好好地说话了。 “嗯,那可真是有点可惜了,”许浅说着,变戏法一样从手中打开了一张演讲稿,俏皮地说:“要不然我再跟你单独念一遍吧。”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祁牧搓了搓耳朵,尽量让自己呈现一副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这样好吗?” 许浅手一翻,那张讲稿又消失不见了,她嘻嘻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你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祁牧气恼,他这是一天之内连着被两个女生“调戏”了?必须反击回去:“我这人可从来不接受别人开任何玩笑!” “呀,生气了?”许浅扮了个鬼脸:“可玩笑开都开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现在确实没办法,祁牧盯着自己的右臂:“等我手伤好了……”这威胁的话也是跟之前如出一辙,实在是没有一点气势。 许浅别过头,暗戳戳地自言自语道:“这确实是个威胁,要不我在他右手好之前把左手打折吧,这样就一直打不过我了。” 祁牧只觉自己满头黑线:“说那么大声,是当我听不见吗?” “我这是在提醒你要老实一点。”许浅搓着手,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不瞒你说,我可是学过几年的剑术,就算你好完整了也不一定能打过我哟!” “哼。”祁牧看着她那细瘦的胳膊,毫不在意,还剑术,等他康复了以后,保证一只手就能给她连人带剑制住! 许浅面不改色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话说回来,你们班的自我介绍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居然占了一个上午,等我回到我们班上时甚至都没看到老师,大家就已经开始自习了。” “那可不是,你们一班全是学霸大神,一次分班才换几个人啊,老师也都是全校最好的那几位不带换的,哪儿像我们这种班,基本上没几个原来五班的学生,老师也新换了一批。”祁牧耸肩道。 话题一旦打开,可以聊的就很多了,祁牧分享了一些他后面看到的一些精彩的同学表演,许浅则讲了不少她在新生开学典礼上见到的趣事,时间在聊天中快速划过,等到在许浅家门前停住脚步时,祁牧还有些意犹未尽。 可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毕竟中午休息时间总共只有两个小时,而做饭又是一个很麻烦的事,张姨只是买来了菜,他们还需要洗菜,切菜,炒菜等一系列步骤。 “只有我们两个,简单做个一荤一素一汤就好了,”祁牧翻看了一下张姨买好的菜,点出了菜名:“糖醋排骨,青椒土豆丝,西红柿鸡蛋汤——这种最基础的菜,不容易出太大问题。” 前天晚上做饭时他就已经见识到了许浅那令人不敢恭维的刀工,所以对她的要求并没有多高:“排骨买的时候已经切好了,用盐水解冻;青椒和西红柿切成大块即可;土豆丝……就用那个最大的土豆,切成条形的就行,小心别切到手了。” 许浅忙活的时候祁牧也没闲着,他基本把一只手能做完的事全干了:盛水、蒸饭、配置调料,甚至还剥了两颗蒜。对于自己在家做饭多年的他来说,就算用左手完成这些也是轻轻松松。 本以为交代给许浅的任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先是盐水解冻排骨的盐祁牧忘了说放多少,当他看见许浅往里面加第三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再换水重新解冻;土豆丝倒是切好了,就是她在削皮的时候不太会用刀,连皮带肉削下来不少,削了两个才算凑够份量。 好在这些问题对于最后做出来的东西没有太大影响,祁牧按部就班地指挥许浅倒水,加盐加油放菜,整个过程都显得有条不紊。 当三个成品都摆放在桌上的时候,祁牧忍不住称赞道:“不愧是常年考试前几名的人啊,不光学习能力强,学习别的速度也很快。” “你快尝一尝好不好吃吧。”许浅还是没有自信,就催促祁牧先动筷子。 祁牧看着眼前的筷子,这才意识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的惯用手是右手,根本没有尝试过用左手拿筷子。 昨天晚上的晚餐是许浅照顾他,两人一起喝的汤,只用勺子就可以,可在家里吃饭,光用勺子肯定是不行的。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用左手拿起了筷子,尝试去夹一块排骨,结果不出所料地失败了——惯用右手的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左手。 许浅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秀眉微皱,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用不了筷子的话……还是我来喂你吧!” 祁牧吓了一跳,他虽然在那么一瞬间也有这样一个想法,可当许浅自己说出来,他哪里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你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许浅不分由说,夺走了他的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他的嘴边:“张嘴!” 女生眼里的不容置疑让祁牧乖乖张开了嘴,吃下那块排骨。 “怎么样怎么样,快评价一下!”许浅眼里闪亮着期盼的光。 祁牧细细咀嚼,然后咽了下去,点头道:“还不错,有我五成的功力了。” “真的吗?”许浅也尝了一块:“这明明跟你前天做的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才五成?” “这不是怕你骄傲嘛。”祁牧笑道。 嘲笑的后果就是,许浅甩筷子不再喂他了,而是把菜全夹到他碗里,给个勺子让他自己吃。 这样的结果祁牧反而没那么拘束了,不然真要让许浅一口口喂的话,太过亲密反而令人无法自在。 他有些惊恐地发现,许浅对他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根本不像是个刚刚认识的朋友,他们之间的状态更像是父母那样结婚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可许浅不做任何说明,他竟也不忍心脱离。 就这样吧,他想。反正他现在已经孑然一身,相比那未知与否的陷阱,他还是更眷念此时此刻的惬意。 第15章 课后解题 下午来到学校,许浅跟祁牧几乎是在教室门口才分开,分别进了一班和五班,于是继续震惊了两个班的所有人,包括正在教室里清点学生的班主任陆子阳。 好在五班里并没有跟祁牧特别熟的同学,不至于有人追着他问东问西,倒是手机短信上已经遭到了原来不少朋友的信息轰炸,都是在校园论坛上看到帖子认出的祁牧,全在问他是怎么跟许浅走一起的,他只能一个个回复,把那一套帮忙加刚刚认识的说辞说了一遍又一遍。 而那个最有可能问东问西的人,直到上课铃响起,座位上还是空空如也。 有谁会在开学的第一天就翘课? 本学期的第一节语言课,祁牧整个过程都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混了过去,等到下课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在陆子阳收拾好教材准备离开之时把他叫住:“陆老师,你知道我的同桌下午去哪儿了吗?” “杨清蝶啊,”陆子阳看向他的位置旁,恍然道:“她上午就跟我请假先离开了,中午她的家人又来办理了休学长假,说是家里出了些事情,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陆子阳观察祁牧的神色:“你右手有伤,要不要我再安排一个同学照看一下?” “不用再麻烦别人了,谢谢老师,我自己能行。”祁牧摇头,回到了座位上。 虽说他平常是个爱讲话聊天的人,只是如今这种情况,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一旦坐到旁边铁定要对着他问东问西,要解释清楚与许浅在这几天间发生过的种种实在太过麻烦,还是自己一个人清净一些。 开学伊始没有那么多要做的笔记,而作业老师们看在他右手受伤的份上也不会收取,一个人听课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着老师在讲台上说些什么,祁牧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窗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新学期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开启了,下午课程结束时是祁牧所在的五班先放学,他便走了出去,靠在隔壁一班门外的栏杆上等待许浅他们下课。 顶着路过的各路同学打趣和八卦的目光,他不禁回想起中午吃饭时跟许浅提起再给他配一把钥匙的事。 许浅家的防盗门拥有电子锁与钥匙的双保险,需要同时完成刷脸与钥匙开锁的步骤,钥匙的做工也十分精致。祁牧本以为她可能会用“配钥匙费时间”或者“刷脸验证录入很麻烦”这样的借口来拒绝,没想到女生只是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 “我们两个不是邻班嘛,放学的时候一起回家不就好了,需要配钥匙吗?” 盯着人家教室看未免太过奇怪,祁牧就单手撑在栏杆上,脑子里飞快地划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最后不知怎么的,竟思考起最后一节数学课上老师提出的一个难题来。 数学陈老师的原话是:“这道题对你们现在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大家晚上回去可以自行研究一下,明天能给出正确答案和过程的有奖!” 题目与去年高考的压轴题类似,很简洁,又综合了诸多知识要点,虽然祁牧已经学完了相关内容,但仅凭他这半吊子数学水平,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半点的解题思路。 “嘿!” 人从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祁牧受惊般扭头,许浅促狭的笑脸几乎贴到了他的面前:“在发什么呆呢?” 许浅这个存在无论在哪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同中午一样,在这个刚刚放学、大部分人都在走廊上的时间点,他们再次成功地引发了一众学生们的关注。 尽管没有那么赤裸裸地围观,可每个人在经过旁边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几秒。祁牧的眼角余光甚至看见远处有上学年同班的同学在冲他比大拇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在心里默念着催眠自己,这种情况不是早就能想得到的吗?无视掉就可以了。 “数学老师出了道题让我们回去研究,解出来的他明天有奖励。” “是吗?给我看看。”许浅很感兴趣的样子。 “题目是这样的……”题干并不长,祁牧直接记了下来,现在复述给许浅:“这道题已经达到高考压轴的难度了……反正我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头绪。” “对一般初升高三的学生来说确实有点难了,难怪你们数学老师能自信给下悬赏,”许浅秀眉微蹙,低头思索着解题方法:“这个方法……不太行,这个角度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只用了不到三分钟,许浅便自信地抬起头:“好了!” 祁牧内心顿时被震惊所填满,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你,你已经做出来了?” “思路有了,能不能得出答案来还不好说,需要纸笔来正经做一下,”许浅拉了下祁牧的书包,让他跟着自己:“这个时间教室和图书馆都要关门了,我们去湖边吧。” 附中外有一条小河,前几年在校内施工挖出一片与小河相连接的湖泊,湖边提供了许多石质小型桌椅,很受老师同学们的欢迎。 祁牧的右手有伤不能动笔,解题和计算过程全都由许浅来完成:“第一问的单调性很简单,求导加分类讨论就可以了,就能得出这个未知数的范围;第二问需要动些脑子了——你现在有思路了吗?” 她的字迹清晰而又娟秀,合理地分布在草稿纸上适宜的版面上,赏心悦目。祁牧虽然在紧盯这一个个数字,心里却完全没有将它们串联起来 ,待听到许浅发问后才终于感到了一丝慌乱:“没,没有。” 许是祁牧的反应有些奇怪,许浅淡淡地扫他一眼便明白了七八分:“走神了。” 女生用的语气十分笃定,祁牧也只能点头认错,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题目上。 奈何他的水平实在有限,看了半天,最后只能试着说出一个常用的解题方案:“……直接对这个式子求导可以吗?” “我们先来试试。”许浅没有评价对错,直接在纸笔上帮他演算:“说说看下一步怎么办。” “再计算对导函数再求一次导,计算它的最小值,对未知数进行一次倒数取代,然后,然后……” 祁牧说到一半便卡住了壳,因为随着许浅将他的思路一点点写出来,没有办法消去高次项,公式已经无法再进行到下一步了。 许浅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笔尖上移,指向了第一问那里:“其实这思路与正确答案很接近了,但你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笔尖在第一问的答案上画了个圈,又缓缓地移动到第二问第一步的结果那里。许浅微笑着看向祁牧,似乎想要他自己思考出答案。 第一问和第二问的题目内容完全不一样,能有什么关系?祁牧疑惑的在两问之间徘徊,第一问给第二问做铺垫的题目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眼前这道题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情况啊! 许浅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在学习这方面祁牧与普通人并无差异,确实很难理解这种复杂意图的题目——这也是大部分学生高三一年所需要去完善的事。 正当她想要说出答案时,两人的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应该是要在第一问的基础上做一个变形,用另一个未知数加上它的倒数整体替换第一问答案里的未知数,这样才能消去掉那些高次项,可以直接计算出结果。” 祁牧和许浅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赫然发现陆子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的背后,正探过头一起看着题目。 “老师好。” “老师好。” “嗯,都放学了还留在这里学习,很不错,”陆子阳表扬道:“这是十年前高考的压轴题,当年的正确率甚至不超过万分之一,你们居然现在就开始研究了,真是了不得啊。” “没有,这是陈老师给我们出的课后思考题,我没什么头绪,就叫许浅帮忙看看了。”祁牧老老实实地解释道。 怎么看陆子阳都像是无意间看到他跟许浅在湖边独处然后一路跟踪过来看个究竟,只是这些话实在没法点破。 许浅倒是毫不在意,不慌不忙地问道:“陆老师不是教语言的吗,大学一定学的是文科吧,还能记得十年前的高考题?” 陆子阳笑道:“别看我学的文科,中学时期数学还是不错的,当年高考的这道题让我印象深刻,一考完就去找到了答案,一直级到了现在。” 想到他的年纪,确实正好对上。“真巧啊!”祁牧感叹道。 “好了,解出来就快点回家,天也不早了。”陆子阳拍了拍祁牧的肩膀,另一只还拽着什么:“走吧。” 直到这时,祁牧才注意到,陆子阳还牵着一个粉嫩玉琢的小男孩,男孩一直都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几人对话,临走时才冲他们挥了挥手:“哥哥姐姐再见!” 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他们走远之后,祁牧才说道:“那应该是陆老师的儿子吧,长得怪可爱的。” “嗯,”许浅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笔头轻敲纸面:“陆老师刚刚说的内容我都记了下来,解题的思路确实跟我想的一样,继续做下去吧。” 班主任带来的压力比起普通任课老师来还是大上许多,相比祁牧,许浅似乎根本不在意其他人是怎样看待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祁牧只能将注意力转到陆子阳给出的那行公式上:“这样的转换真的可行吗?” 他之前尝试的方法属于对应这类题型的常见代换法,没能起到作用;陆子阳和许浅想到的替换反而更复杂一些,令人费解。 “仔细看。” 许浅的笔尖在草纸上跃动,祁牧需要演算才能得到答案的时间在她这里不过仅有片刻的停顿,很快,复杂的公式就消去了所有的高次项,变成可以直接计算出结果的简单形式。 “这样一来,你应该也可以做出答案了。” “都解到这一步了,后面的我肯定没问题,”祁牧看着过程,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最关键的一步代换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简直,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是对着结果找到的过程,对吧?”许浅精准地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道:“这种事情,只能依靠多做题,培养自己对题目的敏感度来解决了。” “唉,我还是继续努力吧。”祁牧配合地叹气,等着许浅把纸笔都收拾好,看向四周。 他们在解题过程中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现在的天色早已昏暗下来,偌大的校园中见不到几个学生的身影。 “既然都这个时间了,再回去做饭实在太晚了些,不如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我请客。”祁牧说道。 实际上他接下来要在许浅家里小住一段时间,加上已经被她请过一餐无比贵重与美味的粥餐,这顿饭是无论如何也要请回去的。 “好啊,”许浅没有丝毫犹豫,随口应下,就像听到一件很平常的事——虽然在祁牧的道听途说中,别的男生想请许浅吃一次饭都是不可能的事——还照顾到他受伤的胳膊:“你尽量选没那么需要筷子的比较好,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的。” “这可就难选了,”祁牧用仅存的左手摸了摸下巴,能只用非惯用手单手吃的东西……“烧烤怎么样?” 第16章 记忆传递 暑假已然结束,但夏天的余韵表现在气温上仍旧是无比炙热——这导致夏日里火爆的烧烤店在现在依旧无比抢手。 校门口那家学生们常去的烧烤店里人满为患,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祁牧去叫了一个号,上面显示,在他们之前还有足足二十桌人在等待,没有一个小时肯定吃不上餐。 “这个时段那些大型购物中心里的人应该只多不少,你知道什么偏僻点的地方吗?”许浅对于烧烤这种油烟重的东西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在一旁提着意见。 祁牧想了想,决定道:“我知道西郊那边有一家不错的店,而且离你家也近一些,去那里吧。” 西郊的公交线路不多,没有能直达那家店门口的车,下车后还要再走上十多分钟才能到目的地。 虽然祁牧一脸的自信,可当周围的人烟逐渐稀少,灯光也越来越昏暗,许浅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在身后戳了戳祁牧的腰,调笑道:“喂,你不会要把我带到这里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嘿嘿,我可是早就联系好了买家,就等着把你卖出去了。”祁牧回过头,配合地露出大灰狼诱拐小白兔的表情,恶狠狠的说。 “呜,好害怕呀,谁能来救救我……” “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尽情地感受绝望吧,哈、哈、哈……” 两人像是演了一段小剧场版,看向对方时,竟“扑哧”一声,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等到平静下来后,祁牧才解释道:“这家烧烤店在西郊已经开满百年了,传承好几代人,他们家的调料在全世界都是一流的——你也知道吧,西郊是迅海的老城区,只是因为南北战争大多被摧毁,所以市区才迁往了现在的位置,但这家店一直没有挪过地方,可以说是不忘初心了。” “原来如此。” 许浅眺望着远方路边的那间小屋,路上除了他们以外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但汽车还是零星有几辆,而它们的目标无一例外的都是远处那座小屋,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屋外停放的一排排汽车。 “很是火爆啊!” 她的朋友不多,平常也都是在购物中心逛逛街,顺便就在那里吃完了饭,几乎想不到在街头吃烧烤的场面,不过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吃些什么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最重要的是能在一起吃饭的人…… 许浅望向祁牧的侧脸,这张侧脸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但她相信,这与她记忆中的那个祁牧,一定是同样的人,同样的灵魂,或许缺少了什么,但那并不重要。 男生仍旧在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着那家烧烤店的背景,昏暗的光线让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凝视对方并不是个礼貌的行为,许浅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看向马路的另一侧。 就是这一眼,让她定住了脚步。 “怎么了?”祁牧又走了几步后才注意到许浅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一齐看去。 西郊道路的两侧大多都是过去老城区被废弃的平房,令许浅在意的是一栋三层小独栋别墅,就算已有数十年无人打理早已破败不堪,但仍能从它奢华的外观中窥出几分过去的繁华。 别墅里断绝水电,不可能有什么光线,但今夜的天星十分明亮,星光璀璨,勾勒出二楼阳台外每一根立柱的轮廓,它们对应的阴影也显得优美无比,没有缺陷……等一下,那是什么? 二楼阳台上倒映着距离相等的立柱阴影,而在其中两个阴影之间,赫然显现着数个错落的人影。 祁牧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真的是人的影子,仔细看去可以看到有三颗人头交叠在一起:“那是……” “嘘——”许浅跟上来,示意两人一起往前走,直到走出路灯的照明范围,站在阴影之中,隐去了身形。 然后许浅才压低声音问道:“想过去看看吗?” “喂……”惊讶归惊讶,祁牧也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你胆子这么大的?” “去还是不去。” “……去!” 偏远的郊区,废弃的别墅,神秘的人影,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祁牧的好奇心难以抑制。 而且他们也不存在什么被发现的可能,就当是一次意料之外的有趣探险了。 那栋小别墅距离路边有十多米远,正好位于两盏路灯的中间区域,星光根本无法穿透几十年无人打理的房区间茂盛的灌木丛,夜风的呼啸声也完全遮盖了他们踩过灌木的脚步声,两人因而很轻松地来到了别墅的下方。 正常来说这处废弃别墅里的谈话在马路上是不可能听见的,因而那里的几人说话都十分放松,许浅和祁牧坐在侧边的一节台阶上,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说来,最近身体如何?”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这个问题有点意思,”另一个是有些苍老的男性音色:“可以理解为是在关心我吗?” 老者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异常的平静,祁牧甚至从中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他看向许浅的方向,黑暗中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可明显许浅没有交流的想法,他也只能闭好嘴继续听下去。 “也许吧,如果你真的需要人关心的话。”女人淡漠的声音传来。 “呵,”老者冷哼一声,继而保持他那平静的语气道:“我的身体,应该是撑不过今年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确认老者此话的真伪,然后才说道:“难怪你刚刚说……既然这样,下一次传递的人选想必也找好了吧。” “三轮筛选结束,最合适的人选已经出现——是迅海附中的一名高中生,目前只剩下最后确认环节。” 猛然听到了自己学校的名字,祁牧不由得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目光再次飘向许浅的方向,只见许浅拿出手机,快速打了一行字,递到他的面前: 这里出声可能会被听见,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他们与上面的距离都快十米了,还有着墙壁的阻隔,用假音发出的细微声音真的能被人听见?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映照出祁牧疑惑的脸庞,但许浅还是用确信的眼神抑制了男生发言的欲望。 哪所学校的学生对于交谈者而言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又是一阵沉默后,女人缓缓道:“传递的事情我大致了解过,不过还有个事情我想要确认一下。” “传递是选择性的,保留了大部分记忆,但不会继承情感,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以后的相处问题。”老者直接点出了女人想问的事。 每一次老者的话说完后,女人都会进入一段时间的沉默,而从他们之前在远处看到的人影和老者说话时用到的“你们”来看,现场应该还有第三个人,至于女人的沉默是第三人参与了交谈还是在思考老者的话,不得而知。 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久到祁牧都以为那些人其实已经悄悄离开了,女人才一字一句地问道:“截止日期还有多少天?” “这不是你们能够知道的事。”老者的语气平静依旧。 接下来便再也没有了对话,祁牧屏住呼吸,听着几人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过了几分钟,才听到许浅轻声的低语:“走了吗?” “走了。”或许是给自己壮胆一般,祁牧站起身来,绕着别墅走了一圈,确定那些人真的离开了。 “他们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终于在烧烤店里坐下,许浅对着烤串大快朵颐,丝毫没有谈论的意思,吃到一半,祁牧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憋在心里半天的话。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能把一个人的记忆传到另一个那里,而且目标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见识过了真正的秘密组织,祁牧早已经把那些玄而又玄、传闻中的那些奇闻异事都跟它们联系在了一起:“不会又让我们遇见了秘密组织的人吧。” 许浅又美滋滋地咽下了一块鸡胗,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别想了,哪有那么多秘密组织,还正好都让我们碰上了。而且就算是秘密组织,也都是普通人而已,不是神,这世界上就不存在传递记忆的技术。” “再说了,秘密组织这种名号放那里就不会缺钱,怎么可能跑到这种寒酸的地方来。”许浅撇嘴:“依我看,那大概率只是在拍电影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拍电影?”祁牧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许浅吃着,不忘将另一串鸡翅递到了祁牧嘴边:“别想太多,吃完赶紧回家吧,上学期间不要熬夜太晚。” 见祁牧专心吃起了烧烤,许浅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向了远方,今日朗朗晴空,郊外的星光格外繁盛,星海绵延到天边,望不到尽头。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就好了。 许浅家的豪华程度超出祁牧的想象,每一间卧室都有配套的浴室,昨天回家的晚,许浅一头钻进卧室就没出来过,所以当今天同样的晚归,许浅同样地直接进了卧室,祁牧便放松了几分,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给电视换着台。 第一个吸引他停下来的节目是当前一个很火的综艺,这一看就过去了两个小时;第二个则是一档自然科普栏目,刚开始介绍一些自然界的奇特现象与灾害时的各种场面还是很让祁牧震撼的,但接下来各种他闻所未闻的植物介绍环节实在是令人愈发困顿; 第三个节目……祁牧已经记不清了,迷迷糊糊的,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身体在一点点地往下滑,越躺越低,直到彻底躺平在了沙发上,悠悠睡去。 意识朦胧间,祁牧好像听见了许浅在自己耳边不满地嘀咕些什么,他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仍睡在自己的卧室里,等到意识复苏了几分,想起来这到底是在谁家后,他赫然睁开了眼睛。 就在下一刻,朦胧的眼睛立刻又瞪大了几分:他睡在了许浅家的沙发上,而这个家的主人就坐在他头靠着那一侧的沙发上,正低头俯身看着他的睡脸,这一睁眼,两个人的视线当即对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脸和脸的距离不过一拃,女生炯炯有神的大眼占据了祁牧大半的视野,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太近了,真的离的太近了,近到祁牧以为许浅下一秒就会亲上来一般——这一想法吓得他慌乱地想挪开视线,但很快,他就发现在这样的姿势下想要挪开视线是徒劳的,唯一的办法只有紧紧闭上了眼睛。 “害羞了?” 他听见了许浅轻快的笑声,想必脸上更加红了几分:“没,没有,你靠这么近干什么,吓我一跳。” “我只是渴了出来接口水喝,没想到正好撞上您老的睡颜了,这怪的了谁。” 女生俏皮的声音似乎保持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祁牧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看着被自己弄乱的沙发,更加地尴尬了:“不是,那个,那个我,就是有点困了,结果……放心,我肯定给你把沙发收拾好。” “没事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就好,想睡哪里都行,”许浅轻松地摆手,说出了令祁牧无比惊悚的话:“收拾的事交给我就好,你的手不方便。” “那怎么行,我可是客人!”祁牧尽量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许浅还是一一副毫无自知的样子。 越的不只是同学的界,还有客人的界,朋友的界,越界的无比自然,自然的让人心生疑惧。 “客随主便,你听我的就行!” 许浅强硬地将祁牧从沙发上拽起来,推进了客房中,期间祁牧还想用能活动的左手反抗一下,没料到许浅看上去一个文文弱弱的女生出手速度奇快,祁牧用的又不是惯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被制住了。 在关上门前,他呲牙咧嘴地甩了甩手:“白天你说的学过剑术,是来真的啊!” “我这人可从不吹牛。”回应他的是女生开心的笑声:“记住了,可千万别再惹我哦。” 第17章 恶魔公寓 每天上课时间前,附中的学生们都能看到许浅和一名“瘸手男”一同走进校门这样的“奇景”,而祁牧的身份也早就被好事者扒了出来,关于他们两个事情的热度在校园论坛网上居高不下,这难免也引发了学校的大量关注。 首当其冲的就是教务处的徐建宏主任,在他从一线教学岗位退下来以后就担任了主管附中风纪的教导主任职务,手下无数成功棒打鸳鸯的案例。最近一次赫赫有名的行动缘于附中一名高二的女生跟校外一个小混混搞在一起,徐建宏得知情况后,联合女生的父亲叔伯在校门口连着堵了那个混混一个星期,彻底让两人断了联系,震撼了整个学校及周边,连带这段时间学校周围的治安都好了许多。 在得知许浅和祁牧的事情后,这位徐主任立刻放下手头工作,抱着学生手册,在每一次下课时间点蹲守在一班和五班的门口,这一蹲就是好几天。 可无论他怎么看,许浅跟祁牧都像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一样,下课了各走各的,如果偶然碰上了就聊上几句,放学时倒是一起走的,不过大多都是在讨论一些难题或者班上发生的趣事,最后回家时倒是上了同一班公交车。 就算徐建宏的眼神足够毒辣,也不可能想象的到这两个人现在是住在了一起的情况,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两人目前应该还只是普通朋友,因为上学时路上会坐同一班车或是就住在一个小区,每天上学放学路上顺道,慢慢就聊成了朋友,但接下来会怎样发展就不好说了。 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正当徐建宏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初中部那边突然又传来了一起“重大案件”,据说是初三的几个男生纠缠上了一名外校的女生——这是学校决不能容许的事件发生,他只能先调头将注意力先转向初中部,叮嘱着一班班主任和陆子阳好好看着许浅和祁牧。 时间在一节节或是枯燥或是有趣的课程中飞速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周五的晚上,老师宣布放学以后,同学们一阵欢呼,收拾东西与大声谈论的声音混在一起,教室里热闹的让人头痛。 杨清蝶一直没有再来上过课,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在祁牧的心里溅起了一丝涟漪,却又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那天出现的她只是一缕触之即散幻影。 一般许浅都是在门外等他的,不过今天周五,大家都比较散漫,许浅见他在座位上发呆,就直接走了过来:“今天怎么……你旁边没坐人吗?” 第一天自我介绍环节的过程中是发好了所有教材的,再加上学习资料,文具,作业本之类的,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了不少的东西,但杨清蝶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所有的课本,这就导致她的桌上空空如也,看上去跟从未有人坐过无异。 “有一个女生,不过她就开学那天上午来了几个小时,然后一直请假,到现在还没来。”祁牧说。 “女生?”许浅警觉:“漂亮吗?” 祁牧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许浅虽然处处待他与朋友无异,可在某些时候,她却更像一个照顾他,关心他,甚至会吃醋的女孩,如果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女朋友?他对谈恋爱这方面并不了解,首先不是父母这样的关系,可其他的……他也没有了参照的对象。 “还是你漂亮一些吧。”他有些违心地说。许浅最吸引人的地方来自于她的气质,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惊艳,如果严肃起来,更有一种令人生畏的魄力,可望而不可即。平心而论,容貌上还是杨清蝶更加惊艳一些。 “好眼光!”许浅嘴角微翘,眼神亮晶晶的,让祁牧更加挪不开眼——这样亲切的状态,女生似乎仅在自己一人面前展现,又怎能让人不心动呢? 坐在附近的同学对于两人间的对话已经要麻木了,众所周知,除了几个亲密的朋友外,许浅对待所有人的态度都是礼貌而又克制的,该说的话她不会少言寡语,没必要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从不破例,可开学一周以来,这个例已经在祁牧身上破了不下数十次。 女生那与其他人保持固定距离的气息在祁牧面前就如同春风一般烟消云散,留下来的只有温暖,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温暖。 说话间,两人已经起身离开了教室。听到周围回家的同学都在讨论着周末的计划,许浅也顺势问道:“周末有什么打算?鉴于你手上伤还没有好,能进行的活动项目可没有几个。” 祁牧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经过几天的调养,最开始的那股阵痛已经消去的差不多了,可那个名为异相组织的队医说夹板至少要带两个星期,他们也只能谨遵医嘱。 “那我们就……”祁牧想说些图书馆之类学习的场地。坦白说许浅的成绩和学习能力真不是徒有其名,这一周中午和晚上在家的空闲时间里,她没事就跑来辅导自己学习,仅仅几天而已,祁牧就感觉到了一些明显变化,他对于题目的理解和分析能力都得到了提高,虽然用不上右手,但学业也没有落下半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却疯狂地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竟是一条署名为未知的人发来的视频。 许浅在祁牧的面前真的很随意了,直接就凑到了他跟前,看向手机屏幕:“这不会是谁专门改了名字发来的恶搞视频吧。” 祁牧也是这样认为,不过他不觉得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有什么能吓到他的。考虑到女生可能胆子小,就避开许浅,自己先点开了视频。 “我可不会害怕这种视频。”许浅嘀咕着,硬是凑上前来 ,好奇里面有什么东西。 想想倒也是,开学当天晚上在西郊的别墅探险中女生进入那纯黑的地界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她应该不算是怕黑的那一类。 视频的开头并没有什么吓人的画面,时间是晚上,镜头对准了一个破败的公寓,公寓被森林所环抱,看上去已经荒废了许久,公寓的墙皮也脱落了许多,可以隐约看到“恶魔”两字。 镜头就固定在了公寓上,祁牧在网上见过很多这类的视频,在一段装模作样的安静过后,大概率会有一个鬼脸或者鬼影什么的突然闪出来吓人。他将手机拿远了一点,忍不住吐槽道:“难道是叫恶魔公寓?这种名字真的会有人住吗?” 可许浅却摇了摇头,很诧异地看着他:“这么火的东西,你居然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祁牧确定自己对这个名字没什么记忆。 “差不多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许浅回忆道:“网上不知怎么的,突然兴起了一段视频,内容大致是说在迅海市与千林市交界处的深山中——就是离我们上次被绑架的那个大仓不远的地方——有两间遥相呼应的公寓,一曰天使公寓,二曰恶魔公寓。” “据传言,两座公寓中各有半片藏宝图,如果合在一起,就能指引你找到千年战争时期一个覆灭的皇室留下的宝藏。当时这个消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两个市里的探险者,与远道而来的其它地区探险者一道,将这个山区探了个底朝天,也没能发现任何一处公寓的踪迹。” 越是回忆,许浅愈发不解:“当时这件事可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我们学校都有不少人跑去探险了,你居然没有印象?” 那个时间……祁牧摇了摇头:“我那时可能有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注意到了一点,过这么久也忘记了。” “这样啊,”许浅没有多想,继续道:“当时有人为了博取流量,还自己搭建了个破败的公寓,假装发现了真正的恶魔公寓,我看给你发的这段应该就借用了那个视频。” “既然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公寓,当时消息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呢?”祁牧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 许浅耸肩:“八成是那一片的哪个景区搞出来的噱头,吸引一波流量,现在网上这种假新闻还少吗?不过光是用这么老套的名字就能骗到那么多人,说明他们也都够傻的了。” 手机的视频里终于传来了动静,把他们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去,是持有摄像机的人在移动,带着镜头一点点地向前走去。 “颇有些恐怖电影的感觉了。”祁牧点评道。要是晚上一个人关上灯自己看的话,可能真会有点害怕,不过他们正身处闹市中央,周围人来人往的嘈杂和喧闹早就盖过了视频里的恐怖氛围。 镜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朝着恶魔公寓继续移动,在距离公寓门口还有五六米的位置,镜头开始一点点地上移,好似挂在起重吊机上一样,直接上升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对准了公寓二层的窗户。 窗户里是一间卧室,可这间卧室的打扮与破败的公寓简直大相径庭,非常的奢华。更诡异的是,就在那张最为奢华的大床上还并排摆放着两口精致的红木棺材,现在,这两口棺材缓缓地张开了盖…… 嘴上说着不怕,但最后关头,许浅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了好半天,她才听到祁牧不确定的声音:“结,结束了?” 她睁眼一看,原来棺材里根本什么都没有,而视频也在棺材打开后戛然而止。 “什么嘛,这整蛊视频可一点都不吓人,还浪费了我们半天时间!”祁牧又重新播放了一遍视频,确定他们没有遗漏什么后,许浅有些忿忿地说。 “我看看是谁这么无聊。”祁牧也是被弄的一头雾水,于是决定找到发视频的人问一下。 他们想的很简单,虽然发信息的人把署名改成了“未知”,但能给祁牧发信息的一定是他的好友,只要看看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就可以很快地找到端倪。 祁牧气势汹汹地点开了那人的主页,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变成了错愕:“这怎么可能?” 第18章 符与陨石坑 在祁牧点进对方账号主页时,系统显示账号居然已经不存在了,而他退出来后,跟署名未知之人的对话框、甚至连传来的那个视频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一旁的许浅眼睁睁地看完了这一切,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正好在你点进主页的时候把账号注销了——不过是耍点小聪明罢了,找到他并不难——看看你哪一个好友不见了,就一定是他。” 祁牧手机上的好友并不多,基本就是小学和中学时期的同学以及一个小区里认识的玩伴,他凭照记忆仔细核对了一番人数:“应该没有,好友一个不少。” 许浅眼尖,看到了不少祁牧给朋友的备注:“按道理说,如果你给人加了备注,他无论怎么改署名都不会影响你的备注才对,既然他能把名字改成未知,说明你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备注,说不定就是刚刚加的好友呢?” 祁牧再次回忆,很快,他联想到了那个仅相处了半个上午的同桌,杨清蝶。当时杨清蝶一来就加了他的手机好友,而她的网名难得就是自己的名字,祁牧也就没有给她备注。 会是她吗?祁牧小心翼翼地翻到那一栏,果然,已经没有了“杨清蝶”这个名字。 许浅看祁牧的动作,见他似是已经觉察了端倪,就问道:“找到了吗?” 祁牧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令他没想到的是,女生气鼓鼓的,关注点完全没在这里:“我跟你认识了这么久都没有你的聊天好友,她居然跟你一见面就加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这不一样啊……我这不是天天跟你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发信息打电话的机会吗……”祁牧好说歹说,补加了许浅的好友,才总算安抚下了这只炸毛的刺猬。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在众人眼中趋近完美的浅浅女神也会因这种小事吃醋呢? 那种怪异的感觉更甚了。许浅为什么如此在乎他?祁牧咽了口唾沫,还是没有那个勇气问出口。 不过安抚好了许浅,总算可以聊正事了:“她说家里有事,开学那天上午就回去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来上课,为什么会突然给我发这样一个视频?” “恶作剧呗,听你的描述,她不就是这样一个人?”许浅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女生充满了敌意。 “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祁牧忍不住又回忆了一遍那个视频,还是没有对应到有任何暗示的场面。 “别自作多情了,快回家吧!”许浅轻哼道,把他拽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今天下午我可是在课间研究了半天,肯定有效!” 祁牧只得先把那个视频的事放在了一边:“研究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许浅幽幽叹气,还很是神秘地说。 祁牧眨眨眼,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们学霸在学校里从不做跟学习以外的事呢!” “那不还是为了你。” 祁牧撇头看去,许浅却提前移开了视线,但那平静的语气里面包含的意味让男生一阵动摇,他心里的疑问值早已拉满,为了他所研究的东西,会是什么? 公交车停靠在许浅家小区外的马路上,许浅下了车,却没有直接进小区,而是带着祁牧一头钻进了街边的一家文具店,在祁牧一脸的迷惑中买了一整套油彩笔和画纸,然后爽快地结了账。 “你买这些做什么?不会是要送我一幅画吧。”祁牧半开玩笑地说。 没想到许浅居然还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可以这样说。” 当他们走到许浅家门口,许浅开门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问为什么,知道吗?” 祁牧硬生生地把已经到嘴边的“为什么”给咽了回去:“知道了。” 或许许浅对待他的态度如此奇怪的原因,马上就要揭晓了。 放下书包,洗好手,许浅就立刻清空了餐桌,把买的笔和纸放到了上面,开始绘画起来。 祁牧在一旁看着,虽然他没有一点绘画的功底,美术课也全是划水混过去的,但基本的观赏能力还是有的。可以看出许浅的绘画水平很高,明明用的是非常粗糙的材料,画出来的图像却异常的精美。 很快,祁牧可以从画纸上分辨出许浅所画的主体了:那是一个由条条框框围成的符号,内容是他根本无法理解、各种奇形怪状的花纹线条组合而成的图案。要硬让他来形容这个符号的话,它更像是那些影视作品中古老文明用来祭祀的“神符”。 符号看似杂乱无章,可当许浅停下笔时,这些杂乱的条纹仿佛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吸引住祁牧,让他情不自禁地凑近了一些,想要从那上面找到些什么。 “你……有想到什么吗?”许浅轻声问道。 这个符号?祁牧的脑海里回闪过印象中所有他见过的符号,这样奇怪的符号,似乎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但又有一种是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可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地产生的熟悉感。 他如实告之,许浅点头:“有门。” 她将画纸拿了起来,将画着符号的那一面对准了祁牧的脸:“你暂时忍耐一会儿,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慑于她语气中的严肃,祁牧只好认真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再开口说话,眼睁睁地看着许浅用黑色画笔在符号的外围画了个圈,然后精准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祁牧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搞怪的东西,起初也就任由许浅这样贴着,可过去半晌,见她仍没有放下来的意思,便有点憋不住了:“我可以说话了吗?” 许浅点头,然后想到祁牧现在的视线全都被画纸遮住了,就“嗯”了一声,但还是不放下画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差不多五分钟过去了,许浅终于放下了画纸。祁牧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见许浅没有下一步动作,长出一口气:“这是什么仪式吗?” 有那么一会儿,他都以为许浅真要做出电影里那些诡异的事情来了。 “这确实是一个仪式……”许浅低头看着画纸说道。可很快,她就愕然般抬起了头:“你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感觉?”祁牧有些莫名其妙,想到了某些志怪小说中的剧情:“喂,你不会真要给我下什么咒吧。” 许浅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看着手里的符号,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没有感觉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我的记忆也……” 这是中邪了?祁牧连忙用左手在许浅眼前挥了挥:“许浅,你……” 话音未落,许浅却突然伸手,一下子扣住了他的手腕! 祁牧吓了一跳,尝试着挣脱,却没有成功。女生用的力气很大,他害怕自己再使劲反而可能会伤到她,也就放弃了抵抗。说到底,无论许浅做了什么,他都打心底不相信她会伤害到自己,暂时也就听之任之了。 可没想到,许浅居然得寸进尺,直接欺身向前,压到了祁牧的胸口上。一时间,两人的脸越靠越近,近得祁牧已经可以闻到女生清新的发香,感觉的到女生扑面而来的呼吸了。 她难道又要吻自己?尽管上次已经,祁牧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看着我。”许浅轻声说。 祁牧顺从地睁开了眼睛,与许浅四目相对。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凝视女生的眼睛,那如清澈的湖水般纯净的眼睛里,居然充斥着一缕醒目的哀伤,仿佛就在下一刻,她就会哭出来。 他猜对了。 祁牧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情况,他的眼里除了惊艳,应该还是迷惑居多。许浅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痕迹,心里压抑着的委屈一下子就无法控制,她松开了祁牧的手腕,后退两步,看着他,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眼眶一红,晶莹的泪滴竟直接从里面滑落而出。 “你别哭啊……”这是祁牧第一次见女生在他的面前哭,尤其是许浅这样的女生站在那里无声地落泪,只要是个人看见都会忍不住心疼。 他涌出了一种想要将许浅抱在怀里的冲动,仿佛那就是他身体的一种本能。但伸出了一半的左手还是生生止在了空中——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这样逾越的地步。 许浅抬起泪光朦胧的眼睛,看到了祁牧伸在半空中的手,想也没想,就直接依偎了过去,靠在了他的手臂上,将脸埋在他的左胸前。 “你……”祁牧知道他们不该这样,可他的左手却情不自禁地揽在了女生的肩上,一直吊在脖子上的右手还刻意往右挪了挪,给她腾了下位置。 “不要说话,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许浅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来是在哭,还是单纯地被祁牧的衣服所遮挡住的沉闷。 祁牧的脑袋愈发清醒,是的,似乎就是从开学的那一天起,许浅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而这一丝不对劲在今天被放到了最大——那就是许浅跟他的关系,仿佛在开学前的那一夜之间进展到了一个极其亲密的程度,而这种进展,仅仅单方面地存留在许浅那里,祁牧则一无所知。 结合许浅的只言片语,就像是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而他却全然忘记了一般。 思考到这里,祁牧不经悚然,他自诩记忆力不错,小时候大部分朋友的名字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大家住得也不远,其中不少人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着联系,相互印证下,过去的那些名字也都一直清晰地刻印在脑海之中,应该不存在小时候见过许浅,后来又忘记的情况。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眼下许浅不说,他也不好逼问,这种被蒙在鼓里里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就这样搂着女孩,居然也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像他们,本该如此。 …… “这就是那个……陨石坑?” 望远镜中,星光与灯光的交融之下,杨清蝶看清了远处那个黝黑的大面积物体,赫然是一个撞击形成大坑,坑的周围堆积着因灼烧而发黑的土质,结合更远处波涛的大海,她不难联想到几天前看见的那条新闻。 “不愧是‘霓虹’,对当下的环境总能做出最快的判断。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能力到底是思维的敏锐度还是超强的记忆力呢?”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这个声音异常阴冷,如同从漆黑的影子上发出的一样,喷在了她的后颈上,让人感到一种冰凉彻骨的寒意。 杨清蝶没有回头,向前走了一步,避开了那些令人不适的气息:“这不是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 影子亦步亦趋,站在了她的身边:“我们现在算是一条路的人了,我都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你不该分享一下自己的情况吗?” “你的能力众所周知,实在不足以作为交换条件,”杨清蝶遥指着陨石坑:“但这里有着现成的筹码——陨石坑下面究竟有什么?” 一个小小的陨石坑,在地处远离城市、无人问津的荒原之中,居然在周边布置着三个满编队的警备看守,数辆军用战车在周边来回巡逻;尽管在夜间,也有两架武装直升机在上空盘旋,几座高耸的铁塔上装配着巨型的扫描探照灯,照亮了周围大片的荒原,无人能够靠近。 这样堪比军事禁区的守卫带来的压迫感是十足的,杨清蝶和影子只能藏身于近千米外一处高地上的灌木丛里暗中窥探——这已经是他们在周围徘徊许久,能够找到的最近观察点了。 影子微微摇头:“根据掌握的资料来看,无论是政府方面还是私人势力,都没有在这个方圆十几公里的区域里拥有什么规划设施。一个完全随机落点的天外陨石正好砸在了谁家的秘密设施上,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没有什么巧合,事在人为。陨石已经被证实是天外来物,随即落在了这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里的地下,有问题。”杨清蝶坚定地说。 “这样的话从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还真有些怪怪的。”影子啧啧称奇。 “永远不要以一个人外表的生理年龄来推断他的心理年龄。”杨清蝶说,声音仿佛加入了一种时间的痕迹,沉静许多。 影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话间,冰冷的声音都多了几分起伏:“难道说你……罢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陨石上携带了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东西,可能对人产生极大危害,政府才封锁了此地。” “不像,”杨清蝶举着望远镜,视线在每个警卫的身上扫过:“如果出现了放射性物质或者不知名的病菌,警卫没道理不佩戴任何防护性装置,几天过去了,现场也没有请来专业人士进行研究,连陨石甚至都没有带走,这不合常理。” “不管怎么样,我们此行只是来观察下这里的布置,一切决议还得交给上面来进行,该返程了。”影子道。 高塔上,一道光束扫来,他们连忙伏进了灌木丛中。探照灯的大号光斑之下,灌木丛微微摇曳,没有一丝人影的踪迹。 第19章 随波逐流 就在许浅扑在祁牧怀中,两个人僵持在那里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祁牧瞥去,一周不见的王洁居然出现在了眼前。 看着眼前两个人的样子,王洁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反而直冲冲地问祁牧道:“你真的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果然,他确实是忘记了一些东西,可怕的是,不止是许浅,王洁似乎也清楚地记得什么——这反而验证了他忘却的真实性。祁牧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问道:“我应该想起来什么吗?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别想太多,我在高二分班之前可没有见过你,浅浅据我所知,在上周公交车上之前跟你也没什么关系,”王洁不顾许浅制止的眼神,幽幽说道:“你所忘记的事,就发生在这一周之内!” 这一周之内?祁牧再度骇然,自从那天他于昏迷中醒来,看着王洁和她的二叔一起离开后,这分明是第一次见到她,而她所表达的意思,好像两人在这段时间里还见过面? 至于许浅,祁牧又仔细地回想了这一周五天里发生的事,每天早上两人都是一起上学,中午一起放学,在许浅家里吃饭,下午再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吃晚饭,睡觉,第二天重复一样的事,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有深刻印象的事。 “就算小时候的事我记不清,这一周内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祁牧猜测:“难道我晚上梦游了?” 坦白说,他应该没有梦游的习惯,这一周来就连做梦好像都没有过。 “其实……”在祁牧察觉不到的地方,许浅用严厉的眼神最终制止了王洁说出些什么:“好吧,这件事情还是不能由我们来说,只能让你通过自己去想。” 看着祁牧仍旧一脸迷惑的样子,她叹息道:“祁牧,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当时明明你才是最坚定的那个啊,怎么会……” “王洁,别说了。”许浅从祁牧的胸口抬起头来,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你跟我进来。” 王洁果真止住了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祁牧一眼,跟着许浅走进她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祁牧低下头,看着衣衫许浅刚刚埋着头的地方,那里早已被泪水浸湿,窗外一阵风刮来,吹在湿润的衬衫上,让他感到透心的冰凉。 两个女生并没有在房间里待很久,很快房门就再次打开,出来的却只有许浅,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平静的与平常无异。 祁牧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许浅,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许浅被他那赤裸裸的目光看得表情十分不自在,但还是坐在了他的旁边,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祁牧,我可以相信我吗?” “我该相信你吗?”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祁牧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这是第一次真正地将真心交给了父母以外的人,他真的无法承受欺骗的代价。 许浅和王洁似乎知道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事,甚至有关他的父母,他的由来……祁牧根本不敢去多想这其中的联系,他只希望能得到一个平静的结果。 许浅坦然正视祁牧审视的目光,女生眼里残存的泪光说服了他:“有些事你们可以不说,但说出来的事,请保证它们一定是真实的,可以吗?” “像王洁说的那样,你忘记的事只能由你自己去想起,我们不能告诉你,就算说了,那也不是你。”许浅看着他:“我有秘密,王洁有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你的秘密,只能由你自己去发掘,我们帮不了你。” “我该怎么办?”祁牧意识到许浅的话里有话。 “随波逐流。”许浅郑重说道:“不要刻意去寻找真相,有些时候,你越想要去寻找它,它反而会离你越远,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 “随波逐流……”祁牧嘴里轻声复述着,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要想,是这样吗?” 许浅心里一动,可回想起最后的那一幕,她还是狠下心来,摇了摇头:“对不起” 她和王洁都明白事情的原委,却不得不瞒着祁牧,还冲他发泄情绪,不应该是她做出的事。可作为刚刚成年,在大部分人看来还是个孩子的年纪,要求她们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实在不是一件现实的事。 祁牧紧握双拳,直到右卷带来小臂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清晰地传递到脑海里,他才放开了手,睁开眼睛,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冷静:“没事,希望我得到真相以后,能够理解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 “你会得到真相的。”许浅肯定地说:“你也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那么,我们现在该去吃饭了。”祁牧站起身说。 “欸?”许浅诧异,就算这件事能够说过去,她也没有想到祁牧会这么快就翻篇——尽管他们从放学到现在一直都在忙别的,反倒是忘了吃饭,肚子都饿了。 女生呆坐在那里的样子很有些可爱,祁牧一个没有忍住,居然直接探出左手,像摸小猫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当他想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女生的头发是如此的柔顺,让他竟有些爱不释手,不想停下。 势成骑虎,祁牧只能硬着头皮多摸了几下,同时,他也想印证一些猜测。 就像他想的那样,许浅对于来自他身体的接触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甚至没有偏头去躲,就那样任由他轻轻地抚摸。直到祁牧胡思乱想却忘了把手挪开时,她才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摸够了吗?” “够了,够了!”祁牧受宠若惊地缩回了手。许浅则顺势起身走向了门口:“吃饭!” 在那段失去的记忆中,许浅与他一定变得无比的亲密,而这份亲密仍旧存在于女生的记忆之中,这是否意味着,他可以尝试着做一些更出格的事情呢?祁牧闻着自己的手上残留的发香,还是抛开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快步跟了上去。 等到下了楼,他才想起仍留在许浅卧室的王洁:“我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王洁吗?”许浅随口道:“她之前已经吃过了,来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做,等做完了她会自己走的。” 王洁分在了b级部,相距很远,平常也不会特意来找许浅玩,要找也是趁祁牧不在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悄悄商议着什么。 自此匆匆一别,祁牧和许浅似乎又回到了与第一周别无二致的生活,许浅再也没有提过关于那个符号和祁牧记忆的事。 直到第二周的周五,祁牧手臂上的伤终于痊愈,拆掉了夹板和绷带。他活动了一下右臂,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总算能活动了,这两个星期可把我憋坏不少。” “谁能想到回来以后伤口居然还在呢……”王洁嘀咕道,不过她跟祁牧隔着一个沙发,祁牧也没有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这也是个好事,”很快王洁的声音就大了起来:“为了庆祝祁牧你完全康复,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最近有什么好玩的?”祁牧好奇:“看你的样子是已经有目标了。” “你们那儿的消息也太落伍了!”王洁打开手机,调出了一个网站:“看看,迅海最新开的一家森林公园,这两天可火了,我们班上现在全都是谈论这个的。” 今天课间班上好像确实都在聊什么公园之类的事,但祁牧并没有关注这些事,他在跟许浅“扒栏杆”呢。 本来两人在学校保持的距离还算正常,可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们课间一起从卫生间里出来时正好打了个照面,于是自然而然地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聊起了天,这一聊就一发不可收拾,聊兴趣,聊新闻,聊同学,聊老师,什么话题都可以聊得津津有味。 许浅对于祁牧的兴趣似乎很是了解,在一个话题快要结束时总能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下一个,直到预备铃过去,上课铃声响起,祁牧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到了班上。而下节课的课间,等到祁牧满怀期待地来到走廊上时,许浅早已在那里等着他了。 这样的举动自然吸引了老师们的注意,消息也再一次传到了教导处的徐主任那里,可徐主任抽出空来,在教学楼另一边又是连着观察了两天,结果还是没到找出任何的“破绽”,只能悻悻放下一句话:“月考的时候,可别让我见到你们的名次下降!” 祁牧手上有伤,没法记笔记,成绩下降还是情有可原,这句话主要还是针对许浅的。当今天下午消息传到许浅的耳朵里时,她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只是看向祁牧的目光中还是有些担忧:“你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月考没问题吧?” 祁牧耸了耸肩:“问题不大,前两周讲的内容不算复杂,没有那么多需要记的笔记,等到今天晚上我手上的这些绷带夹板都可以取下来了,稍微加把劲就可以赶回来的。” 甚至在许浅每晚的帮助下,他的成绩说不定还能进步不少。 许浅突然叹气道:“等你手伤好后,是不是就要搬回去了。” 祁牧一愣,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住在许浅家里的两个星期,他已经逐渐习惯了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喜欢她为自己换药时轻柔与心疼的表情 喜欢她喂自己吃饭时弯弯的眉梢…… 习惯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短短两周养成的习惯,祁牧已经无法去割离。 他一直将这件事压抑在心底,直到许浅正式提了出来,他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他舍不得。 是了,有哪个男生在经历了与许浅这样密切的接触后还能不对她动心的呢? 许浅对他明显有一种微妙的感情,这种感情应该来自于那段他失去的记忆——尽管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无法找到一点失去记忆的痕迹,他自生日那天以来的记忆明明是完全连贯的,没有任何缺口,何来失忆一说? 但许浅和王洁就是坚信这一点,以至于让祁牧也近乎无视了两人之间的鸿沟,既然许浅都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为何不能去走完那九十九步? 尽管想法很多,想要继续留在许浅家里,但已经没有了留在那里的理由。 祁牧想了想,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离家太久,我必须要回去了。”那是父母留给他的家,那是他们三人这么多年的回忆,他必须要留在那里,等到他们回来。 “但我们在学校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吗?” “会的。”许浅低头说道,刘海微垂,遮挡住祁牧凝视向她眼眸的视线。 从那时起,许浅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就算现在王洁和祁牧谈论着出去玩的事情,她也只是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没有掺和进他们的话题。 祁牧望向王洁手机上的画面:“紫山原始森林公园?” 千林市建立在一片巨大的原始森林之中,与它相邻的迅海市也沾了点光,在临近千林市的区域也拥有连贯成一片的原始森林,以紫山为中心的几座山峰就是其中最为着名的一个区域之一。 紫山一直以来都处于半开发状态,是众多登山冒险家的探险地,同时也是热衷于露宿野营的迅海市民心目的圣地。不过自今年年初开始,紫山就进行了为期半年的封山,虽然外界有诸多猜测,但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现在终于把真相展现在了眼前——这里被正式修建成了开放式的森林公园,供以所有来此的游客游玩。 紫山。祁牧突兀地想到了那一段杨清蝶发来的视频,第二个星期过去,她还是没有出现在学校,而当初天使公寓与恶魔公寓的传说,据说很有可能就在紫山附近。他看向许浅,女生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上的娱乐节目,似乎并没有联想到什么。 王洁点开了一段视频,那是昨天才拍摄到的森林公园里的场面,里面的人数之多令祁牧咋舌:“真有这么多人吗?” 那可是远离市区的大山地带啊,非节假日期间居然都能有如此之多的游客,等到周末大家都休息时会有多少人简直不敢想象。 “要是我们明天周六过去的话,人只会更多,”王洁也说明了这一点:“不过这种事情不就是去感受一下人多的氛围嘛,怎么样,去不去?” “我没问题。”祁牧说。 “浅浅你呢……浅浅?”王洁摇晃了一下许浅的肩膀,许浅才终于从电视里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们说明天要不要去紫山新开的原始森林公园玩……”王洁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许浅,你今天什么情况,很不对劲啊!” “紫山公园,很好啊,我去。”许浅目光飘忽地看着电视,自动忽视了王洁的后半句话。 王洁了解许浅,见她这个样子,自然就联想到了祁牧身上:“她怎么了?” 祁牧晃了晃右手,做出个离开的手势:“我的手好了,所以……” 王洁也不笨,一点就通,但她不能理解:“你要回自己家?为什么?” “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吗?”祁牧深吸一口气,既然王洁问出了口,他也干脆挑明了这些:“不能再麻烦许浅了,再说了,孤男寡女一直独处一室实在不太好。” 又都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度过了成年的生日,想必同级的许浅也不会差太多。 “理由可太多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在你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洁咬牙切齿地说。 又来了,一切都指向他失去的记忆,但绝不说明。祁牧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我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们又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么就请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 王洁看向许浅,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许浅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那么,你这是准备把东西再搬回去?”王洁环视四周,看见了客房门前打包好的两个大号袋子,里面应该装着祁牧之前带来的生活用品。 “劳驾两位帮我拿一个袋子。”祁牧说着,扛起一个袋子出了门:“我在楼下等你们。” 第20章 年轻人 就在祁牧脚步声消失不见的同时,王洁几乎是跳到了许浅的身边,恨铁不成钢地抓住她的肩膀大吼:“许浅,你怎么回事,明明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留下来的啊!” 这两个星期以来,因为许浅的要求,王洁尽量没有跟祁牧打过照面,都是私下里单独来这边找许浅说事,也无意中看到了许多两人站在一起说笑的场景,可以说他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而许浅的魅力众所皆知,就算失去了全部的记忆,祁牧现在不过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怎么可能挡得住她的攻势?况且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们现在都不应该再分开了…… “我不该那样。”许浅低声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想起来那一切。我不该凭自己的意愿强迫他去选择。” “就算他永远地忘记了,那你们不可以重新开始吗?”王洁大声说道,回忆起那里的种种,她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了:“你们明明说好了,会永远……呜……” 许浅的眼里划过了几分追忆:“随波逐流,这样就好了……” 她伸出一只纤手,翻手盖了下去,眼睛里终于闪过了王洁所熟悉的狡黠:“放心,我不会放任他就这样离开的。” 祁牧的家位于一处普通的老式小区中,这样的小区里大部分都是年纪较大的爷爷奶奶们,睡的很早,在这个绝大多数年轻人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整个小区里的灯都已经灭了大半,只剩下路边几盏常年无人保养、早已布满灰尘的路灯,很是幽暗。 王洁只是站在小区门口就缩了缩肩膀:“祁牧你们这小区是不是有点太阴森了些啊,见不到什么人就算了,连盏灯都没有吗?” “没办法,小区里一些爷爷奶奶没事喜欢自己清扫路面,久而久之就没有再请物业管理了,就是这灯他们没办法清理,不过人家晚上也不会出来,根本无所谓,”祁牧耸肩:“至于我们年轻点的本来也不会怕黑,又平白省下了一笔物业费,大家也都乐享其成了。” 许浅已经在上次来帮祁牧收拾东西时见识过了,并不在意这些,推了推王洁:“快走吧。”——她们两个正一起提着祁牧的另一只袋子。 祁牧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回过家了,家里既没准备零食也没什么能喝的饮料,两个女生不想麻烦他再烧水,坐在沙发上歇息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出于安全考虑,祁牧准备把她们回送到小区门口。 走在小区里,几人讨论着明天出行旅游应该携带的装备,欢声笑语间也算驱散了周围黑暗和分别时带来的阴翳。 “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祁牧突然定住了脚步,指向一个方向。 许浅和王洁顺着他的手臂看去,祁牧指着小区路边的一处花坛,最近的一盏路灯被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所遮蔽,导致花坛下一片黑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们又走近了一些,终于看清了:那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是谁?”王洁提高声音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过去了一会儿,那个人影居然一动也不动,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可能是谁喝醉了,跌倒在花坛里,”见此人卧倒在地,许浅很是冷静地分析道:“我们还是靠近些看看吧,同一个小区的,说不定还是祁牧认识的人。” “我可不会认识能醉倒在路边的酒鬼……” 三人走到花坛前,祁牧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向了那个黑影,让他们得以看清黑影的全貌: 那是个全身披戴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斗篷的内部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而当祁牧将手电往他的下身照去时,赫然看见那人的腹部已经鲜血淋漓,将他洁白的衬衣染的鲜红! “这不会是什么道具吧,”闻着刺鼻的血腥味,王洁颤颤巍巍地缩回了想要去触碰血迹的手,掏出了手机:“我们是不是应该打下医院的急救电话?” “或许也该加上警察的电话。”许浅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此人被利器所刺伤,加上那件风格奇特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意外。 “麻烦请放下你的手机,不要打任何电话。”斗篷下的人缓缓传出了声音,把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他缓缓摘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看上去并不会比他们大上许多:“把我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这些钱就都是你们的了。”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大把钱,直接塞到了祁牧手里,然后两眼一翻,竟直接昏厥了过去。 见许浅和王洁都看向自己,祁牧连忙摇头道:“我从没在小区里见过这个人,应该是我站得近就把钱塞给我了。” 许浅连忙去探那人的鼻息:“他只是晕了过去,从呼吸频率来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碍。” 祁牧则大胆地掀开他的斗篷,这才看清,他腹部的伤口早已用绷带包扎好了,只是有不少鲜血从里面渗透了出来,才显得有些吓人。 “手里拿着这么大一笔钱,又不让我们给他找医院和警察,”王洁推测:“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个暴徒罪犯啊,结果逃跑时被警察打伤,晕倒在了这里。” “说不定他也是来自某个秘密组织的人,这套说辞跟你的二叔不是很像吗?秘密组织应该都不喜欢招惹官方吧。”祁牧道。 “哪有这么多秘密组织啊,你以为大街上到处都是呢!”王洁翻白眼。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把他弄到祁牧家里去比较好,”许浅说:“丢在这里不管肯定不是办法。” “万一他醒来后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王洁担心。 许浅思索片刻,笑道:“那就得用一点让他不好受的小手段了……” 当年轻男子再次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了一张椅子上,他尝试挣动了一下,发现这个结打得居然还很紧,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挣脱,而这个挣扎动作,也成功惊动了对面绑住他的那三个人。 “你们绑了我?” 王洁离得远远的,看他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啊,我们要是不绑住你,等你醒过来后要是想伤害我们怎么办?” “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年轻人的慌乱只持续了一瞬间,在看清绑住他的几人后,语气顿时轻松下来,完全听不出是被困住的样子。 “正常人会披这样一个黑色斗篷吗,正常人会受伤倒在路边的花坛里还不要去医院、不想找警察的吗?”祁牧靠近掀了掀他的斗篷:“这跟小说里面的夜行衣一样,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年轻人有些哭笑不得:“拜托,你们光凭我受伤和穿的衣服就能断定我是坏人了?” “保险起见嘛,万一冤枉你了,我们肯定会道歉的。”王洁认真地说。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他为好。 年轻人瞪眼:“那我给你们的钱呢?不会给我吞了吧。” “你让我们带你到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做到了,还顺便救了你一命,没多找你要钱就不错了。”祁牧双手抱臂,他现在也是身上有不少钱的人了,年轻人拿出的这点钱还真有些看不上。 注意到祁牧提及“救了自己一命”,年轻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去,只见他的伤口处早已换上了崭新的绷带,基本看不到血迹,也感觉不到疼痛,应该已经好了大半。 一直在一旁冷眼观察的许浅终于开口道:“你自己做的包扎实在不是很严谨,只能用做简单的止血,却没有顾及感染,这才导致最后晕厥过去。要不是我们给你换了绷带,后果会怎么样谁都不好说,所以我们救了你一命可不是瞎说的。” 以当时的情况,他确实来不及做更加细致的包扎了。“谢谢,”年轻人道谢的表情很是诚恳:“这样的恩情的确不是几张钞票就可以报答的,以后再见时,定有重谢!” “以后?我们还没确定你是什么人呢你就想走了?”王洁还是不放心,跟祁牧和许浅探讨:“要不我们还是把他交给警察吧,这样是好是坏就一定能查的出来。” “还是不必了。”年轻人将他们的目光重新吸引过去,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之前绑他的绳子在身下散落一地:“我可没有跟警察们打交道的兴趣。” “你怎么可能解开我绑的绳子?”许浅皱眉。 年轻人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小姑娘很厉害,你的系法我确实闻所未闻,没有办法光凭被绑的双手去解开,但你们在把我带回来的时候,忽视了这个……” 只见他手腕一抖,一块不起眼的刀片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小心!”祁牧连忙把两个女生护在身后,紧张地看向年轻人。把年轻人带回来时他们已经给他搜了身,并没有发现任何利器,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摸出的刀片。 “放心,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人虽然谈不上是个大好人,但基本的知恩图报还是有的,肯定不会伤害你们。”年轻人自嘲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后退,很快就退到了窗户的边上,向外看了一眼:“到说再见的时候了,如果我们真还有缘分的话。” 话音未落,他竟直接一个后仰,从窗台上栽倒了下去! 这可是三楼!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而祁牧则鼓起勇气,冲到了窗户边,向下看去。 窗台下正好有一盏路灯,勉强照亮了地面。令祁牧松了一口气的是,地面上并没有跌倒的年轻人,他就像出现时一样,再度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是超人吗?”女生们也来到了窗户边,都感觉到不可思议。一个人从在这不到十米的高度头朝下栽下去,居然能毫发无损,这样的场景他们大概只在电影和杂技表演里见过。 “拥有这样的身手……该庆幸他并没有想要对我们不利。”至于年轻人所说的重谢,他们可不敢去妄想。 “还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真的也是一个秘密组织的人。”祁牧感叹道。 在他的身后,许浅和王洁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默默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暗中认可祁牧的话。 这似乎只是个突然偶遇的小插曲,几人又在屋里闲聊了一会儿,确定窗外再无什么动静后,许浅和王洁还是要起身告辞了。 夜色已深,祁牧将两个女生在小区门口一一送上了车。经历了这样意外的事件后,分别的伤感倒是淡化了许多。 更何况,他们明天还是能再见面的。 “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 第21章 紫山 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祁牧定了七点的闹钟,结果到点时偷懒赖了十几分钟床,只能快速吃好饭,收拾一下旅游所需要的装备,等赶到碰头的地点时,离八点仅差几分钟。 这是市内一个大型的公交枢纽站,刚刚开通了通向紫山公园的旅游专线,他们就约定好坐这里的公交车去紫山。 站台上只有许浅一个人,在远远地冲他招着手,祁牧四下看去,并没有见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王洁呢?不会睡过了吧。” 许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打开手机,给祁牧放了一段王洁发给她的语音:“哎,浅浅,今天有人约我去图书馆写作业了,我就不去给你们当电灯泡喽!” 两人在下面又相互发送了几条语音,不过许浅显然没有给他看女生间私密聊天的想法:“看来只能我们两个去了。” “嗯,没办法呢。” 这算是约会吗?女生眼角弯弯,祁牧也有些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心情都很是愉悦。 八点整那班公交车刚好到来,许浅在后边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祁牧也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靠近过道的座位上。 紫山公园位于迅海市的最边缘,离市中心足足有上百公里,加上这辆公交不是直达,沿途还要停靠多个村镇,全程算下来差不多要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啊!那我们到的时候岂不是就到中午了?”祁牧有些头晕:“算上回来的时间,我们能玩多久?” “没办法,所有直通车的票早在一周前就被抢光了,谁让我们是昨天晚上才临时起意来这里的呢?”许浅看着此时车上拥挤着的人群:“就连这班慢车都有这么多人,能抢到座位你就知足吧。” 她拿出了王洁给她们买好的票,仔细端详着,突然间笑了起来:“你带帐篷了吗?” “带了,怎么了?”祁牧有些莫名其妙,他在网上查过一些紫山的消息,那里虽然已经开发成了森林公园,但除了铺设的道路外,大部分区域还是纯粹的自然,非常适合露营。他本想着上午早点过去,下午可以找个有阳光的开阔地美美地躺上一会儿,不过现在看来,这么紧张的时间,可能根本没有机会用帐篷了。 许浅晃了晃票:“王洁早就猜到了我们在路上可能会花太多时间,居然直接给我们定了游玩两天的套票。” “两天?”祁牧刚想说这样夜不归宿好吗,然后才后知后觉到,他和许浅现在可以说都是独自一人在家,完全没有担心家长管教的必要。而且认识了这么久,他也一次都没见许浅的父母有打电话查岗过,应该是对女生非常的放心了。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畅快地游玩整个紫山了!”许浅伸出手,祁牧只得配合着跟她击了个掌。 稍纵即逝的接触,却让他的的心跳停滞了半分。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困意便接踵而来。实际上昨天晚上他们为了照看那个年轻人,又害怕他突然醒来,一直在旁边盯着他,他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等到年轻人离开、祁牧再送两个女生回家,自己再回去睡下的时,时间早就过了凌晨三点,想来许浅睡觉的时间只会更晚一些。 从祁牧打了第一个呵欠开始,两人就一发不可收拾,接连控制不住地打了几个呵欠,聊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祁牧还在说着话,旁边的女生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不过一会儿,女生的小脑袋一歪,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竟一点点地滑到了他的腿上,沉沉睡去。 看着女生毫无防备的恬静睡脸,祁牧心里一动,脱下自己穿着用来遮尘的风衣,盖在了她的身上。 许浅这样躺着,祁牧也不好乱动身体,只能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飞速流逝划过的风景,听着女生轻柔的呼吸声,身体一点点地放松,靠在座椅靠背上,意识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一定是个梦。 祁牧和许浅坐在与现实中一模一样的公交车上,同样并排坐在一起,不同的是,车上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有任何的乘客,而此时此刻没有人在睡觉,正清醒的看着对方。 “再不行动的话,你可能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许浅的语气不知何时变成了那种与祁牧初次相见时较为克制的状态,她靠在窗边,轻扬着嘴角,似是在嘲笑他的临阵退缩。 相比之下,祁牧则显得无比局促:“这……真的可以吗?” 许浅眨巴着眼睛:“当然,我都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你不会,怕了吧?” 女生确实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她被夹在祁牧和车窗之间,连可以移动的空间都很有限,祁牧仅仅是往她那边坐了一点,两人的手臂就靠在了一起。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祁牧闭了闭眼睛,鼓起勇气,抓住许浅的胳膊,半强迫地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然后,他倾过身体,俯身慢慢地靠近过去。 “这就对了嘛。”许浅朱唇轻启,眼底含笑,面颊微红,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一抹轻柔的触感,直击心底。 …… 祁牧是被公交车上“下一站,紫山公园站”的广播声给吵醒的,他睁眼一看,那件风衣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而许浅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正撑着脑袋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经过这么多站,车上的人仍旧是满满当当的,基本上都是夫妻带着孩子、情侣、几个同学朋友这样的组合,目标明确地指向紫山,接近目的地,大部分在半路上补觉的人都醒了过来,热烈地讨论着他们即将抵达的地方,很是嘈杂。 “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许浅回过头来,柔声问道。 许浅大多数时间都还是比较克制的,正是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才更加让祁牧难以招架,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入翩翩。一点点沉沦进去。 话说回来,他也确实有些饿了,只是回想起梦中的那一幕,他还是努力将头偏向了另一边,避免许浅注意到自己涨红的脸颊:“我不饿,等到了紫山再吃吧。” 等过了一会儿,感受脸上的温度消退了去,他才回过头来,顺着许浅的目光向外看去:“你在看什么?” “喏,那就是紫山。”许浅努努嘴,示意祁牧看向远方。 公交车从三站前起就正式驶入了森林,此刻早已处在深山之中,而蔓延起伏的山脉之间,最为醒目的就是那座被紫气环绕的高峰,即为紫山主峰,他们的主要目的地之一。 紫山上紫色云气出现的历史已有数千年了,自古以来,紫气都有祥瑞神圣之意,紫山也因此被各代帝王所推崇,但紫山主峰由于过于陡峭,四周都是悬崖绝壁,直到近代机械设备出现前都罕有能人攀登上去。 就算是现在,他们想要登上主峰也得乘坐索道才行。 “旅行的意义,究竟是看风景,还是一起看风景的人呢?”女生的声音轻轻柔柔地飘来,让从来出去玩只专注于风景的祁牧也陷入了思索…… 公交车直接停在了紫山公园景点的入口大门处,这里果然如同视频里拍摄的那样,放眼望去全是人,光是买票的队就排了足足三条,每条龙都有上百米长,人群摩肩接踵,颇为壮观。 还是在中午的饭点时间,可想而知在上午和下午的高峰期时会有多离谱了。 好在王洁提前买好了票,他们只需直接去检票口验票即可进入。可没曾想在检票口前居然也排着长队,而且进展十分的缓慢,两人排了几分钟才往前走了几步。 祁牧等待的有些不耐烦,就拍了拍前面的一位大哥:“你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排的这么慢?” 大哥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不知道吗……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直接去看紫山公园官网上的置顶消息吧。” 祁牧按照大哥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紫山公园的官方网站,而网站上置顶的那条消息,正是公园官方今天早上刚刚颁布的游玩规则: 紫山原始森林公园的已署名景点共有一百多个,如果一一游玩至少需要一周时间,鉴于近日里游客众多,而大多数游客都没有足够的时间,为了让所有游客都能够尽情尽兴地游玩,景区特意推出了全新的分流政策:根据每位游客的购票游玩时间,由系统自动分配出一条合适的路线,可以成功避免一个景点人太多的问题。 在系统尚不完善的情况下,现在只能由工作人员依次为每个检票进入公园的游客发放路线图,虽然这种路线并不是强制性的,但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跑大老远只为了在人群里看人头的,基本上都欣然接受了分配,检票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百米长的检票队伍足足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轮到了祁牧和许浅。 “两位是一起的,预订的是两日套票,嗯……这是你们的路线图。”工作人员将路线图交到了二人手中:“前面的路线都是一样的,最后一个景点不同,如果有余力的话你们可以两个都去探索一下。” 对多人的旅行团而言,每个人前面的路线都是一样的,只有最后一处不同,这也是写在官网上的事,排在他们前面的人根本就没有被提醒,怎么正好就跟他们提醒了一下? 这个疑问在祁牧的脑海里只是一扫而过,因为就在他们后面的一个人根本就无视了工作人员推荐系统路线的话,快速一扫票,连线路图都没接便直接冲过了闸机。 “哎,这位先生……”工作人员的话音还未落,那人就一个侧身,闪进了主路一旁的小道之中。 等到祁牧和许浅听到动静看向那边时,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迹,只留下一地议论纷纷。 “哪里都有奇怪的人。”祁牧耸耸肩,跟许浅对比起了两人的路线图。 每组游客的路线图虽各有不同,但一定会经过最着名的那个标志物:紫山之巅。他们的路线上一共有十四个相同的景点,紫山之巅位于第六处,而最后一处的两个景点有些远,与紫山间足有两座矮峰之隔,位于一座无名小山的两侧,甚至没有名字,只做了“1”和“2”的标记。 祁牧上网搜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解释:这是紫山公园定下的“游玩隐藏彩蛋”,一些工作人员在山中找到了部分具有独特魅力的景点,第一时间没有给它们命名,只是记下一个位置,留给游客们自己去探索,如果谁能到达那里就能拥有那里的命名权。 资讯上说,除了已经署名的上百个景点,这样留给游客探索的未命名足足还有数十个,这在无形中也激发了不少人前来游玩的意愿。 许浅对这种事情也非常地感兴趣,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开始摩拳擦掌,想要探明那两个地点,留下自己的名字;祁牧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要是走那么远的话,我们还有时间回来吗?” “这倒不用担心,每条路线的终点都临近公路,附近都会有有大巴车站点负责接送,”许浅研究着路线图:“要是去那两个地点的话我们可能要多花几小时,最后不过是晚几个小时到家而已。”对他们这样的“自由人”来说,没有门禁和父母的约束,几点到家似乎也不是很有所谓。 女生笑眯眯地看着祁牧,顿时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体力肯定是不如你的,有些时候我的背包就只能拜托你喽!” 女生扬了扬手中的背包,祁牧这才注意到,她的携带的背包很是小巧,里面应该装不下什么大件东西:“你没带帐篷?” “当然没有,我也是上车后才看到王洁买到票,怎么会提前准备帐篷,”许浅用打趣的眼神瞥他:“你是怎么想到带帐篷的?” 这是在怀疑他用心不纯啊!祁牧连忙举起手以证清白:“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在路上用这么久啊,本来是想着走累了可以找个地方躺一会儿的,谁知道直接在车上睡了一上午……”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我这只是个单人帐篷,晚上睡觉要怎么办,我看进门的地方好像就有卖帐篷的地方,再去买一个吧?” “就用一晚上也太浪费了,如果过夜的话,还需要再买一套防潮垫,充气床和厚一些的被子,难道我们还要把这些东西全都带回去吗?” 许浅分析得有理有据,让祁牧一时找不到什么论点来反驳:“那你的意思是……” “就在你的帐篷里挤一晚上吧,山里晚上很冷,两个人一起还暖和一些。”许浅说道,就和问他吃什么时的语气一样轻松。 祁牧带的单人帐篷宽不过一米出头,要是躺进两个人,那可真就是连一点活动的空间都没有了。 “你……”祁牧瞪大了眼睛,回想起车上的那个梦,如此相近的场景,让他一时间血往上涌。 没等祁牧说出些什么,却被许浅直接给堵了回去:“好了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你看什么看,我这可是第一次跟父母以外的人一起睡呢,便宜你了!” 现实中的第一次。女生在心里说道。 祁牧只能点头认下,心里却无比的挣扎:虽然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睡在一个帐篷里都是便宜他了,可为什么总感觉这其实是王洁和许浅一手促成的结果呢? 第22章 朝朝暮暮 “方严,你要在这里下车吗?”领队看着天上逐渐聚拢起来的乌云,担忧道:“我记得这儿离你家还有小半个城区那么远吧。” “哦,我找个朋友,他的家就在这个小区。”方严无所谓地说。 “那好,早点回家,记得明天按时归队。”领队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送下了车。 等到大巴车远去,方严第一时间摸出了手机,开机,嘴里一边念叨着:“才开学就突然搞什么集训,害的我两个星期都没碰到手机,真快憋死了,也不知道祁牧那小子的胳膊好彻底了没有。” 手机里有不少其他人发来的信息,但一条祁牧的都没有,方严不免有些狐疑:“一次都没找过我……他不会真的把许浅女神给追到手了吧?” 他现在就在祁牧家的小区门口,本想给祁牧来个“突然袭击”的,但考虑了一下许浅的情况,他觉得有必要先给祁牧拨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电话里传来了忙音。 “奇怪,这个点人会在哪里?”方严特意看了眼时间,不过晚上八点,一般来说就是刚刚吃完晚饭,在家休息的时间。 “难道是出去玩了?”他还是不死心,走进了小区,准备看一下祁牧家里的灯是不是亮着的。 方严经常会来祁牧家玩,对他们家窗口的位置很是熟悉,进小区转了两个弯,远处那栋楼二单元三楼的窗口就是了……咦?灯还亮着? 或许祁牧是在干别的事情导致没有听到电话?方严又给他打了一个过去,还是没人接,他想了想,还是直接走了过去。 由于经常来,他的父母方严也都认识,就算祁牧不在家也不至于会尬场,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敲响了祁牧的家门。 “咚、咚、咚——” 夜晚幽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就显得异常的刺耳,想必屋内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方严只敲了三下就放下了手,静静地等在那里,思索着万一是祁牧的父母开了门,他该说些什么比较礼貌。 祁牧家的门并不厚,一般站在门口就能听见客厅里的一些较大的声音,而方严敲门之后,站在门旁侧耳倾听了半晌,也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他的耐性本就一般,又等了一会儿,干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使劲敲了几下:“有人在家吗?” “滋啦!”祁牧家的门没有开,对面邻居家的铁门却被人缓缓地推开,一个年长的老妇人露出了头来,面露疲色:“谁啊,大晚上的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奶奶好,真是不好意思,”方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是祁牧的同学,来找他玩的,他们家里没人吗?” 老妇人点头道:“原来是小牧的同学啊,小牧他今天早上背着个挺大的包,好像是出去玩了,我在家里也一直没听到他回来。” “去旅游了吗?”方严思索:“可我刚刚看到他们家的灯还亮着呢!会不会是他的父母在家里?” “小牧前几天好像说过,他的父母去了外地工作,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他们家里现在应该没有人才对。”老妇人道:“我看要么是你看错了,要么是小牧走的时候忘了关灯,你记得提醒他一下啊。”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方严礼貌地道了别,转身回到了楼下,果然看到祁牧家中的灯是熄灭的,而老妇人家中的灯则是开着的。 由于在远处已经确定过了,他刚刚第一次来楼下时就没有再抬头观察那里的灯,难道真的是因为距离过远看错了? 方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祁牧家的小区,也怪他平常就比较粗心,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心里就确定了下来,现在再回忆也找不到什么问题。 方严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最后一次将头转回去的时候,祁牧家的窗户上映照出了一个黑影,冷冷地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等确定方严真的离开了以后,那个黑影才缓缓地隐去了身形,消失在祁牧家的房间之中。 …… 与此同时,祁牧和许浅花了一下午时间,成功在夜幕完全降临前赶到了索道站,于晚饭时分抵达路线图上的第六处景点,紫山之巅。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过上一夜,明早看完日出后再前往接下来的景点。 紫山虽然开发成了森林公园,但大部分地方还处于无人工雕琢痕迹的原始森林区域,除去几条穿行而过的主干公路外,只有一些猎人和山民踩出来的小路。相对应的,这里还是有两个集中开发过的地方,一是山下的游客中心,另一处就是每个人进入深山的必经之路,紫山之巅。 悬崖峭壁之上的,是一块大面积的平地,通过索道运输物资,这里搭建出不小数目的商铺,白天卖一些水和零食,到了晚上更是遍布着大排档和烧烤架,此外还有大量的小吃摊点和专门提供给游客的露营区域,热闹非凡,不少人都将这里选做夜晚中途休息的地点,也可以顺便在这里吃个饭,第二天早起看日出。刚上来的一瞬间,祁牧还以为他们来到的是市中心那条着名的小吃街。 早已决定好今晚在这里露宿了,两人一路上走的并不是那么着急,也就没有消耗太多体力,于是还是很悠哉地找了一家大排档,点了一些烤串,喝着饮料,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一路上爬山的过程中,两人为了气氛不至于沉闷一直在聊着天,此时此刻,他们都安静了下来,一心一意地吃着烤串,喝饮料时自然地举杯对碰,眺望着远方山林与星空的夜景,无比和谐。 “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一桌的东西吃到七八成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祁牧侧眼看去,竟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一个穿着红衣,另一个则穿着蓝衣,在夜色下显得很是怪异。 瞧见祁牧脸上诡异的表情,红衣女子笑了笑,解释道:“我们是双胞胎,穿成这样也是为了别人好区分罢了。” “你是姐姐还是妹妹?”祁牧问。 红衣女子道:“我叫朝朝,是姐姐,”她指向蓝衣女子:“这是我的妹妹,她叫暮暮。” “我叫祁牧,这是我的同学许浅。”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祁牧也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自己。 那个蓝衣女子,暮暮,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话题:“这附近都满座了,看你这里还有空位,想来拼下座。” 她的语气很是冷冽,语言省略了许多,与红衣女子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迥然不同的性格倒是和身上衣服的配色挺搭,祁牧心说。 他看向四周,发现附近的桌子确实都已经坐满了人,而他和许浅则是两个人占了四个人的桌子,再加上他们本来就快要吃完了,便点头答应下来:“好吧,你们可以先在那边坐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吃完了。” 朝朝和暮暮坐了下来,以祁牧粗浅的观察水平来看,她们应该比自己大上七八岁的样子,是工作了好几年的年纪,估计也是周末来凑热闹的。朝朝很是健谈,跟祁牧扯东扯西,聊着紫山上几处着名的景点和趣闻,暮暮则在开始说了几句客套话以后就不再开口,默默地观察着四周,时不时地轻皱眉头,似乎对于这样嘈杂的环境很不适应。 突然,祁牧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是许浅!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立刻注意到其中的问题所在:许浅握住他的手居然在剧烈地颤抖! 祁牧这才意识到,从朝朝和暮暮靠近开始,许浅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虽然许浅对人的态度一直是一副较为冷淡的模样,但见到陌生人也不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吧? 他连忙扭头看去,只见许浅的脸色惨白,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两名女子,她嘴巴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朝朝和暮暮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在祁牧介绍许浅时,她们本以为是小姑娘腼腆,不擅长与陌生人交流,对于她没有回应的情况并没有多想,可当看到许浅这般受惊吓的表情时,朝朝立刻就想到了什么,笑意盈盈地看向她:“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没有,我们没有见过!”许浅慌忙低下了头:“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祁牧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要不要找医生?” “不用了,”许浅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可能是太久没吃过烧烤,一下子吃了太多,胃有些难受,休息一下就好了。” 实际上他们两周前分明才吃过一次烧烤,而且许浅上次吃的明显还要多一些,不过这种时候祁牧肯定不会去揭穿她,只是明白一点:现在必须马上带许浅离开这两个女人。 “既然身体不舒服的话,那就早点去歇息吧。剩下的东西要不要喊老板过来打包?”朝朝关心地问道。 祁牧看向桌面,已经没剩几样食物了:“不用了,你们直接喊老板过来清桌吧,我们已经付过钱了。 ” 他拿起两人的背包,扶着许浅,快步走向了游客露营的区域。 等到他们的背影几乎模糊不清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暮暮才缓缓开口:“姐,这个女孩儿难道是……” “嘘——”朝朝将食指竖在嘴边,打断了暮暮接下来的话:“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不过据我观察,她有些许的可能也进入过那个地方,还在那里见到过我们。” “就算她进入过,也见到了我们,但怎么可能保留住在那里的记忆?”暮暮不解。 “这就是我说只有些许可能性的原因,或许人家真的只是身体不舒服呢?”朝朝笑道:“不过这点可能,已经足够让我们出手了——说来真有意思,想给自己放个假,出来玩一玩,没想到竟碰见这样的事来。” “你可是没法闲住的人。”暮暮说。 朝朝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灵光:“你说这次天子死活让我们来紫山玩,说什么紫山空气好,风景优美,适合修养身心什么的,实际的目的不会是这两个小朋友吧?” “凭借夜莺的情报网,天子可能真的知道了什么事。”暮暮受到朝朝的启发,也凝眉思索着。 “这山顶上居然连信号都没有通?”朝朝放下了手机:“想跟那家伙联系一下都不行……算了,我们还是自己先追下去看看吧。” 她朝着老板招手:“嘿,老板,给我们这张桌子收拾一下,点单!” 第23章 无法平静之夜 许浅在跟祁牧离开的过程中一直紧张地用余光观察着两名女子的方向,直到抵达露营区域,确定那两个人没有跟上来以后,她才长松了一口气,放开祁牧的手,几乎是跌坐在了草地上。 祁牧看向刚刚被许浅握住的那只手,掌心居然完全被汗水给浸湿了,可见许浅的紧张之极。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他还没有单纯到以为许浅是真的身体不舒服,那明显只是一个急于脱身的借口。 许浅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她们……很可怕,绝不像你外表所看到的那样。” “可怕?”祁牧咋舌,那不就是两个普通的女人吗,放在人群中也毫不起眼,最多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漠似冰,反差很是明显,但完全看不出可怕在何处。 他甚至有了一个大胆地猜想:许浅不会是因为看见他跟别的女性相聊甚欢然后吃醋了吧,然后再装病把他带走? 许浅对祁牧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光是看表情就能将他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严肃道:“别瞎想,我是认真的。” “先去搭帐篷吧,我慢慢跟你说。” 他们在露营区域的中央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祁牧就开始搭起了帐篷,许浅观察四周,确定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才蹲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她们杀过人!” “什么?”祁牧手一抖,马上就要搭好的帐篷轰然崩塌,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看戏的目光。他挥了挥手,将那些目光驱散后,重新搭好了帐篷,两人一先一后钻了进去。 这种单人帐篷并不大,光一个人在里面伸展身体就会占据绝大部分区域,两个人的话便显得十分拥挤了,祁牧只能尽量往里面缩一缩,勉强给后进来的许浅挤出了一个位置。 受到“杀人”两字的影响,祁牧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你亲眼看见她们,杀人了?” 许浅肯定地点头,在封闭的帐篷里面,她像是有了些许的安全感,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就在我的眼前,她们的手段很是熟悉,完全不像第一次杀人的样子,不过她们动手时并没有看到我,所以刚才应该不会太起疑心。” “那你怎么不报警,让警察来抓住她们?”祁牧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打不出去电话。 “那种地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找警察也没用的。”许浅摇头道。 祁牧还是一头雾水:“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就是你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去过的地方啊!”许浅幽幽地说。 “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祁牧本来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了,可许浅和王洁一次又一次地提及,让他变得越来越怀疑,究竟有没有这样一段失忆的时光,他该相信自己的记忆,还是许浅那根本无法唤起他任何印象的隐晦描述? 可当女生软软的身体紧贴在祁牧身上时,他的那点疑虑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紧张和不知所措。 现在两人的处境可不只是共处一室那么简单了,这是绝对的零距离,恐怕祁牧只是稍微放松一下就会和许浅有更多的身体接触。更可怕的是,许浅完全不在意什么,就是那样紧紧地靠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一般,这对他一个刚刚成年的男生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刺激。 “记不起来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万一不小心再见面,可千万不要跟她们再打交道就是了。现在先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呢!” 许浅和衣躺了下去,往左边挪了挪,为祁牧腾出了一半的位置和枕头,她拍了拍枕头,眼睛亮晶晶的:“快来吧!” 在那段消失的记忆里,他和许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祁牧思绪混乱地躺了下来,关上了帐篷里自带的小灯。帐篷边上还有网格状的窗户,有些许的星光散落进来,让这里不至于太过黑暗。 虽说还是夏天的末尾,夜晚山顶上的气温却异常之低,光靠祁牧自带的那条薄毯肯定不够,两人一合计,把自己的外套风衣都脱了下来,叠着盖在上面,才总算感觉到被窝的温度适宜了许多。 不过这样一来,两人现在身上就都只穿着一件短袖了,在这个狭小的帐篷里,就算刻意想要避开,也难免会有所擦碰。 况且他们都没有避嫌的心思,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延展一下身体,两只手臂自然而然地就靠在了一起。 许浅的胳膊冰冰凉凉的,难道是刚才受到的惊吓还没有平复? 她的手会不会还是冰的?祁牧突然有了一种握上去的冲动,虽然刚刚是许浅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但因为太过紧张,事后回忆起来,除了冰凉的紧张感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扪心自问,实在有些可惜。 既然是她先主动的,为什么他不能握回去呢?祁牧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过紧张,他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抑制住颤抖,伸手轻轻握住了许浅的右手。 女生的小手果然很冰,但身体并没有再发抖了,应该只是因为害怕而有些体凉。 在近乎漆黑的帐篷里,想要看到许浅的反应,必须要做出一些很大的动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祁牧伸手的几秒之后,许浅的右手微微用力,反握住了祁牧的手。 一瞬间,两人的呼吸都紧促了几分。 “还冷吗?”安静了一会儿,祁牧问道。 “没事,衣服很暖和,你的手也很暖和。”许浅的声音轻柔,说话间,又向着祁牧这里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贴的更紧了。 他们都不再开口,帐篷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和对方难以平静的呼吸声。 祁牧一个未经人事的男生,第一次和异性有这样亲密地接触,一时半会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也不是什么能够一直保持安分的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无法入睡,实在有些折磨,只能瞪大眼睛,默默数起了帐篷外野地里的虫鸣。 当最尖锐的那声虫鸣响彻整整三百声时,祁牧估摸着女生应该睡着了,就轻轻挪动了一下右腿,想要放松一下。 “真是的,睡着了也不安分。” 旁边传来了许浅的一声轻笑,吓得祁牧连忙闭上眼睛,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见一阵窸窣的声音,应该是许浅正在起身,她要干什么?祁牧努力侧耳去倾听,窸窣声很快结束,他并没有感觉到两人身上的毯子和衣服有被掀开的样子。 就在这时,许浅松开了握着他的手——祁牧不免有些失落——下一刻,他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女生呼出的气息直接喷在了他的脸上,这就意味着,她已经面对面地凑到了他的脸前! 从当前的状态推断,许浅应该是在毯子里侧过身来,将脑袋撑到了他的脸部附近。 她是在看着自己吗?还是…… 祁牧无比迫切地想要睁眼看一下情况,可是又不想在这个时刻暴露他在装睡,只能强忍着平复自己的呼吸,硬着头皮再装下去。 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态,他更想听一听许浅的心里话,这个谜一般,却又时时透露着与他之间亲密联系的女生,她所展现的,是否一直是真实的一面? 祁牧只要睡着了就会进入深层睡眠状态,几乎是雷打不动,许浅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毫不担心自己的动作会吵醒他,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叹息道:“难道已经消失的记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你把所有事情都丢给了我,真是个是不负责任的人啊……” 她又说了很多祁牧听不懂的话,语气却越来越坚定:“……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许浅深吸了一口气:“你总说,我们之间有着很大的差距,可你错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差距都不重要,我们一直是同一类人,不曾改变。” 她这样说话,是发现自己醒了吗?祁牧的身体骤然紧绷,心里思考着对策,可许浅却无知无觉一般,很干脆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直接半趴在了祁牧的身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并环臂抱住了他。 这样接触的触感远比初次见面时背着的姿势要强烈的多,加之被女生身上幽兰般的清香气息所包围,祁牧不是圣人,正值精力旺盛的年纪,整个人差点就要控制不住,狠狠地抱回去了。 好在许浅这回是真的困了,趴在他的身上,居然就这样就睡了过去,还好没有察觉到祁牧什么异样,不然可能真的要尴尬到难以收场了。 等到许浅的呼吸声趋于平稳,祁牧终于敢睁开眼睛,入眼就是女生恬静的睡容,他下意识地回应许浅的拥抱,将她搂在了怀里。又是熟悉的拥抱感,这种身体上的熟悉感,再加上许浅刚才发自肺腑的话,让他确信了自己消失记忆的事实。 大脑的记忆虽然消失,但肉体的记忆存留了下来,这段记忆,应该弥足珍贵,却根本无从寻找,光是想来便让人无比抓狂。 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祁牧的困意也上涌起来,感受着与那具柔软身体的密切接触,他很快也进入了梦乡之中…… 与白天一样,这个梦不可避免地梦到了许浅。 更神奇的是,现实里发生了什么,梦境里好像就会出现相同的场景:他和许浅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手牵着手,翻来覆去间,每个人都没有睡觉的想法。 “所以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时间啊,我怎么一点都不困呢!”祁牧叹气道。 许浅抬手,徒劳地看了眼停止转动的手表,慢慢摇头:“大家的生物钟完全紊乱了,又经历了这么多天,根本没办法判断时间,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几天。” “恐怕谁都没办法准确地确定时间了。”祁牧伸出空闲的手,在空中慢慢划着圈:“出去走走?” “现在大家都在睡觉,我们到处跑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话是这样说,可许浅连起身关灯的意思都没有,任由房间里灯火通明。祁牧瞪圆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又过了几分钟,他扭头看向许浅,正好与眼神清明的女生对上了视线。 “不能再躺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祁牧一狠心,将举起的手重重摔在了床上,而他的上半身则借着这股劲道直接拉着许浅坐了起来:“既然睡不着,我们还是找点事干吧,出门时轻点不要吵醒他们就行。” “就等你这句话了!”许浅飞扑过来,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去南边的那家购物中心吧,我早就想换一副窗帘了!” “你早有预谋!”他们笑着打闹在了一起。 多么美好的梦境啊,就像存在于平行时空的幻想一般,是祁牧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 …… 今夜的星光在凌晨时分达到了最亮,不过这种最亮的光芒分散在每一片土地上提供的照明甚至还不如一个瓦数最低的灯泡,就算在紫山这样星光最为繁盛的地方,夜晚想要出来散心或是方便时都得带上一个手电筒用来照明。 不过也有例外。 星光之下,一个身披紫色风衣的人出现在了露营区域的边缘。 如果有人一直在观察这片区域的话就会发现,他并不是在索道运营时段内跟随众人一起上到的紫山之巅,而是在夜幕降临、索道停运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露营区域旁的密林之中,如同幽灵一般,谁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又是在什么时间攀上的悬崖。 紫衣人的头上戴着一张极其普通的猫头面具,面具上面还有一副不普通的眼镜,眼镜的左上角闪烁着红光,将黑夜中的场景清晰地呈现在佩戴者的眼中。紫衣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祁牧和许浅的帐篷旁,透过夜视眼镜,他看到了帐篷里相拥而眠的一对人儿,啧啧叹道: “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吗?真是让人怀念逝去的青春啊!” 他的声音沙哑,似男似女,无法分辨性别,甚至无法判断出年龄,只是只言片语就会让听到声音的人感到阵阵不适。 轻风刮过周边的树林,引起了细微的摩擦声,紫衣人的耳朵极其敏锐,一切声音的来源都会被他自动甄别,在这杂乱的摩擦声中,他灵敏地分辨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偷看人小朋友睡觉,害不害躁啊!” 这让紫衣人走向帐篷的脚步顿住,回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紧接着,他拧紧了眉头,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露营区域边缘的树林中,死死地盯着其中一棵较为粗壮的大树:“既然都来了,那就出来认识一下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名女子分别从树后两侧飘旋而出,就像两只飞舞的精灵,一袭红衣,一袭蓝衣,就算在夜视眼镜下也显得无比醒目。 “朝朝暮暮。”双胞胎并不常见,更何况在这样的场景下,紫衣人嘶哑着嗓音,:“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我们只是来旅游的,你信吗?”朝朝摊手,她们也带着专用的夜视眼镜,将紫衣人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是来旅游的,就不要多管闲事!”紫衣人冷声道:“这还不是你们应该触及到的事!” “谁能想到一趟旅行能让我们碰到值得‘紫猫’亲自出手的猎物呢?”朝朝揶揄道,笑意未达眼底便已消散,只余冷漠:“不巧,我正好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他们虽是第一次正式碰面,但仅凭一些细节就足以识别出对方的身份,紫猫在看到朝朝暮暮时心里就有了几分担忧,现在注意到二女坦然的自信,那几分担忧大概率就成为了事实:“听闻你们姊妹俩前段时间一起迈上了新的台阶,不知是否为真?” “如果没有迈上新的台阶,您会正眼看我们一下吗?”朝朝断然道:“早就听闻紫猫的风格,从不将战利品拱手相让,事到如今,这两个小朋友的归属,只能让我们用实力来说话了。” “一战定归属!”暮暮依旧言简意赅。 见二女根本没有谈判的意思,紫猫也就不再废话——他本是极其自负的人,谈判的目的也从不是想要妥协,而是为了更好地寻找出对方的破绽和弱点: “一直传言,‘朝朝暮暮,合二为一’,就有可以达到下一个台阶的实力,今天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吧。” “废话少说,手下见真章!” 对话戛然而止,双方屏气凝神,紧紧盯着对方。悄然间,一股莫名的气势开始在几人之间流动,他们还站在原地,在每个人的感知中,敌人的气势正变得越来越微弱——这是属于刺客即将出击时的濒危前奏! 就在激战一触即发的瞬间,空气却突然凝滞了,双方之间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无形间消散了许多,转而一同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树林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人,他出现的位置之精妙,正好与对峙的双方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让两边都摸不清楚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自然而然就停了手。 最恐怖的是,此人之所以会被发现,完全是他自己刻意挪动了一下脚步——这就意味着他是在紫猫以及朝朝暮暮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了距离他们如此近的地方,这种无声无息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来人一身黑色斗篷,帽沿下是一张年轻而又苍白的面孔,要是祁牧和许浅在此,一定会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不就是他们昨天晚上在祁牧家小区花坛里救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吗? 紫猫和朝朝、暮暮都不认识年轻人,而黑色斗篷实在过于常见,并非哪个势力或是哪个人的独特符号,无法辨别。但这个年轻人身上那隐而不发、如火山喷发前不断积蓄般的气势是让人无法忽视的,一时间,几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朝朝观察半晌,确定他跟紫猫,跟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后,谨慎地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看向她,眼里闪烁着寒光,以至于朝朝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都被他那的抹冰冷给刺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半步。只见他用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一一扫过朝朝,暮暮和紫猫,缓缓开口,像是在宣判死刑一般:“杀你们的人。” 他抬起了右手,轻轻一划,指缝里瞬间闪过三道银光,径直向着三人的脖子处飞去! 第24章 遗憾的日出 凌晨四点半,祁牧和许浅同时被铃声吵醒——这自然不是他们正常的作息时间,不过为了赶在五点看紫山之巅的日出,只能定闹钟提前起来占好位置。 祁牧睁开眼时,两个人早就不是睡前许浅趴在他身上的状态,而是四仰八叉地纠缠在了一起:许浅的胳膊横在了祁牧的脖子上,而祁牧的脚压在许浅的小腿上,一只手更是直接插进了女生那一头秀丽的长发中,还缠了两圈,场面非常的混乱。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对刚刚一起过完夜的小情侣。 “你的手勒到我脖子了,咳咳,我要没法呼吸了!”“把你的脚挪开,嘶——到底压了多久啊,我腿都被压麻了……”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两人总算是分开穿好了衣服,刚刚醒来时涨红的脸颊也恢复了几分。 “那个……我睡觉的时候比较喜欢乱动……”许浅罕见的不敢与祁牧对视。 其实睡觉时有个物体在旁边想要去攀附是很正常的,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可谓理所当然。但两人现在脑海里全是昨天晚上那旖旎的场面,没有想那么多,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况只能先找补自己的原因。 祁牧并没有揭穿许浅昨晚所做事情的打算,而且他们现在也并不是他睡着时许浅乖乖趴在他身上的样子:“我的睡相也不是很好,所以才……没有压疼你吧?” “没有没有,”许浅连连摆手:“只是我们以后要再遇到这种情况,那岂不是次次都会……”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俏脸又红了几分。 两人坐在狭小的帐篷里,面对着面,近在咫尺之间,看着面色促狭的许浅,祁牧突然有了一股一亲芳泽的冲动,但他……真的不敢,只能先接着许浅的话调笑道:“放心,我会让你一直睡在上面,不会压着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浅想要解释,却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干脆就不说话了,幽幽地瞪了他一眼,颇有一丝埋怨的意味。 祁牧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连忙快速转移了话题,从背包里拿出了两块饼干:“先吃点东西垫下肚子,等我们离开山顶以后就没什么能吃饭的地方了。” 不知不觉间,他跟许浅说话时连客气的语气词都不再用了。 许浅拿出了一面小镜子挂在帐篷边上,又从背包中找到一把梳子,对着镜子整理起睡觉时被祁牧抓得七零八落的长发,听到祁牧的话,眸光一瞥,看见了那两块饼干:“我现在腾不开手,你喂我。” 这是在撒娇吗?许浅背对着,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这句话显然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祁牧就听话地拿起一块饼干,伸手放到了她的嘴边。 许浅配合地张嘴,轻轻咬下了一块,咀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水。” 祁牧立刻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到了许浅的嘴边,喂她喝了两口,然后再将饼干递了过去。 怎么有一种过去仆人伺候大户人家小姐吃饭的感觉呢?不过这位大小姐现在身边没有丫鬟,只能自己亲自动手梳妆打扮了。 同住一屋,牵手,睡觉,相互喂食,这些行为早已与情侣无异,要说祁牧察觉不到许浅的喜欢,那绝对是在说瞎话,可这种事情讲出去有谁能够相信?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天方夜谭,找不到头绪。 或者——祁牧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父母的突然消失与许浅和他的相遇,可以解释说巧合,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去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许浅跟他其实有亲兄妹之类的血缘关系,因而如此亲近?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无法说出口而已? 只是再细想一下,还是有诸多对不上的地方:他当年由亲生父母登记的名字叫“方牧”,姓氏就不一样,当然也不能排除亲生父母胡乱填写的情况;而且经过养父母在医院的检测,他被遗弃时并没患有任何病症,推测大概率是因为养不起或者害怕被家长发现,可许浅分明与他同龄,家里条件也非常的优异…… “嘶——”祁牧突然感觉到手上一痛,竟是被许浅咬了一下:“你咬我干什么!” “我都已经把饼干吃完了,你的手还放在那里,意思不就是让我吃你的手吗?”许浅已经梳理好了头发,转过身来,眼角弯弯,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一样狡黠地笑着:“在发什么呆呢!” 祁牧连忙把手缩了回来。许浅没有用力,只是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牙印:“没什么,就是起的有点早,先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 “好了,我要整理一下衣服,你去门口帮我守住,千万别让人靠近哦!”许浅看着自己身上因为穿了一晚上而皱皱巴巴的衣服,女生干净整洁的天性被激发,一定要把衣服整理好再出来,于是就直接将祁牧赶出帐篷外守门了。 祁牧蹲在帐篷门口,啃着另一块饼干,听着里面传来的女生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浮想联翩,于是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向四周,观察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物,尤其是昨晚那两个叫朝朝暮暮的女人。 “我收拾好了。” 许浅在上学期间一向穿着的都是冷色调偏正式的服装,昨天出发游玩时也是如此。一直以来,祁牧都以为这就是她的穿衣喜好,对她的换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期待,此时听见她的呼唤声回头,难免有些诧异:女生居然换上了一套淡粉色的运动服,肆意地扬起嘴角,如同邻家少女一样可爱活泼,与往日的她大相径庭。 “其实你偶尔像这样换个风格,也是挺不错的。”祁牧下意识地称赞出口。 “别人可没机会见到。”许浅笑意盎然。 许浅其人就和她的的名字一样,淡雅、清澈和柔和,却遗世独立,礼貌而又疏离,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渎之感。只有此时此刻在祁牧面前的她,才更像是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女一般,青涩又活泼,温婉中还带点调皮,无比迷人。 两人将帐篷收拾好塞进背包里后,距离日出的时间只剩下了不到十分钟,所有在露营区域露宿的游客都带着困意爬出了帐篷,当他们赶到日出的最佳观景点时,那里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就是想往里面挤进一步都很吃力。 “山顶上没有信号,千万要跟紧我,别走丢了。”周围已经有人在大声呼喊走失同伴的名字了,但在这喧闹的环境下根本没有办法听清稍远一点的喊叫声,祁牧只能叮嘱许浅让她跟紧自己,然后就要往人群中挤去。 何必这么麻烦,许浅眨眨眼睛,在背后伸出手,拉住了祁牧。“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走丢了吧。” 祁牧屏住呼吸,终于意识到那一点:昨晚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对于双方而言。 或许,这不是进步,而是回归。 他紧握住许浅的手,让那抹柔软的触感紧紧刻印在手心:“抓紧了!” 仗着体态较瘦的优势,他们在人群中左冲右挤,总算在日出开始前占据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只不过…… 许浅用空闲的手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距离今天的日出时间只剩三分钟了,光线还是很昏暗啊。” 在迅海市天气预报的预测中,昨晚是要下雨的,但这下雨的范围仅限于市区及近郊区域,肯定顾不上紫山这样几个小时车程外的地方,加上昨天一直到晚上都一直是大好的晴天,大部分人都认为今天凌晨的天气肯定也很不错。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起床和抢位置的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乌云在半空中快速地汇集,并迅速遮蔽了整片天空,本来在日出的方向已经开始泛滥起朝阳的红光,结果乌云一出,将红光也遮蔽的无比朦胧,根本无法看清。 人群中失望的声音此起彼伏,时间一点点跳过了日出的节点,几名景点工作人员举着大喇叭,宣布今天的紫山之巅已经无法看到日出,让大家有序离开观景点。众人所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开始无精打采地向着四周散开。 亦是许浅无比的失落:“好可惜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日出呢,没想到就这样错过了。” 祁牧也不免有些遗憾,但许浅已经很低落了,他不能再表现的丧气,不然整个团队就没气势了:“没关系,这也是我的第一次,不也一样没看到吗?下次再补上就好了。” “那下一次,你还会和我一起看日出吗?”许浅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一定。”祁牧握住女生的手微微用力,像是无形的宣誓一般。 因为时间还早,好多人都是顶着困意爬起来看日出的,现在松懈下来,一时间露营区域又扎满了帐篷,大家又重新钻了回去补觉。 “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祁牧问许浅。 许浅摇头:“我不需要了,昨天睡得很早,睡眠时间算来已经足够。你呢?” “我也不困。” 许浅拿出路线图,仔细计算出时间:“我们现在就出发,拥有的空余时间会很多……嗯,应该可以在下午三点左右到达倒数第二个景点,而公路上最后一班大巴车的发车时间是傍晚七点。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能有四小时去探索那两个未命名的地方。” “一般来说,探索这两个景点的用时都在两到三个小时之间。”祁牧回忆着昨天他在网上看到的相关消息:“这样算下来,时间很充裕。” “还要再加上我们回去需要的四个小时,到家已经不算早了。”许浅很自然地拉着他,走向了下山的索道:“加快脚步吧,祁牧同学!” …… 当他们经过线路上的第九处景点时,在云朵里酝酿许久的雨滴终于坠落下来。 这是一场不小的雨,伴随着呼啸的山风,在山林间迅速遮蔽了视线,配合上刚刚步入上午的时间点,一时间,四周的能见度骤降,竟与他们在凌晨四点多起来时的天色无异。 这样的雨对于没有带伞的人来说自然是灭顶之灾,但祁牧和许浅在出门时都看了天气预报,知道昨晚迅海市要下雨,而他们都以为自己昨天晚上就会回去,于是误打误撞地各自带上了一把雨伞,现在打开,真不知道该感慨运气还是说有备无患。 旁边一起走着的一位大叔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把自己的背包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只找到了一张不知何时塞进去的报纸挡在头顶,不过一会儿报纸就被雨水所浸透,碎裂开来。他就只能把背包顶在了头上,照这雨下的架势,那只布料做的背包肯定坚持不了几分钟。 这里是一座矮山的顶端,根本没有突出的石头或者山洞可以避雨,照这样下去,走到主路边前这个大叔身上肯定不会有一处干的地方了。 许浅见他有些可怜,悄声跟祁牧说道:“你这把伞挺大的,足够罩着我们两个了,要不把我的伞借给他吧。” 两人打着伞并行时自然无法继续牵着手了,这让祁牧心底一直有一丝小小的遗憾,所以一听到许浅这个提议,他就毫不犹豫地就赞成了。 许浅便将自己的伞递了过去,一边指着祁牧说道:“叔叔你先用一下我的雨伞吧,我们两个共用一把就可以了。” 大叔接过雨伞,万分感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是从千林那边过来的,根本不知道这里会下雨啊!唉,下次出远门不管怎么说也一定要把伞给带上……” 他慢慢走到了后面,应该在检查自己背包里打湿了哪些东西。许浅躲到了祁牧的伞下,顺势就挽住了他的胳膊,让两人贴的更紧一些:“快挽住我啊,雨都要飘到胳膊上了!” 实际上,由于风大,雨滴在接近地面时都是呈斜线向下落着,也就无可避免地会淋到他们的身体上,祁牧这把伞确实很大,但也需要两人贴紧一些才能避免被淋湿身上的主干部位,至于裤腿和胳膊,能遮一点是一点了。 祁牧心里门清,但还是依言挽住了许浅,就这样在雨中慢慢前行。 大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等到下小一些后,落在后面的大叔也快步赶了上来:“你们最后要去哪里,要不要对一下路线图?” 每个人的路线图上都标记了十五处景点,而他们和大叔的路线图上自紫山之巅以后到第十四个景点竟然完全相同。 “真的诶!”祁牧详细地对比着,发现大叔的最后一处未命名景点比他们的那两个还要远上一些,但前面的十四个景点确实一模一样。 “其实也不难理解。”许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路上我们其实并没有看到几个人。” 祁牧也想到了什么:“我们这条路线上并没有太多分支,所以说其实每个从这一侧走的人其实都是一条线路的。” 大叔点头道:“一路走来确实没见到两侧有明显分支出去的道路,你们分析得很有道理。” 大叔四十多岁的样子,面相和善,说话也十分爽朗,一起走着聊天也可以解下闷。这样想着,许浅就说道:“既然我们是一条路的,那就一起走吧,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 话里的潜台词是一起走大叔就能一直用她的伞。 大叔自然同意,祁牧也顺着之前的话题问道:“大叔你说自己是从千林市那边过来的,可千林那边的山不是很多吗,何必大老远跑到我们这边来玩呢?” “没办法,我们那里的景点这么多年来我早就走遍了啊,再加上紫山公园的广告这段时间铺天盖地的在我们那里宣传,我下周又正好要来迅海这边出差,这个周末就随便来玩一玩了,不巧碰上了这让人闹心的雨。”大叔拱手道:“幸好遇见了你们,不然今天我肯定要淋成个落汤鸡了。” 他们现在走的道路都是人工铺制而成的,用一块一块的大理石板镶嵌在多年来猎人和山户行走出来的泥土道路中,形成了一条可供人踩踏而行的石板路。 石板路两旁的还垂落着不少树枝,大叔伸手从一根树枝上摘下了一片叶子,放在鼻间轻嗅:“泥土与海风混合的香气,与真正深山之中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许浅惊诧:“这里距离最近的海边也有二十多公里,您这都可以闻出来差别吗?”她也尝试着摘下了一片叶子,可除了叶子本身自带的淡淡香气外,并没有闻到什么别的气息。 “你们没有去过千林,自然不能体会到那种雨林独特的气息,”大叔笑道:“希望以后能有机会邀请你们去千林玩。” 他的目光落在祁牧和许浅互相挽着的手臂上:“年轻真是好啊……” 下一处景点是一棵枝桠造型奇特的迎客松,是一个非常好的拍摄地点,许浅拉着祁牧走到树下,将手机交给大叔,拜托大叔给他们拍个合影。 大叔乐意地接下这个任务,可他的手机却不适时宜地响起,他接起电话,向后退了几步,用雨幕和距离隔开了自己微弱的声音:“我在听。” “陨石坑的封锁已经完成,但一周来已经有数十波不明人士在远处窥视,我们出击后未能抓捕一人,推测他们应该都隶属于各个秘密组织。” “就怕他们不来!告诉小刘,让他适当时候把网松一松,让鱼儿们好游进来。” “是!” 第25章 门槛 淅沥的小雨滴滴答答,从早下到晚,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不少的游客都选择滞留在了紫山之巅的聚集点,这就导致紫山附近的几座矮山里罕有游客行走的痕迹,更没有人能注意到,在一座远离主要道路的狭小山洞中传出的呻吟声。 山洞里横七零八落躺着三个人,而他们的身上和地上更是洒落着斑驳狰狞的血迹,场面血腥无比,若不是从他们的嘴里还不时地有呻吟声传出,旁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什么凶杀命案的现场。 朝朝将暮暮抱在腿上,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于强撑着坐起了身子,她的手臂上有多个利刃划开的伤口,有两处甚至见到了骨头;而胸口与背部也遭受到数次重击,保守估计至少折断了三根肋骨。 而暮暮的伤还要更严重一些,已经昏迷了过去,好在朝朝的野外急救知识丰富,临时找来了可以止血的药草和能够用于包扎的枝叶,双管齐下,总算让妹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她看向另一边仍旧躺在地上的紫猫:“他走了吗?” 紫猫身上的伤也不少,体能更是透支到了极限,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听到朝朝的问话,他哼哼两声:“走了,我的耳朵告诉我,他现在离我们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三公里,而且这个距离还在不断地扩大,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紫猫的猫头面具真像是长在脸上的一样,即便发生了致命的碰撞也没有破碎,只是留下了几道狰狞的裂口,而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他的声音亦如初见时嘶哑——这应该不是刻意让人无法分辨他性别年龄的伪装,更像是因为某个意外损坏了嗓子。 朝朝松了一口气,没有过多地在心里去琢磨紫猫的秘密,毕竟在这几个小时内,他们可以算是性命交修的战友。 这是她这一生中,最为危险的几个小时。 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一出手,就让朝朝、暮暮和紫猫认识到了自己和他的差距,那三道银光所对应的飞刀在速度上无与伦比,年轻人就敢当着他们的面直接丢来,朝朝竭尽全力去闪躲,也仅是堪堪避免飞刀划开自己的喉咙。 而紫猫则尝试用一杆铁棍去阻挡飞刀,结果飞刀的力度远超他的预判,只是稍稍偏移了方向,而后径直刺穿了他的左臂! 姊妹二人与紫猫本无冤无仇,只是因为祁牧和许浅才引发了一场未曾开始的争斗,现在大敌当前,他们只是眼神简单交流一下便果断选择了联手,迅速站在了一起,想要合力对抗年轻人的攻击。 年轻人似乎并不在意对手们怎样行动,在说出那句审判一般的话语后便再一言不发。第一击,也就是飞刀失手之后,他好像意识到几人有些实力,就直接欺身向前,准备以一己之力近战解决掉他们三人。 他们尝试着想要跟年轻人交流,但年轻人不闻不问,不言不语,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继续沉默地动手。 三人呈三角站位,三位一体,本想着能够互相支援,进可攻退可守,但年轻人以蛮力破之,拳对拳,掌对掌,硬碰硬——这是纯粹力量的对抗。 一掌下去,朝朝和暮暮身体一震,竟直接伤及到了内部,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而紫猫的嘴角也有丝丝鲜血溢出,年轻人则毫发无损,甚至连气都没有喘一下:这个结果让他们的心底一沉,全都萌生了退意。 接下来,他们且战且退,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年轻人却不那么着急了,就如同猫抓老鼠般,一点点地消耗着他们的体力,想要等到一个关键的节点,一击致命。 他们根本摆脱不了年轻人的追击,就像温水里的青蛙一般,一步步的看着自己坠入深渊,却无能为力。 年轻人如同真正会隐身的刺客一样,借助茂密的树林,穿梭其间,时隐时现,而每一次的出现都会带来势若千钧的一击,三人疲于应对,每一击都让他们大口咳血,浑身剧痛,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绝望。 就当他们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时,转机出现了: 年轻人又一次闪现,一击将紫猫打倒在地——此时现场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能站稳在原地的人了。就在三人闭目等死之时,年轻人却突然转过身去,不再看向自己的对手,此时的他破绽百出,却根本不担心朝朝和暮暮偷袭——她们在见识到年轻人的实力后,早就失去了偷袭的勇气——冷漠的声音流转在山林之间:“这只是一个警告,记住,有的人,不是你们所能触碰的。” 丢下这句话以后,他大步向前,快速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留下重伤的几人面面相觑,但他们还是不敢懈怠,用尽最后的力气找到了这处僻静的山洞,等到包扎好伤口,确定年轻人真的已经离开后,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开始考虑此前事态紧急时未曾设想过的问题。 年轻人所指的人应该是那个叫许浅的女孩,这与朝朝暮暮所猜测到的事情有了些许重合:她们本来只是想趁睡觉时靠近观察一下许浅,可却意外看到了与她们有同样打算的紫猫,最后还被不明来历的年轻人所敌视,差点命丧于此。 她们是在旅游的过程中意外碰到了许浅,紫猫总不可能也是意外吧?朝朝看向躺地不起的紫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哼,那个年轻人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紫猫自己说话都费劲,但还是冷哼一声,忍着全身上下的剧痛轻蔑道:“有些人,不是你们所能触碰的。” 他将自己从年轻人的话中摘了出去,这让朝朝很不舒服,正要发作时,紫猫又说道:“我并不知道上面派我来的目的,不过你们的那个‘天子’应该能达到那个门槛。” “什么门槛?”朝朝不解。 “触碰到真正秘密的门槛,”紫猫幽幽地说:“你我都以为自己很强,远超普通人,可只要没能达到那个门槛,再强的人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朝朝看着怀里昏迷着的暮暮,陷入了沉思。“天子”的地位极高,连他也仅仅是可能接触到门槛?受到紫猫的提醒,她回想起了前两天发生的事。 这趟出行的起因就是天子莫名其妙地给她们放了两天假,还擅自买好了紫山的门票让她们来玩。结果在出发前又找了一大堆没必要的事,把她们拖到了下午才抵达紫山山脚,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在山顶过夜。 难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为的就是让她们与许浅相遇? 可天子又怎么确定她们能在那遍地都是人的紫山之巅正好遇见许浅?就连当时找位置也是完全随机的,可以说是刚巧碰上,没有任何蓄谋。朝朝的脑筋有些绕不过来了,现在看来只有等回去后找天子当面对质,才有可能找到结果。 “那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朝朝威胁道:“说的时候注意一下你自己的状态,要是骗我的话,在这里留下一具尸体也不会有人知道。” “啧啧,我没起来,不代表我不能起来,不过是省些体力罢了,真要拼命,就凭你一个,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紫猫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分辨不出是在诈朝朝,还是真的有那个能力,但出于某些“共患难”的情绪,他还是回答道: “既然没有收到保密的请求,告诉你们也无妨,让我取到那个男孩的一滴血——这就是全部的任务。” “那个男孩?”朝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 “没错,是叫……祁牧对吧。”紫猫回忆道。他接任务一向只需要目标的照片和行动路线,只是这个男孩的姓氏比较少见,他仅瞥一眼就记住了。 “谁能想到那男孩旁边居然有这样一个高手跟着?”紫猫叹气:“那年轻人应该接近,或者已经就是‘巅峰之人’了,这次我算是栽了,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回去以后我就把这单任务给退了,让雇主重新派高手去吧。” 紫猫沮丧的真情实感不像是装出来的,朝朝这才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紫猫和她们的目标居然完全不同! 她们是从许浅的异常表现中猜测女孩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并通过紫猫的出现证实了这一猜想,可现在紫猫却说他的目标其实是祁牧,那她们的猜测岂不全都是建立在一个完全虚假的前提之上? 她不能再追问紫猫了,说下去的话,可能要暴露一些更加隐秘的事。 紫猫在今天之前仅仅听说过朝朝暮暮与天子的名号,并没有见过他们,仅仅知道天子是她们的上级,于是理所应当地错估了天子与她们的关系。 天子尽管在哄骗她们来紫山这件事上可能做的不够地道,但在平日里还是跟她们分享过不少秘密的,这些秘密,现在显然不能与紫猫交流。 而那个来路不明,分明还很年轻实力却已达到巅峰的年轻人到底是不是孩子们的保镖,他是否仍旧在监视着自己,或是隐匿在孩子们的附近?朝朝不敢去赌。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已经没有再去进行验证的机会了。 “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巅峰之人,他到底会是谁呢?”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意过他们是谁,自然也没有报上过自己的名号。紫猫躺在那里休息,身体不能动,就只能动嘴猜测起年轻人的来历:“是海鱼,风筝,衣冢,还是阳神?” 他报出的几个代号都是传闻中达到了巅峰且又没有对上真实身份的人,朝朝也有所猜想,只是紫猫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都说的差不多了,她也没有必要多插一嘴。 在朝朝视线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暮暮其实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一直在静静听着她和紫猫谈话。现在等到紫猫猜完,山洞里又恢复到寂静之中时,暮暮才开口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风筝’。” “风筝?”朝朝和紫猫对这个代号的了解仅在于他是一个超级势力中排名前列的顶级高手,很有可能达到了巅峰,可对其是男是女,年龄几何,长的什么样都是一无所知,现在齐齐问向暮暮:“你怎么知道的?” “去年我独自执行一个任务时偶然发现了一些关于‘风筝’的消息,”暮暮言简意赅:“说他年纪不大,常披黑色风衣,行事作风与其代号相符。” 朝朝立刻就想到了风筝作为玩具以外的另一层含义:“你是说,他那一击即走的战斗方式,其实是在放我们风筝?” 放风筝是数十年前电脑游戏出现时随之而来的一种通俗比喻,意为利用速度和远程攻击的手段拉扯对方,一点点地折磨致死,而年轻人在此之上更是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体术,这就显得尤为可怕了。 三个条件同时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再加上“巅峰之人”这个最为苛刻的限制,现在他们基本可以确定,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风筝”无疑了。 “这样说来,那个叫祁牧的男孩其实很可能是某个大人物的孩子?”紫猫感慨:“能让一位巅峰之人在其身旁保护,足以说明他的重要性了。” “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们想要他的血干什么?据我所知,以目前的技术,一滴血是干不了太多事情的。”朝朝说。 “可能是在他的身上有某些了不得的东西吧,说不定就是跟哪个大人物做亲子鉴定呢!”紫猫再次自嘲道:“像我们这种没有达到门槛的小人物,是没有资格知道那些秘密的。” 第26章 最后一处景点 由于一直在雨中行走,加上每个景点拍照又浪费了一些时间,行进的速度不可避免慢了许多,到达倒数第二处,也就是三人最后一个共同的景点时,比预期要慢上半个多小时。 这处景点叫地脉泉,顾名思义,由地脉延伸而来的温泉,初看名字本以为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景点,可等他们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除了露天温泉外还有一间装修精致的建筑,是温泉的售票中心和几家便利店。 而地脉泉景点居然还是多条路线的汇合处,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售票中心外面一块巨大的地图指示牌,上面显示到达这里的线路足足有十多条。 这就导致了售票中心里有着大量没带伞的游客在避雨,连屋檐下都挤满了人,加上现在雨又下大了一些,露天温泉没有开张,祁牧跟许浅在远处看了一阵,最终放弃了过去的想法。 “是时候分开了。”大叔似乎有什么急事,必须要赶去那里,甚至连去自己最后一个景点的功夫都没有了。他将许浅的伞收起来还给她:“小姑娘,谢谢你的伞。” “可是你要怎么办?”看着大叔把背包重新顶在了头上,许浅还是有些担忧:“现在雨这么大,如果光这样顶着背包走到公路上的大巴车接送点,肯定会淋湿透的。” “我去那边买一把就好。”大叔指着售票中心旁的便利店,那里有一个雨伞售卖处。不过从大多数人宁愿挤在屋檐下躲雨也不去买把伞来看,这雨伞的价格肯定便宜不了。 “我送你去。”祁牧先把许浅的伞撑开,让她在原地等自己,然后用自己的伞将大叔送到了便利店那里。 “挺有趣的小伙子,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大叔向祁牧道别。 “我们可以加个好友啊!”祁牧灵机一动说:“只是回到迅海,明天我们还要上学,可能没办法尽地主之谊了。” “这个好友是怎么加的?”大叔拿出了手机,却是不怎么会用的样子:“你帮我弄一下吧,我只会用它打电话。” “没事,打电话也行……”说着说着,祁牧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不是吧大叔,手机都已经出现快两百年了,你居然只会用它打电话?” 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的工作一般只需要打电话联系就可以了,加好友发消息都没什么必要……不如你来教我一下怎么操作也行。” “这样,点这里,然后点同意……”祁牧简单地教学一下,成功加到了大叔的好友,也从手机上知道了大叔的本名:连段。 一个从名到姓都很奇怪的名字,祁牧印象里好像只有之前在哪个新闻上见过这个姓氏,可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的了。 “那么连大叔,再见喽,后会有期!”祁牧看着大叔买好雨伞,这下真的要分别了。 “再见,祁牧。”大叔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等祁牧回到许浅身边,再向售票中心的方向看去时,大叔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们大概还有三个小时时间,必须在七点之前回到公路上才能赶上最后那班车,不然我们就只能在山里过夜了,”许浅看着地图:“先去2号景点,然后是1号,最后从1号景点直接去往最近的车站,按正常走山路的速度来算,应该只用花上一半时间,我们还有不少时间休息。” 虽然她也不是很介意与祁牧再次共度一晚,只是在出了一身汗的情况下连续两个晚上都不能洗澡,对于有些洁癖的女生来说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折磨。 祁牧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出门旅游向来是走一步看一步,没有什么计划:“希望这两个景点能带给我们一些不一样的惊喜。” 他们此行一来没有看到日出,二来又顶了一天的雨,难免让人有些心烦意乱,真要说有什么值得纪念的,那一定是昨天那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了。 2号景点与地脉泉隔着半座山,通向那里的石板路虽然标在了路线图上,但山上的小径实在是太多了,又不可能专门为这个未命名的景点设置一个标识牌,导致他们光是找到那条石板路就费了不少功夫。 这条路基本平行于山腰前进,由此推测2号景点应该就位于这座矮山的另一侧山腰处。小路的石板铺设明显要比主干路线要粗糙许多,很多地方都有连续几米的空缺,迫使他们隔上几步路就不得不在泥土中踩上一下。 泥土在半天雨水的淋洒之下早就变成了混沌不堪的泥泞路,正常一脚下去,飞溅的泥水就会点在鞋子和裤腿上,祁牧一个男生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些,相比之下许浅可就难受了,作为一个极爱干净的女生,若是不想被泥泞溅到,她踩在泥水中的每一步都得轻拿轻放,举步维艰。 看到在前面闲庭信步一般的祁牧,许浅磨着牙,摆出一副劳累的表情叫住了他:“祁牧,我有点走不动了,你能背一下我吗?” 女生楚楚可怜的表情与他们第一次在公交车上见面时如出一辙,祁牧对这一套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只是还要考虑一下实际情况 :“可我们两个的背包还有雨伞怎么办?” “你的背包我给你背着,我的背包很小,你挎前面就行,至于雨伞,我给你打着就好了。”许浅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笑着从祁牧身上扒下了背包:“来,快蹲下,你太高了我跳不上去!” 祁牧无奈:“那重量还不全是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吗?”不过距离目的地已经没有多远了,他也就迁就许浅,配合着蹲了下来。 许浅轻轻一跃,跳到了他的背上,撑开那把大伞,遮在他们的头顶,然后拍了下他的屁股:“驾!” 这是在把他当马骑呢!祁牧双手搂住许浅的腿弯,不轻不重地在她的小腿上捏了一把,作为“报复”。 经过昨天晚上后,两人在身体的接触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排斥,许浅的两只手环绕在祁牧的脖子上,共同在他的面前撑起雨伞,两人宛如一个整体,在细密的小雨中悠闲地前行。 许浅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则拿着手机,放在祁牧面前,继续对比起路线图和地图导航,跟祁牧一起看:“我们应该离2号景点不远了。” “别晃我眼睛,”祁牧背着许浅走在泥地里本就费劲,许浅又拿着手机在他眼前硬要给他看路线图,结果连路都要看不清了:“小心我摔倒了带着你一起吃泥巴!” “放心,不看地图标注吗?路到前面就平了。”许浅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嘴巴就对着他的耳边,说话吐息间,温热的气流喷在了他的耳垂上,痒痒的,甜甜的,正如他们初见那天的一般。 随着她话音落下,前方地上铺设的石板果然逐渐的密集起来,不再有泥地的空隙,山地也一点点趋于平缓,而雨滴也神奇般的小了许多,不知是下小了还是森林过于密集的缘故。 密集的树林遮挡了雨点,也遮蔽了光线,让原本因为下雨就很阴沉的天变得更加昏暗,他们勉强向前看去,在石板路的尽头,树枝的间隙中,影影绰绰的显现出了一栋房屋。 祁牧毕竟刚刚成年,已经走了大半天,又背着许浅和他们两个所有的装备走了一段,难免会乏力,可他既不想放弃这样亲密的接触,又不想在女生面前表现出不行的样子,只能咬着牙硬撑。 许浅的感知很敏锐,早就注意到祁牧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当祁牧的腿都已经开始打摆子时,她就知道该适可而止了,自觉地拍了拍祁牧,然后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我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还是我来给你撑伞吧,你也轻松一下。” “太感谢不过了。”祁牧松了口气,没有再客气下去,让许浅打着伞,自己从背包里拿出几块巧克力,喂给了许浅一块,自己吃了两块,简单补充下体力。 远处房屋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破败的三层公寓,而公寓脱落的墙皮上,竟隐隐可以看见有两个字。 祁牧本就有一种熟悉感,现在靠近之后,立刻想到了杨清蝶消失后在上周给他发来的那个“恶搞”视频:“这里不会是……” 许浅似乎被喂上了瘾,借着打伞为由继续祁牧喂着巧克力,一边慢慢走着。当她的目光转过去时也是一怔,立刻吃下整块巧克力,加快了走向那座公寓的脚步。等来到公寓脚下时,昏暗的天色终于阻挡不了他们看清公寓墙皮上残留的两个字:恶魔。 虽然那个视频在发来后不久就被删除,但当时连看了几遍的两人可以确定,眼前的2号景点,居然就是那个视频中拍摄的恶魔公寓。 许浅的眼里眸光闪动,品味着巧克力带来的甜腻与能量,旋即联想到了很多事情:“难道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恶魔公寓?那么1号景点就是天使公寓了……不对,如果真的有宝藏的话,怎么会给我们标出来玩,大概率还是紫山公园的炒作,只是时间都过去一年了,现在再炒作是不是晚了一些……” “我关心的是,杨清蝶为什么要给我发来这样一个视频?”祁牧皱眉思索:“难道说她上周也来到了这里?我记得不是说家里有事吗?” “说不定别人就是出去玩了,随便编了个理由不想去学校呢?”许浅酸溜溜地说。 祁牧默然,短暂的接触让他没法对杨清蝶的性格产生准确的判断,很难说她是否真有可能就是这样的人,他只能先跳过了这个话题:“那视频里的公寓二层你还记得吗,那两副棺材。” 视频中是晚上,二层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卧室里还亮着灯,那两副摆在大床上的棺材自动打开,怎么看都像是合成出的整蛊视频。 “这里总不会真的出现两副棺材吧。”许浅来到了公寓门口,观察着大门:“来都来了,我们可是有部分命名权的,怎么也要进去看看才是。” 公寓的大门甚至都没有关闭,裂开了一道缝隙,上面布满了灰尘,却留下了一个清晰掌印,应该最近才有人来过,他们是第二批到达这里的人。 许浅摇摇头:“第一批也说不定。这里既然标在了地图上,说明一定有工作人员来过,这个掌印也可能是他们留下的。” “网上并没有紫山公园和恶魔公寓的相关信息,看来我们是第一发现者的概率更高一些。”祁牧感慨道:“都开园好几天了,居然还能赶得上成为最早一批,我们的运气也太好了点。” 一个疑问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如果路线随机分配,以紫山连日来每天数千人的客流量,到底是有多小的概率才能让轮到他们时前面没有一个人被分配到恶魔公寓来?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许浅已经开始琢磨起来:“总不能继续叫恶魔公寓吧,未免也太俗了。” “你想起什么名字都可以,我随意。”祁牧随口道。实际情况是,以他的语言水平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字。 他伸手推开了门,在门上的灰尘中留下了第二只掌印:“先看看里面的情况再说吧。” 公寓似乎做旧了许多,一打开门,灰尘就“噗噗”地往下落,好在祁牧早就准备,将雨伞罩在头上,挡住了大量的落灰。 “难道说这公寓已经建成有段时间了?连落灰都这么多。”祁牧抖掉雨伞和肩膀上的灰,招呼还在外面的许浅:“可以进来了。” “怎么可能,还有人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住着不成?”许浅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些不过是为了增加神秘感特意做出来的效果罢了。” 虽然还处在下午时分,但阴沉的天气与茂密的树林层层交叠,加上这个屋子的采光并不是很好,导致太阳那被云雾层层遮蔽的光线基本没法到达这间屋子,入眼便是一片漆黑,只有门口和窗户旁有些许亮光,其它地方的物件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公寓一层的布置很普通,简单的分为客厅,餐厅和厨房区域,他们正在客厅之中,借着大门外照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客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极大的方桌,方桌之上还放着一个信封。 “这里面不会是什么任务卡片吧。”许浅随手拿起了信封,从信封中取出了一张信纸:“这里太黑了,我们拿出去看。” 两人重新走出了公寓,许浅找到了一处光线较亮的地方,拿着信纸放在光下,低着头仔细看去。 祁牧没那么着急,就在一旁看着周边的树林,紫山作为原始森林公园,里面的一切基本都是原生态的,基本没有受到人为的干预。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上,正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靠在一起,叽叽喳喳,他就一直盯着这两只小鸟,看着它们从树的一端跳到了另一端,又从另一端跳到了上一层树桠,直到许浅叫他时,两只小鸟也一直依偎着,似乎能一直相伴,直到天长地老。 当注意力再放到许浅身上时,祁牧终于发现了女生的不对劲——许浅虽然叫了他的名字,可注意力却一直放在那张信纸上,一步都没有挪动。 这是让他过去一起看吗?祁牧就抬脚走了过去,一边说道:“上面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就当他走到许浅旁边,头已经要探到信纸上时,许浅却突然手一翻,合住了信纸,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信纸塞回了信封中,速度之快令祁牧咋舌:“你干什么?” “这是单独写给我的,不能给你看哟!”许浅跳闪着躲开了祁牧伸过来的手。 祁牧脸上写满了不信:“单独写给你的?谁?” “这里是我的景点,当然是写给我的,”许浅指了指1号景点的方向:“1号景点那里的信才是写给你的。” “写给每个人一封信……有点意思,”祁牧放弃了看到许浅手上信纸的想法:“所以里面写了什么也不能告诉我吗?” “当然不可以!”许浅挥舞着信封,转身又将信封放回了恶魔公寓里的桌子上:“我们该走了。” “走?”祁牧瞪圆了眼睛:“我们还没上二层看看呢!” “那里什么都没有,这里主要就是给我们看那个信封的,等你到了1号景点时就知道了,”许浅推着他:“快走吧快走吧!”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祁牧看着许浅,女生却一脸的坦然,一把拉住他,就走上了前往1号景点的路线。 不出意料,1号景点也是一座公寓,脱落的墙皮上只留下一个还算完整的“天”字和只剩半边的“使”字,结合它下面空缺的地方,不难猜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公寓了。 天使公寓的一层客厅里只有一张被老鼠啃散架的沙发和年久失修摔落在地上的电视,而那张写给祁牧的信,就放在沙发残留的骨架上。 祁牧拿起信封,没有着急拆开,而是先环顾了一下四周:餐厅里有一张短腿的桌子,厨房里空空如也,而通向二层的楼梯上横卧着一个巨大的衣柜,还有乱七八糟的杂物,没有上去的空间。 “这真是只是景区自己搭建起的公寓吗?做旧的水平未免太高了些。”刚才信誓旦旦的许浅也有些不确定了:“这里简直跟一个真实的家庭在经历了搬家过后的场面一模一样!” “说不定上面真的有宝藏呢!”祁牧打量着二层楼梯上的杂物,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这样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让人上去的。” “那可不一定……”许浅小声地说,不过在祁牧听不清楚,想要确定之前,她就飞快地跑了出去:“你快看自己的那封信吧。”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趋于停止,许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本想着祁牧可能也要像她一样看一会儿信,可第二口气还没有呼出来,祁牧的声音就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我看完了。” 许浅诧异地回头,祁牧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张信纸,以她对祁牧的了解,他这样的表情反而更加说明了他有心事,就像第一次在公交车上见面时,男生脸上的麻木和绝望。她当时正值痛经,没有精力细想,只以为那是祁牧本身性格如此,可当熟悉以后再想起时,才能得到与事实相对应的真相。 “你的信很短吗?”愣了一下,许浅才想起来问道。 “对,”祁牧点头,解释了一下手上的信:“信上还说,第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可以把信带走,于是我就拿上了。” 他将信顺手放进了口袋里:“走吧。” 接下来,祁牧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跟许浅有说有笑,两人沿着石板路一路走到了公路上,登上了公交车,祁牧依旧绅士坐在了靠近过道的位置。 许浅伸了个懒腰:“走了一天,可累死我了,借你的肩膀用一下!” 说完,也不管祁牧什么反应,直接脑袋一歪,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合上了眼睛。 祁牧也早就走累了,现在放松下来,不自觉地也想要睡过去,在闭上眼睛之前,他还不忘用外套盖住自己和许浅,然后靠在后座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公交车驶出了紫山,祁牧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许浅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睡着的样子。 “祁牧,祁牧!”她小声叫了祁牧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就悄悄伸出两根手指,探进祁牧的口袋,轻轻夹出了那张信纸。 信纸上只短短地写了两句话:“想要知道自己的秘密,天使公寓的大门将在下个日食之日为你打开。” 天星与地星相互围绕着旋转,而它们作为一个整体在围绕着太阳旋转,每当天星运动到地星与太阳中央时,如果三者恰好形成一条直线,天星就会挡住太阳射向地星的光,天星身后的黑影落到地星上,就会发生日食现象。 由于天星与地星的环绕轨道与它们围绕太阳的公转轨道基本平行,所以日食理论上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 现在已经出了紫山范围,手机信号恢复,算算距离上次日食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许浅就用手机搜索了一下下次日食的时间,好巧不巧,就在十天后的下午,下下周的周三,本学期第一次月考的前一天。 第27章 崩坏的历史 整个地星上的中学教学科目都是统一设置的,附属中学也不例外。 语言,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生物,共七门主要学科;外加历史,体育,美术,音乐,电脑信息技术等次要学科。 主要学科每年都是必学的,次要学科每个学期可以选择两门,这个学期祁牧选择的是历史和音乐,同所有人一样,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只有在高三学年才会出现的历史课。 历史,一直以来都是一门“神秘”的学科,虽然现在通信发达,大家都可以从电视和网络甚至长辈那里了解到一些过去事情,可真正接触到的信息还是少之又少,政府在这方面也是讳莫如深,似乎不愿过多提及。各种原因导致了历史这门课程只有在中学的末尾——高三才会出现,在高三及以后的学习阶段都作为一门选修课存在,而且只给人们讲述那些最简单的内容。 尽管如此,大家对这门课的选择也是络绎不绝,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对那段已经逝去的时光,人类的起源与发展,世界的变更及王朝的兴替,伟人的历程和英雄的传说,每一点都让人着迷。 学校的历史老师只有一名,由迅海市历史研究所的研究员兼任,也是研究所里的一半研究员——这是政府的强制性要求,一个地区最多只能有两名历史研究员。 不巧就在开学的前几天,这位研究员生病住了院,开学后的一连两个星期都没能来到学校上课,现在已经第三周第三周,还是没有听说老师要回来的动向。 祁牧在课间无聊地翻看着校园论坛,上面最火爆的话题依旧是他和许浅的关系,从开学到现在一连十几天,热度居高不下,每次看到都觉得压力山大。 两人的关系尽管在几次周末间有了飞速的进展,现在已经可以随意地聊天和开玩笑,但在校园里众目睽睽下还是很规矩克制的,没有一点逾越的行为,有“狗仔队”追着他们连续两个星期都没能拍到一张亲密的照片,老师们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于是乎,论坛上的风气逆转,现在有不少帖子都在分析他们两个的“真实关系”,祁牧只是随便一扫就看到了两条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两个是亲戚的帖子,只不过一个说是表姐弟,一个说是表兄妹。 说表兄妹的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祁牧和许浅入学时的证件照,然后将他们的脸部放到最大,一一细数出了几个相似点,说得有鼻子有脸,引来下面不少回帖纷纷附和。 祁牧不禁有些好笑,就顺着帖子看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校园论坛都是实名制,他都想去下面评论一翻了。 “喂,在看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一个女生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好似清脆悦耳的鸟鸣,透彻心扉。 祁牧头也不抬:“你怎么又进来了?” 许浅现在进到五班里已经像是跟自己班上一样了,毫不在意地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不答反问道:“你的那个同桌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休学这么久。”祁牧说。杨清蝶的出现宛若惊鸿一瞥,一闪而过,慢慢地,竟已逐渐淡忘。 “她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我不知道,不过学校里倒是有大事发生哦!”许浅凑到他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大事?”祁牧好奇。 “马上你就知道了。”靠近了他,许浅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他手机上的内容:“兄妹?倒没什么问题,你正好大了我几个小时嘛,说不定就是早出来那个喽!”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祁牧警觉,他应该从来没有跟许浅讨论过这个话题,可从许浅的话来看,她甚至知道了自己出生的准确时间。 “就在你那段失去记忆的时光之中,亲口跟我说的。”现在许浅提起这件事,已经平静了许多,不会再有伤感的情绪。她笑嘻嘻地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日期,正是祁牧生日的那一天,也是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你是早上八点出生,我是下午三点,你比我大了整整七个小时呢!” “这么说,你那天……”祁牧想到了什么,许浅并不是个贪吃的人,怎么会突然吃坏了肚子? 许浅无奈道:“那天也是我的生日,王洁拉着我出去玩,还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于是就……唉,也怪我忘记了自己生理期的日子。” 前因后果都很清楚了,祁牧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班主任陆子阳走进了教室,拍了拍手掌,示意教室里的同学安静。 现在离上课还有些时间,不过大多数同学都在教室里玩闹,见班主任来了,立刻做鸟兽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反倒是许浅被堵在了这里,只能先坐在杨清蝶的座位上,不过她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早就知道陆子阳并不是来上课的,而是要宣布那件“大事”。 “同学们,安静一下,现在我要宣布一个消息,”陆子阳看到坐在祁牧旁边的许浅,眼角抽动了一下,但没有多说什么,等教室里彻底静下来,他才继续说道: “负责教授历史课的孙老师因为生病住院,短时间内可能都无法回来授课了,学校考虑到大家的情况,特意从外地聘请来了一位新的历史老师,接下来,他将在学校礼堂里为同学们上完这个学期的历史课。” 台下顿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可见大家对于历史课的期待。 陆子阳又开始讲述一些在礼堂上课应该的注意事项,祁牧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压低了声音对许浅说:“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许浅同样低声回应:“这还不是大事?到礼堂上课,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可以坐在一起了,笨!”许浅白他一眼。 就是这样而已?祁牧哭笑不得。由于只有名老师却要教一整个年级的学生,就算分到每一节课都不够,再考虑到老师的个人情况,历史课一向都是整个年级一起去能容纳所有人都礼堂中教授,真到了那里时,座位也就随便坐了。 只能说有的时候,许浅并不像她自夸的那样成熟,还有着不少小女生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让祁牧颇伤脑筋。 陆子阳交代完以后,距离上课就只剩下十多分钟了,于是大家一窝蜂地起身跑向礼堂,祁牧和许浅也不例外,好在他们班宣布的比较快,两人总算赶在上课前抢到了礼堂中央一个不错的位置。 上课铃准时响起,原本喧闹的礼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不管是平日里安分的学生还是比较调皮爱说闲话的学生,此时都控制自己尽量闭上嘴——这是每个人对历史应有的尊敬,从今天起,他们将正式揭开历史这一神秘学科的面纱。 尽管如此,一些窃窃私语还是不可避免:“姓孙的听说就是因为年纪太大,高血压犯了,结果躺医院里出不来,新来的这个不会又是个老头吧!” “不然还能有谁呢?我才看到一个消息,说我们北方所有城市历史研究所研究员的平均年龄跟我爷爷都差不多了,根本没有年轻人喜欢研究这个。” “大家对上历史课不还是挺积极的嘛!” “历史课上讲的都是一些稗官野史还有奇闻异事之类的东西,你当然感兴趣,但历史研究所干的事情可就无趣多了,也只有那些年纪大的老古董才愿意做……” 伴随着上课铃声,新任历史老师快步从场外走到了前台之上,与众人猜想的“老古董”不同,那居然是一个年轻人。这不免引来了台下一阵低声的议论,由于所有人都忍不住在跟同伴低声说话,叠加在一起,像极了蚊子般“嗡嗡”的嘈杂。 新任老师照例鞠躬,而当他直起身来面向大家时,祁牧和许浅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差点跳了起来: 所谓的新任历史老师,赫然就是他们几天前在祁牧家小区花坛里救下的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环视四周,微微鞠躬:“同学们好,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将是历史代课老师,我的名字是——”他操作投影仪,在上面同时显示出了自己的名字: “江丰正。” 与祁牧印象里那个打扮阴暗却又不羁洒脱的年轻人不同,江丰正穿上正装站在台上,竟有些人如其名的感觉,不苟言笑,一身正气,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与睿智,好似一名真正的资深学者一般。 台下响起来了热烈的掌声,祁牧和许浅也鼓着掌,但对视一眼,眼底的震惊根本无法隐藏:他们在那天以后也聊过几次关于那个年轻人的事,曾一致认为年轻人应该是某个秘密组织里的人,不说别说,光凭那三楼头朝下随意跳下去的身手就肯定不一般人。这样的人怎么却转身一变成了他们的新任历史老师? “传说秘密组织的成员在明面上都有什么别的身份用来掩护,我看历史研究员不过是一个虚职罢了。”祁牧还是没有改变观点,毕竟身上受到的伤和那从三楼窗口跃下随意消失不见的实力,怎么看也跟历史研究员这种文职挂不上钩。 许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一种不安的揣测,这个叫江丰正的人在几天里连续两次出现在了祁牧和她的面前,第一次是受伤在祁牧家小区的花坛里,第二次则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学校当中,成为了他们的历史老师。这真的是巧合吗? 当时江丰正身上的伤不可能是假的,若不是许浅见他腹部有血迹溢出,执意解开他自己包扎的绷带,为其换了一套,他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丰正看向了二人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他们,只是冲着这里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来自中立城市,嘉宁,毕业于嘉宁大学历史专业,我的研究方向是‘人类的起源’,这是我在北方和南方各大知名期刊上发表过的论文……” 投影屏幕上一一划过江丰正生平所取得的成就,从表面上看,他似乎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青年历史研究学者,从中立城市嘉宁远道而来,应聘为学校的历史老师。 “你对所谓‘人类的起源’有什么看法?”许浅问祁牧。 “我只在网上看到过一些说法,生物课上也教过一点,”祁牧挠挠头:“说地星在很多亿年前是没有生命的,然后因为某些意外因素诞生了最基础的生命,就像细菌那种,然后慢慢进化出了爬行动物,哺乳动物,最后进化出了我们人类——是这样吗?” 许浅点头:“我了解的也差不多……”她停下了低语,因为台上的江丰正已经开始了他的讲课。 “我被要求的授课内容主要是这一百年来的近代史,但在讲课之前,我想要跟大家聊一聊人类的起源,同学们对于人类的起源有什么看法?”江丰正看向台下:“大家可以尽情举手发言。” 尽管是在这么多人的礼堂里,敢于在上千人面前侃侃而谈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当即就有不少人举手。许浅戳了戳祁牧:“你也举手试试,看他会不会点你。” 祁牧对这个新老师也有类似的疑惑,可听到许浅指使他去举手还是有些不愿意:“这么多人……你怎么不去?” “怯场了?”许浅激将道:“我这可是在帮你锻炼在很多人面前讲话的能力呢!” 这种能力对于从小到大在台上发言表演无数的许浅来说显然是没必要再锻炼了,再推辞下去只会让人看扁,祁牧只得硬着头皮举起了手。 他们坐在礼堂中部的位置,江丰正的视线也很自然地看着这个方向:“这个男生,很好,来说说你的看法。” 他果然点到了祁牧,但没有流露出任何见过他们的意思。 祁牧站了起来,许浅则坐在一旁,捏了捏他放在身侧的手,似是在给他鼓劲。 这是祁牧第一次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讲话,不免有些紧张,但好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台上,并没有太多人看向自己,只是看向他的人都发了这是那个“跟许浅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男生”,而许浅本人正坐在他的旁边,这又成功引发了不小的动静。 祁牧让自己镇静下来,将刚才跟许浅聊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紧张地看着江丰正,希望他给一个评价。 这一刻,他忘记了江丰正的可疑身份,只把他当成了一个正在严肃提问的老师。 “嗯,想必大家对人类起源的了解应该跟这名男同学都差不多吧?”江丰正问向所有学生。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说道:“这叫进化论,是当前的主流解释,虽然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不过用在大多数生物上,进化论都是行得通的。” 他顿了一下,重新看向祁牧:“不过我要考考这位同学了,现在进化论对大部分动物都是适用的,因为它们之间都有相似的共性,可当今世界上并没有与我们人类有任何相似的物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祁牧也曾在网上看到过,他绞尽脑汁地回忆起了一部分:“好像说人类是由猴子还有猿类进化而来的,不过这些类人的生物都在之前的千年战争中灭绝了。” “没错,”江丰正点头,神色愈发严肃:“众所周知,在一千两百年前到两百年前,整个地星上爆发了持续超过千年的世界大战,战争异常惨烈,导致整个地星上超过七成的大型物种彻灭绝。” 这场战争每个人都有所耳闻,但无论是家长还是网上,对这件事的描述都十分简略,只知道这场战争于时间和空间上的幅度都十分辽阔,在千年恐怖时长的加持下,战火蔓延到了地星陆地上的每一个角落,连外海的岛屿也未能幸免;人数也剧烈下滑,直到现在也没能恢复到战前的三分之一。 祁牧这一代人出生之前的南北战争虽然打得也很激烈,可主要战场仅局限在南北分界线附近,从未出现过百万人级别的大型会战,相比于千年战争的全民皆兵来说简直与过家家无异。 江丰正继续讲道:“千年战争的灭绝性大家都知道了,可你们不知道的是,这场战争还有一个最为致命的后果——它吞噬掉了我们人类的历史。”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同学们知道了更多关于那个时代的秘辛。战争旷日持久,整座大陆被拆分成了数十个国家地区,相互之间连年征伐,就连外海的诸多岛屿上也各自为战,全民皆兵,没有一天和平的日子。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了生存下去,除了诉诸武力之外,所有的文化和娱乐都失去了意义,所有的历史文件也在各个城市被反复的夺取下湮没在了鲜血与火光之中,当战争结束之时,整个地星上甚至找不到一份完整的历史记录。 “我们甚至无法知道,在战争开始前究竟有哪些物种,在战争开始前,人类文明究竟发展到了怎样的一种的程度。到目前为止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人类文明早在数千年前就达到了现在的水平,我们现在所取得的成就不过是在拾人牙慧罢了。” 如果有人能看到江丰正此时的思想,就能震惊地发现,在他的思维中,正在闪烁着或许能佐证这一近乎荒谬观点的场景。 但是,他不能说。 大部分同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此前难以想象的观点,纷纷长大了嘴巴,等到所有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时,江丰正才接着说道:“无论历史的真相是怎样的,现在都已经无从可考了,我们只有先来接触距离我们最近的这段历史,以史为鉴,赢得更好的未来。” 终于进入了正题,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在掌声的过程中,江丰正操作投影仪,在屏幕上显示出了三个大字:“近代史”。 “人类文明的纪年史规划分明,以千年战争结束的时间节点作为划分,停战协定的签署日期为新历元年的第一天,前一天则是旧历2966年的最后一天。” 屏幕上显示出人类历史纪年轴,旧历的由来与元年前的历史已不可确切考究,然后是旧历,新历。新历从元年到南北战争前夕为近代,南北战争开始至三十年前停战协定签订为现代,此后直到现在为当代。投影仪闪烁着光芒,纪年轴上的近代范围逐渐放大,盖住了其它部分,最后,近代史纪年轴的顶端闪烁着亮光,带着他们进入了新历元年,新时代的起始点。 “闲话少说,现在,我们进入近代史的第一章,”江丰正缓缓道:“世界统一。” 在千年战争末期,世界已经混乱了上千年,最多时足足有一百六十七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就算在旧历接近结束时,这样的国家也还有十多个,由先前诸多的国家合并而来,各自占据了一片庞大的区域,终日里争战不休,却互相制衡,谁也奈何不了谁,让人看不到统一的希望。 直到一代传奇人物,楚天雄的出现,打破了这样一个僵局。谁也不知道他用了怎样的手段,说服了三个最大的国家联合,然后运用他恐怖的军事手段,纵横捭阖,横扫天下,经过几场关键的战役,用武力说服其它国家放下成见,将地星上近两亿平方公里的陆地联合在了一起,最终形成了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统一世界的国家。 直到下课,祁牧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楚天雄可真是太厉害了,要是没有他,我们可能现在都还处于战乱之中呢!” “楚天雄到底是跟那些国家的领导者们说了些什么,才能说服他们最终联合在了一起?”许浅皱眉,指出了其中最大的一处不合理:“按照老师课上讲的,他自己本人并非从属于任何势力,却一一说服了所有人,并在统一之后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有什么别的身份,历史上并没有记载,可能是做了一些什么不能见光的交易吧。”祁牧有些阴谋论地推测着:“说不定他其实是一个庞大秘密组织的领袖呢!” 今天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了,可却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时间去讨论什么,因为,两人刚走出校门就被一个女生给堵住了。 这是许浅为数不多的好友,现在b级部二班的徐晓璐。 浅浅,救救我!”女生泫然欲泣,抱着许浅的胳膊,整个人摇摇欲坠:“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 第28章 徐家老宅 “晓璐?”许浅连忙扶住了徐晓璐:“发生什么事?” 徐晓璐虽然无比急迫,可见到在一边的祁牧,还是有些犹豫:“你们两个……是论坛上说的那种关系吗? 许浅立刻就明白了她说的是之前在祁牧手机上看到的关于两人是亲戚关系的论坛帖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别想太多了,我们不是什么兄妹姐弟什么的,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那你们是?” “关系很好的朋友,就像你跟我一样,”许浅为他们的关系下了个定义,同时碰了碰祁牧:“对吧,祁牧?” 祁牧还沉浸在历史课的内容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女生说了些什么,只是听到许浅问他,就下意识地点头:“对,没错。” 见徐晓璐还有些迟疑,许浅给祁牧做了个担保:“别担心,祁牧还是很可靠的,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行,不用顾忌他。” 祁牧终于从她们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回过头来看清徐晓璐的样子,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徐晓璐,但听许浅说起过,她们同在一个小区住,从小到大都是很好的朋友,高中时虽然来往淡了一些,但依然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女生此刻的表情说明事情一定不简单,又是许浅的朋友,祁牧便关心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徐晓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了说出来:“我请你们去学校对面那家餐馆吃个饭吧,这件事很复杂,边吃我边说。” 餐桌上,祁牧和许浅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徐晓璐娓娓道来她的故事。 徐晓璐家里世代经商,从她太爷爷那一代起到现在,一共四代,积累起了万贯家财。虽然徐晓璐跟自己的父母一直是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里面,但她们家还有一个位于迅海北郊的古老祖宅,她的爷爷奶奶还有大姑一家、叔叔一家都住在那里。 徐晓璐只有在每年年末才会跟父母一起回去那个老宅,在她的印象里,无论爷爷奶奶还是大姑叔叔都很和善,而表哥和堂弟也都很亲切,只是那个宅子给人的感觉很是阴森,很让人不舒服。 “阴森?”许浅趁机插入她的话:“能具体描述一下?” “老宅建在一个靠山的地方,位于一条偏僻街道的尽头,每次去的路上基本隔着老宅很远都看不到人了。附近的人都讲,老宅的位置在千年战争时期其实是一片坟地,总之说很不吉利。”徐晓璐回忆道。 “都是现代人了,你们还信这个?”尽管知道徐晓璐这次叙事的主要目的应该不在于此,祁牧还是忍不住插了下嘴。 “不止这些,”徐晓璐摇头:“老宅建立的时候是在山脚下,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早已被树林所覆盖,靠近山那一侧的窗户基本被树枝挡死,就算是大白天在家里也得开着灯;再加上能住三四十号人的老宅里算上帮工的佣人一共也不到二十人,太空旷了,晚上起夜的时候甚至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就像在一个空宅子之中一样。” 这些都是徐晓璐自己后来的一些感受,实际上,在和老宅里那几个同龄的兄弟姐妹玩耍过后,她更多的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于是就向她的父母表达了想要常回这里玩的意愿。 可奇怪的是,徐晓璐的父亲,徐海川坚决地反对她和老宅里的家人过多地接触,理由居然是蹩脚的指向她的学习,说若是经常去老宅玩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成绩,只有在每年年末大家都放长假的时候才比较方便。 后来在徐晓璐的据理力争之下,徐海川才改了口,承诺如果她在高二下学期那次期末考试中升入一班,就在暑假带她再回老宅一次。 只是徐晓璐之前仅在四班,就算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甚至加上许浅偶尔的辅导,她也无法撼动一班那些学习更加疯狂的学霸的地位,屈居二班,从而失去了这个机会。 好在父亲没有把条件说死,又许诺道,徐晓璐如果能够在高考中考进北方排名前一百的学校,以后放假回来也可以让她和老宅有更多的接触。 与对女儿的苛刻条件完全不同的是,徐海川基本上每个月都有一到两次带着妻子回到老宅,在那里待上两天,一般这个时候徐晓璐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 而当父母回来以后问他们去干什么了,他们也只说是去看望一下爷爷奶奶,每次回来还都带了一些老宅旁边花园里佣人种的一些土特产,徐晓璐也从来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两天前的这一次的看望,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那是上周六的上午,差不多祁牧和许浅还在去往紫山大巴车上睡觉的时间,徐晓璐正在自己房间里写着作业,就听见爸爸妈妈在客厅收拾着东西,好像是要出门。 她走到了自己卧室的门口,正要开门询问,就听见妈妈低声说道:“这一次好像那谁……也要来?” 徐海川说:“可能不止他一个,还有不少从那边过来的人……” 他们的声音压的很低,本就不想让女儿听见,徐晓璐也没有偷听下去的习惯,就识趣地退回到了座位上,继续写着作业,心里却忍不住浮想联翩。 不多时,徐海川敲门,然后走进了徐晓璐的卧室:“晓璐,我跟你妈要回老宅看望爷爷奶奶他们了,可能后天才能回来,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乱跑,知道吗?” 徐晓璐乖乖答应,可看见父亲脸上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忧愁,便直接问了出来。 徐海川张了张嘴,却没有直接出声,面色还是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没有辜负女儿期盼的神色,斟字酌句地说道:“晓璐,是这样……嗯,我们这次回去,其实还要处理一些其它的事情,这些事情比较危险……” “危险?”徐晓璐不解:“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就不能不去吗?” “一定得去,”徐海川郑重地说:“但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应该要留下一些保险。” 他安排道:“周一下午三点以后,给我们打电话,如果电话打不通的话,千万不要找警察,你务必要在那天晚上十点前赶到老宅。” 至于赶到老宅后该做什么,徐海川说,等徐晓璐到了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今天下午,当徐晓璐怎么也打不通父母的电话,甚至打不通老宅的电话后,被父亲提前警告不要去找警察的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跟她关系最好的许浅。 “浅浅,你能陪我一起去一趟老宅吗?”徐晓璐期盼地看着许浅。她知道许浅是一个人在家,晚上也没有父母的约束,可以随意出门。 “当然可以,谁叫我们是朋友呢?”许浅一口应下,她不算怕黑,对于凶宅之类的传说更是嗤之以鼻,两人相识多年,这种要求基本不可能拒绝。 可她的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接二连三的事情,都是拒绝去联系警方,第一次是王洁二叔所代表的秘密组织;第二次是神秘的、空降为他们历史老师的年轻人;最近这一次徐晓璐父亲亦是如此,这件事究竟不会又和秘密组织有所关联吧? 许浅点头同意后,又戳了戳祁牧,意思是要拉上他一起。这样具有探险性质的地方,祁牧一个男生自然无法拒绝:“你要不介意的话,我也跟着一起去吧,多个人也算多一份力——还有多少时间?” 实际上,祁牧比许浅还要警觉,徐晓璐父母的失联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也有着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不一样的是徐晓璐的父母还给她留下了关键的线索,他期待着这其中真的有与自己父母相关的联系。 徐晓璐抬手看表:“现在是七点,学校旁边就有直通老宅那条街道的公交,公交车上大概要一个多小时,从公交站走到老宅差不多要花二十分钟,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空余时间,我们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我申请回家拿些东西。”祁牧多考虑了几分:“反正时间还多,我们一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怎么样?” 祁牧和许浅的家顺路,坐的同一班车。在回去的路上,许浅还是忍不住说道:“既然晓璐爸爸说只用她一个去就可以,她只是害怕那里的氛围,需要我们陪伴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祁牧轻轻摇头:“我有种直觉,这件事一定不会简单。” 短时间里在他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他根本无法分辨哪件事是意外,哪件事又是有心人针对他而来的。他隐隐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隐藏着重大的秘密,为了保险起见,现在每一次远离市区,他都得做好相应的防范。 两人各自回家准备了些东西,等到他们重新在餐馆门前汇合,走向公交站时,竟正好撞上了从学校里出来的江丰正。 江丰正走到二人面前,倒是并不掩盖他们见过的情况,只是不同于初见时紧张的气氛,他现在完全代入了老师的角色:“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回家?” 祁牧和许浅面面相觑,还没有习惯江丰正的新身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他们不说话,江丰正也不觉得尴尬,反倒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啧啧叹道:“现在的孩子们可真不得了啊,这么小就谈起了恋爱,想想我当年……” 许浅第一个反应过来,要是江丰正跟教导处的徐主任一说他们牵手的事,那可就给人抓住把柄了。她连忙松开了祁牧的手:“江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害怕,我都明白,”江丰正笑道,竟然对学校的“势力分布”很是了解:“放心,我肯定不会跟徐主任说的,就当是对你们上次救了我的报答吧。” 祁牧还想问些什么,关于他的身手,关于他的来历,可江丰正没有给男生这个机会,朝他们挥了挥手:“祝你们玩的开心,记得早点回家,别让你们家长担心!”然后转身就上了一辆刚刚停下的公交,扬长而去。 如果不是刻意那样说的话,这意味着江丰正并不了解他们家的情况,在不知晓两人现在都是孤身一人在家的前提下,他也不可能是什么早就心怀不轨的人。 难道受伤倒在祁牧家小区楼下和阴差阳错成为他们的历史老师,真的只是巧合? 许浅心思敏锐,在江丰正说出口的同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稍一点拨,祁牧也加入到沉思的队伍之中,难以理解。 半晌过后,许浅才有些犹豫地问祁牧道:“他有回头看自己上的那辆公交是几路车吗?” 祁牧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好像……没有?他就那样直接上去了。” 在他们想出个所以然之前,前往徐家老宅的公交车已经停在了面前,徐晓璐在车上冲他们招着手:“我在这里,快上来吧!” 两个女生肯定要坐在一起的,前后又没有位置,祁牧只能坐在后面较远的地方,晚上九点左右的时间,三人从公交车上下到徐家老宅所在的那条街道后,徐晓璐才终于有机会询问祁牧:“你带了什么东西?” 祁牧先从兜里拿出了一支手电筒,一打开,那刺眼的光线,差点给徐晓璐晃瞎了眼,连忙用手捂住了眼睛:“快把手电拿开,要给你晃晕了!” 祁牧连忙把手电筒挪开,对准无人的方向:“真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手电筒功率很强的……” “我们家老宅只是氛围可能有一些不好,但也不至于要用上强光手电筒吧!”徐晓璐有些无语。 “以防万一嘛,这地方本来就偏僻,就算没什么意外,走过去的路上用用也正好。”他们正走在前往老宅的那条街道上,正如徐晓璐描述中那样,这条路的两边全是农田和荒野,夹杂在行道树中的路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甚至不足以照亮道路外的场景,只有当祁牧把手电筒扫过去的时候,才能看到远处闪过的几座农庄和小屋。 可以说,这里比上次祁牧和许浅一起去吃烧烤的西郊废弃城区还要偏僻上许多。 这条路是单行道,道路的尽头就是徐家老宅,因而这条路上并没有真正的大车,只有一些附近农庄里的摩托和三轮偶尔穿行而过,为这条路上添加了些许人烟的气息。 “这里确实很荒凉,该不会有什么危……” “险”字还没有说出口,许浅就眼睁睁地看着祁牧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当即惊呼道:“你怎么会有枪?” 祁牧扣下了开关,枪口迸射出了激烈的电火花:“没事,这就是一把电击枪,可以让人短暂昏厥过去,就算碰到上次那样的坏人也不至于没有还手的能力了。” 他看向许浅,女生回家后换了一套清爽的便服,与平常不同的是,她的腰间还悬挂着一个细长的匣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从上车后两个女生就一直坐在一起说悄悄话,祁牧也不方便凑近听,直到现在下了车,他才总算可以问许浅了:“不说我了,你腰上别的是什么?” “秘密武器!”许浅眼珠灵动地跳跃,眼里闪烁着精光,却是跟他卖了个关子:“你来猜一猜看?” 祁牧估算着匣子的大小,直接猜测起来:“防狼喷雾?” 许浅摇头:“你有见过这么长的防狼喷雾?” “那一定是电棍了!” “我一个女生带着电棍不觉得很奇怪吗?” “总不能是个发射暗器的匣子吧?” “拜托,”许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都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你就不能猜个靠谱点的?” 祁牧又说了几样物什,都被许浅一一否决,最后他只能举手投降:“好啦,我真的猜不出来是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吧!” “这可是秘密武器,不到关键时刻肯定不能暴露的啊!”许浅嘻嘻笑道,就是不肯跟他说。 “好浅浅,你就满足我一下呗——”祁牧的好奇心成功被钓了上来,许浅越是不说,他就越想看到匣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平常都是直呼其名的,真到求我的时候才想起来了喊‘浅浅’了?”许浅挑眉,嘴角却忍不住地轻翘起来。 祁牧这才恍然意识到,无论是在许浅家养病的时间还是在学校里,他要么直呼其名,要么两个人在场就直接开口,根本没有称谓,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叫许浅“浅浅”。 这样亲昵的称谓,他只听王洁和徐晓璐喊过,之前一直觉得这样喊有些冒昧,结果刚才话没有过脑子,就直接说出了口。 似乎在那段失去的记忆中,他就一直是这样说的。 许浅一如既往,对于祁牧在两人关系之间的迈步靠近没有任何抵触的意思,这种起初经常让他不安的顺从现在也逐渐习惯。“浅浅,”他又喊了一声,加上了点祈求的语气:“你就告诉我吧!” 徐晓璐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喂,这是你个大男生说话该有的语气吗?注意形象啊!” 许浅也抿嘴轻笑,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就是不告诉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祁牧当然不能怎么样,只能空放狠话,然后悻悻盯着那个匣子,仿佛要将它看穿一般。 徐晓璐盯着许浅看了又看,确定自己的好友对于这个昵称的反应居然是变得高兴了许多,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第29章 密道 抵达目的地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老宅之中没有一丝灯光,仅在星光之下隐隐浮现出一个轮廓,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可以吞噬掉闯入者的深渊。 “我就说手电筒有用吧。”祁牧耸耸肩,打开了手电筒,对准老宅的方向。 强力的光芒隔着几十米就照到了老宅的门口,可以清楚的看到,老宅外围的铁门大开,但主楼的大门紧闭,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 徐晓璐拿着手机,手机上一直显示着无人接通,虽然父亲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只要她来到老宅里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可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保持镇静了,快步冲到主楼的门前,大声呼喊着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名字。 女生清脆的声音环绕在整个老宅上空,静谧的夜晚里惊起了无数的飞鸟,如果屋里有人的话,一定能听到这呼喊。 等待的时间,祁牧就拿着手电筒随意扫射,借以观察四周。老宅外围是一圈围墙,围墙和主楼之间有大片的空地,上面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卉和农作物,看上去实打实的一座小型庄园,就算是建立在远郊,也足以看出主人的富有。 许浅则谨慎地把匣子从腰间换到了手上,紧绷着小脸,蓄势待发,看她那样子,匣子里的东西似乎可以突然发动,打任何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呼喊半天,徐晓璐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老宅里似乎就像这完全的黑暗所显照出的事实一样,空无一人。 徐晓璐彻底慌了,老宅里徐家算上她的父母已经超过了十人,还有数名请来这里常住的帮工和佣人,近二十号人,现在居然全部失去了联系! 她仔细回想父亲临走前说过的话,徐海川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情况,可他分明说等自己来到这里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她却还是一头雾水。 “或许,你爸爸在这附近留下了一些纸条之类的提示?”许浅出主意:“要不我们找找看吧。” 她倒没有太过担心徐晓璐的事,两家同住一个小区,徐晓璐的父母她也见过很多次,认识十多年了,都是非常可靠的人,既然已经预计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解决起来应该也不是个难事。 主要的问题还在于王洁二叔王之磊那个不让他们离开市区的警示,由于过去了太长时间,要不是前几天在紫山之巅看见了那两个女杀手,许浅都有些忘却了这个警告。 紫山与今天的徐家老宅,无疑都超出了所谓的市区范围,已经位于秘密组织默认的“可活动范围”之内,而紫山之行最后的两座公寓——许浅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自己那封信上的内容,然后愈发握紧了手中的匣子,专注地看向四周。 主楼没有找到进去的办法,一层所有的窗户都用铁栏杆封住,应该是为了防止有小偷从围墙翻进来行窃,这也导致他们并没有太多可以检查的地方,除了窗户的缝隙之外,还有围墙与主楼间空地上的一些器具。 祁牧继续用着他那大功率的手电筒在窗户上扫射着,两个女生则打开了手机上的照明设备,分头去寻找。时间不长,祁牧就在靠近主楼大门的一个窗户旁大喊出声:“找到了!” 那是一把钥匙,从大小来看,与主楼大门的锁孔几乎一致。徐晓璐拿着钥匙,几乎颤抖着将其送进了锁孔之中,然后轻轻一扭。 “咔嚓”一声,门开了。 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祁牧率先挤进门中,并迅速找到了门旁的开关,按了下去。 等到徐晓璐和许浅进门时,只看见祁牧站在开关旁无奈摊手:“开关没有反应,不知道是停电还是跳闸了。” 徐晓璐上次来老宅还要追溯到大半年前了,而且每次来基本都是吃饭和在庭院里玩耍,根本不知道配电箱在哪里,更不要说维修的工具了,他们就只能站在客厅,看着祁牧用灯光扫射楼上楼下,仍旧没有发现任何人,他们就像主人不在家中时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不知所措。 面面相觑之下,许浅只得先开口问道:“晓璐,你爸爸就没有再跟你说过什么吗?比如我们进了老宅后该做些什么?” 徐晓璐也是一脸茫然:“爸爸只说让我来了以后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就好好回忆一下,”许浅循循善诱道:“上一次,上上次乃至更早先来到这里时,就没有发现除了气氛以外其它异常的地方?” 经她提醒,徐晓璐还真的回忆起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对了,去年年末来给奶奶庆生的那次,爷爷喝多了,说在家里有一个……好像叫什么‘天使屋’的地方。” “天使屋?”又是天使,祁牧心里一跳,几天前在紫山中见到的那座天使公寓,以及天使公寓中的那封信,信中讲到,他需要在下个日食之日,也就是下周三赶到天使公寓之中,那里将会揭晓自己的秘密。 一切奇怪的事情好像都要对上了。 这件事究竟要不要跟许浅说呢?祁牧已经纠结了整整一天,这样遥远的路程,他其实很希望有个人能陪着自己一起,许浅当然是首要的人选;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许浅看到自己的秘密——尽管他似乎在那段失去的记忆里早就将各种秘密暴露地差不多了,因为许浅已经在不经意间展现出对他惊人的了解了。 这两种心理在他的脑海中打着架,一时间谁也占不了上风,他只能暂且搁置下来,反正离下周三还有一个星期,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可是现在,并非正确的时间,却突兀了出现了一个天使屋,它与那天使公寓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许浅则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祁牧,他们都站在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处,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徐晓璐继续道:“爷爷说,如果他突然出了什么意外离世,就让我爸爸,大姑和小叔一起去天使屋……” “你爷爷没有说为什么要去那里?”许浅问。 “没有,奶奶说在餐桌上说这些太晦气了,就没让爷爷继续讲下去,徐晓璐回忆:“不过吃完饭后他们都去了爷爷的书房,应该是详说了这件事。”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天使屋在哪里?”祁牧哀叹。 许浅寻找着隐藏在徐晓璐回忆中的破绽:“你说他们后来去了书房,那我们能不能去那个书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那是爷爷的私人书房,随便进去不太好吧……”那虽然是徐晓璐的亲爷爷,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对她也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但她回老宅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这栋房子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偶尔来做客,来玩,却永远无法称之为家的地方,这种微妙的隔阂始终存在。 “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一家人齐齐的消失,就算是他们有什么隐情,你做出些什么逾越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许浅一锤定音:“我们现在就去书房看看,以后要真有人追究的话你就说是我要去的就行了!” 书房就在主楼二层走廊的最里面,外面则是一家人的卧室,为了保险起见,徐晓璐还是将卧室门一间间地推开,确定里面是否真的没人。 祁牧将手电筒功率开到最大,一间间地照进去,每间卧室里都空空如也,被子整齐地叠在床上,就像房里的所有主人同时都外出旅游了一般。 最后,他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书房。书房的门大开,完全不像是隐藏有什么秘密的样子,正中央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一张书桌,书桌后是摆满了书本的书架,房间的两旁各自悬挂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左边是“宁”,右边是“静”,几幅淡雅别致的山水画作装饰着墙面,古色古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祁牧走到书桌前,为了能看清桌面上的东西,他将带有强光的手电筒关掉,换成了手机照明。 桌子上放置着寻常的文房四宝。他拿起唯一那张平铺在桌面上的宣纸,看了看正反两面,确定这只是一张白纸。接下来是笔筒,笔,砚台,墨水瓶,祁牧一一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桌下唯一那个有锁孔的抽屉里,差点伸出了手,但还是先放弃了,毕竟这是在别人家里,明面上的杂物翻一翻倒无所谓,带锁抽屉这样的地方还是交给徐晓璐来最合适。 两个女生就在他身后的书架前,想从书架上找到一些线索,祁牧就示意徐晓璐转过身来:“你来试试这个抽屉能不能打开。” 徐晓璐没有多想,就将手伸向了把手,一边道:“这种有锁的抽屉,我们应该是打不……”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手一用力,居然就把抽屉给拉开了。 “轰隆隆——” 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声响,还伴随着轻微的震动,把之前还没有回过头的许浅吓了一跳:“你们干了什么?” 祁牧来不及回答,连忙打开手电筒,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那个带着写有“静”字字画的墙面居然在缓缓地移动! 随着墙面的移动,一个黝黑的洞口显露出来,不大不小,刚刚好够一人通过。 “我,就拉了一下抽屉,这墙就,就自己动起来了!”徐晓璐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这是,这是密道吗?” 祁牧咧嘴道:“都说这种老宅子一定伴随着隐秘的地下室和秘密隧道,没想到真让我们给发现了。” 毫无疑问,抽屉就是开启这密道的机关,祁牧还不忘看了眼抽屉,不出意外,里面同样是空空如也,不过抽屉上有一个锁孔却能轻易被拉动,显然是已经开好了锁留着等人来发现的。 强光手电顺着密道向下面照去,密道口往下是一段楼梯,随着楼梯往下,整个空间越来越大,大概四五十级台阶后达到了尽头,是一个向左的拐角,在那里密道的宽度已经达到了可让两人并肩挤着也能通过的程度。 书房本就是在二层的最角度处,在这个大于二层高度的台阶再向左转后,基本是进入了深山的地下之中,谁也不知道密道的尽头是宝藏还是消失的徐家众人,亦或是存在莫名的危险。 祁牧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你们在上面帮忙看着,我先下去观察下情况。” 许浅点头,走到了祁牧的面前,从他的兜里拿出了手机,打开计时器,严肃地说:“给你来回各五分钟时间,到时候不管到了哪里,都必须立刻往回走!” 祁牧心里一动:“……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回来的。” 徐晓璐假装捂住眼睛:“郎情妾意啊……哇,谁打我!” 许浅看着祁牧,一边从黑暗中收回了轻拍徐晓璐的手:“注意安全。” 气氛有些沉闷,临走之前,祁牧还想活跃一下:“这样,如果你把匣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告诉我,我一放心,就保证不会出意外了。” “那可不行!”许浅将匣子挂回了腰间,根本不让他触摸。 “好吧,”祁牧耸耸肩,走到了密道口,侧身闪了进去,同时按下了手机上的计时器:“十分钟后见!” 第30章 欢迎来到天使屋 等到祁牧的手电筒灯光彻底消失在密道之中后,徐晓璐才缓缓出声:“浅浅,你跟祁牧是认真的吗?” 在她的印象里,许浅一直是个冷静自持的女生,她似乎永远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就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两人之间也很有分寸;可她在祁牧前面真的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会开玩笑,会温柔体贴地说话,甚至会撒娇,简直让徐晓璐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开学前两天,也就是许浅生日那天中午,她和王洁还有几个朋友一起给许浅过的生日,只是晚上临时有事,就先回去了,而开学后两人分处不同级部,几乎没有时间联系,直到在论坛上看到相关的帖子时,她才赫然发现,好友居然跟一个之前闻所未闻的男生走得如此之近。 从她的视角看去,从周六分别到开学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许浅和祁牧都能走得如此之近,现在两周过去,两人对于身体接触竟也到了无比自然的地步,这样快的进度难免让徐晓璐有些担心:都说女人坠入爱河就会变傻,许浅会不会也…… “不要担心,我很好,祁牧也很好,”许浅明白她的意思,与徐晓璐单独相处时,她眼中的神采与在祁牧面前时完全不同,多数时间里只有冷静与坚决,那是一种早已下定决心的意志 “其中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法与你说,但祁牧和我之间已经有了无数的羁绊,我们不会分开,也不能再分开。” 两人的手机照明设备都对准了密道之中,徐晓璐看不见许浅,但从许浅的语气中,她能清晰地分辨出女生的坚决。 多年的相识让她们对彼此的性格都十分了解,徐晓璐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希望许浅的判断没有问题,然后默默地祝福他们。 女生们两周不见,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交织着的声音回荡在整座老宅之中,时间也随之快速流动,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半。 许浅几乎同时与祁牧掐下了计时器,当她手机上的时间跳动到九分半钟时,漆黑的密道中突然传来了强光手电传来的光,还伴随着祁牧的呼喊声。 许浅连忙回应,很快,祁牧就出现在了楼梯的最下面,冲他们招手:“这密道很长,走了五分钟都没到头,我就先回来了,你们也一起下来吧。” “死脑筋,”许浅没好气地说:“你就不会打个电话吗?直接让我们下去找你不就行了。” 祁牧一脸无辜地举起手机:“我也想打啊,可是这密道里根本就没有信号,根本打不通你们的手机,我才只能原路返回的。” 知道误会了他,许浅的语气柔和了几分:“那我们也下来吧。” 在许浅看来,徐晓璐应该会跟在自己后面一起下来的,毕竟这是在寻找她的亲人,她应该最为积极才是,于是就没有多想,自己先一步迈下了台阶。 等她走到祁牧身边时,祁牧好奇地问她:“徐晓璐在上面帮我们看门?她不应该才是找人最积极的嘛,就算见到了他的长辈我们也不认识啊,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许浅一回头,长长楼梯道上竟空无一人:“不对,我们根本就没有商量过这件事……” 突然,轰隆的声音和震动再次响起,密道的门居然在缓缓地闭合! “晓璐!”许浅大喊着,祁牧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可还是晚了一步,他才跑到一半,密道的门就彻底关闭,隔绝了一切。 他们冲到门边,大声呼喊着徐晓璐的名字,或是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半天过去了,他们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密道里回响,没有得到密道外的任何反馈,不知道是密道的门隔断了声音,还是对方根本不敢回应。 许浅看向手机上的信号条,果然正如祁牧所说,一旦进入这个密道,信号就会完全消失,根本无法打电话呼救。 她有些颓然地靠在了墙上,还是难以置信:“晓璐……”两人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比之王洁认识的时间还要久,她怎么也想象不到,徐晓璐居然会背叛了她,将他们关在了这密道之中。 “不对!”尽管在困境之下,许浅的头脑还是异常的清晰,很快就抓住了一些细枝末节:“在祁牧你回来后,晓璐就没了声音,只是我一直以为她就站在我的身后,会不会是有人暗中控制了她,等到我们进入密道后再把我们关了起来?”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祁牧摇头,不管是谁将他们关在了这里,那都是他们脱困以后才该关心的话题:“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先沿着这条密道走到尽头,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别的出口。” 出行前的担心终于成真,他们就像是被设计好了一般,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密道,并被赶向了密道的终点。 终点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他们不敢想。 祁牧打开电击枪的保险,许浅手里紧抓着那只匣子,两人握着手,一齐向前走去。 密道悠悠漫长,好似没有尽头,两人紧绷着神经的同时也没有了活跃气氛的欲望,沉默地向前走去,一时间,密道里只回响着他们近乎同步的脚步声。 祁牧继续掐着表,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看一眼手机上的公里计程器,当计程器上的数字从“1”跳到“2”时,祁牧抓着许浅的手微微用了下力,让女生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们差不多已经走了半个小时,整整两公里,中间转了两次弯,大体还是向着山中的方向前进的,现在最起码已经跨过两座山了,”祁牧皱眉:“不仅如此,这条路好像一直有点在往下倾斜的感觉。” 许浅点头:“我也感觉到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两公里累积下来,保守估计也下降超过了十米。” 手机上的信号还是零格,这点倒并不令人意外,祁牧暂时定在了原地:“休息一会吧,我们还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有多长,时刻保证尽量足够的体力为好。” 许浅轻轻点头,祁牧靠在墙上,她就顺势靠在了祁牧的身上,闭上了眼睛。 祁牧回抱住女生软软的身体,闻着她清新的发香,一阵惬意感在身体间四散开来,但他没有闭眼,而是凝神看向道路的两侧,防止再有意外发生。 就算身体在祁牧的怀里完全放松,许浅手里也紧紧地抓着那个匣子,但祁牧现在不想去探索里面究竟是什么,他有种预感,今天这场不知该称作意外还是蓄谋已久的冒险中,许浅肯定会用到那个匣子,就像他也一定会用到电击枪一样。 “别担心,我们之前经历的,可比这要危险多了,”许浅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之低,让祁牧几乎听不清楚,没法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甚至怀疑她究竟想不想让自己听清楚:“之前的每一次,我们都安全地走了过来,这一次,也一样。” 休息了一会儿,许浅就睁开了眼睛:“继续前进吧,不管尽头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总是要面对的。” 在公里计程器的数字跳过“4”的几分钟后,他们终于进入了一个小时以来的第一个大型空间——一间比密道宽敞数倍的屋子。 “就算没有空间幽闭症,再这样走下去非得自闭了不可。”祁牧的手电扫射着屋子,这间屋子就像个中转站一般,另一头的出口外还是跟之前来时一样的密道,让人十分压抑。屋子的边缘围了一圈的皮质座椅,看上去能一次性坐下十多人。 在靠近右手边的座椅旁摆放着一张茶几,茶几上端放着两杯水,在强光手电的照亮下,水面上居然在缕缕冒着轻烟。 祁牧要控制手电筒,许浅就从手电筒旁边的黑暗中走到了茶几旁边,想要拿起一杯水,却突然缩回了手:“好烫!” 祁牧愕然,连忙把手电筒照向了房间另一端的通道,他们这一路走来根本没有岔路,那么将倒好的水放到茶几上的人就一定是从另一端过来,并从那边离开的,说不定此刻就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手电筒的灯光在笔直的通道中照亮了数十米,没有发现暗中的人,但祁牧相信,对方一定在手电光达不到的黑暗中冷冷地看着自己。他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不敢再凝视远处的黑暗。 “这里还有一张卡片!”许浅说着,从两个杯子之间,他们此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拿起了一张倒扣着的卡片:“背面有字,把手电靠过来一些!” 祁牧听话地将手电筒转了过来,和许浅一起看清了卡片背面上的字: “欢迎来到天使屋。” 水他们自然不敢喝,但坐在椅子上歇息一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两人就分别找了个位置坐下,祁牧看着那两杯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越发地觉得渴了:“要对付我们两个的话,来几个成年人就足够了,应该不会专门在水里下药吧。” “万一那可能的幕后黑手只有一个呢?看着我们手里有武器,所以想用阴招也说不定。”许浅看出了祁牧的意图:“忍一忍吧,晚上吃饭的时候看你喝了不少水的。” 但走路也是一件很消耗水分的事,一口气走了这么远,许浅也难免有些口干舌燥,看着两杯热气腾腾的水摆在面前却不能喝,任谁都会有点心烦意乱。 “这里应该就是徐晓璐爷爷口中的那个天使屋,我猜卡片上的意思是,天使屋应该离我们已经很近了。”祁牧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卡片,不免对接下来的情况有些担忧:“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实在难以防备啊。” 许浅捏着匣子坐在一边的黑暗之中,静静思索,此行凶险而诡异,这困住他们的方法也看不出具体是哪一个势力的风格,一会儿难免会发生战斗。 她看向一旁忧心忡忡的祁牧,望着他的侧脸,幽幽叹气。早已下定了决心不再告诉他那些事,可从那里回来以后,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都浮出了水面,迫使他们不得不与之接触。 谁能想到她这18岁的身体里寄居着一个大了许多岁的灵魂呢?而身旁的人,却还是原来那个男孩,带着青春的活力,不知道这世间天有多高,水有多深。 如果马上要战斗的话,适当地说一些事情也是有必要的,思定之后,许浅开口道:“祁牧,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明一下……” “哦?终于要告诉我你那匣子里是什么了?”祁牧挑眉。 “可以说,两件有大关系,”许浅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祁牧,你是不是觉得我瞒了你太多的事?” 祁牧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当他扭头看去时,阴影中女生的神色却无比的严正,让他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他想了想,还是坦诚说道:“你们总是说在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怎么样怎么样的,可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你们又不愿意告诉我,这样的单方面的信息沟通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见许浅不说话,祁牧以为女生生气了,连忙找补道:“没事,我知道你们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尽量理解吧。” 许浅“扑哧”一笑:“你理解不了,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过你能这样说,我还是挺欣慰的。” 欣慰你没有拒绝我的靠近,欣慰你的体贴。 她重新正色道:“这件事是我不对,如果这次我们能安全离开这里,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祁牧还在想着“补偿”的事,就听女生缓缓说道:“在那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在这世上最为隐秘的一件事。你要记住,就算我们这次出去了,你也不能把这件事跟任何人说,如果泄露出去,整个社会可能都将陷入动乱!” “这么恐怖吗,”祁牧被她这严肃地语气弄得正襟危坐起来:“这样的秘密不怕被其他人听见?” 在这样封闭的密道中声音很难压住,想必一定有人在前方的黑暗中侧耳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没关系的。”许浅摇头。 祁牧脑子还算灵光,接收到许浅毫不介意的眼神后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你的意思是……暗中的人也知道这个秘密!” “没错,现在,我把这个秘密也告诉你,”许浅轻声问道:“你知道进化链吗?” 第31章 进化链 “进化链?是地星上的生命怎么从细菌进化到智慧生命的那个理论吗?”这是祁牧的第一反应。 “进化链这个名称的提出,确实借用了这个理论,”许浅摇头:“不过我要说的是,事关人类自身的进化链。” 不知何时起,在某些隐秘的势力之中开始小范围地流传起进化链的理论,这种理论认为,当今人类从远古时代发展到现在,所经历的只是自然界的被动进化,至今为止,自然进化早已达到了极限,但人体的潜能还远未达到极限。 进化链理论将人体内存在的进化链划分成三道,每一道又细分为十个小台阶,每个人的进化程度虽然有所差异,但都在第一道进化链之内。 “打个比方,”见祁牧还是有些懵,许浅就用他们两个现身说法:“一般人从小到大,身体各项程度都是在平均成长的,除了先天有疾病缺陷的人以外,每个人的各项能力都至少能达到平均第一道进化链的第五个小台阶。 而你的唱歌天赋,我的学习水平,这些都是我们的天赋,也就是超出常人的能力。具体表现在进化链上可能达到了第七、第八个小台阶。就算那些引领了世界发展的科学家,红遍全球经久不衰的歌星,亦或是各路传说中的武道宗师,他们在自己专长的领域最高也只是有可能达到了第一道进化链的第十个小台阶,无法突破第二道进化链的限制。” “既然如此,这所谓的第一道进化链就是人类的极限了,解开第二道和第三道进化链的岂不成了超人?”祁牧有些迷惑:“真的存在那样的人吗?” “存在。”许浅肯定地点头:“而且人数不少。” 祁牧震惊:“他们在哪里?刚刚破了100米跑世界纪录的那个人算吗?” 许浅摇头:“现在你所见到的一切人类行为,都处在自然进化的范畴之内。就算他在世界纪录的基础上又突破了零点一秒,也还是在第一道进化链的范围内,如果哪天有人跑到了七秒,六秒,那你就可以确定他是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了。” “七秒!六秒!一百米?”祁牧瞪大了眼睛,根本难以置信:“那他们还是人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一个人解开第二道进化链时,他就与普通人拉开了阶层,因为他的基因,已经再也无法同化为普通人了,这就是彻底的进化。”许浅郑重地说。 基因对于祁牧这样的高中生来说还是一个刚刚接触,没有深入涉及的词汇,仅仅只在生物课本上提过一些,知道这是人类遗传给后代的标志之一,他有些茫然地问道:“意思是那些人与普通人之间已经有了生殖隔离,没有办法生小孩了?” “不,这些进化并不会导致他们与普通人产生生殖隔离,不是普通人,但依旧是人 有血有肉的人,”许浅道:“但若生育后代,他们那些超凡的基因也会有部分流传给后代,导致后代从出生起就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而这种能力会在后代达到18岁成年时完全解锁。” 18岁,一个敏感的时间点,在这个时间点,祁牧失去了养育他的父母,遇见了在同一天到达18岁的许浅,可自己的身体除了胳膊上受了次伤以外,并没有感觉到别的变化。“看来我的父母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啊!” 在养父母祁川和杨芝琴的描述中,祁牧是被一对可能根本没有成年的男女给抛弃的,回想起来,他不由得苦笑一声,他那血缘上的父母在当时大概率只是两个偷尝禁果的学生,匆乱中生下他,只能抛弃。就这样吧,一辈子再也不见,挺好的。 只是难免又想起来了养育他18年的养父母,在祁牧的心里,他们早已跟自己的亲生父母无异,可他们的不告而别,实在让祁牧无比的迷茫。这段日子里,他每天都要打给两人无数的电话,结果永远是无人接听,可他仍然固执地打下去,期盼着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听到祁牧的感慨,许浅在阴影之中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你肯定很好奇,那些第一代就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很简单,就是在他们在父母体内,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就被选中了,用某种科学手段改造了他们的基因,这种能力同样会在他们达到18岁时显现。” “至于你为什么在世面上见不到这样的人,也很简单,因为那些藏在暗面中的势力不愿意将这件事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中,他们要独享这个成果,”许浅道:“那改造基因的神奇手段,目前也只能解开一些特定方向的第二道进化链,而这些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现在大多效力于政府或者秘密组织,常年行走在阴影之中,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即将面对的可能就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秘密组织成员?”祁牧觉得自己总算理解了许浅这段话的主旨。 “不止这些,”许浅叹气,附到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如果说,我也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呢?” 许浅的声音温柔而又清脆,可落在祁牧的耳里,却宛若平地间的一声惊雷,炸得他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许浅声音如此之轻的原因了,道路前方的黑暗之中,可能一直有人在暗中注意着他们,许浅这样的底牌肯定不能提前暴露在对方的面前。 这种场合下,许浅不可能在跟他开玩笑。尽管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祁牧也只能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你的父母是第一代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还是你在胚胎时就……” 许浅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的父母应该都是知情人,可他们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在我发现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后也没有跟他们说,希望等到他们回家以后能当面给我一个解释。” “那你解开的第二道进化链是哪一方面的,学习吗?不对。”祁牧才问出口,立刻就想到许浅连常年的年级第一都没能保持,这样的成绩虽然比绝大多数人都优秀了,但放眼整个地星而言还是比比皆是的。她的学习方向可能也只属于第一道进化链中较高层台阶的自然天赋了。 许浅勾唇,伸手移动了一下祁牧怀中的手电筒,将光线对准了茶几上其中的一杯水:“看好这杯水,千万别眨眼。” 说着,她的左手拿着匣身,右手放在了匣子的前端,重新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样子。 终于用到这个匣子了吗?祁牧目不转睛地看着匣子,里面让许浅隐藏了一路的“秘密武器”,即将要揭晓了。 “来了!”许浅的回音还在房间中回荡,只见银光一闪,像是有一面镜子堵在了手电筒的照亮路径上,将耀眼的光芒全部反射了回来,一时间刺的祁牧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等到刺目光线带来的眩晕感全部消散后,祁牧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就在他被闪住眼睛的片刻之间,茶几上端放的那个塑料杯居然被整齐地切割成了两半,里面的水洒落一桌。 再看向许浅时,女生仍旧保持着与之前一动不动的姿势,甚至连匣子都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她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祁牧,似乎想要他给一个中肯的评价。 杯子的情况,明显是被一把锐利的武器以极快的速度给切割开来的,是匕首,或者刀具?看着匣子的长度,祁牧摇摇头,感觉都不太像,而这些可能,在他们坐在这里前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一分一毫。 突然间,某段不久前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记得你说自己学过几年的剑术,这里面该不会是一把剑吧?” “恭喜,总算猜对了!”许浅打开了匣子,一柄精致的黑体金纹双刃短剑静静地躺在匣子当中,她在匣子边的一个机关槽上一按,短剑便快速弹射出来,被她拿在了手上。 短剑晶莹透亮,刚刚就是它反射了手电筒的强光。 祁牧眼尖地看到,无论是匣子上,还是短剑上,都没有沾到哪怕一滴水渍,再加上刚才的过程不过在片刻之间,换成他在同样的时间里可能也就刚刚把短剑拿出来,而许浅则做到了拔剑——切割——收剑的全套过程:“你,你真的是拿这把剑切开的水杯?这也太快了吧!” “没看清吗?我可以再演示一遍。”许浅把玩着短剑,猛然再次出手,将另一个水杯也斩成了两半,而两只水杯的下半部分,甚至还稳稳地立在茶几之上,装盛着穿残余的水。 这下祁牧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确实看清了整个过程:许浅在出手的瞬间,手臂挥动的速度宛如快进一般,直接加快了数倍,几乎在瞬间就斩开了水杯,然后将短剑光速收进了匣子之中,速度之快,在漆黑的空间与强光手电的交印之下,祁牧甚至看到了些许残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肯定以为这是在拍摄什么武侠奇幻剧,眼前的一切都是特效。 “体能主要就体现在速度与力量上,我解开的,就是……啊!”许浅想要解释,忽然惊呼了一声,因为祁牧竟直接抓起了她挥剑的右臂,在那里上下晃动着:“怎么会突然这么快,现在不是挺正常的嘛,也没见多一根骨头啊……” 虽然惊叫出声,但许浅也没有用力去挣脱,而是任由祁牧摆弄着,没好气地说道:“我也才刚刚成年,大概率是处于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一个小台阶,所以只有当我集中全部精力的时候,才能达到刚才那样的效果。现在,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力气还没有你大。” “这么说,”祁牧终于放下了她的胳膊:“第二道进化链其实可以看成一个能随意使用的超能力?” “现在我每一次使用都会消耗大量的精力,时间越长消耗的越多,没有办法连续多次使用,”许浅推测:“我猜当第二道进化链完全解开时,这方面的能力应该就会常驻在身体之中了。” 祁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糟了,你刚刚连续用了两次加速的能力,万一对方现在出现该怎么办?还有,这个能力不该是秘密吗?你不怕他在黑暗里面看见?” “不用担心,那天使屋应该才是他的主场,以目前看来,他似乎没有提前现身的意思。”许浅又靠近了祁牧一些,声音压低到了极致:“至于这个能力,我们姑且就称之为加速吧,有些秘密确实不能在这里说出来。” 祁牧眼睛一亮:“那么说……” “而且我只要还没晕过去,说明剩余的精力还是可以使用加速的能力的,不过现在,我们也不用着急,先休息一会儿,恢复下体力。”许浅说着,把祁牧岔开坐着的两条腿扳在一起,然后竟直接趴在了上面,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等了一会儿,见祁牧没有什么反应,许浅就抬起头,看到男生还是一脸错愕的样子,就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喂,回神了!我要休息一会儿,回复下精力,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就帮我按按摩吧。” 祁牧微怔,想到母亲杨芝琴下班回家里,也经常喜欢在饭后趴在他的腿上,撒着娇让儿子给他按摩。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祁牧还在回忆之中,手已经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许浅的后背上,轻轻捶捏起来。 经过母亲的训练,祁牧按摩的手法早已炉火纯青,许浅还没有发育完全,身上的肉比母亲要少一些,他就减轻了一档力度,轻重有序地点在许浅的后背和手臂上,让女生时不时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手电筒的强光忽然降低了一度,祁牧知道这是电量不足的表现,为了节约电量就直接关掉了手电,两人同处在这静谧的黑暗之中,享受到了片刻的宁静。 时间飞快地流逝而过,当许浅从浅睡中醒来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时分,他们陷入这密道中也超过了三个小时。 “你醒了。”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祁牧居然一直都没有睡着,就在那里静静地守着许浅,他双手抚在背上的温暖就足以让她心安。 “通道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吗?” “没有,我一直在听着声音。”祁牧道。在这寂静的黑暗里,又是正常睡觉的时间,他有困意也是难免的,只是为了保护好熟睡的许浅,他必须强撑着精神注意着密道里的每一丝动静。好在这么长的时间中,密道里一直都很安静,藏在暗处的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无声无息。 许浅的眼里不由得一酸,可现在还不是感动的时候,他们仍处在绝对的危险之中。如果幕后之人畏惧她的能力,关闭密道所有的出口,他们甚至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到时候那可真是要欲哭无泪了。 “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我可以在旁边看着的。” “不用了,”尽管在黑暗里,祁牧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拿着电击枪,却多少有些无力:“看到你的能力,我才知道我跟他们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这电击枪,应该对你们也没有什么用,我还是当个加油助威的人吧,休不休息都无所谓的。” “我不是超人,他们也不是,被电击枪击中的话,不管是谁都会晕厥过去的。”许浅不想打击祁牧,电击枪对普通人的威力无可置疑,可是他能不能用电击枪击中对方,那才是一个未知数。 “不管怎样,我们也该前进了!”祁牧站起身:“让我们看看,密道的尽头——天使屋里究竟有什么吧!” 第32章 意想不到的尾随者 强光手电只剩下了百分之十五左右的电量,最多也就能用不到一个小时,祁牧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之前忘了把亮度调小一些了,一直以最大功率开着,耗电太快,等我们一会儿到终点的时候再用吧。” “用手机照明,调个最低亮度就可以了。”这种场合下,许浅肯定也不会埋怨祁牧,只是问道:“我的手机只有20%多的电了,你呢?” “我多一点,还有31,先用我的吧。”实际上,从他们下午离家上学到现在,仅在傍晚的时候回过一次家,只是那时主要是为了回家拿防身武器,并没有给手机充电的机会,手机在学校时就耗掉了大半的电量,在老宅里看时间和照明又耗去了许多,能够使用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手机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三四米内的范围,视野比之强光手电一下子缩小了太多,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两人不得不紧绷着神经,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暗,做好了那里随时会冲出一个可怖怪兽的准备。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通过那个中转休息的屋子之后,密道继续笔直地向前延伸,继续向下倾斜,无声无息,似是要把他们一直带到地狱的最深处。 他们坚信,这样漫长的道路总会有一个尽头。当祁牧手机上闪烁着10%电量警告的提示界面时,许浅突然顿住脚步,示意祁牧将手机对准自己这一边的墙壁:“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你照一下。” 一路走来,许浅都在仔细地观察着他们四周的墙壁,这样的观察在使用手机照明时比寻常更加费力,但她一直在坚持着。密道里的墙壁全都由花岗岩构成,墙壁也保持着花岗岩的特质,拥有复杂而扭曲的纹路,一般而言从中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但许浅的坚持终于得到了结果,当祁牧将手机照过去时,两人都看见了墙上有一张卡片,这张白色卡片不算小,覆盖于黑色的纹路上,还算显眼,许浅才能在匆匆一瞥中发现了它的存在。 卡片与休息室里茶几上的那张一模一样,祁牧不疑有诈,直接伸手将它取了下来。卡片上应该涂抹了一些胶水,轻轻粘在了墙上,取下来并不困难。 对着手电筒的光,他们看清了卡片上的字:“想要知道自己的秘密,天使屋的大门将在下个日食之日为你打开。” 祁牧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呼出声:“一样?” 许浅知道他的意思,因为在紫山回来的车上,她从祁牧的怀里摸出了那个信封,看到了信纸上的字,那里的内容与这个卡片上简直一模一样,除了“天使公寓”变成了“天使屋”,现在,她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什么一样?” 一时间,祁牧心里想了许多。卡片与信纸上一模一样的描述,基本可以说明紫山之行与今天的徐家老宅之行幕后为同一个势力,可究竟针对的是他还是许浅,在许浅展现出自己的“超能力”后,他基本有了定论。 想要把他们引到紫山深处的那座公寓,首先需要让王洁提出来,然后再通过紫山工作人员上的某些手脚,正好将两张带有公寓的路线图送到他们手上;再看今天,则需要明确徐晓璐与许浅的关系,加上徐晓璐全家的消失,而这条密道,就在徐晓璐家的地下,由她的爷爷说出口,今天的事与她们家要说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 事到如今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祁牧就将信纸上的内容和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不知道你跟徐晓璐的关系有多好,只是这件事情上,就算她没有参与,她的家人也一定掺合在其中了;还有王洁,偏偏是在昨天喊我们去紫山,自己却不见了踪影,有没有可能是她二叔的那个组织参与了此事?” 许浅微微沉吟,王洁她基本赋予了绝对地相信,毋庸置疑;而徐晓璐也可以说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人认识了也有十多年,可随着自己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特殊能力在18岁这个节点之后明确展现,她也不能确定,好友的出现到底是不是归于真心,就算是真心对待自己,也难免不会被有心人所利用: “这张卡片上的内容应该是对应你在天使公寓的那个信封,如果真的全程在暗中那个势力的掌控之下,应该不会错。” “我已经说出了我那封信纸里的内容,那你信纸里的内容是什么?”祁牧问道。 “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关于进化链的事,里面详细地解释了进化链的细节,我才知道了自己的能力从何而来。”许浅回答的很干脆,却借着整理头发,避开了祁牧的视线。 “所以它们还是指向我没错了,”祁牧不疑有他,继续道:“可是下一个日食之日明明是在下周三啊,为什么会在今天就把我们诓到了这里?” 许浅本来也以为下个日食之日就在下周三,因而之前没有产生任何的联想,可现在经祁牧再一次提及,她就突然想到了昨天在搜索日食日期时,无意间扫到的一个其它消息:“我之前好像看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在周二凌晨时分,在大陆的另一面可以看到日食……” 地星上百分之八十七的陆地都集中在一块从北极延伸到南极,横向最大距离超过两万公里的超级大陆上,除此之外,星球上还有众多的岛屿,在广袤的大海上星罗棋布。南方与北方的势力基本以赤道为界,各自占据着半数的大陆与岛屿,这样的相持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一般而言,生活在大陆上的人都默认为日食是大陆所在这一面能看到的时间,谁也没有往另一面的方向去想。只是他们现在身处地下,手机也没有信号,根本没有验证的手段,只能姑且认为信纸和卡片的本意就是这样了。 当然,他们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暗中的人真的只是想告诉祁牧什么关于他的秘密。 卡片的出现,昭示着天使屋已然不远,祁牧打开了强光手电,向着远处照去。在光线能够达到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一面与休息室相似的门,不同的是,那里的门不仅只有门框,还有一扇严严实实合在上面的铁门。 紧张地情绪终于达到了顶峰,许浅抓住匣子,走到祁牧的身前:“让我在前面吧。” 虽然这样有种自己被女生保护着的嫌疑,但在见识到许浅的速度后,祁牧还是信服地跟在了后面,紧握电击枪,期盼着并不是所有暗中的窥伺着都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超人”。 转眼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门前,许浅握住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按了下去。 伴随着“咔嚓”一声,铁门应声而开,缓缓地向后退去。 终于,他们看见了光明。 就像是古老传说的童话故事中,两个精灵在暗夜森林的小径中搜寻宝藏一样,在故事的最后,他们终于发现了宝藏。 可那不仅仅是宝藏,还有伴随着宝藏而来的巨大危险。 但祁牧和许浅此时已经来不及顾及危险了,都有些怔愣地看着这个光明亮堂的房间之中,那个巨大的天使雕像。 与常见的以孩童或女性为主体的天使形象不同,眼前的天使雕像竟是蒙着面的存在,不以真面目示人,他高大而又威猛,张扬着尖锐的羽翼,如果不是纯白的颜色加上头顶标志性的光环,祁牧还以为这是只传说中的夜叉。 屋中矗立着如此怪异的天使雕像,这里必然是天使屋无疑了。当他们缓过神来,观察起屋内时,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间所谓的天使屋并不大,光是这巨大的雕像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只留下周围一圈的走廊,似乎是用来供人在四方观看雕像的。 而这间屋子,居然就是整条密道的尽头了,四周都是严丝合缝的墙壁,房间的四角则各有一盏油灯,提供着屋内的照明。 油灯样式古朴,却无比明亮,保证参观者无论站在哪里都不会遮挡住照向天使雕像上的光线。许浅绕着雕像转了一圈,手上紧握的匣子松懈了几分:“这里没有路了吗……难道说在我们来时的路上还有隐藏的岔路存在?” 她心思敏锐,很快又想到了更大的可能:“又或者说,这个天使雕像也是一个机关,可以开启新的道路?” 祁牧也绕着雕像走了一圈,雕像通体纯白,目测找不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要不然我爬上去看看?” 雕像几乎顶着房顶而建,无比的高大,上面也有很多可供攀爬的凸起,爬到顶上难度应该不大。 许浅仰望着雕像的顶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大的雕像,是怎么运进来的?” 巨大的天使雕像上各处位置连接得严丝合缝,没有拼接的痕迹,应该是由一块巨石雕刻而成,而它最窄的地方也超过了两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从背后那座狭窄的铁门中搬运进来的。 “总不可能是从地下升起来的吧。”祁牧脑海里划过一些电影里“电梯升降”的剧情,随口说道。 “大概率是这样。”没想到 许浅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低头开始观察起了天使雕像脚下一圈的地面,一边指挥祁牧:“你也看一看那边的地面,应该会有一些痕迹。” 经祁牧这一提醒,加上蒙面天使的特殊样子,许浅终于将今天的事情对应到了她所熟知的一个势力上,真实与否,还得看地面上有没有移动的痕迹了。 油灯虽然明亮,但照在地面上的余光并不起眼。当他们分别用手电和手机的照明设备照亮地面时,果真在雕像周围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圈浅浅的痕迹。可无论他们再在这个房间里怎么搜索,也没能找到疑似移动天使雕像开关。 “这里应该是有开关之类的东西,只要稍微设计一下就能隐藏在某些地方,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它,”祁牧有些苦恼地在屋子里徘徊:“怎么办,难道我们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既然暗中的人给我们留下了热水和卡片,应该不会放任我们困死在这里,完全是多此一举了。”许浅还算冷静,如果幕后之人真的是她所了解的那个势力的话,一切就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万一他们的目的,真的是想要你们的命呢?”突然,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 祁牧和许浅齐刷刷地回头,赫然看见之前他们救下的那个年轻人,历史课上再次出现的代课老师,江丰正。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浅的手悄悄地扣在了匣子上,心中警铃大作:江丰正连续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果然不是巧合,此时终于要露出獠牙了吗? 她固然可以做到临时超越常人的速度,但想到江丰正初次见面时直接从三楼倒身离开的身手,加上他正值青壮年,她的身体力量并不强壮,打起来真的很难分明结果。 更要命的是,她匣里剑这一招只能在敌人近身时才能做到出其不意,可江丰正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刚好好站在了她全力也无法瞬间触碰到的边缘地带,微微笑道:“许浅同学,先把你的匣子放下,不要那么紧张,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许浅当然不可能听他的,仍旧紧握匣子,向后挪动了两小步——既然无法接近,比如保持一个更加安全的距离:“江老师——如果您现在还把自己当成我们老师的话——您能不能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丰正在私下里见面与他们初次相识时如出一辙,都是一副风轻云淡、处变不惊的样子,与他在台上讲课时严眉立目的状态判若两人。 对于许浅的问题,他拧着眉头,居然好好思索了一番:“我可以说是因为大晚上看到你们几个孤零零的往郊外跑,我身为老师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吗?” 不说你是在我们上车前就随便坐一辆车走了,而且明明并没有说去哪里,就这样跟下来说没有鬼谁信?祁牧心里默默吐槽着,不过江丰正的语气这样轻松,或许真如他所说,他并不准备为难他们? 但这也不能说明,江丰正不是那个把他们“诓”到这里的人。 看着祁牧和许浅一脸不信的样子,江丰正也觉得这样没有什么说服力,认真道:“好吧,说实话,你们救了我一命,作为回报,我今天也拉你们一把,这样就算扯平了。” “你也是从老宅书房的密道里追过来的?”判断江丰正是否说的实话并不困难,做局之人一直在他们的前方,而如果江丰正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一定会在书房里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你有看到徐晓璐吗,她怎么样了?” 江丰正摇头:“我大概是在你们半小时以后进的老宅,进来后到现在为止只见过你们两个人。” 许浅回忆着江丰正在他们身后说的第一句话:“既然你从头到尾只见过我们两个,为什么会认为有人要我们的命?” 江丰正正色道:“因为,这里是天使组织的七号分部。” 见两人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补充道:“天使组织就是你们常说的那种秘密组织。” 他有些意外地发现,无论是祁牧还是许浅的脸上,在听到秘密组织的名号时,都没有露出太过惊讶和恐惧的神色。许浅是因为心里早有了猜测,现在只是在江丰正这里得到了证实;祁牧也早就联想到了秘密组织,而组织的名号对他这个“门外汉”来说也不可能有什么威慑力。 “天使组织……它的分部就在晓璐家的地下,那晓璐家岂不是……”许浅叹息,就算徐晓璐对她讲述的故事都是真的,她本人不知情,她家老宅的这些亲人也必定有人属于这个组织,并策划了今天的事。 “虽然我在你们的身边可以确保你们性命无忧,但现在确实要考虑一下怎么出去的问题了,”江丰正抱臂靠在墙上,幽幽说道:“跟你们说一下,我在进入密道以后门就直接关上了,想出去的话,只能另寻他路。” “你也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江丰正那夸张的身手和对秘密组织的了解,祁牧觉得他大概率也是某个秘密势力的角色,但这样的问题不好直接问出来,这方面他还是有些分寸的。 “知道的很多嘛。”江丰正不置可否地笑笑:“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许浅没有接他的话:“我们现在都被困在了这里,前路已断,后路也被堵死,你有什么办法吗?” 江丰正似乎已经在他们身后观察了许久,直接指着天使雕像脚下的那一圈痕迹:“你们不是已经发现了机关的痕迹吗?我恰好知道机关的解密方式,这不就对上了。” “如何解密?”雕像上早就被两人仔仔细细地搜索过,而屋里的墙面也很平整,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注意到许浅的神色已经没有那么紧绷,江丰正就慢慢踱步进来,走到了最近一盏油灯的旁边。 祁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却见他只是伸手,在油灯上轻轻一抚,那盏明亮的灯就忽然熄灭,就像周边的气体突然被抽空了一般。 没等他们质问,江丰正就自己解释道:“破解的机关,就是这几盏油灯。” 他站在房间的东北角,依次指向西南、东南、西北角上的油灯:“按照这个顺序熄灭油灯,就可以启动机关了。” 油灯位于木制的支架架着的托盘中,祁牧在进来后曾经把整个支架都举起来过,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和地面连接的地方。 江丰正都这样说了,祁牧和许浅目前也没有别的主意,就按照他的说法,分别去熄灭了西南和东南角的油灯。 油灯燃烧的十分旺盛,两人必须深吸一口气,用全力去吹才能将其吹灭,难以想象江丰正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轻松抹灭的它。 祁牧先去的西南角,然后许浅去东南角,当许浅将东南角的油灯吹灭后,祁牧就自然地走向最后的西北角,准备完成最后一个油灯的熄灭。 “行了,到此为止吧。” 就当祁牧走到最后一盏油灯面前,已经开始酝酿肺活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几人寻声望去,见到一个人影站在了江丰正此前出声的位置上,阴影中显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冷冷地看着他们。 第33章 巅峰之人 最后一盏油灯已经不足以提供整个室内的照明,许浅早就打开了手机,利用残存不多的电量提供微弱的光亮,现在正好用手机对准了门口,这样适当的光亮也不会让人感到冒昧。 来者是一位中年男子,眉角里流露出几分与徐晓璐相似的神色,却并非她的父亲,许浅便直接问道:“你是晓璐的什么人?” 中年男子不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江丰正,完全忽视了许浅和祁牧的存在:“你又是何人?” “闲人。”江丰正的话音未落,中年男子就突然欺身向前,右拳紧握,直奔他的心口而去! 中年男子的拳速之快,没有任何蓄力就打出了呼啸的破风声,威力十足。江丰正终于收起了轻松的表情,单手张开,化拳为掌,结结实实地接住了这一拳,两者对碰,发出了肉体碰撞的巨大声音。 碰撞一次后,两人各退一步,脸上的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巅峰之人!”中年男子长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你也不差。”江丰正再退一步,跟中年男子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然后看向祁牧和许浅,苦笑道:“你们招来的人可真不简单啊!” “什么是‘巅峰之人’?”见两人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的意思,祁牧就趁机问道。 许浅看着对峙的两人,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在中年男子与江丰正相互攻击的一瞬间,她悄悄启动了自己解开第二道所获得的能力,却仍旧没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连带她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还是跟祁牧解释道:“巅峰之人,顾名思义,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进化程度达到最巅峰的人。” “是解开了第三道进化链的第十个小台阶吗?”祁牧注意到许浅声音的颤抖,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看到女生苍白的小脸,下意识地就往最高的进化方向猜去。 许浅摇头:“谁也不知道巅峰之人究竟进化到了怎样的地步,这只是所有势力中公认的最高层次进化者,看他们两个的样子,知道的肯定都比我们多,相互确认之下,应该都是巅峰之人无疑了。” 他们缩在角落里,跟门口对峙的二人隔着半个雕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交流间的低语似乎还是被中年男子所捕捉,他冷哼一声,但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江丰正的身上:“如此年轻的巅峰之人,在此之前竟籍籍无名,你是——‘风筝’?” 不同于之前紫猫和朝朝暮暮的反复推测,中年男人显然掌握着更加完备的信息渠道,稍一接触就直接点出了江丰正的代号。 “没错,”江丰正——也就是风筝——没有隐藏的意思,直接点头应下了这个代号:“阁下是何人我无法推测,我只想知道,你把我们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要先了解一件事情,”中年男子终于将目光放到了祁牧和许浅身上:“你是一定要保住他们吗?” “如果你能把他们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受到伤害,你也可以完整地从这里走出去。”中年男子诚恳地说道,像是在谈条件一般。 “我更好奇地是,在这种绝对优势的环境下,你为什么会跟我们谈条件?”江丰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加上你又出现在了我们即将解开机关谜题的关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害怕我们开启这个机关?”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年男子沉下了脸色:“巅峰之人罕见,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交个朋友,不愿你在这里丢掉卿卿性命。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天使从不惧人威胁!” 他将手伸入了怀中,再探出来时,居然摸出了一把手枪! “你不会以为,光靠一把制式手枪就能打中我?”江丰正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对方手中威力巨大的凶器,不以为意。 当然不会,手枪对你我这样的人肯定都是无用的,”中年男子举起枪,先对准了江丰正,然后慢慢转动枪口,对准了站在一起的祁牧和许浅:“可他们就不一定了。” 江丰正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镇静了下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雇主应该要求的是把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吧,不然你前面也就不会说‘保证他们不会受到伤害’了。” 让他说中了。闻言,中年男子顿时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一笑,收起了手枪:“也罢,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伤害他们一分一毫。”他抬起脚,竟一步步地向着黑暗中退去。 这下轮到江丰正诧异了:“你要走了?” “既然你们已经破解了机关,那就不如看看下面究竟有什么吧?”中年男子挥手,彻底消失在了屋外的黑暗之中,只剩下空气中传来的声音:“后会有期!” 江丰正紧跟着冲了出去,留下了惊魂未定的祁牧和许浅,刚刚中年男子将枪口对向他们时,祁牧几乎想也没想,就把许浅紧紧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枪口。 他不是不想用电击枪,只是还没有拿出来就被许浅按住了,用最低的声音说道:“这东西对他们没用。” 是了,电击枪的子弹射速远逊于真正的手枪,这些人连真正的手枪都不怕,怎么会害怕一把小小的电击枪呢?祁牧有点颓然地收起了这个想法。 “再用力点就要压扁了!”直到许浅幽幽的声音传来,祁牧才意识到胸口接触的那抹柔软究竟是什么,慌忙松开了手,脸色通红。 女生已经快过了发育的阶段,只是祁牧第一时间因为紧张没有多想,等到中年男子和江丰正依次离开后,许浅出声提醒,他才总算反应过来,连连道歉:“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啦,”许浅摆手:“只是有些勒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能第一时间就想到保护我,我很高兴。 很快,江丰正就脸色古怪的折返回来:“他居然真的走了。” “你是怎么看见的?”祁牧好奇,江丰正冲进黑暗中后并没有见他使用什么手电手机之类的照明:“不会是进化出了夜视能力吧?” “哪有这样离奇的能力,当我是猫头鹰呢,”江丰正无语,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给他们看,只见那副眼镜的左上角闪亮着微小的灯光:“这是一副夜视眼镜,对于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来说,任何的照明设备都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夜视眼镜刚刚合适。” 说着,他在眼镜上按了一下,那唯一的闪光也消失了,整个夜视眼镜看上去彻底与普通的眼镜无异。 “刚刚那个人说,你的代号是‘风筝’,”许浅很快就联想到了他名字的后两个字‘丰正’和‘风筝’的同音:“是用你真名化成的代号吗?” “不如说是由代号延伸而来的名,先有的‘风筝’,才有的‘江丰正’。”江丰正很耐心的解释道。 “按你这种说法,‘江丰正’只是你的假名喽?”祁牧不信:“学校招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核对你的真实信息?” 他假设道:“你在学校里面自我介绍说,你是从中立城市过来的,所以你就利用信息不对称制造了一个假名?” 江丰正摇头:“无论从中立城市还是南方,来到北方都要进行详细的身份认证,不可能有遗漏和造假的说法。” 见两人猜不出来,他干脆自己说出了真相:“其实,我在全球各地共有近三十个身份,每一个身份都可以在官方渠道上查询验证,真实有效,‘江丰正’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至于我出生时的那个名字,呵,”他自嘲道:“早已不重要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为什么要应聘到我们学校吗?”祁牧有些紧张地问道,现在看来,江丰正冲着他和许浅来的可能性最大,他又是为了什么? “我可真的是一名历史研究员,货真价实的。”看着祁牧紧张的样子,江丰正笑道:“别紧张,我来这所学校的可不是为了你们,至于真正的目的,抱歉,这属于行业机密,不可泄露。” 话题终于回到了他们所处的密室内,虽然中年男子已经离开,可他们仍旧只有解开机关这一条路可走。 “对了,”许浅忽然想到了什么:“刚才的那个人,我看他耳朵上好像戴了一个耳机还是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信号,难道他是用那个东西在跟其他人联系?” “那是短程联络器,做成了耳机的样子,”江丰正站在另一侧,没有看到那只耳机,但结合许浅的描述,他还是很快就猜出了那是什么:“利用中微子传递信息,可以在三千米内无视任何阻碍通信。看来他是通过联络器接到了撤退的通知。” 江丰正似乎从未担心过对方会利用机关来伏击他们,径直走到了最后一盏油灯前,抬手,油灯无风而灭。 雕像沿着那道环形的痕迹松开,开始缓缓下坠,直到全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露出了一个黝黑的洞口。祁牧的强光手电已经彻底没电,只能打开一个人的手机勉强照明,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 江丰正戴着夜视眼镜,看得倒是相当清楚,他站在雕像消失的洞口边,凝神向下看着,过了一会儿,他收回了目光,向后退了几步,并示意祁牧和许浅一起后退:“有东西上来了。” 几人稍稍远离了那个洞口,很快,他们就听到了一点微小的动静,这个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砰”的一声,一个圆形的平台取代了雕像曾经的位置,摆在了那里。 与此同时,头顶的天花板上也出现了一个对应一般大的圆孔,似乎平台可以继续往那里升上去。 江丰正仔细观察了一下平台,最后下了定论:“这是一部向上的电梯,应该能带我们回到地面。” 祁牧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平台,总觉得不是很可靠:“你怎么知道这是带我们去地面的电梯而不是一个陷阱?万一它把我们带到这天使组织分部的大本营怎么办?” “分部里能有一个巅峰之人坐镇就很罕见了,绝无可能有第二个,”江丰正解释道:“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个人就是这里的最强者,他没有出手,其他人就自然不会再出现了。” “至于机关,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把我们控制住罢了,人身安全还是不用担心的。” “我猜他应该是通过短程联络器跟下面进行了联系,对机关破解后的情况进行了改造,最后把我们送出这里。”江丰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再紧张,冲他们招手:“过来吧,放心,我说没事那一定就是没事。” 三人在平台上站定,平台就立刻启动,快速向上升去,直到这时,他们才终于知道自己这一路究竟向地下走了多深,平台差不多上升了十几层楼的高度才终于停在了地面上:正如江丰正所说,幕后之人似乎放弃了把他们诓弄至此后继续要做的事,直接将他们送回到了地面上。 虽然手机电量所剩无几,但上面出现久违的信号还是十分令人欣喜。今夜是个晴天,漫天弥漫着的星光洒落在地上,帮助他们看清了脚下的场景:那个平台将他们送上来以后,整块土地合拢,居然将平台和洞口掩盖到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这里……好像是一个祭坛?”许浅环顾四周,他们正站在一个更大的圆形石台上,石台的中央是一个石制的近圆柱形圆台,四周则雕刻着四个扭曲狰狞的怪物,对着圆台中央张牙舞爪,与传说中古代祭祀用的祭坛无异。 祁牧顿时警觉起来,向着四周的旷野里张望去:“难道还没有结束,我们还在这天使组织的祭祀地里面?” “哪儿有祭祀地这样的东西,”江丰正失笑着摇头:“秘密组织又不是邪教。” 许浅则盯着怪物石像看了又看:“这几个怪物,我似乎有点眼熟……”借着星光,她用手机拍了一张照,到网上一搜,居然直接就搜出了结果:“……啊,这里就是我们迅海的一个景点,怪物祭坛,我在网上看到过它白天的样子,难怪有些印象。” “那这几个怪物,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魑魅魍魉喽!”江丰正走到怪物面前,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一点也不害怕。 许浅则根据网上的指示,很快在祭坛的附近找到了一个路标:“……沿此直行一千三百米可抵达七号公路,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打车回家了!” 以数字号公路命名的道路都是迅海市的交通主干道,到了那里就不愁找不到车,他们也就真正安全了。 趁着江丰正和许浅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功夫,祁牧悄悄走到了祭坛中央的那个圆台旁,拿起上面那张不甚显眼的卡片。 卡上写着: “一如之前的约定,这是属于你的秘密: 正晌午时倾诉语,残夜一别泪眼遮。” 第34章 远道而来的女孩 已经真正地到了夜深人静之时。 大街上残存着零星的灯光,听不到白日里喧嚣的人声,只剩下偶尔汽车穿行而过留下的汽笛鸣叫声。 这样幽静的环境,用来写些什么正是合适。看着窗外游弋的树影,叶宁终于来了一些灵感,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标题:秘密组织的诞生与由来。 电话铃声响起,叶宁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接。他任由电话响着,那头的人也没有一丝放弃的意思,就那样不依不饶地通着电话,照这个架势,就算过了时间那边也会再打过来。 无奈,他只好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的那头,一个开朗的声音传来,丝毫不介意自己被晾了这么久:“小叶啊,你跟我说好了两点前交稿的,怎么现在都还没有一点消息啊?” 叶宁瞟了眼时间,刚刚过零点:“老陈,你急什么,这不还有两个小时嘛,放心,我一定准点给您交上去!” “可是小叶啊,”老陈叹气道:“你也知道,我们这《走近秘密组织》的专栏基本上次次都要拿给上面过目,生怕会触及到一些敏感的话题,引来那些真正秘密组织的关注可就不好了。” “所以你还是得提早交上一些稿子为好,不然审核和发稿的时间可能不够!” 老陈一如既往地打着那客套的官腔,叶宁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心里一边腹诽:要不是你看中了世面上都喜欢跟秘密组织有关没关的新闻,至于把我们搞到这么个危险的行当上来吗? 只是为了那数倍于原来的薪水,就算是有点危险还要受到老陈三更半夜的压迫,他也得认了:“没关系,老陈,我刚刚才想到了一个绝好的方向,应该不需要给上面审核。” “什么内容?” “就是关于秘密组织的诞生和由来……” “哦?”叶宁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老陈打断:“你是发掘到了什么重量级的线索?” “我哪能找到这样的东西啊!”叶宁苦笑道:“不过您想啊,秘密组织这种东西从什么时间开始的,谁也不知道,只是有各种各样的传闻,我们只需要把它跟历史上一些着名的人物事件联系起来,岂不是更能吸引读者的眼球?” “这样能行吗……”老陈还是有些迟疑。 “放心吧,难道会真有哪个秘密组织跳出来否认说根本没这回事儿?他们只会关心让我们猜中了的,至于外面瞎编杜撰的传闻根本没人管,反而跟方便他们混淆视听。” “可是……” 老陈就是这样,遇到大事的时候总是犹豫不决,真正见到有利可图时又挪不开眼,意识不到其中的危险。 但他也算是叶宁的半个伯乐和老师,一手将叶宁带到了如今这个王牌记者,名声传遍整个迅海市新闻界的位置上,他甚至连电视台都不用经常去,一条不错的稿子只用交到老陈那里,就有大概率出现在第二天的头版头条上——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个人是在相互成就,关系也十分的亲密,私下里都是“老陈”“小叶”地叫着。 见老陈还在犹豫,叶宁最后再加上一把火:“老陈啊,还记得上次吗?我只是在郊外找到了一处疑似秘密组织行动过后的一点痕迹,就足足在同城热搜榜第一的位置挂了两天,火的一塌糊涂。要是这次我们把稿子润色地更真实一点,今年的指标岂不是就达成了,你的奖金不是也稳了?” 不知是哪一条说动了老陈,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好,不过你写完了还是得先交给我看看,注意千万别详细写出哪个组织的名字,就算是乱编也不行,这世上那么多组织,万一误打误撞真蒙对了可不妙。” 叶宁笑道:“这点常识我还是明白的。至于稿子,我心里也已经起草好,给我一个小时,初稿应该就能发到你那里去了。” “那就好,明天中午我请你到陈家汤馆喝一顿好的补补?”老陈说。 “可别了,陈家汤馆的汤好喝归好喝,但你也不能仗着跟人陈老板有点亲戚关系天天请我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惦记人家的老板娘呢!”叶宁不干:“要我看,您还不如周末给我多放一天假来的痛快!” “你现在还不够清闲吗?天天都在家还要多休息一天……” 一番讨价还价过后,关于奖励的事总算是定了下来,叶宁也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工作当中,在凌晨一点准时将初稿交给了老陈,两人随后又讨论了半宿,最终把稿子定了下来。 等到挂断了老陈的电话,叶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用力过度的大脑放松一下,再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到凌晨四点了。 接下来洗个澡,再好好地睡上一觉——如果这篇稿子能顺利刊登的话,往后几天肯定能稍微清闲一下了。 快速冲了个澡,叶宁的困意已经无法抑制,他有些摇晃着走向门口旁边的客厅灯光开关,只要关掉这个灯,他就可以一头栽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了。 “咚、咚、咚——”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声音不大,但十分的急促,让毫无防备的他吓了一跳。 这种敲门声一般不会把睡着的人吵醒,而且有一种很虚弱的感觉,难道是邻居有什么急事? 叶宁才洗完澡,身上就穿着一条内裤,不过家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出浴室时他还是披着一条很大的浴巾,足够把身体都罩住。考虑到可能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就打开了门。 出乎意料,门口站着的,居然是一个他既熟悉,又完全无法预料到的人,一个女孩。 女孩可能也就刚刚成年,脸上的稚嫩和青涩都未褪去,见到门打开后,她并没有先说什么,而是借着楼道里的灯光看清了叶宁的脸,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叶宁哥!” 叶宁尚在震惊之中,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没有伸手去回抱——不然他的浴巾就会失去控制,瞬间把他变回洗澡时一丝不挂的着装状态——而是有些迟疑地叫出了女孩的名字:“明曦?” “明曦是我用名字起的网名啦,我姓柏,柏树的柏,我叫柏明曦。”女孩纠正道。 说话间,叶宁尚未烘干的头发上有一滴水掉落,正好滴在了柏明曦的脸上,女孩抬头看来,这才注意到叶宁是刚刚洗完的澡,甚至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给她开了门,自己跟他的裸体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浴巾。 意识到这一点,女孩顿时小脸通红,赶紧放开了手:“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才洗完澡,太激动了,所以才……” “没关系,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等我穿下衣服。”叶宁语气平静,可当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后,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刚刚在门外,他可是用尽全力才把“你怎么一声不响地来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没有问出口,因为那个女孩,柏明曦,确实是他叫来的。 叶宁平日里很喜欢打游戏,抛去上班写稿和外出采集新闻素材外,他把大量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网游上。 当今最火爆的网游是《新宇宙》,大致就是曾经在几十年前风靡的仙侠游戏套皮到了现在很火的宇宙题材上,随机的地图变成了随机且无限的星系和星球,没想到居然大受欢迎,一时间火遍大江南北,所有的网游玩家席卷其中,叶宁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游戏经过前期出生星球的开荒后就可以到处在无尽的宇宙中游荡了,所有的玩家都零散地分布在数万个大型的星系中,叶宁没事就跑到别人的星球上,做做任务,带新手开开荒,游戏玩得倒也惬意,都不想出门找新闻素材了,连带着有一段时间的稿子都少了许多,让老陈一阵念叨。 这样的资历让叶宁在游戏中结识了不少好友,方便一起拉着玩做任务,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那个叫“明曦”的女玩家。 明曦初次接触到这类游戏,需要找一个老手来带,于是就顺理成章地选中了第一个碰到的叶宁。 没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叶宁的声音……比较好听,温文儒雅,听上去令人如沐春风,当他刻意去倾听、温柔地讲话时,会给人一种知心大哥哥的感觉——这也是他作为王牌记者的成名技能之一。 记者生涯还赋予了他另一样能力,那就是能够在无形中引导与他对话的人,让他们对自己拥有充分的信任,从而知无不言。柏明曦是个性格内敛的女孩,话很少,对叶宁也很警惕,但当叶宁察觉到她有心事,循循善诱之下,这孩子很快就把叶宁当成了自己的树洞,对着他大吐苦水。 原来,明曦来自北方地区西部的一个小镇,她的父母自幼离婚,父亲不知所踪后,她就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几年后,她的母亲重新嫁给了一个城里的男人,跟他组成了新的家庭,并又有了新的孩子,她这样一个继女自然成了累赘,被母亲丢给了奶奶养着。 奶奶自父亲消失后一直身体不好,两个人就那样相依为命生活着,直到不久前,柏明曦高考成绩出来,并且显示被迅海大学录取时,奶奶的最后一口气,终于也撑到了尽头。 这个时间点,叶宁和明曦的联系早就超出游戏之外,有了现实中的电话通讯,每天他都能通过电话了解到明曦的状态,从她得到奶奶快要不行时的万念俱灰到最终下葬后一些亲戚前来闹事分遗产的濒临崩溃,叶宁都利用自己记者身份带来的的社会经验为她指点迷津,帮她逐个解决了难题。 当她收拾好一切,发现自己已经了然一身时,叶宁难免动了些怜悯之心,又想到因为自己在迅海市,女孩就毅然决然地报考了迅海大学,就这样说道:“要不等你到迅海的时候就来找我吧,你现在可以说除了我以外也没别的朋友了。” “真的吗?”隔着电话他都能听出女孩语气中的欣喜。 叶宁豪迈地报上了自己的住址,本想着等到女孩开学来迅海时正好过去,自己就充当一下她的哥哥,给她去学校镇个场子。可现在这个距离迅海大学开学报到时间还有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点,女孩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实在有些意想不到。 穿好衣服,平复一下心情,没花太多时间,叶宁重新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两人曾经视频联系过几次,柏明曦对于他家附近的环境并不陌生,她坐在沙发上,眺望着远处的城市,眼里淡淡的忧伤,若隐若现。 而当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扭头回来时,眼里的神采就变成了欢喜,只是这一幕变幻被叶宁透过镜子都不露声色地看在了眼里:“怎么这么早就来迅海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略带责备的语气让柏明曦缩了缩肩膀,但她对叶宁的性格还算了解,知道他并没有恼怒,只是有些怯怯地说:“从西部过来的票本来就少,只有凌晨来的,你家离市区又这么远……我本来是想走到楼下再给你打电话的,可看到灯亮着,还以为你在写稿子呢……” 女孩缩在沙发上,那有些胆怯的目光让叶宁的心里微微一刺,声音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许多:“我不是在怪你什么,只是一些事还早要提前说一下,好让我有个准备。” “我没有家了。”沉默许久,柏明曦终于是缓缓开口,道出了她提前过来的原因。 奶奶生前所有的积蓄大都用来供柏明曦读书了,最后留下的只有一间破旧的老房子,这也是她留给女孩最后的栖身之地。只是这最后的栖身之地也即将不保——在一周前突然被政府宣布将要这里拆迁。 高额的赔偿金令几乎所有的住户都是拆迁协议上签了字,而才与那些远房亲戚争夺完房屋归属权的柏明曦根本无力对抗大多数人的意志,只能含泪在协议上签下了字。 “奶奶不在了,家也没有了……”女孩喃喃道,两行清泪从她的眼中淌落,但她自己却无知无觉。对柏明曦而言,那不知消失在何处的男人和另组新家的女人早就不是她的父母了,她唯一的亲人就是一直照顾着她,爱着她的奶奶。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我在这个世界上,能信任的人就只有叶宁哥你了,所以我选择过来投奔你,”她看着叶宁:“我能相信你吗?” 叶宁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当然可以。” 幸好,你碰到的是我——这句话他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怎么会有人因为相隔半个地星、素昧平生之人的几句话,就不远万里地来到了他的面前?这样的单纯,这样的天真无邪,让他不敢思议,也不禁阵阵后怕,得亏女孩遇见的是他,万一遇见的是什么心怀歹意之人,那样的后果根本难以想象。 柏明曦的眼睛红红的,她低下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靠近了叶宁:“那叶宁哥,你愿意,收下我吗?” 她说得很慢,但每说一个字,她的语气都愈加坚定。 叶宁敏锐地察觉到,她说的并不是“收留”,而是“收下”,这一字之差代表的含义可完全就大相径庭了:“明曦,有些话不要乱说,你还是个学生,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我已经成年了啊!”柏明曦站起来,挺胸收腹,像是在特意凸显自己的身材。 发育地不错……叶宁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严正了语气:“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 这是在提醒她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在线上交流时,叶宁就注意到女孩有自己有着些许的爱慕之情,但他并没有多想,两人之间隔着半个大陆,近万公里,又有着年龄的鸿沟,这种爱慕只会在她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时烟消云散。 可事情怎么就突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你们男人不都喜欢我们这样年纪小的吗?”柏明曦凑到了叶宁跟前,再次靠在了他的胸前:“叶宁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都可以做,而且……” “哈欠——”女孩打了呵欠,但眼神愈发坚定:“而且,我还可以让你……” “打住!”在女孩说出更加不可收回的话之前,叶宁果断伸手封住了她的唇,冷静地说:“明曦,这样,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又已经困了,就先去睡一觉。明早起来,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怎么样?” 柏明曦不能说话,眨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女孩带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她的衣物和生活必需品,可以说是她全部的家当了。等到叶宁把女孩和行李箱一道安顿好在他的卧室,确定女孩已经熟睡以后,窗外的天色居然都开始变得明亮起来,时针也已经濒临数字“5”。 他走出卧室,再次关上门,没有被子,只能和衣躺在沙发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困意全无。 第35章 过夜 终于回到了家中,折腾了一晚上,祁牧却没有丝毫的困意,短短几天里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一切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他捏着最后到手的那张卡片,一进门就直接冲向了电脑,打开父母离开后给他留下的那份文件,就在文件的最后一栏,是妈妈杨芝琴留给他的一条可能至关重要的信息。 “正晌午时倾诉语,残夜一别泪眼遮”。 这句不知该称之为诗句还是什么谜语的话,现在又出现在了一个名为“天使组织”的秘密组织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秘密之中,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父母跟这个组织有所联系,又或者……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解开这句话其中所包含的谜团,祁牧死死地地盯着它,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有办法从中找到一点不同寻常的信息…… “叮叮叮!” 正在充电的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的苦思冥想,祁牧拿起手机一看,来电的居然是刚刚才分开的许浅,从时间上来说,许浅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到家了才是。 至于来无影去无踪的江丰正,在出租车进入市区后就以肚子不舒服要去路边公厕方便为由下了车,不知现在去了哪里,既然已经到他们学校应聘了老师,应该还是会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吧。 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了许浅有气无力的声音:“开下门祁牧,我就在你家门口。” 来不及问什么,挂断电话,祁牧连忙跑去开门,只见许浅孤零零地站在门外,抱着肩膀,可怜兮兮地说:“下午出门的时候我好像把钥匙落家里了,现在这个点,我想着去王洁家打扰也不太好,就只能来你这里了。” 早秋的夜晚,气温相比白天已经降低了许多,站在一个地方不动难免会感觉到冷,祁牧连忙把许浅拉进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喝下热水后,许浅略显苍白的脸色才好上不少:“只有等到明天中午放学以后再找人去开锁了,现在只能再麻烦你一晚了。” “不麻烦,不麻烦,”祁牧摆手:“我在你家住了两个星期你都没有嫌麻烦,我这里肯定也是随时欢迎你来的。” 时间已然接近凌晨四点,他们可以说是在外面跑了整个晚上,女生早就疲惫不堪,跟祁牧客套了几句,就先去洗澡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祁牧也无心去研究那个句子了,起身去为许浅收拾床铺,他们家里只有父母的主卧和他自己的次卧,他不好意思让许浅睡自己的床,就准备把父母的大床整理出来将就一晚。 “祁牧——”许浅在浴室里喊着他的名字,女生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听起来却异样的动人:“我没有带能换的衣服,能给我找一套你的衣服穿吗?” 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让祁牧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却挑不出任何毛病,乖乖去给许浅找了一套自己平很少穿的白色休闲服。 当许浅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时,祁牧才不得不感慨,这不愧是公认的衣服架子,就算是把男式休闲装宽松地套在身上,也极具一股诱惑的气息,让这段时间天天与她相处的自己有些挪不开眼,说话的声音都磕巴了许多:“那个,今晚你就睡主卧吧,我把床都给你铺好了。” “可我还是有点害怕啊,”女生微微颤抖着肩膀,指了指他的卧室:“我可以继续跟你一起睡吗?” 经历了刚刚发生的事,害怕是难免的,祁牧这样想着,就答应了下来,完全忽略许浅也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事实。等到他洗完澡时,女生已经躺在他的床上,沉沉睡去,嘴上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很是可爱。 祁牧帮她理好压住的头发,躺在床的另一侧,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祁牧卧室的床是双人床,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一般来说,祁牧很喜欢一个人躺在上面惬意地翻滚,也因此养成了睡觉不安分的习惯。这次旁边多了个人,他只能在进入梦乡前反复告诫自己不要乱动,希望不要再像昨晚那样弄得不好收场了。 因为是凌晨四点才睡的觉,等到早上六点半闹铃响起时,两人醒的都有些不情不愿。 祁牧只觉得下面睡的有些膈着慌,而当他习惯性闭着眼睛伸手去按掉闹铃时,隔着他的那个“东西”还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一声闷哼让祁牧瞬间清醒,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对精致闪亮的眉眼,正羞恼地看着他:“祁牧,这么大的一张床你都能爬到我身上来,你还能说不是故意的?” 祁牧偷偷瞄向两边,确实,许浅已经睡到了床边上,整张床空出来了四分之三,可他还是有一半身子趴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道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 要是放在原来,祁牧肯定脸上早就跟火烧的一样红了,不过相处久了,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明白,许浅并真的不会因为这样的身体接触而生他的气,他甚至怀疑女生其实是乐于见到这一幕的发展。 于是他说话就大胆了几分,十分的无辜:“一定是你太迷人了,吸引着我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靠了过来,我睡觉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引力……唉!喂!疼!轻点!”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许浅一点没有松开揪在祁牧耳朵上那只手的意思,而是把他的耳朵拽到了自己的嘴边,低低地说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说谎,因为,我可太了解你了。” 那也不能我睡觉的时候什么样都一清二楚吧!祁牧的心里闪过了一种可能:难道在他失去了记忆的那段时间里,他和许浅早就在一起睡过了? 这种话现在他可不敢问,只得先求饶道:“好浅浅,我错了,我不该跟你撒谎,肯定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过,我一个睡的时候就是喜欢乱动嘛,今天床上突然多出来个你,这谁也控制不了不是吗?” 一阵闹腾过后,祁牧总算是先坐了起来,许浅则又把头蒙进了被子里:“才六点半,让我再睡一会儿,七点钟再喊我。” 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祁牧同样也感觉到困意上涌,头晕不止,但他也算熬夜的好手了,还是撑着爬起床,给自己和许浅简单热了些面包牛奶,又煎了两个鸡蛋,再去喊许浅起床,时间刚好是七点整。 就算再困再累,课还是要上的,祁牧只得拍了拍被子,把困意盎然的许浅给叫了起来:“吃点东西吧,补充点体力,今天还有一整天的课。” “谢谢!”许浅的起床气比之祁牧还要小一些,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便快速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换衣服。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脸色一变:“完了完了……” “怎么了,”祁牧猜测:“是书还放在你家里拿不到吗?跟老师说一下应该没问题的。” “这当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许浅下床,站在镜子前抖了抖衣服,幽幽说道:“我昨天换下的衣服还在吗?要是穿你这件衣服去上学,我要怎么跟老师同学解释?” 祁牧这才看到,许浅身上一直穿着的都是自己给她找的那件休闲服,这种衣服在家里穿穿倒是无所谓——前提还得许浅自己不在意——可要是穿到学校里去……可想而知她会遭到怎样的注目礼。 尽管许浅在学校里早已习惯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但身上穿着男装而带来的流言蜚语可完全不是她现在能够承受的。 祁牧表示非常的理解,可他现在只能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神色:“那个,昨天你洗完澡衣服不是放在门外了吗,我就顺手把它们丢到洗衣机里面洗了,现在八成还没干……” “祁、牧!”许浅尖叫到,又钻回了被子里,把头闷在里面:“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我解决了!” 怎么感觉许浅突然变得像一只任性的小猫呢?祁牧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靠近了那团拧巴起来的被子,试图安慰其中炸毛的猫咪,结果换来了猫咪阴恻恻的声音:“要是你搞不定的话,我就只能拖着你一起去班上了。” 祁牧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先不说老师会怎么想,光是男同学们的目光估计就能杀死他:“……这样,家里还有挺多我妈留下来的衣服,我觉得浅浅你应该可以试一试。” 被子里狂躁的声音消失,过了一会儿,女生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你去给我挑几件来,看看眼光如何。” 杨芝琴的衣品一向很年轻,皮肤保养的也好,跟祁牧一起出去的时候经常有熟人打趣说这是不是姐弟两个——但再年轻,那些成年人的衣服对现在的许浅来说大多也是不太合适的。 祁牧个人比较喜欢女生穿纯白色的衣服,这总能让他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正好杨之琴就有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他找出来,就给许浅拿了过去。 许浅打开衣服:“阿姨的品味不错嘛,正好这也是我喜欢的一个牌子,就是大了一些,不过穿着应该足够应付一上午了……”见祁牧还在盯着她,女生扬起杏眉:“我要换衣服啦,转过去不要偷看哦!” 祁牧乖乖转过身去,听见背后传来女生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心里不免有些躁动:“还没换好吗?再慢点我们都要迟到了。” “这不是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嘛,根本快不起来……好了!” 祁牧回头看去,女生一袭白裙,从床上轻跳落地,清逸婀娜,翩若飞仙——一身衣服竟意外的合适。 注意到祁牧的眼神,许浅轻笑道:“没想到啊祁牧,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祁牧认真点头:“我觉得学生阶段穿着还是朴素点比较好,你们女生平常都喜欢穿地色彩缤纷的,好看归好看,看多了也会觉得视觉疲劳。” “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许浅看着时间,突然笑道:“不过我们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现在赶到教室还来得及吗?” “那还不快走!”祁牧拉着许浅跳了起来,径直冲出了家门。 “喂,你做的早饭我还没吃呢!” 第36章 澄清谣言 时间仿佛拧上了快进的旋钮,祁牧和许浅重新回到自己家里,每天早上都在公交站汇合,一起坐车到学校,放学时再一起回到公交站,在车上分别,一天时间仿佛眨眼间就过去了。 许浅在中午还特意跑老远到b级部去了一趟,结果得知,徐晓璐已经在今天早上退了学,据同班同学说是因为她的父母突然调去了外地工作,他们只能举家搬迁去了别的地方。 许浅心里自然清楚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可她已经无法再找到徐晓璐对质了,质问她究竟是被逼无奈,还是从跟自己接触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不一样的准备。 当得知徐晓璐是今早自己来到学校办好休学手续再离开的以后,许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徐晓璐的班上:“晓璐走之前就没有说些什么吗?” 她的同桌奇怪道:“就是些分别的话,你们没有电话联系的吗……不过晓璐走的时候还真的猜到了你会来找她,拜托我给你带一个口信。” “她说了什么?”许浅紧张地问道。 同桌回忆到:“那句话是直接对你说的,前面我就跳过了,她说的应该是‘终有再见之时,到了那时,你就能明白所有的一切了。’——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同桌观察着许浅的表情,发现她似乎明白了这里面某种隐藏的含义,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徐晓璐的座位,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全校男生的梦中女神默默离开,同桌不禁有些浮想联翩,都知道徐晓璐跟许浅是关系很好、形影不离的闺蜜,现在看来,其中可能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事情就这样翻了篇,时间一天天过去,方严终于结束了第二轮训练,当他回到学校,拿起手机时,这才发现校园的论坛早已经变了天,祁牧跟许浅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亲戚,尽管每天都有许多人都拍到了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的照片,但竟无人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在相比于其他人,方严拥有最直接的信息获取渠道,他连电话都不打,直接在大课间里从b级部狂奔到a级部,正好看见了祁牧跟许浅趴在走廊灯栏杆上聊天。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像极了认识多年的老友,可整个初中的前两年方严都没见过他们有任何的联系,难道真的是最近才确定血缘关系的亲戚? 方严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场面:暑假里,因为某次家庭聚会或者某次远房亲戚来访,许浅的父母跟祁牧父母会面,然后连带了两个孩子认识,祁牧就成功“攀”上了这个亲戚……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亲身验证一下传言的真实性了。 许浅正说着话,就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冲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祁牧拽去了一边——要不是她看清了来人是祁牧口中经常出现的好朋友方严,可能就直接一脚踹过去了。 祁牧替许浅完成了她想要做的动作:踢了方严一脚:“你在搞什么鬼,大课间也就二十分钟,从b级部跑到了这里?” 方严不愧是体育特长生,一口气跑了这么远也没有太累,只是喘了两口气就赶忙说道:“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时间紧,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跟许浅真的是亲戚吗?” “亲戚,怎么可能?”祁牧无语,虽然他和许浅早就在论坛上看到了这样的传言,可他们只当那是只是一带而过的笑料罢了,没想到还让人当了真:“别听论坛上瞎说,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是很普通的朋友。” “需要我在论坛上帮你们澄清一下吗?”方严十分震惊,但他根本来不及发泄情绪,必须要赶在有限的时间里解决最关键的事——八卦。 祁牧是相当地了解方严,一看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这种谣言在校内越传越凶也确实不是个事:“那就拜托你给我们辟下谣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朋友?我可不信!”方严一直低头看着时间,来不及跟祁牧多说:“我觉得祁牧你应该好好准备一个措辞,解释下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要没时间了,我就先撤了!” 他风风火火地跑走了,正如刚才突然冲出来一般,一眨眼就冲下了楼梯,不见了踪影。 “你们在说什么?”许浅走了过来,方严喊着“朋友?我可不信!”的声音可不小,不止附近的人,连她都隐约听到了一些。 “就是之前你在我手机论坛上看到的那个,说我们两是亲戚的帖子。”方严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周围路过同学的注意,祁牧光是用眼角余光就看到了几个着名的“好事者”,有人装作在玩手机,实际上已经把摄像头对准了他们,在干什么可想而知,他只能压低了声音:“方严就当真了,专门跑过来问一趟,也真有他的。” “那你是怎么说的。”周围的目光过于刺眼,连带着许浅也只能低声说道。 祁牧耸耸肩:“当然是实话实说,借他之口帮我们澄清一下,省得我们自己去解释的,那样只会越描越黑。” 许浅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祁牧到底怎么跟方严说的他们两个的关系,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道:“你的学习怎么样了,今天有没有好好努力?” 又来了,祁牧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许浅哪里都好,就是最近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了,次次见面三句话都离不开他的学习,好像真的想要让他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冲进一班。 跟许浅一个班的结果固然十分美好,然而过程一定是无比痛苦的,意味着他需要从五班一口气调到一班,在附中的初中部几乎是从无先例。 说实话,以他现在的成绩想要通过半年努力考进一班无异于痴人说梦,万一考进双数班就要回到b级部了,两个人就无法再每天上课下课这样见面了,相较于那种情况,他更想要维持现状。 可许浅这样坚持,他也不好违背女生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在上课好好听讲。其实他的各门科目都比较均衡,接近了一个临界点,只是相比许浅这样的学霸而言,他着每一门的成绩都差的很远,那是让人绝望的差距。 “上课的每一分钟我都好好听了,可是好像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等到月考的时候估计也很难有什么进步。”祁牧苦恼地说。 许浅不假思索地说:“那一定是你的学习方法有问题,中学阶段只要脑子不笨,应该是没有瓶颈的,至少考进一班没有问题。” 祁牧瞪眼:“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进一班对你们这种常年前几名的人来说当然没什么难度,我,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许浅倒是信心十足:“相不相信我,只要按我的方法做,保证能让你在期末考试中考进一班,怎么样?”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了,不管有多难!”在内心深处,祁牧还是很想要跟许浅一起考上附中高中部的,虽然他们的接触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短暂而又梦幻,但他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们人生的曲线将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再也不分开。 “这可是你说的。”上课铃响起,许浅揉揉太阳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这样吧,我这几天时间给你拟一个计划表,按照我的计划来,就从下周开始执行,肯定没有问题。” 很快来到了周五放学,班主任陆子阳还在台上讲着话:“下周就是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了,我知道大家心里肯定都在惦记着月考过后的文艺汇演,但这次考试将会检验你们这一个月来的学习成果……” 祁牧漫不经心地听着,眼角余光扫向门口,发现许浅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想来也是,人家最好的班级里都是最为自觉刻苦的学生,成绩最差的班上则根本没人学习,都不需要老师叮嘱,也就他们班这样不上不下的,班主任带起来最费劲,件件都要过问,事事都得叮嘱。 好不容易等到陆子阳说完宣布放学,祁牧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教室找许浅,只能坐在那里慢慢地收拾东西,等到同学们走了差不多一半时,他才背起书包,准备走出教室。 当他经过陆子阳旁边时,正在收拾教学资料的陆子阳忽然叫住了他:“祁牧,你等一下。” “陆老师,什么事?”祁牧心里一紧,教导处的徐主任此前可是发了话的,说要看看他和许浅这次月考的考试成绩,难道陆子阳要说的是这件事? “就是开学那天在讲台说过的,让你在文艺汇演上表演一个节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陆子阳继续在收拾着东西,没有看祁牧,也就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飞速变化的表情。 “啊?老师你当时只是说了一下,我以为是开玩笑的……”祁牧下意识地想要推辞,他从未有过在人前面前表演的经历,更遑论在全校几千人面前了,光是想想就让人无比紧张,难免害怕自己会搞砸。 “就凭你这嗓音,别说在文艺汇演上唱个歌了,就是去电视上表演说不定都能大红大紫。”陆子阳对他的歌声倒是很有信心:“看你胆子也不小,上课回答问题也还算积极,应该没问题。” 上课偶尔答个问题和在全校人面前唱歌那能是一个难度吗?祁牧在心里喊着,可当着剩下一半同学和班主任的面,他也不好说明自己真的怯场了。 可今年该找什么理由呢?前年的文艺汇演他是跟几个同学玩无人机拍照去了,去年则是一个无法说出口的原因,今年…… 站在门口的许浅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居然径直走进教室,来到他们面前:“祁牧,你也要在文艺晚会上表演节目吗?” 这下势成骑虎了,祁牧结结巴巴:“嗯……对……就是还没定下来要唱什么……” 陆子阳平常也会偶尔关注一下学校论坛,对于祁牧和许浅间的“亲戚”关系也有所耳闻,而这两天论坛上又出现了否定这个关系的言论,出自一个b级部的学生,自称祁牧的好友,言辞间信誓旦旦,也不知道实情到底如何。 作为老师,陆子阳自然不能这样问出口的,但在文艺汇演这个问题上,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许浅同学,我记得你是每年最后都是有一个固定节目的吧,既然你跟祁牧关系不错,能不能你们两个一起合作表演个节目?” 许浅在第一年文艺汇演以一首钢琴曲惊艳全场,加上她的模样气质以及优异的成绩,到了第二年,她的节目就直接被安排在了最后压轴,结束后在论坛上的文艺汇演全部节目投票中直接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第一。今年不出意外的话,她的节目肯定也会是压轴出场。 “当然可以!”许浅笑的很开心,回答得不假思索:“其实我本来就有这种想法,既然由陆老师您提出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第37章 突击学习计划 整个事情根本没有经过祁牧,就这样顺利地定了下来。走出校门,祁牧才终于回过神来:“你要我跟你一起上台演出?” “这可不是我要求的,”许浅嘴角微翘:“分明是你们班主任定下的,我看你也没有反对嘛。” “可我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的经验啊,我怕演砸了……”祁牧无比地迟疑,那样的场面,他真怕自己驾驭不住。 “没关系,还有我呢!”许浅并不担心:“再说了,你的歌声很好听,只要像平常那样唱就行了,肯定能获得个满堂彩。” 她一拍手,就确定了他们要表演的节目:“就唱那首你最喜欢的《山海决》,我用钢琴给你伴奏,保证技惊四座。” 祁牧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在许浅面前唱过歌,而她甚至连自己最喜欢与擅长的歌都知道,如果不是几乎确信自己是失忆了,他甚至怀疑许浅其实就像徐晓璐那样,是带有某种特殊的目的来接近他。 那段失去的记忆……祁牧有种预感,它肯定与自己突然离开的父母、秘密组织、还有那神乎其神的进化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许浅对文艺汇演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就算见到祁牧兴致不高,也继续道:“这个星期先把学习计划的事情放一放,每天抽出点时间排练一下,要是你有些怯场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公园或者广场那样的地方试试胆子……” 女生考虑的十分周到,可却让祁牧第一次面对她产生了些许负面的情绪,他明明不想去参加这所谓的演出,却像是赶鸭子上架般被许浅逼着做好了每一步,而他又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怎么能这样想许浅呢?我怎么能厌烦一个这样完美的女孩?我怎么能抗拒这样一个每个男生梦寐以求的同台表演的机会?很快,祁牧又在心里唾弃起了自己:她的目的明明是想要帮助我,都是因为我不敢拒绝才导致的这一切,我怎么能去反感她…… 好在许浅提及的“学习计划”拯救了祁牧的语言系统,他连忙转移了话题:“你这个学习计划不是做了好几天,今天准备给我看的吗?就算下周用不上,也先给我看一下吧。” 许浅“嗯”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我下午在学校打印店里面打印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祁牧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大号字体写着的《突击学习计划》,再细细看向其中的内容时,不由得为之一振:许浅之前从他这里要走了课表,结果居然根据他的课表详细制定了每天的学习计划,针对每天的课程规定了中午和晚上的学习目标,甚至连每次大型考试要达到的名次以及没有达到情况下的补救措施都写得一清二楚。 感慨了一下许浅办事之严谨,祁牧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上面的内容真的能让自己飞速提升:“下次月考就要我考到四班的名次?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这个学期一共有五次大型考试,三次月考,一次期中,一次期末考试,”许浅早就计算好了:“除去这一次我们来不及开始,剩下四次考试正好一次提升一个班的名次,不然怎么在期末考试中进入一班?” “话是这么说没错……”祁牧叹气:“只是光靠我自己,真的有这么大的潜力吗?” “潜力是需要发掘的,我相信你!”许浅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还有,谁说只靠你自己了,不是还有我吗?” “你?” “正常来说,这样的突击计划差不多可以让你的成绩在半年里提升两个班左右的水平,但在我这个未来状元的帮助下,半年提升四个班根本不是梦!”许浅信誓旦旦道。 “未来状元?”祁牧不想打击她,但还是要尊重一下事实:“我记得你一般只是前十名的水准,很少考第一的吧。” “还记得开学前的那天晚上,我在那家汤馆包厢里跟你说的话吗?”许浅瞥他。 祁牧记性不错,那天女生看完电影后的状态也令他印象深刻:“你说的是,你的人生注定不会平淡——难道那时你就知道进化链的事情了?” 其实现在可以更正为,我们两人的人生,注定不会平淡了。许浅想着,摇了摇头:“那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进化链,但是我知道,大家需要学习很久的东西,我一遍就能会,这很不寻常。” “是不是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祁牧推测,这都是学霸们共有的特征。 “比你想象的还要夸张。这样说吧,在考试方面,我早就可以做到想考几分,就考几分了,就算全考满分也不是问题。”许浅幽幽地说:“只是有了自主的思考后,我知道如果真的考到了全部满分,我肯定会引起更大范围的关注,甚至会被什么机构带去研究。于是我就刻意填错一些难度较大的题,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突出。” 这样惊天的话语,似乎只有从许浅的口中说出才会增加几分说服力,而她还没有说的是,就算刻意降低了成绩,以几年前的水平,她早就可以随意跳级,提前参加中考高考,直接进入大学深造。只是这样的生活,并非她所想要,还是按部就班,多过几年平静的生活最为安稳。 要知道就算每年北方地区的高考状元最后的成绩离全部满分一般也会有好几十分的差距啊!那可是数千万考生中选拔出的最强者,许浅却轻描淡写地认为自己远在其之上。祁牧不敢相信这种天方夜谭,可许浅认真的神色和语气,让他不得不信。 天方夜谭的事也不是不存在,许浅在学校的样子一如既往,文文弱弱,可祁牧看着她,总能想到那晚密道里她那快到看不清的出手速度:“难道你的智力方向也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 许浅再次摇头:“并非智力,而是学习,我在学习方向达到了第一道进化链的顶点,这是纯粹天生的,与第二道进化链的那些神奇变化无关。” “学习?” 见祁牧面露不解,她继续道:“这么说吧,在智力方向达到第一道进化链尽头的人,一般都是历史上那些在各个领域发现了新的事物、新的规则的人,他们拥有非凡的智力,能够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去改变世界,但你让他们来参加考试,他们大概率也只擅长自己的学科,而且不一定拿得到满分;同样的,我的学习能力可以让我快速地掌握前人已有的知识,但让我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更进一步,我做不到。” “也就是说,你只会死板的学习,而不会创造,”祁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你的学习能力是天生的,怎么才能帮到我?” “虽然是天生的,但在第一道进化链的范围内,只要有无限的时间,任何人都可以从零提升到顶点。”许浅说:“我们没有无限的时间,但考入一班也不需要抵达第一道进化链的顶点,我在该如何教学这方面还是很有心得的。” “你还有当老师的天分啊,比如说?” “看看纸的背面,我给了你几个选择。” 许浅认为,老师每天上的课中并没有突出重点,都是很均衡得讲解着所有内容,而她要帮助祁牧突击学习,就是在每天晚上亲自给祁牧做辅导,划出每日上课的重点,然后再辅以题目和训练加以巩固——相当于把期末考试前的总复习提前到了每一天,而且需要针对单个人学习的进度不断调整,是个极大的工作量。 祁牧还在心里关心了一下许浅她的学习,但转念一想,以她所说的学习方向进化链阶段,根本轮不到自己担心什么…… 所谓的“几个选择”在纸的最后,许浅对于晚上“补习”的地点给了祁牧三个选项:图书馆、祁牧的家、许浅的家。 注意到祁牧的视线已经移到了最下面,许浅笑眯眯地问道:“看完了吧,怎么样,选1、2还是3?” 祁牧抿嘴,然后道:“图书馆在我们放学后半小时就会关门,时间不够;你家正好在我家和学校的中间,我觉得我们可以放学后先一起到你家里补习,然后我再回家,这样也不用走冤枉路。我选3。” “不错,很合适的理由。”本来两人是肩并着肩走着,许浅突然快步向前,然后转身堵住了祁牧,几乎贴到了他的脸前,闪亮着俏丽的眼睛:“就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他们之间的肌肤相亲已不在少数,可许浅这样突然的靠近,还是让祁牧呼吸骤然急促,脸颊发烫,语无伦次起来:“没,没有!” “没有就算了,吼这么大声干什么!”女生掏了掏耳朵,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算算时间,那天应该就是第二次的时候了……” “你说什么?”祁牧没有听清。 “我说,学习计划这些都是下下周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应该先准备文艺汇演的事!”可能是马路上车声嘈杂,又或者与即将要说的内容有关,许浅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现在我们就找一家ktv,先练练嗓子!” 第38章 来自天星的无线电波 “介绍一下,在你面前的,就是本市,乃至整个北方地区新闻界的王牌组合!”经不住柏明曦吵着闹着要看看他的团队,叶宁只能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工作室里。 工作室里有一男一女,都在看着电脑,电脑上闪动着柏明曦看不懂的复杂界面。他们对于女孩的到来并不感吃惊,想来叶宁应该已经提前打了招呼。 给老陈写好稿子只是整个投稿过程的最后一步,叶宁指着屋里那个打扮邋遢的男子:“这是我们团队的网关负责人,每次我们的新闻登录到网上后都由他来引导扩散,才能让更多的人更快地看见。” 他踢了邋遢男子座下的椅子一脚:“自我介绍一下吧。” 戴着眼镜的邋遢男子给柏明曦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专注于技术,不善言辞,性格腼腆的人,事实也果然如此,被叶宁点名以后,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我叫孙天鹰,很高兴认识你……” “他这人就这样,跟陌生女孩半天憋不出几个字来,等你们慢慢熟悉后就好了,”叶宁打圆场,将柏明曦引到了剩下那个女人面前:“这个姐姐好说话,你们可以好好聊聊天。” 女子白了叶宁一眼,不过也认真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沈雁,叶宁是最后汇总写稿子的,我则是负责进行采访和收集素材的人。” “我记得叶宁哥说过,你们团队一共是四个人,还有一个人呢?”柏明曦问道。 “叶宁哥?真是个有意思的称呼。”沈雁瞟向叶宁,叶宁只能装作没看到她戏谑的目光,跟孙天鹰谈论着他电脑上的内容。 注意到叶宁的反应,沈雁耸了耸肩,跳过了这个话题:“还有一位当然是我们的摄影师了,不过她今天有事不在,看这样子,以后你肯定有机会见到她的。” 叶宁在孙天鹰的电脑上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等两人解决麻烦后,才发现沈雁早把柏明曦拉到了一边,已经低声交流了许久。 沈雁不愧是做采访的,交流和与人共情的能力还要在叶宁这个“搞文字的”之上,从她和柏明曦两个一脸悲伤难过,一起在抹着眼泪的样子来看,她应该已经从女孩的嘴里套出了来龙去脉。 不过在这件事上,叶宁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在柏明曦来到他家的第一个晚上——或者说是凌晨,叶宁躺在沙发上,直到中午女孩醒来,一直都没有睡着,他在考虑着事情的解决办法。 让女孩回到她的老家显然不行,而让她一个人出去租房子住叶宁又实在不放心,害怕她这单纯点性格会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思来想去,当柏明曦起来,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时,叶宁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这样,等你开学的时候肯定是要住校的,在开学前的这段时间和放假了,你都可以把我这里当成家,暂时先住在这里。至于我们两个的事,你现在还太小,不能确定什么是仰慕,什么是喜欢,一切可以等到你大学毕业后再说,可以吗?” 柏明曦知道自己这样突然前来其实是有些冒犯了,叶宁给出的方案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自然双手赞成,甚至因为激动差点又扑进了叶宁的怀里。 叶宁所住的地方是一间一室一厅的独居室,是他用这几年的积蓄买下来的,本来没有多的地方去睡,好在为了招待客人过夜,他在选购时特意挑选了那种可以放倒成为简单小床的沙发,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他执意让柏明曦睡在自己的卧室,自己则搬到了沙发上,就这样过了下去。 家里多了一个女人,变化还是非常的显着,柏明曦爱安静,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把整个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而当她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呼唤着叶宁吃饭时,叶宁更是感觉到了真正属于家的气息。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产生了以后跟女孩搭伙过下去的冲动。 只是,他不能这样做。 那篇关于秘密组织的诞生与由来的新闻大获成功,叶宁因而顺利地从老陈那里要来了几天假期,正好陪着柏明曦逛遍了迅海市的各大景点,直到今天,他们已经彻底没地方可去了,柏明曦就想到他的工作室看看,才出现了现在的这一幕。 从背后看着女孩啜泣着的身影,叶宁微微叹气,他给了柏明曦大学数年的期限,等到进入大学,她的大部分时间将会在那当中渡过,希望她能在那里找到中意合适的人,彻底忽略自己,或者就把自己当成哥哥般的亲人,这就足够了。 手机铃声响起,居然是老陈打来的,叶宁冲屋内几人示意,走出工作室接起了电话:“老陈,今天可是还在说好的放假期限里啊,你可千万别说有事找我啊!” “这件事还真的非你不可!”老陈的声音十分的紧张:“出大事了!” 就在叶宁重新走进工作室时,一直坐在电脑面前的孙天鹰竟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老大,出大事了!” “老陈已经跟我说了。”叶宁很是镇定,然后冲两个女人的方向喊去:“沈雁,别聊了,休假结束,我们有活干了!” “发生什么事了?”光是看到孙天鹰的动作,沈燕就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连忙赶到他的电脑那里,探头看去。 孙天鹰侧身挡住沈雁的视线:“你只需要打开手机上任何一个社交软件就能看到,现在这个消息在网上可以说铺天盖地的都是。” “小气。”沈雁撇嘴,孙天鹰对他那电脑宝贝的很,除了叶宁外谁也不给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这种情况她早就习惯,也不再坚持,直接自己掏出手机看去。 很快,她就发出了惊叹:“真的假的……老陈是要我们去那里?” 他们几人都没有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留下一脸懵的柏明曦,只得自己拿手机查看新闻。 果真如同孙天鹰所说,此时此刻,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都是同一条新闻:天星上疑似出现智慧生命的痕迹! 柏明曦点开了最知名网站——“天幕”的新闻词条,上面头条大号字体显示,就在半小时之前,位于地星表面各地、对准天星的射电望远镜同时监测到来自天星的无线电信号。 这次的无线电波不同于寻常的雷暴和宇宙天体自然产生的无序电波,竟有一些次序,接近于地星的交流方式,很像是由专业的设备发出的。 可天星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设备,又会是谁,或者什么东西在那里发射?亦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一时间,无论南方还是北方,所有的大型射电望远镜全部对准了天星,期翼着再次接收到类似的信号,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哪一家天文台有发出更新的消息。 接下来的内容都是涉及到天文方向的专业知识,柏明曦看不懂,再看向别的那些新闻,内容也大同小异,大多数都是网友在热烈地讨论,真正有用的消息并不多,甚至没有官方出面对这件事做出回应。 那段无线电波已经发放到了网上,孙天鹰直接用他那神秘的电脑做了一个简单的分析:“这段信号,有点像是那次文字大改前的风格!” “文字大改,”叶宁微微皱眉:“那都不是远在千年战争之前的事情了。” 孙天鹰点头:“没错,相似率高达13%,只是这样的相似率不足以翻译出其中的意思。” 柏明曦瞪大了眼睛:“用现在的文字写出来的重合率是百分之百的话,13%不是很低吗?” “用现在的文字进行对比的话,相似率只有2.4%,”孙天鹰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所以网上才普遍认为这只是疑似我们地星的交流方式。” “天鹰,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叶宁问道,孙天鹰大学学的天文专业,平日里对天星地星之间的各种志怪传闻颇有研究,一直以来都坚信天星上存在或者曾经存在生命,他曾经还想要竞选宇航员上天,结果因为身体素质不过关而被刷了下来。 他嘴里后悔着自己玩电脑过多没机会锻炼,回来后反而更加自暴自弃地研究起电脑来,最后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电脑技术方面的高手。 “这种情况,有点像是天星上曾经也存在过人类,那里的文明与我们地星相近,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天星的气候剧烈变化,天星上的文明灭绝,只留下一地残骸,”孙天鹰道,一说到这个,他的话就多了很多:“现在正好有一个天外文明来到天星,发现了天星上的遗迹和地星上的我们,就试图用天星的无线电波联系我们,想要与我们交流……” “可别乱猜了,”在叶宁听这段孙天鹰说了无数遍的理论听到头疼之前,沈雁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真有能够跨越宇宙来到我们这里,怎么可能还需要通过天星的遗迹来辨明语言?肯定是直接来地星了。依我看,这八成就是一次意外,对天星的监测已经持续数百年了,就不能出现一次正好与我们文字有些许类似的无线电波吗?” 孙天鹰平常和和气气,与世无争,可一旦别人质疑他的“天星人类文明理论”,他就会梗着脖子与人争论:“你知道随机的无线电波正好与我们文字匹配的概率有多低吗?” “那也比天星上有人类加上外星人突然来到我们这里靠谱的多!”沈雁不屑地说。 “虽然可能性都很小,但根据我的计算,天外文明出现的概率至少是随机无线电波出现规律的概率的数千倍……”孙天鹰想要把电脑上计算出的数据给沈雁看,又不想她看到自己电脑上其它的东西,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沈雁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想要继续加把火,刺激孙天鹰把电脑亮出来:“你这破电脑的计算力说不定还不如我的大脑呢,不给我看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沈雁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没事喜欢去挑逗孙天鹰,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遇见这样喜欢调侃的,每天都是火花四溅。眼看孙天鹰就要憋不住了,叶宁连忙出来打圆场:“都在一起工作,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吵起来。老陈让我们现在立刻赶去天文台,抓紧时间获得第一手新消息。” “天文台?中午饭估计是没时间吃了。”沈雁耸肩。 见孙天鹰不吱声,叶宁只得强行给他们安排任务:“天鹰,你把摄像机拿上,思怡今天不在,你来代替她摄影;沈雁,你也去拿采访的设备——我们十分钟后必须出发!” 好不容易分开了两个人,柏明曦又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面前:“叶宁哥,那我呢?” 差点忘了他还带着一个“观光客”了,叶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不过我们工作的时候旁边不能有其他人在场,等到天文台以后你可以在附近到处转转,别乱跑,等我们结束了就电话叫你回去,怎么样?” “知道啦!”女孩笑嘻嘻地敬了个礼。 第39章 魔术师 出门时耽搁了一点时间,等他们赶到天文台时,台前的广场上早已人满为患,几乎整个迅海市的记者都赶到了这里,扛着长枪短炮,将整个广场中所有有利位置全部占满,都想要在第一时间获取天文台接收到的“天星信号”。 无愧王牌组合之名,也不知道是叶宁还是那个陈主编的关系,柏明曦只见叶宁打了一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就有穿着便装的工作人员从天文台的侧面出来,将他们偷偷领了进去。 临走时叶宁还不忘叮嘱柏明曦,让她记住众人分开时的位置,也就是停车的位置,等离开时会再打电话叫她。 叶宁跟着工作人员,互看不顺眼的孙天鹰和沈雁则大眼瞪着小眼走在后面——但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很敬业,就算在工作室里气氛已经紧张地快要打起来了,出门后也只是冷漠地各自坐在后座的一边,没有再交流罢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全部消失后,柏明曦那被孙天鹰和沈雁影响地都有些紧张的小脸才终于放松下来,她眺望着那个拥挤的广场,没有挤进去的欲望,只是轻松游走在人群的边缘,想要从那些记者的口中听到更多关于这个惊天新闻的内幕。 “我听说,那条从天星传来到消息,好像是一个外星人发来的求助信号,让我们快到那里去救他呢!”一个女记者神秘兮兮地跟同事聊着天。 “我听到的好像说地星马上就要毁灭了,让我们快跑。”她的同事露出惊慌的神色道。 “别乱猜了,那段无线电波不是已经上传到网上了吗?已经有不少人做了对比,发现它和我们现在的语言文字相似率连百分之三都不到,”摄像大哥说道,他很有这个团队中负责人的风范:“现在任何流传出的对消息的解读要么乱猜,要么就可能是完全相反的内容,我们最好还是往里挤挤,找个好位置,尽快获得第一手新消息为上。” 摄像大哥带头挤了进去,两女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也跟着钻入了人群,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占到好地方。 柏明曦收回了注意力,继续沿着人群边缘向前走去,大多数人谈论的都是无线电波上传到网上后各路专业或者非专业人士给出的分析,实际上都只是推测,最后一致认为需要等到接收到更多的无线电波后才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天文台位于迅海市南郊岗山接近山顶的地方,广场的背后还有一段小山坡,柏明曦本想走过去坐一会儿,休息一下,顺便等叶宁他们,可等走近了才发现,那里居然已经坐着了两个同龄人。 两人一男一女,学生打扮,是跟当记者的父母一起过来,也被要求在外面等着的吗?柏明曦坐在他们旁边,很自然地打起了招呼:“嘿,你们是跟父母一起过来采访的吗?” 女生躺在男生的腿上,闭着眼睛假寐,男生则低头给她揉着肩膀,像极了一对小情侣,考虑到他们所处在的地方,柏明曦觉得他们是兄妹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些,就直接跟男生讲起了话。 祁牧抬起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而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应该也是跟他们一样过来临时休息一下的,就没有多想:“我们是同学,在看到新闻后自己过来的,没想到天文台有这多人,结果现在连进都不让进了,只能在这里先休息一下。” 天文台是常年开放,供人游玩的,但出了这件事,全市的天文专家,甚至连抱病在床的人都爬了起来,齐聚天文台内,等待着天星那边下一步可能传来的信号,于是天文台只能宣布暂时闭馆,等有消息了再对外公布。 祁牧没有跟陌生人多聊天的意思,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就继续低下头,给许浅揉着肩膀,因此没有看到,在他抬起头的一刹那,柏明曦脸上闪过的那一抹震惊。 …… 湾黎市第一监狱坐落在市区的西南角,面前是一条宽敞的大街,大街另一侧是一望的无际荒野,站在监狱的门前,方圆几里的范围内,一览无余。 大街的尽头是条死路,平常除了押送犯人的车外,基本看不到任何的行人与车辆,看守监狱大门一向是个轻松的活。可今天,门口的两名岗哨却站得笔直,紧绷着神色,盯着马路对面的那辆汽车,一刻也不敢放松。 第一监狱关押的全都是重刑犯、政治犯还有南方派来从事间谍策反活动之类的危险人物,几乎所有关进来的人刑期都在二十年以上,大多都是无期,没有减刑,两名岗哨到这里站岗两年了也没见从门里走出过一个刑满释放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这辆明显不属于监狱系统的轿车从今天早上起就停在马路的另一边,一动也不动,车窗贴着黑纸,也看不清里面的人是谁,究竟在做什么。 轿车正好停在了监狱划分的警戒区外,规规矩矩地摆在那里,没有冒犯的意思,岗哨们也不好拿这点小事去上报高层,只能绷紧注意力,一只手紧贴在报警器上,一边死死地盯着那辆车,以防出现什么异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轿车却一直停在那里,车上的人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从中发出一点动静,岗哨稍稍放松的同时,也开始猜测起车里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劫狱?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这里可是湾黎,北方乃至全球最大的城市,也是最安全的城市,连续十年犯罪率降低,破案率更是高达百分之百,大案要案几乎没有发生过,更何况守卫森严的监狱。 最可靠的猜想,来监狱门前,自然就是接刑满释放人员出狱的了,可在第一监狱里,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吗? 到了中午,他们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监狱的大铁门缓缓打开,居然真的从中走出来了一个人。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看上去不过只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按照进入第一监狱保底二十年的刑期来看,他难道在十岁出头的时候就被关了进去?这显然是天方夜谭。 而男人用他那锐利的眼神和锋芒毕露的走路姿态成功打消了岗哨们的疑虑:这一定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而且绝不可能在监狱里待了那么久。 是什么让监狱方面破例将他释放了出来?岗哨们循例没有说一句话,目送着男人走上了那辆不起眼的轿车,心里却联想到了传闻中的各种事情…… 男人刚刚坐稳,轿车就立刻启动,远离了监狱这个地方。岗哨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到的是,轿车里竟只有一个女人,就是她坐在车上,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中午,足足几个小时,一动未动。 男人入狱时的衣服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身上就穿着监狱给发的纯白衬衫加上黑色便裤,可这身朴素的衣服完全无法遮挡住其散发出的耀眼光芒,从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重新化为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刺穿任何敌人的咽喉。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的是,唯一那个可以执掌他这把利剑的人,居然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接他。 在女人面前,他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锋芒,低眉顺眼:“小姐,您怎么能亲自来接我,让云霄他们来不就行了,这种地方怕是会脏了您的呼吸。” 女人在听到他喊“小姐”和“您”时,微微皱眉,可她也明白男人的倔强,一旦下定了决心,终身都不会改口,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无妨,有些事情,我只想与你一个人说。” 男人坐直了身体,他知道女人想听到什么:“这次行动圆满完成,三个目标全部因为意外死亡,没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 “一点怀疑都没有?”女人开车的架势与她文静的样子截然相反,在这近郊没有信号灯和交警的地方横冲直撞,快速超车,从行人的身边堪堪擦过,引来了后面的一阵咒骂,可她毫不在乎:“在第一监狱这种看管严密的地方,应该很难做到天衣无缝吧。” 这台轿车虽然从外表上看去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牌子,但它的引擎和车身通过特殊改造,获得了不逊于跑车的能力,让男人不由得伸手去抓住车沿稳定身体,只是语气依旧平稳:“我确实留下了一些破绽,还找好了一个替罪羊,但监狱方面好像根本没有认真调查的意思,第一个目标死亡后,他们的调查组搞的声势浩大,可居然连我故意留下的破绽都没有理会,就像是刻意在放纵我去杀死剩下那些人一样。” “确实有这种可能,”女人点头,在男人入狱这段时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并没有人去探监与他联系,也就不知道他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情况,只能现在临场分析:“监狱高层应该猜到了我们的意图,甚至有大人物过问此事,听之任之了你的行动——这个人说不定就与雇佣我们的人有关,双管齐下,确保了行动的成功率。” “那些高层的想法,我们还是不要乱猜为好。”男人摇头道。 “不管怎么说,报酬已经到账,这件事情跟我们已经撇清了关系,还是说说更重要的事吧。”女人将今天上午突发的关于天星神秘无线电波的新闻告知了男人。 “天星上有其他人类或者外星人……这可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大事啊!”男人悠悠叹息:“需要我做什么?” “‘黑羊’传来指令,要你出来后立刻赶往湾黎中心天文台,从那里获得这件事的第一手消息,然后随时与我们联络。”女人道。 “另一件事,半个多月前,易欧荒原上落下了一颗中小型的陨石,政府却在那里设下了重重障碍,禁止任何人的靠近。这件事颇为可疑,当你忙完湾黎这边的事情后就立刻赶去那里……” “从这里前往易欧荒原的路上会经过迅海,你还要在那里见两个人……” 女人说了很多。 男人点了点头,就见女人一打方向盘,将轿车停在了路边:“我一会儿还有些事,就不送你过去了,晚上天文台见。”一番飙车后,女人将车开到了市区的繁华地段,打车并不是难事。 “这是你的装备。”女人打开男人面前的拉箱,里面居然是一副崭新的扑克牌,男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牌的包装拆开,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男人打开车门离开,接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猛然回头,正好看见了女人眼里来不及收回的、依依不舍的目光,他心里一颤,已经迈出去的脚撑在地上,整个身子转过来,伸出了手:“小姐,请您不要眨眼。” 女人如他所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空空如也的手,只见他的手在空中虚抓一把,再翻过来时,一朵玫瑰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他将玫瑰花放在了女人的左手上,然后俯下身,在女人的右手掌心轻轻一吻,然后转身走向了远方。 趁他尚未走远之时,一直沉默着的女人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学会的魔术?” 男人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彰显着自己的力量:“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魔术师’啊!有几个可以拿得出手的魔术不是很有必要的事情吗?” 目送着男人的身影转过街区,女人才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一张扑克——男人挥手的同时从指尖抛出了纸牌,正好飞进了车里,落在了她的脚下——那是一张红心2,上面一上一下,标准地刻印着两个红色的爱心。 女人认真地将那朵鲜红的玫瑰别在领口,又将纸牌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之中,整理好衣服,脸上难得浮现出了几缕笑意。 在后车急切鸣笛的催促声中,她终于启动了轿车,几个变向与超车,就消失在了首都茫茫的车流之中。 第40章 一年前的今天 开学第四周的周末,附中终于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七门课在两天之内考完,第一天上午考语言,下午是数学,第二天上午是天文、地理,下午则是物理、化学、生物。语言和数学都是100分满分,其它五门均以80分为满分,总分600分。 为了向祁牧确定她的学习能力,许浅夸下海口,说她在考完之后就能确定自己总共考了多少分,甚至能精确到每一门科目的具体分数。 祁牧自然是不信的,等最后一门生物考完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等在校门口,看到许浅出来后就一把将她拉过来:“考得怎么样?” 许浅瞥向自己被抓住的手,祁牧以为她不愿意,想要松开,反而让女生用力握住,没有成功:“根据前几名那几个同学正常发挥下的实力分析,我这次应该能考个年级第六,误差不超过一名。” “这可不能算,你平常本来就是这个水平,每次都在这个名次,还是说说各科的分数吧。”祁牧“嘿嘿”一笑,如果不是一只手跟许浅拉着,他真想搓一搓手,表示期待。 因为在这件事上,许浅跟他还打了一个赌,赌注就是关于那个《突击学习计划》内容的,祁牧觉得里面有些东西过于苛刻了,想要更改一下,可许浅坚决不同意,说不按她的来根本没有办法做到那样大的进步——为了证明许浅的“权威性”,他们就定下了这个赌注。 祁牧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考试又不是只有选择填空这样非对即错的客观题,而是有许多主观题,给多少分全靠老师来评判的,你许浅就是再厉害,还能完全猜透改卷老师的心思不成? 许浅当然知道祁牧心里在想什么,但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等结果出来时直接吓死他才是正道,她就直接说道:“语言96、数学98、天文72、地理77、物理75、化学73、生物78,总分569——如果有一个不对的,就算你赢。” 女生报出各门科目时流畅又自信的语气让祁牧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几道裂痕:“你真的能确定老师给了你多少分?语言的阅读题、作文题,还有地理和生物的论述题……怎么可能知道!” “等成绩出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到底知不知道了,”许浅眼角弯弯,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祁牧的头,安慰道:“少年,你总是要认识到,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 “天外早就没有天了!”祁牧的心里早已动摇,可面上还在死鸭子嘴硬。 他说的也是事实,从天星传来那一段规律无线电波后已经过去了两天,还是没有进一步的电波再传来,现在大部分人都认为,那只是一次意外形成的无线电,亏他们还专门跑到天文台去,想要见证一下历史,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白跑了一趟。 许浅没有理会男生这点幼稚的拌嘴,继续道:“明天就是文艺汇演了,我们的节目排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前两天有什么打算?” 说到文艺汇演,祁牧立马摆出了一副苦瓜脸:“好浅浅,这文艺汇演真的没有一点排练吗?让我先到台上练练胆也好啊。” “文艺汇演可是有足足三天!舞台是才搭起来的,学校哪有时间给我们排练,”许浅翻白眼道:“再说了,我们不是都在公园练了很多次了嘛,胆子还没有壮好?” 祁牧终于回忆起了往年文艺汇演的情况,正如许浅所说,附中的文艺汇演因为时间过长,又不想耽误学生学习进度,于是就放弃了排练,所有同学直接临场上阵,结果闹出了不少笑话。 没曾想到,当有同学把闹笑话的视频发到网上后,居然引发了热烈的反响,甚至连着登上全网络平台的热搜榜,为附中乃至整个迅海市都带来了不小的流量,结果以后的每一届汇演都有记者前来拍摄,校领导也一拍大腿,将这个出糗的环节当成了文艺汇演的一大“卖点”,延续到这一届已经有十多年了。 光是祁牧参与最多的高一那一届,就出现了唱歌忘词,集体舞动作走形,玩乐器全程跑调,变魔术结果失误被台下同学当场揭穿等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失误。由于学校的传统在这里,大部分敢于上台的同学都是做好了失误的准备的,甚至有几个故意为了搞效果的人,专门请好了“托”,制造出失误的样子,引得台下观众捧腹大笑。 其他人可以失误,当做节目效果即可,而许浅的节目作为压轴出场的“王牌”,是附中的门面,怎么也不能出现这样的失误,一想到这里,祁牧就没来由的紧张:“万一我哪里唱错了……” “没有什么万一,”许浅抓住他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就像我们在ktv,在公园,在广场上那样,这首歌的每句话,每一个字早就记在了你的脑海里,不是吗?唱出它们,整个文艺汇演都将为你闪耀。” 她在祁牧的耳边轻轻说道:“相信我,也相信自己,祁牧,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做到的,你就是……” 话说了一半,许浅就如触电般跳开来,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禁忌的领域。 “怎么了,我身上有刺吗?”祁牧奇怪地看她一眼。 “是静电啦,静电!夏天尾巴还没过呢,穿什么羊毛衫!”女生有点嫌弃地拍拍祁牧的衣服,接着之前的话说道:“你就是晚会上最亮眼的那一颗星!” “一句话有必要说两遍吗?”祁牧嘀咕,可许浅的鼓励仿佛真的有什么魔力一般,他的心里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镇静了许多:“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肯定会尽力的。” “真到了上台表演的时候,穿这身衣服肯定不行,”许浅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然后继续追究他这身衣服:“你家里有什么能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吗?礼服之类的。” 祁牧摇头:“我没有参加过演出,肯定也不会买这类衣服——表演的时候是必须穿正装?我记得前年初一时看到的表演里面大家穿的好像都挺随便的吧。” “别人怎么样无所谓,但要跟我一起表演,就必须得穿正式的衣服,”许浅傲娇地扬起头,拍板定下了这件事:“我们现在就去买!” 除了受伤的那天许浅请他喝了一次昂贵的粥外,两人一起出去玩时一直坚持着aa制,一人一半,一个月过去,祁牧已经花去了数千元,父母留下的第一张万元卡只剩下了一半。许浅对祁牧大手大脚地花钱从来没有过问什么,仿佛默认他的手上就有很多钱一般。 不要说一百万,就是一万块对于一个中学生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祁牧相信,就算许浅家境无比殷实,她的父母也不可能给她这么多的钱,他手上的钱应该是比许浅多上很多的。 但他实在不好主动对许浅提起这件事,也一直没有等到许浅询问他,很有可能,许浅应该又是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中知道了这件事。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所有秘密,甚至还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祁牧落后半步,凝望着许浅的背影,他的目光从女生的头部一直滑落到两人一直牵着的手上,久久不语。 祁牧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许浅那里,居然真的还有秘密存在。结束一段聊天后,脑海里就会自动重映着祁牧的话,许浅忽然从中发现了一丝可疑的地方:“你好像说过几次,只对高一时候的文艺汇演有印象,那你去年的这段时间在干什么,难道没有参加文艺汇演吗?” 难得,就算在那段完全没有记忆的经历中,他居然也没有对许浅说出这个秘密,祁牧不知道自己应该感慨还是该长舒一口气,思绪也不由自主地回荡到一年前的今天,那是去年文艺晚会开幕的日子…… “我那时家里出了一些事,确实没来得及参加去年的文艺汇演,挺遗憾的……”不同于开学那天杨清蝶询问他时的情景,祁牧也换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借口,没有说出实情。 和杨清蝶一样,聪慧如许浅也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问题,而她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没有挑明:“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今年的登台演出,肯定能弥补你的遗憾……” 原以为祁牧在自己这里早已如同透明人一般清楚,现在,居然又出现了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秘密,深到在那漫长的岁月中,他居然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 这笔账,我先记下了!许浅暗暗想道。 出学校向左拐走一条路,就可以看到一家大型的综合性商场,足以解决他们将要面临的吃饭和买衣服的问题。不过二十分钟,他们就进入了商场之内,坐在了一家餐厅中。 等待着上餐的功夫,许浅低头玩着手机,祁牧则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穿行的人群。 马路对面有几个衣着脏乱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吃着盒饭,应该就是旁边那座建筑工地的工人,为首的男子高高瘦瘦的,正笑着在说些什么。 这段距离不算远,祁牧可以明明白白地看清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他无法用言语形容,非常诡谲的笑容。至少祁牧可以肯定,这笑容与开心无关。 或许是祁牧的视线太过扎眼,忽然间,男子收起了笑容,抬眼向着祁牧的方向看来。 祁牧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在对上眼前连忙移开了视线,看向近处。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下面走过:“江老师?” 许浅也循声向下看去,他们吃饭的餐厅位于商场二楼的边缘,正好可以看到下面人行道上的场景。 好巧不巧的是,江丰正此时刚好站在他们下方的花坛旁边,正在低声与另一名男子说话,从他们严肃的表情来看,谈论的事情肯定不会很美好。 隔着玻璃,他们无法得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当菜端上来时,祁牧转头的功夫,花坛边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我们说不定真的撞见了一次秘密组织的接头呢!”正值假期的晚上,餐厅里人声嘈杂,祁牧也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这种事情,我宁愿还是不要碰到为好。”许浅摇头,一系列的事情,让她对本就名声不好的秘密组织又蒙上了几层阴影:“快吃吧,一会儿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服装店就在餐厅的上一层,餐后两人休息了一会儿,许浅就拉着祁牧来到了她早就想好的一家高档礼服店。店员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孩子自己来买礼服的,不停地朝他们身后看去:“同学,你们的家长呢?” “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们就自己来买衣服了,”见店员将他们误以为是兄妹了,许浅正好不想费劲去解释,顺势模棱两可地指着祁牧说道:“学校马上就要举行文艺汇演了,他需要一套唱歌时穿的礼服。” “你们是附中的学生对吧,”附中的文艺汇演在整个迅海本就小有名气,这处商场离附中又近,店员不难猜出他们的来历:“不过我们这里礼服的价格可不便宜哦,你们有带足够的钱吗?” 祁牧在一旁翻看着外面展示礼服的吊牌,不由得暗暗咋舌:果然如同店员所说,这里最普通款式礼服的价格都是四位数起步,而那些精致而华丽的礼服则动究就要上万。他不由得捏了捏自己怀里的那张卡,里面还剩不到六千元,许浅应该不会挑选太贵的衣服吧…… “帮忙拿一下你们店秋季最新款的青年装,要x8那套。”许浅张口直接报出了她为祁牧挑好的礼服,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店员也了然,直接到后台拿衣服去了。店里此时没人,祁牧就在许浅的耳边悄声说:“浅浅,你给我挑选的这套礼服……要多少钱?” 要是这套礼服的价格超过了他这张卡剩下的余额,最后还要许浅来付钱的话,那可太丢人了。 “放心好了,肯定是在你承受范围内的,”许浅看向他,脸上洋溢着笑意:“我们祁牧大少爷现在可是身怀巨款的人呢,一件礼服而已,轻轻松松啦——你不会一张卡都没有拿吧?我没算错的话,里面至少还剩一半的钱。” 果然,连他身上有多少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祁牧看着女生泰然自若的表情,又回想起确自己真的失忆了的那天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想了又想,还是放弃了询问的想法。 在他彻底回想起那段记忆之前,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起了。 许浅的眼光果然不错,在店员拿来礼服给他换上后,对着镜子,祁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高级了起来,仿佛从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一下子变成了那些天天在电视出现的明星。 也不能怪他,在18岁生日那天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中,就算是父母离开,突然获得了这样一笔巨款,他也只是去吃了几顿好了,没有产生过把自己身上这些几百块的衣服换掉的想法。 “不错,很帅气嘛,”许浅在一旁拍手叫好:“祁牧你觉得怎么样?” 对礼服的效果祁牧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是价格……他看了看吊牌,足足要三千元,比他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还要贵上一倍。 就当奢侈一回了。他咬了咬牙:“在哪里付款?” 选好了礼服,他们又去购买了一些零食和水果,离开商场时一人提了一大包东西,准备后面几天带到文艺汇演上享用。 商场前就有直接回到他们各自家里的公交车,他们也就没有再去学校门口坐同一班车,在这里道别后便各自登上了公交车,分道扬镳。 当许浅刚刚走下公交车,就看见江丰正站在车站的旁边,见她出现,径直就走了过来:“许浅同学,请等一下。” 尽管双方有着“过命”的交情,可江丰正这个传说中的巅峰之人在许浅心里危险程度还是最高级的,现在对方明显是在这里刻意等着她,这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江老师,你要干什么?” 她看向四周,虽然是晚上,但闹市区的街头还是有很多人的,加上许浅不低的回头率,附近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往这边看了,江丰正就算再强应该也不会在这里发难。 “别紧张,我来这里,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江丰正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和颜悦色道:“不过我们得去一个不要有太多人的地方。” 江丰正想要问的事情,大概率不能为其他人所听到,许浅表示理解,但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并没有离开马路太远,只是在站台边缘的角落处,听着江丰正问道:“在你们开学前的那几天,有没有碰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是遇到了一些意外,”许浅点头,但不知道江丰正说的到底是他们18岁那天被毒牙迷晕带走、最后被王洁二叔救下来的事,还是开学前一天晚上、祁牧最后失去了记忆的那段事,模棱两可地说道:“你能说的具体一些吗?” “就是你有没有在一天晚上里产生过一段像是幻觉,又像是在做梦的记忆?”江丰正循循善诱道。 许浅明白了,但她的表情还是十分茫然:“我经常做梦啊,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情况,倒是那天在我家里,几个人突然被一个叫“毒牙”的人给迷晕了……” 女生的演技足够逼真,成功骗过了江丰正,他的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道失望的神色,但还是耐心地听完了许浅的讲述:“唔,那个‘毒牙’最后居然自己摔死了?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许浅的描述里隐去了王之磊的秘密组织势力,只是说王洁的二叔在关键时候出现,救下了他们,江丰正却直接点了出来:“你那个朋友的二叔,应该是异相的王之磊吧,一个很强势的人物。” 许浅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秘密组织的秘密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的,在我们圈内没什么隐蔽性,”江丰正无所谓地说道:“前段日子异相有个不小的动作,时间跟你描述的相近,基本就不难推断出来了。” “那你知道‘毒牙’所在的秘密组织吗?”许浅问道。当时初次接触到秘密组织,噤若寒蝉,他们根本不敢过多询问王之磊关于这方面的事。现在他们跟江丰正已经可以说是熟悉,秘密组织也有意无意接触到了一些,问起来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江丰正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是知道,可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危险不说,况且也没有人会在外面报出自己来自哪个组织,知晓一个秘密组织的名号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许浅摇摇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连祁牧都没有告诉,就更不可能对江丰正这个外人讲了:“江老师,我要回家了。” “早点回家,注意安全。”江丰正目送她走进了小区之中,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个、两个、三个……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招惹了不下五个秘密组织的关注甚至现身——这几乎是迅海所有明面上的势力——在你们的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第41章 文艺汇演 附中的体育场地修建得巨大无比,除了标准的比赛用跑道和内部的足球场外,还有数个篮球场、羽毛球场环绕在四周,当每年的文艺汇演开启时,这些场地中的设备就会全部临时拆除,将空地拼在一起,形成了足以容纳全校三千多名师生的巨型广场。 就在这巨型广场的尽头,学校搭建了一个堪比明星演出的盛大舞台,灯光效果,干冰泡沫,悬臂拍摄,无人机摄像等等做的一应俱全,而对于不参加表演的学生和老师们也没有什么要求,大家从教室里搬个板凳来坐着也好,从家里带个躺椅也罢,只要是在操场上,别忘了给台上的表演者们掌声与鼓励,无论怎么待着都行,很是随意。总而言之,这三天就是整个学校的一场大型狂欢会。 祁牧在玩的这方面很是擅长,他和许浅的节目是压轴出场,时间大致确定在最后一天晚上的九点左右,他们只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前往后台后场即可,剩下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多,一翻讨论后,他们昨晚在商场里直接买了一张户外野营用得地毯,然后许浅负责拿着地毯,祁牧则提上他们采购的各种零食水果,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学校。 考虑到两个人冷清了些,许浅又叫上了王洁,王洁带来了一张小桌子和各种纸牌桌游玩具;祁牧则是给方严打了个电话,竟意外打通了——原来方严他们体育生团队也要在文艺汇演上表演几个节目,因而终止了集训——于是把他也叫了过来。 已经提前得知了都有谁一起,方严除了将自己心爱的无人机带上外,还提了一大瓶汽水过来,当他在广场上找到祁牧,看清了几人的“装备”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啊,你们这是在外面郊游吗?” 一张地毯铺在足球场的草地之上,三人围绕一张桌子而坐,正打着扑克牌,而地毯的边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和水果,不要说方严,目光经过的同学都为这阵仗而侧目,看到其中坐着许浅时,不少人更是挪不开眼睛,就是一旁一个匆匆赶向舞台的记者都停下了脚步,举起相机,对他们这里来了一个特写。 “喏,露营的在那边呢!”王洁努努嘴,示意大家看向一个方向,几人这才看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赫然支着几个硕大的帐篷,帐篷的正门对准了舞台,从中露出了几颗脑袋;有一只帐篷外还夸张地运行着一台柴油发电机,帐篷里传来了游戏机打斗的热闹声音,吸引了众多围观者;更有甚者还带来了一种悬空支架,在离地面数米高的地方坐着,就为了不被附近的人挡住看表演的视线,甚是夺目。 “嘶——”方严啧嘴:“跟他们一比较,我们居然显得如此正常。” “就等着你的汽水了。”祁牧招呼他坐下,一边看着那记者的背影笑道:“说不定我们能上电视的,结果你来这么慢,错过了这么好个机会。” 记者的背包上印着本市最大电视台的标志,来做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距离文艺汇演的开幕式就剩不到十分钟了,方严看样子也是紧赶慢赶地跑到了这里,气喘吁吁的,刚坐下立刻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汽水,大口喝了下去,才算缓过一口气来:“我家老爹前几天出去给朋友拍婚纱,把我的无人机借过去用了几天,结果回来的时候顺手丢在了储物间,等我今早想起来问他的时候,他居然都忘记放哪里了,害我们一起找半天才找到。” “剧烈运动后不要乱喝汽水,对身体肌肉有危害,”许浅看到大口喝着汽水的方严,眉头直皱:“你们搞体育的,不应该最清楚这一点吗?” 方严挠了挠头:“我们队里老师平常确实是这样说的……可我今天只提了这个过来,只能将就一下了。” 他拿出了一堆部位零件:“无人机还需要组装一下,就借祁牧到那边空地上一用了!” 这架无人机是方严前年生日时家里买给他的生日礼物,这两年来祁牧也就在前年和今年的文艺汇演,还有高一结束时全班同学聚餐时见他带出来用过,可以说是宝贝得紧了。 方严和祁牧摆弄着无人机,王洁就趁机把许浅拉到一边,悄悄问道:“你们进展怎么样?” 许浅在祁牧面前很少露出负面的情绪,但单独与王洁相处时,这种情绪反而难以控制,叹气道:“他没有一点回忆起来的迹象,不过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跟以前差不多了。” “真的要像那个人说的那样,直到最后那天祁牧才能全部想起来?”王洁脸上也是愁云密布:“难道我们要带着个毫无记忆、刚刚成年的男孩提前去做准备?你还是找个时间全部告诉他为好。” “那个人留下的符纸我一直记在心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还有两次使用的机会,”许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如果还是没有效果的话,再想想怎么做吧。” 两人低语的功夫,男生们已经把无人机组装起来,放飞到空中,而舞台上也响起了传遍整个巨型广场的激昂音乐,主持人也开始向着台上走去,喧闹的操场在此刻一片寂静,无论是在场上找好位置的还是一片混乱的,现在都控制住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一齐看向舞台,期待这一盛会的开始。 文艺汇演的流程并不复杂,主持环节的要求是尽量的简短,不去占用节目的时间。先是校长和学校一些重要领导一一上前致辞,然后两位主持人上前热了下场子,便正式宣布汇演开始。 第一个登场的节目就很不俗,是高三艺术班一位男生演唱的流行乐曲,高昂又具有特色的声音成功点燃了全场的气氛,让听了半天校领导讲话、昏昏欲睡的同学们都变得亢奋起来。 他们选择的位置距离舞台很近,方严又是个爱起哄的人,免不了大声喝彩外加吹着口哨捧场,等节目过后安静下来想要找个人谈天时,却发祁牧已经和许浅凑在一起操控着他的无人机了。 方严就算再神经大条,也明白这个时候该给好兄弟让出一些私人空间来的,可他倾诉的欲望总是要发泄出来,于是就盯上了旁边孤单一人的王洁——他挨着祁牧,王洁挨着许浅,在四人分坐四角的情况下,两人反而也是靠的最近的人。 王洁同样自觉地没有去打扰许浅和祁牧,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台上的表演,嘴里吃着一包零食,表情很是专注。 方严跟王洁不熟,只是在他们同时来找祁牧和许浅是见过两次,不过在这种他很难联系上自己那些朋友的环境下,有个能聊天的人也算马马虎虎了。他向王洁的方向坐近了一些,等到第一个节目结束的空场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有听过祁牧唱歌吗?台上这哥们水平虽然不错,但跟祁牧比起来,我觉得还有不小的差距。” 高二一年方严和祁牧同在b级部,来往远比现在频繁,从没见过他和王洁有什么联系,看上去就是互相知道个名字的普通同学,现在也只是因为许浅的关系而熟识,大概率没有听到祁牧过唱歌。 他不一样,从小学起到现在,认识祁牧足足有六七年了,从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声时的震惊,到现在等到其他人唱歌时不自觉地对比,甚至在前两年的文艺汇演前就窜拙着祁牧去参加:“就凭你这歌声,说不定还能让你跟许浅一起压轴表演呢!” 没想到在今年居然一语成谶了,以一种令人意外的方式。 不过提前就见识了二人密切的关系,再得知他们会在文艺汇演上共同表演时,方严也就没那么意外了。 王洁瞟了他一眼,摇头:“没听过,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那件事情太过离奇,除了许浅外,她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分享给任何人,甚至连当事人祁牧都不能,他的朋友当然更是不行。所以就算她听到祁牧唱歌的时间可能比方严跟祁牧认识的时间还要久,此刻也只能装作从没听过的样子。 “那是当然,后天晚上不是要跟许浅一起表演的节目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方严自豪地说道,就像自己是最后表演的那个一样。 “拭目以待!”王洁不咸不淡地说。她这种毫无兴趣的态度让方严有一种吃了闭门羹的感觉,只能悻悻缩了回去,看起了台上的演出。 王洁的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舞台,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她和许浅的孩子心性都消磨了大半,连带着对于同龄人的目光也变得苛刻了许多,就算跟朋友聊天都感觉兴致缺缺,一时半会儿难以融入。 “接下来,将由高一一班的李伟同学为我们带来歌曲……”热场节目结束后,就是每个班从高一到高三年级依次上台表演了,最后一天则是跨班级、各种社团组合表演以及艺术班的专业表演。 几人只是冲着台上看了几个节目便失去了兴趣,一起凑到了无人机的显示屏前,想知道从高空中是看去是怎样的风景。 祁牧操纵着无人机已经上升到了近百米的高空,整个广场尽收眼底,就连巨大的舞台也显得无比狭小,镜头对准了舞台,方严差点连他们自己在哪里都没找到,还是王洁给他指了一下才看见:“嘿嘿,实在是大家今年都搞的有些太离谱了,我们这么大的阵仗居然都不是很起眼。” 他没有乱说,此前大家只能看到周围的情况,而借助无人机的眼睛,他们终于能看到广场外围区域的情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群魔乱舞。 广场外围正是原来大操场的跑道,结果一群对台上节目不感兴趣的人凑在一起,居然借着原先的场地玩起了各种球类运动;另有些人则看上了一旁空荡荡的主席台,一个个都在往顶上爬,想要从更高的位置观望主席台;还有不少人七零八落地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胸口微微起伏,看上去睡得很是香甜…… 看到踢球的人里还有自己过去的几个朋友,祁牧的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结果就听见许浅轻轻感叹道:“还是一群小孩子啊!”顿时打消了过去一起玩的念头,老老实实准备把镜头切回到舞台上。 学习好素养好的人似乎都是比别人早熟一些?或者……祁牧不敢多想了,再往下想,他可能又要忍不住去触及那个两人间最大的问题。 “停下!”突然,许浅低喝了一声,吓得祁牧手一抖,然后手忙脚乱将无人机停在了原处。 镜头还在跑道附近,不少同学仍在那里玩闹,许浅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们的身上,而是盯住了那个从镜头边缘路过的男人。她从祁牧那里接过无人机的掌控权,下降高度,将镜头对准了男人,从这个角度,堪堪可以看清那个人的侧脸。 做好这一切,她才招呼王洁道:“王洁,快来看看,你还记得他吗?” 第42章 亦真亦梦 出于隐蔽和不打扰他人的考虑,这架无人机在飞行时几近无声,此时距离地面还有一二十米高,位于男人的侧后方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可这男人仿佛脑后长眼一般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扭过头,看向了天空,正好对上无人机的镜头。 男人戴着眼镜,为他刀工斧凿一般的面容上添加了几分文艺的气息,可被他那锐利的目光所注视,只是看着显示屏,祁牧和方严就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就像在上课时班主任突然出现在窗外一样。 王洁也因为男人的扭头而彻底看清了他的面孔,诧异道:“魔术师!” 许浅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没错,果然是魔术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称作魔术师的男人发现自己正在被拍摄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冲着镜头点点头,然后继续向着舞台的方向走去,而许浅也不敢太刻意地将镜头一直对准他,只能先将无人机升高,远远地扫视着男人的身影。 方严终于有机会问道:“那是什么着名的魔术师吗,来到我们学校表演节目的?怎么你们都认识他。” 祁牧一直观察着两个女生的表情,暗暗摇头:如果真的看见了喜爱的魔术师,应该会很激动和兴奋才对,可看她们的表情,用“如临大敌”来形容反而更加合适,可见这个魔术师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许浅有意跟祁牧解释,可有方严这个外人在场,一些话真的不好说出来:“我们学校好像从来没有请过外人来表演吧,都是同学们自导自演,说不定只是来给那些魔术节目做指导的。” “真是无聊,我要出去玩会儿了,无人机你们可要给我看好了,万一坏了可是要赔的!”舞台上又是一段歌曲表演——毕竟唱歌是对技术要求最低的节目了,因而大量被赶鸭子上架的同学都选择了唱歌——加上手机里频繁传来朋友喊他去外围场地玩的消息,方严终于是坐不住了。 “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吗?”祁牧给他打好包票,送他出了这块人群最密集的区域,等他返回时, 却看见许浅和王洁已经把无人机回收了回来,放在地毯上,脸上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意识到了魔术师的不简单:“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魔术师不是他的职业,而是他的代号,”许浅示意他坐下来,用只能三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像江老师的代号‘风筝’一样,那个男人的代号,就是‘魔术师’。” “秘密组织的成员?”祁牧到现在为止知道的所有代号全都出自那些秘密组织的人。 王洁点头,声音同样压的很低,避免周围的同学听到——尽管整个操场都很嘈杂,除了舞台上表演的巨大声响外,每个人都在说着话,聊着天,没有人会注意到其他人在说些什么——她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谨慎:“他的进化程度很高,很可能也是一位巅峰之人。” 王洁知道的事情和许浅一样多,祁牧没有感到太多意外,只是:“按照进化链越往上迈台阶越困难的说法,巅峰之人不应该是最少的吗?怎么我们到现在遇到的全是这个级数的人?”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两个女生齐齐地向他看来,那幽幽的目光顿时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联想到最近的一系列事情,他不免产生了一个大胆而又可怕的猜想:“难道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你,我,王洁,或者我们全部,都有可能,”许浅首次谈起了祁牧失去记忆的那段故事:“那是一段很漫长的经历,但是完全渡过了这段经历的人,大多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可我们三个人不同——我和王洁保留了全部的记忆,而你则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祁牧在这个月里曾无数次回忆这自己的人生,分明在有记忆以来的任何时期都是连贯的,而王洁曾经说过,他这段失去的记忆就发生在开学前后那一周的时间内,抛去两个女生“精神失常”这种最没有道理的可能,他只能这样猜到:“会不会只是你们做了一个比较真的梦?在醒来后误认为那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祁牧很快就想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在他及时纠正之前,王洁已经翻起白眼,怼了回来:“拜托你好好想想,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同时做一模一样的梦?甚至连这梦境的细节都完全一致,如果这要是梦的话,那才是真的遇见鬼了。” “人类至今没有彻底解析梦境的原理,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我说不定会认为这也是梦境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许浅道:“可醒来之后发生的事却和这所谓的梦境一一对应,这就不得不让我们相信它的真实性了。” “发生了什么事?”祁牧问道。今天的许浅和王洁好像突然间有了向他诉说那段记忆的兴趣,他也不吝多了解一些。 “在那段经历的最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的内容我们现在不便与你叙说,但最后,你牺牲了自己,换回了我们的完整记忆。”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许浅的语气很是沉重。 祁牧大概明白了许浅为何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细细回想起来,似乎就是从开学的那一天早上起床开始,她面对自己时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那段经历是发生在那天晚上吗?一晚上,数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可能用漫长来形容?而唯一能对得上这样时间差的,除了梦境,他也没办法想到别的解释了。 这样想来,他的心里不免也有些火气上涌:在她们的口中,自己分明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可她们却不愿意告诉自己任何事,这让他感受到一股无法发泄的怒火憋在胸口,很是难受。 对于祁牧的情绪,许浅看在眼里,也只能表示歉意:“对不起,我们现在还没有办法详细告诉你那些事,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这样笼统的说法显然不能说服祁牧,许浅想了想,还是说明了一些事:“如果我说,是你要求我们回来后不要告诉你这段记忆,你能相信吗?” “我信,”对于许浅,祁牧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而他想到了那天许浅试图用那种诡异的符纸帮他恢复记忆失败后痛哭的样子,更不可能想要去质疑她:“但我需要一个可以验证的机会——我还有机会恢复记忆吗?” 如果真的是他自己所要求的,他可以理解自己,不去回忆;但相比于所谓善意的谎言,他现在还是更想要得到真相。 “有,但希望不大。”许浅如实说道:“还记得那次我画的符纸吗?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实际上,那就是帮助你恢复记忆的关键。” “有希望就好,”祁牧将目光转向舞台,轻轻说道:“人就怕没有希望,不是吗?” 他的语调很是冷静,有一瞬间,许浅差点以为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祁牧回来了,但他很快就转回了头:“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很有意思吧。话说回来,就算是民间传说中的符也得用特殊的材料才能制作出来,用普通画笔跟颜料画出来的东西真的有用吗?” “就当我们是病急乱投医吧,有时候我也想,或许没有那些经历的记忆,也是一件好事。” 下一个节目是魔术表演,这暂时吸引了几人的注意,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那个“魔术师”并没有上场,也不知道他进入舞台的后台去干什么了。不过看上去“魔术师”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整个广场上足足有数千人,分散在各个角落,就算是明目张胆地在最高的舞台上找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魔术表演结束,许浅继续道:“根据我们推测,这段经历可能是由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攥取了我们和其他许多人的意识,而后将所有人的意识投放到了一个特殊的空间,才发生了接下来的事。” “听起来越来越奇幻了,”祁牧看向天空,天星此时正好对着地星大陆这一面,天空中除了太阳外,还可以看到天边悬挂着的那颗小小的星球:“前两天天星上传来了不明的信号,你们又经历了这样的事,难道真有外星人在作祟?” 尽管在她们的描述中,祁牧也是那段经历的参与者,可他没有一点记忆,也就根本无法将自己代入到那个角色中去。 许浅摇头道:“那天我非要拉着你去天文台,其实就是想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外星人存在,可最后没有得到结果。又或者,这只是一场宇宙给我们开的玩笑?毕竟地星乃至整个星系对宇宙而言都是无比的渺小,我们对宇宙,一无所知。” “我这辈子能见到地星的宇航员能成功登陆天星就到头了,宇宙肯定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的,”祁牧笑道:“要是真有外星人愿意带我们去宇宙里看看,那倒也不错。” “就怕人家看不上我们,抬手就把我们全灭了,那可就不好玩了。”王洁插嘴道。 两人又畅想了一下外星人进入地星时的种种变数,全然没有注意到许浅的情况。就在祁牧和王洁说话时,一股钻心的刺痛突然从许浅的心口蔓延开来,女生紧咬着牙关,才让自己没有痛呼出声,只能背过身去,装作翻找零食的样子,不让祁牧发现自己的异样。 等这股剧痛稍稍缓解过后,她才平稳了语气,呼唤王洁:“我要去趟洗手间,王洁你要不要一起?” 祁牧知道她们女生干什么都要拉个人一起去的习惯,并没有多想,只是让她们记住位置,回来的时候别认错了道。而许浅因为在校园里小小的知名度,从人群中穿过时难免会收到不少目光,她只能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疲态。 教学楼里只有卫生间是开着的,害怕麻烦,所有同学都选择了在一楼上厕所,可许浅却拦住了王洁,示意她们一起去楼上。 王洁以为许浅是有事要对她说,等到她们连上了两层楼,来到三楼这个完全无人的卫生间后,许浅终于撑不住了,扶着王洁,剧烈地咳嗽起来,王洁连忙给她拿了一张纸巾遮住嘴,一边用手顺着她的后背,希望能好受一些。 许浅终于止住了咳嗽,将纸巾拿开,两人都看见了纸巾上的斑驳血迹,触目惊心。王洁惊慌的目光淡去,没有恐惧,只剩宿命般的喟叹:“真像那个人说的一样,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没关系的,”许浅倒是很乐观:“就算从我们苏醒那一天开始,我的时间就早已固定,没什么可以挣扎的,坦然面对它就是了。” “啪、啪、啪!” 王洁还想要说些什么,突然间被门外的一阵掌声给打断,人未至,声先到:“说的不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能如此镇定,这也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 来人随后走进了卫生间,竟是一位与她们年纪相仿、身材高挑的女生,她皱着眉头看向许浅:“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医院看一下的,说不定还有救。” “霓虹。”许浅咳嗽两声,舒了口气,直接叫出了对方的代号:“许久不见,你说话还是这么冲。” 女生一如既往,身穿着红裙与白色披肩,仿佛她就只有这样一套衣服一般:“在现实中就不要直呼我的代号了,让人听到不好。现在我是你们的同学,杨清蝶。” 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就是开学那天出现在祁牧位置旁、后来整整消失了一个月的新同桌。 开学那天放学时许浅就从祁牧的手机上看到了这个名字,只是祁牧并没有详细描述过杨清蝶的长相,她也就没有把两人联系到一起去过。 “难怪,我说你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来是早就去找过祁牧了。” “不错,”杨清蝶笑道:“总是要看看我们的英雄怎么样了。” 现在一些事情倒是可以重新考虑了,许浅捂着胸口,由王洁搀着走出了卫生间。杨清蝶显然就是来找她们的,没有进去的意思,站在门口微微侧身,为她们让开了一条道,然后也跟着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那天你给祁牧发的视频是怎么回事?”许浅身上的剧痛终于慢慢消散开来,可以正常说话了。杨清蝶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似乎就在等待着她缓过来,她也就直接询问起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毕竟就是在那条视频中突兀地出现了恶魔公寓,而好巧不巧,不久后他们就在紫山的最深处发现了传闻中的天使公寓和恶魔公寓,再到后来徐家老宅下的冗长密道——这一切都环环相扣,若合符节一般,如果说其中没有关系,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那时手机不在我的身上,视频也不是我发的,”杨清蝶耸肩,道:“这件事我没办法跟你们解释,今天过来只是想看看你的情况是不是真的跟那个人所说的一样。现在看来,他倒是没有危言耸听,连时间都预言地一清二楚。” 许浅苦笑道:“如果事情真的全都按照那个人所说去发展的话,我的身体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我们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同样是在最后一天结束,以什么方式结束,应该都没有关系。” 杨清蝶挑眉,不想与许浅争执这个话题。她走到了走廊的边缘,扶着栏杆,眺望向远处广场上舞台的方向:“那祁牧呢?那个人说自己的符纸起效的概率也就不超过百分之十,他肯定还没有恢复记忆吧。” 许浅摇头:“这种符纸还有两次使用的机会,加起来总共能将成功率提升到百分之十五的样子,我和王洁觉得还是要尽力尝试一下。” 三次使用之间并没有联系,从概率学上来讲,后两次的成功率加起来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六。 “希望渺茫啊!” 杨清蝶天生好动,撑着起跳翻身,竟直接坐在了栏杆上,两条长腿上下摆动着,看得许浅和王洁心里也忽上忽下的,生怕她有个闪失重心不稳,突然从栏杆上掉了下去:“你当心一点,别翻过去了!” “别担心,你们都知道我有些身手,就算在这年轻的身体中,身体肌肉记忆还在,没有那么不堪。”杨清蝶仰起头,做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动作:以双手作为支点撑住身体,整个人在光滑的栏杆上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她终于严正了神色:“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符纸用完之后还是没有效果,准备怎么做?” 是根据祁牧现在,乃至大家现在的想法告诉他事情的原委,还是按照他在那段回忆中自己表达的意思,将这段经历的记忆保留到最后,这也是许浅一直以来难以抉择的事情。面对杨清蝶的诘问,她一时间无法回答。 看着许浅的表情,杨清蝶也明白她在纠结什么,干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对她有所触动:“他当时拜托你将这段记忆隐瞒下来,在我看来,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让醒来后的自己一无所知,毕竟现在的他和当时那个他,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意志和意愿,你最终也只能满足一个。他一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把是否告诉他的这个决定权交到了你的手上,希望你能帮他作出决断。” “如果没有什么变数发生的话,我今天可能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杨清蝶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同学,好在大家无论在广场的何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舞台正在进行的表演上,没有人看到她刚刚那个惊人的动作:“可从回来开始,你们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不下五个势力,想象中平静的生活根本无法进行下去,你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去面对它们,提前做好准备。而带着一个记忆全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孩子一起,一定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觉得应该告诉他?”许浅看她:“可是你的身份是什么,我们到现在也不清楚,谁能保证你是带着善意来的?” “也对,我跟祁牧相处的时间是比认识你们的时间要多上太多的,”杨清蝶说得很是真诚:“也许你们不信任我,但祁牧你们总是信任的吧,祁牧对我的信任能否转嫁到你们的身上?” “想要赢得我们的信任,总得让我们接触你,而不是很长时间才能见到你一次,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神秘地消失不见。”王洁冷冷地说,相比祁牧和许浅,她跟杨清蝶这么久以来就只有区区数面之缘,要不是祁牧对她无比的信任,她可能早就把此女视作为敌人了。 在那段漫长的经历中,除了许浅外,与祁牧单独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杨清蝶了,他虽然不会对许浅的问题有所隐瞒,但许浅出于信任,也不会详细询问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全凭祁牧自己讲述。所以就算许浅要对祁牧讲述过往,能讲的也基本都是以自己为主视角,这样才足以叙述完那漫长的经历。 这样说来,应该还要加上杨清蝶,才能完整地拼凑出祁牧的经历。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杨清蝶对王洁的态度并不介意:“我现在就在五班,才刚刚休息了一个月,等到文艺汇演结束,我们就可以一起在附中上学了。” “我就在祁牧的座位旁边,如果你们想明白准备告诉他一切了,一定要叫上我。毕竟没有我,他的回忆就不可能完整,”也许是目瞪口呆的王洁给了杨清蝶一定的满足感,她踱步走到了楼梯口,冲两人招了招手:“那就先说声再见啦!祝你们渡过一个愉快的文艺汇演!” 女生如风一般出现,又如风一般离开。王洁看着凝眉思索的许浅,担忧道:“浅浅,先别管祁牧了,要不我们先去医院看一下你的身体吧。” 许浅轻轻摇头,就算咳出了血,她的脑海里也异常的清醒:“爸妈曾在暑假期间带我去做了一次全身体检,没有任何毛病。对照那个人的话,我只能认为,这样的状态就是那里发生的事对我产生的影响。” “可你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在祁牧面前瞒的下去?”王洁说。 “按照那个人所说,我的症状只会发生在特定的时间,在那些时间段里我会刻意避免跟祁牧见面。”许浅叹气:“他的预言一一成真的话,我可以一直将这件事隐瞒到时间结束的那一天,如果出现了偏差……可能就真的到了告诉祁牧的时刻了。” 王洁微微一颤,最后那一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漫天尘埃携带着死亡的气息席卷而来,祁牧……“你已经决定了?” 许浅的头缓缓点下,无比郑重:“人生就像一条漫漫长路,支路的抉择就算再艰难,终归是要选择其中的一条,不可避免。祁牧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我,现在我做出了这个选择,就算他有一天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也都冲着我来吧。” 第43章 谜底 许浅和王洁这趟卫生间一去就是许久,方严也一直没有回来,祁牧要守着大家的摊子没法离开,台上的节目又没什么意思,只能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看最近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新闻。 南北双方在前两天同时披露了第三轮会谈失败的确切信息,并相互攻讦,称全是由于对方苛刻的条件导致了谈判的失败,论调与前两轮几乎如出一辙,没有新鲜的信息;所有的天文台和环绕地星的空间站、观测卫星实时通报,迄今为止再没有接收到天星上传来的无线电波信号,北方天文总局发言人祁川表示,隶属北方的所有观察设备将会有三分之一全天保持对天星的监控,这样的过程至少会持续到明年…… 当看到“祁川”这个名字时,祁牧的心里一颤,连忙向下翻去,可当看到这个所谓北方天文总局发言人的照片时,他不由得大失所望:那并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刚好同名同姓的人。 爸爸妈妈,你们现在究竟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经过这一茬,祁牧也没有了看新闻的兴趣,快速地翻到了网页的底部,那里有不少有意思的谜语,他无聊的时候经常喜欢拿这个来解闷。 总归是学生生涯才进行了一半,有不少谜语祁牧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其中的含义,他就只能用手机去搜索答案。这样的过程,竟让他找到了一丝熟悉感,可他一时间也找不到熟悉在哪里。 等到发现了第三个猜不出来的谜题,正准备往搜索框里输入题目时,祁牧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妈妈留给自己的那句话,不也可以看做是一个谜语吗? “正晌午时倾诉语,残夜一别泪眼遮”。 当初祁牧以为这是一句诗词,就把它整体放在了搜索框中,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便将这个想法抛在了一边,不再关心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把它当做谜语去看待。 现在呢?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在手机的搜索框中分别输入了这两句话。 没有得到答案。 看来只是他多想了。正当祁牧心如死灰之时,在线实时的评论中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是搜索网站无法为他提供准确的结果后,就将这个问题公布到了网上,希望有专业人士得出答案——这条消息来自一位认证为中学语文教师的人:“午时说话,不就是‘许’吗?而后一句泪眼中的‘水’遮住了‘残’,应该是个‘浅’字,兄弟你不会在喜欢这个叫许浅的女孩吧,还专门创作一首诗送给她?” 评论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有文采啊哥们,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 “楼上那位,反正是在网络上,又没有专利权,你现在学习也不算晚。” “已经分了,我现在只是个单身汉。” “哈哈哈节哀……” 更有甚者私聊到了祁牧的手机上:“兄弟,能不能帮我也给女朋友写一个,她老是嫌弃我没有情趣,这一手准能给她个惊喜……你要是觉得麻烦,我可以有偿……” 可祁牧已经看不到这些了,他扣上了手机,闭着眼睛,脑海里反复思索着这两句话,字符一个个分解,最后汇集成了“许浅”这个名字。 18岁生日的那天下午,他第一次从妈妈留下的消息中看到了这两段话,而在当天晚上,他就在公交车上偶遇了许浅和王洁。祁牧不相信巧合,可这件事从头到尾,真的像极了一场巧合,排除当事人以外,王洁在许浅的描述里也是共同经历了那段事情的人,无论是谁都没有促成这一切的理由。 由紫山之旅到徐家老宅的地下隧道得来的第二次信息已经很明确了,关于他的秘密,就在许浅的脑海之中,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若是失去的记忆中那个自己真的不想现在的自己回忆起来,那他应该怎么办?祁牧抱着脑袋,苦苦思索着,以自己的性子,会在什么情况下不想要自己回忆起那段经历? 他想象不到,可能那样的事,根本不是现在所能承受的——往这个方面去想,他坚决想要回忆起来的心反而有些犹豫了。 等到许浅和王洁回来,三个人都有心事,便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看起了表演。正好现在舞台上是一个全班同学齐上阵的大型小品表演,可以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排练了的,表演得有声有色,成功将大部分心不在焉的同学们的注意力都拉回了舞台上。 “听这喝彩和笑声,按照往年的经验和参赛水平来看,这个节目应该可以拿下今年的小品表演第一名了,”许浅下定了决心以后心里轻松了许多,竟成了几人中心态最好的那个,对着台上的表演大肆点评:“高一的学生开学这第一个月基本都用来进行军事训练和文艺汇演的准备了,怎么说都是比我们这样仓促上阵的要好上很多。” “嗯。”“哦。” 两声无精打采的回应让许浅不由得侧目,王洁的事她很清楚,没有去多问;而祁牧似乎在盯着她,也没有说什么,很是不对劲。 许浅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去看,果然发现,祁牧整个上半身都趴在王洁带来的那张桌子上,双手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嘴里还在嚼着不知道什么零食,如果说他是在欣赏什么美好风景的话,肯定没有人会怀疑。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从卫生间返回前,许浅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下,确保自己跟离开前没有什么变化,加上王洁的协助,以祁牧这个时间段的观察能力,根本不可能看不什么来才对。 可现在三人挨得很近,许浅也不好去询问王洁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常,而祁牧炽热的目光灼烧着她的后背,就算再熟悉,关系再好,这样的感觉也让人有些难受,更不要说“心里有鬼”的许浅了。 终于熬到了表演结束,许浅得以自然地转过身来,还是用他们平常之间那种轻松调笑的语气说道:“在看什么呢,我的背上有吸铁石吗?” 祁牧这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盯着许浅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他有些慌乱地撇开了视线,脸上发烫,不用想就知道,他现在的脸颊肯定是通红的。 男生这样的表现,肯定是与她心里一直纠结的事情无关了,许浅暗中松了一口气,心态放松了几分:“祁牧同学,偷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这顶帽子扣在头上,祁牧可不敢乱戴,赶紧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事情想走神了而已,并不是刻意盯着你的。” “想得什么事情?” 祁牧稍稍犹豫,将那个谜语在许浅面前说了出来:“这两句话,其实是我那天在徐家老宅地下密道的最后发现的,说是其实蕴藏着我的秘密,你怎么看?” 他考虑再三,还是隐藏了母亲杨芝琴留下的信息,他不知道自己在那段消失的记忆里有没有对许浅和盘托出过所有的事,如果是那样的话,许浅也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两句话的内容。 “这肯定不是学生阶段需要背诵的诗,而且也不押韵啊!”许浅的第一反应和祁牧一样,也往诗词的方向去想了,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寻常的神色,不像是见过这段话的样子。 可两人的思维差距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在网上搜索整个句子无果后,许浅很快就找到了关键:“这两句话有没有可能分别是一个谜语?” 她甚至不需要去单独搜索,只是看着那两个句子思索了片刻,便抬起头看向祁牧:“这两句话的谜底,应该是我的名字。”她用的是肯定句。 祁牧点头:“没错,联系起来的意思就是,我的秘密,是你。” 祁牧能够说出口,是因为这件事情放到现在已经不足以让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感到惊讶,但祁牧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你说过,除了我们三人外,其他人对于那段经历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对方知道我们那段经历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并精准地找了过来,还非常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恶意。” 如果那天不是江丰正一路追踪,最后突然出现,是否有恶意的猜想就能得到验证,只是他们最后会被带到哪里,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可都不好说了。 “我们不可能遇见所有人,不能确定是否有一些人藏在了暗处,”许浅想到了刚刚遇见的杨清蝶,缓缓说道:“这种‘模糊的记忆’目前只体现在普通人和初步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之人的身上,谁也不知道对巅峰之人是否有效。” “还记得我们在紫山之巅碰到的那一对自称朝朝暮暮的双胞胎吗?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们应该属于某个强大的秘密组织,在她们的背后是一股庞大的势力和比她们更加强大的巅峰之人。如果说那天的相遇不是巧合,就可以大胆地推测,是她们背后的巅峰之人造成了一切,甚至和徐家老宅幕后之人同为一伙的也说不定。” 许浅说完了自己的推测,等待着祁牧消化这些信息,可突然间,祁牧脸色一变,指着操场旁边跑道上一抹红色的人影:“这不是那个‘朝朝’吗?” 许浅应该是将紫山上的事都告诉了王洁,因而不光她看了过去,连一直不知在为何事发愁的王洁也抬起了头,递过去目光,想看看许浅口中的“杀人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居然是她,我也在暗中见过她几次,一身艳丽的红衣,让人印象很深”王洁竟在其它地方见到过朝朝:“我听王池说,她肯定早已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并至少迈上了第三个台阶,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王池是王洁的堂哥,也就是王之磊的儿子,祁牧只是听她寥寥提及过几次,现在看来,王池应该也被卷入了那段经历之中。他有心想要多了解一下这个人,可王洁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好多问。 此刻,他更关心的还是关于那个进化链的细节:“这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三个台阶到底是什么实力?” “她的具体进化方向我们无从得知,就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吧,”许浅嘴上不停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如果一个人的进化方向具体体现在速度和爆发力上面的话,在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三个台阶上,他一百米跑应该能跑进……让我算一下——跑进5.26秒内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的数据许浅在给祁牧阐述进化链的那次就已经说过了,可她那次只用了一个笼统的描述,让祁牧觉得那可能只是夸张的修辞而已。而这一次,许浅甚至心算了一下才得出这个接近世界纪录两倍的结果,就显得更加真实可信,也更加让祁牧惊愕。 但在看到江丰正和许浅这两个同样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之人的表现之后,他又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三个台阶就能达到如此快的速度,等到解开第三道进化链,岂不是会快到难以想象?一百米只用两三秒?”祁牧问道。 “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夸张几十倍,”王洁耸肩道:“有专业的人士对过去的进化数据进行研究,拟合出了一个增长曲线,按照这个曲线去计算的话,第三道进化链的尽头甚至会超过音速!” 在祁牧的认识里,这个世界上除了在天上飞的飞机、外太空环绕地星的卫星、发射卫星的火箭还有驶向深空的探测器外,就没有什么大型物体能够超过音速了,一个人真的可以跑的比声音还快?他真的还是在跑吗?祁牧没有再发表意见,但他脸上震撼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洁继续道:“更有激进的人推测,在三道进化链之上或许还有更多的进化链,以那个增长曲线去推断,进化链解开的越多,速度就越快,激进派的人认为,人体的潜能无穷无尽,其中应该共有九道进化链,当这九道进化链完全解开时,我们就可以到达那个速度的极致——” 就算压低了声音也抑制不住王洁语气里的激动:“光速!” 如果有圈内之人靠近这里,就会震惊于王洁这样一个小姑娘,居然知道如此之多的绝密信息,还能够在这里侃侃而谈。反而是祁牧知道她有一个来自秘密组织“异相”的二叔,所以听到什么消息也没觉得太奇怪。 “就算有更多道进化链,那也是我们人类走出地星,发展到星际文明的程度时才能接触到的了,光速更是无稽之谈,”许浅不是很赞成这种说法:“实际情况是,地星的科技水平已经停滞了很多年,理论上的零星突破根本无法改变现状,而随着人口越来越多,资源消耗得越来越快,总会有耗尽的那一天。现在南北双方努力在合并统一,其实就是为了未来,当资源濒临耗尽时不会重新燃起连天的战火,共同面对世界的末日。” “不过不用担心,地星数十亿年的沉积为我们留下了极其丰富的资源,至少在未来几百年内是不用担心耗尽的。”她补充道。 人类假想中的末日或许还很远,但地星现实中的末日,却在一天天临近了。 许浅同样展现出了不符合她年龄的时局认知,在场只有祁牧一个真正的、单纯的初中生,他能做的,就是懵懵懂懂地把自己当成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默默将女生们说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第44章 短跑健将 聊天归聊天,许浅真正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朝朝的身上,当人走远之后,他们赶忙重新启动无人机,在空中远远地跟着对方,直到朝朝一路走到了舞台的旁边,钻进了后台。 “先是‘魔术师’,然后又是这个‘朝朝’,全都跑进了后台,后台不是一小时内要上台表演的同学准备候场的地方吗?怎么会吸引到这么多秘密组织的人。”许浅皱眉,想不出其中的关系。 “除了我们外,学校里还有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人,会不会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风筝,也就是江老师?”王洁猜道,她也选修了江丰正的历史课,但徐家老宅事件发生在那天历史课后的晚上,她只能通过许浅的描述将两人勉强联系在一起。 祁牧的脑海里也闪过这个可能,但还是摇了摇头:“江老师才来学校两个星期,又不是单独哪个班的任课老师,参与不了表演,他没有道理在后台的。” “不一定,”许浅朝祁牧伸出了手:“学校昨天不是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节目单吗?我看你刚刚拿出来看过,给我看一下。” 祁牧明白了许浅的意思,连忙找出那张节目单,将它摊在桌子上,三个脑袋凑到一起,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节目单上除了所有的节目外,最下面还有对于负责此次文艺汇演各类工作人员和赞助单位的致谢,他们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江丰正的名字,名单上显示,他是这次活动的舞台灯光师,负责在晚上的表演中制造出光影效果。 “这位江老师可真是全能啊,武力值拉满,既会教历史,还能做灯光师——这完全是三个毫不相干的职业呢!”王洁感叹道。 祁牧附和地点头,原本神秘无比的秘密组织,巅峰之人,现在竟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许浅不像他们那样单纯,她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江丰正在天使屋过的话,江丰正自称拥有数十个真实合法的身份,如果他的每一重都应对着一个职业,那就真的太可怕了——他一共才活了多少年?能拥有这么多的技能,那就只能说明他的能力是…… 几人有心想去后台一看,可那里不是即将表演节目的学生是无法进入的,许浅在校园里本就显眼;祁牧因为和许浅的“亲戚关系”也让不少认识了他;王洁则根本没有参加任何节目,连通往后台的通行证都没有。他们思来想去也没能找到什么办法,只能先悻悻作罢。 “算了,他们这些人对周围的感应观察能力都远超常人,我们就算能进到后台也很难偷听到什么,不如放平心态,好好过完这个文艺汇演再说,怎么样?”王洁提议说,把零食和饮料都摆到了桌子上,招呼大家一起吃。 气氛恢复到了活跃的状态,他们吃着零食喝着饮料,操控无人机飞翔在整个广场上空,聊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一边偶尔点评下台上或是精彩、或是夸张的节目,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已经升至半空,第一天上午的表演也接近了尾声。 方严终于跑了回来,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知道去玩了些什么。 他气喘吁吁的,却没有坐下来休息的意思,反而冲他们使劲挥手:“嘿,我们发现了一个能潜进后台的方法,怎么样,想不想提前进去看看?” 虽然是在吃喝玩乐,但祁牧在操控无人机时,一直有意无意地将镜头扫过后台的方向,所以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无论是魔术师还是朝朝,都没有再从后台走出来过。 对秘密组织的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祁牧低声跟许浅说了几句,便站起了身:“走吧,看看大家都是怎么候场的,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方严的本意就是喊祁牧一起去的,在他看来,两个女生对偷偷潜入这种事情肯定是嗤之以鼻的,可他没想到的是,紧跟着祁牧,许浅居然也站了起来:“我也一起去!” 王洁耸了耸肩:“那就只有我留下来看摊子喽!”她没有一直看无人机的画面,不过从这两个人的反应就可以推断出,他们应该确定了魔术师和朝朝仍在后台之中。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方严瞪大眼睛,实在想不到许浅会跟着他们一起玩闹。 许浅挑眉:“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方严连忙摇头,心说你要是能跟着去其实是一件大好的事,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有人顶在前面,想必老师们看在许浅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苛责他们。 “我每次最后上场,等我到后台时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了,还都是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我也想看一看真正的后台是什么样子。”许浅还是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偷溜进去?”祁牧问起了方严的计划。 “从操场那条主路进去肯定是行不通的,不过我跟朋友在那边玩的时候,恰好发现了一共可以进入的缺口,在那边。”方严指向了另一个方向:“有个哥们比较勇,直接钻进去探路,正好被一个路过的老师发现,扣了两分德育分,怎么样,你们还要去吗?” 祁牧和许浅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以为好学生们都挺在乎这些分数的。”方严嘟囔着说。 三人走到了操场的边缘跑道上,那里还有一个男生在等着他们。 方严拍了拍男生肩膀,对许浅道:“这是凌险峰,七班的,跟你们离得也不远……至于许浅,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吧。” “你好。”凌险峰是一个瘦高的男生,面色冷冽,其人也和冷酷的外貌一样不爱说话,冲着祁牧微微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 凌险峰和方严是朋友,和祁牧经常一起被方严叫出去玩,一来二去也算认识,但他的性格比较内向,祁牧在走廊上跟他打招呼往往只能得到一个点头的回应,时间久了祁牧也就干脆放弃了与他的单独交流,只有方严在场时两人才会说上几句话。 最让人好奇的还是方严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上朋友,两人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社团不一样,初高中这么多年里也从未分在一个班过,可以说找不到任何交集。 有次祁牧实在忍不住,私下问了方严这个问题,于是才得知到真实情况:原来方严和凌险峰的父亲曾经是一起当兵的战友,凌父还是方父的上级,复员后也给了方家许多帮助,后来凌父因故去世,方父就承担起照顾凌险峰的责任,方严又是个大咧咧的性格,凌险峰就算是块冰,也被他慢慢捂化了几分,最终形成了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偷偷溜进后台这样的事怎么看都跟凌险峰还有许浅这样的学生搭不上边,可他们居然都没有询问对方的意思,祁牧也只能把问题憋在心里,开口道:“行,都认识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整个后台都由一块巨大的幕布所遮蔽,方严所说的缺口还在与后台唯一的进出口完全相反的方向,那里还放着一块木板,应该是那个老师在发现第一个探路的人之后临时封上的。 方严不以为意,直接将木板挪开,探头进去观察了片刻,便示意其他人一个个进来,许浅最后一个进来后,又在里面将木板重新立了回去,造成没有人经过这里的假象。 “没问题,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进来了。”就算是说话一向豪迈的方严,在这里也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警惕地看向四周。 缺口正对的房间应该是一个储藏室,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演出道具,但不是很多,主要就集中在他们进来的缺口处附近,那个缺口似乎就是被一把锋利的道具剑给划破的。 祁牧大着胆子从屋子的门口探出头去,然后快速缩了回来:“这间储藏室存放的都是使用过的节目道具,现在舞台上表演的是歌唱节目,没有必要使用道具,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来这里。” 整个后台包括了近十组接下来的参赛同学,还有大量的准备人员,加起来足足上百人,加上又是最靠近舞台的地方,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无比的嘈杂。虽然是方严带队潜入了这里,可真的进来后也没了下一步的主意:“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去大家后场的地方看看?还是就这样回去了,如果出去被老师撞见了可不太好。” “不要怕,就说我们是误打误撞走进的这里,我们本来就是后面有节目的选手,老师肯定不会太过为难我们。”许浅就如方严所料的那样给他打了包票。 这下方严就放心了,他也将头探出房间,仔细观察完四周,然后轻声招呼他们:“这块区域现在没什么人,我们可以先溜出来再看……等一下!” 他突然低喝一声,把向着门口靠近的祁牧跟许浅都吓了一跳,不免定住了脚步,心里一凉。他们可不是来玩的,要真的被抓住了,老师虽然不会责怪什么,但肯定不会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追踪魔术师、朝朝等人的计划也就泡了汤。 方严缩在门后,冲他们打了个隐藏的手势,几人连忙找地方躲藏。好在这储藏室里放了不少大型器具,祁牧直接就近蹲到了一张桌子的后面,透过桌子的缝隙,他看见凌险峰隐身在几件大号的戏服之中,而许浅则侧身藏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立柜里,轻轻合上了柜门。 片刻过后,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从储藏室的门前经过,祁牧屏住了呼吸,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好在那些高一的新生们并不是来储藏室的,她们只是即将要上台的小组,正在去往登台的地方,每个人的语气里都透露出紧张和兴奋。 等到女生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之后,方严终于从门后出来,谨慎地把头伸出门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会儿后,才回过头来说:“她们走了,我们应该能出来了。” 储藏室的外边是一条很长的走廊区域,如果就这样直直地过去,一旦碰到人,许浅难免会被一下就认出来,好在她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从一旁杂乱中货物中翻出了四只面具——这是前面一个戏曲节目留下的道具,给几人全部戴上。 没有人会记得全部的节目和顺序,就算清楚,对这个面具有所怀疑,也不会冒昧地掀开去求证什么,她很有自信地说道。 果然,一条走廊走下来,差不多碰到了三四组匆匆而过的同学,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都默认为他们也是接下来要表演节目的演员。 等到终于走出了走廊,见附近无人,方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刚过去那位是跟我一个班的,就坐我后面一排,并肩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了。” 祁牧琢磨出了不对味的地方:“今天不全是高一的新生们在表演吗?你的同学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他们一整个班都是体育特长生,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些唯一能被允许进入后台来、负责统一调度的学生,至于真正的体力活,学校为了安全基本全都交给了老师来做。 方严道:“这是蒋易之,你们应该听说过他,他在学校里的人脉很广,既然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这里,肯定早就疏通好了关系。” 就像方严说的,尽管许浅对体育生全然没有了解,祁牧也只是认识一个方严,可他们对蒋易之这个名字也都有所耳闻,据说他不仅相貌英俊,更是着名的体育短跑健将,在迅海市今年年初举办的18岁以下青年运动会中一举破了整个北方地区一百米跑和两百米跑的纪录,足足占据了体育新闻界两天的头版头条。 不过蒋易之常年在基地训练,一年到头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学校,到了高三,这个时间更是缩短到一半。大家对他可以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刚刚匆匆擦肩而过,记忆里就是一行人七嘴八舌地走了过去,也没有注意到蒋易之究竟是哪一位。 许浅戴着一个兔子的面具,现在兔头轻点,里面传出了悦耳的声音:“嗯,既然蒋易之都没有认出你,其他人也肯定不会认出来我们来,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演员待命区在哪个方向。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各自找一个方向,把后台摸清楚了再汇合怎么样?” 祁牧心说既然别人都认不出来他们了,找个人直接问问不就有结果了吗。但他心里明白,许浅只是想找个借口支开一心想要去后场区域看看的方严,好方便他们的行动,于是配合地点头,让脸上的猫头面具跟随着剩下摆动:“好主意。” 方严心思不够细腻,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是潜入进来的,所以根本没有想到问其他人这一点;但在某些方面他又很敏感,隐约猜到了许浅和祁牧想要跟他分开这个目的:“我们两个电灯泡就不打搅你们了——我跟险峰去这边看看。” 凌险峰话非常少,全凭方严指挥,两人认准一个方向前进,很快就消失在了一个拐角。 剩下祁牧和许浅对视一眼,尽管透过面具看不见表情,但他们都明白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没有多说什么,沿着另一条道路,快步走了下去。 第45章 千日倒计时 后台比想象的要大上许多,他们选定的那条路是演员们换装的地方,一条道上全是挂着帘子的小隔间。 “这条道看上去实在不像会有人的样子。”祁牧说。现在台上表演的是一出舞台剧,也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个节目,换装区在下午表演开始前应该就不会再有人来了。 许浅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道路的尽头突然传来了一些微小的动静,她反应及时,一把拉过祁牧,闪身躲进了最近的那个隔间中。 隔间虽然很小,但足以让他们隔着一个不小的空当站下,可许浅仍旧贴在祁牧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想要密谈一些事,到底会去人流繁杂的候场区,还是确定不会有人的更衣室呢?” 祁牧了然地点点头,屏住呼吸,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走道的尽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音很轻,显然在刻意控制着脚下的动静。 “台上是今天的最后一个节目,换衣间这里不会有人。”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江老师。”祁牧低声道。 另一个男人说:“还是要确定一下的,毕竟我们说的事,不宜让普通人听见。” 许浅介绍:“这是魔术师的声音。”几人距离他们这个隔间还很远,她专门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听力方向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到。 显然,她对这几个人的进化方向都有所了解。 “有人吗?” 最后这个女声就是朝朝了,面对他们的询问,祁牧和许浅都默不作声,祁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墙上,许浅自然地贴在他身上,控制住身体,确保可以长时间不发出一丝动静。 两人都只穿着一件单衣,在这闷热的后台如此穿行半天,早已汗渍淋漓,彼此间都可以感受到自己与对方的肌肤牢牢紧贴在一起——比之这一个月来的任何一次都要紧密。 但祁牧和许浅根本没能把一丝一毫的注意力放在这一方面,两人心里都清楚,如果被外面那一群秘密组织的人物发现他们在偷听,那后果不堪设想。 外面几人见没人回应,也就没有去一间间探查,认定了这里无人,毕竟这里只是学校舞台的后台,他们自认为身份隐蔽,也不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继续吧,”江丰正沉声说道:“从首都远道而来,魔术师,你不会只是想跟我叙旧吧。” 魔术师“哈哈”两声:“刚刚人多眼杂,可不只能叙叙旧嘛。” 说着,他的声音也沉静下来:“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日前天星传来的无线电波一事。” “哦?”江丰正问道:“这件事不是已经没有后续了吗?还是说你们从那段公开的信号中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我们黑进了天文台的控制系统,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数据。”魔术师说。 “说来听听。” “交换情报,是要有条件的,”魔术师悠悠说道:“黑羊此次派我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与你们联手,组成一个同盟。只有我们成为同盟,才可以共享那些秘密的情报。” “同盟?”江丰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是有什么战争要打了,还是要跟你们的老对头拼命了?急着找盟友可不对劲。” 魔术师哂笑道:“你孤身一人这么久了,自然不知这世道现今如何,不然你问问朝朝吧——这都是现在圈子里公认的事情了。” 朝朝冷哼一声,对江丰正多有不满:“说好了,上次把我跟妹妹打伤的事,你还欠我们一个道歉!” “那两个孩子救了我一命,你们对他们有恶意,我自然要出手。”江丰正说道,语调冷漠:“饶你们一命,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 “你……”朝朝想要动手,可魔术师跟她不是一路人,她自己也不是江丰正的对手,只能忿忿说道:“我们只是看那个女孩有可能是进入过超常环境的人,想要接触一下罢了,甚至还阻止了紫猫对他们不轨,根本没有做什么就被你打伤了好吗?” 江丰正道:“你的说法我现在无法验证,不过连魔术师都相信你们、愿意和你们结盟的话,我也暂且认可你的话,在这里跟你和暮暮道歉了,对不起——如果需要什么医药费的话可以跟我说。” “不缺你这点钱!”朝朝多有不满,但还算是暂且认下了这个道歉。 “你们说的那两个孩子,他们有什么异常?”魔术师才从湾黎市过来,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那个女孩在见到我和暮暮时好像流露出了害怕的情绪,像是在哪里见过我们不寻常的那一面一样。你也知道的,我们办事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人证,她也根本没道理见过我们才是。思来想去,也只有在那个超常环境里才有这种可能了。” “可从超常环境里出来后,我们都失去了那里的记忆,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印象,人和事甚至都难以对上,她怎么会记得你们?”魔术师不解。 朝朝摇头道:“我也说不准,只是凭着感觉跟了下去,没想到居然撞上了紫猫。” “巧卡组织的紫猫?在你们迅海也是个有数的人物了,”魔术师摸了摸下巴:“他也对那个女孩感兴趣?” “不,他们的组织,想要的是那个男孩的一滴血。”朝朝缓缓说道:“还有‘天子’,他当时强烈要求我和暮暮一起到紫山去玩,然后才碰到了那两个孩子,但回去后他又矢口否认,只说是巧合。” “几个势力同时在关注他们,事情可就有越来越意思了,”魔术师问江丰正:“你又是因为什么出现在他们旁边?不会真以为我相信了他们救你那一套的鬼话吧,要以你的身手还需要人救的话,对方在这天底下怕是没人能敌了。” “那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甚至多个势力,”江丰正笑道:“你要拉我同盟,可是要多上好多敌人,建议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同盟不过是为了共享信息罢了,你的麻烦我们可帮不上忙。”魔术师转向朝朝,继续道:“所以你们后来有没有再监控一下他们两个,看看有没有别的异常?” “天子死活不承认他是故意的,夜莺在这种事上也会不听我的,这几天大家又忙着别的事情,根本没有这时间和功夫。”朝朝道。 “我今晚就得离开迅海了,这些事情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魔术师道:“如果我们可以成功结盟的话,希望能将后续的情况跟我讲讲。这两个孩子,有点意思。” “只是共享信息的话,这样的结盟我完全可以做主,天子在此行前给了我一些权限。”朝朝说:“区间仅限于天子这个小组,并不能代表我们整个组织。” “有天子点头的话就足够了,”魔术师鼓掌:“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风筝,你呢?” “我还等着你们给我讲述当今的世道如何呢!”江丰正把他们拉回了正题:“听那意思是要发生大事了?” “千日倒计时,知道吧。”朝朝提示道。 “那个神话传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词语,江丰正一时间有些疑惑。 千年战争中遗失了许多的文化传承,但人们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奇闻异事和神话传说却保存着完整的构架,千日倒计时就是其中之一。 人类文明的科技水平并非一帆风顺地在前进,约莫在两千五百年至三千年前,人类一直处于农耕时代,只是初步制造了铁器和火药,世界各地互不联通。 就在这段数百年时间里的某个节点,位于大陆中部地区的某个人类国家突然出现了特别夸张的科技飞跃,在两千五百年前的这个时间节点,该文明一跃进入了工业时代,在此后的数百年里以闻所未闻的火枪和蒸汽机占据了世界的大半区域,是有记录以来地星第一次最接近统一的时刻。 可接下来,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再一次进入了迟缓期,电力和内燃机的出现与发展极为缓慢,又延续了近千年时间,直到千年战争的中期,才堪堪发明出了坦克与飞机这样的大杀器,将整个战争推向了白热化,死亡人数日益剧增,到战争结束时,整个世界的人口只有不到千年战争前的15%,直到现在也不过恢复到了一千年两百年前的30%左右。 战争促进着科技飞速进步,所有的科学家在竟争中努力,在千年战争末期成功将世界推动到了信息时代,从原子能武器到卫星上天,再到计算机的发明、现代通信设备、交通设备,这些新鲜的事物将整个地星联系在了一起,普通人民想要和平的愿望越来越热烈,加之传奇人物楚天雄以及当时那一代领导人的努力,这场跨越千年、战火遍布全球的战争才得以结束。 可在之后的时间里,随着和平的再度来临,科技重新陷入了停滞,自信息时代开始到整个世界建设完全再到现在的南北对立,两百多年的时间,偶有理论的突破,但根本无法对当下人们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每当此时,总有人会提起那个古老的传说: 千日倒计时。 故老相传,人类从农耕铁器社会一步进入到了蒸汽时代,并非因为出现了什么整个时代的非凡科学天才,而是当时的世界上出现了超越人类的神明,神明超凡入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为世人所崇拜。 这些神明赐予了人类知识,并与人类立下约定,这些知识由于是直接植入的,并不能随着时间自然增长,光是消化就需要数千年,而祂赐予人类知识的原因,主要是为了应对千日倒计时。 当时的人类帝王臣服于神明的下方,他对于神明无比的崇敬,在听到这个名词时,他犹豫再三,还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问道:“至高无上的神明啊,能为我等凡人解释一下,何为‘千日倒计时’,是指千日后可能到来的劫难吗?” 神明立身于高塔之上,俯视着世间,祂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地:“千日倒计时,并非只有千日,而是千个千日,用尔等的历法去计算,应在两千七百年以后,那将是一场浩劫。吾此次前来,不过为了给尔等留下一个希望的种子,愿它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自此以后,神明便不再回答人类的任何问题,祂始终伫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时间久远,祂的身上渐渐被尘灰所遮蔽,仿佛一尊石像一般。直到百年之后,才有胆大之人爬上高塔,近距离触碰神明,这时人们才发现,神明不知何时居然真的变成了一尊石头做雕像——要知道神明是无时无刻不被人注视着的,谁也不知道祂是怎么从出现时的形态转换成了石质的样子。 “就是这个传说。”魔术师点头。 江丰正小时候当然也听过千日倒计时的故事,实际上,他在历史层面了解到的比魔术师和朝朝要多上许多。那尊雕像在一些古籍中确有记载,不过从记载的大小判断是可以由当时的人力创造而成的,不似天外来物,现在这雕像早已消失在了千年战争的尘埃之中,难以再进行分辨。 这故事发生的时间同样无从考证,只能根据传说里的其它情节大致推算是发生在距今两千五百年到三千年的时间段内,一千个千日过后,就在现在前后几百年的时间内。 实际上,千年战争结束后到南北战争开始前,整个世界百废待兴,旗鼓重整,文化艺术百花齐放,诞生了持续百年的文艺复兴。在这期间,因为科技的停滞,千日倒计时的事情被再次提上了日程,无数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千日倒计时的结束期就在某一月,哪一天的,可真的到了那一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渐渐的,人们都把这件事看成了一个笑谈,任何宣称千日倒计时即将来临的消息都不再能被引以为意。 “如果我告诉你,千日倒计时是真的,你会怎么样?”朝朝道。 江丰正心神色一动,盯着朝朝,又看向神色严肃的魔术师:“在什么时候?” “就在一个月前,倒计时正式进入了倒数第三个周期,也就是说,现在距离倒计时的结束,还有两千九百七十三天。”朝朝郑重地说。 “倒计时结束,会发生什么?” “这世上知道真正倒计时的人,可能有很多,可知道结束后会发生什么的人,总共不会超过一手之数,我肯定不在此列。”魔术师说着,看向朝朝。 朝朝果然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不过从上面近年来的一些动作痕迹来看,可能整个人类文明都将遭到灭顶之灾,你我等解开了多道进化链的人也不能幸免。” 江丰正想笑,作为一名专业的历史研究员,这样的言论在他看来太过荒谬,可魔术师和朝朝认真的表情让他实在有些笑不出来。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也没必要费这么大一番功夫来给自己编一个危言耸听的故事:“开什么玩笑,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要被灭绝起码也得是小行星撞地星这样的事吧。” “说不定比小行星撞上来还要可怕,宇宙是什么样的,我们现在的了解还很少,”朝朝耸肩道:“说到底,这些还只是大家私底下在猜测,根据那些掌握秘密之人的决议,所有的真相将在最后一个周期开始时向全体民众公布。” 魔术师补充道:“消息在圈子里早就是半公开的秘密了,你花点时间去打探究一下,肯定能得到和我们一样的结果。” 江丰正啧了下嘴,他在“进化者”的圈子里确实是个独来独往的存在,与那些大势力的交往也不多,看来真有可能是最近消息太闭塞了,竟错过了如此重大之事。 “我说的结盟,主要就是为了应对这千日倒计时一事。所有的内幕要等到最后一个周期才公开,但我们不能等到那个再行动了,那无异于坐以待毙。”魔术师道。 “我确实需要验证一下,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的话,这个盟,的确有结的必要。”江丰正道:“等到那时,我们可以再交换一些关于天星无线电波的情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天星上传来的信号跟这千日倒计时又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说不定是地星都要毁灭了,那些高层直接研究起怎么才能移民天星。”魔术师道:“我离开的飞机还有七个小时起飞,希望能在那之前得到你肯定的消息。” “事不宜迟,我就先告辞了。”江丰正抱拳,闪身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安静了一会儿,朝朝的声音再次响起:“风筝只是孤身一人,虽然他在巅峰之人中的实力中也是上游,可一个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无法撼动那些阴影中的势力的。” “谁告诉你,风筝是孤身一人了。”魔术师嗤笑道:“他只是从来不属于阴影中的一员,拉上他一起,在大难来临时才算真的有了保证。” 朝朝震惊:“你是说……” 第46章 一滴血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以后,又过去了许久,直到最后一个节目表演结束,所有演员开始回到换装室换装,两人才终于敢从那个小房间里走出来。 祁牧紧握着许浅的手心里都出满了汗,更不要说两人的衣服,早已被汗液完全浸湿,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刚刚分开身体的时候,两人的脚步甚至都有些虚浮,可见他们紧张之极。 偏偏储藏室里一众同学正忙忙碌碌地往里面搬东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再从那道裂缝出去。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顶着面具,在后台唯一进出口那里从众多的老师和同学中间挤了出来,等到终于站在空旷的跑道上时,祁牧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几人谈话的内容可以说是信息量巨大,当他们说到自己和许浅时,祁牧可以说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甚至以为他们已经发现了旁边有人,在故意暗示他们。好在最后,几人只是表达了对他们的兴趣,而不是恶意,不然被这样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乃至巅峰之人的高手盯上,想想就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同样,有些事情也变得明了了,祁牧看向许浅:“他们所说的超常环境,应该就是我失忆时我们一同经历的那一切吧。” 许浅一直带着面具,对于那些人说出的事情,祁牧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想法,也没有了第一次见到朝朝暮暮时的颤抖,一切都非常的平静,连两人贴近时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也仅仅是在朝朝第一次说出“千日倒计时”时急促了一阵。 兔子面具轻轻点了点,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拿出一条手绢,细细擦干了他们两人手上的汗,然后继续牵住祁牧的手,沿着跑道向前走去。 然后就是那不知道什么“巧卡组织”的紫猫,祁牧闻所未闻,对方却要取自己的一滴血。一滴血能做什么?就是用来体检都不够,祁牧所能想到的,只能是做亲子鉴定了。 至于是想要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做鉴定,还是想要从养育自己14年的祁川和杨芝琴身上验证些什么,祁牧不得而知,也不想现在跟与此时无关的许浅讨论,直接跳到了那些人密谈中最主要的那个话题:千日倒计时。 他在小时候自然也听说过很多次千日倒计时的传说,心路历程与江丰正基本一样,从来没有把这和真正的世界末日联系到一起,而最关键的是,那些人口中倒数第三个周期开始的日子,不正好就是他们开学的那一天吗? 而这个日期的前一天晚上,应该就是他失去记忆,与许浅王洁一道进入那所谓“超常环境”的时刻,尽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在短短一晚上的时间里是怎样发生那么多事情的——在许浅和王洁的描述里,那段经历仿佛有数年之久。 可现在见许浅并不想多说什么,他也只能任由女生暖暖的手牵着,一起回到了他们摆设好的地毯处。 中间祁牧跟方严发了消息,结果这小子说他去演员候场区时正好碰到了一个认识的学妹,直接在那里聊了起来,为了方便他还把面具给摘了,于是成功地被巡逻老师逮住,赶了出来。他估摸着祁牧二人还要在里面待一会儿,现在已经又去找那些朋友玩了,让祁牧吃午饭了再叫他。 至于凌险峰,方严压根提都没提,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被老师发现最多批评一顿就是了。 王洁坐在一堆零食中间,见到一个戴着兔子面具跟戴着一个山羊面具的人一起坐下来,不由得一愣,吃着零食的嘴吧都停了下来,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许浅的衣服上时,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化妆舞会?” 这段时间操场上的风很大,他们走回来的功夫,身上的汗已经干了七八分,王洁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为了遮脸,不然浅浅太显眼了,很容易被人发现。”祁牧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边许浅已经坐了下来,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精致的小脸,祁牧没能从中看出什么情绪,平静的让人意外。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遇到那些人?”王洁也在注意许浅,他们去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应该是有些发现的,可从许浅的表情上看,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令她有些迷惑。 祁牧倒了一杯汽水,正要拿起来喝,却被许浅伸出手,直接半道抢到了自己那里,他一脸疑惑地看过去,只见一向对汽水很嫌弃的许浅居然真的在低头微抿。 “我不喜欢汽水,但它可以刺激我的大脑,让我确定自己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许浅说出这样的话后,竟仰起脖子,将杯中剩下的汽水一饮而尽。 她仿佛喝醉了一般,随意地靠在了祁牧身上,眼睛却看着王洁:“遇见了,还彻底验证了一些事情——千日倒计时,是真的。他们这些秘密组织都想要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倒计时结束将要发生的事。” 王洁并不意外地感叹道:“跟我想的一样,不过当神话传说真的照进了现实,还是有种荒谬的感觉。” “他们把那段经历称之为‘超常环境’,以后总算可以确定一个称谓了。”许浅接着说。 “超常环境,倒是个合适的名字。这么说来,他们真的和祁牧一样都失去了记忆?”王洁问道。 许浅点头:“就连江老师和魔术师这样的人都不例外,可能是因为所有人的进化都体现在了身体上,对大脑精神方面的影响毫无抵抗力。” “我们是唯一进入到最终场合的人,如果巅峰之人都不能抵挡记忆的侵蚀,理论上来说,除了我们以外,应该不会有人再带有那里的记忆了。”王洁道。 “没有那么简单,超常环境的全貌我们无法揣测,谁也不知道其中还有着什么,”许浅在杯子里续上汽水,递给了祁牧:“显而易见的是,自开学以来,我们的身边出现了多个秘密组织的身影,而正常情况下,他们本该隐身于暗夜之中,怎么会明目张胆地暴露在我们这些普通人面前?” 祁牧也有些渴了,接过汽水,正要喝下去,却又被许浅制止了:“一个叫‘巧卡’的组织甚至点名道姓,派出了一个叫紫猫的家伙,想要祁牧的一滴血,可见他们对超常环境里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清楚,说不定其中就有与我们一样记得一切的人。”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银针,示意祁牧伸出一根手指:“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你的血吗?试一试就知道了。” 祁牧自然好奇,便依言伸出手指,让许浅在上面轻轻一扎,一滴鲜红的血液便在他的指尖凝聚、脱落,精准在掉落在汽水之中。 正常来说,血滴在水里便会迅速融解在其中,让溶液稍稍染上几抹红色,可当祁牧的血液滴进水中时,居然一点都没有散开的迹象,在水中仍然保持着一个球体的状态,悠悠地下坠。许浅还晃了晃杯子,这个血滴球也没有消散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祁牧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自己血滴的变化实在不符合想象,为了确定,他甚至拿出手机查询,验证了正常情况下血液和水的混合状态:“我的血……” “别害怕。”许浅镇定地将针尖放在了自己的中指上,微微用力,属于她的一滴血也快速地滴入了水杯中。 神奇的是,许浅的血液也跟自己的一样,没有一丝溶解的迹象,保持着凝成一团的样子沉入了杯底。 许浅再轻轻摇晃杯子,让两滴血液在杯底相互靠近,当它们即将要触碰时,仿佛染上了磁性一般突然聚合,形成了一团更大的液体血球,无论许浅再怎么晃动杯子,这团血球都没有散架和融化的迹象。 “你们两个不会真的是兄妹吧?”王洁大惊小怪道,显然经受过学校论坛上的那些分析两人关系帖子的洗礼。 许浅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别天天想着那些电视剧上不靠谱的东西了,这最多说明我们两个血型一样罢了。我是a型血,祁牧你呢?” “我也是a,”两人的生日在同一天,但应该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祁牧不认为那对抛下自己不管的亲生父母会跟许浅口中精英一般的父母有什么联系,他的关注点还是放在了那团融合在一起的血液上:“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的血不会融化在水里?” “其实我的血也不会融,”王洁抖了抖肩膀:“不过我怕疼,就不给你演示了。” “对于我们来说,这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标志,进化链解开的效果之一,就是全身的血液细胞全部完成了进化,变得更加凝实,在水中难以分解。”许浅道:“不过你的情况特殊,我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 祁牧心里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登时就破灭了:“我难道不是也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 “你在18岁生日那天前后,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出现什么变化吗?”许浅反问道。不等祁牧回答,她就继续道:“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具体表现无一例外,只会出现在18岁生日前后的小段时间里,误差不超过三天,很遗憾,你的身上并没有这种变化。”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了。 看到祁牧失落的表情,许浅还是有些不忍,安慰道:“其实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在某些情况下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你是所有人里最特殊的那个,没有表现出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状态,却又拥有了这样的血液。” “那我能去医院检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所有人中的唯一可并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享受到这特殊血液的好处。这点道理祁牧还是明白的。 “如果你不想被某些势力抓去切片研究的话,我建议是最好不要去,”王洁恐吓道:“这种血液不属于目前医疗体系的任何一种疾病的症状,除了被当成特殊变异,暴露在秘密组织的视野中以外,去医院可没有任何好处。” “这种事情,就是跟江老师也是完全不能说的,”许浅想了想:“不过有一个人对这方面有些研究,她也值得信任,我们可以去她那里看看。” “在哪里?” “我们去过的,陈家汤馆。” 第47章 大厦将倾 “今天的整蛊节目,我们选择了近期比较火的青年演员陈杰,为此我们还特意邀请到了他的几名好友,现在,我们将前往陈杰的家里做好准备,请观众们拭目以待吧……” 老林身边放着一壶小酒,一碟花生米,他喝一口酒就吃一颗花生米,哼着小调,悠哉游哉地看着电视节目,不亦乐乎。 不过闲暇之余,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业和工作,不时地从窗户向外看上一眼。 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个人居然还站在那里。 站在一座墓碑前。 昨天是最近一个适合祭奠的日子,陵园里来了许多人,为了防止有明火点着了山林,老林跟另一个同事从早忙到了晚上,那同事也是个老伙计了,一不小心累坏了腰,今天没法来,只剩下了老林一个。 好在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又下着大雨,一般来说陵园里不会有什么人,老林也就乐得清闲,缩在门口的警卫室里,搞点小酒小菜,准备看上一整天电视,混够了时间好下班。 可事有不巧,从大清早开始,陵园深处的一座墓碑前就站着一个打着伞的人,从背影上看去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老林本以为这男人是错过了昨天的日子,所以今天赶早来到陵园补上祭奠,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人居然就那样一直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整整保持了几个小时。 当老林吃完午饭回来后发现男人还站在那里时,他就有些不淡定了,拿了把伞,踱步来到男人身边,想问问他的情况:“这位先生,你还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雨太大的缘故,男人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老林的声音,老林还怀疑,由于男人的伞很大,他的目光若没有刻意看向侧面,甚至可能根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靠近。 但男人轻微摇晃的身体说明他应该没什么大碍,老林本想要退下,可出于好奇,他还是看了一眼男人眼前的墓碑。 墓碑上的相片是一对年轻的母女,都姓秦,而她们过世的时间正是一年前的今天。老林隐约能猜到男人跟她们的关系,也能想象到一段凄惨的故事,但作为一个守陵人,这种事情见的实在是太多了。他在心里默默地为墓碑上的那对母女默哀了一阵,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为了防止男人伤心过度,还有安全起见,老林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看向那个墓碑方位,一旦男人站不住了他就会立刻拨打急救电话。 大雨的天气,天色本就昏沉,而这种昏沉在时间接近傍晚时愈发明显,老林昨日的疲惫感也愈发严重,意识逐渐模糊,全然忘记了陵园里还有一个人的事情。直到有人敲击警卫室的窗户玻璃,他才猛地惊醒:“什么事?” 居然还是那个男人,他有些抱歉地递进来了一盒烟,指了指已经完全黑暗的天空:“不好意思,麻烦您等了这么久,如果不是我的话,您应该早就下班了吧。” 老林一看时间,居然都到了晚上七点,而这种大雨天若非节假日陵园一般要求下午四点就可以下班回家了,这算什么事! 他正要发火,视线却突然被男人递过来的那盒烟给吸引了——老林这个位置,虽然连个小官都算不上,但平日里有人来祭奠时想要烧些大型物件时,决定权都是在他手里的,他收些好处,就可以对那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收的东西多了,他害怕收到假货,就专门学习了一些烟酒鉴定之类的知识,所以能一眼看出这盒烟的牌子,正是以北方首都命名的最新款香烟:湾黎烟。光这一盒烟,就能抵过他小半个月的工资。 这样高档次的香烟若是能在老林他们那个圈子中拿出来,那绝对是倍有面子的存在,更不要说当礼物送人了,更是绰绰有余。 谁能想到这样衣着朴素的男人出手居然如此阔绰,接过了烟,老林还没有发出的火气立马烟消云散,脸上挂上一副讨好的笑意:“不碍事,不碍事,您请便,请便就是了。” 等到男人离开过后,老林继续把玩着那盒湾黎烟,乐乐呵呵的,迷糊了几个小时居然赚到了半个月的工资,这样的好事可是不多见。 电视上正播放着晚间新闻,政府方面讨论的主要话题还是南北统一方面的,一些发言人沉重地批判着南方对于和平做出的破坏。 老林津津有味地看着,对他这个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千林市的普通人来说,南方和北方无论合并与否都没有太大关系,南北战争从来也没有打到过这里,现在甚至没有了再次打响的可能,看新闻大多只是为了在跟那些老伙计们聊天时能有个谈资罢了。 可突然间,他的目光呆滞住了:电视上正在播放的会议中,其中有一个坐在前排的人,面容居然酷似刚刚离去的那个男人! 他走到电视前想要看个仔细,可镜头只是一晃而过,直到新闻结束也没有再次转到刚才的那个方向。男人的面容在雨中本就没有那么清晰,老林也不是很确定两人的样貌是否真的一致。 不过转念一想,那样大人物的妻女怎么会葬在千林市这种普通的公墓里呢?再说那人的气质也着实普通了一些,没有他见过的那些上位者的感觉。老林摇摇头,抛去了这异想天开的念头,继续把玩起那盒名贵湾黎香烟来。 连段前脚才踏出陵园,后脚一阵复古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裤兜,伸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臂急转,摸进了怀中,从那里抽出了一只样式极其古老的手机。这种型号的手机早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经停产了,唯一的用处,也就是打个电话,而能打到这手机上的电话,可以说更是寥寥无几。 唯一的好处在于,这样的电话,绝不会被人监听,除了打电话的两人外,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找到这通电话的记录,无声无息。 这只手机太过久远,可能生产日期远在百年以前,以至于连个来电显示都没有。不过能打到这里的也就有数的那几个人,连段没有多想,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节哀顺变,”那边居然这样说道:“一年过去了,您居然还窝在千林那个小地方不愿意出来?” 连段目光微凝,扫向四周。大雨倾倒了一整天,到现在也没有停下,夜晚陵园前的灯光本就昏暗,加上雨幕的阻挡,他根本没法察觉周围的阴影中是否隐藏着什么窥探的目光。 “我都在千林待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劳你们惦记,也是挺不容易的,”连段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视线,持伞走进雨中:“所以现在这个时间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我们一年前的约定,还作数吗?”电话那边问道。 一年前的约定……连段赫然定住了脚步,大雨打在伞上,形成了一道雨帘,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不会想说,你们真的找到了所谓的方法?” 那边的声音很是平静:“那是自然,没有一定把握,我们是不会来找您的,只是在事成之前,我们需要您帮忙做一件事。” 连段甚至不去问到底要他做什么事,只是冷冷说道:“你们可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一切包您如愿。” ……连段挂断了电话,想要把手机揣回怀中,却放了两次都没有放对位置,他低下头,才看见了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阿月,可儿,我想你们了……” 好不容易将那只老式手机放正了位置,连段常用的那个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本不想接,可当看到来电之人时,还是接了起来:“说。” “三号科研所的最新成果出来了,我们的时间,最多还剩下十年。” “十年,”连段喃喃地默算了几个数字:“其实并无大碍。” “您说什么?” “没事,联席会议的结果,还是要孤注一掷吗?”连段问。 “会议决定,依照百年前的原计划进行,为了这个计划,我们甚至要牺牲一些条件,力争在明年之内做到南北的统一。” “想来南方那边,近来也应该得到了差不多的结论,在谈判上,你们大可把这件事给亮出来当做筹码,也不至于牺牲太多。”连段道。 “那您……何时才能回来?” 尽管知道对方看不到,连段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必要了,如果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就是了。” 他缓缓地说:“小刘啊,你不知道,这件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切莫要掺和太深。” 小刘疑惑道:“可我们不早就身在其中了吗?” “我说的是核心机密层,如果你再进一步,就到那个层次了,而只有到了那个层次,才能真正地知晓那些隐秘之事——这个日子应该不远了。”连段道:“我只能先劝告你,在迈出那最后一步前,你要好好考量……” “您的话,我记住了。”小刘恭敬道。 良久以后,连段再次挂断了电话。滂沱的大雨在淅沥了整个白日后终于停下,他站在陵园门口的山顶之上,眺望着远方千林市里的万家灯火,高楼大厦间的绚丽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大厦将倾啊——” 第48章 血液分析仪 祁牧仍记得,就在他们上一次来陈家汤馆时院子内门庭若市的场景,可当他们今日走进这大门后,整个院内却冷清无比,没有一丝人烟的气息,就像搬走了一般。 “汤馆有规定,每周六不开张,如果不是孙阿姨与我认识的话,我们是不可能进得来的。”许浅解释道。 周末休息日本就人多适宜接客,居然有周六不开张的道理,祁牧可是闻所未闻,但此情此景,他也不敢随便乱问,只能跟在许浅身后,一道走进了汤馆之中。 许浅在来之前就跟老板娘打好了招呼,一进汤馆正门,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就迎了上来:“你们就是小姑说的许浅和祁牧吧,我已经等着好一会儿了。” “小姑?”许浅打量着这个男子,年龄上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头上顶着一团乱发,很是邋遢的样子。 “我叫孙天鹰,现在任职于本市最大的电视台的网络部门。”男子显然不善言辞,一板一眼地介绍完自己后,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有些局促地站在了一边。 祁牧有些哭笑不得:“那孙阿姨呢?她要是不在,你好歹先招呼我们坐下吧。” “哦,我这人不太会说话,真是对不住,”孙天鹰尴尬地笑笑,很是手足无措:“小姑再过一刻钟就到,你们就先到小姑准备好的包厢里休息一下吧。” 那间其实就是许浅家里专门订下的包厢,许浅带着祁牧,熟门熟路地就找了进去。等到关上门,祁牧就问道:“那个孙阿姨,难道也是秘密组织的人?” 就在下午他们聊天的时候,祁牧一个原来的同学找过来喊他去玩,可广场上人声嘈杂,舞台音响巨大,那同学只能凑近了说,结果正好听到了他们在说进化链之事,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几人专心说事,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的靠近,该同学这一问直接吓了他们一身冷汗,好在许浅将进化链和进化论关联在一起,一通瞎解释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自那之后,他们便再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进化链”、“秘密组织”这类的事情了,只有进入到这个确定不会传音的包厢,祁牧才终于敢问出这个问题。 许浅轻轻说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孙阿姨是我们北方首都湾黎人,毕业于湾黎医科大学血液学专业,读到了博士,在迅海中心医院血液科工作了近十年,对于血液分析这个方向非常精通,所以我们才来求助于她。” “博士!”这样的身份和祁牧与她初次见面时的样子实在是大相径庭,祁牧怎么也想象不到那个家庭妇女一样的女人居然是个学历极高,资历极深的医生:“可她怎么,怎么……” “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许浅提醒他:“还记得我们进门前旁边那家诊所吗?” 陈家汤门前的巷子里总共只有两家店,除了汤店就是一家诊所,所以祁牧有些印象:“你的意思,咳咳,那家诊所是孙阿姨开的?” “当然,不过诊所里也请了不少帮忙的人,她一般都在汤馆中坐镇,只有那些人解决不了的病症才会喊她出手。”许浅说着,递给了祁牧一瓶矿泉水:“嗓子都咳嗽了,一下午都没喝水吧,赶紧润一润。” 祁牧道谢,伸手接过了矿泉水,突然间,他整个人都凝滞住了:这矿泉水,不正是许浅刚刚喝了两口的那瓶吗? 许浅眸光微瞥,祁牧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笑道:“怎么,嫌弃我?” “不会,你不嫌弃我就好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祁牧实话实说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说一个月下来,他对于许浅接近的原因在心里可以说是已经清楚了七八分,可真要是身体上的接触,他还是有一些犹豫,甚至害怕,总觉得这不像是真的。 在那个超常环境里,自己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总算把发烫的脸颊给降温了下去。 “这么说来,方严带来的汽水一上午就喝完了,下午又不见他的人影,害我也干了好几个小时。喝完了吗?剩下的留给我吧。”许浅拿过矿泉水瓶,喝光了剩下的小半瓶,生动演绎了什么是真正的“不嫌弃”。 等他们润好了嗓子,包厢外也响起了敲门声。“应该是孙阿姨到了。”许浅说。 祁牧去开门,看到老板娘带着那个叫孙天鹰的男子一道走了进来,不仅如此,他们还搬着一件巨大的仪器,仪器庞大势沉,只是从一拃不到的高度落下,就震得整个包厢晃了几晃。 “寒暄的话就不多说了,这是我们团队最新研发的血液分析仪,将传统的体积测量法、高频电磁探针原理和激光散射测量技术结合在一起,在细胞处于自然原始的状态下对其进行多参数分析……” 老板娘一改上次的打扮,一身医用白大褂,颇有些白衣天使的感觉,张口也不是家长里短,而是一套祁牧根本听不懂的术语名词。他懵懵懂懂地听着,注意力却在房间里瞎飘,慢慢地转移到了屋内其他人的身上。 孙天鹰把东西搬进来以后就双手抱臂,靠在了另一边的墙上,一副与已无关的样子;许浅则跟他们不一样,竟津津有味地听着,还不时的跟老板娘讨论几句,等到老板娘介绍完了这台仪器,她还感谢到:“这应该就是现今最先进的血液分析仪了,还没有大量问世,就拿来给我们测试,真是太让我们过意不去了。” “没关系的,我们一会半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投资者,目前就只有这一台样机,”老板娘笑道:“我们之前只是用了动物和几个工作人员的血液做了一些实验,你们就相当于机器的第一批体验者了。” 她看向祁牧:“祁牧是吧,我还记得你,一个月前浅浅曾带你来过这里。是你的血液有问题?” 祁牧看许浅,只见她微微摇了摇头,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瞬间明白,应是她只告诉了老板娘自己血液中的问题,而隐瞒下了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相关的奇异之事。 他指了指孙天鹰,说道:“是我的血液,不过他……” 老板娘解释道:“他是我侄子,这两天休假的时候在汤馆里帮忙,挣个兼职的钱,所以我就请他帮忙把仪器一起搬过来了。不过你们放心,他这人就是个闷葫芦,话都不喜欢说几句,就算看到了什么也不可能说的,对吧,天鹰?” 孙天鹰闷哼一声,算是认可了老板娘的话。 接下来,还是像上午那样,祁牧向水中滴了一滴血。老板娘看着那滴血在水中悠悠荡荡,完整地沉到了水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想要让血液在水中保持完整的样子,它的密度和粘性一定是远超常人——你的身体就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生病什么的?” 祁牧摇头:“不光没有不对劲,我可以说连生病都很少有,印象里上一次生病还是在前年,也是有些小感冒,过半天就好了。” “难道说,你的血液中包含了更多的抗性成分?”老板娘一时间也没能想到哪些抗性成分能够增加血液的粘稠性,只能先拿出一支针管道:“先用仪器分析一下血液的成分吧,说不定可以直接看出些什么。” 许浅悄悄观察孙天鹰,却发现他虽是对着这个方向,可他不光已经拿出了手机,甚至连耳机都带上了,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对他们所做的事情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 老板娘为祁牧抽完了血,放入到仪器中:“所有的检测结果会在这台仪器中详细分析,结果会在三周内出来。” 许浅疑惑道:“一般医院的血液检测几个小时就可以出结果了,您这个怎么要这么久?” 老板娘捏了捏许浅的小脸,“啧啧”感慨了一下手感:“你说的那种检测只是体检中的一部分,只能检查出最寻常的几项参数。而我们这台分析仪,只要是血液相关的疾病,一律都能检测出来,绝无纰漏。” “孙阿姨!”许浅嗔怪道,却也没有挥开老板娘的手:“那这样,今天是周六,我们三周后的周六晚上再来,应该可以得到结果吧。” 老板娘点头,示意他们看仪器上面的显微镜和试剂管等装置:“本来听说有特殊的血液,我还想着先用简单的装置实验一下,如果没有结果再用这台血液分析仪。只是没想到祁牧的血液如此特殊,所以就直接送进了分析仪了。” “我血液这样的状态,曾经有过相同的情况吗?”祁牧问道。 “据我所知,似乎有过那么一两例相似的病例,但完全相同的情况,至少在近十年来没有出现过。等我回去后再查阅一下过去的资料。”老板娘严肃道:“你们来到我这里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样罕见的血液若是让一些人发现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祁牧犹豫着,想亲自问问老板娘本人是否可信,因为在许浅口中,她只是经常来这里吃饭的客人,与老板娘只是认识而已,似乎没有多么值得信赖的关系。 可他转念一想,都做出捏脸这样亲密的动作,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认识这么简单,倒有些长辈对晚辈的亲昵。既然许浅觉得老板娘可信,他若是在质疑就有些不合适了,只得咽回了这到嘴边的问题。 “为了保密,分析仪这段时间就暂时放在你家的包厢里了。”老板娘拍了拍手:“今天的主要事情已经办完了,接下来要不要在我这里吃个便饭?” 第49章 宇宙恐惧 “好,任务完成,他马上就可以出来了,等到那时我再请假去接他。嗯,再见,爸爸。” 依云放下电话,抬头仰望星空,星空也在看着她。 北方地区的天文观测站点多达数百个,其中最为着名的,当属位于北方首都湾黎市的湾黎中心天文台。 湾黎中心天文台建立在距离市区百公里外远郊的深山中,那里拥有着整个地星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天穹”——可以看到上百亿光年外的天体。天穹从建成至今已有上百年,发现了数以亿计的恒星以及上万颗脉冲星,验证了相对论、引力波等诸多重要理论,声名全球远扬。 就在不久之前,官方共布了一张夜幕下俯瞰湾黎中心天文台全景的壮观图片:在静谧的夜空下,山顶的天文台默然矗立,似乎在与远处的繁星私语,巨大的天线闪亮着弧光,就如同灯塔一样,照亮宇宙的黑暗。 这张图片一时在网上引发了极大的热议,众多网友都表达了想要来中心天文台游玩的意愿,只是这些意愿最终都被中心天文台方面给婉拒了。 原因很简单,湾黎中心天文台并不像其它天文台一般,在进行观测运行的同时还兼顾着科普的目的,为游客们设置了诸多的展览和解说项目以供参观游玩。中心天文台的意义重大,从某种意义上是来说就一个军事禁区,它建立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只有一条道路与外界连通,却驻扎着一整个中型编队的军队守卫,进出的每一个人都要受到严格的检查,以防南方势力对这里的渗透。 因而常驻于中心天文台内的,除了卫队外,就只有需要借助射电望远镜进行研究的天文学家们了。 “依云啊,你这个主意真的不错,那张相片发出后,直接在网上激起了一股新的天文爱好热潮,虽然我们中心天文台没办法公开,但它还是间接影响到了其它天文台的游客参观数量,光是在这一周里,北方各地天文台的游览人数就足足上涨了267%!”主任拿着最新得到的数据,兴奋地说道。 除了工作时间和必要的生活时间外,依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倚靠在这全世界最大的射电望远镜下,仰望着天空。她的目标并不是白日里的云彩,也不是黑暗里的星空,在看向天空的同时,她的心思就依附在了望远镜上,逆着它接收到的电波而上,穿过地星的大气层,飞越了太阳,飞向浩瀚无垠的星空…… 主任很了解依云的习惯,在收到消息后就直接来到了望远镜下,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她。 “依云……依云!” 主任又喊了几声,依云那发散开的思绪才终于聚拢,回到了她的身体中。她看向主任手里的报告,轻轻摇头道:“只是一时的热度罢了,没有用的,大家想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已是不易,又怎么能有精力抬起头,去探索宇宙呢?” 她提出那个建议的目的确实是希望大众能更加深入地去了解宇宙,认识宇宙。可当她登录到网上,看到大部分人只是把天文台当成了一个拍照景点,多数都在讨论天文台周边的风景,而讨论宇宙的内容寥寥无几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主任一声叹息:“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向教材部门提建议,想要在初中的天文学科上多增加一些内容,好几本书,结果只讲了我们这个恒星系统的太阳和十三大行星,人们对于星系外有什么一无所知——这怎么行!可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还说一直都在考虑让天文学科退出初中的主要教学科目,不给我删减内容就不错了,多加,想都别想。” “这不怪他们,”依云说:“从第一架航天器上天到现在,两百多年了,我们仍然未能突破环绕地星的陨石带,连最近的天星都无法到达,何谈走出星系,去到更远的地方?” 根据天体的运行轨迹推测,在地星和天星这个罕见的双行星系统中,原本应该还有一颗较大的卫星,围绕着地星和天星的中位点转动,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这颗卫星在大约几十万年前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多数学者猜测是小行星撞击),直接粉碎,它的大部分残骸继续被地星的引力吸引,成为了包裹住地星的陨石带,也阻隔了一切航天器向外探索的路线。 “如果携带有足够数量的核武器,是完全可以在陨石带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的,只是在北方和南方对峙的情况下……唉!”主任又叹了一口气:“最希望南北统一的,其实是我们啊!” “听说……那些东西好像要不够了,南北统一主要是为了应对它。”尽管四下无人,依云的话语也在尽量的谨慎。 主任苦笑道:“我也听到了一些传闻,如果传闻都是真的,那我们的这些研究和努力,也就毫无意义了。” 依云深深呼吸,将目光重新转向了夜空,在这个晴朗的夜里,在这远离城市喧嚣与光污染的山顶之上,她用肉眼就可以轻易地观察到星空中大量的星星,可现在她的眼中,这些星星却在一颗一颗地熄灭,就像她的眼眸一般,失去了亮色。 她志在宇宙,可现实的引力却那么沉重,迫使她不得不停下探索的脚步。 这是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两人只是旁敲侧击般提及,便已感觉到了那无形之中的压力,很快陷入到沉默之中。 “还是说点好消息吧,”最后还是主任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你关于宇宙空洞的猜想已经得到了证实,我们所处的天平星系就位于一处直径达五亿光年的空洞中,这个空洞里总共只有不到三十个星系,我们距离最近的星系就有接近一亿光年——这一切都符合你的猜想,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今年的天文学最高奖应该非你莫属了,你也将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天文学最高奖获得者,我就在这里提前恭喜你了!” “谢谢主任,”依云想笑,可她笑不出来,用尽了力气也只是让嘴角向上勾了勾:“一亿光年,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可能会永远也无法离开天平星系了。” 主任摇头:“你总是关心得这么遥远,我们现在甚至都要困死在地星上了,你却还要担心未来人类能不能走出天平星系,要我看,人类最后能到达天平星系的每一个角落,那就已经是洪福齐天,祖宗保佑了 。” “人总是要对未来抱有幻想的,”依云悠悠说道,声音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宇宙已经确定有一百多亿年的历史,可观测的宇宙直径也有千亿光年之距,而我们却在这前后仅仅几千年,跨度不过亿分之一光年的狭小区域中反复斗争,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这难道不是人类自身的悲哀吗?” 主任无言,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作为一个资深天文学研究者,他也曾心怀天地,志在太空,可一想到那个迫真的传言,他就不得不将重心放回现实的生活中来: “等宇宙空洞这个结果完全出来后,你这么多年的研究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看看你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功成名就之后,有没有考虑建立一个家庭?我看小胡就不错,样貌堂堂,言谈举止得体,为人正派,对待工作也一丝不苟,是个合适的人选。” “啊?”依云没有想到,主任前半段的话还在谈工作和宇宙,后面居然急转直下,变成了给她介绍对象,这样的转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主任,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小孙还是小张?”主任猜道。 依云不擅长撒谎,干脆实话实说道:“不是天文台里的人,主任,您就别瞎操心了。” “可别蒙我,你都已经小半年没有离开过天文台了,就连规定的假期都没有外出,怎么可能在外面有人?”主任不信,盯着依云的眼睛,可对方坦然的目光让他不得不信:“真有这样一个人?” 依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关系一直很好,所以关于我的个人问题,就不劳主任您费心了。” 主任今天第三次叹气:作为一个优秀的天体物理学家,还是一位女性,依云在天文台中绝对是一个稀缺的存在,自然也成为了众多男同志们的觊觎对象。谁也没想到,这朵鲜花最后竟落到了外人的手中,不免令人有些可惜。 不过细细想来,依云在工作中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甚至不近人情的,除了跟带她进天文台的主任比较亲近外,跟所有同事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很少参加集体活动,也几乎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家庭,仿佛就一直是孤身一人一般。 话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多说了,主任拍了拍依云的肩膀,走向了远处的天文台。依云的视线停留在主任的背影上,不过数秒,就立刻转移,回到了头顶的星空之中。 夜晚之下,天平星系的千亿颗恒星熠熠闪耀,而在天平星系之外,是数亿光年的无边黑暗,这黑暗仿佛出现在了依云的身边,将她紧紧地包裹在内,无法呼吸…… 第50章 易欧荒原 易欧荒原坐落在北方地区的西部,是一块面积达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巨型绵延盐碱地,除了沙枣、白柳还有一些生命力旺盛的灌木外,苍茫的大地上一眼望穿,不见一点亮色。 整座荒原上鲜有人烟,仅两条十字交叉的快速公路贯穿其间,好在公路的两端连接着数座不小的城市,每时每刻都有上万辆汽车在这数百公里长的道路上行驶着,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寂寥。 易欧荒原上横向的一号公路建成已有上百年,后来新建纵向的二号公路距今也有近五十年了,这两条由水泥铺设的道路上历经无数的大小车辆碾压,早就已经遍地坑洼。依云和胡文苍昨天就忙活了一晚上,现在想要小憩一会儿都做不到,被汽车颠的一个个心肺惧震,脸色发白,难受不已。 胡文苍干呕了几声,庆幸着自己今天早上没有吃饭,可当他看向一旁的女人时,却不免有些意外:依云的脸色虽然同样很白,但却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不适,只是静静地靠在窗边,看着远处微微起伏的山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有的天文学爱好者和工作者可能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仰望星空。但在胡文苍的眼里,依云一直是那最特别的存在,如果说多数人的眼里的宇宙只是肉眼可见的视野里那包含了整片天空的天平星系的话,依云的世界里,则蕴含着整个宇宙,那个可能数到万亿光年,乃至无穷无尽的宇宙。 可她却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地星上,这股淡淡的哀伤,作为同事,胡文苍可以感受得到,而在这种安静的时刻,这种哀伤的感觉尤为明显,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比较好:“反正在这车上也休息不了,不如我来讲个故事吧。” 依云几不可闻地点点头,声音清幽:“什么故事?” 胡文苍娓娓道来:“就在很久以前……” 那是千年战争刚结束不久的时候,世界再历经战乱后初步统一,百废待兴,如今横跨易欧荒原的两条公路尚不见踪影,整个盐碱地都是一片巨大的无人区,想要前往荒原两侧的城市,必须再绕数百公里的路。机缘巧合之下,不知从何时起,居然成为了一个探险者的圣地,世界各地的探险者汇集于此,从不同方向进入,试图徒步穿过易欧荒原,只是最后的成功者寥寥无几,这也被称之为一项九死一生的运动。 故事的主人公叫汤齐,他参加了一个当时最火爆的挑战节目,参赛者被要求孤身一人穿过易欧荒原,完成的人即可获得高达一千万元的奖金,或是出于挑战,或是出于贫穷,汤齐报名参加了这个节目,并入选了最终挑战的人员名单。 挑战规则很简单,就是每人只允许携带不超过十件日常用品,限定在半年之内穿过易欧荒原,到达指定的汇合地点即可,所有的参赛人员共一百人,不允许两两一起行动,在规定时间内最先抵达目的地的人将获得这一千万元。 这似乎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一个人想要穿过易欧荒原可谓是难于登天,但对于一群人来说,无论是捕猎食物还是搭建住所,相对而言就会轻易许多,就算遇到荒原中的捕猎者也有一战之力。就算节目组反复强调“独自一人”不允许私下组队,可考虑到他们并没有对参赛者的监控能力,当进入荒原深处十多公里后,参赛者们就自动组成了数个小团体,协同前进,汤齐也不例外,加入了其中一个足足有十几号人的小队。 在盐碱地中,只要有精确的指南针方向仪就不会迷失方向,他们主要应当解决的,其实是食物和水姿源的问题。 进程不算特别顺利,但好在并没有人员的伤亡,整个小队齐心协力,共同解决了食物和水源等种种难题,直到旅途的后半程,组队的最大问题才渐渐浮出了水面:一千万的奖金,只会分给那个最先到达的人。虽然一组人约定,到达后所有人平分那份大奖,但谁又能保证这些认识不过旬月的陌生人是可靠的呢? 越接近终点,这种不和谐的氛围就越发明显,直到有一天早上大家醒来发现有个人不辞而别时,诡异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此后的每天早上,小队里就会消失一到两人,最终在距离荒原边缘约三十公里的地方,当汤齐又一次地在露营点醒来时,发现整个营地都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了他和另一个叫杨佳的女孩。 他们没有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两人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逐渐喜欢上了对方,在爱情的滋润下,那巨额的奖金倒显得不甚重要了。正常情况下人一天步行能够行进的极限大约在四十公里上下,他们都是进行过专业训练的人,在这颠簸荒凉的盐碱地上一天也能前进十公里,两人算着时间,估摸着那些夤夜离开的人可能已经接近荒原边缘了,于是也不着急,准备用接下来的时间慢慢走出荒原。每天一点点地前进,尽览整个易欧荒原的风光,日后回想起来,也不失为一段美好的经历。 可事情的发展从来都是不尽人意、充满意外的,一天之后,汤齐的方向仪意外失灵了,指南针不停地打转,而杨佳的方向仪早在进入荒原的前期就损坏了,无法使用。 杨佳是地质方面的专家,对于这些现象非常的熟悉,很快就得出,他们应该进入了一个天然的地质磁场之中,地下极可能有一个磁铁矿。磁铁矿是极其稀罕的东西,据说可以用来研究某些行星科学,如果能够将这个信息公之于众,应该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 可二人根本来不及高兴,因为磁场的干扰在这个荒原之中是致命的,这会导致他们在这最后的路程中失去方向,更有可能彻底迷失在其中。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磁场的范围不是太大,等到走离开这个范围,指南针恢复以后,才有可能走出易欧荒原。 现在他们所能倚仗的,就只每天清晨从正东方向升起的太阳了,杨佳可以根据现在的日期计算出太阳的准确方位,他们就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前进,以希能够走出磁场的范围。 在没有任何标识物的荒原里,就像在无垠的沙漠或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里一般,失去了方向仪,就算有太阳的指引也不可能明确方向。一周过去,他们实际上早应该越过了荒原的边缘,可周围的盐碱地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指南针也仍旧不断激烈地旋转,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汤齐和杨佳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们被困在易欧荒原的磁场中了。 他们背靠着一条小溪,这附近有不少的野兔野猪生存,暂时来看,食物和水源都不成问题,可这种地方终究不是人烟之地,大型的猛兽常常在夜晚出没,只要一直呆在这里,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群狼或野狗的盘中之餐。 随着时间的流逝,期盼中的救援队也迟迟没有到来,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们一般,汤齐和杨佳也日渐陷入绝望,直到约定好的半年过后,他们终于放弃了幻想,孤注一掷,沿着小溪源头的方向向前走去。 小溪的尽头不是大海,而是一处湖泊,只是这座湖泊非常奇怪,它的深度极大,比小溪最低处还深十多米,完全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湖泊。小溪的溪流垂落到湖底,只有不到一人高,而更让人惊疑的是,就在露出的湖壁上居然有一个一人多高的规整洞口——这是人类活动的痕迹! 两人大喜过望,连忙进入了那个洞口,也因而发现了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那个秘密…… 在故事前半段较为枯燥的叙述中,胡文苍满意地看到依云听得摇摇欲睡,随时都有可能进入梦乡,而当他讲到最后一段时,依云却赫然睁开了眼睛:“你是从哪听到的这个故事?” 胡文苍以为是她对自己这个故事的结局产生了兴趣,就解释道:“这是我最近正在构思的一本小说,借用了之前一次在哪篇文摘里看到的这个民间传闻,就想把它扩写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给你讲的这些只是目前构思中小说的前半段,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依云的语气多少有些敷衍,她关注的重点还是在这个故事的结尾处:“那民间传说中有没有提及这两人进入那个洞口之后的事?” 胡文苍回忆道:“我记得传说里描述的很是模糊,只是说他们在里面发现了惊天的宝物,度过了幸福的一生,剩下的东西,其实都是我为了小说而杜撰出来的。” “明白了,”依云点头,目光却看向远方:“看,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数小时的长途跋涉,他们从易欧荒原的边缘来到了它的腹地,来到了那个陨石坑的附近。 陨石坑位于一座小型盆地的中央,胡文苍只是站在远处,就能看到陨石坑旁围绕建起的政府工事,他成功被那几辆装甲车天空中盘旋着的直升机震撼到了:“一个小小的陨石坑而已,值得用这么多的军队来守卫吗?而且陨石的成分很轻易就能分析出来了,说什么也用不上我们这些天体物理方面的专家吧。” “明面上来说,他们只需要一名天体物理学家来分析陨石的由来,是我自行要求带上了你一起。”依云说。 胡文苍的心里闪过一丝惊喜:“你是说……”依云一直在看着他,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可今天,他却被这目光看的有些发毛。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依云的目光并不是直直地对着他,而是越过了他的肩头,在看向他的身后! 他的身后是无尽的荒原,她在看什么? “对不起。”依云轻声说道。 胡文苍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到胸口上一阵剧痛传来,他呆呆地低下头,居然看到了一张扑克牌!正是这张扑克牌穿透了他的身体,刺破了他的心脏。 “你……”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只说出了一个字,整个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溅起了满地的灰尘。直到所有的生机全部流逝,他还是一直紧盯着依云,到死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你来了。”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事死在眼前,依云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朝着那个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的杀人者打了个招呼。 “小姐,别来无恙,您一切无碍就好。”魔术师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恭敬地说:“关于陨石坑的外围探查已经完毕,现在有了胡文苍的身份卡,我们就可以轻松地进入其中了。” 依云点头:“快点准备吧,我们已经慢人一步了。” 第51章 生日聚会准备 文艺汇演期间到校不需要起太早,祁牧把闹钟设在八点,想着美美地睡上一觉。 不曾想,唤醒他的不是闹铃,而是手机电话的铃声,祁牧有些费劲地睁开了眼睛,一看时间,还不到七点:“这么早打电话过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要说!” 对面的方严似乎比他还要疑惑:“祁牧 你在说什么,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可是专门大清早起来给你送祝福的,你自己不会给忘了吧?” 生日?祁牧愣了两秒,猛地一拍脑门:“……哦,对,昨天玩的太狠,有些睡糊涂了,真感谢你还记得。” 今天是他作为祁牧正式被确定身份的日子,身份证上的生日也因此定在了这一天,由于不想被朋友们多问,祁牧在外面从来过的都是今天这个生日,真正的生日时仅有养父母祁川和杨芝琴为自己庆祝——现在看来,这些秘密在那所谓的超常环境中也早已被许浅所知晓,或许还要再加上个王洁。 “咱俩谁跟谁啊,晚上场子定好了吗?把许浅一起叫来玩玩吧。”方严声音很是期盼。 祁牧揶揄道:“我看这才是你这么早打来电话的真正目的吧!” “这不是顺便的事嘛,毕竟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 挂断电话,这个觉也彻底睡不成了。开学前后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让祁牧都忘了自己名义上的生日到了这件事,不过聚会的场地和该邀请的朋友早在暑假时就搞定了,倒不用那么担心。就像方严说的那样,真需要邀请的人应该只剩下许浅和王洁了。 今天几人依旧没有节目,就在昨天的毯子上继续着“操场野营”,今天方严没有再跑出去找人玩了,剩下三人不好再谈论那些秘密组织相关的事,只能聊些有的没的,不知谁开的头,最后竟聊到了紫山上去。 祁牧本以为这件事说出来会引来方严的调侃,没想到他居然一脸惊讶的表情,这样说道:“祁牧和许浅?你们那两天居然去紫山了?” “那几天不是刚开放嘛,我就喊他们两去了,有什么问题?”王洁呛着他,一转头,却对上了祁牧和许浅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心虚地停住了嘴。 方严心大,没注意到这些,正打开手机搜索引擎翻找着什么:“问题可大了……在这里,你们看!” 方严手机上显示着一条一周前的新闻,新闻的标题和封面都很夺目:《震惊!紫山后山某地惊现凶案现场!》,配图的照片拍的是一座不深的山洞,洞内地面上洒满了血迹,场面触目惊心。 祁牧和许浅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开始认真研读起这则新闻来。正文说道,有几名前往紫山的游客喜欢剑走偏锋,并没有走紫山公园安排的路线,反而选择了人迹罕至的后山,沿着一条只有猎户偶尔会走的小道进入了深山之中。 在距离紫山之巅约莫三公里的地方,一行人发现了一处僻静的山洞,队伍里的两位女性说走累了,想要进去休息一会儿,剩下的男士就站在洞外,准备点根烟抽,可烟还没有点上,就听见了女人们的尖叫声。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旅客们报警,警方赶到后也被满地鲜血的场景给吓到了,认为可能发生了一起血腥的命案。 可经过现场勘察后,却从血迹中提取出了两女一男共三个人的血。 地上的血迹若全是一个人的,那是绝对的致死量,但对三个人来说就没有那么致命了,而且现场也十分的“干净”,除了洞内凌乱的场面外,洞外找不到一丝血滴的痕迹,出动了警犬也没能嗅到一点气味,无论人还是血。就像是那三个人在洞内流失了大量的血迹然后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目前警方还没能对这件事进行定性,于是借由新闻发布,向社会各界征集线索。 “血迹产生的时间就在我们到达紫山的第二天!”许浅注意到了征集线索上面的那行字。 两人面面相觑,祁牧不免想到了前天晚上他们在紫山之巅遇见的那两个女人,朝朝暮暮。许浅虽然没有明说,但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也能或多或少地猜了两人秘密组织成员身份,现场的血迹中又正好含有两个女人的成分,他不能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只是有方严在场,他没法把这个猜想说出口。 于是祁牧咧了咧嘴,装作没有在意到任何事的样子:“是吗,这么巧,幸好我们什么怪事都没遇见。” “我觉得,这件事肯定不简单,”方严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不定跟秘密组织有关呢!”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眼前的三人如同被针刺般齐齐颤抖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他:“喂,我不就提了嘴秘密组织嘛,至于把你们吓成这样。”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看就是一起打架纠纷的事情罢了,几个人互殴,但伤的不重,不想被警察抓去,于是就各自回家了而已。”祁牧率先缓过神来,看到许浅和王洁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只好自己先反驳道。 方严只以为是女生们听到秘密组织害怕了,没有对象,把新闻翻到最上面:“你们看作者是谁。” “叶宁……沈雁……好像有点眼熟。”这两个名字似乎常常出现在新闻的头版头条上,只是祁牧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真是的,你看新闻从不看作者的吗?”方严翻了个白眼:“这位叶宁叶记者可是《走进秘密组织》专栏的负责人,凡是我们迅海及周边地区有秘密组织出现痕迹的地方他都会去做一份调查报告发表出现,在网上可受欢迎的呢!” “既然是他写的这篇文章,一定也跟秘密组织有所关联!” 祁牧想起来了,那个所谓走近秘密组织的专栏他也曾追过一段时间,只是里面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内容,从未见过一次真凭实据,后来就没有再看了:“你认真琢磨一下好吗,人家也是报道正经新闻的,而且和秘密组织的新闻向来都是泾渭分明——这次新闻更多偏向于警方要求的一份协查通报,怎么可能跟秘密组织扯上关系。” “也是,”方严看着新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可普通人身上带着血,怎么做到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的,这不科学。” “你忘了那几天不是在下雨?又是在大山里面,几滴血雨一冲不就没了。”祁牧用刚刚想到的说辞解释,道。 “据说那些血量就算分摊到三个人身上也是极重的伤了,他们居然能自己离开,真是……” “我突然想起来了!”王洁猛地打断了方严的话,兴奋地盯着许浅和祁牧:“记得那天去的时候我可没跟你们说要待两天,你们肯定都没带帐篷吧,老实交代,晚上是怎么过夜的?” 说罢,她还冲着两人猛眨眼睛,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这转移话题的方式未免太生硬了些,而且还偏偏选择了他们最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起的事,许浅颇为埋怨地瞪了她一眼:“祁牧带得有帐篷,我们俩凑合着一起睡了一晚上呗。” “一起睡!”八卦的力量果然强大,方严瞬间忘记了正在纠结的事,两眼发光地抓住祁牧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快说说,感觉怎么样?” “停停停,都快让你给晃晕了。”祁牧好不容易按住方严的手,喘了口气才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都没想到要在那里过夜,我也只带了一只单人帐篷,想着爬累了休息时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就算省略了一些“关键环节”,方严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后来祁牧还是借着通知朋友参加生日聚会才终于脱身。 大部分人在他早上起来时就用短信通知过了,只是有几个人家里管的严没有买手机,现在只能一个个去找,好在昨天已经一起喊着去操场玩过,知道他们应该在哪里。 偌大的操场上每个班仅有大致的一个区域,实际上早就混在了一起,如果不像他们这样铺好毯子的,位置相较昨天也有些变动,到中午演出结束为止还有三人没通知到,祁牧只能先回去,等到下午跑一趟。 方严和王洁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许浅坐在毯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一本科学周刊杂志,佳人安坐,岁月静好,让来往的人都为之侧目。 “你回来了。”女生看见他,合上书本站了起来:“刚刚你走之前跟方严说得通知朋友参加生日聚会,是谁的生日?” 方严居然没有说漏嘴,也是难得,祁牧看了看时间:“先去吃午饭吧,我们边吃饭边说。” 前天晚上的那家餐馆味道不错,正好离学校也不远,两人便再次来到了那里,好巧不巧,祁牧又一次坐在了窗边的位置上。 建筑工地的工人们依旧围坐在一起吃着午饭,祁牧对上次那个挂着诡谲笑容的男人还耿耿于怀,这回又看到了这群人,便有目的性地找去,很快便发现了仍旧醒目地坐在人群中央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一副诡谲莫测的笑容,在对着围绕他的人群说着些什么,更让祁牧感到不寒而栗的是,男人的笑容已经传染到了附近的每一位工人身上,让此刻的场面变得甚是诡异。 “所以说,到底是谁过生日?还搞得这么神秘。”许浅敲了敲桌子,提醒祁牧继续刚才的话题。 在这之前,他还要确定一件事:“你是在超常环境里知道的,我跟你是同一天生日的对吧。” 许浅点头,审视的目光在祁牧身上扫视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好像说过自己是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的,所以身份证上的生日比实际晚了一个月,难道说就是今天?” 足够清楚,清楚到不需要再问什么了,也不知道在那超常环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对许浅毫无保留地坦诚了一切。祁牧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猜对了,这种事我又不好跟朋友们大肆宣扬,所以从小到大在外面都过的是今天的这个生日。” 许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刚巧服务员拿来了菜单,堵住了她将要说的话,先点起菜来。 祁牧微微松了口气,本来应该是由他来邀请的,如果许浅猜到了什么,刚刚先开口说出来的话他就真的要尴尬了。等到许浅点完餐,他连忙抓紧时间说道:“所以今晚我要跟朋友们办一场生日聚会,可以邀请你一起来玩吗?” 透过上午祁牧离开后方严一些奇怪的话,许浅早就猜到了几分,并不意外,只是她还有些在意的事:“我去的话肯定没问题,不过有件事还是要确认一下的——在场的有几个女生?” “不算你的话,也就四个女生,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注意到许浅不善的目光,祁牧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往年过生日都只有我们男生一起玩,但今天可是我名义上的成年礼,不可能不邀请人家。” “好吧,”许浅也不逗他了:“叫上王洁一起应该没问题吧,你们俩在那超常环境里也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 “只要她不介意就行。” 下午,当祁牧在七班的划定区域内找到最后一个叫高静岚的女性朋友时,竟意外地发现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男生,两人手牵着手,依偎在一起,俨然一副情侣的样子。 最让祁牧震惊的是,那个男生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一起去后台探险的、方严的朋友,凌险峰。 “祁牧,听说你最近跟许浅打得火热啊,怎么有空跑到我们班这儿来的?”高静岚看到祁牧,率先打招呼道。 高静岚过去在祁牧家现在的小区住过几年,一起在小区玩的时候就认识了,加上高二时两人又分在了同一个班,彼此之间算是很熟悉了。 在祁牧的认知里,高静岚的性格与名字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很是泼辣,跟不熟的人还好,在祁牧这样早就混熟的朋友面前,一张口就能呛地他没话可说,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改,也不知道是怎么跟沉默寡言的凌险峰走到一起的,也许这就是“恋人要互补”言论的一种验证吧。 在许浅的问题上,祁牧还没有想好怎么跟朋友们解释清楚,只能装作没听清前半段,直奔主题:“今晚我过生日聚会,来通知你一下地点——也不知道弄个手机,想找到你都要费半天劲!” “唉,没办法,谁让我家的老爹老妈死活不愿意给我买,一会儿说会耽误学习,一会儿又说会伤害眼睛,总之就是要拖到高中毕业才行,”高静岚咂嘴,不想多谈这个问题,指了指身旁的凌险峰:“这是我的男朋友阿峰,晚上不介意带个家属吧?” “当然,位置还空着几个呢,想带几个男朋友都行。” “滚一边去!” 凌险峰没有表现出认识祁牧的样子,他也不想再自作多情地打什么招呼,省得还要费功夫跟高静岚解释,这样就好,也不差一张吃饭的嘴,等到饭桌上见了方严再闹腾吧。 生日聚会的地点定在了市区大型商场一家不错的餐厅,作为祁牧最好的哥们,方严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了餐厅,帮祁牧安排座位和点菜的事情。 两个人忙活了半天,算是在大家到来前搞定了准备事宜,方严喘了口气:“我去上个厕所,顺便休息会儿,招待人的活就交给你了。” “招待人本来就是该我做的,能来帮忙我已经是再感谢不过了,”祁牧拍拍他的肩膀:“剩下的交给我吧。” 方严走到卫生间门口,竟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老凌,你怎么在这里?” “女朋友跟祁牧认识。”凌险峰言简意赅道。 话虽简练,但足够让人明白,方严也早就习惯了凌险峰的说话方式,只是这样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居然能交到女朋友,实在让人震惊:“女朋友?谁?不瞒你说除了许浅和王洁,祁牧熟的那几个女生我也都认识的,让我猜猜是哪一个……” “别猜了,是我。”高静岚听到声音,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高静岚?你和老凌?”方严看着两人挽在一起的手,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高静岚柳眉倒竖:“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有点意外而已嘛,”方严讪讪道,认识归认识,高静岚这样的性格他可不擅长应付:“都是朋友,在一起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呢。” “才交往了几天,正准备借着这次聚会公之于众的,”高静岚做了个封口的手势:“一会儿回去后要是敢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是是是!”方严无奈应付道。 这是方严第一次在商场的这一层吃饭,也是第一次在这层的卫生间上厕所,当他洗完手准备出来时,才发现卫生间居然有两个方向截然相反的出口。 “我刚刚是从哪个出口进来的来着?”与凌险峰和高静岚在门口聊会儿天,方严光顾着惊叹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进门后是什么景象。 只是一条走廊的距离,就算走错了也不过是多绕几步路的事,方严便随意地选择一个出口走了出去。 外面果然不是进来时的景象,此时再折返回去从厕所里转一圈未免太傻了些,方严环顾四周,看见了一位站在一旁的服务员:“你好,请问七号厅在哪边?” 服务员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似乎是感冒了不便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方严跟着他走。 两人在走廊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扇标号为“7”的门前,方严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所谓的七号厅里并没有见到祁牧和朋友们,更没有他们忙活半天布置好的桌子餐具,屋内空空如也,仅有两把对向而立的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老人,正表情温和地看着他。 七号厅的窗外可以看见迅海市市区最高的一座尖塔建筑,到了晚上可以看见上面绚丽的灯光,是祁牧选厅时特意挑的,当方严发现这里并不能看到尖塔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一点:自己是被骗过来的,门外的数字可能也被人作了假。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后却传来了“砰”的一声,大门紧闭,堵住了他的退路。 “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在方严掏出手机报警之前,座椅上的老人缓缓开了口:“你想要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听我说几句吗?” 第52章 预言家与量子力学 祁牧坐在许浅家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女生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出神。 再一次来到了许浅的家里,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他想了又想,好像是许浅一邀请,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邀请的理由是什么?他居然完全想不起来了。 生日聚会举办的很是成功,许浅在朋友和陌生人面前完全就是两个人,冷漠的气场成功逼退了所有想要开她跟祁牧玩笑的人,加上有凌险峰和高静岚站出来吸引火力,才没有让祁牧疲于应付。 美中不足的是,方严在去了卫生间后就再没回来,打电话说是集训的领队找他有急事,口气很是害怕,祁牧也没有办法,只能祝他好运了。 直到许浅在桌上写写画画,又举起了那个画有奇形怪状条纹符号的符纸时,祁牧才恍然想起,这与之前在许浅家里她画出的那个符号一模一样。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许浅要用那个诡异的符号来帮助他恢复记忆,在证明没有效果后,他第一次,也是至今为止最后一次见到女生流眼泪,那样的场面,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也让人无比的揪心。 不等他发问,许浅就说道:“你应该记得,这是一个可以帮助恢复记忆的符号,这个符号一共有三次使用的机会,只是在失败了一次后,接下来的两次效果会越来越小。” “但是,”她目光坚定:“我们必须一试!” 祁牧盯着那个符号,如果说第一次见时他还有一种莫名熟悉感的话,这一次再见时,除了上次留下来的印象外,他居然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这个符号,真的可以帮人恢复记忆吗?祁牧向来不相信鬼神志怪一类的事情,近期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奇异,尚且还在科学的解释范围内,但要是说这个只用了最普通的颜料和草纸的符号就能唤醒一个人的记忆,他是怎么都不能接受的。 看着信心满满的许浅,祁牧不忍打击她,只能尽量找一些委婉的方向去措辞:“那个,浅浅,这方法是谁教给你的?” “我知道你不信,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相信一张符纸,一个符号可以帮人恢复记忆,”许浅坐在了祁牧的旁边,并没有着急在他的头上贴符纸,而是回忆起了一些往事:“在那个超常环境中,有一个人,我们姑且叫他‘预言家’吧。” “预言家?” “我们在超常环境中遇见的他,这个人十分的神秘,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他在那里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做出了一系列的预言,无一例外,全都正确,所以我就先用‘预言家’来称呼他。”许浅说。 “这么说,这预言家还预言了这个可以恢复记忆的符号?”祁牧不难想到这一点。 “没错,”许浅举起了符号:“还记得上一次怎么做的吗?不要说话,不要动。” 祁牧乖乖照做,让许浅把符纸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可相应的时间过去,除了许浅冰凉的小手外,他还是没有任何其它的感觉。 就算祁牧没有开口说话,通过他的表情许浅也能猜到事情的结果,只是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倒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悲痛欲绝。 她愣愣地看着祁牧,眼前的这个男孩令她无比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祁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女生身上溢出的悲伤,可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她,他所能做的,就是轻轻抱住女生的肩膀,希望能够给予她一定的温暖。 这个方法成功奏效了,许浅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就像是离家的孩子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一般,蹭了蹭他的衣服,便一动也不动了,安静的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祁牧就这样抱着许浅,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女生搭着他的肩膀,绵柔的长发洒落在手上,挠得祁牧痒痒的。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插在许浅的发丝间,像梳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梳着。 许浅闭着眼睛,舒服地轻哼着,两人近得呼吸相闻,这样的场合已经不会让祁牧再感到紧张,但他还是不敢长时间直视女生的眼睛,只有在许浅闭眼时,他才能肆意地在这如此近的距离下观察对方。 他们似乎跳过了熟悉的过程,直接成为了最亲密的人,祁牧无数次想象过他们在那个超常环境中所经历过的事,那对于许浅来说一定是一段能够比肩她此前十八年人生的旅程,这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 可对于他而言,所有的事情都出自他人之口。祁牧也经常问自己,难道通过许浅或是王洁之口讲出来的故事,他就一定能将自己代入进去吗?没有记忆,那终究还是别人的故事,不是自己的经历。 但他对许浅的喜欢绝对是真的,这样的感觉究竟是因为许浅现实中惊艳的特质,还是冥冥之中那个超常环境映射而来的条件反射,他也说不清楚。 只有一点是祁牧早已经明确的,那就是许浅不会拒绝他的,也不会对他说谎,他对许浅亦是如此。这样的交流,让两人在心灵和身体上都无比地靠近,在某些时候,祁牧甚至都以为他们已经是恋人了。 在刚刚跨过18岁的这个年龄段,祁牧的周边自然有许多在谈恋爱的同学,包括他平常玩的朋友中都有不少“过来人”,他很容易就比较出来,他和许浅与那些同学们的最后区别在哪里。 他凝视着女生的容颜,她轻轻闭着眼睛,吹弹可破的小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如果他亲上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惊讶,高兴,恼怒,还是害羞? 祁牧想象着各种情况,头不知不觉又向着许浅的头部靠近了一些,他们本就贴在一起,再靠近一些后,他已经可以感觉到女生鼻子呼出的气息了,还差一点点…… “你听说过量子力学吗?” 就当祁牧在心里天人交战,行动上几乎到了最后一步时,许浅突然问了一句话,这一声直接吓了他一跳,快速退回到了正常的位置。 许浅睁开眼睛时,祁牧已经将头靠在了沙发靠背上,保持了一个最远的距离。她以为祁牧也有些累了,就没有多想,起身走到了祁牧身后,为他捏起了肩膀:“让我靠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吧,现在轮到我来给你服务一下了。” 除了那次在徐家老宅密道内以外,祁牧几乎没有见到许浅使用过那因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而获得的超凡能力,甚至没有再见过那个装有短剑的匣子。而此刻,他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女生柔骨般的双手同时按在了他的肩膀和后背上的几十处穴位上,令人感到升仙一般的舒适。 他没有回头去看许浅是如何做到的,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身体完全放松的同时,他想到了那个问题:“浅浅,你刚才说的是量子力学?” “预言家提出的一个假设,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于你,”尽管祁牧觉得背后像是有好几双手同时在给他按摩,但许浅的语气还是很轻松:“关于量子方向的理论一般等到大学物理才会初步涉猎,但我们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我先在这里简单给你讲一个很特别的现象。” 等到许浅为他按摩完,祁牧还没有从那旖旎的一幕中缓过神来,大脑转动的有些迷糊。量子效应?他只知道量子代表着很小很小的微粒、那些微粒组成了细胞、细胞构成了人这样粗浅的关系,正如许浅所说,这些是大学才会学习的东西。 只见女生回到茶几前,拿起了那张画着符号的纸,在纸上撕出了两道裂缝,又找到了一个小橘子:“我们假设这张纸代表着一堵墙,墙上有两道足以通过橘子的缝隙,如果这个橘子想要穿过这面墙,有几种办法?” 祁牧看了又看,确定她没有在开玩笑后,才不解地说道:“要么从左边的缝隙过去,不然就是右边喽!” “宏观条件下,确实如此,但如果是微观环境,就不再是这个结果,”许浅指着橘子:“现在我们把这个橘子看成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电子,你猜猜它会怎样通过阻碍?” “……从中间穿过去?”祁牧把那极小的电子想象成了光。 “都说了只能从那两个缝隙间穿过了,这可不是在玩什么脑筋急转弯。”女生丢给他一个白眼:“再想想!” 祁牧左思右想,也没有猜出什么别的可能:“单个电子的话,跟橘子有什么区别吗?要么左边,要么右边呗!” “不!”许浅压低了声音:“它会同时通过这两个缝隙!” 祁牧不解:“它会分身术?” 许浅瞥他一眼,继续道:“不仅如此,当人们设置了一个观察点,想要确定这个电子究竟是从哪个缝隙通过时,它就又变成了橘子一样,确切地从一个缝隙间通过了。” 一股没来由的寒气涌上了祁牧的脊背:“难道这电子还有意识?能够感受到我们在观测它?” “不要想的太夸张了,”看到他惊恐的表情,许浅笑着解释道:“你知道‘波’吗?我们的手机,还有微波炉,以及常见的各种光线,它们都属于电磁波;水面泛起的波纹称为机械波;温度在空气中的传递构成了温度波;还有那电视上天天报导的、天文台观测到的引力波……这些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波动性,表现在我们现在说的这个实验上,就是它们能同时穿过这两道缝隙。” 祁牧想象着水波纹路穿过缝隙时的场景:“这些波都是都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很玄乎的东西,但电子可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粒子啊,它和波能一样吗?” “刚才我几乎跟你说了所有的波,但还有一种波没讲,它名叫物质波,意思就是一切实物物质都具有波动性,而实物本身都由粒子组成,这也就意味着,一切物质都具有波粒二象性——这就是量子力学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许浅道:“越是微观层面,粒子的波动性就越是明显,到了这个橘子,乃至我们人类这样的宏观层面,动量很大,波长反而过于微小,难以观察得到。” 祁牧费了一些劲才理解到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电子其实具有一定的波动性,所以才能同时穿过两个缝隙……等一下,你是不是说过,它只有在没被观测的时候呈现出波动性,而在被观测时就回归粒子性了?” 许浅点头:“这就是量子坍缩,你只要不观察,它就会以波的形式存在,可能存在于任何位置,一旦进行观察,量子必定存在于一个确定的位置,即原来的量子波坍缩为一点,此时的量子表现出粒子性。” “这也足够不可思议了,这世间万物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奇妙。”祁牧惊叹道。“不过这跟那个预言家又有什么关系?” “量子力学中的一切都具有不确定性,但一般放到宏观现实中,都可以用初高中学习的那些经典物理知识来解答。只是预言家觉得,那个超常环境大概率就是一个完全的量子不确定世界,将我们整个拖入了其中,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许浅说:“不过之前的事情他都说得十分肯定,可以说是预言,但在这件事上,他也只是推测而已。此人虽然神秘,讲起量子力学这方面的事来却是头头是道,早就超出了寻常大学里讲述的内容,我猜他八成是哪所学校的老师,要不然就是科研所的专家。” “你连他讲的内容超过了大学范畴都知道,难不成你已经学完了大学的知识?”祁牧想起了两人此前打的关于月考成绩的赌,越发的没有信心了。 许浅注意到,祁牧对自己说的这些长篇大论并没有产生太多的情绪,关注点反而放在了最后她觉得“并不重要”的话上。这也不能怪祁牧,波粒二象性不过是量子力学中的沧海一粟,简单的描述根本不能让没有深刻接触到其中的人明白预言家这个猜测的恐怖,好在她也没有真的想要让祁牧在现在完全明白所有的事,等到了他上大学时,自然会窥探到秘密的一角。 如果直到那时都无法恢复记忆的话。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没记错的话,如果我赢了赌注,你以后每个周末就得加上一天时间来学习哦!”女生轻快地说,同祁牧一道,略过了预言家与量子力学的话题:“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投降输一半!认输的话就给你算半天好了。” “别想诈我,我就不信有能算出自己考了多少分的人!”祁牧忿忿说道。 第53章 口信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休息的当口,许浅理所应当地挽留祁牧留下来住,他们都知道,这可不是客套话。祁牧言不由心地推让了几个回合,还是顺势留了下来。 “有你在的话,我总算不用一个人睡了!”许浅看着表情怪异的祁牧,幽幽说道:“你是不是在想,哪里有这么好的事,让我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天天陪着你睡觉?” “是,不,不是,”祁牧的确是这样想的,下意识地说了是,可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连忙道:“每一次都是你要求的好吗,我可都是被迫的!” “我看你倒是挺乐意的嘛,”许浅冷哼一声,旋即叹气道:“好吧,我坦白,相比于你需要我来说,还是我更需要你一些。” 没有你的每一天,我都会失眠。 “为什么?”祁牧果然问道。 “因为那超常环境中发生的一切,对于此时你来说可能十分梦幻,可对于我来说,所有的事情还都历历在目,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许浅一字一顿地说。 “比你这十八年的人生还要重要?”祁牧从背后凝视着她忙碌的身影。 “还要重要。”许浅郑重的表情让祁牧心里一动。 她叠好了刚刚收下的衣服,指挥祁牧道:“我要洗个澡,你先去我的卧室里等一下吧,可以随便看看。” 祁牧前后来过许浅家几次,更是在这里常住了好多天,可许浅卧室的房门从来都是关着的,再加上她起的通常比祁牧早,祁牧不曾有过看到里面景象的机会:“我……可以进去吗?” 许浅给了他个白眼,根本不想回答,抱着衣服走进了浴室,仿佛他只是问了个可笑到没必要回答的问题。 女孩的闺房对于小男生来说一向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对祁牧亦如此,只是在许浅面前他还要克制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等到许浅关上浴室的门,哗哗的水声响起来时,他才站起身,蹑手蹑脚、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这种情不自禁的行为让他都忍不住在心里埋汰自己:明明是许浅邀请的他,怎么他还搞得跟做贼一样? 许浅的卧室紧邻着浴室,祁牧站在两个房间的交汇口,向右看去,一个倩丽的身影映射在门上,隔着门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祁牧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将手放在了卧室的门把手上,提高了声音:“那我进去了!” “放心,我早就收拾好了,没什么不能让你看到的东西。”女生的声音笑着从浴室里传来,与水流声交织在一起,飘飘荡荡,摇曳着男生的心。 祁牧按下了门把手,向前推去。 门没有开。 他放下手,凝视着那扇门。这只是一扇普通的家用门,上面有一个锁孔,可刚才他明明见许浅从里面出来时,只是随手掩了一下门,并没有锁,难道是他没有用力? 祁牧又试了一下,这次他多用了几分的力气,足以推开一扇厚重的铁门了,可眼前门仍旧纹丝不动,确真像是上了锁一般。 “你这房门上锁了吗,我怎么推不开啊?”无奈之下,你只能求助许浅了。 浴室的水声小了几分,传出许浅奇怪的声音:“不应该吧,我一个在家从来都不会锁门的,要不你再试一试?” 总不是怪他力气小了吧,这样的锅可不能背。祁牧咬着牙,狠狠地按下了门把手,这次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向前推了下去,就算门那边意外挡着些什么东西,他也有自信全部推开。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门居然没有任何阻碍,他双手刚一发力就打开了来,剩下的力道来不及收回,竟一头冲进了房门中。 淡紫色的花帘旋绕在粉红色的大床上,天琴花飘散着清雅的香气,从书桌摆到梳妆台,又从梳妆台摆到了窗台上,可祁牧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这装扮如梦幻花园般的卧室,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窗台上:卧室的窗户大开,一个身材壮硕结实的男生站在那里,冲他微笑着打着招呼:“你好。” “你是什么人?”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人来?祁牧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只能先声质问道。 “屋里有人?”浴室的水声彻底停了下来,里面传来了许浅诧异至极的声音。片刻过后,她只披了一件浴袍就从浴室里冲了出来,当看到窗台上的男生时,她惊叫一声,闪到祁牧的身后:“你是怎么进来的?” “问题不少啊,我就一起回答吧,”男生被人堵在了屋里,却如同是在自己家一般,悠哉游哉地说道:“都是附中的同学,你们应该听说过我,我叫蒋易之,至于是怎么进来的……别多想,就是直接从外面爬上来的,事先没有通知主人,我在这里给你们道声抱歉了。” 他双手抱臂,站在窗台边上,就那样简单地靠在窗沿上。要知道许浅家可不像祁牧家只在三楼,这里可是16层,离地足足五十米开外的高空中,万一失足,就只有粉身碎骨的结局。但他甚至连看都不看那边一眼,而是微笑着跟他们闲聊,仿佛只是在路边偶遇的同学一般。 祁牧和许浅面面相觑,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昨天其实是见到过蒋易之的,就在上午潜入后台的时候碰了个对面,方严后来提起过,只是几人当时都戴着面具,蒋易之不可能知道有这样的一个插曲。 许浅可以确定,片刻前她离开的时候,卧室里一定是没人的,因为她就是从唯一能藏人的衣柜里拿出的衣服。联系到蒋易之是短跑纪录创造者这样的情况,她只得先默认了此人是从下面爬上来的情况,更进一步可以推断出,此人一定与这段时间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势力脱不开关系。 “久闻大名,不知道你突然出现在我的家里,是有什么事?” 各种迹象表明,蒋易之很有可能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许浅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接他的突然发难,祁牧虽然还算壮实,但相比他们而言真的就像是只小鸡,打起来帮不上任何忙。 想到这里,她才有些暗暗后悔自己出浴室里过于仓促,没有把衣服穿上,但若真的动起手来,也顾不上这些了。 蒋易之不愧是成名已久的短跑健将,尚在学生阶段就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几分老练,他的目光越过祁牧,落在了只露出半个头的许浅那里,轻笑道:“不要紧张,我只是过来送一封信,送完就走。” 他将手伸进了怀里,祁牧和许浅的视线都追随着他的手,本以为他会从那里拿出来一封信来,没想到蒋易之居然只是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冲他们晃了晃:“一封口信而已,不过我害怕记错了什么,就顺手录了下来,直接给你们听好了。” 他打开了手机里的一段录音,录音的背景中非常的安静,只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蒋易之先说道:“我可是正在闲置期,有什么样要紧的任务需要紧急呼唤我前来?” “大家都赶去陨石坑了,现在留在迅海的人不多,只能重新启用你了。”另一人道,是个中年女子的声音,起伏不大,一板一眼:“这次的任务很简单,需要你去给人带一个口信。” “预言家!”许浅是听过这个声音的,惊讶的同时,心上也放松了几分,蒋易之如果是预言家派来的话,至少不会是他们的敌人。 “哦?你们都这样称呼她吗?倒是挺贴切的。”蒋易之靠着窗框道。 录音中,预言家接着说出了口信的内容:“口信目标就是你的同学,祁牧和许浅,告诉他们,让他们在下一周的时间内千万不要离开迅海市区的范畴。” “这两位……他们这段时间可成了我们学校的大名人啊!连我这个基本不在学校里的都认识了。”蒋易之在录音中笑道:“他们真的是兄妹,还是姐弟?”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预言家冷冷地斥责道。 录音到此结束。 “现在亲眼所见,你们倒像是对小情侣呢!”蒋易之抱着一种调侃的心态,接着录音结束的话说道。 “我们不是……”祁牧才想要解释,话就被蒋易之给打断了:“好了,口信我已带到,就不打扰你们了,后会有期!”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窗外的方向,此刻却纵身一跃,直接翻身跳了出去!等到祁牧和许浅冲到窗边时,整栋楼的边缘都被黑暗所遮蔽,什么动静也没能看见。 “蒋易之难道也是个巅峰之人?”蒋易之离开的方式与他们初次救下江丰正,后来江丰正离开时如出一辙,甚至在夸张的程度上更胜一筹,要说蒋易之是个普通人,谁也不会信。 许浅看着窗外的夜幕,微微摇头:“他的年纪与我们相仿,最多也就刚刚成年罢了,不存在这样年轻的巅峰之人,而且就算是巅峰之人,从这样高的地方跳下去也是必死无疑。我猜他应该是用了一些障眼法,实际上可能并没有离开我们多远。” 祁牧醒悟过来,连忙关上窗户,上了锁,最后又拉上了窗帘,那种有人在周围窥探的感觉才削弱了几分:“预言家在超常环境里帮过我们,蒋易之算是她的下属,应该不是坏人吧。” “超常环境里的关系,放在现实中可能就完全相反了,”许浅皱眉:“蒋易之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从正门拜访,却大费周章地出现在了卧室的窗台上,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是喜欢显摆,也不至于如此过分。”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只得把关注点转移到了预言家的那句口信上,可同样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这样说的话,下一周内一定要有大事发生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要外出。”许浅说道,同时感觉到浴巾裹在身上很是难受,手下意识地就要松开。 祁牧这才发现,许浅从浴室里出来时根本就没有穿任何东西,就披了一件宽大的浴巾,头发都还是水淋淋的,要是松开了后果简直难以想象,说时迟,那时快,他来不及出声,就已经伸出双手,连着浴巾一起紧紧地抱住了许浅,防止了女生的“走光”。 许浅后知后觉,纵然在超常环境中她与祁牧已经十分亲密,但说破了天,此时此刻现实中的她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我,我去穿个衣服!” 看着女生掩面逃进了浴室,祁牧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走到了许浅卧室的书架前,想要几本书看看,分散一下注意力。 许浅再从浴室里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见到祁牧坐在她的粉色大床上,她不由得横眉冷目道:“快起来!都在外面跑了一天了,身上脏不脏啊就坐那里了,去洗个澡再进来!” “怎么跟我妈天天念叨的一样……”祁牧嘀咕着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没事,我是说你这里也没有我能穿的衣服,不能换啊!”跟许浅来到他家里的情况倒是差不多。 “确实有些麻烦,我爸的衣服你肯定穿不了,”许浅思索,眼前忽而一亮:“不如这样,一会儿洗完了你就先穿我的睡衣凑合一晚上,我给你衣服洗了甩干晾着,明天早上就可以干。” “你的睡衣……这不太方便吧。”祁牧看着她现在穿的睡衣,有些犹豫。 许浅也看向自己的粉色睡衣,顿时明白了他的顾虑,笑道:“别担心,我还有一件纯白色的,因为太大了很少穿,你穿着应该刚刚好。” 是大小的问题吗……最后,祁牧还是半推半就地被许浅推进了浴室:“都已经到晚上了就别回去了,洗白净了好上床哦!” 第54章 时间停滞之时 同大多数男生一样,祁牧洗澡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便解决完毕。 许浅的睡衣穿在身上,他可以闻道一股淡淡的清香,也不知道是洗衣液的气味还是女生的体香。这个想法让他的脸一阵发烫,又用凉水洗了把脸才冷静下来。 等到他重新走进卧室时,许浅背对着他,正坐在书桌翻看着一本书。洗完澡后,女生的长发并未梳起,自然地披在身后风干,她端正地坐在那里 这番岁月静好的景象,让祁牧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就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许浅的身后,然后突然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就在祁牧将手蒙在许浅眼睛上的同时,许浅的双手就立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立刻擒拿下蒙着自己眼睛的那双手,但当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迅速便放下了手。 “嗯,肯定不是老爸,那这个时间,会是谁在我家里呢?”她放下警惕,跟着打趣道。 整个抬手放手的过程快到模糊,祁牧只是眨个眼的功夫,许浅的手就重新放在了书上,如果不是那转瞬即逝的触感,他甚至以为那道残影只是自己的错觉。 祁牧手没有动,嘴巴凑到了许浅的耳边说道:“是哥哥啊,不记得我了吗?” 许浅耳朵被吹得很痒,她一边闪躲,一边“咯咯”笑着:“祁牧吗?他可不是我哥哥,就是个小弟弟罢了!” “嗯?我可比你大了好几个小时……” 一阵打闹过后,两人都感到有些累了,齐齐躺在了床上。今天一整天在学校都在看文艺汇演的演出,晚上又举办了一场生日聚会,可以说是忙活了一整天,到了现在难免会提早疲劳。 好在他们已经先把睡前最麻烦的洗漱解决完毕,现在躺在床上,开着夜灯,轻声细语地聊聊天,就可以很轻松地进入梦乡。 如果再把聊天的内容更换一下,祁牧觉得,他们现在的感觉就真的像老夫老妻一样了。只是有些问题,他还是必须要问,尤其是在这样放松的场合,以聊天的口吻问起来最合适不过了。 祁牧对着天花板,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抓住了许浅的小手,希望这样能够无形中拉近一些他们的距离:“魔术师他们说千日倒计时将在三千天后结束,是真的吗?” 从昨天到今天,祁牧一直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千日倒计时众所皆知,但终归只是神话传说而已,可现在一些人却突然跳出来说是真的,这些人偏偏又是掌握着某些未免太过惊悚。 “我其实不太想跟你说这些事的,既然你主动问起来了,”许浅轻轻捏他的手指:“这样说吧,时间上并没有问题,就以我们开学那天作为一个时间节点,往后整整三个千日,就是千日倒计时的终点。” 祁牧将手指一根根地插入到许浅的指缝中,两人的手指交叉相握,他侧躺过身来,看着许浅:“那么千日倒计时的终点,到底会发生什么?” 许浅也侧躺过来,却并没有祁牧想象中那样严肃,而是比较随意地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就像量子力学中描述的不确定性一样,未来也是根本无法预测的。千日倒计时的终点,可能是世界末日,也可能是新的开始,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谁也无法确定。” 她与祁牧对视着:“如果,我是说如果,就在千日倒计时的终点,世界终结,这世界上的一切,包括我和你,都不复存在,你会怎么做?” 虽然许浅得益于那个超常环境中发生的事,一直以来对祁牧都了如指掌,但祁牧对她也不是一无所知,一个月的亲密相处,让他可以轻易分辨出许浅此时的情绪状态如何,是高兴还是难过,是需要一个肩膀还是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这一次,他居然无法判断许浅这句话的真实意图,是一句玩笑话,还是认真地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不过对于他和许浅而言,两人之间除了玩笑话外,一直都是以真心相对的,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会选择欺骗,只会告诉对方自己不能说出实情这样的情况,相互理解为上。这种相处模式下,祁牧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会先想办法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若是阻止不了,已成定局呢?” 祁牧仔细看着许浅的面容,想要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可最终也没能看出这是不是个玩笑,但考虑到这个结果,他认真道:“三千天,也就是八年。如果世界一定会在八年后毁灭,我的选择是,过好每一天,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让自己不留遗憾。” 他重新躺了回去,凝视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喃喃道:“八年,我那时才过二十六岁,可能大学毕业不久,才找到了一份工作,人生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怎么会不留下遗憾呢?”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但都放在了心里。这样长的时间过去,他和许浅最后会怎样?另一方面,父母所说的一个月最低期限已经过去,可他们又说离开的时间上不封顶,留下来的钱用到大学毕业绰绰有余,直到那个倒计时的终点,他能再见到他们吗? “遗憾是无法避免的,不过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在这段时间里尽力去弥补那些遗憾,”许浅开心地笑了:“祁牧,你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是什么?” 祁牧是右手握着许浅的左手,而他只感到许浅的手突然用力,女生一个翻身,直接翻到了他的身上,右手抓住了他的左手,竟像是把他按在了床上一样。 “喂,再这样我可要喊非礼了!”许浅的长发垂落,点在祁牧的脸上,痒痒的,他却毫无知觉一般,因为女生眼里跃动的情意已经呼之欲出,敲动着他的心,砰砰直跳。 “闭上眼睛!”望着身下呼吸急促,眼神却止不住热烈的小男生,许浅的脑海中划过了诸多与此情此景相似的片段,她向下压了压,两人脸庞之间,已经很近了。 祁牧听话地闭眼,感受着面上随着许浅俯身而堆积的越来越多的秀发,感受着女生越来越近的呼吸,就当那呼吸已经近在咫尺时,他突然问道:“在那个超常环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着冷静,聪明睿智,是个天生的君王。”许浅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人,也就是预言家对祁牧的评价。 可现实世界里的祁牧没有经历过那一切,他只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自然地生活,成长,直到千日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天,就如他所说,大学毕业,人生才刚起步,只会变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约莫过去了一分钟,祁牧只能听到许浅平稳的呼吸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正当他有些忍不住了,想要睁开眼睛时,就听见女生悠悠轻叹一声:“是我喜欢的人啊!” 她放松了手上支撑的力气,直直地向下落去,只要在片刻之后,他们的嘴唇就会紧密地贴在一起。 在半空中,许浅忽然产生了些许的恍惚,她可以感受到自己飞速跳动的心脏,那恍惚应该是太过紧张而产生的情况。她这样想着。 然而,她的第一感没有出错。也许是在贴合的一瞬间,也许是贴合前的那一刻,时间,停滞了。 停滞不代表静止,而是某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在一定时间里远慢于正常空间,整个宇宙可能存在无数个时间停滞的瞬间。如果宇宙中所有一切都同步停滞的话,对于“整个宇宙”这个参考系,时间停滞其实就并不存在。 发生在地星上的时间停滞并非如此,因为就当地星,乃至以地星为中心数光年区域内的一切最小因子都停滞了运动之时,一个人却闲庭散步一般,出现在了许浅家的客厅当中。 在这个连空气分子都凝滞的世界中,呼吸都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事,可那个人并不在乎,他的身体机能全速运转,直接从几乎静止的空气中摄取人体所必需的氧气,用以完成循环。 虽然隔着墙壁,但他的意识场里还是清晰得显现出了祁牧和许浅那美好而又旖旎的一幕。他将这个图像刻印在了意识场内,一边附上了这一次的记录: 到达地星的第29日,晚9时47分35秒,第674次时间波动,波动时延效应倍,波动时长…… 他看了一眼卧室里的场景,时间在某一刻已经恢复了正常,两人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发出了紧张而又暧昧的声音。 波动时长:弱坐标系下35.61年。 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整座宇宙流淌了三十多年,祁牧和许浅所在的空间仅仅过去了不到十分之一秒,在他们的感知里,时间依旧连续,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 祁牧只是感到女生在自己的唇上轻轻一点,而后便错开头,整个人就趴在了他的身上。只是这一蜻蜓点水般的接触就让他激动到心脏骤停,难以呼吸。 嘴唇接触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里也闪过了一个近乎与此时相同的场景,周围景象无比的模糊,不知从何而来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整个世界都在震动,仿佛随时都会崩溃殆尽,但他那时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身上,她的眼睛,她的脸庞,她的唇…… 他早就该明白了,他和许浅在那超常环境中肯定早就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恋人,不然何以知晓他大部分的秘密? 两人都没再说话,相拥在一起,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祁牧睡前最后的意识,就是在迷迷糊糊中看到许浅伸手关上灯,拽过来被子,将他们盖在了一起。 “晚安,好梦。” 第55章 关联 祁牧拉着许浅,奔跑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上,长廊剧烈摇晃着,另一头响彻着天塌地陷般的轰鸣声,无尽的烟尘翻涌着向他们袭来,他们只能拼了命地向前跑去,脚步一刻也不敢停下…… 可人终究有疲惫的那一刻,随着体力上限的到来,他们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步伐越来越小,烟尘越来越近,两人都明白,被烟尘吞噬只是早晚的事情。 许浅率先脱力,瘫坐在地上,祁牧快速把她拉了起来,不顾女生抗拒的动作,将她背在背上,继续向前跑去。可背着一个人,他的力气也很快就耗尽了,脚下一个踉跄,连带着许浅一起摔倒在地上,两人都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烟尘从长廊深处袭来,笼罩在他们的身上…… 烟尘之中根本无法呼吸,祁牧咳嗽几声,喉咙和鼻腔呛进去了烟尘,意识顿时模糊起来,而在这时,他居然看见不远处的许浅坐起了身子。 来不及细想,许浅就冲他扑了过来,用嘴堵住了他的嘴,向他的口里度气。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凝视着对方的面容,想要把这一刻永远地记在心底。 烟尘呼啸而过,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铺天盖地窒息感淹没了祁牧,他挣扎着,居然从黑暗中挣脱了出来,睁开了眼睛。 竟是许浅趴在床前,小手捏着他的鼻子:“小懒虫,快起床了,别忘了文艺汇演期间学校虽然管的松,但早上还是要点名集合一次的。” 见祁牧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许浅以为他还在想着昨晚的事,脸上红了几分,正要把他拽起来时,就听见祁牧有些虚弱地问道:“我们昨天是不是又进入那个超常环境中了?” “别多想,我们都是一觉睡到了天亮,没发生什么,”许浅下意识地摇头,但立刻反应了过来,激动地抓住了祁牧的肩膀:“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不知道算不算想起来了,我做了一个梦……”祁牧回忆出梦里的内容,他能回想起的,只有他们被烟尘吞没前的一小段故事。 “从理论上来讲,我们大概率不会再进入超常环境中了,所以以后当你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事,应该都是对那段经历的回想。”听完祁牧的描述后,许浅这样说道:“这确实是我们在超常环境中的一段经历,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那覆盖一切的烟尘还历历在目,祁牧便凭直觉道:“我们在那里……死了?” “要真是在这里结束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许浅叹气:“这样我们也就不用经历后来的那一切,不知不觉地走向倒计时的最后一天,总比提前知晓,每天提心吊胆的好。” 听这样子是没死成了。“那这个特殊的日子是指……” “你猜。” 自然是我们之间的进展了。许浅笑着闪身出了房间,留下一串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早饭已经给你买回来了,快点起来哟!” 房门关上,女生的气息似乎还没有消散,久久萦绕在祁牧的鼻间,祁牧盯着铺满整间卧室天琴花,沉思良久。之前在紫山上发生的事情他也回想清楚了几分,那可能并不是春梦,而是两人在现实中做了与超常环境里一样的事,他似乎就可以在睡觉时回忆起超常环境里的真实经历来。 最后,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既然与许浅的亲密接触能够帮助他回想起一些事情,那如果想要回忆起更多的事情……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许浅昨天所说之事,关于超常环境的最后时刻,他牺牲了自己,换来了许浅和王洁的记忆,又不允许她们回到现实后告诉自己真相。他现在不想知道前因后果,只想仅仅回忆起那一刻,从而确定许浅和王洁描述中的那一切。 所以,应该怎么做? …… “叶宁哥,沈雁姐姐今天是怎么了?” 今天的沈雁不似平常的活跃,很是沉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在最后,就连柏明曦跟她说话她都不怎么搭理,只是浅浅应付了几声。 不解之下,柏明曦只得缠着叶宁,想从他这里问出些什么来。 叶宁有些无奈地让她抱着胳膊,都说女人之间的友谊来得都很突然,柏明曦和沈雁也是如此。由于柏明曦天天跟着他在外面跑,一来二去,居然跟沈雁混得比跟他还熟了,只是今天的情况实在有些特殊……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的“沈雁”,安慰女孩道:“别担心,你沈雁姐姐这两天遇见一些烦心事了,需要自己消化一下,你不要去打扰她就好。” “是我打扰到她了嘛……”柏明曦撇嘴,但很快,她就兴致勃勃地关心起他们此行的目的来:“我们是要去拍摄迅海大学附属初中的文艺汇演吗?我前些年在网上看到过许多次他们的表演了,没想到这次居然可以亲临现场来观看,一定很有意思!” 叶宁点头:“今晚是文艺汇演最后的高潮部分,按照往年的出场顺序来看,这几个小时的表演才能够代表着迅海附中最高的表演水平。我们接到的拍摄任务并不复杂,只需要对几个特定的节目进行录像即可——这件事我和沈雁足以完成,你可以在学校里随便转转。” 叶宁的工作就是在迅海市各地进行拍摄和采访记录,他又放心不下柏明曦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于是做什么都把她带上一起,人多时就放任她到附近去玩,人少的时候还可以帮下忙。 附中文艺汇演的前两天都没有晚场,所有灯光效果都留在了最后一天的晚上,这时也在普通班的所有同学表演完之后,轮到了更加“专业”的节目登场。 天色渐黑,吃过晚饭后,叶宁和沈雁忙着架设拍摄设备,柏明曦就一个人在附中巨大的广场上闲逛。文艺汇演期间虽然有不少外来人员,但大部分还是以附中的高中生为主,柏明曦也不过刚刚毕业,混在里面完全不会显得突兀。 突然,柏明曦在跑道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走近了一些,看清了正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后,便开心地跑了过去:“江老师!” “明曦,你怎么会在这里?”江丰正认出来是柏明曦,很是诧异:“我记得迅海大学还要半个月才会开学吧。” “我已经来迅海好几天了,这里有一个做记者的朋友,我就先暂住在他家里,顺便一起过来做采访,没想到正好在这里碰见了你。”柏明曦眨眨眼:“之前听你说在迅海教书,没想到就在附中啊,真是太巧了。” 作为历史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学者,江丰正在研究人类起源方向上的造诣极深,在几年前曾经在南北各地多处学校进行演讲,柏明曦有幸在现场听过一次,对于江丰正的理论十分推崇,演讲结束后,她专门找到江丰正,表达了以后跟他一起学习历史的愿望。江丰正见这个女孩比较聪慧,就简单地提了几个历史方面问题,没想到她都能对答如流,于是两人就互换了联系方式,一直保持着联系。 “因为你考上了迅海大学历史系,我也在来迅海找了份教历史的工作,本想等着开学前两天再联系你的,真是巧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江丰正道。 在网络上,柏明曦仅仅只有对叶宁吐露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和江丰正之间大多都是一些学术上的探讨,所以对于她的说辞江丰正也没有多想。 “这么有缘的话,你这个东道主是不是应该请个客啊?”柏明曦打趣道。 “我其实也刚来迅海不久,对附近不是很熟,请你在学校旁边吃些小吃还是没问题的,”江丰正抬手看了眼时间:“我还要负责晚会开场的灯光布置,需要提前到场,我们应该有半个小时时间。” 柏明曦一拍脑袋:“我刚刚进校门时路过一家海鲜烧烤店,飘出的气味可香了,我们就去那一家吧。” “‘欢聚烤串’?那家确实不错,我也吃过两次,”江丰正点头:“不过先说好了,不要点太多东西,不然的话可就得留你一个人在那里慢慢吃了。” “放心吧,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就是想尝尝鲜而已。”柏明曦笑道。 江丰正早就吃过了饭,只要了一杯啤酒慢慢地喝,一边听柏明曦说着最近这段时间在迅海的游玩见闻:“这么说来,你的那个记者朋友还是挺靠谱的,不过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还是要小心人图谋不轨为好。” “叶宁哥不是这样的人!”柏明曦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就连忙给辩护道。 江丰正正举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滞:“你的那个记者朋友,叫叶宁?” “对啊,他人可好了,帮了我很多忙的,”柏明曦撑着脑袋,眼里闪着星星:“而且人又帅,年纪也不大,声音还很好听,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他!” “咳咳!”江丰正成功呛到了自己:“如果你真有这个打算的话,我劝你最好再慎重考虑一下。” “为什么?”女孩歪着头,很是不解。 “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你说的这个叶宁叶记者,他的身边是不是还有个叫沈雁的女人?” “没事的,”柏明曦以为江丰正是看到过关于叶宁和沈雁的绯闻所以想歪了:“沈雁姐姐都跟我说了,她和叶宁哥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彼此间都没有什么想法的,她还说叶宁哥现在没有女朋友,鼓励我去追呢!” “打住!”在柏明曦表达出更多对叶宁的爱慕前,江丰正连忙制止住她,同时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第56章 突发舞台事故 夜晚的演出正式开始,柏明曦也卡着点找到了叶宁身边。 “晚上没有吃好?”叶宁瞥了她一眼:“嘴上的油都没擦干净就在外面乱跑,难不难看。” “哦。”柏明曦拿出纸,胡乱擦了擦嘴,然后就坐到了一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明曦?”叶宁察觉到不对,示意沈雁操控摄像机,自己坐在了柏明曦的旁边,碰了碰她。 自从来到他家之后,柏明曦在他面前一直都散发着快乐与活泼的气息,连带着叶宁平日里工作时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几个同事都说他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但女孩也经常会盯着一个发呆,脸上露出忧愁的神色,叶宁知道,那是她在想奶奶和那个已经被拆除、再也回不去的家了,可如今看样子只是去吃了一个宵夜,怎么会又想起伤心事来了? “叶宁哥……”柏明曦下意识地靠在叶宁的肩膀上,却又像触电般弹开,与他保持了半个身体的距离。 但同时她又没有表现出更多的疏离,而是露出了笑容:“我没事,就是刚刚在操场上遇见了一个认识的老师,跟他聊了几句,出去吃了点烧烤。” 叶宁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柏明曦所在的西部小镇极不发达,基本没有可以称得上优秀的学校和老师,柏明曦作为小镇前三名的优等生,想要考上迅海大学这个在整个北方都排不上前三十的学校都难于登天,刚刚够上分数线。 那个小镇距离迅海也是天南地北之遥,结果就刚好有一个柏明曦认识的老师出现在了附中内,这未免也太巧了。 而柏明曦身体下意识地反应也让叶宁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说不出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去刨根问底,只是不动声色地把疑问按在心底,没说几句话后,又赶紧回到了摄像机前,与沈雁讨论起摄像机的具体拍摄细节来。 柏明曦则坐在他们的身后,对于台上的表演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她的脑海里,只是不断回闪着江丰正刚刚最后说得那句话:“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巧合,一切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轨迹,你和叶宁的相遇,正是两条平行轨迹的交点,该怎么处理这个交点,完全取决于你,取决于你的内心。” “平行的轨迹本不该产生交点,又是谁扰动了原本的轨迹呢?”她看着叶宁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台上的节目进行了四五个以后,柏明曦终于打起了一些精神,凑到了叶宁和沈雁那里:“这些节目比起之前来说也太正经了,没有网上流传的那些出糗环节,反而没感觉特别有意思了。” “毕竟只是一些高中生,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算是不错了,”叶宁拿着不知从哪里搞到的节目单,向柏明曦展示着:“今晚的表演从七点到九点两个小时,共十一个节目,基本都是艺术特长生出演的节目,不过最后压轴出场的并非特长生,但应该会是最精彩的那个节目。” 柏明曦伸长了脖子去看,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这个许浅!她的钢琴曲在附中前两年的文艺汇演中都有出场,我感觉跟那些大师的表演水平都差不多了!” 这件事祁牧也问过许浅,得到的真相是,因为她那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特殊能力,她对自己的手臂力量和速度的掌握都达到了一种可怕的状态,再加上那夸张的学习能力,表现在弹钢琴上就是,只要她看过一场大师级表演,就可以做到完全地复刻,达到同样的效果。 再加上许浅无一不称得上是上乘的容貌和学习,她的表演视频也就难免在网上大肆流传,遭到了不少人的追捧。 就连今天有些沉闷的沈雁也凑了过来:“多了一个人。” 她的声音比平常尖锐了许多,话语也十分简洁明了,可能是嗓子不舒服的原因,柏明曦没有多想,也仔细去看最后那个节目的详情:“……歌曲表演,《山海决》,演唱者:祁牧;钢琴伴乐:许浅……这个祁牧是谁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柏明曦“哼哼”两声,为许浅鸣不平:“我看那男生八成是哪个校董的亲戚,硬塞进去的,想要跟许浅一起露个脸吧……呸,肮脏的权力交易!” 叶宁不赞成地摇摇头:“《山海诀》这首歌的难度不低,一般人是很难唱好的,学校不可能为了硬塞一个人而毁掉了整场演出——换句话说,这个男生应该是有一定水平的,就看能不能配得上许浅的钢琴伴奏了。” 与他们有着相同想法的大有人在,都在想着这个祁牧究竟是何方神圣;就算在附中里,大部分同学和老师也只是知道祁牧和许浅可能有些亲戚关系,借助这层关系能够一起上台,可对表演出的效果都不怎么看好。只有那些亲眼看到过祁牧表演,并最终拍板让他上场的人才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等待着压轴表演的开始,期待着一鸣惊人的效果。 终于,文艺汇演来到了它的尾声,随着主持人激动人心的报幕声缓缓消散在巨型广场的上空,最后一场演出,《山海决》,即将开始。 在场的各类观众加起来可能有上万人,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舞台之上,看着少男少女从舞台的两侧走到台前,冲着台下的观众们缓缓鞠躬。 柏明曦突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我那天在天文台遇见的人吗?”那天碰见二人时,许浅是侧躺在祁牧的腿上,脸朝着里侧,以至于她没有认出来,只记住了祁牧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直接就对上了七八分。 “天文台?” 柏明曦点头:“就在那天你们进去探查天星信号新闻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在外面等着,应该是跟我们一样想去天文台打探一下有关天星无线电波消息的。” “那可真是巧了。”叶宁淡淡道,似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又是一个巧合吗?柏明曦看着台上两个耀眼身影,话却没有停下:“不过话说回来,叶宁哥你们那天进去究竟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啊,一直都不跟我说,真没意思!” 叶宁无奈道:“我们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进去的,而且答应了人家绝对不能把那些消息告诉别人,没看最后我们连新闻稿都没发出去吗?” “我也能算‘别人’吗……”柏明曦还要较真,可舞台上响起的歌声打断了她的话。 许浅一袭淡紫色的晚礼服,乘坐吊索从空中落下,稳稳在坐在了那架纯白的钢琴上,引来了现场的一阵热烈的欢呼,更有爱慕者举起了硕大的灯牌,为她加油助威,阵仗颇为强大。 而当那个平稳的男声响起时,在场无论是懂歌的还是不懂的人都为之一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着舞台上看去。 与女生相对应的,男生从舞台下缓缓升起:“大家好,我是祁牧,今天我带来的歌曲是,《山海诀》。 山与海的对话,从来都不曾停止,直到那一天……” 柏明曦就听见旁边有同样来拍摄的记者说道:“这声音……不会是哪个知名歌手的录音吧?老李,你是专门做音乐这一块的,评价一下看看?” “绝对的二线水准,如果稍加打磨的话,大概率可以达到一线,而且听他前面的自我介绍,与唱歌的音色也完全一致,歌曲中也有些许音准的失误,不像是假唱,”老李已经掏出了手机,给他熟悉的一家公司打去电话:“快去看网上的直播,附中文艺汇演的最后一场,发现了一个好苗子!” “有这么夸张吗?”等到老李挂断电话,旁边人又说道:“看你打得电话,不会是给地星娱乐报信的吧!” 敢以地星命名的公司,自然就是整个地星上最大的娱乐公司,在所有大城市均有分部。以这家公司的流量,只要被它看中了,就算一点资质没有都可以给你捧红,火遍大江南北,可以说是无数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要挤进去的地方。 “那是,发现一个好苗子,我可是能拿到不少分成的,希望别让人给抢先了,”老李又盯着台上看了两分钟,等到歌曲中间伴奏时,他突然兴奋地说道:“这个女娃的钢琴水准也在专业级以上了,听起来像是融合了好几位大师的风范,如果他们两个能组成一个组合出道的话,肯定能大火!” 他又抄起手机,激动地跟那头一位据说是“地星娱乐迅海分部人事部”的某个人说着什么。 柏明曦摇摇头,收回了对那边的关注。她从没有听过那些歌星的现场演唱会,只是在电视和网络上接触过一些,在她看来,舞台上的少男少女的表演可是要比透过屏幕看到的那些大牌明星们的精彩多了,也不知是不是现场观看气氛过于热烈的缘故。 至于叶宁和沈雁那边,他们明显也对祁牧和许浅的表演感到吃惊不浅,正在低声交流着什么。她悄悄咪咪地在后面看了半天,确定两人并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后,才放心地继续看表演去了。 一曲终了,整个广场都陷入了狂欢之中,所有认识许浅和祁牧的人都在高喊着他们的名字,这样热烈的场景就连许浅都有些羞涩了,更不要说第一次见识到这样场面的祁牧。尽管在表演时他有了与许浅多次去公园的练习,可以做到心无旁骛,但演唱完毕时这样的场景还是始料未及的,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上,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柏明曦也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作为文艺汇演的最后一场节目,如果就要这样草草收场,实在有些煞风景了。 不过她很快就看到,女生招了招手,男生便向她跑过去,看来应该是早有预案准备的了,不知道是一个拥抱,还是…… 在场的人们都没有机会看到结尾了,因为舞台上突然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那是之前悬挂许浅的支架,此时居然突然脱落,大片地向下砸去,而许浅和祁牧,就站在那些支架的正下方! 说时迟那时快,当大部分人发现不对劲时,支架已经坠落到一半了,而听到响声的许浅则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丧失了最佳的闪避机会,她慌乱地想要向旁边闪去,可慌乱之中,她来不及发动自己的能力,正常的速度又怎能快过支架下坠的速度? 完了。许浅闭上眼睛,她的进化等阶还是太低了,根本做不到瞬间发动,现在能做的,只有低下头,尽量去保护好要害的地方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唯一反应过来的居然是祁牧,他根本没有抬头去看,而是在支架掉落的瞬间就开始冲刺,最终在许浅被砸中前及时冲到了她的面前,抱住她,两人一起向前扑去,倒在了地上。 可他低估了支架的大小,这一组支架遍布整个舞台的上方,此时一齐坠落下来,可以说是根本避无可避,将他们覆盖在了下方,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将整个舞台变成了一座废墟。 整个广场安静了一秒,然后就演变成了极致的嘈杂,大声呼救的,冲上台去扒拉废墟的,拨打消防报警电话的,甚至还有胆小者直接吓晕了过去,一片混乱。 柏明曦也被这突发的状况给吓得不轻,但他们所在的摄影点距离舞台较远,现在舞台废墟围着全是人,根本没有办法靠近,她只能选择给消防警察打去电话,希望他们能快些赶到:“怎么电话一直占线啊!” “现在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打着同样的电话,肯定会占线。”叶宁倒是镇定,还有余力安慰柏明曦:“放心,他们应该没有太大事的,那种支架虽然看上去很大,但并不尖锐,质量也很轻,在设计时就是为了防止坠落伤人的。这样从十多米的高处掉下来,大概率不会出现什么过于的后果。” 第57章 梦醒时分 就像是在观看一场演出一般。 祁牧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许浅和王洁坐在他的两侧,脸上早已没有了一点主意,都在期盼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够想出一个办法。 他们身处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之中,难以辨别这究竟是一个房间还是一座巨大的殿堂,因为他们完全无法分辨出这个房间究竟有多大,所以只能紧贴着彼此,坐在能够感知到的区域中央,静静等待着。 在空间的尽头,可以看见一扇虚无缥缈的金色大门,这扇门明确地存在于空间之中,却不符合透视原理,无论从什么地方去观察它,它都是一样的大小,没有丝毫的变化,它似乎存在于无穷远的地方,又好像近在咫尺。 很快,一切就开始了。 祁牧掐着一块手表,嘴里轻声念着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 巨大的轰鸣声突如其来,充斥了他们每个人的耳朵,随之而来的还有山崩地裂般的晃动,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了那扇门,纹丝不动。 许浅惊呼一声,被剧烈的震动震得倒向了一边,好在祁牧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两人相互支撑,才算是稳住了阵脚。 下盘较稳的王洁则快速卧倒在地上,避免了跌倒。看着低声安抚着许浅的祁牧,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别在那里卿卿我我了,能不能想想到底该怎么办!” 祁牧坐直了身体,就算是在地动山摇的空间中,他也能做到稳如泰山:“如此看来,那个人的预言一一实现了,而如何解决这个特殊的环境我们也得到了证实,现在,只剩下那个人所说的解决办法了。” 他缓缓说道:“我去最终场合,你们就能够在现实中获得这里的记忆。” 听到“最终场合”这四个字,王洁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这是生理上下意识的恐惧,而许浅更是紧紧抱住了他,带着哭腔喊到:“你一定要去最终场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谁能保证我们现在不是在现实之中?” “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留那一线生机,你们其实都明白,这里不是现实,离开之后,我们还会回到开学的那一天。”祁牧轻轻叹气,抬起手,温柔地擦干了许浅眼角溢出的泪珠:“我只有一个要求,再回到现实之后,你们切记不要告诉我在这个环境中发生的事,就当这只是一场梦,总有梦醒的那一天吧。” “到时候,就只能辛苦你们了。” 许浅和王洁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含着泪默默点头。 “现实中发生的事只会更加诡谲多变,而我只是一个刚满18岁的懵懂少年,浅浅,当遇到一些不可揣测的问题时,就需要你来做出恰当的选择了。”祁牧凝视着许浅的眼睛,千言万语都浓缩在了这一眼之中:“那么,我要走了。” 他在摇晃的空间之中平稳地站直了身体,下一刻,许浅也用尽全身的气力扑上来,两人相互拥吻在一起,在做着最后的诀别。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别开来。 “现实再见。”许浅轻声说道。 “现实再见。”祁牧难得在这种场合下还能开得起玩笑:“那时候你们可都是大姐姐了,可不要抛弃我啊!” 见两女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他抓紧时间,挥手道别:“那么,再见了,王洁,再见了,浅浅。” 这将是真正的再见。三人虽然都会回到现实,可只有他会失去落在这个超常环境中的所有记忆,变成那个刚满18岁,面临诸多烦恼的少年,那时他和许浅王洁的距离,将是由这么多年构成的鸿沟。 祁牧转身,向着那扇金色大门的方向跑去,他不知道许浅和王洁的表情怎么样,也不敢回头去看,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红润了眼眶。 祁牧一直在奔跑,距离静坐的许浅和王洁越来越远,可他和那扇金色大门之间的距离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心中永远不能接近的愿景。可就在某一个时刻,时间和空间好像都产生了错乱,他的身影慢慢扭曲变形,而下一刻,居然瞬间就出现在了大门之前。 犹豫的情绪仅持续了须臾,祁牧抬起手,推开了金色的大门,他迈步向前,踏入了最终场合。 金色的大门重新闭合,就在完全闭上的同时,整个空间中的巨大声响和剧烈震动都瞬间消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 梦醒时分。 刺鼻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祁牧意识恢复地同时,立刻就感觉到了趴在自己身上低声抽泣的的人儿,他第一时间就想要伸手去安慰她。可当听见许浅的诉说时,别样的心思作祟,他又生生忍下了移动的欲望。 “祁牧,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许浅伏在祁牧的胸口,眼泪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衫:“说好了,回到现实世界,应该由我来照顾你的,可却又一次让你救下了我,是我的错……” 祁牧恍然,许浅竟是在跟超常环境中的自己说话。她其实是受那个奇异环境里的自己之托才这样照顾自己的吗?可她所表现出的感情,早就超过了照顾的范畴了,他们在超常环境之中显然也早就是恋人甚至爱人的关系。 在现实之中,还能回到从前吗?他们都在努力。 许浅不再言语,只是站起身,坐在一边,静静等待着祁牧的苏醒。 祁牧默默回忆着他在昏迷中所梦到的的那个片段,这个片段应该发生在超常环境的末期,场景中的许浅和王洁的样子很是模糊,自己的模样他更是无法看见。整个梦境并不能够帮他恢复记忆,倒像是在观看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个故事一般。 正因如此,这个片段中留下的疑问才更加让他心绪起伏:超常环境中的自己究竟为什么不让许浅告诉现实中的自己真相?而自己在进入所谓的“最终场合”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后者的答案,大概率是许浅和王洁都无法回答的。 想要得到答案,他就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地恢复记忆了。 祁牧的思绪又回到了表演结束的那一刻。 如果说现实中的接吻能够让他回忆起超常环境中相对应场景的话,想要确定自己在超常环境中是否真的自我牺牲,还让许浅和王洁隐瞒一切,就应当在现实中再一次牺牲自己去救许浅才行。 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有些异想天开的,也根本不可能有实践的机会,他抛开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联系,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即将开始的表演之中。 演出的效果堪称完美,在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中,祁牧第一次体验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也见识到自己歌声真正地感染力。可观众们的热情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招架,站在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好。 好在听过他唱歌的许浅早就预料到了现场的情况,为他们表演的结束准备好了预案:《山海诀》讲述的是山和海的故事,故事的最后,山与海拥抱在了一起,他们也以拥抱作为结尾,相得益彰。 就在许浅招手,祁牧准备跑过去时,他突然注意到了此前辅助许浅从空中飞下的悬空支架。这种支架的质量很轻,在空中摇摇晃晃,很不牢固,如果这些支架突然掉下来,然后他冲上去救下许浅,会不会起到恢复记忆的效果?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本就是一个玩笑般的猜想。可下一秒,祁牧就赫然看见,整座悬空支架居然真的脱落了下来,直直地砸向许浅! 身体的第一反应代替了脑子的思考,他根本没有多想,就已经扑了上去,将女生挡在了身下。 脑袋有些晕眩,背上有几处刺痛,但没有伤及内部,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祁牧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放下心来,又开始思考起那掉落的支架来。 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就在他想要支架掉落下来时,它就真的在下一秒掉了?祁牧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秘密组织那些远超常人身手的进化者们肯定没有必要做这样的手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况且这些支架也根本不可能对人造成致命威胁。意外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亦或者,是他其实拥有一个隐藏的能力,就是能够心想事成? 祁牧这两天一直对自己特殊的血液耿耿于怀,既然拥有与进化者一样的血液却又没有相似的能力,这实在不够合理,所以他一直期待着,自己其实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只是还没能发现而已。 他在心里默念着,让自己身上的疼痛消失,没有作用;他又悄悄眯开了一道眼缝,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灯,心中想着让它掉下来……当然,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祁牧,你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祁牧“虚弱”地睁开眼睛:“浅浅……” 第58章 父母 没有棱角的轻型支架杀伤力确实不高,祁牧最后也只是背上受了几处不重的皮外伤外加轻微脑震荡,仅仅昏迷了一晚上,只相当于睡了一觉的时间,便自然醒来。 医生的叮嘱是在家休息两周就可以恢复了。 这件事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警方的介入,文艺汇演的终场晚会是全程在网络上直播,当时在网上看到这一幕的人数足足超过十万,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时拨打了消防警察的求救电话,导致警方的电话系统差点崩溃。 对于那些不相信意外的人而言,这样的事故,很有可能就是某些人嫉妒台上的表演者而制造出的“意外”。可警方进行多方排查询问,也调出了后台的监控,都没能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最后只能以意外结案。 这样的说法自然不能服众,一时间,网上阴谋论四起。 但更多人关心的,其实是这个压轴节目单表演者,无论是祁牧的歌声还是许浅的钢琴曲,都给每个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的表演视频被单独截录出来,在网络上疯狂地转载着,在短短一日之内竟达到了破亿次数的播放,就连南方地区都产生了不少他们的粉丝。 在这场风暴的热度中心,许浅却在祁牧的家里,跟方严和王洁一起,收拾着祁牧的东西。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故,学校第一时间就想要联系祁牧的父母,但发现两人的手机居然都成了空号,知晓一些内情的许浅只能自己出面,撒了个小谎,说祁牧的父母去了南方地区出差,而他们与自己的父母是好友,就拜托自家照顾一下祁牧。 许浅在老师面前的信用度几乎是满值,没有人怀疑她的说法。而且经过她这样的解释,两人是亲戚关系的论调也终于偃旗息鼓,所有男生都在咬牙切齿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关系,一边嫉恨两人“同居”的事,好在祁牧这段时间不用去学校,不然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了。 于是祁牧便顺理成章地又住进了许浅家里,他被叮嘱尽量不要外面活动,搬家的工作就落在了其他三人头上。 祁牧需要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整理成了一个大包,由方严当仁不让地拿着。趁有机会,方严难免还是跟许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跟祁牧两个人的父母真的是至交好友吗?我印象中他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啊!” 而许浅家境好,是众所周知的事。 许浅摇头,她没法解释,只能将事情推到不在场的人身上:“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们认识很久了,或许以前是同学也说不定。” 她又回想起几人被毒牙绑架又被王洁二叔王之磊救回的那一天,她在拿回手机时看到来自父亲的那条消息,信息的内容不多,只有四个字,却足以让她震惊: “接近祁牧。” 父亲是一个尤其认真的人,他的判断也从未出现过错误,许浅照做了。事实证明,得到的结果也足够令人震撼: 在超常环境中,祁牧就是绝对的主角;而在现实里,他同样是诸多势力关注的重点——是的,对于一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尽管没有明说,但许浅都可以确定它们都是冲着祁牧来的,而自己不过是因为与祁牧的密切关系才一次次地卷入到了其中。 但她心甘情愿。 无论是自己的父母还是祁牧的父母,身上都有着许多的谜团,或许他们真的有某种联系呢?许浅这样想着。 一个没有署名的电话打了进来,许浅看着这个号码,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接起电话,打了个手势,方严和王洁便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她的前面。 许浅配合着放慢了速度,等到与前面二人的距离拉开到十多米时,她才开口说道:“妈妈。” “浅浅,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陈怡紧张地问道:“我们刚刚才看到新闻,就立刻打电话过来了……” 是在急切地证明对自己的关爱吗?许浅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轻柔道:“我没事妈妈,你们应该都看到了,是祁牧救了我。” “祁牧……”陈怡轻叹:“他没事吧?” “受了些轻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许浅说。 两人的交流完全不似母女,寥寥数语后,竟再没有了可以聊天的话题。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后,还是陈怡打破了这无形的僵持:“爸爸还有些话要跟你说,我把电话给他了。” “好。”许浅说。 母女间结束了开学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话。 许浅静待了一会儿,手机那一头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浅浅。” “爸爸。”许浅的语气依旧平静。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加上她过早的成熟,他们对自己而言早已没有了其它孩子那样重要的意义,倒不是说关系不好,但不知不觉间,早已形成了一层无形的隔阂与疏离。 许文季缓缓道:“我知道你的困惑,所以我在那一天给出了我的解决方法。现在一个月过去了,感觉如何?” “我早就说了不该让浅浅去接触他……”陈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但许文季没有回应,他在等待着许浅的回答。 “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精彩。”许浅在初中就自学完成了大学前的所有知识,并且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也多有涉猎。可就像她与祁牧说的一样,以她的吸收知识速度,她甚至可以在有生之年获得地星上的所有已知的知识,但致命的是,她并没有创新能力,这些知识仅仅只能困死在她的脑海中,对于人类的发展和进步并没有什么意义。 诸多的知识却没有用武之地,未来的日子一眼可见,已知的世界了然无趣,这让许浅无比地厌倦,在遇见祁牧之前,她刚刚放弃了直升大学做研究的可能,决定当一个普通人,初中,高中,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度过平淡的一生,可那个超常环境中的经历让她恍然醒悟,世界绝非仅仅由知识组成,而是…… “那就好,你要记住,不管在祁牧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跟在他的身边,最危险的时刻已经来临,切记,从你18岁那一天起,在这个世界上,你只能相信三个人,我和妈妈,还有祁牧。”许文季道。 许浅没有去问什么是“最危险的时刻”,而是看着前面的那个身影:“那王洁呢?” “她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但你们最重要的一些秘密,一定要对她有所保留。” 什么是“最重要的秘密”,许文季不说,许浅也没去问,只是说:“知道了。你们现在怎么样?” “我们很好,你管好自己就行。”平淡如水的对话结束,许文季挂断了电话。 …… 祁牧一个人躺在许浅卧室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这次搬来许浅家中,他本意是想要继续住客房的,毕竟替女生着想,只借住一晚上还好,一直住在一起实在是不方便。可许浅却称她前两天给客房和主卧除虫,锁上门,里面喷满了杀虫剂,一星期内都没法进去,他就只能将信将疑地继续与许浅住在一起。 这次事故是否意外他不敢说,但通过相似的情景来唤起超常环境中的记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祁牧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方法”告诉许浅,许浅是因为超常环境中的自己才不告诉他实情,事到如今,她还是这样想的吗? 通讯软件又震动了两下,祁牧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彻底静音。 他和许浅表演的节目因为意外和精彩的表演在网上引发了巨大的关注,在最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上挂了整整半天。看到网上许多人都在吹鼓他们的表演比那些明星还要厉害,又夸他救人时的动作有多么多么帅,祁牧不禁都有些飘飘然起来,可他没想到的是,紧接而来的,居然是一群娱乐公司打来电话,想要邀请他去进军娱乐行业。 其中还有祁牧耳熟能详的地星娱乐,给出的报酬更加丰厚,开出的条件也让祁牧有些心动,他们想让祁牧和许浅组成一个组合出道,保证这个组合火遍大江南北。 如果说是在一个月以前的祁牧,这样天降的好事他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接触到了这个世界阴影中的一面,而整个世界甚至不能确定是否会在八年后继续存在。想到这里,他顿时就失去了兴趣,一口气婉拒了所有的公司,只是在最后与地星娱乐的一个负责人交谈时,他迟疑了一下,决定先问问许浅的想法,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 “这样扬名于世界的机会并不多见,你难道不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自己吗?好好考虑一下吧。”负责人这样说道,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自己吗?负责人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祁牧,如果自己能够成为电视上那样的明星,父母能否在世界上的某地看到自己? 门口传来了响动,是许浅回来了,只是现在处于上课时间,方严和王洁必须得回去上课,只有许浅请了半天的假,用于照顾祁牧——事实上上学对她而言也不过只是体验正常生活的一种形式,以她的学习能力,任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是唾手可得。 祁牧将地星娱乐开出的条件告诉许浅,想要知道她的看法。 “我们两个组成一个组合出道?不错的主意,”出乎祁牧意料的是,许浅居然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当明星多风光啊,可以拥有许多粉丝,还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怎么,你答应他们没有?” “我没有问题,这不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嘛……” “那就这样决定了,他们的电话是多少?”许浅做事一向是风风火火的,当即就从祁牧那里要来了地星娱乐的电话,打了过去。 女生对于合同条约这类的事情居然也十分地精通,祁牧就在旁边听她与地星娱乐的负责人谈着条款,最后定下的一个初步的口头合同。因为他们还在上学,就约定好每周空出半天时间前往位于迅海的地星娱乐分部培训,等到高中毕业后再选择继续上学或者出道表演。等到一切都定下来的时候,祁牧还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都搞定了?” “就算要当明星,那也都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了,现在的话,还要好好学习吧!”许浅拍拍他的肩膀:“对了,月考成绩出来了,要不要看看我的分数?” 祁牧接过她的成绩单:“年级第六名,你之前说的是多少分来着,语言……数学……” 年级排名以及所有科目都跟许浅之前所说的分数一模一样!祁牧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看向女生的目光里满是崇拜:“真是神了!” 对于从小以成绩至上的学生而言,想考几分就能考几分的能力可比不知实际作用如何的“快速拔剑”实用多了。 许浅很是享受这样的目光,傲娇道:“这个赌是你输了,不过看在你昨天救了我的份上,我们扯平了!” “怎么看都是救命之恩要大一些吧,要不……”祁牧止住了嘴,从某种意义上,许浅的所作所为与“以身相许”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远了。 “想的美!”看在祁牧是个病患的份上,许浅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跟他计较:“快到中午了,我要先做饭,下午还要上课呢。” 接下来,祁牧就窝在许浅家里自学学校每天教的知识,等到许浅晚上回来,再按照当初那个突击学习计划的内容进行补习,几天下来,祁牧不得不承认许浅的厉害,有些老师简单带过,需要大家自己理解的内容她都能给自己讲得通俗易懂,拆分得简洁明了,有了女生的贴心讲解,他甚至觉得下个学期考进一班真的不是梦想。 在这两周的时间里,祁牧每天的生活都如出一辙,早上起床,吃许浅买回来的早餐,上午自习——实际上有一半时间在走神玩手机),中午与许浅一起共进午餐,下午自习——实际上一半时间在掺瞌睡,傍晚一起进餐,晚上再由许浅辅导监督他学习,效果比起白天可以说好了数倍。 至于晚上睡觉时的情况,两人保持着睡前规规矩矩,醒来时胳膊大腿相互交叉惨不忍睹的景象,不过他们也对此越来越习惯了,从开始的尴尬和束手束脚到最后的习以为常,两人的默契值也在不断地提升。 最直观的来说,吃饭时祁牧的一个眼神,许浅便知道他想要吃什么菜,直接给夹到了他的碗里;而饭后许浅半躺在沙发上休息,晃了晃头,祁牧就熟练地坐在一旁,将女生的头放在腿上,轻轻帮她梳起了头发。 这一幕幕都被周末来许浅家做客的王洁看在眼里,她不由得啧啧叹道:“你们:俩可以说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别瞎说!” 虽然祁牧和许浅都是一口否认了她的话,但两人自然对视之时,眉眼间的笑意却直达心底,无法抑制。 第59章 世界阴暗面 稍早一些时间前。 江丰正挣扎地冲进了一座黑暗的小区中,可身后的追兵不依不饶,居然跟着追了进来,不在乎被人看见。为首之人手持一把利刃,冷笑着接近他,就像是在面对一只待宰的羔羊:“还有什么遗言吗?” 江丰正捂住腹部的伤口,脸色惨白,过多的失血让他几乎失去了还手的机会,根本无力反抗。 一小时前到现在,他从城外一路逃到这里,对方也不慌不忙地跟了下来,他们一行人全部以面罩蒙脸,在市区有恃无恐。他从多次交手中基本判断出来,这些人中光是巅峰之人就足有三位,其他人距离这个进化层次最多也只差了两个小台阶,这样的组合,对于最顶级的秘密组织而言也是倾巢出动的阵势。 或者……这些人来自于多个势力。他们自始至终只说了现在这一句话,还是电子音,江丰正无法籍此判断那个人是谁。 既然对方开口,说明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实际上,虽然身受重伤,濒临死境,但江丰正从来没有绝望过,他退到了花坛边,平静地说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巅峰之人,风筝,”为首之人冷冷说道:“我们不想知道你来自哪个势力,你也不必探究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足矣。” “本不想拿出来的,但你们非要杀我的话,我也不得不用他保自己一条命了,”江丰正轻声自语,苦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方形的物件,亮给前方众人:“这个东西,你们可认识?” 就算在灯光暗淡的小区中,这个物件也能发出亮眼的光芒,在一行戴着面具的人中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乱,就连那为首之人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都凝滞了几分:“这是……乾坤的最高级别令牌!” “乾坤组织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杀了我,不管你们来自同一个势力,还是多方势力的集合,都会被一一找出来,你们的势力也会被彻底摧毁。”尽管已经无比的虚弱,可在亮出令牌后,江丰正的底气却越发充足。 不夸张的说,只要认识它,乾坤令牌在这个世界就可以保住任何一个人的性命,能够超脱在外的人寥寥无几。 对方显然没有超脱出这个令牌的能力,沉默片刻后,为首之人叹了一口气,收起利刃,拱手道:“没想到你居然来自乾坤,这也难怪……是我们有眼无珠了。多有得罪,告辞!” “不解决掉他吗?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了。”有人低声道,并没有那么忌惮这块令牌。 “不用,雇主的目的,不过就是逼出他的真实身份罢了,这个消息你们带回去,应该都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明白了。” “没错。” “是这个道理。” 几个声音附和道,为首之人点了点头:“那就……收工!” 几个呼吸间,所有追兵便消失在了江丰正的眼前。 确定他们全都离开后,江丰正松了一口气,瘫倒在花坛里,失血的情况终究严重影响到了他,就算是巅峰之人也不能例外,好在这并不会致命,到最后无非是修养时间的长短罢了。 他的身体终于无力再动,思维却越发的清晰:那些人甚至早就可以在城外将他击杀,却不急不慢地跟到了这里,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早就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此行只是为了证实;又或者,真是某个老对头的孤注一掷…… 逐渐模糊的意识打断了他的思绪,江丰正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就在眼睛合上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几个学生模样的身影正向着自己走来。 看来要得救了…… ……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末,江丰正行走在迅海市的马路上,准备去历史研究所参加一个研讨会。 他喜欢迅海这座城市,走在大街上就可以闻到海风的气息,等上午的研讨会结束后,他就打算在海边的沙滩上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晚上就在海边喝些啤酒,吃点烧烤,欣赏着海天一色的美景——生活就是这样的美妙无穷。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他规划好今天的行程时,一个没有署名的电话打了进来。江丰正接起电话,静静地听着对面说了些什么,然后还算冷静地问道:“一定要两个以上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参与才可以吗?我一个实际上就足够了。” “必须是两个人以上,而且另一人必须为女性,上面下了死命令!”电话那边的口气不庸质疑,但旋即就好声好气地说道:“其实我只是跟你说一声,道理上你完全可以不用接这个特殊的多人任务,我们在相邻的千林市现在正好就有一队人马,他们下午就可以赶到迅海。” “你知道我的,落在眼前的任务,怎么都不可能放过,”江丰正道:“让他们不要来了,这个任务,由我接下了。” “可是……” “放心好了,人海茫茫,一个女性进化者并不难找。” 挂断以后,江丰正立刻又拨出了两个电话,一是推辞掉上午的研讨会,二是打给最近在附中认识的同事,抱歉自己有急事,恕他下午无法一起去海滩上晒日光浴了。 两通电话打完,他才终于思考起第二位进化者的人选来。实际上,在迅海他所知道的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除了那群不明身份的追杀者外,就只有天子一行人、紫猫,还有在徐家老宅的那个同为巅峰之人的高手了,这些人所代表的三个组织在迅海市也一定是分布广泛。 可问题在于,且不说短时间内他根本无法找到这些人,就算是找到了,上面派下的重要任务也是决不能同这些人一起做的。该去哪里找一个不属于任何势力的进化者呢? 突然,江丰正眼前一亮,他突然想到,还真有这样一个人。 那天在徐家老宅的地下密道里,他一直跟在祁牧和许浅的身后,保持着一个极近的距离,却没有露出过一丝声响。许浅就算刻意压低了声音,也没能想到江丰正就贴在他们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因而得知了许浅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实情。 相比于身上蒙着多层迷雾、受到诸多关注的祁牧,江丰正觉得,这个女孩倒是简单很多,家庭情况一目了然,不属于任何势力。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考虑过将她吸纳进乾坤组织之中,而这一次,或许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只有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 在家休养的时间过半,祁牧的脑震荡状况已经缓解了许多,可还没有完全消散。所以尽管他强烈地表达了想要外出呼吸下新鲜空气的愿望,但还是被许浅坚决地按在了家里。 为了不让祁牧一个人在家里无聊,许浅还“贴心”地给他布置了一系列作业任务,然后在男生幽怨的目光中,拉着王洁一起出去逛街了。 她们在迅海最大的那条商业街上逛了整整一上午,尽管什么都没有买,但都觉得十分充实——这也是女生们的乐趣所在,在商场里随便逛逛,消磨了时间,若是看到了什么喜欢的买下来,就更好不过了——这个道理就算对心理年龄远大于现在的她们来说也不例外。 到了中午,两人就近选择了商场里的一家餐厅就餐,准备下午再去看看上午有些中意却没有当场买下的那几件衣服。 正当许浅拿着菜单,喊来服务员点菜的时候,她们的对面却突然坐下了一个人:“介不介意多加一双筷子?” 许浅和王洁同时瞪大了眼睛:“江老师!” 看到江丰正,许浅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她一直记得那天在文艺汇演后台更衣室听到的对话,在朝朝和魔术师面前,江丰正虽然没有表现出对她和祁牧的恶意,但也用了一种巧妙了方式岔开了关于他们的话题,并没有说出他接近二人的原因。 而在江丰正离开后,魔术师和朝朝还有一段对话,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许浅还是隐约猜出了他们的意思,大概是江丰正应该来自于一个更大更神秘的势力,这个势力甚至拥有在千日倒计时后存留下的能力。 这样庞大力量的代言人,在不确定他们对于祁牧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前,江丰正的每一次出现,都会引起她的警觉。 许浅抓紧了叉子,如果可以的话,她能够在一个呼吸间将叉子叉进男人的胸口,尽管她心里清楚,她与巅峰之人之间的差距宛如鸿沟,这样的想象其实毫无意义。她只能希望江丰正会顾及秘密组织在市区的限制,不会在这里贸然出手。 看见女生如临大敌般的样子,江丰正有些哭笑不得:“许浅同学,别这么紧张,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这次找到你们,是为了请你帮忙做一件事。” “什么事?”秘密组织成员所说之话根本不能信,这是许浅在超常环境中用多年的经历得出的道理,不到关键时刻,她无法辨别出江丰正的真假。 “跟我出城一趟,有一个任务,需要两个以上的进化者参与,”江丰正实话实说道:“我在迅海并不认识其他人,所以就想到了你这里。” 看来那天在徐家老宅,江丰正早就将自己和祁牧的对话全部偷听了过去。这样的念头在许浅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有占用丝毫的空间,因为她立刻就想到了上周预言家派蒋易之传来的那个口信。 口信的内容,是让她和祁牧一周内不要离开迅海市区范围半步,而就在这个时间的末尾,江丰正正好找了过来,想要带她出城,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亦或是,真正地阴影中的怪物,已经要露出它吃人的獠牙? 许浅不寒而栗,但她面上没有露出这样的情绪,在江丰正眼里,她只是对于巅峰之人的害怕:“我可不去,我只是刚刚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去参加你们巅峰之人的任务不是送死吗?” 江丰正摇了摇头:“这个任务并不复杂,但一定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 他起身越过餐桌,上身靠近了许浅:“你把耳朵凑近一些,有些详情我只能跟你一人说。” 于是许浅也起身凑近江丰正,王洁则坐在原处没动,但在心里不屑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她跟许浅情同手足,有什么东西都会互相分享,而在超常环境中的经历更是让两人亲密无间,许浅就经常调侃,说要她也是个男生,肯定就没祁牧什么事了。 这样的关系下,江丰正跟许浅说了什么,最后肯定也会落在自己耳朵里。同时王洁也知道,那个预言家曾给许浅他们送去了告诫不要离开迅海市区的口信,与许浅一样,她对于预言家的信任远大于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巅峰之人,因而她相信,无论江丰正说些什么,许浅肯定都不会同意跟着一起去的。 “好,我跟你去。” 王洁怎么也没有想到,许浅的下一句话就差点给她惊掉了下巴,她以为许浅是忘了预言家的口信,也顾不得江丰正诧异的眼神,直接将许浅拉离座位,来到卫生间门口,质问道:“你疯了吗?他正好赶在预言家指定的最后一天来找你出城,肯定是意图不轨啊,怎么能答应他?” 许浅一直沉默着,任由王洁将她拉了过来,闺蜜的怀疑她自然也有,只是江丰正说的话……“抱歉,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而且预言家针对的主要是祁牧,江老师只是邀请我一起去,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 “什么理由?就算你说的有些道理,但跟着他一起去也太冒险了,万一他有什么歹意……”王洁还是觉得不妥,有什么的事会比自己的人身安全更重要?况且她们知道的太多了,很难保证没有同样保留有超常环境中记忆的人对她们有什么想法。 可许浅显然去意已决,她有些抱歉地对王洁说:“这个理由涉及到我的一个私人秘密,除了江老师以外,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抱歉,我也不能告诉你,但此行我是一定要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自的秘密,王洁理解,就像她也有一些事选择性没有告诉许浅一样,但这并不会妨碍她们继续作为彼此最好的朋友存在。只是她还想要最后争取一下:“江老师说至少需要两个进化者,意思就是两个以上也可以,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你也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江丰正上下打量着纤瘦的王洁,语气中掩盖不住的嫌弃:“真的不会添倒忙吗?” “不要看不起人好嘛,我的进化程度可是比浅浅还要高一个小台阶呢!”王洁挥挥拳头,很不服气:“说到底,浅浅也就是个小女生,我们两个加起来才能发挥出一个人的力量,带上我肯定不会吃亏的。” “你不也是个小女生,整的自己多大似的。”许浅没好气地说。 经过王洁的反复游说,不知道是说动了江丰正还是他感到了厌烦,最终男人一挥手,她还是成功挤上了江丰正的轿车。江丰正发动汽车,向着城南的方向开去。 车上,见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实在沉闷了一些,王洁只能自己找些话头:“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个不能说的小秘密,可现在既然都把我带上了,好歹透露一下我们准备去哪里,要做些什么吧,江老师?” “没什么大事,”江丰正声音低沉:“就是带你们见识一下,世界的阴暗面罢了。” 世界阴暗面……难道说,江丰正要带她们去属于那些阴影中势力的战场?一时间,女生们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系列血腥的场景。 “别想太多,”注意到许浅和王洁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江丰正还是贴心地解释道:“这里的‘阴暗面’只是表层的意思,就是指地下深处,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城南的雾晴山中。” 第60章 相亲对象 作为一个刚刚参加工作两年的人,楚鸣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沦落到来相亲的地步,只是房东林阿姨的热情他实在是难以拒绝,一天三次上门,大肆宣扬“再不早点结婚好姑娘都让人抢光了”之类的言论,最后连母亲都被她给说动了,加入劝解他的行列。 理由无非是说他在大学毕业后又去取得了硕士学位,现在虽说没工作几年,但也是奔三十的人了,还是尽快成家之类云云。 在林阿姨跟母亲的再三游说下,他不堪其扰,终于是硬着头皮来到了咖啡厅。 就在约定好的时间点,一个蓝衣女子匆匆赶来,坐在了他的对面:“抱歉,我来迟了。” “没关系,你没有迟到,时间刚刚好。”楚鸣眼前一亮,蓝衣女子容貌清俊,美而不艳,冷而不冽,年纪也与他相仿,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他的心里难免有一丝疑问一闪而过:这样年轻又貌美的女子,有必要出来相亲吗?还是同自己一样被人强行架着出来的? 两人互换了一些身份信息,楚鸣得知,对方叫沈思怡,家里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她们一同从事着新闻工作行业。楚鸣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他毕业于迅海大学的法学专业,现在供职于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 这里他还是谦虚了一下,实际上,作为迅海市近一年来连赢了好几场大官司的新锐律师,楚鸣可谓是风头正盛,有心人稍微在政法界打听一下都可以听到他的名号,但这些事在外行面前也没什么吹嘘的必要。 “律师啊,挺好的。”沈思怡这样点评道,没有多问什么。 很快,楚鸣就觉得自己应该猜到沈思怡为什么会“被逼着”出来相亲了:所有的话题都是由楚鸣提出,然后她在附和几句——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并不是沈思怡故意不接自己的话茬,而是她真的不善言辞,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些什么,将话题继续下去。 好在这些都是楚鸣作为一名律师的强项,就算是没话找话,他也能跟一个陌生人聊上一天一夜。当下他就从女人们通常最喜欢的娱乐圈入手,时装、化妆品、花鸟鱼虫乃至南北话题与政治利益的分析,他哪一个都能说上好一会儿,虽然没能找到沈思怡特别在意的点,不过从女人频频点头,兴致盎然的状态来看,楚鸣感觉有门。 一杯咖啡下肚,沈思怡已经站起了身,楚鸣以为她准备告别,便跟着站了起来,心想着要送她一程。毕竟是初次见面,两人的感觉都还不错,互换下联系方式,他也没有必要继续死缠烂打下去。 没想到她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抹不好意思:“我看你是开车过来的,能不能顺便送我一程?真是不好意思。” 沈思怡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手机,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楚鸣便点头应下:“没问题,我今天没有案子,你要去哪里?” “城南的雾晴山,麻烦你了。” 女人展颜一笑,差点把楚鸣的魂给勾了出来,直接带她一起来到了自己的车上:“正好我家也在城南,小时候天天去雾晴山上玩的,对那里可以说跟后花园一样熟悉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明确的地点。” “好,”沈思怡点头:“叠音洞。” 叠音洞位于雾晴山主峰的山脚之下,是一处比较知名的景点,修建穿山公路的时候经过多方考量,最后将洞口置于17 号公路的路线上,更加便于游客前往观光游玩。 今天不是休息日,路上的车不是很多,等到楚鸣驱车赶到叠音洞的洞口时,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而让他惊讶的是,洞口外的停车场里居然密密麻麻停满了车,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车海中找到了一个车位:“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这叠音洞是有什么活动吗?来了这么多人!” “我们电视台准备一起来这里进行团建,同事们加起来确实不少。”沈思怡看着手机,到目的地了却没有立刻下车,反倒一脸愁容。 很快,她抬起了头:“楚先生,能不能再麻烦您一件事?” “这个活动要求每个人都得带上一个同伴,可我现在才看到这条消息,来不及叫朋友了,你如果有空的话……” “有空,肯定有空!”楚鸣连连点头,这样加近关系的好事他肯定没有拒绝的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好像老天都在帮着撮合他与沈思怡一样。 叠音洞顾名思义,只要朝着洞内大喊一声,就可以听到自己重重叠叠的回音,同时这个山洞深处四通八达,一路走不到尽头,不知会通往何处。景区仅仅开发了洞口附近很浅的一片区域,在通向深处的道路上都标有告示,阻止游客去探险,每年光是在洞内失踪的探险者就有数十人,没有一个人再出现在世上。 可以说,这里的恐怖色彩和加深感情的适宜程度完全不亚于播放着恐怖片的电影院。 楚鸣跟着沈思怡,很快就见到了她的同伴,那个穿着红色衣衫、面容与沈思怡别无二致的女子应该就是沈思怡口中的双胞胎姐姐,沈雁了。而正如沈思怡所说,沈雁的身边也跟着一名男子。 姐妹两人的性格迥然不同,沈雁远远地看见他们,便立刻迎了上来,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楚鸣:“好眼熟啊……这不会是近期声名鹊起的楚大律师吧,幸会幸会!”说着,她已经伸出了手。 楚鸣回想起沈思怡说过的话,他们都是新闻界的工作者,如果做过法律专栏的话,认识自己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们好,我是楚鸣,”他伸出了手,与沈雁握了下便快速松开,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这位是……” “我叫叶宁,是市电视台的新闻记者,”男人自我介绍道:“沈雁和思怡都隶属我手下,这次活动是电视台新闻部门组织的,要求必须两人一组,所以只能麻烦楚先生了。” 几人寒暄了一番,沈思怡注意到一直跟在叶宁身边的柏明曦不见了踪影:“明曦呢?她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吗?” “她听完这里的传说后觉得十分害怕,难得没有跟着我一起来,我就让天鹰带着她去市里面玩了。”叶宁说。其实他是故意把这里发生的事渲染地恐怖许多,才勉强暂时甩掉了一直黏着他的柏明曦。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几人一起与电视台的同事们汇合,活动举办者提前在山洞内藏好了一些折叠好的卡片,众人两两一组在洞内寻找,按照在限定时间内找到卡片数量的多少进行奖励,头等奖是本市大型商场的万元购物卡,因此所有人都显得兴致勃勃。 “我必须再提醒一下大家,千万不要逞一时的意气去越过警示牌,这座山洞内每年失踪的人加起来可能比今天到场的人还要多……”活动开始前,这次团建的组织者再三强调了叠音洞的危险性,但这只能成功激起了男同志们的表现欲,毕竟到场的全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谁都想在异性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组织者的话音未落,就有数人发出嗤之以鼻的声音,表示肯定要进去见识一下。 组织者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不要太过深入。其实初步进入山洞深处的冒险教程网上都有人详细地给了出来,甚至还画有路线图,都是些胆大的冒险者一步步探出来的路。 所有的路线基本都控制在进入洞口一个小时的步程之内,在这个步程之外,虽然仍有一些路线,但由于岔路过多,已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极其容易迷失方向,所以也被一些探险者们称之为“一小时极限”,越过这个极限,就代表着将自己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之中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限时四个小时,六点之后再回到我这里的可都不算数了哈!”组织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把发令枪,有模有样地举了起来:“那么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砰!” 随着一声枪响,大家四散开来,向着自己选好的方向进发,楚鸣四人也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他们也听到了周围有人表示要越过警示线的声音,楚鸣便建议道:“要不我们也跨过警戒线试试,找卡片这个活动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已经通过观察发现,无论是沈家姐妹还是这个叫叶宁的男人对这个活动的兴致都不大,在组织者公布奖励时,他们却都在玩着手机,同事们都对那张巨额的购物卡表示了惊讶,他们却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抬哪怕一下头。 果然,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成,沈雁问道:“你不是说自己从小就经常来雾晴山玩吗,可曾来过叠音洞?” “岂止是来过,我前后进过这里不下一百次吧,对这儿可熟了,”楚鸣自夸道:“别说警戒线了,就是那个什么‘一小时极限’,我都越过不止一次。” “真有这么厉害?”沈雁对未知的一切都表示质疑。 “那是,早在17号公路通车之前,我和小伙伴们就把叠音洞洞口附近跑遍了,现在网上的不少地图就是我们那时候流传下来的呢!”楚鸣自信道:“所谓的‘一小时极限’也就吓吓一般人罢了,有我带着你们,就算再往深处走一个小时也没问题。” “喊你来真是个最佳的选项,”沈雁一击掌:“有个活地图在,我们就可以放心去探险了!” 沈思怡本就不爱说话,叶宁则一直低头看着手机,还不时给对面发着语音,像是在处理什么工作上的要事,只是缀在后面跟着他们走,于是越过‘一小时极限’探险的事就由沈雁拍板定了下来。 第61章 三小时极限 除了电视台新闻部门的人员外,叠音洞今天也没有阻止其他的旅客进入,洞内还有着许多四处乱走的游客,而那所谓的警戒线就如同摆设一般,被所有经过的人随意踩踏,毫不在意那个鲜艳的警告标志。 警戒线标志着景区开发的边界,越过警戒线之后,可以明显感觉到道路变得泥泞湿滑了许多,同时也没有了灯光设施,在漆黑的山洞中只能倚靠手电来照明。楚鸣和沈思怡是在相亲半道过来的,自是什么都没带,但沈雁和叶宁显然有备而来,不仅携带了大功率手电筒,甚至还备好了数截电池,看上去可以用很久。 他打趣道:“光看你们带的这些电池都够用上一天的了吧,难道在遇见我之前你们就准备好了深入到叠音洞深处了?” “还是为了保险起见嘛,这批电池放了有些时间,也不知道哪些会失效,干脆就一次性全带上了,”沈雁耸耸肩道:“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我们这次来,确实准备到深处认真探险一番的,只是现在有了你这个免费的导游,我们甚至还能更加向前进一步了。” “可你们电视台不是要求六点之前返回吗?”楚鸣道。 “那是对想要获奖的人说的,你是没有看到,有不少人只是过来签个到就走了,洞里一步都不进的,”沈雁不以为意:“我设定了一条延时短信,会在五点发到老李,也就是开发令枪那人的手机里,就说我们玩够了,先走了,没有人会起疑的。” 她先立下了豪言壮语:“今天的目标,越过三小时极限!” 相比于一小时极限,三小时极限背后的含义则更加的可怕:在所有进洞探险的人当中,能够深入到极远距离还安全折返的,最多就在六个小时左右,目前有记录的最长时间是七小时差三分钟,因而就有了“三小时极限”的说法。如果说“一小时极限”是危险线的话,“三小时极限”就是真正地死亡线。 “三小时极限……还是太冒险了,”楚鸣微微摇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建议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你是有过这样的经历吗?”一直没有开口的沈思怡突然插话道。 楚鸣叹了一口气:“没错,就在四年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曾跟着室友同学们一起来到过这里,当时我们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立志要打破前人那个七小时差三分钟的纪录,为此,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缓缓回忆起四年前发生的事,在场的沈家姐妹,还有一直看着手机的叶宁也竖起了耳朵,都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楚鸣简单地说了一下当时发生的情况,他们一行七个男生,沿着一条网上流传较广、经过多位探险家验证的路线,一路走到了距离洞口两小时步程的地方,在经过了一个岔路口后,他们选择了一条地图上从未有人标记出的道路,正式进入了未知的地界。 在第三个小时的步程中,逐渐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怪事。与楚鸣同行的人中有一个叫张义将的男生,算是他朋友的朋友,跟着一起来玩的,胆子也很大,基本上全程都是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开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就在距离三小时还差十多分钟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张义将突然“扑通”一下,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后面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围了上去。张义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样,扑倒在地,好在他的反应迅速,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有磕到什么地方。当大家把他扶起来后,张义将看向自己摔倒的地方,竟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表示他刚刚是被一个明显凸出的东西绊倒的,然而他摔倒的地方却是一片平坦的地面,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见到。 大家都以为张义将是绊到了什么石块,只不过石头是被他踢到哪个角落去了,便没有在意,继续嘻嘻哈哈地向前走去。不过换成了楚鸣在前面开路,张义将则默默退到了队伍中间。 三小时极限很快越过,不过一行人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为此次行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每隔几分钟的路段都留下了一个携带接发信号器的指向信标,理论上来说,在信标用完之前,他们都没有迷路的可能。再次布下一个信标后,楚鸣停下了脚步:“步程三小时十五分钟,我们已经要接近那个七小时差三分的纪录了,大家小心一些。” 记载中并没有说明那个纪录的创造者究竟遇到了什么,所有未曾深入的探险者也没有在洞内深处遇见到什么,只是说越往深处走,心里就越发不安,就像再也回不去一样,于是便折返了——这也就导致继续来探险的人络绎不绝,毕竟不存在实质上的危险。 众人停下了热烈的交谈,神色也都冷静下来,绷紧了神经,将手电筒的光芒打向四周,大家一路上虽然都是欢声笑语,可当真正要触及那个界限的时候,任谁都得谨慎起来。 在距离七小时还有二十分钟步程的地方,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型的岔路口,这个路口除了他们过来的主路外共有四条岔路,本着向着深处进发的目的,楚鸣做主选择了那条与主路平行的路线。他们在路口处布下信标,修整了一下,确定接下来的信标至少还能布置一小时的步程后,就踏入了选好的那条岔路之上。 队伍里有专门的人掐着时间和步程,在距离纪录还有五分钟步程的时候出言提醒,让每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需要再前进三百米就能打破纪录了,同时,那个未知的危险界限也在无形中向着他们逼近了。 “四分钟。” “三分钟。” “两分钟。” 到了最后关头,走在最前面的楚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打破那个纪录,他戴着的头灯帽照亮了前方十多米远的路,只要出现什么意外,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嘭!” 楚鸣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时,头上却突然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撞击,好像撞上了一道竖立在洞顶的“门槛”一样,而他的下半身还没有收住,继续向前窜了两步,上半身紧接着就失去了平衡,仰面倒在了地上。 好在头灯帽兼顾着安全帽的功能,保护了他的头部,当后面的同伴发现不对劲后慌忙赶上来时,他已经头晕眼花地勉强坐直身子,看向头顶上方的洞壁:“上面有什么东西挡了我一下,应该跟我的头差不多高的!” 一时间,所有的灯光都打向了洞顶,可就像张义将绊倒的地方一样,洞顶十分的光滑,距离他们头顶足有半米之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碰到那里的。有个比楚鸣还高出半个头的男生在他跌倒的地方连走了几个来回,但依旧什么都没有碰到。 楚鸣受到的撞击可不像假的,连头灯帽都被撞出了一个凹槽,这下所有人都脸色都变了,有人哆哆嗦嗦地说道:“这是不是代表着,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们继续深入!” “这么说来,我当时突然被绊倒了一下,可能也是一种暗示?”张义将联想起自己的糗事,脸色又暗了几分。 “你们快看,这是什么?”突然,有人大喊着,呼唤大家将手电光和目光集中了过去。 诸多手电光的照耀之下,位于洞壁半人高度的地方,有一团已经干涸的血迹无比的醒目。 “这是……有人死在这里了吗?”一个男生颤颤巍巍地说。 “不像,这块血迹只有巴掌大小,最多也就是磕碰出了一块不大的伤口而已。”楚鸣道。 大家都是法律专业的人,血液方面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缓过神来后,总算没有被这块血迹吓到:“可能是像楚鸣那样被什么东西磕到了,他又没有带防具,就留下了这块血迹。” “现在的步程是多少?”楚鸣问掐时间和步程的那个人道。 “算上来回路程的话,七小时差四分半钟,距离纪录差不多还有一百米。” “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出现障碍和血迹,更像是一种警告啊……”张义将说。自从被绊倒之后,他就失去了那种一往无前的冲劲,现在居然还越发的谨慎起来:“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本来楚鸣的遭遇就让不少人心生退意,那滩血迹的出现更是加重了那个念头,现在被张义将点破,大家都纷纷附和起来,想要折道而返。 “秦哥,你怎么看?”出发之前大家就已经商讨好了,如果多数人想要退却的话就得一起返回,遭遇了这样的怪事,楚鸣肯定也不想继续下去了,只是本着照顾到队伍里所有人想法的意思,他还是问向队伍里胆子最大的秦淮安,目前也只有他还表现出还要一试的愿望。 秦淮安将头灯帽上的灯光照向山洞的深处,这种头灯帽号称能在开阔地带照明百米之远,可在这黝黑的山洞中,电光仅仅只能探出身前一二十米,很快就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就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了,跑的话来回一分钟都要不到,就这样折返的话,真是挺不甘心的……” 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道:“要不这样,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个人过去看看,我就不信了这么一点路程,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大家倒没有意见,毕竟都走到了这里,要是临阵退缩了,说出去也有些丢人,于是便寄希望于秦淮安能够冲破这个纪录,只有楚鸣犹豫了一下,他作为迅海本地人,来叠音洞的次数不下两位数,要是在这里退缩了,以后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最后他还是说道:“你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这样,我就舍命陪君子,跟你一起走一趟吧。” 两人准备完毕,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纪录所代表的步程。 他们走得十分谨慎,两人并排而行,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并提前用拐杖之类的道路探明前方并没有什么透明的障碍物,后面的同伴们还在为他们加油打气,源源不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给予安心 大约走到一半的路程,并没有再出现意外,楚鸣和秦淮安的神色都放松了一些,心想刚才发生的事可能都是他们太过紧张,从而疏忽了什么,心里宽心了许多。 秦淮安照例探出一根拐杖,在自己的前方一通乱探,确实并没有阻碍后,他率先迈出了一步,走在了楚鸣的前面,而当楚鸣想要再进一步时,却听到了秦淮安颤抖的声音:“别,别过来,快跑!” 就在秦淮安转身的一瞬间,楚鸣也看到了那个令人胆寒的场景:就在他们前方的黑暗之中,亮起了三个光点,分别是红绿蓝三原色,而且那三个光点正在不断地变大,像极了某只怪物的双眼和嘴巴,正在朝着他们快速逼近一样。 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同伴的身边,在他们的叫喊声中,其他人也看到了那三个光点,没有人敢去揣测那是什么,全都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好在返回的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众人沿着沿途的信标顺利折返回了洞口。 自那以后,楚鸣虽然还有很多次因为推脱不掉再进入叠音洞中,可再也没有越过两小时步程的门槛,一旦有人想要突破三小时极限,他都会跟人讲出这个故事。 第62章 秘密组织汇集于此 “这个故事,我在几年前曾在网上看到过差不多的版本,”一直没有吭气的叶宁突然恍然大悟地说:“我还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出来的故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还在今天遇见了当事人。” “这么说来,山洞的深处真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在阻止着人类的进入?”听完楚鸣的讲述,沈雁居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替他思考道:“所以那三个光点到底会是什么?” 楚鸣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没有人敢回头去看,也没有人敢拿手电光去照。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光点不可能是什么已知生物的眼睛。” 他回去以后查阅了多方资料,并没有找到与之相符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当时自己惊鸿一瞥的印象越发模糊,甚至不能确定三个光点的靠近是不是某种幻觉,或许那只是之前进来的人在这里设置的一种机器,那些光点只是机器上自带的信号灯。 可他和张义将碰到的无形屏障,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假的,更不可能是同时产生的错觉。每当想到这里,楚鸣都心有余悸,感觉自己像是从死亡边缘捡回来一条命一般。 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了对叠音洞的游玩,毕竟作为离家最近的一处知名景点,无论是同学,同事还是朋友都会经常来这里玩,而大部分在听到他的讲述后反而更加燃起了兴趣,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带他们穿过三小时极限了。 “那个光点可能只是什么机器上的信号灯而已。”沈雁也表达了与楚鸣一样的看法,分析道:“只是无形的屏障……听上去也太离奇了一些,说不定是某个特定设置的透明机关,在检测到有人靠近后就突然弹出来,然后趁你们不注意快速缩回墙壁中去了。” 楚鸣点头,道:“我们也考虑过这种情况,相比于超自然想象,它还是更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只是这种可能就意味着某些阴影中的势力,甚至是政府在背后,目的就是阻止普通人深入山洞,至于为什么不干脆强行设立开发区,禁止游客入内,我也不敢多想。” “对于秘密组织而言,这种事是不会想要惊动政府的,照你这么说,概率居然大了许多。”相较于楚鸣保守的用词,沈雁倒是大大方方地说出了“秘密组织”这样的禁忌词汇,满不在乎的样子。 楚鸣看向另外两人,发现无论是沈思怡还是叶宁,都对这个词汇没有一点反应,好像这就是他们平常聊天时常用的一样。 “你别多想,我们这几年来一直在做一个叫《走近秘密组织》的专栏,所以称呼就随意了一些,”沈雁解释道,一边开了个玩笑:“总不会这山洞中遍布着秘密组织的监控,在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吧?” “不会那么夸张吧,但还是谨慎些好,”楚鸣好奇道:“不过你们这个专栏,真的捕捉到过秘密组织的踪迹?” “呃……”沈雁看向叶宁,发现他继续专注于手机上的信息,根本没有关心到这边,于是便说道:“实话实说的话……大部分都是些根据一丝丝线索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那些东西嘛,没办法,观众们就喜欢看这些猎奇的内容。” “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们新闻行业跟我们律师还是有几分共通之处的。”楚鸣自嘲道。 行程还在继续,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楚鸣和沈雁两个健谈的人在说着闲话,沈思怡偶尔插上一两句嘴,而叶宁则全程缀在队伍最后,开始一直看着手机,等到深入山洞,信号消失之后,他收起了手机,却没有一丝参入他们对话的意思,继续沉默得跟在后面。 楚鸣心里对几人的关系下了个简单地判断,他们似乎真的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同事关系,有可能是关系一般的朋友,但上限也就到这里了。 说来也好笑,他今天的约会对象明明是沈思怡,结果全程都在跟人家的孪生姐姐聊天了,好在他对沈雁这样的性格并不感兴趣。 或者说,沈雁这样的性格更适合做无话不谈朋友,而不是恋人。 几人脚力很快,在中间歇息了一次的情况下,在一小时内就到达了“一小时极限”的所在地。 楚鸣带领着众人来到的是他最常来的一个集合点,想要较为安全的通向叠音洞深处,这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节假日里通常会有一些人聚集在这个集合点,只是楚鸣没有想到,在今天居然也有不少人滞留在这里,粗略看上去至少有三十多人,每个人都在低声聊着天,看不出是不是属于同一个单位。 不过楚鸣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并不是沈思怡他们部门的,至少凭他的记忆,一时间没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没想到,沈雁在这里居然还有认识的人,她向着站位比较边缘的几个人打着招呼:“嗨,魔术师!” 那个被称作魔术师的男子回过头来,只一眼,楚鸣就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他看着身边女人的时候目光充满了柔情,而看向沈雁这边时眼里就只剩下了锐利,给人以刺骨的压迫感。 这是魔术师带给人的感觉吗?楚鸣对于魔术表演并无兴趣,从未看过相关表演,因而没有对应的职业刻板印象。 锐利的目光也很快消失,看清了喊自己的是什么人之后,魔术师和身边的女人一起走了过来:“朝朝。” 朝朝?楚鸣还没能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那个女人便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依云。” “朝朝和暮暮都在的话,想必这两位就是……”魔术师扫视着楚鸣和叶宁,想要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什么。 “这是我们的上司,叶宁,”沈雁飞快地打断了魔术师的话,介绍两人道:“这位是楚鸣先生,嗯,现在是我妹妹的相亲对象。” “朝朝暮暮是姐姐和我的小名。”沈思怡低声解释道。 “挺有意思的。”楚鸣也低声说。如果现在他还没有看出一些问题的话,就白亏律师的名头了,但同样的,他习惯于将不解压在心底,如果对方不愿意详述的话,他也不会逼问。 “上司?相亲对象?”魔术师扯了扯嘴角,可并没有在两人身上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似乎真的只是两个普通人:“你们不会不知道这次的要求吧。” “自然会满足的。”沈雁这样说道。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多的话可说,好像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路人一般,短暂地自我介绍后,魔术师和依云就退到了原先的位置上,看上去还在继续等待着什么人。 楚鸣观察着集合点里的其他人,发现他们有不少都做好了在这里长时间驻留的打算——这也倒是合情合理,毕竟一小时极限对于胆子较小的游客来说差不多就足够了——只是他们的脸色,似乎都有些不太好看…… 见沈家姐妹和叶宁都没有休息的意思,他便说道:“所以还要继续吗?我有几条比较熟悉的路线,足够保证在两小时步程内安全返回。” “随便选一条就好,”沈雁说:“这样,我们就一直向着南边走吧,距离肯定能比别人更远一些。” “麻烦你了。”沈思怡轻声说道。 “向着正南边的路可是我们上次走的那条路线,”楚鸣提醒,可眼前几人丝毫没有流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他也只能咬咬牙道:“既然你们都不怕的话,那我们就走吧!” 勇气这方面,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更何况是在有些许好感的相亲对象面前。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沈雁似是有意给相亲的两人留下一些空间,跑后面找叶宁谈工作去了。 留下楚鸣和沈思怡两个人,终于有了些聊天的空间,他们就继续着之前在咖啡厅的话题,依然由楚鸣主导着聊天,沈思怡附和几句。但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节奏,两人的交谈也慢慢褪去了拘束,变得自然起来。 “难得思怡愿意跟别的男人聊这么久,看起来真的有些意思了。”看着前面越靠越近,越来越放松的二人,沈雁高兴道。 叶宁点头道:“也是到这个年龄了,交个朋友肯定不算坏事……” 他们都尽量压低了声音,可由于在单向的狭窄山洞之中,声音很难消散,还是有不少传到了前面两人的耳中,楚鸣用眼角余光悄悄地观察沈思怡,难得在她清冷的脸庞上寻见了一抹红晕。 一路走来,他们都没有在路上再见到其他人,实际上在跨过一小时极限之后,就算是在游客最旺盛的季节也很难在这错综复杂的山洞中再遇见别的同行者。 “前面是一个分叉口,距离两小时步程也不远了,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儿。”楚鸣道。 可他很快就竖起了耳朵,因为前方的山洞中,好像传来了隐隐约约嘈杂的人声,他加紧步伐,冲进了分岔口中,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不由得目瞪口呆:这里居然跟“一小时极限”的集合点一样,零零散散地站立着数十人! 要知道,这里早已处在危险区的范畴,这些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队伍的人究竟是怎么汇聚到一起的? 楚鸣还来不及发问,一个幽幽的声音就在人群中响起:“这么多秘密组织汇集于此,可真不是一件易事啊!” “到底是谁发布的消息,现在也该出来见一见了吧。” …… 秘密组织?甚至还不止一个! 楚鸣差点被这个消息震晕了脑袋,难道说他们误打误撞之下碰见了一群秘密组织的“交流”地点?又或者…… 他看向同行的几人,发现他们的表情也是一脸的严肃,其中竟是意外居多,看不到什么恐惧的神色。 “别说话,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出声。”站在他身后的沈思怡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女人的声音相较此前聊天时的随意,多了几分冷漠的意味,倒与她身上的气质越发相符,这让楚鸣心里的猜想又证实了几分,他不敢多说什么,退到了几人身后,默默观察着眼前的场面。 等到那个质问的声音在洞内的回音消失后,居然真的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是我发布的消息,将你们召集到了这里。” 楚鸣寻声看去,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和样貌都只能说是普通,可当他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对于他这样一个常年关注时事政治的人来说,这张面孔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属于北方地区政界的最高层人物,权力位次曾经足以排进前五名的连段! 上一届大选中,连段成功位列北方地区最高执政席位,是为分裂成北方地区以后最年轻的执政官,可就在一年前,连段的家里发生了剧变,妻子和女儿因为意外身亡,导致他自那以后就很少出现在荧幕上了,仅在重要会议中偶尔露面。 这样的政府大员居然也有可能是秘密组织的成员?楚鸣联想到了一些坊间传闻,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他还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吗? 一个常在电视上露脸的人出现在面前,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那个人群中的声音继续说着,很是平静:“衣冢啊,那倒是不让人意外……既然你自己站了出来,倒也让人放心不少,现在就可以讲下具体情况了。” 楚鸣所在的洞口位置较高,他稍稍踮起脚尖,想要看看是谁在发问,可是由于洞内壁间狭窄,回声非常大,而且也没有人在东张西望,就像知道出声者是谁一样,都在注视着连段的方向,让他无法判断声音来源于何人。 连段缓缓开口:“今天,我们将在这里揭开地星上最大的秘密之一,劳烦诸位了。” 第63章 殊途同归 “这个大叔叫连段,我们曾经在紫山游玩的时候遇见过,他说自己是从千林市过来的,在迅海有事要做。”许浅看着连段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了之前在紫山的雨中相遇一事。 “看样子你们平常不是很关注新闻,”江丰正介绍道:“连段在我们北方地区担任的职务是‘警务部门一级执政官’,这个职位你们应该清楚吧。” “他居然就是警务部门的总负责人!”王洁诧异道。 “曾经是。”江丰正纠正道:“不用去管他们了,继续走吧。” 许浅也没有想到,随和的大叔身后竟是这样的身份:“我们不应该继续听下去吗,你难道不好奇什么是‘地星上最大的秘密之一’?” “哼,我既然来了,肯定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那些一无所知的家伙们可不一样。”江丰正轻哼一声,带着两个女生绕过了这个分岔口,向着更深处走去。沿途难免受到了一众秘密组织成员包括连段注视的目光,让许浅和王洁感到如芒在背,只是并没有人站出来质问他们什么。 “这里已经接近三小时步程的节点处了。”又是一个路口处 ,江丰正掐着距离,让女生们在这里找块石头坐下:“你们多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可能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无论是叠音洞“一小时极限”还是“三小时极限”,身为迅海本地人的许浅都有所耳闻的,只是雾晴山和她家完全不是同一个方向,从小到大来这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叠音洞这样危险的地方自然也是敬而远之。 但这一次有着江丰正这样一个巅峰之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们也有着超常环境中不同寻常的经历,于是都放下了担忧,跟着他一直来到了叠音洞的最深处。 事到如今,许浅也对叠音洞内的那些传闻有了些许猜测:“之前发生了这么多起在叠音洞内的失踪事件,会不会因为他们探索到了秘密组织的地盘,然后被灭口了!” “嗯嗯,这样一来就算解释清楚了,我可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现象。”王洁附和着点了点头,显然也有相同的想法。 “你们不把超常环境称作超自然现象吗……”江丰正有些苦恼地摇摇头,跟她们一样坐在了地上:“不过既然来了,到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了。比如说,叠音洞我其实也是第一次来。” “诶?”许浅和王洁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一路过来完全是江丰正在领着她们走,而且成功到达了秘密组织的汇集处,说明路线是没有问题的。 许浅看向江丰正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本以为那是在记步程,现在看来:“你一直在看手机上的地图?” “文字罢了,对每个路口接下来要走的方向都有详细的说明,”江丰正微微侧过手机,拒绝了她们窥视的目光,然后指着一条向下倾斜的路线:“那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来了这么多秘密组织的成员,还有前警务部门总负责人那样的大人物在,这真的只是一起普通的事件吗?”所见的阵仗太过夸张,王洁不禁有些担忧。 要知道江丰正“忽悠”许浅过来的时候,可说的是“没什么大事”的。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不过从实际意义上来讲倒确实是一件大事,就像连段说的那样,我们此行将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不久以后,你们可能就会感激我将你们带到了这里了。”江丰正道。 许浅忍不住问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可以告诉我们那个要揭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了吧。” 王洁“哼哼”两声:“我以为你们在餐厅时都说出来了呢!” “只是说出了许浅在意的事情罢了。”江丰正淡淡道:“这个秘密——” 眼见两个女生都瞪圆了眼睛,他却突然话锋一转:“还是等你们亲自揭晓吧。” “江老师!”王洁嗔怒道,要不是顾忌江丰正巅峰之人的身份,她高低要给对方来两下。 “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我们也该继续前进吧。”江丰正轻笑道:“秘密什么的,还是要自己探索出来才最有成就感。” 虽然有些不满,但江丰正说的并没有错,许浅和王洁只能点头认下,跟着江丰正一起走向了他之前指向的那条路径。 又走了一会儿,许浅看着手机上的步程记录:“我们越过了三小时极限。”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既没有出现什么妖魔鬼怪,也没有网上传闻中那些透明的屏障或是奇怪的光点,传说终究只是传说罢了。 两个女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江丰正的话就让她们继续紧绷起来:“那条界限在洞内各处的位置并不是精确确定的,我们很快就会遇到了。”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非常的沉稳,同时拿着一根黑色看不出材质的拐杖在身前探着路,显然不想在女生们面前出糗。 很快,他手中的拐杖就触碰到了什么隐形的屏障,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道屏障就迅速地消失了,在对应的墙壁上也看不到任何的痕迹。 “这种透明程度,甚至没有反光……不像是玻璃,但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材质。”江丰正皱眉,这种传闻中的东西真正出现在了眼前,连他的心底都有些发虚。 “我还以为江老师您是全知全能的呢!”王洁借机揶揄道。天塌下来了有个高的顶着,如果真出现了江丰正都解决不了的状况,她和许浅两个凑数的也无济于事——抱着这样的心态,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倒是轻松了不少。 江丰正倒是坦诚道:“我的进化方向并不是体现在知识上,不过我这么多年来在历史研究方向还是挺深入的,在学校里如果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尽管可以问我。” “在这种地方切换到老师模式是不是有些奇怪啊,江老师?” “既然提到了历史,我正好有一个想要问的问题,希望江老师可以给我们解惑。”许浅突然说道。 “嗯?你说吧。”江丰正一边探路一边说。 “这是地星上每个人自出生起都会疑问的问题,江老师要是不知道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许浅先做好了铺垫,然后缓缓问道:“为什么如今的政府,要对人们隐瞒关于历史的一切?” 历史的话题在地星上一直讳莫如深。明面上来说,是千年战争和近代以来的南北战争中销毁了太多资料,可实际上早在两千五百年前,人类文明就进入了工业时代,保存历史资料的手段早就多种多样,就算是战争也没有必要刻意去销毁所有的历史痕迹。 然而到了现今,对于历史的纪录却只剩下了“某某年由某和某某做了某件大事”这样极其潦草的话语,所有在历史上出现过的人和物都在那宏伟的史诗级描述中烟消云散,这很难让人不心生疑窦,觉得是什么人想要隐瞒下这段历史。 更解释不通的是,明明在千年战争的末期世界已经进入了信息时代,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信息时代的信息保存能力世人皆知,只要不去刻意抹除,光凭规模和破坏力远不及千年战争的南北战争,根本不会对历史记录造成任何的损坏。可这两百多年的历史记载竟也是模糊不清的,详细程度居然不比工业时代好上多少,最夸张的一点就在于——南北分裂这样的大事,居然至今为止都没有一个详细的解释。 江丰正在课上对于两百年来历史信息模糊的解释是,当前处于南北对立状态,两边的政府都有一些“黑历史”存在,于是心照不宣的封锁了相关历史信息,连带着干脆不允许网络上相关的报告——这是在网上流传最广,却从未得到官方认可的言论,也幸好他“来自中立城市”,有了这样一层身份做掩护,才能在公开场合随意地说出来。 尽管如此,许浅仍旧从这个解释中解读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除去所谓的“黑历史”之外,那些英雄级的人物和他们史诗般的传奇故事也变成了史料中一笔而过的题材,丝毫没有他们应该得到的待遇。现在他们听到的故事,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民众们口口相传下来的、如同神话一般的传说,其中的真实性保留了几分,谁也不知道。 最近的那个例子便是结束了千年战争的楚天雄,分明已经是信息时代初期的人物,可史料上对于他的记载却只有他合纵连横,统一世界的事迹,对于他的生卒年月,个人生活,亲属情况,在世界统一后消失去往了何处,找不到一点记载。 在收集到这些信息后,许浅甚至假设过是当时人们的需求在作祟,人们渴望一个传奇来统一世界,恢复和平,才在口口相传中捏合众多事迹,创造出了楚天雄这样一个人物。 这样的想法在看到那段联合政府成立大会上的演讲视频后自然被打消了。从外貌上来看,楚天雄只是一个与这个霸气的名字毫不相衬的普通人,可那种天生上位者的气场,从他站定在讲台上开始就无限地发散开来,就算是透过视频与两百年的光阴也能深刻地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关于楚天雄的来历和去处,早就成为了一个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在流传的最为夸张的传说中,他已经成为了神仙转世,一直活到了现在,并且是最大的那个秘密组织的创始人——尽量津津乐道于传说的人们甚至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哪些秘密组织。 许浅说出自己的疑惑,成功换来了江丰正的拧眉沉思,不过他的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件事,怎么说呢……那些高层决策的原因,我虽然听说过一些,但肯定是不能跟你明说的,说出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就是那种知道的人都会这样——的意思吧。”王洁用两根手指在嘴巴前画了个叉。 许浅难掩失望的神情:“就一点都不能透露吗?我们可以保证不说出去”她隐约可以猜到,尽管是站在目前进化链顶端的巅峰之人,江丰正也不能事事都能自己做主,毕竟就算是巅峰之人也仍是血肉之躯,没有超出现代武器的杀伤范畴,并不能在这个世界上为所欲为。 “这个话题还是跳过为好,”江丰正谨慎地看向山洞深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之中看着我们。” 许浅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和祁牧在徐家老宅地下的密道中发生的事。同样是在地下,同样是甬道一般的存在,在那时明面上仅有她和祁牧两人一路走来,暗中却跟随着江丰正和那个酷似徐晓璐的中年男人这两位巅峰之人。幸好那时两人对他们并没有起杀意,不然他们就是被灭口在那个密道里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这样极其相似的场景下,那样多的秘密组织成员分布在洞内隧道的深处,说不定就有着许多视线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想到这里,许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听话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今天已经带你们来到这里了,有些事其实也将不再是秘密。不过本着将悬念留到最后的原则,我就先给你们透露一点关键信息吧,”江丰正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专属于年轻人的那种坏笑:“这次的秘密与你所问的关于历史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许浅心里一动,想到了江丰正在餐厅时对她说出的话,正是那段话,让她改变了主意,跟着江丰正一路来到了这里。 “意思就是,这两件事最后会引导向同一个结果。当然,这个结果是什么,现在连我也无从得知。”江丰正耸耸肩。 最终的那个结果,难道是—— 许浅和王洁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那个禁忌一般的词汇:“千日倒计时”。 第64章 叠音洞深处 各种证据表明,就在不到三千天以后,传说中的千日倒计时将会结束,世界将发生无法理解的剧变。如果说这就是一切秘密的终点,那倒是值得信服的事。 从他们在学校文艺汇演后台偷听到的信息来看,江丰正在那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千日倒计时即将结束这么一回事,无论他是否想要在其他人面对隐藏这一信息,现在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的必要了。 他们说话的同时并没有停下步伐,继续向着洞内深处前进,并相继发现了诸多的隐形障碍,这些障碍在被触及后就会迅速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濒临三个半小时步程的时候,江丰正停在了一个转弯的前面:“根据记载,这条路线上的‘三原色光点’将会出现在三个半小时差一分钟步程的节点处——就在这个转弯的后面。” 这个步程仅高于那个传闻中遇见三原色光点的队伍所走路途半分钟步程的距离,可以说几乎是在同一范畴了。可山洞内隧道四通八达,方向也是完全随机,同样的步程距离洞口几乎不可能是同样的距离,那么设置如此相近的步程究竟有何意义? 疑问在许浅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眼前转角处,三原色光点究竟代表着什么,很难让人不在意。 江丰正关掉了手机上的手电筒,从怀中掏出了几只眼镜,借着许浅和王洁的手机光线递给了她们:“这是夜视眼镜,只需要按一下这个按钮……就可以用了。” 这种夜视眼镜许浅早在徐家老宅的地下就见识过了,稍稍调整一下大小便顺利地戴在了头上,她更感到好奇的,还是江丰正到底在哪里藏着这么多东西。 江丰正今天穿着他们初次相遇时的黑色斗篷,这件斗篷从外观上看并不宽松,甚至还显得有些紧身,可江丰正却从里面掏出了一根探路用的拐杖和三副夜视眼镜,而下车的时候,他说会在洞内花上许多时间,又向斗篷里面塞了不少零食和水;同时作为巅峰之人,身上总会携带一些武器和特殊的通讯设备之类……然而这么多东西加起来,他的斗篷也和能容纳万物的百宝箱一样,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是注意到了许浅的目光,在几人都戴好夜视眼镜后,江丰正解放出了双手,又从怀中掏出了三份矿泉水和零食,分发给众人:“补充一下体力吧,接下来不会有什么恶战,但一定会很麻烦。” 这些零食在文艺汇演时大家都买过一些,属于中学生们最爱吃、家长学校最头疼的东西,只是江丰正……他的年轻只是相对而言,但怎么看也比许浅她们大了七八岁,再结合巅峰之人的身份,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吃垃圾食品的样子。 对于这件事,江丰正的解释是:“巅峰之人怎么了?巅峰之人就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吗?不怕你们笑话,这种热量大的零食在执行任务时用来补充能量可最是方便的!” 可零食在体积上显然远远无法与压缩饼干之类的东西相比,于是许浅和王洁只能一边强忍着笑意,一边想象着江丰正与人打斗时零食突然从斗篷里掉出来时的囧样。 隧道里静悄悄的,考虑到江丰正可能超常的听力,许浅和王洁就没有说什么悄悄话,与江丰正前后完成了“能量的补充”。 “那么——”江丰正收拾好零食和矿泉水的包装袋,正准备招呼两个女生继续前进的时候,神情却突然一下紧绷起来:“有人过来了!” “哪,哪边?”王洁紧张地看向转角处:“幕后黑手要出现了吗?” “你就算声音压得再低,在空旷的隧道内也是会传得很远的。”江丰正说:“不管怎么样,幕后黑手这样的词还是少说为好。” 又过去了不到一分钟,许浅和王洁也能听到从他们来时路上传来的脚步声了,这也就意味着,江丰正可以提前数十米的距离感知到其他人,是通过听力,还是…… “哈哈,幕后黑手在此!”人未见,声先至:“风筝,这就是你找到的同伴吗?” 来人许浅和王洁都认识,正是不久前他们才在文艺汇演上用无人机追踪过的魔术师。考虑到同为高层次的进化者,他出现在这里也并不让人意外。 魔术师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女人,他们同样没有用手电照明,都戴着类似的夜视眼镜,在黑暗中一下就看到了江丰正等人。 “你要是幕后黑手,那这件事可就太简单了。”江丰正不客气地说。 “这不是听到有人在叫我嘛!”魔术师干笑两声,目光落在了许浅和王洁身上:“听说你们在千林的人手下午才能赶到,还以为你不会参加这次行动了。” 江丰正摇头道:“如此大事若是没有参加,以后回想起来可就太遗憾了……行动只需要两个以上的进化者,对进化等阶并没有过多要求,我就带着两个学生一起过来了。”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许浅和王洁出现的理由,然后将话题转向了跟着魔术师一起的女人身上:“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依云小姐吧。” “风筝,久仰大名。”依云伸出手,与江丰正简单交握一下。 许浅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几人寒暄,从这次行动必须两人以上的进化者来看,这个叫依云的女人也必定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之人,可她居然觉得这个人看上去也很是眼熟? 印象里,在那个超常环境中,魔术师一向是独来独往的行动,从未见过身边跟着什么人…… 就在这时,王洁用手指戳了戳许浅,示意她看自己的手机,上面打着一些字。许浅先是讶异,然后恍然:她肯定打的是不想让那几个人听到的事。 “她是不是湾黎中心天文台的那个?”王洁这样打字道。 许浅终于回想起来,两个月以前,湾黎中心天文台的一张俯瞰图火遍全网,而图中那个仰望星空,向往的神色中透露出几分忧伤的女人,不正是眼前的这个依云吗?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徒增紧张方气氛。许浅按下了王洁的手机,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张扬。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正巧撞上了,那我们就一起从这个入口进去吧。”魔术师道:“地图上记载没错的话,过了这个转弯就是了。” 江丰正点头:“是时候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三原色光点’了。” 两个男人带头,走过了面前的转弯。 有了前面的诸多铺垫,当众人真正看到三原色光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最关键的是,在夜视眼镜的夜视效果作用下,他们并不会觉得那是悬浮在空中的光点,而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光点背后有着什么—— 那是一扇门。 一扇占据了整个洞面的门,红、绿、蓝三色光点以正三角形态分布在门的中央,似乎是按钮之类的东西。 “所谓在空中飘浮移动的三原色光点,其实就是移动的门在带动着这些按钮——在这种远离文明的地方,这种东西能吓到人也是难免的事,”魔术师大步走到了门前:“这扇门的话,顺序应该是绿、绿、蓝、绿、红……” 他口中一边念叨着,一边按照自己念的顺序按下了按钮。许浅看向江丰正,发现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几人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魔术师按下多达十几位的“开门密码”。 当他松开手时,那三盏灯无声地熄灭了,封闭的大门在寂静中缓缓开启。 大门的另一侧静悄悄的,仍旧是望不到尽头的山洞,与这边没有太大区别。对此,江丰正和魔术师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什么异色。 “接下来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步程,我们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江丰正提醒道。 这段路上,江丰正好像有什么要事和魔术师二人交谈,逐渐与许浅和王洁拉开了距离,女生们也识趣地远远跟在后面,没有靠近去偷听的打算。 她们没法听到前面几人的声音,可这不代表那些高阶的进化者听不见她们的低语,唯一能够用来交流的手机的电量也见了底,因此她们也不再谈论什么,手拉着手慢慢走着,可以感觉到对方手心中不断冒出的细汗,心情也愈发的紧张。 最后的这段步程相比之前的就短了太多,转过几个弯过后,不需要谁专门来介绍,许浅就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一座电梯门前。 王洁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在他们眼前的,位于大山最深处的地底,真的有一部电梯,它突兀地出现在了山洞的尽头处,从外观到样式都与城市里常见的电梯别无二致。电梯上面标注的是一楼,显示屏上也显示电梯正停在一楼,也不知道继续是向上还会是向下。 许浅则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徐家老宅地下的那个密道,同样在地下,同样是尽头处有一部电梯,何其的相似。 晓璐现在究竟去了哪里?她们家和那个天使组织究竟有什么关系?一想到这个曾经无比要好的朋友现在已不知去了哪里,许浅就感觉到一阵阵的恍惚。 “这就是所谓必须要两个人来的原因?”魔术师大步走到电梯的门前,看到了门上写的告示:“一、进入者须为采集器提供两位及以上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之人的血液。二、只有通过地下一层才能进入地下二层。” 采集器就在电梯的开关按钮旁,江丰正和魔术师将手指伸进去,在一阵轻微的刺痛后,显示屏闪烁了两下,电梯门随之缓缓开启。 “只要两名进化者的血液就够开门了,那岂不是还可以带普通人一起进来?”王洁低声道,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想要从几人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电梯中只有“地下一层”这样一个选项,结合门上告示的意思,似乎是要进入者一层层地向下闯。不过几个大人都是一脸轻松的表情,许浅和王洁也就没有想太多,跟在他们后面就是了。 电梯下降了大约十来米的样子就停止下来,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充满了科技感的房间中,房间里有一个酷似乘车时要经过的安检门的装置,装置的另一侧是通向下一层的电梯。 “这是一道检测门,用来检测通过者的进化程度。”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依云说道,言行与她科研工作者的身份十分符合。 “对每个进入者的检测不放在第一层反而放在地下……啧,”江丰正挑眉:“设计者的用心有些险恶啊!” 言外之意,这两层的设计应该是为了惩罚那些擅闯进来的普通人,不过他们也无从得知惩罚措施有什么就是了。 江丰正和魔术师一前一后穿过了那道检测门,没有什么反应,而当依云穿过时,她的眉头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魔术师敏锐地察觉到女人表情的变化,快速搂过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依云回头看向检测门:“这检测门……” 正好许浅也在穿过检测门,由于尚未接收到提醒,她没有任何准备地惊呼一声,踉跄着栽过了门框。而她身后紧跟着的王洁也没反应过来,尖叫着冲过了门槛。 就在她们经过检测门正下方的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就像要把人瞬间压缩成一团的那种力道,让人不寒而栗,想要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出来。 好在这种被困在在牢笼中的感觉只持续了那一瞬间,就连惊呼声都是在这极端的感觉过后身体才反应过来。 “这种检测门能够判断穿过者的进化等阶,分隔是否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之人。”依云安抚两个女生:“看你们年龄也就刚刚成年的样子,应该才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不久,迈上了一到两个小台阶,感受到短暂危险是正常的事情,不要害怕。” “吓死我了……如果没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想要穿过这里,会发生什么?”王洁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那短短一瞬间的悸动让她一时半会儿难以平静下来。 依云指着检测门两旁占据了房间大半部分区域的仪器设备说:“这些设备能够在检测门的范围内产生足以致死的磁场,你们所感受到的异常情况,就是磁场在准备阶段产生的效果。” 普通人从这里穿过的结果不言而喻,这是设计者对他们擅闯的惩罚。 她们相当于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许浅拥住身体微微颤抖的王洁,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其他人都照顾着她们的情绪,稍稍在这层休整了一番,然后进入了后面的电梯,来到了地下二层。 第65章 好久不见 地下二层,这样的标语给人一种距离地面并不是很远的错觉,可实际上他们已经在深山山洞的隧道深处行走了四个多小时,朝着地下下降了数十上百米,正处在真正的与世隔绝之地。 电梯门打开,入眼是一片漆黑,就算是带上夜视眼镜,几人也无法看清前方究竟有什么,只能看见远处一些模糊的轮廓,不知道是什么物体。 江丰正和魔术师他们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魔术师冲江丰正点了点头:“到这里就没有办法再一起前进了,我们先走一步。” “后会有期。”江丰正回礼,看着魔术师和依云快步向前走去,很快就隐身在了黑暗之中。 等到魔术师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江丰正才回过头来,对许浅和王洁嘱咐道:“这里的空气中散播着一种特别针对夜视眼镜的气体,导致能见度不足十米,接下来你们一定要待在我旁边,走丢了的话想再找到彼此可就难了。” 确实,走到这里手机早就没有了信号,不过……许浅和王洁倒没有特别在意这一点,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紧紧跟在江丰正的后面,一起向着前方行进。 “我们现在就在任务所在地了,看看能在这片区域中发现些什么。”江丰正终于提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只是这样的目的在许浅看来,还是有些模棱两可了些,她遥望着远处那些隐隐绰绰的轮廓:“我们现在只能看到那些轮廓,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吧。” “不,”江丰正摇头,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那些设计者的心理我早就摸得门清,这样显而易见的东西是不可能成为我们要找的目标的,所以我们偏要向着没有那些轮廓的方向去!” 说着,他就选择了与那些轮廓完全相反的方向,大步向着绝对的黑暗中走去。 这里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无限平坦的空间,就像是在地下刨出了一个巨大的大平层,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他们也没有碰到任何的障碍物,四周也进入了完全的黑暗,连轮廓都不再可见,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一般。 周围寂静的可怕,听不到一点声音,就连他们踩在地面上也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许是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连平常话很多的王洁也没有再叽叽喳喳,而是紧拉着许浅的手,默默跟在江丰正的身后。 他们鞋子的材质各不相同,之前走在山洞中的时候就可以听见不同的脚步声,就连江丰正和魔术师这样的“高手”也不例外,不存在隐瞒脚步的情况,可现在居然都没了声音,这让许浅不由得好奇起地面的材质来。 身边有王洁牵着手,前面有江丰正在引路,应该不用担心会突然撞上什么。许浅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踩踏的地面上。 电梯和地下一层都是常见的大理石地板,可地下二层广阔的空间显然无法继续铺设大理石,而这地面也不像是单纯的山岩,更有一种磨砂后的精致平整感。 只是这样的地面能够做到消音吗?许浅在自己的脑海中努力搜索看过的知识,只是这个方面的内容实在太过偏门了一些,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关联到什么。 地面上有一些特殊的纹路,如裂缝一般贯穿很长一段区域,每走一步就能看到一两条,许浅一时玩兴大发,就在心里默数起了纹路的数量:“一、二、三……” 就在她数到快接近四百条的时候,纹路终于消失了——这也就意味着地面上的“组件”已经换了一种。 “你们看,地面上已经有变化了……”许浅抬起头,想要把这个发现告诉王洁和江丰正。可突然,她的声音顿住了:在她的前方,早就没有了江丰正的身影! 王洁为什么没有提醒自己?两人可是一直牵着手的……许浅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出现了停滞:那牵着手的知觉仿佛停留在了上一个刹那,她的手上分明还有一丝温暖,可另一头早已空空如也。 许浅环视四周,依旧是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安静,而现在,只剩下她一人,孤立在这死寂的世界中。 如果换成其他同龄的女生,此时可能早就吓得瘫软在地或是失声尖叫了,但许浅不同,她本就有着超越同龄人的知识面和成熟度,如今又多了一段几乎比肩她原本人生的奇幻经历,这让她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还能够暂时保持一段时间的镇定。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状况,似曾相识。 就在那所谓的超常环境之中。 先前江丰正警告女生们不要走散的时候,她和王洁都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她们都戴着王洁二叔赠予的定位手链,这种手链就算在地下深处也可以传输中微子讯息用以精准定位,不怕找不到对方。 ——可那只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许浅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超常环境中经历的异常事件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这里真的就是现实吗? 她的心微微一颤,快速压下了这堪称危险的想法。虽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还是操作手链发出了一条求救讯息,也不知道王洁那边能否收得到。 由于脚步发生了片刻的错乱,含有纹路的地面已经不可寻觅,她真正站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场景之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到了这个地步,许浅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超常环境中出现异常的原因已经十分清楚,那个原因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当中的。眼前的状况,结合少的可怜的线索,许浅只能想到是江丰正所说那个能够干扰夜视眼镜的气体出了问题。既然已经可以散布干扰夜视眼镜的气体,在其中加入一些无色无味致幻剂的成分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幻觉一定是伴随着奇怪的声音和画面了,她现在能够感觉到的,只有黑暗,还有无尽的空洞。 许浅闭上眼睛,封闭了自己的视觉感官,想要借此扩张其它方面的知觉,来感受黑暗中隐藏着的东西。 她的主要进化方向并非听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同时会对其它方向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当她闭上眼睛,静下心去聆听时,居然真的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动静。 这份动静微乎其微,微弱到许浅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错觉。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凭着那几不可闻的感觉走了下去。 黑暗之中感觉不到距离的存在,而她现在也不敢再看着地板,必须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前方,想要再捕捉到一些动静。 随着她的前进,那个方向逐渐传来了越来越大的动静,等到她能够看见丝丝缕缕的光亮在远方显现时,那里传来的动静也十分明确了:那是有人在敲击地面的声音,而且似乎那个人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黑暗中的人的注意。 许浅加快了脚步,很快,她就来到了能够看清光源的位置:是从天花板上吊下来了一盏幽蓝色的灯,散发的光亮仅仅分布在灯的周围,没有照亮地面,那持续不断而又十分平稳的敲击声正是从幽蓝色灯具正下方的黑暗中传来的。 这样诡异的场景让许浅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凝神看向那片幽蓝的灯光。这会不会是一个引入靠近的陷阱? 仔细听来,敲击声并非是在固定间隔时间响起的,每一下声音的强度几乎完全一致,但间距有长有短,似乎蕴藏着某种奇妙的规律。 许浅在心里推演着这个规律,间距中有两种固定的停滞时间,可以视作长短两个同样的符号,长、短、长、长…… 她将这些符号与记忆中各种常用的加密术语进行对比,可并没有找到相应的情况,这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在几年前的一段时间里曾经执着于密码学的研究,为此看了大量的相关书籍,再辅以她超常的学习能力,可以说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至今仍有记载的加密术语都已经储存在了她的脑海之中——然而眼下的规律却超出了这个范畴。 有序的尽头是无序,难道说,其实那里只是在随便地敲击,反而让她多想了?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 虽然保留了超常环境中的全部记忆,但长久以来,无论是她还是王洁的脑海里里都在无意识地封存这段经历,只有当想要去刻意回忆时才能察觉到那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在其它时间里,那只是一段无限闪回的景象罢了,她们的主记忆其实还是连接在开学前一天的人生当中。 当现在的许浅再次将记忆重心转移到超常环境中时,她赫然对应起曾经的一个加密术语,那是…… 一想到这种可能,许浅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她再次迈开了脚步,向着幽蓝灯的下方快步走去,她越走越快,到了最后,甚至来不及顾忌下方会不会有什么磕绊,直接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灯光的下方。 此时此刻,那个一直在进行敲击的人终于在灯光下显露了真容,他看着许浅,笑容如絮春风:“浅浅,好久不见。” 第66章 九锡与原木 “所以说,你们,你们其实都是秘密组织的成员?” 连段后面似乎在讲一些注意事项,可楚鸣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人群中不知谁说的那句“众多秘密组织汇集于此”身上了。 秘密组织,那可是在坊间传闻中无比恐怖的存在,同时又对寻常人的生活没有造成什么特别的影响。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明面上从未出现过一个声称自己是哪个秘密组织的人,也从未出现过声称自己见过秘密组织的人,换句话说,要么秘密组织根本就不存在,要么见过秘密组织的人,都死了。 这两种情况,楚鸣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前者,而现在的情形,要往最坏处想的话,他可能马上就要成为后者了。 让楚鸣没有想到的是,沈雁的表情居然比他还要诧异:“当然了楚先生,你难道不是吗?” 这样的语气,让楚鸣甚至怀疑起沈思怡之前是否真的跟自己谈起过秘密组织这类的事情,可他思来想去,也没能回忆起哪怕暗示一类的话语。 “你就别开他的玩笑了。”叶宁正色道:“楚先生你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但你也是一位进化者,所以才拜托你来给我们帮一个忙。” “那下午的相亲……” “完全是一个巧合,”叶宁解释道:“我们也是在你们开车过来的路上才查清了你的身份,挺不得了啊……” “不过挂名罢了,我只是一个律师而已。”楚鸣的语气冷了下来,这已经不是窥探私人生活了,而是挖掘出了他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如果不是考虑到双拳难敌六手,他早已有了动手的想法。 尤其这个叫叶宁的男人,看上去其貌不扬,但从沈家姐妹的态度来看,明显是个高手。 “别紧张,我们对你没有恶意,这次任务过后,大家一拍两散,再不相见。”叶宁仍旧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他们自动跳过了楚鸣身份的话题,在山洞里这样传音明显的地方太过敏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我看你和思怡刚刚还挺聊的来的,要是有进一步发展想法的话,我们组织里也是没有限制的!”沈雁笑嘻嘻地拍着楚鸣的肩膀道。 “姐!都让你不要乱说了!”沈思怡嗔怒道,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楚鸣身上,又飞快地飘向了别处。 这时,楚鸣的手机“嘀”地响了一声——在这样的山洞深处还保留着信号,大概率是植入了卫星电话——他看着上面传来的信息,没有避讳地念了出来:“九锡组织,天子,朝朝暮暮。” 沈雁有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们的调查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至于点出身份代号和由来这样的事,在进化者之间还不至于会引起他们的恼怒。 楚鸣则是一脸的苦笑,他这么多年一直致力于学习和律师的工作,从来没有使用过自己所掌握的权限,甚至刻意去避免接触到那些事,然而当他稍一动用那个权限,就直接揭开了这个世界暗面的面纱。 动用了这个权限,再回去以后,整个生活都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楚鸣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传来的资料上还包含了几人的进化等阶,上面显示,天子——也就是叶宁,赫然就是一位巅峰之人,在整个暗面世界中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他们所在的九锡组织也是秘密组织中的巨头,据传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势力遍布地星南北,麾下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数以千计,再加上数量更加庞大的外围人员,通常认为它能在整个地星所有秘密组织中排名前五。 眼下,这个秘密组织的排面人物正顶着一张极其普通、没有任何气场的脸,对楚鸣释放出善意的信息:“现在我们互相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希望楚先生能跟我们一起走到最后。” “跟他们去吧,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传来消息的人这样说道。 对方都这样平和地说出了请求的话,楚鸣也不好撕破这个脸,于是借驴下坡问道:“连段刚才究竟说得是什么事?居然敢称为‘地星史上最大的秘密之一’?” 千年战争阻隔了大量的历史记录,但在楚鸣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仔细去研究的事,他出生以来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现在和将来,过去发生了什么,对当下的生活也不会有大的影响。 同时在他看来,秘密组织也不像是会对什么历史感兴趣的东西,除非……这个秘密能够为他们带来天大的好处。 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后,果然换来了沈雁的认同:“连段那个老家伙完全是在夸大其词,别吓着啦!” 叶宁点头:“简单来说,这个秘密可以帮助每个人见到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 他的语气依旧非常平常,说出来的话却让楚鸣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见到你最想见的那个人。”叶宁又重复了一遍,甚至又做了一些补充:“无论是在世的还是已经去世的,都可以见到。” 这是什么,玄学?幻术?或者说集体精神错乱?楚鸣看向沈家姐妹,可她们也是一副知晓内情的样子,似乎认定了叶宁所说的真实性。 他斟酌再三:“我虽然不了解秘密组织,但……你们也只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不可能在这之外达到超出常识的地步吧。” 人死即空,意识消散,身体也会快速腐败,楚鸣不相信复生的可能,而从叶宁的叙述中,似乎是根据来者的心愿所想复活的人,这样就太玄乎了,就连最新兴的克隆技术也不可能做到。 “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并不属于任何一处秘密组织,”叶宁说:“目前盘桓在外的组织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因而由他们负责管控此处的进出。” “这件事已经被许多人证实了,不可能有假,我们此行也是来验证其真伪的,”沈雁分析道:“我的推测是可能有某种装置提取出我们的记忆,再由记忆模拟出那个人的形象。” 所谓提取记忆这样的事在当下仍属科幻层面,仅出现在一些影视剧作品中,实际上根本没有能够完成的理论依据。楚鸣露出了难以信服的表情。 那么就只有——“难道说是地外文明?或者是史前文明留下来的东西?”楚鸣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那个炒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就半开玩笑地提了一嘴:“这不会跟前段时间那个天星上传来的信号有什么关系吧!” 此时此刻,楚鸣正和沈思怡并肩走在最后,而当他最后的这句话说出口时,走在前面的叶宁和沈雁竟齐齐定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得他汗毛直立:“真让我猜中了?” 沈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才轻轻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也知道了些什么呢!” 楚鸣没有听清她的话,真想要追问下去,沈雁却笑着把这个话题给岔了过去:“哎呀,我们就是随便吓一吓你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叶宁点头道:“事实如何,去体验一下就明白了。” 楚鸣心里清楚,他们刚刚的反应根本不存在开玩笑的可能,但对方已经不愿意多说了,他孤身一人在此又不可能逼问,最后表面上也只能当做一个玩笑,略过了这个话题。 可他的心里难免翻涌起了惊涛骇浪:天星相距地星足有百万公里之距,其间的陨石带阻碍了地星发送过去的任何探测器——至少目前明面上是这样的——这也就意味着从古至今都不可能有人能够登上天星,前段时间的信号也被定性为了宇宙自然波段。 然而叶宁和沈雁的反应推翻了这一切,天星上传来的信号居然真的和他们即将要去的神秘地点有某种联系,这让楚鸣对那个秘密越发的感兴趣了。见到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他的心里的确存在这样一个,但他还是尽量克制住自己跃动的内心,降低期望,毕竟这件事还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了一些。 他们很快就跨过了“事故多发地”的步程,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情况,叶宁的解释是,之前那些奇怪的机关全都是由负责警戒的那个秘密组织设置的,现在为了其它组织成员的进入已经暂时撤销了。 “那些消失在这里的人都……”楚鸣顿时回想起传闻中每年消失在叠音洞内的人都有数十个这样的消息。 叶宁道:“叠音洞深处与地下河相连,谁也不知道最终会通向哪里,那个组织只是在通向我们最终目的地的路上设置了障碍,如果有人走上了其它的路线,找不到回来的路是很可能的。” 关于叠音洞“吃人”与“诡异”的传闻就这样被揭开了真相,这反而让楚鸣松了一口气,作为当事人之一,不管怎么说,把那诡异的经历归咎在秘密组织身上总是比事实存在着某种未知的恐怖要好上许多。 “有动静,前方一百米。” 沈思怡真的不擅交谈,一直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三人对话,也不差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所以当她突然开口时,楚鸣情不自禁地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我们的正前方有两个人,男性,距离约一百米。”沈思怡旋即给出了更加精确的信息。 楚鸣静心去听,也没有听到一丝动静,他不由得揣测起沈思怡的进化方向来——每个进化者的进化方向就算对同组织的人来说都是绝对保密的,就算楚鸣背后的势力神通广大也只能给出眼前几人的进化等阶而已——是强化的听觉,嗅觉,还是某种特别的远程感知力? “是谁?”叶宁对于沈思怡的能力似乎更为了解,直接这样问道。 “原木。”沈思怡道。 几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不复闲聊时松散的神态,包括楚鸣也难以镇定。因为刚刚传来的资料明确地显示,迅海本地只有天使组织、九锡组织与原木组织三个组织的分部,其中九锡与原木是死对头,最早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千年战争的中期。 双方在市区城镇范围内都会有所克制,可一旦到了人迹罕至的区域,遇见了就是不死不休,互相追杀,世界各地每年都会发生不下十起两大组织群体碰撞的场面,每次的战况都十分惨烈。 而最让楚鸣无法镇定的原因还是叶宁的表情,与他想象中巅峰之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镇定自若的情况大相径庭,叶宁对于原木组织的二人很是忌惮,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也是巅峰之人?” “只有一个走到了进化链的巅峰,但另一个也不远了。”叶宁道,他紧锁的眉头凸显了本人不善的心情。 能与九锡组织敌对数百年的原木组织自然也在整个地星名列前茅,也只有这样庞大的组织才能在迅海这个不算大的城市驻扎有分部,要知道之前见到的众多那些秘密组织成员都是提前从其它城市赶过来的。而这样的组织完全可以做到在世界各地发生事情时都能迅速抽调一名及以上的巅峰之人前往。 “这个时间点,原木里面能出现在迅海的也只有那两个家伙了。”沈雁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该说运气是好还是差。” 楚鸣注意到,沈雁和沈思怡的眉头都舒展了许多,唯有叶宁依旧紧锁,但那也不是害怕的神情,反而带有一种纠结的意味。 他等了一会儿,叶宁即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向前走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我们要去找他们吗?” “对方也停在原地不动了,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沈思怡补充道:“避是避不开了。” “去吧,天子同志!”沈雁推了叶宁一把:“说起来你跟万青也有小半年没见面了,老朋友难得在这里碰个面,就好好切磋切磋嘛!” “这家伙太好战了,就算是在城区里都要拉上我练半天手,在这种地方岂不是……哎!”叶宁叹了口气,但还是下定了决心:“没办法,只有这一条线路,避是避不开了,走吧。” 楚鸣总算是听明白了几分,九锡组织和原木组织似乎并没有资料上所说的那么敌对——至少在迅海是这么个情况——叶宁和那个万青也不是什么见面就打生打死,不共戴天的仇人,更像是惺惺相惜的对手。 等一下,万青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你们说的万青,不会是时希的万经理吧?” 时希集团是迅海市的龙头企业之一,这样的企业往往都是官司缠身,那里法务部的负责人刚好是楚鸣的老师,前段时间带着楚鸣一起为时希打赢了一场官司,其中楚鸣出色的发挥吸引了经理万青的注意,同时得到了他加入时希的邀约,不过被楚鸣婉拒了。楚鸣更希望最后能自己经营一家律师事务所,所以想要在现在的事务所里多多磨练相关的经验。 在楚鸣的印象里,万青是一位十分干练的中年男子,语气平和而又暗藏锐气,然而要把他和巅峰之人联系在一起……楚鸣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他喽,我们都是有代号的,但这家伙在组织里也用的是本名,可以说相当猖狂了。话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沈雁略一回想,然后恍然道:“哦,上个月时希那场闹得挺轰动的商业间谍案就是你帮他们打得?很好,大家都是熟人,也省得再费劲介绍了。” “你们跟在我后面走,不要离太近了。”叶宁说道,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百米不过片刻路程,叶宁还和他们保持了十多米的距离,向前不过走了几十步,他就定在了原地:“真巧啊!” “不巧,我可是在这里等着你们,等得有一会儿了。”一个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正是万青:“最近过得如何?” “每天在工作室摸摸鱼,回家写写稿子,挺好的。”叶宁反问:“你呢?” “时希的事情可太多了,最近下班我都是公司最后一个走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你年纪也不小了,没必要把功夫全花在工作上,总得留点时间陪陪老婆孩子。” “你一个单身快三十年的小子还指点起我来了,先找个人过日子再说吧!”万青笑骂道。 但很快他的声音就冷静下来:“事情准备的怎么样?时间已经不多了。”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今年年底开始启用。”叶宁答道。 “我们启用的时间也差不多,选在上面最松懈的时候。”万青停顿一下:“问一件机密点的事,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百分之三十吧,目前已知的是我们最高。”叶宁随口说出了所谓的机密,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数字。 “在我知道的范围内也是最高的了,”万青赞许道:“祝你们好运。” “承蒙吉言。” 在楚鸣夜视眼镜视线极限的地方,能够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想必前面的叶宁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了,只是两人的对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是从朋友间的闲聊毫无征兆地跳转到了与秘密组织有关的事情上,思维跳跃之大令人咋舌。 不能称之为寒暄的寒暄很快就结束了。 “……那就好。半年不见,看看你有没有长进。”不待叶宁回话,就在声音传来的同时,万青的身形就开始移动,向着叶宁冲去。 叶宁早有准备,以静制动,抬手先与万青对碰了一下,似是也要先掂量一下对方,然后他也快速移动起来,双方身形交错,速度快到分不清谁是谁的身影,只能听到双臂挥动时带起的呼啸风声,比电影中大价钱做出的特效还要夸张许多。 这就是能将“超能力”常驻于身的巅峰之人吗?楚鸣在心里感慨,凭借他的目力根本无法看清叶宁和万青的交手动作,甚至看不清他们使用过什么武器。等到二人分开时,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分钟,叶宁的左臂上被利器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而万青立定之后,身体摇晃了几下,嘴角也溢出了不少血迹。 “来真的啊!”沈雁拿出随身携带的绷带和消毒药水上去给叶宁包扎。面对这样严重的伤口,叶宁也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在消毒水撒上伤口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万青被他身旁的另一人扶住,毫不在意自己的内伤,哈哈笑道:“不错,有进步,你第一道进化链差不多要迈上第八个小台阶了吧!” 每道进化链互不关联,就算都是巅峰之人,在第一道进化链上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差距,也因而产生了战斗力的差距,但与其它方向进化链不同的是,体能方面的第一道进化链完全可以通过训练来提升,换句话说,它代表着撤去“超能力”后每个人的身体素质。 第一道进化链的第八个小台阶,差不多就是历史上那些着名武学宗师的级别了,放在普通人中足以以一当十甚至更多。这让楚鸣盯着叶宁看了又看,想知道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是怎么练到这个地步的。 沈雁包扎好伤口后,叶宁自己按在了上面:“我还差一点,但你应该已经达到了吧,不然也不会迫不及待地来跟我显摆了。” “你管这叫显摆吗?也许吧,”万青摇了摇头:“可惜今天我们来此的目的还是更重要一些,不然的话真想和你痛快地打上一场。” 沈雁悄声跟楚鸣说道:“他们上次痛快地打了一场后,叶宁在家足足休息了一个星期才缓过来。” 在巅峰之人的附近说悄悄话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沈雁一开口便成功将万青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一一扫过其余三人,只是冲沈家姐妹点了点头,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楚鸣身上时,脸色终于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楚律师?” “万经理。”在这种情况下碰面,就连能言善辩的楚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生硬地打个招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哦?”万青的视线再次从四人身上转过:“天子、朝朝暮暮都在这里了,难道你就是夜莺?” 夜莺便是九锡组织在迅海分部的最后一名主干成员了,作为一位网络专家,他负责搜集掌控情报与信息干扰,从不在外露面,除了他的代号之外,其它势力对其的身份信息一无所知,似乎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般。 就连叶宁的顶头上司老陈也只知道他手下有两个帮忙的双胞胎姐妹,不知第四人的存在。 “夜莺很忙的啦,再说我们什么时候带他一起出来过了,”沈雁解释道:“楚律师是我们半路拉过来的,正好又对叠音洞比较熟,于是就顺路了。”至于拉来的过程,在这里也没有必要多说。 万青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道:“到此为止吧,叶记者你慢慢休息着,我们就先去了。” “残狼,走吧。” 他们本就在楚鸣几人的前面,只是察觉到后面来熟人了才特意停下来等待,双方虽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肯定也不是能结伴同行的关系,当下挥挥手,两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还会有再见之时的。 那个代号“残狼”的男人楚鸣也见过,他的左臂被齐根斩断,脸上也有一处骇人的疤痕,让人印象深刻,在时希集团里是万青的下属,好像职位是安保主管,当时楚鸣还很好奇为什么会招一个独臂男人来管理安保。现在想来,能被叶宁称为距离巅峰之人不远的人,实力一定也无比的惊人,单手亦能强过绝大多数人。 刚刚短暂的交手对叶宁就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在决定修整一会儿后,他有些无力地靠在了墙上,神色归于平淡,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67章 突发劫案 “我要喝那个!” 购物中心里,孙天鹰提着两大袋子东西,一脸无奈地跟在柏明曦的身后,作为团队里唯一的文职人员,叠音洞的事他没法掺和,于是只能被派来陪大小姐逛街了。 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女生简直有用不完的活力,连续逛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一点疲劳的意思,倒是他自告奋勇拎了两只这么重的袋子,现在后悔都不知道该找谁去了…… 见柏明曦指着的是一家连锁饮品店,孙天鹰连忙趁机道:“那个,明曦啊,这家店的饮料出餐要很久的,要不我们进去坐着慢慢喝吧。” “好啊好啊!” 饮品店位于购物中心一层外沿,与商场的一处正门相邻,是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柏明曦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里,看什么都很新奇,追着孙天鹰问这问那的,孙天鹰一边随口应付着,一边操作手机跟叶宁发着消息。 作为顶尖的网络专家,他同时具备着防卫网络安全与黑客入侵的能力。他现在手上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手机,其中却涵盖了绝大多数电脑都不曾具备的功能,可以对防备等级较低的目标轻易进行骇入和破坏。 这次调查的目标叫楚鸣,是沈思怡的相亲对象。 提起这件事来孙天鹰就有些想笑,事情的起因缘于电视台的林姨,虽说同为普通员工,可人林姨的家庭条件极为豪横,从祖上继承来了整整一栋位于繁华地段的大楼,光是靠收缴房租每年都能拥有一笔让人瞠目结舌的收入,上班开得车比台长还要豪华,据说之所以要来电视台纯粹是因为个人爱好,靠这个打发时间。 林姨并没有因为家境而表现出任何歧视之举,相反她十分地乐于助人,谁有了麻烦,无论是社会上还是经济上的,她都会力所能及地施予援手,就连孙天鹰他们的独立工作室也是在林姨的介绍下以一个较低价格租到的手——可以说电视台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受到过林姨的恩惠。 因而当林姨找到他们工作室,死活要给沈家姐妹介绍一个人时,叶宁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将人放了进来。 “小沈啊,不是我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就一点没有成家的想法吗?看在大家是同事的份上,这回林姨一发现这么好的资源,可是第一时间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孙天鹰在隔间敲着电脑,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那人似乎是个小有名气的律师,在林姨名下的那栋楼里租住,律师的母亲经常去看望他,慢慢也跟林姨聊成了朋友,这件事就是她俩撮合而成的。 在林姨的嘴里,那位楚律师才貌双全,能文能武,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简直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男人,看着沈家两姐妹坐在那里既不想听又不能跑,不上不下只能老老实实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尴尬的样子,孙天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平日里与沈雁有诸多不和,但本着同事和组织同伴的关系,他还是出手在网络上调查了一下这位楚律师的相关消息。 楚鸣的经历很简单,从迅海大学附属小学开始一路读到硕士毕业,除去外出旅游从未离开过迅海大学方圆十公里范围,毕业后就职于一所知名的律师事务所,这几年在迅海政法界闯出了不小的名堂。他的父母也都是普通人,一起在迅海大学门口开了家小超市,居住的地方就在超市的楼上。 这些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如果想要探寻更深层秘密的话……孙天鹰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将所有可能存在的线索进行汇集,最终,他的目光放在了十年前的一条新闻上。 那是一条看上去与楚鸣毫无关联的新闻,内容报导了迅海郊外新建游乐场里发生的一起意外事故,飞天旋转木马的一根绳索断裂开来,座椅在惯性的作用下飞速冲向了一座儿童乐园,一旦撞上去,大概率会出现震惊世界的惨痛事故。 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一股强烈的飓风突兀地出现,不偏不倚地刮在飞到半空中的桌椅上,桌椅因此偏离了落点几分,砸落在儿童乐园一旁的沙滩上。事后经查证,当时游乐场上方的气流并没有出现偶发性飓风的条件,只能归咎于天意保佑。 孙天鹰将电脑屏幕分成了两块,左边那块是当年新闻的配图照片,在照片的角落里,年轻模样的楚鸣正一脸疲惫地瘫坐在地上,像是刚刚经历了极限剧烈的运动一般;右边屏幕上则显示的是楚鸣十年前的那一天与朋友的聊天纪录:“ 朋友:楚哥,你今天没事儿吧,下午那会儿不就是上了个厕所而已,怎么虚脱成了那个样子,我们差点以为你是中暑了呢! 楚鸣:我没事,就是在厕所蹲坑把腿蹲麻了,加上里面又没开空调,热出一身汗来,站起来那一下差点没昏过去,现在回家躺上一阵就没事了。 朋友:那行,既然没事的话,哥几个就把生日聚会给你推迟到明天去了,晚一天成年礼应该不介意吧。 楚鸣:哪里,本来就是我的问题,你们明天还愿意继续来的话那就太感激不过了……” 这下可有点意思了。孙天鹰屈指轻敲了敲桌子,然后把新闻、照片以及聊天记录一并发到了叶宁的手机上。 叶宁看完手机上传来的内容,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思索了一番,走到林姨旁边:“既然林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不这样,你们姊妹两个选一人出来去见一下这位楚律师,怎么样?” 在沈家姐妹的疑惑被林姨察觉前,叶宁站在林姨看不见的身后飞快地打了几个手势,告诉她们事情有变,以及派出了他在心里确定好的人选。 沉默片刻,沈思怡说道:“我去吧。” 林姨虽然对他们态度突然转变感到奇怪,不过目的已经达到,她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叮嘱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去。 等到林姨离开后,叶宁才解释他让沈思怡去的原因:“这个楚鸣的进化方向尚不明确,接近我们的目的也暂不清楚,思怡去了也好应付他一些,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午把他一起带过来吧。” 实际上,孙天鹰一路上都带着耳机,名义上在听音乐,实际则是在监听着沈思怡和楚鸣“相亲”的整个过程。等到他和柏明曦在饮料店里坐下歇息时,那边一行人已经开始向着叠音洞深处进发了。 从对话上分析,孙天鹰感觉不到楚鸣有任何试探的意思,仿佛他真的就只是来相亲的一般,而且还表达出了对沈思怡有点想法的态度;对于沈思怡的几次若有若无的试探,他也没有意料中的反应,只当那是女人不善言辞的随意言论罢了。 到此为止,孙天鹰已经基本排除了楚鸣身为秘密组织成员的可能,此时身在迅海的所有秘密组织成员都是为了雾晴山而来,彼此之间并没有隐瞒的必要,而眼看就要到时间了楚鸣却还是一副想要继续谈下去的状态,只能由沈思怡先起身告辞,再用相亲常用的借口让楚鸣将她送了过去。 并非从属于秘密组织却又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那他的来历反而更加容易追溯了,孙天鹰用了一种常见的手法,直挺挺地攻击楚鸣备录在政府部门的私人信息,然后不出意料地被拦截了下来,拦截方的信息是无法隐藏的,背后就那么几家,缩小到最终范围后,就要交给叶宁他们去一个个试探了。 赶在信号彻底消失前,孙天鹰将筛选出的结果发给叶宁,然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喝起面前柏明曦给他点的饮料来:“这是什么口味,怎么喝着这么奇怪。” “好像是这家店新推出的黄瓜青柠口味汽水,”柏明曦眨巴眨巴眼:“很难喝吗?” “难喝倒也不至于……”孙天鹰咂了下嘴,正准备再评价几句,却被边上传来的躁动声给打断了。前台那里好像有许多人在吵着些什么,柏明曦也被吸引了注意,跟他一起看过去。 这一眼,就让孙天鹰绷紧了身体。 只见一辆密不透风的黑色面包车横在店面门口,一队荷枪实弹,带着各种奇怪面具的武装人员从车上冲了进来,为首之人一把冲锋枪,进门就对着天花板来了一梭子:“都不要动!所有人抱头蹲下!” 迅海远离南北停火线,承平日久,在场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一片混乱,而离大门近的人则都下意识地向门口跑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离门最近的一个男子被直接放倒在地,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其中一名匪徒收回伸出的手枪,阴恻恻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抱头蹲下!” 孙天鹰一眼就认出了匪徒们的武器,正是南方最新一批生产出的制式枪械,心里不由得一凉:这起事故最后无论是南方那边做出来的还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最后一定都会引起巨大的混乱,南北都难以平静。 这些匪徒选择的地方很好,这家饮料店的其它方向都被厚实的墙壁所包围,仅有一扇面向商场外部的大门,此时正被那辆匪徒们开来的面包车严严实实地堵住——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朝朝暮暮来都很难全身而退,更不要说带着一个小姑娘的他了。 而且糟糕的是,团队里的其他人恰好此刻都处在信号联系不到的地下深处,他纵有手段能发出求救信号也不知道该找谁——这一瞬间,孙天鹰突然明白了什么,在这个迅海市及周边大量进化者都前往雾晴山地下的真空期,这群来历难以言说的匪徒就正好来了一场这样的动作,两件事时间之重合,很难说是巧合。 想清楚了原委也没用,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趁匪徒们还没有将火气发到他们这边来之前,孙天鹰赶紧将还在发呆的柏明曦拉着蹲了下来,双手抱头,静待事情进一步发展。 杀鸡儆猴,见到第一个人的惨状,店内的顾客和服务员们就算恐惧到了极点也不敢再喊叫一声,噤若寒蝉,按照匪徒们的指示交出手机,然后集体被赶到了一个被桌椅封堵住路的角落,由两名手持冲锋枪的匪徒一左一右虎视眈眈地看守着。 这里位于闹市区中心地带,几声枪响可谓引发了极大的恐慌,而警方也反应迅速,差不多就在孙天鹰他们被赶到角落的同时,店铺门口已经出现了数名持枪的警察,有人拿着喇叭在对店内喊话:“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请不要伤害人质……” 孙天鹰低头缩在一边,装作一名遭遇突发事故的普通打工人,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实则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那名匪首的动向。 想必门外的警察此时也和他一样迷惑,这里既不是银行也不是金库,首先排除了抢钱的可能;而以他们的火力就算是冲进商场大开杀戒,或是挟持更多的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但他们没有,继而排除了报复社会的可能;事件已经发生十多分钟了,可这群人一不让里面的人质带话,二不与外面的警方交流,与通常威胁政府想要达成某些目的的手段大相径庭,也排除了这种可能。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状似匪首的人抬手看了眼手表,然后扛着冲锋枪,慢悠悠地晃到了店铺门口,然后抬起枪口,从大门和他们开来那辆面包车的夹缝中伸出去,朝天空又打了一梭子子弹。 门外顿时没有了动静。 孙天鹰心里门清,警察里面肯定有识货的人,能够通过枪声判断出匪首使用的是哪种武器,当这把枪响起的那一刻,这就不是一起普通的案件了,而是真正的恐怖袭击,乃至可能会席卷全球的重大事件! 第68章 秘密 那是祁牧,许浅记忆里的祁牧。 许浅曾无数次在睡梦中梦见这样的场景,如今,这个场景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好久不见。”片刻的失神后,她努力克制了住扑进对方怀里的冲动,让自己尽量去思考:据连段所言,她所在的地下深处代表着“地星上最大的秘密之一”,而眼前的这个祁牧与那所谓的秘密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祁牧继续问道:“你回去之后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许浅愈发的冷静,将注意力投向他们所在之处。幽蓝色的吊灯悬垂在天花板上,而她的脚下踩着地板,两者之间不过三米高——这是标准的房间高度。 而诡异的地方在于,她已经走了不下半个小时,至少也有两公里的距离,却从头到尾没有看到哪怕一根支柱,对于数十米深的地下而言,这在建筑学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许浅疑惑徘徊目光,祁牧视若无睹,继续追问道:“自那以后,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你可不能这样敷衍我。” “我们可是每天都在见面啊,你不记得了吗?”许浅忽而笑道。 原来是这样,江丰正将她“骗”到这里来的理由,就是说在这里能够见到她所能见到的人。许是回归正常生活已久,她竟忘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极其相似的那件事。 眼前的祁牧像是磁带突然卡壳了一般,话语变得迟疑起来:“怎么可能,你,你是不是记忆出现问题了?” 许浅平静地看着他:“我的记忆没有问题,只是你,并不是他。” 正如在超常环境中所经历的一样,眼前的祁牧并非实体,而是某种东西根据她的记忆所拟合出的景象,这样难以理解的状况在超常环境中还可以解释,倘若发生在现实里,那就是真的“不科学”了。 又或许,从进入到地下二层这个状似无限的巨大平层开始,她已经再一次身处于超常环境之中了。 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一旦你把这个拟合出的景象当了真——如果她第一时间直接扑上去的话——眼前的景象就会真的化为实体;如果揭穿了真相,那么…… “祁牧”露出了微笑,刹那间,身影便消散在了许浅的眼前。 与此同时,幽蓝色的灯光骤然明亮了数倍,让许浅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并非像自己一直以来所想象的那样位于一处空旷的大平层内,而是处在一条通道的尽头,幽蓝色的吊灯下,一扇大开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通道的另一端不见尽头,想必她在绝对的黑暗中看见幽蓝的灯光然后向这边走来时,就已经进入到通道之中了。 想要在黑暗中走了不知道多久的人恰好站在通道的前段,然后透过数百上千米的通道看见了吊灯,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只是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许浅已经不想在心里深究什么。 她看向那扇大开的门,门后的东西无论是什么,现在对她而言,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下去了。 …… 地下二层,无尽的黑暗。 楚鸣下意识地想要打开手电,但立刻就被叶宁伸手给拦住了,在他的手上还准备着一副眼镜:“不要用手电,这是夜视眼镜,用这个。” 在进入更深层的地下后,卫星电话也失去了通讯能力,那边最后只给他发来了这样一句话:“什么都不要问,跟着他们走到最后,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因而现在就算楚鸣有着满腹的疑问,也全都硬生生地把它们憋在了心里,从叶宁手上接过了夜视眼镜。 只是这夜视眼镜的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 叶宁看出楚鸣的疑惑,解释道:“这里的空气中散布着抑制夜视眼镜效果的惰性气体,能见度很低,你要跟着思怡一起,千万别走丢了。” “那你们俩呢?”楚鸣听出了他们要分道扬镳的弦外之音。 “既然人家要求尽量是一男一女的组合,我们还是不要随意违背的好,”沈雁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律师,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如果不是知道了她们的秘密身份,楚鸣想,自己现在一定会感动于沈雁的信任。 简单的道别后,叶宁和沈雁便快步走进了前方的黑暗中,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知晓了彼此的身份后,楚鸣已经不能再用普通相亲对象的目光来看待眼前的女人了,只能非常僵硬的问句来打破目前的尴尬:“那个……我们该往哪边走?” “我不知道。”沈思怡摇头。 在楚鸣表现出更多的惊讶前,沈思怡罕见地连续说了两句话:“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方向,笔直地前进。” “那,这边?”楚鸣随意指了一个方向,心里不免又有些犯嘀咕:所谓地星上最大的秘密之一,现在看来并没有公之于众,反而需要这么多秘密组织成员在这块黑暗中像无厘头的苍蝇般乱搜寻着。 细想之下,似乎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沈思怡点头,抬脚向着那个方向走去:“跟紧我。” …… “所以说,连你也不知道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去?”沈雁疑惑地看着叶宁:“我还以为跟着你肯定能捞到点肉吃呢!” 就算是巅峰之人,在这完全黑暗的环境里也会迷失方向,沈雁跟着叶宁已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转了整整一个小时,也没能发现那所谓能够见到自己最想见之人的地方。 “跟着我你就放心吧。在那之前,我更好奇的是,你想见的人究竟是谁。”前面传来了叶宁调侃的声音。 叶宁一直在低头看着什么,可当沈雁凑上前去看时,却只能看到他手上一台屏幕漆黑的仪器——这是一台特制的仪器,仅有相匹配的特制眼镜才能看清上面显示的东西。朋友归朋友,工作归工作,沈雁识趣地没有追问屏幕上到底有什么。 “我想见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会是谁。”沈雁摸着下巴,做思索状:“你都知道的,熟悉的人还活得很好,无关紧要的那些嘛,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想念的。” “倒是你,”黑暗之中,叶宁在认真时散发的压力要小上许多,尽管是他先开的口,沈雁还是谨慎地发布免责声明:“事先说一下,我要问一点隐私的问题,你可不要发火。” 叶宁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在意:“问吧。” 沈雁斟字酌句道:“我好像从来都没见你提起过自己的家人,他们……都还好吧。” 从某些意义上来说,秘密组织并没有外界传得那么恐怖,大多数成员在明面上都有一个正式的身份,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与正常生活之间难有干涉。 成员主要分为三类人,一类是并未解开第二道进化链,基本不甚了解内情的普通人,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无法得知秘密组织的真实名称,仅以为自己是在替某个明面上的势力做事; 第二类是初步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他们是秘密组织的正式成员,也知道部分隐秘的事,位于暗面世界的“明处”,利用解开第二道进化链带来的能力,他们可以轻易地平衡生活与秘密组织间的关系,让最亲近的人都毫无察觉。 叶宁显然不属于那两类人。他并不比朝朝暮暮还有夜莺大上很多,却已经是九锡组织内举足轻重的核心成员,站在进化链的最顶端,拥有过去帝王才能独享的代号:“天子”,这样的身份让他掌握了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与此同时,他又真的像那些帝王高处不胜寒的自称一样,就算身为巅峰之人,也一直如孤家寡人般一个人在行动,直到他因为某个原因滞留在了迅海,才从茫茫人海中挑选出了沈家姐妹和孙天鹰这三名进化者,作为朋友和助手留在身边——这不过是最近两三年才发生的事情罢了。 以前的“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哪里做些什么,他从来不说,也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与家人联系过,大家都害怕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更是不敢问。这回沈雁总算抓住机会,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沈雁在想什么,叶宁心里一清二楚,他轻笑一声,不假思索地开口道:“你多想了,我父母都好好地待在老家呢,只是我跟他们约好了,让他们不要擅自给我打电话,所以我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与他们联系。” “原来是这样。”这种情境下沈雁也不可能去质问什么:“那么你想见的人是谁呢?” “故人。”叶宁显然早有打算。 “是因为意外去世的未婚妻,还是十多年不曾联系的青梅竹马?”沈雁半真半假地打趣道。 刚刚接触的时候,沈雁是对叶宁有那么一点意思的,但在这点意思升级为喜欢前,叶宁就隐晦地表达了在他身上不会发生任何爱情的意愿,沈雁自觉地知难而退,心里却一直揣度着叶宁心里是不是有什么这方面的创伤。 这真是个不错的场合,任何面对面时难以开口的问题都能以轻松调侃的方式说出口。 “别乱猜,一个男性朋友,还活着。”叶宁成功堵死了沈雁所有的猜测。 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们不能再联系了吗?沈雁还想要问些什么,面前的叶宁却突然停住脚步,然后调转了方向:“快到了。” 沈雁非常识趣地闭上嘴,瞬间切换到了工作模式,眼睛快速地扫视四周,捕捉着一丝一毫可能出现或已经存在的动静。 看上去他们真的要到达目的地附近了,虽然不见一丝光明,但沈雁已经可以感觉到四周流动的空气中其他人类信息素的存在,不多时,那些存在就靠近到了他们的身边,进入夜视眼镜的可视范围。 “天子,朝朝,欢迎。”阴冷的声音从面前男子的口中发出,听不出一点欢迎的意思。 叶宁可不给他一点面子:“这么久不见,影子,你的声音还是这么难听。” “呵呵。”影子发出了不知道是笑还是嘲讽的声音:“你活着,总是一件这么让人难过的事。” “真是劳您挂念了。”叶宁随意道,目光落在了影子身旁的女孩身上:“这是……” 女孩白衣红裙,看上去跟柏明曦的年纪差不多大,应该还是学生的年纪,叶宁不记得影子所属的“潜龙组织”在迅海附近地区里有这样一号解开第二道的年轻人。 “我是霓虹,你们也可以叫我现在的名字,杨清蝶。”女孩自我介绍道,与叶宁对视的目光里毫无怯意。 这个代号成功让叶宁和沈雁的视线在她的身上继续停留了下去。霓虹一直以来都是个非常神秘的进化者,性别未知,年龄未知,从属何方势力未知,只知道她有一种极其特殊、甚至可以说独一无二的能力,还与湾黎卫家有所联系,没想到居然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见到她的真容。 “你好,霓虹,”叶宁在杨清蝶的脸上流连许久,然后再看向影子:“你们潜龙的秘密武器?” 潜龙组织主要活动范围在南方地区,北方整体的人手很少,遵照秘密组织间约定俗成的规则,他们不能在北方首都湾黎及其周边地区活动,因而也从未有人将其与伴随着湾黎卫家出现的霓虹联系到一起过。 “暂时的合作罢了,你可以认为这是我们为了今天而特意找到的她。”影子干笑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直接自报家门了。” 在影子看来,霓虹根本没必要对眼前这些人报上自己的代号,直说自己的名字就是了,天子和朝朝根本就不会往别的地方想,现在倒好,徒增麻烦。 要是面对每个人都这样说的话,外面肯定早就传开了霓虹的样貌。沈雁盯着杨清蝶:“你认识我们?” “大名鼎鼎的天子和朝朝暮暮里的姐姐,谁人不识呢。这边请,地星最大的秘密,就在前方。”杨清蝶微笑着回避了话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她身后的黑暗中。 “我们这么多人过去,想见的人都会一次性出现在眼前?”沈雁用只有她和叶宁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到了这里,可以跟你说实话了。”当着影子和霓虹的面,叶宁缓缓道:“思念之人的具象化不过是秘密之前的考验罢了,真正的秘密还在后面。” “真正的秘密是什么?” 影子的声音在前方幽幽响起,伴随着一股冷气扑面如来:“一个将会颠覆所有人观念的事物,天星传送仪!” 第69章 天星传送仪 光芒,漫天的光芒。 “恭喜大家,你们通过了考验,成功获得揭开最后秘密的资格。” 那是连段的声音,可许浅却噤若寒蝉。因为她正被耀眼的光芒所包围,眼里除了白光外什么都看不见,一动都不敢动。 在黑暗结束后突遭极其繁盛的光芒,许浅本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闭上眼睛,可这光线十分奇异,竟违反了人眼的适应性规律,让许浅没有产生任何刺眼的感觉,她好奇地睁开眼睛,很快就听到了连段的声音。 声音在疑似密闭的空间里数次回弹,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来自何方:“诸位请在原地不要乱动,别害怕,这光芒只会起到一个过渡的作用,等下将会出现更加明亮的东西。” “那是什么?”许浅听见一个粗犷男声问道。 连段回答:“天星传送仪。” 这个奇怪的名字引发了纷纷议论,最后还是那个粗犷的声音洪亮地响起:“你最好先给我们解释一下!” “天星传送仪,顾名思义,就是能将人传送到天星的仪器。”这回并非连段在发声,而是由一个清亮的女声代为回答。 隐约之间,许浅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些耳熟,只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了,因为她与其他在场的人一样,都被那个声音说出的话给震慑到了。 地星和天星之间相隔百万公里,这可不是百万公里的陆地和海洋,而是人类至今无法逾越的、遍布真空和陨石带的宇宙空间!耳边的声音此时却说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能将人传送到天星的仪器,这是何等的令人难以置信! “荒谬!”当下就有人斥责道。 在场的都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对这个世界的见识和认知相比普通人而言要多上许多,他们比谁都明白当下的科技水平:“不要说传送了,以我们现在的技术,就是再过一百年能不能登上天星都还不一定,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女声依旧平静:“人类的技术当然不足以做到这一点,但今天,我们将揭开地星上这个最大的秘密——人类并非地星上出现的第一个文明。亿万年前,上一个古老的文明早已构造好了地星与天星间相连的通道。” 随着回荡在密闭空间中的声音散去,四周的光芒愈发强盛,许浅的视野也越来越清晰:强烈的光芒在她的前方慢慢凝集,最后勾勒出一扇两人高的圆形拱门;近身的光线则消散许多,让她能够看见附近一些隐隐绰绰的身影。 周围再度响起了细微的低语声,同为进化者,自然知道敏锐的听力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尽量压低了声音,在讨论那所谓天星传送仪的真实性。 这种情况下,因为害怕暴露,许浅也不敢大声去呼喊王洁和江丰正的名字,她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些身影的模样,可是光芒好像只能消散到这个程度了,模糊的人影,光芒构筑的拱门,给人一种置身于梦境之中的虚幻感。 连段的声音和后来的那个女声再也没有响起过,他们只是将众人召唤到天星传送仪的面前,陈述出这一事实,究竟要不要穿过那扇拱门,还是交给每个人自己去判断。 大部分人影都聚集在了拱门的前方,想要仔细观察一番,片刻的功夫,许浅就看见有数人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那扇门中,像是已经有了确切的内部消息般。 天星上会有什么?这一定是所有人都好奇想要知道的事,但这不代表一定要亲自去往那里。这所谓的传送仪究竟该怎样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送到百万公里外的另一个世界?就算真能过去,回来的线路又是否确定?许浅一时间考虑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拱门的前方,拱门的中央波涛起伏,就像一面粗糙不堪的镜子,模糊地映射出她的身影,无比扭曲。 直到这时许浅才发现,刚刚环绕在四周的数十个身影竟已全部消失不见,好像都已经进入到了拱门之中,只剩下一个人,站立在她的身后。 以拱门为镜,许浅看清了那个人的打扮,纯白的披肩,火红的长裙,这样的穿搭在她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位:“霓虹。” 在光芒中喊起介绍天星传送仪的女声也与记忆里的那个声音所重合,“原来是你。” 身后之人不答,快速向她逼近,许浅紧急开启了解开第二道进化链获得的能力,透过镜面反射出的画面判断距离,以常人难以匹敌的速度躲开了来自身后的一击。同时她扭过头去,想要确定来人的样貌。 就在许浅扭过头的一瞬间,一只素手从她毫无防备的拱门镜面中伸出,猛地拉了她一把。许浅惊呼一声,却已经失去了重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镜面跌去。 下一秒,偌大的拱门前已空无一人。 …… 在晚饭时分前,祁牧终于完成了许浅布置给他的学习任务,长舒一口气,走出了客房,想要给许浅她们打个电话,问下她们准备怎么解决晚餐的问题。 正当他拿起手机时,另一个电话却恰在此刻打了进来:“喂,祁牧。” 电话没有署名,祁牧仔细回忆出这个声音的主人:“高静岚?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先别管这些了,”那边的声音很是焦急:“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就近找个地方见面吧。” 高静岚现在的位置距离许浅的家不远,两人商量过后,约定在了附近的一座公园内,等到祁牧抵达公园时,就看见高静岚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听说你在那天的事故里伤到了脑袋,现在修养的如何?”顾及到祁牧的脑震荡,高静岚难得没有一见面就呛他。 “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浅浅还不让我到外面来,我是趁她不在家偷偷溜出来的。”说到这里,祁牧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种亲密的话说出来,换作平时,他肯定是要被高静岚调侃一番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高静岚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说起了其它事:“不在也好,今天下午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应该也从新闻上看到了,我主要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大事?什么大事?”祁牧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为了尽早完成学习任务,除了中午吃饭外根本没有做过其它的事:“我今天第一次看手机就是因为你打来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去看新闻。” 正当说话的功夫,几辆警车就拉着警灯警笛,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奔往市区的方向。 “就在前面那个街区的购物中心,据说在那里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高静岚道。 “恐怖袭击?”祁牧连忙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了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全部聚焦于迅海市某购物中心一层饮品店。就在几个小时前,一伙装备精良的武装人员冲进饮品店,劫持了店内客人与员工六十余人,现已与军警形成对峙,暂未有关于匪徒提出要求的信息传出。 新闻没有明言,但早有在现场附近的网友贴出这所购物中心的名字,祁牧定睛一看,正是高静岚所说的、位于他们正前方街区的那一家,可以说,他们现在距离恐怖袭击的现场仅有不到一公里。 这个时代居然出现了恐怖袭击,还发生在自己的跟前,祁牧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惊慌,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不解:“出了这种事,你不赶紧回家,要么去找你男朋友,跑过来找我干什么?” 虽说两人算是朋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异性朋友如若没能发展到恋人的关系,相互间的来往是远不如同性朋友频繁的,最多是走廊上见面时打个招呼,除开生日聚会的那天外,上一次两人一起出去玩可能还要追溯到暑假前期,两个多月前了。 况且上周文艺汇演期间高静岚都还没有手机,祁牧想要找到她都得跑上好几个地方 ,费一番不小的功夫,今天她却不知从何处得到了祁牧的手机号,专门将祁牧叫出来,实在是令人费解。 “来找你,当然是有原因的。”高静岚幽幽叹气,说出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事实:“阿峰他,现在就在那家饮品店之中!” 据高静岚所说,这个周末她好不容易说通了父母同意她买手机,就拉着凌险峰一起出来到商场里购物,等买好手机后,两人坐在那家饮品店里,喝着饮料聊着天,想要借此来消磨下午的时光。 饮料喝多了些,高静岚慢慢便有了尿意,起身去了趟卫生间,等她将要回到饮料店时,那里居然传出了枪声,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匪徒们用一辆黑色面包车堵住了饮品店唯一的进出口,但面包车并不比门高,在警方完成全面布控前,就有好事者在饮品店对面的楼上拍下了匪徒的照片,到现在,事情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匪徒的相关照片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网络连通整个地星,上面活跃的军事爱好者更是数不胜数,立刻就有人认出了匪徒手上的武器,那正是南方最新一批公布的制式武器。 这个消息一经证实,立刻在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北方地区的网友一口咬定这是由南方发动的军事行动,意图重燃双方的战火;南方的网友则分毫不让,认为那是显而易见的栽赃嫁祸,就算南方真要发起行动也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地使用军队标配的制式武器,这件事分明就是北方的自导自演。 两种观点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谁都认为是对方的阴谋,在兼容南北地区整个地星最大的交流网站上,每隔一分钟就能刷新出数百万条消息,此时此刻关注着迅海局势的人更是数以亿计。而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双边的政府机构迄今为止都没有针对此事发出通告,似乎都在等待着事情的进一步走向。 祁牧震惊归震惊,不解归不解:“凌险峰被困在饮品店里,你应该报警才是,来找我,我还能救他出来不成?” 高静岚又是一叹,看向祁牧的目光中充满了别样的情感。祁牧的呼吸突然一滞:这样的目光,他这一个月来在许浅的眼里看见过无数次,那是……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高静岚口中发出那似曾相识的问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祁牧的眼睛立刻就直了,死死地盯着她:“你……” “看来许浅已经跟你说过些什么了。”和许浅一样,高静岚没能从祁牧的眼神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免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失去的记忆,真的无法挽回吗?” 祁牧的目光依旧锋利:“许浅和王洁说过,在那个超常环境中保留下记忆的仅有她们两个,你怎么会……” “她们一定也说过,无法确定只有自己是保留记忆的人吧。”高静岚问。在得到祁牧肯定的答复后,她继续道:“事实上,超常环境里的情况远比她们经历的要复杂许多,保留记忆的形式也远不止那一种,只是能找到的人不多罢了。” “你用的是‘她们经历的’而不是‘你们’,也就是说,在超常环境里,我并不是一直与她们在一起的?”祁牧斟字酌句地找到了高静岚话语中隐藏的深意。 高静岚微微耸肩:“当然……算了,想必许浅也说过,你已经在超常环境里嘱咐过所有知情人,不要在现实里告诉你那里发生过的事,我也就不多嘴了。” 的确如此,可这不是纯在吊他的胃口吗?况且恢复他的记忆与救出被困在饮料店里的凌险峰又有什么关系?祁牧急的心里直抓痒,甚至都有些埋怨那个超常环境中的自己了,正待再问,高静岚的手机却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上的名字,惊呼道:“阿峰?” 第70章 道路尽头的房间 已经过了饭点,江明怎么还没有回来? “这小子,又跑到哪里撒野去了!”江虹做好饭,环视家中,皱着秀眉,但没有太意外。就当她准备给江明打电话时,房间外突然跑来一个男孩,冲屋里大喊着什么。 江虹认识男孩,他是江明的死党,叫李晓今,整天跟着江明在外面乱跑,也是个不让家长省心的家伙。两人犯了事要找家长,江虹这边父母经常不在家,只能由她亲自上,一来二去跟李晓今也算比较熟了。 她打开隔离门,将李晓今放了进来。男孩好像是跑了很久,气喘吁吁地扶在门上,却顾不得累,焦急地喊着江虹:“虹姐,不好了,江明出事了!快,快跟我来!” 出事了没有报警,反而第一时间来找她,说明肯定不是太大的问题。江虹倒没有那么着急,先给他倒了杯水,让李晓今先休息一下:“别着急,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李晓今一口喝干了那杯水,但没有一点坐下来休息的意思:“还是快点走吧虹姐,先把江明救出来再说。” “救”?江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江明受伤了?” 李晓今摸了摸脑袋,讪讪笑道:“那倒没有,只是……先往那边走吧,听我从头跟你说。” 手机上的地图软件才问世不久,上面标注的地图内容极为潦草,只有一些公共房间极其作用作用,通常都是学校、商场、饭店或者娱乐场所,连接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线条,组成网格状的道路。 绝大多数公共房间都有着许多扇门,通向网格状道路的中央区域,而有不少的门都没有做隔离,可以轻松穿过,也没有任何的标志牌,江明和李晓今就热衷于探索这些“未知的秘境”,可进去后才发现,这些房间大多都是正在施工的工地或者一户人家家门忘了关闭隔离,因而两人频频惹出乱子,江虹和李晓今的父母对此屡禁不止,对此一直头疼无比。 想来这次江明又是跑到哪个私人空间里被抓住了,需要她去“施救”,江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要是又让我去跟别人家求情说好话才能解决的话,看我回来后怎么收拾你们!” “这次真不是!”李晓今信誓旦旦,但气势略显不足:“就是……”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江虹不耐烦地挥挥手,等她知晓了一切的原委,自然会做出定夺。 事情突发,江虹也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穿着一身在家的休闲装,两人急匆匆地出了门,穿过一个个公共房间,一边听李晓今讲述之前发生的事: 一个星期前,他们在离家不远处闲逛时,于一条道路的尽头发现了一扇大门,和平常所见不同的是,这扇门前一直有着一位长得很凶的老头在看守,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那老头言辞激烈地驱逐,他们只是走到离门口还有二三十米的地方就遭到了老头的一顿臭骂,最后灰头土脸地跑开了。 可十一二岁年纪的男生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越是不让他进他就偏要进去。 正好赶上周末,江明和李晓今就连着两天换班在那里蹲点,终于摸清了老头的行动路线,于是就约定好下个周末,也就是今天一起进这个门里面去看看。 听到这里,江虹忍不住屈指敲了一下李晓今的头:“这就是你们两个上周借口去图书馆通宵复习干出来的事?” 她就说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变的这么爱学习了,不过当时她在学校准备一场专业等级考试几天没有回家,尽管有些疑惑,在电话里也验证不了什么。后来江明这周考试的成绩也确实比上次有所进步,她也就没有再深究。 “冤枉啊,虹姐!”李晓今抱着脑袋,哭丧着脸叫冤: “这都是江明的主意,他还说为了证明我们真的去图书馆通宵了,这次考试成绩必须比上次好,所以我们还交替着去蹲守那老头,另一个人在图书馆学习——喏,就是这个图书馆,说起来也不算骗你吧。” “你们啊,尽在耍这些小聪明。”江虹无奈摇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路边确实有一家图书馆,而且这家图书馆她也不算陌生,小时候经常来,联系上李晓今刚刚说的路线,她忽然就意识到了他们所探索的那扇门究竟在什么地方。 自她有印象起,父母的工作一直都很忙,三天两头不在家,把她交给家里的保姆照看。 有一次作文题目是描述自己父母的工作,别的小孩写的都是医生,消防员,工程师之类,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究竟是做什么的,只能如实写上,结果遭到了同学们的嘲笑,被老师勒令回家以后向父母详细了解他们的工作,再写一篇出来。 小江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回家后就哭着给父母打电话倾诉。她现在还记得当时爸爸对她说的话:“江虹,要记住,你的爸爸妈妈从事的是秘密工作,不能向外人泄露,至于学校那边,我会替你向他们解释的,乖。” 不知道爸爸跟老师说了些什么,等小江虹再次回到学校后,老师就不再提重写作文的事,同学们看她的目光则变成了羡慕居多。她也很懂事的再也没有问过关于他们工作的事。 不过,也有一次意外。 那还是她刚上小学,江明即将出生的那一阵,父母为了能顺利生下江明,难得天天都在家里养胎,就算这样,爸爸也是整天忙得连轴转,电话一个接一个,各种穿着打扮的叔叔阿姨在书房里进进出出,十分打搅小江虹学习。 她就主动提出去图书馆,那里比较安静,可以不受干扰地写完作业那家图书馆就在她就读的小学旁边,也正是李晓今现在所指的地方。 一天傍晚,她写完作业准备回家,就在出图书馆门的时候,突然看到爸爸正和几个很面熟的叔叔一起向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们是要去办公地点吗?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小江虹同样不可避免的有着好奇心,那时还没有手机,她想要凭着自己记住办公地点的路线,以后想父母的时候就能去找他们了,就悄悄跟着一行人走了下去。 没有想到,那些人的目的地就在这条路的尽头,一扇门的背后。门口有一个很凶的门卫守着,小江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他们进了那扇门,没办法跟随下去了,加上太久没回去害怕妈妈担心,她就沿着来路先回家了。 爸爸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满面红光,十分兴奋的样子,跟妈妈低声说了几句:“这项目……一共一千八百多天……成了,就有希望了……”小江虹也没听太清。过几天学校搬迁,她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条路上了。 那扇门后的东西,今天就要揭晓了吗? “……等找到了江明,我再一起收拾你们。”收起了回忆,江虹示意李晓今继续讲下去: “接着说,你们今天进去后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可连江明的人都没见到呢!”李晓今哭丧着脸。 “我中午跟老妈出去吃饭,偷偷喝了点酒,下午就在家睡了一觉,约了江明晚点再去,可等我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他给我发消息,说自己先进去了,让我五点半在门口等着他……”李晓今仔细回忆道。 江虹抬手看表,已经接近六点半了,李晓今肯定是在门口等不到江明,害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就连忙来找她了。 江明没有手机,但一般被人“逮住了”就会报上她的电话,现在还没有电话打来,很可能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这条路尽头前的路口,那扇大门也隐约可见,一个样貌凶狠的老头坐在一旁的门卫室中,严肃地看着这边。江虹注意到,靠近大门道路的两边都是完全封闭、没有任何出入口的房间墙壁,严丝合缝,冷冷清清,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来到这里后就默契地向路口两边分开了,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死路。 从这个路口到大门处还有几十米的距离,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过去肯定会被那老头赶走的,难道说她那倒霉弟弟就在这里面走丢了?江虹皱着眉头问道:“该怎么过去?” “放心虹姐,我们早就侦查好了,跟我来吧。”李晓今拍着胸脯道。 他带着江虹转进了路边的一条小道,在里面左转右绕,最后居然来到了门卫室的侧后方,夹在了看门老头和大门之间,但想要悄无声息地进门,还是得等老头离开才行。 注意到江虹怀疑的眼神,李晓今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用口型说到:“六、点、半。” 两人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到了六点半左时分,那老头果然准时站起身来,走向了远处。 “他是去拿晚饭了,只有一两分钟时间,我们快进去!”李晓今低声说,一边已经俯身走向大门。江虹不敢耽误,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齐进入了这扇神秘的大门之中。 进门就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而且前排正襟危坐着十多人,在讨论着什么:“计划在一小时之后进行发射……” 李晓今和江虹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继续偷听什么,弓着身子从另一扇门悄悄地摸了出去。 他们连续穿过了许多个无人的小房间,经常是看到门就进,没有任何的阻碍。只是这里面的文字十分奇怪,与他们平常所用的差别很大,基本认不出来,可能是某种加密文字。 江虹只能选择尽量不进那些带有危险标识的房间——好在危险标识是公用的,辩识起来没有什么阻碍。 他们穿过一条条狭长的走廊,大多数门都是关闭的,而开着的门多为过渡房间或者休息室。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除了刚进大门的那个房间外,竟然没有再看到一个人,就像两只无头苍蝇一般在里面乱转。 考虑到大多数单位六点就该下班了,江虹没有太意外,只是找不到江明的踪迹,这让她难免越来越焦躁。 到了一间休息室模样的房间中,李晓今有些累了,看到个沙发就一屁股坐下来,说什么也要休息一会儿:“虹姐,我们转了这么多圈了,你还能记得回去的路吗?” “不相信你虹姐?”江虹瞥了他一眼:“就算再走半小时,我也不会忘。” 江虹的记忆力极其恐怖,在一定时间内能够达到绝对的过目不忘。鉴于这个天赋能力,江明一直都撺掇着想拉她一起去“探险”,不过每次被她言辞拒绝,还给好好教育了一顿。 虽然在这些房间里七拐八绕,但在江虹的心里一直有个明确的方位,就是他们一直在向着更深处,也就是与大门相反的方向前进,大体上没有什么差错。 只是越往下走,她的心里就愈发焦虑,其一是担心江明的情况,其二一点,他们分明已经走了这么久,房间跨度远超两个调皮鬼上次误入的军事基地,却仍未走到尽头,这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设施? “嘿嘿,我当然相信你了,”李晓今干笑几声,终于正色起来: “不过虹姐,你说江明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在这迷宫样的房间里迷路了?” 江虹思忖着:“很有这种可能,尽管方向没错,但同一水平上的房间可能有很多,如果我们在这房间中乱走的话,碰到他的概率只会更小。”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晓今哀嚎:“不会还要继续转下去,直到正好碰到他为止吧。” “这不现实,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多大,要多久才能走完。”江虹也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揉着有些酸痛的小腿。 “要还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先去找这里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忙找到江明了。” 她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没有信号——这很正常,一般这种秘密场所都会用自己设置的独立信号系统,只与内部人员的手机联系,外人来了都是没有任何信号的。打电话求助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别啊,这样就要被我爸妈知道了……”上次李晓今跟江明误入一座军事基地,被士兵们抓起来盘问好几个小时,父母带回家后又好好“教育”了一顿,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屁股还有些隐隐作痛。 “我会跟叔叔阿姨解释的,放心好了。”江虹不甚在意,关键还是要先找到江明,这个区域是干什么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江明要是不小心进到什么危险的房间,那才真的是出大事了。 “那就说好了,我是跟着你一起来找江明的。”江虹在李晓今父母那边的信用度很高,由她出面的话,李晓今也就放心许多:“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才能找到工作人员啊,感觉这里好像已经没有人了。” “你们不是说这里全天不关闭的吗,一定有人会在这里留守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原路返回,若那会议室里的人都离开了的话,只好去找那个门卫了。”江虹道。 “我们还在再往前走走看吧,万一江明就在前面呢?”尽管有江虹作担保,李晓今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爹妈知道他又在外面乱跑,小憩了一会儿便有生龙活虎地跳起来往前走去,江虹只好起身跟上。 走过两个房间,前面的李晓今忽然喊道:“虹姐,你快来看啊!” 江虹连忙转过了前面的弯,发现了停住不动的李晓今。 李晓今的面前矗立着一扇覆盖有隔离层的小门,这种隔离层与普通人家里的不同,是由一种无害激光组成,用于杀灭经过的人和物身上的细菌,他们只在书本上认识过,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更为醒目的是,在这扇门的正上方,赫然印着一个生活中常见且熟悉的词:“入口”。 “这里面应该是一个工作室之类的地方,所以才需要进行无菌处理,”江虹大学上的是艺术设计专业,对其它科目的了解都只停留在中学阶段一个粗浅的层面:“隔离层还在工作,有工作人员看着的概率很大,我们进去吧。” 江虹走到了门口,听到身后李晓今“嗯”的一声,就迈开步伐,率先进入这扇门。 隔离层没有设置物理障碍,江虹得以轻松地穿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并不是什么工作室,而是一座封闭的房间。 奇怪的是,这个房间里上下左右都铺满了气垫,没有一丝缝隙,看上去就像是给小孩子玩的地方,她一踩进去,整个人就有一大半陷入到了气垫中——这气垫竟是异常地柔软。 李晓今还没有进来,不过看起来他也没有进来的必要了。江虹在气垫中艰难地挪动身体,想要先出去再说。 当她快要挪到门口的时候,脚底下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江虹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房间就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将她压在气垫上动弹不得。 这种旋转感她曾经在一处宇航博物馆中体验过,现在甚至更为剧烈,好在有气垫挡着一部分冲力,江虹只能死死地闭着眼睛,等待旋转停止的那一刻。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旋转终于停止了下来,就在江虹头晕眼花,站立不稳,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突兀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姐!” 江明?她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然后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房间旋转之后,进来的那扇门不见踪影,江明则站在另一个方向的门前,这扇门的隔离层是透明透音的,但显然设置有物理障碍。江明扒在门上,焦急地看着里面,看到江虹站稳了身体后才长舒了口气:“姐,你这么跑到这里面去了?” “还不是因为你!”江虹撑着太阳穴,没好气的说到:“李晓今看到你给他发的消息,但五点又没有等到你人,就来找我了吗!” “什么消息,五点?”江明一脸迷惑:“不是李晓今给我发的消息,说他下午来不了,让我先进来探探情况吗?” 他又狠狠地拍了两下隔离层,发现根本打破不了,就冲着江虹喊到:“姐,我先去找人把你放出来!” “小心一点,注意礼貌一些……”江虹的话音未落,男孩就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隔离层外的房间,四周恢复了一片寂静。 希望他能顺利地找到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李晓今现在怎么样了。江虹缓了口气,在气垫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想要先把这眩晕感渡过去。气垫的设计非常宜人,江虹平躺在上面,整个人都陷在其中,十分舒适。 看来回去以后她也要去买一个这样的气垫了,当成床垫不是比家里那硬板床舒服多了。江虹随意地想着,等到头晕的情况好些之后,她才注意起刚刚江明说的话来。 据李晓今所说,是他先给江明发消息说自己晚点去,结果江明甩下他自己先一个人进来了;可在江明的描述中,却是李晓今发消息让他先进来,自己随后就到——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撒了谎。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喜欢通过撒谎来掩盖自己的一些错误。想要判明也很简单,回家后查看一下通话记录就能知道是谁在说谎了,到时候再好好教育下这些小鬼什么叫“诚实”。 江虹用力磨着牙,一边想着教训他们的场面,一边期盼地看着那块透明隔离层,她和李晓今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任何人,想来江明也是如此,找到人的时间可能会更久。迷迷糊糊间,她躺在气垫中,都快要睡着了,竟又感觉到了身下传来的震动。 又要开始转了吗?江虹在心里诅咒着开启“旋转机关”的人,同时让自己的身体与气垫贴合地更紧密一些,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晕眩。 震动越来越激烈,耳边响起了她根本听不懂的声音,江虹睁开眼睛,赫然发现,那透明的隔离层正在缓缓地变暗,很快之间就化为了与房间墙壁同样的颜色,隔绝了外面了一切光源。好在这气垫中有荧光发出,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江虹大喊了两声,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中,传不出去分毫,而那让人听不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再响起来的居然是她所熟悉的十秒倒计时:“十、九、八……” 不管将要发生什么,江虹现在只能贴在气垫上,紧张地等着倒计时的结束。 “……三、二、一!” 身下传来的震动达到了一个阈值,程度之剧烈差点将江虹从气垫中弹出来,她还没有平复好跳动的心脏,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凭空出现,从上而下,像几个人叠在一起突然压在她的身上一样,让她差点心脏骤停。 江虹毫不怀疑,要不是这些气垫吸收了部分压力,她一定会被这一下直接压死。 要是江明李晓今那些小学还没毕业的小子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又要大呼小叫“鬼打墙”什么的,但江虹是受过系统教育的大学生,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努力回想着高中那会儿学过的一点瘠薄的物理知识,总算找到了对应的东西——惯性。 加速越快,她感受到的压力就会越大,可根据那个加速公式,这个房间现在到底要有多么大的加速度她才能受到这样大的力量? 江虹已经没有功夫去计算了,下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她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就算有气垫的缓冲,也必须调动全身的力气去对抗,不然连呼吸都会无比的困难。好在这气垫应该是设计时就考虑到了现在的情况,她一时没有被压到气垫的底端。 可这设计者并没有考虑到现在这里的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江虹平日里虽然有所锻炼,但力量肯定还是远低于同龄的男性。下面的震动开始保持稳定,压力也来到了一个固定值,但这压力足以压制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力气也在逐渐耗尽,呼吸也一次比一次困难。 “我就要死了吗?”从压力出现的瞬间开始,江虹就没办法大声呼喊了,手机上更是没有一点信号可言,可以说真正地到了绝境。 此时,她的头脑反而冷静了下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手机上的录音:“我叫江虹,这是我的遗言……” 压力没有任何减轻点迹象,她的声音也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要断开一般:“……爸爸,妈妈……不要怪江明……是我自己不小心……闯进了这里……最后……我爱你们……永别了。” 说完最后两个字,江虹力气也散尽了,全身的抵抗不再,整个人完全放松,任由那压力将她死死地按在气垫之中,随之而来的就是胸部压力导致的窒息,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直到彻底消失,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第71章 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江虹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正躺在一个灯光温暖的房间之中,从家里出发时穿着的衣服仍旧整整齐齐地穿戴在身上。 这里显然不是地狱,也不是江虹所熟悉的任何人的房间,看情况,应该是什么人在那个房间里救出了她。 她摸遍全身上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只是手机出门时电量就不多了,又不知道她昏迷了多长时间,早已没了电。 整座房间没有窗户,除了她所躺着的这张床以外,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只正对着她工作的摄像头,像极了本来就是一间空房,但为了安置她临时搬了张床进来用。 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江虹很轻松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考虑到监控那一边可能正有人在注意着自己,她便先朝着监控挥了挥手,然后起身向着门口走去,想先找个人问一下情况。 正当她还差两步就要走到门口时,房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坐吧,我们有些话要问你一下。” 女人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便服,和颜悦色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江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坐回到床上,女人和男子则坐在床旁边数量刚好的两把椅子上。 “先说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坐定以后,女人开门见山道。 “起初我接到了弟弟朋友的电话……”江虹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最后道歉道:“真是对不起,他们两个都是孩子,调皮了一些,我也是担心他们,不小心闯进了要地,如果有什么损失,我可以联系家里的人进行赔偿。”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江虹可以肯定,他们闯入的地方大概率是一处非公开的研究基地,联系到面前之人没有去找她的家长,门口的守卫也不严密,说明这里跟军方的联系应该不大,只希望他们三人的行为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我弟弟叫江明,他的那个朋友叫李晓今,他们现在应该还好吧?” 自始至终,女人的神色都很是平静,一声不吭地倾听着;倒是在场的第三人——跟在女人身边一直拿笔记记录江虹发言的男子表情非常的精彩,多次露出惊诧的神色,但出于礼节,他并没有开口打断过江虹,直到现在江虹讲完,他用眼神请示过女人后,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你刚刚说,你所生活的地方全部都是房间?” “这很奇怪吗?”江虹的诧异程度不比对方小,不仅是男子提出的问题,还有他的言语,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一般,咬文嚼字,很是生硬,让她听着十分费劲。 自她出生以来,去到的所有地方,走过的所有道路,旅游过的所有景点,虽然都在方圆十几公里以外,但无一例外都在一个个或大或小房间之中,有天花板,有四周的墙壁,自然也有门和窗户。 据课本上所描述,全世界比她活动的范围大上数百倍,而这些地方也毫无疑问地通通由房间组成。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男子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诧来形容了,而是惊恐,连记录江虹话语的手都颤抖不止,难以继续下去。 倒是女人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了,你应该是从那里来的,那里没有大气,和我们这里是不一样的……” “什么这里那里,你到底在说什么?”江虹越发地听不懂了。 “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们现在难道不在房间之中?” “房间,呵,这里确实是房间……但外面又是什么,自己出来看看吧。”女人再做出一个手势,示意江虹可以出门了。 尽管奇怪无比,江虹还是依女人之言站了起来,在走出门前,她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实话说,我们的名字现在不方便透露,如果一定要用一个代号称呼我们的话,你可以叫他橙汁。”女人指着男子说道。 “橙汁?” “就是那个大家常喝饮料的名字。” 江虹看向那个被唤为“橙汁”的男子,他似乎依旧沉浸在江虹讲述带来的巨大震撼中,没有跟着他们站起来,对于这个代号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为难和抗拒的意思。 “至于我的话,你就叫我预言家吧。”女人继续道。 预言不过是虚妄,江虹不会认为这能够代表女人拥有所谓的预言能力,她点头表示听见,走出了自己醒来的那个房间。 外面是客厅,而通向房间外的大门也映入眼帘。那并非常见的隔离门,而是非常古老的实体门,客厅里的桌椅也都透露出一股古朴的气息——江虹这才注意到,从她醒来开始,除了那只监控摄像头外,竟再也没有见到另一个高科技的物件。 自称预言家的女人快步走到江虹的前面,轻松推开了实体门:“外面的世界……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 江虹做足了心理准备,走到门口,向外看去。她们所在的房间位于一处高地的顶点,应该身处在一个景点之中,景点的面积很大,放眼望去遍布着茂密的树林,江虹在一辈子所去过的最大景点也没有如此夸张的范围,而且这里的树木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很是奇异。 江虹的目光随着树林向远处延展,直到了与天边融为一线,也没有看到尽头,再往远看去…… 她像是受到了雷击一般,原地都没有站稳,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若不是预言家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她可能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了。 预言家扶着江虹,让她慢慢靠在了门上,可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在喃喃自语:“没有天花板,怎么可能会没有天花板呢?” 她所生活的地方,位于一颗行星的地下,最初发现这个事实的人称这个星球为:天星。 天星大气稀薄,外表面充斥着太阳辐射,完全不适合生物生存,但它拥有庞大的地下区域,通过各种生物隔离层,地下区域在漫长的地质纪年中获得了足够多的太阳能量,从零开始,演化出了生命,并在最近的这个地质纪元里进化出了拥有智慧的人类。 人类在漫长的时间里发展出了璀璨的科技文明,在地下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国,由于地下的氧气十分稀缺,他们必须生活在密封的房间之中,利用聚变技术制造的“小太阳”与进行光合作用的草木供氧。 这是江虹从小接受的教育,她根本就不应该 、也不可能对此有什么疑惑,早就将它认定为世界观的一部分。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空中没有天花板,只有无边的淡蓝色大幕,成片的白色气体点缀其上,一颗炽热的光球悬停在大幕中央,释放着炽烈的光和热,显而易见,这是太阳。 这么说,她来到了地面上?可这些树,白色气体,还有蓝色的大幕又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江虹突然想到教科书上科普过的一件事,如果一个星球的表面有适宜大气层的话,那么天空就会显现出这种淡淡的蓝色和白色的云朵,而这样拥有大气层的星球,距离天星其实近在咫尺。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身体剧烈颤抖着,比之橙汁此前的表现还要夸张,难道…… “这里确实是地面,不过可不是你们那天星的地面,”预言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江虹无法理解的讥讽,但也是有问必答。 “看你这个年纪,应该上过学吧,你们的老师有没有教过,在天星旁边,还有一颗地星?” 是了,江虹当然学到过,就在天星的旁边,有一颗地星,两颗差不多大小的行星组成了罕见的双行星系统,共同围绕着太阳转动。 与天星不同,地星的表面上拥有适合人类生存的氮氧大气层,生物学家们推断,上面大概率也有生命的存在。 所有航天工作者们一直在努力地想要发明出摆脱天星引力的火箭,从而去往地星,获得新的生活——这是江虹从小就知道的东西。只是天星与地星之间的陨石带太过密集,阻挡了一切航天载具的通行。 她自然怀疑过,人类为什么会在天星这样艰难地环境下诞生,但生活的环境和常识告诉她,应该没有别的可能。 可现实是,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地星。事实证明,这里确实很适合人生存,而且已经有人类的存在。 “难道说他们早就发明出能够穿越陨石带的火箭,然后来到了这里?”火箭想要上天需要进行极大的加速来摆脱星球引力,她进入那个房间后的一切也就有了解释——她其实是进入了火箭之中!只有为了摆脱天星的引力才会有那样大的加速! 预言家爬上了周围的一块大石头,向着远处眺望着,一边说道:“猜对了一半。提示你一下,我自打出生起就在地星上了,地星上的人,比你们天星上多得多,出现的时间,也远比天星要早。” “你是说,我们天星上的人其实都是从地星过去的?这不可能!”江虹一下就明白了预言家话中潜藏的意思,但下意识地又一口否定了自己的结论,不敢去相信。 如果这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父母,老师,乃至网络上的那些信息,电视上的那些政府人员,他们在这个骗局之中扮演了哪些角色?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在这里多看看,你会得到属于自己的真相的。只怕这真相,你会承受不起。” 预言家淡淡说道。 “你说我回不去了?载我来的火箭呢?”江虹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火箭坠毁在了一片荒地中,我们在旁边的空地上发现了你,就将你救了回来。”预言家的眼睛一直看着远处,简单地说了两句。 在这两句话中,她隐瞒了诸多信息,但江虹根本不可能去验证什么。 “坠毁了……”江虹喃喃道,又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说天星上的人都是从这里过去的吗,天星上现在已经有了火箭,你们这里就没有火箭吗?” “有是有,不过地星的火箭无法突破陨石带的封锁,根本到不了天星。” “不,不对!”尽管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跨越宇宙,来到了星空的另一端,江虹还是不愿意接受天星上的人类是由地星移民过去的说法:“科技只会不断的进步,你既然说过去地星上的人就能移民到天星,为什么现在反而过不去了?” “我不得不承认,天星目前的科技水平要比地星高上几分,比如火箭航天器的水平,还有你描述中那接近无形却又可以随意变化虚实体的隔离门,这在地星上都是闻所未闻的事物,”在预言家视野的尽头,她终于看见了自己一直等待的人:“但谁又告诉你,从地星到天星,只有跨越宇宙这一种方式呢?” 第72章 长亭公园 跌入那扇拱门之中,身边的光芒依旧炫目,看不清任何物体。 最让许浅感到恐惧的是,她此刻的脚下竟感觉不到实物,似是踩在了软绵的云朵之上,同时却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下面托住她,让她没有彻底的失重。 “闭上眼睛。”杨清蝶的声音响起,好像就贴在她的耳边说话一般。 许浅猛然回过头去,杨清蝶出声的位置上看不见人,只有光芒,无边无际、充斥在每一份空间的光芒。 “别找了,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即使我们现在离得很近,也一样。继续睁着的话,若是刺伤了眼可别怪我。”杨清蝶预判到了许浅的动作。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可无论许浅怎么努力瞪大眼睛也无法从光芒中找到任何异样的痕迹,而脚下若有若无的失重感和虚空感也让她根本不敢轻易迈步,只得先按对方所说闭上了眼睛:“这到底是什么?” 许浅问题很是模糊,但杨清蝶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充斥着炫目光芒的空间怎么看也不该出现在现实之中,所谓的传送仪更是匪夷所思,不似当前的科技所能实现。 “想必你曾有过疑问,为什么政府对于我们人类的历史有着诸般隐瞒。千年战争就算摧毁了一切资料,也不能摧毁一代代人们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更何况数千年工业时代的积累,怎是近现代战争能够轻易湮没的。”杨清蝶幽幽说道:“在这一方面,那些阴谋论家还真的猜到了几分真相——远在数千数万年乃至一个地质纪元前的过去,人类早已在地星和天星上建立出辉煌而又璀璨的科技文明。” “那怎么可能?”许浅下意识地反驳道。 杨清蝶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道:“那个时代的科技远比现在发达,人类文明从地星起源,进入太空,在环境相似的天星上开辟出第一座殖民地……嗯,我们到了,你不相信的话,何不亲眼看看这一切呢?” 许浅缓缓睁开眼睛,那炫目的光芒正在一点点退散,杨清蝶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四周的环境也愈发明亮,呈现出一座空房间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四周的墙壁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异常的痕迹,她们就好似凭空出现在这房间中一般:“这就是所谓的‘传送’吗?” 杨清蝶点头:“没错,你应该明白,这远不是我们人类现在能够做到的事。” 许浅拿出手机,虽然还能正常使用,但已经显示不在服务区了。她不经默然,相比于现实,她更愿意相信此刻经历的一切只是梦境或者幻想,因为一旦接受了这个现实,她的整个世界观都将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动。 尽管她的世界观在那漫长的超常环境中早已颠覆过一次了。 许浅轻轻摇头,晃去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和顾虑,平复了一下呼吸,将所有念想专注到眼前的景象上来,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据说天星上的大气可是非常稀薄的,氧气浓度根本不足以供人呼吸——难道那些新闻都是假的?” “新闻不假,”杨清蝶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等你出去就明白了。” 她们所在的地方疑似一座闲置的空房间,房间里没有窗户,四周贴设着米黄色的墙纸,除此之外空无一物。杨清蝶做了个请的手势,许浅便顺势走出了房门。 门外是继续向上的楼梯,楼梯一路向上,直到楼梯尽头的门外,许浅才看见了此处的全貌:二人是从一座假山的地下攀阶而上的,楼梯尽头的门与假山融为一体,合上后看不出丝毫不一样的痕迹;假山的周围是一圈宽达十多米的水池,水池浑浊,看不清深浅。 如果这里真的是天星,那假山下的暗房应该就是双方往来默认留下的交通密室了。现在是晚上,水池外沿的路灯下见不到一个人影,许浅便从假山的灌木丛中折下一根树枝向水池中探着,不曾想居然没能一下探出水池的深浅。 “别探了,这水池有四五米深,故意弄的这么脏,就是不想让人靠近假山,发现这里的秘密。”杨清蝶制止她道。 “那我们该怎么过去?”许浅摇头:“我不会游泳。”况且这样脏的水,对她而言可不存在从中过去的选项。 “这你不用担心。”杨清蝶早有准备。 假山不大,许浅在边沿走上几步便足以窥见全貌,确认了假山实实在在地被池水所包围,没有可以跨过的可能:我们过来的事,天星上的人知道吗?” “总有些人清楚的,不然我们也造不出这间密室。就像你想的那样,这样的密室在天星上还有很多间,只有我们两个从这里出来,不存在所谓接应的人。” 杨清蝶耸耸肩,不再跟许浅卖关子了,沿着水池外沿走了半圈,:“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这里!” 许浅眼睁睁地看着杨清蝶向着水池中迈出了一大步,这一步没有让她落入水中,只是溅起了微小的水花:“那里有一条水面下的通路。”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杨清蝶点头,说话间,她已经沿着那条水下通路走到了对岸:“这是一座水下石桥,只会在我们传送过来,也是公园关门的同时浮现,供以通行。” 这里的布景与地星上的公园无异,树林、庭院和小溪交相叠映,虫鸣相伴着清风,异常清脆。杨清蝶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带着许浅,熟门熟路地走到公园的围墙边,那里赫然有着一道半米宽的缺口,以两人的体型能够轻松穿过。 “先出去吧,对面是包围公园围墙外沿的灌木丛,就算有人也不容易发现我们。”见许浅仍面有顾虑,杨清蝶一马当先,俯身向着缺口钻去。 正当她的头快要探出去时,围墙对面却突然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纵使杨清蝶的心理素质不错,这意料之外的喊声也让她全身一震,快速退了回来。 好在那一声并不是冲着她来的,两人一起凑到缺口处向外看去,在灌木丛外的小路上,有一男一女站在路灯下,好像在吵架的样子。 站住的声音就是那女人发出的,男人也依她所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无奈地看着女人:“珊珊,你别这样,我会不忍心的。” 似是就要让他回心转意一般,女人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男人,两人相拥在灯光下,宛如一个整体,一动不动。 “什么情况?”双方相距不过十多米,许浅只能尽量压低了声音。 “意料之外的情况。”杨清蝶也只能用几不可闻的假音答道:“不过是两个普通人,等到他们离开了我们再出去就行。” 没曾想,时间在拥抱着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上就仿佛静止了一般,这一抱就是十几分钟。而杨清蝶似是有什么急事,不停地在看着时间,最后终于忍不住了:“缺口外的灌木丛挺深的,我们从那边偷偷溜过去吧,他们肯定不会发现的。” 许浅也不想再这样继续等下去了,点头表示赞同,两人蹑手蹑脚地从缺口钻了出去。那对情侣站在一座路灯下,两边有着十多米的黑夜空隙,杨清蝶和许浅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同时也有着超常环境的复杂经历,在这种事情上都格外的小心,轻踩在灌木丛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她们即将要踏入黑暗中时,男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般,正巧抬起了头,看见她们:“谁在那里?” 被发现了,许浅紧张地看向杨清蝶:“跑吗?” 天星语言与地星官方语言基本一致,只是有些口音不同,交谈应该不成问题,只是她们两个操着陌生口音的女孩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总感觉不太好解释。 杨清蝶轻轻摇头,带着许浅从灌木丛中钻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对方:“那个……我们是这附近学校里的学生,长亭公园里最近不是有闹鬼的说法吗?我们就想来探险壮壮胆。” 许浅也配合地做出害怕的表情:“没想到公园里什么都没有,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你们。” 男子的表情并没有缓和,他皱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时,那个唤做“珊珊”的女人眼睛却亮了亮:“你是说那个夜晚公园里一直有隐隐绰绰的身影出现的传闻?居然就在长亭?” 杨清蝶点头,缩了缩肩膀:“晚上的公园太可怕了,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可不想再来了。” 说罢,她拉着许浅就走向了另一边,身后的两人没有再问她们什么,只听见女人低声说着:“听她们这样一说,我都觉得有些害怕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我送你。”男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许浅总算是松了口气:“说来,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有我们对应的是什么身份,应该得提前编好说辞吧,不然遇到较真的人可不好解释。” “天星一共划分为二十三个区,这里是六区的第三街道,对外的话就说我们是二中的学生,这几天是假日,我们的打扮并不罕见,正常来说不会引人起疑。”杨清蝶早有准备。 转过一个弯,她们来到了一条主干道上,路灯明亮了许多,让许浅得以观察起道路两旁的房屋来。 这里似乎仍处在郊区,路上不见一个行人,房屋矮小而又拥挤地并列在道路两端,门窗的构成则像极了地星上的磨砂玻璃,有一种雾蒙蒙的感觉,阻碍了外界观察的视线。 又走过两个路口,所见的房屋依旧如此这般,许浅于是问道:“六区的第三街道……这里的所有房屋都是这样吗?” 一个问题同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天星的陆地面积比之地星还要大上几分,若是仅划分为二十三个区,那每个区的面积也一定是远大于地星上任意一座城市,想必杨清蝶口中的“第三街道”并非指的是真正的街道,更有可能是某个地名或者更大区域的代称。 “只是第三街道如此,六区一共有十二条街道,各有特色。喏,再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就是第四街道了。”杨清蝶很是随意地说着:“相邻四条街道的风格都比较相似,我们时间还算充裕,你要是想看看第五街道的话也可以过去,走上半个小时就够了,晚点还要……” “等一下!”许浅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不可思议道:“六区共十二条街道,每条街道间只有十几分钟的步程,也就是说,这所谓的六区,只要两到三个小时就能从一边走到另一边?” 杨清蝶点头:“没错,算上郊区的话,我们迅海要比六区还要大上不少。” 在许浅问出更多的问题前,她飞快地抬起手,指向了天空:“睁大眼睛,用你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体能去看看,我们的头顶上到底是什么?” 第73章 术士联合会 “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们会尽量满足,请不要伤害人质……” 在闹市中心发生如此重大的案件,迅海市方面自然动作迅速,不到半个小时,饮料店外的多条道路已然被清理一空,荷枪实弹的军队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出来。 而类似谈判专家的人业已就位,在外面拿着扩音器向店内不停地传音,除了负责看守人质的两名匪徒外,其他人都拿着几张桌子拼到一起坐在上面,漫不经心地聊着天,没有一点紧张感。 扩音器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黑衣匪首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示意其中一名戴着绿色骷髅面具的匪徒出去应答。 绿色骷髅“嘿嘿”一笑,不知从哪里也摸出来一把扩音器,走到门口,藏身在那辆堵门的面包车后喊道:“这里一共有61个人质,从现在起,清空外面的这条街道,我们每隔五分钟就会释放一个人质,如果做不到的话,每隔五分钟,我们将送出一具尸体! 三个小时后,给我们找到两辆满油的大巴车来,最后25个人质将跟我们一起离开,我们会在脱身后放他们走!” 孙天鹰听着绿色骷髅的话,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诚然,这位匪徒提出的流程都在适宜的清理之内,不会让军方为难,可在这之前,他缺少了一个最关键的内容—— 门外的谈判专家也是语调一滞,半晌才问道:“你们就没有别的要求?” 是了,任何人策划出如此大的一场劫案,怎么会除了逃亡计划外没有任何要求?难道只是为了引发这样的一场骚乱而已? 绿色骷髅立身面包车后,将枪口缓慢升向天空,却并没有开枪,以示没有恶意:“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被人识破了身份,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求保命罢了。” 不像,孙天鹰微微摇头,他当时亲眼所见那些人从面包车上冲下来,全程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完全不像是临时做出的决定;就算真如绿色骷髅所说,为了保命,他们也不等上足足三个小时,反而应该越快越好,拖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这三个小时,更像是在拖延时间,为了某些更加隐秘的行动。孙天鹰双手抱着脑袋,心里却如猫爪子挠一般,要是他现在能接触到网络的话,一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谈判专家也有些无话可说了,似乎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扩音器外,他和身旁一名军官打扮的人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若是没有凶杀事件也就罢了,可你们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今天这件事恐怕很难善了。” 孙天鹰也一直在悄悄观察着那个进门就被匪徒一枪击倒的人,手枪的口径不低,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将人击倒,居然没有血迹溢出,似乎不是用的真正的火药。 果不其然,绿色骷髅飞快地解释道:“我们用的是麻醉弹,只是让他睡上几个小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回身招呼另一名匪徒,两人打开堵门面包车的两侧门,联手将被击倒的人运出门外,给予外界军方验证。 又过了一会儿,谈判专家与军官接到倒地者无恙的消息,又低头商讨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的条件我们全都答应了,不要伤害人质,大巴车将在规定时间内送到。” “只是最后还有两个问题,希望你们能解答一下。第一,你们手上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第二,你们究竟从属何方势力?” 绿色骷髅看向黑衣匪首,黑衣匪首冲他点了点头,他便朗声说道:“这些武器自然是我们在南方搞到的,如果可以的话,给你们北方留下几把做研究也不是不行。” “真的吗?”旁边的军官很是激动,一把抢过扩音器喊道:“如果你们能把这些武器都留下的话,我可以保证让你们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 “这件事先让我们考虑一下吧,”绿色骷髅发出了难听的笑声:“至于第二个问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来自术士联合会!” …… 饮料店身处商圈中心,四周高楼环饲,就算军方清空了街道,也无法及时阻止高楼内众多人群的围观,有不少人都拿着手机,向全世界直播着这一事件每一刻的进展。 术士联合会这个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从名称上来看,与世界上那几个臭名昭着的恐怖组织表面上并无太多联系,不少人当即使用搜索引擎查询,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信息。 祁牧和高静岚也趁乱混进了饮料店对面的高楼中,在高楼四层窗边找到了一处绝佳的观察点,可以清晰地听到匪徒和谈判专家的对话,当绿色骷髅的口中说出“术士联合会”这个名字时,高静岚的脸色顿时大变:“居然是他们!” “怎么,你知道这个什么联合会?”祁牧自然是没有听说过什么术士联合会的,但看高静岚的表情,像极了一个知情人。 高静岚叹气,回头确定他们身旁无人后,才低声说道:“关于秘密组织和进化链这方面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不少了吧。” 祁牧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除了几天前的生日聚会,这一个月来他与高静岚根本没有接触,她却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在那个超常环境,自己和高静岚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故事? 正想着,他就从高静岚的口中听到了更加令人惊悚的话语:“术士联合会也是一个秘密组织的称号,其实与你们早有交集——在开学前的那一天,将你们迷晕并带到郊外的毒牙,就是这个术士联合会的其中一员!” “什么,是他们!”才过去一个多月,祁牧的脑海里还储存着那起事件的每一处细节,也清楚地记得自己醒来后向王洁的二叔王之磊询问毒牙所在组织时王之磊的搪塞:“……这下就对上了,毒牙出自一个擅于用毒的组织,当时用来打我的枪也是特效麻醉枪,和那群匪徒打人时用的枪一模一样。” 他不自觉地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件关于他、许浅和王洁被绑架的事件,高静岚是怎么知道的? “没错,术士联合会主要活动在南方地区,所用的大多是麻醉、烟雾、催泪和致幻等非致命性道具,进行的也尽是些见不得光的行当。” 高静岚说着,表情愈发严肃:“我相信所谓的秘密组织在政府那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他们竟然敢报出这个名字,难道就不怕别人发现那些枪械中的子弹根本就没有杀伤力吗?” 一旦确定了这件事,军队杀进那间饮料店不过是片刻间的事,在高静岚看来,绿色骷髅这样说无异于自取灭亡,可他们自己却全然不知一般。 “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应该不会是傻子,借用术士联合会的名称作为幌子也说不定。”祁牧只能这样分析。 高静岚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副望远镜,将镜头对准了饮料店门口,忧心忡忡:“这个角度也看不到阿峰,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凌险峰的手机被匪徒们收走了,用备用手机给高静岚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极低,使用的好像是两人之间的暗语,就算开着扩音器,祁牧也只能听到一些嘈杂的混音,可高静岚却听得连连点头,最后跟祁牧报了下凌险峰的平安,两人一合计,就来到了这栋大楼中。 “别太担心了,这些匪徒若是真的想要全身而退,肯定不会做出伤害人质的行为。”祁牧宽慰她道。 对他们这一代年轻人而言,战争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所有的硝烟与战火大多都发生在南北分界线附近,尽管在这一个月里经历了数次险境,祁牧也没有把这次劫案想得太过严重,不相信会发生人命事故。 高静岚轻叹:“你错了,术士联合会虽然用的是非致命性道具,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取人性命——你知道‘阳越毒气案’吗?” 阳越是一座位于分界线北侧、政治上也偏向北方的中立城市,四年前的年末时分,阳越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餐厅里发生了那起震惊全球的投毒事件,餐厅的空气循环系统内被人投入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致命气体,最终导致37人死亡,数百人受伤,可谓是南北停战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恐怖袭击事件。 阳越自诩中立不设防城市,并没有自己的军队,可用警力也不过一个常规城市的配置,在事件发生后仅能封锁出城的一些主干道路,等到北方最近城市的军队支援赶到后,搜遍全城也没能找到一丝凶手的踪迹。 与以往的恐怖袭击案件不同,阳越毒气案发生后,并无任何组织出来宣布对此事负责,现场也没能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一切就像是自然发生的意外一般。阳越政府至今没能为这起事故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细品高静岚话语里的含义,祁牧赫然联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阳越毒气案就是这个术士联合会干的?” 高静岚点头:“实话告诉你也无妨,那起案件中的死者中大多都是阳越政府内亲近北方的人士,投毒案发生后,阳越政府内部由亲北转向偏南,应该是达到了术士联合会这个隶属南方某位政界高层的秘密组织的目的。” 祁牧也回想起王之磊提及到的一些事情,既然异相组织是作为清扫阻碍和平势力的组织而存在,那术士联合会就一定是那个“阻碍”了:“今天的事情如此明目张胆,难道他们是要重新挑起南北间的战火?” “放心好了,就算电视里天天出现的那些人消失上几位,全面战争也不会重新开启的。”高静岚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我现在也搞不懂他们今天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可你知道的东西真是不少,”祁牧意识到了什么:“能否冒昧地问一下,你属于哪个组织?” 虽然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楼下的饮料店中,但他能感觉到高静岚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那么一刹那,随后只听得女生一声苦笑:“无可奉告。” 第74章 于黑暗中的秘密 在绝对的黑暗中难以察觉时间的流逝,楚鸣拿着电量早已耗尽的手机,环顾四周,他在不知何时早已失去了沈思怡的踪迹。 造成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是沈思怡在进入这地下二层黑暗的世界后变得愈发寡言少语,而在得知她秘密组织成员的身份后,楚鸣也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谈些什么话题了,似乎想要问些什么都会触及到一些隐秘的事。两人不再言语,在这黑暗之中一前一后地走了下去。 这里不似叠音洞,地面出奇的平整,也格外的空旷,很难想象究竟是要花费多么大的人力才能在地下挖出如此广阔的空间;铺设地面的材质楚鸣也是闻所未闻,分明是坚实的地面,可在他的用力踩跺下也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思来想去,他的思绪最终还是放在了那个“能见到你所想见之人”的所谓秘密上。 对于亲人朋友健在,生活事业还算有声有色的楚鸣来说,细细想来,好像几乎不存在长期难以见到的人,总不会是小时候的那几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吧?说实话,他早已不记得他们的样貌,甚至连名字都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读心已经够离奇了,难道还是能读取他的记忆不成? 进入地下二层以来,体感上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楚鸣终于察觉到了某个方向传来的一丝动静,他快速转向那边,终于在这无尽的黑夜里看到了第一缕微光。 等到走近了一些,楚鸣才看清楚,那是一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幽蓝色吊灯,而吊灯下正伫立着两个身影。 那是传说中能够见到的想见的人,还是叶宁和沈家姐妹他们,或者……其他的秘密组织成员? 楚鸣屏住呼吸,就算知道脚下的地面不会发出声音,他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缓慢地向着那里靠近。 已知的事情是,今天到场的人里全都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一般来说,进化者的进化方向对于本人以外的任何人来说都是绝密,唯有最信任的人或是最亲密的伙伴才会告知,但各种隐蔽的消息传闻总是传出了一些,目前已有的进化方向五花八门,并不排除听力与感知极强的人,楚鸣只能小心再小心。 在黑暗,光源是唯一醒目之物,任何人的目光都向着那里汇聚;正相反的是,站在光源下的人虽然身处光明,但光明也限制了视野,让其无法觉察到光明以外的信息。 在上下封闭的空间中声音的传播性极强,走到距离那两个人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时,楚鸣已经能够听到那两个人的谈话了,其中一个人,无论从背影上还是声音上看,都与刚刚和他分开的沈思怡无异。 而另一人却是个身材矮小的老者,老者声音低沉,但穿透力极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唯一让人遗憾的是,我没办法亲眼见到那一天了。” “后事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小雁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在最后时刻到来前严禁与那边沟通。” 沈思怡一向清冷的声色也有些嘶哑:“只是我没能去见您最后一面……” 老者好像是沈思怡一位去世的长辈,看他们对话的语气,老者说不定就是一位秘密组织里的高层人物。楚鸣思忖着,倒是这老者,他看着身影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只可惜老者背对着他,看不清正脸。 “我的身体保存在一个早已选定的位置,那是绝对秘密的地方,就在……”老者忽然一顿,身体居然变得透明了几分:“有人来了……” 正在准备弧形移动到老者正面的楚鸣僵住了身体,那位老者绝不是全息投影或是折射出的镜像,沈思怡的手都抓在了他的胳膊上,这分明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可这个“活人”却在他的眼皮底下一点点地透明,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消失。 可他还来不及震惊于这个超出人常识的现象,老者消失前的那句话让他悚然警觉,对方是如何发现了他的存在?要知道,他已经是万分小心了,五十米这样的距离上,就算是在听觉方向的进化者也不可能听到任何动静才对。 沈思怡亦非凡人,老者一提醒,她的气势便骤然突变,冷冽的目光扫向四周:“是谁?出来!” 楚鸣思忖了一遍刚刚资料上传来的关于沈思怡的进化等阶,如此近的距离下,他只要有显着的动静就一定会被发现,转身跑的话也断然没有跑过的可能。思来想去,只有坦诚出去解释一下,他不过是随便走找到了这里,并没有恶意在偷听。 况且他也并不认为真动起手来,沈思怡一定能赢过自己。 正当他准备移动身体时,老者消失前正对着的那个方向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一男一女很快地出现在了光亮之中。 楚鸣认识那个男人,江丰正,一位在历史学界小有名气的青年学者,楚鸣曾读过他一本关于人类起源的着作,印象还算深刻。 之前在三岔路口时他就看见了江丰正带着两个女孩大摇大摆地从人群旁走了过去,迫于当时情势,楚鸣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询问,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了他们。 现在江丰正的身边只跟着一个女孩,另一个不知去了哪里。楚鸣相信,能够出现在这里,江丰正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沈思怡也一定注意到了他们少了一人这样的细节。 “风筝!” 沈思怡怒视着江丰正,情绪剧烈地起伏着。紫山之行,她们姐妹二人和紫山均被对方打成了重伤,现在都没有恢复完全。虽然现在双方因为“千日倒计时”的问题临时结成同盟,但这笔账可不是说揭就能随随便便揭过去的。 “别紧张,我是想听些什么,可惜没能听到,”江丰正摆手示意:“你最想见的那位感官实在太敏锐了,在这种拟合状态下居然都能察觉到我们的靠近,真是了不起。” 王洁跟在江丰正的身边,可不像他那样风轻云淡地打着招呼,脸上充斥着诡异与难以置信:“刚刚那个人,他是……” 沈思怡正要开口,没想到江丰正抢在她之前制止了王洁:“打住,那个名字,可不适宜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见沈思怡死死地盯着自己,江丰正叹道:“我可以知道很多事,也可以忽略掉它们,但你刚刚召念出的那个人,是谁都无法忽略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避免避免。” “千日倒计时,也是假的?” 楚鸣被沈思怡突然的言论吓了一跳,千日倒计时,说出来地星上至八旬老人,下至低岁儿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在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中可能流传了许多个版本,但进入到全地星信息化的时代后,内容逐渐统一到了现在这样。 数千年前的带领人类跨越时代的神明,神明离去后留下的末日预言,无论是什么版本,人们都可以肯定那个神明雕像与预言的存说,但这仅仅是对传说的肯定,真正相信那些存在的人其实寥寥无几,至少楚鸣是肯定不信的。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沈思怡的嘴里居然问出了千日倒计时的真假,而听她的口气,她似乎认为那就是真的? 或许只是秘密组织间的那种暗语吧,楚鸣平稳呼吸,继续听了下去。 江丰正笑了:“我也才是最近才从你姐姐和魔术师的口中得到的消息,现在居然是你在询问我它的真假,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谁也不知道你是否是装出来的,”沈思怡一丝不苟地说道:“这样重要的事,以你的身份居然会一无所知,说出来才更让人感到可笑。” “这就是你们回去后得到的结论?”江丰正言语中似乎蕴有一丝怒意。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算了,既然都说到了这里,我就跟你们分享一下关于‘千日倒计时’的调查结果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沈思怡和王洁都竖起了耳朵,包括在阴影中的楚鸣,更是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身为一名历史研究员,不得不说,我曾经也对千日倒计时有过些许兴趣,进行了相关的研究,”江丰正悠悠道来:“那尊据传由神只演化而来的雕像已经被证实确有其事,虽然千年战争期间遗失了大量的文献资料,但根据各个地方流传下的零星记载,结合看来,那座雕像应该位于清越郊外的立尊塔上,毁于近四百年前,也就是千年战争末期着名的清越三国战役之中。” 两位女听众齐齐点头,作为南方首都,当今世界第二大城市,清越在四百年前并没有如今这般超然的地位,那时的清越位于三个国家的交界地带,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江丰正所说的清越三国战役,就是其中两国联合起来针对另一个国家的一次大型军事行动。 在千年战争的末期,世界已经进入了信息化时代,战争手段愈发残酷,那场战争的火力在整个千年战争期间都属于罕见的,导弹和火炮几乎夷平了清越整座城市,三方军队的伤亡人数超过百万,平民更是死伤数百万之多,几乎将战前人口繁盛的清越变成了一座死城,一座只有些许历史意义的雕像和古塔毁于其中,可以说是件极其微不足道的事了。 楚鸣的关注却落在了那个跟在江丰正旁边的女孩身上,看她的外貌和穿着打扮,明显是个高中生,可高中分明只会学习千年战争结束后的内容啊,正常来说是不可能接触到清越三国战役这类知识的。江丰正难道跟那个女孩说过些什么? 江丰正继续道:“立尊塔位于清越市郊的山中,属于一座寺庙,因为附近有大量军工厂的缘故,遭到了密集的轰炸,与其上的雕像一道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后来,寺庙中幸存的僧侣回到那里,想要在废墟中寻觅那些所谓圣僧的遗骸,没想到却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发现了什么?”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沈思怡只得问道。 “那就不得而知了。”至于是真的不得而知还是不愿意说,只有江丰正自己知道了。 “总而言之,发现的东西一定与千日倒计时的真伪有关,消息传出后,这件事被一些有心人给盯上了,专门成立了一个组织来调查此事,那个组织演化到了现在,已经蜕变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你们所谓千日倒计时的确定,其中缘由一定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思怡盯着江丰正,他嘴唇微动,不负所望地道出了问题的关键:“这个组织的名字我们都很熟悉,天使。” 第75章 光荣王朝公主 一个小时过去了,在外面街道严阵以待的军队清空后,匪徒们言出即行,释放了12名人质,他们释选择人质的方法似乎很是随意,只是每隔五分钟让一名普通的匪徒从人群中随机挑选一人,就那样让他走了出去。 但很遗憾的是,孙天鹰和柏明曦都没有得到挑选者的青睐,依旧战战兢兢地蹲在饮料店的角落里。 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后,人质们都老实了很多,乖乖地等待着时间流逝,两名负责看守的匪徒也都松懈下来,向着其它匪徒靠近,用人质们听不到的声音低语起来。 现场的环境谈不上安静,在这个距离下,孙天鹰可以确定,就算匪徒中有听觉方向的进化者也不可能听见他们的低语,于是他用手肘碰了碰柏明曦:“喂,你没事吧。” “我没事,”柏明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一开始脸色很是惨白,但和其他人一样,当意识到自己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后还是松了一大口气,听到孙天鹰的问话,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匪徒,发现他们不会听到这边的声音后,才用同样低的声音回应道:“这些人说自己是来自什么术士联合会,你有听说过这个恐怖组织吗?” 孙天鹰当然听说过,但站在普通人的视角,他现在只能坚决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可能这是个新兴的恐怖组织,想要在世界上打出些名头,又不想遭到太大的打击,才整出今天这样的大动作。” “哦,”柏明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吧。” “没那么简单,”可孙天鹰的话立刻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看那个女人。” 顺着孙天鹰的目光看去,柏明曦看到了混在人质群中那个让他在意的女人,女人看上去年纪三十多,穿着很随意的休闲服,样貌也很普通,一脸担忧的神情,感觉没什么特别的样子。 注意到柏明曦疑惑的目光,孙天鹰低声解释道:“那是光荣王朝的公主。” “光荣王朝?公主?” 千年战争的结束靠得是楚天雄的以战促和策略,当他联合的势力占据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科技强盛地带与发达地区后,其它偏远地区便望风而降,最终同意组成世界联合政府。 当时的世界上大小国家众多,其中不乏君主制和君主立宪制的国家,皇室的拥护者众多,在进行了一番协调权衡后,一些较强国家的国王称号被保留了下来,一直传承到了今日。 他们拥有大量的财富,也在新政府里保留了较高的世袭职位,虽然这些职位多为虚设,但也足以让他们频繁出现在上流社会,最终演化成为了现在的新式贵族。 柏明曦算是江丰正的半个学生,考得也是迅海大学历史系,在历史上比普通人要了解的多上许多,知道这个光荣王朝位于大陆的西南边,在最繁盛的时期曾经占据了大陆三十分之一的面积,可谓辉煌之极。 但这个王朝在千年战争末期的科技没能跟上,面对楚天雄的联军根本无力抵抗,在边境吃了几场败仗后便审时度势地顺应了时代潮流,宣布加入联合政府。 对于他们不抵抗的回报,光荣王朝的王室尊号得以保留,不过他们的王族成员一直以来低调无比,除了现任国王以及王后外,其他成员都极少出现在镜头下。柏明曦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公主,而这位公主居然从西至东跨越了整座大陆,出现在迅海这个在世界范围内算不上知名的地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我上学时,正好碰上了光荣王朝国王一家来我们北方访问,见过这位公主一面,”孙天鹰随口编篡了一套说辞:“作为记者,只要是我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柏明曦还是不信:“可能只是两个相貌相近的人吧,公主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保镖?” “当然带了,那个,还有那个就是。”孙天鹰不动声色地指向人质中的两个人,他已经观察了很久,这两个人的目光锐利,蹲在地上的样子像极了军队的标准姿势,就算刻意去掩饰也无法瞒过对每个人都详细观察了一遍的他。 在变故发生后,两人一直在人质群中缓慢移动,却没有离开过公主身侧五米的位置,如果匪徒们真的对公主发难,他们那个位置就可以迅速出手。 “你说的那两个人,他们怎么可能是保镖?”柏明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孙天鹰指的人里,一个是穿着迅海大学校服的女生,另一个是刚刚下班、戴着厚重眼镜还提着一件公文包的小白领,怎么看都与她印象里高大健壮,浑身肌肉,一个瞪眼就能吓倒一片的保镖大相径庭。 这两个保镖很明显都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一种让人放松警惕的伪装,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和孙天鹰的顾虑一样,一来没有把握在枪林弹雨中完好无损地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性逃离,二来也不清楚那些匪徒的实力——他们手上拿着枪,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尤其是在得知他们也来自一个秘密组织之后,就更没有绝对的把握了。 这些事情孙天鹰当然没法跟柏明曦解释,只得绞尽脑汁道:“公主是微服出行,保镖肯定不能像电视上那样大张旗鼓,让你毫无察觉他们在身边才是最好的隐蔽。” “隐蔽性是很好,但他们那样子真的有战斗力吗?”柏明曦半信半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真是公主的话,这些匪徒是不是收到了消息,想要来这里劫持她?” 话音未落,她又自我否定了下来:“也不对,如果真要劫持公主,他们应该早就动手了才对。” “现在只能说,有这种可能。”孙天鹰详细解释道:“没有证据证明他们选人是随机的,可能他们已经认出了公主,但迅海这边不知道公主的到来,为了不把事情闹得更大,他们假装不认识公主,然后装作随机挑人,把公主留到最后,以逃命为由将公主和剩下的人一起带上大巴,离开市区,最后趁乱把公主劫走。” “公主和保镖以为这只是碰巧,自己没被发现,肯定不会声张,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柏明曦瞪大了眼睛:“居然是这样!我们要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才行!” 孙天鹰轻轻摇头:“听天由命吧,希望我们两个不会被留到最后。” …… 人质一个个地从饮料店中走出,可是其中并没有凌险峰,高静岚越来越忧心忡忡:“阿峰他运气不会这么差吧,正好就在剩下的那些人里面?” “还要再放出来二十多个人呢,凌险峰还有机会,不至于运气这么差的。”祁牧只能先安慰她道。 他在被高静岚叫出来的时候就是傍晚了,现在一个多小时过去,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想来许浅和王洁应该已经逛完街要回来了,他就先给许浅打过去一个电话,想要先报个平安,顺便说下现在现场的情况。 许浅的电话没有打通,可能是没电关机了,祁牧就又给王洁打了过去,令人意外的是,两个人的电话居然都是无法接通,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们两个不会也在那家饮料店里吧?” “阿峰认识她们,既然他没有说起此事,那她们应该不会在这里,”高静岚摸了摸下巴:“这个时间点,两个人手机信号同时消失……那她们就只有可能去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 “雾晴山下的叠音洞知道吧,今天下午,迅海以及附近几百公里所有城市的秘密组织成员都集中到了那里,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高静岚道:“如果是在地下的话,你打不通电话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秘密组织成员?可她们并不是啊!”祁牧直抓重点。 “谁知道呢?”高静岚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祁牧彻底沉默:“不是我打击你,祁牧,你自认为自己配得上许浅吗?你有没有想过,她凭什么会上赶着来贴近你?” 祁牧无言以对。的确,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对于救命的报答有很多种,但把救命恩人接到自己家来住,这对一个人独处的女生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偏偏就在这段时间里,他的父母离奇失踪,身边又出现了太多的秘密组织成员,如果说许浅和王洁不属于任何一个秘密组织,谁又能相信呢? 他唯一能够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就是许浅和王洁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超常环境”,他那几段零碎的回忆也印证了一些话,但那并不能排除掉她们的所有嫌疑。好在通过文艺汇演的舞台事故,他已经找到了验证那段回忆的方法,不管许浅和王洁再说什么,他都会一一验证下去的。 祁牧凝视着高静岚,她是否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如果解开,在那超常环境中,她又扮演者怎样一个角色? 高静岚被他盯得有些不适,以为他生气了,正要找补些什么,她的手机却恰逢时宜地响了起来,居然又是凌险峰。 等她挂断电话后,脸色已经完全严肃起来:“阿峰偷听到了旁边两个人质的谈话,说是光荣王朝的公主现在正在下面的饮料店之中!” “光荣王朝?公主?”祁牧被打断了思绪,有些呆滞地复述着这两个现代世界中大多出现在影视剧作品里的词汇,一脸茫然。 高静岚从千年战争起,简单介绍了一遍光荣王朝的历史兴衰,成功让祁牧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么说,这次恐怖袭击事件的最终目标,其实是那个光荣王朝的公主?” 搜索网站上显示,光荣王朝的现任国王仅有一女,名为姜川瑶,她实际上也是国王和王后唯一的独生女,在国王逝世之后,她大概率是要继任为女王的存在,再加上公主身为南方人,却在北方的迅海出了事故,这样一来,事件的严重程度可要上不止一个档次了。 光荣王朝的官方网站上倒是有公主的肖像,但饮料店内的监控设备都被歹徒所破坏,电视新闻直播也只能拍到饮料店外部和靠近门口的几名匪徒,无法拍摄到饮料店内部人质的信息。 “从那两个人的口吻来看,他们也只是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那个人真的就是光荣王朝的公主。”高静岚叹了口气:“阿峰让我们先报告给下面的军队,是真是假就交给他们判断吧。” 两人一回头,这才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早已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大家都认为这里是一个极佳的观测点,一些人甚至在后面架起了高台进行现场直播,可谓是密不透风,他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因为这栋大楼毗邻事故发生的饮料店,有的人想要逃离避难,有的人想要进来凑热闹,为数不多的三部电梯都堵的水泄不通,祁牧和高静岚等了好几分钟,最近的一班电梯却只下降了一层,而在他们的前面还有十多个人排着队,能不能挤进这班电梯都是个未知数。 无奈之下,祁牧只能指向一旁的楼梯:“事态紧急,四楼,将就一下了。” 好在事情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大家只是有些焦虑地等着电梯,没有什么人考虑这无比闷热的楼梯间。 高静岚在祁牧之后进入了楼梯间,可下了几层后,她才意识到身后迟迟没能传来关门声的问题,连忙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人正跟在他们的身后,用手慢慢带上了门。 祁牧往下走了不到半层楼,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他连忙回头,居然看见高静岚正在和一个中年女人搏斗,她们的身体异常灵活,位于狭窄的楼道中也毫不受限制,在墙壁和楼梯扶手间来回跳跃冲击,不似正常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 祁牧瞪大了眼睛,只能勉强看清高静岚手上拿着的是匕首,而那个女人虽然赤手空拳,面对高静岚也是游刃有余,打得她节节后退。 不多时,女人挥手格挡开高静岚的匕首,然后一拳打在了她的胸口,这一拳的力量之大,竟将站在楼梯中间的高静岚打飞出去,落向楼梯下方。 尽管猜到这两个人一定都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可动作片中的场景出现在眼前还是让祁牧猝不及防,看到高静岚向着自己这边飞来,他便下意识地想要去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接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最后的结果就是,高静岚撞在他的身上,惯性又带着他们一起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祁牧被夹在中间,撞墙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如同被车碾过一般,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被撞裂开了。 前段时间的舞台事故发生时,他的头部遭到重击,当场就昏迷了过去,感受到的疼痛跟这次比起来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 有了祁牧做缓冲的高静岚反而受创没那么严重,很快跳到一边,将他扶了起来,然后面对那个女人,再次亮出了匕首:“你先走,我来拦住她!”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而且在对打的时候留了手,就针眼战斗力而言,可能离巅峰之人不会太远了。这样的人物跟踪他们来到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高静岚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今天都不可能离开这里——她的手段还有很多,只是在这样的祁牧面前不便使用,只能先找理由把他支开。 仅是片刻的功夫,高静岚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学生的青涩在她的身上尽数褪去,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冷冽的杀手。祁牧喘了几口气,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正要说些什么,他们上方的女人却抢先开了口:“先不要打了,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高静岚冷笑:“那你为什么要跟在我们的身后,又蹑手蹑脚的关门不让我们察觉?” “我只是想和你们谈谈,关于……”女人话音未落,楼上就传来了脚步和对话声,是另一些等不及电梯的人,沿着楼梯道走了下来。 已经失去了灭口的最佳时机,高静岚抿着嘴,冷着脸点了点头:“那就下去再说吧。” 第76章 联手 那一下撞击好在没有对祁牧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当由高静岚一步步搀扶走到了楼下时,那剧烈的疼痛也已经散去了七八分,祁牧也不好意思让人女生一直扶着自己,便主动放开了她,跳了几下:“不用继续扶着我了,你看,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高静岚似乎对他的体质很是放心,回头看向那个女人:“想要谈些什么,就先跟我们过来。” 女人点头,三人在高楼的夹缝间穿梭,很快来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 确认了四下无人后,高静岚率先开口道:“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大陆西南沿海那边的人吧。” 女人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你的身手已经足够让我惊讶了,可你居然还能听出来西南沿海的口音,在我们的资料里,迅海可不应该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类语言和文字的起源都随着历史的湮没而不可考证,但统一的进程起步于历史上那个与千日倒计时传说息息相关的大一统王朝——天启。传说中,天启王朝借助神明的力量跨越进入了工业时代,对同时代其它仍处于农耕时代的国家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在鼎盛时期,天启占据了世界足足三分之一的土地,其余地区也大都在其番属之下,借助这般天时地利人和,天启王朝大力推行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将其散播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后来几经变迁,语言文字终究没有太大的变化,天南地北的人相遇依旧可以无障碍地交流。千年战争结束时,联合政府又重新统一了语言和文字的标准,现在尽管南北分立,可教科书上语言和文字还是一致的,不存在难以逾越的隔阂。 虽然如此,但地星实在是太大了,各个区域都有着自己不同的口音,细分下来,除去南北各自设立的标准语音外,世界上足足有数百种不一样的口音,西南沿海口音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普通人最多能分辨出南方和北方这样显着的区别,高静岚却能一口说出她来自什么地方,这足以让人惊悚。 高静岚只是笑了笑:“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但你却把自己是什么人暴露的一清二楚。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诈你一诈罢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你什么意思?”女人不解。 “意思就是,我并不知道西南沿海口音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最多只能听出你来自南方罢了,”高静岚悠悠说道:“但结合到你之前的话,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不难推断,你可能跟饮料店里那位光荣王朝的公主有所联系,而光荣王朝曾经的都城,现在的王室所在地——荣京,就在西南沿海。这不,我随口一问你就漏了馅。” 女人阴沉着脸扫视他们,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松懈下来:“没错,都让你说中了,我叫瑞玛,是公主此次出行的保镖之一,刚刚在楼上,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后,就想从你们这里得到一些公主的消息,这才跟了下来。” 都在她的推断之中,高静岚稍稍放松了警惕:“是这样……身为保镖,你为什么不在公主身边?出事后又为什么不去找军队通报情况?” 瑞玛再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及时打住了口:“这那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我是月季,他是……森,森生。我们隶属于原木组织迅海分部,分部负责人是时希集团的万青总经理,跟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你可以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相对应的,我们也会拿一些情报作为交换。”高静岚面不改色,随口给祁牧编了一个代号:“不过组织里包括迅海周边的主要人手都去了‘那边’,现在能派上用场的只有我们两个。” 祁牧虽然不知道高静岚口中的原木组织是什么情况,但既然她敢说出口,说明这个组织一定是极有份量的存在。他也顾不得抱怨那个极其随意的代号了,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了怯,赶忙绷紧脸颊,摆出一副颇有气势的姿态。 瑞玛再次打量了两人,联系到高静岚刚刚展现出第二道进化链初阶的力量,就默认了两人的实力差不太多,确实不足以前往叠音洞“那边”,“没错,我们与原木组织向来毫无瓜葛,这件事就算你们说出去也无妨。这个时间点所有的好手都在‘那边’,确实也找不到什么帮手……罢了,我就告诉你们原委吧,希望营救公主时,你们也能出一份力。” “说白了,我们只是雇佣兵而已,收钱办事,只要报酬到位,一切都好说。”高静岚笑意盈盈地接了下来,丝毫不顾一直在给她拼命使眼色的祁牧。 “那是当然,”瑞玛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此次出行,并非通过官方渠道,而是从海上偷渡过来的!” 高静岚和祁牧的脸上都浮现出震撼的神色,光荣王朝的国王身处南方的政治权利中心,排位常年保持在在十名之内,可以说是真正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而他唯一的继承人却偷渡到了北方,来到了他们迅海,从大陆的最西边来到了最东边,换句话说,就是从大海的最东边来到了最西边,横跨整整半个地星,所图的是什么?一旦被发现,此事一定会引发一场外交地震,南北的关系将再次恶化,也难怪瑞玛不敢将此事告知迅海。 瑞玛急促地说道:“一开始,我们也以为这是一场意外,只用等到匪徒们释放人质就行了,可当他们报出来历后,我们才意识到不对——这个术士联合会主要活动在南方,是一个臭名昭着的秘密组织,主要凭借破坏南北和平,然后倒卖军火赖以生存。他们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是冲着公主来的。” “原来是这样,”高静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话峰一转,问道:“那你们到迅海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在帮你们之前,我们至少要确定你们不会对迅海和北方造成危害。” 瑞玛摇头:“真正的目的只有公主一个人知道,我们不过是保卫人员罢了,倒是听公主说起,我们此行的第一步,是要找到一个叫许浅的女孩,她应该是迅海附中高三年级的学生。” “许浅!”祁牧即刻联想到许浅和王洁一直打不通的手机,情绪激动起来:“你把她们怎么了?” 瑞玛被他吓了一跳:“你认识她?” 高静岚连忙拦在激动的祁牧面前,用眼神安抚住他,然后对瑞玛道:“我们和许浅是同一所学校的,许浅是学校里的女神级人物,这小子一直爱慕人家,所以难免有些激动。” 瑞玛了然地点点头:“哦,你不用担心,听公主的意思,我们只是要找那个许浅帮忙,求她办一件事情而已,不会伤害她,况且今天你们学校放假,我们就准备在迅海先休整两天再去寻找她,没想到竟遇到这样的事。” 高静岚给祁牧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意思是全部交给她来处理。“那你继续说吧。” “刚刚在楼上我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不用这样看着我,你们那个声音瞒不过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又多次提及到公主,让人不在意都难——我们几个人又商讨了一下,认为你们的猜想可能正中了那些匪徒的算盘。” 瑞玛分析道,那些来自术士联合会的匪徒同样不想将公主的身份曝光,一旦曝光,他们逃脱的难度就会呈几何状上升,因而在搜身时,为了让公主和两个贴身保镖放松警惕,都只搜走了他们的手机,从而让一些微型联络设备得以悄无声息地使用。 匪徒们不知道的是,除了那两名贴身保镖外,为了保障公主的安全和此次行动的成功,还有一支以瑞玛为首的十二人小队一直跟在公主附近,小队成员全部由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构成,实力强劲,加上两名保镖,就算遇见少量巅峰之人也不会落于下风,但他们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在迅海的闹市中心动手,第一时间没能阻止,为了不在迅海官方面前暴露,后面也就失去了再动手的机会。 “已经和公主身边的那两位高手联系好了,等到那些匪徒将迅海这边的军警甩开后,自以为得手时,我们就内外夹击,解决掉他们,将公主救出。”瑞玛说道:“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还不清楚那些匪徒的进化等阶,所以需要尽可能多的人手……” “人手这块你不用担心,包在我们身上,”高静岚搓了搓手指:“只是关于报酬……” “不管你能叫来多少人,我们可以出到这个数。”瑞玛比划出了一个数字。 “成交,我们走。”高静岚点头,拉起祁牧就走。 “你们要去哪里?”瑞玛在后面喊道。 “当然是叫人了。”高静岚头也不回地说。 转过几个拐角,等到彻底看不见瑞玛时,祁牧终于敢开口了:“怎么办,我们该跑路吗?” “这么大一笔生意,为什么要跑,”高静岚白了他一眼:“光荣王朝这样的庞然大物,你要是敢违他们的约,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一直追杀,连巅峰之人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活得下来。” 她一边说着,已经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看着真在叫人的样子。 “这么说,你原来是那个原木组织的人?你之前不是说秘密组织的成员都去叠音洞了吗?”祁牧的话里有些苦涩,高静岚算是他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居然也是秘密组织的成员。她到底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或者又只是一个巧合? 他真的不敢问出口。 “当然不是,我都是诓她的。原木组织在迅海及周边地区的分布极广,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成员不下百人,大多都是没有登记在册的,连组织里的高层都不清楚下面究竟有什么人,那瑞玛就是想查也查不到我们。”高静岚随口解释道,然后接起了电话:“喂,是我,我们这边遇到了一些事情……” 祁牧听不清电话那边的内容,只听得高静岚简单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然后那边便立刻答应了下来:“你只喊他一个人,够吗?” 高静岚嗤笑一声:“那些匪徒就是撑破了天也就是第二道进化链中阶的水平,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参与这样危险的行动的,我喊来的这个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这个瑞玛纯粹是因为公主身处险境,从而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白送一笔钱,还要卖给我们一个天大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祁牧难以置评,只能将话题转向另一边:“你们刚才口中的‘那边’,应该就是指的叠音洞吧,浅浅和那些秘密组织的成员都去了那里,那里究竟有什么?” “我怎么知道,”高静岚耸了耸肩:“等人家回来,你自己去问不就行了。” …… “……原来是这样。”被天花板所覆盖的天空着实把许浅吓得不轻,让杨清蝶花了不小的功夫才给她解释清楚,尽管如此,她还是双腿发软地坐在地上,死死凝视着天空,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轻轻吐出了这样一段话: “这个世界,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未知的事物等待我们发现啊!” 好在不久前她才穿越了更为离奇的传送仪,天星上人类这种特殊的生存形式也就勉强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了。 “说不定人类其实在古早之前就已经通天彻地,后来又因为热核战争之类的变故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呢!”杨清蝶随口道。 原子弹出现在千年战争结束的几十年后,人们在见识到它的威力后便立刻被封禁下去,就算南北分裂战争期间也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使用核武器,因而有熟知历史的人感叹,如果核武器是在千年战争期间被发明出来的话,现在的地星可能又会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了。 “好了,”许浅冷静下来,正常思考起一些事情:“说吧,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事?不会仅仅是带来我来参观欣赏一下天星的建筑吧。” “当然不是,”杨清蝶带着许浅,又穿过了两条街道,最后停在了一栋还亮着灯的建筑前:“有人想要见你。” “是谁?”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要见你的人——是祁牧的父母。” 第77章 刮目相看 高静岚联系的人应该也在附近观察这场劫持案的形势,他们来到约定好的一条空无一人小巷的死角后,没过几分钟,巷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高静岚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立刻缩了回来:“来了。” 来人身穿紫色风衣,身材匀称,分辨不出男女,头上还戴着一只猫头面具,看起来甚是滑稽。见到这样引人注目的装扮,祁牧总算明白高静岚为什么要找一个没人的角落见面了。 不过他可不敢笑,早就同刚才一样绷紧了脸颊。在高静岚口中,这可是一个进化程度接近巅峰之人的恐怖人物,在如今巅峰之人都前往叠音洞的时刻,他已经算得上是迅海市内顶尖的高手了。 “这是紫猫,这是森生,”高静岚继续用刚才随口编的代号介绍祁牧:“任务内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救出公主之后,获得的报酬我们三七分成,你七我三。” “你好。”祁牧伸出手,礼貌性地想要跟对方客套一下,没想到紫猫根本没有反应,迟缓地点了点头,也没有握手的意思,让他一时间尬在了那里。 见状,高静岚及时出来打圆场,把祁牧的手拍了回去:“好了好了,紫猫这人不喜欢跟别人接触,我就没见别人跟他握过手,你就别难为他了。” 然后她又对紫猫说道:“你这个样子不好在外面活动,在远处跟着我们就行,到时候看信号再一起上。” 紫猫又点了点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等到两人走出巷道的死角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我怎么感觉,那个紫猫刚才一直在盯着我看呢?”紫猫面具遮挡住他的目光,可他的脸一直是朝着祁牧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窥视让祁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都感到如坐针毡。 身边出现的秘密组织已经太多太多,祁牧很怀疑那个紫猫也是其中的一支,就算此前没见过他,可能也通过某种渠道对他有所关注,所以才在见到他以后一直在意着他。 高静岚看出他的顾虑:“你多想了,紫猫隶属于巧卡佣兵协会,这个协会与那些结构严密上秘密组织不同,本质上就是一个雇佣兵公司,只要有联络方式,出得起钱,谁都可以请到他出手,他也懂规矩,不该问的,什么都不会问。” “那他到底是男是女?”祁牧好奇道。紫猫的身高和外形都处在一个极其中性化的状态,又不开口说话,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的性别。 “我也不知道,”高静岚摇头:“他的嗓子好像因为一场事故毁坏了,声音才是极其嘶哑,没有办法分辨男女;那只面具更像是长在脸上一样,听说最激烈的战斗都没能让他摘下。这或许就是人家掩饰身份的手段。” 高静岚这样一说,祁牧反倒对这个紫猫愈发好奇了,只是秘密组织的世界实在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够随意探寻的,只好先暂时把它压在了心底。 两人重新回到了瑞玛那里,瑞玛和她手下的那支小队清理干净了饮料店对面大楼五楼的看台点,只留下了自己人,现在正架起各种长枪短炮,紧张地对准了饮料店,想要看到公主安全的身影。 得知高静岚请来了紫猫,瑞玛放心地点了点头:“在巅峰之人都前往‘那边’的当下,紫猫的确是迅海现存的顶尖战力,不过发生这样大的事,他为什么会留在迅海?” 来到这里前,瑞玛他们显然已经了解清楚了迅海位于进化链最顶层的一批人。 “这个问题,还在等救出公主后你自己去问他吧,我跟紫猫可没什么深交,”高静岚耸耸肩:“不过是询问了一遍熟人,得知算得上高手的只有紫猫还留在迅海,于是邀请了他。救公主这种事,想来也没有人会拒绝。” “是吗。”瑞玛又看了看她,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饮料店门口,询问一旁的手下:“出来几个人了?” “一分钟正好后是第24个,公主和他们两个都没有出来。” 祁牧不由得神色一凛,以5分钟释放一人的频率来计算,第24个人也就意味着两个小时时间的流逝,距离匪徒们的截止日期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了。 另一边,高静岚还在持续不断跟凌险峰进行低声通话,凌险峰还没能被匪徒选中出来,显而易见的是,最后剩下的15名人质在跟随匪徒离开后,一定会陷入到匪徒们与瑞玛手下的激战中,难免会有所受伤,这是高静岚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凌险峰在最后还没能出来的话……高静岚在心里对那位公主说了声抱歉,真到了那时,她就不得不安排一些“小道消息”,将公主的存在公之于众了。 “又出来了!”等到第28个人时,那边继续喊道:“是个18岁左右的男生,不是我们的人。” 高静岚却是激动地跑到栏杆边上,向下望去。尽管天色已黑,但政府这边为了避免有人逃脱,早就启动了街道及附近大楼的所有灯光,将这一片照耀得灯火通明,她得以一眼看清正飞步从饮料店中走出的人,正是凌险峰。 凌险峰一直通过藏在身上的备用手机与高静岚保持着联系,自然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一出饮料店便扬起头,刚好跟高静岚对视在一起。 看到凌险峰还算正常的状态,高静岚长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凌险峰还没有办法脱身,走出饮料店一定距离后,立刻就被包在外围的军方带走问话了。 “那位是?”高静岚的样子瑞玛都看在眼里,于是抓住时机问道。 “我的男朋友,也是原木组织的一员,代号月咏。”高静岚镇定自若:“如果来得及的话,可以带上他一起行动。” “男朋友啊,”瑞玛饶有兴致地看向祁牧,见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才有些无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他想一起就一起吧,不过多一个人我也不会多付一份钱的。” 就在第33个人出来后不久,凌险峰终于被结束了问话,沿着大楼找了上来,高静岚高兴地扑了上去……祁牧和瑞玛都识趣地没有看向那边,让这对小情侣叙话。 凌险峰对于祁牧的存在没有感到惊讶,应该是高静岚提前告知过,只以两人不算熟稔的关系,对视过后略一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 真是没想到,凌险峰和高静岚居然同属于一个尚不知名字的秘密势力,这难道就是他们走在一起的原因?祁牧暗自摇了摇头,算上自己,他们几个个个身上都有着不得了的秘密,也不知道身为他们共同朋友的方严得知一切实情后到底会作何感想。 不一会儿,高静岚就拉着凌险峰快步走了过来:“阿峰……月咏有紧急的事情要说。”她还是下意识地叫了凌险峰的名字,随后才连忙改口成那个所谓的代号。 “公主身旁的保镖,是不是一个穿着迅海大学校服的女孩和一个穿着正装的白领?”凌险峰好像已经全部告知了高静岚,就由说话快的她来问道。 瑞玛惊诧:“你们怎么知道?” “是那个人发现公主身份之人说的,”凌险峰解释道:“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应该是一名记者。” “但他肯定不止记者这一层身份。那两位保镖都是我们光荣王朝真正的精英,得以选在公主的身边保护。正常来说他们的行动都会进行隐藏,完全与路边的行人无异,术士联合会的匪徒都是通过某些黑色渠道才得知了公主和保镖的身份,一个记者,怎么可能?”瑞玛断然道。 实际上,还是那两位保镖给了孙天鹰机会,他们完全没有想料到人质中还有孙天鹰这样的存在,认为那些伪装对于普通人来说足矣,从而调动了所有防备面对匪徒,在另一侧产生了松懈和破绽。 “可以断定的是,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据凌险峰所说,出于想要悄声说话的目的,记者和他身边的女孩退到了人质群的最后,而公主和保镖们心知瑞玛小队的存在,不想被迅海军方盘问,准备到最后与瑞玛里面夹击击溃匪徒,也退到了最后,这倒正和匪徒们的目的,只以为公主是害怕暴露,他们挑选人质时看似随机,却只会选前面和中间的人,把公主和记者两方全部留了下来。 记者似乎也想要留到最后,他故意让旁边那个女孩向前一些,被匪徒选中,自己却缩在公主的旁边,一副铁了心要留下来的样子。 “那个女孩呢?把她抓过来就可以问清楚了。”事关公主安危,瑞玛不允许任何意外的情况出现。 高静岚耸耸肩:“说来也巧,那女孩是最近才从外地来到迅海上大学的,非常可疑,就算出来的比月咏早很多,现在也还在被军方盘问。” 瑞玛死死地盯着马路尽头开来的大巴:“这也许根本不是巧合……七号,九号,十二号,一会儿营救公主时,你们一定要盯死这个人,最好能把他控制住!” “是!” 三小时期限已至,匪徒们如约释放了36名人质,政府和军方也调来了两辆大巴,匪徒们显然对此有所准备,派人仔细检查了一遍车辆的轮胎和燃油,确认无误后,将25名人质分别压进两辆大巴车中,扬长而去。 瑞玛眉头紧锁:“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了。” 祁牧倒是在关心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都开走了,我们还不追上去吗?” 高静岚拍拍他的肩膀:“地面上有军方跟着呢,如果我是他们的话,肯定早就安排好直升机,在楼上候着了。” 瑞玛点头:“没错,我倒是对你越来越刮目相看了。”眼前几人不过是刚成年的学生,充其量也就是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而已,最开始瑞玛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甚至怀疑分开后对方会直接销声匿迹,可高静岚不仅请来了紫猫,身手和见识也都远非她在这个年纪能够比拟的,这不得不让她高看一眼。 这样的人才,就算是原木组织,也该重点培养才对,怎么会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时刻不把他们带去叠音洞?或者说,原木组织早就料到了劫持公主事件的发生? “直升机已就位。” 对讲机中,手下的呼叫声打断了瑞玛的思绪,还是先救出公主要紧:“紫猫能跟得上我们吗?” “不用担心他,他自有办法。” 第78章 布置 众人来到大楼的天台,三架墨色的武装直升机已经整装待发,除了就位的飞机员外,还有一人个在下面等待着他们,由瑞玛介绍道:“我们租用了潜龙科技最新研发的隐形直升机,这是潜龙科技的经理,文涟,他将与我们一同出发。” 文涟是一位中年男子,一身藏青色的燕尾服颇显庄重,等到瑞玛介绍完毕,他才微微欠身道:“能为营救公主献出一份力,鄙人荣幸之至。” 作为军迷,祁牧对这个潜龙科技有着部分了解。这是一家分公司遍布北方各大城市的军工企业,专门为军方生产加工各类武器设备,具有着极其深厚的政府背景,包括祁牧在内的很多人都默认为这家公司是由政府实际控制。 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文涟明显是个代号,不似这个中年男子的真名,他又敢于同一众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同行,定然从属于某个秘密势力;在公主被劫持的事件上,潜龙科技暗地里派出了两架隐形直升机和文涟助阵而对政府隐瞒了消息,这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或者,潜龙科技背地里就是一个秘密组织也说不定。 “请吧。” 每架直升机都有八个座位,瑞玛小队一共12人,加上祁牧三人和文涟,正好够坐两架,最后一架则是负责接护公主的。“各位所乘坐的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潜龙第四代武装直升机,这类直升机拥有前所未有的隐形科技,凭借迅海军方的现有技术,只有靠近到五十米内才会被发现。” “价格一定不便宜吧。”高静岚冷不丁地插嘴。 “当然,这几架是刚刚出产的原型机,光是造价就要这个数,”文涟微笑着比出了一个天文数字:“也只有来自光荣王朝的贵客才能付得起租赁它们的价格,为表诚意,我将无偿为贵客们提供服务。” 瑞玛冷冷道:“钱不是问题,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救出公主,如果公主出了任何差错,你们将不会得到一分尾款。” 公主出了意外,他们这些保卫人员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尾款更是无迹可寻,文涟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绝对的自信:“放心,我将绝对保证公主的安全。” 这是祁牧第一次坐直升飞机,为了营救公主,方便观察,飞机两侧的舱门大开,剧烈的强风从机舱内呼啸着穿过,仿佛人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吹下去。要说不害怕那纯粹是在骗自己,可当祁牧看向身侧,发现高静岚和坐在最边上的凌险峰都岿然不动、稳坐如山时,自己也只能拼命去绷紧,维持好原木组织青年成员“森生”的形象。 实际上,祁牧并不想参与这次行动,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在这种全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之间,就像是羊入狼群,只会帮了倒忙,但高静岚还是坚决请求他留了下来,因为:“你已经被划为与我们一样的原木组织成员了,如果你离开的话,瑞玛一定会起疑的,就当帮帮我吧,去了以后不需要你参加战斗,在远处看着就行。” 高静岚还打下包票,得到的钱与紫猫七三分后,剩下的钱将由她,凌险峰和祁牧三人平分,光荣王朝给予的赏金,就算是十分之一,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得了的巨款了。 祁牧暗忖,高静岚虽然在那超常环境中与自己有过接触,但不像许浅那样产生某种密切关系的深入了解,并不知道他父母方面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父母给他留下的那笔足够他花上一辈子的巨款,跟那笔巨款相比,光荣王朝的赏金也显得没那么多了。 在场的人对常用的军械武装都有着一定了解,知道寻常的直升机噪音都是巨吵无比的,默认了潜龙科技的隐形直升机也是如此,只是在机身的反目视和反雷达方面做文章,可当直升机进入到飞行状态时,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两架直升机产生的噪声极小,他们身在机舱之中,听到旋翼和发动机的声音甚至比汽车还要小上几分。 似是为了炫技一般,文涟通过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直升机便径直飞到了城市街道的上方,沿着街道,贴着大楼,以距离地面不到五十米的高度俯冲飞行,路上的行人都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迅海市位于大陆东部的沿海地带,地理上是一座突出大陆的半岛,东南面均被大海包围,西部与千林市接壤,遍地都是未被开发的森林山地,对于进化者而言,只要能够进入到森林之中,就如同鱼入大海,归鸟藏林,再也寻不到踪迹。 “军方不蠢,现在肯定已经布控好了所有主要的进山口,我要是劫匪,一定会从靠南边的枫山采石场进山。”虽然匪徒和军方的车辆已经离开多时,在城市的道路上不见踪影,但文涟对他们的目的地早有预料,指挥驾驶员避开主干道,直接将直升机开往枫山采石场。 见众人对这个地名都有些陌生,他还贴心地解释道:“你们都是南方来的,不清楚我们本地的情况。枫山是我们迅海的一处没有经过正式开发的小景点,因为各种不规范采石场的存在,地形十分的复杂,又连接着大山,就算是住在附近的人都很难保证不会迷路,可以说是逃脱追捕的首选之地。” 瑞玛了然:“明白了,不过对于你的一段话,我还是要声明一下,这三位小朋友与我们并无瓜葛,都是迅海本地人,只是和你一样临时受雇于我们。” “哦?”文涟好奇地看过来。与一行人接触后他一直在与瑞玛对话,直接默认了祁牧三人是隶属于光荣王朝这支保卫小队的人员,之前不曾多想。 “我们隶属于原木组织,恰好撞见了公主被劫持的场面,所以加入到了这件事中来,”高静岚一脸镇定:“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请来了紫猫作为援手。” 就像高静岚之前所说的那样,原木组织的下层架构极其复杂,就算是组织内的高层都无法认清每一个底层人员,更不要说文涟这种“外人”了,他点了点头,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后半句话所吸引:“居然能请来紫猫,你们也是有些本事的。” 巧卡佣兵协会,名义上只要出资足够就可以请到任何人,但到了紫猫这样的级别,在协会内已经有了不小的话语权,除了一些大人物的要求外,其它委托基本都会交由他自己处理,换句话说,想要请他出手,要么能够对巧卡佣兵协会的最高层施加足够大的压力,要么就得直接去搞定紫猫本人,祁牧等人显然不像是前者。 “过奖。”高静岚淡淡道。多说多错,有些事情反倒没有必要去刻意解释。 “已抵达枫山采石场上方!”驾驶室和文字的对讲机里同时传来了两位驾驶员的声音。 直升机贴地俯冲的时速数倍于大巴车,就算他们出发晚了很多,依旧赶在匪徒和军方之前来到了这里。劫持事件发生在旁晚,现在三个多小时过去,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采石场的工人全都下班回家,灯光关闭,复杂的地形被无限放大,从某种意义上也能够解释匪徒们为什么要拖上这么久。 “在那边!”瑞玛沉声说道。 在场进化者的听力都远超常人,感受到了空气中传来属于大巴车、军方车辆与直升机的振动,齐齐扭头,向着采石场唯一通往外界那条道路的方向看去。就连祁牧这个在其中格格不入的普通人也看到了天边的些许亮光,他愣了一下,才明白那是来自于军方直升机的探照灯。 “大巴将在三分钟之后抵达下方,进入静默模式!” 直升机关闭所有灯光,悬停在了半空中,连发动机和螺旋桨旋转的声音都隐去了,给祁牧的感觉就像是坐在一座空中的棺材里一般。几乎是同时,两道绳索从直升机中垂下,机舱内的所有人立刻开始默契地沿着绳索速降到地面,祁牧由于坐在中间,又因为从来没有从直升机上速降到经历而留到了最后。 这时,机舱里仅剩下祁牧和文涟二人,只见文涟弯下腰,打开座位的拉门,从中取出了……一把组装完好的狙击步枪。 这把狙击步枪应该是由北方军队的制式武器改造而成,外形极其相似,在文涟的一番操作下,枪体居然牢牢地固定在了大开的舱门上。 注意到祁牧好奇的目光,文涟摆摆手道:“我就不下去跟你们打架了,但你们放心,有我在,不会死一个人。” 他的笑容温文尔雅,却让祁牧的脊背上浮现了一层刻骨的寒意,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舱门边上。 早在上直升机以前高静岚就猜到了索降的可能,而凌险峰居然有索降的经验,低声给二人简单科普了一遍索降的基本要领。祁牧虽然看着这数十米的高空还有些腿软,但也知道,自己此时一旦漏了怯,事情将会变得更加难以收场,再想想高静岚一个女生都不怕,他只能咬着牙,闭上眼睛,只戴着一双手套,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跳了下去。 好在祁牧小时候有过在树上爬上爬下的经历,现在身体素质也还算不错,他下落过程中死死抓着绳索,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地面。 还未站稳,就听到高静岚在跟瑞玛解释着:“森生的进化方向比较特别,不能提供战斗力,一会儿打起来他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我们俩个和紫猫就够了。” 人群的外围,一道紫色的身影闪过,包括瑞玛在内仅有少数几个注意到了这微小说动静,她冲高静岚点了点头,却是向着没有人的方向喊道:“紫猫,我知道你在听,一会儿除了保证公主的安全外,麻烦尽量留下几个活口,我们还要问些事情。” “明白。” 祁牧第一次听到了紫毛的声音,正如高静岚所说,那声音沙哑而又尖锐,如同刀割玻璃般无比的刺耳,让人无法分辨其主人的性别。 更厉害的是,他们分明站在空旷的采石场地上,紫猫的声音却如同环绕声一般,从四面八方钻进了祁牧的耳朵,他下意识地就要扭头去找声音的来源,却看到岿然不动的凌险峰和高静岚,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生生忍下了扭头的冲动。 下来片刻的功夫,祁牧已经可以听到被劫持大巴车发动机的声音了,瑞玛和手下的队员快速散开,隐蔽在了采石场各个角落,进化者们的行动极其迅速,不到半分钟便再没有了一点动静,他们也赶紧闪身躲进了采石场边缘的灌木丛中,紧张地观察着局势的发展。 进入灌木丛前,祁牧还不忘看了一眼天空,证实了文涟所说并非吹嘘,星光的照耀下,他根本找不到一点直升机存在的痕迹,也没有听见任何不对劲的声音,希望军方和那些匪徒也像他一样,察觉不到那个隐蔽在夜空中的“死神飞鸟”。 他们三人埋伏在进入采石场那条路路口旁的灌木丛中,最先看到了远处驶来的大巴车。最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祁牧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按照设想计划,匪徒们将会要求军方停在采石场外,释放人质,趁乱劫持公主逃进山中,等到这里,在周围埋伏的他们就一拥而上,快速解决掉匪徒,然后带着公主沿匪徒们原定研究的路线撤进山里。 毫无疑问,军方数分钟前在观察到匪徒们驶向采石场时就应该已经反应过来,提前增派人手向着采石场后山包抄,可匪徒那边早将事情做绝,提前安排黑客窃取了采石场唯一一份详细地形图,并销毁了原件,军方没有这一带的地形图,人数又有限,最后只会瞎猫抓老鼠,两眼一抹黑。 由于他们无法跟随大巴,导致并不清楚公主究竟在哪一辆车上,好在车窗是透明的,祁牧就伸长了脖子,期待从这一侧能够看到公主。 前面的大巴车车速很快,再有几秒就要经过他们跟前了,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紧接着一股冲击波袭来,打在祁牧身上,让他趔趄连连,还好凌险峰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倒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道谢,祁牧就看到了让他张大嘴巴的一幕:高速而来的大巴车已经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依靠惯性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径直冲入了采石场中! 第79章 天选者 眼前的这栋建筑上挂着“均衡养生会所”的牌匾,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正经场所,但可想而知,祁牧的父母离开祁牧骤然失踪,肯定不会是来到天星开什么高级会所的。 许浅的心态早已放平,杨清蝶将她带到了这里,无论想让她看见什么,只要不动手,她都不会反抗,况且祁牧父母要见她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过离奇,反而不像是编纂出来的。 她伸出手,用力推开了会所的大门。 实际情况没有太让人意外,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养生会所,一楼的大厅里摆满了电脑,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电脑上没有游戏和视频,而是大量的数据与复杂的图像,许浅随意看了几眼,在上面就见到了少量自己从未见过的符号——可以确定,天星的文字符号与地星基本相似,但也延伸出了属于自己的科学领域。 许浅推门的动作并不算轻,可大厅里所有人都没有看过来哪怕一眼,就像习以为常了一般。许浅还以为祁牧的父母就在这群人之中,下意识地就要往一边走去。 杨清蝶把许浅拦了下来,低声道:“他们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想见你的人在楼上。” 她不说是什么工作,许浅也不问,亦步亦趋,跟着她一路走到大厅的角落,看见了通向二层的楼梯。 从楼梯口开始,两人接连遭到了三重盘问和检查,每次都要杨清蝶拿出不同的文件递过去,对方查验确认后才能通过,在最高层甚至还设立了一个检查站,将她们的身上全部扫描一遍后才终于放行。 “喂,”这样大的阵仗,难免让她产生了一丝畏缩的情绪,走到了最后的门前,许浅忍不住问道:“我要见的人,不会是天星的最高领袖吧。” 杨清蝶微笑:“放心好了,里面只有祁牧的父母而已,他们常年生活在地星上,怎么会是天星的领袖?这些检查措施实在是因为过去发生了些不好的事,不得不加以防范,希望你能理解。” 许浅不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这最后一扇门。 门内的空间并不大,一张书桌,一张茶几,两张沙发,隔壁连通的房间是一间卧室,完全就是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办公室。 一男一女正坐在左边的沙发上,没错,许浅曾经在祁牧家看见过他们的照片,在超常环境的经历里也听祁牧讲过很多关于他们的故事,他们就是收养祁牧的人,他心心念念的父母,祁川和杨芝琴。 杨清蝶也不见外,直接带着许浅坐在了右边空着的沙发上,看着对面二人,说出了让许浅更加大跌眼镜的话:“姑姑,姑父,这就是许浅。” 许浅瞪大眼睛,震惊到连最基本的礼貌招呼都忘记打了,祁牧的父母是杨清蝶的姑姑和姑夫,那他们俩岂不是…… 杨芝琴的声音温柔而又细腻,为许浅解释道:“清蝶是我哥哥的孩子,从年龄上讲,祁牧应该喊她一声表姐。只是因为我和哥哥两地分居的关系,他们从前从来没有碰过面。” 许浅从未在祁牧口里听到过他有这样一个舅舅,在祁牧的世界里,他只有爸爸妈妈两个亲人,所以二人的不辞而别对他的打击才那样巨大。 现代交通经过上百年的建设,已经遍布了地星所有存在人烟的地方,连南北两极的酷寒之地都不例外,就算南北对峙的环境下出入境限制十分严重,双方也可以前往最近的中立城市碰面,可以说,只要生活上地星上,就没有无法相见的人。 祁牧却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舅舅和表姐,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除非……许浅赫然扭头,死死盯着杨清蝶:“你是天星上的人!” “我就说她肯定能一下就猜到吧。”杨清蝶耸耸肩,很干脆地承认了。 杨芝琴赞许地点点头:“没错,因为一些原因,哥哥在年轻的时候就来到了天星,最后在这里成的家,只是他们夫妻俩现在还在星球另一端的二十二区,天星各区域间的交通也远不如地星,因而今天没能赶来这里。” 许浅对他们家的事情其实没那么感兴趣,她在意的是:“你们是祁牧的亲人,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长时间一系列的接触下来,许浅以为祁牧身上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秘密,自己的父母在意他,那些徘徊在身边的秘密组织也都是冲着他去的,超常环境中,他的身上更是有着数不清的谜团…… 这个问题问出口前,许浅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眼前两人并非祁牧亲生的父母,那一套医院收养的说辞也无从查证,很难说他们不也是哪个秘密组织的成员,想要利用祁牧达成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经历了超常环境的种种,许浅的表情已经做到了足够的控制,在这样的时刻不会露出丝毫破绽,这让杨芝琴又高看了她几分,但女生心里面在想什么她还是有些把握的,这样说道:“阿牧跟着你一起,我们还是很放心的,这次请你来,并不是要说他的事。” 许浅正要继续再问,却被一直沉默的祁川给打断了,男人严肃板正地坐在那里,不怒自威,与祁牧描述中那个平凡的男人大相径庭,他微微抬手,阻断了许浅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在那之前,请先听我们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清蝶应该也是第一次听。”杨芝琴说。 “诶,我居然没听过吗?”杨清蝶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祁川开口,上来就是许浅和杨清蝶意想不到的话题:“这个故事,还得从千日倒计时的起源说起……” 那是所有关于千日倒计时的传说中都不存在的内容,众所周知的传说中,神明在做出了千日倒计时结束时会有浩劫的预言后便不再言语,直到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神明演化成雕像的时间模糊不清,有人说是一年,也有人认为是数百年,而当时的人类更迭了几代后,看着眼前的雕像,自然不会相信所谓神明的存在。雕像在被现代战争摧毁前常年位于清越郊外一座寺庙中的立尊塔上,战争大多不会波及到哪里,看守也比较松懈,于是有一个叫千次的人,趁着夜色爬到了雕像的顶部,当他回来的时候,居然从雕像的头顶上找到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梦幻的纸,它拥有着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材料和质地,晶莹透亮,不受撕扯,就算用水淹火烧也无法触动它分毫,纸上字体还是地星通用字,可却并非写在上面,而是刻印在其中,充满了奥义与神秘。 纸张轻如薄翼,却能够平稳地放在神明雕像的头顶上,不被风雨所动,千次不傻,明白它一定不属于那个时代,很有可能就来自于那个传说中的神明,这样的纸张可谓是无价之宝。他拿到纸张后,根本来不及看上面的文字,一路狂奔回到了自己家里,直到这时,他才敢小心翼翼地看起上面的内容。 这一看,他呆住了。 纸张上去的大致意思为,神明留下了对抗千日倒计时结束后那个浩劫的方法:这个世界会遭到浩劫的根本原因是出现了两位气运相撞的天选者,他们的气运足以影响到整个地星的变动,只有杀死其中一人,剩下一人的气运顺通无阻,才足以平息掉地星以后的所有灾难。 那时的世界已经进入工业时代数百年,根植于过去的古板思想早已被机械化所冲散,千次自然不会相信所谓的气运和天选者,继续看了下去。 神明没有对这件事再进行详细的解释,只是在下面列出了地星所发生巨大灾难的准确日期,每一场灾难相隔上十年到数百年不等,一场灾难的出现就意味着两位天选者的诞生,只有一位天选者在灾难发生前死去,灾难才会彻底平息。 有些日期早已过去很久,成为了历史,千次一一对照,赫然发现,神明给出的日期居然与历史上那些巨大的灾难完全一致,而最近的一个日期距离他当时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千次不敢怠慢,拿着这份“神明留下的纸张”找到了他的父亲。 神明赐予的知识创造出了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在它最衰弱的时期都控制着地星超过一半的陆地面积,前无古人,后面除了千年战争结束时全球统一的联合政府,亦无来者。 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辉煌的背后,无数的细菌一直在阴暗中疯狂地滋生着,到了千次所在的时代,整个帝国已经濒临崩溃,赋税徭役繁重,民不聊生,而帝国高层内部分裂成了两派,一是不愿作出改变的保守派,另一边则是以千次父亲为首,想要彻底改造帝国的激进派,两派拥有着自己的领地,架空了帝国的皇室,分揽权力,最后导致帝国分崩离析,分裂成了数十个国家,千次的父亲则成为其中面积最大的国家的君主,可见他的权力之强盛。 千次得到那张纸的时间,就在帝国崩裂的前夕,虽然他只是父亲十多个子女中的一个,长年在外探险游历,并不受重视,但“神明遗物”实在太过于重要,以至于他的父亲专门和他在一间密室中商谈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千次受到他父亲委派,召集可靠的人手,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开始寻找世界上可能存在的天选者。 千次成功找到了两名天选者,并且在下次灾难来临前杀死了其中一人,千次父亲利用这次机会,在灾难来临前就做好了预告,并且让千次在最后时刻处决天选者,这样就造成了是千次父亲解决掉了即将发生的灾难的场面,为他赢得大量的民心,成功在帝国崩裂时夺取了最大面积的土地。 而他们的动作遍布整个地星,还是惊动了千次父亲最大的对头,那个时代的保密措施并不完备,对头同样身为一国之王,通过间谍和卧底等诸多手段,很快就得知了事情的缘由,并且针锋相对地成立了秘密组织,全世界寻找天选者的踪迹。 如果有一方找到了两名天选者,处决掉一名即可;如果两方一人一位,就会由天选者带领,向着另一方发起惨烈的攻击,直到一位天选者死去为止。 在千次父亲与对头的国家都埋入历史的尘埃后,两边创立的组织却在暗处潜伏了下来,发展壮大,只有在临近灾难时才会出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这个世界的隐形守护者,阻止了无数个天灾的发生。 这个故事的发展让许浅和杨清蝶目瞪口呆,反复细嚼了一翻,杨清蝶一字一句地问道:“姑父,你难道要说,这个故事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祁川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许浅理所应当地提出了质疑:“地星这么大,过去的交通又不发达,难道就不存在找不到两位天选者,或者无法杀死其中一位的情况?” “这是存在的,有明确记录的一次,大约要追溯到千年战争前夕,”祁川道:“当时的两名天选者惺惺相惜,谁也不想杀死对方,结果导致地壳剧烈变动,所有地区海平面上升,受灾人数以千万计——那个时候的迅海还只是内陆的一片荒地,灾变发生后,大量沿海生活的人退到荒地上重新建立了城市,才有了迅海这个名字。” 许浅曾在迅海编年史上看到过这起事件,只是稍稍提及海平面因不明原因上升,波及沿海上千万人避难,没想到背后还有着这样的隐情。 “那张神明留下的纸,我们也有所记录。” 杨芝琴适时打开茶几上的电脑,向她们展示:“这就是那张‘神明的遗物’。” 这是拍摄了一张古老照片的照片,内层照片是对那个神明纸张的拍摄,早已泛黄,外层照片则是用电子技术保存了下来,年代感极强。拍摄之人似乎有些手抖,通过两层摄影后,纸张已然十分模糊,无法看清上面的字迹,但它的确如故事中所说,晶莹剔透,又薄如蝉翼,不似寻常物什。 “这张照片拍摄于千年战争末期,而照片里的照片究竟拍摄于什么年代已无从得知,从照片的颜色来看,可能远在千年战争之前。”杨芝琴提前开口,堵住了她们将要出口的问题:“现在这张纸早已不知去向,但可以肯定的是,除了千日倒计时结束的那场浩劫外,最后一场灾难已在千年战争末期被成功阻止,纸张已经没有了意义。” “天选者,气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杨清蝶喃喃地陷入了深思,似是想到了什么人:“难道说,他早就……” 尽管抱有同样的怀疑,许浅也没有立刻去质疑这些事的真伪,而是问出了她中途就在思考的问题:“这个故事里好像没有说,怎样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两个天选者?” “因为天选者们,都会出现在灾难发生前倒数第三个周期开始前后,他们超凡的进化方向,足以抵抗千军万马。” 见祁川和杨芝琴都看向了自己,许浅不由得有些发毛,倒数第三个周期开始时间,不就是她和祁牧成年生日的那一天吗?她想笑一下,但没能笑出来:“你们不会想说,我就是那个天选者吧。”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可怕,”祁川严肃道:“大多数进化者的进化方向都是强化身体机能,可你的能力却涉及到了时间的领域,这是禁忌!” 杨芝琴也点头道:“打个比方,假如你能达到巅峰之人的进化程度,除了另一位天选者外,其他所有巅峰之人加起来,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许浅无言,就算是对现实中的祁牧,因为害怕人多耳杂,她也隐瞒了自己真实的进化方向,诚然,在所有人看来,她的能力就是加速,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她真实的能力其实是强化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在其他人看来,她是在加速,而在她自己看来,是整个世界都变慢了——简单来说,她能够迟缓时间。 如果能够达到巅峰之人,大幅延缓时间的能力常驻已身,其他进化者就算是速度再快,在她的眼里也只会像是慢动作一般,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取到任何对手的性命;而在旁人眼里,她可能就像速度快到瞬间移动一般了。 在外人看来,这两者之间不会有差别,祁牧的父母是不可能知道的。许浅扭头,瞪着身边的那个人。 杨清蝶有些心虚地扭过头,讪讪道:“我是答应你不跟其他人说,可姑姑姑父不是祁牧的爸妈嘛,你跟祁牧又……这样那样了,都是一家人,早点说清楚,对你和祁牧应该都是件好事。” “话说开了,我也借这个机会解释一下,免得你们误会,”祁川叹了口气:“我跟芝琴不能生育,正好那天在医院看到了被抛弃的祁牧,这都是事实,可是他的生日实在是太巧了,偏偏18岁那天就撞上了倒数第三个周期开始的那一日。” “还好,他只是个普通人。” 无论是在超常环境里还是在现实中,祁牧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但他却拥有着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才能有的血液,许浅一直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她犹豫再三,还是把关于血液的问题问了出来。 杨芝琴面露愧色:“由于担心阿牧是天选者,我们在小时候就给他打了许多促进激发的药物,能够帮人在16岁前后就提前解开第二道进化链,导致他的血液可能出现了异常,好在事实证明,阿牧就是一个平凡的孩子。” 许浅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只好点点头,先略过这个话题:“光凭那些,你们就能确定我是天选者,难道历史上的天选者也拥有像我一样的能力?” “说来惭愧,我们并不知道过往的天选者们都拥有怎样的能力,那些都只是辅因,”祁川看着许浅道:“让我们肯定你就是天选者的直接原因,是其中一个秘密组织已然确定了你的身份,现在已经到达了迅海!” 第80章 真正的秘密组织 “都是什么人?” “光荣王朝的公主,姜川瑶,还有她的卫队。”祁川郑重地说:“光荣王朝的发家史,跟那个秘密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基本可以肯定,姜川瑶就是冲着你来的。” “……是她。”许浅沉吟,这个结果没有让她感到意外,因为早在超常环境之中,姜川瑶就曾经明里暗里地暗示过她一些事情,当时她还不懂,但结合祁川所讲的故事,一切都显得豁然开朗。这也是她能够听完那个故事,得知自己是天选者后还能面不改色的原因。 “你认识她?”杨芝琴敏锐地察觉到许浅语气的变化。 许浅正要说明情况,却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在刚刚的对话中,祁川夫妇完全忽视了超常环境的存在,仿佛这样一个奇异的事件与传说中的神明、即将到来的浩劫毫无关系一般,这就意味着,他们并没有保留下超常环境的记忆,杨清蝶也没有告诉过他们这方面的事,为什么? 她连忙改口:“我在网上看到过她的信息,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光荣王朝跟我们迅海正好隔了一整颗地星,怎么会得到关于我的消息,他们的手已经可以伸到那里了吗?” 祁川知道许浅那惊人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没有多想:“秘密组织的势力,你根本无法想象。” “既然之前说有两个这样的秘密组织,那你们应该就是和光荣王朝他们针锋相对的另一个了,能让我知道你们组织的名字吗?”一直用“秘密组织”来称呼实在奇怪,又难以做区分,让许浅对话地很是难受。 “我们并不是那两个秘密组织之一,我们只是旁观者,来自天星的旁观者。”没想到祁川摇摇头,否定了许浅的说法,“在这里,我们隶属于天星的领导者,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可以把我们看作天星的官方人员。” “之所以要调查天选者和那两个秘密组织的事,一来是因为天星和地星同根同源,都是人类,我们甚至不能确定那场浩劫究竟会不会波及到天星,想要为此出上一份力。这二来嘛,可能是因为仇恨,” 杨芝琴指着电脑上的那张照中照,半开玩笑地说:“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称,千余年前的那张照片是被一个普通组织的成员无意间拍到的,照片流传开来后,该组织遭到了那两个秘密组织的联合绞杀,组织领导人走投无路之下,无意间发生了前往天星的秘密通道,于是举全组织之力逃到了天星,最终在这里生根发芽,有了今天这样的规模。” “当然,这些稗官野史,你们听了当成一个故事就行,千万不要当真。”最后她还是这样补充了一句。 祁川道:“这两个秘密组织共同保守着天选者的秘密,他们之间虽然在互相倾轧,互相攻击,但千百年来从未向外透露出彼此任何信息,到现在为止,我们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相比之下,你们普通人口中所谓的那些秘密组织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既然保守得那样严密,光荣王朝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杨清蝶插话道。 “那就要追溯到上一次灾难发生,也就是千年战争末期,他们露出的唯一一个破绽了。”祁川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历史上两位天选者罕见地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祁川的话。 祁川微微皱眉,他已经吩咐过这期间任何人不要上来打扰,可还是有人上来敲门,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进来。” 一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进来,附在祁川耳边低语了几句,祁川顿时脸色大变,一挥手:“快放!” 其他三人不明所以,看到工作人员架起这间办公室的投影仪,将一个新闻直播投影到了墙上,赫然是迅海当地的时政新闻:“今日下午时分,本市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劫持人质案件,十三名匪徒持枪械闯入某购物中心一层饮料店,并劫持其中滞留顾客和工作人员共61人,现已按约定释放36名人质……政府和军方已按照匪徒要求找来两辆大巴车,大巴车装载着匪徒和人质,现已驶向迅海西部山区……” “光荣王朝的公主就在那群留下来的人质中,据我们留在迅海的人分析,这群匪徒的目标应该就是公主!”那名工作人员解释道。 一时间,每个人的注意力都移动到了新闻上面,但他们不曾想到,与在场所有人都有着密切关系的祁牧,现在正处在那场风暴的中心,风雨飘摇。 …… 两只火球裹挟着巨大的热浪,从祁牧三人的面前冲过,最后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两辆大巴车,全没了。”祁牧咽了口唾沫,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位远道而来的公主已经葬身于火海之中了?他就算再不了解政治,也明白这件事会引发怎样巨大的风暴。 高静岚也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而凌险峰最快反应过来,伸手将祁牧和高静岚向后拉去:“快走,军方马上就要来了。” 祁牧二人都回过神来,很快意识到这点:军方只是因为忌惮人质,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现在大巴车发生爆炸,大量的军队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这里,他们如果在这“案发现场”被包围逮捕,那可真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别动!”没想到,几人还没能扭头,几道手电光从身后射来,还有枪支上膛的声音,有不只一把枪从身后对准了他们:“举起手,然后慢慢转过来。” 开口威胁之人的声音与之前对外提出条件的绿色骷髅匪徒一模一样,大巴起火爆炸居然只是匪徒们的金蝉脱壳之计,他们在靠近采石场时就开始给大巴车减速,然后强迫所有乘客跳车,最后引爆了安装在上面的炸弹,为的就是迷惑军方,制造逃生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还未等到离开,他们就发现了躲在草丛里的祁牧三人,术士联合会的战斗力不强,所倚仗的只有毒物和药物,因此他们很少会下死手,做人留一线,只打算毒晕在场除了公主外的所有人,最后带着公主,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被人抢占了先机,那就只有拼命了。凌险峰目露寒光,双手缓缓举起的同时,也在不易察觉地向着胸口处移动,而高静岚在意着凌险峰的动作,也在悄悄做着准备,一边低声对祁牧说:“我们要动手了,你小心一点。” 他们可是正在被枪指着啊!就算术士联合会的子弹并不致命,但打到身上的感觉,祁牧早有体会,难道凌险峰和高静岚已经可以快过子弹了? 这么说来,许浅作为初步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无法躲开子弹,但站在进化链最高峰的江丰正和那个徐家老宅的中年男子都表达了对枪械的不屑一顾,那么到底迈上哪一级台阶才能做到无视枪击呢?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一声枪响打破了这紧张到了极点的对峙,尖叫,打斗,枪击声同时响起,等到祁牧转过身来时,凌险峰和高静岚已经冲到了匪徒中间,而在混战的人群中还看到了瑞玛和她手下的队员,原来是他们及时赶了过来,加入了战斗。 “就算是巅峰之人,在我这一枪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那巨大的枪响来自天空中的文涟,在收到瑞玛就位的信号后,他果断开枪,正中一名匪徒的眉心。引发了混乱后,他谨慎了很多,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开始详细地观察起战场的局势来。 匪徒们有枪,还刻意将所有健壮的人挑选了出去,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因此并未对人质加以控制,当混战开启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四周逃窜,有好几个人都被散乱的枪弹击中,倒在地上情况不明。眼见瑞玛等人下了死手,匪徒们都不得不拼命起来,每个人都拿出刀剑匕首等各类近战武器搏命,他们的进化程度和人数都与瑞玛小队不相上下,一时间血光四溅,数人负伤。 光荣王朝公主姜川瑶,现在就站在人群之中,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而她的那两位贴身保镖,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正装白领和女学生则紧紧护卫在她的身边严阵以待,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没有立刻加入到战场之中。 姜川瑶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战场外的祁牧身上,此前祁牧身旁的高静岚和凌险峰都加入了战斗中,她还以为祁牧也只是瑞玛请来的帮手,但远处大巴车的火光照亮了现场,也照亮了祁牧的脸,让公主的眸光微闪,偏头与身旁的保镖低语两句,然后抬脚向着祁牧走来。 女学生似乎想要跟过来,但是被姜川瑶用眼神制止了,一个人穿过战场,来到了祁牧的身边:“你就是祁牧吧。” 这位来自南方光荣王朝的公主、未来的女王,她就站在这里,并没有人们在影视剧印象中绝世的容颜,也没有优雅华丽的气场,如果非要让祁牧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就是“邻家的大姐姐”,那上前搭话的样子和语气,很难让人联系到她尊贵的身份。 这样一来,祁牧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状态与公主对话了,他嗫嚅了好一阵,才憋出了几个字来:“我,我是祁牧。”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高静岚介绍他时也只是给他现编了一个叫“森生”的代号,瑞玛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叫的,公主之前只能通过那两名保镖的联络装置得知这边的信息,此刻却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祁牧的神色明显有些动摇。 “不用这么紧张,”姜川瑶察言观色,语气轻轻柔柔,用着话家常般聊天的语气道:“我们来到迅海,是为了找一个叫许浅的女孩,保险起见,我们私下调查了她的人迹关系,种种迹象显示,你应该就是她的男朋友吧。” “男朋友”这个词成功让祁牧羞红了脸,他和许浅,真的算是男女朋友吗?也许在学校里的所有人看来就是这样,可他们二人之间至今还处在一种朦胧的状态,既亲密到了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又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相关的事,没有说过喜欢,更没有确定关系。 好在火光的照耀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映射着红光,姜川瑶没有察觉到祁牧脸上的异样。 见祁牧点头,姜川瑶继续道:“根据我们查询到的资料显示,你并没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却能结识这样的两个朋友,也是很厉害了。” 她的目光看向战场,高静岚双持爪刀,凌险峰则拿着一把锋利手术刀,两人并肩战斗,熟练地使用武器,合力将一名匪徒逼地连连后退,身上已有多处伤口,胜势昭着。 “看得出来,他们也不过是刚刚成年,才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居然就可以联手打败一位身手不错的秘密组织成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祁牧同样很想知道,凌险峰和高静岚的情况他都算比较清楚了,大家都还是学生,怎么可能突然转变成刀不留情的杀手?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他们同样进入了那个超常环境,在那里加入了某个秘密组织,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还保留了超常环境中的记忆。 尽管如此,目前几人还处在同一阵线,祁牧不可能对公主坦诚自己的猜测,他冷下脸:“这是我们的秘密,恕不奉告。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迅海找浅浅,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姜川瑶看着祁牧,眼底闪过几分异样的情绪。她知道祁牧,不是通过现实中的调查,而是在那超常环境中,因为许浅,两人曾有过不少的接触,还发生了一系列故事,只是受许浅所托,也是受超常环境中的祁牧所托,她不能讲明这一点。 记忆里的祁牧,与眼前的学生完全判若两人,让人不得不感慨,超常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姜川瑶轻叹一口气:“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 可战场中传来的惨叫声打断了她的话,在公主离开后,那两名贴身保镖终于加入了战场,因为他们孱弱的外表,起先根本没有匪徒注意到他们,当察觉到他们近身时,一切都晚了。 正装白领从瑞玛小队那里接过一把砍刀,直奔黑衣匪首而去,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让黑衣匪首连用武器格挡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下意识地用手去挡,正装白领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仅一刀,就砍断了黑衣匪首的手臂,鲜血四溅。 第81章 落幕 瑞玛小队的实力与匪徒们不相上下,黑衣匪首一直还没有出手,认为局势都在掌握之中,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人居然爆发出了如此强大的速度和力量,一击就几乎将他致命。 他抱着断臂,踉踉跄跄地靠到一棵树上:“你们还不快来增援!” 刹那间,又有十多人从草丛中冲出,显然是术士联合会早就埋伏在这里的援兵,他们与黑衣匪首等人不属于同一个小队,本想要乐享其成,但见黑衣匪首一下就被重创,不得不赶紧现身,加入到了战斗中。一时间,瑞玛小队的每个人都遭到两名匪徒的夹击,受创愈发严重。 埋伏小队的队长是个高个子,他扫视战场,目光很快就锁定在姜川瑶的身上,向着这里冲来,公主才是他们此行唯一的目的,前面一直担心暴露给迅海军方没有动手,到了现在,他们可就毫无顾忌了。 高个子的速度奇快,只是眨眼间就要冲到公主身前。完了,祁牧心说,这公主也太大意了,正装白领那样的高手不放在身边,自己却大大咧咧地站在战场边缘,这不是给敌人可乘之机吗?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的身影挡在公主的面前,迫使高个子停下了脚步,他冷着脸,自然一下认出了来者何人:“紫猫,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你居然不去叠音洞?” 他们特意选择今发动袭击,就是趁着这个迅海附近所有高手都前往叠音洞、瑞玛等人不可能召集到高阶进化者的档口,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他们两队人拿下瑞玛一队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算公主身边有个厉害的保镖也在可控范围之内,已经被三个人缠住脱不开身,可谁能想到这里还会突然跳出来一个紫猫? “‘能够见到想见的人’,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我这种人能够享用的,”紫猫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难辨,听不出是镇定还是在自嘲:“但这世界上应该还不存在能够拒绝光荣王朝赏金的人。” 一句话了,他们陷入了沉默,紧绷着神经盯死对方,缓缓亮出了武器——居然都是一把长剑。 长剑并不方便携带,很少有人使用,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意外,放在上剑柄的手也紧握了几分,已经没有再寒暄的必要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之间今天只能有一个人站到最后。 静默之中,两人同时出剑,刹那间就交错在一起,两剑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击打音,他们交错的速度极快,祁牧只能通过衣服的颜色来分辨哪个是紫猫,哪个是高个子。他们手上的长剑映射着火光,在夜幕下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一想到那是足以杀人的利器,祁牧就感到一阵胆寒。 “这两个人都称得上是剑道大师了,只是流派有所不同,没有一定天赋和上十年的训练,根本练不到这个地步。”就算高个子马上就要冲到面前了,姜川瑶也毫无惧色,不曾挪动过一步,现在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点评起二人的技术来:“加上他们的进化等阶也在同一个层次,想要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几乎是不可能的。” …… 文涟调转回狙击枪的枪口,重新对准了战场。刚刚他打爆了所有军方追击车辆的轮胎,并且一枪命中了军方直升机的发动机,暂时迟缓了军方靠近的速度,但能拖的时间也不多了。 战场上,最醒目的战斗当属紫猫和那个高个子了。“没有进化到巅峰之人,但作为靶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是文涟第一次狙击这样高层次的进化者,内心极度亢奋的同时,手上愈发的沉稳,镜头摇晃降到了最低,瞄准了与紫猫纠缠在一起的高个子——“砰!” 子弹的射速远超音速,正常人只会在被枪击中后才会听到开枪的声音,可到了高个子这样的进化层次,甚至能够对周身空气的波动有所感应,在察觉到不对劲的一瞬间,他生生止住了招架的动作,就在下一刻,子弹便呼啸着擦着他的身体划过,打穿了他的手臂。 而高个子放弃格挡的代价,就是紫猫轻而易举地用剑刺穿了他的腹部,让他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能够打中他的子弹,不仅需要极优秀的狙击能力,还要判断出激烈战斗中他下一步的行动轨迹,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在迅海就只有那一个人。 “文涟。”高个子咬牙切齿道:“居然也没有走。” 文涟之前已经开过一枪,但那把狙击枪做了特化处理,埋伏在暗处的他们没能听出那枪声来自于一把狙击枪,因而大意了,导致被一击致命。 但他还没有到绝境,只要那边能够将瑞玛小队全部解决,单凭紫猫和那个正装白领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正好这时,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高个子紧捂住腹部,满怀希望的看了过去。 这一眼,直接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正装白领见紫猫和高个子这边胜负已分,似乎不再想要继续浪费时间了,旋转手中的砍刀,仅仅手臂一挥,包围着他的三名进化者居然根本无法格挡,仰面栽倒在地,细细一看,三人的脖子上的伤口都正好切开了他们的颈动脉,一刀致命——而三人的身高并不相同,难以想象正装白领是这么做到一刀封喉的。 正装白领的全身都被溅满了血迹,但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刚刚杀的不是三个人,而是三只鸡。 “巅峰之人!你怎么能带着巅峰之人!”这下彻底完了,高个子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那三名队员的实力他可是在清楚不过了,联手起来,就算是他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可那正装白领居然能轻描淡写瞬杀三人,毫无疑问,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巅峰之人。 高个子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在执行任务前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光荣王朝麾下一共只有三位巅峰之人,地位均与王室重要成员相当,是仅次于现任国王的存在,除了国王的出行护卫外,其它事情都可以交由他们自行安排,每个人都是光荣王朝立足的基石,怎么可能会陪着公主来到这种地方? 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疑惑,所有来自术士联合会的成员都被正装白领这一手给吓到了,不免心生退意,他们与巅峰之人的进化等阶差距太大,这是靠人数无法弥补的。 当即就有匪徒想要触发自己身上携带的烟雾弹,术士联合会的特长向来都不是战斗,而是药物啊!就算是巅峰之人,向来都是强化身体,遇见药物也只能以极高的移动速度闪避,这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只是那人还没能触发烟雾,全身突然就使不上一点力气,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同一时间,其他正在与瑞玛小队对打的匪徒也相继倒在了地上,体不能动,口不能言,如果不是眼珠还在转动,看上去真的跟死人没有区别。 “术士联合会,也不过如此。”出言嘲讽的,是跟在公主身边另一位女学生模样的保镖。就在刚刚,她同所有受到惊吓的人质一样,向着外围跑去,而匪徒们的目标只是公主,在将姜川瑶带入包围圈后便不再在意人质们的去向,所以当女学生惊慌地穿过对打的人群时,根本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更没有人注意到她手上装着气体的药物瓶,直接中了招。 瑞玛这边则是早就准备好了解药,没有人受到影响,大家只是或轻或重受了些伤而已,凌险峰和高静岚则在瑞玛的提醒下提前脱落了战场,站在那边看上去还很有余力的样子。 术士联合会的两只小队,接近三十号进化者,片刻之间就失去了所有战斗力,造成这一切正装白领和女学生都立刻回到了姜川瑶的身边,让祁牧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黑夜之中,那些倒下的人到底怎么样了,是死是活,他的脑海里现在根本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 姜川瑶正在低声跟两位保镖说着些什么,应该是在吩咐如何处理那些匪徒们的问题,见祁牧站在后面不知所措,高静岚就上前将他拉到了一边:“没想到啊祁牧,你居然还认识公主,给我们介绍下吧。” “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祁牧摇头:“还记得瑞玛说过吗,公主是来迅海找浅浅的,于是顺便调查了她身边的所有人,自然知道我的事情。” 高静岚还想要调侃祁牧几句,却被凌险峰给拉住了,他皱着眉头道:“刚刚在人质群里,我好像没有看到最先发现公主身份的那个记者。” 虽然转身到开打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唯一的光源只是那两辆爆燃的大巴车,但凌险峰还是通过身高和外貌分辨出了每一个人,却仍旧没有对上号。 在生死攸关的战斗中还能注意到所有逃跑的人质,还能与记忆进行比对,凌险峰真要把这般惊人的记忆力用在学习上,可能早就考进一班了。 祁牧强忍住吐槽的欲望,转念一想,既然人家都是归属于秘密组织的进化者,想要低调一点,那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再追溯到文艺汇演那天,以凌险峰这样性格的人怎么会陪着他们跑到舞台后台去探险?很大概率就是他也看见了魔术师和朝朝,借这机会去一探究竟,说不定祁牧和许浅偷听几人对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的更衣室中。 人质们全都跑向了军方赶来的方向,想要追过去验证已不可能,高静岚和凌险峰略一合计,还是找到姜川瑶说明了情况,公主和保镖作为大巴车上的当事者,应该更清楚一些。 “居然在人群中认出了我,还精准分析出了那些人的意图……”姜川瑶眼神微动,回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在车上时被他们盯得很紧,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人。” 女学生和正装白领低语了一番,然后说道:“我们和公主乘的是同一辆车,也没有看到你们描述中的人,可能他乘坐的是另一辆车,被匪徒强迫跳车后在草丛里躲起来了。” “他有没有可能在哪里偷听我们对话?”祁牧问道。 正装白领摇头:“除非他也是巅峰之人……” “先不管他,军方已经要靠近了。”姜川瑶看向战场,瑞玛和手下已经将所有匪徒捆绑完毕,只剩下被正装白领斩断一臂的黑衣匪首和被刺穿腹部的高个子,尽管他们分进化等阶极其惊人,但那样的重创之下,一定早已失去了战斗力,不足为惧。 瑞玛走了过来,神色恭敬道:“公主,潜龙科技的直升机已经准备就绪,我们随时可以离开。这些匪徒要怎么处理?” “留给军方吧,剩下的,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了。”姜川瑶淡淡地说。 不曾想,还未等瑞玛小队成员靠近到黑衣匪首身边,才发现了不对劲:在惯用手臂被斩断的情况下,他居然仅靠非惯用手完成了紧急包扎,还临时做出了一只巨大的炸弹,眼见瑞玛小队靠近,他咬咬牙,拉开了炸弹的引线。 队员们都以为黑衣匪首是要玉石俱焚,跟他们同归于尽,于是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等意识到受骗时已经晚了——那不是具有杀伤性的炸弹,而是一个集成烟雾弹,在爆炸的瞬间就形成了大范围的烟雾,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都变成了瞎子,除了茫茫白雾外,看不清任何人和物。 近在眼前的凌险峰和高静岚都没有任何反应,祁牧倒也安心不少,意识到有这样一个巅峰之人在此,失去一臂的黑衣匪首怎么也不可能再对公主有什么心思了,这番烟雾爆炸也只是为了逃跑。 瑞玛小队受伤不重的成员向着各个方向搜寻,但都各处都传来了尚未走出迷雾的回应,可见烟雾范围之大。而范围大的代价就是持续时间很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祁牧已经可以看到黑衣匪首倒下的地方了,那里果然已经没有了人影,就连腹部中剑的高个子也被他一起救走。 祁牧看见正装白领正在与姜川瑶说着什么,姜川瑶坚决地摇头,看上去像是他想要追人,但是被公主阻止了,不免有些疑惑:“那两个人都受了重伤,想要追上去应该不难吧。” 凌险峰只是摇了摇头,高静岚眨眨眼:“是能追得上,但是没有必要。” “为什么?” “术士联合会作为一个专精用毒的组织,其组织内的高端战力是非常少的,黑衣匪首和那个高个子的组合已经是他们除了巅峰之人外能够出动的最强人物了,一些小喽啰折就折了,但如果真杀死了这样的高层人物,光荣王朝只会迎来术士联合会更加致命的报复。” “可这件事不就是这个术士联合会策划的吗?他们本来就理亏啊!” 祁牧好像听到了远处姜川瑶的一声轻笑,而高静岚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就像他问出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但还是为他解释道:“秘密组织也有秘密组织的规矩,并非生死对抗的关系,就算他们真的劫走了公主也不会真把她怎样的,大概率是用来交换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的筹码,还会好生招待,同样的道理术士联合会也明白,放走了他们两个人已经算是足够的恩情,他们也不会在不识好歹的继续对公主行动下去了。” 这其中的复杂缘由,祁牧还有些似懂非懂,正要继续问下去,远处却传来了嘈杂的呼救声,是军方人员已经步行赶到了附近,逃向那个方向的人质正在向他们说明情况。 “公主,我们必须得走了,不能被堵在这里。”瑞玛招呼众人进入采石场,潜龙科技的三架直升机不知何时,早已停在了采石场中的空地上。 “承诺的欠款已经到账,我们的落脚点不方便暴露,大家就此分别,就让最后这架直升机送你们回市区吧。” 姜川瑶认真地道完谢,和保镖三个与瑞玛小队同乘两架直升机,祁牧他们则和紫猫一道上了最后一架直升机,隐形直升机悄无声息地启动,在军方人员进入到采石场前飞向天空,了无踪迹。 坐在飞机上的紫猫依旧沉默不言,可他在祁牧的心里早已和那个正装白领一样的恐怖,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究极杀手,跟他们的巅峰之人江老师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紫猫不说话,祁牧也不敢跟高静岚和凌险峰聊些什么,偏偏他又坐在了两个人中间,导致这场诡异的沉默一直保持到了直升机降落。 迅海市区内能停直升机的地方并不多,加上因为突发的劫持案件,市区正在实行空中交通管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经过几人同意,飞行员特意绕道到了北郊,将他们放在了一条僻静的马路上。 依旧没有话语,紫猫点了点头,就当做道别了,转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祁牧则看着这条路,有些发呆:“好像……我不久之前来过这里。” 仍未到公交车的收班时间,路上还能看到零星几辆公交车,高静岚没来过这里,正要拿手机导航回市区,就听到祁牧这样说,于是放回了手机:“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82章 再探徐家老宅 “这条路的尽头,曾经是天使组织位于迅海的七号分部所在地。”凌险峰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不到一个月前,这个分部进行了大规模搬迁,迁移到了一个尚未公开的位置。” 不到一个月前。祁牧心里一动:“你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吗?” 凌险峰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日期。 这个日期,正好就是祁牧和许浅被困在徐家老宅,后来又被江丰正救出的那一天,他们是凌晨时分才从老宅的地下离开,天使组织当天就从那里撤离,如果说这之间没有关系那显然不切实际。 这样想过来,祁牧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两人来,高个子及手下埋伏的匪徒们出现时,高静岚和凌险峰的对手也变成了两个,他们不得不与术士联合会的进化者捉对厮杀,直到公主身边那个女学生模样的保镖将所有人放倒。 对手都是来自秘密组织的精英,以二人18岁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年纪,居然能够短时间内不落下风,没有受伤,仅仅是衣衫有些凌乱,实力可想而知。 如果是在现实中,祁牧对他们的经历都比较熟悉,不存在训练出这样战斗能力的时间,但考虑到高静岚保留有超常环境中的记忆,她又是最近才与凌险峰走到了一起,祁牧可以合理推断,这两个人都保留有超常环境的记忆,并且在超常环境中加入了那个他们不愿透露名称的神秘组织。 因为现实中的关系,他们与自己在超常环境里必然也有着不少接触,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一个月过去了,如果不是因为过生日祁牧主动找到了高静岚,他甚至想象不到这两人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从这个角度去想,他们所在地组织应该没有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以朋友的角度来看,他们或许还能帮助自己查一下那些人究竟为什么会针对自己……又或者,是针对许浅。 公主似乎有意对祁牧说出来找许浅的目的,可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后面两人也就没有了交谈的机会,让祁牧很是心痒。不过既然她要找许浅,以后就还有再见的机会,祁牧还是先专注于眼下的问题:“那个,天使组织搬迁的原因,可能跟我们有些关系……” 他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那天发生的事,作为听众的二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居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高静岚沉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帮忙探查一下天使组织的底细?” 祁牧做出一个恳求拜托的手势:“你们要是知道些什么都可以与我说一下,我一个普通人,肯定不会透露出去的。” 高静岚看向凌险峰,凌险峰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开口道:“天使组织在迅海的负责人,正是你那天遇见的中年男子,他叫徐增,是一位巅峰之人。从年纪上看,他应该是许浅那个朋友的伯父。” “这一点,我们早就想到了,”祁牧点头,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他最关心的事并不在于此:“巅峰之人……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巅峰之人?” 迅海在整个北方地区的最新排位在两百名开外,除了教育和迅海大学还算知名外,放眼整个地星根本排不上号,在这样一个不大的城市里却突然出现了江丰正和徐增两个巅峰之人,若真要以此类推,这巅峰之人,恐怕也就不值钱了。 “巅峰之人身份隐秘,谁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但绝对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最大胆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一百位,而受控于政府的,就不下三分之一,”高静岚知道祁牧想知道什么,直接把话都说明白了:“那些人出现在这里,都是有原因的,有可能是为了今天雾晴山叠音洞的一切,也有可能是为了许浅,不过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你怎么能肯定?”自从开学前两天被术士联合会的毒牙绑架开始,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边,数个秘密组织若隐若现,却都跟他没有关系?祁牧不相信。 高静岚耸耸肩:“你所有的特别都展现在超常环境之中,而保留那里记忆的人并没有几个,据我所知,他们对你都没有恶意。如果真有哪个秘密组织成员知晓了你的身份,你早就被人掳走大卸八块了。” 她这样一说,祁牧甚至都有些不想知道超常环境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了。只是高静岚的最后一句话引发了他一些不好的联想——秘密组织……大卸八块……突然间,他想起来了,那个被他忽略了半天的事实。 “不,”祁牧的语气剧烈地颤抖:“有一件事,一定与我有关。” 那是文艺汇演的第一天,他们潜入后台时听到了江丰正、魔术师与朝朝的对话,其中朝朝和江丰正提到,就在祁牧和许浅紫山之行的那天晚上,紫猫接到了某个势力的委托,要取走祁牧的一滴血,而正好与意识到许浅状态不对的朝朝暮暮、暗中跟随祁牧许浅的江丰正撞在了一起,三方打得很是惨烈。 只是后来他们都被那个千日倒计时的传说吸引了注意力,出去后又只顾着测试血液有什么问题,完全没有顾及紫猫的事,当时这两个字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某个秘密组织成员的代号罢了——这就导致之前见到紫猫时,祁牧全然忘却了他曾听过这个名字的事。 “紫猫本质上只是个雇佣兵,拿钱办事,那一次被风筝阻止后,他退了佣金,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高静岚皱着眉头道:“现在的问题是紫猫身后的雇主,毫无疑问,他保留了超常环境中的记忆,对你的身份产生了疑惑,所以才会想要你的血液进行某些测试。” “以现在的技术,一滴血是没有办法检测出进化层次的。”凌险峰提醒道:“大概率,是用来做亲缘关系鉴定。” 祁牧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他们在离开后台后做的血液测试一事,而是顺着凌险峰的话往下说:“难道说,有哪个保留了记忆的人发现了我的亲生父母?” 这样的话说出口,祁牧的心里不免一阵动摇。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已经对找到亲生父母不抱希望了,就算真的找到了他们,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状态,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到底是谁……”高静岚翻着眼睛,似乎真的在一个个筛选所有保留了超常环境记忆的人,最后,她摇了摇头:“我想象不到。按照你现在的养父母所说,你的亲生父母生下你时只不过是两个学生,有没有成年都不好说,而你又没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谁会去专门寻找你的亲生父母呢?” 祁牧的确没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但他却拥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之人才拥有的血液,这确实是一个难以解释的谜团,而陈家汤馆老板娘那里的血液分析仪还需要一周才能得到结果,现在他也不好提及这个话题,只能跟着摇头。 “如今之计,我们可以先从天使组织的那个分部下手,不管他们是为了针对你还是针对许浅,都可以证明一些事情。”凌险峰说道。 祁牧和凌险峰的交情并不深,他能够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祁牧很是感激,但还是担忧道:“就算这个分部搬走了,那里也不可能不留下人手,我们就这样过去,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只要坐镇的巅峰之人不在,其他人对我们构不成威胁。”高静岚微笑,冲祁牧招了招手:“前面带路吧。” 一如几周前过来时候见到的一样,阴森漆黑的古宅映入眼帘,没有一丝人烟的踪迹,这回不仅是主楼,连外院的大门也被铁链牢牢锁上,俨然一副闲人勿进的模样。 高静岚给凌险峰使了个眼色,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伸进锁孔中鼓捣几下,只听得“咔哒”一声,锁便应声落地。 大门可就没有那么好开了,门栓在内,根本没有打开的余地,祁牧找到上次藏钥匙的地方,那里果然也没有了钥匙的踪迹,显然是天使组织的人对徐家老宅的里里外外进行了彻底的清理。 凌险峰围着宅子转了一周,回来时的表情很是意外:“看样子,他们好像真的全部撤离了这个据点,这里并没有人。” 高静岚点头:“很好,我们进去看看。” “可……这要怎么进去啊?”宅院的一层都由铁栏杆围着,二层窗户封闭,且在一二层之间没有任何可以下脚的地方,难以攀爬,祁牧一时间没有找到任何的突破口。 “寻常的方法不行,但极端一点的……喏。”高静岚示意祁牧看过去,那边,凌险峰正从怀里掏出一支飞爪,用力一抛,飞爪牢牢地挂在了老宅的屋顶上,他稍稍发力,不凭借任何踏脚处,踩着墙壁,三两下就攀到了二层窗户的高度。 从窗外观察一番后,凌险峰向下打了个手势,高静岚则拿起早就在花园里找到的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丢给凌险峰,凌险峰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扬起手,狠狠地将石块砸向了玻璃。 玻璃碎裂的尖锐声音在这静寂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就算如此,老宅中也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动静。凌险峰就那样挂在空中,屏气凝神地等了一会儿,然后才翻身跳进了二层。 不像上次他们几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半天找不到电源,凌险峰很快就搞定了配电箱,将整栋徐家老宅变得灯火通明,然后顺利给祁牧和高静岚打开了大门。 大厅内长时间无人生活,地面上已经积攒了一层细细的薄灰,可高凌二人没有去在乎这些,在祁牧的带领下,大踏步来到了二楼的书房,在客厅和走廊中留下了三组凌乱的脚印。 挂有“宁”“静”两幅字画的书房,书桌上文房四宝的摆放都与他们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祁牧在书桌后的座椅上坐了几分钟,高静岚和凌险峰便一前一后来到了这里,两个人都面无表情,显然没能在别的地方有什么收获。 这样的氛围,祁牧也不想多说废话,径直拉开了那一层作为钥匙的抽屉,伴随着一阵轰隆声,那条密道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就是我们上次走过的那条密道。” “按照你所说的经过,在道路尽头的天使屋,是一座由那位巅峰之人远程操控的升降梯,如果此时操控台前并没有人,或者有人在通过监控观察着那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可能让我们进入到核心区域的。”高静岚分析道。 还有一点祁牧没有说明,那就是上次徐家老宅之行结束后,他收到的那张写着与他母亲杨芝琴留下话语一样卡片。结合高静岚和凌险峰的推理,天使组织或者它背后的势力中,一定存在与他父母有所关联的人。 这件事是他和许浅共同的秘密,祁牧现在还不能将它说出来。 “不到两个小时的步程,我可以在一个小时内走一个来回——我下去走一趟。”凌险峰道。 祁牧本以为高静岚肯定不会同意,没想到高静岚答应得毫不犹豫:“好,你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帮你守着。” 凌险峰略一颔首,闪身进入了密道之中,他的脚步声逐渐变弱,很快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你就这么让他去了?”祁牧终于能够出声了:“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变化都不知道,真不害怕会出事吗?” 高静岚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阿峰远比你看到的要厉害,就算碰上巅峰之人也足以全身而退,不会有事的。” “十八岁才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凌险峰我记得是今年年初过的生日吧,才不到半年,怎么可能匹敌巅峰之人?”祁牧不解。超常环境里的经历除了记忆外并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许浅和王洁就是典型的例子,既没有身体上的成长,也没有进化等阶的提升。 “巅峰之人,很厉害,但并非无敌,不然这世界早就天下大乱了。”高静岚轻笑,眼底深处闪过几分奇异般的光芒。 “但是……”祁牧还要再说些什么,密道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才离开不久的凌险峰居然又从下面冲了上来。 他的脸色严峻,还未站稳就在招呼高静岚和祁牧往外走:“快走,有人要上来了!” “走?不速之客,还是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吧。”身后突然传来了关门声,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却在几人的胸腔炸开了惊雷! 第83章 失联的夜莺 夜色已深,一行人神色匆匆,赶到了叶宁工作室的门口,为首之人掏出钥匙,正要开门,一旁却突然冲出来了一个女孩,一把抱住了他:“叶宁哥,你总算回来了,呜呜呜……” “这下完蛋了。”叶宁还听见了身后沈雁幸灾乐祸的声音。 一从没有半点信号的叠音洞深处出来,手机页面就被老陈的无数个电话和短信给覆盖了,叶宁这才知道外面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而老陈已经将他家和工作室都跑遍了也找不到人,差点急疯了。 叶宁将电话打回去,不出意料,还没等他开口,那边的声音就如连珠炮般响起:“你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你知道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吗……” 眼见几分钟过去老陈还没有消停的意思,叶宁只能用手捂住手机听筒,有些无奈地看着身旁的沈雁:“看样子,如果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老陈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雁很少见到叶宁这样的眼神,不禁有些发毛:“你有什么说辞?” “只能借用一下你的名义了,”叶宁挪开捂住听筒的手,用一种很不好意思的语气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老陈,那个,这不放假嘛,我就跟沈雁出去西郊爬了趟山,你知道的,西郊那边山上的信号不太好……” “爬山?你和沈雁?”老陈语气一滞,随后“嘿嘿”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早就觉得你们有那个意思了……” 沈雁早就瞪大了眼睛:“喂,就没有别的借口吗?” 话虽这样说,但她的心里难免还有些泛酸:叶宁已经明确表示过对她没有老陈理解的那个意思,现在却又随意地说出暗示的话,她想让自己不多想不都行。 叶宁摇头:“老陈做了几十年的主编,洞察力非同小可,临时编一个理由肯定骗不了他,还要被一直追问。我这样说其实也没有点明什么,让他自己去猜最好。” 虽然事件已经结束,但叶宁也不好继续晾着老陈,几个人还是来到了工作室这里,想着怎么补救一下明天早晨的稿子。只是还没等到他打开工作室的门,柏明曦就从一旁冲了出来,着实把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柏明曦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着叶宁他们到处跑,并没有与老陈打过照面,因此老陈对于她的出现是最为震惊的。在昏暗的灯光下,他透过自己那度数极高的眼睛,对着紧抱着的两人看了又看:“小叶啊,你们这是?” 柏明曦是和孙天鹰在一起的,正常来说,他们逛完街后,孙天鹰会将女孩送回到叶宁家里,可现在孙天鹰不知所踪,柏明曦一个人蹲守在他的工作室门口,叶宁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出事了。只是有老陈在场,很多事不方便说,他只能先轻拥住柏明曦,慢慢拍着她的背,想要她先平复下来。 沈雁也意识到孙天鹰可能出了什么事,又不清楚事情究竟是否与秘密组织有关,就没有功夫再看叶宁的好戏了,当务之急是必须在柏明曦说出一些事情前把老陈给支开——夜莺的身份在组织里都是绝密,老陈甚至至今都不知道他们这里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这个恶人只能由她来做了。沈雁咬咬牙,掏出钥匙打开了工作室的门,先把叶宁和柏明曦送了进去,然后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透过门缝向着里面偷瞄着。 老陈果然误会了沈雁,以为她在吃柏明曦的醋,在这种情况下,他一个高出一辈的人肯定没法掺和年轻人们之间的事,尴尬地向沈雁告辞:“那这样……我就先回去了,不过别忘了跟小叶说,明早之前一定要把稿子赶出来啊!” “我会告诉他的!”沈雁“咬牙切齿”地说。 等到眼角余光瞥见老陈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沈雁立刻走进工作室,反手关紧了大门。而叶宁也差不多安抚好了柏明曦的情绪,女孩抽着鼻子,断断续续地说起她这一下午的经历来。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她与孙天鹰逛完街,来到那家饮料店之后,突如其来的劫匪、发现了来自光荣王朝公主的孙天鹰,以及孙天鹰最后让她先离开,自己跟着公主一同上了那辆大巴车。 凭她自己肯定无法追上大巴车,而孙天鹰又不让她把发现公主这件事告诉军方,在询问结束后,柏明曦就立刻想要给叶宁打电话,却偏偏怎么都联系不上,沈雁的电话也死活打不通,她又没有叶宁家的钥匙,于是就准备来工作室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正好撞见几人回来。 术士联合会与光荣王朝公主的出现已经让叶宁和沈雁万分意外,而孙天鹰的决策更是让他们皱紧了眉头。 出于礼貌,沈雁还是耐心等到柏明曦说完,然后才问道:“你是说孙天鹰那小子一个人跑去救公主了?” 柏明曦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声音还带着些哭腔:“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那些匪徒个个都拿着枪,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了公主?” 从某种意义上讲,柏明曦说得也算实话,因为孙天鹰和那些匪徒们的战力差距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就算再去几十个也派不上用场。沈雁觉得,他应该是跟着去探听下情况了,公主千里迢迢来到迅海,身边不可能不带人手,大概率能从匪徒手中脱困,趁这个机会摸清楚公主一行人来此的目的,倒也不算坏事。 叶宁也早就想到了这点,当务之急,是要联系上孙天鹰,弄清楚他和公主的情况如何。 孙天鹰与他们的专用联络方式肯定不能在柏明曦面前使用的,叶宁给沈雁使了个眼色,沈雁立刻找了个要方便的借口,一头钻进了卫生间中。 而面对啜泣不止、为孙天鹰担心的柏明曦,叶宁环顾四周,将希望放在了工作室里唯一的那台电视机上:“我们先看下电视吧,新闻上应该正在播出事件的后续进展。” “嗯。”柏明曦点了点头,想要去沙发那边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抱着叶宁好一会儿了,小脸登时通红,一时间竟不知该继续做出什么动作是好。 叶宁更是没有对付这种事的经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很是尴尬。眼见柏明曦还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只能狠了狠心,想要把女孩的手挪开,让二人不至于继续难堪下去。 可柏明曦在某些方面却异常的固执,察觉到叶宁的意图后,她反倒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环抱着叶宁的双手又用力了几分,不给他掰开的机会。 叶宁平日里的脾气已经算不错了,现在也难免有些恼怒,正要开口斥责,一低头,却对上了柏明曦倔强毫不退缩的眼神,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一声叹息,随了她去。 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叶宁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心里祈祷着电视上千万别在放广告。 好在事实如他所愿,这个时间点,北方甚至南方的各大电视台都在实时关注着迅海劫持案的后续动向,他们一打开电视,里面的主持人就在播报着事件的最新进展: “截止发稿时间止,军方已在迅海市南郊的枫山采石场外成功截击匪徒,击毙四人,逮捕匪徒及同伙二十余名,但尚有四名人质不见踪迹……” 电台拍摄的只有远程画面,除了一块刺目的火光,别无他物,紧接着,镜头一转,所有获救人质的面孔一一闪过,里面果然没有见到孙天鹰的身影。 “加上公主与两名贴身保镖,正好四人。”叶宁道。 柏明曦耸着肩膀,怯生生地说:“这么说,天鹰哥哥是跟着公主他们一起逃走了吗?” 叶宁点头:“就是不清楚他有没有暴露自己认出公主的事,公主秘密来到迅海,如果暴露的话,可能不会轻易放他回来。” “怎么会这样?”柏明曦惊讶道:“那,那可是公主啊!” 在她的想象中,身为曾经统御亿万里国土的光荣王朝的公主,应该是光芒万丈,一身正气才对,可在叶宁的口中,她却听出一番别的意味。 叶宁暗自摇头,柏明曦就算在家乡经历过家族的变故,心性也还是太善良单纯了些,根本不会去想事情中复杂的因故:“总而言之,他现在暂时不会有危险,说不定明天就能回来了,你不用太为他担心。” “你可不要骗我……”女孩嘟嘟囔囔着,天色很晚了,她又奔波了很久,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倒在了叶宁的怀里。 电视里仍旧播放着劫持案件的善后信息,在主持人愈发高昂的批判声打断柏明曦均匀的呼吸前,叶宁轻轻抱起了她,将她放在了工作室里几人平常休息的房间中。 等到他走出房间时,沈雁也正好从洗手间里出来,脸上充满了不解:“备用机居然都联系不上这小子,也不知道他究竟跑哪里去了。” “可能跟在公主身边,不方便接听罢了。”叶宁指着桌上的电脑:“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把老陈交代的任务完成,我可不想再熬一个晚上了。” 第84章 先天进化者 正装白领靠在书房的门上,分明将几人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高静岚和凌险峰言语间的过分自信,让这位来自大陆最西边、不久前连杀三名匪徒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的巅峰之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神色: “既然你们觉得巅峰之人并非无敌,就让我来试试你们的身手吧。”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前逼,直冲着几人而去。 巅峰之人在祁牧面前出手不过寥寥几次,但已足以他明白,在这些人面前,自己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无异,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下意识地就要向后退去。 没想到正装白领对祁牧和凌险峰两个男生没有兴趣,锋芒直指高静岚,似乎对几人之间的关系和实力都已经清楚了解。这让祁牧不禁联想,公主既然保留了超常环境中的记忆,那作为公主贴身保镖的正装白领会不会也记得些什么?或者说是公主在出来后对他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祁牧当成过想要出手的对象。 凌险峰和高静岚尽管来都自于一个秘密组织,但他们情侣的关系完全不像演出来遮掩身份的,在正装白领向高静岚出手的一瞬间,凌险峰就迅速挡在了她的身前——就这样,正装白领通过冲击高静岚,成功达到了一次性对抗二人的目的。 正装白领的速度并不快,祁牧可以清楚看见他向高静岚挥去的手上拿着的东西,那并不是不久前瞬斩三名匪徒的砍刀,而是一把短小的镰刀,镰刀通体银白,做工精致,与之前从瑞玛小队那里随手接过的砍刀大相径庭,极有可能就是正装白领的常用武器,这足以显示他现在有多么的认真。 这把镰刀不过人手臂一半的长度,与此前紫猫和高个子手中的长剑相比实在是有些短,是在影视剧中都不曾出现过的罕见武器,祁牧正在想象它到底该如何使用时,就见正装白领倒握住镰刀的把柄,毫不留情地向着高静岚的脖子划去。 正装白领此前的动作连祁牧都能看清,但到了出手的那一刹那,他挥动镰刀的速度瞬间快了不知多少倍,镰刀化作一道银色的闪光,祁牧一口气还没呼出来,银光便已闪现到高静岚的颈口。 这一切发生之快,祁牧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正当他以为会看见血腥的一幕时,一声清脆的撞击取代了他想象中镰刀割开喉咙的恐怖撕裂声,祁牧定睛一看,凌险峰的手术刀和高静岚双持爪刀齐出,居然堪堪架住了正装白领的镰刀,甚至还将镰刀击退了几分。 “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还在那里吓唬人家小朋友,丢不丢人。”密道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是公主姜川瑶与另一位保镖模样的女学生,瑞玛小队似乎并没有跟在旁边。 两人显然已经在下面旁观了一阵,选择在这个恰好的时机出来,制止了争斗。公主发话,正装白领便收回了镰刀,高静岚和凌险峰也快速收起了武器,几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击只是过家家的玩笑一般。 虽然面上如此,但正装白领的内心可谓是波涛汹涌。正如公主所说,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要吓一吓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如果没有被阻挡,镰刀将会停在高静岚颈口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的斩上去。 可这两个他并没有放在眼里的小家伙居然跟上了他的速度,并且展现出了相同的力道,镰刀最后被击退是因为他收了力,就算没有收力,最后也只会是僵持在那里的状态,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的确没有吹嘘,足以抵挡住巅峰之人的一击。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结合他们才满十八岁的年纪,正装白领心里有了结论。他微眯双眼,轻轻吐出了几个字:“先天进化者。” 祁牧的视线一一划过凌险峰、高静岚、女学生和姜川瑶的脸,几人似乎对这个词语都不陌生的样子。公主暂时没有什么敌意,他便趁这个机会问道:“先天进化者……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姜川瑶和女学生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疑惑的神色,片刻之后,公主轻笑一声:“浅浅连这个都没有跟你说过?也罢,作为她的朋友,我就替她给你科普一下了。” 她看向旁边的女学生:“文音。” 文音清了清嗓子,道:“进化者分为四类,通常情况下的三类,分别是继承自同为进化者的父母、作为胚胎在母体中接受基因改造和在出生以后成年之前服用进化药剂。” 前面两类许浅在介绍进化链时曾对祁牧说起过,可第三类……祁牧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所学过为数不多的生物化学知识:“进化链……本质上还是基因的变动吧,以现在的技术和法律限制,真的能够做出稳定改变基因的药物吗?” 祁牧还没有傻到认为南北律法能够限制到眼前这些人的地步,可让基因定向突变到进化的程度,无论如何也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范畴。 “这项技术早已经过不知多少代人的检验,早在千年战争期间就爆出过不止一次人体实验的丑闻。”正装白领轻嗤一声道:“相比于那个时代,现在已经可以说是绝对的文明了,胚胎的改造基本会得到他父母的许可,服用药剂也大多纯凭自愿。” “没有几个人会拒绝成为高人一等的人。”祁牧喃喃道,不知不觉地打了个寒颤。正装白领的话没有说满,用的是“基本”和“大多”这样模棱两可的词汇,那些知晓了秘密又不愿成为进化者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去?他不敢问。 “要成为进化者,有什么条件吗?”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却无法加入这个世界,要说祁牧不遗憾,那一定是假的。 只是文音的第一句话就宣判了他死刑:“限制要在成年之前,这是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最后期限,服用进化药剂的年龄也要越小越好,所以胚胎才会成为首选。每个胚胎和服用药剂者都会经过严格的筛选,至于筛选的因素嘛……” 她看向姜川瑶:“这是绝对的机密,连公主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除非你是生物化学专业的资深研究者,否则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老爹是这样跟我说的。”公主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父母只要有一个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那么孩子一定会成为一名进化者,但孩子的进化方向会再发生一次突变,且都是从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一个台阶开始,就目前而言,尚未能找到孩子的进化方向与父母进化方向之间的关联。”文音对每种情况都做了详细的解释:“这也是进化者一直在缓慢增加的原因。” 祁牧注意到了,这几种情况的进化者好像并没有与凌险峰他们的情况对应上:“你最开始说,进化者一共分为四类,那最后一类是什么?” “前面这三类看似经历迥异,但都只会在成年生日前后解开第二道进化链,往后的进化历程也与此前的由来无关,所以通常情况下,都把他们视为一类。而最后一类,他们可能是继承自父母,也可能是由胚胎基因改造,但却出现了概率极低的突变,导致一出生时就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先天进化者。” 文音盯着凌险峰。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出生时就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意味着他们将比别人多上十八年的时间去提升进化等阶,在这个年龄能够抵抗巅峰之人也有迹可循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自始至终,凌险峰的脸上都是波澜不惊,仿佛没有意识到文音是在说自己一般。 “我和阿峰都是今年才解开的第二道进化链,不存在这什么先天进化者的说法,”高静岚看着祁牧:“祁牧,我们俩也认识有十年了,你觉得我小时候像是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样子吗?” 祁牧摇头,的确,他第一次见到高静岚的时候,两人不过七八岁,相较于其他女孩,高静岚的性子更野一些,没那么文静,喜欢跟男孩子们一起疯跑着玩,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要说她在那个时候就是一名进化者,打死祁牧都不信。 “不是你,是他。”正装白领悠悠说道,他的视线同样锁定在凌险峰的身上。 他那一下攻击是冲着高静岚去的,对于高静岚而言,只需要抬手就能格挡在自己的颈口处,可凌险峰要移动的距离并不会比他近,还要精准地判断出他的攻击位置,速度力道和战斗经验缺一不可,唯一能够解释的,就只有先天进化者这一种情况,就算是传说中的天选者,在刚刚成年的年纪也不可能做得到。 “刚刚成年,进化程度已经离巅峰之人不远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凌险峰摇了摇头:“并非同一阵营,我没什么可说的,想要知道真相的话,自己去查吧。” 他们刚刚救了公主,公主自然不会真来硬的,笃定这一点,凌险峰便伸手去拉高静岚和祁牧,示意赶紧离开。 “你们可以走,不过祁牧得留下,我们要说些事情。”他们的动作姜川瑶都放在眼里,这两个代号为“月季”和“月咏”的孩子固然值得在意,但他们是祁牧的同学,又自报过家门,有的机会是慢慢查。现在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祁牧。 凌险峰微微点头,似乎认定了公主不会去为难祁牧:“明天见。” “哎——”进化者的行动迅速,祁牧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凌险峰和高静岚便已经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第85章 解惑 房间里只剩下祁牧和姜川瑶三人。这间书房不大,除了书桌后的椅子外只有一只仅能坐下一人的沙发,可在场的足有四人,祁牧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呆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无比僵硬。 也许注意到了祁牧的尴尬,也许要说的事就不能让旁人听到,姜川瑶做了个手势,正装白领和那个被唤作文音的女学生就立刻退出了书房。 等到他们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后,姜川瑶关上了书房的门,坐在那张沙发上,同时示意祁牧坐到书桌后面:“我让他们两个去门口警戒了,接下来要说的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不用那么紧张。” 跟公主独处一室,就算她现在看上去还是邻家大姐姐一般,祁牧也不可能不紧张。姜川瑶的目光虽然柔和,却有如透视一般的威力,被她温柔地注视着,祁牧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她的面前一般,不敢与其对视。 直到在书桌后面坐下,大半身体都被书桌遮挡住以后,祁牧的双腿终于止住了微颤,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舒缓了几分。 这种感觉,像极了上课时被一位严肃的老师点起来回答自己不会的问题一样,可偏偏公主什么都没有做,就造成了祁牧如此之大的压力。 这也不能怪他,祁牧这辈子见到过最大的大人物可能就是高一开学典礼上致辞的教育局长了,公主这样一位数十年后一定会位列南方政坛前几名的超级大人物站在面前,就算她再亲切,祁牧也难以克制自己那乱跳的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上去没那么颤抖:“是之前说的,关于你来找浅浅的原因?” 姜川瑶点头:“说来,这也是个很长的故事了,但这个故事,都是历史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关于千日倒计时与灾难,关于天选者,关于那两个真正的秘密组织。 “……已经进入到千日倒计时的最后三个周期,根据神明的遗物分析,这将会是最后一组天选者。毫无疑问,许浅就是其中之一。” 就算得知了千日倒计时的真实性,祁牧也一直以为那只是某种自然灾害,可在姜川瑶的口中,神明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甚至还留下了“遗物纸张”,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而他甚至还来不及纠结这些:“每一个天选者都拥有超凡的能力,可浅浅的能力只是加速而已,本质上难道不还是体能的增强吗?” 姜川瑶摇头:“她的能力不是加速,而是提高自己对时间的感知程度。” “对时间的感知程度……是什么意思?”祁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口中的‘加速’,本质上只是更有效地催动身体肌肉,产生肢体爆发的效果,实际上大多数高阶进化者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姜川瑶道。 “而提升对时间的感知程度,这就十分可怕了,现实中的一秒钟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可当许浅开启能力时,这一秒钟对她而言就会被放大至两秒、三秒乃至更长时间,在这一段时间里,除了她自身以外,一切事物都会像是在慢动作一般,任她宰割。” “这个能力只是自己的感觉不同,表现在外面又和加速有什么分别?”祁牧仍是不解,正如不久前正装白领挥动镰刀时的状态,从视觉效果上看与许浅在密道里向祁牧展示能力时并无太大差别。 姜川瑶略一思考:“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吧,一个人助跑从平台上跳出,他会呈什么状态落下?” “自由落体?” “有助跑!” 祁牧被姜川瑶这突如其来严肃的强调吓了一跳,不由得正襟危坐了几分:“那就是……抛物线?” “答对了,”姜川瑶点头:“如果触发加速能力,显而易见,抛物线的弧度会更大,他会落的更远,对吗?” “……对。”祁牧硬着头皮答道,一股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现在怎么这么像正在听课的小学生呢? “而当他提升了对时间的感知程度后,抛物线并不会变化,在那个人的视角里,他只是正常跳了下去,那么在外人眼里,他是什么状态?”姜川瑶人长得亲切,循循善诱的样子,真的像极了正在上课的老师。 祁牧不好意思打断人家,只能认真去思考这其中的缘由:“他会以数倍的速度瞬间沿抛物线落在了地上。” “从战斗的角度去谈,许浅现在不过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已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到常人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如果她进化到最高层次,一旦开启能力,在她的眼里,一切都会如同蜗牛一般缓慢,就算是巅峰之人也不例外,差距就是如此巨大。”姜川瑶道: “但也不是没有缺点,就是她必须要有自己趁手的武器,就算她能够快到其他人都如同静止一般,一拳挥上去也只是她自己普通人的力量,如若换成巅峰之人,不开玩笑地说,他们的力量足以一拳洞穿普通人的肉体。” “就是说,普通进化者的加速只是自己变快,而浅浅的能力是让除自己外所有事物都变慢,并且如果处在同一进化等阶,两者变现出来的速度差距会非常大,但浅浅需要一把好的武器来完善自己的强度——是这样吧。”祁牧老老实实总结道。他想到了那把匣子里的短剑。 “没错,”姜川瑶赞许道:“而且身体方面的增强还是有迹可循的,至少能用现代科学解释一二,但天选者们的能力——比方说许浅的延缓时间——就完全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很多人都怀疑,这些天选者的诞生会不会跟那个神明有所关联。” 解释到此,祁牧才总算明白天选者的重要性了:“关于天选者我差不多明白了,不过有个问题,我想冒昧问一下。” “请问。” “你,当过老师?” 姜川瑶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语气的问题,但这并非无法言说的事情:“抱歉,看你坐在书桌后面规规矩矩的样子,跟我教的学生差不多,有些职业病犯了。” “你不是公主吗?总得安排个合适的职位吧,怎么会去当老师?” 姜川瑶轻笑着摇头:“公主只是个头衔而已,又不是职业。我现在的职业,只是荣京周边一个小镇高中里的普通音乐教师,那里的人们不认识什么公主,只知道一个弹钢琴很好听的姜老师。” 祁牧皱眉,公主并没有解释她会去小镇上教书的原因,这涉及到了别人的私事,他也没法再追问下去了。 好在,这也不是他们将要谈论事情的重点。“气运这种说法,听上去还是太离奇了一些吧……” 一种从未被证实的东西被搬上了台面,两个人就能够影响整个地星的气运,说出去别人可能会以为他疯了。 “气运不过是一种能让更人接受的说法,很有可能,这不过是外星高级文明的一个娱乐游戏罢了。我们连地星都出不去,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办不到,所能做的,就是按照别人制定的规则,尽力去阻止这一切。”公主的眼底划过几分哀伤。 阻止这一切,就要杀掉另一位天选者。祁牧深吸一口气:“如果浅浅确定是其中一位天选者,那另一位是谁?” 姜川瑶看着祁牧:“寻找天选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目前只得到了一条关于他的消息。” 如果说刚刚公主温柔的目光就已经让祁牧如芒在背的话,现在这带有七分锐利和三分责怪的眼神更是让他有种被洞穿的感觉:“那,那个天选者……不会也和我有关吧。” “很遗憾,情况就是这样。”姜川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见过那个天选者。” 这一瞬间,祁牧几乎回忆遍了自己有生以来所有见到过的可疑的人。 “不要做无用功,你是在超常环境中接触的那个人,现在的你没有关于他的记忆。” “超常环境……”祁牧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就是说,超常环境中的我没有把另一位天选者的消息告诉你们?” 姜川瑶点头:“你用据说充分的理由说服了许浅,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甚至包括我自己。”祁牧苦笑着,难以理解自己在超常环境中的所作所为。这时,他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妙的想法:“假如再次进入那个超常环境,我还能会想起上一次发生的事吗?” 对于这个问题,姜川瑶显然没有心理预期准备,她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超常环境,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只有那一次。” “是吗?” “绝大多数人都会失去那里的记忆,只要保留下记忆的人全都缄口不言,或者没有人能够坚持到最后,那么对于所有人来说,过往的超常环境就是不存在的。至少我们现在还没能发现此前经历过超常环境经历的人。” “难道没有专家对这个现象进行研究?”祁牧不死心道。 “这就是更机密的事情了。”姜川瑶敲了敲桌面,话锋陡然一转:“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问题在我这里可不都是免费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以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却愿意在这里解答他的疑惑,祁牧不傻,明白这背后一定会有代价。既然公主已经开了口:“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姜川瑶缓缓道:“你的一滴血。” 就在不久前,即将进入徐家老宅之时,祁牧回想起曾经在文艺汇演舞台后台听到紫猫曾经要取他一滴血的事,这也是他认为自己并不平凡的铁证。 此时此刻,当姜川瑶的嘴里再次出现这一内容时,祁牧只觉得汗毛直立,背后一阵发麻,“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跟紫猫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川瑶似乎被吓了一跳,她有些吃惊地看着祁牧,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干脆地承认了下来:“你居然知道了那件事,倒也没必要隐瞒了。没错,在抵达迅海前,我们委托巧卡佣兵协会取走你的一滴血,不菲的报酬让巧卡派遣了在迅海的最高战力紫猫,但自始自终,我们都没有向巧卡和紫猫透露过己方的身份。” 姜川瑶如此坦诚,反而飞快地剥夺了祁牧质问的力量,他跌坐回椅子上,仍旧不敢去直视公主平静的目光:“……为什么。” 公主此行分明是为了许浅而来,却始终在意着他,这意味着什么? “有很多事情,都不是简单几句话都能说清楚的。”姜川瑶轻轻摇头:“这只是个交易,你付出一滴血,我为你解答一些疑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 她拿出一支取血瓶,放在了书桌上 一滴血,能做的事情并不多,祁牧此前考虑过,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做血缘鉴定,而他血液极其相似进化者的特殊至今也没有定论,或许交给公主,能够查到一些他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事。 至于他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祁牧拿起那支与平常在医院验血差别无二的取血瓶,用食指在上面一按,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他的血液便滴落在了取血瓶中。 “很好,”姜川瑶收下那支取血瓶,继续刚才的话题:“超常环境,有较大概率是一个时间流速极快的时间裂隙,暂时无法解释它的形成原因,我们更无法得知那里能否保留住记忆。” 这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吗?祁牧正要发作,姜川瑶就立刻接着道:“关于这个方面的问题,倒是有个人能为你解答。” “谁?” “预言家。” 这个名字祁牧已经不陌生了,据许浅所说,这是他们在超常环境中遇见的一个神秘人物,而教给许浅恢复祁牧记忆方法的,也是这个人。就在一周前,预言家还托蒋易之给他们带来了警告信,似乎就提前预知了今天要发生的事。 最近祁牧已经发现,只要在现实里触发与超常环境中相同的景象,他就能够回想起超常环境中相应的记忆,也不知道这件事与那个所谓能够唤起他记忆的符纸是否有关。 “你认识预言家?” “算有些交集,”姜川瑶摇晃着手上的取血瓶:“如果你能贡献半瓶血量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到他。” 祁牧不理她,一周前,预言家曾经托蒋易之给他和许浅带过话,让他们一周内不要离开迅海市区范围,可现在高静岚却说许浅和一众秘密组织前往了郊区雾晴山的叠音洞,那里显然出了市区的范畴,而且直到现在许浅都没有回他的电话和消息,不知道凶吉如何。“现在是这样一个情况,一个星期前……” 他简单告诉了姜川瑶事情的经过,可公主丝毫没有为许浅感到担心的意思,说话与高静岚如出一辙:“这件事情不用担心她,至于发生了,等她回来后你自己会问就好了。至于预言家的警告,确实有点意思……” 她话音未落,文音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神色紧张地附在姜川瑶的耳边:“外面有人来了,是……” 姜川瑶听完,看着祁牧忽而一笑:“你说,你现在是不是还在预言家所说的时间和范围之内? 第86章 光荣王朝往事 神明预言的倒数第二次灾难,发生在千年战争末期。 那时的光荣王朝虽不复鼎盛时期的繁荣,但也是世界上几个有数的强国之一,周边依附着数个小国。 小国的教育水平较差,同时为了吸引人才,光荣王朝一直执行着一个政策,就是定期举办招生考试,达到一定名次的人就可以前往光荣王朝境内大城市完成学业,成绩优异者还可以获得永久居留证乃至光荣王朝的国籍。 那一组天选者,恰好是当年公主的侍女和一位从小国来到荣京上学的女生。 更巧的是,公主、侍女,那位女生在大学期间同处一个活动小组,几人之间的关系亲如姐妹,亲密到足以互相分享自己的进化能力。 而那个时代,光荣王朝的皇室并没有涉及到那两个真正的秘密组织,当两大秘密组织同时找上门来时,她们选择了拒绝。身处荣京,有着光荣王朝的支持和天选者的特殊能力傍身,两大秘密组织就算手眼通天,一时间拿她们也没有办法。 战争年代的暗杀并不算罕见,正值楚天雄纵横睥睨,横扫天下之时,世态更显混乱动荡,在预言灾难即将发生的前夕,联军也已经打到了光荣王朝的边境线上。 就在这时,发生了着名的“荣京事变”。 光荣王朝三公主,时任外交总理官的姜季云,联合一大批主和派官员在荣京发动政变,软禁了国王和她的所有兄弟姐妹,自立为女王,宣布接受楚天雄联军提出的联合政府组建政策。 可光荣王朝的主战派势力同样强大,姜季云宣布登基后,一些主战派打着老国王的名号“清君侧”,在荣京及其城市周边又爆发了一场大战,士兵加上普通民众,伤亡人数过十万。 由于在政局意见上产生分歧,那位女生加入主战派,选择与联军抗争,力争光荣王朝独立存在,最后参与了那场叛乱,两大秘密组织趁机介入,分别支持一方,最后竟撺掇那位女生去刺杀姜季云。 虽为女性,但姜季云的魄力无人能比,作为后世“历史上女性影响力排行榜”排名断层第一的人,她行事果断狠绝,一手凝聚起人心散乱的主和派,并设局软禁自己的父母弟兄,成为光荣王朝的掌权者,只要她一死,偏向主战的国王重新归位,所谓的主和派就会立刻土崩瓦解。 侍女一直跟在公主的身边,就算公主成为女王,也一直是她最坚定的支持者,刺杀行动发生在皇宫,那场战斗极为惨烈,刺杀者与皇宫守卫全数殒命,只有姜季云一人活了下来。 身为那个时代的巅峰之人,顶级进化者,姜季云亦是仅次于天选者的存在,就算失去了侍女的护卫,没有天选者,后来的刺杀也再也没能危及到她的性命。 最后的最后,还是姜季云取得了叛乱之战的胜利,将光荣王朝合并为联合政府的一部分。 在任外交官时,姜季云就凭借公主的身份和她独特的个人魅力赢得了一大票粉丝,更是在完成政变,挫败反对势力,使光荣王朝和平地加入统一进程,更是让她在世界范围内收获了众多向往和平的支持者。 当联合政府统一世界,举行第一任大选时,呼声最高的楚天雄出人意料地选择了退出选举,归隐山田,组成联合政府基石的三个国家相互制衡,彼此攻讦,政客们丑态百出,为民众所唾弃,选举的最后结果,居然是姜季云赢得了超过半数的选票,当选联合政府第一任最高执政官。 对于皇宫刺杀事件,姜季云一辈子都守口如瓶,没有人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位天选者同归于尽,双双殒命,在预言中灾难来临前的最后一个月。 而姜季云,代表光荣王朝加入了与之敌对的那个秘密组织,一直延续至今。 “那位声名显赫的姜执政官,就是现在光荣王朝公主姜川瑶的祖先。”祁川最后说道。 许浅和杨清蝶都听得目瞪口呆,作为联合政府的第一任最高执政官,姜季云的事迹就写在高中历史教科书的第一章里,名字出现的频率仅次于楚天雄。 谁都知道她是促进了世界和平的英雄,但谁也没能想到,在教科书里寥寥几笔带过的光荣王朝同意并入联合政府事件前后,会有如此之多的暗流涌动。 迅海与天星六区的时差完全一致——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两者被天星传送仪连接的原因,天星到了凌晨,迅海也是一样,在所有的电视台都宣布案件告一段落后,祁川关闭了投屏:“看来公主已经成功逃出生天,后面的事情,也不用我们再操心了。” “你是想让我听劝加入到公主所在的秘密组织,然后探听那个秘密组织的消息,是吧。”祁川讲了这么多,许浅不认为他只是平白无故地想要跟自己聊聊。 “加入不加入,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只是想要给予你一些帮助。”祁川神色不变。 杨清蝶很是兴奋,差点就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了:“是那个……要开始了吗?” “那个是哪个?”许浅被她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祁川缓缓道:“身为天选者,你现在的进化等阶还是太低了,完全不足以抗衡巅峰之人,换句话说,就算你拒绝了公主,他们也可以把你强行带走。” “所以,我们要帮助你进化。”杨清蝶道,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你们有进化药剂。”许浅并不意外,从某种意义上讲,给予进化者们使用的普通进化药剂算不上稀罕,每一个叫的上名号的秘密组织都有一批存货,而且有专业人员在源源不断地生产着。 真正罕见的,是用在胚胎和孩童身上,让普通人能够成为进化者的进化药剂,这种药剂据说全世界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一千支,想要得到任何一支,不仅关系要硬,还得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全世界每一支普通进化药剂都大同小异,一次重大突破至少都要上百年,所以无论是巅峰之人,还是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他们所能使用的进化药剂都是一样的,进化达到的高度,完全取决于那个人的身体承受能力,而天选者,除去早幺的,历史上无一例外,全都达到了那个时代的巅峰之人。 超常环境中的经历就像一场梦幻一般,进化药剂依旧存在,可就像是染了色的白水一般,对普通人和进化者都没有任何效果,现实不同,许浅就算是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以她天选者的身份,向上强行攀登两三个台阶也并非难事。 “当然,这是目前最好的质量,能够最大程度地减轻服用者的痛苦,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出门右手第一间,请。” 会议室的隔壁是一间空房,房间唯一的柜台上摆放着一整排进化药剂,杨清蝶将许浅领进了这间屋子,留下一句“这间屋子的隔音很好”,边打算出门离开了。 许浅拿起一支试管,轻轻摇晃着其中的蓝色液体,可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杨清蝶关门的声音,便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去。 杨清蝶见她一直把试管拿在手上,还以为她不放心这个试剂:“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你试喝一口。” “不用了,”许浅摇了摇头:“这个药喝下去,真的会很痛苦吗?” “改变基因,就是人体改造,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难以忍受的痛苦,连忍都没有办法忍过去,还因为什么药性冲突的原因没法打麻药,”杨清蝶耸了耸肩:“第一次喝的时候,我逞能,心想那超常环境里的刀山火海都过来了,怎么会有忍不了的疼痛,直接在姑姑姑父的办公室里喝了一管。” “结果呢?”杨清蝶成功吊起了许浅的好奇心。 杨清蝶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那给我疼的啊,嚎叫声连街道上的人都听见了,还以为这里在进行什么惨无人道的实验呢,最后还很丢人地晕了过去。谁曾想醒来后才知道,就没有人第一次喝这药能清醒的坚持到药效结束,我都算是所有人中坚持时间较长的了。” “第一次服用进化药剂的上限是六支,你们天选者肯定是顶格处理了,一起喝分开喝都行,十分钟以后发作,持续时间半小时左右,无非就是长痛和短痛的区别,自己决定吧。”杨清蝶不怀好意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喝下去会是什么样子的……” “出去。” 这件事其实不难抉择,杨清蝶一出门,许浅便一口气打开了所有试管,抓起一支,仰头送入了嘴中。 进化药剂本体无色无味,天星上的这种显然经过了一些调制,转变为一种淡蓝色带有清新水果味的液体,喝起来就如同饮料一般。许浅没有犹豫,一口气将剩下五支试管中的液体全部倒入了嘴中,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倒数起了时间。 药效发作的很准时,第十一分钟开始,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她的头部传达到了四肢,很快,酥麻升级为蚂蚁嗜咬般的瘙痒,再到针扎般的刺痛。 疼痛似乎在循序渐进地增强,按照这个进度,到达她能够忍耐的极限似乎还要很久。许浅稍微放松了一下身体,想要以最持久的耐力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剧痛。 可就在下一刻,无比激烈的剧痛突然爆发,就像全身的骨头齐齐被折断了一般,甚至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许浅踉跄两步,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她的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着,片刻之后,惨叫声无法抑制地脱口而出。 毕竟是进化者,加上拥有超常环境中复杂的经历,许浅所能承受的远比同龄女生要多。这样毫不顾忌的惨叫,就算是在空无一人、完全隔音的房间中,也绝对不符合她的尊严。 许浅动用身体上所有的力量,强行闭上了嘴,不允许自己发出声音。这一刻,许浅终于明白什么是无法忍受的疼痛,这样的疼痛,就算只是在身体上的一个点,乃至很多点爆发,她都能够调动身体去抵抗,但进化药剂带来的痛苦是全面的、没有任何死角的,一瞬间便摧毁了她所有抵抗的神经。 这样的疼痛居然还在加剧,每一次呼吸,都让许浅感到度日如年,短短的三十分钟,从来都没有觉得如此漫长过,十几个呼吸间,所有抵抗的力量就被消耗殆尽,惨叫声难以自抑地从她的牙缝中渗出。 好疼,太疼了,疼到撕心裂肺的惨叫都不能缓解半分一点,许浅在地上疯狂打着滚,可滚动的身体与地板膈应的接触对她来说就像不存在一般,没有任何转移注意力的可能——因为进化带来的疼痛已经覆盖到了她身体的所有角落,覆盖了她所有其它的感知。 许浅听见野兽一般的嘶吼声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那声音之恐怖,让她难以相信这是自己能够发出的。要是祁牧在这里,对她的一些幻想可能就要破灭了——这个时候,只有拼命去想一些别的事情,才能缓这深入骨髓的疼痛。 惨叫和痛呼,也是需要力气的,很快,许浅的声音逐渐嘶哑,直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没有一丝翻动身体的力道,能够证明她正在遭受非人痛苦的,只有她那因痛苦而扭曲的面部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人的意志力总有阈值上限,进化药剂带来的疼痛早已超过了许浅能够承受的阈值,仿佛永无止境的疼痛早已中断了她的内心计数,所谓的半小时有效时长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 回想起杨清蝶提前的告诫,许浅终于松懈身体,放弃了对疼痛的抵抗。顷刻间,剧痛侵蚀掉她所有的意识,许浅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意识破碎前的瞬间,许浅不由得想起了一件事:上一次这么疼,还是在什么时候? 那是超常环境中许浅经历的一场劫难,地下设施崩塌,她和祁牧被埋在了一起,虽然废墟撑起了一个可以容纳二人的空间,但许浅的一只胳膊和祁牧的一条腿都被废墟卡死,在事后被鉴定为粉碎性骨折的剧痛中,两个人都强撑着没有呼痛,互相安慰鼓励,共同撑过了那最难熬的一天。 或许,那就是他们感情升温的开始吧…… 第87章 乾坤 祁牧还没来得及回话,头顶就响起了直升机呼啸的声音,还不止一架,似乎已经驾临在了徐家老宅的上空。 这可不是潜龙科技的隐形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震耳欲聋,生生打断了祁牧的话。他看向姜川瑶,公主则做出了一个“出去看看”的手势。 到了走廊上,眼前的场面差点把祁牧吓到心脏骤停:只见老宅一二层的所有窗户和头顶的天窗都被刺目的光芒所充斥,就像是每扇窗户后都摆放着一台探照灯一般,将阴森的老宅照耀的灯火通明,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灯光的后面,则传来车辆与直升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有极其杂乱的脚步声。祁牧瞪大了眼睛,努力去分辨每个窗口的光芒后若隐若现的人影,粗略看一圈下来,出现的人数不小于三十。 门外似乎已经准备完毕,一个雄厚的男声透过扩音器响起,大声回荡在老宅之中:“里面的人听着,这里已经被完全包围了,现在,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举起双手,走出大门,不然的话,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整齐划一的枪械上膛声响起,祁牧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此刻一定正有数十把枪对准了他的身体,只要对方一声令下,他就会被乱枪打成一团碎肉。 这一事实让祁牧两股颤颤,连滚带爬地缩回到二楼走廊的视野死角中:“军方怎么会找到这里?” 公主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去看一眼的意思,而正装白领,也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这个死角:“不是军方,他们是乾坤组织的人。” “秘密组织?”祁牧倒抽一口凉气:“这里可是迅海市郊啊!” 这应该是秘密组织与政府之间约定俗成的暗面世界规则,市区的范围内绝不可大动干戈,一旦造成难以压制的后果,该组织将被定性为恐怖组织,受到南北双方政府乃至所有秘密组织的共同讨伐,世界上将不会有容身之处。 市郊处于其中的一个灰色地带,原则上来说,这里同样不允许秘密组织行动,但这里没有市中心那么严格的管控,久而久之,政府便默认了这里可以允许秘密组织间发生一些小规模的冲突。 可眼前这个乾坤组织,完全是出动了军队一样的配置,要在这个地方大开杀戒,当真无法无天了吗? “快走吧,他们自以为吃定了我们,想要逼公主服软,才给出如此充足的时间,”文音冷笑一声:“我已经开始想象他们找不到人时疑惑的嘴脸了。” 几人进入密道后,祁牧才想起来一件事:“你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那个乾坤组织既然能追到徐家老宅,难道不知道这里有个密道?” “他们只知道怪物祭坛那一个出口,以为堵住了两端就能万事大吉了。殊不知,狡兔三窟,我们从天使组织那里要来了详细的结构图,保证不会让那些人找到一丝痕迹。” “天使组织……你们和这个天使组织是什么关系?”这是祁牧早就想问的问题,从时间上来判断,在双方分开后,公主一行应该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密道的另一端,从密道出来时恰好撞上了他们。 自始至终,公主都没有要解释他们此行目的的意思。 “在天选者这件事上面,光荣王朝和天使组织是同一个阵营。”正装白领沉声道。作为公主最亲近的护卫,他和文音也早就知道了千日倒计时与天选者的前因后果。 同一个阵营。祁牧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字的含义,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说,所谓两个没有名字的秘密组织,其实都是融合了多个秘密组织与势力的庞然大物。” 事实并非如此简单,但让祁牧这样想也没什么大不了。姜川瑶在嘴巴前竖起一根手指,笑容依旧亲切:“嘘,这个秘密,可不要出去乱说哦!” 姜川瑶并没有直视祁牧,好像在看着他的两侧。祁牧向旁边一瞥,才发现文音和正装白领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移动到了他的身后,似乎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这个发现让祁牧打了个冷颤,连忙下保证:“放心,我的口风最紧了。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希望那些人没有记录下你的脸吧。”文音耸了耸肩。 “你什么意思?”祁牧心里“咯噔”一下,刚刚他曾探出头去观察了各个窗前光亮的景象,毫无疑问,窗外的人也一定看见了他。 “抱歉,我忘记提醒你了,在面对这些人时,应该遮挡一下的。”密道里手电筒照明时只能照向前方,祁牧看不清公主的脸,只能听到她略显抱歉的声音。 黑暗中,正装白领和文音的脸上都闪过了一道诧异的神色,公主是什么人,怎么会犯这样的失误? 祁牧却仍旧没有意识到危险:“秘密组织而已,见过我的脸又怎么了。” 姜川瑶叹了口气:“霁空,你给好问祁牧同学解释一下吧。” 正装白领的名字就和其人一样,极具书生气息,光看外表,谁也想象不到这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巅峰进化者。正所谓秘密组织,所有的角色都没有让人过目不忘的特点,才能真正地做到隐匿于尘世之间。 而他一开口,就是惊世之语:“乾坤组织,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秘密组织,它,直属于北方地区政府管理。” 进化者由来已久,远早于神明出现的时代,具体从何时开源已不可考,有传言,是数千年前某位皇帝座下的炼金术士,在无数次长生不老的实验中偶然调配出了初代的进化药剂。历朝历代的当权者都是其中的最大参与者,现代亦不例外。 出于某些原因,进化者的秘密无法暴露在阳光之下,任何意外产生的进化者所引发的事件都会被政府秘密压下,然后将当事者编入麾下,成立一个团队,专门处理秘密组织与意外产生的进化者这类所有与进化者相关的事件。正是在政府与秘密组织共同的作用下,进化者的秘密才得以保存这么多个时代。 乾坤组织,就是北方地区的“官方秘密组织”,其麾下拥有的进化者,几乎与那些传承数千年的古老组织不相上下,再有政府背书,任谁见了都要避让三分。 南北分界线管控森严,无论是在中立城市,还是漫长的边境线无人区,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那里,严防偷渡者的出现。 这样严格的管控对于光荣王朝而言并不算难事,但过境的地点是个很难的选择,出于不想引起更多麻烦的考虑,加上荣京和迅海同为沿海城市,公主一行选择了横穿大洋,乘飞机来到南方距离迅海最近的群岛城市,再从那里出发,乘快船于迅海沿岸一个僻静特殊的渡口偷渡上岸。 这一行程成功避开了北方地区政府的视线,但术士联合会这一出,不出意料地让乾坤组织发现公主的踪迹,尽管迅海周边的高阶进化者全都前往了雾晴山叠音洞,乾坤组织也不例外,但凭借强大的组织能力,他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组建出一支队伍,在事件结束前后赶到,并追踪到了徐家老宅。 “如果他们拍下了你的脸,凭借政府户籍人口系统,一定可以追踪到你的身份,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了。” 祁牧这才明白文音说得为什么是要“记录”下他的脸,不由得脸色惨白。乾坤组织隶属于北方政府,拥有在市区的秘密执法权,要是被他们盯上带走,他以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但也不用太过担心,”文音接着道:“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公主,我和哥哥的身份也一定暴露了,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出现。加上保密原则,通常不可能携带拍摄装置对着里面,你只是露了一下脸,被记录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好,”祁牧稍稍放下了心,可又被文音话语里不经意间透露的内容吓了一跳:“你们两个,是兄妹?” 正装白领看上去明显超过了四十,而文音,感觉也没有比他大几岁的样子,这完全是可以当父女的年龄差了,加上两个人长得并不算相像,祁牧从来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过。 “别看她年轻,可比你大了整整十岁。”姜川瑶笑道:“只是化妆技术比较好,平常这样打扮,也会让人放松警惕。” 文音倒是不介意公主讲出她的年龄,接着说道:“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哥,要我来吗?” “你说吧。”文霁空,也就是正装白领的声音平静:“不过是超常环境里早已讲过一遍的事。” 文霁空出生在南方靠近极地区域的一个小镇上,他的父母老来得子,极寒区域的寿命又普遍较短,在他二十多岁时便双双过世。 而就在他父母过世的前几年,身体还没有完全崩溃的时候,两人一次外出采购时,在一家菜市场旁发现了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哭着喊爸爸妈妈,文父文母就哄了小女孩半天,还是没有等到她父母找来,只得报警。 监控显示,那天上午,一辆普通农用三轮车停在了菜市场旁,一对裹得严严实实的夫妇将小女孩抱下了车,将她放在地上后便匆匆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女孩除了知道自己叫“音音”外,既不知道父母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户籍人口系统里更找不到她的身份信息,简而言之,她是个黑户,而且就在不久之前,被家人遗弃了。 镇上的警力并不充裕,在追踪了几个监控就丢失了那对夫妻的踪迹后,警方只能草草结案,简单办了个手续,便准备将小女孩转送至镇上的孤儿院。 没想到一天的相处下来,小女孩已经对文父文母有了感情,察觉到要分别时就撕心裂肺地哭,这一哭,把这对老夫妻哭的有些动容。两人一合计,当年生下文霁空后就因为身体不合适没有再生,他们其实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家里现在也还算宽裕,竟起了收养小女孩的心思。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家里剩下的一位成员,于是,还在上高中的文霁空一放学就一脸懵的被喊了过来。对于突然要多一个妹妹,震惊归震惊,思考过后,他还是选择开心地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父母去世时,文音才满六岁,而文霁空还在上大学,家里也没有特别近的亲戚,好在他在十八岁时已经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在一次行动中受到了姜川瑶的赏识,加入光荣王朝的秘密部队,吃喝不愁,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 那时的姜川瑶并非公主,国王是她的爷爷。她的身份尊贵,但年纪还小,没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也没有年龄相近的玩伴,权衡再三,文霁空每次出任务时,文音就跟在了公主身边学习,她们年龄相差近十岁,却一起生活了足足二十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文音与公主比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还要更亲近一些。 几个人的一生,简洁明了地展现在祁牧的眼前,祁牧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点评人家,只是:“你的遭遇倒是和我挺像的。” “超常环境里,我也听过你的事情,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了。”文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对于这件事情,她早已看开了。 说话的功夫,文霁空停在了他们前方,祁牧还以为前面有乾坤组织的人堵过来了,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文霁空不答,伸手在密道的墙壁上摸索着,随后按下了一块不明显凸起的石块。 没有任何的声音,几人身侧的墙壁快速打开,露出了黝黑的洞口。 “前面的出口通向迅海的旅游景点怪物祭坛,乾坤组织的人手一定早就堵在了那里,”文音道:“我们要走的就是其它的路线。” 暗门之后依旧是一模一样漫长的密道,等到他们进去后,暗门自动合拢,与正常的墙壁一般无二。 正当几人要继续向前走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到这里,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第88章 那位大人 就算在昏迷中,那股令人绝望的疼痛都如影随形,而在疼痛消散的那一刹那,许浅找回自己的意识,驱散昏迷的黑暗,睁开了眼睛。 正如祁川和杨芝琴所介绍的那样,他们天星生产的进化药剂药效时间卡的非常精准,进化刚一结束,所有的不适感就瞬间消失,仿佛那噬骨焚心的疼痛只是一场惨烈的噩梦。 杨清蝶就坐在她旁边的地上,见许浅醒了,便扶着她坐了起来:“我猜你应该是一口气喝下了六瓶,就卡着药效结束的时间点进来了——感觉还好吧?” 疼痛已然消失,但为了对抗疼痛,许浅已经付出了太多的力气,现在完全脱力,坐在那里都有些摇摇晃晃,而当她开口时,嗓音因为不久前过量的喊叫无比嘶哑,细如蚊蝇:“我,我没事。”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到天星以来,杨清蝶意外地正经了很多,她的目光落在许浅因为疼痛和挣扎已经被汗液完全浸湿的后背上:“换件衣服,喝口水,也能休息一会儿。” 许浅张了张嘴,确定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发出的声音后,终于放弃了说话的想法,点了点头,用眼神表达了感谢。 杨清蝶依言将许浅搀扶回自己的卧室,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许浅躺在了床上,长舒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倦意立刻就涌上了眼帘。 想来,从昨天到现在,她已经折腾了大半天,许浅可以清楚地觉察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只要再一次闭上眼睛,她一定会立刻陷入沉睡。 好在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是在天星:“迅海时间现在是几点了?” “凌晨两点不到,”杨清蝶清楚她在担心什么:“放心睡吧,今天我也要去学校复学的,到时候喊你一起走。” “不过在那之前,”杨清蝶拿出了一支取血瓶:“需要你的一点血,用来检测天选者的进化程度——作为提供进化药剂的回报,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许浅微微点头,闭上眼睛,伸出了一根手指。 …… “检测结果出来了。”杨清蝶拿着报告走进了办公室,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屋里除了祁川和杨芝琴外,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灰衣男人。 见到杨清蝶进来,祁川也没有给他们做介绍的意思,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杨清蝶观察屋里情势,灰衣男人的年纪看上去要比祁川还大一些,现在更是随意地坐在主座的座位上,小酌着一杯红酒。 她的心下不由得凛然,老老实实汇报道:“正如预料的那样,许浅一次性服下了六支进化药剂,检测结果显示,她连迈两级,达到了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三个小台阶。” “这个程度,放在历代天选者中,也只是个平均水平。”灰衣男人淡淡点评道。 杨芝琴笑道:“但她的能力实属罕见,天选者是一定能达到巅峰之人的进化层次,到了那个地步,谁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杨清蝶注意到,姑姑的言语里似乎还有几分赔笑和讨好的意味。 灰衣男人摇了摇头:“非也,这是一场空前的浩劫。此前的每一次天选者,无非是阻止了一次较大的灾难,而最后这一次,事关整个人类的生死存亡,才是真正影响了地星气运的天命之子,他们的能力,也必将远超以往。” “现在,另一位天选者尚未出现,我们过早的下注,是否有些不适时宜。” “我们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祁川有些犹豫道。 杨清蝶罕见地在姑姑姑父的脸上看到了紧张的神色,见两人看向自己,她明白,自己已经不适合再停留在这个空间,于是默默地退了出去,关上屋门,隔绝了一切交谈的声音。 算时间,也该喊许浅起来了。 ……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身后的暗门刚刚关闭,最慢的人才走了二十步出头。在祁牧的感知中,他的身后分明已经是不可能存在生物的“绝地”,这个“绝地”却突然出现了声音,不可谓不惊悚。 公主三人的惊讶不比祁牧小,但身为巅峰之人的文霁空反应极为迅速,仅仅是祁牧转身的功夫,文霁空的镰刀便已经架在了发声者的脖子上,只要再轻轻一挥,那个人便将身首异处。 没有夜视眼镜,当文音将手电筒的灯光打过去时,几人这才看见,那居然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就算镰刀架在了脖子上,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只是乖乖地举起双手,满脸笑容:“都说了,我既然现在才开口,就没有恶意,只是想与你们谈谈而已。” 公主皱眉看着女人,半晌,她才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乾坤的魔影?” “正是。”女人点了点头。 并非所有人的进化方向都体现在身体体能方面,一直以来都有传闻言,乾坤组织在东部沿海地区有一个强力秘密武器,代号“魔影”。他的能力是能够极大幅度地降低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强度,再加上训练后特别的步法,站在人的身后都不会被察觉,适合潜行匿踪,是个天生的刺客。 不曾想,今日居然在此处得见。 “传言道,魔影的潜行之术冠绝天下,连巅峰之人都难以察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文音倒是松了口气,紧绷的神色放松了许多。 “既然如此,可以把您的镰刀收起来了吗?”命悬一线的魔影神色依旧,彬彬有礼地对文霁空道:“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可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风范。” 魔影的潜行能力了得,可一旦现身,她的战斗能力就不值一提了——至少在巅峰之人面前如此。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大诚意,她一直潜行跟在身后,如果提前将暗门的开关信息报给后面追兵的话,带着公主和祁牧的一行人是跑不了多远的。 姜川瑶冲文霁空点了点头,他便放下了镰刀,但仍旧警惕地站在魔影的身边。 “谢谢。”魔影微微倾身,礼貌至极:“对于你们此行的目的,我们已经很清楚了,在这里,我可以代表北方政府表态:按照约定,这一次,我们依旧不会对天选者之间的竞争作任何干扰,但我们必须时刻掌握两位天选者的位置与状态,以保证在最终灾难来临前做出选择。” “你的背后是……”政府内派系森严,南北都不例外,姜川瑶很疑惑魔影是属于哪一方,居然能够大言不惭,代表整个政府与他们对话。 “不是我危言耸听,那位大人的名字,说出来,可能会把天给捅破的。”魔影的目光状若无意地瞥向在场公主以外的三人,伸出手,指了指公主头上的洞顶。 祁牧三人都认为魔影此举是在指代“把天捅破”这一意象,完全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姜川瑶的脸色大变,但公主的修养让她没有在自己的亲卫身边露出任何破绽:“你是那位大人派过来的?” “当然,我与外面那些人没有任何的联系。”魔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允许我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与您一起度过。” “如果是那位大人命令的话……”姜川瑶突然意识到魔影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于是话锋一转:“这样,霁空文音,你们先把祁牧送回家去,有事的话我们回来再谈。” 文家兄妹都不是蠢人,就连祁牧都从公主和魔影的对话中察觉到一丝端倪,识趣地告辞,加速向前走去。 没有公主在场,三人之间突然间就失去了一切可聊的话题,除了急促的脚步声外,再没人说一句话。 祁牧快要被这沉闷的气氛逼疯了,可也只能干着急,别人是从南方远道而来的进化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双方能有什么样的共同话题?一旦自己张口后没人回应,岂不是更加尴尬? 祁牧考虑的很多,前方密道的石壁更加光滑,手电筒光经过反射,将密道照耀的通明瓦亮,他得以看清身边两人的脸,竟是一个比一个沉重。 知道了自己在那个超常环境中与这几人关系还不错,相比于陌生人,祁牧还算多了几分开口的勇气:“公主口中的‘那位大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在等待人质一个个出来的间隙,祁牧曾专门搜索过,公主的父亲,当今的光荣王朝国王,姜鸿,现任南方地区政务总理官,官方排位第四,他的权力放眼整个地星,也足以排入前十,这样一个人的女儿,真有说不出口的人物?还是有他们这些外人在场不方便说? 文霁空摇了摇头,文音则叹了口气:“我们是公主的人,一些事情公主从哪里得到的,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瑞玛他们也只是老国王派下来的保卫,连那两个秘密组织的事都不知道。” 口中的那位大人,应该就是公主所属两大秘密组织之一的顶层领导者,而他同时又能代表整个北方政府,那对于相关人士来说,范围就会缩小许多。 “意思就是,公主只是你们两个的单线联系人,你们也不清楚那个秘密组织是什么样。”祁牧脑海里浮现出了曾经看过的各种谍战片。 “哈哈,要是这么说,倒也没有问题。”文音被他这一形容给逗笑了:“的确,公主告诉了我们那两个组织的事,但属于那个组织的其实只有公主,我们听命于公主,终归只是下人而已,至于她是哪一方,与我们无关,我们永远与她站在一起。” 文音幽幽说道:“你知道‘门槛’吗?这是近年来秘密组织间相互流传的一个词。” “门槛?” “千日倒计时,当今这个世界上最紧要,背后涉及到了很多秘密,秘密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没有人能够掌握到所有的秘密,但最高、最大的秘密,永远掌握在极少部分人手中,这些人,就是这个世界的掌握者。” “而秘密仅仅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是不足以拯救世界的,因为,掌权者们会将其中一切分享给其他人,只有达到了一定门槛的人,才有可能接受到那些秘密。公主,就达到了那个门槛。” 言外之意,是文霁空和文音都没有达到。 “巅峰之人都不够吗?”祁牧吃惊地瞪大眼睛。 “巅峰之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打手罢了,只有掌握千军万马之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掌权者。”文霁空沉声道。 他们为难的原因,还是那个莫名出现的魔影,公主明显此前从来没有见过魔影,确定身份时还用了疑问的口气,可就因为三两句话便对对方开放了信任,两人独处在一起,终归是不安全的。 经她提醒,祁牧想到了历史教科书上第一章描述中千年战争末期的光荣王朝公主,联合政府初代最高执政官姜季云的故事,这位最高执政官一定是姜川瑶的先祖,他们身处权利巅峰,世代流传至今,要说没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谁也不会信:“公主的进化等阶应该不低吧。” 文音点头:“面对魔影,自保肯定绰绰有余,可这个魔影如果在后面埋伏了人,使用话术让我们离开后再袭击公主,那就大事不妙了。” 这条密道并不长,大约快走了一刻钟,他们就来到了密道的尽头。 尽头的台阶之外是一间废弃的小屋,小屋临近着一条车来车往的公路,不远处就有一座公交站。“我自己就可以回家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保卫公主的安危吧。” 祁牧说出了文霁空与文音的心里话,两人微微颔首,表示别过,就要折返回去。 就在这时,祁牧想起了他与公主的交谈,每一次都被意外事件打断,没能聊到最后,而他还贡献出了自己的一滴血,不能就这样算了:“等一下,能留给我一份你们的联系方式吗?” “不必,”文音头也不回地说:“过段时间我们会去找许浅,只要你一直跟她在一起,总有再见的一天。” 第89章 新的一天 辗转了几班公交车,祁牧终于回到了许浅的家中,时间已至凌晨三点,而许浅居然还没有回来。 无论是高静岚还是公主,都告诉他许浅没事,可公主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另一个天选者的存在,到底是还没有被发现,还是早就被另一个秘密组织找到,在暗中准备对许浅动手?谁也无法保证。 担心许浅的安全,祁牧只能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给许浅的手机打电话,尽管手机那头传来的,只有不变的“你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语音提示。 他也是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靠在沙发上打着电话,困意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涌了上来,意识陷入了模糊之中…… 朦胧间,祁牧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竟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杨,杨清蝶?” “还记得我的名字,不错啊,”杨清蝶正在俯身看着他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一边称赞他,一边调侃许浅道:“打了一晚上电话,可给人担心惨了,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许浅并不知道祁牧这一天到底经历了什么,还以为他等了自己一个晚上,不由得更加愧疚:“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一般来说,朋友间的道歉都是以半开玩笑的形式说出口的,通常都是“不好意思”、“抱歉啦”这样非正式的话语,许浅这样正儿八经的严肃道歉反而让祁牧难以应对。 “没事,我其实也没等多久,”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目光从杨清蝶划到了许浅身上:“你们这是?” 许浅和杨清蝶居然穿着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都是一件亮紫色外套搭配白色衬衫,下面穿着一条浅色长裤,不细看脸的话,一眼扫过去,还以为是一对双胞胎站在他的眼前。 “我把你的浅浅邀请到家里去了一趟,然后活动了一番,”祁川和杨芝琴请求她们对祁牧进行,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两人早已想好了说词:“结果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我那些裙子都不适合一会儿上学时穿,能穿的就只有这两套一模一样的了。” 祁牧不由得想起开学那天杨清蝶那一袭惊艳的红裙,以及之后一个多月的休学,但那还不是现在该关注的重点:“你的家,难道在叠音洞?” 杨清蝶和许浅对视一眼,很意外祁牧居然知道叠音洞的事:“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叠音洞的?” 祁牧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昨天下午见到高静岚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但转念一想,公主既然说她是来找许浅的,以后找过来时,今天的事一定也会再拿上台面来说。 而两人也在超常环境中见过面,许浅同样保留了那里的记忆,一定是认识公主的,说出来也可以验证公主所说言论的真伪。 他咳嗽一声,拿了个腔:“事情还要从昨天下午说起……” “……最后我也很困了,在沙发上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你们回来。” 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事,远比过去的古老传说要让人震撼,许浅和杨清蝶都深谙接话的艺术,在祁牧的叙述中,除了偶尔适当的提问引导他继续下去外,没有多一句嘴,只是脸上震撼的神色难以掩饰。 祁牧还要补充一些细节和疑问,他的手机闹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周一提醒上课的闹铃声。 “都已经到这个点了……”许浅有早起晨练的习惯,一般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回来洗个澡,两人收拾好了再一起出门吃早饭上学。 祁牧看了眼手机,打住了话题:“你们吃早饭了吗?” “我们直接从叠音洞那边打车回来的,没来得及吃早饭。”杨清蝶笑道:“怎么,你要请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祁牧点头:“楼下有一家卷饼店,味道很不错,两位美女,可否赏个脸?”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嗯,这个卷饼做的确实不错,难怪这么多人。”杨清蝶一边啃着卷饼,一边感慨地看着眼前人满为患的小店。正值早高峰时分,店里坐满了将要去上学的学生和要上班的白领,他们还是趁着一桌人刚走的空档才抢下了现在这几个位置。 店里人多嘴杂,许浅没有选择在这里继续谈刚刚的事,看着胡吃海喝的祁牧,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你的脑袋没事了?” “早就没事了,还不是你们非要让我躺在家里,这不,昨天跑出去转了这么久都没事。”祁牧满不在乎,昨天他可是坐了趟直升机都没有产生任何不良反应,脑震荡肯定早就好了。 “这可是脑袋,就算没有感觉,也应该谨遵医嘱,不然产生后遗症怎么办,”许浅下意识地想要去拍祁牧的头,但又想起他是脑震荡,只能生生收住了手,转而拍在了他的胳膊:“回去后再收拾你。” 杨清蝶把吃到边角料的卷饼拍在桌子上:“行了,你们小两口就别在这打情骂俏了,吃完赶紧走,我可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对你来说,这还真是第一天……” 对于迅海附中的学生们来说,今天又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一个奇观:一周前在文艺汇演上“大出风头”的祁牧和许浅再次同时出现在了学校,不仅如此,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这一组合成功吸引了校门内外所有人的视线。 距离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这样卡点,正是方严这种把上课当混日子的学生出现在校门附近的时间,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方严立刻就跑到了几人身边:“祁牧,你的脑袋好了?” 帮祁牧把东西搬许浅家里后,方严也一直不好再来许浅家找他,本以为祁牧还要休养两个星期,没想到仅一周就在校门口见到了他。 “没什么大事,一周星期够好完全了。”为了证明没事,祁牧还现场给他蹦了几下。 关心祁牧不过是顺嘴的事,方严的目光主要还是放在了杨清蝶身上:“要不要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是他的表姐。”在祁牧说出一些否认的话前,杨清蝶抢答道:“本来是开学那天就转过来的,只是家里发生了一些事,休学到今天才跟祁牧一起过来。” “我怎么没听过你有这样一个表姐?”方严疑惑,他印象里祁牧好像说过,家里除了父母外并没有其他亲戚。 祁牧自然也没有听说过,不过他把这件事理解为,有了亲戚关系后,两人以后在校内的接触可以随意方便不少,便默认下来,打个哈哈把方严糊弄了过去。 只有许浅知道,杨清蝶没有说谎,她的姑姑就是祁牧的母亲,说自己是祁牧的表姐没有任何问题。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们要将这件事对祁牧隐瞒下来,既然收受了人家的进化药剂,许浅无法拒绝。 来到教室,第一节课正好是班主任陆子阳的语言课,见到祁牧,不免也关心了一下他的脑震荡有没有好,而当注意到杨清蝶与祁牧是一起来的时,更是感到意外:“你们已经认识了?” “认识了?”杨清蝶觉得陆子阳的措辞有些奇怪。 “我记得没错的话,开学那天下午,祁牧还来问我你去哪里了呢。”言外之意,那时他们肯定还不认识。 “哦,”杨清蝶看着祁牧,眨了眨眼睛:“是这样的,我们一家不久前才从外地搬到迅来投奔亲戚,只是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是开学那天,还没能去拜访亲戚,老家又出了一些事,于是休了一个月的学,等到前两天回来再行拜访时,才发现亲戚就是祁牧一家,从年龄上看,我算是他的表姐。” 祁牧不得不佩服杨清蝶这随口乱编的能力,心里也对她真实的来历更加好奇,这一晚上,她和许浅究竟做了什么? “原来如此,”陆子阳点头道:“祁牧旁边的座位一直都给你留着,你就继续坐在他的旁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 “虽然伤了手,但祁牧同学的学习态度非常好,这一个月来的进步十分巨大,想来知识点掌握的十分全面,你休学了一个月,如果有跟不上的地方尽管问他。” 月考成绩出炉,许浅的完美预言给祁牧上了一课,而他也完成了许浅给制定的目标,还超出不少,年级排名达到了四班中游的水准。 在脑震荡回许浅家修养的第一天,许浅还专门去了陈家汤馆,软磨硬泡一番,成功从老板娘那里磨来了一份外带的滋补老汤——而出于担心秘方泄露的考虑,陈家汤馆向来事不许外带的,也就是许浅和老板娘关系好,才得以如此。 “知道啦老师。” 在所有同学面前进行了一番“澄清”,想必这件事很快也会传到校园论坛上去,这样就不会再有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了。 祁牧松了口气,带领杨清蝶来到了他们的那两个座位上。 在家休养的这一周里,祁牧其实没少上学校论坛,经过文艺汇演那一出,他已经是彻底在学校里出了名,名字在论坛上出现的频率与许浅不相上下。 令人遗憾的是,讨论的帖子里仅有少部分是在称赞他的演唱水平,大多还是在讨论他和许浅到底是什么关系,亲戚的言论甚嚣尘上,其支持者又因文艺汇演搬出了新的论据而大大增加:两个人都有罕见的艺术细胞,一定是有血缘关系! 最让祁牧哭笑不得的,还是一批阴谋论者,在那里揣测舞台坠落事件是不是某些嫉妒许浅的人人为制造出来的,更有甚者都怀疑到了他的头上,还分析地振振有词,说那些支架并不重,祁牧就是想要通过一次轻伤来博得美人的芳心。 祁牧认出那个人,十分地无语,两人不过是在初中时打过一场架,他甚至连打架的缘由都不记得了,没想到会被对方记恨到现在。 只可惜论坛都是实名的,祁牧没法亲身上阵为自己辩解,只能咬着牙,把那些“抹黑”他的人名字一一记在了心里。 许是为了尽快赶上进度,杨清蝶上课时格外的认真,除了有些没听懂的会问一下祁牧,其它时间都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让祁牧连一句搭话的词都说不出口,被迫跟她一起认真听起了课。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陆子阳走出教室,杨清蝶立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趴在了桌子上:“这么久没上课,没想到还是这样的让人犯困。” 算上暑假,她的确应该有三个月没上过课了,但祁牧明白,事情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他也学杨清蝶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与她脸对着脸,低声道:“你和浅浅这一晚上都去干什么了?” 杨清蝶根本没有化妆,黑眼圈清晰可见,许浅也明显有些许的憔悴,要说她们没有熬夜,谁都不会信。 “简单来说吧,”杨清蝶闭上眼睛,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副随时就要睡着的样子:“我把你的浅浅带到了一座秘密基地,在那里用进化药剂把她的进化等阶提升了两层小台阶。”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大,好在经历了昨晚的事,祁牧已经对杨清蝶的身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你也是秘密组织的人?” “算是吧,”杨清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服用完进化药剂会有几个小时的疲惫期,许浅睡了几个小时,我可是一直撑到了现在,必须睡一会儿了……” 她突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吓了祁牧一跳。 杨清蝶飞快地站起来:“看在我守了你家浅浅几个小时的份上,帮我一把。” “你要请假?” “复学第一天就请假岂不是会给老师留下很不好的印象,”杨清蝶将祁牧拽过来,两人换了个位置,她在祁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观察很久了,你这个靠窗位置,只要趴下,老师在讲台上是看不到人的。现在只有班主任陆老师知道我复学了,其他老师看到这一排只有你一个,也不会起疑心。” “你上一节课就是在观察这些东西?考虑的倒是周到……”祁牧无言。 杨清蝶不知道的是,祁牧过去经常喜欢跟一群朋友通宵打游戏,上课太困了怎么办,就只能抓住任何机会补觉,有了一系列补觉的经验后,他们一群人甚至总结出了一间教室里哪些位置趴桌子上不会被老师发现,他选择位置时就是综合参考到了这个因素。 只是这一个月来,他基本上都与许浅“纠缠”在一起,搞得原来那些朋友也很少喊他出去玩,上课基本没有掺瞌睡的时候,没想到最后居然成全了杨清蝶。 杨清蝶没有再回应他的问题,女生的呼吸均匀,居然片刻间便进入了睡眠。 她是真的困了。 第90章 紧迫 祁牧走出了教室,想要找许浅谈谈关于进化药剂的事。 高阶进化者,巅峰之人什么的说出来很是厉害,但目前已经得知,所有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进化者,都仅仅是站在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一层小台阶上,无论是天选者还是先天进化者,都不例外。 巅峰之人显然不会仅仅是初步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进化等阶更不会平白无故地往上涨,这个祁牧一直没有机会问的问题,终于从杨清蝶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进化药剂。 一个令人心动的名字,许浅使用了它,成功迈上了两层小台阶,现在应该是站在第二道进化链的第三层台阶上,现在的她,是什么样的状态? 只是只可惜,许浅的班上正在进行一场随堂测验,考试占用了整个上午的时间——这对于时间紧张的高三一班而言,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 透过窗户,祁牧看到了已经停下笔、无所事事看向窗外的许浅,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具有巅峰学习能力的恐怖:足足两节课加上一个课间时长的考试时间,许浅居然只用了一节课便完成了作答,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怕是又擅自“操控”好了分数,不会让自己的成绩过于显眼。 因为下课,走廊这一侧变得嘈杂起来,许浅扭过头,心有灵犀一般,正好与祁牧对上了眼。 女生手中的笔戳了戳试卷,冲祁牧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祁牧也没有办法,只能回以一个可惜的眼神,在教室里的监考老师注意到他之前,赶紧离开了一班的窗口。 高静岚和凌险峰就在旁边七班,祁牧向那边走了几步,就看到那两人站在走廊的角落中,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他们的情侣关系早已公开,旁边认识的同学们都会有意识地避开两人独处的角落,因而祁牧能够轻易地来到他们身边:“早。” “早。”高静岚瞥了他一眼:“昨晚睡眠质量如何?” “明知故问。”且不论他是在沙发上以一个绝不适合睡觉的姿势睡了一觉,光是那睡觉的时长就难以称之为一次优秀的睡眠。 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一直处于一种过度亢奋的状态,才能在如此短的睡眠后依旧无比清醒。 “我看未必。”高静岚露出了她平日里朋友间招牌的略带嘲讽的笑意——这个表情,在昨天一整天里,祁牧都没有从她的脸上见过哪怕一次。 只有这个表情,才让他感觉到,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高静岚,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从她的嘴里会说出怎样呛人的话。 “今天早上,您老人家可是左搂右抱着两位美女进的校门,昨天晚上一定过的很是销魂吧,哈哈!” “你怎么都知道了?”祁牧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是卡点进的校门,而仅仅一节课的功夫,消息就传到了高静岚这边,他连忙拿出手机,打开了学校论坛。 论坛上的头条新闻,赫然就是一张祁牧三人一起进学校与方严对话时的照片,身穿同样衣服的许浅和杨清蝶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祁牧专注于与方严谈话,而两个女生却都在注视着他,遗憾的是照片拍摄者距离过远,没法拍清每个人的具体表情。 头条下方的标题更是惊悚:“辣手摧残姐妹花,新晋校园歌神究竟是何来历?” 杨清蝶仅在一个月前出现在校园中一次,就算是五班的同学,也只记得她那一身惊艳的红裙,这次见到这个与许浅穿着一致的女生,便有很多人默认了她们是一对姐妹。由于杨清蝶的样貌过于出众,已经有人在下面单独开贴,比较她与许浅谁更漂亮了。 而祁牧直接被冠上了“歌神”的名头,这一事实倒是让他得意了几分,可是接下来的内容,不是在讨论他唱歌的功力如何,而是一个个都在询问祁牧是用的什么手段,居然能哄着两位女生围在身边。祁牧敲了半天手机,打出几行字来,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的勇气。 “许浅我认识,另一位姑娘是谁?”高静岚戳了戳祁牧的胸口:“看人的模样,也不是昨日公主身边之人,难道你告别公主后,又跑到人家里去了?” “可别埋汰我了,”高静岚知道的更多,祁牧只能把杨清蝶的那一套说辞再更改一番:“那是我的表姐,跟许浅关系好到穿同一条裤子,这段时间也留在她的家里一起照顾我。” 高静岚跟他的关系没有方严那样密切,祁牧除了聊起过自己并非亲生的以外,没有提过其他家人的情况。 “原来是表姐……”高静岚不免又多联想了一些:“诶,这是你养父母家的亲戚,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们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嘛。” 不管从什么角度说,祁牧都不可能与杨清蝶有什么关系,只是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不知道是为了许浅这位天选者,还是为了自己而来。 亦或者,杨清蝶就是来自与公主对立的那一个秘密组织。 祁牧不清楚高静岚和凌险峰到底知道多少,他们有着不俗的实力,凌险峰甚至还是先天进化者,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真正属于哪一个有名有姓的秘密组织,也完全符合那两个真正秘密组织的特征。 可另一方面,两人与公主一行并无认识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还过了几招,招招致命;要说敌对,他们还参与了援救公主的行动,关系可以说十分微妙。 眼见祁牧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高静岚也有些绷不住了:“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小子别想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祁牧摇头,终究是将到嘴边的问题给咽了下去,转成寻常开玩笑的语气:“唉,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都太能捕风捉影了,要不是凌险峰在这里,再把我跟你聊天的画面往论坛上一传,保证能给你整出四角恋的八卦来。” 还是就像以前一样随意聊天吧,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立场前,秘密组织的事情,真的没有过多交流的必要。 “这可算不上什么坏消息,”高静岚笑道:“我倒是不介意扩展一下在学校的知名度,只要阿峰不介意的话——阿峰,你说呢?” 据祁牧的观察,凌险峰对于高静岚的这种玩笑话向来选择的都是置之不理,两人在一起时通常只有高静岚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地说,而男生往往只会偶尔附和几声,彰显一下存在感。 祁牧一直都很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凌险峰这木讷样子就不像是会主动去追求女生的人;至于高静岚,祁牧不好说她的确切喜好如何,但与她在暑假一起玩时也没听过凌险峰的事,上个学年两人甚至都不在同一级部、同一栋楼,似乎他们就在短时间之内快速走在了一起。 算上超常环境里的漫长时光,也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高静岚比祁牧要大上几个月,凌险峰是先天进化者,他们提前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被秘密组织收下,说不定凌险峰就是收纳高静岚加入那个秘密组织的人,两人才因此相识。 “你没意见就好。”不出意料,凌险峰对于高静岚的这一番话反应平淡。 他看向祁牧,祁牧很难说这是看待朋友的目光:“说正事。” “正事?”祁牧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口,居然是凌险峰率先提起了正事。 高静岚清咳一声,正经道:“乾坤组织,知道吗?” 知道,但也是刚知道不到一天。祁牧只能点头。 “我们这里有人一直在监控乾坤组织,今天清晨,位于迅海所有乾坤组织的外围人员全都收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高静岚扬起手机,手机里的照片,正是祁牧在一片光芒中露出了半张脸的样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祁牧叹了口气,简略说了下昨晚他们离开后到乾坤组织出现时发生的事:“他们有说要拿这张照片干什么吗?” “当然是找人了。”高静岚低声道:“昨天晚上我们离开时,没走多远就碰到了乾坤组织的军队,急匆匆地赶向徐家老宅,所以一看到那张照片我就联想到了你。” 好在多个探照灯的照耀之下,照片里,祁牧的五官都亮得有些模糊了,政府的户籍人口系统无法分辨。就算是关系很近的人,没有对着本人的脸也很难一下认出。 高静岚举着手机,将照片放在祁牧的脸旁仔细对比:“这照片还是很模糊的,一般人肯定认不出来。” “你也说了是一般人,”凌险峰表情严峻:“这样的清晰度,资深些的老警察一眼就可以察觉到端倪,更不要说乾坤组织里的进化者了。” 言外之意,乾坤组织内受到政府组织培训的进化者可能都具备发现祁牧的能力。 祁牧心里“咯噔”一下:“你们刚刚说,正在监控这组织的外围人员,那可以知道这些外围人员是谁,有多少个吗?”知道了他也好提前准备一番。 高静岚摇头道:“人数大约在二十个左右,但我们只是意外掌握了他们的联络频道。毕竟从属于政府,能够得到几个编号代号就已经很难得了,不可能通过网络寻得到人家真实身份的。” “二十个,倒也不多。”祁牧本以为会有几百上千号人在城里浩浩荡荡地开始找他呢。 “你以为这二十个人会满大街地一个个人对着看去找你?”高静岚白他一眼:“这张照片虽然看不清脸,但估摸出年龄足够了,要么还在上高中,要么就是刚上大学,他们只需要调出迅海所有高中大学学生的花名册,一一比对,发现可疑者再一个个去找,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你的头上。” 一个有着政府权限的秘密组织有多可怕,可想而知。祁牧倒抽一口凉气:“这么说,我是一定会被他们给找到了?” 他转念一想,这样紧迫的事摆在眼前,刚见面时高静岚居然还有闲心聊些有的没的,说不定他们已经有对策了? 果然,没等祁牧问出口,高静岚就说道:“不用那么紧张,乾坤组织拿人,也是要讲究证据的,现在的事情,最多也就能证明你和公主存在一定的关系,他们就算是发现了你也不会立刻出面,只会在暗中观察一段时间。” “可公主怎么办?她说要过段时间来找浅浅,岂不是一露面就会被乾坤组织发现?” 高静岚道:“公主那边,既然已被乾坤组织发现了行踪,接下来要做的,应该就是与政府开始沟通,等到她出现在你们面前时,一定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唯一的变数,就是看政府这一次,会不会插手天选者的事。”凌险峰补充道。 祁牧心头一跳,下意识扭头看向四周,确定旁边没人后才回过头来:“你们也知道天选者?” 高静岚点头,却是接着凌险峰道话道:“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除去光荣王朝这样的特殊情况外,统治过大片区域的王朝在天选者一事上都选择了中立,但这是最后一次,而且撞上了史无前例的大一统时代,谁也不清楚政府的意象究竟如何,你得提醒许浅要小心。” “她会知晓这一切的。”祁牧皱眉,南北还分裂着呢,这算什么大一统时代。 可他都没有功夫去纠结这句话,公主提起过,天选者的事情是绝密,只有那两个秘密组织和政府里的部分高层人物才能知晓,也就是所谓的“门槛”,凌险峰和高静岚既然知道天选者,就说明他们也迈入了那个门槛,或者他们是某个迈入门槛者值得信赖的人,地位绝不会低。 “知道天选者的人,只有那两个‘真正的秘密组织’,既然你们和公主是敌对关系,为什么要去救她?” “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了,关系很复杂,跟你说不清楚。”高静岚耸了耸肩。 第91章 老同学 “唉——” 这是楚鸣今天不知道的第几次叹气,给一旁的正在翻阅文献的老李都给搞烦了,把文献往桌子上猛地一拍:“楚鸣,你小子今天有完没完啊,要叹气出去叹去!” 楚鸣又叹一声,把眼前电脑上好不容易打了一上午的文字一口气删掉,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文档:“这个案子实在是麻烦,我都不知道那个老杨头是怎么想的,调解文件都不好写。” “区区一个遗产纠纷案而已,你上个月就办过两起,有什么麻烦的,”老李坐在了楚鸣的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我听说,昨天林姨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 老李比楚鸣大上一轮,从乡下来到迅海城里打拼,早已成家,因为一直没有决定把房子买在迅海还是老家,所以一家人也住在林姨的那一栋房子里,跟楚鸣楼上楼下的关系。 “昨晚饭后散步时碰上林姨,逮着我好好说了一通,说这回给你介绍了一个极好的姑娘云云。怎么,没对上眼,还是人家没看上你?” “真要是没看上这么简单,就好了。”楚鸣的手放在键盘上,却怎么也打不出一个字来。 按照那些人所说的日期,千日倒计时,即将结束于八年之后,到了那时,神明所预言的浩劫就将来临,地星上将会面临毁灭性的灾难,所有人类十不存一,文明彻底毁灭。 回来后,楚鸣向那个告知他天子等人身份信息的人求证,那边同样给予了他肯定的答复,也就是说,世界一定会在八年后遭到毁灭。 相比这样惊天的消息,秘密组织之类的事反而没那么重要了,就连手上工作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偏偏这件事,他还没有办法与任何人分享,就像老李,明明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他也不能将这件事告知于他,秘密组织的事,对于普通人而言,一旦知晓,那就是杀身之祸。 因此,楚鸣也只能打着哈哈,让老李以为他是为情所困,又开导了他几句,便把文献拿到了桌子另一头看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下班,楚鸣走出了律所,想要散散心。 事发不过一天,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讨论昨晚发生的劫案,对于这到底是南方的阴谋还是北方的“苦肉计”争论不休。 因为事发时位于叠音洞深处的地下,楚鸣没有机会到现场参观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场面,只是回来以后,早有在现场的邻居给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以他专业律师的角度分析,加上昨日的所见所闻,劫持案、那个术士联合会,八成就是秘密组织的手笔,趁着大多数秘密组织成员都集中在叠音洞时刻动手,时机不可谓不巧,其中的缘由,怕不只是迷路临时起意这么简单。 楚鸣一抬头,市电视台雄伟的大厦就矗立在眼前,他忽然想到,天子那一批人不是就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吗?兴许在这里,就能见到他们。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电视台的大门口,电视台有门禁,只有工作人员才能刷卡进入。吃了闭门羹后,楚鸣摸出手机,找到了林阿姨留给他的沈思怡电话号码,思虑再三,还是打了过去。 “楚先生。”依旧是那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而且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去提及昨天分离后的事:“有什么事吗?” “你是在电视台工作,对吧。” “是的。” “我现在就在电视台的楼下,能否下来一叙?”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滞了一阵,随后换成声音相似,但是更为活泼的音调:“我们是一个独立的工作室,并不在电视台里上班,工作室离纪念广场和很近,如果楚律师想见我妹妹的话,一会儿在纪念广场碰面,怎么样?” 就算是从电视台一路走到纪念广场也用不了半个小时,作为土生土长的迅海人,楚鸣熟门熟路。正当他准备回答“没问题”时,母亲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楚鸣的父母在迅海大学门口开了一家小超市,给学生售卖些杂货零食和日用品,基本上从早忙到晚,晚上也就直接住在超市的楼上。 迅海大学建校在郊区,离楚鸣工作的律所有些远,他每天下班又晚,不想打扰到父母,加上成年后越来越独立的想法,于是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了房,只有每周末回家住上一两天。 昨天上午,他就是从父母家里出发相的亲,只是后面经历了太多的事,以至于都没来得及跟人汇报情况如何。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也应该找父亲确认一下了…… 思虑片刻,楚鸣还是先婉拒了沈雁:“不好意思,现在家里面找我有事,下次再约吧。” “那行,看楚律师什么时候有时间哈,我们基本上都挺闲的,”沈雁说着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说真的,思怡嘴上没说什么,但作为她的亲姐,我能看出来她对你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是秘密组织成员的话,倒是可以试着处一处……” 听听最后这是句什么话?楚鸣大律师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词穷,他甚至都不知道“来自秘密组织”在相亲市场上到底是优势还是劣势,或者说,这两个词凑在一起本就很令人匪夷所思。 作为仓皇间的对策,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飞快地切换,接起了母亲的电话:“喂,妈,什么事?” “小鸣啊,昨天你林姨给介绍的那个姑娘,去见了吗?感觉怎么样?” 果然还是这件事,楚鸣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让母亲操心:“第一感觉还不错吧,我们准备再见几次,继续相处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卫清芳放下心来:“对了,你爸有一个老同学正好来迅海出差,中午要在咱家吃饭,你爸说你小时候也是让人家抱过的,想让你回家一起吃个饭,你看你有时间吗?” 正好,他也有事要与父亲说清楚。楚鸣看了下时间,距离家里寻常的饭点还有半个多小时,回公司再开车回家,应该刚好来得及:“有的,今天下班比较早,我一会儿就到家。” 楚鸣时间管理这块还是非常精准的,等到他推门进屋时,正好听到了母亲呼喊开饭的声音,而父亲正和他的老同学坐在客厅闲聊,见到楚鸣回来,便为他们相互介绍道:“喏,这就是我儿子,楚鸣;儿子,这位是你爸的小学同学,卢岗,你叫他卢叔就行。” 卢岗的年龄与楚守诚的年纪相仿,但楚鸣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既然父亲如此肯定,他还是老老实实叫了声:“卢叔。” “你卢叔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到去北边的幕天搞金融了,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不过我们一直有在联系。”楚鸣脸上的疑惑显而易见,楚守诚便为他解释道。 幕天市,位于大陆极其偏北的区域,濒临极地线,北方地区最大的金融贸易中心——在联合政府时期,这个“最大”的范围是全世界。 世界金融中心,机遇与挑战并存,有的人能够一飞冲天,但更多的人会在那里万劫不复,想要从中脱颖而出,实力很重要,可运气才是关键。那种地方,不是楚鸣这样趋于安稳的人所向往的。 他打量着卢岗身上的着装,廉价商场里随处可见的牌子,一套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他一天的工资。至于卢岗本人,个子不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搞金融,倒像是个教书的。 对于楚守诚的说法,卢岗只是摇了摇头:“别把我说得那么高大上,不过找到了是一个糊口的生计罢了,折腾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像你们这样开个超市,简简单单的,挺好。” 身为律师,每天在庭上庭下与各种人打交道,楚鸣早已学会如何管控自己的表情,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负面的神情,客套了几句后就立刻跑到厨房去帮母亲端菜了。 因为经营着超市,楚守诚和卫清芳都是极其能说会道的人物,楚鸣也算是继承了他们这一方面的“特质”,一家三口都拥有能与陌生人轻松交谈的能力,就算是二十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一餐下来,也能做到话无虚席,宾主尽欢。 楚守诚这些年的生活很是平淡,他的成绩一般,勉强考上所大学,还是很难找到工作的专业。毕业后,他先是找了份销售员的工作,工作的过程中,因为一次机缘巧合认识了卫清芳。 这段故事,楚鸣早就听父母讲起过无数次了,倒是卢岗来了兴致:“哦?你跟嫂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当初你们结婚的可是相当突然,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楚守诚“嘿嘿”一笑:“能娶到你嫂子,是我的福气。” 卫清芳是北方首都湾黎人,因为外婆家在迅海,小时候曾经在这里玩过几个暑假,对这里有些感情,大学选择了来迅海上。 外婆家的超市就开在迅海大学校门外,她每天下课后就顺路去帮忙,久而久之,等到毕业时外婆去世,她居然决定留在迅海,继承了这间超市。 她与楚守诚的故事也充满了戏剧性,两人相识于一次朋友间组织的野外徒步活动,他们之间隔了三个朋友的关系,不是一个圈子,正常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的,但野外徒步的过程中突然发生了意外,他们遇上了一场罕见的暴雨,暴雨引发山洪,将沿河驻扎的一行人全部卷入其中。 那是一场两人时隔多年也不愿再去回想的灾难,因为发生在外地,朋友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也一直缄默不言。灾难的最终结果,是一行总共二十七人,死亡十六人,失踪六人,幸存者仅有五人。 所谓失踪,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是是连尸首都无法找到的结果,小时候楚鸣听到父母的讲述,无非是楚守诚吹嘘自己如何在那场暴雨山洪中舍命救出卫清芳,两人共患难后产生情愫的故事。等他长大后才明白,生命就在眼前自己逝去,是怎样的一种哀恸。 “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卢岗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似是在为死去的遇难者们默哀。 楚鸣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公认长得很帅,学习上从没有让父母操过心,律师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职业。楚守诚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培养出了楚鸣这位大律师,他几乎逢人便说自己的儿子多么优秀,多么的有主见云云,如今面对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他忍不住又打开了话匣子。 这种事情私下与别人说就算了,在当事人面前这样讲,就算是楚鸣心理素质再好也不免感到如坐针毡,努力岔开了话题:“那个,卢叔,您在幕天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卢岗看着文质彬彬,但讲起事情也是毫不含糊,当即也说起了他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也就是楚鸣刚刚出生不久的时间点,卢岗接到了一家金融公司的电话,电话里,那家公司邀请他去幕天工作,报酬不菲。 卢岗在大学的专业是化学,与金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况且对方给出的条件异常的丰厚,还要前往数千公里外的幕天,第一时间,他就断定这是一个骗局,挂断了电话。 没想到,对方居然锲而不舍地又打了过来,言称他们投资了一间药物研究所,急需像卢岗这样的人物,卢岗自然不信,但被一通通电话逼的急了,就认真去网上查询了一下那家公司的消息,发现对方居然没有说谎,真的投资了一家正在招聘人员的药物研究所。 反正对方宣称能够提供行程票,就算是骗子,也就当是去幕天旅游一趟了,卢岗一狠心,带着父母就登上了前往幕天的飞机,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一辈子。 “我这次回迅海,主要是为了采购一种罕见的化学药剂,他们的公司代表老家在迅海,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卢岗结束了自己的故事:“顺便来看一眼老同学,你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吃完饭后,卫清芳下楼去看店了,楚鸣负责洗碗,楚守诚和卢岗则坐在客厅看电视。 等到楚鸣洗好碗出来时,却发现客厅里的气氛有些不对: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而客厅的沙发是以一长两短“品”字形摆放,楚守诚和卢岗分别坐在两只短沙发上,面对着面,大眼对小眼,表情都是异常的严肃。 “爸,卢叔,你们这是怎么了?” 楚守诚看向他,这是楚鸣第一次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你昨天,又去雾晴山叠音洞了?” 第92章 超级记忆术 上午放学铃声响起,杨清蝶终于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终于挨到放学了,哎哟我的腰啊——” “趴在桌上睡了整整三个小时,腰不疼才是奇哉怪事,”经常熬夜的祁牧对上课睡觉可是深有体会:“要不要我帮你捶捶腰?” 对女生做这样的动作当然是僭越了,如果是对高静岚这样说的话,百分之百会迎来她的当胸一拳,祁牧说出口时,就做好了杨清蝶有相同动作的打算。 可让他意外的是,杨清蝶听到后,只是微微一笑:“还挺照顾你表姐的嘛,来,给我好好捶捶。” 她干脆地弯下腰,趴在了桌子上。 刚刚放学,同学们还没有走光,祁牧和这个“穿着与许浅一致”的表姐本就令人瞩目,只是杨清蝶睡了整整一个上午,祁牧在老老实实地听课,大家一直没有看过来的机会。 现在有了动静,无论是将要出门的、正在收拾书包的,还是跟朋友聊天的,都将目光放在了这边。杨清蝶这一举动相当于直接将祁牧架住了。 祁牧无奈,只能走到杨清蝶的背后,敷衍地在她的腰间捶了捶,趁靠近的机会贴在她的耳边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亲表姐了?” “我可比你大两个月——这是开学那天就对过的,况且那天我还帮你解决了围观的麻烦,昨天又帮忙看着你家浅浅半宿,叫我一声姐、给我捶捶背怎么了?”杨清蝶不满:“认真点捶!” 正如开学那天一般,女生俏眼一瞪,又一次把所有窥探的目光都给瞪了回去,然后舒舒服服地享受起祁牧的捶按来。 许浅那边考完试还要收试卷,重新把考场的桌椅归位,耽搁了十几分钟,想着祁牧和杨清蝶可能要等急了,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教室,可看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走廊。 “她睡了一个上午?”走到五班,许浅就看到了祁牧在给杨清蝶捶背的景象,她不难联想到实际发生了什么。 见许浅来了,祁牧立刻停住了手:“可不是嘛,把自己搞得腰酸脖子痛的,你们女生又不像我这样扛得住,直接请个假多好。” “谢谢啦!”杨清蝶直起腰,感觉舒坦了很多:“不是说了,复学第一天就请假,给老师的印象多不好。” “你在课堂上趴了一上午也没有被老师注意到,就算你第一节课下课就跑回去也没事,既然你是秘密组织的人,翘个课算不了什么吧。” 教室里的学生都已经走光了,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这里,祁牧说话也大胆了起来。 “秘密组织又怎么了?”杨清蝶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在学校,我就是一名学生,翘课可不是一名学生该做的事。” “从你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意外。”祁牧略带嘲讽地说。 “怎么跟表姐说话呢!”杨清蝶慢慢走到了祁牧的背后,突然伸手,一个裸绞,就把他放倒在了凳子上。 祁牧只感觉杨清蝶那纤细的胳膊缠在他的脖子上,只是微微用力,一阵眩晕感便迅速袭来,让他情不自禁地坐回到凳子上:“喂,我只是一个脑袋还有伤的普通人,有必要对我下这么重的手吗?” “放心,就是晕一下而已,好得绝对比你那脑震荡要快。”杨清蝶笑道。 许浅将祁牧扶了起来,正如杨清蝶所说,那股眩晕感只持续了片刻,几人走了几步,祁牧便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许浅搀扶着,与她亲密接触的感觉让人太过怀念,让他假装多眩晕了一阵。 但让祁牧有些意外的是,上次许浅只是发现他留了杨清蝶的电话没有留自己的电话就吃了个不小的醋,今天看见这样亲昵的场面居然都没有一点表示,难道她真的以为杨清蝶是自己的表姐? 说来也巧,杨清蝶与祁牧的母亲是同一个姓,如果真是他母亲兄弟的女儿,这个表姐说出去还真不会让人起疑。 这样想来,祁牧看向杨清蝶的眼神就愈发奇怪,而这奇怪的眼神一直持续到了三人回到许浅的家里:“你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我跟许浅是好姐妹,又是你的表姐,住在这里照顾你有什么问题?”杨清蝶倒是毫不客气地走进家门,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找到早晨和许浅一起回来时穿过的那双拖鞋穿上,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你们两个在家都是怎么解决温饱问题的?下馆子还是点外卖?” 许浅将祁牧拉到一边,一脸的无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杨清蝶会在我家里住一段时间,你就将就她一下吧。” 她看向杨清蝶,放开了后面的声音,让对方也能听得到:“我爸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回来,家里两间客房,一间改成了书房,一间给祁牧住着,这段时间你就跟我睡一起。” “没问题,寄人篱下,有个能睡的地方就行。就怕抢了人的位置,某些人可能要不乐意了,”杨清蝶冲祁牧眨了眨眼:“要不,我跟你换换?” “说什么呢!”许浅半羞半恼地推了杨清蝶一把,从冰箱里拿出张姨提前买好的菜,走进了厨房。 杨清蝶顺势躺倒在了沙发上,眼角余光一扫,发现祁牧居然也坐在了她的身边,没有跟进去的意思,不由得大感震惊:“她一个人,做饭?” “还不让任何人插手呢,等着吧。”祁牧好整以暇地打开了电视,毫不担心许浅那边的问题。 许浅最开始不会做面条,只是因为她没有任何参考,只是凭自己的想象去做,才做的乏善可陈,而祁牧不仅给予她常识方面的指导,还给她买了几本烹饪书籍加以练习。 她超常的学习能力便在此处派上了用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许浅就学会了大多数家常菜,基本达到了中等偏上的水平。祁牧判断,只要给她充足的时间,说不定不要一年,她就能把世界各地的菜系全部掌握在手。 他向杨清蝶进行了说明,杨清蝶啧啧称奇,转而又有些遗憾道:“真是可惜,我为什么没有进化出这样的能力。” “那你的能力是什么?”祁牧冷不丁地问道。 “是……”杨清蝶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大:“你小子,诈我是吧。” “都是我表姐了,告诉我又有何妨,”祁牧激将道:“我一个普通人,就算知道了你的能力是什么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的。” “说的也是,”杨清蝶居然答应地十分痛快:“那就给你展示一下。” 这是除了许浅以外,第二个愿意给他展示自己进化能力的进化者,祁牧有些受宠若惊:“真的?” “不骗你。” 杨清蝶扫了一眼电视,上面正好闪过了一张色彩斑斓而又鲜明的照片,而她注意到祁牧的目光也一直放在电视上:“刚刚那张蝴蝶的照片,你知道有几种颜色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祁牧瞪大了眼睛,那张照片在电视里出现了不超过两秒,现在视觉影像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之中,可他除了记得蝴蝶翅膀的外沿是黑色的、中间是彩色的以外,什么颜色也想不起来。 至于一整张图上有多少种颜色,不仅要一个个数,还要分辨哪里有重复的地方,哪些又有细微的差别,那样一张复杂的照片,正常人没有几分钟是数不出来的。 “十一种,色彩极为鲜明,你可以倒回去数一下。”自始至终,杨清蝶只有看电视的那一下睁开了眼睛。 祁牧连忙倒放回去,认真地数了一遍,果然是色彩分明的十一种颜色:“……真是神了,这是什么能力,超级记忆术吗?” 眼前的这一幕,倒是与他在电视上看到的竞技节目类似,而杨清蝶这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能力显然比荧幕上的人还要更胜一筹。 “进化者们无法在世间现身,所谓的超能力自然也不会有确切的名字,我只是把效果展现给了你,至于你想叫什么,那是你的事。”杨清蝶随意地摆了摆手。 这番说辞倒是也与许浅如出一辙,不会解释她们能力的详述究竟是如何,只是在他面前表演了一番,需要他自己去揣度。 祁牧决定来个更刁钻的:“今天早上看你第一节语言课听得挺认真的,那我考考你,课本第61页第八行倒数第五个字是什么?” 这番话成功让杨清蝶掀开了一只眼皮,上下打量了祁牧一番:“你可没有带书回来,难道你知道那个字是什么?” 祁牧点头,抢在他之前,杨清蝶便率先说出了那个字:“是杰出的‘杰’,对吧。” “没错。”这一系列数字与祁牧的出生年月日息息相关,所以他每当无聊翻阅课本时就会在意相关的几个字,今天上课也恰好讲到了这一页,他就借机拿来考杨清蝶了。 “62页第十一行第九个字?” “因果的‘因’。” 依旧正确。 祁牧做了个“服气”的手势,有些颓废地靠在沙发上,浑身发麻:“跟你们这些变态待在一起,真是让人感觉到格格不入。” “在说谁变态呢!”许浅端着菜走出餐厅,正好听见了最后这句话。 “当然是我的这位表姐了。”祁牧冲杨清蝶撇了撇嘴:“今天我才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过目不忘。” “知道就好,”杨清蝶可不是不去计较的人,她的目光一转,落在了身穿围裙的许浅身上,啧啧感叹:“好一派贤妻良母啊,也不知道瞎了哪只眼,居然看上了你。” “没办法,可能我身上就有什么吸引人的特质吧。”与许浅独处时祁牧可不敢这说,但在杨清蝶面前,他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被双手各端着一盘菜的许浅一起吼了:“来别人家真都把自己当大爷了?还不过来帮我端菜拿筷子!” 饭桌上,祁牧抽空说起了课间遇见凌险峰和高静岚的事。 “乾坤组织……被他们盯上的话,确实有点麻烦,”杨清蝶看向窗外:“按照你那两个朋友的说法,此刻说不定就有人在对面的楼里,拿望远镜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许浅的家并不是最高层,餐厅对面楼上能看到这边的地方不下五层。杨清蝶此话一出,祁牧就感觉有些汗毛倒竖,仿佛真有好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一般,连忙过去拉上了窗帘。 “多此一举。”杨清蝶嘲笑出声。 “我就不该担心吗?” “你只是个与秘密组织毫无瓜葛的普通人,就算乾坤组织把你抓起来切片研究,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杨清蝶用下巴指了指许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天选者的事,就应该明白,最该担心的人是谁。” 许浅正在慢条斯理地拆分着一只红烧鲫鱼,然后把它们一块块地放到嘴里——显然,她对自己今天做的这道菜最为满意:“公主在说天选者出现的条件时,还漏掉了两个,现在看来,她可能把那两个条件都留给了我。” “是什么?”知道了天选者的事情后,祁牧心里其实也有过揣测。 已知天选者一定与他出生在那同一天,而全世界一天内出生的进化者能有多少,那两大秘密组织既然手眼通天,遍及全球,又有怀孕的半年多时间提前做准备,筛选出所有进化者并追踪他们到十八岁,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但他一下就能想到的事,别人那么大个组织会想不到?所以一定还有什么条件是他不知道的。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天选者的父母并不一定是进化者。”许浅清楚祁牧在想什么:“南北方的生育率早已趋于平衡,我们出生那天,全世界一共出生了近二十万人,要追踪每一个人到成年那天是完全不可能的。” “另一点,则是最要命的一点。”杨清蝶在一旁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每一次成对出现的天选者,他们出生的地方一定是在同一个区域,历代以来最远的一次也没有超过一个城区的距离。” 在场的三人突然同时陷入了沉默,两女都直勾勾地看着祁牧,等待他的反应。半晌,祁牧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另一位天选者,就在我们身边?” “就跟我们同一个学校也说不定。”杨清蝶笑道:“走廊里,可能你有无数次与他擦肩而过,也不自知。” 祁牧拿着手机,查询了迅海去年的出生人数:“迅海市区平均每天出生不到五十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浅浅是天选者,用黑客黑进医院,找到十八年前那天出生的所有人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杨清蝶摇摇头:“大约在十五年前,迅海所有医院连锁系统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升级,不知是人为还是意外,系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故障,所有保存文件遭到破坏,关于那天的新生儿资料已经荡然无存。” “政府那边……” “政府那边,我们的确黑进了迅海的户籍人口系统,找到所有那一天生日的人,但奇怪的是,在那一天生日的人只有不到三十位,远低于平常的五十到六十位,我们检验了那些人的血液,证明他们都是没有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普通人。” “也就是说,另一位天选者更改了自己的出生日期?”祁牧脑子转的很快:“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更改出生日期这种事的难度远非单纯黑进系统可比,我们无法判断他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借助了另一个秘密组织的力量。” 许浅却摇了摇头,否认了杨清蝶的话:“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 “公主一直与我有所联系,之前我一直不相信所谓天选者的说法,而她的说辞,一直是想要在另一个秘密组织之前找到第一个天选者,也就是我,以抢占先机。按照她的说法,另一个秘密组织应该还没有发现其它的天选者。” “它们两个组织可是死敌,能跟公主透露自己有没有发现天选者?”杨清蝶嗤笑道。 “两个组织一直互有监视,公主这边已经确定我和另一位天选者就在迅海,那个组织却始终没有对迅海这边产生关注,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世界这么大,十八年前在迅海出生,谁又能保证他现在一定还在迅海……” “好了好了,”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再说下去两人好像就要吵起来了——尽管可能性并不大,祁牧还是连忙中断了她们:“这个问题凭我们几个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打住,先吃饭,行吗?” 没想到他一出声,竟让两个女生将矛头都对准了过来,许浅幽幽地盯着他:“这个事情,确实谁来都没有结果,因为知道另一位天选者是谁的,只有你一个。” 早在超常环境中,公主就反复对他们提及了天选者的事,许浅不以为意,觉得只有故事,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不过是公主拉拢的手段,可祁牧却对此特别上心,费劲心力去探查了一番,最终在某一天回来,犹犹豫豫地对许浅说,他已经确认那件事是真的,并且他还找到了另一位天选者。 可当被问及另一人究竟是谁时,祁牧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只是言辞凿凿,称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许浅的威胁。 后来紧接着又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来一回,许浅都快要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我说过这样的话?”祁牧有些难以置信。 “依我看,”杨清蝶慢悠悠地插嘴:“那个人应该也是你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与这些“谜语人”说话,祁牧总是有无穷无尽的问题和意外。 杨清蝶露出一个神秘的表情:“另一位天选者,就是我帮你一起找的。” 毫无疑问,杨清蝶也保留了超常环境中的记忆,祁牧用求证的目光看向许浅,许浅点头:“超常环境中,你有不少时间是跟她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具体做了些什么。” “那个人跟我们见面时,把自己套在一件宽松的斗篷下面,戴着变声器,走起路来很是别扭,说不定鞋子也做了增高,总之没有透露出任何身体信息。”杨清蝶咂咂嘴:“但从你们谈话的语气来看,这个人倒很像是你现实中就认识的一个人,你们聊了不少出来后该怎么做的事,不过那些事你们就没让我继续听下去了。” 祁牧交友还算广泛,但他都精确地记得朋友们的生日,并没有与自己是同一天的人:“总而言之,是超常环境里的那个‘我’不想让大家找到另一位天选者,也不想让现在的我回想起那时的记忆,对吗。” 许浅和杨清蝶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既然如此,这件事我们就先放在一边,率先考虑近在咫尺的事情吧——公主此行,就是为了劝浅浅你加入他们那个秘密组织,你有什么打算?” 第93章 不速之客 “不管怎么说,千日倒计时结束还有八年的时间,历史上的天选者们都从来都是到最后关头才决出胜负,我觉得,完全没必要着急。” 许浅咽下最后一块红烧鲫鱼:“公主如果愿意为我提供进化药剂的话,我可以接受,但是否跟随她去南方,等我高中毕业之后再做决定。” 这不是放公主鸽子吗?祁牧正要说些什么,声音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砰,砰,砰。” 敲门声不紧不慢,只是轻敲了三下便停住了手,等待主人去开门。三人对视一眼,杨清蝶笑道:“不会真像传说中的那样,政府有监控着所有人的天眼吧,我们才刚刚聊了几句乾坤组织,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没人接她的话茬。无论是许浅还是祁牧,都是一脸的凝重,两人一个在考虑要不要从猫眼看看情况,一个在考虑要不要先躲起来,一时间都没有听到杨清蝶在说些什么。 见状,杨清蝶耸了耸肩:“既然这样,门就交给我来开吧。” 等许浅和祁牧反应过来时,杨清蝶已经打开了大门,露出门外的不速之客。 来者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和一个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女生,男人和杨清蝶一打照面,两个人的眼底都划过了讶异的神色,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对方。 但杨清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将两人迎了进来。 男人自我介绍叫叶宁,是市电视台的编外记者:“我是受地星娱乐的委托,请你们演唱一首新谱写出来的歌。” 祁牧这才想起来,他们此前已经与地星娱乐商量好了,每周要拿出半天时间到迅海分公司培训表演事宜,没想到对面居然自己找上了门来。 不是乾坤组织,那他们也没有必要这么紧张,祁牧松了口气:“只是唱一首歌吗,还用不用我们去分公司培训?” 叶宁摇头:“地星娱乐说了,你们是一块纯洁的璞玉,如何打磨成玉石是不止一个困难的抉择,那边想要进一步检验你们的成色,会有很多专家教授一并观看这次以及上次的表演视频进行专业分析,你们要好好表现。” 旁边的女生递过来手机:“我这里有那首歌的完整音频,你们谁来加一下我的好友,我发给你。” “我来吧。”许浅坐在那里没动,似乎想要祁牧全权负责此事,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添加了那个女生的好友。 女生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更像是外地来迅海上学的大学生,她的声音和样貌都让祁牧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在哪里见过面? “祁牧。” “柏明曦。” 祁牧确信自己没有听过这个比较有特色的名字,可能只是马路上的一面之缘,没有细想。 “你们有半个小时时间准备,我们要预留半小时的拍摄时间,”柏明曦邀功道:“本来叶宁哥是想要晚上来的,但我想你们正在上高三,晚上放学很晚才会回来,要是我们再来叨扰肯定不好。我仔细算了算,中午饭后余下的时间应该刚刚好。” 祁牧正要道谢,一旁的杨清蝶已经迎了上去:“明曦……姐姐,听你的口气,你是大学生?” “是啊,我考上了迅海大学,过两天就要开学了。” “是嘛,我也准备考迅海大学呢!能教教我你是怎么学习的吗?” “没问题,我这里还存着之前的笔记,反正现在也用不上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尽管拿去看。” “太好了……” 眼见两个女生交谈甚欢,祁牧没有了插嘴的空间,他看向叶宁,记者指了指客房:“你们可以找一个房间自行准备,我只负责最后的拍摄,不会对你们的表演指手画脚。” “另外,如果有空余时间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接受我一个简单的采访。”看上去,这才是叶宁接受地星娱乐委托的真正目的。 “如果我们速度快点话,”许浅终于站起身来,走到祁牧旁边:“去你的房间吧。” 杨清蝶早晨似乎是带了不少东西过来的,祁牧匆匆一瞥下,看见许浅平日里整洁的房间中摆满了杂物,确实不适合两人下脚练习。 “高低音转换、连续变奏、长短句和连续换气,加上和声、伴奏和高潮部分的抒情,这完全是一首考验唱功的歌。”放完那首曲子,许浅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首歌并不完整,时长和内容足以让人在短时间里记下来,祁牧听完只觉得它很复杂:“你是怎么听出来这么多内容的?” “上周与地星娱乐接触后,我学习了一番乐理方面的知识。”对于许浅来说,学习任何事情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根据地星娱乐的要求,这首歌依旧需要以许浅钢琴伴奏,祁牧演唱的形式拍摄录制,只是看了一遍曲谱,许浅就放下了手机:“曲谱我都记下来了,直接弹没有问题,这首歌就是来考你的。” 好在有了此前被许浅拖着在公园中表演和文艺汇演上的经历,祁牧在唱歌时面对众人的胆怯早已荡然无存,更不要说在许浅面前了,这是能让他发挥出最大自信的人:“帮忙放下音乐,我可以开始了……” 客厅里,叶宁忙着架设调试拍摄设备,这是柏明曦来到迅海后遇见第一次年龄相仿还能聊得来的女生,和她聊地很是开心。眼见杨清蝶与许浅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便下意识地问道:“你和许浅是姐妹吗?看你们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吧。” “对,我们是双胞胎。”杨清蝶开玩笑道。 “双胞胎?不一样啊!”柏明曦回忆着许浅的样子,上下打量着杨清蝶,很是懵懂地摇了摇头。 杨清蝶打定主意要逗她一逗:“上过生物课没?同卵双胞胎才长得一模一样,我们可是异卵双胞胎,所以才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 杨清蝶正要随口再编一个名字,说到一半的话就被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叶宁给打断了:“明曦,别听她瞎说,就算是异卵双胞胎,样貌也是有所相似的,她和许浅根本没有一点相像,不可能是姐妹。” “你骗我!”看到杨清蝶偷笑的样子,柏明曦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 杨清蝶无辜地摊了摊手:“唉,开个玩笑嘛,我是祁牧的表姐,跟许浅也认识很多年了,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才穿着同样的衣服。” 算上超常环境,几人的确认识有些年头了,这点她倒没有撒谎。 柏明曦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昨天晚上……你们也被卷进劫持案当中了?” 杨清蝶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叶宁,发现他对这番话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假装没有在意柏明曦话里的“也”字,快速略过了这个话题:“运气哪儿有那么差啊,只是在楼下唱歌唱太晚了,就到许浅家睡了一晚上而已,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我们也是今早起来才知道的。” “唱歌唱太晚。”叶宁用有些嘲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柏明曦还以为他是在说中学生不该这样做,就帮着杨清蝶说话:“昨天是周末嘛,唱个歌怎么了。” “就是就是。”杨清蝶附和着,挑衅地看了叶宁一眼,心里却好奇死了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恰在此时,客房里响起了祁牧的歌声,柏明曦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今天的主角身上,好奇问道:“他们两个是情侣吧,怎么才高中就住在一起了?今年可是高三,最关键的一年啊!” 杨清蝶心里嘀咕,这半天里她说的谎话,可能要比过去一年还要多了,编到已成习惯,直接信口拈来:“哦,他们父母是好朋友,两个人青梅竹马,认识很多年了,这不恰逢祁牧为了救人受伤,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真羡慕你们啊,能有这么多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还这么早就遇见了能够托付终身的人。”柏明曦眼底划过钦羡的神色。 在刚刚的聊天中,杨清蝶已经得知柏明曦来自北方西部的一个小镇,从纯粹的地理位置上看,那里到南方光荣王朝的距离都要比到迅海近上许多,既然会来到这里,就一定有她的理由:“你也不过才要上大学而已,往后的日子还久着呢,心怡之人迟早会出现的。” “是吗?”柏明曦悄悄看了叶宁一眼,脸上飘过几朵绯云,然后拉着杨清蝶就往厨房里走,准备说一些不能让叶宁听到的事。 她们的一举一动叶宁都看在眼里,眼见情况不对,赶紧出声打断了她们:“等一下明曦,我刚刚发现摄像机的支架少带了一截,现在高度不够了。” 两人回头,果然看到叶宁正在架起的摄像机矮了一截,就算他拉到最长也只堪堪到人脖子的高度。 “那怎么办,”柏明曦着急地走到支架前,试图把支架连着摄像机一起举起来,但没有成功:“可以把它架在椅子上吗?” “太重了,”叶宁环视客厅:“这里椅子没有能承受得住的。但在印象里,出门的时候我是拿齐了三截支架的,是不是忘在车后备厢了……” “我去找找看吧!”柏明曦自告奋勇,拿走叶宁的车钥匙,飞快地跑出了门。 几乎是在门关上的第一刻,杨清蝶就已经走到了支架前,用力拔了拔:“你在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漏下一截支架。” 她的语气笃定,叶宁也不想反驳:“没错,本来是想与祁牧许浅见面时再支开明曦的,既然你在这里,就没那个必要了。” “明曦明曦,叫得倒是怪亲昵的,”杨清蝶哂他:“堂堂天子,居然大老远从西部拐来了一个小姑娘,是又发现了什么好苗子?” “这件事,说来也是个孽缘,”叶宁叹气:“长话短说,我在玩《新宇宙》的时候认识了她,带她玩了段时间,她对我很信任,后来她老家出了些变故,就过来投奔我了。而前面我在网上那个确实说过邀请她来迅海的话,现在没办法拒绝。” “信任?我看是喜欢吧,人家小姑娘的眼神都要黏在你身上了。”杨清蝶悠悠地吐字,一语道破他们间的情况。 “年龄差距太大,而且……”叶宁摇摇头,眼神冷了下来:“还是说说你吧,霓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跟屋里那两位可都是老朋友了,货真价实的。”杨清蝶微笑道:“倒是昨晚谈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叶宁凝视杨清蝶的眼睛,确信她不是专门来这里等自己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又不能告诉其他人,我自己还需要多考虑几天。” 杨清蝶点头,表示理解:“没问题,只是记得,你不要忘记昨天的条件。” 知晓所有的一切后,要么在一周内加入他们,要么,死。 “我的条件,希望你们也能够尽快满足,我才能越快做出考虑。”至少,杨清蝶要证明她和她背后组织的实力。 “就在这两天了,敬请期待。” 第94章 围猎巅峰之人 听说孙天鹰因为后来跟到了大巴车上而被军方扣留询问,沈雁则是因为家里有事请假回了家,柏明曦就只能暂时充当了摄像师的职责——尽管东西太重还是要靠叶宁来搬运,她只能负责最后的拍摄录制。 不过柏明曦高中时选修过摄影课,对着摄像机说明书研究了一番后就可以熟练地操作了。第一次拍摄就给了许浅和祁牧这对组合,至少拍完后大家都还比较满意。 走出许浅家的门,柏明曦拍着胸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拍摄的时候可紧张死我了,还好没有出什么纰漏。” 叶宁道:“我看你们几个聊得不是挺愉快的,就算有些瑕疵别人应该也不会介意。” “那可不一样,”柏明曦回忆着刚刚拍摄下来的画面,仍旧止不住惊叹:“祁牧的演唱加上许浅的钢琴曲,实在是绝配,加上他们现在热度正盛,以后肯定能成为大明星的,以后我就是大明星初亮相的见证人了……叶宁哥,你是专业的,你说呢?” 叶宁曾经被借调到娱乐版块干过小半年,那段时间北方各地到处跑,采访过不少明星,对此的确比普通人要了解许多:“祁牧的确是个好苗子,没有接受任何训练就能唱成这样子的,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 拍摄后的采访里,按照地星娱乐那边的要求,叶宁询问了祁牧和许浅此前的表演经历,在得知祁牧此前从来没有进行过表演,文艺汇演前被许浅拉着“紧急训练”了一个周期就直接上了场后,两人包括杨清蝶的脸上都难掩惊讶的神色。 “作为歌手,不需要超绝的容貌,他的身高、模样、年龄都没有问题,可以说各方面都达到了标准。”叶宁最后总结道。 “那许浅呢?”柏明曦发现叶宁没有提许浅的意思,不禁问道。 叶宁不言,而是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钢琴曲。 钢琴曲的背景音嘈杂,似乎经过了部分过滤。柏明曦眨了眨眼睛:“这不是他们在文艺汇演上最后表演的那首《山海决》吗?” 叶宁点头,然后调出另一段音频:“你再听听这个。” 依旧是那首曲子,只是去除了杂音,其它部分一模一样,柏明曦没有听出来什么差别。 “《山海诀》是一首流传超过百年的经典民歌,有诸多知名音乐家对它进行过改编,这第二段音频,就是当代知名钢琴家许文季先生十一年前发布的改编版本。”叶宁顿了顿,观察着柏明曦脸上变幻的表情:“你没有猜错,这位许先生,就是许浅的父亲。” 柏明曦来不及惊讶于许浅与改编者的密切关系,因为她察觉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所以说,她是将自己父亲演奏的版本放在文艺汇演上,其实她根本没有演奏能力?” 话说一半,她又连忙打断了自己:“不对,刚刚她可是自己弹的,我虽然不太懂鉴赏,但感觉很好听啊,她的水平应该不差才是…… 叶宁摇头道:“没那么简单,网上已经有专人分析过了,文艺汇演上的曲子,的确是许浅当时现场弹奏的,所以这件事还只是在小范围人群内流传,没有广而告之。” “十一年前……许浅才七岁,那个版本不可能是她弹的。”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不应该能弹出自己小时候的演奏风格,柏明曦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许浅师承她的父亲,这一点毫无疑问,”叶宁说出自己的看法:“在音乐上,抄袭的事件数不胜数,人可以模仿另一个人的风格,但最多只会让人感觉相似,许浅却做到了一比一的复刻还原,可能这也是一种特质。” “她的个人气质和见识谈吐都是绝佳,如果不论这一点,我很看好她成为一名闻名世界的钢琴家。但若只能一味地模仿复制,与祁牧组合倒也可以掩盖下这个问题。” “可是……”许浅演奏的模样浮现在柏明曦的脑海中,简短的交谈,让她对许浅已经有了深刻的印象,一个冷静而又自持的人,一个有着惊人天赋的人,难道会甘心于模仿他人? 说着,又有电话打了进来。叶宁接起电话,那边在催促他们赶往下一位采访人那里:“该干活了……按照地星娱乐的要求,我们下周还要来他们家录制一次,你可以就这件事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能问出些什么来。” …… 一连几天,柏明曦都跟着叶宁在迅海跑来跑去地采访,对摄像机的使用也越来越熟练,用叶宁的话说,这也是在培养她的交际能力,以及熟悉迅海这座城市。 只是今天的这位被采访者,有些非同一般。 临行前,叶宁就反复叮嘱,让柏明曦一会儿见到人时不能乱说一句话,甚至连要见的人都不肯透露,把柏明曦紧张得不轻,而当她真得见到了当事人时,根本不需要叶宁提醒,便已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要采访的人,居然是连段,北方地区政界大员,前军事执政官,常年出现在电视新闻当中,尤其是南北和谈陷入僵局的当下,军队高层出现的频率更是屡创新高。 这样一位放眼整个地星上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此时此刻却在迅海郊外一座荒凉的公园接受叶宁的独家采访,说出去别人可能以为这是天方夜谭。 采访内容,不外乎是连段发表一些对于几天前那起劫持案的看法,强烈谴责了发动劫持的术士联合会,并表示北方已在案发当晚就发布了对术士联合会的通缉,只要有人发现他们活动的线索,政府将有重金酬谢。 当提及到术士联合会的匪徒所使用的南方制式武器时,连段话锋一转,让大家不要被恐怖组织带偏了,恐怖组织的目的,明显是为了挑起南北双方的矛盾,他呼吁民众,要对南方保持一个良好的态度,这样才能更快地促进两方合并,重新实现地星的统一。 镜头下的连段与柏明曦在电视上见到的没什么两样,坚毅的军人面庞下,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平和,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扰乱他的心绪。 采访结束,叶宁收起支架,却没有着急告辞离开:“我和连段先生还有些事要说,明曦,麻烦你去公园门口守一下,如果有人要进来的话,就用手机给我发个消息。” 柏明曦秉承着不乱说话的原因,点头应下,乖乖走向了公园大门那边。 这座公园贴近迅海的老城区,随着老城区一并废弃,现在已经成为了流浪汉与流浪猫狗的休憩之地,但此刻正值黄昏饭点,太阳尚未落山,流浪者们尚未聚集起来,公园内外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烟。 夕阳被远方的山川遮去了半边,早已没有白日那般刺眼,柏明曦微眯着眼睛去凝视那轮红日,心里却难以像四周的空气那般平静。 叶宁的语气,居然表现出他是与连段相识的,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叶宁只是一个普通的记者,在迅海有些名气,但连段是什么人?就连老家都只是在迅海隔壁的千林,按道理来说不会与叶宁产生交集才对。 如果常规的理由不能解释的话……柏明曦心里一颤,想起了附中文艺汇演那天遇见江丰正时他对自己说的话,难道…… “别动。”一支冰冷的钢管顶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伴随着上膛的声音:“举起双手。” 枪口紧贴着脑袋,这与劫持案那天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的危及,这一瞬间,柏明曦只觉得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下意识地举起了手。 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她就两次被枪对准了脑袋,在如今这个还算和平的年代里。柏明曦都不知道该感叹自己运气太好还是太差。 这次劫持柏明曦的是一个女人,女人一只手持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则快速在她身上摸索着,将她的手机收到了手里:“这手机我先暂时保管一下,一会儿再还给你。” 柏明曦双手被绳子绑在了公园门口的长椅上,嘴里被一块布严严实实地堵上,直到这时,她才能够回过头来,看清眼前这伙人的情况。 为首之人就是那个开始拿枪顶着她的女人,女人被其他人唤作“海鱼”,而她也是这一行十几人中唯一的女性,被众星拱月在其中,足见其地位。 海鱼将柏明曦的手机关机,然后放在了她够不到的地方,没有人会为她这个“局外人”多解释什么,再检查了一遍她身上绑缚的绳索后,一众人分散开来,消失在了柏明曦的视线之中。 柏明曦突然意识到了,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是冲着连段来的,那和连段在一起的叶宁岂不是也会遭遇危险? 电光火石间,柏明曦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判断。 歹人们特意打好的死结,柏明曦轻轻一挣,绳段便脱落在椅子上,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自己的手机,快速拨通了叶宁的电话。 公园不算小,叶宁和连段谈话的位置又在公园的深处,柏明曦光是走过来就花了近二十分钟,那些人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她电话打到前发难。 电话顺利打通,却始终没有人接听,柏明曦急得直跺脚,叶宁本来就有工作时将手机设置静音的习惯,可刚刚明明嘱咐了要她发现不对就用手机给他发消息,自己却忘记了调整手机,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前来,只是找了个支开女孩的理由。 一曲铃声终了,叶宁始终没有接听电话,情况紧急,柏明曦一咬牙,也顾不得公园里可能还散布着那伙人的警戒人员,拔腿就向着之前拍摄的地方跑去。 一路上出人意料的顺利,柏明曦没有看到任何人,公园里也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十多个人不久前才活动的痕迹。 直到靠近了拍摄地点,柏明曦才发现如此安静的原因:海鱼和她的所有同伙都集中在了这里,以海鱼为首,呈类三角形有序排列;在他们对面,叶宁与连段完全没有在谈话的阵势,两人相隔近十米,那些拍摄设备也并未处在两人之间。 很难想象他们刚刚交谈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海鱼一行是他们当下共同的敌人,因此,两人此刻都正面对着那些人,严阵以待。虽然人数上有明显的差别,但在柏明曦眼里,眼下竟有几分三足鼎立的气势。 这样诡异的场面,生生打断了柏明曦将要冲进去的脚步,她猫在一棵树后,勉强可以听见场地中交谈的声音。 “海鱼,居然是个女人。”连段的声音有些玩味,知道这批人是来找天子的,他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停留在这里了,但为首之人的自报家门让他产生了兴趣。 海鱼,仅有一个代号在江湖流传,身份不明,巅峰之人,连段此前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号。对他这个级别的人而言,神秘,无关紧要,意外,才会让人猝不及防。 想要进化到巅峰,每个人独有的天赋、惊人的意志力以及强悍的身体素质,缺一不可,三个条件共同构筑了一名进化者在接受进化药剂后能够冲击的极限,出于身体天然的原因,少有女性能够达到巅峰的进化程度,就连段所知的女性巅峰之人,加上海鱼也没能超过一手之数。 海鱼的目光在连段和叶宁的脸上流连,来此之前,他们得到的情报只是天子会来这里进行采访,但谁也没有想到,那个采访对象会是连段。连段的身份自不必多说,而在明面的身份之外—— 海鱼忽而一笑:“衣冢,乾坤组织的首要领导人,在这里私下会见九锡的天子,这要传出去,可是个震动天上地下的大消息。” 海鱼长得标致,身材高挑匀称,是个标准的冷美人,当她笑起来时,却多了几分勾人的妩媚感,这两股不协调的感觉汇集在一个人身上时,无论叶宁还是连段都自然地感应到了危及,身体紧绷,做出了戒备姿态。 “我是来找天子的,只要您现在转身离去,这件事就不会在外面透露出一丝一毫的风声。”海鱼保持微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连段看向海鱼的身后,一群人都没有出现在几日前的叠音洞中,就像凭空现身于迅海一般。 既然知道他和天子的身份仍不退缩,这些人绝对有充足的实力和底气,连段能走到这个位置,审时度势是必要的特点,此情此景,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微微点头后,转身就走。 海鱼微微抬手,身后有三人便出列跟随连段离开,片刻后,一人返回,冲海鱼打了个手势,示意连段已经离开公园。 “可以谈谈正事了?”叶宁一直冷眼看着连段离去,此刻终于开口道。 海鱼伸手,从身后一人那里接过了一方精致的砚台,将砚台的底座亮给了叶宁:“这是我们路过江北城时买到的一方砚台,质量上佳,作为我们的见面礼,就送给你了。” “观叶斋”。 叶宁的老家,就在江北市,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他们父母在古城中心经营着一家文房四宝店,正是观叶斋。 叶宁的神色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海鱼:“有些事情,你不该查。” 巅峰之人散发的杀意清晰可闻,海鱼身后的人都举起了武器,她却拿着砚台,不紧不慢地走到叶宁的面前,将砚台交到他的手里:“有些事情,我不得不查。” 叶宁掏出一块手绢,仔细地将砚台包裹好,收进了怀中,下一秒,海鱼的胸口就遭到了重击,径直飞了出去。 女人的身体在空中横飞了十多米,砸向了她身后的人群,那些人没有接住她的打算,四散开来,而她在空中翻滚一周,竟能平稳地落在了地上,没有再往后踉跄一步。 海鱼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仿佛刚才那一击只是让她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目光则落在了叶宁的手上。 一支雕刻着巨龙的长棍,在长棍的首端,是一顶状若皇冠的玉石,就是那颗玉石,在片刻前重重击打在她的胸口上。毫无疑问,那是一支权杖,也是天子的武器。 “天子使用权杖,倒也合情合理。” 叶宁不言,权杖一横,纵身再次冲向了海鱼,他的冲刺速度,甚至超过了刚才海鱼在天上被击飞时的速度,这意味着,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在海鱼落地前达到那个位置,再给予她致命一击。 任何成名已久的巅峰之人都不可小觑,海鱼深知这一点,天子的第一击只是贴身瞬发,就足以将她击飞十多米;这经过助跑蓄力一击的威力,是连同为巅峰之人的她也无法承受的,海鱼也只能向侧方闪避,同时亮出自己的武器。 双戟护手钩。两钩轻轻一压,叶宁的权杖便偏离了方向,重重地撞击在公园的大理石地面上,竟生生砸出一个不小的坑来。 权杖是古代帝王彰显权力的象征,双戟护手钩则是武术表演的器具,两者怎么看都不像,也不能是生死搏杀的武器,打起来反而有些搞怪的感觉。 难道他们是在进行某种拍摄表演?柏明曦看着奇怪,注意力已经瞟向了公园四周的丛林,想要从那里找到隐蔽起来的拍摄团队。 权杖砸在地上会有一刹那的迟钝,抓住这个机会,最近的几人掏出利器,疾风骤雨般杀向叶宁,或砍或刺,尽数落在了叶宁的身上。 谁也没有想到,叶宁不闪不避,吃下了所有致命的攻击,却能立刻挥动权杖,就像挥动一只大榔头般,权杖之首的皇冠玉石快如闪电,横扫所有围攻他的人,尽管每个人都尽力在闪躲,可权杖如影随形,精准地击中了所有人的肩膀或胸口,将他们扫飞了出去。 面对这刺激惊悚的一幕,柏明曦早就闭上眼睛,可当她再睁开眼时,无论是“身中数刀”的叶宁还是那些横飞出去的“杀手”,都没有流出一滴血,只是一副受了伤的样子,明显是装出来的—— 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难怪那些人给她绑的绳子那么松,而且还放连段走了,只留下叶宁一个人,这不是在拍戏是什么? 只是把人绑起来也太不人道了些,等事情结束,她一定要去投诉这个节目组! 柏明曦悄悄退了回去,她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很快就解开了那些绳子。 “你出门采访居然穿着防刺服?”海鱼有些吃惊地打量着叶宁。她带着的这些人可都是好手,距离巅峰之人最多只差两个小台阶,大多甚至都不是她直属,而是从别处借调而来,不可能失手。 叶宁的进化方向绝不是身体硬度,能抗下这么多刀剑而没有任何伤口,只有穿了防刺服这一种可能。 防刺服,防得了外伤,也防不了进化者全力一击带来的冲击,叶宁不动声色,生生将涌到喉咙的一口血吞了下去,而后重重咳嗽一声:“出门在外,总是小心为上,谁也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意外会何时到来。” 与海鱼对话,就意味着叶宁要开始做逃跑的准备了。一个女人,海鱼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磨难,身为巅峰之人的同时,第一道进化链的提升程度竟也与他不相上下,再加上旁边这些不弱的帮手,就算连段留在这里,两人加起来也很难是他们的对手。 叶宁身体的摇晃海鱼都看在眼里,她一个手势,刚刚没有被权杖打击的人飞快地移动到了叶宁的身侧,那些被打飞的人也都挣扎着爬了起来,交替错落地站位在前者的身后,如铁桶一般围住了叶宁。 海鱼就站在叶宁的正前方,双戟护手钩交叉在身前,妩媚不再,只余下了肃杀的神情:“大名鼎鼎的天子,也不过如此,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天子的遗言,岂是尔等凡人可以听闻!”叶宁大喝一声,权杖横扫,想要从侧方打开一个缺口。 在场都是老练的战士,早就预判计算到了叶宁的攻击范围,一个个都自信地向后退去,只待他一击结束的余韵时发起攻击。 巅峰之人,说来天下无敌,但也仅限于一对一的情况。对于差一阶两阶的进化者,差距不会大于普通人与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人,更何况还有另一位巅峰之人压阵,这已是一个必杀之局。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权杖挥动到海鱼眼前时,叶宁的手腕再度发力,反向拧动权杖末端,权杖顶部的宝石便瞬间爆炸,那竟是一枚闪光弹! 海鱼在控制柏明曦时用了手枪,因为这是对付普通人最简单快捷的办法,面对叶宁时,她就不会掏出手枪自取其辱。 对于高阶进化者而言,常规热武器没有任何意义,无论闪光弹还是手榴弹都无法瞬爆,丢出来的瞬间就会被闪躲开来,没有人会把它们带在身上。 可叶宁却将一颗闪光弹融合在了武器里,在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凝视着权杖顶端的时刻,就算闭上眼睛也来不及了。 巨大的闪光与刺耳的噪音瞬间摧毁了所有人的视觉与听觉,受到影响最大的自然是在爆炸正前方的海鱼,但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她还是挥动双手,向着叶宁的方向,用力掷出了两把护手钩。 她瞄准的是叶宁的腿部。防刺服能够保护身体,也会限制身体的活动,所以叶宁才会使用看似笨重的权杖。而他既然跑动时的动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证明他的腿部一定没有相应的防护。 虽是叶宁启动的闪光弹,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也难免会受到影响。所以他没有选择这个时间来攻击海鱼等人,等到闪光弹的效果消失,他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留下两人的武器,交错地躺在地上。 海鱼捡起双戟护手钩的其中一支,弯钩上沾染了殷红的血迹,她将弯钩放在嘴边,轻轻舔了舔上面新鲜的血液,任由血腥味充斥着自己的口腔,整个人了平添几分妖娆的气息。 她抬起手,制止了想要追击的众人:“不要我们也算是打出了天子的底牌,并让他受到重创,这些,已经足够交差了。” “还会有再见那一天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第95章 幕后 “砰、砰、砰。” 夜深了,江丰正仍旧坐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着,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其它事,直到今天傍晚时分附中的教导主任打来电话,询问他明天等课件准备好了没时,他才恍然自己忘记了正事。 每周一节课,半年总共也不过二十节课出头,却要讲清楚千年战争结束以来两百多年里整个地星的历史,就算是只讲那些震撼全世界的大事,时间都是异常的紧凑,他必须将每一段话的时长都安排好,讲义准备的异常艰辛。 敲门声响起时,江丰正瞥一眼手机,已是过了零点,这个时间,学校里应该只剩下值夜的保安和负责巡视学生宿舍的生活老师,会有谁在这个点来找他? 身为巅峰之人,就算有几把枪在外面对准了他,也没什么可怕的:“门没有锁,请进。” 江丰正的目光仍旧放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飞速敲击着键盘。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好像并没有听见开关门的声音。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刹那,目光越过电脑,漫不经心地看向前方的黑暗。在那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一把之前随意搁置的椅子,他可以肯定,刚刚的敲门者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进了这间办公室中,而且,就坐在那把椅子上。 能够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屏蔽他的感知,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 这样的人,在迅海并没有几个。“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并没有急事,只是想来问问,之前拜托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阴影中的人站起身来,走到了江丰正的办公桌前,露出了他的真容,正是连段:“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 在站着的连段面前,江丰正不敢有坐坐着回话的资格,连忙起身,把人请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恭敬道:“没事,这是今天下午的课,我只要天亮前能做好讲义,再睡到上课前,身体是没问题的。” 连段点了点头,坐在江丰正的位置上,顺势翻阅起他制作到一大半的讲义,没有继续说什么。 江丰正明白他想听到什么,于是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他这几天来的调查结果:“光荣王朝公主姜川瑶及其手下卫队,共计一十五人,于五日前从海域偷渡至迅海,术士联合会发动的劫持案,其目的就是趁机迅海及周边进化者聚集在叠音洞的时机突袭公主并将其掠走,经过卫队及当时留在迅海的紫猫、文涟等人协同作战,他们了击溃术士联合会的所有人员,成功救出了公主。” “都在意料之中。”连段没有停止翻阅讲义的动作:“公主现在何处?” 江丰正道:“光荣王朝与天使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概率是投靠了他们,只是近一个月前,天使组织位于迅海的七号分部因为某个意外迁移出原来的旧址,我们的人曾在案发当日晚上于旧址堵住了公主一行,但后来因地下尚有无法探明的密道而丢失了他们的踪迹。” “听说,那天还拍到了一个男孩?” 江丰正微微一怔,站在连段的背后,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无法揣测连段究竟知道了什么。 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他选择隐瞒下祁牧的身份:“是的,行动队员在包围旧址时发现了他,由于他露脸时间只有短短数秒,摄影师调转镜头,没来得及对焦,就只拍下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据现场行动队员辨认,那应该是个还在高中或者刚刚上大学的男生,年龄在十八岁左右,我们的人已经监控了迅海市内所有中学和大学的校门,目前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样大海捞针的搜索没有意义,让他们都撤回去吧,”连段手指轻敲桌面:“依你看,他应该是一个怎样的身份?” 这是在试探他,还是……江丰正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预先设想的话说道:“荣京那边传来了消息,公主一行可以确定是十五人出发的,其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年轻的男生。” “这就意味着,男生是他们在迅海认识的人,按照紫猫和文涟的说法,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刚刚解开第二道进化链的年轻人同时参加了营救公主的行动,他们看了照片,确认这个男生就是其中的一人。” “哦?”连段来了兴趣:“这不就对上了吗?” “没那么简单。”江丰正摇头:“他们说自己来自原木组织,原木组织的底层架构混乱,我们花费了好几天才全部排查完,确定没有这样的三个人,他们报出来的代号也是假的。” “最关键的是,两个人都注意到了一点,公主在看到那个男生时,曾走到他面前与之交谈了几句话,看样子,两个人应该很久前就认识了,这也是他出现在追踪公主的行动队员视野中的原因。” “我没有说错,这是真的对上了。”连段点头,用手指了指黑暗中的座位:“坐吧。” 江丰正有些迷惑地坐了下来,身在黑暗中,一切感官都变得清晰了很多,让他能够认真地去思考一些问题。 “还记得上一次你来找我问千日倒计时的事吗?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还不到时候,缺乏……一个合适的机会,所以我也只说了那些人都知道的部分。”连段的声音平缓,像是即将要开始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 是朝朝和魔术师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江丰正脊背紧绷,屏住了呼吸,千年前的神明,预言了即将会发生的灭绝性事件,原谅他匮乏的想象力,难以想象出这背后还能有着怎样离奇的故事。 所谓理解这个世界的门槛,连段显然远在其上,到了现在这个时刻,他觉得,也有必要将江丰正,这位记载以来最年轻的巅峰之人拉入门内了:“这是解决千日倒计时的唯一办法,天选者。” …… 如果这些故事出自一本科幻小说,江丰正可能会嘲笑这小说的创意过于老套,但它们从连段口中说了出来,他只能尽力去理解,得出连段想要听到的结论:“所以您认为,那个男生就是姜川瑶千里迢迢想要寻找的天选者?” “没有其它的解释。”连段下了总结。 祁牧,江丰正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他回忆着那个男生,完全不像是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样子。不过倒也可以解释为他早与公主有联系,所以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能力。 已知天使组织与光荣王朝有所关联,那一天将祁牧和许浅骗进徐家老宅,是不是也为了验证什么? 江丰正决定等到早上学校上班,他再想办法到内部网上查清祁牧的生日,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您也说了,那两个秘密组织的事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您既然这件事也说得这么清楚,那您……是哪一边的?” “隐瞒下来的,只有它们的名字,以及高层,”连段轻笑出声:“知道它们存在的人,还是有一些的。” “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南北看似水火不容,实则一直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政府在某些事情上一直是同心同力的。” 江丰正还有些奇怪,不明白连段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南北政府的事,就听到了一番震撼的言论:“说句不太好听的话,现在这世界上,政府和这两个秘密组织,可以说是三方势力极限均衡的存在。” “此话怎讲?”江丰正不由得肃然起敬,坐直了身体。如果是以前那个四分五裂的世界,一个秘密组织或许可以跟政府相抗衡。 但那是通信交通不够发达,勉强统治地星十分之一乃至二十分之一的面积就能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时代。与过去的时代相比,就算是南北绝对的对立,也是任何组织都难以妄想的大一统王朝,常备军超过八位数,海陆空舰船、坦克及各类飞机的总和超过一万,导弹的数量更是只多不少。 这样的火力,放到两百年前的千年战争末期,完全可以在三个月内从赤道推平到极地,自大陆荡平所有岛屿。全世界的进化者加在一起,也难以抵挡那股钢铁洪流的一轮冲击。 秘密组织唯一可能比政府出色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有一群天生的杀手,又时常行走在暗中,做一些破坏和刺杀还算在行,而在政府掌握着更多进化者的前提下,连刺杀都难以去设想。 “那两大秘密组织,早已把政府和普通的秘密组织渗透成了筛子,除了两个组织的核心人物外,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加入了它们。”连段叹气:“根据事先的分析,最后一次天选者能力的强度可能会超越以往,一旦度过了浩劫,两个秘密组织间的平衡就将会打破,我们也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甚至还没有找到天选者就已经开始考虑起渡过浩劫后该怎样善后了,这就是政客,江丰正不得不感慨。 “万一这两个天选者像千年战争结束那次一样联手该怎么办?以他们的能力,完全可以在浩劫来临后一直生存下去。”江丰正难以想象出一个足以匹敌所有巅峰之人的进化者,但他知道,如果这样的人都无法渡过浩劫,那地星将会变成一颗死星。 另一方面,扪心自问,如果他遇到了这样的选择,全世界其他所有无关紧要之人的性命,与自己的性命,二者一定要选选其一的话,他会选择自己。 同时他相信,这世界上选择自己的人会远大于选择牺牲自己的人,谁又能保证两名天选者都不是前者? “天选者也是人,在现在,他们还只是刚满十八岁的孩子,他们要吃饭,要睡觉,可以说破绽百出。如果那两个秘密组织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们就应该出手帮它们解决。唯一的问题,是要尽快找到他们。”连段看了眼电脑的右下角:“时间不早了,继续准备你的讲义吧。第六页的内容,挺有意思的。” 连段离开后,江丰正连忙打开第六页,那是关于他今天讲述的主要内容——南北分裂的一段猜想。 连段不会没理由无缘无故地最后说上这么一句,江丰正盯着那段猜想,思考良久,最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它们删到一干二净。 第96章 遗迹 这几天下来,既没有公主的消息,也没有乾坤组织找上门来,可谓毫无波澜,风平浪静。 学校的生涯也是同样的平淡,祁牧看了一眼身边的杨清蝶,作为一个平日里性格活跃跳脱的人,她在课上却是异常的安静,但,根本不是在听讲。 “我需要听讲吗,忘记我的能力了?”杨清蝶如此说道,满不在乎地把所有课本带回到许浅家里,然后在书包里塞满了小说。 是的,祁牧没有看错,更没有想到,杨清蝶居然是一个小说重度爱好者,短短几天里,她就看完了一部达数百万字的长篇言情小说,每天课间和回家就是拉着许浅探讨剧情,两个女生聊得是津津有味,祁牧连一点嘴都插不上,只知道那本书讲得好像是南北分裂时发生的一段故事。 好不容易等到杨清蝶看完了那本小说,到了今天,她居然又从网上购买了一沓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前几本塞进了书包中,直到现在她看完了一本,换到第二册时,祁牧终于有机会看见了那套书的书名:《遗迹》。 大名鼎鼎的《遗迹》。 作为一部成书于数十年前,成书后不久立刻就被封禁的“奇书”,《遗迹》在大众心里可谓是赫赫有名,对此官方的解释是,这本书的各类印刷版本早就被尽数销毁,仅有少数基本封存在历史博物馆的档案馆中,不便公开,大家只知道这本书讲述了南北分裂前后发生的一些事,具体写了什么,就如历史上的各个谜团一般,无从得知。 因为名声过大,现在的小说作者被要求不允许单纯用“遗迹”两个字作为书名,世面上根本不存在敢署名为《遗迹》的小说。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来历神秘的杨清蝶,在她的手上出现了这本小说,让祁牧的呼吸一滞:“喂,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那本……” “嘘——”杨清蝶也意识到了这本书名字的问题,立刻把书封皮收了起来。好在正值课间,周围的同学都在各自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样。“这是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你可别在这大声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嘛。” 《遗迹》和上一本言情小说同样都是讲述南北分裂那段时间的故事,但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这让祁牧意识到,其中可能并不简单:“你怎么看的全是那段时期的小说?是想要发现什么吗?” 杨清蝶撇撇嘴,丢过来了一本,同样去掉了封皮:“观察还挺仔细的,你自己看看呗。” 那是《遗迹》的第一册,传说中的禁书就捧在自己的手里,祁牧难免有些激动,也顾不得下节的课了,连忙翻开了书的扉页。 《遗迹》的作者笔名为“幽灵”——这个笔名并不算罕见。祁牧又翻开了简介页,一般来说,这一页上都会有作者关于“本故事纯属虚构”的声明,可禁书果然不同凡响,幽灵作者在这一页上严正声明,本书的内容全部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如有作假,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难道这就是此书被封禁的真实原因?带着疑惑,祁牧开始了阅读。 没曾想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幽灵作者的笔力强劲,使用了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就将祁牧带入到了那个暗流涌动的年代…… 那是距今一百多年前,联合政府的旗帜仍旧飘扬在九州四海的时代。故事的主人公,“我”,真名宁泉,大学毕业几年,跟着朋友一起来到首都湾黎打拼,混迹了几年,没有攒下几个钱,正好家里打来电话,给他谋了个差事,他就准备打道回府,坐上了开往老家黄海的火车。 黄海市,位于如今的南方地区,大漠边沿,要从北方中部的湾黎回去吧宝贝晚安宝贝那里,光直线距离就有近五千公里,火车要坐足足五天、转四班车,其中一个中转站位于中部地区最大的城市嘉宁,一想到在这里要等将待近一整天,宁泉就走出了车站,准备在嘉宁到处看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联合政府的出现,虽然统一了地星,但也暴露出了无穷的弊端。地星太大了,上亿平方公里的陆地,交由一个政府统一管理,就算在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也难以统筹平衡。 加上当年并不是纯粹的武力统一世界,各个区域除了军队解散外,政商界人士都得到了保留,各地都有着自己的基本盘,为了自己的利益,长此以往,分歧越来越大,基本形成了以北方湾黎和南方清远为首的两大利益集团,争端和矛盾已经快要浮出水面了。 中部的一些大城市则选择了中立,在一些隐秘的谈判中,它们将作为日后南北中间地带的缓冲区,一些消息灵通的暗面势力得知此事,已经将人员重心放在了这里,这时的嘉宁,表面光鲜,实际早已成为了一座混乱的城市。 只是走在嘉宁夜晚的道路上,宁泉就被人从背后迷晕,带到了一座地下工厂之中。 第一册到此结束。祁牧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书,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中间他看得过于沉迷,连下课时间都给忽视了。 就在昨天的历史课上,官方所展现的南北分裂原因,只有针对南方分裂后的几位头号政客,抨击此事都是他们的阴谋。而在《遗迹》的第一册里,居然就详细了剖析了南北分裂的具体原因,可谓是明晃晃地打了政府的脸,也难怪会被立刻封禁。 “有点意思,”祁牧和杨清蝶在捣鼓些什么,每次下课都会来找他们的许浅是很清楚的,只是《遗迹》的存在和内容还是让她小小吃了一惊:“你这么关注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是有什么目的在吗?” “你们这两口子,真是一家人问不出两个问题来。”杨清蝶耸耸肩,将祁牧刚刚看完的第一册递了过去:“答案都在这本书里,一起看看吧。” 于是午饭过后,许浅家里就罕见的出现了三人一齐看书的场面,一人一册,坐在沙发上,异常的和谐。 地下工厂的主业很是奇怪,既不是挖煤,也没有制毒,而是让一群人操作机械,日以继夜地向着地下深处挖掘着,好像准备把地星挖穿一般。 挖掘的过程持续了近一年,最后,他们居然真的在数千米的地下深处挖掘到了东西,那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一条条金属构成,有明显人造痕迹的隧道。 监工大喜过望,连忙想要将这个消息汇报上去,可那个时期尚未将中微子应用到通讯层面,几千米的地下深处,根本无法通信,而宁泉这一批人都是被绑架来的,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没有出去的希望,每个人早就有了反抗之心。 只是地上的出口被好几挺机枪守着,他们就算是解决了地下的监工也不可能冲出出口,眼见真的挖掘到了隧道,他们也顾不上隧道背后是什么了,孤注一掷,在一位头领的带领下起义,干掉了监工,所有人一起冲进了隧道之中。 因为地下的粮食仅够一天,很快,逃亡的队伍就起了内讧,爆发了激烈的死战,头领在那场战斗中死去,其余活下来的人也七零八落地走散了,等到宁泉回过神来时,身边只剩下了一人同行。 别人来到地下,或是叫冤,或是叫苦,多少总会抱怨上那么一阵,可此人极为奇怪,三十多岁的样子,明明正值壮年,被抓到这里,却从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任劳任怨地干着活,不多说一句废话,就连盒饭里为数不多的肉类让一些身强力壮的抢走了也从无怨言,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到手的那一份。 见他可伶,宁泉就经常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他一些,时间久了,他看向宁泉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亲善,只是两人之间依旧没有什么交流,到集体起义时,宁泉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甚至还有怀疑过,这人是不是绑架方派来的卧底,用来监视他们分一举一动。 这一怀疑,在起义时该人用磨好的刀一刀捅进监工的身体时落下了帷幕,在场的人哪里见过杀人?只是被困地下太久了,仇恨逐渐的隐藏与积蓄,在此刻化作血性激发,大家一拥而上,才成功解决了所有的监工。 而当发生内讧时,不少人盯上了身体不算强壮又独身一人的宁泉,是那个人站了出来,挡在他的身前,凭借杀人者的身份吓退众人,救了他一命。 仅剩两人独处时,宁泉终于从那个人的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他出自一个神秘的组织,代号“潮汐”,那个组织觉察到了这里在进行的挖掘,就派他卧底到这里,想要查明地底下究竟有什么。 事到如今,不管潮汐和宁泉来自何方,摆在他们面前的都只剩下了一条路:带着人均一天的口粮、两把临时制成的利器以及一把仅有不足三节电池的手电筒,走向了深不见底的隧道之中。 深坑挖断了隧道的中部,前后两方,一边向上,一边向下,其余所有人都选择了向上,他们认为隧道的入口最终一定在地面上。宁泉也是这样想的,可潮汐摇了摇头,只用一个理由就堵住了他的嘴:数日的口粮,不足以从数千米地下回到地上,那些向上的人,只有结局,就是再度内讧,最后毁灭。 而他们两个的口粮更少,唯有向死而生,走向地下,找到那隐藏的东西,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宁泉见识过潮汐的身手,一个人打十几个完全不在话下,只要他想,抢到足以抵达外界的口粮并不是难事,但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找到地下的秘密。如今,宁泉已经绑在了他这条船上,剩下的,就只有舍命陪君子,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们将一天的口粮分成三份,每日每夜地走了下去,走累了就靠在边上小憩一会儿,就这样走了整整三天,等到只剩下最后一包压缩饼干时,他们终于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那里,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称之为,天星。 第97章 逃离与破局 总体而言,地星和天星的生活差别不大,多了一些事物,又少了一些东西,用了一周时间,江虹便基本熟悉了地星上的生活方式,走在街上与人交谈时已经不会再露出明显的破绽,旁人大多只会以为她是外地来到这座城市上学的学生。 毕竟北方地区是如此的巨大,没有人敢说自己清楚所有地方的习俗和语言,所以城市里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身边出现不同于这个地域的陌生人,江虹在其中,并没有多么显眼。 她最显眼的地方,与天星无关,反而是她的容貌,是足以让所有路人侧目的漂亮,因为这份漂亮,往往让人忽视了她一些常识性的错误。 担心她人生地不熟,预言家就派那个代号“橙汁”——真名为蒋丞之的男生跟着她一起,两人以情侣的身份外出,基本上就是江虹在网上看到了什么想玩想去的地方,就喊着蒋丞之带她去。至于预言家,她似乎很忙,来到地星的一周里,算上初见,江虹一共也只见了她两次。 这天,江虹照常在网络上了解地星的基本情况,在研究到地星的地貌特征时,发现地星上除了天空,还有“海洋”这样一种事物的存在,它主要由水和盐类构成,占据了地星的大部分表面,这在没有大气的天星是根本难以想象的东西。 他们现在所在的城市叫迅海,而得知迅海市就在大海的边上后,她当机立断,拉着蒋丞之就去了海边。 辽阔的海面就像大地的蓝色衣裳,阳光洒在海面上,犹如万颗钻石在跳动,一路延伸至天际线的尽头。这样震撼的场面,让站在悬崖上眺望的江虹看得都有些呆住了。 在迅海长大的蒋丞之对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不要说江虹这一个从闭塞天星上过来的人,就是地星上的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大陆中央,第一次见到大海时,也都是这样的表情,没有例外。 悬崖下方就是一座巨大的沙滩,正值周末,日间温度仍旧超过了人体的体温,沙滩上人头攒动,沿岸的海水里也如同下饺子一样热闹,见江虹很是眼热的样子,他就提议道:“要不要下去玩玩?” 江虹虽然没见过大海,但天星上有水,有泳池,她也会游泳,此时来到大海的跟前,不由得有些技痒,当即买了套泳衣,飞身跃入了海中。 蒋丞之从小就在水里泡大的,自然不可能不会游泳,但今天的心死不在这里,他站在沙滩的一处高地上,俯视着海中的江虹。 江虹穿着一身黑色的泳衣,搭配上青蓝色的游泳圈,就算混迹在密集人群中也很是瞩目,加上她的样貌可人,又是独身一个,很快就有一个十多人的小团体注意到了她,围了过去。 这样的美女,无论在哪里,都是引人瞩目的存在。蒋丞之暗自感慨,目光紧紧追随着黑色的泳衣和青蓝色的泳圈,看着她加入到那个小团体之中,一群人一直玩到了太阳落下,气温骤降之时,才依依不舍地从海里出来。 蒋丞之迎了上去,等到走近之时,他的脸色突然大变,冲上去抓住了那个穿着黑色泳衣,挎着青蓝色泳圈的女孩:“你怎么穿着江虹的衣服,她人呢?” “江虹的衣服?”女孩有些不知所措:“你是说那个跟我换衣服的女生吗?她说这件衣服太紧了,于是在水里跟我换了一下,她出来后没有去找你?”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吧,有几个小时了。” 江虹的衣服、手机还有钱都留在了这里,蒋丞之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太阳西下,游客稀疏,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江虹来自天星,身份奇特,名义上蒋丞之是来帮她认路的,但她心里清楚,名为帮忙,实为监视。来到地星之后,她从来都没有被允许单独外出过,也只有在这样一般人认为绝对不可能的时候,她才能从蒋丞之的眼皮底下溜走。 可现在全身上下只穿着一套泳衣,连鞋子都没有,身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甚至是完全陌生的星球,她又能到哪里去? 详细研究了数日地星的“风土人情”,江虹早已有了打算。 在离开蒋丞之的视线,确定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和人换了衣服后,江虹走到了沙滩的另一边,观察了一阵远处打着沙滩排球的另一个小团体,这群人有男有女,穿着印有迅海大学物理学院和法律学院的校服,似乎是放假来这里搞团建的。 等到他们准备打道回府时,江虹抓准时机走了上去:“你们是迅海大学的?” 江虹的出现成功吸引了所有男生的目光,让所有有男朋友的女生都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身边的人。危机感一产生,立刻就有两个女生迎了上来:“没错,你有什么事?” “我是今年的新生,几天后就要报到了,结果刚刚我带得东西全被人给偷走了,学姐行行好,能帮帮我吗?” 听到是新生,独身一人,又这么漂亮,身后的男生已经跃跃欲试了,女生们可不会给他们机会,义愤填膺地跟江虹一起谴责了那个不存在的“小偷”,然后就有人提出了解决方案:“要是报警还找不到的话,你就来我们寝室住几天吧,正好我有些旧衣服,你要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凑合一下。”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就是江虹想要的结果,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推辞了几轮后,她还是“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下来:“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等过段时间家里再把东西寄过来时,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们。” “都是些旧物件,你不用这么客气……” 等到蒋丞之终于发现江虹不见了时,江虹已经跟着那些人来到了迅海大学的女生宿舍,换上一套旧衣服,算是解决了第一个难题。 那个带她回寝的女生叫龙颖,非常的热情,害怕江虹这几天没手机不方便,不顾她的阻拦,生生把自己的一只旧手机塞到了江虹怀里:“这年头没手机可怎么活啊,你还是收下吧,等家里寄过来钱再买一个后还给我就行。” 龙颖的盛情难却,江虹只能收下了那只手机。地星上的手机大约是天星上一百年前的水平,尚处于初级形态,刚刚研发出触控屏不久,新旧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能够上网和接听电话就足够了。 现在看似安顿了下来,可致命的地方在于,后天就是迅海大学开学的日子,只要学校一核对她的信息就会当场穿帮,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寝室里的女生都很热情,晚上一起请江虹吃了顿大餐,每个人都喝了点酒,回到宿舍后,不出一个小时,除了江虹外,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女生们点的只是一些鸡尾酒,就算喝再多也喝不倒江虹,等到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她快速地翻了个身,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寝室。 还未到深夜,校园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四处走动,江虹也不避讳什么,逆着人流而行,赶在关门的前几分钟,成功混进了学校的办公大楼。 为了做的逼真,她还从寝室里顺走了一份打印出来的废稿,拿在手上装作要找哪位老师汇报的样子,一路紧赶慢赶,来到了大楼高层的招生办公室门外。 开学前夕,是招生办最忙的时候,有十多名职员坐在电脑前紧张地忙碌着,江虹只是瞥一眼就撤了回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不免有些嘀咕:“都过了下班点了还这么忙,你们让我怎么办啊……” 身后传来了动静,是保安开始清场。现在再撬门也来不及了,江虹静声观察,见保安是个男的,检查的也不是很仔细,只是每个房间拿手电筒照一下,再问一声有没有人就走了,便决定赌上一把,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女厕所中。 她赌对了,保安没有一间间去开厕所隔间门的想法,甚至还顾忌着里面还有旁边加班的老师,只是站在女厕所门口用手电筒扫了一下,便转身走向了下一个房间。 这层楼没有什么要紧的物什和文件,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外校的女孩会躲在厕所隔间里,秘密筹划着一件不得了的事。 江虹就靠在厕所的门口,静静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招生办的工作终于结束,就在最后两位老师乘坐的电梯关上门的同时,她推开了女厕所的门,从摄像头监控的死角快步走到了招生办的门前。 天星与地星的差距,看似不起眼,实则体现在方方面面,而且无法忽视。相较于现在地星,天星的网络破译保密技术早已更新了好几代,在天星,江虹只是初步涉猎了相关的内容,她无法打开天星上任意一扇闭锁的门,但是现在,她只需使用一些堪称“老套”的手段,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眼前招生办的门。 对付里面这些过时的电脑更不在话下,没费什么功夫,江虹就找到了这一届的新生入学名单。 迅海大学每年在北方各地招收万余名学生,生源来自五湖四海,数以千计的地名看得江虹眼花缭乱,但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她提前就记住了那些偏远的大区,随后层层筛选,将目光锁定在了大陆西部的一座小镇上,那里远离城市,交通通信都不发达,附近几百公里,只有一个人报考了迅海大学,应该不存在有人认识她的可能。 “柏明曦。”江虹的鼠标在女孩的脸上轻轻滑动着,像是在抚摸着对方一般:“事情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为了爸妈,为了江明,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了。” 第98章 文明的轮回 到了晚上睡觉时间,洗漱完毕,许浅和杨清蝶钻进了被子里,在这里,她们可以说一些祁牧不可能听到的悄悄话:“《遗迹》中天星的情况和现实里一样吗?” 由于没法同看一本书,目前的进度是许浅看了两册,祁牧比她多一册,杨清蝶又比祁牧多一册。一共五册内容,杨清蝶实际上已经阅读了大半,即将见证结局了。 “能接受剧透吗?”杨清蝶笑道。 “不能。”许浅回以一个白眼。 “没意思。那就这么说吧,根据多方考证,《遗迹》所讲述的故事,应该就是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只是大概率使用了化名,让后来者无法去追本溯源。” “说起来,”许浅忽然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那个通向天星的传送仪到底是怎么来的?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依照祁牧父母的说法,地星此时的科技水平大约是天星百年前的水平,这并不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差距,不足以催生出“传送”这样超越级别的事物。 事实上,她前几日的天星之行确实见到了一些新鲜的东西,但无论怎么看都与传送仪不是一个时代的事物。 “以现在我们的关系,跟你分享一下我知道的事,倒也无妨。”杨清蝶始终保持着轻快随意地语气,迄今为止,许浅还不曾窥见过任何波澜:“可以肯定的是,传送仪并非如今的天星政府所建,大家对于其来历的推测,现在大致分为了两类。” “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外星来物。因为那个做出预言的‘神明’,外星人的存在几乎可以确定,传送仪这样不可思议的东西,如果排除出自人类之手,就只有外星人了。” “这样推论下去,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人家的眼里,像是养宠物一般。”许浅翻了个身,今天天气很好,窗外星光繁盛,交相闪烁,像是无数双眨闪的眼睛,在遥遥观望着他们。 “认为我们整个人类文明都是外星文明玩具的人可不在少数。”杨清蝶冷哼一声:“毕竟那什么千日倒计时,听起来就不像会是自然发生的事。” 许浅表示赞同:“那另一种可能呢?觉得传送门是宇宙的自然产物?” “有这样的想法,但很少,不足以形成一个流派。”杨清蝶将手伸出被子,拍了拍许浅的胳膊 :“你在地下见到那个‘祁牧’了吧,经过检测,地下空间中没有任何异常气体,而在任何地方的地下都是如此,只有经过了考验,才能见到传送仪,前往天星。这样诡异又略显合理的逻辑,不可能是天然诞生的事物,更像是某个高级文明的恶趣味。” 完美结合了科幻和灵异,如果承认这是自然现象,宇宙,可能就不太一样了。许浅闭上眼睛:“那么,第二种可能,就是文明的轮回了。” “不愧是学习能力的至强者。文明的轮回,这个词,用的太棒了。”杨清蝶赞叹许浅给出的答案:“没错,另一种猜想认为,人类其实早在遥远的过去就形成了高度发达的文明,文明横跨天星和地星,在其间建立了大量可以瞬间移动的传送仪,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天星和地星间可能存在的那颗卫星发生爆炸,粉碎,毁灭性的能量瞬间摧毁了那个文明的一切。” 许浅想象着那个场景,半径上千公里的卫星突然解体,巨大的冲击波席卷了地星和天星的每一个角度,摧毁了地表的每一座建筑,随之而来的引力变动更是让身处天上地下的人都难以幸免,无论他解开了第几道进化链。 “那可真是个悲剧。” “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结果就是,卫星解体,变成了现在阻隔在两星之间的陨石带,天星的大气遭到剥离,地星空中的尘埃飘散了数百年,幸存下来的少数人类失去了过往的一切,等到环境终于恢复后,他们在地星表面和天星地下重建了文明,又经历了数万年的发展,才有了现在的一切。至于那个神明,可能是当年的幸存者,依旧掌握着一些残留的高科技,在那里装神弄鬼。” 许浅叹气道:“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这一种假说。”既是因为它合理解释了地星与天星的现状,又因为它代表着人类本源论,没有外星人,没有阴谋论,还让人看到了人类文明发展的未来。 “小小年纪的,别老天天叹气,唾沫都喷我脸上了,”杨清蝶抗议道:“顺便一提,你的睡姿也是有够难看,祁牧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要不我还是跟他换换吧。” 许浅不搭理她,翻了个身,又重重叹了口气:“要是经历的只有这十八年就好了,也不至于天天想这么多。知道太多,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世界,似乎到处充满了谜团。 宁泉和潮汐来到的天星,同样有二十三个区,他们到达的区域编号十三,共有十七条街道,比之许浅和杨清蝶所去的六区要大上许多。 天星上科技领先于地星上百年,拥有看似透明,根本无法察觉到有无实物的隔离门,也有可以折叠屏幕的高科技手机,而这里的人们对于地星并不陌生,当宁泉还想要隐瞒下自己的身份时,潮汐竟直接开口,说出了他们来自地星的事实。 不出意料,他们被直接带到了十三区的负责人面前,负责人和颜悦色,详细介绍了天星的情况,最后表示,天星目前各区域都有大量空余的空间和住所,欢迎他们留在这里共同发展。 天星的全景效果做得很不错,就算在地下也不会有很压抑的感觉,而这里的未来科技也着实让人钦羡,有那么几个瞬间,宁泉产生了留在这里的心思。 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还在等着他,这么久都没有音信,那些人一定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无数个夜晚,宁泉都梦见过父母伤心欲绝的样子,是回家的动力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他不能放弃。 至于潮汐,本就是潜入地下来探查情报的,就算最后的真相令人吃惊,他也必须要把这个情报给带回去。 虽然被拒绝,负责人也没有恼羞成怒,只说整个最近的一次传送门开启需要等上三个月,还要横穿小半个星球,去往天星另一边的二十区,那里才会开启传送。 天星的一切都在地下,区与区之间都是独立存在,最近两个区的间距都超过了一千公里。在交通这块,他们采取了地星上火车与地铁结合的方案,在地下挖出了一条联通多个区的铁轨,仍旧命名为“地铁”。 从十三区到二十区,需要中转两次,在地下列车里待上整整三天,按照负责人的说法,车是每周一班不用着急,他们可以先在十三区玩上一段时间。“领略下天星的风土人情。” 宁泉是个没主意的人,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下,潮汐点头,他便也就应了下来。天星各区之间很少往来,区政府准备的招待所常年空荡荡的,这回正好留给他们,一人分了一间豪华的屋子,宁泉看了一眼房间的标价,对比下无价,很简单就得出了结论:这是他工作一个月也住不起一晚的地方。 天星财大气粗,不仅不要他们付出任何东西,还为他们购买了天星的手机,按照人均生活标准赠予了一笔钱供他们自由支配。 这样的馈赠让宁泉有些诚惶诚恐,总觉得天星这么大方,背后一定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会再生意外,把他们留在了这里。经历了一整年地狱般的生活,终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居然辗转反侧了一整个晚上,难以入眠。 等到第二天早上,天还蒙蒙亮着,宁泉就顶着一双黑眼圈站在了潮汐的房门口。正待敲门,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潮汐居然大清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宁泉将电话打了过去,潮汐那头的声音很是嘈杂,像是在某处工地里一般,还有大量的撞击音,潮汐尝试着着想要听清宁泉在说什么,可惜都失败了,最后他只能甩下一句“我现在在忙,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难道潮汐也发现了什么?可这里是天星,人生地不熟,甚至找不到回去的路,如果十三区的人们不怀好意,那这将是比地下深处还要绝望的地带。 宁泉又思忖着,反过来想,这里完全是人家的地盘,如果真对他们有什么想法,也根本没有做样子的必要。希望只是他的自欺欺人吧,宁泉安慰着自己,准备回房再补一下觉。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在背后叫住了他:“是谁在那里?” 那居然是个双目失明的盲人姑娘,她叫江彩英,是招待所所长家的女儿,她昨天已在父亲那里听到了两名地星来客要入住的消息,而她家本就在楼上,今天一大早就兴奋地起床,下楼赶过来看个新鲜,没想到一下就撞上了当事人。 江彩英看上去也就十八岁上下,还在上高中的年纪。在天星的课程上,虽然有对地星地貌环境的详细描述,但从没有描述过地星上有人类存在的痕迹。 宁泉也在天星网络上浏览过,并没有搜索到任何相关信息,这也就说明,在传送仪出口处蹲守他们的人,以及政府、招待所的相关人员,都知晓真相,但却对占据绝大多数的民众进行了隐瞒。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把柄。 江彩英只是知道地星上有人类的存在,但并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就求着宁泉给她讲。据她所说,她是在八年前因为一次意外导致了失明,女孩没有细说是什么意外,她的声音开朗乐观,完全没有对无法看见的抱怨和痛苦,宁泉也不忍心再追问下去,给她讲起了地星上发生的一些事。 这一讲,就是一整天。 直到夜深时分,江彩英才恋恋不舍地被她的父亲给“抓走”,一整天期间,这位招待所所长一共给他们送了两次饭,其它什么也没有多问,连潮汐去了哪里都没有过问,最后只给宁泉留下了一个他人还不错的印象。 一连几天都不见潮汐的踪影,电话也打不通。宁泉这边,因为给江彩英讲了地星的故事,作为回报,她就带着宁泉在十三区的各个景点闲逛,然后继续让宁泉讲述这些景点发生的变化。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也挺好的,宁泉这样想着。至于神出鬼没的潮汐,他带着任务而来,一定想要调查出一些东西,就随他去吧,到出发前夕如果再不见到回来,宁泉就准备一个人走,不去管他了。 相比于地星,天星的地下缺乏自然植被,因而也缺乏像样的旅游景点,宁泉和江彩英只能去像游乐场和博物馆这样一类的地方,没用几天就走遍了十三区所有可玩的地方,最后还是只能窝在招待所里,一边给江彩英讲着地星上一些趣事,一边无所事事地上着网,浏览天星相关的新闻。 两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距离出发的时间还剩最后两天,这天,是江彩英的十八岁生日,她的父母决定大办一场宴席,地点就定在了十三区中心街道的大酒店。 潮汐也终于现身,还带着一件精致漂亮的手工艺品,说要给江彩英作为生日礼物——江彩英没有见过潮汐,宁泉也从没有对他说过女孩的事,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江彩英的父亲,江穆,在任职招待所的所长前,曾在十三区政府内混迹多年,虽然官职不高,但胜在人脉够广,结交了诸多朋友,在宴会那天大请四方,来的人坐满了酒店足足两层的大厅。 因为江彩英早早就失明了,没有办法去学校上课,家里请了专门的老师来教学,但她也就失去了与同龄人交流的机会,短短两周的相处,宁泉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吃饭时直接被安排与她同坐在了最前面的一桌上。 身为今天的主角,江彩英照例要上台讲几句话。由于她是盲人,这个环节本可以跳过,但她坚持要上台,向大家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她的父母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在宴会开始前几天,江彩英就提前背好了稿子,并且在宁泉面前排练了很多遍。等到真正上台的时候,虽然难免还有些紧张,但看不见台下乌泱泱的人,此刻也起到了平缓的作用,她最终流利地完成了自己的演讲。 除了宁泉外,到场的所有来宾,熟悉和不熟悉的人,甚至包括江彩英的父母,都被她的演讲所惊艳,掌声比之江穆讲话时还要热烈。 宁泉也卖力地鼓着掌,心里感慨这真是一个美好的结束。所以当江彩英走下台,冲他张开双臂时,他并没有多想,也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女孩的拥抱。 就在这一刹那,变故突生。 江彩英突然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把簪子——那是她母亲在几分钟前当众赠予她的成人礼物——直直向着宁泉刺去! 第99章 杀机 人总是会在脑海里模拟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这是一种本能,可纵然再模拟一百次,宁泉也无法想象到眼前的场面。 两周的相处下来,他早已将江彩英当成了朋友,还是在天星上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就算别人可能对他有恶意,江彩英也绝不可能。 这样的想法存在,当簪子即将刺过来时,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闪躲,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江彩英是在两人快要抱上时的贴身距离突然发难,就是当事人都很难反应过来,更不要说旁边的人了。此时江彩英才刚刚演讲下台,尚未开席,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见到此情此景,不少女人和孩子都以为宁泉要出事,尖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可就在簪子刺入宁泉胸膛前的一刹那,他突然一个趔趄,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餐桌上,却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一刺。 这一撞,掀翻了整张餐桌,也掀翻了一些抱有“这只是在玩闹”心理之人的理智,距离他们最近几桌的人们全都惊慌失措地起身,向着远处扩散,让本就慌张的现场愈加混乱。 身在混乱中心的,除了江彩英和宁泉外,就只有处变不惊的潮汐了。他就坐在旁边,在簪子即将刺上去的一瞬间拉开了宁泉,还顺带撞倒了他们所在的这一张餐桌。 在餐桌掀翻前,潮汐还悠然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品完了这杯天星自酿自产的好酒,他用眼角余光一扫,发现江彩英一击不成,居然还不死心,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听声辨位,找到宁泉跌倒的位置,再一次刺了过去,而且有了抬手准备,这次刺的更快,更狠,完全没有留力。 因为没有料到江彩英会选在那个时候突然发难,潮汐那一拉也很是匆忙,没能顾忌太多,导致宁泉的脑袋撞在了桌沿上,虽说圆桌没有棱角,但这一下撞的也不轻,他跌坐在地上,脑袋还是晕的,甚至都没有看向江彩英的方向。 潮汐暗自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真的帮上过忙,宁泉在地下这一年里还是帮了他很多,这份情他不能不承。至少在地下的动乱发生时,他就做好了尽量把宁泉给活着带回到地上的准备。 现在看来,就算是想要带回他的尸首,都有些困难了。 并非在场所有人都慌乱不堪,包括江彩英父亲江穆在内的十数名政府部门人士都坐在原位,冷漠地向着这个方向凝视;从大厅外出现了一群训练有素的便衣,开始疏散无关人员和妇女儿童。十三区负责人就坐在首席,注意到潮汐看来的目光后,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至少不能是在今天,不能让他们如愿。 潮汐看着负责人的目光没有收回,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餐桌上的一把餐叉,手腕稍一用力,掷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精准地叉在了江彩英刺来的簪子上,将致命的武器打飞出去。 然后他一把抄起了宁泉,几乎将人甩在了背上,径直向着门口冲去。此时人流还没有疏散完成,正是突围的最好时机。 两名便衣挡在了他的身前,潮汐没有丝毫的停顿,背着宁泉,从两人之间一冲而过,在他人冲过去的同时,两名便衣就如同失去意识般齐齐倒下,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的负责人瞳孔微缩,挥了挥手,身边的两个人立刻跑向了侧门,而江穆则走到了江彩英的身边:“彩英,感觉怎么样?” 做出那样惊天行为而且失手的江彩英很是平静,她的身上满是肃杀之气,没有一丝在宁泉面前单纯的样子:“那个人很厉害,比宁泉描述中的样子还要厉害。” 她看着江穆,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流露出几分疑惑:“爸爸,我们一定要杀了宁泉吗?” “一定。” 就算背着一个人,潮汐的跑动速度也是奇快无比,再加上他瞬间放倒两个人的威势,只是大吼一声,拥挤的人群便自觉让出了条道来,给他冲出了宴会厅的大门。 而酒店的门外,早已荷枪实弹地列阵着军警,以车辆为掩体,数十把枪从三个方向对准了酒店唯一的大门,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不可能飞得出去。只一眼,潮汐就连忙退了回来,暂时躲在了墙角的杂物间中。 宁泉此时也清醒了几分,意识到眼下的局面,不由得惨笑道:“这下完了,你要是能自己跑就赶紧跑吧,别管我了,我就是个累赘。” 他心里也清楚,眼下被堵在了这里,潮汐不是超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顶着枪林弹雨冲出去,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是,那些人的目标只有他一个,潮汐还有希望能够回去:“如果你能回去的话,希望你能到黄海市远郊沙滩公园南边的那个小区帮我带个话,到那里一说我的名字他们就知道了……” “还没有到说遗言的时候。”潮汐打断了宁泉的话:“安静!” 事情难道还有转机?宁泉连忙闭上了嘴,紧张地看向杂物间的门外。 在他们冲出宴会厅后,原本向外疏散的人群又开始向内回流,包括便衣在内,所有人全都跑回了里,现在酒店的大厅里空空荡荡,没有宾客,没有便衣,也没有见到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就连门外严阵以待的军队也没有再发出一点动静,仿佛所有人都被潮汐的这一声安静给消音了。 而就在下一刻,酒店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将整座酒店都震了几震,宁泉更是直接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发,发生什么事了?” “跟着我向外跑,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停下来!” 潮汐打开酒店大门,宁泉紧跟着他,一齐冲了出去。门外原本整整齐齐停了一排的军用防爆车,此时竟七零八落地翻在一边,有几辆还冒着火光,随时都要发生二次爆炸的样子,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急着救人,根本没有人在意酒店门口。 趁这天下大乱的时刻,潮汐紧贴墙壁,熟门熟路地窜进了一条小道中。这是宁泉从未来过的地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紧盯着潮汐的后背,玩命地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来到了十三区边沿的边界处的一个房间,见到一群陌生的人,到这时,宁泉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地星对于天星的存在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双方之间早有些微而又隐秘的联络,潮汐有这样好的身手,也不是来自于什么传说中的秘密组织,而是一名隶属于联合政府安全部门的特别警察。 对于嘉宁地下的秘密发掘工程,安全部门一直有所警觉,派遣了多人来到嘉宁打探,最后只有潮汐和另一人被人“相中”,带到了地下。为了不暴露身份,面对别人的刁难,他们一直隐忍,直到最近这一次“传送仪”打开的时刻,他和另一人一明一暗,发动众人解决掉了监工。 另一人就是明面上发起动乱的头领,只可惜他没有潮汐这般的身手,两人为了避嫌并没有一直待在一起,导致内讧时被一位打红了眼的极端者用利器刺中要害身亡。 当他来到天星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与地星政府保持联络的组织,他们是天星政府相对立的“反对派”,全部二十三区中,他们掌握着整整十个区域的控制权,从势力上讲,没有弱于政府太多。 政府与反对派的政见多有不同,在面对地星方面亦是如此,当权一派认为,天星的科技水平全方位领先于地星,他们不应该生存于阴暗闭塞的地下,应该抓住机会,在地星上夺取一处生存之地;而反对派则更加追求与地星的和平共进。 为了不让天星存在的消息暴露给潮汐和宁泉这两个“普通人”,政府方定下了解决掉二人的策略,最后由潮汐和提前准备好、潜伏在十三区的反对派特工完成了营救计划。 唯一的变数出现在江彩英的身上,按照潮汐他们的推演,政府可能会选在最后一天在他们乘坐的地铁上炮制一场“意外事故”,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问题,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江彩英,选在她的身体宴会上动手。 这个女孩过去也从来不在反对派的关注名单上,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知道江穆家里有一个双目失明的姑娘,毕竟江穆曾经在政府的级别也不是很高,没有达到值得重点关注的地步。 但出了这样的事,每个人都意识到了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秘密。中午事发,到了当天晚上,江彩英当年失明事件的始末就摆在了众人的桌面。 事情发生在八年前,江彩英十岁的时候,彼时江穆还在政府系统内,担任警务系统中层主管职位,专门负责一些重要案件的侦破和抓捕。这个位置难免会被一些案犯所嫉恨,那一年的年尾,两名抢劫惯犯出狱,因为每次都是被江穆送进去的,惦记上了他家,趁一天江彩英放学时将其带走绑架。 事情的结果,两名惯犯持枪拒捕被击毙,在那之前,他们本想鱼死网破,杀死江彩英,让江穆后悔一辈子,但江彩英小小年纪就胆识过人,意识到已经到了拼命的时刻,果断从四楼跳了下去,最后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地,眼部神经受到冲击,永久失明。 此事发生后,江穆辞去了警务系统内的职位,转任十三区招待所所长,一直做到了现在。 如果说因为这件事,江彩英后来学了些功夫还情有可原因,可“解决地星来客”这样的大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由一个小姑娘来完成的。 “而且她的实力没有那么强,又是个瞎子,突袭下普通人或许可以,但若认为我们两个从地星远道而来的都是普通人的话,未免也太小瞧人了些。”潮汐难以从这件事中判断中出对方的动机。 反对派那边甚至没有接触过江彩英,更无法推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们派出去的人数很快就带回了一条消息:宴会结束后,因为发生了连环爆炸事件,被定义为恐怖袭击,江穆和江彩英的母亲作为政府内人员都被动员起来,现都在十三区政府大楼内开会,整晚都无法回来。 也就是说,这一晚上招待所楼上的江家里,只有江彩英一人。 这些人的行动都异常果断,确定了情况后,当即乘夜色闯入到江家里,用迷药放倒了江彩英,将人带了回来。 《遗迹》的第三册到此结束,许浅看向身旁的两人,祁牧已经看完了第四册,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杨清蝶的记忆力似乎也能用在看书上,早早就看完了第五册结局,在那里刷着手机。 见两人都抬起了头,杨清蝶冲他们晃了晃手机,上面是一张漂亮的风景照:“下周不是到统一纪念日了吗?我想请你们去一个地方玩。” 统一纪念日,顾名思义,是为了纪念联合政府成立的而产生的节假日,时长一周。南北分裂后,双方都宣称自己继承了联合政府的正统,也自然地继承了原来的假期,保持不变。 “不会是江南的金川湖吧?”祁牧随口道。 “啪啪啪,”杨清蝶拍手:“恭喜你,答对了,奖励前往江南的车票一张。” “我可没说过要去。”祁牧回以一声冷哼。 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地名,结合祁牧根本没有细看杨清蝶手上照片的表现,许浅眨眨眼:“这个地方……不会跟《遗迹》后面的内容有关吧。” “完全正确。”杨清蝶打了个响指:“如果大家决定了去那里,车票钱我包了。” “先看完再说吧。”祁牧已经去拿最后一册了,许浅也从他那里接过来第四册《遗迹》,准备一口气把全册内容看完。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是叶宁时隔一周,又如期找上门来:“公司对你们上周的那首歌很是满意,这次又换了一首有难度的曲子,你们只需要像上次一样,演奏一遍让我录下来就行。” 见这次只来了叶宁一人,祁牧不免有些好奇:“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呢?” “迅海大学这一届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有学校里的人联系到她,说是要商量一下贫困补助事宜。” 第100章 替代品 “你好,我叫江虹,是迅海大学学生会下属部门干事,负责核查申请贫困补助学生的详细资料。” 明天是开学的日子,大部分学生都是这两天才到的迅海,趁着今天最后这个机会都抓紧时间去市区周边游玩和采购了,教学楼附近人寥寥无几,一路走来,柏明曦只看到两人行色匆匆、教师模样的中年人,从她们的眼前一晃而过,甚至没有看过来一眼。 这还是柏明曦第一次进入到迅海大学的校园内部,本来计划上午先和叶宁继续给祁牧许浅录制歌曲,下午再来学校办理报到和入住手续,没想到一早起来就有人打来电话,说要询问贫困补助的相关事宜。 听到会面的地点就在迅海大学的教学楼里,她没有丝毫起疑,一边欣赏着自己接下来即将度过四年的学园,一边拎着行李箱,跟随这位叫江虹的女生来到一栋教学楼一楼的“学生会会议室”中。 “我们这里已经接收到了你的申请资料,这里需要由我先进行一道核实,接下来在后天将由你们学院的领导进行二道核实。”江虹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摊开了一张内容充分的表格,递给柏明曦。 这张表格上除了常见的信息外,还在其中掺杂了“你是何时来到迅海”、“你在迅海有没有亲人或者朋友”这样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由于担心这会影响到自己的贫困补助申请,柏明曦考虑了一下,还是隐瞒了叶宁的情况,分别填了“昨天”和“没有”,在亲人联系方式那一栏,她也如实告知江虹,自己已经没有直系亲人了。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也要多交些朋友,你来迅海后有结识到什么新朋友吗?”江虹扮演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不经意地问道。 “昨天一直在买东西,没有那个机会,”柏明曦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继续摇头道:“等到开学后,我肯定会再认识很多新朋友的。” “嗯,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大学生活。”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人知道,柏明曦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可谓完美符合她的条件。江虹松了一口气,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给六七多个条件相仿的女生打去了电话,分别约在了不同的时间,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个必要了。 在心里对柏明曦说了声抱歉,江虹走到女生的身后,出其不意,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将其打晕过去。 清晨时分的教学楼,每一位出现的老师和教授都是为了一场即将开展的重要会议,要么看着信息,要么在打着电话,没有几个人会去将目光放在一个被背着的女生身上。 而一些比较好心肠,想要上前帮忙的人,在听到江虹嘴里“说好了,我们一人背一段路,可不要甩赖”的言语时,都以为这是两个女生在相互玩闹,加上江虹刻意与人保持着距离,遮挡了所有可能看向柏明曦脸部的视线,最终没有人在意到她们。 最后,江虹背着柏明曦穿过校园,来到了一栋尚未完工的大楼前。 这是一栋已在学校地图上打有完工标记的新建宿舍楼,只是还剩一些收尾工作,要等到一周后的统一纪念日假期才能完成,此时还被围栏围着,附近全是装修后杂余的尘埃,老师和学生都对这里避而远之,是一个藏人的绝佳之地。 江虹已经在天色未亮前探清了地形,提前将封闭的围栏剪开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口子,此时再掀开缺口,费力地把柏明曦搬运进去,背上楼,然后绑在最高层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这个高度,就算柏明曦醒来后闹出些什么动静也不会传到下面。 出于愧疚,她还带上了柏明曦行李箱中的一套被子,铺在床上,最后将还在昏迷中的女生放平在上面:“只能让你在这里先委屈几天了。” 柏明曦的行李箱还放在会议室中,江虹赶了回去,取出她的身份证件,在上面贴上自己的照片,然后拎着行李箱,走向了报道处,成败在此一举。 系统里柏明曦的照片早已被江虹修改成了自己的,机器验证完成后,报道处的老师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就将身份证件还给了她:“宿舍楼和房间号会在三分钟内发送到你的手机上,快去见见自己接下来四年的室友吧。” 报到处没有问题,宿管那里就更简单了,身份证件一扫,江虹便得以站在宿舍门口,大大方方地与里面已经到来的一位室友打着招呼:“你好,我叫柏明曦,很高兴认识你。” …… 柏明曦是被夕阳火红的光线给刺醒的,她睁开眼睛,难受地眨了眨眼,后颈上还隐隐可以感觉到阵痛。 她被绑在了一张仅有支架的床上,打晕她的人还贴心地将她从老家带来的被褥铺在了下面,让她躺的不至于太过难受。 双手不出意料地被绑在了一起,只是这个结绑得还不如那天遇见的节目组,实在有些潦草。柏明曦闭上眼睛,用手摸索了一番,绳结便轻松脱落开来。 房间的铁门紧闭,从大小和床铺摆放的格局来看,这里似乎是一间尚未装修完成的宿舍。 她不会开锁,窗户虽然开着,可想来对方也不会把她关在一个可以跳下去的高度,柏明曦坐起身来,还是准备去窗边看看情况,期盼有没有可能路过一个行人。 下一刻,她的左脚却突然被绊了一下,没能放下来,这时,她终于明白手上的绳结为何如此潦草了:绑她的人还用铁链将她的左脚腕与床柱栓在了一起,铁链上的那把大锁,她同样无能为力。 就算尽力伸手去够,距离房门和窗户也还有一米以上的距离。而无论她怎样呼喊,也无法得到任何的回应,从下面传来的杂音来看,她所在地楼层离地面至少有几十米高。最后,柏明曦只能颓然地放下手,放弃了挣脱的打算。 手机自然不可能留在她的身上,无事可做后,就只剩下动脑子分析了。 绑架她的人不仅为她铺好了床垫,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了些零食和水,应该都是在她从老家带来的行李箱中找到的。这些可以说明对方对她至少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的校园之中绑走了她?那个叫江虹的学生会干事又怎么样了?柏明曦难以想到会是什么人盯上了自己,如果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叶宁身上展现的种种疑点了…… 给她留了食物和水,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对方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色,柏明曦别无选择,躺在自己的床垫上,闭上了眼睛。 …… 在祁牧和许浅去卧室试歌的间隙,客厅里又只剩下了叶宁和杨清蝶,两人大眼瞪小眼,连寒暄的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气氛一片死寂。 等到卧室内的歌声响起,确定能够盖过这里的声音后,叶宁才抓住机会开口:“上次我说的条件,你们准备好了没?” 杨清蝶正要去给自己倒一杯水,听到叶宁的话,一下停住了工作,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上周我已经说过了,就在那几天,天子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什么都猜不到吧。” 果然,叶宁冷哼一声:“海鱼是你们的人。” 杨清蝶看向他的腿部,叶宁今天穿着工作时的记者正装,下身一条黑色直筒长裤,他走路时也四平八稳,没有露出过任何受伤的样子:“能在天子的腿上留下一道伤口,这个答案,能否满足你的条件?” 早在问出那个问题前,叶宁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结论,现在只是从杨清蝶的口中得到了验证。 最近一段时间,世界范围内绝大多数巅峰之人都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追杀,就连身份隐蔽、罕有人知的风筝也没能例外,追杀队伍通常由一位巅峰之人加上十多名高阶进化者组成,而且全都挑在被追杀者落单之时出现,见面就下死手。 这是绝对的必杀之局,可那批人下了死手,却并没有真取人性命的意思,最严重的几位也只是受了重伤,对方便快速散去。但就像叶宁一样,大多数人在生死关头都被逼出了自己保命的底牌,这一个月里的阴影世界,可谓是暗流涌动,人心惶惶。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原本互有摩擦的秘密组织间都开放了交流,交换了大量的信息,叶宁与连段见面也是为了谈这件事,只是没想到那些人也抓住了这个机会现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根据各方面消息汇总,追杀者中目前一共出现了近二十位体态不同的巅峰之人,除了海鱼外,所有人均佩戴有面罩和变声器,且多对一的情况下,他们与小队中其他人都使用了完全一致的武器,让人无法分辨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如果无中生有地跳出来二十位从未出现过的巅峰之人,未免过于惊悚,加上这些人刻意的掩饰,让连段和叶宁认为他们应该是已知的某些巅峰之人。只是巅峰之人多独来独往,难以掌握他们的行踪,根本无法比对到个人。 结合杨清蝶讲述的故事,那两个遍布全球的势力,叶宁很难不把它们结合到一起。 “足够了。”他点头道:“加入你们,还需要什么步骤?” “滨海路34号,有空了去一趟那里,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第101章 毁灭 “我的父亲要求我杀了你,我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做。如果你感到愤怒的话,我可以说一句对不起。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继续执行父亲的命令。” 对自己被绑架一事早有预料,当反对派的行动人员冲进家里时,江彩英没有丝毫反抗,不哭不闹地被带回到这处反对派位于十三区的秘密基地。 她的言语和神态,都与之前宁泉认识的那个女孩判若两人,充斥着漠然和冷意,宁泉质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己,她也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知道的太多,很多时候并非什么好事。” 反对派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强硬的手段不说,还有在地星和天星都普及多年的“吐真剂”,能够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口说出一些事来,除非经过特殊训练、意志绝对坚定的人,根本无法抵抗。 吐真剂摆放在了江彩英的面前,可她的神色依旧如故:“我就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就算给我注射这个,也没用。” 谁也不知道她的嘴里有几分真话,反对派负责人一挥手,还是决定给她打上一针,观察效果。 可还没能实施,整座秘密基地的警铃大作,政府军队居然摸到了外沿,包围了这里。行动的名义是认为这里聚集了中午在酒店门口制造爆炸的人。 毫无疑问,人是跟着江彩英找到的这里,可绑架她的行动人员早就做过了详细的搜身,确定她的身上不可能携带任何传输设备,返回时也排除了所有被跟踪的可能,政府那边到底是如何得到的位置消息? 江彩英看不见,但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骚动,开心地笑道:“是不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审问的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了她和宁泉,宁泉只得老老实实承认,他确实很好奇这一点,况且他尚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从这里逃脱,想要死个明白。 江彩英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种可降解的中微子发射器,无法被屏蔽,我们早就猜到你们会将我带过来,所以提前将发射器吞了下去,好将你们一网打尽啊!” 女孩空洞的眼神此时愈发骇人,宁泉的心里一阵发冷,还要再问些什么,潮汐已经推门而入,言称密道已开,要将宁泉带走。 至于江彩英,反对派那边也猜到她应该是吞下了发射器,才会将政府军引到了这里,将她带走是不可能了,到底该如何处置,一些人争论不休,最后为了及时撤离,干脆把决定权交给了潮汐和宁泉。 潮汐与江彩英没有什么羁绊,他看向宁泉,把问题甩给了他。 宁泉还有很多话想问江彩英,况且他一个普通人,就算经历了这么多,面对一个想要杀死自己但现在毫无威胁的女孩,他也无法升起仇视对方的心思,最后还是将人留在审问室中,等待政府军发现。 反对派负责人的明面身份是政府的高级官员,无论如何不能被被堵在这里。房间虽然被包围,但这样的秘密基地自有通向外界的密道,当即下了决断,秘密行动队员提枪拦截,在房间内外爆发了激烈的枪战,阻碍政府军队的进攻,高层人员则抓紧时间向密道中退去。 除了官方道路外,天星的每个区域间还有着诸多隐秘的“黑路”,由一些非官方势力挖掘而成,日积月累下来,任意相邻的区域间都拥有数十条这样的通道。由非官方势力挖掘不代表官方对此不知情,反对派也掌握着几条通向与十三区相邻的十二区的黑路,光是秘密基地下的密道就能够通向其中最近的两条。 在政府完成对所有黑路的封锁前,宁泉和潮汐就已经跟着反对派人员撤离到了十二区。 但不利的是,政府方直接发布了针对他们的全区通缉令,认定二人为爆炸案的元凶,开出的悬赏金,据反对派介绍,足足达到天星十年平均工资的数额,能够让绝大多数人眼红。 十二区虽然是反对派控制的区域,但官方公示铁令如山,任何人不能违背,在这里,宁泉和潮汐也无法在外抛头露面,只能藏身在反对派的一座据点中等待着两个多月后二十区地星传送门的开启。 二十区也是反动派控制的区域,将他们送进去并不是什么难事,接下来的日子里,宁泉一直待在据点里,也没有人过来打扰他,就连潮汐也见不到人,似乎一直在跟反动派的几位关键人物计划着什么,根本没有要他参与的意思。 直到传送门开启前的日子,他们终于被安排上了通向二十区的黑路,几经周转,赶在开启的前一天抵达了二十区。 在天星的最后一晚,宁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的房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房屋之上,是模拟出的星空,投影在天花板上,如若不是近距离观察,他根本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地星地下深处的一年,天星的经历,都如同梦幻一般,让人难以相信,而他感觉,这一切,不会就这样结束。 “睡不着?”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吓得宁泉连忙翻过身来,死死地盯着房间的死角,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从黑暗中看出一丝人影的轮廓。好在这个声音不算陌生:“潮,潮汐?” “是我。”来人打开房间的顶灯,照亮屋内,潮汐就站在角落之中,神色严峻:“睡不着,那就先别睡了。” 果然有大事要发生,宁泉困意全无,一下坐了起来:“怎么了?” “反对派那边得到了确切消息,政府方的刺杀特遣队已经于前日抵达二十区,根据内部人员线报,他们的目的,依旧是冲你而来的。” 刺杀特遣队都出来了。“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我?”这是宁泉百思也不得其解之事。 “你是哪一年出生,生日是哪一天?”潮汐却反问道。 一个普通的日子,算上天星的时间,也不会跟江彩英撞上,宁泉不明白这其间有什么关系。“就是在我十八岁那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是宁泉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他的家境不错,十八岁成年礼,自然也大办了一场,被朋友撺掇着,宁泉喝了不少的酒,回去后大睡了一场,醒来以后,他居然觉得自己头脑清醒了许多,上课时老师讲的那些晦涩难懂之事居然也通畅无比,在脑海里一过便能融会贯通。 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宁泉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从中下游水平一路冲到了高考时的全校前列,最后成功进入一所世界排名前二十的顶级大学,进步之神速,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瞠目结舌。 旁人只当他是突然开了窍,只有宁泉自己心里清楚,一切变化都来自于他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可观便身边的人,也找不到一个有这样变化的人,他也只能把这件事埋在了心底,现在才说出口。 “那就对了。”潮汐点头:“你在那一天,解开了自己的第二道进化链。” 自古至今,解开第二道进化链之人绝大多都体现在力量方面,像宁泉这样解开智力方向第二道进化链的可谓是绝无仅有,所以一直以来,都有人在盯着他的生活轨迹。 潮汐解释,他的武力高超,除了自幼练习外,也有着解开了第二道进化链的缘故,不要说普通人,就是少量的枪手也无法奈何他分毫——这也是坑道叛乱、江彩英刺杀宁泉以及政府包围反对派发生枪战时他能够时刻保持镇定的原因。 而潮汐也坦诚,直截了当地说了,坑道一事不过是顺带,他跟下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宁泉。 宁泉仍是不解:“如果我有什么特殊之处,也应该是把我抓去做一些研究吧,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 潮汐叹气:“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天选者与灾难,潮汐寥寥数语,已经勾勒出了一幅宁泉难以妄想的宏大图景。听完潮汐的讲述,宁泉深吸一口气,有些磕磕巴巴的总结:“所以说,我就是其中一位天选者,他们要杀了我,来结束这场灾难?” 但还是对不上,这分明是地星上的灾难,难道还能波及到天星?这其间的距离,可不止百万公里。 “另一位天选者,一定与天星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亦或者……”潮汐摇摇头,他有着一个大胆的推断,只是无法说出口,一旦验证,那将是天翻地覆。 最后,潮汐只能让宁泉好好想想,有没有他认识,又与他是同一天出生的人,在十八岁前后表现出了异常。“还有明天的计划,我们必须要……” 传送门位于地星的地下,可天星的人类世界本就建立在地下,这里的传送门竟在世界的“天花板”之上,两人被送上了一座数百层高的“天梯”,直到顶端。 那里是一处空旷的大平层,黑暗无边无际,连几步之外的事物都难以看清,虽然潮汐叮嘱要宁泉紧紧跟随,可宁泉只是一个走神的功夫,眼前的潮汐就不见了踪影,任他如何大声呼喊也无法得到回应。 而他的呼喊声,居然吸引来了提前隐藏在暗处的政府方刺杀特遣队,于黑暗中无声地移动,趁宁泉松懈疲惫的刹那,便有四把尖刀从黑暗中突刺而出,刀刀直击他的要害。 特遣队均为进化者,作为一个毫无功夫在身的人,就算是在尖刀刺入的前一刻,宁泉也察觉不到任何的动静。可反对派和潮汐早已做好了安排,隐伏在他的身边,及时挡下了尖刀,双方在黑暗里爆发了激战。 反对派在政府方高层有一位极其重要的关键人物,提前获得了特遣队的人力部署,因而准备了数倍的人手,几乎并不血刃,将特遣队员全部解决,只是在其中并未发现江彩英——对于一个盲人而言,黑暗中反而更有利于她的发挥,没有出现反倒有些奇怪。 就这样,潮汐和宁泉顺利回到了地星,十三区对应了嘉宁,二十区,则对应着地星位于北方中部的江南市。 放眼整座大陆,江河众多,最长的一条,是从北方西部一直延伸到北极海域,总长上万公里的苍龙江。这条河在过去曾经有着各种各样的名字,直到千年战争时期卫星升天,从空中俯视得到其主干及支流组成全貌后,“苍龙”的名字才正式由各方所公认。 江岸上万里的沿线,古往今来的航运络绎不绝,河流形成的冲积平原上,一共孕育出数十座大型城市,其中知名度最高的,当属位于北方中部的江南市与江北市。 顾名思义,它们一南一北,分立于苍龙江的两岸,两座城市的市区仅一江之隔。在历史上的诸多时期,它们都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都,融合成一个城市集体存在,联合政府时期,更是常年分立城市排行榜前二十位,许多人都认为,如果两个城市重新合为一体,绝不会比如今的湾黎和清远差。 他们“落”在了江南市郊县边缘的金川湖景区。金川湖由一座死火山演变而来,位于山顶之上,是一处着名的旅游景点,宁泉在大学时期就曾与朋友在这里玩过几天,不算陌生,可他奇怪的是,此时正值旅游旺季,景区内居然一个人影都见不到,而天空中时不时有战机飞过,甚是诡异。 直到他们在景区内找见一些留下的工作人员,这才知晓,在他们身处天星的这几个月里,地星上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南北分裂对立,中部一些重要城市宣布独立,大量的军队被在赤道附近交火,战火重新点燃。 在分裂前夕,双方开通了短暂的交汇通道,允许滞留在另一边的人回到自己的家乡,可这个时期的宁泉还在天星之上,根本没法知晓这些事,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虽然回到了地星,却再也回不去南方,再也回不到黄海市,回到自己的家了。 潮汐也是南方人,想要回到那边汇报情况,可南北刚刚分裂,就算他是进化者,也无法穿过戒备森严的分界线,更不要说带着宁泉这个“累赘”了。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原路返回,借道天星,从天星连通南方的区域回到南方。 传送门启动的时间异常短暂,往往不足一天,当他们想要抓紧时间,重新进入传送门时,江彩英竟带着另一批特遣队员从天星远赴而来,誓要杀死宁泉,潮汐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泉被杀。 可就在特遣队员动手的那一刻,江彩英却突然反水,启动了某个谁也不知道的自毁装置,毁灭了金川湖附近传送门的一切,在没入尘埃前,她看着宁泉和潮汐,说出了所有的真相…… 第102章 第三级台阶 “……全部看下来,这本书,破绽有些多啊。”许浅翻了翻后面空白的尾页,合上第五册《遗迹》,难以相信这就是最后一册的最后一页。 宁泉在书中一直作为第一人称“我”出现,如果书的内容真是作者自述,“我”和所有知情人都死了,这本书又从何而来? “一般认为,作者幽灵想要写的一共是六册,只是其五册出版后在全世界范围都异常火爆,让当局注意到了其中的内容,以其它某些‘正当’的缘由下令封禁,可能对作者本人也采取了某些手段,导致了最后一册的难产。现在就算是通过特殊手段也只能弄来这五册。”杨清蝶的消息和手段的确十分灵通,就是不知道这些消息的源头究竟来自何处。 “天星的事真假暂且不论,太过玄乎了一些,”她们去过天星的事还不能告诉祁牧,如今,许浅只能先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跳过这个话题:“我印象里的所有知情人都说过,在神明的预言中,上一次天选者出现的时间是千年战争的末期,但《遗迹》中南北分裂的时间分明介于现在与千年战争之间,其中一定有一方出了问题。” “而且,”祁牧也补充道:“书里主人公的表现也太差了一些,浅浅你只是在第一道进化链上有些学习天赋,就能够做到随心所欲地控制分数,如果宁泉真的解开了智力方向的第二道进化链,从理论上讲,他的智力已经超过了地星上的所有人,怎么会只考上一所排名二十左右的大学,又怎么会在此后的人生里碌碌无为,剧情中也从未表现出过超常的智慧?” 在第一人称视角下,这样的怪异感会显得格外突出,故事中的“我”并非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他的内心活动与表现出的样子完全吻合,除了最后那段描述自己突然智力飙升的回忆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十分平凡的普通人。 “这些只是破绽,但内容我保证,一定都是真的,答案肯定就在江彩英的话里,也就是未能出版的最后一册书中,”尽管如此,杨清蝶还是坚称书中的一切应该为作者的亲身经历:“如果我们能找到那处位于金川湖的传送门地点,一定能够发现些什么——还是那句话,路费房费都由我出,就当是去旅游一趟,怎么样?” 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微妙之处来。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杨清蝶背后是什么人,但既然她帮助了许浅进化,应该是对他们抱有善意的,而许浅也说过可以信任杨清蝶的话。 祁牧看向许浅,将球抛了过去:“浅浅,你怎么说?” 这件事早在每天晚上一张床上睡觉时,杨清蝶就提起过很多次,她给出的说法是,故事结尾的秘密中,大概率隐藏了关于天选者的一些秘辛,如果能够在那里找到,会对许浅以后要走的路有不小的提升。 就算有着天星的那一段经历,许浅也不会完全相信杨清蝶的话,对于她的目的也保持着怀疑和不确定的态度。 但现在正与他们接触的,并不只有杨清蝶一伙,她可以做出一个很好的权衡:“我还没有去过江南,如果你真如此盛情相邀的话,去一趟又何妨?祁牧你在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现在就去买票!”默认问出那句话的祁牧全听许浅的,杨清蝶当即站起身来,向着门口快步走去:“对了,晚上我还有些事,可能不会回来了,不需要给我留门。” “砰!”随着关门声响起,祁牧立刻将目光从房门转移到许浅身上:“浅浅,这个人……真的可以放心吗?” 对你而言,应该是足够放心的,联想到杨清蝶与祁牧养父母的关系,许浅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只是祁牧对他们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她难以看出端倪。 最后,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公主那边,应该今天就会联系我了,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我,如果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去金川湖,就算两边有一些想法,相互制衡之下,我们也可保安然无恙。” “你是说他们……” “没别的意思,以防万一,就算我们都是小白鼠,研究员也分成了好多批,谁都不会放任某一方独享其成。”许浅将全册《遗迹》堆叠在桌子上:“我的能力尚不足以匹敌巅峰之人,如果硬要挟持我们去的话,我们可能也没有办法,既然杨清蝶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费心给我们找来了《遗迹》这样一部禁书,姑且可以认为是对我们有利的。” “你想清楚了就好,我都听你的就行。”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混乱到了极致,祁牧很难去理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之间的关联,好在身边有一个头脑足够清晰的许浅,能将所有情况分析得明明白白,他也不用动太多脑筋。 不过许浅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上次劫持案那晚杨清蝶不是说帮你提升了进化等阶吗?能不能给我演示一下?” 神乎其神的天选者就在自己的眼前,如果不抓住机会多见识一下那神奇的能力,未免也太浪费了一些。 “提升了两级小台阶,表现没有那么明显,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许浅嘴角噙着笑意,话是这样说,她还是坐在了祁牧的面前,摊开双手,示意他把手放上来。 是大多数人小时候都玩过的“手心手背”小游戏,一个人叠在另一人的手上,后者手心翻转过来打前者手背,考验双方手速与反应速度。祁牧可是第一次跟女孩子一起玩这个游戏,可也只有许浅,才会让他此时此刻没有那么紧张,能够毫不颤抖地将双手轻轻搭了上去,感受着女生掌心的温度:“两只手要一起?” “使用第二道进化链解开的能力很消耗体力的,我也没有测试的机会,这次正好一起试试。”许浅还调皮地曲指挠挠他的手心:“千万不要眨眼哦!” 话音未落,祁牧就感觉到自己的两只手背同时被拍打了一下,可双眼目不转睛的直视之下,他硬是没有看到许浅的手有一点挪动的痕迹,只是轻微感觉到两人相贴的掌心错开了片刻——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只是一个错觉。 整体而言的感觉,就像是遇见鬼了一般,被无形之物拍打了一下,就算心里早有准备,祁牧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个哆嗦:“你真的已经拍了我一下?” 上次在密道中时,祁牧尚能看见些许浅出手时的残影,这次却看不见一丝痕迹,这说明她的这次进化,已经让自己的瞬时速度超过了人眼所能辨别的极限。 人眼能够看清的帧数一般为三十到六十,以此来对应分辨,许浅在发动能力时,岂不是比寻常快了几十倍之多? “怎么样,吓到了吧。”许浅的脸上划过一抹得意。如果初步解开进化链时是慢动作的体现,现在,在集中精神发动能力的一刹那,一切事物在她的眼里都如同静止了一般,就算遇到任何突发情况,这个能力也足以保她性命。 “那些巅峰之人增强的也只是力量,你有这个能力,面对他们应该也没什么害怕的吧。”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连巅峰之人都无所畏惧的话,他们也就不会被人所裹挟了。 许浅摇了摇头,道:“持续时间太短了,我的感知里也只有差不多十秒的时间,速度快了几十倍后,外界也只是过去了一刹那。” “十秒,足够做很多事了吧。”祁牧想象着,就算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十秒钟,也足够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了,更何况,许浅还有一把锋利的短剑。 “没这么简单,”许浅只是摇头:“进化等阶的提升也会加强人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再加上速度的提升,我们并不知道巅峰之人究竟强到什么地步,偷袭或许有机会,可一旦失败,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因此金川湖一事,我才要多做准备。” “……你考虑的太周到了。”祁牧只能这样感叹道。 “知道就好。”许浅眨眨眼,还要再说些什么,手机上正好一个电话打了起来。等她放下电话,见祁牧还在看着自己,便解释道:“是孙阿姨。” 祁牧一时间没能想起这是谁:“孙阿姨?” “就是陈家汤馆的老板娘孙阿姨啊,你见过两次的。当初说好了帮你查清那特殊血液的原因,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结果是什么?”祁牧想要从许浅脸上找到与相关的答案,可许浅的表情一如既往,是单独面对他时独有的温柔与羞涩——没有难过和惊慌,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件好事。 “她没有说,只是让我们两个一块过去,从语气感觉,应该没什么事。”许浅看了眼时间:“正好杨清蝶不在,今天的晚饭就在陈家汤馆解决吧。” “我没意见。”祁牧举双手赞同,血液没有问题自然是好事,他也有一点怀念陈家汤馆的美味高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