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选夫 上》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广翊宫从外头看来,依旧是华丽无比,只里头早已是破败不堪。 没有宫女内侍,大殿中坐着一个面容憔悴,形容枯槁的女人,那是楚沐。 外头走进来一个老嬷嬷,端着食盒,重重的摔在几上,看也不看楚沐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楚沐苦笑一声,从前是她不懂,数次被打入冷宫,又数次被放出来……她还以为这回也一样,齐瑾琛总会记着他们当年的情意呢。 情意是假,利用才是真,她不过是他用来牵制她父兄的棋子。这一回,大元帅谋逆,将军府几十口以及爹爹身边亲近的将士们全被斩杀,她这个棋子自然也失去了价值。 她慢慢的爬下椅子,往饭食处爬去。一个月前,为了保住将军府唯一的血脉,两岁的侄子浩儿,她在勤政殿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了四个时辰。齐瑾琛终于答应留住浩儿,而她也因此失了双腿。 她早该去死了,是她执意要嫁给齐瑾琛,让将军府落到如今地步。可她还不能死,她还得苟延残喘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见到浩儿。 她手一抖,食盒从几上翻下来,搜掉的馒头与稀粥全都撒了。这样的饭食,从前的她怎么肯吃?但现在没有选择,一天一顿,若这些她不吃,便要饿到明日了。她毫不犹豫用手捧起地上的粥往嘴里塞。 门又吱呀一声打开来,她被外头的亮光刺得一缩,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睛。 进来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人一双桃花眼,眉眼弯弯,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只一双薄唇稍稍有些突兀,却并不能掩盖他绝美的容颜。那是她第一眼便喜欢的齐瑾琛,十年前洛城贵女只消看他一眼,便纷纷嚷着要嫁的齐瑾琛。 过了十年了,他依旧年轻,而她早就老了。 旁边娇俏的女人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大姐姐,你别担心,国公府不会后继无人。皇上已经封我爹爹做了国公爷,立我哥哥做了世子。」 楚沐冷冷的看着他二人,她本是堂堂护国国公府嫡长女,爹爹是国公爷,可她对国公府没什么感觉。爹爹不仅是国公爷,更是护国大元帅,常年驻守悦城,住在悦城将军府——她也是在将军府长大,那里才是她的家。 只从前她想不到,二叔一家,竟然是狼子野心。齐瑾琛分明是狡兔死,走狗烹,偏要把造反的名号按在素来规规矩矩的爹爹头上。爹爹是想不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会设计陷害他啊! 楚漫只小她两岁,如今二十三岁,生过两个孩子了,可模样身段,与未嫁时一模一样。二房庶女,原本即便入宫,也不可能荣登妃位。是楚沐为了可笑的姐妹情谊,又觉得齐瑾琛喜欢,便将她高高捧起。 还没等楚沐有所反应,齐瑾琛手中拎着的一团东西,发出一声呻吟。楚沐这才看到,他手中赫然是一个孩童。 楚沐瞪圆了眼,齐瑾琛微微一笑,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是伸手一抛。那孩童啪塔一声摔在地上,便再不动弹了。 楚沐急忙爬过去,抱着浩儿却是嚎啕大哭起来。这么多天,她忍住饥饿寒冷,忍着屈辱不甘,为了就是齐瑾琛那句答允的话,他说过,会善待浩儿的。 可如今浩儿身上各种伤痕,竟没一处好皮了。他发着烧,青紫的嘴角不停地抖动着,依稀发出「疼」的声音。 楚沐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搂住浩儿,轻声抚摸着说道:「浩儿乖,浩儿,姑姑在,不疼了不疼了,姑姑会救浩儿的。」 浩儿虽是昏迷,听了这话往她怀中又拱了拱。 楚漫发出一声嗤笑,说道:「大姐姐,沅儿早就替他请了太医……可未必能救得活呢!」 楚沐怒目圆睁,看着齐瑾琛说道:「齐瑾琛,你当初对着文武百官发过誓,说会善待浩儿的!难道你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齐瑾琛好看的脸只冷酷的看着她,俯下身掐住她的下颚说道:「若是留着你们姑侄俩,朕才怕被天下人耻笑!楚沐,这些年我也恶心够了,你自己选吧!」 他将匕首扔在她面前,背过身不看她。 楚沐尚没明白什么意思,楚漫便笑道:「大姐姐,宫里有的是更厉害的太医,往后每个月,我都会请最好的太医医治浩儿的,无论浩儿伤得多重,都会叫他……活下来的。」 楚沐心中一抽,每个月,他们每个月都要折磨浩儿?他们何其残忍? 楚沐看看怀中奄奄一息的浩儿,这里不是人间,这里连地狱都不如!她好恨,恨自己当年瞎了眼,竟被齐瑾琛的花言巧语所骗。 她不甘心的抬头,看着这个爱了十年的男人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悲凉,到底是不甘心的问道:「瑾琛,我们认识已经十年,嫁给你也有七年……你可曾真心待我过?」 齐瑾琛眉眼微动,回头却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屋里的铜镜不少,怎的没照过吗?楚沐,你以为,若你不是楚震忠的女儿,我会多看你一眼?」 楚沐敛下眼眉,心中的恨意,竟然没有那么深了。她只是轻轻抚摸着浩儿的脸,喃喃道:「浩儿,姑姑没用,姑姑——只能带你去寻你爹爹娘亲了……」 即便十年不曾上战场,她照样清楚,人的胸口,哪里最脆弱,一刀毙命,连痛苦也没有多少。 刀下的浩儿没有挣扎,便没了生息。楚沐抬起头,讥讽的笑了笑,说道:「齐瑾琛,若有来生,愿我从不曾遇见你!」 齐瑾琛看着她将匕首刺入她自己的胸口,他眼神一缩,似乎他的心脏,也跟着疼起来。 血迹很快的漫过整张地毯,楚漫轻推发愣的齐瑾琛:「皇上,我们赶紧走吧,我姐姐还等着您呢!」 当胸一刀,楚沐疼得直缩,便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微微睁眼,模糊中瞧见那消瘦的下颌骨,还有那抿紧的薄唇。 v第二章 她大概是要死了,可梦里为何还是他。薄唇之人多薄幸,她从前不信,现在——由不得她不信。 她沉沉的睡过去。 梦中,那薄唇之人身披战甲,带着大量精锐部队,攻打的方向是皇城。 不对啊,齐瑾琛功夫不弱,却从不曾带兵打仗。而且那是皇城,齐瑾琛继位不算顺利,却并不曾掀起血雨腥风。 她努力想看清楚齐瑾琛的脸,可怎么都看不清,梦中的薄唇却是齐瑾琛的没错,但眉眼与鼻子,她根本看不到。 到底……是为什么? 很快,那薄唇之人带着将士们冲进皇城,他们骁勇,攻打皇城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大殿上坐在龙椅中的,分明也是齐瑾琛,那桃花眼与薄唇,没错了。那……薄唇之人到底是谁? 楚沐梦到,薄唇之人制着齐瑾琛,嗓音低沉:「江山我本不予夺回,可你,不该杀了她!」 手起刀落,齐瑾琛的脑袋便骨碌碌滚落在地,鲜血四溅。 …… 楚沐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浑身是汗,泪水流了满脸。恍惚中,她感受到又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给她擦汗拭泪。 她听到耳旁那温软的声音喊着:「软软……」 软软?那是她的乳名,除了母亲,再不曾有人这么喊过她。可母亲在她十六岁那年已经过世了,莫不是她已经死了,已经能与母亲团聚了? 楚沐费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花木床,床上的帷幔是她幼时最喜欢的水蓝色……这分明,是她在将军府的床啊。 「大夫,大夫,她醒了,你快瞧瞧她。」 是母亲的声音,楚沐侧头一瞧,真的是母亲,她有十年不曾见到母亲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半晌才能发出一丝声音:「娘……」 楚夫人忙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欢喜的轻拍她的脸蛋说道:「软软乖,娘亲在呢!」 楚沐憋了这些年,那满腔的委屈,在见到母亲的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她越哭越止不住,越哭越大声,一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夫无法诊视,只得退到一旁。楚夫人忙俯身抱住楚沐,细细的安慰着:「软软莫怕,有娘亲在,再不会叫你受伤了。」 温言细语,慢慢的哄劝着,楚沐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捉住母亲的手不舍得松开。 门口传来脚步声,楚震忠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疾步走到床边,颇有些慌张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沐儿怎么了?怎的一醒来就哭?可是疼痛难忍?」 楚沐心中惊讶,母亲身死之前,与父亲已经是恩断义绝,不肯相见了呀。她抬眼望向父亲,却更是吃惊不已,战场上刀枪无眼,上回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虽不过四十余岁,看着却格外显得老态。但此刻的父亲,却似壮年,神清气爽的模样?难道入了地府,父亲还年轻了不曾? 楚夫人见楚沐安静下来,这才回头瞪了楚震忠一眼,说道:「她刚醒,你别这么大声,也别这么多话,要叫她好生歇息!」 楚震忠忙不迭点头,与楚夫人一起退到一边,让大夫替楚沐诊视。 楚沐脑中一片混沌,仿佛被缠绕着,怎么理都理不清。便听大夫说道:「姑娘醒了,性命便无忧了。只是……伤势太重,须得好生休养。因伤及根本,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若想她彻底好转,元帅还需另请高明。」 楚沐心中大吓,这……性命?所以她还活着?可是为何母亲也活着?这些话很耳熟,她从前听过——是呢,十五岁那年,她在战场上中刀受了重伤,莫非她回到了十年前? 楚震忠蹙着眉头,低声说道:「三弟是专治骨伤的御医,将沐儿送回洛城,有三弟在,定能叫她安然无恙……」 果真,她是回到了十五岁,此刻她还没有回洛城,她还在悦城的将军府。当初就是受了这场伤,父亲便提早将她送回洛城,也直接导致了后面的悲剧。 她不能回去,至少此刻是不能的,即便在洛城,她还有深仇大恨不得报。但如今,悦城还要更要紧的,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她做。 既然重生,她便要骄傲安稳的生活,父亲母亲,还有外祖一家,她决计不能让他们再发生前世那般的悲剧。 大夫又细细瞧了一番:「元帅,姑娘的身子,目前不适宜远行,毕竟是经不起波折的。我建议先由我来替姑娘调理身子,等她稍稍好些,再做旁的打算。」 楚震忠连忙点头:「如此甚好,怕是还要麻烦你了。」 楚沐侧头不去看他们,心中却在琢磨着。前世是她休养了个把月,母亲陪着她回的洛城,回去之后发现,母亲已经怀孕近两个月。本来祖母是让母亲留在洛城的,但北漠战事吃紧,母亲放心不下,等三个月胎坐稳了,便急急忙忙赶回悦城。 只是回到悦城,更残酷的事情等着母亲……若她不曾去洛城,便不会让那坏人有机可乘,害得母亲生产不顺,一尸两命。 楚震忠送大夫出去,回头又摸着楚沐的脑袋说道:「沐儿,北漠屡屡进犯,爹爹没法子留下来陪你……你好好养伤,等这场战役打完了,爹爹一定带你出去骑……呃,带你出去玩,你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买,好不好?」 楚沐鼻子一酸,强忍着没有落泪。前世母亲死后,她恨极了父亲,即便父亲如何解释,她都不肯再与他来往。只后来,得了父亲被斩于马下的消息,她才明白,一脉相承的血缘,是怎么都不会散。 v第三章 她点点头,声音软糯:「爹爹不要担心沐儿,沐儿会乖乖……听娘的话。」 没过几日,外祖家的二舅母苗氏,带着表妹南宫玲上门来看望楚沐。 南宫玲给楚夫人行了礼,便风风火火的跑到楚沐的院子里,拉着她的手嚷道:「早就想来了,奈何我娘就是不许我过来,说我性子野,怕我打扰你休息。今日是二婶来看望你,偷偷带我过来的呢!」 苗氏与楚夫人一道走进来,听到这话,便上前拉着楚沐的手细细打量,回头只对着楚夫人说道:「妹妹还别说,沐儿瘦多了,竟有你年轻时的模样,好看多了呢!」 楚沐噗嗤一声笑起来,她这个二舅母,最会宽慰人,知道她身子坏了,没个几年无法转圜,索性就只言她好看。 楚沐心中清楚,自己模样本来也算得上出众,但对于全是俊男美女的楚家与南宫家来说,却很有些不够看。父亲楚震忠英武不凡,母亲年轻时更是悦城最好看的一枝花,然而她这个女儿,却不过尔尔。反倒是表妹南宫玲,与母亲年轻时简直是如出一辙,即便日日男儿模样,也不掩其英姿。 苗氏见小姑子与外甥女情绪好了,便又说道:「上回来瞧你,你还没醒。今日本来你外祖母要来,被我们劝住了,她这些日子头风犯了,整宿不能安睡,白日里好些需得补补觉,便没让她过来。」 楚沐忙问:「外祖母头风犯了?可曾请大夫瞧瞧?外祖母年岁大了,万事得小心,不可随意敷衍。」 苗氏欣慰的点头,摸着楚沐的手说道:「咱们沐儿长大了,懂得疼人了,你外祖母若是知道了,这病也得好个大半呢。莫要担心,大夫看了的,药也在吃,那大夫说了,好生吃三四贴药,不要太过操心,不能受刺激,这便能好全。」 楚沐心中酸楚,前世母亲过世没多久,外祖母便跟着去了,想来便是受刺激太过的原因。她只说道:「外祖母定是因为沐儿的伤,这才操心太过,生了病的。」 苗氏搂着她说道:「是,自是因为小沐儿,所以沐儿往后可要听话,知道吗?」 见楚沐点头,她又笑道:「其实啊,主要是因为你陈家姨母与表妹过来了,她分不开身。沐儿可能不知道,妹妹你知道吧?」 楚夫人点头说道:「去年听母亲说了,姨母去了,表妹她们也是可怜。只没想到,母亲会将她们接过来。」 苗氏点头说道:「她们也是可怜,都是乖巧听话的。母亲病了,心宛表妹忙前忙后的侍疾,不让她辛苦她还哭,说我们收留她已经是很感恩了,自然要好生侍奉,才能对得起我们的收留之恩。」 南宫玲听到这里,拉着楚沐说道:「表姐,我跟你讲,那个贞瑶表妹啊,是个仙女般的人物呢,我从前可从没见过那般貌美的女孩子。而且她心善得很,走路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等以后你见了她,可万不能大声嚷嚷,小心把她给吹跑了……」 楚沐勾唇一笑,面上只作好奇的问道:「天上仙女?比母亲与你都要好看吗?」 南宫玲豪爽的笑了笑说道:「那不能比,表姐你若是见着贞瑶表妹就会明白……那个书上说的啥?弱柳扶风,对对对,就是弱柳扶风,而且她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哎呀那样的姑娘才是姑娘啊!咱们这样,跟糙汉子没什么分别。」 悦城风沙大,悦城的姑娘又不注重保养,各个抛头露面日晒雨淋。于是全都黑黄黑黄的,又天生骨头大了那么一圈,自然是不如秀气水灵的江南女子好看的。 苗氏这次来的目的,是被老夫人吕氏安排,过来瞧一瞧吕氏最心疼的外孙女身子好了没有,更要紧的,若沐儿身子好了些,便邀请她们参加十天后,悦城一年一度的花神节。 本来楚夫人觉得楚沐身子没好全,不是很愿意,但苗氏与南宫玲二人舌灿莲花,说什么沐儿闷着对休养更不好,左右只是乘马车过去,也不用守着时辰,晚些去,早些回,都是知道她情况了,也没人会责怪。 加之楚沐在一旁露出向往的神情,楚夫人一时心软,倒是答应了。南宫玲更是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她定然会好生照料表姐的。 等悦城花神节,四月初一一早,杏仁便兴致勃勃的给楚沐准备衣衫玉冠,一面说道:「闷了这么多天,姑娘想必是闷坏了吧?咱们快些,再快些。」 杨桃翻了个白眼说道:「是你闷坏了,撺掇着姑娘,要姑娘去的吧?姑娘别听她的,您的身子要紧,今日只当去玩玩,便是去迟了,也没人会怪您的。」 楚沐点点头,拦着杏仁给她梳发的手说道:「去喊酸梅过来,给我挽个发辫。你去给我重新选首饰,从前外祖母送我的头面都拿出来,一会儿让酸梅看着选。」 杏仁一愣,只问道:「酸梅?那个笨丫头?」 楚沐笑道:「是啊,就是那个在姜嬷嬷身边跟了三年的酸梅……不过往后不许说她笨,她是老实了些,并不笨。听说她很会挽头发呢。」 杏仁自然是知道酸梅的,在夫人最器重的嬷嬷身边三年,调拨到姑娘这边,却还是二等丫鬟,可见她能力着实不佳。 只今日姑娘怎么突然想起了她?而且姑娘向来不屑于做女儿家装扮的啊,杏仁便狐疑的问道:「姑娘,您今日要做女儿家装扮?你不是最不喜欢的吗?」 楚沐也不应,只抿唇一笑说道:「反正不用舞刀弄枪,还做那些打扮作甚?快去吧。」 楚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铜镜是照不出人的肤质,但她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此刻的她伤重刚刚勉强愈合,身体尚未恢复,那张脸苍白如纸——倒是没有平日粗糙暗黄的模样。这几日,她日日调了牛乳蜂蜜,又用了之前黄家婶婶送给她的润泽香膏,皮肤总不会太过粗糙。 悦城女子不会打扮,但她如今,并非前世的楚沐,在洛城十年,洛城贵女的风姿,她早已了然于心,也很清楚,她适合怎样的装扮。 非是她想要出风头,只今日,便是给陈贞瑶的第一击。 酸梅进来的时候带着羞涩,只红着脸问道:「姑娘,杏仁姐姐说,您让奴婢过来给您挽头发?」 楚沐点头说道:「嗯,酸梅,你在姜嬷嬷身边跟了三年,想来眼光什么的也很是不错的。你过来看看,我适合什么样的发髻?」 酸梅脸儿通红,结巴半天才比划道:「其实奴婢笨,没学着多少……不过奴婢觉得姑娘生得好看,双环髻显得可爱,倾髻的话会显得温柔些……」 楚沐含笑着点点头说道:「双环髻适合小丫头,我都长大了,那便倾髻好了。那边是前些日子做的新裙子,酸梅先去帮我挑一挑。」 酸梅想不到姑娘会这般器重她,激动得全身发抖,努力平静下来说道:「姑娘,奴婢觉得正红色最趁姑娘。姑娘这些日子精神头差,若是穿水蓝色,会更显得没精神的。」 v第四章 楚沐满意的点头,示意她们替她装扮起来。前世她最喜的便是水蓝色,只因哥哥在家的时候,一袭蓝衣,隽永无双。她觉得自己作为妹妹,那般穿着定然也是很好看的。 后来到了洛城,学了许多穿衣打扮的东西,才明白她若着蓝色,最好是穿正蓝色。而且她这场伤后,水蓝只会让她看着精神更差。 待楚沐装扮好,杨桃与杏仁皆是大惊,她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家姑娘还能这般好看。 杏仁努力合上大张的嘴说道:「姑娘,姑娘……看谁再敢说姑娘是丑小鸭,姑娘明明这般貌美,比夫人也不遑多让。」 楚沐只低头浅笑,她模样却是不差,稍作打扮倒也好看得紧。但是比娘亲是要差了许多,娘亲若是装扮起来,不晓得会有多美呢。 楚沐心中一疼,所以娘亲这么美,爹爹为何会与那陈心宛纠缠到一处?又恼恨自己前世是个缩头乌龟,母亲死后便不肯去问去想,前因后果竟是全然不晓得。 马车上,楚夫人见着女儿这般装扮,着实吃了一惊,但并不曾说什么,只当是女儿再不能骑马射箭,便不肯再与从前一般穿衣行事罢了。 楚沐则靠着车壁,她的确有些累,前世的今天,她是兴致勃勃,只想着早日见着从前的小伙伴们。可现如今,她没了从前的激情,便只剩下疲惫。 前世穿得简单,现在这时候,已经到了广场。她一直都记得,南宫玲带着羞涩的陈贞瑶,穿过漫长的人群,一步步走到广场中间。陈贞瑶一袭白衣,身段婀娜,头上的白花衬得脸蛋更加楚楚可人。 在场的男孩女孩,全都看呆了——包括她楚沐。人人都争相着与陈贞瑶做朋友,捧着哄着她。 其实陈贞瑶若是听话,外祖母自会给她选个好夫婿。偏偏她贪心不足,勾引了表哥,在南宫家作威作福,闹得家宅不宁。 后来她水性杨花,与旁人有染,还害死了表弟的孩儿。大舅母忍无可忍,再不肯顾及亲戚情面,将她休出府。谁知她竟然倒打一耙,勾结旁人,害得南宫府一夕间分崩离析…… 今生,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了。 陈贞瑶站在南宫玲旁边,白裙在春风中微微摇曳,她只咬着下唇,谦虚的说道:「不……贞瑶只是蒲柳之姿,算不得什么。」 有女孩大惊小怪:「你这样还算是蒲柳,那咱们算什么,咱们都不是女人了!」 陈贞瑶面上闪过一丝得意,嘴里却说道:「听闻我表姨年轻的时候,是悦城最好看的女子。想必表姨家的表姐,定会承她美貌,如瑶池仙子一般,美不胜收吧!」 南宫玲哈哈大笑,不拘小节的拍了拍陈贞瑶的手说道:「贞瑶你可错了,我那表姐偏偏就没承我姑姑半分貌美。说句不要脸的,我才是长得最像姑姑的呢!」 陈贞瑶拿起洁白的帕子,放在嘴边轻笑。她自然知道南宫玲模样好,可南宫玲日日短衫长裤,即便是这种场合,也不过在外头罩个裙子,头发依旧是男儿一般高高束起,英气有余,风姿却不足。 「表姐你尽胡说。」 南宫玲正准备继续说,便见着一旁的人都往外看去,嘴里一个个都发出「嘶」的声音。 却见人群自动分散开,让出一条道来。走过来的,正是楚夫人,只楚夫人身边带着一名红衫女子,貌美无双得很。 便听到苗家书生苗睿感叹道:「九天玄女下凡尘呐。」 悦城读书人甚少,听苗睿这么一说,便都点头应和:「不错不错,真是仙女下凡,那是谁?跟着元帅夫人的,莫不是楚家的亲眷,怎的没听说啊?」 「嗨,你们眼力见都不行啊,那可不就是元帅家的千金,楚大小姐楚沐嘛。」 众人这么一瞧,果真见那九天玄女,可不就是从前他们常见的楚大姑娘楚沐吗? 南宫玲瞪圆了眼,一下子飞跑过去,抓着楚沐的手说道:「表姐,你你你……你今日……你……」 楚沐浅浅一笑:「玲儿,怎的几日不见,你结巴了?也不晓得行礼,回头大舅母又要训斥你了。」 南宫玲这才收回长大的嘴,冲着楚夫人草草的行了礼,喊了声:「姑母。」 又拉着楚沐上上下下的打量。 楚沐也不理会她,径自走到花神面前,恭敬的跪拜行礼,方才说道:「花神娘娘万安,沐儿身子不适,耽搁了时辰,万望花神娘娘莫要怪罪。」 花神娘娘,是南宫家旁支的一位老姑娘,年纪已经十分老迈了,面容慈祥得很,只将手放到楚沐头上说道:「沐儿此后,无病无灾,安稳一生。」 楚沐眼睛一红,前世花神娘娘也这么说过,但她哪里就真的安稳一生了呢?求神拜佛的事情,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花神娘娘取了一旁侍女手中的柳枝,沾了福水在楚沐头上挥舞片刻,这才收起来说道:「好了,沐儿不必拘束,尽可去玩吧。」 南宫玲将楚沐拉到陈贞瑶面前,说道:「表姐,这边是我给你讲过的,仙女一般的表妹陈贞瑶。瑶儿,这个便是楚家表姐楚沐。」 陈贞瑶脸上露出些许不乐意,她本以为那楚沐真的是个貌若无盐的普通女子,毕竟她早就打听过了,楚沐是个丑小鸭呢。怎想竟是如此美貌,偏又站在她面前,生生将她比下去了。 不行,得找个借口,早些离去才好。 楚沐却蹙紧了眉头,只说道:「贞瑶表妹,花神节是悦城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虽不必穿那些繁复的礼服,但也不能……如你这般模样吧?岂不是冲撞了花神娘娘?」 v第五章 陈贞瑶脸白了三分,支支吾吾说道:「因我祖父母与父亲过世不足一年,我尚在孝期……」 楚沐依旧眉头紧蹙,继续说道:「若在孝期当诚心,自是不可参加这等节日。若参加也无不可,只消服饰穿得素淡,发饰换些银器便可。表妹这样子,实在是不妥帖啊,想来,你们江南不曾有花神节,那你快快去换过了在来吧。」 陈贞瑶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哇」的一声捂着脸转身跑了。 贵女公子们都还在发愣,楚沐毫不意外,心机这样深,不就是想让其他人觉得她楚沐咄咄逼人吗? 楚沐捂着胸口退后两步,另一只手抓住南宫玲,做出难受状——本来还想掉几滴眼泪,但是想想这是悦城,她一向彪悍,若是落泪反倒不像她。 南宫玲被表姐这么一抓,忙回神扶住她问道:「表姐怎的了?不舒坦吗?」 悦城谁人不知,她楚沐受了重伤,昏迷了十多天这才醒过来,身子定然是极其不好的。 楚沐只摇摇头说道:「我无事……哎呀玲儿,我刚刚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我也没想什么,见她做得不对,就说出来了,并非针对她呀……平日我与你们一起,也是这样的……」 最后几句颇有些沮丧,一旁的女孩子倒是纷纷点头,都是熟稔的,自然了解楚沐的个性。 便有女孩儿安慰道:「沐儿莫要担心,贞瑶姑娘想必是才来,还不适应咱们的快言快语。」 楚沐点点头说道:「玲儿你回去可要多陪陪她,她往后要留在悦城,若一直这般可怎么好?莫要把自己给逼坏了。」 周围的女孩儿们便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于贞瑶那般温柔可人的女孩子,她们自然愿意多让着些。但她们本就大大咧咧,若是不小心说了啥,贞瑶都如今天一样敏感可就不好了。 毕竟今天的这事儿,的确是贞瑶太不注意了些,沐儿只是叫她去换换衣衫罢了。 南宫大夫人黄氏走了过来,看着楚沐眉头紧蹙,整个身子几乎全靠在南宫玲上的模样,忙关切的问道:「沐儿怎么了?不舒坦吗?」 黄家姑娘年纪小,又快言快语的说道:「姑母,贞瑶姐姐带着孝来这儿,沐儿姐姐让她去换身衣裳,她却生气的跑掉了。」 黄氏一愣,尚未说话,楚沐立刻委屈巴巴的拉着黄氏的袖子说道:「大舅母,是沐儿不好,贞瑶表妹初来乍到,便是有什么不妥,沐儿忍着便是了。看样子沐儿就不该出来,这身子不好便罢了,怎的脑袋也不好使了……」 黄姑娘摇头说道:「沐儿姐姐,这怎能怪你?我倒是觉得,贞瑶姐姐是没想到你这么美,心生嫉妒,这才借题发挥。刚刚我都看得真真的,沐儿姐姐你一出现,贞瑶姐姐脸都黑了呢!」 黄氏忙推了她一把说道:「去去去,小丫头懂什么?快回你娘身旁去,回头姑姑给你买糖葫芦吃。」 黄姑娘听到糖葫芦,便也不继续说了,蹦蹦跳跳的跑掉了。 黄氏又拉着楚沐说道:「这事论起来是大舅母的不是,没想到她会穿着孝服出来,又碍于情面没好意思让她回去换……沐儿,贞瑶她初来乍到不懂事,你多担待些,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楚沐忙笑着摇头说道:「大舅母哪里的话,这花神节素来是悦城三府一起操办,您是南宫府的大夫人,又是黄府的姑娘,自然是重中之重了。这边事务忙不过来,哪里还能顾得上女儿家的小事?」 黄氏一阵恍惚,下意识的打量楚沐,这个外甥女儿,样子变得如此靓丽不说,似乎连性情都变了。若是从前,她被人这样下脸子,早就翻脸不干了呢。 楚沐也不管她如何想,只继续说道:「怎么说也是我言语不当,得罪了贞瑶表妹。大舅母,表姨母人在哪里?不然我先去给表姨母认个错?」 陈心宛是陈贞瑶的亲姑姑,二人一起被吕氏接回来,自然是最贴心的亲人。楚沐去陈心宛那儿认错,也是使得。 只黄氏摇头说道:「不用不用,你陈家姨母没来,你外祖母身子不好,还在吃药便没有过来,你陈家姨母在家里侍奉,不曾过来。沐儿放心,你陈家姨母温柔得很,又最是守礼了,回头我告诉她来龙去脉,定然不会怪你的。」 楚沐苦恼的还想要说,黄氏又拍着她的手说道:「好了,大舅母有事儿要忙,你且先自己耍耍。玲儿,沐儿身子不好,你可要好生照料,知道吗?」 南宫玲忙不迭的点头,目视母亲走了,这才拉着楚沐往一旁的水池子边走去。边走边说:「表姐不用担心,表妹那个性子,是觉得出了丑才会哭,回头啊,指不定她觉得自己不好,还要给你赔罪了。」 楚沐心中冷笑,面上却只点头,犹豫半晌说道:「玲儿,不如一会儿结束了,我去你家吧?」 南宫玲迟疑片刻问道:「为了去给表妹道歉?」 楚沐笑道:「也不全是,外祖母病了,我醒来到现在,都不曾见到外祖母呢!我娘说在我病的时候,她去看了我一次,回家就病倒了。想起来我真是不孝,让外祖母担心成这样……」 看外祖母是真的,更重要的是,今夜父亲要回来,母亲约莫也是今夜有的身孕,她要想法子,将他们隔开,不能让母亲怀上那个叫她一尸两命的孩子。 楚夫人耳根子软,又格外心疼这个突然遭难的女儿。于是楚沐没多费口舌,楚夫人便差人去给楚震忠传话,说若回来,便去南宫府寻人。只带着楚沐一道跟着黄氏几个回了南宫府。 楚沐跟在楚夫人身后,正准备上马车,却见一名妙龄女子走过来,行了礼说道:「楚姑娘,花神娘娘有请。」 楚夫人一愣,忙问道:「花神娘娘何事要请我小女?」 那女子只浅浅摇头说道:「夫人,奴婢并不知。」 楚沐愣怔片刻,安抚的摸了摸母亲的袖子,说道:「娘亲等我片刻,我去去便来。」 楚沐跟着那女子一路沿着广场后的小径,走到一排木屋前才停下。花神娘娘住处很是普通,幼时她们几个疯丫头也是来过的,只后来被大人拎着耳朵拽回去。 v第六章 她没什么深刻印象,只知道花神娘娘需要安静,除了每年花神节,其他时日,周围二里都不许有人喧哗。 那女子只将她带到一座古朴的院子前,示意她进去,便转身走了。 楚沐独自走进去,推开门,花神娘娘只着常服背对着她坐着,想是听到推门的声音,便说道:「沐儿来了?过来坐。」 花神娘娘回过头上下打量楚沐,楚沐也在打量她,从楚沐五岁记事起,算起来这是第十一回见花神娘娘,可是头一回,她这样仔细的看她。她的皱纹布满了整张脸,甚至连是笑还是哭都已经看不出来了,她皮肤全都皱皱巴巴的耸拉着,全身上下都在述说着,她太老了,太腐朽了。 花神娘娘开口说道:「我第一回做花神的时候,也是十五岁,但那时我的心,已经三十有余了。算算日子,我都做了九十年的花神娘娘了。」 楚沐心中一惊,不是为花神娘娘的年纪,而是她的那句,三十有余。 楚沐抬头下意识的反问:「三十有余?」 花神娘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万物皆有灵,万物也有它生存的原因。我活着那样久,那样久,早就看透了。」 楚沐抿唇不语。 花神娘娘等了良久说道:「沐儿,我太老了,我寻了九十年,才寻到了你,沐儿,你可愿替我?」 楚沐一愣,旋即摇头说道:「花神娘娘,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不愿。」 花神娘娘轻声念:「因缘会聚时,果报还自受。沐儿,人万万不可逆天而行……」 楚沐握紧了裙子,反问道:「花神娘娘,世人说因果报应,总有得报的时候。可为何在我看来,这世上并非是善恶因果报应?」 花神娘娘闭眼说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善恶终有时。」 楚沐一下子怒了,握紧拳头说道:「花神娘娘,善恶若是真的有时日,那时日又是哪一天?若说是来生,甚至是轮回几度,那又有什么意思?人活一辈子,即便不为了快活,也绝不是来受苦的。花神娘娘,我不愿意,我绝不甘心!」 花神娘娘抬眼看了看她,微微叹了口气,伸手从身后的坐垫下去处一颗小珠子,递给楚沐说道:「沐儿,不知道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知你如今的心情,定然是不会回头的。这枚铜珠,你若烦躁不顺的时候,便将它握在手中,自然能叫你心静。」 楚沐接过珠子看了看,其貌不扬,只是个普通的铜制珠子,她犹豫的看着花神娘娘。 花神娘娘背过身坐好,说道:「沐儿,你且去吧,往后是好是坏,端看你自己了。但沐儿,请记得善恶终有报,即便你无法遏制心中的仇恨,也万万要记得你的初心。」 「初心?」 「是,初心,你此刻的心。」 楚沐低声说道:「此刻,我只希望我在乎的人,都能平安一事无虞。」 花神娘娘继续说道:「那珠子,沐儿记住,请勿示与任何人。」 楚沐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这才敛好衣裳,慢慢的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楚夫人问道:「花神娘娘喊你去,是做什么?」 楚沐说道:「没什么,花神娘娘说我身子弱,让我一心向善。」 楚夫人愣了愣,向善?她的女儿一颗善心,怎会不向善?转念一想,许是沐儿如今变化大,今日又与那陈贞瑶起了龃龉,花神娘娘这是担心。 虽然这理由着实牵强,但如今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楚夫人便说道:「算起来,花神娘娘是你的曾祖姑母了。她年幼时家遭大难,后来得上一任花神娘娘看中,收在身边。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她许是见你也流有南宫家的血,便格外关照你一些。」 楚沐沉默不语,花神娘娘定然如她一般重生了吧。只不晓得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情,若花神娘娘真的屈服,刚刚却并未深劝,分明有支持她的意思。 罢了,她也没空去想那么多,如今她身子太差,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阻止母亲怀孕,等她想法子让外祖母看清陈心宛的真面目,再做旁的打算。 南宫府内,陈贞瑶只着中衣,坐在脚踏上,整个身子趴在床沿呜呜哭泣,一旁的地上,那仙女般的白纱裙与头上精致的白色花坠都扔了一地。 陈心宛带着疲惫的神情走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幕。她怒火中烧,侧头看了看外头,见没有丫鬟看到,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贞瑶,你抽什么风?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她们都没回来,你怎么先跑回来了?」 陈贞瑶见着姑母,委屈的眼泪更是流了一脸,只哇哇哭道:「姑母,姑母,她们欺负我……她们全都欺负我。」 陈心宛脸一沉,焦急的说道:「谁?是南宫玲吗?贞瑶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要哄着那个南宫玲,她是南宫家的独女,你怎能跟她吵架?竟还将她丢下?你给我起来,赶紧穿衣裳,去找南宫玲道歉。」 陈贞瑶哭得更伤心了,委屈的说道:「你根本就不关心我!不是她,是楚沐!」 陈心宛不甚高兴的问道:「楚沐?那个丑女?你跟她计较什么?只消委屈站在一边,人家一看,便觉得你温婉可人,自然会偏向你了!」 陈贞瑶更是生气,质问道:「姑母,你说她是丑女,你可知,今日贞瑶的风头被她全都抢光了!什么丑女,旁人都夸赞她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陈心宛大吃一惊,皱眉问道:「我特意打听过了,虽然南宫蝶依长得美,但楚沐一点都没承到。反倒是南宫玲与楚沐她娘一般无二,是不是……弄错了?」 v第七章 陈心宛之所以去打听楚沐,却是因为南宫家的长子南宫剑。那南宫剑将来注定是要继承整个南宫府的,而且南宫府的人,除了姨母吕氏,其他人都本分得很,没什么心机。若贞瑶能引得南宫剑对她倾心,将来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是她们的了。 可南宫剑身份高贵,悦城配得上他且年岁相当的并不多,那楚沐便是其中的头一个。 陈贞瑶兜自哭着说道:「如何会错?她模样比我不知道好看了多少,一袭红裙,青丝半挽,即使面色苍白,也丝毫不减容貌。哪像我费尽心思才装点成这般,与她站一起,完全都不够看了……姑母,现下怎么办?有她在,我如何才能吸引到……吸引到表哥的注意啊?」 陈心宛握紧拳头,本来想着即便是南宫玲那般好看的姑娘,成日做男儿装扮,也不过得个飒爽英姿,自是比不上贞瑶的柔美。如今瞧来,那楚沐是开了窍了。 她眼咕噜一转,说道:「来,别任性了,姑母给你换一套衣裳,晚上你表哥就要回来了,这是你们第一次相见,定要给他留个最好最深刻的印象。至于楚沐,你不用担心,不管她多好看,她与你表哥自幼一同长大,如同亲兄妹一般,怎如你这个不曾见过面的表妹吸引人。」 …… 楚沐跟着楚夫人一起到了南宫府,苗氏早早的站在院内,拉着楚沐的手说道:「你外祖母知道你要来,点心都多吃了两块,这会儿在厅内侯着呢!」 楚沐忙问道:「外祖母在厅内?她身子不好,怎不在房间休息?沐儿又不是旁人,哪值当她起身啊!」 苗氏笑得眉眼都眯住了,只拍着楚沐的小手笑道:「咱们沐儿真的是长大了,沐儿自然不是旁人,沐儿啊,是你外祖母疼到心尖上的丫头,你外祖母心中最是惦念你了,快走吧,你外祖母定然是等急了呢!」 到了厅内,楚沐冷眼一瞧,依在外祖母跟前,一忽儿端药一忽儿取帕子的正是陈心宛,而陈贞瑶则坐在下首的绣花墩上,南宫玲站在一旁没坐。 楚沐心中冷笑,真是知礼守礼的姑娘,怎的这般大喇喇不懂规矩?主家站着,她也好意思坐?就仿佛玲儿是她的丫鬟一般。 楚沐又不动声色的打量陈心宛,她们姑侄俩模样也还是像的,模样清秀,身形瘦削,加上穿衣打扮,最是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望。 她叹了口气,不由得又想,父亲是为什么,与那陈心宛有了纠缠的呢? 陈心宛见着楚沐进来,不停地给陈贞瑶使眼色。然而陈贞瑶以为楚沐会过来向她道歉,便端着架子坐在墩上不动,谁知楚沐看都没看她,径自走到吕氏跟前去了。 楚沐在吕氏跟前撒了半天娇,逗得吕氏开怀大笑,半晌才拍着楚沐的手说道:「你这丫头,自小嘴甜,总是逗得外祖母我心花怒放的!」 楚沐噘着嘴说道:「外祖母,沐儿说的都是实话呢,您看沐儿可有对旁人说过,不曾吧?」 吕氏笑过了,这才想起一旁的陈心宛,忙拉着陈心宛说道:「心宛,这是你表姐蝶依,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那调皮的外孙女沐儿。」 楚沐夸张的「啊」了一声:「原来这是表姨母啊,我还以为……」 她适时的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只在场的都反应过来,她是说,以为陈心宛是丫鬟呢。 陈心宛面色一沉,很快就恢复正常,只那陈贞瑶气得脸都变形了。楚沐余光瞟了一眼,忍着心中的冷笑,甜甜的对陈心宛喊道:「表姨母安,姨母好漂亮啊。」 陈心宛堆满了笑,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枚上好的玉佩,递给楚沐说道:「沐儿才好看,姨母年岁大了,哪里担得起好看二字。来,这是姨母的心意,快快拿着。」 楚沐欢喜的接过来,这东西陈家即便有,也不会落在陈心宛这里,定是外祖母怕她面上难堪,拿给她充面子的。 等陈贞瑶来行了礼,得了母亲的一支碧玉钗,楚沐方做出些许不适的样子,只低声说道:「外祖母,是沐儿不好,身子不如从前,现下是有些许不舒坦……」 吕氏忙点头说道:「沐儿快去歇息,你二舅母已经都给你安顿好了。外祖母也要去歇息喽。」 楚沐回头看着母亲说道:「娘,您要不要陪陪外祖母?沐儿不要紧的,沐儿就是想睡会。」 楚夫人迟疑片刻,她母亲的身子不好,偏沐儿伤着她也不能回来侍奉,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愿意的。但她又着实放心不下沐儿的身子。 苗氏见状忙道:「母亲也甚是想念妹妹,妹妹便去陪陪母亲吧。至于沐儿,就不用担心了,我也在,玲儿也在,自会将沐儿安顿得妥帖。」 楚夫人便不再犹豫,扶着吕氏站起来,又一路往里间走去。陈心宛一愣,自她来了南宫府,姨母将她当亲女儿一般,可南宫蝶依一回来,姨母一颗心便又偏了过去,果真就不是亲生的,她对姨母再好,也比不过表姐一句话! 陈心宛迟疑片刻,抬脚也预备跟上去。 楚沐一脸天真的看着她说道:「表姨母,你这是要去哪里?」 陈心宛脸上一僵,勉强笑起来说道:「这些日子,心宛伺候姨母也惯了,表姐这些年不曾做这些,想来是不习惯的……」 楚沐轻笑起来:「表姨母这是什么话,外祖母是我娘的亲娘,怎会不习惯?何况外祖母与我娘有体己话要说,你跟着干嘛?」 这话一说,苗氏也觉得她太没有眼力见了。吕氏却回过头,深深的看了眼楚沐,又什么也没说,就着女儿的手走了。 陈心宛面上有一瞬间的怒色,片刻便正常了,笑道:「还是沐儿心细,我都没想着这些,那沐儿,我送你回院子吧。」 楚沐不可置否,只乖乖的跟在苗氏后头。 不过陈心宛能忍,却不代表陈贞瑶能忍,她本就看这个抢了风头的楚沐不顺眼。等出了院子,她便气愤的说道:「楚沐,我姑姑不过是关心姨祖母,这才要跟上去的,你又何须这样咄咄逼人?」 陈心宛大吃一惊,急忙喝道:「贞瑶,休要胡说!」 v第八章 陈贞瑶眼泪在眼眶里转,倔强的看着她们,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那柔弱又坚强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苗氏下意识的想要去哄,又碍于楚沐在,只生生忍着。 楚沐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云淡清风的笑了笑说道:「贞瑶表妹真的是太过敏感了,我如何是咄咄逼人了?我们悦城人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有啥说啥,表妹你过些时日便习惯了。」 南宫玲眼珠子一转,表姐很不对劲啊,看起来很不喜欢表妹。可表妹这般温柔,不过是矫情了些许,江南女人嘛,心思重也是正常的,她们做姐姐的让着些不就得了? 她预备上前拉楚沐缓和气氛,只还没过去,楚沐突然手一扬,捂着脑袋,整个身子就软到在地上。众人吓了一跳,苗氏忙去将楚沐扶起来。 南宫剑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幕。他眉头紧皱,走到楚沐身边关切的问道:「沐儿这是怎么呢?」 楚沐柔柔的睁开眼睛,冲着南宫剑一笑:「表哥,无事,沐儿无事……」 她们都不曾注意,但楚沐注意到了,前世内宫纷争,她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刚刚说话之时,她听着院门口有脚步声,这才假做不适晕倒在地的。 陈贞瑶今日突然换了装扮,更是柔美可人,分明是有备而来,目标自然就是今日要回来的表哥了。今生,她楚沐绝不能让恶人再得逞了。 南宫玲这下子后悔不迭,表姐身子不好,精力不济,她怎么早不曾想到?便忙说道:「表姐身子未好全,受不得刺激。」 苗氏便有些不满的看着陈贞瑶,是呢,都知道沐儿身子不好,贞瑶这孩子心思也太重了些。陈贞瑶白了一张脸,竟也是摇摇欲坠,陈心宛死命拉住她,不许她胡闹。 陈心宛上前说道:「沐儿可无事,都是贞瑶不懂事,回头我定会好生教训她……」 楚沐只做站不稳的模样,南宫剑忙伸手将她抱起,问道:「沐儿院子在哪里?」 南宫玲立刻跑到前头带路,楚沐靠在南宫剑的肩膀,余光看到陈贞瑶那张扭曲的脸,心中实在是快意极了。南宫剑是她的表哥,粗枝大叶得很。他们自幼一同长大,与亲兄妹无异,这会儿她一晕倒,只怕南宫剑压根都没注意到陈贞瑶这么个人呢。 前世在后宫中待了那么些年,不晓得见过多少爱耍心机的女人。像陈心宛那样的,她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陈贞瑶这般沉不住气。不让她嫁进南宫府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南宫剑瞧不上她呗。 陈心宛死拉活拉才将陈贞瑶拉回院子,一回到院子,那副温柔焦虑的模样立刻就变了,她狠狠的甩了陈贞瑶一个耳光。 陈贞瑶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姑母,您做什么打我?我是为您鸣不平啊!」 陈心宛怒道:「为我?为了我就给我安静些,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寄人篱下,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搞好关系。我们才刚刚来,靠的不过是你姨祖母的疼爱,可是你整天都在干嘛?」 陈贞瑶愤怒的说道:「我就是不甘心,你看我们过来什么都没有,住这么个偏远的小院子。可楚沐呢?她母亲即便嫁出去了,院子还是给留着好好的,楚沐来了甚至还要单独一个院儿。您还说姨祖母喜欢您,若真的喜欢,怎不见着有那样的待遇?」 陈心宛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亲生的与非亲生的,孰轻孰重?陈贞瑶你动脑子想想,这里再差,不比陈家好多了?还是你想回陈家去?」 陈贞瑶急忙摇头不出声,陈家那是狼虎窝,父兄一直想拿她换前程,突然死了,本就不多的财产被旁支叔伯们刮了个干净,还要拿她们姑侄去卖钱。姑母是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到姨祖母这里,好吃好喝好用的,比那陈家好了不晓得多少倍。 只不过是不甘心这样低人一等的活着罢了。 她眼神暗了暗,委屈的说道:「如今怎么办,姑母,表哥刚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呢!」 陈心宛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还好他没注意到你,看样子他与楚沐的感情甚好,若他知道楚沐是被你刺激晕倒的,你觉得他还会对你有什么好印象?」 陈贞瑶更是着急了,忙拉着陈心宛的袖子问道:「那可如何是好啊,姑母……」 陈心宛皱眉思索着,又说道:「我侧面打听了会子,如今那南宫剑已经十七了,楚沐也刚刚及笄了,按道理若是两家有意,即便还没来得及定亲,也会有风声传出来,既然没听到风声,说明两家并没这个打算。只是你给我抓紧了,如今北漠战事吃紧,南宫剑不会停留很久的,你赶紧想法子,让他注意到你,最好能有些什么。」 陈贞瑶颇有些扭捏问道:「可……我是个女孩子,若真有些什么,岂不是有辱名声?」 陈心宛说道:「不是要你主动献身,是要你放出自己的魅力,让他情不自禁亲近你,你平日太过拘谨了,这样子男人怎么会主动呢?」 楚沐躺在靠椅上,脸上敷着用牛乳蜂蜜调制的乳。杏仁在一旁,将碗里剩下的牛乳蜂蜜,涂在楚沐的手上。 酸梅好奇的问道:「姑娘,这涂起来是做什么的?」 悦城风沙大,姑娘们又多不注重保养,年轻的时候还能丽质天成,明艳动人,年岁稍长,那个皱纹是藏也藏不住,皮肤也粗糙黑黄得厉害。前世她回了洛城,开始只顾着心伤母亲过世,又自持自己不靠容貌。其实内心还是自卑得很,堂妹们即便容貌不如她,那端庄的样子,那白嫩柔美的肤质,莫说男人,便是她都爱不释手。 她唔了声说道:「前些日子听说,这法子能让皮肤更细腻,还能变得白嫩。」 杨桃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姑娘,您不用与表小姐计较,您是国公府最高贵的嫡长女,听说等北漠平定了,皇上要给您册封郡主呢!」 楚沐挑挑眉,是呢,前世也是这样,当今圣上是疼她疼爱得紧,若不是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皇后定要她嫁给太子才好。前世那个郡主位置,最终是没有下来,因为母亲死得惨,外祖父气急,在皇上面前狠狠的参了父亲一本…… 即便是没有下来的郡主位,也叫楚潆那几个眼热得很。 楚沐抬手看着手上的牛乳蜂蜜,满意的点了下头,说道:「表小姐?你是说那个陈贞瑶?她是小孩子,我怎会与她计较。不过,昨日我倒是发现了,母亲眼下嘴角,皱纹好几根了,这法子若是不错,我便日日做了去拿给母亲涂。」 杏仁有些嫌弃的说道:「姑娘,夫人才不会涂这些东西,没事折腾得慌。」 她自幼跟着楚沐,玩笑也是惯了的,楚沐并不介意,只笑道:「昨日看着表姨母,她比母亲小不了多少岁,可你们看看她那张脸儿……」 v第九章 杏仁冷笑一声说道:「姑娘做什么要拿夫人与她比?夫人可是悦城第一美人,她……」 想想怎么样,人家都是小姐,容不得下人们说闲话,便闭上嘴巴。 楚沐笑起来,用牛乳蜂蜜手去拍杏仁的手,杏仁眼疾手快躲开了。楚沐笑道:「母亲的确美艳,但这些年上阵杀敌,操持家务,皮肤太过粗糙。而表姨母脸上白嫩如少女,看着让人神往呢!」 她一回头,正看见酸梅眼巴巴瞧着那多余的牛乳蜂蜜。她又笑起来说道:「喏,剩下的你们拿去涂了吧。」 杏仁嫌弃的摆手说道:「奴婢可不要这东西,黏黏糊糊,看着就不舒坦。」 杨桃看见酸梅上前欢天喜地捧了那碗,杏仁在一旁叽叽喳喳说她,只微微摇摇头,往楚沐身旁坐了,小声说道:「姑娘,老爷说是事务忙回不来,少爷却是要回来了呢。」 前世花神节,父亲要母亲送她回洛城,即便事务繁忙也是回来了,今生按道理也该回来才对,倒不知为何与前世有些不一致了。 她点点头说道:「得了得了,快去打水给我洗了,拿润泽膏子过来。一会儿哥哥便要过来,我也许久不曾见到哥哥了。」 是真的许久,前世还是哥哥大婚的时候,他们见过面,后来她便再没见过,只嫂嫂久居洛城,时不时带浩儿进宫……想到浩儿,楚沐的心又开始疼了,那个被她亲手杀掉的,她的亲侄子。浩儿,今生你若是早点出生,我们早点续上姑侄情啊! 杨桃杏仁给楚沐梳洗干净,酸梅捧了件鹅黄色的裙子说道:「姑娘,这颜色不错,您正青春年少,这样的衣裳最能显得您活泼了。」 杨桃如今听不得活泼二字,只鼓着眼睛瞪了瞪她。 楚沐笑起来说道:「是,我可不是正青春活泼,最适合这样的衣裳,快过来给我换上。」 等楚沐收拾好,南宫玲欢快的走了过来,看着楚沐眼睛都直了:「你这是做什么,昨日花神节,我头一回见你穿裙子还没觉得。今天在家你也穿裙子?不会觉得不方便?」 楚沐笑道:「左右我也不能拿刀,穿裙子如何不方便?」 南宫玲上下左右的看,有些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还别说,表姐这副样子,真真是好看极了。」 楚沐欢欢喜喜到了暮春堂正厅,哥哥楚煜已经来了,正坐着与吕氏说话,身边是南宫剑,对面则是陈心宛与陈贞瑶姑侄俩。陈心宛今日倒是乖巧,吕氏的旁边是楚夫人与黄氏,陈心宛并没有横插一脚。 楚沐行过礼,高兴的走到楚煜身边,软糯的喊了声:「哥哥。」 楚煜站起来摸摸她的脑袋问道:「沐儿身子可好了?久不见你做女儿装扮,如今这样子打扮起来,甚是好看。」 楚沐甜甜一笑:「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 楚煜承了楚震忠与南宫蝶依的容貌,虽是武将,容色却极好。别说悦城,便是整个大齐,除了皇室齐家那几个,再没有能比得上楚煜的了。 楚煜宠溺的刮了刮楚沐的鼻子说道:「你无事便好,爹爹听说娘亲与你搬来外祖家,便琢磨着过几日,等北漠疲累了,他能空出手,再回来安顿你们……」 楚沐一愣,下意识的摇头说道:「哥哥,我不想去洛城。」 吕氏笑道:「傻丫头,洛城才是你的家,便是此刻不回去,等解决了北漠之事,你们也是要回去的。」 北漠与大齐的仗,打了二十来年,两国的将领都换了不少。如今大齐倒是略站上风,南宫潇祈与楚震忠合计了,觉得不出两年便能打赢。 实际上也是,两年后,楚震忠与楚煜便凯旋回洛城——只武将如何会真正的安定?过了不足一年的时日,便又开始南征北战的生涯。 楚沐噘着嘴说道:「那我便等外祖父与爹爹打了胜仗再走。」 楚夫人走下来握住楚沐的手说道:「好了,沐儿乖,要听话。走吧,你们外祖母身子不好,我们不要打扰了,到母亲那儿坐坐。」 吕氏知道她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儿子,自然是放人,喊着陈心宛扶她进去了。 楚煜楚沐兄妹二人跟着楚夫人一道,回了楚夫人的院子。 因知儿子要来,楚夫人早早的吩咐姜嬷嬷,在院里的小厨房顿了鸡汤,如今正好端过来。楚夫人一壁亲手盛给他们喝,一壁细细问他,关于北漠进犯的事情。 楚煜只轻笑道:「母亲放心,北漠暂时没什么大的动静,不过是时不时的撩拨,都不用父亲亲自出马的。」 楚夫人略略松了口气,有些疲倦的抚了抚额头,说道:「那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外祖母,她身子不好,偏生府内的大小事情,都要她操持。你两个舅母又不是不能干的,偏生她处处点拨,生怕她们出了差池。」 楚煜伸手替楚夫人也舀了一碗汤,递过去说道:「母亲莫要太过忧心,外祖母一辈子操心惯了,哪里是一下两下就能什么都撒手呢?等北漠彻底平定了,儿子带你们去江南走一走。外祖母嫁到悦城几十年了,怕是再不曾回过江南了。」 楚夫人笑着拍着他的手说道:「还是你最贴心。」 楚沐脑中却在发愁,前世的外祖母身子也是一直不好,在娘亲过世后,据说是咳了一宿的血,过世的时候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不能瞑目。自那以后,南宫家与楚家便形同陌路。 今生她想办法阻止爹爹娘亲的悲剧发生,但是外祖母呢?她能延续多久外祖母的生命? 想到这里,楚沐无比的沮丧,只打起精神想着,无论多久,在外祖母过世前,她一定要好生孝顺,不叫她太过遗憾。便问道:「外祖母又不舒服?舅母她们可在跟前照料?娘,我们也去侍奉外祖母吧。」 v第十章 楚夫人回过头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沐儿也长大了,晓得疼人了。莫要担心,你们表姨母是个细心的,有她在跟前服侍,实在是再稳妥不过了。」 楚沐心中心中警铃大作,那个陈心宛,根本就不安好心。但她与陈心宛见面次数甚少,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不喜她吧? 楚夫人没发现女儿的异样,继续说道:「大夫瞧过了,给开了药,让你们外祖母吃药好生歇息,只要不大喜大怒,约莫个把月,就能好。日后接着调养,便是了。」 楚沐一愣,大喜大怒?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端午节,前世便是端午节,父亲来南宫府相聚,不知怎的竟与那陈心宛滚做一处的。所以前世外祖母病情恶化,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叫她怒急攻心的? 一时间,楚沐更是恨极了那陈心宛,一面又气恼爹爹怎的那般拧不清?偏前世的她远在洛城,又气急败坏,不肯原谅爹爹,导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压根就不明白。 楚煜营中事务繁重,喝了汤又与楚夫人分析了会子战事,便起身要走了。楚沐言说要送哥哥,便一路跟着他,小声叮嘱要他注意身体,莫要太过操劳。 楚煜不由得失笑,摸着妹妹的脑袋说道:「怎的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你放心,大哥都知道,倒是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到处跑,在外祖母跟前好生尽孝。也要听话,按时吃药,不要让母亲担心,知道吗?」 楚沐鼻子一酸,前世的大哥,死得实在是冤枉,又想到侄子浩儿的惨死,她简直就要承受不了。不会的不会的,今生他们一家人,都会安稳无恙的。 迎面走过来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子,手中端着一个食盒。楚沐一抬头,却是一愣,那不是陈贞瑶吗? 只见陈贞瑶走过来福身行礼,抬起头面带红晕的看着楚煜说道:「表哥,您这便要回军营了吗?怎不留一晚,陪陪姨母与表姐呢?」 楚沐眉头都要结成一团了,陈贞瑶这是什么意思?她前世,不是嫁给表哥南宫剑了吗? 楚煜面色温和,只退开一步,守着礼说道:「表妹安好,营中事务繁重,我得赶回去。」 陈贞瑶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见着表姐来送表哥,贞瑶十分羡慕,表哥有您这样的好哥哥……可瑶儿的哥哥……」 楚煜不大好意思的咳嗽一声说道:「表妹放心,既然来了这里,就那这里当自己家,剑儿他们,自然也会拿你当亲妹妹一般的。」 陈贞瑶又红着脸点头说道:「谢谢表哥安慰瑶儿,有表哥的这句话,瑶儿便放心了。」 楚沐上下打量她,她敢确定,陈贞瑶对大哥有意思。前世齐瑾琛身边那些前仆后继的花蝴蝶,见着齐瑾琛便是这样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她按捺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只娇笑着挽住大哥的手臂说道:「好了好了,大哥,时间也不早了,爹爹定然还等着你的,你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楚煜又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说道:「你身子不好,不许跟从前一样胡闹,有什么想要的,让下人去买,不要再东跑西跑的受累了。」 见她鸡啄米般的点了头,这才转身要走。 那陈贞瑶忙上前说道:「表哥……表哥,是这样的,我做了一盅鸽子汤,表哥……」 楚煜略略皱眉说道:「我刚刚在母亲院子里喝了鸡汤,喝不下了,表妹留着自己喝吧。」 陈贞瑶脸色白了白,很快恢复正常,勉强笑道:「表哥误会瑶儿了,这汤是做给姨祖父的,姨祖父年岁大了还在为民镇守,瑶儿想让表哥帮忙带过去。」 楚沐心中气恼不已,这个陈贞瑶,分明是想借口跟大哥接触,有一就有二,今天是托大哥带东西给外祖父,明儿便是去营帐送东西了。次数多了,哥哥可不得记住她了? 她正要开口阻止,便听到楚煜说道:「这样的事情,表妹若是有心,便亲自跑一趟。不过你是弱女子有些不便,那找个小厮送去就可以了。至于我,我骑马过去,汤会洒的——但我总不能为了一盅汤,慢悠悠的过去吧。」 楚煜蹙着眉,不甚高兴的转身走了。 楚沐心中乐开了花,本来她还在想法子,不叫大哥被这有心机的女人给骗了,没想到大哥压根不理会她,真是大快人心啊。 陈贞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模样向来是好看的,又柔柔弱弱惹人怜,来到这悦城,不说男子了,便是女子见了她,都自动会变得轻声细语。可这个楚煜竟压根不看她,偏偏那楚煜长得是一表人才,身姿虽是魁梧些,但更显男子气概。 她瘪着嘴,又瞧见一旁楚沐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闪过一丝恼恨。是了,定是这楚沐,在表哥面前说她坏话,叫表哥这般不在意她。好似她天生就跟她不对盘似的,真让人讨厌。 陈贞瑶心中恼恨,只拎着裙子提着食盒转身走了。 楚沐开心的在后头嚷嚷:「哎,表妹跑慢些,你最是柔弱,若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陈贞瑶身子一震,跑得更快了。 等她跑回院子,正遇上刚回来的陈心宛。陈心宛眉头一竖,厉声问道:「你提着食盒?你去哪里了?」 陈贞瑶恨恨的说道:「姑母,你看到那个楚煜没有,他身份可比南宫剑要高,而且他模样也比南宫剑要好。只可惜……有楚沐那个瘟神在,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陈心宛怒气横生,拉着她走到里间又是一耳光,说道:「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打楚家的主意。那是将军府,背后是护国公府,不是你这种身份攀得上的,即便是攀上了,也不过是个小妾,一辈子要被正头夫人给欺压住!」 陈贞瑶泪眼汪汪,捂着脸不敢作声,别看姑母人前良善温柔,背地里却无比凶悍粗暴。不然也不会被夫家休弃,若非祖母护着,她早就去了庵堂做姑子了。可自己如今无依无靠,姑母是个有心计的,她只得听她的。 陈心宛打过了,骂过了,倒是心平气和起来,拉她坐在椅上,温声说道:「我知道,那楚煜模样俊俏,身份又高,你心动也是正常的。但是咱们女人最要紧的是什么?是嫁个好郎君,你姑姑我吃过亏的,怎会害你?楚煜看着好,却是个心思多的,你那点小本事降不住他。南宫剑不一样,他单纯,他全家都单纯,除了你姨祖母,你不必担心任何人。」 陈贞瑶犹不甘心,说道:「可是姑母,姨祖母并不喜欢我啊。」 v第十一章 陈心宛冷笑一声说道:「你姨祖母不喜欢你,那是因为你不晓事,我跟你说过,姨祖母不似旁人,你那些攀比的小心思,在她面前全都收起来,她最不喜欢便是不清楚自己位置的人了。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姨祖母老了,过不了两年就要入土了,而你才十四,有的是时间等。瑶儿,要听姑母的话,等你搞定那个南宫剑,让他非你不可,你便能在这南宫府站稳脚跟。到时候还会担心旁人比你高人一等吗?」 …… 楚沐心情很不错,躺在贵妃椅上兜自发着呆。前世哥哥是两年后回洛城才娶妻的,嫂嫂是沪宁副都督的三女。当时她是不乐意的,觉得哥哥最起码也该娶个县主吧,只后来才发觉,嫂嫂人美心善,又与哥哥情投意合…… 要想法子让哥哥嫂嫂早些相遇才好,但嫂嫂应当也是两年后才回洛城,倒也难办。 楚沐抬头看向外头,天气一天天暖和,她的身子也一天天好。只落下的病根是没法子的,一到变天换季就难受得紧,若是到了深秋,全身便如万蚁食骨般疼痛。前世三叔四处蒙药,也只能叫她缓解些罢了。 她突然想到,今日哥哥似乎完全无恙啊。她忙唤了杨桃进来问道:「杨桃,之前哥哥救我,受过的伤已经全好了吗?」 杨桃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姑娘,蒋雨说不是少爷救您的,少爷赶过去的时候,您已经被人救下了,救您的那人受了重伤,在将军府养了个把月。少爷并不曾受伤。」 楚沐心中一紧,有人救他!是,她一直都觉得有人救她,又一直以为那是哥哥,原来并不是,原来救她的另有其人。 「是谁?」 杨桃笑道:「原来姑娘不知道呢,奴婢还说怎的姑娘从不提起救命之人呢!他就是四年前,姑娘在后山捡回来的那个……好像是叫做萧卿的。」 楚沐皱眉想了半天,并非她记性差,堪堪四年便不记得了,而是前世算下来,已经过了十四年了。 她倒是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当时他说他没有姓,让她管他叫小卿或卿卿,她觉得不好,这才改成萧卿的。只他长什么模样,她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楚沐迟疑片刻,问道:「那他如今在何处?」 杨桃想了想说道:「具体奴婢不大清楚,只知道他在府内养好了伤,便走了……是训练场还是军营,就不知道了。」 楚沐张了张嘴,本想问萧卿从前在何处,又恍惚记得,好似从前,是自己安顿他的啊。便只闭上嘴巴,决定什么时候去军营瞧瞧。 萧卿救她性命,她自然是要报恩的。不过更要紧的是,要与父亲说清楚,她现在,不愿意回洛城。 悦城没那么多讲究,多的是女人上战场的,更何况只是营地。楚沐琢磨一会,便去到楚夫人院里撒娇起来。 其实前世的楚沐,如同男子一般,并不喜欢女儿家作态,动不动就撒娇哭诉。只她在府内宫里呆了那样久,才知道原来娇气眼泪都可化作武器,甚至比刀剑更有力些。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原来她一撒娇粘人,外祖母和母亲竟会那般高兴欣喜。若只撒撒娇就能让他们高兴,她当然愿意日日都如此了。 楚夫人禀了吕氏,吕氏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让把南宫玲也带上。 只是等第二日,楚沐跟着楚夫人到了门口,竟发现南宫玲带着陈贞瑶,那陈贞瑶依旧是白衣飘飘,一副仙子的装扮,显得格外惹人怜些。 南宫玲见楚夫人眉头微皱,忙说道:「姑母,贞瑶从没去过营地呢,我想不如带她去见识见识?」 楚沐心中冷哼,南宫玲单纯,自然不会真的是她这样想,定然是被那陈贞瑶教唆的。 楚夫人有些不悦,说道:「战场刀枪无眼,贞瑶过来是客人,玲儿你也太不懂事了,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南宫玲嘟囔一声:「表姐现在不也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多照顾个表妹……更何况那营地与战场,还有十数里地呢!」 陈贞瑶眼睛慌乱的转了转,咬紧下唇,拉着南宫玲的手说道:「表姨母,表姐你们不要争执了,为了贞瑶实在是不值得的。贞瑶不过是觉得来了这般久,还不曾见过姨祖父和两位表舅父,便亲手炖了汤想给他们送去……」 楚沐心中冷笑连连,那陈贞瑶手中可就拎着一个食盒,里头想必就是汤了,倒也真是难为她了。 陈贞瑶话说完,贝齿又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只眼中含泪说道:「若是不方便,我便不去了吧,只还请表姨母,将这食盒代为转交,也算是全我一片心意。」 楚夫人素来吃软不吃硬,又觉得那陈贞瑶定然是纯善,便缓和了神情,想要带她一块儿去。 然而楚沐哪里会让陈贞瑶目的得逞?当下只说道:「贞瑶,你这食盒里,怕是只有我外祖父和舅父们的吃食吧?」 陈贞瑶一愣,忙说道:「不是不是,表姨父与两位表哥的份,我也都准备了,尽够的。」 楚沐撇撇嘴,面上却是喜笑颜开,拉着陈贞瑶说道:「你送回去吧,别去了。我外祖父与爹爹他们,从不会给自己开小灶,向来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岂能因你这么一来,搞个特殊的?往后若是悦城世家家家户户如此,岂不是闹得乌烟瘴气起来?」 陈贞瑶眼泪盈盈于睫,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南宫玲忙说道:「哎呀,是我不好,表妹也是一番心意,是我不敢怂恿表妹炖汤的。」 楚沐不想太过咄咄逼人,忙拍了拍南宫玲的肩膀说道:「贞瑶初来乍到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你这个木鱼脑瓜,我来看看里头长的是什么……」 楚夫人见她二人打闹,也不去管,只拉着陈贞瑶说道:「别放在心上,沐儿就是这德性,等些日子你们熟悉了,便知道,她与玲儿一个样。今日就不去了,如今战事不明,他们也都忙……我是真怕出事儿,你沐儿姐姐虽然身子不好,但是常年习武,那点机敏还是有的,你可不一样,身娇肉贵的……」 陈贞瑶心中的不满简直要溢出来,忍了十几忍,总算是绽开笑颜说道:「表姨母哪里的话,还是贞瑶的不是,是贞瑶没注意……那表姨母与表姐赶紧去吧,去太晚了,怕是天黑了还赶不上呢。」 …… v第十二章 虽说营地就在悦城外,但是路程并不近,寻常即便骑马,也得需要三个时辰。马车会慢些,更何况还有个身子不好的楚沐,一路慢慢悠悠,等到了营地,天已擦黑了。 南宫欣恪与楚震忠早得了消息,候在营地外,等她们一来,便迎了上去。 楚震忠语气颇有些不满,对楚夫人说道:「沐儿身子不好,她胡闹你也由着她?」 语气虽是不满,行动却很迅速,领着她们去了休息的地方。 南宫欣恪一壁走一壁说道:「目前的形势不错,前些日子得了皇上的信,东北郑家军五万,不出两个月会过来。下半年定然会有场大仗要打,仗打完了,我们也就能轻松几年了。」 楚夫人点点头说道:「大哥,若真的如此,咱们都能轻松些,这几十年真的是烦透了……父亲也算是能好生休息了。」 楚震忠带着楚夫人与楚沐来到营帐,南宫玲乖巧,见状只说想与爹爹多待一会,便离开了。 楚震忠细细问着楚沐的身子,见她虽然瘦弱,精神却还好,当下松了口气说道:「瞧着沐儿身子也无大碍,我本来是预备这两天回去的。蝶依,天气如今也好起来了,还是寻个日子,赶紧将沐儿送回洛城吧。」 楚沐低头想着刚才大舅父的话,不出两个月,最迟也就是夏末便要开战了,若真的差不离,可前世是来年春末才开战的,是哪里有不对吗?可惜她回了洛城,只顾着与齐瑾琛谈情说爱,后来又与爹爹怄气,根本没太注意。 她抬头说道:「爹爹,我不想回洛城,我在这儿挺好的。大夫说我已经稳定了,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样,不如等悦城的战事结束,我们一家人一起回去,岂不是更好?」 楚震忠笑道:「傻丫头,悦城风沙太大,洛城水土宜人,你回去才能好生养病。更何况你也大了,到了看亲的时候,你祖母,给你看了几家好亲事……」 楚沐控制不住心内的不悦,当下黑了脸说道:「我不嫁!我就要陪着爹娘。」 实际上祖母张氏给她选的夫婿都很不错,偏她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齐瑾琛。但今生她一颗心只有复仇,压根容不下任何情爱。 楚震忠也不恼,只伸手摸摸女儿的头说道:「胡说什么,女儿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你……」 楚沐说道:「洛城女儿才盲婚哑嫁,爹爹,我可不愿意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谁知道人皮底下披着的,是人心还是兽心?我不愿意。」 楚震忠一愣,怎的女儿的戾气,会如此之重?他说道:「沐儿哪里听来的混话?什么人皮兽心,你是我楚震忠的女儿,谁敢对你不好?」 楚沐心中一滞,是呢,她无忧无虑长大,在爹娘心中自然不会将人心想得那般险恶。可她并不是真的十五岁的无知少女,她前世经历了太多苦于痛。 她咬一咬牙,说道:「爹爹,反正我不嫁到洛城去,你若要我嫁人,就……救我的那个人吧!」 楚震忠愣怔半晌,问道:「你说什么?」 楚沐说道:「我说我要自己选个夫婿。当时萧卿将我从战场上救下来,我也没什么可报答的,便……以身相许吧。」 她闭上眼,心中早有准备,父亲定然会勃然大怒,说不准还要狠狠的给她一巴掌。谁知等了半天,却毫无动静。 楚沐睁开眼,却见父母都只吃惊的看着她,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呢。她不好意思的喊了声:「爹爹,娘?」 楚震忠却是眉开眼笑说道:「我说为何刚刚说到要与你说亲,你会那般激动呢,原来你早就心有所属了。成,只要是你喜欢,萧卿便萧卿吧!」 楚夫人忙说道:「这样不好吧……那个萧卿,咱们都不熟悉,看着也没什么家世地位一样,不好吧……」 楚震忠哈哈大笑说道:「有什么不好,只要我女儿喜欢。再说了,沐儿都没怎么回过洛城,洛城如今适龄的男儿,咱们就熟悉了?没家世有什么要紧的,我们沐儿是天上的明珠,就我说啊,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她。左右我谁也看不中,沐儿看中了就成。」 楚夫人连连点头说道:「说得也是,咱们家也不需要联姻,咱家的本事,都是祖辈们刀口上舔血攒下来的。沐儿只消快乐安稳过一生便好了。」 楚沐眼泪忍不住哗哗直流,吓得楚震忠连忙将她搂在怀中,一叠声的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沐没有不舒服,她只是感动又难过。前世她瞧中了齐瑾琛,祖母三叔万分反对,哥哥甚至不远千里赶回来,与她分析齐瑾琛并非良配。父亲却只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一切有爹爹,她愿意便嫁了。 所以爹爹在乎的,从来是她的欢乐与幸福。是她不好,是她前世没有照顾好自己,辜负了爹娘的期望。 楚夫人细心的给楚沐擦干眼泪,说道:「你这孩子,哭什么?若真的不想嫁,我们也不逼你。」 楚沐摇摇头,她心中清楚,洛城世家讲究顺序,楚家嫡支的姑娘偏又挤到一起,都是差不多岁数。洛城不比悦城开放,洛城姑娘十三岁就要看亲了,十五岁及笄便得定下。她已经及笄还不曾定亲,后头楚潆也是今年及笄,有她挡着,便是有第一美人的名号在外,也无法定下来。 楚沐只浅笑说道:「我愿意嫁,我觉得萧卿甚好,他是孤儿,若是嫁给他,与招婿入赘区别也不大,我还能一直陪着爹娘呢!」 楚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入赘多难听,除非家中没有儿子,或者女儿嫁不出去的才会入赘。咱们软软怎么会嫁不出去?」 楚沐心情大好,只鸡啄米般点头说道:「是是是,娘亲说得都是。我早就想过了,我身子不好,将来嫁出去也是被婆家嫌弃的,萧卿没有爹娘,便没人会嫌弃我。」 楚震忠与楚夫人对看一眼,心中都是认定了,沐儿定然是因为身子落下病根,才不肯回洛城嫁个名门望族夫婿的。 楚沐又道:「那萧卿如今可在营里?既然有这个打算,总得问过他的意思才好。」 楚震忠心中高兴,觉得女儿不似洛城女人那般扭捏,听了这话只说道:「问他作甚?难不成他还能不乐意?哼,我楚震忠的女儿,他若敢不愿意,我立刻打断他的腿!」 v第十三章 楚夫人瞪了他一眼说道:「总不能强逼了人家,快去将他招来看看,是我的女婿,我自要仔细瞧瞧他人如何。」 楚震忠站起来,一壁往外走一壁说道:「之前他为沐儿挡剑受了伤,煜儿便去打听过,说是人很不错,机敏聪明,几年便做到营长的位置。就是听说不甚喜欢说话,总是埋头做事。」 楚夫人笑道:「不爱说话也不是什么缺点,无依无靠的能做到营长,必然是有他过人之处。」 不一会儿楚煜便带着萧卿走了过来。楚沐回头一看,却是大吃一惊,那萧卿,便是她梦里的那个男人。 前世她梦到过他无数次,只那时她总以为自己梦到的是齐瑾琛。直到她重生时的那个梦,才让她知道,原来那人并非齐瑾琛。 楚沐盯着萧卿的薄唇与消瘦的下颌,是他没错,是他。齐瑾琛的下颌圆润,而他消瘦。除了薄唇与下颌,他俩再无一丝相同,齐瑾琛是一双桃花眼,看人一眼就招人欢喜。而他的眼睛狭长,虽是极好看,但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所以,他到底是谁? 楚夫人招他过来,上下打量一通,不由得感叹,悦城适龄的男儿,再没有比楚煜更好看的了,只没想到军营中竟还藏着这么个萧卿,看样子沐儿的眼光,着实不错啊。 她说道:「是你救了沐儿?」 萧卿薄唇轻抿,片刻只说道:「四年前楚小姐将我捡回来,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只是保护我的救命恩人而已。」 楚震忠一愣,他是不知道有这么一遭,当下只笑道:「原来你们的缘分始于四年之前啊,听煜儿说你很不错,我且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何处,可还有亲人?」 萧卿说道:「我单名一个卿……之前楚小姐给我赐姓萧。我无父无母,家中……父亲那边已经没人了,母亲那边还有几个亲戚,没怎么来往。」 楚夫人心软,只点头说道:「原来身世这般坎坷,不要紧,从今往后,咱们便是你的亲人了。」 萧卿愣怔片刻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楚震忠哈哈笑道:「萧卿,我将女儿许配给你,如何?」 萧卿错愕,诧异的看向楚沐。 楚沐则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不对,这个萧卿很不对。她还记得在梦里,他明明白白说着,江山我本不予夺回。再联想到他与齐瑾琛如出一撤的嘴唇,总觉得他们之间,当有什么联系才是。 楚煜大惊失色问道:「爹爹这是什么意思?怎的突然要给沐儿定亲了?」 楚震忠见萧卿皱眉的模样,心生不快,问道:「怎的,你不愿意?」 楚夫人见状忙笑着打圆场道:「是不是你得回去问过你娘亲那边的亲人?」 萧卿收回目光,嘴角竟是勾起一丝笑容,摇摇头说道:「不必,我与他们没有往来,我的事,自己可以做主。」 楚夫人问道:「那你是……」 萧卿再抬起头,眉眼散开,全都是笑,说道:「我愿意。」 楚震忠见着楚沐不甚高兴的样子,狐疑道:「沐儿这是怎么了?说要嫁的是你,现如今怎的似乎不愿意了?」 萧卿听到这话,便也看向楚沐,目光中带着探究与戏谑,原来是她主要要嫁的? 楚沐心中一肚子疑惑,又不愿父母担心,便只说道:「没有,我就是不知道,原来萧卿长这个样子而已。」 萧卿勾唇一笑,问道:「沐儿的意思,是觉得卿模样不合你心意?」 楚沐皱皱眉说道:「我们尚无关系,还请你喊我全名吧?」 萧卿说道:「卿愿娶沐儿为妻,今生今世只她一人。若将军与夫人不放心,卿愿入赘将军府。」 楚沐有些恼怒的看着他,她的意思是他们还不熟好不好,瞎说什么? 楚夫人笑得开怀,只说道:「只要你待沐儿好就行了,我们相信你。既然是要定亲了,何须还那般生疏,沐儿,你也只管喊他卿卿便可。」 楚沐翻了个白眼,难怪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她敢相信,母亲年轻的时候,定然是觉得父亲模样好,才心甘情愿出嫁的。如今见那萧卿模样好,母亲便也愿意了。 楚沐颇有些咬牙切齿说道:「我很满意,卿卿如此绝色,甚得我意。」 楚震忠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只看着萧卿并无不满的样子,便也高兴起来。本来还担心沐儿是因着人家的救命之情,才随意下嫁的,如今看来这萧卿容貌甚好,沐儿正值青春年少,倾慕美少男也属正常的。 楚煜却不甚高兴的说道:「爹娘,难道沐儿的亲事,你们便这般草率决定了?」 楚震忠说道:「不草率啊,沐儿喜欢,我与你娘便满意了。」 楚煜眉头紧蹙说道:「可萧卿他……可他们都没怎么见过面,你们怎么知道性情相合?父亲,皇上可是说了,要封沐儿做郡主的,萧卿……」 v第十四章 楚夫人说道:「沐儿身份如何都不是问题,只要她愿意就成了。煜儿,将来国公府与将军府皆是你来继承,沐儿又不用担着重担。更何况像萧卿这样,将来也不用担心沐儿与我们分隔太远。我们回洛城,萧卿与沐儿跟我们一同回去便是。」 楚煜还想要说,萧卿说道:「将军,夫人,少将军,卿尚有些私事,或需两三年来处置,既然少将军担心,我们便以三年为期,这中间若沐儿不愿意,亲事尽可取消了便是。」 楚震忠开心的点点头,站起来走到萧卿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左右我也打算留沐儿几年。放心,不论如何,本将军绝不会委屈你的。」 楚煜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又想不通。倒是楚沐只蹙眉不高兴,萧卿绝对有很多的隐藏,说不准他答应亲事,只想拿楚家作为跳板。 她想了片刻,梦中的萧卿绝非齐瑾琛那样的无耻之徒,若萧卿拿楚家做跳板,能解决掉齐瑾琛,她倒是不介意当做这个跳板。至于感情嘛,左右她今生也不打算嫁人,这萧卿面容甚好,只要他乖巧听话,她又有何不愿的? 楚震忠对楚夫人说道:「走走走,咱们先去给你父亲说说这件喜事,恐怕到时候操办还得要岳母大人帮忙。我还要给我母亲写封信,说是沐儿寻到了如意郎君,潆儿她们尽可相看了。」 楚夫人回头对楚沐说道:「沐儿你身子不好,好生歇息,卿卿,你先陪陪沐儿说说话。」 说罢拖着准备留下的楚煜便走了。 萧卿显然有些不适应,半晌才走到楚沐对面坐好,二人倒是相顾无言了。 屋内的烛火不甚明亮,外头的繁星点点顺着窗户照进来,映着两张年轻的脸。 楚沐抬头看他,他模样有些冷峻,似让人无法亲近,只这会儿面上满是温柔。她犹豫片刻说道:「我……我只是不想回洛城,你放心,日后我会想法子解除婚约。」 萧卿一瞬间恢复冷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打算拿我当踏脚石?」 楚沐有些手足无措,他说得不错,她是打算拿他当踏脚石,解除暂时的危机,让爹爹不至于急匆匆想送她回洛城。 萧卿见她这副模样,眼中的清冷尽消,声音有些低沉说道:「沐儿,若我真能护你一生,你可愿伴我一生呢?」 …… 第二日一早,楚夫人又带着楚沐与南宫玲登上了回去的马车。 楚夫人说道:「他们估计要到端午才能回家了,沐儿,你外祖母身子不好,一时半会,我不打算搬回将军府……沐儿,你怎么了?」 楚沐恍惚片刻,点头说道:「哦,在外祖家也很好啊,玲儿可以陪我玩,我没事……」 南宫玲轻轻推推她说道:「表姐,你昨晚是做小偷去了吗?你看你眼下的乌青,咦呃,吓死人了。莫不是……你要定亲了,所以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 楚沐心中浮现出萧卿的脸,还有他温柔似水的话语:你可愿陪我一生?可经历的前世的痛苦,她如何愿陪旁人一生,哪怕他是她梦中的那个人。 楚沐揉揉眼睛,往楚夫人腿上一趟,说道:「不是,玲儿你好意思说我,昨日是谁,整个腿都搭我身上?闹得我一整晚都睡不好!玲儿你那睡相若是不改,将来你夫婿定然要告状的呢!」 南宫玲鼓着嘴巴狠狠瞪她一眼说道:「哼,早知道昨夜我跟姑母谁,让你一个人孤单去。还有,苗睿他可好呢,我睡相再差十岁,他也绝不会嫌弃我的!」 楚沐心猛地一沉,苗睿?是呢,虽则苗睿与南宫玲尚未定亲,但他们的亲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楚沐的身子的确是不太行,折腾了两日,在人前尚能强撑着,回了院子立马就不行了。她阻着不许杨桃去请大夫,只喝了药,躺在贵妃椅上昏昏欲睡。 杨桃乖觉,在她身边一边替她按摩手脚,一边小声说着这两日的事情。 「昨日也没什么,只听说贞瑶小姐在院里哭了一场,被心宛小姐好生斥责了一通。今日苗家大少爷过来了,他去了书院一趟,给玲儿姑娘带了些小玩意,可惜扑了个空。」 楚沐听到杨桃稍有些戏谑的声音,方睁眼看她,问道:「苗睿来了?是来了便走的吗?」 杨桃一愣,摇头说道:「大舅夫人今日去了黄府,本来二舅夫人陪苗大少爷说了几句话,收了礼物便让苗大少爷回去的……只苗大少爷在园子里碰到了贞瑶小姐,二人说了些话,然后就……」 楚沐皱眉问道:「说了多久的话?只站着说话吗?」 杨桃吓了一跳,忙说道:「不是,杏仁听的消息是他们本来站着说了几句话,后来许是投契,二人便在亭子里坐着谈论了会子诗书……」 她本来也不曾想什么,只这一会儿觉出有些不妥当。 楚沐冷笑连连,陈贞瑶啊陈贞瑶,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悦城并不讲究男女大妨,苗睿是悦城世家里唯一一个读书的,还中了举人。论起来呢,你一个外地女人,自幼饱读诗书,来到这里也是孤单,偶尔遇到个能说得上话的,说几句也无妨。 抓住悦城人这样的心理,将自己的魅力四处展现,还真是优秀啊。楚沐心中思索着,陈心宛要依靠南宫家,自然不能由着陈贞瑶毁了玲儿的亲事,毕竟苗家如今实在是势弱,也要依靠南宫家呢。 可她今生,只是不会叫他们如愿的,既然陈贞瑶喜欢苗睿,她便想法子送作堆好了。前世苗睿是如何对玲儿,如何对南宫府的,她记得清清楚楚,今生又岂能让他再如愿? 到了半夜,楚沐浑浑噩噩中,又做起了梦,梦中的齐瑾琛那样绝情,一脚踢向她和浩儿,浩儿软软的身子,气息微弱…… 她呢喃着,放过他吧……眼泪不住的流,似乎要将整个大殿浸湿。齐瑾琛冷酷的笑着,一字一句告诉她:你这般丑陋,我跟你待的任何时刻都觉得无比恶心…… 既然恶心,又为何要装出喜爱的模样?她从不曾欺骗伤害他,为何他,还有他们要那样对她?为什么? v第十五章 在齐瑾琛要将剑送入她胸膛的时候,大殿的门打开了。她看见那薄唇之人身披铠甲,举着剑冲过来,一下子便将齐瑾琛的头颅砍下来。这回她看亲他的眉眼了,是萧卿,那是萧卿。 萧卿抱起她,对她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叫你受苦了……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她抓紧他的衣襟,仿佛他们是熟稔依旧的爱人,仿佛她可以永远依靠他。 梦太冗长,楚沐一会儿绝望,一会儿又燃起了希望,似乎无穷无尽——杨桃过来的时候,便发现她发烧了。 一屋子人围着她,大夫开了方子说道:「姑娘身子实在是太弱了,这几天因着什么事情疲累?这样不行,虽说天气热起来,体内的毒气寒气压了下去,也不代表不存在。即便姑娘精神头看着不错,也不能叫她操劳,最好是在屋里多歇歇,偶尔出门走走也是可以的,但不可走动太多……」 大夫絮絮叨叨,楚夫人更是自责,抓着黄氏的手说道:「都是我不好,前日不该带着她去军营,虽只是坐马车,但她身子虚,自然也是累的……」 南宫玲点头说道:「姑母,其实昨日回来就该请大夫看看的,表姐昨日精神不好,看着就是强忍着呢!」 黄氏推推女儿,转而安慰道:「妹妹不要自责了,事已至此,自责也没用,不如好生想想如何给她调理身子才是正经。」 大夫接话说道:「我开了方子,须得吃几贴药才能退烧,你们要好生照料着,不要让姑娘着风,也不能一直闭着门窗。」 苗氏千恩万谢的送他出门,又安排人跟他一起出去抓药。 楚沐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楚夫人在一旁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想是困极了。 楚沐张嘴喊道:「娘亲,你怎的在这里?若是困了,何不回院里去睡?」 楚夫人一惊,忙伸手去探探她的额头,稍稍放心下来说道:「大夫说你还得烧起来,估摸着得两三天才能稳定。沐儿,都是娘不好,娘不该带你出去的。」 楚沐这才晓得,原来自己是发烧了,她没来由的就一阵焦急,离端午节不到一个月时间了,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若当真一病不起可怎么办? 杨桃端着熬好的药进来,见姑娘醒了,忙说道:「夫人,姑娘该喝药了。前两顿都只喂进去一半,这会子姑娘醒了,可得好生把药全都喝光。」 楚沐只想着快些好,便就着母亲的手撑起来,端起碗,将药全都倒进嘴里。虽是苦的沁人,但她眉头都不曾皱皱。 杨桃笑着将蜜饯捧上,说道:「夫人,咱们姑娘真是长大了,您瞧,姑娘竟都没有闹着不吃药呢!」 楚沐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虽说她是悦城长大,天不怕地不怕,身子又强健。只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从小到大只要生病,她最害怕的便是吃药了,每一次都将将军府闹腾个天翻地覆。这些日子虽说一直在吃药,但她清醒得很,总是记得稍稍闹腾一番再吃。只这会心里有事,竟将自己吃不得苦药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楚夫人则更是心疼了,将蜜饯喂到楚沐口中,安抚的说道:「沐儿别着急,你的身子须得好生将养,总能有将养好的一天,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再做也不迟。」 楚沐也不接话,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她没办法准备。不行,还是得寻得行事方便又可靠的人来协助才好。 等楚沐身子好了,端午节只剩半个月了,之前楚震忠便发了话,说是只要岳母大人愿意,夫人女儿在娘家待多久都是可以的。于是吕氏索性便留了女儿外孙女,今年端午节在南宫府一起度过,免得女儿回去一面要照顾外孙女,一面还要四处置办打点。 至于黄氏去采办过节物资的时候,陈心宛最是热心,跟前忙后,就如同黄氏的亲小姑子一般体贴入微。又想了诸多新点子,说是江南那边聚会喜欢玩的法子。 惹得那黄氏人前人后的夸赞,直说陈心宛是如何贴心如何细致,又是如何长了颗七窍玲珑的心。 吕氏素日里喜欢陈心宛,自是拉着她的手摸了又摸,说是如今年老了,有这么个贴心闺女,倒是她的福气。 楚沐在一旁冷眼看着,深觉悦城风气着实不错,母亲看着自己亲娘这样夸赞旁的女儿家,也丝毫不生气,反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她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外祖母,表姨母这般温柔可人,可至今还是孤单一个人。从前在江南没遇上好人家,到咱们这儿,外祖母定要给表姨母寻个顶顶好的夫婿才对呢!」 吕氏捧腹大笑,点着楚沐的脑袋说道:「你才多大,竟思虑着给表姨母寻夫婿的事儿?这种事情,是你该操心的吗?」 楚沐只做扭捏状,抬眼偷瞄陈心宛,她面上有些许不悦,却只羞答答的低着头,仿佛听不得这种话似的。 苗氏却是开怀说道:「母亲可别说,咱们沐儿如今是得了个如意郎君,自是希望大家伙都圆圆满满的呢!」 吕氏听了这话,脸色略微不快,那个什么劳什子萧卿,她是没听过也没见过,名不见经传,也就是女儿女婿宠着沐儿,若当时是她……罢了,沐儿身子不好,若寻了高门大户的婆家,将来指不定要受磋磨,即便门楣寻低些,也不过是忌惮楚家权势,未必肯真心实意待沐儿。 苗氏继续说道:「母亲,媳妇倒觉得沐儿说到点子上了,说起来妹妹来咱们家也有两个多月了,究竟年纪也不小了,在江南寻不到好人家,可悦城是没问题的。咱们悦城风气与江南那边不一样,汉子们都耿直得很,只要用些心,妹妹定能找到个合意的好人家。」 苗氏性子爽利,家世又高,悦城哪家看中了夫婿或者媳妇,在差请媒人之前,总喜欢让苗氏先去探探口风,她也喜欢替人牵线做媒。 她这么一说,吕氏也来了兴致,问道:「你有什么好想法?」 楚沐偷眼看着陈心宛,见她面色虽是如常,眼中的焦急却有些掩饰不住了。不愿意?苗氏最喜欢给人牵线了,选的自然都是合适的,陈心宛做什么不愿意? 她今日特意提起这个话头,就是想着,若外祖母给陈心宛选个合适的夫婿,陈心宛肯乖乖接受,前仇旧恨,她也不是不愿意放弃。毕竟这些日子看来,陈心宛还算本分。 苗氏又说道:「母亲,媳妇也无意隐瞒,其实妹妹来了这两个月,已经有好几户人家递了消息,想问问妹妹的情况呢。我是想着妹妹对悦城还不熟,若我急吼吼的说出这样的话,好像是见不得妹妹住在家里一般,故而对外只是说妹妹水土不服,看亲这事儿,得等些日子。」 她灌了杯茶,又堆满笑容,信心满满的对着陈心宛说道:「有两家,嫂嫂我是比较满意的。一家是城东的小张家,家境不错,之前是有夫人的,但夫人生了病过世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v第十六章 她就算再不会看眼色,也能看到陈心宛听到她说那姓张的之前有夫人时,脸色不大对。 苗氏忙转了话头说道:「还有一个,模样很是不错,只定过一门亲事。因着家中长辈连接去世了,女方那边等不得,便做了罢,叫他蹉跎到三十还不曾娶亲。如今是他姑母帮着递了话,说不介意妹妹是成过亲的。」 她闭了嘴,陈心宛的脸黑了一大半,她不用接着说就能明白,陈心宛不满意。 但是她一个被休弃的女人,还不容于娘家族人,寄住在姨母家中。这样的情况,便是民风开化的悦城,也是不好说夫家的啊。这两个,苗氏着实用了心思,觉得情况都很好,陈心宛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这才敢说出来的。 吕氏瞥了陈心宛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只咳嗽一声,转了话头问道:「蝶依,震忠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楚夫人一愣,尚不能反应过来,怎的不是在说心宛的亲事吗? 楚沐忙笑着说道:「外祖母,爹爹他们在营地,估摸着要等端午前一天才能回来呢。」 父亲自是与外祖父他们一起回来,外祖母不可能不知道,她不过是不想再谈陈心宛的亲事罢了。 吕氏点了点头,咳嗽了几声,挥挥手说道:「行了,你们去准备吧。玲儿不要整日带着你贞瑶妹妹瞎跑,有空陪陪沐儿,她身子不好,进出都需要人照顾着,知道吗?」 南宫玲摸不着头脑,只半张着嘴应了。 陈贞瑶则握紧了拳头,一张脸苍白如纸,近日她觉得无聊,总是拉南宫玲出去采买东西。姨祖母这意思,难不成是嫌她花销太大?南宫家这般有钱,竟然这样小气。 前阵子楚沐做了几套春衫夏裙,件件价值不菲,姨祖母大手一挥,说是当她送的。想到这里就生气,她还以为姨祖母待她们有多好,结果一对比,就她那几件破衣裳,还赶不上楚沐的一件呢! 楚沐倒没去注意陈贞瑶的脸色,她只顾着关注陈心宛去了。陈心宛对二舅母做的亲不满意,因为她见识过南宫府的泼天富贵,又见识过身份更高的爹爹楚震忠,不仅是大元帅,还是国公爷。 只楚沐有些不懂,依着陈心宛的身份,便是害死了母亲,也当不成国公夫人的呀。前世爹爹可是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她,难道她为了富贵,甘心做妾? 哪怕她甘心做妾,今生她楚沐都不会叫她如愿的。 却说等大家都散了,吕氏也不要陈心宛扶,只招来贴身的殷嬷嬷,站起来就往里间走。 陈心宛最会察言观色,当下跪在地上,爬到吕氏跟前,扯着她的裙摆说道:「姨母,姨母,心宛并非是不满意表嫂替心宛做的亲事,实在是……是因为心宛被前次的婚姻伤透了心,着实不想再……」 吕氏低头看她,见她泪流满面,面上全是绝望与痛苦。吕氏沉默半晌,是啊,女人命苦,费劲千辛万苦操持整个家庭,稍有不慎,便会被千夫所指。不说心宛,便说她自己,嫁入离家六百里外的悦城,几十年回吕家也不过两次而已。劳心劳力,用尽心思,才将南宫府上下打理得清清楚楚——谁不想潇洒快活?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将陈心宛拉起来说道:「心宛,我疼你不逊于疼你表姐啊,可你也知道,姨母年岁大了。如今姨母尚在,这南宫府上下都尊称你一声表小姐,哪一天姨母入了土,你又要怎样自处呢?」 陈心宛贝齿咬着唇,一双眼盈盈含泪,却是一语不发。 吕氏又道:「你心中怎么想的,姨母心中也清楚,你这样的才情容貌,岂是一般人配得的?当年姨母便与你想法一般无二,当初吕家何等风光,你外祖母却要我嫁入这鸟不拉屎的悦城,嫁给一个不通文墨的糙汉子,我也是着实不愿——可如今这南宫府是怎样的,吕家又是怎样,你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的事,我们都不清楚,只能看现在,我且问问你,若没有南宫府,没有你二表嫂那三寸不烂之舌,你可配得上那两家?」 陈心宛未语泪先流,只握住吕氏的手说道:「姨母,心宛……答应了便是,只姨母,给心宛些许时日,心宛与侄女承蒙姨母的疼爱照拂,才能过上如今这安枕无忧的日子,便准许心宛在姨母跟前,多侍奉些时日吧!」 吕氏心一软,陈心宛这孩子,与自己那心高气傲的姐姐一模一样,正是心高气傲,反倒害了她们。是以她总是想着,趁着自己如今还能动,好生帮一帮她,让她后半生不至于太艰难。 …… 楚沐与母亲并排靠在椅上,脸上都涂着牛乳蜂蜜。 楚夫人别别扭扭的问道:「这涂起来舒服?有这个折磨人的功夫,还真不如直接把那牛乳蜂蜜给拌着吃了。」 楚沐气定神闲,笑道:「娘,您瞧瞧您,整日的操劳,这皮肤被风沙都吹成什么样儿了?那眼下的皱纹藏都藏不住了……」 纵然楚夫人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听了这话也赶紧躺好。女人上了年纪,最怕就是被人说老了,她自个儿倒不怎么能看出来脸上的瑕疵,但女儿面对面瞧她,定然是瞧得见的,那皱纹真的就那样深了吗? 她不由得感叹说道:「岁月催人老啊,你娘我年轻时好歹也是人人称赞的悦城一枝花,如今真真是年老珠黄啊!」 楚沐打击完母亲,立刻给个甜枣说道:「谁说我娘人老珠黄啦?就您这样跟女儿一起出去,人家都要说咱们是姐妹——若您脸上那皱纹少些,说不得还要说我是姐姐,您才是妹妹呢!」 楚夫人听她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丫鬟们也都捂着嘴偷笑。 楚沐一本正经的说:「别笑了,娘您快别笑了,再笑那皱纹又多了几根,这辈子都休想被人说您是妹妹了。」 楚夫人慌忙止了笑,也跟着一本正经躺下。半晌才叹气道:「也是难得有这样的休闲时光,能回娘家住这么久,一壁陪着你外祖母,一壁陪着你。我倒也算得上是偷闲了,就是我这么一偷闲,累的全是你父亲与大哥了。」 楚沐敛眉不做声,她算是明白,为何悦城女子勾心斗角的少,但洛城女人从小到大,便是说句话也要转十八道弯,听一句话能揣测个十天半个月。概因女人们着实无聊,除了约着打络子,便是打叶子牌,参加个宴会也是不消停。 悦城世家里,便是有妾室,那也是帮着将家里打理好,只战战兢兢,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叫前头战场上的家主与主母还要操心家里的事儿。争风吃醋?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家主几回,想争也争不到啊。有那时间,还不如赶紧叫肚皮争气,给家里开枝散叶才是正经的。 楚夫人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听说你叫雨晴两个回到你身边了?如今你身子也不好,不能动刀枪,出门有侍卫随从,又何必再叫她们回来?」 楚沐身边除了杨桃几个丫鬟,在战场上还有两个贴身女侍卫,武功高强,时刻陪在她身边,当然更重要的是防止意外。这回她受了这样重的伤,蒋雨与蒋晴自然是被蒋家狠狠的责罚了一通。 v第十七章 怎么责罚的,楚沐也没有问,只让杨桃去寻了二人回来,二人倒是欢天喜地,没有丝毫的不愿意。 母亲这会儿问起来,楚沐只笑了笑说道:「女儿想她们,放心吧娘,她们也都愿意继续跟着女儿,只不过是不能再上战场罢了。」 楚夫人倒也没有多问,愣怔半晌又道:「其实女儿家不上战场也好,像是洛城的贵女,都是安安稳稳留在家中享福的。」 楚沐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洛城贵女的确是享福,却是一样要在刀剑上舔血,只不过刀光剑影都是看不见的而已。 到了时辰,丫鬟们便服侍楚夫人与楚沐二人,将脸上的牛乳蜂蜜清洗干净。 洗完了,楚夫人对着铜镜左瞧右瞧,又拉着楚沐问道:「哎,沐儿你看看,母亲脸上那皱纹,浅了些吗?」 楚沐说道:「是,浅了许多呢,咱们不如出个门,让人家瞧一瞧,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一屋子丫鬟又捂着嘴笑个不停。楚夫人瞪了她一眼,直呼她没大没小。 楚沐一早便招来雨晴二人,关起门问道:「可曾有发现?」 蒋雨年长,点头说道:「姑娘,那陈家表小姐的嬷嬷,偷偷去东郊,寻了个臭名远扬的大夫……听闻那大夫,是专门倒卖各种毒药的。姑娘,陈家表小姐买毒药作甚?不会是……不是是想要毒害老夫人吧?」 楚沐浅浅一笑,陈心宛自然不会害外祖母,她在悦城的一切都是外祖母给的,只要外祖母稍有差池,她陈心宛便没了半分仰仗。故而在陈心宛找到依靠之前,是绝不可能害外祖母的。 恐怕她买的药,是想要让她找到那个依靠的吧。 楚沐也不多言,只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便去查清楚,只有查清楚了,我们才好安排。」 她又看向蒋晴:「你那边呢?」 蒋晴抱拳说道:「姑娘,玲姑娘与那苗睿约了几次,陈家小小姐次次都跟了去。属下装作偶遇,旁敲侧击的与玲姑娘说了几回,但她好似并不在意。姑娘,要属下与玲姑娘直说吗?」 楚沐摇摇头说道:「不用,你只消盯着便是了。」 她的目的只是在将来行动的时候,玲儿不至于太受打击。可将来她总要回洛城的,玲儿只能自己坚韧起来,若事事帮玲儿做得太好,对玲儿也没什么好处。 很快就到了端午节,南宫潇祈带着儿子女婿们一起回家了,家里自然是喜气洋洋。吕氏早早的着人置办了酒席,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饭喝酒,极是高兴。只楚震忠有些不明白,女儿今日似乎格外粘人些,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也不许他多喝酒。 南宫潇祈反倒是哈哈大笑说道:「咱们沐儿长大了,懂得体谅她爹爹了。不过沐儿,这里不是外头,更不是战场上,喝点酒也不会误事的,你就放心好了,今天就让你爹爹,陪着我好生喝几杯。」 楚沐嗔他一眼,伸手夺过南宫潇祈的酒杯说道:「外祖父,您都多大岁数了,还整天喝酒,也不怕伤着身子。我今日啊,不仅不让爹爹多喝,外祖父您,还有两个舅舅,也都不许多喝!」 南宫潇祈大笑着摸摸楚沐的脑袋,说道:「好!咱们今日,听我们小沐儿的,不喝就不喝!」 楚沐低头浅笑,目光则看向女客那一桌。悦城不甚讲究,若是家人不多,一张桌子便够了。只今日人多,不得不分了两桌,但中间也并未像洛城讲究的人家那般,用屏风相隔。 楚沐瞧着陈心宛,却见她只乖巧的给吕氏布菜,仿佛这一桌与她毫无干系。反倒是陈贞瑶面上极不乐意,估摸着是在不高兴自己抢了风头吧。 陈贞瑶眼珠子一转,拉着一旁的南宫玲,假做好奇的压低声音问道:「玲儿表姐,怎的我发觉,姨祖父更喜欢沐儿表姐,对您这个亲孙女都没那么在乎呢!」 南宫玲疑惑的看向楚沐,本来不觉得什么,听陈贞瑶这么一说,倒也有这种感觉——是啊,不止外祖父,似乎所有人都更偏疼沐儿一些。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陈心宛面色一沉,低声轻喝:「瑶儿若是不想吃,趁早给我回房去歇着!玲儿莫要听你妹妹胡说,你沐儿姐姐身子不好,大家迁就些许岂不是很正常的?」 南宫玲脑子一根筋,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懵懂的点点头,心中却是好奇表姑母怎的突然就生气了? 吕氏冷冷的看了眼陈贞瑶,心中有些烦躁,这个姨孙女,见天儿挑拨旁人,不晓得沉下心来做些女孩子该做的事。也是悦城不约束女子,倒叫她松懈了陈贞瑶从前的女红之类的。看样子得空也得给她寻个嬷嬷好生教导着,不然明儿嫁出去还坏了南宫府的名声。 陈贞瑶一张脸白了又白,整个人摇摇欲坠。陈心宛又用力咳嗽两声,狠狠的瞪了她两眼,才叫她把眼泪咽了回去。 不过是女儿家争执几句,男桌这边也无人在意,倒是萧卿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陈贞瑶,又看了眼楚沐,什么也没说,只跟楚煜推杯换盏。 只南宫剑举着酒杯,准备给吕氏敬酒,见了这么一遭,忙开口说道:「表姑母也真是的,女孩儿家说笑罢了,作何要这般严肃。表妹快莫要伤心了,回头我给你买城南的酱肘子,定能叫你欢喜,吃了还想吃的。」 南宫玲倒是来了兴致,说道:「大哥,怎不见你待我这般好?我也想吃城南的酱肘子,我还爱吃据说是南方传过来的水晶蟹黄包,还有……」 南宫剑拍拍妹妹的头,大笑着说道:「给你买?也不瞅瞅你那腰儿有多粗,尤其是跟你表妹站一处,可真不怕嫁不出去?」 南宫玲站起来作势要打,南宫剡也跟上来凑热闹,一时间刚才的小不快都销声匿迹,大家伙又开怀畅饮起来。 陈心宛含笑给吕氏倒了果酒,说道:「姨祖母,我们姑侄二人,是真的要敬您一杯酒,若不是您将我们带回来,此刻我们真不知道会去了哪里,落到何等地步……」 吕氏拍着她的手笑道:「傻孩子,到了这里,便拿这里当自己家。你们且放心,只要我们南宫府在一天,就会有你们一天的好日子,便是嫁出去了,这儿也是你们的娘家。」 楚震忠听到这里,接话点头说道:「是呢,岳母大人说到出嫁,到让女婿想到,前几日女婿收到家母的信。因沐儿将要定亲,家母年迈倒是不好过来,女婿那三弟妹与几个小的,便要一起过来。因此这定亲一事,还要稍等些时日。」 v第十八章 吕氏笑道:「如此甚好,若沐儿定亲只有外家亲戚,没有自家人总是不好。你母亲安排得当。」 陈心宛依旧乖巧的含着笑,又给吕氏倒满了果酒,说道:「姨母喝这种,据说是桑葚酿的,很是酸爽可口。」 吕氏心中高兴,喝了酒又疑惑道:「今年的酒,似乎不够劲儿,怕是酒坊偷工减料了吧。」 楚沐笑道:「外祖母这就不知道了吧,今年这果酒,据说都是新方子所酿,口味更是香甜,酒味不浓,连孩子都可以多喝几杯呢。」 吕氏听了,便也不再多说,只又多喝了两杯。 吕氏年岁大了,向来睡得早,用过晚膳,便由陈心宛扶着回了暮春堂,其他女眷也各自回了院子。 只楚沐还没走到内院,便见着萧卿站在垂花门边,冲着楚夫人行礼说道:「夫人,卿想与沐儿单独说几句话。」 楚夫人戏谑的看了看楚沐,点头说道:「行,那母亲先进去了,沐儿身子不好,你莫要扰她太久。」 楚沐心道,这若是放在洛城,岂不是坏了名声。母亲竟也不担心那萧卿对她不轨?真是的! 萧卿踌躇片刻,说道:「你今晚,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楚沐吓了一跳,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为何这样说?」 萧卿轻笑道:「我见着你死命拦着元帅,又一直盯着你那个表姨母瞧,便觉得有些不妥。」 楚沐轻咬嘴唇,只摇摇头说道:「你不用管……」 萧卿借着灯光看她,许久才换了话题问道:「沐儿,今日听元帅说,你洛城那边的亲人,要过来参加定亲宴?」 楚沐点头说道:「旁人怕是没时间过来,我三婶会过来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人很好的。」 萧卿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点点头。 楚沐又道:「定亲是在悦城,往后成亲会是在洛城。等平定了北漠,我们便一同回洛城去。」 萧卿微微一笑说道:「沐儿,我可能要离开你很久……或许会有三年那样久……」 楚沐了然,萧卿怕事不能跟她回洛城了,便点头应道:「我知道,你之前说了还有些私事要处理。等我们定了亲,你尽管去忙你的。」 萧卿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脸,迟疑片刻还是放下手,只说道:「好,但我走之前,总想着能帮一帮你才最好。沐儿,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想替你分忧。」 楚沐低着头,咬了咬下唇,有那么一丝想要动摇的念头,很快就被她压下了。不,她不能信他,万一他与齐瑾琛一般,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怎么办? 萧卿见她这样,眼神颇有些失望,固执的说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强求。沐儿,我总会守护你的。」 楚沐心中堵得慌,前世的恩怨又如潮水般涌上来,她费劲力气才能将那波涛般的恨意压下去。她草草的福身说道:「天色已晚,我要歇息了。」 说罢转身欲走,萧卿忙喊住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玉佩,递到楚沐手中说道:「沐儿,我身上也没有旁的东西。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留给你作纪念。」 楚沐一愣,捧在手中有些不知所措,抬眼看萧卿,却见萧卿已经离开了。 等回了房,楚沐坐在灯下细细看了看,才颇有些吃惊。这不是普通的玉佩,这是兵符。大齐兵符都差不多,她是武将出身,自然认得。 萧卿怎会有兵符?看样子这是调令洛城守将的兵符,萧卿到底是何人? 楚沐又想到梦中的萧卿所说:江山我本不欲夺回。也就是说,这江山本该是萧卿的? 还没等她细想,便见着杨桃走进来,低声说道:「姑娘,蒋雨那边行动了。」 楚沐忙将虎符放好,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饮尽,脱了外裳躺在床上。 杨桃立刻出门喊着:「杏仁,酸梅,快,去老夫人与夫人那儿,说是姑娘不知怎的,肚里疼得厉害,一直在床上打滚呢!」 这一闹腾,整个内院都惊动了。 等内院一大家子人都过来的时候,大夫也来了,细细给楚沐号了脉,摸着胡子说道:「今日小姐是否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杨桃掰着指头算了会,摇头说道:「并没吃什么特别的,若是有,便只有表小姐送来的,听说是城东买的酸枣糕,姑娘爱吃,便多吃了些许。只……送来的酸枣糕都给吃完,奴婢们也有吃过,当不会是酸枣糕的缘故吧?」 大夫蹙眉想了想说道:「定然是吃了什么相冲的东西,还望你们先去寻寻,看还有没有旁的地方有,老夫好仔细看看,才能判断清楚。」 苗氏嘴快,诧异的说道:「既然是表妹送来的,表妹那里应该有……咦,咱们后院都惊动了,怎的表妹和贞瑶没过来啊?」 姗姗来迟的陈贞瑶刚到门口,就听到这样一句,她愣了愣,面色苍白的走进来,勉强说道:「姨祖母……我姑母她身子不适,实在是起不来,便……便没有过来……」 v第十九章 苗氏说道:「之前喝酒的时候,不还挺好的吗?」 陈贞瑶干笑一声:「嗯,许是……许是喝多了酒……」 苗氏奇道:「今天她没有喝酒啊,倒是一直在劝我们喝酒。」 吕氏沉着脸说道:「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些。贞瑶,今日你姑母送给沐儿的酸枣糕你可知道?你们院里还有没有?」 陈贞瑶懵懵的摇头说道:「我……不爱吃酸枣糕,当时都拿给表姐了……」 这时楚沐满身是喊,抓住母亲的手说道:「娘,娘,沐儿是不是要死了,沐儿好疼啊。」 大夫忙说道:「放心,姑娘放心,只是吃坏了……」 然而楚沐哪里肯让他说出口,兜自嚷嚷着:「好疼啊,娘,爹爹呢,爹爹,沐儿好疼啊,沐儿都要疼死了……」 满屋子便只听到楚沐嚷嚷着喊爹爹,楚夫人心急如焚,也没做他想,只说道:「这孩子受伤之后格外粘人些,快去快去,赶紧去把元帅喊来,孩子都病成这样了,还睡什么睡?」 还没等她们出去,便见着蒋雨走了进来,蒋雨迟疑片刻说道:「夫人,属下刚刚从外院进来,元帅喝醉了酒,怕是进不来啊。」 南宫潇祈诧异的说道:「今天的酒劲儿不足,我们都没醉,他怎么醉了?」 蒋雨摇头说道:「属下不知,属下没见着元帅,是陈家小姐告诉属下的……就是不知道,怎的这样晚,陈家小姐怎么跟我一样在外头,莫不是担心咱们姑娘,特意去喊元帅?」 众人都看向陈贞瑶,下人们喊陈心宛都是小姐,喊陈贞瑶则是小小姐。所以蒋雨说得陈家小姐,定然就是陈心宛了。可刚刚陈贞瑶才说过,她姑母不舒服没起来呢。 陈贞瑶一张脸煞白煞白,支吾道:「许是,许是姑母听闻沐儿表姐不舒服,这才起来……」 吕氏已经站起来,也不管抱着肚子的楚沐,带着一大家子又浩浩荡荡的走了。只楚夫人要跟去的时候,吕氏回头说道:「沐儿还不舒坦,你就在这里。这里是南宫府,你便是嫁人了,也是我南宫府最尊贵的嫡小姐,断没有被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欺辱的道理。」 陈贞瑶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竟是半天都爬不起来。 楚夫人也没有看她,只南宫玲犹豫片刻,终于扶起她,将她送回她自己的院子了。 等大家都走了,楚夫人差身边的丫鬟嬷嬷都退下,这才沉下脸,看着眼前还在装模作样的女儿,狠狠的一掌拍在床上说道:「你继续装!」 楚沐哑然,只不好意思的看着母亲说道:「您……您都看出来了?」 楚夫人冷冷一笑说道:「我虽然不聪明,但不至于到现在还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懂。本来你还没事,专等着你舅母与你陈家表妹把话说清楚了,这才抱着肚子喊疼,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陷害你表姨母?」 楚沐低着头,心中飞快的思索着,论演戏,她还是不行啊,连母亲这般大大咧咧的人都看出来了。日后在二房那些人面前,岂不是一下子就被看穿?不行,她不能因为还在悦城就放松,要知道楚潆楚漫几个,比陈心宛陈贞瑶的段数可高了不少啊。 楚夫人还在生气,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表姨母无家可归,才投靠你外祖家的,你又何须……」 楚沐翻了个白眼,母亲前世今生,都是个好说话的傻子啊。她只低声说道:「女儿不曾陷害表姨母……女儿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 二人想坐无言,半晌楚夫人才说道:「沐儿,娘亲不是怪你陷害你表姨母,娘亲是怕你变坏……」 楚沐勾唇一笑,问道:「那娘亲觉得,完全不设防,才是女儿家应有的姿态吗?若女儿将来受了欺负呢?」 楚夫人说道:「有你爹爹和娘亲,怎会让你受欺负?」 楚沐哈哈大笑起来,笑中带泪,说道:「现下有你有爹爹,若没有呢?若没有,沐儿便没了依靠仰仗,将来便可任人揉搓。沐儿不晓得设防,以为人人都与爹爹与您一般,待人真诚纯良,却不晓得,那些狼心狗肺之人是何等……」 「哪里有狼心狗肺之人,沐儿,你怎会突然……」 楚沐倔强的看着她说道:「娘亲觉得,没人是狼心狗肺的吗?」 那楚振涛呢?齐瑾琛呢,楚潆楚漫她们呢? 她闭上眼,脑海中又出现了楚漫踢向浩儿的那一脚。她恨自己太过心软,她恨自己不能手起刀落,将那些人统统砍掉。 楚夫人看着满脸戾气的女儿,心中却是惊讶不已,她的沐儿与她性子一般无二,自幼在蜜罐中成长,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好似……与那陈心宛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她伸手抚上楚沐的脸,轻声说道:「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这样说你……娘亲是真的害怕,害怕娘亲护不住你,叫你需要自己坚强,需要算计谋划……」 楚沐趴在楚夫人怀中,抽泣不止。前世的一切,她无法也不愿意开口去说,但那不代表这一切就没有发生。至少陈心宛是真的想要陷害爹爹的,跟前世一模一样。 楚沐一哭,楚夫人心都要碎了,真想将刚刚大义凛然的自己拎出来暴揍一顿,什么陷害不陷害?不管陈家表妹是怎样的,哪有沐儿重要,若沐儿真心不喜欢,让母亲送她走也可以,自己干嘛要为这点小事去责怪沐儿? 等楚沐哭够了,楚夫人轻轻哄着她睡着了,这才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才走到门口,就遇着怒气冲冲的黄氏过来了,黄氏探头发现楚沐睡着了,一把拉住楚夫人,一路拖到花厅里,这才小声说道:「你可知那陈心宛做了何种事情?她竟敢陷害你夫君,妄想登堂入室!」 v第二十章 楚夫人张口结舌,刚刚她光顾着思虑沐儿的心机去了,倒是没细细想那陈心宛的动作,如今听来却是恍然大悟。所以沐儿是早就察觉陈心宛的动作,才会主动出击?可沐儿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呢? 黄氏眼带不屑继续说道:「你可不晓得,那屋里竟然有迷香。好在萧卿硬是要他去送元帅,只许是他今日也吃多了酒,稀里糊涂将元帅送错了房间。可笑的是陈心宛被人发现了,还非要口口声声说是元帅强迫于她,将她拉进去的。元帅据说是吃了一盅她早早让人送去的醒酒汤,昏睡得不省人事,煜儿动了狠手,才将他给弄醒呢!」 「说起来还多亏了沐儿,若非她闹肚子,这事儿还不晓得要发生成啥样儿呢!母亲生了好大的气,将陈心宛关在后院,说是明儿一早,便要将她送回陈家去。」 楚夫人心中一惊,有些惊讶的说道:「陈家那是个吃人的地方,真要将她送回去?左右她也没成功,若送回陈家,岂不是断了她所有的后路,不如……」 黄氏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小姑子,不是嫂子说你啊,你有没有想过,她若是真的构陷成功了,你们要怎么办?而且她留下,保不准还有这样的心思,难道你们就一辈子防着她?还是说你日后不回南宫府了,叫我与你二嫂二人防着她?」 这时便有丫鬟走过来,行了礼说道:「楚夫人,老夫人让您,明儿一早,带沐姑娘去暮春堂一趟。」 黄氏颇有些好奇,问道:「母亲这是作甚,沐儿肚子痛了一晚上,明儿怕是起不来吧。」 楚夫人低头没做声,她都看出来沐儿是装的,母亲定然早就看出来了。不行,若母亲想要责罚沐儿,大不了她替沐儿受罚便是了。 暮春堂内,吕氏撑着脑袋靠在椅上,即使已经到了夏日,她头上还是带着抹额,脸上写满了憔悴。 楚沐心中一疼,她用计让陈心宛现了原形,可是外祖母心里肯定会难受,外祖母多么疼爱陈心宛,她都看在眼里。 吕氏见她们进来,便将身旁的嬷嬷丫鬟挥退了,坐直了身子。眼睛却一直盯着楚沐瞧。 楚夫人心中忐忑,勉强笑着问道:「母亲昨日太过操劳,今日可多睡一会,有什么事儿可以晚些时候问——沐儿身子也不好,大夫说需得多多休息……」 吕氏轻笑一声说道:「若不早早的叫沐儿过来说清楚,怕是沐儿心里都不安稳,睡不好觉呢。」 楚沐忙敛眉行礼说道:「外祖母说得是,外祖母有事便问吧,沐儿绝不会隐瞒。」 吕氏叹了口气说道:「你且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表姨母的事情的?」 楚沐应道:「是前些日子,我与玲儿出去玩,无意中见着表姨母身边的嬷嬷,在街边一个小巷子里与人说话。表姨母千里迢迢来到悦城,按道理说,除了外祖母您,当是不认得别的人才对。但我又怕胡乱冤枉人了不好,于是只让蒋雨蒋晴两个偷偷打探消息……」 「蒋雨她们发现,那个与表姨母嬷嬷说话的人,竟然是城郊专卖毒药的老人,并且那嬷嬷买的药,竟然是迷药。我这便留了个心眼,将今年的酒,全都换成了带着酒味的果浆,是以外祖母都觉得今年的酒不够劲儿。 然后我打探到,表姨母早早的做了一盅醒酒汤,便一直让蒋晴细细盯着,等发现那醒酒汤竟是端给爹爹的时候,我便……吃了肚子疼的药,借口腹痛,将你们都请过来了。期间蒋雨蒋晴一直在外院,将爹爹换了房间——那房间的迷香,便迷不到爹爹了……」 楚夫人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楚沐上下打量:「沐儿你吃药?药有没有毒?你身子本就没好,怎能胡乱吃药呢?若是让身子更坏了可怎么好?出了这样的事儿,你怎的不跟娘说,让娘来解决?怎能自己胡乱折腾?」 楚沐抬起头,刚想认错,却听吕氏说道:「让你解决?让你和稀泥?」 楚夫人一愣,低下头不再作声。 吕氏则赞许的看着楚沐说道:「我知道沐儿的意思,心宛那秉性,便连我也被蒙蔽,只以为她有心没胆。沐儿是想叫外祖母看清她的真面目,是想叫我将她狠狠的处置了,不留半分祸害……咳咳……」 楚沐忙上前替吕氏抚背,轻声说道:「是沐儿不好,沐儿若是早早的告诉外祖母,也就不会让外祖母这样劳力伤神了。」 吕氏摆摆手说道:「你若是早点告诉我,将这事情扼杀掉,对这一次固然是好的。但是往后呢?外祖母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这整个南宫府,没一个像沐儿你这样通透的,将来……若外祖母去了,只怕……只怕……」 楚沐眼眶一红,忙跪在地上趴在她膝上说道:「外祖母不许胡说,外祖母定能长命百岁。您还要看着表哥成亲,还要抱一抱曾孙,看着您的曾孙长大呢!」 楚夫人也红了眼眶,母亲的确是太过苍老憔悴了。 吕氏摸着楚沐的头,转了话头对楚夫人说道:「南宫府好歹一辈子在悦城这个地界,你哥嫂侄子们一辈子也是绕不过这个圈子。但是你,北漠那边一旦安定了,你们一家子便要回洛城了,我最担心的,也是你啊。」 楚夫人勉强笑道:「母亲不用担心我,震忠对我很好……」 吕氏又叹着气说道:「我知道震忠人好,可是洛城不比悦城。你可知我为何一大早就让你们过来,蝶依,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沐儿才将将十五岁,她都懂得用心思保护自己的家人,你呢?你不是不想,而是你不会,如今母亲真的是很后悔,将你们一个二个养成这般不谙世事的性子。大风大浪你不怕,可阴风邪浪呢?只怕你会防不胜防啊!」 楚夫人还要再说,吕氏已经站起来,领着二人走到门外,说道:「将表小姐带出来吧。」 陈心宛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整张脸儿憔悴不堪,即便如此,她依旧媚眼如丝,四下打量,见只她们在跟前,心中思念的那个人压根不曾出现,她不由得着急了,跪地哭喊。 「姨母,求求姨母放了心宛这一次吧,姨母,心宛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姨母。」 吕氏只侧头对楚夫人说道:「今日便送她与贞瑶一起回陈家,这样的人儿我们南宫家怎么敢留……本来也不是正经的亲戚,送走就送走吧。」 陈心宛凄厉一声喊,三下两下爬到楚夫人身边哭喊道:「表姐,表姐,心宛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心宛实在是受不了舅母给我寻的人家,这才出此下策的。表姐,心宛什么名分都不要,心宛愿意做奴做婢,一辈子伺候表姐的啊……」 若她霸道,楚夫人尚能几巴掌将她打走,可偏偏她这般娇柔哭泣,楚夫人怎么都下不去手,只犹豫着对吕氏说道:「母亲……若非走投无路,表妹也不会想着做妾……」 陈心宛一听有门,忙不迭点头说道:「是的,姨母,表姐,心宛是怕了从前在陈家的日子啊,姨母……」 吕氏失望的看着楚夫人,说道:「你心疼她?她要陷害你丈夫,你还心疼她,拿她当亲妹子?」 v第二十一章[11.12] 陈心宛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心宛不是陷害元帅,心宛……元帅那般伟岸的男人,表姐,您也是知道的,元帅那样的男儿,天下间多少女人会喜欢,心宛……心宛也不例外啊!」 楚沐总算是明白,前世为何外祖母会放过陈心宛,怕是母亲出了不少的力,求着外祖母放过她吧! 她走上前,用力将陈心宛的手扯开,说道:「我父亲自然是天下间最伟岸的男人,难道因为旁人慕恋,我母亲便都要成全,全都纳进来做妾不成?表姨母,此刻我尊称你一声表姨母,可我觉得甚是恶心,竟然没个长辈样子,哭着求着跑去做妾?」 陈心宛咬着下唇,只低泣着说道:「心宛也知道这样子做是错的,可是心宛实在是没办法……难道要心宛真的去当人家的后娘,或者去那般贫穷人家过苦日子吗?」 楚沐又道:「你都肯做妾了,竟然不肯去做人家后娘?不肯过苦日子怕是真的吧?咱们楚家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家,便是来做妾,也比一般人家风光不是?」 陈心宛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心宛只是……」 吕氏不耐烦,只喝道:「你不必再说了,想进南宫府,我是绝不会同意的。来人……」 陈心宛就地一滚,又拉扯着楚夫人的裙摆喊道:「表姐,表姐,您是楚家主母,自然是您说了算的。表姐,难道您真的眼睁睁看着心宛被赶走,又变成孤苦无依一个人吗?」 楚沐眼珠子一转,捂着胸口刚想阻止母亲,便见着母亲后退一步,皱眉说道。 「心宛,我不知道你的真实意图。可是,如今你的去留自然是我母亲来安排,我母亲明明白白表示了不同意,你为何还要来纠缠我?只是因为,你觉得我好说话?我虽不聪明,却又不是傻子!」 陈心宛眼中露出绝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突然跳将起来,怒喝一声:「你们!你们这些面慈心冷的人,说什么拿我当亲女儿亲妹妹,结果呢?竟是连一席之地都不肯留于我,你们与陈家那群人,有什么分别。南宫蝶依,我恨你,你那个位置,本就应该是我的!」 她说罢,竟是一转头,往楚沐身上扑过去,楚沐大吃一惊,急忙后退。好在她机敏,没被陈心宛扑中,只一下子跌到在地,半天也起不来。 楚夫人本在发愣,见女儿受惊,哪里肯依?当下捉起陈心宛就是三个耳光,怒道:「陈心宛,我怜悯你不容于族人,原本想着让母亲将你送到吕家,没想到你却如此狠心,明知道沐儿身子不好,竟想伤她?」 陈心宛嘴角流出一丝血,疼得眼冒金星,抬头却是冷笑连连,指着吕氏说道:「姨母?哼!你自己说说,本来要嫁进这南宫府的,可真的是你?分明是你偷了我娘的荣华富贵,若不是你,南宫蝶依这城主嫡女的位置,根本就是我的!」 楚夫人与楚沐俱是惊愕不已。 吕氏却只坦荡一笑,围着陈心宛走了一圈说道:「陈心宛,之前我还是很心疼你的,觉得你是被我姐姐给养坏了,还能有转圜余地,如今倒是发现,你既蠢又坏,连我姐姐都不如,竟还妄想着嫁入国公府?」 她回头看看女儿与外孙女,只深吸一口气又道:「那些事我本也不打算再提,既然你如此咄咄逼人,我便说出来也无妨!当年我父亲救了我公公,许下了缔结两姓之好的话语。只当时我江南吕家是何等尊贵?悦城南宫家不过一家子莽夫。是我的姐姐你的娘亲不愿意远嫁,嫌弃南宫府势微无能,执意要退婚,若非我不愿看爹娘为难,一力应承这门亲事,只怕吕家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成了旁人的笑柄了!」 陈心宛心中一沉,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吕氏,半晌才喊道:「不,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分明是你,是你羡慕南宫府的权势,设计陷害我娘……」 吕氏冷哼一声说道:「且不说这事由不得你不信,只要知晓南宫府如何有如今这般成就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陈心宛,我吕娇容不是吃素的,你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你觉得我还容得下你?」 陈心宛尖叫一声,往后爬了两步,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想要做什么?我是你亲外甥女,若我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 吕氏勾唇一笑,冷冷的说道:「我与姐姐那些情谊,早被你的所作所为弄得没剩几分了。来人,将她嘴封起来,压下去,一会儿便送走!」 便有婆子上前封住陈心宛的嘴,即便她呜呜挣扎,也没半分用处。 只楚夫人心中忐忑,亦步亦趋跟着吕氏进了屋,小声说道:「母亲,这是要送她去哪里?虽然我也很厌恶这种事,但……但那不是姨母仅剩的女儿吗?」 吕氏瞥了她一眼说道:「我叫你看,便是想要告诉你,这样的女人,在悦城不常见,但在洛城可比比皆是,甚至段数要高上许多。至于她,总归是你姨母的血脉,我也不能如此绝情。吕家虽然落寞了,但根基总还在,替她修个庵堂总是行的。」 楚夫人一愣,叹息道:「你说她是何必?依着南宫府如今的地位,她总能遇到差不多合适的人,又何须……」 「作茧自缚,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摆不正自己的思绪。好高骛远,妄图追求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楚夫人半晌才说道:「可是,人本来都是有权利追求的啊。」 楚沐嗤笑一声笑起来说道:「话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娘啊,她明知道爹爹心悦您,还想要横插一杠,这就是她的不是了。而且这样设计陷害,若真的成功了,依着爹爹的性情,难道还能放任外祖母处置了她不成?怕是只能接回将军府,即便永不相见,也得承认了她那个妾室了。」 楚夫人听到这里,心中就有些酸楚,她与震忠一辈子相持相依,若真有个陈心宛在当中,哪怕震忠不再见那陈心宛,她心中也还不是不愉快的。 楚沐接着说道:「更何况,她只顾着自己,追求自己得不到也就罢了,却全然不顾表妹们。玲儿妹妹嘛,外祖母尚可说表姨母不是南宫家长大教养的,可贞瑶妹妹呢?若表姨母做了妾,贞瑶妹妹又要如何自处?」 楚夫人点点头,说道:「是,沐儿比我要细心多了,我的确不曾想那么多。母亲,难道贞瑶你也要送回吕家吗?」 吕氏无奈的说道:「若那么简单便好了,为了贞瑶的将来,这事不得不瞒下,对外只说心宛自己不想嫁人。我舍些银钱,托付娘家族人建个庵堂尚可,可若将贞瑶也一并托付了,只怕贞瑶更寻不到好人家……左右贞瑶也十四了,在江南,这样大的女儿家已经看好亲,只等着及笄定亲出嫁。」 她们在暮春堂细谈,陈贞瑶则在外院哭泣。 清晨的风尚大,陈贞瑶许是匆忙,连外衫都没披上,只穿着薄薄的襦裙,捂着脸无声的哭泣着,那若隐若现的裙子,显露得她的身姿更是柔美无比。一旁的南宫剑手无足措,打仗他倒是会,安慰女孩子,他着实不会啊。 陈贞瑶哽咽着说道:「姑母告诉我她钦慕表姨夫,我年幼也不能怎么办……如今姨祖母是连我一起厌弃了,听说……听说要将我一道送回陈家。表哥,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那些叔伯们,会把我卖掉的呜呜呜……」 南宫剑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更是焦急,忙说道:「不会的,表妹不会的,我祖母她心肠最好了,表姑母是做错了事,但绝不会惩罚你的,你别担心……」 陈贞瑶摇头说道:「不……平日里姨祖母就不甚喜欢我,说我不大方……呜呜呜,表哥怎么办,怎么办?」 v第二十二章[11.12] 南宫剑心中一阵着急,他听玲儿说过,祖母斥责表妹心思不正。可表妹这么小,人生地不熟,难免会害怕担心,更何况她是江南来的,这样柔弱的小女孩,祖母不该如此苛责的。 他支吾半天,安抚道:「表妹莫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祖母的,绝不会让你回江南的。」 陈贞瑶一双含满眼泪的大眼睛,盈盈看着南宫剑,柔声问道:「真的吗?表哥,你待我真好,若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南宫剑嘿嘿干笑两声说道:「表妹不用客气,你刚来的时候,祖母母亲她们就叮嘱过我,一定要拿你当亲妹妹对待,在我心中,你与玲儿没什么两样。」 陈贞瑶眼神暗了暗,只咬着下唇点点头,心中安慰着自己,只要能留下来,剩余的事情,来日方长嘛。 吕氏速战速决,直接安排几个人,快速将陈心宛送走了。又安排苗氏与相熟的两家放了话,说陈心宛来悦城是为了送陈贞瑶,而她自己因为被休弃,又被娘家抛弃,对尘世已无了牵挂,自请回江南入了庵堂做姑子了。 这些是后话,南宫剑自然是还不知道的,只以为祖母会将贞瑶一并送走,便急匆匆的跑到祖母跟前哭求,说是陈贞瑶如何可怜,求祖母千万不要将她送走。 吕氏当下黑了脸,然而更黑脸的则是一旁的黄氏,她的确喜欢仙女一般柔美的贞瑶,是打心眼拿她当女儿,但不是儿媳妇啊——剑儿是南宫府的长子,将来是悦城的城主,他的夫人即便不能是婆母那般睿智的,也得是她这样出生于高门大户。 反正绝不可能陈贞瑶那个小门小户,还被家人赶出来的女儿家。 黄氏焦急的说道:「剑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为了贞瑶?」 南宫剑说道:「娘,我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了?这件事情本就与贞瑶没有半分的关系。娘,您还记得吗?她刚来的时候,您是说让我们拿她当亲妹妹,务必要给她家的温暖啊!」 黄氏急红了眼说道:「我是让你拿她当妹妹,不是让你拿她……」 「好了!」 吕氏咳嗽几声说道:「放心,暂时我也不会将贞瑶送走的。」 南宫剑一愣,下意识的问道:「真的吗?」 吕氏含笑点点头说道:「自然是如此,而且出了这样的事,贞瑶心中想必是很难过的。祖母是打算,将贞瑶接到暮春堂来,日后便跟在我身边,也好有人照拂。」 南宫剑欣喜的抬起头说道:「祖母,之前我还以为您不喜欢贞瑶呢,没想到您对她这样好。」 吕氏眉眼未动,只笑道:「傻孩子,陈家上不得台面,她在陈家长大的,心思有些多。这不是大家女儿该有的,我当然是要多约束些,这怎是对她不好?」 南宫剑忙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贞瑶妹妹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小气爱计较。祖母作为长辈,多加教导也是正常的。」 吕氏挥挥手,示意他离去,又撑着额头,着实有些恼恨。 黄氏看着儿子出了门,才回头说道:「母亲您瞧……剑儿他……」 吕氏瞟了她一眼叹道:「你多大年纪了?跟在我身边快二十年了,怎的毛躁的性子与未嫁时还是一个样?」 黄氏脸一红,勉强笑起来说道:「婆母这些年的教导,儿媳倒也学了些皮毛,实在是……实在是如今……」 吕氏说道:「唉,你这个样子真叫我担心,我的身子哪一天不行了,这南宫府上下,要如何才能继续?」 黄氏依旧红着脸,想了想又抬起头说道:「婆母,所以剑儿的夫人,定要娶一个如您一般的,咱们南宫府才能继续如今的辉煌,若贞瑶进门……若那……」 吕氏冷声说道:「贞瑶当然不可能进南宫府,至于剑儿,他开窍晚,迷糊着呢,说不准他对贞瑶并没什么意思。你若急吼吼的嚷嚷开,他偏要逆你的意思,你且要如何?」 黄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说道:「我……总之我是不会让陈贞瑶进门的。」 吕氏说道:「当初我叮嘱你小心些小心些,你偏说贞瑶性情好,又守规矩,做不出那等子事,现下好了?」 黄氏低低的叹了口气,连贴心贴肺的陈心宛都做出丑事来,陈贞瑶如何不可能?若陈贞瑶与剑儿真的有什么,她是拦也没办法拦的啊。 她又说道:「母亲,剑儿如今也大了,不如早早的定下来。媳妇儿觉得那萧卿家世太低,不然……」 吕氏勃然大怒道:「想都不要想,你以为南宫家与楚家是什么身份?岂能做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黄氏忙低头赔不是:「是媳妇不好,媳妇这是一时心慌意乱,琢磨着沐儿那孩子通透……」 吕氏知道黄氏的性子,自然不会真的怪她,只叹了口气说道:「之前你就透出这么个意思,可曾见你妹妹接话?沐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凡她对剑儿有一丝这个意思,你妹妹妹夫岂会不应?」 黄氏满眼沮丧,道理她都明白,可如今黄家女儿年岁太小,苗家没什么合适的女儿——即便有,也都如玲儿一般不甚机灵,撑不起南宫府的家大业大。此刻她倒是深觉那洛城世家自幼培养女儿持家有道,确实是有道理的。 吕氏见状又安抚道:「你放心,这事儿我放在心上,尽早给我自个儿寻个合意的孙媳妇。」 黄氏精神一松,婆母的意思,还是要去别的州县寻孙媳妇了。当下又颇有些歉意的说道:「媳妇不孝,您本就身子不好,还要为了剑儿的事情操劳。」 吕氏摆摆手,只不再提了。 v第二十三章[11.12] 那边陈贞瑶手中握着一张纸,是姑母走之前留给她的,叫她想方设法勾引南宫剑,只要拢住南宫剑,自是不愁将来。 陈贞瑶的手微微发抖,之前还有些厌烦姑母处处替她做主。如今姑母离开,她才晓得,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若只有南宫剑南宫玲,还好糊弄。偏还有个姨祖母吕氏,她眼尖着呢,只怕日后更难与南宫剑接触了。 此刻她深悔,从前做什么要得陇望蜀,一味想着那地位更高的楚煜,如今才发现,没了姑母,她连接触到南宫剑的法子都没几个。 她赶紧着点了灯,将纸条烧了个干净,又收拾收拾,跟在丫鬟后头去了暮春堂。 陈贞瑶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吕氏虽不甚喜欢她,但怎么也算是她的姨祖母,总不会对她差吧。 结果她跟着吕氏,日日不是做女工就是念佛经。稍有抗议,吕氏便一本正经的训斥,说南宫玲将来能与夫君一同上战场,她什么都不行,便要多学学如何做个好夫人。又说她心思不定,掐尖要强,是为人妇的大忌,须得多多抄念经书,好生静静心。 而且,自她搬至暮春堂,便再不曾见过南宫剑了。南宫剑平日里也总是在练兵场,偶尔还会去军营不得回府。即使回来给吕氏请安,吕氏也总会早早的将她支开。 见不到南宫剑,又如何能将他勾引到手?真是让人着急啊。 因着陈心宛的事情,几天下来,整个南宫府都十分的阴沉,每个人情绪都格外低。南宫玲大呼受不了,于是趁着天气不太炎热,南宫玲拉着楚沐与贞瑶,约了几个小姐妹一起去郊外踏青了。 本来是去马场赛马的,但是黄氏生怕楚沐出了问题,死活不乐意,南宫玲只得悻悻放弃,改成夏季踏青了。 楚沐在悦城长大,自然不会不习惯。她今日倒不曾穿裙子,与南宫玲一样的短衣长裤,只不肯与她们一般暴晒,躲在树荫下,借口身子不适,坐着躲懒。 她皮肤底子就偏黑,又自小疯野惯了,大太阳晒着也不怕,现下因年轻,一个冬天便又白嫩回来,可脸上也长了不少惹人厌烦的斑点。前世到后来,她也懒得细心保养,等入住中宫,不晓得多少人暗地里笑话,说齐瑾琛娶了个老女人。 不是说她年纪大,而是说她看着不年轻。却是如此,齐瑾琛的生母看着都与她差不多呢。 陈贞瑶亦是觉得太晒,但她与楚沐关系不好,便撑着一把伞,宁可跟在南宫玲后面,也不肯到楚沐身旁来躲着。 楚沐倒没在意,一边喝茶一边吃果子。一旁走过来一个男子,对着楚沐说道:「楚沐,你们也在这里?你怎么不去跟她们一起玩?」 楚沐抬头一看,略略有些发愣。他是苗睿,是苗家的嫡长子,二舅母苗氏的亲侄子。前世的苗睿与齐瑾琛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苗睿与南宫玲的亲事,是两家喜闻乐见的,她与齐瑾琛是全家反对而已。 她心中不耐烦,脸色便看着不好,勉强应了声:「不舒服,不想去。」 却说这个苗睿,倒是悦城的奇葩。悦城民风彪悍,尤其是他们这种世家子女,自幼都是骑马射箭。但苗睿三岁上马之时掉下马,自此坚决不肯习武骑马,反倒捧起书开始认字了。 大齐整体还是重文轻武,苗家得了个爱学习的宝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于是千里迢迢去江南请了个有名的先生,专门只教授苗睿一人。待得他长成,便又送到外头学院去学习去了。 这次回来,是因为他在府试中中了秀才,且是廪生,这可了不得了,简直可算是整个悦城世家的骄傲。本来是要去官学里入学的,不过他身子不甚好,一连病了两场,索性苗家有银子,便自请了先生,在家里学习。 苗睿只当楚沐因身子弱而心情不好,忙劝慰道:「没事多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这样整日坐着躺着,反倒对身体不好。」 楚沐兜自想着,前世开始,苗睿与南宫玲倒也算是感情不错。那时候苗睿已经中了举人,南宫玲随他一同去了洛城,只苗睿那样英武不凡,又文质彬彬的模样,确实也吸引了不少贵女的注意,那些贵女里,就包括大公主。 大公主飞扬跋扈,苗睿为了前程不择手段,逼迫当时已无依靠的南宫玲下堂——倒也不算下堂,不过是平妻而已,只大公主为正,南宫玲为平妻。 南宫玲是南宫家的独女,即便家族落败,也自有她的傲气,宁愿和离,也不肯共侍一夫。楚沐当时是皇子妃,为了此事四处奔走——祖母向来不喜欢她,唯独在这件事情上竟然肯帮她。 楚沐闭上眼不愿意再理会苗睿,他也不恼,楚沐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自小骄横跋扈,是想不理谁就不理谁的。 那边南宫玲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冲着苗睿喊道:「苗睿,你在那里做什么?过来过来,我们到那条小溪去叉鱼。」 苗睿眉头微皱,很快的放松下来,点头说道:「好,你等我。」 他站起来下意识的瞟了楚沐一眼,却见楚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神里流动着一些东西,看不明白,是恨吗?他们也没有仇怨啊。 他片刻冷静下来:「楚沐要一起去码?」 楚沐勾唇一笑,摇摇头说道:「我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苗睿心加快了些许,按捺住心中的诧异,往南宫玲走去。今天的楚沐,格外不一样些。 楚沐眯着眼看着他二人,她猜得不会错,苗睿果真如同齐瑾琛一般,并非真心,而是看中她们背后的势力。阳奉阴违,对她们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前世后来,南宫府散了,被一本本奏折参得厉害,数年再无城主。没有城主总要有人管理吧,悦城第二世家黄家掌管悦城五年,最后却是苗家上位做了城主。 个中细节她是不大清楚的,但前后一想,总是有些端倪的。若非爹爹对南宫家愧疚,楚家也不会处处提拔苗睿。 但更重要的,前世二叔狼子野心,苗睿同二叔,可比与爹爹要亲近得多。不过想一想,二叔一辈子没有来过悦城,应当是苗睿去了洛城,二人才有所勾结的。 什么事情,都要扼杀在摇篮中才比较好,比如此刻,南宫玲与苗睿的感情。 南宫玲大大咧咧,只高兴的在水池里叉鱼,一面指挥着丫鬟说道:「你们去表姐那里架起炉子,把鱼给杀了,咱们叉鱼,表姐就帮咱们烤鱼来吃吧!」 v第二十四章[11.12] 陈贞瑶本是站在岸边,听得她这样说,眼珠子一转说道:「玲表姐,这样可不好,天儿热,沐表姐身子弱,若是热坏了怎么办?」 苗睿赞许的看着陈贞瑶,对南宫玲说道:「贞瑶说得不错,玲儿你便不要乱出主意了。」 南宫玲听苗睿反驳她,只鞠起一捧水往他身上浇,一壁浇一壁说道:「去去去,就你懂得多,再说我便将你按在水里去!」 苗睿的脸色有片刻的扭曲,不耐烦再说,便只叉腰看了会,对陈贞瑶说道:「贞瑶,天气太热,你也不下水玩,不如去树荫下歇歇。」 南宫玲只顾着玩耍,听得这样的话说道:「是呢,贞瑶,你赶紧去沐表姐那儿歇歇,我们都是玩耍惯了的,你可不一样。」 苗睿冲陈贞瑶行了一礼,笑着说道:「贞瑶姑娘,我送你过去吧。」 一旁女孩子推推南宫玲说道:「我怎么觉得苗家哥哥待贞瑶姐姐格外温柔些?」 另一个女孩哈哈笑道:「别说苗家哥哥,你不也对她更温柔些。」 南宫玲嬉笑着,手放嘴边做喇叭状:「苗睿,你可要把我妹妹照顾好咯!」 苗睿接过陈贞瑶手中的伞,陈贞瑶羞涩的笑了笑,拎着裙摆低声说了句:「谢谢苗哥哥。」 苗睿问道:「这些日子没见你,怎的好似瘦了不少,可是住得不大习惯?」 陈贞瑶脸色白了白,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眼泪含在眼眶里要落未落,贝齿咬着下唇,半晌才摇摇头:「我很好,苗哥哥不必担心。」 苗睿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早就觉得陈贞瑶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南宫玲算什么?可偏偏他的亲事虽未定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他不由得有些愤怒,说道:「她们待你不好?南宫老夫人不是你姨祖母吗?竟会苛责你这个小孤女?」 陈贞瑶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苗哥哥千万不要这样说,她们待我好得很,我有吃有住,还有什么不满足……」 苗睿盯着她苍白的脸,心中一股子烦闷,若是再晚些,当了官老爷,便不消忌惮南宫家的权势,也不用被母亲逼着去南宫玲那个悍女了。 楚沐好整以暇,虽然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但她看得懂,至少那陈贞瑶又在释放柔弱,激起苗睿的保护欲。 等二人走到她身边一起做了,倒是都没了话语,各自出神。 楚沐浅浅一笑,冲着陈贞瑶说道:「贞瑶,听说最近大舅母在给你选夫婿,可是真的?」 陈贞瑶与苗睿二人同时一愣,苗睿率先说道:「这么快?贞瑶才十四啊!」 陈贞瑶脸色白了白,深觉苗睿在楚沐面前表现得太明白。他们之间的情愫只若影若现,她可没打算真与他有什么,毕竟苗家还要仰仗南宫家呢! 楚沐装作没注意,只一本正经的说道:「苗哥哥你这话就错了,贞瑶毕竟是江南长大的姑娘,那边婚嫁都比咱们这儿早些,我大舅母心中挂念她,替她操持安排不也是正常的吗?」 陈贞瑶面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睫毛微闪,语气却甚是平静:「沐表姐说得是,只是贞瑶还在孝期……」 楚沐伸手拍拍她的手,借机对比了一番,发现这陈贞瑶的皮肤,经过了悦城的风吹日晒,竟然也干燥了不少。即便如此,还是比自己的要白嫩些许呢。回去还得加油保养才是。 「妹妹就是太拘谨了,虽说守孝要满二十七个月,但是也不是说非得孝守完了才能看亲。若现在不看,合适的岂不是都被挑走了?张家次子与你一般大,人很不错。还有蒋家长子……」 陈贞瑶眼神飘忽,只委屈巴巴的看了眼苗睿。 苗睿则站起来,很不乐意的说道:「楚沐,蒋家两个姑娘都给你做丫鬟,你竟然想要贞瑶嫁到他家?难道你心中,贞瑶就只配给你做下人不成?」 南宫玲觉得很不对劲,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回去的时候,表姐与表妹似乎都生气了,各自坐一边,全都不理会对方。 等回了家,南宫玲拉着楚沐偷摸摸问道:「表姐,你跟表妹吵嘴了?表妹年纪小,有什么事儿让一让就行了,何须与她计较?」 楚沐噘着嘴说道:「不是表妹。玲儿,我就只说你母亲在给贞瑶相看罢了,贞瑶都没说啥,苗睿倒不高兴了,惹得贞瑶还以为你母亲瞧不起她呢!」 南宫玲愣了愣问道:「什么什么,苗睿不高兴?他不高兴啥呢?」 楚沐皱眉说道:「我咋知道?他神经兮兮的。我随口说你母亲有意将贞瑶许给蒋家哥哥,他说蒋雨蒋晴是丫鬟,所以蒋哥哥配不上贞瑶!玲儿,你评评理,这是什么浑话?蒋叔父是我爹爹的参将,蒋雨蒋晴是特意选出来陪我上阵的,被他说成是丫鬟,你说我气不气?」 她看了看南宫玲不甚好的脸色,有些心疼,却咬咬牙继续说道:「后来我一生气,就举起茶杯,泼了他一脸茶。」 南宫玲抿抿唇问道:「你泼他水了,他什么反应?贞瑶又是什么反应?」 楚沐眼神微闪,她安排了这么久,总算让玲儿有些反应了。她只做天真状,嘟着嘴说道:「什么反应?贞瑶竟听他胡说,还扑叫着跑过去给他擦脸上的茶水!贞瑶究竟是我妹妹还是他妹妹!你还说我不该跟她计较,我气都气死了。她还在那边哭着嚷着,说咱们都欺负她!」 这话是有些夸张,陈贞瑶不过是递了帕子,并未亲自动手替苗睿擦脸。南宫玲的脸整个都黑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准备走。 楚沐拉住她说道:「唉,你去哪儿,可是去你祖母那儿?我跟你一起去,哼,我要去找外祖母评评理,气死我了。」 v第二十五章[11.12] 南宫玲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她往回推,说道:「今日太晚了,祖母身子不好,明日再去。你也赶紧回房歇息,累了一天了……」 …… 因洛城楚家要来人,楚夫人早早的带着楚沐先回将军府准备去了。后面南宫府的情况,倒是谁都不清楚,只听说,黄氏苗氏二人似乎没再热心的给陈贞瑶看亲了。而南宫玲只说不舒坦,连出门都出得少,更是不愿意苗睿去看她。 楚沐等人回了将军府没几天,便迎来了楚三夫人萧氏与三个孩子。 来的三个孩子,一个是二房的庶女楚漫,也是楚沐最恨的仇人,不过楚漫只是前世杀她的那把刀——或者说楚漫是二房的一把刀。 还有三房的嫡长女楚涵和庶子楚烁。 护国公府真正的嫡女,只有三个,楚沐,楚涵,和楚涵的亲妹妹楚沅。因为二叔楚震涛是庶子,所以即便楚潆是二房嫡女,也算是稍差一等。 楚夫人没想到只来了一个大人与三个孩子,诧异片刻便热情的挽着萧氏的手说道:「弟妹可算来了,我们等了多时……孩子们的大伯事务繁忙,估摸着要到晚上才能赶回来,还望你们莫要责怪。」 萧氏笑容满面的说道:「大嫂哪里的话,大哥是大齐最厉害的将军,又是我们楚家的顶梁柱,我们怎会不理解。」 她侧头看向楚沐,心中却是一愣,楚沐幼时回到过洛城,那时候是个假小子模样,上天入地,比洛城最调皮的王世子还要调皮些许。当时刚入宫,就敢出言不逊,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推到在泥地里,可让婆母头疼了许久呢。 可今日再见,竟是如此妙曼一个淑女姿态?不是说她素日爱骑马舞枪吗?怎的此刻穿着长裙,不论是步履姿态,还是那美丽面容,都显得如此高贵,完全不逊于任何一个洛城贵女啊。 并且她容貌虽然不似洛城贵女那般温柔,却别有一番滋味,美貌与野性并存。那是连洛城第一美人楚潆都没有的风姿。 楚夫人在她好奇探究的目光,却是微叹一口气,只微笑看着两个侄女说道:「涵儿漫儿,不愧是洛城长大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端庄好看。比我这皮猴子,不晓得好了多少。」 漫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着说道:「大姐姐不像皮猴子,大姐姐看着亲切呢!」 楚夫人见漫儿天真烂漫,不由得心喜几分,摸着她的脑袋说道:「有你们在,大伯母也放心了,沐儿也有伴了。」 因着长途跋涉,楚夫人示意嬷嬷丫鬟,将三个孩子带下去。楚涵楚漫两个的院子就在楚沐的院子旁边,三个女孩年岁相差不远,自然是凑到一起。 而楚烁已经七岁了,原该住到外院去的,因将军府外院常年没人,便只让他住在内院,住在萧氏院子里,倒也不妨事。 萧氏与楚夫人一道喝了茶,这才娓娓说道:「婆母的意思,是让二嫂与我一道,带着几个孩子们全都过来。只你也晓得,二哥从文,炳哥儿承他衣钵,肯学上进,是打算三年后下场,二嫂担心这一过来……」 她看着楚夫人的脸一点点冷下来,便也有些说不下去,只讪笑着:「大嫂,二嫂也是为了孩子,毕竟咱家就这么个聪颖的疙瘩,这事儿婆母也已经答允了……」 楚夫人只是直肠子,并不蠢,摆摆手说道:「罢了,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如此。」 萧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至于潆儿,她要看亲了,二嫂给她请了个宫里的嬷嬷学规矩……」 楚夫人无奈的点点头,二房只来了庶女漫儿,摆明了就是不重视沐儿的定亲呗,难怪人家女儿都要高嫁,选个无名无号的女婿,连自家人都看不起,想着真是窝火。 她忍着气,只说道:「好吧,不过你怎的只带涵儿与烁儿,沅儿呢!」 说道这里,萧氏便眼眶都红了,拉着楚夫人说道:「本来是要带她一起来,不过你也知道,沅儿自幼身子差,临行前又是高烧又是拉肚子,吓得你三弟连夜赶回来……」 楚夫人自己女儿如今也病恹恹的,当下心有戚戚然,说了许久安慰的话,慢慢才止了她的眼泪。 萧氏回过神来,倒是有些不甚满意的说道:「大嫂,别怪弟妹这嘴碎,实在是家里对沐儿这门亲事,都不是很看得上。怎么说沐儿也是咱们国公府最尊贵的女儿,皇上有意封她做郡主,怎么给她寻的夫婿,竟只是个普通的士卒?」 楚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大哥与我是觉得,未来只要沐儿开心就成,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要讲究亲家门楣高低?而且沐儿的身子是败了,若如今那些高门大户还愿意娶沐儿,又有几个不是因为国公府的权势?沐儿又岂能真的幸福?」 萧氏愣怔片刻,旋即释怀的笑起来:「我得了这个消息,愁的几夜睡不好,如今看你也愿意,沐儿也愿意,我便也不用担心了。」 楚沐作为长女,若是嫁的夫婿门第太差,会影响妹妹们出嫁的。好在她常年久居悦城,与其他妹妹不一样。 楚夫人喝了口茶又问道:「潆儿涵儿也不小了,亲事可有看好的?」 萧氏下意识的看看外头,自嘲的笑了笑,这是悦城将军府,又不是洛城国公府,何须这般紧张。只想到女儿的亲事,也是颇有些头疼。 「你也知道,二嫂是张家出来的,一向心气高傲,相看了几家合适的,偏二哥二嫂都不乐意……」 她扭捏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因涵儿是我之前与我娘家姐姐说好的,庄亲王府的世子,等潆儿定下,庄亲王府便上门下定。估摸着二嫂觉得潆儿是洛城第一美女,岂能嫁得比涵儿还差,因此高不成低不就的……」 楚夫人抿抿唇没做声,若说她与楚二夫人小张氏的梁子,可是一早儿就有。当初婆母给震忠瞧中的,就是自己的侄女小张氏,偏公爹和震忠瞧中了她,直接就将亲事给定下了。婆母没办法,三子年幼些,二子虽是庶出,却是养在她跟前的,索性就将小张氏许给老二了。 只不论嫡庶,就说亲事,潆儿有国公府做后盾,父亲又是正五品文官,亲事岂会差?偏要跟涵儿比作甚,涵儿父亲是楚国公三子,母亲是萧国公嫡女,与庄亲王府有姻亲,自然是不一样的。 楚夫人撇过二房不想提,只问道:「庄亲王府,就是……」 萧氏点点头说道:「是,庄亲王老王妃,就是咱们楚家姑母。王妃则是我姐姐,大嫂回去得少,想是不记得了,回头回去洛城,我再好好介绍你们认识。」 v第二十六章[11.19] 楚夫人笑起来说道:「模样自是不记得,但当然是听说过的。你们萧家名气大,大齐谁人不知道呢?」 萧氏不好意思的说道:「从前萧家还不错,自我长姐过世之后,便落败了,唉!」 萧氏的嫡长姐,是先皇后,与皇上琴瑟和弦,只可惜英年早逝,偏偏留下的皇长子多年前也过世了。皇室更迭,后头的皇子诸多,只萧家一夜之间换了门庭,再不复从前风光。 萧氏犹豫半晌,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事,涵儿对这门亲事是有排斥,虽则她是一切听我们的,可我……做父母的,总希望她心中快活。」 楚夫人皱着眉头说道:「那你得好生问问情况啊,若涵儿真的不愿意,那也不能强求啊。」 萧氏说道:「她那个性子,即便心中不愿,也不会说出来。婆母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我当然也说不得什么……」 楚夫人低下头,她心中清楚这个三弟妹,当初生沅儿的时候伤了身子,沅儿体弱,而她也不能再生。折腾了几年,寻了个良妾,这才得了庶子烁儿。 也因为身子弱,沅儿出生便被抱到婆母那儿养着,与她感情不甚深厚。因此她最疼的,还是自幼跟前长大的长女涵儿。 那边楚漫趴在楚涵的床上,眨巴着大眼睛,天真的问楚沐:「大姐姐,听闻我大姐夫也姓萧,可是与三姐姐外祖家有关系啊?」 楚沐若有若无的打量着楚漫,心思却不能平静。仇人在眼前,她怎能平静。只一路上楚漫都叽叽喳喳,围在楚沐身边,与她面上表现出来的天真一模样。若非经历过一世,若非她与浩儿是死在楚漫手中,此刻她也不敢相信,状似娇憨的楚漫,竟然会有那般狠毒的心思。 她轻笑一声说道:「并非如此,他本无姓,我随口给他安排的姓氏而已。」 楚涵倒是温柔细致,只细细问着:「那样也好,将来大姐姐的孩子,还可姓楚。对了,听闻大姐姐身子不好,祖母很是担忧,现在可好些了?」 楚沐一愣,祖母?祖母会担忧她?她可不信。 楚涵见她点头,又说道:「怎的大姐姐不回洛城去?我爹爹对伤筋动骨,最是有研究,说不准能将大姐姐治得如从前一般无二的。」 楚沐浅浅一笑,明面上的伤好治,只她伤入肺腑,连三叔都束手无策,回去也是徒劳。她摇头说道:「我这身子就这样了,大夫说不要奔波的好。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外祖母给我寻了好大夫,日日吃药调理着呢。」 楚漫说道:「怎样的好大夫?三叔可是堂堂院判,专修骨伤,岂是寻常大夫可比的?」 楚涵蹙眉看了楚漫一眼说道:「四妹妹慎言,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爹爹不过是在骨伤上颇有研究,但民间多有神医,厉害者比比皆是。」 楚漫噘噘嘴,到底是忍住了。 倒是楚沐又细细的看了眼楚涵,前世她一门心思只在于那些贵女们较量,又处处落了下风,常常暗自伤神。更喜欢面上温柔体贴的二妹妹楚潆,却不曾多接触冷淡的楚涵。如今看来,楚涵虽为人不甚热情,却细致温和得很。 前世几个妹妹当中,也就楚涵不曾对她落井下石过。 到了晚上,却是只收到传话,说是战事突起,元帅等人回不来了。 楚夫人心中焦急,又怕孩子们看到担心,便只对萧氏笑道:「看样子孩子们的大伯也没办法迎接你们,弟妹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萧氏忙道:「战事突起,也不是人为能控制的,我们也没什么大事,怎会计较这些。正好路上也累了,大哥晚些天回来,我们也能多休息休息。」 只楚沐心中不安,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前世她早早的跟着母亲去了洛城,对悦城的事情知之甚少。依着父亲的性子,若无大事,绝对不会不回来。但因前世父亲并无事发生,楚沐虽然不安,却也并没太过焦急。 战事不明,楚夫人总是不放心的,没过几日,干脆带着一大家子人去南宫府,一面也是介绍萧氏与几个孩子给其他人认识,一面也是与母亲一起等消息。 吕氏也是高兴,尤其是看着恬静的楚涵,更是欣喜不已,拉着她的手连连夸赞,说是萧氏教养得好,教出的女儿如此出众。 楚漫在后头眼神灰暗,她是最不起眼的,不管什么时候出去,人家都是夸二姐三姐与五妹妹,只她一个,仿佛是小丑,天生就衬托她们一般。 南宫玲与陈贞瑶自是与楚家姐妹相互见过了,那楚涵见着温柔娴静的陈贞瑶,心中很是高兴,虽说大姐姐和善,但似乎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这个陈贞瑶倒像是一路人。 陈贞瑶则是心中不忿,眼睁睁沿着楚涵与楚沐站在一处走进来,一动一静,一文一武,真真儿是国公府一对双珠。而且那楚涵来自洛城,比她柔弱美丽多了,还比她多了许多气度——自小家境不一样,教养自是不一样的。 因着楚家姐妹们过来,吕氏难得宽松些,对南宫玲与陈贞瑶说道:「池子里的荷花开得好,你们带楚家姐妹一起去逛逛吧。玲儿,要好生照料沐儿,莫要她受了惊。」 南宫玲新得了两个妹妹,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叽叽喳喳给两个妹妹将各种各样趣闻。楚涵抿嘴微笑,虽时不时表示欢喜,却没有也叽叽喳喳,对什么都好奇的楚漫有趣儿。于是南宫玲很快便于楚漫打作一团了。 楚沐眯眼看着二人,却没有阻止。在楚漫来之前,楚沐尚有滔天恨意。只她来了之后,楚沐反倒淡定了许多,就楚漫这样的,只配做恶人手上的刀,想要对付她实在是轻松——但没这个必要,有楚漫在,她撕下楚潆那些罪恶的心思,撕碎整个二房才更有把握。 至于南宫玲,楚漫此刻的身份尚要依靠她,自然不会伤她分毫,反而会投其所好哄着她呢。 陈贞瑶与楚涵并肩走着,因二人话语都不甚多,时不时搭话,只不至于冷场。 陈贞瑶许久才被放出来这么半天,偏又抓不住机会见南宫剑。如今看着楚涵,只觉得如临大敌,想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涵姐姐这般风姿品貌,想必是早已定亲了吧?」 楚涵猝不及防,脸儿红透了。 楚沐心中冷哼,这就沉不住气了?还真以为你是天上仙女,没想到楚家随便来两个姑娘,都比你好看千倍? v第二十七章[11.19] 她只侧过头,笑着冲楚涵解释:「三妹妹勿怪,这里的姑娘都不甚讲究。贞瑶表妹想是在悦城有些时日了,跟着玲儿也没学个好。」 前头的南宫玲刚好听到这么一句,回头冲着楚沐龇牙咧嘴。 楚涵闹个大囧,只小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们女儿家该谈论的。贞瑶妹妹或许习惯了,还请原谅涵儿初来乍到,着实不习惯呢。」 陈贞瑶脸白了白,咬着嘴唇没做声。 楚沐大悦,接着说道:「好了三妹妹,知道你不习惯呢。不过贞瑶妹妹,她不好意思,我可没不好意思。我定亲宴还没办呢,三妹妹行三,中间还有个二妹妹,怎么着也还没轮到三妹妹看亲呢!说不准啊,三婶就是想让涵儿在悦城寻一个好夫家呢!」 楚涵脸更红了,陈贞瑶她不熟,但这几日与楚沐已经混熟了,当下伸手轻轻拎她的胳膊,一壁说道:「大姐姐真坏,大姐姐太过分了,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说罢她拎起裙摆往前跑去。 只刚跑到拐角,迎面一个人飞跑过来,二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正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神情未定的南宫剑。 楚涵撞到一个壮实的身躯,险些要跌倒。幸而南宫剑反应迅速,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好。 楚沐一愣,急忙上前扶住楚涵,关切的问道:「三妹妹没事吧?」 楚涵惊魂未定,整张脸都是羞涩与恐慌,强自镇定半晌才点头说道:「大姐姐放心,我没事……」 南宫剑这才发现,面前这是个不认识的姑娘,而且看着似乎很是拘谨守礼,忙退开两步,行礼说道:「我是南宫府长子南宫剑,刚才是我太过匆忙,冲撞姑娘了,还望姑娘恕罪。」 楚涵兜自低着头不做声。楚沐忙介绍说道:「表哥,这是我家三妹妹涵儿,那边玲儿身边的姑娘,是我四妹妹漫儿。」 楚涵这才福身行礼,喊了声「表哥」,便退到楚沐身后不再言语。 陈贞瑶站在后头半天,发现南宫剑耳朵红红的,注意力只在楚涵身上,心中更是焦急,忙上前亲昵的喊了声:「表哥,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 南宫剑恢复之前焦灼的神情,面色却并不好看,对楚沐说道:「沐儿,你母亲可在?楚煜回家了。」 楚沐觉出不对来,问道:「我哥回家了?等等,你为何说我哥,难道……我爹爹出事了?」 南宫剑迟疑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你父亲还在军营,我父亲与二叔正守着他。祖父陪你哥哥回了将军府……沐儿,我不能跟你说了,我要去寻祖母了。」 他急匆匆往暮春堂走了,剩下楚沐呆愣在场,半晌回不过神来。爹爹定然是出了事,即便没死,也受了重伤。是不是因为她重生,改变了原本该出现的父母离心,所以上苍要夺走她的父亲? 楚涵忙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大姐姐莫担心,大伯父一心为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绝不会有事的。」 南宫玲与楚漫也都围过来小声劝慰着。 还没等楚沐彻底回过神,楚夫人便从院子里跑出来,看见楚沐只说了声:「软软,你就留在这里,我先回将军府。」 楚沐伸手拉住她,摇头说道:「娘,我跟你一起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楚夫人眼含热泪,伸手摸摸楚沐的脸,一行人便一起往府外走去。 只刚刚走到南宫府门口,便见着南宫潇祈与楚煜二人下了马匹走了过来。 楚夫人急忙迎上去喊道:「爹,震忠他……」 南宫潇祈说道:「莫要担心,军医看过了,已经无事,因烧将将退,不好折腾便没跟着一起回来。你大哥二哥都在,不必担心。」 楚夫人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爹,既然没什么大碍,你们这是作何?」 南宫潇祈一愣,迟疑片刻,只看向楚煜。 楚煜皱了皱眉,上前握住楚沐的肩膀说道:「沐儿,我们进去说。」 楚沐脸色一白,下意识的问道:「是萧卿,是萧卿出事了?」 楚煜面有愧色,搂住摇摇欲坠的妹妹,自责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当时是我陪父亲去,萧卿也不会……」 楚沐心乱如麻,只觉得手脚冰凉,半天才问道:「萧卿死了?我们还没定亲,他就死了?」 楚煜见妹妹这个样子,更是自责不已,只扶她走到厅内坐好,吕氏忙让人上了安神茶。 楚煜见楚沐神色恢复些许,才说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我们留在北漠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北漠会往新荡出击,爹爹便要带军过去……」 楚夫人皱眉说道:「新荡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们在那儿的人马不少,依着北漠目前的兵力,绝不会铤而走险往新荡去的啊。」 v第二十八章[11.19] 楚煜点头说道:「不错,当时我们都这么说,但是父亲说新荡百姓数百人,万一是真的,难道要放弃那数百人吗?」 楚夫人低头不语,依着震忠的秉性,不会放任何一个百姓在险境之中。 楚煜接着说道:「外祖父是担心探子被人发现,北漠放的假消息。若真的如此,北漠定然将正面突击,于是爹爹决定,大军不动,只由他带两个分队过去。我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起去,萧卿便自请……沐儿,若我不答应,他也不会出事的,都是我不好……」 楚沐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不是他,就是你,再不然就是爹爹……」 楚夫人问道:「可是,他们真的攻打新荡了?他们难不成将所有兵力都派去了新荡,否则怎么会伤到人?」 楚煜说道:「他们放了假消息,引了数位百姓到一旁的玉峰……玉峰旁是万丈深渊,爹爹为了救分队将士的性命,独自将敌人引到山崖,但他寡不敌众……最后是萧卿救了他……」 一时间众人都不再说话,看向楚沐的眼神都变得怜悯起来。她本就受了重伤,落下病根,如今选中的夫婿,还没定亲便没了,真是太可怜了。 陈贞瑶心中暗自快意,楚沐向来高高在上,如今可吃了一回鳖。这也是在悦城,若是在江南,定会传出克夫的名声来,啧啧啧…… 楚沐浑浑噩噩,并没注意旁人的眼光,压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府的。 回到房间,没了旁人,楚沐才肆无忌惮的哭泣起来。其实除了梦中,她与萧卿就没见过几次,感情更是谈不上,但不知道为何,听到他已死的消息,她还是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伸手从贴身衣服里拿出荷包,荷包里放着就是他赠与她的那枚兵符。他绝不是常人,可怎会这般轻易就死了?他背后的故事,还没告诉她啊! 她拿着那枚兵符细细看了一番,这才发现,那兵符背面,竟然是白虎营的标志。洛城有青龙白虎两大营,青龙营的虎符是在萧国公手中,而白虎营虎符理应是在皇上手中才对。 萧家曾祖是当年辅佐元帝最得力之人,本来是要封做异姓王享封邑,但萧公言说怕后代有不臣之心,推脱了。也因此,萧国公府曾经在洛城,是比亲王还风光的世家。 历任皇后,基本上都是出自萧家,只到了当今圣上这一代,当初的萧皇后无子,因此当今圣上的生母并非萧氏,而是出自侯府洛家。不仅如此,如今的元后,本也是萧家女,但英年早逝,现今皇后则是从前的贵妃洛氏。 萧卿会不会与萧国公府有关系?可若真的与萧家有关系,手中拿的应该是青龙营虎符,而非白虎营虎符。白虎营虎符应当在皇上手中才对。 楚沐眉头微皱,前世齐瑾琛登基之后,强权镇压,迫萧国公将青龙营虎符上交。只那白虎营虎符被废太子齐瑾瑜给藏起来,齐瑾琛为了找那枚虎符,废了极大的力气,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齐瑾瑜现在还是太子,这白虎营虎符应当在皇上手中,即便皇上提前将虎符交给太子,也不该在萧卿手中的啊。 楚沐苦笑一声,前世解不开的结,今生更是没办法解开了。萧卿死了,这虎符倒真成了一种信物。 她又将虎符放进荷包,荷包中除了虎符,还有当时花神娘娘交给她的那枚铜珠。 一连几天,楚沐门都没出,本来楚涵总是要过来陪她,但楚漫也跟着。楚沐情绪不佳,实在不想看到楚漫那张脸,便托了南宫玲,让她日日陪着楚涵几个,在悦城城内四处逛逛。 大齐与北漠这场战役,本来就是偷袭,萧卿的死让南宫潇祈气得火山爆发,当即率领大军强势进攻,使得北漠元气大伤。 虽是元气大伤,楚震忠重伤未愈,不能回来,楚煜将一切告诉楚夫人与楚沐之后,便又回了军营,是打算等楚震忠稍稍好些,再一起回来的。 楚沐整日呆在家里不动弹,楚夫人着实着急,等楚震忠回来的那日,便死活拖着楚沐一起,去城北练兵场迎接楚震忠了。 楚沐坐在马车上,神情依旧恍惚。楚涵楚漫两个则坐在两旁,也不敢怎么做声。 楚漫玩惯了,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颇有些兴致勃勃的,碍于楚沐的心情,才拼命压制住雀跃。便是楚涵好涵养,也忍不住透过车窗往外瞧了瞧。这里相比城东,人不算很多,踏马前进的却是不少。 等到了地方,楚夫人与萧氏先带着楚烁先下来,便去后头车上接三个女孩子。楚涵先下车,回头便去牵楚沐。 楚沐摇头说道:「我自己会下,你们不用这样,我已经没事儿了,放心吧。」 楚涵见她执意如此,不好多说,便退到路边,与萧氏站在一处。 等楚夫人转身去扶楚漫,却听一声长嘶,原来是楚烁因为好奇,竟然跑到练兵场正门附近去了,而此刻正有一名士卒纵马过来。 那士兵骑马太快,一时来不及勒马,眼瞅着就要撞上去了。楚涵眼疾手快飞奔上前,一把将楚烁推开,只自己却绊倒了,那马蹄险险要踏在她身上之时,一个身影闪过来,抱住楚涵就地一滚,二人便滚到街边。 楚涵吓得脸色发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楚沐心中狂跳,也顾不得瞎想,忙奔过去上下打量楚涵,见她只是钗环脱落,头发散乱,身上有些灰尘,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表哥,多亏了你过来,不然我三妹妹可要遭罪了。」 南宫剑扶着楚涵站起来,退后两步这才行礼说道:「三表妹,是我的下属行事鲁莽,险些伤到你与表弟。」 楚涵羞红了脸,想着一连两回遇到南宫家的表哥,竟然都与之相拥。好在这是悦城,不然名声都要毁了去。便只往楚沐身后躲着,瓮声瓮气的说了声:「谢谢表哥。」 南宫剑又行了一礼,方回头看着楚夫人。萧氏牵着惊魂未定的楚烁走过来,又关切的看了看楚涵,见她无事,也松下那口气。 这才对楚夫人与南宫剑说道:「是我不好,没有看住烁儿。烁儿你也真是不听话,怎能四处乱跑?平时你爹爹教授你的礼仪规矩,全都忘了吗?」 v第二十九章[11.19] 楚烁低着头,眼泪汪汪瘪着嘴,到底还是说道:「表哥,是烁儿不好,烁儿再不乱跑了。」 楚夫人忙蹲下搂住他说道:「好了好了,烁儿没事了,不怪你,是你哥哥表哥他们,没有把军营管好。」 萧氏眉头皱了皱说道:「大嫂,他父亲是千叮咛万嘱咐,这带他来悦城,就是想让他见识见识他大伯父与大哥的血性。今日之事,本就是他的过错,这里是练兵场,并非孩童玩耍的地方。」 南宫剑已经拎着那纵马的士卒过来,冷哼一声说道:「三夫人,您这话也是不对的,我们练兵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将士们若只顾着自己一时之爽,连最基本的,身边百姓的性命都顾不上,又谈什么保家卫国?」 楚夫人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是这个理,行了,你是那个营的?自己去领十军棍去。」 那人羞愧的低下头忙不迭的道歉,听到楚夫人这样说,更不好意思的说道:「属下是……黄家军。夫人,属下这便去。」 南宫剑更是暴怒,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说道:「黄家的?你可真给我外祖家丢脸。」 楚烁见状,伸手拉拉南宫剑说道:「表哥,不要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南宫剑笑道:「烁儿,男子汉当顶天立地,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虽然他非故意,但若今日不是我,你姐姐岂不是要受重伤?这样的事情,一次轻纵,便会发生无数次。军营之事无大小,关系到江山社稷,我们全都得努力。」 那士卒恭敬的行了礼说道:「小少爷,南宫少爷说得不错,这是我的错,我理当受罚!」 楚沐没太在意他们,只偷眼看了看楚漫,却见楚漫的眼中,满满都是失望。 楚沐心中一紧,眉头微皱,她是失望没伤着楚烁,还是失望没伤着楚涵?楚沐眉眼微动,想到之前三婶生了五妹妹之后,便伤了身子不能再生,是不是二叔动的手? 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又看向楚涵,见楚涵依旧面色通红,竟然时不时抬头看着南宫剑。 所以楚涵对表哥有感情? 楚沐的手握得生疼,她知道楚涵将来是要与庄亲王世子定亲的,她更是知道,楚涵定亲后不久,跟着萧氏出门礼佛,在佛堂里名声尽失。 再后来,楚潆的亲事出了问题,洛家庶长子在出行的时候,车毁人亡。然后不知怎的,庄亲王府,便将未来的世子夫人换成了楚潆。 前世楚沐不曾在意,今生想来却着实不对。楚潆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甘心嫁给一个庶子?即便是如今最风光的侯府洛家。只是,二叔怎么敢对洛家动手?洛家在齐瑾琛动手之前,是洛城的最炙热的世家,毕竟一个太后一个皇后,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所以,在那之前,二叔已经与齐瑾琛勾结了? 楚沐登时心乱如麻,是呢,当时她第一次见到齐瑾琛,便是跟楚潆一起的时候。楚潆那般容貌,她一个丑小鸭怎会被齐瑾琛瞧中,她真傻,她真傻啊! 回去的路上,楚涵仍旧一脸春情的发着呆,楚漫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是发愣。只楚沐咬咬牙,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她本就不想楚涵的那门亲事成功,又不想表哥娶陈贞瑶…… 只不过依着楚涵的性子,便是憋死她,她也不会说出她对南宫剑的情意,看样子只能在南宫剑身上找突破口了。但是表哥的心思,她也不知道啊,前世不知道为什么表哥会娶陈贞瑶,只目前看来,似乎表哥对陈贞瑶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不过楚涵比陈贞瑶好看端庄太多太多,她就不信了,难道表哥会不动心? 楚震忠身子已经好多了,没事也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了。只他总怕拘着孩子们,便喊来楚煜,让他多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 楚煜一本正经说道:「爹爹,您身子不好,练兵场与军营那边,也不能全都扔给外祖家呀。这样吧,如今已是夏末,悦城风光最好,玲儿最喜欢四处玩耍的,让她过来带妹妹们出去,她定然会高兴的。」 楚震忠翻了个白眼,瞪他一眼说道:「你这个性子,除了沐儿谁都不愿意搭理,将来怎么跟你夫人相处?」 楚煜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楚夫人忙笑道:「行了行了,你让煜儿陪,煜儿对悦城还没有玲儿熟悉呢。而且都是女孩子,烁儿又只七岁,玲儿带着他们玩耍,合适些。」 楚震忠「唔」了一声说道:「三个丫头去玩就行了,煜儿,妹妹们你不肯带,就带烁儿吧,以后去练兵场,都把烁儿带着,他也不小了,都七岁了。」 楚煜一愣,问道:「爹爹,这是做什么?烁儿在洛城长大,将来跟二弟一样,读书就行了。我问过他,他功课很是不错呢!」 楚震忠瞟他一眼说道:「在你看来不错,在洛城可就一般了。不是我要折腾他,是他父亲写信,让我教他领兵打仗。」 楚煜诧异的问道:「三叔?三叔这是作甚?」 楚震忠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你祖父,逼着你二叔三叔从武,毕竟咱们楚家子嗣不丰。可你二叔一心只浸淫官场,一习武就偷懒耍滑,你三叔又只醉心治病救人,当年你祖父啊,不晓得抽断了多少根鞭子……现在你三叔是觉得,烁儿是块习武的材料,我又只你一个孩子,若将来……」 他及时止住话,微叹口气接着说:「将来也好后继有人。」 武将自然是多子多福,可偏偏到了他这一辈就人才凋零,二弟三弟不成器,还有个堂弟,虽是武将能力却不出众,至今只是个守备。三弟的心思,他也清楚明白,国公府不能世代都只靠一个当家人啊,三弟这是对年少无知的选择,感到后悔而已。 只他是当家长子,他从不曾后悔,长兄为父,他本就应担起家国重任。 因暂时战胜了北漠,悦城各世家都活跃起来,纷纷约了时间举办宴会,或是有空的男孩女孩,约着出去玩。 v第三十章[11.19] 苗睿约了南宫玲几回,南宫玲初初不甚愿意,后来倒也没有拒绝,二人关系倒是又恢复起来——只再不曾带上陈贞瑶了。 得了楚夫人的请求,南宫玲便乐滋滋的跑来,带着楚沐三姐妹一起去玩了,若没有约苗睿,便也会带上陈贞瑶一起。 南宫玲兴致勃勃带着她们一行人,跑到城东最大的悦宾楼用膳。一壁吃一壁给楚漫夹菜,说道:「咱们悦城的饭食,想来你们都吃不惯。上回你不是跟我说,你嘴角起泡,喝了许多消火的茶都无用吗?」 楚漫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虽说你们这儿的菜很好吃,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昨日还积食了呢。的确是有些想念洛城的膳食。」 南宫玲得意的说道:「这家便有,你们洛城的,贞瑶妹妹江南那边的膳食,都有。不过听说做得不甚正宗,也只能将就了。」 楚涵微微一笑,颔首说道:「多谢表姐如此费心招待。」 楚沐只撑着头往窗外看,这悦宾楼的饭食并不好吃,只地势不错,坐在三楼雅间,周围的景色能看得一清二楚。她这样往下看,正看到底下纷纷扰扰,似乎起了纷争。 原来是一名幼女打翻了旁人的鸟笼,鸟一下子扑腾飞走了。鸟主人自然是不依,抓着幼女要她赔偿,但那幼女衣衫褴褛,哪里能赔得起这样金贵的鸟? 一位老人便跪着不住的磕头,鸟主人冷笑道:「既然赔不起老子的鸟,这女娃便给我做丫鬟去!」 老人大惊,忙将幼女护在身后,磕头不迭:「大人,求您大人有大量,我就只剩这么个孙女,她才五岁,做不好丫鬟的,求您放过我们吧……」 鸟主人冷哼一声说道:「不想做丫鬟,就赔老子的银子!老子跟你们说,这两只鸟可名贵着呢,老子花了三十两才弄回来的!赔不起就乖乖给老子当丫鬟,你这孙女模样很是不错呢啊哈哈哈,放心,做老子的丫鬟,旁的不说,一日三餐总是能吃饱的。总比跟着你这个老货强多了吧?」 老人也不应,只护着孙女不住的磕头。 陈贞瑶听到这里,轻声说道:「若真的养不活,送去别人家做丫鬟,岂不是更好些,至少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啊。」 南宫玲摇头说道:「若是卖身,便世代为奴,想来那老人是不愿意自己孙女的后代,一辈子都是奴仆吧。」 陈贞瑶说道:「可瞧那祖孙的模样,是自个儿都养不活了,长不长得大还是问题,还谈什么后代?」 南宫玲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那位老人,看样子还是有骨气的,不行,我要下去帮她!」 楚涵一把抓住她,摇头说道:「不,你别去,这事儿不是这么简单的。」 南宫玲一愣,问道:「这是何意?」 还没等楚涵回话,大家便听到那老人冲着人群磕头说道:「求求哪位大人,给我三十两银子,将我孙女买去做丫鬟吧,求求各位大人了……」 南宫玲诧异道:「奇怪,她若有骨气,不愿孙女做丫鬟我还能理解,既然都是做丫鬟,怎的就要去求旁人,而不肯直接卖给鸟主人呢?」 那老人越说越绝望,越哭越绝望。围观的都是老百姓,买这么个幼女,哪里是当丫鬟?分明是养个闺女,自然是没人愿意的。 鸟主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手对身边几个随从说道:「行了,将那女孩带走!」 老人哪里肯,抱着孙女不撒手,祖孙俩哭作一团。身边不时有人面上露出不忍,嘴里念叨着「作孽啊!」只也没人敢上前去帮忙。 随从们见老人不撒手,犹豫着看向主人说道:「主子,她这样老了,咱们下手没两下,岂不是给打死了?」 鸟主人冷哼一声:「碍事的家伙,早该死了,你们怕啥?万事有老子给你们兜着!」 随从听了令,立即上前几拳将老人与女孩分开,女孩哭嚷着喊祖母,却依旧被扯到鸟主人身边,老人则被拳打脚踢,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鸟主人得了手,伸手往那女孩儿脸上摸了两把,满意的笑道:「哼,早乖乖送上来,便也没今日这等事了,走!」 「住手!」 楚涵在看到鸟主人要动手的时候,就急忙跑下来,这一会儿刚刚过来,急忙喊道。 鸟主人眯着眼睛打量她们,见她们姿容不熟,心中明白定然是不好惹的贵人。又一瞧,旁边那个,可不就是南宫府的大小姐。 他忙上前弯腰行礼说道:「原来是南宫府的小姐们,请问小姐们有何吩咐?」 楚涵说道:「大街上强抢幼童,你是否太过分了?」 鸟主人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并非小人过分,实在是小人那两只爱鸟……小姐,您想想,小人若真的过分,逼死她们赔我的爱鸟也使得,小人还想了好法子,叫着丫头给我做丫鬟抵债,等还清了鸟钱,日后还能给她月例银子。您也看到了,这样的小丫头,干不了活儿,我还得养着她,养好几年才能干活呢!」 老人见有人帮忙,当下挣扎着爬起来,爬到楚涵身边磕头说道:「不是,不是,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他就是想抢幺儿走,之前就弄了几次……」 鸟主人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说道:「你怎么胡言乱语?算了算了,我也不要她做丫鬟了,钱,三十两银子,给我!」 说罢,将手伸到老人跟前。只那老人哪里拿得出银子,当下缩手缩脚,只捂着脸哭泣起来。 v第三十一章[11.26] 陈贞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拉了拉南宫玲说道:「表姐,这祖孙俩着实可怜,不如咱们就把银子给了吧。」 楚涵扬一扬手说道:「不可,这银子,不该祖孙俩出,他们要讹人,我们岂能惯着?」 鸟主人一愣,说道:「你你你……小人知道您是南宫家的亲戚,可也不能仗势欺人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小丫头弄飞了我的爱鸟,怎的就不该赔偿了?」 「是吗?」楚涵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鸟笼,指着上头的锁扣说道,「鸟笼本来就有锁扣,关上的时候自是要将它扣住,不然鸟儿扑腾一下便会将门扑腾开。缘何这只鸟笼的锁扣,竟然是断裂的?」 鸟主人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恢复平静说道:「小姐有所不知,这鸟笼好好的,就是被那贱……呃,被那小丫头撞倒了,将这锁扣撞断,鸟儿才能飞走的。」 楚涵微微一笑,将锁扣的地方面向百姓,又道:「这鸟笼精致,全都是用铁丝穿制而成,包括锁扣这里,与旁边的方框相连。你们瞧瞧,这断面如此整齐,这位大少爷,难不成这几岁的小女娃,不小心碰到鸟笼,就能将鸟笼锁扣撞断?」 南宫玲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抽出鞭子冷笑道:「哼,若你这锁扣本就是坏的,岂不是故意要讹这对祖孙?在悦城境内,我南宫府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现这种事情,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鸟主人见状,腿一软,跪倒在地,忙说道:「是小人的错,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小姐饶了小人吧,小人不要她们赔了,不要了。」 楚涵皱眉看着那祖孙俩,说道:「你们威胁恐吓她们,还将这位老妇人打伤,这对祖孙相依为命,老人受伤了,幼女尚小,皆不能劳作养家,故而这寻医问药,已经后面起码数月的衣食,自然也该由你来承担。」 她亲手将那老人扶起来,细心问道:「这位老夫人,你且先算算,大致需要多少银钱,先行让他赔付了,若以后有问题,再多退少补。」 老人老泪纵横,伸手在衣服上使劲蹭了蹭,这才敢让面前这位仙女般的人物握住她的手。她听完仙女的话,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小姐,真的不用了,我这把老骨头,不值当,不值当。我们平日也都是四处讨钱讨饭吃……」 那幼女却「哇」的一声哭起来,跑上前哽咽道:「姐姐姐姐,我做你的丫鬟可以吗?我什么都肯学,真的,求求姐姐了。不然等你们走了,他又会来寻祖母的麻烦……」 南宫玲一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围观的百姓这时才七嘴八舌说起来。 「南宫大小姐,是真的,他是张家人,在咱们这儿横行霸道惯了。」 「就是就是,这会儿大小姐们走了,回头他又会来欺负祖孙俩。」 楚涵问道:「难道官府不管吗?」 「官府怎么管?若非小姐您有理有据,论起来也是她们有错再先,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要他看中的,没有得不到手的。」 南宫玲心中好奇,看中什么?这女娃才五岁,啥都不会做,回去供着?楚沐不是她们这样单纯,敏锐的发觉有问题,忙上前两步说道:「行了,玲儿别再问了。这祖孙俩,先带走,安顿个地儿。回头让人去官府查查,究竟是什么回事。」 南宫玲瞪圆眼睛说道:「那可不行,我非得问清楚,这人若是无恶不作,我现在就将他正法!」 正在这时,南宫剑匆忙赶了过来,看了他们一眼,拱手对楚涵说道:「三表妹,今日多谢你明辨是非。玲儿,你赶紧将表妹们都带回去,这里一切交给我,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回到家,楚沐兜自出神,今日她看得真真的,表哥瞧楚涵的目光里,全是赞许。而楚涵见到表哥,则羞红了脸,分明是慕恋。只要如何才能将二人凑成一堆? 还没想到法子,却听杨桃在外头说是三姑娘过来了。 楚涵走进来,忙将要迎上来的楚沐扶到贵妃椅上躺好,说道:「大姐姐不必这样客气,今日陪我们出去逛了一天,想来你也是很辛苦的,回来自是要好生歇息。」 楚沐抿抿唇,笑问:「三妹妹过来是想问我什么?」 楚涵沉吟片刻问道:「大姐姐,今日你为何拦着玲表姐?分明那姓张的,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若能一次性问出来……而且听老百姓的意思,那姓张的,可不止祸害一两家呢!」 楚沐瞟了她一眼,勾唇一笑,只淡淡的说道:「嗯,这些事儿,交给表哥处理更合适,我们女儿家便不凑那些热闹了。」 楚涵耳朵红红的,半晌才说道:「可是……这里是悦城,又不是洛城那般严谨,我们其实也能帮得上忙。」 楚沐心中暗笑,原来这小妮子,是想与南宫剑呆在一处呢。 她只正色说道:「不可,三妹妹,你与四妹妹,还有陈家表妹,都太过单纯了,你们不合适。」 楚涵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唉,三妹妹你是没听懂百姓们说的什么意思,你以为那姓张的真的缺丫鬟?若真的缺,怎的不让人牙子安排挑选?非要去大街上抢?他分明,就是喜好幼女,这样的事情,你们怎好去参与?」 楚涵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煞白,又咬牙切齿:「天杀的混蛋!不行,不行,我要去找玲儿表姐,我恨不得立刻便去抽那混蛋几鞭子!」 楚沐前世今生,从不曾见楚涵这般怒气,甚至说出不合适的脏话,当下也有些佩服,只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不然你以为表哥怎么会去那里?定然是有人告到他跟前去了。你放心,那几鞭子不用你动手,表哥自会替你抽的。」 楚涵听了这话,脸儿更红了。 v第三十二章[11.26] 楚沐假装没看到,忽儿又提议说道:「你既然不放心,不如我们明日去南宫府问问表哥,这件事的处理情况?」 楚涵扭捏道:「这样……这样不好吧……」 楚沐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我表哥人最好啦,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日,楚漫听说是去南宫府问昨日的案子,便失了兴趣,只借口身子不适,在家休息。 见到南宫玲,楚涵按捺不住,连连问她可知晓关于昨日之事。 南宫玲说道:「昨日那案子已经处置了,姓张的要受五年刑狱之苦,连带着整个张家都受了罚。」 楚涵颇有些失望,更是义愤填膺说道:「那样的人,只受五年刑狱之苦?我恨不得他……他……」 她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南宫剑大步流星走进来说道:「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是吗?三表妹大可放心,虽则刑罚只能这样,但既然落到我南宫剑手中,我岂会让他好过,这等奸恶之人,便是死千次万次也是不够的!」 楚涵见南宫剑进来,便又恢复鹌鹑样,行了礼便站在楚沐身边不再说话。 楚沐眼珠子转一转,伸手拉拉南宫玲说道:「玲儿,上次你跟我说,说你磨制了玉冠,走走走,带我去看看。」 南宫玲摸不着头脑说道:「什么玉冠?」 楚沐已经回头对楚涵说道:「你想知道个中详情,便只管问表哥,我与玲儿去去便来。」 楚涵大吃一惊:「大姐姐,这……这……这不妥吧。」 楚沐哪里肯理会她,只牵着南宫玲的手,一溜烟跑了。 南宫玲虽然快要定亲,但其实对男女之事迷糊得很,不解的问道:「表姐,什么玉冠,我怎么不知道啊?」 楚沐只说道:「嘘,你不知道我那三妹妹,对昨天那事儿耿耿于怀,你想不想听他俩啰嗦昨天那事儿?不想咱们就溜去玩!」 南宫玲忙不迭的摇头,兴奋的拉着楚沐说道:「成,走走走,咱家池子新灌了好多鱼,趁着他们不在,我去捉鱼给你吃。」 耍是耍不够的,但楚沐身子不好,南宫玲见好便收,安排丫鬟拿了鱼去熬汤,又与楚沐二人手牵着手回了花厅。 只回到花厅,却发现气氛不对,陈贞瑶与南宫剑并排坐着,楚涵则坐在陈贞瑶对面,低着头只顾喝茶。 楚沐心中暗自懊恼,怎么把陈贞瑶给忘记了,就该把她也带走才对啊!白白浪费表哥与楚涵相处的机会。陈贞瑶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回程的马车上,楚沐心中焦急,面上努力忍着,只问道:「今日怎的陈家表妹也去了?她也是对着案子感兴趣?」 楚涵失神片刻,说道:「大姐姐,贞瑶表妹,是不是与南宫表哥要做亲了?」 楚沐吓了一跳,说道:「怎么可能?是谁说的,表哥这样说?」 楚涵摇摇头说道:「不是,我觉得表哥似乎并不喜欢她,但她似乎……呃,大姐姐,日后不能再让我单独与外男相处,不然我可要生气告诉大伯母的哦。」 楚沐听她话说一半留一半,只撇撇嘴说道:「贞瑶表妹的事情,本来我也不好多说,但你跟我亲妹妹无异,我便告诉你吧,你少跟她接触些,她姑母不是什么好人,我觉得她也不好。」 楚沐将陈心宛要陷害父亲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楚涵,又说道:「陈家如今的身份,且不说配不配得南宫府,至少我外祖母压根没这个意思,可陈贞瑶还总是这般作态,不止如此,她之前还……算了算了,旁人的事情,我们不谈论了。」 楚涵心中好奇,只她性子恬静,觉得背后嚼人舌根不好,便压着不问,只心中暗暗伤神。 楚沐见状,只说道:「对了三妹妹,我听说,等二妹妹定下了,你便也要定亲,定的是庄亲王府的表哥?」 楚涵一阵沮丧,低头琢磨半晌,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姐姐,你……你……我觉得你与南宫表哥也挺配的,怎的你……」 楚沐夸张的做出吃惊的表情说道:「开什么玩笑?在我心中,表哥与我哥哥没什么区别的。」 她想一想又说道:「我拿他当亲哥哥,我不乐意的话,父母自然不会逼迫我的。」 楚涵低下头,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与庄亲王世子只小时候见过几回,长大了都没见过面,便要这样相处一辈子了。」 楚沐听她语气中浓浓的失望,便说道:「你不愿意?不愿意便直说啊,我反正是觉得,一辈子那么长,我当然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比如萧卿……」 她一愣神,却是一阵恍惚,萧卿已经死了。更要紧的是,她之前从不觉得,她喜欢萧卿,为何今日脱口而出便是他? 楚涵不大好意思,觉得自己不该说起这个,平白增添了大姐姐的伤感。 只第二日一早,黄氏与苗氏带着一大堆礼物上了将军府的门,说是要见楚震忠、楚夫人与萧氏。 v第三十三章[11.26] 楚震忠的伤慢慢好起来,只还没回军营,日日在外书房查阅往来书信,并不忙。今日听闻岳家两位嫂嫂一起,带着厚礼上门,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氏见着他们,只扭扭捏捏,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苗氏却等不及了,只笑语晏晏说道:「小妹,姑爷,三夫人,咱们今日,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事情匆忙了些许,但淑女多人求,我们若不早些过来,怕是好女儿家都被人求去了。」 楚夫人摸不着头脑,见她二人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到点子上,不由得着急说道:「大嫂二嫂,你也知道我们的性子急,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便直说了吧,省得我们猜来猜去。」 黄氏咬咬牙,点头说道:「实在是我那不孝子剑儿,小妹你也是知道的,为了剑儿的亲事,我们与母亲都是愁白了头,高不成低不就的。本来呢,母亲是打算托人在江南看看好人家的女儿,谁知昨日剑儿不晓得抽了什么疯,竟一下子跪在母亲跟前,说是瞧中了一个好女儿,求母亲和我们替他求娶呢!」 楚震忠琢磨了一圈,算是明白,这意思是看中他楚家的女儿了,他忙问道:「噢,剑儿瞧中了咱家女儿?」 苗氏笑眯了眼,点头说道:「是呢,楚家女儿好涵养,沐儿英姿飒爽,漫儿天真烂漫……尤其是涵儿姑娘啊,人美心善,聪颖伶俐,不止我们,母亲也是极其喜欢她的。因此啊,咱们一听剑儿竟然心仪……咳咳,剑儿竟然有这等心思,我们都很是欢喜,这不今日,便是来问问你们的意思,若姑爷你同意了,我们立刻回去安排!」 黄氏苗氏都是一脸欣喜,只萧氏却一下子白了脸。 楚夫人知晓具体情况,只叹了口气说道:「大嫂二嫂,不是我们不愿意,实在是涵儿她……虽说不曾定亲,但三弟妹已经与她娘家姐姐说好了,只等涵儿她二姐定下,他们便也要定亲了。」 萧氏忙点头说道:「不错,这事儿没提前说,实在是因为,洛城风俗与这边不同,未免节外生枝,除非正式下定,不然都是不随意与人道的。还望两位嫂嫂莫要生气。」 苗氏只愣怔片刻,忙堆着笑说道:「怎会生气,唉,说起来涵儿这般容貌姿态,定然是早早有人看上,只没想到咱们家剑儿如此没有福气,头一回见他红着脸说喜欢的姑娘……」 黄氏却更是失望,那陈贞瑶一日在家中,她就一日不安稳。昨日见剑儿跪在那里大声请愿,她生怕剑儿口中喜欢的女子是陈贞瑶,因此,当听到那姑娘是楚涵的时候,她高兴得要蹦起来了,恨不得当时就上门来说亲…… 萧氏见状也很愧疚,只说道:「论起来也是我没有约束好女儿,叫大少爷误会了,回头我定要好生教养涵儿,不许她再抛头露面!」 黄氏一愣,忙摆手说道:「三夫人切莫如此,本来也是想结两家之好,奈何有缘无分罢了。三姑娘已经够守礼了,是我那不孝子,见着三姑娘貌美如花,端庄高雅,这才动了心思。要怪也只能怪我家那不孝子,怎能怪三姑娘呢!」 只等她们一走,萧氏坐不住,转身就往楚涵院子里去,将今日之事全都告诉她,然后说道:「涵儿,本来我是一心希望你嫁入王府,老王妃是你姑祖母,王妃又是你亲姨母,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只是我知晓你是个有主意的,来了悦城,见到你大伯父大伯母如何待沐儿,我才觉得,原来女儿家可以自己选择夫婿,涵儿,若是你不喜欢你明表哥,我便写信回去推拒!」 楚涵脸色发白,兜自咬着下嘴唇半晌说道:「娘,您与姨母已经说好了,岂能说改就改?更何况,祖母与爹爹很是看好这门亲事,若我任性妄为,岂不是白白叫他们伤心?」 萧氏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涵儿这副样子,却是对南宫剑也有意思。她瞬间心如刀割,悦城太远,南宫府又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若涵儿嫁进来,岂不是整日都要提心吊胆。可若是留涵儿在洛城…… 她咬咬牙又道:「涵儿,你可想好了,娘只希望你嫁得如意郎君,一生一世快乐康健,万莫要像娘亲一样,木已成舟才后悔……」 楚涵愣了愣,诧异的问道:「娘亲,您与爹爹琴瑟和弦,怎的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您从前……」 萧氏苦涩一笑,说道:「何止是我,你父亲也是一样,不过是两个失意人互相安慰罢了。若当初他肯争取,若当初娘肯争取,或许日子不会这般安稳,却也不会留下遗憾。」 楚涵眉眼微动,只低着头,半晌才道:「娘亲您若是另一种选择,也许如今也会遗憾,当日没有孝顺外祖父母,听他们的话呢!」 萧氏一愣,伸手拍拍女儿的肩膀,女儿向来谨小慎微,更不会忤逆长辈的话,婚姻大事,又怎会自己做主呢? 自南宫剑得知楚涵已经说好了人家之后,整个人都恹恹起来,整日浑浑噩噩的。陈贞瑶倒是心中大喜,南宫剑不怎么出门,他们碰上的机会便多了起来,她软言细语,安慰南宫剑受伤的心,岂不是最好的法子? 只还没接触两三次,黄氏便察觉到了,于是吕氏便又将陈贞瑶关起来,压根不让她见着南宫剑,着实让她恼恨郁闷。 恼恨没多久,陈贞瑶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八月底的宴会到了。悦城每年八月底,都会有一场宴会,世家轮着来办,是专门撮合悦城未婚男女的。悦城女儿家多数都是及笄了看亲定亲,满了十八岁出嫁,因此这一天,是相亲的最好时机,各个高门贵妇都做好了准备,只等一双火眼,看好可能的女婿或者媳妇了。 今年的宴会,是黄家举办的,黄家是南宫玲的外祖家,自然跟自己家差不多。于是黄家也不客气,拿了南宫玲当自己女儿使唤,让她好生招待陈楚两家的姐妹——整个悦城,也就她们几个娇柔的,若是磕了碰了可是不好呢。 悦城的宴会与洛城大不相同,倒是让陈楚两家的姐妹大开眼界,尤其是楚漫性子活泼,很快便与悦城贵女们打得火热,着实是撒了一回野。 而那南宫剑也不与好友们比划,只一直跟在楚涵身边,楚涵言说多次不用担心,只他守着礼,不远不近,便也不好多说。 南宫剑显是几日未曾休息好,只苦笑着说道:「表妹你身子弱,悦城姑娘多好爽,若是磕碰了可不好……三表妹,听我娘说,你们开了年便要回洛城了,即便我守护你,也守护不了多少时日的。」 楚涵心中本就觉得他风姿伟岸,又从前不曾与外男接触,更不曾听人说着大喇喇的情话,当下面红耳赤,只左右看看,跑到楚沐身边站好,再不理会那混人。 但那心中有些暗暗打鼓,她与世子不过是母亲与姨母口头说说,原是不一定算数的。若真的嫁于旁人,也不是不可……只她如何能这样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母亲已经看好了,既然祖母都答应了,她岂能做出这种违背常理之事。 来这悦城两个多月,连她的胆子也大起来了吗?真是该打啊。 一旁的陈贞瑶因来得早些,认识了不少女儿家,这会子许多从前结交的好友,都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不得空,只遥遥看着南宫剑围着楚涵转个不停,急得抓耳挠腮,偏偏分不开身啊。 等到了下午,少男少女们围着池塘投壶,这样的游戏在洛城也很是风行,楚涵楚漫姐妹也兴致勃勃,一起上了场比试比试。 那边则是夫人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顺道观察自家儿女与哪家关系好,算着家世等是否匹配,若是合适,回头便把这亲事给定下了。 黄氏坐在一旁,眼瞅着自家那小子跟在楚涵身边多时,当下便去瞧楚夫人与萧氏的脸色。 v第三十四章[11.26] 而萧氏则发着愣,南宫剑家世什么虽说也合适,模样也不错,但他是武将啊,一文一武,一动一静,看起来不错,可将来少不得没了共同语言,悦城又这般远,受了苦也没个地儿说去。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姐姐家的外甥才是最合适的,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若非有这样的姻亲在,姐姐还未必瞧得中涵儿呢。 到底是依着女儿的心,还是为了女儿的将来?罢了罢了,女儿那个执拗性子,想是也不会依着自己的心,她便假做不知道吧。 萧氏打定主意之后,便避开黄氏的目光,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不愿意。黄氏便只叹了口气,之前听妹妹的意思,是楚涵在洛城的亲事并未下定,事情有所转圜也不无可能,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等楚涵楚漫姐妹二人上场准备投壶,陈贞瑶就慢慢挪到南宫剑身边。 南宫剑压根不曾注意,只担忧的对楚煜说道:「阿煜,你说涵表妹能投中几支?她平日不好动,又手无缚鸡之力,会不会投不中啊?」 楚煜摇头说道:「投壶又不是用蛮力,而是手腕的巧劲儿。你别看我三妹妹柔弱,这方面可是她的强项,你发现没,刚刚四妹妹说她们会的时候,那些女孩一直怂恿我三妹妹上场,可她只含笑不答应,看了两场别人的比赛,这才答应的。她若没有把握,自然不会上场比试了。」 南宫剑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我懂了,这就叫做啥?运筹帷幄?涵表妹真是厉害啊,都可以去当军师了。」 楚煜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楚家的妹妹们,岂能有差劲的?」 很快便到了楚涵上场,一下子连中十支,自然是满堂彩了。贵女们想不到楚涵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儿家,竟然能大获全胜,当下都围着她使命夸赞起来。 这边陈贞瑶看着南宫剑与有荣焉的模样,眼神暗了暗,轻轻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表哥,我有些不舒服。」 南宫剑正满心欢喜,见陈家表妹说不舒服,犹豫片刻,还是耐下性子说道:「表妹哪里不舒服?我去喊玲儿来……」 陈贞瑶赶紧摇头说道:「不用不用,表哥,不然你送送我吧,我想回去。」 南宫剑自是不愿意,正犹豫着,又听到有人说道:「楚三姑娘,不如再试试?让我们再瞅瞅你那满堂彩的风姿吧。」 南宫剑眼神一亮,忙摆摆手说道:「那你歇会,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说罢便往池塘边靠拢,想从池边挤过去,好看清楚楚涵是怎样投壶的,压根没注意陈贞瑶那变形的脸。 只他没注意,楚沐却一直在观察,她看得分明,陈贞瑶握紧拳头,偷偷摸摸往南宫剑方向走去。 楚沐眼珠子一转,这是个机会,她一定得把握好!她伸手拉拉楚涵说道:「三妹妹,我觉得有点闷。」 楚涵见状安排周围的人散开,扶着楚沐往人少的池塘边靠近,关切的问道:「大姐姐你可还好?」 正在这时,陈贞瑶猛的往南宫剑身上一撞,南宫剑一颗心一双眼全都在楚涵身上,一个不妨,竟然与陈贞瑶一并跌落湖中。 楚沐眼神忽闪,三妹妹对不住了,原本不该利用你的,可是我决不能让陈贞瑶得到表哥——若是回洛城,你也迟早是被楚潆给害了,不如现下,我来让你安安稳稳嫁入南宫府吧。 她假做没站稳,脚步一滑,趁着混乱,将楚涵一扯,反手一推,楚涵便也跌落湖中。 楚沐尖叫一声:「啊,三妹妹落水了……」 南宫剑虽说掉下去猝不及防,但他武艺高超,登时就要将陈贞瑶一起抱上来,却听楚沐这一声大喊,他哪里还顾得上陈贞瑶,回头就往楚涵落水的方向游去。 因是盛夏,池水也不深,若是悦城姑娘,自己早就爬起来,可落下去的女儿家都不是悦城的,且都不会水。 等大家反应过来,南宫剑已将楚涵抱出来,楚沐急忙脱了外裳给她罩上。也是因楚沐身子不好,穿得比寻常人要多些,不然还没得衣裳给她罩呢。 那边陈贞瑶也被人救上来了,楚沐一瞧,抱着陈贞瑶的那人,竟是苗睿? 楚沐一个愣神,所以这是无心插柳?她本来还在发愁,如何阻挡南宫玲与苗睿的亲事,没想到一箭双雕,竟给解决了?这也太容易了吧? 萧氏黑着脸跑过来,一把将女儿搂在怀中,南宫剑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敢动作。 楚夫人忙走过来说道:「好了好了,剑儿快去换身衣裳,秋季寒气大,别受寒患了病。弟妹,赶紧的,给涵儿换身衣裳吧。」 楚沐眼咕噜一转,立马落下泪来,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拉着萧氏说道:「三婶,都是沐儿不好,是沐儿没站稳,将三妹妹弄下去的……沐儿就不该拉三妹妹……」 萧氏少不得耐下性子说道:「沐儿不哭不哭,没事儿没事儿,你三妹妹这不是没事儿嘛,幸而是她,若是你,你这身子哪遭得住?」 都挤在这边,陈贞瑶那儿倒没人理会了,她素日衣衫薄,她那身形若隐若现,也没人帮她一把。若是平时,南宫玲定然要帮她,可救她上来的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即便南宫玲大大咧咧,此刻也怄气怄得很。 还是黄大夫人赶紧安排丫鬟,将陈贞瑶罩住,又让人送她去厢房换衣服。苗氏一肚子气,也不去看自己娘家嫂子,拉着南宫玲就走。急得苗夫人又狠狠剜了苗睿几眼。 这门亲事,是苗夫人托了小姑子苗氏谈妥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自己儿子掉链子,她怎能不着急?那陈贞瑶,说得好听是表小姐,其实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怎配得上她那会当大官的儿子?更何况,苗家如今还要依靠着南宫家呢! 等各自回了家,楚沐又是道歉不迭。她道歉,是因她心中着实愧疚,不管南宫剑与楚涵是不是真心喜欢,她这样做都是置楚涵的名声于不顾。但当时那个情况,她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她是在赌,赌南宫剑听到楚涵落水了,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 v第三十五章[11.26] 不过倒是想岔了一点,她本来想着,在场的贵女那么多,都是习水性的,即便南宫剑不救楚涵,也会有旁的女儿家救起她。并且她本意也是,让旁的女孩救陈贞瑶的。 只没想到苗睿会去救陈贞瑶,可苗睿当时,不是应该在与南宫玲谈天吗? …… 楚夫人左右为难,半晌才说道:「弟妹,其实吧,悦城不似洛城,没有那么严苛……若弟妹不愿意,我便立刻安排,不许任何人谈论今日之事,绝不会有损涵儿的名誉的。」 萧氏抿唇不做声,半晌才说道:「即便掩盖起来,这也是事实了,将来万一被有心人闹到涵儿的夫君那里去,岂不是更糟……」 楚夫人不由得急了,问道:「那弟妹你想要怎么解决?这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法子处理这件事儿吧。剑儿那孩子你也是知道的,是我父亲的嫡孙,将来自然是要继承城主的位置,又能武善战……更要紧的是,他倾心涵儿。」 楚涵开口说道:「娘,事已至此,女儿愿意……南宫家表哥就救了我两回,我心中也是感激的。娘,您不是说希望我将来嫁得好吗?那南宫府有家训,等闲不得纳妾,南宫家表哥看样子是对女儿真心好的……只要麻烦娘,好生与姨母道歉了。」 萧氏想斥责她不该胡说,又瞧着她憔悴的面容,忍不下心,只呜呜哭泣着说道:「你明表哥那般家世容貌,自是不愁娶的。娘也知道那南宫公子是个好的,可是你要嫁得这么远,娘舍不得啊。」 楚夫人这才听出门道,原来弟妹不是看不上侄儿,不过是心疼女儿远嫁罢了。当下又着意安慰些,说南宫府是她的娘家,涵儿与她亲女儿无异,自然不会有人欺负她云云。 萧氏哭过了,倒想着南宫府老夫人是明理的,涵儿未来婆母黄氏又是个爽利的,南宫剑虽头脑简单了些,倒也是个不错的性子。涵儿聪明却温吞,便是有些许烦恼,自然也能解决,没有高门大户内院的那些个阴私,日子也不会差。于是慢慢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将军府很快便安静了,南宫府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南宫玲就一句话,她决不能与旁人共侍一夫,苗家她不嫁了,反正这亲事还没定下来,让陈贞瑶嫁过去好了。 陈贞瑶则寻死觅活,说不愿意毁了表姐的亲事,不要旁人拦着,只管叫她死了清净。 南宫玲听得这话,只冷笑连连,说道:「现下在这里装出这副样子,若你真的想死,在马车上,刚刚在房里,有得是机会死,何须要等到现在?再者你以为我还看不明白吗?你今日分明是想对付我哥哥,你是故意将我哥哥一起推落水的!」 陈贞瑶只掩面痛哭,更是挣扎的激烈,大有非死不可的意思。 吕氏虽是恨得牙痒痒,但也是不能让这个孤女死了,总要顾及南宫府上下的名声。可苗睿那孩子,她本是百分之百满意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她如何忍得? 她目光凌厉的扫了眼陈贞瑶,陈贞瑶固然有错,可主要是错在不该对剑儿下手,最错的还是苗睿,竟然不顾自己那还未下定的夫人,跑去救旁的女人,在场那么多人,怎就需要他苗睿上前救人了? 南宫玲是个倔强脾气,当下不管不顾,冲出去翻上马,就跑到楚家去了。 楚沐因做了亏心事,正坐在房中抄写经书,静一静心,也替南宫剑与楚涵的将来求一求福缘。 南宫玲躺在楚沐床上,一口气接一口气的叹道:「表姐,我二婶只觉得我不肯转圜,是因陈贞瑶失了名声。可其实根本不是的,我本就觉得他俩有问题,今日这事儿可不是明摆着的,苗睿心中全都是贞瑶,根本就不曾有我,那我又何必纠缠?」 她腾的坐起来,说道:「表姐你别写了,表姐!我真不是伤心,也不是失望,我甚至……甚至庆幸,至少是还没定亲就发现他的不妥当,不然若是成婚后,和离起来总是麻烦的!」 楚沐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她问道:「和离?」 南宫玲点头说道:「对呀,你若负心我便休,虽说和离麻烦,但若婚后负心与我,我自然也是要与他分开的。」 楚沐抿唇不做声,前世的南宫玲,为了一双儿女,并不曾和离。只是自此便与苗睿分开,独居一院,再不曾相见。 生活啊,将个性鲜明的少女们,全都磨成同一个性情。 南宫玲跑了,苗氏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对着吕氏说道:「母亲,还不晓得什么情况,等明儿,苗家自然会给咱们一个交代,到时候再看看怎么处置吧!」 吕氏这才把放在陈贞瑶身上的目光收回,示意一旁的嬷嬷将陈贞瑶带下去,才说道:「苗家当然要给咱们一个交代。来人,吩咐下去,今日苗家不论是谁来,就说本夫人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叫他们改日再来!」 黄氏摸不着头脑,问道:「母亲,这是为何?」 吕氏瞟了她一眼说道:「玲儿既然没想通,他们交不交代,我们也无需去在意。倒是咱们南宫家,要给旁人一个交代呢!听闻剑儿贴着身子将楚家三姑娘抱上来,洛城女儿家可不比悦城。你赶紧的,把剑儿带去负荆请罪,若你妹夫要抽他几鞭子也不消心疼,只管将你那未来亲家母,还有儿媳妇给哄好了!」 黄氏听了这话,登时喜上眉梢,让人备了礼,拉着儿子就往楚家去了。 南宫剑没想到落一回水,这失意之事竟然全都消散了,心爱的姑娘竟不是可望而不可及了,当下高兴得要跳起来。只在马车上听了母亲威胁的话,心中明白他此举是唐突了佳人,又觉得皮外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儿,便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到了将军府外,南宫剑便抛却男儿自尊,只跪在门外,言说今日是自己毁了表妹名声,愿意负责,若表妹不肯原谅,他便在门外长跪不起。 萧氏本很是气恼,想要叫他受些苦楚。但丈母娘一旦认定了女婿,自是越看越喜欢,又看着女儿那都快搅碎的帕子,便一挥手,让大嫂赶紧将她那未来女婿给请进来。 这边一对佳话便是成了,晚上萧氏便书信一封,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婆母与夫君,顺道又与亲姐姐写了一封信致歉。 楚沐也写了封信给三叔致歉,说是她的缘故,才叫三妹妹失了名声,恳请三叔等她回洛城狠狠责罚她——之所以只写给三叔,不写给祖母。是楚沐心中清楚,三叔的性子虽冷淡,但对他们这些晚辈却是真心疼爱,并不会真的责罚她。 拿捏人心,是她上辈子不屑于做的,却在这辈子,运用的纯熟。 苗家则没楚家这般欢愉了。苗夫人头一回上南宫府吃了个闭门羹,气得回头又将苗睿狠狠斥责一顿。 v第三十六章[12.05] 苗老爷赶着回来了,也是头疼不已,想下脚去踹儿子,又念及他向来体弱,只愤愤道:「玲儿自幼与你青梅竹马,这门亲事本是板上钉钉的,将来有她,有南宫府,还愁我苗家会落败吗?睿儿你怎么这般糊涂啊!」 苗睿怏怏的坐在地上,当时情急,看着心仪的姑娘落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如今自然也是后悔了,虽说他心中喜欢贞瑶,但他无比清楚自己的将来,还是需要依靠南宫府,甚至是与南宫府有关联的楚家,才能走得更高更远啊。 苗老爷见儿子这个窝囊样儿,气得胡子直翘,说道:「若不是黄家青黄不接,嫡支男儿家都太小,你以为这门亲事轮得到你?明天给我滚去给玲儿道歉,她让你跪几天,你就跪几天,不求得她原谅,你就不许回来!」 苗夫人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说道:「老爷,咱们睿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来可是要做官老爷的,怎能跪个女人?老爷,不是我说啊,那陈贞瑶就是家世低了,不然我是男人,我都会选陈贞瑶而不是南宫玲的。不行,我不同意,睿儿,你哄玲儿可以,但绝不能下跪,跟个什么样子!」 苗老爷瞪了他一眼说道:「胡说什么,本来就是睿儿不对。今日我赶回来的时候,可是听说了,南宫家的剑儿去将军府,可是跪在外头足足半个时辰才让进去的呢,人家犯错了给出十足的诚意。哦,咱们睿儿就高贵些?做了错事还不许人家生气?」 陈贞瑶被关在房间里,却是气急败坏。她平日里的确喜欢若有若无装柔弱,引得那苗睿多看她两眼,但她压根对苗睿没意思啊。 只她心里隐隐有些欣喜,究竟是她的魅力足些,连表姐的未婚夫都对她情根深种呢! 陈贞瑶脑中飞速的转,如今陷害南宫剑的事情败露,她在南宫府定然是落不到好处的。既然在南宫府已无立足之地,那就要好生把握那个苗睿了,只可惜苗家家世低一等,且要看着南宫府的脸色过活……怕就怕那苗睿,也不敢为了她得罪南宫府啊。 陈贞瑶脑袋动得快,很快便想出主意来。吕氏发了一夜的愁,第二日一早又被苗家人给打扰了,自然没多余的精力管她。 她便收买了守门的婆子,说是要去当面给南宫玲致歉。就这样跑了出去,却也没去正厅,只在南宫玲院子附近的林子里等着。 而苗家主仆数人等在正厅一个时辰也没人管,许久苗氏才急匆匆的赶过来,没好气的说道:「得了,这门亲事便作罢吧,左右也没定下。」 苗夫人心中慌张,忙拉着小姑子的手说道:「妹妹,妹妹,睿儿可是你的亲侄子,自幼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品性可有差的?昨日也是他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等子事情,实在不是他心中甘愿的啊!」 苗睿听了这话,忙拱手说道:「姑母,您便让我再见见玲儿吧,我与她好生说说,我跟她道歉,她定能理解我的!」 苗氏撇过脸说道:「唉,你若不是我亲侄子,此刻我早将你们给赶出去了。昨夜玲儿回来,我与她谈过了,她肯再见你一面,但是结果如何,便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了!」 苗睿怀着无比的信心,他风度翩翩,与悦城其他武夫全都不一样,南宫玲不喜欢他还喜欢谁?只要他稍稍安慰些,玲儿定能原谅他的。上回不就是这样吗? 只还没见着南宫玲,就在林子旁遇见陈贞瑶。陈贞瑶一身素色衣衫,单薄不堪,在秋风中有些瑟瑟发抖,看着让人好不心疼。 她见着苗睿,只遥遥一拜,轻声说道:「苗公子,都是奴不好,耽搁了您的亲事,公子请放心,奴已经请了姨祖母,自去剃头做姑子……」 苗睿到底是未经世事,当下方寸大乱,昨日他那行为,竟然害得面前这柔弱女子,要剃头做姑子? 「别,你不要这样,贞瑶妹妹,昨日是我不好。但是咱们悦城不像江南,这里的人不会乱说的,等过些日子风声过了,你自然……自然……」 陈贞瑶白着一张脸,欲语还休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公子不必管我……只是公子,我原本以为,能在你身旁做个阿猫阿狗的,现在看来,这愿望到底是不能实现的。公子,我只愿公子往后,心中能有奴的一席之地,便尽够了。」 苗睿心中感动不已,又更是心慌,是的,她一定早早的爱上了他,所以才会这样别无所求。这个女孩,定然是爱极了他啊! 他忍不住上前扶住陈贞瑶说道:「贞瑶妹妹,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去做姑子的。你是玲儿的表妹,感情一向好,玲儿是一时生气,等她气消了,定然会原谅你的。」 陈贞瑶身子一抖,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苗睿自信的笑道:「自然是真的,贞瑶妹妹你放心,我定会说服玲儿,日后她为妻,你做妾,我们相伴一生,会永远在一起的。」 陈贞瑶压着心中的不耐,谁要做妾了?就你个苗家小子,竟想着一妻一妾,若不是自己如今骑虎难下,根本不想理你的好吗?罢了罢了,南宫玲那个个性,只要略施小计,便能拿捏住的,小妾又如何?到时候定然是比南宫玲还要风光的。 只希望这一回,没有押错筹码,这个苗睿将来,一定得有大本事才好啊! 苗睿来到树下,南宫玲已经站在那儿了。他们自小便认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苗睿也一直知道祖母和母亲的心思。没什么不好,南宫玲家世好,长得好,什么都好。直到他见了陈贞瑶。 南宫玲性子像男孩,又明理得很。是了,她这样明理,定然能理解他的,虽然南宫家不能纳妾,但毕竟他姓苗不姓南宫。 南宫玲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二婶说了好久,说你知道错了,让我给你一次机会……」 苗睿忙笑着点头说道:「玲儿,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的,玲儿,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做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不好,是我不对,玲儿你可千万不要再生气了。」 南宫玲问道:「我不生气,我今天来,只是想问问,你跟我道歉了,我表妹怎么办?」 苗睿心花怒放,她二人感情好得跟亲姐妹似的,玲儿肯来见他,定然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不然怎的一上来就问贞瑶怎么办? 他忙说道:「玲儿放心,将来你为正,她为妾,我绝不会辜负你们的。我知道你们感情深厚,定能好生相处的。玲儿,我打算过了,你爱玩,将来有瑶儿在,也不妨碍你玩,家里一应的事情交给她就成了……」 南宫玲只是性子野些,不代表她是傻,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起长大的苗睿,他脑子没问题吧?想享齐人之福,而且这意思是,怕陈贞瑶受委屈?名义上她是主母陈贞瑶是妾,但其实是叫她们不分上下? 南宫玲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了,她之所以答应二婶来见苗睿,就是想跟苗睿说清楚,免得苗家集合起来,将父亲母亲说服,还真想让她不计前嫌嫁过去可就不好了。 不过现在看苗睿这异想天开的模样,别说祖母了,母亲都不会同意的。哼哼,既然如此,她何必多费口舌? v第三十七章[12.05] 苗睿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絮絮叨叨说完了一回头,人呢? 整个大厅里,等苗睿说完话,除了吕氏,其他人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吕氏冷哼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照样把孙女嫁过去,顺带着将我这个表外孙女也嫁给你做妾?」 苗氏哪里还忍得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侄子。她再不顾及情面,当下上前一巴掌挥在他脸上,怒道。 「你好大的胆子,得寸进尺啊你?你何德何能娶到咱们悦城最金贵的姑娘,竟还贪心不足,想要一妻一妾!」 苗睿捂着脸,泪眼汪汪的说道:「姑母,若不如此,贞瑶就要被送去做姑子的呀……」 吕氏眼神一闪,却是什么都没说。 黄氏站起来拍拍手说道:「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亲戚,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苗夫人,本来这门亲事也只是口头说说,当不得真,便就此作罢吧!」 苗夫人忙说道:「这……这不好吧,这不好啊,这亲事虽然没定下,但悦城谁人不知道?咱们苗家也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咱们……」 苗氏上前推了亲嫂子一把,怒道:「嫂嫂,若非睿儿背信弃义,怎会弄成这样子?现在还要说这种话?就我看,这门亲事也是算了的好,南宫府与苗家还是正经的亲戚。若你们还要坚持,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苗夫人忍不住指着苗氏说道:「你到底是不是苗家出来的姑娘?怎的一味护着你婆家侄女,便不管你娘家侄子了吗?什么结亲结仇,咱们自然是结两姓之好的。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咱们也是不想的,那贞瑶姑娘是个端庄的,怎的玲儿竟是连自己表妹都容不下吗?」 黄氏冷笑一声说道:「虽则你们苗家不似咱们南宫家这般家训,但咱们南宫家不论嫡支旁支的姑娘出了嫁,姑爷可都是遵守咱们家的家训呢!旁的不说,元帅出生高贵,又是国公府世子爷,娶了咱们妹妹这许多年,可曾听说他又任何妾室通房?」 苗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苗睿则赶紧说道:「这如何一样,元帅究竟是武将,若他乃文官,自然也会纳妾的。女子善妒,可是七出之一啊!」 吕氏以拐杖杵地,噔噔三声说道:「果真是读过书的,女子善妒却是七出之一。行了,让他们回去吧,我也疲累了,你们扶我进去休息。」 苗夫人愣了愣,喜上眉梢问道:「南宫老夫人您的意思是,答应了?」 吕氏也不回头看她,只拍着黄氏的手说道:「咱们南宫家的姑娘,虽粗糙得很,但也是捧在手心上长大的。至于姑爷,自当好生择选,万不可选那忘恩负义,还要将错处怪在旁人身上的无耻之徒,可知道了?」 苗睿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当下扯着喉咙大喊:「不,不要啊,玲儿!我们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怎能如此绝情?那陈贞瑶是你的亲表妹,你们不是感情最是要好吗?你怎能……」 苗氏松开吕氏的手,疾步走下去又是一巴掌,直将那苗睿扇倒在地。 苗夫人气急败坏,扶着儿子说道:「走,走,睿儿咱们走,这南宫府全都是仗势欺人!真以为那南宫玲是金疙瘩吗?哼,睿儿可是要做大官的,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苗睿失魂落魄,哪里肯听,只推开母亲,站起来说道:「老夫人,夫人,姑母,我与玲儿虽未曾定亲,但这亲是也是早说好的,我心中已经认定了啊!至于纳妾这是,说起来,是玲儿嫁给我,又不是我入赘,凭什么要我遵守南宫府的规矩?」 黄氏懒得再说,只吩咐嬷嬷,让人来将苗家母子送走。 这时南宫玲走进来,只沉静一笑,说道:「我家人并没有让你守我家的规矩,不过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我总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去留吧?难不成,你婚前瞧中我的表妹,我就得连同表妹一起打包嫁给你?这又是凭什么呢?」 苗睿愣了愣,嗫嚅道:「不是,玲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玲儿你之前不是原谅过我的吗?」 南宫玲微微一笑说道:「是啊,不止之前,我现在也原谅你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我表妹需要负责呢,这可是你今日亲口告诉我的。」 苗睿哪里肯依,还想再纠缠,黄氏已经命人将他赶了出去。 南宫玲倒是豪爽,拍着母亲二婶的肩膀说,她是悦城最好看,武功又最高,怎会嫁不出去?回头来个比武招亲得了。 没等二人气个到昂,南宫玲又一溜烟骑上马,跑到楚家去了。 这几天,东北城主郑家家主与两位郑公子,带着郑家军终于赶来了。南宫潇祈与楚震忠没有犹豫,商讨数日,都觉得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是攻打北漠的最好时机。 洛城世家的娘子军,也都准备起来,只等着与父兄们一齐上战场,将那北漠将领一网打尽。 暮春堂则格外安宁,吕氏免了诸人的晨昏定省,只窝在屋里,竟是连出都很少出来。 陈贞瑶被关在房内十天,只晓得南宫与苗家的亲事作罢了,却一直未等到她的结果。 上回帮她出去的婆子挨了板子送去庄子上,如今连她贴身的两个丫鬟都不理她,每日照例伺候,却连话都不肯与她说。 陈贞瑶终于忍不住,趁着月黑风高,整个暮春堂安安静静,连家仆们都各自安睡的时候,冲到正屋外,跪地嚎啕大哭。 语气哀泣,口口声声,都是要姨祖母顾念与她祖母的姐妹亲情,给她这个孤女一个好归宿! 婆子们被惊动要将她压下去的时候,吕氏却出来了。她也没让一院子的婆子丫鬟下去,更不曾去管那陈贞瑶衣衫单薄,在秋季深夜的冷风中瑟瑟发抖。只自己裹了厚皮衣,让人抬了躺椅坐了,这才抬眼瞟了瞟面前的陈贞瑶。 「你说,要我给你寻个好归属?」 v第三十八章[12.05] 陈贞瑶吸溜几下鼻涕,跪在地上咬咬牙,用力的点点头。 吕氏「唔」了一声,说道:「我在江南还有几个书信往来的老姐妹,自能寻几个合适的。你且放心,有南宫府在,吕家也能护住你。」 陈贞瑶心中一慌,没想到姨祖母要将她送回江南!她赶紧磕头说道:「姨祖母,那日那事,贞瑶的名声已经没了,怎可嫁给旁人……既然苗公子与表姐不再议亲,那贞瑶……」 吕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是说,你想嫁入苗家?」 陈贞瑶磕头不迭:「姨祖母,求您疼一疼贞瑶吧,贞瑶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 吕氏摩挲着手指,沉着脸盯了她半晌说道:「可是若苗睿对你有心思,也不会这么多天,连句话也没有递过来。他若无心,你嫁过去岂不是受苦……毁了苗家的好亲事,你觉得苗夫人还会看得起你?」 陈贞瑶说道:「姨祖母,姨祖母,您……您是南宫府的老夫人,若您去说,苗家定会上门提亲的……姨祖母,左右表姐不打算嫁了,就……就疼一疼贞瑶吧!」 吕氏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贞瑶,若你愿意,我可替你寻一门家事普通的亲事,日后定然衣食无忧。但是你若非要我卖这一张老脸去请苗家来提亲,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我南宫家的表姑娘,这辈子与我南宫府再无瓜葛!」 陈贞瑶一愣,心中泛起一丝恨意,姨祖母的意思,是不愿为她的将来铺路,凭借着姨祖母嫁入苗家,没有南宫府做后盾,她便什么都没有了。姨祖母竟这般狠心! 她迟疑片刻,回了江南最多只能嫁个富户,低门小户有什么意思?她就要嫁入苗家,将来那苗睿高中进士,封侯拜相指日可待,看南宫府还有南宫玲是如何悔青了肠子的! 苗夫人不喜她又如何,只要她哄好了苗睿,稍作挑拨,还担心降不住苗家那群粗笨之人? 陈贞瑶嘴上只说:「姨祖母照顾贞瑶这样久,贞瑶感激不尽,即便出嫁,也愿能时时尽孝……」 吕氏拄着拐杖站起来往里走,也不看她,边走边说:「尽孝便不必了,等你出嫁了,我也算对得起我那过世的姐姐。往后便不要再来往了,好与不好,都看你自己的造化!」 吕氏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去了苗家。没几日,苗夫人便上门提亲,互换了庚帖,说是长子求娶表小姐陈贞瑶为正妻。 陈贞瑶得了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却又听说,吕氏言说表姑娘生父过世才一年余,定亲一事便无需大办。转眼,又称陈贞瑶身子不适,送到南郊庄子上将养去了。 陈贞瑶得了消息想要挣扎,奈何吕氏已经不讲任何情面,直接让婆子捂住她口鼻,不准她叫喊,拖去了庄子上。 只做完这些,吕氏关在佛堂整整三日,除了贴身嬷嬷,谁都不肯见。 直到第三天,黄氏满面喜色,跑到佛堂禀告,说是小姑子蝶依,有喜了。 原来前方战事打响,楚夫人安顿好家中之事,将楚沐托付给萧氏,便组织了从前悦城的娘子军,准备一起上阵与各自的父兄夫君们共同进退。 只一群戎装女子正在振臂高呼之时,楚夫人脸色发白,竟一下子晕倒在地。黄氏赶紧让苗氏带着众人先走,自己则将小姑子送回将军府,请了大夫来一诊视,却是喜得一屋子大大小小都欢呼起来。 黄氏心想着婆母自从处置了陈贞瑶,一直心情不好,觉得甚是对不住自己姐姐,连她去请安都不肯见。婆母若是知道女儿有孕,定然会容光焕发,精神大振的,当下便又回南宫府报喜去了。 萧氏则喜上眉梢,拉着大嫂的手细细问询,又一叠声的去吩咐熬制安胎养神的药,又叮嘱着漫儿不可胡闹,莫要扰了大伯母安胎。 只楚沐在一旁忐忑异常,该来的还是来了!前世那个一出生便过世的弟弟,今生还是要来了。只不晓得这回没有那陈心宛,会不会有旁的霍心宛张心宛之类,再害得娘亲失了性命。 楚漫见长姐面上都是惊惧,竟无一丝笑意,不由得问出了声:「大姐姐这是,不高兴大伯母替咱们生个弟弟么?」 楚沐一愣,只冷眼看了楚漫片刻,这妮子果真不似她面上那般无害天真,倒是细致得很。 她略略摇头,上前握住母亲的手说道:「娘亲,您当真无事?可您刚刚为什么会晕倒?这个弟弟,让你很难受吗?」 萧氏心中思索着,听大嫂说沐儿自身子坏了之后,完全变了个性子,许是担心这迟来的弟弟会抢了母爱,这才如此不高兴。 便忙安慰道:「沐儿无需担心,女子身怀有孕都是这样的。沐儿,咱们楚家子嗣单薄了些,你这一辈就只三个兄弟,你哥哥将来要继承将军府,若是兄弟多也能多支应些。」 楚沐知道三婶误会,也不接话,只问道:「真的是这样吗?可我瞧着母亲很难受的样子啊。」 萧氏见她面上焦急,全是关心母亲所致,安慰的身手摸摸她的头说道:「傻丫头,做娘的都要走这么一遭,当年你三婶我,怀你三妹妹的时候,也是整日难受吃不下去。放心吧,等过了头三个月,就会好些。」 楚涵见楚沐即便开怀,眉宇间的愁绪依旧化不开的样子,便只拉着她与漫儿说道:「好了,大姐姐四妹妹,咱们便不要留在这里,扰了大伯母的亲近了,不如咱们回院子里,给这未出世的弟弟制些小衣裳?」 等孩子们走了,萧氏这才长叹一口气说道:「沐儿懂事,晓得你的辛苦。不过大嫂你也太不注意了些,这身怀有孕之事,好在今日发现了,若是上了战场,伤了身子岂不是麻烦?」 楚夫人抚了抚肚子笑道:「前几日就有些不适,我想着许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太繁乱,累着了的缘故。加之我月事向来不准,哪里想那么多啊。不过这孩子,来得也是时候,不瞒你说,我总是很愧疚,这些年因战事太忙,只得煜儿沐儿两个孩子……」 萧氏拍着她的手说道:「过去的事情便也不消再提,既然有了孩子,总要多替他们打算。这孩子却是来得及时,若运气好,这孩子说不准能在洛城出生呢。」 楚夫人却没多大高兴,只说道:「想到回洛城,我还是有些发怵,萧卿与沐儿虽是不曾定亲,但萧卿是为了救你大哥而死的,他的后事是以咱们楚家女婿来操办的。我就是担心,沐儿回了洛城,会有人说她克夫……」 萧氏心中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劝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放心,咱们是国公府。而且皇上早就有意封沐儿为郡主,咱们沐儿身份高贵,难道还怕寻不到如意郎君?」 v第三十九章[12.05] 楚夫人敛下眼眸,上位者的意思她也懂,夫君战功赫赫,可是楚家已经位极人臣,再行封赏,除非是封王了。只是大齐有萧家在前,连萧家都不曾封王,楚家再显赫,也得收敛锋芒。所以皇上便决定,只要震忠打败北漠,便封沐儿做郡主。 只沐儿这身子这性子,洛城那不熟悉的地方,如何能寻到如意郎君啊! 楚震忠战事繁忙,无法回来,倒是挤出空闲给夫人写了封信,说是如今战事太严峻,不放心她们,请夫人自行安排时间,回洛城去安胎。 吕氏得知此事,也是高兴,拉着楚夫人的手说道:「你夫君说得不错,如今北漠屡屡战败,还在做垂死挣扎。你父亲与大哥也是担心,他们会剑走偏锋,持你们这些女眷做质,迫震忠忠义不能两全。如今你身怀有孕,沐儿又身子不好,还是回洛城更好些。」 楚夫人点头说道:「我也想到这一层,不过我这胎不是很稳,大夫的意思是满了四个月再出行。」 吕氏算算日子,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天冷的时候……到时候怕要更辛苦,不过如今也没有旁的法子了,我回府,也多安排些侍卫过来。你这里都是些柔弱女子,要小心为上。」 楚夫人笑道:「娘,您也太小看蝶依了,其实我觉得,如今便是上战场都无妨,偏你们一个二个都这副样子,拿我当那易碎的瓷器一般对待。」 吕氏拍着她的手说道:「不为你自己想,也要替肚里的孩儿,还有沐儿多想想。」 楚夫人低着头,半晌才道:「这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震忠那三弟妹一心觉得我这是个男孩,估摸着我那婆母也一样,可我……」 吕氏又道:「你那弟媳妇是个懂事会说话的,她自个儿生不出儿子,巴望着你好。只男女这事儿听天由命,你不要有太大负担,那你婆母虽不喜欢你,对孩子们却都不错,只瞧着楚涵楚漫两个便可见一斑。」 她想一想,又道:「楚漫那个孩子,你要多多注意些,我总觉得她心思不正……」 楚夫人笑起来说道:「她是庶女,心思多些也是正常。娘您别担心这个那个了,说起来,我还有两个月便要走了,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看到您……」 吕氏心中一软,搂住她说道:「做女人都是这样,嫁得近些还好,嫁得远了,这一辈子便没什么指望能见到了……」 她眼神里流露出难过与不舍,不晓得是为自己的远嫁,还是为了女儿将要回夫家的缘故。 天气渐冷,楚沐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了,日日靠汤药支持着。楚夫人又心疼又难过,想到她们回洛城的时候更冷,都不知道女儿受不受得住。 楚沐倒是心情不错,悦城的事情都完美的解决了,她也算是没有遗憾。前世的陈家姑侄的仇早就烟消云散,但洛城那些仇,她一定要报! 楚夫人整日无聊,便琢磨着上街去置办些东西,回洛城总得带些悦城特有的,送人之类也是很好的。只沐儿身子弱,而萧氏自她有孕便跟打了鸡血一般,天天在厨房盯着下人熬制对孕妇有好处的汤药。 于是楚夫人便拉了两个侄女一起上街去采买,楚涵温柔眼光好,楚漫活泼天真,又机灵可爱,有各种各样新奇的注意。一路上倒也格外高兴。 萧氏本来还拦着不许,后来看大嫂出去一回便容光焕发一回,就也不再拦着,只叮嘱两个丫头好生照顾大伯母,不可让她太过劳累云云。 只第三次出去,回来却是惊惧不已,楚涵扶着楚夫人回来便急急忙忙的喊着快去请大夫,而楚漫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在后头。 萧氏与楚沐急忙赶过来,就听见楚涵斥道:「四妹妹若是还要哭,便站到外头去哭,何须在这里哭得人心焦?」 萧氏与楚沐对看一眼,楚涵性子温吞,从不曾听她稍大声些,更何况是如今这样斥责自家的妹妹。 却听楚漫哽咽着说道:「大伯母,大伯母,漫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大伯母……」 楚涵伸手拉开她说道:「你出去,大伯母受了惊吓,你还这样拉拉扯扯,你给我出去,若是再不出去,休怪姐姐我不讲情面了。」 萧氏忙进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漫见着萧氏,哭得更凶了,只见到她身后跟着的楚沐,却是将那哭声生生咽下,直打了几个压也压不住的嗝。 楚涵说道:「今日本来好好的,漫儿非要去吃城北新开的那家菜馆的菜。吃就吃吧,漫儿上蹿下跳,非说在楼梯上见到一条蛇,回头就跑,大伯母一个不妨,被她撞了下去。还好路过一名女子眼疾手快,将大伯母稳住了。不然那样长那样窄的楼梯,大伯母若是跌下来,只怕是……」 楚涵气得整张脸都红了,后头的话不吉利,她强忍着没说出口。 楚漫哽咽数下说道:「我……我是真的看到一条蛇,我怕蛇才……大伯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涵又道:「哼,大伯母根本没有怪你,偏你不依不饶,拉着大伯母哭哭啼啼,难道看不出来大伯母受惊了难受,需得赶紧歇息吗?」 楚漫瘪了瘪嘴巴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怕大伯母怪我……」 楚涵说道:「本就是你犯了错,大伯母便是怪你,难道你不当罚?你跟在祖母跟前时日也不短,怎的就这般不晓事?若是你不拦着,大伯母当下寻了大夫,只要能安然无恙,谁又会狠狠责怪你不成?」 楚沐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太大意了,她觉得没有二房在,楚漫这把刀根本是钝的,所以没有在意。楚漫绝对是故意的,是呢,母亲有了身孕,若是是个弟弟,对二房来说,便多了个麻烦需要解决了。 估计是如今的楚漫年纪尚小,且无人相助,只想出这样拙劣的法子来。不止是母亲大意,根本就是她大意。 楚夫人忙说道:「好了,漫儿你也受惊了,先去歇着吧。涵儿,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快让你母亲瞧瞧,你身娇肉贵,万不可留下伤痕。」 楚涵说道:「大伯母,如今赶紧让大夫来看您才是,我这只是小伤,无碍的。您看您的脸色这样不好,是不是很是不舒服?」 v第四十章[12.05] 楚夫人摇头说道:「我无事,不过受了惊吓有些不舒坦,好在今日遇着那个仗义的好人,不然不晓得会怎样……话说那女子功夫不弱,怎的从前在军中倒不曾见到。」 大夫很快便来了,诊视完说道:「受了惊,我开几贴药,好生养着便无事了。往后还是要注意,夫人身子虽是强健,但怀有身孕总是比寻常要弱些,需得小心才是。」 又给楚涵开了伤药,这才告辞离去。 楚沐也不晓得是怎么回的院子,只回了院子便一个劲的咳嗽不止,吓得杨桃几个急忙将她扶进去,回头就要喊大夫来瞧。 楚沐摆摆手说道:「我只是刚刚怕母亲担心,强自忍着,这会子才会看着严重些,其实无事。给我倒杯水吧。」 杏仁急忙去倒水。 楚沐靠在被褥上喘了几口气,心道她这身子是没法子了,一到天冷便浑身疼痛,时不时咳喘发烧。前世靠着各种药物,倒也能忍,今生……今生有那么多仇要报,不忍也得忍。 她的手无意识的往枕下一带,忽然摸到一个东西。她压着心底的诧异,抬头说道:「杨桃,刚刚有人进来?」 杨桃摸不着头脑,摇头说道:「刚刚杏仁跟着您出去,奴婢在壁橱绣花去了。并无人进来过,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楚沐摇摇头,壁橱就在旁边,若是有动静,杨桃不可能没听到。来人是谁?一个功夫厉害的高手,是打算来做什么? 她就着杏仁的手喝了水,又道:「无事,我就问问,你们出去歇着吧,我想睡会。」 等她俩一出去,楚沐便取出那张纸,纸质普通,纸上只有两个字:小心。 楚沐心中狂跳,今日救母亲的那人,不是机缘巧合,而是有人在保护母亲,并且这个人已经知道,有人要害母亲了。是谁?到底是谁?看着字迹,是她不认识的,前世今生,她不曾见过这样的字。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就浮现出萧卿那张脸。萧卿已经以楚家女婿办了后事,跌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只立了衣冠冢。是,他不可能还活着。 楚沐翻看手中的纸,没有任何特点。她细细推敲,定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与母亲,并且这人怕是有些力不从心,或者是这个人往后没机会保护了。又怕她不晓得自保,这才写了这么一张字条来提醒她。 楚夫人无事,也没想着去追究楚漫。萧氏虽然也相信楚漫不是故意的——毕竟大嫂腹中是楚家的孩子,楚漫没理由去故意伤害。只是这也说明了楚漫是个莽撞的,所以萧氏便不许楚漫再跟着楚夫人了,更不准楚夫人再出门闲逛。 楚涵虽说当日斥责妹妹,但只是觉得妹妹爱推卸责任罢了,便着意取了书,常常去陪着妹妹看,希望她修身养性,莫要再冲动不晓事。 只楚沐日日跟在楚夫人身边,若非萧氏担心楚沐晚上扰了楚夫人的清净,她真恨不得吃住都与母亲一起。 前方战事更严峻了,北漠不肯告降,破釜沉舟,可算是孤注一掷。楚夫人就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念念不舍,跟着萧氏登上了回洛城的马车。 楚沐看着后头,只有外祖母一人相送,不由得红了眼眶。离开了悦城,不晓得今生,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往后怕是,只能借着南宫玲的信,才能知晓些许事情了吧。 楚漫缩在角落里,却是恹恹的,许久才说道:「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楚涵翻看手中南宫玲写的信笺,笑道:「可不就是,在这儿无人约束你看书习字,绣花练琴,你可不是无忧无虑极了。」 楚漫兜自出着神,楚沐心知她的意思,是说在悦城不必勾心斗角,不必防着旁人加害,更不必日日寻思如何做那阴暗之事。 身处阴沟怪不到她,只她不论是自保还是为了地位,都不该拿母亲做踏脚石。 楚沐对楚涵说道:「玲儿信中说了什么?估摸着又是说舍不得我们走之类的话。话说玲儿的亲事没有着落,真叫人着急呢!」 楚涵早已习惯楚沐她们大大咧咧,什么都干拿出来说。只笑道:「可被你说着了,这些日子你总是病着不知道,玲表姐的亲事可不用你发愁呢!」 原来东北城主郑家的,带着郑家军援助,一起上阵杀敌,着实赢了好几场战役,打得北漠节节败退。那北漠想出了阴招,偷袭郑家军,郑家二少爷带的那支小队,因不慎落入北漠的圈套。绝望之际,便是南宫玲带着一骑骁勇战士救了那郑家二少爷。 楚漫听完,撑着脸说道:「玲表姐确实厉害,不过我总觉得,将来的夫君要比我厉害才行,若是需要我去搭救,似乎不太有男儿气概。」 楚涵笑道:「咱们连根剑都举不起来,若将来的夫君比我们还弱,那的确是太无男儿气概了。只玲表姐岂是我们能比拟的?听闻便是大伯父那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英雄,也被大伯母搭救过几回呢!」 楚沐兜自发愣,前世她回洛城后,再不曾关注战场上的事,对郑家也知之甚少。但她记得,郑家与南宫家不甚合,因郑城主觉得自己乃是靠立功当上城主,而南宫家则不入流,靠着与楚家拉拢关系才坐上城主之位。 今生郑家与南宫家,是要联姻了? 一路上,因楚沐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守着,没让楚漫有任何机会靠近楚夫人。大家总算是平平安安到了洛城。 到了洛城,已经是腊月二十二,即将小年了。楚振涛得了信,一早便安排诸多家仆,前往城门等候。 楚振涛行礼说道:「大嫂,原本母亲说要来,但天寒地冻,母亲身子也不好,未免伤了身子,我没让她过来,还望大嫂见谅。」 楚沐冷冷抬眼看了他一眼,果真浸淫官场多年,一回来便给母亲下套,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母亲不懂事,做媳妇的回来,还想要婆母亲自出城迎接? 楚夫人七晕八素,客套话也说不出来,只点头想要应。楚沐忙说道:「二叔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回来岂能惊动祖母?幸而二叔没让祖母来,若是来了,岂不是母亲不孝?」 v第四十一章[12.11] 楚夫人一愣,冷风一吹,头脑倒是清明了些许。 楚振涛只笑着伸手摸摸楚沐的头说道:「你们祖母早早巴望着,恨不得早几日便来候着,怎是你们不孝?是我们太过想念罢了。是沐儿吧,转眼都这么大了。」 楚沐只甜甜的喊了声:「二叔。」 洛城楚家,谁人不知?那元帅与夫人又甚少回来,因此听闻消息的人,都赶在这一日来凑个热闹,此刻都熙熙攘攘的挤过来与楚夫人打招呼。 萧氏见状忙说道:「二哥,大嫂与沐儿身子不好,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叙旧了,赶紧回去才是正经。」 楚沐眼眸一闪,扬起脸天真的问道:「二叔,只您过来了吗?二婶与三叔没过来吗?」 楚振涛一愣,眼神凌厉看向侄女,见她苍白一张脸,面上全是懵懂,心道这丫头定然是无心的。只在场人众多,少不得得解释几句。 「你三叔在太医院当值,不得空。至于你二婶……你祖母身子不好,她需得近身伺候。」 楚沐点点头,带着些许失望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二叔,我们赶紧去吧。听三妹妹说二妹妹倾国倾城,我早就忍不住了,想去看看她是何等容貌呢!」 说罢身子微颤,显然是支撑不住的样子,由着杨桃杏仁扶上了马车。 楚振涛想要替儿子女儿开脱,又恐多说落了刻意。心中有些恼怒,若非炳儿不听话,今日怎会被旁人看笑话?长辈多年未见,总算是归来了,潆儿作为侄女,女眷不便见人,倒也可说得通。但炳儿已经十五了,竟还这般不晓事,不肯前来迎接。 上了马车,楚夫人伸手握住萧氏的手问道:「三弟妹,我虽然于规矩上颇有些不灵便,但也不是蠢笨之人……母亲如此不喜我么?」 萧氏眼皮子一跳,四下看看,只勉强笑道:「大嫂莫要胡思乱想,母亲虽则有些许偏心,但她不是那等不分轻重的人。至于二嫂……大嫂无需与她一般见识,你是公爹瞧中的儿媳妇,她再不甘,您也是她大嫂。」 她看楚夫人下意识的抚摸肚子,忙又道:「大嫂,怎的回了洛城,你倒不如在悦城爽利了?如今你肚里,是婆母最小的金孙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楚夫人不好意思的笑道:「悦城你大哥最大,城主是我父亲,我自是横着走都不怕。回了洛城难免发怵,弟妹你也要理解一二才是嘛。」 萧氏哈哈笑起来说道:「这倒是,我虽在悦城住的时日不长,但也觉得在悦城着实自在,洛城嘛,就是个框子,咱们女人全都拘在框子里,好坏都只听天由命,嫁个好郎君便好,若是嫁得不好……」 楚夫人见她也怅然起来,忙说道:「三弟是个靠得住的,而涵儿会嫁去悦城,不会拘束,这不很好吗?」 萧氏却只愣怔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并不说话。楚夫人心知她发愁的是小女儿楚沅,只与楚沅并不熟悉,当下敛下眉也不做声了。 要到家了,楚涵生怕楚沐觉得生疏,一直在讲祖母如何和善,楚潆如何温柔大方,二婶持家有道,最是公正。 说到最后,只犹豫着说道:「大姐姐,论起来家里人都是不错的。只我那妹妹沅儿,因自幼身子弱些,格外受宠些,养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若她有得罪的地方,大姐姐不消理会她。」 楚沐笑了笑没做声,侧头看了眼蜷缩在一旁的楚漫。心中竟然产生一丝怜悯,不错,是怜悯。这个家中,她楚沐不论变成什么样子,父母都是疼她爱她的。楚沅娇蛮霸道,惹了不晓得祸事,害得前世的她差点没命,三叔抽断了几根辫子,只回头还是抱着楚沅大哭,只因他们也是爱楚沅的。 只有楚漫,在这个家中,她是多余的那一个,生母卑微,嫡母凶狠,父亲又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见到父亲,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恐怕心中在担心,担心没能弄掉大伯母腹中的胎儿,回去父亲会折磨她吧。 楚沐勾起嘴角,狗咬狗一嘴毛。她不是圣母,前世楚漫害她的仇她还不曾报呢。 她闭上眼睛想着前世见到楚家诸人的状况,当时祖母张氏很不喜欢她,觉得她没个淑女样子,跟个野丫头没什么区别。但因母亲身怀有孕,张氏还是很高兴的。 二婶小张氏,是个能说会道的,面上丝毫看不出来,原来她对母亲恨之入骨。至于楚潆,一张绝美的画皮,后头却是包藏祸心。楚沅张牙舞爪,心思狠毒,却不懂得收敛,倒是不足为惧。 只是二叔容不下母亲腹中的孩儿,为何前世不曾行动?母亲留在洛城的时候,正是腹中那孩儿两个多月的时候,一路奔波,胎儿最是不稳妥,也是最好下手的时候。二叔竟然没有动母亲和弟弟? 楚沐握紧了拳头,前头全是豺狼,但她不怕,她要努力保护家人,绝不让前世的悲剧再发生。 张氏头戴抹额,扶着嬷嬷的手站在大厅外,勾着头往外瞧着。身边是小张氏与楚潆还有楚沅。 小张氏说道:「母亲,她们一时半会回不来,您不如先去歇歇,等她们回来了再起来不迟啊。」 张氏咳嗽几声说道:「你若是累了,只管去歇着,我早跟你说过了,让你跟涛儿一起去接……」 小张氏面带委屈说道:「母亲,这不是您身子不好,我担心嘛……再说了,大嫂是您的晚辈,理应她来给您请安才对啊。」 楚沅也点头说道:「祖母,二伯母说得是,您看看洛城哪个世家,有婆婆等儿媳妇的道理?虽说大伯母是城主之女,但您是她的婆婆,国公府的老夫人,恁是谁,也不能在您跟前摆架子。」 张氏伸出手指戳戳楚沅的额头说道:「你这妮子懂什么,你大伯母这些年为了咱们楚家生儿育女不说,更是为了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她在这洛城再无亲眷依仗,我是她婆婆,她腹中还有你弟弟或妹妹,我自然是高兴。怎的沅儿,你娘亲姐弟要回来,你不高兴?」 楚沅嘟囔着说道:「娘只知道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哼,还没二伯母待我好呢!」 张氏气得又直戳她额头说道:「你爹爹说得不错,都是我把你给宠坏了,那是你娘,她管教约束你,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谁家敢娶你回去做夫人!」 楚沅噘噘嘴撒娇道:「祖母,若没人敢娶,沅儿便也不嫁,一辈子守在祖母身边,沅儿最喜欢祖母呢!」 v第四十二章[12.11] 张氏对这个养在跟前的最小的孙女最是疼爱,当下搂着她轻拍轻斥,眉眼却全是宠溺。 楚夫人走进来便看到一屋子喜气洋洋的样子,张氏拉着楚夫人的手上下打量,说道:「比你上回回来要瘦了些,可是孩儿不甚乖巧,叫你吃苦了?」 楚夫人受宠若惊,忙扶着张氏往厅内走,一面说道:「母亲放心,它乖着呢,儿媳身子康健得很,胖一点瘦一点,都没什么影响。」 等张氏坐定,楚沐才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喊道:「祖母万安。」 张氏眯眼打量了楚沐两眼说道:「倒是长大了,也有姑娘模样了,车马劳顿,脸色不是很好啊,可是累到了?」 楚夫人眼眶一红,微微叹了口气。张氏心中明白,楚沐是受了苦,不由得心一软,对这个往日只晓得捣蛋的大孙女的厌恶,倒也去了几分。 楚沐一笑说道:「劳祖母挂念,沐儿无事,一路有三妹妹四妹妹作伴,并不辛苦。」 张氏心中微叹,这孩子受了大苦,性子倒是规整起来。便扬手示意身旁的常嬷嬷将见面礼取出来,是一根碧玉钗,中规中矩的样子。 张氏将碧玉钗插在楚沐头上说道:「沐儿回来得少,祖母给你留了些东西,回头送到你房里去。」 楚沐却是一愣,这碧玉钗看着普通,其实是张氏的陪嫁,张氏爱极了这枚玉钗,本来是想留给自己的女儿,奈何她长女夭折,再没生出女儿,便留了下来。 前世这碧玉钗,是在楚潆出嫁之前,张氏亲手放进楚潆的妆奁之中。而前世她回洛城,张氏只是给她一个羊脂玉的项圈,不明白今生怎的变了。 张氏记着她们疲累,便早早的让她们回院子歇息。 小张氏这会儿倒是无比热情,拉着楚夫人说道:「母亲记挂着大嫂和沐儿,早早的便要我将东苑收拾出来,可等了这么几个月,才将你们给盼回来了。」 楚夫人亦是笑道:「让弟妹费心了。」 小张氏又道:「一家人说什么谢啊。后院的怡园,是几个丫头住的地方,我是早就想着你们会回来,特意将最好的栖鹤楼留下,如今栖鹤楼的主子总算是回来了。」 楚沐只含着笑谢了,倒是拉着楚潆说道:「二妹妹,之前我夸三妹妹好看,三妹妹说咱家有个天仙般的美人,乃洛城第一美女。今日见着二妹妹才发觉,一点儿都不夸张呢,二妹妹真是好看极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楚潆只堆着笑说道:「大姐姐长得也是很好看呢。」 可不是,虽说楚沐的样子没有她秀美端庄,但另有一种野性的风姿,尤其是如今这苍白的模样,更平添一种病态的风情。即便风尘仆仆,并未穿锦衣华服,那高贵的气质仍旧让人挪不开眼。 楚潆不自觉的就有些慌张,若是好生打扮,这样的姿容与气度,说不得还真得将她给比下去了。她自然是不知道,前世的楚沐当了两年皇子妃,又做了五年皇后,贵气天成的气度自是旁人无法比的。 楚沐只揉着额头说道:「可惜今日我着实不舒坦,不然定要好生与二妹妹说说话呢。」 楚潆只端着笑,说来日方长云云,送楚沐回了院子,便回去了。 楚沐梳洗完毕,坐在桌前吃了些东西。前世她住在这栖鹤楼,楚沅是气得牙痒痒,闹了她好几回,说是楚潆乃洛城第一美人,这最好的院子原该楚潆住才是。 偏偏她也不是个沉静的,当下与楚沅闹腾起来,将楚沅扇倒在地,惊得整个楚家都不得安宁。最后为了息事宁人,张氏迫她将院子让给楚沅,楚沅转头,又将院子还给了楚潆。 并且由于她这番作态,外头不晓得多少风言风语,说她凶神恶煞,不分轻重,不爱护族妹等等…… 杨桃走过来打断了楚沐的遐思,说道:「姑娘,老夫人与二夫人送的东西,都在偏房内,是否要送入库房?」 楚沐勾一勾唇,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惜最后都变成楚潆的。没办法,谁让前世的她不晓得防人,眼皮子底下换出去的,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我还没看呢,不送库房。今日我累了,想歇歇,等明日起来再细细的看吧。」 第二日,楚沐有了精神,这才来到偏房内,着人将守库房的嬷嬷带了过来。 「你是专门守库房的?我这库房里,有些什么东西啊?」 那婆子姓邢,长得圆圆胖胖的,模样倒是讨喜,当下只说道:「大姑娘您刚刚回府,库房还没什么东西,这些都是老夫人与夫人赏赐的,尽可放进库房去。」 楚沐皱皱眉头,赏赐?说起来她父亲才是国公爷,结果家里的东西还要被说是二房赏赐的,真是讽刺。她也没点明,只说道:「夫人?」 邢婆子一愣,忙解释道:「是因二夫人主持中馈,故而咱们都直接喊她做夫人……」 楚沐不动声色的点头说道:「从前这样倒也没什么,不过如今我母亲回来了,若还是这样喊,岂不是乱了套?往后还是得分清楚,二夫人便是二夫人,省得旁人听错了。」 邢婆子忙躬身应了。 楚沐又道:「册子呢?」 邢婆子又是一愣,问道:「册子?什么册子?」 v第四十三章[12.11] 楚沐疑惑道:「咱们国公府按道理,家大业大,每一样东西都该登记造册才是。便是悦城将军府,人口不多,也都是规规整整的,怎的这里没有吗?我祖母与二婶送与我的东西,就没个记档?」 那邢婆子头上的汗珠便滚落下来,楚沐心中冷哼,她原本还以为,那些东西是后面才被慢慢偷走的。没想到从进来的第一天,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便将属于她的东西偷了不少。 邢婆子还没说话,身后的丫鬟说道:「姑娘,这些是老夫人与夫……与二夫人随意赏赐的,没有登记造册。」 楚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站起来对杨桃说道:「杨桃,你带着酸梅,让她们将这些东西一一登记了,制成册子,等我回来再看。」 邢婆子心中噗通狂跳,忙问道:「姑娘,您……您这是做什么?」 楚沐皱眉看她一眼,冷哼一声,没理她。只动手翻了翻张氏送的东西,诸多首饰都价值不菲,里头便有前世张氏送她的那根羊脂玉项圈。 楚沐带着杏仁一路走到张氏的院子,院子正上方写着三个大字:韶年苑。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论前世她与这个祖母有多少龃龉,就她记忆力的祖母,还算得上是个公正之人。她想要复仇,想要对付二房那些人,能依靠的,也只有祖母了。 她走进去,已经听到楚潆楚沅在里头陪着张氏了。 楚沅见楚沐进来,颇有些不满的说道:「大姐姐,给祖母请安都来得这样晚?果真在悦城那种地方,甚是没有规矩。」 张氏只抬眼责备的看了看楚沅,并未出声,显然是想看看楚沐会如何应对。 楚沐只四下看看,笑了笑说道:「来得很晚么?看样子似乎来得不晚啊,三妹妹四妹妹也没有过来呢。」 楚潆忙站起来将楚沐牵到张氏跟前,先做个样子行了礼。楚沐依着她的样子,也跟着行了礼。 楚潆笑道:「五妹妹就那个性子,没什么恶意的。你昨日才回来,不了解祖母的习惯也是正常,过些日子便知道了。只一样,昨日你车马劳顿,多睡会并没什么,往后可不能偷懒了哦。」 楚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道:「二妹妹放心,我从前在悦城,常常要跟着爹娘一起上战场。虽说家中并无老人需得晨昏定省,但也不是爱偷懒的。」 楚潆一滞,勉强笑道:「如此甚好。」 楚沐心中不屑,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只楚潆说的是祖母好说话,又说她身子不好,多睡些也无妨。她本就不喜欢祖母,即便醒得早也不愿意请安,倒是落了个不敬尊长,偷懒耍滑的名头。 她上前两步,很自然的坐在楚潆原本坐的地方。 楚沅腾的站起来说道:「大姐姐,那是我二姐姐的位置!」 楚沐诧异的看了看,其实小辈们请安之后,即便可以坐,也都是坐下首。只楚潆与楚沅,是张氏最疼爱的孙女,于是这左一右一的位置,自然是她俩的。 楚潆忙摆摆手说道:「位置还分你我?大姐姐坐便是了。」 楚沐心中冷笑,你要装大方,我便如你的意。当下便只坐下,伸手牵住张氏的衣袖,也不理会旁人,只皱着眉头说道:「祖母,沐儿觉得有个丫鬟不甚合意。」 楚沅冷哼一声说道:「旁人的丫鬟都很好,就你挑三拣四!」 楚沐只瞪大眼睛看着她,又看着祖母说道:「祖母,是不是沐儿做得不好,怎的今日五妹妹很是针对沐儿呢!」 张氏脸子挂不住了,轻拍了楚沅一下说道:「再胡说,祖母可要惩罚你了。」 回头又冲楚沐笑道:「你五妹妹喜欢玩闹,不用理会。你院里的丫鬟是怎的不甚合意?」 楚沐噘嘴说道:「今日我想看看您与二婶送我的那些东西,叫邢嬷嬷把册子给我,邢婆子拿不出就算了,那丫鬟说东西是长辈随意赏赐的……祖母,这话说得,好似沐儿回来祖母与二婶不喜欢,随意拿些东西打发了一样。这等丫鬟,沐儿可不愿留着。」 楚沅刚要说话,楚潆忙笑道:「丫鬟们都是笨嘴拙舌的,需得好生调、教,大姐姐不用与她们一般见识。」 楚沐摇头说道:「祖母还是给沐儿换个丫鬟吧,沐儿自幼学的是骑马射箭,对调、教丫鬟可不在行。何况伺候我的丫鬟,她们不用心服侍,难不成我还要去迁就她们?」 张氏伸手摸摸楚沐的头,笑道:「行,回头我跟你二婶说,叫牙婆过来,让咱们大姑娘亲自去挑选可好。」 楚沐也不推却,当下抚掌大笑说道:「这样甚好,祖母真疼沐儿……不过祖母,沐儿这儿随意一个丫鬟就这样蠢笨,母亲那边可也如此?母亲如今身怀有孕,可是万万不能不当心呢。」 张氏眼眸微闪,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楚沐,这丫头是太过聪明,还是太过天真? 她只笑了笑,回头对常嬷嬷说道:「阿常,等牙婆过来,你亲自去给大夫人挑丫鬟——再跟阿水说一声,往后她跟着侍奉大夫人。」 楚沐面上只天真的看着张氏,仿佛不谙世事的模样。只心中惊起波涛骇浪,张氏她知道二婶要害母亲,她一定是知道的。常嬷嬷水嬷嬷是张氏最贴心的嬷嬷,张氏肯将水嬷嬷送给母亲,说明她也是担心,担心有人要害母亲。 可是母亲与她刚刚回来洛城,有谁要害母亲?又有谁能把手伸得那样长,伸到东苑去? 等所有人都过来请安,张氏这才说道:「老二家的,昨日你送给沐儿的礼品,可有造成册子?」 v第四十四章[12.11] 小张氏一愣,支支吾吾说道:「我……最近事儿太忙了,我都是交给下人去办的……东西当然是我亲手选的,只……只……」 张氏冷冷的看她一眼说道:「行了,这事儿你亲自去办。」 便也不再理她,只回头看着大儿媳妇,细心的问她吃得住得可习惯。。 小张氏心中忐忑不安,迟疑半晌,逮着说话的空闲问道:「母亲,这持家之事,原该大嫂来主理,从前大嫂不在,儿媳这才帮着主持多年。如今大嫂回来了,是不是……」 张氏脸色稍霁,对大儿媳说道:「本来这中馈是该交给你,不过如今你身怀六甲,恐操持起来太累,我是想着等你生下孩子再……」 楚夫人忙摇头说道:「母亲哪里的话,媳妇也不怕母亲笑话,媳妇自幼学习的都是兵法阵仗,并不曾学过操持内务。后来虽是跟着娘家母亲学了皮毛,应付将军府倒还不错,国公府家大业大,媳妇实在是没那个能力。这些年二弟妹操持得井井有条,不如……就算了?」 小张氏见着婆母回头看她,忙笑道:「大嫂看得起弟妹,弟妹自当竭尽全力。说起来,等煜哥儿回府,将公主迎娶进门,这一应的事务交到公主手中,也是不错的!」 楚沐只小声与楚潆说这话,并不曾理会大人这些话里有话的言论。心中却是想着,大哥与公主的那门亲事,很快便要作罢了。这样也好,大公主可是远远及不上前世的嫂嫂呢! 回了自己的院子,二婶的丫鬟已将册子给送过来了。 杨桃上前说道:「姑娘,邢嬷嬷又搬来一些物件,说是昨日没搬完的。」 楚沐点点头,东西还回来了,她也无意再去追究。便只说道:「你们将册子对一对,没问题就送入库房,钥匙交给邢嬷嬷。」 杨桃有些着急的说道:「姑娘,那邢嬷嬷看着就不靠谱。」 楚沐笑了笑说道:「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什么是靠谱什么是不靠谱?那邢嬷嬷面善心狠,却一眼就能看穿,便是好的。若来个厉害的,你我可能防得住?」 杨桃恍然大悟,满面欣喜的点头说道:「还是姑娘聪明,我这便去安排。」 楚沐又道:「先不慌,慢慢来。杏仁,你跟着一起去,先让她把早上说话那丫鬟赶出去,再慢慢说我要器重她,叫她好生当差。至于这册子,送一份到韶年苑,还有一份杨桃放好。」 楚沐安顿好,便是一阵头晕。三叔昨日值班,不得回府,今日想来是要回来了。虽说她这身子,三叔也治不好,但有三叔,也能少受些苦楚。 她强撑着进了里间,让酸梅出去,躺在贵妃椅上准备歇歇。不得不说,这栖鹤楼的确是华丽无比,想来二婶以为这院子迟早是楚潆的,着实尽心。只可惜今生,绝不会让楚潆如愿。 正想着,楚沅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看着楚沐悠闲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叉腰斥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栖鹤楼岂是你能匹配的?这栖鹤楼原该是二姐姐的,她是洛城第一美人,谁也比不上,你……赶紧把这院子让出来!」 楚沐好奇的打量她,心中却是想着,楚沅心狠手辣,却完全没有头脑。前世若非楚涵,身处困境还将她接走,只怕楚沅会落入暗娼馆那种地方,真是可恨又可怜啊。 楚沅见她发呆,只觉得她是不愿意理睬自己,当下更气了,一下子跳起来,上前便要拉她,一壁说道:「就这贵妃椅,可是二姐姐看了好久的东西,凭什么你一来就霸占着,你给我起来!」 楚沐勾唇一笑,只稍稍用力,将楚沅推到一旁,说道:「五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听了祖母与二婶的安排,才来到这个院子的。若这院子不是我的,那做什么之前要安排我住在这里?」 楚沅吼道:「哼,真是给你脸了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乡下来的野丫头也配跟二姐姐争?真是恬不知耻,二婶那是客气,你倒是毫不客气啊?」 楚沐眼神微动,只等着楚沅气急败坏,上前又是一拉。楚沐随着她这么一拉,整个身子便跌出椅子,翻身到地上,重重的一摔。 萧氏正在这时推门进来,见状大惊失色,忙上前将楚沐扶起来。 跟在萧氏后面的,则是三叔楚震伟,他怒不可遏,一巴掌就甩在楚沅脸上。 楚沅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尖叫一声:「你……你竟然打我!你还是不是我爹爹?竟然为了个野丫头打我?」 楚震伟气得浑身发抖,又是一巴掌怒道:「那是你长姐,她刚回来,你不想着如何照顾她,让她早日融入咱们这个大家庭,竟还欺负她?看样子今天是不打不行了,若是不改,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只房内没有趁手的工具,楚震伟左看右看没看到。楚沅见状,一个健步跳到门口,钻进刚过来的张氏怀中,哭喊道:「祖母,祖母,你瞧,爹爹他要打死我啊!」 楚震伟赶了出来,脸红脖子粗的喊道:「娘,你别再护着这逆女了,今日我非打死她不可!」 张氏拄着拐杖往他身上打去,虽说没打着,却也让他不能靠近楚沅。一面说道:「你这个不孝子,若是沅儿有个三长两短,是想要你娘这条老命吗?」 萧氏急急忙忙跟出来说道:「别吵了,别吵了,振伟,你赶紧去看看沐儿吧,她看着情况不大好啊!」 这下大家伙也不敢再闹腾了,楚夫人也不顾自己的肚子,急忙跑进房内,看见躺在贵妃椅上的楚沐,面色白的吓人,显然是极其难受的模样。 楚震伟给楚沐把了脉,又喊来杨桃问她平日的情况。 杨桃老老实实说道:「其实一路颠簸,姑娘已经不甚舒坦了。只是夫人也不舒服,姑娘怕夫人担心,这才强忍着没说……之前悦城大夫给开了药,姑娘吃了药就会没事,刚刚奴婢们去忙,酸梅许是还不曾拿药给姑娘吃。」 楚震伟皱着眉头只说道:「那种药丸,不过是提神益气的,没多大用处。回来我给沐儿开个方子,一日三顿给她服用……」 楚夫人忙点头说道:「甚好,甚好,你大哥也是说早些回来洛城,有你照看着,沐儿早就能好转。都是我不好……」 v第四十五章[12.11] 楚震伟一愣,张张嘴想说,沐儿这身子是好不了。只看着大嫂激动的模样,又生生将剩余的话给咽了下去。 楚沐缓过劲来,却只泪流满面,睫毛微颤,抬头看看众人,轻轻去拉楚夫人的手,哽咽着说道:「娘,我想……我想回家……」 她这般脆弱无助,莫说是楚夫人,便是张氏与楚震伟听了,也都心碎了大半。楚夫人忙替女儿擦擦额上的冷汗说道:「胡说什么,傻孩子,这里就是你家。」 楚沐听了这话,眼泪直飚,声音确更是哽咽:「娘,娘,我想爹爹啊……」 楚夫人尚没听懂,只搂着她,说是捷报频频,预计开了春,爹爹就会回来云云。 张氏却听懂了,冷着脸看了楚沅一眼,走上前摸摸楚沐的额头,见她虚汗直冒,全身发抖,只忍着气说道:「沐儿乖,这里便是你家,旁人如何,你不须理会,若再有人敢欺负你,我这老婆子定然不会轻饶!」 楚沐勉强挤出一丝笑,苦肉计算是成功了,看样子祖母并不如前世那样讨厌她。 楚沅听了这话却不干了,跳将起来嚷道:「祖母,祖母,这栖鹤楼,她个野丫头根本配不上,这院子就该让给二姐姐,二姐姐可是洛城第一美人啊!」 这下不等楚震伟生气,张氏已经直起身子,对常嬷嬷说道:「将五姑娘带回韶年苑,叫她去佛堂念五个时辰的经书。」 楚沅大吃一惊,问道:「祖母,祖母,您怎能这般狠心……祖母!」 张氏敛眉说道:「不敬长姐,是该给你一点教训了。且去吧,你父亲在家,也不怕你忽然身子不适了。」 楚沅一瑟缩,平日里她仗着身子不好,有什么都用突然昏倒不适来推脱。只如今爹爹生了大气,她是真病假病,爹爹一眼便能看穿。 楚涵见妹妹倔强着不肯走,急忙上前扶住她,将她连拖带拉,与常嬷嬷一起送到韶年苑。 楚沅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连你也只护着那个野丫头,哼!」 楚涵声音温柔,只说道:「小妹,祖母这是为了你好,若是留你在那里,你觉得父亲会只让你念五个时辰佛经了事吗?乖,你先进去,若再折腾,怕是祖母也护不住你啊。」 楚沅眼珠子一转,心中稍稍安慰些,只嘴巴依旧不服气说道:「我又没说错,你们一个二个只会批评我不对。」 楚涵叹了口气,她这个亲妹妹不懂事,好坏不分,只能慢慢哄着。当下也不再多说,只好声劝慰着,叫她进了佛堂。 常嬷嬷无奈的冲楚涵笑道:「五姑娘虽然脾气执拗,但还是肯听三姑娘的劝的。」 楚涵抿唇叹息:「沅儿这性子,确实得改改,不然将来受苦的还得是她自己啊。」 栖鹤楼中,楚夫人与萧氏二人正小心翼翼照顾着楚沐。韶年苑里,张氏在上面冷着脸,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下首小张氏坐立不安,心中直打鼓。 怎么跟想的不一样?依着楚沐的性子,不是该大闹一场的吗?漫儿不是说沐儿虽然受了伤,性子还是一样火爆不好惹的吗?难不成,漫儿在说谎? 张氏看着底下的侄女惶恐不安的模样,冷笑一声说道:「怎的,沅儿没能如你的愿,叫沐儿将院子让给潆儿,你很是失望?」 小张氏赶紧站起来说道:「不不不,姑母,侄女怎敢有这样的想法,这事儿侄女真的是不知道啊……」 张氏冷哼道:「你不知道?既然你不知道,今天我便说给你听清楚了。楚沐是我们家的大姑娘,她爹是国公爷,又是皇上亲封的元帅,她自然是身份高贵。」 她瞟了小张氏一眼,说道:「当年我跟你说过了,既然老爷与震忠都看重了南宫家的嫡女,说明你与我楚家无缘。是你自己说是瞧中了震涛,我做主让你嫁进来,甚至处处抬举你。你看看,哪家会是庶子媳妇当家做主的?你要替炳儿潆儿造势,我没有意见,但段没有拿沐儿垫脚的,听到没有?」 小张氏握紧了拳头,面上只说道:「母亲,我知道,虽则我心里头有些不舒坦,但我也不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这事儿真的与我没什么关系啊。您也知道,沅儿素日最喜欢潆儿了,她想要替潆儿打抱不平,也是正常的。」 张氏抬眼看了看她,继续说道:「打抱不平?哼,那栖鹤楼当初我是想给潆儿住,是你自己说的,要留给沐儿,如今又有什么好打抱不平的?你那点心思我还是知道的,我警告你,若你再敢有任何幺蛾子,休怪我不客气!」 小张氏勉强支撑住,只低声应了,行了礼准备退出去。 张氏又道:「我们楚家子嗣单薄,三房各只得一个儿子,如今你大哥大嫂能多得个孩子,我这心中也是满心欢喜的,只巴望着那肚里出来的,最好是个儿子。你大嫂的身子向来是强健的,你可得小心些,莫要有了差池。」 小张氏回头一瞧,姑母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看不清楚。她整颗心都揪起来,似乎大房的人一回来,她什么事情都不顺起来。 因着楚沐故意受了伤,倒是让她过了个好年,一家子除了楚涵时不时来陪她,旁的妹妹们再没有敢来烦她的。毕竟这么个不能磕了碰了的瓷娃娃,又是年节关头,谁都不想惹了一身的晦气。 楚沅受了罚,倒也算是消停了,竟然跟着楚潆乖乖绣了几天花。 转眼便到了除夕,大齐历来规矩,除夕都是有宫宴举行。凡留在洛城的四品及以上官员家眷,都要参加宫宴。楚震涛虽只是正五品兵部清史司,但国公府受邀在列,他自然也被邀请,并且位置也是靠前的。 一大早,楚沐便收拾打扮好,一席大红色薄袄,外头罩着银灰色的斗篷,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动人。 楚潆则是大红色的斗篷,衬得小脸格外娇媚可人。她里头是粉色长裙,削肩细腰,盈盈一握,不负那洛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只楚潆看着一步三喘的楚沐,没来由的心中烦躁起来。这个楚沐,虽说容貌不如她,可那身姿却是极其好看的,不似洛城姑娘那边细瘦,穿衣却格外有风情。如今这样病着,反而有种病态的美感。 v第四十六章[12.18] 本来她都计划好了,就说不晓得楚沐的身材,来不及做冬装。到时候楚沐只能穿旧衣裳,悦城那穷苦乡下的地儿,想是没有好衣裳。 谁知楚沐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大红色的袄裙,正配她那带着英气的绰约模样。反倒是她,因大姐姐只这么一身新衣裳,导致她不能穿最好看的红色,只能换了这么一身粉色衣裙。 要知道,她向来在人前都是穿正红,显得她高贵大方的啊。 楚沐没想那么多,跟着母亲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宫内,由着内侍引进大殿,在定好的位置上坐了。 正四品以上的官眷着实不算少,这样恢弘巍峨的大殿也是盛装不下,故而大殿外还摆了不少桌椅。不过楚国公府地位算得上高,自是不用沦落到坐在外头挨冻。 正上方是皇家人的位置,中间是皇上,左右两侧是太后皇后,再往旁边与后头,依次是妃嫔皇子公主的位置。只目前都空空荡荡的,总要等快开席了,皇家诸人才会姗姗来迟。 下面为首的依次是几个亲王郡王府,再往后,便是公侯伯府了。楚国公如今算得上是洛城的头一份,不过位置还是被安排在右侧,因更尊贵的左侧,是留给萧国公府的。 一旁便有无知妇人偷偷谈论。 「这楚国公府不是洛城的头一份吗?如今听闻楚国公妻女已然回了洛城,没想到那左侧的位置,还是留给萧国公。」 「莫要瞎说,萧国公府岂是旁人能编排的,先皇后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但凡知道从前过往的,可都是能知晓的呢!」 张氏正好走过,警告的看了眼那谈论的两名妇人,两人立刻不敢做声。 张氏与楚振涛楚震伟坐在第一排,楚夫人与张氏坐在一处,小张氏与萧氏则各自与自己的夫君坐在一处。后头依次是家中几个孩子。 原本楚炳楚潆一个人一个位置,楚涵楚沅挤在一起,而楚漫则更靠后。如今楚沐回来了,便是楚沐楚炳各一个位置,楚潆楚涵挤在一处,楚沅楚漫则更靠后。 楚沅临出门前被姐姐说了又说,劝了又劝,虽是意难平,但终究是忍住了。只楚潆却红了眼眶,她从来都是国公府的头一份,因着第一美人的称号,在洛城也可算是头一份,可楚沐一回来,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楚沐端坐着,与旁的贵女无异,这倒让张氏满意了几分,对楚夫人说道:「看样子你是废了些功夫吧,沐儿幼时回来,可不是这般沉静的性子呢。」 楚夫人一滞,叹了口气说道:「母亲有所不知,这孩子战场上受伤,性子就变了。后来给她瞧中的那个夫婿没了之后……唉,她这性子就彻底沉闷下来。从前是半个时辰都待不住,如今在房里一坐一整天,不知道发什么呆。」 张氏沉吟片刻说道:「也是可怜。亲事你也莫要担心,本来我也看不上那没名号的,正好如今回了洛城,这亲事,我要亲自选看,定然要选一门配得上咱们家的。」 楚夫人有些着急的说道:「可是母亲,沐儿那个身子,之前的大夫说,与子嗣上可能有些影响啊。」 张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所以你们早该回来了,你三弟已经说了,沐儿会留下顽疾,估摸着一辈子要靠汤药止疼了。我特意问过了,这子嗣上,并无影响……」 她忽儿靠近楚夫人说道:「而且我请我从前的老姐妹看了的,沐儿有宜男相,将来……」 楚夫人大囧,只问道:「母亲看这个作甚?」 张氏高兴,难免多说了几句:「我不是为了看她,是为了看你……我那姐妹说,我这回孙子是抱定了。」 楚夫人低着头,小心翼翼摸着肚子。忽然觉得回来洛城,也着实不错,沐儿的身子也有了指望。 宴会即将开始,后宫妃嫔在珍贵妃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众人行了礼,放各自就坐。然后是太子带着诸位皇子,又如此行礼一番。 只楚沐见着珍贵妃与齐瑾琛,却是死死握住拳头,用尽全力不让眼中的恨意迸发出来。是,前世她被二叔一家欺骗,她也想着复仇,但心中的恨意很容易隐藏。但对着齐瑾琛,她着实没办法,只恨不得上前,如那梦中的萧卿一般手起刀落,将齐瑾琛的头颅砍下来,还要将齐瑾琛戳几个洞。 楚沐只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连楚夫人都发觉她的异样,只侧头眼神安抚。幸好内侍在外头宣唱:「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于是诸人忙都站到一旁,一齐跪下山呼万岁千岁。楚沐总算是松了口气,深恨自己竟这般沉不住气,差点将心思袒露于人前。 皇上走到主位上坐好,很是开怀看向楚家,开口问道:「听闻护国大元帅的妻女回了洛城,来,过来让朕瞧瞧。」 楚沐忙站起来,扶起母亲,二人一起走到前面,一起跪下行礼问安。 皇上眯着眼睛打量二人,哈哈大笑说道:「元帅夫人身怀有孕,快快请起。护国元帅这回又打了胜仗!楚大夫人,你有个好夫君,也有个好父亲啊,是咱们大齐之福啊!」 有内侍捧着匣子过来,皇上打开匣子,举起里头的卷书说道:「这是北漠的告降书,北漠愿送一名公主来和亲,还会送最北漠最年幼的王子来做质。从今往后,咱们西北百姓,将再不会受战火缭绕,更不会受流离失所之苦啦!」 楚夫人激动万分,忙跪地说道:「是皇上治国有方,臣妇父兄与夫君,才能在皇上的引领之下,立此大功啊!」 众官员也都忙下跪,言说皇上引领有方,元帅立功当大大褒奖。 皇上显然心情极好,甩一甩手中的珠串说道:「爱卿替朕分忧,朕自然要封赏。只如今楚爱卿已是超品大元帅……母后可有什么想法?」 太后一笑,说道:「前朝之事,母后也无能为力。不过,母后看着元帅那小女,甚是明艳动人,着实讨人喜欢,不如将那小女送给哀家做个孙女如何?」 楚沐一愣,她早就知道,皇上决定封她做郡主,只如今听来,似乎不大像啊。 v第四十七章[12.18] 皇上哈哈大笑说道:「母后这话就不对了,元帅立了大功,您还想要将人家的宝贝闺女弄到咱们皇家来,岂不是让人家伤心?」 太后只一笑,对着楚沐招招手说道:「来来来,到哀家跟前来。」 楚沐忙低头应了,规规矩矩的走到太后跟前,跪下行了礼。 太后一把拉起她说道:「皇上,咱们家的公主,就要嫁到他们楚家做媳妇了,他们家还哀家一个公主,也很不错,是不是?」 皇上唯一的女儿,与楚国公嫡长子楚煜定亲一事,洛城全都是知道的。楚沐听着更是皱紧眉头,她没想过这一层,前世因为母亲身死,外祖父参了父亲一本,所以她没有当上郡主。并且公主也因为这件事,将婚事取消了。 可是今生父母恩爱如初,公主会不会不肯退亲?若公主不退亲,前世的大嫂,岂不是不可能嫁给大哥? 太后摸摸楚沐冰凉的手说道:「你叫楚沐?沐儿,往后便做哀家的孙女,可好?」 楚沐咬咬发白的嘴唇,又跪下说道:「臣女蒙皇上太后不弃,臣女不懂政事,只幼时,臣女的祖父教导过臣女,说咱们楚家乃武将,又蒙天恩,为我大齐最尊贵的大元帅,故而保家卫国,乃是我楚家本职所在。太后娘娘,既然是本职,我爹爹打了胜仗,岂不是应该的?太后娘娘又作何要如此封赏呢?」 皇上愣怔半晌,长叹一口气说道:「楚爱卿一心为国,不求封赏,是国之幸啊。」 太后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沐儿所言甚是啊。所以沐儿,如今哀家不是为了封赏你爹爹,哀家是真喜欢你这个小丫头。皇上,便封沐儿为公主吧。」 皇上点头笑道:「母后喜欢,便如此吧。朕这便命内务府拟定封号,等楚元帅归来之日,便是沐儿晋封之时。」 太后一笑,说道:「封号么,内务府定的,哀家可未必喜欢。不如哀家来选一个,就御国公主如何?」 张氏一惊,忙站起来跪地行礼说道:「太后娘娘,臣妇的孙女出生平平,封公主已是皇上太后圣恩,御国二字,恐臣妇之孙女无法担得起啊!」 太后从头上取下一支步摇,插在楚沐发间,左看右看,方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楚老夫人,你是年岁大了,做事都战战兢兢起来。依哀家看,沐儿正值青春年少,模样又是倾国倾城,更听闻她骁勇善战,这御国二字,如何当不得?」 张氏哑口无言,只心中恍惚,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挥挥手说道:「不过是一个封号罢了,楚爱卿甚得朕心,母后又如此喜爱沐儿,就这样定了。」 楚潆险些要坚持不住面上的端庄,御国公主?本来听闻楚沐要被封郡主,就已经很风光了,如今竟是封做公主,还是御国公主,这样大的封号,将来岂不是天潢贵胄才能配得上她? 而且,皇上竟然亲口说楚沐倾国倾城,明明她楚潆才是洛城第一美人啊! 皇上略坐了会,便与太后皇后一起退场了,后妃们趁着这个机会,招娘家人回自己宫里说话去了,剩下的官眷们则三三俩俩在一起闲逛。 张家早有女眷走过来,冲着张氏行礼。其他人也都各自有人相聚,倒是楚夫人与楚沐,因刚刚回来,没什么认识的人。 倒是萧氏走过来,扶着楚夫人,低声说道:「大嫂,庄亲王老太君,请您过去一叙。」 庄亲王老太君,是楚家上一辈的姑娘,楚夫人萧氏,尚要称呼一声姑母,关系自然是亲近的。 楚沐心中有些发怵,老太君是个严肃的,前世极其不喜欢她,对楚潆倒是赞扬有家,也是因为这个,当初楚涵出了事,庄亲王府才会同意楚潆这个庶子之女嫁入亲王府做世子妃。 只老太君关切的问楚夫人身子如何,又着意问了问楚震忠如今的状况,听说一切都好,倒也满意的说道:「你们婆母从前身子不好,震忠六岁以前,每年有半年是在王府,我的膝下长大。只可惜啊,后来就让我那长兄给带到悦城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上几面。」 楚夫人笑道:「姑母,开了春震忠便会回来,到时候蝶依定让他日日来看您。」 老太君当下笑得更是开怀说道:「他长大了,自是有他自个儿的事情。来来来,这是沐儿对吧,听你三婶说你身子不好,现下瞧着精神还是不错,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楚沐忙行礼说道:「姑祖母,回城的路上尚有些许不适,只三叔替沐儿调理了这几日,已经是好多了。」 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将手中的手钏摘下塞到楚沐手中说道:「你母亲教养得不错,进退有据,不愧是楚家女儿。」 楚沐心中诧异,就目前看来,姑祖母虽说没有格外热情,但似乎也没前世那样讨厌她。看样子是前世的自己太过蠢笨,惹得长辈们不喜。 庄亲王府的郡主齐霁清,与楚沅手挽着手走过来,看到楚沐只一声冷哼,冲着楚涵说道:「涵表姐,咱们去荷花池那边玩去吧。」 楚涵点头笑了声,与楚沐介绍道:「这是霁月郡主霁清,是我表妹。走吧,咱们一起去荷花池。」 齐霁清忙拦住她说道:「涵表姐,如今你这大姐姐是飞上枝头,变成公主了,身份比咱们可不晓得高了多少。御花园的荷花池嘛,何须咱们带她过去?」 楚沐勾唇一笑,前世她也不喜欢自己,不过现在才觉得,哪有人第一眼就会讨厌旁人的?只怕她身边的楚沅,说了不少自己的坏话吧。 她只微微笑道:「霁清表妹很会开玩笑呢,我这才刚刚回洛城,且不说宫内,便是宫外都不熟悉呢。」 楚沅则翻了个白眼说道:「真是阴魂不散。」 楚涵面露愠色,说道:「沅儿若再这般胡闹,休怪我回去细细告诉祖母与父亲。」 v第四十八章[12.18] 楚沅心中不满更甚,只噘着嘴说道:「成,姐姐你也与她们一样是吗?大姐姐一来,便连谁是亲姐妹都不记得了?」 楚涵脸色大变,正要斥责,楚沐忙拉住她笑道:「三妹妹,五妹妹素来与咱们玩闹惯了,便不要与她计较了。正好我身子不舒坦,便不去了,你们去好好玩吧。」 楚涵本不愿意,奈何楚沐执意将她劝走,又想着左右是在大殿内,长辈们多数都在,出去玩说不准吹了风反而更不好。于是着意叮嘱之后,倒是没再管楚沐了。 老王妃看着这场纷争,又回头看看在儿媳跟前说话的楚夫人与萧氏,倒是微微笑了起来。 楚沐兜自坐在桌前喝着果茶,她们各自都有自己闺中密友,她却没有,前世她一味奉承楚潆,却忘了自己的生活,真的是好可笑啊。 她举起茶杯,往空中举了举,心道:前世已经过去了,今生活着,只是为了复仇。 只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浮现出萧卿的脸,心中撕一般的疼痛起来。她冷如冰的心底,有一丝温柔,仿佛那是她的新生,只那新生的温柔,还没滋生出来,就因萧卿的死,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总是要自己走才对。 她一晃神,突然发现,大殿外头走过几个人,最后面的那个,身姿竟与萧卿一模一样。 楚沐忙激动的站起来,顺着那背影走去,只还没走两步,就遇着楚潆走过来,面带微笑看着她说道:「大姐姐,怎的三妹妹没与你一起?」 楚沐再往大殿门口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她忙拎着裙子一路追到门口,只外头公子小姐众多,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楚潆好奇的跟过来问道:「大姐姐是在瞧什么?」 楚沐下意识的问道:「刚刚门口那几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楚潆皱眉思索片刻说道:「你是说萧国公府旁支的几位少爷?你关注他们作甚?」 楚沐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是他们,其中有一个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转眼,人都不见了。」 楚潆笑着挽住她的手说道:「若说你觉得见过的,是不是齐瑾明?刚刚你去庄亲王那边,是不是见过齐瑾明,所以才觉得眼熟?萧家是他外祖家,他与萧家诸位少爷关系好在一处,也是正常的。」 楚沐心知不是,只此刻楚潆对她这般热情,定是有什么阴谋,她没空去研究那人是不是真的萧卿。 她心中有一丝雀跃,是的,她一直相信萧卿没死,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潆见楚沐出神,便拖着她说道:「大姐姐幼时来过御花园,想是不记得了。南面有一大片红梅林,走,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楚沐眉眼微动,只乖乖的顺着她一起走。皇宫内院,她马上就要封做公主,即便楚潆眼红,想要伤害她,也不会亲自动手。所以楚潆拉拢她,是为了齐瑾琛吗? 大片的红梅,确实好看极了。只她素日喜欢兰花,前世入宫为后,她不喜这满园的红梅,想要除去种植兰花,但齐瑾琛不愿意。 齐瑾琛为什么不愿意?自然不是为了头脑简单的楚漫,而是那爱极了红梅的楚潆。可楚潆,前世是齐瑾明的王妃啊! 这样纷乱的关系,她是想也想不透,琢磨也琢磨不通的。 齐瑾琛正伸手拨弄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听到脚步声,缓缓回头看向她们。微风一吹,树上的红梅,窸窸窣窣的落下来,正落在齐瑾琛的发间,乌发衬着红梅,是怎样惊艳的模样? 便是重活一世的楚沐,也依旧有了些许悸动,只那悸动更多的,是想要复仇的心。 齐瑾琛看着面前的美人,自信的笑起来说道:「原来是御国公主和楚二姑娘,能在这里见到你们,还真是有缘。」 楚潆面露羞涩说道:「我与长姐预备来看红梅,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殿下。姐姐,你还不认识吧,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三皇子殿下。」 楚沐含笑点头,行礼喊了声:「三皇子殿下。」 齐瑾琛笑起来,伸手摘了一支红梅递给楚沐说道:「原来你也喜欢梅花?鲜花正好赠美人。」 楚沐眼神一闪,今生的齐瑾琛,倒是比前世要直接多了。她只笑着摇摇头说道:「三殿下,我并不喜欢梅花,是我二妹妹喜欢,让我与她一起过来看罢了。再者,我二妹妹乃洛城第一美人,鲜花赠美人,自当赠给她才对。」 齐瑾琛与楚潆皆是一愣,依着齐瑾琛的品貌,见过之人无不倾心,怎的他主动示好,楚沐竟都半点不在意? 齐瑾琛勉强笑道,将手中的鲜花递给楚潆,楚潆犹豫着,正在思虑当不当接,楚沐却皱眉开口说道。 「三殿下此举不甚妥当,我二妹妹是已经定亲之人,岂能再接旁人的鲜花?男女授受不亲,您这不是让我们姐妹,平添话柄吗?」 楚潆头脑还是一片懵,楚沐已经拉着她走了,边走边故意叮嘱道:「二妹妹,别怪姐姐我多嘴,你长得这般如花似玉,总有些人瞧着想要打主意。他若正正规规打主意便罢了,偏用这些招数,你定亲之前不前往楚家求娶,如今你都定亲了,他再来献殷勤是什么意思?二妹妹你可千万莫要上当啊!」 楚潆心中堵着一口气,又疑惑的看着大姐姐,迟疑道:「可是我觉得三殿下的意思,是看上大姐姐你的啊。大姐姐,你是悦城来的,与一般拘谨的贵女都不一样,三殿下被你吸引也是正常的嘛!」 楚沐停下脚步,一脸正色的看着楚潆,看得楚潆发慌的时候,楚沐伸手替她捋了捋微微有些散的鬓发,严肃的说道:「二妹妹,你是洛城第一美人,也是姐姐我见过最美的姑娘。我与那三殿下素不相识,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若说他被我吸引,是被什么吸引呢?我倒是相信一见钟情,可我若是男儿,怎会放着妹妹这般绝色美人不喜欢,而喜欢我这个样貌普通的女子呢?」 v第四十九章[12.18] 楚潆一时间呆愣住了,又有些欣喜,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大姐姐胡说什么,大姐姐明明也很好看啊。」 楚沐勾唇一笑说道:「我在悦城都是丑小鸭,更何况这洛城。二妹妹,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孩子……不过二妹妹,我听说,你将来的夫婿,只是洛家庶长子?」 楚潆脸色一滞,有些不高兴的撇过脸,语气中都是灰心丧气,只说道:「是那洛家上门提亲,祖母竟也答应,我也没办法。」 楚沐心中冷笑,没办法?你办法多着呢,前世楚涵的夫婿最后怎么会变成你的?那洛家庶长子是如何被车毁人亡的?她才不相信那是意外呢。 楚潆瞬间便恢复常色,只抿唇微笑道:「不过,既然祖母看中了,我绝不会有任何异议,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就该长辈做主才是。」 楚沐只做没看见,惋惜的说了句:「我也不是说祖母替你选的亲事不好,就是觉得遗憾,在我看来,美人就该配英雄才对。也说不准,那洛家长子,人品贵重呢。」 楚潆只顾着压制心中的不悦,根本没注意,若楚沐是那等看人出生的,之前怎会给自己选个名不见经传的夫婿? 回了宴席,楚夫人见着女儿笑道:「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跟涵儿她们一处呢。怕你在这里不熟悉,也没个好友。」 楚沐拉着楚潆的手说道:「娘您想多了,这不,二妹妹看到我一个人,立刻便拉我去赏梅去了。」 张氏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问道:「赏梅?怎的跑那么远?可有遇到旁的人?」 楚潆大惊失色,万一楚沐告诉祖母,她们遇到三皇子,祖母一定会起疑心的。 楚沐浅笑一声,只点头说道:「祖母,您也知道二妹妹最喜红梅,我也被她说动了,便陪她一起去看。那边人少,只遇见几个女孩子,我都不是很熟悉。」 张氏缓和了笑脸,说道:「你刚刚回来,不熟悉也是正常。等开了春你身子好些了,便让你二婶三婶,多带着你出门玩耍,总能遇着几个合意的手帕交。」 进宫是顺着秩序,出宫也是。楚国公府前头便是萧国公府,比起来萧国公府就要萧条得多,萧国公在皇上还在东宫之时,便为太傅,育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先皇后,只可惜天妒红颜,英年早逝。自那以后,萧国公身子便一年不如一年。 国公世子萧阳懿自幼体弱,撑不起这偌大门庭。倒是到了这下一代,世子生了两子两女,幼子幼女年岁都太小,不过长子萧文轩是个聪明能干的,他渐渐长成,萧家也隐隐有了起复之势。 楚沐抬头一瞧,正看见那萧大公子身边之人,背影与萧卿一般无二,她不由得激动起来,忍不住就要上前询问。 张氏不满她这般不端庄,低声斥道:「沐儿,何事一惊一乍?」 楚沐握紧母亲的手,指着那背影说道:「娘,您看,那是萧卿,那是萧卿!」 楚夫人心中满是复杂,心疼的看着女儿,拍着她的手说道:「沐儿乖,那怎会是萧卿,萧卿……已经走了。」 楚沐拼命摇头说道:「那背影就是萧卿的,与他一模一样,娘,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楚夫人说道:「我记得,那人的确与萧卿有些类似,但并非是他。萧卿是一介武夫,长得人高马大,你看那人文质彬彬,还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除了差不多高,的确是没有相似之处啊。沐儿,若你不信,我们去前头,看看他的模样,便能知分晓了。」 张氏本沉默着,听到这里才说道:「不必了,你们看不到的。」 楚夫人问道:「母亲这是何意?」 张氏未曾说话,萧氏开口说道:「三个月前,我父亲回乡祭祖,回来途中客栈走水,幸而他回来之时,将我们萧家旁支一个少年带了回来。你们看的那人,便是萧家旁支少年,只那一场火灾,将这少年的脸全都毁了……可惜了一个聪明的好后生啊。」 楚夫人一愣,脸上也带着不忍,叹息道:「确实如此,不过国公爷也是幸得那后生,不然他那般大的年岁,如何能熬得住?」 张氏点头说道:「不错,所以那萧文锦与萧公子同吃同住,与亲兄弟无异,萧国公上下待他都如亲少爷一般。」 萧氏感叹一声说道:「说起来,这些事还是刚才,我嫂嫂同我说的,我还不曾回去,见见那孩子呢。但那孩子自幼在我萧家老家长大,从不曾去过悦城,又怎会是……是萧卿呢?」 萧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楚沐,心中无比叹息,若楚沐真心喜欢,虽说文锦门第稍低,也不是不可以。偏偏文锦容貌尽毁,又怎么配得上马上就要被封做公主的楚沐呢? 新年最忙的,便是走亲戚了,好在楚夫人六个月的身孕,楚沐又身子不好,便只去了亲近的几家,倒也不是很累。 一直到腊月初八,楚家上下才算消停。萧氏笑着说道:「今年算好的,母亲说你们回来了,推拒大半的宴请,只说等后面再慢慢介绍你们认识。」 楚夫人抚着肚子笑语晏晏:「是母亲心疼我了,二弟妹说今日无事,约我饮茶,你呢?」 萧氏勉强笑了笑说道:「她也约了我,但我今日有事,要带孩子们回萧家。」 楚夫人点头说道:「那你去忙吧,又何须特意跑来看我?」 萧氏站起来告辞了往门口走,忽儿回头看了看她,迟疑片刻又急匆匆走到她跟前,俯身低声说道:「大嫂,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二嫂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你……你万事要小心!」 萧氏说完,便拎起裙摆转身离去。楚夫人兜自发着神,许久才让姜嬷嬷过来,将萧氏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姜嬷嬷沉吟片刻说道:「二夫人想来是有些本事,不然这偌大国公府,自然不会由一个庶子夫人来主理。不过许是三夫人与之不睦,毕竟咱们国公爷,可是整个国公府的顶梁柱,二夫人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您的……」 v第五十章[12.18] 虽是这样说,姜嬷嬷还是去将水嬷嬷喊过来,只说自己不舒坦,请水嬷嬷陪着大夫人去二夫人院子里用茶。 楚夫人没细想,吩咐丫鬟去告诉楚沐,她先过去了。 楚沐刚刚敷了牛乳蜂蜜,正梳洗准备收拾收拾,听到母亲的丫鬟过来,忙笑着说道:「姐姐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好。」 楚沐今日倒是心情不错,新衣裳虽是姗姗来迟,可也算是到了,这些日子四处见人拜年,得了不少头面首饰。果然女孩子不论是年纪小还是年岁大,都喜欢这些,前世今生,她算下来都近三十岁了,还是会为了这些小事雀跃。 等她带着杏仁走到院门,正准备出去,却见一个小丫鬟走过来行礼,低声说道:「姑娘,大夫人喝了安胎药,鸽子汤怕是喝不下呢!」 楚沐诧异的问道:「你说什么?」 小丫鬟行礼说道:「奴婢说,鸽子汤,怕是喝不下吧。」 楚沐上前一步,刚想再问,门口又传来母亲丫鬟的声音:「姑娘可好了?夫人已经先去二夫人院子里了。」 楚沐迟疑片刻,带着杏仁急忙走了。 来到小张氏的院子,楚夫人正坐着发呆,手中捧着一碗汤。楚沐心中大吓,是的,前世有这么一出。当时她们才回洛城没多久,二婶约她们吃茶,顺道给母亲送了碗鸽子汤,说是补身子对胎儿好。只母亲当日早膳用得有点多,吃不下,那鸽子汤便尽数到了她腹中。 楚沐急忙跑过去,压着心中的惊讶与恐慌,问道:「娘,这是什么?」 楚夫人压着声音说道:「沐儿,这是你二婶特意给娘炖的鸽子汤……可是沐儿,你也知道娘最讨厌鸽子汤了,早上又吃多了……」 楚沐忙笑着点头说道:「不想吃就不吃嘛,娘也真是的,二婶岂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介意呢?来,给我吧。对了,二婶呢?」 楚夫人说道:「你二婶去亲自看着,说是今日要好生给咱们烹一壶好茶。」 正说着,楚潆端庄的走进来,含笑行了礼问道:「大伯母,大姐姐,你们在说什么?」 楚夫人一愣,不自觉握紧了手。人家好心好意,一早上就给她炖了补汤,可她连意思一下都没有,还让人家闺女抓包了。 楚沐却回头冲着楚潆一笑,楚潆一愣,似乎楚沐的脸色越来越好,看着越来越招人喜欢了,果真是洛城水土养人些吗? 楚沐端着鸽子汤走到楚潆面前说道:「我与我娘正在说鸽子汤呢,在悦城我们就经常喝的,所以我们的皮肤啊,在悦城风沙那样大得情况下,都能勉强保持住呢!」 楚潆与她靠的近,下意识盯着看她那如剥壳鸡蛋般的脸蛋,是啊,连楚涵她们去了悦城,那皮肤都黑了糙了一圈,楚沐自幼在悦城长大,皮肤竟然能这般嫩滑。 楚沐只故作叹息的说道:「可惜我娘今日吃多了,这汤实在喝不下,我劝了半天也劝不动,只好拿过来准备自己喝掉……」 楚夫人兜自发着呆,却不明白女儿这是什么意思。 楚潆盯着那一碗鸽子汤,下意识的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想来,大伯母少这一顿汤也没事……回头,我也让厨房多做做鸽子汤。」 楚沐刚走到自己的位置,听了这话,忙说道:「妹妹你也爱喝吗?我分一半给你吧。」 楚潆忙笑道:「这怎么好,大姐姐您喝就是了,回头我再让厨房炖就是了。」 楚沐吩咐杏仁给楚潆分一半汤,又说道:「二妹妹这就不知道了,大厨房寻常炖的汤,自然是不如二婶院里小厨房的汤好了。更何况今天这一碗是特意给我娘炖的,里面的滋补汤料更是不用说了,我一闻就能闻出来,都是些适宜女人常饮的东西……」 楚潆听得更是心动,的确,母亲最近为了拉拢大伯母,可没少下功夫,什么好的都留给大伯母与楚沐,倒是都顾不上她了。这汤自然是好东西,反正是大伯母自己不吃的,楚沐是自家姐姐,没必要这般拘礼。 楚沐见杏仁端了一碗给楚潆,这才举起勺子做势要吃,突然像想起什么,对母亲说道:「对了,娘怎么没去喊三婶?前阵子三妹妹跟我说疲累,我这份汤,不然就留给三妹妹吧。」 楚潆听到这里,忙举起汤勺,往嘴里送了一勺。 楚夫人心中的诧异尚未消失,只打起精神应付道:「你们吃吧,你们三妹妹今日回她外祖家去了。」 楚潆深吸一口气,觉得今日的汤,似乎格外好喝一些,便又举起汤勺喝了一口。 刚刚喝下去,便听到母亲变了形的声音:「潆儿,你在喝什么?」 楚沐做出诧异模样,放下手中没有喝的勺子说道:「大伯母,就是您送给我母亲的鸽子汤啊,我母亲喝不下,我与二妹妹一起分……难不成有什么问题吗?」 小张氏吓得瞠目结舌,一把挥掉楚潆面前的汤,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喝了多少,吐出来,吐出来啊!」 楚夫人这时也觉得不对劲,急忙走到楚沐跟前问道:「你喝了多少?」 楚沐摇头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喝……水嬷嬷,这碗汤,还请您帮着收好吧。」 水嬷嬷看了楚沐一眼,拿起食盒,将楚沐未动的半碗汤收起来拿好,又低声吩咐丫鬟赶紧去韶年苑喊老夫人过来。 v第五十一章[12.23] 这才走到小张氏跟前说道:「二夫人,这汤莫不是有问题?」 小张氏脸色煞白,支支吾吾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只是……只是那是我给大嫂喝的,放了补胎的药,潆儿她……潆儿和沐儿是姑娘家,不该喝……」 水嬷嬷板着脸说道:「既然如此,二夫人且说说是什么药,老奴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对着药膳颇有研究,倒是不曾听说,有什么孕妇有益的药物,少女吃了便有害的。」 小张氏一滞,楚潆却惊叫起来,一叠声的喊道:「快去喊大夫……不不不,快去喊三叔,三叔呢,快去啊!」 楚沐眼神晦暗不明,她猛然想到前世,那一整碗鸽子汤,全都进了她肚子。症状?连三叔都没看出来的症状,直到她嫁给齐瑾琛多年,依旧无所出,三叔才诊视出,她中过极寒的毒,是不可能有身孕的。 当时的她,以为是战场受伤,剑上有毒没被人发现罢了,现在想想怎么会就砍她的剑上有毒?因为根本就不是剑,恐怕是这碗汤药的缘故吧。 这种毒药,连三叔都查不出来。今日若是母亲吃了,只怕是三叔也不能辨出是被药物所致吧。不过前世,那碗汤被喝得光光的,今生却还剩这半碗,只不晓得,三叔能不能查得出来。 查不查得出,就要看楚潆的造化了。更何况,依着小张氏的模样,只怕是查出来,也没有解药可医治呢。 张氏与楚震伟很快便赶过来,细细替楚潆把脉,却只皱着眉头说道:「这……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啊。」 小张氏一愣,忙笑道:「是啊,真的没什么,也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惊一乍的……我就是给大嫂炖了汤,里头有孕妇常吃的膳食,怕孩子们还没成家,吃了不好……」 张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问道:「是吗?」 小张氏额头的汗珠直往下滚落,勉强点头说道:「是……是,当然是了,不然还能有啥,三弟不是查过了,也没事嘛!」 楚沐勾唇一笑,二婶,我还没想着怎么对付你们,没想到你倒主动送上门来,这样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只做天真模样:「好在有三叔在,我们也能安心。对了三叔,那汤我没喝,三叔要不要看看汤药?」 小张氏心中警铃大作,忙道:「是真的没事嘛,还废这功夫干嘛呢。你们三叔本来就忙,今日难得休息,便不要缠着他了。」 水嬷嬷倒是沉着脸,将食盒端到楚震伟面前说道:「既然三爷已经过来了,老奴也不怕多麻烦些。老奴奉老夫人的命,伺候大夫人这一胎,自然是要万分小心了。还请三爷体谅老奴护主之心。」 小张氏身边的嬷嬷趁机过来,水嬷嬷却一把将食盒挪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嬷嬷说道:「这般年岁了,做事还这样毛躁?看样子是不配在主子跟前伺候了。」 楚震伟也不管她们打嘴仗,只低头验视那一碗汤。一旁的小张氏一条手绢就要搅碎了,却毫无办法,只能祈求那汤里什么都查验不出来。 楚夫人抚摸着肚子,恍惚中仿佛想起当时,沐儿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将陈心宛的所作所为暴露出来的时候,母亲对她说的话。母亲说得没错,她连沐儿都不如,在悦城是沐儿保护她,到了这里,还是沐儿保护她。 楚沐察觉母亲的异样,忙伸手握住母亲的手。楚夫人侧头看她一脸坚毅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是啊,她有个这么棒的女儿,有什么理由沮丧气馁。她要振作坚强,她坚强的活着,才能给沐儿更大的力量。 楚震伟眉头紧皱,回头看了看小张氏,又看了看母亲,最后走到楚潆身边,取出银针,又细细扎验,过后却是一脸惧色。 楚潆最会看脸色,当下握住三叔的手,泪眼朦胧的问道:「三叔,三叔……潆儿……」 楚震伟忙安抚道:「无事,无事,潆儿放心,有三叔在呢。」 张氏一面安排下人,将楚夫人与楚潆都送回自己的院子,这才对小张氏与楚震伟说道:「你们跟我回韶年苑吧。」 楚沐回了栖鹤楼,背后全是湿透了,只觉得又经历了一场浩劫。她坐在桌前发呆,前世今生重合起来,原来从前,远比她想象中要艰难得多。二房从那时起,就已经动手了。没了陈心宛,还有二房一家子想要母亲与弟弟的命。 她不自觉敲着桌子,兜自庆幸,至少比前世要好不是吗?至少今生,她没有喝那碗汤,母亲的孩子,暂时也是保住了。 不对,今生是有人帮助她,她才会逃过一劫的,那个小丫鬟,若是没记错的话,是上回牙婆带人过来,她亲自去选的。只当时,她不过是不想接受小张氏的安排,才找的借口,选丫鬟的时候,也是随意指了两个。 她忙让杏仁将那丫鬟带进来询问,然后小丫鬟只老实的说道:「奴婢小寒,并非家生子,家中无其他亲人了,今日不过是随意说了两句。」 楚沐问来问去,她都摇头不知,面上又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倒是真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杏仁皱眉说道:「若是这般糊涂的丫鬟,不如将她赶出去算了。」 楚沐摇摇头说道:「算了,今日就算她是碰巧吧,把她提做二等丫鬟……便让她管膳食好了。」 那小丫鬟得了提升,喜笑颜开,登时跪下谢了又谢,却是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韶年苑中,楚震伟坐在一侧,眉头紧皱只说道:「今日那汤药,算好大嫂不曾吃下,那药应是大河对岸的诿国传入,从前大齐并不得见,这一时半会,我也没办法探究清楚。」 张氏看也不看跪在地上低泣的小张氏,只问道:「若你大嫂吃了,会有什么后果?」 楚震伟说道:「极寒极阴之药,不出几日,腹中胎儿必死无疑……我前日得空细看大嫂脉象,那孩儿当是我小侄子。」 张氏托人算过了,但算命这事情,自然没做大夫的亲口说是孙儿准确,当下眉眼微挑,又问道:「潆儿吃了那汤药,会有什么后果?」 v第五十二章[12.23] 楚震伟说道:「极寒极阴……我刚刚替潆儿施针开药,好生养着,只现在还不能确定,不晓得于子嗣上有没有影响。」 张氏闭上眼睛,心疼的叹了口气:「作孽啊……」 小张氏身子一抖,爬到楚震伟身边喊道:「三叔,三叔,求求你救救潆儿,她是你的亲侄女啊,求求你一定……」 张氏此刻才睁开眼睛,怒极道:「你现在知道担心了?作恶的时候就不曾想过那药有多霸道?我三翻四次,耳提面命叫你不要想岔了,还特意将水嬷嬷送到她身边,可你竟然还是这般不听话!」 小张氏捂着脸呜呜哭泣,哽咽着说道:「我……我就是不甘心,我其实没想怎么着,就想吓唬吓唬她……」 张氏冷哼道:「吓唬?拿这种狼虎药来吓唬她?她失了孩子,你以为你逃得过?别说震忠,便是我也头一个饶不了你!」 小张氏低声轻泣:「她现在不是没事嘛,有事的是我的女儿!」 「那是老天开眼!」张氏眼神凌厉,凶狠的看着她,看得她往后一缩,「你嫁到楚家这么多年,我一向护着你。震涛不是我的亲生子,可我呢?凡有什么好的,都留给炳儿潆儿,老三一房都没叫我这么上心。你又是怎么做的?当年……」 她滞了一滞,看了楚震伟一眼,到底是没有出声。只楚震伟的眼神暗了暗,气息半晌才稳下来。 小张氏眼珠子一转,忙趴在张氏跟前哭泣道:「姑母,姑母,我不仅是您的儿媳妇,更是您的亲侄女啊,侄女承认,这次是我小气了。可从前,从前侄女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三弟,你是知道的,从前我真的不是故意……」 楚震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既然我从前不曾说什么,自然不会在这十多年之后再来翻旧账!」 张氏痛苦的闭上眼睛,伸伸手示意常嬷嬷过来说道:「对外说二夫人病重,往后中馈都交给三夫人打理。至于二夫人……送去佛堂吧。」 小张氏一惊,夺了中馈劝她理解,可大嫂分明没事啊,为何要将她送入佛堂? 她惊叫一声,拉住张氏的裙摆喊道:「姑母,姑母不可啊,若我去了佛堂,炳儿潆儿怎么办啊?」 张氏一脚踢在她肩头,冷声说道:「你喊我一声姑母,可真的将我当姑母?之前为了震涛的前途我忍了,如今又把手伸到老大那里去?咱们国公府世代都是战场上打天下的,你以为若你大嫂有个三长两短,你大哥会容得下你?」 楚震伟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道:「母亲,宫里还有事,儿子先走了。」 小张氏磕头不迭,一直喊道:「姑母饶了我这一回吧,姑母,毕竟大嫂什么事都没有,受伤的可是我的女儿啊姑母!」 张氏挥挥手,常嬷嬷忙上前扣住小张氏低声说道:「若是二夫人真的挂念炳哥儿和潆姐儿,就赶紧闭上嘴吧,让外人知道二夫人背地里做这等阴私之事,炳哥儿和潆姐儿这辈子可就毁了!」 小张氏半张着嘴,此刻真的是无比后悔,可两个孩子是她唯一的指望,她决不能让他们受一点伤害。 张氏靠在椅背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常嬷嬷轻轻给她抚背说道:「老夫人,已经处置妥当了,大夫人那胎不会有问题的。」 张氏默念了一句佛经,神色不虞,许久才说道:「你说这事是她的主意,还是老二的主意?」 常嬷嬷心中「咯噔」一下,忙说道:「二爷从小养在老夫人您跟前,最是孝顺不过了,又素来听大爷的话……反倒是二夫人因当年之事,总对大夫人隐隐有些敌意。」 张氏揉揉眉头说道:「震涛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茹儿自幼掐尖要强,是我不该,当初就不该听她的,将她迎进来做着庶子夫人。处处低人一等,她怎么肯?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常嬷嬷忙说道:「老夫人,这怎能怪您,当初二夫人就是拿捏着您心软,寻死觅活要嫁入国公府的。」 张氏点点头说道:「是,从前就是我太心软了,若不是这样,震伟又岂会对我失望,又岂会与我离心?」 说着说着,眼泪便淌了下来。 常嬷嬷又劝道:「三爷怎会与老夫人您离心?当初的三夫人身子不好的事情,确是三夫人自己不当心,咱们也没有证据不是?三爷自己都查不出原因,如何能怪老夫人您呢?」 张氏抹了一把泪说道:「这些年她也算是尽心,我还以为她是改过了,总想着姑侄一场,又有了一双儿女,谁曾想一时间不妨,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阿常你陪我去祠堂,我要拜一拜,震忠的孩子保住了,我也算是没有辜负老爷……」 楚沐一语不发抄着经书,心中却平静不下来。前世她一直不曾有孩子,觉得亏欠齐瑾琛,在府邸时便左一个妾又一个姬给他纳进去。张怜儿生了长子,楚漫生了次子,她都拿来当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可她们是怎么对待她的? 从一开始,她们就害得她无法生育,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二婶,好狠的二婶!还有楚潆,她一早就跟齐瑾琛勾搭上了,只不明白,最后怎么会嫁给齐瑾明,更是将楚漫送到齐瑾琛身边。 她收起抄好的经书,这种东西,只不过图个心安。可是前世的仇,她得自己来报,总不能缩在壳里当乌龟吧。 楚沐带着杏仁一路走到楚潆的院子,楚潆正坐在屋内发呆,丫鬟喊了几声,才算是让她回过神来。 楚沐关切的走到她跟前说道:「二妹妹,你好些了吗?」 楚潆「腾」的站起来,怒道:「你来做什么?怎的,害得我这样惨,你再来装好人?」 楚沐受惊的往后退了一步,紧张的问道:「二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是我害的你?」 v第五十三章[12.23] 楚潆上前一步,恶狠狠的说道:「那碗汤本就是你娘的,你是故意要我喝下去,让我丧失生育能力的是不是?」 楚沐的泪花在眼中打转,哽咽道:「二妹妹,若我知道那汤有毒,我怎会将它给你吃下?若我知道,我怎会自己还打算吃?若不是我想着留给三妹妹,现如今只怕如你一样了……」 楚潆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楚沐眼疾手快,假装跌倒,避过这一巴掌,只哭道:「二妹妹竟然把这事怪到我头上,二妹妹可曾想过,你母亲做了什么?」 楚潆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不能生育,心就刺痛起来,再顾不得平日的端庄,只张牙舞爪的说道:「那是你母亲不该,凭什么,咱们二房就只一个男孩,凭什么你们大房就要多一个儿子?」 楚沐余光看着门外的动静,心中一笑,面上却是委屈的看着楚潆,只用力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涵跑了进来,扶起楚沐,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潆说道:「二姐姐,大姐姐一向身子不好,你竟然对她动手?」 楚沅也跟着跑进来,一脸震惊的说道:「二姐姐你……你怎么这样……母族兄弟多,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楚沐见只有她二人过来,颇有些失望,心道难道消息听错了,不是说老夫人要来看楚潆的吗? 她很快打起精神,满眼含泪对着楚沅说道:「五妹妹,二妹妹是伤了身子,这才说了糊涂话,你们不要怪她。」 她看着惊惶不安的楚潆,面上只叹了口气,又对楚涵说道:「我在这里也徒增她的烦恼,你们素日与她亲近,便多陪陪她吧,我先回去了。」 …… 出了楚潆的院子,楚涵看着还不在状态的楚沅,忍不住上前拉住她,低声说道:「沅儿,你现在长大了,之前祖母宠着你,现下也该懂事些。你可见到了,大姐姐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可恶,二姐姐也不是圣女,是人总会有缺点,你我不也是一样的吗?」 楚沅小声说道:「二姐姐今日不舒服才会这样……」 楚涵皱眉说道:「我知道她不舒服,所以我们做妹妹的多关心也没事。但是既然口中说出来,说明心中或多或少这么想过。沅儿,我不是说二姐姐不好,我是说,你长大了,很多事情要学会自己去看自己去分析。我的亲事马上要定下了,将来我不在洛城,你再不可这般莽撞冲动了,知道吗?」 楚沅难得没与姐姐犟嘴,只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吧……不过姐姐,你真要嫁到悦城那里去?」 楚涵摸摸她的脸说道:「傻孩子,悦城那地方挺不错的,南宫家众人也都好相处,并不是咱们之前想的那样蛮荒,否则娘怎么会让我嫁过去呢。」 楚沅噘着嘴,半晌点点头说道:「那好吧,就是往后,我们都很难再见面了吧。」 楚涵心中一酸,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只拉着楚沅的手回去了。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洛城有习俗,这一日家家户户都会吃元宵,放花灯,猜灯谜。并且常年窝在内宅不出来的小姑娘们,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到街上逛街。 国公府自然也安排人手,楚炳带着一屋子姐妹们上街玩去了。楚炳自诩风流才子,对吃喝玩乐最是在行,面对着姐妹们更是高兴,如数家珍的告诉大家哪里的铺子最是好玩,哪里铺子灯谜的彩头最是贵重,哪里又是洛城俊才能最爱去的地儿。 不过楚沐却另有想法,早早的与妹妹们分开,带着自己的丫鬟护卫,往早就打听好的,萧家的路线去了。 只大街上的人着实太多,废了一番功夫,才总算是看见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萧文锦一席玄衫,看着到比在宫宴上要深沉许多,面上的银色面罩,将那张脸罩得严严实实,着实看不出一丝原本的模样。 楚沐也顾不得身后的护卫丫鬟跟不跟得上,只一溜烟跟着萧文锦左绕右绕,绕到一个胡同里头。 萧文锦发觉自己被跟踪,三下两下便饶进胡同里,手握短刃,等那人追上来,回头便是一刀刺过去。好在楚沐身手不错,堪堪躲过那一刀,只整个人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萧文锦一愣,忙收回短刃,不悦的问道:「你跟着我作甚?」 楚沐身子吃痛,脸色一白,缓了口气才缓过来,又欢天喜地的跑到萧文锦身边喊道:「萧卿,萧卿,我可算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没死,没想到,你也回来洛城了,那……」 萧文锦有些不耐烦,推开她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叫萧文锦,不叫萧卿。看你一个弱女子,光天化日之下,跟着个男人到处跑,成何体统?」 楚沐一愣,摆摆头说道:「萧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所以不肯将实情告诉我?萧卿,我是你未婚妻,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萧卿……」 萧文锦粗暴的打断她的话说道:「你烦不烦?我听懂了,你之前有个未婚夫,估摸着身形与我有些类似。他是出事了?死了?」 楚沐怒道:「你才死了,萧卿没死,他怎么会死,他就是……」 她一愣,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她竟然回到前世那般任性,说话不经大脑。 萧文锦不屑的「切」了一声,说道:「行了行了,我没空跟你纠缠这些,来,你从这里出去,回去,你的护院呢,丫鬟呢,都在找你的。我有事,不陪你玩寻未婚夫的游戏了。」 楚沐靠着墙,心中很是复杂,是她太冲动了,即便萧文锦就是萧卿,定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她怎能逼着他承认?他若没有秘密,手中就不会有那枚虎符了。 她颇有些失望,回头看看来的方向,却只皱皱眉头,心情格外浮躁,回去又要面对楚潆楚漫那对姐妹,又要看着二叔一家子,还要面对那个偏心的祖母。 她转身往胡同的另一头走去,没有方向,只是四处走走。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头一个人站在这里等她。 是太子齐瑾瑜。 v第五十四章[12.23] 齐瑾瑜手握一只兔子灯,送到楚沐前面,语气甚是温柔说道:「楚大小姐,这只花灯,是孤特意选出来的,送给你。」 楚沐看着齐瑾瑜,面上一阵恍惚,不得不说,齐瑾瑜也是极其好看的,他们齐家的男子,容貌都太甚了。前世她就是这样,稀里糊涂沦陷在齐瑾琛那个混蛋的眼神之中。 她轻蔑一笑,经历过一世,她怎会还这样犯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无事献殷勤,臣女可不相信。」 齐瑾瑜一笑,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会算得上是无事献殷勤?若能博佳人一笑,孤什么都愿意……」 他欺身上前,靠近楚沐,如出一辙的薄唇,看着就让人心动。 楚沐勾唇一笑,浅浅问道:「什么都愿意?包括停妻再娶?」 齐瑾瑜脸色大变,他是太子,是皇位的继承人,可是他后面还有那么多个弟弟,甚至跟在他后头的三弟,就不是一个省心的,整日觊觎他的位置。 他语气中带着恼怒,说道:「你当孤是什么人?」 楚沐微微一笑,看着他说道:「等我父亲回来,我便是尊贵的御国公主。太子殿下觉得,难道我是愿做侧室之人?」 齐瑾瑜更是心烦意乱,他也不愿意像哄什么似的来哄这个楚沐,那丫头幼时就疯癫不已。偏偏母后非要他主动,老三已经行动了,若她嫁给老三,这太子之位,只怕是岌岌可危啊。 可楚沐这副样子,对他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莫非,她已经对齐瑾琛动心了? 齐瑾瑜眉头微皱,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将来这大齐江山,可都是孤的!」 楚沐哈哈一笑,说道:「是吗?可是目前,这大齐江山,还是皇上的,并非太子殿下您的呢!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谁说得上呢?」 齐瑾瑜被刺中心思,气急败坏说道:「将来这江山不是孤的还能是谁的?齐瑾琛吗?你少天真了,孤才是正宫嫡子,齐瑾琛绝非正统。」 楚沐轻蔑一笑,冷声说道:「正统?若非大皇子仙逝,太子殿下可也并非正统呢!」 齐瑾瑜勃然大怒,取出匕首就往楚沐身上刺过去。 楚沐大吃一惊连连后退问道:「你……你你你,你想做什么?我是楚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将来的御国公主,你若是想杀了我,也要看我爹爹同不同意,看皇上同不同意啊!」 齐瑾瑜说道:「留着你?留着你将来也是会站到齐瑾琛那边,不如早点除掉你!」 楚沐虽说功夫不弱,但身子是大不如从前,没两下就气喘吁吁,跌倒在地上。那匕首将将要抵到楚沐胸口的时候,被一柄长剑挑开了。 楚沐抬头一看,便看到那银质面具的脸站在太子跟前。 齐瑾瑜松松脖子上的扣子,指着萧文锦说道:「萧文锦,哼,你以为萧国公看中你,孤就不敢动你?」 萧文锦微微一笑,只说道:「太子殿下,您说光天化日之下,楚家嫡长女死在太子殿下的地盘,难不成真的对您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齐瑾瑜眯了眯眼,收起匕首,上下打量萧文锦,却是哈哈大笑说道:「行吧,怎么说你也是我未来的小舅子,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你的!不过萧文锦你可别忘了,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等齐瑾瑜走了,萧文锦将楚沐扶起来,瞧了瞧,见她袖口全都渗出血,忙让她坐好,从怀中拿出药和纱布,帮她包扎。 楚沐反手握住他的手说道:「萧卿,萧卿,我好疼啊。」 萧文锦手轻轻一抖,扯开她说道:「楚大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叫萧文锦!不是你那未婚夫萧卿。」 楚沐眼泪汪汪,憋在心中的惊惧与难受,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只哇哇大哭着说道:「明明你就是萧卿,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萧卿!你为什么不承认?萧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我娘我弟弟,差点就被人害没了……他们都是混蛋,他们欺负我,想要害我一家人。还有齐瑾瑜齐瑾琛,全都是混蛋……」 萧文锦轻轻将药水涂在她手上,又细细给她包扎好。楚沐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眼泪鼻涕哭了他一声。 一面哽咽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那么早就丢下我,我一个人有多艰难你知道吗?我想要报仇,可我应付不来,我应付不来啊……」 萧文锦任由她抱了许久,才扯开她说道:「哭够了?」 楚沐下意识的「呃」了一声。 萧文锦说道:「哭够了就走吧,把我衣服哭成这样,脏死了。」 楚沐腾的站起来说道:「我现在相信了,你根本不是萧卿,他绝不会像你这样,对我凶巴巴的。」 萧文锦冷笑一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他,你这副样子,鬼才会喜欢你对你好。」 楚沐气结,半晌又问道:「你不是萧卿,那你为什么跑回来救我?」 v第五十五章[12.23] 萧文锦无语的说道:「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我是阻止太子殿下,不是为了你!哦,你还不知道吧,我的亲姐姐,不久之后,就要嫁入东宫做侧妃了。皇后世代都出自萧家,只可惜萧家这一代没有合适的女儿家,不然也不会让我姐姐这个旁支女儿嫁入东宫,只做侧妃了。」 楚沐愣怔半晌,只握紧了拳头,其实她若想要复仇,将齐瑾琛拉下马,跟太子一个阵营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不愿意,她太了解父亲了,父亲绝不愿牵扯朝堂纠葛当中,所以她才会严词拒绝太子的求爱。 而且前世,太子也并没有比齐瑾琛好多少,齐瑾琛潜伏之时,太子势大,根本看他们国公府不顺眼,暗地里不知道下了多少绊子。 等楚沐失魂落魄的离去,萧文轩才推推萧文锦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若太子对楚小姐动手,咱们手中多了个证据,岂不是更有力?你偏要出去打草惊蛇,而且你这么冲出去,我们之前的计划全都失败了,回头要布置多少桩子才能再来一次啊!」 萧文锦不可置否的笑笑说道:「走吧,回去了。」 萧文轩喋喋不休,突然止住声音,走上前拉住萧文锦说道:「卿,你不会就是她口中的萧卿吧?你就是楚家那个还没定亲就死了的女婿?」 萧文锦瞪了他一眼,一语不发便走了。 萧文轩一拍手掌,说道:「我之前还没想到,只听说是那大小姐给她未婚夫婿赐姓萧,到不曾想过……卿,真的是你?啧啧啧,你咋不告诉她?」 萧文锦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有些话不要乱说,咱们有正经事要做。」 萧文轩瞥他一眼,哈哈笑道:「话说大小姐模样甚美,就我看来,比她那洛城第一美人的妹妹,也差不了多少嘛!卿,你不错嘛!」 萧文锦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道:「我是萧文锦,是你的族弟,若再记错了,我便将你的脑袋敲一敲,看是不是不好使了。」 萧文轩翻了个白眼,笑嘻嘻说道:「成,知道了,文锦是吧,不会错了。不过你真不说实话?那小妮子年岁可不小了,家人定然是急着将她嫁出去的,万一这被旁人捷足先登了,可有得你后悔的……」 萧文锦凌厉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目前要做的是什么,你忘记了吗?」 萧文轩举起手说道:「行行行,当我没说,刚刚的事情,你就当我放屁了。反正到时候,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不需要在她那一棵树上吊死对不对?」 转眼间便到了二月初,楚震忠要带着诸位将领回洛城了。一起回来的,还有被皇上宣召的南宫欣恪。 原本皇上是宣召城主南宫潇祈回洛城领赏,但是南宫潇祈毕竟年迈,这样长久的战役下来,身子已经彻底的败了,军医说是活不过今年了。于是只能南宫欣恪替父来洛城。 南宫欣恪过来还有一事,便是带着南宫剑向楚国公府正式提亲。 张氏得了信,拉着楚夫人的手说道:「潆儿的亲事定了,涵儿马上也要定下了,漫儿呢,你三弟妹也在帮着相看,就是沐儿这亲事,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如今也开了春,你身子重不方便,便让你三弟妹常常带沐儿出去走走,不要总窝在家里。」 楚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母亲有所不知,元宵节沐儿出门,与丫鬟侍卫走丢了,后来还是萧国公府的下人给送回来的。自那以后她便受了惊,不怎么喜欢出门。而且您也知道,她之前有过未婚夫婿,萧卿那孩子为了救震忠死了,沐儿这心里总是忘不了,亲事我跟她提过两回,她不愿意……」 张氏有些愠怒,说道:「胡闹,从前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你们平日就是太娇纵她了。那萧卿我也听说过,这事还是你们不对,怎能由着他二人,尚未成亲就有了感情?」 楚夫人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母亲,虽说悦城民风开化,但也不至于如此。沐儿与萧卿就没见过两回,但……许是萧卿先救了沐儿,后又为了震忠而死,沐儿心中自然是感激的。」 张氏愣怔片刻,却是叹了口气说道:「沐儿那孩子心实,与震忠一模一样。但是她不愿,我们不能由着她,这都十六岁了,洛城这样大的姑娘家,出嫁的都有不少……」 她压低声音又道:「蝶依,震忠这信上没有说,但我看得出来,你大哥与你侄子这般紧赶慢赶,早早的将彩礼千里迢迢送过来,这样隆重是什么意思?」 楚夫人一滞,颇有些伤感的说道:「我父亲……要去了。」 张氏安抚的拍拍说道:「生老病死乃常事,你父亲这般岁数了,便是我如今这个岁数,也早早做好了入土的打算。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一屋子小辈,想来你父亲与我的心情也是差不多的,定然是想要在仙去之前,看着嫡长孙媳入府。若赶快些,定亲成婚一趟水,中秋前总是能成婚的。」 楚夫人了然的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姐妹有序,姐姐不成出嫁,哪有妹妹成亲的道理?即便事急从权,妹妹要先行出嫁,也得姐姐先定下亲事才好。我回去定会好生劝劝沐儿,也会去托三弟妹好生相看。」 楚夫人素来雷厉风行,又琢磨着这差不多三个月就要生了,早早的将沐儿亲事定下来,也省得总挂在心上。 于是没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的萧氏,便拉着楚夫人一道来了韶年苑。 萧氏也不扭捏,只喜上眉梢说道:「母亲,不怪媳妇自夸,咱们沐儿如此品貌,便是媳妇这话还没放出去,已经不少人家来打探情况了。沐儿身份贵重,将来又是陛下亲封的公主,一家有女多家求呢。」 楚夫人按捺不住,忙问道:「弟妹,你瞧中了哪家?」 萧氏笑道:「自然是咱们家的亲戚,之前我不是想把涵儿说给我姐姐的孩儿,后来去了悦城失了约,一直是欠着我姐姐这份情呢。」 她话锋一转,又对着张氏说道:「不过母亲,这回可不是媳妇开口,也不是我那做王妃的姐姐。而是……姑母。」 张氏一愣,问道:「是老太君的主意?不过我记得,幼时沐儿常闯祸,老太君并不喜欢她,反倒是更喜欢潆儿涵儿那般端庄贤淑的姑娘家啊。」 萧氏说道:「母亲,女大十八变,咱们沐儿长大了,也懂事了,这回来快两个月了,您可见着她再如从前那般调皮捣蛋了么?」 不过她接着又道:「但她没把话说死,只透了这么个意思。想来是对沐儿有好感,但总还是担着心的,想要让我选个日子,带着沐儿上庄亲王府做客。」 v第五十六章[12.31] 楚夫人听到这里,心中有些不悦,她的宝贝女儿,自小是如珠似宝一般疼爱着长大,如今竟被人像市场上的猪肉一样挑拣着。 萧氏只想着,在大伯子归来之前,将这事情办得妥妥的。便早早的选了个日子,将楚沐带上,去庄亲王府走亲戚去了。 只走到门口,却见楚潆楚漫楚沅站在马车旁边。 萧氏一愣,本来她也想将姑娘家都带去,只当初毕竟有流露出想让楚涵嫁给瑾明的意思,如今还是能不走动便不走动的好。 楚沅笑着走过来说道:「早听说娘亲要去姨母府里玩,娘亲偏心,只带大姐姐,不带我们去。」 萧氏责备的看了眼她,又看向楚沐,今日是打算单独带楚沐过去的,如今这些孩子怎的都跑过来了? 楚沐却只看了楚潆,心中冷笑着,楚潆明明勾搭上齐瑾琛了,怕是得知三婶有意将她嫁入庄亲王府,这才着急了吧。 大齐留在洛城的亲王,只庄亲王这么一位。只因老庄亲王,虽只是先皇的堂弟,但先皇只是皇子之时,二人一起去江西巡视,被前朝贼子追杀,是老庄亲王以身试险,帮先皇摆脱困境。 并且,老庄亲王极其会做人,等先皇登基之后,他便一味的闲云野鹤,什么事都不管,在朝中领个闲差。并且如今的庄亲王,跟他父亲不遑多让,整天只知道赏玩字画古玩,甚至偶尔还闹出醉酒滋事一类的事情,让皇上头疼不已。 但是皇上虽嫌弃庄亲王时不时的出些幺蛾子,对王府反倒更是厚待,比只其他几个亲王郡王,要亲近得多。 只怕这也是为什么,齐瑾琛会舍了楚潆,让她想方设法嫁入庄亲王府的原因了。 萧氏顺着楚沐的目光,瞧了瞧楚潆,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这个楚潆,怎么越长大越不晓事?她一个定了亲的姑娘家,怎的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偏沐儿对这事不怎么上心,也不好生装扮,生生被比得更像个普通小丫头似的。 楚沐勾唇一笑,只声音软糯的上前挽住楚潆说道:「二妹妹瞧着精神好多了,太好了,往后咱们又可以一起出门玩耍了。」 楚潆勉强笑了笑,跟着楚沐一道上了马车。 等到了庄亲王府,王妃显然是没想到妹妹会把家里所有的女孩儿都带来,很有些嗔怪的看了眼妹妹,只迎着众人进去。老太君则坐在上首,若有所思的看着楚沐与楚潆两个。 齐霁清本来还没兴致,这会儿见着她喜欢的楚潆和楚沅都在,当下蹦蹦跳跳,过来挽住楚潆的手说道:「潆表姐,你可算来了,之前几次约你你都不来,我可无聊死了。」 楚潆低头浅笑说道:「是,我也是因为太久没有过来,新年拜年人多,也来不及好生给娘娘和王妃娘娘行礼问安。此次潆儿特意带了自己绣的荷包,给娘娘与王妃娘娘当个玩意儿。」 那边楚漫忙应和道:「因为母亲病重,姐姐本是茶不思饭不想,没想到倒有精力给娘娘与王妃娘娘做这些。」 楚潆笑道:「傻妹妹这是什么话,放心,过些日子空闲了,给姐妹们都做。」 齐霁清忙欢呼着说道:「我也要,我也要,潆表姐的绣活,在咱们洛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呢。」 她眼咕噜一转,回头看着楚沐说道:「沐表姐回来没多久,倒是没见过沐表姐的绣活呢。」 楚沐浅笑,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当时她光顾着自惭形秽,竟没发现,这原来是楚潆展现自己的方式。她对着齐霁清点头,只不卑不亢说道:「悦城姑娘家都是舞刀弄枪惯了,我不会这些,你若问些兵法知识,我或许能说个一二。」 齐霁清就要噗嗤笑出声,楚沅却开口说道:「可惜大姐姐身子不好,不然还能舞剑给我们看。」 楚沐诧异的看了眼楚沅,什么时候这家伙改了性子,竟肯为她说话了? 老太君只看了眼荷包,便示意一旁的侍女收起来,开口说道:「潆儿定了亲事,不久这日子都会定下来。荷包之类的,咱们有的是人来做,到也不必巴巴的送了过来,得空绣你自个儿的嫁妆才是正经。」 楚潆一愣,忙低头轻声应了。 老太君伸手唤楚沐过去,摸摸她的手说道:「今日手倒是暖和,气色也不错。」 楚沐笑道:「多亏了我三叔,给我寻了好些上好的药材,我这身子也是好多了。」 老太君点点头站起来,由侍女扶着往里走,说道:「霁清,带你姐姐们去院子里玩吧。要注意些,今日你哥哥在外院请了几个好友品诗,都是外男,莫要冲撞了你姐姐们。」 齐霁清兜自在与楚沅咬耳朵,楚沅急急地解释着些什么。楚沐也没在意,只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楚潆说着闲话。楚潆倒是很明显,心不在焉的。 王妃招呼大家到后院去玩,又将楚沐招来身边,只笑着说道:「你的妹妹们,我素日都是见得多的,只有你个小丫头,这么些年也没回来几回。今日就好生待在我身边,给我做个女儿吧。」 楚沐甜甜一笑说道:「霁清妹妹天真烂漫,甚是可爱。只怕沐儿做娘娘您的女儿,娘娘会嫌沐儿沉闷死板呢!」 哪有人不爱听旁人夸自己的孩子,王妃当下比跟夸自己还高兴,拉着楚沐的直说她贴心。 楚潆刚刚跟妹妹们走到门口,便听到王妃这么一句,当下有些惶恐的回头看了看王妃。今日老太君与王妃,似乎都更喜欢楚沐一些,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因为她已经定亲,所以便不再能入她们的眼了吗? 她咬咬牙,希望二皇子那边,能尽快行动,让她解决掉这个麻烦的婚约。 没一会儿,便见着三个男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走了进来。楚沐抬头一看,齐瑾明,萧文轩还有萧文锦,那男孩是萧文轩的弟弟萧文玥。 v第五十七章[12.31] 楚沐皱眉思索,前世她回来洛城之后便遇着齐瑾琛,一辈子都只关注着齐瑾琛的事情,皇后母族洛家,贵妃母族方家她都很了解,唯独对着先皇后母族萧家,了解得着实不够,真的想不起来,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毁了容貌的旁支子侄萧文锦。 四人依次见过王妃与萧氏,王妃与萧氏出自萧家,自然很是喜欢三个侄子,尤其是萧文玥,虽然年幼,行事却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很是老成的模样。 王妃摸着萧文玥的头说道:「今日怎么有空到王府来玩啊。」 齐瑾明笑道:「早早的约了他们外出品诗,母亲您非说今日有贵客,让我回来,这便只好将表兄弟们都带回来。」 王妃点头说道:「在家里品诗也是一样的,好些天没见着文玥,让姑母看看长高了没有。」 萧文玥一本正经说道:「姑母,十日之前,文玥随表哥来过王府,堪堪十日,文玥怎可能长高多少?」 萧氏抚掌大笑,将萧文玥召到跟前来上下看了看,说道:「是,你二姑母十日前见过你,小姑母见你可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让小姑母好生看看,看咱们文玥这阵子长好看了没有。」 萧文玥眉头皱一皱:「男儿当顶天立地,皮囊乃身外之物,看这些作甚?文玥又不是你们女人,比如锦堂兄,他虽然容貌已毁,在文玥看来,却最是有男儿气概,我将来若有锦堂兄一般的气韵便足矣。」 萧氏少不得要捂着他嘴巴,连「呸」了三声说道:「文锦是事出有因,在姑母看来,你们一个二个都平安长大才是最要紧的,不许再说这等子不吉利的话。」 楚沐听了这些,便也抬头去看萧文锦,他面上带着面罩,只隐隐露出一双眼睛。她微微叹了口气,那脸就毁得那样严重吗?几乎只能看到黑眼仁,连形状都不能看得出。萧卿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却是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王妃又郑重的拉过楚沐,对几位少年说道:「这位你们也都识得,不日就要被封做御国公主的楚家大小姐沐儿。」 齐瑾明一脸麻木的走上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淡淡的带着些疏离,喊了声:「沐表妹万安。」 王妃面色不虞,只「唔」了一声道:「到底也是沾亲带故,喊一声表妹也无妨。」 楚沐低声应了,也福身行礼,只抬起头,那目光总越过齐瑾明,看向后头的萧文锦。这下王妃的脸,便更黑了。 萧氏见状,忙也招呼几个侄子上前见礼,说道:「行了,你们不是要品诗吗?去吧。」 待男孩儿都出去,萧氏又对着楚沐说道:「沐儿也去寻你妹妹们玩耍吧。」 王妃皱眉看着楚沐出了门,忍不住问道:「怎的瞧着一个二个都不上心?瑾明那孩子你也是晓得的,说什么都是好,全凭母亲做主。怎的沐儿也一样吗?」 萧氏悠悠的叹了口气,只拉着姐姐的手说道:「沐儿那孩子实诚,没什么心眼。姐姐也是知道的,她在悦城长大,与咱们洛城内秀的姑娘不一样。从前她那夫婿便是自个儿选的,救了元帅又救了她,可惜天妒英才,叫那好男儿早早便走了…… 听我那大嫂的意思,是文锦的背影,与萧卿有那么一丝相似。沐儿除夕夜见了之后,就总觉得他就是萧卿……」 王妃听到这里,也是摇头叹气说道:「可惜一对有情的小儿女,只若她这般念念不忘过往,便是我婆母瞧中了,我……瑾明到底是我独生儿子呀!」 萧氏点头说道:「我也知道,但人总是要向前看不是?瑾明的身份,也着实不好相配,姐姐,我听闻洛家似乎有结亲的意思?」 王妃心中一阵愠怒,说道:「不错,幸好我婆母瞧不上洛家,靠着一家两门皇后,便眼高于顶了。想我堂堂萧国公府,出了那么多太后皇后,也不曾像洛家这般小家子气。洛家四处联姻,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替太子殿下巩固关系,真当皇上是瞎子不成!」 萧氏唬了一跳,忙四下看看,拉了王妃一把说道:「姐姐,这些话能瞎说吗?」 王妃稍稍平静下来,说道:「也就在你面前说说。我也是心里烦躁,你是不晓得,若非楚家向来不搀和这些破事儿,我婆母也不会心心念念,就想选楚家的女儿。」 萧氏点头说道:「我如何不晓得?如今太子殿下,又言说是看上了玉兰,要纳做侧妃。」 王妃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道:「爹爹若要息事宁人,玉兰只能嫁过去。只是爹爹一向怀疑长姐的死因,又怎会轻易与太子结党?」 萧氏一震,她们的长姐,便是先皇后娘娘。她那时年幼,只记得长姐与皇上感情甚笃,但长姐久未有孕,便替皇上纳了洛家与方家女儿入宫为妃……再后来,便是长姐生下了皇长子,只生产之后,身子孱弱,没几年便去了。 王妃瞥她一眼说道:「捕风捉影的事情,也做不得数。论起来,咱们姐妹三个,身子都不怎么行。但咱们萧家与洛家,到底是回不到从前了。」 萧氏沉默不语,长姐与二姐,都比她大不少岁数,都是久未有孕,成亲数年才得了孩儿。只她虽然好一些,嫁过去便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但身子也是败了,再不能生了。 到底是二姐生了一儿一女,得了个圆满的好。 王妃又想一想说道:「虽则如今迫在眉睫,也寻不到合适的,但若沐儿的心思不在瑾明身上,我这也是不乐意的。」 萧氏点头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日只是说来看看,让两个孩子相处相处。姐姐是不知道,沐儿那孩子看着弱,主意也是大的,若她不乐意,也是绝不会嫁过来的。元帅与我大嫂,都是个宠孩子宠得没边的性子。」 王妃撑着额头说道:「儿女都是债,自己肚里爬出来的,不宠着还能怎么着?我拿瑾明也是没法子,之前那么多贵女,这个不愿那个不行,拖拖拉拉到了如今……若非我以死相逼,他还是不乐意的,这都马上二十了,哪有这般岁数还不成亲的?」 萧氏犹豫着问道:「姐姐,可曾问过瑾明,是否有自己喜欢的?若孩子真的喜欢,这门楣稍低,也是无妨啊!」 王妃一震,眼睛不自然的转到另一边,说道:「那孩子,没什么话是肯直说的。」 楚沐一路走到杉树林,瞧见齐霁清几个正坐在椅上打络子玩,只没看见楚潆。 v第五十八章[12.31] 楚沅见了楚沐,倒是给了个笑脸喊道:「大姐姐,这边来,我姨母喊你去做什么?」 楚沐只做羞涩模样,抿唇一笑,有拿起桌上的工具,一本正经的比划半晌,问道:「这东西怎么玩儿?我不会呢!」 那楚沅当是与齐霁清说过什么,虽说她依旧不怎么搭理楚沐,但比之之前要好多了,听了这话,也没有冷嘲热讽说她啥也不会。 楚漫眼咕噜一转,老老实实拿自己打的样子教给楚沅。 齐霁清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轻哼一声说道:「潆表姐什么样的都会打,而且打出来的最好看了。」 楚沐抬眼看了看她,只笑道:「那是自然,我那二妹妹又漂亮又能干。」 楚漫见着冷场,忙又笑道:「郡主表妹有所不知,我之前去悦城,发现那儿的姑娘都不打络子的,大姐姐不会也是正常。」 齐霁清好奇的问道:「不打络子?那她们平日玩些啥?」 楚沐大大方方说道:「我们常玩的你们也会,就是赛马啊,投壶之类的,若稍有些难度的,便是射箭比武了。」 齐霁清撑着脑袋,一脸向往的说道:「嗯,倒是比咱们这儿好玩,我想去赛马,偏我娘说我跟个男孩似的不让我去。整天要我学习潆表姐,吟诗作对,棋琴书画,难死了。沐表姐,你会琴棋书画吗?」 楚沐听她语气缓和,也笑起来说道:「我也学了些皮毛,但跟你们不能比,更遑论跟二妹妹了。对了说起来怎的只见到你们三个,二妹妹去哪里了?」 楚漫脸上露出一丝慌张,楚沅说道:「二姐姐不小心把衣裳弄脏了,去换去了。咦,二姐姐去了这么久,怎的还没回来啊。」 楚漫忙道:「哎呀,五妹妹难道不知道二姐姐那个性子,最是要完美了,这换了衣裳,总得一趟水从头到脚都重新装扮一番的嘛!」 楚沐只当没听到,齐霁清来了兴致,倒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悦城的风土人情。楚漫许是紧张,东拉西扯,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了出来,不足的地方再由楚沐解释解释,说得齐霁清与楚沅二人更是好奇。 楚沅心中腹诽,早知道那悦城不是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反而这般有趣,就不听二姐姐的,装作病重去不得,白白错失了个好玩的去处。 齐瑾明带着三个表弟坐在亭子里,只三个大的都各怀心事,独独萧文玥最是正经,使出吃奶的劲儿做了几首诗给三个哥哥看,得了不少夸赞。又看看哥哥们做的诗,深觉自己竟能略微赶上他们些许,总算是纵着自己骄傲了一回。 齐瑾明喝了口茶,靠在椅上说道:「文玥,你可知道,我父王书房里,藏着不少真迹呢。」 萧文玥耳朵一竖,说道:「哼,你们打什么主意我知道,不就是想让我去偷……额,去拿姨父的东西吗?我不去,回头姨父生气了,又告到我爹娘那儿,叫我吃不完兜着走。」 萧文轩摸着弟弟的头说道:「我们个头太大了,你个子小。本来也没指望你,今日瞧你学识很是有长进,便想着叫你进去,寻了空临摹一两篇,给哥哥们看看怎么样?」 齐瑾明又道:「今日小姑母上门,我父王最不耐烦应付这些,早早的躲出去了,不到晚上,绝不会回来的。」 你一言我一语,年幼的萧文玥便稀里糊涂,跟着表哥的侍卫兴致勃勃的走了。 他一走,齐瑾明便皱起眉头说道:「往后能不能不带上那小家伙?他现在精着呢,不像小时候那样好忽悠。」 萧文轩瞪他一眼说道:「我们一出来,他就要跟着,你说让我咋办?」 齐瑾明也没纠结,单刀直入说道:「前些日子,我总是碰巧遇到三皇子殿下。这个橄榄枝抛得我实在不知道当接不当接,我父王那个性子不想惹事,若是从前,我可是应都不应……」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萧文锦,说道:「齐瑾琛那小子可不如他表面看着温和,背地里的动作怕是不小,不然怎的萧家一有动静,他就跑来我这里抛橄榄枝了?」 萧文轩点点头,也跟着说道:「不错,文锦,你怎么看?」 萧文锦皱皱眉说道:「先放着吧,齐瑾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自己能搞定,不需要与他结盟——更何况,方家与洛家势同水火,齐瑾瑜与齐瑾琛也是。」 齐瑾明点头说道:「说得不错,即便我们不与他结盟,他知道我们的动作,也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且……」 「而且,我也不愿与虎谋皮!」 萧文轩看看萧文锦,抿了抿唇转换了话题问齐瑾明道:「表哥,今日你娘的意思很明显呢,那楚家大小姐,你是怎么想的?」 齐瑾明皱眉说道:「没怎么想,不是她也是楚家旁的姑娘,无所谓,由父母安排吧。」 萧文轩着急的看着萧文锦,见他还是悠哉悠哉的喝茶,心中一阵着急,推推他说道:「你那未婚妻,要真嫁给他了,你不难过?」 齐瑾明一愣,问道:「怎么变成他未婚妻了?」 萧文锦瞥了萧文轩一眼说道:「你听他胡说,我与楚家那大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爱娶便娶,她爱嫁便嫁。萧文轩,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萧文轩气鼓鼓的看着他说道:「成,你狠,那楚家大小姐分明对你一往情深,你却……」 萧文锦不耐烦的说道:「我怎么?你们都清楚我回来是干什么的。再说了,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即便不是瑾明,也会是旁人,这又与我何干?」 v第五十九章[12.31] 萧文轩张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事情结果如何他们都不能保证,更何况这些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少则两三年,多则数十载。楚家大小姐又怎可能等到那个时候? 齐瑾明见萧文锦周身带着戾气,只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他一路走着,却也只是眉头紧蹙,若不是心爱之人,娶谁都是一样的。那楚家大小姐模样清正,又得祖母母亲喜欢,倒也不错。就是不晓得,她怎会与卿有一段过往呢?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倒与他一样,是个伤心人。 茅厕都在院子尽头,他独自走着,早春的桃花已经开了,沿路落下来纷纷扬扬,显得格外好看。 那桃花树下,坐着一个泪水盈盈的妙龄少女。即便齐瑾明见过无数美人,也不由得为之一颤,那人肌肤若雪,一席月白长裙有些单薄,更显得她那蜂腰不盈一握。 楚潆见他这痴迷的样子,心中暗喜,轻声喊道:「表哥,潆儿迷路了。」 那声音如黄莺一般清脆可人,着实让人陶醉。齐瑾明心中一荡,月白衣裳,纷纷扬扬的花树之下,那清丽少女崴了脚,他轻轻上前,取了正好放在袖子里的药膏,替她揉搓着…… 齐瑾明回过神,四下看着,只皱眉问道:「潆表妹,你怎的一个人乱跑,连个丫鬟都没?」 楚潆一愣,刚刚明明看到表哥眼睛迷惘,是心动的模样,怎的现在就这般冷情? 她只低着头,语气中带着委屈,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就走丢了,找不到丫鬟,我就走到了这里,这么久才看到了你……」 齐瑾明叹了口气,弯腰准备扶起楚潆,楚潆忙又说道:「表哥,我崴脚了,走不动……」 齐瑾明一愣,身子轻轻一颤,却是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寻婆子送你回去。」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楚潆大惊失色,直喊道:「表哥,表哥,别丢下我,潆儿害怕啊。」 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这样的计俩用在他身上?真以为他是那种看了美女便走不动道的吗?关键是,这楚家二小姐可是定了亲的啊。 他走到一半,不自觉的回头,远远看到那个低泣的女人,心中有些不安,楚潆最是端庄,他又何须这般恼怒?不过是机缘巧合,穿了差不多的衣衫,做了差不多的事情,他凭什么就认为楚潆是故意的? 他叹了口气,又走了回去,伸手将楚潆拉起来,说道:「走,我送你过去。」 楚潆一愣,泪水还挂在香腮,想不通为何表哥一瞬间转了性子?齐瑾明小心翼翼扶着楚潆,一路走回亭子,亭子中的二人都是诧异。 萧文轩说道:「表哥,这不是楚家潆表妹吗?你把她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楚潆轻声细语说道:「是潆儿不好,潆儿与丫鬟走失,又崴了脚,幸好遇见明表哥,不然还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齐瑾明绷紧了唇,示意一旁的小厮去寻个婆子丫鬟,便说道:「表妹先在这里歇息会儿,一会儿便有婆子过来接你去后院。我有事先走了。」 楚潆轻喊了几声,只他根本没理会,径自走了。 萧文轩见状噗嗤一声笑道:「表妹别喊了,他要如厕,偏生遇见你,这会儿怕是憋不住了。」 楚潆闹了个大红脸,便低着头不做声。萧文锦却站起来,跟着齐瑾明走了。 齐瑾明出了净房,看见萧文锦一愣,问道:「你也来?」 萧文锦带着面罩,看不出表情,只语气不是很好,问道:「你喜欢楚家那个二小姐?」 齐瑾明莫名其妙的说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喜欢她?」 萧文锦上下打量他:「当真不喜欢?她模样好看,是洛城第一美人,你能不心动?」 齐瑾明不耐烦的说道:「卿,你是疯了吗?还是你看上她了?如果你看上她了,请你去找她未婚夫,不要来找我,她是定亲了的人,我再风流,也不会弄出这种麻烦事好不好。」 萧文锦一滞,点头说道:「不喜欢就好……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楚家大小姐,但是既然要定亲了,就要一心一意,从前那些红袖添香之事,就别再做了。」 齐瑾明愣了愣,反应过来问道:「所以,你并不是喜欢楚潆?你对那楚沐……卿,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若是这样,你看着我要娶她,你不生气?」 萧文锦避开他的眼神,掩饰的咳嗽一声说道:「我就说说而已,你随意,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说道:「我看了的,洛城公子里头,只有你最合适……瑾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绝不能让儿女情长阻了我的路。」 齐瑾明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世事便是如此,有情人往往不能成眷属,卿如此,他不也是如此吗? 楚潆与萧文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她心思转得飞快,只要世子表哥上钩了便好。虽然楚沐如今转了性子,模样性情都是好的,但比她这洛城第一美人,还是差远了。她就不相信这洛城还会有人见了她不心动的。 萧文轩把玩着茶杯,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咱们都长大了,各自定下亲事,等你大哥回来,你们楚家要接二连三的办喜事了。」 楚潆羞涩的低下头,与外男商讨婚事,不是淑女所为。只她心中更加恼恨的,是那桩父亲替她定下的亲事。 v第六十章[12.31] 洛家庶长子怎么配得上她?奈何父亲擅自挪了家中的钱财去放印子,这样的事情闹出来,会是国公府最大的丑闻,父亲升官便再无望了。偏偏给那洛家捉住了把柄,父亲不得不委曲求全,答应将她嫁过去。 本来祖母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父亲甚至想要让她自己说出与那洛引原有私。也幸而洛引原只是个庶出,又表现得对她痴迷,正巧从前父亲办差的时候,一匹发狂的马冲向父亲,洛引原救了父亲,受了点伤。 为了这么丁点恩情,祖母勉为其难答应了亲事。只至此在外头,是提都不肯提与洛家的关系。 等到要回府的时候,淡漠的齐瑾明倒是转了性子,上前殷勤的与楚沐道别,并表示下回再约她出去听书。 楚沅因一向觉得齐瑾明原该是她亲姐夫,如今见他对楚沐这般温柔,心中恼恨,只冷笑着说道:「表哥只请我大姐姐听书吗?我与其他姐姐,也是爱听的。」 齐瑾明轻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说道:「行,沅儿妹妹想去听,下回表哥将园子包下来,让沅儿听个够。」 楚沅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又狠狠的瞪了楚沐一眼,复又觉得这事怪不得楚沐,当下只讪讪的不做声。 楚沐本来是大囧,被楚沅这么一打岔,倒是松了口气。齐瑾明前世是楚潆的夫婿,她没办法毫无芥蒂的与之相处,更遑论与之谈婚论嫁。 更重要的是,她直觉是萧文锦就是萧卿,即便他不认,她也能感觉到。若萧卿真的不喜欢她了,她自会放手,可在放手之前,她一定要搞清楚是什么原因。 楚沐一直有点恍惚,明明说好了,今生的目的不过是复仇,为何还是会陷入那缥缈的感情之中?她下意识的摸摸腰间,荷包里头便是那枚虎符。 日子倒是按部就班,齐瑾明严明乐意,即便王妃心中有些不愿,觉得楚沐并非真心,但想着儿子好不容易松了口,瞧中了楚沐,日后慢慢培养感情,自己儿子这样优秀,时日长了,楚沐心中怎会还记挂着那个死掉的萧卿呢。 于是庄亲王府连接上门,楚夫人满心欢喜,左劝右劝,楚沐怕母亲心急伤了身子,索性答应下来,但不肯这么早成亲。于是两家一拍即合,换了庚帖,这亲事便定下了。 这是后话,二月底,楚震忠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回洛城了,皇上大行封赏,全洛城都欢呼起来。百姓们在街道两旁跪地欢呼,都是激动不已,想要目睹一下护国大元帅威武不凡的英姿。 楚震忠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热情的百姓们,不由得热泪盈眶。他驻守悦城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能稍稍喘口气,见一见思念依旧的娘亲夫人与女儿了。 妇人们抬头看着将军们,又都窃窃私语。 「怎的那北漠的公主,就这样大喇喇坐在马上?」 「听说那边与咱们大齐不一样,恁是多尊贵的女人,都如此大摇大摆,不需要遮掩的。」 「元帅后面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世子爷啊?」 「那是自然了,你们瞧,世子爷模样与元帅一般无二……更好看呢,哎呀,真不晓得哪家的千金小姐有这般福分,嫁给这样个大英雄。」 「世子爷一早便定亲了,将来可是大公主殿下的驸马呢!」 ……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楚沐坐在雅间却是心思雀跃,她的爹爹,她的哥哥,都回来了。真好,真好啊! 楚炳面色阴沉,低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伯父与堂兄,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楚潆怕他露出马脚,忙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裳,语气轻快。 「弟弟何必这般激动,大伯父与大哥哥要回来了,二弟这样高兴啊?」 楚炳侧眼看了看她,不耐烦的缩回袖子,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走到角落里坐好。 楚潆压住心中的不虞,只回头坐在桌前,抬头一看,正看到楚沐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心中沉了沉,很快便恢复正常,笑道:「大伯父要回来,我们心中又雀跃,又有些忐忑呢,不晓得大伯父是什么样的人。大姐姐,大伯父严肃吗?」 楚沐还不曾答话,楚漫便笑着说道:「二姐姐,大伯父一点都不严肃,而且待我们都很好呢。三姐姐你说是吗?」 楚涵正低头叫楚烁认字,听了这话抬头笑道:「是呢,别看大伯父在战场上叫人闻风丧胆,其实在家中是最和善不过了。」 楚烁听了这话,忙对楚沐说道:「大姐姐,大伯父这都回来了,咱们怎么还不回去?大伯父回家岂不是看不到我们?」 楚沅嗤笑一声说道:「傻子,大伯父他们回来,不会先回府的,必然是要先入宫面见皇上呢。」 楚涵瞪了她一眼,楚烁并不在意,只抚掌笑道:「真好,听说大伯父是去领赏,到时候咱们家又会多好多宝贝呢。而且大哥哥还说过,他回来会送我一柄剑,日后我也要习武,要成为大伯父大哥哥那样的大英雄。」 楚炳冷哼一声说道:「不知所谓,大齐以仁善治国,从文才是正经,习武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楚沐脸色一变,站起来说道:「二弟这话可错了,大齐讲究文韬武略,从文是叫人懂礼守礼知礼。可武学从不是锦上添花,若无武将保家卫国,百姓怎可能安居乐业。咱们楚家更是世代习武,二弟可莫要忘了祖训。」 楚炳脸色涨得通红,半晌才说道:「兵法书卷,我可是看了不少,行军布阵,我也都是懂的,只不过久居洛城,若我上战场,不说与大伯父相比,想来比大哥哥总是差不了多少的!」 楚烁听了这话,当下从椅子上爬下来,跑到楚炳跟前说道:「二哥哥你怎可能比得过大哥哥?难道你功夫很厉害吗?难道你骑马射箭比大哥哥还厉害吗?」 楚炳怒道:「行军打仗,靠的不是骑马射箭,我乃国公府二少爷,即便入了军营,做得也是调兵遣将之事,难道还让我堂堂一个少爷去前线打仗去?」 v第六十一章[01.10] 楚沐轻蔑的说道:「若是一个将军,连基本的上阵杀敌都不敢,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楚炳腾的站起来,怒目看着楚沐说道:「大姐瞧不起我?」 楚潆忙伸手拉住楚炳,语气急切说道:「二弟你怎么回事?大姐姐可有一句说错了?咱们楚家本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军功,你却一句一句贬低武将。去,给大姐姐道歉去!」 楚沐心中微愣,楚潆怎么怪怪的?虽然平日她也是会装作端庄大方,但从不会这样疾言厉色,为了她斥责旁人。 楚潆伸手在楚炳手上拍了拍,楚炳一瞬间便松散了眉眼,只勾唇一笑,上前来弯腰说道:「大姐姐,是炳儿的错,还望大姐姐莫怪。」 楚沐心中有些忐忑,今日是楚炳说服祖母,要带着姐姐弟弟妹妹们,来这上好的酒楼雅间吃茶,也能让他们占据最好的位置,看着大伯父与大哥哥回城。 张氏本不愿答应,但看着楚夫人挺着大肚子,一脸激动的模样,又瞧着楚沐与楚烁两个,都勾着头向往的样儿,便撑不住,允了楚炳的请求,只拨了家里大半的护卫,要求把公子小姐们保护得妥妥当当,这才叫他们出了门。 前世楚沐与楚炳关系并不好,甚至见面的次数都不多。后来楚炳娶了方家嫡次女,这个弟媳妇与她的关系倒是不错,只她也是快死了,才知道原来也是骗局一场罢了。 本来她还以为,楚炳此刻是真心想见父亲与大哥,如今看来却是不像啊,他明显的不甚喜欢父亲与大哥,为何要折腾这么一出? 她目光从楚涵看到楚沅又看到楚烁,最后定格在楚烁身上,莫不是打算对楚烁动手?这些天她也是看出来了,三婶对楚烁这个庶子,看管得十分仔细,包括楚涵对这个弟弟也是十分上心。 很有可能,二叔大概是想趁着混乱,先将楚烁给解决了。 楚震忠带着将领们浩浩荡荡的过去了,楚炳眼眸微闪,站起来说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楚潆面红耳赤的站起来说道:「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楚沐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到楚漫楚沅也是站起来,红着脸跟着楚潆跑了出去。楚沐皱起眉头,如临大敌的看了看楚炳,又看了看楚烁。 楚炳撇撇嘴说道:「女孩子就是事情多,真是烦!」 稍等了没多久,楚潆三人便回来了。楚沅嘟着嘴,不大高兴的说道:「定然是早晨在祖母那儿吃的点心,吃坏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 楚潆不好意思的说道:「早晨那点心,是我与四妹妹一起做的……是昨日剩的一点木薯粉,原是该丢弃拿新鲜的来做,是我不好……」 楚涵听了这话,皱紧眉头说道:「你们吃了都不舒服?那……祖母可曾吃?」 楚潆忙着急的说道:「是啊,祖母定然也是吃了的,快些走,我们快些回去。」 楚沐敛下眼眸,楚潆啊楚潆,你果真心狠,一屋子女孩,祖母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非亲生的孙女了,可你竟然丝毫不顾念祖孙之情,为了设计陷害楚烁,竟然拿祖母作伐。 只等出了酒楼的大门,随从赶过来抹了一把汗说道:「不行,戒严了,今日咱们家元帅回城,尚书们下了令,全城戒严四个时辰,估摸着要到晚上才能回去了。」 楚炳一愣,烦躁的说道:「之前怎么没听说?怎么搞的啊,这样大的事情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会子怎么办?小姐们都有些不舒坦,老夫人也不舒坦……」 随从又抹了一把汗,跟着着急的看了看外头的人来人往,试探着问道:「少爷,各位小姐,不然……从西面那边绕路回去?就是远些,得半个时辰。」 楚炳瞥了眼楚沐,犹豫着说道:「这不好吧,西边人多嘈杂,小姐们可都是金贵的。」 楚沅嘟囔道:「我要回去,我这会子肚子不痛了,但我头晕难受,在外头我歇息不好,我要回去。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吧,总比在这儿干等三四个时辰的强啊。」 楚潆下意识的点点头,拉拉楚沐说道:「大姐姐,我很担心祖母……不然我们绕路回去吧。更何况到了晚上,大伯父他们估计都已经回家了,他们定然也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你的。」 楚沐迟疑片刻,从西面绕小路回去,若是寻常,她当然不介意,可今日,明知道他们不安好心,她怎能放心呢?但是偏偏楚潆说得对,若等到晚上,就不能在家里等父亲与哥哥了——她实在是想念他们啊。 那边楚涵也走过来说道:「我瞧着二姐姐和四妹妹五妹妹情况着实不对,咱们还是绕路回去吧。」 楚沐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好,你看好烁儿,我的马车,最后走。」 楚涵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牵紧了楚烁,郑重的点点头。 楚炳眼神微闪,什么话也没说,先行上了马车,然后是楚潆与楚漫的,再是楚涵楚沅楚烁的。原本楚沐该与楚潆二人一辆马车,但今日楚漫一直闹腾,说是想和亲姐姐说悄悄话,楚沐本也不想同她们一起乘坐马车,便自己单坐了一辆。 只如今这个情况,楚沐也不敢让楚烁与她同坐一辆,只是忧心忡忡,担心楚炳若是想着一箭三雕,将三房的孩子们都给害了可怎么办啊。 她轻轻掀开车帘,看了看前面的情况,轻声说道:「杏仁,你去前面三小姐的马车上,就说……就说是我想着,前些时日给烁儿讲战场上的事儿没讲完,你去接着给讲给他听。」 杏仁一愣,有些不乐意,只在楚沐的催促下,回头叮嘱了酸梅几句,下了马车往前面去了。除非大场合,不然楚沐出门,不是杏仁就是酸梅,倒是总不放心家里,要杨桃看守着栖鹤楼。 楚沐兜自出神,还是不放心,又掀开车帘,叮嘱身旁的两个侍卫,让他们去跟着三房的马车。那两名侍卫是楚沐从悦城带过来的,知根知底,倒是最能让她放心的。 酸梅有些忐忑,问道:「姑娘,三个侍卫您调走了两个……万一这路上有什么事咋办?」 v第六十二章[01.10] 楚沐笑道:「城里能有什么事儿?再加上你家姑娘我,从前功夫厉害着呢,等闲人可伤不到我。」 酸梅实诚,只瘪瘪嘴说道:「可是姑娘今时不同往日啊,而且杨桃姐姐总跟奴婢说,要奴婢警醒着些,这洛城与悦城不同,这里的人,一根肠子九曲十八弯,指不定就落入旁人陷阱里了呢!」 楚沐噗嗤一笑,只心中的忐忑,却是久久安静不下来。 坐在车中,楚沐却一个劲儿的出汗,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酸梅突然重重的拍了拍楚沐,一脸惊恐的说道:「姑娘,姑娘,咱们……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地儿!」 楚沐一个激灵,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她支撑着身子,轻轻掀开车帘,果然,这里并非她了解的西市。她拍拍窗户问道:「这是哪里?我弟弟妹妹他们的车呢?」 从前面下来一个婆子,端着笑脸说道:「姑娘,这是西市,是回国公府的方向。二少爷他们的马车行得快,这会儿已经瞧不见了,咱们要不要加快时间,早些回去?」 楚沐冷冷的看着她,电光火石之间,却是恍然大悟,楚炳今日要对付的,分明是她,而非是楚烁。她突然想起前世,楚涵与齐瑾明定好了亲事,只出了一趟门,回来便出了事。即便张氏压住流言,那蜚语又岂是人能制止的? 今生与齐瑾明定亲的,是她楚沐。只她还以为,要等那洛家庶长子死了之后才轮到她呢。没想到楚潆的手段这样的快,还真是叫人防不胜防,谁让她如今,一门心思都在母亲的肚子上呢。 楚沐看看周围的侍卫,指着她熟悉的那一个,对那婆子冷笑一声说道:「不必了,你们都下来,让他赶车,你们自己回去吧。」 话音刚落,马儿突然失控,拖着马车便往前冲去。那侍卫一惊,急忙翻身上马,就要跟上来,只一旁钻出几名黑衣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偏生府中的侍卫,不晓得是本事不够,还是故意的,三下两下就被打趴下了。 等他解决完黑衣人,马车已经顺着小路一溜烟跑进林子了。他茫然的站在路口,是彻底的傻眼了。 楚沐惊惶不安的扯住马车车窗,心中纷乱不已。是呢,今日的茶定是有问题的,不然她怎会如此昏沉?完全没办法用心思考,并且她全身没有力气,现下别说厚重的刀剑了,便是怀中的匕首,她都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举起来了。 酸梅咬着牙,拼命扯着楚沐,说道:「姑娘,咱们跳车吧,奴婢身强体健,背着您跑。」 楚沐叹了口气说道:「实在是我疏忽大意了,原来想太多也是错。看样子今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酸梅,你跳车逃走,记住,偷偷寻到我爹爹,告诉他,是二房害的我。」 酸梅摇头说道:「不要,姑娘,如今您身边就只有奴婢了,奴婢若是走了,您岂不是真的就活不成了?」 楚沐用尽全力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子,说道:「今日他们不是来要我的命的,是要我给楚家蒙羞的!今日……父亲荣归,皇上会封我做御国公主,可就在这时候,我却给国公府闹出一桩大大的丑闻……」 酸梅还没想通,便被楚沐用最后的力气推了下去。 车夫回头看了看楚沐,哈哈大笑说道:「姑娘倒是心善,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便给那丫鬟一条生路?只不过,你觉得是生路,便真的是生路了吗?」 楚沐心中一沉,却只是冷哼道:「有一线生机,便也是生路。不过我倒是想知道,我二叔费尽心思这样对付我,毁了我,等于我楚家的姑娘可是都毁了。如花似玉的楚潆,他也舍得?」 前世楚涵一事,是张氏千瞒万瞒,明面上总算是无事。可今生阵仗要大得多,二叔很显然,是没打算将这事儿瞒下去——若能瞒下去,又何须让她在今日出丑? 车夫眼神一闪,用力一拉缰绳,三匹高头大马急急停了下来,险些将楚沐甩出车外。 那车夫狂笑一声说道:「细皮嫩肉的姑娘,还是想想你自己怎么办吧!放心,我的弟兄们会怜香惜玉的,绝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掉的!」 便从林子里钻进来几个大汉,全都淫笑着看着楚沐。楚沐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本来她想着,即便是死了,也要想法子让父亲知道二叔的狼子野心。可是如今看样子是没办法了,因为那几个大汉,竟然是北漠人。 她楚沐与北漠交手那么多回,对北漠了如指掌,他们的长相习性全都一清二楚。这几个是确确实实的北漠人,即便被抓住了,也只能说是北漠嫉恨父亲,对她下了狠手。不仅如此,还会让洛城陷入混乱,那些达官贵族,谁人不怕自己家中女眷遭此大祸?北漠王子与公主难逃一劫,两国之战又要开交,然后……受苦的,除了百姓,便只有爹爹了。 她握紧了拳头,浑身冷汗热汗,一身又一身,心中却只喊着该死,为什么老天爷要她重生?她重生除了暂时保住了母亲的命,还做了什么?她实在不甘心啊! 车夫对大汉说道:「这丫头聪明,你们小心些,虽说莫要搞死了,但也要叫她半身不遂,口不能言,不然这计划可算是泡汤了,那楚震忠的拳头,你们也是知晓的。」 为首的大汉眼中精光一闪:「放心,我们一定按着吩咐办事,绝不留蛛丝马迹。」 楚沐即便心中害怕,此刻也是冷笑连连,说道:「就凭你们?想当年我在战场上一枪杀数敌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再哪里鬼混呢!」 为首的大汉露出一口黄牙,满意的点头说道:「不错,从前那是在战场上,咱们也没那个幸运,在楚家大小姐的刀口上领略风情,如今在这风光的洛城,这破落的小树林,便让咱哥几个好生享受享受吧。」 楚沐即便努力压制,也控制不住露出惊慌的神色,越是如此,那几个大汉越是狂笑,许是为了好生享用这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好处,便都压抑着性子,慢慢的围了上来。 为首的大汉伸手在楚沐脸上摸了一把,淫笑道:「果真金贵的女人,这皮肤格外嫩滑些,放心,你既然是未经人事的,哥哥定然轻些,让你能受得住,再玩花样!」 楚沐咬紧牙关,绝望的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萧卿的脸,萧卿啊萧卿,你可知道,我马上便要活不成了,不止活不成,便是连仇,也没法子报了。 楚沐紧紧的闭上眼睛,满心的绝望,只是等待她的,却是一阵惊叫,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她脸上。她惊惧的微张双眼,赫然发现,面前一具无头尸,轰然倒在她身边。 无头尸倒下,后面则是银质面具的脸,即便没办法看到他的面容,依旧无法忽视他周身的怒气。 楚沐睁大双眼,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哭声中满是惊惧委屈,还有绝处逢生的欣喜。 v第六十三章[01.10] 萧文锦扔了剑,一把将楚沐搂在怀中,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沐哪里听得到他讲话,只一个劲儿的痛哭,一壁哭一壁抡起无力的拳头砸向他,哭喊道:「萧卿,萧卿,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我好怕啊……」 萧文锦深吸一口气,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说道:「是我不好,别怕,我来了。」 他皱紧眉头,低头一看,楚沐已经昏死过去了。他眼神凌冽,回头看着那几名大汉。 萧文轩双手叉着腰,指挥着手边的人说道:「留活口,全都给本世子留活口!」 萧文锦收回目光,眼神微闪,只轻轻将楚沐抱起来,转身就走。 萧文轩忙拉住他问道:「你去哪里?」 萧文锦沉声说道:「我要进宫。」 萧文轩瞪圆了眼,着急的说道:「你疯了?你现在进宫能有什么用?这事情一看就是栽赃嫁祸,就算去皇上面前陈情,查来查去……你看看这几个,是异国装扮的模样。至于我们抓的那车夫婆子侍卫,你觉得他们会认?」 萧文锦只抿唇不语,萧文轩吃了一惊,放软了语气问道:「文锦,你现在是萧文锦,是我的族弟,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回去,便连半丝先机,都站不上了啊!」 萧文锦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即便昏迷了,睫毛还是轻轻颤抖着,是呢,她会害怕,即便她是一个骁勇无比的女战士,可她也会害怕。 而他,想要保护她。 齐瑾明走了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说道:「文锦,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如今不是冲动的时候,只有我们变得更好,只有我们成功了,才能保护好我们爱的人……文锦,把她交给我吧。」 萧文锦握了握拳,仿佛一瞬间就泄了气一般。 楚沐还在颤抖着,只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裳,一直在低声呢喃:「萧卿……」 萧文锦又深吸一口气,将她轻轻放在齐瑾明手中。转身便抓起另一名大汉,一拳一拳挥上去,只将那大汉打得屁滚尿流,连求饶都来不及求饶,便奄奄一息了。 令两名大汉当下腿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只求一个痛快。 萧文轩自不会理他们,忙说道:「文锦,换一个揍,你这揍死了,我们还怎么查啊?」 萧文锦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是缩回手不揍了,回头看着齐瑾明已经招呼随从安排好马车,抱着楚沐上了车。他悻悻的走到一旁,蹲下开始扯地上的草。 萧文轩摸摸鼻子,又道:「走走走,先回去吧。」 …… 楚国公府的大厅内,装扮得格外华丽浓重,只不过气氛却格外凝重。萧氏一边给张氏抚胸顺气,一边一叠声的喊着让楚涵赶紧扶楚夫人坐好。 楚沅哇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漫则呆呆傻傻的坐在地上。楚潆眸中精光一闪,奔至楚夫人跟前,轻声劝道:「大伯母,即便大姐姐出事了,您也要替腹中胎儿多想一想啊。」 楚涵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当下只拍着楚夫人的背说道:「大伯母,别担心,别担心,大姐姐那样聪明,身边还有侍卫保护着,一定无事的哈。」 楚漫这会子反应过来,站起来说道:「三姐姐,大姐姐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啊,死了两个侍卫,剩下的也都不见踪影了。」 萧氏怒道:「来人,带几位姑娘去歇着,让杨姨娘照顾三少爷。一个二个,都是大姑娘了,还这般不晓事,哭哭哭,只晓得哭,只晓得瞎说……」 楚夫人一双手,死死握住座椅的扶手,直握得青筋直冒。楚涵轻呼一声,忙伸手去掰她的手,然而怎么也掰不动。 楚夫人双眼无神,愣愣的看着楚涵半晌,浑身发着抖,嘴里不住喊着:「软软,软软……」 楚涵焦急的抚摸她的手,安抚的说道:「大伯母,大姐姐一定无事,一定无事的。」 然而楚夫人没了旁的反应,只呆呆傻傻的喊着「软软」。 张氏用力咳嗽了好几声,老眼昏花的看了看周围的场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楚炳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喊你三叔回来啊!女医呢,先喊过来瞧瞧大夫人的情况!」 楚炳忙走上前说道:「祖母,怕是不行啊,一路戒严,就算去宫里寻人,怕是三叔也赶不回来的。」 萧氏忙说道:「快,先去外头寻大夫回来看看,等你三叔回来,怕是到晚上了。潆儿涵儿赶紧的,让婆子丫鬟扶你们大伯母回东苑歇着……」 只是不论谁,都无法掰开楚夫人的手,她用尽全力,手指已经渗出鲜红的血出来。 萧氏着急的走过来,轻轻附在楚夫人耳边说道:「大嫂,你这个样子,若是沐儿回来,岂不是要担心你了?」 楚夫人一愣,回过神来,却是泪眼不住的滚滚而落,她摇头说道:「她还能回来吗?还能回来吗?」 v第六十四章[01.10] 萧氏蹲下来,直视着她说道:「大嫂,我不知道沐儿会不会回来,但我知道,你若是再这幅样子,肚里的胎儿怕是没得救了。今日是大哥凯旋大喜之日,等他与煜儿回来,一面担心沐儿,一面还要担心你吗?」 楚夫人忍不住低泣道:「软软从那么小,长到现在……震忠说咱们家的儿郎要肩负起整个大齐的责任,可是沐儿是女郎,只用娇宠着长大……疼宠了十六年,如今……如今……」 萧氏替她理理鬓发,握住她的手说道:「别怕,大嫂,不要怕,咱们现在还没有沐儿的消息,沐儿那般坚强,便是有一线生机,她也能安然无恙的。」 楚夫人慢慢冷静下来,只萧氏心中却无比的悲凉,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天这一切,似乎差一点,就发生在她的涵儿身上一般。 若是涵儿,她是否还能像如今这般冷静? 等楚震忠回来的时候,庄亲王府的马车也过来了。庄亲王老太君,带着儿媳孙子,亲自将昏迷不醒的楚沐给送了回来。 齐瑾明只说是,今日独自踏青,机缘巧合竟然遇到楚沐的马车发了狂,这便救了下来,又发现她竟然是中了迷药,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估摸着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醒。 萧氏拍着胸脯说道:「这真的是缘分,好在都是自家人,不然咱们沐儿今日,可是要吃大亏了啊。」 楚震涛站在楚震忠身侧,心中一紧张,忙问道:「贼人可曾抓住?」 齐瑾明轻描淡写的点点头说道:「抓住了车夫婆子,还有几个北漠人……不过我已经查过了,是伪装的。大表叔,估计与西凉有关。」 楚震忠眼眸一沉,冷哼一声说道:「西凉对咱们虎视眈眈,这会看我们解决了北漠这个心腹大患,便想着过来挑拨,想坐收渔翁之利,哼哼……赶明儿老子亲自上阵,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氏已经老泪纵横的跑出来,看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长子,脸上沟壑显出格外的沧桑,旁人看着他是意气风发,只她眼中看到的,却是他脖颈与手上的伤痕累累。 老太君笑道:「本来今日,当让你们自己家人相聚的,不过沐儿出了这种事,我怕有不利于她的流言蜚语传出来,便只好兴师动众,还望大嫂莫要怪罪。想来有老身在,也不会有人那么不长眼,敢说我庄亲王府未来的世子妃的不是。」 楚震涛只微微欠身,脸上没有丝毫不满。倒是楚炳,险些要坚持不住,只后头楚潆死死掐着他的腰迹,才叫他生生忍住了。 张氏抹了把泪,忙说道:「老太君哪里的话,您能过来,咱们国公府蓬荜生辉。您也多年不曾见着震忠,您是他的亲姑姑,该是他去拜见您才对的。」 楚夫人大悲大喜,一下子支持不住,晕了过去,楚震忠心中一慌,忙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去了偏厅,将她安置好。楚震伟忙上前去替大嫂诊视。 因有客人,楚震忠只强自忍着心中的思念,回到大厅,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张氏和老太君说着话。 老太君自是理解楚震忠,也不介意他的失魂落魄,只笑着对楚煜说道:「煜儿长大了,如今风度翩翩,便是姑祖母看了,也很是心喜,现如今回了洛城,这亲事也当提上日程了。」 楚煜脸色微红,低低的应了声说道:「但凭祖母与父母做主。」 老太君笑了片刻又道:「我今日既然来了,当然也是有我的算盘。明儿与沐儿的亲事是谈妥了,嫂嫂你先前也说了,等震忠回来,便给两个孩子定下,如今震忠也回来了,这定亲一事,自然要提上日程了。」 张氏见着长子嫡孙回家,长孙女又安然无恙,自是心情大好,玩笑道:「老太君也真是的,不叫人喘口气的吗?沐儿迟早是你们庄亲王府的人了,还怕这一时半会儿不成?」 老太君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是自然,今日两个孩子出去踏青,出了点状况,我这也是怕名声不大好听嘛,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早定下来,咱们也少些担心。嫂嫂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张氏收回笑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冲着一旁的常嬷嬷打了个手势,又对着老太君笑道:「老太君说得甚是,沐儿年岁不小了,早点定下来,咱们也放心。震忠,震忠,想什么呢!」 楚震忠探着头往偏厅看,母亲喊了三四声,他才回过头,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说道:「啊,母亲您喊我?」 张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就看见楚震伟从里面出来了。 楚震忠忙站起来,伸手握住三弟的手问道:「三弟,她们可无事?」 楚振伟拍拍大哥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大嫂因为精力匮乏,有些胎动不安,我已经开了药,静养些时日,莫要再受激动,便无事了。至于沐儿,她主要是身子弱,才久久未曾醒来,回头喝几副药也就好了。」 …… 楚沐的事情安顿好了,齐瑾明这才优哉悠哉的去了君悦楼。萧文轩与萧文锦兄弟二人已经等在这里,萧文锦没有带银质面具,露出那一双狭长的不怒自威的眼睛,眼神里全是阴鸷与忧郁,旁边服侍的是胭脂姑娘。 齐瑾明脱了外裳,坐下端起胭脂姑娘刚倒的酒,一口便喝了,说道:「查出点什么没有?卿,这几日齐瑾琛一直在往你我那儿送东西,意思已经太明显了,不如我们先……」 萧文轩冷笑一声,抬眼说道:「查出了不少东西,那几个北漠人,是楚家二房的人。」 齐瑾明一愣,皱眉问道:「楚家二房?这是何必,楚震涛这是想让楚震忠继续打仗去?还是说——他通敌卖国?」 萧文锦说道:「楚漫,楚家二房那个庶女,在洛城的时候,曾经陷害过楚家大夫人。我当时正好在场,让胭脂救了大夫人。不过因着我要回来,只给沐儿留了字条,让她小心些。」 齐瑾明大吃一惊说道:「如此说来,楚震涛一直有要害他大哥的心思……怪不得,怪不得,我说我那二表婶怎么突然就生了病,只怕不是生病,是折腾幺蛾子被抓了吧!不然怎么一病一个多月,完全没有要好转的迹象。」 萧文锦侧过头,对胭脂说道:「一个小寒不够,你手上还有人没有?给她再安排几个人。」 胭脂一震,皱眉说道:「爷,这可不行,本来我们手里头的人就不甚多,姑娘更是少。再则,即便再安排两个丫鬟去了楚国公府,在大姑娘身边,大姑娘也未必会重用啊,除非爷肯直白的送过去。」 v第六十五章[01.10] 齐瑾明翻了个白眼说道:「得了,你别总想着给我未婚妻送丫鬟了,咱们还是谈些正事要紧。齐瑾瑜手中的势力不容小觑,你……额,如今形势实在是严峻,若是与齐瑾琛结盟,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萧文轩眉头一竖,说道:「可是,我们查到的消息是,那几个北漠人,正是齐瑾琛送给楚震涛的。」 萧文锦站起来,对胭脂说道:「看样子时不待人,我们得加快速度,齐瑾琛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但齐瑾瑜,我是势在必得了。」 胭脂犹豫片刻,说道:「爷,属下总是觉得,现在并非是最好的时机,齐瑾瑜现如今是状况百出,若我们再等一两年,稍稍做些手脚,皇上定然会废太子,到时候爷便可……」 萧文锦脸上带着极大的不耐烦,语气也与平日里的平静自持完全不一样:「等?我等这一天等了八年,我再等不下去了!」 胭脂有些吃惊,又有些害怕,忙退一步低下头,终是小声说了一句:「爷,咱们为了今天,都等了八年,再等两年又何妨?」 萧文锦烦躁的扯了扯衣领,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道缝。 萧文轩赶紧走上前将窗户拉下来,又将窗帘合上,说道:「你疯了,你这个样子,若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萧文锦长吁一口气,靠着墙,薄唇紧敏,伸手示意胭脂过来,说道:「不能再等了,赶紧行动吧……适当的漏点消息,让齐瑾瑜以为是齐瑾琛那边行动的。」 萧文轩点头说道:「放心,一直是这么做的,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总是能占一点优势,所以我劝你不要冲动,若这点优势没了,我们想要行动是难上加难。」 胭脂虽是迟疑,只不敢再说话,回头看着齐瑾明,似乎是想要他帮着劝说。 齐瑾明端起酒杯又倒了杯酒,笑道:「你不用看我,你们爷这是怕你们夫人再出事——即便楚沐不出事,若你们爷不加紧速度,你们夫人便不是你们夫人,而是成了本世子的世子妃了!」 胭脂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有心想要说主子不该只顾儿女情长,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萧文锦紧闭双唇,看着窗户的方向,仿佛能从窗子看到外面的场景。 那时候他颠沛流离,拼死拼活到了悦城,只一条命差点就没了,那蓝衣少女策马飞驰,即使在森林深处,骑起马来也是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只那马蹄险险要踏在他身上时,她勒住缰绳,好奇的看着他。 他要死了,而她那样鲜活,幼小的脸上带着一丝奔腾过的红晕。其实她偏黑,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大大的,显得略微有些突兀。可他就是觉得一阵心动,似乎,那是她的女孩。 捡回一条命,他原该为了复仇而活,可生命中有了她,他总也舍不得,直到为了救她受伤。胭脂等一干追随者再也忍不住,迫他回洛城。 胭脂见着萧文锦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也怨不得自家主子。 …… 夜已深,僻静的水池边上,站着一个黑衣人,水池的那头,走过一个身姿娉婷的少女,黑色的大氅将她整个包裹住,只留下一张尖尖的,让人一看便有些失神的脸。 楚潆步履有些急促,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四周,见着无人,方迅速走到那人面前,行了礼说道:「三皇子殿下,如今我大伯父回来了,国公府内不像从前,往后切莫要如此贸然行动……」 齐瑾琛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你也知不可贸然行动?你今日又做了什么?那几个人,是我好不容易收罗过来,让你对付楚震忠的,你竟然拿来对付楚沐一个女人?」 楚潆心中有些着急,只说道:「殿下莫要小看我那族姐,以为她与旁的女孩一般,她实在是很可怕的,殿下,若我不除掉她,齐瑾明他就不可能娶我,那就……」 齐瑾琛冷哼一声说道:「然后呢?你除掉了没有?蠢货,亏我从前竟然看上你这么个草包,还以为你有些本事……楚沐可怕?她还是鬼魅魍魉不曾?」 楚潆一滞,惊得后退一步,齐瑾琛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虽然估计也没有很喜欢,否则也不会为了那个位置,让她去勾引齐瑾明,想法子嫁给齐瑾明。但是今日,她分明从他眼里看到恼怒与厌烦。 这是为什么? 齐瑾琛显然也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忙说道:「这次,我真的是太生气了……刚刚是我失态了,不过,以后不许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行动,尤其是对楚沐,明白吗?」 楚潆反应过来,因为楚沐!是呢,因为楚沐,齐瑾琛竟然看上楚沐了。 她不可思议的低声说道:「你可知,今日我祖母,与我姑祖母已经换了他俩的庚帖,这亲事,是定下了啊。若不除掉楚沐,我要怎么嫁进庄亲王府?难道,你不想拉拢庄亲王府了吗?」 齐瑾琛恼羞成怒,说道:「这事情再从长计议,难道就不能想别的方法?你不是一心喜欢齐瑾明吗?若你好生表现,让他看上你,主动换了这亲事,岂不是更好?」 楚潆咬咬牙说道:「不可能的,有姑祖母在,这门亲事定下便定下了,除非楚沐出了事,不然,我是绝不可能嫁过去的。」 她抬头看了看齐瑾琛,见他阴沉了脸,那双桃花眼里没了笑容,一双薄唇显得更加绝情。她忙调整语气,缓和了态度说道:「殿下,我知道你对楚沐有想法,楚沐是大伯父的独女,若你娶了她,即便大伯父桀骜,在外人看来你们也是一体的了。可如今,她就要嫁入庄亲王府了,殿下,您总得想想法子吧?」 齐瑾琛沉吟片刻,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会想法子的,在这之前,你只准想办法勾引齐瑾明,不准对楚沐动手,知道吗?」 楚潆低低的应了,心中却更是不顺,从前她一直都明白,齐瑾琛喜欢她,但是为了那个位置,齐瑾琛愿意将她拱手让给齐瑾明。可如今完全都变了。 她本以为楚涵会嫁去悦城,少了那个对手,她嫁入庄亲王府是稳稳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楚沐。今日瞧齐瑾明的模样,分明对这亲事很满意——他从前不是不喜欢她们这些贵女的吗?还有今日的齐瑾琛,竟然对那楚沐也是一往情深的模样。 v第六十六章[01.17] 楚沐,你天生便是克我的吧?若我不除掉你,怎么甘心? 梦里全是血,全是疯狂,还有萧卿砍萝卜一样砍落齐瑾琛的头颅。她不自觉的微笑,变成大笑,她想他死,除了他,还有楚震涛,楚潆,她想他们都死! 楚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趴在身旁睡着的,是杏仁。这是她的卧房,不远处的圆桌旁趴着的是酸梅,倒是一旁的榻上,杨桃和衣而卧。 她微微一动,却是榻上的杨桃最先醒来,她急忙坐起来,先去桌前将油灯挑亮了,这才端至床前放好。轻声问道:「姑娘醒了,可要喝水?」 这一动静,杏仁与酸梅都醒了。杏仁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扑到楚沐身上就哭了起来。杨桃忙死命拉住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酸梅到了热茶,眼泪婆娑的看着楚沐说道:「姑娘,奴婢真的是担心死了,姑娘,往后请再莫要抛下奴婢啊。」 楚沐喝了茶,缓了缓神,四下看了看。 杨桃解释道:「大夫人守着姑娘不肯走,大爷与大少爷好不容易才将她劝回去。本来是三夫人与三姑娘守着的,天色太晚,大少爷也叮嘱她们回去了。大少爷在外间歇息,要去喊他进来吗?」 楚沐摇摇头说道:「他一路疲累,不要打扰他。」 只说话间,门口响了三声敲门声,楚煜的声音传了进来:「沐儿醒了?可以进来吗?」 酸梅得了楚沐点头,忙跑去门口将楚煜放进来。楚沐许久没见着哥哥,看起来除了瘦些,精神却是极好的。 楚煜不苟言笑,只沉着脸伸手摸摸楚沐的额头,觉着不烫,才松了神说道:「没烧,三叔说你醒了,便无事了,今日真是受惊了,往后哥哥多派几个侍卫来照顾你。」 楚沐摇头说道:「不用的,大哥,今日是我太大意了。我没想到那些人那般可恶。」 楚煜冷笑连连,说道:「不怪你想不到,便是我们也没想到。西凉……哼,西凉心思也大了。」 楚沐心中诧异,半张着嘴问道:「西凉?不是……」 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说什么?说是二叔?还是说齐瑾琛? 楚煜以为她是说北漠,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说道:「不是北漠,北漠已经降了,北漠王残暴不仁,百姓民不聊生,从前的王弟顺应民意,将大王头颅奉上了。」 楚沐明白大哥是误会了,当下只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北漠王的弟弟倒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不过他狡猾得很,这会儿是借咱们的手,顺道给自己谋个前程,倒也不错呀。」 楚煜说道:「爹爹算过了,至少十年之内,北漠不会有动静的。不过,西凉那边倒是要好好谋算一下……咱们沐儿如今是御国公主了,不用为这些事情发愁,只用照顾好自己便行了。」 楚沐敛下眼眸,轻轻嗯了声,又道:「好了大哥,我都醒了,你赶紧回去歇息吧。」 楚煜见楚沐眼圈乌青,心中一阵心疼,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歇息,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楚沐立刻问道:「萧卿呢?」 杨桃一愣,诧异的说道:「姑娘说什么?萧卿……不是早就……」 楚沐低着头,明明记得当时昏迷的时候,是萧卿救了她啊,难道不对?她忙又问道:「那昨日是谁救了我?」 酸梅半张着嘴说道:「是庄亲王世子呀,姑娘,当时您将奴婢推下来,便有人过来要杀奴婢,是庄亲王世子的侍卫救了奴婢。」 楚沐半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是齐瑾明吗?可为什么她觉得,那就是萧卿呢? 她皱皱眉,想了想:「除了世子,还有旁人吗?有萧国公府的人吗?」 酸梅摇头说道:「奴婢只看到世子,没看到旁人。好似,并不曾有萧国公府的人。」 楚沐靠在枕头上发了会呆,不是萧卿,是齐瑾明。可是怎么会呢?分明她记得,他出手砍那大汉的方式,与梦里的萧卿砍齐瑾琛,一模一样啊。难道,是她记错了? 她突然坐起来,问道:「酸梅,杏仁,昨日小寒跟着我们一起的对吗?小寒呢?」 杏仁一愣,说道:「是呢,你们不见的时候,小寒却是跟着侍卫们一同回来的。哼,奴婢就觉得她有问题,奴婢这就将她压下去,让大爷好生审一审!」 楚沐无语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好了,别咋咋呼呼了,去将小寒带到这儿来,我有话问她。」 杏仁有些不解,只杨桃推了推她,她急忙就去了。 酸梅见着屋里的气氛凝重,忙说道:「姑娘,昨个傍晚咱们国公府可风光了。皇上大赏国公府,内侍们捧着好多金银珠宝,还有各种见都没见过的宝贝。还宣了旨,封您为御国公主呢!皇上听说您受了惊吓,不仅不怪您不能接旨,竟说让您身子大好了,再入宫谢恩呢!」 楚沐前世经历太多,此刻心中又格外复杂,并没觉得兴奋,只皱眉看着酸梅说道:「昨日我那样推你下车,你肯定是受伤了吧?怎么不去歇着,还跑这儿来候着?这里有杨桃就行了。」 酸梅眼睛一红,低下头说道:「姑娘,其实杨桃杏仁,才是自幼跟您一起长大的。奴婢比她们差远了,可是姑娘您从来都对奴婢一视同仁,姑娘,奴婢感念您对奴婢的好,只恨不得能日日服侍在您跟前……」 v第六十七章[01.17] 楚沐一愣,噗嗤一声笑起来说道:「傻丫头,说什么呢,说起来一视同仁,她们可是领的一等丫鬟的月钱,你干的一等丫鬟的活儿,领的却是二等丫鬟的月钱呢。」 酸梅抹了把泪,说道:「姑娘看重奴婢,奴婢不领月钱也是高兴的!」 楚沐拍拍她的手说道:「你们三个,是我从悦城带过来的,最信任的丫鬟。我不看重你们,难道看重外面来的?我跟你们说,除了你们,其他人我一概不相信。」 酸梅突然想到姑娘推她下车前的那句话,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可是今日这事,与二爷有什么关系呢?」 …… 小寒跪在楚沐床前,什么话也没有说,杨桃站在一旁。杏仁则被楚沐安排,去照顾酸梅上药去了。 楚沐问道:「小寒,今日是你跟我出门的?按理说,我平日带上杏仁酸梅就够了,今日为何你会跟着我?」 小寒低眉顺眼说道:「姑娘,奴婢怕事情多,这才跟着去的。奴婢跟嬷嬷说过的。」 楚沐点头说道:「那我问你,我让杏仁去三姑娘车上之后,你去了哪里?」 小寒沉吟许久,咬咬牙说道:「姑娘,奴婢觉得不对,就跑去寻人救您去了。」 「你寻的是谁?」 「庄亲王世子。」 杨桃大吃一惊问道:「你……你怎么会与庄亲王世子有联系?」 小寒说道:「奴婢本是庄亲王府的小丫鬟,是庄亲王世子让奴婢过来您身边做丫鬟的……当日那批丫鬟里头,有四个都是世子爷的丫鬟,为的就是姑娘能选中。奴婢是运气好,才能来姑娘身边当差。」 杨桃眼神复杂的看了她许久,回头对楚沐说道:「姑娘,看样子世子爷早就瞧中了姑娘您呢。」 楚沐盯着小寒,只她脸上没有半分破绽。真是的齐瑾明吗?可是每次见到齐瑾明,他都是礼貌带着疏离。莫非,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已? 虽说皇上让楚沐身子好了再入宫谢恩,但楚沐一早便爬起来,言说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问题。楚震忠与张氏稍稍商议,都觉得圣上隆恩,但也不可恃宠而骄,便都起了身准备入宫。 礼服繁复,楚震忠有心想让楚沐从简,然张氏只瞟了一眼说道:「既然都决定入宫面圣了,再艰难也需忍忍,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爹爹着想。」 楚震忠有些不悦,说道:「沐儿本就身虚体弱,尽快去面圣已属不易,不过是稍稍清减些,皇上爱民如子,想来也是不会怪罪。」 楚沐虽不喜张氏对她这样冷情,只前世她经历过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自不愿今生爹爹再落个功高盖主的骂名,忙说道:「父亲,皇上仁善,但我们作为臣子,是万不可错了规矩。爹爹不必担心,沐儿承受得住。」 她看着父亲心疼的眼神,又噗嗤笑起来,撒娇说道:「再说了,爹爹,沐儿如今都是御国公主了,这等重要场合,自然得穿与身份匹配的服饰,不然怎么配得上这尊贵的身份?」 楚震忠知晓女儿是个不在意身份地位的,此举只想宽他的心罢了,便只摸摸她的头,替她将头冠正了正,这才扶着张氏,领着她出了门。 张氏不动声色,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马车一路到了皇宫,长长的永巷却是要人一步一步走过去。他们身份不够,不得用轿辇,一老一幼,直走得满头大汗。 张氏站在太和殿门口半晌,得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才敢进去面圣。她侧头往楚沐看去,见她虽然面色难看,瘦弱的身姿却挺拔得很,完全没有娇小姐不乐意的态度。不自觉的,张氏也挺起胸膛,气息更是平稳了几分。 皇上将楚家三个人,依次褒奖一番,又将楚沐招到跟前,和蔼的夸赞一番,叹息道:「可惜太子已有正妃,不然咱们御国如此品貌,整个大齐又有谁能比得上?」 张氏忙跪下说道:「谢皇上褒奖,只是公主殿下年幼。皇后娘娘国色天香,太子妃娘娘风华正茂。」 皇上只哈哈大笑,换了话头,对楚震忠说道:「西凉进贡了据说是镇国之宝的一支金麒麟,不过朕看来未免太过小气,就那么一坨金子而已。」 楚震忠老老实实的说道:「皇上,虽说金子随处可见,但麒麟繁复,若真要制得栩栩如生,想来也是得花些时日,费些精力才能制成的。再者,西凉能人不比大齐,这种能工巧匠,怕是也难得收罗呢。」 这一番话说得张氏一头汗水,深恨从前早早的让老爷将长子带去悦城,这听话也听不懂,说话也不晓得拐弯。皇上那意思是瞧不上西凉国,怎的这笨拙的长子竟还为那西凉开脱? 皇上想来也没指望这个骁勇的臣子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也不接口,只接着说道:「朕瞅着那坨金子倒是不错,回头命人治了金缕鞋,赐给御国公主吧。还有两个月西凉使者将至,到时候御国公主穿上金缕鞋,也能增色不少哇!」 楚震忠侧头想了想,犹豫道:「皇上,这不妥当吧,毕竟这尊金麒麟可算是他们的宝物了,用来穿在沐儿脚上,这……而且一双鞋子,也用不了那么多金子吧?」 张氏被儿子的话惊得脸都变形了,兜自强忍着,才叫自己没冲动去斥责儿子一顿。 皇上则一本正经的思考片刻,说道:「无妨,朕命内务府差人将那金缕鞋的鞋底打厚实些,鞋跟处高高垫起,现如今洛城贵女中不是盛行这种鞋后跟加高的款式吗?说是能让人行走见更加婀娜。」 楚震忠又偏过头想了想那场景,赶紧摇头说道:「不行的皇上,沐儿身子弱,又是悦城长大,定然是穿不上那种鞋子的,万一这……崴了脚可怎么好?」 这下不止张氏,连皇上也不耐烦的看了看楚震忠,只想打开看看他的脑袋里盛装的是什么,竟是担心一双金鞋子将他的宝贝女儿的脚给崴了? v第六十八章[01.17] 楚沐眼尾瞧着在场的内侍都要忍不住了,忙跪下行礼说道:「臣女谢皇上隆恩,由那金麒麟改制的金缕鞋,想必是华丽无比,臣女想想便觉得欣喜。」 皇上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欣喜?」 楚沐又磕头应道:「臣女自然欣喜,听闻先帝在时,赐了一双金缕鞋给过世的长公主殿下,不过那双金缕鞋是镂空的。如今听下来,皇上赐予臣女的金缕鞋,当是十足纯金打造。」 她抬头低眉,继续说道:「等西凉国觐见那日,臣女定然穿在足上,让西凉见识一下我们大齐能工巧匠之功。」 皇上扯着嘴角笑一笑,挥挥手说道:「行了,你如今是从一品公主,身份地位与从前不一样,无需如此多礼。与你祖母去拜见太后吧。」 张氏冷汗连连,出了太和殿大门便握住楚沐的手,声音微微颤抖问道:「你可还好?」 楚沐点头应道:「祖母放心,沐儿一切都好。」 张氏抬头看看天,春风拂面,阳光甚好。她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要变天了。」 仅仅过了三日,内务府将金缕鞋高调的送至楚国公府,楚沐平静的受了礼谢了恩。鞋子从面到底,全都是纯金,因金子软,造鞋之人用了心思,将鞋跟内放置了铁环固定,只是更显得鞋子厚重。 楚沐当下便去偏厅换过,拎着裙子走出来,对着内侍笑道:「大人,这鞋子甚是合脚,不过臣女尚还不甚习惯,需得多穿些时日。」 内侍忙弯腰说道:「圣上说了,公主喜欢便好,还望公主能早些做准备,圣上觉得,公主在宴会上,定能一鸣惊人。」 楚沐眉眼弯弯,微笑着送内侍出去了。身后的楚潆,脸上的嫉妒是压也压不住。 楚沅赌气似的揉揉跪疼了的膝盖,冷笑一声说道:「说起来真是好听,皇上亲赐的金缕鞋呢!就是不晓得在春天的凉风里,大姐姐脚疼是不疼,这荣耀受是受不住?」 张氏涨红了脸,冷声对着萧氏说道:「这般不晓得轻重的女儿,还不带她下去,好生抄一抄佛经,静静心!改了性子之前,也不消放出来了!」 楚沅瞪圆了眼,不可思议的说道:「祖母这是要将我禁足吗?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便禁足了?就因为大姐姐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祖母就这般作践我了吗?」 萧氏急忙捂住楚沅的手,怒道:「胡说什么,快跟我回去。」 张氏气得手发抖,说道:「好好好,作践你?果真如你爹娘所说,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给惯坏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不晓得!」 楚潆眼珠子一转,忙跪下说道:「祖母,千万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啊,沅儿自幼天真烂漫,容易口无遮拦,实在是无心的,还请祖母原谅啊。」 她回头拉着楚沐说道:「大姐姐,大姐姐,沅儿并非故意要说你的,还请你别与她计较……」 楚沐好笑的看着她,问道:「若我偏要与她计较呢?」 楚潆愣住了,便是楚沅的哭声也止住了,都诧异的看着楚沐。 楚沐冷冷一笑说道:「首先,这么久我可什么都没说,是沅儿自己不晓得事,胡言乱语让祖母生了气。祖母最是疼爱沅儿,若沅儿听话,乖乖回去左不过一两天就能出来。她偏偏要气得祖母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与我何干?再者,你那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沅儿大了,本就该管教管教,你这话却是说,我若是不求情,便是我的不对了?」 楚潆卡住了嗓子,仿佛被绕晕了一般,只她心里越发恨了。 张氏摆摆手,对萧氏说道:「行了,你赶紧带沅儿回你院子吧,好生看管着。你若管不住,等振伟回来好生管管,这回我绝不拦着。」 又看着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沐儿,那鞋……若是实在不舒服,先让针线上做双布的,穿惯了再穿御赐的那双。」 楚沐行了礼,扶着楚夫人也跟着走了。 只剩下楚震忠,他是武将,好不容易回了洛城,皇上体恤,让他这些日子也不必上朝,可在家好生歇息。所以今日两个弟弟都去上朝当值,他却能在家里陪着母亲妻儿。 张氏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叹道:「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啊。」 楚震忠此刻才觉出不对来了,问道:「母亲,莫非那鞋子,暗藏玄机?」 张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沐儿这孩子,自小我不喜欢,嫌她太莽撞不够端庄。如今却发现,她不像你不像她娘,倒……倒十足的像她那个外祖母,一颗心长了七窍啊!」 楚震忠摸不着头脑,说道:「母亲说得是,我那岳母娘心心念念就是沐儿,说沐儿心思聪颖,但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这些,与那鞋子何干?」 张氏说道:「从前西凉数次挑衅,皇上早就忍无可忍了,奈何手中得用将士不够,只能吃了暗亏。你以为西凉从前傲慢,这回为什么会送一尊金麒麟过来?」 楚震忠半张着嘴:「莫不是因……儿子打了胜仗?」 张氏说道:「是啊,皇上为何如此褒奖我楚家?甚至将那西凉国宝物金麒麟制成金缕鞋,还特意送给沐儿?他这是要让西凉使臣明白,我大齐,单凭一个护国大元帅,便能将西凉踩在脚底下……」 楚震忠一身冷汗,腾的站起来,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去将那鞋子送回去,我们怎能做这种事情?若西凉敢进犯,我立刻扯起大旗杀过去。但绝不能做出这种辱人之事,更何况如今大齐是敞开大门,来往客商不断,这样做,岂不是将我楚家,将沐儿变成靶子,让人瞄准吗?」 张氏说道:「就是让沐儿当这靶子的,不然你以为,沐儿为何会接了那鞋子?还有,庄亲王府本来约了沐儿半个月后陪老太君赏花,怎的昨日就递了信,说是身子不适,赏花不去了?这可还有小半个月的时辰呢!」 v第六十九章[01.17] 楚震忠瞪圆了眼说道:「姑母想毁亲?」 张氏摇头说道:「她没有想毁亲,她不过是借口疏远一二罢了,毕竟世子是庄亲王独子,若出了什么事儿,你叫你姑母活还是不活?」 楚震忠颓然跌在椅上,咬紧牙关又问道:「沐儿为何这般傻?作何要接了这双鞋?这个劳什子御国公主,不当也罢!」 张氏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沐儿通透,早就明白这个道理,跑不掉的,索性就不跑,高高兴兴的接受了……震忠,为娘告诉你,不是叫你一蹶不振,而是告诉你,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们楚国公府一步步走到如今,哪一步都异常艰辛……在蝶依还有月余便要生产,你莫要让她看出端倪,平白叫她担心。」 楚震忠低下头,握紧了拳头,这里不是战场,前程如何行进,他着实没有头绪。 楚震忠努力调整心情,回东苑看了看夫人的肚子,强忍着心中的难受,面上只说些欢喜的话语。 楚夫人不疑有他,说道:「三弟说,我这胎是个男孩。」 楚震忠拥着她说道:「男孩女孩,我都是喜欢的。男孩的话,我希望他能向他哥哥那样睿智勇武,女孩的话,便要像她姐姐那样聪颖好看。」 楚夫人噗嗤笑起来说道:「沐儿可不算好看的,不过这一年来,她性子变了很多,倒是气度格外不同些。」 楚震忠说道沐儿便有些不自在,又说道:「我已给我们这个幼子取好了名字,叫熠儿,熠熠生辉的熠,可好?」 楚夫人低头摸着肚子笑道:「熠儿,熠儿,你快快长大,可莫要辜负你爹爹对你的期望哦!」 楚震忠起身蹲下,俯下身子轻趴在她肚上,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说道:「熠儿乖,父亲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便足够了。」 好不容易哄了楚夫人歇下,楚震忠蹑手蹑脚的,又去了栖鹤楼。 屋子里杏仁与酸梅正赶着制一双与金缕鞋差不多模样的布鞋,想让自家姑娘先适应适应鞋子的高度。而杨桃则在金缕鞋内侧小心的贴上软和的布。 杏仁一脸兴奋的说道:「咱们姑娘如今是御国公主,身份可是比郡主还要高呢。而且这御赐的金鞋子,是大齐的头一份,谁有这般荣耀?皇上如今对咱们国公府这般厚待,对咱们姑娘也太好了些吧。」 酸梅也开怀说道:「听闻太后娘娘喜欢姑娘,想叫姑娘入宫居住。但皇上怜惜姑娘在家时日不常,便不叫姑娘入宫。杨桃姐姐,你说若是姑娘入宫,那荣耀是不是比得上霁娆公主啊?」 杨桃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再胡说,我便让嬷嬷来打你的嘴,公主也是咱们能讨论的吗?」 酸梅悻悻的低下头,默不作声。 杏仁忙说道:「酸梅是在咱们跟前说说罢了,她在外头晓得谨言慎行呢。再说了,霁娆公主,将来可是咱们少奶奶呢,想想就开心。咱们姑娘是公主,少爷是驸马……」 杨桃说道:「行了,你们别顾着开心了,咱们做奴婢的,最要紧的是伺候好姑娘,你们若是有空,帮着想想怎么让着金缕鞋穿着舒服,大宴上姑娘要穿,若有一丝不舒服,出了丑可就不好了。」 杨桃一面说,一面将弄好的鞋子捧到楚沐跟前,却见她一脸恍惚的在发呆。杨桃忙喊道:「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呢?」 楚沐回过神,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痛苦的时候,总会过去的。」 杏仁放下手中的针线,好奇的走过来说道:「姑娘这话奴婢便不懂了,如今难道不是姑娘最快活的时候吗?」 楚沐低下头说道:「没有,我不过是在想从前的事儿。」 杏仁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心中琢磨着,姑娘定然是在想萧卿死的事情,可不就是顶顶痛苦的事儿?但如今,也都过去了,看样子姑娘这是想通了。 只门外正预备进来的楚震忠却愣在当地,他一直以为女儿是个天真活泼,还有点傲娇霸道的孩子。可现下才发现,原来沐儿远比他心中以为的要敏感懂事得多。 这是好事,可他心中却越发堵得慌。 小寒走过来,清脆的行礼喊道:「元帅,您是过来看望姑娘的吗?姑娘难道不在里头?」 屋里的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杨桃急忙过来将门打开,让元帅进去,又领着杏仁酸梅二人去了偏厅。 楚沐冲了茶递给楚震忠,眼睛里满是天真与开心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个盛满无奈的人,并不是她。 楚震忠咳嗽一声,呷了口茶说道:「沐儿……你知道皇上的用意了?」 楚沐抿嘴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啊,皇上说要赐金缕鞋那天,就说得很明白。皇上需要这么一个人,替他替整个大齐挑一下这么个事端,刚好呢,我是大名鼎鼎护国元帅的嫡女,又是新封的公主,这重担,自然是落在我身上咯。」 她伸手挽住父亲的胳膊,就如同儿时一般,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楚震忠伸手摸摸楚沐的头发,说道:「可是,我真怕你会变成众矢之的……其实那日你出事,我就应该明白,只要你是我楚震忠的女儿,就会成为这个靶子,无论你足下有没有那双金缕鞋。沐儿,是父亲对不住你。」 楚沐眼神闪闪,心中有些感动,鼻子也有些发酸。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说道:「爹爹觉得,上回的事情,是西凉人做的?」 楚震忠诧异的问道:「难道不是吗?齐瑾明当日可是说得明明白白的啊。」 v第七十章[01.17] 楚沐摇摇头说道:「西凉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正好皇上想要对付西凉,所以这个幌子好用得很。但是那日,我是临时出的门,外人如何会安排得如此巧妙?那茶水,可就只我一人的有毒,甚至洛城主路戒严,我们之前都不晓得,不得已才绕了远路……」 楚震忠皱着眉头,问道:「沐儿是觉得,另有其人?」 楚沐站起来,犹豫许久,才鼓起勇气说道:「爹爹,有些事情,沐儿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沐儿还是要说。之前在悦城,漫儿害得母亲险些发生危险。后来回来洛城——想必父亲还不知道吧,二婶一碗鸽子汤,险些让母亲一尸两命。」 楚震忠半张着嘴,他只知道小张氏犯了错,对外是说病了。没想到竟然是想要害自己的夫人?他不由得一阵颤栗,战场的刀光剑影,他不害怕,独独就怕亲人在不知不觉中出事。 楚沐继续说道:「这一次,我怀疑是二叔的手笔。」 楚震忠腾的站起来,瞪大了眼睛微怒:「不可能!你怎能污蔑你二叔?」 楚沐面上没有反应,心中却是一沉,只苦涩的自嘲了一番。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又何必伤怀? 她只说道:「也许是污蔑吧,但是种种巧合,让我不得不怀疑。爹爹,这里不是悦城,这里……太可怕了。」 楚震忠心中一震,只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儿,她面上苍白,眼泪盈盈于睫,似乎在诉说着心中的痛苦,又似乎,是在隐忍。 他忽然想起蝶依之前给他讲,刚回来的时候,沅儿不懂事欺负沐儿,沐儿说她想要回家。 楚震忠吸了口气,想要伸手搂住女儿,又觉得她终究是长大了,不仅心思猜不透,连身体的接触,也是不能了。 他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沐儿,我知道了,你放心,爹爹一定记在心上……若你……若你不喜潆儿和漫儿,便少跟她们接触些。」 楚沐心中清楚,爹爹的意思还是不相信,只以为她是与二房闹了矛盾。她也不解释,乖乖的点了点头。 楚震忠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与你祖母决定,让你几个妹妹能出嫁的赶紧便出嫁了,万一……」 楚沐笑道:「如此甚好,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不至于耽搁了。」 楚震忠心中难受,忙说道:「胡说什么,你将来的夫婿是未来的庄亲王,你祖母早与你姑祖母说好了,多留你两年。」 楚沐敛了眉,默默的不再作声。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楚震忠说道:「煜儿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我明日入宫请示一下。潆儿的亲事既然定了,便早一点嫁过去吧。」 楚潆脸色一变,楚震涛忙说道:「不用这么急吧,大哥,沐儿还不曾出嫁,潆儿作为妹妹不急的。」 张氏放下筷子,咳嗽一声说道:「从前我便说了,沐儿要再留两年,你姑母也是答应了的。潆儿的亲事还是早些办了的好,那洛家我虽不喜欢,但洛引原那个孩子,还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咱们家不用讲究顺序,蝶依,你娘家大哥那儿,你去说说,不用等着半年后。等你生产完,涵儿跟着一起回悦城去吧。」 萧氏愣怔片刻,却是察觉不对,忙问道:「母亲,作何这般急切?」 张氏摆摆手说道「南宫老将军年纪大了,等不得了……我也一样,早点安定下来,我便也放心了。对了老三媳妇,漫儿沅儿两个你也看看,有合适的早点定下来吧。」 楚夫人愣了愣,忙说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母亲身子康健着呢。」 萧氏也忙跟着说道:「是啊母亲,母亲是不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让震伟给您瞧瞧?」 张氏摆摆手说道:「不必,我的身子自己清楚,年岁到了,很多事情也该提前准备着。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 她犹豫片刻,又对着楚沐说道:「沐儿,你娘亲个把月就要生了。但是喜事一个接着一个,你三婶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楚沐抬头看着张氏,忙不过来?有她在怎么会忙不过来?不过是想放自己侄女出来,找的借口罢了。 张氏见楚沐眼中的不悦,又说道:「你这孩子啊,就是心思太过玲珑了。罢了,也不急着这么一时,等我那乖孙儿出来了再说吧。」 楚沐这才明白过来,张氏并非现在要放小张氏出来,只是在提前告诉她,小张氏是绝对要出来的。不要紧,她从前也没指望着关她一辈子,总要想办法杀了,才算是一了百了。 一屋子都知道当日的情况,楚震涛见母亲也没避着大哥,眼神不仅暗淡了几分,心中有些不快。更是觉得大哥根本不是他面上表现的那样毫无心机,不然得知他夫人要害他的夫人,怎么会还这般自如的做个好兄长的样子? 比楚震涛更急的是楚潆,祖母不知道是抽什么风,竟然要将她早早的嫁出去。这些日子太忙了,前阵子又与齐瑾琛有了龃龉,一时半会,竟没对洛引原动手。现下可来不及了,还是早日催着齐瑾琛动手才好啊!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贵女选夫》上 作者:向云烟 02、《贵女选夫》下 作者:向云烟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