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十宠:师兄,别闹》 第1章 天要下雨爹要走 灵剑山庄的田思思终于看见亲爹了! 距离上次见面,大概有……五年了吧。 田人威坐在高座上,俯视众生般扫视过前九位徒弟,最后把视线落在自家女儿身上。 “思思啊,长高了。”田人威抚着自己的黑胡须,笑眯眯地对女儿点头。 田思思立马激动得小心窝冒酸啊。 爹,终于注意到我了。思思十六岁了,可以学剑法了吧,呜呜呜…… 田人威微笑道:“思思,今年十六岁了吧,可以……” 思思双眼冒光,耳朵竖起。捏着小拳头,紧张兮兮。 好期待啊好期待! “……嫁人了。”田人威颇有感触地说道,“你娘当初嫁给为父时,也是十六岁啊。” 九位男弟子全都双眼发亮,耳朵竖起。 好紧张……好期待…… 田思思绝望地松开小拳头,拧拧小鼻子,扭过头,“哼。” 就知道老爹不肯把剑法传给她,该死的传男不传女! 田人威又追述几句关于亡妻的好,接受了徒儿们的殷勤拍马。然后话锋一转,目光威严地扫向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叶子昂,“子昂,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师姐,快来拜见。” 田思思精神一振,她早就知道新来的那个,肯定是爹新收的徒弟。只是没想到,这个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家伙,年纪比自己还小。 可以做师姐了哇,嘿嘿嘿…… 叶子昂气质出尘,步伐不紧不慢。他慢慢走来,不卑不亢。最后在田思思面前站定,宽袖一展,做辑施礼道:“子昂见过师姐。师姐这衣服是哪做的,怎会这般好看。” 田思思低头瞧瞧身上粗布衣,委屈道:“这衣服料子这么差,哪里好看了。” 叶子昂做状仔细想了想,接着喜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师姐太美了,所以将这普通不过的衣服也衬托的好看。师姐穿粗布衣就如此灵秀动人,若是穿上名贵绸衫,还不把天仙都比下去了。” 田思思噗嗤一笑,随即抿着嘴。心里喜滋滋的。 过了良久,只见叶子昂收了辑,对九位师兄点头致意,漫不经心道:“师兄们好。” 九位师兄立即火冒三丈,新来的怎么回事?一来就巴结小师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难道,师父早对他有许配之意? 哼,竞争对手!一个很讨厌的竞争对手! “好!好!”田人威欣慰地抚须,接着眼中神光一聚,“为师终于把子昂带回灵剑山,接下来,就可以去九华山与那老匹夫一决死战了。” “爹,你又要走啊?”田思思紧张地问。 爹爹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阔别五年,他就这么不留恋家里么。 田人威重重一哼,仿佛隔着千万里山水,还能看见死对头,“李太一那老匹夫太过轻狂,竟然敢在老夫面前自称天下第一!老夫定当斩断他的太一刀,好好挫挫他的威风。” 天要下雨,爹要走,拦不住的。 半个时辰后,田思思站在山头,迎着风,看田人威消失的方向。 五年了,娘亲死后,爹爹便四海为家,再也不做停留。 第2章 我背包裹你背我 身后传来石子被碾的轻微声响,田思思知道有人来了。 一定是哪个师兄又想来捉弄她! 她抽抽鼻子,拧了拧,已回复昔日的娇蛮状态。 趁人不备间,她倏地转身后踢。 齐子风抱着膝盖“哎呦”一声,模样痛苦地蹲下了身,“小师妹好厉害,这一踢我实在躲不开。” 田思思嘿嘿嘿地笑起来,爹爹不传她剑法又如何,她自创的回旋踢也够厉害了! 至少,风师兄就很少能躲过的。 尤其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踢中风师兄的几率,能大大增加! “风师兄,你过来可是为了告诉我你要下山?”田思思自信心大增,知道最近山下盗贼猖獗,风师兄过来,多半为这事。 齐子风点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师妹。这回,我要和大师兄一起下山。” 说到这,他眉峰一拧,颇有些不舍地道:“这趟下山又得有三五日才能回来,师妹,你可别忘了我。” “我的记性没那么差。”才三五日而已,哪会那么快忘记。 “新来的小师弟嘴甜人俊,小师妹有他相陪,说不定就把我忘了。”齐子风神伤地垂眸,很是担忧。 田思思突然一喜,感觉机会来了,“那你把我也带下山,我能天天看到你,就绝不会忘了。” 齐子风顿时紧张起来,“小师妹,这怎么可以,山下危险,小师妹还是留在山上的好。有留守的师兄们保护,就是山中猛虎冲下来,也伤不了小师妹。” 田思思做状欲哭,“我就知道风师兄嫌带着我麻烦,我去找子昂小师弟玩,哼!” 齐子风立马皱眉,心里不是滋味。 他闪身拦住田思思,“小师妹,你别去,我答应你就是。但是大师兄那边,我还得去说道说道。” “那便好。”田思思踮起脚尖,在齐子风俊俏的脸上“吧唧”一口。然后哼着歌,蹦跳着跑远。 齐子风摸了摸脸,唇角忍不住地往上扬。 齐子风终于说服大师兄,第二天就带着田思思下山。 三人各备了一个包裹。 田思思由于第一次下山,没有经验,准备了一大堆东西。这导致她的包裹又大又沉,背在身上走路都难。 偏在路上大师兄释子延还撇眼嘲笑,“拿不动的话,就扔了,别拖后腿。” 那怎么行,里面还有银子的!银子! “大师兄,你帮我拿下嘛。”大师兄总是板着面孔,仿佛天生不会笑一般。说的话还能噎死人。 嘻嘻,她偏要对他撒娇,看他还能持续冰山到什么时候。 “不行。”释子延冷淡拒绝。 “小师妹,我帮你拿吧。”齐子风当即跳出来讨好。 可是田思思摇摇头,拖着大包裹固执地挨到释子延身旁,抱住他手臂使劲晃,“大师兄~大师兄~” 释子延修长的手指几不可见地一颤,面上还是冷得像铺了一层冰霜,“不行。” 田思思气到不行,抱住释子延死也不撒手,“好的,大师兄。我自己背包裹,你背我。” 第3章 小师妹,到我背后来 齐子风在一旁抽动眉毛,小师妹整个身子都扑在大师兄身上了啊。 “大师兄……”他捏拳抵唇,轻声提醒,“差不多可以了昂。” 释子延淡淡瞥过去一眼,最后伸手对背上的田思思道:“小师妹,包裹。” “大师兄答应了!”田思思喜出望外,连忙把自己身上巨大的包裹放到大师兄手上。 多亏了有风师兄帮忙说话。可是,风师兄说的是“差不多可以了”,什么意思,她有点不懂诶。 释子延接过包裹,又把包裹递到齐子风面前。 齐子风看看包裹,又瞧瞧大师兄脸色,“大师兄,小师妹是让你背。” 释子延眼眸微垂,只淡淡问:“小师妹的包裹,你到底愿不愿意背?” 小师妹的包裹,他当然愿意背,怎么能在小师妹面前说出拒绝的话。齐子风接过包裹,麻利地背上身。 不过,他还是不服气地撇嘴,“大师兄不就是怪我打断了你……” “咻——” 一枚暗器射出,险险的擦过齐子风俏若朗月的脸颊,差点毁了他一张绝世好颜。 “大师兄!”齐子风蹙起眉,微有不忿的跨前一步。 这时田思思连忙上前拦着,小小的身板挡在两位师兄之间。双手展开,大眼眨巴了两下,“风师兄,你打不过大师兄的,要是大师兄又把你的脸楱肿了,就不好看了。” 齐子风摸摸自己的脸颊,“哼”了声,“小师妹喜欢看,我才格外爱惜它。不然,我才不怕大师兄。” “呦!光天化日下,卿卿我我的。你们三个好不害臊,咯咯咯咯……” 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道柔媚的娇语。娇语之后,紧随着一串银铃似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山道,和两边幽深的林间,回荡不绝。 释子延掀起眼皮,微微皱眉,“魔女倚媚。” 齐子风把背上包裹暂且放下,“嘶”地抽出长剑,指向天空。他不忘提醒田思思,“小师妹,到我背后来。” 可是田思思兴奋了,她自出生以后,都住在灵剑山上,从未有机会下山一堵人情风貌。难得下来一次,竟然这么快就让她遇见个生人,哪有躲起来的理。 她毫不畏惧地叉腰指天,娇斥那道看不见的声音,“藏头露尾地骂人,你好没礼貌!嘿,有胆子的,快出来与我一较高下!” 爹爹在时,就是差不多这样痛骂对手的。她有样学样,喊得开心。 齐子风挤眉弄眼,小声提醒,“小师妹,快躲起来,来者是个很厉害的女魔头。” 田思思觉得自己就很厉害了,在山上正常情况下,师兄们都是打不过她的。 当然,有时候她偷袭师兄们,被一招反秒,那都是意外。 就这一犹豫间,魔女倚媚已经现身。她作为武器的血绫罗飘出天际,她赤脚踩在上面。几下蜻蜓点水,翻身下地。 “是谁要与我一较高下啊?”倚媚美眸流转,目光掠过齐子风,释子延,最后停在田思思身上。 “是你么?”她娇声笑问。 第4章 生气的大师兄 这是除了娘亲以外,田思思见过的第一位女子。 “姐姐,你真好看。”田思思被倚媚的容貌惊艳了,不吝夸赞道。 谁知倚媚仔细瞧过她以后,当即眯眼,敛了笑容。她冷哼一声,愤然道:“你消遣我么?” 话音刚落,就甩出血绫罗,劈面罩向田思思。 齐子风挺剑拦截,血绫罗却灵蛇一般缠上长剑,直卷到齐子风手臂。 速度好快,只眨眼间齐子风就落于下风。 田思思连忙拿着自己小剑要去救人,可小剑还没拔出,就连柄带鞘被血绫罗卷了去。 许是倚媚光顾着抢剑,忽略了齐子风那里。此时齐子风剑招一晃,缠住他剑的血绫罗“嘶”的一声,大有裂开之势。 倚媚一惊,连忙收回血绫罗。 但血绫罗的另一头,早把田思思的小剑绞断,如垃圾似的掷于地下。 她舞起魔功,大红绫罗漫于天际。护住周身的同时,一条黑铁鞭从中劈出! 齐子风连忙挺身挡在田思思面前,剑招一变,再次迎上。 “我的小剑,呜呜呜……”田思思看着被倚媚踩在脚下的两截短剑,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还是五年前,爹爹留给她的玩具剑。 那一年,她十一岁。羡慕师兄们能仗剑比试,潇洒帅气,她便缠着爹爹要学剑法。 爹爹断然拒绝,但最终磨不过,于是亲手给她削了一把。 灵剑山的铁杉木,质地坚硬。 小剑不开锋,削泥如铁。 爹爹说这样才好,不会伤到手,剑又不容易断。 然而,她在山上玩了五年都没断,一下山就断了。 释子延来到田思思身旁,觑她一眼,默默吸一口气。 他沉下脸来,一拍剑鞘。佩剑噬灵呼啸而出,直飞天际。 释子延微垂着头,一手向前,手掌向天。磅礴的内力自他体内涌出,源源不断,势如海啸。 他身周的气流呼呼,落叶也卷于空中。 倚媚连连倒退,被风眯眼,睁不开眼。 然而,站在释子延身旁哭得伤心的田思思,却丝毫没被他的内力侵染到。 “你终于肯用全力了。释子延,碾花神教倚媚前来讨教!”魔女倚媚藕臂一扬,血绫罗再次飞扬。忽柔忽刚,卷成万般兵器。 “嘭——” 释子延重重一脚踩下,飞身而起。 噬灵降下,剑柄正好落于他掌中。 他挥剑一斩!重重剑影如有实质,带着凌厉的波光转瞬即至倚媚眼前。 倚媚为保眼睛,连连倒退,同时卷血绫罗护住面门。 “咔!嘶——” 血绫罗裂开。 余下的劲力又从血绫罗的裂开处,传到倚媚虎口。 倚媚连忙放手,把血绫罗扔出去,身子又往后连退,遁进山道旁的树林。 她竟就此跑了。 但她的成名武器,血绫罗,此刻不但裂成了两半,还破碎得到处都是洞。 田思思抽抽噎噎地看着倚媚逃走的方向,不敢相信。 这么凶的坏女人,被大师兄一招就给打跑了? “小师妹,你没事吧?”齐子风来到她身旁,上上下下打量她身体,生怕她伤了一丝一毫。 释子延瞥过来一眼,冷淡地道:“子风,去把小师妹的剑捡起来。” 齐子风心里一咯噔,他竟然忘了小师妹最心爱的小剑,大师兄又赢他一手。 第5章 不,睁着 田思思悲悲戚戚地从齐子风手中接过两截断剑,宝贝儿一般拢起来,塞进大包裹里。 然后,哼哼着跑到血绫罗那里,恨恨踩上几脚才解气。 “小师妹,等到了村里,师兄给你买把更好的。”齐子风跟在田思思身后哄她。 田思思努努嘴,没有说话。 再买一把是必须的,可是,没有比小剑更好的了。 小剑陪了她五年,就像大师兄和噬灵,风师兄和青鸾,彼此是有感情的。 赶路到夜里,三人来到一座破败的雷公庙。 释子延和齐子风对这里已熟门熟路,他们出来除恶扬善,必经此座破庙。 在破庙里休息,也是家常便饭。 毕竟他们穷,除恶扬善又从不收好处费。出门在外能有个免费的落脚点,求之不得。 可是小师妹不行啊…… 齐子风看看皮肤白嫩,不染纤尘的田思思,很是心疼。 想了想,他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一件长衫,铺在地上,对田思思道:“小师妹,你躺这休息吧。” “好。”田思思点点头,顺便从自己的大包裹里拉出来一条小薄被。 躺着后,盖在自己身上。 齐子风总算知道小师妹的包裹,为什么那么重了。 两位师兄烤火未睡,田思思却睡得香甜。 半夜里,田思思一脚踢开薄被,四仰八叉地继续呼呼大睡。 衣襟却早在翻滚间松散,漏出一小片白嫩。 齐子风侧过脸颊去看,咽了咽口水。 “咻——”一枚暗器又打来,逼得他不得不远远离开小师妹躺着的位置。 “大师兄。”齐子风压低声音怒吼。 “转过去。”释子延冷声道。 “不给小师妹盖被子,她会着凉的。”齐子风转过身不去看,可还是担心。 “去把门窗关严。”释子延淡然地吩咐。 门窗其实早就关严了,但齐子风还是无奈地又去检查了一遍。 除了实在破败漏风的,其他都没问题。 他完成回来后,突然眼睛就直了! 小师妹如今,已被薄被盖住。连脖子那里都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娇俏的小嫩脸来。 她还在呼呼大睡着,根本不可能醒来自己盖被子。 齐子风气愤地瞪向释子延,“大师兄,你难道是闭着眼给小师妹盖被子的?” “不,睁着。”释子延挺着脊背,笔直坐在火边。 齐子风:“……” 晚风呼呼,越来越烈。 释子延右耳一动,微眯起眼。 齐子风也惊觉到不对,一手紧紧握住剑鞘,另一手捏住剑柄。 突然,“嗤”一声,一支小竹箭射穿窗户纸,飞进来。 齐子风翻身以口接下竹箭,排列整齐的两排皓齿咬住了箭身。 他拿下竹箭,要去追人,却被释子延叫住。 “不用追了,别吵醒小师妹。拿来。” 释子延朝他摊开手掌。 齐子风顿了顿,看一眼田思思,谨慎道:“也对,莫中了调虎离山计。” 他解下小竹箭尾稍夹着的纸卷,递给释子延。 释子延展开纸卷,读出上面所写:“已掳十二女子,绑于煞风寨。落款人,倚媚。”将纸揉成团,一指弹进火里。 齐子风:“她这是挑衅!看来,白日里把她打轻了。” 第6章 她会闯出一番名声 这次下山的目的,本就是清剿煞风寨。第二天天一亮,三人便赶路来到喋鸣山。 山脚有两个小喽啰在巡逻,一见着三人就拦截抢劫。 田思思抡起小拳头,呐喊着往前揍去。可她的拳头离小喽啰面门还有一臂之远呢,小喽啰就“啊”的一声倒下了。 青鸾剑沾了血,飞回齐子风手上。 田思思生气地回瞪,“风师兄,你抢我的对手。” 齐子风微微一笑,“抱歉,师妹,我手一抖,剑就滑出去了,不是有意的。还有另一个呢,另一个留给你。” 田思思连忙又抡起小拳头,要去打另一个喽啰。 另一个喽啰看看倒下的同伴,又看看田思思身后,眯起眼扬血剑的齐子风,吓得连忙抱头逃跑。 “别跑!别跑!”田思思追去。 突然,斜刺里“咻——”的一声,小喽啰“哎呦”叫着倒在了地上。 田思思追到后,对小喽啰一顿猛揍。 释子延和齐子风慢慢走近。 释子延冷漠地看向满地打滚的小喽啰,问:“哪一条是通往煞风寨的路?” 小喽啰怕死,颤巍巍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是否有十二个女子被绑来山上?关在哪里?”释子延又问。 小喽啰苦着脸点头,“有的。不过那十二个娘们不是我们绑来的,我们也不知她们从哪来。其中有几个现在正在寨主房里,剩下几个在做饭呢。” 被倚媚绑来,当然来无踪,去无影。 释子延点点头,朝齐子风一使眼色。齐子风剑鞘一挥,打晕了小喽啰。 “师兄!师兄!我是不是很厉害?是我制住这个强盗的。”田思思在旁边自我得意。 “小师妹真厉害,要不是小师妹,就要被他跑了。”齐子风温柔一笑,宠溺着说。 田思思撸撸袖子,自信心高涨,“好,我们快上去救人吧。那些强盗,我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揍扁。” 至于师兄们为什么会知道,山上有十二个女人被绑来,这事她并不在意。 释子延又暗中对齐子风一使眼色,齐子风连忙会意。 当下,齐子风当先而走,为田思思开路。 而释子延则默默走在田思思身后,注意着田思思的一举一动,以及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田思思望向山上,心里思潮澎湃。 爹爹,就算你不教我凌霄剑法,我也会自己学本事,在江湖中闯出一番名声给你看的。 路上又遇到几个煞风寨的强盗,田思思都用小拳头把他们捶晕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几个强盗,在她的小拳头还没有碰到时,就“啊”的一声自己倒下了。 不过,风师兄说,那几个强盗是被她吓晕的。 她不明白做强盗的为什么胆子这么小,但还是打得很开心。 她觉得,自己还是挺有本事的。 打上山寨后,三位寨主提着狼牙棒相迎。齐子风连忙挡在田思思身前,悄声对她说:“小师妹,你累了,休息会儿,这个大强盗,就留给师兄收拾吧。” 其实田思思没觉得累,她很想自己来收拾大强盗的。 只是风师兄出手太快,她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呢,风师兄就挺剑上前,把三个大强盗打得只剩半条命了。 救出十二位可怜女子,田思思得意地对她们报出了自己的名,“我是灵剑山田思思!” 齐子风站在田思思背后,宠溺地看着她笑。 释子延则是抱着剑,默然不语。 而在某个阴影处,倚媚纤指拉开挡脸的帷布,眼神如刀子般刺在田思思身上。 “哼,看你的好师兄们,还能保护你到什么时候。” 第7章 怕是永远到不了 十二位可怜女子中,有十一位是凤栖村人士。凤栖村离喋鸣山不远,小半日便到了。 唯独那模样最周正的女子,却是个外地的。 她哭着祈求田思思护送她回家,而且是要立刻,马上,半天都耽搁不得。因为她爹爹就快死了,等着她回去见最后一面呢。 “洛城?从这里到洛城也就三四天的路程,大师兄,不如我们好人做到底吧。”齐子风怜悯心起,倒是愿意相送。 释子延看看在山上闷坏了,一下山就乐到现在,而且还意犹未尽的田思思,点头道:“好。” 三日后,到了洛城地界。 那女子却不进城,这时才讲出爹爹住在城外的擂鼓山,要田思思护送上山。 “擂鼓山?碾花神教不就在擂鼓山么!”齐子风警铃大作,目光投向释子延,去看他意思。 释子延眼观鼻,不作声。 那女子连忙说道:“什么碾花神教,没听说过。少侠怕不是记错了吧,我家就在擂鼓山上,世世代代住了几百年,从未听说什么花,什么教的。” 田思思侠心重,又不问世事,此时挺身而出,“姑娘别怕,我送你上山。就是真有什么花,什么教的,我也通通把他们打倒。” 齐子风和释子延默然相视,想要规劝一番。可这时那女子突然哭泣抹泪,“女侠真是大善人,小女子感激不尽。” 田思思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得意地扭着身子。 释子延知道这时劝不过小师妹了,只好说:“送到了,便立马下山。” 擂鼓山,传说夜里常有鼓声大作,像雷公发怒,轰隆不止。 也有百姓把那鼓声当成猛鬼作祟,所以轻易不敢上山。 但这些,从小住在灵剑山的田思思并不知道。 她如今的小小梦想,就是侠肝义胆,济世救人,闯出一番名声,好叫爹爹引以为傲。 擂鼓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 四人来到山谷间,天色已经暗下。 “这位姑娘,你家还没有到么?”齐子风拉住兀自往前走的田思思,另一手按在青鸾剑上,侧目问那女子。 “怕是永远到不了吧。”释子延的噬灵却已出鞘,轻吟一声,剑尖已点向那女子的喉间。 那女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突然灵巧地往旁一避。 她这反应,完全是临危时的条件反射。当意识到是试探时,为时已晚。 于是她咯咯一笑,扯下脸上人皮。旋身倒退之际,身上衣帛撕裂。 转瞬间,麻布衣已成破碎状掉到地上,而她则从腰上哗啦扯下缠着的黑色长鞭。“啪!”地打在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碎石。 当她站定后,田思思终于看清她的真面目。 “倚媚!是你?”田思思不禁诧异,“那那位姑娘呢?” 倚媚媚笑出声,“在凤栖村的时候,她就死了。怎么样?我扮得很像吧。” “是你杀了她。”田思思感到悲伤,她竟然没有保护好那个无辜女子。 倚媚做惊讶状,“讶,那是自然。她已无用,当然是杀了干净。” 第8章 圣物,助我练成神功 山谷间,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都是蒙着口鼻的。 这时,倚媚也捂住了口鼻。 释子延心里一惊,连忙出声提醒:“小师妹,不要呼吸。” 可是已经晚了,碾花神教的迷药名为无踪烟,无色无味亦无形。 田思思“噗通”一声倒地,齐子风和释子延也紧跟着被迷晕。 等田思思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冰窟里,冷得很。 身下的床也是一大块坚冰砌成的,冒着丝丝寒气。 这时石窟“轰隆”一声,其中一面冰墙往旁挪开,进来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 然后,那面冰墙又在“轰隆”声中合上了。 那少年的面具奇丑无比,褶皱的皮肤,爆裂的眼珠,血红的大口,突出的獠牙,像个恶鬼。 而那少年步履平稳,气度不凡,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少年与她一般高低,年龄应该不会比她大。可少年身上的衣服极其奢华,又颇为奇异,令田思思好奇中,又有些恐惧。 “冷么?”少年在面具后张口问她。 声音清越,语气温和,竟有点熟悉。 “冷。”田思思点点头,然后又小心翼翼道,“你的声音和我小师弟叶子昂好像,个子也与他差不多。” 少年一声轻笑,走近来,坐到了冰床上。 他像是没有听到田思思后面的话,半大的手掌抚摸着身下冰床,语气清冷道:“这叫寒玉,是石头,并不是冰块。这一整个冰窟都是寒玉做成,在里面练功,速度是在外面的两倍。” “这么神奇!”听到与练功有关的,田思思顿时来了兴致。 “嗯。”少年微微点头,又道,“只有教主才能住在这里,其他人,不能进来。” 田思思吃惊,“这么说来,你是教主。” 又一想,摇头道:“不对,我不是教主,我也在这里。”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对劲,连忙问:“我怎么会在这里面的?我的师兄们呢?” “你放心,他们暂时很安全。”少年站起来,动作缓慢而优雅地脱下外袍。 “可你还没回答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田思思也爬下石床,抱着自己的双臂,边搓边问。 少年继续脱身上衣衫,气定神闲道:“你被倚媚抓来,当做圣物献祭给我。” “献祭,什么意思?” 少年脱下最后一件贴身的衣衫,吓得毫无防备的田思思立马转身捂脸。 却听少年继续语气平淡地道:“三个月后,我满十五岁,即将继位,成为碾花神教的教主。在此之前,得有一件圣物,助我练成神功。” 他是碾花神教的未来教主?天呐,竟然这么年轻。 “你,你为什么脱衣服?这里这么冷,你……” 田思思话到一半,突然听到“咻”的一声,冰窟内的灯烛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黑暗中,有一具火热的躯体,来到她身边。 少年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圣物,你该履行你的职责了。” 田思思身上的几处穴道忽然被点住,令她无法动弹。 接着,身子就被抱起,放回到冰床上。 第9章 狂浪席卷 少年的面具应该是摘下了,柔软的唇瓣轻轻压上了田思思的。 衣带被拉开,从寒玉透出的凉意,丝丝掠进田思思的胸怀。 羞耻的触碰,霸道的侵占。 她就像一叶小舟,在看不见的海里沉沉浮浮,被狂浪席卷过一次又一次。 田思思的心越来越凉,这种陌生的境遇恍惚如梦,她情愿相信自己还没有清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狂浪终于止歇。 少年一翻身,在她身旁打起了坐。 田思思感到疲累,此刻穴道还未解开,她不能动弹,于是不知不觉中,闭上眼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上一重,少年滚烫的身体又压了上来。 “你,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田思思哭出声,双手不住去打少年。 她这时才发现身上的穴道已经自行解开。可没过多久,又被少年点上。 少年再次亲吻她,在她柔嫩的颈间磨蹭。 她觉得好痒,可是无可奈何,被点了穴的自己,连自杀都做不到。 少年再次得逞后,又翻身下来打坐。 练一会儿功后,不知从哪拿来吃食,先自己吃了,再来喂田思思。 喂时,给她解了一部分穴道。 田思思心中难过,泪水早静静淌过眼角,滑落在枕巾上,湿了一大片。少年送食物过来,她闻到香味,也只是偏过头,没有去吃。 少年自己吃饱了,簌了口,又过来折腾她。 田思思有气无力,心如死灰。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快要散架了,便悲哀地想:就这样死了也好,免得继续受屈辱。 可少年在亲吻她时,突然渡来食物,强硬地逼迫她吃下去。 他解开她的穴道,“我没练成神功,你就不能死。” 田思思捏拳用尽全力地打去,却被少年一下捉住,毫不费力地按到寒玉上。 田思思要咬舌自尽,他凶狠地缠住她的舌尖,吞噬掉她所有的呼吸。 她四处躲避少年的索取,愤恨道:“只要我不死,有朝一日必定杀你!” 少年轻笑出声,“就凭你?” 过了半月有余,少年终于借田思思的身体练成了神功。 “终于……突破了《缘心孽》第十层。”少年得意地哈哈大笑,披上衣袍,将田思思独自留在冰窟里。 过不多时,有人进来,掌了灯,丢给田思思衣物。 “自己穿上。”声音主人是个十几岁的女婢,喊得很不客气。 这时的田思思,已经连拿衣物的力气也所剩无几。后来的几日里,她疲惫不堪,那少年却越来越生龙活虎,不用点她穴,她也无力再反抗。 女婢就盯着田思思,眼中带着鄙夷,却不上来动手。 田思思屈辱地在女婢目光中,穿上衣物。那女婢却不等她完全系好衣带,就将她拉扯起来,推在地上,“快出去,磨蹭什么!” 田思思几时受过这样的糟践,她从小就是被爹娘和师兄捧在手心上的,也从没有下过山,见识过人间险恶。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那少年的对手,可凭什么,连这个女婢也对自己趾高气扬的。 第10章 该不该谢你 田思思怒瞪向女婢。 “看什么看?” “啪!”一个巴掌拍到田思思脸上。 此时虚弱到极点的田思思,无力躲开,也无力反手。她只是气得浑身发抖,依旧怒视那女婢。 “业蛾,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带她出来。教主的寒玉冰窟,岂是你能多待的?” 门外传来一道怒声。 女婢业蛾一哆嗦,乖乖应了声“是”,立马架起田思思,把她拖出冰窟。 两个女子接过田思思,第三外女子突然捏住业蛾的脖子,“咔”地一声,了断了她的性命。 那女子冷冷地瞥向田思思,对另两个说:“教主的寒玉冰窟外人不得进,进去了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教规。” “那这个人怎么处置?” 那女子仰起脸睥睨田思思,却漫声道:“教主说,放了她,那便放了她罢。” 虽然在她看来,这么做十分不妥。 “放了她?这怎么可以。” “大胆!你敢质疑教主?” “属下不敢。” 田思思还是被拖了出去。 她说过,只要她不死,就一定要杀了那个“教主”。 而少年教主竟然不顾教规,也要放她,该是有多瞧不起她。 好,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寻死路,除非在杀了少年教主以后。 出去的路上碰到倚媚,倚媚娇声道:“咦?你们带‘圣物’出来做什么,教主练成神功了?” 两位女教众见是倚媚,知道这“圣物”田思思就是她进献的,也不隐瞒,“她如今已无用,奉教主令,带她出教。” “这便放了?”倚媚不满,但转念一想,又娇笑道,“这种小事,何须劳动两位姐姐,不如姐姐把她交给我,我带她下山。” 两位女教众正嫌这活计麻烦,便爽快地交了人。 可是倚媚并不把田思思放走,而是带到了她在碾花神教的落脚点。 那是一个阴暗的房间,里面站了好几个倚媚的心腹手下。倚媚原本也只是普通教众,可她是带艺投奔,一来便得人亲近。 倚媚先把田思思扔在地上,让几个教众看着,自己则进了内屋。 再次出来后,倚媚的脸已与田思思一般无二。 田思思惊愕地睁大了眼,看着倚媚说不出话。 “咯咯咯,我扮得像么?”倚媚娇笑着俯身,一指手指轻轻带起田思思的下巴。 “多亏了你啊。教主欲招‘圣物’,教内多有进献,教主都没看上。没想到我一献上你,教主便十分满意,还将我提拔为朱雀门护卫。你说,我该不该谢你?” 田思思想到在冰窟的那段日子,心下便一沉。 都是倚媚害她,失了贞洁,遭受屈辱。 “你若真想谢我,便放了我两位师兄吧。”田思思酸楚地说。 “哈!”倚媚笑得更开心了,周围教众也跟着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真是天真啊,小美人。你以为,我真的会谢你?” 田思思的心再次一沉,“那你想怎样?” “我会扮成你的样子,去灵剑山,代替你活着。而你,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杀了你才能叫你更痛苦。”倚媚食指点颊,像个单纯的女孩儿,说出的话却处处透着狠意。 第11章 活命的机会 “将她扔进蛇窟!我一看见她的脸就浑身不舒服,叫灵蛇把她咬得到处都是窟窿才好。”一位女教众恶狠狠地提议。 另一个男教众捻须笑,“嘿,你不就是嫉妒她比你长得好看么?要不是她有这般容貌,教主也不会选她当‘圣物’啊。” 这里的人除了倚媚和田思思自己知道,教主其实是要放田思思走的。其他几个都以为教主利用完田思思,必定要杀死她。 “好,就去蛇窟。”倚媚开心地拍手,但又转过脸来,将目光投向建议扔蛇窟的那女教众。 “你说,我现在这张脸,叫你看得不舒服么?”倚媚摸摸自己的脸颊,这时候,她正顶着和田思思一模一样的容貌。 那女教众知道说错话,吐了吐舌头,连忙重新建议道:“倚媚,不如在把她扔下蛇窟前,先毁了她的容貌吧。这样,以后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就是你的了。” “咯咯咯……”倚媚娇笑连连,对田思思道,“这个主意好。不过,我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田思思,你如果想活,就凭你之力,打败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如果你没这个能耐,就能治好把你毁了容,扔去蛇窟了。” 她就是看不惯田思思有师兄们保护,想起田思思之前那副得意样,还以为自己真的武功卓越呢,她就心里特别不舒服。 “好。” 田思思的目光在周围几人脸上滑过。既然决定报仇了,她就要想尽办法活下去,一丝机会都不放过。 “我来吧。”那惯会出主意的女教众跨前一步,主动说道。 倚媚却皱皱眉,“慢着。” 她眯眼向田思思,冷笑道:“别那么自信,你还不明白,你根本一无是处。” “把丑婆婆带来!”倚媚扬声对外道。 其他教众都不知倚媚想做什么,互相瞅着。 不多时,丑婆婆被带来。 “丑婆婆是教里做饭的老婆子,从没学过武艺,也已年过五十,你如果能打过丑婆婆,我就算你有能耐。” “我怎么可能连一个老婆婆都打不过。”田思思稍稍恢复了点力气,看向那畏缩的老婆子,倒也替她可怜。 “丑婆婆!”倚媚又对丑婆婆道,“你做的饭食越来越难吃了,想是老了,腿脚不利索了。我本想杀了你,令寻厨子来,但如今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若能打败这个灵剑山的侠女田思思,我便不杀你。” 丑婆婆害怕地推托道:“哎呦,我怎么打得过侠女啊。” 周围人都哈哈笑开了,丑婆婆的模样实在滑稽。 众人退开,这是在给丑婆婆和田思思腾出空间。 田思思知道避无可避,那丑婆婆也在捋袖子打算拼死一搏。 待丑婆婆大叫着冲来,田思思照着平时自练的路数,一个粉拳打出。 一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丑婆婆身上,丑婆婆“哎呦”一声呼痛,但紧接着扑到田思思身上把她撂翻了。 周围人又是哈哈大笑。 “原来灵剑山也不怎么样嘛,幸亏我没去跟她比试,不然一指头便倒了多没意思。” 第12章 反击成功 倚媚见到田思思脸色大变,知道她已受辱,心中肯定不痛快。 田思思不痛快,她却痛快。 冷冷道:“瞧,你就这点本事,连个老婆子都打不过。来人,把这个没用的毁了容,扔去蛇窟。” “哎呦!”这时丑婆婆突然翻了个身,倒在地上。 谁都没看到刚才的扭打中,又生了什么变故。都以为是田思思反击了丑婆婆,才把丑婆婆打倒。 倚媚颇为扫兴,又道:“果然是个没用的老太婆!”丢下一把匕首,“田思思,你把丑婆婆杀了吧,我可以饶你不死。” 田思思刚才根本没力气推开一身蛮力的老太婆,也不知丑婆婆是怎么倒地的。 其实丑婆婆做惯了粗活,力气是要比田思思一个十六小姑娘大得多。况且田思思又没有真的学过武艺,丝毫不懂借力拆力。 现在难题推到田思思身上了,杀,还是不杀? 她下不了手。 根本没有去捡匕首,田思思就对倚媚道:“我不杀她,她是个无辜的老人家,你放了她吧。” 可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连个没有练过武的老婆子都打不过了。 她此时此刻才知道,以前和师兄们比试,全都是师兄们刻意在让自己。 “哼,可恶的死老太婆,你以为这样就能两全了么?来人!”倚媚却不愿放过,怒声道,“把丑婆婆拉去蛇窟喂灵蛇,既然你打不过田思思,就代她去死吧。” 丑婆婆心头一凛,突然跳了起来。 倚媚勾唇冷笑,她就知道丑婆婆是装的。 丑婆婆突然捡起地上匕首,又扑向田思思,一把匕首颤巍巍地架在了田思思脖子上。 “好!好!好!”倚媚高兴道,“丑婆婆反击成功,田思思,你输了。你还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反正你就要死了,我也懒得再毁你容,来人!把她丢去蛇窟。” 田思思被丑婆婆再次扑上身时,被丑婆婆挡住的一只手里,突然多了颗圆圆的东西。 丑婆婆呵呵笑着,安全地回去了。田思思看着丑婆婆的背影,捏紧了手心的浑圆物体。 暗中送她这个东西,究竟是为何? 蛇窟是在一个山洞里,还站在洞口,就能闻到浓重的药香,却没有半点腥气。 不过,等田思思被扔进窟洞,窟门也关上后,她终于知道害怕了。 蛇窟的门是块不透光的大石,窟内要不是有萤石,真的是不可见任何事物。 好在现在,她还是能看见脚下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能看到,她才更害怕了。 触目所及的地方,全是蛇,爬来爬去的,很是恶心。在蛇堆里,还有几个骷髅头。 想是之前被扔进来的人,死在这里,留下了骨头。 田思思捏开手心那粒圆球,表面的蜡泥掉落,顿时一股刺鼻气味飘出。 说来也怪,这气味一飘出,田思思周围的蛇就纷纷褪去了。 在田思思周围,空出一个圆形来。 这片空出的地上,也露出了一个新死没多久的尸体。胸口露着本书,手上拿着把剑。 田思思拿起那剑,摸来那书。 一看,剑是好剑,开锋的。书竟然是本剑法,名为《七步诀》。 第13章 灵剑山烧毁 田思思把丑婆婆给她的药丸放到地上,就着萤石微弱的光亮,翻开《七步诀》研读。 手上的长剑正好用来练剑法,她在不大的空间内,磕磕绊绊地自学剑法。 天无绝人之路,既然老天不让她就这么死了,她就要珍惜这个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时光荏苒,转眼两个多月过去。 这段日子里,田思思饿了生吃蛇肉,吞活胆,渴了就喝蛇血。 倒是把蛇窟里的灵蛇吃得所剩无几。 也是怪了,这蛇窟里的灵蛇生吃都没有腥味。蛇血竟还微微甜香,蛇肉又带着草药味。 就是蛇胆非常苦。 田思思思及卧薪尝胆的典故,为了告诫自己要勤快习剑法,蛇胆再苦也都吞了下去。 后来她在蛇窟深处,发现了一片药田。 难怪蛇窟里的蛇都有草药味,原来这里就种着草药,怕是灵蛇都被熏养得带了药性。 她吃了那么多蛇,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就觉得那些草药必定不会有毒。于是饿起来,把那草药也拔来吃了。 这天是碾花神教教主的继位大典,两个教众受命来抓蛇。 “新来的,今儿带你去见识,见识。这里面关着的,可都是大补之物啊。今儿新教主继位,我们多抓些灵蛇,去做成蛇羹。” 随着蛇窟石门被人从外打开,教众的对话也传了进来。 “哇!哇!”新来的教众被地上的骷髅吓得摔倒。 另一个却看到不对劲处,怎么只有骷髅,没有灵蛇? 也许灵蛇在窟洞深处吧。 两教众往里走去。 突然黑暗的角落里闪出一个人影,刚一照面便劈来一剑。 那人影,就是躲起来的田思思。 田思思一剑先杀了那新教众,长剑剑尖抵在老教众心口,问他,“我两位师兄,释子延和齐子风关在哪?” 那老教众是知道有这么回事的,当天负责搬人的还是他。 不过最后也因为搬人,差点死了。 “他们两个运气好,半路被旬山苍鹰派的人抢走了。我还因此差点送命。” “你现在就可以死了。”田思思经过这段日子的血腥生活,已不再害怕杀人,对碾花神教的人也更加没有怜悯心。 剑尖往前挺,立时收了剩下这位教众的性命。 大师兄和三师兄被旬山苍鹰派救走,那多半不会有事。 没有了后顾之忧,田思思逃出蛇窟。偷了件衣服,趁着这天众人都忙碌,潜出了碾花神教。 田思思回到灵剑山,发现有打斗和被火烧过的痕迹。 师兄们都不见了,只有五师兄温子墨留下提示,去了拢翠山庄。 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很担心。这晚哪也不敢去,在河里洗了个澡,于残垣中将就睡下。 到了深夜,突然被一阵窸窣声吵醒。 原来是有老鼠爬过。 她身子一缩,躲进残破的墙后。 乍一看见老鼠,她还是本能得嫌恶。 老鼠也受了惊吓,嗖地跑走。但这时,田思思看到山腰出现了微弱的亮光。 是师兄们回来了?不可能,子墨师兄留下提示,说去了拢翠山庄,就不会这么快回来。 难道是,碾花神教的人发现她跑了,追过来了! 第14章 骗走这群痴情小子 “你找到了没有?” “没有。风华,你呢?” “我那边也没发现有人,看来那小贱人未必会回来灵剑山。” 田思思躲在铁杉树后,看着残垣处举火把的几人。 这棵铁杉树上留着子墨师兄的记号,他们烧房子的时候既然没发现,那么现在肯定也发现不了。 那个叫“风华”的女子,口口声声喊着的贱人,应该指的是她。 她便多看了那风华几眼,牢牢记住风华的模样。 “哎,风华,你师父几时来?” 既然确定了山上没有他们要找的人,几人便聊得随意了。 “这我怎么知道。总之我师父没过来确认了,我们都不能走。” “哼,倚媚倒是越来越得意了。” 现在说话的这个,田思思之前见过,就是在倚媚房里围观的人之一。 他们果然是碾花神教的人,那么把她家烧了的,就是他们碾花神教,没跑了。 “那是当然,《凌霄剑法》就是我师父设计弄到手的,你们可以么?”风华颇为得意,与有荣焉。 “哼,不过是和一个风流小子睡了一觉,那是什么本事!” “你别忘了,你口中的风流小子,可是灵剑山的颜子仪。若是动起手来,我们几个一起都讨不到好。可就是我师父,才能把颜子仪哄得团团转。” 子仪师兄……睡了…… 田思思感觉整个世界都要轰塌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要不是倚媚扮成田思思的模样,你以为她能成功。”那位教众颇不以为然。 “那我师父又设计,支开了灵剑山上所有留守之人。反手将灵剑山烧毁,这本事你有么?” “哼,也不过是利用了田思思的身份,假装田思思被拢翠山庄的人掳走,才骗走山上这群痴情小子吧。” “你!”风华说不过,便动起手来。 田思思看了一会儿,这些碾花神教最底层的教众,武艺并不高明。 如果一对一打,田思思估计自己能勉强战胜。 田思思默默抄捷径下山,在一条必经之路上候着。 果然等到姗姗来迟的倚媚。 这时夜里风中,田思思的一件衣服在倚媚眼前飘过。倚媚顿时眼睛一亮,拔足追去。 她没防备,一脚踩进陷阱里,掉了下去。 田思思一拉机关绳,悬在陷阱上的网翻转。枯叶和石子都纷纷落下,最后,绳网也反扣上陷阱。 拍拍手,田思思重新返回上山的路。 山上那些碾花神教小喽啰,没等到倚媚上来是不会走的,她不担心被他们跑掉。只是陷阱应该困不了倚媚多久,她得尽快回去,尽快解决。 回到山上,田思思故技重施。拿自己的衣服,引几个小喽啰追进林子里。 林子不算密,可在黑夜里,极不容易辩路。过不多久,那既然便都走散迷路了。 田思思从小长在灵剑山,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 在林子里对她简直太有利了! 她一个个将小喽啰们分而杀之,最后只剩下风华一人。 “女侠,饶命!饶命啊!”风华被追上绝路,突然跪下求饶。 她因为有倚媚当靠山,平时在普通教众间很是跋扈。但其实,武功是最低微的。 其他几个都不是田思思的对手,她当然也不是。 第15章 只对值得的人善良 风华竭尽所能地求饶:“我并非自愿投教,是他们掳我入教,如果我不答应,就会死。我也并没有来烧灵剑山,我是无辜的啊。” “田女侠,你就放过我吧。” 田思思将长剑挪开,默然地转身。 还没走几步,突然身后传来响动。 别人,她没有把握面对面打赢。但这个风华,她是有胜算的。 所以她不介意先给风华一个希望。 风华真的动手了,在她转身后就迫不及待偷袭,出掌带风。 “哈哈哈哈,蠢货,善心就是你最大的破绽!你以为,我说的都是真的?哈哈哈,灵剑山就是我烧的,现在,你也会死在我掌下。” 风华的恶劣程度,真的跟她师父倚媚有的一拼。 如果是在三个月前,田思思肯定毫无招架之力,也听不出任何掌风。但现在,她学了《七步诀》,身体灵敏度已不同于往日。 她快速转身,反手一招步步生花,化解掌击的同时把风华逼退。 在风华惊愕的表情下,她一剑划开风华的左臂,紧接着是右臂。 “你错了!”田思思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我只对值得的人善良,对垃圾,毫无怜悯。” …… 倚媚好不容易从陷阱脱身,知道中了计,便马上上山。 当她来到山上残垣处,却见月光下,几个熟悉面孔全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在那些尸体之间,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上穿着田思思的衣服,发型也是田思思的。 “田思思,你杀我教众,我现在就让你偿命。” 倚媚从腰间抽出玄煞,长长的黑鞭灵蛇一般在空中挥舞。 “刷刷刷!”三鞭结结实实打在“田思思”身上。“田思思”依旧背对她,纹丝不动。 “咦?”倚媚微微一惊讶,使足了全力甩下一鞭。 “田思思”被她打倒在地,身上被鞭打过的地上都汩汩冒出血来。 可“田思思”还是没有动,就像个死人。 倚媚又“咦?”了一声,走近去看。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田思思,而是她前不久刚收的徒儿风华。 此时风华面目扭曲,十分痛苦的模样。倚媚连忙帮她解穴,急急问她:“是谁点了你的穴,是不是田思思?” 穴位一通,风华立时惨叫出声,身子也滚落在地,扭动不已。 “师父,救我!救我……” 风华身上,被倚媚刚打出来的鞭伤冒出越来越多的血。先是奇痒无比,接着开始腐烂,又痒又痛。 “蚀肌散。”倚媚喃喃。 她很快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蚀肌散是碾花神教的毒药,风华因为武功低微,为了防身,时常带在身上。 田思思打不过她,只好使调虎离山计,把她骗进陷阱。又上山来杀死其他教众,最后制住风华,点了风华的穴。 给风华换了衣服,身上抹了从风华身上搜出的蚀肌散。 田思思一定料到了,她会不由分说鞭打换了衣服的风华,这样风华就等于死在了她的手里。 倚媚恨得牙痒痒,对风华道:“你忍着,我带你回去求解药,一定不会让你死。” 最终,风华身上的毒是治好了,可风华毁了面容,全身皮肤也几乎毁尽。她双手手筋已被田思思挑断,这般活着,真不如死了痛快。 第16章 逮着人就三连问 连夜赶路,田思思来到旬山山脚下的小镇。 旬山离灵剑山并不远,田思思在镇上买了几个包子果腹,在茶馆里稍作休息,便又上路了。 大师兄和子风师兄就在苍鹰派吧,她要早日见到他们才好。 令田思思没有想到的是,到了苍鹰派门口,竟看到五六个死人。 再进去,死人更多。 这时被屠派了啊。 田思思慌了,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在死人堆里辨认,有没有师兄,有没有师兄…… 庆幸的是,她没找到大师兄,或子风师兄,反而翻出来一个还活着的人。 那苍鹰派弟子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只吊着一口气,在苟延残喘。 看到终于有人来了,苍鹰派弟子激动不已。他用尽最后的全力,拉住田思思的裤脚,“请你,帮我……” 田思思蹲下身,“你别说话了,留着力气,我救你。” “不,姑,娘,你不用救我了,我,我已经不行了。临死之前,求你帮,帮我一个忙。”苍鹰派弟子为了说这几个字,简直是在打磨最后的生命。 “好,你说。”田思思心有不忍,托住了那人上半身。 “我大师兄裘鹜一年前出门云游,求,求你帮我找到他。” 他说着,缓口气,又道:“告诉他,师门遭遇不幸。是,是碾花神教的人,做,做的。只,只有兰心师姐逃出去了,请他务必保护兰心师姐,为师门报,报仇。” “好,我答应。”只是找人,和转告一句话,她没理由不答应。 虽然那苍鹰派弟子已经伤得几乎就要气绝,田思思也颇为不忍。可太过担忧师兄们,她还是问道:“小兄弟,我是来找我师兄的,他们一个叫释子延,一个叫齐子风,可曾来过贵派?” 那苍鹰派弟子本来已安心等死,一听这两个名字立时瞪大充血的眼珠,暴怒嘶吼:“原来你是灵剑山的人,都是你那两个师兄,兰心师姐为了救他们,才招来灭门祸事。你,我杀了你!” 他手掌无力地一抬,突然一口气缓不上来,就此咽气。 是那个兰心师姐救了两位师兄? 而兰心师姐已经逃出去了,苍鹰派的尸体中也没有两位师兄,多半,他们是跟着兰心师姐一起跑了。 田思思想到这,心里好受多了。 只是眼前这修罗场还是令她难以忍受,也许是怀有歉疚,她独独把那最后问话的苍鹰派弟子埋葬了。 碾花神教只杀人,没有搜刮财物。田思思暗道一声罪过,顺手从苍鹰派里拿了些银两,就再次下山了。 她要赶路去拢翠山庄,必须要点盘缠。 拢翠山庄很远很远,田思思想,倚媚一定是故意的。把师兄们支到那么远的地方,就算到了那里发现受骗,再回来也得过好久。 下山休息一晚后,买了几套男装,乔装后顿时感觉安全许多。 又雇了马车和车夫,一早便赶路而去。 下一站到了岐城。 田思思来到城中最热闹的街区,逮着人就三连问。“您知道苍鹰派的裘鹜么?”“有没有见过灵剑山释子延,又高又俊的?”“田人威呢,也没听说过?” 可普通老百姓哪会知道江湖上的人。 直到她拉到一位小公子…… 第17章 翩若惊鸿 那小公子神色匆匆地撞来,正好被田思思一把拉住。 “这位小公子,请问你……”田思思开口便问,可是三连问中第一问还没出口,便被打断。 “你叫谁小公子呢?你比我还小,装什么大爷。” 田思思打量那小公子,的确是比自己要高一丢丢。 但这细细一打量,就让她发现了件有趣的事。眼前的小公子,也是个女的! 她不像自己,挑了宽袍来穿,完全盖住了身材。她也没有穿高领,掩饰自己没有喉结的事实。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连声音都没有刻意压沉。 “放开!”那人却不耐烦被田思思打量,一甩袖子,就错肩往前跑去。 田思思不勉强人,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便摸钱袋要去买吃的。 可一摸摸了个空,这才发现钱袋不见了。 回想之前,就和那假的小公子撞了一下。于是便认定了那假公子是偷儿,连忙追去。 田思思追上了人,一把揪住人家后领,摊开手来问:“我的钱袋呢,还来。” 假公子先前还懊恼,后来一乐,道:“你的钱袋也丢了?那太好了,叫你阻止我捉贼,这下你自己的也找不到了吧。” 田思思认定了假公子是在狡辩,不由分说的就上手摸去。 假公子胸前鼓鼓的,比她的大。她就先去摸了一下,试探是不是藏着她的钱袋。 触到一手柔软,又去摸假公子的腰。最后,屁股,胳膊,大腿……全摸遍。 《七步诀》附录着简单的点穴手法,和简单的擒拿手法。田思思也学了七七八八的,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假公子明显不会武艺,田思思动起手脚来,她毫无反抗之力。 只是心下气愤,脸上绯红。 最后,竟羞愤得哭了,“你,流氓!” 田思思明知两人都是女人,才肆无忌惮搜身的,这会儿反倒故意说:“大家都是男人,摸一下打什么紧。” 假公子明明连胸都被摸了,知道田思思是在撒谎,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你,你明明知道,我是……是。” 毕竟当众揭穿自己真实性别,反而对清白无益,假公子又闭上嘴。 但要不了多久,她就看到了和自己走散的几个护卫。连忙招手,“都过来,本公……在这里!” 护卫一到,便抽出大刀来,对田思思严阵以待。 田思思的钱两都在钱袋上,不能被偷了也不管。想了想,便也拔剑相对。 “惊鸿剑?你是什么人?”看着田思思的长剑,其中一个护卫立定问道。 田思思一瞥手中剑,剑刃很锋利,锋芒便十分迫人眼。剑身青光阵阵,如水中波纹般缓缓掠过。太阳光下,才最是好看。 嗯,这剑原来名叫惊鸿剑,倒是相配。 惊鸿这个名字,跟她的《七步诀》也十分相契合。 《七步诀》剑招多变,走位飘逸。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是……她还远没有练到家。 “还等什么,快点抓住他!”假公子觉得局面对自己有利,对护卫们大喊起来。 田思思挥剑上前,率先进攻。 第18章 天无绝人之路 一经对上,田思思便感到了吃力。 眼前这几人武功招式未必比她惊艳,但配合地很是默契,临阵也颇有经验。 没过几个回合,她便败下阵来。 她只好寻个间隙,转身拔足便跑。 “小贼!得罪了我家公……子,还想溜?”其中一个护卫大喝一声,联合其他几位,紧紧追来。 城内人口密集,护卫们一时还追不上。只是没有追丢,便是了。 但当田思思避无可避,无可奈何地跑到了城外郊区,便很快被追上围住。 “哼,小贼,你是如何得罪我家公子的,好大的胆。”那护卫大概也只是感叹下,不是真的问。 可是,田思思把这当成了拷问,于是暗道一声好女不吃眼前亏,从实招来,“我摸了她全身,全身都摸了。” 几名护卫都是一惊。 没想到这小贼这么狂妄,这个时候还敢口无遮拦。 不过,公……子真的被摸了么?幸亏她不在,在的话估计他们的耳朵要不保。 “还等什么?公子有令,要捉住这小贼,还不动手!”一个护卫率先回过神,大喊一声。 像起兵的鼓声大作,其他护卫一听,顿时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喂来招数。 田思思完全招架不住,可坚持死撑。 那个假公子太凶了,帮手又这么多,被抓住还有好果子吃?还不如战死算了!不,天无绝人之路,她要战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不定,会有转机。 没想到,转机还真来了。 头顶上,一阵衣袂携风的呼呼声掠过。 下一瞬,刷刷刷飞出来许多飞镖,都招无虚发地一镖一人,射中了每一个护卫。 然后,田思思肩头一紧,就被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带走了。 轻功如飞,几下点跃,高手便扔下了田思思。 田思思也终于看清了高手的真面目,看不出实际年龄,总之,保养得很年轻。但高手的气质和风范,让他看起来颇为成熟稳重。 “多谢大侠相救!”田思思抱拳说。 大侠却哼了声,道:“我欠步惊鸿一个人情,你是他的弟子吧!我便还与你了,从此跟他两清。所以,你不必谢我,回去告诉你师父便是。” “他不是我师父,求大侠收我为徒。”田思思恳切道。 “哈哈哈!”大侠笑,“他把惊鸿剑都传给你了,怎会不是你师父。步惊鸿性情古怪,愿意收你这么个根骨差,资质烂的徒儿,我可没那么好心。” 他是绝对不相信,田思思能不拜师,从步惊鸿手中夺得惊鸿剑。 当然,其他可能,大侠也一时没想到。 大侠身轻如燕,施展轻功,便分分钟抛下了田思思。田思思哪里追得上,只好不甘地跺跺脚,就此作罢了。 她也不敢回城里了,绕道步行赶路。 临行前,她买过一张地图细细研究。对去拢翠山庄的路经之地都已大致了解,路途远近也心中有数。 下一个落脚点,是在清潭镇。 不远,所以舍弃马车,步行而去也不算太难。 第19章 血顶神鲶 清潭镇的人,多以垂钓为生。 但最最有价值的鱼,却是一年中,难见一二。它有个很绝的名字,叫血顶神鲶。 镇内有条活水河,一年四季有人围着垂钓。 每日里,从晨露微稀,到暮色重重,河岸两步都坐满了垂钓的人,毫无空隙。 田思思初来乍到,首先因为丢了钱袋,最需要赚钱。 她跟镇上人打听,无一不提及钓鱼这一赚钱途经。 “嘿,活水河里钓神鲶鱼去啊。就是钓不到神鲶鱼,钓些别的鱼,也能去集市换点吃饭钱。”热情好客的小镇居民总是这样回她。 “那么万一钓上了呢,哪里出手?” 居民指指全镇最高那楼,无不崇敬道:“神机楼里的人会收的,多少都要,百两银子一条。只需钓上一条,你便成了富人咯。” 但最后都摇摇头,“可惜有这福气的人少之又少,一年中,从未钓上超过三条。” “他们要来何用?” “这我怎知道。总之,神机楼里的人不缺钱。” “哦?” 居民悄悄告诉田思思,“神机楼的主人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常有外地人慕名而来。有时候求解一个问题,便要付上上千两。” 田思思于是了然了。 她压了身上一块娘亲留下的玉佩,购买了一套钓具,日夜不停地去钓鱼。 由于沉得住性子,两天就赚回本,把玉佩赎回来了。 可是,她从没钓到过什么血顶神鲶。 直到有一天半夜,她在打瞌睡时,垂进活水河里的鱼饵突然被咬住。 她瞌睡未全醒,半睁半眯间,象征性地拉了一拉鱼竿,又闭上眼寻梦。 鱼竿扯动的幅度很小,那鱼似乎没有感应到什么,为了吃口饵,铆足了劲咬钩子。 鱼竿又动起来。田思思还是睁眼稍稍收起点线,没过多久,便又睡去。 这样反复了许多次,田思思突然惊醒。恍惚中感觉好像梦里有鱼上钩了,连忙抬鱼竿。 这时,一条怪鱼跳出水面,脱离了鱼竿,扑面砸来。 田思思一避让,鱼就撞到了地上。结结实实的一撞,怪鱼已差不多晕了,只有鳃还在不甘心地拍打。 田思思见那鱼圆圆的头上有个红色的包,看起来像是个瘤子。 怕这鱼太丑鱼摊不收,正巧半夜里又饿了。她便收了钓具,拎了那鱼去桥边,生了火烤着吃。 这鱼竟然意外地好吃,吃完整个人都十分舒坦。 第二天,田思思继续钓鱼。但河岸边突然有人惊喜大叫,称自己钓到神鲶鱼。 田思思还没有打听过神鲶鱼的具体模样,只知道难钓,就觉得自己这过路人肯定没那好运气。她只要能钓起些普通鱼,赚点路费就够了。 这时听说有人钓起,倒也好奇。 随着人流围拢过去,却听一个老人在嗤之以鼻,“哼!假的,年轻后生根本没见过真的神鲶鱼。血顶神鲶小得很,脑袋圆圆,尾巴尖尖,像足了水滴。最重要的是,头顶上是血红色的。” 田思思一听这描述,心想:嘿,怎么跟我昨晚钓起那条似的。 第20章 获悉这个秘密 又钓了一天,没再有人提血顶神鲶。 傍晚的时候,田思思卖了钓具,正儿八经地去客栈要了个房间。 盘缠挣得差不多了,她要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赶路。 可就在这家客栈,她见到了一个很特殊的外地人。 那人华衣锦服,风度翩翩,把田思思当作了当地人。 又觉看得顺眼,于是纸扇一开,姿态潇洒地拦住了田思思的去路,“小哥慢走,在下有一事相求。小哥帮了忙,这便是小哥你的。” 说着,手掌摊开,一枚金锭躺在中央。 “好说。好说。”田思思故意粗着嗓音道。 这人出手真阔气,要是早遇见他,她也不用风餐露宿,辛辛苦苦钓鱼赚钱了。 “小哥,请坐下详谈。”那公子哥客气道。 于是,两人去了客栈里一个包间。 公子哥原来是来找神机楼之主,求解的。 不过公子哥的想法比较特殊,他在求解的同时,更想满足好奇心。 于是,他不走正常路,就想问田思思要一张神机楼的内部结构图,好方便他偷偷溜进去瞧。 “我哪有这东西啊,神机楼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地图出现。”田思思断然拒绝。 “小哥你会错意了,其实在下的意思是,小哥可以先混进去,。小哥你去自绘图,再拿来卖我。”公子哥慢慢摇扇,胸有成竹。 “这个有难度啊,说不定还有一定风险。” 谁知道神机楼里的人凶不凶,发现她意图后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小哥别慌,今日在下看到神机楼贴出招工榜,小哥完全可以凭这机遇,正大光明进去。” 公子哥又道:“事成后,酬金加倍,如何?” “好,成交。”田思思拿走了那锭黄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她,为财,却不愿死。 她已打定主意,进去一趟神机楼是必须的。但如果任务完成不了,她也可以跑路。 拿着的金锭,却不还了。 经过一番考核,田思思顺利进到神机楼。 结构地图还没来得及画,她便偷听到一个秘密。 “主上,您今日身子可好些,八王爷乔装而来,求见主上。” “呵,皇储争位的事神机楼最好别参与其中。就是我身子健朗也要说我抱恙,何况……咳咳咳!” “主上,您别担心,活水河岸全是钓鱼的人。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钓上血顶神鲶了。您的病,也一定能再次压下。” “血顶神鲶一年能钓上一两条?呵,那是十多年前的传闻了。如今,已愈加稀有。你忘了么,上次那条血顶神鲶还是在两年前钓上的。” “主上……” “唉,就是真有人钓上来,谁知道会不会是个不贪钱财,但洞悉了神鲶好处之人。” “主,上……” “咳咳,吃一条血顶神鲶,功力就能大增。迟早有武林中人,会获悉这个秘密的。” 田思思惊愕地杵在当场!万一,那晚她吃的真是血顶神鲶…… “谁在外面?”神机楼的主人和他的徒弟察觉到异样。 田思思不紧不慢地答道:“主上,公子,小的来打扫主殿。” 第21章 怀璧其罪 “暂时不需要人打扫,你退下吧。” 田思思被赶走了,她反而舒一口气。 不能耽搁太久,她草草画了张图,就寻了机会出去,与那华服公子交易。 那公子哥拿到地图哈哈大笑,却立马变脸,不愿再给钱。 田思思咒骂着那公子哥,再次上路。 也不算吃亏,她给的地图本也用处不大。 在荒山野道上,也有一家歇脚的茶馆。而且说是茶馆,其实卖酒卖肉卖干粮,品类倒是齐全。 田思思累了,坐下来歇息。 要了一壶茶,一叠羊肉,另外请老板娘收拾出一袋子干粮来。 羊肉正吃到一半,又来一桌七八个客人。 为首的也是个华服公子,比起在清潭镇见到那个更加气宇轩昂,品貌不凡。 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田思思已经对这种打扮的人,起不了好印象。 那桌人倒也是奇葩,除了那个公子哥是坐着的,有桌有凳,其余人就是宁愿站着。 上了满桌吃食后,那公子哥一人独享,起箸优雅吃着。其余几人也不动一下,就恭敬在旁侍立。 公子哥吃了七八分饱,便放下筷子,绸绢擦擦嘴,斯文不已地探手道:“出门在外,尔等也不必太过拘谨。” 然后,他起身,去看野外风景去了。剩下的人才得以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他的残羹冷炙。 田思思摇摇头,就当看个笑话了。 收回偷偷投去的目光,她恣意地将惊鸿剑放到桌上,抽出剑刃来用布擦拭。 从小就特别想拥有一把真正的宝剑的她,如今爱惨了这把剑。简直把它视作爱宠,总要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番,心头才踏实。 可她还不懂怀璧其罪。 青刃一亮,聚起骄阳焰光,反射到他人眼中。 旁边那桌人停下了狼吞虎咽,在田思思未曾注意时,纷纷投来错综复杂的目光。 “少侠,您的干粮。”老板娘将干粮袋拿来,田思思留下一粒碎银,便起身要走。 “站住!”那一桌人拍案而起,语气不善。 田思思不知他们是否是在叫自己,但也循声转眸。这一看之下,果然见他们都在望着自己。不由纳闷,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些人啊。 先前田思思没有仔细瞧这帮人,只觉得他们太过尊重那华服公子,反失了自家尊严。如今看他们倒是模样凶蛮,没什么好可怜的。 但他们都是身强体健的汉子,真要一言不合打起来,怕是自己讨不到好处。 正在踌躇间,忽见那华服公子款步走来。 他轻摇水墨纸扇,风度翩翩。左右四顾,不怒自威,“发生何事?” 其中一个汉子低头行礼,秉道:“公子,这人身上有步惊鸿的惊鸿剑。” 那华服公子突然掀起眼皮,眸光如刃般刺来。 他唰地收起纸扇,搁在另一只手掌,谨慎地问田思思:“你的惊鸿剑哪来的?” 田思思将剑藏于背后,“关你什么事!” 惊鸿剑的来历是她的一段耻辱,她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把剑给我。”华服公子朝她摊开手掌,语气不容置喙。 第22章 潘安貌,强盗心 田思思轻哼一声,“你休想。” 看他人模人样的,原来是个强盗!别人的东西哪能说要就要的。 华服公子冷眸微缩,道:“看来,你与步惊鸿关系匪浅。” “那又如何?本公子还要赶路,没空跟你攀谈交情,这就告辞。”田思思转身就快步离去。 没想到死在蛇窟的这位步惊鸿大侠,名声还挺大的。她拿着他的剑在江湖上走一遭,就碰到了几波认出剑的人。 “哼!” 身后华服公子一声哼,就听刷刷刷几声拔剑的响动。 随后石子地上踩踏声起,几名汉子全部围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唉。”田思思轻叹,心想这一次是躲不过了。 她将身上累赘放到脚边,也拔出了惊鸿剑。 “说出步惊鸿的下落,饶你不死。”华服公子坐在凳上,悠然望来。 饶她不死?这是起了杀心。 简直欺人太甚!果然鲜衣怒马的公子哥,都是衣冠禽兽,没一个好人。 田思思任性劲起,也放出豪言,“你这小子出言不逊,现在就快快跪下向我磕头。要不然,本少侠非取你狗命不可!” 华服公子刚端起茶杯,还未饮,便听见这话。黑眸扫去,心中冷笑,那人不过是个小矮子,仔细瞧起来比他还细皮嫩肉,像个姑娘,竟也敢称他为“小子”。 将茶杯重重搁于桌上!不需多言,他的属下便知他心中不快。 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子,率先挥剑试招。 田思思见瘦子步伐轻灵,但招式不稳。如果她使出《七步诀》里的步月登云,应该能稳中求胜。 但是步月登云招式繁杂,如果没有内力支撑,很快就会气竭落败。 很可惜,她的剑法和剑都是捡来的,更别说心法了。心法,她从来就没练过。 于是使出固步自封,以防守为主。 几个汉子看她只守不攻,一起挥剑而来。 田思思以固步自封和步履如飞两个招数,互相配合。一个防守,一个躲闪。间或使出一步登天,见缝插针式的反击。 以一敌众,竟也撑了几十个回合。 她越打越吃惊! 咦?怎么打这么久都不怎么累。 咦?刚才那招一步登天刺出时,竟然有些微破空声。不是幻听吧,难道自己也有了些内力? 呃,哪来的…… 仔细回想起来,她自从到达清潭镇后,就没再练过剑。她都在忙着钓鱼,赚钱了。 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致使她身体出现异变? 想来想去,也就“吃了一条奇怪的鱼”那件事了。 为了试验自己是否真的有了内力,也为了能尽快脱身,田思思招数一变,使出步月登云。 但步月登云仅在单打独斗中占优势。她成功一剑划伤瘦子后,就再次变招,使出步步为营。 华服公子在旁看着,暗暗心惊:果然都是步惊鸿的招数! 他霍的站起,将手中茶杯掷于地上,扬声道:“都退下!让本公子亲自来会会他。” 大汉们退下,华服公子一掀衣摆,站到了最前。 田思思见他本就模样周正,气宇轩昂。行动间,更加优雅潇洒。 只可惜,长着副潘安貌,却有颗强盗心。 第23章 胸肌练得不错 “哼!”田思思愈加鄙视了,口中暗讽,“以多欺少加车轮战,诸位果然是大侠之风。干脆一起来吧,本少侠不怕你们。” “对付你,公子我一人足矣!”华服公子收起纸扇,自有人来双手端走,又恭敬送上他的宝剑。 他那柄宝剑,光是剑鞘上就镶满了细碎的宝石。剑柄中央,更有一颗大如鸽蛋的蓝宝石。 其人奢侈程度,可窥一斑。 一般金玉其外,都败絮其中。田思思自信心大涨,挺剑上前,第一式就直刺他眉心。 谁知他那柄宝剑先发后至,竟点到了她胸口。 连忙步履如飞,退三步后剑招一变,攻守得宜。 华服公子剑招轻灵,身形敏捷。最重要的是,他似乎训练有素,对每一招每一式都十分熟练。 骄阳下,他那柄宝剑时不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总是令田思思看不清他的变招。 田思思本就没有应战经验,越打越觉得华服公子不简单,心下也渐渐虚了。 华服公子的剑刃掠过她腰身,险些切到她肚子。 得亏她衣服穿得宽松,为遮住胸,腰都没束。 华服公子似乎怔了怔,没料到自己会失手。之后又对准她心脏,凌厉地刺来。 田思思连忙反攻为守,回剑去对他剑刃。哪成想华服公子那一剑竟是虚招,带着她的剑一起掠到一旁,左手便一掌拍来。 田思思胸口闷痛,倒在地上。 却见华服公子在愣愣地看自己刚拍过她的手掌,半晌后,哼了一声,对她道:“胸肌练得不错。” 田思思差点背过气去,这是被打兼被吃豆腐,还被言语讥讽了。 果然人不能做坏事,她上次吃了假公子豆腐,这么快就被个真公子给吃回来了。 “我杀了你!”田思思爬起来,恼怒地刺去。 忽然手腕上一痛,竟是被那华服公子的手指扣住了。她手中使不上力,长剑“叮铃”一声掉到了地上。 可那华服公子还不放手,竟笑着对他属下说:“绑了,带走!” 田思思被塞进一辆马车,车厢豪华,是那华服公子的风格。 没多久,华服公子也进了来,用恨意满满的眼神看向她。 她还恨他呢!他都得了便宜,还想怎样。 田思思嘴巴被一块布塞着,没法骂人。就瞪大了眼珠,朝华服公子扔眼刀子。 “你不服么?哼!步惊鸿杀我亲姐姐,我就是将你碎尸万段,也难解心头之恨。” 华服公子半蹲半跪,一手撑在自己膝盖,另一手撩着衣摆。那姿态,竟也颇为优雅好看。 可要不了多久,田思思便没心情欣赏华服公子的金玉外表了。华服公子说着,说着,那只撩衣摆的手,竟伸过来,摸上了她的脸。 “传闻步惊鸿姿容出色,你果然不亏为他的传人,都是那么的……细皮嫩肉。” 田思思费力地往后仰,躲避他肆意轻薄的手指。 心中悲戚,这人莫不是个变态吧!她都女扮男装了,他还能有兴趣。 “步惊鸿不是最讨厌别人觑觎他美貌么,连看都不许人多看一眼。” 这关她什么事? …… 第24章 本公子只喜欢女子 …… “我今天偏要好好瞧一番他的好传人,看他能奈我何?” 人家都死了,当然不能奈你何。 她也不是步惊鸿的传人……呃,好吧,捡了人家成名宝剑和剑法,还练了,那就算是传人吧。 华服公子神色一黯,喉间骤紧,“我姐姐,是仰慕他才华,才会去求见他。没想到这个下作之人,竟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姐姐当成,当成……杀了!” 当成什么?干嘛不说完,吊胃口。 “哼,他自己又算什么,年幼之时还不是个青楼小倌,卖身的贱种。” 青楼……卖身……她的江湖阅历还太浅,听不懂。到时候,得路上找个人问问。 “只是后来习武从良,才渐渐名声远扬。可他这身子是污的,江湖上谁人不知。” 不是说姿容出色么,怎么身子又污了? “一个大男人,长着一副女儿相,我怎么瞧不出有哪里好看的!”华服男子捏起田思思的下巴,翻来覆去地看她的小脸蛋。 他眯起眼,暗暗咽了口唾沫。 其实这张脸,如果长在个女人身上,倒是个绝色。 但眼前的是个男人,除了脸好看,身体奇形怪状的,有什么好的。 个头这么矮,如果是个女人倒是正常。可作为男人,那就欠缺了许多。 胸肌练得那么发达,腰部却盈盈一握,简直是个畸形怪!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还伸手去按了按那小个子的腹部。 果然下手软绵绵,没一点肌肉。倒是按下去,胸肌又鼓起来了。 田思思吓得“呜呜”叫,身子扭动着往后退。 可是车厢里空间有限,她已经退到底了。 被一个男子如此靠近,她十分不适应。这令她不由想起了,在碾花神教冰窟里的那段往事。 记忆里闪过一幅幅画面,都是那个戴面具的少年教主。 还有少年教主,留在她全身上下的触感。那些羞耻的经历,成了她永远挥之不去的痛楚。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华服公子一把扯下田思思嘴里的绢布。 看“他”吓成那个样子,他竟感觉不到任何报复的快感。 说到底,“他”只是步惊鸿的传人,不是步惊鸿。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田思思缩起身子,团成一个球状。 可怜兮兮的声音,听起来细细尖尖的。 华服公子皱起眉,更加鄙夷了,“哼!你当我也有龙阳之好么,本公子只喜欢女子。” 田思思缩得更紧了。 她不就是个女子么! “回去告诉步惊鸿,若有胆量,九月初一来拢翠山庄,本公子要与他一较高下。”华服公子昂起头。 “回去……”田思思弱弱地道。 “没错。进了城,本公子便会放了你。”说完,他便端坐着,闭目养神了。 车厢外,木轱辘碾着石子地,沙沙沙的,有些像蝉鸣。华服公子的属下们在悄悄对话,话音掩在行车之声中。 “听说幽州的花魁娘子比京城的更具姿色……” “呸!快别想了。公子爷向来洁身自好,从小到大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过,怎会允许你去那等肮脏之地。” 第25章 不知长得可貌美 马车行到半路,突然一支响箭窜到高空。道路两旁的山石后,马蹄声骤起,转眼便围到了马车前后。 一支羽箭朝车厢射来,“咻”地飞入帘内。 华服公子身子一偏,躲过了羽箭。但羽箭不停,继续射向被绑缚住的田思思。 田思思只好一矮身,那箭支便射中她所戴的帽子,擦着她头皮飞过。 帽子掉落,拢起的长发全都倾泻下来。 “杀——” “是响马!保护公子!” 马车外,已经打起来了。 华服公子看向狼狈的田思思,田思思连忙低头,让长发遮住脸。 华服公子见她还能动,料想没被伤到,便撩开布帘,往外看去。 他“唰”地铺开纸扇,依旧悠然扇着。 直到他其中一个属下惨叫一声,断了条手臂,他才蓦地将纸扇掷出。 纸扇旋转着打到其中一个响马胸前,那响马“噗”地吐出口鲜血,连退几步。 田思思怔了怔,心想这公子的暗器手法也好厉害! 《七步诀》里有一招百步穿杨,也算是一门暗器手法。她总练不准确,这时试想如果是自己来掷纸扇,恐怕不一定能打中那响马。 就是打中了,也肯定不会有那威力。 正在发怔之际,却见华服公子又转回头来瞧她。 她连忙再次低头,挂下青丝遮住面容。 “你是女子?”华服公子突然惊愕道。 是啊,她是女子,他这时才知道?明明已经吃了她不少豆腐! 这是有多迟钝,对女子有多不了解…… 田思思怨念着,没有说话。 这时马车外又传来惨叫,还是华服公子的属下。 华服公子一皱眉,翻身下车。 田思思在车内看到那羽箭斜斜插着,便咬住箭支拔了下来。 箭尖是金属制的,很是锋利。 田思思背过身去,就着箭尖磨绑手的麻绳。没过多久,便磨断了。 她手脚重获自由,拾起帽子和自己的行李,抱着便爬下了车。 见两队人打得不可开交,她趁机偷偷溜走。 可她不知道,其中一个响马瞅见了她的身影。 那响马眼睛一亮,架开刀剑,一退一扬鞭,喝声“架!”朝她追去。 女人,马车里竟然还有个女人! 不知长得可貌美? 女人和财宝一样,都是可掠夺不可放过的物资。 “十三郎,你去哪里?” 大哥在身后唤他,可是十三郎没时间解释了。他要给大哥逮个压寨夫人回去,到时候大哥就乐呵了。 田思思往山上攀去,山路虽然崎岖,但最是容易藏身。 十三郎勒住马,翻身下来。 “倒是聪明!”他看着往山上爬去的身影,撇撇嘴,连忙也攀岩石,追上去。 他本就是在山野里长大的孩子,对这附近的山又十分熟悉,很快便赶了上去。 田思思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一看,立马吓了一跳。 瞧那人的衣着打扮,分明就是来抢劫的响马。 怎么他会发现自己,还追了上来。 她狠狠心,丢下行李包裹,只背了惊鸿剑继续往前攀爬。 没有包裹,身子轻便不少。那响马看到包裹,也必定不会再追了吧…… 第26章 荒郊野外的 可是田思思想错了,十三郎财也要,人也要! 他捡起包裹,勾唇笑着背上了身,然后脚程不慢地继续追。 “小娘子,往哪跑!”十三郎扑向田思思,把她一下按倒在地。 “你放开,放开我。”田思思欲拔剑,手却被死死按住。 这人年纪不大,力气不小。 十三郎抢了田思思的剑,随手丢开,然后把她翻过身来。 他要瞧瞧容貌,不好看的话,就只拿财物算了。 他粗野惯了,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随手一拉,便将田思思的衣服扯下了肩。 浑圆雪白的香肩露出来,高耸的娇嫩也近在眼前。十三郎竟愣了一愣,一时不知该怎么是好。 田思思惊吓过度的小脸也在青丝下若影若现。清秀可人的容颜,是十三郎从未见识过的美貌。 就是上次抢劫过的,御史家的千金,也没有这么好看。 “你放开,放开!”田思思还在不停挣扎,拳打脚踢的。 十三郎干脆坐到田思思身上,压住她不安分的身子,“别吵!再吵我揍你!” 这一威胁十分有用,田思思吓得一呆,真的不再捶打了。但她眼神狠狠地盯着十三郎,气喘吁吁。 十三郎喉结滚动了下,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竟在渐渐吞噬着理智。 身下的小美人穿着男装,但衣服被他扯得凌乱不堪。 雪肩微露,暖玉生香。殷红的小嘴微张,在咻咻吐着甜香的气息。 野生野长的十三郎,从不知什么是克制。 他心中想要怎么做,便立马去做了。他俯下身子,野蛮地覆住了小美人的红唇。 在那研磨撕咬,如同一条饥渴的小狼狗。 田思思再次反抗起来,使出浑身力气去打身上的野蛮人。 可是没用,十三郎力大无穷,年仅十七,但在响马中已属翘首。 被强吻许久,唇上全是男子的气息,田思思才在泪眼婆娑中,被拉坐起来。 “你哭什么,我又不杀你,只要你做我妻子就好。”十三郎抱着田思思,蛮狠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田思思愤怒地瞪向十三郎,却见十三郎慢慢勾唇笑起来,“你的眼睛可真大!” 田思思不理十三郎,十三郎也不以为忤。被掳去的女人一开始都是不愿意的,时间一长就好了。 他豁达地想着,对田思思说道:“寨子里的人都叫我十三郎,你也这么叫我吧。你不告诉我名字,那我给你取个吧。你长得这么漂亮,像朵花似的,那我就叫你阿花吧。” 田思思几乎气绝,阿花……那叫什么名?小猫小狗也这么叫吧。 可是十三郎很满意,新得了这么个娇嫩的小美人,他心中得意,抱着又胡乱亲起来。 先前那什么“逮去给大哥做压寨夫人”的念头,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田思思当然不愿意被他非礼,在他怀里拼命反抗。 可十三郎竟觉得这样才有趣,小美人越是扭动,他越是兴奋。 不过,玩耍了一番,他也只好求饶,“阿花,你别动了,我会在这里欺负你的。荒郊野外的,你也不想的吧。” 第27章 遇到就不能错过 欺负……这不就已经在欺负了么,难道还有什么更过分的欺负? 田思思也挣扎累了,这十三郎力气太大,她完全不是对手。 没想到她这么倒霉,才逃出虎穴,又掉进狼窝。 “得!得!得!” 山脚下,马蹄扬尘蹦过。 却忽然在此处停了下来。 “大哥,马脸上刻了个十字,是响马的坐骑!” 十三郎抱住田思思,躲在了山腰上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那些人他认识,都是他的四对头。太过糟糕,偏他把马留在山脚下,引了他们过来。 田思思这时一口咬在十三郎手上,大叫一声,就抱着剑和行李从石头外面跑了出来。 “在那里!追!” 山脚下的人纷纷下马,朝山上爬来。 强敌在前,十三郎只好眼睁睁看着田思思跑走。 田思思步行到了幽州,发现许多人围在城门口看一面墙,于是她也凑热闹挤进去看。 墙上贴了许多告示,有寻人的,有求医的,还有雇人的……不一而足。 但田思思只瞅着其中一张告示,眼睛亮了起来。 那张告示上,写着一个镖局招临时工,要押运一批货物去拢翠山庄。 货物安全到达后,在拢翠山庄就会把钱结了。 她正好也要去拢翠山庄,这不是顺路的事么! 到时候一大帮人一起走,总也比她一个人行走江湖总是遇到对她不利的人要好吧。 她喜滋滋地记下了镖局的地址,未作停歇,就径直去了那里。 “停下!你是来做什么的?” 门口守着的镖局门徒,恶狠狠地瞪向田思思。 “我看到你们镖局张贴的找人的告示,我是来应聘的。”田思思说。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田思思一番,最后停在她脸上,翻白眼道:“你?不行!” “为什么?”哪有拒绝地这样快的,理由总要有吧。 那人飞快说道:“我们是镖局招押镖人,又不是员外家招小白脸女婿,况且就你这小身板,能做的了什么。” 田思思卷起衣袖,雪白柔嫩的胳膊露出来,凌空虚打了两拳,然后拍怕那根本不存在的肌肉,说:“我力气大着呢,什么都能做。” 既顺路,又能多几个同伴,还可以赚一笔钱,这等好事不容易遇到,遇到就不能错过啊。 一定要争取到。 “走走走!”另一个说,“苦力我们已经招满了,现在缺的是有真本事的武林侠士,你还是算了吧。” 田思思一喜,更加雀跃了,“武林侠士,我正是啊!” 她晃了晃手中惊鸿剑。 守卫冷眼笑她:“不是是条鱼都能跃龙门的,现在市面上买把剑,配在身上装模作样的人多了去了。” “那我们比划比划。”田思思不服。 “跟你比划?我怕一不小心伤了你嫩胳膊嫩腿的,白赔一笔医药费。” 守卫还要翻白眼,这时一道声音自他身后越来。 “我来跟你比划!” 那人凌空翻出,稳稳落地后就抽出了随身宝剑。 他眯眼向田思思手中惊鸿剑,杀气顿现。 “果然是你,步惊鸿!” 第28章 这个误会大了 田思思心里喊冤不止,怎么又是步惊鸿的仇人,而且还是个连面都没见过就直接认错的。 这个步惊鸿在江湖上,到底是个怎样讨人嫌的存在啊! “我不是步惊鸿!”田思思无奈。 “不可能。”那人显然不信,“你手中宝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认错。” 又是个认剑不认人的。 那人却不愿再多废话,长剑凌空一卷,画着迷人眼的剑花就缠身而来。 “唰!”田思思也拔剑相对。 使出寸步不离篇里的招数,变化万千,却也是缠敌相斗的剑法。 他们的剑招都灵动好看,就像在翩翩舞剑,瞧得门前两名守卫也忍不住叫好。 可那跳出来挑战的人,是他们镖局的大镖师,剑法超绝,全镖局无人能敌。 “看不出来这小白脸真有点本事,刚才小瞧他了。” “但是他肯定打不过韩大镖师!我跟你赌一百个馒头,他要是赢了,我当场吃馒头。” 镖局守卫的话音刚落,田思思就使出一步登天篇的偷袭招数,虚刺在韩大镖师眉心。 “韩大镖师!”田思思叫出声来,自信道,“你输了。” 韩肆心中微凉,如果对方剑尖再往前送上几分,他就死了。 而对方也明显可以做到,只是不知为什么,手下留情了。 “我是输了,但我们镖局不欢迎你,你给我滚!”韩肆咬咬牙,忍着羞耻道。 “韩大镖师,你误会了。”华服公子从镖局内走出。 田思思惊讶,“你还没死?” 不是被响马抢劫了么。 华服公子微微颔首,却不知为何,雪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粉红。 华服公子又朝韩肆道:“韩大镖师,这位少侠手上拿着的,的确是惊鸿剑,可她不是步惊鸿。” “哦?此话怎讲?”韩肆也稍稍冷静下来。 华服公子脸上红晕更盛,只借口说:“步惊鸿不会这么矮。” 矮……又嘲讽她矮! 虽然是帮她解围,可田思思还是好气。 就不能换个形容词吗? 韩肆微微一怔,又问:“那惊鸿剑怎么会在他手上?” 田思思这回开口了。再不为自己辩解,恐怕要一辈子被人误会下去了。 “在下姓田,名……天。步惊鸿已经死了,所以,他的剑和剑法都归我了,以后请别再认错。” 她自认除了名字,其他都是事实,没什么好误会的了,谁知韩肆震惊地道,“是你杀了步惊鸿!” “呃,这个……”这个误会大了。 “是韩某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大侠。大侠为民除害,请受韩某一拜!” 韩肆却立马认定了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当即就单膝下跪,抱剑行礼。 “我,我。”田思思被这一仓促的变化整得有些懵。 华服公子摇摇纸扇,想笑又极力忍住。 “田大侠,在下也失礼了。” 他也作了个辑。 “田大侠快请!快请!里面请!镖局正在摆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也正好给韩某一个赎罪的机会嘛。” 韩肆为人直爽,既然认定眼前是杀步惊鸿的恩人,那就一定要千恩万谢才作罢。 第29章 让他吃个够 原先还是人人喊打喊杀的罪人,一转眼就成了英雄了,这让田思思觉得不可思议。 突然的变化她还没有消化过来,但调皮的天性不曾丢失。 她跟着韩肆进门,路过那个之前小瞧她的守卫时,笑着瞥他一眼,又看向韩肆。 “这位大兄弟之前和同伴打赌,说我赢了你他就当场吃一百个包子。就是不知,你们镖局有没有那么多包子。” 韩肆一拍胸脯,豪爽道:“有!当然有!——来人,去包子铺买两百个包子来,让他吃个够。” 田思思看着愁眉苦脸等吃包子的守卫,坏坏一笑,便跟着韩肆进去吃酒席去了。 除了总镖头,韩肆是镖局的二把手,非常被人器重。 他说出的话,在镖局里还无人敢违抗。 在席间,田思思也知道了那华服公子姓江,原来就是他押了一批货物要送去拢翠山庄。 因为江公子给的酬金多,又不急着走,总镖头才决定设宴款待,也好多交一个朋友。 他们行走江湖,走南闯北的人,最喜欢交朋友。一听说,是“田天”大侠杀了步惊鸿,就个个都来敬酒。 晚间,田思思被安排在一个厢房。 为了不使自己暴露性别,她就算喝得走路都不稳,还是不让人扶。 由镖局的一个小丫鬟指路,便自己跌跌撞撞走去。 到了目的地,趴在房门上,田思思醉醺醺地回身挥手,“你去吧,我到了。” 小丫鬟做了个辑便自行离去。 田思思原地转了个圈,视线再看向房门时,却多了两个重影,怎么也合不起来。 她迈着醉步,歪歪斜斜往前。用力一推,撞进了门里。 她以为自己是直走,其实她是斜着走到旁边厢房,撞开了隔壁的门。 江公子正在宽衣,准备就寝,猛然间看到一人撞门进来,停下了解衣带的动作。 他点上灯,看见撞进来的竟然是田……姑娘,脸上又是一红。 那天他不知道她是女子,一掌拍在她胸上,后来绑起来,摸了她的脸。 怎么回想,都觉得是自己孟浪了。 要不是后来响马的羽箭射掉了她的帽子,他也不会知道她就是个姑娘。还不知道,要继续轻薄她到什么程度。 他打从娘胎出来,就没这么碰过一个女子。 这些天时常想起,还觉得手指上滑腻腻的,仿佛摸脸时的触感还不曾褪去。 “田姑娘。” 他知道她喝醉了,扶起她要带她去床上。 不如就做做好事,把就近的房间让给她,他去别处就好。 可是扶到床边,田思思摔下来,直接把他扑倒。 扑倒也就算了,她就这么压在他胸口,仿佛抱了个枕头,呼呼大睡起来。 江澄浚伸手去推,一不小心又触到她娇嫩的小脸上。 连忙心惊肉跳地收回手指,却不敢再去动一分一毫。 田思思的帽子掉下来,长发倾泻。 青丝挠在江澄浚脸上,痒痒的。 他就近闻着田思思身上的馨香,心里也痒痒的。 早晨鸡鸣时分,田思思醒来,伸个懒腰打哈欠。一回头,看到了躺在身边的江澄浚。 第30章 欺负,诬赖 吓得田思思一声尖叫,直接把失眠大半夜,到天微亮才睡着的江澄浚吵醒。 “何事?”江澄浚拧着眼睛,也坐了起来。 撩开的内衫衣领松散下来,露出一线胸膛的肌肤。 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脱了外套,并没有拉开内衫衣带的。 连忙去系衣带。 田思思一摸自己的脸,头发,还有也有些松散了的衣服,慌张,“我的身份暴露了。” 江澄浚温和道:“不怕,就我一个人知道,其他人都没发现。” 一听江澄浚的声音,田思思立马悲愤,“啪!”地甩去一耳光。 “你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你趁我喝醉,摸进我房里,真是个坏到底的色坯子!” 江澄浚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房间,是你摸进我房里。” 他从没被人这么骂过,这时候颇为窘迫,又红起了脸。 田思思大眼睛瞅瞅四方,她哪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她的房间。 “哼,我不信。昨晚小丫鬟带我来的,就是这间房!” “也罢,反正本公子并没有轻薄你。”江澄浚说到这里又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好像早在马车里就轻薄过了。 只不过昨晚是自己被迫。 “那你为什么衣衫不整。” “我……我只是脱了外衫,内衫是你脱的。” 他没有说谎,半夜里他胡思乱想的,睡不着觉。 而她,不但睡得香甜,睡相还实在不敢恭维。 不是抱着他压着他,就是对他拳打脚踢,也不知在做什么梦。 更让他无语的是,她竟然睡到一半,还非要拉他衣服。 边拉边喊娘亲,不给拉就哭。 没办法,大概是后来他睡着了以后,衣服就被她给拉散了。 “你胡说,我为什么脱你衣服。”田思思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两颗灵动的黑葡萄。 看到面前人可爱的小女人姿态,江澄浚不忍真与她置气。只是低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脱我衣服,许是你做了什么梦吧。” 哭着喊娘亲,应该是个悲伤的梦。 田思思却一下惊跳起来,细长的手指往前指着,气得呼呼喘气。 “你胡说!你欺负我,还诬赖我,我怎么会做那种梦。” “哪种梦?”江澄浚微微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春梦”。 不过他也没说,他也没那个意思。 于是低眉,以拳抵唇,“呵呵”一笑。 “你笑我?你还笑我,我根本没有做那种梦。” 明明是梦见娘亲离开她,还在梦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用一万块丝绢都擦不干眼泪的那种。 “那你为何总扯我衣服,还一直压在我身上,不让我走。”江澄浚倒真是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了。 眼看着对面女子小脸越来越红,他竟觉得十分好看。 “我,我……”田思思说不出口。 娘亲早就死了,在她梦里也只是个残影,看不清容貌。 她不想再提这桩事,更何况是对一个陌生人讲。 左右四顾,找不到自己的惊鸿剑,就看到江澄浚那十分扎眼的宝石剑。 第31章 酒和姑娘是双绝 于是抽出江澄浚那名贵的宝剑,就要向他刺去。 江澄浚敏捷地闪避,躲起来根本不费力气。 而田思思在气愤下,剑招错漏百出。刺不中江澄浚,心里更气。 一不小心,就被江澄浚寻到个破绽,擒拿着她的手腕,抢过了剑。 江澄浚反手一挥,长剑恰到好处地按在了田思思脖子上。 她脖子上的肌肤白白嫩嫩的,江澄浚真怕自己的剑太过锋利,会不小心擦伤她。 于是很快回剑,把长剑送入剑鞘。 “你走吧,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不是你说没发生过,就能算没发生过的。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练好剑法,打赢你。” 田思思在房内搜寻,可就是不见自己行李。 总镖头早就吩咐下人把留宿宾客的行李先行放进客房,宴后再由人将宾客带回安排好的房间。 怎么会没有呢? 她不想多滞留,跺脚离开。却在出门以后,突然有了些印象。 咦?昨天那小丫鬟好像把她带去一团玫瑰花丛的旁边,如今玫瑰花丛呢? 再走几步就看到了在玫瑰花丛旁的一扇房门。 她轻轻推开,进了房门,果然在里面的桌上,看见了自己的包裹和惊鸿剑。 原来真是她自己走错了房…… 江澄浚一行人,仅留宿一晚上,早晨便告辞。 倒是田思思被请去见总镖头。 “田少侠,听说你要加入我们镖局。”总镖头脸和鼻子都红红的,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去。 “我只想接你们贴在城门榜上的那个告示,只送拢翠山庄那一镖。”田思思直明来意。 “哦?看来田少侠也是要去参加拢翠山庄的寿宴,为江庄主拜寿的。” 总镖头清楚的很,但他要的就是这种顺路的侠士。 有资格去拢翠山庄的人都是有来头的,而且武功绝对可以保证。 他也乐得为此付上高额佣金。 心思被戳穿,田思思索性大方承认,“没错,我本来也是要去拢翠山庄。” 不过不是去拜寿,是去找师兄。 “好,田少侠自去准备一番,两日后我们便启程。佣金的数额,我会依照告示上写的两倍的量给田少侠,田少侠如果还有别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两倍……这么大方! “没有了。” “韩肆,这两日便由你陪着田少侠,在城中逛逛吧。” “是。”韩肆唯独对总镖头恭敬有加,总镖头的话对他来讲全是命令。 “田少侠,我先去门房等你,你用过早膳再来吧。” 昨天还喊她大侠的,估计冷静下来后,发现她年纪实在太轻,就改口叫少侠了。 “好。” 田思思离开后,韩肆若有所思地去门房。 随手一拉,拉到个镖师,便问:“城中哪里最适合带朋友去逛? 他向来只喜欢练剑,逛街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哪里干过。 那镖师嘿嘿一笑,“醉香楼啊,酒和姑娘是双绝。” 于是小半个时辰后,韩肆带田思思来到了醉香楼。 老鸨徐娘半老还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看见韩肆和田思思,就像老狼瞅见小羊羔,双眼冒光地迎上来。 第32章 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哟,两位小郎君,第一次来吧。妈妈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包管你们来过以后,还想再来。” 韩肆嫌恶而灵敏地躲开老鸨摸来的手,“不用你招待。” 老鸨的粉红帕子掩嘴,呵呵笑,“那是自然,妈妈知道你们都是为姑娘而来。” 帕子再甩来,带起一股香风。 “这不是怕你们害羞,妈妈我才打头阵的么。小郎君们稍等,妈妈我去叫最美的姑娘出来伺候。” 老鸨扭腰走远,韩肆紧绷的表情才松懈一点。 他看向田思思,歉然道:“田少侠,这里乌烟瘴气的,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田思思茫然四顾,发现莺莺燕燕们打扮艳丽,花蝴蝶般穿梭在男客间。都是些软言款语,配合着琴声幽幽,哪里有乌烟?哪里有瘴气? 懵懂道:“不会啊,我瞧着气氛一片祥和,宾客们都笑得很开心。” 韩肆无奈。 突然闻到一股酒香,韩肆执起田思思的手,“田少侠,那我们就入座吧,这里的酒似乎不错。” 田思思呆滞,韩肆的手很暖,力道也很大。 她被捏得掌心出虚汗,却不敢抽回。 女扮男装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扰,怎么她偏偏扮了男装反而到处狠狠被吃豆腐。 田思思正在想女扮男装的事呢,这会儿偏巧就看到另一个女扮男装的。 那是她在岐城非礼过的女公子,她还差点被女公子的护卫活捉了呢。 现在女公子在护卫的保驾下,执着纸扇,呆望四周。一副看稀奇的模样,与她刚来时如出一辙。 她连忙脸一撇,身子微靠向韩肆。 韩肆放了她小手,一把捉住她双肩,疑惑道:“田少侠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没事。突然有……点点头晕。”她扯谎。 “那那那……那不就是,那个小坏蛋!” 完了,女公子的声音响起,看来是被发现了。 田思思悄悄瞥去,发现女公子果然愤怒地看着她,正摩拳擦掌地快步而来。 她这便不躲了。反正已被发现,再躲就显得胆小了。 她站直了身板,学江澄浚的模样,做出一副公子玉无双的气派来。 “你们认识?”韩肆在旁边问。 “旧相识。”田思思看似轻松道。 已经走近的女公子一愣,被“旧相识”三个字激起心中涟漪。 然后又挥拳头,薄怒道:“谁跟你旧相识了!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见女公子似乎不发作了,田思思又开始作死。 “哦?我虽然不知道你名字,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 气死她,反正也躲不过。 她有护卫,她还有韩肆这个帮手呢。 “你!”女公子白皙的脸颊微微一红,气结了半天,最终跳一跳脚,出声道,“登徒子,小坏蛋!” 她扭身跑走,看得护卫们一愣一愣的。 原本护卫们已经做好捉人的准备,那现在这情形,是去捉人呢,还是追主子? “姑娘们来了!” 老鸨媚叫一声,真带了几个年轻姑娘过来,将她们一个个推到韩肆和田思思面前。 第33章 贵客上门 护卫们于是退下,心想先去回禀公……公子,公子念叨了几天的“小坏蛋”在喝花酒,还叫了姑娘作陪。 这边老鸨一个个介绍带来的姑娘,还将其中一个推到了身体又紧绷起来的韩肆腿上。 “小郎君,甜甜可是醉香楼最美的姑娘呢。” 韩肆一下坐起,把姑娘们当烈火,一点都不敢碰。 那位甜甜摔在地上,委屈而埋怨地瞅向韩肆。 韩肆甩手,“什么甜甜,什么最美,我瞧着都没有田天兄弟好看。通通下去,我只要酒。” 田思思一怔,尴尬地咳咳。她扮男装时给自己取的名就叫田天,韩肆说的那位兄弟不是她吧! “哼,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妈妈白忙活一场,不高兴地叉腰。 韩肆将一大锭银子拍在桌上,粗声粗气道:“还做不做生意了,拿最好的酒来。” 田思思顿时两眼放光,看看那大大的银锭,又瞅瞅韩肆,心里打定主意。 嗯,韩肆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妈妈“哎呦”一声,声音又软得像水,“好说,好说,只要有银子就是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来呀!给两位爷上最好的酒。” 田思思才知道,城中逛逛的结局又是大吃大喝一顿。 只不过地点换了。 酒足饭饱后回到镖局,脚一踏进门,守卫就过来做辑。 “韩大镖师,田少侠,总镖头有请!” 又去到会客厅,田思思竟然看到女公子也在那。 女公子瞧见田思思,原本无神的眼瞬间冒光。 总镖头咳了几声,强打精神。陪贵客坐了半天,贵客非要等田少侠来,他都无聊得打瞌睡了。 “总镖头,找在下来有何事?”田思思不卑不亢地作辑,对女公子也微微一笑。 竟然找上门来了,还真有毅力。 总镖头摊摊手,示意让她看放在厅中央的一只箱子。 他客气道:“田少侠,这位贵客指定了要你为他送镖,他出的价格很高,你看……” “哪里?” “京城。”总镖头忐忑不安。 “不送!”田思思断然拒绝。 总镖头舒一口气,他其实早就知道会这样。 于是又面向女公子,“贵客,真是抱歉,田少侠是自由身,并不是我镖局中人,我也无法指派。要不然,我让韩肆送,他是我们镖局最有经验的。” 女公子不悦地哼道:“不要!我就要他送。田少侠,嗯?” “这位贵客,田少侠实在没法保这趟镖,他只接去拢翠山庄的镖,你这不顺路。” 耿直韩替田思思挡驾,却不小心暴露了她的目的地。 田思思恶寒,那个,韩肆兄弟,你也太“好心”了。 女公子抿着嘴笑,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好。我改主意了,我这箱宝贝不送给京城的张大人了,我送给拢翠山庄的主人。” 总镖头吃惊,“这位贵客,你也认识江庄主?” 女公子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什么江庄主,但这会儿顺杆爬地重重点头,“嗯!” 总镖头于是舒心了,拧拧下巴上的胡须,笑呵呵,“那便好,那便好。这镖也能顺路了,就不知贵客是不是也要去拢翠山庄,如果是,不如一起如何?” 第34章 称心如意 女公子笑眯眯地瞧了眼田思思,愉悦道:“好啊。” 护卫中,一个慌忙小声在女公子耳边道:“公……子,再不回京城,龙公子要生气了。” 女公子不悦地摆摆手,“哥哥最讨厌了,不管他。” 然后,又抿起嘴笑,亮晶晶的眼睛瞅向田思思。 田思思只觉得晦气,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沉声道:“这样不妥吧。保人,可不比保货物轻松。” 意思是这生意不接,不接,接了小爷好吃亏。 “这……”总镖头也觉得为难,但是贵客给的银两太多,他这才热情了些。 女公子却扬声道:“价钱再加一倍!另外……这颗夜明珠也赠给田少侠做报酬,如何?” 她身后护卫尽皆变色。 “不可!” “公……公子,使不得!” 田思思瞧了眼那颗夜明珠,哇!好大,好圆。听说夜明珠晚上都会发光,是不是真的? 她摸摸下巴,开始动摇。 那个,她不想跟女公子一起走,就是因为以前惹过女公子,怕被报复。但是所谓富贵险中求,人没点胆量就会一事无成。 “好!我答应你。”田思思昂起头,朝女公子摊开了手。 哼,谁怕谁。 女公子不顾护卫的阻拦,大方地把夜明珠送到了田思思掌心。 指尖不小心挠到了田思思的掌心,她感觉暖暖的,脸上一红。 田思思看到女公子突然脸红,还把头偏到了一旁。不由地也将脸撇过去,却看到身边的韩肆。 咦,这女公子怕不是瞧上了韩肆,才处心积虑借口要随她一路押镖?实则是为接近韩肆! 嗯!有可能。韩肆年纪轻轻,容貌不凡,会被姑娘家看上也正常。 当下笑嘻嘻地拍了拍女公子肩头,凑过去在她耳旁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我答应了你,以后这一路上我定会令你称心如意。” 帮你追韩肆,如何?嘻嘻。 女公子这下子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子,也不知是恼是喜地轻推了一下田思思,“你又怎知我意了,小坏蛋!不理你。” 田思思发笑。 呵呵呵,害羞了,原来真的喜欢韩肆啊。 启程后,田思思很是兴奋。 两镖一起送,人更多了,路上真是热闹。 况且抬箱子的自有苦力,不必镖师费劲。 她就沿途赏景,倒也快活。 只是在途经荒野窄道时,就难免遇到糟心事。 “呔!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跳出几个大汉,手执明晃晃的大刀,挡在前路。 韩肆冷笑一声,出列迎敌。几个回合就把那些强盗打得七零八落,跪地求饶。 镖局里众人正在得意,忽然其中一个跪着的强盗踢中韩肆下盘,举刀削向他脑袋。 这一下起变在电光火石间,韩肆抬手去挡,头是保住了,但手臂却被砍伤,血滴了满身。 镖师们都出列去相助,那些原先投降了的强盗却都站起来哈哈大笑,实力也都暴涨。 “哈哈哈,真以为老子打不过你们?老子只忌惮韩肆一人,现在他受了重伤,你们就都乖乖把货物交出来吧,免得最后人财两空。” 第35章 除非为心上人 女公子衣着最华丽,骑着的马也最俊。强盗们不肖多想,首先抢向她。 “啊!救命——”女公子拉缰绳要跑。却见人影一晃,田思思跃上了马背,坐在了她身后。 由于田思思知道女公子是运镖队伍里唯一一个女子,也晓得她没有武功,早在见到强盗突袭的那一刻就悄悄挪近到女公子身边。 此时正好护驾! 惊鸿剑出鞘,剑鞘带着内力震向前头一人,剑尖倒刺身后强盗。 转眼间,前后两个强盗倒地。 但强盗大刀脱手,利刃割了马腿,骏马抬蹄“嘶嘶”痛鸣。 “啊!”女公子死劲拉住缰绳,吓得尖叫出声。 后面田思思慌乱中一手紧搂住女公子的腰,另一只手将惊鸿剑掷出。 用的是百步穿杨篇中的招数,在绝境中可以剑为暗器。 之前笑得最大声那个强盗头子嘴张开,就再也闭不上了。惊鸿剑从他口中刺入,直插脑后。 “啊!”女公子双手脱缰,捂住了眼。 田思思也不忍看。 剑法还是太生疏啊,明明对准的是心口,最后偏上那么多。 这个想法只在脑中匆匆闪过,田思思就随女公子的身子一起往后,被受了惊的马匹狠狠摔下。 窄道旁是草木稀疏的陡坡,两人滚落,一前一后。 田思思在前,被一块石头磕在后腰,强行止住下落之势。 她痛得扶腰龇牙咧嘴,一看女公子就要滚到她身上,连忙翻身,用背接住了女公子。 平坦的小腹磕在那块石头上,被女公子的体重一压,前后暴击。 “啊,你怎么样了。”女公子爬起来,惊慌地去翻过田思思的身子。 看到田思思腹部下面有一块石头,顿时花容失色,又万分感动。 “小坏蛋,你何必为了替我挡那块石头,故意压上去自己受罪。” 田思思翻了个白眼。 拜托,她翻身用背接只是不想正面接触,暴露了性别。 女公子的泪扑簌簌滴下。 “你我萍水相逢,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田思思咧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你我萍水相逢,你不也在为我流泪么。男儿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除非为心上人。” 韩肆也受伤了,女公子不是应该为韩肆流泪才对么。 女公子讶然,接着羞赧地问:“那你……会不会为心上人流泪?” 田思思扶腰坐起,暧昧地朝女公子眨眼,说:“当然会了,哪天我对着谁流泪了,那人便是我心上人。” 其实她在灵剑山上时就是个爱哭鬼,鬼知道她流过多少次泪。 真哭,假哭,数不胜数。 那时有师兄们宠着,随便她娇蛮。但是现在,眼泪只会让她显得无用。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哭。 “啊!” 女公子想站起来,却惊叫一声,按住了脚踝。 “扭到了?” 田思思问着,右手自然而然地摸了上去。 女公子身子一颤,嗔怪地瞧了田思思一眼,细声道:“小坏蛋。” 但她也不来阻止。 田思思面对女公子时从不遵循什么男女大防,此刻也大喇喇为她按起脚来。 然后一拍自己背说:“上来,我背你。” 第36章 这是吃醋了 田思思转过身,女公子又是害羞,又是甜蜜地爬上了田思思的背。 但是她将自己的身子上仰,不敢贴上去。 谁知田思思背起她,顺势一掂,吓得她紧紧抱住田思思脖子。 心口那两团软肉也不可避免地贴上田思思的背。 田思思口中“啧啧”有声,小声叹道:“真大啊,唉。” 比她的大,怎么长的?跑步的时候会是负担吧,可怜。 女公子拳头轻捶到田思思肩上,羞愤,“小坏蛋,你再胡说,我打死你!” 田思思“嘿嘿”偷笑,“害羞了,嗯?” 逗小姑娘玩,挺有意思的。难怪以前师兄们都这么爱欺负她。 背上后爬斜坡只爬到一半,就有镖局的人来寻她们。 “田少侠,凤公子,你们在哪——” “在那!他们还活着。” …… 韩肆坐在路边树荫下休息,他的手臂已简单包扎过。 原来田思思误打误撞射死强盗头子后,剩下的几个都是乌合之众,没过多久就被收拾了。 韩肆把一个木匣子丢给田思思。 “你的。” “这是什么?” 田思思有点嫌弃,那木匣里也不知装了什么,不住往外流血水。 “那盗首的头颅!最后收拾残局时,有人发现他是官府通缉的大盗,拿首级去官府可以换一大笔钱。” “啊?可是……” 让她一路上带着颗血淋淋的人头,会吃不下饭的。 韩肆似乎看出了田思思的心思,自身后拿出惊鸿剑给她。 “你的剑上也沾满了鲜血,是我给你擦干净的。如果计较这些,还怎么在江湖上生存。” 看田思思白嫩的小脸呆呆的,似乎吓坏了,韩肆叹一口气,又道。 “算了,这首级我帮你拿,到了城里换取赏金后再给你。” 田思思瞬间展颜露笑。 “韩大镖师,你真好!” 韩肆板着个脸,清了清嗓子,却说不出话来。 他不习惯被人这么热情地称赞,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样开心!” 女公子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田思思转眸去看,瞧见女公子正气恼地推开近身的护卫,一瘸一拐走来。 “你的脚伤还没好,要多休息才是,怎么到处走来走去的。” 田思思抱着剑,将视线挪到女公子伤脚上。 猛然间受到关心,女公子的柔唇几不可见地一弯。 她的声音柔和起来,却还带着丝任性的埋怨。 “原来你还没忘记我受了伤啊,怎么不来瞧我,却去瞧他!” 女公子的手指向韩肆,微微撅起嘴。 田思思无辜地眨眨眼。 咦,难道是因为怪她缠着韩肆? 田思思泯然一笑,对韩肆道:“韩大镖师,刚才忘了问你,你可有用剩的伤药?” “有。” 韩肆从衣襟里摸出半瓶止血药来,给田思思。 田思思接到手上,抛了抛,便对女公子眨眼道:“瞧,我是来替你讨伤药的。” “我……” 女公子扭捏了下,又瘸着腿转身离去。 韩肆眼望向女公子只是扭到并没有流血的脚,喃喃:“替她讨……止血药?” 第37章 没由来的生气 做戏做全套,田思思没办法,跟着女公子绕进窄道另一边的林荫里。 女公子板着脸挥挥手,护卫们没办法,只好转过身去,替她们做屏障。 终于有一片两人独处的空间,女公子抿起嘴,看着地上树叶偷笑。 “要我……为你上药么?”田思思拿药过去问。 女公子瞥她一眼,那表情又喜又恼,复杂难辨。 “小坏蛋,又想吃我豆腐。” 这是……拒绝的意思? 田思思点点头,把药给她。 “哦,那你自己上药吧。” 女公子突然生气,一把夺过那伤药,扔出很远。 “谁要你这臭药水!本公……本公子告诉你,本公子有的是上等的灵药,全都是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珍品药材研制而成,会稀罕这臭药水?” 完了,就是怪她缠着韩肆,现在要给她好看了。 田思思摸摸鼻子,退了一步又一步,最后转身跑走。 女公子太可怕,属母老虎的,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好。 韩肆受伤,荒道还远,运镖队今晚便就地休息。 韩肆虽然受着伤,但坚持要守夜,让女公子和田思思去睡。 田思思枕在自己的包裹上,有些睡不着觉。眼角余光瞄到女公子那,竟看到女公子手中拿着个药瓶,不正是白天扔掉那个么。 她又捡起来了? 算了,不想了。 田思思摇摇头,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 “田少侠,我家公子有请。” 田思思睁开眼来,看到女公子的一个护卫站在她面前。 “哦。”她无奈地起身,抱着惊鸿剑走过去。 宝剑在手,能壮壮胆。 “找我有事?”她问女公子。潜台词是,又要做什么妖? 像白天一样,女公子遣退护卫。然后,屈膝坐在火堆旁,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有些忧郁。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孤身出来闯荡江湖么?” 田思思默。 不孤身啊,身边不是还有这么多护卫么。她才是孤身一人,娘亲早亡,爹爹云游四海,师兄们也都离她而去。 “不知道。”田思思摇摇头。 女公子抽出一块玉佩,抚摸着轻喃:“我娘亲离家出走很多年了,但我爹爹却对外宣告说她死了。从前我不敢过问,只能在心底默默想念娘亲。而今爹爹去了,我哥哥继承家业,我便逃了出来,就是要寻我娘亲。” 女公子接着便讲述起小时候,她和她娘亲的快乐时光。 看着女公子沉浸在旧时光里的陶醉模样,田思思也回想起了娘亲。 可不同的是,女公子的娘亲还活着,她的娘亲却死了。 “咦?” 女公子突然收了声,错愕地盯在田思思脸上。 田思思怔怔地瞧着她,而且,还流了一滴眼泪。 “哦,我失态了。”回过神来的田思思连忙把眼泪擦了。 她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快睡吧。” 看着田思思离去,女公子还讷讷地不敢相信。 紧握着玉佩,送到心口。 她喃喃:“娘亲,他曾说‘哪天我对着谁流泪了,那人便是我心上人’,是……真的么?” 第38章 别死不承认 半夜,风渐凉。 但四处静寂,已无人声。 韩肆轻轻走在地上,还是发出了沙沙声。惊醒了养尊处优,睡不惯野地的女公子,而他却不自知。 走到田思思身旁,韩肆蹲下来,摇了摇头。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弱不禁风。夜里风凉,他都睡得卷起来了,像一条煮熟的虾。 韩肆瞅瞅田思思的脸蛋,粉嫩嫩的也像煮熟的虾。一摸之下细滑细滑的,他就纳闷了,一个男人竟然能长得这么好看,还有天理么。 怕是将来娶不到老婆咯。 哪个女人见了田少侠这容颜,不自惭形秽的? 韩肆脱了自己外套,为田思思盖上。 剑法高明是一回事,身子羸弱是另一回事,他就是忍不住想照料他。 “嗯……” 田思思翻了个身,两只手像小婴儿似的举在耳侧。 本要离去的韩肆微愣了愣,又回来将田思思的手轻轻拉回他外套里去。 啧啧……左手真嫩,滑不溜秋的。他没骨头的么? 右手掌心有几个练剑新磨出来的茧,让他莫名一阵心疼。 其实吧,像田少侠这样长得这么好看的,不练剑还好些。总有人愿意保护他的。 可是,不练剑做什么呢? 韩肆脑子里想起了总镖头的老婆,每天就忙着怎么给总镖头弄好吃的,给总镖头缝补衣服…… “啪!”一拍自己脑门。 怎么会联想到这个,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诡异想法吓到了。连忙站起来,退后几步。然后,迅速转身,跑到火堆那里。 给添了些新柴,韩肆伸手烤火,心还在噗通噗通的跳。 女公子嘟着嘴,拿了自己的外套过来。 两根手指拈起田思思身上韩肆那件,嫌弃地扔到一旁。接着小心翼翼地为田思思盖上自己那件。 这才觉得满意。 直起身,霍的转向正烤火的韩肆那边,女公子捏起拳头,心头冒起无名火。 像一只炸毛的大公鸡一样,女公子气势汹汹来到韩肆身前。瞪着他,眸光似了然一切。 韩肆不明所以地抬头,却听女公子压低声音道。 “跟我来。” 韩肆以为有什么突发状况,急需要商量解决,点点头,郑重地跟去。 他们来到一片林子里,女公子才抑制不住情绪地呼气开口。 “你一个仪表堂堂的大男人,竟然有龙阳之癖,真叫人恶心。” 韩肆震惊,但仍压低声音问:“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有龙阳之癖了?” 女公子也尽量压制着音量,不过语气还是十分气愤。 “你目的不纯,自然会诸般掩饰。但叫我发现了,你就最好收敛了你的性子,否则别怪我让你身败名裂。” “凤公子,请你说清楚。”韩肆不悦地沉声道。 女公子呵呵冷笑,眼中带着鄙夷。 她昂起头,以惯用的命令式语气道:“离田少侠远一点,你们同是男人,不可能在一起。” 韩肆目瞪口呆,嗫喏半天才脸红道:“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女公子却继续道:“哼,瞧你刚才那神情,我就知道你喜欢他。别掩饰了,也别死不承认,你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镖局那么多人睡着,你偏偏给他一人盖衣服?” 第39章 哈!被我看到了 田思思身上,衣服被又盖又掀的,忽冷忽热的感觉惊醒了她。 她揉揉眼睛,看到韩肆和女公子一前一后朝小树林走去。不由兴奋:哦哦哦,他们之间果然有猫腻。 不过她可没有偷窥的习惯,既然人家半夜躲进小树林里,肯定是不想被别人看到,她去偷看不大好。 一觉醒来也没有了睡衣,田思思摸摸身上,连日赶路都没洗过澡,不如去找个小河流梳洗下。 白天里听说附近有条河的,有镖师还去那里取过水。 她就漫无目的地四处找去。 没过多久,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条河。 田思思眼睛一亮,宽衣解带,踩进了凉凉的河水里。 16岁的豆蔻年华,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起伏的曲线都完美得找不出半点瑕疵。 月光下,朦胧的画面更加旖旎。 十三郎急匆匆地赶着夜路,又不敢走正道。 当初他好不容易逃过强敌的追杀,跑回寨子里发现老窝都被官府端了,老大也死了。 无奈之下想起有个在拢翠山庄当丫鬟的姐姐,便收拾行李,步行赶路。 现今走到这片野郊林,竟隐约地听到女子哼歌的声音。 三更半夜的,莫不是遇鬼了? 哼!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个女鬼。 十三郎捏了捏拳头,咯咯咯的骨头蹦响声在寂夜里十分清晰。 他清朗的面容被月色映得有些凶狠,多年响马经验令他养成蛮横性子。总是一言不合抡拳头,信奉拳头大的说了算。 十七岁的年纪,初生牛犊不畏虎。 直到循着歌声走得近了,他才放慢脚步,隐下踩踏的声响。 但这时也听得更清晰了。 嗯?不止有哼歌的声音,还有水声……难道是哪家小娘子半夜在这洗衣服? 嘿嘿,有姑娘在附近不去瞧个美丑,不是他的作风。嗯!要去瞅瞅姑娘美不美,美就摸一摸,不美调头走。 十三郎摸着下巴,模仿从前老大看见美女时那色眯眯的模样。 然后,蹑手蹑脚摸近,突然之间跳出去。 “哈哈哈!被我看到了……噗!” 十三郎直接喷了鼻血。 “啊——” 田思思抱住身子,沉下水面。 前一秒她还在悠哉悠哉唱歌洗澡,哪能想到会突然有人跳出来。还……还大言不惭说他看到了! 惊叫中,她也借着月光看到了那个偷看的小流氓。 什么!就是那个曾经在山腰上欺负过他的十三郎。 他的力气大得很,被他捉住逃都逃不掉的。上次是运气好,正好来了几个似乎跟他有过节的男人,而这次…… 田思思的视线挪到十三郎脚边石头上的衣服,悲从心来。 呜呜,她把脱下的衣服放在那了,难道要游过去么,这不等同于送羊入虎口? 又羞又气的田思思手臂一挥,泼了一打水过去,口中愤怒地喊着,“臭流氓,你还看!还瞪着我看!……” 十三郎举起手挡脸,可是脚步不动。 暂时不想走呢。 田思思见泼水至少能让他挡脸,就使劲泼起来。 可一阵泼水功后,她发现自己力气都要用完了,十三郎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可十三郎就是不走开。 脚底下生根了不成?讨厌鬼! 第40章 嘿嘿嘿 十三郎挡住脸硬杵在岸边,等水没再泼来,便霍的放下手,一脸兴奋。 “阿花……” 一声喜不自禁地叫唤后,他忽地敛起了笑容。 人呢,河里怎么没人了? 田思思正捏住鼻子潜在河底,希望十三郎以为她跑了,就能走开。 等了好久,她都没再听到声响,憋气也憋不住了,就想浮上去。 可就在这时,“噗通”一声,有什么重物掉进了河里。 田思思眨眨眼睛,隐约中看到一个人影跳入了河,也潜了下来。 不是吧……什么仇什么怨,非要捉住她不可了? 田思思一阵气结,脸憋得通红。“咕咕”两声,没撑住,喝了两口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自己现在身上一丝不挂,要是被十三郎抓住了还不都被看光? 想到这可怕的后果,田思思就是刚吞了河水,也强忍住不适感,转身没命似地游走。 河水中,她就像一条滑溜的美人鱼,身子曲出个波浪,带着个美妙的弧度往前游去。 夜里的河水中,能见度很低。十三郎当然看不到田思思,但是前边有什么东西一摆,带着水流游走了。 他心中一动,连忙跟过去。 他虽然是山上的响马出身,可水性也是极好的,要不怎么顺道去码头抢货船呢。 弯起唇,明媚地坏笑着,十三郎使劲往前游。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个人影,头发长长的,身上光溜溜的。 虽然看不大清楚,但是光想想就激动啊……嘿嘿嘿。 他双臂挥动,使劲游。简直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啊,抢劫时都没这么卖力。 田思思欲哭无泪,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 啊啊啊,他游得好快!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 田思思身子扭得极快,拼命往前游。如果朝廷举办游泳大赛,估计她能拿个游泳榜眼。 什么!状元是谁?当然是后面那只该死的了。 咦?水草! 田思思摸到滑腻腻的水草,突然激动了下。 她连忙把附近的水草都拔过来,推向身后。也不知拔了多少,反正看身后那模糊的人影停了下来,似乎是被水草缠住了。 她再次转身,慌乱地游走。 游到感觉不会被追到了,气也憋得快要死去,田思思才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这里也不知到了哪里,但是就在岸边了。 田思思喘息着抹开脸上发丝,转动美眸……忽然就愣住了! 不要啊,老天爷,我恨你! 她竟然看到了啃着半个干粮,目瞪口呆的韩肆。 韩肆被女公子无端数落一顿,气不打一处来。回去拍醒另一个镖师,让他守夜,然后自己就带了干粮来到了河边。 大半夜的肚子也饿了,啃个饼消消气吧。 这才啃到一半,突然看到河水中冒出个天仙一样的美人。而且……美人光着浑圆的双肩,貌似没穿衣服! 这还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见不穿衣服的女人。 虽然重点部位瞧不见,可是已经够刺激的了! 一下子,韩肆连饼都忘了啃,咬在嘴里整个人跟定住了似的。 第41章 肚兜被偷了 田思思美眸流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咬牙命令:“给我衣服!” 喊了三遍,才把韩肆的魂喊回来。韩肆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外套,放在干燥的石头上,便转过了身。 田思思看到韩肆的肩膀在微微耸动,他喘气得厉害,估计是紧张的。 穿走韩肆的衣服,田思思蹑手蹑脚走远。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立定了转身去瞧,隔得远了,暮色把韩肆的身躯遮得有些朦胧。但是韩肆还没有转身,规规矩矩,一动未动。 田思思光着脚丫子,披着湿发,就只穿一件韩肆的外套溜回露宿地。谁知远远的,就看到女公子蹲在她布包裹旁等着她。 该死!本来想趁大家还在睡觉,守夜的人也不会去看她歇息的那个角落,就先去拿一套衣服换上的。 现在不行了,还是回去找找自己洗澡前放在河边的衣服吧。 心惊胆战地回到河边,探头张望,没发现人,连忙跑去拿自己衣服。 石头上衣服还在,十三郎也没有回来守株待兔,太好了! 呃,不过……衣服怎么全湿了? 田思思想起自己曾使劲泼十三郎水,估计是那时候把自己衣服也泼湿了。 一阵懊恼!但有衣服还是比没衣服好的,她先去找肚兜穿……可是肚兜呢? 翻来覆去找了许久,地上也看了,连石头缝都去瞄过,就是没发现。 突然一个很让她羞恼的念头浮上心头——十三郎在水里追不上她,就又回来偷走她的肚兜! 可恶,这个讨厌的十三郎。别让她把武术练到超过他,否则再遇上明年今天就是他忌日。 也没有睡意了,找了个偏僻的山头执树枝练剑法。天亮时分,头发干了,田思思这才盘起来,戴上帽子回露宿地。 “田少侠,你终于回来了,韩大镖师去找你了呢。”一个镖师说。 “小坏蛋,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女公子一脸怒容,摆出审问夫君的架势。 “我去找韩肆回来!”田思思连忙找借口开溜。 可是去哪找呢?她也没个头绪。转来转去的,竟然鬼使神差去了半夜里韩肆吃干粮那个地方。 “小仙女,你去哪了……” 还没走到,就听见了韩肆的声音。那语气温柔得像绸带在水里飘,听得田思思都忍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 探出头去,只有韩肆一个人啊。 于是,她直接走了出去。清清嗓子,调侃道:“咳咳,哪里有小仙女啊,韩大镖师?叫出来让我也瞧一瞧呀,嗯?” 韩肆突然脸一红,沉了声音,瓮声瓮气道:“没,没有。” 哟,还害羞了。瞧不出直男韩肆还是个多情种啊,那边夜会女公子,这边还在思念小仙女。 田思思抿着唇,心里偷笑,明媚的大眼睛随韩肆的视线移去。 韩肆偷看了一下河面,然后马上转过脸来,竟然神色中又添了几分羞涩。 “河里怎么了,莫非你的小仙女在河里?”田思思故意走近了去逗韩肆。 突然灵光一闪……哎呀妈耶!河里的小仙女?这韩肆在思念的,莫不是昨夜的自己? 第42章 为什么要小心 再次启程,走过山路,来到一个繁华的小镇。镇上有个小码头,运镖队便是直接来到了那。 “从这里走水路,就可以去拢翠山庄。”一个船家在跟问路的外乡人说话,“不过上山的路有人守着,普通百姓可进不去。” “没事,我就在山脚下逛逛,听说那里有十二尊英雄雕像。” “现在有十三尊了,少庄主在去年的少年英雄会上一举夺魁,这不会后便起了新雕像。少庄主英姿不凡,普通百姓见不着他本人,但那雕像一起,可就迷倒了镇上姑娘。这不,镇上的姑娘们如今以能被选中去拢翠山庄做丫鬟为荣。” 船家一指,田思思跟着看去。就见有五六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欢笑着在甲板上与家人道别。 韩肆可不像田思思,爱听这些风土人情。他早就利落地谈妥两艘木船,着人在往上搬货物了。 这时候才来问田思思,“田少侠,你是走第一艘船,还是走第二艘?” “怎么,有区别吗?”田思思转过小脸来瞧他。对于运镖队的规矩,她是不懂的。 “现在已经快日落了,这一趟走的是夜路。再加上找不到大船,货分两头,不得不提防。镖队中,就你跟我两人武艺拔尖,分开看护会好些。” 田思思老远地看到女公子上了第一艘船,就指指后面那艘道:“那我断后。” 韩肆点点头,但还不走开,仿佛有话哽在喉头。 田思思眼珠子一转,以为他是在担心她夜里看护不周,于是伸手去拍拍韩肆肩膀,“你放心吧,我今夜不睡觉,保管看好货物。” 没想到韩肆温热大掌覆在她手背上,把她捉下来,柔声开口,“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小心。” 田思思一慌,连忙把手抽出来。 似是要提醒韩肆般,刻意豪爽状的哈哈一笑,粗声粗气道:“我是无所谓啦,最主要韩大镖师你,要小心才是。” “我为什么要小心?”韩肆迎着她目光追问。 “呃……”田思思眨眨眼睛,大脑飞速运转,“你之前受伤还没有痊愈。” “原来你如此担心我。”韩肆的视线像胶水一样黏在田思思身上。 韩肆对自己的剑法向来自负,哪怕输给过她,脾性还是一时不能改的。田思思听他这样说,就怕是自己提他受伤的事戳他自尊心了。 于是连忙否认:“不是的。我只是在想,夜里肯定风凉,要加件衣服别着凉了。” 韩肆轻嗤一声,笑得很突然。然后继续看着田思思,小声说:“你果然很担心我。” 田思思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默默点手指:韩肆的身体很强健,他怕是误会了自己在小瞧他。 抬起头,田思思小拳头轻捶一记韩肆胸膛,语带赞许道:“当然,你身体那么健朗,只是吹吹小夜风没什么的啦。” “嗯。”韩肆的大掌摸上被田思思捶过的地方,默默地上了第一艘船。 田思思瞅瞅自己小拳头,她打得很轻呀,那就是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韩肆那是什么表情啊,“嗯”得若有所思。 第43章 偷瞧了一路 江南古镇钟灵毓秀,清澈的河面上景色独到。 田思思站在船头饱览风景,呼吸着新鲜空气。转头之际,忽然看到前面船尾站着韩肆,正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 她连忙蹲下,低声自语:“韩大镖师怎么站在那里,不看风景却来看我?” 还以为脸上有脏东西呢,连忙拿袖子擦脸。 旁边摇桨的船夫听到她说话,嘿嘿一笑,乐道:“那年轻人早就站那了,偷瞧了你一路,你这才发现呐!” 田思思瞅瞅衣袖,干净得很。去水面上照照,脸上不脏啊。狐疑地小声问船夫,“真的?他瞧了我一路!” “船刚离岸没多久,这不就站那了嘛。一直瞅着你,有时还笑呐。” 笑……一定是冷笑。 估计在监督她有没有认真看守货物。 完了,一直在赏风景,当成郊游了。早把运镖的事抛诸脑后,货物放在哪她都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田思思连忙回船舱。揪了个小镖师问货物,又过去清点一番。 这才知道第一艘船上放的是女公子要押运的镖物,她在的这船上是江公子的镖物。其他的,就是镖师们的行李了。 田思思干脆坐在旁边随身看护,木船摇摇晃晃的却把她摇睡着了。 猛地一醒来,竟看到个小镖师在摸箱子。 那箱子是江公子的镖物,锁得严实,还贴了封条纸。刚才就是小镖师拿手摆弄锁头的时候,发出声响吵醒了她。 “喂!你干什么呢?”田思思不客气地问了句。 镖局里普通镖师都统一着装,这个小镖师就穿着镖局中的衣服,十分好认。只是他背对着她,大概已到了晚上船舱内也很昏暗,她竟看不清他到底是谁。 “小镖师”动作一滞,手慢慢从锁上缩回。 田思思的困意蓦地消散,忽然警醒过来,“你是谁?” 她唰地抽出惊鸿剑,抵在“小镖师”咽喉。 “小镖师”两指夹剑,把剑刃推离了一点。漏进船舱的月光映在他侧颊上,他似乎勾了勾唇角。 田思思全神贯注盯着他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忽见他笑意顿收。然后,就听他低喝了声,“啊,师父。” 还以为又来一人,田思思连忙转头望向舱口。 可是舱口黑蒙蒙的,哪里有人。这时手腕上一痛,执剑的那条手臂瞬间酸软。 “啊。”她轻声痛呼着,身子就被一股大力顺势拉进个怀抱。 耳边喷来热气,“阿花,许久未见,想我了没有?” 这散漫的语调,清朗的声线,还有那该死的称呼,不就是少年响马十三郎么! 这还没从震惊中出来呢,田思思又看到一抹粉红——从十三郎指尖抖落出来,亮在月光下。 那是……她的肚兜,上次被偷的。 红着脸,自己都不好意思去看了。 谁知十三郎还拿起来,凑到鼻端闻了闻。 “唔……好香。我可一直想着你呐。” “无耻!” 田思思挣了挣,却被抱更紧,耳边还传来警告,“叫得再大声些,让所有人都来看看,女扮男装的田少侠,穿的是……粉色的肚兜。” 第44章 坐怀就乱 “下流。” 田思思伸手要打去,手也被十三郎眼疾手快地捏住。 十三郎力气大,用劲没个轻重。还以为田思思跟山寨里的粗野莽汉一样呢,手上一点都不知收力。 田思思被捏得眼圈发红,痛得说不出话,只能轻声地哼哼了。 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叫她遇上这个小魔王的! “骂夫君?你知不知道,这在我们山寨,骂夫君的女人都是要被打的。”十三郎漫不经心地威胁着。 可是,心里头却十分疑惑。 月光下,怀里的可人儿黑亮的眼眸水光盈盈,瞧的他一阵不忍。 她雪肤细腻,白嫩中似有香甜气味,他只想摸,哪舍得打。 她整洁的贝齿轻咬殷红下唇,似乎在忍耐什么,痒得他胸口像有猫爪在挠般。 搞不懂,以前寨主是怎么对寨主夫人下得去拳头的? “唔……痛,呜……”田思思嘤嘤细语着。 十三郎也终于听清了,她在说痛。连忙检讨自己是哪里伤着她了,翻来覆去查看,才发现她的小手在自己掌心扭动着。 连忙放开,借着月光,瞧见那白嫩的小手都红了一圈。小女人正可怜兮兮地抱着手在揉,大眼睛都要哭出来了。 “我才用了一成力。”他纳闷地说。 田思思气鼓鼓地只是揉手。 老天真是不公,这种为非作歹的响马竟然得天独厚力气大如牛。一成力就差点捏碎她骨头,要是十成十还不把她碾碎了。 “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十三郎又在田思思耳边说。 田思思不回他,视线对准他手指上挑着的肚兜,出其不意间一把抓去。 谁知十三郎敏捷得很,手臂举高。这一够,她不但没抢着,还把自己的身子整个送进十三郎怀里。 “娘子不要投怀送抱,为夫可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啊。” 十三郎谑笑着一把抱紧,还趁机在田思思脸上吧唧一口。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田思思气得咬牙,“还给我!” 小手捏着十三郎的衣服袖子,使劲往下扒拉。口中还不敢大声,怕把人引来。 瞧见她仰着小脸着急的模样,十三郎只觉得有趣。没忍住,又一口亲上去。 田思思擦擦脸,马上另一边脸上又被十三郎印上一吻。 忽然之间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田思思“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可把十三郎整懵了,他就觉得好玩,有趣,哪知道人家小姑娘可不这么想的。 “别,别哭了。”他压低嗓音哄。 前后舱就隔着一层帘子,这时帘子一晃动。 千钧一发之际,十三郎身形往舱口掠去。 这边帘子被掀开,一个小镖师揉着眼睛进来。那边十三郎已经消失在船尾,噗通一声闷响跳进水里。 “田少侠,我好像听到你在哭。”小镖师睡眼惺忪的,点起了一盏灯。 田思思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在哭,一撇眼见货物都好好的,江公子的箱子也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就打个哈哈说:“许是你做梦了吧。” 烛火亮起,看见那小镖师竟然衣衫不整的,都没穿外衣,不由瞪大眼。 小镖师却挠挠头,憨笑道:“你说怪不怪了,我刚醒来时发现,我的镖师服不见了,身旁却多了套湿衣服,怕不是闹水鬼了吧。” 第45章 x点x子花 田思思猜测那衣服应该就是十三郎的,便开口道:“把那衣服扔了。” 小镖师崇拜田少侠的剑法高超,二话不说就去抱起那湿衣服,要扔进河里。 田思思拍拍货箱,心想十三郎形迹诡异,肯定对镖物有所图。幸好被自己及时发现,才得以保住镖物。 答应了韩肆夜里不睡觉的,自己还是疏忽了。一定是舱内太温暖,还是去船头吹吹冷风吧。 来到船头,第一眼看见躺着的船夫。田思思还在想着,他睡在外头不冷么。眼皮上揭,前方夜色迷蒙的河面平静无波,可她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心里一咯噔!田思思连忙趴到船沿。 朝四方眺望,都不见韩肆的那艘船。 再仔细去查看船夫,他哪是在睡觉,分明是被打晕了!两叶船桨凌乱地插在水里,要不是有绳子吊在船沿,怕是早就沉到河底了。 船只停在河面微微晃动,不知落下韩肆那艘有多远了。 “该死的十三郎!”田思思捏紧小拳头,俯身去望河面。 可也知道,此时不可能再找到十三郎的身影。 “田少侠!” 去扔衣服的那小镖师过来了,手上拿着东西。 “什么事?”田思思收回视线,转投向小镖师。 “我去扔衣服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张油纸。上面写着些字,是给田少侠你的。” 田思思连忙接过那张油乎乎的纸,只见纸上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十分难辨认。 她对着月光看到眼睛发酸,才勉强认出其中几个字:田少侠,x点x子花,多x!——十三x。 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姓田,竟然当着面还叫阿花,可恶! 把那纸揉成团扔掉,田思思立马吩咐小镖师,“拍醒船夫,问他是否还能辨认方向。” 然后掀帘进舱,径直来到后舱。 这时其他镖师也被惊醒,有几个跟在田思思身后也进到后舱。 田思思举蜡烛到江公子托押的那箱子处,乍一眼看去锁是完好的。可当她拿手指一拨,锁头竟然“咔”地掉下来。 竟然早就被撬坏了! 封着的纸条也沿着箱盖开处的细缝齐齐切开,不仔细看还以为毫无破损。 镖师们的心都提了起来,箱子已被打开过,里面的东西十有八九是被盗了。 “田少侠!”留在船头那小镖师跑进来,又送来一个坏消息,“船夫醒了,可是他的手摔伤了,摇不了桨。” 有几个镖师醒来后还没出过舱,连遭两个变故,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这时有人在前舱发现了半截迷香,不禁大怒,“有水贼上过船,王八羔子,我们都被迷晕了!” 田思思接过那半截迷香,迷香细细的,一头黑乎乎的被点燃过。 湿衣服,油纸,迷香……好个十三郎,原来早有图谋。 纸上的字是他早就写好,再浸油的。油纸包裹迷香,带在身上半夜潜水上船。 十三郎首先击晕不会武功的船夫,再点了迷香塞进前舱。在外静等片刻就进入船舱,随便扒了个镖师的衣服换上,就到后舱来偷镖物。 第46章 好硬,好痛 当时只有她一个人睡在后舱,隔着层帘子,没有闻到迷香就睡得不熟。 惊醒后看到十三郎,十三郎又以肚兜引开她注意力。让她羞于被他人看到与十三郎纠缠,还阴差阳错助他脱身了。 原先还以为做响马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原来十三郎不止力气大,鬼点子也不少。 只可惜,没用在正途。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江公子的镖物刚被偷,就有镖师在河面上看到江公子的船。 “田少侠,田少侠……”船尾了望的镖师跑进来,激动道,“我看到江家的船了,在我们后面。” 田思思掀帘出去,果然看到一艘大船,上挂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摆。 旗帜旁挂着一盏油灯,在黑夜里特别明亮。旗帜上那个大大的江字也格外显眼,老远就能望见。 他们的船停滞在河面,江家的船则是在往前行驶的。很快两船接近,江家船停下来,江澄浚也站到了船头。 “田少侠,我们又见面了。”江澄浚彬彬有礼地打招呼,面上带笑。 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白色的,束了腰。独立船头,如玉树临风。 下人拿了披风来,江澄浚没有回头,只是自然地张开手,由人伺候着披上。 “怎么,你的船不能行进了?不如搬到我的船上来。”看到田思思面色阴沉也不回礼,江澄浚不以为忤,反而热情相邀。 田思思身后,镖师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虚。 江湖中以武为尊,田少侠剑法远在他们之上,他们就自发地唯田少侠马首是瞻。 于是各退一步,把田思思留在了最前面。 田思思暗暗思忖,丢镖物她的责任最大,明明十三郎就在眼前还被她放走了。那么,就由她去赎罪吧。 “好。”只单单一个字,被她说得如豁出命般。 江家下人在两船间搁上甲板,田思思踩着摇摇晃晃的甲板过去。 也不知哪里推来一层波浪,船身两相晃动,甲板忽地移开。 千钧一发之际,江澄浚一脚踏上甲板,伸出手去,“小心!” 田思思身子摇晃了几下,咬牙稳住重心才没有摔倒。 “多谢。”但她只客气了一声,没有去扶江澄浚的手。 江澄浚也只是笑笑,便让开了身。 可是偏偏夜风也来捣乱,就在田思思即将踏上江家船时,风把甲板吹偏了!田思思身子一歪,直接倒向江澄浚。 这时的江澄浚竟然双手放到了背后,不去扶她。 但他立定了身躯,岿然不动。 田思思只觉得侧脸“咚”地撞上江澄浚的胸膛,好硬,好痛! 被求生欲驱使,她两手使劲抱住江澄浚。小脸贴着江澄浚胸膛,还往下滑了一程。 最后,她的脸不知贴在了哪里,手却是实打实抱在了某人大腿上。身子是安全着陆了,却是跪着的。 “你……”江澄浚的身躯倏地僵硬,一把推开田思思,转身就大步离去。 他是为报复她先前的不领情,才不出手的。谁知她竟然一摔,就摔在他最敏感的部位…… 田思思偷偷瞅见,江澄浚的脸貌似红成了大番茄。 第47章 绑得这么紧 江家下人扶起田思思,带她进了船舱。 夜色朦胧中,留在小船的镖师们看不清江家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瞧见……似乎,田少侠在向江公子下跪。江公子还不领情,拂袖而去。紧接着,江家下人就把田少侠抓进去了,还不知要怎样严刑拷打。 “糟了,田少侠一定是把镖物失窃的事告诉了江公子。”小船上一个镖师往后退着。 “那我们还要不要上船去?”另一个问。 最年长那位用最短的时间深思熟虑后,一击掌,低声道:“撤了甲板,我们把船摇走。” 于是两个年轻力壮的跑去船头,抢起船夫的桨就使劲划。 船尾的一个镖师趁江家下人不注意,一脚把甲板踢到水里。还拔刀舞了个护身的招数,防江家下人偷袭。 江家下人都是一愣,其中一个连忙进去汇报。 江澄浚此时正在血气上冲,怀疑人生中,谁都不想见。 来汇报的那下人只好跪在竹门外,等待招唤。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终于传来江澄浚怒气冲冲的声音,“把她带过来!” “谁?”下人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田!天!”江澄浚报的是田思思给自己取的假名,他把每个字咬得像要嚼碎一般。 下人们终于盼到进门的机会,连忙去把田思思用麻绳捆绑了,带去江澄浚房里。 江澄浚星眸微缩,只瞥了眼田思思就对下人们冷厉地低喝道:“谁让你们把她捆起来的!” “公子,九州镖局的人鬼鬼祟祟的,除了田天,余下的人都摇船跑了!”一个带剑的江家下人单膝下跪,禀报道。 田思思还在奇怪自己上江家船后的待遇,怎么直线下降。听到这,心里把跑了的那群镖师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江澄浚在房里来回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只轻声道:“给她松绑。” “是。” 可当下人们的手探向田思思时,他又马上厉声道:“慢着!你们都下去。” 江家下人训练有素,对主子的吩咐从不违拗。哪怕要他们立马去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下人们全部退下后,房内就只剩下江澄浚和田思思了。 田思思眼看着江澄浚冷着面孔朝自己走来,心里戚惶得就像在迎接死神。 先是她不小心非礼了洁身自好的江澄浚。 再是镖师们叛变,出卖了她。 江澄浚不会放过她了,少说也要吊打一顿的。看!刚才都阻止下人给她解绑了。可见有多恨她,多讨厌她了。 “绑得这么紧。”江澄浚瞧了眼勒进田思思手腕的麻绳,蹙了眉头。 “嗯,光是被绑着就很痛。”田思思可怜兮兮地点头。 希望江澄浚看到她在受苦,能心中快慰,不再想别的法子折磨她。 江澄浚反身抽出宝剑,“唰”地朝她劈来。 “啊!”田思思惊叫一声,闭起眼连泪水都挤了出来。 可是……一点都不疼! 身上的麻绳断了,江澄浚不是要杀她,是在切麻绳。 连忙把身上断绳搓下,揉揉被磨破皮了的手背。 一抬头,又见江澄浚拧着眉心在看她。 第48章 可怕!可怕! 眼前的小女子虽是男装打扮,可皮肉真细嫩。 白白的小手被勒出了红痕,还被粗糙的麻绳磨破皮。 瞧她大眼睛湿漉漉的,长睫上都沾着水汽。 江澄浚心中触动,竟透不过气。 想到刚才她的那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明媚白皙的小脸还埋在自己腿间…… 江澄浚喉结一滚动,话都说不出口。 田思思不知道江澄浚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望着自己不说话的样子好可怕。 思虑再三,觉得与其站着惶恐,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她走上几步,“噗通”跪倒在江澄浚面前。 可没等她叩拜请罪,江澄浚竟然一闪身,红着脸夺门而出。 咦?他在怕什么,自己是来请罪的啊。 于是一脸懵逼的田思思,被关在房里直到天亮。 早晨来送饭的江家下人,还是那个剑不离手,脸有长疤的瘦高个。 不过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田思思一靠近,他连忙把饭菜撂下,害怕地推门逃走。 田思思也推门出去,却被两个人拦着。 不过他们虽然拿剑拦着她,却不敢靠她太近,眼睛都不敢多往她身上瞧。 田思思朝前走一步,他们两个就谨慎地往后退,始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啊!啊!……” 有惨叫声从外面传来,每次惨叫前还有一道鞭响。 田思思朝船舱外望,好像看到有个人在受鞭刑。 在这艘船上唯江澄浚说了算,下令鞭打的当然只能是江澄浚了。 田思思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想象着如果自己被这么鞭打,身上肯定没一块好肉了。 默默退回房里,饭也没心思吃了。 小拳头轻轻锤击桌面,她在盘算着怎样逃走。 门外一串脚步声经过,田思思连忙趴门上推开一丝缝隙偷瞧。正好看到一个被抽打得遍体鳞伤的人,被另两个架着拖走。 他闭着眼,身上都是血水,不知是死是活。 只有脸还是完好的,从五官可以辨认出,就是昨天拿麻绳绑缚她的那个江家下人。 “还有多久到……” “公子……” 远处传来江澄浚清冷的声线,他在问下人航程。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沉稳矜傲的脚步声。 田思思连忙合起门,坐回凳子上。 果然过不了多久,门就被推开了。 田思思捏着胸前衣襟,心脏被吓得还在狂跳。 “你们都去舱外,没有我吩咐,不许踏进一步。” 她听到江澄浚在冷声吩咐下人,心跳得更快了。 江澄浚支开下人,是要亲自对她用刑么?果然该受的还是逃不脱啊。 “你看到了?” 江澄浚在问她。 田思思猜测江澄浚问的是他对下人的鞭打,心里疑惑他是不是在恐吓。便缩着身子,都不敢回头看了。 “嗯。他,犯了什么错?”田思思很小声地问。 能藉此知道江澄浚的量刑标准也好,至少可以大致猜测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刑罚了。 “他绑了你。”江澄浚淡淡开口。 田思思惊讶地转过身,不明所以地望向江澄浚,正对上他一双璀璨明眸。 他似笑非笑,眸光期待,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 他的这幅表情,让田思思有一瞬间都要以为,他是在为了她惩罚下人。 第49章 来龙去脉 可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是因为,他擅自行动,忤逆了你么。”田思思问。 江澄浚的笑容僵了下,然后渐渐变作面无表情。 眸光也随之黯淡,清朗的面孔不知不觉中蒙上寒霜。 “是。”他的语气也言不由衷,仿佛失落得一切都了无兴味。 “哦。”田思思小声说着,越来越觉得江澄浚可怕。 为什么他先前似乎还挺高兴的,一瞬间又变得冷漠。 “怎么不吃?”江澄浚瞥了眼桌上饭菜,问田思思。 他声音里透着寒气,没有一丝温度。 田思思此刻怀疑,饭菜里有毒。 “我,不饿。”她小声地回答,紧接着,肚子不争气地一声长鸣。 “既然不饿,那确实不用吃了。”江澄浚拿走饭菜,头也不回地离开。 田思思本来还在尴尬,这一下忽然觉得江澄浚好恶劣! 明明听到她肚子饿得咕咕叫,还当着她的面把饭菜拿走。 一连两天,都没有人再送饭菜进来,饿得田思思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房门也被锁上了,船身带着舱房摇来晃去,她感觉自己要晕倒了。 迷糊中,只觉入了夜就有一个蒙面黑衣人进来,丢给她一身黑衣。 “换上。”蒙面人小声说。 衣服很大,田思思直接套上。 蒙面人对这艘船很熟悉,小心翼翼地带她去船尾。然后两人跳上另一艘小木船。 小木船连遮身的舱都没有,蒙面人迅速摇桨,小木船就静悄悄地驶远了。 “你为什么救我?”小木船上放着些干粮,田思思一边吃一边问蒙面人。 一直到摇出望不见江家船了,那蒙面人才一把将脸上黑布拉下。 竟然就是那个长疤脸,他不也是江澄浚的下人么,怎么敢做背叛主子的事!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我家公子!”长疤脸深恶痛绝地盯着田思思看。 “此话怎讲?” “我家公子乃人中龙凤,怎可为了你这小子坏了清誉。” 田思思懵了。 “我见你眉清目秀的就知不是好人……” 眉清目秀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公子清心寡欲了十九年,从未对哪个女子动心,如今却为了你这么个小子茶饭不思。老庄主对我有恩,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子继续犯错。” 茶饭不思……等等,被饿了三天的不是她么? “你不吃饭,公子也不吃饭,陪你饿着。” “头天晚上,老程只是用麻绳绑了你,公子却怪他勒伤了你肌肤,还下令鞭笞二十记。” “明明早就到了拢翠山庄地界,公子却下令不许靠岸,硬生生又在河上飘了三天。就为了能多与你相处,因为靠了岸老庄主肯定不会允许公子带着你。” “你住的那间是最好的舱房,原是公子自己住的,他却让给了你。” “我现在要杀了你,再回去领罚。公子若要杀我为你报仇,我也无悔!总算,是报了老庄主的恩了。” 听懂来龙去脉,田思思急了,“等等!你不能杀我。我并没有教唆你家公子这样做,你放了我就好。我保证不再跟你家公子见面!” 长疤脸却嘿嘿一笑,“晚了!你刚才吃的干粮里面,有毒。” 第50章 平步青云顶 田思思晕过去后,被抛下河。 但她运气好,被人救起,换了身干净衣裳。 她醒来一看自己,穿了女装,长发也放下来了,吃惊地坐起。 耳听门外有说话声,其中一道是十三郎的。她的心再次揪起,着急忙活找地方藏身。 门帘一掀,十三郎进舍,“咦?阿花醒了!” 他戏谑地说着,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田思思。 “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不然还有谁!” 田思思感觉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钻入骨髓。 这时又一个人掀帘进来,是个嗓音甜脆的农妇。 “呀!醒了啊,正好我煮了粥,来吃点。” 看到田思思一脸惊恐的小模样,农妇连忙宽慰她心,“别担心,我给你换衣的时候没摸走你的钱袋子。喏,这不放柜子上么!” “是你给我换衣服的?” “可不是嘛。” 田思思心头落下一块石头,忽然春暖花开,连呼吸也顺畅多了。 狠狠瞥了眼还在嬉皮笑脸的十三郎,此时闻到粥香,不由舔了舔嘴唇。 后来她才知道,她落水后是十三郎救的她。 至于十三郎为什么会在河边,她猜测是他贼心不死,还想偷点什么。 长疤脸在干粮里只是下了迷药,大概是以为弄晕她再推下河,就绝无生还可能了。 撑一槁竹筏,十三郎带着田思思再次渡向拢翠山庄。 十三郎不知意欲何为,但她田思思是肯定要再上山庄的。师兄们在那,她必须去找回他们。 “你怎么会在江澄浚的船上?”十三郎问田思思。 田思思死死盯在十三郎脸上,意有所指道:“我丢了他的镖物,上去赔罪!” 十三郎心虚地摸摸鼻子,“就一个金观音,有什么稀罕的。” “果然是你!”田思思抡拳要打去,却被十三郎捉住。还捏了捏,吃足了豆腐。 被田思思逃回手去,十三郎搓搓掌,坐到了她身边,“那你还去拢翠山庄,你知不知道江博就是江澄浚的爹,江澄浚是拢翠山庄少庄主!” “他就是第十三尊英雄雕像的本尊?”田思思诧异。 “你不会告诉我,你就是冲着那雕像才去的拢翠山庄?” 竹筏靠岸,到了抱琴湾。 这里风景极好,已成一处名胜。 有游人对河咏诗,也有剑客在地摊上买据称是拢翠山庄的特产。 从岸边望去,就能看见传说中的十三尊英雄雕像。 它们每座都有双层小楼那般高,望之栩栩如生。它们形态各异,手执不同的兵器,俱是少年英杰模样。 十三郎在地摊上讨价还价,最后不知买了什么,得意洋洋地过来。 田思思望向一座并不算高的子峰,刹那出神。峰壁上偌大的几个字,龙飞凤舞,飘逸自如。 一笔一划十分流畅,却又入石三分。这么大的字体,刻在这么陡峭的峰壁,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平步青云顶!”十三郎念着峰壁上那几个大字,喟叹,“据说是当年称霸武林的朝阳仙子轻功飞崖,以剑书写的。” 田思思点点头,记下了。忽然“咦?”了声,她看见青云顶上有人在打斗。 第51章 因缘际会 每四年一届的少年英雄会,都是在平步青云顶上举行的。 几十年来,峰顶的岩石被刀剑砍出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痕迹。风吹雨打后,形成奇诡的形状。 田思思和十三郎此时就躲在这么一块石头后,偷瞧青云顶上的打斗。 但令田思思诧异的是,场上的其中一方竟然就是九州镖局。 韩肆在。 当初和她同船,后又撇下她自己跑走的第二船镖师们,也在。 他们都挥舞着各自兵器,在与另一方混战。 而另一方都身着青白相间的服饰,干净爽利,精神奕奕。 “糟糕,九州镖局的人得罪了拢翠山庄。打得这么拼命,看来没有和解余地了。”十三郎小声嘀咕。 与此同时,田思思的视线搜索到长疤脸。他换上一身青白,头发也梳得利落,长剑未出鞘,就已经把两个镖师打得吐血。 “韩大镖师,收手吧!”长疤脸抱剑立定,沉声道。 韩肆挥剑紧逼一个山庄下人,不惜撤掉防护,也要全力进攻。可是他虽拼了命去打,对方却无心和他纠缠。实力悬殊,他也打不着对方。 “哼!你们拢翠山庄仗势欺人,这事没完!” 十三郎悄声咋舌,一副看不过眼样,“我知道了,不是不能和解,是九州镖局自己找死,非要拿鸡蛋碰石头,唉。” 嗟叹中,还伸臂不老实地去搂田思思。 田思思顺手掐了一把十三郎的腰,看他鼓脸憋气。 场中,长疤脸再次提声,“韩大镖师,你不要一意孤行!跟拢翠山庄作对,小心害了你整个镖局。” 韩肆不说话了,但手中剑还是不停舞出剑招。 这时,一个当初和田思思坐同一艘船的年长镖师哈哈笑起来。 “江庄主寿辰在即,举庄上下可有人胆敢让自己的剑沾上血腥,犯了忌讳?” 他话音刚落,就见长疤脸长剑一声呼啸,割了他的咽喉,再次飞回长疤脸手上。 年长镖师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喉间鲜血汩汩冒出。他“咔咔咔”地再也发不出字音,一仰头,就倒下毙命。 长疤脸拿衣摆擦掉剑上鲜血,声如鬼魅,“原来你们不要命地反抗,是以为拢翠山庄不敢杀人。嗬,反正老庄主寿辰后,我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现在就多拉上几个又有何妨!” “什么!” “啊?” 镖局中人都停下了打斗,战战兢兢地后退,抱团。除了,韩肆。 “韩大镖师……”长疤脸又对韩肆喊道,“公子还没有跟你算丢失镖物的账,你就别冥顽不灵,死缠烂打了。” 韩肆的长剑还不肯放过那个他怎么都打不着的山庄下人,口中怒喊:“这趟押镖由韩某负责,镖物遗失你们大可冲我来,何必偷摸杀害无辜!就冲你们这行径,韩某也决不罢休!” “你指的是田天?” “正是!” 田思思的心里一震,她没想到这场打斗竟是因自己而起。 长疤脸却冷声道:“如果你是想为姓田的讨公道,那就不必去惊扰老庄主和公子了。实不相瞒,那小子是我杀的。你尽管来杀我报仇,这事与山庄无关!” 第52章 猜对了一半 “啊——” 韩肆仗剑狂掠,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道,格开挡道的山庄下人,直刺长疤脸咽喉。 田思思倒为韩肆捏一把汗,因为她知韩肆是打不赢长疤脸的。 可是长疤脸不回击不躲避,竟然还闭上了眼,抬起了下巴。一副无怨无悔,平静等死的模样。 “嗤——” 一道破空之音划过,韩肆的剑尖在即将抵上长疤脸喉结时,忽然转了弯。 他手臂被震得酸麻,剑柄也脱手而去。 翩翩白衣在绿叶丛中转出,江澄浚轻摇纸扇,眉目清冷地扫向场中众人。 “公子!” “公子……” 拢翠山庄的人都躬身行礼,自发地为他让路。 “打狗也要看主人。我的狗,我杀得。别人,不行。” 江澄浚站定,身后一个下人连忙跑过来蹲下。江澄浚都不需吩咐,不需查看,只是姿态优雅地一掀衣摆,坐在了下人贡献出来的背上。 十三郎在石后嗤之以鼻,那神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田思思却在旁小声道:“他就是这样,一个被骄纵惯了的公子爷。” 十三郎勾住田思思脖子,在她耳畔醋意浓浓,“你对他可真了解,什么时候也来了解了解我。” 怕动静太大惹人注意,田思思只是拿手捏皱了十三郎衣袖,小脑袋被圈在他怀也不敢挣扎。 韩肆右手手腕剧痛,以左手捂着。此时拿开左手,只见掌心都是鲜血。 他右手剧颤着,眼中冒火地瞪向江澄浚,“好个拢翠山庄少庄主,在幽州时我小瞧了你。” 江澄浚只是唇角微勾,纸扇轻摇间,发丝飘动。 “既然江公子和江家门客都有如此身手,又何必出高价聘我们为你送镖。” “门客?”江澄浚轻声哂笑,“他们都只是庄内下人,身份卑贱,哪里称得上门客。” “你不用避重就轻!”韩肆提气喝道,“我早该想到,你要我们这偏安一隅的小镖局为你押送寿礼,肯定目的不纯。” “哦?那你猜猜看,我是什么目的?”江澄浚悠然问。 “调虎离山计!”韩肆昂首,“你为了不引人注意,把真货留在自己手上,给我们的是假货。现在假货被盗,你掩人耳目地杀我镖局中一人,自己却没什么损失。可怜田天兄弟,成了你局中弃子。” 江澄浚眸光一黯,毫无感情地吐字,“你猜对了一半。” “你是想说,田天兄弟是你杀的,被盗取的是真货?” 田思思屏住了呼吸…… 短暂的静默后,江澄浚开口,“恰恰相反,调虎离山是我的计谋,可我不想让她死。” 他说到最后声音渐轻,清俊的脸颊也染上悲伤的色彩。 “噗通”一声,长疤脸跪下。 江澄浚冷冷道:“你不必再请罪。九月初一是我父亲寿辰,在此之前我不会杀你,在此之后你逃不过一死。” 韩肆不知道此中情由,但看江家主仆的模样,也知杀田天的确实是长疤脸。 他提起左拳,就要砸向长疤脸后背,口中怒喊:“畜生,你杀我镖局两名兄弟,这就受死吧。” 第53章 姐姐好看吗 又是一道破空声,江澄浚手中纸扇飞出,扇柄恰好点中韩肆胸前膻中穴。 转了个弯,又飞回他手。 韩肆连连倒退,胸腔闷痛,朝空喷出一口鲜血。 “韩大镖师,我很抱歉害你镖局折损一人。丧葬费和吊唁钱少不得你,托你押镖的费用也会双倍结清。你这就回去吧,行走江湖可不能太固执。” 和江澄浚一道过来的下人中,有个从怀里摸出叠银票,随手塞到个中年镖师手中。 那镖师一愣,但银票抓得紧紧的。 只有韩肆没有去看银票,抹了抹唇角血迹,“还有我田天兄弟,你就打算这样揭过?” “她……算不得你九州镖局的人,她也是我朋友。”江澄浚黯然神伤。田姑娘的性命,他不愿意用金钱衡量。 韩肆捂住胸口,“好,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又指向长疤脸,“但我要看着他死!他还没死,我就不会回去。” “随你。”江澄浚只是轻轻吐出两字,便起身而去。 拢翠山庄的下人们井然有序地尾随在后,一个个的对江澄浚都恭敬无比。 江澄浚一行人走后,韩肆突然双膝跪下,仰天长叫:“田弟,我对不起你呀——” 这一声喊完,悲憾之气闷滞胸臆,韩肆“咕咚”晕倒。 九州镖局的人纷纷过来扶起韩肆,也有扛那尸体的。 又是一波人下山。 等到脚步声远处,田思思和十三郎才直起身,从石头后走出来。 “你跟韩肆拜了把子?”十三郎拿审视的眼神瞧田思思。 田思思摇头,“没有。” “那他怎么对你这般情深义重。”十三郎嗤笑。 不知为何,有别人对田思思特别好的,他竟也会生气。 田思思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看着下山的道路,她幽幽启唇,“我只是没想到,江公子会为我伤心。” 再次见到江澄浚,她就又想起了长疤脸在小船上对她说的话。 “你不吃饭,公子也不吃饭,陪你饿着。” “老程只是用麻绳绑了你,公子却怪他勒伤了你肌肤。” “明明早就到了拢翠山庄地界,公子却下令不许靠岸,就为了能多与你相处。” “你住的那间是最好的舱房,原是公子自己住的,他却让给了你。” …… 十三郎拿手掌晃在田思思眼前,见她回神了,气不打一处来。 “江公子,江公子的……别忘了,他的家奴差点真的杀死你!” 田思思拍开他手,大眼睛瞥了瞥,讥讽:“你对江公子突然这么有成见,难道是因为大费周章,却偷了假货?” 十三郎顿时尴尬,却还嘴硬,“谁说那是假货了,金观音真是用纯金浇铸的,我验过。” 这时候当空划过一道声音,十分出乎意料地炸响:“金观音在你手上?拿来!” 来的是个莽汉! 草丛中又跳出一个娇媚的身影,玲珑曲线只以红绸裹缠。 有几处只薄薄裹了一层,肤色就在红绸下若影若现。 十三郎肆无忌惮地盯着突然冒出的美女瞧,一边瞧还一边发出啧啧声。 这种神态可把倚媚取悦到了,她咯咯娇笑,问:“怎么,是你身边那位好看呢,还是姐姐我更好看?” 第54章 白绸衣金观音 “自然是你……”十三郎拖了个长音,“更丑咯。” “小子,找死!”倚媚的神色立变,手中黑色长鞭玄煞一抖,就向十三郎抽去。 跟倚媚一起来的那个魁梧汉子,两手一搓,冒起火来。他就举着火掌,呼呼呼地打来。 十三郎哇啦啦叫着,一把将田思思推进草丛里,自己撒腿跑了。 魁梧汉子和倚媚为了金观音而来,不管草丛里的田思思,只一昧追着十三郎而去。 田思思吭哧吭哧爬起,身下垫着的布包磕得她心口疼。 十三郎在推她的同时,还悄悄塞了个布包给她。硬硬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她拉开层层蓝粗布,露出白绸来。全部拉开,才看见金色的观音像。 观音像才巴掌大小,挺沉。她宝相端庄,一手敬佛礼,另一手托净瓶。 无论是面容神情,还是姿态动作,都跟别的观音像没什么不同。 唯独她的身子,是一具婀娜的女体。未着寸缕,雕刻得很逼真。 田思思看得脸一红,就随手拿起布包里的白绸,盖在了观音像上。 这一盖才发现,白绸其实是套衣服,大小正和观音像差不多。 她连忙反应过来,帮观音像穿上了白绸衣。 “可恶的十三郎,江公子把金观音放进箱子时,肯定还好端端穿着白绸衣的。” 田思思再次把金观音用蓝布包起,藏好,这才下山。 抱琴湾有不少游客滞留,附近也就建了些民宅供游客休息。 田思思好不容易要到个空房,白天游览一番,晚上就回房休息。 洗了把脸出去倒水,出房门就听见楼下有喧闹声。 “……真没房了,一间都没有了。江庄主大寿,来了不少人呐。”掌柜的声音。 “怎么又没有了,这都跑了几家了。” “在医馆的时候我就说了,先去找住的地方,偏你们谁都不去,哼。” “噢,掌柜的。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有些还带着伤。要不这样,钱我们照给,你让我们今晚在饭堂里对付一宿,如何?” 田思思靠在一根房梁柱后,没有去看。但光听声音她就知道,来的这一大帮子,是九州镖局的人。 “这,给这么多!这,那……”掌柜的犹豫了,然后不知看到了什么,一声惊呼,连声道,“啊!死人!你们连死人都抬来了,这不行!我这是做生意的,你抬个死人来怎么成。” 镖局里也产生内讧。 “唉,韩大镖师,我就说嘛!离九月初一还有几天呢,总不能这几天都抬着老七的尸身等在这吧。” “就是!拢翠山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说出的话怎会有假。江公子说九月初一后就会杀了凶手,那就铁定错不了。” “哼,你信他,我可不信。” 一番叽叽喳喳的争论后,韩肆的剑往桌上重重一搁,沉声道:“既然你们都等不了,那你们都回去吧,韩某一个人等在这便是!” 静默了一会儿,开始有离去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最后镖局的人抬着尸体全都走了。 掌柜的手中捏着张银票,对韩肆说:“客官,您还住店么?” 第55章 共处一室 “掌柜的,有酒吗?”韩肆问。 掌柜的“哎”了声,随即搬来几坛酒。韩肆独自饮酒,喝得很快。 田思思回到房里,想睡又睡不着。 去开窗吹风,把金观音放置在窗台,她双手合十祈福:“观音菩萨,请保佑我早点找到师兄们……” 窗外一道白光晃了眼,转瞬又消失。 田思思连忙拿蓝布包了金观音,塞在枕头下。再去看窗外,什么也没有,于是关了窗。 这时有剑刃破空之声传来,她推门出去看,才知道是韩肆在饭堂舞剑。 有好些客人被吵醒,出来小声嚷嚷。 掌柜的在旁不住抱拳苦劝:“客官您小心我的桌子啊,客官您别闪了腰了……” 田思思看韩肆双颊驼红,再看倒在地上的几个空酒坛,就知他是喝醉了。 不能由着韩肆发酒疯吓到掌柜的。 田思思款步下楼,出声叫道:“韩大镖师,你看我是谁?” 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她,如果他知道她还没死,说不定能清醒些。 韩肆循声刺来一剑,但剑势在半路忽地打住。“叮”的一声,他把剑扔在了地上。 “小……呃!小仙女。”他眼望田思思,边打酒嗝边道。 “小仙女?”田思思摸摸长发,意识过来现在是女装不是男装。 掌柜的可算找到个能说话的了,连忙过来要求,“你们认识?那太好了,你快把他扶进房去,别放出来了。” “我们……其实,没那么熟。”田思思小声道。 扶进房?孤男寡女的,怎么可以。 “小仙女,我终于,又看见你了。”韩肆跌跌撞撞冲过来,差点把桌子也一并带来。 他大概觉得桌子挡路了碍事,一脚把桌子踢烂。 把掌柜心疼的呀,连连跺脚。 “哎哟我这!我说,你不带回房去是要把你朋友留在这拆店不成?” 田思思没办法,只好试着对韩肆道:“韩大镖师,你随我来。” “嗯。”韩肆竟然点点头,听话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田思思往楼上走,他也往楼上走。 田思思进了房门,他也进房门。 但此时田思思一张小嫩脸已经烫得很了。她去关了房门,隔绝他人探究的眼神,然后再次吩咐:“坐下。” 韩肆“哦”了声,摇摇晃晃地走到凳子旁边。转过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果然是醉得不行了。 田思思要过去扶韩肆,韩肆推掌制止她,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不可!我一介凡夫俗子,怎能亵渎小仙女。” 亵渎……被扶就是亵渎? 一定是喝大了,开始胡说八道。 田思思不管他怎么说,还是伸手拽住了他的一条手臂。可使劲拉,竟然拉不动。 “还真沉啊。”喃喃着,她转过身,扛着韩肆的手臂往上拽,口中还因为在使劲发出低喊,“啊——” 可是好重,拉不动,韩肆也不配合。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韩肆还是赖在地上不起来。 田思思背对着韩肆,继续扛他手臂,却听韩肆在小声说,“不可,不可,我不能靠到小仙女背上去。” 第56章 继续共处一室 “没让你靠,只是拉你起来。”田思思也没把韩肆的话放到心里去,照旧使劲拉。 她话音刚落,忽地后背一热,什么东西突然贴来。还很沉,一下子把她压垮在地! 肺里的气都被挤出来了,胸也要被压扁了……说好的不靠呢? 耳侧传来韩肆的呼吸,他仍吐着醉话,“不能,不能触碰小仙女圣洁的肌肤。头,头发丝也不能碰。” 田思思现在只想从韩肆身下爬出去,她都快被压成烧饼了。 努力地爬出一咪咪,突然发根一痛。 回头一看,有一缕长发缠在韩肆手指间。不止如此,他还绕了一圈在大掌上。 田思思的泪花都快被扯出来了,这就是所谓的头发丝也不能碰……这都一抓一大把了啊。 好不容易解救出自己的长发,身子却还被压着。 韩肆的侧颊靠在她后腰窝里,她感觉不能再往前爬了。 伸手去推韩肆的脸,推了几下,他都是头晃两下脸照样贴着。 再去推,手指就被捏住了,还怎么都抽不回来。 “韩大镖师,韩大镖师……”田思思轻轻叫唤。 “唔……”韩肆闭着眼轻哼了声。 “能不能放开我。”田思思小声请求。 毕竟大半夜的,不能再吵醒客栈里其他客人了。 韩肆仍旧舒服地闭着眼睛,但口中低喃:“韩某乃正直人士,怎可轻薄小仙女。” 同时,大拇指游移,在田思思手背上摸了几下。 ……那他现在是在干嘛? “韩大镖师,你身后有人偷袭!”田思思装模作样低喊一声,韩肆立马放开她的手指,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大掌在空中乱挥。 什么叫机智,这就是! 终于脱身,田思思从地上爬起。但是喝得烂醉的韩肆还是不能不管,她试图去跟韩肆讲道理。 “韩大镖师,地上凉,去床上躺,好不好?” “好。”韩肆自己坐了起来。停顿了下,大掌撑地,又自己站了起来。 田思思舒了口气,早知道韩肆这么听话,就不用白费力了。 可是韩肆没走两下,身子便开始摇晃。 看样子,像是会摔倒的样子。 “韩大镖师……”田思思要伸手去扶。 韩肆却往后连退,背部“嘭”地一声重重撞在门上。 还好她先把门闩好了。 “不,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他大手一挥,醉醺醺地道。 “……好吧,那你自己走过去,不过要小心哦。”田思思退到一旁。 “小仙女,那日韩某什么都没看见……韩某并不是有意的……你没穿衣服,我没看见……”韩肆贴门站着,嘴里含糊不清地不停吐字。 田思思:“……” “你怎么又来韩某梦里了,这次你又要对韩某做什么?告诉你,韩某誓死不从……” 田思思:“……” 韩肆捂头,“嗷……头好痛。” 又扯了扯衣领,“浑身燥热。” 然后痛苦地看向田思思,“小仙女,我是不是很无用?田天兄弟死了,我却不能亲手为他报仇。不但不报仇,我连做梦都是梦见你,而不是他。” 他跌跌撞撞走来,又一头倒向田思思。 第57章 再三共处一室 为了避免再被泰山压顶,田思思使出《七步诀》中招数,步履如飞。 边退,边以掌为剑,削在韩肆胸前。 韩肆本就不是田思思对手,现在喝得烂醉,应对更不如前。胸前中了两掌,连连后退,最后带着脸盆架子摔在地上。 一阵刺耳的“乒乒乓乓”声,吓得田思思都捂住了耳朵。 大半夜的,太扰民了啊。 “咳咳……”隔壁传来十分刻意的咳嗽声。 这时韩肆也不知怎么就悲从中来,放声大呼道:“田天兄弟!韩某对不住你,你死得好冤啊!” 田思思三步并作两步,连忙小跑过去捂住了韩肆的嘴。还竖了根手指在自己唇上,“嘘——韩大镖师,你安静点吧。我就是田天,田天就是我,我没死呢,活得好好的。” 韩肆“唔唔唔”了几声,震得她的手掌麻痒。她马上松手,不由自主地把小手放到背后去,擦了擦手心。 刚才好像触碰到韩肆的唇了,有温热的感觉。 韩肆这几天心情不好,有点不修边幅,下巴上胡渣都钻出来一些。 看起来他还是个年轻后生,姿容虽不出尘绝艳,但也相貌堂堂。 可摸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胡渣刺得她手心疼。 “小仙女,你……你刚才说什么?”韩肆醉眼迷离地望着田思思,撑起自己上半身,慢慢凑近。 靠得近了,他身上的酒味和男子气息也传了过来。 田思思本想站起,却不小心一屁股坐倒。于是在地上抬起小脸,上半个身子也随着韩肆的靠近不住往后仰。 问话就问话,靠那么近做什么啊? “我,我是田天。”害得田思思说话都底气不足了。 “别晃,你变成三个人了,我看不清。”韩肆捉住田思思双肩,然后使劲闭了下眼睛,睁开来,又突兀地凑近。 他的鼻子都要碰到田思思脸上了,吓得田思思条件反射地闭起眼。 肩膀被韩肆捉住,躲都躲不掉。 田思思的心脏猛然间跳得好快,不适应地撇过头去。 “不,你骗我!”韩肆醉醺醺道,“你不是田天,你就是小仙女。你是女人!” 女人……废话,凑近看那么久才瞧出来? “田天兄弟跟小仙女只是长得像,可田天兄弟是男人,是带把的……”韩肆陷入自言自语中。 呃,拜托,别胡言乱语了。 “……那我到底是喜欢田天,还是喜欢小仙女?”韩肆捂住额头,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 咦?他在说什么? 田思思从地上站起,退了一步才呼出口气。 跟醉鬼没法正常交流,硬来没他力气大。实在不行,就把被子抱过来,让他睡地上好了。 她摸着下巴思索了番,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回去抱被子。 “小仙女……”韩肆突然一声大叫。 吓得田思思连忙反身对他做噤声手势,“嘘——小声点别吵到人。” “过来。”韩肆闭着眼睛喊。 她连忙回去,蹲到韩肆身前举起食指,又“嘘”了声。 “老子不要尿尿!”韩肆厌烦地一挥手。 田思思还没嘘完,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第58章 不看就亲你 房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田思思放下韩肆去开门。 门口站着鼻青脸肿的掌柜的,和抱胸坏笑的十三郎。 “小爷,这是您要找的人么?”掌柜的讨好地问十三郎。 十三郎挥挥手,把他赶走。 掌柜的呼出口气,连忙提了长衫下摆,溜得比老鼠还快。 田思思拿手扇了扇,皱鼻说:“你身上是什么,那么多灰。” “嘿嘿,那是我的秘密武器。我就是靠它,摆脱掉两个魔教妖人的。”十三郎十分得意,从怀里摸出个石灰包来炫耀。 “卑鄙,无耻。”田思思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石灰粉撒到脸上会灼伤眼睛,也就地痞小流氓会用这损招。练武的人,就是被打得流血断肢,也不屑用的。 十三郎却不以为然,他本就是强盗嘛。 “你白天在抱琴湾买的,就是这个?”田思思随口一问。 十三郎却痞笑起来,他收起石灰包,吊儿郎当地朝田思思走近。 “喂!你做什么?”田思思退到廊柱上,再也无路可退。 十三郎一只大掌“啪”地撑在田思思耳旁,另一只手用食指勾起田思思下巴,口中没脸没皮道:“媳妇,看我。” “谁是你媳妇啊。”田思思把十三郎勾她下巴的那只手拍掉。 十三郎意味不明地笑笑,然后被拍掉的咸猪手又抬起,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田思思肩上。 他的手掌很大,一下就握住她浑圆的肩。 还轻轻捏了捏。 动作做得隐蔽,就像这样捏不会被她发现似的。 可是,她已经感觉到了不适,缩肩躲了躲。 她这一扭没躲掉十三郎的钳制,十三郎反而凑近过来,上身俯下,极近地瞧住她小脸。 “阿花媳妇,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白天我买了什么,嗯?” “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田思思双手推住十三郎不断靠近的胸膛,暗骂自己不该多问。 “可我想给你看。”他轻声说,还故意吐了气音。 像是要诱惑她似的,声音特别有磁性。 靠得近了,他的呼吸声和胸腔澎湃的心跳也显得很清晰。 田思思感觉自己要被逼得窒息了,都使上了全力去推十三郎。口中说着,“我不看,我不看,我不想知道。” 她怎么感觉,一定不是好东西。 上次十三郎就给她看了肚兜,这回还不知是什么让人害羞的呢。 “真不想看?你一定会喜欢的哦。”十三郎捉住田思思在他胸口不安分的小手,循循善诱道。 田思思连连摇头。 十三郎脸一肃,状似一本正经地突然凑过来,“不看我就亲你。” “啊?看!看!”田思思连忙变摇头为点头。 “这才乖嘛。”十三郎满意地笑起来,接着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襟。 田思思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是要给她看什么啊,不会是要给她看他的…… 十三郎脱掉了外套,一把甩在廊前扶拦上。 然后,继续拉自己内衫的衣襟。露出一片麦色胸膛,随着呼吸微起微伏。 常年打家劫舍,烧杀抢掠而练就的胸肌纹理清晰,线条优美。 他的手继续往衣襟内伸去…… 第59章 你真的好坏啊 田思思脸红得烧起,在十三郎把手伸出来前,猛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眼睛,“我不要看了!” 她的眼睛还不想瞎…… 十三郎掏出怀中藏着的一盒西域香粉,去拉田思思的手腕,“喂!阿花,我拿出来了,你看一下嘛。” “不看!”田思思躲着十三郎的手,蒙住脸还紧闭眼。 “看一下,你会喜欢的。”十三追着田思思,她往哪个方向转,他就跟着挡在哪里。 第一次买姑娘家用的东西,如果送不出去多丢面子。 他一手去拉田思思,另一手手掌托着西域香粉。正在拉拉扯扯,忽然耳旁一阵风声掠过,接着掌心一轻。 抬头一看,是倚媚!她抢走了他买给田思思的香粉。 “是你?还给我!”十三郎朝倚媚伸出手去。 田思思听到“倚媚”两个字,连忙睁开眼来,果然看到倚媚坐在房梁上,手放在背后似乎藏着东西。 倚媚身上的红绸掉下来一截,拖在房梁下飘啊飘的。她赤着的白嫩小脚也摇摆着,“噗嗤”一笑,朝十三郎眨了眨眼。 娇媚的声音柔柔地传来,“十三郎,你真的好坏啊,竟然给小妹妹看这种东西。” 田思思心里一突,脸上又烧起来。 “说了不看的。”她小声埋怨十三郎。 十三郎却忿忿朝倚媚道:“小妖女,把东西还我!” “哼,臭小子,我偏不还你。除非,你拿金观音来换。”说到这,倚媚又故意坏笑着望向田思思,“思思,你想知道这臭小子要给你看什么吗?” “还有什么,不就是香粉么!”十三郎怕田思思误会,自己说出口来。 倚媚却咯咯娇笑起来,“哟,你一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有香粉啊?” “我……”十三郎一时口呆。 他自己当然不用,那是要送给田思思的。可是这礼物本该两人私下底送,中间多了个倚媚捣乱实在坏人心情。 “你撒谎呢。”倚媚故意道,“哪里有香粉啊,明明是一副春宫图嘛。” 倚媚说着,背后的手拿出一本小册子来,晃了一晃,丢给田思思。 田思思退后一步,没有去接。小册子掉在地上,翻开了页。上面画着不着寸缕的一男一女,用奇怪的姿势交合着。 田思思只瞥了一眼,就羞得浑身燥热。连忙撇过脸,狠狠瞪向十三郎,“我就知道,在你身上准没好东西。” “不是,我要送你的明明是香粉。”十三郎急忙解释。 倚媚咯咯咯笑着,那**的笑声掩盖了十三郎的话语,倒显得他是有多么言不由衷。 “臭小子,送个香粉需要脱衣服么,你明明是想跟人家一起看春宫图~”她挑拨道。 “我,我脱外衫是因为那上面沾了石灰粉,我怕弄脏你,思思。”着急起来,十三郎都不口花花喊“阿花”了。 “哦,哦,对嘛!思思,臭小子不但要跟你一起看春宫图,还要抱着你,亲亲你,这样就不免把石灰粉沾到你身上,所以才要脱掉嘛。”倚媚不嫌事大。 田思思羞得不想再听下去,捧起十三郎扔在扶拦上的外衫,就朝他丢去,边丢还边骂:“下流!” 第60章 不受控的心跳 “嘭!”田思思跑进房,就关起了门。 门外,倚媚还在得意地咯咯娇笑。 在倚媚的笑声中,十三郎大叫道:“小妖女,你把香粉还给我!” 衣袂携风,呼呼两声,客栈内又归于平静。 田思思捂着胸口,安抚心跳。一错眼看到韩肆躺在地上睡着了,便去床上抱被子要给他盖。 一到床边,忽然发觉不对! 枕头被翻开了,下面只剩一块蓝布,却不见了金观音。 耳旁有冷风吹来,她偏过头,发现原本关好的窗户竟然大开着。 田思思一把将被子扔到韩肆身上,抓起那块蓝布就跳出了窗。 身子落到一楼屋檐,踩烂了两块瓦,发出脆响声。 这时前方巷子口一个黑影转过身来瞧了眼,连忙又回过身窜入巷子。 可恶,被个小贼黄雀在后,偷了金观音。 田思思朝巷子追去。 《七步诀》中的步履如飞,需要轻功步法配合剑法,此招也常常用来逃命或追敌。 她一施展开,紧跟不舍,终于再次看见黑衣人的身影。 他竟往拢翠山上跑去。 田思思一路追踪到山顶的拢翠山庄,看见黑衣人闪身跃进墙内。于是她用蓝布蒙了脸,也跳进围墙,继续追。 “是谁擅闯鸣仙居!” 身后突然一声喝,立马有掌风推来。 田思思连忙侧身躲过,跃上了屋檐。 抬头望去,黑衣人跑得很快,迅速隐没进某处。 田思思正要追,身旁落下人影,一掌捉住她肩。 她返身纵向一划,使出剑招步月登云。但手中没有剑,没伤到对方,只是勾散了对方的衣带。 她这时才看清,原来拦着她的就是江澄浚。 江澄浚应该早就睡下了,此刻只穿着一件内衫,还散开了衣襟。 可他不以为然,继续攻来。没过几招,田思思就败下阵来,被拿住穴位。 “夜闯鸣仙居,你是要刺杀谁?”江澄浚反手制住田思思,另一手掐在她细嫩的脖子上。 田思思知道自己但凡说错一个字,便会被江澄浚掐死。心中懊恼,追个贼贼没追到,竟然还被当贼抓住了。 “师父救我!”田思思随便朝哪个方向喊了声,引开江澄浚注意力。 在这刹那之际,她往后一脚踢去。 本来以为能就此摆脱江澄浚,谁知脚踝竟被他捉住。江澄浚就势一拉,田思思立马躺倒。 她抓起一块砖掷去,正好打中江澄浚膝弯。江澄浚单膝下跪,却还死死抓住她不放。 田思思于是滚了两圈,谁知道把江澄浚也带着滚起来,还抱住了她。 滚到屋檐旁,江澄浚手脚并用,抵在了房顶,身体却重重压着田思思。 “哼,逃不了了吧。”他冷道。 田思思伸手去推,却直接触碰到江澄浚赤着的胸膛上。 他的衣服本就散着,打斗中都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慌忙收手,却见江澄浚的脸越放越大,他竟俯下来……咬住了她蒙面用的蓝布。 一侧颊,蓝布被吐开。 江澄浚再对上田思思的双眼,忽然怔住了。 “是你。”他轻声说。 田思思没有回他。 只感觉压着她的江澄浚心脏狂跳,她离得近,都能听到他越来越不受控的心跳声。 第61章 身中毒镖 大半夜的,江澄浚光着上身,还能源源不断地传给她热度。 田思思不禁腹诽,江澄浚这是着火了么。 她这时抽身,没怎么再受阻挠。 匆匆捡回蓝布,执着地蒙好脸。田思思不管江澄浚,朝着记忆中黑衣人消失的方位急急跃去。 山庄内夜巡的下人匆忙赶来,一见屋檐上公子的狼狈模样,尽皆跪倒。 一人请示:“公子,是否下令戒严整个山庄?” “不必。”江澄浚迅速否决。 抬掌自瞧,想起刚才抓过她的手腕,抱过她软乎乎的身子。 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没死。 忽然连日来的心结解开,不由自主笑起来。 跪倒的下人中,长疤脸抬起头望了眼公子爷。 自田天死后过去这么多天,公子终于笑了。 为什么?就因为跟刺客交手,被扒了衣? 不对!公子似乎有心放走那刺客,莫不是这刺客也是个小白脸,公子又看上了! 不好,就是要死,他也得在临死前,说服老庄主给公子的鸣仙居多派几个丫鬟来。 果然,从小到大,身边没有丫鬟伺候,公子都变态了。 田思思又追到黑衣人踪迹,跟进一个院子。 她看见黑衣人进了一个屋子,就跃上屋顶,揭瓦去看。 没想到竟被她看到了女公子! “公主!”黑衣人拉下蒙面布,跪下后双手将金观音呈上。 女公子是公主?难道是当朝的昌华公主么! 女公子接过金观音,把她奉在一个香案上。点上香,拜了拜,眼望金观音自语道:“江湖传说得金观音者得天下,如果这金观音真有这么灵验的话,那我就祈求皇兄的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黑衣人伏得更低了。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这种东西都不能落在江湖草莽手中。”女公子朝黑衣人挥了挥手,“你做得好,退下吧。” 黑衣人出去后,女公子打开箱子,摸了摸里面的一把剑。 田思思看得清楚,那把剑就是她的惊鸿剑。还在放在剑旁边的布包,也是她的。 “谁!”房外有人喊了一声,“咻”地射来一枚暗器。 田思思不防备,左臂被暗器射中。 她望了一眼,见是那名黑衣人发现了她。这时,还第二枚暗器又射来。她连忙朝后翻去,几下起落跃屋顶逃走。 但为了不被山庄的人发现,她还是跳下来,边躲藏边跑路。 山庄过大,她中间还迷路了一次。 但是没关系,不管她绕来绕去绕了几次,最终一个人都没再碰到。 她不知道江澄浚故意撤走了山庄夜巡的守卫,就是为了助她顺利逃脱的。 离山庄不远有一片林子,入口处竖着块石碑,上书“滴琼林”。 田思思想都不想就钻了进去,手臂上血一直在流,在道上走太引人注意了。 她在林中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忍痛拔下暗器,拉下外衣,挤伤口的毒血。 白嫩的手臂上肿了一片,从伤口处流出的血都黑了。 “教主,朱雀门送来消息,金观音就在江澄浚手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第62章 独独对你有兴趣 “嗯。”少年人清冷随意地出声。 田思思缩了缩身子,怕被发现,不敢再动一下。 “血?”另一个女子咦了声,接着便传来窸窣声。 田思思眼前的草丛被拨开,她正要系上衣带,就被一把剑逼得斜身滚落出来。 衣襟松开滑落肩部,白生生的肌肤曝露在月华下。红色肚兜在黑色长发下隐隐乍现,微耸的胸脯起伏地厉害。 “田思思?”那个女子竟然认得她。 田思思心慌地抬头看去,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站在两个女子中的面具少年。 那少年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面具。刚才他那一声“嗯”,她就该想到的,是他!碾花神教教主! 曾经,她与他肌肤交缠,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可她只是被利用,利用完就甩掉。就连性命,也是她好不容易捡回的。 “教主,如何处置?” 少年教主的下巴在月华下勾出迷人的弧度,仅凭他未被面具遮起的下半部,就知他是好看的。他端方的唇微启,语气淡然,听来十分无情,“杀。” 执剑的女教众一剑刺来,田思思狼狈躲过。女教众似乎对她的反抗十分恼怒,剑招一变更加凌厉地追来。 田思思的外衣本就没有系好,滚动躲避中,散乱得不成样子。 肚兜完全暴露,白皙光洁的美背也赤了一片。只零星的几缕黑丝遮掩,却愈显肌肤白得发光。 美背与腰肢的线条,和时光交错,勾起了少年教主的记忆。 他喉结几不可见地一滚,沉声喝令:“住手。” “教主!”女教众诚惶诚恐,以为是自己杀得不够利索惹怒教主,连忙跪下。 “滚。”少年教主轻轻吐字,身形未动,却愈显威严。 跪下的女教众如临大赦,起身便走。另一个女教众在少年教主的目光扫来时,收到命令,“你也滚。”于是领命而去。 其实田思思已是强弩之末,左臂的毒也在她一番奔跑和躲闪中,深入经脉。她现在,只有力气拉好衣服,却没有力气再抵抗。 “为什么……”少年教主踱到田思思身前,俯下身看她,声音中略有不解,“为什么,我独独对你有兴趣?” 他的手伸来,修长的手指将田思思刚拉上的衣又剥了下来。 他将她身子翻过,才看到左肩的伤。动作微微一滞,却又捏住了田思思的脸。再吐字,显得很失望,“可惜,你的伤真败兴。” 少年教主早已将田思思坐在身下,胯间坚硬抵在田思思小腹。 田思思瞬间明了了他所谓的兴趣指的是什么,小腹上已经很明显感受到他的长度和热度。 小脸顿时煞白,过往的痛苦经历全部涌上心头。 更可怕的是,他虽冷淡地说着“败兴”,某处却仍斗志昂扬,跃跃欲试。 捏在她下巴的手掌也渐渐下移,修长的手指在她肌肤上滑翔。 田思思还记得曾经他对自己的折磨是为了练功,这时迫不得已提醒:“教主,你的神功已经练成,没必要再碰我。” 第63章 成了心魔 少年教主的手掌一滞,狐疑地问:“你不喜欢?” 田思思咬了咬下唇,悲凉道:“如果有的选择,我希望死在你神功练成前,而不是现在。” 少年教主在她身上静默着,唇线绷得更紧了。良久,才冷冷道:“你说的对,现在是没必要了。我不会在没用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她竟然敢嫌弃他,他会比她更无情。 少年教主的掌心还贴在田思思胸口,没有移开,反而传来阵阵热度。 温热的内力护住了她的心脉,逼出她体内的毒素。 田思思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累得冒汗。运功完毕后,雪肌上沁出了细密的香汗。 少年教主塞了一颗药丸进她嘴里,又撒了药粉在她左臂伤口上。最后俯下来,唇贴在她耳旁,喷吐出旖旎但狠绝的气息,“你想死么,我偏不让你死。” 也许是贴得她更紧密了,他一直紧绷的身体如今更僵硬了。 不悦地离开她的身子,他一甩袖转过身去,“滚!给本教主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田思思拉好外衣,支撑起羸弱的身子,跌跌撞撞地逃走。 两个女教众是碾花神教影卫,直接听命于教主。从入教时,就完全效忠于教主。依前教主教诲,她们的身子,性命也都是教主的。 无声无息中,少年教主已轻功掠过,落在她们面前。 “教主!” “教主!” 两人抱剑行礼,恭敬有加。 少年教主看着她们,轻轻地冷笑一声。 女人,他有的是,怎会稀罕田思思一个。 “脱衣。”他淡然地命令道。 两个女教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齐齐扔下手中剑,拉开衣带,曝露胴体。 她们都是处子之身,一个个的无论姿容还是武功都属上乘。是前教主精心挑选,留给如今的教主的。 现任教主刚满十五周岁,还没有碰过她们。但这一天,终于要来临了…… 少年教主漠然地看着眼前一丝不挂的两人,却丝毫提不起兴致。 田思思已经走了有段时间了,可田思思的身影还停留在他脑海中,怎么也抹不去。 他是怎么了? 母亲曾教导他,“找一个看得上的女子作圣物,练成《缘心孽》,之后便杀了吧。” 他一时心软,没有照做,如今却成了心魔么? 夜色在一点点消退,天际刚翻出鱼肚白,田思思便逃到了山下。 只是,她还没有缓口气,突然就有一道黑鞭从绿叶间甩出,直逼她的面容。 她连连往后退,好几次都差点被甩个正着。 “啊!”一声惊呼,她跌坐在地。 绿叶丛中也终于跳出人来,那人身上红绸沾了白灰,脸上头发上白灰更多。 要不是她惊世骇俗的衣着,和手中的那条黑鞭玄煞,田思思还认不出她就是倚媚。 “哼,倚媚,你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还敢出来害人。”田思思出言讥讽。 倚媚侧了侧身,脸转到了田思思这边。田思思才发现,倚媚是闭着眼睛的,满脸的白灰,应该就是石灰粉。 第64章 一起看朝阳 倚媚气得不行,一甩鞭,又要打来。 田思思捡起一块石头,奋力扔到倚媚背后。 倚媚循声转去,喊着,“想跑?做梦!”便追着那石头的方向跑去。 田思思趁机起身要走,不料踩碎枯叶,声响再次引来倚媚。 这次倚媚不再上当,玄煞游走不停,锁住了田思思周身去路。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田思思不甘心地想着,突然身子被人从后抱住,不由分说抗上肩。 十三郎救走田思思,来到抱琴湾,才把她放在其中一座雕像下。 田思思靠着雕像,慢慢恢复着力气。 “谢谢你救我。”她有气无力地吐字,心中却还回想着少年教主在她耳边留下的话。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总觉得自己的命还捏在少年教主的手里。 “你不在客栈好好休息,怎么跑到山上去了?瞧你这一身衣服,都破了好几处。”十三郎抱怨着,视线扫到田思思左臂。 田思思的外衣,有几处是被林子里的树枝尖刺勾破的,破口都不大。唯独左臂上划拉出长长一条缝,还隐约可见里面混着血与某种粉末的伤口。 “你受伤了?”十三郎一把拉起田思思左手手腕,语气不再吊儿郎当。 “没事了,已经上了药。”堂堂碾花神教教主亲手撒的药粉,要不能立马毒死她,要不就是能立马治好她的神药。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跑上山的?” 田思思瞧十三郎问得认真,一反常态,也不敢敷衍了。她把发现金观音被偷,追黑衣人追进拢翠山庄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当然,其中漏过与江澄浚的交手,以及与少年教主的遭遇。 她接着又问:“你后来又去过客栈找我么?” “没有。”十三郎摇摇头,“碾花神教那妖女厉害得很,我费了很大劲才要回我的东西,哪还有时间回去。” 现在韩肆占着她的房,田思思也不方便回去了,于是说道:“那客栈不好,我们就坐在这里看朝阳吧。” 十三郎确认过田思思左臂的伤口,正在愈合,没有大碍了。便也放下心。如今平静下来,望望天色,心情大好。 只是旁边的雕像就是少年英雄江澄浚,他看着就是不爽,便道:“看朝阳这里不行,不如去河边,更美。” 在河边找了块大石头,两人靠着大石,等太阳升起。 当橘黄色的光线一点一点洒在他们身上时,十三郎第一次从平静中获取到乐趣。 原来不止大口嚼肉,大口喝酒是爽快的,陪着思思看朝阳也很舒坦。 他望着田思思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 只是美好总是短暂的。一点一点逐渐升温的情绪,在十三郎站起来掉下怀中小册子时,瞬间降至冰点。 风一吹,小册子被连续吹开几页。 猝不及防看到纸上彩图的田思思,小脸腾得红起。 十三郎连忙把小册子踢进河里,无力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捡走它就是好奇,但我还没看……” 第65章 小贼,哪里跑? “倚媚说那就是你的。” “小妖女的话不可信。” 田思思以怀疑的目光瞅向十三郎。 十三郎手忙脚乱地摸进怀里,还好把西域香粉从倚媚那里抢回来了……呃,等等,香粉呢?难道掉了? 田思思支起身,离开河边。 十三郎懊恼地追过去,“思思!思思等等我!我不是那种人,你要相信我……” 太阳越升越高,金光洒下来。 这一天又有不少船靠岸。田思思和十三郎在一个茶肆隔间里补眠醒来,放眼望向窗外,看到人更多了。 “不行,今晚就得动手。”十三郎一条手臂靠在窗棂上,拳撑着侧颊。 “你又要做什么坏事?”田思思伸伸懒腰,休息一晚后,力气恢复不少。 “当然是去拢翠山庄偷东西啦!”十三郎转过身,朝田思思眨了眨眼。 “你不要命了。”昨天她是运气好,今天就说不定了。 “我要财!你想啊,江家这么有钱,就算要造假,一定也会用真金造个假金观音。我才不管真的金观音到底有什么妙用,反正我要去偷回那个假金观音。”十三郎嘿嘿笑着,高高的个子被拉出一条长影。 瞧着田思思那不屑的小眼神,十三郎只在心中打定主意:思思没有惊鸿剑傍身容易受伤,既然她的行李和佩剑也在那人房里,就一并偷回来。 准备一番后,待夜幕再次降临,两人一同摸进拢翠山庄。 在他们刚踏入拢翠山庄地界时,就有人去鸣仙居向江澄浚汇报。 “公子,今日果然又有人潜入。” “还是她么……嗯,我知道了。不必戒严,也不准跟踪,我自己去会会她。”江澄浚忍不住弯起唇。 女公子住在烟溟院,要去烟溟院就必经鸣仙居。可唯独这鸣仙居,守卫最是松懈。 十三郎让田思思留在鸣仙居给他放风,他自己去烟溟院。 田思思知道十三郎是不想让自己再冒险,她自己也担心跟去会碍事,于是点头应下。 她靠在一面墙后,谨慎地听着四周动静。 但是鸣仙居就像没人居住似的,没有人巡逻,房间里也没点灯。 田思思把脸上的布拉下来透气,小手扒在墙上,左张望,右张望。口中还小声念叨:“人呢?” 不可能连个守夜的下人也没有吧。 “在找谁?” 她这正在疑惑,忽然间头顶落下一道略慵懒的低喝。紧接着衣袂携风呼呼响,一个人影降到她身前。 田思思的视野忽然被一副胸膛挡住,抬起头,那胸膛的主人也正在看她。 “江澄浚……”田思思下意识去摸了摸脸上。嗯,还蒙着布,幸好。 正要展开招式,江澄浚竟俯身将掌按到了墙上。一边一只,刚好锁住田思思两边的去路。 而田思思后背贴着墙,前面是江澄浚在虎视眈眈,危险程度前所未有。 “小贼,哪里跑?”江澄浚的唇线弧度越来越弯。 语气一度很惊喜,就像猎人终于守到了想要的猎物。 声音轻柔地像在吹羽毛,怕吓坏了面前人似的。 第66章 猫捉老鼠需要前戏 可是田思思已经被吓破了半边胆。在她想来,江澄浚这一派轻松的模样是因为对抓到她十分有信心。 她却没信心!与江澄浚不止一次交手,每回她都是妥妥的被压制。 一矮身,想从他咯吱窝下钻走,忽然眼前唰地展开把纸扇。 她只怔了怔,纸扇便迅速合拢,扇柄分别在她身上几处穴位点过。每一记点过,她都酸麻无比。 跳起来去锁江澄浚咽喉,手腕却被江澄浚捉住。 就见他笑了笑,一拉,一放。他自悠然站定,她却重心不稳,扑到他身上。 田思思脸摔在江澄浚结实的胸膛上,痛得龇牙咧嘴了一番。 难道心口被撞,他就不痛的么?好个江澄浚,打起来都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她要推开他脱身,突然江澄浚一个踉跄,似乎站立不稳,往她这边倒来。 “呼——”她一下子被推到墙上,身体被墙面和江澄浚的胸膛挤压得骨骼都生疼。 堂堂拢翠山庄少庄主,竟然不是用剑法,也不是用拳法,是用胸膛打架的。 眼角余光瞧去,发现他还在笑。 有那么愉快吗? 江澄浚很快便离开了田思思的身子,但两只手掌还是按在她肩头,将她牢牢钉在墙上。 他脸颊飞起两片红云,唇角微勾着,晶亮的黑眸瞅着她不放。 田思思出招欲脱身,但很快又被江澄浚擒拿得筋骨酸软,身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推在墙面。 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弯,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无奈地,田思思只好自己将脸上的布拉下,用祈求的语气道:“江公子,是我!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不偷你家东西。” 都是十三郎偷的…… 本以为江澄浚会惊讶一下,谁知他神色并未作任何改变,仿佛早就知道她是田思思。 “你想要什么,何必来偷。”他轻声道。 “啊?” 难道问他要,他还会给不成。 他这句一定是反话。 “你放了我,我现在就离开拢翠山庄。” “你好不容易进来,这么快就想走?”江澄浚凝望着她。 “什么?”田思思有些嗫喏地问。 她感觉江澄浚是在威胁她。可江澄浚明明可以毫不费力制服她的,却猫捉老鼠般耍弄着她。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江澄浚偏了偏他清俊的脸颊,一脸期待地等着她开口。 毕竟以她的武功,要潜进来实在不容易。要不是他故意撤走守卫,她哪里有机会再次见到他。 “我,我偷进山庄其实不是来偷你家东西的。”田思思觉得江澄浚可能是在给她机会解释,求饶。 江澄浚的笑容扩大,轻声道:“我知道。” 她一次次冒险潜入山庄,这回还特地等在鸣仙居,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么? 也不枉他事先沐浴过,一身清爽地来迎接。 “你知道!”田思思再次受了惊吓。 江澄浚的心思绝没有他表面展现出来的那般简单,连送个寿礼都要故意托镖布假棋,可窥一斑。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为什么进山庄。”田思思有些气馁,垂下小脸,很为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担心。 第67章 闭眼!闭眼? “我知道……”江澄浚捏起了田思思的下巴,声线柔和道,“既然想看,那便看吧,本公子就在你面前。” 他笑容浅浅的,缓缓闭上了眼。 田思思又蒙了,她怀疑江澄浚到底是知道了个啥?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来? 不过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分别从自己下巴,和肩头拉下江澄浚的两只大手。在放开大手的那一瞬间,她拔足就跑! 可是手刚离开,又被江澄浚反扣住。好不容易跑远半步,江澄浚一拉她便又摔回。 倒进江澄浚怀里后,她看到了他的怒容。 “你要去哪?”江澄浚问她。 声音中已带了冷冽,比起之前现在才是恐怖的。 田思思如今身子后仰,双脚脚尖虚点在地,后背与手臂被江澄浚揽在怀。 江澄浚俯身在她之上,居高临下地望下来,另一大手按在她侧颊。 这又是一个死局,她被钳制得紧紧的,进退无路。 “我要离开山庄。”田思思的声音都在发颤了。 仿佛自己站在悬崖,风一吹就会掉下去。 “你要离开我?” 江澄浚的解读总是令她难以理解。 她感觉自己的小命快要不保,恐惧令她抓狂,不由轻呼:“江公子,我已经知道镖物的去向。如果你是因为镖物失窃才想杀我,不如再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谁说我要杀你。”江澄浚的语气略微缓和了点,清冽的气息随着他的吐字拂在她脸上,“况且,失窃的镖物只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假物,我并不在乎。” 田思思闭了闭眼,她感觉自己的死期又进了一大截。 她也知道镖物是假,故意不说破的。 江澄浚故意制个假镖物当然是为了以假乱真,如果谁都知道了那是假的,这么做还有意义么? 江湖上有杀人灭口一说,她承认知道镖物是假,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啊?镖物是假的吗?别开玩笑了,江公子。”田思思违心地道。装模作样的,由于不习惯说谎,脸还红了。 江澄浚一时看呆了,心想思思对着我脸红,难道是喜欢我? “的确、是假的。”他有些讷讷地说。 田思思心惊地闭上了眼。 完蛋!他不相信她说的,是动了杀心。 江澄浚忽见田思思闭眼,一颗心咚咚咚跳起来。 怀中美人的身子柔软轻盈,还隐隐有甜腻幽香。此刻她一闭眼,他更加方寸大乱。 心中像猫挠似的勾馋,期待,紧张。此情此景,前所未有。然而他十分喜欢,像是一生中再没有比这更能令他开心的了。 可是,他该如何是好? 田思思等了许久……咦?身上不痛!江澄浚不打她,也不杀她。 那他在做什么? 睁眼一看,江澄浚整张脸都红了,呼呼喘着气,好像忽然发了高烧。 她轻轻一挣,就脱身而出。 江澄浚连忙把微颤的手指捏成拳,放到了背后。 “多谢江公子!”田思思望向江澄浚,甜甜地一笑。 既然他不杀她,这个恩她会记住的。 第68章 是孩儿强迫的 “谢我,还对我笑……”江澄浚低喃。 田思思只能看到江澄浚双唇在动,却不知他说什么。正要走,忽然听到一连串脚步声。 过来了不少人,想也知道是拢翠山庄的守卫。 田思思惊得连连后退,背贴到了墙上,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完了。 “跟我来。”江澄浚走到她身边,执起她一只手,拉着她进入一个房间。 江澄浚关起房门,想了想又吹熄了灯。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一道和蔼的声音传入,“浚儿,母亲听说你撤走了鸣仙居的守卫,这是为何?你爹大寿在即,如今庄内庄外皆是武林中人,不免有鱼龙混杂的。母亲不放心,你让母亲进去。” 江澄浚握着田思思的手一紧,连忙提声道:“娘,孩儿睡下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江母笑道:“胡说,我过来的时候还看到房内有灯的。你是见我来了,才熄的。” 江澄浚咳了咳,不语,江母却继续道:“浚儿别瞒母亲,母亲都看到了,之前房内还亮灯时,窗前是有两个影子的。” 就连田思思的手心都出了汗,不安地缩了缩身子。 “孩儿说睡下了,就是睡下了,没有其他人。”江澄浚连忙把田思思拉到床榻上,放下帐子,用被子盖住两人。 房门外,忧心忡忡的江母跟偷偷去报信的长疤脸对视一眼,又对门喊道:“浚儿如今学会了撒谎,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母亲可要进来了。” 说话间,她已推门而入。 田思思连忙主动把脸蒙住,两只小手揪了江澄浚背后的衣衫,一动不敢再动。 江母径直来到床前,其他下人却不敢造次,还守在门外低着头。 江母一掀床帐,果然只见江澄浚一人侧身躺着。只是,这被子里拱起的弧度也太大了些。 江澄浚白皙俊逸的脸颊有些泛红,身上衣物却穿得好好的,未曾脱去。 听说浚儿对男子产生了独特的兴趣,叫她做母亲的如何是好。江家就浚儿一根独苗,如果不能传宗接代,她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浚儿,你怎么睡觉不褪外衣?”江母的目光扫在江澄浚身后拱起的被子上。 “孩儿……怕冷。” “练武之人,岂会这般受不住冷,莫不是……”江母摸到被子一角,忽然抓住,用力一掀。 田思思仓皇坐起,一张吓坏了的小脸怔怔瞧着江母。 江澄浚连忙拦在田思思身前,脸上更红,却语气坚定道:“此事与她无关,是孩儿强迫的。” 总不能说思思是刺客,叫母亲抓走吧。 可令江澄浚和田思思都意外的是,江母忽然慈祥地笑了。 “是女的……哈哈,是女的!好,好,浚儿好的很,母亲这下可放心了。” 江母的视线越过江澄浚,仔细地瞧了瞧田思思的模样,果然是娇艳美丽。 她老怀宽慰,话锋一转道:“噢,母亲是说,是母亲唐突了!浚儿已长大,母亲不该再随意闯入浚儿的房间。那个,天色已晚,浚儿早些歇息吧。” 第69章 偷来的邀请函 江母欣慰地退出房,仔细地为他们关好了。走出一段路,才转过身来,狠狠一巴掌扇在长疤脸脸上。 “难怪浚儿要杀你,身为下人,竟然敢乱造谣主子的事!” 长疤脸跪下,不知情的他沉声道:“是小的无用,夫人这就杀了小的吧。” 江母缓了缓气,思虑一番后才说道:“我不杀你,也不会让浚儿杀你。有件事,你若办好了,可将功抵过。” 将事情交代下去后,江母操心地轻声喟叹:“浚儿这傻孩子,早到了娶亲的年纪了。都是他爹耽误他,就知道督促习武,唉。” “抓刺客!抓刺客!……” 这时山庄忽然响起铜锣之声。 而田思思那边,江澄浚见母亲走了,把田思思又送出房门。只是刚出房门,就听见了山庄报急。 这样子,思思还怎么逃出去…… 江澄浚给田思思指了条路,自己则火速前往后花园。 他在路上拦截了敲铜锣报急的那下人,击晕他。顺道去花园放了把火,出来随手揪住一人,对他道:“花园走水,之前是误报,你快去叫人救火。” 于是“抓刺客”的报急,则变为了“走水了”。 庄主江博匆匆赶往后花园,江澄浚在旁恭敬地叫了声,“爹。” 可他不知父亲为何这般焦急。 “快!快救我的十八学士!要是烧坏了一片叶子,我唯你们是问!”江博一声怒吼,几乎全庄都听见了他肉痛的心声。 江澄浚心里一咯噔,坏了,忘记父亲钟爱的珍品茶花也在花园里。 半刻钟后,江博看着眼前三盆十八学士尽皆变作焦炭的模样,一语不发,却杀气腾腾。 江澄浚摇摇纸扇,默默遁走。 …… 田思思也听见了“抓刺客”的喊声,她心知可能是十三郎被发现了。 于是在江澄浚走后,又冒险回到之前跟十三郎约定的地点。心焦地等来十三郎,忽听山庄内的喊声又变作“走水了”。 两人逃出山庄,安全后,十三郎才把包裹和惊鸿剑给田思思。至于那金观音,他便自己藏着了。 田思思检查了下自己的行李包裹,除了换洗的衣服,里面娘亲留下的玉佩,女公子送的夜明珠,《七步诀》剑法秘籍,都还在。 东西不仅没少,还多了。 衣服堆里夹着一大袋银两,一封信。 信是韩肆写给她的,看起来那时候韩肆还不知道丢镖物的事。 信中交代了银两来处,有一部分是女公子给的运镖酬金,另一部分是拿强盗首级去官府换的赏金。 田思思又换了男装,用田天的身份逗留在抱琴湾。 明天就是九月初一,江博的寿辰,可是他们没有邀请函,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 于是他们白天蹲点窥视,看哪个身上带了邀请函的。记下后,十三郎再半夜里潜入偷盗。 还真被他们成功摸出四份邀请函。 “神机楼七公子?那是什么,没听说过。”十三郎看了看第一份邀请函,扔到了一边。 接着看下边的,都是些江湖门派的重要人物。 第70章 像是要把她吃了 田思思捡起第一份邀请函,眉眼一弯,有主意了。 “我去过神机楼,这个小七公子我也见过,就他了。” 第二天一早,一身白衣,冷着面孔的十三郎来到拢翠山庄大门口,递上了邀请函。 田思思执剑跟在他身后,以他朋友的身份也进了山庄。 十三郎昂首阔步往里进,步履不徐不快,一副翩翩公子样。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原形毕露,捏自己脸做怪表情。 “哎,可憋死我了。你说,这小七公子怎么就不能笑。”十三郎一只脚踏在回廊扶杆,毫无形象可言地抱怨。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在神机楼做仆人的时候,就没见他笑过。他永远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十三郎,我说的你可记好了啊,别露馅了。见过小七公子的人其实不多,但他的脾性还是被不少人津津乐道的。咳咳……” 田思思清了清嗓子,坐到了十三郎旁边的扶拦上。 “首先呢,小七公子是寒冬的雪花,美则美矣,却也冰冷无情。他这人有没有真实感情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不会表露在外。” “其次,小七公子原是个弃婴,被神机楼主人谷太一捡来的。他从小是被当成下人养大的,但因天资聪颖,谷太一后来就破格收他为徒。” “谷太一有七个徒弟,前面六个都称谷太一为师尊。只有小七公子没有改口,依旧称主上……咳咳!有人来了。” 田思思连忙站直了,十三郎也放下腿,神情高深莫测起来。 “咦?”田思思的视线追着远处某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停留在他消失的地方。 那个人看起来好像九师兄颜子仪! “思思,你去哪?” 十三郎在背后叫她,但她已经没心思去回应了。她快步跑去,在那里转了个身。 四下顾盼,还真让她瞅见了一片绣着蝶纹的淡紫色衣袍。紫袍只在一簇月季旁掠过,随即便消失无踪了。 刚才那人就是穿着这种纹路,这种颜色的衣服。九师兄颜子仪也喜欢穿紫衣,爱捉蝶玩。 田思思不再犹豫,向月季花丛跑去。 刚撩开枝丫转到花丛后,纤腰突然就被人抱住了。她“啊”的一声惊呼,却被那人翻了个身,一口堵了上来。 “唔!唔唔……”她推着那人肩膀,眼睛惊恐地瞪大。 却在推搡中,捶开那人衣领,看见他脖子上有一抹食指指腹大小的红色胎记。 胎记形状是蝶形的。 是九师兄,是九师兄没错了! 她一下便湿了眼眶,惊恐被喜悦取代。 四处飘荡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九师兄了。九师兄陪着她长大,就像她的家人。 然而,这一下失神却给了颜子仪机会。他舌头灵蛇一般滑入,舔舐,吸吮…… 搅得她身子剧颤,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腿。 九师兄以前不是这样的! 虽然也会吃吃她的嫩豆腐,但不会这样吻她。 他都是搂一搂腰,摸一摸手,或者出其不意啄一口她的脸蛋,那样便心满意足了。 怎么如今……像是要把她吃了!!! 第71章 可能生病了 “师……唔,兄!你唔唔……@#!”田思思好不容易才在唇齿间隙,漏出几个字来,却又很快被颜子仪硬堵回去。 舌尖卷缠得她浑身酥麻,脸红红,小鹿乱撞。 于是接下来的发声都软糯含糊,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啦。 她的身子实属娇小。倒不是个子矮,扮男子她不算高,女子中她属中上。只是骨架小,一对上颜子仪这样的高个男子,就只有娇怯怯埋入怀中的命了。 她平时也吃得多,反正看不出来胖。可一旦触碰上,才知原来是个软乎乎的小肉团。 颜子仪就差点没把这个小肉团搓变形了,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几下捉弄,就害得她气喘吁吁。 田思思感觉脑袋都被吻得晕乎乎,没办法思考了。 本来要说什么的?“九师兄,思思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呜。”“九师兄,思思好害怕,思思想和师兄们回灵剑山。”可是现在不但没机会开口,连组织语言都不会了。 她闭上了眼睛,沉浸在颜子仪的深吻中。 帽子突然被摘掉,长发倾泻下来。 田思思忽地睁大眼睛,颜子仪也终于放过了她。 他唇上还留着水泽,微微勾笑。双眸迷离,像有魔力似的吸走她的全部视线。 “师妹,你的吻技似乎退步了。”他嗓音微哑,低声吐字间磨出性感的磁音。 “啊?”田思思打了一激灵,空白的大脑因“退步”两字勾出令她不悦的回忆。 九师兄颜子仪,好像……误把坏女人倚媚当成她。他们,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现在九师兄说出“退步”两字,是还没有发现他被骗了的事实。 “师妹?”颜子仪抚了抚田思思的长发,食指滑到她颊边时,顺势勾起了她的下巴。 他凑近看她,“师妹,你脸红了。” “啊?我……”田思思小手摸了摸脸颊,真的好烫。 都怨九师兄,难道他亲她的时候用了内力么?为什么她的感觉会那么奇怪! “呵。”颜子仪轻笑,手指摩挲上她柔嫩的小脸。他凑近,凑近,俊脸慢慢地埋到她耳边。唇瓣有意无意地擦上她的耳廓,蠕动间轻吐气音,“上次是你主动爬上我的床,如今怎么亲一下就害羞了?” 田思思咬上了下嘴唇,为到底要不要告诉九师兄实情而纠结。 “怎么不说话,嗯?” 耳朵旁痒痒的,颜子仪还在轻轻喷气。她的脸更烫了,那只耳朵也像被点着了火。 “九师兄,我……” 鼻尖闻到的都是颜子仪身上清冽的男子气息,无声无息间催动她的心跳。 身子还埋在他怀中,被他紧拥着轻抚。 为什么……九师兄被倚媚欺骗后,整个人都变得好奇怪?好像,更依赖她了。 如果她把实情告诉他,他会伤心难过的吧。 “……我。”田思思手背搁上自己额头,继续道,“我可能生病了,好烫。” 颜子仪一声“嗤”笑,亲了亲她烧得又红又热的脸蛋,直起身来,“你不是生病,身子烫是因为你喜欢我,喜欢我像刚才那样对你。” 第72章 真实目的 “谁说的!”田思思反驳,“我没有。” 可她躲闪着眼神的小模样,一看就很心虚。 “呵。”颜子仪凑近,吻再次落下,缠绵不休。 …… 当十三郎找到田思思的时候,她只有一个人站着。衣服松散了,小脸红扑扑的。长发垂到腰际,随风舒卷着,帽子落到了脚边的地上。 大眼睛看起来有些失神。 颜子仪刚走没多久。她告诉他灵剑山被烧毁,自己并没有被拢翠山庄的人掳走。颜子仪也给她带来坏消息。 最初是五师兄温子墨单枪匹马来山庄要人,结果连温子墨也失踪了。 颜子仪怀疑是被拢翠山庄扣下了,这才趁江博寿辰,混进来查探。 “你怎么这副模样,被人发现了?打起来了么?”十三郎为田思思拉拢领口。 田思思还在回想着颜子仪的话。 颜子仪最后说道,“我已经知道为什么碾花神教要故意把我们引来拢翠山庄。碾花神教真正的目的是,引出师父。” 碾花神教的人,还想加害爹爹么? 十三郎的大手在田思思眼前摇了摇,见她终于回神,才捉住她双肩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欺负你,我去帮你欺负回来!” “噢,没事,我刚才摔倒了。”田思思重新把长发收拢,用帽子盖上。 她转身要走,十三郎便亦步亦趋跟着。她停下来,十三郎也停步。 “你跟着我做什么?”田思思回头不解地问。 “哼!”十三郎抱胸斜昂起头,痞里痞气地道,“我自己的女人,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受伤,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当然要好好跟着,好好保护了。” “我又不是蹒跚学步的小娃娃,哪那么容易受伤!”田思思剜了十三郎一眼。 被轻视了,也是很受创的。 “哟呵呵。”十三郎笑起来,弯腰取笑,“刚刚是谁说摔倒了的,嗯?连路都走不好,还说不是小娃娃。” “我……”田思思没话讲了,这是要越描越黑了。 她白嫩的脸颊还有点婴儿肥,整体看起来脸蛋还是艳丽的,仔细瞅着实可爱。 十三郎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心情很好道:“我看你就是个小娃娃,唉,太嫩了,还得再养段时日才能做我媳妇。” 田思思拍开十三郎的手,十三郎还要追着她捏脸。 还好这里地处偏僻,也没人看见。不过他们两人没打闹一阵呢,就听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朝这边过来。 “不要,夫子别。” “宝贝儿,今日山庄忙碌,没人会过来的。你就再从我一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田思思倒抽一口气,差点惊呼出声,还好自己及时捂住了嘴。 腰肢被十三郎一把搂进怀,他带她躲进花丛中。 “这样不好吧,我觉得我们还是离开别偷看了比较合适。”田思思对十三郎道。 此时两人身子贴得极紧,十三郎的脸就在她旁边。几乎不能转动,稍微一动便会脸碰脸。 偏偏这时候十三郎动了,不但侧过颊,和她贴到了一处,还竖了根手指按到她唇上。 第73章 花丛偷窥 “嘘——别说话。听声音那男人有些岁数了,女子可能不是自愿的。要真是老男人残害无辜女子,我得出去救人。” 田思思沉默了。就是明知十三郎状似一本正经,实则越搂越紧,她也大度地谅解了他。 可能十三郎是为了更好的隐蔽身形,不想叫她暴露了。好吧,虽然他们之间贴得严丝合缝,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见,但是,但是……忍忍吧。 没想到,十三郎这个总做坏事的小强盗,也有善良的一面。 “不要,夫子,夫人还等着我呢,夫子不要!” “让我亲一口,让我亲一口……” 田思思悄悄剥开遮挡在眼前的一根树枝,看到果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究抱着个俏丽婢女。 再一瞧身旁十三郎,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哪里有救人的意思,分明看得津津有味嘛。 “夫子,不要。” “九娘,又不是第一次了。这里没人,你就别装了。你要银两,我给你,而我只要你乖乖陪我。” 十三郎搭在田思思腰际的手,原本不老实地偷偷移动着,忽然就停下来,捏成了拳。 “九、娘。”他几乎要把这两个字咬碎了似的,恨恨念出。 “荀夫子,不行。上回已经说好,不会再有下一次。” “可你不是缺银子花么?庄主跟夫人伉俪情深,公子又洁身自好,不沾女色。你靠什么去赚那一大笔银子,也就我肯要你了。”荀夫子把一根簪子插到九娘发髻上。 “……荀夫子,这是最后一次。” “哈哈,这才乖嘛。我知道你是为了找到你那不争气的弟弟,才需要花费大笔银两。要我说,那种弟弟,不找也罢。你留着自己添置胭脂花钿,不是更好?” 偷听到这里,十三郎的拳头才松了开来。但他整个人都萎靡了,眸子也黯淡得失去了光泽。 “撕拉”一声响,荀夫子撕开了九娘的裙子,把她压在花坛中。 “荀夫子,你不要急。”九娘眼中含泪,无力地哀求。 田思思连忙拉十三郎衣袖,这个时候不出去英雄救美,再迟就晚了。 可是十三郎纹丝不动,像猛然间遭受了很严重的打击似的,人已经懵了。 田思思撂下十三郎,自己跳了出去。 “是什么人在此苟合,有伤风化!拢翠山庄,是这等乌烟瘴气之地么?” 荀夫子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九娘身子,直起身,瞪着对绿豆眼慌忙整理长衫。 他捋捋胡须,强作镇定。袖子一挥,背到身后。昂起头,已恢复高风亮节的模样,深恶痛绝道:“下作婢女,老夫乃江公子的师长,你竟然敢勾引老夫。” 要不是田思思亲眼见过荀夫子的猥琐样,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你不用狡辩了,这个就是最好的证据。”田思思拔出九娘头上的发簪,翻看了几眼。 荀夫子的绿豆眼又瞪圆了,表情已有些踌躇。 田思思手中摆弄那簪子,口中慢悠悠吓唬:“这簪子样式独特,玉质也不差,如果要追查是哪买的,是谁买的,凭江庄主的本事,应该也不难。” 第74章 请君入瓮 荀夫子这才紧张起来,连忙过来好言相劝:“少侠言重了,这,这就是件小事,何必打扰庄主呢。少侠远道而来辛苦,辛苦,不如由老夫为少侠引荐,公子必定对少侠另眼相看。” “你是江澄浚的教习先生?”田思思歪了歪脑袋,撇嘴上下打量荀夫子。 江澄浚竟然是这个干瘪老头教出来的!不知道江澄浚知不知道,他的夫子是这种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 “没错!”荀夫子脑袋昂得更高了,下巴上那一撮胡子都要横起来了。 “少侠,少侠,九娘求你,别告诉庄主和夫人。让他们知道了,一定把九娘赶出山庄的。九娘求你……”九娘膝行过来,不住给田思思磕头。 田思思不忍心,要去扶九娘,九娘却瑟缩着躲了回去。 “哼,贱婢!还不快有多远滚多远!”荀夫子怒喝一声,九娘身子一抖,连忙提着裙子小跑离开。 荀夫子又侧身挡在田思思面前,拘了一礼,“少侠,不如现在就请随老夫走一趟吧。老夫说到做到,一定会在公子面前为少侠多多美言。” 天下英雄,有多少是因为仰慕江庄主才大老远赶来拜寿的。 如果能被庄上看中,留下做门客,那真是三生有幸。 荀夫子猜眼前这小少年也多半是存了那份心。既如此,他对准下药,诱他入瓮即可。 “江公子在哪?”田思思捏了捏发簪,藏到袖里。 这可是证据,她才不会还给坏老头。 见到江澄浚的,正好可以告坏老头一状。 “公子在鸣仙居,少侠这边请——”荀夫子眉开眼笑,为田思思引路。 田思思经过之前藏身那花丛,却没看到十三郎。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荀夫子在前,田思思在后,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田思思从没有来过的地方。 眼前是一座塔型建筑,上挂匾额“香音寺”。周围还有些低矮建筑,但都不如香音寺让人眼前一亮。 “原来拢翠山庄里还藏着一座寺庙,只是这里不是鸣仙居啊。荀夫子,你是不是走错了?”田思思悠哉地说着,忽然看见荀夫子脸色一变。 他先前还是笑容可掬,一副把田思思当成贵宾的模样。如今眯眼冷笑,神情是不屑的。 “哼,姑娘,你就别装了。老夫一生阅女无数,是雌是雄一眼便知。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老夫。” 荀夫子话音刚落,就急忙转身躲进香音寺。 田思思身后传来铁片划空之声,侧身避过越来越近的响声,看到原来是个舞大刀的矮胖子在偷袭。 她带着惊鸿剑,这时拔剑出鞘,“噌”地一声后紧接着“叮叮叮”连响,险险招架住矮胖子挥来的几招。 矮胖子的刀法大开大合,霸道无比。田思思跟他硬拼就明显落于下风,要不是运了点内力护住剑身,怕是剑都要被他削断。 “卑鄙!” “哈哈哈,兵不厌诈!” 她一开始就是被偷袭,接下来招式始终被压制着。不得已退入香音寺大门内,突然轰轰巨响,大门被从两边关起,而矮胖子竟没有追来。 “糟了!他是故意逼我进寺的。”田思思惊道。 第75章 湿身囚禁 大门关上,光线骤暗,只有两个壁烛在跳跃着火光。 荀夫子的声音自黑暗里传来,“香音寺里机关重重,姑娘,你长得如此貌美,老夫还真舍不得就这样看你死。” “唰——”田思思一剑削下半截壁烛,朝人声来处掷去。 荀夫子惊慌失措地大叫几声,远处有火光一闪而逝。 田思思心里一喜,心知荀夫子就在那里。她正要跑过去,却听到“咻咻咻”的破空之声。 无数箭支,从四面八方射来。荀夫子启动了暗杀机关。 田思思手中只有一把剑,施展开《七步诀》中的步履如飞,步步为营,用尽全力在保命。 飞闪,侧削……脱下外衫裹了射来的大批箭支,一旋身全部打回。“唰唰唰”后面射来的箭支都被反射回的箭支打偏。 趁这机会,田思思披回外衫,往旁跑去。 箭支都是往大殿门口和中央的位置发射的,机关应该就射在大殿侧面的墙壁上。 换言之,贴着墙壁,就能安全。 荀夫子隐约看到乱箭阵中的猎物脱了衣,心想现在的天气无非是单衣下一件肚兜,那姑娘瞧脸蛋和小手就白嫩,其他地方肯定也…… 抹一把口水,老色鬼打开另一道机关,霎时无数道细小水柱从房梁射下。 与此同时,他按下桌面上一根石雕蜡烛,大殿中被盖起来的烛火都显现出来,明亮的光线照射出来。 荀夫子舔了舔嘴唇,准备好去欣赏衣衫不整的美人儿,被水淋得湿透,又要拼命躲避箭支的模样。 可是他的绿豆眼努力瞪到最大,也没看到大殿中有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影。 视线一扫桌角的石狮像,拳头大的石狮已有半只陷入桌面。 原来如此! 香音寺里的机关大多在这张石桌上操控,但有些机关只要敌人不小心踩到特定地面,也会触发。 这个石狮对应的是一间地下牢房。为防敌人看破机关漏洞,躲到墙壁旁,这才在地上设置了被动机制。不需主人操控,敌人踩到了就会自己掉下去。 这种地下牢房进去容易出来难。一旦关了人,除了庄主和少庄主之外,再没有第三人知道打开方法。 荀夫子一拳头捶到自己手掌上,十分懊恼。 香音寺的地下牢房数量有限,轻易不关人,庄主知道后肯定会来审讯。 这男扮女装的小美人要是乱说话,到时候自己可如何解释。 “老夫一时心软,舍不得立马灭口,竟埋下了祸患。”荀夫子急得在香音寺内乱走。 突然灵机一动,“有了!公子是少庄主,我先把他叫来。老的心思缜密,不好对付。小的涉世未深,我就不信他会不听老夫的话。” 荀夫子快走几步,忽然又立定。唇角阴险地一歪,想到了另一个人。 “哼,九娘,不是老夫不怜惜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事到如今,老夫可留不得你了。” …… 地牢里,田思思吐掉嘴里叼着的玉簪,把身上衣服穿好。 地牢里伸手不见五指,她站起来沿墙摸着走了一圈。发现空间并不大,但是四面都是光滑的石墙。 突然一声脆响,她似乎踩到了什么。 第76章 你就是坏人 田思思蹲下去,一摸刚才被她踩到的地方,原来有块玉佩。 玉佩很薄,已裂成两瓣。拼起后一朵完整的梅花,和从前五师兄温子墨身上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田思思又摸向穗子,玉佩下的福结不是太难,但有个地方编错了,团成硬硬的一坨。 心中微动,田思思捏紧了玉佩。 如果说玉佩的样式有巧合,那么玉佩下的福结世上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 那是她小时候亲手编的。 某天心血来潮,想亲手编个福结,可是编错了,还伤心得哭了。 她本想把那福结扔了,五师兄却夸她编得好,还串在了随身玉佩上。这一戴就是好几年,从没解下来过。 她抚摸着玉佩,为五师兄担忧。突然摸到玉佩背面异样的凹凸感,反复辨认,发现是个“碾”字。 “碾花神教?”田思思喃喃自语。 五师兄的玉佩原来没有这个字的,从这个字的比划来估计,五师兄是在仓促下刻的。 那么他很有可能是故意把玉佩留在这里,给后面有可能进来的人做提示? “这里是拢翠山庄,五师兄和我一样,曾被关在这里。难道拢翠山庄只是表面为正道,实则早就堕落,与邪教勾结?”田思思自言自语着,收好了玉佩。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度过了一段不长的时间…… 突然响起轰隆隆的声音,其中一面墙朝旁挪去,有火光从墙的另一边透入。 田思思站了起来,躲到了角落。 墙面移开,江澄浚出现。 “跟我走。”江澄浚面无表情地对她道。 为什么她一被关,江澄浚就出现,难道说他真的和荀夫子是一伙的? 呵,这难道还用怀疑么。荀夫子是江澄浚的夫子,江澄浚就是荀夫子这样的伪君子教出来的。 他们抓了五师兄,还很有可能跟碾花神教有勾结。 现在,一定是因为被她撞破了他们的丑陋一面,所以要来杀她灭口。 “不走!”田思思坚决不从。 反正都是要杀她,还需要选地址么。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坏人了。”江澄浚问。 “呵,把我关进来的,不就是你们拢翠山庄的人么。这间地牢,不也是你们拢翠山庄的么。” 答案不言而喻——你就是坏人! “你……”江澄浚有些急了,他纸扇一收,自己进来拉田思思。 田思思的手腕被他捉住,心下更慌。 “你走不走?”江澄浚并不怎么用力,但大手还是像铁一般钳制着她。 “不走!” “你……”江澄浚的视线落到田思思身上。 火光照进来,他的影子笼罩住她整个身子。但由于站得近,他还是看到了…… 她身上的衣衫被划开了好几道,破破烂烂的十分狼狈。内里湖蓝色的肚兜,她凝脂般的肌肤,都隐约可见。 娇小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湿漉的长发挂在被水浸透的破衣衫上。 “荀夫子!”他咬牙切齿着,视线上移。 她明亮澄澈的大眼睛也在盯着他看,神情是倔强而生气的。 难怪,难怪她不愿意跟他走。她这副样子,又怎么敢走到灯火通明的外间。 第77章 请公子宽衣 江澄浚想到这里,立马脱衣。 田思思双眼蓦地瞪大到极限,士可杀不可辱,他竟然欲行不轨? 荀夫子送给九娘的簪子还在她手上,此刻不再多想,江澄浚将外衣脱下后,她便一簪子刺到江澄浚胸口。 簪子刺入的同时,江澄浚也把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他双眼看着她,眼神是不可置信的,却也有自嘲与了然。 鲜血迅速染红了江澄浚胸前的白衣,田思思的身上却传来暖意。 ——那是残留在外衣上的,江澄浚的体温。 原来,他只是想要为她披一件衣服,好让她在他面前不那么狼狈。 “江澄浚!”她顿时后悔,放开拿玉簪的手,颤抖地看向江澄浚。 江澄浚唇边溢出一丝惨然的笑,亲自拔下簪子,鲜血又汩汩往外冒。 “现在你满意了,可以跟我走了吧。”江澄浚把带血的簪子还给田思思,硬撑着一把抱起被吓得说不出话的田思思。 田思思被打横抱着,小脸近距离贴在江澄浚胸前的伤口旁。 他的伤口,触目惊心。 因为江澄浚抱着她,还在不停走动,鲜血便一直往下滴。滴在她的脸上,温温的。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反抗会令江澄浚伤势加重。 江澄浚抱她到香音寺附近的一个厢房,很快庄上的大夫便过来给他医治。 他坐在床沿,田思思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歉疚地望着他。 田思思紧紧裹着江澄浚的衣服,一言不发。 “请公子宽衣。”大夫小心翼翼地请示。 江澄浚拿眼瞥向田思思。 刚才进房前,他特意嘱咐除了大夫不准任何人进来,且此事不许声张。如今房内,就只有他们三个,没有下人。 田思思一手捏着衣服挡住身子,另一只手轻轻为江澄浚拉开染血的衣衫。 江澄浚身上仅剩一件贴身的,一拉开便看到了他赤着的身体,她的手指也不可避免地触到他温热的肌肤。 她脸上红了红。 在揭开染血的那部分时,她看见了他的伤口。他的胸肌也微微一抖,显然是在忍着疼痛。 田思思咬了咬下嘴唇,眼睛里也盈盈闪着泪光。却听他“嗤”地一声笑。 她视线投去,与江澄浚对个正着。 她没有躲避,与他对视着。心中的后悔和不忍,也写在了脸上。 直到他唇线微微勾起弧度,对她说:“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疼。” 他说谎,明明流了那么多血。 大夫来为江澄浚清理伤口,田思思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公子,老朽为你抹清风玉雪散吧。保准愈合快,还不留疤。”大夫讨好地拿出一个瓶子。 江澄浚却一勾唇,说:“上止血药即可。” “可是公子,只上止血药伤口会留疤的。”大夫惶恐。 江澄浚视线掠向田思思,嘴角笑意更浓,开口意有所指道:“哦?留疤?不是更好么。” “呃,这个。”大夫为难。最后摄于江澄浚少庄主的身份,还是依言只上了止血药。 大夫离开后,江澄浚让人带田思思去沐浴。 一直到田思思离开,他都对香音寺的事闭口不谈。 第78章 琼林救人 田思思原本那套衣服是不能穿了,无奈沐浴后只能穿江澄浚准备的干净衣服。 那是一套粉色女装,穿上后更显田思思肤色白润。上等的布料,舒适柔滑,田思思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 原本因为不能再女扮男装还有点小情绪,但是对着镜子一番装扮后,她又开心起来。 女子爱美是天性。 她用同色系的粉绸帕遮住下半边脸,就握着惊鸿剑钻窗逃走。 香音寺地处偏僻,还有竹林掩映,拜寿的宾客绝不会过来。田思思却看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拖着个麻袋走来。 麻袋里装着活物,一直在扭动,还发出细小的“呜呜”声。 看起来里面装着个人。 “难道是五师兄!”田思思连忙躲到树后,等那两个人经过。 拢翠山庄随便一个打杂的下人,武功都在她之上,她不敢再乱出手。于是一路跟踪,最后来到山庄外的滴琼林。 “就放在这吧。”两个下人中,稍高些的说道。 另一个黑皮肤的点点头,解开了麻袋绳。麻袋拉下后,露出一个女子的上半身,赫然就是九娘。 九娘的嘴被布堵着,手也被反绑,脸上都是泪痕。 高个把九娘嘴里白布拉出,九娘立马大声喊道:“救命!救命啊!” “啪!”高个一巴掌扇在九娘脸上,捏起她的脸,“你给我闭嘴,今天是庄主大寿,没人会管你死活。” “我是夫人的人,你们两个要做什么?” “好教你死得明白,我们是荀夫子的人。你死后做鬼,也要记得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可怪不得我们。” 高个又把白布塞回,九娘“唔唔”叫着,被他一脚踢翻在地。 随后,高个拔出宽背刀,就要砍向九娘头颅。 田思思这时拔了剑,现身刺向高个。 高个回身一挡,震得田思思虎口发疼。 却听“咻”的一声,一柄小刀飞来,刺穿了高个的手掌。紧接着十三郎从树上跳下,一脚踢倒了高个。 这还没完,十三郎骑到高个身上,一连打了他十几个巴掌。 “你还打不打人!你还打不打人!……” 田思思吃惊。一剑刺伤黑皮肤后,就去扶起了九娘。 十三郎这样为九娘出气,难道是看上了人家? 田思思为九娘松绑,拉出她口中白布。近距离看九娘,九娘的确有几分姿色,只是比较憔悴。 “噗噗”两声,那边十三郎捡起高个的刀,把高个和黑皮肤都杀了。 “啊!”九娘看见血,吓得晕过去。 田思思掐掐九娘人中,舒了口气,抬起头对十三郎道:“还有气,没事的。” “当啷”一声,十三郎扔了刀。 “帮我照顾她。”十三郎撂下一句话,抬脚就要走。 “你要去哪里?”田思思急忙叫住他。 十三郎没有回身,声音中蕴藏着隐怒,“我去找姓荀的,我要杀了他!” 田思思放下九娘,小跑过去拦住了十三郎,“不许去!现在这个时辰了,说不定已经开宴。荀夫子如果混在人群中,你要怎么在江庄主和天下英雄的眼皮子底下杀他。” 第79章 这就是吃醋 十三郎踌躇着,垂在大腿旁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他微蹙着眉,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况且……”田思思声音小下来,眼睛望向九娘,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你自己的女人自己来照顾,我可不帮你。” “你说什么?”十三郎心中一突,诧异地看看田思思神色,又去望一眼晕在地上的九娘。 田思思虽蒙着半张脸,但露出的一双大眼中透着些许落寞。长睫在风中抖动,泫然欲泣。 十三郎朝田思思走近一步,伸手揭下她的面纱。 “我说你自己照顾九娘,我不帮……啊!”田思思拉住面纱一头,想要抢回。十三郎迅捷地反扣住她腕部,将她往自己怀里扯。 脚下一踉跄,田思思差点摔倒,身子却被十三郎有力的臂膀及时接住。 十三郎一手环过她背,搂在她软乎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掌握住她纤腰。身子俯下,在她之上。他开口喷吐,语声清幽,伴着微醺气息,“思思,你在吃醋?” 滴琼林绿叶间漏进的斑驳阳光,在十三郎身后的天空闪耀。 却远不及他眼眸中跃动的神光,惊与喜交织出的热烈仿佛要将她熔尽。 田思思毫不畏惧地迎视着十三郎,为防自己摔落,小手死死捏住他胸襟,都把他扎实的胸肌扯露了一片。 “我没有。我只是见你对九娘这么关心,才把照顾她的美差交给你,这不也正遂了你的意么!”粉色的柔嫩小嘴倔强地启合着,无意识中喷吐出幽幽馨香。 “呵。”十三郎扯起唇角,轻笑一声,接下来耐心地教导,“这就是吃醋了,思思。” “不是的,我只是不高兴照顾她!”田思思嘴硬道。 “哦,你不高兴了。”十三郎愉悦地弯起眉眼,意有所指地重复。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我吃醋,是因为你对九娘太好了……” 田思思眨眨眼,怎么感觉她越解释,十三郎笑得越得意了。 十三郎将田思思抱得更紧了些,手掌上的力道深深印进她肌肤。他赞同,“嗯,你说得对。”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九娘?”田思思追问间,一直与十三郎目光交织。 十三郎神色未变,坦然道:“呵,喜欢。” 自己的亲姐姐哪有不喜欢的。 田思思的双眼蓦地瞪大,转瞬后又黯然失色,“哦。” “你难过了?”十三郎笑意满满地问。 “好像……有一点。”田思思说着,去推十三郎,想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可是这一挣扎却得到反效果,十三郎的双臂像铁箍一样锁紧她身子,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缠绵的桎梏。 “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田思思推搡着十三郎结实的胸膛,语声中带了哭腔。 看到怀里的人儿真急了,十三郎在柔情蜜意中也添了几分心疼。 他松开怀。田思思要跑,他又拉住她,“思思,九娘是我姐姐,亲姐姐!” 这时候地上的九娘“嘤咛”一声,看样子就要醒来。 十三郎揽过田思思小蛮腰,唇瓣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告诉九娘,他还不知道我是谁。” 第80章 英雄救美 九娘醒后,抱膝坐到了一旁。 田思思看到她的害怕模样,心生不忍,过去安慰:“不要怕,我们只杀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是荀夫子要杀我,是荀夫子要杀我……我该怎么办?” 九娘泪眼盈盈,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你逃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十三郎从怀中拿出金观音,送给九娘,“这个你拿着,卖了它可以作盘缠。” “啊!这怎么是好。” 九娘不好意思收,田思思一番相劝,她才捧住那金观音像。 她当场磕起头来,感谢十三郎的救命恩和他的慷慨。十三郎别扭地侧身让开,不愿让她跪自己。 田思思知道十三郎的心思,拉起了九娘催她快逃。 十三郎眼望九娘跑走的方向,始终担心。 “不放心的话,就追上去保护你姐姐啊。”田思思推了推十三郎的手肋。 “可是你……让你一个人留在拢翠山庄,我也不放心。” 田思思“噗嗤”一笑,挥了挥手中长剑,“我可是会武功的,你放心,我能保护我自己。去吧,九娘万一路上有个好歹,你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十三郎转身握住了田思思双臂,“那你答应我,在寿宴上凑凑热闹就行了,别再惹事。” “好,我答应。” 田思思又保证了好几遍,十三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即使他是强盗出身,但心地还是善良的。 田思思重新将纱巾蒙上脸,回拢翠山庄。 未免再出意外,她选了个僻静的角落跃墙进入。谁知运气不好,刚跳下,就听到有人语声。 吓得她连忙躲起来。 人语声未消失,她便从墙后探头出来。一眼望去,竟让她看到了长疤脸。 长疤脸一身黑衣,也蒙着面呢。可是他那自太阳穴延至下颚的长长疤痕,田思思是怎么也不会认错的。这时候就见上半部的疤痕还露在外,配上他那一双鹰眼,田思思立马便认出了他是谁。 长疤脸一行有五个人,都穿着黑衣,黑布蒙面。田思思猜测,他们应该都是拢翠山庄的下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隐藏自己身份,在这里围着个少女。 中间那少女一身水蓝衣,一手执洞箫,另一手摊开掌托着洞箫另一端。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拢翠山庄欺负我。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要是敢碰我一根毫毛,我爹爹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水蓝衣少女大声呵斥,但还是能听出她在微微发抖。 长疤脸废话不多说,闷哼一声就挥刀砍来。 墙后的田思思为水蓝衣少女捏一把汗,因为那少女显然缺少临阵经验,面对那霸道的一刀竟愣住了。 可是长疤脸这一刀在即将砍到水蓝衣少女时,竟不知为何偏到了一旁。 只在空气里挥出刀风,削得少女小脸煞白。 “住手!”鹅软石小径上走过来两人,正是江澄浚母子俩。江母一声喊,江澄浚立马长剑出鞘,飞身过去为少女解围。 “啊!” 长疤脸一看见江澄浚就转过身去,后背被江澄浚一剑划拉开,便惨叫一声,逃走了。 其余黑衣人也立马逃走。 田思思看得一懵,这打得也太敷衍了。 第81章 对谁抛媚眼 江澄浚还要追,忽然江母“哎呀”一声,蹲下去揉腿。 他连忙转回,去扶母亲。 “娘,你怎么样?” “没事,没事,我就是脚崴了。你还是去看看渊姑娘吧,不知她可有受伤。” 水蓝衣少女睁大眼睛,吃惊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渊?” 江母和蔼道:“我是拢翠山庄的庄主夫人,这位是我儿,也是拢翠山庄的少庄主。我不止知道你姓渊,还知道你名叫水怡,是不是呀?” 渊水怡张了张口,瞟到江澄浚那里脸一红,最后只抿起唇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水怡,我跟你母亲相识已久,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瞧瞧现在,长得多水灵啊,十几年没见,都长成个大美人了。这要是谁家娶了你呀,可真有福气。” 渊水怡唇线微微一弯,听着欢喜,却只轻轻说了句:“人家哪有啊,江伯母谬赞了。” 江母推了推自家儿子,“哪像我们家小子,就知道舞刀弄剑的,从小就让我操心。唉,也不知道我儿什么时候能给我娶来个儿媳,好孝敬孝敬我啊。” “娘……你!”江澄浚无奈,侧过身,也不好说什么。 渊水怡水盈盈的双眸又偷偷瞅了瞅江澄浚,害羞地道:“水怡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江公子一表人才,又武功高绝,伯母何愁找不到儿媳妇。” “哦?这么说,水怡觉得浚儿是个可托付之人?”江母意味深长地笑问。 这下渊水怡脸更红了,江澄浚也不再有耐心待下去,跟母亲借口有事就匆匆道别了。 江母捂嘴偷笑,江澄浚走远了才道:“水怡你别见怪,浚儿一害羞便如此。他父亲对他十分严格,从小到大身边都不曾有丫鬟伺候。是以,他不太会讨女孩子欢心。” 渊水怡愈发觉得江澄浚与众不同,“是么?那么江公子真是位正人君子。” 不远处,一面墙后。 田思思了然地收回视线,蹑手蹑脚地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原来是出安排好的“英雄救美”大戏,怪不得长疤脸的武艺注水那么多。说不定幕后主使,就是江母呢。 寿宴已经开始,英雄们尽皆入座。 田思思挑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来眼观四方。 没想到只一眼,便与江澄浚对个正着。江澄浚显然早认出了她,视线一直粘在她身上。 田思思一眼瞪过去,原想提醒他江母和渊水怡也过来了。 可是江澄浚显然没有会意,仍望着她,还扬起了笑容。 田思思拼命使眼色,眼珠子转啊转的。她看到江母和渊水怡来到宴会场后就分开了,渊水怡小脸红扑扑的,去找她爹爹了,江母却径直走向江澄浚。 “噗嗤”一声,江澄浚笑出来。连忙捏拳抵唇,掩饰失态。 思思这是在跟她扮鬼脸么?有趣的小女人。 “浚儿,你在看什么那么好笑啊?”江母坐到江澄浚身边,正要转过脸去寻找好笑的东西。 这边田思思忙转身,脸碰到一片袖袍,就随手拉过遮住自己。 谁知那袖袍一动,顺势将她拥入怀。柔柔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师妹,刚才在对谁抛媚眼,嗯?” 第82章 儿女姻亲 “九师兄!”田思思按着颜子仪胸膛扬起小脸,再见颜子仪她有满腔的话要说。 颜子仪拉下田思思的面纱,手指在她柔颊上刮了刮,“怎么了,一脸委屈的模样,谁欺负你了?” “九师兄,我发现五师兄……” 田思思的唇被颜子仪一下按住,打断了她的话。 “嘘——这里不方便说话,随我来。” 颜子仪拉着田思思慢慢退出宴会场。这时候的场中,江家和渊家正在为儿女之事相互打趣。 “水怡真是乖巧懂事,今年十七了吧,不知可否婚配?” “不曾。怡儿自小仰慕英雄豪侠,非等闲之辈不嫁的,呵呵。” “哦?那不知渊老觉得我家浚儿如何?” “怡儿,你觉得如何?” “爹爹……”渊水怡羞赧地躲了起来,惹得他父亲哈哈大笑。 宴会场中各英雄也大笑起来,纷纷撮合两家亲事。 江博高兴,当场就和渊掌门订下儿女姻亲。转头一看,却发现儿子江澄浚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穿过长廊,在没有人的地方,颜子仪带田思思随便进来一间房。 那是间书房,摆设很是雅致。书案上压着一副还未裱起的画,落款名为江博。 田思思拿梅花玉佩给颜子仪看,“这是我在拢翠山庄的地牢里发现的。” “这是五师兄的。”颜子仪确认了,又狐疑地看向田思思,“怎么我去地牢,却没发现。” “你去的是寻常地牢,我去的可是机关重重,暗无天日的隐藏地牢。”田思思撅起了唇,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哦?在哪里?” 田思思于是把有关荀夫子和香音寺的事告诉了颜子仪,对于玉佩上刻的“碾”字两人又研究一番。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起,颜子仪立马拉田思思躲入书架后。 刚藏好,江博就推门而入。跟在其身后的,是换了一身衣的长疤脸。 进书房后,长疤脸将门关上,随即朝江博恭恭敬敬地跪倒,“庄主。” “嗯。我听夫人说,浚儿与渊水怡能结识,你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能为庄主和夫人办事,是小人的福分。” “你之前得罪过浚儿,这孩子死心眼,怕是不会罢休。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吧,之前的事都可既往不咎。但你要明白,在我手下做事,我绝不容许你擅作主张!” 长疤脸重重磕了一响头,“谢庄主!小人一心为庄主,绝不敢违背庄主意愿。” 书架后空间狭小,田思思本就与颜子仪贴身站着,她这时手指收拢,慢慢捏紧拳,颜子仪也立马察觉。 田思思揪着颜子仪的衣角,越想越生气。长疤脸差点就杀了她,可长疤脸还能好好活着,甚至还受到了庄主的重用。 正气愤填膺,手背上覆来热热的大掌。 抬头一看,竟是九师兄颜子仪。 颜子仪对她勾唇一笑,霎时抚平了她心中气恼。 好,只要能找到师兄们,回灵剑山重建家园,别的事她都可以放下。 江博俯视着脚下的长疤脸,满意地点头。捋捋黑须,他话锋一转道:“对了,你确认那个叫田天的已经死了么?” 第83章 老狐狸的陷阱 “这……”谈到田天,如今的长疤脸也不大确定。 江博便重重一哼,拂袖沉吟后,再次开口道:“鸣仙居的下人也该换换了,都是一帮小子,怎么照顾浚儿。我会叫夫人挑选婢女送去鸣仙居的。你要切记,这件事万不可外传。” “小人明白。” “你出去吧。” 房门响动,开了后再次关上。 而在房内,江博的脚步声渐渐踱向书架。 田思思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颜子仪更是将她更紧地按进怀里。 两个人的心跳声几乎纠缠在一起,咚!咚!咚!……速度越来越快。 田思思看到江博的衣袖了,就垂在书架旁。 江博似乎是在书架上寻书,但也有可能是发现了他们。 “咄咄。”房门外轻扣两记,有人在外说道:“庄主,夫人有请!” “何事?” 江博提声一喝,由于离得田思思极近,声音震耳发聩。 “呃……公子,公子似乎对刚定下的亲事不大满意,违拗了夫人几句,夫人差点气晕过去。” “知道了。” 江博又在书架前停顿一会儿,才慢慢转身离去。 待房门再次开合,门外脚步声远去,颜子仪和田思思才从书架后出来。 田思思急着离开,几步跑出,突然颜子仪在身后叫道,“师妹别动!” 田思思脚步一停,诧异地转眸,接着循颜子仪的视线往自己脚下看去。 赫然发现,脚下不知什么时候打翻了墨汁,而自己早在上面踩了好几脚。 “呵,江博果然是只老狐狸。” 颜子仪哭笑不得地叹气,然后随手自书案上抓过几张宣纸,再一步一步踩在田思思的脚印上,慢慢走来。 他蹲下身,让田思思抬脚。田思思扶住他肩膀,被他脱了鞋后,就踩到干净的地上。 两只鞋都脱下后,颜子仪再把田思思的鞋子翻转过来,用宣纸把鞋底擦净了。 “现在可以穿上了。” 田思思穿上鞋,这回再走路果然没有黑印子了。回头一看,还是为颜子仪担心,“可是九师兄,你呢?” “我么……”颜子仪把脏宣纸揉成一团,装入袖中。然后大喇喇地继续往前走,他不但到处走,还边走边翻,把书房搅得乱七八糟,地也踩得全是脚印。 不仅如此,他还顺手拿走几样贵重物,看得田思思一阵无语。 捣乱完,颜子仪才来到田思思身边,对她道:“好了。我先出去,你在房内数至一百再出门。不许偷懒,敢少数一个数,小心我打你屁股。” “为……”田思思轻声问。 可颜子仪根本不给她机会,他已经开门出去,又迅速合上。 田思思踩着没有脚印的干净地面,趴到门缝上往外瞧。 只见随着颜子仪离开,他身后也留下一串淡淡的黑印。 田思思默默从一开始数数,数到十九就已经不见了颜子仪的身影。 再继续数,“……九七,九八!嗯?”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院子里出来,循着地上的黑脚印迅速追去。 原来那个人一直躲着。 第84章 美貌得天独厚 有颜子仪掩护,田思思安全回到宴会厅。 可是实在不巧,这一回她竟碰上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惊鸿剑?前面那位姑娘,请你等等!” 自田思思身后响起一道清脆,而无礼的声音。她一下子就猜到是谁——女公子! 田思思没有转身,反而加快了脚步。突然肩头一沉,女公子的手搭了上来。 周围英雄发出惊呼声和低语声,都把目光转向了这里。 “这位公子,请你自重。”田思思转过身与女公子对视,不动声色间抹开肩头那手。 这时的女公子还是男装打扮,一身贵气。 只看她身上衣料也知道不是寻常子弟,所以场中英雄虽然有些看不惯,但都没有出声。 而女公子仔细瞧着田思思,能看见田思思露在外的光洁额头,和明媚大眼。只这半张未施粉黛的脸,就可以断定是位倾城倾国的美人。 更别说半透明的面纱下,那若隐若现的粉润小嘴,线条秀美的下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得天独厚的美貌。 她心中一滞,嫉妒心起。 “你为什么会有惊鸿剑?”女公子一边问着,一边目光下移,竟还在蒙面美人腰间看到了她送给田天的夜明珠。 周围英雄都倒吸一口气,对于惊鸿剑他们都有所耳闻。这时候一个个的,都把眼神往田思思身上瞧,不免诸多猜测。 女公子恨恨地瞪向田思思,大声骂道:“你这个女贼,原来田少侠的行李是你偷的!” “田天么?嘻……”田思思弯眸一笑,“他的,就是我的啊。”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公子伸手去抓夜明珠,田思思腰肢往后一缩,被她拉住腰间系带。 女公子不管不顾地一拉,只想把眼前女子拉过来,抢她的夜明珠。 可是田思思缠着的腰带要被她撕开,田思思也被吓住了。在这么多眼巴巴望着的大男人面前被解开腰带,简直是羞辱。 “噌!”惊鸿剑出鞘,田思思当机立断,手执惊鸿剑一划拉,切断了腰带。 她按住纤细的腰肢,防止腰带崩开,双眼愤怒地瞪向女公子。 “咳!咳咳……” 宴会场上,一些德高望重的师长级男英雄,都皱眉撇开脸去。 少年英豪们则面色通红,还有些悄悄按上了佩剑,意欲为无辜美人打抱不平。 女英雄们直接扬声斥责。 “呸!我看是这位公子你才不要脸吧。当众撕人家姑娘的衣服,简直下流!” 女公子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便不再咄咄逼人。可还是醋意难消,眼望着田思思腰际挂着的夜明珠。 那是她的! 是她昌华公主的贴身之物,是她曾扬言要赠给未来驸马的。 …… “昌华,今年科举前三甲都是年轻才子,个个丰神俊朗,一表人才。你可有看上的,皇兄为你指婚。” “多谢皇兄!只是昌华更倾慕仗剑江湖,磊落倜傥的少年侠士。昌华要自己找驸马,这颗夜明珠便是信物。” “好好好。将来哪位年轻侠士得到这颗夜明珠,朕便封他做大官,好让他配得上皇妹,哈哈哈。” …… 第85章 心动之间 “你到底是谁?你跟田少侠什么关系?”女公子不理会场中妇人对自己的质问,继续气愤填膺地喝问田思思。 “灵剑山庄田思思!”田思思大声自报家门,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该隐藏的。 “至于田天……”刚才好气,现在,她要来小小捉弄女公子一把了,“我不是说了么,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我们之间,亲密无间。” 场中又响起低低的呵气声。 原来这小妮子已经心有所属,可惜,可惜…… 隐藏其中的一个高大身影,此时遮面的斗笠微微一偏。他不悦地哼了声,轻吟道:“亲密无间?” “咔!”指间玉酒盅被他捏碎。 同样怒不可遏的还有女公子,她抽出身后护卫的长剑,便向田思思刺来。 可是她根本不会武功,一剑刺了个空。 刚才扯开田思思腰带一半是她运气好,另一半要怪田思思大意。 现在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收不住力,狼狈地摔在地上。倒是田思思一旋身,粉红色的裙摆,衣袂翩翩飞扬,美得像仙子起舞。 场中少年们的爱慕之情在此刻高涨,眼中只有田思思的绝美身姿。 什么叫一见钟情,大概就是少年们现在的心情。 “嘁。”颜子仪刚刚解决掉跟踪他的山庄下人,此时一混入宴会场就看见这幅场景,心中不屑。 “公子!” “公子!” 女公子的护卫们都拔出兵刃,围住了田思思。 “给我杀了她!” 女公子一声令下,护卫们围攻而上。田思思一只手要按在腰上,打起来很快落于下风。 “哗!” 面纱被挑开,飞至人群中。 少年们的心跳声“嘭嘭嘭”捶击胸腔,果然面纱下藏着张绝世容颜。 当即有好几个名门正派的后起之秀仗剑跳出来,为田思思挡住女公子护卫们的攻击。 而那片轻飘飘飞舞着的粉红色面纱,飘过重重人头,落到了斗笠人手上。 他迅速把纱巾放入衣襟。 田思思一剑落空,背后中掌,跌倒在地。 “姑娘,你没事吧?在下是崆峒派第七代弟子……”一个年轻侠士向田思思伸出手。 而田思思的手腕却在下一瞬被另一人握住。 那人拉起她,风流倜傥地一笑,“姑娘,在下天鹰阁龙誉。” “啊!你就是上一届少年英雄会的第二名,龙誉龙少侠。”那崆峒派弟子微微惊讶,面色惭愧。 “正是在下!”龙誉哈哈一笑,又低头看田思思,语声温润道,“思思姑娘,你可有伤着?他们欺人太甚,你等着,我为你讨回公道。” “喂!”这时候却有一人挡在龙誉面前。他神态慵懒,语气不屑,“放开她。” “你是谁?”龙誉蹙眉。他自诩风流,可与面前这气质出尘的少年对比,他简直如玉莲下的淤泥。 “啊,九师兄!”田思思自己挣脱龙誉的手,扑向颜子仪。 她和颜子仪从小一起长大,本就看着颜子仪比谁都亲切。 再加上自己被围攻,孤立无援,颜子仪又恰好出现。 颜子仪还为了救她,只身引开盯梢的人,她一直为他担心是否能脱身。 诸多心绪加在一起,田思思激动极了,小手拉着颜子仪胸前衣襟轻声啜泣。 第86章 技不如人 颜子仪目光下移,正好瞧见田思思梨花带雨的小脸,以及她白皙手背上一道刺目红痕。 “受伤了?”他轻轻吐字。 乍一听轻描淡写,不以为然。却隐隐间,透着股山雨欲来的凌厉气息。 “哼,敢与凤公子作对,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惜!”女公子的护卫长凌绰舞起刀花,朝颜子仪背心砍去。 颜子仪带着田思思旋身错步,迤迤然如闲庭信步,却恰到好处地躲过那致命一刀。 凌绰舞得快了,白刃化影。上下翻飞间刀影如浪,层层叠叠铺陈而来。 “这是影刀门绝技——逐浪淘沙!”先前那崆峒派弟子震惊道。 场中英雄倒抽冷气,大多都自认接不下这招,不由自主为颜子仪和田思思捏了把冷汗。 随着崆峒派弟子话音刚落,凌绰的刀影已叠到田思思肩头。 “咻——”一道破空之声自门外传来。 与此同时,颜子仪手指翻飞,在无数刀影间掠动自如。“咔咔咔”几声脆响,他竟然空手将长刀折成了十几段。 “噗!”这时暗器刺入凌绰肩头,众人才知竟是一支扇骨。凌绰手臂酸软,刀柄落地。 江澄浚一身白衣,快步夺入门内,手中还紧握纸扇。 看起来,就是没有他出手相助,那紫袍的年轻人也能游刃有余地躲过。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呵,思思没事就好。 不过,那紫袍人是谁?为什么与思思这般亲昵! 江澄浚心中百味纷杂,颜子仪却还不肯作罢。 他内力运至掌心,单手凌空挥扬。刀片如冰蝶飞舞,在空中围着他的手转圈。 突然,他手一推,刀片向不同的几个方向纷飞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场中英雄才明白过来。紫袍男子刚才的轻功并不是为躲避凌绰,他是要找机会,一击杀死凌绰的所有同伴。 难道是为了……给田思思报仇? “住手!”门外一道喝声惊雷般炸响。 前一个字还在极远之外,后一个字已经落到场中。 伴着喝声,一个快到看不清形貌的身影迅速窜到女公子身前,为她打落一瓣刀片。 而十几道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除了凌绰,女公子的其他护卫都被刀片割破喉,当场毙命。 凌绰虽然还留着一条命,但也只是比其他同伴反应稍快了点。他及时抬手挡了一挡,因此喉口未破,一只手掌却被削断。 江澄浚一惊,又仔细看了眼护住田思思的那紫袍男子。 原来他深藏不露,武功心性都在自己之上。可笑刚才还小瞧了他,心一急出手相助。 自己的那一扇骨可谓助纣为虐了!如果没有打落凌绰手中刀柄,凌绰的手掌大概不会断。 “浚儿,技不如人,真给我丢脸。还不快退下!”为女公子挡下刀片的正是江博,此时他出声斥道。 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 江澄浚以扇骨为暗器,在千钧一发之际,隔门而射。这也能恰好刺中凌绰肩头,不偏不倚。且扇骨中暗运了内力,才能震麻凌绰,散他手劲。 这已经是十分高绝的武功了! 果然不愧为少年英雄会魁首。 意外的是,在江庄主眼里,这么精妙绝伦的一招暗器手法,竟然只是“给他丢脸的不如人之技”? 第87章 魔头降世 “是,孩儿惭愧。”江澄浚恭恭敬敬朝父亲施了一礼,才退到一旁。 江博点点头,老怀略慰,“浚儿也不必介怀,当以朝阳为范。” “多谢父亲教诲。” 江博捋捋黑须,眼中仍然蓄有对爱子的期望。 浚儿能看清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差距,不骄不躁,沉稳应变,如此便是可造之材。 当年朝阳仙子资质奇差,被家族抛弃,厌恶。后来她以莫大的毅力遍寻九州,自学成绝顶高手,普天之下再无敌手。可见一时的落于人后,不算什么。 江博再拿眼去瞧田思思与颜子仪,眼中精光闪过,怒哼一声,“两位好大的胆,竟然敢在江某的寿宴上杀人,简直不把江某放在眼里!” 田思思这时不慌不忙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现在有人要杀我,难道我和师兄为自保还手还有错了?江庄主是武林泰斗,德高望重,不会连孰是孰非都分不清吧。” “我只是想要拿回我的东西,又没有真的杀你。”女公子扶着自己崴了的腿,抬起头来眼中仍有恨意。 “哦?不是这位公子你下令要杀我么,在场这么多英雄可都听见了的。”田思思毫无惧意,一番自信模样,顾盼间眸光生辉。 女公子小脸煞白,一时无法反驳。 现在护卫们非死即伤,手下连个能用的都没有。她在气愤中使起跋扈的性子,开口便以命令式的语气对江博道:“江庄主,你还不快拿下这个贱人!” “呃,这……”江博稍有迟疑,眼中的为难之色一闪即逝,转瞬便哈哈大笑,“我倒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两个娃娃的胡闹。罢了,罢了,这事我就不再追究。” “江庄主!”女公子跺脚。可也无可奈何,她的身份不便揭穿。 田思思却讶异起来,看江博神色,莫非他已经知道女公子就是昌华公主?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颜子仪慵懒出声,“江庄主果然大度,就是不知,能否把我五师兄放了。” “你五师兄是谁?” “灵剑山庄温子墨。” 江博捋捋胡须,搜肠刮肚都想不起几时见过这么个人。 而在人群中的荀夫子缩缩头,不动声色间往后退了好几步。 “江某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江博摇摇头。 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可颜子仪不信,“我五师兄就是在你山庄丢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哦?”江博以为是在寿宴中失踪了一人,便昂首道,“江某的确不知情。不过,人既然是在山庄丢的,江某会派人调查。” 这时门外的天空中,一阵狂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江博老匹夫,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嗯?还有那么多人在。好好好,一起来给你作陪葬吧!” 宴会一角,斗笠下的玄衣男子悄声问身旁,“我们的人?” “好像……不是。” 场中那崆峒派弟子大叫一声,“是释心!是大魔头释心!” “啊?”龙誉往后一跌,差点被脚下的尸体绊倒。 众英雄尽皆亮出兵器,严阵以待。 一些年长的武林巨擘跃至人前,冲出厅外。 第88章 执子之手 有主动迎战的,自然也有趁乱逃走的。 江博在出门应战前,吩咐心腹护女公子离开山庄。宴会厅有一道小门,有人发现后,也跟着女公子他们从小门逃走。 “思思。” 场面一片混乱中,田思思的手腕突然被人从后握住。她转身一看,发现是江澄浚。 “快跑!跟着鱼管家,他会带你出去。”江澄浚心急地拉了下田思思,却在这时,田思思的另一只手被颜子仪蓦地扣紧。 江澄浚抬头,瞳孔一缩。 田思思只觉得两边手腕都被倏地握紧,俱是一拉,差点将她扯痛。 “啊。”她膻口微开,轻呼出声。蹙起了秀眉。 “放手。” “放手!” 江澄浚与颜子仪都不再硬拉,却仍旧紧握着,并且同时开口。 江澄浚顿了顿,这才不情愿地再次道:“我不管你是谁,但你应该听说过释心吧。” “未曾听闻。”颜子仪淡漠道。 “他是个疯子,屠门灭派,毫无人性。一旦释放杀意,就绝不留活口。现在这个时候,保护思思才是最重要的,她必须现在就离开。” 解释过后,江澄浚以为颜子仪就会放手。视线下移,落到颜子仪握住田思思的那只大手上。 可是他发现颜子仪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甚至听到颜子仪在轻声冷笑。 “他屠他的门灭他的派,我和师妹又不是拢翠山庄的人,为什么要怕?”颜子仪另一只空着的手探来。 见识过他空手折白刃的功夫,江澄浚不敢怠慢。纸扇一开,翻旋着迎上。 “哼,真是不识好歹!” “冤有头,债有主,问心无愧自然无所畏惧。” “疯子杀人才不会管你是否无辜,他只图一时之快。” “即使如此,生死有命,江少庄主也未免太多管闲事。” “你自己要送死是你的事,我只为护思思周全。” “师妹与我同心同德,生死与共,外人无权干预。” 说话间,两人见招拆招,单手相博。 田思思夹在中间,说不上话,也插不上手。她想离开,两只手腕却像被铁钳箍住一般,挣都挣不脱。 权衡再三,她干脆将身子俯下,一口咬上江澄浚的手背。 江澄浚闷哼一声,脱手退后。望向田思思的眼中,莫名多了种意料之外的难过。 “江澄浚,拢翠山庄不放我五师兄,我是不会离开的。”田思思合上唇后,口中抿出丝铁锈味。 望向江澄浚垂在腿边的那只手,上面好像有她的牙印,还流了血。 她竟然又伤了江澄浚,明明他是出于好意。 她张口想道歉,却被颜子仪拉走。 柔唇嗫喏了下,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只好转过身,狠心随九师兄离开。 释心不愧为魔头,以一敌众,已经伤了数十人。 现在他正和江博,以及其他几个辈分武功都与江博相当的高手在屋顶上过招。其他小辈,则扶着伤者在地上观战。 田思思一眼望去,只觉得眼花缭乱。 “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对上这个释心,我恐怕都没有一击之力。”颜子仪正色道。 话音刚落,他打横抱起田思思,展开轻功,往山庄西南方向跑。 这时不趁乱搜山庄,找五师兄,更待何时? 第89章 小师妹长大了 拢翠山庄的地牢其实就在香音寺背后,颜子仪轻松打晕看守者,带领着田思思冲进庭院。 地面上的房屋是看守者们住的,地牢入口在其中一间房内。 颜子仪是第二次来,很快就找到那间房。 推开桌,掀起桌下垫着的皮毯,移走皮毯下的石板,四方四正的入口就出现在了眼前。 有微弱的火光从入口下方传来,田思思走过去,发现入口有石梯。 “我先下去,你跟着我。”颜子仪一撩衣摆,跨下石阶。 “九师兄,你留心点,下面可能还有人看守。”田思思低声提醒。 虽说现在山庄里忙着对付释心,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颜子仪下行至肩与地面齐平,转过身来,向田思思伸出手,“石阶陡,你扶着我。” 田思思一怔,看着师兄那大大的,安全感十足的手掌,就想起了从前在灵剑山时的生活。 娘亲死了,爹爹云游四海,可师兄们都很宠她。 不出来一遭,她都不知世事艰辛。 但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连自保都不能的田思思。 “九师兄,我自己可以的。”拉起裙摆,她一步一步踩下石阶。 颜子仪收回手,却没有继续下行,直到田思思走到他身前。 “九师兄?”田思思站在比颜子仪高一阶的地方,疑惑地望进颜子仪的眼睛。 颜子仪却视线下移,唇微微弯起,“小师妹长大了。” “嗯?”田思思歪歪脑袋,心中一喜。 九师兄是在夸她变懂事了吧。 还有,她也长高了呢。再努力努力,踩着石阶就能跟九师兄一样高了。 “多吃点,还能长更大。”颜子仪的手不知不觉中摸上了田思思的腰,视线也始终滞留在她锁骨下方。 田思思眨了两下眼睛,狐疑地低头看向自己胸脯……衣襟散开了些,白花花的两片隆起挤出一线天。 难怪九师兄眼睛都不眨一下,站在他那个角度正是最佳欣赏方位吧。 她忙将衣服收拢,重新系了腰带。拜女公子所赐,她的腰带短了一截,十分难系。要不是腰肢够细,怕是都不能用了。 “什么人?” 地牢里传来一声喝问,紧接着有脚步声接近。 颜子仪一把将田思思揽入怀,宽袍袖为她挡住身子。 “啊!” 走来的那看守见到颜子仪,惊呼声中,掷来一把小刀。 颜子仪护住田思思,两指夹住飞来的小刀。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刀刃立时“咔咔咔”碎成几截,反飞出去。 看守眉心,喉口,左胸分别被刀刃刺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颜子仪这才低下头看怀中人,轻声问她,“好了么?” “系好了。”田思思红着脸点点头。 颜子仪便放开她身子,只执了她一只手,带她往石阶下走。 地牢里九曲十八弯,一条条小道,一房房铁牢,建得如迷宫一般。 田思思终于知道九师兄为什么要第二次来这里查看,如此复杂的地形只搜寻一遍难说没有遗漏的。 他们几次寻路,都反复看见一面龙纹墙。田思思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 第90章 龙纹密室 再一次路过龙纹墙,田思思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 她之前被荀夫子陷害,掉下香音寺内的地牢,之后又被江澄浚救出。当初江澄浚抱她出来,一路走过的地形和这里十分相似。而隔绝两边地牢的那面墙上,好像也有龙纹。 “九师兄!”田思思唤来颜子仪,伸手摸上了龙纹,“我觉得这里有古怪。” 颜子仪过来一看,微微颔首,“不错,的确有古怪。之前经过的龙纹墙,龙的形态,大小都跟这面墙上的一样。只有龙爪不一样。” “龙爪?”田思思又摸了摸浮雕上,露出在祥云外的龙爪,“这是四趾龙爪。” “我之前看到的,只露出了一趾,其余都隐在祥云中。” “啊?”经颜子仪提醒,田思思又仔细回忆了之前路经的龙纹墙,可记不起来具体哪里不同。 颜子仪抽出一截田思思的惊鸿剑,割破自己手指,在龙爪上抹了一抹。然后拉起田思思,“走。再找一遍。” 当他们再次见到龙纹墙,发现墙看起来一样,都是正对着两房铁牢间的一条窄道。墙上龙纹浮雕乍一看也一模一样,但仔细瞧龙爪,爪上没有了血迹。 瞧起来翻滚着的祥云上,踏着只威武霸气的龙爪,五趾皆露在外。 “这是五趾龙爪!”田思思惊讶地摸上龙爪。 龙爪在她头顶上方的部位,她正好能够着。和之前摸过的那四趾龙爪对比,连高度都一样。 龙爪凸起在墙上,与墙的衔接处似乎还留有缝隙。 田思思心中一动,用力往下按龙爪…… 然而,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凹陷。她顿时泄气,收回了手。 这时双肩骤然一紧。 颜子仪抓过她,俯身在她耳旁小声道:“小师妹,走。” 他带她躲到了一堵墙后,没过多久就听到过道上传来脚步声。 “老荀,如果你身份已经暴露,就跟我们回去吧。” “哼,回去听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号令?你们服他,我可不服。我不走,我只要把识破我身份的人灭口就行。” 田思思听出其中一人是荀夫子,另一人的声音很陌生。 “你要杀了温子墨?江博问起来你怎么解释?” “这是魔人做的,与我何干,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罢。江博先前误将温子墨当成释心,如今释心亲自找上庄了,事后江博一定会来审问温子墨。为免夜长梦多,杀了倒也干净。” 田思思忍不住想要去问明五师兄的下落,脚往前踏了一步。 顿时嘴被捂住,身子也被颜子仪抱了回去。 “嘿嘿嘿,江博那老匹夫,百密终有一疏,你猜我捡到了什么?” “钥匙,这是?” “江博听到释心到来,大概吓得魂都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掉了都没发现。幸亏我眼尖,捡到了。” “这有什么用?” “潜伏多年,我早摸清拢翠山庄的秘密。除了这座地牢,香音寺底下还建有六间密室,也充当地牢。其中一间还被用来当做藏宝阁,花教主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面。这把钥匙,就是用来开隐藏地牢的。” 第91章 螳螂捕蝉 荀夫子和另一人说着,走上前来。 田思思这才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形,就见他们在龙纹墙上摸摸索索一阵,不知在找什么。 荀夫子身旁那人代田思思问出了心中疑窦。 “老荀,你快把它打开呀!在等什么?” “你催什么,哪有那么容易!要打开香音寺地下牢房,除了钥匙,还需特定手法。我只见过一次,你等我回忆回忆。” “只见过一次?” “江家父子要开香音寺地下牢房时,从不许他人在旁观看。要不是江澄浚为了救一个女人,忘记了忌讳,也不会被我瞧见这开启手法。” “嘿,女人!果然不愧是老荀教出来的好徒弟,和老荀你一样好色。” “快别说了,江澄浚的鸣仙居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我跟着受罪,这几年憋都憋死了。” “我就不信你会乖乖憋着……” 说话期间,荀夫子一直在拍打龙纹墙上的五趾龙爪,可是龙纹墙纹丝不动。 田思思的腰肢突然被搂得更紧了,身子被颜子仪往后按。田思思整个人撞进颜子仪怀中,被他的袍袖裹住。 但不一会儿,她就知道九师兄并不是故意捉弄,而是又有一拨人过来了。 “叮铃铃”,有金属物掉地的声音。转瞬间,田思思便看到了一把钥匙滚落到脚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重重叠叠,纷至沓来。 最后,脚步声都止歇了。估摸着后来的一大批人与荀夫子他们,形成了对峙之势。 一道清越的年轻男子声音悠扬传来。 “夫子,学生有礼了。” 是江澄浚! “浚儿,你这是做什么?”荀夫子语气凌然,声音苍老,透着丝委屈。 “夫子似乎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学生也很痛心,今日不得不弑师了。” “哼,老夫一生凌然正气,从未做见不得人的事。浚儿既然怀疑老夫,不如来搜搜老夫的身?老夫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 田思思没忍住弯唇笑了,幸亏嘴被颜子仪捂着,不然说不定会笑出声来。 她用脚踩住钥匙,慢慢把它勾过来。 颜子仪的手抖了抖…… 小师妹的唇,柔柔的触在他掌心。 小师妹的鼻息,幽幽挠在他手指上。 小师妹伸出脚去勾钥匙,软软的小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 外间一番动静,似是下人在搜荀夫子的身。之后,荀夫子又重重一哼,再次开口像受了莫大折辱一般。 “怎么样?老夫身上什么都没有吧。” “的确。”江澄浚淡然说着,突然动手攻向荀夫子身边那人。 就听两人过招没有几回合,那人便惨叫一声死了。 “你……你为何杀他?”荀夫子震惊地问。 江澄浚依旧云淡风轻道:“他是碾花神教的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你,你……” “夫子不是要开龙纹墙么,怎么不继续了? “啊!你!”荀夫子已惊得无法言语。 “夫子,你捡到的那把钥匙,是我父亲故意掉落的。六年前,父亲就知道你是碾花神教的人。你在拢翠山庄探听到不少秘密,拢翠山庄又何尝不是呢。” 第92章 黄雀在后(一) “噗——”刀刃入肉之声,伴随着荀夫子痛苦的闷哼。 江澄浚对荀夫子动手了,然而冷冽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六年间,你和花连城的书信往来,我们全都知晓。很可惜,花教主死了。你成了碾花神教的弃子,对拢翠山庄来说,你也是个废人了。” “噗噗”两声,江澄浚拔刀再刺。 此时的田思思早已将钥匙稳稳踩在脚下,听到荀夫子的痛呼,她暗舒口气。 荀夫子一死,就算给九娘报仇了。荀夫子本就不是好人,死也不足惜。 荀夫子攒着最后一口气,颤巍巍求江澄浚,“少庄主,可否……留我一具全尸。” “本来可以。”江澄浚声音清冷得如二月里的寒潭,忽然再次拔刀,刃尖连刺。语声中带着更深的寒意,“但你不该动她。” 直到荀夫子倒下,再无声息,他才吩咐下人,“拖出去喂狗。” “是!” 江澄浚来到龙纹墙前,轻声道:“父亲只是想在杀他之前,确认他是否知晓开启之法。看来他还不知道。” 不久后,有下人来报,“公子,两个魔教妖人的尸身上都没有搜到钥匙。” 江澄浚稍一思索,便道:“他既然来到这里,就不会把钥匙藏到别处。搜!把整个地牢都仔仔细细搜一遍!” 眼看着就要躲不住了,田思思还在想“这该怎么办好”,忽然腰间的力道松开,颜子仪轻推了下她的背心。 她踉跄地往前跌去,一摔在地上,就被看见她的拢翠山庄下人拿剑架住了脖子。 徐徐转头往后看,早就没有颜子仪的身影。就连地上那把钥匙,也一同消失了。 不由噘嘴腹诽:九师兄,你原来是这样的亲九师兄! 一双玄色云靴踏到离她三尺远的前方,江澄浚的声音就此传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势,拢翠山庄的下人收了长剑。 云靴再次踏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田思思眼前。 田思思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江澄浚立马握了,扶她起来。 之后,江澄浚又很快放开手,侧过身去,没再看她。 “刚才……你都听到了?” “是。”田思思不打算狡辩。她知道江澄浚多疑,即使否认他也不会相信。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能放你离开。你可能对我们的对话一知半解,但只要你说出去,总会有人猜到拢翠山庄想做什么。” 可能是错觉,也可能因为她并不讨厌江澄浚,她竟然觉得江澄浚的语气很温柔。他像是在跟她商量一件事,而不是宣告她即将不自由。 “我不会说出去的。”田思思发誓般道。 “我相信你,可我不能冒这个险。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一种夺魂术,可以将人催眠,问出所有想要知道的秘密。” 江澄浚转过身,踱步向田思思。走到田思思面前,他站定,挥了挥手,喝令:“都退下。” 拢翠山庄的下人们纷纷撤离,地牢中便只剩了江澄浚和田思思两个。 第93章 黄雀在后(二) “那你想怎样?把我关起来,还是杀了我?” 田思思要仰起脸才能与江澄浚对视。为了不使脖子太累,也为了逃离从江澄浚身上笼罩而来的气势,她慢慢往后退步。 江澄浚的视线一直落在田思思身上,神情却冷漠得令人猜不透。 田思思发现,他在她往后退时捏了捏拳头,又咽了咽唾沫。 她连忙转身,拔腿就跑。 一声呼啸自身后传来,转瞬掠至身前。江澄浚的纸扇在空中呼呼呼旋转,迫得她不得已改变奔跑的方向,往后疾退。 “啊!” 可是扇子飞得快,即使她连连后退,也避不开。眼看那扇子就要削到她脸上,忽地后背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一只手自她身旁伸出,接住了扇子。 “嗯?”田思思这才发现,自己又跑了回来。 江澄浚还一步不移地站在原地,她却自己跑到了江澄浚怀里。 她要离开,手腕却被他捉住。 “荀夫子偷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身上?”江澄浚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你要搜我的身么,那就搜吧!”田思思生气,闭上眼,仰起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反正钥匙不在她身上,他搜过就死心了。 江澄浚怔了怔。 有好一会儿,田思思都只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却不见他有所行动。 她于是睁开眼,扭过头去看江澄浚。江澄浚只被她瞧了一眼,便迅速放开她的手,退开两步,侧过了身。 “不用了。”江澄浚背对着她道。 田思思一喜,以为他相信了,要放她。 江澄浚却又说道:“你只要留下来就好。” 田思思:“……” 他再次转过身来,自腰间摸出把钥匙。 那把钥匙,与田思思之前见过那把一模一样。只不过尾稍吊着颗玉珠子。 江澄浚当着田思思的面,在龙纹墙上轻轻一抚,再使巧劲拍下。 “嗑哒哒”几声,五趾龙爪往墙内凹去。 而在凹陷处的侧面,露出一个锁孔。江澄浚插入钥匙,轻轻一转,石墙就“轰隆隆”地移开了。 江澄浚把田思思带入龙纹墙内,在里面点起一簇壁火。 而这间密室,与先前关过田思思的那间不一样。这间要大得多,里面还放置着许多石架,石架上放满了各种珍奇宝物。 田思思在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金观音。金观音穿着纱衣,大小和样式都跟被十三郎偷的那座一模一样。 “你暂且留在这里,等我助我父亲打退释心,再来接你。” “这里?可这里是拢翠山庄的藏宝室吧。” 江澄浚只“嗯”了,神情十分自然。 在他心里,这么做再正常不过了。 她和那些珍宝一样,都需要被藏起来。 龙纹墙又轰隆隆响起来,江澄浚身躯一震,连忙往回跑。 可是晚了,龙纹墙已经合上,把他也关在了藏宝室里。 “啊!怎么回事?”江澄浚拍拍石门,石门却纹丝不动,他狐疑着喃喃,“我还没有拔出钥匙,外面又没有人,它怎么会自己合上?” “叮铃”一声,是金属相击之音。 田思思和江澄浚都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就见颜子仪从一个石架后走了出来。 他手上拎着两把钥匙,噙着笑,姿态悠然地把玩着。 第94章 九师兄,冷静! 成功吸引来两人的注意力后,颜子仪手指一收,将两把钥匙都纳入掌心。 欣赏到江澄浚恼怒,不悦的神情,颜子仪更得意了。他盯住江澄浚,对田思思说道:“小师妹退后,等我收拾了这小子,再一起逃出去。” 江澄浚暗暗捏起拳。被困在藏宝室内,就算手上有钥匙也是出不去的。不管能否把颜子仪打败,他都不能出去协助父亲退敌了。 事已至此,如果与思思的师兄打起来,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惹思思不快。 长吐一口气的同时,江澄浚松开了拳。 他神态悠然,漫声说道:“颜子仪,你最好保佑我父亲能打败释心。不然的话,你就算杀了我,这辈子也休想再走出藏宝室。” “什么?”颜子仪微微讶异。 他是没想到,江澄浚在这种情势下,竟然还能泰然自若。 “藏宝室只能从外面打开,而且,全天下只有我父亲和我知道怎么打开。”江澄浚背过手去。 他自知不是颜子仪的对手,只能将情势讲明。接下来要怎么做,就让颜子仪自行抉择吧。 “九师兄。”田思思走过去,拉住颜子仪的衣袖,“江公子说得没错。我们留他性命,才好与江博讲条件。” 她自己就在龙纹密室里被困过,所以很清楚这里的可怕。 颜子仪的袖子任由田思思拉扯着。语声缓和了下来,却是忽略了江澄浚,面向田思思说道:“现在两把钥匙都在我手上,就算江博会来救他儿子,又怎么打开藏宝室。” “这还不是你做的蠢事。”江澄浚嘲弄地开口。目光不经意落至捏住颜子仪袖子的,那一只白嫩纤巧的小手上。 “呵。”颜子仪冷笑应对江澄浚的嘲讽。紧接着,望着田思思忧愁的小脸,宽慰她,“小师妹别怕。先杀了江澄浚,九师兄再想办法带你出去。” 可是田思思的小手还没有放开。 她柔唇紧抿,总觉得这样不好。 江澄浚眼睛一亮,心房蓦地被喜悦充盈。 “小师妹,你信不过九师兄?藏宝室再牢固,也不过是石头砌的,九师兄会把它劈开。” 颜子仪的拇指描过田思思的秀眉,滑过她侧颊,最后捧住了小脸。 江澄浚不由得往前踏了一步,心口滞涩,连呼吸也不畅了。 “可是九师兄,思思不想……不想和一个死人共处一室。” 田思思不明白九师兄为什么那么讨厌江澄浚,可她不觉得江澄浚罪大恶极到必须杀死。 她另一只手也抓上了颜子仪的袖子。怕这样不牢靠,接下来干脆抱住了他一整条胳膊。 “啪!” 江澄浚手中纸扇掉落在地。 他呼吸一窒,艰涩而置气地开口:“思思让开,我并不怕你九师兄!颜子仪,你要杀便杀好了,不用磨磨蹭蹭像个女人。” 像个女人! 像个女人! 像个女人…… 颜子仪僵硬地侧过颊去,视线落到江澄浚身上,一双桃花眼满盈杀气。 不好!九师兄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 因为他确实长得太过好看,比绝大多数女人都要美。 田思思连忙旋身挡在颜子仪面前,一把抱住他腰身,“九师兄,冷静!” 第95章 缘心孽残篇 一阵沉闷的轰隆声,传入藏宝室。 两个剑拔弩张的少年都一愣,放下个人恩怨,仔细去辩听。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有人的脚步声,机器的咔咔声,忽远忽近的。 “父亲把释心引到香音寺了。”江澄浚脸上略有喜色。 藏宝室中的三人屏住呼吸,静听来自头顶的各种响动。 最后“轰轰”两声,整个藏宝室都微微晃动了下。 江澄浚舒了口气,轻松道:“释心踩中了机关,应该也掉进了其中一间龙纹密室。” “江庄主会来开密室,杀释心吧。”田思思望向江澄浚。 如果江博也来到地牢,不知道他们喊救命能不能被听到。 闻言,江澄浚竟然拧起眉心,好似忽然获悉一个噩耗。想了一会儿,他才叹息一声,缓缓开口:“父亲不会过来了。他只会严密封锁住地牢和香音寺,不许任何人进出。” “呵。”颜子仪冷笑,“你父亲打不过释心,就用卑鄙的手段困住他。不把释心活活饿死,你父亲又怎么敢再回来。” “不许你这么说我父亲!”江澄浚捏紧了拳。 颜子仪翻动着石架上的宝物,不知从哪找出一坛子酒。掀开封口,他只闻了一闻,便大声夸道:“好酒!” 江澄浚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翻到一本古籍,颜子仪冲田思思招招手,“小师妹,你过来看。” 田思思就见那古籍封面上写着“凌霄剑法”四个大字,十分惊讶,“这不是灵剑山庄的独门秘籍么?怎么会在这里!” “哼,还有这个呢?”颜子仪又拿下旁边的《缘心孽残篇》。 “《缘心孽》是碾花神教的心法,只有教主才能练的。”田思思更加震惊了。 “小师妹长了不少见识嘛。”颜子仪赞许道,“不错,连碾花神教的教众都未必有幸能修炼的秘法,却被拢翠山庄藏了半部。” “我在灵剑山十几年,都没有机会练《凌霄剑法》呢。”田思思觉得委屈。 “《凌霄剑法》不适合女子练。”颜子仪安慰她。然后两手按在秘籍上,内劲灌入。放开后,手一扬,《凌霄剑法》秘籍已碎成无数小纸片。 至于那本《缘心孽残篇》,被颜子仪随手翻了几页,就又放了回去。 江澄浚连忙抢过《缘心孽残篇》,生怕再被颜子仪拿去。 藏宝室里的每一样宝物,都是父亲的心头好,却被颜子仪这样肆无忌惮地糟蹋着。 他虽嘴上不说,却想着能保住一件是一件。 颜子仪嗤笑道:“江公子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是打算将来有机会好修炼一番?” 江澄浚嘴硬,“我修不修炼,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魔教心法的修炼方式伤天害理,你要是真敢练,我必杀你。” 田思思不免好奇,想起颜子仪刚才粗略翻过《缘心孽残篇》后就嘴角抿笑,便去问他,“九师兄,是什么修炼方式?” 江澄浚也翻开书来,低头去看,白皙的脸颊上顿时飞起红云。 第96章 三人囚(一) 这果然是一本残篇,词句寥寥无几,倒是画了不少配图。 这时颜子仪捉过了田思思小手,把她拉回自己身边,远离了江澄浚。 口中讥讽:“拢翠山庄是名门正道,没想到对邪教的心法也这么有研究。” “九师兄?”田思思疑惑地看看颜子仪,又望向神色尴尬,立马将《缘心孽残篇》合拢的江澄浚。 当初她被碾花神教抓去献给少年教主,就知道少年教主练的是《缘心孽》。 她心中惶惶然,隐约猜到一些,可又不愿意去相信。 颜子仪还在嘲弄:“听闻当年花教主为了修炼《缘心孽》,捉了数以万计的壮年采阳补阴,那些壮年都是耗尽精力而亡。江公子莫非也想效仿?” 江澄浚蓦地将视线投向田思思,忽然见田思思小脸煞白,几乎晕厥。 他想当然的以为田思思是误会了自己,心中急恼。 将《缘心孽残篇》掷向上空,他反身抽出藏宝室中的一把宝剑,“唰唰唰”当空舞弄。 又一本秘籍落地时,成了碎片。 颜子仪噙着笑,拿起放在最显眼处的金观音。 “满室的宝物,就这一件放置得最为小心,它有什么特殊的么?” 他将拳抵在唇上,悠然地道。 “唔……让我来猜猜。藏宝室里,应该是不许下人进来打扫的吧。许多宝物都积了一层薄灰,只有刚才那本《缘心孽残篇》不止没有落灰,还有时常翻阅的迹象。” “除此之外,也就这金观音,是干净新颖的。如果我没猜错,你父亲最近就在研究《缘心孽》,且这金观音也与《缘心孽》有关。” “住口!”江澄浚立马厉声道,“我父亲对母亲忠贞不渝,怎会去练这种邪教妖法!” “呵,是么?”颜子仪说着,另一只手拉住了金观音上的绸衣。 “九师兄!”田思思及时唤住他,“观音是神明,你怎可亵渎。” 她就见过另一个伪造的金观音,绸衣被十三郎偷偷剥了。这观音像下的女体雕刻得太过逼真,她都不敢回想。 眼下九师兄手里是真的金观音,更加不能扯下绸衣。 颜子仪将金观音放下,冷哼了声,拉住田思思坐到一旁石墩上。 田思思惨白着小脸,脑中一片混乱。 曾经在冰窟里和少年教主抵死缠绵,几乎没有休息地度过将近二十天。 她能感觉出来,少年教主一开始还是生涩的。那么,她应该是他第一个用来练《缘心孽》的祭品。 他没有像前教主一样杀了祭品,那么会不会像前教主一样继续享用其他祭品呢? 颜子仪以为田思思是在担心被困不能出去,又安慰一句,“小师妹放心,九师兄一定会带你逃出去。” 他开始在石壁上敲敲打打,研究来研究去。 江澄浚撇过头,很想当他不存在。 眼角余光瞄见田思思抱着双膝,在角落缩成了一团。心中一动,猜想她是不是冷了。 他站起来,抬起手,正要去脱外衫。 “怎么有点热呢!”颜子仪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小师妹,帮我拿一下。要是你喜欢,穿上也可以。” 随着话音,一件淡紫色蝶纹衣袍飞来,正好罩在田思思头上。 第97章 三人囚(二) 田思思拉下来,抱住颜子仪的衣袍。上面还残余着颜子仪的体温,一点一点暖着她的心口。 她把脸也搁到了衣袍上,就着那份似有若无的暖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掌落到她肩头,她立马被惊醒! 眯着朦胧的睡眼,田思思看到江澄浚竖了根食指在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颜子仪的衣袍还在她怀里,依旧暖暖的,但现在是她自己的体温。 可她的双手,双脚,背上,脖子上……无处不是凉凉的。倒是还按在肩头的那只江澄浚的大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暖得令她无法忽视。 大手忽然离开,她有些许怅然。 大手还抢走了她怀里的衣袍,嫌恶地扔到脚边。她惊愕地呆了。 忽然大手捧来一绸绢糕点,馋得她肚子也在咕咕叫了。这时她才百分百清醒过来,越过江澄浚微躬着的身子,去找颜子仪的所在。 终于,她在藏宝室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九师兄颜子仪。他只穿了一件中衣,抱着胸靠墙而眠。 九师兄肯定会冷的…… 田思思想站起来,可身子刚动了动,就被江澄浚又按住了。 江澄浚把糕点送过来,使了个眼色。 田思思拈起一块咬了口,才看到江澄浚满意地笑了。 不放心九师兄,她又转头去看了眼。再回过头来时,却发现江澄浚的笑容没了。 江澄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寒潭一般的眼眸中,像是有恨意在掠动。 她不敢再咬糕点,虽然很饿很想继续吃。 拿着那块咬过一口的糕点,她的手渐渐放下来,搁在自己膝盖上,有些局促不安。 江澄浚就那样看着她,很久,很久……那只按在她肩头的手拇指微微一动,他的上身也凑近了些。 田思思发现江澄浚喉结滚动着,望着她的眼眸晦涩暗沉,眸光中的渴求像是在期待着品尝一份美食。 他不会是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了吧。 当时的田思思心脏呯呯跳,不等江澄浚微张着唇靠近,她拿着糕点的手就往上一抬。把糕点塞进了江澄浚嘴里,江澄浚兀地怔住。 “我想,你是不是饿了。”田思思小心翼翼地开口说。 刚动了亲吻心思却没得逞的江澄浚,愣了有好几瞬,才闪烁着眼神,把口中那块糕点嚼了,咽下去。 田思思这时想起来,塞给江澄浚的那块糕点,自己咬过。 江澄浚又拿了两块糕点,塞在田思思小手上。然后把剩下的重新用绸绢包起,藏回衣襟里。 田思思愕然……江公子这样的富贵少爷,平时冷面绝情,竟然背地里也有偷偷藏零食的爱好。 “江澄浚!你在干什么?” 这边的小动静吵醒了本就睡眠浅的颜子仪,他霍的站起来,厉声喝。 江澄浚直起身子,朝颜子仪冷冷一笑。 颜子仪往江澄浚刚才蹲着的方向一瞥,那里是小师妹休息的地方。心头一股无名火窜起,捏拳的手“嗑哒哒”几声响,脚下急掠,拳头瞬间击向江澄浚胸口。 第98章 三人囚(三) “噌!” 在千钧一发之际,江澄浚抽出长剑挡格在胸。 这把龙吟剑是江澄浚在藏宝室找到的,因为忌惮颜子仪,一直带着防身。 他的扇子本就缺了扇骨,不方便使用。但比起拿扇子做武器——那种他年少气傲时自研的风流绝技,其实用剑才是他的长项。 拳风掠到时,江澄浚察觉到剑身在抖动。 “啊?”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若是寻常宝剑,此时剑刃早就断了吧。 他灌入内力,边退边使出剑招,才勉强挡住颜子仪的进攻。 “哼,受死!”颜子仪再次出拳,半路拳变作掌。无论江澄浚的剑招多么变化多端,繁复迅捷,他的手掌都能及时追上剑刃,如附骨之疽。 江澄浚抿嘴御敌,把剑招舞得更快了,可始终不能甩脱颜子仪的手掌。 肉掌怎能与削铁如泥的宝剑争锋,他突然想到! 剑招一变,反迎向颜子仪。 “啊!江公子快将剑扔了,小心右臂。”田思思在一旁忽然出声提醒。 与此同时,颜子仪修长的手指灵活地一曲,弹击向剑刃侧面。 “叮!”龙吟剑非但没有劈开颜子仪的手掌,反而剑刃扭曲,歪向一旁。 江澄浚右手腕一麻,及时将剑甩脱,同时连连后退。 这时颜子仪的手指在龙吟剑剑刃上一路抓捏,转瞬便到了剑柄。如果不是江澄浚先丢了剑,恐怕他的右手臂就要被擒住。 龙吟剑掉落在地,“叮铃”声中,一阵香风飞过,扑进颜子仪怀里。 颜子仪腾腾的杀气,瞬间被田思思的投怀送抱扑熄。 折钢断铁的手指不自禁轻扶上田思思的腰肢…… 没办法,小师妹是她的软肋。 “小师妹,别挡着我。” “九师兄你就饶了他吧,他没对我怎样。”田思思的细胳膊死死环住颜子仪的腰身,小脸也埋在他胸口。 “真的没有趁机轻薄你?” 江澄浚扶着气血翻滚的胸堂,靠墙而立。听到颜子仪的问话,虽不是对他,他也不由微微红了下脸。 “没有,没有,江公子是来给我送吃的。你看——”田思思极力否认,还给颜子仪看她小手里的两块糕点。 颜子仪冷眸扫向江澄浚,“江公子还藏着吃的?” 手探入衣襟,江澄浚把绸绢包拿出来给颜子仪看,“不过是在我父亲的寿宴上拿了一些点心。” 说话间,他把绸绢拉开,忽然发现糕点竟然都碎成了粉末。 颜子仪的拳并没有真正打在他身上,但是拳风早挟着内力击倒他心口。 真不敢想象,如若真的被颜子仪倾身拿捏住右臂,自己的右臂是不是也会被捏得粉碎。 “九师兄不要生气了,你饿不饿,我喂你吃。” 那边,惊魂未定的田思思在拿糕点,借花献佛地哄颜子仪。 “本来我是不稀罕江澄浚的点心的,但是小师妹亲自喂的话,我就勉强吃一下。” 只要不打架,喂就喂嘛。 田思思葱白似的嫩手指,拿着糕点送到颜子仪嘴边,“九师兄张嘴,啊!” 前一刻还张狂暴戾的颜子仪,此时听话地咬一口糕点,笑眯眯地看着田思思。 江澄浚忍不住暗哼一声,心下有气地移开了视线。 第99章 三人囚(四) 糕点做成梅花状,内有馅料。被咬了一口后,馅料就流下来,沾到田思思手指上。 颜子仪吃到最后一口时,故意连带着田思思的手指也含进嘴里。唇一抿,还不肯吐出了。 田思思只觉得手指上传来湿湿软软温温的触感,吓了一跳,连忙可怜兮兮地叫:“九师兄,你咬到我手指了。” 江澄浚耳朵一动,目光移来。 这时指尖上传来更加湿软的触感,颜子仪竟然舔了一下!田思思的小嫩脸霎时红成桃花色,惊恐地望向颜子仪。 可是颜子仪的神情一本正经,根本没有半点亵渎之意。他轻握住田思思的手腕,再次吮了一吮,才慢慢把田思思的手指抽出。 “味道不错。”他微笑着夸赞。 也不知道是在说糕点,还是手指。 田思思举起另一只手,另一只手上还有个糕点,怯怯地问:“九师兄,你还要吗?” 九师兄长得高高壮壮的,才一个糕点肯定吃不饱,瞧他刚才都饿坏了。 “刷——”一个绸绢包飞来。颜子仪没有转头去看,只一伸手就接住了。 看不下去了的江澄浚话中有话地说道:“我拢翠山庄的点心这么好吃的话,这一包就都给你了!” “小师妹,劳烦你喂喂。”颜子仪厚着脸皮把绸绢包送到田思思手上。还一脸理所当然,就等着享受的模样。 田思思还没回答呢,江澄浚就快步而来,伸手要去捉颜子仪的手,口中道。 “颜兄的手是废了,还是折了?江某不才,学过一点医术,这就来帮你看看!” 害怕两人再打起来,田思思连忙伸手去拦,口中急道:“江公子,你打不过我九师兄的,还是别……啊!” 没料到江澄浚捉来的手正好抓到田思思腕上,他起初用了十成力,一下将田思思抓得生疼。 “思思。”江澄浚心中一突,立马卸下力道。可是手却舍不得放开。 他另一只手也抬起,一捧一捏地举起田思思的小手,去看她手腕。 藏宝室内壁火昏暗,可还是能看到田思思白皙的手腕被捏出红指印。 这时身前掌风袭来,江澄浚没有躲过,被颜子仪一掌击退倒地。 田思思被掌风带得踉跄,身子却很快跌入颜子仪怀中,那只惨兮兮的小手也被颜子仪接在掌心。 一低头,颜子仪就瞅见了田思思长长的睫毛。上面还沾着些水汽,想是刚才被疼出了眼泪。 “江、澄、浚!”颜子仪心头火起,咬牙切齿间,抬掌携风掠物,一座石架被他生生推倒。石架上琳琅满目的宝物纷纷掉落,随着碎裂的石架砸向江澄浚。 江澄浚撑地跃身避过,但那一石架的宝物已经尽毁。 “思思,我不是故意的。”江澄浚寻机道歉。 “我……”田思思知道刚才只是被误伤,她只怪自己身子太弱,武功太低微,并不需要江澄浚的道歉。 颜子仪却鼻子里一“哼”,搂着田思思护在怀中,不让她再被殃及。另一只手仍旧在出掌,非要打到江澄浚不可。 藏宝室内不断有宝物落地的声音。各怀心思的三人都没发现,某一面墙上,无声无息地裂开了细纹。 第100章 逃出升天(一) “轰!”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藏宝室内剧烈摇晃。 石屑掉落,迷得人睁不开眼。宝物也滚落石架,碎裂成渣,“乒铃乓啷”的声响不绝于耳。 地面震晃,田思思站不住脚,一下倒在地上。颜子仪护住她身,为她挡住掉落的石块。 闷哼声,隐在巨响中。但因为离得极近,还是传入了田思思耳中。 颜子仪右肩被掉下的一块玄铁石砸中,身体兀地贴上田思思后背。 怕她受力太重,他灌力入掌,撑在地上。受伤的右手掌在剧烈抖动,一条血线沿着手臂蜿蜒而下。 地震持续了没有多久,藏宝室里渐渐安稳下来。 田思思放开捂耳蒙头的双手,返身去看颜子仪,紧张问道:“九师兄,你有没有伤着?刚才都是你在替我挡着,你被砸到了吗?” 她去看颜子仪的后背,只见白色中衣上落满了灰尘。 颜子仪左手将田思思拉回身前,后手握拳藏于身后,淡然一笑,对她道:“你忘了九师兄练了一身外家功夫?铜筋铁骨的,被砸一下没事。我有些冷了,你替我把外袍拿来。” “哦,好。”田思思乖巧地一点头,转身去为颜子仪寻外袍。 他那件袍子本就被江澄浚扔到了地上,这一场地震也不知被埋在了哪里。 找了有一会儿,田思思才在一堆石头灰烬里看到片淡紫色的衣料。拉了出来后,发现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返身去给颜子仪,却发现颜子仪额头上全是汗珠。 “九师兄,外袍找到了!九师兄,你不是冷吗,为什么还流汗了?” 田思思将外袍给颜子仪,颜子仪拿了后撇眼望向废墟,“咦?江澄浚那小子呢?” “啊!江公子?”田思思这才发现有好一会儿没见到江澄浚了,猜想他不会是被石头砸晕了吧。 见颜子仪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田思思跑去找江澄浚。 室内昏暗,石架众多。一些倒了,散架成石块,也有一些要倒未倒,半倾着靠在一起。 田思思就是在两个石架之间,找到江澄浚的。他已经昏迷,额上有血,但呼吸尚存。 费了好大劲把江澄浚从石头堆里拖出来,这时颜子仪已经穿好外袍,右手手臂直直下垂,隐在宽大的衣袖中。 “小师妹,过来看。”颜子仪站在一面墙前,唤田思思。 田思思跟过去,用手摸了摸,才发现墙上有细纹。看形状,像是从中间部位往外裂开的。 “九师兄,这是怎么回事?”田思思转身问颜子仪。 “龙纹墙不止一面,龙纹密室就不止一间。据我推测,刚才那阵晃动不是地震,而是从这面墙的另一边传来的。”颜子仪按了按墙面正中,对田思思道,“小师妹让开,看九师兄把这墙打碎。” 颜子仪蓄内力在左拳,奋力一击!墙面的裂纹深了几许。 田思思暗道一声可惜。 不过看那裂纹的变化,还是有希望逃出去的。只是九师兄为什么不用右手,他又不是左撇子,自然是右手的劲力更强悍些。 第101章 逃出升天(二) 又打了两拳,裂纹墙才霍地崩开。碎裂出石块,掉到墙的另一面。 颜子仪的身体晃了晃,田思思连忙跑去扶住他。这时也看见了裂纹墙的厚度,大致有三尺厚。 要不是早就被轰出裂纹,这么厚的墙体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以人力破坏吧。 握住了田思思的手腕,颜子仪说道:“小师妹,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刚才的响动一定会引来江博的人,再晚,就逃不掉了。” “可是……他呢?”田思思转头望了眼昏迷不醒的江澄浚。 “江澄浚是江博的独子,拢翠山庄的人发现他后,只会细心照料他,小师妹有什么可担心的。”颜子仪握田思思的手紧了一紧。 “我……” “一个富家公子哥受伤,有的是人关心。多你一份不多,快走!”颜子仪的脸上罩了寒霜,写满了不悦与不屑。 他略显粗鲁地把田思思拉到墙上霍开的洞前,示意她爬出去。 田思思挣开颜子仪的手,纵使知道他会不高兴,还是返身撕下了身上一片衣料。跑去江澄浚那,蹲下为他快速包扎了额头的伤。 再默默跑回来,不等颜子仪开口,二话不说就爬进洞里。 两人来到另一间密室,首先发现密室顶上也破了个洞,有灯光漏进。 在密室里还躺着一具尸体,看装束就是闯山庄的魔头释心。此刻释心胸口插着一柄长剑,而这剑竟是温子墨的佩剑霜华。 “是五师兄的霜华!”田思思一眼便认出,拔出了长剑霜华。 “五师兄果然是被拢翠山庄关起来的。” 灯光一闪,密室顶上有人影掠过。同时传来山庄下人的喝声,“别跑!” 颜子仪搂着田思思,轻功踏墙,跃出了顶上的破口。 这里是香音寺内部,但大门已开,只能见一大帮着青衫的下人往门外追去。 “九师兄,跑了的那人会不会就是五师兄?”田思思小声问。 颜子仪不置可否,只是搂着田思思逃出香音寺,接着便往反方向跑。 一路逃下山庄,两人回到抱琴湾的落脚处。拿了行李,雇船匆匆而别。 “如果真是五师兄,他又怎么能杀得了释心?”颜子仪站在船头,还是狐疑。 “可如果不是五师兄,五师兄是不是还被关在拢翠山庄?”田思思无法不为温子墨担忧,又心存侥幸道,“我倒希望是五师兄杀了释心,他能杀释心,就能逃走。” …… 几天后,被下人发现,而救回医治的江澄浚,靠床而坐。 他手中捏着那条据说是发现他时,额上包扎着的布带,陷入了沉思。 这布料是思思身上的,肯定也是思思救了他,为他包扎的。 不论如何,在思思心里,终究是有他的。 江澄浚摆弄着布带,忍不住弯唇而笑。 “公子,这布带脏了,要不我拿去洗洗?”下人在旁问。 也不知道这条烂布带有什么好的,公子一醒来就握住不放,睡觉都捏在手心,现在还看着傻笑? 下人要去拿布带,江澄浚连忙攥紧往自己胸口收了收,瞪眼不悦道:“没你的事,下去!” 第102章 肌肤之亲(一) 小船没有划向来时的小镇,而是穿过一条窄窄的河面,一路南下。 夜幕降临后,颜子仪待田思思在船舱里睡下,这才解下衣袍,查看伤势。 流血不多,但是玄铁砸的那一下多少伤了筋骨。颜子仪盘腿运内力疗伤,出了一身薄汗后,右肩才没有那么疼了。 睁眼一看,小师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睡姿。她仰面躺着,还将毯子给踢开了。 颜子仪去为她盖毯子。 近距离看去,小师妹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她呼吸匀长,透着甜香。睡得可真熟。 毯子有大半被她压在身下了,颜子仪小心翼翼抱起她,将毯子抽出。 熟睡中的小师妹身子软乎,柔若无骨,抱在怀里像一团棉花似的。 颜子仪想起了那晚…… 那晚的小师妹热情,主动,身子像鱼一样滑溜。 颜子仪心中一动,吻向怀中人。可还未触及柔唇,就听田思思细细呓语,“师兄,我热。” 舱中的确闷热。 颜子仪解开田思思的腰带,剥下她的外衣。再要去拿她的衣襟,忽然被一只柔荑按住了。 田思思霍的睁开眼来,从梦中转瞬回到现实。 “九师兄……”黑亮的眼睛如受惊小鹿般,瞅瞅颜子仪,再瞅瞅他放在自己胸前的手。 然后,还感觉到了,颜子仪的另一条手臂还环在自己背上。 “师,师兄?”再开口,声音都发起颤来。 九师兄趁她睡着以后,脱光了自己,又要来拉她衣服,意图还不明显么。 “小师妹,在藏宝室中我们的衣服都弄脏了,九师兄帮你拿去洗洗。” “哦……哦,九师兄,我这件不脏的,洗外衣就可以了。”田思思将颜子仪捏在她衣襟的修长手指一根根拉开。 拉到最后一根手指时,颜子仪立马将前几根手指又放了下来,继续拿住田思思的衣襟。 “小师妹撒谎,你这中衣上明明也染了灰渍。”颜子仪说这话时语气与神色都十分自然,像在跟人讨论天气一般。 他明明在做着令她害羞的事,却表现得那么纯真无辜,倒让她不好深想了。 “九师兄,我我我,我冷。嗯,我冷!”田思思紧紧握住颜子仪落在她胸口的那只手,生怕一不留神,他会有进一步动作。 外衣仅是一层薄纱,中衣里面就是肚兜了,可不能再脱掉。 颜子仪似乎微微眯了眯眼,沉默了会儿。在沉默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一笑,说道:“好。那你将我的手放开。” 田思思这才发现自己抓颜子仪的手,都抓出手汗来了。连忙松手。 颜子仪也信守承诺,不再为难她。 他起身,把衣物抱出舱。 小船被停在岸边,田思思偷偷掀帘往外瞧。看到颜子仪真的在夜色中洗衣服,船夫则在吃干粮。 她连忙退回来,拿毯子裹住自己。 倚媚假扮她和九师兄有过肌肤之亲,九师兄到现在还不知真相呢。在他心中,是不是觉得可一就可二? 唉,得找时间跟九师兄说清楚才好。比如说,啊,那天我喝醉了。 第103章 肌肤之亲(二) 颜子仪洗完衣服,挂在岸边的树枝上,然后赤膊走向船舱。 舱内的田思思连忙将帘子放下,坐回舱内的一张小木桌旁。 颜子仪进来,堂而皇之坐到田思思正对面。瞧一眼似有心事的田思思,一敛容,挑眉问:“还在想江澄浚?” 摇摇头,捏起在身旁的薄毯,田思思拿手指有意无意地绞着,“不是啦,就像九师兄说的,江公子是江博独子,江家的人迟早会发现他,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颜子仪这才弯了弯唇,起身后坐到田思思身旁,声音柔和地试探她,“那小师妹在烦心什么?说给九师兄听,让九师兄来为你解忧愁。” 他靠得近,田思思不由自主往旁挪了挪。 田思思本就比颜子仪矮,现在还低着头,颜子仪都看不见她的小脸了。于是俯身凑近去看,一只手掌按在田思思身后,已几乎将她拢在怀抱范围。 颜子仪的衣衫都洗了晾在外,如今上身赤着,一身结实肌肉都袒露在田思思眼前。 田思思更加快速地搅动着手中薄毯,都快要把它戳出一个洞来。 不穿衣服的九师兄,给她感觉好危险哦。 “九师兄,你……你冷不冷?”她拉起毯子,遮向颜子仪的身体。 “我有内力护体,不冷。”隔着一层薄毯,颜子仪握住了田思思的手。 “可是,刚洗的衣服一时半会儿干不了,思思担心九师兄会感冒。”倔强地抽出自己的手,硬是拿毯子裹住了颜子仪的身体。她这才感觉好一点,呼出口气。 颜子仪的唇角勾了又勾,“原来小师妹不是在担心江澄浚,是在担心我。” 田思思不置可否,只是放开了拿毯子的手,默默退开了些。 怎么办,九师兄越来越奇怪,得赶紧解释才好。 原本毯子只披在颜子仪身上,可没有她拉着,立马从两边霍开,露出他一片胸肌。 田思思仍旧不敢去看,扭过了头,差不多是背向颜子仪了。 “九师兄,那天晚上……你,不如忘了吧。”田思思轻轻开口,略有些结巴。 “哪天晚上?”颜子仪慢慢吐字,语气似戏弄似挑逗,“噢,小师妹说的莫非是那天晚上。” 最后几个字都是贴着田思思的耳边说的,似有言外之意。田思思觉得耳垂上热热痒痒的,脸烧起来。 两只不知所措的小手被颜子仪捉住,颜子仪带着薄毯将她裹在怀里。后背贴来,蓬勃的心跳也传到她身体上。 田思思的双眼蓦地睁大,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从颜子仪怀中逃出。紧张地细声喘息,赶紧把早已想好的借口说了,“九师兄,那天我喝醉了胡作乱为。九师兄还是忘了吧,就当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负责?” 颜子仪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悲凉,难过,一下子把田思思愣住了。 “嗯?负……责。” “小师妹,我可是个正经人,一直为未来娘子守身如玉,师妹却不由分说夺了我的身子。现在师妹又不要我,师妹怎么那么狠心。”颜子仪抬手掩住了眼睛。 看起来伤心得痛不欲生。 第104章 肌肤之亲(三) 田思思心中不忍,如果九师兄知道夺他身子的人是魔女倚媚,不知道会不会想不开而了此残生。 她舍不得九师兄死,也绝对不会让九师兄知道真相的。 “九师兄,我,我负责!”她连忙转身笃定地道。还跑去在颜子仪身前蹲下,抱住了他的一只手。 可要怎样负责,她心中并没有具体概念。 “小师妹说话可算话?”颜子仪道。 “算,算,我们拉勾!” 田思思勾了颜子仪的小手指,拉勾印证后,颜子仪突然抱住田思思。 “小师妹,你答应负责就是答应要嫁给我。等下次师父回到灵剑山,我就去提亲。” “啊?九师兄,我,我……”田思思惊得舌头打结。 颜子仪却放开她,站了起来,“小师妹你等着,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村庄,买些好酒好菜回来。船上只有干粮,可不够你吃的。” 田思思在船舱中等了许久,怎么也睡不着。 夜里四处静谧,风都沁凉。 多少次她掀帘望出去,看到船夫已经席地而睡,四周围却再无其他身影。 一开始她为刚才仓促的许诺而后悔,盘算着要怎样反口。可久等九师兄不回,她就又对九师兄怜悯起来。 待到暮色浓厚,田思思哈欠连天。她躺在薄毯中,辗转反侧着。 一忽儿担忧九师兄赤着上身会着凉,一忽儿害怕他遇上不测,一忽儿又怀疑他是否迷路了。 忧心忡忡间,早把那许诺的不妥之处忘记了。只在盼望九师兄早点回来中,沉沉睡去。 当田思思在清晨的鸟鸣声中醒转时,桌上已放置着一只烤鸡和一坛子女儿红。 颜子仪手执酒杯,慢慢喝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田思思身上。 小师妹说那夜的缠绵是因为她喝醉了……撒谎,那时的她身上毫无酒味。 她也从未在灵剑山上喝过酒。 不过酒能壮胆,他倒的确期待小师妹喝醉后的模样。 田思思睡眼惺忪地爬坐起来,就看到隔着一张桌子,赤膊的颜子仪坐姿撩人。 乡田老农插秧施肥,也多有赤膊的,可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颜子仪精赤的上身就是让人看得会脸红呢。 田思思俏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潮红,发丝有些凌乱却更添了慵懒美。她双手攀上桌沿,开口便是关切。 “九师兄,你怎么去了一整晚?是不是那些农家人为难你了?” 颜子仪一手按在膝上,另一手支肋在桌,执酒杯欲饮。乍听这一问,“为难”两字勾起他还算新鲜的回忆。微一尴尬,便掩饰着咳嗽起来。 还真有个寡妇卖酒时缠着他了,连问姓名和生辰八字。 “咳咳……没有。你九师兄我,连江博都不曾怕过,怎么会把那些粗鄙的乡野村民放在眼里。”颜子仪说完,欲盖拟彰地灌了自己一杯酒。 早知道,就把湿衣服套着去了。还好他有轻功,跑得快。 那寡妇要吃人般的眼神太恐怖。还是小师妹好,像一盆鲜嫩欲滴的菜叶子似的,就等着被他吃。 现在这盆菜叶子在晨雾氤氲中困意未褪,他决定先逗逗她,给醒醒神,“不过,我去的那村庄啊,有个貌若天仙的村姑小翠。她老父亲一眼相中我,非要我留下做他女婿。” 第105章 肌肤之亲(四) “啊,那九师兄你答应了吗?”田思思彻底清醒,惊喜地捉住了颜子仪执酒杯的手,眼睛亮闪闪地问。 昨夜还在担心怎么解除诺言,今早就有素未蒙面的小翠来相助。 颜子仪被那双暖呼呼的小手握得一愣,转瞬便不悦起来。 小师妹的反应也太出乎他所料了,不该难过一下才对么。 “师妹希望我答应么,我要是留下做小翠夫君了,可就再不回灵剑山庄咯。”颜子仪的眸光一闪,死死盯住田思思的小脸,期待着听她说出一个“不”字来。 “那……”田思思为难地咬着下嘴唇,真的做了一番苦苦挣扎的思想斗争。末了才小声说,“我舍不得九师兄。” 笑容不自禁地扩大,颜子仪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一哈气,实在痛快。 “小师妹,我也舍不得你,还有灵剑山,师父,师兄他们啊。”手掌覆上田思思的手背,颜子仪凝视着她道,“何况我将来是要娶小师妹的,即使真的天仙下凡,我的心也在小师妹身上了,她拿不去的。” 倒了一杯酒,颜子仪将酒杯塞进田思思小手。“小师妹,这女儿红不错,你尝尝。” 在灵剑山时,大师兄从不准她喝酒。 田思思低头闻了闻,酒香浓郁,眼睛都险些被扑面而来的醉气熏出泪花。 “九师兄,我也很想喝,可是这是九师兄用过的杯子啊。”田思思可怜兮兮道。 颜子仪拉长了脸,似乎有些生气和难过,“小师妹嫌我了。” “不是的,我……”田思思想解释,一看颜子仪都拿手掩了眼,连忙攥紧了酒杯,一口应承,“我喝!” 把杯沿擦了擦,她捏着鼻子喝下一口。皱皱眉,说:“好苦啊。” 颜子仪看着她笑,调侃,“跟在喝药似的。算了,剩下的我喝。” 夺过杯子,他竟还故意将田思思双唇触碰过的杯沿转向了自己,口唇对准,仰头饮尽。 放下杯时,心中十分畅快。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颜子仪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黄纸包,“我还买了些糖,小师妹怕苦的话,加些糖就好喝了。” 他拆开纸包,倒了一些进杯中。再次斟满,拿筷子搅匀了,送到田思思面前。 “师兄,我……” “不想尝尝么?兴许好吃呢?”颜子仪诱她食欲。 田思思刚醒来,本就饿了。见筷子还在颜子仪手上,烤鸡也没被动过,咽了咽口水,接过了酒杯。 又不动声色地擦擦杯沿,柔唇轻触了触酒水。一辨味,还真不苦了,微微香甜,带着陌生的醉味。 她喝了一大口,顿时一股热辣落入腹中。不多时,热气涌上耳际,染红了双颊双耳。 她连忙把所剩不多的酒推回去,“九师兄,酒好辣。” “是么,我尝尝。”颜子仪故技重施,对准田思思吻过的杯沿一口喝尽。然后辨辨味,眼瞅着田思思的唇道,“不辣啊,香香甜甜的。” “反正我不喝了。”田思思的小眼神出卖了她想掩饰的心情,悄悄转向烤鸡,望了一眼又收回。 第106章 肌肤之亲(五) 颜子仪看在眼里,不觉好笑。 “小师妹,这回我多加点糖,你再尝尝。如果你把这杯喝完,九师兄就扯一只鸡腿给你吃。” 田思思眼睛一亮,想到鸡腿唾液就不由自主分泌出来。连忙咽下,开心地问:“九师兄说得可是真的?我还喜欢吃鸡翅。” “好好好,都是你的。”颜子仪将一杯加糖的酒推给田思思,就去撕烤鸡的鸡腿和鸡翅。 田思思想也不想一口喝干,这回竟然不怎么苦也不怎么辣了。不知道是喝习惯了,还是因为心思都在鸡腿鸡翅上。 她都忘记擦杯沿了,颜子仪默默惊喜。 把鸡腿和鸡翅给了田思思后,颜子仪又倒酒自己喝了一杯,然后加糖给田思思调出甜酒。 “师妹吃得可油腻,喝点酒送送。” 田思思左手鸡腿,右手鸡翅,饿极了吃得有些快,确实有点想喝水。 鼓着脸,口中塞满食物,她只好点头,但是苦于无处放鸡腿鸡翅。 颜子仪微微一笑,执酒杯站起来坐到田思思身边,亲自喂她,“师妹,来。慢点喝,别呛着。” 喝完一杯,醉气上涌,田思思觉得脸颊发烫,头也有些晕。 可她兀自不觉,把心思都放在吃鸡翅剔骨头上。吃完鸡翅,她咂咂嘴说:“九师兄,我有点渴。” 这时又一只鸡翅塞进她手,颜子仪顺理成章再次拿酒杯喂她。 醉得迷离的田思思咬鸡腿都咬不准了,撑着残存的理智说道:“九师兄,这酒越喝越渴,我还是想喝水。” 颜子仪将唇贴到田思思耳际,温柔地吹着气音,“船上没有干净的水,只能喝河水了。这河啊,人家洗衣服,刷马桶的都在里面。夏天小孩还喜欢在河里洗澡,撒尿。犯人毁尸灭迹也爱抛尸河底,还有殉情的小情侣……” “九师兄,别说了。”田思思打了个嗝,鸡腿和鸡翅也掉在了桌上。她摸索着捏过酒杯,拿起就喝。 闭着眼睛,酒都洒出了唇边。她咂着嘴,伸舌头去舔。 醉眼惺忪的美人儿,嘴唇湿润,红舌微吐。这一幕近距离落在颜子仪眼里,不由得滚动了下喉结。 田思思身子摇摇晃晃,颜子仪一把将她抱住,“小师妹,你喝醉了。” “嗯。”田思思懵懵地点点头,头一歪,发烫的脸颊靠在颜子仪结实的胸膛上。 年轻的心跳擂鼓似的,一记,一记,将颜子仪的理智敲混。 他落在田思思腰际的手掌忍不住收紧,低头看怀中人儿沾着酒水的红润双唇,眸色不自觉黯了几分。 慢慢低头,凑近……唇即将抵上那心心念念着的甜美时,忽听田思思轻声细语,“九师兄,烤鸡,好吃。” 他就停在离她一指之处,身体僵住。晨风拂过舱帘,漏进来一些,吹散了两人间交缠的呼吸。然而不久后,又氤氲起热意。接着,又再次吹散…… 在心动和隐忍间徘徊,是甜蜜的折磨。颜子仪轻轻唤了声,“小师妹。” 田思思却丝毫没有察觉,她早已呼呼熟睡。 “小师妹,你说那次胡作非为是因为喝醉了。我等着你再次胡作非为呢,这次你也喝醉,怎么忍心丢下我自己睡着。” 第107章 肌肤之亲(六) 田思思再次睡醒,船舱内已收拾干净。光线暗暗的,想是天色已不早。 坐起来时毯子滑下,田思思才觉出凉意。 一摸自己身上,不对,怎么中衣不见了,却换上了薄透的纱质外衫。还好肚兜还在,不然她会疯掉的。 “九师兄!九师兄!”她拉毯子掩住胸口,惊恐地喊叫出声。 舱帘一掀,颜子仪急忙入内,双手撑在田思思的两边,神情紧张地查看她身子,“怎么了,小师妹?有蚊虫咬你,还是,做噩梦了?” “九师兄,你换走了我的中衣。”田思思抽噎着控诉。 一听是这个原因,颜子仪勾了勾唇。一脸坦然地坐到她身旁,偷笑着说:“还不是小师妹你太贪吃,弄得一身油乎乎的,酒也洒在身上了。幸好薄纱干得快,我这才帮你换了。放心吧,中衣已经洗干净晾上了,很快就能吹干。” 可是薄纱透啊,在中衣吹干以前,她就要以这幅模样出现在九师兄眼前? 摇了摇脑袋,田思思又清醒几分,“可是九师兄,你都看到了啊。” 颜子仪噙着笑,憋着得意,还故意说道:“是啊,看到了。你都不多吃一点,那么平,跟个男人似的,九师兄我啊,真是一点歪心思都生不起来。” 田思思在毯子下,下意识摸摸自己。还好啊,她倒是感觉,自己比刚下山那会儿还长大了一些呢。 偷偷觑一眼颜子仪,感觉他不是坏人,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于是乖乖“哦”了声,不再说话。 静默氛围中,倒是颜子仪不由自主回想起换衣时的情形。什么生不起歪心思,他都歪得自己打了自己好几巴掌。 田思思用毯子裹住自己全身,只露出了个头。一看颜子仪,他已穿上衣服,心下也就放心了。 可这时,颜子仪竟来拉了拉她的毯子。 “九师兄你干嘛。”田思思连忙捏紧了毯子,坚决守护自己的窄小领地。 “我冷,你不分我一半啊。而且你睡了那么久,我还没睡过呢。” 九师兄言之凿凿,她莫名有种自己很坏很自私的错觉。 正犹豫间,毯子已被颜子仪拉开。 “啊!九师兄你……” 颜子仪厚着脸皮钻进来,很快又将毯子拉拢。至此,两人紧紧地裹在了同一条毯子中。 看到田思思涨红着脸,又说不出话的窘迫样,颜子仪更想逗她了。 “咦?”他凑近田思思的脸蛋,叹为观止地惊道,“小师妹,九师兄只是想同你一起盖毯子取暖,你怎么脸红成这样。莫非你又对九师兄起了邪念,想要像上次那样……嗯?” “才没有。”田思思连忙否认,俏脸却涨得更红了。 九师兄把毯子拉得紧紧的,恨不得再裹上几圈。导致内里空间有限,她不得不侧过身抱住九师兄一条手臂。 两人贴得这样密实,叫她怎能不害羞。 可是颜子仪的脸却凑得更近了,双眼不错地研究着她的绯红,“小师妹撒谎,如果没有邪念,脸怎么会越来越红,嗯?” 第108章 肌肤之亲(七) “那,那是因为太热了,脸被熏红的。”田思思嘟哝着反驳。 时间一久,还真觉得闷热不堪。九师兄身上好热,热度不断传到她身上,她都出汗了。 “哦,热的话,那你出去。”颜子仪故意说道。 “啊?”田思思还真想从毯子里钻出去,她的脑袋都快被热晕了。 可是不行,身上就只穿了肚兜和薄纱,要这样站着九师兄面前她也害羞。 田思思思索后,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要不,九师兄你出去吧,你也很热吧。” 颜子仪偷偷在毯子上擦了把手汗,摇头道:“不热啊,我怕冷。” “可是九师兄,你不是说过内力能护体,能抗寒的么。”田思思被挤得难以动弹,如果可以,真想把九师兄一脚踢出去。 “我抗了一天一夜,内力用完了。”颜子仪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额角一滴热汗越渗越大,终于滚落下来。 只是这点热在他看来不过是获取莫大愉悦感的同时,需要付出的小代价,可以忽略不计。他再次用力收紧毯子,成功把田思思的身子挤进自己怀抱。 大功告成!颜子仪抿嘴偷笑。 “九师兄,你有,有那么冷么。”田思思感觉自己被勒得都快要说不出话了。 突然,“撕拉”一声,饱受摧残的薄毯终于抵受不住颜子仪的力道,被生生扯成两半! 田思思抹一抹汗,舒了口气。揪着其中一半薄毯,辛苦地爬到旁边,“九师兄,太好了,我们一人一半吧。” “如此……甚好,甚好。”口中说着违心的话,颜子仪转过身去擦汗,心内怪怨毯子的质量太差。 停泊两天后,衣服终于被晒干。期间颜子仪又去买了路上吃的食物,扔给船夫一只烤鸡后,剩下的全拿去讨好田思思了。 再次摇桨,一路南下。 颜子仪在船尾木上刻下灵剑山庄的标识,过会儿又用霜华剑尖划糊了。 “九师兄你做什么?”田思思抱出最后一坛子女儿红来。 九师兄爱喝酒,刚才还为找不到酒而烦恼,其实是被她藏起来了。九师兄越来越闷闷不乐,她就主动把酒取来了。 现在九师兄站在船头,看起来也像是有心事般。 “原来是被小师妹藏起来了。”颜子仪接过小酒坛,拔开吸子仰头喝了口。爽快地一哈气,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九师兄,我们在船上有八九天了吧,这是要去哪儿?是回灵剑山么?可是五师兄还没找到,其他师兄也下落不明。”田思思望着河岸风景。纵使风景再美,她也更想家想爹爹。 “小师妹,五师兄的下落恐怕一时半会探不到了,我们先去江南一带找大师兄他们吧。”颜子仪望了眼霜华剑,把它插入鞘。 “九师兄知道大师兄在哪?” 颜子仪摇摇头,“具体在哪不知道,但我们之前在路上看到大师兄做下的标记,提示要去江南。于是分成两路,由我和五师兄来拢翠山庄,其他人去找大师兄。” 田思思想起苍鹰派弟子临终前的嘱托,对颜子仪说道:“九师兄,大师兄和三师兄应该是跟苍鹰派的兰心姑娘在一起。” 第109章 主上只要你 “师兰心?”颜子仪沉吟道,“如果是这样,大师兄可能去了扬州。” 苍鹰派只是个小门派,因为离灵剑山不太远,颜子仪才有所了解。 师兰心是苍鹰派掌门之女,她外公家就在扬州。 颜子仪去问了船夫,听说去扬州的话,大概还要走半天的水路。 田思思就拉着颜子仪不停问扬州是怎样的,颜子仪去过一次,告诉她那里十分繁华。 田思思听得不由神往,就更加缠着他问东问西。 两人坐在船头,聊了许久。 夕阳西下时,就一起看天边晚霞。火红的霞色与水面连成一线,“噗通!”一条银鲤跳出水面。 “师妹小心!”颜子仪突然神色大变,大叫一声后,把田思思护在身后。 银鲤带血,落下后,一个人影冲出水面,明晃晃的白刃子直刺颜子仪心窝。 颜子仪躲过刀尖,与水中跳出的黑衣人在船尾过招。 田思思要去帮忙,突然听到背后有掌风。她连忙侧身避过,才看到那船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船桨被折断,里面赫然藏着把短刀。 “小师妹!”颜子仪首要是护住田思思。可这时水底下跳上来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包抄住。 小船上站不下这么多人,功夫也施展不开。颜子仪几掌击毙两个黑衣人,再要去救田思思已经来不及。 田思思被逼到船沿,一个没站稳,掉进了水里。 “小师妹!”颜子仪只顾转身去水面上找人,不料背后被人砍了一刀。 他闷哼一声,不管伤势,只是为看不见田思思而着急。 无心再与黑衣人过招,他纵身跃进了河水里…… 田思思刚掉进河水里,腰际就被一条有力的臂膀勒住,使劲将她往深处拽。 她奋力挣扎,突然后脖子一痛,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身边是两个穿着一模一样服饰的女子。其中一个,正抱着团湿衣服要拿出去。 田思思注意到那湿衣服是墨色的,跟在水里抱住她的那条手臂上的袖子颜色是一样的。衣料材质上乘,跟冲上船的那几个黑衣人所穿又有所不同。 而此刻,她是在很普通的民房里醒来的,实在猜不透掳她过来的人是谁。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人蓄谋已久,且十分有耐心。 船夫就是他们一路的,却隐藏了九天才动手。 “咳咳!”喉咙痒,田思思咳了两声就下床,要出门。 “田姑娘还是躺回床上安心养病吧。”留在屋里那女子突然挺剑拦住她去路。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你们拿我九师兄怎样了?”一连串问题甩过去后,田思思忍不住掩嘴咳了起来。 估计是落了水,生病了。 “放心吧,主上只要你,对你九师兄没有半点兴趣。”那女子冷笑一声,接下来也不再多言。 田思思在小屋里巡视一周,看到床头放着号脉用的软垫。 不由奇怪,她被换了干衣服,还被大夫诊治过。那怎么那位在水里掳走她的仁兄,却是刚刚才换下湿衣服。 她发现屋内还有一挂着帘子的门,估计自己住的只是外屋,还有一间里屋。于是朝那走去。 第110章 那药……很烫? “站住!”屋里负责看守田思思的女子,又拿剑挡住她去路。 “那里我也不能去?”田思思歪了歪脑袋,语声中带着狐疑。 “不能。”女子不容置疑,不带感情地拒绝道。 田思思于是确定了里屋肯定有人住着,这个人说不定就是拦住她的女子口中的“主上”。 屋门被打开,刚才捧湿衣服出去那女子,端进来一碗黑乎乎的汤。 随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钻入鼻孔,田思思听到那女子说话。 “醒了就把药喝了。” 语气也是冷淡地不行,好像她们两个都是没有感情的活死人一般。 两个女子都用一种接近威胁的眼神盯着田思思,田思思接过药碗,把碗沿靠向唇边。刚要喝,心中又起疑:万一下了毒呢? 于是皱皱眉,把碗拿开,放在床头。手捂着胸口狂咳,一边说道:“我等下再喝。如果没什么事,你们都出去吧。放心,我没病的时候都能被你们掳来,现在生病更加跑不掉了。” 谁想拿药来的那女子冷声道:“你无权指使我们去哪里,你现在只需要安心养病,不用猜测我们的目的。等你病好了,自然就知道我们带你来是为了什么。” “你们不说是为了什么,我就不喝。”田思思也不给她好脸色了,扭过头,紧闭上嘴。 “哼,喝不喝可由不得你!”那女子把长剑插入腰带,两步上前,粗鲁地捏住田思思下巴,就要蛮横地灌她药汤。 田思思抓住那女人的手,掐她,扣她,却发现怎么掰也掰不动。那女人的手竟硬得像钢铁一般,捏得她下巴骨头发疼。 嘴巴也硬生生被捏开,口腔挤到牙齿上被磕破了。冷硬的瓷碗硬塞到她唇上,将柔唇也敲破。鲜血流下来,和深棕色的药汤混到一起。 药汤灌入,还有些烫。大部分都溢出去,流淌过田思思细嫩的脸颊,脖颈,滑进衣服里去。小部分直接流进喉咙,气管,咔得田思思连呼吸都困难。 “啪!”她终于推开那女人,药碗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咳咳咳……咳咳咳咳……”田思思剧烈咳嗽起来,舌头被烫得麻麻的,喉咙也被灼得生疼。药汤不可避免地进了气管,鼻腔,她咳出了泪花。 “血奴!”里屋里掀帘出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衣,带着落下层层叠叠长纱幕的斗笠。他带着怒意的低吼,立时将那强灌药的女子吓得跪下了。 “主上,血奴只是照您的吩咐,为了让田姑娘早些病好来伺候主上,才这么做的。” “剑心,住口!是血奴没有照顾好田姑娘,血奴甘愿受罚!” 血奴和剑心都跪下了,一个求饶,一个讨罚。那斗笠男子却没有理会她们,他径直走向田思思,轻捏起她的脸。 柔嫩的红唇破了血口子,长睫沾满泪水搭在一双哭红了的大眼上。脸颊,下巴,脖子,以及她娇嫩的小手上,但凡被药汤淌过的地方,都是红红的一大片。 “那药……很烫?”斗笠男喉口似被什么堵着似的,一发声竟有些沙哑。但他的声线很迷人,是个极年轻的男子。 第111章 他到底想做什么 田思思觉得斗笠男的声音有些熟悉,眸光扫去,却无法将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位重叠。 那段时日是她一生中的耻辱,她要忘掉却总是不自禁想起。 可一想起,就觉得难堪。心会抽痛,身子也会冷。 她想也许,这种熟悉感,只是因为自己魔怔了吧。 田思思没有回答,斗笠男子也不再需要她的回答。她这一身的伤,答案不言而喻。 “血奴,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他用最冷静自持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更像寒冬里的冷风,在无声无息中吹起将人千刀万剐的凌厉。 血奴的脸色刷的铁青,她颤抖着双唇,低头恭敬道:“是!” “剑心,你也出去。” “是。” 屋门被打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又垂首将门关紧。 斗笠男的一只手还轻握着田思思的脸,这时拇指轻轻滑动,来到她的唇上。 “啊。”田思思忍不住痛呼,推开了他的手。 …… 屋外,还有不少跟血奴,剑心一样打扮的女子,严整地守着。 这小屋建在郊区,方圆几里都鲜有人迹。 剑心快步拉走血奴,两人来到一处悬崖边,四周空旷无人。 “血奴,你怎么这样傻!明知道教主就在里屋,你还这样待田姑娘,你这不是故意惹教主不痛快么。” 血奴“哼”了声,转过身不说话。 剑心继续道:“田姑娘昏迷时,教主的样子你也看在眼里,怎么还这么糊涂。” “教主不该对田姑娘这么上心,如果花教主在天有灵,也不会同意的。” “教主只是拿田姑娘练功!” “你真相信教主所言?”血奴霍的转身,“要女子哪里没有,我们都是教主的影卫,都愿意为教主献身,可是教主正眼看过我们一眼吗?教主宁可放弃继续追查金观音的下落,也不惜连续九日跟踪田思思。那九日教主只是远远望着,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不懂,田思思有什么好,她不是早就做过教主的圣物么?如果是花教主,当初就不会让圣物活着离教。” “血奴,影卫的命都是教主的。影卫只需听从教主号令,不用知道教主想要做什么。我只知道,即使教主要我去死,也不用问原因。” “剑心,你……” “如果你不懂这个,迟早会成为碾花神教的叛徒。血奴,我不希望有一天,你我会成为对手。” …… “呼——”斗笠男子一推掌,掌风吹熄了屋内的烛火。 黑暗中,隐约可见他手一挥,就又是“啪!”的一声,窗上的竹帘也掉了下来。 两下里,屋内光线骤暗,只有从竹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排排冷光,还能照见床上略显凌乱的被褥。 “你想干什么?”田思思慌了,后退到墙边,心跳加速。她模糊地看见那男子摘了斗笠,在朝她走来。心中更加惊惧,连忙大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可惜没有一丝一点的声响来回应她。那男子却走近,推她到墙上,低头吻了上来。 第112章 恶魔一样 灼热的气息喷在唇上,田思思刚要反抗,身上几处穴道刺痛,她便不能动了。 那男子把她抱到床上,大山一般压来。 他的手指灵活,亲吻略急。身上是干净清冽的气味,呼吸却粗粝,汹涌。 田思思心中慌乱,口中求着“不要”,却于事无补。穴道被点,她又没学过内攻,根本无法自行解开。 男子年轻的身体紧绷而硬实,有力的心跳震撼着胸膛。他手掌扣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带着她在广袤的欲海中飘荡。 田思思发出细细的嘤咦声,蜷缩起。也许是她的出声给了男子鼓励,男子将她拢在怀里,动作更快了。 她赶紧闭上嘴,却没法阻止更细更难忍的娇吟漏出。男子在她身上一声轻笑,带着她持续颠簸。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遭受这种折磨,她恨身上这个年轻男人。 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她记得他的身形。矫健,灵活,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田思思渐渐昏沉,感觉小腹内暖暖的,是男子在运功了。 她经历过这种感觉,心中一凛,不禁脱口而出,“你是碾花神教教主!” 刹那间头脑一阵空白,仿佛所有的疑问都有了解释,却令她难以相信,只想忘却。 男子急运功力,田思思被撞得再也说不了话。这时膻口被堵,男子又吻上了她。 他就是!他就是! 他比初见时更高了,也更壮了,但她不会认错的。他的声音,他身上的味道,以及他在她身上运功时的力道,都是一样的。 可是他似乎不愿承认,为什么呢? 田思思一阵悲凉,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没有杀她,却第二次缠上了她。而她,竟然连他的真名叫什么都还不知道。 她两次发誓要杀了他,可也明白,他们之间实力悬殊。她能逃得一命,已经算幸运了。 过了很漫长的时间,田思思已经接近虚脱,少年教主却还远未餍足。 他翻来覆去地拿她练功,精力越来越旺盛。 初晨的阳光从窗户竹帘缝隙漏进,一排一排地打在少年教主汗湿而火热的背上。 “思思,你睡着了么?”少年教主轻轻拍打田思思的脸颊,他已经有好一会儿没听到她细微的猫叫声了。 此刻的田思思满头香汗,额迹的发丝都贴在了颊上。她虚弱地微睁了下眼,却发现连抬一抬眼皮都累得很,更别说开口说个字了。 少年教主慌了,急忙抽身,抱起田思思。他迅速绕到她身后,为她输内力。 田思思浑身无力,瘫软得像颗煮久了的汤圆,差不多就要化了。 慢慢的,有内力源源不断地从背心钻入,徐徐传向四肢百骸。田思思像条渴得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鱼,终于回到活水中,忽然贪婪地大口呼吸。 暖暖的内力游遍周身,身上的酸胀,痛楚都一一消失,只有疲惫还纠缠不去。田思思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陷入沉眠。 软乎乎的身子倒进少年教主怀里,少年教主竟有一瞬间的无措。 探指到她鼻下,发现还有呼吸,少年教主这才深舒一口气,失而复得般珍惜地将她紧拥。 第113章 恶魔,也会心疼吗(一) 田思思是被饿醒的,肚子里咕咕直叫。她睁开眼,意识恢复,就很清晰地闻到了一股粥香。 肚子更加放肆地叫嚣,鼻子也贪婪地闻着食物香味。 侧躺着的田思思手撑着床,试图坐起来。只是轻轻一动,腰臀便酸痛得像散架后重装过一样。 “呃!”她忍不住发出轻哼,这时背后及时传来剑心的声音。 “田姑娘,你别乱动,我帮你上了药,休养几日便好。” “上了……药?”田思思一阵纳闷,她是有些发烧咳嗽,但没有受外伤啊。 身体被剑心扶着轻轻坐起,拿枕头靠在床头后,田思思才终于知道是哪边上了药。 那里有清凉的感觉,但幅度稍微大点的动作还是会牵扯得疼痛。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物,又换过了。 也是,经那一夜,她出了许多汗,浑身粘腻。剑心一定帮她清洗过了。 她累惨了,像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似的。剑心是怎样给她清洗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知道剑心肯定把她都看遍了,连那里都为她清洗过,上了药。 “喝药吧。”剑心把晾得微凉了的药汤给她。 田思思一皱眉,昨天的记忆又浮上心头。舌头已经不再麻木,可口腔内,嘴唇上,伤口还在的。那种被强行灌下去,像要溺水般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教……”剑心顿了顿,眼珠微转,语声稍缓道,“主上吩咐过,不许再给你喝过烫的药,更不许强迫你喝。这药的温度刚刚好,现在喝,药味也不会太浓。锅里的粥差不多好了,你把药喝了,我再给你盛粥来。” 田思思的肚子再次叫出声,钻到鼻子里的粥味真是越来越香了。 她脸一红,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喝了一大口。 这药真苦,剩下的有点不想喝了。田思思将碗拿开些,好奇地去问剑心,“你们是不是只有一只碗,非要喝完药才给我盛粥?” 饶是剑心再怎么冷面,也被田思思这一问逗笑了。她扫了眼田思思间歇性抗议的平坦小腹,知道她是因为想吃粥才不得已喝苦药。 剑心笑过后肃了容,挑眉道:“碗有得是,但这药对你身体有好处。你不多喝点养身体,怎么承受主上今晚的恩宠?” “今……今晚,还来?”田思思手一抖,药汤洒了一些在地上。 “只要主上开心,他什么时候要都可以。”剑心恢复冷面,语气也愈加无情。 田思思愤然将碗摔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她宁愿被他们杀,也不要持续遭受屈辱。 “你要去哪里?”剑心眼疾手快,按住了田思思。 田思思身子酸痛,腿软无力。被剑心按住后,无法再动弹,可还是悲从中来,抓狂地流泪,“我要走,让我离开这里!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田姑娘,你最好听话。主上知道颜子仪的行踪,如果你惹怒主上,颜子仪就会死。” “九师兄……”田思思轻喃着,不闹了。 剑心强行给她盖了被子,又警告道:“田姑娘,你不过是主上用来练功的圣物,祭品。主上不会留你一辈子,说不定厌倦了,就会放你走。但如果你惹怒他,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第114章 恶魔,也会心疼吗(二) 剑心收拾碎碗出去后,田思思还是下床了。 她费力地扶墙走去,一把掀开帘子。原以为会看到少年教主,可是里屋没有人。 视线扫过简单的陈设,她注意到桌角架着柄造型古朴的匕首。田思思走去拿起匕首,拔出来,只见刀刃寒光凛凛,十分锋利。 这时外间传来门开的声音,仓促下田思思将匕首藏于袖内。 门帘迅速被掀起,剑心站在外面。 “田姑娘,主上出去了,天黑前不会回来。我给你盛了粥,快去喝吧。” “哦,好。”田思思做贼心虚地应着,一迈步,“嘶”地一声又扯到痛处。 剑心竟迈步过来,打横将她抱起,然后稳步朝外走。 同为女子,她力气竟然这样大。田思思庆幸自己没有跟剑心硬来,否则肯定讨不到好去。 怕匕首会掉下来,田思思抱着袖子,任由抱着,一动未动。 还好剑心没有怀疑,把她抱到外间床上,又拿被子给她盖了个严实。 “还烫着,你慢慢喝。我先出去,有任何事,都可以传唤我。”剑心说着,就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无论是里屋还是外屋的窗户,都有我们的人在外守着,你插翅难飞。不如安心养病,好好伺候主上。” 田思思状似认命了地点头,目送剑心出门。 门再次被关上后,她很快将匕首藏进枕头,然后端起粥来喝。 不管怎样,身边有样兵器,她会觉得有安全感些。 里屋的兵器不止匕首,匕首又被放在很角落,相信少年教主一时半会不会发现少了什么。 田思思白天补觉,到了夜里,反而精神许多。 她打开窗,看到墨色的天际只有一轮明月挂着。她唤剑心为她掌灯,剑心似乎没听到,于是她又叫了声。 “剑心!剑心?” 木门被推开,一个人影拿着支蜡烛进来。却不是剑心,而是戴着斗笠的少年教主。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她也假装不知。 但是心头的恐惧还在,她往床里边缩了缩。 少年教主在离床最远的桌上滴了蜡油,把蜡烛按在上面。然后转过身,向田思思走来。 田思思的手不由地摸上枕头,心脏狂跳着,盯着少年教主渐渐走近。 他在床沿坐下,很自然地捉过田思思的一只手,手指按到她腕脉上。 田思思缩了缩,腕上的手指兀地收紧,像钢针一样压下。她吃痛,轻呼一声乖乖不动了。少年教主手指上的力道也相继撤去,拿过软垫来压在她手下,专心为她号脉。 “白天你没有喝我给你开的药?”少年教主不悦地开口,田思思可以想见他纱幕下拧起的眉心。 这么说不是他们给她请过大夫,而是少年教主自己就懂医术! “太苦,喝不下。”田思思如实说,同时关注着少年教主每一个细微动作,谨防他再次靠近。 少年教主却放开她的手,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田思思吁出口气,靠在床头整理心情。 过了一会儿,门外飘来中药味。苦苦的气味中,竟还添了股甜香。 第115章 药,是甜的(一) 药熬好后,是少年教主端进来的。 他仍旧戴着斗笠,垂着纱幕,不让她瞧见容貌。 药碗送来,田思思迟疑着没有去接。 她生病,受累,还不是拜他所赐,现在又来殷勤什么。可如果不喝药,身体就不会好,就更加没办法摆脱他。 “现在不苦了。”少年教主又递了递药碗。平淡的语调中没有任何嗜血气息,年轻的声音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温柔少年。 “你是碾花神教教主!” 他不愿明言,她就偏要戳破他的伪装。 天底下,需要女子来帮助练功的,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碾花神教教主是不会怜悯圣物的,在得到后会立马杀了。而我没有,我不配当这个教主。”他模棱两可地说着,语声中透着自责,苦恼。 “你如果后悔没有杀我,现在动手还不晚。”田思思闭上了眼睛,仰了仰脖子。 她听到轻轻的“咯”的一声,是碗放到桌上的声音。没过一会儿,脖子上就传来了触感,他的手轻捏着她,拇指在她脖颈的肌肤上滑动。 是想要掐死她吗?这个死法还不如直接用剑将她割喉来得痛快。 田思思捉住少年的手腕,用力按向自己柔颈。 “这么轻的力道是掐不死我的,你把手指收,收紧……我才会不能呼吸。”她越来越费力地吐字,然后放开了少年教主的手。 如果他真的是碾花神教教主,她真的杀不了他,那么现在就死去,好过继续受折磨。 柔颈上的那只手力道忽重忽轻,有时重得令田思思透不过气,憋红了小脸。有时又轻得像在抚摸,而不是要掐她。 田思思再也受不了这种要死不死的折磨了,她睁开眼来,看着少年教主遮脸的纱幕。 纱幕下的他是怎样一副表情,现在的他,在想什么? 少年教主放开田思思的柔颈,骨节分明的手又端过了药碗。语气淡然,没有任何感情,“别多想了,喝药。” 深棕色的药汤又出现在眼前,碗沿慢慢凑向唇。他想喂她喝药?可她却想起了被血奴强灌药汤时的无助,愤怒,屈辱。 田思思一把推开药碗,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药汤洒了一地,浓浓的中药味中还带着清新的甜香。 “剑心!”少年教主提声叫道,早就候在门外的剑心立马提剑进入。 剑心戒备的眼神扫过地上狼藉,落到田思思略显苍白的俏脸上。 那是教主亲自熬的,还特地加入了蜂蜜。田姑娘打翻她熬的药也就算了,竟然连教主的心意也不领? 教主记得田姑娘怕烫,在送药前,还一口一口亲自把药吹凉了。这些,田姑娘都知道吗? “田姑娘,你不要不识好歹!如果想死,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剑心气急败坏道。 “住口!”少年教主喝道。他清越的声音中添了薄怒,竟隐隐然带着上位者睥睨一切的凌厉。 “是。剑心多嘴了。”剑心“咚”地跪下,恭敬地垂下了头。 “收拾一下,再盛一碗。” 第116章 药,是甜的(二) 剑心忍着气,又盛来一碗药汤。少年教主接过了,放到床头的桌子上。 “出去。”他不带感情地吐字,像在催赶街头的野犬。 剑心却在少年教主背后崇敬地行礼,这才默然告退。 “咻——”少年教主抬了抬手指,屋角的蜡烛应声熄灭。 田思思心里一慌,就听床边的竹窗帘也“唰”地垂下了。屋子里黑布隆冬的,眼前的少年教主却拿下了斗笠。 “你别过来!”田思思警惕地大声道。手摸到枕头下,紧紧握住匕首。 少年教主动作不紧不慢,丝毫没有被威胁到。放下斗笠后,就踱向了田思思。侧脸在竹窗帘透进的一排排清冷月光下,显出模糊的,清俊的轮廓。 田思思迅速抽出匕首,抬起来,刚要刺去,忽然胸前穴道上一麻,整个人被定住了。 少年教主出手太快,点穴手法令她防不胜防。 手中匕首被少年教主夺过,黑暗中就听见他一声清泠泠的嗤笑,又将匕首放回了枕头下。 这是,又送还给她了?他不惊讶于她偷他的匕首,也不担心她藏起来暗算他,甚至还帮她继续藏起来…… 田思思的双肩被少年教主握住,他俯下来,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然后抱住了她。 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摸索,甚至滑进了衣服里。 唇羽毛一般轻轻点触在她额头,眉眼,脸颊。最后攫住她的柔唇,肆意吮舔。 田思思被一阵阵的酥麻感侵袭得身子不住发抖,嗓子里发出细细的娇吟。 她被点穴了不能动弹,但是还能说话。只是她知道求救没有用,屋外都是碾花神教的人。求饶更不起作用,少年教主如果怜惜她,昨晚就不会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只好咬住牙关,闭眼承受屈辱。泪水滑下,被少年教主吻走。颤抖着沁出了香汗,也被少年教主吻走。 少年教主对她上下其手,动作比昨晚更熟稔。他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敏感处,又带起她一阵阵颤栗。 他已熟知她的软肋,驾轻就熟地撩拨她。她可耻地发现,尽管心中不愿,身子却已适应了少年教主的侵犯。 只是,这一次,他吃着她的嫩豆腐,却没有褪掉她的衣物,更没有进行最后一步。 当田思思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大脑一片空白时,少年教主忽然放开了她。 田思思眯眼看去,昏暗的清冷光线下,少年教主端起了床头的药碗。 “凉了,可以喝了。”他侧过脸颊来瞧她一眼,药碗本要递来,不知想起什么,又收回去,自己喝了一口。 药碗放下,少年教主再次抱住田思思。唇凑来,一手托住她后脑勺,另一手揽腰,将她身子轻轻放平。药汤则随着他的唇舌,慢慢灌入她口中。 “唔!唔……我不要……不要……喝。”田思思心中抗拒着,口中拒绝着,却还是一滴不漏地被少年教主喂下药。 少年教主轻笑一声,放过了她的唇,说:“这个办法好,你终于肯喝药了。” 田思思抿抿嘴,药汤还是有中药味,可是滑下舌间时,竟是甜的。 第117章 共浴(一) 少年教主一口接一口地喂田思思喝药,一整碗都喂完后,就抱着田思思侧躺下来。 他温暖的胸膛贴着田思思的背脊,一只手环在她腰际。 过了许久,从田思思头顶传来少年教主平稳的呼吸声。 他竟然抱着她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做!田思思暗自庆幸,接着便悄悄琢磨怎样逃走。 想了几个办法都不合适,倒是腹中暖暖的,大概是药效发作。过了一会儿她也睡着了。 “哗哗”的水声传入耳中,田思思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已坐在浴桶中,身上不着寸缕。 小屋还是关着门,窗前竹帘还是垂坠着。但从竹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却是明亮而温暖的。 已经天亮了!这是田思思第一个印象。 她身子微动,赫然听到身后传来少年教主暗哑的声音,“别动。” “啊,不要!”田思思推开少年教主的手,逃到浴桶另一边。想爬出去,却脚下一滑摔进了水中,连脑袋都浸到洗澡水里。 一只大手及时将她捞起,又把她捉进胸膛,微怒的声音威胁道:“不老实就再点你穴。” “可我不要你帮我洗。”田思思还是推着少年教主的手,尽量让自己浮在水里,不去触碰少年教主的身体。 “呵,可我喜欢帮你洗。我们什么都做过了,你还害羞?”少年教主湿热的气息吐在她耳朵上,手掌在她肩头一用力,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再次按坐下来。 他的身体逐渐僵硬,最后闷哼一声,双手忽然扣紧田思思的腰肢,“哗啦”声中,将她抱转过来。他呼吸略急,搂着她嘶哑地问:“你身子好些了吗?” “不用你管我!你要杀就杀,为什么要这样污辱我?”田思思心酸地流下眼泪,用力去掰少年教主的手指。 她还不懂少年教主话中的渴求。 “你觉得我这样是污辱?难道跟我在一起,你不觉得快乐吗?”少年教主涩着嗓音,忍耐着捉住了田思思的双手,倒扣到她背上。 “这不是污辱,那怎样才算!我一点都不快乐,我讨厌你!”田思思愤恨地对上了少年教主的眼睛。他又戴上了面具,露在外的双瞳黑亮有神。 少年教主喉结滚动了下,视线掠过田思思殷红娇俏的小脸,水润粉红的双唇,还有锁骨下方…… 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互相的感受却是不同的? “那你要怎样才会快乐?”少年教主微微侧了侧脑袋,似想起了什么,“我带你去扬州,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绸缎。那些,我都可以做到的。” 话音一落,他便俯身吻住了田思思。 浴桶里的水从温热渐转温凉,少年教主的身躯却愈发滚烫。 “你身子好些了吗?”他退开些,嗓子哑得不行。再次开口,还是那个问题。 田思思仍旧不懂,只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跟你无关!”她语气不善地扭过头。 少年教主愣了愣,不确定地查看了下田思思的身子。然后又气喘如牛地啃上她的脖子,遵循本心地上下其手。 第118章 共浴(二) 以为又要难逃厄运,田思思咬着下嘴唇,默默挂下眼泪。 少年教主却颤抖着身躯,紧紧抱住了她。 他将头埋在她肩窝,与她的身体紧密贴合。心脏剧烈跳动,呼吸也艰涩急促。 虽然痛苦,他还是未进一步。 “思思,我教你武功好不好?习了武,你的身子就不会这么弱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也不知是什么用意。 田思思不屑道:“我自己会武功,不用你教。你们碾花神教的害人武功,我才不要学。” 少年教主埋着头,一声轻笑,“我不是教你缘心孽,我教你其他武功。你会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可有可无。” 他竟然敢小瞧她?没错,她的武功是远不及他,可她能有今天的水准也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哈!你承认了,你承认你是碾花神教教主。”田思思冷笑着说。 少年教主在她身上默了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这不是我能选择的。思思,你能不要总是提醒我么?” 田思思怔了怔,他还那么年轻,有些路真的是自己要走的么? 少年教主直起身,握住田思思的双肩,凝视着她,“思思,只要你听话,我或许可以只拥有你一个圣物。” 心中一凉,田思思竟不知该如何应答。牺牲自我,可以阻止少年教主再祸害其他女子。可她没那么伟大,她只想要自己的小幸福。 “阿嚏!”鼻端痒痒的,田思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时水声“哗哗”作响,少年教主抱起了田思思。一点足,飞出浴桶,首先用毯子裹住了她。 少年教主穿戴整齐离开后,影卫们才进来收拾残局。 田思思在房中一闷,就又是一整天。直到日落,少年教主才回来。 他将她抱出门,放进一座软轿。帘子放下,即刻启程。 轱辘“吱扭吱扭”的声响连续不断,田思思在这枯燥的杂音中打起瞌睡。突然轿身一震,停了下来。田思思也立马清醒,听到外面有女人的哭声。 “什么人?”剑心喝问。 “哼,我是碾花神教圣使,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我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田思思瞥了眼少年教主,此刻他又戴上斗笠,悠然坐着,对轿外可笑的恐吓听而不闻。 “你带着什么人?”剑心又问。 那哭着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姑娘救我!他是强盗,他偷了我的东西——” 田思思忽地抬眼,她听出那人就是九娘。手捏在坐垫上,很为九娘担心。可是现在她自己都受制于人,不能出去声张正义了。 “认识?”斗笠微转,少年教主淡淡问她。 “嗯。”田思思轻哼一声,悄悄掀开了轿帘一角。 她刚把帘子掀起一条缝,就有破空声滑过耳际。少年教主射出了一枚暗器,在黑暗中,远处一声惨叫,有个人影噗通倒地。 田思思看到剑心在尸体上摸索一阵,翻出来一个布包,接着呈到轿子里。 少年教主把布包翻开,一个穿着绸衣的金身观音出现在眼前。 第119章 小郎君(一) 深夜的旷野平郊中,篝火在皎月繁星下扭动火躯,飞着灰烟,唱着噼噼啪啪的音律。 田思思站在戴着斗笠的少年教主身旁,担忧地望着跪在篝火后的九娘。剑心的剑尖抵在九娘咽喉,九娘只要说错一句,就会命丧黄泉。 “你为什么会有金观音?”剑心语气不善,问完后长剑一挑,迫起九娘的下巴,又抬高音量喝道,“说!” 九娘害怕,心都要跳出腔,呼吸也不由急促。却忌惮脖颈上的利刃,小心翼翼地换着气。含泪望向田思思,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姑娘,救我。姑娘,你救救我。” 田思思眼眸转向少年教主,恳求道:“你放过她,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纱幕微动,悠扬清亮的少年人嗓音从中溢出。态度是无所谓的,语气是不屑的,“她喊你‘姑娘’,你们并不认识。剑心,继续问。” “是!”剑心领命,剑尖轻划,妇人雪白脖颈上出现一抹嫣红。 一滴血慢慢自血痕上滑下,割得不深,只是警告。但九娘已发起抖,冷汗簌簌落下,惊叫着流泪。 她是十三郎的亲姐姐啊……田思思不忍再看,想到十三郎是追着九娘去的。他一定暗中保护,九娘出事,十三郎多半也不安全。 “金观音是我给九娘的,九娘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如来审问我,放了她。”田思思直勾勾盯向纱幕,她看不到,但知道侧过颊来的少年教主一定在望着她。深吸口气,如莺雀的嗓音此刻温柔细软,“你说过可以只有我一个的,为什么还要抓另一个女人?” 她最后的问话音量渐渐小下去,面上微红,有些羞怯。 这话说出口,就代表着她认同自己成为少年教主圣物的事。可她无力救援,只能激将。 只是这激将,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哦?”少年教主的声音出奇的清越,似乎颇感兴趣,且暗自欣喜,“你以为我抓她是要她成为我的圣物?哈哈!你当我眼光如此差,什么样的女人都看得上?” 手腕忽地被捉住,一股被强大之力控制如何也逃不脱的绝望,无力,恐惧之情油然而生。田思思蜷起手指,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潮湿得像含露的黑珍珠。 对上她这样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少年教主掌中力道松了松。一怔之下,对金观音的兴趣大为消减,语气低沉无奈道:“放了她,让她滚。” 剑心立时收剑,踢了九娘一脚。 九娘从地上爬起来,虽不大明白其中关窍,但也知多半是那位有几面之缘的姑娘救了她。 她跪下磕首,心中很是感激。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我被抓时那位时常与你在一块的小郎君突然出现。他也被抓了,现在生死未卜。你侠义心肠,我无以为报,只有跟你报这个信,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小郎君?”少年教主声音骤冷,兀地扣紧田思思手腕,将她拉近,“我还以为你是在吃醋,原来你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第120章 小郎君(二) 田思思小脸煞白,站在少年教主投下的阴影中,感觉到身周都是他的杀气。 不及多想,田思思出声大喊:“九娘快跑!快跑啊!不要再说了——” 少年教主衣袍一挥,内力携风卷起枝头三两绿叶。他捻住其中一片,双指轻巧地一弹…… 回过神来的九娘知道说错话,闯了大祸,转身拔足便要跑。可她只走了一步,一条腿就被暗器打中。她立马跌坐在地,拧眉痛苦地呻吟。 一看腿上伤口,竟露出些绿绿的树叶边缘,而叶子大半都没进了肉里。 “唰!” 自有影卫抽出长剑,要一剑结果了惹怒教主的九娘。 “等等!不要杀她!”田思思再次大喊,急得蹙起秀眉,脸上写满惊惧。 少年教主喘得更急,捏住了她的脸,“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主上,是否要杀了这个女人?”影卫也为难了,教主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个要逃跑的女人身上。 “不!不要杀她——”回答影卫的是田思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九娘会死在她眼前,害怕那个孑然一身的少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你这么护着她,是想问出‘小郎君’是被谁抓走的,是么?”少年教主冷笑,独独加重了“小郎君”三字的语气。带着嘲讽,和隐忍的暴戾。 田思思费力地摇头,眼睛却急红了。 她隐约明白,此刻承认只会更加激怒少年教主。可少年教主说得对,她想去救十三郎。 “杀!”少年教主含着怒气,从齿间迸出这个字。 在影卫挺剑之际,田思思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不要——教主,你不要杀九娘,我求你不要。我不想看她死,如果你杀了她,我会更讨厌你!一辈子都讨厌你!” 泪水扑簌簌落下,田思思抓着脑海里痞笑着的流浪少年,好像明白了——她有点点喜欢他。 “住手!”少年教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就此妥协。好像在田思思说出会更讨厌他的威胁时,他真的有些害怕了。 但他没有就此原谅田思思,再次捏住她柔滑的下巴,迫她抬头,以使自己更好地看清她面上表情。 “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把你在乎的人都碎尸万段。” 田思思心慌略止,红红的眼眶中泪水静静滑落,“你还要我怎样听话,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 竭力遏制着试图蔓延的怒火,少年教主一字一顿道:“好,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否则……哼。” 放开田思思的下巴,看到她泪水止不住的滚落,少年教主又有些踌躇了。 手中还留存她肌肤滑嫩的触感,刚才,似乎捏得太过用力了。 抬了抬手,想要为田思思抹泪。这时田思思自己用小手擦干了脸,侧过身去,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他往前踏了一步,那只手在空气中茫然失措。 篝火映照下,田思思的白皙下巴上有红红的指印。他将手捏成拳,又往前走了一步。 许是觉得挨得太近不安全,田思思惊慌地跌退几步,抬起小脸恐惧地望向少年教主。 第121章 那么爱哭(一) 少年教主气馁地甩甩袖子,侧过了身,挺胸道:“带上她,继续赶路。” 田思思又随少年教主上了软轿,缩在角落。九娘则被绑起来,扔在一块木板上,被影卫拖着走。 轿子中,少年教主摘下斗笠。自鼻翼上方肌肤都被黝黑面具所笼罩,但笔挺的高鼻梁下,仍可见他年轻俊美的另半张脸。 捉过瑟缩着的田思思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入怀,少年教主低头勾起她下巴,薄唇轻启,“思思,我在扬州购置了房产,我们很快就能入住。你暂且忘记我的身份,我们一起快活地过一段时日,可好?” “那一段时日后呢?”田思思轻吐幽兰,小手推上少年教主坚硬的胸膛。 少年教主不再言语,附唇吻上田思思。手掌禁锢着她,像要把她揉碎在怀里。 一段时日后,当然是将她带回碾花神教养着。可他知道她不会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连他自己都嫌教中沉闷昏暗。如今他只想忙里偷闲,好好陪一陪怀中小可怜。 尝到一丝咸味,少年教主错愕地放开田思思,无助地瞪向她。 她又哭了,他总是不懂如何取悦她。 面对他的亲近,田思思已经不再表现出抗拒和挣扎。可她不能像他一样享受其中,这让他苦恼。 轿子里空间狭小,田思思被少年教主抱着,上身微微后倾。躲不过他身上的气息,和执着霸道的侵占。 少年教主拿出一块粉色帕子,轻轻为田思思掖去泪水,“别哭了,你想要我怎样?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到。” “我想去找师兄和爹爹。”田思思苦笑,知道少年教主不会同意。 果然,少年教主拿帕子的手紧紧捏起,抿着唇不说话。 冷笑着,田思思再次开口:“我想要你现在放开我。” 犹豫了下,少年教主将田思思扶正身子,不舍地退到一旁。他看着田思思微笑,一副“你看,我做到了”的讨赏模样。 惊诧间,田思思以为少年教主总算还有点良心,想了想后急忙说道:“你以后没有我允许,都不能碰我。” “不行!”少年教主脸色大变,这回立马拒绝。 重重喘了两口气,他又紧挨着田思思坐去。一手揽住她的细腰,想了想,另一手也抱住她。 “你……”田思思气结,推了下少年教主推不开,担心再被他点穴他就又能为所欲为了,于是不再挣扎,只是气不过地道,“你堂堂碾花神教教主,说话不算话!我想要的,你根本没有一样能做到。” “是你提的要求太过分。”少年教主微微恼怒,又搂得紧实了几分,不容置疑地宣布,“你不许离开我身边,不许和别的男人接触,不许不让我碰你。除此之外,我都能答应你。” 那她还有什么要求可提。 田思思不情愿地扭动了下身子,少年教主布下的坚实桎梏纹丝不动。她委屈地哭了,说那么多,她仍不过是他的玩物。 晶莹的泪滴滑下细致白嫩的脸颊,田思思伤心欲绝。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年教主只好又拿帕子为她拭泪,无奈又小心翼翼地嘟囔:“你怎么那么爱哭……” 第122章 那么爱哭(二) 田思思拉住帕子。刚才没注意,现在才越想越不对。这帕子怎么那样眼熟,很像她在拢翠山庄时用来遮面的纱巾。 少年教主微微一怔,连忙夺走,藏起。 “那是我的。”田思思小手往少年教主怀里掏摸,捏出纱巾的同时还拿到了一块漆黑沉重的令牌。 “现在是我的了!”少年教主再次夺过纱巾,藏回衣襟内。却没有收回被田思思拿走的令牌。他弯着唇,眼眸中藏着笑意,对田思思道:“一物换一物,这个可以给你。” “这是……” “碾花神教的信物,教中弟子身上都有。我这枚是玄铁制作,教中独此一份,见此令如见教主。你带它在身上也好。其实,我本就是要给你的。” 两只小手握在黑黝黝的令牌上,更加显得她肌肤娇嫩白腻。 少年教主喉口一涩,在田思思的手背上一吻,接着如野狼般的灼热眼神就探向了田思思娇俏的脸颊。 他双唇微微一开,俯身亲到田思思脸颊。滚烫而潮湿的气息喷在她小脸上,柔颈上。 田思思被他亲得脖子上痒痒的,微缩着脖子,双手紧抓玄铁令牌不放。 这令牌作用这么大的话,她一定要留着。 就是眼前的麻烦实在难以规避,少年教主怎么那么爱吃她豆腐。每次一见面就扑上来,像永远喂不饱的馋兽。 田思思心里一阵凄苦。曾经发誓要杀掉的恶魔如今还在身上逞能,她却无法逃脱。 眼泪又滚落,田思思抽抽酸胀的鼻子,哭得伤心。 又吻到眼泪滋味的少年教主停下了动作,胸腔掠来心疼,纳闷,无措之感,只好哑着嗓问:“你怎么又哭了?” 田思思自己抹掉眼泪,转身趴在靠垫上,“你先前说过,我可以提要求,现在还作数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少年教主一笑,忙道:“当然,你尽管提。” “我想去看看九娘。”田思思还是趴着,却扭过脸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年教主。 少年教主慢慢敛了笑意,猜到田思思有可能是为了‘小郎君’才要去见那妇人。 可是他如果又不能答应,也太言而无信。这以后,思思还怎么相信他。只怕又要哭一场。 “我陪你去。” 戴上斗笠,少年教主身上气场陡然一变,凌厉中掺夹着拒人于外的冷漠。 他挥开轿帘,朝外道:“停下,寻地方休息。” 田思思大着胆子,一把抓住少年教主一只袖子,小声道:“我能自己去吗?” 少年教主身躯微微一僵,沉吟片刻,才无奈道:“好。” 田思思立马从少年教主身侧跳下软轿,来到九娘身边。 血奴负责看管九娘,这时站在木板旁虎视眈眈着。 少年教主远远瞧来,知道思思武功低微,有血奴一人足以看住她。谅是被她知晓“小郎君”的所在,也飞不出他手掌心。 坐回轿中,少年教主拿出金观音,难解地查看起来。 娘亲死前就对他说过,金观音身上藏着《缘心孽》的秘密。可瞧这金观音,普普通通,能有什么秘密呢? 第123章 逃跑(一) 看到九娘的腿伤还是流血不止,田思思气愤地对血奴道:“她的伤口再不医治,腿就要废了。你们就不能先为她疗伤,再赶路么。” “哼。”血奴昂首不屑地冷笑,“她废不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冷血无情。”田思思瞪了血奴一眼,费力地抬起木板,把九娘拉到道路旁。 血奴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教主对田思思痴迷不忘,她真想一剑杀了田思思。 此念一起,血奴忽然望向与这里相隔有五六丈远的软轿。教主没有下来,不会看到,也不会听到的。 她低头阴恻恻地一笑,慢慢踱到田思思和九娘身边。 田思思正在查看九娘的伤势,夜里光线暗,她手上还拿着个火把。 “她的裤腿上全是血,赶路途中还沾了不少泥灰,要包扎也得先清洗伤口才行。刚才路上经过一条小河,我还记得大致位置,你要不要我带你去?”血奴突然出声,语气比之前多了些热情。 田思思觉出点古怪,侧过脸颊不信道:“你会这么好心?” 血奴弯唇轻笑,从袖子里拿出一瓶金创药粉,扔给田思思,说:“我们行走江湖的人,身上都会带些药的。这个能止血,你要是还不信的话,也可以把它扔了。” 田思思还有些迟疑,九娘喘着气说道:“姑娘,我在拢翠山庄做过两年药徒,是不是金创药,我一闻就知道。” 田思思把小药瓶给九娘,九娘拔开塞子凑近鼻端轻轻一嗅,仔细辨认后点头道:“是真的。” 田思思这才放心,又起来问血奴,“你刚才说的那条河在哪里?” “跟我来。”血奴竟爽快地答应了,还主动去背九娘。 田思思跟在血奴身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血奴的态度转变得过快,难道这一切是少年教主的安排? 九娘手执火把,光亮大多照在血奴身上。 视线下掠,田思思看到九娘腰际挂着佩剑。再往上瞟,头上则有长簪固定发髻。 而她的行李和惊鸿剑都留在船上,只随身带了些重要小东西。唯一的武器,是从少年教主那偷来的短匕首。 到了河边,血奴把九娘放下,抱胸站在一旁。 九娘自己执火把照着伤口,田思思撕开九娘沾血的裤腿,用河水轻轻洗去伤口周围的污渍。 伤口中镶着一片立起的树叶,周围皮肤都红肿起很大一块。 树叶是由十分高深的内力护持着,才能坚硬如铁片般插进皮肉里。但也正是因为被内力灌入过,扎进血肉后的叶片反而更加柔软易破。 血肉紧裹叶片,田思思捏住露在外的一点点叶片边缘,稍稍用力。九娘疼痛哀叫,叶片却没有被拔出半分。 “你忍着点。”田思思加大力道,猛地一拔。在九娘的痛呼声中,叶片边缘立马碎裂,镶在肉里的却还没有拔出一点点。 “看来要把肉割开才能取出来了。”血奴在旁幸灾乐祸道。 “你的剑借我。”田思思朝血奴摊开手。 血奴连忙警惕地用手按住剑鞘,好笑道:“别天真了,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佩剑给你。” 第124章 逃跑(二) “我又不会害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田思思嘟囔一句,退而求其次地指向血奴发髻,“那你把簪子借我。” 血奴冷笑一声,拔下簪子扔给了田思思。 长发倾泻下来,血奴拢到一侧的肩上。青丝衬得脸颊更白,也将她的面部轮廓拉得更为清丽柔美。 她来到河边,蹲下身子,在河面照着自己的容颜。 她自诩容貌在影卫中也属上乘,如果有机会好好打扮一番,教主又能多分些心在她身上,一定会发现她其实不输给田思思。 “这簪子沾了发油,也不知道干不干净。”田思思对九娘说着,从地上捡起簪子,用袖子擦拭。 袖子里藏着血奴给她的金创药粉,小瓶的样式很眼熟,让她想起曾经在风华身上搜出的蚀肌散。 血奴用手指梳理着长发,转过头来眼里翻滚出愤怒。转转眼珠,她强忍着慢慢出声道:“嫌脏?那不如来水里洗一洗。” 把袖子翻拢,田思思举着簪子站起来,说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正有此意。” 蹲到河边掬水时,田思思忽然转头看向血奴,挥了挥手中簪子,“要不你帮我洗?” “哼。”血奴冷笑着翻给她一个白眼,慢慢迈步离开。 田思思挡着发簪,只是掬水,没有真的去洗。悄悄拿眼角余光去瞅,发现血奴的影子被拉长着投在脚边。 血奴没有走远,正在她背后。 又掬一捧水,清澈的河水自指尖流下,叮咚叮咚落回河面。 在水声干扰中,只见脚边黑影一动,九娘也发出尖叫:“姑娘小心——” 田思思毫不迟疑,握紧簪子转身就刺。 “噌!”拔剑声中,簪子尖划破了血奴手背,长剑也削开田思思咯吱窝下的衣料。但田思思只是一刺后就直往后倒,身子“噗通”跌进河水,衣料下的皮肉却没被伤及分毫。 血奴还要追刺,呛了一口水的田思思连连往后游动,同时大声喊道:“我在簪子上抹了你给我的药粉!” 千钧一发之际,血奴连忙收剑看向手背伤口。只是浅浅一道红痕,周围皮下却红黄一片。 血奴连忙拿剑挑开手背上的皮,红黄色的脓水流出,皮下的筋肉都在被腐蚀,骨头也发了黑。 “啊!”她痛恨地嘶喊,颤抖着摸出解药来,牙齿一拔塞子,忙敷上中毒的手背。 田思思这时游上岸,来到九娘身旁。望向惊慌失措的血奴,不由轻笑道:“血奴姑娘为何如此慌张,我不过轻轻划了你一道,你却想杀我。放心,簪子上有‘金创药’,你的那点小伤很快就会愈合的。” “你说对了,我要杀了你!你今天逃不掉的!”血奴脸颊和嘴唇都苍白难看,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执剑毫无章法地挥来。 “哼,多行不义必自毙!”田思思捡石子扔向血奴,转头催喊,“九娘,你还能走路么,有多远跑多远,我来拦着她。” 九娘知道自己留下来只是累赘,咬咬牙,拖着伤腿,单脚逃走。 第125章 蛇洞 (一) 九娘没有跑出多远,还一路留下血滴,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她不顾疼痛,咬酸了后槽牙加快逃跑的步伐。本就没愈合的伤口流血更多了,九娘脸一白,头一晕,突然昏倒在地。 田思思追上来,连忙用手中衣物缠裹住九娘的伤腿。而后背起九娘,吃力地继续往前走。 她早就想到九娘的伤会流下血滴,为防被少年教主的人循着血迹追上,她特意在血奴昏倒后剥了血奴的外衣。就为了来裹九娘的伤,不让血滴下。 赶了一晚上的路,田思思才找到一个山洞,钻了进去。 精疲力尽的她,放下九娘后,自己也累瘫在地。 疲倦袭来,她重重喘息着,逐渐陷入沉眠…… 忽然身上微微一重,田思思立马惊醒!霍的坐起,警觉地瞪大眼。 看到眼前的九娘和身上九娘的外衣时,她才呼出口气,惊蛰起的心跳也慢慢平复。 还以为是睡梦中被谁偷袭,原来是九娘醒来后在为她盖衣服。 九娘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中衣,搓着手臂在取暖。 “你穿上吧,我休息够了。”田思思把外衣还给她,为她披上。 九娘感激田思思,怕她伤风才把衣服给她。这时大家都醒了,九娘也不扭捏,穿回外衣后,指指自己伤腿上的衣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没记错的话,这是那女杀手的衣服吧。” “她叫血奴,是个很坏的女人。”田思思可忘不了被血奴强灌药,烫伤嘴的经历。“她给你的金创药是假的,那是种很厉害的毒药。抹到没有伤口的肌肤上不会有事,可如果被破损的皮肉沾到一点点,就会立马腐烂。” “啊!”九娘倒抽冷气,后怕不已,“幸亏被姑娘发现了,要不然我这腿……” “哼,你应该也看到了吧,我只在血奴手背上划出浅浅的一条口子,她的手就烂成了那样。”田思思颇为解气地拍拍手,在九娘身边坐下。 “那是血奴自作自受。” “还不止呢!她中了毒,本来应该静养,不宜再运气让毒素扩散。可是她还想来杀我,我就将计就计,故意激她。” 九娘听得暗暗心惊,抓住田思思的手问道:“那你最后是怎样逃脱的?血奴可是个有武功的人。” 田思思温和地望着九娘,让她放心,口中道:“血奴行动滞涩了,伤不到我,毒素却随内力流动,难以控制。她最后伤势加重,晕倒在地。我就剥下她的外衣,跑来追你。” 九娘看着伤腿莞尔,“原来这衣服是这样来的。”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田思思拉了拉裹腿的衣服,九娘立马皱眉呼痛,整个身躯都颤动起来。 “啊!对不起,我会轻一些的。”田思思连忙道歉。 九娘按住了她的手,对她扯扯嘴角,虚弱地摇头道:“不用看了,血已经凝固,把衣服都沾上了。” “可是,那片叶子还在里面!”田思思蹙了眉头。 九娘脸上带着笑意一吸气,又缓缓吐出,丝毫不在乎地看向自己的伤腿,“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多一样东西,总比少一样好吧。” 第126章 蛇洞(二) 九娘命运多舛,经历的苦难多了,心性便愈加豁达。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起九死一生过,她越看田思思越觉得亲切。 之后田思思问她什么,她都如实相告,没一点隐瞒。 “你说十三郎是被……什么什么……朱雀门十二护卫之一抓走的?”田思思惊跳起来,也把九娘吓了一跳。 “思思姑娘,你说你那朋友也叫十三郎?” 十三郎还不肯跟九娘相认,田思思也不好多干预他们亲姐弟的事。只是“唔”了声,便不再多说。 “思思姑娘什么时候去救你朋友,如果我能帮到忙……”九娘扶着洞内的石墙站起来,扯动腿伤,痛得皱起了眉。接下来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了。 她根本没法帮到忙,可是当知道那个救过自己两次的年轻人也叫“十三郎”时,她就不由自主将他与自己弟弟联系起来。 如果弟弟没有出走,大概也是那么大了吧。回想起来,那年轻人的眉宇间,很有几分弟弟当年的模样。 田思思连忙去扶着九娘,让九娘重新坐下休息。 之后又独自在洞中来回踱步,思前想后,终于做了决定,“碾花神教在教主之下有四大护法,分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你说的朱雀门护卫,就是碾花神教走狗。放心吧,我有办法一个人把十三郎救出来。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在哪?不过空想也没用,我们先找点吃的,然后寻个有人烟的地方落脚,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去救人。” 九娘深怕自己拖累了田思思,会耽误救人,这时出主意道:“这洞内潮湿,还长着青苔呢。怕是里边有活水,不如往里走去找找看。” “也好。不知道恶魔教主会不会追来,外面乱走不安全,还是先在洞里面找吧。” 九娘腿脚不便,田思思就留她在洞口坐着,自己往山洞深处走。 山洞较深,最先是越往里走越幽暗。后来前方渐渐透出光亮,还传来潺潺水声。 直至来到腹地,田思思才看见顶上有开口,光亮就是从那里射进。 正对面的石壁是湿的,有一条胳膊粗细的水流蜿蜒向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汪清潭。潭子旁边长着几颗叫不出名字的小树,枝头的果子大都熟了,还有一些掉到地上摔烂了。 田思思摘了几颗野果要拿去潭水里清洗,忽然看到潭底有白色的东西在蠕动。 她起先以为是眼花,没太在意,继续走近。谁知潭水“哗”地一声掀起一人多高的水花,一条白鳞大蟒蛇冲天而起,朝她张开猩红的大嘴。 “啊!”田思思惊恐地大叫,连忙往洞外跑。 可那大蟒蛇身形像箭一般嗖地窜来,速度比她还快。 田思思拔出匕首,一边退,一边与蟒蛇搏斗。 那蟒蛇身上最壮的部位,比田思思的腰还粗。蛇头攻击时,快如闪电。 田思思狼狈地滚在地上,知道再这样缠斗下去,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惊恐中心生一计! 身子就地滚到野果树下,放回匕首,拿出沾过蚀肌散的簪子插起一只果子。等蟒蛇再张嘴咬来,她瞅准蟒蛇的喉咙连果子带簪子的扔了进去。 第127章 走火入魔(一) 野果已被簪子刺出汁水来,气味香甜。蟒蛇只要有吃的入口,就一并吞下。 它本就住在潭水中,潭边的果子它饿极了时也吃过。可这一回它吞下的果子十分咔喉。 它强行咽下,谁想沿喉咙到腹部竟被刺出尖锐的疼痛感。 大蟒蛇蛇身晃动了下,想要吐出来。可内里细嫩的腹壁又被簪尖划破一道,痛得它蛇头乱摆,身躯急扭。 田思思躲在果树后,再次举起匕首谨防着蟒蛇发难。如果一支簪子不够,她可以再投喂一把匕首。 正要拿蚀肌散出来,忽地闻到一股恶臭。那蟒蛇竟张开嘴,喷出口带血的脓水。 “蚀肌散起作用了!”田思思兴奋地叫出声,之后连忙伸小手死死捂住鼻子和嘴。 大蟒蛇从腹部开始腐烂,脑袋晃来晃去的,最后“咚!”的一声摔倒在地。此时已奄奄一息,从它嘴中不停流出烂肉和脓水。 过不多久,终于死透。 田思思小心翼翼地从树后出来,心有余悸地又朝潭中一望。脑袋却轰地一声,险些站不稳了。 那潭底还有什么白白的东西,在慢慢地动着。 难道还有一只? 惊出一身冷汗的田思思,手忙脚乱地拿出蚀肌散,洒在匕首上。心跳快得几乎擂穿胸腔,捏住匕首的手指也在发抖。 她举起匕首,慢慢走近。洞顶的光线照在水面,浮现出一张人脸。那棱角分明的五官,俊逸温煦的线条,在一片飘动的白色衣料旁静如沉眠。 “五师兄!”田思思惊叫一声,放下匕首。跳进潭水里把温子墨拉出来,让他平躺在地。 忙拿手指探鼻息,已感觉不到气息。贴耳在他胸膛听心跳,也毫无动静。 可田思思还是不相信温子墨会死,用力摇晃他,用小手不停搓他冰凉的肌肤,口中急得大呼:“五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能有事啊,你快醒醒!” 常听说蟒蛇吃人前,会先将人盘住,勒死。想必五师兄是重伤下,着了那条恶蟒的道。 “五师兄……”田思思哭得脸上全是泪痕,绝望下抱住了温子墨凉得沁骨的身躯。小脸埋在他胸膛,悲痛而无措。 五师兄老实敦厚,习武最用功。可如今他宽阔的胸膛跳动不出生机,紧绷的腰腹冰冷僵硬。 是一具尸体了? 田思思哭了一阵,抬头去瞅“死”了的温子墨,突然看到他睫毛一颤! 连忙揉揉眼睛,睁大了凑近再瞧。温子墨端方的嘴唇之前还很湿润的,现在却有些干燥起皮。 这不对呀,泡在水里的尸体不是应该发白发胀么? 柔软的小手从温子墨领口摸进去,像小时候取暖一样。可这回她只轻轻按了按。还是硬硬的,不胀。 手指戳一戳他线条优美的手臂,隆起的肌肉也很结实。 田思思不禁惊喜地猜测,五师兄可能被泡在水里没多久,兴许还有救的。 这样想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又看见温子墨的睫毛抖动了下。 她连忙捧住温子墨刀削般俊朗的双颊,凑唇过去为他渡气…… 第128章 走火入魔(二) 双唇正要触上时,田思思发觉不对。 “嗯?”她小脸离开些,白皙柔嫩的小手,也慢慢放开温子墨麦色的脸颊。 疑惑地看看自己小手,她怎么感觉手心触到的温度不对啊,没有一开始那么凉了。 使劲摇晃温子墨的身躯,他却毫无反应。 叹一口气,又趴回他身上,捧起脸。 “不行,还是得渡气才有可能救回五师兄。”田思思自言自语着慢慢俯下。 还没有碰上,就又发觉温子墨脸颊温度变了。 这回不止不凉,还暖呼呼的。 小手挪开,竟然还看到他脸颊上飞起浅红。 “啊!五师兄,你真的没死,太好了!可是,你怎么不醒呢?” 就这一句话的时间,温子墨的脸颊又烫了几分,嘴唇也更加干裂。 田思思同时察觉到他身体回暖,呼吸和心跳也逐渐恢复。 “五师兄,你是渴了吗?”田思思站起来,去清潭里掬了捧水。 蹲回温子墨身边,清凉甘冽的潭水一滴一滴落到他唇上。 温子墨的唇动了动,接着微微张开,还往上翘了翘,似乎是渴极了想喝更多水。 田思思高兴地笑起来,忙把手摆低,滴得也更快了些。突然手腕一紧,温子墨拉住她一口含住她的手,不停吸吮。 手上的水洒了出来,温子墨根本吸不到多少。他就伸出温软的舌头,从手指舔到了手心。 “五师兄……别这样,潭子里还有水。”手心又痒又麻,田思思忙往回缩。却被兀地睁开眼的温子墨扣住腰肢,翻身将她压在地上。 他凶戾的双瞳赤红一片,大张开嘴,面部狰狞而扭曲。 “五师兄!是我啊,我是思思!”田思思吓得大叫。 即将咬下的温子墨脖子一僵,眼中猩红迅速褪去,面容也回复清朗。他看清了身下楚楚可怜的田思思,偏了偏头,哽着喉咙声音嘶哑地轻喊:“思思?” “五师兄,你可醒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田思思想起刚才的惊慌无措,委屈地抽噎起来。 温子墨放开田思思,身体剧烈颤抖,眼眸中猩红之色隐现。他紧紧捏起拳,仰头难忍地低吼出声。 突然一拳击在地上,山洞震荡着掉下石屑。温子墨暴起跳进潭水中,有热气自他头顶蒸腾。 “五师兄?五师兄?”田思思怎么叫也叫不应,猜想他可能是走火入魔,就不敢再出声。 这时看见潭子中还有一个蛇蛋,她连忙捞出来,抱在手中。 五师兄应该暂时不会有事,她还是尽快回去吧。过了那么久了,九娘会担心的。 田思思又摘了一捧果子,连带着蛇蛋一起往回走。 这下有荤有素,够吃的了。 可到了洞口,她发现九娘不见了。 石头上留下一片血书,是九娘身上的衣料。原来九娘怕妨碍她救人,自己到附近的南屏村找熟人,请田思思务必救回十三郎后再去寻她。 把吃的放下,田思思回到山洞腹地。 温子墨还坐在潭子中,潭水已沸腾,吹着气泡,冒着热气。 看到温子墨胸膛是在起伏着的,田思思这才放心。 倒是有些后悔把蛇蛋捞早了,不然这一煮可以直接吃熟的。 第129章 谁敢动她(一) 五师兄在潭水里是在疗伤么?现在不好打扰他,还是去洞口先吃点果子吧。 田思思又去摘了一捧果子,往洞口走去。 还没走到,就猛然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拖曳着进来。其中一个在说话,嗓门奇大,声音粗鲁野蛮。 “哈哈哈哈,这里竟然还有个山洞,正好进来休息会儿。咦?还有水果和……这是什么蛋?” “管它什么蛋,生个火,烤来吃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嗓音掐得很细,每个字矫揉造作得像水蛇在扭腰。 “等等,这些果子看起来都很新鲜,附近一定有人。”第三个是年轻男人,沉声谨慎道。 “这山洞往里还有路,肯定躲在里面。”随着粗野汉子的说话声,脚步声迅速往田思思这边而来。 田思思倒退一步,背脊撞在石壁上,不小心把怀里果子滚落大半。有一个骨碌碌往外跑,最后砸到了粗野汉子的脚背。 粗野汉子捡起果子,挥着手中大刀重喝:“果然有人!别跑——” 怎么可能不跑,田思思丢掉剩下的两个果子,转身拔腿就跑。 可是粗野汉子速度更快,几大步已追上。暴喝一声,大手压下,竟一把抓起田思思后领。 田思思惊恐大叫着,被拎回了洞口。 粗野汉子把她随手丢在地上,坐到刚升起的火堆旁,得意地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小美人啊。” 三人中另两人在烤着手,只淡淡瞥了眼田思思,并不去搭腔。 田思思瑟缩着,悄悄打量这三人。 烤火的一男一女穿着布料一样,款式稍异的银白色绸衣。纵使是在野外走,他们的衣服上都纤尘不染,头发也一丝不苟。只是在鞋头沾了一些灰,那女子现在还拿着块帕子在拭灰。 “上官奇,渊水芜,你们倒是说句话啊。”粗野汉子托起蛇蛋,色眯眯的小眼睛老往田思思那边瞟。 两人还是不理他,粗野汉子就把蛇蛋丢到火堆上。可是大概蛇蛋太重,火堆一下被压垮,好不容易生起的火也被扑灭。 “算了,算了,你们两个都出去,爷和这小美人有些知心话要聊。” 上官奇和渊水芜对视一眼,再看向田思思时,眼中多了几分怜悯和可惜。但也只一瞬,他们就立马恢复漠然,站立起来。 “苟工,今天是解毒的日子,你别忘了要在日落前把解药给我们。”上官奇冷冷地提醒道。 粗野汉子苟工摆一摆手,兴许是迫不及待想聊天,十分爽快道:“放心吧,我很快的。” 上官奇牵着渊水芜的手,一起走出洞口。 田思思脑筋急速转着,口中却小心翼翼对苟工说话,以拖延时间,“我饿了,要吃饱才有力气聊天。” 苟工嘿嘿笑着,扔了个果子来,然后把自己的外衣脱了。 听着小美人娇滴滴的声音,他浑身更燥热了。 一路上,他早就想动渊水芜,可惜渊水芜有上官奇护着。现在无意中捉到个比渊水芜还水灵的小姑娘,怎能不让他心痒难忍。 第130章 谁敢动她(二) 田思思小口小口咬果子,每一口都细细咀嚼,比猫咪吃得还慢。 她在拖延时间想对策。苟工看着她流哈喇子,搓手围着她转,怎么瞧都不像是要单纯聊天的样子。 刚才苟工抓她的时候已显示身法,硬拼她根本不是对手。 五师兄还在潭水中打坐,连她尖叫求救都没有听到。如果把苟工引过去看见了五师兄,一定会对五识已闭的五师兄不利。 “你吃完了没有,我可等不及了啊,小美人!”苟工搓手搓出一掌心手汗。 他胸膛一挺,魁梧的身躯崩开内衫,像饿虎扑食般抱向田思思。 田思思抽出匕首,猛地扎去。 可苟工虽然又胖又壮,身形却十分敏捷。他眼神一变,迅速出手擒住田思思的手腕,把匕首夺了过来。 再看向田思思,苟工的眼睛里迸出淫邪而阴鸷的冷光,面容也逐渐扭曲。他声音粗嘎道:“你果然没那么简单……” 举起匕首嗅了嗅利刃,苟工神情倏地一变,“金创药的味道!不对,怎么可能把金创药涂在匕首上,你抹的是碾花神教的蚀肌散。你是什么人,跟碾花神教什么关系?” “你知道蚀肌散的气味和金创药相似,你也是碾花神教的人。”田思思镇定地下定论,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藏在腰际的玄铁令。 “也?难道你是碾花神教的人!”苟工一愣,可眼中邪光不褪。 打量在田思思明媚娇俏的小脸,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苟工的瞳孔一缩,色心复燃。 田思思心中大骇,这个时候反而拿不定苟工是否会惧怕玄铁令。她壮胆冷笑开口:“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如果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保准你此生都会后悔。” 苟工哈哈一笑,色令智昏,“你是碾花神教的人又如何?哥哥我也是!即是同门同派,你让哥哥我尝个鲜,我能保你在教中青云直上。你如果胆敢反抗,我大不了玩完就杀了你,这里没有其他人,谁会知道是我做的。” 田思思见眼前嗓音粗哑,络腮胡子满脸油光的野蛮男人,竟然还对她自称哥哥,顿时觉得胃液翻滚,说不出的恶心。 她拿出玄铁令,举起来喝问:“苟工,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玄铁令映入眼帘,苟工心脏霎时蹦起,“咚”的一声像要炸开似的。 “玄……玄,玄铁令!”他立马退开去,滚落在地,瞪着难以置信的圆眼重重叩首,“教主春秋不老,日月昌明!” “咚!”“咚!”“咚!”磕头的声音堪比铁锤砸缸。 他那虎背熊腰的身躯也抖筛子似的,颤动不已。额上冷汗像小溪一样流下,在胸前汇聚,汗湿一片。 原来这令牌这么好用……只是苟工见过令牌在她手上,如果少年教主追查起来,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田思思杀念刚起,苟工的磕头声突然止歇。 “诶?不对啊。”苟工摸着下巴,站了起来,嘿嘿冷笑着迈近,“我已经得罪你了,与其被你跟教主告状,还不如现在就吃了你,再夺走你的令牌,嘿哈哈哈!” 苟工再次扑来,就在粗手指即将要触碰到田思思柔嫩肌肤时,身后忽然暴起一声清亮的呵斥:“谁敢动她!” 第131章 情侣装(一) “谁敢动她!”清亮的嗓音像雨后翠林中的泉水,叮咚叮咚,精灵也为它陶醉。却又凌厉得像水滴化成冰锥,直刺人心。 田思思和苟工同时一震。 田思思是惊喜五师兄终于从潭中清醒,他中气十足,应该已无大碍。 苟工却心头大骇!那喝声中蕴藏着的内力浑厚诡异,乍听不觉有什么,待得音落,才觉胸腹气血翻滚,已被内力袭身。 且这内劲绵延不止,如海浪重重掀起。他几次运气抵御,终不能幸免。 体内脏器被冲击受损,苟工“哇——”的一声吐出鲜血。 看向田思思,见她毫发无损,就知这藏于语声中的内劲是冲己而来。 能把这么磅礴的内力灌入语声中,已属不易。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还能区别攻击,有的放矢。 “五师兄!”田思思欣喜地呼唤一声,而后挣扎着迅速站起,要往山洞腹地跑去。 没防备脚脖子忽被苟工捉住,她脚步一顿。 这时苟工翻身而起,肥壮如熊掌的大手掐住她细嫩脖颈。逼她往洞外退,口中还威胁:“你敢动一下,我立马掐死你!” 苟工的手在剧烈颤动,力道忽重忽轻,令田思思难受得无法出声。 但听身后那狗熊一样强壮的男人,此时胸膛鼓动得滞涩困难,鼻孔里呼哧呼哧的,气息极度不稳。猜测他受伤不轻,这种情势下,苟工极有可能发狠与她同归于尽。 她只能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出什么事?” “苟工,刚才的声音是……” 上官奇和渊水芜执剑闯入。 他们呼吸略急,刚才怕听见污秽声音,故意走得较远。可从山洞内突然传出一道陌生声音,令他们起了疑心。 跑到山洞外,又听见苟工内息紊乱的威胁。心中惊虑,连忙入内。 “你们两个,往山洞深处去查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人藏着,如果有,给老子把他杀了。”苟工见到两位同伴赶来,心中恐惧略减。 渊水芜不疑有他,直接拔剑往里走。 她拔剑的手,却蓦地被上官奇扣住。上官奇看向苟工,心中有计较,表面却十分平静,“苟工,你要我们为你卖命,何不将今日的解药先给我们。” “你娘亲的!晚吃一会儿不会死。”苟工高声怒喝,未注意牵动了内伤,咳嗽出一口淤血。 “啊!”渊水芜大惊失色,这才瞧出苟工已是强弩之末,眼中精光不再。她转念一想,旋即冷笑,尖细而婉转柔美的声音绕到众人耳际,“晚吃一会儿的确不会死,可如果你比我们先死了呢。” 苟工圆眼一睁,“你什么意思?” 渊水芜和上官奇同时亮起兵器,齐齐对准苟工。 田思思没想到这三人大难临头反而窝里斗,眼皮略往下一合,视线悄悄摸索着,终于找到匕首。 “交出解药,可以不杀你!”上官奇一声低喝,剑身抖起影花,“唰唰”响动中挺进。 苟工忙推开此时碍事了的田思思,怀中掏出一物,扔向上官奇后立马转身逃走。 第132章 情侣装(二) “嘭!”也不知苟工丢出什么,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物就爆炸开来,散出浓浓雾气。 呛得人嗓子麻痒干燥,眼睛也酸涩溢泪。 田思思在浓雾中闭眼,捂鼻,急退。没想到后背突然贴上一具坚硬温热的颀长躯体!她心中骇然,惊叫一声忙往前跑。 这时腕上一紧,手被轻轻往后一拉,她绊住了脚,咳嗽着往后倒去。 眼睛眯缝开,却被浓雾刺激出泪花。她还是看不清是谁拉住她,只能瞅见模模糊糊的白色衣料。 这人很高,她平视着只能看到他胸膛。 仰起脸,眼前却忽地晃动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几下将浓雾扇走。 “咻——” 一道剑啸声倏忽间由远及近,刺向田思思后背。 田思思恍忽听出来声,惊惧下已无法避开。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后腰被拉着她的那人按住,迅速推得贴到他身上。 然后那人带着她旋身错步,身形快如鬼魅。 他落步诡异,踪迹难循。田思思一阵晕头转向后,才发现自己早已脱离剑气的侵袭。 抱住她的那人连忙把手放开,仿佛多抱一会儿会染毒似的。 可田思思还在眩晕着,借力点猛然消失,她立马站立不稳。 身子晃动了几下,眼见就要歪歪摔倒。那只已放开的大手竟刹那探出,急如闪电掠来,最后轻柔稳健地托住了她。 “小师妹,你受伤了吗?”随着浓雾散开,扶住她的男子出声问。 磁性的年轻嗓音清泉一般甘冽,骄阳一般和煦,赫然就是五师兄温子墨! “没有,就是……有点晕。” 还不是因为他的轻功太快导致的,他自己没察觉么…… 田思思不由好奇地望向温子墨,此时仍氤氲着些许雾气,温子墨白衣胜雪,如灵雾中走来的谪仙。 他黑发如墨,如瀑布泄至衣袂,衬托得那张完美脸颊似剥壳鸡蛋般更加白嫩滑腻。浓眉犹如宝剑入鬓,漆黑的眼睛像夜空里明亮的星辰。 咦?五师兄潭水中运过功后,整个人就像被净化了一般。皮肤比她还嫩,气息也空灵纯净。 但剑啸声再次掠来,这回一分为二,左右夹击。 上官奇和渊水芜共舞一套剑法,配合默契地攻向温子墨和田思思。 温子墨引开两人,以一敌二。 田思思抽空去捡回匕首,想助师兄一臂之力。 趁着上官奇背向她,她奋力刺去。上官奇察觉到危险,转身直接徒手握住刀刃。 可他低估了刀刃的锋利,手心被划开,蚀肌散侵入。他一声大叫,连忙扔掉匕首。 这时温子墨出掌双双击晕了上官奇和渊水芜,关心地看向田思思,“小师妹,我只是在试我新学的武功,并不是打不过。” 田思思知错地吐吐舌,补救地提议:“五师兄,我俩都衣衫不整,不如换上这两人的衣服吧。” 温子墨被一句“衣衫不整”震得身躯僵硬,连忙不去看田思思,低低“嗯”了声。 可他瞧见晕倒的一女一男身上衣物后,眼神闪烁,更加发窘。 这两人穿的,分明是情侣装。他和小师妹换上后,不就成了情侣? 第133章 忘记你有点难(一) 温子墨低头踢起上官奇,将他扛上肩,就往山洞腹地走。 男女有别,换衣服要分开两地才好。 田思思目送温子墨消失在视线范围,才蹲身去解渊水芜的衣服。 刚换好,她满意地一拍系成蝶形的腰带,转过身去。 却看到温子墨也换好了衣服,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正目光灼灼瞧着她。 “五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田思思明媚水灵的眼睛蓦地睁大,惊问道。 “呃,我,我……”温子墨耳根一热,有些结巴地转过视线。 田思思看到他白皙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五师兄就是这样,从不说谎话,要不就不说。现在他这么结巴,一定是在犹豫该不该说真话。 “五师兄,你看到了对不对?”凭着对温子墨的了解,田思思更郁闷了。又羞又臊地抡起拳头,小跑过去捶温子墨,口中不停埋怨,“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来了也不说一声。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我……”温子墨仔细回想了下,偷偷翘了翘唇角,之后便无奈又老实地道,“我看到了小师妹的背。” 田思思一阵抓狂,“还有吗?” “有的。”温子墨说着,挠了挠头又开始回想。 “打住!”怕温子墨又实诚地讲出部位,田思思连忙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嘴,“不许再说,都给我通通忘记!” 温子墨一愣,随即很真诚地望着田思思说:“小师妹,我一下子忘不了。” “那就努力去忘记啊!反正,你不许再回忆刚才看到的画面。”田思思又生气地捶打温子墨。 温子墨就任她拿小拳头擂鼓般捶他胸膛,身躯岿然不动。顺从地点了下头后,又为难地开口:“小师妹,这有点难……” “五师兄你……我不理你了!”生气的田思思一扭身,要往山洞腹地走。 “小师妹,你进去做什么?”温子墨连忙在她身后跟着,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虑。 山洞腹地里恶臭难当,田思思第一眼就看到两具流脓水的尸体。 一具是被她杀死的大蟒蛇,肉已经大部分都腐烂完,露出发黑的骨架。 另一具是上官奇,从他那只受伤的手掌开始腐烂,大半条手臂烂出了骨头。 温子墨以为田思思会害怕,踏前一步,挡在了她前面,“小师妹别看,你会做噩梦的。” 可是他没想到,田思思竟然淡定地绕过他,先去蟒蛇残骸上找回簪子,再去上官奇身上翻钱袋。最后把簪子在潭水里洗净,又去把野果树上熟了的果子都摘了下来。 她已经不是灵剑山上什么都不懂的小师妹了,比这更恶心的她都见过。当初被困蛇窟,蛇窟里不止有腥气重黏糊糊的蛇,还有许多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这样的环境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把果子搬回洞口,吃饱以后,田思思在犯愁怎么把它们带走。 这时温子墨一闪身飞掠出山洞,过不多久带回来一捆韧性极佳的树藤。 他修长的手指不停翻动,一会儿工夫就编出个能背起的小箩筐。 第134章 忘记你有点难(二) 田思思把果子装进小箩筐,最后把蛇蛋也按了进去。 她就要将小箩筐背起,却忽然被温子墨抢走,背在了他身上。 “五师兄,你重伤还未痊愈,我来背吧。” 田思思要去拿小箩筐,却被温子墨一让避开。 “我没有受伤,我只是……身体里多了些东西。”温子墨说着,想起了被囚在地牢的最后一段时光。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背上才有伤呢,我来背。” “背上……”田思思重复着这俩字眼,嘴角抽了抽。 “嗯,靠近肩部的那里,都青了。”温子墨抬起手,指了指田思思的右肩。 田思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右肩下方有淤青呢,倒是记得之前被苟工摔了一下,那里撞过一块石头。 只是,五师兄竟然说得那么自然,好像他知道她背上有淤青是很正常的事一样。 田思思大眼睛转动,有些不想搭腔。 这时温子墨想起来什么,连忙一拍脑门,说:“小师妹,抱歉,我应该忘记的。可我就是忘不了,我一看见你就想起来了。” “别说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我以为你已经换好了。” “……” 她明明瞧见他当时的眼神,像黏在她身上了似的。 “小师妹,我怕是忘不了了,要不我也给你看一下……哎,小师妹,等等我!” 田思思加快脚步,几乎是在山道上跑了起来。 山路崎岖,她心中有气,没有留神脚下草堆里的一块石头,一下就被绊倒。 可当身体即将摔下时,又被温子墨稳稳扶住。 他什么时候赶上来的,身形这么快。 “咔!”也许是走得快了,小箩筐晃动,蛇蛋突然滚落,磕在地上。 “啊!”她还没吃呢,这就浪费了? 田思思觉得好可惜。 不过,那颗蛇蛋只是裂开了,没有想象中的蛋液流出来。 “咔咔咔咔咔咔……” 连响几声后,蛇蛋的裂纹爆至一整个蛋。一只圆圆的小蛇头突然顶破蛋壳,钻了出来。 好了,现在没得吃蛋了。小蛇这么瘦,看起来也没有几两肉。 “这条小蛇好可爱哦,我们养它吧。”温子墨突然在旁出声。话音刚落,就摊开手掌,放到了蛋壳前。 小蛇游出来,很乖巧地蜷在了温子墨手心。 “既然五师兄想养它,那就养着吧。只不过五师兄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么?”田思思从小箩筐里拿出一个果子,擦了擦就啃来吃。 “没有,小师妹有没有好名字?” “它黑黝黝的,就叫墨汁吧。” 山路对面走来一个背着巨梱树枝的老头,腰间还挂着把生了锈斑的斧头。 是个生活不易的老樵夫,田思思拉拉温子墨,一起主动避让开,让老樵夫先走。 “谢谢,谢谢你们,年轻人。”老樵夫慈祥地笑着,转过脸来对他们点点头。 老樵夫脚步不停,从田思思身边擦身而过时,背着的一捆柴中有根特别突出的枝条刮了刮田思思的手臂。 只是很轻的触碰,并没有对田思思造成伤害。但就在枝条刮过田思思时,温子墨背上的小箩筐里,小蛇墨汁如箭般“嗖”地飞出,张嘴直咬向老樵夫。 第135章 墨汁犯错 “啊!” 墨汁嗤地咬上老樵夫后脖子,老樵夫大叫着伸掌去拍,可墨汁已疾风般窜回,又爬进温子墨背上的小箩筐里。 “墨汁,你怎么乱咬人呢。”田思思气得跺脚,上去查看老樵夫的伤势。 就见老樵夫脖子上多了两个小血洞,而血洞周围已经青紫一片。 “墨汁是毒蛇。”温子墨看了老樵夫的伤口之后,神色凝重道。 “墨汁的妈妈都没有毒,墨汁竟然有毒,随它爸的么,还是捡来的蛋?” 看着老樵夫痛苦的样子,田思思心有不忍,就更加气惹祸的墨汁。 “墨汁,出来!”她抓住小箩筐摇晃,口中凶巴巴道。 温子墨已经把老樵夫的柴捆拿下,就地在为他运功驱毒。 可是墨汁的毒性出奇的浓烈,老樵夫又伤在脖子上,气血很快将毒气运至全身。 他唇色也变得乌黑,失去意识,四肢抽搐,连坐都坐不稳了。 田思思终于救出墨汁,摩拳擦掌地要把它就地炖了。她掐着墨汁的七寸,边生火边嘀咕:“老樵夫就要被你毒死了,我把你煮熟喂给老樵夫,说不定能救回他。” 墨汁的小黑眼睛睁得圆圆的,露出惊慌的神色。细细长长的身躯扭来扭去,好像在求饶似的。 “小师妹,算了。老樵夫毒气攻心,怕是救不了了,你现在煮墨汁也来不及了。”温子墨已经放弃,颀长的身躯站在倒地抽搐的老樵夫面前,眼中只有无奈。 田思思的手一松,墨汁立马逃走。 她也不去管墨汁了,蹲在老樵夫身旁试图去为他挤伤口的毒血。 “小师妹别碰!墨汁的毒性很烈,你会把自己搭进去的。”温子墨连忙拉起田思思,阻止了她。 这时候小墨汁弯弯绕绕地游来,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奄奄一息的老樵夫。 它把尾部对准老樵夫的伤口,小圆头在使劲…… “啊,墨汁,你又要做什么?”田思思这才瞧见又回来了的墨汁,走过去一看,差点气晕过去。 这只倒霉小蛇,怎么那么会害人呢,它竟然在老樵夫伤口处拉了一小条便便。 田思思捏起墨汁,这回真的想把它人道毁灭了。可是温子墨却在这时轻咦了声,将田思思的目光吸引过去。 温子墨用手将老樵夫的下巴微微往上抬,就见脖子处的伤口已经消肿,周围肤色也在渐渐回复正常的颜色。 “五师兄,怎么了?”田思思拎着小蛇,也去查看。 “墨汁的排泄物能解它自己的毒。” 温子墨探探老樵夫鼻息,又惋惜道:“可惜伤口在脖子上,毒发的快,解药又敷得晚了,老樵夫已经去了。” 墨汁知错就改,刚还有些得意。可看到两位主人还是不开心的模样,中毒的老伯伯也没有再起来,心中萦绕不祥之气,渐渐的小圆头又缩成乖巧的样子了。 “墨汁是我们带出来的,老樵夫又因墨汁而死,所以这事也跟我们有关。五师兄,我想把老樵夫埋葬了。如果就这样让他暴尸荒野,我会心里难安的。” “好。” 第136章 受宠若惊的环抱 田思思回头一看,先前墨汁蜷着的地方空空如也,不知它又躲哪去了。 “哼,算你跑得快。”田思思对着空气喊了声,就去为老樵夫选安葬地了。 温子墨要拎起小箩筐时,看到小箩筐里,一条小黑线似的东西嗖地钻进果子堆里。 他会心一笑,没有戳穿小家伙,当作没看到般背起了小箩筐。 把老樵夫安葬好后,两人继续上路去扬州城。 只剩荒山中的一堆孤坟见证日落,迎来夜色。 野鸦叫声中,苍鹰派大弟子裘鹜和一个老农妇一道上山来。 “老人家,您慢点,我为您去寻老大爷就好,这山路崎岖,您还是歇一会儿吧。”裘鹜扶着老农妇,神情颇为关切。 “好少侠,你不认得我家老头,我家老头也不认得你,怎么找得到呢。唉,往日里他天没黑就会回家了,就今天怎么会不回来呢。老天保佑,我家老头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突然,老农妇看见了孤坟旁的一捆柴,羸弱的心脏猛地跳起来。 “啊!那是什么?我老眼昏花,夜里更看不清。但我记得这片山,从前没有那土包的。” “……我去看看吧。”裘鹜没有明说那是一座坟,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是老农妇自己跟了上来,满是褶皱的眼流下纵横的泪,颤颤巍巍的手扒向新堆的土。 “老人家……唉。”裘鹜不知该劝什么,就也跟着刨起坟来。 他年轻力壮,一会儿工夫就把坟刨开,现出里面的尸体来。 “老头子,真的是你!啊,我的老头啊——”老农妇认出自己老伴,顿时趴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裘鹜冷静查看老樵夫死因,发现他脖子上的两个血窟窿。 尸体肤色也是中毒该有的症状,不过奇怪的是,血窟窿旁的皮肤反倒是正常颜色。 夜风吹来,凉意渐浓。 温子墨搂着田思思,运起轻功,几个回落就飞出很远。 田思思缩在他怀里,小手揪得他的衣服紧紧的。 速度太快,风迷了眼,她只能闭上眼睛。 温子墨低头瞧怀中娇美人儿,她美眸成线,长睫在风中抖动。小脸埋在他胸口,像只睡着了的猫咪。 不由勾唇一笑,心里顿觉一股暖意袭来。 如果,师父把小师妹许配给他就好了。 “呼——”衣袂收风,温子墨将田思思稳稳放回地上。然后他迅速收回手,安分地放到背后。 田思思眨眨眼,已经看到了扬州城的城门。可是夜已黑,城门紧闭,无法进入了。 “五师兄,城墙那么高,你能不能飞上去?”田思思希冀地望着温子墨。 温子墨被她那崇拜,信任的眼神瞧得心口豪气万丈。只匆匆一掠城墙,就又收回漫不经心的视线,与田思思的美眸胶着在一起。 “能。”虽只一个字,但温子墨显出了十足的信心。 “那五师兄,你快带我进去吧。”田思思主动投到温子墨怀里,又像刚才那样揪着他,缩着身子。 温子墨食指微微一动,连忙受宠若惊地环抱住田思思的腰。 小心翼翼地搂好,才一点足举重若轻地翻过城墙。 第137章 夫妻相 温子墨抱着田思思翻过城墙,落地时,也没有声响。 两人躲避夜巡的官兵,敲开一家客栈。 “诶,两位客官,小店已客满。”来开门的掌柜不敢接待,找借口拒绝。 田思思拿出血奴的发簪,在掌柜眼前晃了晃,放入他手中。 “这,这……”掌柜的就着昏暗的油灯照了照,知道不是便宜货。想要,却又害怕,一时犹疑不决。 “掌柜的,你放心,我们不是歹人。”田思思温软的语声颇能安抚人心。 掌柜的防备心去了一些,仔细打量两人。男的俊,女的艳,银白色流线型的衣袍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对。 “你们是夫妻。”掌柜的自认为见多识广,鲜有看错的。 “不……” 温子墨怕田思思恼怒,正要开口否认,却被田思思抢着开口,堵回了接下来的话语。 “我们是!掌柜的好眼力。”田思思偷偷捏一捏温子墨的手指,故意说道。 假装是夫妻,好博取掌柜的信任嘛。 温子墨体会着手指上那小手的温软,耳中听着田思思的柔语,简直心都要化了。 我们是……我们是……呵! “噢,我说嘛,你们很有夫妻相。”掌柜的语气已轻松不少,让开身任两人进来,然后急忙关紧了门。 “夫妻相……”温子墨低声念着这三个字,眼中添了抹柔情。连带着看掌柜时,也善意了不少。 掌柜的提着灯把两人迎进饭堂,拿下倒放在桌面的木凳子,招呼着轻声说:“两位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收拾间客房给你们。” “好。”温子墨很自然地应道。 田思思却一抬眸,屁股像被马蜂蜇到似的,刚要坐下又霍的站起。小手乱摇,忙叫住掌柜,急得都快结巴了,“等,等一下!不是一间房,是,是两间。” “两间,你们不是夫妻么?”掌柜的狐疑地转过头来。 田思思一窘,有种自掘坟墓自己跳的糟糕感觉。白嫩的小脸微微发烫,极不情愿地纠着手指说:“哦,是啊。” “我与内人刚成亲,内人还不习惯,很害羞。”温子墨轻轻覆上田思思的手,温笑着对掌柜说。 掌柜立马一副“我了解”的模样,低呵了声,点点头,就转身上二楼收拾客房去了。 掌柜一消失在视线内,温子墨就迅速挪开自己的手掌,歉意地对田思思道:“对不起,小师妹,刚才我那么说是不得已。” “我知道。”田思思小声念着,坐在了凳子上。 看到靠墙的柜子上放着几个酒坛子,突然灵机一动,回头扯了扯温子墨的衣袖欣喜道:“五师兄,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去休息吧。” 只要是田思思开口,温子墨没有不应的。他宠溺地转过黑眸来,眼中漾开柔情蜜意,当即应道:“好。” 掌柜的下来后,给了他们房门钥匙。怕吵醒其他客人,还是小声道:“上楼左拐最末一间,天字六号就是了。” “掌柜的,不知现在可有什么吃的?”温子墨叫住他。 第138章 静观其变 掌柜的早就在楼上又偷偷查看过玉簪的品质,估摸着不便宜。知道这一趟怎么着都是赚了的,就殷勤道:“有,有,还有些凉菜,两位要不要再来些小酒?” “好。” 温子墨点头,掌柜的立马离开去忙活。 没过多久,掌柜切来一盘酱牛肉,抓了一碟花生米,还垒了盘红豆糕出来。 田思思小口吃着红豆糕,温子墨却摊一摊手,请掌柜的坐下。 他给自己和掌柜都倒了酒,如拉家常般发问:“掌柜的,我记得几年前随师父来扬州时,这里并未实行宵禁,怎么现在城里的守备这么严?” “唉,还不是碾花神教闹的。”掌柜叹一口气,又谨慎地压低了些音量,这才再次开口,“几天前,城里来了帮自称碾花神教朱雀门的人,四处为非作歹,还吃东西不给钱。” “哦?”温子墨若有所思。 “这不,有人上报官府,官府下令捉拿这几人。这几人也不知哪得了风声,都躲了起来。他们白天不出来闹,晚上却还时常出没。谁要是还敢走夜路,这小命就跟交到阎王手里一样一样的。” “他们还敢杀人?” 温子墨知道田思思要救一个朋友,首要就是找碾花神教的人。而几位同门师兄弟也可能就在扬州,不免对这事格外上心。 “杀啊。每晚都死人……”掌柜的凑近了些,悄悄说,“官兵们却连贼子的影儿都没捉到一个。” 舒了口气,掌柜又道:“所以我们还是要自己注意才好。” 掌柜的喝了几口小酒,就起身要走。只知会温子墨他们自便就好,自己则回去睡觉了。 “十三郎十有八九是在他们手上。”田思思心里担忧,捏着红豆饼的手指用力了些,掉下一些碎屑。 “照小师妹所说,大师兄他们也可能就在扬州,那么碾花神教的事他们不会不管。”温子墨沉吟道。 “五师兄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 云客来客栈的掌柜向来有早起的习惯,这天鸡鸣时分,天还泛青,就起来到了饭堂。 一看饭堂中昨夜投店的“小夫妻”还坐着,并未上楼休息。不由的一呆。 但看那女子靠在男子怀里,显然已经睡着,男子却正襟危坐,还十分清醒。 “呃,客官……”掌柜的看不懂这对夫妻。 “嘘——”温子墨竖食指在唇,使了一个眼色。 掌柜连忙吞回问候的话,蹑手蹑脚去开了大门,一溜跑上街。 吉祥当铺也开得早,云客来掌柜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他把昨夜从“小夫妻”那得来的玉簪送过去,急切想知道能当多少。 “死当还是活当?” “怎么当钱多就怎么当!” 朝奉多看了云客来掌柜几眼,鹰眼里露出锋芒,手指在桌面有节律的敲击了几下。然后说:“一百两银子,死当。” 云客来掌柜没想到簪子这么值钱,对还在店里的那一对“小夫妻”又高看了几分。 他签了票据,拿银子回客栈。那时小二已来当班,正在饭堂打扫。 可是那一对银白衣“小夫妻”还是坐着,姿态跟掌柜出门前丝毫没有变化。 掌柜不禁敬佩那男子,为了不惊醒妻子,竟然纹丝不动坐了那么久…… 第139章 你是谁? 客栈里人渐渐多起来,这个时候来一楼饭堂的,多数是附近闲得没事干的老爷们。要一碟花生米,一碗酒,就能坐上半天。 也有昨晚留宿的今早下来吃饭,这时就有一个拿剑的姑娘从楼梯走下。 她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缠火红系带。身材纤瘦,腰杆直挺。长发高束于发顶,泻下的发尾垂至腰间。 下楼时,精神奕奕的凤眼扫向饭堂,却忽然停滞在一对依偎着的男女身上。 两人都是干净利索的银白服饰,行为还如此亲昵,不会是哪个门派的侠侣吧! 心里涌上一阵嫉意,眸中也泛起酸劲。 “大庭广众的,真不要脸,呸!”她轻吐一口,大喇喇走向两人。 待得走近,才看到那男子眉宇轩昂,眼睛清如明镜,两笔浓墨般的剑眉与白皙而棱角分明的五官相得益彰。 好一个美男子,可惜…… 啧声默叹着,再看向美男子怀里闭眼安睡的小女子,先前生起的那一丝丝不屑,惋惜,都化作了绵绵恨意。 “田思思!” 玄衣女子大喊一声,惊醒了温子墨怀中的田思思。 温子墨轻蹙起眉,眉眼蕴着股不悦,转向玄衣女子。 田思思醒来才发现自己与温子墨的姿势,顿时脸上飘红。一看四周全坐满了人,因玄衣女子的怒喝还都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不由得更加害羞。 她立马从温子墨怀中退开,顿了顿后,眼眸抬起,目光转瞬镇定,却带着些疑惑地迎视向玄衣女子。 “你是谁?” “哼,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遇到我算你倒霉,看剑——” 玄衣女子拔剑横扫,却听“叮”的一声,被田思思身旁的温子墨一指弹开。 他一弹之力磅礴似海啸,绵延如狂风。不但把她的长剑击脱了手,余下内力还侵袭入体,像当胸挥出一掌般,把她打得连连倒退。 玄衣女子骇然失色,还以为自己就要受重伤。没想到站定后,心口只是一阵气血翻滚,渐渐的就不再有不适的感觉。 “多谢少侠手下留情。”玄衣女子眼中顿时冒出光亮,唇角微带笑意,凤眼朝温子墨瞟去。 温子墨却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就转向田思思说:“我们走。” “嗯。”田思思顺从地点头,两人便十分有默契地一同走向客栈大门。 “等等!田思思,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了么?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么?”玄衣女子不甘心地喊,虽是问着田思思,眼睛却带着欣赏之意的盯在温子墨颀长的身躯上。 “我本就不认识你,是你自己凑上来的,你自己不愿意说,我也没兴趣知道。”田思思只是停住了脚步,并没有回头,“杀我,我看你也未必有那个本事。” 言毕,继续抬脚往外走。 玄衣女子一阵气结,可再要凑上去,也太不识相。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眸一笑,冷哼一声,就也踏步朝门外走。 银白衣,英挺颀长的年轻身形已经消失在东边的街角。玄衣女子收回视线,与他们成反向,往西走去。 第140章 师妹说了算 匆匆离开云客来客栈,是为了撇开玄衣女子。但到了街上后,田思思的心境又大不一样了。 她在一个卖铜镜的摊位拿起面小镜子,对照着梳理头发。 卖镜子的摊贩不住在推售,温子墨怕他打扰了小师妹揽镜自照的兴致,直接付了钱。 “你哪里来的银两?”田思思眼尖瞧见了,开口问。 从上官奇和渊水芜身上摸来的钱袋,明明都在她这呢。 “客栈掌柜给的,他去当了玉簪,说值五十两,就把多余的还给了我。” “他倒老实。” “嗯,因此我又多给他十两。” “……” 田思思庆幸自己没把钱袋交给温子墨管。 温子墨耐心等田思思理完发丝,收起镜子继续往前走了,才略微担心地出声问:“思思,刚才那位姑娘你真的不认识?” 田思思小鼻子一皱,有些不悦道:“当然是真的不认识。怎么,才见一面,你对就那位姑娘念念不忘了?” 温子墨心中莫名一急,连忙撇清,“普天之下只有小师妹的倩影能长留我心中,别的姑娘,我记都不屑去记的。我只是担心她会来找你麻烦,你不认识她,但她显然认得你。” “怕什么,我也自练了些剑法,可不是无能之辈。”田思思两只手叠在背后,小脸骄傲地仰起,快步往前迈去。 街上行人多,她那娇滴滴的小身板一个不留神就极易湮没在人海中。温子墨是一步也不敢落下的,连忙也跟着加快步伐,两步赶在她身旁。 “小师妹,你现在要去哪里?” 温子墨怕她走散了,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拉她。 可这时田思思在背后交叠的小手突然放开,其中一只抬起来兴奋地指向前方,“去那!五师兄,你不是说要静观其变嘛。那我们就专挑热闹的地方去,说不定能遇上大师兄他们。” 温子墨的大手在握了一个空后,迅速抬起来,在脑后做了个局促不安的假动作。 心脏猛然间跳得磅礴,瞅着田思思那只阳光下莹白晃眼的小手,只好吞一口唾沫,然后暗自怪自己不该有逾越的念头。 “五师兄?” 田思思转过头,仰起小脸疑惑地看向温子墨。 温子墨连忙顿了顿脚步,适应田思思现在变慢了的步伐,然后依顺地点头,“好,小师妹说了算。” 吉祥当铺门口,围着不少百姓。 不知当中有谁说了什么,那些百姓口中叫好,卖力而高兴地鼓起掌来。 田思思费劲地从人群中挤入,担心温子墨跟不上,转头去看他。 可这一转头,鼻尖险些碰上温子墨的胸膛。 他才不会跟丢呢,他就差没贴上来。 “五师兄,五师兄,云客来掌柜就是在这里当的簪子吧!”田思思嫩嫩的食指指着吉祥当铺的招牌,另一只手轻揪温子墨的衣袖。 看着田思思闹腾,欢脱,温子墨反而觉得心中安定。微微一笑,声音温煦道:“这里是当铺没错,就是不知扬州城有几家当铺。” 旁边一个热心妇人插话道:“原来有好几家,但吉祥当铺一开起来,别的几家就都没什么生意,陆续关门咯。” 田思思若有所思地点头,柔软的粉红色小嘴微微翘起唇角。 第141章 特别的人 “让开——让开——” 玄衣女子从人群后面挤进来,语气十分不善,动作格外凶蛮。 “推什么!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野蛮。” 百姓们见她拿着剑,嘴上抱怨着,却也不敢真挡着路。 玄衣女子瞪了瞪抱怨声最响的那人,转眼之际,目光就与田思思对上了。 “你来做什么?”玄衣女子不客气地大声问道。 她没想到两方走得南辕北辙,绕一圈,竟又聚到一起了。 “你条路是你的么,你走得,我们就走不得?”田思思瞥去一个冷笑。 “风语!” 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吉祥当铺走出来,看见玄衣女子就眼睛一亮。 “风……语……”田思思轻念这两个字,印象中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啊。 目光在玄衣女子脸上,身上掠过,也并不觉得熟悉。 “尤师伯!”风语见到妇人也十分开心,迎上去与她面对面站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那怎么不过来。” “……我在云客来客栈住下了。” 其实要不是遇见了田思思,她还想着多住几天多自由地玩几天呢。 “云客来!”尤姓妇人声音陡然一高,之后连忙四顾左右,马上把风语拉进门去,“风语,进来再说。” 风语随尤姓妇人进了当铺,帘子一掀,到了里间茶室。 “尤师伯,我师父来了吗?”风语一坐下就开口探询。 “你师父跟你是一样的性子,不肯安分,谁知道她有没有收到消息。” 下人上了茶水点心,尤姓妇人端起茶盏拿盖子在抹浮起的茶叶,说话的同时发出瓷器碰撞的咯吱咯吱声。 风语呼出一口气,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那就好。” “对了,你在云客来客栈有没有遇上什么特别的人?”尤姓妇人突然放下茶盏,抬起头来问。 风语一吸气,骤然想起重要的事。身子往前倾了倾,急道:“尤师伯,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我找到害我姐姐的仇人了,刚才她就在当铺门外。我跟她在云客来客栈也见过一面,还差点动起手来。她的武功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她身边的人特别厉害,我打不过。” “她也住在云客来客栈?”尤姓妇人谨慎问。 风语尴尬地躲闪了下眼神,吐吐舌头知错地说:“我忘记问掌柜的了,不知道他们今晚还住不住那。” 然后又有些担忧地道:“啊,糟了,要是他们怕我找上门,今天就逃走了怎么办?” “你告诉她谁是你姐姐了?” “那倒没有。” “没有就好,报仇不急在一时,现在不用打草惊蛇。” 尤姓妇人端起茶盏吹茶叶,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越是见师伯漫不经心,风语越是心急,“尤师伯,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报仇啊。田思思要是又跑了,我可再去哪里找她。诶,尤师伯,你说大护法会不会来扬州,他肯不肯帮我对付田思思?” 尤姓妇人一掀眼皮,有些气结道:“对付一个小丫头,你还想请动大护法?你也太高抬田思思了。一只小蚂蚁,早踩晚踩都会死,何必着急。你先收收心,这次有更重要的事交代给你。” 第142章 风语之谋 风语本想提醒尤师伯,田思思身边的那男子武功深不可测,以她之见,就是朱雀门十二护卫联手也未必打得过。 可是师父和尤师伯也在十二护卫之列,这话当着尤师伯的面讲,怕驳了他的面子。 再一转念,又觉得一剑杀了田思思不够解气。要为姐姐报毁容之仇,最好是活擒了田思思,把她带去给姐姐慢慢折磨才好。 当即扬了扬妩媚娇美的小脸,下决心道:“好,我暂且放过她。尤师伯你说,到底是什么更重要的事,竟然值得放血鸠箭召集教众?” 血鸠箭是碾花神教朱雀门分属的一种召集令,发出后可以在空中燃数日,造价昂贵。 尤姓妇人肃起容,慎重道:“数日前,我们遇到一个手持金观音的女人,起先说要当了,后来又说不当。哼,我们怎么可能放她走。只是没想到,被一个突然冒出的小子搅了好事。最后那小子是擒住了,那女人却带着金观音逃走。虽然有人追去,可那人迟迟不归,多半是遭遇不测,让那女人跑了。” 风语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她知道金观音事关重大,这时候也不敢妄言。 尤姓妇人眼中转过一抹忧色,旋即道:“最重要的是,教主不知怎么的也知道了这件事,还传令必须看好那小子,不能让人救走。既然是教主下的令,又事关金观音,这事就不得不防备,还不知道是什么武林高手会来救那小子。” “尤师伯,你似乎对云客来客栈有所戒备,难道你怀疑那高人就藏在云客来?” 尤姓妇人嘴唇微微一抿,从袖中拿出来一支玉簪,对风语说道:“你可知这是谁的?这是教主身边影卫血奴的簪子!血奴多半与那高人交过手,且凶多吉少。这簪子是从云客来掌柜手里转到当铺的,那高人肯定去过云客来。” “那尤师伯想要我怎么做?” “你刚入教没多久,鲜少有人认得你。记住,千万别暴露身份。你还是回去云客来,暗中调查这簪子的来历。如果能在高人上门之前,查到他是谁,那便最好了。” 脚步声中,一个当铺下人来到门外,敲了敲,恭敬道:“夫人,粥熬好了。” “嗯。”尤姓妇人的轻哼声中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她最后与风语对视一眼,就开门出去了。 风语从后门离开,尤姓妇人则随着端粥的下人们来到当铺门口。 百姓们已经等不及了,闻着香味,吸着口水。 这桂圆莲子八宝粥,普通人家平时是吃不起的,可今天吉祥当铺宣布要送粥三天,实在是大喜事啊。 田思思和温子墨早就从身边百姓口中,打探到吉祥当铺当家人的讯息。 这时候开始放粥,百姓都抢着去接粥。 “五师兄,我们走。” 无法再问询,田思思就对温子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回到云客来客栈。 刚来到客栈,田思思就看到风语跟掌柜的说了什么,然后转身上楼了。 田思思目送着风语上楼,瞧见她走到左侧走廊倒数第二间,开门进去。 她和温子墨的房间是最末一间,天字六号。原来风语就住在他们隔壁。 第143章 诱饵,推倒,压回 掌柜的看见田思思,忙迎上前。 “呦,客官回来了!天子六号房还为客官留着呢。现在饭堂没有座位,您们要不要点些饭菜,我叫小二送去房里。” 田思思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掌柜的手里。 “掌柜的,我先问你一桩事。” “嗬,您问,您问。”掌柜的眉开眼笑,殷勤地躬身。 “刚才那位姑娘在跟你说什么?” “刚才那位姑娘她给了我十两。” 田思思既好气又好笑,又拿出十两银子给掌柜,掌柜才据实道:“您这银子绝对没白花,刚才那姑娘问的就是有关您的事呐。” “怎么说?” “您昨晚不是给我一根玉簪作房钱么,我去当了。可您猜怎么着,那玉簪竟到了那姑娘手上,她拿来问我玉簪的来历。” “那你怎回的?” “客官放心,我不会给您惹事。您跟那位姑娘要认识,刚才早相认了。”掌柜的讨好地说着,忽然压低声音道,“我骗那姑娘,说玉簪是一位已退房出城的客人给的。” “多谢。”田思思给了掌柜一些碎银,指指身旁一桌丰盛的菜肴,说,“你照着这位客人点的菜,也给我来一桌送到房里。另外,先给我打些热水来。” 田思思和温子墨回到房里,用热水洗漱干净,田思思才对温子墨说道:“五师兄,你睡一会儿吧,我知道你昨晚彻夜未眠。” “我不困。”温子墨饱含深情的目光落在田思思脸上。 只要能跟小师妹在一起,他就能一直很精神。 “五师兄,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不是铁打的。” 田思思硬是把温子墨推到床上坐下。温子墨被她小手一按就顺从地往后倒,脸上却一直带着笑意。 田思思还挺诧异呢,怎么五师兄那么容易被推倒,不会是自己力气变大了吧? “小师妹!”温子墨轻轻拉住田思思袖子,眼中含着祈求和期待,“你能不能别在我睡着的时候离开我?”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田思思侧过头疑惑反问,接着抿唇艳光四射地一笑。 捏着温子墨的手指把他从自己袖子上拿开,狡黠地低声对他道,“五师兄你不知道,我的饵已经下了,就等大鱼上钩,主动咬上来。我现在哪也不去,哪也不用去,就坐在房里等大鱼。” 温子墨心中微微一动,反握住田思思小手,“小师妹,你是说那玉簪就是饵?难怪你身上有银两,还把它当房钱给掌柜的。” “玉簪代表的那人才是饵,现在我知道了,就连住在我们隔壁房里的风语,她也是碾花神教的。” 田思思皱皱秀眉,鼓着本就带些婴儿肥的腮帮子,用细嫩的食指戳着,“唉,也不知我跟碾花神教是有什么孽缘。他们好像都很讨厌我,就是教主……” 就是教主讨厌人的方式,有点怪。 “那我去把风语杀了!”温子墨眉间蕴起杀意,撑床要起来。 田思思两只小手连忙按上他双肩,又轻而易举将他压回。 “小师妹……”温子墨眼中发亮,嗓子干涩,心头的戾气化为柔情氤氲。 第144章 溺死在温香软语 “嘘——” 田思思嫩嫩的手指竖起,压在自己柔软的粉唇上。那粉润的唇瓣微微嘟起,馨香的气息幽幽吐出。 “五师兄,别那么大声嘛,会被风语听见的。” 软糯的嗓音带着丝祈求,娇滴滴的叫人无法拒绝。 温子墨喉结滚动,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双唇开启,不由自主地从干哑的嗓中迸出一个字眼,“好。” 眼神闪烁地转过视线,却看见一条白腻丰润的藕臂,正横亘在他肩头与胸膛处。 而小师妹胸前浑圆的柔软,似有若无地扫在他心口,把他的心跳都扰得混乱了。 “咦?五师兄,你的脸好红,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受了凉。”田思思抬手,软嫩的掌心带着暖暖的热气轻按上温子墨额头。 温子墨感觉小腹一紧,重重呼吸几口,才能费劲地憋出两字,“不……是。” 小师妹很轻,可是压在他身上竟比泰山还折磨人。 他浑身发烫,像在油上煎熬。痛苦,却又带着一丝鲜明的兴奋。 心脏已疯了,蹦得无法自律,把他血管中的血液敲得如万马奔腾。 已箭在弦上,却被理智生生揪着。 难受,还是难受! 渴望着一个宣泄口。 “哦。那我去把水端下去,五师兄要乖乖躺着哦。” 田思思软语说着,起身带走令温子墨窒息的温香。 可她一离开,温子墨便迅速在床上不舍地坐起。 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要挽留却自知不该。 门“吱呀”关上,他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了,却也平添几分失望。 唉,还不如用温香软语,把他溺死算了。 带着懊恼的平躺回床上,温子墨闭起眼,喉结再次滚动。 自从被释心强行灌输魔功后,他的功力大涨,可自控能力却远不如从前。 初初承受魔功,他就发狂将释心一剑刺死。之后又神志不清地到处游荡,也不知期间做过些什么。 早知会如此,当初就不该为了逃出地牢,答应释心接受他二十年功力。 突然一袭香风拢来—— 房门微开,风语旋身踏入,重合上门,然后笑吟吟地走到温子墨床前。 温子墨霍地坐起,一只脚还踩在床头,膝盖撑起手肋。另一只腿已及地。他眼神炯炯散发谨慎,腰杆笔挺轩朗。 落在风语眼中,只觉得他英俊潇洒,充满说不出的男子魅力。 心跳忽地漏跳一拍,风语发亮的眼神却更加肆无忌惮。 瞅在温子墨英朗俊逸的五官上,移至他宽阔的胸膛,又滑落到他紧致窄腰上。 忽然脸上一红,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 兔起鹘落间,温子墨起身,抬手成影,五指兀地掐上风语脖颈。 “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温子墨眼神冰冷,声音中带着股杀意。 风语却柔情万丈,媚眼如丝。故意曲解温子墨的意思,开口诱惑:“我就在你旁边的房间,你要找我,随时恭侯。只是,你不怕你的小妻子吃醋么?” 温子墨一掌拍到风语肩头,没有用功力,却已把她震出丈远。双唇开合,丝毫不带感情道:“滚!” 风语柔柔地“哎呀”一声,刻意揉在心口,娇媚启唇:“你打疼人家了。” 第145章 非分之想 这时“吱呀”一声,田思思推门进来。而风语还捂在心口,望向温子墨的神情暧昧。 田思思:“风语?” 风语颇有深意地瞥了田思思一眼,勾唇轻笑,接着便如得胜了般踏出房门。 “小师妹,我……” 温子墨着急要解释,田思思却及时出声制止了他。 “五师兄,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相信你。” 田思思来到温子墨身边,轻柔地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到床边,“五师兄,你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温子墨依言躺下,落在田思思身上的目光是柔和的,但转眸后又析出一道锋芒,“小师妹,既然知道风语就是碾花神教的人,不如就挟持她,逼碾花神教放了你朋友。” “不可,还不知道风语在碾花神教的地位,万一挟持她没用,还不是打草惊蛇了?碾花神教的人心狠手辣,做事不计后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十三郎。” 田思思优思着,转而又压低了音量问:“五师兄知道十三郎被关在哪么?” 温子墨瞳孔一缩,杀意顿现,一字一顿道:“吉祥当铺!我们在当铺门口看到的那妇人身上有武功,不是一般人。小师妹,不如就杀进去,直接抢人就是了。” “五师兄和我猜测的一样。”田思思温婉地笑道,“不过为免出现意外,还是要谨慎些好。人命就一条,我不希望十三郎受到伤害。” 一股幽冷肃杀之气自温子墨身上散发出来,在田思思看不到的地方,温子墨的手摸摸捏成了拳。 十三郎……小师妹为什么对他如此关心? “好啦,五师兄,你就安心休息吧。你不睡觉,怎么有精力助我去救人呢?”田思思灿烂一笑,精巧明艳的五官美得令人窒息。 她站起来,纤腰挪动间,凹凸有致的身段勾勒出迷人曲线。 温子墨痴痴注视着田思思转身走出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师妹长大了,越来越美了。 菜肴陆续上来,摆满了桌。 田思思在小二身后,捧着壶温过了的养生酒进来。 “菜都上齐了么?” 田思思转眸间顾盼生辉,眼珠如黑宝石般在灯光下闪出烨烨光泽。肌肤白腻细致,与红唇黑发相配,更显她艳光明妍。明眸皓齿下,唇角每不经意勾出的笑意都勾魂摄魄。 小二不敢抬头,受宠若惊地答道:“姑娘,都上齐了。” “嗯,辛苦你了。”田思思温笑着,素手拈了枚碎银放到小二黑乎乎的手掌心,“你先下去,子时到后院等我。” 脑中轰的一声炸响,小二惊喜地蓦然瞪大眼,激动地张口结舌,“是,是,全,全凭姑娘吩咐。” 然后,脸上抑制不住地咧开嘴,脚下像踩着云朵似的,轻飘飘,飞也似的跑走。 “小师妹,你不要去,这个小二对你有非分之想。”温子墨高大的身影从田思思背后拢来,胸膛因为紧张而不住起伏着。 田思思缓缓转过身,迎上温子墨莫名有些生气的眼神,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说:“五师兄,我就知道你不肯安稳睡觉。” 第146章 一喝就醉 微微嘟起的粉唇,令温子墨心尖一紧,忍不住又向田思思迈近一步。 田思思却在这时往后退了退,举了举手中酒说:“看,特意为你准备的。” 温子墨被田思思勾得心头又痒又滞闷,看见酒后却有些丧气,“小师妹,你明知道我一喝就醉的。” “我知道啊,就是故意来灌醉你的。谁叫你不听话,不好好躺着,也不休息。”田思思故意促狭地说着,最后还轻哼了声,佯装出生气了的模样。 “我不喝。”温子墨直接拒绝。视线高高地俯视下来,落在田思思明艳的小脸上,心头顿时涌来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你休想灌醉我,我知道你想撇开我去跟小二月下私会。你还小,见过几个男人。那小二又丑又粗俗,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五师兄你说什么呢!再这样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田思思心头一阵郁滞,小拳头轻捶温子墨的胸膛,顺便把他推远了一点点。 当然没什么作用,温子墨浑然不觉般又靠近过来。 “好好好,我不提小二了,但你答应我别去见他。”温子墨微微俯下颀长的身子,不住地靠近田思思,就差没粘上来。 两只大手局促不安地抬了又抬,却还是没敢落到田思思身上。 他怕自己会吓到小师妹,可心中疯了般想要用力抱住她,想把她紧紧揉进自己怀里。 田思思又退后一步,在温子墨继续接近时伸出小手抵在了他胸膛,“五师兄,我有分寸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好啦,你过来喝酒吃菜嘛。” 转过身,纤巧灵动的身影移至桌旁。 温子墨不由自主地跟过去,站在田思思身后,看她倒酒。 葱白般莹白细嫩的手指执起酒杯,田思思转过身,把小巧的酒杯举到温子墨唇边。 “五师兄,这酒好香,闻着就醉。小二说加了中药喝了能强身健体,促进睡眠,你喝呀!” 温子墨蠕动了下嘴唇,“不喝”两字生生吞下。 小师妹亲手送来的酒,就算加了毒药那也是香的。 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他白皙如新生儿的轩朗脸颊微微泛红。 “小师妹,我只喝一杯啊……” 还没说完,掌心突然送来温软轻柔如棉絮般的小手,将愕然僵住的他拉至桌旁坐下。 田思思给他夹菜,督促他吃。 他则只要是田思思夹到他碗里的,都红着脸吃掉。 吃着,吃着,有些晕头转向。 田思思再递酒过来,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一把连酒杯带小手的捉住了。 他心头气血翻涌,紧紧握着田思思的小手。送到自己嘴边,一口将酒喝完,却还不舍松手。 “小师妹,别离开……我。”驼红着脸说醉语,“咚”的一声醉趴在了桌上。 田思思好不容易才掰开温子墨的手指,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温子墨被弄醒了些,又抓住她衣服,眯着眼睛不知在喃喃说些什么。 田思思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拿一片被角取代了被拉住的衣服。又哄了哄,这才脱身。 第147章 以牙还牙(一) 子时夜深露更浓,云客来客栈后院里,小二站在桂树下看月亮。 听见脚步声,猛然回头。见到是天字六号房的田思思姑娘,立马魂飞天外,激动地语无伦次。 “姑,姑娘!姑娘要我做什么,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新学的词念得还不好,惹来田思思掩嘴失笑。可小二却看得呆了,觉得今晚是这一生的巅峰。 “不要你做什么,你也别说话,随我来就好。” 说完,田思思转身往回走。 小二像牵线木偶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走去。 上二楼,走在客房前的廊上,田思思撇眼看向天字五号房。 灯已熄灭,房门紧闭。 睡了? 那更好。 拿出匕首,轻轻插进门缝里,把内里闩着的木栓一点一点推开。 小二觉得奇怪,甚至惊慌。他知道这间房里住着的,是另一位姑娘。而田姑娘的做法,有些不妥。 可田姑娘叫他“别说话”,他这个时候就是把疑问烂在肚里,也一定不能开口。 轻轻推开房门,田思思走进,手中火折子一开,亮起火苗。 “谁?” 风语被惊醒,从床上坐起,谨慎问。 田思思哂然一笑,火折点亮了房中灯烛。 风语不顾身上还穿着肚兜,连忙下床找衣服穿。可突然眼睛瞪大了,发现不止田思思,就连店小二也在房中站着。 而店小二这时候正目不转睛瞧在她身上,口水都险些要流出。 “混账!留下你的眼珠——”风语大骂一声,抽出长剑就要刺小二。 突然手臂一麻,竟被田思思掌劈到臂弯。 “风语,你凭什么挖他眼珠,他可做错了什么?”田思思拦着风语,好整以暇地问。 风语一看她就知她是故意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心中气愤,涌出杀意。嘴上狠绝道:“他擅闯我的房间,看到了不该看的,我当然要挖他眼珠。至于你,我也要杀了你!” “怎么,风姑娘也知道擅闯他人房间是要剜眼珠的?那就请风姑娘先把自己的眼珠挖了吧。” 田思思趁风语心神不宁之际,一把夺下她长剑,反手一掌打中风语心口。 风语趔趄后退,撞在木床上,眼睛一眯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田思思弹一弹剑刃,不屑道:“就是故意的又如何?我对付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礼数,对付你这种不知羞耻,闯人房间勾引人的,就满足你的所需,带个男人来送你。” “这样的男人我不要!” 风语一掌劈断床头木雕,徒手打向田思思。 田思思长剑在手,使出《七步诀》,竟令风语近不了身,还处处受制。 数十招过后,她知晓了风语武功招式的路数。突然剑招疾进,逼得风语连连后退,才猛地收势回到门前。 威也立了,田思思口中嘲弄道:“可我五师兄也看不上你,店小二倒是挺配你的。小二,这位姐姐你可喜欢?” 小二坚持着不说话,但田姑娘问起来,他不能不理。 看了眼衣衫不整的风姑娘,这样美貌娇嫩哪是他配得上的。迟疑地点点头,喜欢还是喜欢的。 第148章 以牙还牙(二) 但小二又一想,风姑娘再美也比不上田姑娘如天仙下凡般的姿容。他是站在田姑娘这边的,不能倒戈。 于是摇摇头,摇头的幅度比之点头大得多。 “嘻!风语,可惜连小二也看不上你呢。”田思思啧叹几声,转身要走。 “站住!”风语却在背后叫住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掌风袭来,田思思不敢懈怠,回剑见招拆招。虽然一时之间还处在上风,但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就是没有内力,不能久战。 “风语,你那么想杀我是为了给你姐姐报仇?” “可你姐姐风华是自作自受,她如果不是想害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奉劝你一句,少来惹我,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风华更好。” 风语心头剧颤,想起姐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恶心害怕多过于怜悯。 “你怎么知道我姐姐是风华?” 两人过招不停,田思思边打边笑道:“你的招式跟你姐姐如出一辙,都是师承倚媚吧?可惜就连倚媚的武功你们也没学去一二成。” 最后一脚踢开风语,田思思使出百步穿杨式,长剑掷出,“咻”地飞向风语。 剑刃划过风语耳际时,剑啸声响得震慑心神。 最后剑尖刺入墙壁,没伤着风语,却把风语吓得够呛。她捂住耳朵蹲下,还以为耳朵被削没了。 田思思拍拍手,往后叠放。挺直了背脊,昂首放话道:“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少来我眼前晃悠,以免自讨苦吃。” 转身之际给了店小二一记眼神,示意他跟着走。 快步离去,再次来到后院。 田思思抬了抬右手,又连忙把右手放下。换成左手从腰间拿下钱袋,交给了店小二。 “你别在这里做工了,赶紧逃吧,风语不会放过你的。我跟掌柜打听过,你想要赚一笔钱过年时回乡下给母亲治病,这里的碎银子足够你几年开销了。你今晚躲起来,明天天一亮就离城。” 店小二拿了银子,胸腔滞涩。感激和惊喜满盈着,堵了嗓子眼。 袖子擦拭掉眼泪,望着田思思离去的背影。心头涌来不舍,难过,还是别的情愫?理不清楚。 突然,他看到田思思放在背后的右手在抖动。纤白的手指没有一丝血色,虎口却裂出一条血痕。 田思思走回饭堂,忽见风语正执剑站在黑暗中。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来。 “田思思,刚才我的宝剑被你夺走,我才打不过你。你敢不敢再跟我比试一番?如果这次我还是输给你,我姐姐被毁容的账就此了结。” 风语在黑暗中阴险地冷笑,期待着田思思说一个“好”字。 放过田思思?哪有那么容易!她下楼前,在剑刃上抹了毒,只要田思思愿意跟她打,她小小划田思思一道,就能要了田思思的命。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能夺你一次剑,就能夺走第二次。” 田思思捏了捏受伤的右手,语气是轻松惬意的。 如果这时候退缩,之前的一切就都白做了。不能从一开始就震慑住风语,将来养虎为患,可有得麻烦了。 “不过……”她又微微一笑,说道,“小小客栈,太过束手束脚,我们去街上打!” 第149章 引蛇出洞 风语眼中一亮,心里惊喜。 只要田思思答应再跟她打一次,那她就有把握一剑毒死她。 去街上打,跟在客栈里打,没有什么分别。 她口中还是平静地说道:“好啊,带上你的兵器。” 说完,风语就走向门外。 谁知田思思在她身后道:“我不用兵器,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轻功一掠,竟然比风语更快地跑到了街上。 风语拔剑追上街。 田思思尽找街上主道跑,不多久就遇到巡逻的官兵。 “什么人?”官兵谨慎地拔刀喝问,还提起灯笼来照。 “救命啊,有人要杀我。”田思思故意娇弱地说着,手指向后方。 风语此时提剑追来,与田思思手无寸铁的娇弱模样一对比,顿时惹来官兵们的仇视。 “好啊,原来害我们兄弟几天几夜睡不好觉的,就是这个恶婆娘。来呀,上!” 田思思往后退,看着官兵们和风语缠斗在一起。 官兵们也不是吃素的,仗着人多还真拿住了风语,把她五花大绑起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并没有犯法!”风语大叫,同时瞪向躲在墙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来的田思思。 小统领捏起风语下巴,迫她抬头,“本来瞧你这清丽模样,官爷我也想怜惜一把。可你非但不顾宵禁严令上了街,手上还带着兵刃。身上有不俗的武功,一招一式都要取人性命。我信你?信你才是中邪了。” 挥手一打招呼,高喝:“带走!” 田思思眼看着风语被官兵们押走后,一溜烟跑回客栈。 先去柜台窃了纸笔,自研墨写就匿名信。 然后悄悄送去当铺。砸门丢信,等来人了再躲在旁边。 不久后,她果然看到尤姓妇人带人出来,匆匆忙忙往衙门而去。 田思思潜入吉祥当铺后院,找寻关押人的地方。 找了许久,都没寻到十三郎踪迹。 听到一叠串脚步声传来,连忙躲起。悄悄去看,竟是尤姓妇人赎出风语,带她回来了。 果然有钱好办事。 等他们一行人进到房里,田思思立马寻机转到屋后,从后窗钻孔偷看。 “跪下!我今天非要代你师父好好罚一罚你。” 尤姓妇人发了火,怒声一喝,垂头丧气的风语就跪在了她面前。 “尤师伯,我是着了那小贱人的道了,这不是我的错。” “还不是你的错?我叫你耐住性子,暗中调查,先把仇怨放一放。可你听到哪去了,你不挑事,人家会费力气来对付你?” “尤师伯,我照您吩咐做了。我已经查出给掌柜玉簪的人是谁了。”风语意图将功补过。 “是谁?”尤姓妇人果然提起了精神,对这桩事更为关注。 “掌柜说那人给了玉簪就走,早就出了城。”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来报?” 风语拿出一张账簿上撕下的纸,说:“看,掌柜给了我那人名姓和退房离城的时间。可是尤师伯,已经追不上了,我汇报给您也没用。” 尤姓妇人夺过纸后气得发抖,猛然一巴掌扇在风语脸上。 “没用的东西,连暗探都做不好。你第一时间就该把它给我!至于追不追得上,那不是你该操心的。” 第150章 深入虎穴 风语捂着脸,眼中满是不服。 “来人!”尤姓妇人叫人进来,雷厉风行地下达命令,“骑最快的马,从西城门出去找一个叫王三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又怒其不争地望向风语,尤姓妇人道:“你不用回云客来客栈了,就留在这里听我调遣。” 风语蓦地抬头,不死心道:“尤师伯,姓田的那小贱人这么害我,我不甘心。尤师伯你该给我派人手,助我将那小贱人绑来!” 尤姓妇人又是一巴掌打在风语脸上,撂下一句,“真是不知轻重。”便抬步快速离去。 “尤师伯!尤师伯!……” 风语叫不回尤姓妇人,从地上起来后,懊恼地踢了一脚凳子。 转头看到还留在房里的小胡子男人,忽然心生一计。 “吴师伯,尤师伯不肯帮我,你不会也袖手旁观吧。” 吴杏捻捻八字胡,一双魅惑人的桃花眼瞅在风语胸脯上,丰唇轻笑。 他开口声线清越,却故意将嗓音碾得沙哑撩人,听来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小风语啊,你的事就是师伯的事嘛,师伯怎么会那么不通人情呢。” “那吴师伯是肯帮我收拾田思思那小贱人了?” “你说说看,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吴师伯,田思思貌若天仙,肤如凝脂。一颦一笑一顾盼,皆能撩人心弦,惹人爱怜。我就怕,您见了她,魂都会被勾去,倒时候不战而败了。” 风语知道吴杏好色,但他武功在十二护卫中属一属二,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于是故意把田思思夸得天花乱坠,诱得吴杏心痒难耐。 “吴师伯,田思思那小贱人其实武功也跟我不相上下,但她惯会耍赖,我一个人可对付不了。” “那姑娘……咳咳!我是说那小贱人真有这么美?”吴杏按捺不住地踱来踱去,眼神已不知在瞅往哪里。 “吴师伯也是气宇轩昂的风流人物,可就怕见了田思思,您会心疼地下不了手。”风语故意激他。 吴杏挺了挺胸膛,心里有了计较。开口沉吟着说道:“如果真有那么美,我抓她来做个禁脔……虽不杀她,可也不会让她好过就是了。” 风语知道吴杏向来有些不为人道的嗜好,如果真的把田思思捉去当禁脔了,那田思思肯定会生不如死。 这样,可比直接杀了田思思更加让她舒坦。 躲在后窗的田思思目光掠到吴杏身上,把他的模样记熟了。 这个人,将来可要多提防。 他身形样貌生得不赖,就是两撇胡子极其猥琐,嗓音也黏糊糊的叫人恶心。 田思思听了一番墙角,却仍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离开时一个不慎,竟然惹来朱雀门人的注意。 “谁?别跑!”那门人大喝一声,顿时引来更多人追截田思思。 田思思看到房门大开,风语和吴杏出来,就更加不敢久留。 一掌打伤最先发现她的门人,迅速逃到院墙边。可心慌意乱之下,竟然连墙都翻不上去。 “咻!咻——” 这时飞出两枚暗器分别打中两名追来的门人,田思思忽觉腰上一紧,被人带出院墙。 第151章 意外相逢 救走田思思的黑衣人轻功卓越,在屋檐上几个起落远远遁走。转瞬没入夜色中,无踪无际。 从吉祥当铺冲出的朱雀门人,只好悻悻退回。 “呼——” 黑衣人带着田思思落入一家民间宅院。突然田思思一掌推开他,旋身从他怀中滚出,谨慎地远远对峙。 “你是谁?”田思思压低声音质问,娇柔的嗓音中满是戒备。 这黑衣人虽然轻功远高于她,但跟五师兄比又是云泥之别。 一个陌生人出手相助,难说没有目的。 “姑娘多虑了,在下并无恶意。”黑衣人自己拉下蒙面黑布,露出一张敦厚老实的脸。 他拱手道:“在下苍鹰派裘鹜,四处云游历练,目前正在追查一宗杀人案。我见姑娘不像坏人,因此才出手为姑娘解围。” 田思思轻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我还得谢你咯。” 原来他就是苍鹰派裘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裘鹜为难了一下,顿了顿后,略有些尴尬地道,“也……不必,在下只是举手之劳。” “姑娘没事就好,在下这就告辞。” 见裘鹜转身要离去,田思思连忙“哎呦”一声,佯装腹痛,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姑娘受伤了?”裘鹜忙紧张地踏前一步。 “只是轻伤,无大碍。不过裘少侠,小女子有一事不明。”留住了裘鹜,田思思便开始婉转探话。 她下山一趟,深知江湖险恶。既然受苍鹰派弟子临终所托,就一定会把话带到。可是大师兄和三师兄如今十有八九还跟师兰心在一块,她就不能轻信他人,以免给大师兄招去敌人。 “姑娘请问,在下知无不言。”裘鹜却不疑有他,他对弱者带着与生俱来的同情和信任。 “少侠是怎么会一身黑衣,在吉祥当铺中的?难道少侠是梁上君子?”田思思做吃惊状。 裘鹜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我不是去偷东西的!” 权衡再三,裘鹜觉得面前这个娇弱美貌的姑娘,心肠一定不坏,就开口倾诉。 “我日落前才到城中,听说城中有碾花神教的教徒作恶杀人,于是夜间作黑衣打扮,想去查探究竟。” “谁知在路上遇见一位妇人,她竟胆大到敢夜里带人在街上行走,于是暗中跟随。” “后来我发现,那妇人身上武功不弱。她去衙门带了一个人出来,匆匆回到吉祥当铺。” “一个小小当铺竟然也藏龙卧虎,我便随之潜入。之后就看见姑娘伏在后窗,也在偷听……” “打住!别说了。”田思思连忙阻止他往下说,反正之后的事她也知道了。 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隐匿,原来她的形迹早就落在裘鹜眼里。 “那裘少侠今后有何打算?” “留在扬州城,助官府破了此案。” 裘鹜开口毫无迟疑,显然这就是他心中所想。 “裘少侠不回苍鹰派?” “为何要回,我才出来不足一年。” 看来他还不知道苍鹰派被碾花神教灭门的事,追查碾花神教在扬州作恶一案,不是为报仇,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第152章 受骗,与受骗 田思思想到这里,抿唇一笑,学人家抱拳施礼,说:“裘少侠做事光明磊落,小女子佩服。小女子很想跟裘少侠交个朋友,不知少侠有没有空,明日午时来云客来客栈一聚?” 知道裘鹜本性不坏,还毫无心机,田思思反倒有心跟他同行寻人。 反正他们的对手都是碾花神教,他们要寻找的人也正在一处。 “这……”裘鹜微微有些脸红,毕竟被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相邀,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但想到兰心师妹,他骚动的心思即刻安分下来。又因师父“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一训言,他定了定神,面上波澜不惊地答应下来,“好。” 当清晨第一道金色曦光划破黑暗,扬州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商人王三悠悠醒转。 眼睛刚能看到东西,他便发现有两条冰凉剑刃,交叉插在他脖子两边的地上。 “啊!”王三惊恐地一声叫,立马听到脚步声在极近处响起,好几个带兵器的人围住了他。 “大王饶命!钱可以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我们已经在你脖子上抹了剧毒蚀肌散,你再多动一动,剑刃就会割开你脖子上的肌肤,到时候剧毒侵入,你会腐烂而死。” 尤金花首徒冷面,踩着黑色靴子在王三头前踱来踱去,口中幽冷地讲述着。 “你的手脚分别绑缚在四匹日行千里的马身上,我一声令下,你就会被四马分尸。” “喜欢哪种死法,任你挑选。” 王三吓得牙齿打颤,边哭边说话,差点嚼了舌头。 “大,大王放我一条狗,狗命。呜呜,我写,写赎金给家人。你,你还要多,多少都都都可以。呜呜呜。” “我不要钱,只要你告诉我,给云客来掌柜的簪子从何而来。” “簪子?我没有给过谁簪子啊!” “你要是敢撒谎,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的不敢啊,小的不敢……” 王三裤裆里流出骚黄尿液,臭得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捂鼻。 一个朱雀门人上前一步道:“冷面,这胖子胆子这么小,身上又没武功,我看不像是说谎。” “哼,这么说来,是师父受骗了。”冷面挥一挥手,喝道,“走!” 脚步声如流水般褪去,王三半天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此时的扬州城中,田思思早已回到客栈,趴在桌上睡了半宿。 床上的温子墨呼吸平稳,一夜好眠。 他自然醒转,忽然感觉脖子上沁凉粘腻,还传来痒痒的感觉。 “小师妹,别闹。”他沙哑开口,还以为是田思思的小舌头。没有睁眼,脸已经粉红。 可是脖子上的“小师妹”不听话,执着地滑入他衣领里去。 他突然迅捷出手,按住了身上的不安分。 掌心刚刚触及,就睁眼坐起,满脸怒容地抓下爬上他身的小蛇墨汁。 “墨汁,原来是你!”温子墨一阵气结,有种受骗的尴尬。 他晃晃墨汁的脑袋,吓唬它,“你不好好在箩筐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要是让小师妹看见,瞧她不炖了你。” 第153章 颤至心尖 眼眸一转,温子墨瞧见了趴在桌上睡觉的田思思。 连忙走近,看到她单薄却婀娜的身子。想到昨晚她可能就是这么趴着睡了一夜,心脏突然揪得发疼。 “小师妹,你是故意灌醉我的。小师妹,你这个小傻瓜。” 温子墨低喃着,伸手想抱起她。大手却在悬起后,迟迟不敢落下。 小师妹靠在自己叠起的小手上,露出精致甜美的侧颜,和小巧莹白的手指。 那么纯真惹人爱。 却又柔嫩得像一触即破的水豆腐,像一惊便碎的瓷娃娃,叫他怎么敢鲁莽下手? 正在他犹豫不决,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原本缠在他手臂的小蛇墨汁静悄悄滑下来。 忽然蛇尾松开,墨汁兴奋地扑向田思思。某人的心尖尖一颤,大手迅捷一翻,疾如闪电般捞起墨汁。 仅此惊险一刻,竟让温子墨的心脏狂跳如大战了三百回合。 他生气地抓起差点闯祸的小蛇,极其愤怒,却刻意压低声音教训:“墨!汁!你要是敢吵醒她,我也不要你了。” 墨汁听不懂主人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主人的怒火。它委屈地缩了缩黝黑纤细的蛇身,最后乖乖将小脑袋伏在了主人手背上。 温子墨想把墨汁放回小箩筐里,却发现小箩筐里的果子已经被咬得七零八落,果肉差不多被吃光了。 无奈地转眼看向墨汁,温子墨只好拉开自己袖口,眼神示意它进去。 墨汁极通人性,知道主人允许它贴身陪侍,开心地昂了昂小蛇头。然后立马温柔钻进去,绕在温子墨手臂肌肉上睡觉。 温子墨走至桌前,又回到刚才的难题。 怕吵醒小师妹,不敢触碰她的身子。可又心疼她,担心她着凉。 苦恼地拍着自己脑门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还都是小心翼翼地踱,生怕响动太大,吵醒他的宝贝师妹。 啊,有了。 温子墨想到个好主意,悄悄出门。回来时,带来一个碳盆,放在田思思脚边。 然后他坐在田思思身旁,还点了根蜡烛。 小师妹真好看,粉润的嘴唇像花瓣似的。九师弟总说女孩子的唇是甜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把蜡烛拿起来,像着魔了似的仔细去瞧田思思的睡颜。瞧着,瞧着,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 一不小心掉落一滴蜡油,温子墨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好在他武功高深,眼疾手快,生生给接住了。 蜡油在他手指上凝结成快,那灼痛感却烧得他心头愉悦…… 正午骄阳移至当空,一身是汗的田思思被热醒。 当她长睫一瞬,第一眼看见温子墨的眼睛时,吓得差点摔进炭盆里。 然而腰上一紧,温子墨及时接住她,同时一脚将炭盆踢出门外。 “小师妹,你睡得可好?” 温子墨眼睛发亮,小师妹的身子暖暖软软的,都是得益于他的精心照料。 “五师兄,我好热,我想沐浴更衣。”田思思嘟嘴抱怨着,美眸一转,瞧见了那只炭盆。 总算知道为什么会做一个在热锅上练武的梦了……五师兄这是要趁她睡着烤熟了她? 第154章 沐浴绝技 “沐浴……呃,好。”温子墨白皙的脸颊浮上红云,手掌到腰杆全部僵住。 直到放开田思思柔软的腰肢,他才呼出口气,转身看着自己手掌,出了房门。 他又抱了小师妹…… 约莫一刻钟后。 “好!好!” “厉害,厉害,自古英雄出少年……” 楼下暴起一阵喝彩,还伴随着“啪啪啪”的鼓掌声。 田思思开门出去,竟看到温子墨单手上举,托着一只浴桶踩楼梯上来。 这浴桶里还装满了飘热气的水,把浮在水面的玫瑰花瓣蒸出香气。 然而温子墨气定神闲,步伐稳健,一点吃力迹象都没有。 “小师妹闪开!”温子墨走上走廊后,对田思思道。 田思思听话往旁避开,就见温子墨另一只手在桶沿一拍,浴桶就“呼”地飞旋进房。在房中央稳稳落地,一滴水都没有漏出。 “五师兄……”田思思唇瓣开合,最后只好郁闷地转身入房,把门紧紧关住。 真不知该谢五师兄好,还是该生气。她就想洗个澡而已,五师兄却闹得整个客栈都知道了…… 田思思泡进温水里,舒适地呼气。 掬水拍脸,洗去疲乏。 洗完后正要起身,后窗突然“咯吱”一声响,温子墨从窗口飞进。 “五师兄,你!你!你!”田思思“唰”地坐进浴桶,都要被温子墨气哭了。 “小师妹,我来得正是时候吧。”温子墨竟还一脸得意,讨赏似的说道,“知道你要沐浴更衣,我特地去成衣店为你买了新衣,你看看合身不?” 往前踏着步,温子墨抬头。 猛然看到田思思红扑扑的小脸,白皙圆润的双肩,还有那一副娇羞模样,顿时浑身血液都往下冲。 “五师兄,你为什么会从窗户进来?”田思思埋怨着,咬了下唇瞪温子墨。 温子墨一愣,连忙侧过身,欲盖拟彰地解释道:“门,门被你关紧了。我要给你送衣服,只好用轻功从窗口飞进来。” “你快出去!” “呃,哦!好。” 温子墨把干净衣服放下,立马转身跳出窗。 田思思胆颤心惊地穿好衣服,却为怎么倒那一桶水犯了愁。 她试着推了推桶沿,这时窗户又一声响,温子墨再次飞入。 “小师妹,你放着我来吧。”他和颜悦色地说道。 “五师兄,出去——”田思思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看起来五师兄似乎并不觉得这样不妥,可是她感觉五师兄像无孔不入的惊吓,好危险呀。 “好。”温子墨貌似听话地再次施展绝技,托浴桶下楼。 这时楼下喝彩声比之前更响,一声“呀,那姑娘洗好了”,羞得房中的田思思想跳窗。 等温子墨上来,田思思郑重其事地揪着他一片衣角拖进门,然后把房门紧紧关上。 “五师兄,我要跟你约法三章。从今往后,谁要是犯规,谁就是小狗,要原地汪汪汪的。”田思思是鼓着脸,十分认真的模样。 温子墨宠溺地笑了,“好,小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一!”田思思翘起一根白嫩手指,“我们沐浴的时候,无论何种情况,对方都不能进来。第二……” 第155章 约法三章 “第二,对方睡觉的时候,要远离三尺。”田思思伸出两根手指。 今天醒来时差点被炭盆烤熟的惨烈,还记忆犹新。 “第三……”田思思歪着头思量几息,忽然扇起长睫认真道,“第三不许触碰对方身体!” 她打死不说第三是临时想来凑数的。 温子墨顺从地点着头,蓦地身体一僵,低沉轻喃:“不能……触碰,身?体?” “嗯。”田思思得意反问,“五师兄对此约法三章可有异议?” 五师兄向来说到做到,只要他同意了的话,这一辈子都不用担心他反悔。 “那不行!如果小师妹摔倒,我不是连扶都不能扶了。”温子墨蹙起眉头急掠一步,坚决反对的模样如临大敌。 田思思想想也是,不能为了避嫌枉顾生命安危,迟疑开口,“手是可以的。” 温子墨眼睛一亮,温暖大掌已覆上来,包裹住田思思柔嫩小手。 “小师妹的意思是,我可以握小师妹的手!” “呃,这,这……” 这不是已经握了嘛。好吧,如果连手都不可以,好像对五师兄有点太不近人情。 田思思点点头,说:“可以吧。”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还有呢?”温子墨饶有兴致地发问,清澈黑亮的眸子凝视着田思思娇俏小脸。 “还有……还有……”田思思踌躇着,犹疑不决。 “小师妹,你小时候我帮你梳过头发,现在不可以了么?”温子墨眸色微微一黯,似有伤心水汽。 田思思连忙启唇,“可以啊。” 只是发丝而已,触碰无碍。 “嗯,那小师妹哪天又哭鼻子,弄花了脸颊,还许我为小师妹擦拭眼泪么?” “这个也可以。” 五师兄那么温柔,伤心的时候有他哄着挺好。 “如果小师妹吃酱肘子沾到鼻子,嘴唇,五师兄是不是不能帮小师妹抹干净了?” “这又算什么啊,也可以的。” “小师妹还要我带着你用轻功飞么?” “当然要!” 温子墨眼睛越来越亮,唇角的笑意越勾越深,“那小师妹今天说的话可算数?” “算啊!约法三章,不能违背的。”田思思又大方道,“五师兄身上有哪里是我不可以碰的,尽管提。” 温子墨动了动唇,忍不住偷笑出声。见田思思一副认真等着他回答的模样,才随手指了指自己心口,道:“哪里都可以,除了这。” “好!就这么说定了,如有违背,就是小狗。”田思思开心点头。 可是心底不禁疑惑,为什么五师兄单单不让她碰心口,难道五师兄藏了什么不让她知道? 她还在打着小算盘,头顶忽被温子墨大掌轻摸了摸。 抬起头一呆,鼻尖又被温子墨点了点。 眼睛蓦地睁大,小脸又被捏了一捏。 温子墨带着笑意,一边温柔地吃着嫩豆腐,口中还念念有词,“小师妹自己说的,手,头发,鼻子,脸颊,嘴唇,腰,都是五师兄可以触碰的。” 田思思腰际一紧,猝不及防地被温子墨搂入怀。 他微微俯下,眸光滞涩地落在她唇上。 第156章 汪汪汪! 田思思脑袋里轰地一声,像惊雷炸响。 惊慌地将手从温子墨掌中抽出,第一反应就是撑上他胸膛,把他推走。 屁股着火似的蹦到门口,田思思又霎时想起约法三章最末。 她连续违背了两项:答应五师兄能触碰的却反悔,五师兄不让触碰的她却碰了! 懊恼地一眯眼后,她豁出去般回转过身。 举起两只小拳头放在腮边模仿狗爪子,粉唇开合,“汪汪”两声,叫得她自己眼泪汪汪。 传说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样了。 田思思下楼找了张空桌坐下,尝试着深呼吸冷静。 掌柜的忙里抽空过来问:“正午了,客官要吃点什么?” 说着,他擦擦汗,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田思思这才留意到饭堂没有店小二身影,想是他听自己话已经走了。 心头稍定,又侧目顾盼。裘鹜还没有来,不忙点菜。 “掌柜的,我有朋友要来,菜肴等他来了再点。这张桌子我订下了,可不许让别人占去。” “哎,好。”掌柜的点头答应。 田思思出门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垫肚子。吃着右手那串回客栈,上楼给五师兄送另一串。 到了房门外发现门是关着的。由于两只手上都有冰糖葫芦,她想也没想的一脚踹去。 木门闻声洞开,田思思没心没肺地往里踏去,还低头咬糖葫芦。 第一感觉房内潮湿闷热,接着便听到哗哗的水声,还险些踩到地上的水。 她身子陡然一僵,惊恐地抬眸……要不是嘴里塞着糖葫芦,她肯定尖叫出声。五师兄,他他他,竟然这个时候在洗澡! 温子墨在水中侧过身,对她展颜一笑,“小师妹,你又违背了约法三章。” 田思思欲哭无泪,扔掉冰糖葫芦,捂着脸就往外跑,跑出门前还认命地学小狗汪汪汪。 红着脸下楼,田思思坐在桌边自顺气。 可是怪谁?怪自己咯! 终于等来裘鹜,两人一顿寒暄,便落座点菜。 想着五师兄这么久应该洗好了,就让裘鹜稍等,她上楼去请五师兄下来一起吃。 这回学聪明了,先敲门。没人应,就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往里瞅去,五师兄竟然在睡觉。 田思思于是直接进入,“五师兄!五师兄!下来吃饭了,我有个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五师兄?” 一动不动,难道又像山洞里那样走火入魔了? 田思思心口一紧,忙小跑到温子墨身边轻推了推,“五师兄你怎么了?五师兄别吓我!” 温子墨温润如玉的脸上,表情淡泊清雅。刚沐浴完的身子,散发出与田思思身上一模一样的淡淡玫瑰香。 田思思心急如焚,未曾注意到此时的温子墨身上衣着。他正穿着跟她身上一样布料,同一家成衣店买的桃粉绸衣。 桃粉色穿在一般男子身上,尽显庸俗娘气。可在温子墨身上,却出尘绝艳,衬托得他像画中仙般。 “小师妹……” 手忽被他握住,接着便见他缓缓睁开眼来,眸光如星。 他弯起唇,声线低醇,“小师妹,约法三章第二条是什么?” “第二条?呃,对方睡觉的时候,要远离三尺。”田思思的额头有冷汗瀑下。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素日敦厚平实的五师兄,今天特别狡猾? 第157章 吞云剑法 田思思与温子墨一同下楼。还在楼梯上时,就引得饭堂里的食客纷纷侧目。艳羡之声不绝于耳。 “五师兄,这位是苍鹰派裘鹜。” 田思思将温子墨带去引荐。 “这是我五师兄,温子墨。” 这时菜肴上来,裘鹜倒了酒,“我敬温兄一杯。” 温子墨伸一指抵住酒杯,“裘兄客气了,但我不便饮酒。” 裘鹜还要再递,却发现隐隐有一股内力自酒杯上传来。 以为对方是要试探功力,他也不客气,将内力灌于指尖,又把酒杯递过去。 谁知两相较力下,裘鹜差点被温子墨所伤。 他心中一咯噔,暗自沉吟:温子墨的内力浑厚磅礴,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不止如此,温子墨的内力还有股说不出的阴邪之气,竟不像是正道门人。 他心中存了敌意,固执地将酒杯又往前一送,口中道:“只是小小一杯,温兄又何必推辞。” “苍鹰派是名门正派,怎么也喜欢强人所难?”温子墨轻笑一声,手指在裘鹜腕脉一捏,瞬间卸了他力道。 酒杯掉下,裘鹜伸另一只手去接,却被温子墨后来先至,快如闪电般夺了过去,稳稳放至裘鹜面前。 “好酒不宜浪费,裘兄不如自己享用。” 裘鹜心存疑虑,干脆直言道:“温兄说名门正派,我瞧温兄的内力似乎与传闻中代代传功的释氏一族十分相像。” 温子墨心中一凛,桌下暗暗捏了拳。 他体内有释心的功力,也差不多是魔人了。 “裘兄的武功功底很扎实,但未免太过务实。”温子墨微微一笑,也点评起来,“练功循序渐进是好,但不知变通,恐难有突破。” 裘鹜从小就知道自己资质不如人,一直勤勤恳恳笨鸟先飞。虽然现在在门派中算数一数二,但出来江湖可就不够看了。 想到自己练功的局限,他就特别羡慕灵敏聪慧根骨佳的人。于是转念一想,把温子墨内力的诡谲看成是聪慧之人的练法。 默默惭愧,不再提内力。 “唉,温兄所言极是。”裘鹜喝尽杯中酒,说道。“我此生最佩服的,就是朝阳仙子!她以极差的资质练就百年来无人可及的武功,问世间,还有谁能做到。” 田思思瞧见裘鹜眼底的落寞,猜测他四处云游,就是学朝阳仙子,求武学突破。 她好奇道:“你们都在夸赞朝阳仙子的武功,那她学的是什么武功,我们也学不就是了。” “小师妹。”温子墨温和一笑,对她说,“朝阳仙子的武学哪是想学就能学到的。世人只知她的剑法《霞肆》是改编自《吞云剑法》,但就算学透了《吞云剑法》也舞不出《霞肆》那样精深的剑招。” “吞云剑法……”田思思轻喃着记下。 “吞云剑法是很普通的剑法,几乎每个门派都有收集。田姑娘如果习惯,我身上这本就送给田姑娘了。” 裘鹜看出田思思对吞云剑法的向往,就从衣襟里拿出剑法秘籍,热心地送了过去。 第158章 杀一儆百 这本线装秘籍已被翻得泛黄,显然是经常看的。 裘鹜崇拜朝阳仙子,又把这本《吞云剑法》贴身带着,实在让田思思不敢夺人所好。 “田姑娘尽管收下,我已把《吞云剑法》背得滚瓜烂熟,不看也记得了的。”裘鹜又道。 “那就多谢了。”田思思这才肯收下。 几个穿暗红衣衫,配长剑的人进来就踢翻一张放满酒菜的桌子。 那倒霉食客正要发火质问,这时风语进来,扔了锭银子给他,提声喝:“滚!” 其他食客见这架势,知道是要打架了,都不付钱就跑。就剩最里面的田思思那桌,只转过眼来,却面不改色。 尤金花带着她的大徒弟冷面悠悠进来,而正在柜台打算盘的掌柜的,抱着算盘迎了上去。 “原来是吉祥当铺的尤老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看,我这不过小本生意,不知是哪里碍着您眼了?” “哼,掌柜的,你的客栈没问题,我尤师伯是来找你的!”风语凶蛮地厉喝道。 “我?”掌柜的不解。 风语“噌”地抽出长剑架在掌柜脖子上,怒道:“你对我撒谎!说那玉簪是王三给你的,可我师伯已经找到那王三,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我……”掌柜的拿眼瞥向角落,真正给玉簪的主就安坐在那。 “哈哈哈,尤金花,你说你不好好守着当铺瞎跑什么,害我白走一趟。”一阵粗鄙的笑声传来,身材魁梧的苟工大踏步进入客栈。 尤金花瞥他一眼,唇角微勾道:“你来得正好!正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随着说话声,尤金花的视线循着掌柜的,缓缓移向田思思。 “要我杀人,还是越货,你尽管吩咐!”苟工豪迈地拍着胸脯,也跟着看去。 一看之下,差点屁滚尿流。都说冤家路窄,还真不假。那个打伤他的人,现在就坐在客栈里! 不过心中惊骇了一下后,苟工又大起胆子来。现在尤金花也在,不正好助他报仇么,怕什么? “呵,原来是你们。爷正要寻你们,这就给找着了。”苟工大喇喇走向田思思那一桌,眼睛却死盯着温子墨。 田思思皱一皱眉,低声说:“唉,这个人,还真是麻烦……” “小师妹讨厌的话,直接除掉就好。”温子墨放下筷子,左手一招。 苟工立马觉得脚后跟轻飘飘的,站不稳了。他被强行拖过去,胸口撞上温子墨的手掌。 一声尖叫都来不及发出,他就发现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被吸走,而自己竟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他张大嘴,双目惊恐地瞪向前方。短短几息之间,他就从一个彪形大汉,萎缩成了个干枯老头。 温子墨把皮包骨头的苟工扔在地上,只留了他一口气。 他内息不稳,不能杀戮。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一儆百,用最恐怖的方式,震慑敌人。 温子墨依旧淡定地拿筷子吃菜,体内气血却为那刚刚吸来的内力汹涌起来。 尤金花只望了一眼苟工的残躯,就震惊得连退几步。 她伸手指着温子墨三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拿来血奴玉簪的是你们。你们,就是来救十三郎的高人!” 第159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尤金花奉教主命看守十三郎,绝不能有闪失,因此对来救十三郎的“高人”十分忌惮。 可风语却不在乎十三郎会不会被救走,她看到田思思也在,早就肝火上涌,恨不得当场把她大卸八块。 既然尤师伯要对付的就是田思思这小贱人,那正好能让她连私仇一起报了。 “尤师伯,既然人已找到,那还等什么。不如现在就群起杀之,迟恐生变啊。”风语大喊一声,挺剑就要上。 却被尤金花一巴掌打在脸上,怒声呵斥:“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我面前发号施令!” 风语的身体随那一巴掌之力滚出去老远,摔在地上抬起头来,就见她细嫩的脸颊已然红肿,嘴角还磕破了流出血丝。 她怎么也没想到,尤师伯竟然会再次为了田思思打她。这次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使出了内力,让她难堪。 她眼中露出愤恨,目光落到轩朗神俊的温子墨身上,更加觉得羞愧难当。又与田思思的眼神相触,心底的憎恨简直沸腾成了岩浆。 尤金花却伸掌制止手下亮兵器,眼望向温子墨,脚步慢慢往后退。 苟工武功不弱,这个年轻人却能一击将苟工打废,着实不简单。何况他用的招数闻所未闻,竟然能像鬼魅一样把人吸干,实在不宜冲动,以免坏了大事。 “走!”她一声令下,伸手抓起地上风语衣领,就要往外退去。 “站住!”这时田思思站起身,走向客栈门口。 迎着或防备,或仇视,或犹疑的目光,她却坦然自若地一笑,以商量的语气出声道:“听说尤老板在找玉簪主人,不如我与尤老板做一个交易。尤老板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这玉簪的主人是谁告诉你。” 尤金花本不把田思思放在眼里,但这时温子墨踱到田思思身边,一副护着她的架势。尤金花只好谨慎地问:“你要我答应什么?” 田思思不慌不忙地笑道:“在我提出条件前,尤老板不妨先听听玉簪主人的名字,看我说得对不对。” 风语红着眼睛,冲田思思叫道:“哼,你告诉我们玉簪主人的名字,我们就不得不答应你的要求了。打得一副好算盘!尤师伯,别听她的。” “住口。”尤金花轻声呵斥。 田思思莞尔一笑,道:“风语姑娘顾虑的对,但是尤老板,这笔买卖你绝对亏不了。我的答案你要是不满意,尽管可以拒绝。” “哦?田姑娘倒是说说看。尤老板不能答应你的,我答应你。”吴杏一身白衣站出来,说话间,两撇胡须一翘一翘的。 田思思瞧见他就觉得恶心,不屑地转过脸去。 顾自开口道:“这玉簪的主人叫血奴,可血奴却另有主人,所以这玉簪真正的主人……” 她视线在众朱雀门人脸上一扫,随即淡然说道:“这玉簪真正的主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将双手叠到背后,带着股小傲气仰头望天,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 尤金花心里犯嘀咕,玉簪主人是血奴不错,血奴也有主人不假,但血奴的主人不就是教主么? 第160章 最后一条路 吴杏哈哈大笑,“瞧姑娘这意思,你就是血奴的主人,也是玉簪真正的主人咯!” “没错。”田思思大言不惭道。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好几道抽气声。显然,她的狂妄之言惊到了朱雀门人。 风语重重“呸”了声,再也忍不住的,又开口说话。 “好不要脸,你可知道血奴的主人是谁?你竟敢冒充教……” 就在风语充满不屑和嘲讽的声音响起一半时,田思思慢吞吞地拿出了从少年教主那顺来的玄铁令牌。 霎时,所有朱雀门人都跪下唱颂词:“教主千秋万代,寿与天齐!” 风语嗓子眼一卡,身子也僵住。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田思思手中的令牌,大叫:“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玄铁坚硬沉重,要辨认只需拿起兵刃一砍就知真假。 风语口中质疑,手上也不停,拔出长剑就朝田思思手中令牌劈去。 田思思不躲不闪,任她劈砍。“叮”的一声,令牌毫发无伤,风语的长剑却断为两截。 跪下的朱雀门人中,就是原先还有怀疑的,这时候也深信不疑了。 尤金花暗动心思,挥手掌风带出一属下兵刃,“呼”地推向风语。 “大胆风语,见令牌如见教主,你竟敢对教主不敬,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风语惊恐地连连往后退,却还是被兵刃刮伤了脸颊。 看起来,像是尤金花想杀她,却一时失手。 尤金花似乎诧异于自己会“失手”,愣了一愣。 在她愣神之际,风语连滚带爬站起就跑。其他门人要去追,却被深知师父秉性的冷面喝住。 “见令牌如见教主,田姑娘还没有发话,谁敢动?” 田思思“哼”了声,冷冷瞥向尤金花,“尤老板,戏演够了,现在可以来说说交易的事了吧。” 尤金花讨好一笑,却仍避重就轻道:“田姑娘手持玄铁令牌,田姑娘的要求,属下自当满足。只是属下不知,田姑娘是如何得到玄铁令牌?田姑娘与教主又是什么关系?” 田思思装傻充愣,眨了眨眼说:“我也不知道啊,教主非要给我。你想知道的话,不如改天直接问教主。” 接着收起令牌,肃容大声道:“我奉教主之命来提人,还不快把十三郎带来!” 在扬州城也待了两天一夜了,师兄们如果隐匿不出,那就只好她自己闹出点动静。 五师兄废了苟工,尤金花似乎已有所防备。现在如果还不开始营救,就怕十三郎会有什么闪失。 她夜探吉祥当铺都找不到关押地,那就无法暗中营救。可五师兄似乎不愿大开杀戒,她就只有这最后一条路——利用令牌! 尤金花口中称是,也给手下使了眼色。可是神色不安,心里暗打算盘。 教主刚刚吩咐要守住十三郎,怎么又另外派人来提? 这两者互相矛盾,肯定有其一是假的。 没过多久,两个朱雀门人扛来一只大麻袋。麻袋里有活物在扭动,发出“唔唔”声,看起来是有人被困在里头。 第161章 一语绕指柔 尤金花一指麻袋,恭敬地对田思思说道:“田姑娘,你要的人就在这里。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属下们就告退了。” 田思思顾不上匆匆带人离去的尤金花,赶上两步就去解绑麻袋绳。 “十三郎!”麻绳一解开,田思思惊喜地唤了声。可把麻袋往下一褪,她的眼中顿时漫上失望和后怕之色。 麻袋里的不是十三郎…… “这就是你朋友十三郎?”温子墨淡淡瞟了眼,看到是个嘴角长带毛痣,塌鼻子绿豆眼的家伙,就无心再看第二眼。 “我是!我是呀!”麻袋家伙露出得了便宜的邪笑,抱住田思思大腿露出黄牙,“你是我媳妇,我们回家去。” “回你姥姥家——”田思思抡起小拳头,一捶他后颈将他打晕了。脱身后躲到温子墨身边告状,“五师兄,他不是十三郎。尤金花真狡猾,她拿个假货来糊弄我。” 听到这带着撒娇之意的软糯嗓音,温子墨心都要化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估计她会立马把真的十三郎送走。小师妹,我带你打上门去,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田思思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小手轻轻拽住温子墨衣袖,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惊喜道:“五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不愿与他们为敌。” 再多的顾虑,也不及红颜一笑。 温子墨指尖轻颤,望向田思思的眼眸温润柔和。唇瓣开合间,语气温柔,声音清亮,“怎么会?为了你,即使与全天下为敌又如何。” “五师兄你说错了,与碾花神教为敌,就是为天下黎民百姓牟福。” 田思思天真地仰望温子墨,如今的他就像她的保护伞。 那崇拜依恋的目光,娇美如花的容颜,让温子墨觉得就算现在去死也值得了。 伸出手,无比珍惜地捧住她堪落一掌的脸颊。 他白净的俊脸上,浓墨般的剑眉舒展。长睫垂下,眸光微黯,“思思,你以后……不要叫我五师兄,叫我子墨,可好?” 田思思的小脑袋疑惑地一偏,嗓音清甜,“子墨师兄?” 她怎么不明白。 “……不要加师兄两字。”温子墨提示。 “子墨哥哥。”田思思柔亮的大眼睛,水润润地迎视温子墨。 这一声,叫得温子墨满腔怜爱化作绕指柔。 他呼吸微促,多想用力地拥吻她。她是他愿意用生命,呵护在心尖的人儿。 可又怕这样做会伤了她,惊吓到她。 田思思眼珠一转,猛然记起还有裘鹜。拉下温子墨的手掌,侧过身去唤道:“对了,裘少侠你是否愿意一起……咦?” 可是客栈饭堂里早没了裘鹜的身影,只剩下掌柜瑟瑟发抖地躲在柜台后,苟工眼翻白地躺在地上气绝身亡。 “与我们一桌那人呢?”田思思问掌柜的。 掌柜哆嗦道:“那少侠摆弄了一番地上死人,不知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又皱着眉头,在后面听你们和尤老板说话。尤老板一离开,他也悄悄走了。” 田思思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裘少侠正派老实,他见我拿出令牌,不会以为我也是碾花神教的吧。 第162章 心口发闷 救人如救火,多耽误一刻十三郎就多一分危险。 温子墨直接揽住田思思纤腰,施展轻功飞向吉祥当铺。 他内力高深,轻功诡异,不一会儿就降落在当铺门口。而此时,率一干手下匆匆往回赶的尤金花,才跑至他两人身后。 见到两人,尤金花心头一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珠。 “尤老板,你赶得那么急是要搬家么?”田思思转过身,冷笑着看向尤金花。 尤金花重重一呼吸,手指藏进袖中,死死捏住她拿手暗器。 “搬家”二字似乎暗指她会将十三郎转移,这不得不叫她警铃大作,慎重提防。 “属下听闻教主就在扬州城附近,既然如此,一切事宜等教主到来再从长计议。” “这么说你是打算不听号令,视玄铁令为无物咯!” 田思思话音刚落,温子墨就出手凌空一掌,拍死了尤金花身边门人。 听见近在咫尺的惨叫声,尤金花身子一抖,袖中之物几欲滚落。她心中有鬼,害怕小动作已被看穿,索性先发制人。眼神陡然锋利,出手迅如雷电。 “刷——” 五片铜雪花飞向田思思。 尤金花在出手后,连连倒退,朱雀门人自发上前,摆出阵仗,为她作人肉护盾。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温子墨是怎么动作的,铜雪花就纷纷飞回。 几声叠加的惨叫声响起,最前四名朱雀门人额头中暗器,齐齐往前倒下。 “你既然敢伤害思思,就别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温子墨心口一闷,左掌轻捂左胸,挺身怒道。 “只死了四个……”尤金花快速扫过身前门人,再看向温子墨时,眼中添了抹深意。 “哈哈哈哈,你中了我的暗器,受伤了!都给我上,给我杀了他。” 朱雀门众人底气一足,海呼着提兵器就冲。这时吉祥当铺内听到响动,又涌出一波教徒,嘶喊着加入。 “思思,你站到我身后,我能护你。”温子墨侧过脸颊,落下唯一一句牵挂。 可是田思思并不愿自己成为累赘。 “子墨哥哥不要管我,我能自保。” 一名教徒砍向田思思,被田思思出招夺下长剑。她长剑在手,顿时信心倍增,刷刷舞出剑花,一套《七步诀》剑法使得风生水起。 更多的教徒冲向温子墨,其中尤金花和吴杏,配合夹击,用了十分心力。 温子墨游刃有余,一掌一个,击开小教徒。怕田思思吃亏,竟撂下尤金花和吴杏,转身脚下一串诡异步伐,突然来到田思思身侧。 “嘭——”还是一掌就打得小教徒喷血倒退,肋骨断裂。 “思思!” “子墨哥哥我没事。” 尤金花见他们身穿一样服饰,田思思又口中“子墨哥哥”叫得亲热,便心中泛酸,转而攻向田思思。 她悄悄抓起一把铜雪花,等待时机。 “田姑娘,不如到杏哥哥这里来,杏哥哥也能保护你。”吴杏早被风语撩起对田思思的兴趣,今日见到本人更加色心高涨,蠢蠢欲动。 他恨不得立刻掳走田思思,绑在床上做禁脔。此刻使出绝技,近身攻向温子墨。 第163章 五师兄发狂 尤金花暗自勾唇,趁隙一把撒开暗器,铜雪花每一片都旋转滚向田思思,却是对准她全身不同部位的要害。 “啊!”田思思看到尤金花动作,就知不妙。只面色苍白地一声尖叫,以她武功却怎么也躲不开了。 尤金花偷笑,温子墨受了伤,又被吴杏拖住,看他还怎么救田思思。 骤然间,却见温子墨挪开了捂胸的那只手掌。而掌下衣色如新,毫无血迹。 他没有中暗器!那为什么……要捂着胸口? 桃粉色的残影掠过,田思思眼前黑发如墨倾泻。 只眨眼间,铜雪花竟都被温子墨接下。 修长手指一松,大把被捏变形了的铜雪花“嗑啦啦”掉落在地。 他身躯岿然不动,黑发披散,在他身周与桃粉衣袂一起,被内力鼓起的劲风吹得飘起。 “你不要逼我。”温子墨一字一顿开口,声音已如刀锋透着凌厉威胁。 待他缓缓抬起头,那温润清澈的黑眸此刻竟赤红似血,愤怒如火。 “哼,任他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给我一起上!”尤金花发号施令,又一把暗器抓出。 可这回,她连发出暗器的机会都没有。胸口传来撕筋断骨的疼痛,温子墨已如鬼魅掠近,一手洞穿了她的身体。 “啊——” 他如嗜血猛兽般吼叫嘶嚎,眨眼间,又撕碎五六个人。 “子墨哥哥!”田思思大声呼喊,温子墨却听而不闻,只知道杀戮。 吉祥当铺门口变成了修罗场,只剩血腥和残忍,内脏和断肢铺了一地。 “子墨哥哥,快停下!” 田思思都快要不认识温子墨,这个披头散发,杀神一般的存在,真的是昔日温文尔雅的五师兄么? “快逃!”吴杏捉住田思思肩膀,低喝一声,抓着她跃进当铺门墙。 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呼,这个时候谁都无心恋战,想逃却不一定逃得了。 惨叫声越来越远,像一场噩梦停滞在将醒时分。 “嘭!” 直到石门关紧,田思思被丢进地下密室,她才觉得身体是自己的。还会痛,还有知觉。 眼前的吴杏舔着他厚厚的嘴唇在邪笑,他宽衣解带,**的目光黏在田思思身上不舍旁移。 “吴杏?”田思思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不经意间触到冰冷石墙,忍不住打个激灵。 “你知道我?嘿嘿嘿我也知道你,我可想死你了……”吴杏把衣袍扔到地上,迫不及待地走向田思思。 田思思抱住双膝,退无可退地缩成一团,惊慌的大眼睛在火光下盈盈闪动,“吴杏,你想干什么?你的同门正在遭受劫难,你不去救他们,你把我带走做什么。” “什么同门,碾花神教不过是我暂时的栖身之所,你以为我真的甘愿当人走狗?什么玄铁令牌,什么教主,在我眼中狗屁不如,我只知道美人,你现在是我的!”吴杏按住田思思双肩,心痒难忍。 修长十指一收,吴杏噘嘴俯下…… 然而一条长影在此刻飞起,田思思美眸上仰,蓦地睁大。 第164章 从此人间魔门两相隔 长影落下,击在吴杏后脖颈。他闷哼一声,立时软软躺倒。十三郎丢下棍子,把田思思从吴杏身下拖出来,紧紧拥住。 “思思,我的好阿花,好媳妇,还好有我,不然你就要吃亏了。” 他臂力惊人,将她揉疼。 “十三郎,你弄痛我了。”田思思口中“嘶”了一声,小拳头捶在十三郎腰上。 十三郎怕痒,缩了缩腰把她放开。 “你还敢卖乖?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用再涉狼窝。”田思思还在埋怨。 看着她小嘴粉嘟嘟的轻撅起,就是被她骂死,十三郎也觉心中甜蜜。 “你就是不来救我,我也快逃出去了。外面不知出了什么事,原本看管我的都跑出去了。就剩一个二愣子,被我骗到钥匙打晕了,对了还有那个——” 十三郎指指晕倒的吴杏,“只是把他打晕我还没出气,我要把他双手砍下来!” 田思思连忙拉住十三郎,来不及解释太多,只是催他,“你还嫌关得不够啊,快从这里逃出去才是要紧的。” “可他刚才抓过你肩膀。”十三郎不肯罢休。 田思思只好抓过他手,往自己肩上抹了抹,然后哄孩子似的说:“现在他的痕迹被你覆盖了,满意了吧。” “思思,你……”感受着被柔软小手捏住的触觉,十三郎忍不住弯了唇,顿了顿后执拗道,“那出去以后,你得把他碰过的这件衣服丢了。” “好,都听你的。”田思思无奈地应着,干脆双手捏住他手掌,把他往外拉,“趁乱快逃吧。” 两人逃出吉祥当铺,来到街上。 可看见狼藉血腥的街道,田思思差点要恶心吐了。 到处都是被撕碎的尸体,仿若遁入阿鼻地狱。 “这是什么野兽,竟然跑到扬州城里来!”十三郎搂住田思思,谨慎地提防四周。 “是五师兄做的,他连无辜百姓都不放过……可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残忍?”田思思垂眸轻喃。 五师兄的变化令她难以置信。 抬起头,她张望街区。此刻只想尽快找到五师兄,阻止他继续犯错。 “思思,我们快离开扬州。”十三郎将她按入怀中,要扶着她朝城门方向走。 “不!”田思思却挣开怀抱,往前边跑边找。 十三郎无奈追去。 这时屋檐上倏忽掠来一个人影,桃粉色的衣衫已染成鲜红。 黑发如墨,在空中张扬地飞舞着。 眉如画,肤胜雪,赤瞳凶戾,高鼻无情。端方的嘴唇和整齐的齿间都沾着血迹,邪魅如魔。 他望着远去的田思思,眼瞳中赤红略褪。 “思思……”他心急踏前,却最终止步。 举起满是鲜血的双手,修长十指微微颤抖。 他早该知道,从接受释心魔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遁入魔门,无路可退。 从此和灵剑山,和小师妹,是两路人。 小蛇墨汁吸饱了人血,肚子鼓鼓的。它从温子墨手臂懒洋洋爬下,吐着信子,缠到他染血的掌中。 小脑袋趴下,闭目养神。 “墨汁,从此人间,也只有你,不会嫌弃我。”温子墨轻轻吐字。 前一刻的嗜血杀神,此时温柔神伤,恰如迷途少年。 第165章 想走,晚了! 扬州城里到处都是尸体,大部分是普通百姓的。 还是青天白日,街上却被血腥气和恐怖寂静笼罩。 躲在家里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百姓们,从门缝往外偷望。 此时只剩风卷残叶,街上无一活物,而魔头残忍暴戾的行径犹历历在目。但魔头速度之快,令他们看不清长相。 官兵们也来捉拿过,奈何素日作威作福的官兵在魔头面前,亦如砧上白肉任人宰割。只一愣间,已是身首分离,肚破肠流。 余下的想逃都来不及,只转了个身,就被魔头如鬼魅般掠身附体,撕烂生命。 要不是有本就躲家里的关门及时,怕是整个扬州城都难留活口。 突然风声中沙沙响,一个孩子指着门外惊叫一声:“娘,来人了!” 孩子娘亲连忙捂住他嘴,抱着他继续缩成一团。 沙沙声接近,街上一抹桃粉色站定了四处张望。 孩子娘从门缝望去,见那桃粉裙沿,小巧绸鞋都沾了血迹。往上瞧,是一位长发纤腰,风华绝代的少女,她呼呼喘着气,想是跑了很久。 “思思,你在找什么?” 后面追来一少年,也喘着气。 “我的五师兄,我把他弄丢了。”少女晶莹的泪珠充盈在眼眶,明媚的大眼睛此时看来楚楚可怜。 “思思,你别怕,你还有我。”少年握住少女的手,按到自己胸膛。 孩子娘却没想到,这时候躲在她屋里的粗布衣少年也在往外偷瞧,还轻呼出声,“啊!是她……” 孩子娘忙把粗布衣少年拉开,将门扣严实了,又拿桌抵上。 街上的田思思似乎听到响声,转过头,望向了街边一间紧闭大门的屋舍。 她踩着尸体旁的空隙,往那走去,口中狐疑出声,“五师兄?子墨哥哥……” 就在她即将走到门边时,街头的屋顶上传来嘹亮呼喊,“金花!金花!你在哪——” 十三郎抱着田思思,带她躲到一根柱子后头。蹲下,用箩筐盖住身。唇贴至她耳,轻声语,“他是碾花神教四大护法之一,朱雀门门主洛千秋。” 洛千秋一身黑紫长袍自街对面屋顶掠过,轻功加急,步履匆匆。 “金花,等我——”呼喊声,声声悲切。 洛千秋的身影消失后,两人才站起来,心有余悸。 “十三郎,你认识他,那他一定也见过你吧?”田思思问。 “他们想从我嘴里套出金观音的秘密,不舍得杀我,还带我去见了这个大护法。”十三郎一撇嘴,满不在乎道。 不过是个假金观音,竟然也惹起事端。不过还好,现在九娘和十三郎都是安全的。 田思思呼出一口气,转眸看向那紧闭的大门。 刚才的那声响,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吧。五师兄不可能躲在里面,他看到她一定会出来的。 “思思,我们快离开这里。洛千秋已经来了,在扬州城多待一刻就多一份危险。”十三郎执起田思思冰凉小手,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嗯。”田思思点头。 现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却在这时,天空爆发出一阵响亮大笑。 “哈哈哈哈哈,想走,晚了!” 第166章 是教主? 洛千秋早就看到田思思与十三郎两人,此时去而复返。一挥衣袖,两手分别捉住他两人。老鹰捉小鸡似的提到空中,继续以轻功飞掠。 直至来到吉祥当铺门口,才将他们双双扔在地上。 他在尸堆里找到尤金花,扶起她上半身,浑浊的眼泪瞬间落下,“金花,是谁?是谁杀死你——” 看着她瞪大的双眼,惊愕而苍白的脸颊,洛千秋心痛不已。 十三郎扶起田思思,两人脚步刚挪两步,就被洛千秋眼角余光捕捉到。 他撇过头,犀利眼神唰地扫来,“想跑?不如给金花做陪葬!” 挥掌间内力搅乱空中气流,田思思的身子被风刮去,柔嫩的脖颈落到洛千秋掌中。 “不要——”十三郎大惊失色,慌急喊道,“洛前辈你要抓的人是我,跟她无关。如果你杀了她,我永远不会告诉你金观音的秘密。” “你不要管我,快跑。”田思思费力地吐字。 小手解下腰间玄铁令,举起来眼中强挤笑意,又对洛千秋道:“尤金花藐视玄铁令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尽管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抢过玄铁令牌验明真假,洛千秋倒吸一口凉气。略微思索后,他沉声问:“下令杀金花和屠城的,是教主?” 田思思没有回答,但脖子上的力道已然松了。 她轻咳着挣脱禁锢,跑到十三郎身边,悄声对他道:“快跑。” 两人悄悄逃走,洛千秋却还握着玄铁令牌手指剧颤,“是教主?是教主!……” 层层叠叠的马蹄声踩踏着残肢破尸,一路扬尘溅血而来。 “嘶——”马鸣声中,一骑当先的风语率先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跑来。 看到尤金花尸身,她惊呼一声,“啊,尤师伯!” 蹲下要去捂尤金花睁着的双眼,风语脸上也蒙了一层愧疚,“对不起尤师伯,风语来晚一步。” 然而她手还没碰着,却被抱着尤金花的洛千秋一掌击出很远。 风语咳血爬起,脸有怒容,“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尤师伯?” 后来的马蹄声渐渐停下,戴面具的少年教主坐在马背上,声音清冷泻下,“洛千秋,你跟小辈急什么。生死有命,尤金花的遭遇,本教主也十分同情。” 洛千秋还是不说话,只是又狐疑地看了眼手中玄铁令。 影卫剑心不满怒喝:“洛千秋!忘了自己身份么,见到教主还不行礼!” 洛千秋身形微滞,慢慢把尤金花尸体放下,这才转身跪倒,“教主福泽天下,四海扬威。” 少年教主眼神不屑,视线下移。不经意间落到洛千秋手上,身躯猛然一震,“洛千秋,你手上拿着什么?本教主的玄铁令不是在思思那里么,怎么会……你见到她了!她果然来了扬州城,她人呢?她人呢?” 洛千秋终于抬头,眼底转过一抹阴骘。迎上教主视线时,却已空洞无物,只有嘴角微留一撇笑意,“她死了,扬州城里处处是尸体,如今早不知残肢在哪。怕是教主您的马蹄,才刚踩过呢。” 第167章 能扶持,也能毁去 “她死了,不知残肢在哪。怕是教主您的马蹄,才刚踩过呢。” 洛千秋暗哑无情的嗓音盘旋在耳。 少年教主露在外的半张俊脸唰地惨白,他捂住心口。胸腔滞涩难当,呼吸像被掐住脖子般痛苦。 抬眼望去,天地间的颜色在这一刹那消失,只余死败的冷灰。 唯有那街上的血色,前所未有的刺目。 他旋身下马,落地前抽出剑心腰际长剑,眨眼间削断所有马蹄。 十几匹骏马痛嘶声齐鸣,躯体重重落地,断了的四肢还在汩汩往外冒血。 匆忙下马的影卫们垂首静默,全都大气不敢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千秋却疯狂笑起来。 教主啊,你现在跟我一样,也尝到失去挚爱的心痛了吧。如果金花真是你杀的,我会让那少女偿命的。 “思思……”少年教主已顾不上洛千秋的不敬,转身去尸堆里翻找。 等影卫们跟着少年教主渐去渐远,风语才悄悄来到洛千秋身前,跪下示好。她压低了音量,却不掩崇敬,“风语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大护法,风语该死。” 洛千秋觑眼望去,不屑地一哼,“起来吧,你是金花的师侄,我不会为难你。” “大护法,田思思真的死了吗?”风语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却也稍许有些不甘。 没有亲手杀死她,真是遗憾。 洛千秋眼睛眯起,重新审视面前少女。 “你与她有交情?” “不不不,田思思是我的仇人,我怎么会跟她有交情!”风语忙不迭否认,“尤师伯的死多半跟她有关,我恨不得手刃这小贱人。” “你是说,金花的死跟那小姑娘有关?”洛千秋身躯一震,大掌猛然间箍在风语肩头,似铁爪钉骨,痛得风语直皱眉头。 风语巴不得为田思思多树一个强敌,这时心下大喜,面上却露出愁苦样,怯懦而悲切地开口:“我只知道,田思思的小情人被尤师伯抓走,田思思就拿着玄铁令强迫尤师伯放人。尤师伯就是猜到会有危险,才叫我去搬救兵。可哪知等我回来,尤师伯已遭遇不测。” 洛千秋微转眼眸,并不尽信,“据我所知,田思思那小姑娘武功远不如你尤师伯。就算加上那半大小子,也不够你尤师伯杀十回。你尤师伯的死,定是有人在背后助田思思!” 风语打蛇随棍上,忙顺势点头,“大护法,我也是这般猜想的。” “可是谁呢……”洛千秋垂眸将视线转到掌中玄铁令上,脑中浮现出少年教主那稚嫩,却凌然不可一世的模样。 “哼,翅膀硬了,看不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咯。”他把玄铁令捏到手指发白,发颤。胡子也因难言的愤怒,气得抖动。 霍的转过身来,衣袍被带出风响。洛千秋一指街尾,恨声对风语发号施令,“带人去追!田思思和十三郎,两个人都不能放过。” “她还没死……”风语惊讶,却又发狠垂首,“是!风语领命。” 一甩袖袍,手背到身后。洛千秋面部肌肉抖动,眼神阴骘地出声,“我能扶持你,也能毁去你。叶子昂,我会让你知道,没有你娘你什么都不是!” 第168章 牵手跳崖 双腿终究比不过四个蹄的千里马,田思思和十三郎刚逃出扬州城没有多久,就发现身后来了追兵。 “洛千秋后悔了,又想抓我们回去?” “应该说他恢复理智了,快跑!” 两人用轻功赶一程,终因体力不支而慢下来。又手脚并用往山上跑,却还是被身后人弃马紧追。 爬到山顶时,正好落日洒下金辉。 一望夕阳无限好,此时却无心赏景。田思思喉咙里冒烟,跑到头昏脑涨,只知往前,不停往前…… 手腕猛地被十三郎抓住,脚下一滑,险险止住。 低头看去,才发现竟跑到悬崖边,刚刚被她踢下的石子骨碌碌往下滚。却听不见回声,崖深不见底。 云雾缭绕在悬崖上,前路渺茫。 身后脚步声却迅速追近。风语和缺了一条手臂的冷面站在最前面,都是眼中带着恨意地望来。 “思思,退无可退了。”十三郎紧抓她手臂,眉锁坚毅,语声决绝,“如果要和我一起死,你怕不怕?” 田思思苦笑,“如果非要死,与其死在仇人手里,还不如和喜欢的人一起死。” 喉口蓦然一紧,十三郎声音发涩地低喃:“思思,你是说……你喜欢我?” “嗯。”田思思小手紧抓十三郎衣袖,仰头笃定地点头。 除了爹娘和师兄们,十三郎是唯一能让她称得上喜欢的。 “好!我十三郎今日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十三郎咧开嘴,灿笑如骄阳。 这时追来的朱雀门人,碾花教徒得意地呼喝开。 “田思思,你往前再踏一步就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还不乖乖跪下求饶,我兴许会饶你一命!” “哼,小贱人,你当初害我姐姐风华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 “田思思!我师父的死,和我这一条胳膊的账,你打算怎么算?” …… 田思思却和十三郎牵了手,转过身来对众人莞尔一笑。 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悲凉,却者惊慌。死到临头,竟然还能淡定如斯。甚至神情中,微有不屑与快意。 风语顿时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舒服了。在这个时候,她没有大仇将报的快感,反而觉得又被狠狠扇一个耳光。 冷面却神色微动,二十多年来平静无感的心湖落下一枚名为“羡嫉”的小石子,漫开涟漪,摇动心神。 师父是他从小到大的信仰,可眨眼间信仰之塔崩塌,让他无所依存。 哪怕是断了一臂,也没有那么惊慌。 他未来该为谁而活?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刹那间,他空白如纸的脑中多了无数从前未曾想过的问题。 而当田思思和十三郎相视着,带着微笑跳入悬崖。这一刻,他的心中恍惚掠过答案。 也许,找一个愿意和他一起死的女人,牵手跳崖。这,是个不错的人生信仰和完美结局。 风语跺脚,气得胸脯起伏,“疯女人,她疯了!来人——给我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冷面面无表情地转向风语,却与不经意间侧过脸颊的风语,对上了视线。 “你的伤……”风语愣了愣,指向自己手臂,此刻的声音细软甜美,“要不要先包扎下?” 冷面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有神光微微一动,静默了片刻,才点头“嗯”了声。 第169章 我的命,是你捡来的 “哗——” 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田思思脑仁一疼,骤然惊醒。而这时,下巴忽地被人重重捏起,迫她张开嘴来。 一碗浓黑如墨,却微飘清香的药汁灌进口。 灌她药汁的是一个单眼皮,面容清秀,十三四岁大的少年。 “还有这碗,是他的。” 少年背后伸来只骨瘦嶙峋的手,把另一碗浅棕色药汁送给少年。 少年听话地嗯了声,接过药碗,拿去旁边。十三郎晕在地上,手被反绑着。看来那少年是要去喂他吃药。 “你们要给他喝什么?”田思思惊问。身子扭动,却怎么也睁不开手上麻绳。 这时一身宽道袍,刚才给少年递药碗的精瘦男人开口笑起来,“哈哈哈,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你可是比他先喝了毒药的。” “毒药?不,不要,十三郎!十三郎!” 田思思嘶声叫着,惹得那道人阴恻恻怪笑。 那少年却一声不吭,喜怒不显,只是做着自己的活计。从桶中舀起一勺凉水,故技重施地泼在十三郎脸上。十三郎动了动,还没完全清醒,就被少年捏开嘴,灌下药。 “我叫莫空空,你们可以称我为空空道人。”道人声音尖利古怪,指指灌药少年,接着说,“他是我的药童,你们可以叫他木头。你们怎么称呼?” 田思思呸了声,“你给我们灌毒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名字。” 空空道人却一脸理所当然,“这毒药又喝不死,以后的时日还长得很,我们要好好相处嘛。” “你抓我们来到底要做什么?”田思思开门见山问。 空空道人啧啧出声,“什么‘抓’?此言差矣,我这是救了你们俩。要不是我正好路过,你们两个早就在山涧里淹死了。” “噢,嗷……” 这时门外传来女人痛苦的惨嚎声,空空道人一皱眉,语速加快。 “反正你俩也跳崖殉情了,这命本就是我从阎王手里抢来的,那就是我的啦!” “以后安心做我的试药人,助我研制新毒药。我也不会亏待你们,在我这里,吃喝还是不愁的。” “——木头,收拾东西跟我走!药奴皮又痒了,我得给她好好挠挠。” 田思思手脚皆被绑,行动不便。慢慢挪到十三郎旁边,轻声呼唤:“十三郎,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换下来,如今已经潮潮的,快捂干了。十三郎的衣服却被脱下,身上,脸上有多处伤口,不过已经裹药。 她回想起摔下崖时,十三郎紧紧抱住她,垫在了她身下。 门外那女人的嚎叫声更响了几分,像缭绕在屋顶似的,盘旋不去。 没过多久,一记记鞭打入肉的声音传来,那女人发出更尖利惨痛的呼叫。 直到女人没了声,鞭打才止歇。 夜幕降临,寒气入侵。 田思思看到十三郎的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还未清醒,身体却蜷缩起来。 她挪过去,依偎在他身边,传给她温度。 在黑暗的柴房里,未知的恐惧中,田思思轻轻开口,“十三郎,空空道人说错了。我的命,是你捡来的。” 第170章 跑不出去的 半夜里柴房门被“吱呀——”打开,木头端来两大碗米饭,上面有菜有肉。 “快起来,白天忘记给你们送饭,这里是加了量的。” 田思思霍地坐起。 月光很亮,正对着门照进来,把木头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的手被绑了,你叫我怎么吃饭。” “用嘴吃。” 像狗一样吗? “那我不吃了,等我饿死,你叫空空道人来收尸。” 木头急了,“你不能死,你还要给我师父试毒药呢。师父叫我好好照顾试药人,你要是死了,师父会打死我的。” 难怪到半夜才想起来没送饭,还特地起来盛两大碗。 “那还不快给我们松绑!十三郎一直昏迷着,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木头磨磨蹭蹭过来给田思思解了手上麻绳,嘴里还咕哝:“我才不怕你们跑掉,你们跑不出这片竹林的。” 没错,她暂时不会跑。十三郎重伤未愈,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跑。 “喂!木头,送一套衣服和一床被子过来。这么冷,我们天一亮就冻死了,你怎么跟空空道人交代。” “可是……可是师父没吩咐过给你们送被子的事。” 田思思一拍木头脑门,“你个木头疙瘩,空空道人不是叫你好!好!照!顾!我们两个吗?” 她特地加了重音。 木头思索一番,愣头愣脑地站起来跑出门去。过了会儿,果真捧了被子和干净衣服过来。 田思思拿过被子,又不客气地吩咐:“木头,十三郎吃不下这些饭菜,你去煮些清粥。” “可,可我还要睡觉呢。” “十三郎要是饿死了,你师父还会让你睡好觉吗?” 木头挠挠头,又满脸不情愿地出去了。等田思思吃饱后,渐渐有粥香飘来。 半个时辰后,木头打着哈欠端粥进来。 “你把粥吹凉了。”田思思指指粥碗。 坏人的小徒弟,不使唤白不使唤。 木头呼呼吹着粥上热气,还能同时打瞌睡,差点没一头扎进去。 田思思摸摸碗,觉得可以了,才又对他道:“你去喂他。” “可是我……” “十三郎死了,你师父是会打你还是打我?” “打,打我。”木头认命了。 他在喂粥的时候,田思思状似无意地问他:“哎,木头,你说这里是竹林,是哪的竹林啊?” “反正是竹林,很大,很大。只有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怎么出去,怎么回来。连我这个从小长在这的,都不敢走太远,稍不留神就迷路了,还会被师父骂。” “你说你从小长在这,但是也没出去过?” “嗯。” “那……那,那个女人呢?” “你说药奴?” 田思思点点头。 她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在惨叫,木头说那女人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她是师父不久前带回来的,刚来的时候就剩下半条命,是师父治好的。师父说,他活一大把年纪,身边也该有个女人了。” “我没问你师父私生活,我是指那女人来了后也没有出去过吗?” “她逃跑过,可是跑不出去的,竹林里有机关。” 十三郎昏昏沉沉的,胃口也不好。被木头喂了小半碗粥,就闭口不吃了。 木头终于可以离开去睡觉,田思思却忧心得褪了睡意。 竹林里有机关…… 第171章 比木头机灵 清晨,空空道人的尖叫声势如催命,“木头!木头!你昨晚做贼去了?睡得跟猪似的,还不起来——” 田思思和十三郎也同时被吵醒。 十三郎咳嗽了声,要起来。田思思连忙扶住他。 “十三郎,你终于醒来了,我们……” 十三郎抬手制止了她,有气无力道:“昨天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只是那时我还虚弱得抬不起眼皮,才没出声。” “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十三郎勾勾唇角苦笑,“不得不说,空空道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我还以为我快死了,他的药却又救回了我。” “知道就好!”木门“啪”的一声被踢开,空空道人揪着木头的耳朵闯进来。 “是时候换药了。”他使使眼色,木头马上没脾气地拎药箱放到十三郎身边。 伸手要去撕十三郎身上包伤口的细布,却被十三郎避开,不让触碰。 田思思按住十三郎,眸色柔和地轻声劝:“你让他给你治,先把伤养好再说。” 木头再去撕细布,十三郎便不再动弹。尽管疼痛,他也咬着牙没吭一声。 倒是木头,换药期间一直打着哈欠,几次差点拿错药膏,被空空道人指着脑袋大骂。 “你是怎么回事,还没睡醒?就你现在这副精神,等下怎么助我炼药。” 空空道人越是气急败坏,田思思越觉得有机可乘。这时见缝插针,恰到好处地开口:“木头昨晚给我煮粥,没有睡好,要不我来帮你炼药?” 木头鲜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空空道人摸胡须沉吟了下,还是不放心地问:“你懂药材?” “不懂,但我学得快。”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然要紧紧抓住。 “那你跟我过来试试,要真学会了,今后多个帮手,我也轻松些。”空空道人终于松口。 田思思正要起身,却被十三郎一把拉住,沉着张苍白但俊气不减的脸对她摇摇头。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田思思抬手摸了摸十三郎的额角,那上面有几条红红的刮伤,是为保护她才留下的。 温暖的指腹甫一触及,那带着痛楚却麻痒酥心的感觉令十三郎忍不住颤抖。 怔神中,田思思已经挣开他轻握的手掌,随空空道人而去。 “这是丹参,这是当归,这是防风,这是芜活,三七,降香……” 空空道人一样样教田思思识药材,田思思为了取得空空道人信任,也用心去学。 最后空空道人考查时,田思思的回答令他惊讶地跳脚。 “果然学得快!哈哈,跟我年轻那会儿一样聪明,比木头可强多了。你过来,随我去炼药。” 田思思终于得以离开柴房,走出晒药材的小院,跟空空道人来到另一个更大的院子。 两间侧屋的门紧紧关着,里面有低低的呜咽声传出,似人亦似兽。 空空道人却推开当中那扇门,带田思思进入药香扑鼻的炼制室。 …… 一炉药炼制成,搓出二十颗深棕色的药丸。 空空道人辨色尝味,十分满意。 “嗯,不错,你比木头可机灵太多了,省了我不少好药材。” 他收好药丸,大袖一挥,“你把药渣收拾了,我要出去采一批新药。” 第172章 毒蛇和猎物 田思思勤快地倒药渣,洗药罐。等空空道人走得完全没影了,才放下手中活,蹑手蹑脚来到侧屋门前。 轻轻趴上门,从缝隙朝里望。 赫然看见一具赤条的女体! 那女体在慢慢蠕动,脏兮兮的长发撒在光滑白皙的背脊。趴在成捆的干稻草上,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低呜声。 正在田思思疑惑间,那女体似乎察觉到什么。 她身子微微一滞,猛然回过头来,一双带着累世仇怨般凶戾可怖的眼睛剜过来。 刺得田思思心头一跳,蓦地瞪大眼。 她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惊呼,慌乱地连连后退。直至脚下一绊,才跌坐下来,呼呼喘气。 是血奴,她不会看错。关在侧屋里不着寸缕的,竟然是曾想加害她的碾花影卫血奴! “哎,不能去,你不能去!我师父在炼药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滚开!再拦着我,我揍死你。” 木头着急的劝阻和十三郎虚弱的威胁越来越近。 “思思!”十三郎一看到田思思,就加快速度跑来。 跑得快了,单腿屈膝跪下,手捂住胸口不住咳嗽,“咳咳……思思,空空道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田思思眼神空洞地回答。 木头进入炼药室没找到人,又跑出来问:“我师父呢?” “他出去采药了。”田思思说。 “不可能,师父出门不可能不交代我一句!”木头懊恼和不甘心地一声大叫,拔腿就跑,转瞬无影无踪。 “思思,我现在可以走了,趁空空道人不在,我们逃走吧。” 十三郎扶起心神不宁的田思思,一起往院外走。 侧屋里,血奴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舌头抵在齿间,发出“嘶嘶,嘶嘶”的叫声,像毒蛇见到猎物时一般。 空空道人从干稻草后转出,冷笑一声,不屑地瞥向血奴:“药奴,你激动什么!今天不学狼叫,学蛇叫了?” 血奴身子一抖,突然往前扑,一口咬住空空道人的小腿肚。 “啊——”空空道人猝不及防地惨叫出声,赶忙捂住自己嘴,下脚将血奴狠狠踢开。 血奴被踢翻后,他迅速抽出一条鞭子,“啪!啪!”作响的甩到血奴身上。 “贱货,竟然敢咬我。等我收拾了那两个,再来好好跟你算账,呸!” 一口唾沫吐到血奴脸上,空空道人才丢开鞭子,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去开门。 血奴的五官在极度的仇恨中渐渐扭曲。也不知打哪来的一股力气,她突然挣开手上镣铐,捡起鞭子,箭一样跳起来勒住了空空道人的脖子。 空空道人瞪大的眼睛里,透出惊讶,慌张,后悔的情绪。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血奴的喉咙里嗬嗬响,像笑声又似怒吼。她尝到了报复的快感,双手更用力地捏紧鞭子。 直到空空道人身子软下来,她才咧开嘴,看着门外,再次发出“嘶嘶,嘶嘶,思思”的声音。 到处都是竹子。 有些地方种得稀疏,人可以钻过去。有些地方则密密实实,不但竹挨竹,地上还钻出小笋尖。 跑到黄昏日落,田思思和十三郎又回到最初做记号的那根竹子旁。 第173章 自己开路 “我就不信,我们会永远困在这片竹林。大不了把竹子都砍了,还怕出不去?” 田思思已从最初的怔神中缓回来,把十三郎扶坐在旁,伸腿踢了下做记号那竹子。 竹竿摇晃了下,几片细长竹叶落下,在空中被细丝割成两半。 十三郎瞳孔猛缩,一把攥住田思思手腕往后急躲。 他们刚刚踩过的那片地突然凹陷,上面的泥巴,石子,落叶,都扑簌簌往陷阱里掉。 “等等我!等等我……”木头背着一个布包气喘吁吁跑来。跑到近处,看见那陷阱,怔了怔后讷讷开口,“这是竹林里的机关,类似的还有好多好多。” 说着,竟然哭起来,脏兮兮的袖子直往脸上抹。 其实当初他并没有跑远,想通后又往回走,却正好看见药奴在鞭打师父。 他忙躲起来,捂住了嘴。 师父又没被绑缚着,怎么不把鞭子抢走教训药奴呢? 仔细看去,才发现师父耷拉着脑袋,眼睛圆圆睁着,竟已是个死人。 而药奴穿着师父的衣袍,表情狰狞得像只吃人野兽。 他内心恐惧,害怕药奴把他也杀了,就悄悄跑回另一个小院,匆忙收拾了东西逃命。 没想到却在竹林里看见了两个试药人! 师父已经死了,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结伴逃跑。只是,这片成为他童年阴影的竹林,他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田思思原本对木头还有几分忌惮,当木头把看到的一幕讲述过后,她也就默认了木头的同行。 “姐姐,现在我们要怎么做?”木头自认没本事从竹林出去,下意识把田思思当作主心骨。 田思思素手支在下巴细思,竹子种得稀疏能使人通过的地方他们已走过。事实证明竹林被做成迷宫,顺着能通过的道路走最终都会绕回原地。 那就反其道而行之,专挑密实不可下脚处走。 唇角上扬,她伸手指向陷阱前带记号的竹子,开口时清脆的声音如泉水叮咚,“砍了它!不,是它们。现成的路走不通,那我们就自己开路。” 木头面上毫无表情,却已卸下布包,从衣服堆里拿出个斧头。 “你还带着斧头?”谅是田思思已想通关节,也不由为木头的“先见之明”诧异。 木头楞楞道:“师父每次出竹林都会让我准备斧头,这次我也要出去,就也把斧头带来了。” 木头在乖乖地砍竹子,十三郎却眼睛一亮,赞许地看向田思思,“空空道人一定也是走这条路的,只是竹子长得快,他应该也不常出去,被砍了的竹子很快长成,就又变回迷宫。我媳妇真聪明,竟然能想到这一节。” “谁是你媳妇了……”轻轻咕哝一句,田思思从地上找了块锋利石头,也去砍竹子。 他们一有力气就砍竹子,饿了就吃竹笋,几天过去后,也走出一段路。 “我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我来砍吧。”十三郎揪过满头大汗的木头,从他手中抢走斧头。 田思思也退开,就见十三郎抡起,挥下,一砍就是一整排。 第174章 急不可耐的毒 被砍断的竹子往下倒,田思思和木头两个哇哇叫着躲避。 好一阵后,终于找到能安全站定的地方。木头拍手为十三郎鼓劲,仰头间,赫然看到田思思的脸颊,表情马上变得惊恐。 “姐……姐姐,你的脸!” “怎么了?”田思思白嫩的手指摸上自己脸颊。上面不再光滑,竟凸起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啊!是师父的毒药发作了。”木头惊呼。 十三郎扔下斧头跑来,乍然瞧见田思思的脸,愤怒和心疼同时涌上心头。他捏住木头衣襟,一把将他提得双脚离地,喝问道:“这是什么毒药?是你灌给思思喝的,你快把解药给她!” “这,是我师父亲,亲手研制的毒药,没有解药的。”木头被勒得面色通红,喉口发紧,费力地解释道。 “没有解药?那思思会怎样?”十三郎抡起筋骨爆突的拳头,作势威胁。 “师父说,说姐姐长得漂亮,他的毒药会,会让姐姐变成全天下最丑的女子,咳咳!” “那就是想把思思毁容?”十三郎眼睛发红,一拳头把木头打到地上。 田思思心头袭来一股凉意,说不难过是假的,哪个女子不爱惜容貌。 可空空道人已死,再怎么逼迫一个小药童也没有用。 她上前拉住再次抬拳的十三郎,挤出一抹笑意掩盖住眼中的失落,启唇让语气听来毫不在意,“你就算打死他我身上的毒也解不了,只是毁容而已,又不会死。你放过他吧,跟他无关。” 十三郎握得硬实的拳头被田思思柔柔的指腹一触,怒火瞬间消弭大半。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怜惜和懊恼,“思思,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别说我了,你也喝了毒药,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有不舒服?”田思思转而问道。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感觉浑身都充满力量……” 木头捂着被打麻了的半边脸,悄悄后退。 姐姐的药效开始发作,十三郎的应该也快了。 师父给十三郎的药是烈性……呃,他还是先避一避的好。 退出丈远后,木头迅速从地上爬起,转身便跑。 田思思瞄见木头跑走,却不去阻拦。 木头怕十三郎,那就由得他去吧。 “思思……”十三郎突然嗓音发涩地轻唤一声。 田思思双肩兀地被他扣紧,他的手指还轻轻揉捏着她。 快速眨了几下眼,田思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眼前的十三郎气息越来越粗重,眸色晦暗中闪着执着的掠夺之光。喉结不经意间连续滚动,像饿极了的猛兽在觑觎猎物。 “呃,十三郎,你握得我太紧了有点痛。” 田思思去推十三郎的手,掰他的手指,却猛地被推倒在地,身子被沉沉压住。 “思思,你好美。”声音暗哑地吐出一句,十三郎闷哼一声便埋头在田思思颈窝。 麻痒的感觉传来,田思思连忙去推十三郎的头。可小手竟被十三郎一把擒住,按到她头顶的地上。 这是发什么疯啊……前几天还蛮正常,她一毁容就急不可耐了? 第175章 奶狼努力中 田思思想抽出被钳制的手,却发现十三郎力气出奇的大。 挣扎一番,没有撼动身上重物,反而手腕被勒得发疼,肺部被挤压得快要不能呼吸。 脖颈上的啃噬辗转磨到她脸颊,一阵阵麻痒感电流般窜遍全身。 紧接着腰肢被大掌托起,双腿也被十三郎的膝盖顶开。 记忆中骇人的一幕幕重影般掠过,田思思双眼蓦地睁大,浑身被恐惧感包围。 “不要,不要……”呼喊从求饶转为呜咽。 十三郎吻至她唇角时,她终于看清,十三郎的面色红得诡异,瞳孔也着魔似的有些涣散。 难道是十三郎的毒发作了,让他失去理智? “思思,我要娶你做媳妇,我要你。” 急促得说完这一句,十三郎放开她的手,去扯她衣带。头又埋进她颈间吮吻舔舐,冲动却不得要领。 就在双手暂得自由的那一刹那,田思思一把抱住十三郎的脑袋,把他按进自己肌肤间,蒙住他口鼻。 清醒清醒吧!就算要娶她做媳妇,也不该用这种强迫的手段。 十三郎本就呼吸急促,忍耐得快要窒息,这一下更加憋得难受。手脚舞动,像条着岸的鱼,上下扑棱。 突然他双手紧箍田思思,翻了个身,将她抱至自己身上。 “啊!”田思思没想到还有这一招,惊呼一声,双手就使劲按往十三郎脸上。 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推开,推开,把他推得越远越好。 看不见了的十三郎怒吼一声,语气不容拒绝,“我要你,给我!” 一手钳住在脸上碍事的柔荑,另一手拉住田思思衣物,用力一扯。圆润香滑的肩头瞬间曝***白色的肌肤绽放诱人光泽。 他凶残地一口咬去…… “啊——”竹林中回荡起田思思的惨叫,“你会后悔的,的,的……” 木头警觉地抬头,额际沁出一层冷汗。 竹叶刷刷响,无风自动。 木头倏地侧过脸,只见空空道人的宽袍衣角掠过竹叶间。 他瞪大双眼,惊惧而短促地一声尖叫:“啊!” 竹林另一边,田思思和十三郎的战斗还在继续努力中。 肩头肉被咬出牙印,又被不满足的十三郎嘬出红痕。 “给我,给我……”他像发疯的野狼一样嗷嗷叫着。 田思思稍稍躲开,他立马双眼冒光地扑过去。 十三郎无法餍足地捉她小手。 “滚开!滚开!臭流氓!” 怒骂根本不顶用,她没他力气大。能安全到现在,大概全因十三郎是只奶狼而不是有经验的成狼。 然而小手不得不随之而去,白皙的手指被捏得通红,强迫着覆在他灼热发烫的身上。 他结实紧致的小腹,毫无赘肉的窄腰僵硬着,在她身上低吼。 十三郎已偃旗息鼓,田思思却想剁了自己的手。 “啊,你,你,你竟然……”田思思脸色发青,目露凶光地磨牙瞥向十三郎。 突然小口张开,露出洁白贝齿,对准十三郎脖子狠狠咬去。 “嗷——”十三郎虎吼一声双手紧紧搂住身下不安分。 田思思后悔地呜咽着,全身骨头差点被碾碎。 第176章 认定的小媳妇 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田思思扁着委屈的小嘴,在细数伤口。 白皙圆润的手臂上,是被按出来的青色。 滑嫩的肩头有两排牙印,衣领都被撕裂了半寸。 还有脖子上痛痛的,她看不到,不知道有什么。 她白嫩纤长的手指轻轻按着脖颈,偶尔按痛了,就忍不住发出细细的抽气声。 十三郎扶着酸胀的太阳穴,在田思思身后坐起。转眸之际,瞧见田思思背对着他,衣领剥落露出香肩,眼睛顿时瞪大。 眨眨眼,仔细看,田思思曲线柔美的肩部竟留有不浅的牙印。 他心虚地摸摸自己的牙。 又自然而然瞥见她牙印旁,脖颈上,无处不在的小红痕。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歉疚而不无得意地想起来,那些好像都是自己嘬出来的……呵。 “咳咳。”他握拳抵唇轻咳了咳,眼神也刻意闪烁了下。 等田思思匆忙拉起衣领,慌乱如受惊小鹿般转过身子,十三郎早已是一副深深懊悔的模样。 “对不起,思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突然控制不住我自己。就是,就是很难受,想要……” 这是真的,没有撒谎。只是,他没有后悔。 “思思,我知道错了,我也很痛恨这样的我,你打死我吧。” 双眼一闭,胸膛一挺,诚意满满地献上整个自己。 然而,他听到一声娇蛮的低哼。接着他心口被石子打中,就有一串小猫般挠得他心痒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十三郎忙睁开眼,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思思,思思你听我说,我会娶你的!思思……” 此刻,他心中萦绕幸福的滋味,因为思思已经是他的了。 可又莫名有些害怕,担心思思会因此恨他。 “啊。”田思思被之前砍倒的竹竿绊了下,摔在地上。 十三郎转眼追至,横着抱起她。 闻到她身上有自己的气味,咧了咧嘴,竟有些傻愣愣的想笑。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谁许你碰我了,就算你是被下毒的我也不会原谅你!”田思思小拳头捶着十三郎硬实的胸膛,娇躯不停扭动。 虽然他没有真正占有她,可是,可是他强迫她用手……那还是挺有心理阴影的。 “不放!你已经是我的了。”十三郎却宣示着主权,收紧搂她的力道,抱着她转身就走。 他步履飞快地穿梭在竹林间,田思思越是挣扎抗拒,他走得越快。 最后不小心也被绊了下,田思思差点掉下来。 “啊!不要……放手。”田思思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脖子。 十三郎一只膝盖已跪在地上,抵住摔下之势,双手却还死死抱着怀中宝贝。 脖子被搂,馨香的喘息也凑近他下巴。他略微低头,得意地望向认定的小媳妇。 田思思回过味来,凶蛮地捶他一记,娇软甜嗓中透着怒意,“你是故意的!” 十三郎一挑眉,额头抵上田思思的,谑声道:“不是故意的,但我怎么舍得摔伤我的小阿花。” “谁是小阿花,难听死了,我不是。”田思思生气地扭过头去。 软嫩的耳垂摆在眼前,十三郎一口含住…… 第177章 敢不敢成亲 “啊——你还没咬够啊!” “不够,我的媳妇我要吃一辈子的。”十三郎在田思思耳边呵气,痒得她缩起脖子。 “可我中了空空道人的毒,现在变成丑八怪了。”田思思摸摸自己脸颊。还是凹凸不平的,没看见也知很丑陋。 “那我也喜欢。”十三郎在她毒疤上亲了口,颇有挑衅意味地一挑眉,“那你讨厌我么,敢不敢现在就跟我拜堂成亲?” 田思思望进十三郎眼睛里,她不懂他是说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对于终身大事,她其实还懵懂无知。 什么是成亲,怎样拜堂,她只在书里看到过。且都语焉不详,寥寥无几。 灵剑山上,娘亲早逝,爹爹常年云游,师兄们就是在身边也不可能跟她讲这些。 在十三郎热辣而期待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的,她颔首答应了,“好,拜堂就拜堂,你也不算太讨厌了。” 调皮地吐吐小舌头。 “真的?你真的愿意现在嫁给我?”十三郎重重地呼吸着,不等田思思回答,抱住她就喜出望外地原地转圈。 对着一排排被砍下的竹子,田思思和十三郎下跪,一拜天地。 转过身夫妻对拜,却互相磕到了头。 抬起头相视一笑,都伸出手为对方揉磕痛了的额头。 “嘭!”一个重物落地,正好砸在田思思和十三郎中间。 十三郎跳过那物体,抱着田思思远远退开。见那物体还在蠕动,忙侧身挡在田思思身前。 木头从泥土和腐叶堆里翻过身,龇牙咧嘴地看向十三郎方向,“姐姐,救我……” “咔咔咔咔咔咔!”突兀的笑声回荡在竹林间,血奴穿着空空道人的宽袍纵身跳下。一手掐住木头脖子,将他拎起。 猛地转过脸,血奴幽冷的眼神剜向田思思。所有愤恨,杀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都是这个女人!要不是这个女人,她也不会衣衫不整地晕倒在河边。不会被莫空空见色起意,带到这个鬼地方喂药污辱了。 她的身子本该是教主的,可却被莫空空这样又老又猥琐的家伙糟蹋了。 “田——思——思——”血奴的嗓子已经被药哑,只能发出干哑尖利如铁石摩擦般的声音。可她每发一个音节,面部肌肉都跟着抖动,那是隐忍到极致的恨意在暗处喧嚣。 田思思从十三郎胳膊旁钻出,却被十三郎手臂往后一揽,保护着带回身后。 血奴眼睛一眯,透过十三郎看到了教主的影子。 教主在面对田思思时,不就是这种唯恐被抢走的神情么。 哼,也好!与其让田思思痛快地死,不如先利用她和这个男人的感情,让教主死心。 血奴渐渐掩藏了眼中的恨意,把木头往地上一扔,嗓音沙哑着说出几个字音:“带,我,出,去,给,你,解,药。” “咳咳,她骗你的,我师父的毒没有解药。”木头揉着脖子皱眉咳嗽。 血奴唰地瞪过眼来,吓得木头一惊,生生从地上弹跳起。 “试试。”血奴从怀里拿出一个褐色药瓶,木头见了更加惊惧。 第178章 陷阱中有人 “不要,不要……”木头摔在地上往后爬,却被血奴一把捏开嘴。 褐色药瓶对准木头的口,倒出许多黑乎乎的粉末。 血奴顺势捂住木头嘴,不让他把药粉吐出。 药粉入口即化,木头表情痛苦却无可奈何。 “你给他吃了什么?”田思思开口问。 血奴放开木头,木头连忙“呸呸呸”地吐口水,挖嗓子干呕,可是没有用,药粉中的毒素已被他吸收。 木头指着血奴,声泪俱下,“你,你好狠的心。你给我吃的那些药粉都可以化七八碗药汤了,你,你是想害死我……啊!好痛。” 接下来不用血奴开口解惑,田思思也知道那是什么药粉了。 木头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红包,一个连一个,比田思思脸上更多更肿。 木头疼得在地上翻滚。 这时血奴冷笑着拿出另一个药瓶。 她在穿走莫空空道袍的时候,自然顺带走他身上几个小药瓶。 而现在拿出的这个瓶上写着个解字,她拿到手的时候,里面的药丸还是温的。 田思思一见这药瓶,也想起来这药瓶里装的,是空空道人临时前,带着她一起炼制的药丸。 不管木头愿不愿意,血奴硬逼着他吞下一颗。 几个呼吸后还不起作用,心急的血奴又倒出两颗全塞进木头嘴里。 木头的疼痛很快疏解,脸上也不再冒出新的红包。没过多久,红肿褪下,只留了些疤。 血奴拿着解药,趾高气扬地望向田思思。 “好,成交!但你要把解药先给我。”十三郎急于为田思思解毒,立马答应下来。 “先,出去。”血奴却收起药瓶,扬起下巴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继续砍竹,途中遇到几处机关,都一一化解。 可这天,他们见到了一个已经曝露的陷阱。 “底下有人?”田思思听到哼唧声,小心翼翼靠近。 走近一瞧,才发现掉进陷阱里的是裘鹜。他还受了重伤,嘴角带血。 原来扬州血腥屠杀那天,裘鹜也受了伤。好不容易躲过劫难,藏身在一个商户家中。 别人不知道,他却能认出衣物,那残暴魔头就是和田思思一起的温子墨。 跟温子墨一道发狂作恶的,还有条黑黑的毒蛇。 事后他查看过尸体伤口,被毒蛇咬过的血窟窿,跟路途中遇到的老樵夫脖子上一样。 是以,他认定田思思和温子墨都是邪魔歪道。 处理尸身的那几日,扬州满城挂丧幡,处处是哭声。 颜子仪就是在那时进城的,他一人背着两个包裹,两把剑。身上沾满了灰尘,一看就知在野外奔波多日。 唯独脸颊干净明朗,像耀目的骄阳艳光四射,又似月华温柔多情。 可他眉目冷峻,一片杀意生生止住他人亵渎的窥视。 脸色却微微苍白,藏着隐约可见的心痛,憔悴。像是丢失了此生最重要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回来。 裘鹜听见这个出类拔萃的男子在向路人打听王家,还提起与王家联姻的苍鹰派。 裘鹜起疑,上前搭讪,互通姓名后相邀一同去王家。 第179章 闹瘟疫 到了王家后,颜子仪才说明来意。他要找两位师兄和师兰心,可王家老爷表示外孙女并未回来过。 王家老爷仔细询问,才知苍鹰派被灭门,只有师兰心一个活口逃亡在外。而他和两位师兄,都是苍鹰派附近灵剑山上的。 裘鹜曾听田思思说起过,她来自灵剑山。 他痛心门派被灭,师尊惨死。更担忧兰心师妹流落在外,生死未仆,甚至还和两个邪魔歪道在一处。 质问颜子仪时,语气过重,导致两人在王家府邸动起手来。 裘鹜本就受伤未愈,又远不是颜子仪对手,边打边退,跑进这片树林,才躲过颜子仪。 裘鹜在竹林中边跑边想。 颜子仪似乎正在找田思思,从他口中听到田思思三字后,就发了疯般追他那么远。 哼,别说他不知道田思思下落,就是知道,也偏不告诉他。 可没跑多久,就踩中一个陷阱。 裘鹜身上带伤,没有躲过。只好静止不动,等人来救。 十三郎亲自下陷阱救上裘鹜,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裘鹜捂着胸口呼吸都疼痛,不说话只是望向田思思,那眼神中带着仇恨和厌恶。 田思思不明所以,以为裘鹜是伤重说不了话,就对十三郎道:“我认识他,先出去吧。” 裘鹜的神情血奴尽收眼底,心下微微一动,面上浮起笑容。 从竹林出去后,几人先去了一个小村庄暂歇。裘鹜的伤暂得治疗,但仍旧不肯说话。 “大婶,您知道南屏村怎么走吗?”田思思问借住草屋的女主人。 “知道!出了南村口,一直往前走就是了,百年来也就那一条路。姑娘,你去南屏村做什么?听说那里闹瘟疫,死了很多人呐。” “瘟疫?”田思思一惊,细想了想,连忙说,“我有亲人在南屏村,既然闹瘟疫,就更要去看一看了。 “那姑娘可得小心了,据说有位京城来的贵人也染了瘟疫,现在动都不能动,怕是要客死异乡。不说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我给你们做干粮。快得话,也得走个两天两夜。” “明日卯时。” 大婶自去忙自己的,田思思转过身,恰好看到血奴。 血奴在屋内开窗,手搭着窗棂却不动,显然是在偷听她讲话。 “啪嗒!” 血奴把窗关了。 十三郎在帮村里人砍柴,田思思去找他,顺便把要去南屏村的事告诉他。 “去南屏村做什么?”十三郎停下活计,抹抹汗问。 田思思正要把九娘在那的事告诉他,却听木头疯了般的嚎叫声由远及近传来。 “不许去南屏村!姐姐,你不要去,万一染了瘟疫,神仙也难救。” “就算姐姐在南屏村有亲人,也最好别在这个时候去。” 跑近后,木头又加了句。 田思思笑了,“怎么,你也偷听我和大婶的对话了?” “我没偷听!”木头坚持道。 “哦,那就是血奴告诉你的?” 木头开始有些支吾,接着含混道:“她是药奴。” “你要是当她面这样称呼,她会杀了你。” 第180章 那我去哪里 田思思说着,摸了摸木头脑袋。 这小子虽然只比她小两岁,可愣头愣脑的就像只小呆鹅。 十三郎却谨慎地投过目光来,脚步紧张地原地迈了迈。 木头那小子面容清秀,看着思思的时候眼睛都会发光。这要是再过几年,那还得了。 直到田思思把手挪开,十三郎才觉得没那么忧恼窒息了,可心口还是有些堵得慌。 “木头,只有我和十三郎去南屏村,你不用跟来的。你留下照顾裘大哥。”田思思认真地对木头道。 木头当时挠挠头,眼中有些不舍,也没有非说要跟去。 可第二天卯时,木头扶着裘鹜,竟然就等在南村口。 背着干粮一同站着的,还有面无表情的血奴。 “姐姐,我们也一起去!”木头很开心地朝田思思招手。 “胡闹,南屏村闹瘟疫,你不怕了么?裘鹜裘大哥还带着伤,你怎能带他颠簸。” 田思思立马皱眉反驳,总觉得再带着血奴不大妥当。 她带血奴离开竹林,血奴也分别给了她和十三郎一枚解药,可以说交易完成,再无瓜葛了。 木头却挺挺胸膛道:“我不怕,我从小跟师父学医。治瘟疫不会,熬些预防的汤药还是能的。姐姐如果非要去,那就一定得带上我才安全。” 裘鹜也难得开尊口,“我要跟木头一起。” 木头这孩子单纯,可木头非要跟着田思思,叫他不能放心。 唯有血奴不开口,阴骘而幽深的眼眸在瞧着村口几个追逐玩闹的孩子。 田思思本想与她划清界线,冷言撇开她。可是又担心血奴留在村庄,会对村里人不利。 血奴现在就像一条毒蛇,似乎永远藏身在黑暗中,阴冷而沉默。可是只要她存在着,就能令人感受到威胁,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咬你一口。 “那好吧。”田思思来到血奴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眸,似要寻出一点人情味来,“你现在还想回碾花神教吗?” 血奴转过眸子,目光锋利。 田思思微微一怔,血奴这一瞧就像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似的,冷得她脊背发寒。 可血奴摇摇头,暗得略呈紫色的唇瓣纹丝未动。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走吧。”田思思道。 省得留下来祸害无辜人。 在田思思转身之际,血奴唇角微勾,无声冷笑。 是的,她暂时不能回到教主身边。但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永远是教主的人。 五人出村口赶路。 累时暂歇,血奴总是有意无意地支开裘鹜和木头,留给田思思与十三郎独处机会。 入夜表现尤其明显,甚至还专门找了块幽僻的地给两人休息。 看着裘鹜,木头,和血奴三人将就在路边树干下,田思思不忍地站起。“不行,裘大哥是伤者,得让他来这休憩才对。” 却被十三郎拉住一扯,轻而易举带入怀。 十三郎抱着她冷下脸。“裘大哥,裘大哥的,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叫得那么亲热,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君么?” 田思思汗颜。 “你叫他来,那我去哪里?”十三郎眼中已有不悦。 第181章 良辰美景 “你不用走。” “我们夫妻之间,何苦多一人。” “我走。” 田思思挣了挣,即将脱离十三郎怀抱时,又被用力抱住,压回。 十三郎把她按在自己腿上,俯身对视,板着脸问:“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成何体统?” “……”田思思默了默,终于告诉他实话,“我是怕血奴居心叵测。” 十三郎却说:“我倒是觉得她颇为识趣。” 顿了顿,他勾唇坏笑,挑眉耍赖道:“要不然,今夜别管裘鹜,我俩趁此良辰美景,抓紧时间做一对野鸳鸯?” “呸!”田思思身子上仰,想要摆脱十三郎的钳制。十三郎却紧了紧手臂,不但不让她离开,还将俊脸凑上来。 田思思脸颊一侧躲过亲吻,看到四周围荒郊野岭的,树木黑如鬼魅,冷风飕飕间凄凉似要闹鬼。 磨牙怨念:这是良辰美景? 耳垂上突然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身上也重重的。 这坏小子亲不到她唇,仍旧不放过她,正饥渴地吃她嫩豆腐。 “啊。”心头一凛,田思思猛然间倒抽一口气,紧接着没命似的乱抓乱挠,怕打十三郎沉沉的胸膛。 十三郎微退了退,看到田思思惊慌的模样,欲念也褪了大半,心头更多的是诧异和怜惜。 “思思你怎么了?你我已拜堂成亲,行夫妻之礼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可这是在荒郊野外啊!” “更何况还有血奴在虎视眈眈。” “还有一个受了伤,却仍旧身强力壮耳清目明的成年男子裘鹜在旁听。” “还有一个半大小子木头,那是可以忽略的么?” 田思思捏了捏自己衣襟,羞涩又害怕地从十三郎身下退出。 她跑进林子,身后还有脚步声跟来。她知道那是十三郎不放心她,紧跟着却没有靠很近。 躲在一棵树后,田思思迎着月华,悄悄拉开衣袖。 莹白如玉的藕臂毫无瑕疵,她却神色渐黯。 小时候娘亲给她点的守宫砂早就消失,再也不会重新长出来。 那个夺去她贞洁的碾花神教教主,现在却还高高在上,一呼百应,过着与她截然不同的富贵生活。 田思思不知十三郎是什么时候悄悄走近的,大掌自她身后探来,一把抓住她手腕。 十三郎对着月华将她皓腕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个遍,还以为她在自己的粗鲁行为下受伤。 微蹙眉的样子,像是在认真研究什么。 检查半晌,才蓦地醒悟。 他瞬间褪去愁色,黑眸清亮地望向田思思脸颊。 看她羞恼躲避的眼神,十三郎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你在找守宫砂么?”他语带谑意。 可见田思思猛地收回手,背向了他,他又不由一阵慌乱。 唇动了动,原本想要调戏的话语说不出口。改为满腔怜惜与疼爱,慢慢上前,从后搂住了娇小的田思思。 “你在生我气?还是……怕我?”他下巴抵在她发间,嗓音沙哑地问。 她暖暖香香的发丝挠得他沉醉,单薄柔软的娇躯却微微发凉,令他心疼得不舍放开。只愿抱得更紧,传给她温度。 第182章 对不起,非你不可 “对不起,思思,上次我受药物控制,一定很粗鲁。是不是弄疼你了,让你因此怕我。” 十三郎别别扭扭地吐字,但每一个字眼都隐含拼尽全力的挽留,以及张皇失措的忏悔。 “我……我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啊?”田思思侧过身子,懊恼地去推紧贴她的十三郎。 可十三郎坚硬如铁的手臂将她拢得更紧,口中急急出声,“你休想我放开你!” 怕她不高兴,又迟疑而委屈地许下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誓言:“大不了,大不了没有下次。” 说完,他淡淡地呼吸着,神色黯下,像个被长辈强迫丢弃心爱玩具的孩子。 田思思微怔,恍然明白了十三郎的心思。 她心中钝痛,却也不得不撕开自己伤疤,告诉十三郎实情,“十三郎,我们没有肌肤之亲,没有。” 她是失身给碾花神教教主,不是他。 他们的确擦枪走火,却没有到灵肉合一的地步。 十三郎捏住田思思藕臂的拇指轻轻移动,指腹触在她滑腻肌肤上。 怎么可能没有,虽然具体过程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可他是男人,过后自己的身体发生过什么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再者,思思不是在神伤守宫砂的事么?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他还是迁就着田思思,顺着她的意思哄,“只要你开心,不再难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田思思没有高兴起来,十三郎越是对她宠溺,她越是放不下心口的伤痛。 碾花神教教主已在她记忆中凝结成难看的疮疤,一旦触及幸福,就会不经意浮上来,挡住她伸出的手,提醒她自己的不堪,让她害怕得缩回壳里。 “好,你说都可以的。”田思思拉开十三郎的手,转过身,仰起小脸迎视他。 既然她摆脱不了那魔障似的回忆,那就避免让自己陷入感情。 看着眼前清俊男子,她再次明了自己对他的心意是不同的。 可她不能够,再让自己深入。 鼻子一酸,眼中瞬间迷蒙上割舍时难以决绝的泪水。 她眼中泪光触动十三郎心神,于是他肃了容,嗯了声,郑重点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我要你远离我,从此以后互不相干。” 田思思猝不及防的开口,令十三郎微微恍神。可田思思转身要走时,他又一个箭步上前,大掌扣住她手腕。 “让我去死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 “你不是大丈夫,言出必行么?”田思思微嘲地侧过脸颊,激他。 谁知十三郎慌张地支吾半天后,竟耍起赖来,“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强盗出身,是马贼!” “哈哈,傻阿花,笨阿花,你竟然相信一个强盗的誓言。” “被强盗抢去的,还能被退回来么?反正你我已拜天地,你就一辈子是我的了。” 面对如此无赖,田思思只好无奈地擦去眼泪,忿忿地踩他一脚。 十三郎龇牙咧嘴地呼痛,跳着脚转圈。 那模样太逗,田思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可当她再次转身要走,十三郎的脚就好似瞬间不痛了,又纠缠着追上来。 第183章 深井相聚 沁凉静谧的暗夜中,黑漆漆的树木随风摆动。 一轮皎月静悄悄窥视着远去的少年少女,朦胧的月华将他们身后的树木拉出模糊影子。 突然,影子微变,从树木后转出一人! 血奴阴毒晦暗的目光刺向远处两人的背影,冷笑间,自喉口发出“咔咔、嘶嘶”的难听声响。 她霍地转身,来到林深处一个枯井旁。 井边那只粗略拔毛的烧鸡已经快要熟了,她拿树枝拨了拨底下火堆,让火势更旺。 过不了多久,那烧鸡被烤着的一面已经散发出肉的焦香。 对白天只吃干粮的赶路人来说,这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当远处渐渐传来不甚清晰的少女惊叹声,与迫切的脚步声,血奴蓦地一侧脸颊,拿起烧鸡扔进枯井。 靴子在火堆上又踢又踩,很快就只剩微弱的火星子与呛鼻的烟气。 田思思吸吸灵敏的小鼻子,不禁食指大动。转身招呼十三郎,口中兴奋道:“我说附近有人吧,你现在可信了?嗯,肉香味越来越浓了,肯定就在附近。” 往四周一望,田思思霍地指向某一方向,少女甜美悦耳的声音更加高亢,“在那!有火光!……咦?又灭了。” 十三郎来到田思思身侧,看到她秀美灵动的大眼睛里掠过疑惑,就不忍她失望,怂恿着道:“要不过去瞧瞧,说不定是美味烤好了,我们可以拿银子跟主人家换一些来。” 田思思果真又眉开眼笑,清脆地道一声,“好啊!”就像只小兔子般快乐地蹦过去。 可找到刚熄灭的火堆旁,竟不见有其他人在附近。 田思思耸耸小鼻子,觉得肉香味确实就在极近处。 一直循着气味来到枯井边,朝里一闻,忙抬头对十三郎道:“在这井里!” 十三郎嗤笑,“莫不是那人刚烤好食物,就一头栽下去了吧。呵,思思,说不定还是被你的脚步声吓到的。” 田思思觉得有可能,一边在井边摸索,一边道:“少说风凉话,如果真掉下去了,我得救他上来。” “你别瞎好心,需知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十三郎肃容认真道。 “可要是不慎失足的是我们,又有人路过,你难道希望那人也不管不顾,冷漠离开。”田思思说话间素手触到根藤条,连忙捉住了,惊喜道,“这里有根藤条,正好下去救人。” 对着月光,她仔细检查了下,藤条围着枯井绑了一圈,正好死死卡在凹槽处。一拉还蛮结实,以她的小身板下去的话,绝对摔不死人。 “十三郎,你在上面看着,我下去瞧瞧。” 田思思抓着藤条,下到枯井里。 十三郎在井口朝里望,就见黑漆漆一片,早就看不见思思身影。 最开始拉藤条,还有重重的下坠之力,他耐住性子等思思上来。 可后来藤条上没了重量,往井里喊,也没人应,他立马就急了。 忙拉住藤条,也迅速下到枯井里。 血奴悄悄走到井边,匕首在藤条上一割。 枯井深处“咚”的一声,十三郎抓着突然断掉的藤条摔下来,正好压倒某具毫无防备的娇躯。 第184章 缠缠绵绵 “啊!好重……呼。” 无辜的小可怜被突然袭击,感觉肺里的空气都一下排空,身体快要被压成烧饼。 背后的始作俑者一声闷哼,无意间呼口气,热热痒痒地喷在田思思耳后。 “还好,藤条断的时候我已经快到井底,不然下坠之力肯定会砸伤你。” 田思思无语凝噎。 好个头啊,现在她就被伤得憋住气,说不了话了。 背上重量却迟迟不减轻,还在乱动着。 十三郎汹涌的心跳声紧贴着传来,男子热烈的温度快要燃烧她。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不断的闷哼声。 “十……十三郎,你,再不爬起来,我可生气了噢。”田思思费力地吐出一句警告,扭了扭身子。 “缠住了。”十三郎有些懊恼地道。 然后继续乱动,重量一下轻一下重的撞向田思思。 “什么缠住了啊?”田思思欲哭无泪。井底都是些垃圾,还有滑腻的淤泥。虽然不臭,可她嫌脏。 “断了的藤条,缠在我身上了。思思你等等,我一解开就拉你起来。”十三郎呼呼喘气,似乎正用力跟藤条较劲。 “啪!”的一声,他终于从中扯断,能够撑起上身了。 可是他一动,田思思就开始惨叫。 原来藤条太长,掉下来时也把田思思圈住。又经十三郎一通乱扯乱绕,现在越缠越紧,还有几处打了死结。 十三郎一旦起身,反而致使藤条将思思锁死。 “呜呜,勒得好痛。”田思思感觉腰快断了。 “也缠住你了?”十三郎连忙停止动作,无措道。 “嗯。”田思思乖乖地应了声,鼻音很可爱。 “缠在哪了?”十三郎身体僵住,心疼地问。 “腰上啦!”田思思控诉着,去拉勒住腰身的藤条。 谁知她费尽全力的一拉,不止没把藤条拉断,还把一同被缠的十三郎再次拉回背上。 “呼——”又被压出一口憋屈的气,田思思如今只有趴着等被救的力气了。 “思思你别动,我来。” 十三郎自告奋勇地说着,手掌开始往下摸。 灼热的手掌初初贴来,田思思便羞恼地悲鸣一声,“啊!你往哪摸呢。” “对不起,对不起……”十三郎连声道歉。 手掌立刻从翘臀挪开,去田思思腰上找藤条。 在井底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可是……手感嘛,还挺好的。呵。 “小阿花。”十三郎在田思思耳后低哑着嗓音,用微微带有戏谑的语气唤她。 田思思一听这称呼,就知十三郎又在动歪脑筋,于是没好气地反问道:“怎样?” 脆生生,娇柔嗔怒的声音传来,十三郎不但不恼,反而莫名愉悦地轻呵一声,接着觍脸道:“你我夫妻之间,好像……那个……大概,摸一下,也无妨!” “十!三!郎!”田思思咬牙切齿地启唇,一字一顿间,有种想要把背上那人咬碎的冲动。 “别生气,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捕捉到小媳妇即将爆发的怒火,十三郎害怕她又提出要他远离的话,连忙低声哄。 第185章 让她心甘情愿 十三郎手下拉住藤条,用力一扯! “啪!” “啊……” 藤条断裂的同时,身下娇软小媳妇喊出一声嘹亮得悦耳的尖叫。 惨呼声传到林间,正在捉老鼠的血奴抬了下头后,又很快冷然埋首。 她唇角勾起一抹嗜血残忍的阴笑,伸出五指,悄无声息地突然抓向惊慌逃窜的肥硕大老鼠。 麻利地丢进布带里,扎好口,然后将一布袋的活鼠甩上背,朝枯井走去…… 井底两人终于摆脱掉藤条的束缚,十三郎扶起一脸怨念的田思思。 田思思摸着断成一截截的藤条,气鼓鼓地一拳头捶向十三郎,“都是你,叫你在井口守着,你下来做什么?现在可怎么上去啊。” “好好好,我错我错,你多打我几拳出出气吧。”十三郎捉住田思思软乎的小拳头,拉往自己胸口,让她打自己。 他这样主动认错,田思思反而气不起来。抽回手,从腰带里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后点燃一截藤条。 井底骤然明亮,可以看到空间狭窄,除了她和十三郎,再没有其他人。 而地上躺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烧鸡,别说毛没拔完,连鸡内脏都没有清理。 田思思心头油然升起一股愤怒,踩灭了藤条,不再浪费井底本就稀薄的空气。 “我上当了,是有人故意引我下井。烧鸡和藤条都是她事先准备的,不然哪有那么巧。”她开口检讨着,声音平静中透着冷意。 “兴许只是恶作剧,他这样对付我们,于他自己可没有半分好处。这一口枯井,也未必能困得住我。” 十三郎拥住田思思单薄的身子,结实的怀抱里满是安全感。 他沉了沉嗓音,接着哄道:“今晚是出不去了,只能将就一晚,等天亮我先爬出去,再找藤条救你。 田思思张了张口,终究没再出声。 会针对她,又有机会下手的,现在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血奴。 可血奴平时不露声色,叫人抓不住把柄。 “思思……”十三郎哽着声音,手臂收紧,唇掠到她脖颈。 田思思一惊,忙从十三郎怀抱里挣脱出来,退开了一步。 十三郎小色狼,现在是在枯井里,周遭环境如此之差,他竟然还有心情吃她豆腐。 十三郎心里一阵失落,身体紧绷着忍住还想再去搂田思思的冲动。 静默几息后,他才转身往脚下摸索。把藤条集起来,铺平,对田思思说道:“还不知道那人夜里会不会回来,你过来这边休息,我守夜。” “你休息吧,我守夜。”田思思说。 听她拒绝,十三郎干脆上前一把拽住她手,将她牵到藤条堆上,按坐了。 “你乖乖听话,跟夫君我说什么见外话呀。” 语毕,十三郎走开了几步,不再靠近田思思。 站在原来,他呼出口气。 他们来日方长,他一定会让思思心甘情愿爱上他。 突然有吱吱声从天而降,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有的掉到十三郎身后,他一把捏住,狠狠甩开。 “思思,别怕,是老鼠。”他抢上几步,忙护住田思思,不让她被老鼠砸到。 第186章 哪怕是梦 一下子那么多只老鼠肆虐井底,此起彼伏地吱吱叫着。还四处乱窜,几次爬过脚背。 田思思犯恶心,恨恨把它们踢开。 十三郎也又踢又踩,直到再没有吱吱的响声,紧拥的两人才舒出口气。 “思思,你不要乱动,随便迈出一步都会踩到鼠尸的。”十三郎轻声吐字,手掌抚摸在田思思发上。 田思思轻叹一声,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 半晌后,十三郎笑着低语:“思思……你说那个引我们下井,又投鼠的人是不是在撮合我俩?” 抚发的手慢慢移到她背上,掌心传来的热度,让田思思忍不住抖了个冷颤。 十三郎更深更怜惜地拥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你知道吗?以前我打家劫舍,可从来不知家的涵义。我拦路抢劫,到手后却不懂珍惜。直到遇见你,我才想要一个家,才知道什么是难舍难分。” “思思,别推开我。哪怕是梦,也让我做得久一些,好么?” 田思思的小手放在他腰际,心中的犹疑,恐惧,感动,搅成了一团乱麻。 “底下有人吗?姐姐——十三大哥!” 木头的呼喊声自井口传来,声音在封闭的井内环绕,听来犹似在耳。 “木头!我们在井底,快找东西拉我们上去。”思思连忙回应。 接着她还听到了裘鹜的声音,似乎是在教木头拔长在附近的野藤。 有救兵到来,田思思一扫之前的抑郁,暂且压下犹豫不决的心绪,绽开了笑容。 几刻钟后,另一根藤条降下,解救了两人。 爬出枯井,田思思才看到血奴也在,她正手执火把,静静站在一个死人身边。 血奴转过头来阴沉地看了眼田思思,接着将火把给裘鹜,自己走开了。 “姐姐,这次多亏了药……呃,血奴。要不是她发现了枯井,我和裘大哥还不知道要去哪找姐姐你呢。”木头拽拽田思思衣袖,说道。 “喂,小鬼,你扯的是谁的媳妇!这么大了,不知道避嫌?”十三郎抱着胸,一脸痞气地提醒。 木头连忙放开手,站到了裘鹜身后。 而田思思正在打量地上死人,那是个身量不高的男人,骨瘦如柴,穿着粗布衣。 田思思皱皱眉,指着那尸首问:“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木头开口,“是血奴抓到的,这个人在向井里扔老鼠。血奴看他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本要抓住他盘问,谁知他却拿匕首自尽了。” “匕首呢?” “血奴拿走了。” 十三郎却不管匕首不匕首的,一听说这就是害他和思思的罪魁祸首,气愤地上前狠狠踢了脚。 “原来是你这个畜生!”他大骂一句,双手提起那尸体,就咚的一声扔进了枯井。 “哎……”田思思本还想验一验尸,奈何十三郎动作太快。 “走吧,休息好明早还要赶路。”裘鹜淡淡道一句,塞给十三郎一个火把,就拉着木头率先转过身离去。 田思思只好暂且把这件事放下。要跟上裘鹜时,却眼尖发现地上有一个纸包。 那地方正好是先前尸体躺着时压住的,现在尸体移走,纸包显现。 田思思捡起纸包,离开枯井。 第187章 踢到硬板了 经过前半夜有惊无险,后半夜田思思睡得很沉。 可谁知第二天一大早,田思思刚睁开眼,就发现己方被十几个拿大刀的路匪围住。 田思思小手拧拧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十几个长相怪异,表情凶悍的汉子,有的是独眼龙,有的纹着身。 忍不住腹诽:现在的路匪都这么勤快的么!大清晨的,露水还没被灼阳蒸发,他们就来验证早起鸟儿有虫吃这一古训? 转头和同样懵懵的十三郎对视,田思思单眼一眨,无声地调侃他:你的同道中人。 十三郎却心脏猛地一跳,受到强烈的情感冲击。 人说暗送秋波,难道就是思思刚才那样的一眨眼。果然让人心神俱荡,魂不守舍。 “喂!快起来。把身上财物都给爷乖乖交出,就绕你们不死。” “不对不对,这两小娘们长得不错,把娘们也留下,男的可以离开。” 听到路匪们的呼喝,十三郎撇嘴一笑,状似懒散地伸臂将田思思勾入怀,比眼前路匪还嚣张地出声道:“要是老子的宝贝娘们也给你们,那老子还活不活了?老子不但不给,还要你们身上全部的财物!正好……” 他捏了捏在默默瞪他的田思思的下巴,“正好老子要给宝贝娘们添几件首饰戴戴。” 独眼的路匪重重一哼,也给呆滞了的同伴提了个醒,“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不让你们见识下真本事,看来你们是不知道怕的!嘿——” 紧接着提气霍地将大刀砍进身边树干里。 他原本意图一挥之下将树砍断,威吓一下刚捕获的“猎物们”,谁知这树干太粗,不但没砍断,倒还陷在里面拔不出来了。 他试着拔了几下,脸都憋得通红还纹丝不动。最终放弃,大拇指一指自己,挺胸傲道:“看见了没,让老子不爽的下场就是这样!” 裘鹜和十三郎鼻子里发出嗤声,血奴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在把玩着自己的匕首。 田思思轻轻从十三郎怀里出来,站起后折了根树枝。凌空唰唰唰几下,竟把那棵咬着刀的树划出几道深痕。 再一掌推去,那棵树拦腰断裂。 田思思扔掉树枝,拍拍手,“下场,就是这样么?” 独眼匪另一只眼珠都快掉到地上了,树枝哪有树干硬,仅用树枝就能把树干划出深痕,那是有真本事的啊。 十三郎,裘鹜,血奴三人却能看出门窍。田思思使的这一路是七步诀剑法,创始人步惊鸿曾经也闻名一时。 田思思用了巧劲,糊弄门外汉尚可。但凡习过武就知道,她没使出内力,不然岂止划出深痕。 也只有田思思自己清楚,自己偏偏就是没有习过内功,才使这精妙剑招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弟兄们,踢到硬板了,扯呼!” 独眼龙挥手喊一声,刀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除恶务尽,别放过他们!”裘鹜皱眉出声,许是太急了,牵动伤口,最后又捂胸连咳。 血奴仍旧无动于衷,置身事外,只有田思思和十三郎追了上去。 第188章 算你运气好 田思思和十三郎空手夺白刃,一招一式轻松撂倒路匪们。 路匪们滚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这时木头卷起袖子拿树枝抽他们,“哼哼,小爷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小爷啊,饶命!我们不识字,本来就不会写怕字……啊,痛!” 这时旁观着的裘鹜看见独眼匪哎呀叫着,越滚越远,以为没人发现,最后一骨碌爬起溜走。 “那独眼的,往西北方向跑了,快追!”裘鹜爱憎分明,本就最容不得邪魔外道,人间祸害。 田思思侧脸望去,见到独眼匪背影掠过林间,当即消失。忙跑着追去,誓要抓住了惩治一顿。 十三郎担心田思思,也迅速跟去。 追逃间,三人跑出极远。 “大哥救我!救我!”独眼匪跑到一间木屋前跪下惊恐哀求。 木屋内传出一道悠然无波的嗓音,像古刹木鱼声,透着洞悉世事的宁静感。 “憨货,你又出去惹事了。” 木门微微一动,从缝隙内飞出一把钥匙,恰到好处地落至独眼匪身前地上,“自去柴房取你要的兵器,切记可退追兵,但勿造杀孽。” “我晓得的,大哥。”独眼匪欣然起身,转头就忘了大哥的忠告。 他急忙跑去柴房那开了门,就听见脚步声追。 他火急火燎进门去,仓促间握握长枪,举举厚背刀……可全都不趁手。 独眼匪心知空凭一身蛮力,再好的神兵利器也使不出威风。于是王八眼一转,瞅向了大哥一直不让动的暗器匣。 正好大哥在闭关,不能行动,又为救他把钥匙给了他。否则,他都没有机会碰到这个匣子。 嘿嘿笑着从匣子里摸出一支绿色小箭,转身出柴房就看见了追来的两人。 “哼,还跑么?都回到老巢来了,看我不把你这木屋也给拆了。”田思思说话吓唬独眼匪,其实只为惩治一番,好教他洗心革面。 譬如十三郎,现在不是很久没抢劫了么。 没料想独眼匪噗通一声跪下了,苦巴着脸痛哭求情,“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求您看在我家中还有一个瘫痪哥哥要养活的份上,放过我一条生路吧。” 田思思踢门,进了正屋,恰好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坐在蒲团上。 去轻轻推了一把,那和尚如死了般旋即倒地,毫无反抗之力。 可他口中还颂着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给那憨货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独眼匪却跪在门口大声嚎啕起来,哭天抢地的无比凄惨,“哥哥啊!你身不能动,还要被人欺负,真可怜呐。” “我……我不知道他真的瘫痪了。”田思思忙跟十三郎一起将和尚扶起,还是坐回蒲团上。 然后出门,揪住独眼匪耳朵拖到远处。 “算你运气好,看在你病重哥哥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但你得在这里发誓,以后都不能再当路匪,抢人钱财。” 田思思一番威胁,独眼匪果然配合地跪着发誓。 可在田思思和十三郎两个转身要离去时,独眼匪眼底闪过一抹阴狠的光,从袖中拿出绿色小箭,朝前迅速横划。 第189章 今日之因,他日之果 十三郎急急护住田思思,躲避间,还是在被划伤手背。 就连田思思,仍然不能幸免,手臂衣服裂开,内里细嫩肌肤也破了皮。 独眼匪跳开一步,高声笑道:“嘿嘿嘿,哈哈哈!你们这对小娃子,还嫩得很呢。敢跟老子叫板,现在吃到苦果了吧。告诉你们,我这小箭是浸过毒的,你们就等死吧。” 他说完就转身逃走。 田思思暴怒,不死心地追去。 又回到林中,独眼匪已跑得无踪影,她却感到手臂伤口处火辣辣的痛。 痛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蔓延至整条手臂。 回看十三郎,也垂着伤手,不能举起。 田思思咬咬牙道:“必须得抓到那只可恶的独眼龙,把解药搜出来才行。” 血奴在这时从林间转出,幽冷的目光投到中毒的两人身上,“解药,我去拿。” 她嗓子沙哑,说话的同时气管发出严重的嗤嗤声。 “你怎么会来?”田思思谨慎问。 “裘鹜。” 血奴只嘶哑着吐出两个字,田思思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裘鹜让她来的。 呵,看来除了她,现在不管是十三郎还是裘鹜都把血奴当成了好人。 “林中有小屋,说不定那里有解药。”十三郎一指反方向,对血奴道,“我跟思思不宜再行动,你从小屋内搜到解药送来,我十三郎这辈子都记你一恩。” 血奴不发一声,转瞬轻功掠走。 田思思动动唇,想告诉十三郎血奴不是好人,可十三郎已经原地打坐,闭起了眼。 她走动半步,想亲自去小屋搜寻,肩上却蓦地麻痛。 如今已能清晰感觉到,毒气在随着她的动作,从手臂往肩部蔓延。 如果继续行动,让毒气蔓延到心脏,后果不堪设想。 血奴掠轻功在林间寻找,终于看到一间孤零零的木屋。 她勾起唇,冷漠阴笑:田思思,如果只是要你死,我有的是机会。可我现在要留你性命,让教主看到你移情别恋,对你死心。 血奴还未闯进木屋,木屋内在闭关却一再被打扰的和尚就出声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阿弥陀佛。” 血奴推门的手一滞,心中冷笑:望物成空,心明如镜,这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尤其被伤过之后,她有权不原谅。 她将门重重踢开,把来意说明。 和尚没料到他那不成器的弟弟竟挑了毒箭伤人,便叫血奴自己从他木鱼里取解药。 “……施主别担心,那箭上之毒不会致人死命,只会将人麻痹五六个时辰。但服下解药,便能顷刻好转。” 血奴一掌拍碎木鱼,内有两粒丹药,她却把其中一颗捏碎吹散。 和尚虽闭着眼,却能知晓血奴所作所为,“今日之因,成就他日之果。劝施主莫要行差踏错,来日后悔莫及。” “死和尚不要多管闲事。”血奴嘶哑的嗓音磨出难听声响。 她讨厌这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来至和尚身后,眼神阴骘。 和尚轻叹一声,似早有预感,“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血奴伸出手掌,全力拍在和尚天灵盖上。 和尚身体歪下,悄无声息。 第190章 集体被掳 血奴拿药回来时,田思思已经半边身子麻痹疼痛,静坐着也出了一层冷汗。 血奴先拍醒十三郎,摊开手掌,给他看唯一的一粒丹药。 十三郎瞬间明白他和思思只有一人能解毒,神色微黯,却转瞬决然。 他拿走药拍醒田思思,然后把唯一一颗丹药给田思思,自己则空手握拳,往嘴里一送,装作在吃药的样子。 田思思信了,把丹药吃下。又休息一会儿,麻痛感消退大半,伤口也不再红肿。 可她去查看十三郎手背伤口时,却发现还是肿得很高。十三郎手臂仍旧发烫,一脸憋痛的模样。 “你没吃药,她立时发觉。”悚然惊问间,抬头瞪向血奴。 这时十三郎虚弱道:“只有一颗药,思思,我肯定是要留给你吃点啊。 田思思却不打算放过血奴,“我和十三郎都受伤了,你却只拿回一粒?” 血奴淡淡开口,只说出四个字,“这是,全部。” 田思思冷笑,这意思是木屋里只剩一粒,而非她故意少拿? 可明明只有一颗,十三郎却故意在她面前装出吃药的模样,他是舍了自己的命在救她。 田思思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欠了十三郎似的。 她不信邪,仍要回林中木屋寻解药。 到了林中木屋,她看见和尚死在蒲团上,那独眼匪已回来,正抱着和尚痛哭。 “是你杀了我大哥,是你为了报复我杀了我大哥。我大哥手无缚鸡之力,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啊。” 独眼匪哭着叫骂。 “你身上那毒时辰一到就会自行疏解,我不过吓吓你们的啊。” 听说那毒不致命,十三郎不会出事,田思思心下略宽。 可是和尚不会无缘无故遇袭,她猜测是血奴做的。面对独眼匪却无法推卸责任,于是解下钱袋给他。 和尚不是她杀,却是因她而死。 白天无法赶路,到了夜里几人原地歇息。 忽见远处有火光,不一会儿火光接近,大有向他们包围之势。 田思思听见小女孩的哭声,还有壮汉们的呼喝声。等人接近,才看到独眼匪抱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坐在马上。 而其他一些匪徒,都与白天教训过又赶跑的那几个不同。他们身材更魁梧,手上兵器也不是寻常物。 “老二,你说的仇人就是这几个?”当先一匹黑马上,长得最壮实那个手拿兵器往前一指,问独眼匪。 独眼匪死了大哥后,匆匆掩埋,就去投奔了新寨主。贡献大哥留下的一柴房神兵利器后,换来个二当家的位置。 刚随寨主大当家路上抓了个迷路的小女娃,就兴冲冲带人来找杀大哥的仇家报仇。 “就是他们,哼,老子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大当家废话不多说,一摆手势,小喽喽们就蜂拥而上。 田思思好几次都险些受伤,多亏有十三郎救命。 十三郎体内余毒刚消,此刻龙精虎猛的。 可他再怎么厉害,也架不住强盗们的围攻。加之要护着田思思,最后首先受伤被掳。 几人中只有血奴逃脱,其余都难逃被绑走的厄运。 第191章 三选一 田思思跟十三郎,以及那小女孩被关在同一个铁笼里,有几个小喽啰看守着。 外面传来喝酒猜拳大笑声,想是那些强盗在庆祝。 天色暗下后独眼匪就进来,挥退了铁笼前的小喽啰。 在田思思面前摆弄了下新刀,独眼匪气焰嚣张道:“哼,你们可落在我手里了。” 他也就为出个气才抓田思思他们,现在入了这个有模有样的寨子,可不愁吃穿了。只是刚才在外头喝酒吹牛兴致高涨,这时进来还没缓过劲,一时想玩点新鲜的。 转动了下眼珠,独眼匪想出个好玩的,“今儿个高兴,我只杀一人。你们三个商量商量,哪个来做替死鬼,啊?” 都没人理他,独眼匪就一把抓过小女孩,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恶狠狠道:“都没人说话,那我就把这最嫩的先宰了,还能添个下酒菜。” 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独眼匪听了烦躁,更加没耐性,暴怒着吼那小女孩,“吵死了!果然就该先宰了你。” “就会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好汉。”田思思翻个白眼。 那独眼匪扔开小女孩,就走到田思思身边。大刀刀尖一指田思思脸颊,道:“那就让我先杀你,等你死了,我就放过他们两个。” “呸!”田思思不给独眼匪好脸色,根本没兴趣陪他玩。 独眼匪看见她那不屑的眼神就来气,真的举起大刀,把利刃对准了田思思。 “慢着!”就在独眼匪即将劈下时,十三郎着急地叫住了他,“是不是杀一人就可以放过其他二人,那你杀我吧。” 独眼匪一撇眼见那十三郎,想起他之前也给自己撂过脸,心里头来气,粗蛮地吼了声:“对!你想死就成全你。” “不可以。”田思思给十三郎打眼色,对他道,“你这个时候充什么英雄,他那种人哪懂遵守诺言。” 独眼匪一听急了,“怎么不会,你这个小娘们也敢瞧不起老子。” 十三郎“呵”地冷笑一声,激独眼匪,“你怎么证明你会说话算话?要不你把她俩先放了。” “你当我傻?”独眼匪哼哼两声,丢了一把匕首进铁笼里,戏谑道,“你把它捅进自己心口,我立马放了她们。你要是不敢,就少在我面前逞能。” 十三郎捡起了匕首。 田思思立即失声阻止,“十三郎,不要犯傻,他不会放我们走的,你怎能指望一个畜生言出必行。” 十三郎抬头冷冷看向明显愣了愣的独眼匪,“听到了么,你如果出尔反尔就是畜生。你要是说到做到,我就是死了也敬你是条汉子。” 只要是男人多少有些血性,做强盗的也不例外。独眼匪被堵得前后无路,当即拍拍胸膛,豪气道:“我说到做到!你要真能豁出去插自己一刀,我保证立马放了她们,让你在临死前能看到她们安全离开。” 顿了顿,又阴笑一声道:“你这小子为了护自己女人,宁愿去死,我也是佩服你的。可不要是人前做戏,毫无真心。别话说得漂亮,临了却下不了手。” 第192章 你活着,才有意义 独眼匪话音刚落,就见十三郎握匕首的手一晃,噗的一声扎进了肉里。 田思思眼红了,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十三郎!” 那匕首的白刃子已整根没入十三郎胸口,血液湿了衣服,看起来触目惊心。 独眼匪也惊呆了,心想世上真有愿意为别人去死的傻子。既然自己都放出话去,放人也就放人吧。一命尝一命,也算给大哥报了仇。 把铁笼门一开,独眼匪退到了旁边,“喂!你们两个走吧,好叫你知道,我是个说话算话的。” 小女孩被吓呆,睁大眼一动不敢动。田思思也不走,扑到十三郎身上,抱住了他。 她刚刚把十三郎放进自己心里,他怎能这么狠心抽身离去。 “你走吧……能为你而死,我,我很开心。”十三郎已经连说话都费力了。 “不,你是我的夫君,我们已拜堂成亲,我怎么能放下你离开。” “你终于肯承认了,承认你是我小媳妇。”十三郎伸出血手,摸上田思思的嘴唇,笑着说,“能在临死前听见你叫我夫君,我已经……已经心满意足。” “夫君!夫君……”田思思嚎啕大哭,抱着十三郎喊道,“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夫君,我再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从前的都过去了,我就只要你,夫君,夫君呜呜……” 小女孩受这伤心氛围感染,再加上心里害怕,这时候忍不住跟着大哭。 独眼匪被这些哭声闹得心烦,粗声大吼:“还不快走,别等我后悔了。” 十三郎一推田思思,对她道:“思思你快走,你活着,我死得才有意义。” 田思思恨恨瞥向独眼匪,被关起来的时候他们几个都被迫吃了药,还有意识,却手脚无力。她现在是无法杀独眼匪为十三郎报仇了,但她发誓出去后等药效一过就潜回来结果了独眼匪。 有独眼匪吩咐,小喽啰们也不拦,甚至还亲自指点田思思下山的路。 而在铁笼里,十三郎勾唇笑问独眼匪,“一刀换两命,是不是我再刺一刀,你还能放了我另外两个朋友?” “话是这么说没错。”独眼匪一拍自己脑门,隐约觉得事情不大对。 突然十三郎拔出匕首,又迅速刺了自己一刀,这次还是整根没入,看起来扎得透透的。 独眼匪“哎呦”一声,看得脸肉不自觉跳动了下。 换作是他,杀别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刺自己就狠不下心来了。这小子可真是个狠人呐! “好!”他一拍自己大腿,被十三郎的豪情万丈鼓励得自己也义气高涨,“我放人,你等着。” 独眼匪人生第一次说到做到,转身去另一个关押点把裘鹜和木头也放了。 可当他赶回来要看一看十三郎“尸体”时,却发现“尸体”没了。 出去抓来一个小喽啰详询,那小喽啰竟吃惊反问。 “二当家的,不是您亲自下令要放人,谁都不许拦的么?那个小子,那个小子……他自己走下山了啊。” “什么?他还没死!” 第193章 亲一口,才投胎 “没有啊,还龙精虎猛,活得好好的。哦,对了,他让我把这玩意儿给您。” 独眼匪看到小喽啰拿出把匕首。那是最初从十三郎身上搜来,后来又交还给十三郎让他自杀用的。就听这时小喽啰接着道。 “那小子说,这玩意儿就送您好好玩儿了。哦,他还让我教您怎么玩。” 当独眼匪看见小喽啰按着匕首柄上机关,那一条白刃子就瞬间自动缩回去的时候,满脸的横肉已经绿成青椒色了。 田思思带着小女孩逃出很远,小女孩累得跑不动了,两人才在林间停下来。 小女孩呼哧喘了几口,忽然嫩嫩的手指指向田思思嘴唇。但她不说话,估计是还有点怕生。 田思思摸着自己的唇瓣,回想起这是十三郎“临死”前抹在她唇上的。她伤心难过,甚至懊悔自己没早发现对十三郎这么割舍不下。 “如果十三郎还活着,我一定好好拿他当个夫君,再也不会有那么多顾虑,辜负了好时光。”她酸涩地自语着。 可田思思不知道,她的这番话恰好被赶上来的十三郎偷偷听见。 十三郎捂着心口,看着林中那为他神伤哭泣的可人儿,就觉得伤口处暖烘烘的,疼痛都觉不出了。 小女孩明白这位陌生姐姐是为死去的哥哥在难过,一转头,看到了十三郎。突然瞪大眼,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鬼,鬼啊!”小女孩张口就大叫。 十三郎和田思思同时一惊,接下来田思思转过身,两个的视线接触在一起。 林中氛围阴森,那个被她认定已死的十三郎此刻胸前血淋淋的,却笔直地站在她面前。 田思思在不可置信中忙抬手揉揉眼,可十三郎还是站在三步开外,直愣愣看着她。 这不是幻觉,十三郎的阴魂真的跟来了。 她顿时扁了嘴,害怕中带着疑惑,疑惑中带着伤心,“十三郎,你为了救我而死,我真的很感动。我会为你烧纸钱,会为你报仇的。十三郎,你就安息吧,呜呜。” 十三郎似乎怔了下,接着憋笑说:“笨阿花,我为你而死,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啊。我要是去投胎了,你以后可都见不着我了。” “可是我听我爹说,做了鬼以后很冷很可怜的,早点去投胎做人才能过得好啊。所以小时候我娘亲过世后,鬼魂就从没来见过我。”田思思同情地看向十三郎。 见到田思思那认真的小模样,正在扮鬼使坏的十三郎差点笑出来。忙忍住了,故意将说话声压得低沉阴森,“好,那我去投胎了,但我临走前有个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你说。”田思思眨眨眼。她还以为,无非是叫她报仇什么的。 “笨阿花,你是我媳妇,我想亲你一下再投胎。” 田思思倒抽一口凉气,让她去跟一个鬼魂做身体接触,还真是想想就挺恐怖的。 可是,十三郎是为了救她而死的,她满足下他死后的愿望又能怎样。 “好。”田思思郑重点头,豁出去了般道,“你本就是我的夫君,我愿意亲你。” 第194章 啃上瘾 十三郎不由呼吸一重,他就是逗逗思思的,哪想她当真了。可这时,他的心里竟也无比期待。 田思思虽然心里害怕,可还是走了过去。 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触。 就这样蜻蜓点水,十三郎哪里满足。他勾唇坏坏一笑,一把揽住田思思,俯身重重亲了下去。 田思思猝不及防,小手不由自主按上十三郎胸膛。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坚固如牢笼,亲吻却霸道而生涩。 仅顷刻缠绵,十三郎就激动得呼哧喘气,拥得田思思更紧,都舍不得放开了。 可田思思摸到他胸膛上被刺破的衣服,还有衣服上已经变干硬了一块的部位,突然惊醒。 “唔……嗯不要,停下……” 想提醒他还受着伤,抱她那么紧压得不痛么。可该死的十三郎像啃上瘾了似的,连喘息吐字的机会都不给留。 她接下来阻止的话说不出口,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还让十三郎误会了。 什么?不要停下……呵,正合我意。 他从不知小媳妇的滋味如此甜美,什么金银财宝,富贵荣华此时都成浮云,怀里那个才是他想一辈子拥有的。 他出身草莽,可绝不要像莽汉一样伤媳妇的心。他亲着,亲着,暗暗发誓。以后要找个正当营生,赚钱养小媳妇,不让她再颠沛流离,在外受苦。 田思思快被亲吻成一朵软绵绵的云,无力地任由十三郎予取予夺。 可是,她的内心好气哦……这是鬼吗!这是鬼该有的力气么! 十三郎,你根本没死,你骗吻。 金莲一抬,对准十三郎脚背重重踩下,田思思才总算觉得出了三分气。 “噢!”十三郎呼痛,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田思思。 看到他一边龇牙咧嘴皱眉头,一边跳脚,田思思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现在小脸红彤彤的,又羞又恼。看了眼小女孩,不知小女孩是机警还是害怕,竟然早就转过身捂住眼。这才消褪了些许尴尬。 但还是不肯放过向十三郎撒气,“你大骗子,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嘛。” 十三郎放下了脚,站直身,眸光黑亮闪烁有些许做坏事被发现后的不好意思,可嘴角却分明还噙着抹得意。 “怎么,笨阿花,夫君没死,你还不高兴啊?”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田思思气结地挥小拳头捶打十三郎,“你才笨,你才笨。” 不小心捶到十三郎伤口上。他虽只闷哼一声,仍挂着笑不让她看出来,可田思思知道自己打疼了他。 连忙停下,担忧地扫过十三郎的心口,又咬咬牙转过了身。 十三郎似乎是俯下了身,在靠向她的侧脸颊。她感觉一边耳朵上痒痒的,全是他说话间不经意喷吐出的热气。 “你别担心了,独眼给我的匕首原本就是我的,我还不清楚啊。那是带有机关,可以完全缩起刀刃的。只不过一点血都没流的话,我怕瞒不过独眼,这才刺伤了自己一点点,假装自己受重伤。” 从侧面瞧,田思思大眼忽地一亮,忧色褪去,满是春风。 第195章 大眼睛藏不住心事 十三郎呼吸一窒,对自家小媳妇还真是把持不住。 她莹白柔嫩的脖子就在眼前,艳丽绝伦却带着点肉感的侧脸似透着甜香。要不是顾虑到她在生气的话,真想一口咬下去,把她吞吃干净。 “我就只受了皮外伤,不信的话,你摸摸!” 建议一提出,十三郎立马捉起田思思小手,按在自己胸膛。 田思思见他说得不假,早已放心不少。可被骗吻的气恼劲还没过,于是手挣了挣从灼热大掌中抽出。 鼓起脸道:“谁担心你了,哼。” 却听十三郎“哎呦”一声,捂着心口皱起了眉。 难道是刚才手抽出来时牵动他伤口? 虽然他自己说只是皮外伤,可到底流了血,还是会痛的。 再者,即便匕首有机关,可当时在独眼匪眼皮子底下,要动手脚也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握不好刺入的时机和力道,真的重伤他自己。 他没有死,可确实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 不止这次,还有中毒箭那回。在不知道那种毒是可以自行消褪的情况下,他还是把唯一的解药给了她。 田思思咬了唇,虽不说话,但看着十三郎时一副愧疚心疼又感激不已的模样。 十三郎就是故意喊疼的,可是看到田思思盈盈闪着泪光的眼眸,又心下不忍。 舒展了眉头,他捏了把田思思的下巴,道:“傻阿花,我是骗你的,其实不痛。你还说不担心我,你明明担心得要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大眼睛是藏不住心事的,嗯?” 田思思避开目光,不再去看十三郎。柔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忽然身子被十三郎再一次拥住,只是这次他搂得很轻柔。 田思思没有再睁开十三郎的怀抱,十三郎心中既惊喜又爱怜。 他更小心的环着她,不止为满足自己的占有欲,还多了一种尊重与珍惜的心情。 “思思,你以为我死了,才说‘会好好拿我当个夫君,再也不会有那么多顾虑,辜负了好时光。’那么现在我还活着,这话也算数么?”十三郎问。 听到他不再用戏称,田思思就知他是认真的了。她在他怀里点点头,细细地“嗯”了声。 小女孩也听不懂陌生哥哥姐姐在说什么,可到她这个年龄已隐约知道是些不能去看不能去听的羞羞事。 眼睛是捂住了,耳朵还不能完全屏蔽,于是她迈开步子想走远些。 没想到绊了跤,同时“哎呦”喊出声。 田思思一惊,连忙从十三郎怀里出来,上去扶起小女孩。 又羞恼地回头瞪了十三郎一眼,才牵着小女孩,往林子里走。 田思思回到当初被强盗掳走的地方,赫然发现裘鹜和木头已等在那里,就连血奴也在。 又听十三郎讲了她离开寨子后发生的事,才恍然大悟。 汇聚后,几人就不敢再久待,忙收拾收拾连夜赶路。 小女孩脚程慢,由身体健壮的十三郎背着。一路上问问答答,摸清了小女孩来历。 原来小女孩就是南屏村人士,偷跑出来找爹爹的。那正好顺路,可以一道带她回家。 第196章 初到南屏 第二天日头高照,山寨大当家的宿醉醒来,色心起。 眯眼招来小喽啰,“我记得昨晚掳来的几人中,有位小娘子挺漂亮的,你把她带过来。” “大当家的您不知道,二当家的把人都放了。” “什么!”大当家愣了下,随即气得摔壶,“合着这一票都白干了啊,把老二叫来。” 独眼匪来到大当家屋里时,大当家正背着手生气地踱步。 听到声响,大当家转身就劈头盖脸一顿骂:“瞎眼的,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跪下求我的?我好不容易帮你把仇家绑来,你竟然偷偷将人全放了。那算什么,消遣我?我命令你,必须把人都给我追回来,否则你也不用回来!” 独眼匪后悔不及,只好收拾东西上路。 田思思牵着小女孩的手刚回到南屏村,就有村民认出小女孩,跑回去叫刘婶。 没过多久,就带来一个容颜憔悴的村妇,远远指给她看,“瞧,阿依在那呢。” 刘婶早就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看到小女孩后大叫一声,奔上几步抱住了又哭起来。 “阿依,你可回来了。你爹已经失去音信,娘不能再没有你。” 小女孩为刘婶擦掉泪,乖乖道:“娘,不哭,不哭。阿依回来了,是好心人救了阿依。” 刘婶看了眼送女儿回来的几位外乡人,视线在掠过裘鹜和血奴的佩剑时,突然瞪大眼,“噗通”一声朝他们跪下。 “好心人,多谢你们救我女儿,送她回家。你们好人有好报,能不能再帮我把孩子爹找回来?” “救人的不是我,是那位——”裘鹜指指十三郎,但是见不得可怜人哭求,接着问,“你先讲讲是什么情况,我和朋友们一定会尽力而为。” 刘婶拿出一个布包,解开后田思思看到里面是一只小小的金耳环。 “这原是一对的,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七年前孩子刚出生我家里拮据,孩子爹去城里当了其中一只。直到如今攒够了钱,孩子爹就拿着票据去城里赎回耳环。可是这都走了快半个月了还没回家,他答应过我不会在路上耽搁不让我担忧,呜呜……” 听刘婶哭诉到这,血奴忽然想起一件事。 路上她引田思思十三郎下枯井,扔老鼠,之后抓了路过一男子杀了替罪。这男人死前求饶时,似乎也说过家有妻女,去城里赎金饰。 只是她怎会看得上什么金饰,当然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刺死了事。 好巧不巧,田思思也回忆起死在枯井旁的男子。 她从袖口拿出从男子尸体下捡来的纸包,默默交给刘婶。 刘婶愣愣接过,拆开却看见正是另一只金耳环,样式成色一模一样。她忙膝行至田思思面前,殷切道:“这就是我家的!姑娘,你一定知道孩子爹在哪。” 田思思将那死去男子的身形容貌描述给刘婶听,刘婶连连点头,说那就是孩子爹。 于是田思思冷笑一声,眸光审视般盯在血奴脸上。下巴微抬,对刘婶道:“你想知道阿依爹在哪,那就问她吧。” 第197章 激起群愤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血奴。尤其是刘婶,殷切期望着血奴能告诉她丈夫的下落。 “阿依爹……”血奴启唇,声音嘶哑,“自杀了。” 刘婶目光忽然有些呆滞,失去丈夫是她不可承受之痛。可短暂失神后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大声道:“怎么会,孩子爹不会这么想不开。” 村民们也纷纷表示阿依爹是好人,心地善,平时见面笑嘻嘻的,最是疼爱妻女,绝不可能撇下阿依娘儿俩自尽。 血奴仿佛早就料到村民们不会相信,这时冷哼一声,目光阴骘地投向田思思,“她……阿依爹,有争执。” 血奴吐字不多,但简明扼要,谁都听得懂言下之意。 村民们小声地议论着,似乎有把田思思当成凶手的意思。 “发生过争执,那也不会自杀啊,被人害死还有可能。” “哼,他们几个都是一伙的,当然互相帮着说话。肯定是因为惦记上阿依爹的金耳环,才杀人越货。” 刘婶含泪望向田思思,也不无意外地将孩子爹的死,和眼前这位明艳少女联系到一起。 看到刘婶眼中带着猜忌和恨意,木头急了。他忍不住踏前,主动把他所知道的情况讲述出来。 “大家静静,这件事跟姐姐无关。是阿依爹欺负人在先,他把姐姐和十三哥哥骗到枯井下,又扔老鼠下去。他在扔老鼠的时候被血奴发现,兴许是羞愧害怕,才自杀的。” 可是木头没想到,村民们绝不相信阿依爹会作弄人,指责声反而越来越大。 “孩子爹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人,他不是那种人。”刘婶抽抽鼻子,瞪着田思思说。 “不会是你们两个想抢金饰,阿依爹才推你们下井的吧。”有村民推测。 “怎么可能,我们是从枯井上来之后才见到阿依爹,那个时候他已经气绝身亡了。”十三郎气愤道。 血奴瞥来,看似漫不经心道:“没有人,可以证明。” 她的视线从十三郎身上扫过,最后停在田思思脸上。不由一勾唇,露出得意和幸灾乐祸的笑容。 村民们被激起群愤,好几个都回家拿了锄头,扫帚等过来。 把“武器”对准田思思,其中一位情绪激动的村民大骂道:“狐狸精!就是你害死了阿依爹吧,要不然阿依家的金耳环怎么会在你手上?” 狐狸精……田思思默默消化着这份辱骂和栽赃。 “对,就是狐狸精害人,快打死她!” “打死她!打死狐狸精!” 乡下人朴实,把长得好看又坏的女子都叫成“狐狸精”。带着对妖精与生俱来的恐惧,才能忽略掉坏女人美貌引起的诱惑力。 后来叫喊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挥来了锄头。 可十三郎怎么会任凭他们伤到田思思,就连那些辱骂声他都听不下去。 他抢过其中一把锄头,当场挥舞,削断了另外两个村民手中的扫帚竿子。 断裂处整整齐齐,恰好擦着他们握扫帚的手指。 看着险些断掉的手指,村民们害怕了,都不敢再上前。 第198章 大反转(一) 田思思这时侧过脸颊,眼神幽冷地望向血奴。仿佛整个村的愤怒都是浮云,与她无关。 “血奴,我给你机会解释,也是在给你机会改过,可你不珍惜。既然你一意孤行,就别怪最后无人怜悯。” “怜……悯……”血奴只是冷笑。 她不懂田思思为什么在成为众矢之的时,还能这么冷静,这么与众不同。 甚至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春晨雨露下刚冒出来的新芽,娇嫩纯洁,不染纤尘。 这就是教主喜欢她的原因么? 暗暗捏住拳,血奴在羡慕和不想承认中摇摆纠结。最后化作浓浓的嫉意和爆裂的怒火,从她那双阴冷眼睛中喷薄而出。 “怜悯他人,对于自身难保的人来说,似乎是奢侈吧。”血奴的眼神尖利地刺在田思思娇美俏脸上,唇齿张合,发出如地底魔鬼般粗嘎难听的声音,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田思思却轻巧转身,丝毫不把血奴放在眼里。像一个冰原上的傲慢雪公主,瞧不上兀自暴躁跳跃的星点火苗。 “你们把我当成觑觎金耳环,杀死阿依爹的凶手,好!那我来问你们——”田思思目光清冷地扫过所有村民,最后停顿在刘婶脸上。 她问心无愧,自然冷静自持。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丝丝凉意,又甜美如蜜,“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要主动把金耳环拿出来,交还给刘婶呢?” 所有人都犹疑起来,无法解释。 只有血奴再次冷哼,沙哑的声音不依不饶,“你知我迟早告发,才提前拿出,装好人。” “你算什么东西!”田思思却瞥了瞥眼,不屑道,“我要是忌惮你,也不会把你带在身边。” 血奴愣住,一瞬间犹如囫囵吞了二十只白煮鸡蛋般,嗓子和胃都堵得难受。 “十三郎……”她自认为一路上撮合十三郎感情有功,便求助般看向他。 可十三郎原本就对血奴并无喜恶,现在更是充满厌憎。不等她说完,就吼出声,“滚!” 刘婶对血奴怒目而视,抓狂般叫道:“不是那位姑娘,那就是你了,是你害死孩子爹的对不对?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好人,可我不怕你,你有本事把我也杀了。” 刘婶站起来要冲向血奴,却被女儿哭喊着抱住腿,“娘,娘,不要留下阿依一个人……” 村民们无不动容,虽然不敢再靠近,还是有人壮胆大声道,“究竟是谁害死阿依爹的,你们今天总要给刘婶一家一个交代。” “杀人凶器就在她身上,你们说是谁杀的?”田思思手指向血奴。 “你把杀人凶器拿出来,让我看看那上面是不是还沾着孩子爹的血。”刘婶几乎失去了理智,轻推开女儿,扑向血奴。 血奴自然不屑被一个农妇缠身,稍稍撇过身后,推掌要击出。 这只是一个习武之人下意识的举措,看在裘鹜眼中却把它当作“杀人灭口”。 裘鹜一声“住手”喊出,忙不顾伤痛,挥出正义之拳。 他几下把血奴击退,顺手夺来匕首,还扶住了要摔倒的刘婶,温声道:“小心。” 第199章 大反转(二) 刘婶看到匕首眼睛一亮,忙大叫一声死死抓住,“就是它!” 这时裘鹜忍不住咳出一口血,脸色已苍白。脑袋晕晕的,突然支撑不住倒在木头身上。 看到裘鹜都因血奴晕倒,田思思再也忍受不住,冷笑一声,问出口,“血奴,你敢再说一遍阿依爹是自杀的么?” 既然不能把阿依爹的死因归咎到田思思身上,那就先洗脱自己嫌疑。血奴想了想,嗓音嘶嘶的磨出带杂音的语句,“是。阿依爹……就是用这把匕首……自尽的,与我无关。” 田思思抿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转身对所有人道:“大家都看到了,也都听见了吧。这个人她说阿依爹是自杀的,可这把匕首柄上还镶着玛瑙,怎么会是阿依爹的。” “匕首是我的,阿依爹从我身上……拿的。”血奴立即出声。 今天她的话已经说了太多,喉咙里腥甜腥甜的,她想要早点结束这场宣判。 即使不能嫁祸给田思思,那也无妨,本来她就没有在路上至田思思于死地的打算。 她不过是在田思思拿出金耳环后祸水东引,想瞧瞧田思思会怎么惊慌失措,花容失色。 显然,她的目的没有达到。但已经够了,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 田思思道:“你是习武之人,刚才和裘鹜大哥也过了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试问阿依爹这样一个普通村民,怎么会有本事从你身上拿到武器?” “我一时大意……” “如果是你一时大意,让阿依爹有可乘之机。为什么他拿到匕首后不杀你,却要刺向自己?他家中有妻女等待,就是持刀逃走,也不可能自尽在外。” “他在井边丢老鼠,被我瞧见……” “我与阿依爹互不相识,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怕不是害我的人就是你,阿依爹不过是替罪羊吧。” 田思思咄咄逼人,令血奴无法招架。 血奴只好冷声道:“可你没有证据。” 没证据……田思思昂了昂首。的确,她要是有证据,就不会到现在才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说出口。 可即使没有证据,她也会让裘鹜大哥和十三郎看清血奴的真面目。 小女孩阿依眨眨眼,甜糯嗓音音娇娇怯怯的自她樱桃小嘴中传出,“我阿爹他害怕老鼠,看都不敢看一眼,怎么会去抓老鼠。” 一个大男人怕老鼠说出去不好听,自然不会到处宣扬。村里人不知道,刘婶却晓得的。可她顾忌自家男人的颜面,不肯说,没想到竟被口没把风的孩子讲出来。 众人呼吸一窒,都猜到是谁在说话,这时不约而同盯向血奴。 血奴脸色青了青,微弯下腰,幽冷阴森的眼神胶着到阿依稚嫩小脸上,“小孩子说谎,舌头是会烂掉的。” 阿依听到这嘶哑如磨刀的恐怖声音,吓得尖叫一声,转身投入娘亲怀抱,边哭边道:“阿依没说谎,阿依的舌头不会烂掉。” “阿依别听血奴的,你的舌头好好的不会烂,会烂舌头的是血奴。”田思思忙去安慰,摸了摸阿依的脑袋,阿依才渐渐止住哭声。 第200章 大反转(三) “真不是人,连小孩子都恐吓……” 围观的村民中,不知是谁低声念了句。 血奴耳朵一动,眼神犀利地投向人群,那些朴实的村民顿时被吓退几步。 “会不会,那个死了的不是孩子爹?孩子爹怕老鼠,他怕老鼠的。”刘婶希冀地望向田思思。她多么希望孩子爹还活着,几天后就会回来。 尽管不忍叫刘婶失望,可田思思还是不愿靠隐瞒真相去短暂的欺骗一个可怜人。她冷静说道:“想知道遇害的是不是阿依爹,派几个人去枯井里把尸身捞上来就可。” 当即有几个胆大的村民站出来。 “我知道枯井在哪!” “我也去!阿依爹总要带回村入土为安的。” “如果尸体不是阿依爹,那也当做做好事。也许神明看到了,会把村里的瘟疫收回去。” 几个村民拿了工具出村的时候,又有一个外乡人风尘仆仆赶来。 独眼匪独身上路,脚程倒是比田思思他们快不少。 离寨子最近的就是南屏村了,他决定来此碰碰运气。 他匆匆出行,没带干粮,这时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一路走来村里没多少人,好不容易看见有一堆人聚在一起,也不知在忙什么重要集会? 不明所以地挤进去,独眼匪竟然看到了田思思几人,不由双眼瞪大,把找吃的这件很重要的事也给忘了。 这时晕倒的裘鹜和刘婶娘儿俩已被扶进屋,村民们却还拿着自制的武器紧张地看守着血奴。 血奴冷哼一声,她原本就不把这些村民放在眼里。可这些村民把她当作祸害的模样,还是激怒了她。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她嘶嘶嘶地轻语着,最后呸地一声,吐出口嗓子间磨出的血水。 赖皮黄狗被村民带来,嗷嗷叫着向血奴吼叫。血奴一掌击向黄狗脑门,天灵盖震碎,黄狗嗷呜一声倒地咽气。 “还有谁……想来试试?”血奴向举着锄头对准她的村民们踱去,嗓音更加沙哑。 村民们见到黄狗死相,都害怕得往后退。 田思思看到这一幕,知道已经把血奴惹急。血奴这时不再伪装,可是却会残害到无辜村民。 她干脆上去挡在村民们面前,冷冷对血奴道:“血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做妖。” 十三郎站在田思思身边,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我媳妇要对付的人,就是我要对付的。敢伤我媳妇的人,我也绝不放过。” “哼,你们倒是伉俪情深,却忘了媒人么?”血奴冷笑。 田思思一愣,随即醒悟:“果然你就是引我俩下井,还扔鼠的卑鄙小人!” 这时血奴也不再否认,当先挥掌,同时嗓音沙哑着,“没有我,你怎么认清对这小子的感情,嗯?” 一时间掌风呼呼,三人缠斗在一起。 十三郎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一身蛮力谁见了都怕。 每当血奴即将打中田思思,他都一拳头把血奴击得连退。田思思要进攻时,他则揪住血奴,怎样也不让逃走。 没有人注意到,独眼匪在趔趄往前…… 第201章 叫得那么亲热 独眼匪几步趔趄到黄狗尸身前,跪下了失神轻唤:“大哥。” 这黄狗的死法,跟木屋蒲团上的大哥一模一样。他觉得他终于找到真凶,就是血奴! “嘭!”十三郎一拳头击中血奴腹部,血奴喷出口血连连后退。 血奴一只手掌曾被蚀肌散毁去劲力,当初虽被莫空空救下,可之后又喂给她不少怪药,令她身子也大不如前。 她明白如今不是田思思和十三郎合璧后的对手,早生了退意。 可她刚提了一口真气,却不知被哪个疯子抱住后腰,大喊什么“大哥,我为你报仇!” 血奴挣了挣,一时没挣脱。不由大骇,连忙拖着那疯子,施展轻功逃走。 田思思正要追,却听十三郎闷哼一声。忙回头,看到十三郎捂着胸口在皱眉。 想到十三郎在打斗中多有照顾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受伤,田思思不禁自责。也不追血奴了,回来扶住十三郎。 后来村里人称呼两人“女侠”,“少侠”,把他们迎进当地最好的房子,让他们住下。 房主人殷勤招待,其他村民则纷纷送来瓜果。 应付完村民们的热情,终于空下来的田思思关起门,呼出口气,这才有时间去查看十三郎的伤势。 之前村民在的时候,十三郎看起来十分正常,让田思思以为他的伤不治自愈了。这时候房内就他们两个,十三郎却又呼起痛来。 “我看看,到底伤哪了。”田思思猜他是装的,谁让他平时也不正经。于是语气并不太关切,但也没有责备意思。 谁知十三郎麻溜地卷起袖子,就给她看手臂上的乌青。 等田思思扫过一眼后,他又不知从哪拿出一瓶跌打药酒,塞到田思思小手里,“喏,伤这了。嘶……好疼啊。” 就不能左手给右手上药? 好吧,看在他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装傻帮他擦一次药好了。 田思思倒出药酒抹在十三郎手臂上,轻轻搓揉。 她低着头,只顾仔细上药,没有去看十三郎。但也知有一道灼热的眼神盯住自己,就不由得脸颊有些发烫。 “思思。”十三郎不见田思思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唤了声。 “嗯?”以不变应万变。 “你裘鹜大哥也受伤了,而且比我严重。”十三郎用试探的语气说。 田思思不由好笑,还“你裘鹜大哥”,他故意提起,是有多介意这个称呼。可她眼珠子一转,小嘴俏皮地撅起,状似想了下,才启唇道:“也对,裘鹜大哥都晕倒了呢。” 放下十三郎手臂,田思思拿着药酒起身,作出一脸担心样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呢,多谢你提醒啊,我现在要去看裘鹜大哥。” “哎,等等。”十三朗急喊一声,从床上跳下。顿了顿,才不高兴道,“你要把药酒也拿走么?” 田思思歪着小脑袋侧过身,大眼睛无辜地眨着,“当然啦,裘鹜大哥伤得比你重。反正你也擦药了,现在不需要了。” “需要的。”十三朗喘着粗气上来一把抢走田思思手上药酒,藏到了身后,“这是我好不容易才跟刘婶要来的,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他用!你口口声声裘鹜大哥叫得那么亲热,还不管我死活,把药拿给他用,到底我是你夫君还是他是?” 第202章 简直是折磨(一) 看十三郎这般孩子气,田思思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捏捏十三郎的脸,“傻瓜,当然你是夫君啦。相同情况下,我肯定更关心夫君。但除了夫君以外,我还有朋友啊。” 田思思掰手指头,数着道:“还有一个爹爹,九个师兄,一个小师弟……你是不是谁的醋都要吃啊?” “才不是吃醋,呐,拿去!”十三郎把药酒送出来,想要板起脸,可唇角又忍不住的微微上扬。 思思说“相同情况下,肯定更关心夫君”,有这句话就够了。 “算了,我不要。裘鹜大哥的伤,也不是药酒能治的。再说有木头在呢,他跟了莫空空这许多年,多少总学过些皮毛,他会照顾好裘鹜大哥的。”田思思又推了回去。 十三郎更得意了,心想媳妇儿果然是向着自己的。于是补上两句,“刚才村民们不是说裘鹜已经醒了么,你确实没必要过去打扰他休息。你看天色已暗,说不定他早睡下了。” “嗯。”田思思点头,转身将十三郎推坐在床,“我不去看他,我来仔细看看你。” 十三郎愣了下,才坏坏勾起唇,心头痒痒的,“那你要看我哪里?窗关了没?小心隔墙有耳,农舍的木床会吱呀响的。” 田思思咬下唇瞪起眼,娇蛮地一个爆栗甩下去。十三郎连忙捂住脑袋,期期艾艾地看着媳妇儿。 “想什么呢,我看你的伤!把衣服脱了。” 之前十三郎捂胸皱眉,绝对不止手臂上一处伤。 十三郎一副失望模样,慢慢扯开衣带。 田思思小手撩开十三郎衣襟,没怎么注意,温软指腹划过结实胸膛,他似乎抖了一抖。 “冷么?我很快的。”田思思果然找到一片淡青。 忙转身要去拿刚才放在桌上的药酒,手腕却忽地被捉住,十三郎强而有力的臂膀也圈住她腰身就往怀里带。 “啊!十三郎,你……放开。”田思思惊呼着,这时才下意识撇眼看敞开的窗,忧心不怎么牢靠的木板床,还怀疑门外会不会有人经过。 “我不是冷,思思。” 十三郎暗哑的嗓音落在田思思耳后。 他温热胸膛贴上她后背,擂鼓般的心跳声也一记记传来。 田思思顿觉后半边身子也被他体温感染得燥热。她不敢往下坐,却被那一双手臂按得死死的。 “小流氓。”田思思轻捶他手臂,见不松手,就不忍心了,改为顺着凸起的青筋描画,“都受着伤呢,还不安分。” 十三郎只觉手臂那里麻麻痒痒,下巴勾着田思思肩窝,看到是她在用手指轻触,就连呼吸都颤抖起来,“谁才是小流氓啊,这个时候还来挑逗。” 田思思的手指蓦地顿住,忙拿开了改为手肋往后推,“你好好休息,别想歪的。” 闻言,十三郎身躯微滞,过了会儿后手臂便松开了,“我又不是纸做的,这点伤算什么。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我照样上山下水,连牛都能拖动。可你要是没准备好,我也不强求。” 虽这样说,可十三郎哀怨看着从腿上离开的田思思时,眼里满是不舍。到嘴的香肉还要吐出来,这对饿着肚子的馋汗简直是折磨。 第203章 简直是折磨(二) 十三郎懒洋洋地岔开腿,上身后仰,双手撑床,终于还是袒露出胸膛乖乖任田思思给他擦药了。 之后分别沐浴更衣,在房间里吃过晚膳,两人便熄灯休息。 田思思乖觉地爬到床里边,躺下给自己盖好被子,就自然而然闭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本就已拜堂成亲,虽是私自的,可也算夫妻了,同床共枕多正常。 可睡在外的十三郎就难以入眠了。翻过来,翻过去,挠床板,默数山羊……从身侧传来的幽幽香气总是阻挠他生成睡意。 再次侧过身,面向田思思,他迟疑着问:“思思啊,你冷不冷?” “废话,你动来动去的,被窝里的热气都被你拱没了,我能不冷么?”田思思闭着眼道。 十三郎当即“哦”了声,耳朵有选择性的只听取了一个“冷”字,身体则兴奋地挪过去。 长臂一揽,紧紧抱住她娇软身子,又把脸埋进她肩窝,十三郎这才心满意足地闭起眼,噙笑轻声,“这样不冷了吧。” 总算能长时间安分了……田思思默默舒出口气。 虽然身子被禁锢,可确实没有刚才那么冷了。田思思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决定由得十三郎抱着睡算了。 “嗯,不冷了。”轻轻吐息,算作恩准。 困意也逐渐袭来,田思思的意识慢慢沉到梦境。 可好梦不长久,没过一会儿,她就被脖子上痒痒的感觉弄醒。 原来是十三郎在重重呼吸着,好像竭力忍耐着什么。 他灼热而不规律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吐在她脖颈,可不就痒了么。 “十三郎,你还没睡啊?” “别说话!你管自己睡。” 他的语气有些着恼,好像她得罪他了似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 田思思能清晰感受到,从十三郎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热度。 “我……”十三郎哀怨地睁开眼,圈住田思思的那条手臂收了又松,松了又收。 已经无数次挣扎徘徊,他真是煎熬够了。 闷哼一声,十三郎霍然起身。 他松开了坚实的怀抱,带走了燥闷的热气,携风迅速卷出门。 木门吱吱两声后,房内一片静谧。 田思思坐起来,无辜自语,“我这是哪里惹到他了?” 可怜她成亲还不过几日,这就被夫君嫌了? 次日清早,阿依带着几个小伙伴来找田思思,他们要学武呢。 田思思笑眯眯地答应,并在明堂上教他们蹲马步,练出拳。小小少年们,一个个的还都踌躇满志,练得有模有样。 可当裘鹜出来,乖孩子们瞬间破功,全都撇下田思思,缠着裘鹜去了。 “裘大侠,你也会武功,你也教我们。” 任何事贪多嚼不烂,可孩子们就是图新鲜。 裘鹜也知道他们不过喜欢玩闹,就顺手提起一只木桶,拿在手里转悠。 他两手四两拔千斤,使巧劲将还装着水的木桶滴溜在半空。看起来,像是只用两根手指就提了一桶水似的。 这可比蹲马步有趣多了,孩子们纷纷拍手,笑声传得很远。 田思思也鼓掌捧场,大声笑道:“裘鹜大哥真棒!嘻嘻……” 忽然感觉如有芒刺在背,田思思和裘鹜同时不解地转身,就见头发湿哒哒的十三郎正满脸怒容看着他们。 第204章 嫁了个宝宝 “十三郎,你昨……”本想问他昨晚去处,可有孩子在,田思思立马把后面的话咽下去。顿了顿后,只问,“你怎么头发都是湿的?” 十三郎呼呼喘气不说话,他是不会告诉田思思,夜里对她胡思乱想导致睡不着,只好去河里掬水泼脸。一直到现在,才压下邪念。 孩子们顽皮,哈哈大笑,指着十三郎唱歌谣,“河里的鱼儿游走了,十三少侠噗通一声,栽进水……哈哈哈哈!” 眼看十三郎脸色越来越难看,田思思忙把孩子们拉回身边。 十三郎却呸了一声,瞪着裘鹜语气不善道:“你是大侠,我才少侠?不显示两手,你们当我是吃素的了!” 当即抱起身后石桌,单手举过了头顶。 直到裘鹜咳了两声,无奈道:“果然厉害,裘某甘拜下风。”十三郎这才放下石桌,走到田思思身前。 田思思不好意思地望了眼裘鹜,然后拉起十三郎就进屋。 先是找了块干布巾给十三郎擦头发,边擦边道:“裘鹜大哥有胡渣,看起来年纪大一些,孩子们这才称呼他为大侠。你本就比裘鹜大哥年轻许多,孩子们叫你少侠,有错么?” 这都要生气,她是嫁了个宝宝吗? 十三郎拉住田思思为他擦头发的手,不服道:“他提只水桶很厉害么,你看着他的眼睛都在发亮。” “咳咳。”田思思无语,却被余怒未消的十三郎一把拉进怀里。 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热,在触及她温软身子后,顷刻爆炸。 十三郎困倦而烦闷,翻身压住田思思双手,只象征性的迟疑一会会,接着理智便决堤崩溃。 “砰砰砰!砰砰砰!” 刘婶在外敲门,“田姑娘,你托我寻的那人我知道下落了。” 田思思一把推开箭在弦上的十三郎,开门出去。 “的确有一个叫九娘的来过南屏村,她是来投奔朋友的。可她那朋友不久前得瘟疫死了,她便住进了空屋子。没想到两天后也染上瘟疫,被送走了。”刘婶道。 “送去了哪?”田思思问。 “离丧地。村里染病的都会被送去那,这病没法治,只能等死。” 听到“九娘”两字的十三郎一下冲出来。 原来思思到南屏村,是为了帮他找唯一的亲人。 “离丧地在哪?”十三郎急问。 刘婶忙拦住两人,“唉,那是村外郊区临时搭建的。病人只能去那住,没病的却不能靠近。” 十三郎还要往前走,刘婶便劝他,“你要去了那,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南屏村的人,只会把你当成已染病的!” 可刘婶终究拦不住无所畏惧的两人。田思思和十三郎问清详细路线,跟木头和裘鹜知会了声,就结伴去了离丧地。 两天后,独眼匪跟着带回阿依爹尸体的几个年轻人,又来到南屏村。 由于他最后抱住血奴时,像是要攻击血奴,淳朴的南屏村人把他也当成了英雄。 木头和裘鹜见独眼匪没什么恶意,以为他改过自新,也就随他去了。 第205章 永不分开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是随便可以进的,快走!快走!” 田思思和十三郎终于找到离丧地,空旷没有开垦的野郊区被稀拉几片篱笆隔出一片,中间是破烂的几个帐篷。 可是守在篱笆外的两个民兵一看见有接近的,就赶苍蝇似的轰走。 从帐篷里传出虚弱不甘的哀嚎,把这一片隔绝人世的区域搅出死亡气息。 田思思看到有死人被抬出来,脏布从头蒙到脚。一抬出,就被随便扔在后边空地上,烧了。 她捂住嘴,不忍闻那焦臭味。还不知帐篷内又是怎样一副残忍景象,但九娘就在那里,遭受着水深火热。 当看见九娘留在山洞的那幅血字时,她就暗自决定会回来接九娘。这是一个誓言,她不能临了退缩。 “让我进去,我有亲人在里面。”田思思对拦截他们的民兵道,并且拿出二两银子。 民兵看都不去看银两,只是说道:“进去容易出来难,我们连在这守门都怕被传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这一放行,将来你们是死是活都别怨我身上。” “不怨。”十三郎挺前一步,然后对田思思道,“我进去找九娘,你在外面等着。” 田思思心头微暖,却拉着十三郎也要进去,“我知道你是怕我染上瘟疫,可你进去我也担心你。与其一人在内经历风险,一人在外担惊受怕,还不如一起进去同甘共苦。” 十三郎止住步,眼里有感动和心疼,“思思,我没想到你会愿意陪我去冒险。我很高兴,可我情愿自己染病也不愿意你受一点伤害。你留在外面我才能安心,听话。” “我不听话!”田思思双手紧紧拉住十三郎手掌,大眼睛潮湿莹亮,却强忍着不落泪,“爹爹丢下我云游,也是叫我听话。可他不懂我其实宁愿他带着我四处吃苦,也不要守着一座山跟石头做朋友。既然你要娶我,要跟我成亲,就别在任何时候抛下我。” 她哽咽着道:“爹爹每次回灵剑山都会丢下新师兄,可我还是忘不了最初孤独无援的那半年。” 十三郎没想到思思小时候也有过一个人自生自灭的日子,她这样灵动可爱,思思爹是怎么忍得下心的。 拥住她,他愈发心疼,“思思,我们永不分开。” 十三郎最后心一横,牵手带田思思走向帐篷。 离丧地里还活着的人不多,大都是染病半死不活的。 除了其中一个帐篷据说住着大人物,不让进。其他几个小帐篷,都是可以随便进入的。 田思思经过一个面上都是烂黄包的妇人时,依稀听到她在轻声呻吟:“思思,思思……” 蹲下仔细看,才认出就是九娘。 她瘦了很多,也被瘟疫毁了容。田思思刚认出,就忍不住哭出来。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十三郎和九娘相认,可两人还没说上几句,十三郎突然扶住脑袋,眉头深深皱起。 “啊,思思,你的脸。”九娘指着田思思,虚弱开口。 田思思摸了摸脸,早就察觉上面痒痒的,竟然长出许多疙瘩。 第206章 再次毒发 田思思察觉到有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长睫微掀,忽地望进十三郎一双如饿狼般幽深恐怖的眼中。 糟糕!不会是莫空空的毒没有去根,又要像在竹林时那样发作了吧。 可现在周围都是人,他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吧? 担忧刚掠上心头,田思思只觉双肩一重,蓦地被十三郎按倒…… 动静引来症状较轻的几人,一起来拉十三郎,边拉还边闹腾地喊着:“来人呐!又有人被感染,在发狂呐!” 可十三郎力气大,哪是些病人能拉开的。 但凡上来阻挠的,都被十三郎掼在地上,扔出帐篷。 留守的两个郎中慌里慌张赶来,民兵也被不情愿地叫进。 可都几乎近不了十三郎的身。 九娘被吓坏了,流着泪喘大气。 被压的田思思护住领口,俏脸被亲得到处是口水。 总算有人拿麻绳过来套住十三郎,将田思思解救出来。 十三郎被十几个人拖着带去另一个帐篷,其中一个郎中也跟去了。留下另一个郎中过来为田思思诊脉。郎中颇为不解地摇头,然后也出去。 田思思担心十三郎,要跟去,却被啜泣着的九娘拉住,“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十三郎的,十三郎不会有事。” 夜幕降临,两位郎中着人抬来昏迷的十三郎。 其一百思不得其解,“你们两人症状都与他人不同,似乎不是感染瘟疫啊。还有,为何他只缠你,不缠其他人?” 田思思相信十三郎毒药发作时,神志是不清醒的。他不可能还能分得清谁是谁,兴许是因为莫空空给他们喂的这两款毒其中互有关联。 她摸上自己脸颊,不知该怎样回答。 郎中叹口气摇摇头,也不追问。 这里每个人的病情都不容乐观,他们时时刻刻焦头烂额,哪有精神对他们两人特殊。 九娘本就病重,现在双眼还哭得跟核桃般肿大。郎中出去后,她就自责地又抹上泪了,“思思,我对不起你们,都是为了来寻我才害得你和十三郎都染病的。” “九娘你别这么说,这不关你的事,刚才郎中也确认了我和十三郎不是染瘟疫。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刚认的弟弟有事。”田思思道。 安抚好九娘,田思思悄悄出帐篷。 她闻着中药味,来到一个干净的靛蓝小帐篷外。偷望进去,果然看见两位郎中。 他们一位在亲力亲为地看炉子熬药,另一位在研究医书。 而小帐篷内,一张破桌上凌乱地铺着许多书籍,地上则摆放着各种药材。 “唉。”叶郎中把医书撂下,唉声叹气,“根本没有办法医治,这可如何是好?” 木郎中拿着蒲扇,扇了扇炉子道:“我也知如今不过在浪费药材,可还能怎么办,总比无作为好。” 既然他两本就没有可行之法,田思思也不再顾虑。她直接掀帘进入,背手道:“与其浪费药材,不如送我一些煎副药如何?” 谁知两位郎中立马变脸,摔袖将田思思轰了出去。还叫来大人物帐篷里的护卫,干脆守在了靛蓝小帐篷外。 第207章 小姐的药 田思思嘟囔着离开。 什么大人物,这么霸道。 想来那两个郎中也不是好心才留下,是那大人物花钱请来的。药材么,也必定是那大人物自费。 既然郎中不给她药材,那她就直接跟大人物去要。 治瘟疫的药她不会,解她和十三郎身上毒的药,却是跟莫空空一起炼制过的。 需用什么药材,各需多少量,她还记着十之八九呢。 如果注定九娘时日无多,就把十三郎先治好,至少让他们姐弟多相处些时间。 大人物住的帐篷最是豪华新颖,连门帘都是坠珠子的。 田思思躲在外守株待兔,终于等到一个小丫鬟掀开珠帘出来。 她等小丫鬟走远,才鬼祟追上。拍肩,询问:“姐姐,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小丫鬟被迫住在瘟疫肆虐的离丧地,本就每日胆战心惊,小心谨慎。被人拍肩就把她吓个半死,回头一看是个脸上全是疙瘩的少女,想到她可能就是染瘟疫的,就更加嫌恶。 掸掸肩上看不见的灰尘,小丫鬟退后一步谨慎道:“不用你,你哪凉快儿哪待着去吧。” 可田思思看小丫鬟进蓝帐篷,一会儿又出来,手上还多了碗药。忙等小丫鬟离蓝帐篷远些,又凑上去套近乎。 “姐姐你辛苦了,呀,姐姐也染病了啊。” 小丫鬟狠狠剜田思思一眼,不客气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好好的,你才染病。你想干什么?可别惦记这药,这不是给你的,是我们小姐喝的。滚滚滚,离远点。” “你们小姐就是传说中的大人物啊?”田思思可没那么好轰走,在小丫鬟面前倒走着,继续问。心里却想,两个郎中是废物,这药根本没用处,那什么小姐喝了也白喝。 小丫鬟挺一挺没有多少曲线的胸,傲然道:“那可不,我就是伺候大人物的,跟你这种乡下村姑不一样。” 田思思低头看看自己。原来那身早就破烂,到南屏村后沐浴换过粗布衣,可不就是乡下村姑了么。 她不以为意地一笑,接着换上副讨好面容,“就是就是,姐姐看起来就与我们不同,与生俱来一股富贵气。姐姐,大人物住的地方长什么样,你带我进去长长见识呗。” 小丫鬟还从没被人这么奉承过,脸上一红,心头却喜欢。可想到珠帘内由不得自己,还是板起脸,“那地方你去不得,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看来那小丫鬟是没那么大胆子带她进去的,田思思已知不可能,就寻思另一办法。 当即绕到小丫鬟背后,皱眉嫌恶道:“呕,姐姐你背上沾了鸟粪,真臭啊。” 小丫鬟根本没闻到臭气,可被一个刚才还崇拜自己的同龄人指出,不免尴尬。忙把药放到路边石头上,脱下外套翻来覆去看,“哪里?在哪里?带了污秽,可不能进去让小姐看到。” “就是啊,哪能让大人物看到姐姐那么不讲究,我听说大人物生起气来都是会打人的。”田思思故意吓她。 第208章 小老鼠打洞 小丫鬟咬咬唇,心里更急,接着说话都带了哭腔,“你知道什么,打人还是轻的呢。小姐现在在病里,脾气更大,且她身份尊贵,就是处死下人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那姐姐怎的那么不小心,你看看,里边衣服还有。” “哪里?哪里?”小丫鬟还没找到脱来下的那件上哪里有鸟粪,听见身上还有,更加急切羞愤。不住跺脚,往背后看。 “姐姐,我来拿着,你快去洗洗吧。”田思思忙把她外衫抢过,不由分说道,“这件我帮你洗,你快去快回,我给你看着药。” 小丫鬟急着清洗污秽,哪还管那陌生少女说的又帮洗又帮看着,根本自相矛盾。忙甩手去找水了。 可田思思又怎会真的帮她看药,等小丫鬟一离开视线,她就披上那件根本没有鸟粪的衣服,端起了药碗。 低头走到那豪华帐篷前,借着夜色,成功蒙混过关。 守珠帘的护卫看她端着药,还主动帮忙掀帘子呢。 她兀自低头含胸,进去后,悄悄打量四周,一边慢慢往前。 没想到简陋之地,还能把内里装饰得这般华贵。那位大人物小姐,怕是比拢翠山庄还要有钱。拢翠山庄都不会舍得用整张整张的狐皮,拼起来作地毯。 “你站住!”忽然转出来一个大肚皮挡在田思思面前,随着他凶厉的喝声,肚皮还震荡了一下。 田思思不敢抬头,就只好退了一步,仍旧看着那人肚皮,把药碗往上挪了挪挡住脸。 “给小姐送药的?” 田思思怕声音被认出来,就只“嗯”了声。 “拿来。”那大肚皮伸来熊掌般的大手,直接把药碗抢走,“你可以滚了。” 然后,大肚皮转身,掀开旁边帘子踩了进去。 田思思听见几声女子的咳嗽从中传出,她趁大肚皮转身之际往里张望。恰好看到一个女子身影,可是帘子很快放下,挡住了视线。 原来小丫鬟也是没资格进大人物房的,不过那匆匆一瞥,让田思思越想越疑惑。 那女子身影怎么那般眼熟,不会是她吧? “咦,小翠,你怎么又从外回来了,你刚刚不是……” “糟了,我的药不见了!” “那再去郎中那端一碗呀。” “是,是,我这就去。” 本想原路返回的田思思,听到帐篷大门口的对话,连忙把头埋得更低,躲到屏风后。 门口的守卫再大意,三番两次看到同一个“小翠”也会生疑的吧,可不能再正经走珠帘。 不过这也难不倒田思思,帐篷再坚固那也是用布搭建。 屏风后原是放杂物的,有好几个箱子。她推开其中之一,拿贴身藏着的匕首在帐篷上划开一道口子。 碾花教主那拿的匕首小巧锋利,好藏好用,可比那什么玄铁令有用多了。 田思思不无得意的想着,娇小身子悄无声息地从破口处钻了出去。 然后手再伸进来,把推开的箱子拉回,挡住这个破口。 做完这一切,田思思叉腰舒出口气,得意自语道:“总算知道老鼠为什么无孔不入。嘻,这可好了,已打了洞,如果不被发现的话,下回还能进来。” 第209章 夜闯郎中寝 回到离丧地普通村民居住的破帐篷里,田思思看到九娘旁多了一个烂脸少年。 “可怜啊,又是一个染了瘟疫的。听抬来的人说,这是个外乡人,突然发作就这么严重。”有同样染病的在跟九娘说话,看到田思思回来,就退开自去睡觉了。 “九娘,这个帐篷里不是只住女子么,他们现在连男子都抬进来了,真不像话。”田思思坐下后,就着昏暗油灯,随意一扫,突然发现那个烂脸小子竟是木头。 九娘没留意她脸色变化,虚弱地道:“都是快死的病人了,谁还在乎那么多。” 田思思却听出话中意思,同是离丧地病人,病情也有轻有重。重病患者都直接躺在帐篷门口,比如九娘,和刚抬来的木头。估计是为了死后方便抬出去。把木头放在九娘身边,怕是抬来的人已经认定这两人都活不久,才连男女嫌都不避了。 想到现在他们几人都挣扎在生死一线间,可爹爹和师兄们还不知在何处。就要在这个偏僻村庄死得悄无声息,她也不甘心。 田思思再次起身,掀帘出去。 今夜拿不到药材,她还就不睡了。 小蓝帐篷里两位郎中已打起了呼噜,田思思悄悄潜入,摸黑偷药材。 可是她对药材也就一知半解,拿当归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竹筛子上有长像类似的。 哪个是独活?哪个才是当归? 都有须须,都长得差不多啊……田思思凌乱了。 她两只小手一手抓一个,在仔细辨认着。 木郎中今年二十九,乡下有妻儿却阔别多年,与单身无二。 叶郎中才二十一,一心扑在药理上,把亲事都耽搁了,如今还是愣头青。 木郎中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间看到药材架子旁有个娇小人影。突然大叫一声,坐起来拿衣服遮身。 叶郎中被吵醒,一睁眼也看到拿着药材的黑影,忙跳起来去门口点了烛。 田思思这时想要逃却发现门口被叶郎中堵着,吓得当归和独活一齐掉到地上,“啊!” 烛光亮起,瞧见两位郎中都衣衫不整,忙又遮起眼睛,“有,有话好好说,你们先把衣服穿好。” 听见是脆生生的女孩子声音,再细看闯来这姑娘身段婀娜,脸上虽有疙瘩却难掩艳色,两位郎中更加尴尬了。 他们红着脸,迅速整理衣衫。 田思思遮掩的一根手指歪了歪,偷眼一看,心生计谋。坏笑中,忽然大喊出声,“啊,救命啊,郎中非礼了!” 叶郎中腰带还来不及系,敞着胸膛就要来捂田思思的嘴,“姑娘,你不可乱说。” 可即将碰到时,手掌又僵在空气中不敢落下了。 这要真碰了,哪还说得清。 木郎中跌跌撞撞爬起来,惊慌地抹着睡乱了的发丝,“姑娘,明明是你夜半闯入我们帐篷的啊。” 就是要非礼,也是姑娘意图非礼他们!呃……这个,说出去谁信? “咦?姑娘,你不就是白天才到离丧地那位么。”木郎中想起来了。 田思思才没空跟他们套近乎,直接把话撂开了,“我要几味药材,你们给我,我这就出去,今晚的事当没发生过。你们要是不给,我继续叫非礼。” 第210章 他为何失望 “我要几味药材,你们给我,我这就出去,今晚的事当没发生过。你们要是不给,我继续叫非礼。” “姑,姑娘,你贼喊捉贼。”叶郎中面上潮红还没褪,他张开双手虚拦着田思思。可觉得放她不对,拦她似乎也不对。 田思思威胁似的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你们没得选择。而且依我看,你们是不肯给了。” 话音未落,她小手往前一探,准确地捉住了两位郎中的腰带。用力一扯,全拉了过来。 得意一笑,田思思抱着两根腰带就眼泪汪汪地喊开了,“救命啊!禽兽郎中残害弱女子啦……” “等等!等等!” “嘘……求你了,姑奶奶,小声点。” 急得两位郎中既不敢动,又不敢大声,只得在那伏低做小,苦苦哀求。 田思思抽抽鼻子,眨了眨假哭,但真挤出了泪的大眼睛,摊开手声音委屈道:“药材。” 木郎中爱名声,叶郎中张皇失措,犹豫结巴一阵后,两人主动把竹筛子奉上。 “求你了姑奶奶,拿了就走吧。” “出去后别说认识我们。” “我可不要这么多,这么多我也拿不下。我把药材名和重量报给你们听,你们把药材称好了给我。”田思思想了想道。 两位郎中恨不得早点把这小瘟神送走,忙不迭答应。 “我要当归一两,黄芪三钱……”田思思报出各种药材。 两位郎中忙活着取药,丝毫不敢怠慢。可当田思思报出最后两味药时,两位郎中犯难了。 “龙涎香和鹿茸太过贵重,我们这儿没有。”木郎中道。 叶郎中指指珠帘帐篷方向,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口,“想要这些,得那位小姐许可。” 田思思无法,看来她是非去见那位“大人物”不可了。 转了转眼珠,田思思莹白手指指向叶郎中,“你,把衣衫卸了。” “啊。”木郎中低呼一声,连忙事不关己地捂住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叶郎中瘦长的身躯一怔,咬了咬下嘴唇,悲壮而屈辱地别过头去,将衣衫脱下。 他闭起眼,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唉,他的名节啊…… 可等了许久,那胆大姑娘的小手都没有摸上来,叶郎中只觉得越来越冷。 “睁开眼吧,她已经走了。”木郎中忍不住提醒。 叶郎中这才发现自己丢在地上的衣衫不见了,那姑娘也不见了。 那姑娘如果将脸上的伤治好,应该也不难看。女子皆爱美,她一定是为了早点治好脸伤才出此下策,入帐抢药材。 其实,她本心不坏,都没有真正伤害他们……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你有点失望啊。”木郎中又忍不住伸手指戳了戳发呆中的叶郎中。 改换一身男装的田思思,在黑夜中高束一个英挺发髻,将眉型画得上挑,接着撕一块布捂了脸。 想了想,又将女公子送她的夜明珠吊坠缠在了手指上。 悄悄来到珠帘大帐篷外,再次从划破的洞口钻入。 她熟门熟路来到“大人物”住的内室帘前,一个手刀将大肚皮守卫从后打晕,接着直接把他往内室拖。 “什么人?”内室的大人物小姐慌忙跳起询问。 田思思在她尖叫前就举起了一只手,把夜明珠晃了几下。 第211章 你要什么,都会给你 昌华公主看见那一串熟悉的夜明珠后,立马捂住嘴,盈出了泪,“是你,是你,田天……” 田思思费力地撂下那大肚皮守卫,这才拉拉衣服站起来。 眼前昌华公主已不是男装打扮,曼妙身段被一袭水蓝裙装勾勒得凹凸有致。 “是我,小宝贝,你怎么哭了?看见我不高兴么?”田思思粗着嗓音说话。表面无耻不要脸,内心吐三斤。 为了拿到龙涎香和鹿茸,只能再利用一把女公子……不,应该叫她昌华公主!只能再利用她对她的特殊心思了。 “你为什么蒙着脸?” “我这是夜闯香闺,不蒙起脸还不被人认出来,捉住,打死啊。”田思思摸了把昌华公主滑嫩的脸颊,自去拿她房里的点心吃。 昌华公主在她身后跺脚,羞愤却又暗暗欢喜,“小坏蛋,你还是那么不正经。什么夜闯香闺的,难道你就不怕本公主……啊!” 一时说漏嘴,昌华公主有些惊慌。 田思思却一抹嘴巴,边嚼食物边含糊道:“掩饰什么,早就猜到你是昌华公主。” 又甩了甩夜明珠,说道:“这颗珠子是你自己要给我的,就算你是公主我也不退的哦。” 昌华公主轻呸了声,“你敢退,本公主治你罪!” 昌华公主几步上前,要靠近田思思,却被田思思一闪身,坐到她香软的床榻上。 “你,你下来!”昌华公主红着脸跺脚。 田思思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只是不想被昌华公主靠太近。 今天的乔装打扮太过仓促,胸脯也日渐胀鼓,没有以前那么好扮男装了,时间一长怕是会露相。 可事已至此,她无赖到底,扯了香被来盖上,口中坏坏道:“我来问你要两样东西的,你肯给我我才下来,你要是不肯啊,我今晚住你这了。”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用得着威胁我么。”昌华公主嘟囔着,又觉害羞,捂起了脸。 “我要两样药材,龙涎香和鹿茸。你快些给我,晚了等你护卫过来,我就要被捉住打死了,到时候你要心疼了可没人给你揉心肝。” 昌华公主一歪头,龙涎香和鹿茸,那是什么,她有么? 她一个堂堂公主,自然不会管那么多,想当然觉得自己肯定有。于是心思重点都放在田思思最后一句上,越想越气,越害羞。 “小坏蛋,你真是越来越坏了,就要打死你!” 昌华公主红着脸过来,可把田思思差点吓出魂。 她没想到她都躲床榻上了,昌华公主也敢过来啊。在昌华公主眼里,她不是个男人么。 正在这时,门帘外有人声传来,“小姐,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有刺客?” 昌华公主一惊,忙止住脚步。即使问话的护卫没有掀帘,瘦瘦的身体还是下意识挡住床榻上的人。 要是小坏蛋真的被护卫捉住,那可怎么是好。 匆匆一瞥晕倒的大肚皮护卫,昌华公主忙扬声道:“本小姐在跟朱护卫说话,没你们的事,别进来!” 帘外护卫道一声“是”,正要离开,昌华公主却被田思思在身后一拉。于是想起来,叫住护卫。 第212章 她的威胁 昌华公主扬声道:“啊!等等,我要龙涎香和鹿茸,你各拿一斤,不不不各拿三斤过来。” 田思思跳下床榻,猛给昌华公主打手势。 她是偷偷进来的,待会儿还要偷偷跑出去,两个三斤就是六斤,想重死她啊。 可昌华公主难得找到个报复的手段,脸上更加得意,恨不得叫住护卫再加五斤。 药材很快拿来,昌华公主谨慎地让护卫放在帘外。她亲自出去拖进房,献宝似的给田思思看。 田思思也不贪心,道一声“谢了”,各自取了差不多重量,塞衣服里,这就贴到门帘旁,打算逃出去了。 “田天,你要走了么?”昌华公主心里有些不舍,可也知道留“他”不妥。 “公主,我们有缘再相见。”田思思头也没回地拱了拱手。 昌华公主一阵失落。 有缘,也不知还有没有那个机会。她虽是公主,可现在身上有病,又不得自由,怕是下次摇摇无期了。 咬着下嘴唇,昌华公主忍住哽咽,小声道:“你那点龙涎香和鹿茸也不知够不够,如果不够,你可要回来拿啊。还有别的东西,你要什么,都跟我讲,好不好?” 田思思嫌她絮叨,也没听进去,就要去掀帘。 昌华公主一把拉住她手,语声含情,“就让我再帮你一回吧。” 她率先走出,在外安排一顿,把护卫们都支开去做别的事。 回来后,不舍地望着田思思离开。 田思思拿回各种所需药材,在第二天白天,又去了小蓝帐篷。 “你,你,你,怎么又来了。”这回只有叶郎中一个在内,抓药的手都在发抖。 “我拿到了药材,当然是来煎药啦!离丧地就你这里有药罐子,我不来你这,还能去哪?”田思思眨眨眼,答得理所当然。 叶郎中察觉自己心率不稳,似是病了。一时说不出话,只会在田思思走近的时候,讷讷退后。 可当田思思询问他如何点火时,他又上前,手指发抖地帮忙给药炉点火。 田思思蹙着眉,心事重重地把凑齐的药材倒入药罐。 叶郎中忙给她加水,放上炉子。默然看着药罐,呼吸格外沉重。 “要煎多久啊……”田思思喃喃着。细语声软糯甜腻,身上幽香暗自缥缈。 让听惯了木郎中粗嗓门,闻惯了中药味的叶郎中,一阵恍惚。 “一般要一两个时辰。”他不由自主地压着心脏道。 田思思原本只是在担心煎药的方法会不会妨碍到药性,毕竟当初莫空空带着她时,可不是这么炼药的。 但听到叶郎中说话,便回神皱起了小鼻子。 两个时辰……这么久啊。 叶郎中以为她是闻不惯中药味,也怕木郎中回来看到她在这解释不清,于是别捏地道:“你回去吧,一个半时辰后再来,应该差不多了。” “哦,那你帮我看着火啊。”田思思点头同意,又瞪起眼,挥了挥小拳头威胁,“要是你看不好,我,我就……” 想到叶郎中怕她不是因为她拳头大,而是被她深夜闯寝。于是收回她那颗白嫩小拳头,换了副语气吓叶郎中,“要是你看不好,我今晚还来,哼!” 第213章 木头病情加重 田思思转身跑走。 叶郎中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忙给自己把脉。 他的脉象很失常啊…… 木郎中回来后看到叶郎中在乖乖扇药炉,不由惊奇,“咦?你不是只查医书,从不煎药的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个半时辰后田思思回来取药,发现叶郎中已经过滤药渣,把药汤凉着了。 “药不能乱吃。”叶郎中手指在放药碗的桌上敲两记,垂眸提醒。 但是,想到这病没法治,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叶郎中又叹气,“唉。” “不用你管。”田思思白他一眼,顾自端走药碗。 回到病人帐篷,田思思把药碗搁置着。然后出去找甜食,打算等下喝药后吃。 才出去没有一会儿,回来竟发现碗没了。 不会是被谁喝了吧,可这不是治瘟疫的药,是治莫空空下的毒的。 她都忘了其中几味药,说不定连莫空空下的毒都治不了。 正在疑惑间,忽听木头剧烈咳嗽起来。 九娘拍他背,难过道:“怎么喝了药反而更严重了,唉,可怜的孩子。” “你哪来的药给木头喝?”田思思忙过去问。 “喏,是你放在那里的。木头说渴了,我看药汤已经温了,就拿来给他了。” “谁让你给他喝药的,药汤也不解渴啊。” “可是,不都是治瘟疫的药么,难道不该让病情严重的先喝?” 面对气息微弱的九娘,田思思生不起气来。现在给九娘解释也解释不清,还会显得自己小气。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少了几味药,果然没效果。看木头的痛苦样子,恐怕还是反效果。 她着急地掀帘而出,没头苍蝇般只顾往前疾走。脑中不住回忆那几位缺失的药材,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篱笆口的民兵正好换岗,没留意有人进出,田思思就这么跑出来了,进到一片林子里。 “咻!”一颗野生桑葚掉到她头上。她也不管,摘下后继续苦苦回忆。 “咻!”这回力道变大了许多,田思思捂着脑袋,可以确定不是桑葚自己掉下来,是被谁丢下来的。 而且还是对准她的脑袋丢,太过分了。 “是谁?出来!”田思思转身对着天空喊。 “嘿嘿嘿嘿……”有人在怪笑,听声音尖利滑稽。 田思思仰头,眯着眼睛在树上搜寻。 终于在身边一棵最粗壮的树上发现异样,枝叶掩映间,明显有布料在里面。 是藏了个人吧,哼。 田思思假装没看见,故意侧过身去仔细研究另一棵树,“咦,在哪呢?” “嘿嘿,你找不到我的,笨蛋。”那声音又出现了。 这回,田思思趁那声音主人不备,反脚踢在藏人的树干上。 大树晃动了下,就听有人“哎呦”一声。可田思思不停歇,上手去抱住树干就不停摇晃,终于把藏着的人摇摔下来。 “哎呦,哎呦,哎哎哎我的腰哦。”那人趴在地上不住喊,田思思赶上两步就揪住了他。 一拉之下,轻易便将那人上半身拉得离地。 他可真轻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人也矮小,对他动粗倒显得自己蛮狠。 第214章 送上门的师父 放开这黑衣蒙面的虚弱瘦子,田思思没好气地问:“你是谁?在树上装神弄鬼做什么?” 蒙面瘦子小眼睛在她脸上一溜,随即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语声中带着几分得意道:“小丫头还算机灵,不过没有我啊,你休想治好脸上的毒。” “你知道我是中毒,不是染瘟疫!”田思思捂了捂脸,对蒙面瘦子警惕起来。 蒙面瘦子却哼哼一声,老神在在道:“吾乃神医是也。” 田思思当然不相信,神医不是该更懂养身么,怎么将自己身子养得这般虚弱。神医还蒙着面,躲在树上,是野猴子还差不多。 她反而越看这瘦子的眼睛越觉得眼熟,辨味他的声音也觉似曾相识。正要出手去抓他蒙面的黑布,却被那瘦子慌忙躲开。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那瘦子往后退着道。 “我是女子。”田思思不屑。 瘦子眼珠子一转,又道:“我俩男女授受不清。” 田思思“哼”了声,背起手,不与弱者一般见识,只不耐烦道:“你认出我脸上的毒,又故意扔果子引我注意,到底有什么目的?说!你该知道,我要是想杀你,动动手指就可以。” 瘦子却不受威胁,似乎成竹在胸,“如果我说我能治好你脸上的毒呢。” “啊!”田思思吃惊,喜道,“你认识莫空空?那你也会治莫空空下的其他毒吧。” 瘦子好半晌沉吟不语,似有难言之隐。 见田思思又要靠近,怕她掀自己脸上布,才又抬头开口,“别的……你不用管。总之你听我话,拜我为师,我就把解药配方告诉你。” 田思思心动。木头喝了残缺不全的药汤病情加重,目前危在旦夕。十三郎也不容乐观。她真的急需要解药。 可是瘦子来历不明,怎能随便相信。 思及此,她笑道:“呵,那可真是奇了。都说我根骨不佳,从前我求着大侠收我为徒,都被嫌弃拒绝,怎么如今还有送上门来的师父。” “诶,习武和习医术不同。我看上你,自有我的道理。”瘦子摆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扔给田思思道,“这就是解药药方,你拿回去验证,如果管用,今夜子时再来找我。” 田思思照着药方,又去找叶郎中煎药。 刚煎好就在小蓝帐篷里,迫不及待地吹凉,喝了。 将近子时,田思思脸上疙瘩已消去大半。 她拣了一朵金银花,丢到看她入神,叫几遍都不答应的叶郎中脸上。 叶郎中忙受惊般低下头,田思思才说道:“叶郎中,麻烦你照着我刚才的方子,马上再帮我煎两副药。一副送给与我同来的十三郎,另一幅送去给木头。千万别送错了,木头病情已经很严重。” “不麻烦,不麻烦。不会送错,不会送错。”叶郎中忙不迭答应着。直到田思思离去,才敢抬头,呼气,捂上心律又不正常了的胸口。 他同时煎两副药,神思愈加恍惚。 药成,送去给木头和十三郎后,叶郎中忽然击掌,兴奋自语:“对了,治瘟疫的方子如今已经有了,我该拿去献给小姐啊!” 第215章 公平交易 田思思把煎药的重任移交给叶郎中后,自己则回去藏了两个大包子,偷偷去到林中。 蒙面瘦子果然还在原处等她。 田思思丢给他包子,就见他转过身去,拿包子伸进黑布里狼吞虎咽。 吃东西都不摘面上黑布,难道是脸上有东西见不得人? 田思思还在思虑中,蒙面瘦子就已将包子囫囵吞完。他摸着喉颈咽了几下,发出舒爽之声。 “痛快,痛快,小丫头还知道给师父送吃的来,算你有良心。” 田思思翻个白眼,撇撇小嘴,“谁说要拜你为师了,你答应,我还没同意呢。” 蒙面瘦子眯眼凝视,语声也郑重起来,“你不拜我为师,你来做什么,难道不是我的药方生效了你才来找我的么?” “你说的没错,但我不拜你为师。拜师就要遵从师命,我才不要受制于你。”田思思说道,“我来是来跟你做交易的。我看你瘦成这样一定没东西吃,你给我解药药方,我请你吃包子,互相扯平了!” 蒙面瘦子桀桀怪笑,“两个包子就想换我一张药方,丫头,你未免太天真。还是,你以为我傻?” “你不答应的话,可以把包子还给我啊,我也把药方还给你。”田思思拿出那张药方纸,晃了一晃。 蒙面瘦子一愣,随即想,包子他已经吃进去了,不可能再吐出来。药方已被丫头看过,恐怕她早就背了下来。 不由气极反笑,“丫头啊,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摆我一道。” 田思思蹲下来,“老头,你也别难过。你还可以再写一张药方,下次我拿十个包子……哦不,二十个来交换,饿不死你。” “哼哼,就知道你还有求于我。不过,你以为我找上你就只为一口吃的?” 田思思歪头,“那你为了什么,看你这瘦弱身板,也没本事自己找饭吃了。” “我是为了报仇。”蒙面瘦子眼神一凛,激动道。但随即,他又缓和地看过来,用怪腔调说话,“好好,你不肯拜我为师我也不稀罕。这样吧,我可以继续跟你做交易。但我要的东西,得由我决定。” “成交!”田思思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你下次要吃什么,随便你挑。还有春卷,油条,烧饼……” “等等,等等。”蒙面瘦子快被气死,“我不要吃的!不对,应该是光要吃的还不够。我要你另外为我办事,或者是回答我一个问题。” 田思思沉吟,解药药方算是她占了便宜,接下来老头肯定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只得同意,“好,我要治瘟疫的药方。吃的我可以继续给你带,别的要求你也尽管提。只要不是太过分和我做不到的,我都答应你。” 蒙面瘦子嘿嘿冷笑,”丫头,你做得到的。对你来说,很容易。” 瘟疫药方有指望了,田思思不由舒一口气。 但她没想到,下一次来找瘦子时,却被瘦子摆了一道。 “老头!春卷,油条,烧饼你都吃了,你想知道血奴的来历,我也告诉你了。可你怎么赖账?我要的是瘟疫药方,你却给我医书书名?”田思思气急败坏。 第216章 你不去教教她? 蒙面瘦子闭着眼睛悠哉游哉,尖利嗓音慢慢说道:“丫头,这就是你不懂了。瘟疫有千万种,不是一张药方就可以治疗所有。我叫你看的医书,最适合速成,你自己去琢磨,如有不懂,还可以来问我的嘛。” 田思思哼哼,“这样,你就又可以吃到我给你带的包子烧饼,还能再骗我为你多办几件事。” “咦,丫头不傻!”蒙面瘦子乐呵呵的。 回到小蓝帐篷,木郎中正在跟叶郎中讨论着什么。 木郎中一见田思思公然闯入,竟然也不斥责了。反而偷笑一声,给叶郎中使一眼色,即刻出去。 叶郎中尴尬躲闪,等木郎中离开后则低头认真翻他的医书。 “叶郎中,你这可有这本医书,我想借阅一下。”田思思把写着书名的纸条拿给叶郎中看。凑过去时眼梢掠过桌案,竟发现叶郎中手中医书是倒拿的。 厉害啊,原来叶郎中在练习倒背如流? “噢,有的,有的。”叶郎中忙说道,当即去找出这本医书,给田思思。 “谢了。”田思思拿医书离开,眉眼尽是喜色。 木郎中在帐篷外的帘旁躲着,进来手指着叶郎中,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你说你,怎么就这样让她走了。” “那不然还能怎样,我总不能强拉下她。”叶郎中怅然若失。 “她一个小姑娘,能看懂医书?你不去教教她?” 闻言,叶郎中眸光骤亮,唇角扯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冲出帐篷,可哪还有田思思的身影,她早不知蹦去了哪里。 田思思日间将医书读过两遍,夜里就又偷摸去了林子。 “喂,老头!我读过这本医书了,你骗人,上面根本没有治瘟疫的药方。”田思思气呼呼的,这回都不给蒙面瘦子带吃的来。 瘦子黑布下的面部微动,似乎在咂嘴巴,摸着肚子道:“所谓对症下药,这本医书教你如何诊脉。你学会后去诊了脉象,我才能告诉你如何下药。” 田思思坐下摸自己腕脉。蒙面瘦子见她姿势不对,又出言指正。 田思思多有不解,每次出声询问,都被蒙面瘦子一顿训斥,然后详细解答。 为方便出入离丧地,田思思在篱笆那里动了手脚。天没亮时进出,都不会被人发现。 她给蒙面瞎子带去吃的,顺便学习医术,药理。蒙面瞎子则会时不时问她一些有关血奴的事。 某天田思思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我说老头,你怎么又问血奴,你是不是碾花神教的人?” 蒙面瞎子当即气愤,“我怎么会是魔教的人,你看我像那种阴邪之辈吗?” 田思思很想说,像。 可是她妥协了,无奈摊手,“好吧,血奴的武功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转念一想,瞎子要是全部知晓后,会不会不再教她?不行,她也得留一手。 挠挠腮,大眼往上一溜,田思思道:“可我有些忘了呢,要慢慢的想。老头,我回去好好回忆回忆,明天再来演示给你看。” 蒙面瘦子重重一哼,掏出本皱巴巴的线书…… 第217章 莫门千术 蒙面瘦子抚了抚线书封面,厉声,“你现在就演示给我看,这本书上记载了我毕生所学,你演示完它就是你的了。” 低眉又喟然叹道:“唉,可惜千术缺一,我这辈子,怕是再没精力去补足那最后一术了。” 田思思看向那满是褶皱的线书,见封面写着“莫门千术”四字,问道:“这本医书中可有治瘟疫之法?” “哼,何止!”蒙面瘦子傲然昂首,“小痛小灾的我也不屑记载,但凡疑难杂症,奇毒诡病却都不在话下。” 田思思不稀罕别的药方,她只要能治瘟疫,救九娘就行。当即点头,折一根树枝为剑,依样画葫芦使起血奴的招式。 直到翌日正午,蒙面瘦子才满意,放她离去。却在她拿走《莫门千术》时,再三叮咛,“这是我不传之法,你可以收徒,拜在我莫家门下,但是外人,你不许给他们看到!” 田思思怀揣《莫门千术》回到离丧地,却老远就听见哭声和谩骂声。 二十多具死尸停放在帐篷外,叶郎中被反手绑着,跪在烈日下。 而十三郎和木头早已痊愈,此刻正焦急地穿梭在各个帐篷,不知在寻找什么。 “姐姐!”木头看见田思思,惊喜地喊一声,把十三郎也叫来。 “思思,你跑去哪了,我以为你也病死了。”十三郎大步冲过来,重重握住田思思双肩,恨不得将她揉捏进自己手里。 “姐姐,十三哥找不到你,差点跟大人物的护卫们打起来。” 田思思只说自己偷跑出篱笆外,叫两人不要声张。这时珠帘帐篷中出来两排锦衣护卫,为首的正是那个大肚皮护卫。 他们来到叶郎中身前,不知在说些什么,可以看到叶郎中很是害怕。 十三郎这时才把离丧地发生的事,悄声讲给田思思听。 原来叶郎中不知打哪寻来药方,治好了他和木头,就以为也能治好其他人。叶郎中向大人物献宝,大人物令他先给村里人试药。 可那药竟不灵了,还加重了瘟疫患者的病情,光是今天一上午就死了二十七个。 大人物发怒,下令要杀了叶郎中。 闷风推过杂草尖,吹到不远处。 田思思望见,那大肚皮护卫拔刀挥起,白刃子在烈日下煜煜发光。 她低身捡起几颗石子,用七步诀中的投掷法扔去。石子劈空打在大肚皮护卫手上,佩刀哐当掉到地上。 “谁?” 护卫们齐刷刷瞪向了她。 “我!配制出那药方的也是我,你们杀错好人了。”田思思毫不畏惧地挺前一步。 被护卫们带去珠帘帐篷的路上,田思思手心也捏出了冷汗。 还好这几日为方便夜里爬篱笆,都扮成男装,以男装去见昌华公主,小命可保。 大肚皮护卫把田思思按倒在昌华公主面前,还粗蛮地一脚踢到田思思背心上。 “啊!”昌华公主惊叫一声,心疼地站起。乍然相见的欣喜,顿时转为对粗鲁护卫的愤懑。 “大胆狗奴才!别以为你是俪贵妃的人,本宫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第218章 救出公主 “小人不敢。”大肚皮护卫声透威严,丝毫不惧,“小人的性命不足挂齿。只是俪贵妃如今怀有龙嗣,长公主殿下又不幸染疾,小人奉皇命,一定要原地扎营,待长公主康复再接进宫。长公主的病还未痊愈,小人可不敢先死。” “哼,都是俪贵妃害我!我本不会染疾的!” “长公主远在民间,俪贵妃在深宫也鞭长莫及啊。” 昌华公主趔趄后跌,脸色苍白,“没错,只怪我贪玩出宫,没防备那贱人的阴招和枕头风。” 大肚皮护卫冷笑,“长公主,小人尽职尽责,如今可一直在按长公主的旨意办事。” 脚尖指向田思思,又道:“这小子自称是药方真正的研制者,非要在临死前见长公主一面。长公主要杀要罚,小人都遵您的命。” 昌华公主美眸掠到田思思身上,心头柔成一池春水。 田天才是药方研制者?这么说,他知道她也染病,才费心研药。上回冒险入帐要药材,其实也是为了她。 禁不住感动,昌华公主落泪道:“我不想杀他,你给我滚!” 大肚皮护卫鄙夷瞥一眼男装的田思思,暗啐一口:就凭他是个小白脸? 遂邪笑着挥手,带人离去。 见房中没人了,田思思才粗起嗓门说道:“公主,我改良了药方,这回肯定有用。你放了我,让我去熬药给你喝。” 昌华公主叹一口气,为田思思松绑,语声中既高兴又无奈,“小坏蛋,你何苦为了我搭上自己性命。” 忽然谨慎起,便压低声音道:“小坏蛋,有人不想让我的病被治好,你可不能对别人说你能治,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田思思隐约觉得应该是宫闱暗斗,于是凑到昌华公主耳边,也悄声道:“公主身边可还有信得过的护卫?” “有,可他如今也身不由己。”耳际被吹得痒痒的,昌华公主红了脸。 田思思却不管,干脆一把抱住昌华公主,兴奋地轻声讲述起自己的计划。 当晚,昌华公主召见护卫长凌绰,密谋逃亡之事。 田思思把自己在帐篷上割破口的部位,和动过手脚的篱笆地点,都详细告诉两人。又抄了一份治瘟疫的药方,给昌华公主。 凌绰离开后,田思思才掀帘出去。却看到了大肚皮护卫。 “公主有令,以后都由我伺候公主起居,除了我,你们谁都不许进来。”田思思一副狐假虎威样说道。 大肚皮护卫哼一声,掀开帘子,却看到放下的床帐,和帐外的一双绣花鞋。 “大胆!本宫的旨意你们听不懂么?以后本宫的饮食起居都由田天负责,除了他你们谁都不许进来。”昌华公主的声音从帐内传出。 大肚皮护卫淫邪地一笑,扫过田思思时,眼神带着鄙夷。 当即出去。这种破事,他才懒得管。 夜间,田思思更加“狐假虎威”。颐指气使地对护卫们吩咐来吩咐去,就连大肚皮护卫都被她差遣去白跑了几趟。 昌华公主就是在这个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出帐。 第219章 去找她啊 之后连续三天,田思思都住在公主房中,造出公主还在里面与他“苟且”的假象。 这三天内,又常出珠帘帐篷,给离丧地的患者熬药治病。 三天后,她算算昌华公主和护卫长凌绰应该跑得远了,这才偷偷扮回女装,混入瘟疫病人中。 珠帘帐篷中,大肚皮护卫来回踱步。 公主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田天也不见他出来。难道是公主病重薨逝了? 大肚皮护卫眼睛一直,即刻大步向前,一把甩开公主房的门帘。 当把床帐也掀开,他才大吃一惊,“人呢?跑了!” “将军!”有人来报,“木叶二位郎中研制出新药方,目前离丧地病人已多数痊愈。” “什么?”大肚皮护卫不由猜测,公主会不会是痊愈后跑走的。 他派人在离丧地搜寻,都不见公主和田天。气得踢桌大骂一句,“公主和田天那小白脸私奔了!” 当即招呼所有护卫,追出离丧地。 小蓝帐篷中,木郎中叶郎中正在收拾行李。 他们不再受人要挟,疫情也已控制,没有理由再留下。 木郎中瞥一眼神情恍惚的叶郎中,道“虽是受田姑娘拜托,对小姐的护卫们谎称药是我们研制,可离丧地的病人谁不知道,是田姑娘治好了他们。唉,我俩还有什么脸面留下,你就别再磨蹭了。” “我知道,如今是我配不上她了。”叶郎中如行尸走肉般失却了灵魂,叠衣的手苍白无力。 木郎中突然醒神,“也不尽然!你可别忘了,是田姑娘救你性命。” “她一个姑娘家,为了引起你注意,特意半夜闯进帐篷,还抢走你贴身衣物。” “之后又每日穿在身上,还不是对你的暗示?” 叶郎中眼神闪烁,“可,可她如今已经换回女儿装。” “唉,那是你太迟钝,久未有表示,人家肯定气馁了。” “那,那我现在……” “去找她啊!” 叶郎中跌跌撞撞跑出小蓝帐篷,只见离丧地的帐篷已多数坍塌,篱笆外也没了民兵把守,身体复原的村民们谈笑着结伴离开。 他发疯似的搜寻,也没再看到田思思。 南屏村在这天张灯结彩,大肆庆祝。 与户外的喧闹不同,田思思静坐在屋内,独自挑灯翻着《莫门千术》。 瘟疫是治好了,可九娘的脉象还是不稳,似乎体内有其他隐疾。 “思思?” 十三郎敲门后进入,田思思忙把线书藏回身上。 “外面这么热闹,你真不去玩?” “不去!我这几天累了,想早点休息。” “嗯,那我陪我姐逛街去了。这些吃的是田嫂叫我送来给你的,她说你在离丧地时常跟她买这些吃的,想来你很喜欢。” 十三郎放下食盒,就出房了。 食盒里都是些芝麻烧饼,葱花卷。可这些不是她爱吃,是蒙面瘦子用来裹腹的。 算起来她也好多天没给他送吃的了,一个瘦弱老头隐匿在林子中,怕不会饿死吧? 趁着夜色掩护,田思思执食盒来到林中。 第220章 为了九娘 “老头!老头?”田思思朝空旷的林子喊,头顶不期然被一颗桑葚砸中。 抬起来,见蒙面瘦子趴在树上,脸上黑布微动,手掌心捧着一把桑葚。 这个老家伙还是饿不死他的,他会自己找野果子吃。 田思思把食盒盖子拿开,朝里面用力吸了口气,享受地道:“好香啊,还是热腾腾的呢。野果吃多了拉肚子,哪有这些面食暖胃。” 就见蒙面瘦子吃力地爬下树,眼睛盯着食盒,却仍旧嘿嘿嘿的得意嚣张。 “又有事求我了?嗯……让我来猜猜。” “《莫门千术》中记载的都是不常见难医治的病,你有它在手,做个世外医仙绰绰有余。” “可是啊,要想治寻常病,就你那点医术,连做个江湖郎中都不够格。” “是不是谁有小痛小灾,让你无从下手了?” 田思思跳脚,坚持道:“才不是寻常病,九娘的隐疾是我平生仅见!” “嗬!就你这黄毛丫头,这辈子见过几条江河?说来听听,什么症状,怎样的脉象?” 田思思把从九娘身上看出的异状,一一讲给蒙面瘦子听。 那瘦子不屑地翻着白眼,在田思思还没说完时,就打断她,把剩下的症状都自己讲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九娘?”田思思诧异问。 “哼,我可是神医,这种小病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那该怎么治?” 蒙面瘦子却卖起关子,“你先为我办一件事,办成了我再告诉你治疗方法。” “什么事?” “把血奴找回来,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 翌日,南屏村吹唢呐敲锣鼓,一对在离丧地里患难见真情的小情侣喜结连理。 留在村中多日的独眼匪帮忙抬轿子,一人就抬了两个人的位置,被村民拍手叫好。 田思思也鼓掌,把独眼匪当成改邪归正的好汉子。 “厉害什么,我可以一个人把整个轿子扛起来,都不用后面两人帮忙。”十三郎撇嘴不屑,目光灼灼地盯着田思思侧脸看她反应。 最近十三郎越来越爱表现,可是幼稚的很。田思思拿他没办法地笑一笑,却没去理他。 十三郎不懂田思思为什么忽视他,眸中喷火地瞅了眼独眼匪,把怨气都怪在他身上。 事后去找独眼匪晦气,来到他如今居住的村屋外。 田思思知道后也跟去,却看见十三郎蹲在窗外,不知在偷瞧什么。 “嘘——”十三郎将田思思拉蹲下,把她小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田思思钻出小脑袋,偷偷往窗缝里瞧去。 原来十三郎在偷窥独眼匪睡觉!呃,不对,独眼匪没有睡着,辗转反侧着呢。 还时不时偷笑,举起手来闻一闻,亲一口……好猥琐。 拉走田思思,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十三郎不屑道:“你还为他鼓掌,觉得他是好人?你知不知道,这贼小子在思春呢,他看上血奴了!” “啊!怎么说?”田思思仰起小脸,黑眸晶亮地望向十三郎。那一副期待崇拜的模样,令十三郎十分受用。 第221章 护妻狂魔 十三郎圈住田思思,唇附到她耳边,“独眼抱着被子,在唤血奴。” 田思思长长“哦”了一声,眼眸中闪着光泽,小脸莫名绯红。 十三郎不由自主将唇贴了过去,眸色微醺,暗自沉醉。 不期然,被田思思躲过亲吻。她几步上前,歪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得意地“啊”了一声,灵活转身,叉腰。狡黠地笑着,朝他勾手指。 那调皮的小嫩指一弯,一弯,落在十三郎眼里,就像挠在了心中。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粗沉暗哑,“思思……” 长腿一迈,乖乖走近。 田思思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我去耍耍独眼,你去不去?” 十三郎哪舍得跟田思思分离一刻,连忙点头,妇唱夫随。 “砰!”田思思一脚将木门踢开,惊呆了硬板床上翻滚的独眼匪。 他抱着被子起来,想开口骂,可是看见田思思,就立马心虚。动了动唇,发不出声。 田思思上前几步,揪住独眼匪衣领,抡起了小拳头,恶狠狠道:“好啊你这强盗,当初劫掠了我们,如今还敢跟到南屏村。本姑娘前段日子忙,没顾得上修理你,今天就来补上。” 独眼匪也就仗着人多时,敢欺负田思思他们。他也知道,单打独斗,他并不顶用。 这时举手投降,好言认错,“姑娘饶命,我已经改邪归正,现在是良民。姑娘快松手,我半个月没洗澡了,衣服臭。” 田思思皱眉放开他衣领,一脚将他踢下床。 小手却忽被十三郎从后抓住,带着抹到他身上。隔着一层衣料,田思思被迫地抚在他结实的腹肌。 原本准备对独眼匪发一顿威,现在颊上飞红,身子也僵在那里。 等十三郎觉得把她小手擦干净了,放开,她才暗暗松一口气,再次拿警告的眼神觑独眼匪。 独眼匪不知哪来一股机灵劲,不等田思思出手,自己就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使劲折腾,颠起掼自己身躯,握拳打自己身上,口中还讨好求饶:“姑娘别打我,会脏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哼,别以为你滚了自己一身灰尘,咳、我就会饶了你。把我们绑到山寨这账可以不算,但你弄丢血奴又怎么算?咳、咳。”屋里满是灰尘,田思思拿手掩在鼻端,细细咳嗽。 十三郎皱眉,揽了田思思腰肢,大手为她挥开灰尘。 独眼匪一听,自己似乎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忙爬起来道:“没弄丢,没弄丢,我知道她躲在哪,还常常去看她哩。” 灰尘不散,田思思还在咳着,却敛眉说道:“你带我去找她。” 独眼匪点头,却犹疑不忍。膝行两步,又拖起一袭尘埃,“带你们去见她可以,但你别伤她,她现在得了病,怪可怜的。连我都放下大哥的死仇,原谅了她。” “什么病?” “大肚病!” “我自有分寸。明早卯时三刻,我在村口等你。”田思思撂下话,掩嘴出去。 独眼匪刚松了口气,就被十三郎一脚踢翻,“哎呦喂!” 踩上独眼匪胸口,十三郎冷瞥他,“谁让你故意搅起灰尘的?呛到我媳妇了知不知道!” 第222章 两份药方 田思思看见血奴时,发现她胖了一圈,腰腹不再平坦。 独眼匪还颇为得意,暗戳戳告诉田思思,“我常给她带吃的来,我喂胖的。” 可过了会儿,又愁苦道:“就是她这肚子里,时不时像有东西在搅动,肯定得病了。” 看到田思思,血奴似乎早有预料。转过了身,阴冷地瞥来。 “你竟然没杀独眼,实在出乎我意料。”田思思扬声。 独眼匪闻言,憨憨一笑,自觉出去守门。 血奴开口,嗓音嘶嘶,“那个蠢货,杀了污手。” 门口独眼匪,这段日子早被骂习惯,不恼怒,反而通红着脸咧嘴挠头。 当初独眼匪视死如归地抱住血奴,反被血奴施轻功拖着他逃走。田思思不知道这之后,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看起来,他们相处融洽。 “听说你得了病,我刚学会把脉,不知你信不信得过我?”田思思对血奴没有好脸色,可心中存着对蒙面瘦子的承诺,只好先虚与委蛇。 血奴不言,坐下,伸手搁在竹几上。 田思思在另一边落座,手指搭脉,分辨其中异象。 她的医术,就学了个入门,另怀揣本最精深的《莫门千术》。寻常病,反而不会医。 当下记住了脉象,却不说话。 血奴见事了,投来冷眸讥诮道:“你如今,不想杀我了?” 田思思哼了声,“碾花神教的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不杀你,自有天收你。可你休想再在我身边装好人,十三郎他们已经不会信你了。” “是么?也许未必。” 田思思一行人离开后,一个黑影掠进窗口,背对着血奴,岿然站立。 教主! 血奴返身跪下,脸上亦喜亦惊,“血奴该死,血奴被奸人所害,未及时返教,还要教主亲自寻来。” “本教主寻的是田思思,你,还不够资格。”少年教主黑袍黑披风,语气微冷,不怒自威,“你的嗓音?” 血奴心中一阵尴尬失落,但转瞬又盈满甜蜜,“谢教主关心,血奴已无大碍。” 少年教主根本不等血奴说完,便冷淡道:“把田思思带到擂鼓山,这期间,我不允许你动她一丝一毫。” …… 田思思现在只想为九娘根治隐疾,对血奴的不待见先放在了一边。 夜里她独自去见蒙面瘦子。先把找到血奴的事说与他听,换来治九娘的药方。 之后顺口一提诊来的脉象,却见蒙面瘦子喜得跟升官加爵了似的,活蹦乱跳一番,当场写了给血奴的药方。 “我知道你跟血奴有仇隙,可你要好生待她,至少要忍她一年。”蒙面瘦子眯眼,阴沉道。 见他阴阳怪气,行为反常,田思思存疑,于是反问他:“老头,对血奴,你究竟是恨她,还是喜欢她?” “这你别管!”蒙面瘦子拂手,固执道,“你照我说的做,一年后,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她才不稀罕。 告别蒙面瘦子,田思思拿了两份药方回来。 一份是九娘的,需一月一煎,喝三年。 另一份是血奴的,每次晨昏各服一次,需半年。 田思思挑灯细看,不忿地哼了声,“给血奴的药,还更贵些呢。” 第223章 像是喜脉 翌日,田思思抓了药,分别交给九娘和独眼匪。 可南屏村地处偏僻,她要找师兄们,终究不是久待之地。 与几人商议行程,十三郎和木头首先表示要与田思思一起走。 裘鹜不放心木头,也是默认了一起走。 反倒九娘看着田思思和十三郎,温和地笑,“我在南屏村已住习惯,我打算留下来。” 十三郎也只能由她去,“那好,将来我置了家宅房产,再把你接过去。” 田思思给九娘留了大部分银钱,供她买药和生活用。 就见独眼匪眼睛一亮,开口道:“血奴的药材贵,在穷乡僻壤的不好买,我们也跟着你们走。” 十三郎一把推开他,“那个女人,你自己心疼就好,我们可不负责。” 裘鹜在后暗暗叹气:田姑娘和十三郎都是冷血之人,连个病人都不能迁就。阿依爹是自杀他杀,还说不清呢,怎能完全怪罪到血奴头上。 独眼匪趔趄着摔在地上,爬起来生气道:“你不带就算了,我们自己走。血奴想去擂鼓山,她有个姓叶的仇人在等着她,我陪血奴去擂鼓山,哼。” 田思思掀目,上前一步,“姓叶?血奴的仇人叫什么名?” “叶子昂。”独眼匪甩了甩头,还在捂摔痛了的屁股。 叶子昂……小师弟! 灵剑山遭难,师兄们都失散。其中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师弟了,他是爹爹刚带回山没多久的,可能武功还没她好。 可小师弟怎么会在擂鼓山,难道他被抓去了碾花神教本部? 思及此,田思思说道:“我们也去擂鼓山,既然顺路,那就一起吧。” 十三郎知道田思思在找寻同门,无论要去那,他都愿意跟随。 木头对外界一窍不通,就认准了跟着姐姐走。 只有裘鹜,暗暗心惊。 田姑娘要去擂鼓山?她果然不是善类,竟然跟魔教也有勾结。 再一想,血奴也是碾花神教的。可血奴沉默寡言,又带着疾症凄楚可怜,说不定,是被骗入教的。 无论如何,这一趟他要陪着。到时候随机应变,至少不能让木头出事。 另外兰心师妹了无音讯,只能在路上慢慢打听了。 至此,田思思,十三郎,木头,裘鹜,血奴,独眼匪,一行六人上路,去擂鼓山。 独眼匪在路上对血奴的照顾,颇为细心。每到一个落脚点,他都要熬好药,灌在水袋里,路上早晚送她服用。 而喝了药的血奴,不再乏力,恶心。可是这肚子,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日渐涨大。 就连肚子里那莫名的踢打,也越来越强健有力。 终于到达洛城,离擂鼓山已经很近。 血奴心中欢喜,反倒不在意身体的反常。 田思思却觉得奇怪,这段赶路的日子她也不时在研习医术,怎么越来越觉得,血奴的脉象是——喜脉。 在路边饺子摊坐下,六人各点了一份。 等饺子上桌期间,田思思去附近摊位买梨。忽觉腰间一沉,低头看去,竟是钱袋被扯了。 “小贼,别跑!” 她大呼一声,追着一个人跑去。 追过两条街,前方拐角处突然转出一白衣男子。害她未及时止步,直接撞进男子怀里。 第224章 师姐想要? 田思思踉跄往后蹬了步,仰起小脸看去时,胳膊被那男子握住。 好险,不然要摔跤了。 咦?是小师弟! 顿时,惊喜感油然而生。 可她刚刚站稳,叶子昂就放开她,手掌捂上心口,蹙起了好看的剑眉。 “小师弟,我撞痛你了?”紧张之下,田思思的小手搭上叶子昂手臂。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叶子昂眼睛一闭,突然晕倒。 他个子窜高不少,一下倾倒下来,差点没把她当街压垮。 田思思鼓着口气,费力接住他。 暗暗腹诽:好重啊,要摔倒了。 也不知是不是内心的怨念被老天听到,小师弟又神奇地舒醒过来。 手掌还及时扶住她快要压折的腰肢,黑眸盯住她的脸。 小师弟的眉眼长开了,比灵剑山上初次见面时更加俊俏。 田思思也望着叶子昂,与他四目相视。呆了一呆,忽然反应过来,这可是在大街上! 脸腾得红起,匆忙别过脸。果然发现街上有不少人在瞧他们,一瞬间浑身都不自在了。 而这时,叶子昂的手还扶着她的腰,类似于搂着她。 田思思一凛,连忙推了下叶子昂胸膛,往后跌了两步。她深吸一口调整心绪,才再次仰头郑重问:“小师弟,灵剑山烧毁后你都去哪了?我最近才听说你在擂鼓山,是不是碾花神教……” “嘘!”叶子昂将修长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吹气,打断了田思思的话语。 他的薄唇竟似曾相识,田思思不由想起一些旖旎画面。 但很快又窘迫地紧闭了下眼,暗恨自己,竟在街上想那种害羞事。 还好叶子昂接下来的话语,让她不至于太尴尬。 “师姐,擂鼓山离洛城不远,还是不要在街上提起神教为好?”他声音轻柔,语气清淡。说完,就又抚了心口微蹙眉。 田思思有一瞬间的恍神,觉得小师弟的声音也熟悉得让她惊恐。 可是,怎么可能呢?小师弟和少年教主,犹如两个世界的人。 也许,是巧合吧。 田思思还是更关心叶子昂的身体,不由问道:”小师弟,你受伤了么?” 叶子昂轻轻“嗯”了声,眸色沉沉地盯住她。就像是在看自己逃跑的所有物,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 田思思被他灼热的目光瞧得心慌,心头莫名其妙,只好移开视线,不去与他对视。口中却又关切问道:“你是不是刚从那里逃出来,他们弄伤你的?” 不能提“碾花神教”,田思思用“那里”,和“他们”指代。 还在怀疑小师弟是否能理解她的意思,却听他又淡淡“嗯”了声。 田思思提起心,左右看看。 街上人来人往,也太不安全了,还是把小师弟先藏起来吧。 带叶子昂去投宿一间客栈,可是田思思钱袋丢了,付不了账。 正犹豫着要不要拿公主给的夜明珠抵押,就见叶子昂直接拿出张银票,给了掌柜的。 上楼时,田思思不解地问他,“小师弟,你哪来那么多银票,我看你怀里还有许多。” 叶子昂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把一整沓银票都拿了出来,温声道:“师姐想要?” 第225章 在想什么 不等田思思说话,叶子昂便把银票送了过来。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就像送的不是银票,是白纸一般。 “我不要。”田思思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跟小师弟不熟啊,拿他那么多银票怎么好意思。 叶子昂见她不来拿,直接牵起她小手。 “可我想给师姐。”叶子昂轻声吐字,脚步自然而然地往前踏来,“师姐想知道银票的来历?” 他把银票塞进她小手,不动声色地一翻掌,顺势将小手握进掌心。 他握得紧实无缝,如牢笼桎梏,不允逃脱。 田思思错愕地睁大眼,却见他俊脸慢慢俯下,几乎触及她颊侧。 他厚实的肩部,摆在她眼前,挡住了除他以外的所有风景。 危险气息太盛,田思思浑身僵直。 小师弟难道想吻她? 不对!她干嘛这么没出息。她可以训斥他的逾越,推开他过分靠近的身躯啊。 深吸一口气,田思思暗自鼓劲,让自己凶一些。 她张口便道“小师弟,如果你敢,我就……” “银票,是我从碾花神教偷来的,师姐不要告诉别人。” 叶子昂几乎与她同时开口,语气从容不迫,离她极近的嗓音磁性而明晰。 “什么?” “师姐不是想知道银票的来历?我悄悄告诉师姐,就不会被别人听见了。” 语毕,叶子昂缓缓退开,连手掌也松了。 望向她时,目光灼灼,唇角似笑非笑。 哎?误会了! 感觉好丢脸。 小师弟明明是很纯洁地跟她说话,她脑子里却在想亲亲。 怎么做师姐的,连小师弟都幻想…… 田思思低下头,可还是能察觉叶子昂眼神的滚烫,她被盯得如同煮熟的虾子。 “哦,我,我也是这样猜测的。”有点尴尬,可还是要嘴硬。 头顶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紧接着,便是叶子昂清越的嗓音,“师姐,你刚才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嗯?” 田思思的脑袋埋得越来越低,她该怎么办? 最后结结巴巴,小脸憋得通红,“我,没有。就是,那个……呃。” 忽然,阴影重新投下。她的身子,被叶子昂的气息,整个笼罩住。 他,他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田思思慌乱地往后退,不料一脚踩空,身子朝楼下歪去。 “啊。”她如吐息般轻呼一声,下意识攀住近在眼前的叶子昂。 叶子昂握她手时,分明是很有力的。 可是,她就揪了下他胸前衣襟,谁知竟然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上了。 背部咚的靠上墙,身子被密实地压住。 可也总算,止住了下坠之势。 田思思轻嘤一声,抬眸,却对上了叶子昂无辜的眼神。 “师姐,我身上有伤。”叶子昂气息微弱道。头一歪,埋进她馨香的颈窝。 在暗处,他唇角微勾,黑眸中掠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对不起师弟,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扶你起来。”费力说着,田思思的小手开始在叶子昂身上寻找着力点。 他的呼吸轻轻喷吐,似有若无地刮在她耳后嫩肉处,湿湿热热的。 一阵麻痒感传来,转瞬蜿蜒至田思思全身。 第226章 吃醋吃醋 “登徒子,快放开她!” 突然,十三郎的呵斥如惊雷般劈来。 拳风袭至,砰地捶向叶子昂。 叶子昂这时微抬头,冰冷地觑了十三郎一眼。 随即双手抱紧田思思,将她贴紧自己。脚步像是站不稳般趔趄而下,口中惊呼:“师姐,他要打我,我好怕。” 十三郎没料到被那“登徒子”跌跌撞撞的,竟然恰好躲过自己拳头。 去势没收住,砸在楼梯扶手上,顿时木屑飞溅。 而叶子昂已松开田思思,手掌扶在心口。浓墨般的剑眉轻蹙,一张年轻俊俏的脸上血色尽失。 田思思见他摇摇晃晃似要跌倒,心头不忍,忙扶住他手臂,“小师弟,你伤得很重么?别怕,师姐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转过头,见十三郎又要打来,于是挡在叶子昂身前,喊:“他是我小师弟!” “小师弟?”十三郎望向叶子昂,却看到叶子昂唇角一翘,眸中闪过对他的不屑。 顿时大怒,道:“这个人心思不存,思思你离他远一点!” 田思思背后,叶子昂握拳,巧施内劲。缘心孽强大的内力,汹涌冲向丹田。 “噗——”他自行逼出一口血,虚弱呼唤:“师姐,都是我不好。你不用管我,我自生自灭就好。” 田思思拉住他,生气地望向十三郎,“你干嘛出手这么重!” “我,我没有。我都没有打到他。”十三郎原地踌躇,拳头上还红红的,隐隐有些痛。 可田思思不再理他,小心翼翼扶叶子昂上楼去。 十三郎转身,朝田思思背影大喊:“我真是个大傻子!你买梨一去不复返,我还生怕你出事,不安地过来寻你。” 田思思刚要回头,就听叶子昂闷哼一声,眉心拧得更深。 她只好不去解释,先将叶子昂扶进客栈房里。 血奴三人在后静立,讷讷无言。 血奴望着叶子昂消失在视线,心头万般思绪纷纷掠来。崇敬,心悦,不安,嫉妒……搅成了一团乱麻。 最后,敛了敛眉,冷然踱向十三郎。她嗓音沙沙的,提剑低声警告:“十三郎!那个人,如果你敢伤他一分,我必挖你心肺,鞭尸九日。” 裘鹜微一偏头,不解地锁眉。 田姑娘的小师弟,不是血奴的仇人么?难道这其中暗藏爱恨纠葛。 如此看来,血奴果真不是冷血之人。碾花神教中,也并不全是败类啊。 田思思从楼上下来,经过十三郎时,郑重地低声吐字,“你跟我过来。” 十三郎推开血奴的剑,眼中只有田思思,脚步自然跟上。 桥头杨柳下,四下无人。 田思思驻足,返身,小脸肃然,“十三郎,我知道你紧张我,可子昂是我师弟,我不许你再伤他。” “你是我媳妇!”十三郎着急宣告。上前握住田思思双手,放到自己心口。 抽回小手,田思思扭过身,“小师弟被你吓到了,他现在害怕看见你,你先回避几天吧。小师弟刚从碾花神教逃出来,受了很大委屈。” “可我看着不像。”置气地丢下一句,十三郎一把将田思思拉进怀,从后拥住。 第227章 上门对峙 田思思不再推开十三郎,不论那日成亲是有多么荒唐和不正式,她终究已是十三郎的妻。 在外颠簸的这段日子,也是十三郎在关心她,保护她。 那双年少而有力的手,将她腰腹勒得紧实。 微微有些颤抖,似在害怕她的离去。 叹口气,田思思在他手背上拍拍,无奈道:“我不懂你在担心什么,我关心小师弟,又不会不要你。” 十三郎的手臂松了些,却还固执道:“可你扶他上楼的时候,都不看我一眼。” “那是因为你一见面就动手。”田思思转过身,小手轻按在十三郎结实的胸膛,“小师弟是我的同门,就像家人一样。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夫君。你们要是不和,我也会不开心。” 十三郎皱眉,还要开口。田思思已抬手,轻轻点了他的唇。 “你想想,如果我和九娘不和,你是不是会很难过?”田思思抢白,眼眸中闪着单纯而动人的光泽。 十三郎怔怔注视她,先前的气焰全数消退,“好,我会试着跟他和睦相处。” 可若是被他发现叶子昂心术不正,他就没法坐视不理。 田思思以为十三郎听话了,并没注意他发了会儿愣,是在盘算什么。 田思思早就给叶子昂把过脉,对照着《莫门千术》里其中一篇,问了叶子昂。 原来叶子昂是被内力伤了丹田气海,这种伤可大可小,尽早调理,才不会落下病根。 只是,十三郎跟她一样,没学过内功。所以叶子昂的伤,不是十三郎打的。 和十三郎杨柳树下道别,田思思便去为叶子昂抓药了。 一路上想通前后因由,早就不怪十三郎。甚至还为自己在客栈时冤枉他,而感到内疚。 洛城附近有不少门派,城中也有大小好几家武馆。所以药店不缺治疗内外伤常用的各种药材。 田思思很快抓好药,回去客栈。 吩咐小二熬上药,就上楼去看叶子昂。 可是当她走上楼梯,却发现叶子昂的房间门大开,里面还传出说话声。 仔细一听,是十三郎!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这是什么!合欢散?春宵露?” “呵,十三兄,你何以对这种下三滥的药如此熟悉。难道,你常常下妓馆,逛青楼?” “少打马虎眼,这明明是我从你身上搜来的。” 田思思在门外听得心里一咯噔! 小师弟身上有这种东西?难怪在楼梯上时,小师弟只是稍稍靠近,自己就胡思乱想了。 莫不是不小心闻到了这些药吧。 就听叶子昂和十三郎,在房里继续说道。 “可它们现在在你手上啊,十三兄。” “别叫我十三兄,你说,你是不是打算给思思下这些药?” “咳咳咳……” 叶子昂咳嗽起来,田思思终究不忍,转身进入。 十三郎看见田思思精神一抖擞,立马递上两瓶药,“思思,你看,你的好师弟身上藏着这种药。” “师姐,咳咳。”叶子昂似乎早有所料,并不意外的样子。 他骨节分明的手虚握成拳,轻抵在唇上,咳得憔悴可怜。 第228章 他是夫君 叶子昂黑眸抬起,惊慌害怕地瞅向田思思。俊俏的脸颊惨白凄楚,开口时语气无辜,“师姐,他趁我睡觉,撕我衣服。” 田思思早就看到,叶子昂衣襟被扯破,露出一线肌理。 没想到小师弟一副虚弱模样,年纪也比她小些,可是身体却练得结实。 “思思,别看!”十三郎伸手捂住田思思的眼睛,与她靠得亲昵。 他的确是用了蛮力扯破了叶子昂衣襟,可是刚才衣襟没有敞开那么多的。 “咳咳!咳咳咳咳!”叶子昂剧烈咳嗽,低着头,眼皮却高高掀起,盯在十三郎手上。 田思思推开十三郎的手,叶子昂才收回视线,又变为虚弱不堪。 “小师弟,你还受着伤,先好好休息。”田思思虽然口中关切着,可也听十三郎的,撇开了眼去。 “师姐,十三郎好凶。有他在,我害怕。”叶子昂清越的嗓音,此时尽显沙哑。语气中,满是委屈申诉。 田思思仰起脸看向十三郎,小声责怪:“不是说了,不要来吓小师弟了么?” 十三郎掂了掂掌中两瓶药,翘起唇角冷笑,“要不是我突然闯入,怎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搜出这些罪证?” 这两瓶小小的药入眼,田思思心里微凉。 她与小师弟到底相处不久,还不知他真实秉性。 可小师弟是爹爹收的徒,爹爹又怎会走眼。 “咳咳,师姐,这些药是我在碾花神教里搜到的。我以为我中毒了,这些是解药。” 乍闻叶子昂有气无力的解释,田思思瞬间松了口气,当即安慰:“小师弟你认错了,这些药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中毒。我已经抓了药,在熬着了,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叶子昂轻舒一声,缓声道:“原来是这样。还好有十三兄,要不是他认出,我差点就将药都喝了。” 脸上一臊,十三郎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偏偏此时田思思朝他看过来,眼中颇有深意。 可不等他说话,田思思就走向叶子昂,亲自为他拢了衣襟。 “小师兄,药怎么能乱喝呢。你看你,还不将衣襟拉好,受着伤呢,小心再着凉了。”她语声温柔。 “师姐,我手脚无力。刚才十三兄进来欺负我,我拼命反抗。” “你!”十三郎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欺负叶子昂? 叶子昂反抗了? 这人好不要脸,明明不在乎被他搜走药瓶。可是在他扯破衣襟后,叶子昂就突然反手打了他一掌。 反应迅猛,出手狂放,内力雄浑。 这人明明是个高手,却在思思面前装可怜。 田思思别过头剜了十三郎一眼,又去瞧叶子昂。 师兄们都不知所踪,也就小师弟了。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做师姐的就应该宠着师弟才对。 这样想着,田思思温婉道:“十三郎天生神力,他不是有意对你动粗的。小师弟,你以后也不要再对十三郎心存偏见,十三郎他……他是我夫君。” 低下头,害羞地微笑着。 随着她话音刚落,叶子昂眼神一凛,浑身杀气骤然释放。 可也就短暂一瞬,他便捂上了心口,若有所思地闷声咳起来。 第229章 路见不平 田思思抬头,错愕看去。 此时的叶子昂紧抿唇线,眉宇间添了抹愁绪。 只是轻锁眉峰,就令他一下子褪去青涩,有了股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深沉。 “师姐,我累了。”叶子昂突然道。 十三郎心下欢喜,下巴得意地扬起,“媳妇儿,别在这里打扰小师弟休息。为夫,还有好多外人不能听见的悄悄话,要对你讲。” 一起下楼,田思思险些跟拐弯而来的血奴撞上。 血奴低哼一声,迅速上楼。 田思思却被十三郎握住双肩,带进了怀里。 “思思。”十三郎略低头,下巴轻抵在田思思的耳朵上。他轻声语,“血奴似乎对你怀有敌意,我们找机会跟她分道扬镳吧。” 他说话的时候,田思思脑袋侧方暖烘烘的。 点头嗯了声,心里却别有思量。 血奴岂止对她有敌意,怕是恨到不共戴天了吧。 轻轻挣开,田思思往客栈门外走,边走边道:“天色还早,要不要去城里逛逛?” 一个“好”字欣喜地落下,十三郎赶忙追上去,紧随其后。 洛城繁茂兴隆,不止店面林立,沿街还有不少摊位。 田思思四处看热闹,兴奋地走在前头。 “小心!” 忽然胳膊被十三郎往旁拉,紧接着,田思思便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 一个双目炯炯有神的年轻侠士,催马而来,“架!架!……” 街上行人众多,那侠士却视若无睹。 行人纷纷让开,之前的欢欣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慌乱。 可多有来不及躲开的,被马撞到,擦身倒地,甚至被马蹄踩踏吐血。 马上的侠士还噙着笑,以行人的恐惧狼狈为乐。 田思思看那侠士身上衣饰,似乎是哪个门派的。 习武之人不行侠仗义,竟还仗势欺人,简直可恨。 她踏前一步,想要教训教训他。这时,却见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乞丐。乞丐扔掉讨饭的破碗,对准马脸,一拳头直捣而去。 骏马嘶嘶痛鸣,抬起前蹄空踢几记。 马上那年轻人不防备,缰绳脱手,便被重重甩在地上。 田思思抿唇而笑,溜着眼珠子,弹了枚铜钱到马屁股上。 那骏马连遭打击,嘶嘶声中,落下前蹄就嘚嘚跑走。 年轻侠士扶腰爬起,伸手拦马,“回来,回来呀,别跑!” 可骏马早逃得无影踪,他只好恨恨转过头,瞪向打马的那乞丐,“小叫花子,你刚来洛城吧。你倒霉了,一来就得罪你爷爷我,爷爷今天要你留下那只多管闲事的手!” “我的手?”乞丐举起自己手掌,瞅了瞅,反应了下,才跳起来哇哇大叫,“不行,不行,手给了你,我拿什么吃饭。” 连忙转身就跑。 “别跑!”侠士从背后抽出剑,追着乞丐跑去。 可是膝盖弯钻心一痛,侠士当场跪倒,后脑勺朝上的摔在大街上。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 从前只有他看百姓的笑话,万没想到今天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 再抬眼,那乞丐也遛得没影了。 侠士一拳头捶在地上,双眼喷出怒火。 第230章 扶龙少帮主 “是谁?”年轻侠士爬起来大叫。 转身之际,瞳孔骤然放大。 在他身后,竟然站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儿! 田思思食指与中指夹了枚铜钱,挑衅似的举在颊侧,顿了顿。 确定已被那啃了个狗趴屎的侠士看见,才毫不留情地再次弹出。 “咻——” 她的暗器功力并不高明,可距离近,那侠士又在发怔中,这一记就又打得那侠士单膝跪了地。 田思思拍手大笑,指向那侠士道:“喂!你是要跟刚才被你和恶马伤了的百姓,跪地赎罪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侠士歪了歪嘴角,没有被气到,反而邪笑起来,“小娘皮,你是何人?报上姓名来!爷迟早把你绑上榻,弄得你求饶。” 原本闲暇看着自家媳妇耍威风的十三郎,眸中柔光霎时转为厉色。 他拳头捏得咯噔响,两步上前,拎起侠士,就一拳打断他鼻骨,“你敢调戏我媳妇,我看你是嫌寿命长了。” 举拳还要再打,他肌肉绷紧的手臂,却被一双柔嫩小手攀住。 田思思在后低声提醒:“不要。小惩大诫就够了,胆敢当街行凶的人,想来身后有靠山。别把路走绝了,万事留一线。” 十三郎别过头来勾唇,挤了挤眉,轻声道:“媳妇这么懂事,我听媳妇的。” 于是提着侠士衣襟的手往前一送,把他像倒垃圾似的丢在街上。 十三郎握住田思思柔弱无骨的小手,大步迈离。 “小娘皮,你等着!爷迟早把你收房,弄死你身边那个小白脸。爷是扶龙帮少帮主傅光霁,小娘皮,你记好未来夫君的名讳!” 已走出很远,竟又听见那侠士捂着鼻子,有些闷闷的喊叫声。 十三郎脚步顿止,杀气腾腾地转身。只见那叫傅光霁的年轻侠士,像老鼠见着猫似的,跑得飞快。 “只是些口头便宜,你别生气。”田思思扯着十三郎衣袖劝他。 “别叫他落在我手里,再碰面,我捏碎他骨头。”十三郎又捏起拳,骨节咯咯响。 田思思低呼一声,缩了缩小手。他才意识过来自己还握着她,刚才捏痛她了。 忙松手,心疼地捧起田思思小手,举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 回到客栈。 再要房时,掌柜殷勤道:“叶公子已将整个客栈的客房包下,空房间供田姑娘随意挑选。” “思思,我要跟你一间。”十三郎俯身轻挑眉。 田思思手指柔柔地点开他靠过来的额头,嗔怪:“这么多房间,我才不要跟你挤。” 他们只是私自拜堂,还没有夫妻之实,她怎么好意思跟他同床共枕。 上楼经过叶子昂那间,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开,血奴从中走出。 田思思愕然止步,谨慎地打量血奴。见她一边脸颊红红的肿起,长睫还沾着水汽。 可血奴瞥向田思思时,眼中厉色如冰锤刺来。 她哼了一声,快步擦过身。离去。 田思思不顾十三郎阻拦,紧张地闯入房去,口中担忧呼唤:“小师弟!” 叶子昂眸中冷光一闪而逝,转而憔悴地轻咳,虚弱应道:“师姐,我在。” 第231章 暗中交易 叶子昂原本端坐在床沿,现在摇摇晃晃要起来。 田思思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抱住他一条胳膊,并且仔细打量他全身。 “血奴为什么会从你房中出去?她,她对你做了什么?” “咳咳……”叶子昂握拳咳着,觑向田思思,“师姐,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师姐就来了。多亏师姐及时赶到,才救了我。” “可是我看血奴她今天很不对劲。” 好像哭过? 被打过? 不对呀,虚弱可怜的小师弟怎么会是血奴的对手。 继续打量……小师弟的衣襟又散开了,是刚睡醒么?刚刚坐着的时候还拢得好好的呀,怎么她一扶就这样了。 她也没多粗鲁呀。 唉,明明把小师弟当成需要保护的弟弟,像木头一样。可是,为什么看见他结实的胸膛会害羞。 田思思红着脸,帮叶子昂把衣襟收好,衣带系好。不小心触到他紧致的腰腹,手被一把按住。 “师姐,痒。” 叶子昂垂眸望她,语气竟有几分撒娇意味。 “咳咳!”门口的十三郎重重咳嗽两声,眉峰锁起,胸膛起伏得厉害。 田思思回过神,退开了些,“小师弟身子还未好,再休息会儿吧,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转身出去,为叶子昂轻轻带上了门。 她没看到,在门缝即将合上时,叶子昂掀目,眼神陡然凌厉,盯向碍事的十三郎。 血奴出了客栈,走上街。 风一吹,拂开了些脸上的滚烫。 她不经意间,抬手揉了揉脸颊。那里,被教主重重扇过一巴掌。 教主怪她,在田思思身边,却不阻止田思思成亲。 她就知道,迟早会因为这件事引火上身。不过,她的目的已达成,教主应该不会再稀罕嫁为人妇的田思思。 转过几条街,在一座朱门大宅前被两个看门的护卫拦下。 “哪来的臭娘们这么不懂规矩,扶龙帮也是你说闯就闯的?” 血奴垂眸敛眉,秀气脸庞似水墨画凝固,丝毫没有情感波动。静默如雕像的身形,霎时掠动,右手出剑,快如闪电。 噌噌两声,几乎未作停顿。 长剑却已出鞘回鞘,并斩断一只拦她的手掌。 “啊!啊——”断了掌的护卫大叫着跑进门去。 另一个自知不敌,瑟瑟发抖地靠门坐下。 血奴稳步踱到他身前,冷眸送去,开口磨出一道叫人意外的嘶哑嗓音,“我家主人叫我来雇几个侠士,原来扶龙帮不过浪得虚名,没一点真本事。” “……哈哈哈,原来是贵客上门,失敬!失敬!”一道豪爽声音先从内院传来,少倾,才走出一人。 戴顶镶玉锦帽,嘴上两撇小胡子。 他作了个辑,便挺肚子笑眯眯道:“扶龙帮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觑了眼看门守卫,“门口的狗么,哪算得上侠士。贵客,里边请!价钱好商量,侠士随您挑。” “不必了。”血奴冷冷拒绝,袖里拿出一封信和一沓银票,“这是三成报酬,和要你们做的事。办成后,擂鼓山交人,再付剩下七成。” 第232章 主动献吻 田思思来到客栈后厨,中药味浓重,已熬得只剩一碗深棕色汤汁。 拿了药,刚出厨房,就被十三郎拦住。 “你要自己去送么?哼,那不等于羊入虎口。” “你说什么啊。十三郎,你明明答应过我,会跟小师弟和睦相处。” “可我有诚意,他却不配。”十三郎夺过药碗,反手交给跟在身后的木头,头也不回地吩咐他,“木头你去送药!帮我们付了房钱的大款爷,总要表示下谢意。” “哎!”木头应一声,听话地端去。 十三郎却还伫立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盯住田思思。 田思思一动,他就张开了手,活脱一个玩老鹰捉小鸡的孩子。 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像谁都欠他几百万两似的。 噗嗤一声笑,田思思无奈了。 如果十三郎不想她去照顾小师弟,那就暂时不去吧。 蹬了两步到十三郎身前,踮起脚尖,主动献上一吻。 十三郎瞬目,摸摸脸颊。不可置信地低头,视线锁住那诱人红唇,“思思,你亲我?” “怎么,不可以啊,你是我夫君,我想亲就亲的嘛。”拉住他衣袖,摇了摇,田思思撒娇,“夫君为我好,怕我累着,才不让我送药,叫木头去送。我很高兴呢。” 十三郎任她摇着自己,另一只手掌摸了摸她秀美的长发,“你真这么想?” 他享受这一刻,却怕是场梦。 “走啦!我刚才吩咐厨子,给小师弟做好饭菜送房里去。我们自己就去外面吃,好不好?”田思思拉着十三郎大手,往厨房外牵。 十三郎长舒一口气,勾着唇,由她将自己牵往天涯海角。 他本就是浪子,如今思思就是他的归宿,有思思在的地方就是家。 “十三郎,我想吃糖葫芦!”上了街,田思思指向游走在人群中叫卖的货郎。 十三郎二话不说就拿铜钱上去,“要一串。” 挑了个头最大的一串,塞到田思思手里。 “十三郎,你自己不要么。” 摇摇头,十三郎微笑道:“我不吃,你吃。” 他从不吃甜食。 田思思没心没肺地咬掉第一颗,又把糖葫芦串送到十三郎嘴边,含混道:“那给你咬一口。” 糖葫芦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要跟夫君分享。 十三郎看着那一颗颗殷红的糖山楂,和山楂下白生生的小嫩手,吞咽了口口水。 其实,他对那只小嫩手还更感兴趣些。 握住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就着糖山楂咬去。 外面是甜的,他不爱。 里面好酸,他皱了眉。 不过,还是嚼了嚼,吞了下去。 偏过头,就只顾看那娇小人儿吃糖葫芦的开心模样。 她的小媳妇,笨阿花,都不知道自家小师弟对她存有非分之想。 他也只能自己多留心,替她防着了。 田思思解决完糖葫芦,一转眸,竟发现十三郎一直在看她。 正对面走来一挺着孕肚的妇人,她忙抱住他手臂,“十三郎,你要撞到对面孕妇了,走路不能看旁边呀。” 十三郎身躯一僵,脚步顿止,呼吸也不知不觉的重了几分。 第233章 师姐,陪我 “你是不是饿了?”田思思忽然想起,自己光顾着吃,就只喂了十三郎一颗糖葫芦。 十三郎视线移向一边,看到有面摊,就随口道:“我吃一碗云吞面就好。” 接着,又落下目光,扫了眼思思触在他手臂上的丰盈。 笨阿花,这样勾他,是要他当众出丑么? 田思思放开十三郎,去面摊那对摊贩道:“来两碗云吞面!” 留下十三郎一个,站在街中央,偷偷瞧一眼失去温软的手臂,心里有些小失落。 两人面对面落座,热腾腾的云吞面不一会儿就上桌。 十三郎一连消灭三碗,以食物降邪念。 他力气大,胃口也大,吃完只觉五分饱。一看田思思,才动了两筷子,不由问:“吃不下了?” 田思思“嗯”了声,道:“刚吃了糖葫芦,这半碗我吃不下。” 十三郎十分自然地把碗拿过来,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哎。”田思思张了张嘴,最终收住声,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吃过的面,咬过的筷子,十三郎竟然都不嫌弃。 “……哎呀,哎呀,终于找到你了,田姑娘!” 这时,客栈小二拨开人群,从街上跑来。 他边叫边喘气,显得很急。 到了近前,面对田思思疑惑的小脸,小二才讲出情由。 “田姑娘,你快回去吧。叶公子不停地咳嗽,都咳吐血了,他也不肯吃药。” 田思思焦急站起,道一句“我这就回去”,便匆忙往回跑。 “啪!”十三郎将筷子拍在桌上,顿时裂成四截。 他一把捏住小二衣领,把他像小鸡仔似的拎过来,怒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有木头照顾么?” 小二被吓得嘴唇哆嗦,不住摇手辩白:“别,别生气,不关我的事。我,我明明将叶公子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蛇爬出。” 田思思跑回客栈时,就见木头在客栈走廊上哇哇大哭。而叶子昂的房门开着,也不知他怎样了。 “小师弟!”田思思焦急唤着,冲进门去。 可刚跨过门槛,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一个人影从门后转出,拥住了她。 是叶子昂。 他抱着她贴到门上,正好将房门关紧。 “咔!”叶子昂落了锁。 “小师弟?”田思思不解。被他抱着险些喘不过气来,轻轻推着他胸膛。 可她忽然发现,叶子昂在微微颤抖,她便不忍心继续推。 “师姐,我好怕,我不想出去,你留下来陪我。”叶子昂委屈地说着,将下巴抵上田思思肩窝。手臂收紧她腰肢,贴得两人之间毫无空隙。 田思思想起自己刚下山时的彷徨,无助,此刻愈加心疼小师弟。 柔嫩的纤手抚上叶子昂的背,轻拍了几下,口中安慰:“小师弟别怕,师姐这不是来了么。” 叶子昂比灵剑山上初见时,高壮许多。他背脊很宽,她竟未能完全环住。 田思思微微怔愣,无法将拥有这副体魄的叶子昂,和在她面前表现虚弱的小师弟联系起来。 第234章 要嘴对嘴喂 这时,田思思耳廓上一痒,叶子昂喷吐着湿热的气息,哭泣说道:“师姐,我看见蛇了,我晚上会睡不着的,师姐陪我。” 心头咯噔一声,田思思窘迫地红了脸,细声吐字:“可是……” 可是他们男女授受不清。 但小师弟要求得如此坦然,应该没有恶意。自己不该妄自揣摩,把同门情谊想得不纯洁。 “师姐,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师父不要我了,师兄们也不管我。木头看见蛇,只顾自己跑走,留我一个在房里,我真的好害怕。”叶子昂颤声说着,放开了田思思。 他趔趄地转身,一步步迈向床榻。此时语声失落,仿佛已万念俱灰,“师姐你走吧。” 叶子昂经过桌案时,田思思看到了药碗。深棕色的药汁一分未少,他没有喝。 “小师弟。”她不忍地唤住他。抢上几步,抱扶住他手臂,仰头望他。 他脸颊消瘦,清俊却苍白。 叶子昂一挥手,将田思思甩开。身躯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 “师姐走吧,反正我是死是活,没人在意。” 他是生气了? 田思思探手摸了下药碗,柔声哄道:“药还是温的,小师弟乖,先把药喝了。你喝下药,师姐才能安心离开。” “离”字刚出口,就见叶子昂修长的手指扶住额头,突然倒地。 “啊!”田思思受了惊吓,眼圈一红,便几步上前蹲在他身边。 她想起小二说他又吐过血,千头万绪,便只剩了自责。 现在她身边有十三郎疼爱着,有木头像弟弟一样陪伴着。可是小师弟呢? 他举目无亲,好不容易逃出魔窟,受了重伤,还要被十三郎怀疑仇视。 如果她再放任不管,小师弟真是太可怜了。 她温软的小手,轻拍叶子昂俊脸,口中急呼:“小师弟你别生气,你已身受重伤,不能再跟自己过不去。师姐答应你今晚留下陪你,如果还有蛇,师姐帮你把蛇赶走,好不好?” 叶子昂微弱地呼吸着,眯开狭长眼眸。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抬起,落在田思思白皙手背上,“师姐,你没骗我?” “嗯。”田思思点头,语声柔化了般甜腻温柔,“我今晚就陪着小师弟,哪也不去。” 把叶子昂扶坐到床榻后,田思思要直起身,小手却被叶子昂紧握着,按到了心口。 叶子昂蹙眉害怕道:“师姐,我会不会死掉?” 忙忽略了被禁锢的小手,田思思又用另一只手摸摸叶子昂的头,“不会的,师姐会照顾好你。” “嗯。”他似乎安心了。 田思思微微一笑,又道:“那你乖乖把药喝了,师姐去端来。” 可喂药并不顺畅,叶子昂闻了下就嫌苦不愿喝。田思思再怎么哄,他只管摇头。 田思思无奈,只好问:“那你要怎样才喝嘛?不喝药,伤好得慢。” “要求随我提?”叶子昂霍然抬首,轻勾起唇角。 已无计可施的田思思郑重点头,还举了手指发誓:“如果师姐骗你,师姐是小狗!” 叶子昂黑眸莹亮,泛起润泽的水光。薄唇轻启,皓齿间滑出几个滚烫字眼,“师姐,我要你嘴对嘴喂我。” 第235章 我要吃药 “师姐,我要你嘴对嘴喂我。” 田思思怔住,秀眉微抖。 她刚刚为什么要发誓……这是挖了坑,用自己去填? 可她还在犹豫,就听到叶子昂轻声啜泣起来。 她凝神望去,只见叶子昂俊脸上挂着副“你不要我,你嫌弃我”的委屈模样。 要是她拒绝,他会不会又自暴自弃? “街对门的小婴儿生病,也是娘亲嘴对嘴喂药的……”叶子昂开始神伤地碎碎念。 田思思秀眉抖了又抖,“可是你已经不是小婴儿了。” 而且街对门,真的有一个生病的小婴儿吗? 叶子昂不接话茬,自怜自艾道:“我从小,就没有娘亲疼。” 田思思又不忍心了,在床沿如坐针毡,拿捏不定。 小师弟只是想要被关心而已,真的要拒绝他吗? 听着他伤心欲绝的啜泣声,田思思心头柔成水。 她也是从小失去娘亲的人,可以理解小师弟的脆弱。 终于,羞涩地咬了咬下唇,田思思嗫喏道:“那……我就喂一口?剩下的,你要自己喝完。” 叶子昂黑眸一闪,马上应了声“好”,然后积极地坐直了身体。 田思思就着碗沿含了口药汁,不由苦得皱了眉,将碗放回床边矮几上。 “师姐……”叶子昂轻唤一声,双手轻轻搭在田思思腰际,神情期待。 田思思俯身,眼睛睁得大大的。 “呵。”就听叶子昂一声轻笑,忽然啄了上来,攫住她的红唇,灵舌滑入。 药汁被吸吮殆尽,他却还是不肯放过。 “唔……”田思思感觉到哪里有不对劲,按在叶子昂胸膛,想支起身。 可是,腰肢被叶子昂用力按着,紧贴在他身上。 她只能费力往后仰,柔软的腰身弯出一个弧度。唇却被被叶子昂深锁着,呼吸纠缠。 她一直后仰,一直后仰…… “咚!”终于平躺到床上。心口也同时一重,被叶子昂沉沉压住。 再也无处可躲,红唇被掠夺得更加深入。 “唔……小师弟唔……药,已经吃完了,嗯唔……”她含糊地提醒。那细碎的声音,湮没在叶子昂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中。 他的身躯锁住她的,仿佛她已成为他的一部分。 唇舌强势地围剿,把任何抗议和躲闪都悉数吞没。 田思思口中早已没有药的苦味。 全是叶子昂的气息。 叶子昂霸道的吮吻。 她双颊通红,身子不可抑制地瘫软似水。 这真的是虚弱的小师弟么,为什么现在勇猛得像个武士。 田思思嘤咛着喘息,手指揪住叶子昂肩臂的衣物,挠在他无一丝赘肉的身上,却怎么也拉不走他。 捣乱的小手忽被叶子昂一把捉住,压至头顶。 她简直欲哭无泪,说好的喂一口药,怎么要……那么久。 就在田思思被强势亲吻得快要窒息晕厥,叶子昂终于舍得放开她。 他眸色幽暗,语气却无辜,“师姐,药被你吞下了,我吃不到。” 正要生气的田思思眨了下眼,喘息中将欲责备的话语吞下,转口说道:“我没有。” “师姐狡辩,明明是被你吞下了,我要吃药。” 语毕,唇又落下,再次深吻…… 第236章 很甜,很香 床榻上,呼吸交织出暧昧的乐章。 房门,却忽然被砰砰敲响。 叶子昂蓦地睁眼,外间的吵闹搅了他的兴致。无法餍足地重重一吻,他这才退开,修长手指为田思思拢上被自己解开的衣物。 田思思羞恼地系好衣带,瞪了叶子昂一眼。却发现刚才还凶猛强势的小师弟,转眼又羸弱不堪。 他费劲地去够矮几上的药碗,却手指无力,好似下一瞬就会将碗摔了。 “我来。”田思思只好先忽略了撞门声,拿药给叶子昂。 一触药碗,她便蹙眉。药已凉透。 可叶子昂一口气全喝下了,还噙着笑,望住她,舔了舔嘴唇。 田思思脸又腾得红起,唇舌还是火辣辣的呢,小师弟吮得可真用力。 房门终于被“嘭”的一声,大力撞开。 十三郎沉步闯入,后面跟着跌跌撞撞的木头。 十三郎已经问清楚木头,蛇是从叶子昂衣袖里钻出。而那时,叶子昂根本没有害怕,还轻笑着看木头大哭逃跑。 木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小二进房后,叶子昂又会吐血。 “你们在做什么?”十三郎怒问一声,拉过田思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就见她脸颊红得诱人,不由愤恨望向叶子昂。 叶子昂一脸不屑,不紧不慢地将碗放回矮几,掀被下床。松垮的白色衣衫,搭在身上,露出完美的胸腹肌理。 他将衣领收回,慢慢系好。期间绝色的俊容,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含情脉脉地瞅了眼田思思,露出害羞又满意的神情。开口声线惑人,带着年轻男子微哑的磁音,“师姐在喂我喝药,很甜,很香。” 木头疑惑地望向空药碗,“药,不都是苦的么?” “呵。”叶子昂只是笑,却又盯住田思思不放。只把她瞧得双颊滚烫,红晕难消。 十三郎明知有不对劲,可苦无证据。他冷瞥叶子昂,只撂下一句,“以后让木头喂你喝药。” 语毕,握住田思思小手,五指交缠,牵她出门。 叶子昂微眯眼眸,似要在那两只相叠的手上,刺出孔来。 夜半寂无声,屋檐上的黑衣人却忙碌不迭。 “咔!”有个黑衣人踩碎了瓦块。 檐下房内,立马传出喝问:“谁?” 黑衣人大步踩碎屋顶,与瓦砾灰石一起,降落屋内。 十三郎下床,挥拳而去。紧接着,有更多黑衣人降下,包围住他。 黑衣人多数武功精湛,十三郎只仗着蛮力,不一会儿就被擒下。 其中一个黑衣人抬头,与同伙对视,轻声道:“还有一个。” 田思思听到声响,穿好衣,出房门,在走廊与同样闻声而动的叶子昂相遇。 “师姐,危险,你不要去!”叶子昂拦住她。 “小师弟你快回房,小心别伤着。师姐不会有事。”田思思一把推开叶子昂,开了十三郎的房门。 埋伏在内的一个黑衣人突然出剑,被田思思朝后仰身,险险躲过。 “是你?嘿!”那黑衣人色眯眯瞧着田思思,语声戏谑。 田思思也听出他声音,是白天街上纵马伤人的傅光霁。 第237章 束手就擒 而在房内拿刀架住十三郎的中年黑衣人,出声道:“光霁,色字头上一把刀,早早完成任务回去复命,别惹旁的事。” 傅光霁却不肯听,“嘿嘿,师叔,今天就多带一个回去,侄儿记得您的好。” 中年黑衣人大概顾虑着别的,见傅光霁执意如此,也不敢多劝,只当不知。 傅光霁见师叔都默许了,更加按捺不住。 他收起剑,抓了抓两手,急哄哄地朝田思思扑去,“小娘皮,看你今天怎么逃?” “思思!”已被缚的十三郎焦急喊道。可他一挺身,便被中年黑衣人敲晕。 中年黑衣人就当傅光霁不存在,对其他几人下命令,“还有一个,速战速决。” 田思思并未把傅光霁瞧在眼中,她只想救十三郎。 可是傅光霁自己武功虽不济,却有高手相帮。田思思拿他不下,也躲他不及,被像猫捉老鼠似的不停戏耍。好几次,都差点被抱住。 叶子昂踱进房中。 几个黑衣人见他临危不惧,气度非凡,都谨慎地围住,意欲伺机而动。 可叶子昂只拿眼去瞧田思思,对其他人视若无睹。 “小娘皮,到爷的怀中接受凌辱吧,啊哈哈哈……”傅光霁鬼吼一声,由同伙掩护,欺近田思思。 他伸手摸了把,顿时神魂颠倒。 那艳丽脸蛋细腻光滑,手感销魂。 这一幕,恰好落入叶子昂眼里。前一瞬他还闲庭信步,悠然自若,这一霎忽然杀气浮动,内力汹涌。 “滚开!”田思思气得发抖,嫌恶地出招,已现凌乱。 掩护傅光霁那高手不耐了,直接打晕田思思。 娇软的身子滑下,即将落入傅光霁贼手。 这时忽见一道白影掠来。 叶子昂迅捷地搂过晕倒的田思思,刹那间反手推掌。磅礴内力肆虐而出,肉掌还未触及,已把傅光霁和他身边高手震到墙上。 中年黑衣人忙接掌,卸去打在傅光霁身上的大半力道。 而他自己也被震得连连后退,喷吐出一口心头血。 墙上高手已五脏剧裂,瞬息毙命。傅光霁却捡回一条命,只晕了过去。 中年黑衣人扛起傅光霁,满脸惊恐地望向叶子昂。 所有还有意识的黑衣人,此刻不用下命令,也知只有逃命为上策。 可是他们不敢。 能轻巧一掌就把他们中武功最高的,打在墙上杀死的人。又岂是想逃,就能轻易在他眼皮子底下逃掉的。 “你们不是要抓我么?”叶子昂语气平淡道。 长指撩开沾在田思思颊上的发丝,他便轻轻将她放到地上。 然后站起身,走到房中央。闭眼,展开了双臂。 …… 黑衣人们把叶子昂,十三郎绑缚到擂鼓山。 但他们至今还未想明白,为什么这样的高手,会束手就擒? 血奴早带教徒站在交人点等待,中年黑衣人连忙烫手山芋般,将两人送出。 傅光霁吹了一路冷风,现在幽幽醒转,便跳起来要找叶子昂算账,“臭小子,你还我小美人!” 被中年黑衣人一把拉住。 “这是剩下七成。”血奴看也不去看的,将银票扔出。 然后喊一声“教主!”仓皇上前,为叶子昂解开麻绳。 这时,血奴以及她身后教徒,尽皆朝叶子昂跪倒。呼啦啦一片,甚是壮观。 第238章 皆为一女子 中年黑衣人心中一突,默默掂量着“教主”两字,脚步已下意识后退。 傅光霁还在怔神,被中年黑衣人一把捂住嘴,使劲往后拖。 扶龙帮虽有靠山,可惹谁,都万不敢惹到碾花神教。 碾花神教向来随心所欲,从不遵江湖规矩。偏偏历任教主的缘心孽神功,出神入化,无可匹敌。 “站住。”叶子昂却在这时冷漠开口。 中年黑衣人双膝一软,噗通跪下,“扶龙帮冲撞了教主,还请教主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叶子昂轻笑一声,颀长的身形缓缓转来,不屑道:“你们的命,我要来何用?” 冷眸一凝,忽然扫向傅光霁,叶子昂脸上笑意已尽数褪去。 抬手间,掌聚劲风,内力缩成一股。长指轻弹,劲力凌空飞去,眨眼间穿过傅光霁手指。 “啊——”傅光霁痛得惨叫,完好的左手握住断了三根指的右手。 而右手上那三指,曾抚过田思思脸颊。 叶子昂哼了声,如法炮制,另一道劲风挥去,当场割掉傅光霁舌头。 就此,他负手而返。带领一众对他人冷漠,只对他恭敬的教徒,以及晕倒的十三郎,回教。 中年黑衣人冷汗淋淋,大气不敢出。 直到叶子昂一行人走得远了,才敢扶起傅光霁,沉痛道:“你知足吧!在客栈时,他就有杀你之意,是我救下你。可你动了他的人,这口气,他总要出的。” 一死一残抬回洛城扶龙帮时,帮主正在和贵客喝茶。 忽闻噩耗,帮主还没喝一口的茶盏落地,清脆地碎响。 死了的那个是外姓,可惜,却并不悲痛。 残了的那个,可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儿子啊。 傅光霁被抬进来,断了指的右手已被包扎过,可被染红的绷带还是触目惊心。嘴巴张开“啊啊”着,过短的舌头发不出仔细的音节。 “到底是谁,伤了我儿?”帮主怒得胡须乱颤。 中年黑衣人没来得及换过衣服,当即跪倒,抱手上禀道:“公子,帮主,是碾花神教做的。但起因,皆为一个女子。” “什么女子?”帮主揪过中年黑衣人衣领。 中年黑衣人目眦欲裂地颤声道:“她叫田思思!” 此时,坐在首座,锦衣华服,容色俊美的男子,眼神忽如波光闪动。他唇角一动,颇感兴趣地“嗯?”了声。 …… 已是清晨,中年黑衣人一夜未睡。白眼球上挂着红血丝,黑眼瞳仍炯炯有神。 还好他早一步查清客栈中那女子姓名,报给帮主,免了自己的连带罪责。 可如今帮主要他去客栈抓田思思,又不免有些顾虑。 “嘭!”一脚踢开客栈门,中年黑衣人和带来的手下,都不约而同用布蒙上脸。 田思思已醒,正跟裘鹜在盘问客栈掌柜。可掌柜怎会知道半夜是谁来抓人,他还心疼要修的屋顶,以及几天不能开张的损失呢。 这时外间光线乍然射入,三人都望向大门。 “就是他们!”田思思指向几个黑衣人,冷笑道,“没想到,你们大白天的还敢回来。” 第239章 放水和救人 中年黑衣人举了举手中未出鞘的长剑,对手下沉声喝道:“你们几个都听我指令行事!把这个女子,也带回碾花神教。” 他特意加重了“也”字。 几个手下都是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中年黑衣人先行上前,出招跟田思思打起来,他们只能冲上。 中年黑衣人长剑始终未出鞘,却打得风生水起,直如用了全力般。 田思思一掌推到他胸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往后摔倒,喷出血来。 “打不过,快跑!”中年黑衣人大喝一声,捂着胸口就往门外跑去。 几个手下才刚热身,可指令已下,不得已也收手退走。 “不用追了。”田思思伸手拦在裘鹜身前,“他们有心放水,我们又何必不自量力。” “难道你不想救回血奴?”裘鹜急问。 血奴也在昨夜消失,他想肯定是被同一伙人掳走的。 田思思无心与裘鹜计较有关血奴的事,只是转眸望向他,道:“我知道他们在哪,你敢不敢随我一起去救人?” “嗯。”裘鹜点头。 血奴在他眼里是弱者,他认为侠者就该帮扶弱小。 安顿好木头,田思思和裘鹜一起去到擂鼓山。 田思思还依稀记得,曾经从碾花神教逃出来的路线。这次寻路而去,混入了教中。 “新绑来的男子还真俊俏啊!可惜了,过了今晚,就会成为一具死尸。” “咯咯咯咯咯……” 迎面走来两位女教众,肆无忌惮地淫笑着。 蒙了面的田思思一把拦住她们,状似也很感兴趣地问道:“那俊俏男子在哪里?我也想去见一见。” “呵,你?劝你还是别打那男子主意,他是风姐姐的。不过,现在过去偷偷瞧上一眼,也不打紧。喏,就在风姐姐房里。” 女教众为田思思指了路。 田思思与裘鹜对了个眼色,默默往那“风姐姐房里”走去。 门前无人把守,两人避开巡逻的教众,就趁机推门闪入。 转过屏风,只见香罗帐垂下床榻,粉纱后一个平躺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身形颀长,在微微挣扎,分明是个被绑缚了的年轻男子。 “十三郎!”田思思轻唤。快步上前,一把掀开粉帐。 “吱呀”一声,房门这时被人推响。踱进脚步声,还传来木轱辘碾地声。 床上那手脚被缚,口中塞了白布的男子,在用眼神祈求田思思。 可他不是十三郎,也不是叶子昂。 田思思与裘鹜对视一眼,忙爬进床底躲了起来。 木轱辘转过屏风。田思思就着床底缝隙,看到轮椅的下半截,和推着轮椅那人的脚。 “哈哈哈,哈哈哈,阿丑,给我好好伺候他,我要听到他的尖叫,求饶。” 声音如此熟悉,田思思觉得似曾相识。 “是。”推轮椅的阿丑没有感情地应道。她站出身,啪的一下甩鞭在地,然后咻咻挥舞,打出入肉声。 床上男子痛苦地闷哼着,身躯颤抖,扭动。在田思思和裘鹜上方,制造出木床的咯吱声。 “哈哈哈,哈哈哈……”轮椅上那人痛快地大笑着,突然指示,“别堵他的嘴,让他喊出来!” 第240章 逃不出掌心 “是。”甩鞭的阿丑一把扯出男子口中白布,扔在地上。 忽然间,就听那男子大叫:“别打我,床底有人!” 电光火石间,田思思和裘鹜朝床的两边滚去。恰好躲过一鞭子横扫,出了床底,站起身来。 轮椅上那人浑身剧颤,一双愤恨的眼睛射出杀气。 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田!思!思!” 田思思也终于从她面目全非的丑陋容貌中,记起一个人来。 风姐姐……风华? 竟是当初被她挑断手筋,设计用蚀肌散毁了容的风华! “阿丑,杀了她!给我杀了她!”仇恨,怨气,一瞬间聚拢心头,化作冲霄怒火。风华嘶声大喊,嗓音瞬间破哑。 “是。”那被唤做阿丑,实则容颜秀美的女子,啪的一声挥鞭袭来。 田思思旋身躲过,一只花瓶被鞭子打碎。 “你快跑,我拖住她。”裘鹜站到田思思身前,一脚踢起倒在地上的红木几,迎上再次挥来的鞭子。他掀起衣摆,侧头肃容道,“快走!去救血奴他们。” 田思思转身跑出门,却对上几十个闻声赶来的教众。刚一打照面,各路兵器便齐齐打来。 “啊!”田思思左肩上被砍了一刀。 这时,一个狼牙棒槌当头劈下。气势汹汹,如雷公索命。 仓促中,田思思只来得及往后退了半步,却听见剑气喧嚣,直逼后颈。 前后夹击间,田思思悲从中来。她现在只以为要命绝于此,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忽然腰际一紧,被谁稳稳钳住。 刹那间天旋地转,那人搂着她飞至屋顶。 “咚!” “咻——” 田思思一睁眼,便看到地上执剑那人被狼牙棒槌敲得脑袋开花。拿狼牙棒槌那人,则被一剑穿心。 而她背后贴着具硬硬的身体,不断有蓬勃的心跳声传来。 “裘鹜?”诧异回头,却见到银龙铠甲,玄色披风,薄唇和面具。 那冰冷坚毅的下巴微微一动,灼热的眸光就此落下。 田思思倒抽冷气,不敢置信地小声嘟哝:“教,教主。” “教主千秋万代,四海归降——” 先前围堵追杀田思思的教众,这时纷纷跪下,恭敬磕头。 而戴着冰冷面具的教主,对他们视若无睹。只抬起手,修长手指捏住了田思思的下巴。 他语声微哑,占有欲极强地宣布:“田思思,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咚!” 田思思被扔进一间奢华的卧房,跌在冷硬的地上。 那个狠心摔她的教主,高高在上地冷冷瞥她。 半晌不语。 “喂,你放……”田思思爬起来,刚朝教主迈出一步,话还没说完,教主便一甩披风,转身关门,把她隔绝在卧房里。 之后,任田思思再怎么砸门,呼喝,都没人理她。 她在房中大肆破坏,摔烂茶盏,花瓶,撕破纱帘,床被。可还是没有人理会她。 这样整整被饿了两天一夜,田思思没出息地晕了。 在晕厥中,她仿佛听见门开的声音。一个绝情的步伐踏来,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了她。 第241章 好吃么?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喉咙干燥火辣得像在冒火。 忽然唇上有软软的东西贴来,牙关被轻轻撬开。随着甘冽好闻的气息,有甘甜露汁滑入。 “咕嘟。咕嘟。”田思思贪婪地吞咽两口。 可是不够,她还要。 小舌头伸出,急切地舔舐附在唇上的柔软。 她听到一声闷哼,身子便被拥紧了。那甘冽的气息更霸道地深入,缠得她的丁香小舌无处可逃。 “呃嗯……”细吟着,田思思渐渐清醒,睁开了眼。 可这一睁眼,入眼便是放大的面具。自己身子还被禁锢在某个结实的怀抱里,差点没把她的腰掐断。 “嗯!唔唔……”田思思开始慌乱地躲,小手推在硬硬的臂膀上。 也许是意识到了她的反抗,教主终于放开了她的唇。 两个人喘息着,一上一下互相看着。 终于还是田思思受不了心跳剧烈的轰击,舔了舔唇,从教主的怀里爬坐出来。 教主的视线落到她诱人的粉唇上,薄唇弯起,“好吃么?” “什么?”田思思一懵,旋即记起自己在半梦半醒间,吞咽的甜香甘露。 真是饿昏头了,她竟然会觉得教主的口水又甜又香? 眼神无措地躲闪,双膝也弯起,让自己在床头缩成一团。 如果可以,她还想钻进床缝里。 可是下一瞬,她便看见了教主拿过只碗,含了一口,放回去。然后,身又俯下,连带着她弯起的双腿也一起抱住了,不由分说贴上唇。 “嗯……唔……”田思思柔唇被堵住,再次尝到那香甜的露汁。 她很想反抗,可是这露汁的味道令她食指大动。 饿极了的肚子“咕咕”叫了声,她想也不想就吞咽下教主渡来的露汁。 然后看着教主直起身,很满意地看着她笑了笑,手又抬起。 旁边服侍的剑心将放着碗的托盘端近,教主一把拿起碗,又要喝。 “哎,等等!”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的田思思,连忙拉住教主端碗的手。 已经嘴对嘴被喂了两次了,他还要来? 她都已经醒了啊。 “不想喝了?” “呃,不是。”她还饿着。 可是教主的唇角一勾,便令她大感不妙。连忙死死抓住教主拿碗的手,心有余悸道:“可以让我自己喝吗?” 教主眼一眯,冷冷开口:“不可以。” “呃?”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田思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教主将碗放回去,无情地挥了挥手。 剑心端碗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看得田思思一阵心疼,眼馋。 不过意识到刚才被教主那样无赖的拥吻,全落到剑心眼中了,脸颊不由羞羞的红起。对食物的馋念,也就压下了几分。 这时扫过室内,发现被她毁坏的东西,早已收拾干净,卧房内焕然一新。 “你可知错?”教主突然出声,拉回她游走的神思。 “嗯?哦,你是在怪我摔坏你几只花瓶。”田思思挺直背脊,一股倔气撑得她仰了仰小脸,“那又怎样,是你先把我关起来的!” 第242章 认错,还来得及 教主忽然捏住她纤细的手腕,靠近,语气不屑中带着丝怒气,“几只花瓶算得了什么,即使它们价值千金,在我眼里也不值一提。田思思,别跟我装糊涂,你从我身边逃走,还去嫁给一个样样不如我的人。你以为,你这样做,我还会继续纵容你?” “我……”田思思挣了挣,手腕却被他握得更紧,还疼得骨头发酸。她红了红眼,泪水盈在眼睑处。楚楚可怜,却还嘴硬,“我又不是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留在你身边任你摆布。” “你是我的圣物,本就是属于我的。”教主不容置喙道。 他松了松手,看到她腕上发红。干脆放开她手腕,掀开她盖着的被子。一手伸过她膝弯下,一手揽住她背脊。 “啊!”田思思倒抽气,却由不得她反抗。 身子被教主一把抱起,紧紧贴上他胸膛。 他转身,大步踱出房门。 被夜里的凉风一吹,田思思有些冷,下意识往教主怀里缩去。 他的身上,还是挺暖和的。 就是气势太吓人。她靠近着,却又战战兢兢。 于是她握起小拳头,以此抵御夜里寒气。脸撇开,尽量不去看教主的玄色锦衣。 教主垂眸,盯了她一眼。才发现她穿得太过单薄,不由揪心地深吸口气。 可此时不能心软,不让她看见惩罚,她怎知不能忤逆他。 大掌紧了紧,硬是把她往自己身上带。 “啊!”田思思吃痛,小拳头抵到教主心口。教主没有穿银龙铠,隔着一层衣衫,热度源源不断传来。 可是,她全身都要被揉碎了。 “你是要捏死我吗?”抱怨一声,抬眸。小拳头却舍不得拿开了,她手指冰凉,太需要汲取温暖。 也不知道教主会不会被她的手指凉到,如果会,那就凉死他好了。 教主脚步不停,冷哼一声,“你不听话,我迟早捏死你。” 田思思眨了两下眼睛,默默把拳头松开,整个冰凉的小手贴上教主的胸膛。 凉死他,那就对了,不用客气。 那柔软的手指在蹭他心口暖意?教主勾勾唇,只装作不知。 一路走去,都有人躬身行礼。 田思思又羞又怕。 被这样抱着,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教主竟然也不当回事。 他认为她有错,该不会是要把她抱去悬崖边,扔掉吧! “教,教主,你是要带我去哪里啊?”声音弱弱地发问,求生欲前所未有地高涨。 教主启唇,语声凉薄,“去刑场。” “啊!”又是一声倒抽气,田思思觉得,还不如直接扔悬崖呢。 她手指开始发颤,缩着脑袋,咬着下唇。 该怎么办?她是会被剥皮抽筋,还是下油锅上蒸笼…… 教主觑了眼不出声了的田思思,踏上轿撵,把她安放在自己身边。 两人并排坐着,身随轿起。 教主展臂,把田思思搂进怀。又垂眸望她,仍见她小脸煞白。 被吓到了? 到底是身娇体软的女子,不禁吓。 长指撩起她下巴,他决定给她个机会,“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第243章 让你咬回来 “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教主的声音低哑魅惑。 田思思身子被他搂着,下巴被他捏着。却从他温暖结实的怀抱中,嗅出一丝危险气息。 “我没错。”她道出这三个字,便决绝地闭上了眼。 反正落到教主手里不会有好下场,与其在刑场上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就惹怒他一掌结果了她好。 “田、思、思。”教主一字一顿地念她名字,觑着她的眼眸中能喷出火来。 没错? 她是觉得,背着他嫁给十三郎没有错? 历任教主从不让陪侍过的圣物活到天亮,他却留她性命到如今。 难道,他对她这样另眼相看,她还不知足么! 粉唇近在咫尺,她闭着眼倔强决然。又如一朵娇嫩花蕊,任君采撷。 教主虽然生气,但见怀里的娇美人儿这幅模样,也不免心动。 他唤了口气,俯身亲下。 是她自己闭上眼的,这对男人来说,就是邀请。怪不得他。 “唔!”柔唇一被碾,田思思便惊得瞪大眼睛。 还以为会被一掌劈下。谁知道,他托着她的后脑勺,充满侵略性地吻住了她。 “呃哦,嗯……唔……”田思思反抗的声音,全都变作动听的细吟。 身子被教主按进怀里,快要揉碎。 她捶打着他,不肯配合。 下唇忽然一痛,竟被咬了口。 她呜咽出声,身子却瞬间绵软如絮,放弃了抵抗。 教主轻笑一声,手臂松了松。 唇,却依然锁住不放。 继续纠缠了许久……直到他自己都呼吸不畅,腹下难受,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田思思被吻得气喘吁吁,在影卫举着的灯笼光,和月华的交相辉映下,脸颊更加殷红诱人。 一双大眼闪着迷离的水泽,可怜兮兮地望住他。 粉唇被他吮吻得红肿,下唇还带着他的牙印。仿佛在昭示着,她是他的人。 教主觉得满意,心情十分畅快。 可是,田思思哭了。 一滴眼泪落下后,抽泣,耸肩,越来越多的晶莹泪珠吧嗒吧嗒掉下。 她白嫩的小手抬起来,纤细手指反着抵在她唇上。 “痛了?”教主轻声问,要去捉她遮唇的手。 田思思不让他抓开,扭了扭身子,泪眼迷蒙地控诉:“废话,你被咬一口试试,就知道痛不痛了。” 但是除了痛之外,更多的是羞耻,这才是她哭的原因。 即使被掳,也士可杀不可辱嘛。 田思思扭捏的娇态,柔媚的哭诉声,搅得教主心头一阵阵酥软。 在他看来,这是撒娇。 修长的手指刮去她下巴上的一滴泪珠,轻握她遮唇的小手,教主轻声细语道:“那我让你咬回来,你别哭了。” 闻言,田思思刹那止了哭声,错愕地看向教主。 眨巴了下眼睛,又反应了下,才确定刚才没有听错。 于是,双颊腾得红起,像在被火烤似的滚烫热辣。 “谁要咬你。” 田思思推了下教主,在心头补上一句:一口又咬不死。 只是,她的这一推作用几乎为零。教主不但没有被推开,甚至还靠近了几分。 第244章 刑场争位 田思思意图后退,发现自己已被挤在轿撵角落。 本来是宽敞的座位,教主却一人独占大部分。非但挤得她无处可逃,手臂还圈在她背后。 他再这样一靠近,田思思感觉快要被他的气势压扁。 教主抬起手,指腹抚在她纯生,嗓音略显沙哑,“咬你,是给你的惩罚。要是再敢不听话,以后惩罚天天有。” “天天……”田思思惊惧地吸气。突然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咬一口报复。 轿撵在这时停了下来,田思思在晃动中转过头去,才发现已到了刑场。 这是一个露天的布局,到处都是巨大的篝火,映得人们脸上都是红红的跃动着的光。就连露在外的宽大的刀刃,也仿佛被染了血色。 有三个血淋淋的人,分别被绑在刑台上。都耸拉着脑袋,看不清人脸,也不知道死活。 田思思惊愕地环视着,忽然被教主抱起。 教主稳稳地迈步,来到刑台前空出的一把白狐皮椅前。坐下,自然而然将田思思抱坐到自己腿上。 他这把椅子最是奢华雄伟,独独摆在台阶上。椅前桌案上,还放着丰盛菜肴和美酒。 往下望,先是四排次等的座位及酒菜桌案。再往下,才是刑台。 教主虽然怀中抱着人,坐姿却仍旧慵懒随性,且富有威严。 所有原先坐下的,都站起来,跪倒,朝他拜伏。 “教主千秋万代,四海归降——” 田思思挣了挣,想从他身上下来。 可教主按在她腰上的手一捏,差点害得她惊叫出声。 小手忙抓住那只使坏的大手,再也不敢乱动。 教主眼一扫,视线落到下方为朱雀门大护法准备的椅子。 那里空空如也,洛千秋竟然敢缺席。 朱雀门那一排席位,后边都是门中几个重要的护卫。这时倚媚从中抬起头,媚眼如丝地送来秋波,娇柔甜嗓吹气如兰,“启禀教主,洛大护法身体欠安,卧病在床,实在无法起来参与盛会。” “哦?”教主不置可否地出声,随即不屑勾唇,恣意散漫地哼了声。这才启唇道:“洛千秋年岁已高,既然无法胜任朱雀门大护法……倚媚,本教主觉得不如由你继位,可好?” 倚媚喜出望外,却还不敢表现得太过,只谦虚道:“倚媚资历尚浅,恐有负重托,不敢担任要位。” “呵,碾花神教不养无能之辈。无论是大护法,还是教主之位,皆由能者居之。”教主审视的眼神落在三个大护法脸上,“若是有人对本教主不服,也可提出挑战。本教主不介意与有志者切磋一番,一局定输赢,死生勿论,后果自负。” 三位大护法忙说不敢。 花教主还在世时,如今的叶教主就能以一敌四,与他们四门泰斗打个平手。 须知那时叶教主的缘心孽才练至第五层,而如今他已十层大圆满,谁还是他对手! 教主一手紧搂田思思,另一手挥出袖风。倚媚的座位离他也有十步之远,可他袖中劲风竟能准确无误地轰击过去,把椅子炸得粉碎。 第245章 惹怒的下场 倚媚一呆,忽而狂喜。 教主大庭广众下毁去她原来座椅,是要逼她坐上大护法之位! “都起来。”教主沉声道。 “谢教主。” 众人起身落座。 倚媚媚笑着,昂起头,一步步往前,大喇喇坐上洛千秋的位子。 三门大护法视而不见,朱雀门其他护卫也只敢怒不敢言。 剑心送上托盘,盘中红箭被教主以暗器手法射到百米远的锣鼓上。 就此,号角声响。奇装异服的教众跳出来,在刑台前起舞。 “行——刑——”有人扬声喊道。 第一个刑台上,着囚服的血人被拉起头发。 火光映照下,田思思记起他的那张脸。原来就是她在风华房外被围堵时,差点刺死她的剑士。 只是,他此刻肤色青灰,双眼无神,应该已是个死人了。 嗤嗤嗤声连响,这早就被狼牙棒槌砸烂脑壳的剑士,这时又被万剑刺身,惨不忍睹。 第二个刑台,也走上了刽子手。体型和那被绑之人同样魁梧的刽子手,一手握一个巨型狼牙棒,咚咚咚敲上被绑之人的脑壳,直砸得稀巴烂。 田思思记起,这个受刑的就是当初和剑士一起夹击她,使狼牙棒槌的教众。 他应该是早死了的,当时就被剑士一箭穿心,和剑士同归于尽。 田思思撇过脸,场面太血腥,她不想看。 教主垂眸,轻捏住她小脸,非要她转过去看第三个。 第三个与前两位不同,是位女子,且还活着。 当行刑人第一鞭甩上她皮肉时,就听她一声惨叫,嗷的仰起了头。 她是阿丑! 田思思终于知道,来刑场不是给她自己上刑。可是,看着刑台上血腥的场面,她也惊得脸色煞白。 小脸又被捏着转回,微微勾起。 教主与她对视,冷漠地吓她,“这,就是惹怒我的下场,你知道要乖了么?” “知道了。”田思思没出息地轻声吐字,只想早点离开。 教主轻勾唇。手指放开小脸时,有意无意地抚了抚她吓白了的脸颊。 “剑心。”教主喝道。眼神却还盯在田思思脸上。 “是。” “把她送回去。” 吓成这样,还是让她早点休息吧。 教主从椅背上扯来白狐皮,把田思思像裹粽子似的包成一团。 没有他抱着,可不能让风把她吹坏了。 可是田思思别过头,眼巴巴地瞅了瞅桌案上的美食。 肚子咕的一声叫,暗暗腹诽:教主果然是个狠角色,让她看得着,吃不到。原来对她的用刑,是饿肚子。 教主察言观色,忽然嗤地一声笑出来。 他倒忘了,还饿着她呢。 他随手拿起一盘糕点,放进田思思手里。又加上串香蕉,拎去串葡萄。然后,嫌弃地说道:“把这些都吃完,敢剩下,我饶不了你。” 田思思小手抱着紧紧的,生怕把食物掉下。忙点点头,“嗯嗯嗯”的答应。 看她这般顺从乖巧,教主心情大好。洛千秋倚老卖老带来的怒意,也被压下了大半。 田思思长睫一扇,在被带走前忽然好奇问道:“对了教主,他们三个怎么惹到你了?” 第246章 被囚禁的玩物 教主心头咔的一声,坚实的防御堡垒瞬间破裂。 他竟一时语塞,回答不出。 怎么惹到他?还不是因为差点伤到他在意的人。 “咳咳”两声,教主抿唇板脸,那面具下半张脸更加棱角分明,添了拒人于外的果毅。 他朝剑心挥手,望向剑心时带着丝凌然怒意。 剑心大气不敢出,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教主了,难道是没有及时带走田姑娘? 忙侧身让路,对田思思道:“田姑娘,请。” 看到教主变脸色,田思思也不敢要答案了。生怕他反悔,也将她按上刑台去。 她抱着香蕉葡萄,迅速小跑到剑心身边。 还是回去安全,虽然会被关着。 翌日,天放晴。 田思思还被关在房里,推不开门。 经过一夜的消化,她肚里空空,肠胃饿得叫嚣。 懒洋洋趴在桌上,按着肚子。过了一会儿,听到房外传来开锁声。 田思思顿时坐直纤瘦的腰肢,咂吧着小嘴期待剑心带来食物。 门开—— 剑心是来了,的确端着碗粥。可是剑心身后,竟然还跟着教主? 等剑心把粥放到桌上,教主便淡漠地开口,“出去。” 剑心一躬身,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出房,关房门,一气呵成。自始至终,连看都不去看田思思一眼。 田思思好想跟着她一起走啊,外面多自由,阳光多明媚。 可惜人家不睬她。 房里的教主也目光炯炯的,牢牢锁在她身上。 田思思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可是没胆量坐下就吃。她还指望着教主能立马出去,好留给她独自进食的机会。 突然,颀长的身形靠近,手指捏起了她下巴。教主的眸光垂下,意味不明地落到她唇上。 “嗯?”她诧异眨眼。 然后,她想起了什么,连忙咬紧牙关,闭紧唇。 教主的拇指在她下唇处轻抚了抚,低声问她:“还疼么?” 不疼了。可是,如实的说不疼,会不会再被亲? “疼……疼!”田思思红着脸撒谎。 教主的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忍,松手放开了她的下巴。 可紧接着,他竟一把拥住她,抱起来,将她放至桌上。 她的双腿被分开成羞耻的形状,身子被紧紧搂住。 “教主,你……啊!”田思思从不解到惊惧,只用了眨眼功夫。 他竟如此突兀地占有了她,动作迅捷到有些粗鲁。 他埋首在她肩窝,喘气宣布:“思思,你本就是我的。” 身体大开大合,酣战不休。 ……白日贪欢,结束时,桌上的粥碗不止凉透,还洒出许多。 教主将披风留下,盖在田思思身上。自己穿戴整齐,威风凛凛地出去。 房门再次上锁,田思思听着那冰冷的敲击声,心也凉成了冬夜里的湖水。 身子一动,披风落到地上。衣衫不整的她,忍着强烈不适,跌倒在地。 爬起时,她一挥手,将粥碗掠到地上。 今天,他没有再亲她,却更深地伤害了她。 她差点忘了,自己不过是教主囚禁的玩物。予取予夺,哪有商量余地。 第247章 背后挑拨 地牢。 教主沉步踱来,心情不佳。 被铁链铐住双手双脚的十三郎,拖着沉重的累赘物扑到铁栏栅前,发出铛啷啷的声响。 血奴着人拖出十三郎,绑在行刑架上。 执鞭的壮汉挥出一鞭,十三郎咬牙闷哼。 可一鞭,一鞭继续抽来。十三郎皮开肉绽,却始终不发一声,只是用恨意滔滔的眼神瞪向教主。 “嗬!教主,我早说了,田思思不是个安分的女子。”血奴粗粝的嗓音,磨出兴奋高亢的语气,仰望着教主说道,“她身为教主的圣物,还要嫁给这个人。身子,早就不洁了。” “住口!”教主捏紧拳,厉声喝道。 血奴连忙跪下,“教主,是血奴失言,请教主赎罪。” 她悄悄抬头,觑见教主紧抿唇线,浑身散发出令人望而却步的杀气。 血奴暗自一喜,添油加醋道:“教主,田思思与十三郎情比金坚,不如就放他们远走高飞?” 教主的手掌携风抓来,如铁箍般锁住血奴脖子,卡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住口!”教主咬牙切齿着,已怒不可遏。 血奴愿意赌一把,此时忠心耿耿的样子,费力地吐声,“我对十三郎说,‘如你能生受重鞭一百,就不会让田思思受苦。’您瞧,他对田思思可真是情真意切,如今自愿受刑,豪不反抗。” 教主气得手指关节嗑啦啦响,将血奴捏晕过去后,一把甩开。 体内肆意喧嚣的真气变得紊乱,他怒极一喝,地牢里微微摇晃,落下些石屑。 抬眼瞪向十三郎,教主下令道:“留他一命,今晚带去刑场。” 田思思缩在桌脚边哭泣,一天没有进食,又被教主折腾得全身快要散架般。 终于,她虚弱到晕厥。 房门“吱呀”打开,教主踏了进来。 他过去抱起田思思,一摸鼻息,发现还有气,才沉下悬起的心。 扫了眼摔在地上的冷粥,他伸手,不由自主地抚了抚田思思憔悴了的脸颊。 半个时辰后,当田思思在热气蒸腾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剥得一丝不挂,泡在热水里。 拧了拧眼睛,挥开又湿又闷的水汽,田思思赫然看见正对面也坐着一个赤身的人。 他展臂仰靠着,完美的肌肉线条呈现在她眼前。 “啊!”田思思惊叫一声,转身要爬上浴池。 可她身后竟站着一排女婢,都垂眸静立,有些还端着擦身用的裹布。 田思思抱着身子,再次坐进浴池。这一起一落,激起哗哗哗的水声。 正闭目假寐的教主缓缓支起脑袋,视线投来。 田思思战战兢兢转身,对上教主的视线后,脸红彤彤的。 刚才自己站起来了一下,背都被他看到了吧。 不对,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他应该全看到了。 唉,还在意被不被他看到。明明,自己都被他吃干抹净好几次了。 心情没来由的失落,田思思的身子渐渐下滑,下巴都快要没入浴池。 对面突然水声一响,一条手臂将她揽住。 第248章 食髓知味(一) 教主贴身望向她,勾起她下巴,也逼她相望,“看见我,你就不想活了,嗯?他有哪点好,能让你为他守节如斯!” 两只小手抓住捏她下巴的大掌,可田思思怎么也拉他不下。只好推到他胸膛,不让他再接近。 “你放开我。”无助而虚弱地请求。 可教主身一沉,非但不放,还抱得她更紧,水中的大掌将她按得无处可躲。 “他有哪点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却要处处躲着我?”他逼近她,声音微哑地落进她耳中,“田思思,你真的很懂得引诱人,你越是推拒,我就越是想占有你。” 教主冷眸扫向侍立的女婢,女婢连忙放下木托盘,行礼后默默离开。 教主将田思思翻过身,从后拥住,贴得两人间毫无空隙。 唇落在她耳旁,他轻轻吐息,“浴池里有药材,能让你快速恢复。你无需躲我,反正你终究是我的。” “不要,你不要再碰我。”田思思哭出声。也只有在教主面前,她才会那么绝望。 教主的语声却戏谑地传来,“呵,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呃嗯……呜呜。”田思思趴在浴池边,细细地哭泣。 身体起起伏伏,瘫软成水。 耳边水声不歇。 也许是早已习惯,也许是药浴的浸润,她竟没觉得疼痛。 反而有一阵阵电流般的酥麻流遍全身。 夜幕,黑鸦鸦沉下,渗透进擂鼓山每一个角落。 浴池外的屋檐,升起灯笼。 无论听到什么声响,训练有素的婢女都不作任何表情,只是安静侍立,等待传唤。 血奴布置好刑场,走了来。可仅在门口站了一瞬,她便皱了眉。 “教主和谁在一起?” “回血奴姑娘,是田姑娘。” “怎么还是她。” 血奴捏着拳,在外等候。 ……进入子夜,婢女换了一班,灯笼也降下来重新换了烛火。 血奴站得双脚发麻。 终于,教主传唤婢女。 过了一会儿,婢女出来。血奴忙迎上提声问询:“教主何时出来?” “回血奴姑娘,田姑娘累得睡着了。教主吩咐任何人不得喧哗。” “教主此时心情如何?” “教主一直盯着睡着的田姑娘瞧,还为她盖被子,想来心情是极好的。” 血奴没来由一股气恼,抓住那婢女就道:“你再进去告诉教主,说血奴求见。” 婢女慌忙后退,低着头道:“血奴姑娘还是回去吧。教主吩咐了,田姑娘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要奴婢们去准备百盛宴呢。” “百盛宴,哼!”血奴冷笑,“教中又没喜事,如此大费周章做什么。” 婢女看着血奴摇摇头,心知身为影卫,血奴的言论已犯了大忌。可她没有立场提醒,只需做好自己即可。 “血奴姑娘请放奴婢去传膳,教主下令定要在田姑娘醒来前做好百盛宴。误了时辰,教主的怒火奴婢可不敢承受。” 血奴放开手,别过头,还是冷冷道:“你去吧,我继续等着。十三郎就在刑场,我不信教主不想亲眼看到十三郎受刑。” 第249章 食髓知味(二) 田思思醒来时,暖帐前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婢女环侍,等待她起来用膳。 要不是被饿醒的,田思思真是动也不想动。 可满满的食物,她也只是吃了一点点,便又躺下。 教主默默欣赏田思思进食,待她睡下,便悄悄从屏风后走出。 要是被她知道他在,怕是她不会愿意吃。 挥退婢女,教主斜躺到田思思身边,抚她消瘦了的脸颊。 田思思一下被惊醒,恐惧地看向教主。 可巨大的阴影投来,她又被教主俯身攫住双唇。 教主温柔地拥紧她,而她已没了力气反抗。 “这就吃饱了?”教主轻声问她。 田思思不语,教主又在她耳边呢喃,语气暧昧,“可我还没有吃饱。” 他食髓知味,再次占有。 …… 天亮后,田思思已再度沉沉睡去,教主却仍在瞧她柔美睡颜。 修长的手指抚过锁骨,攀至丘壑。 教主抬眸,不见田思思醒来,只听见她细细地哼了声。似乎是他太过用力,握痛了她。 于是他怜惜地搂过她,抱在怀里,嗅她发间香气。 睡着后的田思思,身子愈发柔软,像没有骨头似的。身上暖暖香香,撩得他全无睡意。 他都生怕自己没个轻重,会弄痛她。 可又忍不住想缠住她,享受搂她在怀时的爱意缱绻。 大掌在她背后滑下优美曲线,抚过凹陷的后腰,按上挺翘。 他再度失神,眸色沉沉。 内心几度挣扎,终是被她身上香气勾得火热。 抱她在身上,徐徐挺入。 “啊……”田思思在睡梦中皱眉。 膻口却被吻住,轻轻安抚。 她秀眉渐渐舒展,若有似无地细吟出声。 教主翻身在上,把她身体蜷起…… 忽然感觉到体内缘心孽自动运行,舒畅地流过每个穴位。 教主轻“咦”了声,明明已经十层大圆满,原来还能再提升。 再三吃干抹净后,教主亲自为田思思清理身体。像对待稀世珍宝,格外爱惜。 然后躺上床榻,拥住她,闭目睡去。 过午之后,田思思又被饿醒。可醒来才发现,身子被教主从后紧紧环住。 臀尖还被什么东西顶着,怪难受的。 她反手拨开,身上两条手臂却蓦地将她收紧。 “别动。”教主的警告声从耳后极近处传来,微微有些沙哑。 田思思身子立马僵住,小手真的不动了。 可是手心烫烫的,她立马意识过来那是什么。 连忙放开,羞得满脸通红,惊慌失措地扭身躲避。 教主的呼吸渐重,哪肯松开手,让怀里的娇软逃走。 “啊!你勒痛我了。”田思思轻哼了声,才终得自由。 灵活地爬进床榻最里边,转身坐下,娇怯怯拎被子盖住心口。才扑闪着长睫,水灵的大眼眸害怕地瞧去。 被子被她拉走,教主只穿了件松垮衣袍的样子,全被她瞧见。 可惜,教主及时戴上了面具,没让她看到脸。 田思思瞄见教主被撑起的衣袍,顿时吓得小脸惨白。 原来这么大,难怪她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而此时,在外等了一天一夜的血奴,终于默默离开。 揪了个小教众过来,悄悄吩咐着什么。 第250章 只喜你伺候 这日天清气朗,但正午的日头还是热烈毒辣得很。 浴场内的寝室里,教主非要看着田思思穿衣。目光柔柔的,很是宠爱。 可还是把田思思瞧得脸颊滚烫,生气地咬着贝齿,才将衣物穿齐整。 “唔……轮到本教主了。”教主在她面前伸展双臂,使了个眼色意指为他穿衣。 “你自己来。”田思思侧过身子轻声说。虽是不情愿的样子,可语气中还是带了丝惧怕。 教主踱近两步,故意凑到她耳边道:“本教主昨夜劳累至极,不想动。” 田思思羞得简直想当场钻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心中一阵气愤,干脆不怕死道:“你那么多婢女,随便叫一个进来伺候你不就行了。” 教主忽然眯眼,沉声道:“本教主不喜欢被人随便触碰。” “嗯?”田思思惊愕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这意思是……她不是人? 长臂一伸,教主将田思思勾入怀。圈住她腰肢,附唇至她耳际道:“既然你不想让本教主起床,那本教主便不起了。” 语毕,他抱起她,就要往床榻去。 吓得田思思双脚乱踢,小拳头也捶个不停,“我伺候你起来!我伺候你!呜呜……” 教主满意地勾唇,在她唇角一吻,随即放下她,谑声,“早这么乖,不就不用被我抱回去了。莫非,你是喜欢被我抱?” 田思思慌忙躲开,转到教主身侧,挪开视线的为他系好内衫。 可眼睛不去看,就不可避免触到他腰际。 没想到他腰上也十分结实,难怪腰力强悍…… “在想什么?”他带着磁性的低问。 又被魔唇贴耳,田思思脸红到耳根子,摇着头趔趄地退开几步。去拿外袍,然后一蹦一蹦的小跑而来。 教主扶了扶,“急什么,本教主允许你慢慢伺候。” 田思思却更加手忙脚乱地为他穿衣。 他允许,她不愿啊。 谁知这只手刚套上,他另一只手又滑下衣袖,故意的不肯配合,忙得她差点出汗。 教主却时而抿嘴偷笑,时而朗声哈哈,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田思思无语了,就穿个衣服而已,有什么好玩的。 终于被教主一把抱住,用力地啄了下脸颊,她才得以趁机帮他将外袍套上。 最后,就是为他系腰带了。 教主不肯转身,也不许她围着他转圈,逼着她从他身前环手臂至他腰后。 这姿势,像极了她在主动抱他。 等终于伺候完毕,田思思真是又累又羞。要不是受制于人,她才不会这么听话。 门外,婢女们见到教主都纷纷跪下。 教主昂了昂首,身上那股拒人于外的寒冷气息又不自觉迸发。他抬袖,吩咐道:“准备轿撵。” 侧过眼眸,却一下搂住田思思,像是怕她会逃走似的。 另一手捉住她柔嫩小手,轻轻把玩,简直爱不释手。 轿撵抬来,他抱着田思思便提气掠上,稳稳落座。 他拥着她,为她拢拢散开了些的衣襟,满眼都是她。 可这时,一个教众突然跑来,大声喧哗:“十三郎在刑场被晒死了!十三郎在刑场被晒死了!” 第251章 你的命,是我的 十三郎在刑场? 田思思亲眼见识过刑场的血腥残忍,如果让她想像教主会把十三郎也用刑至死,她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她感到很悲伤,很愤怒。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动,教主一把搂住,低头欲解释什么,“思思……” 却被认为受欺骗了的田思思,用力推开。 她跳下轿撵,不管不顾地跑去刑场。泪水不自觉盈出眼眶,糊花了脸。 “十三郎在刑场被晒死了!十三郎在刑场被晒死了!……”那疯了般的教众,还在冒死高喊。 教主劲风一袭,扭住他衣襟,拉来要问:“是谁指使你……” 忽然那教众一咬舌头,鲜血汩汩从他嘴角流下。 教主扔掉软倒的尸体,提一口气,轻功掠去。默默的,追在了田思思身后。 空旷的刑场上,除了地面被太阳光烤得反光,在刑台附近还放着十几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盆。 十三郎被捆住手脚,裸露在外的肌肉上,全是汗水。 可他嘴唇干裂,肌肤发红。 那些火盆就放置在他身周,热源无限接近。 血奴冷笑着看十三郎受尽折磨,还催人将火盆再挪近些。直到有人迅速跑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才脸色骤变,嗓音沙哑地吩咐一声,“撤下火盆!” 匆匆隐去。 田思思不久后便跑来,这时却只看到晕厥过去的十三郎。 十三郎的唇,干燥得都裂出了好几条血痕。 田思思提了提裙摆,要爬上刑台,身子却忽然后从后抱走。 “你放开!你放开!”田思思捶打在那只禁锢她腰身的手臂上,她知道这是谁,“放了十三郎,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要不然,你将我俩一刀杀了!” “你俩?”教主在后皱眉,声音不悦。 田思思见机一把抽出身边教众的佩剑。怕她伤着,教主只好松开手。 可田思思旋身,就将长剑架到教主脖子上,“你如果不放十三郎,我就杀了你!” 她是被气疯了,都没有意识到教主根本没有躲避。 可听她说出这种话,教主空手握住剑刃,一下捏断。 鲜血自他掌上流下,滴到地上。 田思思莫名一慌,退了几步。 教主还将断刃握在手里,一步步逼近田思思,“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宁可杀了我,也要救他?” “对!”田思思毫不迟疑地点头,眼泪一滴滴滚落。 十三郎会哄她,逗她,还愿意豁出性命地救她。可教主给过她什么?只有耻辱,恐惧! 执起断剑,田思思对准了自己心口,“差点忘了,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杀不了你。可我总能杀自己吧。你不放他,我就跟他一起走。” 教主怒极,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放他!” 田思思闭目,滚下最后一滴泪,紧了紧手指,突然将断剑下压。 可是心口还未疼痛,就被一阵劲风挥开了断剑。她趔趄后退,摔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断剑已掉落在地,双手也被反制在后。 教主拥着往后仰的她,倾身,残酷地宣告:“我也不会让你轻易死掉!你的命,是我的。让你死,或活着,只能由我来决定。” 第252章 取悦他? 田思思被教主抱着,耳边风声呼呼,周围景物飞掠。 最后教主轻功点地,降在一个田思思从未来过的小院。 他迅速将她抱进屋里,扔进床榻,翻身压上。 “放开!放开!你休想再碰我,你不如杀了我!”田思思捶打着教主,双脚也尽全力地踢去。 可膝盖被教主压住,无法抬起。手腕也被他捉了,按过头顶。小脸被捏起,强迫她看向他。 “田思思,你不是很想我放过十三郎么?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取悦我,我高兴了,就放他。” 想到十三郎奄奄一息的,还被绑在刑台上。渴得唇都干裂,仍在被曝晒着。田思思心头有再多的愤怒和怨气,也不得不暂时压下。 她委屈地流下眼泪,想了想,抽噎道:“你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卓尔不群。这样开心了么?” “仅是这样?”教主显然并不满意。 他本无意让十三郎死,只是没想到十三郎这么不经捱。晒晒太阳,就虚弱成这般模样。 哼,如此没用的男子,凭什么被思思喜欢! 他满腔都是不甘,可面对田思思,又下不去重手。 田思思脸上的泪水,流到了教主手上。 教主觉得这样称赞还不够?可是除此之外,她只觉得他残忍,暴戾,霸道,冷血…… 就在田思思还没有想出更好的词时,教主便从她身上下来。 在床榻前,背对着她,冷冷地说道:“你不必勉强,什么时候愿意真正取悦我,我才放十三郎下刑台。” “啊!” 教主脚一抬,田思思惊叫一声,忙紧紧拉住他。 教主蓦地顿住,侧过颊来,垂下的眼眸中,竟带着丝期待。 可田思思紧紧抓住他,只为可怜巴巴祈求他,“十三郎会撑不住的。教主,我求你,你给他一点水喝吧。” 一股难忍的怒火油然而生,他原不在乎十三郎是死是活,如今却想将十三郎千刀万剐。 “哼!”无情地扯走衣角,教主甩袖离去。 房门锁上后,再也没有人来看她。 这个院子,比之前的还要冷清。 田思思一个人被软禁了许久,一直害怕十三郎真的会被晒死。 可她无论如何喊叫,都没有谁来应她。绝望之下,她在房内摔花瓶割腕自杀。 血,蜿蜒出房门。 田思思晕厥后,被救起。 也不知沉睡了多久,在她醒来时,只发现房中再无花瓶。 教主从屏风后转出,无声望着她。 田思思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些办法。这时也顾不得身上虚弱,手腕疼痛,只是开口求道:“教主,我给你唱歌,跳舞,做蛇羹吃,这样你会高兴么?会放了十三郎吗?” 教主暗暗捏了捏拳,冷毅的下巴微微一动。他用命令般的语气开口,声音中,却透着些疼惜,“给我好好躺着,不许乱动。如今这副模样,你还能做什么。” “我能的!我能的!”田思思连忙说道。 十三郎已虚弱至极,不能再等。 她掀被下床,可腿一软,竟直接摔倒。 第253章 取悦他! 教主朝她急急迈了一步,又马上顿住。往前伸的手掌,在空气中握成拳,再慢慢收回。 他硬着心肠转过身,冷笑道:“现在做这些都晚了。” 田思思诧异抬头,“晚了?难道十三郎已经……” 她不敢相信,痛极流泪。 撕开包着手腕的纱布,竟要求死。 她固执道:“既然如此,你何必救我。” 撕到最后一层时,教主的身形一动,终于忍不住捉住她胡闹的双手。 他灼热的眼眸盯住她,强势威胁:“在我身边,你还没有死的权利。” “是么?”田思思含着泪,要咬舌。 教主慌了,在她动作前,就一把捏住她下巴不让咬。 可田思思固执,仍在反抗。 教主的心揪得疼痛,突然俯身,拥住她深吻。 过了许久,教主终于放开田思思。可田思思仍然仇视地瞪他,他吸一口气,无奈道:“十三郎没有死,你可以放心了。” 果然见田思思目光一闪,掠过喜色。 “但是,如果你敢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我不但杀他,还要鞭尸。”教主威胁。 “我要去看十三郎。”田思思不信他。 教主一偏头,怒极反笑,“好啊,你把你刚才提出的通通做一遍,如果你能取悦到我,我就带你去见十三郎。” 次日,应教主强硬的要求,田思思换上布料少之又少,透之又透的舞服。 在仅有他们两个的大殿内,展示歌喉和舞姿。 田思思抬起圆润光滑的胳膊,像一条水蛇一样弯曲舞动。 不过,姿势有点点僵硬。 谁让布料太少,动作幅度稍大一点,就会春光乍泄。 因乐师多半是男的,教主干脆把乐师都赶了出去,于是这段舞连音乐都没有。 本还有抬腿,摆跨的动作,都被田思思私自删减。白腻小巧的光脚丫子,有点别捏地挪动着。 “劝君多饮酒,莫要负春华……”田思思的歌声甜腻腻的,带着点娇怯。本该抬眸一笑,乍然触见教主的视线,立马慌了,声音都有些发抖。 教主自斟自饮,每次听田思思唱到“劝君多饮酒”,他便勾勾唇,听话地喝下一杯。 闲来支颚,他翘着唇角,声音慵懒,神态恣意地点评:“这是本教主看过最笨拙的舞姿,听过最没自信的歌声。田思思,你确定你能取悦本教主?” 田思思歌声一轻,满腔的不服。涂得殷红的小嘴倔强的一抿,豁出去了! 她拿出十成的本事,做了个角度最完美的动作。 挺了挺愈见鼓胀的胸脯,她甜甜一笑。纤腰摇摆间,白嫩修长的大腿抬起,开衩的纱裙丝滑地流泻而下。 教主不由自主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呼吸渐重。 “劝君多饮酒,醉中梦昭华……”唱着唱着,田思思踮起脚尖旋身。 也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地面太滑,她竟然脚一滑,赤着的小脚都扭痛了。 “啊!劝,劝君多饮酒……”及时调整舞姿,她继续扭动腰肢。 要是跳砸了,教主就能找借口不让她去见十三郎了。 第254章 疗伤与圈禁 田思思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这一回,教主没有喝酒,反而蹙起了眉,捏紧了酒杯。 田思思暗道一声糟糕,决定把刚才的舞姿重跳一遍。 忍着痛楚踮起脚,刚转了一圈,就听见酒杯被摔在地的声响。 一个颀长的身影掠来,捉住她手腕,轻轻一拉。 田思思踮着脚呢,重心本就不稳,一下朝教主摔去,“啊!” 教主正好将她抱了个满怀,还另一只手伸到她膝下,将她横着抱起。侧下俊气的脸颊,他沉声道:“跳不了就别勉强。” “我,我可以的。”她有些没底气,脚踝还在疼着。 “你适合做你更擅长的。”教主勾勾唇,不容置喙道。 田思思被抱回桌案后,坐在教主腿上。 教主喂了一杯酒给她,又勾着她下巴啄了口。然后突然握住她扭了的那只小脚,抬了起来。 不,不会吧……教主想玩她的小脚。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还好痛? 田思思咬着下嘴唇,双手紧紧揪住教主胸膛的衣服。 其实她心底已经做好打算,只要能取悦教主,就忍着痛让他玩吧。 教主轻轻揉捏着她白嫩丰润的小脚,转过俊脸问罪般开口:“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的,我不许你伤到自己?” “有……有。” “那你为什么还不乖。” “嗯?”田思思望进教主黑沉的眼眸,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 不过,被教主这样揉捏着,好像还挺舒服的,脚踝也不那么痛了。 呃……她为什么会这样想,真丢人! 田思思缩了缩小脑袋,脸悄悄侧向教主怀里。 别被他看出自己在想什么才好。 教主暗暗将内力输进田思思有些红肿的小脚,一边为她揉着疏通血液。 忽觉心口在被挠动,低头一看,他的思思正在害羞地往他怀里缩。 薄唇微微一弯,然后极度不舍地放下小脚。 “下不为例。”他命令般道。 “哦。”田思思听话地应着,发觉脚已经不痛了,就要从教主腿上起来,“我为你去做蛇羹。” 教主按在她身上的大掌忽然一重,这使她挣扎扭动一番,却仍在教主怀中出不去。 “唔?”田思思疑惑地转头。教主也没说不让去啊,是在考验她能不能自我脱身? 于是更卖力地扭动,尝试了多个角度来逃脱掌控。 只可惜,都没有成功,反倒累得她气喘吁吁。 教主会鄙视她吧? 抬头心虚地一瞧,只见教主唇角的笑意匆忙隐去,作出了一副冷漠的样子。 豁出去了,田思思大胆地问:“教主,你还要不要吃蛇羹啊?” 教主毫不迟疑道:“要。” “可是,我出不去……”田思思可怜巴巴的。 “这就是你的事了。”教主一副事不关己样。 好吧,还真是在考验她。 不会内功,只好取巧了。 田思思攀着教主的胸膛,直起背脊。反过身,扶住他肩膀就要跪起。 忽然膝盖一空,她整个身子往下坠。紧急地搂住教主脖子,唇不知不觉贴了上去。 一触到教主的薄唇,田思思整个人都懵了。 第255章 蛇羹(一)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吻教主,虽然这是个意外。 “田思思。”教主语声微怒,双臂搂紧她后腰。 “呃,啊?”她颤声回问。 忽然哗哗声响,教主扫落桌案上的酒壶和点心,将田思思抱坐在上。 他俯身贴近,眸色已黯下。嗓音微哑,幽幽传来,“你点了火,现在要负责浇灭。” 浓重的危险气息笼罩住田思思全身,几乎扼住她呼吸。 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呀。 …… 第二天,腰酸背痛的田思思,一早就钻进了厨房。 她在灵剑山上住得久了,惯会做野味。 其中蛇肉,她从前是不吃的。后又在碾花神教蛇窟里经历一次劫难,现在想到蛇,都要吐。 所以,她一定要给教主也做一次蛇羹吃,嘿嘿嘿。 “田姑娘,您有什么吩咐?”这时好些婢女鱼贯而入,当头一个恭敬询问后,所有婢女们都异口同声道,“奴婢们悉听尊便。” 田思思正在揭一只罐子盖,听到声音差点手滑把罐子盖掉地上。及时回头,手摇了摇,“我自己就可以,你们退下吧。” 可是没有一个婢女动身,她们没想到田思思会拒绝她们打下手。哪怕切个菜,洗个菜,也是个活啊。 教主吩咐了,田姑娘的小手嫩,如果他下次摸到变粗糙了的话,会拿她们是问。 这可怎么办好? 田思思已经把配菜切了,分装在碟子里。去瓮中捉出早就备好的蛇,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啊!”在杀最后一条蛇时,她指尖一痛。呼出一声后,婢女们都惊惧地上前。 “没事没事,这蛇没有毒。”田思思把被咬的地方挤出血来,就继续把蛇肉切断,做她的蛇羹了。 她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做好了亲自端去给教主。 教主踱来踱去,十分不耐烦的样子。看见田思思后,才一撩衣摆,端正地坐到案后。 “怎的这样久!田思思,你是想要本教主等得饿死么?” 他似乎很生气,可手指还是敲了敲桌案,示意田思思将蛇羹放下。 旁边侍立的剑心,差点惊掉下巴。 田姑娘没来之前,她明明问过教主很多次,要不要先用早膳。教主每次都推说不用,她还以为教主不饿呢。 原来,是在眼巴巴的等田姑娘的蛇羹。 田思思将蛇羹放下后,连忙退后了些,小心翼翼道:“教主快尝尝,你喜不喜欢吃。” 如果喜欢的话,她就功德圆满,可以去见十三郎了。 教主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却淡淡“嗯”了声,刻意静坐了会儿,才去碰蛇羹罐。 修长的手指一触之下,瞬间皱眉。目光掠到田思思白嫩的小手上,有些不悦地开口,“这么烫,是你亲自端来的?” 田思思甜甜一笑,“嗯”了声。 教主会看在她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早点让她去看十三郎吧。 只是,他语气中的不悦,是嫌太烫了么? “剑心!”教主冷眸瞥向一旁,意有所指,“主殿的婢女该换一拨了。” 这些偷懒的东西,不如全遣散了。 第256章 蛇羹(二) 田思思觉出教主语声中的不悦,心里不安地打鼓。她害怕教主不喝蛇羹,不让她去见十三郎。 默默点了点手指,她终于鼓起勇气道:“呃,教主,要不要我帮你把蛇羹弄凉些?” 教主转眸望向田思思,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很好的勾勾手指,“过来。” 田思思上前两步,探手去揭盖子……食指上的红点乍然间落入教主眼中,他神色大变,一下捉住她手。 “呃!”田思思有些没站稳,趴在桌上。小手被教主捏着,在仔细检查。 “被咬了?”教主周身爆发出摄人的寒气。 田思思小小声解释:“教,教主放心,蛇头都是砍掉的,蛇羹没有被我的血污染。” 可是,教主好像没在听她解释。 “剑心!”他怒喝一声站起来。 已经领命走到门外的剑心,又折回来,跪在地上。 “把那群东西都送去蛇窟!”教主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桌案应声粉碎。 忽然,教主意识过来思思还趴在桌上,蛇羹也在桌上。于是一拉,一接。将田思思揽进怀,蛇羹也徒手接住。 田思思跌在教主怀里,却看着教主接蛇羹的手惊呼起来,“教,教主,你的手……会烫到的!” “嗯?”教主转眸,勾唇。 她学会关心他了? 心口微荡,教主语音放柔,对田思思轻声道:“本教主有神功护体,这点点烫不算什么。” “呃?” “不过……”他将蛇羹挪到田思思面前,慢悠悠道,“喝的时候,还是怕烫的。” “哦。”田思思于是揭开罐盖,舀起一勺,用小手轻轻扇着。 教主失望地哼了声,“不是用口吹么?手那么小,要扇到几时?” 田思思嗫喏道:“可是,用口吹凉,万一落下唾沫,不是对教主您不敬么?” “本教主不介意。”他立时说道。 “啊?”教主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田思思惊讶过后,马上妥协,低头细声道:“哦。” 也许,他是饿极了。 她嘟嘴轻轻吹气,口吐幽兰,粉唇勾人。 “吹凉了。”田思思觉得差不多了,举举勺子看向教主。 视线刚一触及教主直勾勾的目光,惊得心头微突。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像要把她吃了。 “教,教主,凉了。可以喝,喝了。”她声音有些发颤,却愈发酥软动听。模样也娇怯畏惧,显得楚楚可怜。 “你觉得本教主还有手接勺么?” 田思思惊觉,乖乖“哦”了声,就亲自喂教主吃蛇羹。 一勺接一勺,吹凉后送至教主唇边。 他来者不拒,吃着蛇羹,却总是眼神灼热地盯住她。 终于罐子见底,教主竟一口气吃完了一整罐蛇羹! “教主。”田思思讨好地眨眨眼,捉住了揽在腰肢的大手意有所指。 吃也吃完了,该放开她,履行诺言了吧? “很好吃。”教主倾身靠向田思思,“啪”的一声,罐子落地,他两手都抱住了她,“可是,没有你好吃。” “啊?教主……”田思思求饶般的望去。 第257章 将错就错 “咚!咚!咚!……” 教内神钟突然被敲响,昭示着有人入侵。 教主唇线骤然紧绷,松开田思思后,叮嘱她:“别乱跑,等我回来。” 田思思不懂那浑厚悠扬的钟声代表什么,但看起来,是发生了很让教主头疼的事。 叫她干等,她自然不会听命。 田思思偷偷跑出去,见许多人都赶往一个方向,便混入其中。 但越往前越觉不对劲,这似乎是往蛇窟去的路。 “冤枉,我们冤枉!我要见教主,我要见教主!” “住嘴,你们已犯了死罪,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前方,在凶狠的呼喝声中,几个女子哭喊着被押进蛇窟。 那些女子田思思认得,就是早晨时,在厨房说要帮她的婢女。 婢女们此时已被铁门锁住,却还在内声嘶力竭。 “是妖女惑主,冤枉了我们。是妖女进谗言,并不是我们害她啊……” “住嘴!胆敢私自敲响神钟,你们已是死罪。不过,就这样让你们死也太容易了,在蛇窟里好好享受吧。” “我们要见教主!要见教主!” 但任婢女们如何哭喊,押送她们来的教众已不去理会,只是转身面向围拢来的其他人。 “你们都散了吧,并没有人入侵本教,是这几个贱人撞了神钟。都散了!都散了!” 集结起来的教众被驱散。田思思混在其中,竟被一个影卫发现,将她带回。 可此影卫只是将田思思带去了第一次软禁她的房间,且并未在外落锁,也没有门外守着。 田思思等影卫离开,又偷跑出来。这回一个人兜兜转转,竟迷路了。 这里地处偏僻,连巡逻的帮众都没有。 “你是说,是洛千秋指使?” 猛然听见教主的声音,田思思吓得心脏一跳,忙躲到墙后。 “是洛千秋的人半路堵截,胡搅蛮缠地放走了婢女们。也是他们教唆这群婢女,去敲神钟求见教主。” 是剑心? “哦?”教主不禁发笑。 “那咬舌自尽的,也是朱雀门部下。”剑心说到这里,迟疑地顿了顿。 “你似乎还有话要讲。” “教主,一切罪证皆指向洛千秋,可属下发现,这些发难者都与血奴有过接触。” “你终于说出来了,你不包庇血奴,令本教主欣慰。” “教主早就知道?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将血奴拿下。” “站住!血奴,本教主还不放在眼中。可这是个铲除洛千秋的好机会,何不如将错就错。传令下去,发血鸠箭,召洛千秋。” 这时一阵衣袂携风的哗哗声响,教主来到田思思身后,轻笑一声。 田思思心虚地转过身,却见教主并没有责难意思,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过来。” “嗯?” “你不是要去见十三郎么?” “嗯。”田思思立马蹦过去,任教主搂住自己。 教主轻功掠动,带她去到地牢。 牢里牢外,田思思与十三郎深情相望。两人十指相触,轻声说着体己话。 教主在后静静瞧着,身上的冷意越来越甚。 第258章 我要娶你 “已过了许久,可以走了。”教主的声音里,隐含不悦和警告。 田思思不舍地回头,无辜道:“我才说了两句话。” “难道还不够么?” 教主大步踱来,亲自捉走田思思。 扔回房内,他生气地将她按在墙上。 那双柔美的大眼睛,为十三郎流过泪。 他俯身倾下,在她的眉眼处点点啄啄。 “不要!教主,你疯了?”田思思推着教主,口中抗拒。 小脸忽被捏住,教主的冷眸落在她粉唇上。 这张小嘴,也跟十三郎说过情话? 他霸道地吻下,强势地紧拥,他要以这种方式覆盖十三郎的气息。 田思思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她不懂,为什么教主时而温柔,时而蛮狠。 而这次,注定是凶残地掠夺。 她被抵在墙上,失去了反抗。 教主在她耳边喘气,语声沙哑魅惑,“思思,我要娶你。” 田思思双眼蓦地睁大,她觉得,是听错了吧,教主怎么会娶一个圣物? “思思,我要娶你。”他与她身体相缠,唇碾在她脸颊上,一路轻吻至她的香唇。 教主又说了一遍,她没听错。 “唔……”她在震惊中,承受着教主不容拒绝的攻占。 却因为那句话,禁不住冷笑。 在教主的唇离开后,田思思冷笑着问他,“为什么娶我,你爱上我了?不是说,我是圣物么。” 教主的眸色骤然冷下,情迷意乱中吐露的心声哪有为什么。可触及田思思不屑的眼神,他的心被刺痛。 “本教主怎么可能爱上你,本教主有的是圣物。” 他冷情地退开,又似在说服自己般低喃道:“本教主娶你,不过为多个教主夫人,来稳定教中人心。既然你不识相,本教主有的是选择,哼!” 教主背过身去,迅速套上衣物,大步踱走。 自此之后,有好几天没来见过田思思。 田思思听说,影卫们抓了许多美人来陪侍教主。教主和美人们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吱呀——” 房门被推开,这回剑心送来晚膳,却并未立时离开。 她站在那眼看着田思思吃完,才对她道:“教主下令,由你去扫洒庭院,这就跟我走吧。” 扫洒?碾花神教那么多婢女,又不缺她。 田思思舒口气,望望房外,翘起了唇角,“也好,你们关着我那么久,我闷都闷死了。就当出去透透气。” 剑心七拐八绕,带田思思去了极远。 这时年轻男女的调笑声,越来越清晰。剑心却偏偏让她在外候着,说要去取扫帚。 “教主,再喝一杯嘛。” 美人们的劝酒声,混合着丝竹声和低低吟唱的淫词滥调。 其中,间或夹杂了教主满意的笑声。 田思思在外站得焦促不安,她这样偷听,不好吧? 虽然不是故意的。 可是久等剑心都不见她来,田思思跺跺脚,红着脸自己离开了。 她知道乱走肯定又会被抓回去,所以很主动的又回来软禁她的房间里。 剑心应教主吩咐,故意拖了很久才拿扫帚过来。走近了,却不见田思思在廊下。 “田姑娘?”她疑惑地轻唤一声。 这时房门一下被教主从内踢开,他急急出来。不见田思思,心头恼火,“她人呢?” 第259章 教主的心思 剑心低头,“刚才还在。” 教主失望地跌后一步,颀长的身躯侧过,怒意迸发。一挥袖,劲力射向房内,断了琴弦。 她竟不在乎? 亏他故意找美人陪侍,却从不触碰。一直喝着闷酒,装模作样。 田思思回房后,没坐多久,房门就被敲响,剑心拿扫帚进来。 “田姑娘,你去扫地吧。”剑心递来扫帚,语气淡漠,眉梢却几不可见的抖动着。 教主对田姑娘还真是上心,如此花费心思,希望田姑娘能懂吧。 田思思不可置信地接过扫帚,被剑心的执着打败了。 “还是刚才那里?” “不,花园。” 剑心带田思思来到花园里的一座木桥上,木桥上飘卷着几片落叶。 “就扫这里吗?”田思思怎么感觉木桥很干净呢,添几片落叶才更有意境嘛。 剑心“嗯”了声,就抱剑笔直站在桥边。 这不是监视么? 田思思把落叶扫到一起,送到树下,埋了。 拍拍手,拿着扫帚往木桥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亭子里的落叶更多,去扫那吧。 可剑心忽然拦住她,“田姑娘,你只需扫桥上落叶即可。” “可是桥上……已经很干净了啊。”田思思纳闷地指向木桥。一回头,又见木桥上添了一片落叶。 仰起小脸望望附近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田思思了然了。 就是这棵树,被风一吹就掉叶子,总有飘到木桥上的。只要风不止,树不秃,她这地扫的永无止境啊。 “田姑娘只需扫桥上即可。”剑心重复一句,又抱剑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了。 “我……你!”田思思拖着扫帚走回木桥。 粉唇嘟起,神情有些犹疑,不甘,还有些小小的生气。 她每一步都踏得较重,却显步履蹒跚,竟莫名可爱。 教主远远盯着,欲动未动。 身边美人好不容易被约来赏花,此时极尽谄媚地柔柔唤了声,“教主,教主不是要去亭中坐坐么,媚儿为您唱首曲子。” 要去亭子里,必经那座雅致的小木桥。 可木桥上,田思思正在跟落得没完没了的树叶较劲。 瞧着,瞧着,教主不禁嗤地一声笑出来。 思思旋身追落叶的样子,像极了那日的笨拙舞姿。 媚儿循着教主的目光瞥去,忽然眼前一亮。 她也算教主身边美人中的翘楚,可木桥上的小美人更加娇艳。 在夕阳木桥,繁花掩映中,那小美人就似天仙下凡般。 媚儿一直以来的自信瞬间被摧毁,难掩的嫉意促使她靠向教主。 “教主。”素手送去。 可还未触到教主衣袂,忽然教主侧过颊,冷眸逼得她收回手。 教主朝木桥踱去,媚儿却再也不敢靠近教主。 教主从不允许美人们触碰,这是谁都知道的。今天她竟然险些犯了大忌,还好教主最喜欢她,没有断她手掌。 田思思又扫下几片落叶来,这时便听见剑心恭敬的声音。 “教主。” “嗯。”教主淡漠地应了声,戴着面具却仍旧俊气四溢的脸侧过来,觑了眼田思思。 第260章 为何不看他 田思思眨眼回望,更好奇地瞧了瞧他身后的美人。 教主唇角微勾,竟然反过身,温柔地执了那美人的手。然后,继续偷偷去瞧田思思的反应。 “啊!”田思思突然惊吓地倒抽一口冷气。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像剑心那样跟教主行礼呢。 难怪教主一直瞅她,是在琢磨用什么刑治她么? 想到那些可怕的刑罚,田思思立马神色黯下,心如死灰。 教主心中没来由地一痛,下意识松了美人的手,换成揪住美人一片衣角,拎她过桥。 教主在木桥上与失神的田思思擦肩而过,便没有再回头,仿佛没看到田思思也在似的。 田思思松了口气,心想,教主忙着与美人嬉戏,才不会在意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呢。 继续扫落叶,反正落叶也不多。间或赏景,也算惬意吧。 教主来到湖心亭中,手一甩,将媚儿的袖子扔开。 黑眸瞧去,思思竟然又在扫落叶了,都不往他这边望过来。 他先是沉稳坐着,喝了口婢女沏来的茶。 媚儿主动为他抚琴唱曲,他也心不在焉地听着。 可视线总时不时掠向木桥,怎么思思还不来看他? 他却看见她抹了抹额上细汗,小拳头捶了两记后腰,似乎扫得很累了。 终是不忍,招婢女来,命她给剑心传令。 婢女在木桥上路过又折返,剑心过来对田思思道:“田姑娘,你已经扫干净了,这就回去休息吧。” 田思思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 木桥上,这不还有两片落叶嘛。 田思思随剑心离开后,湖心亭中的媚儿也再次唱完一曲。 她低头偷偷瞧了眼被教主拉过的手,轻轻嘻了一声。 她自认为是众多美人中被教主唯一碰过的,虽是一触即放,不也印证了教主对她情不自禁么。 抬眸望向高高在上,丰神俊朗的年轻教主,媚儿心驰荡漾。总觉得再加把劲,教主便会对她欲罢不能。 “教主。”媚儿贴身过去,那只被拉过的白嫩小手主动送了过去。 “滚!”教主却突然一声怒喝,内力随怒气爆发,将亭中石桌与媚儿一起掀翻在地。 教主看都不去看一眼瞬间晕厥的媚儿,站起来负手道:“本教主的美人们,都是谁选来的?” 亭外婢女战战兢兢地跪下,“回教主,多是朱雀门倚媚姑娘献上的。” “哼,一个个的全是庸脂俗粉,及不上思思万分之一,难怪思思瞧见了也不吃醋。传令给倚媚,本教主要更多的美人,要绝色美人!” 教主的暗令一下,教众尽皆欢喜。 本届教主不如前教主,圣物众多,原来是曾经年纪小,不开窍。现在好了,他终于知道沉溺美色。 “教主下令要更多美人?” 血奴惊喜地来回踱步,却暗恨自己嗓音被毁,肚皮涨大。 可知晓教主每夜都会在浴场洗浴,血奴又觉自己机会来了。 这日教主进入浴场前,心中一动,吩咐婢女道:“去叫田思思来清洗浴场。你们几个,全部退下,不许靠近。” 第261章 竟如此不喜 血奴悄悄来到浴场,竟不见有婢女守在外。暗想这倒也好,省得她多行杀戮。 偷偷潜入,却见浴场漆黑,没有点灯。可浴池中教主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似乎在靠着假寐。 血奴暗喜,迅速除衣入浴池。 水声轻轻响动。 黑暗中,教主剑眉一挑,轻勾起唇角。 他猜测思思是不是没看到他在,下来清洗浴池了? 而珊珊来迟的田思思,这时才慢慢走进。 淡定吹亮火折子,点起蜡烛。 忽然,她低呼一声,瞧见了浴池中的教主和血奴。吃惊地伸手指向他们,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们……” 可猛然意识过来,教主和谁好,与她有何相干。又缩缩脖子,捂住了嘴。 教主没想到,血奴竟会私自进来。冷笑一声,反而来到血奴身旁。眸光却是对向田思思的,轻喝道:“大胆!出去。” 血奴幽冷的眼神也刺向田思思,看到田思思终于被教主嫌弃,她别提有多高兴。 田思思本来想调头就走的,可是被血奴盯得心中火起。 都是血奴,害得他们被捉住。 “田思思,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血奴出声,嘲弄地挑衅。 田思思放下手中抹布,气极娇哼,“不止现在,是早就想杀你!” 教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默默退到浴池边,继续闭眼假寐。 血奴好胜心强,既然教主没有阻拦之意,她就想趁此机会除掉田思思。 飞身出浴池,血奴迅速裹了件外衣。 来浴场,都不带武器,田思思的花拳绣腿根本不够看。可血奴身子笨拙,过招间竟打了个平手。 “嗯?”教主睁眼,瞧见田思思粉颊微红,气息咻咻。怕她会吃亏,便捻一滴水珠,由内力裹挟,弹到血奴膝弯。 血奴“呃”的一声单膝跪下,田思思瞅准机会将她踢进浴池。 可双脚不防备,竟被血奴捉住,血奴一下也将她拉入浴池。 教主眸中闪过一丝忧色,直了直背脊。果见田思思扑腾了两下,被血奴掐住柔颈。 他呼吸渐重,水痕横推而去。 血奴背心受击,忙松开手,吐出口血。 田思思“咳咳”地呛着水,腰身被教主从后搂住。 他为她抚背,黑眸窃喜地闪烁着,贴唇过去轻声笑道:“你竟如此不喜我接近女色。” 田思思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头一晕,软软倒进教主怀中。 醒来时,就见教主执了粥,要亲自喂她。 田思思疲倦地睁了睁眼,乖顺地张嘴。 吃完睡着,也不管教主是否还在了。 他不知道,教主竟偷瞧了她一夜。翌日清晨,才搂着她,安静睡去。 “教主,洛大护法求见。”剑心在外禀报。 教主睡眠很浅,低头瞧见怀中人儿还没醒,便轻轻啄了口,悄然离去。 门掩上,声音很轻。 血奴潜入时,田思思才刚醒来。 “田姑娘,喝粥了。”她端着粥而来,忽然倾倒泼到田思思手上。 白嫩小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哼,你已嫁为人妇却不守妇道,还背着十三郎在教主面前争宠。”血奴嗓音嘶嘶地嘲讽,“你看我不把你做的好事说给十三郎听。” 第262章 被冤枉 田思思推开血奴,拿起桌上凉了的茶水淋到手上,微有失落地说道:“你不要告诉十三郎,他在地牢中已经过得很不好了。” 血奴大笑三声,阴恻恻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夜幕降临时,教主回到房中。他踱到田思思身前,就要来捉她小手。 田思思立马将红肿的小手藏到背后,不让他看。 可哪里藏得住,教主握在她细细的手腕上,将那大片红肿全落入眼中。 “剑心!”教主喝道。 剑心进门后跪倒在地,看见田思思的手,她已猜到几分。 听婢女说血奴来送过粥,那时她并不在。 教主劲风一掠,剑心闷哼着额头冒出冷汗。 她的一根小手指掉落,那是教主给她的惩罚。 “啊!”田思思拉住教主,害怕他再次伤害剑心。原本只想沉默化解,此时却不得不撒谎,“教主不要错怪剑心,是我自己吃粥时撒到手,剑心并不知情。” “她照顾你不周,便是她的错。” 教主走后,田思思怀有歉意,敲了敲房门,引剑心来问她。 “田姑娘有何事?” “剑心姑娘,都说伴君如伴虎,教主的脾气这样不好,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你不像我,你是自由的。” 剑心却似知道田思思的意图。 “我并不怪教主断我手指,你也不用自责。影卫的命,都是教主的,手指算什么。但我警告你,不许再惹教主难过。” “嗯?”田思思奇怪地歪了歪头,她可没看出来教主会难过什么。 剑心犹豫了下,决定豁出命去,也要为教主正名,“田姑娘,教主从未染指除你之外的女子。你见到的那些美人只是为教主唱曲的,并不讨教主欢心。” “剑心看得出来,教主在那些女子面前,很不开心。只有在田姑娘你身边,他才会露出真情实意的笑容。” 田思思万般惶恐,等回过神来,剑心已不在门外。 她跌跌撞撞出门,也没人拦她。 田思思循着记忆,向地牢走去。 她要见到十三郎,不顾一切地救出他。她要跟十三郎逃出碾花神教,再也不要回来,不要再想起教主。 很奇怪,田思思一路都没有看到巡逻的教众。转过转角之际,却撞进了教主怀里。 教主体内缘心孽自动流转,本要将侵身冒犯的人弹开,可他在看清是田思思后,强行收回内力。 闷哼一声,他扶住田思思,垂眸望她:“思思,你怎么会来这?” 血奴冷笑,上前提醒:“禀教主,关押十三郎的牢门上,藏有机关。如果强行开启,是会喷吐火舌,灼伤手的,教主您瞧田思思的手。” 教主本就怀疑,吃粥再怎么不小心,怎会将手背烫出一大片。此时握起田思思小手,声音已冷了几分,“我再问你一遍,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田思思惊怒地望向血奴,可想到十三郎,她终究还是妥协了,“是我喝粥烫到的。” 教主狠拽一把田思思,怒极,“你还想骗我,分明是你想偷放十三郎。” 第263章 遗忘与悔恨 在一个四壁冰冷,无一缝隙的石牢里,田思思被铐住手脚,绑在一根木桩上。 她衣衫零落,气若游丝,浑身像被铁塔碾压过一般,到处都疼。 教主倾身,捏住她脸,甘冽的气息幽幽传来,“你休想回到十三郎身边,也别再做跟十三郎双宿双飞的梦,你会一辈子成为我的圣物。” 只甩来披风盖住田思思身子,教主狠心退去。 牢门外,剑心恭候多时,“教主,裘少侠求见。” “唔。” 田思思费力地抬起头,在石门完全合上前,看到了血奴得意的眼神。 待教主踱走,血奴本要进石牢羞辱田思思,却被其他影卫拦住。 “教主有令,除教主外,任何人不得进入。擅闯者,格杀勿论。血奴姐姐,你别叫我们为难。” 血奴不甘地哼了声,没想到直到如今,教主还对田思思留有情谊。 裘鹜早在被抓当天,就被教主策反。不入教,却心甘情愿潜入朱雀门,成为教主手中的一粒棋子。 今天,裘鹜就是来报给教主洛千秋的计谋的。 教主高高坐在上位,挺拔的身姿摄下威势,戴着冷色面具的脸,神秘莫测。 “裘鹜,你该知晓本教主与前教主不同,本教主志在带领义士,泽被苍生。而像洛千秋这等恶贯满盈的余孽,却处处与本教主唱反调。他在外做的恶事,也实在败坏碾花神教的名声。” 裘鹜感动,斗志昂扬地发誓道:“教主放心,除恶扬善是我辈习武之人应尽之事,裘某定助教主铲除恶人洛千秋。” 裘鹜与教主共饮美酒,出来后,恰好与血奴碰面。 他知道血奴曾有大肚病,不想她如今肚子更大了。 心怀悲悯,上前关心道:“血奴姑娘,田姑娘的药治不好的话,不如另求神医。” “她的药,自然无用。”血奴冷眼瞥向裘鹜,匆匆擦肩而过。 与裘鹜交谈后,教主本该心情不错。可想到田思思,不免又心疼,又气愤。 踱了两步,想去见她。 终究强行止住念想,告诫自己该好好惩戒她。 两天两夜,教主都没有去见田思思。但在第三天时,终于忍不住思念,踱去那独特的石牢。 “教主!” 严守着的影卫们跪下行礼。 “如何?”教主急切想知道田思思是否后悔,是否从此愿意一心留在他身边。 可影卫们对视一眼,都十分茫然,最后只好道:“属下们照教主吩咐,从未放任何人进去看田姑娘。” 教主一眯眼,想起自己确实有下过这道命令。 可是感觉到不对劲,忙亲自启动牢门机关,霍开石门。 他匆匆掠进,田思思已虚弱得快死去。 她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脑袋嗡嗡嗡的,沉重而疼痛。 教主抱住她,着急,悔恨,徒手一拳拳打断束住田思思的铁链。 “传医圣!”教主大声喝道。 他用披风紧裹住田思思身子,亲自抱她回自己房里,一直搂在怀中。 教中医圣匆忙赶来,铺开诊脉垫,手指扣去。 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开口…… 第264章 心里重要的人 医圣道:“启禀教主,田姑娘身体虚弱,还,还纵欲……咳咳,如今感染风寒,须得按时服药,好生将养。” “快去熬药,拿吃的来。” 教主皱紧了眉,拥着田思思,几天几夜不肯撒手。 除了医圣偶尔可以进房,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内。 田思思几度徘徊于生死间,每次半梦半醒时,总能听见一个声音,孜孜不倦地在她耳边呼唤。 “思思,对不起。” “你不能死,我命令你不能死。” “思思,求你醒来看我一眼,我把面具摘下了,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思思,如果你敢死,我会杀了十三郎,杀了你所有师兄!就连你爹,我也不会放过。” …… “不要,杀我爹。”田思思刚得几分力气,便虚弱地开口求道。 教主本就握住她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此刻紧紧收拢,眼睛发红道:“好,你醒了,我便不杀你爹爹。但你要是不肯吃药,不肯好起来,我仍要杀你师兄们,杀十三郎!” “不要,我吃药,我……我会好起来的。”田思思努力睁眼,气若游丝但十分急切地说道。 她知道自己只是教主的圣物,教主要拿她练功,才不许她死。 可是她更知道教主的心有多狠,他是绝对说到,就能做到的。 抬眸望去,视线有些模糊。眼里的教主没有戴面具,似乎五官清俊,跟她想像中差不多。 可是,她也看得不是太清楚。 反倒多瞧了几眼后,竟迷迷糊糊地觉得,教主像极了爱撒娇的小师弟。 怎么会? 她闭上眼。 教主如此霸道蛮狠,小师弟却惹人怜爱,他们大概只是相像罢了。 田思思不由反手抓紧了教主,恳切道:“教主,无论你多恨我,多讨厌十三郎,可是我小师弟叶子昂是无辜的,你把他放了好不好?” 教主浑身一僵,顿了片刻,才意味不明地问道:“思思,你对叶子昂是什么心意?” “小师弟,是我心里很重要的人。”她羸弱地说道。 爹爹,师兄们,十三郎,都是很重要的人啊。一样的。 可她等不及教主答应,头一晕,便再次昏了过去。 教主心头一紧,忙拥着田思思朝房外大喝一声,“医圣,快传医圣来!” 医圣早候在外,这时跌跌撞撞进门,跪倒在地。 她可不会武功,身子骨弱得很。全靠一身医术,在教中还算得人尊敬。 可看教主如今抓狂的模样,她担心自己会变成那只被殃及的池鱼。 “为何这么多天,思思还不痊愈?” “教,教主,每日按时服药即,即可。田姑娘的身子,已在康复中。” “滚!你要是治不好思思,本教主就让你陪葬。” “是,是,教主。如要疗效立竿见影,可否试一下小的的神针术。”医圣一直将她一套银针带在身上,只是不敢施为,怕扎痛了田姑娘教主又心疼得暴跳如雷。 为了思思,教主松口了,“过来!” 医圣小心翼翼地,冒死开口,“教,教主能否回避?” 有他在,吓都吓死了,她怕扎错。 第265章 原来是她 教主觑一眼医圣在发抖的手指,哼了声,轻轻放下田思思,便踱出门去。 在内的医圣抹抹汗,后怕自己竟然敢请教主出去,更不敢置信教主真被她赶走了。 低头一看虚弱的田思思,医圣稳了稳心神。 这位田姑娘,她须得花十二万分的心力去救治。 教主在外紧张踱步,突然看到院中花树下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发出反光。 他过去一看,竟是沾着干涸血液的碎碗! 一个婢女惊恐地跪下,不打自招:“教主不要断奴婢的手指,不要断奴婢的手指,不是奴婢做的。” “本教主无缘无故,为何要断你手指?” “剑心姑娘没有照看好田姑娘,就被断了手指。” “哦?你欺负了思思?” 教主语声已凉,婢女连连磕头,如实道来。 “奴婢不敢,奴婢瞧见是血奴姑娘故意浇热粥在田姑娘手上的,田姑娘手背都红肿了一片。” 她后来进去收拾碎碗时,还吓了一跳,这才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当时匆忙将碎碗填在树下,就去包扎被割破的手指。一来二去,竟忘了回来扫走碎碗。 “原来是她。”教主拳头捏得咯噔响,怜惜和后悔缠织在心头。 早知血奴有异心,他只是没想到血奴的目的,竟是伤害思思。 可他当时竟气昏头,轻信血奴,亲手害得思思奄奄一息。 这时血奴徐徐走来,看到教主在,便毫不知情地跪下行礼。 “呼——”教主凌空挥出一掌,磅礴内力呼啸而出。 血奴连反抗都不敢,被内力震到背后房屋上。墙面霎时裂开,血奴喷血趴在地上。 教主却还不让她死,劲风一道道打去,全错开重要穴位落在血奴身上。 “我竟然误会了思思,亲手折磨思思。” “我竟然没保护好思思,让她被欺负。” 他心痛地喃喃,劲风裹挟起碎碗片,呼呼转在空中。 碎碗片一遍遍凌迟血奴,将她浑身割得无一块好肉。 最后,碎碗片全插在血奴背心,被教主一脚踩上。 抬起手,他这就要送血奴去死,为思思报仇。 却在这时,房门一开,医圣跑出来跪倒在地,惊慌地求饶:“教主手下留情!血奴已有身孕杀不得啊。” 教主顿住将要落下的一掌,蹙起眉峰。 医圣膝行而来,“花教主当年怀上教主您时,曾下令有身孕者不杀。教主请放血奴一条生路,她腹中胎儿即将临盆。” 胎儿……血奴昨夜请医圣顺道为她诊脉,就见医圣唯唯诺诺的,不肯实说。原来如此! 血奴在震惊中掠起层层怒意,暗恨田思思骗她,害她拖着孕肚到如今。 现在,她情愿教主一掌杀了她。 医圣宅心仁厚,仍在求情,“血奴一直在服用保胎药,可想而知,这胎儿对她极其重要……” “啊——”血奴羞愤大叫。大叫中,下身滑下血水,肚子也越来越痛。 保胎药,原来田思思那贱人开给她的药方是保胎药!若她今日不死,有朝一日定要将田思思狠狠踩在脚下,把今日遭受的屈辱如数奉还。 第266章 一年期满 医圣为血奴引产,血奴痛了整整一夜,才终于生下健康男婴。 “医圣,田姑娘还未醒,教主有请。” 剑心亲自来接医圣,医圣纵使不眠不休,也不敢推辞。 在废弃,残破的屋中,血奴脸色苍白地爬起。 看到身旁男婴,她恨意滔天,举掌就要落下。这时男婴竟弯了弯可爱的小嘴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笑了。 终究血浓于水,血奴因骨肉亲情下不了手。 剑心折回后,在门前冷情地望她,语声却还带着丝颤动的温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念在姐妹情谊上,早就提醒过你。” “如今你带着孩子走吧,教主心系在田姑娘身上,一时半会儿不会问起你。” 血奴虚弱的身体,像一截枯木搭在破旧的床上。她的眼神,也仿佛失了神采。 启唇吐字,却全是破损嗓子磨出来的嘶嘶声。难听,又令人心疼。 “血奴自知无可挽回,你的好意,我此生谨记。不过,在临走之前,我还要求你一件事。” “你说。” 血奴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阴狠,却转瞬不见,只余虚弱。 “我想去看一眼十三郎。” 剑心蓦地张大眼,抱剑的双臂也终于松开,“难道你的孩子,是他的?” 误会就误会吧,血奴不置可否,“瞧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你肯不肯最后如我一愿。” 犹豫再三,剑心终于点头。 这天深夜,剑心带着乔装改扮的血奴,去到地牢。 剑心误以为十三郎是血奴孩子的父亲,刻意避开,留他们一个二人世界。 剑心的善意,正合血奴之心。她悄悄告诉十三郎。 “教主喜欢田思思,不舍得杀她。” “田思思本来是有机会逃走的,可惜了,都是因为你。她为了不使你在牢中受到伤害,才不得已留在教主身边。” “思思……”十三郎心痛得无以复加。 “你想救她脱离苦海么?很简单,只要你十三郎死了,她便会心死,离开教主。” “要不然,她每日需伺候教主,被教主折磨得不成人样,连我看了都十分不忍啊。” 血奴走后,十三郎自尽。 血奴抱着孩子离开碾花神教,她留下了孩子,却也恨极了这个孩子。 田思思痊愈后一直留在教主身边,教主向她隐瞒了十三郎的死讯。 而在裘鹜的助力下,教主也除去了洛千秋,正式扶倚媚为朱雀门大护法。 时过境迁,一年期满。 这日,莫空空算到他跟血奴的孩儿应该早就生下,便找至擂鼓山。 “田姑娘,有个蒙面老者送来拜帖。”婢女拿来帖子给田思思看。 教主一手支颚,好整以暇地瞧着田思思。 田思思知道他在意,便读出声,“明日到访,莫门千术。” “那是谁?就是给你那本奇怪医书的人?”教主声音慵懒道。 想起自己的随身之物,田思思就来气,“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宝贝都还给我?” “你先回答我。” “是是是,就是那个老头给的,可我不认识他。”细细想来,田思思道,“一年期到了,莫非他是来送谢礼给我的?” 第267章 是想要的谢礼 翌日清晨,田思思起来后就去跟蒙面老头约定的地方。 这段日子她极其听话,教主对她的看管也放松许多。只要有剑心跟着,她就能去任何地方。 “田姑娘,清砂河已不在神教中,要不要我再加派人手,一路护你?”剑心问道。 田思思摇头,谁喜欢被监视啊。 “不用,有你就够了。而且,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清砂河就在擂鼓山地界,放心吧。” 擂鼓山山道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飞驰而过。 前面的是女装打扮,异常兴奋的田思思。后面跟着男装打扮的剑心。 两人快马加鞭,不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田思思下马,望见河边孤单单坐着的瘦老头。她只凭背影,就知道是谁。 将马缰交给剑心,田思思对她道:“你等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剑心谨慎地盯着岸边老头,生怕来者不善。 田姑娘可是教主的心头肉,万一出了什么事,教主会心痛的。 河中一片浮起的水草被风吹得轻轻摇摆,剑心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有个人。 仔细看服侍,也是影卫。 她心下了然,教主到底不放心,嘴上不说,暗中早安排妥当。 “好。”剑心牵了两匹马,特意又走远了些。 田思思于是放心,来到蒙面老头身后。 听到脚步声,蒙面老头把手中最后一颗石子扔进河里,尖声尖气道:“你来了?来得可真多。嗳,坐下吧,我答应送你一份大礼的。” “老先生,我不要大礼,我想请你帮个忙。”田思思有求于人,语气也变得异常客气。 老头却哈哈笑道:“你不先听听我给你准备的大礼是什么?还是先听听吧。来,坐下,我悄悄讲给你听。” “附近又没什么人,老先生,你还是块些讲吧。”田思思才不要什么大礼,金银珠宝的教主给了太多,现在她都不稀罕了。 老头却轻瞥一眼河中水草丛,只是说道:“要的,要的。年纪大了,嗓子不行,你凑过来听。” 真麻烦啊,不过田思思还想求他帮自己逃出碾花神教呢。不好违背意愿,惹老头不高兴。她在老头身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看向老头。 “丫头。”老头也不怕被嫌,自己凑过脑袋来,果然只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想离开擂鼓山么?” 他会读心术? 田思思惊讶地睁大眼,口张了张,却被老头立马阻止。 “你不要说话,嘘!” 老头望了一眼被风徐徐吹过来的河中水草,加快了语速。 他先把计划悄悄透露,之后才松一口气,不再压制声量,“丫头,我准备的大礼是你想要的吧?嘿嘿,你帮我莫家留了后,我的谢礼一定会令你满意。不过丫头,你得再帮我做件事,这份大礼才能圆满达成。” 田思思这会儿心里感激老头,没多想就点头答应,“说吧,老头,要吃什么?” “嘿!你……就把我当个吃货啊。”老头佯装生气。顿一顿后,双眼瞟向远处,声音更尖利了,“我要,带走血奴的孩子。” 第268章 陪你一起看星星 田思思从老头那,带回来一袋子河沙。从此,她天天将自己关在房中,把河沙放盘子里玩。 教主在深夜里亲自检验过,只是普通沙子,十分安全。见她喜欢,便宠着她,由着她。 密室里,教主背身颀立。十余影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 剑心也在其列,此时正色说道:“教主,要不要把那老头抓回来?” “不可!”教主伸手立马否决。半晌,才语声带着柔意地道,“如今思思刚对我抛下成见,我不能做任何让她讨厌我的事。” “可是教主,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那个老头狡猾得很。”另一个影卫说道。 教主徐徐踱了两步,期间暗暗揣摩。最后转过身,神秘莫测道:“你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听到,那老头要血奴的孩子。” 教主回到房中时,田思思还没有睡下。 她在玩着她的河沙,只是在见到教主后,才打个哈欠,把河沙收了起来。 教主靠近,从她手中抽过装河沙的小锦袋,一把丢到桌上。 “沙子有什么好玩的,本教主给你的珍珠不比沙子好玩?” “不好玩,就是你老不陪我,我才只能玩沙子。”田思思隐藏心事,装作委屈道。 教主一把横抱起她,唇凑到她颊侧,轻轻吹气,“那本教主今晚就陪你赏月。” 他小心地将她抱出门,一跃飞上屋檐,稳稳坐下。 “教主,今夜我们不睡觉,就看一晚上月亮,好不好?”为了最终大计,田思思牺牲色相,主动搂了教主的腰。 教主拥住田思思,把她裹在自己披风内,为她遮住夜里的凉风。 今晚并不是满月,星星也稀松不明亮。从前她能躲着他便躲,可自从清砂河归来就变得喜欢黏着他。虽反常,却是他欲罢不能的。 “教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娘亲给我讲的,故事叫‘牛郎和织女’。你看那边的星星,一个大的两颗小的,那就是牛郎和两个孩子。” 田思思的声音很甜,夜里更听得清晰。 教主望着天上的星星,听着怀中人把故事越讲越长。 可是说好看一晚上星星的田思思,却讲着,讲着,把自己哄睡在教主怀里。 教主没有抱她下屋檐,既然她想让他在屋檐上待一晚上,那他就抱她一晚上。 夜里的寒风吹到田思思恬静的小脸上,教主紧了紧手臂,暗运内力,供给她更多温度。 天亮后,远处传来鸟叫声。田思思猛然惊醒,小手紧紧捏住教主胸膛的衣襟。待揉揉眼睛,看到教主还在,她才舒一口气,安下心来。 “醒了?要去玩河沙了?”教主低头,宠溺地问。 “嗯。”田思思点点头。 教主带她飞下屋檐,“你进房玩吧,我去书房小睡一会儿。” 田思思又“嗯”了声,愉快地蹦跳进房。 教主在她身后揉揉酸疼的手臂,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教主离开后,婢女拿来盘子。田思思把河沙倒进盘子,婢女悄悄退出房门。 她不喜欢婢女看她玩河沙,婢女早已习惯。 第269章 出逃计划 婢女将房门关上后,房内就只剩田思思一个人。 她撂下一盘子沙,终于不用在人前装模作样。 蒙面老头给她的计划第一步:玩沙子,让教主对她放松警惕。 第二步是黏着教主,令教主对教中事物分心。 两个时辰后,田思思便推开房门,让婢女去传话。 “你去书房找教主,我要放风筝,要他陪。” 教主在书房并没有休息,而是跟剑心等几个影卫在商议大事。 听见婢女的传话,剑心蹙了蹙眉,不安道:“教主,不要去,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田姑娘真是越来越胡闹了。”另一个影卫也轻声道。 教主冷眸投来,警告般“嗯”了声。那影卫浑身一颤,才后怕地闭了口。 教主无声踱出书房,无怨无悔。 “教主他……”影卫们都十分担心。 剑心抬起手掌,阻止她们说下去。 偷跑的血奴找到了,和孩子一起被接回碾花神教。听说是教主下的令,血奴喜出望外。 田思思知道后,十分惊讶。 原本最难的就是寻找血奴的下落,如今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她找了个借口,让剑心再陪她去一次清砂河。 蒙面老头在清砂河旁搭了个小房子,每天自己钓鱼吃。 田思思给他带去只烤鸭,只提醒了句:“腹内有乾坤。” 蒙面老头当晚就从烤鸭肚子里,吃出一片写了三个字的竹叶:已找到。 那么,计划可以提前行动。 当天夜里,老头就离开了河边小屋,准备伺机潜入碾花神教地牢。 由于田思思一直霸占着教主的时间,导致教主没有机会处理教中事物,连休息时间都很少。 但在这天晚上,田思思着人抱来血奴的孩子,一直在房中逗着玩,似乎都将教主遗忘了。 教主因此才有机会去处理堆积的要事,一直和几个影卫关在书房里。 血奴的孩子长得很瘦,身上脸上好几处乌青。可怜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就要每日遭受亲生母亲的虐待。 原先田思思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孩子带离,现在只愿早点带孩子脱离苦海。 “宝宝乖……宝宝乖……咦,这么快就睡着了,好乖呢。”田思思抱着孩子,刻意将他哄睡。 而这时地牢方向火光冲天,隐隐传来“走水了”的呼声。 “你,还有你,你们都去救火,快!别让火蔓延到我这来。”田思思装作害怕的样子,把婢女们都赶走。 婢女们走后,她才抱着孩子,偷偷从房里出来。 地牢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机关,外人开不了,乱触碰还会喷火。 田思思早在白天时,就偷偷过去,把河沙都倒进了机关。 这时大火肆虐,想来蒙面老者已经进去救十三郎和叶子昂了。 田思思抱着孩子,偷偷从守卫最薄弱的蛇窟那边逃走,来到跟老头事先约好的地点。 她等到快要天亮,老头才姗姗来迟。 可奇怪的是,老头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没有跟着十三郎,也没有叶子昂。 第270章 惹上倒霉孩子 “老头,你答应我会带来的人呢?”没见到十三郎和叶子昂,田思思的语气也不大好了。 蒙面老头却看着孩子双眼发亮,先把孩子抢到手,才尖声道:“自己去看后边,只有一具尸体,都腐烂了。” 田思思忙去看老头说的尸体,这时蒙面老头跳上早就准备好的竹筏,急急推开河岸。 那具尸体,是十三郎。 看起来,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 田思思不敢置信地涌出眼泪,现在才知道,原来教主早就杀了十三郎,却一直瞒她。 人死不能复生,田思思哭着为十三郎掘坟。却在拖动十三郎时,在他怀中摸出一个布包。 布包里全是她的随身物:玉佩,匕首,剑法和医书…… 那不是都被教主收起来了么?难道他早就知道她要逃走? 离开这片伤心地,田思思还要继续去找师兄们。可是没有师兄们的踪迹,她只好先去扬州。 九师兄,五师兄都是在扬州丢的,她觉得去扬州可能会有线索。 …… 扬州曾经历屠城,但如今已恢复繁华景象。 田思思一个人赶路,故意在脸上涂满了黑灰。一路上,倒也没引人注目。 “咚!” 一个冒失的小孩,一头撞进她怀里。 田思思被撞得摔在地上,惹来过路行人一阵哄笑。 被当成小乞丐了? 田思思有些委屈地想着,自己默默爬起来。 “呃呃呃呃呃……” 撞她的小孩却没跑,等着她爬起后,竟然做了个鬼脸朝她挑衅。 田思思叉腰哼了声,挥起拳头朝小孩威胁,“你别跑,我要揍你了!” 还以为这样就能吓走小孩,谁知那小孩就是不嫌事大,竟然撩起衣袖,朝田思思摆开了架势。 “来啊,来啊,小乞丐,来试试小爷的通背拳!” 田思思看那小孩蹲马步的起拳式像模似样,猜他正经学过拳法。她干脆先出手,掠步挥出一个虚招,“接掌——” 小孩刚学了个模样,太过得意。他打不过师兄们,才来街上欺负小乞丐的。 前面两个都被他揍得满地打滚,怎么这么胆子特别大。 他也全神贯注,看到有拳击来,连忙迎去,口中还嘲笑道:“你打不到我的,笨乞丐……噗!” 田思思顿时变招,换了个方位,轻轻拍了下小孩后脑。 谁知那孩子倒霉,一脚踩上不知被谁扔的香蕉皮,当场趴倒。 趴也就趴了,他还偏巧说着话,趴在一口冒热气的狗便便上。 “噗噗!呕……噗噗噗!” 小孩都吐哭了,爬起来就哇哇大叫:“小乞丐你等着,我是扶龙帮的!你等着,我师兄回来教训你,哇哇哇啊……” 扶龙帮?怎么扬州也有一个扶龙帮,不知跟洛城的是不是同一个帮派。 “好,我等着,来一个我打一个,叫你师兄们快一点!”田思思放下大话,但在小孩跑走后,她也哧溜逃走。 她可不是来生事的,谁知道运气不好,遇上这么个倒霉孩子。 田思思去云客来客栈要了间房,马上叫小二打水。 她要把脸洗净了,看倒霉孩子还找不找得着她。 第271章 长住下来 田思思刚洗过脸,谁知道这时就被那倒霉孩子带人找到。 房门被踢倒,桌凳被砸烂。 好在田思思闪避得快,人没伤着。 “哼,明明是个小乞丐住进来,怎么小乞丐没了,却是个美人姐姐。”倒霉孩子挠挠头,一脸困惑。 他带来的几个男子中,最年轻那位对田思思眨眨眼,道:“姑娘没吓坏吧,孤身一人出门在外实在危险。不如加入扶龙帮,以后你我就是同门兄妹,我会罩着你。” 田思思抱抱拳,这种心意不敢领受,“客气了,客气了。”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扶龙帮的人前脚一走,客栈掌柜就来赶人了。 “田姑娘,怎么又是您?” “咦?掌柜好记性!” “小店经营不易,您每次光临都要拆我半家店,叫我怎能不记得。这样吧,您的房钱我退您,以后别来了。” 田思思没想到自己会被赶出客栈,茫茫然背着包裹走上街,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心中怅然。 她还打算在扬州长住,直到等来师兄们的消息呢。 “哐!” 街边一声铜锣响,正在田思思身边。她别过头去看,就见有人在贴转卖告示。 原来屋主急得卖房,降了大半价钱。 田思思心中一动,对啊,要长住扬州,买个房不比住客栈方便? 况且还是个临街的屋子。看告示上介绍,此屋共有两层,上层住人,下层可做店铺。 田思思上去一念告示,却又皱了眉。屋主想要在三天内卖掉,价格已降了很多。可这笔银两对田思思来说还是很大一笔钱。 田思思只好过去求情,“这位婶婶,我想买你屋,可目前没有银两,可不可以宽限几日?” “我三天后就要走,不能再迟了。没钱,没钱就快去赚啊。天香楼,扶龙帮,都是好去处。” 看来这位婶婶不好相与。 天香楼田思思大概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做考虑。扶龙帮也能赚钱,甚是意外。 “你等我消息。”田思思点点头,一副自在必得模样。然后,转身就走。 其实她根本没有把握,但恰好有廉价房屋卖,不把握机会,将来她更买不起了。 问了路,田思思找到扶龙帮。 一到扶龙帮门口,她就知道所谓赚钱是怎么回事了。 门口也贴着告示,大意是招人比武,胜者得金,胜的越多,赏金也越多。 田思思算了下,除去她身上银两,要想买下那房屋,她需比武胜三人。 “我来比武!” 田思思揭下告示,自去敲门。 迎客的也见惯不怪了,开了门就带她去演武场。 只是,一路上提醒不少。 “姑娘,比武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好是会被打残的。到时候,扶龙帮可不付医药费的啊。” 此时,燕子凌和扶龙帮副帮主远远坐在演武场旁,看着场中正在进行的一场比试。 有帷幕遮住他们,他们能看见外面,帷幕外却看不见里面。 田思思被带过来,燕子凌忽然眸光一闪,手中茶盏迅速放下,极感兴趣地勾起了唇。 第272章 亲自挑选 “看到了吧,今日愿意出站的武士们都在休息区练兵器,你可以随意挑选。”迎客人比划着,对田思思说道。 休息区的武士们都十分强壮,只有正在演武场上挥汗水的两位,看起来还瘦小些。 可是他们的武功,看起来也不弱。 田思思暗暗捏了把汗。 演武场上,穿扶龙帮帮会服的武士最后一拳打在挑战者脸上,把他的牙齿都打落了两颗。 挑战者输,一个铜子都没赚到,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姑娘到你了,敢问姑娘贵姓?” “田。”田思思对迎客那人道。 那人忙提声对场中所有人道:“下一位挑战者,田女侠。” 转过来轻蔑地看向田思思,“女侠请上吧。” 迎客人这语气,是料定她也会像刚才的挑战者一样,输得满地找牙? 田思思不服气,怎么也该试一试吧。小心些,输了也没损失。 她站到演武场中央,目光清泠泠投向休息区,誓要找出个最弱小的。 帷幕后,燕子凌敲了两下坐,视线也移向休息区,蹙起了好看的眉。 小师妹又不会武功,怎么会想到来扶龙帮比武?难道,是为了赚银两! “你听着……” 燕子凌开口,身旁陪坐的副帮主立马恭敬地倾了倾身。 “那几个武士看着甚是碍眼,别输给一个小姑娘,丢了扶龙帮的脸。赛事暂停!本公子要去帮中亲自挑选几位后起之秀,来迎战这位姑娘。” 副帮主哪有不答应的,马上吩咐下去。 只是,他有点奇怪,小王爷为什么突然会对比武人选执着起来。 赛事暂停,田思思得到的理由是,休息区的武士们都累了,要换一批来。 在此期间,有人给她搬来座椅,奉上吃食。甚至还来了个丫鬟,在旁给她扇风。 她就是来赚个赏钱的,没想到扶龙帮对上门挑战的外人都这么好! 难道是缓兵之计?先放松她的警惕,然后换一拨更强的武士来? 过了半柱香时间,新一批武士终于被带来,大概有二十几个。 他们都站到休息区里,有些茫然无措地摸着兵器。 “噗——” 田思思一口龙井茶喷了出了,实在太意外了。 那个倒霉孩子竟然也是武士,还有两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孩子呢。 不说小的,年纪最大那两个,背弯成曲线,走路都费劲。 还有那额角长着老人斑的,不是她在来演武场的路上,见过的扫地老仆么? 就是年纪不大不小的,也实在没有战斗力。 二十几人中,有十几个是面黄肌瘦的小丫鬟。剩下几个年轻男子,不是瘸腿的,就是无臂大侠。 难道都是深藏不露? 田思思看呆了。 别人她不知道,可那倒霉孩子她是知道底细的,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她第一个就挑了那倒霉孩子。 “我就选他了!” 倒霉孩子站到演武场上,看见田思思后很是意外。 “哎呦!”他还没反应过来,田思思就上去一扫腿,直接把他绊倒。 倒霉孩子想爬起来,田思思举了举拳头,就把他吓得投降了。 第273章 菜园子捡个人 田思思又随便挑了两人,轻而易举战胜。 拿了赏金后,买下房屋。 她进去一看,原来屋子很大,光是楼上就能住十几人。家具也都没搬,住着很方便。 “屋主是真的急于出手啊,这个大便宜占得……”田思思啧啧两声,去了屋后的小菜园子。 蔬菜都长得好好的,可以现摘现煮。不过,怎么有一片地光秃秃的,没种东西呢? 田思思过去踩了踩,突然从土里伸出只男人的手,抓住她脚踝! “啊——”她放声大叫,踢动挣扎,脱离了那只手。 跑着从前门出去,想找屋主问清楚,可屋主哪还有人影啊。 “那位卖我屋的婶婶去哪了?她落下东西了。”她问在旁边摆糖水摊的摊贩。 摊贩抬抬下巴指向远处,十分不屑,“这骚寡妇急着卖屋,去投奔老相好吧,跑得可快了,一下就没影踪。她能落下什么,落下男人了?” 田思思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还真是落下个男人了。 她大着胆子返回去,远远看着那只男人手还在原地。手和一截小臂在外露着,剩下的扔埋在土里。 现在,那只手一动不动。 刚才突然被抓脚,田思思被吓到了。现在理智回来,她开始猜测是不是那人还活着。 于是过去扒开土,果然扶出个奄奄一息的男子来。 这男子头上有血,都流到了脸上。但田思思还是认出他来,就是从前云客来客栈的小二。 她记得给了这小二一笔钱,让他回老家去的啊。怎么他还在扬州,还被人埋了。 田思思给他把脉,费力地拖他进屋。 她打来清水,为他洗净伤口。又去药坊买药,为他包扎了。 熬了粥,给他喂下。 抱了被子下来,盖在他身上。 这样照顾了两天,小二才醒来。他拉住她衣袖,气若游丝道:“是你救我,太好了。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打伤我……” “她早跑了,你别说话,安心养伤。”田思思拎起小二手,丢进被子里。 小二被触得心头荡漾,忽然说道:“田姑娘,我,我叫杨玄机,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不记得,他这张小黑脸。 后来杨玄机告诉田思思,他是拿着钱辞工了,打算返乡。不过那时田思思与人发生争执,他不放心,便留下来观望。 谁知之后扬州被屠城,他躲进这屋子,遇见了那寡妇。 他起先以为寡妇是好人,又留下一段时日为寡妇做活,之后才返回家乡。到家乡南屏村后,才知家人都在瘟疫中死去。孑然一身的他,就又来到扬州,投奔寡妇。 谁知寡妇渐渐瞧得他喜欢,非要他留下做上门女婿。他不答应,就被寡妇绑起来,不让出去。 今早他偷跑,被寡妇发现。寡妇拿罐子砸了他脑袋。 他晕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埋在土里。 “那寡妇一定以为你没气了,这才慌忙跑路。”田思思道。 自从田思思在扶龙帮比武得胜,她就对自己的武功又自信了许多。 为了维持开销,她去订做了牌匾,放在门口,从此开了武馆。 第274章 我要拜师 “玄!机!门!” 田思思站在大门口,抬头望着新匾额,感到十分满意。 嗯……玄机这两个字,很有意境的嘛。从此以后,她也算开山立宗,成为一代掌门了。 杨玄机悄悄在门后望向她,手指不经意地挠着门板。 早上刚买的丫鬟茵儿悄无声息地站过来,戳戳杨玄机,问:“玄机少爷,为什么掌门要以你的名字命名门派?” 杨玄机脸一红,忙摇手,“我不知道。” “茵儿觉得,掌门一直很喜欢玄机少爷。” 茵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杨玄机却呆滞半天,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速。 田思思欣赏了半天,又瞅了瞅人来人往的大街,这才失望而回,“今天又没人来投门派,没人要拜我为师啊。” 杨玄机差点跌倒,一脸无可奈何,“田姑娘,扶龙帮也在招收弟子,不但免费,还供人吃喝。我们刚立的门派还没名声,田姑娘你又要收人拜师费,因此……呃!” 他突然发现,田思思眼神煜煜生光地望着他。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玄机,要不,你做我第一个徒弟吧,嗯?”田思思挑挑眉,抛出她自以为诱人的筹码,“我不收你拜师费,还供你吃喝哦。” “呃,这,这……”杨玄机被田思思突然的亲近,吓得脸红心跳,受宠若惊。可是,他又不愿就此答应,小声嗫喏着,“能不能,不做徒弟?” “不做徒弟,你还想做玄机门的小厮?”田思思摸着下巴,怀疑。 杨玄机点头,和徒弟比起来,他宁愿做个小厮。虽然,仍旧是高攀不上。 “不行!”田思思一口否决,“我的门派怎么可以用小厮的名字命名的,如果是用门派首徒的名字,那还算像话。就这么决定了,为师明早就教你武功。” 杨玄机愣在原地,目送田思思得意上楼,他却心如死灰。 茵儿一块抹布在手,擦着,擦着,又挪了过来。小声问杨玄机,“玄机少爷,你说掌门为什么非要收你为徒啊?” “我怎么知道。”杨玄机心情不好,别过了头去。 茵儿执着地转到另一边,又揣摩起来,“玄机少爷,你说掌门收你为徒是不是掌门想接近你的一种方式?他还很心疼你,连拜师费都不要了呢。” 杨玄机眼神闪烁起来,嘴唇抿了又抿,弯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平。 别捏地把门板挠得咯吱响,杨玄机小声说道:“别乱猜,掌门是因为收不到徒。” “请问——”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刺入门内,“请问玄机门是不是在招收弟子?” 茵儿连忙去开门,点头如捣葱,“是的,是的。” “这是拜师费,师父在哪里?”门外大汉爽快地递上一袋子银两。 而在那大汉身后,又走来男男女女好几十号人。 他们每人都拿着个钱袋,执着地送来,“我要拜师!” 茵儿转向杨玄机,眉毛一挑一挑,小嘴抿得得意。仿佛在说“我猜的没错的,掌门不是没弟子收”。 第275章 身后的马车 次日,田思思领弟子们到郊外。 “练武第一步,先学扎马步。嘿!”田思思认真地做了个示范,让一字排开的弟子们模仿。 “嘿!” 自投门的六位整齐划一,做出比田思思还标准的动作来。 “嘿呃呃呃……”只有杨玄机蹲得歪歪扭扭,像是随时能摔倒似的。 “嗯……”田思思目光投去,现在有点后悔收他为徒了。 她布下今天的练武任务,让弟子们先学好扎马步。然后,自己捧着《吞云剑法》来到附近树荫下,坐着翻阅。 江湖上有很多人认识步惊鸿,叫七步诀太过招摇,况她自己都未学精。 这吞云剑法倒是中规中矩,很适合新手修炼。 田思思当下决定,就教弟子们吞云剑法! 不过—— 此时她侧目望去。 那六个自投门的弟子,似乎是有武学底子的。真费解,他们到底哪里想不通,非要交钱来玄机门? 将剑法收好,田思思背手过去,对弟子们道:“你们自己好好练,日落之前记得回门。” 她刚转过身,要回去,二弟子便叫住了她,“师父,您自己要去哪?何不带上弟子们。” “为师自有去处。”田思思给了他一个自以为威严的眼神,再次转身,回城。 她找到铁匠铺,用收来的拜师费订购了八把长剑。 出门以后,拍着一下子扁了的荷包,不禁喟叹:“花钱容易,赚钱难啊……” 铁匠铺前停着辆奢华漂亮的马车,田思思不由多瞧了几眼。暗忖轿中人非富即贵,要是能攀上交情就好了。 城中悠闲逛着,见到有一家饰品店,好奇之下进入欣赏。看到有对白白糯糯润润的镯子很是喜欢,按捺不住地问了价格。 “五百两!”店家比了个五根手指的手势,像一掌排山倒海直接把田思思吓出门了。 买不起,躲得起。 走出几步后,终究念念不忘,回头忘了眼。不过看不到镯子了,唉,好想要。 又转身走了几步,想想还是得记住那家店名,将来有钱了来买。于是再次高兴地回望。 竟让她看见饰品店不远处,停着刚才见过的那辆马车。 那马夫下车,进了饰品店。不久后出来,手上拿着的,正是装着那对白玉镯子的小黑匣。 田思思躲起来,望着马夫回到马车旁。不知马夫说了什么,这时从车厢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男子的手,手心朝上摊着。 从露出的衣袖看,那男子身份肯定异常尊贵。 又或者是,异常注重打扮。 就像二师兄燕子凌那样,即使是住在山上,也从来都是一尘不染,飘飘似仙。这也就算了,气人的是,二师兄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他们中最好的,还有个小厮伺候。 马夫将小黑匣恭敬地放上男子手上,那只生来就飘了得吸睛的手,便慢慢缩了回去。 田思思嫉妒地暗哼了声,终于也收回眼睛,断了念想。 为了犒劳自己,她气哼哼地来到画糖人的小摊前,摸出铜钱对小贩道:“给我画一条龙!” 第276章 龙形糖 那小贩油滑地拱了拱手,“真龙天子在朝堂,姑娘,小的可不敢画龙。” 田思思知道不能强求,但还是有些失落。 “算了,画只小猪吧。”田思思退而求其次,可还是嘟哝了句,“二师兄就最爱龙,也不知他现在在哪,我几时才能找到师兄们?” “姑娘,敢喜欢龙的一定不是普通人。您的小猪好咧,谢谢您咧,三文钱。” 拿了小猪糖,田思思伸舌头舔了舔猪脑袋。嗯……甜丝丝的,心情变好些了。 田思思走后,燕子凌从马车上下来,踱到画糖人前,“我画一条龙。” 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飘起炊烟。玄机门也不例外,不过玄机门中只有茵儿一个人在忙。 田思思给茵儿带了串糖葫芦来,把忙坏了的茵儿推出去命令她吃完再进来。自己则接替工作,添柴烧火,切菜熬汤。 她在厨房刚盖上锅盖,就听见门外传来细细的啜泣声。 诧异出门,才发现是嘴里咬着糖葫芦,哭相难看的茵儿制造出的声音。 茵儿一瞧见田思思,哭得更为大声,口中还道:“掌门……茵儿一辈子都没遇见过像掌门这么好的人!我娘亲就从不给我买糖葫芦吃,她没有一天不打我的。” 田思思心疼地搂过茵儿,拍她背安抚,“茵儿别哭,以后你在玄机门就是我妹妹。”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但也有例外。像血奴之于血奴的孩子,不就是么? 茵儿抽噎道:“掌门姐姐,其实我娘亲不是我亲娘。这次她卖了我,我一点不难过,还很高兴。我终于离开她了,也许在外面,我会找着我亲娘。” 田思思感同身受,她不也是正在寻找灵剑山的亲人么。 “嗯,茵儿会找到亲娘的!”她为茵儿擦去眼泪,拍拍她脑袋,“快吃吧,过去的难过事都忘掉。你的人生,从今天开始。” 田思思回去做饭。不久后,咬着糖葫芦的茵儿也进来了,腼腆说:“掌门姐姐,我习惯干活了。一停下来,浑身难受。” 七个弟子回到玄机门的时候,饭菜刚做好。 而这时,竟有外人寻上门。 “你是谁?找我师父有何事?”二弟子长相彪悍,语声也向来粗犷摄人。 那人戴着斗笠遮住面,却转了转扳指,有意无意地路上上方标识。 “啊?你是……”二弟子一惊,小声地吸气,转瞬噤声,退到了一边。 田思思有模有样地坐在厅堂上首,等待二弟子将人领进来。 那斗笠人进来后,田思思眼睛一亮,差点嘴巴也合不拢了。 他他他……手上竟然拿着龙形的糖。 小贩忌讳画龙,却给这个人画了。小贩明明画猪并不精致,怎么画龙如此传神。 算了,其实她最奇怪的是,那个斗笠人气质高冷,背着把剑。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冷酷的高手会拿着糖舔。 “拜见掌门!”斗笠人拿着龙形糖抱歉,气势威武,声音冷然。 田思思清清嗓子,冷静问道:“侠士登门拜访,所谓何事?” 第277章 亭里的公子 掏出小黑匣,运内力一下将龙形糖上竹签插进桌面。 斗笠人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再次抱拳,“家母偶感风寒,鼻子不通十分难受。在下听闻扬州城外有野生薄荷,可在下分身乏术。如若田掌门能代劳为在下寻些新鲜薄荷来,这些小小礼品,便是酬劳。” 说完,斗笠人即刻转身,头也不回地掠轻功逃走。 他嫌丢人啊,堂堂扶龙帮副帮主,竟然要配合王爷,做这种讨好女子的小把戏。 “哎——大侠等等,你还没说什么时候要!”田思思追到门口,已看不见斗笠人背影。 回去打开小黑匣。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可当看到果真是那对白玉镯子时,田思思还是吃了一惊。 饭后,她回房继续翻阅吞云剑法。并且照着秘籍,单手虚握着学出招式。 一直到打更人敲过三下,她才打着哈欠上床歇下。 翌日饭后,带着弟子们去郊外。田思思拿着树枝,教了吞云剑法中的第一招。 杨玄机乱挥乱舞,看一遍还学不会。可其他六个弟子却都一学就会,甚至剑招挥舞得比田思思还有气势。 田思思背拿着树枝,一下一下点地,心中却在琢磨:果然这六个弟子是带艺拜师,吞云剑法是入门秘籍,大多数门派中都会学的。 还不知他们意欲何为,田思思先不动声色。 她过去对二弟子道:“你练得不错,随我去寻薄荷吧。礼都收了,总要终人之事。” “好。” 野生薄荷果然难找,但二弟子似乎对这片郊区颇为熟悉,主动对田思思道:“师父,一直往东有个清风亭,清风亭旁就种着野生薄荷。” “是么?你带路。”田思思点头,毫不客气地吩咐。 “是!” 二弟子把田思思带到一段石子路上,远远往前一指,就说道:“师父,前面就是清风亭了。” 田思思望过去,刚要抬步,就见二弟子忽然捂了肚子。 “哎呦!师父,弟子肚子痛得难受,弟子想告个假。 他暗运内力,逼得自己冒出满头大汗。 田思思看了吓一跳,忙道:“不是得什么病了吧,手伸出来,为师为你把把脉。” 二弟子目光越过田思思头顶,看到清风亭里,王爷的眼神冷冷瞥来。 他忙一缩脖子,对田思思道:“师父,弟子休息半天就会好。哎呦!弟子忍不住了,弟子告退!” 二弟子哧溜一声溜了,看脚程,明显是个轻功高手。 田思思狐疑地走到清风亭,竟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背对着她坐着。 田思思不去打扰,退出亭子,想去附近找野生薄荷。 可这时,那男子咳出声来,听起来很有些刻意。 “嗯?”田思思望过去,见那男子缓缓站起,徐徐转身。 竟是二师兄燕子凌! 田思思激动地扑上去,揪住了二师兄垂在胸前的一根发带,惊喜道:“太好了,二师兄,我终于找到你!” 燕子凌覆上田思思手背,轻轻拍了拍,“小师妹,你一个人漂泊在外,受苦了。” 第278章 做我的妃 田思思采了薄荷,和燕子凌道别,回到玄机门。 心头不无遗憾。二师兄告诉她要回去争家产,暂时不能回灵剑山。 她守着野生薄荷等到日落,弟子们都回来了。 吃过饭,一起在院子里赏花饮酒。 最后各自回房。 而那急着要野生薄荷的斗笠人,却还不来。 一夜过去,野生薄荷失水焉了。田思思只好扔了,带领弟子们再去郊外。 这回二弟子死活不愿再去清风亭,直说要留下习武。 田思思只好自己寻去,却意外的又跟燕子凌在清风亭“偶遇”。 如此循环,日日偶遇,日日不见斗笠人来,日日扔一把野生薄荷。 直到后来,清风亭外那一片野生薄荷都要被田思思采完了。 这天,田思思在采完野生薄荷后,恋恋不舍地对燕子凌道:“二师兄,我明天不会再来了,二师兄也要回家争家产了吧。等二师兄把那霸占家产的可恶弟弟赶走,就回来灵剑山看我们好不好?如果那时我还没找到其他师兄们,二师兄就来扬州玄机门。” “好。”燕子凌执了田思思小手,郑重放到心口,“即使不能相见,小师妹也在我心里。小师妹,如果我真能夺回家产,日后我要你做我的妃。” “非?”田思思歪了歪头。 “咳咳咳!”燕子凌握拳掩了掩唇,这才又说道,“这个,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田思思以为斗笠人今天还不会来,就去后院找了个空盆子,把野生薄荷种植进去。 可在晚餐时分,那斗笠人偏偏就来了,好似算准了她不会再去清风亭一样。 “你要的野生薄荷在这里。”田思思指指被杨玄机搬来的一盆子薄荷,对斗笠人道。 斗笠人身形顿了顿,似是嫌弃这只不方便带的盆,最后说道:“家母服了药后,身体已康复。多谢田掌门,薄荷么,我拿走一束就好。” 其实,他只是上前掐了一小截。 然后,又是转过身,还在厅堂时就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这些天田思思闻惯了薄荷香,倒喜欢上这些嫩绿的小叶子了。于是挥手,叫杨玄机再搬回去。 “掌门姐姐,掌门姐姐……” 茵儿的声音从外传来,带着急躁的拍门声。 田思思忙带弟子出去为茵儿开门,可茵儿跌进来后,手上脸上都沾了血。 田思思扶起她,仔细看,才知是虚惊一场,茵儿并没有受伤,血不是她的。 “茵儿,你不是出门买糖葫芦去了么,怎的弄成这副模样?”田思思问她。 “掌门姐姐,我,我看到了一个死人!不不不……他还没死。” 茵儿带路,把田思思等人领去她发现“死人”的巷子。 田思思一看那气息奄奄的人,差点惊叫出声。 原来是小师弟叶子昂。 果然来扬州是对的!先是遇见二师兄,现在又找到小师弟。 可是小师弟受了很重的伤,那年轻俊朗的脸上都没了血色,田思思心疼坏了。 她吩咐二弟子将小师弟背回玄机门,然后亲自为小师弟上药治伤。 第279章 来自家人的温馨感 上完药,田思思为昏迷的叶子昂盖上被子。然后跟茵儿一起收拾桌上的血水盆,剪刀,药膏等。 把房间整理干净后,留了盏昏暗的灯,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门外,茵儿从田思思手中接过血水盆,道:“掌门姐姐,我来就好,你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田思思疲惫地瞅向茵儿,茵儿虽在勉力支撑,可娇俏小脸也布满了倦色。 她这时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馨,那感觉难以捕捉,却格外暖人心。 “茵儿。”田思思叫住小丫鬟。 茵儿比她小两岁,稍矮些,身子还未长开,近来褪去些蜡黄的脸已显出美人样。 田思思怜惜地握了握茵儿的手,轻声但关切地对她道:“你收拾完,也早点睡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下楼去,果然徒弟们都还坐着,等着。 一见到田思思,杨玄机就率先问道:“师父,那个人是谁?师父你认识她?” 不知为何,田思思竟觉得杨玄机的语气中带着点敌意,似乎有点不喜欢叶子昂。她于是开口,委婉地提点:“他叫叶子昂,是我师弟,也就是你的师叔。” 徒弟们默默地交流眼神,有的在挤眉弄眼,有的瘪瘪嘴一副无奈样。 “都睡吧!”田思思直接喝令。 徒弟们就都“哦”了声,乖乖地上楼,找各自的房去了。 此时,玄机门就只有田思思一个未眠人了。 她去院子里摘来几片薄荷叶,嗅着香味强打精神,然后去叶子昂房里。 小师弟的伤很重,夜晚要有个人留在他身边照顾。 “吱呀——”轻轻打开房门,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 房内却传出叶子昂虚弱的呼声,“师姐……” “在!”田思思马上应道。她迅速关门,来到叶子昂床前,俯身问他,“你是不是口渴了?” 他的嘴唇很干燥,这让田思思想起了刑场上的十三郎,心不由一阵闷痛。 小师弟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也这样被教主折磨过? 逝去的生命已不可挽回,但活着的人还能继续珍惜。田思思扶着叶子昂,缓缓坐起,心里发誓一定要对他加倍的好。 “噢,好痛……”叶子昂龇牙咧嘴的,那俊逸非凡的脸却仍出奇的好看。 田思思扶他坐起后,手就放开了。可是叶子昂一把拉住她,不让离去。 那祈求和害怕的眼神,看得田思思不忍。 她拍拍叶子昂拉住她的手,温柔地对他道:“师姐不走,师姐今晚会留下来陪你。师姐是去给你倒水喝,你不是口渴么?” 叶子昂眉心舒展,轻轻舒出口气。放开田思思的手,眼神却还黏着在她背上,看着她在房间中走动。 田思思倒来水,坐回床沿。 叶子昂这时不顾身上的伤,竟然往床沿挪了一挪。他的腿,就触到了她的臀。 从被子里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丝丝缕缕倾向她。 叶子昂抬头朝田思思笑,像个调皮的孩子做了个恶作剧,等待着大人的反应。 “不许把被子掀起来。”田思思把叶子昂的腿往被子里推了推,马上用被子盖严实了。手中水杯递过去,“来,喝吧。” 第280章 疼一辈子 “噢!”叶子昂突然皱眉,一副欲抬手但扯到伤口,急需要人照顾的模样。 田思思于是坐近了些,将水杯递到叶子昂唇边,喂他。口中轻轻嘱咐:“少喝点,你失血过多,不能多喝的。” 叶子昂乖乖地“嗯”了声,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每嘬一口,都要抬眸来瞧一眼田思思。 然后,抿唇一笑。或突然嗤的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忙敛住笑意,却又转瞬破功。 田思思也被他逗笑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喂完水就怪他,“为什么总瞅着我笑,我长得很好笑么?” “不是的师姐,我是因为太高兴了。”怕田思思生气,叶子昂拉住了她袖子说。 “高兴什么?都伤成了这样还高兴啊。” 叶子昂又笑了,笑容温煦,如初冬的阳光,“我又回到师姐身边了,当然高兴。” 可转瞬,他神伤地敛下了眉目,“我娘亲死了,爹爹是谁,我从小就不知道。如今,也只有师姐肯疼我了。师姐,你会疼我一辈子的吧?” 他最后充满希冀地望向田思思。 田思思本想取笑他,将来会有媳妇疼他一辈子。可她总把他当个孩子,如今他这样无所依靠,她该给他安全感。于是郑重点头,一点也不含糊地道:“嗯,会的。疼你一辈子,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小师弟嘛。” “师姐!”叶子昂捉住了田思思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他激动而急切地道,“师姐又救我一次,以后我就是师姐的了。” 田思思哂然,终于忍不住开玩笑道:“好啊,小师弟是我的人了,以后娶媳妇可要经过我允许的。” “我不要媳妇,只要师姐!”叶子昂不假思索道。 田思思的笑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抽了回去,正色道:“很晚了,你睡吧。” “那师姐呢?” “我呀,在你床头靠着就好。” 叶子昂神色微黯,怔怔盯着田思思,忽然沉声开口,“师姐,我有些冷。” 田思思闻言便去为他掖被子,却被叶子昂按住手背。 “师姐,这被子也冷。师姐上来抱着我,不然我睡不着。” “你……真是。”田思思红了红脸,没有答应。 “咳咳咳……”叶子昂羸弱地一顿咳,之后满脸失落的样子,语声也难过凄楚,“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师姐还忌惮我?” 田思思心中自责,便矮身慢慢去脱鞋。 她听见床在晃动,直起身时发现,叶子昂已经欣喜地挪到床里边,给她空出了位置,还将被子掀开来等她。 那就骑虎难下了,田思思顿了顿,欲和衣躺下。 “师姐不脱外衫就睡?”叶子昂的眼神落在田思思衣袖处的污渍上,害田思思又一阵尴尬。 怎么能这么脏兮兮的呢…… 于是,她脱下外衫,想了想,将头发也解散了,这才躺进去。 叶子昂为她盖好被子,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她身侧。 他闭上眼,像是就此睡去。可田思思不会知道,他正倒运内功,让自己手脚冰凉。 第281章 单纯无辜又虚弱 往常被子都是越睡越暖,今晚可就奇了,田思思睡着睡着,梦见自己回到冰窖。 惶然惊醒,发觉从小师弟那传来丝丝凉意。 她探小手一摸,差点吓得跳起。 “小师弟!你的身子怎么这样冷?” 叶子昂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师姐,我冷,好冷……” 田思思心疼地靠过去,避开他的伤口,轻轻抱住他。 可抱住了,她才知道,他还在发抖。 是失血过多,才这样畏冷么? 她突然好害怕,小师弟会遭遇不测。 不要死,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她在心里痛苦地默念着,十三郎僵硬的尸身浮现在脑海。 她小手紧了紧,把脸颊也主动靠过去,贴上了叶子昂的脸。 他的脸,也是冰凉的。 “师弟……”田思思害怕地轻唤他,声音都在发颤。 “师姐。”叶子昂回应她,也搂住她。冰凉的手掌钻进了她的衣服里,徐徐攀爬。 田思思被冰着一阵阵颤栗,可她强自忍耐着。心中只想着,小师弟能暖和起来就好,怎样对她都可以的。 “师姐……”这回,叶子昂的声音也添了丝害怕,带着丝沙哑。响起时,令田思思也怔了怔。 “嗯?” “师姐,为什么抱住师姐,我就变暖和了?”他问得一派天真。 “那不正好。你要暖起来才好啊。”田思思用哄小孩般的语气回他,小手也在搓着叶子昂的手臂,企图为他增添暖意。 “可是师姐……”叶子昂的语声越来越难耐,“我热得难受了。” 此时的田思思还未发觉异样,仍因为担心叶子昂的身体而努力传他体温。 “胡说,你的手指还很冷呢。” “师姐!”叶子昂身躯一颤,忽然翻身而上,将田思思整个压在身下。 “你……”田思思小手往上一推,恰好触在叶子昂胸膛的伤口上。顿时,她又不忍推他下去了。 “师姐,我真的好热,可我还想抱住你,你说这是为什么?”叶子昂苦恼地问着,冰冷的唇瓣已经落在田思思脖颈上。 “这是因为……”田思思在搜肠刮肚地回想莫门千术中的记载,忽然双腿被叶子昂的膝盖顶开,她才醐醍灌顶般清醒过来。 “啊!小师弟,你不可以……唔唔。” 嘴已被亲吻堵上。 身子渐渐被撩拨得酥软。 忽地身下一凉,再重重地被填满。 “呃啊!”田思思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单纯无辜的小师弟会对她做这种事。 可单纯无辜的小师弟,即使受着伤也腰力惊人。 …… 翌日清晨,田思思扶着快被揉碎了的腰肢下床,站都有些站不稳。 单纯无辜又虚弱的小师弟,有些时候,凶猛得像野兽,跟碾花神教教主不相上下。 她转头,对上叶子昂的双眸,他委屈而害怕的模样令她生不起气来。 好像……也不是小师弟的错。他也不知道会这样的,他只是冷了,想取暖。可他毕竟已长大,所以接触她身体后…… 田思思回过头,重重地合上眼,想把昨夜的种种都忘却。 可是,身体上还异样着的触感,令她不得不清晰地回想起。 第282章 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还是去洗洗吧…… 田思思扶着床,勉强地站起。 “师姐——”身后叶子昂紧张地叫住她,待她回头,他竟轻声啜泣起来。 床上,都是血。 小师弟的血。 他胸膛的伤口很深,可昨晚他激动得就像一匹拉不住缰的野马,硬是把伤口生生撕裂。出了不少血,染得到处都是。 田思思头疼地扶额,等下茵儿来收拾房间,她该怎么解释啊? 趁着现在天色还早,茵儿兴许还在睡,田思思也不忙洗身子了,抓紧时间穿好衣服,把叶子昂扶下床。 先去打水和拿药箱,为叶子昂再次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然后,在叶子昂坐在凳子上等待的时候,田思思把被子,被单,床帐……一切染血的都通通换下来。 抹抹额头的汗,田思思来到叶子昂身前,郑重警告他,“昨晚的事,谁都不要告诉,知道么?” 叶子昂乖顺地点点头,“嗯,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田思思差点晕厥,谁跟他秘密啊,那是不可言说的意外。 抱着一大堆要洗的东西,田思思自认命苦地悄悄去院子里。 房中的叶子昂轻轻支起窗,望下去。 那正在跟被子被单奋战的人儿,昨晚却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他惬意地勾起唇,眉目也明朗许多。 可是,思思向来受不住他。有这么多要洗的,岂不是很累。 唔……不是有个小丫头么。 田思思搓血迹搓得筋疲力尽,这时茵儿揉着眼睛过来了。 “呀!掌门姐姐果然在院子里洗被子啊。”茵儿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可看见田思思后,就手脚麻利地蹲下来抢活了,“不可以,这是我做的,掌门姐姐怎么可以做这种粗活!” 田思思连忙双手捏住仅剩的一块血迹,坚决不松手,“不用了,不用了,茵儿你去做早膳吧。” “啊!为什么水是红红的?”茵儿在另一个盆子里,掬起一捧水。 田思思立马站起,去把来不及倒掉的血水盆倒了。 回来的时候,郁闷地看到,茵儿已经在搓那块血迹了。 茵儿嘴里还低声喃喃着,“叶公子好可怜啊,又流这么多血。掌门姐姐昨晚在他房里,不会是虐待他了吧。” 扶扶额,田思思感到一阵眩晕。 这天,田思思给弟子们放假了。这天不练功,可以自由玩耍。 可是田思思自己,还要去照顾叶子昂。 “师姐,你在教他们什么武功?”叶子昂远远盯视着田思思的七个徒弟,语气不甚在意道。 杨玄机不会武功。可其他六人,哪个的武艺不在思思之上,他们会心甘情愿拜在思思门下? 田思思拿出吞云剑法来看,边翻阅边道:“就是这本吞云剑法,不过我自己还不怎么会呢?” “师姐,不如我教你。”叶子昂干净通透的语声传来。 田思思乍然抬头,忽觉惊喜,“好啊。我还不知道爹爹教过师弟什么武功?” “嘘——这也是我们的秘密,不能让师父知道的。”叶子昂凑近了些。 第283章 记忆中的剑法 扬州城外郊区,一片嫩嫩的绿草地上。 “咚!” “啊——”田思思第八次摔倒,看得叶子昂眉心紧锁。 可是田思思爬起来,又固执说道:“小师弟再来,我一定可以练成凌霄剑法的!” 叶子昂摇摇头,不忍田思思再做无用功,“师姐,师父不传授你凌霄剑法自有他的道理,兴许凌霄剑法不适合女子。” “那我只能学吞云剑法了……”田思思有些难过地低语道。 她的七步诀也只学了个皮毛,再深入就力不从心了。她心知是因为自己根骨不佳,本就不是习武之材。可是,还是好想学武,想像师兄们那样仗剑天下。 “吞云剑法?”叶子昂觑了眼田思思刚拿出来的线装书,摊手道,“拿来我瞧瞧。” “嗯。”田思思把秘籍交给叶子昂,就扶着他去树荫下坐着。 “原来这就是吞云剑法……”叶子昂才翻看了几页,就意味不明地说道。 田思思连忙点头,兴奋,“是啊,是啊,一个朋友送我的。” 谁知田思思脸上刚挂起笑容,就听叶子昂接下去道:“……如此稀松平常。” “什么?”田思思的笑容逐渐收回,变作委屈。 叶子昂见她扁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反而乐了,“就学它了!师姐,你可知江湖上怎么传这本剑法的?” “怎么传?” “传说朝阳仙子的成名剑法——霞肆,就是由吞云剑法改成。因此也有传闻,能在最短时间学成吞云剑法的,必能学成霞肆。” “那最短时间是多短?”田思思问。 叶子昂翻书,沉吟,“如果是我,半月之内应该能成。” 其实他是刻意将时间说长了。但普通人学吞云剑法,光是入门就要月余吧。半个月已是十分罕见了。 可是,田思思却没有吃惊,反而得意起来。她哈哈笑道:“小师弟你真笨,还说吞云剑法稀松平常呢,还不是要半个月才能学成。” 她插了腰,得意洋洋,“师姐我可是花了几个时辰就学完了呢。” 那天夜里她独自对着剑法秘籍比划,竟觉每招每式都轻松自如。那些剑招,像是从小就刻在脑子里,学时不过将记忆唤醒而已。 “哦?难道是师娘教过师姐?”叶子昂难得地激动了下,将心中猜测迅速问出。 田思思却奇了,“我娘亲也会剑法么?是不是爹爹告诉你的?爹爹可从来没跟我讲过,小时候的事我也不大记得了。” 叶子昂自知失言,转而笑道:“我随口一问罢了,既然不是师娘教的,那定是师姐与吞云剑法有缘。说不定,还跟霞肆有缘。” 最后一句,他幽幽吐字,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田思思在草地上以树枝为剑,舞出吞云剑法。 可吞云剑法有几个地方,她总觉得不对,好像是秘籍中记错了一样,跟她记忆中的不像了。 因为,每到这几个地方,她都舞得有些吃力勉强。 为了在小师弟面前维持师姐的风度,才一气呵成舞完整套。 第284章 心囚一万年 几日后,铁匠铺送来订购的八柄长剑。 不过在打开盒子验收时,茵儿却发现多了一把。 “咦?李铁匠呢,长剑是买八送一的么,怎么送的这柄特别好看。” 杨玄机作为大师兄,当先过来分剑。七名弟子每人一把样式最普通的长剑,而那柄被茵儿称之为送的,却最华美好看的,被杨玄机决定送给掌门。 “师父,铁匠铺送来长剑了。不过,多送了一把。您看,这把送的还更好些。” 田思思坐着在喝茶,吹一口茶叶,抬了抬下巴,指向叶子昂,理所当然道:“给你小师叔。” 她发誓要对小师弟好,要宠着小师弟,当然要把最好的给小师弟。 叶子昂也当仁不让,杨玄机不情不愿地送来,他便大喇喇收下。 不过,一拿起这柄长剑,他就吃了一惊,“霜华?” 捏住剑柄和剑鞘,他“唰”的一声将剑抽出,只见剑刃上还带着血。 田思思在听到“霜华”两字时,就霍然站起,直到看见剑刃上沾着血,一时之间差点晕厥。 “师父!”杨玄机抢前一步,伸手要扶田思思。 却见眼前一花,田思思的身子已被叶子昂揽过,抱在怀里。 “出去。”叶子昂转过颊,语气森冷地对杨玄机道。 杨玄机愣了愣,心中对叶子昂暗哼一声,却到底敬他是师叔,依言出去。 田思思在叶子昂怀里幽幽醒转,泪眼朦胧地扁扁小嘴,“霜华沾血,九师兄出事了。” “可霜华不是五师兄的佩剑么?”叶子昂平静问道。 “是。说来话长,总之霜华和我的惊鸿剑最后都在九师兄身上。”田思思回忆着当初,跟九师兄在船上失散,都是因为碾花神教教主,此时不由恨恨道,“都怪碾花神教!师弟,有朝一日,我定要毁了碾花神教,将教主……” 可将教主怎样呢?她应该是恨他的,却有点不想杀他了。 “哦?将教主如何?”叶子昂对五师兄和九师兄都不甚关心,却对田思思要如何处置碾花教主颇感兴趣。 “将他绑住,囚他一万年。”田思思牙咬切齿的,却想不出一个更狠的招数。 叶子昂噗嗤一声,竟觉得高兴。 也许,思思已经做到了,心囚才是最不易逃脱的。 田思思发觉叶子昂一直搂着自己,就算她已醒了,他还不放开。这时脸微微红起,轻轻挣了挣。 “师姐何必害羞。”叶子昂低眸瞧她,语声微哑,带着些谑意与暧昧,“师姐那夜诱我犯错时,可不是这样的。” “不是我……不是我要那样你的。”田思思羞得无地自容,连解释都苍白无力。 她干脆不解释了,眼睛落到霜华剑身,又觉心痛难当。眼泪因此扑簌簌落下,可怜兮兮地啜泣着。 叶子昂慌了,手臂连忙松开。 如果,如果连叶子昂这个身份也惹得思思不喜欢了,他还能如何接近她? 田思思抬起泪眼,竟然看到叶子昂呆滞,懊悔,又迷惘的神情。以为是自己吓着他了,抹抹眼泪,及时拉住他一只手…… 第285章 放错的霜华 田思思拉住叶子昂一只手,道:“小师弟,我哭是因为担心九师兄。九师兄生死未仆,但好歹留有一线希望,我们这就去问李铁匠霜华的来历好么?” “好。”叶子昂暗舒口气,反握住田思思小手,走近一步道,“师姐想去哪,我都会陪着。” 瞅瞅叶子昂心口,田思思轻按住他,“小师弟你身上有伤,万一……” “万一铁匠铺里有埋伏,师姐是在担心这个么?”叶子昂抢着道,接着摇摇头,“如果真有埋伏,我也不会放心师姐你一个人去。” 田思思心中感动,小师弟孑然一身,她又何尝不是。有人互相关心,比什么都好。于是点头,“那好吧。不过,你要小心。” 她扶着叶子昂出房门,厅堂里早就如坐针毡了的弟子们都此刻霍的站起,紧张地盯向田思思。 “你们听好了!”田思思摆出威严,举起霜华剑,对弟子们道,“这把剑是你们五师伯的佩剑,之后由九师伯代为保管。如今这把剑突然出现,我怀疑九师伯落在了贼人手。现在我们去铁匠铺,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 “调查清楚!”二弟子举拳暴喝。其他弟子的情绪也被带动,紧接着群情激昂地尽皆喊起来,“调查清楚!调查清楚!……” 杨玄机也跟着举拳呐喊,却觑眼望着田思思身后的叶子昂。 小师叔也太奇怪了,在师父面前显出一副羸弱模样。师父晕倒后,那冷然的气势竟十分骇人。 “茵儿看家,我们走!”田思思最后吩咐着,挥手当先走在前。 叶子昂紧随其后,再是七位弟子。 “嘭——” 铁匠铺大白天还关着门,本就不同寻常。二弟子脾气火爆,一脚将门朝里踢倒。 铺子里走来一个慌里慌张的小伙计,看见来势汹汹的一帮人,他问也不敢问了,干脆转身就往里跑,“李师傅——真有人找上门了!怎么办——” 小伙计吓坏了。 清早他在装玄机门订购的八把长剑时,不小心将霜华剑也放进了木盒里。 不久前才刚知道,是李铁匠收留了几个受伤的侠士,那剑是侠士的。 他犯的错误很可能为侠士引来仇家。李铁匠吩咐关门,收拾东西回乡下避避风头。可人还没走呢,就被打上门来了。 李铁匠双手握着打铁用的大锤子,就冲了出来。 二弟子本就走在最前,正迎上李铁匠的沉重一击。 可二弟子冷笑一声,矮身,出拳,就要打到李铁匠腰腹。 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李铁匠灵活地往后一跳,重锤一挥,再次舞来。 “师姐。”叶子昂悄悄来到田思思身后,双手握住她圆润香肩,下巴抵在她耳际发间,轻声道,“我二师侄使的是长拳门的路子,可是长拳门早就灭门多年,据说门中没有死的弟子多数归降朝廷。呵,师姐收的好徒弟啊。” 接着又下巴点向李铁匠道:“这个李铁匠也不是普通人,他下盘功夫很稳,应该学过少林寺的千斤坠。” 第286章 神女无心 “小师弟,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你懂的好多。”田思思惊讶赞叹。 叶子昂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师姐啊,关于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李铁匠虽然曾经也是江湖人士,可是归隐多年,武功大不如前。 没过几回合,他就败下阵来,被二弟子踩在了脚下。 “你们要杀就杀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李铁匠脾气倔,侧过头,咬紧了牙关。 “师姐,还有个小伙计呢。”叶子昂此时状似无意地道。 田思思立马给杨玄机使眼色。杨玄机授命,急于表现,使出刚学会的吞云剑法第一式,长剑刺到了铁匠铺小伙计胸前。 小伙计吓得尿裤子,一边看李铁匠脸色,一边又忍不住出卖了良心,“人在,在地下室。” 田思思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差点被一个女子执剑伤到。还是叶子昂挺身挡着,左臂代她受了一剑。 那女子一声惊呼,连连后退,望着叶子昂心怀愧疚道:“你,你不会武功。” 叶子昂是故意要代田思思受一次伤的,反倒他这随意的一挡,让这女子误会了。 “兰心姑娘,他是我小师弟,别,别伤到好人!”这时角落里传出齐子风的声音。他语声虚弱,显是受了重伤。 “三师兄!”田思思朝着角落惊喜地叫住了声。 “一场误会,都是自己人。”大师兄释子延也在。 另外,还有昏迷不醒的裘鹜。 误会解清,田思思给几人乔装打扮一番,连带着李铁匠和小伙计,都请到玄机门。 茵儿忙坏了,领着小伙计出去买菜,回来做菜。 李铁匠则跟几位弟子们相处融洽,海阔天空地谈论着他当初闯荡江湖时的见闻。 田思思给叶子昂上了药,出房门路过安排给裘鹜的房间,却听见房里传出轻轻的人语声。 裘鹜已经醒了,他在跟兰心姑娘说话。 “兰心师妹,这里已经没我们的事了,你为什么不愿跟我回去重振苍鹰派?都到了扬州,你也不去夫人家,到底为何?” “大师兄,苍鹰派已被毁,我们无依无靠的,怎么重建?” “我可以!我助一位友人除去心头大患,他赠了我一笔钱财。” “有钱财又如何,没有人才,还不是又要被灭。” “那师妹的意思是……灵剑山的齐子风和释子延是人才?” “总之,我相信子延哥哥,他说过会照顾我的。” 兰心姑娘这时候的语气有些微妙,田思思听出了羞涩和心动。 而裘鹜,在对兰心姑娘说话时,声音特别温柔。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田思思没有去打扰,移步去了两位师兄的房里。 大师兄释子延受了内伤,在床上打坐自疗。 三师兄齐子风全身上下有十几处深浅不一的刀口,唯独那张清俊的脸颊还是保护得好好的。 “小师妹,你说过喜欢我好看的脸颊,我就是身废了,脸也没受伤。”齐子风一见着田思思,身上的痛楚就仿佛瞬间消下大半。 田思思轻轻剪着齐子风被血黏住伤口的衣服,轻叹着瞥了释子延一眼,“唉,果然还是三师兄好。三师兄还记着思思喜欢什么,大师兄却忘了思思,要去照顾别的姑娘了。” 第287章 你是嫉妒我 释子延的手指微微一动,运行着的内力也有些滞塞了。 齐子风嗤地一声笑,觑了眼还在打坐的大师兄,不怕死地悄声道:“小师妹,你也知道了?大师兄如今有个痴缠着他的兰心姑娘!” “咳咳。”释子延睁了眼,立即咳出声。 “啊,大师兄你醒了!”田思思转眸望去,大眼一眨,抿着唇朝他谑笑。 大师兄若有了心上人,她也替他开心。 释子延轻咳几声后,轻声道:“小师妹,我没什么姑娘,别误会。” “可别!”齐子风不干了,大师兄要是跟兰心姑娘好上,他也少一个竞争对手,“大师兄你可要负责啊,人家兰心姑娘为了给你疗伤,都光着身子唔唔唔……” “咻——”释子延抓过床头一个馒头,丢进了齐子风嘴里,把他剩下的话全堵住。 田思思看看释子延,又看看齐子风,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似乎,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大师兄跟兰心姑娘发生过什么。可是,大师兄不想让她知道。 也是,兰心姑娘好歹也是堂堂一个掌门之女。虽然苍鹰派被灭,但师兰心从小到大都是大家闺秀。如此私隐之事,岂可堂而皇之讲出来。 “三师兄……”田思思最后怪怨地瞥向齐子风,微怒道,“三师兄不可胡说了,兰心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儿,你怎可如此诋毁。” “呸呸呸!”齐子风吐出馒头,丢在一边桌上,嫌弃道,“我讨厌没馅的白馒头!” 抬头瞅见田思思生气的模样,又无奈地叹道:“小师妹,不是我诋毁兰心姑娘,实在是这个兰心姑娘……唉,罢了罢了,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会明白的。” “你还说!”田思思一根嫩嫩的食指点在齐子风额头。他却十分受用地随着手指晃了晃脑袋,像在接受奖赏似的。 田思思出门去,回来后带来了一盘子各种馅的包子。 把包子拿给齐子风,“喏,三师兄爱吃的。不过少吃点啦,一会儿酒菜就好了。” 齐子风一口一个,狼吞虎咽的含糊道:“唔唔唔……就爱吃小师妹拿过的包子。酒菜什么的,不吃也罢。” “等下我就去帮茵儿做菜,她忙不过来的。”田思思说道。 齐子风吞咽下,忙转话锋,“那我也要吃,今天就是撑死,都要把小师妹亲手做的酒菜都吃了。” “你都吃了,别人吃什么呀!”田思思的手指又要点过去,可这回齐子风直接把额头送上来,求着她点似的。 田思思反倒不好下手了,收回手指,掩嘴吃吃笑。 释子延看着田思思笑颜如花,深吸一口不那么顺畅的气,沉声开口,“小师妹,子风的伤势过重,别妨碍他静养。你来扶我,去楼下走走。” “嗯?”田思思顿时敛了笑容,以为释子延怪罪她不懂事了。便又乖乖“哦”了声,听话地去扶释子延下床。 “哎!哎!大师兄你不厚道,你是嫉妒我!”齐子风抓狂,可要撑起身子,难免牵扯到伤口。只能哀怨地看着两人,紧挨着离去。 第288章 气得没理由 来到楼下,经过厅堂。 李铁匠和玄机门的几个弟子有说有笑的,田思思无意打扰他们,便小声对释子延道:“大师兄,后院花开正艳,我带你去瞧瞧。” 释子延轻“嗯”了声,眼神温和地瞧了瞧田思思柔嫩的脸颊,悄悄勾了勾唇角。 “……哈哈哈哈,李师傅你真爱开玩笑!”杨玄机仰头大笑一阵,忽然眼角余光瞥见田思思和释子延的背影。 他蓦地坐直背脊,直勾勾盯着他们离去。 几时师父要是也能这样挽着他的手,温柔地跟他一起散步,那该有多好。 “喂!瞧什么呢?”李铁匠跟他们闹熟了,一点也不见外地拍了拍杨玄机后脑。随着杨玄机视线盯去,正色道,“哦,看你师父啊。你师父的两位师兄都是难得的少年侠士,这么一看,你师父跟释少侠十分相配啊。” “嘭——”杨玄机拍桌而起,呼吸无法控制地沉重起来。 可看到突然安静的氛围,以及众人脸上惊讶的表情,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气得没理由。 “我,我……人有三急,失陪。”只好匆忙找个理由离去。 后院里,田思思指着当初埋杨玄机的那个坑,对释子延讲述当时场景。她自己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张皇失措,都觉得好笑。 她这样夸张地笑着讲述,回看大师兄。只见他眼眸温润地望来,嘴唇弯着,显是心情也很放松,高兴。 于是田思思更开心了,像小时候那样,拉着大师兄的手指,去看院子的花卉。大师兄也会不厌其烦的,陪她数花瓣。 蹲在一朵粉牡丹前,田思思想起了灵剑山上的花田。目光空洞,思绪飘远,她幽幽说道:“大师兄,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样,回到灵剑山上,每天都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释子延凝视田思思侧颜,想着当初师父私下对他说的话。 “子延啊……这么多徒儿中,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我不在的时候,思思就交给你了。” 师父明明才刚在人前放话,说思思到了嫁人的年纪。又在私下如此提醒,难道言下之意,不是许配么? 他回过神,轻声淡漠,却目光不移地道:“我陪你。” 田思思回眸,与释子延对视在一起。她感动坏了,师兄们都一个一个回到她身边,真好。 莹亮的明眸湿润了,她扑进释子延怀里,带着哭腔道:“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释子延抚在田思思背脊,生怕揉痛了她似的,动作轻柔而爱惜。 可是,田思思的下一句话,让他的手掌一顿。 “大师兄,你娶了兰心姑娘后,把她也带上山,好不好?” 田思思问过这句,扶着释子延胸膛,仰起小脸天真地凝望他。 释子延蹙眉,如鲠在喉,半晌才憋闷地挤出一句,“她不是。” “嗯?大师兄,三师兄说你们都……都那样了啊,难道你不娶兰心姑娘?” “那时并非我愿。” “啊!”田思思小手掩上唇,轻声地倒吸气。 第289章 吓人的表白 杨玄机尿遁后回到楼上,却不进房,在外急躁地踱步。 他觉得不开心,一肚子的气找不到宣泄口。直到,他看见出房门的叶子昂。 “小师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凑上去。 “嗯?”叶子昂只是淡淡的扫来一瞥。 杨玄机身子微颤,实在不明白,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得多的虚弱师叔,为什么某些时候威势如此可怕。 难道,是因为他个子高? 忙甩开不愉快念头,杨玄机压低声音开口道:“小师傅,我看到师父和大师伯去了后院——是师父搀扶着大师伯去的!” 他刻意加了最后一句,没有任何理由,就觉得该这样。他也相信,小师叔听了后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叶子昂眯起黑眸,周身散发出的隐形煞气更加渗人。 叶子昂默然而沉重地踱了两步,这时,身后门开,师兰心从裘鹜房中出来。 她叫住叶子昂,“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叶子昂顿住脚步,侧过颊“哼”了声,并不理会,径自而去。 师兰心踌躇地拉拉裙子,自己跟了上去。 两人悄悄来到后院门口时,就是田思思和释子延正在“看牡丹聊灵剑山”的时候。 “啊!”田思思倒吸气,不敢置信地瞧着释子延,“大师兄,你不想对兰心姑娘负责么?” 握住田思思双手手腕,释子延将她拉近自己。他不愿回想,也不会解释,“小师妹,我并没对她怎么样。” “可是……可是你们坦诚相见了,为了兰心姑娘的名节,你也要娶她啊。”田思思的声音越说越小。 “师妹希望我娶别的女人?”释子延眼神受伤,语声中却带着丝怒意。 他抓她的手也用了更重的力,田思思觉得有些疼了,她有些怯怯地讨饶:“大师兄,我不该管你的事。” “你可以管!”释子延又拉了一把,让田思思更贴近自己。接着他声音轻了些,带着丝沙哑,然而十分坚定道,“我不会娶她。” “大师兄……” “我有心上人。”释子延灼灼盯住田思思,恨不得现在就紧拥住她,宣告所有权。 “心,心上人……”田思思被吓得声音细如蚊呐。内心检讨着,不该多管闲事的,不该不管闲事的啊! “对!”释子延胸膛鼓起,又重重落下。 他向来稳重,从未有如此失态。可是怎样对小师妹说明白心意,这对他是个难题。 远处,花影绰绰中,叶子昂瞧了眼脸能红得滴出血来似的师兰心。转眸,修长手指抵唇,轻咳了声,“咳!” 释子延松了手,任吓坏了的田思思跑向叶子昂。 “小师弟,你怎么又乱走,你这新伤加旧伤的,就不能多休息会儿么?”田思思小手捏在叶子昂袖子上,轻轻柔柔的。低着头,一副想藏进他怀里的模样。 小师弟是为她挡剑,才再次受伤的,她本就过意不去。 如今大师兄那闹得个大乌龙,她的言语似乎惹得大师兄不开心了,正想早点躲开呢。 第290章 流汗了,想…… 叶子昂瞅瞅羞得无地自容的师兰心,又瞧瞧正怔神的大师兄,最后轻笑一声,没受伤的那只手臂轻轻环住了田思思的香肩。 “师姐,我的伤口好像又溢血,你回去帮我看看,好不好?”他半是撒娇半是认真道。可也正给了田思思一个避开的理由。 田思思忙不迭点头,扶着叶子昂回房。 叶子昂张开双臂,任田思思为他宽衣解带,露出一身完美的肌肉。 田思思检查了遍,疑惑抬头,“小师弟,你的伤口都结痂了,没有渗血啊。” “是么?可能是流汗了,错觉。” “哦。”田思思松口气,不去追究。 叶子昂却忽地凑过来,有些耍赖地道:“师姐,我流汗了,想擦身。” 脸红了红,田思思头摇得像拨浪鼓,满口拒绝,“不行!不行!我要去帮茵儿做菜了。” “师姐害羞什么,反正师姐只能嫁给我了。”叶子昂一副无奈委屈的模样,叹着气道。 “谁说要嫁给你的。”嗫喏着,田思思侧身躲到桌边。可是叶子昂追来,又贴在她身旁。 他身上甘冽的气息,拥裹住她。嗓音沙哑魅惑,微有谑意,“师姐,我们已坦诚相见,为了师姐的名节,我也得娶师姐啊。” 田思思骤然埋头,窘迫地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这是她对大师兄说的,被小师弟拿来篡改,用在她身上。可她,竟无法反驳。 “我忘了。”田思思耍赖。 “嗯……那今晚,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叶子昂的唇都触到她耳朵上了,湿暖的气息喷吐得她整张脸都通红。 田思思揪着自己衣服,绕来绕去,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师姐……”叶子昂忽地从后抱住她,少年人撒娇的声音再次撩动她心弦,“子昂好喜欢师姐那样对子昂,师姐,我们以后天天都那样吧。” 天天都那样?她的腰不要被折断啊……别看小师弟现在可怜兮兮的,某些时候可霸道了。 田思思心慌意乱,要推开叶子昂。可一触碰他,就听他故意哼出声,好像很痛一样。 最后没办法,只好哄他,“等你伤好再说。” “好的,一言为定!”叶子昂满意道。 “……”田思思无语。 什么一言为定?她说的是再说啊…… 手腕被叶子昂轻轻握住,缓缓地抬起。他凑过唇来,为她吹腕上红红的指印。 吹了一会儿,抬眸,生气,“大师兄真不知怜香惜玉,师姐,以后可不许让大师兄捉你手了。我会心痛,难受……” 他的眸光落到田思思唇上,“……嫉妒。” 最后两字刚吐出口,他便攫住田思思柔唇,闷哼着深吻她。 炊烟升起,夕阳西下。 田思思红着小脸来到后厨的时候,看见茵儿跟铁匠铺小伙计正在互相给脸上抹面粉。 两个人笑成一团,忙活的同时也不忘打闹。 “……哈哈啊!掌门姐姐。”茵儿看见田思思后吓了一跳,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离小伙计远了些。 “我来帮忙。” “菜差不多都好了……”茵儿小小声的。 “那我来端出去吧。” 田思思微笑地瞥两人一眼,把盛好盘的菜肴拿出去。 第291章 不安的晚膳(一) 餐桌上,释子延陈述了霜华的来历。 原来颜子仪曾跟他们相遇,后因发现拢翠山庄在抓人牲祭神,于是几人潜入。没想到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高手袭击,颜子仪被抓,他们四人则受伤逃走。 “拢翠山庄不是名门正派么,怎么也会做这种事?”田思思蹙眉轻语。 裘鹜眉心紧锁,叹气道:“我现在才知道,所谓正道背地里的勾当却叫人不耻。反倒是碾花神教教主,却让人敬畏。” 叶子昂手指转动着酒杯,玩味地轻笑一声。 酒杯立马被田思思夺走,给他换了一碗养病的鸡汤。 释子延瞥一眼裘鹜,哼了声,道:“不敢苟同。” 坐在田思思旁的师兰心猛地揪紧手帕,担忧地望望释子延,又望望裘鹜。 “嘭!”裘鹜拍桌而起,转身大步离开。 释子延顾自夹菜,坐姿轩昂。脸上神情不喜不悲,语声也淡漠疏离,道:“灵剑山和苍鹰派都毁于碾花神教之手,大仇未报,便认贼作父,可悲,可恨。” 师兰心凝望着释子延,眼眸中只满是崇敬和爱慕,这时轻声道:“大师兄要是有子延哥哥这般深明大义,也不会走错路,被碾花神教骗了。” “咳咳咳……”叶子昂才喝了口鸡汤,便咳嗽起来。 “小师弟?”田思思为他拍拍背,另一只手去摸汤碗。发现还是烫的,便默默地去拿了个勺子给叶子昂。 “小师妹。”释子延看向田思思道,“你留在子仪那的行李被我带来,晚膳后你去我房中拿吧。” 执勺又要喝汤的叶子昂一掀目,盯向释子延。忽然,他的勺子滑脱,连带着一汤勺鸡汤掉在衣服上。 “啊!”田思思轻呼一声,扶起叶子昂对在座几位道,“抱歉,小师弟身上还有伤,可不能把伤口弄湿了,我要带他去换一身。” 释子延一眯眼,不悦道:“小师弟自己有手有脚,何须劳烦师妹你。” “咳咳。”叶子昂拳抵在唇上咳了几声,显得虚弱不已。 田思思解释道:“大师兄,小师弟身上的伤可不比三师兄的轻啊。” 在他们即将转身时,释子延蓦地站起,“小师妹,男女授受不清,还是我来吧。” “呵。”叶子昂弯唇垂眸,望着田思思轻声道,“师姐,我好喜欢大师兄那件绯色外衫,不知他肯不肯借我穿一穿。” “绯色外衫?是我为大师兄挑选的那件么?”田思思一手支颊,侧着脑袋想了想。 有一次爹爹回来时,带了不少衣物。田思思觉得绯色那件好看,特意挑出来给向来只穿素色衣的大师兄。 大师兄收下了,可从未见他穿过。 田思思不无遗憾道:“别闹了,那件外衫说不定早在灵剑山被毁时,就埋于废墟。师姐带你去换衣。” “还在。”释子延却盯着叶子昂沉声道。 “什么?”田思思诧异地眨了下大眼。 大师兄不是不喜欢那件衣服的么,怎么会一直带在身边。 释子延离席,来到叶子昂身边,又说道:“借你,走吧。” 第292章 不安的晚膳(二) 叶子昂显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跟着释子延上楼。 在释子延房里,释子延拿出那件被他叠得方方正正,熏过香,还格外包了两层布的绯色外衫。 “多谢大师兄割爱。”叶子昂伸手拿住那件衣服,释子延却在顿了一顿后,才舍得放手。 叶子昂微微一笑,自行脱衣。然后换上绯色外衫,举手投足地自我欣赏一番,故意道:“师姐的眼光真不错,这颜色衬我。” 释子延背在身后的手指一抖,差点脱口而出“那是我的!” 他稍稍平静了下,才语声微冷道:“小师弟自己能换衣,就不要总是麻烦师妹了。” 叶子昂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自己换会牵动伤口。” “那今后由我来帮你。” 叶子昂又摇摇头,觑了眼释子延骨节分明的手,道:“师姐的手软,动作轻柔,我就喜欢师姐帮我换。” 释子延深吸口气,默念“打残小师弟,小师弟就更有理由黏着师妹了”,才忍住没有动手。 “对了,大师兄,你刚才说师姐的行李在这间房里?”叶子昂环顾四周,十分自然地道,“正好,我现在就帮师姐拿回去吧,省得师姐多跑一趟。” 释子延神色一凛,直接否决:“不用麻烦小师弟!我正好有些体己话,要与师妹说,她过来,也并不算多跑一趟。” “哦?”叶子昂神色意味不明,慢慢踱到窗前,轻轻推开了些木窗,口中悠闲道,“晚膳后……天色怕是全暗了吧。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大好吧。” “三师弟与我同房,到时候他也会在。” “呵,既如此,那到时,我也来!” 语毕,叶子昂惬意地往回踱,出了房门。 释子延在后动了动唇,最终止声。 两人再次下楼时,释子延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田思思见果然是那件绯色外衫,便食指点唇,若有所思地不发一言。 小师弟肤色白皙,深红色更衬得他明眸皓齿,一张俊脸冰雕玉琢般。 也有将近两年了吧,大师兄从不穿这件衣衫,可是却将它保存得如新衣一般。小师弟落座后,她甚至能闻到衣上的熏香。 又说回拢翠山庄的事。 释子延告诉大家,他们得知拢翠山庄的祭神大典在八月初八。所有被抓的人牲会在当天被杀,包括颜子仪。 “还有两个月。”田思思忧虑地道,“这段时间大师兄要好好养伤,一定要在祭神大典上救回九师兄。” “唔。” 众人都沉重地点头。 所有人都举杯饮酒后,齐子风望向田思思,语声温柔道:“小师妹,你的生辰就快到了,一眨眼你都十七了。” “啊!掌门姐姐是什么时候的生辰?”茵儿决定要好好记下来。 这时释子延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说道:“六月二十七。” “那就是这个月月底了!”李铁匠拍案道,“我一定赶在田掌门生辰前,铸一把好剑赠予田掌门。” 田思思的俏脸上,浮上些喜色,“谢谢。” 这时突然“嘭!”的一声,大门被人用蛮力撞响。 第293章 替代,心疼? 田思思和弟子们来到大门外,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只在门槛上,放着封信。 信封上写着:田掌门轻启。 杨玄机把信拿给田思思,田思思拆开信来看,里面是一副匆忙而就的画。 只有寥寥几笔,却勾勒出吉祥当铺后的祈福树。祈福树旁,还写着“子时四刻”。 “是有人想在今晚子时四刻,在祈福树下与我见面。”田思思沉吟道。 杨玄机不安道:“师父,你别去,谁知道是不是想害你的人。” 晚膳后,田思思和叶子昂一起,拿着信去了释子延房里。 释子延本想提醒田思思与叶子昂保持距离,既然叶子昂也厚着脸皮来了,他自然没再开口。 房里,一直是田思思,叶子昂和齐子风三人在讨论去,还是不去应约。 释子延打着坐,竟也不受干扰。 可叶子昂发现,释子延的耳朵时而动一动,分明是在偷听。 “师姐,不如让兰心姑娘假扮你去应约,如何?”叶子昂忽而一笑,说道。 田思思摇头,“你不是还说有危险么,怎么能让兰心姑娘去。” 叶子昂瞅见释子延眉心微微一皱,有心引他开口,又道:“兰心姑娘从小就习武,武功怕不会比师姐差。况且送信人是为师姐而来,如果他发现来的人不是师姐,应该也不会对兰心姑娘动手。” 齐子风也担心田思思,却对师兰心没有好感,这时附议道:“这个办法好,我赞同!” “可谁去求兰心姑娘帮忙呢,我去怕是她不会答应。”叶子昂故意作出苦恼状。 齐子风笑一笑,也道:“兰心姑娘也不会听我的。嘿嘿,只有大师兄的话,兰心姑娘才会愿意听。” 释子延睁开眼,沉声道:“危险,不可。” 齐子风没想到大师兄会不同意,不过也心知这样对师兰心不公平,就没有坚持。 可叶子昂不会就此罢休,他轻咳一声,似自言自语般道:“大师兄心疼兰心姑娘的话,那就师姐去吧。” “哦。”田思思应了声,并不觉不妥。 可是释子延却心口一滞,望向了田思思。 小师妹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怪罪他? “咄咄!” 房门被敲响,房内几人同时噤了声。 “是我。”师兰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田思思为她开了门。 师兰心捏着手帕娉娉婷婷地踏进来,视线在田思思身上一掠而过,心头的失落感又沉重了些。 但她敛一敛心神,对释子延道:“子延哥哥,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愿意代替田掌门去祈福树,能帮到田掌门我也会开心。” 齐子风“嘿”了一声,不置可否。 叶子昂站到田思思身旁,噙着笑重复一句,“子延哥哥……” 师兰心脸一红,又道:“子延哥哥心疼我,我已经知道了。但田掌门是子延哥哥的师妹,我也会把田掌门当成我自己的师妹的。” 师兰心转眸望向田思思,眼中毫无心机的样子,“田掌门,还请不要怪我冒犯。” 田思思莞尔一笑,“你我年龄相仿,不必总称呼我掌门的。” 第294章 祈福树惊魂 “嗯,田姑娘。”师兰心语声柔柔地道。 田思思见她模样清秀,心肠又好,不明白三师兄怎么会对她有成见的。 她过去拉了师兰心手,道:“我跟你一起去,如果那个神秘人要害你,我就跳出来告诉他我才是田思思。” 可她刚一拉住师兰心的手,就觉师兰心往后退缩了下。于是她语毕,便放了手。 “那好啊,如今离子时还早,我先回房等田姑娘。”师兰心温柔地说着,有意无意地拿帕子擦了擦手。 师兰心柳腰袅袅地摆出房门,田思思才抬手瞧了瞧。 她的手不脏啊。 田思思也要离开这间房时,释子延才纠结地叫住了她,“小师妹!” “嗯?”田思思回身。 叶子昂也同时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释子延。 释子延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齐子风见大师兄可怜,唉声叹气地替他道:“小师妹,大师兄是想告诉你,比起兰心姑娘,他更心疼你。” 转头向释子延,齐子风笑嘻嘻道:“是不是啊,大师兄?” 释子延不吭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田思思差点要信了齐子风的话,却听叶子昂哈哈一笑,“三师兄别说笑了,大师兄怎么想的你怎会知道。好了,师姐,你先回去休息会儿。祈福树下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田思思歪头想了想,小心地瞅一眼释子延。见他没有要再挽留的意思,便告退了。 子时的夜风,凉而阴森。 街两边都关紧了铺门,石道上无一人影。 师兰心提着一只灯笼,捏着手帕,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祈福树。 田思思则蹑手蹑脚地在房顶上跟着。 她们接近祈福树了,树上挂着许多百姓祈福的红布条。此时看来黑乎乎的,一条条飘来飘去,就像悬挂着阴魂。 而粗壮的树干后,突然转出来一个颀长身影,似乎正在望着走来的师兰心。 师兰心心中一跳,脚步害怕地滞了滞,才又勉强往前。 田思思望见,祈福树下那人手中似乎拿着东西,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击打着另一只手。看起来,他似乎挺悠闲的。 “思思姑娘,好久不见。上回牢中一别,吴某甚是想念。”树下那人语气轻佻道。 听他声音年轻,而带着谑意。田思思一下就想起他是谁了,吴杏! 暗道一声不好,田思思在屋檐上跟得更紧了。 吴杏忽然身形掠来,“呼——”的一声,打熄了师兰心手中灯笼。 田思思就着月光,仿佛看见师兰心被搂住了纤腰。同时,她也听见师兰心惊呼一声。 不过,那惊呼很快就变作惊恐的唔唔声。师兰心被捂住了嘴。 田思思当机立断,跳下屋檐。 “哈哈哈哈……” 却听吴杏一阵放肆的大笑,带着师兰心,掠轻功飞走。 吴杏那个好色小胡子,就算发现带走的不是她,只怕也不会放过。 田思思首先想到回去搬救兵,可是师兄师弟和裘鹜都受着伤,对弟子们,她又不放心。于是她一咬牙,直接翻进了吉祥当铺的后墙。 第295章 小美人更猴急 吉祥当铺本是洛千秋在扬州的一个据点,但在洛千秋死后,吉祥当铺人去楼空。 田思思明明看见吴杏抱着师兰心翻进了吉祥当铺,可是她进来后便再也不见吴杏踪影。 小心翼翼四处搜找,突然脚底踩到一块架在石头上的木板。木板另一头弹起,正缠在木板上的花斑蛇受了惊吓。 “嗖——”细长的蛇身箭一般弹射而起。花斑蛇张开比它脑袋还要大的腥臭嘴巴,毒牙对准了田思思脚脖子。 “啊!”骤然剧痛,田思思忍不住呼出声。 长剑要去刺那花斑蛇,花斑蛇却早已蜿蜒爬走,藏了起来。 毒素从牙洞处迅速往上攀爬。只是几个呼吸,田思思就感觉被咬的那只腿,麻木得就像不是自己的脚般。 疼痛反倒被遮盖过去,眩晕和疲惫感紧随而至。 “噗!”田思思晕倒在杂草和落叶堆中。 而掩身在院中槐树上的吴杏,此时噙笑落下。一把丢开被绑住身,塞住口的师兰心,吴杏心痒难耐地走向田思思。 “小美人,你一个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个陪房的,嗯?呵呵哈哈哈……”吴杏用手中纸扇支起田思思下巴,笑得淫邪。 从腰带里拿出一瓶解药,将药粉撒在田思思脚踝伤口处,吴杏便打横抱起田思思,进了密室。 片刻后,又出来,将师兰心抱进房。 吴杏拉出师兰心口中白布,师兰心立马瞪着他大骂:“淫贼,快放开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既已有心头好,何必再多害我一个。” “啧啧啧……”吴杏咋舌摇头,纸扇霍地一开惬意摇着,谑笑道,“还以为你与田姑娘情同姐妹,要效仿飞燕合德,一同伺候我呢。怎的田姑娘晕倒,你便原形毕露了?” “哼!”师兰心侧过颊去,重重呼吸着,不说话。 密室内灯火通明,吴杏又多瞧了师兰心几眼,忽而眉开眼笑,道:“果然也是个小美人儿。” “呸!”师兰心猛地一口唾沫转头吐去,却被吴杏恰好躲过。 吴杏纸扇掩住口鼻,嫌恶地退开两步,唉声叹气。 师兰心这时别过头去看田思思,将她从头扫至脚,最后盯在田思思脚上伤口,若有所思道:“她怎么了,会死么?” “呵呵。”吴杏笑一声,颇为怜香惜玉地道,“我怎么舍得她死呢。只是中了蛇毒,昏迷几个时辰就会醒了。” 师兰心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随后脸色泛红。 吴杏收起纸扇支在下颚,转眸过去“嗯?”了一声。琢磨一番,突然哈哈笑起来,“小美人,你可比田姑娘有意思多了。你以为我会趁机轻薄田姑娘?哈哈哈,小美人,你比我吴杏还猴急啊。” 师兰心这回只轻“呸”了一声,没有吐唾沫。 吴杏却上前两步,一把拉起师兰心,摸着她滑腻的脸蛋,邪笑着道:“田姑娘这等美味,岂可轻易糟蹋。我会等她养好伤,再慢慢,慢慢吞吃入腹。至于你,正好现在就为我解饥。” 第296章 装作没发生 “滚——唔!”师兰心急得大叫,然而口中又塞来白布,瞬间被堵住声音。 吴杏抱起师兰心,去了耳室,将她丢上小榻。 师兰心滚过身,一脚踢向吴杏要害。被吴杏眼疾手快捉住她小脚,脱了鞋,闻了一闻。 师兰心皱起眉,口中“唔唔唔”的不知在骂什么。她还要再踢,吴杏两指迅速点过她周身穴道,麻痒中,她再不能动弹。 “小美人,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吴杏解下腰带,压了上去。 …… 田思思在昏迷中,还有点微末的意识。她先是听到有两人在她身边说话,可不清楚在说什么。之后,又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 再然后,她的身子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师姐……”耳边传来磁性而动人的年轻声音。 她被抱着轻轻摇晃颠簸,吹了一路风,又回到暖室。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田思思惊得一下坐起,先去检查身上衣物,发现还是完好的,顿时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原来已回到玄机门,终于彻底安心。 她去瞧脚踝上的伤口。奇怪的是,那两个被蛇的尖牙咬出的洞已经愈合,看起来几天后连疤都不会留下。 踩到地上,也不再有痛楚。 田思思轻轻走出房门,听到两个弟子在说悄悄话。 “……你看到了吗?” “我也看到了!衣衫不整,绣花鞋都脱了……” 她听见一些,那两人便很快发现了她。转过身来恭敬地唤了声“师父”,便垂首静立,不再说话。 田思思暗自惊恐,一边往楼下走去,一边回想。 自己的衣物还是好好的,可醒来时的确鞋子是脱下的。 不过,也可能是茵儿为她脱的鞋。 想着心事,来到后院,又听见说话声。 她现在对悄悄话极度敏感,不由自主便偷偷去听。 “兰心师妹,你……有没有……”裘鹜在迟疑又小心地询问,声音轻得像微风吹过。 师兰心道:“大师兄,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就要代田姑娘受过了。” 师兰心说着,委屈地啜泣起来。 可裘鹜却明显松了口气,此时嗓音又响亮了些,“你就不该替她去。” 师兰心转过身,走了几步,看见田思思。 田思思一愣,有些慌张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昨夜最紧要关头的时候,她却昏迷了。 期间发生过什么,她一无所知。既想知道又不敢知道,这才是最让她害怕的。 师兰心微微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她脸上,温柔如初,“田姑娘,你醒了就好。昨夜的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反倒是她,来安慰田思思。 但她也不多说,转瞬便擦身离去。 裘鹜跟在师兰心身后,经过田思思身旁时,不高兴地瞪了田思思一眼。 她差点害了兰心师妹,这让他更讨厌田思思了。 “师姐,在想什么?” 田思思还在后院独自出神时,耳畔传来叶子昂的嗓音。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被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住,小师弟的气息近在咫尺。 第297章 狡猾的小子(一) “师弟……”田思思转过身,语气明显不开心。 叶子昂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语声低低地安慰:“师姐别怕,你脚上的伤口我悄悄检查过,毒素已退,没有大碍。” 她担心害怕的,不是这个…… 田思思只心事重重地点头,“嗯”了声。 “师姐,你要提防师兰心。”叶子昂又轻声道。 “嗯?”这回田思思疑惑出声,仰起了小脸。 “昨夜你俩出门后,我和裘鹜都不放心,悄悄跟来了。我赶到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田思思摇摇头。 叶子昂又压低几分声音,凑了过来,唇几乎贴在田思思脸上,双手也轻搂住她。 “我看到……吴杏为师兰心解了穴道,他们两个好不快活。” 田思思推了推叶子昂,不敢置信,“师弟,你别胡说。” 叶子昂轻笑一声,道:“要不然,我早下去救她了。害得我坐在屋檐上干等半天,最后裘鹜和两位师侄赶到,我才指引他们一道进去的。” “你是说……” “嘘——” 这天夜里,叶子昂潜入田思思房里,拍醒她,送上一套夜行衣。 “小师弟,这么晚了你做什么?” “师姐难道不想找吴杏报仇?” 田思思想了想,重重点头。 要换衣服时,停下手中动作,转头望向目不转睛瞧着她的叶子昂。 眨眨眼,给了暗示,叶子昂才失望地背过身去。 换过黑色的夜行衣,两人悄悄出门。一路上飞檐走壁,田思思才惊觉小师弟的轻功很不错。 再次来到吉祥当铺,叶子昂干脆带着田思思直接冲去密室。 “谁?”吴杏在内轻喝一声,紧接着“咻——”的一声,发来暗器。 “啊”田思思以为躲不过了。谁知叶子昂只是轻轻一抬指,便把暗器往回弹去,就像在挥走一只苍蝇。 吴杏在内闷哼一声。 田思思和叶子昂进入时,看到吴杏肩头中了暗器,自己在吃解药。 原来那暗器也是喂了毒的,要不是有小师弟在,她这次又要栽跟头。 密室内很敞亮,田思思瞧见吴杏鼻青脸肿的,全没有昨日的潇洒样。 “裘鹜打的。”叶子昂在田思思耳边道。 被吴杏听了去,吴杏气得丢开解药瓶,便摆开了架势。冲着叶子昂怒声道:“哪里来的狡猾小子,要不是你处处压制着我的武功,我会被姓裘的伤到?” 不过,吴杏心内也奇怪。 昨夜裘鹜见到师兰心衣衫不整的样子,人跟疯了似的招招攻他要害。 可是这个狡猾的小子,虽压制他的武功,在裘鹜要给他致命一击时反而暗中帮他险险避过。 “哼,淫贼,裘大哥打得可真轻。”田思思“刷”地拔出长剑,画剑招攻向吴杏。 “师姐,我来帮你。”叶子昂也紧跟上。 吴杏旋身避过第一剑,还舍不得伤田思思,口中无奈道:“怎么连田姑娘你也称我为淫贼,我可一直未碰田姑娘的清白身子啊。” 但他没有轻松多久,就感觉到一股磅礴浩渺的内力锁住了他。 “可你毁了兰心姑娘清白!”田思思一剑刺向吴杏心口。此时吴杏想躲,却如被泰山压顶动弹不得。 第298章 狡猾的小子(二) 吴杏惊恐地转动眼珠,瞪向一只手掌与他对击着的叶子昂。就是叶子昂的内力,锁住了他周身经脉。 又是这个小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噗!” 田思思的长剑穿过吴杏胸膛,险险擦过心脏。 “啊!”叶子昂也在此时惨叫一声,往后倒去。看上去,似乎是被吴杏一掌击倒的。 吴杏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子昂吐出口血,被田思思心疼地扶住。 “小师弟!” “师姐,我好痛。” 吴杏差点一口老血喷过去,敢情他是被这小子利用了。 “她是自愿的!”吴杏喊出一声辩白,便捂着胸口,施展轻功逃走。 叶子昂享受着小手搀扶他时的温软,气息微弱道:“都怪我拖师姐后腿了,不然师姐可以杀他的。” 田思思摇摇头,更加紧张叶子昂,“恶人自有老天收。小师弟,还是你的身子要紧,我扶你回去。” 两人回到玄机门,田思思喂叶子昂吃下药丸后,各自回房。 在叶子昂房里,他推开窗,一口吐掉药丸,无声地翻出窗。 吴杏知道扬州城不能再待了,就算再怎么舍不得田姑娘,可女子哪有性命重要。 他捂着胸口,来不及止血,便一路狂奔。 鲜血滴滴落在地上,他使轻功后的脚程也越来越慢。 忽然身后树梢上叶子簌簌摇动,就似来了一阵大风似的。可是吴杏身体上,却没经大风吹。 吴杏耳朵微动,心都跳到嗓子眼。 他来了。 心念刚转,吴杏前方的一棵树轰然倒塌,拦住了吴杏的去路。 他紧急停下,已口干舌燥。惊恐地转过脸去,就见身后空中,有刃光闪动,一个绯红袍子的人影从天而降。 “啊!”吴杏的双眼被利刃刺入,再也看不见。他痛叫着,心中极为不甘,紧接着大喊,“你是谁?到底是谁?就是要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就凭你,怎么有资格知道。” 那年轻清越的声音如猎猎寒风刮过,像道道冰雪袭来。可吴杏还是听出来了,就是那个狡猾的小子,是他追来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你年纪轻轻,武功已经这样高,我死在你手中也不亏了,我只求知道你的名姓。” “知道以后又如何,冤仇来世报么?呵……我叫叶子昂。” 吴杏身子一抖。 这是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呃!”吴杏喉口被倏地割开,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一声,就闭了气。 可在他临死前的那电光火石间,他记起了那个名字。 叶子昂,那是花教主的独子。世间少有人知,就连碾花神教内,都是见过他人的没听过名,听过名的没见过人。 叶子昂伸手到吴杏脸的上方,翻转过,松开握着的拳。嫩绿的叶子一片片掉落,这是他来时在路上随手摘的。 令吴杏心颤胆寒的“利刃”,不过是嫩叶被月光映出的微光。 他双眼里被刺入的,正是同一枝头的两片叶子。 “你这种鼠辈也敢觑觎思思,哼。”叶子昂低哼一声,转过身,疾风般飞回。 第299章 迷路少年(一) 平日里,田思思还是带着弟子们去郊外练武。 弟子们在一片大些的草地上,田思思则独自去一块小点的平地。 其实说是教弟子习武,也就教杨玄机一个。其他弟子都一学就会,田思思内心也明白他们都是带艺入门,不乏有学过吞云剑法的。 这天田思思独自一个在空地上练武,吞云剑法已练得纯熟,却越来越觉后继无力。 还是要学心法练内力才好……田思思停下来后暗自想道。 “救——命唔……”突然不远处一声惊呼。 是个男子。“救”字极响亮,“命”字刚一出口,那男子的嘴似乎就被捂住了。 田思思一凛,忙提剑循声而去。看到有一片草丛在乱糟糟的摇晃,她提剑就是一拨。 “啊!” 瞎猫碰到死耗子,戳到人了。 那惨叫着的大汉,一下就从草丛里站起来。茫然转过身,看见是个娇俏的美人儿。 抹抹流哈喇子的下巴,大汉迈出大脚,魁梧的身躯冲向田思思。 他还以为只是个柔弱女子,随手一提就可以逮住了。谁知道他随手一提,手背上被划了一剑。 田思思剑招不停,唰唰唰几下在大汉身上各处划出血痕。然后收剑哼道:“你不会武功,不是我的对手,快滚吧!” 她只为救人,才故意给大汉些小伤警示。 可是那大汉是个莽夫,身上到处都痛,激发了他的狠劲。 “小娘们够泼辣,可爷也不是好吓唬的。” 草丛中的少年惊恐地爬起,看着田思思和那噩梦般的大汉对峙。 他心里为田思思捏一把汗,想要嘶喊一声,让田思思快跑。 一娇小美人,一个魁梧大汉,看体型就知道谁胜谁负了。 大汉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现在多想转身就跑。可是人家小美人为了救他反被大汉缠住,他怎么能这么没有义气。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田思思再次抽出长剑。 忽然听到草丛里 “啊”的一声叫,那个少年跳出来,死死抱住了大汉的一只脚,口中还在喊:“姑娘你快跑!你快跑,我拖住他——” 大汉着恼,另一只脚踩在少年白皙的手上。少年任凭手背被踩出血痕,也不肯撒手。 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快死的人了,能临了救个人也算没有白活一场。 田思思只是一愣,便很快回过神来。 这个少年身体羸弱,可是心地善良,她在心里对少年默默产生了些好感。 再看向那大汉,这回认出来了,原来他是朝廷捉拿的逃犯,脸上的三颗大痣和通缉令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吞云剑法使出,再也不藏技了。在大汉的脚又要踩上少年时,田思思一剑斩断大汉的脚。 鲜血“噗”的喷洒出来,浇了少年一头一脸,田思思却及时避开,没有淋到一点。 在大汉的惨叫声中,田思思再次回剑,封了大汉的喉。 大汉咕咚一声倒地,少年还懵懵地抱着他断了的脚。 “起来吧。”田思思对吓坏了的少年说道。 少年猛咳几声,白眼一翻,竟然晕倒了。 第300章 迷路少年(二) 弟子们在练剑的草地离此还有很远,怕少年再次遇见歹人,田思思决定亲自背走他。 先背去草地上,弟子们看见后争着抢着接过少年。 杨玄机一看那少年,满脸的血,头发乱糟糟的十分狼狈。也就不再关心,反而很心疼田思思。 “师父,你后背上也全是血,都被他弄脏了。” “没事,回玄机门洗洗就好。”田思思无所谓地一笑,又对弟子们道,“先救人要紧,今天的武先别练了。” 玄机门,田思思留下吓晕的少年,让杨玄机为他清理,自己则去沐浴更衣。 等她回来的时候,看到杨玄机房里,几个弟子都默不作声,气氛很是诡异。 弟子们都是四人一间,床榻很宽。现在那少年就独个躺在大大的床榻中央,在昏迷中接受众弟子的围观。 “哼,哪捡来的美少年?”齐子风抱着胸,一脸不高兴地样子,在嘀咕。 田思思“咳”了声,走过去的时候,弟子们自行让出一条道。 一眼瞥去,发现杨玄机已经帮少年把脸上的血都清洗了,衣服都换成干净的了。 这样一看,少年肌肤白净,睫毛黑长。如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个瓷肌雪肤的精致少女呢。 “咦,果然是个美少年呢。”田思思笑弯了眼,伸手要去搭脉,可是手腕却被叶子昂一把捉住,“嗯……小师弟?” “我已给他号过脉,他体质虚弱,等茵儿把粥熬好过来喂他吃了,不久就能醒来。” 粥香飘来,茵儿适时端来粥。 果然,床榻上的少年一耸鼻,真的睁开眼来。 茵儿把粥送过去,他狼吞虎咽的就喝下去了,也不管烫不烫。 “你是谁,家住哪里?”叶子昂冷眼瞥着少年,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齐子风紧接着道:“我可以送你回去。” 释子延竟也无比赞同,郑重地“唔”了一声。 弟子们静默不语,退在旁边。他们都能看出来,师伯师叔都不喜欢这个新来的,急着赶他走呢。 少年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慌乱地瞅瞅这里,看看那里,倒是乖觉地回道:“我叫武儿,我,我失忆了,忘了我家在哪。我,我就是迷路了,才会遇上坏人。” “子风。”释子延端正地坐在椅上,冷静吩咐,“带武儿去云客来客栈。” 齐子风“嗯”了声,招招手,对杨玄机道:“杨师侄,听见了么,还不照办?” 杨玄机“哦”了声,就要上去掀武儿的被子了。 “等等。”田思思唤住杨玄机,对师兄们无语了,只好对杨玄机道,“武儿身体虚弱,又受了惊吓,还是让他留在玄机门住几天吧。” “哼!”叶子昂一甩袖,推门出去了。 田思思不明白他怎么就生气了,吩咐杨玄机好好照顾武儿,就追出去找叶子昂。 可是叶子昂走得快,早没了影儿。 她又回去,竟看到武儿又换了一身衣服。是前几天杨玄机摔倒,被树枝刮破那件,本听他说是要扔了的。 杨玄机看到田思思折返,无辜道:“是,是子风师伯吩咐的,不管我事。” 第301章 否则,嘿嘿 武儿在那摇手,为杨玄机辩解,“没事,没事,我穿着挺合身的。” 合身?明显大了一号!衣服都被刮破地不成样子,武儿穿着就像个街尾的小乞丐。 田思思叹着气,没说什么。 不过,师兄们到底都怎么了,为什么要讨厌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少年?武儿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想了想,田思思觉得还是要安顿好武儿的,于是又问:“武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武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失忆了。” “那你留在玄机门,当个小厮吧,以后要做什么,茵儿会教你。” 武儿乖乖的“哦”了声,眼中带着感激。 杨玄机却不乐意了,别别扭扭地道:“师父,武儿是小厮总不能跟我们一间房吧。” “那总不能跟茵儿一间房吧,玄机门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怎么连杨玄机都嫌弃起武儿来了,田思思真替武儿觉得委屈。 晚膳时,众人落座。 忙活完的茵儿和武儿也一起坐下。茵儿给武儿讲规矩,“掌门心善,不会亏待下人。平时我们也可以落座一同用膳,但是若有客人来,就得在旁伺候着。” 武儿“嗯嗯嗯”的,表示听懂了。 “怎么没见小师叔?”杨玄机突然道。 田思思也一天没见到叶子昂了,也觉得疑惑。 “也许是在房里。”田思思说着,放下筷子去找叶子昂。 她发现房门没有关,从缝隙望进去,叶子昂手支颚,在无聊地看一本书。 田思思于是推门进去。可叶子昂听见推门声,放下书便坐到了床上去。 他一只腿伸直,另一只腿曲起。背靠在床头,手放在膝盖上。 “小师弟,你为什么不开心啊?”田思思过去问。 “师姐有了武儿,都不再关心我了。”叶子昂委屈巴巴道。 “怎么可能,武儿只是小厮,小师弟才是更重要的人。”田思思哄他。 叶子昂眸色一亮,立马坐起,惊喜地问道:“真的?师姐以后都会以我为先?” 田思思刚要张口,忽听楼下一阵座椅挪动的声音,还有弟子们的惊疑声。 紧接着,传来茵儿的呼声,“啊,武儿晕倒了!” 医者父母心,田思思自从学了医后就特别关心病人。一听到“晕倒”两字,就紧张地站起,要下楼去。 可是她才刚转个身,手腕便被叶子昂从后捉住。 叶子昂轻轻一拉,将她身子扯进怀里,赌气的语气附耳轻道:“师姐不是要以我为先么,我也快晕倒了,师姐不能离开我。” 他明明很有力气,这两天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哪有要晕倒的样子啊。 “小师弟,你不会晕倒的。” “谁说不会。”叶子昂忽然一翻身将田思思压下,抱着她埋头至她肩窝,耍赖道,“已经晕了。” 然后,就真的一动不动了。 田思思知道他是假装,可楼下的武儿是真晕了。 她推推叶子昂,想要把他掀下身来。 叶子昂却语带威胁地在她耳边道:“师姐不要再动,否则,嘿嘿……” 田思思想起了那夜的不安分,顿时害怕得不敢再推。 第302章 我失忆了 可怜的武儿被弟子们送去了医馆,后来据武儿自己说,他经常会无缘无故晕厥。 医馆的大夫捋着胡须,问弟子们,“此子曾经可有撞到过脑袋?” 弟子们都答不出,去看武儿。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武儿还是那句话。 安抚好叶子昂,田思思宣布,今后也带武儿去练剑。 于是,练剑的队伍,一下子多了六个人。 武儿自是不用说,另外叶子昂,齐子风,释子延也跟来了。因为释子延过来,师兰心也跟着。因为师兰心过来,裘鹜也紧随之。 田思思干脆在郊外办了一场门内的比武大赛,师兄弟们晋升为观战长老。 场中,二弟子当先站出,和七弟子执剑过招。但两人似乎都未尽全力,最后打个平局就拱手退下。 除了杨玄机那场毫无疑问是杨玄机输,其他几个弟子都是平局。 “子风。”释子延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当即轻唤一声。 齐子风其实也早看出不对劲,不用释子延吩咐,已知他用意,上前道:“在!大师兄,我明白该怎么做。” 纵身一跃,齐子风上到场中,笑嘻嘻地对二弟子招招手,和颜悦色道:“你过来。” 二弟子如临大敌,双手捏出冷汗。 觑一眼田思思,见她满眼期待,根本不可能阻止这场比试。心中打鼓,却还是慢慢上前了。 二弟子用剑,齐子风赤手空拳。两人刚一打照面,二弟子便露怯,吞云剑法使的漏洞百出。 可突然,齐子风一手抓向二弟子喉咙。 他出招极快,又是临时起意。如果二弟子的武功只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就一定躲不开,不死也要残了。 就在田思思也为二弟子捏一把冷汗的时候,霎时一道剑光闪过,二弟子竟条件反射地一剑划向齐子风手指。 齐子风急急后退,避过,心下已了然。 “好徒弟。”释子延漠然道。 田思思气愤不已,上前两步。还没有走到二弟子面前,二弟子就自觉地跪下了。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武功在我之上,为什么还要来拜我为师?你有何企图?” 二弟子支吾半天,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道:“师父,我,我失忆了。” “还有你们!”田思思转身,面向其他弟子。 杨玄机悄悄走到另一边,跟其他弟子分开,以示清白。 余下那五个弟子也尽皆跪下,不打自招。 “师父,我们都失忆了,以前的事不记得了。我们只求有个安身之所,才拜在师父门下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们不会背叛师父!” “失忆?”田思思看看这几个好徒弟,又侧颊望向一脸无辜的武儿。还真是个好借口。 甩手,还是愤恨,“好,既然你们非要留下,那师父话你们听不听?” “听。”六个弟子们异口同声道。 “今日的比试你们都太敷衍,自己好好反思一下该不该不遵师命。今日就不用回去吃饭了,在这里跪到你们不失忆为止!” 田思思和师兄弟们回去,只留这一群来历不明的弟子在草地上跪着。 第303章 雨夜惩罚 夜里,风来,雨落。 扬州城外一片泥泞。 燕子凌云靴踏来,不疾不徐。他宽袍锦衣,玉冠高束。身后自有人为他打伞,再急的雨也沾不到他身,湿黏的风亦吹不乱他发丝。 “轰隆隆……” 一道轰天响雷跟在闪电后滚过,草地上跪着的六人齐齐抬头,忽然又更恭敬地拜伏下。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子凌面色不便,只薄唇轻启,语声淡淡,“这种庸俗的恭贺以后都不必了,说说看,为什么跪在这,嗯?” 二弟子把额头磕在湿烂的泥堆里,不敢再抬头,惶恐道:“回王爷,田姑娘……” “嗯?”燕子凌觑去一眼,清冷的声音也自带一股威严,“你不是拜师了么?” “是!是!是师父!”二弟子连连磕头,魁梧的身躯筛糠似的抖动,害怕却又豁出去地道。“师父发现我们带艺入门,问我们企图。” “哦,那你们怎么说的?”其实燕子凌早就知道,这时的语气便十分随意。 “失忆。”二弟子紧闭上眼,越来越觉自己找的理由愚蠢。 “哈哈哈哈……”燕子凌爽朗地大笑起来,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冷冽。 但笑完,他又淡漠疏离,冷然道:“很不错,继续跪着,等着救驾吧。” 燕子凌转身,慢慢踱走。 过了很久,跪在地上的六人才都谨慎地抬起头,看向在雨中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 救驾?救谁的架? “呼——呼——” 这夜的狂风太不消停,田思思和师兄弟们坐在餐桌边,都静默不语着。 田思思手支颚,心思已飘到不知哪里去。 茵儿和武儿小心翼翼地收拾还剩下很多的残羹冷炙,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吵到田思思。 终于,餐桌旁辈分最小,这时最忐忑不安的杨玄机开口了,语气很弱,像在求肯似的。 “师父,师弟师妹们都跪了这么久了,现在雨又大,要不……” “咳咳!”齐子风最爱在师侄们面前摆威风,故意咳出两声制止住杨玄机的话语。看到杨玄机吓了一跳,马上闭嘴,他十分满足。 “杨师侄啊。”他懒洋洋地唤一声,托大道,“来历不明的人混入门中,那很可能是奸细啊。你跟这些奸细交情这么好,是不是也想一起去跪啊。” 杨玄机动了动嘴唇,不敢再劝。 田思思却被齐子风的一声“奸细”拉回神思,竟然唉声叹气起来。 门中少了六个弟子,一下子就冷清了。一桌子全是师长,就一个弟子,也太没有门派样子了。 其实,二弟子他们也没做什么出格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已经跟一家人一样。要是就此赶走他们,她也会难过。 奸细?他们还算不上吧。 起码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 “师姐。”叶子昂温暖的手掌落在田思思小手上。 他刚要说什么,释子延手中的筷子忽然掉落,像是没拿稳似的。然而,筷子恰好掉到叶子昂手背上,一下子就将他手背打红,青筋爆出。 第304章 屋顶有人 乒铃乓啷一阵响,叶子昂收回手的时候,带落了桌上几只碗,碎了一地瓷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收了。”茵儿以为是自己收拾碗筷慢了,小跑来道歉,蹲下捡筷子和碎碗。 “啊!”可是一不小心被刮破了手。 “茵儿,先别动。”田思思去捏住茵儿流血的手,转头望向武儿,“武儿,你去拿药箱来。” 这时叶子昂加上一句,“多拿一点,有两个伤者。” “两个?”田思思疑惑地瞧向叶子昂。 释子延也觑向叶子昂,不知道这小子又要整出什么名堂。 “师姐……”叶子昂黑眸湿润,俊朗的脸颊皱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样,伸出他被筷子砸中的那只手,手指还在微微颤抖,“我好疼啊,大师兄的筷子快将我手筋打断了。” 释子延额角一跳,从未见过如此不服管教的师弟。 他是用了些内力,小惩大诫下小师弟。可他知分寸,绝不会害他如此严重。 田思思让茵儿自己捏着手指,过去看叶子昂。只见叶子昂的手背红肿了一大片,中间一条筷子印里全是淤血。 这哪是筷子掉下能砸出的伤,就是大师兄故意的啊。 田思思跺跺脚,也不敢怪罪,只是如娇嗔般轻叱了声,“大师兄你太过分了!” 扶着叶子昂坐下,田思思捉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一边轻柔,一边呵气。 “师姐。”叶子昂的嗓音里还带着委屈的涩哑,“我刚才想说,不如就把师侄们叫回来吧。惩罚他们,师姐也会不开心。” “小师弟,你真是处处为我着想,可是……”田思思为难。 释子延手指在桌面敲了两记,淡然道:“碾花神教。” 齐子风立马会意,点头补充,“对对对!他们有可能是碾花神教的奸细,要对我们不利。” “呵,碾花神教要对你们不利,何须奸细。”叶子昂冷笑。 “你们?”释子延却瞥过眼来。 齐子风也奇怪道:“小师弟,你怎么说‘你们’,不该是‘我们’么?” …… 武儿将药箱拿来,田思思给茵儿和叶子昂包好手后,终于出声打断了师兄弟的争论,“好了,都别吵了。我已决定,把六位弟子都逐出门。” 灵剑山会毁,就是被倚媚易容潜入所导致。她不能再大意,让刚建立起来的玄机门也毁在来历不明的人手上。 “咔!轰隆隆……” 雷声越来越响,雨声也传入屋中。 可在雷声中,似乎藏着一个不该有的声响。 叶子昂头一偏,不动声色间目光已觑向房梁一角。 释子延闭目静听,身形忽然不动。 田思思也觉出不对劲,谨慎地靠向小师弟,望向大师兄。 “武儿。”叶子昂抬了抬下巴,指指房梁,慵懒道,“那里好像漏水了,你拿个梯子上去看看。” 武儿听话地“哎”了声,正要动身,却被释子延喝止,“别去,危险!” 释子延拉上齐子风,“你跟我去修屋顶。”语声刚落,他俩便施轻功疾掠出门。 转瞬间,头顶“咔咔咔”声不绝于耳,还传来人声和打斗声。 第305章 混战,失去 屋内,除了茵儿和武儿,其他人都拿起兵器,跳出去。 一楼有一小片屋顶,上面竟站了十几个黑衣人。但瞬息间,释子延和齐子风就把人都打了下来。 最后释子延和齐子风也跳下来,在大雨磅礴的街上,和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混战在一处。 “玄机,你照顾小师叔!”田思思把叶子昂往杨玄机那一推,也加入混战。 杨玄机知道自己打不过黑衣人,也害怕上去添乱。接到这个任务后,立马郑重点头,“师父放心!” 然后,他负责地抓向小师叔的手腕。 叶子昂袖袍轻挥,杨玄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就轻飘飘往后退。杨玄机背靠在墙上,才发现自己已被点穴。而叶子昂,还站在雨中,视线追随着田思思。 裘鹜和师兰心自然挺剑相帮,不过师兰心只围着释子延转,裘鹜却心心念念只为护住师兰心。 这一场混战,玄机门这边先混乱了。 叶子昂背着手。手背上的筷子印是他自己加深的,看起来严重,其实只是轻伤。 他在等,等一个出手的时机。 “哈哈哈哈哈哈……”电闪雷鸣间,不远处的屋檐上,突然出现一个人。那人在桀骜地大笑着,笑声响亮,竟盖过雷雨声。 田思思望去,发现那人穿着银龙铠,长身颀立。他身后玄色披风在空中飞扬,脸上的面具在月光下反着冷酷的光色。 是碾花教主! 田思思猛地一震,所有苦恼,烦躁,委屈,痛恨……不好的感受在这一瞬间纠缠上心头。 是他毁去她灵剑山上家园,是他夺去她清白的身子,是他害死十三郎! 而现在,他肩上扛着的女孩,似乎是茵儿? 卑鄙,他害惨了她,还要害另一个无辜女孩么。 田思思再不顾身旁黑衣人,提剑就追向疑似碾花教主那人。 “不好。”叶子昂轻道一声,正要动身,突然十几个黑衣人都退后一步,原地扔下烟雷。 顿时浓烟滚滚,直冲上天。 师兰心一睁眼眼睛就被烟气刺得生疼,呼吸之后也气血受滞,瘫软在地。 释子延和齐子风闭眼又闭气,退到墙上,挥着烟气。 叶子昂的心脏沉沉地敲击着,被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 那不是碾花教主,是假的!他为什么要假冒,他要对思思做什么? 明知烟气有毒,他仍猛吸一口,跃上屋顶。 眼睛睁着,任刺痛感针扎似的毁他双目。他无意识地泪流满面,凭记忆追往思思离开的方向。 “咔!” 终是被烟雾耽搁,一脚踩空。 叶子昂迅捷地旋身,毫发无伤地落到地上。 再往前追一段路,烟雾不再,可人影也早消失无踪。 “啊——”叶子昂懊恼地展臂痛呼,内力磅礴而出,冲毁附近屋舍。 一道血鸠箭抛出,叶子昂施轻功,起落间,来到城外一座久无人烟的破庙。 城里城外,隐藏着的影卫一样个个现身,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向破庙。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假扮我的人!”叶子昂对第一个赶来的影卫下令道。 第306章 小师弟失踪 “是!”影卫领命,抬头。 雷雨夜,没有月光。闪电在破庙烂了的窗口外划过,映亮叶子昂的脸。 影卫看见,教主脸上有两条血泪。 但闪电很快就消失,教主的身影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当下一个闪电紧接而来时,破庙里已经没有教主的身影。 其他影卫纷纷赶来,命令被一个个传达下去。 …… 田思思紧紧追着疑似碾花教主那人,一直来到城外,来到草地上。 草地上还跪着六个弟子,他们听话地在静思己过。 眼看着扛着茵儿的教主奔向弟子们,田思思下意识喊出,“快起来,抓住他!” 六个弟子瞬间弹跳起,手中兵器都往教主身上刺去。 而这时,在周围林子里也冒出来一个个黑影。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攻向弟子们,攻向田思思。 田思思执剑在黑衣人中挥舞,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她看到弟子们也都伤的伤,躺地上的生死未明。 就当她被两个黑衣人前后夹击,眼看着就要丧命时,忽然,她听见教主大喊一声,“撤!” 这个声音,不像是碾花教主。 田思思最后这么想着,在黑衣人潮水般退去时,也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但看到弟子们比她更惨,她又勉力支撑起,走向弟子们。 她只是小腿上中了一剑,其他并无大碍。可是六个弟子,每一个都伤得比她重,他们身上到处都是血痕。 “小五怎么了?”田思思来到其中两个弟子身前。 一个男弟子正抱着一个女弟子,沉默不语,眼神哀痛。 男弟子抬头,忍不住发出哭腔,“师父,小五死了……” 她怀疑的弟子,竟然为了救她,为了听她命令,而活生生战死! 田思思痛心极了,再也不去疑心这些弟子们。也许就像弟子们说的,他们不过是无处可去,为找个落脚点罢了。天涯同是沦落人,何苦相逼。 带回弟子们,田思思和武儿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小五的尸身停放在堂中央,众人都默默不语。 “小师弟不见了。”齐子风突然出声。 田思思在沉痛中,心又往下沉了许多。 “怎么会,玄机!玄机呢?” 杨玄机被释子延带来,释子延刚刚为他解了穴道。 杨玄机揉着还痛着的穴道,懵懵地看看田思思,又看看其他人,最后在众人逼视下,不得不迷糊地开口,“我,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不是吩咐你照顾你小师叔的么?”田思思气道。 “是啊,可是我突然被点了穴道,动也不能动。”杨玄机挠着头道,“后来起了烟雾,我就看不见小师叔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直到烟雾褪去,我就再也没见到小师叔。” “是谁点你穴道?” “我,我不知道。” “难道是被人掳去了?”齐子风指指楼上,问出疑惑。 茵儿就是被掳走了,现在还昏迷着。 “伤者留下休息,其余人,随我出门寻人。”释子延当机立断,起身道。 田思思也要跟去,却被释子延按回,“你带着脚伤,怎么找人?” 第307章 都是你的 雨声越来越大,嘈杂地敲击在心头。田思思倚窗望向外,雨帘遮挡了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 武儿自从为田思思包扎好腿伤后,就一直在擦拭着从街上捡来的兵器。 刚捡来时,那柄剑上还沾着血,连雨水也冲不化的浓郁。 武儿仔细把剑刃擦亮了,连剑柄细缝都不放过。秀气白皙的脸抬起,黑眸眯成一条缝。望向窗前娇俏背影,武儿的目光比剑刃更锋利。 “不行,我要去找小师弟。”田思思忧思成灾,如坐针毡。终于站起,决定出去找人。 她套上一身蓑衣,一瘸一拐的就要出门。武儿默默跟在身后。田思思看见他,叹口气,“你也担心是不是,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武儿“嗯”了声,背后的长剑在烛光下反射出危险的光芒。 田思思一路找出城,雨渐渐停了,晨曦温暖地洒下。在翠绿林子里,田思思脱下蓑衣,随手扔在地上,继续往前。 身后武儿视线下移,落在田思思受伤的脚上。包扎好的白布上,血红色越来越多。 他踏前一步,扶住了田思思,看着她布满细汗的额头,道:“掌门,坐下歇息会儿吧。” 只要一刻没找到叶子昂,田思思的心就难以安宁。她知道,停下来只会更加胡思乱想,只会更难受。 “不,我要找到小师弟,我不能让他像小五那样。”她拒绝了武儿的好意。 “掌门,那你喝口水吧。”武儿盯着田思思干燥的嘴唇说道。紧接着,解下腰中别着的水囊。 田思思竟不知他是何时带着水囊的,迟疑了一下,终于接过来,喝了口。 把水囊还给武儿后,田思思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 可是头怎么晕晕的,看东西也模糊起来…… 田思思甩甩脑袋,未见清晰,竟发觉更昏沉了。 腿也软了,一歪,险些摔倒。又朝另一个方向歪去,落进武儿怀抱。 武儿的年纪跟木头差不多,看起来却更加柔弱。不过,接住田思思后,他竟一下将田思思扛上肩,步履如飞地往前。 田思思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身下是石床。 脚上的伤被重新包扎过,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她穿来的是更便于行动的劲装,如今却着一身淡蓝纱裙。 身上飘香,似乎还沐浴过了。连发丝都有些湿湿的…… 一个小女孩拿水果进来,看到醒来后的田思思,“哐当”一身,水果盘子都掉地上了。 她没有管滚落一地的水果,转身惊喜地喊着往外跑,“爹,她醒了!” 田思思乍见那女孩,觉得跟武儿好像。要不是听见声音,差点以为是换女装的武儿。 片刻后,武儿和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 武儿和中年男子并肩站着,似乎很是相熟。 田思思打量他们几眼,意外地发现,中年男子眉宇间跟武儿也有几分相像。 “爹,你要怎么处置她?”武儿竟也叫那中年男子为“爹”。 中年男子重重哼了一声,语气蛮横中带着不甘,“你只要知道,叶子昂的东西,都是你的!” 第308章 让我使唤 武儿都听得一愣,脸瞬间红起,“爹,我要一个女人做什么用?她武功还没我好。” 旁边那小女孩翻个白眼,“笨蛋!娶来做媳妇啊,你要是不喜欢她,就留着做丫鬟,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我不需要有人在我身边,累赘!”武儿还在别扭。 田思思就更诧异了,什么做媳妇做丫鬟的,问过她意见了么。 “武儿。”田思思试探着轻声唤了句,这时面前三人齐刷刷看向她,也不吵闹了。 不过,武儿又“哼”了声,双颊粉粉的,跑出去了。 “你哥哥不喜欢她,那就把她留下做丫鬟吧。”中年男人下决定。 “可是爹爹,叶子昂好像挺喜欢她的。”小女孩手指点唇,思考着道。 “哦,那还是得做媳妇。”中年男人眼睛一亮,再次望向田思思。 田思思虽然暂时还感受不到威胁,但这种被人囚禁随意安排命运的感觉很不好。 “喂!你们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田思思抢上两步,却被那中年男人凌空一指,点住了穴道。 她瞬间动弹不得,只能静静站着。 中年男人转身离去,小女孩则蹦蹦跳跳地过来,朝田思思做了个鬼脸。 然后,小女孩围着田思思,仔细端详她周身。最后转到面前,小脸凑近,鼻子都快要碰到田思思脸上。 “喂,你是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女孩不客气地问询道。 田思思闭上眼。不放她,她都懒得说话。 小女孩安静了一会儿,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忽然,田思思感觉胸口一痛,被小女孩戳了一指。她蓦地睁眼,看见小女孩跃跃欲试,还要再戳来。 “住手!”田思思怒了,“士可杀不可辱。” “嘻嘻,我是想帮你解穴啊,可是我爹爹的武功高过我很多。你不想我帮你的话,就只能等六个时辰后自行解穴了,你要站六个时辰吗?” “……”当然不要。 “我解不开啦,你尝试着自己冲开穴道嘛。”小女孩歪着头道。 废话,她要是会的话,还用得着她来啰嗦。 “嗯……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武功太差,冲不开,对不对?” 田思思视线投向远处。这个小女孩一点都不可爱。 “哈哈哈,难怪我哥哥看不上你。他身来就体弱多病,不被花教主喜欢,可他性子倔,反而愈发爱练武。对武功差的人,他向来是不稀罕多瞧一眼的,比如我。” 田思思噗嗤一笑。被自家哥哥都瞧不上,这还拿来说道。 “咦,你笑什么呢?”小女孩又围着田思思转了圈,最后咬着指甲道,“这样吧,我给你拿一本解穴秘籍来学学,等你冲开穴道就来报答我,做我丫鬟让我使唤。” 田思思不解地眨了眨眼,小女孩就以为她同意了,高兴地跳着跑出去。 一刻钟后,小女孩进来,手中捧着本薄薄的书,翻开第一页给田思思看。 书中画着一个打坐的小人,小人只有一个轮廓,但周身经脉和穴位都画得清清楚楚。 第309章 同母异父 小女孩一页一页翻给田思思看,总共十页。翻完后,还问田思思“学会了没?”田思思没说话,她则又翻一遍。 五六次后,田思思都能背下秘籍了。 可她照着冲穴道,丹田处纹丝不动。 终于,她气馁了,知道冲穴道需要有内力,而她连心法都没学过呢。 “喂,你可真笨呢,这么久了还没学会。”小女孩恼怒了。决定不管这个笨蛋,先把秘籍放回去才好,不然被爹爹发现是要受罚的。 小女孩走后没多久,武儿又进来了,脸色很不好。 来到田思思面前,武儿拿腰带裹住手指,然后迅捷地点在田思思胸口。 “呃。”田思思一声轻呼,阻滞的穴位立马通畅。 可是,羞人的部位却被武儿触碰,难怪他要先用布裹手指。 她捂着心口,抬头,美眸怒瞪,“武儿,原来你的羸弱都是装的。我防错了六名弟子,却没有防你。” “哼,我都是跟我的好哥哥学的。”武儿负手一笑,接着又咳了咳装作一本正经道,“我爹非要我娶你,现在我是来跟你圆房的。” “哥哥?圆……你!”田思思气炸了,她是有多倒霉才会接二连三遇到这些糟心事。还有,这一家三口也太心直口快了吧。 “你才多大,胡闹什么。”田思思凶巴巴地道。 “我哥哥可以,我也可以。”武儿不服地冲口而出,手赌气地抓来,拉住田思思就往石床上去。 “你……等等,你哥哥是谁?”田思思被武儿拉得趔趄往前。许是药性未褪,她现在还有些无力。 武儿将田思思推上石床,再次点上田思思穴道。脱下外衫,冷笑道:“我与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可只有他被花教主喜欢,而我和我妹妹什么都不是。” 在田思思的惊诧中,武儿扔开外衫,便红着脸仰面躺在田思思身旁。盖同一条被子,闭上眼。 接下来的六个时辰,田思思被点着穴不能动。身旁的武儿憋红着脸,也一动没有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第二天,是田思思的生辰。可她郁郁寡欢,身无自由,还担心着小师弟的安危。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爹爹的秘籍不能随意翻动,更不能给外人看。” 外面传来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骂声,还有小女孩哭泣耍赖的声音。 中年男子大步冲进来,一来就拉住田思思手腕,内力灌入。 过了一会儿,他丢开田思思手腕,呼出一口气,“还好是个资质奇差的,就是给她心法秘籍也学不会的,除非……” “除非什么,爹爹?”小女孩挂着泪珠的长睫眨啊眨的。 “除非是学朝阳仙子自创的心法,《荏苒》。” 中年男子摔袖而去,小女孩在后跟着,还在不住问,“爹爹,朝阳仙子的心法,很厉害吗?” 田思思又被灌入药汁,全身酸软,被小女孩扶上马车。 “爹爹,我们又要去哪啊?” 聒噪的小女孩问出田思思的疑虑。 “去拢翠山庄……驾!”中年男子亲自驾车。 第310章 殊途同归 扶龙帮内,燕子凌一把将茶盏掷至地上,碎片飞了一地。 碎片击到跪在地上几人的腿上,那几人也纹丝不动,一声不敢出。 燕子凌在房中踱步,来来回回,“废物!都是废物!” 着银龙铠,玄色披风的那人也跪着,如今摘下面具,正是扶龙帮副帮主。 “公子,我们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当时我们的人为了取得田姑娘的信任,都受了伤。田姑娘要出去找人,也不好随同。” “思思会去哪里?”燕子凌一掌拍在几案上。 “说不定……”副帮主猜测道,“是被碾花神教的人发现,将错就错的带走了田姑娘。” “拢翠山庄下个月就要举行祭神大典,江湖上许多门派都收到邀请,我们要不要也……” “没错,碾花神教怎么会错过这次大典,江博可是公然放话,要拿出金观音来。” 属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着,燕子凌手掌慢慢握成拳,“好,去拢翠山庄。” “是!” 跪着的帮众齐声喝道。 燕子凌挥手令众人退下,然后,他从贴身的衣襟里拿出一只步摇。 这是他原本打算送给小师妹的生日礼物,他原本是要亲自登门,给小师妹一个惊喜的。 如今,是要拖上几日了。 不过,碾花神教如果真的敢连小师妹都碰,他就是将大业延后,也要先把碾花神教毁去。 山顶,叶子昂白绫缠目。剑心在后跪下,呈上一物。 “教主,拢翠山庄的请柬。” 叶子昂接过,用手一摸,冷然道:“假的。” “啊?” “是谁送来?” “是一个小郎君,十三四岁的模样。但属下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同样十三四岁的姑娘。” “原来是他,终于来了?” 娘亲曾告诉他其他几个兄弟的下落,让他务必一一铲除,以绝后患。 娘亲还活着的时候,他照做了。但在娘亲死后,他故意将自己要铲除同母异父兄弟的消息放出去,给他们机会逃走。 没想到,还有不怕死的。 “他想让我去拢翠山庄?”叶子昂将手中请柬捏碎,洒下碎片。 剑心俯首,“教主,属下曾暗中跟了那中年男子一程。他似乎故意装作不知。属下发现,那中年男子马车中,还藏着一人,看身形与田姑娘相似。” 叶子昂霍然转身,“那你怎么不拦截下来。” “属下尝试过,但那中年男子武功高强,一人挡住我们十数人,马车已走远。” “哼,他是非要我去拢翠山庄了。” 知道田思思就在那人手上,叶子昂反倒舒一口气。 他们是针对他而来,思思在他们手上,不过是一颗制约他的棋子。 他们要什么,教主的位子?还是他的性命?总之,他有的是筹码换回思思。 田思思坐在马车内,小女孩在左,武儿在右。 马车停停走走,她昏昏沉沉。 几日劳顿后,他们终于在幽州停下,卖了马车。 不过令田思思惊恐愤然的是,中年男子把她送去了醉香楼…… 第311章 捡到宝(一) 午时,醉香楼后院,烈日下的空院无声无息。姑娘们夜里欢快,日间都在醉卧。 田思思就是这时被带去给花妈妈的,她蒙着眼睛,被点了哑穴。 “呦,瞧这张粉嫩水润花瓣似的小嘴,哪个男的看了不想一亲芳泽啊。姑娘多大了?叫什么名儿?”花妈妈在田思思面前甩着帕子,水桶腰扭出蟒蛇样。 问完,花妈妈眨了好几下皱成两朵菊花的眼,可始终没等到田思思开口。 花妈妈于是收了笑,移碎步道卖主那,涂着艳丽蔻丹的小指勾出弧度,掩在嘴前,小声道:“她是哑巴啊,啧啧……可惜了,这又瞎又哑的,可卖不了好价钱啊。” “那不卖了。” 武儿沉着张脸,要去拉回田思思,却被自己同胞妹妹拦住。 “哎等等,等等……哥,不把她卖掉,我们哪来的钱去买好看的衣服,混进拢翠山庄去啊。” 田思思内心画了无数个小圈圈,诅咒这一家三口。 花妈妈嘴角抖了抖,听到“混进拢翠山庄”几个字,就下意识不想跟这几人再牵扯瓜葛。 “咻——” 中年男子弹了粒石子到田思思穴位处,田思思咳了一声,终于能动。 “喊两声。”中年男子冷漠地对田思思道。 田思思一把扯下蒙眼的黑布,大眼睛瞪向中年男子,“王八蛋!王八蛋!” 喊两声是吧,满足你。 可是中年男子像是耳聋了没听见似的,静静立着,看都不再去看田思思一眼。 花妈妈可乐坏了,尖利的声音“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姑娘们刚来的时候寻死觅活指天骂地,那是常有的事,她听都听腻了,直接可以忽略掉骂声中的愤怒。 她听的,是姑娘的声音。 “叫得跟黄鹂儿似的,学唱歌一定好听,嗬嗬嗬……” 打量的,是姑娘那双灵动秀美的大眼睛。 “什么叫明眸璀璨呐,妈妈我今天可算是见识了。不瞎也不哑,要是肯听话啊,妈妈保你这二十年内都是幽州第一花魁。” 还有那长睫扇得像蝴蝶翅膀似的,未施粉黛就足以勾魂摄魄。 中年男子摊开了手掌。 花妈妈连忙把银票塞去,生怕晚了人家会后悔似的。 中年男子把银票放入怀后,道:“只卖你十天,十天后,我便来带回她。” 花妈妈的笑容戛然而止,“什,什么?哪有这种卖法啊。” “十天以后,她身上软筋散的药性就会褪去。到时候,就是我不来带走她,她自己也会逃跑。”中年男子转过身,武儿和小女孩同时跟着离开。 花妈妈震惊了半天,忽然叉腰,蛮横地一哼,对着空气像只老公鸡似的叫骂:“十天以后,老娘等着你!你以为醉香楼满院子的打手,都是白养的啊?” 田思思被推去,着两个小丫鬟为她沐浴更衣。然后,花妈妈亲自为她梳妆打扮。 妆后,花妈妈抖着手指——捡到宝后激动兴奋的,为田思思遮上一片面纱。 只留一双摄魂美眸,就足以震慑今晚的宾客。 第312章 捡到宝(二) 华灯初上,醉香楼中丝竹声声,莺莺燕燕软语款款。 田思思在二楼房中,便能听见楼下男客们狂狼的叫声。 今晚,有才艺的姑娘都会上台献艺,当场拍卖,价高者得。而田思思,压轴出场。 “烟儿啊,你什么都不会也不要紧……”花妈妈问不到田思思的名,就干脆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柳烟儿”。现在,正眉开眼笑地安慰着她,“你就往那一站,话都不必说,妈妈我有的是办法让男人们对你魂牵梦萦,欲罢不能。” 轮到田思思上场时,两个小丫鬟扶着她慢慢走上台。 先前还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田思思的美貌震慑,瞪大了眼,哑口无言。 但男人们在短暂的惊艳和窒息后,紧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价声。 “我出两百两!之前的香香退了,爷要这个。” “两百五十两!今晚我胡爷出价最高,谁也不许抢。” “哼,才两百五十两,就想享用这等美人,简直痴人说梦,我出五百两!” …… 价格还在一路攀升,田思思只觉得站着好累,听着好烦……她被卖前喝下的软筋散害她快成废人,说话都没力气,走两步就喘息。 当众被退的香香,本是醉香楼花魁。被捧惯了,向来高傲。 她万万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 从前为求见她一面,都愿砸重金,眼巴巴干等着的豪客们,今日竟弃她如履,开出更高的价,争着抢着要柳烟儿? 花妈妈却笑得合不拢嘴,烟儿的受欢迎程度,可比她预料的还要火爆。 她忍着肉痛,上台给两个丫鬟猛使眼色,丫鬟们便带着田思思离开了。 宾客们自然不乐意,发出惊诧的咦声,好几个差点跳上台来要留下人。 “哎呦都是那两个死丫头,不懂事,把我那娇滴滴的宝贝心肝肉带上来做什么,咱烟儿不卖,不卖身!”花妈妈作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推搡着头前几个年轻气盛的公子哥。 “烟儿?她叫烟儿……” “妈妈,我有钱,要多少,才能再一睹芳容?” “我出一千两,黄金!今晚让烟儿陪我,妈妈可好?” 花妈妈只是摇头,不答应公子哥们的请求。却对那念着“烟儿”名字失魂的秀才,和颜悦色道:“是啊,姑娘叫柳烟儿,那腰肢最是柔软,就像春日的柳枝儿。” 先前出一千两那公子哥吸吸口水,急着道:“妈妈快别说了,让我再见一见烟儿。” 花妈妈却咬紧了牙关,任公子哥们送来多少银票,都无动于衷地推开了。 往日她最是爱钱,今日的反常让这群公子哥更加对柳烟儿好奇。 越是得不到的,越勾人兴致,何况还是那么多人争抢着的。 最后连花妈妈都躲开,公子哥们只能失望而归。好些人心里装着对柳烟儿的那惊鸿一瞥,对别的姑娘都兴致缺缺,直接孤身离开了。 香香“哼”了声,去后院找到花妈妈,话中有话道:“妈妈后悔了吧,恩客们可都走了。” 花妈妈仍旧得意地笑,“你懂什么,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第313章 捡到宝(三) 房中,田思思让丫鬟为她摘去头饰,她累得慌。 刚摘下面纱,房门忽被冲开,香香闯了进来。 “柳烟儿!”香香娇叱一声,双手叉腰,一副不比出高下不罢休的架势。蓦地看见转过身来的田思思,香香的气势瞬间消弭。 “你是?”田思思的声音轻轻软软,酥到人骨子里。像吹着棉絮的微风,像吐着甜香的幽兰。 香香不自觉地也将自己的声音放软,放媚,就跟取悦恩客时矫揉造作出的娇嗔一般,“我是香香,这间香闺原本是我的!” 可是,她自己听了都觉太过虚假,不如柳烟儿浑然天成的柔媚娇艳。于是语声又凶悍起,带着怒气道:“哼,谁想如今被不要脸的鸠占鹊巢。” “哦。”田思思淡淡应一声,躺倒在贵妃椅上。 十天,十天以后是她逃走的契机。在这十天内,她熬一熬就过去了,哪有心情跟青楼女子争风吃醋。 香香的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她被无视了,竟然被个新来的姑娘无视了! “喀啦啦——” 窗户一阵响,从外往里掉下。 “啊!”香香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而田思思还斜躺着,好累。 一个男子破窗而入。香香刚要逃走,在看见那男子的脸后,脚步又顿住,“是,是你,江公子!” 听见“公子”两字,田思思才吃力地支起身子,只堪堪坐着。 可是,那所谓的江公子是她不认识的。她猜想也许是香香的熟客,这才熟门熟路地闯进来。既然如此,她可以置身事外。 “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江家门客,并非公子。”那男子对香香冷然说道。别过头,瞧向田思思,又语声不确定地问,“你是……田姑娘?” 田思思“咦”了声,没想到这个男子竟认识她? 可是香香替她否决了,“她是新来的柳烟儿,无礼得很。公子别搭理她,公子你看看我,难道你忘记了么。半年前我被水匪所劫,是公子救了我。可是世事难料,我逃出狼窝,又掉入火坑。” 香香拭了拭眼泪,目光柔柔地望着那男子。 那男子回过头瞥了香香一眼,迅速道:“不认识。” 香香一颗心摇摇欲坠,手指颤动地拿出一块玉佩给那男子。 玉佩上有个“江”字,是当初江澄浚招揽他为门客时,赠予他的。 男子收回玉佩,回想起一些来。但没有多说什么,拿走玉佩后,淡淡道一声“多谢”,就又转向田思思。 “柳烟儿姑娘,要多少银两才能为你赎身? 田思思对那男子不确定的好感,在这一瞬间掉下云端,落进淤泥。 原来也不过是个觑觎美貌的登徒浪子,她还以为是个自己想不起来了的旧相识呢。 侧过颊,田思思淡漠地随口道:“十万两。” 既然是个登徒浪子,直接吓跑就好。 “白银?” “黄金!” “……”男子果然沉吟了一番,接着便点头,说道,“好,我明日会带公子来。公子见到柳姑娘,说不定相思症便会好了,十万两又算得了什么。” 第314章 捡到宝(四) 香香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子跳窗而走,再望向田思思时,心悦诚服。 果然是个红颜祸水,连那样的大侠都愿意花十万两为她赎身。 翌日,醉香楼爆满。 从前的熟客,闻讯而来的新客,都为了一睹柳烟儿芳容,缠住了花妈妈。 “花妈妈,听说烟儿卖艺不卖身,我这颜真卿真迹欲赠予烟儿姑娘,还请妈妈引荐。这些银票,就请妈妈喝茶了。” 今日,花妈妈倒是把银票收了。 粗略一看,果然客人们都比昨日更大方了。 “诶,美人配珠宝,送什么书画呀!妈妈看我这一对血玉镯,烟儿带上一定好看。” “呃……那我都拿去送给烟儿,看烟儿喜欢哪个?”花妈妈一副为难的样子,把颜真卿真迹和血玉镯都收下了。 旁人一听有戏,忙在身上找值钱物件,巴巴地送去,求见柳烟儿。若是身上没有带的,则遣家奴,回府掏家底去。 烟花之所,客人们有时争的不止姑娘,还有面子。 花妈妈高高兴兴地把礼物都收走,拿回房去。 收到囊中的,就没有再退回去的理。她已经决定了,让柳烟儿一个个的轮流陪侍,左右不过论个先后。 可正在她暗乐时,脖子上一阵冰凉,忽然有剑刃架上。 “啊!谁?”花妈妈手一抖,血玉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田思思呢?” 男子的声音从后传来,花妈妈一听便知是个倜傥儿郎。可她的醉香楼里有香香喷喷,哪里来的甜丝丝。 “别,大侠手别抖,小心我的脖子。醉香楼没有甜丝丝,要不我叫香香来伺候大侠你,保准满意。噢,对了,新来的柳烟儿姑娘,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大侠放过我,一切好说话。” “柳烟儿?”江澄浚听门客讲起过这个名字,狐疑地蹙了蹙眉。 真的跟思思长得一模一样么,还是就是思思? “对,对,我见过的姑娘多了去了,从没遇到像烟儿姑娘这般惊世绝艳的女子。大侠把剑拿开,随我来,随我来。” 江澄浚收了剑,退开一步。 他不习惯青楼里的脂粉气。 花妈妈偷偷转回头,瞥去一眼,差点惊得咬掉舌头。 好一个俊俏儿郎,可只要是个男人,都过不了美人关。 花妈妈把人带去田思思房里,使眼色给田思思,“烟儿你该接客了,我这醉香楼可不是能白吃饭的地方。” 田思思看着花妈妈身后的江澄浚,眨眨眼,再眨眨眼。 江澄浚望着田思思,差点忘了呼吸。被花妈妈一声唤,才回过神来。转而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丢给花妈妈。 “这里是十万两银票,我要为她赎身。” “十,十万两!”花妈妈声音都在发抖。 本以为要丢小命,没想到还倒赚一大笔,柳烟儿还真是个宝啊。 江澄浚来到田思思身前,一把揽住她,从窗口飞走。 花妈妈倒吸口气,忙把银票藏好,下楼再大收一笔钱财礼物,对每一个客人都声称会让烟儿来见他。 回去后,没有知会任何人,卷着钱财礼物,和那十万两银票,便彻夜逃走。 第315章 吃饱了? 田思思没有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来到拢翠山庄。 江澄浚带她到自己房里,与她面对面站着,眸色沉沉地锁住她。 直到外间传来江母的声音,江澄浚才挪开视线,出门去。 江母带了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过来,让丫鬟们一字排开,供江澄浚挑选。 “浚儿,你看看,喜欢哪个,就留下。要是都喜欢啊,就都留下也成。” 丫鬟们害羞地偷瞧江澄浚,听说要来伺候少爷,她们兴奋地现在心还在跳着呢。 可是,江澄浚却没有看那些丫鬟一眼,只是侧着身,冷漠道:“娘,我不用丫鬟这么多年也过得好好的,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她们伺候?我不要,让她们伺候娘亲吧。” 江母心疼地走近一步,“浚儿如今长大了,和渊姑娘的婚事也迫在眉睫,自己要学学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娘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吧,我不需要。我和渊姑娘的婚事也不急在一时。” 江澄浚颇为不耐烦地再次拒绝,回到房里。 江母不死心,竟跟了进来,“浚儿……” 突然,江母看见了房里的田思思。江母的目光顿时变得暧昧,“浚儿,这位是?” 江澄浚的脸红了红,有些不自在道:“她是我的门客,柳姑娘。” 江母把田思思从上往下仔细打量,这模样赛过天仙,难怪浚儿金屋藏娇,连渊姑娘都看不上了。 江母笑了笑,温和道:“浚儿,既然柳姑娘是门客,今后也要在浚儿的院子住下吧。可浚儿院子里都是大老爷们,柳姑娘住着不方便。要不……” 江母望向田思思,故意说道:“要不住到我院里来。” 是在问她,田思思连忙道:“好啊!” 江澄浚和田思思同时开口,却是一口回绝,“不必打扰娘亲。” 江母于是又道:“既如此,那些丫鬟是必要留下的。也要伺候柳姑娘不是。” 江澄浚哑了哑口,只好同意。 江母走后,江澄浚也没有让丫鬟们进屋,他还是跟田思思两个独处,时不时投过视线瞧她。 田思思被盯得变扭,抚抚平坦小腹,有些委屈地道:“江公子,我饿了。” 江澄浚这才转了转黑眸,一副“照顾不周,很歉疚”的模样,“唔”了声,便转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让下人送来吃食,放在桌上。 田思思自己落座,拿起筷子来吃。 可是对面的江澄浚,既不坐下跟她一起吃,也不离开。他仍然那样怔怔看她,目光不离。 田思思无奈,饿了只求先填饱肚子。 小心翼翼吃了个半饱,一张娇俏小脸早已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于是放下筷子,可怜巴巴地抬头望了望江澄浚。 “吃饱了?”江澄浚问她。 那语气有几分温柔,可听在田思思耳中,怎么觉得像是大人在对孩子说话。 不……应是主人在对家养的鸡犬说话。 饿了就给你吃,还要欣赏你吃东西的模样,吃完再逗逗你。 “嗯。”田思思点头,端坐着,默默等江澄浚自己觉得无聊而离开。 第316章 学会骗人 江澄浚笑了下,低着头徐徐踱了两步,那脸色就又阴沉下。 最后,他叹一口气,走出房去。 下人们把碗筷收拾走,接着也一个个离开了。 田思思有些摸不着头脑,江澄浚认定她就是柳烟儿了?花重金赎出她,又不跟她讲话,他是去醉香楼做慈善的么。 可是现在房里只剩她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就好像被软禁,她很不喜欢。 尝试着出门,竟然没有人来拦着她。 田思思忽然高兴了下,心想江澄浚跟碾花教主还是不一样的,江澄浚不会强迫她。 她在拢翠山庄四处逛着,甚至有去地牢的念头。 九师兄被拢翠山庄抓了,不会就是关在地牢里的吧。 “柳姑娘!” 侧后方有人一声唤,田思思立马顿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夜在醉香楼时跳窗而入的男子。 “柳姑娘怎么会独自在这,江公子呢?” “呃,他……”她怎么知道他在哪啊,田思思结结巴巴地,最后也只说了个,“我不知道,我迷路了。” “江公子没有陪着柳姑娘?”男子诧异道。 就好像,江澄浚必须要陪着她似的。 田思思摇摇头。 “柳姑娘,我送你回去吧。拢翠山庄很大,况且现在也没人认识柳姑娘,要是被江庄主误会为是刺客,当场格杀可就不妙了。” “当场格杀……”田思思小声地重复着,缩了缩脖子,十分可爱。 男子笑了笑,走在前引路,时不时回头看人有没有跟上。 庭院石子小径上,男子遇到江澄浚,两人远远的就互相对视了一眼。 男子连忙跪下,行了一礼。然后让开身,让江澄浚能更好地看见田思思。 “原来在这啊,吓死我们了。”江澄浚身后几个新留下的丫鬟小声吐着舌头,跑过来到田思思身后,紧巴巴地盯住她。 “我,我到处走走。”田思思轻道。 “唔。”江澄浚不置可否,转身便走。 直到江澄浚的背影消失不见,丫鬟们才告诉田思思,“柳姑娘,少爷回房看不见姑娘,可担心了。姑娘还是回去吧,以后要出来,得先请示过少爷才行。” 那跟软禁也没什么区别啊。 回到房里,江澄浚已坐着在等。 丫鬟们跟江澄浚福了福,就被江澄浚挥退了。 江澄浚从前话虽然也不多,可也不至于像如今似的一言不发。 田思思看着犯怵,干脆清清嗓子,直言道:“江公子,我不是柳烟儿!” 江澄浚抬眸望他,很仔细地在听她讲话。 “我其实是田思思。”田思思眨眨眼,自报姓名。 “哦?”江澄浚却玩味地一笑,继而站起,踱步靠近了她,“柳烟儿,你才来拢翠山庄一天。便跟程墨串通一气,学会骗我了?” “我没有。”田思思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差点绊倒凳子脚摔倒,双肩被江澄浚扶住。 扶稳了,江澄浚才又放开她。 田思思红了红脸,小声抱怨,“程墨是谁,我都不认识。” “刚才明明走在一起,这么快就说不认识?”江澄浚嗤笑。 第317章 暖床和舞剑 “那个大侠就是程墨?”田思思捂了捂唇,她真的是现在才知道的。 “哼,如果是思思,就不会连我的门客都不认识。”江澄浚又冷冷地道。 这回田思思真的无语了,她是田思思,可她的确对江澄浚和拢翠山庄也不是那么了解。 手腕突然被捉,江澄浚猛地将她拉近,居高临下道:“柳烟儿,我买来你,不需要你装成别人。你是你,永远不可能跟思思相比。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可以,千万,不要试图成为她。” 他的语气像是在警告,可是又并无任何碾压的威势。仿佛,他也不过在嘱咐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江澄浚甩开她的手腕,再次丢下她,踱步离开。 被他捉过的手腕上还火辣辣的痛,他可真是用力啊。 谁要成为谁,她如今也是身不由己。 不过,既然江澄浚非要把她当成柳烟儿,那她就装成是柳烟儿好了。 留在拢翠山庄,总比在醉香楼要好。 “柳姑娘……”一个丫鬟藏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进来。” “柳姑娘,程公子要见你。” 程公子……就是那个程墨? 田思思微微一笑,道:“让他进来。” 程墨进到房内,一看江澄浚不再,无奈地叹口气。即使是跟田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柳烟儿,也终究不是田姑娘本来,江公子并没有因为柳烟儿的到来,而开心多少。 “你是来见我的,还是找江公子的?” 听到问话,程墨立时回神,“柳姑娘,我来找你。” …… 夜里,田思思沐浴更衣,依程墨言,躺在江澄浚床榻上暖被子。 程墨的说法是,江澄浚有心上人,绝不会沾染别的女人,所以只要她为江澄浚暖床即可。 如此,可让江澄浚心情愉悦。江澄浚心情愉悦,作为门客的程墨也会满意。 作为回报,程墨答应会给她争取更多的自由。 不过,今夜江澄浚迟迟未来。 田思思暖着暖着,把自己暖睡了。 直到被子被掀开,她浑身一凉,瞬间惊醒。 坐起来看,却发现是脱得只剩中衣的江澄浚。 江澄浚也很意外,但转瞬,眼眸就变得冷冽。他一把将田思思拉下床,甩下一句,“果然是烟花女子不知廉耻,滚!” 莫大的委屈感袭来,但田思思没说什么,套上件外衣转身便走。 都是程墨骗她,江澄浚哪里需要人暖床了。 拢翠山庄的演武场上,自有许多兵器放置着。夜里无人,四下十分安静,田思思抽出一柄长剑,便开始练吞云剑法。 可是才舞了两招,便脚软坐倒在地。 “真没用!”她轻骂自己。 江澄浚房里,江澄浚捏着被子,迟迟未躺下,那女子身上阵阵的幽香还残余着。躺进去,也是睡不着的吧。 也不知柳烟儿跑去哪里,刚才,的确是他太过分。 穿好衣,江澄浚追出去。 要不了多久,就在演武场看到了人。 他远远藏着,竟看到柳烟儿在舞剑。是吞云剑法,可招式做了些变化。 他眼睛一亮,还要再瞧,柳烟儿却忽然摔倒。 第318章 退无可退 田思思哭了大半个时辰,江澄浚也暗暗瞧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实在于心不忍,才去叫丫鬟扶她回去。 翌日清晨,田思思被丫鬟叫醒,告诉她江公子吩咐,可以带她下山玩耍。 渡过船后,田思思和丫鬟坐进马车,由程墨驾车。 程墨一副得意模样,好像有今天全因他献的计策般。他哪里知道,她那夜的尴尬无奈。 一路无言,又来到幽州,程墨带她去醉香楼对面的茶坊。 坐在二楼观景亭中,一边饮茶,程墨一边望着醉香楼。 “在想香香?”田思思随着程墨视线望去,随口问。 程墨脸色一变,眼神闪烁道:“不是,等人。” 过了一会儿,田思思便知道程墨在等什么了。只见醉香楼大门外,来了三个人,正是武儿一家。 看起来,他们筹够了钱,是要来提前赎他? 醉香楼内走出一人,脸上一道长疤十分显眼。 程墨这时站起,手扶在栏上,紧盯着。 田思思走到他身边,他才道:“江公子为你赎身那天,花妈妈捐款逃走。江公子索性买下了醉香楼,今日便是要正式赠予你的。” 程墨又指指那长疤脸,说道:“他也是拢翠山庄的门客,就是他提前过来收购醉香楼的。” 不过,程墨双手捏紧了扶拦。情况有些不对,长疤脸竟然没有直接上茶楼来,而是跟那三个人对峙上了。 “轰——” 三人中的中年男子,忽然击出一掌,拍碎了醉香楼牌匾。 三人进入醉香楼,无人能挡。长疤脸也只能跟入。 过了好久,三人和长疤脸才走出醉香楼,脸色都很不好看。 长疤脸抬头望望,这才上对面茶楼来。 程墨率先问他,“如何?” 长疤脸却看了眼田思思,道:“果然很像!那三个人想必柳姑娘也认识。” 田思思猜到武儿他们肯定和长疤脸说了什么,便作出一副委屈样道:“我就是被这三人半路劫走,卖到醉香楼的。” “真的吗?”程墨大为震惊,“这三人真卑鄙。” “是啊,还喂我吃了软筋散,到如今我还手脚无力呢。” 这回连长疤脸也震惊了,可是,他们不敢就此上前把脉试探。 长疤脸说道:“那三人来醉香楼要带走柳姑娘,我借口花妈妈逃走,一问三不知。那三人去醉香楼搜了一圈,总算走了。不过,柳姑娘不宜在幽州久留,还是回去吧。” “啊!可是……”程墨欲言又止,看了看田思思,终于决定如实道,“江公子把醉香楼送给柳姑娘,就是要柳姑娘留下来经营醉香楼。” 田思思倒抽口气,连忙喝口茶压压惊,然后忙道:“我哪会经营,我还是回拢翠山庄吧。” 江澄浚是为那夜的事生她气,要赶她走了么。 可是,就是要赶,也不是现在啊。 她身上软筋散药性未褪,武儿三人又在找她,还是躲回拢翠山庄安全。 程墨喝一口茶,沉吟一番道:“柳姑娘想留在江公子身边,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柳姑娘今后要对公子更上心,多多取悦公子才是。” 第319章 可有情谊? 拢翠山庄花园里,渊水怡一身水蓝纱裙,对着湖泊吹奏洞箫。 而在她身后的假山里,突然转出一人。那娇俏的身影,正是田思思。 田思思回到拢翠山庄后,再没有见到江澄浚。据说是因为江博生病,江澄浚亲自侍奉。 这日她来逛花园,刚走到假山那里,就听见了悠扬动听的箫声。 “那个姐姐好美。”田思思看着渊水怡背影自言自语。 美得不止那婀娜背影,还有那出尘的气质。 她不知不觉往前踏步,踩碎了一片枯叶子也不自知。洞箫声却戛然而止,渊水怡霍然转身。 “你就是柳烟儿?” 田思思没想到,渊水怡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便道出了她的名姓。 渊水怡的声音轻柔中带点忧伤,和她的箫声一样,催人落泪。 可是,她明明还这么年轻,哪里来的这么多伤心事。 “不……呃,是。”田思思一时有些张口结舌,为自己的名字身份纠结,也为渊水怡的开门见山意外。 可那张皇失措的模样,瞧在渊水怡眼里,竟觉十分可爱。 她的眼眸又黯淡了几分。 “柳姑娘,你好,我是江澄浚的未婚妻,洞庭渊水怡。”她声音清清淡淡的,如缥缈的烟气。 田思思却在其中,听出了警告。 可她身正不怕影子斜,问心无愧也不必害怕。 “原来是渊小姐。”田思思微微福了福身子,目光便移到渊水怡手中洞箫上,语声落落大方,“渊小姐的洞箫吹着真好,我不知不觉便被吸引而来。” 渊水怡举举手中洞箫,神色更加忧愁,她徐徐地道:“你觉得好听么?在洞庭,吹得比我好的人有太多太多。即使不会吹洞箫的,武功也比我高强。而没有武功的……” 她抬眸,温柔又难过地望向田思思,“姿色却更胜于我。江公子看不上我,也只赖我自己不争气。” 她怎么又把话题转到江澄浚身上了?田思思知道现如今拢翠山庄都在传自己是江澄浚禁脔,也不知怎么的,将她原是醉香楼花魁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甚。她如今这样的名声,站在正牌未婚妻渊水怡面前,实在显得挑衅。 田思思缓缓移步到湖边,看着追逐的鱼儿再次转移话题,“渊小姐,你看,鱼儿们也喜欢听你吹洞箫。” 渊水怡低头凝视,鱼儿们因为田思思的接近,都逃的逃,沉的沉了。 渊水怡微微一笑,似是而非道:“柳姑娘拥有沉鱼落雁之姿,江公子对柳姑娘倾心也情有可原。” 田思思感觉自己坠到了一片黑的深渊,走出来真困难。 她抬抬头,既然渊水怡不放过,那她便直接面对好了。 “渊小姐言重了,江公子对我以礼相待,哪里称得上倾心。” “哦?”渊水怡淡淡开口,不置可否,“那么柳姑娘呢,对江公子可有情谊?” 说着,她漫不经心抬起头,眼睛便直勾勾的,再不斜视。 她看到了花树后的江澄浚,正静静站立,瞧着她和田思思的背影。 第320章 不从也得从 田思思提着裙子,意兴阑珊地离远了些湖边,豁达地一笑,便说道:“江公子将我救出火坑,对我有恩。我对他的情谊,是对恩公的感激之情。” “别无其他?”渊水怡仍望着田思思背后,却再次别有所指道。 田思思瞧她可怜,为了让她放心,笃定地点头,“没有。我与江公子并不相熟,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 “那便好。”渊水怡终于低了头,脸上微微泛红,声音轻了八度,“既如此,八月初八,我答应与他成亲。” 她转过身,纤长手指紧紧握住洞箫,屏着口气离开。 田思思身后,江澄浚也默默转身。 然后,片刻后,有小丫鬟来找田思思。 “柳姑娘——呀!柳姑娘真的在这里啊,少爷有请。” 田思思一边跟丫鬟回去,一边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湖边的?” “少爷让我来湖边请柳姑娘的啊。” “……”田思思脑海里填满问号,又问,“江公子在做什么?我还以为他不愿再见我。” “呃,呃,少爷他……”小丫鬟红了脸,眼神闪烁道,“柳姑娘去了就知道。” 神神秘秘的,不会是要给什么惊吓或惊喜? 还真是给了一件“好”礼物,田思思回到房后,就看到房中丫鬟托上来一件薄透的纱衣。 “柳姑娘。”那丫鬟福了福身,羞涩但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少爷吩咐柳姑娘换上这身衣衫,在房中等他。” 田思思捏着纱衣提了提,这……这,这能穿? 穿了不等于没穿,什么都看得到好吗? “我,我……咳咳,我偶感风寒,穿这身会加重病情。”田思思扔烫手山芋似的丢下纱衣,嫩葱般的手指掩掩嘴,假装咳嗽地道,“我这病怕是会传染给江公子,要不你们去回江公子说,我改日再来求见。” 江澄浚是疯了吧,从前她主动暖床都要嫌弃地赶她走,突然之间又有那看透视衫的癖好了? 田思思是有自己的卧房的,这时转身便要逃走。 可是小丫鬟憋红了脸,硬是拉住了她,口中急道:“姑娘得罪了,少爷吩咐姑娘不从也得从!” 田思思中了软筋散,还有两日才会退,现在就连个小丫鬟的力道也不如。 她充满羞耻地被两个做惯粗活的小丫鬟拖住,剥了外衫,强行给她换上薄透的纱衣。 这身纱衣仅有极少量的布料遮住她身上重点,其余都是薄薄的轻纱。她玲珑的曲线,白腻的瓷肌,在轻纱下朦胧可见。 小丫鬟怕她逃了,还将她按到床榻上,拿布条绑住手脚,摆成一个羞人的大字型。 但在离开前,总算好心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柳姑娘,抱歉了。我们都只是奴婢,少爷的话不得不听。柳姑娘是少爷花十万两买来的,伺候少爷亦是天经地义。”丫鬟离开前道。 去他个天经地义,她求他买了吗?十万两又不是给她的…… “放开,放开我!我不是柳烟儿,我不是……”田思思在被子下扭动挣扎,娇声呼喊却无人理会。 第321章 那就报恩吧(一) 丫鬟们出门后红着脸悄声惊叹,“柳姑娘果然不愧为花魁,不止脸蛋无可挑剔,身子也完美得诱人。” “唉,也难怪少爷看不上渊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 转而见到江澄浚扣着纸扇而来,丫鬟们瞬间闭上嘴,盈盈下拜。 “滚。”江澄浚淡漠道。 丫鬟们忙低头跑走。 门开,江澄浚进来。 床榻上刚止歇的骂声,再次响起,“快放了我,本姑娘不懂伺候人!江澄浚,十万两,我以后还你就是了。” 她被绑缚在床,越想越害怕。 本来以为江澄浚对她没兴趣,暖床都不需要的,她才敢回来。谁知道男人都不可信,转眼便转性。 江澄浚慢慢踱来,见到田思思惊慌神色,他竟面无表情,只轻慢地拿纸扇挑起她下巴。 “青楼女子还不懂伺候人?你不是,很喜欢钻我被窝么,如今满足你,反而怕了?” 暖床……那是程墨出的馊主意。再说了,暖床也不代表要穿得这么清凉。到时候就算江澄浚被子一掀叫她滚,她全身上下也非得被他瞧个彻底。 “我……江澄浚,你是有未婚妻的!你忘了渊水怡渊小姐么,你们八月初八就要成亲了的。” 也只能寄希望于提醒婚期,好敲醒这个色字冲昏头的男子。 “哦?”江澄浚冷笑,“真是多亏了你,跟渊水怡坦白,让她答应与我成亲。你知道么,为了拖延婚期,我才为你赎身。” “什么?”田思思懵了。 “可既然你的存在还不足以打消她的念头,我只好更近一步……”江澄浚骨节分明的手掌捏住了被子一角,“与你生米煮成熟饭,让你真正成为我的禁脔。” “啊——”田思思尖叫着,疯狂扭动。她现在多想死命拉住被子,不让江澄浚掀开。可是手脚都被绑着,掀不掀全在江澄浚一念间。 她仰躺挺胸的羞人模样,她大张着的修长双腿,为什么那群死丫头非要把她绑成这副样子? “嘭——” 房门被渊水怡撞开的同时,江澄浚手指速点,封了田思思哑穴。然后被子掀开,露出田思思着薄纱的上身。 渊水怡几步上前,看到江澄浚后突然一呆,紧接着慌张地退缩道:“柳姑娘的丫鬟来求我相助,说,说柳姑娘想不开,要寻短见,我才来的。” “哦?”江澄浚站在床沿,毫不遮挡田思思羞红着但不能开口说话的脸,以及她只堪堪遮住重点的曼妙曲线,故意让渊水怡瞧见。 他当然知道渊水怡会来,就是他让丫鬟去把她引来的。 但现在,他装作不知,还一副有些着恼的模样,冷撇渊水怡一眼。继而别过头,手指指背轻抚田思思粉颊。 “还不是你非要拢翠山庄少夫人的位置,我的烟儿才会与我置气,寻死觅活地跟我哭闹。” 田思思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澄浚。 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啊江澄浚。 渊水怡的目光也跟着落到田思思脸上,接着移到她仅着薄纱的身子上。 第322章 那就报恩吧(二) 渊水怡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着装,简直将女子的曲线衬托地更为晃眼了。 她原来见柳烟儿出尘绝艳,还不信她是青楼出身的传闻。如今一见,嫉妒和厌恶之情同时油然而生。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她又羞又恼地问。 江澄浚盯着渊水怡,意味不明地反问:“你说呢?” 田思思的脸已经红得像映了彩霞,这两个人,看着她这样羞人的着装还能彼此相谈甚欢。就不能帮她盖盖被子,或是换个地方再聊天么? 江澄浚一脸宠溺地捏了捏田思思下巴,吹气声中带着柔情蜜意,“小妖精,说是寻死,却穿成这样子勾引本公子。唉,谁叫本公子爱你怜你,只好什么都依你了。” 转眸又冷冷瞥向渊水怡,“渊小姐,你贸然闯入,搅人好事,似乎不大妥当吧。” 渊水怡越看田思思红着的双颊,越觉那是情到浓时欲求不满的模样。 捂了捂脸,眼泪夺眶而出。再也说不出话,转身就跑走。 一阵风带着被子劈头盖脸向田思思袭来。 江澄浚随手一把将被子扔回田思思身上,连脸都盖住了也不管。 背过身,他声音冷然,仿佛与刚才是两个人。 “我会让丫鬟来放了你。再敢在渊水怡面前乱说话,下次就真的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田思思脸被被子盖住,头转来转去,才好不容易露出一只眼来。 看着江澄浚不紧不慢踱走的背影,她气不打一处来。 突然房门外传来粗犷浑厚的呼声,“浚儿!你可在房里?” 一片凉意侵袭到田思思全身,她此刻真希望地面凹陷,把她连人带床埋了。刚才的好戏,江澄浚不会还要在他爹面前再演示一遍吧? 江澄浚刚要开房门出去,听到江博的声音,手猛地收回,声音也有些不自在道:“呃爹,你别进来,孩儿……孩儿在更衣!” “噢。”江博在房门外站了会儿,又问道,“刚才我看见水怡了,她好像哭着跑走,是你欺负她了?” “没,没有。” 田思思暗笑,在他人面前如冷面冰山的江澄浚,原来在父亲面前,也会害羞害怕。 “嗯?”江博咦声,水怡在哭,浚儿在更衣……难道浚儿未等成亲,这么快便对水怡举止不轨。 他需要和渊家联姻借势,可不能被儿子的急不可耐坏了事。 想到此,江博怒不可遏,一掌拍到门上,直接闯入。 江澄浚忙回身返到床榻边,把露出半个头的田思思按回去。这次,连头发也全部盖住了。 江博却已来到身后,瞧着薄被勾勒出的曼妙曲线,已知底下藏着什么。 原来,水怡哭是因为瞧见浚儿金屋藏娇。 “哼!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江博甩袖而出,这件事,看来有必要早些跟渊家解释。但在儿子面前,还不宜将窗户纸捅破。 江博离开后,江澄浚舒了口气。忙揭开被子,怕真把底下人闷坏了。 他干脆为她解绑,解穴。 “你走吧。” “哼,原来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爹。”田思思捂住被子取笑。 谁知被子忽被江澄浚揭开,怒而搂住她身,“你不想走?好,那便留下报恩吧。” 第323章 是否真爱过? “嘭!嘭!” 爆竹声中,八月初八来临,拢翠山庄祭神大典开始。 偌大的祭坛上,巫师正在跳舞。田思思蒙着面坐在女客间,注意力却不在巫师的舞蹈上。 大师兄说九师兄就是被拢翠山庄抓的,会在祭神大典上作为人牲被宰杀掉。可是,她来拢翠山庄的这些天,都没有听说过人牲的事。 现在的祭神大典上,她也没见到九师兄。 “烟儿。”江澄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田思思身后,只唤过一声,便拉住了她的手。 女客中,渊水怡也在。她正跟几个认识的闺秀在交谈着什么,乍然听到江澄浚的声音,便不由自主转过了头。 田思思不高兴地抽出手,对江澄浚没有好脸色。 上次他掀开被子,将她看光光。可是他竟然一脸鄙夷地说道,“所谓花魁也不过如此,本少爷对你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然后,就冷漠地走了,走了。 既然没兴趣,为什么要揭开开看,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纠缠。 “烟儿别闹。”江澄浚声音温柔地说着,又探手过来,紧紧握住她。 田思思觑眼看去,正和渊水怡的目光相接触。顿时心下了然,原来江澄浚是故意和她亲近,作给渊水怡看的。 渊水怡多可怜啊,江澄浚真是禽兽,不喜欢直接退婚就好了啊。 田思思又用力甩开,江澄浚紧接着施擒拿手,竟然一翻掌如附骨之疽紧贴不脱。 纤细的手臂被江澄浚握住,往他怀中拉。田思思懊恼极了,跌向江澄浚胸口时,一掌击去。 可掌未触及江澄浚,手腕已被捉。江澄浚捉住她手后,就往后一转,将田思思整个反过身,然后打横抱起来。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便完成。 祭神大典上这么多人,他竟然也不避嫌。 “放开,放开……”田思思不安分地瞪着腿,一手揪住江澄浚衣袖,另一只手握拳不住捶她。 “你还是没学乖。”江澄浚低头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继而一俯身,隔着面纱吻在了田思思脸上。 田思思抽回小手,使劲抹脸,面纱就这样落到地上。 可是她也不敢再乱动了,因为江澄浚一吻之后,便在她耳边悄声威胁道:“再不配合,就不是吻这里了。” 江澄浚当众抱走一个绝色美人,又是亲,又是说悄悄话的,早就成为众人目光的聚焦点。 潜入祭神大典的几人中,释子延提一口气,拉上齐子风,暗中跟随。 武儿一家三口,都是一愣。没想到丢了的田掌门,竟成了江家公子的怀中人。 中年男子“哼哼”两声,一副快意的模样,低声道:“叶子昂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我很想知道,他的心会有多痛,有多恨。” 但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叶子昂和武儿的生母花连城,当初玩弄他的感情,抛弃他和一对儿女时是怎样的心境?花连城,她是否真心实意爱过他? “哥哥,你握着拳头做什么?”小女孩天真地问武儿。 第324章 报复摔 中年男子问询的视线投来,武儿连忙道:“我没有。” 小女孩却嘻嘻一笑,对她爹爹告状:“爹,我明明看见哥哥藏在席下的手握成了拳,还咯噔咯噔响呢。爹,你在高兴的时候,哥哥却在生气!” “生气?”中年男子意味不明地重复一遍,目光深邃地望向武儿。 “我,我是在生叶子昂的气,他不该夺属于我的位子。” “哦?” 而女客间,渊水怡被一帮要好的闺秀围着,正深陷各种疑问中。 “水怡,那不是江家公子么?他和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水怡,江公子是你的未婚夫啊,你就这样看着他当众和别的女子拉拉扯扯?” “江公子还亲了那女子,水怡,你说话呀?” 渊水怡捂住耳朵,再也无法平静,即使是装也无法再装。 “水怡。”渊家家主踱来,那些女客都识相地退开了。 “爹爹。”渊水怡委屈地望了他一眼,泪水夺眶而出。 “唉,水怡啊,江庄主早有言在先,你过门后你就是少夫人,而柳烟儿连个妾的名分都不会给。她充其量,不过是江澄浚的玩物。江澄浚未来是一庄之主,而你是唯一的庄主夫人,该大度啊。” “爹爹,女儿不想嫁。” “胡闹,这桩婚事关乎我们两家的命运,不可儿戏!” …… “放开!放开!” 在没人的地方,田思思又开始闹起来。 江澄浚停下脚步,刚才的温柔褪去,竟一把将她扔在地上。 “啊!”好痛……“你,江澄浚,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也摔你一次!” 白嫩的小手,揉着摔疼了的翘臀。 江澄浚眸光晦暗,在田思思翘臀上掠过。顷刻间,那日掀被后见到的光景又浮现脑海。 他喉结暗暗地一滚动,连忙移开眼,冷声道:“呵,有志气,我等着你。” “嘿!” 就在江澄浚转身之际,田思思瞅准时机一扫腿。 本想绊他一跤,却被他敏捷地躲过。然后转身捉住了她小脚,一抬高,顺势将她后背压在花墙上。 田思思以这个奇怪的姿势面对江澄浚,红着脸,无语极了。 “还暗算我么?”他一手抬着她的小脚,一手按在她肩头,冷漠地问。 好汉不吃眼前亏,田思思顿时摇头。 “呵。”江澄浚勾一勾唇,“想摔我,下辈子都不可能。” 话音刚落,就听见田思思身后花墙“咯噔”一声,田思思的身子随着倒塌的花墙往后倾倒。 “啊——”在田思思的惊呼声中,江澄浚双手快如闪电般拥住她身。 足一点,刚要施轻功,带她退到安全处。没成想,这小女人还惦记着摔他一跤,自身难保了,竟然还踢他一脚。 只是踢一脚也就算了,她竟然藕臂一伸,勾住了他脖子。这是非要带着他摔下,不肯放过了? “嘭!” 田思思摔下,在这一瞬间,不顾疼痛,想要翻身,躲过江澄浚砸来的身体。 可是,腰际一痛,他竟然紧紧扼住了她,按至他怀抱。 “嘭——”男人的身体结结实实压在田思思身上。 第325章 沾着她的胭脂 田思思想起了曾经在灵剑山上烙饼的情形,揪一坨面团揉成圆圆的光面,然后拍在桌子上用力一按,变成饼。 嗯……她就这样,差不多成了饼了,眼泪都痛出来。 江澄浚撑起身,咦了声,“怎么哭了,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么?” “我不要……”这结局,跟她预想中不一样。 “你已经成功摔了我。” 他似乎在安慰,可是听起来像嘲讽。 江澄浚把田思思拉坐起来,为她摘掉沾在头发上的树叶。忽然,修长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 “思思,你真的很像思思。”江澄浚轻声说着,慢慢俯下身,闭上了眼。 面对那张越来越靠近的俊脸,田思思有一瞬间的错愕。 但在江澄浚的唇即将触碰到他时,她猛然醒悟,抬手按到江澄浚嘴上,“不可以,我不是,不是思思!” 现在她绝不承认自己是田思思,如果承认就要被亲的话。 “柳、烟、儿!”江澄浚一字一顿地吐字,拉下她的手。 “噗——”田思思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江澄浚的嘴上,全是泥巴。 原来她摔倒的时候,手不小心按在泥地上,刚才都忘了,就把泥巴都按在了江澄浚嘴上。 “你还敢笑?”江澄浚的双眼像是能喷出火来,捉着田思思的双手,一副不打算放过的模样。 “哈哈哈!”大笑三声后,田思思忍住得意,抿起了唇。可还是笑意满满,唇角翘着。 “柳烟儿……”江澄浚轻吐着这个名字,盯着她诱人的粉唇,眸色已暗。忽然凑来,亲上他梦里觑觎许久的粉唇。 “唔唔嗯……”田思思闻到了泥土的气息。眼睛睁大,不可置信。 江澄浚只在她唇上重重一吻,便分开,望着她,嗓音微哑道:“真是学不乖,还闹么?” “呸呸呸!”田思思不停用小手抹着唇,嫌恶得要死,眉头都拧起了。最后,还干呕起来。 泥土……她好像吃进去了一些。 江澄浚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握住田思思双肩,凌然的气势笼罩住她,“柳烟儿,被我亲一口有这么恶心么?你竟然敢……” “嗯嗯嗯……”田思思说不出来的难受,第一次吃土啊。 既然江澄浚握住她肩,近在咫尺的他的袖子就是最好的布巾了。她一把拉过,擦上自己唇。 “你……”江澄浚看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眼看着袖子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和她唇上红红的胭脂。竟然,气都慢慢消了。 毕竟,他都已经吻过她了。现在他的唇上,除了泥,也沾着她的胭脂吧。 “江澄浚,你好讨厌!” 重重推了下江澄浚的胸膛,田思思转身便跑走。 可江澄浚结实的胸膛,磕痛了她的手。他颀长的身体却只是稍微一晃,稳扎得很。 江澄浚在倾倒的花墙旁,静静伫立,望着田思思跑走的俏丽身影,有些恍神。 他竟然真的吻她了,在无人的时候。 他不是只把她当作摆脱渊水怡的棋子么?不是只愿透过她那张脸,去思念思思的么? 第326章 被偷袭 丫鬟四处找江澄浚,直到在倾倒的花墙旁见到,才舒展愁容,小跑过来,“少爷,老爷有请。” 江澄浚晦暗的神色,瞬间转为冷漠,“嗯”了声,便走在丫鬟之前。 等人都离开,释子延和齐子风从茂密的灌木后站起来。 “大师兄,那个女子不是小师妹,我好像听江少庄主叫她‘柳烟儿’。”齐子风道。 …… 田思思回房换过一身,再次往祭神大典而去。 可在半路上,突然被人从后袭击。多亏了那时她正走在花园湖边,湖面倒映出身后鬼祟的人。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旋身避过。 那人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田思思此生都不会忘记。 真是上辈子的冤债,躲不开。无论她是田天,还是田思思,或者柳烟儿,长疤脸似乎都不会放过她。 “原来是你!你敢对我动粗,不怕少庄主么?”田思思退后两步,大声道。 长疤脸一击未中,脸上肌肉一阵抖动,“嘿嘿”笑着道:“我奉庄主的命令,这么做,都是为了少庄主好!” “庄主?”田思思诧异,却在转念间,长疤脸再次攻来,她不得不迎上。 庄主早就知道江澄浚和她的关系,向来都是不闻不问,装作不知。怎么,要在今天突然向她下手。 长疤脸挥拳带着风,田思思旋身顺手折一根柳条,挥出吞云剑法。 长疤脸在田思思的吞云剑法下走了几招,忽然又笑出声。 “你果然是会武功的,接近少庄主也是有目的的吧。” “不过,就凭吞云剑法,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咦?” 随着田思思的招式变化,长疤脸越来越惊愕。 吞云剑法是最普通的剑法,几乎学武的人都对这套剑法有所了解,他也不例外。 可是柳烟儿的吞云剑法,竟与他所熟知的不一样。有好几个招式,都变了方位。 吞云剑法使来行云流水,大气磅礴。但经这一改变,似乎更显阴柔,更适合灵巧的女子使用。 就在长疤脸惊愕的时候,田思思一柳编甩到他双眼,忽而后退。 “啊——”长疤脸捂着眼睛,痛呼着倒退。两步,落进了湖中。 “哼!往哪跑。” 田思思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另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洞箫声悠扬响起。 那动人的旋律轻易带起人忧伤情绪,可当她沉溺其中,心跳也随着乐曲跳动了,旋律忽然变得紧凑喧闹起来。 急急的旋律,带着她的心也更快地跳动。 田思思大口呼吸,不敢再使剑招,心口那疼痛难受的感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终于,她眼一翻白,晕倒了。 中年人站到田思思身后。从湖中爬起来的长疤脸,红着眼睛在他面前一抱拳。 “多谢渊前辈相助。” 渊家家族收起洞箫,昂首道:“哼,为了水怡的幸福,老夫也只好出手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江庄主究竟打算如何处置这个烟花女子?” 长疤脸垂着的脸上,眼睛一转,“庄主的决定,小的不敢揣摩。” 第327章 躲在胸怀 暗室内,空气潮湿闷热。 田思思在一个男子怀中醒来,意识刚刚复苏,心脏便惊惧地狂跳起来。她用力推开抱住自己那人,口中害怕道:“走开!别碰我——” “思思,思思!是我。”男子捉住她不安分的双手,一边阻止她逃走,一边温柔地出声。 那熟悉的声线骤然入耳,田思思心头的惧意便一扫而空,心跳也渐渐平复。 及至在黑暗中捕捉到男子轩昂的轮廓,她才扁扁嘴,委屈地扑入他怀抱,“九师兄……” 颜子仪轻轻拥住田思思,大手在她散发着柔柔温度的后背上,慢慢抚动,“别怕,没事了,九师兄在。” “九师兄,这是在哪里?” 田思思侧脸埋在颜子仪胸膛,听着他沉稳磅礴的心跳。 瘦弱的肩膀抽动着,声音委屈而轻柔。 “这里……是祭坛的正下方。” 原来,颜子仪当初是被易容后的江博亲自擒住的。一直关在拢翠山庄内,直至今日才秘密移到祭坛下方。 他根本不知田思思以柳烟儿的身份,滞留山庄。因此昏迷着的田思思被送进来后,他一眼便认出,丝毫没有怀疑。 田思思小手揪着颜子仪衣襟,躲在他怀里环视着四周。 这间暗室唯一的光源,是顶上十人大锅般的一只巨大吊顶火盆。田思思记得,在祭坛正中,也放着一只火盆的,比这只还要大,火也更旺。 但由于吊顶火盆过高,下边的光线便并不充足。 暗室内除了她和颜子仪,还有其他几十个,多数是男人。 难怪九师兄要一直抱着她,密室过小,被关押的人太多,不护着她,她就会被别的男人拥挤到。 “哐哐……哐!” 沉重的锁打开,铁门被人从外拉出条缝。 进来那男人着拢翠山庄的服饰,拿着盏油灯,往关押着的人脸上照。 “这个女的,带过去!” 男人的油灯还在移来移去,忽然灯光照到田思思这里,他“咦”了一声。 那个唯一被铁锁链铐住双手双脚的男人,是庄主吩咐过不可招惹的。可现如今,却有个姿色最诱人的女子躲在他怀中。 “那是新来的?”提油灯的男人手指捻捻小胡子,不敢靠近。 “是是是……”马上有人小声而殷勤地道,“刚来的时候还是昏迷着的,要不是一来就被那个锁住的疯子抱走了,我还想过过手瘾呢。” “哼,女人都是庄主的,别想碰。害庄主大功不成,你负责?” “呃……不敢!不敢!” “加上新来的,还有一共四个女人。都看紧点,男人们死了也就算了,女人们都有大用处,别让她们死了。” 提油灯的男人说着话的时候,刻意盯了眼田思思。 等提油灯的男人走后,铁门再次关拢,恐惧的氛围更深地笼罩住所有被关押人,尤其是暗室里越来越少的女人们。 留下的男人们有的在哭,有的在念叨被带走的妻子,妹妹。 田思思由此明白了一点,这些人都是在半路上,被劫来。原本女子多,男子少,但女子们一个个被带走,再没回来过。 第328章 舍不得放开温香软玉 一刻钟后,提油灯的男人又进来了。 这回,他带了饭来。每人一大碗,上面有青菜有鸡腿,还有几只粉红大虾。香喷喷的,冒着热气。 饭碗排放在地上,一开始没人敢吃。那男人冷笑着,一脚踢翻其中一碗,让牵来的大黄狗去舔食。 大黄狗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还意犹未尽舔着舌头看其他几碗。 被关押着的人们饿极了,这回相信饭里没毒,争着抢着过去捧起一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提油灯的男人“嘿嘿”笑着,小胡子一甩,瞥向颜子仪和田思思。忽地脸色一沉,道:“你们不吃?” 颜子仪吞咽了口口水,闭上眼,只是紧搂着田思思不说话。 “哼,就算你自己不吃,你怀中的小美人也不让她吃一点?” 颜子仪睁开了眼,望田思思。田思思舔了舔粉润的嘴唇,违心地摇头,“师兄,我不饿。” 于是,颜子仪更拥紧了她。 提油灯的男人捻着胡须,眯起眼,终于“哼”了一声,随手指了一个女人,“到她了,带走!” 随着女人被带走,碗筷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颗米粒也不留。没吃完的,也被马上抢走不让再吃。 每隔一刻钟左右,提油灯的男人都要来一次,带走一个女人。 当最后暗室里只剩下田思思一个女子时,那男人不再来。取而代之的,是程墨。 “框框哐……”程墨自铁门后转出,抱着剑,立在颜子仪正前方。 程墨身后的几个庄上人,手执鞭子“啪啪啪”打人。把被关押的人都赶到了角落,空出一片不大的地面来。 田思思看见程墨,诧异的神色倏忽间变作失望。 果然,程墨和长疤脸都是一丘之貉。 “听说阁下武功高强,程墨来讨教!” 随着话音刚落,程墨“噌”的一声拔出剑,桀骜地指向了颜子仪。 颜子仪抱着田思思纹丝不动,程墨冷笑,“还舍不得放开温香软玉?那就休怪剑不留眼,伤及无辜!” 程墨挥剑而来,刃光携剑气“嗤嗤”划向颜子仪。 电光火石间,颜子仪一只手搂住田思思侧身护她,另一只手抓过扣着腕的铁锁链,一拉,挡向剑气。 “噌噌噌”的火星四溅,铁锁链上留下几道浅痕。 “你凭你?”颜子仪慵懒而不屑地出声。他抓着铁锁链,以此为兵器挥甩间根本不让程墨有机会近身。 几十个回合后,程墨沉不住气,妄图一拼近身。 可当他狂舞剑招,迅捷刺来时,剑刃忽地一滞! 颜子仪徒手拈住了剑刃,他灵巧修长的手指看起来白玉无瑕,却是能折钢断铁的利器。 只听“咔咔咔”几声断裂之响,程墨的剑刃碎成几截。而铁锁链“哐哐”响,颜子仪折断剑刃后,紧接着挥出一链,狠狠甩在程墨侧颊。 程墨脸骨碎裂凹陷,身体也被那一击之力甩到石墙上。他闷哼着,滑倒在地。 那张有几分俊气,几分坚毅的脸,算是毁了。 田思思在他们打斗时,一直提着心,用力揪着颜子仪衣襟,揪得手指也发白了。这时颜子仪垂下眸,温柔地扫到她脸上…… 第329章 红颜祸水 “小师妹不要怕,他打不过我。”颜子仪的手掌覆盖上田思思的小拳头。那只他人眼里畏惧三分的手,在田思思柔荑上,不过是温柔的保护。 一想到曾经坐在茶楼还算相谈甚欢的程墨和长疤脸,转眼即能无情害她,田思思只觉得心凉。 “都是虚情假意……”她悄声自语,单薄的身子更贴向了颜子仪。 见识过旁人的虚伪,才更觉师兄们对她的真情可贵。 重伤的程墨被抬走,暗室内被关押的人却还人贴人,人贴墙的站着,不敢靠近颜子仪了。 从前不知,这竟是个如此厉害的人,难怪一直被铁锁链铐着。 繁翠拥锁着的香音寺,在拢翠山庄上地处偏远。而今祭神大典,却是在香音寺前举行。 但纵是如此,受邀的宾客也不被允许进入香音寺。 守在寺门的庄上人,总是对前来观摩的宾客,客气而疏远地抱拳,道:“诸位,此为拢翠山庄禁地,还请远离此处,莫要坏了庄主规矩。” 江湖上的人多少卖江博一些面子,不会硬来。 他们却不知,此时受人敬仰的庄主江博,正在香音寺内的一张大床上,侵犯着半路掳来的年轻妇人。 褪去绸衣,露出女体的金观音,被摆在床前香案上。烟气袅袅中,观音面容宝相端庄,女体却**魅惑。 这是真正的江湖秘宝!与造假的那个金观音不同,这尊金观音女体上,刻画着人身上重要的穴位与脉络。 而江博,自从十几年前偶然得到《缘心孽》残本,便心向往之。直到金观音的出现,才解开萦绕他心头的几处难题,终于摸索出修炼方法。 碾花神教历任教主都需要许多圣物,帮助修炼神功。 男教主,圣物便是女子。女教主,圣物便是男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修炼的法门,在于鱼水之欢中,双修得道。 他瞒着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夫人,已经掳来百余女子。他平生并不贪色,对夫人始终如一。与这些女子欢好,不过是为练功。 “轰——” 江博吸纳阴元后,一掌便将利用完的年轻妇人震碎头颅,打下大床。 收宫,归纳元气,江博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对守在门外的人道:“下一个!” 房门“吱呀”被推开,死去的妇人被抬走,地面被清理干净。小胡子门人跪下,战战兢兢道:“庄主,只剩柳烟儿一个了,不过……” “柳、烟、儿。”江博一字一顿,若有所思地吐出这个名字。柳烟儿那倾城倾国的容貌,和婀娜多姿的身形便浮现在他脑海。 那是浚儿看上的女子,不过浚儿必须娶渊水怡。这个柳烟儿么,就此杀掉可惜,不如死前来助他练功。 “带进来。” 小胡子跪着瑟缩道:“庄主,柳烟儿一直被铁索疯子抱着,小的想尽办法都没能接近。就连,就连程墨都被打成了重伤。” “哦?”江博又回味了一遍柳烟儿的美艳姿容,不由哼道,“红颜祸水,果然到哪都能招蜂引蝶,老夫亲自去带她来。” 第330章 衣冠禽兽 江澄浚和丫鬟一起来到烟霞谷,已在静室中等了近两个时辰。 他来回踱步,没来由的焦躁不安。可要出去,那丫鬟便会拦住他,害怕地说道,“少爷,老爷就快来了。您再等等,再……再等等。” 江澄浚望一眼端坐在上首,手执一本书静静阅读的庄主夫人,终于退回来,置气地坐下。 庄主夫人此时抬眸,见儿子已耐不住性子,忍到了极限,便放下了书,道:“浚儿,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是为何?” “浚儿不知。”江澄浚没好气,“浚儿只知,爹是故意撂着我。” 庄主夫人笑道:“没错,你爹不会过来的。他就是要让我看住你,不让你再做糊涂事。” 可只是瞒着儿子,处置一个小丫头,博哥怎么需要那么久。说好了事成后,会派人过来知会,也迟迟不来。 博哥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娘早就知道爹不会过来?”江澄浚收回视线,暗自琢磨,忽然霍的站起,“娘,你和爹故意支开我究竟为了什么?” “浚儿,稍安勿躁……” 庄主夫人欲平定儿子的心绪,可江澄浚早就不管不顾地闯出去了。 她忙站起,赶上几步,却终是拦不住。 她知道,他猜测出他们要对柳烟儿下手。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柳烟儿早成一具尸体了吧。 庄主夫人来到祭神大典上。不知是谁下的令,祭坛上鼓乐齐鸣,爆竹不停,响声震天。 她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掩起了耳朵。 视线在场中逡巡,终于寻到浚儿身影。俊儿还在四处找柳烟儿,拉过一看――不是,便紧锁眉头继续找。 “轰——” 此刻的暗室里,江博亲自对战颜子仪。一掌挥出的功力,又较昨日长进许多。 他暗自得意缘心孽的厉害,并不顾忌掌风错杀的关押人士。 而颜子仪,本就是江博手下败将。这时被锁着手脚,又要护着田思思,很快便被打中受伤。 “啊……”田思思从颜子仪怀中滚落。被江博衣袖一挥,扛着带走。 “小师妹!小师妹——”颜子仪发狂般怒吼,不顾迸血的伤口撕裂得更深,带着锵锵锵乱响的铁锁链冲向前。 可纵使铁锁链被拉到极致,他也够不着被“嘭”地关起的铁门。 狭长的密道中,江博穿梭自如,疾步如飞。田思思只觉耳旁风声呼呼倒灌,不一会儿便被扔上一张大床。 她从大床上撑起上身,恐惧地看着朝她怪笑的江博。 忽地,她眼角余光瞄见了大床上残余着的被撕裂的衣服。那是之前被带走的女子的吧? 衣服和被单上还有腥腥的血,那股怪味道令她小脸煞白。 “嘿嘿哈哈哈哈……柳烟儿,你现在是我的了!”江博大笑,一把捉住近在眼前的白嫩小脚,将她倏地拖来。 “你走开!你别碰我!禽兽,衣冠禽兽!你还是世人敬仰的江庄主么……”田思思狠狠乱踢着,口中叫骂。 那脆生生的嗓音很动听,江博眼放盛光。 花魁,果然与众不同。 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杀她了。 “嘶——”裙子被大力撕裂…… 第331章 还有什么资格去喜欢 “轰——”香音寺的大门被轰击开,守门弟子倒摔进门内,口吐鲜血。 他们畏惧地倒爬几步,盯着身穿暗红鲜衣的碾花影卫鱼贯而入。 影卫们执剑列至两边,叶子昂戴着面具大步踏入,自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冷冽的威势。 “噌——”拔剑声自后传来,叶子昂耳廓一动,脚步却未止。 “碾花恶徒,你休想闯入禁地!” 江澄浚挥剑与影卫们斗在一起,一看碾花教主径直往前,不知要去做什么,便收剑追向教主。 影卫们要去阻拦,却被如洪水般冲击而来的其他侠士纠缠住。 香音寺顶层的楼道上,守卫着的山庄弟子一见有外人闯入,都蜂拥而下。 但叶子昂只是身形一滞,聚气轰出双拳,那些蝼蚁般的弟子们便都震碎胸骨,吐着鲜血摔下楼去。 小胡子男人见势不妙,大喊一声,“庄主快跑!”自个儿也跳楼飞遁。 追来的江澄浚抬眸望向顶层唯一的房门,诧异爹竟然会在这里,那么柳烟儿…… “嘭!”门被叶子昂踢开。 江澄浚来不及多想,在叶子昂进入后,也闪身紧随。 在大床上的田思思裙摆被撕裂,一只小脚束缚在江博坚硬粗糙的大掌中,白嫩修长的腿露到膝上三寸。 而此时的江博,上衣已褪,虬结的肌肉团在双臂,青筋暴起,看起来狰狞可怖。 听到破门声,红了眼的江博霍然转身。被搅了好事后的愤怒懊恼,瞬息间转为惊愕,惭愧。 “浚儿……” 江澄浚几步上前,越过教主。 眼前的一切令他不可置信,他尊敬有加,且地位尊崇的父亲,竟然意图侵犯柳烟儿! “不可能……”他喃喃。 爹明明知道,他对柳烟儿疼惜爱慕,胜过未婚妻渊水怡。爹明明知道…… 叶子昂在乍见这一幕时,便轰出重拳,内劲携风呼呼冲向江博面门。 江博的短暂怔愣,导致他没能躲过这拳。而在下一瞬,叶子昂已留下残影,飞掠至大床,将田思思抱起,用披风捂住。 田思思早就哭得泪水模糊了眼,在江博的淫威下心如死灰。她万万没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有人会来救自己。 她紧紧回抱住救自己那人,也不管他是谁。总之,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莫名熟悉,让她有安全感。 叶子昂身体一僵,低头看了眼,大掌轻揉了揉缠在自己身上的娇躯。 变故又生,江澄浚脑中乱成一团麻。他别过头望向田思思,口中轻吐,“烟儿……” “呵。”他又盯向父亲,嘲笑自己。当初救不了思思,如今也保护不了烟儿。 可笑的是,当初囚住思思的是他的生父。如今欲对烟儿做那种混账事的,还是他的生父。 再次转头,看着烟儿在别的男人怀里瑟瑟发抖,如攀附求生浮木般紧紧抱住救她的那男人。他心头的那一点点嫉妒,也很快在愧疚和心痛的海洋里沉没。 他有什么资格,还能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一个他连保护都保护不了的女子? 第332章 逃不脱魔掌 “哗哗”声中,江博只来得及披上一件衣,还没有发招,便被一支袖箭擦伤心口。 他鼓起的胸肌抖动了下,眼看着碾花教主带走柳烟儿。他指沾心口血痕,闻了一闻——还好没有毒。 碾花教主练的是正统的缘心孽,竟比他摸索出的要强出许多。 难道,是因为他用的圣物还不够多? “嗤——” 就在他还在苦思功法上究竟是哪里还需改进时,胸膛又刺入一剑。 刺他的是他根本没去防备的亲生儿子! 江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又在愧疚和难堪中变了神色,“浚儿?浚儿,你要杀为父,那便杀吧!杀了为父,为柳烟儿报仇!” 江澄浚在冲动中刺了江博一剑,可当剑尖入肉后,又心情复杂地下不了手。 “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了,他是个畜生的儿子。 他红了眼,晶莹的泪水转动在眸中。 “唉……”江博长长地叹一口气,“你不该留恋烟花女子,忽略你的未婚妻渊水怡。” 江澄浚痛心地盯住江博,只是问:“你这么做,对得起娘么?” 江博终于垂下头,他不敢对视儿子的眼睛。长长的喟叹声后,江博也不知是在解释,还是说服自己,“唉……浚儿,你不明白。拢翠山庄日渐式微,除了联姻能暂保地位,也就,也就只能……” 可他终究说不出口自己在练邪教功法的事,尤其是修炼的方法实在难以启齿。 “噗!”江澄浚拔了剑,转过身不再去看江博一眼,他语气失落但决绝道,“爹,请恕浚儿不孝,浚儿从此后……都不能再侍奉爹了。” “浚儿,你的意思是?”江博心中一跳,抬头急问。 “爹,从此以后,我不再是拢翠山庄少庄主!” …… 滴琼林中,叶子昂搂着田思思越过重重枝叶,终在一条小溪边降下。 田思思脸上的泪水已被一路上的风吹干,受惊吓的心跳也渐渐平复。 好在,江博刚撕裂裙摆,她便被救了,身子没有被玷污。 只是……她抬头,望向救她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那死气沉沉的面具。 怎么是教主救的她?亏她还觉得救她之人的气息熟悉温暖。 落地后,田思思便退出了叶子昂的怀抱,趔趄地往后跌了几步。 “小心!”快要踩入溪水中时,叶子昂出声提醒。 田思思像只惊弓之鸟,缩着脖子往后一望,又向前跌了几步。而叶子昂正朝她走来,便顺势拥住了她。 “呃!你,不要……”田思思恐惧地挣扎着。 为什么偏偏是教主救她,不是别人?为什么?为什么? 她就这么倒霉,逃不脱他的魔掌么。 “师姐,是我。”叶子昂说着,摘下了面具。 可田思思听不进去他的话,还在推拒挣扎。他只好俯下身,歪过头配合她的身高,找准芳唇吻去。 “不要,不要唔……” 叶子昂将失而复得的田思思搂进怀,深深拥吻。 第333章 丢了的思思 溪边,田思思小手捂着自己被亲肿了的唇瓣,闷闷不乐地坐着。 膝盖曲起,一条玉脂般圆润纤长的手臂抱着。 舌头都还火辣辣的痛着,他简直是要吃掉她…… “思思!” 身后的呼声顿时唤停她羞人的回想。 田思思抬头转眸,倾泻至臀尖的柔顺长发滑过精致小脸。 叶子昂把烤好的一条鱼送过来,“可以吃了,很香的。” 望着高高在上,俯视着她的叶子昂,田思思陷入苦恼。 碾花教主是小师弟,还是说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又或者,是小师弟假扮碾花教主来救她? 叶子昂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勾唇一笑,撕了片鱼肉,吹了吹,递到田思思唇边,“张嘴,啊……” 她的粉唇被他亲得肿肿的,现在,又懵懵地张开小嘴,把他递来的鱼肉吃进去了。 柔嫩的唇瓣触碰到他的手指,差点又勾起他的原始冲动。 “好吃吗,思思?”叶子昂紧挨着田思思坐下,又撕下一片,打算继续喂她。 给思思喂吃的这种事,怎么那么有趣呢。 “你……”田思思嚼了嚼,吞下鱼肉,脑子混乱,无法确信地小声道,“你怎么不叫我师姐。” 还有一种可能,碾花教主发现他自己长得跟小师弟一模一样,就把小师弟抓起来结果了,然后在她面前假扮小师弟。 又或者……嗯,是他易容的! 叶子昂俊脸凑过来,在田思思耳畔悄声魅惑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叫你师姐好不好?” 田思思害怕地往旁挪了挪,又不自觉地捂了捂嘴唇。 他不肯叫呢,小师弟都是很乖的,而且小师弟身体很虚弱,所以他不是小师弟。 不停纠结,猜忌…… 未及料,叶子昂将烤鱼放到干净荷叶上。搂过她的身子,捉开挡唇的小手,再次吻下。 思思是他的,可不能再丢了。 …… 江澄浚失魂落魄地回到房,这时碾花影卫已退走,祭神大典也中止。 可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碾花神教为什么匆匆而来,又迅速退去。 江澄浚收拾衣物,打算独自远行。 临别时,来到柳烟儿房里。 他把她当作田思思的替身,可她终究是因他得祸。对她的感情,他也说不清是爱还是利用了。 梳妆台上,是柳烟儿曾戴过的首饰。他记得曾送她过一支簪子,不知还在不在?那只簪子,他是当作赠予田思思般送给她的。 首饰盒一开,江澄浚忽然睁大眼。 他看到,首饰盒中,竟然放着一颗夜明珠! 他记得曾经思思就戴着这样一颗夜明珠,它们一般的大小,一般的温润。就连坠着的穗子,也完全一样。 柳烟儿怎么会有思思的东西? 如果仅是容貌相像这一点,他还不会深想。可是她们身上,竟然戴着一样的夜明珠! 这么昂贵特殊的饰品,世上绝无仅有。 突然,他回想起柳烟儿曾对他说过的话。 “江公子,我不是柳烟儿!” “我其实是田思思。” 当初他是不信的,可如今想来,莫非思思早就对自己言明身份…… 第334章 看够了吧 “唔唔……呃嗯……唔!”叶子昂追着田思思的唇亲吻,田思思刚逃脱,又被攫住。 她被吻得呼吸急促,身子酥软。最后只能任叶子昂锁住后脑,予取予夺。 也不知过了多久,溪岸另一边的林子里,江澄浚剑鞘撂开繁茂枝叶,走了出来。 忽然间,他顿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溪对岸。 柳烟儿在被别的男人亲吻……不,那是思思,是思思在被亲吻。 江澄浚的心像在被凌迟,他紧紧握住了拳,颀长的身躯却像木桩被钉在了原地。 “啊……嗯唔!不要了。”田思思躲开再次追来的吻,气息咻咻。 “说你是我的,我今天便放过你。”叶子昂清冽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扫过田思思长睫,微哑的嗓音撩人心弦。 “我是你的!是你的!行了吧?”田思思只想摆脱。 “咔嚓!”溪对岸传来声响。 江澄浚一只手捏着附近的树枝,竟然不知不觉中将它折断。 田思思惊讶地转头,小手捂住唇。 叶子昂却仍抱着田思思,眼底毫无一丝意外,提声不屑道:“看够了吧,江澄浚?” 他在祭神大典隐藏着的时候,可是眼睁睁看着江澄浚亲在思思脸上。 要不是当时收到剑心暗报,误以为那是柳烟儿不是思思,他早就现身抢过来了。 又瞅了眼怀中小女人,叶子昂无奈。 说起来,思思也真够闹腾的。一月未见,她竟给自己换了个身份,还成了花魁…… “思思……”江澄浚轻唤着,一只握着的手抬起。手指松开,夜明珠垂下来,在夕阳下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田思思眼睛一亮,也不管身份不身份的了,上前一步道:“那是我的!” 江澄浚捂着心口,却眼眸深邃地凝望田思思,说道:“嗯,是你的。你过来,我给你。” 他话中引诱之意明显,叶子昂一把将田思思拉到身后,阔步上前冷声道:“江澄浚,你找死!” “呵。”江澄浚自嘲地轻笑,道,“死在思思面前,我心甘情愿!” 叶子昂不会怜悯一个蝼蚁的性命,江澄浚对他来说,连竞争对手都算不上。 他单手轻挥,内力源源不断泻出。在掌周的空气,已形成无形气流。 田思思和江澄浚同时感受到骇人威势,暗暗惊讶年纪轻轻的叶子昂,竟然内功精纯深厚至斯。 “哈哈哈哈……叶子昂,你尽管杀!杀了江公子,田姑娘便会一辈子记得他,并且痛恨你。” 霎时,林中回响起狂放的笑声。 在最后一个“你”字落音时,声音已极近。 三个人影先后不一地降到江澄浚身旁,与叶子昂对峙。 这三个人是武儿一家,田思思看见他们就来气。 叶子昂收回未打出的一掌,盯着武儿勾起冷笑。武儿刚到玄机门的时候,他就看着不顺眼。当时没认出来,原来就是他流落在外的兄弟之一。 中年男子继续笑道:“哈哈哈,叶子昂,怎么不动手了,你也有忌惮的时候。不过不要紧,反正你已经杀了十三郎,田姑娘还会原谅你么,嗯?” 闻言,田思思和叶子昂同时变了脸色。 第335章 只你有资格 田思思望向叶子昂。她假设了无数种可能,都在逃避接受小师弟就是碾花教主的事实。可在中年男子的提醒后,她不得不相信了。 “田姑娘——”中年男子将手中长剑丢来,田思思一下接住。 长剑抽出,剑尖指向了叶子昂咽喉。 再往前一寸,她就会杀死他。 可是,他为什么不躲,而是已一种任凭处置的眼神看着她? “叶子昂!你真的,一直在欺骗我么?”田思思出声问道。 她在希冀叶子昂给个合理解释,否认他就是碾花教主。 或者他可以出手打掉她手中的剑,如果他是碾花教主,他完全可以做到。 可是叶子昂只是朝着剑尖慢慢走来,逼迫着田思思不住后退。 “我没有欺骗你,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 “可你骗了我爹爹。”田思思拿剑的手在颤抖。 “他只问过我名字,并没有盘问其他。我的名字就叫叶子昂,我也如实相告。” 中年男子提气大喝道:“田姑娘,不要再被他欺骗了。碾花神教是邪教,邪教的教主会是什么好人!” 叶子昂冷笑一声,是对中年男子的挑拨。可面对田思思,他仍旧拥有十二万分的耐心。 “思思,如果你要杀我,我允许你这么做。全天下,只有你有杀我的资格。” 他又走近一步,剑尖抵上了咽喉。 锋利的剑尖刺破了叶子昂的皮肤,血沿着剑刃滑下。 田思思一惊,往后退了退。可那滴鲜红的血液已经流到她手指上,像火种般烫得她一下子松开手,丢下剑。 “思思……”叶子昂欣喜若狂,他赌对了,思思舍不得杀他。 “不要再叫我!”田思思截断了叶子昂的话,退到了河岸,“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她霍然转身,泪水模糊了眼。 武儿身边的小女孩纵身一跃,带着田思思飞到小溪另一边。 田思思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她的心好乱。 “走。”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小女孩点点头,带着田思思再次施展轻功,跃走。 江澄浚和武儿跟在后头,中年男人却还与叶子昂对峙了一会儿,这才追赶上去。 武儿一家四海为家,已经形成习惯。因此无论在哪,他们都能很快适应,并且愉快地生活着。 他们下了山,买下一艘大船,雇了几个船夫。 田思思和小女孩在舱内换过衣裳,便一前一后出来。 江澄浚和武儿无声坐着,在想自己的心事。而那中年男子,此刻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昂首负手,岿然不动。 田思思从中年男子的侧后方,瞄见了他眼角的泪花。可是,他的唇角扯动,是在微微笑着的。 小女孩在田思思耳边悄声说道:“我爹在想我娘了,他们是在擂鼓山的一个傍晚相识的。我爹说,当初娘亲骗他自己叫边彩霞。” “边彩霞……为什么,是姓边?”田思思诧异。 “哈!很奇怪吧,这个姓很少见的。” 田思思也望向天边晚霞,娘亲就是姓“边”的呢。 第336章 往事如烟(一) 中年男子一直望着天际,直到霞光渐渐湮灭在夜幕中。 他没有转身,却忽然开口道:“小霞,小念,你们都长大了……” 小女孩和武儿一同转过头,看向中年男子后背。 “爹不能一直陪在你们身边,爹要走了。” “爹!” “爹,你要去哪里?” 两兄妹一同惊道。 “爹要去找你们的娘亲的仇家,边凌臾!有件事,我要向她问清楚。” 田思思脑袋轰地一响,瞪大眼,望向中年男子。 边凌臾,娘亲就叫边凌臾。他在说的,是娘亲么? “当初你们娘亲非要修炼缘心孽,都是因为这个人。你们不是一直在问,娘亲为什么明明姓花,却要骗爹爹说姓边么?” “就是因为边凌臾!” “当初叱咤江湖的朝阳仙子只收过两个徒弟,分别是边凌臾和你们娘亲花连城。” “你们娘亲先入的门,边凌臾则是朝阳仙子在饥荒时路边捡来的。因此,朝阳仙子为她取了这个名。” “边凌臾资质奇差,却从小嘴甜,惯会讨朝阳仙子喜欢。你们娘亲天资聪颖,可惜性子要强,反倒不被朝阳仙子看中。” “《荏苒》、《霜露》、《霞肆》,都是朝阳仙子自创。其中《荏苒》是世间绝无仅有,只可女子修炼的心法。可这三门绝世武功,如今都已失传。这就要说回当年,当年朝阳仙子临终前,把这三门武功都传给了边凌臾,却只教你们娘亲一些寻常功夫。” “你们娘亲怎会甘心。她与朝阳仙子大吵一架,从此一刀两断,来到擂鼓山。” “当时的碾花神教只是一个小门派,派中都是些乌合之众。唯独教主仗着缘心孽的强大,算是有些名头的。你们娘亲,就是在那是拜入碾花神教。” “那时的教主年事已高,缘心孽却还未练到顶。他在教中颁下一道唯强令,明言谁都可以挑战他,赢了他便是下一任教主,并且他会传授缘心孽。你们娘亲是唯一一个去挑战的,虽然输了,但当时的教主在寿终正寝前也只能传位给她。” “你们娘亲终于得到一门厉害的功法,便没日没夜的修炼。她发誓,要用缘心孽打败朝阳仙子的荏苒,打败边凌臾。” “可是缘心孽修到一定境界,便停滞不前。你们娘亲只能四处搜寻年轻男子……” 小女孩脸现疑惑,武儿却深感不耻,脸色顿时垮下。 “我便是在那时与你们娘亲相遇,她曾对我说,愿意放弃修炼缘心孽,与我白首偕老……” 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这时有一些抖动。 “可是,偏在你们娘亲刚下定决心时,江湖上传来边凌臾的婚讯。她要嫁给当时赫赫有名的大侠田人威,朝阳仙子亲自主持婚礼。” 田人威……爹爹! 田思思终于能肯定,中年男子口中的边凌臾就是自己娘亲。 原来娘亲还有这一段往事。 她更仔细地听去。 “我当时籍籍无名,配你们娘亲都是高攀。你们娘亲本就对边凌臾不服气,欲与她比个高下。这一来,她便更加咽不下这口气。” 第337章 往事如烟(二) “本与我说好的亲事,也无疾而终。” 武儿哼了声,显是对自己娘亲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屑。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继续道:“她嫌碾花神教乌烟瘴气,从不带我进去。得到边凌臾婚讯后,她便失踪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也找不到碾花神教本部。” “那时你们两个已经出生,可还不满一周岁。我带着你们两个,投奔到少林寺,成了一个伙夫。可每一有下山的机会,我都会打听一番有关碾花神教的事。” 武儿捏紧了拳头。 自从他五六岁开始懂事以后,也想娘亲,有意无意地去打听。 可是得到的消息,却让他越来越自卑,愤恨。 江湖上盛传,碾花神教教主花连城淫而邪,狠而绝。 她每年都要祸害无数少年儿郎,***好便重手杀了。 她与受人敬仰的田人威大侠势不两立,但凡与田人威交好的她都要赶尽杀绝。她在世那些年,残害过无数无辜门派,闹得怨声载道,处处都是咒骂她的声音。 “后来我听说,她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儿子。我打听年龄,竟比你们还要年长一岁。哼!我这才知道,我一直被她骗了。她在我之前,就爱过别人。可她谁都不珍惜,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我当时学了些少林功夫,便还俗带你们下山……” “爹……”武儿用极轻的声音碾动双唇。 爹说来轻巧,只有他知道,爹在少林寺经历过什么。爹是偷学武艺,被发现后差点被打废。还是方丈仁慈,放过了爹一码。 从此以后,爹不再是伙夫。不用劈柴烧饭,每日天没亮就醒来练武,一直到日落都鲜少有休息的。 爹要下山又遭遇阻拦,因为爹学了少林秘术,方丈要他自废武功才能下山。可爹怎么肯,于是他闯过十八铜人,做下七件功德,在方丈门前足足跪了四十九天…… “下山后,我听说边凌臾和田人威,被你们娘亲逼得归隐山林,从此无心问鼎武林。朝阳仙子,也下落不明。” “而你们娘亲,日渐癫狂,搜罗去更多男子……” “有段时间,我将你俩寄养到一个故友家中,很久没有回来。其实,那时我假装被碾花神教掳去,作为圣物献祭给你们娘亲。也因此,终于得以见上她一面。” “她认出我来,要放我生还。我不死心,追问她那个比你们大一岁的男孩来历。哦,那个男孩,也就是如今的叶子昂。” “可是,她不肯说,只在赶走我之前冷笑着,让我去问边凌臾。她说边凌臾知道叶子昂的来历,可那时边凌臾和田人威归隐多年,我哪里找得到。” “唉,那一别,我便再也没见过你们娘亲。” 田思思回想起来,花连城是在她十一岁那年找上灵剑山的,没过多久娘亲便去世了。也就是说,中年男子是在六年前见过花连城最后一面。 中年男子语声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刚才,我终于见到摘下面具后的叶子昂了。可我发现……” 第338章 河道变故 中年男子转过身,觑向田思思,“我发现,叶子昂和花连城长得并不像。我怀疑他不是花连城的亲生儿子……” “嘭!”武儿这时一踢船舱,站起起来,打断了中年男子未完的话语。 船身剧烈晃动,田思思站不稳,被江澄浚扶住。小女孩却一屁股摔倒,哭了起来。 武儿捏拳,瞪着他父亲道:“我恨那个女人,从小恨到大,你一直以来也是这么教我们的。可现如今,你要突然告诉我们,我们恨错了?” “呵。”他冷笑,“爹,你是想去找到边凌臾问她叶子昂是不是花连城的儿子?别给花连城找借口了!就算叶子昂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改变不了花连城是个**荡妇的事实。” “小念……”中年男子平心静气道,“经过这么多年的调查,我们早就知道你娘亲是为了修炼缘心孽才需要男子做圣物。她是迫不得已,是因为太想胜过边凌臾。” “那叶子昂又怎么说?”武儿——也就是小念,手指向田思思,激动道,“叶子昂也在修炼缘心孽,他根本不需要杀那么多人,他的圣物也只有田思思一个。为什么,花连城不行?” 中年男子蹙眉,视线扫过田思思,他也想不明白。 花连城曾对他讲过有关缘心孽的事,第五层以上的缘心孽十分强大,可如果停止与圣物交合,缘心孽会渐渐退化回第五层。 和不同的圣物交合,缘心孽的修炼速度能成倍增长。 可是叶子昂,他只有田思思一个圣物,却不见他功力退步。相反,叶子昂的功力似乎比花连城要强得多。 中年男子移开了视线,似喃喃自语般道:“连我也不懂你们娘亲。这个世上,恐怕只有边凌臾真正了解她。就算不是为了叶子昂的身世,我也要去找到边凌臾。这是我的心结,我必须亲自去解开。” 少倾,船靠岸。中年男子独自下船后,船夫又把船撑开,继续摇桨。 清澈的水面被尖尖的船头分成柔柔的两片,在船尾渐分渐远,终又淡化纹路归为平静的一片。 田思思知道,中年男子的心结,怕是解不开了。因为娘亲早就离世,什么都回答不了他。 夜,沁凉。 留在船上的四个年轻人都回了舱,是以,他们没看见船夫的动作。 船夫点起火,比出手势。河两岸的丛林中,冒出来一个又一个山庄弟子,对船只形成包围之势。 “咦?船好像停了。”小女孩小霞托腮道。 江澄浚和武儿警觉起来,手执兵刃,小心地来到船舱外。 田思思紧随其后。 可是出来后,哪里还看得到船夫们,他们早就不知所踪。船只却被岸上的人用铁爪勾住,拉道了岸边。 “唰唰唰——” 眼花缭乱的白光中,剑刃舞来。 小霞也出来,和岸上的人缠斗在一处。 “思思快走,我拖住他们!”江澄浚挡在田思思身前,毫不留情地斩杀着涌上来的山庄弟子。 可山庄弟子们忌惮他少庄主的身份,没敢对他下重手。 第339章 林间箫声 山林间,江博背着手静静伫立,远望着拼死护住田思思的儿子。 碾花教主只田思思一个圣物,便能将缘心孽修炼得如此高深。难道,是因为田思思有何不同? 到底如何,抓来一试便知。 只是,浚儿这样护她,难道他要连自己的孩儿也杀么…… “噗——”江澄浚的手臂被划出一条血痕,江博看得心头一紧。 “唉,罢了,罢了。”他对身边人道,“撤了!” 河岸上,山庄弟子收到指示,纷纷撤离。 可田思思几人不敢再逗留,便弃了船,沿着水路,在崎岖的山林中赶路。 “江公子,你不回山庄么?”小霞在路上问道。 江澄浚捂着伤口,面色苍白,咬牙道:“不回。” 小霞拉过田思思的手,对江澄浚道:“你不会是惦念着我嫂子,才一直跟着的吧?警告你,田姑娘是我哥哥的,你可别打歪主意。” 武儿脸一红,停下脚步训斥妹妹,“胡说什么!” 小霞做了个鬼脸,固执道:“就是我嫂子,你们都睡过的!” “什么?”江澄浚瞪大眼,惊得一口气噎住,猛咳起来。 田思思忙去堵小霞的嘴,手指将她嘴唇捏了起来,小霞后面的话都成了“唔唔”声。 武儿大窘,忙解释道:“江公子别听舍妹胡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江澄浚眼眸微转,落到田思思粉红的双颊上。他自然不会相信,可是思思有太多人觑觎,他亏欠太多,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力保护。 田思思感受到那目光的灼热,难过得快要哭出来,转眸狠狠剜了武儿一眼。 武儿上前两步,站到田思思面前,涨红着脸慌张道:“你别乱想,我才不想娶你。以前是爹爹逼的,现在他不再管我,我会娶我自己喜欢的女子。” “我也不想嫁给你。”田思思离开武儿身边,一个人朝前赶路。 江澄浚赶紧跟上,对武儿兄妹,神色更冷淡了几分。 悠扬的箫声忽远忽近,回荡在山林。似有女子的幽叹声夹杂在箫声中,令箫声更添哀婉。 田思思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停下来时,已不知在哪。 她听见箫声似乎在指引她往前走,声音婉约,并无敌意。 不知不觉的,她往前踏出一步。 可就在这时,胳膊被江澄浚从后拽住,把她扯到了身后。 “小心,这是洞庭渊氏的箫声,能蛊惑人心。”江澄浚提醒道。 “洞庭渊氏……”田思思喃喃念着。 忽然间,箫声止歇。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从前方一棵树的树干后转出。 是渊水怡。 她水润的眸子瞅在江澄浚脸上,苦涩地一笑,开口道:“江公子果然与我难以契合,就连我吹的曲子江公子也不喜欣赏。” “呵,渊水怡,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伤及无辜。”江澄浚冷冷道。 “无辜……”渊水怡望向田思思,“她倒成了无辜的了。我这个未婚妻,却成了你们之间的阻碍?” 江澄浚的声音低落下来,“我现在已经不是拢翠山庄少庄主,我想就是你爹也不愿把你嫁给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了。” 第340章 洞庭为客 渊水怡神色黯淡下来,语声更加清幽,带着丝自嘲意味,“为了不娶我,你宁可放弃少庄主的身份。” 再转头望向田思思,渊水怡冷笑,“为了和她双宿双飞,你甘愿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 江澄浚迎视着渊水怡双眸,郑重道:“我甘愿。” 渊水怡往后跌了几步,呵呵笑道:“好,你爱谁是你的事,本就与我无关。你以为我多想嫁给你么?我也不过是迫于家族压力。既然你我互无情意,从此便是陌路人罢。” 垂在衣袖中的手,用力地握着洞箫,她花费了浑身力气才把这段话说出口。 江澄浚转身,低头看向田思思,温柔道:“思思,我们走。” “等等!”却在这时,另一个女子站出来,喝住了他。 田思思在祭神大典上见过这个女子,她是渊水怡的表姐,性子很直。 “我与渊姑娘从此只是陌路人,还有什么话好说。”江澄浚都没有转身。 那女子冷然道:“既是陌路人,便不要对渊氏心存芥蒂。我有意请田姑娘去寒舍一聚,不知道田姑娘和这位陌路公子可否赏脸?” 小霞跟上来一直在旁静静看热闹,这时一眨眼,天真道:“我早就走累了呢,不嫌弃你家里贫寒。去去去,我们去。” 那女子觑了小霞一眼,笑道:“也请这位小友一同前往。渊氏的确贫寒,不及王公贵族奢华,但再来两百人,也是容得下的。” 武儿在旁小声教训丢脸了的妹妹,“‘寒舍’只是谦称,你少说话。” 因为江博,田思思对江澄浚还是有些畏惧和忌惮,以为他不会跟来,才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可在那女子试探地盯视中,江澄浚竟也默默跟着田思思朝她走去。 渊水怡握着洞箫,转身便跑,似乎不愿意再看到江澄浚般。 跋山涉水来到洞庭渊氏,田思思被安排住在一个湖心小筑中。可令她意外的是,渊水怡竟也跟她同住。 她和渊水怡的厢房紧邻着,隔着墙连咳嗽声都听得清晰。 这天,她就在自己厢房无法避免地听到了渊家姐妹的对话。 “表姐,你为什么要让田姑娘住到我这里来?别处又不是没厢房了。” “她在这,江公子便会过来看她,这不正好给你们相处的机会么?” “我不想再见江澄浚,我与他的婚事早就不了了之。” “别傻了,骨肉亲情又岂是说断就断的。江澄浚是江博唯一的孩子,他迟早会回山庄,你也注定了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心中已有他人,难道要我一直等下去么?” “江公子不喜欢你,终归是你不够了解他。现在正是一个了解他的好机会,你只要多多跟田姑娘接触,自然会懂得江公子的喜好。” 田思思支颚的手突然滑下,瞪大了眼。 江澄浚的喜好……她怎么会知道? “思思!” 说曹操曹操到,江澄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与此同时,渊水怡房里的对话声戛然而止。 第341章 他会喜欢(一) 田思思没有去开门,只对着门外道:“我已睡下,公子请回吧。” 不出所料,渊水怡的房门在这时开了。 田思思听到渊水怡还小声地埋怨了一句,“表姐,你不要……” “江公子,水怡绣了一个荷包,可好看了,江公子要不要进来瞧一瞧。” “抱歉,我对刺绣没有兴趣。”江澄浚声音冷然道。 紧接着,脚步声离去。 渊水怡在后抱怨,“表姐你真是的,男子怎么会喜欢看绣活。” “不会么?要不要打赌,我赌他明日就会喜欢。” “咄咄!” 田思思的房门又被敲响,不等田思思出声,外面就传来客套的语声,“田姑娘,我有一间事物落在里面,可否进来取走。” 主人家既然已经提出要求,纵使她真的睡下,也该起来开门的。况且都是女子,有什么可防的。 田思思去打开门,还可以四处望了几眼,生怕江澄浚没有走远。 “田姑娘在瞧什么?江公子早就走远。” “哦,那就好,请进吧。” “田姑娘似乎在刻意回避江公子。”没想到渊水怡的表姐不进门,反而直截了当道。 田思思看了眼渊水怡,道:“江公子与渊小姐有婚约在身,我一个外人自然是能避则避的。在拢翠山庄时,我迫于无奈,隐瞒身份,还请渊小姐不要怪罪。” “不怪罪。”表姐替渊水怡答道,“不过田姑娘,江公子如今情系于你,多少与你脱不了干系。田姑娘会刺绣么?” 她前一句似乎还在埋怨,后一句突然问到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田思思无奈,只好忽略前边,答道:“不怎么会。” “那便好,我们水怡最会刺绣,烦请田姑娘和水怡一道刺绣,让江公子能看见水怡的好。我想田姑娘如果洁身自好的话,一定会答应我这个小小请求。” 还小小请求,分明是在故意要她露拙。提要求也便罢了,竟然还以“洁身自好”作要挟。 田思思心头存气,本不愿答应。可看见渊水怡躲在她表姐身后,羞得使劲拉她表姐衣服的模样,她又咽回了要回呛的话。 微微一笑,田思思看向渊水怡道:“好啊,那我便拜渊小姐为师,学一学刺绣。” “好,就这么说定了。水怡,你先回房,我今天跟田姑娘一道睡。” 田思思眨了眨眼,简直无语。这位表姐也太自来熟了,她答应要一起睡了么。 “表小姐可能不知,小女子从小便独睡惯了。身旁有人,会失眠的。” “哦?难道田姑娘是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哈哈,我开个玩笑!田姑娘若是失眠,那正好,能与我聊一聊。” 田思思被迫与一个不熟悉的女子同枕共眠,盖上被子,两人平躺着。 真的失眠了,可也没有什么话题好聊的。 夜里的时间在静谧中悄悄溜走,当一缕月光从窗隙漏进时,田思思便警觉地睁了眼。 身旁女子霍然起身,一道暗器打向窗户。 窗户咯噔一声掉落,一个人影侧身避开。 田思思起来套上外衫,这期间夜闯的人影已跟渊家表小姐过了数招。 第342章 他会喜欢(二) 田思思掌起灯,正好见表小姐被江澄浚一掌打回床。 不过,她也没落到好处。与江澄浚一见面,便被他抱住往外掠走。 洞庭到处是河水和林子,风景秀丽。 江澄浚把田思思带到一叶小舟上,双手立即松开。 “思思,对不起。但我真的有话要对你讲,你不肯见我,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诚挚地说着,一步步走近。田思思一手举在心口处,另一只手摸索着往后退。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说,为了那十万两?”田思思蹙眉,盘算着如何赚到那十万两还他。 “我是为了我爹的事,来向你道歉。” 田思思已经退到了小舟边缘,再往后就要摔进河里了。 江澄浚往田思思身后一瞥,无奈地叹一口气,竟伸手一把抓住田思思,将她往自己怀里拉。 “咚!”田思思的额头撞在了江澄浚胸膛。 拉那么用力,他是故意的吧。他没痛死,她都要撞晕了。 “思思,我不求你原谅,但我会尽力弥补你。”江澄浚抓住了田思思双肩。 望着江澄浚狂热的眼神,田思思感觉到了压力。 也许真如表小姐所说,全是因为她阻碍了江澄浚和渊水怡的婚事。 “思思,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肯见我,你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不好?” 可她并不需要弥补,在江博那里她只是受到了惊吓,也没有损失。如今她只想忘却那件事,在洞庭修整后,她会再次启程去找师兄们。 田思思绝美的小脸仰视着江澄浚,看起来瘦弱的双肩却十分圆润软乎。 江澄浚手指轻轻一抚,再也忍不住心中渴望,一把将田思思按入怀中。 他知道自己已不配,可还是想要拥有她。 他收紧双臂,几乎要将她揉碎。 这个女人,如果完全属于他该多好。 “呃……痛!”田思思在他胸怀娇呼着,现在宁可回去跟表小姐大眼瞪小眼的躺一张床上了。 什么弥补……这简直是再次伤害! 终于,在江澄浚手臂松开的同时,田思思挣扎出来。然后,马上小跑到船头,望着有些遥远的岸边。 腰肢再次被江澄浚从后搂住,但这回,江澄浚只是施轻功将她带回了岸上。 田思思默默跑回房,发誓真的要多露露拙,帮渊水怡引起江澄浚注意才好。 江公子,也太可怕了。 翌日,田思思主动来到庭院看渊水怡绣花。 渊水怡也认真地教她刺绣。给她讲解一番后,就递来空白布绢,让她羞一朵牡丹。 田思思跟针线较上劲了,她学会了怎么绣,可偏偏要故意绣得歪歪扭扭。 表小姐远处看见,欣喜若狂地去找江澄浚了。经过昨夜那一节,她语气不善,但江澄浚听说思思绣了花给他,就按捺不住想去偷偷瞧一瞧。 田思思刺绣的速度很快,反正她不需要绣得好看,尽快有一副难看以及的作品才是要紧。 “啊!”针尖意外刺到手指,她痛呼一声。 突然一阵风飞来,江澄浚落在她身边,捧住了她的手。 第343章 他会喜欢(三) “田姑娘……”渊水怡站起,关切的话语还未出口,已见江澄浚含住了田思思刺出血的手指。 余下的话全部咽回,渊水怡只觉得自己好多余。 田思思忙将自己绣的和渊水怡绣的,一道拿给江澄浚看,“瞧,这是我跟渊小姐的刺绣。” 觑着江澄浚的脸色,田思思期待在他身上看到惊喜与失望。可是没有,江澄浚拿过了那副不像牡丹的牡丹刺绣,眉峰微挑。 渊水怡不好意思地拿过自己绣的锦绣山河,说道:“江公子怎么会喜欢看女儿家的绣活。” 可是江澄浚却忽然掀目,对田思思道:“这是你绣的?太难看了。” 田思思退到渊水怡身旁,“嗯”了声道:“对啊,还是渊小姐的绣活好,我的简直惨不忍睹。” “唔,那就收起来,别再给别人看了。”江澄浚拆下固定架,把那方绣着烂牡丹的手绢塞入衣襟。 “呃?”田思思愕然,怎么事情发生得不如她预测。还想要极力推崇渊水怡,她便语气生硬道,“渊小姐的刺绣如画出来的一般,真美啊,江公子你说是不是?” 江公子怎会喜欢看女儿家的绣活,渊水怡在心里再次想。 江澄浚看都不看过来一眼,却对田思思说道:“你初次刺绣当然不能跟她比,天日天气晴好,去不去放风筝?” “我不去!”田思思直接拒绝,顺便拉过渊水怡来,“我要继续学刺绣,你就让渊小姐陪你去放风筝吧。” 江澄浚默了默,似乎决定了什么,接着道:“那我陪你刺绣吧。” “啊?”渊水怡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望向远处亭子里的表姐,渊水怡这才相信了她的话。他会喜欢刺绣的,不过只喜欢田姑娘绣的。 虽然牡丹绣得不成样子,可江公子不也偷偷藏起来了么。 只要喜欢一个人,便会喜欢她的一切,包括她的不完美。 渊水怡暗自出神,江澄浚却已追着田思思离去。 沿着小河的鹅卵石道上,田思思扭过头道一声“别跟来”,又继续转身小跑走。 江澄浚却不放弃,继续跟随。 “唰——”一柄长剑突兀地横在江澄浚身前,渊氏的小公子执剑跳出。 “哪来的登徒子,非要追着我家的丫鬟做什么?”小公子声音慵懒道。 田思思转过身,差点摔倒。 丫鬟……她哪里长得像丫鬟啦!还他家丫鬟呢。 江澄浚冷着脸,袖里纸扇飞出,一下打在小公子腕上,将他长剑打落。 小公子“哎哟”一声,暴跳如雷,“你竟然敢打我,报上名来,你死定了。” 小公子一直纠缠,可武功太差,江澄浚用一只手便轻松打得他鼻青脸肿。 小公子脸上挂彩,不好意思再去看没救成的美。捂着脸,撂下一句狠话,“有种的别跑,我叫我师傅来,打到你满地找牙,哼。” 江澄浚才不会真的去等一个半大孩子,可是田思思已离去,他再也追不到。 晚间,渊氏摆宴,迎接几位贵客,江澄浚和田思思也被邀请去。 第344章 回归灵剑山 田思思落座,被安排与渊水怡坐在一起。 小公子粘过来,坐到渊水怡身旁,眼睛却不住偷瞄田思思,口中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姐姐,我师父可厉害了,我是没学到精髓,不然谁能欺负我。” 渊水怡瞅他一眼,无奈道:“又跟人打架?这回还伤到了脸上。” “被一条狗咬了。姐姐,等下我叫我师父去打狗,哼。” 贵客远道而来,此时留在洞庭的嘴长者是渊水怡的大哥,他亲自相迎。 小公子中途跑去,一见到贵客就冲出去诉委屈。 田思思一看那几人,忽然欣喜若狂。原来渊家小公子口中的贵客是她的师兄们。除了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九师兄和小师弟,另五个师兄结伴而来。 他们在外时偶然结实渊家小公子,这次过来探望主要为了托渊家寻人。谁知道,一来渊家,就让他们看见了小师妹。 “小师妹!” 几位如仙似画的师兄同时认出田思思,撂下渊小公子,就向田思思走去。 渊水怡视线在几人脸上逡巡,最后恍然大悟,“原来田姑娘就是你们心心念念,四处找寻的小师妹。” 扫一眼江澄浚,渊水怡心内五味纷杂,只是说道:“如今小师妹已找着,诸位可有别的打算?” “还有几位师兄弟也下落不明。” “不过他们也时常下山,应该无大碍。师妹找到了就好,我们明日便动身回灵剑山。” 几位师兄七嘴八舌的,是在对渊水怡讲话,但都围着田思思。 人群中,江澄浚不发一言地望着,气质更冷冽。 宴后,田思思回到湖心小筑,四位师兄也都眼巴巴跟着。 渊水怡绞着帕子,紧咬下唇。 她的湖心小筑本她一人,如今田姑娘来后便日渐热闹了。不止江澄浚总躲藏着暗中往来,又多了四个跟屁虫。 不……是五个! 小公子跟在四位灵剑山侠士身后,一副“师父在哪,我在哪”的模样。 在师父跟前,他格外自信,昂着头颅,鼻孔朝天。 骤然见到江澄浚,小公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四位师父道:“就是那个人欺负我,师父们!” 可是当四位灵剑山侠士望过去时,江澄浚已经闪身离开。 从此,他再不踏入渊氏。 思思如今有师兄们保护了,哪还需要他…… 从此,江湖中多了一个无名醉客。 他从不肯透露自己姓名,整日一柄长剑,一壶烈酒。喝得东倒西歪,醉醺醺的。说醉话时,最多的便是那句,“思思,你可还好?” 田思思跟随四位师兄回到灵剑山,渊小公子竟也跟了来。 田思思惊讶地发现,灵剑山已被翻修,甚至比从前的建筑还要好些。 原来四位师兄早就回来重建,还在山上等了许久。一直等不到她回来,他们才下山欲托渊氏寻人。 “就是不知道大师兄他们现在在哪?”四师兄叹气。 田思思连忙道:“我知道,他们应该会回玄机门。” 于是修书一封,下山着人送去。 第345章 想还是想过的 田思思唯独担心九师兄颜子仪,当初别离时他还被关在拢翠山庄祭坛上,如今生死未明。 可令她意外的是,接下来第一个回到灵剑山的,竟然就是颜子仪。 师兄们听说田思思在扬州都自立门户,还受了弟子,不由担心新建的屋舍不够人住。 尤其望着眼巴巴跟来的渊小公子,深深意识到加建屋舍的重要。 在颜子仪回到灵剑山后,师兄们便开始了加建屋舍的活计。 “嘭——”四师兄一掌打碎挡着地基的巨石。 “哎!哎!太碎了多浪费,你不会将它劈成一块石凳啊?” 颜子仪掌如利刃,一手刀劈在身旁石头上,果真将它齐齐分成两半。 “好棒好棒!”田思思给颜子仪鼓掌。 颜子仪得意洋洋,别过头朝田思思飞了个媚眼。 其他四位师兄短暂地愣了愣,忽然,四师兄大喝一声,又一掌把块巨石生生拍碎。然后淡然地对七师兄道:“砌墙时,混些石子进去,更为牢固。” 七师兄也暴喝一声,一拳头打裂一棵树,接着转身朝田思思微微一笑。捏着拳头,显摆似的挥了挥。 田思思只得夸道:“七师兄,也好厉害啊!” 于是乎,几位师兄较上劲了似的,一个个如斗鸡般在那显摆武艺。 “无聊。”颜子仪翻了一个白眼。黑眸微闪,忽而倾身,凑到田思思脸旁,吹着气道,“九师兄从拢翠山庄逃出来时,顺手拿了个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嗯?” “拢翠山庄拿来的……”田思思来了兴趣,不知不觉跟在了颜子仪身后。 随着他们两人身形的消失,扩建场上的四位师兄都停下了手中活计。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也跟来过去。 在颜子仪房里,他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盒子。见到小师妹身后那四个讨厌鬼,只当没看见。 “是什么啊?”田思思摸了摸那雕刻精致的锦盒。 颜子仪慵懒微哑的声线缓缓说道:“你自己打开来看看。” 田思思两只嫩手都伸出去,要去开盒子。 后面四位师兄也伸长了脖子,小九要送什么?他们也可以的。 盒子打开,田思思瞪大眼。 竟然是金观音! 九师兄偷……不,顺手拿金观音的时候,还忘记把金观音的衣服拿来了。 小脸腾得红起,田思思嗔怪地瞥了颜子仪一眼。 盒盖合起,把它推还给颜子仪,小声埋怨般道:“偷什么不好,竟然偷这个。呸!不理你了。” 其他四位师兄也脸现一副鄙夷神色,视线似要将颜子仪盯出几个洞来。 田思思转身要逃走,一只小手却被颜子仪握牢,拉住了她。 四位师兄暗抽一口气,八师兄还故意很大声地咳了起来。 怎么回事?老九竟然敢当众吃小师妹豆腐,拉小手这种事,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咳,呸!想还是想过的。 颜子仪得意而满足地扫过四位师兄,另一只空着的手,讲锦盒再次打开,对迅速扭过头去的田思思道:“师妹你仔细看,这上面有什么?” 第346章 羞涩模样 “金观音身材不错。”四师兄一眨不眨地盯着盒中金观音,状似一本正经道。 可是,俊脸上攀爬起的粉红出卖了他。 “什么呀!”田思思更不愿去瞧了,扭着头羞得脸蛋红扑扑的。 师兄们却瞧她这羞涩模样,瞧得如痴如醉。 原来小师妹害起羞来这般可爱,那就让她多害羞害羞好了。 “小师妹,你仔细瞧,这具金观音身上画着什么。”七师兄也来凑热闹,一副认真研究的模样,道,“这些人体穴位,和这条加重的刻线,莫非是某种内功心法的修炼方法?” “没错。”颜子仪却郑重点头道,“我一直不明白江博为什么要暗度陈仓劫人祭神,现在知道了,他是在拿活人练邪功。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功法么?” 众人脸上都写着“不知道”。 “正是碾花神教的《缘心孽》!”颜子仪道。 “缘心孽……”田思思轻声念着这三个字,回想起当初被叶子昂按在冰窖玉石上发生的事。眼神躲闪,神色黯下。 颜子仪还在跟几位师兄探讨《缘心孽》的修炼方法,想知道江博是怎么残害那些失踪的女子的。 那只柔软的小手还在掌心攥着,仿佛忘了放开。 可田思思自己将小手用力抽回,跑了出去。 “……这功法是画在女体上的,江博也拿女子练功,《缘心孽》究竟是如何修炼的。你说呢,小师妹?……哎!” 八师兄才刚问出口,田思思便跑没影了。 颜子仪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却别过头故意道:“八师兄,你惹小师妹生气了。” “啊?我?”八师兄指指自己,委屈巴巴。 “就是你!” “对,不是你还有谁。” 原本是几人联合,故意要看小师妹脸红的样子。可现在小师妹真的生气跑走,自然是找最老实那个顶罪。 “还不快去道歉?不哄回小师妹,今晚没你的饭吃。”寻常负责所有人伙食的四师兄威胁道。 “哦……哦。”八师兄连忙点头,转身追了出去。 他倒不是怕晚上饿肚子,只是小师妹生他气,就让他着急难过了。 田思思刚要回房,看见身后八师兄殷子清追来,便折道去了扩建地。 本想远远甩开他的,可没想到扩建地落脚无一平整,反倒是她自己被绊了一跤。 “啊!”她手扶在一团灌木上,踢开了绊倒她的一堆碎石子。 “小师妹……”殷子清局促地站在后,想扶又不敢去碰的样子。 他在那为难,田思思却“咦”了一声,注意力被灌木底引去。 厚厚的灌木竟然是长在一只石狮子头顶的,不过那石狮子很小,就两个拳头大小。 拨开枝叶,田思思才瞧真切了。原来是灌木不知怎的,穿透了石狮子,才造成乍一眼看像从石头里长出似的。 “那石狮子……”田思思伸手去触碰。 指腹传来十分冰凉的感觉,她诧异地变了脸色。 石头露在外,怎么可能比冰还寒凉? 她欲拿起那小石狮子,便用力拨去。忽然听到“嗑啦啦”一声,随着小狮子移开,灌木丛也变了方位。原先的地方,被挪出一个空洞来。 第347章 殷子清(一) 地洞四方四正,如刀切一般整齐,只有单人桌大小。但是在地洞边缘上方,满是泥土石灰。移开时,泥土石灰扑簌簌掉落。 田思思好奇张望,只见底下黝黑,除了半排往下的石阶,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小师妹!”殷子清紧张地唤她,一条胳膊拦在田思思身前,“小心暗器伤人。” 田思思没有缩回头,她下意识认为,爹爹肯定知道有这个密道,可怎么就没有告诉她呢? 一时之间又有些赌气,爹爹不让她下山,不传授武功,连娘亲的前尘往事都是她从外人口中听来的。 爹爹到底还有什么瞒着她?这个地洞她非要下去看一看了,如果真被暗器伤到,就让爹爹后悔去吧。 “八师兄你怕了么?”她故意激将着,伸手要推开殷子清的手臂。 可是小手触上,殷子清却纹丝不动,推不开。 田思思抬头望殷子清,见他抿着薄唇,眸色幽暗如地洞。他的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只是僵硬地拦住她。 “八师兄?”田思思歪着头又问一声。 八师兄向来如此,和她每多说一句话就会木讷几分。要是她不小心碰到他,哪怕仅是一根发丝,他也瞬间如被点穴了般当场石化。 田思思收回手,改换成拉住殷子清衣袖,把这个高大男子往地洞下拉。 “小师……妹。”殷子清的语气说不出的无奈,声音都不知不觉轻柔了几分。 田思思揪着殷子清衣袖,慢慢走下台阶,把这个僵住了的男子拎得服服帖帖,口中还道:“八师兄,我挺好奇底下有什么,可一个人还真不敢下去呢。” “我我陪着你……”殷子清急促地说着,可话到一半声音又弱下了,像被抽干了力气和勇气似的。 田思思回过头,朝他嫣然一笑,“八师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会保护我的。” 殷子清一愣,直到田思思转头继续拉着他往下走,他才反应过来欣喜又紧张地“嗯”了声。 田思思还是第一次揪着殷子清衣袖那么久,从前她最不喜欢跟殷子清玩,因为他最没趣。 她不知道为何,竟觉殷子清的手似乎在发抖? “嗯?八师兄……”现在已伸手不见五指了,让她放开殷子清袖子她更不敢。于是干脆拉住了他一只手指,继续往下。 不过,八师兄抖得也太厉害了,像七老八十的爷爷……而且那么多手汗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是八师兄怕黑! 就在田思思一只脚刚踏下石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轰隆隆”声。那打开的石盖又自动合上了,速度很快,几乎只在眨眼间。 而石盖合上的一刹那,地洞被忽然亮起火光。石壁上挂着的火盆都自动亮起,虽不比青天白日,可也能清晰见到洞中情景了。 田思思心想,现在不黑了,八师兄应该不会怕了吧。 便松开了他的手,在地洞四处查看。 这里一共有六道门,都有石门堵着,过不去。但在正前方,挂着一幅画,画前案桌上放着香炉火烛。 第348章 殷子清(二) 殷子清和田思思一同上前,首先观看这幅画。 殷子清“咦”了声,转头低眸望向田思思,说道:“小师妹,这幅画中的女子跟小师妹倒有三分相像。” 田思思凝望着画中女子,不禁湿了眼眸。她情不自禁地跪倒在案前蒲团上,喊出声,“娘亲!” “是师娘?”殷子清更加诧异,对画像也敬重了几分。 他也跪在蒲团上,郑重喊道:“师娘在上,弟子殷子清拜见师娘!”朝着画像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 她们两个点了蜡烛,一起各拿三炷香,跪着拜了几拜。 殷子清心中狂跳,偷偷望了眼小师妹虔诚的侧颊,不敢说“他觉得此情此景,有点像在跟小师妹一起拜高堂。” 两人一起把香按入香炉中。回过身的时候,田思思忽然又拉住了殷子清的手,“八师兄!你看,你刚才磕头的地方,露出了什么?” 殷子清的手本来已经不抖了的,现在又开始不受控。 田思思迅速放开他,蹲下身把被殷子清磕头磕碎了的一块薄石撬开。底下藏着块素布,素布裹着个木盒,木盒里是一把铁质的钥匙。 “好沉啊。”田思思把钥匙拿在手里掂了掂,说道。 殷子清盯去,见那钥匙黝黑黝黑的,更显小师妹的手指莹白娇嫩了,他说道:“看质地,怕是玄铁吧。玄铁极为稀有,师父竟拿来做钥匙。” 田思思“嗯”了声,她在拢翠山庄藏宝室,也见过一块玄铁。竟然能被江博拿来收藏,必定是珍贵的。 还有,碾花教主也送过她一块玄铁令……想到他,田思思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把他与小师弟的脸重合起来的。 心中一阵烦乱,田思思抬起头,不再站着发愣,说道:“看看能开哪一扇石门。” 她拿着玄铁钥匙去试开石门上的锁,试到最后一扇,才终于听到“咔”的一声,石门开了。 殷子清负责把沉重厚实的石门手动移开,新的石室也在刹那间亮起壁火。 偌大的石室里空荡荡的,但田思思和殷子清的视线从一开始就被正前方地上随意扔着的物件吸引。 那是许许多多的金银元宝,珍珠玉器……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在不甚亮的火光映照下,散发着煜煜光芒。 “原来爹爹也有藏宝室……”田思思不禁有些失望,顿时了无兴味。 爹爹就她一个女儿,爹爹的金银财宝不就是她的么?千辛万苦就找到本就属于她的宝物,那有什么可稀罕的。 田思思又揪起殷子清衣袖,拖着他往外走,边走边甩手道:“走吧,走吧,回去找别的钥匙。” 走到石门那里的时候,突然顶上掉下来一物,差点砸到田思思脑袋。 “啊!”她吓了一跳,捡起来看,发现又是个包着素布的木盒,里面有一把样式差不多的玄铁钥匙。 田思思与殷子清对视一眼,说道:“爹爹的钥匙原来不止藏在最外间的石室。”她又望向那一堆金银珠宝山,嘿嘿笑道,“会不会那里也藏着一把。” 第349章 殷子清(三) 田思思怀揣两把玄铁钥匙,返回金银珠宝山前。在殷子清一脸无奈和宠溺的眼神中,徒手扒拉开“小山”。 玉石,玛瑙掉下来。金珠子,鱼眼大的珍珠也滚落在地。“小山”被田思思徒手摊了一地。 可是,她没有找到钥匙,反而被不知怎么藏进珠宝堆里的蝎子咬了一口。 “啊!”田思思捂住手,缩了回来。 殷子清立马一脚踩死那只作祟的蝎子。 出血不多,田思思便不放在心上,失望地要回去试第二把钥匙。可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掉下一个素布包,里面还是一把样式类似的玄铁钥匙。 “呀,原来得来如此不费功夫。”田思思仰起小脸,望着顶上,期待掉齐六把钥匙。 但之后,她再如何来回走动,都不再有钥匙掉下。 殷子清望向外,“小师妹,先去试试新到手的两把钥匙吧,说不定另三把能在其他石室里找到。” 田思思点头,道:“嗯,可是先试第二把,还是第三把呢。” 殷子清低头沉思,忽而意味深长道:“小师妹,我觉得师父不会这么轻易叫人发现钥匙。” “这第一把藏在蒲团下,非虔诚跪拜师娘的人绝不可能发现。” “但也可能被人意外踩破薄石,因此师父在第一把钥匙能打开的石室里放了一堆金银财宝,就是为了试人心的。” “无视财物空手而归,第二把钥匙便会掉下来。觑觎财物动手掠夺的,不但会被宝物中藏着的蝎子咬到,出门还会掉下第三把钥匙。” 田思思也思考一会儿,歪了歪脑袋说道:“八师兄的意思是……这第二把钥匙能打开的石室,是爹爹认可之人才能去的。第三把钥匙对应的石室,则很有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殷子清“唔”了声,点头。 田思思笑了,“我不信。不,我很好奇爹爹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偷财宝的贼人,我要先去看第三把钥匙能打开的石室。” 殷子清劝不住,只能小心保护着。 第三把钥匙对应的石室打开后,火光没有亮。 殷子清拦在田思思身前,不让她进去。 他回去拿了个蒲团,扔进去……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还不死心,又回去拿了个蒲团和碎掉的薄石。用薄石敲敲石门前后的地面,再把蒲团扔进去。 这时,那打开的石门突然轰隆合上。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要不是殷子清躲得快,那一条伸进去了的胳膊势必要被夹断。 田思思瞅着殷子清,眼睛发亮。 从前不知,原来八师兄并非真的木讷。 “八师兄!”田思思扑过去,抱住了殷子清的手臂,担心地抬头望他。 他躲避时迅如捷豹,身法矫健,姿态潇洒,哪有之前的僵硬。 不过,在田思思抱住他胳膊的那一刹那,他又杵住了。神情也由谨慎睿智,转为受惊彷徨。 田思思不停夸他,他都没听进一个字般,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嗯,八师兄?”田思思追问,感觉到了什么,慢慢移下视线。 那只被她抱住了的结实手臂,竟然……又在微微发抖。 第350章 殷子清(四) 就在这时,那刚合上石门的石室内,传来“轰轰”的响声。 田思思往前踏了一步,能感受到石门处传来的热气。不难想象,那里面是怎样的地狱火海。 片刻后,寂静下来,田思思对殷子清道:“八师兄,我们去找第二把钥匙匹配的石门吧。” 她现在已不如之前的不屑随意,她知道爹爹在这里的布局,是针对有可能会闯入的贼人。稍有不慎,她和八师兄都会死在这里的。 第二把钥匙如法炮制打开了其中一扇石门,石室内壁火柔和地亮起。 只一眼,便能望见室内停着的三口棺材。 田思思和殷子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见那中间一口棺材棺盖是合上的,两边的棺材却是开着棺盖的,里面只铺着一层锦缎。 田思思望着中间那口棺材,心中产生一种奇妙的预感。她猜想那棺材里躺着的,会不会就是娘亲。 虽然娘亲的墓地建在灵剑山另一头,也保护得好好的。碾花神教当初烧山,并没有涉及娘亲的墓地。可是,也不能排除爹爹对娘亲的尸首另有安排的可能。 她瞅瞅另两口棺材,下意识觉得那是爹爹为自己和她准备的。 “小师妹,要不要?”殷子清踌躇地问。 “不要!”田思思一口回绝。她知道八师兄是想把中间那口棺材打开看看,可是她不愿自己的冒然闯入,打搅到娘亲的沉眠。 她来到左边的空棺处,摸了摸,又去了右边那口。 左边的空棺明显要大一些,内里的锦缎是靛蓝色的。右边的空棺和中间那口一般大小,内里的锦缎是橘色的。 田思思望着这口垫橘色锦缎的空棺,心内怅怅然。这口棺材,怕不是她死后要躺着的吧。 “小师妹,这里面有东西。”殷子清突然指着棺内说道。 田思思仔细往里望,也发现了。橘色锦缎下有一片凸起,像是垫着本书。 田思思把锦缎拉开,瞳孔骤然一缩。 那本保存完好的书面上,竟写着“荏苒”两字。 “荏苒!”殷子清也倒抽口气,惊讶地说道,“这不会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朝阳仙子自创的强大内功心法?” 但少倾,他又觉得不可能,摇着头道:“师父就是再有通天本事,也不会跟朝阳仙子攀上交情的吧。传说朝阳仙子独来独往,一直不喜交友。何况她武功高高在上,独孤求败,谁也不敢去冒犯她。” 田思思却道:“朝阳仙子年轻时的确独来独往,可之后收了两个徒弟的。” “哦?”殷子清摸摸后脑勺,坊间对朝阳仙子的传闻有好几个版本,他也分不清哪个真哪个假了。 本欲问小师妹是怎么知道的,可一想小师妹流落在灵剑山下一年有余,该是也听说过不少江湖趣事。 不过殷子清还是不大相信,笑道:“若是真的,师父怎么不早拿出来让师妹你学呢。凌霄剑法不适合女子修习,这荏苒可是传闻只有女子能修习的!” 田思思蹙起眉心,殷子清的后半段话没有怎么听进去。因为她被蝎子咬到的手指越来越疼,如今连骨头都要酸痛得烂掉般。 第351章 殷子清(五) “看——锦缎上有字!”殷子清指着翻起的橘色锦缎背面,念了出来,“火蝎之毒,唯有荏苒可治。” “火蝎……”他沉吟着,黑眸眯起。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向田思思。 田思思小脸煞白,额头沁出细密汗水。握住自己手指,身子蜷缩着。 殷子清脸色一变,蹙起眉,郑重而紧张地问道:“小师妹,给我看看你被咬的手指,如今怎样了?” 可田思思只是摇头,痛得说不出话。 “那蝎子是师父故意放在金堆的,他大概是怕闯入的贼人没被火烧死,才有此下策。” 殷子清说道。 “可师父也担心万一是小师妹你贪玩进来,那么修习荏苒便可治歇毒。小师妹,师父把心法秘籍放在这,就是为了你呀。” 看到田思思已经支撑不住,殷子清当机立断,拿起秘籍就翻到了第一页。 “此心法男子不可学,非根骨奇差者无法学。”他念出第一行。 再看一眼田思思,他忽然想起曾听大师兄讲过的一件事。 小师妹还很小的时候,其实根骨尚可。但师父师母特意下山,带来一种药,压制了小师妹的根骨。 大师兄一直以为师父是怕小师妹涉入凶险的江湖,想让她就做个普通人。可现在他知道了,师父其实是西望小师妹有朝一日能修习荏苒。 殷子清定了定心,对田思思道:“小师妹,你依照我接下来所念,沉心聚气,引导体内元气游走经络。” 接着,殷子清便念出了秘籍上的修炼法门。 他自己体内的内力也随着秘籍上记载,自然而然地流动起来。 可是,那种流动的方法跟他以往的心法背道而驰。不能不能增长修为,反而在损害他的身体。 渐渐的,他感觉到自己全身寒凉,就快要冻成一块冰似的。 意识到这点,殷子清连忙吸了口气,把视线从秘籍上挪开,将内力重新沉回丹田。 一觑田思思,她已闭起眼睛,在照着修炼。 手指上的火红肿胀,也消褪了大半。 可因为他停止念诵,她便又蹙起秀眉,发出痛苦的细小呻吟声。 殷子清连忙稳住心神,不让内力再流转,口中继续念出秘籍记载。 全本念完后,殷子清发现了黏在尾页上的一封薄薄的信。 这时田思思被咬的手指已恢复原样,舒了口气睁开了眼。殷子清便把那封信摘下来,给她。 “小师妹,是师父留给你的。” 田思思看到信封上写着“吾儿思思亲启”。 她拆开那信封,就见其上写着简短的几句。大意是要她将《荏苒》背熟后毁了原书,今后不可随意相授。另外告诉她,在其他几间石室里能知道《霜露》和《霞肆》的下落。可是,必须要她将荏苒修炼到至臻之境,才能打开其它几间石室。 田思思将信纸合起,喃喃道:“爹爹是怕我错进了那间能喷火的石室,荏苒内力属寒凉,只要修炼到一定境界,再进去也不怕火了。” 但也不知除了那喷火石室,其它石室还有没有机关。反正另两本功法秘籍只是有下落,并不是存在于石室中,她不急着去找。 第352章 殷子清(六) 田思思将信纸揉成团,把《荏苒》收在身上。站起来,对殷子清道:“八师兄,我们出去吧。” 殷子清“嗯”了声,很高兴小师妹终于也学到适合自己的心法了。 “八师兄,关于这个石洞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讲好不好?”田思思向殷子清走近一步,仰起小脸,恳求道,“我不想让别人来打扰娘亲的清静。我想,我爹爹也是这样想的。” 殷子清毫不犹豫地一点头,又重重“嗯”了声,起誓道:“我殷子清对天发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我知小师妹知,今后谁都不可提起。如违此誓,天……唔!” “不要说了。”田思思的小手及时捂住了殷子清开合着的唇,还有热气喷在她手指上。“八师兄,我相信你。后面的赌咒,就不用说出来了。” 殷子清身子蓦然僵硬,除了眼珠子,其他一概不敢动了。 小师妹的手指……他竟然亲到了小师妹的手指! 那似有若无的馨香,不可避免地传入鼻中,简直像世上最厉害的迷药,令他目眩神驰。 田思思收回手,殷子清才开始重重地呼吸,好像刚才在水下憋气似的。 他还偷偷抚了抚自己胸膛,感觉心脏已经悸动得不像是他的了。 田思思来到中间那口棺材前,恭恭敬敬地跪下了。 那是她的娘亲,她理应行此大礼。 殷子清看见,也连忙跪在田思思身旁。望了一眼身旁娇美的小师妹,默默对棺中师娘发誓:师娘放心,小师妹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吧。 田思思磕了一个头,依依不舍地起来,转身往石室外走。 殷子清影子般跟随,竟觉今日之行是他有生之年最快乐的事。 他和小师妹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师娘也见证了他对小师妹的情谊。 师娘在天之灵,会帮他的吧。 这石室有点不好,石门的启动令人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殷子清用蛮力将石门推上的。 他们照原路返回,走上了石阶。那石盖纹丝不动,将他们关在洞里,外边却传来师兄们的说话声。 “八师弟和小师妹去哪了,不就道个歉,需要悄悄躲起来么?” “早知道我去道歉了,就是要小师妹捶我几拳我也乐意。” “这边没有,去那边找找吧。” 说话声和脚步声一道远去。 过了好一会儿后,石盖才自动打开。 田思思和殷子清上来以后,那石盖又自动合上。 这石盖附近怕是有什么机关,能知道附近有没有人。 但是石盖四边的泥土掉落不少,呈现出一个方形。田思思于是捧来泥土,盖上,踩实了,这才看不清原来的痕迹。 “八师兄!”她回头道,“这个地方我想建个我自己住的院子,和灵剑山三代弟子另寻他处吧。” 殷子清一想,藏着师娘遗体的石洞的确不适合留在三代弟子的建筑下。把小师妹的住所建在其上,那么就算师父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嗯。我会亲自给小师妹建个舒适的院子。” 第353章 殷子清(七) 安排妥当,田思思才有心情问殷子清,“对了八师兄,刚才四师兄说你是来跟我道歉的,那是什么意思?” “呃……”殷子清窘迫地挠挠头,心想小师妹是不计较他跟师兄们拿金观音逗她的事了么?那还是不要提起了。 但田思思一直盯着他等回答,他也不好意思不了了之。况且,他仍想多跟她待一会儿。便说道:“四师兄原本给小师妹你做了好吃的,被我给偷吃了。” 田思思于是嘻嘻笑道:“那么六师兄一定也偷吃了吧,不然他刚才为什么要说‘早知道我来道歉’。” 殷子清含糊地“唔”了声,袖子却忽地一紧,原来是田思思拉住了他。 “八师兄,我也会做吃的,我带你去烤好吃的,走!” 田思思拉着殷子清往密林里走去。 她以往对八师兄不怎么关注,不知道他喜好什么。可八师兄竟然会偷吃四师兄做的美食,那八成是偏爱吃这一项了。 在石洞里时,要不是有八师兄,恐怕她早就小命不保,就是为了感谢也该请他吃一顿。 田思思是会做野味的,什么蒸炖炒烩她不会,烤炙野鸡野兔她还是拿手的。 密林中本就有一个小木屋,是她的临时厨房,调料以及干柴都还在。 料是碾花神教再怎么搜山,也不会对这么一间破烂屋产生兴趣。 田思思和殷子清在林中捉到野兔子,打了只鹌鹑,就回来拔毛,架火。 两人一起烤野味,烤好后,一起撕着肉吃。 肉香味引来馋货,四师兄林子华扇着鼻翼,一路嗅过来。 看到田思思和殷子清两个并肩坐着有说有笑,他一下就跳起来,大声喊道:“老八!你个叛徒!” 小跑而来,却指着殷子清张口结舌,讲不出他怎么个叛徒法。 他就是私心以为,八师弟不该私下底跟小师妹这么要好。 田思思抿唇一笑,撕下一只没动过的兔腿,送到林子华面前,诱惑道:“四师兄,这是我烤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林子华短暂犹豫了下,立马投降,接过兔腿就坐到了田思思另一边,口中说道:“小师妹,我们吃完了再回去,别告诉其他人。小师妹的手艺,那些家伙哪里有资格享用。” 田思思“噗嗤”笑出来,被林子华逗乐。 可是林子华挨得她太近了,她下意识往殷子清那边挪了挪。似有若无触碰到殷子清,他那只刚要将肉送去嘴的手蓦地滞住。 殷子清的眼睛瞪大了,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闻到从田思思身上传来的幽香,进而从轻微的颤抖转为剧烈的,撕下的肉片也掉了。他干巴巴地合拢嘴,喉结悄悄滚动。 另一边的林子华察觉到田思思在向殷子清靠拢,心里不是滋味,兔腿也啃得恨恨的。 八师弟不就是偷偷陪了小师妹一下午么,这就关系非比寻常了? 赌气间,他干脆诺起屁股,用力往田思思那里撞去。 “啊!”田思思被撞得歪倒在殷子清身上。 “吧嗒”一声,殷子清已经拿不稳手中兔肉,宣告投降。 第354章 林子华(一) “小师妹,我屁股大,这石头小,坐不下。”林子华找借口道。 田思思一阵无语,四师兄有时候就是那么无赖。 于是她从狭小得如缝隙般的两人中间站起来,舒了口气,道:“那两位师兄坐吧,我站起来吃就好。” 林思思抬步走开后,林子华跟殷子清默默对视一眼,之后互相嫌弃地各自坐开了一大截。 “小师妹!”林子华觉得连八师弟都得以拥有跟小师妹独处的机会,自己不能落于人后,于是惨兮兮地道,“食材用得差不多了,我明早又要下山采购。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去,路上实在无趣。” 田思思眼睛一亮,下山玩是她一直以来的诉求,即使是现在也没改变。不过师兄们怕她丢失,如今还是不允许她下山。 “四师兄……”田思思用近乎撒娇的口吻开口,听得林子华浑身舒坦,不自觉地展开暖人的笑颜。 “四师兄呐,现在灵剑山上就你最大,我们所有人都得听你的,是不是呀?” 林子华得意洋洋,谁说不是呢。如今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都没有回来。他排行第四,是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 “你说什么,别人都不能反驳,否则就是不尊重四师兄!”田思思认真地眨着眼睛。 林子华嘿嘿笑道:“放心吧,师兄不会对小师妹施威的。” “所以四师兄如果愿意带我下山,其他人也不能不同意。”田思思期待地望着林子华。 林子华拍拍胸脯,气势凌然道:“那是当然,谁敢不同意!” 他转头望向殷子清,殷子清早看出田思思想要下山,哪会反对。于是,什么都没说,算作默认。 但其实,林子华并没有把田思思要跟着他下山采购的事,告诉在山上的其他师弟。 翌日清晨,他就和田思思双双下山,带着偷摸的兴奋。 山脚村庄叫平安谷,村民们都很热情,对时常下来采购的林子华也颇为熟悉了。 田思思走在林子华身后,竟还发现有芳华正茂的女子朝林子华走来,羞涩地往他怀里塞瓜果。 田思思来到林子华身旁,悄声问他,“四师兄,人家姑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林子华一手抱着南瓜和甜瓜,另一手烦恼地一挥,蹙眉道:“哎,多了去了,谁叫山上我负责伙食呢,只能我下来与她们周旋了。” 但怕小师妹吃味儿,他又小心地觑去一眼,然后补救地说道:“可她们哪有小师妹好,纵使对我有意思,我也只好辜负她们了。” “呕……”田思思故意吐吐舌头,作出一副受不了林子华了的表情。 但是平心而论,四师兄虽然口无遮拦,素来市井,放在几位师兄弟中也平平无奇。可若是独自下了山,那便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姑娘们见了当然会情不自禁。 两人采购完,林子华雇人将食材送到山上去。 接着,便跟田思思逗留在平安谷里,四处玩耍。 正好有个杂耍班来到村里,在集市表演着。田思思不知不觉,便被那热闹景象吸引过去。 第355章 林子华(二) 已入秋,天渐凉,但被百姓们围出的一大圈空地内,敲锣的汉子还穿着坦胸短褂。 他把铜锣敲得梆梆响,具有穿透力的大嗓门,一下子盖过了人群私语交织而成的大片杂音。 “胸口碎大石咯!胸口碎大石!……” 接着,他敲铜锣的木棍一指身后。有个清瘦女子被班主推出来,让她躺到早就准备好的长条凳上。 人群间低低的惊咦声不断,但百姓们更加好奇了。 “怎么是个女的?女的怎么表演碎大石?” 那女子没有反抗,但也有些为难地平躺下来。原本垂着的脑袋仰起面,遮住脸的黑发也向两边挂下。 露出的那张脸,是田思思再熟悉不过的。她是血奴! 三寸厚的石板,被两个魁梧男人抬着,放到血奴身上。最前那个敲铜锣的短褂男,在绕圈讨赏钱。 短褂男来到田思思这边时,田思思扔了整整一锭五两的银子过去。 倒过来的铜锣里全是铜子,哪里有雪白银两的。短褂男眼睛一亮,绽放笑容,姿态变得卑微,“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平躺着的血奴转过头,冷冷地瞥过来,蓦地与田思思对视在一起。 她的头昂了昂,脸上充满不可置信。 但在这时,班主怀里抱着的小婴儿嘹亮地啼哭一声。血奴像是收到警示般,眼中的戾气消失,脑袋再次缓缓放下。 “开始了昂!” 一个魁梧男人搓搓手,抬起了大锤子,面相凶狠,锤面对了对血奴身上的石板。 就在他将大锤子高高抡起,所有围观的人呼吸骤然一紧时,田思思忽然叫道:“等等!” 短褂男见是给五两银的小姐,便挥挥手,示意魁梧男人暂停。 “我要检查检查,这石头下面是不是垫了棉花。”田思思踏前一步,狡黠地说道。 短褂男嘿嘿一笑,这样的表演他们做过无数次,他对血奴承受力十分有自信。石头就是真的,比别的杂耍班用男人还可靠。 当下,他又挥挥手,无所谓道:“小姐尽管去检查,查出有假,我十倍奉还乡亲们的赏钱!” 围观的人就是爱热闹不嫌事大,一听他们左右不吃亏,叫好声一阵比一阵响亮。 田思思走了过去,在血奴不友善的盯视中,白嫩的小手伸进大石板下。 她初学《荏苒》,体内还没有积蓄多少内力。此刻尽数释放出,传进了血奴体内。 仅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她便收回手,小脸虚脱惨白,身子也趔趄地一晃。 林子华扶住田思思,以为是石板上藏着什么害人东西,别过头对短褂男怒目而视。 田思思却微微一笑,对林子华道:“四师兄扶我走开些,接下来仔细看表演。” 反复确定田思思没有事,林子华才照做。 田思思当然不会有事,她不过是传送内力,抽空了丹田罢了。休息休息,就能恢复的。 可是血奴,怕是要受一番折磨了。 她十分自信,《荏苒》的阴寒,是初修炼者之外,谁都受不了的。 表演重新开始,魁梧男人再次抡起大锤子。 第356章 林子华(三) 叫好声再次爆发,但在石板下的血奴却脸色苍白,嘴唇哆嗦。 魁梧男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他知道血奴是有武功的,可是血奴的孩子在班主手上,班主可比血奴高明多了。他有班主撑腰,不怕,甚至瞧不起受制于人的血奴。 “嘭!”石锤落下—— 厚厚的石板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碎。 人群中发出一阵失望的声音,短褂男也埋怨似的瞪来。 魁梧男人挠挠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往一敲就碎的。 他抡起锤子,打算来第二记更猛的下砸。 这个时候,班主忽然心里咯噔一声,仿佛猜到了什么。 眼神迅速掠过血奴的脸色,他忙大喊阻止:“别落锤!” 可是一切都晚了,魁梧男人的下砸之势收不回,比之前更重的一记砸下! 石板太厚了,还是没碎。血奴却忍不住一口血喷出,瞪着双不甘心的眼睛,转向了班主,看着班主怀里的男婴。 班主懊悔地一拍大腿,“晚了……” 他跟莫空空是好友,多年不见,没想到莫空空已消瘦垂死。临终前,莫空空把儿子托他抚养,揪住他衣袖让他答应千万不要把儿子交到孩子娘亲手上。 他最初还不知孩子娘亲是谁,老友临终也不忘怨毒地诅咒孩子娘亲,十有八九老友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但不久后,他带着孩子就跟血奴见面了。他这才知道,孩子娘亲果然是个阴毒的女子。 可是血奴执意要带走孩子,他未来给老友报仇,仗着武功高人一等,硬是不给。还诓她留下卖艺,变相羞辱她。 只是没想到,血奴会这么死在卖艺途中。她死便死了,这可是会坏他名声的。 班主抬头扫向人群,已经不见亲自去检查石板的那位小姐。 人群里骚动不止,有人已悄悄去报官。 班主将怀中婴孩随手交给一个小跟班,亲自上前摸在血奴侧颈。 果然没了脉象! “班主,她,她她她她……死了?”魁梧男人不敢相信,都结巴了。 班主推开他,一把掀起石头。 可在这时,官兵已到,包围了整个杂耍班。 班主额头一跳,不经意地转过头。忽然,他发现那个抱着婴孩的小跟班不见了。 小巷中,林子华打晕在他的暗中相助下逃走的小跟班,田思思适时接住要摔地上的婴孩。 接着,他们去义庄等着,直到等来一具新尸体。 确认是血奴无疑后,林子华偷出了尸体。 田思思给血奴灌热汤,为她推拿一番后,她竟幽幽醒转。 将婴孩往血奴怀里一塞,田思思说道:“带着孩子跑吧,当初我害你们骨肉分离,如今算是偿了债了。只是,你不许再苛待他,他毕竟是你亲生骨肉。” 田思思没有追问那蒙面老者的踪迹,可蒙面老者竟然能把婴孩弄丢,说明也不是能照顾好婴孩的人。孩子总归要跟着母亲才能过得最好,她只能赌一次帮血奴要回婴孩。 血奴抱起婴孩,擦掉嘴角的血迹,“哼”了声,丝毫无感激之情地离开了。 第357章 林子华(四) 林子华十分好奇小师妹是怎么做到帮血奴假死的,可是小师妹在他眼中是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武功的小女子,他不好相问。 最后一耸肩,只当是血奴自己想的办法,他们就帮了“偷个孩子”的忙而已。 “就是她!” 在义庄后,跑进来一队人,竟就是杂耍班。那短褂男一到,便指着田思思大叫。 “血奴和孩子在哪?”杂耍班的人大声问道。 田思思摊摊手,不承认道:“我怎么知道,那是你们的人,与我何干?” “呵呵呵……”班主皮笑肉不笑,“你偷走我故友的子嗣,还害我在官府损失一大笔银子。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 他慢吞吞撩起了袖子,其他人都默默退下。他们知道,班主要大发神威了,一点都没有担心害怕的样子。 田思思一愣,猜测连血奴也拿他没办法,这个班主肯定不简单。 但是她也不能退缩,堕了灵剑山的威名。 田思思和林子华一起执剑起式。不过,林子华是使《凌霄剑法》,田思思使《吞云剑法》。 班主并非徒手冲来,他的十指套上了带倒钩的铁器,被打中一拳是要血肉模糊的。 田思思一点不敢怠慢,《吞云剑法》中又掺杂了《七步诀》。 奈何林子华在众师兄弟中,武功最次。他的精力,都花在怎么做出美食上了。 田思思初学心法,内力不济。 没过多久,便被点了穴,双双被擒。 “班主,怎么处置他们?杀了?” 班主哼了声,“杀了他们,我贿赂的钱,和跑了的人也追不回。杀了他们,岂不可惜?带走,替我赚钱去。” 几日后,他们来到偏僻的废墟中。 那片地,传说住着猛禽野兽,田思思他们从未来过。 班主带着田思思和林子华来到废墟中央,便下令放了他们。他冷冰冰地说道:“在这里,你们就是要逃,也没本事安然无恙地逃出去。” 他拍拍腰上悬着的锦囊,说道:“我这里装着的香料,能使那些猛兽闻了都退避三舍。胆敢远离我,那就是找死。” 可班主话音刚落,就有一只长相极其丑陋的猛兽低吼着走来。 班主连忙趴下,田思思和林子华也照做。就见那只巨大的猛兽背上,驮着一层厚厚的土,有一支白色小花长在土里。 “那就是百里香?”短褂男悄声问班主。被班主瞪了一眼后,才害怕地闭了嘴。 林子华悄然勾唇,百里香可是给菜肴增香的好调料啊。一直只在书里读到过,今日头一回亲眼见到。 “今年的御厨大赛,我必得金刀!”班主在猛兽离开后,胸有成竹地道。 田思思觑一眼班主,没想到他还是个厨子。 可班主也在这时转头,望了过来,不客气地道:“你们去!把那只猛兽宰了,将猛兽背上的百里香摘来给我。” “我们为什么要去为你出生入死?” “哼,不照做也行,我这就带人离开。没有我锦囊里的特殊香味镇着,你们就等着被猛兽野禽围堵而死吧。” 第358章 林子华(五) “好,我们去采百里香。”林子华嘻嘻笑道。 就是没有这个讨人厌的班主,被他见了百里香,也是不愿放过的。 那只猛兽匍匐下来,闭上了眼睛,似乎打算睡一觉。 田思思和林子华悄悄摸近,林子华慢慢抽出长剑。 可饶是他将剑抽得缓慢,微小的声响还是被猛兽听见了。猛兽突然睁眼,昂起了它那颗硕大的头颅。 “嗷”的一声,猛兽回头,犀利的眼神直直瞪向林子华和田思思藏身之地。 林子华抽剑的手顿住了,剑刃却在阳光的反射下,闪进猛兽眼中。 它突然站起,一个虎扑咬来。 看来只能硬拼了,田思思一下抽出剑,挥舞着刺向猛兽。 既然已经暴露,林子华也跃起,剑尖直逼猛兽眼珠。 两人一兽一场大战,直到日头渐落,猛兽才呜咽一声倒在地上。 可惜猛兽背上的百里香,已经被压扁。 班主领着人过来,一看,皱眉摇头,“这算是废了,今日不用掉,百里香就枯萎了。而我要的是活的,活的,我要留着它参加年底的大赛。” “咕……”田思思肚子不合时宜地一声叫,干脆豁出去道,“那就今日用掉吧,你们不饿么?” 班主带着杂耍班到平安谷,也只是顺道表演,赚点零头。他的真正目的,就是来废墟。 这一路上,都赶得急。他的钱又都花在了贿赂官员上,自然吃得都不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觉得饿了。 班主豪爽一挥手,道:“也罢,我今日便露一手。” 剥掉兽皮,切下干净兽肉。小跟班生起火,在旁恭敬侍立。 林子华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一根不知打哪摘来的狗尾巴草,好整以暇地看着班主鼓捣。 班主招招手,魁梧男人搬来石头,围在火堆旁,造起一个临时炉子。 田思思眨眨眼,学到了。 林子华却暗暗嗤之以鼻,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班主撸起袖子,竟拿出随身携带了皮布包,里面整齐插着样式不同的几十把刀具。他用各种刀具,小心翼翼地将兽肉切成小片,码在干净宽叶子上。 田思思看得不可思议,灵剑山上的厨房也就四把菜刀,他一个人竟随身带着那么多!确定不是为了当暗器使的? “哼。”旁边林子华却轻声嗤笑。不过在其他人看来的时候,又摊摊手一副自己很无辜的样子。 班主将百里香碾碎,跟其他调料混合,搓在肉片上。 静待片刻后,他在开始烤炙,手法十分娴熟。 等肉片烤完后,班主分发给每个人。 那猛兽身型巨大,不怕肉不够。只是班主把最好的那个部位留给了自己,次等的留给他的随从们,最差的才给田思思和林子华。 田思思倒也不介意,她不挑食。 “还真挺香。”林子华闻了闻,说道。 “哼。”班主得意地昂了昂头。 短褂男拍马屁道:“那是自然,我们班主的手艺连贵妃娘娘都夸赞过的。今年定能连御厨们都胜了。” 林子华却嗤地一声笑道:“你误会了,我是说百里香挺香。” 第359章 林子华(六) 班主闻言,朝天的鼻孔收回来,狠狠瞪了林子华一眼。再觑向正在吃烤肉的田思思,抱胸道:“臭小子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我这烤肉不好吃的话,你师妹为什么吃得这样香?” 田思思吞掉最后一口,擦着手指道:“我饿了,我也不挑食。” 班主脸一僵。 田思思安慰他:“嗯……比干馒头好吃。” 班主肺都要气炸,他精心调制的烤兽肉要是比干馒头还难吃,那他还去参加什么御厨大赛。 短褂男察言观色,牛气哄哄一挥手,“嘿嘿,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倒是来做一顿好吃的啊。” 林子华一下丢掉手里的烤肉,开始去剩下的半只猛兽那里挑鲜肉。 短褂男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说干就干,跟己方几人对视一眼,都十分有默契地打定了主意,等这小子做完,一口都不吃。 田思思是吃惯林子华做的菜肴的,知道林子华的厨艺很好,一点也不担心地悠闲坐着。 年轻人好胜心强,林子华从未有这次这般用心的烤炙食物。 香味渐渐飘出…… “呃哎……”班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背过身去鼻子一耸一耸的。 还真挺香,走远点别被勾出馋虫来才好。 他说了句“人有三急”,便独自走到林中去。 “轰——” “轰——” …… 田思思越来越觉得坐着的枯木桩在发颤,一阵一阵的。 她站了起来,脚底亦传来间歇性的颤动。 这时杂耍班中有人慌乱地叫了声:“是不是要地震了?” 就听林子里传来班主的惨叫声,“啊——” 惨叫过后,再无声响。 但当林子华将烤好的肉挑出,摆在宽叶子上时,林子里便传来了远近不一的几声兽吼,“嗷——” “班主会不会……被野兽给吃了?”短褂男小心翼翼地问同伴。 林子华吃着自己烤好的肉,才不关心班主的死活。 田思思被肉香味引诱,也来继续吃,同时小声对林子华道:“四师兄,班主身上有驱兽的特殊香料,应该不会被野兽吃掉的吧。” 魁梧男人转过头来,盯着新烤好的肉,鼻子一吸一吸的。半晌,脸色惨白道:“也不一定。你烤的肉太香了,我都闻不到班主身上驱兽的特殊香味了。” 所有人都醍醐乱顶浑身打个个哆嗦,反应过来后,忙收拾东西要跑。 这时西索西索的声响在林子里响起,几个呼吸后,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 “嘭!”砸到了杂耍班架起的临时火炉上。 短褂男定睛一看,突然失魂地大叫道:“是,是班主,他都被吃掉一半了!” 田思思往班主掉过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如房子大小的脑袋钻出林子,周围的大树在它露出的獠牙边,都跟牙签似的。 “啊!”杂耍班的人惊恐地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没命似的逃跑,“是兽头翼龙,废墟中最强大的存在。班主早就提醒过,特殊香料是没办法驱赶兽头翼龙的!” 林子华一把背起田思思,比短褂男跑得还快。 第360章 林子华(七) 田思思身后,一个杂耍班跟班惨叫一声,鲜血溅到了地上。 田思思转过头,只看见跟班的下半身在兽头翼龙大嘴外边,两条腿软软地挂着。 不一会儿,她便被林子华背进了另一片更茂密的林子里。 一直往前跑,跑到天色都暗下,兽头翼龙的吼叫声终于听不到了。 可一路上,两人遇到不少其他猛兽。要不是林子华在逃跑前,把被杂耍班扣下的长剑偷了过来,他们都没办法将猛兽驱赶走。 退到陡峭的山壁下,再也退无可退。 林子华对田思思道:“小师妹你休息会儿。”便转身抽出剑对山壁挥砍起来。 半个时辰后,山壁被凿出约两尺深的洞。 就在这时雨下大了,林子华牵田思思进了洞,用树枝挡住了洞口。 这个洞实在太小,且凹凸不平,很磨皮肤。 田思思站累了想靠一靠洞壁,背上却传来疼痛感。她无奈地往前站了站,只祈求雨早点停了。 洞不深,挡在洞口的树枝也有许多个空隙,雨水斜着飘进来,打在她身上脸上,凉凉的。 田思思擦掉脸上细小的雨水,想到《荏苒》上的记载。如果将《荏苒》练至至臻之境,将会不惧严寒。 可自己的修为,还差着许多火候。现在这样的一场山雨,就冷得她浑身蔓延起鸡皮疙瘩,要不停搓着才能好受些。 林子华在旁脱下衣裳,光了膀子将衣裳抖开,挂在树枝上。 很快,衣裳被漏进来的雨滴沾湿,但田思思身上,鲜少被雨水和冷风侵袭了。 田思思在黑暗中,感激地望了眼高她一个头的林子华。却发现林子华黑亮的眼眸煜煜发光,也正在瞧着她呢。 “小师妹,你……还冷么?”他开口,嗓音有些不自然地干哑发涩。 田思思其实是怕他冷了,毕竟入秋的夜里,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将就,他还光着膀子…… “四师兄,我冷。”她故意说着,身子挨了过去。 靠近些,至少能让四师兄暖和些。 林子华小心翼翼地搂住了田思思,在她耳边道:“小师妹,天亮后我们就离开,这片废墟并不是很大,我们能出去的。” 田思思“嗯”了声后,两人又静默许久。 雨夜中,只能听到唰唰唰的语声,呼呼呼的风声。以及……贴得很紧的两颗心的跳动声。 但就在气氛在暧昧中升温,将田思思的小脸也蒸红了时,洞外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促,来的还不止一个人的。他们都慌慌张张的,呼吸也十分粗重,间或有跌倒后惊恐的叫声。 但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山洞边,停了下来。田思思就此听到人语声,在语声嘈杂中他们根本不加掩饰。 “怎么办?它们追过来了!那么多,我们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啊。” “只剩我们六个了……咦?阿旺呢!他不是跑在最后么?那就只剩五个了。” “等他们把阿旺吃光,又会追过来的,这里被山挡住了,我们跑不掉了,也会被吃掉的。” 田思思听出来,他们都是杂耍班的人。 第361章 林子华(八) 外面几人慌里慌张地讨论了一会儿,突然短褂男用一种吃惊和意外的语气说道:“怎么还不追过来,我明明听到兽吼声就在附近的。” 几人静了静,都仔细去听。 田思思也听到了几声在近处的兽吼,可是那些兽吼都没有接近的意思。 挡在洞口的树枝晃动了一下,谁靠在了上面。 但那人似乎意识到不对劲,马上站直了,来扒拉那些树枝。惊疑声从外传来。 “这些树不是长在这的,这是?这里面有人!” 他们粗鲁地把树枝拉开,扔掉,月光晒到了田思思和林子华身上。 田思思这才清晰看到,被自己小手按着的林子华的胸膛。 她红着脸推开,却听几个杂耍班的男人粗俗地开起了玩笑。 “嗬!原来你们也还活着啊。” “不止活着,还知道躲起来嗯……嗯……”这个人弯了弯两只对着的大拇指。 “喂,臭小子,这小美人不是你小师妹么,你怎么脱了衣服抱她,难道是想娶她做娘子?” 林子华心思被说穿,恼羞成怒,抽出剑就挥去。 “叮!”剑刃被他胡乱砍在了石壁上,断裂,掉到地上。 也是那调侃之人运气好,林子华没有用内力,他在羞恼之下招式也用得不对。再加之,那柄剑用来挥砍过山壁,早就布满缺口。 可杂耍班的人一路上都当田思思和林子华是阶下囚,高高在上惯了,一被反抗就腾起怒火。 “你竟然敢对我用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嗤——”断剑毫不留情地刺入说话那人心口,林子华冷冷道,“是谁活得不耐烦?” 眼见一人轻而易举就毙命,另外四人也恍然大悟。之前田思思和林子华乖乖就范,是因为有武功更高的班主。可现在,他们算什么,跟田思思和林子华根本不是对手。 “咚!咚!咚!咚!” 四个人先后跪下,拿出他们狗腿的本事,向林子华磕起了头,赔上了讨好的笑容。 “少侠剑下饶命,当心血腥味引来猛兽。” “对,对,少侠饶了我们,我们都一样,是被班主逼着过来的。要不然,谁会来这片废墟找死啊。” “少侠留下我们狗命,我们都听少侠的。” 林子华收了剑,再次跟田思思回到洞内。这回不由树枝挡风雨,而是直接让这四个人背对站着为他们遮挡。 雨霁日出,林子里飘来新鲜空气。 田思思发现山脚下有许多破罐子破斧头,心想这废墟最早的时候,怕是也有人居住吧。 她和林子华小心翼翼往外探,都看到了等在林中的猛兽飞禽。 它们看见人就凶狠地扑来,可是当田思思和林子华逃回山壁前,它们就又畏惧地退走了,又远远匍匐着等待。 “难道是,这座山上有什么使它们不敢靠近?”田思思猜测道。 林子华不让杂耍班的人闲着,挥拳踢脚地催着他们,在废墟里找工具来凿山洞。 一天下来,山洞又被凿深了几许。 但夜里,他们四个还是不被允许进洞来。 半月后,山洞渐有模样,还分出个内室来,专供田思思休息。 第362章 林子华(九) 夜里,田思思睡在内室。林子华则斜躺在一人长的过道上,伸出腿挡住入内室的路。 那四个——如今是林子华的小跟班,则睡在洞口。自始至终,不被允许往里张望。 白日里,四个跟班还是留在洞内开凿着。他们似乎也乐此不疲,把这当成了活下去的动力。 田思思和林子华则走远一些,到林子里勾引一两只猛兽来,杀之,取肉吃。 林子华厨艺极佳,每到吃肉时分,就连那四个跟班都是舔着唇,一副“劳累一天下来,就属现在最幸福”的模样。 “也真是怪了,这些野兽都蹲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走。” “不走就不走呗,我们慢慢吃光它们,嘿嘿。” 用餐后,四个小跟班坐在一起,晒着太阳,剔着牙聊天。 “吃得完么,大兽不会生小兽啊?” 此言一出,四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了田思思和林子华。 如果真的一辈子出不去了,他么会多个小少爷吧…… 田思思正在斯文地嚼着兽肉,与四个跟班的眼神一相触,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林子华发觉,转过头,冷冷望来。 四人心中一跳,忙将脑袋垂到胸口处,畏惧地瑟缩起来。 毕竟,他们能活着,靠的是林子华和田思思啊。 餐后休息完,田思思和林子华又去了林子里。 这日,他们又杀了一头初入废墟首次见到的那种猛兽,背上驮着一株百里香。捕猎后,除了收获到兽肉,还多收获一株百里香。 林子华把死兽拖回山壁前,让跟班们去处理死兽,他则洗洗手,和田思思一起来到山洞前。 那里已种植了六株百里香,加上近日收获的这株,一共有七株。 田思思种植好百里香,望向林子华道:“四师兄,我们再去探一探林子吧,说不定能找到出路呢。” “嗯,尽管如今日子过得也很好,但是万一兽头翼龙也找来,那可就不一定能活下去了。” “也很好?”田思思郁闷了,哪里好呀?灵剑山上的师兄们,都担心坏了吧。 林子华一挠头,才发觉说漏了嘴,接着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指,暂时平安……” 这时四个跟班有说有笑走来。 “你说老大和田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成亲,生出个小少爷来给我玩啊?” “去去去……生出个小少爷那是你能玩的么。” 田思思脸红了红,扭身走开了。 林子华闭着眼,手插腰,等着四个口不把风的越走越近。 直到他们看见他气势摄人地站着,自觉地乖乖咽了咽唾沫,开始恭敬弯背,“老大,老大好。” 林子华睁开眼,向他们招了招手。 四人战战兢兢,怎么感觉老大像要教训人似的,明明看起来是个朝气蓬勃,俊朗阳光的美少年啊。 “嘭!嘭!嘭!嘭!” 当林子华的拳揍上脸后,四人才相信,有时候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教训完口无遮拦的跟班后,林子华又担忧地搓搓手,眼睛往田思思那一瞟一瞟的。 四个跟班面面相觑,都吐吐舌头,默默退走了。 第363章 林子华(十) 终于,两人再次进林,探路。 田思思留意着附近记号,小声对林子华道:“这里是我们之前来过的,真奇怪,怎么没有猛兽守着了?” “不能掉以轻心。”林子华提醒。 植被越来越稀,地上的残垣却越来越多。阳光下,眼前尽是土黄色。 “我们从没有来过……” 田思思用剑鞘扒拉开脚下灰石,露出几片碎掉的瓦罐来。 瓦罐片底下有什么被阳光照着闪耀,田思思蹲下身去,一边用手翻碎片,一边惊奇道:“这是什么?” 那闪耀的光芒瞬息消失,一大片阴影打下。 “小师妹小心!”林子华连忙拉住田思思,叫她起来。 田思思回了头,才看到身后五步开外,竟站着那只兽头翼龙。 这庞然大物,眨了眨眼睛,突然张开血口大盆咬来。 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令田思思几欲作呕。她忍住反胃的感觉,跟林子华往回跑了十几步。 “咔!”擦着身子,背后的残垣被那巨兽咬掉一部分。 巨兽吐出石灰,爪子迅速拍来。 林子华一推田思思,大声道:“小师妹快跑,我来顶住它!” 说着,转身便抽出兵刃要把兽头翼龙拦下来。 四师兄的剑早就断得只剩一尺长,田思思知道四师兄并不是兽头翼龙的对手。 她也不再跑,同样“嗤”地一声抽出剑,站到了林子华身边。 “四师兄,战胜不了它,我们就永远别想出去,不如拼了。” 兽头翼龙嗷嗷叫着,又张嘴咬来。 林子华勉力支撑着,下意识把田思思往回拉。 他们且战且退,一路回到山壁下。 兽头翼龙似乎犹豫了下,在考虑要不要追来。可只脚步停止了一瞬,便再次紧跟而来。 “怎么回事?” “啊——” 四个跟班看到兽头翼龙,大叫着往洞里钻,根本没有出去帮忙的意思。 “小师妹,进山洞。”林子华将田思思一推,想先保住她的安全。 “嗷——”兽头翼龙却狂叫着,突然撇开他俩,去追躲进山洞那四人。 林子华仓促中一把环住田思思腰际,将她拖回来,“别去了!” “把生兽肉扔了。”田思思朝山洞内叫道。 四个跟班是不是以为和别的猛兽一样,她和四师兄也会把兽头翼龙给杀了。所以,在杀死之前,他们就想着保住今日晚餐。 可是四个小跟班没有照做,他们都蜷缩在洞中不愿出来。兽头翼龙闻到血腥味,扑闪着背上那一对根本飞不起来的小肉翅,大头供向洞口。 “轰!”它撞向洞口,但头太大,没有挤进去。 “嘿!它进不来。”洞内的一股跟班拍着小心脏还在得意。 兽头翼龙推开了些,又朝洞口一下撞去,“轰!” “轰!” “轰——”最后一下的时候,洞口被它撞破,生生撑出无数条裂纹。 撞击继续不停,裂纹往山壁四面八方蔓延。 “小师妹!”林子华这时候看过来,冷静道,“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机会。” 田思思四周一望,之前蹲守的猛兽们,似乎是因为兽头翼龙的到来,竟都退走了。 而兽头翼龙此刻,只想挤进山洞里,无暇他顾。 第364章 林子华(十一) “轰——” 兽头翼龙不用头,改用利爪,竟抓着石头,猛往山壁上砸去。 顿时,整座山,整片地都震动起来。 田思思和林子华连站都站不稳了,更别提就此逃走。 林子华还盯着洞口的那七株百里香,如今兽头翼龙还没有踩踏在上,他真想把得之不易的百里香带走。 可是山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大大小小的石头骨碌碌滚下来。 一块巨石砸到兽头翼龙的大脑袋上,它原地晃了晃,被陆续落下的石头砸中。兽躯轰然倒地,很快被一块块石头埋了。 种植百里香的那块地也被石头和灰尘掩盖,娇嫩的花朵怎堪摧残。 “啊——啊——”山洞内传来惨叫声,但过不多时,那惨叫声也止歇。 林子华护住田思思,躲在一块大石后。有大石当着,他也只在背上受了几粒小碎石的攻击。田思思更是安然无恙。 地动山摇终于渐渐停止,两人站了起来。 一眼望去,四周都是灾难后的残象。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是废墟,为什么猛兽们都不敢往这里靠近。 田思思走向洞口,去找那片百里香地。 可哪里还找得到。 四师兄一直对那七株百里香十分呵护,现在一下子全毁了,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田思思安慰地捏了捏林子华的手,却看到林子华一副受宠若惊的笑颜。 落下的石堆掉下来,堵在了山洞口,四个根本凶多吉少。 “小师妹,你想救他们?”林子华看出田思思意图。 田思思甩甩手道:“见死不救会内心不安。”便开始搬堵着的石头。 石头一块块被搬开,山洞口却仍旧不见一丝缝隙。 兽头翼龙的尸体在石堆下逐渐显现,原来洞口不止石头,兽头翼龙的兽躯才是遮挡着的最大物件。 “小师妹……”林子华瞅向若有所思的田思思。 田思思一指那颗巨大兽头,道:“切了它。” 兽躯被一块块分离,奇怪的是,兽头翼龙的肉竟然有一股淡淡的芳香。 林子华心想做菜一定极好吃,便顺便切了几块,掖干血丝,包起来准备带走。 分割那颗巨头才是最困难的,兽头的头骨很厚也很坚硬。 “咔”一声,田思思的长剑也断裂。她不气馁,又捡来尖石子切割。 可是都不管用,好不容易割开头皮,也且不破颅骨。 “我来!”林子华决定朝它的口腔下手。断剑在巨兽牙龈里划了几刀,然后几拳下去,为它拔下利牙。 “小师妹,这颗尖牙可比颅骨还坚硬几分,要是拿来磨成骨刀,怕是江湖又要兴起一股夺宝风潮。”林子华举着巨大的尖牙,开玩笑道。 田思思歪着头想了想,竟然觉得有道理,认认真真把那颗尖牙也包了起来。 再往巨兽嘴里探,越来越恶臭不堪。林子华有些泄气地捅了几下,突然触到一块坚硬东西。 口腔内怎么还会有除了牙齿意外的坚硬东西? 林子华用断剑在周围划了几刀后,把那坚硬东西也拔了下来。 第365章 易子良(一) 是一颗圆锥形的石头,钝头被磨得光滑,尖头锋利无比。且除了沾着的血丝,看起来是完全透明的。 掂了掂,林子华笑道:“还挺轻。” 田思思接过去,照样包了起来。 其余部分是不能切割了,林子华和田思思两个费力将兽头推开,便看到堵着洞口的最后一层石头了。 又花了些力气,他们才把这层石堆也搬开。可进去后,首先闻到一股血腥味。四个跟班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唉……” 终究救不了他们,田思思觉得遗憾。 但这么多石头都搬过了,也不差再搬一点。 田思思去把压着百里香的石头也都扒拉开,将被压扁的百里香收拢,包在最干净的布上。 包起的一大堆,姑且算是胜利品吧。两人死里逃生,连夜往废墟外赶。 走出废墟,找了条河,田思思和林子华轮流去洗了澡。 来到最近的一个小村,林子华将肉腌制了,所有被压烂了的百里香都用上。 田思思去扔包肉块和百里香的布片时,发现林子华静默不语着,似乎在可惜没有拿到活的百里香。 可田思思发现,包百里香的布上,有几粒黑色东西。不像石子,倒像是芝麻。 她把那些黑色小粒扣下来,仔细清洗,悄悄收了起来。 留了一些肉给乡下人,翌日两人便雇了个人,再次赶路。 林子华买了个大箱子,把兽牙和肉等放在里面,叫雇来那人放在推车上拉走。 几日后,终于回到灵剑山山脚下的平安谷。 田思思激动地红了眼眶,平安谷,平安谷,他们终于平平安安地回家了。 “五魁首哇!六六六……”好运赌坊里,六师兄易子良的喊声比谁的都响亮。 本想路过暂歇,去茶馆解个渴的林子华一下便停了脚步。 勾唇一笑,林子华摸出银两,对雇来那乡下人道:“就送到这吧。” 那乡下人讨赏离去,田思思瞄了眼好运赌坊,为六师兄捏把汗。 林子华让田思思在外等着,他自个儿进了好运赌坊。过了一会儿,将易子良揪出。 “哎……疼!疼疼疼!四师兄,耳朵要断了。”易子良顶着两个黑眼圈,期期艾艾叫着。怀里还抱着一大包银两,随着走动,不住有银子掉到地上。 林子华不松手,“你还知道疼啊,我跟师妹失踪那么久,你就不知道担心?” 易子良连忙对天发誓,“我担心啊,四师兄!我比谁都担心,这不,你和小师妹失踪的第一个晚上,我便主动请缨,下山来找人了。” “哦?”田思思不相信地笑着。 易子良又委屈道:“可谁知道,平安谷新开了一家好运赌坊。老板看见我就热情地招呼我进去玩,我心想啊,我身上就十两银子,输完就回去了。谁知道,越赌越赢,嘿它就是输不了!” 他十分无奈道:“老板见我赢得多,不肯让我走呐。我只好继续赌,盼着什么时候输光了,好出来呀!” 田思思嗤地一声笑,问道:“六师兄啊,那十两银子是你出来寻人的路费吧?” 第366章 易子良(二) 易子良天生好赌,一遇到赌便挪不开脚。因此师兄们收了他身上银两,轻易不肯给。 料是他好不容易得了十两银子,终于有赌的资本,便心痒难耐自己寻来的赌坊吧。 田思思不说破,只是看着易子良笑。 “呵呵,呵呵。”易子良无法反驳地打着哈哈,只好承认,“它……就是路费。” 林子华敲了易子良一记,“把路费全输了,你又拿什么来寻人?” “我……我……”易子良无言以对,自知理亏,只敢小声嘟哝,“这不你们都回来了么。” 林子华不由分说,将推车交到易子良手里,催着他上路。 回到灵剑山上,田思思怕师兄们担心,没有说被掳走,带去废墟的事。只是借口道:“哦,我和四师兄就是去采购呀。路上听说有一种极其稀有的香料,和十分美味的肉类,便远去购置。” 几位师兄果然见拉回的大箱子里香喷喷的,还有几大块肉,便信了。但还是生林子华的气。 七师兄埋怨道:“四师兄,你怎么能带着小师妹走了那么久,起码也得来封信啊。” “是我嘴馋,非要吃稀奇的兽肉,才求着四师兄去的。”田思思为林子华挡驾。 林子华得意地一扬眉,心里十分受用。 “那今晚便尝一尝兽肉的味道。”颜子仪缓缓说道。 林子华应下,回房没休息多久,便兴奋地赶往厨房去忙活了。 田思思把收起的几粒小黑籽种在花盆里,放在窗台上。 希望这就是百里香的种子,来年能开出花来。 等真的开出花来,她就送给四师兄。如果种不出百里香,她也不叫四师兄再次失望了。 “这又是什么?” “这是象牙?” 几位师兄在翻看着箱子里剩下的兽牙,和不知名透明石头。 田思思换过衣裳出来,便只说是在一个货郎那里买来的,她也不知。 颜子仪手指摸去,周围看空气奇异地流动。几位师兄尽皆变色,忙出声道。 “九师弟住手!” “九师弟,你要把它们都捏碎吗?” 颜子仪那双手,可是连兵刃都能轻易折断的啊。 但颜子仪的手抚过兽牙和透明石,剑眉一挑,便说道:“十分坚硬,拿来做兵器倒是不错。” 接着便抬头建议道:“小师妹,前几天我们收到大师兄的一封信。说有个铁匠在为你打造一柄长剑,等剑铸好,他们便会带着剑回灵剑山。不如这样,将这一箱东西也送去,随便打造成什么武器看看会是什么样子。” 兽牙和透明石留着,便只是普通石头,如果能打造成武器那就物尽其用了。 田思思于是点头赞成,“好啊,就照九师兄的意思办!” 一看唯独六师兄不在,田思思的目光往外搜寻。 颜子仪便道:“六师兄赢的钱还没上交呢,小师妹,我们都无计可施,只有小师妹你有本事将银两拿回来了。” 七师兄道:“对啊小师妹,六师兄藏着银两,指不定哪天又偷跑下山去赌坊了。得想办法将银两拿回来!” 他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第367章 易子良 (三) 易子良的住处最是清幽僻静,倒不是他不喜欢喧闹,而是他体质特殊,就该静养。 重建后,他的住所更宽阔了几分。屋前种着修竹,几只绒黄小鸡正在啄米。 田思思听到易子良喂鸡时,模仿小鸡发出的“叽叽”声,还看见有一把把的米从廊后泼出。 于是,她故意从后绕过去,蹑手蹑脚走近。突然跳出来,拍在易子良肩上,欣喜地喊:“六师兄!” “啊!哦,吓死我了,原来是小师妹。”易子良瘦竹竿似的身体猴儿似的跳起,转过身,看到是田思思,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 他手上装米的木碗掉到地上,小鸡们遂放弃远处散乱的米,对木碗一哄而上。 田思思将木碗捡起,把小鸡们哄开,坐在廊上,悠闲地问道:“那不然,六师兄以为是谁啊?” 易子良面对田思思,小手臂靠在廊柱上,没好气地道:“我以为是四师兄去了又回,嫌几只小鸡不够烦,再塞给我几只小鸭。” 他正好背光站着,阴影投到田思思身上。 田思思拍拍手,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就该如此!六师兄独自占着这么大的庭院,不养些家禽才叫浪费呢。” 易子良捂着心口,表情夸张地装柔弱,故意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师妹你……你伤了我的心,我的心好痛,你!” 他抬起眼眸,忽然坏笑,“你得帮我揉揉。” “去!”田思思一把推开他,顾自进了里屋。 六师兄天生带着体香,他的庭院,屋子,都有一股清幽的冷香。 田思思在里望了望,里屋收拾得很整洁,放着什么都一目了然。不过,她是看不见易子良藏起来的那包银子的。 “小师妹在找什么?”易子良跟进门,背靠在竹门上,懒洋洋地抱着胸,“哦……师妹是不是来看我这新居够不够大。想要……晚上留下来一起睡?” 田思思脸红了红,以前六师兄初初被爹爹带上灵剑山的时候,她对他好奇得紧。 白天缠着他闻体香,夜里也要来蹭被子。 六师兄倒是好说话,自觉让出大半张床,任她随意折腾。 可是她夜里来六师兄这蹭被子的事,不知怎的被大师兄知道了。于是每天夜里,大师兄都板着个脸,来六师兄这守株待兔,见着她就直接拎走。 现在长大了,再想起童年的事,便难免觉得尴尬。那时候,竟不知男女有别…… 视线掠到被子,田思思翘起唇角乐道:“哦六师兄,你被子里藏着什么!” 易子良连忙快步跑来,挡在田思思身前,张开了双臂,弯下些腰来与田思思平视。 “小师妹,那是男人玩的东西,女孩家家的看都不能看的哦。” 田思思歪了歪头,奇怪道:“我知道女子用胭脂,男子不用。却不知道有男子用,女子不用的东西。你说得我更好奇了,非要看看。” “可别!可别!其他师兄知道会打死我的。”易子良一副紧张万分的样子,两条手臂挥舞着不让田思思过去。可是田思思一矮身,就从他腋下钻去。 第368章 易子良(四) 易子良在后无奈地“唉”了声,可也不来阻拦了。 一拉开被子,田思思便见到了一只倒扣着的碗。 被子里藏着一只碗?难道是四师兄偷偷给六师兄开小灶了! 小手伸去,将碗翻开。一见着碗盖着的那东西,田思思都快气得背过气去。 哪是什么好吃的,原来是三颗骰子。 六师兄好赌,但从前有大师兄看管着,是不许他在灵剑山上玩的。就是一个人左手跟右手赌,也要被训斥一顿。 但凡被大师兄见着赌具,都是要没收的。 田思思眼疾手快,一把抓过那三颗骰子,藏到自己背后,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易子良。 “六师兄,你私藏赌具,我要告诉大师兄去!” 易子良一副求饶的样子,柔声柔气道:“小师妹乖,大师兄还没回来呢。你就让我玩几天,我保证,大师兄一回来,我就把它们都扔了!” “哼,还骗我说是女子不能玩的,你就是连我都想瞒着。”田思思不高兴了,撅起了唇,歪过头去。 其实易子良原本也并不怎么想瞒着田思思,他嬉皮笑脸地凑来,哄道:“小师妹,是是是,六师兄说错了,这骰子啊,是女子也能玩的。” 田思思瞥了他一眼,捏着骰子的手还是背在身后。 易子良于是再次诱哄道:“小师妹知道怎么玩么?把它们扔进碗里,三颗的点子加起来谁大谁就赢了。” 怕田思思不能理解,易子良说了种最简单的玩法。 田思思还是不说话,易子良便拿些彩头来引诱她,“哎,要不这样,你我各掷一局,若我点子大过你,我就给你剥十粒瓜子吃。” “如果是我更大,我只给你剥一粒。”田思思耍赖道。 在山上,师兄们惯来宠着她,她都是知道的。 易子良满口答应,“都依你,都依你。” 田思思将骰子扔进碗,三个小子儿滚来滚去,渐渐安静,最后朝上的三面是二二五,九点。 轮到易子良了,他抓起碗里骰子,神神叨叨地吹了口气。要掷时,刻意使个手段,掷了个二二四。 “哎呀!我输了!”易子良一副懊恼模样,拍拍大腿。 田思思高兴地笑起来,歪着头,朝易子良摊开手掌心,“拿来,十粒剥好的瓜子。” 易子良愿赌服输,真去乖乖给田思思剥瓜子了,还多剥了几粒。 田思思吃着瓜子肉,心里盘算怎么把六师兄的银子骗来。直接提怕是不能要到手,难道真的要跟六师兄赌? “好!再来——”山中无聊,小师妹能陪他玩,总好过左手跟右手玩。 易子良兴奋起来,把碗拿到桌子上,对田思思招着手,“再来再来!” 田思思慢吞吞走去,说道:“六师兄,赌剥瓜子太无趣了,不如换个彩头。” 易子良一愣,接着眼珠一转,坏笑起来,“好啊。” 还没等田思思开口,易子良便压低声音,凑到田思思耳旁,暧昧地说道:“小师妹,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谁赢了,就亲谁一口好不好?” 第369章 易子良(五) 田思思眨了眨眼,对上易子良使坏的双眸。 易子良故意又说了遍,“我的点子大,就我亲你一口。你的点子大,就你亲我。怎么样?” “呸!”田思思翻了个白眼,输赢都是她吃亏嘛,当然不干了。 易子良也知不可能,他就是爱占个口头便宜,于是道:“那师妹你说,要什么彩头?” 田思思暗吸口气,举起根嫩生生的食指,小小声道:“如果我的点子比六师兄的大,六师兄就要给我十两银子?” 十两不多的吧,六师兄会答应的吧…… “哈哈哈!”易子良大笑三声,爽朗地道,“好!十两就十两。” 田思思舒了气,也挺了挺胸道:“嗯,如果是六师兄点子大,我给六师兄十两。” 还真是要靠赌来赢六师兄的银子,希望她能运气好吧。 “怎么能让小师妹破费呢。”易子良挑了挑眉,声音极轻地道,“如果我的点子大,我可不要小师妹的银子……嗯,那个,我要小师妹的吻。” 易子良把“吻”字念得格外轻柔,暖烘烘的气息吹在田思思耳垂上,她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 瞥了眼易子良,她当然不答应。 不过,易子良没等她拒绝,就甩手说道:“小师妹要是不答应的话,那就算了。今天就不玩了,改日再说。” 咦,他像是知道她想继续似的。 可她的运气也未必那么差,刚才不就赢了六师兄么。 “等等,六师兄。”这回换田思思拦住易子良去路了,她张开双臂,仰起小脸道,“我跟你赌,不过如果我赢了,我六师兄所有银两!” 她狮子大开口,易子良却呵呵笑起来。 “小师妹,你是知道我拿回来一包银子,就想着全赢过去吧?呵,小!财!迷!”他凑过来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答应算了。”田思思被说穿心思,红着脸转身要走。 易子良忙将她拉回来,推她去桌旁。 “师兄跟你开玩笑的,你不是小财迷,是师兄的好师妹,行了吧。来来来,掷骰子。” 易子良这么大方,倒叫田思思疑惑了。 他要是输了,不会耍赖吧。 “六师兄,要是输了不兑现承诺的话,就是小狗!” 易子良嗤地一声笑,说道:“好好好,我是肯定不会耍赖的。就怕小师妹你……输了不肯亲我。” “我……”田思思话一堵,滞了滞。 光想着怎么赢回易子良的银子,都忘了输了的代价。 她顺了顺气,嘴硬道:“我,我肯定……肯定不会输的。” “要是输了呢?” “我不做小狗!”她笃定道。 “哦?就是说你输了就一定会亲我?”易子良非要证实了不可。 田思思只好点头,再次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当然!亲就亲,可我不会输的。” “好好好,师妹先来!”易子良笑着,把骰子给田思思。 事关师兄们交代的任务能不能完成,外加自己会不会吃亏,田思思对这一把格外看重。 她也学着易子良的样子,朝握着三颗骰子的拳头吹了口气。 第370章 易子良(六) “嘿!”拳头移到碗上方,一下放开。 三颗骰子滚啊滚,其中一颗先停了下来。六点的面,朝上。 田思思心里一喜,期待着最终的胜利。 第二颗撞在第一颗上,也停止了滚动,还是六。 田思思已经欣喜得无以复加,两颗的总点数就是十二了,比刚才那局两人掷的都大。这第三颗无论是多少点,都是个不容易超越的大数字了。 田思思瞅向易子良,却见他脸上一副紧张难过的表情,不由深深同情他。 可怜的六师兄,他的银子要不保了。 当最后一颗也平静躺在碗里的时候,田思思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竟然是五!那么除非六师兄掷出三个六,不然什么点数都赢不了她。 可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六师兄输定了。 “轮到我了。”易子良愁眉苦脸地抓起碗里骰子,拳头在空中一挥,突然掷下。 然后,田思思便看到他神情大变。先前的愁苦隐去不见,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快意模样。 田思思狐疑着,去看碗。 第一颗,是六。 她蹙起了眉。 第二颗,还是六。 她隐隐担心。 第三颗,竟然还是六。 田思思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小师妹……”易子良勾唇笑着,食指点点自己面颊,凑过来,闭上了眼睛。 哼,谁要亲他! 田思思两只手指并拢,印到易子良脸颊上。 突然,手腕被捉住,易子良睁开眼来。 他用戏谑的声音说道:“小师妹,你耍赖,那么你就是小狗了。” “哼,小狗就小狗。”田思思跺跺脚,干脆耍赖到底了。 可这时脸上一紧,易子良竟捏住了她,嘻嘻笑道:“好可爱的小狗啊,让我亲亲……” “什么!”他还是要亲啊。 “吧唧!” 田思思没来得及躲开,脸颊上便被柔柔地一触。 手腕这才被放开,易子良“哈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得胜的骄狂样。 田思思手背使劲摸着被轻薄了的脸颊,恨恨地道:“六师兄,再来!彩头还是跟刚才一样!” 刚才是意外,总之,她只要赢一把,就能拿着六师兄的银子功成身退。 易子良诧异地望过来,表情怔了怔后,忽然又仰天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在田思思愤恨的催促中点头答应:“好好好,小师妹想玩,六师兄必当奉陪到底!说好了啊,彩头还是一样的,如果六师兄我不小心又赢了……嗯?” 他挑眉坏笑,与她对视。 田思思咬咬牙,一跺脚道:“我输了就再让六师兄亲一口。” “哈哈哈!”易子良心情大好,瞧着田思思赌气的模样,竟有些于心不忍。 小师妹哪里会知道,他在各大赌坊都有“逢赌必赢”的名号,全因他一手绝活,想要什么牌就有什么牌。 掷骰子,自然也是随心所欲,要哪几点,就有哪几点,鲜少有失手的。 他原来藏了碗和骰子,就是为了闲暇时好练手法。 如今有小师妹作陪,还可以借此机会闻她脸上的胭脂香,简直比去赌坊还快活。 第371章 易子良(七) 第三局,田思思输。 第四局,田思思输。 …… 都不知来多少局了,田思思还是输。直到林子华派渊家小公子来请易子良用餐,易子良才收起了骰子和碗。 “你先去,我和你田师叔马上就来。”易子良对渊小公子道。 渊小公子在灵剑山住了段时日,早就深知师父师伯们对这位田小师叔的疼爱。不敢多耽搁,“嗯”了声便退去。 易子良这才眉开眼笑地望向愁眉不展的田思思。 “小师妹。”他弯下腰,笑吟吟地对着田思思的脸颊看,语声温柔中带着戏谑,“生气了?那我让你亲回来,不就成了。” “哼。”田思思扭过头,迈步就要离开。 忽被易子良从后拉住,求饶道:“好啦,好啦,不逗你就是。这样吧,我的银子也都给你好不好,小财迷?” 她才不是小财迷,不过她就是为了那包银子来的,不要白不要。 摊开手心。 易子良回去在衣柜后面摸索一阵,不一会儿就拿了银子包回来。还是用当初在好运赌坊拿的布包的,鼓当当,沉甸甸的。 “可拿好了,你一只手不够的。”易子良将银子包在田思思掌心放了放,又抬起来说道。 田思思不耐烦地将手摊了又摊,小脸看向门外。 易子良无奈,只好将银子包放上去。 那重量出乎意料,田思思的手掌完全被银子包湮没,在易子良松开手的那一刹那,她的手掌连带着胳膊都往下一沉。 “我就说吧。”易子良连忙连带着田思思的小手,将银子包托起。 那只柔若无辜的小手,就被易子良和银子包正反夹住。 她感受到六师兄掌心传来的热度,源源不断的,烫得很。 连忙转身,两手并用,将银子包抱进了怀里。 大眼瞟了易子良一眼,便抱着银子包跑走。 她把银子包拿去给颜子仪,然后跟着颜子仪一道去饭堂吃饭。 餐桌上,七师兄说道:“练武之人不能荒废习武,这几日都在重建灵剑山,倒把正事落下了。这样,我已找着工人,明日他们便会上山。以后建新房的事便交由工人去做,我们几个明日就开始练武。” 殷子清看看田思思,担心那地洞的事被工人无意中发现,便主动道:“工人做工,总不能无人监督。你们去习武,我来看着工人。” 几位师兄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易子良琢磨了一下,突然嬉皮笑脸道:“嘿,请工人做事,那价钱呢?” 七师兄皱眉,“没不够,慢慢再想办法吧。” 易子良“嘁”了声,侧了侧脸不是很赞同的样子,“七师弟,工钱可不能拖,他们也都是穷苦出声。” 当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并有所认同时,易子良趁机道:“不如这样吧,师兄们只要给我十两本金,我下山去做生意,保准半个月就能赚得钵满瓢满!” 他得意洋洋,提议却被所有人一口否决。 “不行!” 颜子仪托腮慵懒道:“六师兄的生意不会是去好运赌坊吧?” 第372章 修炼(一) 易子良顿时有些讪讪的。 颜子仪望了眼田思思,知道六师兄的银子都被小师妹拿走,如今一定是想着法子跟他们要银子。 林子华拣了块肉放进易子良碗里,用吃的堵住他嘴,接着看向田思思说道:“对了小师妹,明日你也与我们一同习武吧。” 几位师兄多少知道点田思思在外学了武艺的事,有意想探知一二。 听林子华提起,几位也是默默认同地转向田思思。 田思思却放下筷子,认真道:“四师兄,山下江湖险恶,我也就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防身。那些花拳绣腿,哪能入得了师兄们的眼。还是饶了我吧,别让我出丑了。” 师兄们都知道田思思不是习武的料子,况且他们都在灵剑山上,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她的。 于是这事也便不再提。 是夜,田思思回到住处,才有空去看一下《荏苒》。 除了下地洞那日,她都没有好好研习过这本心法秘籍。 当下认真读起来,有意地将它背了下来。 她边背边修习,半个月下来,已把《荏苒》背得滚瓜烂熟。于是当晚便依爹爹信中嘱咐,把《荏苒》烧了。 爹爹在信中严明,要将《荏苒》练到至臻之境,才能再下地洞去寻找另两本秘籍的踪迹。 她便静下心来,一心一意修习《荏苒》。 她打着坐,经络里已有一似棉线粗细的内力在游走。 而半月前,那内力比头发丝还细呢。 进步不明显,可她已知足。 更何况,如今的内力沁凉沁凉的,在经络里游走过就像被薄荷水浸过一样。 当初在地洞种了火蝎的毒,初练《荏苒》也只是暂且压下来。 现在还有一些火毒滞留体内。 田思思催着内力打通一个个穴道,把残留的火毒包裹住,慢慢清除它。 这时丹田处另两股力量窜出,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田思思“咦”了声,更加专心沉着地打坐。 那两股力量每次都在她练内功的时候,意图冲出来捣乱,可都被她生生压住了。 今日她为了清光火蝎余毒,分散了注意力,竟然它们得逞。 那两股力量十分蛮横,且毫无秩序。可田思思能感受到它们蕴藏着的能量,是比它那丝棉线粗细的内力还要强大的。 田思思不知它们是什么,姑且把它们当做两股不同的元气。 她催动内力,意图将两股元气再压回丹田。 可在棉线般的内力触碰到元气后,竟然再也甩不脱。元气就像两朵粘乎乎的,沾在了内力上。 这可怎么办好?难道以后都要带着他们运行周天? 田思思有点担忧,害怕带着两股元气修炼下去会出岔子。 可是既然甩不脱,总不能放着心法不修炼吧。只好一边修炼,一边注意着。 她暗劝自己忽略那两团,继续运行周天。 黏着内力后,那两团元气倒是乖多了,也跟着田思思想要的线路游走。 窗外透进亮色,一夜已过去。 田思思把内力沉入丹田,歪倒睡觉。 第373章 修炼(二) 睡了两个时辰,她便精神抖擞地醒来了。 如此又修炼半个月,田思思惊奇地发现两团元气变小好多,而内力却又粗壮了。 这夜她照例修炼完,睁开眼来后,忽然猜到那两团元气是什么了。 曾经她在碾花神教蛇窟里吃了一蛇窟的蛇,每次吃后都觉得肚子里暖暖的,像储存了力量。 而在清潭镇意外钓起血顶神鲶,吃下后,也感受到稍稍不同的力量。 这两团元气难道这么让人熟悉,这就是当初被她吃下去的大补品。 可惜她从前没学过心法,吃了补品后没有及时炼化,元气也便慢慢地自行消褪了。 如今她用内力渐渐蚕食两股元气中的力量,也不过是得到当初吃下时的十分之一二。 “呜……呜……呜……” 一大清早的,她竟然听到哭声! 随着那压抑的呜呜声,还夹杂着哭泣那人难忍的抽噎。 听声音还是个男人! 可是,不会是她任何一个师兄在哭。 田思思想了想,便猜测是上山来的某个工人,不知怎的走到她这里,偷偷哭泣来了。 他一定以为这么没有人住着,才会想到躲这来宣泄伤心的情绪。 田思思修炼《荏苒》的时候,就相当于在浅度睡眠。就算之后没有睡那两个时辰,她也不会困倦。 于是这就下床来,梳洗穿戴一番,开门出去了。 循着声音,她在一个墙角后见到了哭泣的工人。当时那瘦高的工人正背对着她,蹲下来,抹着眼泪,肩膀一耸一耸的。 田思思犹豫了下,才慢慢走过去,开口道:“发生了什么事?是有人……欺负你吗?” 如果是师兄们欺负人,那么她也可以为这位工人住持公道的。 她可以去欺负师兄们。 那工人似乎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过身,却躬着背,没有抬头。 他甚至还用一只手挡着脸,像是在擦眼泪,又像是故意那样放着不想丑态被看见。 “没有,没人欺负我。对不起小姐,我来错地方了,这就走。”工人说。 他的语气尽量冷静,不想让人听出他在难过伤心。 田思思看着工人离去,瞅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这个工人看身形与九师兄有些相像,容貌她虽然没看清,但是皮肤白白的,跟一般黑不溜秋的工人大不一样。 一直是八师兄在监督工人,田思思便去找八师兄询问。 “昨天工人们之间发生争执了?” 殷子清愣了愣,然后道:“没有啊,那些工人哪敢闹事。我们工钱虽然给的不多,但现在地里收成也不好,他们有机会上山做活已经心存感念了。” “那是不是师兄不知道的时候,工人们自己发生内乱?” 看着田思思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殷子清便笑道:“小师妹,想不想跟我去看看你的新庭院建成什么样子了?” “好,走!”田思思雀跃地拉住了殷子清的一根手指。 殷子清浑身一僵,呆若木鸡地跟着田思思走。 此刻,眼里就只有身前那个娇美人儿了。 第374章 欺凌(一) 现在还早,工人们大多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睡觉。 可是田思思和殷子清过去的时候,却听到了不合时宜的喧闹声。 “你这个小白脸,还敢说你没有偷我的东西,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不会是去销赃了吧?” “我没有!” “就是你!你偷了我昨晚藏起来的馒头,你一定是偷走跑到别的地方吃掉了,我猜得没错吧。” “我不是那种人!” 田思思之前见过的那哭泣的工人,真是此刻被人揪住质问的那人。 他气得捏起了拳头,手上,脖子上青筋爆出。可是,他没有对任何人动手,反而被一个比他还矮的人拎着衣领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个小白脸,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哈哈哈哈……这小子手长脚长的,干活却没点力气。不用怕他,快收拾他。” “对,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平时干活还没有我们多,却能领跟我们一样的工钱。” 围观的工人们在起哄,看起来,每一个喜欢这年轻工人的。 “你们,不能以貌取人。”那白脸工人只是咬着牙挤出几字,在面对羞辱时,他反而抬起了头,骄傲地道,“我本就跟你们不同,我原本是短剑门的少门主。” 工人堆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揪着白脸工人那人道:“你是少门主,那我就是门主啦。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哼,这种骗人的话也敢拿来说道,不知羞耻。” “少门主就是你这样,跟我们似的来这里做苦力,就为赚那点钱?” “哎,哎,我还真听说过短剑门。据说是被碾花神教逼上门,迫得整个门派的人都自尽了。” “哈哈,短剑门,还真是短见门,哈哈哈哈……” “小白脸也敢冒充武林侠士,你倒是耍两式啊,软脚虾。” 眼见白脸工人抿起唇,皱了眉,拳头都抬起来了,这时殷子清走了过去。 “都在吵什么,嫌活太轻松,不够累不想休息是吧?”殷子清往那一张,所有工人都自觉躬下了身子,朝他殷勤点头。 唯独那白脸工人,只是低了头,一副羞愧模样。 工人们摄于殷子清威势,都不敢再言语,默默站到了一边。 殷子清在那安排工作,田思思则离开,去找林子华。 “四师兄,工人们在干体力活,吃的上面可不许短缺啊。”她对林子华道。 “那就每人多加一个馒头。” “只是馒头怎么够饱,每人多加两块红绕肉。” 这里工人们用午膳时,一个个的眼里放光,鼻翼扇动。就连百脸工人,也在暗暗咽口水。 太香了!山上管伙食的大侠本就厨艺高超,没想到今日还有红烧肉。 田思思站在角落,看着馋坏了,却还恭恭敬敬等着分食的工人们,稍觉满意。 她以为给够了吃食,就不会发生为了一个馒头而争执的场面。可是她错了,就在林子华和渊小公子收拾东西离开后,几个工人又围住了白脸工人。 “你昨天偷我馒头吃,今天就用红烧肉还我吧。你要是识相,爹爹也就不计较儿子的冒失了。” 第375章 欺凌(二) 旁边几个工人哈哈大笑,有人道:“他是短剑门的少门主,他爹爹早就下黄泉了,你还要做他爹爹,哈哈哈!” “呸!我才不是那短命鬼。” 白脸工人把拳捏得啪啪响,随他们怎么侮辱他,可是不能侮辱他死去的爹爹。 忍耐到了极限,白脸工人一拳头挥上在吐口水的矮小工人。 可矮小工人在受拳的刹那偏了头,与拳头险险擦过,并没有受伤。 田思思“咦”了声,心知矮小工人是带着武艺在身的。 不过白脸工人的出拳破绽百出,就算他是短剑门的少爷,想来也并不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敢打你爷爷?” 矮小工人脾气上来,又乱认亲戚。 他两眼暴凸,凶相毕露。 周围的工人心头肉一跳,都拿着饭碗躲远远的。 但在其余人作鸟兽散时,矮小工人已经发拳,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灵敏得很。 白脸工人虽然高他一头,可是根本不是对手。脸上挨一拳,肿起来。鼻梁上挨一拳,流了血。肚子上再挨一拳,刚扒了两口的饭都吐了出来。 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矮小工人不停手,擒拿住白脸工人的一条手臂,似要下狠手折断。 就在这时,田思思执剑的手一甩剑柄朝前,脱离剑鞘飞去。 剑柄恰到好处地打在矮小工人手上,他这才呼一声痛,放开白脸工人,连连后退。 田思思从惨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捡起了自己的剑。身旁的白脸工人扶着肚子,已被打得摇摇欲坠。 其他工人都站起来,恭敬有加地望过来。只有矮小工人,手腕虽被打得发麻,可还是不肯放过百脸工人。 他没有去看田思思,指着白脸工人怒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打我!就算你曾经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可如今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算了,算了……”其他工人过来劝架,摄于田思思的身份,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了殃及自己。 矮小工人双肩一摆,震开拉他的人,抢上一步继续指向白脸工人的鼻子,“哼!什么短剑门少门主,我曾经还是扶龙帮的人。在扶龙帮眼里,短剑门算个狗屁。” “算了,别在小姐面前造次。”其他人提醒着,但都不敢再上前了。 田思思打量了一番矮小工人,他皮肤晒得黑黑的,手上布满茧子。怎么都看不出来,原来曾经还是个习武的。 微微一笑,田思思对矮小工人道:“哦,原来阁下曾经也是同道中人。人在做,天在看,像阁下这种品性,也难怪会被扶龙帮赶出来。” 矮小工人一愣,眼神闪烁着,声音也小下去了,“你说什么,你……你怎么会知道。” 田思思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习武或为强身健体,或为锄强扶弱,可不是用来欺凌弱小的。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一副傲人姿态,无论什么门派都容不下你。” 矮小工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被一个小姑娘训斥,他下不来台。 第376章 教训(一) 众多委屈涌上心头,压过了忌惮。不如意回忆纷至沓来,遮盖了理智。矮小工人怒喝一声,“爷的事,要你这个黄毛丫头多嘴!” 田思思还真没想到矮小工人敢跟她叫板,嘴角翘起,露出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 矮小工人捏着拳走来,这时白脸工人上前两步,张开双臂挡在了田思思身前。 “这是你我的事,与小姐无关。” 一丝惊讶闪过眼底,田思思没预料到,这个走路都趔趄了的高瘦身影,会为了保护她挺身而出。 其他工人也在矮小工人身后小声劝道:“你要是敢动小姐,你自己也会遭殃。” “哼。”可矮小工人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大不了我不要这份工作了,一个藏在山上没什么名气的小门派,量它也传不下什么厉害武功。更何况一个小丫头,能学到什么!” 没什么名气……灵剑山的确是低调。低调到,一个小喽啰也敢欺负到她头上来。 田思思捏剑的手指不知不觉中收紧,荏苒在体内自行流转,最后从她掌心将内力传到了剑上。 她已动了教训矮小工人的心思。在白脸工人跟矮小工人在周旋期间,被白脸工人挡住身的她,慢慢抬起了剑。 另一只手握上了剑柄,正要把剑抽出剑鞘,忽然感觉不对。 剑柄好凉! 低头一看,从剑柄到剑,整把长剑都染上了一层寒霜。 体内荏苒被她压回去,她掌心的温度渐渐上升,剑上的寒霜也化成水,滴了下来。 “你滚开!”矮小工人把白脸工人一把推开,百脸工人滚到了地上。 面对一个小美人,矮小工人可下不了拳头。不过这个美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是一定要吓一吓她的。 伸出手去抓田思思,矮小工人眼里满是自信。 可在手即将触到田思思时,一道冷光闪过,田思思拔剑直指他咽喉。 田思思并非要他性命,只想一击直指要害,让他认清两人间的武功差异,好就此羞愧停止。 可惜,她高估了他的武功。 在剑已指道矮小工人咽喉的时候,矮小工人竟然还不收手,身子依然前倾。 这要不是个不要命的,就是个反应不够灵敏的。但显然,矮小工人还没有犟气到随时能豁出命去的地步。他这完全是没本事收手了,只能惊恐地继续朝剑尖撞去。 “啊!”矮小工人脖颈皮肤一凉,便认命地紧闭上眼。 罢了罢了,没想到他运气差,要被这个小丫头乱剑刺死了。 然而疼痛没有再深入,矮小工人蓦地睁开眼。 有时候高手对决,旨在点到即止。不需要拼个你死我活,也能在双方招式中预见高下。 田思思于是收了剑,退开一步,用的是《七步诀》中招式。 她不想真的在山上杀人,就这种人,还不够资格玷污她的佩剑。 矮小工人睁眼便看到田思思倒退,心下一喜,自以为她是害怕了。 于是招式一变,抓向田思思肩头,“哈哈,还想躲?” 第377章 教训(二) 田思思换成吞云剑法招式,剑刃切向矮小工人手指。 矮小工人自忖是可以夺过剑的,可是眼前一花,剑舞得太快,他都看不清了。 正在震惊手指就要不保时,忽然那白生生的剑花又舞到他脚下去了。 矮小工人心下一松,觉得是小丫头临阵慌乱,才会错失伤他的机会。 田思思一进一退,一进一退,额头冒出尴尬的冷汗。 要是她心够狠,矮小工人都能死一百次了。他可真是不识好歹,像一颗白菜硬是要滚到菜刀下。 不过,要她在白菜身上走刃,千招万式中还不伤着愚蠢的白菜,那也是种考验。 有矮小工人这个活人做靶子,她把《七步诀》和《吞云剑法》的各招式拆分,混合……使用得越来越醇熟。 内力在舞剑时自行在体内运行,补足她消耗的力气。 沁凉感也在不停减退她舞剑时,身子的燥热感。 半个时辰下来,她仍旧呼吸匀称,满身清凉。 反观矮小工人,胸襟和背心都被汗水浸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还不时掉进他眼睛里。 他气喘吁吁,怎么打都感觉有心无力,像在水里捉一只成精了的狡猾泥鳅。 感觉明明要触碰到小丫头了的,可是小丫头突然朝他意想不到的位置挪去。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实在令他匪夷所思。 这就算了,可怕的是,有时候,小丫头的剑会突然点到他的要害处,令他虚惊一场。 可是田思思却越打越开心了,现在她已经知道矮小工人不上道,不知她已手下留情无数次。就完全把他当成个陪练的活靶子,玩得不亦乐乎。 旁边观战的工人都看得不明所以,只觉得小姐舞剑的样子像嫦娥跳舞,赏心悦目。 便暗自猜想,老黑可能不舍得伤了小姐,没用全力吧。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墙的白脸工人早就目瞪口呆,眉头紧锁。 他知道灵剑山是使剑的隐世门派,可是没想到一个娇怯怯的小姐,剑法也能这么高明。 高明到……他有些看不懂。但隐隐觉得,该多看看,多学学。 “啪!啪!啪!” 不远处传来拍掌声,悠闲散漫,像是在鼓励一场表演似的。 白脸工人转过头去,看到了颜子仪。 他知道颜子仪,颜子仪是时常会来工地上瞧瞧的。颜子仪早就知晓他在被欺负,可颜子仪总是唇角带着抹似有若无的笑,视若无睹地扬长而去。 就是颜子仪的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工人们更加肆无忌惮欺凌他。 他说不上自己对颜子仪的看法,有点恼怒他不来说句公道话,但也实在怨不得他。 可颜子仪太过耀眼,每次路经此地,他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他,暗自歆羡。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风风光光,高高在上啊。 但是颜子仪的气度远胜于曾经的他,他对比起来,又暗暗自惭形秽。 “小师妹打得好,看来下山一趟小师妹收获颇丰。”颜子仪温煦的声音像一道暖阳照在耳朵上。 第378章 教训(三) 田思思听到颜子仪的声音,就无心再玩耍下去。 她旋身来至矮小工人身后,在矮小工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几个斜刺,划破了他的皮肉。 教训总是给一些的,但不会太致命。 “啊!”矮小工人惨叫起来,疲惫的身体扑倒在地上。 田思思跨过他的身体,走向颜子仪,“九师兄,你怎么来了?” 颜子仪微微一笑,仿佛其他人都是路边的石头,不值一顾。他只对田思思温和,对她展颜,“我来提醒工人们该上工了,没想到看到小师妹耍的精彩一幕。” 田思思转头瞥一眼倒在地上的矮小工人,对颜子仪说道:“这个人我不喜欢,你给你结了工钱,赶他下山吧。” “好,余下的事交由我办就行。” 田思思走后,颜子仪慢慢踱到矮小工人身旁。 白脸工人呼吸一窒,不知为何,他觉得颜子仪今天的笑容里带着他从前没见过的残忍。 颜子仪优雅地蹲下身来,一只手随意伸出,轻轻按在矮小工人脖子上,揉了揉。 别人都看不懂,只有矮小工人自己知道,他在瞬间被内力灌入,毁了声音。 颜子仪又从容地捏过矮小工人的双手双脚,像在给他按摩一般,动作可说温柔。 矮小工人痛苦地扭动着,嗓子里发出“咔咔咔”的音节。 最后,颜子仪把两锭银子扔在矮小工人脸旁,直起了身。 “这个人不能用了,你们谁把他抬下山去。地上的银两,一锭是给他的工钱,另一锭给抬他下去的人当作辛苦费。” 颜子仪说完就转身,闲庭信步般慢慢踱走。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地上的银锭子眼睛冒光。 为什么要抬着下去呢,他又不是自己不能走? 不过有银子做辛苦费,无论是叫他们背,抱,还是拖,都无所谓。 几个人抢着过去要背矮小工人,可是捉起他手的时候才发现他手筋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刚才那一摔,把他的手骨摔碎,手筋摔断了?脚也是一样,软趴趴的根本不能再站立。 还真是要抬着才能下去了。 问矮小工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苦着脸张嘴“啊啊啊”几声,竟然一副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 工人们只好临时做个担架,把矮小工人放担架上抬下山。 在工地里染了一身灰,田思思回去洗了洗,换上干净衣裳去厅堂。 师兄们都在,他们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见到思思来了,于是转过来,递给她一封信。 “小师妹,是大师兄的信。” 田思思见信封已开,便直接问道:“写了什么,大师兄几时回灵剑山?” 师兄们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林子华开的口,“大师兄在山下时听说一个消息,拢翠山庄的庄主江博去世了。” “哦?”田思思只稍稍诧异了下,便哼了声快意道,“恶人有恶报,还有呢?” “据说,江博是被随身带着一条小黑毒蛇的魔人杀的。一直没有五师弟的下落,大师兄本就欲前往拢翠山庄探查。因这事,便马上动身去拢翠山庄了。” 第379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一) 师兄们还在商议着,主要为是否下山助大师兄一臂之力,但又怕不明所以,反拖累了大师兄。 田思思独自退出,不知为什么隐隐觉得江博就是五师兄杀的。 房中,田思思收拾好行李包裹,暂且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犹豫该怎么跟师兄们开口。 “小师妹要下山?” 颜子仪的声音忽然从房梁处传来,田思思从沉思中猛然惊醒,站起,抬头。 吓得抚心口,嗔怪道:“九师兄,你是从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没有脚步声,没有开门声?” 颜子仪姿势潇洒地跳下房梁,勾唇道:“是你太入神了,没有听到。” 田思思刚松一口气,又听颜子仪放低声音,继续道,“其实……我早就进来了。” “啊?那我刚才……”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刚才换衣服,收拾行李,他就一直看着? “师妹要下山么?”颜子仪又问了一遍,这回的语声较刚才更认真了些。 田思思也不隐瞒,将自己想法和盘托出,“九师兄,五师兄一直下落不明,我也很想去找到他。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一定不会再让我下山。可是我感觉只有我才能找到五师兄。”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她说不出原因。 颜子仪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田思思双肩,垂下眼眸,近距离望着田思思的眼睛。 一反常态的,他道:“会,我会让你下山。小师妹,上次下山你学到了很多,我并不觉得那是坏事。这次,我跟你一起下山。不止要找到五师兄和小师弟的下落,还要找到师父的下落,请他老人家回来……” 后面的,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弯了唇偷笑。 “九师兄你陪我下山?”田思思惊喜地问道。但转而又撅起唇,不无担忧道,“四师兄他们会同意吗?” 讲到四师兄,颜子仪狐狸般狭长皎洁的眼睛一眯,微有不悦道:“他上次不与我们商量,私自带你下山的事,我还没有与他计较呢。思思,这次,我们也悄悄下山,留一封书信就好,省得解释起来麻烦。” “这样真的好吗?” 拗不过颜子仪,翌日天亮,她便真的留了封信在桌上就到下山的路口那找颜子仪了。 天还蒙蒙亮,山上的空气清新,秋风吹拂在脸上温柔惬意。颜子仪就站在路口,让风吹动衣袂,他则兀自不动。 “九师兄。”田思思远远地便喊了一声。 颜子仪转过身,食指放到唇上,“嘘”了声。 哦对,不能太大声把师兄们吵醒。 田思思吐吐舌头,小跑到颜子仪身前。 颜子仪十分自然地接过田思思身上包裹,带着她走下熟悉的山道。 一路上,两人乔装打扮,低调行事,终于来到拢翠山庄山脚下的抱琴湾。 在民宿中借住一晚,第二天扮作一对六十老夫妇的两人往山上而去。 “站住!” 山道上跳出两名身穿拢翠山庄服饰的弟子,拦住他们去路。 “两位老人家,这里是私人领地,没有受到邀请,外人是不可随意上山的。” 第380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 田思思记得以前上山,是没有弟子拦截的。除非到了山庄大门前,才会有看守的人问询。 大概是一庄之主的江博去世,给山庄造成了威胁,才导致他们如今将上山的路也看守起来。 “呵呵呵……”身后传来一串娇笑,倚媚越过田思思和颜子仪,上前对两名弟子道,“我就是受邀而来的,这两位老人家是跟我一道的,还不让开!” “请柬呢?”两名弟子谨慎问,但眼中满是不相信。 倚媚还真拿出了一张请柬,交给两名弟子。 田思思和颜子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拢翠山庄什么时候和碾花神教搭上了关系,竟然会在江博刚死的时候就请倚媚上山。 可很快,田思思便见到两名弟子神色一变。他们“假”字刚出口,还没有抬头,便被倚媚一鞭子甩过脖颈,喉口迸血,死了。 “咯咯咯咯!”倚媚娇笑,空气中的血腥味能令她愉悦。 她转过身来,随便一扫乔装后的两人,便说道:“我就不上去了,爬山对于我这样的美人来说太过吃力。喏,我帮你们扫清上山的障碍,你们可得帮我带一样东西给江博。” 田思思故意咳嗽一声,弯下腰装作老人佝偻的样子,粗哑着声音慢悠悠问道:“江博不是死了么,我们还怎样带给他东西?” “咯咯咯咯……”倚媚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笑,才一脸鄙夷道,“死?他瞒得过全天下,也瞒不过叶教主。你们只需照我吩咐做,少不了你们好处。喏!” 倚媚解下一个粗布包,连带着一锭金元宝一起扔到田思思脚下。 然后抬起眼,望着天边,抚弄发丝,“到了山庄什么都别问,只说有好东西要亲手交到江博手上。但是别人要看,可以给他们先瞧瞧袋子里的东西。见到江博后,你们再问他要银子,他还会再给。” 语毕,倚媚仿佛料定了两位老夫妇会答应,便顾自娇笑着离开。 颜子仪捡起那布带,在袋外一摸,便对田思思低声道:“你别碰了,是蛇,还是活的。” 田思思转眸一想,低语道:“那么,这一定还是条黑蛇!” “呵。”颜子仪了然一笑,“看来江博是假死。碾花神教肯定是知道了这一节,才拿条蛇来取笑。” 田思思似自言自语般道:“可是,为什么传闻中偏偏要带条小黑蛇呢……” “许是江博随口编造的吧。” 两人收好袋子,上了山,到山庄门外果然被拦住。 那守门的弟子十分吃惊,嘀咕了句“一群没用的”,便对乔装的田思思道:“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快下山去!” 田思思指指颜子仪手上粗布袋,学着老人家的样子颤巍巍道:“我们是托人来给江庄主送礼的。” “送什么礼,不是来找茬的吧。”守门弟子一听脸色就变了。 田思思作出不解的模样,“我也不知啊,那人给了我和老伴这袋子,说是送到庄主手上,就有银子领。” 第381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三) 守门弟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也不去为难眼前的“老人家”。心想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自己不肯露面,骗了这两个老人来。 “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田思思拦在颜子仪身前,摇头,“不行,不行,看看可以,拿不能拿的。雇主交代了,要我俩亲手交到庄主手上才行。” “交到庄主手上?呵……到阴曹地府去叫么?” 一人失了言,另一人忙打眼色,悄声对前一人道:“要不,先去知会了夫人?” 前一人甩甩手,叫那人进去禀报,他留下来,语声客气了些,“老人家,那,我就看看,看看不要紧吧。” “不要紧,不要紧。”田思思装出慈祥老人的模样,热情地邀请守门弟子去看粗布带里的东西。 袋口一揭开,只见一条半死不活的黑蛇盘在其中。绿眼睛一睁,“嘶嘶嘶”的吐出红信子。 “啊呀!”守门弟子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倒不是蛇本身有多骇人,而是……它是一条小黑蛇啊! 那天那个杀神一般的男子降临,肩头就盘着这样一条蛇。 据说庄主就是被小黑蛇咬死的,棺木还停在灵堂,白绫还在大门匾额上挂着。竟然有人敢送蛇上门,在这个时候挑衅拢翠山庄? “你你你们到,到底是什么人?”那守门弟子有点结巴了,恐惧两个老人会不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田思思把袋口扎紧,笑眯眯地低头,看向那守门弟子,道:“我们是来送礼的啊,有些话,只得当面对庄主说。” “可是庄,庄,庄主已经……” “咳咳!” 庄主夫人的声音及时响起,如一道惊雷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急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前去禀报的弟子。 “庄,庄主夫人!” 弟子们跪下行礼。 田思思则昂起了头,挺直了脊背。背着头,笑咪咪地望着憔悴的庄主夫人。 “你们要见庄主,好,我带你们去见。” 庄主夫人红肿的眼睛,一瞧便知哭了很久,可她依然维持着一庄之主的风范,声音掷地有声。 她带着田思思和颜子仪来到灵堂,深情而哀痛地望了眼停放正中的棺木,对两位道:“我丈夫便在这里了,有什么礼,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吧。” 庄主夫人低头擦眼泪的时候,睫毛在帕子后忽地悄悄扬起,目光盯在了田思思和颜子仪身上。 这两个人说是要给博哥送礼,还要亲手交到博哥手上,该是不知博哥遇害的事。可怎么,如今到了灵堂,却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模样。 田思思把粗布袋解开,袋口朝下,抖了抖。 小黑蛇“啪嗒”掉在了地上。它弯曲着蛇身,没有要爬走的意思,只是在慢慢蠕动着。 庄主夫人蓦地往后一退,帕子按在心口,急急地喘气,“这,这是什么东西?” 田思思慢悠悠道:“回庄主夫人,这是雇主托我送来给庄主的。” 她抬头望了望棺木,“既然庄主就在这里,那我这便把礼送上了。” 第382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四) 庄主夫人惨白着脸色,话中有话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目的啊。”田思思一副无辜的模样,摊摊手,“就是有些话得当面问一问江庄主。夫人确定庄主就在这里?那我可就问了。” “等等。”庄主夫人强自镇定,挥手屏退下人,还吩咐把门关上。这才摆了摆手道,“你说。” 田思思往棺木那边踏近一步,一启唇,她原本脆甜的嗓音溢出,“我想问问庄主,我五师兄现在还好么?” 庄主夫人大感意外,眼珠子滴溜着直往田思思脸上瞧。 这满脸褶皱子,怎能发出如此动人的声音?啊,是了,她是乔装打扮的,她并不老,还是个年轻姑娘啊。 “你到底是谁?”庄主夫人往前指的手指都在发颤了。 田思思却只对棺材步步紧逼,“庄主既然在这里,就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颜子仪一蹙眉,往田思思那踱了一步,疑惑地低声唤她:“思思?” 灵堂里,长明灯的火苗无风自动,甩出袅袅向上的灰烟。一时间,寂静得落针可闻。 忽然间,棺材“嘭”地飞起。颜子仪眼疾手快,一手揽住田思思腰肢,将她抱进怀护着。另一只手拍在飞来的棺材盖上,把厚重的棺盖拍裂打在地上。 江博从棺材里跳出,双目炯炯有神。 “哼哼哼哼……”他阴沉沉地笑着,瞪向乔装的两人。 寿衣被他一把扯下,扔进空棺里。他瞧不出乔装的两人到底是谁,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五师兄又是谁?” “思思?”颜子仪又低问一声。 小师妹竟然有事瞒着他…… 田思思推着颜子仪胸膛,自他怀中脱身而出。毫不露怯地迎视向江博,她出声道:“我也是到拢翠山庄以后,才想明白的。我五师兄有一条小黑蛇,叫墨汁。拢翠山庄传出江庄主死于带着小黑蛇的人,不会是空穴来风吧?你一定见过我五师兄!” “原来是他。”江博咬牙切齿。到如今,小腿上被他亲自割下一块肉的地方还剧痛着呢。 他亲眼见到那条神出鬼没的蛇咬死人,毒性很烈。当小腿被咬后,他当机立断割下肉,逃走。 为防那魔人再次寻上门,他只好假死,并把讯息传播出去。 可魔人不来,寻魔人的人却上门了。 “哈哈哈!”江博皮笑肉不笑地抖动几声,便道,“那魔人带着魔物滥杀无辜,所过之处无人生还,都不知有多少亡魂是被他亲手送下地府的。你确定他就是你五师兄?那么你也是魔人了!” 田思思忽然想起扬州被屠城的场景,趔趄了一步,根本不敢相信,“你!你胡说。我五师兄敦厚善良,才不是你口中的魔人。” “敦厚善良?哼!”江博背过手去,眼底闪过仇恨的光,“他魔功了得,是释心一脉。我与释心父子交战多年,不会看错!而他的魔功,比释心更胜一筹,杀人的时候也更加冷血。” “怎么会……”田思思又往后跌了一步,撞进了颜子仪温暖的怀抱。 第383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五) “怎么会……” 小黑蛇是墨汁吧。 跟墨汁在一起的,是五师兄吧。 可是,五师兄又怎么会是江博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田思思摇头,甩开脑中杂念,盯向江博,“不可能!” 不能相信江博,这个坏老头是衣冠禽兽,满口谎言。 “博哥……”这时庄主夫人无措地一声喊,来到江博身旁。她打量着田思思,低声对江博道,“这个人的声音,你不觉得熟悉吗?” 江博“哦?”了声,眯眼瞅去,仔细思索。 田思思的声音勾起他脑海中的记忆,那日香音寺顶…… “呵呵呵呵……”江博觑眼望着田思思,眉开眼笑,“原来是你啊,柳,烟,儿!” “哼!”田思思撕下贴在脸上的面皮,美艳绝伦的五官乍然显现。 江博盯着她看,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多日不见,只觉美人更美,一副不屑的表情也是那样勾魂摄魄。 颜子仪也扯下伪装的面皮,大手一探,从田思思身后按到她平坦小腹上。一勾,便将田思思搂至自己身上。 他故意笑眯眯地对江博道:“江庄主,你的夫人在你身边,你这样瞧着我的夫人是为何?” 田思思小手抓在颜子仪搂她的手臂上,觉得这个时候作出亲昵的样子有些不妥。 可是她和九师兄本就是扮作一对夫妻前来,九师兄这么说应该也是为混淆视听。 拉不开颜子仪坚硬的手臂,她也便作罢了。 江博闻言,老脸一红,错开了眼神。 庄主夫人则重重喘气,心口起伏了下,上前护夫道:“住口!你休想在我面前污蔑我夫君。我夫君待我一心一意,全天下都知道!” “一心一意……”田思思齿间玩味地碾着这几个字,冷笑着将璀璨明眸探过去。 江博接触到田思思目光,心头轻颤。宽大的袍袖中,拇指一下一下地转动着扳指。 确认是柳烟儿,庄主夫人松懈了之前紧绷起的神经,瞧向田思思时的眼神也变得轻蔑。 “哼,我倒是谁这么装神弄鬼地闯上山庄,原来不过是一条玉臂千人枕的青楼花魁。”庄主夫人瞟了眼颜子仪,“年轻人就是眼皮子浅,看不见花容月貌下的肮脏。” “咻——” 颜子仪脚一抬,瘫在地上那只滚满了灰尘的蛇倏忽间被踢到庄主夫人脸上。 “啊!啊!博哥救我!”庄主夫人大叫着,将蛇从脸上抹开。 这时就听颜子仪懒洋洋道:“不是花容月貌的老女人,才是真肮脏。” 庄主夫人一抹脸上,都是蛇身上的黏液和脏兮兮的灰尘。 嫌恶地用帕子抹干净了,庄主夫人才愤然道:“小贱人,那驱蛇的魔人是你五师兄,这人也会驱蛇,也是你的师兄吧。你们果然都是魔人!” 田思思只瞥了眼庄主夫人,便不再看她。略过庄主夫人,田思思只问江博,“如你所言,我五师兄并未被你扣下?” 江博袖中扳指蓦地停顿,拇指紧紧捏住,“柳姑娘,我可不是你五师兄的对手啊。” 第384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六) 江博盯在田思思脸上,心中作着打算,口中说道:“想来你五师兄也知道了我还活着,我猜他还会再次来庄上。” 田思思垂眸暗思,送蛇的倚媚是碾花神教的人。五师兄虽流落在外,但怎样都不可能拜到碾花神教,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过,天下这般大,再要去其他地方寻找五师兄,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如就利用江博,引来五师兄吧。 江博连小师弟都打不过,会不会也不是九师兄的对手? 只是,小师弟是碾花教主,他的武功深不可测,九师兄真能与小师弟相比么?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柳姑娘肯留下,在你五师兄再次造访时为江某说句好话,江某必定奉柳姑娘为上宾,再也不制止柳姑娘与浚儿的交好。”江博继续道。 庄主夫人一听,却急了。踏前一步,对江博道:“博哥,你怎么能留柳烟儿在山庄,你明明知道她是那种女人!” 江博挥手,“我早已打听清楚,柳姑娘当初在醉香楼并未卖过身。浚儿喜欢她,必有其道理。” “……柳姑娘是浚儿的故友,如果浚儿知道柳姑娘在庄上,他一定也会回来的。”江博又唉声叹气地说道。 提起浚儿,庄主夫人顿时心一软。想到能与浚儿再见面,便对柳烟儿是否留在庄上也不那么排斥了。 田思思听见颜子仪在她头顶冷哼,知道他必然不屑留下。可是她却别有打算,于是握紧了他大手,回头望了眼。 颜子仪眸光一紧,与田思思对视,“思思?” 田思思从颜子仪怀中出来,决定赌一把,“江庄主,你怎么确定我五师兄会再来庄上?若要我留下,也无不可,但我有两个条件。” 江博露笑,“你说。” “第一,我要拢翠山庄昭示天下,庄主还活着。” 庄主夫人站出来一口否决,“不行!” 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拢翠山庄庄主诈死,那不是让天下人嗤笑博哥么?博哥的脸面何存? 田思思“哼”了声,知她顾虑,便说道:“那么庄主夫人是要杀我们灭口咯?否则我们一下山,天下人也必知江庄主还活着。” 江博拦着庄主夫人,说道:“江某虽然没有死,可身负重伤。如今后生可畏,江某可不敢保证能胜过这位公子。柳姑娘可以放心,柳姑娘和这位公子留下,拢翠山庄上下,都不会为难两位。” 江博又看了眼庄主夫人,道:“魔人释心卷土重来,拢翠山庄江博遇袭,闭气假死躲过一劫。之后暗中将释心绞杀,为武林除去一大患。夫人以为何?” 这是江博决定传播出去的内容,把带着小黑蛇的魔人换成释心,谁又能清楚其中关翘。 所谓兵不厌诈,释心为非作歹,除去他足可以低过假死一节。 庄主夫人念着浚儿,点了点头。 “第二!”田思思见两人无异议,继续道,“江庄主还得同时昭示天下,拢翠山庄生生世世都不会为难我,和我的朋友。” 第385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七) 江博微笑,“好。拢翠山庄生生世世都不会为难柳姑娘,和柳姑娘认同的朋友。” 庄主夫人嘴唇嗫喏,似要反对,却又想到什么,只好强压下不满,闭口不言。 田思思和颜子仪两人,被江博安排在烟霞谷住下。 没有外人的时候,颜子仪来到田思思房中,神情不悦。 “小师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本来就是深入虎穴,怎么还住下了?” 田思思狗腿地把颜子仪拉到椅上坐下,为他端茶递水,捶背捏肩,一边说道:“九师兄别急嘛,你也说了是深入虎穴,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嗯?”享受着田思思的殷勤待遇,颜子仪倒也沉下气来。 田思思一点,一点,给颜子仪解释她留下的初衷。 “九师兄,我怀疑传闻中带着一条小黑蛇的魔人,就是五师兄。可只是怀疑,还不确信。” “不过,等江博把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后,那魔人就会再次上门。” “究竟是不是五师兄,到时便知。” “魔人针对的是江博,万一不是五师兄,我们趁乱逃走,管江博死活?” “万一是五师兄,不就守株待兔,全然不费工夫了么。” “嗯……”颜子仪点头,不知是在赞同田思思说的话,还是肯定她的殷勤伺候。 “至于住在山庄,我们也不必担心江博会对我们下手。” “他再怎么无耻不守信,还是要名声的人。既然对天下昭示不会为难我,自然不能言而无信,惹天下人耻笑。” “拢翠山庄在江湖中地位尊崇,为人所敬仰,又怎么会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败坏他百年积存的威信。” 颜子仪听着,听着,俊美的眉头又深锁起来,“小师妹,我没有听错的话……他们叫你柳烟儿。” 田思思“噗嗤”一声笑,“这个么,说来话来——” 她又把怎么被卖去青楼,阴差阳错成了花魁,又怎么被江澄浚买来,成为柳烟儿,对颜子仪讲述一遍。 等她眉飞色舞的,将自己的遭遇如同说书一般,讲得精彩纷呈。却在不知不觉时,小手已落入颜子仪掌中。 “……就是这样,我多了一个身份,嘻嘻!呃……唔,九师兄,你干嘛?”意识过来的时候,她的两只手都没有自由了。 颜子仪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扯。田思思便跌坐到他腿上,娇软身子也被他一把抱住。 “小师妹,我只知道你下山来收获颇丰,却不知道你经历重重危难。真是……委屈你了。”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巴,柔声细语地说道。 “九师兄,我现在很好,委屈什么?”田思思轻轻挣动,颜子仪却抱得更紧了。 她诧异地抬头,迎上颜子仪晦涩的眸光,却被刺得心跳也跳漏一拍。 九师兄的眼神里充满了危险气息,让她想逃,却又不敢乱动。 “思思……”颜子仪变了语气,声音更加干涩,却添了几分诱人的魅惑,“你还记得吗?其实,早在你未下山时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第386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八) 在颜子仪那“我的人了”四字出口的同时,田思思一惊一乍的大声说道:“啊!我知道了,九师兄是在跟我玩小时候的游戏!” “小时候的游戏?”颜子仪偏了偏脑袋,疑惑地重复。 田思思眨眨眼,“是啊,以前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灵剑山上还只有大师兄陪我。他就很喜欢把我抱到膝盖上,却假装要摔我下去,这样逗我玩。” “大师兄!”颜子仪的眸中腾得窜起怒火,接下来的字被他咬着牙一个一个地吐出,“他,很,喜,欢,抱,你?” “呃……是,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田思思不明所以地小小声道。 颜子仪怒火迸出,“那时能有多小,他明明是趁人之危,而小师妹你早就是我的……” 在那几个字未出口时,田思思马上又拿小手按住他唇,紧张道:“九师兄,思思现在已经长大了,不爱玩这个游戏了呢。九师兄快放开我,山庄的丫鬟小翠刚才说会拿桂花糕来给我吃的。” 这时小翠和另一个丫鬟的声音在外及时响起。 “小翠姐姐,桂花糕好香啊。” “是啊,刚出锅的,还是热的呢。” 颜子仪手臂一松,田思思连忙跳下来,几天没进食的恶猫一般扑向还在门外的桂花糕。 她一手一个,拿着桂花糕狼吞虎咽。直到眼角余光瞧见颜子仪出来,离开,才放下桂花糕,把嘴里的咽下,拍拍心口,呼出气。 夜里,她把门窗关紧,拉上床帐,在床上盘起腿打坐。 《荏苒》的修炼不能荒废,她不能一辈子躲在灵剑山,在外闯荡武功便是一切。就算一直住在灵剑山,也不得不防备着碾花神教再次进攻。 九师兄的亲近,提醒了她倚媚假扮她的事。如今九师兄还不知道,可她要怎么瞒他一辈子呢? 心思繁杂,运行内力时不小心走岔了气,田思思一口血喷出来,沾在床帐上。 她于是穿衣,下床,决定去外面走走,呼吸新鲜空气,让自己头脑清醒些。 拢翠山庄的花园里又添了几盆兰花,她早就知道那是江博的最爱。 都说君子爱兰,原来伪君子也爱。 那就去欣赏欣赏那几盆珍贵的兰花吧。 田思思这样想着,去了花园里。 可是她远远的,就在几盆兰花前见到了一个颀长的背影。 那个人的身形高大,背脊和腰杆都直挺有型。看起来年纪在二十上下,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 不过,他在做什么?他是谁? 带着这两个疑问,田思思连忙躲了起来。只探出半个小脑袋,偷摸地继续瞧着。 男子一甩披风使出轻功,呼一下就消失踪影。 田思思拧拧眼睛,再四处张望,确定男子离开后,她才走出来。 一看那几盆兰花,全都被连根拔起,撕成了碎片。 田思思吐吐舌头,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要是被人看见她在这里,那她有理都说不清了。据说,江博的兰花都很昂贵,价值堪比整个山庄。 假山后,温子墨转出半边身子,望着田思思离去的背影。他的肩头,小黑蛇墨汁在默默吐着信子。 第387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九) 第二天,江博发了好一通脾气,还打瘸了花匠的腿。 但好戏远不止此,很快山庄里的人在各个角落发现尸体,清点后统共有九具。 尸体被抬到厅内,列成一排。江博亲自验伤,在每个尸体身上都发现了两个牙洞。 “这是……啊!”意识过来是什么,江博忙在尸体衣服上擦干净手里血迹,站起来退了回去。 转过身掩饰震惊,挥了挥手。 下人们会意,将尸体都抬走。 庄主夫人焦急上前,“是谁杀的?” “他来了!”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杀回来了。 “啊!”只肖江博一个眼神,庄主夫人便知道他指的是谁。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迅速问道,“博哥,是那驱蛇的魔人么?” 江博心思沉沉地点了下头。 庄主夫人立马又道:“幸好柳烟儿留在山庄,魔人不是她五师兄么。有她做和事佬,说不定着能化解宿怨。” 江博和释心一脉的恩怨可追溯到很多年前,但驱蛇魔人似乎也并不全为报释心的仇而来。 江博一“哼”,说道:“你以为我留下柳烟儿,真是为了让她从中说合么?如果她与那魔人真的相识,她一定不会为我说情。” “那,那怎么办?”庄主夫人方寸大乱,瞬间觉得柳烟儿面部可憎,恨不得现在就将她赶出去。 江博沉吟着,踱了两步。而后眼皮一揭,对始终追着他步调的庄主夫人道:“我自有安排,你不需多事。” 他的语气中,带着三分警告七分命令。 庄主夫人从来没有被江博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吼过,心里不大高兴,“哼”了声,甩甩袖,便出去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江博没空去哄回庄主夫人,脑海中完全被另一个念头占据。 他早有打算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实行。 田思思在自己房中,也听到死人了的消息。 山庄里发生这么大的一件事,下人们不可能不悄悄讲些闲言碎语。 “一夜之间死那么多人,会是昨天见到的那人做的么?”田思思猜测着,脱了腮。 有丫鬟来报,说江庄主有请。 香音寺一节,田思思对江博厌恶得很。要不是为了找温子墨,她真希望永远不见。 “呵,五师兄又没有打上门来,我去见那个坏老头作什么。”田思思没有让丫鬟进来的意思,自言自语一番,便提高音量道,“回了江庄主,我生病了,不能出房门。” 丫鬟有些为难得支吾了声,便离开。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敢拒绝江庄主的人吧。 但没有过多久,就又有一人在外扣门道:“柳姑娘,庄主夫人来了,请你开门。” 许是有庄主夫人在旁做后盾,丫鬟说话的语气都强硬不少。 田思思无奈拿块薄纱蒙了下半张脸,就去打开了房门。 刚一照面,她便一副弱不禁风模样,手抬起捂唇,咳了起来。 庄主夫人匆匆瞥了她一眼,嫌恶地挪开一步,便趾高气扬地扬起了下巴,“怎那么偏偏庄上有难,你就病了?真是个没什么用的人,都不知道博哥留你下来是为什么。” 第388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 田思思听出话中火药味,满不在乎地一笑,没有接话。 庄主夫人却得寸进尺,直接伸出手要去抓她,“你给我出来!你站到花园里去,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把你也杀了。” 那些尸体都是在花园的各个角落找到的,说不定魔人现在就藏身在花园里。 就博哥话中意思,是不指望小贱人去求情的。既然小贱人留着没用,不去现在就去死了也省得想起来就心烦。 庄主夫人手指一扣上田思思手腕,田思思就知她是有些擒拿功夫的。 田思思体内《荏苒》自行流转,庄主夫人那一扣之力压下的麻痹感,瞬间就被内力冲开,荡然无存。 但田思思还是跟着庄主夫人去了,一路上毫无惧意。 她语气淡淡道:“庄主夫人忘记那天在灵堂的承诺了?拢翠山庄已昭示天下,不会为难我。原来拢翠山庄是这样朝令夕改,出尔反尔的。” “哼!”庄主夫人把田思思甩到那几盆毁了的兰花前,说道,“你别拿言语激我,魔人在山庄为非作歹,你要不劝阻了他,要不被他杀了。如果你死了,也不是拢翠山庄动的手!” 庄主夫人显得很激动,对田思思一呵斥完,就转头看向带来的几个门人,“都看住她,不许让她离开这里。” 门人们恭敬称“是”。 庄主夫人提裙迅速离开。 秋日的正午太阳不算毒辣,但晒得久了,身上还是有些闷热的。 看守田思思的几个门人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手心也黏黏的。 唯独田思思,坐在石头上运转内力,竟只觉得浑身沁凉。 运行两周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她却暗自高兴,没成想修炼《荏苒》还有这好处。 丫鬟小翠这时跌跌撞撞跑来,先是抱歉又不好意思地瞅一眼田思思,然后停在一个门人身边对他讲了悄悄话。 小翠跑走,那门人便一挥手,阴险道:“庄主夫人有令,杀了柳烟儿!” “慢着……”田思思站了起来。 那门人却横着脸上肌肉,冷笑道:“柳姑娘,今天不是拢翠山庄动了你,是驱蛇的魔人对你痛下杀手!” 再一挥手,几个门人都亮出兵器,蜂拥而上。 庄主夫人和江博也是一丘之貉,竟然妄图杀了她,然后嫁祸给五师兄么? 田思思没有带着剑,但在冲最前那门人一剑刺来时,手指在剑刃刃面上一弹,趁那人没拿稳夺过剑。 那人不甘心地退开,其他门人前后夹击。 田思思剑法轻灵,亮白的剑花像镜子反照出的光斑,晃得人眼睛疼。 他们只一迟钝,身上已然中剑。 庄主夫人以为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派来的门人都很鸡肋。没想到反被田思思一招半式间,就杀了个干净。 再三被拢翠山庄追杀暗杀,田思思对拢翠山庄的好感全无,反而十分厌恶。 这些狐假虎威,没有人性的门人也叫她犯恶心。杀了,也算为民除害。 把沾血的剑扔到地上,田思思移步回房。 第389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一) 半路上,就遇见了赶来的庄主夫人。 庄主夫人惊讶地一愣,“你没死?” 田思思莞尔一笑,无所畏惧道:“是啊,魔人真厉害,夫人的手下都命丧黄泉,唯有我死里逃生呢。” 庄主夫人看一眼小翠,又仔细一辨味,才明白是被柳烟儿反将了一军。 她要派人杀柳烟儿,嫁祸给魔人。柳烟儿反而杀了她的人,嫁祸给魔人。 可死无对证,谁能说得清。 “夫人,柳姑娘是上宾,该以礼相待。”江博的浑厚的声音在树影绰绰中传来,不多会儿,他便现出身。 他望着田思思,面上无表情,叫人猜不出他的心思,“随柳姑娘一道来的那位公子,正在香音寺与我的门人下棋。柳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田思思心里一咯噔,以为颜子仪被江博扣下了。 她终究不知江博武功深浅,不确定颜子仪是否是对手。这时分辨不出真假,对颜子仪的担心便占了上风。 “江庄主的邀请,柳烟儿却之不恭。” 江博颇具警告意味地盯了庄主夫人一眼,庄主夫人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可对夫君的信任使她暂且压下不安。 田思思随着江博离开。 隐匿着,但一直注视着田思思的温子墨偏了偏头,仍旧不解。 她是小师妹么,怎么她们都叫她柳姑娘? 如果不是,长得再相像,他也要杀!杀!杀! 体内的魔功在控制着他的情绪,令他无端愤怒,狂暴,嗜血…… 明明不想为释心报仇的,可释心临终时的交代总是在魔功不受控时,提醒他要来这里释放杀念。 他蓦地盯向庄主夫人。 这个女人刚才要杀小师妹?——不管是不是小师妹,总之只能由他来决定杀不杀。 小师妹出手干净利落,几位门人都流血不多,可惨叫声还是勾起了他的暴躁与戾气。 他的脑海中,耳朵周围,全世界的不同角落,似乎都在叫嚣着一个字:杀!杀!杀!…… 墨汁感受到主人的血液在沸腾,它也兴奋地吐出“嘶嘶嘶”的声响。 庄主夫人身边,一个门人耳朵一动,提声道:“什么声音!” 庄主夫人也警觉起来,问:“你听到了什么?” 那人谨慎而仇视地缩起眉心,唇齿间只迸出一个字,“蛇!” “啊!” “啊!” 庄主夫人和丫鬟们都失态地低声叫起来。 庄主夫人趔趄一步,望了望江博离去的方向,当机立断挥手道:“去香音寺。” 门人阻止,“可是夫人,庄主有令,除非他下令,否则无论何种情况,谁都不能……” “啪!”庄主夫人一巴掌打在门人脸上,暴怒,“你觉得庄主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时么?” 她抬头,再高声对在场所有人道:“去香音寺!” 脚步声响起,那门人许久都静止不动。直到有人经过他时,撞了他一下,他才蓦地出手,利刃迅速在空中划了个弧度! “啊!”第一个看到的丫鬟尖叫出声。 庄主夫人转身,只见到那门人已倒在地上,喉咙被他自己割开,汩汩冒血。 这个跟随江家多年的门人,脸上一直带着条刀疤。 第390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二) 割喉而死,血冒的最多。 无辜的丫鬟被血腥溅了满头满脸,原本洁白的裙子也点缀出无数盛开的艳梅。 血还一直在流,地上汇出小池般的一滩。 “呵……”温子墨呼呼喘起粗气,胸腹间的一团火在心跳无节制地催动下,嘭地爆开,炸到了脑中。 什么小师妹,什么灵剑山,什么那逝去但一直追忆的过往……全都抛诸脑后! 他现在只要杀!杀!杀! 庄主夫人痛心跳脚,“好一个庄主的心腹,好一个宁死不屈。不是对外人,却是对本夫人!难道博哥在香音寺里,藏着什么我不能见的么?” 一甩袖,庄主夫人再次转身。她已下定决心,今日非要进一进香音寺不可。 但就在这时,后颈一股闷热之气吹来。 “呵……” 庄主夫人转身,惊见一个俊美无匹的年轻男子带着死亡气息急掠而来。呼吸间,那张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脸已迫近在她眼前。 “夫人小心!”衷心的小翠大喊一声,挡在庄主夫人身前。 那男子肩袖一动,只见无数个重影划过,仿佛就在一瞬间,他已手起,挥扫,徒手生生撕裂了小翠的身体! 血液并未溅到他身上,他却极为享受那血腥味弥漫空气的滋味。 只有这种气味,才能提醒他还活着,还有乐趣。 庄主夫人反应过来时,小翠已面目全非倒在地上,而她又与那男子对视上了。 温子墨勾唇而笑,丝毫不为杀错人惋惜。反正早死晚死,那个老女人都是要死的。 “啊!”庄主夫人冲天一声大喊,完全失却几十年不变的端庄,没命似的奔逃走。 身旁有谁,她便把谁推至身后,企图用活人挡一挡那魔化了的天神——那看起来矜贵完美,却又危险至极的男人! 温子墨不疾不徐地追着,撕裂任何触手可及的活人。在庄主夫人身后,散开一路艳红的血花。 “嗤——”他凌空划出一爪,魔气把他的爪形倏地送至十步远的前方。 庄主夫人背部一痛,浸湿了衣服。 她忍着剧痛,依旧逃往香音寺,“博,博哥……” 多年夫妻,他们依然恩爱如昔。 博哥身为一庄之主,却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没有纳妾,没有通房。就算庄上诸多俏丽丫鬟,博哥也不曾挪一挪眼。 “博哥,救我……”最柔弱的时候,她只想起他。 见到香音寺了!那偏安一隅的建筑庄严而威武,就像她的博哥,与世无争,不染纤尘。 守着寺庙的门人见到夫人受袭,纷纷亮出兵器,妄图拦截所向披靡的杀神。 可是,也终究不过变作一抹新魂。 “嗤——”温子墨又轻巧地一挥。 他不需要快步地追赶,隔空催发魔气,就能伤到庄主夫人后背。 庄主夫人现在身上全是血…… “啪!”她的手拍上了香音寺的大门,“博哥,救我啊……” 门人为难地想拦,又于心不忍。 “嘭!” 门内还有人?温子墨干脆凌空一掌劈出,帮庄主夫人把香音寺大门轰开。 庄主夫人忍着痛楚,拼尽全力爬进门去。一阶,一阶,流着血攀往寺庙顶。 第391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三) “啪!” 庄主夫人染满鲜血的手举起,用尽最后力气,拍在寺顶的门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门内张狂的笑声立止。女人恐惧绝望的呼喊却更尖利了,甚至还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救声。 “救命啊!江庄主求你放过我——” 香音寺下,门人为拦截温子墨,一个个的浴血奋战。兵刃交加的声响,皮肉撕裂的残酷声音,惨叫……都混成一片,充斥在庄主夫人耳朵里。 可是此刻,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成了背景,是暴雨夜海浪的咆哮。门内女人的呼救声却比雷声更震耳发聩,遮盖了海浪。 怎么会有女人在?香音寺内不是连她堂堂庄主夫人都不得入内的么! 庄主夫人有一瞬间的发愣,这一瞬间连身上的痛楚都仿佛不存在了。 女人没有尖叫多久,就被警觉的江博一掌劈裂颅骨,死在床上。 寺顶的门在同一时间去了闩,庄主夫人的手轻易推开这一层遮丑的隔阂。 衣衫不整的江博还坐在床上,打着坐,将缘心孽内力沉入丹田。 赤身的女人腿下淌着血,触目惊心地死在江博身旁。 江博兀自闭着眼,不明就里地吩咐道:“把这女人的尸体收拾了,再送一个来!老夫在柳烟儿那得不到的,今日要在其他女人身上加倍讨回来……嗯?你怎么还不动手。” 他睁眼,鹰目送去,忽然吃了一惊。 推门而入的,竟不是亲信仆从。他的结发妻子趴在门外,倒在血泊中! 她凌乱的发髻上,原来已生出一缕缕白发。曾经望着他时爱慕敬仰的星眸,如今闪着悲痛失望的泪光,渐渐黯然失色。 “是谁?”江博倏然套起外衫,将一丝不挂的女人踢下床。 他顿了顿,又徒劳无功地扯下床帐,遮住了有碍观瞻的尸体。然后转头,目眦欲裂地再问妻子,“是谁!是谁伤你?” 庄主夫人摇摇头,“博哥,我要死了,再也不能活。” 江博跳过来,要扶起庄主夫人,却被她猛地缩回手。 “是谁杀你?我要为你报仇!” 庄主夫人紧盯着眼前,那她爱慕了一生的英雄,她苦笑道:“博哥,是你杀了我,不是别人是你啊。我身上的伤都已经不再痛了,我是被你亲手……捏碎……心脏……而,而死。” 她绝了气,合不上的眼最后落下泪来。 “江博!” 声音清冽而悠远。 随着那一声无情而带着冷笑的轻喊响起,温子墨飞上台阶,俯视地站在了抱着妻子的江博面前。 他穿着一身黑衣,腰杆笔直,长身颀立。白皙的俊脸似冰雕玉琢般,找不到一丝瑕疵。 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后起之秀。 可若是亲眼见过他撕裂活人,知他所过之处,人世皆成修罗场,就会被那一张俊脸所吓到。 江博抬起浑浊的双眼,刹那间变得恍惚。 “年轻人,你跟释心无亲无故,为什么非要对我赶尽杀绝?”他问。 气氛凝滞了一霎,温子墨开口,道:“我不知道。” 第392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四) “哈哈哈哈……”江博笑了起来,声音渐渐苦涩,“年轻人,你告诉我,练武究竟是为了什么?活在这凉薄世间,弱者会被强者欺凌。可成为强者,又要失去挚爱。” 温子墨偏了偏头,想起了小师妹。 他曾经默默在心里发誓,要好好练武保护小师妹一辈子。可当拥有这样的能力时,他却羞于去见小师妹。 “我不知道。”他再次开口。 “那你杀了我吧。”江博挺起胸膛,闭上了眼。 他是一庄之主,世人敬仰,岂会惧死。 温子墨举起手,将要落掌时,又生生止住。 他为什么要杀这个人,他对他没有仇怨。何况这个人和他一样,都是心中藏着挚爱的。 他是魔头么?是魔头还如何再去对小师妹好,还如何无所顾虑地去看小师妹的笑颜? “我不想杀你了。”温子墨放下手。墨汁慢吞吞爬上他肩头,嗜血的小眼睛闪闪发亮,吐出冒着腥气的信子,发出“嘶嘶嘶”声。温子墨偏过头,低声对墨汁道:“回去。” 墨汁失望地爬下小脑袋,闭起眼假寐。 温子墨转身,将走之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不动,侧过上身,转过侧颊,“江庄主,柳烟儿是谁?” 江博睁开眼,眼底的一抹戾气浅浅闪过,深深藏起,“柳烟儿?噢,她是碾花教主的玩物,她的原名,叫田思思。” 温子墨心头一突,十分不好受地抬起手,按在了胸口。 那是窒息的感觉么? “你说,她原名叫田思思?” “是。”江博的语气十分笃定。 温子墨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勾,浑身的煞气褪去大半。却又忽地想到什么,锁了眉峰,暴起腾腾杀气,齿间碾出,“碾、花、教、主,是么?” “是。”江博在温子墨背后,无声地笑。 温子墨捏了捏拳,抬步要走。 “你等等!”江博忽然叫住他,意味不明地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名字?”温子墨叹了口气,“温子墨。” 江博重重落了个“好”字,阴恻恻道:“温子墨,你确定今天不杀我?你不杀我,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 他最后悔的是成了现在的自己,导致如今无颜再见小师妹。至于其余不相干的人,天上的云,脚底下的泥,他什么时候在意过。温子墨冷笑道:“你算什么,死与活,与我何干。” 轻功飞走,去解他另一个心结。 …… 颜子仪搂着田思思掠动轻功,在滴琼林里起起落落。 终于停下,放开她。 田思思却气愤地退开几步,生气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要杀了他!” 两刻钟前,江博借口看颜子仪下棋,骗田思思去香音寺。可还没有进入香音寺,田思思便识破他诡计,不愿入内。 江博露出真面目,欲用武力降服田思思。他言辞猥琐,全没有一庄之主的气度。 田思思仗着《荏苒》初有小成,想要杀了江博。 可是,颜子仪却在这时出现,出其不意地救走田思思。 “小师妹,你冷静点。”颜子仪这时说道,“旁观者清,我见江博根本没使出全力,你我联手也未必打得过。” 第393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五) 田思思不说话了,她只是在气头上,还是知道江博其实有意捉弄,不然早就捉住了她。 颜子仪见田思思已沉下心,又换了种语气。 “小师妹别生气,就算我们不杀江博,江博也活不久。” “我去查看过那几具尸体,都是被蛇的剧毒毒死的。看尸体的服饰,在山庄地位应该不低。庄上地位不低的门人,武功也不会太差。” “可是他们在死前丝毫未作反抗,或者说,来不及反抗。” “小师妹,有人来找江博麻烦了,那个人江博不是对手,你我更不是对手。” 田思思眼睛一亮,“那可能是五师兄。” 却被颜子仪摇头否决,“小师妹,五师兄的武功我知道,更何况他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好了,不要再想着拢翠山庄的事。拢翠山庄出尔反尔,要对你不利,看来名不副实,陨落也不可惜。” 田思思呼出口气,知道不好反驳。可就在这时,她看到前方一棵树的树干上做着个熟悉的标记。 “九师兄你看——”田思思手指指去。 颜子仪去查看了那标记,沉吟道:“大师兄他们来了。” “唔。”田思思道,“按行程,大师兄他们应该在我们来之前就该赶到拢翠山庄的。我之前一度怀疑是拢翠山庄关押了他们,可现在看来,是大师兄一直潜藏在滴琼林中,没有进拢翠山庄。” “那么……”颜子仪刚想说话,忽然发现天际浓烟滚滚,正是拢翠山庄的方向。 “拢翠山庄被烧!”他立即改口道。 田思思与他对视一眼,都禁不住好奇,再次看往那个方向。 结实的臂膀探来,颜子仪搂住田思思,带着她再度飞起。 拢翠山庄已经被火舌舔舐,吞没。 有人张皇失措地往外奔逃,有人试图救火,可最后不慎被活活烧死。 “是五师兄……” “不,是那驱蛇的魔人放的火,不是五师兄。”颜子仪纠正道。 在火光中,他们看到了大师兄释子延,三师兄齐子风。他俩正往火势最旺处猛冲而去,山庄的人已经自顾不暇,也没有去注意有谁趁火闯入。 田思思“咦”了声,对颜子仪道:“九师兄,那是烟霞谷,大师兄他们为什么要去烟霞谷?” 再一想,她恍然大悟,“啊!九师兄,大师兄和三师兄会不会早就知道我们来了拢翠山庄,他们是要去救我们啊。” 颜子仪“唔”了声,再次紧搂住田思思,使轻功向烟霞谷追去。 齐子风正疯了般在烟霞谷中四处找人,见到背影跟田思思和颜子仪相像的,都追上去看正面。 释子延背脊挺直,一甩衣摆,冲向火势最旺处。 他见到有人女子身形跟田思思极为相像,不顾火舌已舔到他发丝,也要冒死闯入。 “大师兄!”田思思的声音突兀地在释子延身后响起,他蓦地怔住。 “小师妹?” 转过头,原来小师妹和九师弟都很安全,他们早就不在烟霞谷内。 释子延一颗吊起的心瞬间落下,如释重负后心情十分愉悦,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第394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六) 田思思为释子延拍灭了发尾的火,心疼地问:“大师兄,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既然知道我和九师兄已经来到拢翠山庄,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 “说来话长,小师妹,我们先出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释子延一把打横抱起田思思,健步如飞地往外走。 颜子仪醋意顿生,深吸口气,不高兴地跟在后。 齐子风一看见他们,那张快要哭了的脸立马笑逐颜开,过来张开手道:“大师兄受累了,抱小师妹这活要不我来。” 释子延面部表情地瞪过去,无声地给了个“你敢过来试试”的眼神。 齐子风顿住欢快的脚步,抿起嘴,暗哼了声。一见小九也在,便往后去拍他肩。 “九师弟,见到三师兄开不开心?咦,你板着张脸做什么,三师兄又没欠你钱。” 释子延抱着田思思走远了,颜子仪“哼”了声,快步追去。 齐子风在后伸手,“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呀!” 来到滴琼林,释子延带着几人去了他和齐子风一直藏身的地方。 师兰心无所事事地等在那,听到脚步声,立马开心地站了起来。可是一看见释子延抱着田思思,便倏地沉下脸。 释子延刚将田思思放下,颜子仪便默默来到田思思身后,不动声色地拉了她一把。 田思思莫名其妙地往后跌了一步,后背贴在了颜子仪怀中。 “我们一路赶来,听说附近好几处都有年轻妇人失踪。”这时释子延解释道,“后来查到是拢翠山庄做的,为查明江博的用意,才隐在滴琼林,没有贸然前去。” 齐子风抢着道:“但是我们发现了小师妹你,和九师弟也来了。” “嗯。”释子延又沉声道,“那魔人的身法太快,我虽发现他踪迹,却没有看到正面。但是拢翠山庄的火不是他放的,他离开的时候,山庄还没有起火。” “那魔人下手狠毒,独来独往,为所欲为,也从来不管世人怎么看他。放火掩盖证据,不像是他所为。”齐子风补充道。 面对释子延的疑惑,田思思都羞于将江博的丑事说出口。 不过那魔人已来过,江博应该躲不过这一劫。 夜间休息,齐子风絮絮叨叨地说起要去寻小师弟的事。田思思虽听着,却蹙眉,不发话,心思飘到了很远。 师兰心熟络地提议要跟田思思一道睡,于是几个男人把最隐蔽的位置让给她俩,他们则轮流守夜。 “你们同门重遇,这么开心的时刻,应该干一杯。”师兰心拿来藏了一路的酒囊,笑着道。 齐子风兴奋地大叫:“兰心姑娘你终于肯拿你那宝贝酒出来,给我喝了!” 师兰心脸红了红,这袋酒她藏了一路,本是要寻时机,只给释子延一个人喝的。 颜子仪是爱喝酒的,闻着酒香便食指大动。三个男人各喝一口,最后连田思思也被允许小小地抿上一口。 但到最后,齐子风大笑着把酒囊从喝呛了的田思思手上夺过时,忽地想起:他们都喝过的酒囊,小师妹喝得,兰心姑娘可喝不得。 于是,自己一仰脖子,全部喝光。 第395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七) 喝了酒的几人都迷迷瞪瞪的,脚底也轻飘飘起来。 “兰心姑娘,你这什么酒?真,真醉人!”齐子风说完醉话,第一个“咚”地倒下。 接着是田思思,再然后是释子延,颜子仪。 翌日,师兄弟三人在鸟语花香的滴琼林醒来,却发现田思思已经不见了。 去原本准备给田思思和师兰心睡觉的僻静处,也只见还在睡着的师兰心一个。 “小师妹呢?”颜子仪一把抓起师兰心,暴怒道。 他手指上已用了几分内力,折钢断铁的指力嵌入师兰心肩膀。师兰心冒出冷汗,痛得“嘶嘶”抽气,几欲晕过去。 释子延把颜子仪拉开,师兰心才害怕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昨夜你们都醉倒后,田姑娘突然站了起来,我这才知她是装的。她逼我吃下一颗药丸,我便也晕厥过去。” “怎么可能,小师妹为什么要这么做?” …… 田思思被缚住手脚,嘴里塞了布,绑在一个竹筏上。 竹筏在河面缓缓飘动,随着水面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田思思就是被近在耳旁的这种声响吵醒的,她眯眯眼睛,忽觉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挣扎起来。 这一挣扎,竹筏晃动得更加厉害,她差点摔进河里去。 她头痛地回想,昨夜喝了一口酒后,就醉倒了。之后发生什么,完全没印象。 现在已是清晨,天清气朗,微风徐徐。一看周围景象,有些熟悉,田思思猜测是在幽州到抱琴湾的那条河道上。 竹筏是被微风吹到河中心的,一夜过去,也不知离抱琴湾已有多远。 竹筏的响动越来越厉害,田思思扭过头去看竹筏,发现绑竹筏的绳子都很松散,还不如在她身上的呢。 原来竹筏是被仓促间做成,稍有不慎便会散了。 是谁这么恶毒,怕她死不了,非要把她送到河中心再沉下去?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是怕她的尸体被人看见么? 眼看着绑竹筏的绳子就要在水面浮动中散开,田思思心惊肉跳地轻扭身子,希望能在沉下去之前把手上的绳子挣脱。 可是绑在她身上的绳子都很紧,每一圈都入肉三分,勒得她发疼。 “唔……唔……”口中被塞了布,她连呼救都不能。 一阵轻浪袭来,竹筏被吹开其中一根竹子。 田思思只能“唔唔唔”地叫着,被绝望弥漫。 微风吹拂,一丝血腥气传来。 还算无波的水面上,似有一根线划过,把水面分开。一条黑黑的小蛇游来,爬上了竹筏,爬上了田思思的小腿。 田思思被绑缚着,平躺着,只能感觉到腿上爬上什么东西,却没法去看那是什么。她恐惧地乱蹬着腿,竹筏随着她身体的晃动开始左右摇摆。 “唔唔……”田思思悲呜着,身子倾倒,沉入水中。 小黑蛇游在水面上,在田思思的头顶,不住打圈。 田思思拼命挣扎,心口越来越闷,意识渐渐涣散。她闭上眼睛,身体软得像一条水草。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投入水中,拨开水流,游向了她。 第396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八) 在昏昏沉沉中,田思思感觉到有人搂住了自己,动作小心翼翼。 自己被打横抱上岸,平放下来。口唇被覆住,渡来甘冽的气息…… 一切恍若梦中。 醒来后,她身上的束缚完全被解绑,她也看到了身旁断成一截截的绳子。 衣服还是湿的,但身上盖了件男子的衣物,玄黑色的。 是……叶子昂? 她惊恐地想到了叶子昂碾花教主时的打扮!检查了下身子,没发现有被欺负的迹象,这才缓出口气。 那件男子衣裳,她也不敢再触碰。两只手指将衣裳拎起,扔在了一边。 站起来,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往前走动。 渐渐的,她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这里不知是哪?但有一片田,应该附近有村庄。 她庆幸地往前赶路,想去讨口水喝。血腥味,也被她理解为村人在宰牛羊。 突然脚下一绊,田思思摔倒了。 爬起来一看手掌,竟然全是血。 胆颤心惊地拨开脚下的草,半个死人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田思思惊恐地大叫一声,摔在地上狼狈地退开好几步。 看见死人对她来说也不算稀奇了,可是半个新鲜的死人,实在触目惊心。 她终于知道血腥气从哪而来。 “啦啦啦……啦啦啦……”一个七八岁的小儿郎唱着欢快的曲调,蹦蹦跳跳而来。 小儿郎看见了田思思,好奇地停了下来。歪头想了会儿,好心地过来问:“姐姐你怎么了,要我帮你么?” 田思思苍白但美艳的脸,给小儿郎留下极深的印象。小儿郎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再次说道:“姐姐,我扶你起来吧?” “不用!”可是田思思阻止了他,语气十分仓促而无礼。 小儿郎愣了愣,好意被拂后生起怒气,“哼,那你自己在这里吧,让魔头把你抓走,吃掉!” 小儿郎调头离开。 田思思呼出口气。 不能让一个小孩子看见死人啊…… 可是,就在田思思缓缓爬起来,默默收拾着自己凌乱的心绪时,小儿郎突然跳了出来。 “哇!哈哈哈……被吓到了吧,我没走呢。” 小儿郎折返,跟田思思开了个玩笑,也难以避免地看见了草堆里的残尸。 “啊——” 一声尖利嘹亮的惨呼过后,小儿郎翻了个白眼,吓晕。 这下,原本打算跑走的田思思,不得不留下来守着晕倒的小儿郎。 也许是听到惨呼,大人们扛着锄头过来寻找。 他们找到了小儿郎,看到了小儿郎身边满手是血的田思思。 小儿郎的娘亲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五官,这么勾魂摄魄的眼神。她的视线停留在田思思脸上,自己呆滞了刹那。 当她发现,村里扛着锄头来的年轻小伙,壮年汉子也都在瞧着美人儿发愣,便笃定地指去,“这是个妖精!她吃了一个大人,又要吃小孩。” 是啊,只有妖精才会长得这么好看。 男人们也都醒悟过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个晕倒的孩子,和半具尸体出现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一个漂亮但无法驾驭的美人出现在眼前,毁去才是最安全的。 第397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十九) “砸死她!现在就砸死!”小儿郎的娘亲大叫着,手指都在发颤。 田思思摇着头,她是不愿意伤害无辜百姓的。 她往后退着,在“解释”和“避开”两个选择间犹豫不决。 她很口渴,还想去村里喝水。但留下来,势必招揽麻烦。 “杀了她!” 年纪大的男人首先发难,抡起锄头砸过来。其他小伙也都从发蒙状态中清醒,将美色当作了迷眼的幻象。 “你们误会了。”田思思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便被一锄头险些挂到脸。 风,呼呼呼刮起,一场暴雨的前奏。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拥而上,用铁器砸向娇弱的美丽女子。 而那美丽女子虽然一副祈求的模样,但在铁器砸上身的前一瞬忽然移动脚步,令人难以置信地躲开了。 小儿郎的娘亲抱着小儿郎大喊:“她果然是妖女,正常人怎么能躲得开!” 这些没学过武艺的男子,在田思思眼里不过是在乱挥乱舞,错漏百出。如果她想,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撂倒他们。 可拥有这种本事,她看起来更像是制造残尸的妖女了。 如果她不曾学过武,她手无缚鸡之力。那么她会被轻易打死,可即使死了也未必能为自己开脱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田思思幽叹一声,忽然觉得世间的真未必是真,假也未必是假。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呼呼呼……” 风刮得越来越大,风卷起落叶,扬起尘土。小儿郎的娘亲和抡锄头的村民都以为是要下大雨了,只有田思思感受到来自强者的气息。 那种磅礴内力灌入自然界,形成的无形威压,是只有修过内功的人才能与之形成共鸣,感知到威压的强大与否。 而现在这种能杀气和怒火,混合着海量内力,催发出狂风的威压,无疑是只有强者中的强者才能制造出的。 田思思的那点微末内力,跟他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小儿郎的娘亲巫师般大叫起来,“快打死妖女,别让她行风作浪!” 怎么还以为狂风也是她制造? 田思思为他们着急,叹着气不得不提醒,“你们快逃吧,能逃一个是一个。” 她想说,她也要逃了。这样的强者,她可不是对手。 可是狂风卷来一个人影,在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掠到了他们面前。 速度之快,直逼闪电。 他的一张俊美脸颊,也如闪电般突然出现。惊鸿一瞥后,叫人永久窒息。 几个村民连惨叫都来不及呼出,就身首分离,死得透透的了。 小儿郎的娘呆在原地,还以为是做梦呢。 一个美艳无匹的妖女之后,又来一个同样惊艳的妖男? 温子墨危险地眯起了眼,那些逃跑的村民,就像蝼蚁在做无畏地挣扎。 他本不想再开杀戒,他自愿躲起来,偷偷看着小师妹就好。可是,这些人间杂碎,竟连这样无辜纯良的女孩子也要欺负! “啊——” “轰!” 他暴怒地一声吼,内力迸发,追袭到逃跑村民的身后。无形的内力聚成充满了怒意的有形力量,从几人背心穿透,轰炸开! 第398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 小儿郎的娘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似的发抖,腿软得站立都不稳,别说跑了。 牙齿“咯咯咯”互相击打,险些咬到失控的舌头,“你……你……妖!” 温子墨一掌按上她脑门。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个口口声声喊小师妹作“妖女”的妇人,致使他浑身戾气直往头顶上窜。 理智和怜悯完全被压制,他眼里全是暴怒,嫌恶,憎恨…… “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他一字一顿的,面容扭曲地吐出这几个字眼。每落一字,手掌都扭动一分,一句话说完,就将那妇人的脖子活活拧断。 松了手,妇人的身体软软倒下。 温子墨终于觉得轻松了些,怒火消散不少。 接着,他大掌抚上了胸口。心那里,开始揪起来。小师妹是那样惹人怜爱,没有他跟随保护怎么能行。 转身…… 咦?小师妹呢? 田思思跑啊跑,跑到精疲力尽,也不知来到了哪里,总之喉口冒烟了才停下。她瘫在地上,背靠树干,大口喘息。 在一个散发恶意的强者面前,谁都救不了谁,只能自求多福。 世间,怎么会除了碾花教主外,还有这么一个强者存在! 她闭上眼歇息,疲倦渐渐袭来。 静谧的树上,几只停靠着的鸟儿忽然惊恐地飞走。一个男人和一条蛇,占据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温子墨坐在树杈上,长腿一只弯曲,一只伸直。白皙得晃眼的俊脸面无表情,眼眸中却透着似与他冷冽气质不相符的疼惜。他望着睡着了的田思思,上身前倾。 小黑蛇墨汁温顺地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小脑袋昂起来,也要去瞅主人直勾勾看着的那女子。 可是小脑袋挡住了温子墨视线,他不耐烦地将它摁了回去。然后,又烦恼地轻声道:“墨汁,你也想去看看她好不好,对吗?” 他捧过墨汁,让它游到他掌心,“你还认得她吗?你想她吗?你想下去看看她,对不对?” 墨汁不理睬他,闭了闭眼好像也要睡觉了。 “无情的冷血动物!”温子墨不高兴地轻骂一声,探着身子,继续远远地望着靠着树干睡着的田思思。 然而,他烦躁起来。 小师妹是睡着了,还是受伤了?万一是受伤了呢,他怎么能这样干看着不去为她疗伤? 捏紧拳头靠在树干上,温子墨凝望田思思的眼眸越来越担忧,眉头也锁起。 蓦地别过头,他一把抓起墨汁,执着地摇醒它,“墨汁,你想去看她的对不对!你想去,那就去吧,我带你去。” 再不作迟疑,温子墨高兴地跳下去。 轻轻落地,他的心呯呯呯跳起来。揪起墨汁再埋怨它一句,“你要看,我才过来的。” 然后,唇角勾起,莫名开心。 他小心翼翼地抱过田思思温软的身子,鼻间嗅着她的幽香,便一动不敢动了。 小师妹应该没有受伤,她呼吸匀长,睡得很安稳。 他垂下眼眸,认认真真瞧着田思思的睡颜。终于忍不住的,伸出了手。 迟疑了一下,他便内心窃喜着,用食指指背在田思思细嫩脸颊上轻抚了下。 第399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一) 野林中,夜空下。 刚睡醒的少女像迷路的小鹿,明亮的大眼睛四处瞅着,带着一丝迷茫。 手指揪着又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玄黑男子衣袍,她内心有些凌乱。 之前看见残尸,遇见把她当妖女的村民,难道那些都是一个梦么?她就是淹在河里,刚被救上来的,对吧? 这件玄黑衣袍,她是第一次看见的,没扔过,对吧? 甩了甩混乱的脑袋,她站起来。 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嫌弃地把玄黑衣袍丢在地上。 一件男子的衣裳,她带着做什么? 远远的,传来兵刃交接的打斗声。 田思思循声而去,见到有两队人打在一处。 一边是碾花神教,倚媚,风语,冷面,也在其中。 另一边穿着统一服饰,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他们是六男二女,脸上都稚气未脱,招式也练得并不纯熟。 田思思先是躲在一片灌木从中,看着看着,惊奇起来。那六男二女用的都是《吞云剑法》,可与她会的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和倚媚打在一起的那女子,年纪跟田思思一般大小。她显然是初次实战,心慌意乱,手心出汗,长剑被倚媚的玄煞黑鞭缠住,竟轻易脱手。 倚媚娇笑着,一掌将她击飞,击飞地正好是田思思躲着的地方。 田思思势必躲无可躲,便出手扶了那女子一下,使她免于受伤。 微凉的内力在她掌间流转,触及女子腰间,她明然感觉到女子的身子颤了一颤。 女子害怕地回头,莽撞地击来一掌。 田思思侧身避过,掌缘一切,打开女子的手掌。女子闷哼一声,额间冒汗,摔在灌木上。 田思思只是自保,可无意伤她,于是又去扶她,“你没事吧?” 那女子觉得羞愧,哼了声,推开田思思,不接受好意。 这是他的师兄过来看她,发现有外人在,愣了一愣,才连忙扶起她。 “多谢……”年轻人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就又转身跟碾花神教的教徒缠斗在一处。 那六男二女的服饰都是白底绿花纹,青腰带。看起来朴素,正直。碾花神教却与田思思有太多恩怨,不看见还好,一看见她便皱眉头。 如果没有暴露踪迹,她或许会悄悄离开。可既然已经暴露,碾花神教的人也看到她了,她便干脆捡起一柄长剑,加入战局。 《吞云剑法》旨在剑招轻灵多变,如云层诡谲难测。田思思的《吞云剑法》一开招,完全与那六男二女的威势大不一样。 如轻而易举把几个碾花教徒引到自己这里,让年轻人缓口气。 可那几个教徒都不是她对手,数招过后,不但近不了她身,还被划伤倒地。 倚媚注意到田思思,眯起眼睛斜过来一眼。 “田思思?” 她玩味地念出声,手中玄煞一甩,朝田思思心口飞扬而去。 田思思长剑一挺,跟刚才那摔倒女子的剑招一模一样。 倚媚轻蔑地哼了声,完全不放在眼里。她也将黑鞭画圈,意图再次卷走长剑。 “遭了。”几个年轻人脸色一变,要来相助。 第400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二) 他们都知道倚媚才是这群碾花教徒中最难对付的,可还没等他们赶到,就见田思思驱长剑主动缠上黑鞭。 倚媚轻“咦”了声,意识到不好。 当要收鞭时,却听“客啦”一声,长鞭断为几截。 她退后几步,却被田思思执剑紧追。 剑尖直指她的脸颊。 倚媚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风语!” 可风语被人缠住,脱不开身来救师父。 田思思飞舞几个剑花,长剑唰唰唰甩动,口中轻声道:“倚媚,你扮作我的模样,骗了我九师兄,今天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嗤!” “啊——” 长剑一挑,却意外地未出血,而是从倚媚脸上飞起了一张面皮。 倚媚连退数步,“咯咯咯”娇笑,“你九师兄不知有多快活呢,我要走,她还缠着我。说起来,到底是谁要偿还谁,嗯?” 她褪去面皮后只是一张相貌普通的脸,还没有眉毛。在娇笑中,她顾自掠轻功飞走。 田思思丢下面皮,就见风语和冷面也随之退走。 六男二女各自负伤,也无意去追,只是脸色都很难看。 其中一男子过来抱拳,“多谢姑娘想救!原来姑娘与碾花神教也有仇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也算是盟友了。” 他师妹过来道:“碾花神教杀了我五位师叔和十几个师兄弟,这位姑娘的九师兄?” “师妹!”那男子拦住道,“莫问他人闲事。” 过后又道:“总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田思思冷笑,“报仇?就凭你们?你们五位师叔都不是对手,你又是对手了?” 那八人都是一阵惭愧。 虽然大家年纪相仿,可是田思思也是使《吞云剑法》,却明显高他们一筹。 男子叹气道:“唉,碾花神教只派出一人,就险些将我派灭门。他们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田思思侧了侧头,倒是不知碾花神教才派去了一人。肯定不是倚媚,倚媚应该没这个实力。 男子的师妹忿忿地道:“哼,我看是那天那个魔头太过凶残,竟然徒手将人撕裂,他简直不是人!其他碾花神教的走狗,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师妹,你刚才不也在倚媚手下吃亏了么。” “这位姑娘也是使《吞云剑法》,倚媚就打不过。我们再练练,也能像这位姑娘一样。” 师兄妹们斗起嘴来,田思思悄悄离开。 凶残的魔头,只一人就险些将他们灭门…… 如果是叶子昂,他应该不屑亲自动手。其余碾花神教的弟子,都习惯集结作孽。那么,只有一个魔头,会做这种事。 田思思独自赶路,快饿晕了的时候,终于来到一个小镇。 找了家小店坐下,点了几样小菜。 在等菜的时候,她听见邻座几人低声地交谈起来,他们面上都摆着一副惊恐模样。 “听说扶龙帮的一个副帮会也遭了秧……” “是么?那个魔头这么猖獗!是不是扶龙帮哪里惹到他了?” “并没有,扶龙帮到现在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都说,那魔头是个武功高强的疯子。” 第401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三) 又是被魔头灭帮了么…… 菜还没上来,田思思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耳朵却在注意听着邻桌。 “疯子!肯定是个疯子!但肯定是个不好惹的疯子!前不久,那疯子不是还把拢翠山庄烧了么?” “啊!” “据说江庄主夫妇都未能幸免,有人找到庄主夫人的尸身,江庄主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江庄主没死?” “呵,一个人能躲过一次仇杀,还能每次都躲过?魔人凶残,江庄主的尸身一定都不全了,大火一烧也就全没了。” “唉,这魔头到底什么来历?” “没人见过。” “见过的一定也都死了。” “谁说不是呢,就连无辜百姓,魔头也照杀不误。” “在魔头眼中,哪管什么无辜不无辜的。” “那我们都岌岌可危啊,只求别碰见那位魔头。” “可不知那魔头长什么样,谁知道碰没碰见?” 两人都不语了,默默地喝了几口酒,愁容满面。 这时,店堂里又进来一个客人,一来便坐到那两人身边。 刚来的喝了口酒,就激动道:“我刚听说的,那年扬州被屠城,就是那魔头做的。魔头带着一条剧毒的小黑蛇,长得青面獠牙,五大三粗,他的武功都是传至释心。” 前两人一同“哦”了声。 “那难怪了,释心一脉的武功都是直接传导,不用从头学起。释心,就传承了他爹的魔功,加上自己又修炼几年,年纪轻轻就比他爹还厉害。而现在这个魔头,传承了释心父子的功力,再慢慢修炼,魔功肯定更为了得。” “诶?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就像碾花神教的《缘心孽》,要想练成此功,得残害多少少女。释心一脉的魔功,毕竟不是自己慢慢修炼而成,传承来的功力哪有那么好控制。” “你是说……” “就是因为功力是传承来的,不是自己修炼的。魔头自身会被魔功反噬,功力越深,反噬越厉害!” …… “姑娘您的菜来咯——”小二唱着给田思思上了第一道菜。 邻座被这一打断,也不再聊下去。 田思思食之无味,吃了几口就放下一锭银子离开了。 “啊!魔头杀人了!”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唤,两个蓬头垢面的人没命似的跑过。 街上听见的人分成两股,大半是普通百姓,不愿惹事,害怕遭殃,带着妻儿躲回家里。另一小半是江湖人士,出于好奇,或是正义,往两人跑来的方向赶去查看。 田思思犹豫了下,也跟去查看。 那是一个普通人家,看庭院并不很富裕。 可是大门口盘踞着许多黑色的蛇,爬来爬去,叫人不敢入内。 田思思听到附近围看的人中,有人小声道:“是驱蛇的魔头!他一人屠扬州城,烧拢翠山庄,灭扶龙帮一个副帮。据说他行事诡异,只要惹到他,就算是嗷嗷待哺的小儿也吓得了手……唔!” 那人被朋友捂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田思思看着那些蛇,摇摇头,并不相信。 第402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四) “不是他。”田思思轻声说着。 也不知是在庆幸,还是担忧。 “不是他。” 耳后方极近处也传来这么一句,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来有些熟悉,可因为声音大多是悄悄话般的气音,且说得快,田思思并没有听出是谁。 当她诧异回头时,身后是围看的陌生人。陌生人没一人在注意她,应该不会是他们。 那三个字是响起在贴着耳朵的地方的,她都能感觉到那人吹出的湿热的气息。 可是,在第三个字落音之后,尾音便快速远走。 她相信,那人肯定迅速躲远了。 不是他…… 她原本以为江博口中驱蛇的魔人是五师兄,可现在看到那么多粗大的黑蛇,就笃定不是五师兄了。 可那神秘人提醒的“不是他”,又是指的谁? 有种未知的恐惧感包围田思思,她终于知道的确有人一直在跟踪自己。玄黑的男子衣袍,似梦非梦的所见,也有了解释。 可是那个神秘人,并不是想要伤害她的。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有人从门内把蛇驱赶走,接着,抬出一具尸体。 尸体脸上全是血,那人急忙盖上了白布。 可只瞧一眼,田思思便能认定,这绝对不是驱蛇的魔人做的。 那个魔人喜欢把活人撕着玩,怎么会用这么温柔的方式害人。 田思思离开,去客栈投宿。 到了夜里,温子墨再次来到祸事现场。 还有几条又肥又粗的黑蛇肆无忌惮地在门口扭动身躯,仿佛为了向人昭示,它是魔人养着的。 温子墨的手垂着,墨汁沿着他的手臂,从袖中爬下。 它像一个王者巡视子民,骄傲地抬着黑色的小脑袋,“嘶嘶嘶”吐着信子,朝门口的黑蛇们游去。 黑蛇们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迟钝地来回爬着。 “嘶——” 墨汁像离弦之箭一样窜出,一口咬中其中一条黑蛇的七寸。咬中后又倏忽飞离,咬向另一条。 只一个呼吸的时间,墨汁就把那几条狐假虎威的大胖黑蛇都咬死了。 它悠闲地扭着细细的身子,爬回到温子墨脚边。 温子墨静静等着,终于,有人从门内走出来了。 “咦,怎么都死了?”她小声说着。 “兴许是路过的人打死的。”她身边的男人声音冰冷地道。 女子一副娇蛮样子,叉了腰道:“哼,你再去拿几条蛇来放在这里。我亲自守着,看还有谁不怕死。” “阿语,连你师父都不管这事,我们为什么要……” “你懂什么?你冷面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可是那可恶的魔人,明明是他为非作歹,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门派却把账算到碾花神教头上。我们将计就计,帮他把孽造得更大些,把名声堆砌得更响亮些。哼,他还要谢我哩!” 冷面没把之后的话听进去,他只想反驳,他并非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她风语的任何事,他都放心上。 可是风语已经转身回去,他也就把话咽回去,默默地跟随。 第403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五) 静夜里,冷面拿着一麻袋活的黑蛇,跟在风语身后,再次回到门前。 但当他们“吱呀”一声将门打开后,却看到一个颀长的男子站在风中。男子抬头,白皙俊朗的脸颊在冷灰色的月调下,泛着妖冶的光泽。 风语感觉到男子身上散发出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谨慎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男子没有说话,微抿着唇,抬起了手。 倏忽间,自他袖中窜出一条黑线,直射向风语面颊。 冷面心中一跳,那种即将失去生命依存的窒息感勒住了他的脖子。他以全副力量闪掠至风语身前,抱住她就地一滚。 躲过了。但,冷面结结实实挨了风语一巴掌。 “放开!”风语十分厌恶冷面对她的触碰,她一直把他当成一只没有自我意识的狗。 冷面想解释点什么,但由于词穷,只憋出两字,“暗器。” 而那被冷面当成暗器的墨汁,扑了个空,细长的身子圆滑地一扭,又蜿蜒游向风语。 “是蛇。”风语推开身上的冷面,觑了眼游来的墨汁,把它当成麻袋里逃出来的普通蛇。 挥剑一砍!本以为那条比其他蛇小得多的蛇会立时毙命,可风语没想到,它竟然随着剑刃游了上来。并且马上游到了她的手背上,冰冰凉凉黏糊糊的触觉惹出一阵鸡皮疙瘩。 风语双手,将剑也扔掉了,却仍甩不脱那条小蛇。 而小蛇似乎慵懒地赖在了她身上,却昂起头,威胁似的对准她咽喉。 冷面看得倒吸一口气,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脸看向了大门口。 那个男子还站着,就像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模样,没有变化。 他瞬间明白,那条小蛇的意义,背后惊出冷汗。 “你就是那驱蛇的神秘人!”冷面抬高音量出声,因为平时不常说话,语气有些怪异。 但他这时出声,一方面为了确定,另一方面是要提醒他在乎的风语“那条小蛇毒性很烈”。 温子墨看懂了冷面眼中的忌惮和担忧,他竟觉得莫名熟悉。 他暗中好笑,终于明白即便被人冒充嫁祸,可见到始作俑者后为什么生不出杀意。原来,这个男人在这个女人面前,那么像小师妹面前的自己。 也许是出于同病相怜,他决定放过他们。 “墨汁。”温子墨唇瓣微动,吐出两个温和中透着疏离的字眼。 墨汁像一条紧绷的绳子,瞬间松散! 它迅速从风语身上掉下来,游回到温子墨脚背。沿着他的腿,眨眼间游上他的身。 他们像相交多年的老友,拥有默契与信任。 “离开这里。”温子墨警告道。 “好。”冷面承诺般应道。 温子墨再次扫了眼两眼,记住他们的模样。然后,转身,飞走。 “喂!”风语从小黑蛇的威胁中恢复过来,就秋后算账般瞪向冷面。她清楚地知道,冷面武功比她高。“你怎么放他走了,真是没出息,胆小鬼!” 冷面从不生风语的气,如果换作别人这样骂他,他会一声不响地见血封喉,叫那人永远说不了话。可是面对风语,他只是心甘情愿地领受责骂。 第404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六) 风语最受不了的,就是冷面的这副呆滞样。没错,呆滞!无论她怎么骂他,刺激他,他都是同一副表情——没有表情。 亏她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觉得他面目俊朗,是个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瞎了,刚才门口那个神秘人,就要比冷面好看多了。 哼,碾花神教中还有不少痴迷冷面的放浪女。她们哪知道冷面是怎样一个人,他,简直无趣极了。 “整天跟着我,却什么事也做不成,真是个废物!”风语数落完,跺着脚转身往屋内走。 “不可。”冷面总算说话了,过来拦住她。驱蛇魔人的警告他不能不听,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魔人今天心情特别好的放过了他们。 “为什么不可?”风语回过头板着张俏脸对他。 任何人见到女子这样嫌弃的脸色,都不会再觉得她可爱,哪怕她真的是个绝色。 可冷面永远不,他的心里会起一星点难过的波澜,但脸上永远不会表现出来。 他会觉得哪怕是那种责怪的眼神,只要视线终点是落在他身上,那都是风语对他的恩赐。 “他是,驱蛇魔人!” “他?”风语大感意外,“去蛇魔人不是长得青面獠牙,五大三粗么?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风语飘着回忆的眼眸,脸上微微一红。 “他已经知道我们,快跑。”冷面背书似的提醒道。 “好好好,知道了。”风语不耐烦道。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这个院落门前,已经没有蛇的踪迹,连死蛇也处理干净。 但关于驱蛇魔人滥杀无辜的流言,还在蝗虫泛滥般迅速蔓延。 “姑娘,要走?” 客栈内,掌柜的一脸讨好相的问田思思。 “嗯。”田思思说道,“给我备些干粮,结账!” “好的,好的。”掌柜的接了银两,转头吩咐小二去厨房打包干粮。然后回头,有些多话的问起,“姑娘是要去哪里?” 热情好客的人,有时候也是个多事的话痨,田思思并不觉唐突,只是随口道:“去擂鼓山!” 掌柜的立马一副惊恐模样,“哎呀!一个姑娘家家去那里做什么?擂鼓山有很多魔教妖人的。” 田思思笑了笑,表示并无妨碍。但是多的话,她便不再说了。 掌柜的知道接下来是私隐的事,不便打探。于是只闲话起自己的生意,和家里的孩子,跟在等干粮中的田思思闲话解闷。 这时候天还早,没什么客人。但在堂中,早就坐着一个戴斗笠的高个男子。 他只要了一叠小菜,和一壶酒,很斯文缓慢地喝着。 当小二取来干粮,交给田思思后,他也从怀里摸出银两。田思思前脚刚走,他便站起对小二道:“结账。” 不过,他并不等小二找他碎银,就匆匆出去,朝着田思思离开的方向追赶。 田思思雇了马车,对车夫说要去洛城。 在城外官道上,却被人拦截! 十几个人包围了她,一击将车夫杀了。 第405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七) 剑刃挑进马车车厢,田思思侧身避过,探手扼住那人手腕,一下讲长剑夺过。 这期间,她听到倚媚和风语的声音,还在打斗声,微有些奇怪。 但她马上掀开了帘子,这时打斗声停止,血腥味弥漫。 她跳下马车,就见一地残尸,惨不忍睹。 可是残尸中未见倚媚和风语,应该是逃走了。 难道是她运气特别好,倚媚和风语意图劫道杀她,却碰巧遇路过的驱蛇魔人。那魔人狂性大发,就顺便杀人。倚媚和风语见势不妙,立时逃走。 她猜测着,自己也觉这种可能性不高。 在心底里,她还是有一丝丝感觉,感觉传说中的魔人就是他的五师兄,小黑蛇是墨汁。 “五师兄,是你吗?”田思思对着空旷的幽林喊道。 “是你吗?是你救我吗?”她大声地寻求回答。 “五师兄!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五师兄。” “就算全天下都背弃你,我也依然,如曾经般看待你!” “五师兄……” 一棵茂密大树上,温子墨闭上了酸涩的双眼。 小师妹的呼喊声声在耳,可他却不敢回答。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道:小师妹,就算我背弃了全天下,我也仍旧待你如初。 “五师兄……”田思思的两只手作喇叭状,不管是不是徒劳无功,她此刻只想将心里话喊出,“我要去碾花神教,我要问问教主,那些血腥罪孽是不是他造下来冤枉你。五师兄,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残忍——” 田思思最后喘了两口气,回到车厢,取了干粮和行李,徒步前行。 树上的温子墨轻抚着心口,那里绞得他疼痛,连呼吸都困难。 虽然不全是他造的孽,可他却是已成立杀人无数的魔头。他回不去了。 可是,小师妹不能去碾花神教!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妹,为了自己的事,去魔教涉险? “呼——”轻功跃下,跳至田思思身前的温子墨,此时已经戴上了斗笠。 他的身形跟叶子昂差不多,也许稍稍高一些。但是叶子昂现在还在长身体,经久不见,应该长更高了。 田思思有一丝错愕,也稍稍回忆了下从前。 她往后退一步,侧身让开。 可是斗笠人没有与她擦肩而过,他转了转身,面向了她。 看来,他是冲她而来。 “阁下是?”田思思问道。 “碾花神教,教主。” 斗笠人的声音特意压低,嗓音沉沉。但是田思思可以确定,他撒谎,他不是。 “哦?”田思思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那么教主来找我是有何事?” “不是姑娘要找我么?是想问什么,现在就可以问了。” 她想斗笠人大概不知道她与教主相识,才会冒充前来探寻。 “你是教主?我怎么能相信你?” 斗笠人一掌击出,看起来轻飘飘的十分随意。可是那掌风过处的一整排树木全部倾倒,竟一眼望不到头。 田思思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尽管那人不是碾花教主,武功也远在自己之上。 第406章 就算背弃全天下(二十八) 田思思的语气不再如刚才般带着谑意,她谨慎却故作轻松道:“听说江湖中出现一个驱蛇魔人,是不是碾花神教中人?” 田思思猜想这人应该听见了她对五师兄的呼喊,这才会冒充教主来找她。 他想要告诉她什么,她就来听一听又有何妨。 “不是。”斗笠人道。 “城中那一起命案,是不是碾花神教做的?” “是。” “扶龙帮副帮会?” 斗笠人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我不知道。” “那么拢翠山庄呢?” 斗笠人这回迅速答道:“驱蛇魔人没有杀江博,也没有放火。” “哦?你怎么知道,莫非是教主派人做的?”田思思好笑地问。 斗笠人怔了怔,没有说话。 田思思等不到答案,于是接着问:“扬州屠城呢?” 斗笠人静默了片刻,似乎浑身都僵直了。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他终于晦涩地开口,“是驱蛇魔人做的?” “驱蛇魔人是不是我五师兄温子墨?”田思思盯着斗笠帷幕,迅速问道。 她明显感觉到斗笠人浑身颤了颤。 这个问题,他不是回答不出,而是不知该不该回答。 不知胆量从何而来,田思思走上前,小脸仰起,伸出了手。 斗笠人任由她靠近,却在意识到她要探向斗笠时,偏了偏头。 “你别动。”田思思祈求般道。 斗笠人真的不再躲避,任她拿住斗笠,掀了开来。 那张熟悉的面孔一经出现,田思思便热了眼眶,声音也哽咽了,“五师兄,真的是你。” 温子墨害怕这样的相见,却也深深渴望。他一直在回避,然而终于还是相见了。 他立在原地,心疼地望着为他哭泣的小师妹。 田思思靠了过去,扑在温子墨胸膛。他的胸膛比以往更结实的了,心跳咚咚咚的跳得很快。 田思思把眼泪擦在他身上,坚定地说道:“五师兄,我相信你。你那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碾花神教想要嫁祸你,我会去找教主。” “不要。”温子墨紧张地出声,胸膛起伏了下,接着便温声地说道,“小师妹,碾花教主的《缘心孽》深不可测,你不要去冒险。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不,不。”田思思摇头,眼泪涌出,沾湿了温子墨的胸襟,“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五师兄,我只相信你。但是碾花教主,我一定要去见他,我要让他停止嫁祸你的举措。” “小师妹,你真傻,他怎么会听你的。” 田思思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碾花教主就是他们的小师弟,他怎么可以这样害自己的五师兄。 也许是因为小师弟还不知道驱蛇魔人就是五师兄吧,如果他知道了,他会停止的。 过了这么久了,小师弟现在如何?是不是,有了新的圣物…… 想到这里,田思思连忙闭上眼睛,甩了甩脑袋。 她怎么竟然,会有一丝丝的酸意。 “小师妹,你不要去。” 温子墨的声音,在她头顶规劝。 是啊,再去见还能怎样?小师弟对她做了那样的事,难道她打算原谅了么。 田思思抬头,望进温子墨眼里,“五师兄,那你会跟我回灵剑山么?” 第407章 前缘了无(一) 温子墨的身躯又僵了僵,许久,才说道:“回不去了。小师妹,我回不去了。” 他侧过身,离开了田思思身边。 田思思擦干眼泪,也赌气地说道:“那我也不再是从前的田思思,我不再害怕,我要去见碾花教主。” 温子墨怔怔望着田思思,心疼,担忧在心口交织。忽然勾起魔功的运转,致使他嗜血的狂性又蠢蠢欲动。 他一慌,忙压下邪念,对自己默念:她是小师妹啊,对谁都可以,唯独对她不可以! 田思思在等着五师兄的再次阻拦,等着他回答“好,我跟你回灵剑山”。 温子墨忽然皱眉,一言不发。 “五师兄。”田思思往前走了一步。 温子墨却急忙后掠,内力在脚下踢出,形成一道裂沟,将两人分开。 “五师兄?”田思思疑惑。 温子墨最后望了田思思一眼,攥紧了拳头。他终于无法遏制狂性,他只能迅速逃离。 “五师兄——”田思思大喊,眼泪又夺眶而出。 为什么五师兄一定要做个魔人,不愿跟她回灵剑山安稳度日? 为什么小师弟会是碾花教主,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少年郎? 她软弱地趴在地上大哭…… 日落前,田思思再次启程。 她本欲去擂鼓山,但擂鼓山方向与灵剑山相同,便在路上遇见了去灵剑山的四人。 释子延,齐子风,颜子仪在茶肆见到田思思,大感意外。师兰心则是面如死灰,揪着手帕的手指紧得发白。 “小师妹?” 三位师兄诧异地站起,又各自难掩兴奋地换桌,去田思思那边坐下。 齐子风一甩衣摆,在田思思对面坐下后,一只手肋支在桌上,笔直的背脊微微前倾,率先问道:“小师妹,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田思思一见到他们就知会面对这个问题,她瞅一眼还坐在门口那张桌上的师兰心。 那时师兰心他们之前点的差点送了上来,小二站在桌旁稍稍停顿,面露为难。最后问师兰心道:“姑娘,这些茶点是送到这桌,还是那桌?” 师兰心绞着手帕咬下唇,接触到田思思微带讽意的目光,便把心一横,站起来道:“自然是那桌,那位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小二将茶点送过来,师兰心也跟着坐过来,但离田思思有些远。 此刻她默不作声,眼皮也垂着,像在看手中帕子。 师兰心极力要将自己置于能被忽略的角落,田思思却偏要把她拉到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 “师兄,你们想知道那天我为什么离开……”田思思说着上半句话,美眸转动,温水般流转到师兰心脸上,“不如问师姑娘呢,师姑娘知道。” 齐子风嘿嘿笑道:“小师妹,你喂师姑娘吃了什么?师姑娘……” 他也随着田思思叫“师姑娘”,同时眼睛已有所指地飘到师兰心身上,告状似的道:“她可是说小师妹你喂她吃了迷药!” “哦?”田思思看向颜子仪,“九师兄你说呢。迷药与酒混合的滋味,可还好受?” 第408章 前缘了无(二) 释子延脸色一变,这时也料到了事实真相。 其实对师兰心的解释,他早就疑心重重。但在见到田思思后,这种疑心就落了重锤,能够确定了。 “九师弟,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出来?”释子延微有责怪地问颜子仪。 颜子仪摊摊手,唇角还勾着笑意,却用一种无奈又无辜的语气说道:“你看,就算不是我的错,大师兄也是先怪我。我要是那时敢说一句兰心姑娘的不是,大师兄岂不要将我舌头割下来。” “你!”释子延当然不是为了维护师兰心才这么生气,可是经颜子仪这么一搅合,师兰心却眼眸湿润地望向了他。 “子延哥哥,我没有害田姑娘。”师兰心委屈地说道,“田姑娘是你们的同门师妹,你们相信她,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也情有可原。” 田思思莞尔一笑,“我可没说是师姑娘你害我,师姑娘怎么自己就招了?” 师兰心一呆,哑口无言。 田思思又看向释子延,似乎已把师兰心那晚害她的事揭过,“大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 “回灵剑山。我们本以为,小师妹你自己回了灵剑山。”释子延道,“小师妹你呢?” 田思思便临时改了主意,“那我也就先回一趟灵剑山。不过,我可不敢同大师兄一道走了,师姑娘会不高兴的。” 师兰心正在暗自松气,忽然听到提及自己,忙紧张起来,摇着帕子道:“我不会,我不会……” 释子延听出小师妹话语中对自己的疏远,紧了紧眉峰。 可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田思思最后喝了一口茶,背起行李说道:“大师兄,我先走一步了。” 颜子仪站起道:“小师妹,我跟你一起。” 齐子风背上自己行李,同样站起来道:“我也一起吧,小师妹。” 释子延桌底下的手握紧了拳头,表面上却看不出他有什么不悦。 师兰心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却站起来假意说道:“田姑娘,反正都是要去灵剑山的,何不一道走呢。” 田思思却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师兰心探来的手。 “多谢师姑娘好意,我有九师兄和三师兄陪着就够了。” 释子延拳头更紧,青筋爆出。 “兰心姑娘。”他终于开口,语声平淡,却坚决无比,“裘少侠在苍鹰派旧址等着兰心姑娘,你要去苍鹰派,我们要回灵剑山,便就此别过吧。” 师兰心略有些尴尬地一笑,道:“既然顺路,那不如就再一起走一程,我……” “兰心姑娘请吧。”释子延拿着行李,对师兰心摆了摆手。 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看她一眼,连多说一句都嫌厌烦。 师兰心眼眶里滚着泪,恨恨剜了田思思一眼,便转身离去。 田思思背上行李,也离开茶肆。颜子仪和齐子风追上,齐子风主动拿过田思思身上包裹,自己背着。 释子延来到田思思身旁,与她平行走路。间或转过头瞧她一眼,可是田思思却始终望着前,不说话。 身后是颜子仪和齐子风在虎视眈眈,释子延一肚子话只能憋着。 第409章 前缘了无(三) 路过一城,几人投宿。 趁着齐子风上街去给田思思买糖葫芦,颜子仪去雇马车,释子延独自去田思思房间,没有敲门便推门而入。 田思思正坐着梳理一头青丝,听到门开的声音就吓了一跳。 当她转身看见是大师兄,提起的石头落下,心跳也不那么快了。 可是当释子延又将门关紧,一脸郑重地朝她走来,她便紧张道颤抖地放下梳子,站起来退后,靠向了梳妆台。 “大师兄,你有什么事,等明日赶路时再吩咐吧。思思累了,发髻都解了,要休息一会儿。” 她可怜兮兮地说着,大眼带着怯意的一上一下瞟着。 此时她一头青丝流泻而下,垂至臀尖。清汤挂面的发丝,将五官衬得更明晰,眼睛也更明亮了。 释子延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正当田思思羞怯,又狐疑不解的时候,他忽然抱起她的身子,让她坐在梳妆台上。 这样,她就能平视着他了。而他,双手握住她双肩,危险地凝视着她。 “小师妹,你现在在躲我,为什么?” “大师兄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躲着大师兄。”田思思转过脸,不去看他。 “因为师兰心!”他迅速说道,“你如果是要休息了,为什么还要三师弟去买糖葫芦。如果不是要休息,为什么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 她的确是因为师兰心。师兰心那天夜里是想害死她,她不能原谅一个要害死自己的人。可是大师兄和师兰心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感情纠葛。如果是,她也不打算说破,坏了他们好事。 “小师妹……”释子延捏了捏田思思的双肩,情绪一时难以自控。 师父曾有意要将小师妹许配给他,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师妹已经在疏远他。 “大师兄,你弄痛我了。”田思思缩了缩肩。 释子延手一松,却转而环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搂进怀里。 “大师兄?”田思思惊恐又疑惑地出声。 “小师妹,其实我和师兰心根本没……” 释子延还没有将话说完整,门外便传来齐子风欢愉的声音。 “小师妹,糖葫芦来咯!有两串呐——” 田思思挣了挣,释子延便放开了她。 当田思思刚从梳妆台上跳下,齐子风也推门而入。 田思思一阵郁闷,这一个两个的,进人家房间都不会先敲门么? “呃,大师兄也在啊,糖葫芦要不要?”齐子风把糖葫芦一人一根,送到田思思和释子延面前。 释子延瞧了一眼殷红的糖葫芦,又看了看田思思被他闹得绯红了的俏脸。忽而心情大好地笑了笑,再白一眼齐子风,说道:“不用了,都给小师妹。” 释子延与齐子风擦肩而过,出门。 田思思在后舒了口气。 回到灵剑山后,田思思招呼八师兄殷子清,一道去秘密地洞里,打开了其余几道石门。 终于得知《霞肆》和《霜露》的下落。 田人威给的提示中说,《霞肆》在于心悟,《霜露》在了无间。 殷子清纳闷:师父他老人家,说了不等于没说么。 第410章 前缘了无(四) 某天晚上,趁着夜深露浓,田思思独自从灵剑山下来,赶往擂鼓山。 下山前,她还把金观音从颜子仪那顺走了。 碾花神教是建在山坳中的宫殿,占地面积庞大,雄伟而坚固。 但在外看来,碾花神教连建筑都是神秘的。入口隐僻,几处院落与山体紧密依傍,掩在绿林中。 不过田思思知道,内力的设施却是奢华无比的。 历任碾花教主都财力雄厚,因为他们从不拒绝教徒们贡献的宝物。 如果有人来投奔,意图入教,也是一定先要献宝的。 这天,巡山的两个碾花教徒就遇见了这么一个献宝人。 她穿着一身粗麻布衣,颜色是最不惹眼的青灰色。头上脸上都用一块靛蓝的布包着,只留一对眼睛。 这样避讳见光的人,要不是官府通缉的钦犯,要不是感染重病的可怜人。但这是个女人,包裹严实就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女人面容丑陋到不敢见人。 两个教徒啧啧嘴,心里觉得可惜。拥有这么一双勾魂摄魄,连倚媚都要失色几分的眼睛,脸确实难看的。 “你要献什么宝?碾花神教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教徒问。 田思思勾勾手指,示意两人凑近来看。 两个教徒好奇地探过去,田思思则把怀里的布包稍稍来开点,露出金观音的头。 教徒起先还以为只是金子,但后来在田思思的强烈要求下,去汇报了他们的上级。 他们隶属于白虎门,就去汇报了当时在留在擂鼓山的一个护卫。 那护卫来到神教本部外头,见了田思思一面,他也见到了金观音。他顿时诧异,觉得这件事很了不得,因为他早就听说过金观音是谁都想得到的一件宝。 于是这个护卫去找到另一个较受宠的白虎门护卫,由另一个去汇报给白虎门大护法。 大护法招田思思入本部见面,试了田思思的武功。 田思思有所保留,只露了三成的功力。 那大护法便十分满意了,“学过武功就好,看门巡山什么的就不在话下了。如果你以后想做内室弟子,甚至成为护卫,那可就要更努力才是。” 大护法训了话,收走金观音,然后给了田思思一个不痛不痒的职位。 之前巡山的两人,带田思思去武器房打造腰牌。只等了片刻,武器房里的师傅便刻出一块有田思思名字的腰牌。 田思思从此可以自由出入碾花神教最外边的建筑了。 某天,她终于等来召唤。 一个小教徒好奇地看着她说道:“你是田思思吧,你走大运了,教主十分喜欢你献的宝,要亲自召见你。” 田思思于是拎着刻有自己真名的腰牌,大喇喇走入内部建筑。 叶子昂没有戴面具,坐在极空旷的殿堂里等待。 里面动火通明,却没有除他们俩以外的其他人。田思思进入后,大门便关起。她踩在里面的每一步都具有回音。 “田思思拜见教主!”她盈盈下拜。 叶子昂在上位一声轻笑,“这里没有外人,师姐不必对我行礼。” 第411章 前缘了无(五) 她还没死! 叶子昂在内心欣喜若狂。 田思思在问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尽量言简意赅地解答,全副精力有十之八九都用在凝望田思思上。 “……是不是碾花神教嫁祸给五师兄的?” 她在问。 叶子昂摇头,“碾花神教什么都没有做,师妹又何必非要袒护五师兄。” 他看到田思思脸上褪去了血色,虽只一瞬,也叫他心疼。 最后他不得不把田思思安全送走,看着她独自离开的背影,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他招过剑心,让她把金观音送去给田思思。 金观音上有《缘心孽》的残篇,可世上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缘心孽》是怎样的。就连前几任教主,也未必明白。 《缘心孽》并非需要许许多多的圣物献身,《缘心孽》是要修炼者一生一世的痴心不二。 田思思又拿到了玄铁令,教主亲自下令:从今往后,田思思可以随意出入碾花神教。 离开前,田思思去了外部的武器房,把金观音交给铁匠师父,让他融了做成一粒粒金子,方便携带。 她知道金观音上有一套武学,可是《缘心孽》不是什么好武功,为防再出现一个江博,她也要毁了它。 “田姑娘,你要不要进来看看,你要的金豆子是怎么铸成的!” 铁匠师傅从他人口中听说田思思得了教主的宠,为了讨好他也得多跟田思思说几句话。可他懂的最多的也就是关于打铁制器的事,于是对于铸金过程,亦是他个人十分得意的。 “好啊。” 田思思跟着铁匠师傅进融金室,里面的气温明显比外间要热很多。 铁匠师傅粗手粗脚地剥去金观音外包着的绸衣,扔进了火炉。 火气腾得生气,热度扑面而来。 金观音的五官,身形,身子上的脉络痕迹渐渐化成一团。 “咦?”帮工惊讶地叫了声。铁匠师傅也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 原来金观音融化后,露出内里的一颗珠子。 这珠子大体为圆形,但并不怎么规则。颜色呈淡红,凑近了还有一股类似檀香和幽兰混合的香气。 “这是什么!”铁匠师傅见这珠子稀奇,提醒帮工道,“小心点,别烧坏了它。” 帮工小声嘟囔:“这哪烧得坏,要坏早坏了。” 帮工从软化的金子中,将珠子夹出,放在冷水中冷却。 可是意料中的“滋滋滋”声没有出现,帮工便用手去摸了摸。 “凉的!”他震惊地说着,把这枚并不十分圆润的珠子呈给田思思。 田思思垫在掌心,的确觉得它有些凉丝丝的感觉。这个房间里太闷热,她便觉得握着这珠子格外的舒心。 “这模样,倒像书中描绘的舍利子。”田思思看着珠子说道,“唔……它是红色的,又在金观音内藏着。那就叫……叫它丹心舍利吧。” 铁匠师傅陪着笑说好好好。田思思先行出去,不一会儿,铁匠师傅把铸好的一粒粒金豆子放在袋子里,拿来给田思思。 田思思掂了掂,“好,盘缠够了。” 第412章 前缘了无(六) 她没有再回灵剑山,二师兄和五师兄还没有下落,她要去找。 《霜露》和《霞肆》也不知流落在哪,她也要去找。 还有爹爹,怎么过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九华山……”路上,田思思一边赶路,一边轻轻念出声。 却忽闻不远处传来人声。 “师兄,我们真的要去九华山比武么?凭我们的实力,真的可以么?” 这道女子声音很熟悉,由于鼻音重,语气里惯常撒娇,田思思一下就辩出了她是谁。 那日她撞见倚媚几人跟六男二女打斗,她还无意中救了六男二女。这六男二女用的都是《吞云剑法》,其中一位女子被倚媚打进了灌木丛。 这个可怜的女子就是刚才的说话者。 接着,那十分关心师妹的男子也出声道:“师妹不要妄自菲薄,我们也苦练多年了,怎么不能去比武。在说了,此去比武重在结实朋友,得不得名次倒是次要。” 女子懂事地“嗯”了声,“我知道了,我们小小门派势单力薄,被魔人欺负了也没有人来为我们伸张正义。这次去九华山,如果能得前辈们赏识,那就有机会为师叔他们报仇了。” 田思思扯了块纱巾蒙住脸,照旧赶路。在前方路口,终于与六男二女碰面。 尽管她此时蒙住脸,但那位最热情的男子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他舒眉展颜,拉一拉本就笔挺整齐的衣衫,过来抱拳道:“恩人,你我真是有缘,竟在此处又得以相见。” 他师妹故意大声地清清嗓子,过来说道:“这位姑娘与我们真是有缘,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跟踪我们呢。” 跟踪……他们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她惦记跟踪的? 既然这女子不与她话中有话,她也不需要客气。 田思思莞尔一笑,美眸在面纱上方露出温和善意,语声也是落落大方,“姑娘误会了,我是要去九华山,可能与姑娘不同路。” 她故意先将目的地挑明,以便之后再引起麻烦。 那热情的男子眼睛一亮,随即高兴道:“我们也要去九华山,实在太好了,恩人可以跟我们同路前行。” 这一行人中的另一个女子眉梢有颗美人痣,也过来道:“妙妙师妹年纪小,说话冲,还请恩人不要怪罪。我们几个初涉江湖,有许多不懂,还需要恩人在路上多多提点。” 她也涉世未深啊,她也年纪小啊,再说,她凭什么提点他们,又不认识。 是想在路上多个保镖吧,毕竟这八人的武功实在低微。 田思思故意作出生人勿近模样,说道:“我习惯独来独往。” 美人痣女子道:“我知道一些江湖独行客是会接护镖的生意,赚些路费的。你看,我们也是去九华山,可是对去九华山的路不熟悉,不如恩人接了我们这一镖,如何?” 妙妙小声嘟囔:“师姐,我们明明已经问清去九华山的路了。” “你闭嘴。”美人痣女子毫不留情面地斥责。 田思思于是知晓了美人痣女子的好意,其实就是要她加入,路上有个照应。 第413章 前缘了无(七) 盛情难却,田思思答应道:“既然如此,我跟你们一起走吧。不过路费么,我还不需要。” 身上东西已经很多了,金观音化成的那一大袋金豆子就够沉了。再多银两,她也没力气背了。 不过田思思厚着脸皮没说破,其实她才是不知道路,需要被带去九华山的那个。 一道赶路,田思思也知晓了那八个人的名字。 冲动娇蛮的师妹小名妙妙,美人痣师姐叫程霞衣,热情男子是洛迁…… 田思思虽然蒙着面,但一路难掩艳光,竟还招惹来一票劫色的路匪。 洛迁几个挺剑而出,直接打跑了一帮色胆包天的。田思思反而一动未动,坐享其成。 嗯,一道赶路还是有好处的,可以偷懒不用打小喽啰。 在荒山道上路经一个小酒馆,妙妙最先跑去抢凳子坐下,懒洋洋地趴倒在桌面上,“哎呀走路都累死了,总算有家小店可以坐下来休息下。” 小二上来问询:“姑娘要吃点什么?” 洛迁便替妙妙答道:“来一壶茶,再准备点干粮就好。” 妙妙连忙否决,“师兄,我又累又饿,干粮吃到快要吐了。不行,我要吃肉,吃牛肉。” “好的,好的,小店的酱牛肉十分入味,姑娘是要来一碟还是一盘?”小二察言观色,就剑妙妙询问。 “一盘!一大盘!”妙妙果然不辜负小二期望。 洛迁无奈地摇摇头,算是依了这个师妹。 几人坐下,等牛肉上桌。 可那所谓一盘也不够九个人分的,很快吃完,妙妙又要了两盘。 最后结账时,牛肉价格贵到离谱,让妙妙气到想吐还给他。 “你们这家黑店,是来抢劫的么?”妙妙叉腰,怒骂。 田思思悠哉地喝着茶,暗叹:可不就是抢钱的么!开在荒山野岭的店有几家不是黑的。 小二甩桌布哼道:“吃不起就别点呀,还一大盘,要了三盘。我说小姑娘,是你想吃白食吧。” 妙妙抽出长剑,小二竟也不慌不忙,说道:“我家小店开得偏僻,食材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光是这份力气活,这酱牛肉就值这个价!” 洛迁拉住妙妙,低声道:“师妹,我们习武之人怎能欺负百姓。牛肉确实是被我们吃了,这就凑凑钱,付了吧。”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一下子就被小二说服,真的转回头来默默数钱袋子里的铜子。 八个人的钱凑到一起,不过才二十几两,完全不够付啊。 洛迁为难,田思思诧异。 不还说要雇她护镖么,这幸亏没答应,不然到时候也要不到钱啊。 妙妙便把主意打到了田思思身上,过来不客气地道:“喂,你还喝茶啊,牛肉你也吃了,也该出一份凑一凑吧。” 洛迁感到不好意思,低声制止:“师妹,恩人是客,请她吃牛肉是我们应该的。” 田思思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一顿牛肉就把他们八个人吃到倾家荡产还付不清,拿什么来请啊。 她也不能白吃,在妙妙快要哭出来时,伸手到随身带的包裹里,拿出了比她手掌还大的一袋子金豆豆。 第414章 前缘了无(八) “那是什么?”妙妙眨眼问。 田思思无所谓道:“一袋子累赘,正好现在能减轻些重量。” 她随意地抓出一把来,放在桌上数。 铁匠师傅竟然把金子真的铸成豆子一样圆滚滚,一撒在桌上,都滴溜滚了几颗到地上。 六男二女比田思思还紧张,忙活着在地上找掉了的金豆。 田思思数好了,抬眼看向小二。她见小二眼底闪过一抹贪婪,转而又变作讨好。心中了然,对小二道:“你要的是这个数吗?拿去!” 小二再三道谢,捧走了金豆。 田思思将还是很沉的钱袋放回,这时妙妙找到了掉地上的两颗金豆子。 妙妙把金豆子拿到田思思面前,倒也懂事不贪婪,“这是你掉的金豆子,给你。” 田思思瞥了眼,钱袋都放回去了,还要再拿出来一回啊。于是摇摇头,“你拿去玩吧。” 妙妙握着金豆缩回手,那人手短,吃人嘴短,她都不好意思再对田思思凶了。 再次赶路,程霞衣不动声色地走到田思思身旁,悄声对她道:“恩人,我知道有些事我不该管,但有道是财不露白,尤其是出门在外。若是惹人惦记,是会招来灾祸的。” 田思思微微一笑,下巴抬起指指前方草堆,也是小声道:“灾祸已经来了,不过,不一定是我的。” 程霞衣诧异地望向那草堆,目光太直接,导致躲在草堆里的几个惊觉自己暴露了,一股脑跳了出来。 “哼,把那蒙面的美人儿留下,其他的爷可以都放了!” 洛迁等以为又是劫色的,照旧挺剑而出。 可这几个人明显是会武功的,且不在洛迁等人之下。 田思思看出了洛迁打起来时有些狼狈,也见到劫匪中有个人就是小店里的小二。便把包裹脱下,丢给妙妙,说道:“还请妙妙姑娘帮我保管,妙妙姑娘的剑我却要借来用一用了。” 妙妙一呆,连忙抱紧田思思的包裹。 果然很沉啊,里面可有一大袋金子呢,不能让强盗抢去了。至于佩剑,又不值钱,拿去好了。 田思思自去从妙妙腰间抽出长剑,加入战局。 她剑招比洛迁等更迅猛,却也更轻灵。劫匪顿时大感压力,只求早点退去。 小二盯住了妙妙,竟被他偷摸地突出重围,去抢妙妙抱着的包裹。 “啊!”妙妙大叫一声。 田思思回剑疾风般掠去,剑刃在小二手指与手掌的连接处划出血痕。 小二哆嗦着往回跑,还以为自己手指要不保。反应过来才知道是对方手下留情,可再也不敢夺财。 小二把血指伸进嘴里吹了个口哨,其他劫匪也跟着跑走。 妙妙呼出一口气,在田思思背后称谢,“恩人,多亏有你,以前是我不对……” 可没等她忏悔完,田思思早就执剑追劫匪而去。 田思思隐蔽得很好,一直追到劫匪老巢,也没被发现。 她一个个解决山坳放哨的喽啰,之后直捣黄龙,灭了这一整个四十几口人的劫匪窝。 等妙妙八人来到时,田思思已经找到劫匪们放财宝的地窖。 她站在地窖上方,示意洛迁下去搬财物。 第415章 前缘了无(九) 洛迁刚下地窖去搬财物,田思思就听见一声佛号,转出来个老和尚。 “阿弥陀佛,不义之财不可取,施主放下财物,随老衲走吧。” 田思思以为老和尚误会他们是强盗,于是跟老和尚解释了一番刚才发生的事。 可是老和尚双手合十,还是不依不饶道:“施主抢强盗的财物,跟强盗抢百姓的财物,有何分别?都是不劳而获。” 妙妙站出来,不高兴道:“你个固执老和尚,强盗抢百姓财物的时候你不出现,现在却来搅局,我看你跟强盗是一伙的吧。” “小丫头胡说八道。”老和尚眼睛瞪圆,袖子一挥,劲风把妙妙打到身后屋墙上。 他这一出手速度极快,田思思竟然都没来得及去抵挡救人。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荏苒》还没有练到家,她也就在妙妙他们面前能称高手。 老和尚厉害,能不跟他起冲突就不起冲突。田思思先对老和尚行一礼,语气和善道:“老禅师,您真的误会了。强盗抢财物是为了自己吃喝玩乐,我杀强盗是替天行道,夺这些财也并不是为自己享用。” 老和尚还捻着念珠,脸上却起了横肉,冷笑道:“强词夺理!你和强盗一样,犯杀戒,起贪念。老衲原本就是奉方丈之命,来度化这个寨子的强盗。如今强盗死了,就让老衲来度化你们这群不知可谓的黄口小儿吧。” 原来是晚到了扑了个空,就要拿他们抵数! 田思思心底里对这老和尚瞬间改观,一点也不觉得他慈悲了,反倒认为他比俗家人还看不透。 “老禅师……”田思思的语声不再客气,“看来你是悟性太低,修炼还不到家,方丈才派你出来学学是非。不过显然,你是要让方丈失望的了。” “咔!”老和尚手中的念珠断了线,珠子瞬间滚落,散了一地。 老和尚心底的躁怒再也藏不住了,鼻子一耸,哼气间胸前手掌忽地推出。远空似传来梵音,密密麻麻地绕在田思思身周。 田思思脑袋一晕,眼睁睁看着那一掌推至身前,却做不出反应。 “啊!”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已在半空中,肩上的疼痛深入骨髓。她惨呼落地,吐出一口血。 “恩人?”洛迁见田思思吃亏,便怒叫一声“恶和尚”,仗剑刺去。 八人齐上,却远不是老和尚对手。 老和尚看似慢悠悠地出掌,颂佛号,但在他周身已经聚集一圈内力,让人近不得身。 程霞衣在老和尚背后偷袭,还以为一掌就要达到老和尚,谁知老和尚身体里弹出一股气,直接将她崩开。 程霞衣反弹出去,摔在地上瞬间昏迷。 其他几人也要不了多久,就败下阵来。老和尚将他们分别绑了,抗下山,丢进一辆马车里。 马车晃晃悠悠,也不知往哪里去。 但到天黑后,便停了下来。 一道少年人清脆但恭敬的声音,在外响起,“师叔,你回来了啊。” “嗯,车里有人,把他们都关进静思塔去。” 第416章 前缘了无(十) 老和尚在吩咐完后,忽然又拦着道:“等等。” 他掀帘进来,给马车上的每个人都喂下一颗药丸。然后才又出去,对小和尚道:“可以了。” 那药丸入口即化,田思思本想吐出来,可是苦苦的药味已经沿着喉咙滑了下去。 她渐渐感觉四肢无力,但意识尚存。 老和尚走后,几个小和尚过来带来。 可是一掀帘子,竟看到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强盗?其中竟还有女强盗! 一个白面和尚摇头叹息,合十说道:“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他一挥手,其他几个小和尚也就过来拉人了。 不过他们长年在山中寺庙,极少接触人,尤其是女人。对马车中的三人女子畏惧得像见到猛虎一般。 男子们都被他们带走了,最后就剩下三个女子。 小和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张脸上都带着瑟缩与迟疑。 “快动手吧,师叔的吩咐不可违。”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 一个小和尚不敢触碰田思思,就拉着绑在她身上的一条绳子,牵着走了。 田思思这个时候心里正惊骇无比,也没去管小和尚们到底要把他们带去什么地方。 她自从吃下那颗药丸,丹田里的内力竟慢慢消弭,散出体外。 她的身体因为内力的消散而发热,流出香汗。双腿却没有力气,走得很慢。 小和尚把她带去一座巍峨的六角塔里,一直带她到最顶上。 最后,她被独自一人关在一间燃着檀香的静室里,小和尚便出去了。 田思思听到落锁的声音,便提了力气隔着门问小和尚,“为什么,要关我?” “阿弥陀佛,女施主安心静思己过,二十年后方丈会亲自放女施主下山。”小和尚在外礼貌地答,就像她只是客,不是囚。 可是二十年!二十年要被关在这,她怎么能答应。 小和尚走了,静室里便真的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像世间万物都在这停止了生命一般。 这里只有一个蒲团,一尊佛像,一叠佛经,其他什么都没有。 田思思在蒲团上打坐,运行《荏苒》。 内力滋生,又瞬间湮灭。滋生,又湮灭。如此循环…… 大概是那药丸在作祟。 可除了练心法,田思思也不知现在还能做什么了。 在塔尖听不到风声,可知这静室的四壁有多厚。门的材质坚不可摧,竟是用玄铁制成。就算她没有吃下那药丸,也是没办法逃出去的。 不知这样反复修炼了多久,终于,她新练出的内力没有再消散。 她感觉身体在恢复力气,应该是药效褪了。 于是她沉心修行,一遍遍运转内力。 晚上小和尚来松了次饭。没有开门,饭是从门下一个小格子里送进的。 第二天天亮又在送一次饭,此后就要到日落前才会有第二顿。 每次,田思思借着这个机会跟小和尚说话,可小和尚却怎样也不肯放她出来。 田思思除了吃饭睡觉,唯一可做的事就是练心法。不知不觉中,功力反倒突飞猛进。 第417章 前缘了无(十一) 一日清晨,古钟被撞响,浑厚的钟鸣声回荡在塔尖。 “嗯?”田思思睁开眼来,仔细聆听。 她发现钟声是从头顶上方传来,也就是说,那口古钟在塔尖。 田思思施展轻功掠上房梁,竖起耳朵倾听,寻找声音最响的地方。 在钟声消失前,她找到那个位置。 她记下那个位置的准确方位,便又坐回蒲团上,继续修炼。 等这天日落后,田思思跳回房梁。一掌击出,木屑飞下。她连击了三掌,终于打出一个窟窿。 从窟窿里转出去,田思思发现自己钻进了大古钟底下。古钟离地只有两拳的距离,她根本不可能钻出去。 那么,只有继续往上了。 田思思小手探出,往古钟的最顶处摸去。入手的都是坚硬的内弧形,她有点失望。 正要返回,再另寻出路,忽然触摸到一根绳子。绳子绑着一卷纸,悬在古钟内。 田思思把那卷纸抽出,再下到静室。 就着蜡烛展开那卷纸,却发现里面画着一副地图。 研究半天,田思思认为它就是这座寺庙的地图。地图中心位置用红墨画着一个圈,不知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又出不去,要这地图也没用啊。 这张地图竟然被偷摸地藏在古钟内,肯定不会是普通物件。难道那个圈代表的,是一件宝物? 静室顶破了个洞,说不定第二天就会被发现,她必须要趁今晚离开。 大门是不能硬闯的,玄铁坚硬,硬闯也容易引起和尚们的注意。 于是田思思在静室的地上敲敲打打起来,企图找到像室顶一样的薄弱点。 她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洞,往下看去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静室,妙妙正坐在蒲团上打瞌睡。 可怜的妙妙,那么好动,也被关了那么久。 田思思朝着这个小洞挥掌,石块往下掉,落了妙妙满头。 “谁啊?”妙妙一惊,跳起来大叫。 降落下的田思思一下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安静。 田思思如法炮制,一路往下。在天快亮时,已经打通到往下的第九层,与当初被关进来的几人再次相见。 再往下打,竟然还有一间静室。 不过,这间静室里没有人被关着,光线也更加昏暗。 几天陆续跳下后,发现这间静室是有几条甬道连通着的。 洛迁小声说道:“看来这是一座九层的塔,现在已经在塔底下了。” 几人慢慢沿着甬道走,在一个又一个分岔口艰难地做着选择。 田思思忽然觉得这里的构造似曾相识,仔细一想,才猛然惊觉,这不就是地图上画着的么! 原来地图画的不是这座寺庙,而是这座寺庙底下的构造。 循着记忆,田思思带着几人往前走,遇见分岔口,毫不犹豫地全选东边反向。过不了多久,他们便爬出了一个洞口。 瞬间豁然开朗,被阳光刺痛了眼。 “哇!终于出来了。”妙妙开心地大叫。 前方有一条小溪,几人跑去掬水喝,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妙妙转回头,突然发现少一人,“咦?恩人呢?” 第418章 前缘了无(十二) 地下室里不知吉凶,田思思自己好奇,不能带着妙妙他们一同涉险。于是,在把妙妙他们带出地下室后,她又折回。 她一点都不担心妙妙他们会回来,因为这个地洞的出口有一个机关,只有从里边能打开。 田思思循着地图上的线路,找到那个用红墨标记出来的地方。 来回比对了一番,最终确定是在眼前的一间石室内。 可是这间石室门是关着的,要怎么进去呢?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美貌。” 田思思听到一个老人的喟叹。 她一惊,连忙躲起来。 但那老人还在继续说着话,似乎是在对一个女子倾诉衷肠。而那个女子一直没有出声,对老人的热情置之不理。 田思思胆子大起来,循着声音过去,竟然在石室的另一个方向看到了另一个石门。这石门已经打开了一线,老人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原来刚才她看到的石门是假的,这里才是真的入口。 田思思朝里望了一眼,发现里面摆放着许多鲜花,挂着几十幅字画。于是转身进入,藏在花卉和字画间。 “唉,朝阳,是我对不住你。” 老人的声音在极近处了,田思思蹲了下来。 她又拿出地图,红墨标出的记号没有注解,不知倒底是什么宝物。 “如我能早早放下红尘种种,像人威和凌臾那样,与你携手归隐,你也就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田思思猛地抬眼,她竟然从老人口中听到了爹娘的名字! “你生前我护不了你,你死后,我也未能保全你的尸身……” 老人有些动容,田思思探头出去,看到老人在拭泪。 老人是背对着她站着的,在老人前面,停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前方又挂着一幅美人图。 老人穿着袈裟,光头上有六点戒斑,应该是这寺庙里的和尚。 原来这里根本没有女子,那老人不知是在对棺材说话,还是在对面前的美人图说话。 田思思眼眸转动,这才发现石室内挂着的字画墨迹都相同,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上面都画着同一个女子,各种姿态,各种表情。提着不一样的,但都是有关这位女子的诗词。 而这个画中女子,竟是传说中的朝阳仙子。 “九五之尊又如何,不过是朝堂的傀儡。是我看不开,年轻时在意你前朝公主的身份,舍不下那虚华的皇位。” “我该遭此报,我这后半生虽然活着,可却比死还痛苦。” 老人的手颤巍巍地伸进棺材里,似在轻轻抚摸。 “唉,如果舍利子还在那该多好,你的尸身也就不会腐烂了。” “朝阳,你说你那大徒儿花连城抢走舍利子有什么用,她又不会《霜露》。” “执念啊,不过都是执念。为了执念害人,自己却也并不快乐。” 霜露!霜露在了无间,这里就是了无间? 田思思身子稍稍站起来了些,她想去看看,那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朝阳仙子究竟长什么样。 她攀着身前的一个挂画的架子,探出脑袋去。越过棺木,她终于看见了,里面竟然躺着一个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第419章 前缘了无(十三) 难怪这间石室里要放着那么多花,是要用花香遮盖腐尸的臭味么。 “咯!” 兴许是见到腐尸,太过意外,田思思手下按得重了些,竟将挂画的架子推出了声音。 “嗯?”老人侧了侧头,警觉地出声,“谁?” 也不知那老人怎么一动,原本打开的那石门“嗑啦啦”移动起来。眨眼工夫,石门就完全闭合了。 石室不算大,要藏人也不容易。 田思思只好站起来,主动现身,“老禅师好,我无意冒犯,只是不小心转来这里的。” 老人见到田思思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抹惊异。眯了眯眼,这才问道:“边凌臾是你什么人?” 老人的声音很和蔼,没有掺夹着一丝半点的威胁之意,让人听了就能很安心。 田思思卸下了所有防备,老老实实回他,“边凌臾是我娘亲!” “哦?你就是田思思。” 田思思很意外,老人竟能叫出她的名字。 老人在一刹那的惊喜后,脸上又露出神伤的表情,喃喃自语道:“都这么大了,这么大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您是?”田思思歪了歪脑袋,迟疑地问,“您认识我娘亲?” “嗯。”老人像在对一个喜爱的孙儿说话一样,慈眉善目道,“认识,认识。我就是了无寺的方丈,你娘亲也认识我的。” “了无寺!” 了无间…… 田思思呷着这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可是老人没有来问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便放心地转过身去,又去看棺材中的腐尸了。 正在田思思踌躇时,老人背对着她问道:“你娘把《荏苒》,《霜露》和《霞肆》都传授给你了吧?” 田思思如实道:“我还没有学《霜露》和《霞肆》。” “那就可惜了,没有《霜露》,《荏苒》发挥不出它真正的实力。朝阳的武功,不能就此埋没了。” 老人在棺材里面摸索一阵,最后拿给田思思一册薄薄的卷子。 “这就是《霜露》,你拿走吧。” 田思思感恩戴德地接过,“多谢老禅师。” 老人却忽然说道:“要是你没学过《荏苒》,你是永远不可能使用《霜露》这门武学的。花连城曾经偷偷临摹过一份《霜露》,可她从没在人前使用过《霜露》。” 田思思听出老人语气中的谨慎,世上相像的人很多。如果她是假冒的,光拿去《霜露》也没有用。 本来因为朝阳仙子自身体质的特殊,要学她自创的武功,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老人,也就是了无寺的方丈元镜大师,后来又与田思思攀谈几句。听田思思说起阴差阳错来到这里的经过,摇头叹息,“唉,我那个师弟啊……” 他得知田思思小时候学过学过《吞云剑法》,便让她使了一套。 最后点头道:“思思,你不知道,你会的就是《霞肆》啊。《霞肆》本就是朝阳从《吞云剑法》里悟出的,其中招式都是经《吞云剑法》原招式改编。你小时候你娘亲一定也悉心教导过你,只是你忘了。后来自学《吞云剑法》才慢慢想起《霞肆》。” 第420章 前缘了无(十四) 语毕,元镜大师便盯着田思思系在腰际的丹心舍利,一时失神。 等田思思问起,他才怅然道:“你这颗舍利子是从何来?” 田思思又将金观音的传说,与她获得后消融金观音发现舍利子的事,讲述了。 元镜大师合十颂佛号,道“阿弥陀佛,一切因缘际会,佛祖自有安排。花连城偷走舍利子,铸进金观音,她自己用不了,也不让别人得到。思思,这颗舍利子才是真宝贝啊。你随身戴着它,对你有好处的。” 田思思想起元镜大师之前自言自语时,也提过“舍利子”,于是追问:“老禅师,这颗舍利子是不是也是朝阳前辈的?如果是,我这就还给前辈!” 元镜大师手虚推,拒绝道:“诶,不必了,它本就是朝阳决定在死后传于她的后人的。花连城不是,你娘边凌臾也无缘,而你才是真正的有缘人,朝阳嫡传的后人呐。” “可是……”田思思担忧地望了一眼棺内。如今棺内的尸身竟也不觉得骇人了,那腐味也似乎闻不到了。 元镜大师看穿心思,豁达道:“没错,那颗舍利子是有镇尸防腐的功效。不过,花连城已经偷走它多年,朝阳的尸体就算再得到舍利子也不能复原,你就拿着吧。” 田思思来到地道前,天就已经蒙蒙亮,如今应该已到了小和尚送饭的时辰。这时外头响起鸣钟声,还有小和尚的大叫声,田思思心头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跑掉的事被发现了。 元镜大师十分聪慧,从田思思之前的陈述中,已能猜到现在的状况。 踏前一步,他宽慰田思思道:“你别怕,我去去就来。” 元镜大师脸上一排云淡风轻,田思思料想他应该是去遣散小和尚了。 可是田思思在石室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元镜大师回来。 外头的嘈杂声却越来越响,甚至还有乒乒乓乓兵刃交加的声音。 难道那群小和尚开始练功了? 田思思等着实在焦躁,再加上石室内停放着一具腐尸,她难免有些害怕。 闭眼最后数了几个数,她终于下定决心,从元镜大师为她打开着的石室门出去了。 她手中有地图,对地道的构造十分清楚。最后从另一个出口上来,直接到了了无寺的演练场。 她觉得如果小和尚要练功的话,应该是在演练场。 可她刚到这里,便被眼前的一片乱象惊到。 那些兵刃声和呼喝声不是小和尚在练功,而是有外敌入侵,跟和尚们混战在一起。 由于地道出口就在演练场,她一出来就是在这里。但其实现在整个了无寺都被包围,到处都是尸体和伤者,到处都有入侵者跟守卫的和尚。 “哼!我就知道那群小强盗跑走后不会有好事,果然他们带人来屠寺啦!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杀了他们。” 田思思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叫骂,语气用词是俗世的,可她的声音田思思认得。 他就是把他们抓来的那个老和尚,到现在边打边骂,还在把气往无辜的他们头上撒。 第421章 前缘了无(十五) “啊——” 身后传来喊杀声,田思思一转头,就见一个入侵者拿着刀砍来。 他发现了田思思,要将她也杀了。 田思思赤手空拳对付持刀的入侵者,刚把他打晕,又有两三个入侵者缠过来。 就此,田思思也加入了混战。 可与其他人不同的,非但入侵者要杀她,和尚们也来搅局。 老和尚看见了田思思,一声大叫,“就是你了,哼,就是你带人来的!” 他自己打得脱不开身,就叫一帮小和尚去找田思思麻烦。还叫嚣着,非要把田思思活捉了不可,所谓擒贼先擒王。 田思思哭笑不得,老和尚非要把她看作是这次入侵的罪魁祸首! 小和尚们前仆后继,有些为了能活捉她,不惜被入侵者伤到。 田思思看得不忍,倒不是她有多慈悲,而是这是元镜大师的了无寺,她为元镜大师心疼。 于是她一脚踢开一个入侵者,假装被小和尚擒住。 “我跑不了了,你们分出一个人看管我就好,其他人都去帮你们师叔和方丈啊。”田思思无奈地对身旁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小和尚说道。 小和尚摸摸光头,固执地将她用绳子捆绑了。 老和尚此时杀出重围,来到田思思身前,重重一哼气,说道:“总算抓到你了,哈哈哈,了无寺有救了!” 田思思却叹一口气,视线还在场中搜寻。她早把元镜大师当成长辈看待,可是现在元镜大师在哪里? ”不用看了,没人会来救你,除非你叫你的同伙停手!”老和尚粗声粗气地对田思思道。杀红眼后,就忘了他已经是个和尚的事实。 田思思摇摇头,淡淡道:“你错了,他们不是我的同伙。我本就不是强盗,你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么?” 老和尚一愣,他抓来田思思几人后,就对其他和尚声明这些就是他从强盗窝里抓来的。所有和尚都以为田思思他们就是强盗,时日一久,他自己都相信了。 可是,如果这些人不是田思思找来的,那会是谁? 老和尚黑红着脸,勉强念了句“阿弥陀佛”,又说道:“女施主不听规劝,偷跑出去。心有不甘,又找来一群乌合之众进攻寺庙,老衲可有猜错?” 他终于又想起来自己是出家人了,总算客气了些。 可是他的推论太武断,田思思无话可说,只是苦笑。 老和尚起了怒意,急躁地将手中棍子竖着往地上一杵。 未出家前他也杀人无数,造孽一方。中年后,才被元镜大师感化,拜入了无寺出家做和尚。 之后的二十多年,了无寺就是他的家。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小和尚进入寺庙,称他师叔。如今,又怎么能眼睁睁再看着他们血溅当场。 “哼,我自有办法!”老和尚转身,棍棒一挥,提气喝道,“你们这群乌合之众都听着,你们的领头人在我这里,再敢乱来,我就杀了她!” 可是入侵者还是没有停止,场面还是一片混乱。 但在打斗中,田思思看到有一个人带着两排护卫,神态自若地走来。 第422章 前缘了无(十六) 有任何挡住那人的,都被他一掌打飞,当场毙命。 他身着银龙铠,戴着面具,玄色披风随着他的走动往后飞扬。 近了,田思思也认出了她是谁。他身后的护卫,是他的影卫,剑心便在其中。 老和尚感受到叶子昂身上冷冽的杀气,忽然就有些发慌。 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是这一大帮子人的领头人,这个人才是吧。 他二十年没有入世了,不清楚如今江湖中又冒出了哪些新秀。 老和尚正在犹豫间,叶子昂开口了。 “都住手!”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自然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霸气。他浑身流露出来的威严感,也丝毫不因他嗓音的年轻而有所减弱。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止了打斗,入侵者都退到了一堆。但还举着武器,与和尚们对峙。 叶子昂远远看着被绑缚的田思思。 自从田思思最后一次从碾花神教离开,他就暗暗派人跟踪。 可是那人跟丢了,最后得到的消息,只说田思思被一个老和尚带走。 他到现在才查到这个老和尚是了无寺和尚,于是立马带人前来。 不管如何,思思如今还是安全的。只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没人能够伤到思思。 “师姐。”叶子昂轻松地笑了笑,语声清越地唤了声。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打算装模作样博取她同情么。她一想到曾经真心怜悯过作为小师弟的他,就觉得自己好笨。 老和尚身躯一震,“啊,师姐?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田思思表情一僵,现在可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老和尚是要误会到底了。 她在后小声咳嗽了下,便撇清道:“我跟他现在已经不算同门了,他的所作所为,也绝不会是因为我。” 老和尚怒了,“不会因为你?那你是死是活他也不关心咯!” 老和尚举起了棍子,对田思思怒目而视。 叶子昂冷眸一眯,抬颚语带威胁道:“你敢?” “嗯?”老和尚回过头看了叶子昂一眼,眼珠子转了转,仿佛知晓了些什么。 他哼了一声,把棍棒放下,转身面对叶子昂,“你伤了寺庙里那么多人,我今天非要杀了她报仇。” “你恐怕……”叶子昂淡淡地开口,轻松地吐出一个个字眼,“没有这个机会了。” 最后一个字落音,他的身形就鬼魅般掠动。 田思思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黑色的影子晃来。她被搂住,一阵天旋地转,便头晕地闭上了眼。 待到不那么晃动了,她才睁眼。这时就看到了一群和尚目瞪口呆地望过来,而她已在叶子昂怀里,身上绳子一截截断裂。 叶子昂唇一动,“走。”横抱起田思思,转身离开。 了无寺十二金刚结阵保护着元镜大师,元镜大师在阵眼中看着田思思和叶子昂离去。 “嗯?花连城的儿子么。” 一切尘埃落定,先人的怨与孽随风散去。后人的情与仇,还在悄悄滋生。 他双手合十,颂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第423章 出双入对(一) 阳光照耀在湛蓝湖泊上,闪着宝石般的光泽。田思思歪着双腿斜坐在湖边嫩绿的草地上,看着湖中一对色彩斑斓的鸳鸯欢闹嬉戏。 “喜欢这里吗?”叶子昂在她身后问。 田思思侧过颊,看到剑心等一干影卫都站得远远的,且背过了身去。但是她们仍旧严守在野郊各个能进来人的关口,护卫着教主。 “喜欢又如何?”田思思心不在焉道。 谁知叶子昂微微一笑,兴致盎然地开口,“喜欢的话,我就陪师姐留下来,在这里生活。” “哦?”田思思大感意外,又恶作剧地问,“那如果我不喜欢呢?” 叶子昂早就摘下面具,露出他那张赏心悦目的俊脸,对着田思思笑,“师姐要是不喜欢,当然是找别处更好的地方,直到寻到令师姐满意的。” 他如今这副模样,这种笑着的样子,倒更像天真烂漫的小师弟,而全没有碾花教主的影子了。 田思思有一瞬间的恍神,她对小师弟的感情,是既想守护又依赖眷恋的。可是对碾花教主,她有恨,也有恐惧。 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令她脑袋混乱,不知该怎样面对叶子昂。 她抿了抿唇,让自己看起来更理智些,语声也变得郑重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子昂却还是神态自若,甚至有一点太过随便,道:“我喜欢师姐,想要跟师姐永远在一起。师姐如果不喜欢碾花教主,那我就不是碾花教主。我现在是灵剑山小师弟,师姐觉得可好?”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田思思转过脸,继续看那一对鸳鸯用喙互相啄羽毛。 她不说话,但是能感觉到叶子昂的视线火辣辣地射在自己身上。 他就坐在她身边,靠得很近。虽然没有碰到,但是一伸手就能勾到。他和她,无论谁稍稍动一动,另一个人不用看也能感知到。 天思思变得尤其不爱开口说话,不愿身体动一动,显得有些僵硬。 可是她知道,叶子昂是自如的。她甚至怀疑,他现在十分享受这样的相处。 就在她望着鸳鸯神游时,身边的叶子昂忽然站了起来。 他终于看够了她的侧脸? “师姐!” 叶子昂清亮的声音很动听,可说出的话却让田思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师姐为什么一直看那两只野鸭子,不看我。师姐喜欢的话,我把它们抓来给你!” 田思思来不及解释自己并不是喜欢它们,它们也不是野鸭子。因为叶子昂话音未落,身体就已经飞到湖心。 他脚尖轻点湖面,碰皱了湖泊。 鸳鸯受惊,拍着翅膀要逃走。 他却朝水中一踢,一阵滔天浪花席卷而去,淹没了两只鸳鸯。 水点也溅上岸,田思思抬起手遮脸,头也骗过去躲避水点。 当水点落下,田思思转眼去看,这才发现两只鸳鸯已在叶子昂手中。 他一手拎一只,献宝似的看向她。 田思思“噗嗤”一笑,虽然他不认识鸳鸯,可捉鸳鸯的样子真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第424章 出双入对(二) “你喜欢?”叶子昂拎着鸳鸯走向田思思,勾着唇笑,眼睛亮闪闪的。“你果然喜欢这两只野鸭子。” 田思思歪了歪头,心想要不就收下鸳鸯好好养着吧。面对叶子昂期待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叶子昂脸上的笑容扩大,简直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炫目。 “太好了,师姐!那么……”他兴高采烈地道,“师姐想要清蒸,还是红烧?” 田思思刚刚站起来,踩上湖边凹凸不平的石子。听到这话,身子一歪差点摔了。 原来,他理解的喜欢就是要吃掉它们…… “我不想吃它们。” “你不饿么?” “不饿。” “你不吃要它们做什么?” 拜托是他自己要去捉的好吗?既然他想要捉点能吃的,那还是放过鸳鸯找点别的吧。 田思思俏脸探向湖面,一边寻找一边说道:“我不喜欢鸳鸯了,我现在喜欢鱼。” 叶子昂一把扔掉手中鸳鸯,干脆利落的简直像在丢垃圾。 “师姐让开!” 田思思退后一步。 叶子昂悄悄盯着湖泊看,许久都一动未动。忽然间得意一笑,抬脚再踢,竟一下子连水花带鱼的飞起五六条。 田思思高兴了一下,差点跳起来拍手,因为她看见其中有三条大鱼。 可是她的双手刚举起来,掌心对掌心,还没拍下去就见叶子昂一把抓住了其中一条。而那条鱼,是其中最小的,大概只有小手指那么一截。 “终于找到一条长得好看的了,师姐,给你。”叶子昂拎着鱼尾巴,把扭动着但甩脱不得的小鱼送到田思思面前。 田思思凑过去看,叹息:“都没几两肉。” 叶子昂似乎诧异了下,“师姐不是不饿么?” “……” “我猜师姐是想养鱼,特意挑了这条。” “……” 终于,他们还是离开了这片湖泊,坐上马车,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影卫们都消失不见了,但田思思知道,她们在暗中跟着。 马车中,田思思和叶子昂面对面坐着。 马车有节律地晃动着,木轱辘的转动声比催眠曲更具作用。田思思身子随马车晃,眼皮往下拉,意识渐渐沉入梦乡。 忽然,她感觉自己在往旁倒去。一惊,清醒。然而脑袋已经撞上了什么,不过奇怪的是一点都不疼。 她睁眼看去,一条结实的手臂横亘在脑袋旁。自己本要撞上车厢内的木椽的,但是在撞去的瞬间,叶子昂的手垫了过来。最终,她是磕在了叶子昂的掌心。 瞌睡彻底醒了,田思思不好意思地坐正,抹了抹刚撞上他手掌的那处发髻。 未成想,那只好心救过她的手现在又伸来,帮她把绒花扶正。 马车在这时慢了下来,那位被剑心强行拉来的车夫在外叫唤道:“少爷,少夫人……” 田思思蓦地抬眼,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叶子昂在她对面吃吃的笑。 “……前面是个分岔口,南边是去扬州,东边是去青阳县。”车夫为难地等候着吩咐。 硬要他来,硬塞给几个金锞子,却叫他随便往前。这对新魂夫妇太任性,他不敢得罪,亦不敢擅作主张,可真为难他了。 第425章 出双入对(三) “青阳县!”田思思红着脸朝帘子外头道。 她在和洛迁他们一同赶路时,就知悉了九华山在青阳县地界。想要找爹爹,那就九华山吧。也许见了爹爹,就能甩脱狗皮膏药似的叶子昂了。 “哎!”车夫欢快地应承,又讨好地加了句,“少夫人坐稳了。” 马车又催动地快了起来,田思思的脸颊也更加红了。 打哪看出来他们是少爷和少夫人了,也不问一下就这样叫了。 耳际一热,是叶子昂凑过来在说悄悄话,“师姐生气了?要不要我去教训他。” “啊,那可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田思思摇手。 别看叶子昂现在温柔体贴,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她深知他为人,要真的对付起人来,那车夫还能可就惨了。 “哦?师姐不在乎?我可是很在乎这种事的。” 叶子昂认真地说着,嗓音因为刻意压低音量变得有些沙哑,听起来魅惑,撩人。 田思思张了张口,又闭上嘴。 叶子昂便又黏在她身旁,吹气道:“师姐,子昂向来洁身自好,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田思思半天憋不出话来,蠕动着粉唇,想了又想,最终也才吐出个“哦”字来。 叶子昂退开去,坐正了。田思思现在见他,真是一副气宇轩昂的好模样,可是那嘴角微微上翘的笑意是怎么回事?她觉得很可疑。 青阳县,叶子昂先下马车,然后伸出一只手,等待小手的靠扶。 田思思掀开帘子见到那只掌心朝上,手指修长的手掌,怔了一下。抬眸对上叶子昂的璀璨星眸,温煦笑容,又怔了一下。 但是,她拉住了裙子,垂眸转走了视线,自己下了马车。 叶子昂收回落空的手掌,脸上一点不见愠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温和地问道:“师姐是要先去客栈下榻休息呢,还是先去逛一逛名胜古迹?” “我想去九华山看看。” 自从他把她从了无寺带走,也不说要她跟着去碾花神教,也不像要放走她的样子。一路上仿佛全都听她的,可她明白,他时时刻刻在紧盯着她。 那种紧盯,含着强烈的占有欲。像一条无形的绳子,牢牢将她捆绑在掌心。 “好。师姐想去哪就去哪。” 叶子昂赶走马车夫,向当地人问了路,然后和田思思一起漫步往前。 九华山下,有个豆腐脑摊,田思思被热情的摊主招揽,点了豆腐脑。 “少夫人要加饴糖还是咸菜?”摊主赔笑问道。 田思思笑容一僵。身旁叶子昂却“嗤”地笑出声,然后大方地扔给了摊主一大锭银子,“我要加饴糖,我爱吃甜。” “好勒!”摊主一甩抹布,多了句话,“甜丝丝的好吃呐。” 叶子昂笑着凝望向田思思,重复摊主的话,“嗯,甜丝丝的好吃。” 忍无可忍,田思思一拍筷子,道:“我要加咸菜,越多越好!” 吃完豆腐脑,有力气上山了。 田思思发现上山的人还真不少,同时也发现,人多的时候,叶子昂靠得她极近。 第426章 出双入对(四) 田思思瞥了他一眼,叶子昂便理直气壮道:“天凉了,挨近点比较暖和。” 她身边暖和? 田思思低头扫了眼腰际挂着的丹心舍利,她修炼至阴的《荏苒》,还带着寒凉的丹心舍利,怎么着也是能冰着人的吧。 “卖剑咯!卖剑咯!”一个江湖商贩,举着个木架子,上面挂满琳琅满目的各种铁剑。 每有一人经过,江湖商贩都会上前还夸一顿自己的剑。没有人,他则扯着喉咙继续大叫:“卖剑咯!” 终于,田思思和叶子昂走向了他。 那是唯一的一条路,田思思也没办法。 江湖商贩脸上一喜,大步迎来,架子上叮当叮当地晃响。 “少夫人买把剑吧,这山上在进行比武大赛,每个人都带剑的。”他的眼睛在田思思和叶子昂身上搜寻,然后自信满满道,“要是不佩剑,可混不进去看热闹呀。武林人士,不让小老百姓靠近的。” 最后一句,他是遮着嘴巴小声说的。 田思思吸了口气,不想搭理。 不知是最近遇到的人都眼拙,还是她运气比较差的缘故。看不出来她也是武林人士也就算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把她叫作“少夫人”? 她和叶子昂就那么有夫妻相,乍一眼看去就能叫人误会? 抬眸瞥去一眼,叶子昂在朝她笑。他挺阔的眉宇,俊秀的五官都在昭示着他与众不同的气度。一身显贵的白衣,衬得他在人群中更加惹眼了。 除此之外…… 田思思目光下移,终于发现症结所在。 叶子昂的腰带什么时候换成了这种颜色?虽然说和他的一身白衣也挺相配,可是那种颜色和她的腰带一模一样啊。 他再时不时神态亲呢地望向她,亦步亦趋地跟随,也难怪别人会误会。 暗自哀叹,田思思从江湖商贩架子上摘下了一把剑。 这把剑从剑鞘看就知做工粗糙,可是颜色还算中规中矩。不像架子上别的剑,色彩涂得鲜艳,还多此一举地镶着假玛瑙。 江湖商贩高兴地夸赞起来,“您真有眼光,这柄剑乍看不起眼,其实是一把传说中的宝剑……我跟你说啊,传说……” 叶子昂大概沉重的银锭子给光了,这时直接甩出一张银票来。银票勾得江湖商贩眼珠子黏上就拉不开了,胡说八道的声音也渐渐小得听不见。 以为事了的田思思拿着剑往前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叶子昂对江湖商贩的说话声,“还有没有一模一样的剑?” “啊,有的,有的。” “好,多谢。” 叶子昂风一般掠回到田思思身边,得意洋洋地不住偷看她。 田思思眼珠子下瞟,不意外地看到,叶子昂手中握着把跟她手里一模一样的剑。 这种玩具剑,她是为了摆脱商贩的纠缠才要的。 他这样的高手中的高手,传说中的传说,竟然也拿了一把玩具剑。 暗暗腹诽,继续前行。 期间无数次,有想把剑扔了的冲动。但因为怕山上丢物会砸到人,她还是忍住了。 要是早知道这样的将就会惹来麻烦,她会把剑退回去的。 第427章 出双入对(五) “站住!” 上山的道路中,站着两个盘查的人。旁人经过他们巡视检验,都得以上山,唯有田思思和叶子昂被拦截了。 一个大胡子指指田思思手上的剑,轻蔑一笑,说道:“小娃娃学人家带什么剑,山上高手比武,小心上去被误伤了。” 田思思看了一眼手中玩具剑,不在意道:“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刚往前踏出一步,大胡子旁的少年伸出手臂拦在田思思身前,“站住,非武林人士还是被上去送死了。” 叶子昂的眼神忽然凌厉,视线在那少年将要触到田思思身子的手臂上一扫。迅捷上前,一掌击在那少年肩上。 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占有欲,像火山爆发一样势不可挡。那股野兽被人夺食般的愤怒,烈火般燃在他双眼中。 少年竟不敢与他对视,出于本能地恐惧。一歪头,乍见自己手臂折成奇怪的弯度,直接吓哭。 “就那点出息!”大胡子低声向少年吼了句。一瞥叶子昂手中那同款的玩具剑,再看向被打折手的徒弟,叹一口气,扶起了徒弟。 大胡子给少年接好脱臼的手臂,便不去管他。转回头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田思思和叶子昂抱拳客气道:“原来两位也是来参加大赛的,恕我眼拙,两位请。” 他伸手做出一个让路的手势。 “多谢。”田思思也对大胡子抱了拳,这才上路。 叶子昂依然紧随其后,视线胶着在田思思身上。 山上传来打斗的呼喝声,间或有兵刃交接的声音。 但只望了一眼,田思思便知爹爹不可能还留在这里。 她印象中的爹爹是不爱去人多的地方的,这里有那么多人,几乎可谓人山人海,爹爹怎么会喜欢。 洛迁他们也要来九华山,不知他们安全抵达了没有? 她在人海中找洛迁,妙妙他们的身影。可是人太多,一时没看见。 一回头,忽见叶子昂戴上了面具。而她回头看叶子昂时,叶子昂对她露齿一笑。 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语气不善,十分娇蛮。 “田姑娘也来参加比武么?手下败将就别上台献丑了。” 田思思转身,见到风语和冷面。 她诧异风语怎么敢在叶子昂面前多言,再一想,终于知道叶子昂为什么要戴面具了。一定是他先认出了风语和冷面。 风语眼皮上挑,心惊肉跳地打量了叶子昂几眼。觉得像,但又觉得不可能。 “无聊。”田思思落了两字就冷漠地离开。 她才懒得跟风语斗嘴。 风语眼睁睁看着那貌似教主的面具男子,亦步亦趋跟随田思思。就更觉不可能了,这男子哪里有教主“生人勿近,霸道桀骜”的气度。 “那个人,很像教主。”冷面在田思思他们离开后,小声说道。 风语“哼”了一声,“只是像而已,绝对不是!如果是教主,田思思怎么会还那么嚣张,教主又怎么会带她出来游荡。” “阿语,我怕教主对田思思会用真情,你还是不要再与她作对。” 第428章 出双入对(六) 冷面的提醒反而惹得风语既生气又鄙夷。冷冷数落了冷面几句,她继续我行我素。 擂台上比出胜负,换人上台。 田思思在转了一圈后,最后将视线放到擂台上。 她竟然看到冷面站在擂台上!不过如今擂台上只有他一人,不知他的对手会是谁? “咦?报名比武的人呢,怎么还不上来?”作为裁判的长者发出质问,底下人传出纷纷扬扬的议论声。 田思思也在诧异,可从冷面脸上看不出一丝半点的表情变化。 长者便念出报名人姓名,道:“田思思,谁是田思思,还不快上来,难道是要弃权认输么?” 田思思乍然一惊,起初还以为是有一人姓名与自己相同。可这时她看到台上的冷面转过眼睛来,瞥向了她。 “师姐。”叶子昂在田思思身后悄声道,“你什么时候去报的名,我怎么不知道,嗯?” “别幸灾乐祸,还不是你教中人做的好事。”田思思也悄悄回他,语气却不是那么好。 “呵。”叶子昂轻笑一声,显然他已经猜到了。 既然风语和冷面那么想与她交手,还偷偷帮她报了名,她怎能不成全他们。 田思思纵身一跃,飞上了擂台。 台下的议论声更响亮了,但没过多久,又停止了声浪。 “得罪了。”冷面用只有他和田思思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剑一拔,对准了田思思。 田思思握上剑柄,这时才意识过来她拿着的是把玩具剑啊。 视线有意无意往台下扫去,竟见到叶子昂露出的下半张脸笑吟吟的。 一下抽出长剑,田思思舞起《霞肆》。元镜大师说她学的《吞云剑法》就是《霞肆》,那么就让她看看《霞肆》的真正威力吧。 冷面招式迅猛,出剑狠,快,准。 可在田思思变化诡谲的剑法下,竟然占不到上风。 “嗤!”田思思的剑轻灵地划过,冷面手指见血。 他蓦地退后两步,面无表情道:“你进步了。” 田思思不语,她已经逼得冷面使出所有招式,接下来不会再放水。 内力凝入剑中,那柄一看就知是做工粗糙的玩具剑,在她手中竟成了势不可挡的大杀器。 冷面横剑去挡,忽觉扑面而来一股寒气。那寒气中带着阴冷的威势,丝丝钻入他骨髓,竟把他使剑的力道化去一二分。 “咔!”冷面的剑被田思思手中玩具剑削断,兵刃落地的同时,他心口中了一掌。 那阴冷寒气侵入胸腹,将他五脏六腑一阵搅,竟如冻住了一般。 田思思收手凝视,发现冷面的唇发紫,在轻轻哆嗦。看上去,就像在寒冬里受冷一般。 自从她在了无寺得到《霜露》后,还是第一次使用。没想到《霜露》是能将《荏苒》的寒气从内力中分离,以此攻击对手的。佩戴丹心舍利,又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寒气的阴冷特性。 台下叫好声不断,看来围观的人已经被打斗场景吸引,忘记了她刚才的迟到。 叶子昂也在微微点头,显然对田思思武功的进步如有荣焉。 第429章 出双入对(七) 平日里,田思思还是带着弟子们去郊外练武。 弟子们在一片大些的草地上,田思思则独自去一块小点的平地。 其实说是教弟子习武,也就教杨玄机一个。其他弟子都一学就会,田思思内心也明白他们都是带艺入门,不乏有学过吞云剑法的。 这天田思思独自一个在空地上练武,吞云剑法已练得纯熟,却越来越觉后继无力。 还是要学心法练内力才好……田思思停下来后暗自想道。 “救——命唔……”突然不远处一声惊呼。 是个男子。“救”字极响亮,“命”字刚一出口,那男子的嘴似乎就被捂住了。 田思思一凛,忙提剑循声而去。看到有一片草丛在乱糟糟的摇晃,她提剑就是一拨。 “啊!” 瞎猫碰到死耗子,戳到人了。 那惨叫着的大汉,一下就从草丛里站起来。茫然转过身,看见是个娇俏的美人儿。 抹抹流哈喇子的下巴,大汉迈出大脚,魁梧的身躯冲向田思思。 他还以为只是个柔弱女子,随手一提就可以逮住了。谁知道他随手一提,手背上被划了一剑。 田思思剑招不停,唰唰唰几下在大汉身上各处划出血痕。然后收剑哼道:“你不会武功,不是我的对手,快滚吧!” 她只为救人,才故意给大汉些小伤警示。 可是那大汉是个莽夫,身上到处都痛,激发了他的狠劲。 “小娘们够泼辣,可爷也不是好吓唬的。” 草丛中的少年惊恐地爬起,看着田思思和那噩梦般的大汉对峙。 他心里为田思思捏一把汗,想要嘶喊一声,让田思思快跑。 一娇小美人,一个魁梧大汉,看体型就知道谁胜谁负了。 大汉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现在多想转身就跑。可是人家小美人为了救他反被大汉缠住,他怎么能这么没有义气。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田思思再次抽出长剑。 忽然听到草丛里 “啊”的一声叫,那个少年跳出来,死死抱住了大汉的一只脚,口中还在喊:“姑娘你快跑!你快跑,我拖住他——” 大汉着恼,另一只脚踩在少年白皙的手上。少年任凭手背被踩出血痕,也不肯撒手。 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快死的人了,能临了救个人也算没有白活一场。 田思思只是一愣,便很快回过神来。 这个少年身体羸弱,可是心地善良,她在心里对少年默默产生了些好感。 再看向那大汉,这回认出来了,原来他是朝廷捉拿的逃犯,脸上的三颗大痣和通缉令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吞云剑法使出,再也不藏技了。在大汉的脚又要踩上少年时,田思思一剑斩断大汉的脚。 鲜血“噗”的喷洒出来,浇了少年一头一脸,田思思却及时避开,没有淋到一点。 在大汉的惨叫声中,田思思再次回剑,封了大汉的喉。 大汉咕咚一声倒地,少年还懵懵地抱着他断了的脚。 “起来吧。”田思思对吓坏了的少年说道。 少年猛咳几声,白眼一翻,竟然晕倒了。 第430章 出双入对(八) 叶子昂扶住田思思的腰肢,不忍地对她道:“思思,你如果痛得忍不了,就咬我吧。” 田思思发出一声哭泣。 她是真的疼痛难忍,她攀着叶子昂宽厚的双肩,指甲都快要掐进去。 可是叶子昂浑然不觉般,任由她折磨他。 他只是心疼地看着田思思肩臂上的伤口,轻轻按着,要把毒血挤尽。 每一次按动,他都能感觉到田思思身子蓦地抖得厉害,掐在他肩上的力道也猛地加大。 他也痛,可那点痛和思思的痛比较起来算得什么。他甚至希望思思通过掐他,能把身上的痛楚都传给他,让他代为受过才好。 “思思,忍着点,我要用力了。如果再不把毒血清干净,毒素会在你体内扩散的。” “啊……”田思思痛得大叫。 可她还留有一线意识,知道如今在荒郊野外,衣衫不整。今天九华山上这么多人,要是喊叫声惹来人观看可怎么是好。 她紧紧搂住叶子昂脖子,一口咬上他肩头。呼喊变成呜呜声,全堵在齿间。 她感觉好受多了,却恍惚中尝到血腥味。 当她想松开贝齿时,叶子昂的手掌却温暖地落在了她的后脑。他按着她,不让她松开咬他的牙齿。 “思思,没关系的。这会让你好受些,我只会高兴。”他轻轻安慰着,另一只手掌贴上她微凉的背心。 内力渡去,好使她不至于痛得昏迷。 也许是因为田思思是助他修炼《缘心孽》的人,他的内力田思思一点都不排斥。 肩臂的伤口黑血流尽,接着流出来的都是鲜红的血液。 叶子昂便为她点了穴道,包扎后拉上衣物。 田思思松开贝齿,虚弱地望了一眼。果然,叶子昂的肩被她咬出了血。 她内心歉疚,可此时此刻说不出任何道歉或表达谢意的话语。她用完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叶子昂身上。 她只能温柔如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的善意。 叶子昂为她系好衣物,捏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 指尖冰凉,令他皱起眉头。 于是,他脱下外衫,裹住了田思思的身子。然后,继续抱着她。 田思思看到叶子昂肩头被她咬出的齿印,那小小的两排,却刻得那么深。 她忍不住哭出来,泪水沾湿了叶子昂的心口。 “别怕,你会好的。”叶子昂轻搂着她安慰。 他不知道田思思这时候哭,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怕死。只是因为看到自己在他身上留下了伤口。 林中传来脚步声,有道粗鲁的声音莽撞地喊响:“谁在那里?别是魔教的人,在偷偷使坏吧!” 田思思一慌,小脸更加苍白了。 叶子昂森冷地蹙起眉,还没等那道声音的主人靠近,他脚一踢,就把从田思思肩头拔下的细针往声音来处踢去。 林中“啊”的一声,粗鲁声音摔倒了。 叶子昂抱起田思思,再次施展轻功下山。 他闯入青阳县最好的一户人家,把深闺小姐从床上踢走,然后将田思思轻轻放入柔软的床中。 第431章 出双入对(九) 刚躺上床榻,田思思便拉住叶子昂的衣袖,半埋怨半无奈地道:“人家是无辜的,你怎么这样吓她。” 那深闺小姐和丫鬟抱作一团,偷偷地瞧着叶子昂侧脸。 丫鬟徐徐往后退,想要出门呼救。 “噗——”叶子昂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般,手往后一挥,内力携风冲在丫鬟脸上。 丫鬟一声呼叫都没有发出就仰面摔倒,晕厥了。 深闺小姐惊慌失措,捏着还没穿齐整的衣衫,吓得六神无主。 “你,你是书里讲的采花大盗?”深闺小姐没有呼喊,反而颤抖着发问。 田思思瞄了眼叶子昂骤冷的眼眸,感觉好笑。就他这副皮相还需要采花?他身边的影卫们不知多想近他身呢。 叶子昂冷冷望去,对深闺小姐警告道:“老实待着,别再发出声音,也别再乱动。除非,你也想躺到第上。” 深闺小姐立马紧闭住唇,小心脏噗噗噗跳。 这时,叶子昂才回头,为田思思掖着被子道:“我本就是邪教教主,想吓谁就吓谁,世俗的条条框框哪能管得住我。” 田思思虚弱地道:“是,是,我不管你。” 她只能同情地望了望那位一动不敢动的深闺小姐。 未料到,叶子昂憋了许久,却忽然闷闷地小声说道:“你的话……是可以的。” 被思思管,他还是愿意的。 “嗯?”田思思疑惑望他。 时隔太久,她有点接不起叶子昂话中的意思。 叶子昂侧过身,冷漠道:“听不懂,就算了。” 田思思以为自己惹他生气,要撑着床榻起来。却被叶子昂捉住双肩,再次轻轻地按下。 “你好好休息吧,我没别的意思。” 叶子昂几步踱到深闺小姐面前,命令般说道:“去请大夫来。” 深闺小姐不知为何,竟对这个男子生不起反感来,下意识就要答应。可再一想,又深觉不妥。 “公,公子,深更半夜,我一个千金小姐自己去请大夫,恐惹得家人怀疑。不如,叫我这丫鬟去请大夫,来救,救……”她咬咬,吐了个自己愿意相信的称呼,“救舍妹吧。” 田思思怕再被误会他们是夫妻,就此将错就错地轻喊道:“大哥,你不如把我带去客栈吧,何苦扰了无辜良民的安宁。” 深闺小姐听了,心中一喜。此刻那些戏里唱的才子佳人私定终身戏码一幕幕掠上心头,对深夜受扰这件事竟全无恐惧和怒意了。 “你好好休息。”叶子昂别过头道。 思思受这么重的伤,客栈那些硬板床怎么能躺。为了救治她,就算要他闯进宫去抢皇帝的龙床,他也是愿意的。 他原本也不在意自己夜闯民宅被人发现,来再多人也毫不畏惧。不过人多吵闹,会影响思思休息。 于是采取深闺小姐的建议,泼了一杯凉水在丫鬟脸上。 丫鬟幽幽醒转,被小姐好说歹说才唬住了,发誓不会把此事告发。 丫鬟瞒着老爷夫人去请大夫来,老大夫自后院小门潜入,慌慌张张进到小姐闺房。 第432章 出双入对(十) 叶子昂让老大夫给田思思诊脉。之后抢走老大夫的随身医箱,把老大夫赶出门外,叫丫鬟看着。他则亲自给田思思上药,包扎。 有道是病不讳医,他竟连一个老大夫的醋都要吃…… 不过他动作轻柔,又十分聪颖灵敏。田思思的两处伤口,都被他包得很好。 一连几日,田思思都借小姐的深闺休养。 叶子昂总是输内力给她,她的伤好得很快。 能下地走了,便在房里走走,在窗口呼吸新鲜空气。 直到某天,短暂的平静被失死亡的血腥气骤然打断。 房门“吱呀”打开了,田思思看到是小姐进来了。她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她像飘似的移进门,突然身子直直往前倾,“咚”地倒在地上。而在她背后,站着风语。 “田思思。”风语一字一顿地叫她,此刻面容是笑着的,声音里却透着莫大的悲戚,“呵,我终于找着你了。” “子昂!田思思下意识叫出口,才发现如今竟已依赖上他。 可是风语却狂笑起来,门外的风吹进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风语骤然止笑,告诉她:“你不用叫了,教主是不会应你的。我没有想到,他真的是教主。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利用他的身份想办法把他支开。” 她的办法无非就是在教中惹一些麻烦事,逼得教主回去处理。 这样做不能长久地骗过教主,却能短暂地支开他。 只要有给她报仇的时间,那就够了。只要能够报仇,结局如何她不在乎。 田思思肩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噙笑问道:“我在擂台上时,是你放暗器伤我吧?为了让冷面赢我。你没有想到,冷面会因此丧命。可是杀冷面的人是教主,你现在显然也知道了。那么你为什么要怪罪到我头上?因为你不敢对教主如何,你也不会承认是自己间接害死冷面,你只能来找我出气。可你有什么气呢?冷面的生与死跟你何干,你们不过是同教之谊,你姐姐被赶出碾花神教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抓狂。因为……” 田思思笑吟吟的,轻松自如的说出了口,“因为你爱上了冷面,是么?” 她用的是疑问句,实则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的。 但是风语立马反驳道:“不是!” 她喊得很大声,像是要用撕心裂肺的声音盖住田思思的揭发,也阻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田思思笑了,“你的表现已经说明是了。” 风语怒极,一脚踢开小姐的尸身,来到田思思面前,长剑架在了田思思脖子上。 “我再说一遍,不!是!我怎么可能爱上一条总是跟着我的癞皮狗。他不过是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的人,我生气,是因为又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就算冷面是一条狗,那也是我的狗。我的狗,我能杀,别人不能害他。” “很遗憾,他已经死了。”田思思用一种并不难过的语气说道。美眸望着风语时,水光盈盈的。嘴角总是似有若无的翘着,似乎在笑。 风语受不了她这样置身度外的态度,她更恨田思思了。 第433章 出双入对(十一) 风语把长剑往上一挑,迫使田思思抬起下颚。 在杀她之前,她想听听她的求饶,哭喊,认错。 可是田思思却像在嘲笑她,那昂仰起的小脸带着倾国倾城的骄傲。她更加怒不可遏,觉得受到了挑衅。 “不……”风语摇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做着决定,“我不能就这样杀了你。你害了我姐姐,用你这张脸迷惑教主,害死了冷面。就这么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这样我才能快活。” 田思思轻笑一声,道:“是那么?可是就算我死了,冷面也活不回来了,这样你真的能快活吗?” “我说了不会让你轻易死。”风语激动得发疯一般,语速极快,像倒豆子似的泼向田思思。 “那你打算怎么折磨我呢?”田思思根本不畏惧,好整以暇地问,“怎么样不让我死的折磨我,又不会被教主发现。” “哈哈哈……”风语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害怕了。田思思,说到底,你也不过是靠男人。你仗着有教主宠爱你,才会无视我风语。” “在擂台上,教主并没有出手帮我,反而是你出手帮了冷面。这样说来,你对冷面的宠爱胜过教主对我。”田思思不紧不慢道。 “别说了!”风语用一只手捂了耳朵。现在她否决之前的一切理由,痛恨地大喊道:“我讨厌你,才要杀你,跟冷面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将剑刃一翻,冷光在田思思眼角闪过。 田思思立马知道她是要在自己脸上划一刀,这就是她所谓的要她生不如死。 田思思往旁一偏,手指在剑刃上一弹。寒气“嗤”地蔓延,把剑刃冻上了一层霜华。 风语握剑的手指忽然冷得彻骨,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她僵着手指舞起剑来,却比寻常慢了许多。 田思思轻易看透风语的剑招路数,风语一抬手,她就知道风语要刺哪。 反手一掌,拍在风语右肩上。 “啊!”寒气倾体,风语叫着往前摔去,剑也脱手掉在地上。 她感觉好冷,肩臂的骨头像是要被冻得折断了一般。 田思思用脚踢起剑,握在手里。“风语,就算不靠男人,我也能够轻易制服你,这就是我不怕你的缘故。因为不怕你,我也懒得杀你。你会刻意去追杀一只有可能咬你吸你血的蚊子吗?不会。除非它飞到你眼前来找死。” “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可以现在滚,或者把你的命交给我。” 风语迟疑了,她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田思思的对手了。田思思不知从哪学来奇怪的武功,内力如此阴冷。 田思思看着她笑道:“你想要把命交给我,下去跟冷面相见?” “哼!”风语的眼睛突然瞪过来,咬牙切齿地重申,“我才不会在乎一条狗。” 风语灰溜溜地离开了。但在风语离开后,田思思发现她寄宿的这家人全部被杀,连下人都没有幸免。 她去报了官,称自己是路过的人,发现了灭门惨案。 第434章 出双入对(十二) 县太爷见是一个绝美的女子来报官,完全没有怀疑到她头上去。 可是,是这样一个绝美的女子,怎能就此让她离去。她这样走了,以后就都看不到了。 “放肆!”县太爷是个色鬼,拍了拍案,假意震怒道,“明明是你自己作的案,想装作路过掩盖真相!哼,本官怎么会被你这小伎俩蒙混过关。” 田思思被扣押起来,县太爷在人前气势汹汹地吩咐将她押入大牢。但其实,田思思最终是被送进了县太爷府上。 县太爷着人为田思思梳洗更衣,田思思并不反抗被软禁,但是把要帮她搓澡的丫鬟都赶出了门去。 丫鬟们见这位县太爷看中的姑娘还是听话自己在洗的,也便不强迫了。 之后丫鬟们又惊奇地发现,这位美貌姑娘竟然把县太爷府邸当成自己家一般,半点没有慌神的样子。洗完就要点心来吃,还坐在门前晒太阳,恣意得很。 县太爷本来想早点“审讯”田思思,可是不巧这几天都公务繁忙。 县太爷的结发夫人听说了府上来了这么一位美人,气得自信找了过去。 “唉,夫人,我本是一个来报案的无辜良民,县太爷非要冤枉我说是我杀了一府上下几十口人。夫人是来放我走的么?”田思思苦恼地说道。 此时她身旁的桌上还放着美酒佳肴,前面还有个琴师在弹奏古琴。 她明明是在享受生活,兼并养伤与等待叶子昂消息。 县太爷夫人对着门外冷笑道:“你要真是一夜之间能杀几十口人的犯人,老爷还怎么敢把你留在府上。你多半是冤枉的,老爷公务繁忙,这个案子我替她办了。你既然无辜,这就走吧。希望你念着我的好,别做出格的事来害我。” 田思思嘻嘻笑道:“我记着夫人的好,夫人深明大义,我是该报答的。这样好了,夫人如果遇到什么烦心事无法解决的,不如就来扬州玄机门找我。我虽然没有通天之能,但是能帮的一定会帮。” 也许是身边害她的人太多,她竟觉得县太爷夫人很讲理,是她喜欢的性格。 县太爷夫人给田思思准备了行李,还买了个丫鬟送给她,当天就打发出去。 没有落脚之地的,田思思便雇了马车,和丫鬟一起往扬州去。 叶子昂是在田思思离开后的第二天才回到青阳县的,他很快听说青阳县最富有的商贾被灭门,有一个天仙似的美貌姑娘去报案,反被扣押了。 然后又从几个好事的百姓嘴里打探到,那个县太爷十分贪女色。 叶子昂气得当时就赶往县太爷府,可是到了那里才发现人去楼空,县太爷一家竟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全部搬离了。 叶子昂冷静下来后,轻笑着摇头。他是关心过头了,思思虽然受着伤,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小小县令,能把她怎么样。 倒是风语蓄意引开他,十分可疑。 他在来青阳县前,已经布下缉杀令,要把风语当作叛徒处置。 第435章 出双入对(十三) 马车转着轱辘停在一家客栈前,车夫跳下,掀帘。一个绝色美人从马车中下来,抬眼望向街边一家酒馆的牌匾。 牌匾上写着“玄机门”三个字,没错呀。 街是这条街,门是这扇门,牌匾也是她当初亲眼见着挂上去的。可怎么,成了客栈呢? 田思思把车钱给了马车夫,走进玄机门。一个脸生的小二立马迎出来,点头哈腰地喊道:“姑娘里边请,今日有上好的女儿红和关外白酒供应,我们厨娘的小菜也是扬州一绝。” 田思思往里一站,向四周扫了圈。 大堂是修整过了,还打通了后边的小花园。如今光线充足,花香和酒香沁人心脾。 桌椅摆设都十分雅致,每一桌都有竹帘和花架半掩半遮。坐着喝酒吃菜的也都是些看起来有身份的人,衣着华丽。 田思思跟着小二坐到唯一空着的那张桌子上,小二问道:“姑娘几位?” “一位。” “姑娘要些什么酒菜?”小二往墙上一指,上面整齐挂着木牌,每一片上都写了菜名或酒名,下边还标着价格。 田思思“嘶”地吸气,心想可以啊,许久不来扬州,酒钱菜钱涨了这么多。 还在犹豫间,就听一道粗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思绪。 “听说新开的酒楼只招待达官贵人,爷要不来光顾下,倒显得爷没有身份了,啊?” 小二对田思思抱歉地笑了笑,连忙引出去,一口一个爷的奉承。但一词一句,却在婉言逐客,“爷您误会了,不是玄机门只招待达官贵人,是达官贵人都爱光顾玄机门。不过真是不巧了,如今正好客满,没座了,爷要不改日来?” “岂有此理!您们开门做生意还有赶客人的理?” “抱歉了爷,要不您等会儿。” “你让爷站着?哼,你们是不想赚钱了,爷以后都不来了!” “呵,玄机门不求财,来喝酒的都是朋友。” 田思思暗笑,这小二有意思,他是在指“爷您爱来不来”。 可是那道粗蛮声音还就杠上了,“哼!谁都来得,就我来不得?爷今日还非得在这喝酒了,非得现在就喝酒,坐下喝酒!” 他大踏步过来,大概从帘子外瞧见就田思思这桌独独一人,于是顿了顿脚步后便径直朝这而来。 竹帘被“哗”地掀开,田思思长睫扇起,似笑非笑地投去目光。 是个锦衣华服的胖公子,脖子和下巴连在一起,小眼珠子在见到田思思后立马瞪圆,呆滞了片刻。 但很快,他便轻浮地笑起来,“姑娘一个人喝酒,多闷呀,不过让哥哥我陪姑娘聊天解闷。”一拍肥硕胸膛,“酒钱菜钱,全都哥哥出了!” 田思思继续坐着,“很抱歉,我喜欢一个人。” “可我喜欢两个人。”胖公子死皮赖脸地走来,要坐到田思思身旁。 田思思猛地一拍桌子,筷子篓一震,跳出来几根筷子。田思思夹了其中一根,迅速一挑,一弹,便射向了胖公子的脖子。 她手下留情,筷子是横着打去的,胖公子的脖子立马映出红红的一条,脚步也不得已往后退了好几步。 第436章 出双入对(十四) 胖公子站不稳,退到最后一屁股摔倒。 等胖公子摔倒了,他带来的家丁才反应过来,拔出刀凶狠地指向田思思,“大胆!你不要命了,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么?” 胖公子摸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田思思不罢休道:“你你你……来呀,给我把她绑起来,带回府上。敢在酒馆刺杀我,我非要好好拷问不可。” 说罢,他舔了舔唇。 突然大堂内四面八方响起脚步声,从楼上下来的,从小花园或厨房里出来的,柜台后转出来的……甚至还有从门外进来的,从门外进来的还顺便关上了门。 那些人都穿着统一服饰,每人都配了把长剑。 田思思初时还以为是胖公子带来的人,心想这回真遇到个难缠的了。 但后来却见胖公子气势顿萎,他的家丁也都惧怕地围在了他身边,小心谨慎地看着突然包围他们的那些人。 小二这时扔掉原本挂在肩头的干净抹布,拍了拍手上来道:“呵,这位爷,小的早就说过,来玄机门喝酒的都是朋友。朋友有难,玄机门势必挺身而出。” 胖公子嗫喏着回道:“我,我也是来喝酒的。” “爷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小二笑嘻嘻地一挥手,那些统一服饰的拿剑人都将剑尖指向了胖公子。 胖公子顿时吓得腿软,他哪里不知自己带来的家丁都是吓唬人的,半点武功不会。而眼前这些可是真正不要命的武林人士。 “爷……爷家里还有急事,就……就不奉陪了。玄……玄机门的酒,爷下回再来喝!”他拱一拱拳,抖着肥硕的两条腿走到关起的门前。 小心,恐惧地盯一眼站在旁的拿剑人,踢着家丁让他去开门。 家丁拿要命的胆哭着去开了门,胖公子便连忙扶着两个家丁狼狈逃走。 那些统一服饰的带剑人于是收起剑,纷纷抱拳对在座的客人赔礼。 常客们似乎司空见惯,回了句“无妨”,又继续喝酒。 小二来到田思思面前打了个千,歉疚道:“让姑娘受惊了,但只要在玄机门里,就不会让姑娘吃亏受欺负。为了给姑娘压惊,小的能做主,送姑娘一壶上好女儿红。” 田思思优雅地再次入座,莞尔笑道:“可你们这么卖酒,这做的不就是赔本买卖了?” 才说罢,她就看见几个刚才拿剑的人,也充当小二端了酒出来,给每一桌都上了壶。 原来这个压惊的酒,不止她有。 小二笑笑道:“玄机门不为求财,就为多交几个朋友。” 接着,也有一壶酒被人端上来,送到田思思桌上。 田思思因此又点了几道菜,也不计较那高出寻常太多的价格了。 小二在上菜时,还仔细介绍了菜的原材料及调制过程。令田思思大感意外,直说要是烹调这些菜这样麻烦,倒也值得这个价。 一尝之下,果然口味清新,与众不同。酒也是好酒,闻一口便香醇得醉人。只她不会喝,怕醉倒就只喝了小半杯。 末了结账时,田思思问道:“小二,你可知道玄机门的原主人去哪了?” 第437章 出双入对(十五) 田思思在心里轻叹,如今的玄机门主人倒是比她会经营。就是不知把她的玄机门卖掉的那些乖徒儿们,现在在哪落脚呢? 小二抓耳挠腮,为难道:“这个……玄机门是祖师奶奶买的,前主是谁,那就要问她老人家了。嘿嘿。” “祖师奶奶……”田思思脑海中想像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小二这时惊喜道:“啊,我师父来了!” 田思思拨开竹帘,往外望去,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在原地。小二的师父,原来就是她的首徒,也是最不成器的杨玄机!” “为师听说今日又有人滋事,你可摆平了?”杨玄机昂首挺胸的,在小二面前摆威严。 小二尊敬无比,但也略显滑头地道:“摆平了,师父。这种事,交给我,有经验!” “嗯。”杨玄机于是端着架子点点头,提道,“明日就是初一,轮到你二师叔的弟子们打理生意了……” “师父放心,弟子经营生意绝对不亏本。”小二一边得意,又一边叹着小声埋怨,“二师叔那边的都不会做生意,下个月都要亏一笔。” 杨玄机说道:“无妨!二师叔自己会填进去。” “可他打哪来的银子啊。” “这个你无需理会。下月开始,就要放下酒楼生意,专心习武啦。” “是,弟子遵命。” 杨玄机没有向大堂内多望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待小二来收拾碗筷,田思思趁机问道:“敢问贵门派的祖师奶奶……是否姓田?” “咦,姑娘怎么知道?”小二显得很惊奇。 田思思内心狂吼:我就是你们祖师奶奶啊,小子! 不过,一不小心就做了老人家,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呐。 “咳咳。”田思思清清嗓子,掩盖掀起巨浪的情绪,再次问道,“那个,我从前也来过玄机门,似乎玄机门的人都是住在这酒楼中的,而今?” 她没有说下去了,等着小二告诉她答案。 现在连徒弟都有徒弟了,貌似徒弟的徒弟还有一大堆,这小小一座楼肯定是住不下了的。 小二也没瞒着,对田思思一笑,便说道:“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入门时家师和同门便都不住在酒楼了。酒楼就是酒楼,连厨娘都不住这的。” 田思思“哦”了声,再没有理由留着。而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一围着围裙的姑娘。她眨着眼睛问一个三代弟子,“刚才是不是玄机公子来过?你跟他说一声,要进酒了。” 田思思心头一喜,原来所谓厨娘就是茵儿这丫头啊。 在茵儿转头之际,田思思转过了身,她的这帮徒子徒孙,竟然瞒着她开酒楼做生意,还另外购置了房产。好的很哇,她也要逗逗他们,给个惊喜。 黄昏下起雷雨,时辰还早,天色却已暗沉,街上也没什么人了。 玄机门早早关门,茵儿和几个三代弟子一同出来,撑着伞,说笑着离去。 田思思在后跟着,一直来到一座占地面积极其广袤的府邸。 抬头一看匾额,竟写着“田府”,她又一阵眩晕。 第438章 出双入对(十六) 蒙上脸,跳入墙。 田思思见几个下人端着茶盏在廊上慢慢走着。 那茶盏的做工也十分讲究,田思思暗骂一声败家。然后悄悄跟在下人身后,眼见着她进入一间房,过了会儿又出来。 房里的会是谁? 反正不管是谁,她今天就逮着他了,她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会享受。 等下人走远,田思思也过去敲门。 房门无声自开,仿佛在迎接着她入内。 田思思“咦”了声,走进房去。 正要发难,忽然听见一道久违的熟悉的声音,立马热泪盈眶。 “思思,你回来了啊。” 是爹爹,竟然是爹爹! 屏风后走出田人威,捋着黑胡须笑吟吟地看着田思思。 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田思思一头扑进田人威怀里,嘤嘤哭泣。 原来田人威游历到扬州,见到了释子延,也得知女儿创立了玄机楼。 可这玄机门穷得很,楼面又实在不像样子。于是他出钱买了府邸,还把原玄机门改建成酒楼,卖他喜欢喝的酒,喜欢吃的菜。 女儿的徒弟都不成器,以他收徒的眼光那是绝对看不上的。 但是天底下又有几个释子延,几个颜子仪。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次而再次,以多充数。结果,就为女儿代收了不少弟子。 后来一想,女儿的弟子一多,女儿不是会受累么。于是又给女儿的弟子招弟子,扩充门面,如今门内也有过百人了。 “爹爹,你不怪我私立门派?”田思思问。 “你本就不是我灵剑山的传人。” 雨霁后,田人威招来一个玄机门三代弟子,让田思思在院中与他过招。 那三代弟子从没有见过祖师奶奶,哪里知道田思思是谁。 他一开始见姑娘美貌,还不忍下手。可打到第二招,已经招架不住,求饶都来不及了。 “没用,滚!”田人威把三代弟子赶走前,让他叫来十七师叔。” 田思思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十七弟子啊。 又与这素未蒙面的十七弟子交手,仍然轻松获胜。 十七弟子惭愧地在田人威面前跪倒,田人威哈哈大笑,直言道:“徒弟输给师父,有什么好羞愧的。来来来,见过你们掌门,她,可是你的师父啊。” 田思思笑吟吟地望着这个年纪比她还大的徒弟,见他脸色变来变去,吃惊,诧异,懵…… 她乐了。 “爹爹,还有谁的武功好,叫来我瞧瞧。”徒子徒孙都这么好玩,怎能不借着机会多玩玩。 十七弟子见这美貌姑娘竟叫老师祖做爹,心下终于不再怀疑,“噗通”跪倒磕头叫师父了。 受田人威命,十七也要去叫一个人来。 他自己受糊弄,可不甘心,于是去叫了一个平日里关系最好的师兄。故意说道:“九师兄,老师祖来朋友了,叫你去跟那朋友过过手,点到为止。唉,我也刚去过,打不过啊。” 九师兄争强好胜,笑骂:“那你可真够给老师祖丢脸的。” 等三代中的老九被带去,见到是个年轻的美貌姑娘,天仙似的娇盈盈,嫩生生……他犹豫着,把剑放下了。 “姑娘请,在下不用剑,再让你一只手。” 第439章 出双入对(十七) “哦?”田人威笑得暗带深意,瞅了田思思一眼。 田思思夸:“有出息。但不知实力,可否匹配。” 她虽拿着柄剑,可剑不出鞘,反手按在背上。 她不用惯使的右手,反而是用左手,轻轻捏着一个指诀,对老九说道:“你先出招吧。” “姑娘小心了,我先使的是《吞云剑法》中的拨开云雾见青天!”老九和十七一样,虽也想为老师祖争面子,可又怕出手太重伤着了姑娘。 他一掌软绵绵的打开,田思思只轻轻一挥手,舞蹈似的璇了个身。 可他竟忽然察觉浑身寒凉,仿佛腊月降临,雪花落了满身。 他扑簌簌打了个寒颤,再要出掌,手脚也僵硬了。 “嗯?田人威眼睛一亮,声音中又惊又喜。 田思思凌空一弹指,那看似调皮的动作,实则是《霜露》中最深奥的招数。功法已带动内力,把阴寒之气捻成一丝,迅捷地射入对手体内。 老九心口一冰,仿佛窒息了般再也喘不过气来,瞬间单膝跪倒,面色酱紫。 “胡闹!”田人威一声喊,上前一拍老九背心,给他输了内力。 田思思自知闯祸,吐吐舌头,“我只用了五成功力。” 田人威无奈又宠溺地瞪她一眼,“你怕是第一次用这招吧。不知它的威力,不可胡乱伤人。” 末了,又叹气道:“我竟不知你学了《霜露》,那么《荏苒》你也学了?你也见了你娘亲?” 田思思乖乖点头,但其中细节,在此时不好详说。 老九是救过来了,但是晕了过去。田人威叫十七把老九送回房,还不让宣扬今天的事。 田思思诧异问为什么。 田人威叹气道:“你爹爹我当年收徒只瞧模样,探资质,从不问出身。无论他们愿不愿,都抓到山上去收为徒。如今才知太过鲁莽,还抓了个皇家子弟,害他错失皇位,一直耿耿于怀。” “是谁?”田思思惊道。 田人威瞧她一眼,摆手道:“罢了,不提也罢。他虽说不怪我,但我知道他还在意那皇位。可他对思思你的情意,爹爹是知晓的,如果思思你……” 田人威说到这顿了顿,想了想后又挥手,“算了,爹的错怎能由你来担。思思,你当爹爹从没说过刚才那番话。你只要知道,爹爹不愿再见到他。可如果你回来的消息,被他知晓,他是定要过来见你的。” 田思思更加疑惑了。 田人威又转过身去自语道:“可你回来的消息又怎能瞒住他?唉,我还是回灵剑山吧。” 田思思本想跟田人威一道回灵剑山,但田人威拦住了她,叫她留下来住上一段时日再离开不迟。而他自己,是非要即刻动身的。 知道爹爹固执,田思思心里再不愿也不好劝说。 眼看着爹爹轻功飞走,人去远空,田思思心头存放亲情那一块隐隐作痛。 “是谁伤了老九?哼,我要跟她比试!” “算了算了,是老师祖的朋友,还是算了。” …… 有人声传来,拉回田思思出游的神思。 第440章 出双入对(十八) 院中有几盆嫩黄的秋菊,田思思一袭粉装,就站在菊中。 忿忿不平的脚步声踏来,两个玄机门二代弟子骤然见花间背对他们站着个女子,乌黑的长发垂至臀尖,从后看就可见身段曼妙。 两个血气方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愣了愣,喊打喊杀的气势顿消了三分。 田思思缓缓转过身,灵动的美眸掀起长睫,桃红的粉唇微微翘起。 又将迎战?正好手痒。 可是这两个男子怎么尽顾瞧她,站了半天话都不说。 她便收了笑,不屑地撇了撇嘴。粉唇开合,丁香小舌在洁白贝齿间若隐若现,“刚才是谁说要和我比试的?” 她话中挑衅的意味十足,可两个男子都没有接话。 他们暗暗用胳膊肘互相推对方,谁都不肯承认是那个要比试的。 田思思吐一口幽息,又勾起了唇,愉快道:“不要谦让了,既然无法决定,那就两个一起来吧。” 她手中的剑只是柄市面上嘴普通的长剑,她还不出鞘,拿着当棍使。 徐徐地舞起,将剑尖对准了其中一个男子。眼神定定地瞧住他,想到又要看到徒子徒孙的吃惊表情了,心中促狭,脸上带笑。 可那男子像被谁点了穴似的,剑都快刺到他身上了,还不动一动。 田思思诧异,连忙收剑。茫然地打量他,却见他露出个笑容来朝她愣愣走近一步。 “师弟!师弟!”同来的男子叫了他两声,最后还是扯了把耳朵才把他唤醒。 失神者恍然大悟地对他同门道:“我现在才知道老九为什么会败给这位姑娘,我也败了……” 两个不战而败者被田思思气呼呼地赶了出去,爹爹躲得快,不然她可得好好问一问:这收的都是什么徒儿? 很快,老师祖院子里来了个朋友,还是个极美貌的姑娘——这消息不胫而走。一个时辰不到,田府上下都知道了。 消息传到杨玄机耳朵里,作为玄机门大师兄,他既好奇,又深感不耻。 “嘭!”杨玄机一掌击在桌上,怒骂几个不成器的师弟,“什么美貌绝伦,武功高强,我看是你们一个个的都色迷心窍了!” 最后不战而败的两人闹了个大红脸,一眼不敢发。 十七却打了个哈欠,静观其变。 反正只有他知道事情真相,反正他不说。 “几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女子,哼!真给玄机门丢脸,要是掌门在,通通把你们赶出去。”杨玄机生了好大一阵气。 最后两个红脸的忍不住回嘴。 “大师兄,那姑娘是老师祖的朋友,且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谁下得了手。我们是正经门派正经人,又不是冷血无情的邪教魔人,怜香惜玉那也是人之常情啊。” “我看你就不是正经人!” “嘭!” 杨玄机又拍了拍桌子,气得拍胸发誓,“我就不怜香惜玉,切磋武艺时,应心无旁骛!” 十七猛地抬头,惊问:“大师兄,你也要去跟那位姑娘比武?” 杨玄机一怔,最后豁出去道:“比就比,好叫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切磋武艺!” 第441章 出双入对(十九) 田府中再次一片哗然,二代,三代弟子中口口相传,片刻后谁都知道大师兄要去挑战老师祖院子中的美貌姑娘了! 神秘的大师兄从来没有在人前用过武功,后入门的二代弟子都不知道他的武功高下,就更别提三代弟子了。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见过二师兄的武功,那可是猛如虎,迅如豹的存在。二师兄使起武功来,威风凛凛,见者胆寒。 想来……大师兄应该会更厉害。 有小板凳的搬小板凳,没有的藏着一把瓜子,全都聚拢到老师祖的院子里去。 不过,都是偷偷藏着的。 比见识大师兄的武艺更让他们期待的是,瞧一瞧传说中那位天仙似的姑娘。 据说,九师兄(九师叔)就是在与这位姑娘比武时,被美色迷晕的! 自从修炼《荏苒》,田思思便不再惧寒。但反之,她变得越来越怕热,连洗脸沐浴时都不敢用温水,怕被煮熟了。 幸好有丹心舍利在身,不然她可真是不正常了。 田思思也越来越懂得丹心舍利对她的重要性。 她正在凉水中轻轻擦拭丹心舍利,把它洗得水润光滑的。这时院子里忽然嘈杂起来,好像一下子来了不少人。 “嗯?”田思思疑惑地抬起头,却见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在偷偷往下蹲。 过了一会儿,一根手指伸进来,戳破了门格上糊着的纸。 在指头缩回去换成眼睛前,田思思眼珠子一转,戴上个鬼面具,藏了起来。 洞眼里那人偷偷张望,找不见传说中的天仙美人。正在狐疑,忽然“嘿”的一声从旁转出一张鬼脸,正对他那只偷看的眼睛。 “啊——”门外那人往后跌去,骨碌碌翻了个跟头。 在杨玄机来挑战前,弟子们中又传出一个版本:九师兄(九师叔)其实不是被美色迷晕的,是被姑娘丑陋的面貌吓昏的! 到底姑娘是貌赛嫦娥,还是丑若嫫母? 弟子们越来越好奇,心痒难耐地想一窥全貌。 而此时杨玄机比弟子们更焦虑,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 魁梧的老二劝他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话都放出去了,就拿把剑老老实实去挑战吧。” 老三嗑着瓜子,幸灾乐祸道:“话说回来,你是师父的大弟子,可不能输啊。” 几个最初入门,知道杨玄机底细的,都被十万火急地招到他房里。可没有想到,要商议的,竟是“他杨玄机不会武功该怎么办”。 “去吧,加油!”最后老二总算把拿不定主意的杨玄机推出了门。 “大师兄,记得比武的时候要闭眼睛啊。小心姑娘的美貌闪瞎你,像老九一样晕到现在可就丢脸了。”老三在后招着手送别。 田思思正在房中假寐,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姑娘请出来接受挑战,玄机门杨玄机前来赐教!” “嗯?”田思思睁开了眼,“杨玄机?” 重复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后,她差点笑出声来。什么时候小玄机,也知道挑战人了? 第442章 出双入对(二十) “大师兄,加油!” “大师伯,加油!” …… 看好戏的二代,三代弟子几乎占满了院子里的回廊,和四面屋顶。 杨玄机颇具威严地昂了昂头,哼了声道:“切磋武艺输赢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男儿郎不能向小女子低头,不能见色忘义。” 场面一片“嗯嗯嗯”的赞同之声,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在为玄机门首徒扬威。 先前在玄机门酒楼做小二的那位,因杨玄机是他师父,喊得格外响亮,“师父好样的!师父真乃吾辈之楷模!” 田思思伸了个懒腰,走向房门。 哎……外面真是吵死了! 懒洋洋地打开门,抬起袖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走出去。 “在下杨玄机,姑娘请赐教!”杨玄机听从老三的建议,闭着眼睛不去看能迷晕老九的美貌。 拿起剑颤颤巍巍挺去…… 可是,在将剑刺去的路上,他又心中打鼓,到底是什么样的美貌能如此震撼心神? 于是,他悄悄睁开了眼。 恰逢此时,田思思哈欠打完,捂唇的手放了下来。看着杨玄机,勾唇而笑。 小玄机也会打架了呢,呵呵。 田思思的笑颜乍一入眼,杨玄机心脏猛受冲击。“啊!”他一声低低的惊呼,剑从手上脱落。 “师父”两个字咔在干涩的嗓子眼,吐不出来,胸腔却充满了激动和欣喜。 在上百弟子的呐喊助威声中,杨玄机眼眶一热,膝盖一软,“噗通”跪下! 热闹的助威声急转而下,声音忽然全部被诡异的气氛给压没了。一双双惊诧的眼睛,在杨玄机和美貌姑娘身上流转。 姑娘真是美,就连玄机门首徒也被她一眼迷晕。厉害,厉害…… “师父!”哽了半天,杨玄机忽然哇地一声喊出,哭得像个孩子。 “乖。”田思思笑着抚摸他头顶。 杨玄机悲从中来,抱住田思思双腿,就更加哭得不能自已。 “呃……”屋檐上,回廊上。拿板凳坐着的,嗑着瓜子的。二代的,三代的。那些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少年郎,都瞬间看呆了。 玄机门首徒,果然厉害,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美貌姑娘挨这么近! 话说那个美貌姑娘,好像,大概……就是自家掌门? 翌日,天清气朗。 玄机门酒楼归身材魁梧,英明神武的老二座下经营了。一些知根知底的老顾客说好了般都不再来了,一时间门可罗雀,冷清得很。 几个化身小二的玄机门三代弟子懒洋洋靠在柜台,都互有默契而互不做声地各自傻笑着,回想自家刚归来的掌门大美人。 “咳咳!”一个妇人咳嗽了声,小二们滋溜吸回口水,发现有客人早就坐在桌旁了。 “夫人早,您要喝点什么?”一个小二迎了上去。 那夫人就是青阳县县令夫人,眼圈一红,才发现自己找到了玄机门,可是要投奔的那位姑娘她却叫不出名。 “我,我来找人。” “您找谁?” “我找……她,她好像叫田姑娘。” 第443章 出双入对(二十一) 县令夫人局促不安地等在花厅,一刻钟如有一辈子那么长。 一刻钟后,终于有人过来。但不是田思思,是一个服饰华贵的公子哥。 县令夫人虽然生长在小地方,但她幼时家是开当铺的,很有几分眼力。 她见这公子哥手中拿着的扇子上提了诗,作了画,应是前朝一位有名的大学士的真迹。 扇子下坠着的那玉环,少说也值五万两黄金。 可是那公子哥去接丫鬟递来的茶水时,竟然就那么随意地把扇子搁在了桌上,看都不去看一眼。 公子哥身上衣袍,是云南进贡给宫里的稀有料子做的。一般人家见都不成见过,她有幸曾摸过一方相同料子的手绢。 云靴上的绣纹,腰带上的镶珠……都是珍稀货。 “燕公子稍等片刻,掌门一会儿就来。”丫鬟对燕子凌道。 燕子凌微笑着一点头,惹得那丫鬟心脏扑通扑通跳。 这时茵儿又带来一个少年郎,那少年穿着身玄黑衣袍,嘴角噙着笑意。 “叶公子现在这里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请掌门来。”茵儿对叶子昂福了福,离去。 燕子凌上下打量几眼叶子昂,轻笑一声,道:“小师弟长大了,现在真是仪表堂堂,我都差点认不出来。” 叶子昂哈哈一笑,“二师兄也变了好多。” 燕子凌摆手,“我还是我,哪有变什么。” 两人落座,一个端坐扇风,一个拳头抵额,睡了起来。 县令夫人悄悄打量,心里慌乱。 原来那位田姑娘所见所结识的,都是非富即贵,那么她来求见就更显寒碜了。 小院中,田思思在试剑。 当初铁匠师傅说要赠她宝剑做生日礼,后来李思思消失,这宝剑也铸得慢,直到如今才终于磨锋利,送了来。 宝剑并不是花里胡哨的,但也精致好看。剑刃亮白如镜,轻薄如翼。 田思思舞了会儿,当她立定,院中花木落叶纷纷,已被削得齐整。 “好剑!”田思思笑道,“玄机,你带上回礼,代我去谢谢师傅。” “是。”杨玄机抱了抱拳。 如果说曾经他还对师父抱有肖想,如今是半分不敢亵渎。 师父的武艺越来越精进,跟他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凡人岂敢觑觎天仙。 茵儿过来请田思思,说客人们已等了许久。 田思思和茵儿一道去花厅,路途中询问都是哪些客人。 茵儿知道叶子昂是田掌门的小师弟,便如实回禀。燕子凌燕公子她也见过几面,但不知底细,只知是个矜贵公子。 最后一个县令夫人,她也不知是谁。就把县令夫人自己报上来的名,说与田掌门听。 “应翠儿?”田思思沉吟着这个陌生名字,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么一位夫人啊。” “是不是掌门的某个远方亲戚?” 田思思摇摇头。 又走了几步,她才吩咐茵儿,让她先把这位夫人带来见她。 当县令夫人穿过奢华的庭院,来到田思思面前时,下意识想要拜伏。 她现在怀疑,这位神秘的田姑娘,是哪个高官之女吧。 第444章 出双入对(二十二) “哦?原来是你!” 田思思在县令夫人做出失态举动前,发现了她,认出了她。 县令夫人见到她笑吟吟的容貌,多日来的恐慌都一扫而空。情绪激动下,竟然膝盖一软,真的跪了下来。 “夫人,你这是为什么?远来是客,何必行此大礼。你年长我许多,这样跪我可折煞我了。”田思思把县令夫人扶起。 县令夫人眼泪扑簌簌掉下,说起她的遭遇。 原来那天田思思离开后,县太爷府上就出了事了。 县令在前半夜偷偷逃走,带走了最宠爱的小妾,和近身侍卫。另外还将府上能带走的财物,差不多都卷走。 县令夫人找不到县令,却在他书房发现一封拆开的信。原来是多年前的仇人找到他们下落,就要上门来。 没想到大难临头,县令竟然抛下他自己逃走。县令夫人悲痛已极,但小命还是要保的。 于是拿自己的嫁妆,分发遣散了家中仆人。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些,就用作盘缠,在后半夜匆匆逃走。 她不敢连累亲戚,便一路打听,找到玄机门。 当初夸下海口说会帮忙,如今就不能推辞,田思思道:“那你就在田府住下吧,你那个什么仇家,我替你拦下了。” 县令夫人再次跪下,“多谢姑娘。可是姑娘,我家老爷,我担心他逃不过此劫。” 田思思冷笑道:“县太爷都抛下了夫人,全然不顾夫人安危。夫人现在还记挂他做什么,他死在路上不是更大快人心么?” 县令夫人之前只知田姑娘美貌,尊贵。现在才明白,她还是个恩怨分明的姑娘。 田思思让茵儿带县令夫人下去,为她安排住处。她自己则走去了花厅,去见燕子凌和叶子昂。 花厅中,燕子凌把玩着一支珠钗,微勾着嘴角暗笑。 叶子昂睁开一只眼,见到他那副样子,冷哼了声。 燕子凌笑容顿收,侧目看去,收起了珠钗,“小师弟醒了?” “嗯。”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燕子凌站起身,背起了手。昂起头,自信又期待地噙笑道:“不知道小师妹下一位要见的,是你,还是我?” 叶子昂换了个坐姿,但腰杆还是笔直的,故意道:“师姐自然是先见二师兄,再来见我了。” 燕子凌抿唇而笑,低下头不语,却又在袖中暗暗抚了抚那支珠钗。 没想到,叶子昂停顿了下,竟又继续道:“师姐率先召见那位无足轻重的妇人,可见是要把最重要的人,留到最后相见!” 说最后一句时,他是带着得意的笑的,声音中满是戏谑。 燕子凌神色一变,甩了甩袖,“小孩子胡闹,师兄不跟你一般见识。” “哦,多谢二师兄成全。”叶子昂拱手道。 “成全什么?” “成全我跟师姐啊。”叶子昂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深深一吸气,再盯着叶子昂长长吐出,燕子凌眼底的不豫之色稍闪即逝。 “就会逞口舌之快,小师弟还真是没长大啊。” 这一句“没长大”,似乎是把叶子昂排除在思思跟他之外了。叶子昂眼睛危险地一眯,随即轻松一笑。 第445章 出双入对(二十三) “师姐……”叶子昂直截了当道,“是我的!” 他手指摸在茶杯沿,转动着观看茶叶起伏。似心不在焉,但语气却不容置喙。 燕子凌瞬间明白了,原来小师弟也在妄想思思。 哼,他们师兄弟们,一个个的都想把思思占为己有。可他们凭什么,论出身谁有他高贵? 天下物都是天子的,很快他就会成为天下之主。 燕子凌哼哼了声,不屑而嘲弄地笑了笑,再次落座。 “二师兄不信?” 未曾想叶子昂再次出声,竟有志得意满之气度。 燕子凌“嗯?”了声,抬头望他,“小师弟有话讲?” 叶子昂伸手从怀中一掏,取出来一方雪白帕子。帕子上画着一支斜展而出的梅花枝,枝头只盛开着一朵梅花。 燕子凌初见不觉有什么,但仔细瞧,竟发现那朵梅殷红得触目惊心。 “啪!”他拍桌而起,几乎是怒吼般问出口,“什么时候的事?” 叶子昂把帕子叠好,小心翼翼地收起。整整衣衫,不疾不徐道:“这是我跟师姐两个人的事,外人打听什么。二师兄,现在你知道师姐早就是我的人了,请你以后对师姐尊重些。” “啪嗒!”袖中珠钗落地,燕子凌气极,胸膛起伏着一拳头捶在几上,“我不信!小师妹怎么会……她不可能喜欢你!” “呵。”叶子昂笑出声。带着得胜者的姿态,举起茶盏轻抿。 “二师兄,小师弟!”田思思的声音甫一响起,燕子凌便收敛了怒气,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来。 叶子昂也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站起来对田思思眨了眨眼。 田思思不想在二师兄面前戳穿叶子昂的身份,气呼呼地回瞪了他一眼。 可她模样绝美,就是瞪眼也令人销魂。那娇蛮神态落在燕子凌眼中,无疑于眉目传情。 燕子凌像在被凌迟,心中绞痛,脑中一片空白,差点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小师弟不声不响,竟然早就暗暗俘获芳心。 “二师兄,你来找我何事?”田思思故意冷落叶子昂,笑着问燕子凌。 燕子凌眉心一蹙,想到小师弟说的最重要的人留在最后相见,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 他只迟了一瞬,便被叶子昂抢白。 “师姐,二师兄有礼物要送你。”叶子昂指指地上珠钗,“你看,礼物在这。” 田思思弯腰要去捡,燕子凌心中一突,连忙也伸手过去。当田思思已按着那珠钗时,他的手才探来,不巧碰上了田思思的手指。 “嗯?”田思思抬眼。 两人相距极近的对视在一起。 田思思不知内情,对燕子凌嫣然一笑。 燕子凌看得痴了,心中的屈辱和不甘更加翻江倒海。 “咳咳!”叶子昂故意咳出声。 燕子凌迅速缩回手,让田思思自己把珠钗捡了起来。 她拿着断掉的两截珠钗,比对在一起,有点可惜地道:“摔坏了呢,本来挺好看的。” 可是怕二师兄难堪,她还是掀目笑吟吟地道:“谢谢二师兄,这珠钗是我喜欢的样式,我自己拿去修补下即可。” 第446章 出双入对(二十四) 其中一截珠钗被叶子昂一把夺过,嫌弃地左看右看,不屑道:“补过难免留下痕迹,师姐要戴自然是要戴最好的钗子。等师姐有空,我带师姐上街去自行挑选。” 燕子凌笑了下道:“小师弟有所不知,这钗子上的珍珠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市面上又怎能轻易买到。” 听出讥诮,叶子昂立马孩子气地重重一哼,抓过另一截钗子,两截一起扔还给燕子凌,赌气道:“这么珍惜,那你就自己留着吧。” 他拉起田思思小手,就往门外牵。 燕子凌几步追至门口,见田思思几度回头,眼眸中带有抱歉之意。可是,她还是毫不反抗地被叶子昂拉走了。 小师弟长高不少,如今也是个风度翩翩的颀长少年了。站在小师妹身旁,活像一对金童玉女。 可这样一幕,却令他妒火中烧,难以自持。 他握紧了拳,不甘之气充盈胸腹。 花园里,叶子昂拉着田思思直往前冲。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他前面在快步走,田思思却要噔噔噔地小跑跟随。 “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都没在二师兄面前揭穿你。” 叶子昂终于停下脚步,霍然转身。 田思思趔趄着继续往前一步,差点撞到叶子昂胸膛。被叶子昂顺势捉住双肩,扶住了她身。 她局促地往后一退,然而叶子昂也捉着她双肩将她轻按上假山。 “你……”田思思惊诧,她看见叶子昂的双眼似乎在冒火。 “师姐,我现在并不在乎我的身份是否会被别人知道。”他警告般道,“我在乎的是……你不能收二师兄的珠钗!” 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么? “我不是没有收么?”她认真地对视着叶子昂,不愿与他来硬的。 叶子昂语气有些许松动,似乎舒了口气才道:“那么好,将来如果他还要送你别的东西,钗子,镯子,胭脂……无论什么,你都不能收!” “好。”田思思半点没有迟疑道。 她武功不是叶子昂对手,叶子昂又是碾花教主,行事诡异,当他的面自然是什么都要答应才不会吃亏。 “而我送你的,你都好收好了。”他赌气地道。 “好。”田思思也认真答他,“你送我的玄铁令,我一直都收着呢。” “我!”叶子昂忽然有些语塞,想了想才又道,“我以后还会送你别的。你喜欢珠钗?没有什么是碾花神教得不到的,你喜欢,我就会送你。” “好。”她十分乖巧,应得迅速,语气顺遂。 “那我送你的,你会戴上?”他有些不确定了。 “当然!”田思思爽快地道。 她敢不戴么。 叶子昂勾起唇角,朝她邪魅地笑了下。 刚才,他冲动了。 冷静下来后,他才认识到,思思对他有多重要。现在,他都见不惯别的男子对她多说一句话。 “师姐。”叶子昂的声音忽地发涩,眸色黯下。 “嗯?”有所察觉的田思思浑身紧绷,慌张地左顾右盼,像只待宰羔羊。 假山旁,一个人影缓缓压下,不由分说地缠住了另一个人影。 第447章 出双入对(二十五) 几日后,扶龙帮送来请帖。 田思思认出请帖上的笔迹是燕子凌的,依约独自出城。 燕子凌等在亭子中,田思思一来,他便邀她郊游。将要入冬,野外没什么景色好赏,但胜在空气新鲜,散步也没什么不好。 “小师妹,上次你说喜欢那钗子的式样,我便着人重新打招了一支。”燕子凌拿出珠钗,跟上次断了的那支一模一样,“那珠子稀罕,还是原来那颗。其他,却都是新的。” 田思思惊喜地左瞧右瞧,赞叹:“是什么能工巧匠,短短几日,就能做出这样精美的珠钗。” 燕子凌微笑,却不把珠钗递给田思思,说道:“小师妹别动,我为你戴上。” 田思思眨了两下眼,忽然往后退了步。 钗子她也很喜欢,可是该死的叶子昂不让她收二师兄的礼啊。 谁知道他是为什么,不过碾花教主就是这么随心所欲,霸道蛮横的。她别去忤逆,就是了。 “呃……”田思思转过了身,表情有些尴尬,语气歉然道,“珠钗太过贵重,思思不敢收。” 燕子凌温柔一笑,哄着,“有何不敢的,是二师兄要送你。你可是我独一无二的小师妹,珠钗再贵重也值得。” 田思思颇为不舍地小声道:“二师兄还是把珠钗送给别的女子吧。” 她的声音中带着点落寞,燕子凌听成了难过。 “难道小师妹以为,除了小师妹你,我身边还有别的女子是值得在意的么?” “二师兄。”田思思的声音更加细小了,因为不确定,也从未考虑过,“可以……呃,留着……给二师兄将来的妻子。” 燕子凌袖中握拳,真想痛打一顿小师弟。 静默了一会儿,他才郑重地开口道:“好。我送给我将来的妻子。” 背对着燕子凌,田思思舒出口气。 可是,下一瞬,她便察觉到发间被触碰,二师兄的一只手掌还按在了她肩头。 她伸小手摸向发髻,那支珠钗已稳稳戴在上面。 “别摘!”燕子凌的另一只手按住了田思思摸珠钗的手,语气中带着丝恳求道,“……如果你不想我伤心的话。” 田思思的手被他轻轻握住,如呵护羽毛般不敢用力。 他带着她的手,落下来,放在她平坦小腹。从后面,轻柔地拥住了她。 “小师妹,忘掉他。你将来会发现,我才是你最好的归宿。”他在她耳旁轻声吐息。 “他?”田思思声若蚊蝇般重复了一个字。 不明白“他”,是指的谁? 田思思轻轻挣脱燕子凌的怀抱。 燕子凌心领神会,歉然道:“对不起小师妹,我唐突了。” “二师兄,我得回去了。”田思思苦思冥想,找出个借口,“近几日玄机门酒楼一连亏本,我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燕子凌笑道:“小师妹缺钱花?” 田思思急于脱身,认真点头道:“嗯,缺的。玄机门上下百余口人的吃喝用度,可都指着酒楼呐。” “这……”燕子凌差点脱口而出,张了张嘴,又及时止住。想了想,接着便道:“好,那我送师妹回城。” 第448章 出双入对(二十六) 一路上,燕子凌表面上看起来还是谈笑风生,神态自若。可是他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件事。 要购置偌大一个田府,所需银两哪是惯来喜欢游历的师父能拿得出的。灵剑山的师兄弟都不攒钱,没谁能够资助。自然都是靠他明里暗里送钱。 师妹担心酒楼亏本会养不活田府,无疑是一个托词。但师妹在府中过得是否舒适,要不要多添几个丫鬟,他还不曾了解。 “二师兄,我到了。” 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田思思对燕子凌嫣然一笑,便下了马车。 她以为燕子凌会就此折返,谁知他跟在她身后也下了马车,还一道往田府里走。 “呃,二师兄……”田思思回头望了燕子凌一眼。 燕子凌噙着笑,故意问她,“怎么,师妹不欢迎我?” 田思思连忙摇头,“怎么会,二师兄请。” 得知田思思一大早出门的叶子昂,正在缠着茵儿问东问西。他紧张之下越靠越近,茵儿已经被逼得双颊通红,脑中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词不达意。 “到底去哪了?你这个丫头好好的怎么今日里变结巴了。” “我,我……她,掌门……呃,请柬……” “什么?大声点!你说给蚊子听呐。” 叶子昂双手叠在身后,弯下腰,凑过耳朵去。 他没发现茵儿睁大眼睛,大口吸气,都要被吓死了。 田思思见到这一幕,没好气地出声提醒:“小师弟别逗茵儿了!” 叶子昂一听见田思思的声音,却勾唇而笑,心头的烦躁和急不可耐一扫而空。 这时也才意识过来与茵儿太过接近,小丫头已经红了脸,羞得不行。 他退开了些,忽然想到了什么,嗤地轻笑出声。手指抵了抵唇,而后随意地放下,挺起背脊,看着田思思走去,边走边道:“师姐如此紧张,莫非是吃醋了?” 燕子凌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淡然一笑,开口道:“小师弟若对茵儿这丫鬟有意,不如向师妹求了去。一个丫鬟,师妹怎会不肯。小师妹,是不是?” 田思思眨眨眼睛,看看窘得说不出话的茵儿,再看向叶子昂。语气不可置信,声音带点怒意,“你又看上茵儿了?” 碾花教主不是要用圣物修炼功法么,他是想把茵儿收作圣物? 燕子凌幸灾乐祸地摇摇头,叹道:“想不到师弟年纪轻轻,竟也学人家朝三暮四,拈花惹草,好一个风流少年啊。” 语毕,他又似笑非笑地凝视向田思思。 见田思思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他心中既快意,又微微有些吃醋。 叶子昂朝燕子凌不屑地冷笑,钱一句话说给他听,“二师兄挑拨离间的功力可不怎么样啊。”后一句谑笑着盯着田思思道,“师姐与我情比金坚,怎么轻易相信。” 田思思轻轻“呸”了声,走向茵儿拉起她手就去了房里。 她生怕茵儿被叶子昂诱惑,哪天被拐到碾花神教去。于是婉转地劝茵儿看人要准,别轻听甜言蜜语等。 茵儿却以为掌门是在怪她与叶公子太亲昵,忙指天发誓说不会做出格的事。 其实心里是在嘀咕,掌门不会真的是在吃醋吧。 第449章 出双入对(二十七) 两个女子进了房,自然是有体己话要说。叶子昂和燕子凌不便跟进去,便闲庭信步地走在院子里,有一腔没一腔的搭话。 “二师兄不是有自己的府邸么,怎么接二连三往田府跑。莫非真如传闻中说的,田府实则是二师兄出钱购置?” 燕子凌抬了抬下巴,大方承认:“小师弟没猜错。玄机门是师妹创立,做师兄的自然要出一份力。” “哦?”叶子昂不置可否地出声。慢慢往前迈着步子,又继续道,“二师兄有了扶龙帮还不够,莫非还想借玄机门的势?” 燕子凌心里咯噔一声,眼神一凛,止住脚步。 叶子昂回过身,云淡风轻地望着他,他才失笑道:“小师弟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 “二师兄打算灭口?”叶子昂去紧追不舍,没打算让他蒙混过关。 顿了顿,燕子凌才紧了紧手中扇子,语声变得凌厉许多,“小师弟既然知道危险,就不要再问了。我知道小师弟是个聪明人,如果小师弟懂分寸,知进退,做师兄的自然会瞧在同门情谊上,对小师弟网开一面。” “哼。”叶子昂笑了笑,像是在嘲笑燕子凌的欲盖拟彰,又似对他的威胁满不在乎。 叶子昂继续往前从容迈步,看不出有任何害怕模样。 燕子凌扇子轻轻捶了肩膀两下,盯着叶子昂暗暗盘算。最后眼睛一眯,快步而上,“小师弟……” 追上叶子昂后,燕子凌才又温煦地笑道:“师兄刚才把话讲重了,小师弟不要太在意。其实师兄的意思是,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安全,大家同门一场,师兄自然是希望小师弟能安然度日,别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叶子昂笑而不语,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燕子凌在心里暗呼糟糕,此时多说多错,兴许小师弟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在故作姿态,引他自己和盘托出。 他冷哼一声,抿紧了嘴再也不发一言。 “我到了。”叶子昂下巴抬了抬,对燕子凌道,“二师兄要进去坐一坐,喝杯茶么?” “噢,不必了。”燕子凌客气道。 就在燕子凌转身要离去时,叶子昂忽然淡漠地开口,“扶龙,扶的是哪条龙。是真龙呢,还是假龙。这么明目张胆的,就不怕密谋败露,天子降罪?” 燕子凌脚步顿在那里。 他心里七上八下,但转瞬后,又归于平静。眼睛一闭一睁,身周杀意隐现。 “哈哈哈……”身后叶子昂却大笑起来,说道,“二师兄你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取的太过招摇了,嗯?” 那冷冽的杀意渐渐褪去,燕子凌侧了侧颊,也笑起来道:“不错,我与扶龙帮帮主是好朋友,有时间是该去提醒他一下。” 他转身来,死死盯住叶子昂双眼,又道:“不过小师弟,你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以免徒惹杀身之祸。” “多谢二师兄提醒!”叶子昂噙笑作了个辑。 他再次转身,步调还是轻快随意。 第450章 出双入对(二十八) 燕子凌吐出一口气,心事重重地踱进花园里。 在一条花径上,他与迎面走来的县令夫人相遇。 县令夫人低下头,退让到一旁。 燕子凌却在她身旁停下,寻思着道:“我记得你,那日你我一同在花厅里坐过。” 县令夫人低着头回答:“是,公子。” “你认识我师妹?” 县令夫人慌里慌张道:“之前在青阳县有过一面之缘。” 燕子凌沉吟:“青阳县……” 县令夫人像被踩了尾巴般,霎时面如土色,“是,是。小妇人原是青阳县人士。” “那你可认得青阳县县令?” 县令夫人稍稍抬头偷瞧了燕子凌一眼,发现他面上带笑,便放松了戒备之心。 “小妇人本是青阳县县令之妻。” “哦?我听说青阳县县令府上被强盗在半夜洗劫一空,县令一家也不幸遇难,可是真的?” “是,是。”县令夫人的声音小下去了。 “真是抱歉,提起夫人的伤心事了。”燕子凌歉然道。 “无,无妨。都是过去的事了。” 县令夫人本以为这位公子就此便会离去,谁知他又不疾不徐地问起,“夫人可知道曹志安?” 那个名字,是给县令那封催命信上的署名,是县令的仇人! 县令夫人强压下心中惊慌,张口否认:“不认识,不知道!” “哦。”燕子凌点点头,笑道,“曹志安是我朋友,他与大人也相识。我本以为,夫人也会认得。” 县令夫人摇头,“不知道,我不认识,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大人专宠小妾,心中早就没有小妇人,哪会与我说这些……” 她突兀地抹起眼泪来,让燕子凌一阵尴尬。于是又好言劝慰几句,便离开了。 曹志安就是给青阳县令写那封提醒信的人,可他不是青阳县令的仇人,他们曾经还是盟友。只不是,曹志安为青阳县令的上级官员。 这一切的起因全在于一个巧合,某日青阳县令偷逛青楼,恰好听到扶龙帮副帮主跟燕子凌一个随从的对话。 他因此获悉燕子凌要篡位的事,便向曹志安告密。 之后曹志安如何行事,他便不再关心。 直到那日曹志安派人送来信,其中语焉不详地提醒他燕子凌会派人来杀他灭口。 而县令夫人不知有这一节,对信的内容一知半解,又加之县令失踪她心慌意乱,便误会是县令的仇家要上门了。 燕子凌在田府又等了半日,田思思都不来见他。于是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丫鬟田思思的饮食起居,便独自离开。 他走出田府后,候着的护卫默默跟上。 “找到青阳县令了?”燕子凌一边若无其事地走在街上,一边语气淡然地轻声问护卫。 “找到了,已经……”护卫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接着又道,“但他夫人还下落不明。” 燕子凌微微一笑,“不必再去寻人,以免引人猜疑。县令夫人的小命,暂且留着吧。” 要是在小师妹府上死了人,小师妹会不开心的。 第451章 出双入对(二十九) 戏班入府,在花园临时搭建一个戏台。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台下田思思吃着点心。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捏着块软软的糖心糕。 “呯!” 茶几上的一盏茶摔落在地,茵儿连声道歉,蹲下收拾。 叶子昂坐着的椅子跟田思思就隔着这个茶几,这时捏着下巴蹙眉道:“茶几全湿了,搬走搬走。” 湿了擦干就是了呀。 田思思瞧他一眼,但没有把心里话讲出。 茵儿和另外一个丫鬟听命,过来将茶几抬走。 叶子昂把椅子一挪,碰到了田思思坐着的那张椅子。然后,换了个坐姿,继续看戏,脸上一副沉迷于戏的模样。 田思思又瞧他一眼,继续吃糕点。 另一只放在扶手上的手手指一下一下打着,随戏曲而动。 忽而手背上一热,手指也再抬不起来。田思思一愣,转头过去。 叶子昂将手放在了她手上,可是他的眼睛还在看着戏台,并且张口大声喊着,“好!唱得好!” 这是看戏看入迷了,压着她的手了都没发现么? 茵儿原本自作主张又抬来一张茶几,来到田思思身后忽然见到两张椅子紧挨着,双手交叠的情景,一下子就怔住了。 然后,她默默地,抬着茶几离开。 田思思把手抽出,放到了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捏着糕点,又咬了一口。 台上的戏正演到好玩处,才子佳人初相遇,才子几番言语试探,邀约佳人。 “师姐,也给我来一点。”叶子昂视线不离戏台,却对田思思说道。 田思思用空着的手去捏了一块糖心软糕,送去。 叶子昂还在看戏,似乎没发现。 真是入了迷了,田思思收回来,“嗷呜”一口自己咬掉一半。 “哈哈哈,好!好!”叶子昂兴奋地喝彩,突然转过头,俯下身,一口吞掉田思思手中糕点。 他动作迅捷,田思思防不胜防。 当叶子昂嚼着糕点在含糊不清地叫好时,田思思的食指和拇指还保持着捏糕点的样子。 “师弟,你……”她郁闷地想提醒叶子昂,那是她咬过的啊。可是叶子昂疯魔了般,被戏曲内容吸引,她还没说完,他又叫起好来。声音盖过了她的提醒,他口中糕点也已然吞下。 田思思拿帕子擦了擦手指,既然他没发现,就当没发生吧。 又拿起一块,小小咬了口。 正在品尝滋味,一个身影掠过,那刚被她咬过一口的糕点,竟然又被叶子昂吃了。 田思思又用力擦了擦手指,然后揪住叶子昂袖子摇他,“小师弟!小师弟!” 叶子昂转过颊来瞧她一眼,一脸茫然的样子。但不等田思思告诉他叫他的原因,他便换成一副了然的模样,张口道:“哦,多谢师姐。真好吃,还有吗?” 气得田思思抓起一整盘,推进了叶子昂怀里。 几个小丫鬟瞧在眼里,笑吟吟地对视。 掌门和叶公子郎才女貌,十分相配呢。 第452章 出双入对(三十) 田思思气呼呼地站起来,戏都不要看了。 小丫鬟们以为,是叶公子为了看戏惹怒了掌门。可这时却见他不再瞧台上一眼,独自偷笑着目送掌门离开。 当叶子昂也站了起来要离开,小丫鬟们疑惑了。 “叶公子,你也不看戏了么?那还要演下去吗,还是现在让戏子们先休息一会儿。” 叶子昂一声冷笑,无所谓地道:“你们燕公子好意请来戏班,怎可拂了他的意。戏,继续唱。等这帮戏子自己唱累了,要走了,告诉他们,掌门不喜欢!” “可是如此一来,燕公子会难过的。”小丫鬟睁大了眼睛。 叶子昂坏笑一声,低头夸道:“聪明!” 他负手离开,小丫鬟只好遵照他的意思办。 田府在田思思的小院子,专门设有一个小厨房。叶子昂此时来到小厨房,拍醒厨娘,让打了个激灵的厨娘去请田掌门来。 “叶公子,堂堂掌门怎会亲自下厨房,我如何请她?” “你就说,我为了赔罪,亲自下厨。可是,我被烫伤了。”叶子昂惬意地说着,一边淡定地将手指探进火炉中。 厨娘吓了一跳,“啊!公子!你,你……” “还不快去!” 半刻钟后,田思思匆匆而至。 厨房里到处都是面粉,但只有叶子昂一个,在单手揉面团。看起来很辛苦,很可怜的模样。 田思思走近,才见他放在背上不用的那只手红红的,就是被烫伤的样子。 田思思忙牵着他手腕,来到水缸旁。非要按着他的手进水缸,然后拿香油来擦。 “师姐生我气了,我要亲手给师姐做点心吃。”叶子昂倔强的扭过头,还在看被他揉到一半的面团。 田思思拦到他身前,不让他再去。 “你哪里会做点心啊,要不是厨娘过来,我都不知道你烫伤了呢。” “那师姐不生我气了?” “我哪敢啊。” “师姐……”叶子昂抬抬伤手,龇牙咧嘴,“好疼啊。” “现在知道疼了?”田思思抓过他的伤手,捧在他结实的小臂上。 瞅了瞅,还是红红的。 于是对厨娘道:“你再做一份糖心软糕吧,某人是自己喜欢吃!” 转过头,视线上仰,“喜欢吃到差点咬掉我的手指。” 叶子昂抿着嘴,一副甘心挨骂的顺从样。 厨娘一边应着,一边狐疑,“是是是。呃,为什么叶公子喜欢吃,会咬掉掌门的手指?” “因为啊……”叶子昂噙着笑开口。 话到一半,嘴便被田思思的小手捂住了。她还瞪着他,眼神威胁不许说。 自知先前失言,她微微红脸。牵住叶子昂,急匆匆往厨房外走。 厨娘偷偷嘀咕:“咱掌门跟叶公子呀,真是一对璧人。” 田思思去哪,叶子昂都紧紧跟随。不出几日,田府上下盛传两人“出双入对,好事将近”。 戏班之后,燕子凌还登门过几次,想要借此道歉,见一见田思思。 可不知为何,他每次都收到“掌门在忙,无暇他顾”的回话。 这日又来,还在门口遇见了温子墨。 第453章 生离死别(一) “五师弟?”燕子凌诧异地踱上前。可在离温子墨三步远时,他便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五师弟从前谦恭温顺,平易近人。可如今,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温子墨抬了抬眼眸,见到是熟知的人,笼罩在全身的戾气消散了一些。 “五师弟,你去哪了?如今又怎会在此?……”燕子凌一连串问了许多。 直到他双唇不再开合,温子墨才吐出三字,“她在这?” “小师妹?是。”燕子凌道。 他见温子墨眼中神色稍稍柔和了些,正要再开口问询,却见温子墨已大步踏前,重重一掌拍在门上。 门房吓得一哆嗦,躲在门后照旧一句:“掌门在忙,无暇他顾。” “在哪里忙?”温子墨问。 门房挥挥手道:“两位公子请回吧,掌门不见客。” 温子墨突然伸出手臂,不客气地捏住了门房衣襟,杀气腾腾地盯住他,“你再说一遍!” 门房知道这回踢到硬板了,于是战战兢兢将一切相告。 原来是叶子昂买通了他,让他拒绝一切求见田掌门的年轻男子。 燕子凌扇子在掌心敲打两记,暗恨道:“这个小师弟,在玩什么。” 温子墨手臂一挥,轻轻松松把门房丢出去。门房摔在地上,直接晕厥。 燕子凌蹙眉,笑道:“五师弟出手未免太重,他毕竟是小师妹府上的人呐。” 温子墨抬抬手,自己看了一眼。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又继续踏步往前走了。 温子墨往前闯,燕子凌在后跟。 正好遇上县令夫人时,温子墨大掌一把按上她肩头,粗鲁而毫无怜悯之心。 “田思思在哪?” 他这样硬闯拷问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田思思有仇,才寻上门来的呢。 县令夫人一直对田思思心存感激,这时不顾肩头疼痛,转了转眼珠子便道:“哎呦,田掌门不知啊府上。不……不在。” 她说话时犹豫了一下,立即被温子墨看穿,“到底在还是不在?” 县令夫人支支吾吾,温子墨听得没有耐心。 他狂性发作,仿佛这世间就只剩下难受的他,和惹他厌烦的眼前妇人。 “嗷……”温子墨仰天大吼一声,手掌举起,磅礴内力在身周几尺处卷起旋风。 燕子凌瞳孔剧缩,震惊得不行。 他不知道五师弟是怎么会性情大变的,但五师弟就是五师弟,他顺口喊道:“五师弟,住手!” 温子墨抬起的手掌在空中招起劲风,然而身躯猛然间一顿。他黑眸微侧,狂躁之气渐渐收敛。 燕子凌于是舒了口气,五师弟终究还是听他的。 五师弟的武功长进如斯,若能为他所用,大事可成。 “五师弟,你退后,我来问。”燕子凌风度翩翩地往前两步,先对吓坏了的县令夫人歉然一笑,而后道,“夫人别怕,他是我的五师弟,也是田掌门的师兄。我们找掌门叙旧,你带我们去见她。” 县令夫人不敢再违抗,手指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个方向。 第454章 生离死别(二) 花园里,茵儿在给田思思推秋千,田思思的笑声清脆甜美,回荡在湖泊与花丛间。 叶子昂坐在一旁,身前横着一把古琴。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田思思。 燕子凌跟温子墨来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惬意画面。 温子墨一见着田思思,就要上前。燕子凌却忽地拉住他,嘘了声,悄悄道:“不要去打扰。如今小师弟和小师妹感情好得很,小师弟都不让我去见师妹,唉。” 温子墨回过头来问:“为何?” 声音不收敛,一下便被叶子昂听见。 叶子昂抬眸,冷冰冰地望来。见是两个师兄,便满不在乎地低哼了声。 温子墨耳朵一动,听见了叶子昂不屑的哼声。加上之前燕子凌挑拨,他心中戾气滚滚翻腾。 “小师弟好。”燕子凌微微一欠身,再笑着望向田思思,“师妹好。” 田思思对燕子凌嫣然一笑,她心情不错,启唇问道:“许久不见二师兄了,二师兄可好?” “好。”燕子凌与田思思眼神胶着,互相笑吟吟的。 却听“铮”的一声,古琴的弦断了。 叶子昂手指被割出血,眼神却还锋利地瞄在燕子凌脸上。似乎对手指上的伤,丝毫不关心。 “呀,小师弟怎么这般不小心。”田思思皱皱眉,走向了叶子昂。 步子才刚迈动,她便心中一凛,记起叶子昂的另一重身份。 于是不再上前,站着存满戒备。 叶子昂望向田思思,对她的犹豫很不满。开口唤她,嗓音略显低沉,“师姐,过来。” 燕子凌诧异于叶子昂的语气,心中存了气。 田思思却恍惚忆起叶子昂穿着银龙铠的模样。无论他装得多像,他事实上就是碾花教主啊。 田思思走向叶子昂,但心中仍存着疑惑。 他们三人心思各异,却都忽略了另一个人。 温子墨眼睛眯起,胸腹的怒火正在酝酿。当叶子昂牵了田思思的手,要带她离开时,他忽然怒火中烧,眼瞳也发红了。 “啊——”温子墨如野兽般嘶吼一声,杀气四溢,冷然踏前。 黑眸死死盯住叶子昂,蠕动了下唇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叶子昂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仍要带田思思离开。 一阵劲风扑面,温子墨已跃起,如杀神般降临。 叶子昂暗暗惊疑,松开田思思的手,转身便毫不示弱地与温子墨打在一处。 他们的武功不相上下,在花园中摧残无数花枝,却最终未分胜负。 直到温子墨发狂至巅峰,差点生生撕碎无辜的茵儿时,田思思和燕子凌才不得不插手干预。 他们三人联手,降服温子墨。 温子墨被击打晕厥,这才暂停了这场争斗。 “真是个疯子。”叶子昂掸了掸身上碎叶碎花瓣,鄙夷地望了眼温子墨。 燕子凌担忧道:“五师弟他,这是怎么了?” 只有田思思知道一些内情,现在却不便言明。 她吩咐下人把温子墨抬去客房,请大夫来诊治。 三人在另一个房间相商,最终决定把温子墨带回灵剑山,让见多识广的田人威看一看病症。 第455章 生离死别(三) 燕子凌有要事走不开身,最终是田思思,叶子昂,温子墨三人同行,前往灵剑山。 三人直接买下马车,田思思坐在车厢内,叶子昂和温子墨在帘外催赶马匹。 双马驱车,速度很快。 田思思听着轱辘声,心头隐隐有不安。 怎么马车催赶得越来越快了? 掀开帘子一角,偷偷往外瞧。就见温子墨一鞭,叶子昂一鞭,分别在鞭笞着自己前方的马匹。 而那两匹一灰一黑的马,一会儿这边跑得快了,一会儿那边跑得快。 扶稳了车厢,田思思越看越心惊。这两人是在赶路,还是赛马?仿佛都不愿自己前边的马儿落后,就是要跑得比对方快。 又“嗤!”的一鞭,就见叶子昂打在马臀上,让身前黑马撒蹄速跑,超过了灰马半个头。 车厢歪了歪,田思思差点掉出来。 温子墨攥紧手中马鞭,不甘落后,怒意凝聚,竟使出十成力道,大喊着往前打去。“啊——” “嗤!” “嘶——” 马鞭落肉的声音和灰马痛嘶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车厢却更加往叶子昂那边斜靠。 血肉飞溅,洒了一布帘! 田思思最后只看到血是从灰马身上溅出的,就一骨碌倒回车厢。 “嘭!”车厢撞到了什么,她的身子又立马往前冲。 要不是她仓皇中抓住了什么,早就因那一冲之力跌出去了。 “嘚!嘚!嘚!……” 有马匹远去的蹄声,车厢却歪斜着停止不动了。 四周围回归死寂,田思思慢慢伸手,去掀开了帘子。 灰马一动不动地躺在车厢前,马身上都是血,马嘴还吐着血沫。 可是,却不见了黑马踪影。 “师姐,你没事吧?” 叶子昂的声音,从车厢后传来。 田思思跳下车厢,回了个“没事”。 但见叶子昂一手握拳,袖子和指缝都沾了血迹。 她起初还以为是叶子昂把灰马拍死,气呼呼冲上前。正要开骂,赫然见到车厢后印着只血掌印。这才猛地惊醒,原来车厢撞到死去的灰马,要往后跌,是叶子昂用手生生推住,护她周全。 温子墨站立在灰马身前,双眼通红,满脸戾气,胸膛不住起伏着。 田思思仔细观察马车外的一切。那断裂的绳索很整齐,是被人为割断的。而断了的绳本是牵住黑马的,如果不是及时割断,灰马死后黑马狂奔,还不知要拉她去哪。 而那灰马马身上全是鞭印,最后一鞭直接深入血肉,要了它的命。不用想也知,是温子墨争强好胜,生生把灰马打死了。 叶子昂悄无声息地来到田思思身后,眼神谨慎地盯着温子墨。 温子墨也狂怒地回瞪他。 但是视线在触到田思思时,又生出一丝柔情,拉回了他渐失的理智。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想杀了叶子昂。 可在事故发生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叶子昂的真实实力。割断绳子,迅速跃后,推住了车厢。 而他当时处在狂怒边缘,根本没想到保护车厢。 就为这,他既敬佩叶子昂的功力,又要感谢他。 第456章 生离死别(四) 田思思从车厢里拿出包裹和剑,分别给了两个不安分的男人。 “走吧,只能徒步了。”她无奈地说道。 对这两个男人,她是连抱怨都不能的。他们一个真实身份是碾花教主,一个性情大变要格外小心。 好在两人似乎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乖乖接了包裹,不发一言地跟在她身后继续赶路。 田思思时不时回头望望,发现这两个人一个脸朝左,一个看向右,互不理睬。 继续赶路,远远望见前边有个凉亭,田思思才开口道:“不如我们坐下休息,吃点干粮吧。” “唔。” “嗯。” 两人同时应道。 旋即都发现了对方的声音,便一同不满地回头,视线相触,火药味十足。 田思思摇摇头,不管他们,自己先蹦进了凉亭。 摊开包裹来吃干粮喝水,就见叶子昂和温子墨自己慢吞吞过来,一人坐到了她一边。 她把干粮分给两人,两人也慢慢吃着。 冬日里的风格外寒冷,空旷的野外四处没有遮挡,冷风便呼呼呼地肆意席卷。 田思思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小脸冻得像在被刀割似的。 温子墨此时更觉愧疚,要不是他打死了灰马,他们也不会弃马车步行赶路。 黑眸一转,盯向叶子昂。 如果不是小师弟非要与他较高低,他也不会发狂施重手的。 叶子昂冷哼一声,回望温子墨。接着不屑地转过眼眸,柔情地望着田思思,修长十足撩起她发丝。 “师姐。”他向田思思靠近了些道,“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在凉亭将就吧。天冷,你靠着我睡暖和些。” 田思思朝远处望望,知道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马车还在,应该是能赶到附近村庄里的。可是步行的话,说不定到时候连凉亭都找不到一个。 正要点头,就见温子墨站起他高大的身躯,来到她面前,用力拍了几下自己胸脯,“小师妹别怕,我为你挡着风。” 叶子昂嗤地一声轻笑,撩起身上披风,手臂搂住了田思思,披风也顺势裹住了她。 “师姐,这样可暖和些?”他就像没有听见温子墨说话般,只是温情脉脉地望着田思思。 田思思缩缩娇小的身子,躲在留有叶子昂体温的披风里,的确暖和许多。 不过,她修炼《荏苒》后便不怎么惧冷了。于是继续淡定地啃着烧饼道:“不用的小师弟,我包裹里带着衣衫,多披上一件就不冷了。” 叶子昂眼神骤冷,搂在田思思肩上的手掌收拢,浑身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气息。声音也更加低沉了些,充满警告意味,“真的不用?师姐要拒绝我?” 他可是碾花教主啊,她目前还不想惹恼他。 不及多想,田思思便小声嘟哝道:“哦,这样……好像也可以的。” 于是,叶子昂搂紧了她,得意地瞟了眼孤零零站着的温子墨。 有人声传来,似是一对夫妇在说话。 声音越来越近,他们朝凉亭而来。 “娘子你的手好冷,我为你搓一搓。” “别,这里有人。” “怕什么,也是一对小夫妻。还有……呃,一个单身汉?” 第457章 生离死别(五) 听到新来的两人说话,温子墨脸色骤变。 叶子昂却哈地一声笑,爽朗地道:“没错!两位好眼力。” 年轻夫妇两对叶子昂客气地一下,坐在了他们对面。 寒冬腊月的出门在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小夫妇也相拥着,互相取暖。 他们带的干粮很少,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叶子昂故意瞅了眼死盯着他的温子墨,张了张嘴对田思思道:“娘子我也要吃干粮,啊——” 拿他没办法,田思思撕下一片烧饼,送进了叶子昂嘴里。 然后,拿出一整个来给杵着的温子墨。 “五师兄,你也吃点。” 温子墨有些受宠若惊,无言地接下了。 却听叶子昂故意将嘴里干粮嚼得有滋有味,还意有所指道:“娘子喂的就是好吃,胜过珍馐海味。” 瞧一眼温子墨,他又叹息着道:“可怜了五师兄,到如今孤家寡人,要独个吹冷风。” 温子墨重重哼了声,将烧饼一把扔地上。 他跟小师妹又不是真正的夫妻,嘚瑟什么。 那烧饼弹起来,掉到了新来的小娘子脚上。一片油乎乎的污渍脏了她的绣花鞋,她难过地“呜”了声,低头拿帕子擦鞋。 年轻男子不忍心,便指着温子墨凶道:“这是我送给我娘子的定情物,却被你弄脏了。你快赔来,不然不让你走。” 温子墨拳头捏得咯咯响,田思思心头一凛,推开叶子昂站了起来。 年轻男子看见了温子墨变得猩红的眼睛,心中恐惧,退了一步。可在娘子面前,哪能露怯。他又壮胆叫道:“你这人,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哼!难怪你师妹都不喜欢你,另投他人怀抱。” 田思思暗呼一声“糟糕”,可惜已经晚了。温子墨怒吼一声,举掌便拍落到那男子脑门。另一只手抓住他胳膊,眨眼间就将他脑袋和一条胳膊生生拧下。 “啊!”小娘子惊恐大叫,痛苦流涕。她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便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夫君!” “嘭!”温子墨又是一拳捶到小娘子腹部,拳头直接击穿柔软的腹部,血淋淋的透体而出。 “五师兄,住手!”田思思在后大叫。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温子墨白皙俊逸的脸上渐渐褪去狰狞。 他呆呆看着被自己杀害的两人,又一次失去理智的屠杀,在他清醒后刺激着他的双目。 那么多次了,他本该已经习惯。可是,现在这次是当着小师妹的面,是小师妹眼睁睁看着他屠杀无辜的。 一匹马还好说,两个人他又如何交代。 叶子昂神色冷淡地望望温子墨,又瞧向田思思,开口道:“五师兄竟然大开杀戒,杀死了一对百姓。啧啧啧,五师兄竟如此残忍好杀,比之碾花神教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温子墨手掌捂上了耳朵,他不想承认,更不想听见别人这么说。 “小师弟!”田思思叫住了叶子昂,“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刺激五师兄了!你明知道他现在不能控制自己,你还故意惹他发狂。你再这样,就不用跟我们一起去灵剑山了。” 第458章 生离死别(六) 至此,叶子昂都不再言语激怒温子墨。一路相安无事地到达灵剑山,拜见了田人威。 田人威望着女儿,眼中全是宠爱和期待,“思思啊,爹爹如今最遗憾的是还没有把你嫁出去。你自己有没有心上人,如果没有,爹爹可要为你做主了。” 留在灵剑山的几个师兄弟,同时睁大眼睛望向师父。 田思思红着脸道:“爹爹又来取笑,女儿还小。” 说着便扭身回自己屋去了。 田人威大笑着与弟子们闲话,之后便独自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当田人威也不在堂中,几个师兄弟便互相对视着,心中平添了几分难耐。 师父不止一次提及小师妹的终身大事,不知他老人家心里究竟中意谁。 温子墨独自在新建成的小院里,擦拭着他的佩剑霜华。 他好久没有使用霜华了,他的双手充满血腥,连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 “唉,子墨啊……” 突然间,田人威的声音出现在小院上空。 温子墨精神陡然一振,跪下充满悔意地道:“师父!” “子墨,为师知道你下山后做的每一件事。你本是一个好孩子,在为师众多弟子中,为师最为看重你。” “师父,徒儿有负重托。” “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你机缘巧合下,得传释心一脉的魔功,从此心神难以自持。要怪,就怪那魔头害你。” 田人威慈爱的声音劝抚着温子墨的心,他感动地磕下头,扭着土里的泥和草,拼命忍住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子墨啊,为师发现你只有在见到思思时,还能自行控制体内魔功。思思的婚姻大事,一直是为师心头难题,不知你对她……” 田人威慢慢踱来,讲到一半又蹙了蹙眉,觉得不妥。 到底还是要女儿自己喜欢才行。 原来的温子墨宽厚善良,练功又勤勉认真,的确是他心中佳婿。能与温子墨媲美的,也就只有释子延了。 可现在子墨成了这副样子,他也不想思思嫁给一个失心疯的魔人。 温子墨心脏扑通扑通跳,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师父会把小师妹许配给他。可是师父竟然在此时问他,这是有许配之意? 他跪着直起身,开口都结巴了,“师父,子墨当然喜欢小师妹。子墨何德何能?子墨,不知小师妹她……” “嗯。”田人威点点头,打断了温子墨的自白,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还是他操之过急了,唉,再等等吧,再等等。 温子墨见田人威点头,浑身上下每一片肌肉都舒展开来,说不出的舒坦。 师父是答应了,他答应把小师妹许配给他了! 田人威随口嘱咐了几句,又心事重重地离开。却在过不久后,一个身影掠下,叶子昂站在了偷笑着的温子墨面前。 温子墨笑容收敛,声音里也透出冰冷,“小师弟。” “呵。”叶子昂不屑地一笑,说道:“五师兄,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 “说。” “师父已暗中将师姐许配给我。”叶子昂噙笑道。 温子墨瞳孔一缩,“不可能!” 第459章 生离死别(七) 满月夜,山风洗涤浮躁人心。 田思思梳洗后,还没有倦意,一人来到院中赏花。 水润的肌肤在月色和昏黄灯光的映衬下,透出似带着层绒毛般的清冷辉光。 迷人的眼,粉粉的唇,一颦一笑都赏心悦目。 月白的衣,清透的纱,一举一动都似嫦娥曼舞。 对面屋顶上,叶子昂闲散地斜坐着,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手上抓个酒坛子,目不转睛望着月下美人,心不在焉举坛痛饮。 一不小心又喝完一整坛,他将空酒坛放到身旁,与之前几个列成了一排。 屋顶的瓦越来越承受不住酒坛的重量,他却有些醉了,没注意到这些。 又抓起一坛来,偷看着田思思给花叶浇水的模样。 仰头喝一大口,目光就此移开。但只一刹那,就听田思思轻轻“啊”了声。 “乒铃乓啷……” 叶子昂蓦地坐直了,将眼瞪去。手上酒坛子洒了,湿了他一大片衣襟。排列着的空酒坛也终于找到机会跳檐,压着撑不住了的瓦片骨碌碌往下滚,在地上砸响清脆的声音。 田思思刚才浇着水时忽然看见一只毛毛虫意外趴在叶片上,如今同样意外地发现原来有个梁上小贼一直在偷瞄她。 仰起小脸望去,一见叶子昂,顿时气呼呼的。 鼓起的两边圆脸颊也掩不住她惹人怜爱的尖下巴,眯起的怪罪的眼眸瞧来倒似娇嗔。 偷瞄被发现,叶子昂尴尬了下,但很快就被田思思的娇美迷得忘却一切。 见她提裙子小跑到屋檐下,像个小孩在追闹般天真无邪。他兀自“呵”了一声,宠溺地笑起来。 田思思把小脸仰着更加起劲,这样才能在屋檐下仍然望见叶子昂。可是也更加累了,憋得她小脸通红。 她跳了跳,气疯了才想要伸手去够。可是没有用内力,也没有使出轻功,鬼才跳得上去呢。 这一跳,就像是故意出丑般,惹得叶子昂又笑了声。 “笑什么?给我下来!”她指着屋顶大怒。 叶子昂将手中酒坛往后一扔,懒洋洋地开口,“好好好,我这就下来。” 嗓音带着醉醺醺的散漫,沙哑诱惑,却不失年轻男子独有的清亮。 田思思叉了叉腰,指责道:“喂!你不睡觉跑到我院子里来做什么?” 叶子昂脚步有些踉跄,可他明明身板硬朗背脊挺直。高瘦的个子,俊美的面容,还有那瞧起来带着点坏的笑容倒使他步子迈得吊儿郎当,很有当年十三郎的痞气。 田思思恍了神,黑亮的水眸里光泽一闪,似透过他,望见了遥远的地方。 小嘴倔强地撅了撅,最后又无奈地抿抿唇,长睫随即慢慢刷下,被月光在剔透脸颊上投出两排虚影。 明明很近了,叶子昂又走近一步,像是不介意撞她一下似的。 可是田思思吓坏了!尽管她武功初有小成,可绝对清楚她跟叶子昂之间,差的不止一丝一毫。 谨慎地退一步,她手快速指了指,再次出声道:“叶子昂你走错院子了,你的院子是新建的,在那里。” 第460章 生离死别(八) 叶子昂勾了勾唇,觉得她那副紧张模样很有趣。可视线根本不往她所指方向望去,启唇,嗓子里溢出撩得人心酥身麻的音色,“我毫无睡意,回院子做什么,嗯?” “那也不用闲逛到我院子的屋顶上啊……” 田思思小声嘟哝着,小眼神已经望向地上影子了。语毕,又抬头小心地瞥叶子昂一眼。大眼珠子带着光泽流转,漂亮的长睫蝴蝶翅膀般扇动。 就只是这样游离的眼神,已令叶子昂心醉情迷。 接着烈酒带出的胆意,他又往前一步。脚尖都快触到她的绣花鞋了,被她慌张躲过。 “师姐,你怎么不叫我‘小师弟’了?” 他低沉沙哑地开口问,灼热暗沉的眸光盯得她脸颊发烫。 夜里寒风一吹,田思思才惊觉到自己穿得清亮。忙双手抱上只由薄透纱衣遮着的双臂,欲盖拟彰地往后躲了躲,而后小声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的身份我早知道,还需要遵那些虚礼么?” 叶子昂长长舒出一口气,气息不那么稳。还飘溢着甘冽好闻的酒香。 再慢慢吸气,同样有些不那么稳。 他抬起手,脱了外袍“哗”地一抖,披在田思思身上。 收紧衣袍两边,不留空隙地交叠起来。发觉自己的衣袍在她身上显得大了一圈,他不自察地勾了勾唇角。 她那娇小的身子,完全覆盖在充满他的气息的衣袍里了。 就像是,被他紧紧搂抱住。 他双眸黯下,没有说话,眼神中却充满情绪。手掌蠢蠢欲动,手指张了张,凌空微抬。 就在这时,田思思鼻子一耸,粉唇抿了抿道:“衣服上都是酒味。” 叶子昂一瞧披在田思思身上的外袍,衣襟上沾湿一片。 他瞬间尴尬了下,赌气道:“为你好才给你的,不要算了,我收回。” 可他迟迟不动,丝毫没有要取回外袍的样子。 田思思却自己将他外袍脱下了,乖乖送到叶子昂面前。 她肤色沁凉,是因为修炼了《荏苒》的缘故。她自己是不冷的,只是怕冬日里穿得太轻薄被人瞧见奇怪,平时才层层裹衣。如今在自己院子里,还以为没有旁人,就大胆穿了能令自己舒适的纱衣。 谁知道,叶子昂会跑到屋顶上偷瞧啊。 叶子昂眉心一拧,垂着的手握住了拳。身躯僵滞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抿唇,把衣袍一把抓回。 “不要就不要!”他不知哪来一股怒意,竟将刚接过的衣袍随手甩向身后。 衣袍落地,他都不回头看一眼。 可他这时的怒意中没有身为教主的杀伐果断,反倒带着点喝醉后的孩子气。 田思思也便不再拍了,就静等他闹完脾气,自己回去。 第461章 生离死别(九) 叶子昂却不如她意,甩完衣袍,又近一步。 “你……”田思思出声,仰着小脸望住他不可思议的表情。大眼眨了又眨,总觉得他今夜乖乖的。 双肩兀地被抓住,她被叶子昂一下带进怀,唇不可避免地亲到他结实胸膛。 “哼,不要衣袍挡风,那我自己来好了。”叶子昂在她头顶勾唇笑。 什么呀,她根本就不冷,不需要挡风…… 田思思冰恋脸颊触到他胸膛,感受到男子体温。 耳朵还清晰听到他心跳声,疑惑。怎么……跳得有些快啊? “思思……” 他也不称呼她“师姐”了,但田思思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此刻听来,他的嗓音格外沙哑,带着撩人心弦的磁音。 她有些呆滞了,不声不响听他讲。 “我看到你爹爹去找温子墨了。” 听到着,田思思才终于有些气愤。 他叶子昂是碾花教主没错,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也是爹爹的弟子。怎么如今不称师父,也不称师兄! 她推搡扭动了下,想要挣扎出叶子昂的怀抱。可叶子昂大掌一按,双臂收紧,将她搂得更紧,反倒连呼吸都困难了。 被他的霸道治得没脾气,她只好放弃挣扎,任由他抱着。 渐渐的,他的力道才变为轻柔,改为带着点呵护的拥抱。 “我无聊,就跟了上去。” 田思思暗暗嗤之以鼻,他就是个大无聊,爹爹和五师兄讲话要去偷听,她在院子里赏花赏月他也偷看。 “你爹爹似有将你许配给温子墨的意思。”这句话他说来咬牙切齿。 田思思大惊,“什么!” “嗯,你爹爹问温子墨,对你是否有意。” “我,我……”田思思方寸大乱,她对五师兄只有同门之谊,怎么能够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将她许配。她仰了仰小脸,瞅着叶子昂的下巴,忿忿然道:“我不同意!” 叶子昂愉悦地一声轻笑,得意地小声道:“我就知道。” 而后一手松开,伸到了她膝弯下,竟一下将她横抱起,走向屋内。 他边走边道:“所以在他老人家离开后,我又现身,给温子墨浇了盆冷水。” 田思思本要跳下来,不让他抱。可接着听他称爹爹作“他老人家”,语气中还是带着积分将敬意的。于是,心中消磨掉大半不痛快感,安静了一会儿。 “浇冷水,你真幼稚。”她翻了个白眼给叶子昂。 “呵,小傻瓜。”他低头宠溺地骂她一句,将她放到软塌上。反手凌空一掌,劲风将门关紧,彻底挡住寒风。 一片毯子盖过来,田思思小手捉住了,虚掩在身上。 叶子昂从桌上捞了个果子,“咔嚓”一声咬了口,才惬意道:“我对温子墨说,师父要将你许配给我,而不是他。” “什么?”田思思坐直背脊,诧异地看着叶子昂。 叶子昂却得意而愉悦地道:“他好像相信了,心情很不好呢。思思,你说要不要……” 语到这里,他顿了顿,最后终究吞回半句“真的嫁给我”,而出口道:“……跟我演一场成亲戏?” 第462章 生离死别(十) “才不要!”田思思丢开毯子,站了起来。 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她越想越不安。最终折回,从叶子昂嘴里抢回咬了一半的果子,高高举起,不给他。 叶子昂笑着惊异了一下,很快便没了脾气,安分坐着,任由她孩子气地惩罚他。 “你还有心思喝酒,吃我的果子,你闯祸了,你知道么?”田思思把果子扔出窗外,还将桌上一整盘都抢到自己怀里。 不敢与比自己厉害的叶子昂武斗,不给他吃果子还是做得到的。 叶子昂假意要去抢果子,又装作抢不到,苦恼了一下。见田思思微微有了些笑意,才又无所谓地道:“闯什么祸?温子墨伤心难过失望痛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他自惭形秽,最后亲自跟师父辞退婚事。” 他如今又一口一个“师父”了,听到她亲口说出不愿嫁给温子墨后,心情舒畅得不行。 田思思重重将果盘放回桌上。 “一路同行,你还不知道如今的五师兄么?”她心事重重,总觉得不安,“你总是激他,害他控制不了情绪,做出错事。你忘了在凉亭中,你犯下的大错了?” “我的大错?人是温子墨杀的,他才是魔头!”叶子昂心头没来由掠上一股酸涩。 语气重了几分,吐出“温子墨”三个字时像是要将他撕咬碎裂一般。 “可是如果你不激他,他是不会对无辜百姓下手的。”田思思还在为温子墨辩白。 瞧着田思思认真的小脸,叶子昂冷哼了一声,“不会对无辜百姓下手?温子墨杀的无辜百姓还少么,我从前可不曾激他,他自己也杀了许多。” 田思思张了张嘴,还欲再辩,叶子昂食指忽地点上她唇,迅速道:“他本性嗜杀,怪得了谁。思思你如今怪我,就像大臣们因皇帝昏庸,怪罪柔弱的后妃。对我,可不公平。” 田思思推开他手,还是固执道:“你如果不激五师兄,至少那一对小夫妇不会死。” “你是一定要将罪责强加于我头上咯?”叶子昂偏了偏头,嘲弄又心碎地问出口。然而语气中,却微带一丝倔意。 “反正……”田思思眼神闪动,心神不宁道,“五师兄这次要是再做出出格的事,也全是因你激怒他。” 一只看不见的锤子重重砸到叶子昂心口,听不到,却天崩地裂般巨响在他脑中轰地炸开。 “全怪我……”他轻轻地重复这一句,不带任何感情。嗤地一声冷笑,他自嘲般点点头,最后凝望田思思娇美容颜,无力地道:“田思思,你真会惹我伤心。如今我拥有许多,毫无畏惧。可全天下,也只有你能轻而易举做到令我难过,我却毫无办法。” 语毕,他转过身,拉门离去了。 “咔咔咔……轰!隆隆隆——” 天空划过一道响雷,冬夜里,竟然也下起了一场雷雨。 田人威在自己房里,默默展开了爱妻边凌臾的画卷。 微笑面对,就好似爱妻还活在人间,在与他深情地对望。 “轰隆隆……”又一阵雷滚过,掩住了木门被开启的“吱呀”声。一双黑鞋子,踏进了田人威房里。 第463章 生离死别(十一) 翌日,田人威被发现死在卧房,而整个灵剑山寻遍,都不见温子墨踪影。 “五师弟杀了师父……”林子华不敢置信地猜测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田人威死得很惨,田思思甚至还在他身上找到了被墨汁咬过的血孔。 叶子昂是最后一个到达田人威卧房的,昨夜回去他又喝酒了,到如今还有些晕乎乎的。 田思思泪眼迷蒙地瞪向叶子昂,“你现在满意了?” 她昨天担心的事,今天终于发生。可为什么偏偏要应验在爹爹身上,为什么五师兄要对爹爹下手? 叶子昂只一愣,便猜到是怎么回事。正想解释,又被颜子仪拦住。 “叶子昂,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九师兄。” “不要叫我九师兄,你其实是碾花神教的教主。”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发出惊咦声。 “滚,你滚!”田思思失控地向叶子昂大吼。 “师姐,师父并不是我杀。” 但无论叶子昂再怎么解释,所有人看向他时都是仇视的目光。 田思思一双泪眼瞅向叶子昂,“叶子昂,我此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别逼我出手。” 叶子昂明白了,现在他的解释毫无作用。思思对他的看法,昨夜便已有答案。 他转身要走,却被林子华伸开手臂拦住去路。 “小师弟,你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碾花教主。碾花神教曾毁我灵剑山,难道真的都是你指使的吗?” 颜子仪一声冷笑,道:“四师兄,你宁愿相信他,不相信我?” 叶子昂也冷淡地开口道:“走开。” 思思不想看见他,那他就离开。这里的其他人怎么想,又与他何干。 林子华心头的那一丝疑惑,也终于悄悄瓦解。小师弟竟然不解释,那么这就是真的了。 他顿时愤怒,语气也变得低沉许多,“叶子昂,既然你是碾花教主,那就更不能走了。我灵剑山是你们碾花神教的后花园么,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哼,今天新账老账一起算,你走不了。” “哦?想留下我,你试试看。”叶子昂语气微讽,如自言自语般道。 林子华率先一掌击出,可还没有打实,就见叶子昂双手晃出虚影,速度快要肉眼看不到。 “咔”的一声,林子华的手臂脱臼了。 而叶子昂,早已掠出门,转眼不见人影。 田思思不会喝酒,但从这天开始,她喜欢上了喝酒。 颜子仪也是个酒鬼,却鲜少喝醉。 可田思思,要不不喝,要不就伶仃大醉。 “九师兄……”某天她在颜子仪院子喝醉后,斜躺着捧着酒坛子玩,一边说道,“你说酒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你忘记烦恼。” 颜子仪慢慢踱了两步,来到她身前。温柔地伸出手,拿过了酒坛。 田思思要去够被拿走的酒坛子,手一伸,软绵绵的身子差点摔下榻来。 颜子仪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她,“师妹,别喝了,你又醉了。” “我……没醉。”颜子仪将酒轻轻放到地上,用更轻的手势半搂着田思思,让她躺下。 第464章 醉一场,梦一场(一) 他知道她醉了,神志不清,于是贪婪地瞧着她。 “小师妹……”他的语气轻得就像羽毛刮过。 田思思没有哼声,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早在一年前,你还记得吗?你不会真的把那次当作一场游戏吧。” “唔……昂。”田思思嘴唇蠕动,不知在呓语什么。 颜子仪手指抚上了她的粉颊,就像在触碰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生怕重一分会伤着她,惊着她。 “小师妹,其实原本我是想来跟师父提亲的。谁知道一早来到师父院子,却见到他的尸体。” 黄昏时分,田思思头昏脑涨地醒过来。 看看窗外天色,很晚了呢。可是现在没有睡意,只觉得脑袋晕晕的。 她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梦。但她没有忘记酒,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戒酒消愁,日夜颠倒。这样很好,这样她就不会记得太多事,就连从爹爹逝世已过了多久,都不大清楚了。 仿佛已是很久远的事了,又仿佛还在昨天。 门打开,颜子仪带着笑意进来。 他手中端着一碗汤,气味香香的,勾得她肚子也咕嘟咕嘟叫起来。 “这是什么?” “醒酒汤。你先喝一点,然后再躺一会儿休息休息吧。” “我不需要休息。”田思思皱眉,“也不需要醒酒。人,活得那么清醒做什么。” “那你重要吃点东西填肚子,肚子饿着会难受,喝酒也不痛快。”颜子仪温柔道。 田思思一想也对,便点头,“好。” 暖暖的汤水喝入腹。 于是松口气,释然。 难怪。 田思思几乎是酒不离手,拿着酒瓶子在花园里追蝴蝶,一个人哈哈大笑。 发现老实巴交的殷子清躲在梨树后偷看她,被发现了后,一个身高马大的大男人竟然还现出不好意思的模样来。 她趔趄着走去,伸手摸了摸殷子清的脸颊。 “八师兄,你好俊俏啊。” 手指上传来滚烫的温度。 殷子清吓得退后一步,垂在身侧的手指哆嗦个不停。 “怎么了,八师兄不喜欢我?”田思思难过地蹙了蹙眉,喝一口酒,转身离去。 她跌跌撞撞地走路,差点被一颗石子绊倒。可将要摔倒时,却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 酒瓶子“哐”的一声在地上摔碎,她软乎乎的身子也完全挂到了殷子清身上。 抬起头,眼眸在流转。 “八师兄,你不是不喜欢我触碰么,嗯?”她谑笑着道。 第465章 醉一场,梦一场(二) 殷子清心口涨涨的,有什么堵在那里令他不舒服。可那种感觉,又是他心驰神往的。 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呼吸也急促得像在赛跑似的。 田思思失望地叹了口气,以为他颤抖是因为厌恶她。 “果然,如此……”她轻轻地说着,小手按在殷子清要起来。 殷子清忽然很慌张。 “不是这样的,小师妹!”他急于辩解,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忽然间,他的身躯前所未有的僵硬。紧张感,也似乎在那一刻完全消散。 田思思还没有完全醉倒,可是却很容易的就被抱着推到,压在了石子路上。 殷子清吻了她,生疏而急切。仿佛一个孩子,渴盼了几度岁月的礼物终于到手。 田思思愈加清醒了,她终于在那一刻意识到不能再继续。 一掌击出,寒风如刀。 殷子清胸膛的衣服被寒气割裂,结实的肌肉上裂出一条血痕。 可他还沉浸在汲取甜美的幸福感中,脑袋有些眩晕。 回到房后的田思思,呼呼大睡一场。半夜醒来,留书一封,悄悄地下山。 就像当初的田人威一样,她也开始四处游历。 郊外,路遇采花大盗扛着娇俏娘子匆匆跑过,田思思慢悠悠地朝他迎面走去。 采花大盗一愣,心里麻痒麻痒的。“噗通”一声丢掉了肩上小娘子,搓着手流口水道:“大美人,你可比新娘子还漂亮啊,我来了……” 田思思手指随便一点,“嗤——” 采花大盗的一只膝盖被寒气射穿,他惨呼一声单膝跪下,“啊!” 田思思又轻轻一弹,一道寒气急速射去。在半空中,寒冷凝结了水汽,又冻成冰片。 “嗤!”冰片割开采花大盗的脸颊,然后渐渐融化成水。 “咦?好玩。我的《霜露》似有长进。”田思思瞧一眼自己手指,慢悠悠的似在欣赏指甲上的丹蔻。 采花大盗心里骇然,知道遇到高手了。想趁着高手不注意,悄悄溜走。 可当他才刚刚挪动了下膝盖,就听到“嗤!”的一声,左眼猛地剧痛。 “嗤!” “啊——” 右眼也瞎了。 “嗤!” “啊——啊——” 耳朵被割掉。 “嗤!” “啊呃!” 心脏一沉,它终于永远停止了跳动。 田思思微微一勾唇角,语声甜美,轻柔地说道:“这样的败类,留在人间作什么。死前助我练功,算你功德一件。” 半个时辰后,新郎和官兵赶到。新娘被拍醒,她嘤嘤哭泣。 新郎蹙眉,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 官兵检查采花大盗尸体,说道:“已经死了。除了膝盖和心脏处有破口,衣物都穿戴齐整。” 新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但官兵又惊讶道:“他应该是中暗器死的,可怎么伤口处没有留下暗器?” 官兵问新娘可曾见到是谁为民除害,杀了这个官府通缉多年一直没有抓住的淫贼。 新娘一问三不知,审问毫无结果。 酒馆里,出现一个窈窕身影。美貌不加掩饰,转眸间艳光四射。 “走开,走开,美人在哪?我带你去见圣上!” 酒馆里的客人被官兵赶走。 第466章 醉一场,梦一场(三) 田思思照旧喝着酒,因说话那人差点被板凳绊倒,而噗嗤笑出来。 “咦!美人儿,哧溜……”吸回快淌到下巴的口水,“果然是个赛天仙的姑娘。” 挥一挥手。 官兵陆续上前,围住了田思思。 田思思给自己倒着酒,漫声问道:“你就是传说中专门给圣上物色民间女子,掳去进献的高阳子?” 穿着丝缎道袍的高阳子点点头,哈哈笑道:“美人,你一步登天的大好时机来了。就你这姿色,这迷人的嗓音,到时候一定宠冠后宫啊。美人,你会感谢我的。” “哦?这么好的机会啊,那我可要好好把握。”田思思颇感兴趣地支颚望高阳子,语声诱惑,如唱歌般动听。 高阳子身子都酥了大半,连忙呵斥围着田思思的官兵,“都站那做什么,还不快给美人让路。吓到未来的贵妃娘娘,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官兵们退开,田思思慢慢站起来,踱向高阳子。 她被一顶奢华的轿子抬去了高府。 丫鬟伺候她沐浴更衣,回去后悄悄惊叹,“这位田美人真是冰肌玉骨,马上夏日将至,圣上要是临幸她,恐怕都搂着舍不得上早朝,嘻嘻……” 田思思听见了,也只是笑一笑,并不介意。 天色还没有黑,高阳子便潜入田思思住下的房里,趁黑摸到床沿。 偷偷抓住被子,他神魂颠倒地大喊一声,“美人儿,来吧。进宫之前,让道爷先来调教调教你怎么伺候圣上!” 可是他一扑,身下是个枕头。嘴巴使劲亲的,是个圆圆的老南瓜。 “嗯?呃呸呸呸……”高阳子吐掉啃下的南瓜皮,转过身来朝床外道,“美人儿真是调皮,跟道爷我开这样的玩笑。呵呵,有情趣,我喜欢。” 他走下床来,“美人儿,快到道爷怀里来,求道爷好好疼你。道爷心情好了,才会把你领进宫献给圣上。” “嘻嘻……”田思思轻轻笑出声。 高阳子立马转身,朝着声源摸黑而去。 他更加心动了。 美人还在房里,在对他笑。美人是真的调皮,在跟他玩呢。 前面有个凹凸有致的“身影”,高阳子一激动,张开手臂,一下抱去,“美人儿,来呀!” “咚!”他的脑袋磕在了花瓶上,大花瓶被他抱着倒在地上。但是磕碎了,碎片扎了他一身。由于那翘起伸长的嘴唇来不及缩,那里受的伤便最严重。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田思思无辜地道。 柔柔的声音一瞬间压下高阳子暴起的怒火。 田思思继续娇嗔般佯怒道:“听说府上还有别的女子要被送进宫,这我可不依啊。” 高阳子心都融化了,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竟然不排斥在进宫前伺候他。 那么,他也心疼心疼美人有何不可。若是美人高兴,说不定将来做了贵妃也是愿意来偷偷伺候他的。 高阳子美滋滋地想着,捂着流血的嘴唇含糊不清道:“美人放心,我这就把她们都赶走,只留美人你一个。” 第467章 醉一场,梦一场(四) 田思思又嘻嘻一笑,温柔道:“那你快去呀,先把他们赶走,我才来伺候你。” 高阳子受了伤,还色心不死。脑袋晕乎乎地出去,就大喊一声,“来人!来人!把东西厢房,南边院子里的女子都赶出府去,哪来的回哪去。哼,凭她们的姿色,有什么资格见圣上。” 高阳子命令已下,邪笑着回房。 然而当他把门一关,转身之际便被冰片锁喉。 第二天艳阳高照,被骗来的女子都被遣散,连夜逃回家与亲人相见。下人们则在田思思住着的房里,找到了高阳子的尸身。 而那田大美人,就如狐仙降世,惊鸿一瞥后不再出现。 …… 这些年,田思思的武功越来越精湛。而江湖中,碾花神教也日益壮大。 百姓的恐慌,江湖的动乱,最终影响到朝堂。 某日当朝天子坐在龙椅中,一名官员进言。 “圣上,民间乱党集结成教,为乱一方。恐其招兵买马,终将祸乱我朝。望圣上派兵清剿,以免养虎为患。” “是何教派?” “名为碾花神教。” “可有爱卿愿前往清缴?” 年轻天子明亮的眼睛扫视一周,竟看到满朝文武都露出了惧怕的神色。老迈的惊得爆出眼珠,年轻的却不再血性。 看来这碾花神教不可不除了。 “朕早就听闻碾花神教在民间为非作歹,已逾百年。此教不除,民心难安。若有谁能为天下除此大患,朕便封他为征西大将军。” 圣上此言一出,大臣们面面相觑,心中打鼓。 碾花神教教众都是武林人士,个个都能以一敌十。其中教主更是位奇人异士,不可小觑。 想来圣上也早有清剿之意,对碾花神教已暗中打探过一二。知道招降无望,派文官是不行的。 清剿碾花神教,直如一场大战。 碾花神教地处偏西之地,清剿功臣封为征西大将军也有此可循。不过,如今边关不稳,西域人时有进犯,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未来的征西大将军,应该也是被派出关打仗的将军。 “圣上!” 众人皆在心中打着算盘,却见李侍郎出列进言。 “微臣举荐凌亲王,凌亲王自小长于民间,对民间更为熟知,实乃清剿碾花神教之不二人选。” 众臣哗然。 李侍郎向来与凌亲王走得极近,李侍郎的独女早前由圣上赐婚,将于下月初与凌亲王完婚。怎么他舍得将自己爱婿置于险地呢? 先不说碾花神教是根难拔的刺,一不小心便会引火烧身。就是将碾花神教清剿了,征西大将军的名号一按上身,那下一步出征边关在所难免。 再一想,凌亲王少年时被怪人带走,一直流落民间。前几年才终于被人找到,回归本朝。他在朝中本一直孤立无援,虽封了亲王,却犹如外人。想是他自己早知今日有人会提出清剿碾花神教,便早早与李侍郎商议好了今日一出。 圣上转眸望向自己的亲哥哥,燕子凌。 “凌亲王,你觉得如何?” 第468章 醉一场,梦一场(五) 燕子凌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跪下道:“微臣恐有负重托。” 圣上眼睛一眯,“凌亲王是要推脱这桩差事?” 燕子凌忙做出惊慌的样子,道:“微臣不敢,微臣愿为朝廷效力。” 圣上哈哈大笑,道:“那就有劳凌亲王了。退朝!” 这是盖棺定论,不允重议了。 众臣恭送圣上后,陆续走出大殿。都似松了口气,但也神色各异。 凌亲王本是嫡出的大皇子,如果不是被怪人带走,流落民间,如今的天下,只怕是他的。 这是朝堂中人,谁都心知肚明,但不敢讲出口的。 看来圣上对凌亲王还是有诸多猜忌,不愿看到他待在皇城。 只怕清剿碾花神教只是个幌子,将来派遣出征边关,才是圣上这盘棋的最终目的。 只怪凌亲王是在民间长大,不谙帝王术。他还以为暗中托李侍郎举荐,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殊不知,这恰恰是将自己送去了火坑。 一些大臣幸灾乐祸地盯一眼燕子凌,转过身去暗自冷笑。 另一些大臣看着他怜悯地摇头,意有所指地拍拍李侍郎肩,低骂一句,“你可真是老糊涂了啊!” 李侍郎挺了挺肥腻肚子,十分自信道:“我相信凌亲王。” 像是怕燕子凌会后悔般,当天下午,就有快马在京城疾驰,在皇榜上贴出告示,明言凌亲王即将出兵清剿碾花神教,为百姓牟福。 闲逛至京城的田思思,恰好看到了这一则刚贴上来的告示。 她“咦”了声,歪了歪脑袋想:凌亲王是谁啊,他不怕死么? “听说朝廷拨了两千精兵给凌亲王……” 有同样在看皇榜的百姓悄声议论。 田思思便竖起耳朵,仔细听去。 “才两千,怕是不够吧。听说碾花神教教众就不止这个数,那些教众个个能以一敌十,教主更是神通广大,武功出神入化。” “谁说不是呢,这个凌亲王简直是去送死。” “嘘!小声点,下个月就是凌亲王大婚,京城已经开始清扫。小心被听见了,妄议皇亲国戚可是重罪。” “嗯,下个月凌亲王大婚时会骑马迎亲,我可要去见一见这位有胆量的新郎长得什么模样。” “皇家子弟,自然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的。” 下个月亲王大婚…… 田思思嘻嘻笑,百姓成亲她见过不少了,皇亲国戚成亲是什么阵仗,她还没见过呢。 正好,闲了几个月都没遇见有趣的人,这回终于可以玩一把。 正在暗笑着,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中一个妇人的荷包被偷。 那偷儿人骨瘦如柴,身手倒敏捷。一连摸了几个荷包都没被失主发现,大概觉得差不多了,他开始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大喇喇离开。 田思思低声自语,“呵,有趣的人这就来了。” 她看起来像是在街上闲逛,实际上暗暗跟着那偷儿。 那偷儿七拐八拐,窜进了一个又一个巷子,渐渐的周围没了其他人影。 忽然间,那偷儿转过身,帽子拉得很低,叫人看不见他长相,却大声地凶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第469章 醉一场,梦一场(六) 原来是被发现了,田思思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你偷来的荷包呢,都拿出来。” 那偷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长长的“哦”了声,然后才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啊,你见我顺得多了,想分赃?” 这倒令田思思愣了愣,她如今这副打扮,也会被错认为是小偷? “嘻嘻……”那偷儿笑道,“可你我又不相识,你凭什么跟我分赃?” “喂,谁说我是要跟你分赃的啊。拿来!” 就一个小偷,田思思也懒得跟他玩计谋,怎么直接怎么来。 可她向来先礼后兵,如果偷儿自己交出偷来的荷包,她便不使用武功逼迫。 “哎呀,烦死了你,好给你给你!”那偷儿懊恼地一甩手,从身上东摸摸,西摸摸。最后摸出来一只皱巴巴,灰不溜秋的荷包,一下子朝田思思丢了过去。 他口中喊着,“给你吧,女贼。”丢完荷包却转身撒丫子跑走。 他跑得倒也快,田思思刚把丢来的荷包接到手上,就已经看不见偷儿的影子了。 不过,她瞅一眼那荷包,便顿时好笑起来。 这只荷包不会是偷儿自己的吧,他留着那几个刚偷来的,倒把自己的荷包扔给了她。 掂量掂量,轻得很。拆开一看,里面就两颗小石头。 狡猾的小子,还真得治一治才好。 田思思拎着那只脏兮兮的灰色荷包,暗施轻功,掠上屋檐去追。 从上往下望去,她很快就看到了那偷儿的踪影。 那偷儿一边逃跑,还一边往身后瞄,想来是担心被她追上。 不过,他肯定跑不了。 田思思闲庭信步似的在屋顶上追赶,越过一个又一个屋顶,终于见那偷儿在一个破烂屋子前停下。 偷儿往后方张望了好几眼,确定没有被追上,这才推门喊道:“娘,我回来了。” 偷儿进门,田思思也跳下屋顶,在门外听。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抓到药了?”一道虚弱的妇人声音响起。 “娘,还没呢?那该死的工头,拖到现在才给我工钱。娘你先躺会儿,我数数钱对不对,不对就找他算账去,对了就上街抓药去。” “好。好,咳咳……” 田思思在偷儿家根本挡不了风的窗外瞧进去,见偷儿把几个荷包都拆开倒到桌上。 他在外间数钱,他娘亲则躺在里间时不时咳嗽一声。 偷儿数好钱,将铜钱尽数放到其中一个荷包中。站起来别在腰上,就转身要出门,口中懒散说道:“娘,钱是对的,我出去抓药了啊。” 抬头,忽然见到田思思,猛地便被吓一跳。 “哦!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像鬼一样,没有脚步声的。”偷儿慌张地小声问。 他娘亲在里间问,“你在跟谁说话。” 他则提声红着脸道:“来了个朋友,娘,没事。” “刷!” 一柄长剑架在了偷儿脖子上,偷儿吓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可还是好声好气道:“女侠,饶命!有什么话,要不,先出去再说。我娘胆子小,又在病中,被她看到,会吓晕过去的。” 第470章 醉一场,梦一场(七) “好。”田思思道。 出了偷儿的那间破屋,他老实多了。 田思思要他把荷包都还回去,一个子不准落。她就等在他家门前,如果被她发现他私藏了一个子,就要他小命。 偷儿小心翼翼往屋内望了眼,其实他不怕女侠伤到自己,就怕女侠会吓到娘亲。 他咬了咬牙,答应了。 在门前地上,再次将铜子分回荷包。偷儿转身,抹着泪离开。 娘亲的病不能拖,这下没有钱给她治了。 偷儿回来时,果真见女侠还在门口。 他无赖地张开双臂,对她道:“女侠,荷包都送回去了,照你吩咐,我一个都没私留下。你要不信,可以自己来搜啊!不过我可事先提醒你,我两个月没洗澡了,你要不嫌臭,尽管来。” “咚!” 有什么东西丢了过来,砸到偷儿印出排骨的胸膛。 偷儿摸着心口作出一副很痛的模样,低头一瞧,竟就是他之前甩给女侠的荷包。 偷儿捡起来,却发现荷包沉甸甸的。 打开来,里面哪里还有石子,全部都是银两啊。 比他偷来的还要多。 “多谢女侠!”偷儿抬头,发自肺腑地开口。可这时,哪里还有女侠的影子。 偷儿的脸又红了,在屋里娘亲的咳嗽声中,往回走。 他来到巷子口埋荷包的那棵树下,把辛辛苦苦埋起来,又用石头压住的几个荷包都挖了出来。 田思思悄悄跟在偷儿身后,看着他把荷包一个,一个送还到失主手上。 有的是放在失主家的窗台,有的是直接砸到失主背上,失主转身却不见人影只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荷包。 田思思默默离去。 城墙边,一个乞丐坐在那里睡觉,讨饭碗里还放着一个铜钱。 不知是谁看他可怜,路过时放进去的。 可是乞丐睡着了,似乎没有发现这个铜钱。 没过一会儿,田思思就见到另一个年轻乞丐路过,偷偷把睡着乞丐碗里的铜钱拿走了。 田思思走过去,轻轻踢了几脚,把他踢醒。 “小姐赏点饭吃,可怜可怜吧。”醒来的乞丐顿时做出一副哭丧样。 “你碗中本有一个铜钱,可你睡熟了,又被别人拿走了。”田思思道。 乞丐忽然不哭了,呆了呆后甩手道:“唉,算了算了,一个铜子而已。” “哦?你倒大方。” 乞丐摸摸肚子道:“我从前在皇宫里当差,在御膳房里什么都偷吃过。在国库里,也偷摸过圣上的宝物。一个铜钱,自然不算什么。” 他肚子咕嘟一响,便不说话了。 田思思好笑地道:“可惜你现在却在饿肚子,连个馒头也吃不起。” 乞丐反讽,“哼,我吃过世间最好吃的,便不枉此生了。你是吃得起馒头,可你吃不到御厨做的珍馐。” “不,我也吃得到。”田思思认真地道。 乞丐在世间漂泊,她也是在世间游荡。在她心中,她跟乞丐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偶尔与乞丐聊聊,也挺有趣。 “吹牛!你要能吃到佛跳墙,我就服你。” “在哪吃?在你面前吃?” “哈哈,那你可得去皇宫里的御膳房把佛跳墙偷出来了。怕是你有命进去,也没命出来。” “哦?如果我做到了,那是不是你也会答应我做一件事。”田思思毫无压力地笑嘻嘻道。 第471章 醉一场,梦一场(八) 乞丐回忆起佛跳墙的滋味,吸了吸口水道:“那你把佛跳墙带过来,也得给我尝一尝。是不是御厨做的,我一吃便知。” “如果是……” “如果是,我就也答应你一个要求。” 乞丐嘿嘿嘿笑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个又老又脏的臭乞丐,还怕被个美貌姑娘提什么过分要求? 田思思莞尔笑道:“那便好。可我怎么知你是不是个守信的人呢?” 乞丐挠挠脖子,搓出一团泥,弹开了后懒洋洋道:“我们做乞丐的,有的吃就什么都肯干咯。你要是能让我再尝一尝佛跳墙的滋味,叫我做什么都成。” “嘻!如此说来,你怎么不去找一份工,偏要做个臭乞丐呢?” 乞丐哼了声,又道:“我前半生都在宫里当差,除了伺候主子啥也不会。出宫后年纪大了,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也看不上我。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又运气背,出宫头一天就被偷了身上财物。于是只好一天天流浪下去,自然而然也便成了臭乞丐。做臭乞丐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反正饿不死。” 田思思点点头,去给乞丐买了个馒头吃。 入夜后,她换过一身黑纱裙,脸上也蒙了黑沙巾,偷偷潜入皇宫。 两列宦官宫女,及御前侍卫,众星拱月般跟着圣上的御撵急匆匆往前赶。 来到太后宫殿,圣上下撵后亦快步入内。 “儿臣给太后请安!” “免礼,免礼,皇帝啊,我头疼,我被气晕了,气糊涂了……你过来告诉我,我对昌华还不够好么?她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一直将她视如己出。” “昌华又惹您生气了?” 太后手指哆嗦着指向门口,恨声道:“她又跑了!” 是夜,昌华公主再再再次遛出宫。 圣上安慰太后,当太后气顺了后,才又聊起别的。 “哀家听说,皇帝又拨了八千精兵给凌亲王?” “是。儿臣若太亏待了凌亲王,岂不叫朝臣们笑话。” 太后默声转眸,自己想了想,才叹气道:“你跟凌亲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许是念在手足情分上,你对他手下留情。但哀家没有养育过凌亲王一天,哀家看得很清楚,凌亲王绝非池中之鱼。你把兵权给他,恐怕……唉。” 圣上自信地笑了,“儿臣知道您是在为儿臣着想。可只有一万精兵,他又能如何?” “你实话告诉哀家,是否有意派凌亲王去西域守边关?” “若凌亲王愿为我朝效力,儿臣不会阻拦他。” “可若是如此,你就得拨更多的兵士给他。他朝凌亲王手握兵权,皇城危在旦夕。” “母后是在担心凌亲王逼宫吧。”圣上直言,又不屑地笑了笑,道,“凌亲王是在市井长大的,哪里来的这个胆。他在儿臣面前向来唯唯诺诺,儿臣是担心,他连碾花神教都平不定哩。” 顿了顿,圣上又舒了口气,负手道:“若果真如此,他要清剿一年,朕便养他一年。要清剿十年,朕便养他十年。若是他认输请罪,朕也会宽恕他。” “是。后宫不得干政,是母后多言了。” 第472章 醉一场,梦一场(九) 田思思对皇宫不熟悉,在偌大的皇宫内差点迷路。半个时辰前她在见到圣上御撵行过时,往墙上划了个叉做记号。如今,又回到记号旁边。 这时见到两个宫女端着吃到一半的点心盘走过,她便悄悄跟在她们身后。 吃到一半的点心盘,自然是要端回御膳房的。 两个宫女在转至御膳房后,才悄声对话起。 “昌华公主又跑出宫啦,太后都气得摔茶盏了。” “真的呀?昌华公主就这么喜欢去民间?” “嘘,你小声点,我给你讲。你知道昌华公主为什么要如今还不肯招驸马么?一般女子到了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 “嗯……昌华公主毕竟是公主,太后宠她,圣上也迁就她。她不喜欢招驸马,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太后和圣上也便由着她。” “才不是呢。怎会由着她,要不然太后也不会如此生气。告诉你吧,宫中一直暗中有传闻,说昌华公主在民间有心上人,偷跑出去就是找心上人去的。” “啊!” “嘘——小声点。我告诉你,你也不许乱传啊。” 藏着偷听的田思思暗暗摇头,一般嘱咐他人别讲自己刚传播的秘密说出去的,才是会不停传播秘密的人。 两个宫女放下盘子出去后,田思思抓了两块点心,便掠上房梁,斜躺下。先打个哈欠,睡它一觉。 翌日天亮,御厨们开始在御膳房里忙碌。 田思思闻着菜香,听他们报菜名。 可是,今日没有做佛跳墙。 田思思就在御膳房中一连等了好几天,当终于等到御厨做佛跳墙,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手。 她离开御膳房的时候,御厨们正在慌乱地大呼小叫。 “谁撒的面粉?我都看不见了!” “快快快,把菜盖起来,别弄脏了。” 手上一罐佛跳墙,顺带拿着两只碗和两只勺子,田思思纯粹使轻功在逃。 顺利出宫后,她便径直去了那乞丐之前睡觉的地方。 乞丐还在,靠着墙,打呼噜。膝盖上的破碗里,空空如也。 田思思一掌拍去,劲风吹走地上灰石。 然后,她在乞丐面前坐下来,铺开碗勺,与乞丐一人一份。 她掀开罐子盖,一勺一勺舀到两只空碗里。 乞丐闭着眼睛耸鼻子,嘴巴吧唧吧唧的。 突然,他清醒过来,一下坐起!膝盖上的空碗掉下来,“啪”的磕碎了。 “佛跳墙!” “是啊,快尝尝,是不是御厨做的?”田思思笑嘻嘻道。 乞丐捧起碗狼吞虎咽,末了还将罐子都舔干净了,“好吃,好吃,就是这个味儿。和我当年吃过的一模一样!姑娘啊,你是怎么做到的?莫非你跟御厨认识?” 田思思摇摇头,“我不认识,认不认识的也并不重要。臭乞丐,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你吃了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佛跳墙,可要听我的去做一件事哦。” 乞丐摸着滚远的肚子,打了个嗝,道:“尽管吩咐!” “好的,你随我来。” 田思思带乞丐到京城一家包子铺里,掀开了面上黑纱,望向铺子老板。 第473章 醉一场,梦一场(十) 包子铺新开的,生意很好。可臭要饭的一来,立马跑了几个等着买包子的客人。 老板皱了皱眉,对乞丐挥挥手,口中发出嘘声。 乞丐委屈地道:“又不是我要来的,是她带我来的。” 老板瞅了瞅田思思,便收回手不再赶人,好声好气地问田思思道:“姑娘要买包子?您要什么馅儿的?” 田思思练了《荏苒》后,一身冰肌玉骨,不畏寒,但有些怕热。 所以她即使是要穿夜行衣,也是专程定制了套黑纱制的。但单调的颜色经她一穿,立即在美艳中透出股神秘感来。 包子铺老板自从那疑问,视线就一直瞄在田思思脸上。一只手掌心不在焉地往前按去,突然置于蒸气上,忙“哎呦”一声痛得缩回。 田思思白生生的手指掩上红唇,“嗤”的一笑,对老板道:“我不是来买包子的,我知你生意忙碌,急需招个工人。这不,我给你带来一个。” “啊?” “啊?” 包子铺老板和乞丐同时惊异地叫出声,瞪圆眼睛看向田思思。 乞丐没想到姑娘让他做的一件事,是来包子铺打工。 包子铺老板十分绝不愿意让一个臭乞丐留在他的香包子铺。 田思思便道:“头前三个月,你一份工钱不用给他,供他吃住就行。三个月期满,你若不满意他,便可将他赶出去。” 老板还是嫌弃的模样,就是不好拒绝一个绝色美人。 田思思自袖中拎出个鼓鼓当当的荷包,给老板道:“老板若肯收留,这里的一点心意就当是小女子谢过老板的。” 美貌姑娘都这般恳求了,包子铺老板心都软化了,哪里还想拒绝。 老板收了钱包,乞丐留在包子铺做工。 可田思思走时,乞丐一脸苦相,显是懒惯了,不愿意做活。 田思思第二天特意来到包子铺,看见乞丐已洗干净,换了一身。他正在埋头苦干。表情虽不愿,还算是守信的。 抬头一见田思思,乞丐立即叫苦不迭,“哟!姑娘,你可来了。打个商量,我就做一天吧,别三个月了。不不,三天也成。” “不行。”田思思果断摇头。 乞丐一边下死劲揉面团,一边哼哼道:“我怎会沦落至此啊,想当年,我也差点当了圣上身边红人的。” 田思思轻笑一声。 “你不相信?我真的见过圣上!我知道他脖子上长着颗痣。” 田思思还是笑着摇摇头。 乞丐认真了,“我真不吹牛,圣上脖子上真的有痣。你要不信,你自己去看去。” 见田思思一副在考虑的模样,乞丐转了转眼珠,连忙轻声道:“这样吧,姑娘。你去见见圣上,是不是真的脖子上有颗痣。反正你佛跳墙都偷过了,就看一眼圣上应该也不难。如果证实我所言非虚,那我就不用再留在这里做工。如果圣上没有痣,算我倒霉,三个月就三个月吧。” 田思思无所谓道:“好啊。” 这日京城清扫,没过多久包子铺便被勒令关门。 第474章 醉一场,梦一场(十一) 原来已是月初,燕子凌胸前戴着红花,骑着高头大马,穿过闹市来迎娶李侍郎千金。 百姓们都站在街道两旁,欢呼着望向燕子凌。 传说中的凌亲王,果然仪表非凡。 人群中,田思思远远盯着,心头的落寞又深了几分。 当朝国姓为燕,他是凌亲王……那么,他的确就是她的二师兄燕子凌啊。 二师兄要成亲了。 日子过得真快,离当初他信誓旦旦对她承诺不会娶别的女子,已过去三年。 可是,没过一会儿,田思思便又释然地笑了。 她的落寞只在感叹物是人非,与二师兄是否要娶别的女子无关。 这日热闹,田思思便随着百姓在京城凑热闹。 有舞狮的,放爆竹的,李侍郎府上还在发喜包。 玩过一天,睡了前半夜,后半夜田思思便又遛进宫。 要去瞧一瞧圣上的脖子,这种事么,夜半时潜入寝宫最好作案了。 可就是不知圣上寝宫在哪? 御书房外,管事太监见到燕子凌,躬着背凑上去小声道:“见过凌亲王,凌亲王新婚之夜怎的来了宫中?新娘子独守空房,李侍郎可要不高兴咯。” “公公别取笑,本王有要事要求见圣上。” “去吧。圣上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还未睡下。圣上早就吩咐奴才,如有人要求见,一概准入。”太监捂了捂嘴,尖声尖气道,“奴才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求见的,竟然不是贵妃,是凌亲王您。” 太监事先禀报后,凌亲王入内。 凌亲王恳求圣上多派一些精兵,助他清剿碾花神教,还极其委屈地道:“微臣也是如今才知道,碾花神教教众皆是习武之人,他们个个是虎狼之辈。” 半个时辰后,凌亲王从御书房出来,脸上还是一副如丧家之犬的败像。 管事太监与他闲聊两句后,入内,跪下。 圣上高高在上地问:“凌亲王出去时看起来如何?” “怕是新婚之夜不会痛快。” “哼。”圣上冷笑,“朕拒绝了他,他自然不高兴。先等等,让他心焦几日,朕再拨兵给他。” “圣上怎的还拨兵给凌亲王?” “碾花神教为祸一方,就是不能除去,让凌亲王不断去滋扰也是好的。” 燕子凌独自走在皇宫,忽然看见屋顶上坐着个身着黑纱的美人,在支颚苦恼。 虽然美人面上隔着一层薄纱,可借着月光,燕子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小师妹。 三年前,就从灵剑山上传来消息,说小师妹留书出走。他也暗中寻找,一直未果。没想到,竟会在皇宫看见她。 难道是来刺杀圣上的? 他知道小师妹和小师弟有过一段情缘,怕不是圣上下令清剿碾花神教,小师妹便来报仇的吧。 燕子凌一边猜测,一边装作不曾发现般继续往宫外走。 却在与一位他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擦肩而过时,悄悄下达一个新命令。 那眼线是个小太监,等燕子凌出宫后,他又回来。他就站在田思思坐着的屋檐下,咳嗽一声后,说道:“圣上真是勤勉,到如今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呢,啧啧。” 第475章 醉一场,梦一场(十二) 田思思眼睛一亮,视线往前扫,猜想着御书房是在哪个方向。 这时又听屋檐下的小太监说道,“贵妃娘娘一定会给生生炖参汤,借故送去。我这就去御膳房闻参汤的香味去。” 小太监说完,就往御膳房方向走去。 他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会下这种命令?叫他来这里自说自话一顿,然后慢慢走向御膳房。到了御膳房,再离开。 可燕子凌是多算了一招,他不知道田思思早就进过一次宫,熟知去御膳房的路。 她甜甜一笑,不用跟着那小太监,自己比小太监先一步到了御膳房。 她藏起来守株待兔,等着贵妃派人来取熬好的参汤。然后又跟去贵妃宫中,等贵妃出来,再悄悄跟着贵妃去御书房。 一波三折后,她终于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御书房屋顶。 不过,那可怜的贵妃被拦在了外头。 圣上在见过凌亲王后,便改了圣旨,令管事太监不许放任何人进御书房。 管事太监拦得住贵妃,却拦不住偷偷潜进来的田思思。 田思思一旋身无声无息地落下,黑纱缥缈,掠进御书房。 “你让本宫进去,让本宫进去见圣上……啊!”贵妃正在胡搅蛮缠,突然看到管事太监背后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掠了进去。吓得当场倒吸一口气,晕厥过去。 管事太监无奈,“来人呀,请太医——唉,贵妃娘娘,您这招用了很多次了,没用。圣上早就吩咐过,如果贵妃又晕了,直接抬回宫,不用知会他。……还不把娘娘抬回去!” 御书房里只有圣上一个人,他坐在案前,一只手支着下颚,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 圣上很年轻,容颜与燕子凌有几分相似,但更消瘦更清俊些。 虽说是在睡觉,可圣上连睡觉都照样坐得端正,优雅矜贵。 脖子上有痣……该死!圣上的衣袍领子那么高,不会是遮起来了吧。 田思思凑近过去,围着圣上绕一圈,左瞄瞄,右瞅瞅。 伸出手去忍不住要拉一拉衣领,圣上却忽然一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田思思不敢去触碰了,怕将他惊醒了。回到案桌前,轻轻趴着瞅他脸。 像,可真是像极了二师兄燕子凌。 她噗嗤一声笑,突然记起二师兄是很早就来到灵剑山的。不会是爹爹云游四海时,见他模样长得俊,资质又不错,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掳上山的吧。 可怜的二师兄,原来是皇子呢。 面上薄纱忽地被人拉住,田思思回神,竟见圣上睁开了眼。 她忙往后退,轻盈身姿借着轻功之势,倒像是天仙在飞。 面纱却被圣上拉下,圣上手执那薄薄的一层面纱,盯住她站了起来。 咦?他竟不喊人? 圣上果然是圣上,一醒来乍见刺客在身前,也能保持镇定。佩服。 圣上此时喃喃开口,“莫非朕是在梦中,世上怎会有如此美貌之女子。” 呃,原来是还没醒。 田思思与圣上对视着,光眨眼睛,不说话。却见圣上将手中黑纱举起,到鼻端嗅了口。 第476章 醉一场,梦一场(十三) “嗯?”他眯起眼,蹙了眉,又嗅了嗅。 田思思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有洗脸啊…… 圣上终于放下拿黑纱的手,抓着它双手放到背后。挺起宽阔的胸膛,眼神骤然锋利,启唇道:“这不是梦!你是谁?” 嗯,圣上不是大傻子,清醒得倒挺快。 田思思嫣然一笑,伸出手来摊开,答非所问道:“把我的面纱还给我。” 她圆润纤细的胳膊在清透的黑纱下若隐若现,惹人遐想。小手在黑纱外,更显白嫩。 圣上手指一紧,捏了捏黑纱。 他不回答,田思思便毫不畏惧地朝他走去。 盈盈一握的腰肢在黑纱下如水蛇般扭动。随着她的步子,薄纱轻扬,竟有几分勾魂滋味。 圣上暗暗倒吸一口气,虽心神动荡,仍自持着说道:“是朕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朕。” 田思思嘻嘻一笑,“不给就算了,送给你了好不好?” 她才没将皇宫里的守卫放在眼里,一句如入无人之境也毫不为过。 她心中全没慌张感,才能在圣上面前还耍弄他一番。 她扬手转身,圣上却在她背后迈了一步,急急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嗯?原来问她是谁只为名字! 田思思侧过颊,顽皮地笑道:“告诉你又如何啊?” 圣上胸膛重重起伏,语气却仍旧沉稳,只是话中意思已显出他的心思,“不管你是哪家闺秀,你父亲是谁。回去告诉你父亲,他处心积虑把你送到朕面前的目的,已经达到。” “嗯?”田思思眨眨眼。 一副懵懂无知,又着实清纯可爱的表情惹得圣上微微勾起了唇。 此时他又抬了抬下巴,君临天下的气势散发出来。但是他唇角勾笑,眼中早已没有了防备。语声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如逗小孩般说道:“你不明白不要紧,送你来的人自会明白。朕,如他愿。” “……”田思思不解地盯着圣上瞧。圣上也在笑吟吟望她。她似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长长“哦”了一声。 送她来的人是……乞丐?呃,应该是!如他愿?如乞丐愿吧。 可是圣上是怎么知道乞丐要她来看圣上脖子上有没有长痣的啊? 都说天子脚下需谨言慎行,圣上的眼线遍布各处,难道是真的!她和乞丐的对话,圣上早就知道! 唉,那圣上也太无聊了,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管。 不过他这般体察明情,大概是愿做一个让百姓爱戴的明君吧。 “你真会如我愿?”田思思不大相信地又问了句。 乞丐让她来瞧圣上的脖子,那现在便算是她的愿了。 圣上宠溺地笑了笑,这般集美艳与天真于一体的女子,实在有趣。 “哦?你自己也有此意?”他笑着问道。 田思思点点头,盯住了圣上的脖子。 这个圣上,倒是极为亲民。 圣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只手还放在背后,拿着黑纱的那只手伸了出来。腰杆挺直,又有些散漫地踱前两步,说道:“你不是要拿回你的面纱么,这就来拿吧。” 第478章 醉一场,梦一场(十五) “朕就是要你寻到她!”圣上蓦地打断李侍郎,咬牙切齿道。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让女儿欲拒还迎,耍弄天之骄子,他必定……必定要夺他女儿,还不给升官,哼! “昌华公主到——” 昔日珠圆玉润的昌华公主,面上总是带着笑。如今已经瘦脱相,还时常一副寡妇脸。 这次出宫才一月有余,便被她皇帝哥哥找到带回。可她心中仍旧不甘心,漫天漫地的不甘心。 李侍郎从御书房出来,对昌华公主行礼。 昌华公主步子都不曾慢下半拍,视若无睹地擦身而过。 可她向来傲慢,近年来变本加厉,就如谁都欠了她似的。李侍郎照旧行礼,却见惯不怪,公主进了御书房后,便直往宫外去。 圣上要他在民间寻一个画中女子,还不许讲此事宣扬?难怪听闻圣上月余不招幸,竟是被自己所画的女子迷到了。 昌华公主进了御书房,给圣上跪下,行了大礼。 圣上狐疑地过来扶他,奇怪道:“昌华何须行此大礼,你就是有事求朕,也不必如此。” 她惯来刁蛮任性,无法无天,他也不曾苛责。如今这样守礼,反倒叫他担忧。 “昌华的确有事求皇帝哥哥,这件事,昌华本欲埋在心底。可这些年过去了,他还不出现。昌华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哥哥!” “他……是谁?”圣上预感到了什么。 “皇帝哥哥早就猜到了,不是么?母后也常问昌华为何瞧不上新科状元,也不理睬他国王子。昌华从前不说,可现如今昌华年纪越来越大,容颜也不如从前。昌华等不得了。天下都是皇帝哥哥的,只要皇帝哥哥一声令下,昌华不信他还敢藏着不现身。” “你说的那个他,究竟是哪家公子?” “他是江湖侠客,四海为家。” “难怪昌华你一直要出宫,是为了寻他?” “嗯。可是一直没找着。” “一个江湖侠客,有什么好的。他配得上堂堂长公主么?” “皇帝哥哥,小时候娘亲赠我夜明珠,我曾戏言要将它送给未来驸马。” “这颗珠子……” “早就赠给了他。小时候虽是戏言,但赠夜明珠时,昌华是真心的。” “他姓甚名谁?” “田天!” 昌华在御书房里画了一幅人像,是她记忆中田天的模样。 虽然她画技没有圣上高明,但画中人的神态被她勾勒得惟妙惟肖。 圣上看着画作一惊,手指碰落了之前卷起来,还没放好的画。 “呀!”昌华公主望向地上,眼看着皇帝哥哥的画作展开一半,露出画中黑纱女子的上半身。 圣上画技高超,昌华只一眼便认出,惊道:“是她!” 圣上也惊,忘乎所以地紧握住昌华手腕,“你知她是谁?” 昌华公主心中高兴,不作他想便脱口而出,“皇帝哥哥,她就是田天的妹妹,田思思啊。” 田思思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女扮男装后虚构的一个身份,令堂堂昌华公主记挂了多年。 乃至如今,已成执念。 第479章 绝情如斯(一) “李公公,今日做些什么吃的?” “来些清淡的吧。边关又传来加急密件,后宫也不安宁,凌亲王还遇刺了,圣上头疼得很呐。” 田思思在御膳房梁上醒来,便听到这一段对话。 二师兄遇刺了……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于是这天,她悄悄退出皇宫。 先是去包子铺见了乞丐,远远看着他,发现他竟已习惯做工的日子。 之后又潜入凌亲王府,探知燕子凌的确遇刺,但受伤不重。 正要退出时,却发现又迷路了。 暗中跟着小丫鬟来到一间厢房外,等小丫鬟送完茶水离开,忽听房内传来凌亲王的声音。 田思思本欲跟着小丫鬟离开,但这时又停下了脚步。 眼见厢房外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守着,田思思更加小心谨慎。 她绕到屋后,趁着巡逻兵刚过,便从窗口悄悄进去。 她本想就在离去前,先去看一眼燕子凌究竟伤在哪,再走也不迟。便躲在屏风后,小心翼翼探出头去。 “光是一次次从圣上手中要一千两千的兵,不痛不痒的,要什么时候才能储够真正的实力?” “岳丈不必着急,这一招棋不过是个幌子,意在让圣上对本王放松警惕。等本王将碾花神教清剿了,他便不得不交付兵权,派本王西征。” “可是王爷,碾花神教也是根啃不下的硬骨头啊。” “本王自有安排。” 田思思猜测着,以为燕子凌就是想立功,在圣上面前表现。 “呯!” 一不小心,田思思碰落了一个花瓶。 正在哀叹,要被发现了。却听燕子凌和李侍郎再次开口。 “是谁?”李侍郎提高警惕。 燕子凌默了默,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笑一笑说道:“无妨,许是真儿养的小猫在胡闹。” 田思思急中生智,“喵呜”一声。 李侍郎抹抹额头上的汗,将信将疑道:“真儿小时候最害怕猫儿狗儿,没想到嫁做人妇后胆子反倒变大了。” “哈哈哈,许是被我惯的吧。” 李侍郎也大笑起来,又客套几句,便借故告辞。 等李侍郎离开,燕子凌却忽然提声道:“还不快出来,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以为逃过一劫的田思思吐吐舌头,终不能幸免。于是慢慢地转出身,然后笑吟吟地看着燕子凌。 “二师兄……”她轻声开口,一副无辜模样。 令她意外的是,燕子凌竟然没有感到诧异,仿佛早就料知一般。 他语气淡然地说道:“小师妹,皇宫里玩厌了,想要到二师兄府上来玩一玩了?” 田思思“咦”了,眼珠子一转,便豁然开朗。 “原来二师兄早就知道我躲在皇宫。我说呢,那天那个小太监也太奇怪了,好像专程引我去见圣上似的。” “他是我的人。”燕子凌顿了下后,又道,“既然你已来到府上,那便住下吧。我已送信去灵剑山,不日师兄弟们也会来到府上。 田思思撅噘嘴,还没有做好跟师兄们见面的准备,“我……不大方便住下。” 第480章 绝情如斯(二) “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燕子凌就像一个长辈般训斥田思思,但语毕,又以温柔眸光凝望,丝毫没有怪罪的模样。反倒神情带着丝疼惜,目光也一直盯住田思思。 燕子凌接着追溯起从前在灵剑山上的日子,惹得田思思怀念不已。终于,她还是留在了凌亲王府。 由燕子凌亲自安排,让她单独住了一个院子。 挑来伺候她的下人比起正妃也只多不少。 “你不必拘谨,就当王府是自己家就好。过段日子,大师兄就会带师弟们过来,到时你也不会觉得闷了。”燕子凌这样劝道。 田思思点点头,又眨眼问道:“二师兄,听说你娶了妻,我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嫂子啊?” 面对田思思带笑的提问,燕子凌反而面色微变,言辞闪烁着,不去正面回答。 田思思第一次见到那小名唤做真儿的凌亲王妃,还是在两个月之后。 那时师兄们刚从灵剑山赶来,燕子凌摆宴款待。田思思和师兄们坐在席间,正敬酒叙旧,一位年轻的美妇人忽然而至。 原来燕子凌没有邀请王妃出席,可王妃不请自来。 凌亲王妃首先盯住田思思,对着她田思思。看得田思思一阵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 燕子凌一见着王妃,脸色便垮下来,只简单说了两个字,“出去。” 不带任何爱意,更没有丝毫怜悯。 就是斥退一个下人,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 之后的事就是一场闹剧。王妃很生气,摔了桌上几盘菜,被燕子凌掴了一掌。 田思思欲说几句劝解的话,却在受到王妃不怀好意的瞪视后,又咽回肚里。 “扶田姑娘回房。”燕子凌吩咐下人道。 丫鬟过来搀扶田思思。 大师兄也语声冷淡地站起来道:“今日这酒菜怕是吃不成了,二师弟,我们就先告辞了。你和王妃之间,还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议商议,千万别为了一点小事闹得夫妻离心。” “大师兄要去哪,不如就在府上住下。我早已为师兄师弟们备好厢房,你们不留在王府,叫我颜面何存。”燕子凌道。 于是师兄们也被下人带到房中休息。 田思思不知道燕子凌最后和王妃是怎么和解的,总之,在这之后她便没有在王府里见过她。 再次相见还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的她从不会想到,她们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陌生人,还会有那样一段渊源。 燕子凌择日再请灵剑山上几人吃酒,酒到中旬,众人都在缅怀过去时,他却忽然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我们师兄弟几个差不多都到齐了,现如今也就缺了小师弟和五师弟。” 众人默了几分,终于还是嘴里藏不住话的三师兄齐子风开口了。 “要不是小师弟,师父也不会发生意外。五师弟犯下大错,怕是一辈子都没有颜面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唉。”燕子凌叹一口气道,“要想找回五师弟,惩戒小师弟这个叛徒,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481章 绝情如斯(三) “哦?” 师兄弟几个都很有兴趣。 燕子凌道:“想必大师兄在山上还不知道,圣上派我清剿碾花神教。小师弟不就是碾花神教教主么。他现在有碾花神教,自然不肯认错。若将他的庇护之所毁去,就不信他还冥顽不灵。” “哼!”七师兄派桌子气愤地站起,道,“碾花神教曾毁我灵剑山,此仇还未报呢。” 大师兄则冷静许多,“子凌,其实我们下山之后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圣上给你拨的兵士似乎并不够,你可有把握?” 燕子凌便露出一副为难神色,“唉,实不相瞒,我自己也在为此事苦恼。除了碾花神教,一方面为师父报了仇,也能教训了灵剑山叛徒。往大了说去,还能为天下除害,为百姓牟福。另一方面,圣上也会因此不再疑心我。可是……” 谁都知道那句可是意味着什么,可如果不能除去碾花神教。自然是他燕子凌自己,在朝堂中也不好过。 师兄弟们陷入了沉思,最后还是七师兄率先拍案,决定助燕子凌一臂之力。 有他做表率,其余人也都放下心中顾虑,与燕子凌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问到田思思时,田思思只是不停地饮酒,借着醉态,含糊不清道:“师兄们都说好,那自然便是好的。” 一日,朝堂上,有官员再次提及碾花神教,拐着弯骂燕子凌领了兵,却胆小不作为,令碾花神教仍旧猖狂故我。 燕子凌红着脸似乎十分窘迫,当众许下诺言称明日就领兵去擂鼓山。 在他人眼中,凌亲王就是个缩在龟壳的胆小鬼。当初授命,也不是自愿的。如今刚娶亲,自然是舍不得与王妃分别。 而在朝堂上被逼迫,他不得已才夸下海口。到时候真去擂鼓山了,也十有八九是会打败仗的。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等着凌亲王战败而归。 而燕子凌所作所为,更加深了官员和圣上对他的轻视。 他竟然在朝堂夸下海口的第二日,全天躲在凌亲王府不出来。一连三日,都没有领兵出城。 有官员在朝堂弹劾,告他欺君罔上。 圣上却哈哈大笑,摆手道:“罢了,罢了,便让凌亲王多与王妃告别几日。” 直到圣上多次来催促,凌亲王才在宫中来的大太监眼皮子底下,不情不愿地,披挂出城了。 据说,他当时一步三回头,像个断奶的孩子,舍不得在后招手的王妃。 众官员,乃至京城百姓,都暗地里吐口水,骂一句,“呸!没出息的玩意儿,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田思思和灵剑山师兄们,是跟着燕子凌一道出城的。那时,他们扮作士兵,充入编制。 转眼便到了擂鼓山。碾花神教似早有防备,连日来教众纷纷回到本部,严阵以待。 擂鼓山脉有大片的荒地,两兵便在此时交战。 碾花教众武功都不弱,但灵剑山上亦都是高手。 燕子凌有师兄弟们助阵,自然如虎添翼,与碾花神教打得不相上下。 第482章 绝情如斯(四) 然而,田思思近来又爱上喝酒。 交战的几天里,她也醉倒在军营帐篷,没有随兵去打仗。 师兄们本就都怜惜她,不愿她上战场。她喝醉了,正好可以避免危险。 有一个在王府时就伺候她的丫鬟改扮成小兵模样,留下来一直照顾着她。 田思思也就是从这个丫鬟口中,时不时听闻战场上传来的消息。 又折损了多少将士…… 碾花神教白虎门全军覆没…… 啊!原来碾花教主早欲铲除白虎门,只是在战场上借刀杀人。 “田姑娘,你要的酒温好了。”丫鬟掀帘进来,和往常一样,拿酒给田思思喝。 这一日,却没见田思思懒洋洋斜倚着。她穿戴好戎装,一副要上战场的模样。 丫鬟吓呆了,“田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我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田思思夺过丫鬟手中的酒,洒在了帐篷前。 她施展轻功,去了战场。 两军正在交战,战场上血肉横飞。在这里,只有生死较量,没有怜悯与退缩。 田思思见到了倚媚,见到了曾在军中爱笑爱唱的士兵。 可在战场上,他们都只有一副“杀光对面敌人”的坚毅表情。 田思思站在战场中,一时间没有人来对她动手。弹飞过来的兵刃,残肢,却又无法伤到她。 终于,她见到了叶子昂。 他还是一副银龙铠,带着冷硬的面具。 在一个山头,和七师兄打在一起。 有几个碾花神教的人,死在他们脚下。 他们所处的地点,也较为隐蔽。 田思思猜测,应该是叶子昂带着几个亲信站在山头观战。 可是七师兄发现了他们,偷偷潜到山头。 七师兄杀死了叶子昂身边的人,最后和叶子昂交战。 田思思无法想法,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若是被对方杀了,她会是什么心情。 她好像,都接受不了。 之所以不再躲避,愿意来到战场,其实也是在期许着能活捉到叶子昂。 可是现在望去,七师兄招招致命,对叶子昂根本没有手下留情。 田思思曾听大师兄提起过,七师兄被爹爹带上灵剑山前是一个受人欺凌的小乞儿。这么多师兄中,七师兄对爹爹是最为依赖也是最为感恩的。 他要杀了叶子昂! 田思思知道七师兄做得出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去那个山头。 大师兄释子延和二师兄燕子凌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叶子昂,于是也一起掠轻功上山。 “叶子昂,你要是敢伤七师弟,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释子延提声提醒,脚下步伐却并未迟疑。 叶子昂哈哈大笑,他还看不见释子延的声音,但知道释子延正在上山来。他无所谓地道:“一辈子不原谅?你们不都认定是我害死师父的么,不是早就不原谅我了么?” 七师兄大喊:“逆贼!你竟然还敢提起师父。受死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叶子昂冷眸一眯,手中长剑终于出鞘。 田思思这时上山,她见七师兄也将剑一挺,刺向叶子昂心口,便大呼一声,“不要——” 第483章 绝情如斯(五) 叶子昂正要刺向七师兄,赫然听见田思思的声音,身躯几不可见的一颤。 不要?连她也不相信他,也要护着七师兄! 叶子昂红了眼睛,长剑后发先至,“嗤”地没入七师兄腹部。却反手一掌,毫不费力地将七师兄的佩剑打下山。 七师兄远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要杀七师兄,七师兄早就活不到现在。他之所以不动手,就是还念在一丝同门情谊上。 可交手至今,他渐渐察觉七师兄早已对他没有情分。心灰意冷下乍然听到思思的呼喊,他眼神更冷,已不在乎再被误会一次。 在田思思眼里,她原本只看到七师兄挺剑要杀叶子昂。 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竟然会为了救叶子昂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可是结局却更加令她难以接受,七师兄根本不是叶子昂的对手。不是七师兄杀死叶子昂,而是叶子昂杀死了七师兄! 她呆滞了,最不想面对的一幕,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令她来不及做出反应。 田思思是望着叶子昂背影,见他缓缓侧过脸,眼神在冰冷面具下毫无感情,紧抿的唇绝情如斯。 “嗤!”长剑从七师兄腹部抽出,他的身体在崖边晃了晃,最后眼神空洞地往后倒去。 “七师兄——”田思思大叫一声,朝悬崖跑去。 叶子昂仿佛心跳也停止了般,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看向他时,是绝望和仇恨的。对七师兄,是不舍和悲痛的。 他对她来说,也许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了。 “呼——”叶子昂跳下悬崖的另一方。 与此同时,田思思和释子延都跑到了悬崖边。 田思思伸手要去够七师兄,却终究晚了一步,七师兄的尸体摔下了崖。 释子延拉住田思思,害怕她就此摔下,“师妹,逝者已矣,就让七师弟安心地去吧。” 田思思俯瞰着悬崖下,心如死灰般道:“大师兄,七师兄死得这么惨,怎么安心。” “只要……”释子延另一只手握紧了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只要叶子昂死。” 这一战,表面上看是平手。双方各有损失,谁都不能奈谁何。但事实上,是燕子凌败了。 谁都目睹了碾花教主亲手杀死灵剑高手,从悬崖跳下毫发无损,还顺带一掌击毙六个士兵。 不用碾花神教的虾兵蟹将,就是碾花教主一个,也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至此军心涣散,对碾花教主谈虎色变,甚至有半夜出逃的。 擂鼓山驻扎的军营里,燕子凌和几位灵剑山师兄弟商议进攻策略。 田思思则带领一帮士兵,去悬崖下寻找七师兄尸身。 最后终于找回七师兄,田思思也来到了营帐中。 几位师兄脸色都不大好看,甚至隐隐有发怒迹象。唯独燕子凌还是仪表堂堂,笑容如沐春风。 “噢,小师妹来了!正好,我和师兄弟们商议的新策略中,就需要小师妹出力。” “燕子凌!”释子延警告地喊出一声。 燕子凌却迅速回头道:“大师兄,除此之外,别无它法。难道,你不想为七师弟报仇么?” 第484章 藕断丝连(一) 释子延犹豫不决,但终究心痛不已,摔袖重重“哼”了声,奋力掀帘,快步而出。 其他师兄也各怀心思,一脸不高兴地出了营帐。 田思思更加好奇,问燕子凌道:“二师兄,究竟要我出什么力?” 燕子凌叹一口气,心疼地凝望着田思思,沉吟良久才终于说出口,“小师妹,我们希望你能孤身入碾花神教,劝说叶子昂投降。” “怎么可能!”田思思冷然笑道。 燕子凌也心中愧疚,可为了大业,他不得不牺牲一二。他默默以生命发誓,将来必当爱怜思思一生,以此作为报答。 “我知道这样很委屈小师妹,可是……叶子昂那厮已丧心病狂,唯独对小师妹你还留有一线余情。兴许小师妹的示弱,能令他心动……” 燕子凌还未说完,田思思便否决道:“二师兄,我并非觉得委屈。而是我觉得,叶子昂不会为了我投降,他绝不可能投降。” 燕子凌无措地在营帐中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沉思。眉峰紧皱,脸带伤痛。 最后,他徐徐出声道:“那么,七师弟不就白死了么。” 田思思心头一阵刺痛,回头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燕子凌叹气道:“士兵们都无心恋战,对碾花神教颇有畏惧。就算战,也只能输。” 那么,还真的就只有她一介女流深入虎穴了。 只是,要她示弱,是多大的污辱。 “我会去刺杀叶子昂。” 良久后,田思思冷静地道。 田思思又换上了一身黑色纱衣,半夜里潜入碾花神教。 她知道叶子昂的住处,那里很僻静,谁都不许靠近。可相对的,守卫也是最严的。 田思思藏身在墙后,弹指飞射一片冰霜。五个巡逻教众刹那间冰冻在原地。 她不疾不徐地迈步走过,没过多久,冰融化,五个巡逻教众身上湿漉漉的,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到叶子昂的住处,田思思掌中蓄满内力,冷着心肠来到他踏前。 乍一掀帘,正要击下,却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哪里有叶子昂的身影。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田思思连忙躲到床后。 剑心进来,捧着叶子昂的一叠衣服。嘴角竟似带着甜蜜的笑意,将叶子昂的衣服轻轻放下后,她又充满爱意地抚摸了一下,这才微有羞涩地离去。 “难道剑心她……” 对叶子昂有意? 还是,他们早就在朝夕相处中,培养出感情! 田思思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跌了一步。 本以为对叶子昂可以冷血无情,痛下杀手。没想到却在见到剑心后,心头会掠上微微的酸意。 她从房间出去,来到梦魇的初始——冰窖。 叶子昂不在房里,那么就是在这里练功咯。 “嗤——”一道劲风突兀而至,直逼面门。 田思思眼睛一眨,眼皮一抬,迅速侧身避过。手一扬,阴寒的内力透体而出,凌空结出一层冰。 “咔咔咔……”冰层挡住那劲风,瞬息间碎裂出无数裂纹。最后一声爆破,尽数落下,化为水渍。 第485章 藕断丝连(二) “嗯?”叶子昂疑惑的声音。 他没有想到闯入的那人,竟能挡住他一掌之力。 “你是谁?”他语声中带着点兴致,问道。 “来杀你的人。”田思思压抑着心中彭拜,冷然开口。 可她这一出声,叶子昂便听出了她是谁。心头无数情感冲击搅混,令他滞涩疼痛。 “你杀不了我。”他在黑暗中捂着心口,背对着田思思道。 “哦?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们双方极有默契地一同出手,在发现对方出手后又心中难过地不去避让。 两人同时中了对方一掌,都闷哼一声,退后几步。 可都意外于,对方竟没有用全力。 “你不是要杀我么,凭你如今的功力,可杀不了我。”叶子昂冷声道。 田思思也笑了笑说道:“叶教主的功力退步了哦。” 叶子昂心中咯噔一声,哑口无言。 当田思思再次出手,他干脆只避让,不反击。 打得久了,田思思越来越烦闷,最后立定置气道:“我不打了,你滑得跟条鱼似的,反正我打不到。” “我就说你杀不了我。”叶子昂勾了勾唇。 “哦?”田思思慢慢走向叶子昂。那个在黑暗的冰窖中,隐隐由体温勾勒出的身影。她口中耍赖地说道,“我不信。” 随着田思思的靠近,叶子昂先前在崖顶的郁闷之气也一扫而空。 他静静伫立,等待着那娇俏的身子来到他身边。 当冰冷的手指触到他脸上,顽皮地抓住了面具。他本应发怒,却意外地不觉得生气。 他倒要看看,她想如何杀他。 面具被摘下,扔在地上。那只滑溜的小手,凉飕飕地从他脸颊移到下巴,又渐渐沿下。 田思思动人而妩媚的声音,带着幽幽的香气,吐在他身前,“我真的没有伤到你么?” 她在探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在那小手滑至他心口时,他一把捉住了,喉口有些发涩地道:“有。” “哪里?” 叶子昂捉着田思思的手,把她的手心朝向自己心口,轻声说道:“这里。” “这里受伤了?”她用一种懵懂的,不确信的语气问他。 “这里受伤了。”他则认真地重复道。 田思思抽了抽自己的手,却发现被叶子昂握得更紧了。她无奈又俏皮地说道:“你要是不放开我,我可怎么杀你呀!” 叶子昂嗤地轻笑一声,声线惑人,“那我就永远不放开了,以免你杀我。” “永远……”田思思的语气带着点受伤和无措,最终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低语道,“已经永远不可能了。” 他曾经深深伤害过她,后来又杀死了她最在乎的人,也间接害死了她的至亲。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啊,她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不容许欺骗自己。 她是爱他的。 和当初对十三郎懵懂的喜欢不一样,这时一种刻进骨头里,无论如何也拔出不掉的深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为什么?”他问得很失落。 “没有为什么。”已经说不清了。“我杀不了你,你杀了我吧。” “不杀。”他坚定地吐字,握得她更紧。 “那我只有自己动手,一死谢罪。”她似乎比他还固执。 第486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一) 田思思活着回来了,叶子昂也活着撤离了擂鼓山。 他带着影卫和衷心的部下去了北方的沙漠,当晚就走。 他终究拗不过她的固执,她也原谅不了掺杂在情感中的仇隙。 田思思黯然而回的第二日,燕子凌便进攻碾花神教。已撤离大半的碾花神教完全抵挡不住,最终被杀的杀,掳的掳。 燕子凌要回京复命,与灵剑山几人就此分别。 田思思跟随师兄们回灵剑山,途中在客栈休憩。 刚点好酒菜,就见从门口进来身穿丧服,额戴白绫的几人。 这几人都是身子挺拔,面容姣好的年轻公子。举止优雅,气度非凡。 他们只要了白开水和几个白馒头,便挑了张不起眼的桌子坐下。 这几人除了皮囊吸引人,行为举止都十分低调,显是不愿引人注目。可田思思却一眼认出了他们,随即挡脸,怕他们也认出她来。 “小师妹,你怎么了,不舒服么?”齐子风见到田思思挡脸,关切地问道。 田思思拿了纱巾遮起了脸,摆摆手小声道:“没,没什么。” 小师妹容貌美艳,总有些不长眼的好色之徒觑觎着。 齐子风回头一望那几个披麻戴孝的年轻人,不屑地哼了声。 他们一来,师妹就蒙上了面纱,一定是他们不怀好意地瞅师妹了。 他这一哼自然惹来那桌人的侧目。 其中一人要站起,手中还拿着把清雅的长剑。却被另一人按住了肩,对他摇摇头。 这边,释子延也低声对齐子风道:“这几人不可小觑,三师兄不要惹事。” 田思思默默喝茶,长睫一扇,有意无意地再次扫过那桌。 那最是气定神闲,眉目间冰冷无情的,就是神机楼的小七公子了。 田思思曾经女伴男装入神机楼做过一段时日的下人,对他们每个人的脾性都十分熟知。 更是知道,神机楼的人,若不是有特殊事情,是绝对不会外出的。 而今日,他们竟然披麻戴孝的出门,难道是神机楼主人谷太一去世了? 正在猜测间,就听几位丧服公子开始低声商量。 “小七,你该做出决定了。到底是听我的远走高飞,还是真的要进宫?” “师父就是被狗皇帝骗去害死的,难道我们还要去为狗皇帝卖命?” “入宫,当然要入宫,师父的仇不能不报!” …… 几人似乎意见不统一,一直在低声争论。 但小七公子始终不言不语,面无表情。 他们的说话声放得很轻,普通人是绝对听不到的。田思思《荏苒》已练到至臻之境,自然能听到细微之声。 但谈到当今圣上时,几人有些激动。小七公子终于举了举手指,制止了他们说话。 田思思这桌,师兄们也在商议着是继续赶路还是留下来住一晚。 田思思眼见着小七公子几人去柜台要了房,然后全都上楼而去。于是,也开口道:“大师兄,我累了。” 原本坚决不同意留宿的释子延眼皮一抬,忽地温和道:“好,那就留下休息一晚。” 几个磨破嘴皮都没法说服大师兄的,终于趴到桌上歇菜了。 千言万语,不如小师妹一句“我累了”。 第487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二) 夜里,田思思独自坐在客栈房里,想起当初在神机楼偷听到的一件事。 那日她在谷太一坐禅的门外扫洒,突然听见谷太一剧烈咳嗽起来。 她忙丢开扫把进去一看,谷太一瘫坐在地,捂着嘴的手拿开,掌心全是血。 她出门唤人,最后小七公子等少主子进来,便将她赶了出去。 可她犹自趴在门外偷听。 “不能再等了,今年的血顶神鲶要是迟迟钓不上来,那可怎生是好。师父,您就听王爷的,进宫为圣上卜一卦吧。”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师父!料他一国之君,必定能信守若言,将续命的丹药送给师父。” …… 谷太一的几个弟子都在痛哭流涕地劝说。 谷太一却喘着气,摇摇手,“人固有一死,逃不过的,逃不过的。”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小七公子开口了,“主上,我昨日卜过一卦。” “如何?” “浮生如梦能几何,金銮殿上见分晓。” “哈哈哈,哈哈哈,金銮殿上见分晓。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但是小七啊,你记得,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在二十七岁前离开神机楼!” 如今坐在客栈床沿的田思思,手指抚着下巴,回忆当初听来的那段话。 小七公子自然是很听谷太一的话的,二十七岁前不能离开神机楼。可奇怪的是,如今他未满二十七岁,偏偏离开了神机楼。 世间之事,真的在冥冥中早就有了安排么? 小七公子在二十七岁前离开了神机楼,又会发生什么? 田思思起身,不疾不徐地换上黑纱衣,悄悄从窗口出去。 找准小七公子那间房,她偷偷推开窗户,窜了进去。 房中没有点灯,摸到床前也不见有人躺着。 田思思诧异回身,却见座边传来倒水的声音。一个朦胧不清的身影,将手中水杯一口饮尽,哈出气来。 “姑娘,又见面了。” “又……”田思思暗暗吸了口气,听声音就是小七公子,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回来,一直在等着。 “自从神机楼别过,在这家客栈,不就是第二次见面么。” 田思思眼神闪烁了一下,要不是房间里没有点灯,她一定更加尴尬。 原来小七公子不止算到她会来,还早就知道她是谁。 这么说当初她自以为是的混入神机楼,女扮男装当下人,其实也早就被神机楼的人看穿,只是一直没说破而已。 “今夜我和我的师兄们就会离开这家客栈,姑娘不必再跟踪。有缘,我们还会再见。” “我们还会再见?”田思思问他。她不觉得那是一句客套话,她觉得小七公子是在提醒她,他们未来还会再见面。 “姑娘是我的劫数,若是我二十七岁前不离开神机楼,自然是见不到姑娘,也不会因姑娘而死。可我没有听主上的,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为姑娘而死。” 田思思受了惊吓,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么意思?” 小七公子似乎轻笑了一声,在田思思意欲去点蜡烛前,闪身掠出门去。 田思思猝不及防,再跟出门时,已不见他踪影。 他在怕什么?怕看见她? 第488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三) 命运真能左右人的一生么? 就像她和叶子昂,注定只能是仇人…… 她跟小七公子无冤无仇,无非是想参透命运,才去看看他。 杀他?有何必要! 她偏不信命。 小七公子离开神机楼,那她就回到灵剑山,再也不下来了。 除非小七公子来到灵剑山,否则怎样为她而死。 翌日,田思思精神抖擞地叫醒几位师兄,继续赶路回灵剑山。 到了山上后,她别说下山,就连自己的小院,也不常离开。 离开,也是去找师兄的麻烦。 今日,去易子良那里,怂恿他一起偷偷玩骰子。等易子良玩上瘾,欲罢不能而大师兄正好来查访时,她再不负责地悄悄离开。 然后明日,就是给被揍了一顿的易子良送金创药。 有时候呢,是去颜子仪那要酒喝。喝到浑然不觉,便同塌而眠。 第二日酒醒,见到大师兄脸色铁青地瞪着颜子仪,她则吐吐舌头,悄悄遛走。 过后听说,五师兄和大师兄大打出手,把房梁都打塌了。然后夜里,无处可去的五师兄便睡到大师兄院子里,似乎和睦得很。 但之后的一个傍晚,田思思见到五师兄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大师兄牵进房。 “大师兄,我还是别去了……” “哼,你不跟我睡还能去哪睡?去找小师妹的麻烦么,嗯?” “不是,不是,我可以跟三师兄睡……” “他看不住你。” 某日午时,田思思和师兄们围着一张桌子在吃饭。 易子良咬了口加糖加辣的炒青菜,呸呸呸地吐到桌上,实在忍无可忍地摔了筷子。 “四师兄!你新收的那个弟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学出师啊,我都饿瘦了。” 林子华的那个小徒弟手指绞着围裙,不安地瞅瞅他师父。 要达到师尊的做菜水准,何其难也。要知道上山以前,他连煮饭都不知道加水。要不是师尊说学武要先学厨,他打死也不拿一下锅铲。 “小师妹都没意见,你废什么话。”林子华毫不在意地嘟囔着,偷偷给了徒弟一个眼神,桌子底下手扇了扇。 小徒弟会意,连忙借口肚子疼遛走。 易子良眨着眼睛不信邪,“嘿,肚子怎么就疼了,不会是他做的菜不干净吧。” 可是一看连小师妹也在乖乖吃了,便又拿起筷子来将就扒了口白饭。 只是吃着吃着,又郁闷道:“真是奇怪了,这段日子大叫都瘦了,怎么就小师妹和四师兄还胖了一圈呢。” 林子华不高兴地一拍桌,“什么一圈两圈,你量过啊。小师妹天生丽质,怎样都好看,哪里胖了?哪里胖了?会不会说话!” “子良,闭嘴。”释子延淡漠地瞥他一眼。然后优雅地夹起一根青菜吃,扒了两口饭,喝光一整杯水。 田思思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回房了。” 回到自己小院,果然又闻到一股菜香味。 四师兄的小徒弟对她挑了挑眉,神秘一笑,放下个食盒就离开。 过不多久,四师兄林子华来了。和往常一样,吃过徒弟难以下咽的那一顿后,过来和田思思分享他亲自下厨做出来的一食盒。 第489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四) 田思思抽搐秀眉,“呃,四师兄,我们这样不合适吧。” “合适,合适。灵剑山快没钱买菜了,上次修五师弟的房顶又花销一笔。让我徒弟做菜,菜钱都省了大半。” 田思思忍住下山去卖艺赚钱的冲动,从怀里拿出当初昌华公主送她的夜明珠,给林子华道:“四师兄,你明日下山采购时去把这颗珠子当了,看能有多少钱。” “我怎么能当师妹的心爱之物呢。” “没关系,这是我在山下时,一位出手阔绰的女……公子赠予我的。” “一位公子?”林子华声音抬高了八度。一位公子赠的,那怎么行?连忙夺过,一叠声道:“哦,那就没关系,没关系。还是当了好,当了好,公子的东西怎么能留在姑娘家家身上。” 林子华下山时,把买菜任务交由徒弟去做,自己则径直去了当铺。 “掌柜的,你瞅瞅,这珠子能卖几个钱?” 掌柜的拿着放大镜仔细瞧,眼睛一瞪,忙收敛了心神,懒洋洋道:“最多两百两。” “两百两?”林子华吃惊,“那公子这么舍得!好好好,就两百两,死当!” 林子华走后,掌柜的心花怒放,连忙吩咐活计把铺门都关了。他则哆嗦着将那夜明珠放进锦盒中,小心翼翼地拿到里间去。 今日正好有个收货的客人,等在里面茶室。掌柜的便把这夜明珠,拿来给他开眼。 “你老瞧不上我收来的货,说穷乡僻壤不出好物。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那收货的经验老到,才不会被一两句话唬到。他仔细检查起来。可突然,他惊喜地唇都在发抖。 “这珠子,你你你,你出价多少?” 掌柜的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两?好好好,我要了!” 银货两讫后,收货的将夜明珠贴身藏着,雇了两个武馆的侠客,小心上路。 回到京城,来到他家里开的玉器行,这才舒出口气。 “三爷,您回来了。凌亲王府派人过来要玉器珍宝,说是送进宫去的。铺子里精挑细选,送了两趟,都被退回来了,王爷没看上。” “准备轿子,我亲自送去。” 玉器行的三爷没有亲眼见到凌亲王,可敬上的夜明珠却被留下了。 当天,凌亲王府便送来两万两白银,买下了这颗珠子。 月末,燕子凌将夜明珠连带着锦盒一起送进宫去。 昌华公主生辰,又长了一岁的公主却毫无笑容。大臣们都在费尽心机地送礼,欲讨她欢心。 可昌华公主都只是淡淡看过一眼,便摆摆手让宫女拿走。唯独燕子凌将夜明珠送上,昌华公主才站起来亲手接了过去。 她神色惊讶,似在回忆什么。可当着众人面,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道一声谢,忍着泪,双手捧着那珠子,再次坐回去。 夜间,昌华公主秘密召见凌亲王。 “大哥,你送我的夜明珠是哪里来的?” 燕子凌不知道这夜明珠原来就是昌华公主的,但只好昌华喜欢,他便有机可乘。 第490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五) “这珠子是我在民间费心寻来的,你喜欢便好。”燕子凌模棱两可道。 昌华公主十分焦急,紧接着问:“是不是一个江湖侠客进献的?他长的什么样?是不是模样俊俏,气度不凡?” 燕子凌顿了顿,一时有些理解不了。但仔细一想,就记起宫中的传闻。 昌华公主爱上宫外的一个江湖侠客,这才多年未嫁。 于是他笑了笑,点头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昌华喜笑颜开,又同时流下了眼泪,“大哥,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我太喜欢这颗珠子了,我想当面谢谢他。” 燕子凌不忍心拆穿昌华公主小心翼翼的掩藏,只是说道:“带他来?呵,他四处云游,行踪不定,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昌华公主更加坚定这就是她要找的田天,连连点头道:“没错,他就是这样的。好大哥,求你帮帮我。” 燕子凌作出在沉吟纠结的模样,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般道:“好吧。我先前听他说要去西域,如果圣上把兵权交给我,让我征西而去,我便顺道去找找他。” 昌华公主急中生恼道:“皇帝哥哥也真是的,当初说好了清剿碾花神教便封大哥为征西大将军,怎么如今说要炼丹就炼丹,把从前的许诺都忘了。大哥别急,我去提醒皇帝哥哥。” “千万不要!”燕子凌为难地阻止道,“圣上生性多疑,若让他以为是我要去西域,反倒不会如我愿。” 昌华公主自信道:“这,大哥就不必担心了。我深知皇帝哥哥脾性,总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翌日,昌华公主去丹房求见圣上。 准入时,与刚刚出来的小七公子擦肩而过。 小七公子朝她行了一礼,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求而不得爱别离,执念多成空……唉。” 丹房内,昌华公主佯装生气地对圣上道:“皇帝哥哥,凌亲王欺人太甚!他趁皇帝哥哥专心于炼丹,以为你把要将他派往边关的事忘了。如今得意忘形,在京中四处送礼,笼络人心。昨日我生辰,他竟还故意取笑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接着,昌华公主委屈地哭起来。 圣上还在打坐,闭着的眼睛上双眉却悄悄蹙起。他语气淡淡的,但暗作打算地开口道:“他真的,越来越过分。母后的担忧是多余的,这样一个好大喜功,心无城府的人去守边关,怕是翻不出花样,只会吃苦。” 昌华公主吓了一跳,狐疑地问:“去守边关,会吃苦?” 圣上轻轻哼了声,“他爱享福,我却偏偏要送他去吃苦。” 小七公子避开圣上眼线,来到皇宫中冷情的一角。这里长年失修,连宫女太监都不常过来。 “凌亲王!”小七公子朝阴影中一个背对着他的人行了礼。 燕子凌的声音从幽暗中传来,“你想知道谷先生当初是怎么死的?” “求凌亲王告诉小七实情。”小七公子又慎重地行了一礼,脸上无一丝表情,眼神却坚定无比。 第491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六) 燕子凌漫声开口,低沉的声线缓缓打开尘封往事。 “唉,圣上召见谷先生,求问他还能坐几年龙椅。” “谷先生卜了一卦,如实禀告。” “可圣上嫌年数太少,大骂谷先生妖言惑众,诅咒天子。将谷先生……腰斩了!” 腰斩两字一出口,燕子凌无比唏嘘。小七公子心头一震,悲痛不已。 良久,小七公子才冷然道:“燕弘晏帝相已衰,命不久矣。纵使杀了主上,他也无法扭转乾坤。” 语毕,甩袖而去。 五月,凌亲王被封为征西大将军,派往边关,与西域交战。 次年九月,凌亲王得胜而归,班师回朝。 但,凌亲王迟迟不交兵权。直到某天夜里,圣上服下小七公子送来的丹药后,咳血不止。凌亲王听宫中眼线送来密报,便借探望圣上之名,大举领兵进宫。 皇帝的寝宫宫门一关,内里只有命垂一线的圣上,小七公子和大太监。 “圣上,让奴才去请太医吧。” “不用!朕,朕还年轻,朕会长生不老。你,你给朕滚,滚出去!只要小七侍奉朕便好。……小七啊,朕是不是就要成仙了?” 大太监刚被赶出去,就见凌亲王率兵来到。 御林军拔刀相对,大喝道:“大胆凌亲王,你竟然带兵进宫,可知这是死罪!” 燕子凌冷笑,“我与圣上乃一母同胞,圣上病危,我岂容你们这帮外人借机造反。” “你,你说谁造反?” “拿下!” 御林军内半数人倒戈相向,将顽抗的几人都杀了。 自此,由凌亲王亲兵守在宫殿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就是太后和昌华公主来,也被挡在门外。 燕子凌大踏步入内,与小七公子眼神交汇,小七公子无声退下。 病床上的圣上嘶哑着嗓子伸手,“小七,别走……”可唤到这里,又猛咳起来。 “皇兄!”燕子凌气定神闲道,“你病危垂死,膝下又无能活命的子嗣。这空着的皇位,也该还给我了。” “大,大胆……咳咳咳。” “皇兄,你快点死吧。母后和昌华还等在外,等着听你将皇位禅让于我后驾崩的好消息呢。” “你,你……原来你狼子野心,是,是我低估了你。” “拿了别人的东西,迟早得还回去。” 圣上还很年轻,却炼丹误身,如今面色蜡黄,脸骨凹陷。他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喘着喘着,歪过头去。 燕子凌伸手阖了他双眼,站起来猛吸一口气,大声道:“传圣上口谕,传位于凌亲王!” 宫殿门开,燕子凌脸带悲戚道:“圣上,已驾崩——” 燕子凌登基前,小七公子的师兄们来寻他。 “小七,大仇已报,你还留在宫中做什么,回神机楼吧。” 小七公子慢悠悠喝着茶水,不疾不徐道:“已经晚了。自我入宫那一刻起,就知道再无出宫之日。” “为何?” 小七公子摇摇头,“不能说。说了,你们也出不了宫。” 之后,任师兄们如何逼问,小七公子也只是摆出一张冰霜脸,只字不提。 第492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七) 登基大典上,燕子凌黄袍加身,坐上龙椅。满朝文武叩拜颂贺,“万岁”声直指苍穹。 大太监诵读圣旨,封小七公子为国师,享一品朝臣俸禄,入住宫内神机殿。 小七公子在朝中跪谢,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底,划过一丝若有似乎的悲凉。 他的师兄们听说后,终于悲愤摔袖,不再规劝他回神机楼。而是自己收拾行礼,匆匆回清潭镇,就连告别的最后一面也没去见。 小七公子站在角楼相望,送别天边的浮云。 他深知燕弘晏的真正死因,怎么还能离开燕子凌的视线呢。 为了保护师兄们,不得已只能做他们心中的罪人了。 几日后,宫中,御书房内,李侍郎静候多时。 他不敢坐着,站得腿都麻了。 未用早膳,他就来上早朝。早朝后,匆匆过来求见当今圣上。如今等到晌午,腹中饥饿,可圣上还不来见他。 他心中焦急更胜过饥饿与劳累,为了他的前程,为了女儿的荣誉。 新帝登基,都会同时封后。当初的凌亲王只有一位王妃,那就是他的女儿,可他登基称帝后竟不封为后。 门开,是燕子凌身边大太监进来。 “公公,圣上几时来?”李侍郎上前打千,对大太监客气道。 大太监倨傲地慢悠悠道:“圣上不会来了,李侍郎请回吧。” “为何?” 大太监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李侍郎你心中在打什么算盘,连老奴都看得出来,就别说圣上了。你想要圣上封真妃为后,是不是呀?呵,李侍郎,你别怪老奴多嘴,真妃服侍圣上多年,腹中却迟迟不见动静,你让圣上如何爱她怜她,敬她为后?这不怪圣上,怪只怪真妃自己不争气。” 大太监转身就走。 李侍郎越想越气,越想越忧。可身为臣子,他又能如何。在家几日里寝不能眠,今日终于斗胆来求见圣上,没想到要他白等这许久。 无奈,回去后又等了几日,终于得到机会进宫来见女儿。 屏退旁人后,李侍郎质问女儿怎么生不出皇子。 真妃听后抹泪哭道:“女儿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如何为皇家生儿育女。爹爹,圣上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他当初只是为了借爹爹的势,才勉强娶我。” 李侍郎听后大呼上当,可静下心来想一想,又叹气道:“他就是从前喜欢你,将来也会纳妃,喜欢更年轻的女子。可无论如何,你现在是他唯一的妃子。只要你的位份在,爹爹当年扶持他就不算吃亏。你也要多上心,争取早日怀上龙嗣。如今他以你无所出拒绝封后,若你此时怀上身孕,爹爹再上折子,他便无话可说了。” 真妃痛定思痛,亲手做了汤羹,夜里送去御书房。 大太监将她拦下,根本连圣上的面都不让她见。 真妃摘下腕上金镯子,偷偷塞给大太监,乞求道:“还望公公通融。” 大太监掂了掂镯子,摆了摆手,让开路。 真妃急切地入内,却在见到燕子凌的第一眼,就被他甩来一本奏章,打落了手中汤羹。 第493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八) “混账东西,今日是谁守卫?全都拉出去斩了!”燕子凌朝门外大怒,转而面对真妃道,“你,还不快滚。” 大太监听见,忙滚进来哭求,“圣上饶命,是老奴疏忽,老奴今后再也不敢了……” 真妃这次被赶,差点连累大太监。至此后,大太监见到她就皱眉头,更加没有好脸色,更别提帮她去见一面圣上。 但是数月后,大太监领命携圣旨出宫,去到灵剑山,面对另一位女子时,却是恨不得立即跪下来巴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灵剑山田思思秀外慧中,秉性柔嘉,着,封为贵妃,择日进宫。” 彼时,久住山上偏安一隅的灵剑山诸君,都听懵了。 “什么,圣上是怎么知道小师妹的?” “我上次下山不是听说,圣上醉心于炼丹么?” 师兄们在窃窃私语,大太监听不下去了,忙过来好声好气道:“哎呦喂,几位国舅爷,您们多久没有下山去了。喜欢炼丹的,是先皇。当今圣上喜欢的是……嗯?” 眉毛几下挑,大太监望着田思思意思不言而喻。 “不行!”易子良率先跳起来,一口拒绝。 大太监眉心一拧,脖子往后一靠,就见看起来最得体最有休养的释子延也站了起来。 他掸掸衣摆,微抬了抬下巴,说道:“公公请回吧,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颜子仪冷哼道。 田思思还没开口说话,师兄们都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拒绝了圣旨。 大太监第一回见识到敢当面抗旨的,而且还是一大群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翘起兰花指,颤抖着指向前,口中疾言厉色,尖声尖气道:“大大大,大胆!” “来呀!”他正要唤随行侍卫,这时一个人来到大太监身旁,拿手遮着凑到他耳边,“公公使不得,圣上不是吩咐过,切不可毁坏灵剑山上一草一木,也不得对灵剑山上任何一人无礼。” 大太监眉毛抖了抖,眼珠转动着声音小下来,“哦,几位未来国舅爷,这可是田姑娘莫大的福气啊。你们接了旨,再好好想一想吧。” 接着,他硬是把圣旨塞到殷子清手上。转让掉烫手山芋似的舒了口气,才带人下山。 之后马不停蹄地回宫,噗通跪倒在圣上靴子前,哭唧唧地将灵剑山众人抗旨不遵之事,添油加醋地禀报。 “那……思思如何表态?”燕子凌蹙着眉,着急问。 大太监抹着干巴巴的眼睛,停止委屈兮兮的哭喊,说道:“田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哎呦圣上,这田姑娘生于山野,长在山野中,那般美貌却是大家闺秀,贵族千金也没有的。” 听见夸耀,燕子凌抿唇而笑,背起手默默踱了两步,才望着窗外心情极好道:“那是自然,毕竟是朕看中的女子!” 这日燕子凌来到神机殿中,令小七公子为他卜一卦。 “圣上所为何事?” “朕,此生能否拥有心爱之女子?” “何为拥有?” “接她入宫,封妃。” 第494章 浮生如梦能几何(九) 小七公子燃香,焚烧,摆弄龟骨。查看龟兆后,掐指算道:“恭喜圣上,能如此愿。” 燕子凌扯动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又拟了道圣旨,这回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太监一定将田思思带回。 大太监几日里察眼观色,对圣上的心意早就心知肚明。 圣上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如果他把这份差事办得好了,就不愁圣上不重用。 大太监暗暗发誓,不管用什么手段,这回都要将田姑娘带回宫中。 天边飘着云,山下人头攒动。田思思眺望着,心思如潮,起起落落。 灵剑山从来没有这般热闹。 那太监又来了,连从来不管事的县令也坐着轿子赶来。 官兵围在山脚下,林子华的乖徒儿下山采购,竟被官兵当成逆贼捉拿。 不能下山,就要断粮了。 林子华下去跟官兵们交涉,突然一大帮子百姓围来,指着林子华大骂,还拿臭臭的烂青菜叶子扔他。 都是帮身无武艺的普通人,林子华宁可被烂叶子砸几下,也下不了手。 于是,带着一身烂叶子,又灰溜溜回到山上。 “哈哈哈哈……”易子良指着林子华笑得前俯后仰,“四师兄,你下山一趟,就采购回来这几片菜叶子啊,啊?哈哈!还挂在身上,这造型蛮别致呀。” “去去去!”林子华从头上摘下一片,扔向易子良。 易子良接了又扔回去。 总之,这天晚饭,灵剑山上的一帮可怜人只能就着粗盐吃白饭。 “再这样下去,米也没了。” “唉,唉,早知道当初就该在山上开垦天地,中些水稻啊,麦子啊什么的。” “对对对,有大白菜充饥也好啊。” 哧溜一声吸起口水,易子良苦着脸说道:“哎呀白白胖胖的大白菜啊,从前对你爱理不理,如今我分外想念。” 林子华指指屋外,“那边扔着几条我带回来的白菜叶子,不用想念,全部给你。” 师兄们斗着嘴,气氛倒也欢乐。可田思思知道,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宫里来的大太监是打算温水煮青蛙,逼他们做出决定。 释子延对齐子风道:“你收拾一下,跟我去林子里打些野味来。” 齐子风点点头,郑重其事道:“好。” 夜间,两人从林子里回来,竟都空着手。齐子风鼻子里呼哧出气,释子延脸色凝重。 “怎么了?”田思思上前问。 齐子风气道:“那可恶的阉人,不知在山溪里放了什么,如今连水都没法用了。” “这是要把我们逼到绝路啊。” “下去跟他们拼了!不给他们见识点颜色,怕是都不知进退。” 师兄们都拍案叫嚣起来,只有田思思恰恰是最冷静的。 “这样只会伤及无辜,况且四师兄的小徒弟还在他们手上。”田思思幽幽道,“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不但能叫他们退兵,还能叫他们乖乖把人质送回,乖乖抬菜上山,乖乖赔礼道歉。” “他们有这么听话?”易子良不相信,继而眼神一凛,气急起来,“小师妹难道你想……不行!你不能进宫!” 第495章 妃常心动(一) 师兄们担心坏了,轮流看守着田思思,不让她下山。可田思思还是找到机会,一个人偷偷遛下山。她找到大太监,答应进宫。 那日师兄们遍寻灵剑山,都不见田思思。最后却见到大太监爬上山来,笑嘻嘻地向他们道歉。 大太监没想到,他人生中第一次遭遇暴打,就是在这一悲惨的时刻。 他忿忿回宫,本欲向圣上告一状。可圣上见到田姑娘后,眼神就没有离开过田姑娘。田姑娘不下跪,他也没有责怪。 大太监只好将一肚子怨气吞了回去,改告状为讨赏。果然圣上一高兴,重金赏赐。 “嘭!” 真妃宫中,一只篮彩描金花瓶被砸在地上,碎成渣滓。 真妃指着空气大骂:“哼,一个乡野村姑,竟然也敢勾引圣上!” “娘娘息怒,宫中美人如云,圣上不也谁都没瞧上,至今只有娘娘您一个妃子么。怕是像戏文里唱的,那村姑在圣上落难时救过圣上,圣上为了报恩才接她入宫享富贵的。” “对对对!圣上从前流落在宫外,定是结交过一些山野之人。那种粗鄙女子,哪里及得上娘娘您一根头发丝。” 两个贴身宫女立马为真妃顺气,尽捡好听的话说给她听。 “奴婢猜啊,那村姑在山上风吹日晒的,一定又黑又丑。” “一个民间女子,手指怕是比我们还粗糙,嘻嘻。” “那当然,娘娘疼我俩,从不让我俩做粗活。可那种无人伺候的民女,自然是洗衣做饭样样亲躬,肌肤怕是比嬷嬷们还不如。” “圣上知恩图报而已,哪会喜欢那种女子。” 真妃冷哼一声,使眼色叫人将地上狼藉收拾了。 理理发丝,才悠哉地道:“本宫怎会与一个粗野女子计较,简直有失身份。随她去吧,无非是宫中多养一个闲人。” 真妃想象中,田思思就真的是一个肤黑貌丑,手指粗糙的老姑娘。自然不再将她放在心上。她如今最忧心的,还是圣上不愿见她。 爹爹催她尽早诞下龙子,可她如何接近圣上啊? “有了!” 彩灯会上,真妃装扮一新,殿前献舞。 她见圣上饮着酒,心情极佳的样子,手指还随着音乐在打拍子。于是心中欢喜,跳得更卖力了。 圣上又着人搬来椅子,放在他身边。 真妃的舞步更加轻盈,脸上笑意掩饰不住,急切地朝圣上抛了一个媚眼。 她是后宫唯一的妃,圣上身边的位置自然是她的。 舞毕,真妃来到圣上面前,盈盈下跪,“臣妾献丑了。” “好,好,跳得好。”燕子凌很高兴。 真妃心头一喜,正等着圣上赐座,忽听太监报道,“丽贵妃到——” “丽贵妃?”她不由低声嗤笑。 倒是忘了,圣上也封了那山野女子为妃。只是报恩而已,真正便宜了那村姑。 田思思费了很大的劲,才制止宫女们为她插上满头珠翠。试遍衣裳,才总算寻到件淡雅的。 宫中的日子不好过啊,这样那样的礼仪烦透了。 燕子凌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望着田思思走来的方向。 第496章 妃常心动(二) “快跪下拜见圣上。”礼仪嬷嬷在田思思身后提醒。 田思思眨眨眼望了望高位上的颜子仪,她的二师兄什么时候需要她下跪了,她又没做错什么。 “跪什么,皇宫那么大,走过来都累死了。”田思思小嘴一撅,嘟哝着直往前走。 嬷嬷,宫女们惊恐相随,生怕自己被牵连降罪,可又不敢大声。 田思思经过真妃时,真妃还跪着,她却一眼都没有去瞧真妃。 真妃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什么山野村姑,粗鄙丑陋,都是假的! 早知道是这么个绝美女子,当初她就当阻止圣上封妃。 “大胆!”真妃刚从惊艳中清醒过来,就朝田思思大喊一声。 田思思回头,看了眼真妃,然后又望向燕子凌问道:“这个女子就是传说中今日要献舞的那位?” 她是零碎听宫女们说起,谁谁要献舞。可是没有听仔细,不知道是真妃。 燕子凌哈哈大笑,道:“没错,只是你来晚了,她已经献过舞了。” “哦,跳得好不好看?”田思思随口问着,继续走向燕子凌。 燕子凌点点头道:“嗯,好看,你想不想看?” “想。”田思思一屁股坐到燕子凌身旁空着的椅子上。 燕子凌便望向真妃,顺口道:“既然如此,就劳烦真妃,再跳一回。” 他大手一摆,乐师已重新奏乐。 田思思惊掉下巴,这个跪着的女子原来是二师兄的娘子啊。都怪她挑衣服太久迟到了,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妃子为她重跳一支舞。 真妃气得手指发抖,那张椅子,原本是她的! 她站起来,不管乐曲催她舞动,伸手便指向田思思,愤然道:“大胆丽贵妃,见到圣上竟然不行礼,你就不怕圣上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田思思委屈巴巴地投望向燕子凌,“二师兄,你要治我大罪么?” 燕子凌宠溺地摇摇头,恨不得此时就搂她在怀宽慰,“怎么会,真妃是吓你的,别怕。” 接着,他侧过脸颊,眼神掠过错愕的真妃,望向跟着田思思而来的一众嬷嬷们,说道:“丽贵妃自小天真烂漫,不喜繁文缛节。以后,都不许再苛责她,为难她了。” 嬷嬷们连忙下跪称是,内心惶惑地回想自己之前教礼仪时有没有太严厉。 “真妃,怎么还不跳?”燕子凌蹙起眉,不悦地望向真妃。 田思思敢不遵礼节,真妃可不敢。 她忍着屈辱,重跳一曲。 可真妃还没跳完,田思思就对挂着的彩灯起了兴致,新奇地张望着。 燕子凌执了她手,领她去看彩灯。 真妃的舞,便只能跳给空气看了。 彩灯节后,真妃气血攻心,一病不起。 在卧榻上,她吩咐婢女,“我要她死,我要她死!这个女人不死,我在宫中便永无出头之日!” 田思思独自逛御花园时,冷不丁跳出一只小猫来,爪子拍到她腿上。 “好可爱呀!”田思思俯下腰,抱起猫,愉快地走了。 花树后,真妃宫里的婢女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走出来两步。 该死!应该找一只不可爱的猫来,把丽贵妃吓得掉进池中的。 第497章 妃常心动(三) 下一次田思思抱猫路过御花园的池子,就见一个小太监突然从假山后跳出,嘴唇哆嗦着地猛扑向她。 田思思心中一凛,咦?那个角度是要把她推进池中啊。 手中阴寒之气正要一掌击出,仓促间及时收回,等着小太监将她噗通推进池。 不是来刺杀她的,只是将她推入池,难道是来跟她嬉戏玩耍? 看那小太监吓得,现在还在岸上直发抖呢。 她会游泳,怕什么。 “沉进池中了,一定死了……”小太监喃喃一声,忙跑回去跟真妃复命。 田思思在水中眨了下眼睛,开始滑动着要往上浮。这时又听见噗通一声,谁又跳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的腰被搂住,大力地往水面上扯。 这是谁呀? 田思思挣扎起来。 那人的臂膀十分有力,竟固执地不松懈一丝一毫,将她抱上岸后,才放开。 “你!你是……”田思思抹了把眼皮上的水,才终于看清那个把他捞起来的人。 竟然是小七公子! 小七公子也是这时才发现被小太监推下池的竟然是田思思,一愣后,心下又释然。 在深宫中,争风吃醋,暗杀一两个人时有发生。 田思思如今是圣上新宠,要害她的自然是真妃。 “既然你没事了,我这就告辞!”小七公子拧了把衣摆上的水,气度不凡地说道。 真妃在宫中迟迟没有等来丽贵妃溺水的好消息,还以为小太监骗她。 终于忍不住,让宫女去打听。 宫女回来后带来消息,说圣上正在陪丽贵妃下棋,一边下棋一边埋怨她不该在御花园的池子里玩水。 真妃一口血喷出。心头郁结难消,愈久弥深。 她暗中做着一个个计划。 直接派刺客深夜持刀刺杀! 可那刺客的刀刚一亮出,就被田思思借来削苹果了。 刺客以为暴露,当场逃跑。 奈何逃跑途中巧遇国师,被国师抓获。 真妃听到消息后,吐血吐得脸色惨白,才连夜捎信给爹爹李侍郎,求肯他暗中在牢里将那刺客灭口。 小七公子得知被他抓来的刺客,莫名中毒身亡,提高了警惕。 他在宫中也算半个闲人,除了推演天相,基本上无所事事。于是日间或夜里,他便总是有意无意要路过田思思所住的宫殿。 他称之为,散步。 好巧不巧,他无意中拦截了一个脸生的宫女,闻了闻她要送去给田思思的汤羹,就又被他抓着了一份毒汤。 把宫女压入大牢后,小七公子对着空墙喃喃自语:“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救了你三次……” 接着,是第四次,第五次…… 小七公子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天去田思思宫殿附近逛一圈,那也是他的日常。 不去逛,反倒一整天心中烦乱,总觉得不踏实。 “嘭嘭嘭!” 真妃在宫中连摔几个花瓶,气得差点将自己的寝宫拆了。 “废物,都是帮废物!这么多次,竟然都没有弄死那个小贱人。” 心腹宫女跪在地上,委屈落泪。她也差点被抓,差点要关去大牢了。 “娘娘,都是国师在暗中保护丽贵妃。我们,连丽贵妃的身都近不了。” 第498章 妃常心动(四) “国师……暗中保护……”真妃似乎从最近的几次失败刺杀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情谊。 她沉吟一番,郑重踱步。忽然心头落下一捶,转身下令,“立即去查一下国师与丽贵妃,他们进宫之前,可曾见过面。” 事实真相是查不到的,可真妃既然下了令,总有人为了讨好真妃,故意捏造出一些证据。虽是空穴来风,听得多了,倒像是真的了。 真妃在寝宫哈哈大笑,自夸英明。 “国师大人,果然是在宫外时就对丽贵妃一片痴心。如今进了宫,仍旧难忘旧情。” 宫女恶狠狠道:“一对奸夫**!娘娘,何不立马禀报圣上,处决了他俩?” 真妃冷笑,“哼,圣上把丽贵妃当成宝贝疙瘩来疼爱。不是说,圣上每每欲宠幸丽贵妃,都被丽贵妃拒绝了。可即便如此,圣上仍痴心不改,对她千依百顺。” 最后四个字,被真妃咬牙切齿地碾出。 她千方百计想荣获宠幸,圣上却对她爱搭不理。圣上几乎夜夜往丽贵妃宫殿跑,都被各种理由赶回,他竟然不恼怒,反而珍惜丽贵妃。 这怎能叫她不心痛,不嫉妒。 “圣上又怎会相信他人的片面之词……” 宫女为主子心焦,“可是娘娘,我们不作为,不是便宜了那小贱人么?” 真妃恶毒地一眯眼,一字一顿道:“当然不能便宜她。我会让圣上亲眼见到,小贱人的不堪!”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小七公子整理好衣衫,戴上礼冠。然后例行公事般的,出门闲逛。 闲逛的目的地,谁都知道是哪。 小七公子每日这个时候,也都是最积极,最急不可耐的。 伺候他的小太监今日就提醒了一句,“国师大人,您的礼冠没有戴正,可别叫丽贵妃瞧见了。” 小七公子连忙伸手扶礼冠,又仔细地将发丝捋齐,将两根飘带端正地放到胸前。 做完这一切,才猛然惊醒。然后眼神闪烁地瞪一眼小太监,怪罪道:“多嘴。丽贵妃怎么看见?我又不是去见她。” 小太监笑而不语,端上一杯茶,又道:“大人再漱漱口,这香茗的味道好闻。听说丽贵妃漱口,也是用这种茶。” “多事。”小七公子白了小太监一眼,但还是端起茶杯来又仔细漱口。 独自出门后,他脑中无端浮现出田思思的娇颜。不止一次的幻想,若是她终于发现,一直以为是他在救她,会如何感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来到走进丽贵妃宫殿。 “国师大人!” 宫女们下跪行礼,他才猛然惊觉。 “莫非……”他暗自揣测,“莫非我真的对她动心?不可能,绝不可能。” 为表示不会动心,他决定大大方方拜访她一次。 继续前行,由宫女禀报,进入见到了田思思。 “国师大人,请坐。”天气炎热,田思思穿得清凉。一边拿宫扇扇着,一边笑着摆手。 小七公子道:“我今日来是为向丽贵妃坦白一个秘密。” 告诉她一直是他在救她,此后便不再记挂。 第499章 妃常心动(五) “哦?”田思思来了兴致,既然是秘密就不能被旁人听去,于是屏退了左右。 宫女们听话地退下,还帮忙关了门。 田思思兴致盎然地瞧着小七公子,等待他将秘密讲出。 小七公子喉结忍不住一滚动 如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的是他此来的目的么? “我……”他迎视田思思,要告诉他是自己一直在救她。可是临开口,又觉得太过卑鄙,倒像是来要好处似的。 他已不知不觉来到她身前,拉住了她的双手。 田思思不解地问他,“国师大人,你做什么?” 小七公子猛然惊醒,忙放开了手。 自己怎么可以轻薄丽贵妃! “嘻!”田思思顽皮地笑了笑,吐吐舌头开玩笑道:“国师大人不会是喜欢上本宫了吧。” 没有一个下人通报,也没有谁能事先料到,就在这个时候,燕子凌一脚踹开门。 真妃跟在燕子凌身后,阴笑着。 真可悲,无数次求见圣上都被拒之门外。今日里借着揭发丽贵妃的由头,才终于得见圣上。 可是,该结束了!丽贵妃的好日子,她的倒霉,全都该结束了! “你们在做什么!”燕子凌大吼。 田思思从小七公子怀中挣脱 他眼睛一眯,脑中顿时有了个答案。 漱口的茶水……原来如此。 他抬头,望向在窃笑的真妃。 真妃一直想害田姑娘,可是都被他搅局了。真妃一定注意到了他,便利用他来害田姑娘。 他身边的小太监被买通,漱口的茶水里添了药。 “哈哈哈,哈哈哈……”小七公子看着燕子凌笑道,“你拿国师之名囚禁我,你以为我真会心甘情愿留下来?我就是要染指你的所爱,让你伤心难过。她是不愿的,是我逼她。只可惜,你来得巧,我未能如愿。” “嘭!” 燕子凌一脚踢到小七公子心口,大怒,“朕的心爱之人,连朕都舍不得,你竟然敢!” 真妃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盯向小七公子。 圣上相信他的话了,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会拿命来救丽贵妃。 “来人!拖出去,斩立决——”燕子凌毫不犹豫地下令。 小七公子被拖走后,燕子凌扶住了田思思。 “丽贵妃,朕知道你是冤枉的,朕不怪你。”他柔声说道。 似是为了弥补,他搂着田思思,郑重许诺:“朕要封你为后!要全天下都知道你在朕心中的位置。朕要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让全天下都为你我庆贺。” 第500章 当时惘然(一) 婚礼当天,举国同庆。 祭祀台上,帝后执手同行。 忽然间,阴云密布,天边滚来一道雷。 大臣们仰头望天,惊恐地窃窃私语。 “哼,不合礼法,果然惹怒了天神。” “一个乡野村姑,怎能封为后!” 燕子凌紧攥着田思思的小手,谨慎地望着天穹。 响雷滚过后,乌云遮来,顷刻灰蒙蒙一片。轰隆声中,闪电划亮天幕,继而哗哗哗砸下数不清的豆大雨点。 燕子凌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为田思思遮雨。 田思思却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变故都不会扰乱她的心绪。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甚至是舒了一口气,觉得这场雨下得真及时。 “既然天公不作美,今日就不封后了吧。”田思思说道。 燕子凌却一把拉住她,不让她下祭坛,“不!朕不允许。今日朕一定要让你成为皇后,谁也阻止不了。” 他能想象得到,如果这次退回不封后,明日大臣们便会纷纷上书,请求他收回封后的决定。 惨叫声掩在雷雨之声中,在宫门处响起。 但很快,那恐怖的声音就蔓延到了祭坛这里。 御林军大片大片在死去,他们慌张地往祭坛这里边退边拦。可那个孤身一人闯入宫的面具人,像死神一样恐怖,谁靠近谁就死。 “来人呐!快护驾——”大太监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并且率先跳上了祭坛。“圣上,有刺客,您和丽贵妃先回宫殿里避一避吧。” 燕子凌生气地纠正道:“是皇后。” “是,是,是奴才叫错了。”大太监只打嘴巴。却在这时,被一柄剑刺穿了腹部。 他吐着血转身,一道雷电闪过,叶子昂在血泊中缓缓摘下了面具。 侍卫们围了上来,可叶子昂根本不回头,只是手往身后一挥,劲力如潮水蔓延开来。侍卫们还没有近身,就被肉眼看不到的劲力掀翻,口吐鲜血。 叶子昂跳上台,燕子凌去阻拦,出手一掌击去。叶子昂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身体却半点没有晃动。他只是闷哼了声,然后执起了田思思的手,“跟我走。” “大胆!”燕子凌第二掌击来。 叶子昂眼神一凛,与他对接一掌。 燕子凌竟被叶子昂一掌击下了台。 台上田思思还没有开口回答,叶子昂就已经抱着她,施展轻功飞离。 直到离开皇宫很远,雷雨也在肆虐了一阵后渐渐收敛,天色放晴,重新普照下温暖的阳光,可田思思还是没有从婚礼中被带走这件事中回神。 “上马!”叶子昂把田思思带到一匹骏马前。田思思不回答,他便直接一把将她抱上马,然后自己翻身而上,抱着她坐在后面。 “驾!”他驱马前行,一路远行。 田思思被带到京城里的一个富户家中。那家主人本就是碾花神教中人,早年碾花神教退走北荒,他便应教主令,留在了京城中化名经商。 田思思被安置在一个房中,叶子昂最后定定望了她很久,才终于默默地转身离开。 第501章 当时惘然(二) 来伺候她的丫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清楚叶子昂的真实身份。她看起来天真无邪,但为人勤快善良。 “姑娘,您一路劳累,我为您打水洗一洗再去休息吧。” 田思思茫然地望了眼那丫鬟,张开口,声音竟微微有些沙哑,“你是……” “回小姐的话。”丫鬟蹲了蹲规矩地行礼,然后愉快道,“我叫绿衣,是叶府的丫鬟。我也才来叶府三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主子安排来伺候小姐您,这真是绿衣的荣幸。” “叶府……” “小姐,不瞒您说,我也很纳闷呢。老爷姓李,可府邸却姓叶。老爷年岁大了,却对叶公子十分尊敬。” 田思思不再相问,那丫鬟还是关不住嘴。 “今日是当今圣上封后的日子,是大喜的日子。而三天后,也是叶府大喜的日子呢。” “叶公子要娶剑心小姐了,嘻嘻。” “噢,我不烦小姐了。小姐睡吧,我出去做活了。” 可田思思哪里还睡得着,绿衣口中的叶公子应该就是叶子昂。叶子昂就要娶剑心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冒险去皇宫带走她。 叶府今日前门后门都紧紧关闭,下人们全被吩咐站在围墙边,门后边把守。 大堂中,叶子昂冷眸望着桌面。剑心泪眼迷蒙,摇着头后退。李老爷长吁短叹,却说不上话来。 良久,叶子昂才迸出三个字,“对不起!” 剑心脸色大变,瞳孔瞬间扩大。她眼睁睁望着叶子昂飞奔出门,心中无比明白,他既已做了决定,那么如今该是去见田思思了。 “唉!”李老爷叹一口气,低着头,还是不敢说话。 剑心无措地退到椅子,跌坐下,失神喃喃:“剑心从来不敢奢望成为教主夫人,是教主说要娶我的,是教主自己说要娶我的。” 李老爷不安地看看剑心,又望望门外,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多问。 踌躇了一会儿,李老爷说道:“剑心姑娘,教主吩咐现在就回北漠。我要回去收拾下行李,跟我在京城时娶的几房妾室道别。你也……你也快去做准备吧。晚了,怕是城门就关了。” 绿衣走后,田思思没有休息多久,房门就被大步而来的叶子昂一把推开。 他快步来到床榻前,不等田思思爬起,竟然一把打横抱起她。 田思思心情复杂,这么久没有见面,她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了。 责怪他为什么要掳走自己?呵,她巴不得离开那个鸟笼似的皇宫呢。 问候他这么段时日过得如何?不,她做不到,叶子昂仍算是她的仇人。 叶子昂将田思思抱入马车,绿衣一直跟来,懵懵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子昂转头道:“照顾好她。” 绿衣便点点头,连忙手脚并用的也爬进马车里。 身影一掠,叶子昂当场消失不见。 一个影卫亲自驾车,冲出叶府大门。 马车快速驶向城门。 田思思偷偷张望,看到在他们之后,还有一辆马车紧跟着出来。 也许是刚下过雷雨的缘故,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空旷得不真实…… 第502章 当时惘然(三) 马车将驶到城门口时,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田思思掀起一片帘角往外张望,却见到城门紧闭,城门口的守卫也比之往常多了好几倍。 这时驾马车的影卫侧过脸颊,低声提醒道:“田姑娘,不要掀帘,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容貌。” 田思思忙将帘子放下,端坐回去。 “前面是什么人,宫中出现此刻,今日不许出城……啊!你是谁?” 田思思听到守门的官兵先是对他们一阵吼,然后就像见了鬼似的突然惊恐大叫。 马车停下,田思思感觉到影卫跳了下去。 马车外此起披伏的惨叫声响起,绿衣紧张得不住发抖。 田思思握住了绿衣的手,无声地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可是她自己,也在疑惑,好奇,担心…… 她不怕被官兵抓回,甚至是当面对她兵戎相见,她怕的是,他会怎么样…… 外面的人速战速决,惨叫声很快停止了。 过了一会儿,发出哐当哐当铁索晃动的声响。 叶子昂“啊”的一声狂吼,凭一人之力徒手拉起了城门。 “快!”他憋着力气催促一声。 影卫跳上马车,“驾!”一声喊,马车又疾驶起来。 田思思听到后边也有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心想应该是另一辆马车也紧跟上来了。 他们应该是已经出城了吧! 另一辆马车上坐着的会是谁,那个人对叶子昂来说,也很重要吧? 马车行驶了很久,入夜后才终于停下。 那时田思思和绿衣已经饥肠辘辘,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出来的匆忙,田思思和绿衣什么也没有带。 驾车的影卫掀开帘子,扶田思思下来。 田思思有意无意地往后望了一眼,就见另一辆马车上也走下来一个人。 夜里光线昏暗,但那个人身影很熟悉。 她似乎转过身,朝这边走来,且手中还拿着什么。 田思思佯装不在意,被绿衣扶着坐进了一个亭子。 那人走近,在田思思身后喊她,“田姑娘!” 只这一声,田思思便知道是谁了。是剑心,绿衣口中要嫁给叶子昂的剑心!难怪,她也被安排坐马车出城了。 田思思回过头,温婉一笑,回了句,“剑心姑娘,好久不见。” 剑心的眼神有些闪烁,唇蠕动了下,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欲言又止。她把手中袋子给田思思,最终只冷冰冰地说道:“田姑娘请用吧。” 语毕,剑心转身便走,又回到了马车上。 驾车的那影卫擦亮火折子,周围总算添了一抹光亮。就着这抹光亮,田思思看见剑心给她的是一袋干粮和一只水馕。 绿衣小声地对田思思道:“小姐,您别放心上去。剑心小姐对您生气,是有理由的。” 影卫瞥来一眼,白了白,又转开头。 田思思也无所谓地一笑。 可是绿衣还在说话,只是声音压得更加轻了,“叶公子就要跟剑心小姐成亲了,又带回了小姐您。就像李老爷似的,三妻四妾很正常。可剑心小姐必定心中不乐意,虽然给了小姐吃食,但也只是作为正房该表现出的大度而已。” 第503章 当时惘然(四) “哦?是么……”田思思如梦呓般轻轻吐字,慢慢掀起长睫瞟了剑心的马车一眼。 同样是叶子昂的影卫,剑心的待遇的确跟别人大不相同。 收回视线,捏了捏袋子里的干粮,田思思提不起半点食欲。说是心底泛酸了么,大抵有一点。但也不会强烈到难以忍受,痛不欲生。那种揪着心脏,慢慢腐蚀快乐的愁闷,微小到难以察觉。 夜里的风很缠绵,似裹挟着某种暧昧气息,让她这个自认为被抛弃的人,有点点反胃。 叶子昂追上来了,他应该是看到她了,往亭子这边望过来一眼。 但脚步不止的,他很快便去掀了剑心的马车帘子,似乎跟剑心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扶着剑心下了马车。 剑心随他一起走向了亭子。 绿衣在旁说话,“小姐,你不吃么?” 那近在咫尺的说话声像吹过的夜风,没在田思思心里作任何停留。她的全副精神,都挂在了迎面走来的男子身上。 “休息好了么,得赶快离开这里,别让官兵追上了。”叶子昂开口说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悦。 田思思张了张口,又讷讷地闭拢。全是因她招惹来官兵,也是她在亭中休息惹他不快了。 她便低着头,站起来,慢慢走向马车。 田思思上了马车后,剑心也很快钻了进来。可是当绿衣要上车时,却被叶子昂拦住了。 “绿衣,你去后面那辆。” “啊?是要我跟剑心小姐交换么……哦。”绿衣有些迟疑地嘟囔了一句,接着便乖乖走向了另一辆。 叶子昂坐在外头驾马车,原先那影卫却跟着绿衣一起去了后头那辆马车。 “驾!”叶子昂催动了马车。 在轻微的颠簸中,田思思掀起马车后方的帘角,望见绿衣爬进了车厢。李老爷擦了擦刀,也藏进车厢。影卫则坐在驾车位置上,可是,马车迟迟不动。渐渐的,马车隐没进夜的黑暗中。 田思思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回头望了眼剑心冷漠的脸颊,电光火石间她脑中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两辆马车是一模一样的,叶子昂是要绿衣代替她留下来,蛊惑万一会追来的官兵。 难怪逃跑途中,要带上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买丫鬟。 难怪马车宽敞,初来时,却要剑心独坐一车。 “停车!”田思思忽然任性地大叫。 “吁——”叶子昂急勒住马。 田思思在厢内晃了晃,撞上了剑心。剑心忙扶住她。 “没事吧?”这时叶子昂掀起帘子,眼底带着抹浓浓的关切,问剑心。 田思思着了慌般从剑心身上退开,像做错事的孩子,真想钻进一个他们看不到的洞里。 剑心转头冰冷地问田思思,“你没事吧?” 她怎么会没事?她有,她太有了!她现在很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心甘情愿被带离皇宫,是傻么。 “你们不能把绿衣留在路上,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会害了她!”田思思气愤地说道。 叶子昂冷笑,“别妇人之仁,现在不是替别人考虑的时候。” 第504章 当时惘然(五) 田思思心头一酸,欲从叶子昂身旁下车。叶子昂伸出手臂一把拦住她,她则捏指弹出一粒冰锥,生气地推入叶子昂肩头。 叶子昂闷哼一声,固执地抱住她,低声警告:“别闹!” “让我下车,我要回宫!我要回宫!”田思思大喊起来,生怕不会引来官兵似的。 剑心脸色大变,却欲言又止。 叶子昂一边紧拥田思思不让她挣脱,一边给剑心使了个眼色,让她下车。 剑心眼神黯下,默默地从旁边下了车,坐在了驾车位上。叶子昂则一下跳进车厢,搂着田思思好一顿哄劝。 “绿衣不会有事的,你不用为她担心。她不会武功,对你,对我,对叶府也一无所知。就算被抓,官府也问不出什么,最终只能将她放了。” “你听话,别嫁给燕子凌,好么?别嫁给他!” 那句“别嫁给他”,刺到田思思心头最柔软处。她不再扭动挣扎,只是喘息着,问叶子昂,“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娶剑心,却不让她嫁给别人。 “燕子凌不是好东西,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舍得害死。” “那你呢?”田思思抬眼,讽刺道,“你不是也背叛师门,欺凌同门么?” 叶子昂一愣,随即反问:“我几时欺凌同门了?” 田思思哭道:“你欺负我了。” 叶子昂心头一软,半天不语。但双臂更加不舍松开,在田思思哭泣及微小的挣扎中,他低头,覆上她的唇…… 车厢外,坐在驾车位上的剑心轻轻一声“驾”,催动马车。 静谧的夜里,从车厢内溢出的轻吟亦十分清晰刺耳。她需要车轱辘转动时发出的“吱呦”声,来洗涤心情。 叶府中,教主告诉她,要娶她做教主夫人的许诺不能兑现了。他用一句对不起,解释了他的决定。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教主从未喜欢过她,哪怕是一眨眼的时间。 那时燕子凌率兵清剿碾花神教,田思思竟为了燕子凌来刺杀他,劝他离开。 他表面上付诸一笑,轻而易举就退走北漠。可是她明白,他的心被伤得千疮百孔,需要忘掉过去来治疗伤口。 于是,他召见了她,冷冰冰地告诉她,会娶她做教主夫人。 可终究,成亲这件事被一拖再拖。教主夫人的位置,其实早在教主心中另有她人。 也许是时间久了,某一天教主终于定下一个时间,告诉她会在那天娶她。并且,带她来到京城,说要隐姓埋名,在叶府做一对普通的商贾夫妻。 她当时多么快乐,如今就有多么失望。 她宁愿从来没有被教主选中做那个替代品,也好过期望落空后她一个人暗暗沉湎在悲沧中。 就是因为来到京城,教主才听说了燕子凌成为圣上,并且要封田思思为后。 他谋划了一切,就为了在封后仪式当天,抢走田思思。 起先,他要她坐在另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中,就是要让她替代田思思,来引开官兵的追捕。 可是后来,他见到了绿衣,便临时起意,带上了绿衣。 第505章 当时惘然(六) 刚出城门,田思思在亭中休息时,他过来告诉她,让她跟绿衣交换位置,由她保护田思思比绿衣更为稳妥。 呵,他的心中自始至终都只为田思思一人考虑。她的命,不过和绿衣一样,是必要时可抛弃的。 她当时还天真地以为教主是关心她,是不舍她替田思思去死。可一厢情愿的靠近,却只换来被教主一把拉下马车,催促过去保护田思思的下场。 “驾!驾——”剑心把马车催得越来越快,仿佛要在鞭笞马匹时宣泄光心中的不甘。 …… 田思思随叶子昂回到了迁至北漠的碾花神教。 北漠的日头晒人,叶子昂执了她的手,展开披风,为她遮阳。 一路上很多人看着,对叶子昂行礼,亦好奇地打量田思思。 田思思知道剑心跟在他们身后,心中的疙瘩隐隐作痛。 叶子昂抓着她不放手,是怕她逃了么?当初他在擂鼓山的碾花神教是被二师兄清剿的,如今他掳走她,就是为了报复二师兄的吧。 那么,为什么要在马车里吻她?也只是为了报复二师兄? 田思思被安置起来。教众在叶子昂面前,对她恭敬有加。可是在私下底,却不是很瞧得起。 “这个女人倒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教主夫人不是剑心么?” “听说她是皇后,是圣上的女人。哼,当今圣上不就是将碾花神教赶到北漠,才一步步夺了兵权,篡位为帝的么。” “这么说,这个女人是人质。” “没错,就是她害得碾花神教只能搬迁到环境恶劣的北漠来的。” 那些都是后来入教的人,相互之间的传言。但在对田思思一早就熟知的倚媚等人口中,田思思又是另一个身份,另一种心机。 “哈,这不是当年的圣物么?” “当初教主要她留在教中,她非要逃走。如今教主要娶教主夫人了,她倒是又回来了。” 连日来,众多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叶子昂再回神教,教中办了一次宴会。 当教众们兴高采烈地在座位中等待教主出现时,却见教主牵着田思思坐到主位,而剑心只能站在他身后。 宴会照常举行,教众们却在嘻嘻哈哈中偷偷观望。 教主亲手为田思思斟酒,为她夹菜。 教主的眼神始终停留在田思思脸上。 教主握着田思思的手,不曾放开。 …… 这日后,流言不再。 教众们都相信了田思思已取代剑心的位置,对田思思也恭敬起来。 可是唯独田思思自己,还牢牢记得他要娶剑心的事。 “思思!” 底下人献上的珠宝,叶子昂总是第一个拿来给田思思。 “北漠物资匮乏,你可不要嫌弃。” 田思思盯了那珍珠链子一眼,心中微动。可就是因为一次次不可避免地对他动心,她才更加要警告自己该对他绝情。 “这种俗气的东西,我才不要。” 叶子昂身形一顿,忽而冷笑,“没错,师姐在宫中要什么没有,自然是看不上这种货色的。” 他转身,置气离去。 真遇上剑心,便将那珍珠链子甩给了剑心,“拿去。” “这是……”剑心大感意外。 第506章 当时惘然(七) “扔了!”叶子昂说完就大步离开。 可剑心哪里舍得,便把它藏进了袖口。然后,继续端着点心送去给田思思。 “田姑娘,我把点心放这了。”剑心把点心盘放下,袖口中的珍珠串调皮地遛出来一截。 田思思立马看见。 剑心则忙将珍珠链子塞回去,脸上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田思思问她:“教主送给你的?” 剑心顿了顿,才道:“是。算是吧。” 于是田思思苦笑着,垂了目,“我知道了,你走吧。” 剑心转身正要离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又多想了一想。 脚步顿住,再次转身。她将袖中的珍珠链子拉出来,郑重放到了桌上,说道:“田姑娘,教主给我这串珠子,是要我去把它扔掉。我舍不得,私留下来了。但我猜想,它原本是你的吧。” 田思思心中一动,不知道剑心说的是不是真的。 剑心纵使心中再痛苦,也不得不坦白了。 “田姑娘,剑心请你不要再惹教主伤心了。如果这是教主原本就要送给你的珠子,请你收下。” “你凭什么要求我。”田思思冷冷道,“凭你是教主夫人?” 剑心一愣,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的喉口有些发哽,语声微微沙哑,“田姑娘,教中的传言不过是不明真相者的臆测,都不是真的。” 田思思却不信,情绪低落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你说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我只相信任何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 “教主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剑心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是说过要娶我,但那是因为你伤透了他的心,是因为你他才违心说出来了那样的话。” “是的,他现在后悔了。因为不管离开多远,过了多久,他还是忘不了你。就算是抢,他也要把你抢回来。” “至于我,我自始至终都只是教主的影卫,我随时随地做好为教主献身的准备。可是教主就算说过会娶我,也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把实情说于你听,相信你自有判断。” 剑心跑了出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田思思。 她又细细将这几日里叶子昂对她的言行回忆了遍,他似乎真的是在围着她转。 “呜……呜……” 外间吹响号角。 这是一种警报声,预示着有外敌入侵。 田思思不及多想,忙跑出去,却见教众们都慌慌张张,拿上兵器在往外赶。 田思思施展轻功,飞上了望塔。远处沙尘滚滚,穿着戎装的将士骑马而来。几面写着“燕”字的大旗,随风摇曳。 是燕子凌! 那么,叶子昂在哪? 碾花神教迁至北漠后,早已不复当年。 而燕子凌除却弑弟篡位,还算是个好皇帝。在他的治理下,国运昌盛,兵力强悍。 碾花神教又岂会是燕子凌率领的大军的对手? 飞旋而下,抓住一个奔跑过的教众,田思思冷面问他,“教主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田思思又抓过好几个,可都是摇手说不知。 她心中焦躁,却在这时,见到了剑心。 “教主每次不开心,都会去沙漠废墟里练功。也许,这次他也在那。” 第507章 埋葬(一) 沙漠的风卷来,吹起黄色沙雾旋转飞舞。 奔跑中的田思思呼吸了没几口,嗓子眼就开始发疼。在她前面的是剑心,剑心窈窕的身影包裹在一袭窄袖男装中,此刻看来雾蒙蒙的。 田思思不禁自问,这样的地方真的能住人么? 可是,当初叶子昂毫不迟疑地迁来了北漠,就因为她想让他离开。 想到这段日子叶子昂过的苦日子,鼻子突然一酸,眼眶沉重了。 “教主!教主——”剑心找到了沙漠废墟,这里林列着高高低低的土黄色残垣。她穿梭着大喊,声音在狂风中忽远忽近。 田思思也试图喊起来,“叶,咳咳……” 可是一张嘴,沙尘便灌入了口腔,令她十分难受。 她扶着一面倾倒的墙,捂着心口,吐出嘴里的沙子。发髻被风吹散了,飘在她脸颊上,飞舞出平行的直线。 她还没有适应这里的气候,越吐越想吐,“呕……” “思思!”一句不大真实的关切的呼喊,飘进她的耳朵里。 那是年轻男子的声线,清越魅惑。 是叶子昂么? “子昂……”田思思眼里闪着泪花转过头,带着点委屈和求饶。 她难受,她受不了北漠的自然气候。 她知道错了,明明已经爱上,就不应该逃避。 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飞奔而来的男子。上一息还温柔缱绻的眸光,刹那间转为惊诧,失望。 “九师兄,怎么是你?”她用清醒得略带了冷漠的语气问道。 可颜子仪不管,他一把抓住她双肩,便说道:“总算找到你了,思思。快跟我走,二师兄的大军就要进攻过来。” 田思思甩开颜子仪的手,不敢置信地后退,“九师兄,你竟然和二师兄联手来对付小师弟。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他不是我们的小师弟,他是碾花神教教主,是一个滥杀无辜,无情无义之辈!” 颜子仪的手探来。田思思手指掐出一粒冰,正蓄势待发,却又刹那融成水。 “呕……”她反胃地干呕起来,被颜子仪趁机半搂住,轻轻抚她背脊。 他的另一只手不动声色间轻捏上她的腕脉,既焦急又担忧。忽地眉梢一挑,勾上唇角。 田思思觉得好受点了,便再次推开颜子仪,狠下心道:“我不跟你回去!” 颜子仪踏前一步急道:“为什么?思思,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 可话未说完,就见叶子昂携风掠来,落在了他和田思思之间。 叶子昂面对着颜子仪,一字一顿冷冷道:“你想带她走?凭什么!” “凭她已经有……”颜子仪欲越过叶子昂,却被叶子昂率先出手,魔功推来。 两人顷刻间缠斗在一处,互相都不肯让着谁。 “呜——呜——” 碾花神教示警的号角再次吹响。而在另一边,燕子凌率领的大军也喊出震天响的“杀”声,洪水般碾压而来。 “呜——呜!”号角声截然而止,碾花神教第一层守卫已被攻破。 火光,沙尘,兵刃交击声,空气里弥漫的血气……催得田思思胸腹烦闷,又弯腰干呕起来。 第508章 埋葬(二) “轰——” “轰——” 叶子昂和颜子仪都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将早就经历过无数摧残的废墟再次搅得天昏地暗。 这时,大军厮杀之处,一骑金龙铠甲单枪匹马冲向废墟。 而另一边,一身玄黑袍,肩上趴着条小蛇的森冷男子,也轻功飞来。 “咻——”燕子凌策马不止,手中长剑飞掷向叶子昂。 “啊——”温子墨双眼猩红,大喊着凌空排出狂暴的一掌。 叶子昂耳朵一动,欲后退避过。忽然肩头被颜子仪一把抓住! 颜子仪那冰肌玉骨的修长手指陡然间收拢,瞬间爆发出钢爪般的碎骨之力。 “哼!”叶子昂不屑的冷哼,内力聚到肩头,一个抖动就要甩脱。 突然身躯一震,从肩头深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随着那剔骨般急剧的疼痛,还掠来一股阴寒之气,像是要将他全身血液都冻住。 “啊?”叶子昂脸色一变。白色寒霜已从他肩头处四散,攀爬过他半个身子。 而此时的田思思,吐得浑身乏力,正好抬头。霎时瞪大眼睛,想起了马车上她曾在叶子昂肩头推入过一粒冰锥。 《霜华》最后一招“附骨锥”,能像毒药一样长期留在人体内,必要时彻底爆发。 她已经忘了当初有多恨他,多想让他死。 “不要啊——”她撕心裂肺地大喊。一种叫后悔的狂潮席卷至全身,漫过了她其他所有的情绪。 “嗤!”燕子凌的长剑刺入叶子昂背心,血红色的剑尖从叶子昂腹部透出。鲜血,沿着剑身,从剑尖滴滴落下。 “轰!” “咔!” 温子墨的凌空一掌落到叶子昂身上时,颜子仪折钢断铁的手指恰好捏碎叶子昂的肩骨,然后返身避开。 叶子昂“噗通”跪下,一条手臂软软垂下,另一只手掌剧颤着撑在地上。 “噗!”没有忍住肺里的火辣,他一口血喷出,也将浑身力气瞬间抽干。 结束了。 恩恩怨怨终于结束了。 叶子昂闭上眼睛,嘴唇蠕动,“思思,对不起……” 很抱歉,这一辈子没有好好爱你。 可倒下时,没有埋入沙堆,却是落进一个温软的怀抱。 “小师妹!” “小师妹?” “……小师妹。” 颜子仪,燕子凌,温子墨站在原地,错愕地看着飞奔而来,抱住叶子昂的田思思。 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拼命想把叶子昂扶起来,可他却流着血,连跪也跪不直了。 血,染到了她白色绸衫上,红了她的双手,黏住了她的发丝。 那冷硬的剑尖,还突出在叶子昂腹部,随着动作,搅出他身体里更多的血来。 “不要,不要死……”田思思捧起叶子昂的脸,祈求般道,“不要就这样死了!我有很多话要问你,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不要就这样死,好不好?你睁开眼来看看我,是你把我带到你身边的,现在我就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要走……”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已没有血色。 双眼阖着,如睡着一般。 然后,他没有呼吸。 第509章 埋葬(三) 是因为你伤透了他的心,是因为你他才违心说出来了那样的话。 是的,他现在后悔了。因为不管离开多远,过了多久,他还是忘不了你。就算是抢,他也要把你抢回来。 田姑娘,剑心请你不要再惹教主伤心了。 …… 田思思回想着还在一个时辰前,剑心对她说的话。无声悲泣着,抱着叶子昂渐冷的尸身。 他是不是真的像剑心说的那样深爱她,她已经听不到答案了。 但因为他的死,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是爱他的。 “小师妹,你难道……”温子墨踏前一步,“难道爱上了叶子昂”这句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燕子凌紧蹙着眉,很想上去把田思思从叶子昂身上拉开。 可是,颜子仪拦在了他身前。 “二师兄,小师妹不是你的,就算叶子昂已死,她也永远不可能是你的。”颜子仪漫声说道。一副胸有成竹,意味深长的样子。 “你说什么!”燕子凌恼道,“她是我的皇后,我自然是要将她带回宫去的。” 颜子仪却不紧不慢道:“二师兄,小师妹不爱你,她爱的是叶子昂。” “那又如何?叶子昂已死,我就不信,日久天长,我不能让小师妹回心转意。”燕子凌满不在乎道。 颜子仪一声轻笑,自信而得意地道:“可是二师兄,小师妹已经怀有身孕了啊。算算日子,那是我的。” 温子墨和燕子凌同时脸色一变,诧异转头,望向田思思。 而此时的田思思,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听不到了般,只是抱着叶子昂,沉浸在悲痛中。 练了一身武功,又能如何? 她得不到的,终究没有得到。 她害怕失去的,最终还是失去了。 爹爹走了,叶子昂也走了。 未来她将怎样活着? 是否要像爹爹一样,带着对娘亲的爱意成为这世界的看客? 可爹爹最后,还不是去找娘亲了。 苟活着,有什么好。 “噗!”她抱住叶子昂的双手陡然一紧,抓住叶子昂背后的剑柄往前一送。 剑尖也刺入了她的腹部,叶子昂的血会沿着剑身,流到她体内。 她痛苦地将脸埋在叶子昂肩窝,期待若是能有来生,一定要亲口告诉他,她也爱他。 师兄们狂吼着她的名字,冲过来。 可是她已经跟着叶子昂走了,他们会去另一个世界。 田思思慢慢闭上双眼,听着师兄们痛苦,癫狂,后悔地嘶喊…… 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 …… “思思……” “思思!” “喂,快起床啦!小懒猪!思思大美女,思思小可爱……” 田思思哭泣着恢复知觉,睁开眼来,眨了眨。突然一下坐起,额头撞上了来叫她起床的长发美人。 这美人怎么穿着一件十分奇怪的衣服?袖子这么短,领口这样低,肚脐眼还露出,裤子短到大腿根…… 天呐!不会是醉香楼的姑娘吧。 “你要死啊,田思思!谋杀亲姐啊?”美人扶着额头狂怒地叫嚣,“早知道不叫你了,让你上学迟到,哼!” 上学? 田思思纳闷地歪了歪头。 第510章 重逢(大结局) 美人的手伸过来在田思思眼前一晃,缓了口气道:“唉算了,失恋的人惹不起,看你睡觉都在为男神而哭,我就原谅你了。” 这时候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隔着墙闷闷地传来,“还没把你妹妹叫起床啊,她不会因为觉得丢脸不想去学校了吧。” 装饰奇怪的房间里,美人不耐烦地回吼:“妈,你就安心去赴你的约会吧,不用管我和思思。爸都没了十二年了,你早点找到自己的幸福吧。” 溜了一圈眼珠,美人又凑过来对田思思道:“嘿,听你同学说你昨天给学校里暗恋的男神当众送情书,结果被残忍地拒绝。是不是真的啊?” 田思思摇摇头,她完全不知道这个美人在说什么。 “没劲!”套不出八卦的美人翻了个白眼,劈头盖脸丢过来一件衣服。随着关门声,美人的声音渐去渐远,“快换衣服,再赖床就真的要迟到了,小傻瓜。” 田思思迟疑地拉起身上衣服,突然看到雪白的肥嘟嘟的滚圆肚皮,她吓了一跳! 这是她的肚子?怎么那么胖!剑伤哪去了?竟然连疤痕都找不到,神奇! 换了特大号的衣服,田思思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画像。 那画像裱在一个很小的框框里,画技之高超,匪夷所思。 画中一个小胖妞,左边是刚才那个美人,右边是年纪大些的美妇人。三人勾肩搭背,都笑得好甜。 扭头又看到一幅更大的,会动的画,田思思差点把魂儿都吓出来。静静研究一番,才发现竟是面无比清晰的镜子!镜子里的胖姑娘,是现在的她。 门忽地被打开,美人进来催促,“哎呀我的傻妹妹,别照镜子了,再照也不会瘦半斤。快去刷牙,洗脸……” 田思思被推去了一个小房间,在另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前,美人在一把小刷子上挤了坨绿色膏药,不由分说塞进她嘴里。 见她迟迟不吃,竟粗鲁地拿那小刷子刷得她牙齿上全是泡沫。 她咕嘟一声咽下去,美人陡然瞪大眼,刷子“啪嗒”掉到了地上…… 之后的事情,田思思觉得像在做梦。 美人把她塞进了一个很大的红色铁盒子里,然后轰隆一声响,那铁盒子竟然跑起来了。 铁盒停下后,美人把她拉出来,推给一个等在门口,跟她穿着一样衣服的女子。 “麻烦你照顾我妹妹,她……”美人指指自己脑袋,“还没从失恋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已经自暴自弃,连牙膏都吃。” “嗯。”女子点点头,郑重地道,“清清姐姐放心,我和思思是同桌嘛,我会照看好她的。” 美人走后,女子看着那跑走的红色大铁盒,轻声喟叹:“唉,思思啊,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捡来的。怎么你姐姐跟妈妈都那么漂亮,你却……嗯。” 女子刚转了个身,突然眼睛瞪大,原地三跳,指着前方拉过田思思道:“思思,思思,快看!你男神耶!啊,不亏是校草,真帅……唉,思思,你哪去啊?” 田思思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中,再次见到叶子昂。虽然他头发剪短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 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不会再让爱错过! 一百八十斤滚圆身体飞奔而去,田思思在人潮如海的校门口朝着校草叶子昂大声喊:“叶子昂,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