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郡主要改命》 第一章 睁眼穿书 丁潇潇刚刚睁开眼睛,身边就有人催促道:“睁眼儿了,睁眼儿了,快快快,赶紧梳妆打扮!” 她搓搓头,自己一个三流小编剧,什么时候还混上这待遇了? 昨晚赶稿太累,丁潇潇一时睁不开眼,只眯开一条缝,竟然看见两张大脸正怼在脸上瞧着自己。 什么困意都没了,丁潇潇一个打挺坐起来,和两个女子的脑袋正好撞在一起。趁着她含着泪花揉脑袋的功夫,两个女子已经开始忙活了。 “起来就好了,起来就好!快,通传城主,大郡主马上上轿!” 上轿?!?丁潇潇眉头一皱,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睡衣也变了,宽袍大袖,好像还是绸缎的。 “别动我!上轿?!上什么轿!” 眼前这两个女子这么大岁数了,还绑着哪吒一样的发型,活像俩年画娃娃。 听了丁潇潇的话,她们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便齐齐点头敷衍。 “不上轿,不上轿。” “哪有什么轿啊,不上不上。奴婢给郡主梳梳头吧,梳好了头,就能吃好吃的玉粉糕哦。” 丁潇潇快气乐了,你俩这傻缺造型,还把我当傻子哄? “不吃!不梳!这是哪啊?我这是在片场吗!?你们俩是谁啊?” 两个女子听了她的胡言乱语也不奇怪,继续笑盈盈的哄:“郡主觉得我们是谁,我们就是谁。” 郡主?! 丁潇潇四处打量了一圈,随口说道:“那你俩一个是奔波儿灞,一个是灞波儿奔好了。” 两个女子竟然笑盈盈应下了,齐齐屈膝行礼。 “那奴婢就是奔波儿灞。” “奴婢就是灞波儿奔。” 而后整齐说道:“奴婢谢过郡主赐名。” 还在懵的状态里,丁潇潇突然一怔,油然而生了一种,这集她看过的错觉。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 这不是昨天她因为导演不满意自己给婢女安排的名字,一气之下胡乱改的吗? 至于郡主……也是因为导演说原本的名字出戏,她干脆改成和自己同名同姓,用来发泄心中不满。 丁潇潇脑海里回忆起昨晚自己怒改名字之后,合上电脑,倒头就睡的场景。 可是,自己笔下的这位大郡主是个傻子啊。被当成炮灰代替妹妹嫁给屈雍那个魔鬼,出嫁当天被识破,就直接落轿成盒,变成了一口棺材抬了回来。 自己这是穿书了?就因为昨晚上胡乱把自己名字安在这傻子身上?!所以穿成这个傻子了?! 这理由过分草率了啊!! “奔波儿灞来伺候郡主更衣。” 婢女走上前,端着一件大红喜服,就要往她身上套。 丁潇潇见了这衣服就像看见催命符一般,挣扎着就逃开了:“你还是叫翠儿吧,奔波儿灞这名字不适合你。” “郡主说奴婢叫什么,奴婢就叫什么。翠儿请郡主更衣。” 丁潇潇眼珠子转了转:“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对吧?” “全凭郡主吩咐。” 丁潇潇整理了一下衣服,觉得自己这个编剧,还是应该拥有点话语权:“那好,今天我不更衣不出门,就在这呆着!” 此话一出,两个女子相视一笑。 “郡主快别说傻话了,西归城主的花轿都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今天郡主大喜,误了吉时可不好。听话,快换上衣服。” 吉时? 死期还差不多! 那西归城主屈雍是个吃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落在他手上,不被刀片成人棍,也得被活剥煮汤。 不行,绝对不行! 两个婢女已经看出丁潇潇的心思,趁她发呆,一人一只胳膊绑鸡仔儿一样便揪住了她。 丁潇潇拼命挣扎,大喊道:“分明是丁娇娇应该出嫁的,你们舍不得二郡主,就拿我去填命!我怎么说也是东临城的大郡主啊,你们这么做,有没有想过……呜……呜呜……” 话没说完,丁潇潇已经成了人肉粽子,捆了个结实牢靠。 两个婢女抹了抹额头的汗,冲门外叫了声:“进来吧!” 话音刚落,几个彪形大汉破门而入,扛上丁粽子就往外走。任凭她挣扎叫嚷,那块破布稳稳当当塞得纹丝不动。 “大郡主这是怎么了,还能知道屈雍原本求娶的是二郡主?!突然灵光了?” 小翠撇嘴笑了笑:“管她呢,今天把她弄出去,咱们以后再也不用伺候这傻子了,燕儿姐姐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想起来为了喂口饭,每天追着她跑几里地,我这腿肚子都转筋。差事了结了,咱们去找城主领赏吧!”燕儿如释重负的说道。 还惦记领赏! 为了平息屈雍知道真相以后的怒火,东临城主把所有责任都推在这两丫头头上,全是乱棍打死的下场,死到临头还惦记赏钱。 即便被捆的只能动一动眉毛,丁潇潇看这俩人不知死活的跑了,心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所谓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原来是这种心情。 眼看逃跑无望,丁潇潇安静下来,示意下人将她嘴里的破布拿出来。毕竟大郡主出嫁,这副尊容实在是有失体统。 几个大汉看着管事的田征,见他点头首肯,便七手八脚给丁潇潇松了绑。 活动了一下筋骨和舌头,丁潇潇看着田征淡淡道:“本宫今日算是生死未卜了,但也不忍心看着你妹妹赴死。城主明知故犯,把我顶替妹妹出嫁,等到那屈雍兴师问罪的时候,你觉得谁会被推出去顶罪?” 管事面色一白,同时极其惊讶的看了大郡主一眼。这大傻子平日里人话都说不全,今天居然有理有据起来了。 “无需惊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傻子将死脑子也快。你只管听着,信与不信,自便!” 没等两人沟通出一个结果,外面晒花了妆的喜娘早已经等不及了,高喊一声:“吉时到!起轿!” 丁潇潇一颗心,瞬间又提起来了。 屈雍……屈雍……吃人这个领域,你是喜欢刺身还是喜欢炖汤? 我这肉厚啊,哪一种都不好吃。 放过我吧! 救命啊…… 第二章 替妹出嫁 这一路吹吹打打,路人围观,百姓朝贺,好不热闹。 轿子里晃荡的丁潇潇却开始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如何能离开这里? 按道理,她这个炮灰走完剧情,慷慨赴死应该就算杀青,可以拖离剧情了。可是那个魔鬼屈雍着实可怕,万一真的千刀万剐才能死…… 丁潇潇稍微想了一下过程,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给自己在此处的简短人生制定了一个简短的目标:要死,一定得死,还得死的舒服,死的利索,死的快! 为了能少受罪,丁潇潇决定,一会儿这个屈雍要是动刀,她就冲上去直接抹脖子,要是下毒,她就连汤带水全部喝掉,力求死的速度。 一路纷扰混乱,丁潇潇战战兢兢被送到了西归驿馆,西归城主屈雍就在这等着迎娶郡主。 “怎么这么晚才到啊?”落轿之后,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喜娘赶紧回答:“郡主拜别城主,万般不舍,所以晚了一会儿,还望西归城主莫要见怪。” 拜别父母?!自己根本就是从床上直接被绑上了轿子,哪里见过东临城主半面。这些人,为了摆脱自己这个傻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郡主是东临第一美人,深受城主宠爱,突然出嫁有所不舍也是人之常情。各位,快请进吧。” 丁潇潇默默扶额,也对,原本以为娶了个东临城的第一美人,揭了盖头发现居然换成了个傻子,这事搁谁恐怕都不能忍,更何况是魔鬼之称的屈雍。更别说他为了娶到丁娇娇,还搭了五座盐矿做聘礼。 想到此处,丁潇潇不由得浑身一抖,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稍后的形状是方的还是圆的来。 “送亲就送到此处,我等就不进去了。城主吩咐过,这驿馆就算是西归城的地方。城主想如何便如何,无需约束。”喜娘故作轻松的说道。 听见自己被放弃的如此彻底,丁潇潇默默叹气,当个炮灰实在是有点惨。这喜娘就差没说,货物出门恕不退换,煎炒烹炸悉听尊便了。 “辛苦嬷嬷了。”男子掏出了几个红色的袋子,打点众人。 喜娘等人也没推脱,接过喜钱齐声道贺,然后逃也似的,瞬间全没了人影。 纷杂的脚步声之后,丁潇潇开始明显的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阴风开始顺着轿子的缝隙往里灌,bgm便是黑山老妖出来的恐怖音乐。 “喜娘怎么也走了,还没拜天地呢。”轿外的男子嘟囔了一句,便朝丁潇潇问候道,“属下西归城近卫长临邑见过郡主殿下,请郡主下轿。” 临邑?! 就是那个远可百步穿杨,近可孤身入敌军账营如入无人之境的武痴临邑!? 自己可是把他写成了双斧战神,就算靠着两把砍柴的短兵器,亦可战场直取敌方上将头颅的狠角色。 丁潇潇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口,感觉自己一会儿应该能成馅吧,毕竟,两把斧头……那剁的可快啊。 胡思乱想之际,轿帘微动,一只手伸了进来,丁潇潇从盖头下面看出,这手竟是做出来一个要牵她的动作。 西归虽说是归顺蛮族所建,但是毕竟已经归顺多年了。出嫁过来的城主夫人尚未行礼,竟是一个下属可以手拉手牵着下轿的? “请郡主下轿!”临邑又催促了一遍。 面对稍后的剁馅主力军,此人丁潇潇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她只能眼一闭心一横,哆哆嗦嗦的握住那只手。 有些意外,这手的掌心有些茧子,但不粗硬。对比起丁潇潇吓得冰凉的手掌,这只手不仅温暖而且有力,用心支撑着她受力的方向。 人品性格是否细心周到有时候无需语言,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展露无余。 如此温柔的一个人,想必一会也不会真的对自己下手吧。 丁潇潇刚刚稳定了几分心神,遮着盖头探出轿子,突然听见临邑说道:“恭贺城主娶得娇妻!恭迎城主夫人!” 她看了看牵着自己的手,又从声音判断了临邑的站位,一阵头皮发麻的感觉突然传来。 尤其当两双脚出现在盖头下围的地面上的时候,丁潇潇就差没晕过去了。 屈雍!? 自己现在握着的竟然是魔鬼屈雍的手?! 丁潇潇两腿一软,眼看就要坐到地上了。就在这瞬间,她腰背一轻,再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半空中了。 屈雍,他把自己抱起来了? 大哥,咱们商量商量,我受累自己走,作为交换,你让我死的利索点怎么样? 丁潇潇全身僵硬,眼泪就在眼眶里转转。她觉得自己不是怕死,只是怕疼。 死嘛,又不是真的死,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利索点儿倒也没什么。但是刀悬于脖颈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这个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夫人她怎么了?”临邑问道。 让丁潇潇紧张到发抖的男人终于开口了:“折腾一天了,估计累着了。你去前面应酬一下,闭门!谢客!” 听着临邑脚步声越来越远,丁潇潇觉的自己的血都不流了。 别闭门,也别谢客啊,我现在喊救命还赶趟不赶趟? 然而事实却是,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就像一块木头一样,任由屈雍将她抱进内堂。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丁潇潇缓缓闭上了眼睛,给自己下了判决:落地成盒。 “怎么样,头还晕么?” 将她小心放在塌上,屈雍问道,声音温柔的就像怕把她吹倒了似的。紧跟着一杯茶递了过来,见她不接,又吹了吹。 “这是西归林崖山的头茬毛峰,最是清冽怡神,你且尝尝。今天过于纷乱,待我们回城,再给你尝尝西归的土产,你一定喜欢。西归风景也不错,宫里新修建的华苑有各种珍奇花草,还有远山楼可观日出、夕阳,还有各种唱曲班子,你放心,到了西归城绝不会让你烦闷的。” 这茶丁潇潇自然不敢接,她也实在没想到魔鬼之称的屈雍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居然为了迎娶丁娇娇悄悄做了这么多准备,由此可见他对二郡主的喜欢,真是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程度。 现在有多柔情,一会就得有多残暴,等他发现自己不是丁娇娇,而是大傻子丁潇潇的时候。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心头一惊,丁潇潇被屈雍握着的手瞬间冰凉。 “怎么,你觉得冷吗?” 他一靠过来,丁潇潇抖得更狠了。 屈雍反手搭上了丁潇潇的脉门,原意就是帮她号号脉,可在丁潇潇看来,这就是实打实的掐住自己的命门了啊。 第三章 死期将至 出门谢客的临邑很快就回来了,他一边行礼一边奇怪道:“城主嫁女也算大事了,驿站居然一片宁静,只有几个大族派人捎了些贺礼,人是一个都没到。” 原以为屈雍会生气,不料他开口回道:“不来正好,我这还没空应酬他们。娇儿不舒服,你赶紧去城里请个大夫来。” 临邑惊道:“怎么刚来就病了?” 屈雍微叹了口气:“脉象虚浮不定,我也说不好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所有的好大夫都要!” 临邑领命,正要离去,丁潇潇觉得自己不能再不说话了:“不必麻烦,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歇一会儿就好。” 步子都迈出去一半了的临邑用眼神询问城主,屈雍却满眼钉在丁潇潇身上:“真的吗?你脉象不好,还是找个大夫瞧瞧稳妥些。对了,你应该是有御用的医者的。我让临邑这就去去城主那里请!” 找城主?! 东临城现在早就严阵以待,计划着趁此机会灭了西归呢,丁潇潇默默摇头。 自己设计的剧情是这样的,东临城主让大女儿代嫁,尔后趁着夜深人静,举兵强攻驿馆,想要诛灭西归城主。 至于嫁过来的大郡主死活,那东临城主就不甚在意、顺其自然了。 但不曾想,早就发现郡主身份的屈雍,推断出东临城没安好心,留了一副装着郡主的棺木,自己早就跑了。之后东临城借口郡主被杀,虚情假意的举行了大丧之礼,将西归恶行昭告天下。两城结下梁子,故事由此展开。 要达到这个目的,丁潇潇觉的自己完全可以主动爬进棺材里躺着,略过前面所有的步骤。 “不要惊动城主……父亲了,时候也不早了,我真的没事,城主放心。”丁潇潇觉的,此刻自己要耍点手段,才能火速拖离剧情了。 “而且,我……我有重大消息,要告知城主。还请城主先恕我无罪,不然,我是万万不敢开口的。”丁潇潇装出一幅有进气没出气的娇弱,凄凄惨惨的说道。 估计屈雍已经被“丁娇娇”这番矫揉造作的做派刺激到软糯离魂,不管说什么都只有应承。 果然,屈雍关切道:“娇儿何出此言啊,你能有什么罪过呢。有什么话,你尽管对孤说!” 丁潇潇觉的,自首历来都能宽宥一二,自己写的剧本,简单粗暴鄙陋枯燥都有可能,但是三观还是比较正常的,于是一咬牙将头上的盖头扯了下来,低头道:“我不是二郡主丁娇娇,我是……丁潇潇。” 这一出大变活人以后,屋子静的可怕,丁潇潇低着头全身紧张到了极点,一根神经就快绷断了。 “不过我绝对不是有意欺瞒城主,实在是……实在是……” “丁潇潇……东临城还有一个丁潇潇?”临邑惊掉了下巴,看着这位蓬头垢面的“新娘”。 屈雍却异常冷静,只是言语中立刻没了刚才的柔情:“是听说东临城还有一位大郡主,早年受了刺激,成了疯子。” 不抬头丁潇潇都能感觉到屈雍试探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那眼神冰冷异常,仿佛能将她立刻冻成人棍一般。 “是我,城主说的那傻子正是我。早年母亲遇刺,我受了刺激,所以有点不正常。”丁潇潇赶紧解释。 屈雍冷冷道:“然后呢?” 丁潇潇憨笑回答:“然后……然后又受了刺激,就,突然就好了。” 她憨笑着,一脸你看这事上哪说理去的神情。 屈雍盯着这个确实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丫头微微蹙眉,母亲横死在眼前,这等伤害确非寻常幼童能承受的。但是,与之比肩,能把这记忆取代的刺激,是什么呢? “什么事刺激你了?” 丁潇潇豁上了,缓缓道:“自然是嫁给城主您……” 眼看着屈雍两条浓眉就快拧成麻花了,丁潇潇赶紧继续说道:“您这么英勇神武、举世无双、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佳婿这件事啊。不怕您笑话,我昨晚可是偷偷乐了一宿,早上梳洗都顾不上,就催促宫人们赶紧把我送上花轿。嘿嘿……” 末了,丁潇潇佯装痴傻初愈的病症,继续憨笑 ,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难听到堪比号丧。 听了这一通贯口似奉承,屈雍毫无表情,依旧是一副冷峻的面容,两眼无神的飘在丁潇潇草窝一样的头上。 “所以,东临城主就用你这么个痴人,白白换走了孤的娇儿,换走了五座盐矿!?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屈某也不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他越说越气愤,一双眸子仿佛结了霜一般。 临邑人狠话不多,两柄板斧已经拔出来拎在手中,只等屈雍一声命下:“城主!” 丁潇潇感觉光是斧子白刃的光已经能伤害到她了,惊慌之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极重要的事情没说:“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不仅仅是这个,还有……” “嘘……”临邑突然目光一凛,示意安静。 屈雍挥袖间,内堂近处的几盏烛火悉数熄灭。 此刻,丁潇潇看见窗户上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闪过,知道这是东临城主已经动手了,自己再不表衷心,怕是晚了。 “就是这个,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得知大郡主已经送进驿馆,而喜娘却临阵脱逃。东临城主丁远峰推测此事遮盖不住了,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安排人手悄然将驿馆团团围住。 丁潇潇知道,自己即便不死在屈雍手里,一会儿乱战之中也难保全性命。她盯着临邑手里明晃晃的大斧头,心里暗自下着决心,扑上去最起码能死个利索。 死了就能拖离剧情,就算是梦境也该醒了,盗梦空间都是这么演的。 去啊,丁潇潇,快去啊!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死有死于三刀六个洞,有死于斧头一抹脖。 暗自鼓劲了半天,丁潇潇颤颤巍巍走到已经无暇顾及她的临邑身边,紧紧闭上眼,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忍不住大喊一声:“啊……啊?!” 步子还没迈出去,她觉得脑袋一疼,屈雍已经薅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掐在手中。 “你们父女真是阴毒,你果然是来做内应的!不知死活,竟企图偷袭临邑!” 丁潇潇慌忙摆手:“不不不,我哪敢啊,我只是一心求死啊,您搞错了。” “诡辩!孤就知道东临这些所谓读书人各个都是一肚子坏水,即便我西归极尽礼遇,也换不来丁远峰点滴信用!也罢,他不认休怪我不义!临邑,把棺木拖出来!” 之后在丁潇潇眼前,刚才屈雍还坐在上头与自己蜜语柔情的那张塌下,一口棺木被拖了出来。 这什么人啊,带着口棺材来迎亲!? 第四章 棺中带血 虽然对带棺迎亲这种诡异的行为不能理解,但是当丁潇潇看见这口棺材的时候,内心是激动的。 剧情接上了,大郡主就是被装在棺材里,留在东临城的。 丁潇潇暗自搓手,终于可以躺进去,完成炮灰简短的一生了,她就像看见床一样,挣脱开屈雍的魔爪,飞身扑了过去,奋力推开棺材板就准备滚进去。 “城主……她……这是……”临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屈雍却很是镇定,也不阻拦,抱着手臂冷眼瞧着欢喜异常的丁潇潇。 赶紧让我回去吧,我再也不乱改名字了。丁潇潇一边欣喜若狂,一边暗自发誓,再胡乱给角色改名,就让自己被乱刀砍死! 棺材虽然看着单薄,盖子还是挺重的,就在她好不容易把棺材板掀开的一瞬,本来准备直接跳进去的丁潇潇呆住了,同时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惹得她一阵反胃。 等她干呕渐渐平息,吓走的三魂七魄也稍稍归位之后,丁潇潇慢慢爬回棺材边,往里看去。 一具血淋淋看不出模样、分不出男女的尸体,正端端正正的躺在里面。全身上下一道一道,全是斧痕,活像一座血红的梯田一样。 丁潇潇吓傻了,顿时手脚并用把自己挪到了墙角。 “这,这人是谁啊?我没写过这个人啊?”惊恐之余,她实话都说出来了。 “写过?这种人,你竟还有个名单!?大郡主,你的头脑残缺真的是昨天才好的吗!?还敢撒谎!”屈雍怒目圆睁,凶相毕露,完全看不出刚才端茶递水、介绍西归土产的那个情痴模样了。 什么名单?什么人?丁潇潇完全懵了,她任由屈雍将自己薅着衣领提起来,再狠狠掼在地上,一时间,理不出丝毫头绪。 我的脑残昨天好的?丁潇潇苦笑,我看我的脑残是今天才得的! 临邑将两把斧子对着擦了一下,发出铮铮响声:“城主,怎么办?” 屈雍看着屋外攒动的人影,嘴角抹出一丝冷笑:“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躺一双!倒是孤小瞧了丁远峰,棺材还是带少了!” 听到这,丁潇潇模糊的有了点头绪,棺材里那个,十之八九是东临城主安排在路上伏击屈雍的杀手。 自己刚才说没写过这个人,这不等于告诉屈雍,杀手安排都是自己经手的? 虽然……这个锅自己作为前十集的编剧,起码是应该背起七分之一的。 丁潇潇呆坐在地,觉得自己已经自杀过了,继饮鸩酒自尽-见血封喉、虞姬舞剑-一剑封喉,这几种传统死法之后,她开发了新的自杀方式:一句封喉,把自己活活说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外面有几个人!?什么来历!?武功如何!?说了,孤尚且能饶你……全尸!”屈雍看着丁潇潇,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一段打斗场景,是不久前刚刚完成的脚本,丁潇潇一招一式都烂熟于胸。可是如果真的帮了他,那自己这细作的身份,算是死死钉在板上了啊。 看出丁潇潇犹豫,临邑一把斧子架上她的脖子:“说!要是城主有失,我临邑必然剁了你喂狗!” 刚刚看过尸体,再切切实实感受到冷刃割喉的寒意,丁潇潇视死如归的英雄意气全没了,顿时蔫了。 “不是不是,我真不知道外面都有什么人啊。但是,我知道,这里……有一条密道。”丁潇潇举着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 密道本是攻陷驿馆的第二手准备,但是因为屈雍跑的太快,没派上用场。这会儿城中兵力重点都在围攻驿馆上,暗道必然是安全的。 “密道!?孤一生磊落,从未行过如此苟且之事,让我从密道逃跑?如丧家之犬一般,从狗洞惶惶而走?!想都别想!孤宁肯死在此处,也绝不偷逃!” 屈雍还在慷而慨之的大谈特谈,丁潇潇已经将烛台移动,打开了密道的大门。 临邑赶紧把密道门口的杂物清理出来,方便城主移步。 两个人七手八脚的忙着,谁也没注意听屈雍在说什么。 此刻,屋角四周所有缝隙开始冒烟,不用细看也知道是迷烟。 “下三滥的手段,丁远峰你有种就来和孤打一架!”屈雍拔出佩剑,一脸愤恨。 临邑挡住口鼻,赶紧上前拉住屈雍:“城主,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保存实力回到西归,再与丁远峰这老匹夫算总账!” 内有迷烟,外有埋伏。犹豫片刻,屈雍盯着暗道门前一身喜服的丁潇潇,越看越是火大,他大步上前,一手扯掉了丁潇潇的嫁衣,扬手便扔进了棺材。 身上只剩一件薄衫,丁潇潇依然不敢多嘴半句,赶紧将屈雍迎进暗道,恭敬的做着一个“请”的动作。 毕竟只带了一个近卫长,接亲大队都被留在城门外了,屈雍即便是再刚愎自用,也知今日凶险。脱了喜服的丁潇潇看起来,仿佛比刚才顺眼了几分,屈雍踯躅再三,总算是屈尊降贵,走进了暗道。 临邑迅速查看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放了一把火,阻延东临发现他们逃走的时间。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滚滚浓烟和着迷烟都往密道里灌,临邑催促道:“郡主,你在干什么啊,赶紧关闭密道啊!” 丁潇潇早就被呛的晕头转向了,可是,她只写了怎么打开密道,却从来没写过如何从里面关上。这溜光水滑的四壁,她去哪里找开关呢? 不严谨啊不严谨,写稿不仔细,关键时刻害死人啊。 “火苗都要烧进来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临邑怒吼。他开始怀疑这位郡主到底存的什么心,是真的提供密道,还是另有所图。若是她与外面的人早就沆瀣一气,一边用烟一边假意提供密道,那城主…… 临邑心中一凉,抽出斧子又一次架在丁潇潇的脖子上:“你敢阴我们!找死!!” 第五章 自动关门 就在临邑恨不得将这丫头脑袋砍下来解气的瞬间,暗道的门竟然自己缓缓关上了。这场面就发生在三人眼前,临邑举着斧子,面上划过一丝尴尬。 丁潇潇却在暗自赞叹,编剧挖的坑,原来是剧情自己填上的。自动门,创意不错啊。 正在感慨,她觉得脖子一凉,斧头换了一个方向与她接触。 “我警告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临邑发誓,今生不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我就不叫临邑!” 丁潇潇讪笑道:“我信我信,近卫长不必如此紧张,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能有什么花样呢?” “废话少说,前面带路!”临邑依旧没有把斧头撤下,将丁潇潇推搡到前面。 和一般的古装剧一样,地道里永远灯火通明,两边的油灯不要钱一样的日夜燃烧着。丁潇潇知道自己的脑子,构思出来的暗道自然是直桶桶一条路,绝不会安排什么岔道暗器。所以,即便刀斧加身,她也闲庭信步一般的一路向前。 但是走着走着,她有点不淡定了,平整的墙壁开始斑驳,地面也越发凹凸不平起来,眼前的路越来越黑,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当初这条暗道只是提过一次,是东临城主赶到驿馆,发现屈雍杀出一条血路,人已经无影无踪。当时东临城主丁远峰仍不死心,打开房内暗道,发现确实没有人,这才接受自己布置的一场大戏,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至于暗道通向哪里,又是如何维护的,丁潇潇可是只字未提。 不会,这就走向地图缝隙里了吧。 她心中犹豫,脚下越来越慢,终于在一个小石子上面被狠狠绊了一下。 幸亏临邑收手算快,不然这一下丁潇潇估计就如愿以偿的身首异处了。 等她站起身来,才发现扶起自己的,竟是屈雍。丁潇潇一抖,慌忙弹开了。 “谢……城主……” 但是同时,屈雍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走了这么久,这条暗道到底通向哪里,不会一会儿出去,发现正好是东临地牢吧。” 丁潇潇的脑子像是被雷劈中一样,顿时电光火石的闪了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毕竟这是一条没写完的路啊。 临邑一听就火了,斧头一左一右两把,都架在丁潇潇的脖子上:“妖女,你倒会瓮中捉鳖这一招!找死!!” 捉鳖?谁是鳖?你才是鳖你全家都是鳖! 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丁潇潇将肩膀上的斧头扒拉开,不耐道:“好了好了,体谅我一下行不行,我这傻了多少年才刚好,能找到密道就不容易了。要是想坑你们,我还用费这个力气,在驿馆我就跑了多好。” 屈雍此刻倒是异常冷静,他将两只手缓缓放在丁潇潇的肩上,看似温柔实则成环扣之势,箍着她的脖子,淡淡道:“大郡主所言也有道理,还请您努力回忆一下,这条地道究竟通往何处!?” 丁潇潇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满脑子都在拼命想,这条暗道究竟有可能通到何处,就在此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文字: 【你决定让地道通向何处?1、地牢 2、城郊 3、护城河下 4、郡主府】 这四个地点,算是东临城比较常出现的几个场景,可是让自己选?这算是什么操作? 是急的吗?都急出幻觉来了? 脖子上那双手越来越紧,丁潇潇实在没时间细想,死马当活马医,狠狠一闭眼脱口而出:“通往城郊!” 原本已经摇摇晃晃,就快熄灭的油灯应声抖擞起来,前面的通道也变得立体而且清晰,三人整齐的目瞪口呆了一阵之后,丁潇潇又重复了一遍:“对,我想起来了,是通往城郊!” 屈雍将信将疑,缓缓放下了手,丁潇潇眼前的字也像飞沙一样散掉了。 临邑拨开丁潇潇,走在前面,生怕她真把几人引入什么陷阱。 丁潇潇此刻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个剧本是联合创作的,她只负责开头十集左右,后面的情节如何,她本来就不知道。 况且方才莫名其妙出现的选项,她也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权当是真的,硬着头皮走下去。 真是自己写的本子,含着泪也得演到底。 接下来的路程异常顺利,没有丁潇潇引路,临邑也带领二人到达了通道尽头。 打开门的一瞬,月朗星稀一片虫鸣,丁潇潇觉得人生都重启了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四下侦查一番,发现确实在一片荒郊上,临邑撤了斧子对屈雍拱手道:“真的到了城郊,属下这就去联系近卫营,请城主放心!” 丁潇潇跌坐在草地上,想哭又想笑,这一晚上的刺激,实在是毕生难忘。 跟着临邑走出两步,屈雍突然回头看向丁潇潇:“你愣着干嘛?” “都已经安全了,城主就不能放过我吗?我保证绝对、绝对、绝对不会透露你们的行踪。”丁潇潇立刻化身小可怜,她已经想好了,即便不死,她已经帮助主角完成这部分剧情,完全可以功成身退了。今晚,就当是人生中的一次冒险,黄粱一梦之后,太阳依旧升起。 本来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临邑,听见二人对话又冲了回来:“放过你!?你爹丁远峰何曾想过放过我们城主!?不可,绝对不可!” 见屈雍默不作声,临邑怕他犹豫拱手道:“城主,此事蹊跷,必得弄个水落石出才行。这郡主即便不是同谋,也是咱们手上一颗棋子。西归此次犯险,只得一位大郡主也不算两手空空!” 许是被“两手空空”四个字刺激到了,屈雍想起自己一路的欣喜与憧憬,虽然对丁远峰的人品信不过,但是依旧奢望他能守约将郡主下嫁,就算提出迎亲卫队只能送到城郊,屈雍只可带一亲随入城这种苛刻条件,他都一并接受。 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屈雍冷冰冰的眼神又一次落在丁潇潇身上,她脸上烟灰重叠,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都丝毫唤不起自己丝毫怜悯。 “起来!跟我走!!”屈雍冰冷的命令道。 第六章 用力过猛 即便是面对先前思之色变的屈城主,坐地撒泼状的丁潇潇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动了。哪怕对方明显失去耐心、疾言厉色、屡次命令自己跟他走,丁潇潇依旧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她如此笃定,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工具人作用结束,她要脱离剧情,必须要远离男主;其二是丁潇潇知道,东临城的护城军也不是光吃干粮的,这会儿肯定依图索骥,马上就会追过来。 所以,她只要能ging住,无视自己笔下原本只在二维空间混的男主在这呜呜喳喳,就一定能拖……离剧情。 “你走不走!?孤在跟你说话!你是听不到还是听不懂!”屈雍瞪着眼睛,看着地上这个一脸泰然,神情与头顶上草窝极其不搭的丫头。 “装死啊?我告诉你,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就让你真的死。”临邑恶狠狠道。 秤砣心的丁潇潇冷笑着说“近卫长是不是忘了,你能毛都不少一根的从东临城出来,还全靠我呢!你们西归吃饱了打厨子的理念,怕是不合适当作立世之本吧。” 听出丁潇潇的讥讽,临邑急赤白脸的正要分辨,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他脸色一变,斧头又举了起来:“找……” “找死找死,我找死!”丁潇潇抢白道,暗自忖度当时写这句口头禅的时候,没觉得这么苍白庸俗啊,“你们已经安全了,该去哪去哪。我腿疼腚沉,就想呆着不动。若你们再浪费时间,一会儿遇到追兵,本宫可不能保证能再救你们一次!” 临邑利索的滚到草丛上,以耳贴地听了听,之后起身作揖:“城主,听动静真的往这边来了,咱们还是……” 丁潇潇一撇嘴,心道,小样儿还跟我斗,老娘编了你们,还弄不过你们了!? 她思想活动尚未结束,眼前的景物突然上下颠倒了个个儿,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屈雍抗上肩了。 就像一头死猪一样,腿在他手里,肚子挂在他肩膀,头搭在他腰上。 “你干什么!?”丁潇潇怒了,她不要面子的啊,“就算在剧……在此荒郊野岭之处,本郡主也是有身份的人!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临邑显然也没想到,忙道:“城主,还是我来扛着吧。让您这样操劳,不合适啊。” 屈雍下一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两个人都安静了。 “不合适?孤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到东临娶回来的夫人,自己扛回去,哪里不合适?!” 这个人并非一个莽夫,最起码不是一个彻底的莽夫,即便是听从了东临城主的意思,将迎亲卫队留在城外,屈雍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丁潇潇在他腰上这一圈,近距离观察到了各种隐藏的软鞭、软剑、毒镖、匕首、锁链……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他一身喜服之下是极其坚固的软甲。 这一身装备无一不像在提醒着她,稍有不老实,落地成盒还是分分钟可以实现的。 丁潇潇不再挣扎,任由着屈雍扛着,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倒空的有些红紫的下巴,开始重新想辙。 虽然西归城主和近卫长临邑都是战场上武夫出身的,可他们现在毕竟是三个人四条腿,这么瞎跑下去,没多久就快被一人四腿的骑兵追上了。 护城兵也不需要多少脑子,一路从暗道出口追往迎亲卫队驻扎的地方即可。 丁潇潇乐颠颠的在屈雍肩膀上颠着,觉得这位人狠话不多的主儿,肯定争分夺秒的后悔,驮上自己这么个拖油瓶子,不仅沉还碍事。 “城主,追兵已经近到射程了!”临邑退到屈雍身后,急匆匆说道。 丁潇潇奋力扬起头,也只能勉勉强强从夜色中遥遥看见几个活动的影子。 这时代又没有枪炮,哪里来的什么射程!? 丁潇潇正在腹诽,一支白羽带着哨响擦着她的胳膊飞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的头脑突然清醒起来,没有枪炮还有箭弩啊。 丁潇潇知道东临城主对自己的死活是不甚在意的,自己写的剧情走向,本来就是用大郡主的死为借口,向西归寻仇。 意识到自己在屈雍背上就是个高端挡箭牌之后,丁潇潇看着越发浓密的箭雨,顿时怂了。 “放我下来吧,这样太拖累你们了。” “老实待着!”屈雍略带喘的道。 丁潇潇正要挣扎,一只白羽对着她后心就扎了过来。眼见自动脱离剧情无望了,她把心一横,弓起背主动迎上那支箭,同时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城主当心!”临邑的短斧眼下露出弊端,抵挡箭雨实在是力不从心了一些。 随着钻心的痛,丁潇潇眼睛圆睁,顿时疼出一声狼嚎。 这感觉出乎她意料太多了,丁潇潇呼吸瞬间乱了方寸,一股腥甜顶到喉咙口。 临邑惊呆了,愣了两秒之后,赶紧掉头将二人护在身后。 眼看着又一支箭飞了过来,想求个速死的丁潇潇却没勇气再迎上去一次了。 疼!连喘气儿都痛,原来是真的。 可是现在不是她想不想再挨上一箭的问题了,是她这个人形挡箭牌,根本无力躲开的实际情况。 就在丁潇潇浑身颤抖准备再挨一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她睁眼看去之时,一条锁链正撞开了箭头。白羽被打偏,擦着她的肋骨飞过,戳到地上不倒。 屈雍两眼怒红,挥舞着锁链从丁潇潇后背呼啸而过,同时将她从肩上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你……你为什么要替我挡箭?!你明明可以躲开的啊!”屈雍看着血吐了个一塌糊涂的丁潇潇,眼里难得闪过几分对她的温情。 替你挡箭?! 算是个副作用吧…… 丁潇潇很艰难的抬起头,刚想开口说些死别的话,可一吸气儿,顿时疼的后悔不已。 “你别动了,别动!”屈雍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一颗药丸,迅雷不及掩耳的塞进丁潇潇嘴里。 这药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想吃,罪都遭到这份上了,再不死出剧本去,太对不起自己了。 可惜,屈雍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反手就点了她的咽部,那颗足足有乌鸡白凤丸大小的药丸,居然顺势滑过食道就掉进胃里,顿时她伤处的出血就从洪水泛滥缩小到了涓涓细流,须臾间便止住了。 喉咙翻涌的血腥味也轻了很多,即便没有死过一次的经验,丁潇潇也觉得自己迈进鬼门关的那只脚,好像是被屈雍生生拽回来了。 第七章 自己解毒 东临城的护城军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将三人团团围住。他们也不再放箭,像看着陷阱里的猎物一样,盯着屈雍三人。 丁潇潇喘息刚定,缓缓开口,无比真诚的说道:“我怕是不成了,你快走……” 屈雍一脸不忍,嘴角一半是痛惜一半是愤恨,各种表情都被丁潇潇尽收眼底。她有些恍惚,自己写的这个腹黑男主,竟有这么多稀碎的情绪。 一定是后面的编剧,给他加了不少戏。 屈雍抬起手缓缓抹掉依在怀中的丁潇潇嘴角的血迹,本想再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却在草窝一样的蓬乱面前一时没下得去手。 “有我在,你放心,孤绝不会让你死的!” 别啊,让我死吧,赐死之大恩大德,我丁潇潇写剧本生涯中,没齿难忘。定然给你安排个神仙眷侣,把丁娇娇写给你都没问题啊! “我肯定要死了,城主快走!” 说完这话,丁潇潇突然觉得自己卸掉的气力,不知何时好像回补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屈雍挑起嘴角,翘出一个无比僵硬的微笑,傲然道:“不会的,回魂丹是我西归的柳神医所制。就算上了奈何桥,这药也能把人拉回来。你这点伤,不会有事的!” 回魂丹?!? 这是什么鬼! 后面那些编剧到底瞎写了些什么剧情?! 联合编剧果然不靠谱,我自己挖的坑尚且填不过来,还得被他们坑?! 就在她转着眼珠子想怎么能离这个城主越远越好的时候,护城军中有人大笑着,从后面走来。 “屈城主这话说的未免太满了,我们东临护城军和你们的迎亲花队可是大有不同。这白羽箭,都是淬过毒的。这么多年,本将军还没见过谁能从这箭下逃出性命的!” 来人穿着一件大氅,以示与旁边兵丁们的不同。只可惜他长的短小矮粗,被披风这么一兜,像极了豆荚里忘了被剥出来的那一颗瘪豆子。只有滑稽,看不出分毫武将威严。 怪不得现在才到,这大氅足够把他整个儿裹住,寸步难行。 “季成,你一个叛将,还敢在城主面前叫嚣!解药呢?赶紧交出来!爷爷还能送你一具全尸,到阎罗殿上还好看些!”临邑挥着双斧,怒目而视。 没吐只字片语的屈雍,两眼盯着季成,仿佛要喷出火来。 可原本残念断魂的丁潇潇听见箭上有毒,突然挣扎着起来,她觉得人生又有了意义。 古人说得好啊,天无绝人之路。 “什么毒,死的快么?”她疼的皱眉,却依旧迫不及待的问道。 “别怕,回魂丹虽不能解毒,但能保命。孤向你保证,定会剁了这厮,替你取到解药。” 屈雍以为丁潇潇病中惊坐起的这一激灵,是被毒药吓得。软语安慰两句以后,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眼看着主子要动手了,临邑拎着两把斧子先冲了上去:“让爷爷会会你!” 丁潇潇刚才还在庆幸自己终于离死不远了,忍不住想起自己昨晚存在冰箱里的半只烤鸡,差点留下了临死之前的口水。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回魂丹这破玩意儿又拦住了她的死路。 这什么破药啊,怎么哪都有它,后边剧集的编剧你出来,咱们聊聊这道具的设定,怎么这么反人类! 竟还有人想去死,偏偏不让死的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一激动血液流动的快了,丁潇潇突然有了一种毒发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晃动,胃里的宿夜饭食都造作起来,搅和的她想吐,可偏偏箭伤又疼的她不敢动。 回魂丹的设定挺中二的,这箭毒中的倒是很逼真,各种不适席卷而来,丁潇潇龇牙咧嘴痛苦不堪。发觉到她不对劲的屈雍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浓眉一皱,挥剑便冲进战局。 “别管我了,求求你,走吧!”丁潇潇只能说简短的句子了。 屈雍抬手间,两个兵丁已经应声倒地,他头也没回淡淡道:“别怕,有我!” 丁潇潇脸都气青了,就是有你才可怕好吗? 临邑见城主亲自动手了,两把斧头舞的更加凌厉,逼得季成节节后退,藏在几个兵丁身后。 “交出解药!”屈雍低声怒喝。 季成躲在人后,气焰倒嚣张:“即便有解药,也不会浪费在大郡主这傻子身上。屈城主果然没变,还是迂腐的可笑,为了这么个货色,竟甘愿被困险境之中!” 他翘着脚尖,才勉强能伸出半个头来,叫嚣刚说了一半,屈雍手腕一抖,季成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 伤口极细,起初几乎不痛,也未见血。但也就是片刻之后,骇然一惊又发现什么都没发生的季成,正要张嘴大笑,瞬间发现自己的脸有一半不跟着动了。 紧接着,鲜血从伤处喷涌而出。 “解药!下一剑,断的就是你的喉咙了!”屈雍冷言道。 丁潇潇小时候煤气中毒过,当时以为那是世界上最难受的滋味了,但是比起这次中毒,简直是度假一般。 她全身冷的仿佛被冰刀穿破的每一个毛孔,头胀成了两个大小,疼的灵魂出窍,肚腹之中却似有一条火蛇上下搅动,一直到翻腾出一口脓血,这才稍稍消停了几分。 听见身后情况有变,屈雍将战局交给临邑的两把斧子,自己飞身过来,托住了丁潇潇。 “怎么样?再吃一颗回魂丹吧!”屈雍往腰间摸去,却被丁潇潇带着血的手按住。 “别浪费了……赶紧……赶紧……走……”丁潇潇说着话,却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的一样。 可她如今的气力,哪里能阻止屈雍,眼看着好比夺命丹的回魂丹,又被怼进嘴里。 “让……我……死了吧……”丁潇潇颤抖着央求。 屈雍捧住她的脸道:“你放心,这颗药下去必能护住你的心脉,即便只剩一口气在,也一定能等到孤给你寻到解药的。” 只留一口气?! 那不是植物人了? 穿书还成了植物人,还是个跟在男主身边的植物人? 那她猴年马月能解脱?! 就在丁潇潇吓得脸更青了的时候,她面前居然又出现了一个选项: 【接下来你想要:1、解毒 2、昏厥】 她瞪大了眼睛,确定没有第三个选项了以后,顿时怒不可遏起来。 这是哪个傻缺出的题?上次还给四个选项,怎么这回就剩俩了? 下次不会给一个吧?那还是什么狗屁选项啊!? 腹诽不已,各种吐槽如同滔滔江水一般挤进脑子,可被毒素折磨又求死不能的丁潇潇,最终还是屈服的选择了解毒。 【获得任务道具】 这六个字一闪而过,随着那道杀千刀的题目一起散掉了。 丁潇潇感觉腰部一动,一个什么东西硌在自己髋关节下方。 第八章 杀回西归 丁潇潇凭借自己高超的职业素养判定,这个出现的位置极其不合适的硬东西,十之八九便是装解药的瓷瓶。 怕自己被毒久了,真变成植物人,被供在西归城里当吉祥物,丁潇潇赶紧拉住屈雍,艰难的说道:“我,我,也有,药,在……在……” 她说话已经困难了,喉咙和舌头根都水肿的不轻,丁潇潇一边用尽吃奶的力气,示意屈雍把解药摸出来,给自己吃下,一边继续腹诽这个杀千刀的系统。 横竖是要解毒,就像暗道的那个门一样,自动解不好吗!?怎么还非得给个任务物品,等会儿我这喉咙肿上,压根咽不下去,到那时候…… 想象了一下,数十年后,屈雍领着自己的孙子孙女走到自己身边,捋着胡子和他们说,这是当年救了爷爷的人,你们要好好记着,永远好好供奉她,绝不可怠慢。 不想困在剧本里,但更不想变成个只喘气儿的人形生物被供在剧本里,丁潇潇顿时急了,嗯嗯啊啊的指着自己腰间。 “什么?你说什么?”屈雍看着丁潇潇光张嘴不出声,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已经开始说不出话了,丁潇潇第一次后悔自己把男主定义成一个草莽出身的腹黑选手,她拼命指着自己的腰,支支吾吾说着药。但她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黑圈,黑色的面积一圈一圈收紧,最终变成一片漆黑,人一软,再也无法支配自己的躯体。 最后这一秒钟她在想,完了,落轿成盒变成了立地成佛,自己这只剩口气的躯壳,不知要被屈雍当成个排位供养到何时。 “城主,大郡主她?”临邑撇过头,看见这个场景,顿时斧子劈的更上力气了。周围的兵丁都退后几步,比量着刀剑,谁也不敢冒头领死。 见丁潇潇没了反应,屈雍也急了,又是掐了人中,又是推后背,可丁潇潇带着一脸青灰,没有了半分活气。 一通折腾之下,她腰间的一个瓷瓶咕噜噜滚了出来,屈雍捡起瓶子愣了片刻,这才明白丁潇潇方才的哑语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确定起不起效果,但是这个时候,是死马还是活马的也只能喂进去看看效果了。 屈雍赶紧打开瓶盖,将里面唯一一颗药丸倒了出来。 但此刻,丁潇潇已然如自己所愿,舌根和喉咙都肿的只剩一条缝了,药丸卡在喉咙口根本下不去。 除了周围暗淡无光,丁潇潇感觉声音、触感也逐渐远去,自己开始沉寂在一片混沌中,越来越记不起前因后果了。 这厢探出丁潇潇的脉搏越来越弱,屈雍又试了几次,可不论是点穴还是硬塞,药丸都无法从丁潇潇失去弹性的咽喉顺下去。 “大郡主已死,收尸回城!”季平眼见着自己手底下的兵丁折损过半了,也不再贪恋捕到西归城主的战功,退而求其次,只求带走大郡主尸身,报告城主再图后计。 两个兵丁闻言,立刻上前动手,一个拉住丁潇潇的左脚,一个拉住衣摆,做势便要将人硬拖出来。 “谁敢碰她!”屈雍大喝着挥袖一掌,两个抢功不要命的兵丁,便风筝一样斜倚着飞了出去。落地以后,再无半点生息。 “城主这又是何必,大郡主是个傻子,而且已经死了。我们彼此各退一步,本将军放你们走,你留下郡主尸体让我也好交代,岂不皆大欢喜?”季平眯着眼睛,掩藏着心中的不悦与恐惧,外强中干的说道。 瞬间有些黯然的屈雍,低头看了看怀中这个凌乱狼狈的女子,缓缓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道:“孤绝不会让她死的!” 说罢,下定决心的他将药丸塞进自己嘴里,用钢牙咬碎,然后捏开丁潇潇的嘴,喂了上去。 在场众人无一例外,全傻住了。 别说这女子是中毒而死,血液唾液十之八九都有毒素,单单说是亲上一个尸体,这魄力,确实是西归城主无疑了。 “城主,您三思啊!”临邑回过神来,冲到屈雍身边。 三思显然是晚了,他嘴角沾着丁潇潇的血缓缓抬头,已然是喂完了。 “您要不要紧?”临邑紧张的问道。 屈雍并没回应他,只是冷冷看着季平:“她是我西归城大张旗鼓、聘礼齐备迎娶回来的城主夫人,生是我的人,死……也要回我西归!你愿意让开,孤也无谓多做杀戮。你不让,孤也不介意多留些‘大礼’给丁远峰,让他臭几块山地!” 这话显然是根本没把季平和他手下当人了,方才还算是所顾忌的屈雍,季平尚无法对付。眼下他显然是豁上了,季将军自问只有一个脑袋,还是挺宝贝的。 “你对大郡主遗体行如此不轨之事,本将军定是要回禀城主,此事不能这么算了!”他武力值垃圾,颠倒黑白的功夫却是不俗,放了句狠话之后,也不给屈雍主仆二人回嘴的机会,一手捂着脸一手大挥一下喊了声,“撤!” 听了这句命令,护城军但凡腿能着地的,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剩下受伤比较重的,也都用能挪动的部分奋力蠕动,只求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西归城主远上几寸。 临邑垂下双斧,看了看面如土色的丁潇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大郡主她,真的……去了?” 屈雍缓缓抱起丁潇潇道:“以后该改口了,她是西归的城主夫人了。” 临邑抿着嘴狠狠点了点头,难掩脸上的悲戚:“本来以为这次被东临骗了个彻底,却不成想,这位郡主……夫人她竟如此舍身取义。” “她对孤,是真的喜欢惨了,只可惜她之前的话,孤一个字都没有相信……”屈雍微微叹息,盯着怀中女子微微发白的脸色,突然心头一动。 没等他确定的明白过来,这丫头面色从青灰到惨白意味着什么,丁潇潇先是猛喘了口气,顿时被一嘴药渣子呛了个正着,肺都堵满了一般,咳得她血泪同流。 “哪个孙子干的!!”清醒之后,丁潇潇伤疼到顶肺,一句国骂差点出了口。 第十章 神医曦城 看见丁潇潇对柳曦城的反常反应,在场众人都是一脸懵圈。这位痴傻的东临郡主,还能知道西归的柳曦城? 屈雍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原本轻轻握着丁潇潇的手,突然攥紧了:“潇儿知道柳神医?” 意识到自己失态,丁潇潇眼珠一转,摔回床上开始叫唤:“哎呀……疼……” 她已经压出五个指印的手猛然被松开,屈雍一边冷哼,明知有伤还乱动,一边催促柳曦城上前诊治。 “繁文缛节的就省省吧,赶紧看看夫人的伤情还要不要紧。她之前还中了毒,虽然服了解药,但孤怕有余毒未清,你一并诊治了。” “是!”柳曦城依旧一脸云淡风轻,轻撩衣前裾,跪在塌前,隔着一层绢布,搭上丁潇潇的脉搏。 只是他心中一样奇怪着,这位素不相识的城主夫人,缘何听见自己的名字,会有如此反应。 他一边诊脉,一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丁潇潇,一脸的疑惑被对方痴痴的注视给打了回来,顿时让他更加紧张了。 这位夫人,怎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眼下的丁潇潇全然放弃了表情管理,她把柳曦城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之前对城主府没按照她的剧本布置那点不悦,因为这位男配深得她心的样貌,瞬间化为乌有了。 柳曦城是丁潇潇创作剧本的时候,极为花心思写的一个角色,甚至因为戏份太多,导致导演数次要求她删减。可每次,她都只舍得删掉一点。直到导演说,这个角色与故事主线关系不大,不行就抹掉吧,她才挥慧剑斩情丝,把本属于柳曦城的一半戏码全部删掉,由此导致给自己开了四集的天窗,这才被迫熬夜赶稿。 一共分给她十集的剧本,丁潇潇给柳曦城安排了接近九集的戏,分量上也可见她对这个人物的用心与喜爱。 丁潇潇有个怪癖,每次写剧本,出彩的都不是男一。往往是儒雅、清冷却又不失温柔的男二,更得她的欢心。为了故事有看头,男一通常都需要更为鲜明有特色的人设与性格,而温润如玉的男二,必得从里到外的掩藏锋芒,不能抢了男一的光彩。 可丁潇潇偏偏对淡然无争的男二人设情有独钟,母性保护欲和少女思慕情同时爆棚,每每写到这类温润公子,笔触就突然工笔画起来了,各种溢美之词层峦叠嶂的,导致不少演员拿到剧本,都觉得自己不配当个男二。 柳曦城,就是一位这样的男二。 只是……他原本人物设定分明是城主伴读啊,啥时候变成神医了!? 后面的联合编剧,又瞎改我剧本!好在人设和外貌没什么变化,大夫虽然普通了点,不过加了个“神”,这个职业,也不错。 丁潇潇满脑子粉色泡泡的时候,柳曦城已经有了结论,他收了手对着城主行礼道:“回禀……” 屈雍摆摆手:“直接说结论就行了。” 见他训斥之色的柳曦城一怔,没想到几天不见而已,城主竟对一个稻草堆里捡出来一般的女子,如此紧张。 丁潇潇却瞪了屈雍一眼,果然是个粗人,一点不懂得尊礼重道。 柳曦城很好奇,这位夫人的长相说成普通都是赞誉了,才几天功夫,到底如何吸引的城主这么上心? “夫人并无大碍,伤势处理的不错,一会儿在下再看看伤处是否有红肿……”柳曦城耐心说明着,可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 “看……看伤处,就没必要了吧,脉象稳妥吗?”屈雍有些不悦道。 医者父母心,柳曦城这才意识到城主对这位夫人的确是不一样,讪笑了一下继续道:“脉象无碍,毒也应该是解了,待我……” 屈雍皱起眉头,又一次抢白:“‘应该’?到底解了没有啊!” 丁潇潇被他这连续的怼人操作,激起了满心的不悦:“柳神医说解了,定然是解了。咱们应该听大夫的,是不是啊柳神医?对了,那个回魂丹,听说是您的手笔,这次我获救多亏了这神药,还未多谢柳神医。” 说到最后,丁潇潇拢了拢自己草窝的脑袋,居然娇羞起来了。 屈雍在一旁气的血气上涌,一时站不住竟后退了半步。 柳曦城没理会丁潇潇,反倒按住了屈雍的手腕,号起脉来。 屈雍想甩开他:“我没事儿,你好好看看潇儿。”却一阵眩晕,竟坐到凳子上。 “夫人只需将养着,不日定然康复,可是城主却有中毒迹象,不可大意啊。”柳曦城皱着眉说道。 临邑一听便急了,大喊道:“城主!您看我说吧,你嘴对嘴的给夫人喂药,就是很危险啊。” 一直当观众的丁潇潇听了这话,顿时不淡定了,什么东西? 嘴对嘴,喂药!? 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全然不知? 丁潇潇为自己没印象的事红了脸,默默将头埋在床单里,感觉自己再无颜见柳曦城了。 “战场上同袍受伤,用牙用嘴都是常事,这有什么!”屈雍回避着一屋子人异样的目光,矫词造句道。 临邑偏不识趣,继续说道:“受伤是受伤,可夫人当时是中毒啊,这怎么能一样?柳神医,您快说说他,也就您的话城主能听进去几句了。” 柳曦城拱手道:“西归城安居乐业,全仰仗城主威望和决断,望城主爱惜自己身体,万不可如此鲁莽涉险了。” 一说到城务社稷、黎民苍生,屈雍有些赧然了。 他此去东临城迎娶郡主,还用五座盐矿为聘,臣工们几乎无一人赞成。现下又弄成这幅光景回来,他也很没面子。 “神医所言极是,孤日后定不会如此了。只是,夫人中毒,也是极少发生的事情,孤一时情急,也是难免为之。”屈雍自十五六岁起,就被这个少年老成的天才医者看得死死的,在他的义正辞严面前,很难固执那些本就站不住脚的己见。 临邑急道:“城主的毒要紧吗?柳神医赶紧解毒吧。” “幸亏这毒扎的不深,不然,城主也不会到现在才有感觉。”柳神医淡然道,“我煎几服药,连着喝半个月,自然能把毒清得干干净净。” 前面的话,屈雍都默默听着,直到“连着喝半个月”这六个字,他想反驳,却被柳曦城一脸淡定的看了回来。 “那就依柳神医吧。只要夫人无碍,孤泡半个月的药罐子,也是值得。” 丁潇潇暗自捶床,自己在柳曦城面前,是没有清纯形象了。 都怪他! 第九章 一路向西 极其费力地仰起头,看见西归城匾额的那一瞬间,丁潇潇有一种九九八十一难终于看见地头了的感觉,顿时鼻子一酸,口水先下来了。 也怪不得她唾液腺比泪腺发达,城门口做煎饼的挑子实在是香的令人发指,炖的烂烂的肉香钻进每个毛孔,把丁潇潇的心肝挠的痒痒的,舌根不停地吞咽。 看着唾涕横流的丁潇潇,屈雍还以为她终于是随自己进城,欣喜所致。 “今后,你就是孤身边的女人,再也不用饱受相思之苦了。这西归城就是你今后的家,孤愿在此与你长相厮守,终生不悔!”屈雍面对失而复得的丁潇潇,这几天始终是心有余悸的。 毕竟是逃回来,难免不得已选些颠簸小路,看着她在车板上五体投地的弹跳,屈雍好几次怕她撑不到回城。 每每看见她伤处有鲜血流出,屈雍都会想起在驿馆时,丁潇潇对自己说的话,自己是她梦寐以求、英明神武的夫君。 可自己才遇见她,就将她连累至此,差一点至死。自己这样,有什么面目作她依仗一生的靠山? 从未如此睥睨过自己,在丁潇潇拔箭的那一瞬间,屈雍几乎把手指握断了。 他摆摆头,像是要把自己强行从那个痛苦的回忆里拔出来,柔声道:“好在一路无恙,今后孤定会好好待你。潇儿,你可开心?” 眼看着那挑子就要走过去了,来到这就没吃上过一顿饱饭的丁潇潇忍不住了,一把握住深情告白中的屈雍,迎着他希冀的目光说道:“我要吃饼,多肉少葱的。” 话到一半,她口水已经淹了舌头,只得停顿一下,咽了再说:“要点醋,辣椒就先不吃了,毕竟有伤。”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或是暖暖、也可能害羞的回应,屈雍听见丁潇潇直接点菜了,顿感失望,蒙圈道:“饼,什么饼?” 挑子已经走出去一米多远了,丁潇潇就想看见自己的命走了一样,拽着屈雍道:“馅饼啊,你没闻到香味吗?!快,他要走了,快追上去啊,卖饼的大哥!大哥等一等啊!” 屈雍这才意识到,刚才这妮子一脸口水看着自己的方向,竟是为了一个卖火烧的挑头。自己说的那些情谊满满的话,她更是充耳不闻,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看着自己主子脸色变了,临邑赶紧上前打哈哈:“属下去买,正好我也饿了。城主莫急,能吃这是伤愈无碍的征兆。您饿不饿,我给您买几个?” 听见“伤愈无碍”四个字,屈雍脸色勉强好看了一丢丢,但也只是横眉冷对变成了艴然不悦而已:“吃吃吃,就知道吃!孤不饿!孤最厌恶火烧!你们吃,孤走便是了!” 他猛的起身,却忘了丁潇潇的手还搭在自己膝盖,这动作定然牵动了她的身体。 担心碰疼了她,屈雍赶紧回身,却见这丫头痴痴看着挑子咂嘴,完全没感觉。临邑也已经跳下车,真的去追火烧了。 “我西归城堂堂的近卫长,当街赶一个卖饼的,成何体统!”屈雍愤然一句,扭头下车,没在意车梁子就在后脑勺上,一头撞了上去,顿时得了两眼金星,整个车都跟着晃动起来。 临邑拿着火烧,几个大步就跳回车上,一手捧着个粗瓦钵子,直呼小心:“夫人您可真会吃,小哥说了,就这么点儿醋,可别碰翻了。这车怎么晃的这么厉害?小心烫啊,夫人。” 发现自己被彻底无视了的屈雍,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哭笑不得,他看着莫名陌生的临邑小心翼翼将火烧撕开,递给丁潇潇的画面,不知为何心头堵得厉害。 “城主府到了!”驾车的兵丁跳下车来,把马凳支好。 吃了一嘴油的丁潇潇抬头看了看西归城主府,努力寻找自己笔下的建筑特色,可她真的看见这座府邸的时候,顿时呆住了。 这是城主府? 而且是她写的城主府!!? 这破瓦片子,烂了头的椽子都是怎么回事? 为了配合西归为蛮族历代艰辛所建,丁潇潇给西归城府安排的关键词是:简朴、粗犷、大气。 简朴就是碎瓦掉渣?粗犷就是长毛的椽子?哪个部门负责布景,你出来,咱们聊聊人生和理想! “怎么了?”临邑发现夫人叼着半块火烧突然僵住了,顿时有些担心,“吃急了噎着了?快安排担架、传大夫,先给城主夫人医伤!” 他话音未落,屈雍已经背起丁潇潇,急匆匆的走进城主府了。 “柳神医可到了?”他一边走,一边询问府里迎出来的仆役。 “早就候下了,一接到快马传信,说是城主夫人受了箭伤,立刻着人去请了柳神医。”仆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城主背上的女子,暗自嘬牙花。不是说迎娶东临城第一美人郡主吗,这第一美人,竟是这么个美法? 到了内堂,屈雍回头见仆役愣愣的,顿时怒不可遏:“看什么看,柳神医在哪!?” 仆役吓得浑身一抖,赶紧回话:“就在您寝室等候,小的先去通报。” 一转身拐到自己卧房,背着个人屈雍也比仆役快了许多,等不及他开门,自己一脚踹掉了自己的房门,灰尘之后,一个翩翩青年公子在地中间恭敬行礼:“见过城主,见过城主夫人。” “不用废话了,赶紧来看看她。”屈雍几步走过前室,撩开帷幔,拒绝了仆役和柳神医的插手,自己小心翼翼的将丁潇潇放在塌上。 接触到软和和的被褥那一刻,丁潇潇长呼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人生圆满了。 这张床,可比硬邦邦的车板舒服太多了。 在屈雍的一再催促下,柳神医走上前来,先是又一躬身行了个礼:“城主夫人,在下柳曦城,医术粗浅,还请夫人见谅。” 柳曦城!? 吃饱喝足、床软风暖的,已经被困倦迷上眼的丁潇潇脑筋一抖,突然拔起头来,大喝道:“柳曦城!?你是柳曦城!?这怎么可能!!” 第十一章 初出茅庐 柳曦城的医术确实不负他神医的名号,几副药下去,短短几天功夫,原本喘气都要考虑角度的丁潇潇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她也日渐发现,这座城主府虽然外表破败了点儿,里面的装饰装潢也硬的像军旅宿舍一般,可胜在仆役、婢女们还都是很得用,事事周到靠谱,把自己伺候的熨熨帖帖。 这一天,头发丝都被药泡苦了的丁潇潇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能在两个人的搀扶下,出院子走走了。 她一直住在屈雍的寝室,这间卧房安置在城主府的内院,她满怀希冀的一出门,引入眼帘便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排排冒着寒光。 这四方小院儿应该就是屈雍晨练的地方,力求开门就能摸到兵器的效果。 一介武夫…… 丁潇潇撇嘴腹诽,看这院子单一到乏味,便仰起头想要极目远眺一番,可远眺还没眺着,不远处一座极其突兀的塔楼建筑,戳进了她的眼眶。 就是当初丁潇潇还盖着丁娇娇的盖头时,屈雍跟她吹嘘的那座“远山楼”。 整座城主府一看就是有些年头,那座小楼却新的发亮,一看就是为了丁娇娇那丫头赶建出来的。 婢女见丁潇潇看着远山楼发呆,轻声道:“那可是城主大人为了夫人,拆了一座库房现修建的,奴婢找个软轿抬夫人上去看看吧?” 丁潇潇冷哼一声:“那才不是为我建的,咱可不敢去,万一踩坏了,拿命都赔不起。” 婢女们面面相觑,不知哪句话不对了,顿时都装起哑巴来。 “换一边走走吧。”丁潇潇吩咐道。 可几个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能被这远山楼扎进眼睛,丁潇潇越走越烦闷,喘气儿的声音都粗了。 “城主有城务要忙,但说了会陪夫人用晚膳的。”婢女看着丁潇潇的脸色,斟字酌句道,“今儿出来时间不短了,夫人初愈不宜劳累,奴婢还是送您回房吧。” 初愈? 不错,真的是好不容易能出狱了。 屈雍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什么怕自己着凉,一间好好的卧房,门窗全堵上了,把她捆的像个坐月子的老母鸡,亚热带植物都嫌里头又热又闷,何况她一个大活人呢? 在这看着远山楼碍眼,可进去更烦闷,丁潇潇没事找事的问道:“这几日就没见城主几次,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婢女们瞬间紧张,互相打量了一下,商量好了一般的缄口不言。 丁潇潇突然笑了,这还是前几集的剧情,自己写的还去问别人。 十之八九,是东临城的使者踩着屈雍的影子就来西归声讨了。 西归与东临这两城一武一文,从西归叛逃的季平那种货色,到了东临都能当个护城将军,武力值对比度可见一斑。 但是,东临的文臣确实厉害,个个儿骂人不带脏字,却捎上祖宗十八代,能把对方的脑溢血气出来。 “不说我也知道,东临城来人找麻烦了吧。”丁潇潇缓缓道。 只是她猜不出来缘由了,按照原剧本,东临檄文叫骂是因为屈雍杀了自己。可现在她这个大郡主活得好好的,东临有依据什么找屈雍麻烦呢? “他们说什么?”丁潇潇又问。 婢女们被逼无奈,只能跪下请辞:“求夫人饶过咱们,城主交代过,绝对不能向您透露半个字,否则……否则……” 丁潇潇问道:“否则如何?” 婢女哭诉道:“城主说要是奴婢多嘴,要拿咱们去做花肥。求夫人开恩!” 做花肥?这个屈雍,当自己是王语嫣她妈吗!? 腹诽之后,丁潇潇猛然想起,这句台词好像是自己给屈雍编的,顿时尴尬的轻咳了几声。 自己这是金庸看多了,提笔就止不住的往上关联。 “你说就行,本夫人绝不会告诉城主的。万一让他知道了……我替你们去做花肥!”丁潇潇实在好奇,她的日子枯燥里泡着药苦,只能靠这点八卦调剂调剂了。 “东临城来人说……城主杀了他家大郡主,要咱们赔命。”有年纪小的婢女拗不过,只得开口。 丁潇潇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可是我还好好在这啊,城主大可反驳他们。” “城主怎么答复的,奴婢也不知道。可听闻东临城的使者还说……他说……”婢女犹犹豫豫,脸上的表情比便秘还痛苦。 丁潇潇无奈道:“不说你也说了,就别为难自己,也放过我的耳朵吧。” 婢女微微叹息,只得咬牙道:“东临城说,咱们城主奸污了大郡主,还将她衣冠不整的扔在驿馆的棺材里,是‘极尽无耻之事’。” 丁潇潇听了这话有点懵,这怎么又扯到棺材上了,剧情流向都改了,可屈雍杀害大郡主的骂名不但没洗掉,还外加了个什么“奸污”的罪名? 这话从何说起呢? 她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经过,终于想起进密道之前,屈雍拽下自己的喜服,扔进了那口棺木。 难不成,东临无耻到这个程度,就靠一具面目难辨的尸体,一件被扔在里面的喜服,就把这奸杀的屎盆子死死扣在屈雍头上了? 婢女们看见她神色莫辨的,顿时慌了神,赶紧替城主解释:“夫人莫要动气,咱们城主绝不是贪恋女色之徒。即便是杀了人,也绝不会……” 丁潇潇一脸不懂:“可是东临城说的那位被杀的大郡主就是我啊,护城军追杀的时候,也是清清楚楚看见我了的。城主为何不解释清楚,还要受东临这等闲气呢?” 婢女们互相看了看,她们此前一直以为这位就是东临的郡主,怎么半道还分了叉,出来什么大郡主二郡主的。 “具体什么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可是东临城为大郡主举办了国丧,听说,那城主竟亲自为郡主扶灵,丧仪上哭晕过去数次。眼下,东临城都认为大郡主是被咱们城主杀了,就连咱们西归,也有不少臣工世家都信了这套说辞。” 丁潇潇无奈了,自己活生生站在这,怎么还抵不过一场葬礼有说服力了?! 而且,屈雍为什么不对自己说呢,她完全可以上大殿去对质,把那个东临使者骂回老家去啊。 东临使者那套破词,就是自己写的。要驳倒他,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第十二章 大殿偷听 几个婢女拗不过丁潇潇,最终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带她到了大殿后堂,美其名曰是来赏花的。 大殿内正是胶着的时候,几个臣工用嘴博弈着,争吵声也是越来越大。 “使者此话当真是不讲理了,你们大郡主死了,与我们西归何干?还敢要求赔地赔款!?你们城主怕不是穷疯了吧 !”一位大臣指着大殿中央的男子呵斥。 丁潇潇采了一朵四季海棠,放在鼻子下面假装闻嗅着,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大殿方向,越走越近。 “我东临城主老年丧女,其情不仅可悯,其情可让日月无色、江湖为之呜咽呀!大郡主送入西归驿馆,那是多少百姓亲眼看见的,现在变成了一具衣冠不整、面目被毁的尸体,难道还冤枉了西归城主吗!?”说到动情之时,使者还哽咽了几下,最后用袖子沾了沾眼角。 丁潇潇从屏风后面偷望着这位使者,见他一手持节,一手抱卷,很是义正言辞的模样。 不过就是两城互通消息,传个话,你还拿根符节,装什么苏武啊!再说了,你有节操吗,分明就是专门负责替东临睁眼说瞎话的。 “人是你们东临的,死也死在东临,葬也葬在东临。你们说是谁便是谁,说谁杀的便是谁杀的,可有人证?物证?”有西归臣工反驳道。 使者的眼泪来得快,干的也快,一抖符节大喝道:“此事我城说过数次了,我东临上下从城主到黎民全是人证。大郡主喜服沾血,尸身全布满临邑护卫长的斧头凿痕,这便是板上钉钉的物证!!西归城好歹也是立城近百年,历经三代城主,如今不会连最起码的义信都不顾了吧!” 此话一出,众臣工皆是窃窃私语起来,丁潇潇一个旁听的都急燎燎将一朵海棠拧成了海参,可屈雍坐在首位,就是一言不发,一个字也不解释。 大哥,你是气傻了吗? 说话呀,我这不是在这呢吗!?怼他啊! 临邑见众臣工都不言语,便站出来说道:“你们东临城明明说好了,是将郡主丁娇娇嫁与我们城主,等我们去了却变成了大郡主丁潇潇。我们城主为了迎娶东临第一美人,那可是花了五座盐矿下聘的,这笔账又怎么算!?” 使者闻言顿时痛哭起来,伏地不起,看眼儿的丁潇潇都被他这波操作吓了一跳。 临邑是挥舞两把斧子嘁哩喀喳型的武将,哪见过大男人当堂突然痛哭起来的戏码,顿时懵了:“你……你有话就说!哭什么哭!就像咱们怎么欺负你了一样。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 使者借着话头突然抬起头,支撑着符节重新站了起来,凄凄惨惨的说道:“臣下哭泣,是因为这么多天,西归城始终不肯给我东临一个交代。今日,近卫长总算说了句公道话,应了东临的冤屈。” 臣工们此刻异常安静,只剩下临邑左顾右盼一脸茫然,却又得不到回应:“什么应了,我应了什么了!” 使者突然抖擞起来,声音洪亮气势逼人,仿佛几秒钟以前趴在地上哭的那个不是他一样:“近卫长追随西归城主一路完成迎亲,您既然亲眼看见我东临城大郡主丁潇潇嫁入西归驿馆,不就是承认了驿馆内见过郡主!因为气恼不是你们以为的二郡主,所以大发脾气,将我城大郡主奸污在先,虐杀在后。你们西归,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临邑这才发现,自己这番话有点自认的嫌疑,他愧疚的看了面无表情的屈雍一眼,慌忙开口:“我在和你说五座盐矿的事情,你在跟我胡搅蛮缠什么!?” “五座盐矿?我东临城如今郡主也嫁了,不仅嫁了还死了!五座盐矿算什么,你们西归必须赔偿!”使者咄咄逼人道。 臣工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叹息、咋舌、掸手,一个个都是为难不已的神情。 临邑看了屈雍一眼,缓缓道:“城主……要不……” 屈雍抬起眸子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临邑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 丁潇潇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数个问题,这主仆二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迷?这都上门来哭爹喊娘、指桑骂槐、要房子要地的了,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自己到西归时间不久,又一直闭门静养,臣工们想来是真的不知东临城大郡主活生生在城主府住着。 这俩人为什么也不说呢?使者都闹了几天了,他们俩这到底在等什么?!等菜下锅呢? “我的确一直追随城主进入东临,操办婚礼典仪一应事务。所以,我可以作证,绝没伤害过你们大郡主!棺木里的尸体,分明就是你们东临派来的杀手,想要半路劫杀西归迎亲卫队!”临邑不得受命说出实情,只能自己解释。 毕竟,当时只有他和屈雍在场。另一个装哑巴了,他再不说话,简直就是认了。 使者微微一笑:”近卫长的意思是,确实有棺木,有尸体,也确实在我东临行凶杀人咯!?” 此话一出,临邑的脖子都气粗了。 “季平何在!?我要与他对质!当日他追杀我们的时候,大郡主分明还在!” 使者闻言立刻开始抢白,理直气壮道:“季平将军因为郡主身故才追击二位,当场被打成重伤,根本无法行动,临邑近卫长又何必装傻?!” 这睁眼瞎话说的,丁潇潇都快听不下去了,更别说临邑。 “你们东临简直不要脸到家了,上门挑衅、当众撒谎,简直就是……” “找死!” “找死!” 丁潇潇轻声附和出临邑的口头禅,但她知道,这时候恼羞成怒,简直就是在给东临使者递刀子。 果然…… “西归果然彪蛮!没理可讲便是要喊打喊杀!可怜我东临大郡主,可惜我东临护城将军。本官虽为文臣,但既然来了,必当守节守礼!纵然是在这西归大殿上命丧黄泉,也绝不受你西归恐吓!” 说罢,使者将符节一抖,竟是做出撞墙寻死之势。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臣工们顿时乱成了一团。 “都给我消停儿的!”丁潇潇终于忍不了了,大喝一声走了出来。 第十三章 殿前显威 整个大殿原本纷扰杂乱的像集市一样,在丁潇潇突然出场之后,顿时安静了。 臣工们看着城主府的丫头们搀扶着这么个陌生女子,顿时面面相觑,一时猜不透来历身份。 毕竟敢在西归大殿上公然叫嚣出场的,除了城主,暂时还没有第二个人。 使者不知是否见过丁潇潇,但是即便是见过,也没看到过这个造型的,基本都是疯跑狂颠,抓都抓不住的人猴状态。他打量着丁潇潇,脸上依旧带着笃定却讨人嫌的微笑。 临邑长长出了口气,仿佛这辈子的废气都从肚子里吐了出来。 他喜上眉梢的刚要行礼,屈雍却先发飙了:“你们带着她来干什么!活腻了吗!” 几个婢女闻言顿时恐慌了,一个个跪地求饶,哭的花容失色。 ”城主明见,实在是夫……” “住口!都住口!这是什么场合,也是你们几个无知妇人能来的地方吗!还不立刻带她下去!滚!” 丁潇潇看着怒不可遏的屈雍,这才知道自己对他而言,竟是比认下奸杀东临郡主,割地、赔款、低头、认错更为致命的存在。 一个耻辱——娶了她,即便是名义上的,对他西归城主,竟如此难羞耻堪。 “夫人,咱们走吧……” “您看我说吧,城主真的不让您过来!咱们快回去吧,您的伤口……” 几个婢女见她后背透出些许殷红,都在小声劝慰。 丁潇潇犟劲儿也上来了,她本来就对被人搀上来这个造型不是很满意,毕竟大场面戏份,应该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炸裂出场。 结果,被屈雍这么一吼,就光剩炸裂了。 她甩开婢女的胳膊,看着屈雍冷冷道:“方才东临使者咄咄逼人,城主竟能一言不发,活像个死人。小女子刚刚出现,城主就像复活了一样,威武尽显。承认我这个人存在,对城主而言,居然是比割地赔款、败坏祖宗家业更羞耻的事情吗?!” 丁潇潇说的义愤,屈雍听的糊涂。 “你在胡扯什么,退下!你们几个是死人吗?扶她下去!” 婢女们跪了一地,个个儿都觉得自己今天是最后一次能活着说话了,叽叽喳喳抱着丁潇潇的腿,争先恐后的劝阻。 最后干脆动用武力,开始拉扯她。 毕竟有伤在身,丁潇潇觉的自己眼看就要被这群看似单薄,实则蛮力的小丫头拽进去了,赶紧伸着脖子喊出了关键词:“我就是丁潇潇!我就是东临城的大郡主丁潇潇!!你什么使者,是瞎的吗!?”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臣工们不知道城主唱的哪一出,一半人信,一半人不信。 这位若真是大郡主,他们又何苦受东临使者这几天的编排羞辱,弄得满城风雨,焦头烂额? 若不是,这女人又是谁,为何要当众扯谎,这不是把事情越弄越复杂了? “回去!孤的话没有用了吗!?”屈雍站起身来,竟是瞪圆了眼睛,一面杀气。 使者盯着丁潇潇看了一会儿,仔细分辨了一番,确认这个人的确是那个疯疯傻傻十几年的丫头。可是,摸不透这西归城主卖的什么药,所以也不表态。 丁潇潇见大殿上,屈雍急赤白脸的要把自己藏起来,东临使者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却偏偏按下不表。 你们欺负傻子上瘾是吗?老娘今儿就让你们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迟梅公吧,你手持东临符节,却不认东临郡主,是想叛国吗!?”丁潇潇一声呵斥,使者一惊,顿时蔫了。 “臣,臣一时眼拙。使者迟梅公,见过大郡主。大郡主可还无碍?” 他也不傻,毕竟纸包不住火,大郡主在西归的事情早晚都会传开,到时候他当殿否认郡主身份,于礼不和,落人口实。 “郡主啊,您不知道城主为了您掉了多少眼泪,若他知道您尚安好,定然喜出望外,筹祭天地。”使者毕竟是靠嘴活着的,反反复复果然转换伶俐。 对于迟梅公的话,丁潇潇自然是一个字不信,她冷哼道:“父亲爱惜我到了这个地步?” 使者慌忙不要钱一样的又叩了个头:“自然啊,大郡主万安,是我东临之福啊!” “是吗?”丁潇潇淡淡道,“如此爱我的父亲,竟然连尸体是不是我的都分辨不出,东临城主之爱,果然世间罕有。” 迟梅公显然没料到,之前饭和粪都分不开的大郡主,居然伶牙俐齿到这个地步了。他一脸骇然的抬起头,看着大郡主一脸笑容,顿时胆寒了几分。 “一时情急,没有查验清楚,也是有的。大郡主,千万不要因此和城主生了什么嫌隙才好,不然,就是臣下的错了。” 装可怜揽责任,再抛出一个让人没法怪罪的理由,其实是逼着对方给自己台阶下。丁潇潇挑了挑眉毛,心道这台词功力,确实是我写的呀! “慈父心肠,让人动容。只是寻常父亲,知道爱女遇险,通常都是希冀一个好的结果,像我爹当场下葬举国志哀的手段,倒是性子有点急了。” 丁潇潇软刀子捅的嗤嗤带血,迟梅公伏在地上的脸晴阴、阴晴的变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落在一个下决心咬牙的动作上。 看样子,这位大郡主对于将她塞进花轿,抬给屈雍送死,之后还派人追杀,种种经过都理解的很清楚。虽不知道她痴症是何时好的,屈雍到底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但是眼下,这位大郡主是绝对不会向着自己,而是会偏帮西归城,是板上钉钉的了。 屈雍一脸阴沉,依旧坐着,可与方才状态大有不同。刚才虽然受着使者**、臣工猜忌,可他泰然自若并未动怒。反而是如今冤屈洗脱,他倒是一脸被欠了钱的神情,威怒之势让人畏惧。 临邑指着迟梅公开始发泄:“看见了?你们大郡主是不是好好的!?还有,她这箭伤如何而来,你去问问你们的好将军季平!想给我们西归随便扣屎盆子,你们东临……” 说罢,他突然看向丁潇潇,似乎觉得在她面前辱骂夫人母城,似有不妥。 却见她一双眼睛,含嗔带怨的盯着城主屈雍,他那张不知怒从何来的脸。 第十四章 当众认亲 西归城的大殿,是臣工们与城主议事的地方,大小节庆也都在这里举行仪式。 作为整个西归城的信息发源地,大殿上的动静一向是受全城瞩目的,最近几天城主被东临的使者说的抬不起头,事情细节都早已经飘到大街小巷,成了信息第二层输出地--茶楼、酒肆的主要谈资。 最近几日,身上不带点东临大郡主的和西归城主的八卦,都不好意思去茶楼喝茶。 “你们说,咱城主真的能把一傻子给那啥了?” “不好说啊,气急败坏也有可能啊。” “可不是,迎亲之前,多少大臣联名反对。五座盐矿换个女人啊,城主为了丁娇娇是魔怔了。” “五座盐矿,若是真的换个丁娇娇那样的美人儿倒也罢了,可东临胆敢拿个傻子敷衍,我倒觉得,杀就杀了,实在可气!” “谁说不是呢,首辅项大人为阻止此事绝食了三四天,饿晕了被抬回府,到现在还没能出门。咱城主为了丁娇娇那是孤注一掷了,东临如此嚣张当真可恶。” “可毕竟是杀人了,若要赔款,咱们可是理亏的。” “理亏!?盐矿都给他了,还想怎么样!那傻子他们自己留着又能如何?能当钱用么?送我西归都不要!” 一群义愤填膺的声音里,略带担忧的话语反而显得格外刺耳。 “话不是这么说的,寻常人家嫁娶尚有亲家之间不和睦的时候,两城结亲哪会那么容易。即便是新娘换了,大可光明正大退亲,杀人确实是下策啊。” 这话一出,顿时成了众人的靶子。 “那依着你,就合该赔钱了?什么大郡主那傻子论斤称,也不值几个铜板吧!” 茶楼里,人们正说得热火朝天,角落里一个眼眉细细的公子看似孤坐,实际却将众人的话尽收耳底。 听到最后,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竟流露出一股幸亏如此的神情来。 “不是傻子,不是傻子啦!”有人风风火火冲进茶馆,冲着小二嚷了一嗓子,“茶!上好茶!!” 几人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纷纷质疑道:“什么不是傻子,你知道我们在说谁呢!?” “当然啦,东临大郡主呗,还能有谁?”男子一脸得意。 角落里的男子举到半空的杯子突然停住了,看似无意的往人群中望了一眼。 “刚刚得到的惊爆消息,真是峰回路转、波澜起伏,我若是不说,别说让你们猜三天也猜不到,就算是把全城的说书先生全集合起来编,也编不出这么精彩的话本子!” “快别卖关子了,茶我请,你快说!” “对对对!”众人催促道。 男子对大家的反应效果甚为满意,抓了把桌上的花生,扔了一颗进嘴里,眉飞色舞的刚要开口,门外突然来了个鸡毛腚的,人都没跨进门,就大喊起来:“东临城大郡主丁潇潇没死!!东临城大郡主丁潇潇没死!!现正在大殿上与东临使者对质呢!!” “王九!就你嘴快!”男子见失了先机,赶紧继续说,“而且,这郡主不傻!不光是不傻,嘴巴厉害着呢,说的东临使者哑口无言!” 众人闻言均是一脸兴奋,角落的男子眉头一皱,撂下几个铜板便急急忙忙走了。 此刻,话题漩涡的搅动者,正越发疲力的站在大殿上,面对自己写出来的厚颜无耻的使者,她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丁潇潇现在革命本钱亏得厉害,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依照你的意思,倒是认可了这门亲事了?”丁潇潇努力拔高声音,质问使者。她此次诈尸一样跳出来,除了胜负欲的支配、大场面剧情的诱惑、展现一个编剧临场发挥能力的冲动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脱离剧情。 大郡主本身就是过桥用的,如今已经失去作用,东临应该负责回收啊。 可是使者好似早有准备,确认她是大郡主之后,竟开始恭喜起来,一脸要将错就错,要把这段混乱姻缘坐实的节奏。 “聘礼已下,人也迎回西归城,一切依礼完成,如何能不认呢?”使者一脸真诚,仿佛当初东临承诺出嫁的就是丁潇潇本人一般。 “这些繁文缛节,多一个少一个又怎样,关键是人不对啊!”丁潇潇怒道,“当初明明是丁娇娇出嫁,你们把我捆进轿子,这婚事如何就定了!?” 牛不喝水硬按头可还行,丁潇潇微喘着,冷汗开始浸透衣服。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湿哒哒的感觉,并不全是汗。 迟梅公不愧是东临老油条,眼睛一转一脸诚实道:“弄错了?潇潇与娇娇发音近似,难道是传令官听错了!?这件事微臣不知啊,还得待我回东临之后,与传令官再作核实。” 丁潇潇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指着迟梅公正要发作,突然小腿一软,眼看就要栽倒在大殿上。 婢女们知道这次祸闯大了,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没空注意夫人的情况。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出丑了,想努力稳住身形的时候,突然汗津津、凉冰冰的后背一暖,再回头的时候,竟是屈雍那张一百个不乐意的脸。 “伤还没好,出来在这嘚瑟什么!?为夫的话,你竟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嫌弃的是言语,有力的是臂弯,他瞪了丁潇潇一眼,尔后转向迟梅公,严肃道:“使者是怕我西归不认这门亲事,盐矿会被收回吧?不必紧张!孤没弄错,传令官也没错,自始至终我西归要的城主夫人,就是东临大郡主丁潇潇!” 迟梅公没有片刻惊异犹豫,当下拱手道:“恭贺西归城主大婚,恭祝西归城主与我城大郡主举案齐眉、锦瑟和鸣!” 可大殿上,臣工们炸了锅了。 当初城主抽了疯,一意孤行拉都拉不住,非要迎娶丁娇娇为城主夫人。 去了一趟,悄咪咪带个人回来,竟是东临痴傻的大郡主。 “城主,您……您……这是何意?为何偏帮着东临扣下盐矿!?我等草拟文书,写下的分明就是郡主丁娇娇啊。” 丁潇潇也是不解,看着自行加戏的男一。 “当初若是明言孤要的人是大郡主丁潇潇,你们可会同意?”屈雍看着众人坦然道。 若不是自己写的剧本,丁潇潇都快信了,她暗中为屈雍的演技鼓掌,这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啊。 只是屈雍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声高喊:“即便现在,我也不同意!” 第十五章 承阳少君 方才在茶馆,若无其事的把西归城主和东临郡主们不能不说的那点事,听了个干净明白,男子一脸有备而来的笃定,展开一把折扇轻轻摇晃着,缓步走上大殿。对着众位臣工敷衍的拱了拱手,又说了一遍:“城主与东临大郡主的婚事,我不同意!” 丁潇潇看着这个男人的细缝眼睛,感觉自己都忍不住把眼睛眯起来了。 依照剧情,现在还在前三集左右,还是自己掌控的范围,可是这个人,她从来没写过啊。 这男人,虽然眼睛小的可以,但是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禁欲系和妩媚感并存的诡异味道,让人很难不记住。 保不齐又是后面的哪位联合编剧,因为写不下去剧情,临时加了个人物。丁潇潇撇撇嘴,暗自腹诽道,一看就不是我的菜,从不写这种面相的角色。 屈雍不知道是不是经过这几天的磨练,对于有人上殿和他正面叫板已经习惯了,竟然也没有恼怒。丁潇潇注意到他面色虽然难看,但却是一脸认命知命的神情。 “此事,稍后孤会向承阳府解释,还请承阳少君退避,待孤处理完城务,必定登门拜访!” 说这段话的时候,屈雍面沉如水却努力平眉正色。丁潇潇惊讶的发现,这屈雍居然有会这种神情,说恭敬略有过分,但足以看出,他对这位少君极其敬重。 承阳府?! 丁潇潇搜肠刮肚的想了想,终于灵光一闪,记起某次开会的时候,困意朦胧中仿佛听见投资方要加一个演员。本意是想演男一,但因为外貌实在不合适,所以要求加一个地位略略低于男一一丢丢的大戏份配角。 不会,就是他吧? 男子笑而不语,眼睛在丁潇潇身上瞟了一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就这一眼,让她有种被冒犯的不适。 “当初,城主说,丁娇娇是东临城主唯一的掌上明珠。娶了她能吞并东临,裨益极大。所以,才生生截断了与我妹妹的良缘。”男子说着,又瞟了东临使者一下,继续道,“如今,人家明显就是放赖了,偷梁换柱不说,还把个傻子硬塞给西归。若是我承阳府的少姬,莫名其妙因为个傻子被城主拒婚……” 男子说到这,突然停了,一双看不见整个瞳仁的眼睛,落在丁潇潇身上,竟看的她一哆嗦。原本快脱口而出的一句,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硬生生憋了回去,顶的她咳了两声,撕拉到伤口。 屈雍见她面色突然不好,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指节惨白青筋挑出,顿时心底一沉。 “你们几个,打算跪死在这吗!赶紧送夫人回去!你!去请柳神医,让他立刻进府为夫人诊治!” 屈雍先是把婢女们骂的原地乱撞,而后托着丁潇潇的手,轻轻拍了拍,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疼的已经灵魂出窍的丁潇潇并未完整接收到屈雍的信号,她只是怀疑,这人物是不是自己写崩了,方才还为了隐藏她,让她滚,怎么转眼间就脉脉柔情的了? 只是她实在没精力想这个问题,短促的呼吸和用力方式的选择,已经让她无暇分心。 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对话,来来回回,反复不停: 还死不死了?再也不敢了。 还死不死了?再也不敢了。 还死不死了?再!也!不!敢!了! 目送着丁潇潇几乎被抬了出去,屈雍对东临使者说道:“使者可还有其他事情?” 未等对方回答,他又缀了一句:“没有的话下去休息吧。孤还有城务要办!” 迟梅公看了看面色铁青的承阳少君,又瞄了瞄满脑袋官司的屈雍,躬身行礼道:“微臣告退!” 说罢,这位使者带着满脸笑意走出大殿。 热闹虽然没看全场,可也能猜到关键,这次回东临与城主合计以后,定有大文章可作! 看见迟梅公就差没蹦着出门,屈雍回到主座上,对着臣工们挥了挥手道:“卿家们近日辛苦,也退班歇息吧。” 众人正要四散,承阳少君却伸手一拦,而后拱手:“城主所言差矣,近半年来,城主婚事搅动西归上下,如今终于能尘埃落定,怎能半途而废?” “你……”临邑忍了又忍,没想到外敌走了,自己人却在殿上咄咄相逼。 他此刻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城主一直把大郡主藏起来。一个东临使者已然让西归焦头烂额,若是承阳府再闹起来,确实难以收拾。 “退下!”屈雍侧头对临邑不轻不重的呵斥了一声,尔后调整心情,迎上承阳少君,“这是你我府中私事,无需扰动臣工们。” “若不是城主一意孤行,西归又怎会赔上五座盐矿还沦为笑柄。城主婚事本就是西归重大城务,怎么能用‘两府私事’简单带过!?”少君不依不饶。 “是啊是啊。” 被迟梅公死死碾压了几天,臣工们的怨气集体爆发了。 “早依婚约娶了承阳府少姬,现在恐怕世子都能学理城务了,哪会有今日之事。” “要是能娶到丁娇娇倒也罢了,偏偏还被东临那群狡猾的东学摆了一道!” “我西归这么多年与东临博弈,始终是有来有往,今次算是颜面扫地,难再抬头了!” “可不是嘛,里子面子全输了个彻底,竟还想命东临郡主做城主夫人。不知道的,还当我们西归没有女人了!” 屈雍起初静静听着,后来见越来越多的人诋毁大郡主,脸色便越来越难看了。终于在有人说,要他接受一个痴傻之人居于高位,绝不可能之后,屈雍彻底爆发了。 “潇儿舍命救孤,连伤带毒差点绝命于荒郊。孤既然应了她的深情,受了她的恩惠,便绝不可能负她!”屈雍看似在回敬臣工们的喋喋不休,实则也是在对承阳少君表态。 这其中意思毋庸多说,少君自然明白,他不慌不忙继续说道:“舍妹对城主几十年的心思,难道不是深情一片,难道就可随意辜负?!” 没等屈雍申辩,少君冷冷道:“既然都想做城主夫人,那便各凭本事好了。三个月后,澄明试,谁赢了谁做,愿赌服输!” 第十六章 青梅竹马 在丁潇潇得知带资进组的这位少君,竟然养了个与屈雍青梅竹马的妹妹以后,她对于细眉眼的男人整体都改观不少。 所谓眼大无神,眼小迷人,说的尤其是承阳少君。 只不过,那位东临的丁娇娇虽没见到真人,但毕竟是第一美女,想必长的是不错的。这位承阳府少姬若是和她哥一样的眼睛,这怕才是屈雍这个颜狗一直不肯履行婚约的原因吧。 好在目前来说,少姬是和自己争夺城主。 丁潇潇想着,挣扎着缓缓看了看床铺不远处的铜镜,一坨毕加索的涂油出现在里面,丁潇潇根本看不出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模样。 都说女子肖父,若是丁娇娇美不胜收,那自己有东临城主的基因,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她抚着自己的脸颊,想不清自己现在是欢喜还是忧愁。 门板微动,片刻后随着药香,一个青衫男子轻的像飘落在地板上一样,丁潇潇见是柳曦城来了,顿时手脚无措起来。 又是整理鬓发,又是铺平床被,唯恐自己宅女邋遢的氛围,熏坏了冰清玉洁的男二。 “大郡主怎么起来了,不是说了尽量卧床,熬个药的功夫,怎么又坐起来了。伤口若是再裂开一次,我可不能担保一定不留疤痕。”柳曦城放下还滚着的药盅,一脸不耐。 丁潇潇在他示意下,缓缓躺好,嘴上却忍不住流出一句:“后背上,又不是脸,留疤就留……我一定听从医嘱,再也不乱动了。多谢柳神医。” 虽然被柳曦城瞪着改了口,从本心来说,不论是不是真的留在自己身上,丁潇潇对于背上有个小疤都不甚在意。 以前有人给她出过一个脑筋急转弯,说是青春痘长在哪最不担心,丁潇潇想多没想,果断选择长在腚上。 这件事,被同学取笑了数年。 但是今天,她对自己的颜值有了一些期待和担忧。 “柳神医,你说我好看吗?”丁潇潇看着盛药的柳曦城,突然问道。 端着碗,从刚刚止沸的药盅里盛药,都淡定的像倒凉白开一样。突然听见这个问题,柳曦城停了一下动作,直到感觉手指尖有点疼,才意识到药汁泼出来了。 丁潇潇见他这种反应,叹了口气将头埋在床上:“我就知道,定然是不会好看的。” 明明希望自己比承阳府少姬丑一点,可是这会儿又因为柳曦城的反应莫名气闷。 “大郡主为何要这么说,您的相貌端庄大方,无需如此。”柳曦城用垫布抹干净瓷碗外沿,轻轻说道。 酸溜溜的心情突然好了一些,丁潇潇拔起头又问:“那比起承阳府那位少姬呢?我们俩谁好看?” 柳曦城自认为和丁潇潇远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犹豫再三,只是憋出一句各有千秋来。 “承阳府少姬肯定得生个病什么的吧,我就不信你没见过她。”瞪着一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丁潇潇看着有点局促的柳曦城不依不饶,“你就说说她长什么模样不行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啊。让病人精神愉悦,难道不是大夫应尽职责吗?” “城主的喜好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二人之间他更倾向于谁,还得看……”柳曦城努力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又真诚、又没用、又能安抚住丁潇潇。 可惜话没说完,又被打断:“那你觉得,从你的审美来看,我和她谁好看?” 隐约嗅到一股送命题的味道,柳曦城沉稳道:“我一个庶人,何来什么审美啊。大郡主记得城主的好便是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况且,此事实在多思无益,大郡主还是赶紧养好身体,准备起来,毕竟澄明试,不考长相。” 好狠…… 丁潇潇被最后一句怼出内伤,但也不得不承认柳曦城的话。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柳曦城起身施礼:“大郡主请服药休息,草民告退。” 话音刚落,屈雍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家仆,抱着各种各样的卷轴,累的摇摇晃晃。 “柳神医也在,正好。已经三日了,潇儿恢复的如何?”屈雍问道。 柳曦城行礼道:“只要遵从医嘱,定然无碍。” 屈雍很是满意:“就知道医术靠你没有问题,剩下的,就看我的了!” 丁潇潇一脸懵,看着仆役们把能砸死人的卷轴一个一个摆在自己周围,片刻就形成环围之势,将她拥在中间。 “这又是什么迷魂阵?”丁潇潇问道。 屈雍随手捡起一卷,展开递给她说道:“澄明试的考题都是从这些书籍里出的,你只需要背下来,就行。” 丁潇潇看了看卷轴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没标点不分段,头皮都麻了。她缓缓看了看周围小山一样的卷轴,顿时倒下:“哎呀,背疼,头疼,到处都疼。看不了看不了,伤口要裂开了。” 屈雍虽然听得出来她是装的,可依旧有点担心:“柳神医,她现在能看书吗?” “少活动,其他的都不要紧。看书,尤其合适。”柳曦城淡淡道。 彻底放下心来的屈雍开始给丁潇潇安排计划了:“这一卷最简单,你就从这里开始,先少后多,先易后难。今天通读一下,哪里不懂再来问我。” 因伤卖惨失败,丁潇潇开始放躺了:“我大字不识一个,什么考试都必输无疑,城主不必费心了。” “那我就安排书童过来帮你读,这些字很简单的,多看几次你就认识了。”屈雍不依不饶。 丁潇潇瞪着他,不解道:“就算你原本不想娶承阳府少姬,但是毕竟现在丁娇娇是不可能嫁过来了,为何不能退而求其次,就全了人家姑娘的一片真心呢?” 屈雍没料到丁潇潇会这么说,只当她是因为澄明试压力太大,自暴自弃了。 “她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你别误会,答应澄明试这个办法,并不是有意为难你,主要还是和兄的面子绕不开。” 和兄!?丁潇潇觉得自己没写过这个人。 第十七章 承阳建府 承阳府开府先祖是宋承阳,他原本是东临的大族之一,自身学识颇高,是有名的学士。但可能因为圣贤书读得太多,对清平盛世有自己的理想,并且执着不放。 东临城虽然以学识立城,但毕竟姓丁,谏言听得多了也是会够的。这二位城主与臣工之间,政见不合时有争执。偏生宋承阳还喜欢拿民意说事儿,动不动就搬出这顶大帽子,把东临城主扣的摇摇欲坠。 终于,一而再再而三之下,城主忍不了了,寻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将宋承阳罢黜殿臣名单,找了个边驿城守,将他远远打发了。 这座边驿,正好在西边。 彼时,西归城连影子都没有,还是茫茫草原上的几座散寨。 屈家虽然统一了几个小流部,但依旧受东临压制,生活凄惨资源匮乏。不得不经常骚扰东临,抢夺些粮食、物品。 宋承阳到边驿之后,简单设了个套,就把屈石抓了。 他们俩一个文儒出身,一个匪气十足,却不知为何甚是投机。也不知道是不是是在骂东临城主的这件事情上,取得了统一。 总之,后来众所周知的情况是,宋承阳不仅放了屈石,还跟着他去看了驻地生活境况。不仅殚精竭虑帮他们出谋划策,甚至勘出了盐矿,自此西归握住了与东临抗衡的第一把钥匙。 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人还是很可怕的,短短几年时间,在宋承阳的全力扶植之下,西归日益强壮起来,终于在一次与东临的对战中,取得了胜利。 可对于东临城主而言,这是一种什么心境?自己当初的宠臣,用他在东临学到的知识,跑去帮助对头也就算了。还帮他们建城立邦,发展壮大。 宋承阳从东临大殿上的眼中钉,变成了西边的心腹大患,城主自然不能放过他的家人。 一无所有的宋承阳最终只救下一个小儿子,在雏形中的西归城孤病而亡。他死前也曾写信给东临城主表示自己的心意,说西归人也是人,为何不能兼爱天下,同时恳请他饶恕家人。 他的信,最终只换来了一张檄文,东临城主集合自己手下的大臣,写了一篇骂宋家的长篇大论,糊满了大街小巷。 临终前,宋承阳缓缓念着西归、西归,不知是怀念故土还是心存不甘。 此后,城以西归为名,承阳府也算是在西归屈家身边永永远远立住了。 只是这宋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檄文的诅咒,每一代人丁都不兴旺,即便是屈家一直当大熊猫一样宝贝着,也是摇摇晃晃才延续至今。 如今承阳府只剩一男一女,屈家担心这两棵小幼苗再有什么闪失,干脆把祝福安排到名字上,日日诵念只为和顺平安。 所以,承阳府这位少君叫宋和,少姬就叫宋安。屈雍口中所说的和兄正是城阳少君的名讳。 丁潇潇了解始末之后都不禁感慨,这带资进组就是不一样,这哪里是给男主安排了个男配啊,这就是给男一找了个祖宗啊。 “屈宋两家既然这么亲,这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成过亲家吗?”听八卦听的上瘾,丁潇潇和小婢女们打听。 “没有,之前宋家少有女儿,即便是有也年岁不和。这次是两家老夫人当初戏言,说是终于有可能结成儿女亲家,全了祖上一段情谊。” 丁潇潇喝着药,还在等着听下文,婢女却没了动静。 “然后呢,城主和少姬怎么结亲的?” 婢女一脸懵懂:“就这么结的啊。” 丁潇潇回忆了一下,说道:“就是两个夫人在一处闲聊,说了句没准儿能做亲家?” “对啊。” “这就结亲了!?”丁潇潇三观一抖,蛮族就是蛮族,这也太草率了。 承阳府也有意思,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早把婚事敲定了呢!?趁着屈雍那厮还不认识女人的时候。 她却忘了,后面的编剧为了加这个人物,又要保持头几集的架构,这才不得不留了这么个空子。 “从小,就有不少人开城主和少姬的玩笑,大家都以为到了年纪少姬定会嫁进城主府的,直到城主突然说,要迎娶东临郡主。”婢女说着,偷眼看了丁潇潇一眼,发现她并没生气,这才放心。 丁潇潇舒了口气,这才厘清前因后果,她这个炮灰现在变成城主府与承阳府之间的阻隔了,如此下去戏份岂不是要越来越重,那她还如何指望脱离剧情回归现实? 婢女缓缓扇着扇子,看丁潇潇失了神,轻声问道:“大郡主,您真的不太熟悉文字吗?” 丁潇潇想也没想回答:“不熟悉?我可是靠文字吃饭的,怎么可能……” 她突然看见一群婢女一脸狐疑的凝视,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维持痴傻初愈的人设,赶紧改口:“怎么……可能不熟悉,是根本不认识。” “一个都不认识吗?”婢女又问。 丁潇潇狠狠沉了口气:“不认识!一个也不认识!” 婢女们得了确认,竟一个个开心雀跃不已,互相激动的重复着:“不认字!真的不认字!” 丁潇潇以为,承阳府毕竟在西归地位不同,她们几个盼着少姬宋安能赢的澄明试,也不奇怪。 只是,她们说的这么直白,还在自己面前,丁潇潇实在有点挂不住面子。 “也不是一个都不认识,简单的什么一一二二、男男女女的,还是认得的。” 她的话音刚落,屈雍突然冲进房中,对婢女们大声呵斥:“说了多少次,称大郡主为夫人,你们聋的吗!?还敢在夫人面前奚落消遣,嘲讽夫人学识,你们几个认识几个字!?孤看你们也就认识赌桌上的筹码吧!” 丁潇潇并不是很理解取用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她似乎明白为什么这几个丫头非要问明自己到底认不认字了。 “有赌面吗?你们买了少姬赢?” 婢女们听她这么问,哪还敢回答,各个鹌鹑一样的窝在地上,惴惴不安。 “我这有一根钗,你们能不能帮我也押个注,买少姬赢!”丁潇潇太缺钱了,差不多真的是赤条条来到这世上,却不知道何时能赤条条的走。 没钱真的是寸步难行啊。 婢女们听了这话,赶紧磕头求饶。 “夫人饶命,奴婢绝不敢有此心。” 屈雍盯着丁潇潇,眼神里像是落了一层灰一般。 第十八章 日辅夜导 城主府人员简单,老城主和老夫人是屈家难得的随意派,自从有了儿子就开始培养接班。屈雍成年后,直接把西归交给他打理。 老两口说算了命,相师说要不困死院中,要不飘泊江湖。为了能多陪儿子几年,他们决定选择飘泊江湖,出去旅游去了。 丁潇潇其实挺好奇的,当初他俩以这个理由走的时候,屈雍一点没想过,都江湖漂泊去了,还怎么陪自己? 少年便开始挑起重担,屈雍的个性偏执而坚毅,带着一些西归祖上流传下来的狠绝,凑出来这么一位远可攻近可守的油盐不进。 丁潇潇看着被油灯熏出一团乌黑的床檩,哀叹自己到底是什么命。原来是熬夜写本子,现在到了本子里继续熬夜,还是被自己创作出来的男一逼着熬。 她看了看旁边一脸严肃,正在翻看上报文书的屈雍,非常好奇一件事情,这家伙不用睡觉的吗? “可以了吧,都这么晚了,我能睡觉了吧。”丁潇潇实在撑不住眼皮了。 屈雍并不看她,简单问道:“背来听听。” 看了看手里的卷轴,丁潇潇狠狠皱起了眉头,这谁写的破书,文字呆板、语言艰涩、逻辑混乱、狗屁不通。 “背不下来,太困了,我要睡觉!”丁潇潇这两天被看着看书,高考的心理阴影都快被逼出来了,再加上她根本不想赢得澄明试,于是格外的看不进去。 “两天了,一点也背不下来吗?”屈雍看了看她,声音里有点怒气。 明明是愿意嫁给自己,明明宁肯牺牲也愿自己平安,为什么不能为了他用点心看看书,通过澄明试,光明正大的与自己站在一起呢!? 丁潇潇哪里能明白屈雍的心思,在她看来这货就是为了面子,之前死活不肯承认把自己这傻郡主带了回来。身份被揭穿了,如今又逼着自己配合他,证明他这个城主没错:即便被东临城摆了一道,娶回来的大郡主也是个能赢的澄明试的厉害角色。 可丁潇潇一心只想脱离剧情,她可没空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合格的城主夫人,去迎合屈雍的面子工程。 联想起这几天,他总是派人看着自己,连午休都是掐着时间,丁潇潇简直怀疑这些婢女手里有秒表,竟是一分都不准她多睡,用尽各种手段也要把她弄起来。 不就因为没娶到丁娇娇吗,这笔账也不该算到自己头上啊。 丁潇潇越想越气,干脆不理会屈雍说什么,蒙上被子就要睡觉。 “起来!背一段再睡!” 透过被子渗进来的光,丁潇潇看见屈雍已经走过来了,她虽然害怕,但是更为生气。紧紧揪着被子,就是不出声。 “孤在跟你说话,背完再睡!”屈雍伸手想拉开被子,却见抓着被头的两只手微微抖着,他担心拽痛了丁潇潇的伤口,只得收手,“若说是为难你,倒也罢了,就这么几个字你都不愿意为了我用用脑子吗?” 丁潇潇一听这话,彻底恼了,自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对!我就是没脑子!我就是个傻子!城主带我回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不用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就行,是你非要把我带回来。好了,我跟你回来了,现在又嫌我没脑子!” 屈雍从没见过她这样,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我……我什么时候嫌你了,你分明就在胡搅蛮缠啊。凭你的头脑,绝不至于如此,你明明就是没用心,怎的还成我的错了?当初你为我受伤,我怎么可能把你留在东临等死。丁潇潇,你这么说话可就有点不讲理了。” 我不讲理?被拉进剧情,又被你死死薅住动弹不得,最后弄成如今这幅德行,我不讲理!? 丁潇潇一撩被子,挣扎着便要下床。 “你,你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你起来干嘛!?”屈雍想扶她,却觉得要是现在伸手,就好像承认自己错了一样,一只手探出去又缩回来,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你伤还没有好,要是像上次闯进大殿,把自己再弄伤一次,孤就将你捆在床上!” 提到大殿,满地找鞋的丁潇潇突然顿住了,她虽然被抬了回来,但是那时候听见屈雍极力否认自己存在,看见他疾言厉色让自己滚出大殿的那股气,从未消散过。 “是啊,我确实不应该出现在大殿上。” 屈雍以为她服软了,语气也好了一些:“可不是嘛,要不是你不听话非要去大殿闹,我怎么说你都不肯走,也不会有澄明试的事情。所以你好好背书,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一股热浪拍上了丁潇潇的脑子,她咬着牙盯着屈雍,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我不仅仅不应该出现在大殿上,我都不配出现!一个痴傻之人,除了出去给城主丢人,就是出去给城主惹麻烦。所以,你理我干嘛,让我自生自灭去不是正合心意!” 城务再繁忙纷乱也好,军务再紧急棘手也罢,屈雍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没有像今晚这么混乱过,他脑袋里就像有一根青筋被丁潇潇拉紧了,拽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别跟我扯这些不着边的,孤就问你,背,还是不背!?” “我不背!”丁潇潇一边吼着,一边把床边上的卷轴统统扒拉到了地上。 门外临邑听出不对,慌忙推门进来,引入眼帘的就是斗鸡一样的两个人,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唤了声城主便僵在原地。 “你,来得正好。看着她,要是不背书,就不给她吃的、也不准给喝的、也不准睡觉!什么时候背出来,什么时候恢复正常饮食!”屈雍说罢,拂袖而去。 临邑虽然知道自己主子不是个好脾气,但也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他小心翼翼走到仿佛变成雕塑的丁潇潇旁边,将地上的卷轴捡起来。 “不许捡,饿死我好了,我就是不背!”说完,丁潇潇开始嚎啕大哭,眼泪就像开闸了一样汹涌而下。 即便被箭射中,弥留之际,临邑也没见过她哭成这样,顿时慌了手脚。他先是把卷轴烫手一样的扔了,尔后束手无策的在丁潇潇面前走来走去,憋了半天问了一句:“到底为什么呀?” 许久,抽抽搭搭的丁潇潇才挤出几个字:“他,他,他看不起我!” “啥?” 第十九章 东临突袭 第十九章 东临突袭 在武痴临邑的世界里,城主屈雍绝对是一个绝对的人,绝对至上、绝对善良、绝对正直、绝对大义。 直到那一夜里,他的世界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好不容易安抚住夫人,看着她带着泪痕睡着了,临邑又去书房伺候城主,见他烦躁不已,便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下为什么会与夫人吵起来。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钟情于我,却连一点点心都不肯用,气死我了!” ??临邑听出了一脑门子问号,一个埋怨对方看不起自己,另一个埋怨对方不用心,这两位是一起吵的架吗?怎么感觉对不上呢? “可是夫人,好像,也很委屈的样子。”从临邑这个普通直男的旁观角度,他总觉得让女人哭得那么惨,怎么说都应该是男人不对。 屈雍怒道:“她还委屈!?她还委屈!?要不是她去大殿上闹腾,承阳府怎么会知道我带了东临的大郡主回来?!又怎么会这么快提出澄明试的要求?!臣工们雪花一样的折子怎么会这么快递上来?!我没怪她给我添麻烦就不错了,她还委屈。” 临邑把散落一地的卷轴都捡了起来,虽然只是瞟了几眼,但也看见上面大多是说承阳府对西归是世恩,西归与东临却是血仇,两下相较选择哪个毋庸多言之类。 难怪城主如此烦心。 “明日,首辅项大人就能参加朝会了,他原本就为了我要娶丁娇娇的事情,差点把自己饿死在城主府门口。唉……明天,还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呢。”屈雍揉着眉心,一脸倦意。 临邑看着城主,眉头拧的好比一团麻绳,刚才认为城主不该惹女人哭的他,又觉得城主也确实辛苦,也是为了城主夫人殚精竭虑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帮着谁说话了。 爱情这道难题,暂时他还没脑力解。 无人劝解,屈雍与丁潇潇之间的冷战开始殃及无辜。 表现就是,一个在朝堂上逮着谁骂谁,另一个最近几日,化身林黛玉,看见什么都要眼泪涟涟的惋惜一下。 晚上看见油灯燃尽,丁潇潇要哭一哭。清晨朝阳升起,但觉得晨光终将逝去,她也要哭一哭,最后,就连药渣被丢弃,丁潇潇也要为它鞠一把泪。 婢女们见此情况害怕,去报城主,他又避而不见,不得不派人出去求助柳曦城。 “痴症好了以后,还会复发吗?”婢女紧张问道。 她知道即便眼下城主看似对夫人不闻不问,实则吃穿用度从无怠慢。夫人若是痴傻了,依城主的性子,定是会把她收在府里养一辈子的。而她,就要陪着一个傻子一辈子了! 柳曦城叹了口气道:“哪个痴人还会伤春悲秋的?你仔细想想,最近夫人有受什么刺激吗?” 婢女脱口而出:“还不是背书嘛,听说因为澄明试,城主与夫人大吵一架,到现在还没说话呢。” 柳曦城心里有了数,小两口这是别着劲儿呢。只是,城主此次公然不顾臣民反对,这件事情,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好解决。 二人急匆匆刚到城主府,竟然看见一溜车马停在门前,上面画着罕见的东临城的城徽。 大殿上,臣工们又一次看见持节的迟梅公,眼角都有点抽痛,这才几天,这老家伙怎么又来了! 好在,他一改上次兴师问罪的凶狠嘴脸,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神情,若是前事不知,还当他是哪家的喜门神。 “迟大人最近把西归当亲戚家串门子了吗?烧香拜佛都没你勤快!”有臣工不冷不热道。 这一耳朵讥讽灌进去,迟梅公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说道:“可不就是亲戚吗,城主日后就是我东临贵婿,咱们两城之间自然要常走动。” 臣工们闻言纷纷睥睨,各个一脸谁稀得娶他家大郡主的神情。 “上次使者前来,老朽正好病了,未得见面。不想今日再见,就成了亲戚。东临的郡主这是嫁不出去了吗,需要硬塞给西归!?”首辅项大人冷嘲热讽道。 作为反对与东临结亲的生力军,他连丁娇娇都没放在眼里,更不用说还临时换成了大郡主,痴傻的丁潇潇。 面对公开怼,迟梅公却淡定异常:“首辅大人此言差矣,你们西归聘礼下了,人也娶了,怎么成了硬塞了?我们城主得知大郡主无恙,甚为欢喜,还特意补了嫁妆,专门差遣微臣送来。” 屈雍冷冷道:“大郡主能活着,全靠从你们手底下捡了条命出来的,至今还伤势未愈。你们东临的嫁妆,孤不敢收。” 迟梅公早就料到之前结下的梁子,定然是没这么容易解开,他不急不恼,看着屈雍说了一句:“不收嫁妆,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只是大郡主若真是彻底失去母族支持,不知她还能否坐稳了城主夫人的位置。” 东临追杀屈雍在先,意图射杀大郡主嫁祸西归在后,如今舔着脸要认下这门亲事,自然抓的就是承阳府逼婚的这个痛脚。 只是如此一来,东临介入,西归臣工们反对丁潇潇嫁入城主府的呼声只会更高。不论最后婚事能不能成,搅浑了西归的朝堂,对于东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需要!”屈雍正色说道,他已经足够焦头烂额,无需东临此时添油加醋。 料到了这一切的迟梅公依旧是一张笑脸:“那请问城主,如何在承阳府面前保住我大郡主的地位?” 屈雍冷笑:“这不是东临城操心的事情,孤自有主张!” 像是一直在等这句话,迟梅公收起笑容严肃道:“既然城主无法保证大郡主的城主夫人地位,微臣只能将郡主带回,还请城主见谅。” 有臣工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带走就带走,我们西归的盐矿也得还回来!” 迟梅公冷哼一声道:“悔婚的是西归,我城一个大郡主坐着喜轿入了驿馆,之后跟随西归城主一路到西归城,住了这么多天,现在你们悔婚,还想收回聘礼!?天下竟还有这种道理!?” 第二十章 车队清空 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屈雍为了顺理成章留下丁潇潇口干舌燥,臣工们只想收回盐矿,把大傻子郡主赶紧送回东临。 一心想要搅和的迟梅公乐见其成,视火候一会儿逼着西归城主立刻娶大郡主,一会儿以退为进要带郡主返城。 臣工们见状,大多以为这场婚事是有摆脱余地的,各抒己见尘枪舌战。只是他们不知道,外面的街道上,情况已经开始起了变化。 西归虽然立城百余年,经过初期与东临几场大战之后,一直太平稳定发展。只是他们所处的地盘,不适合种植粮食,定居生活限制了原本游牧的发展,好在这片地方矿产不少,西归的主要生活物资,基本上都是靠着与东临交换得来的。 如今虽然温饱不成问题,可这么大规模的车队,在西归城的街道上还是极其罕见的。 起先,是有几个胆大的小孩儿凑到车队跟前探头探脑,一番试探之后,发现并没有人制止,几个孩子胆子又大了些,开始往车上爬。 孩子父母长辈都在人群中看热闹,但谁也没阻止他们,因为人们都很好奇,这么长的车队,究竟是运送什么的。 即便是爬的最快的男孩,这会儿也做好了随时被东临护卫拽下来打一顿的准备,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直到这群毛孩子将车篷布拉开,也没有出现任何人说半个字。 这东西,不会是没人要的吧…… 几个孩子一鼓作气,疯跑着把所有车都揭开了,成堆的米、面、布匹、绸缎,各式各样的器皿、小物件满满当当拉了十大车。 也无怪这么多人,分明看到了是东临城的车队,也没一个想到会是大郡主丁潇潇的嫁妆。 别说城主嫁女,就算寻常百姓也没有给闺女配这么素的嫁妆的。一星半点的喜色都没有不说,配的还都是米粮布匹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百姓们多以为是哪个东临城的巨贾跟着使者进了西归,这才有了这一堆好似打劫了杂货铺的土匪窝子。 “这么多东西,也没个人看着?” “莫不是东临带来赈济咱们的吧?!” “不可能!东临人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保不齐啊,毕竟他们大郡主现在要嫁给咱们城主大人了,也许是用这个法子为郡主积攒些民意也说不定。” 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直到有人大喊一声:“瞎猜有什么用,拿一样看看有人管没有!” 话音刚落,早就蠢蠢欲动的众人一拥而上,不分大小轻重贵贱,摸到什么拿什么,不大一会功夫,每辆车上的物资都少了一层。 “你搬不了多少,快回家去喊你哥!你大伯家也叫上!” “推车,回去推上咱家的小轮车!” 一时间,西归城男女老少,大盆子小瓢齐聚城主府门前。 侍卫见势不好,赶紧进去通报。 原本,驻足在城主府另一边的柳曦城,此刻也看的目瞪口呆。只可惜,他现在想进府诊病,都要看身边人的意思——双脚已经基本离地,全靠人群推着走。 身量细小的婢女先挤到门前,大喊着柳神医。 “先别管我,进去告诉夫人车队的情况!”柳曦城朝她挥手道。 不一会儿,东临车队快要被搬空的消息便同时传上了大殿和后宅。 听闻车队被抢,屈雍脸色大变,臣工们也都惴惴不安,生怕东临以此为借口,要把大郡主戳在西归城主府里。 相反,本应是苦主的却一脸太平,只见迟梅公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微臣的车队就停放在城主府外,一看就知道是东临给大郡主的嫁妆,何人敢抢?” 屈雍不放心,示意临邑出去看看。迟梅公却还在拿大郡主婚事做文章,喋喋不休的侃侃而谈。 说东西放在城主府门口有人敢抢,临邑也是不信的,直到他看见空空如也的车架子,才目瞪口呆。有些百姓竟开始拆马笼头,准备将车马都带回家去。 “停手!都停手!你们好大胆子,敢劫大郡主的嫁妆。”临邑上前阻拦,但是收效甚微。 此刻,闻讯赶来的丁潇潇也怔住了。 原书里,迟梅公跑这一趟是为了给大郡主换二郡主的事情降温,带着处理此事的公文上表,还把听错两个郡主名字的涉事者拖绑而来,当着屈雍的面发落了。 其实就是打死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和当时的传令官罢了。 目的是抢占先机,防止西归城借机动武。 毕竟论阴招,西归不行,说打仗,东临较弱。 此举无异于将原本塞到西归嘴里的臭袜子又往下桐了捅,让屈雍恶心可又吐不出来。 但是现在摆这么一道,是什么意思? 丁潇潇看着热情如火的百姓,心中暗叫不好。倒不是她猜到这些米米面面赈灾物资供给一样的东西,是东临给她的嫁妆。但她隐约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是在城主府门口丢了,东临必有后招。人群里,现在就有几个乐见其成的白面书生笑而不语,一看就是东临安插的眼桩子。 到时候,扣锅逼娶一气呵成,那自己的戏份就算是彻底减不下去了。 事不宜迟,丁潇潇赶紧上前,在临邑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还没从当街抢空了车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被夫人的一段话说的摸不着头脑。 “这……能行吗!?”临邑很是犹豫。 丁潇潇点点头:“我要是没猜错,那迟梅公是不是气定神闲?他就等着车队被抢干净了再发作!到时候,咱们总不能把百姓都惩处了吧?这就是东临下的套,你喊就行,听我的!” 虽然犹豫,但是临邑觉得迟梅公的确是故意的,眼下他又不能回去禀告车队被抢光了,那狡猾的老狐狸,分明就是等着他回去揭开此事呢。 “各位乡亲!各位城民!这些车上的物资都有剧毒,所有人马上把东西送回来,立刻到柳神医处排队领取解药!不论是吃的用的,沾上就会中毒!马上送回来,以免他人误食误碰!” 人群顿时炸了锅,东临几个眼桩子刚要行动,临邑的手下已经将他们按住了。 柳曦城被百姓们围了个呼吸不畅,一脸蒙圈的看着临邑。 解药? 什么解药?! 第二十一章 目瞪口呆 迟梅公在殿上舌战群臣,借力打力挑动着屈雍和臣工们争执不休,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在等一个契机。 外面的车队现在一定是乱成一锅粥,临邑那武痴去看情况,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禀告,这已经出乎他意料了。 按约定,他安插在外面的人,看被抢的差不多,也应该齐声呼喊了,可到现在,同样没有动静。 他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城主府门前怎么像个无底洞,去一个填进去一个? 不过,他也不慌张,毕竟平日里只能吃麸子当主食的平头百姓,看见无人看守的满车米面,不可能忍得住! 坚定此念之后,他打了个圆场道:“诸位也无需争执不休,城主派我来,本意也是为了停止纷争化解矛盾的,若大家因梅公反而弄得不愉快,那实在是辜负了我城主一片好心啊。” 这段话说完,大殿静的掉一根针都能震耳。 毕竟,不要脸的人虽多,但把自己脸面嚼碎了吐在地上,捡起来还能泰然自若贴回脸上的人,唯有迟梅公。 首辅项大人看着这位使者一脸痛心疾首的虚情假意,气的旧疾都要犯了。老大人年逾花甲,气的手脚颤抖,指着迟梅公想说一句无耻之尤,竟半天哆哆嗦嗦没开得了口。 “临邑大人去看车队情况,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是我东临护卫行为不当,起了什么误会了吧?”迟梅公转着眼珠,把大殿上众人看了一遍。 屈雍这才意识到,临邑确实出去挺长时间了。 “容臣下去看看情况,约束手下一二!”迟梅公说着就往外走,屈雍慌忙起身,想拦在前面,大臣们见状呼呼啦啦都跟着出来了。 殿外有不少大臣家仆,见朝会散了纷纷迎上来,在自己主子跟前耳语。 “什么?!” “这怎么能行?” “都没人拦着吗?” 各种唉声叹息此起彼伏,迟梅公露出一脸笑意,走在最前面。 “梅公,梅公!请留步啊……”不少臣工急着拦停迟梅公,却见他越叫越走。 屈雍也听了门口近卫回禀,知道车队几倍已经被抢一空,顿时皱起眉头。他现在确定,东临此来怕是没有半分好意。不论是对他这个西归城主,还是对丁潇潇。 迟梅公哪能停步,他精心策划等的就是这一刻,两脚生风一般,哭嚎寻死的声音都在喉咙里准备好了,一出府门,他扯着嗓子便造:“我的天呐,我这可怎么活啊!大郡主的嫁……” 他睁开眼,正准备就近找一辆一干二净的车架子,扑上去以尽愁思,可突然发现,每个车上都塞得满满当当,乍看上去比他来的时候好像还多了一些。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迟梅公开始搜索人群中自己安插的人,眼桩子一个没找到,却看见中间一辆车上躺着一个人,旁边还跟着一堆婢女,各个哀嚎着他刚才的台词。 “我的天呐!我这可怎么活啊!大郡主被自己嫁妆毒死啦!” 什么?! 迟梅公急忙上前,拨开众人,只见丁潇潇一脸惨白躺在大米包上,一动不动。 临邑见迟梅公过来,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指着地上捆成粽子的几个人,高声问道:“他们说,这是你们东临送来的嫁妆!!?” 还没找到节奏的迟梅公下意识点头:“是……是啊……” 得到答案,临邑一把将他扔在地上,一把斧子架上迟梅公短粗脖子,泪目嘶声:“你们东临,何其歹毒,为了诛灭我城,居然不惜在嫁妆里下毒!!!夫人她,夫人她……看见东临城徽,激动不已,扑上去之后就变成这样了!迟梅公,我要你的命!” 彻底乱了分寸的迟梅公急忙后退,但是面对武痴临邑的斧子,还是腿软的厉害,根本站不起来,基本上就是在地上爬:“临邑大人,临邑大人,此事,此事要听在下解释啊,我们东临一片,一片赤诚,为何要在嫁妆下毒,这不合道理啊!” 屈雍出现在门口,原本神色凝重,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应对郡主嫁妆被抢的危机,没料到竟是一样不缺。心情刚刚放松,却忽闻噩耗,他呆呆站在门前,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清楚临邑再说什么。 他一颗心噗噗直跳,转头看见柳曦城默默现在车子旁边,一幅弃疗的模样,突然呼吸不畅起来。 直到迟梅公滚到他脚边,抱着他的腿大喊救命,屈雍才缓缓看向这个老狐狸,听见他说:“城主明见,真的不是我们下的毒啊,这一路,这一路经过很多地方,可能是……哎呦!” 听见“毒”这个字,屈雍再也淡定不了了,他顾不得被临邑追着砍的迟梅公,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丁潇潇身边。 上次见面,这丫头还杠着脖子和自己叫板,有精神极了。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一动不动的? “柳曦城,柳曦城!你赶紧啊,潇儿她,她到底怎么了?!”不敢动手去触碰丁潇潇,仿佛摸到她冰冷的身体,就是坐实了她已死的事实。屈雍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柳神医身上,讲他拽到丁潇潇身边,“你快看看她啊,别站啊!” 此刻直挺挺躺在车上的丁潇潇当然是装的,她听见屈雍的声音都变调了也有点紧张,一会儿让他知道自己骗他,少不得又要暴跳。所以,她微微睁眼,看周围东临人都在看临邑砍迟梅公,赶紧对着屈雍挤了挤眼睛。 哪知,这位城主大人专注着去观察柳曦城的反应,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转瞬间,迟梅公也凑了过来,丁潇潇只能赶紧躺好,把尸体演到形象逼真,活像死了。 “这不可能啊,什么毒,摸一摸就能把人瞬间毒死。那我们一直护送着,要有毒早就该死了。不对,肯定不对。”经过惊吓造成的短暂掉线,迟梅公的脑神经又接上了。 柳曦城淡淡道:“光是摸一摸,肯定死不了。但是大郡主应该是吃了什么,所以才……” 说着,他捏开丁潇潇的嘴,里面有很多白色米粒。 “今日婢女来请我,说夫人心情不好茶饭不思,许是突然见到家乡吃食,一时没忍住……”柳曦城说着,胳膊突然被捶死挣扎的迟梅公攥住。 “不可能!这米都是生的,大郡主如何会吃!? 第二十二章 终于死了 丁潇潇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在她认识的“死”这种事情其实有两重意义,一个是肉体上死亡,另一个是社会人格彻底消灭。 她追求过第一种死法的勇气,一箭之后彻底消弭,化作数倍的求生欲。 但是,第二种死法,还是有一定的可操作性的。 只要丁潇潇在迟梅公这老狐狸眼皮子底下死了,她的死讯就会被带回东临,成为毋庸置疑的事实。 而这次,她把害死自己的罪魁狠狠扣在东临头上,对西归也没有实质影响,不干涉后续。从此大郡主丁潇潇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剩下的剧情继续即可。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招高明,真是体现出一位编剧的应变能力和临场编剧的魄力。只可惜丁潇潇自吹自擂的内心标榜,被一声高喝打断了。 “还说你们没有下毒?!” 丁潇潇闭着眼都差点没忍住的一抖,她有点疑惑,这是屈雍的声音?!怎么听着不像呢? 她若敢睁开眼偷瞄一下就会知道,此时的屈雍,不仅仅是声音,脸都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本就浓密的两条粗眉毛狠狠立起,整个人仿佛充了气一般,比平时大了一圈,圆目怒睁赤红充血,额上青筋一根根挣出来,横七竖八甚是骇人。 “城主……其实……”临邑看见这情况,心中大叫不好,可偏偏一点上前劝阻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墨迹到丁潇潇旁边,只出声不动嘴的说道:“差不多了吧,要出人命了。” 丁潇潇如意算盘哗啦啦拨的正欢,哪里肯听他的。躺着装尸体,“死”的更踏实了。 而她等“死”的操作,就在下一秒,突然被自己质疑了。 临邑刚刚说完话,丁潇潇就觉得自己脑袋上方不远处,一阵疾风。尔后,她脑袋下面的米袋就开始泄气,随着一阵米粒倾泻的声音,周围凝固一般的空气,半晌才被一声哭腔打破。而此时,丁潇潇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头朝下的滑动。 “城主,不可啊,两城相交,不可斩杀使者,否则就等于宣战了!”醒过神来的大臣们纷纷劝阻。 迟梅公蹲在地上,看着滚落在眼前的是带着头发的帽冠,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都瘫软了。 方才,屈雍不知从哪抽出把软剑,一下便砍去迟梅公半截脑袋,要不是他头短脖子粗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去阎王殿报到了。 由于用力过猛,屈雍的剑一直砍上了米袋才算停下。都说西归城主是个杀人不眨眼、做事不计后果的狠角色,今日一见算是知道所传非虚。 “宣战就宣战,打仗孤还怕东临这群书呆子!!”屈雍大喝一声,群臣工再无人敢说话了。 眼见不好的迟梅公,哆哆嗦嗦的摸索着,突然碰到了滑过来的丁潇潇。就像薅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她的手就开始哭求:“大郡主啊,老臣看着你长大,如何能下毒害您啊……” 丁潇潇感觉这老狐狸手心的汗都冷在毛孔上了,湿答答滑溜溜的又覆在自己手上,很是恶心。眼看着,马上就要忍不住抖一下了,突然,指尖一凉,脖子一提,她顿时吓得不敢动了。 “找……死!”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咯咯吱吱就在耳边,丁潇潇心血管凝固了。 找死,这不是临邑的口头禅么,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了? 还有他挫牙这个咯咯声实在是太可怕了,她的汗毛不打招呼就全体起立,要看就得露馅了。 “孤的夫人,你也敢动!” 迟梅公虽然没有西归首辅项大人的岁数,可也绝对当的起老臣二字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都还在,竟然一时想不起刚才怎么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了手,否则现在,他就剩个手核了。 他看着紧紧箍着丁潇潇在胸前的屈雍,觉得自己今天算是交代了,秀才遇到兵,越说越糊涂,打的但是热闹得劲。 “老臣只是,只是……” 柳曦城盯着屈雍的模样,眼神流露出担忧之色。屈雍能为自己闯下杀神名号,除了他武艺超凡这个后天努力出来的成果之外,还有个先天的原因,就是脾气异常。尤其是受了些刺激之后,他的怒气根本不受控制。 这股子蛮力加冲动的组合,虽然在几次紧要关头,帮助屈雍度过危机,扬名立万。可也有情绪失控,杀伐过度的时候。 这几年,柳曦城一直用药压着屈雍怪异的暴虐之气,可没料到今日,竟有集中爆发的趋势。他手里捏着一支银针,紧盯着屈雍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冲破理智,开始暴走,柳神医就先钉住他的大窍再做打算。 街角,一个肃净长衫的男子静静看着城主府门前的一片混乱,长眸抖动似有几分激动,正是承阳府少君宋和。 “少君,群臣都在,咱们站这么显眼看热闹,是不是会落人口实?”身边小厮略显担心。 宋和冷冷一笑,狭长眸子更显细缝:“准他城主大人当街行凶刺杀使者,倒不准我一阶闲人看个热闹了?!有本事他别演这出大戏来招惹我,本君还嫌日头大呢!” 小厮默默不语,可他手里撑着的大白伞,显然的往下又遮了遮。 宋和看着屈雍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迟梅公,细长眉眼暗光涌动,简直一副恨不得自己上去帮他一把,给那老家伙来个对穿的模样。 首辅项大人再也矜持不住了,不顾自己身份和老迈的年纪,匆匆忙忙拦在城主身前:“万万不可,此事尚未清楚,怎能当街刺杀使者?!城主三思,三思啊!” 他没想到,屈雍对这傻呵呵的大郡主竟是如此上心,若能料想有此一祸,他宁可自己当初认了这城主夫人,息事宁人。 屈雍此时脑子里就像有两群小人儿在打架,一拨人短简打扮,喊着有仇报仇,另一帮则是项大人模样的老头子,大唱着阿弥陀佛先定而后动。 他甩甩脑袋,缓缓看着怀里的丁潇潇,她铁青的脸色,就像一支毒针戳进屈雍心脉,他怒喊一声,避开了首辅,直逼迟梅公。 脖子被铁臂紧紧箍住的丁潇潇已经快没气了,她嘴里还有米粒,眼看就要憋死过去。 第二十三章 诈尸还魂 柳曦城已经悄然转到屈雍身后,眼神摸清楚了他奇经百脉,定好位置只等他全神贯注去攻击迟梅公的时候,一击得手,先控制住屈雍。 但比他还沉不住气的人,已经憋不住咳嗽起来了。丁潇潇觉的自己寻死之路多有险阻,求肉身死的时候没死成,现在求社会消亡,又差点被屈雍扼死。 毕竟活人不能让气憋死,丁潇潇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咳了起来,暴露了一个彻底。 “曦城!曦城!你快来看看她,她,她醒了!”屈雍再看不见旁人一般,慌忙把丁潇潇放下。 都已经拔出银针在手,柳曦城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屈雍回头时,正看见他举着银针站在身后。 柳曦城一阵心虚,只得在他注视下快步走到丁潇潇身边,对着虎口穴就是狠狠一下。 原本还翻白眼想把清醒过程循序渐进一下,这一针把丁潇潇扎出了仿佛来自脚底板的一声嚎叫,疼彻骨髓。 “怎么样,毒解了么?到底中了什么毒?”屈雍盯着柳曦城,一举一动在他看来都是别有深意,只可惜柳神医仅仅是为了敷衍过场,假模假式号了号脉,又将丁潇潇并不怎么愿意配合的眼皮翻了个遍。 看着柳曦城神色自若,屈雍问了一遍又一遍,他虽知道自己这位发小胎里就老成持重,导致他娘怀了快十一个月才生。可他今日无比希望有人能给柳曦城换一副心肠,把里头的弯弯绕绕全部打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到底怎么样,你说话呀?!”屈雍软剑未收,看着有点威胁人的意思。 柳曦城淡然道:“有点虚弱,应该是这几天饿的狠了,其他没什么打紧的。” 没纠结刚才人还说中毒怎么突然没事了,屈雍先听见饿的狠了这几个字,仰起头看见角落里一窝鹌鹑一样的婢女,大声呵斥:“怎么回事!?” 几个丫头慌忙磕头,自从跟了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夫人”,她们几个的胆子一天也得破个几回。尤其像今天,在两城要臣面前,撒这么个弥天大谎,即便作为背景板,她们也同感压力山大。 “回禀城主,近几日,夫人她茶饭不思,忧心忡忡,终日动不动就流泪。奴婢们想尽办法劝解,可是夫人就是……”胆子最大的貉绒开口回答。 屈雍想起几日前和丁潇潇拌嘴,突然不自然起来。 “没用的东西,她不吃你们也由着她!” 婢女们纷纷求饶认错,屈雍却一脸轻松抱着丁潇潇回府去了。 迟梅公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头冠,像是捡回了一次性命一般,哪里还有心力去追究屈雍行凶。在周围人都是误会的劝解下,就坡下驴,乖顺的去驿馆休息了。 一场大戏,闹剧收尾,却又无人损伤。首辅项大人看着满街乱哄哄的人群,心情突然从紧张彻底松弛下来,突然大笑几声。 周围仆役都紧张起来,老爷饿出胃病才没好几天,不会又气出癔症了吧。 “老爷,您笑什么?” 项大人捋了捋胡须道:“原以为是个灾星,却没想到能力挽狂澜。有意思,这丫头有点意思。” 内堂,屈雍将丁潇潇放在软榻上,又搭了一件薄毯,突然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还堵着气的丁潇潇一路也没看他一次,坐轿子一样,当他是木头,半个眼神都不曾瞟过。 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却发现卧房里哪哪都堆着卷轴,这让屈雍更是尴尬。 “哪来的这么多破书……”屈雍先是吐槽了自己一下,然后看丁潇潇还没有反应,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好好的,怎么还不吃饭了?” “我这种废人,不敢浪费西归的粮食。” 屈雍赶紧说道:“废人?!谁敢说你是废人?” 丁潇潇冷笑:“一段书都背不下来,不是废人是什么,难道我要等到城主大人把这俩字写在我脑门上,再来个册封礼才能明白您的意思吗?” 从没被人这么伶牙俐齿的怼过,屈雍分明想道歉,可找不到合适的词:“你又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看也不看就说背不下来。总该,总该……” 想起自己被卡在本子里到现在,一路受伤被鄙视,没有一分钟好日子,丁潇潇觉的自己造出屈雍这么个人物,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着想着,眼睛委屈的发红,瞬间眼泪就掉了出来。 “伤口又疼了?刚才折腾厉害了吧?”屈雍见状赶紧问道。 这个傻子! 丁潇潇一气,泪掉的更多了:“我傻子一个,配不上城主,赶紧把我送走干净。”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别哭了好不好,能不能别哭了?”屈雍手足无措道。 丁潇潇一抹眼泪,瞬间换了张脸,淡定道:“民女遵命!” “你!?” 屈雍就像抱了块豆腐在怀里,用力就能挤碎,放松又怕掉了,偏偏这豆腐还长了个不知在想什么的脑子,日日变着花样儿与他做对。 心情烦闷,屈雍随手一扬,正好掀翻了一片书卷。 “何人放的破书,拿走拿走都拿走!貉绒!貉绒!”门口听墙角的众人赶紧进来,将满屋子的书卷搬的一本不剩。 “还有!你们负责伺候夫人,就要尽心竭力。再有夫人不吃饭不睡觉这种事情,小心你们的脑袋!”屈雍拿丁潇潇没办法,就用威压向婢女们施展。 “我若就是不吃,她们又能如何?”丁潇潇见屈雍死不认错,挑着眉毛说道。 彻底被激起胜负欲,屈雍盯着丁潇潇一字一句的说道:“孤能喂你解药,就能喂你吃饭。你可以不吃,等孤知道,必然一日三餐每一顿饭一口、一口喂给你吃!” 虽然对喂药的环节毫无印象,丁潇潇还是瞬间涨红了脸,瞪着屈雍咬牙切齿:”你敢!” “你尽管试试,到时候自然知道孤有何事不敢!”说罢,屈雍推门而出。 快步走到没人之处,他才长长出了口气,展开手看了看掌心还没散去的冷汗,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 暗流涌动 城主府里算是不欢而散,驿馆内也是一片萧瑟。 头发被斩断导致披头散发的迟梅公,比之前显得苍老了不少,可他眼神中机敏的贼光并没有因此黯然分毫。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留到我们走再动手,那傻子怎么会当场中毒?!” 他对面的手下,胳膊上还有一道一道的勒痕,一看就是刚放回来不久。 “属下……属下……受了二郡主吩咐,送了一只锦盒给大郡主,不知是不是那里面的东西出了问题……”一个手下满脸惶恐。 迟梅公拨弄着官帽上的珠子笑道:“竟不知你攀上高枝了,替二郡主办差好处必然不少吧。” 手下慌忙跪倒:“二郡主只是害怕,害怕那位知道大郡主代嫁,危害,危害社稷……” “哈哈哈!二郡主还关心城务了!让那位知道又如何?!还怕他成第二个宋承阳吗?!这承阳府如今在西归的境遇,人人都看的明白。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没有半分实权。屈家人又不傻,彼此城主夫人的名分若当真轮不到承阳府了,他们且有的闹腾。”迟梅公这次虽然狼狈,却也意外看清不少事情,尤其是城主屈雍对大郡主那个傻子,好像还真是情有所付的模样。 “属下听闻,如今,西归城在殿上敢于为承阳府少姬直接说话的人不少,还有从其他途径施压的。大人如何断定,城主夫人不会出自承阳府呢?”手下问道。 “你等着看,必然没有那么容易。” 迟梅公自然有他的眼力,只是有些事未挑明之前,多说无益:“总之,大郡主暂时不能动,你们谁再搞小动作,别怪本官翻脸无情!” 属下虽对他的脑回路看不清楚,但是一脸阴狠笑意,以及这笑容代表的意思,还是看的很分明的,几人齐声应答,尤其是受了二郡主指派的小厮,头磕的尤其响亮。 最近日子里,除了城主府,召唤柳曦城最勤快的,便当属项府了。项老大人之前绝食在城主府门口,晕倒之后才被抬回来。 这个年纪的老人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当时面色枯槁形容惨淡,家里人都以为是不成了,哭成一片。 屈雍安排柳曦城奉命救治,起初项家人还赌气,将他晾在门口,冷嘲热讽说城主“厚爱”受一次这就没了半条命,实在不敢承受第二回了。可现如今,恨不得能将柳曦城供在家里,老爷子喘口气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瞧着,才最放心。 “老夫无碍,家里人太过紧张,又劳顿先生了。”项首辅对柳曦城一向客气,一是为着他与城主发小的情分,二是敬重他的医术。 之前被他一针救醒,更增了份救命恩情在里面,项首辅尤其对于他受了府中冷遇却毫不计较,还是很感怀在心的。 柳曦城诊了脉,恭恭敬敬收拾了药箱,还是写了一张方子:“大人无碍,不过此前的亏空还没补回来,以后万不可那般冲动了。城主年轻气盛,少了您的扶持,如何能撑起大局?” 这段话,如今西归只有他说最合适,一方面作为医者嘱咐,另一层则是代城主嘱托。 项大人笑了笑,却转了个话题:“城主之幸不在老朽,而在于他有你和临邑。你们都身怀绝技,一静一动,城主得有你们二位,不愁大事不成啊。有些事能劝和还是帮衬着说两句,毕竟,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柳曦城未动声色,缓缓道:“大人又如何知道,得大郡主对城主而言,不是幸事一桩呢?” 项首辅没想到柳曦城会直接帮丁潇潇说话,略感意外,毕竟他拒不为官,对朝堂之事从不只会,一直安安静静作他的大夫。 但是,柳曦城的反常倒也侧面印证了,那位大郡主果然如项首辅猜测,绝非一个时好时坏的傻子罢了。 他故意摇摇头继续说道:“听闻她对城主有救命之恩,老朽也感激不尽,可眼下,承阳府却因为她颜面扫地,大殿上大部分臣工都反对这门婚事。如此情况还坚持要她,实在无益啊。回报救命之恩的办法还有其他,何必非要将她娶进门来呢。” 一直持重的好似与项首辅年纪不分伯仲的柳曦城,听了这话反常的笑了起来,他缓缓折叠好药方,压在桌上的茶盏下面轻声说道:“项首辅如何知道,城主要娶大郡主,只因救命之恩呢?何况,如今大殿纷扰至此,多多少少有些奇怪吧?” 他这话前半段没引起项首辅多少波澜,毕竟他这个岁数的老头子,对青年男女间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早就当做餐前点心,可有可无了,况且他这个牙口也吃不了那许多甜的。反倒是举重若轻的后半句,让项首辅立刻陷入沉吟。 承阳府一向低调静默,百年来罩上一层镀金薄纱,奢华富贵却神秘莫测。别说普通百姓,就算首辅之位的项大人自己,都不曾和承阳少君会面过几次。城主迎娶东临郡主前,他和少姬宋安的婚事,也几乎无人提起,怎么如今刚刚有了立郡主为夫人的波澜,承阳府的呼声立刻高涨。 这事,的确有需要琢磨的地方。 “大人静养为宜,小民告退了。”柳曦城见效果达成,便退了出来。 项首辅看着他压在茶盏下的药方,捋了捋胡须。似乎感觉到今天的柳曦城与以往,格外的不同了。 近几日,随着东临使者安分守己,大殿臣工们心情也不错,好似所有问题都消失不见了一般。 丁潇潇觉的,就连自己的伤势恢复的也越发快了。只是,不需要再吃那些助眠的药物,她突然觉得长夜难熬起来,格外想念她的手机、电脑、电视机、哪怕是最不喜欢的大部头小说。 以往日头落了,就跟着困的抬不起头,如今这些油灯都没有她能熬,今晚已经连着换了三盏了。 闲极无聊,丁潇潇想随手摸本书来翻翻,却才想起前几日屈雍借着发飙的机会,把所有卷轴都搬走了,顿时更加烦闷。周围的墙仿佛都朝她心口压过来,沉闷闷的没办法呼吸。 “你们在忙活什么?”看见婢女们进进出出,丁潇潇突然有点羡慕了。 “回禀夫人,东临的使者回去了,今天把各位宗室的贺礼送了过来。奴婢正在整理,分门别类以后就给您过目。” 貉绒不愧是拥有姓名的群演,这口条的确利索。 “先别分了,拿来我看看,解解闷。”丁潇潇不是对道具感兴趣,实在是想看看书里本来不存在的贺礼,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第二十五章 表明忠心 不出所料,宗亲们送来的东西,多半是库房中多少年落灰的常驻分子。除了占地方,实在没有旁的价值。 丁潇潇看了看林家送的一对,不对,其实是一只马一只牛。这两个小摆件材质、色彩、做工、手法无一相同,基本就是一个写意一个写实,一个横版一个竖版,一只适合放在案几上做镇纸,一个与闺房化妆品更搭配。丁潇潇甚至怀疑,林家送她这俩东西,就是想教一下大郡主这个傻子,什么叫做风马牛不相及。 她盯着这俩宝贝笑了两声,周围的婢女均是紧张的互相看了看。 自从确定知道这位夫人不是东临第一美人郡主,而是另一个傻子郡主以后,几个丫头就很紧张丁潇潇的精神状态,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联想到痴症发作。 疑人偷斧之下,往往越看越像,总觉得这位夫人干什么都不太正常的样子。同样的,她干什么大家也都默然接受,毕竟,谁会真的跟一个傻子计较。 只有一个人,还算是把丁潇潇当成人看待的,那便是此前很受她看中的群演佼佼者貉绒。 这一次,也只有她回应了丁潇潇的冷笑:“夫人,这两个摆件是有什么不妥吗?” 丁潇潇笑了笑道:“太合适了,没有什么不妥。想必是原本一对里摔碎了一个,扔又不舍得扔,便打包送过来了。” 貉绒一脸不忿:“这也太欺负人了。” 丁潇潇看了看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出大气的姑娘,略感意外道:“你倒气上了。” 貉绒收敛了几分,但依旧嘴上不饶:“这是林家啊,不是夫人的姨母家吗?怎的送个贺礼这般不讲究。” 本不想解释的,可看着丫头气哼哼的模样,丁潇潇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这毕竟不是我亲姨妈,能送一份东西已经不容易了。我亲娘在东临并没有什么亲戚,要不然也不至于到死了,连个替她鸣冤的人都没有。” 丁潇潇本来就是个炮灰,为了让她这个炮灰没根没源,她的娘亲自然是炮灰中的炮灰,除了被杀给丁潇潇烙下个癔症之外,这位母亲基本没有其他作用和联系了。 所以,丁潇潇说得轻松,毕竟人设如此,也没什么好可怜的,但她这话说完,貉绒的眼睛却红了。 “不想夫人竟也有这般凄苦的身世,奴婢还以为,这世上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说罢,小丫头竟然抽噎了两声。 丁潇潇一没有使唤过婢女,二不曾一句话说哭过谁,三不会安慰身世凄惨的孤女,毕竟也没多少这样的机会。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创造了个情节,居然提供了一次做知心大姐的机会。 “你,你别哭啊,我也没说什么啊。”能给人写出几百字的长篇大论安慰、劝解他人的编剧,遇到这情况却只有干巴巴的几个字。 貉绒一抹眼泪,轻声道:“说句僭越的话,夫人与奴婢确有同病相怜的境遇,奴婢也是自小没了娘亲,爹爹又……”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丁潇潇抚着貉绒的头:“有后娘就有后爹,你也不必太挂在心上。” “貉绒一定将夫人当亲姐姐一样照顾,让夫人在西归能有家的感觉。城主疼爱夫人,将来定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说着说着,貉绒开始表决心了。 丁潇潇很不适应这种语境,对于这种送上门应给的祝福格外不会回应,只能空洞的反复点头重复着好说好说,其余的是半个字也编不出来了。 “奴婢们也定然忠心耿耿,服侍夫人与城主。祝城主与您百年好合,万事如意!” 其余人也不是傻子,赶紧跟着过年话都搬出来,磕头表决心。 丁潇潇忧愁的看着伏在地上的一地婢女,一颗颗脑袋竟不知道该先去安抚哪个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屈雍穿着一件常袍站在门外,看见这个情景不增诧异,却挂了一丝笑容在嘴角边。他本就眉浓如墨,这一笑倒显出几分少年俏皮。 “夫人在向下人训话?那孤来的不是时候了。” 丁潇潇看着他挑眉歪笑的模样,顿时心底升起一阵不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打扮,也没看出什么不妥,能引的他夹枪带棒这样一段讽刺。 “我也没用过什么下人,自然不会管理。” 屈雍却不在意她口气尖锐,反而心情大好的赏了所有婢女:“东临使者一事,你们都护主有功,统统赏一个月的月例。” “谢城主赏!”婢女们纷纷领谢,之后很有眼色的齐齐退了出去。 丁潇潇以为婢女们是因为害怕屈雍,各个跑的比风还快,她看着手边大大小小的礼盒,顿时有点无力:“东西还没收拾完,你一来全吓跑了。” 屈雍走到她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一件物品看了看:“收拾什么呢?我帮你。” 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从随着他说的声音一起飘过来,丁潇潇觉得今夜的屈雍像是格外温柔,这香气也很奇怪,奇怪的好闻。 她纵起鼻子使劲儿嗅了嗅,终于分辨出这桂花里的小猫腻儿,那是一种经过酿制的醇香。简而言之,这货今天喝酒了。 屈雍,一个人高马大的杀神,翻脸无情的腹黑,可偏偏对酒精很没办法。丁潇潇知道他闻酒晕一壶倒的酒量,调笑的看着他,等着他出丑。 带着几分醉眼迷离,屈雍拿起一个锦盒,里面瓶瓶罐罐塞了不少,一打开就是一股浓郁的脂粉气。 丁潇潇有些意外,毕竟这堆东西没有一样是适合嫁娶贺赠的,突然有个沾边的女妆,确实格外惹眼。 “这是谁送的,我看看。”丁潇潇说着,从屈雍手里接过锦盒,上面居然落着一个大大的娇字。 丁娇娇? 这是她送的?! 丁潇潇很是意外,这俩姐妹基本上没好好说过一句话,在丁娇娇眼中,她这个姐姐就是个废物点心,关键时刻拿出来替自己喂了屈雍这西边来的狼,除此之外可没有半分交集。 她会给自己送礼?还是这么精心准备的? 丁潇潇把锦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胭脂水粉样样细致,也不像是用剩下的。 她这边翻翻找找,没察觉到异样,可丁潇潇没注意的是,旁边本就神情有些模糊的屈雍,目光越发浑浊起来了。 第二十六章 醉酒痴语 “你,很好看。”就在丁潇潇绞尽脑汁想着丁二丫头送自己这些东西,到底藏着什么祸心的时候,旁边的屈雍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紧接着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一阵触电的蹙麻瞬间从耳边扩散到全身,丁潇潇狠狠抖了一下,转头去看这个家伙是出了什么毛病,这一眼看呆了自己。 今天的屈雍说不上什么地方不一样,总之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一开始丁潇潇觉的他是喝酒了,甚至有点迷糊,现在她已经分不清原因了。 这家伙脸色赤红,目光油腻,双唇微张,原本过于硬朗的眉骨在这个神情下,不知为何显得柔和了不少,整个人有一种泡在温水里蒸开了的感觉,热情又慵懒。 “好看什么呀,能有宋安好看吗?”丁潇潇听完自己说的这句话,顿时也呆住了。莫名其妙的,怎么在他面前和少姬比起来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知道自己不好看。” 解释了两句,丁潇潇没有听见来自屈雍的回应,转头去看的时候,迎面被他抱住了脸。 好像从来没有心跳这么快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推开他,丁潇潇口干舌燥的就这么呆着,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是应该拒绝还是默许。 你醒一醒啊丁潇潇,这是你自己写的人物啊,就算从来没机会恋爱过,你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这个屈雍就是你写出来的,是你创作出来的,和你儿子差不多啊,你这不是霍乱纲常伦理么!?? 霍乱常伦!? 这几个字打进脑海里的时候,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丁潇潇发烫的头脑降温不少,她赶紧扯住了屈雍的手,想将他拉开,却发现这家伙气力极大,自己拉扯之下竟纹丝未动。 “你真的好看,比宋安好看。”屈雍说话间,桂花酿的味道淡淡的散了丁潇潇一脸,酒后人的口气多半污浊不堪,可他的味道却意外的干净好闻。 丁潇潇在霍乱常伦的压力下,还是抑制心底悸动,用力掰着屈雍的手,低声劝慰:“你喝多了,全是胡言乱语,赶紧去书房休息,明天还有朝会呢。” “我不喜欢朝会!”屈雍突然激动起来,嘟着嘴赌气的模样,让丁潇潇顿时方寸大乱。 这是屈雍么,他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你喝多了,我去叫临邑过来送你回去吧。”丁潇潇急于脱身,挣脱着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屈雍突然发起脾气来:“不!我不回去!这就是我的家,你让我回哪去!?” 这是谁啊,丁潇潇看着地上撒泼乱扔东西的屈雍,有种沉重的无力感。 “好好好,我走不行吗?”丁潇潇决定不跟酒鬼墨迹,等明天他指不定能想起几句来,全是醉话。 拉门的手突然被一掌覆上,重重的把刚刚拽开一条缝的门推上了,屈雍人是恍惚的,武功却还在,飞身就凑到近前,大喝道:“不许走!不许走不许走!你为什么总想从我身边逃开!?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嫁给我开心不已吗?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呢,口口声声说爱我护我,又偏要离开呢!?爹是这样,娘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丁潇潇被他喷薄的气息打在头顶,阵阵发麻,她想把手从屈雍掌下抽出来,却纹丝不动。 大哥我的那些话为什么说的你不知道吗?再说咱们一没有拜堂二没有行礼,算哪门子“嫁给你”? “你还有很多朋友啊,你看,临邑对你忠心耿耿,还有柳曦城医术无双。对了,我去叫柳神医给你配一碗醒酒汤吧。”丁潇潇灵光一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解开困局的办法。 屈雍这次不仅是手掌压在丁潇潇手背上,整个人都贴过来,将她顶在门上动弹不得:“不许去,你敢去孤就打断你的腿!” 丁潇潇脑袋都空了,她努力将自己移动到一个安全一点的角度,却被屈雍用脸阻隔了去路。 “孤不许你想他,柳曦城……讨厌!特别讨厌!” 丁潇潇一脑门问号,一边挣扎一边问:“你在说什么啊?赶紧松开我!” “我不松,松开你就要去找曦城。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嘛!为什么要看别的男人!”屈雍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头沉,脑袋突然垂在丁潇潇肩上,丝丝根根的头发蹭的她鸡皮起了一层又一层。 “你真的醉了,我扶着你躺下可好?”丁潇潇觉的顺毛驴就应该顺着捋,改变策略柔声细语起来。 屈雍摇摇头,一脑袋毛发挠的丁潇潇一哆嗦。 “不去!就想这么抱着你,别想偷偷去见柳曦城,想都别想!” 丁潇潇有点奇怪,这屈雍怎么突然飙上柳曦城了:“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去找他呢?” 屈雍眨眨眼抬起头,突然把丁潇潇翻过来面朝自己,他直勾勾看着丁潇潇的眼睛,不屑道:“孤当然有证据!” 然后他指着丁潇潇的眼睛,一脸愁怨的说道:“你的这里,第一次看见柳曦城就亮闪闪的,可是,却从来都没用那样的目光看过我!” 丁潇潇心头一抖,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愧疚。可你已经是男一了,我总得心疼心疼男二吧,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这个编剧怎么办? 正在纠结,她突然觉得屈雍的手从脸颊猛然滑向自己后背。 “你这里,每次见到他,都挺得很直很直。可是看见我,你从来没有什么反应,该懒踏踏的还是那德行。” 已经木了的丁潇潇努力回想自己的行动,觉得怎么也不该是这么明显吧:“我哪有 ……” 然而,屈雍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摸摸索索抚到丁潇潇唇边,本还在解释的她瞬间没有了说话能力。 “还有这里,每次柳曦城出现的时候,都会弯弯的,笑得很开心。可是一见到我就是生气,和我吵架。” 屈雍一边说着,一边专注的看着丁潇潇的嘴,像是要从里面看出原因一般。 丁潇潇原本还想分辩一下,可现在,屈雍一只手将她按在门上,另一只手在她唇边来回试探,一双迷离又哀怨的眼睛,算是钉住了丁潇潇的脑子。 她就这么看着屈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一根一根的睫毛都快扫到她的眼睛上了,丁潇潇却像被定身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第二十七章 突然中毒 丁潇潇从未如此认真打量过屈雍,虽然是被迫的。之前,要不就是势疲于奔命,或者想尽一切办法从他身边逃开,甚至宁肯赴死,也想逃离。 所以,他刚才说的话,也不算冤枉丁潇潇,确实是她说的钟意于屈雍,甚至因为得知要嫁给他,疯病都高兴好了。 但也是丁潇潇,打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在他身边停留片刻。 这确实是她写的男一,本来应该是很熟悉的,可偏等到他醉了这一场,丁潇潇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如此过分的忽略了屈雍全部感受。 而自己的一举一动,却都那么清楚的落在他眼底心中。 紧紧靠着房门的身体终于不那么僵硬了,丁潇潇迎着屈雍小哀怨的眼神,这才看清,他的眉骨其实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坚硬刚直,而是有几分柔情的;他的鼻梁高挺,却也并非一副傲人难以接近的距离;他的唇... 丁潇潇眉心一抖,果断低下了头,却在头顶出感到一丝温热。那是一个吻的烙印,虽然重的有点磕的头疼,但她却莫名的不舍抬头。 他们俩个,一个依着门,一个低着头,就这么像个"入"字,支撑在朦胧的灯光下,直到片刻之后。 心口砰砰直跳的丁潇潇发现,自己的手终于恢复了自由,被屈雍扣在门上,印出了五个指印。 可没等她对不知怜香惜玉的恶行抱怨出声,屈雍整个人一软,跌进了丁潇潇的怀里。 "怎么还碰瓷儿呢?"丁潇潇抱怨着,却不得不扶着他缓缓坐下。 这时候她注意到,屈雍并不是借醉行凶,而是真的已经不省人事了。 自己啥酒量没数吗,干嘛喝这么多? 丁潇潇心里抱怨,但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屈雍拖到了软塌旁边。 箭伤虽然愈合了,但她还是不敢用力,手忙脚乱之下,不留神把屈雍的头撞到桌子腿,肩膀碰倒了凳子,也都是有的。她头上的银簪也滑落了,整个人头发散落,很是狼狈。 软塌虽然矮,可离地还是有尺把高,丁潇潇没自信能把这男人搬上去。皱眉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可是在城主府啊,成群的仆役婢女不用,自己出什么苦力啊。 她扇了扇自己热的通红的脸,又抚了抚跳的极其不正常的心脏,正准备出门叫人,突然间瞥见自己掉进锦盒里的那支银簪。 原本做成一只雪梅图案的,如今竟隐隐镀上了一层暗灰。丁潇潇心头一动,慌忙把银簪拿起来,发现朝着香粉的那一面,已经成了暗黑色。 这是丁娇娇送的女妆,有毒!? 她这才注意到,依在软塌旁边的屈雍已经无声歪斜到一边去了,他脸色涨红,怪不得一整晚,他都神志不清古古怪怪的。 "临邑!临邑!!快去请柳曦城!!城主中毒了!!!" 丁潇潇高声呼喊着,手抖的几乎打不开门了。 完了,自己这是也跟着中毒了!? 一阵兵荒马乱,柳曦城已经到了城主府,他先是检查了屈雍的情况,之后又把丁娇娇送的锦盒里每一样东西都检查了一番。 "临大人,烦请开窗。"柳曦城合上锦盒很是不自然的偏头喘了几口气。 丁潇潇看他一副沉稳的模样,也不对屈雍施救,反而一直对着锦盒翻翻看看,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城主到底怎么样啊,你倒是解毒啊!?" 临邑还是不太相信:"今天宴别东临使者,城主喝了些酒,确定是中毒不是醉酒?" 衣冠整齐到仿佛从来不睡觉休息的柳曦城看了看焦急的二人,缓缓说道:"城主算是中毒,但也不是中毒。" 丁潇潇一脸疑惑,她从没这么希望自己写的男二简洁干脆些:"到底是什么,要紧吗?" 柳曦城道:"是迷失情智的药,长期少量从鼻腔进入身体,累计起来确实有害。但是短时间的吸入,只会头脑昏沉,并无大碍。城主今日是因为正好饮酒,药力催发的快了些,所以才昏厥了过去。这药这么快被发现,倒也说明今晚不是不幸而是万幸。" 丁娇娇,居然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毒! 听了柳神医这番话,丁娇娇赶忙撸起袖腕,将自己的手脖子递了上去:"我肯定也中毒了,我刚才心跳的特别快,脸也潮热发烫,整个人头重脚轻的。你快给我看看,中毒深不深?" 听了她这一番仿佛病入膏肓的描述,柳曦城却是一脸淡定,也不诊脉也不望闻,反而转身找了个包袱,将丁娇娇送的锦盒层层裹紧。 "你别不理我啊,我这毒还有救吗?"丁潇潇举着手腕又伸到柳曦城面前,面露担忧的说道。 临邑将屈雍安顿到软榻上,听见他呼吸匀称稍微放心了些,转头对柳曦城说道: "既然城主中毒,那夫人要不要紧啊,柳神医您赶紧先给她看看,别收拾那个破盒子了。等会儿,我一把火把它烧干净!" 柳曦城只管收拾锦盒,被逼问到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毒,不迷女子。" 而后,他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城主无碍,可以多给他喝些水,明早便如常了。告退。" 柳曦城走的利索,丁潇潇和临邑还是一脸懵。 什么毒,还能认识公母!? 丁潇潇摇摇头,这些联合编剧们,越写越不靠谱了。 送走柳曦城夜已过半,临邑伸了个懒腰,吩咐婢女们将地上乱七八糟的贺礼全部搬出去。 "明早,全部验过毒之后,再做归类。"说罢,他向丁潇潇拱手道,"夜深了,属下告退,夫人也早点歇息吧。" 听了这话,丁潇潇一愣,慌忙拦住了临邑:"你,你去哪?" 今日送走迟梅公那个老狐狸,虽然是吃席陪酒,可临邑这一天比上阵杀敌还累。 "属下准备回去休息了,夫人还有何事吩咐?" 丁潇潇指着软榻上的屈雍道:"你就这么走了,他,他怎么办!?" 临邑皱了皱眉头:"城主自然是在卧房歇息啊,您别担心,柳神医既然说了明早一定无碍,就肯定没事儿。属下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就此告退。" "哎,你等会儿,临邑!"丁潇潇没叫得住困意上头的近卫长,看了看软塌上的屈雍,不知为何又有一种中毒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少姬宋安 这一夜,丁潇潇睡出此生睡眠的新高度,她先是满屋子乱窜,抱着枕头想睡到离屈雍远一点的地方。 可是地板太硬,太师椅太硌得慌,转来转去就只有软塌最适合入睡。 眼前,仰卧在上,一脸肃然的屈雍实在是太劝退了,丁潇潇自问没勇气躺在他旁边,还能安稳睡过一夜。 后来她又想,不然就抱着被子去书房对付一宿。可是一拉开门,外面阴风阵阵树影鬼魅,她战战兢兢刚迈出一条腿,不知哪来的野猫突然嗖的跑过,丁潇潇一声妈呀坐到地上,屁滚尿流、掉头鼠窜。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软塌里面,瑟瑟发抖了。 "还不睡?" 安静的屋子突然有人说话,丁潇潇汗毛都炸起来了,她缓缓把目光下移,发现屈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一双圆眼直勾勾盯着自己。 "就,就睡了。"丁潇潇说完,发现屈雍目光还是直直的,没有焦距。她犹豫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啪!" 丁潇潇的手被突然攥住,整个人一点防备也没有,便被扯进屈雍怀里。 "你干嘛?!"丁潇潇裹紧衣服,紧张的问道。 "快睡觉。"屈雍简单说道。 丁潇潇有些不服:"你也没睡啊。" 这话说完之后,屋子又安静下来,回复了方才的宁静。 片刻后,躺麻了半边身子的丁潇潇缓缓抬头,发现屈雍居然真的闭上眼睛已经睡了。呼吸绵长,神情安静,一双睫毛淡淡铺在颧骨上方,狂野之人也有几分儒雅气质。 劳累半宿,因为屈雍已经睡着所以放松下来的丁潇潇,就这么眼皮也越来越沉。 卧房彻底安静之后,丁潇潇惊惧之下没有关严实的门缝处漏出一个影子,不知道在干什么。片刻之后,房门缓缓关上了,连带着后窗上不知什么时候倒挂的半颗脑袋,也倏的一下不见了。 门前黑影和树上倒挂金钩的二人一前一后,匆匆从房顶掠过,前者见势不好,一个燕子飘,落入城主府另一进院落便不见踪迹。后者驻足愣了片刻,听闻门栓响动,脚一点地,连着三跃也没了影子。 临邑晚了半步,蹿上房顶之后,只看见一片惨白月光。他回头看了看屈雍的内院,确定安然无虞以后,飞身下了房,去找巡逻卫队发火了。 卧房内,看似已经睡的沉沉的屈雍猛然睁开眼睛,一双瞳仁清澈冷峻全然不似刚才。他听见外面巡逻的卫队最少增加了两支,其中一个像是从炕上刚刚拖起来了,脚步凌乱踉跄。贼都跑远了,这群家伙还懵懵懂懂的。 屈雍微微叹气,正想翻身,突然觉得有个东西靠在自己胸口。他头脑一凉,什么人近身如此自己居然毫无察觉。手刀已下,眼看就要劈到丁潇潇头上,半空中顿住了。 是潇儿,她什么时候…… 屈雍脸色一红,瞬间全身僵直动弹不得了。 和一般的情况不一样,承阳府少姬这位理应是女主的人物,直到丁潇潇好奇的都快不好奇了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早上丁潇潇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是躺在地上的。她记不得自己是亲自滚下来的,还是被屈雍这货踹下来的。而对方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好像昨晚一切都没发生过。 也对,他中毒加喝醉,头孢就酒,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不记得也正常。 丁潇潇打了个喷嚏,又把被子裹紧了一点,看着一身雅兰色长裙的宋安,款款走了进来。 屈雍已经起了,正襟危坐的在桌几前看着卷宗。 可是丁潇潇却莫名觉得,他是在等什么人,当宋安进来的时候,屈雍的脸色明显冷滞了一下。 “屈哥哥近来辛苦了,昨夜为了送走东临人又饮酒了吧。安儿炖了您最喜欢的鹿糜肉白粥,还带了一碗醒酒汤。但看屈哥哥龙马精神的样子,安儿的醒酒汤是多余了。”宋安看也没看丁潇潇一眼,一句话把她归去应该被送走的“东临人”行列,还是害得城主近来辛苦、还被迫饮酒的罪魁祸首。“最喜欢的”这个定语,四个字宣示主权。 短短几十个字,把丁潇潇归类、排除,为宋安自己立威、树信,的确是白莲花里的绿茶婊了。 别的不说,就她不用通传,一大清早长驱直入屈雍卧房这步操作,就已经说明一切。 她少姬宋安以前不是不知道有丁潇潇存在,只是不屑于来跟她计较。今天为什么端不住了? 包着被子丁潇潇暗自好笑,宋安八成得了消息,昨晚城主宿在这里。如此看来,城主府这院子里,藏龙卧虎啊。 宋安不瞧她,丁潇潇也不想理她,乐的在一边看戏。 屈雍本来绷着脸,听完宋安的话放下卷轴,努力微笑道:“少姬客气了,孤无事。” 平日里多叫她安妹,今日突然换成少姬,宋安怔了怔,两道新月弯眉笑着的时候,春夜疏影的,很是清幽,这会儿立起来,瞬间成了三九冰凌,望之生寒。 她终于转头看了看丁潇潇,就像刚刚发现屋里还有她这个会喘气儿的一般。 “哎呀,这位是大郡主吧,宋安眼拙没看见你,真是失礼了。” 她说着歉意,两条腿笔直戳在地上,别说行礼,连个眼神都不曾往丁潇潇身上多飘一下。 “承阳少姬无需自责,原也是本宫不够显眼,没高一点,坐在你能看见的地方。床榻上嘛,本来就不便瞧,少姬你又眼高于顶,自然看不见本宫。”丁潇潇说着,打了个散盘,支着下巴笑盈盈看着宋安气白了一张脸,甚是舒爽。 “屈哥哥,先喝汤吧,冷了就有腥气了。”宋安两条秀眉抖着,狠狠咽下一口。 原本冷淡淡的屈雍,听了两个丫头绵里藏刀式的对话之后,脸色好看了几分,他接过宋安递过来的碗,闻见肉香的时候,肚子一阵咕噜。 昨晚饮酒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确实饿了。 他举起调羹,刚要往嘴里送,宋安突然俯身凑过来,努起嘴吹了吹。 “屈哥哥,当心烫!” 这个距离,即便是屈雍从未对宋安有过想法,也顿时尴尬心悸了一下。 丁潇潇看着这对“狗”粮男女,顿时心脏噗噗通通一阵狂跳,居然想都没想,就蹦下床冲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努力撮合 几个婢女端着午膳围了一圈,丁潇潇坐在饭桌旁边不停的打嗝。 貉绒一脸愁容问道:“夫人,您真的不吃了?” 虽然过了半天了,可是早上那碗肉汤实在是太顶的慌了。丁潇潇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居然沉不住气到这个地步。 早上看着宋安替屈雍吹汤,觉得这绿茶就快把自己写的男一熏成碧螺春了,丁潇潇拍床而起,冲上去把鹿糜肉的白粥全喝了,最后一抹嘴还加了句:“不烫,能喝。” 宋安脸都紫了:“你都喝完了,屈哥哥喝什么?” 丁潇潇打了个饱嗝:“就一碗?你们承阳府也太抠了。” 屈雍隐隐笑了一下,嘬着腮才算勉强掩饰:“无妨,孤昨夜饮酒,现在胃口不适,本来也喝不下。潇儿喝了也是一样的,你跟嫂子还置气吗?” “嫂子?!” 这一声惊叹,丁潇潇和宋安倒是很一致。而后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谁也不想看谁。 丁潇潇是讨厌绿茶,也真心觉得这宋安配不上自己写的男一。但是,冷静下来以后,她也难免后悔,毕竟脱离剧情早日回家才是她内心忠贞不渝的目标。 一想到离开,她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起昨夜屈雍盯着自己说好看的画面。丁潇潇赶紧摆了摆头,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禁止自己胡思狂想。 撮合男女主,回归炮灰线路,脱离剧情,杀青,回家! 多么清晰平稳的道路。 忍下心头的不忿和厌恶,丁潇潇抬起头刚要说话,一碗水晶饺怼了过来。 “夫人是想吃了吧?” 丁潇潇一阵干呕:“拿走拿走,我真的吃不下。” 貉绒和众婢女一面愁容:“城主吩咐了,您要是再不吃饭,可就要降罪了。” “先放着,先放着。”丁潇潇吩咐道,“我且问你们,承阳少姬之前经常出入城主府吧?” 几个婢女相互看了看,谁也不开口。眼下这位“夫人”与承阳府关系尴尬,谁敢在她面前议论承阳少姬。 可她们这一安静,也算是回答了丁潇潇的问题。 看来自己没猜错,若是没有丁娇娇横插一杠子,这屈雍十有八九是会娶宋安的,她就是安排进来的女主没错了。 宋和你行啊,带资进组就是不一样,安排个角色,是什么承阳府少君,让城主从祖上就欠你的,地位超然城主之上也罢了,偏偏还得让他当上城主的大舅子! 丁潇潇觉的自己写的男一,快被资方踩瓷实了,心里很不畅快。 不畅快是不畅快,该撮合还得忍着恶心撮合。毕竟,离开这里才是正道。 俗话说得好,人间正道是沧桑,丁潇潇觉的自己现在就很沧桑。 “宋安和城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是不是?”丁潇潇开始从打探中找切入口,好让被自己破坏的剧情再拐回去。 婢女们又互相看看,貉绒换了一碗鸡汤说道:“夫人,胃不舒服可以喝点汤。” 丁潇潇是不想吃饺子,可她更加不想看见汤,勾起早上的回忆。 “不必了,闻着恶心,拿远一点。”丁潇潇摆摆手继续道,“你们这每年没有个什么情人节啊,上元节之类的男女表达心意的日子吗?” 这个问题,她们总不会拒绝了吧。 果然,几个小丫头听见这个话题顿时来了精神,叽叽喳喳将承阳府少姬与城主之间不得不说的那点事儿,扒了个底儿掉。 “当然有啦,每年有好几个这样的日子呢!花灯节,秋高节,东临的上元节我们这也是有的。” “每年,咱们城主都能收到不少花灯、香囊啊这些信物。承阳府少姬,也是年年都送。” “对了,马上就要到撞山节了,这是双方主动示好的日子!往年这一天,承阳府都要派人来,请城主去家里吃饭的。” “撞衫?”丁潇潇被联合编剧们的脑洞震惊了,难道说这个节存在的意义,就是鼓励青年男女穿一样的衣服吗? 貉绒解释道:“撞山是以前的民俗留下的,咱们西归游牧为主,原本一个寨子和另一个都相隔很远。青年男女到了撞山节这一天,就会去附近的山坡,撞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有缘人。” 这设定让丁潇潇冷汗消了一半,她继续问道:“如今西归早就建了城,这撞山节怎么过?” 了解好规则,才方便给男女主制造机会。 “如今就普通很多了。”见丁潇潇并没有为难谁的意思,小婢女们你一言我一语,事无巨细开始介绍,“基本上都是提前相看好了的男女,到那一天约个地方见面。” 嗯嗯,约会,惯常程序。丁潇潇点点头。 “普通家庭都是在媒人家里,双方家长说说话,定定日子。” 谢媒加定亲?略显草率。丁潇潇默默摇头。 “有点家底的,都会摆订亲宴。” 丁潇潇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也就是说,到那天基本就是定亲了!?” 婢女们点点头,脸上兴奋的通红。 “承阳府年年招待城主去吃饭,也是暗示这个意思吧?”按照惯例,丁潇潇猜测道。 婢女们继续点头:“这个自然了。谁都知道,只有城主真的当成走亲戚一样的。” 这就是了。如果依据原本的剧情,大郡主身死,二郡主避嫁,屈雍回到西归,必然会顺势而为,与宋家定亲。 虽然想起那个绿茶,丁潇潇就像满身爬了蚂蚁,非得蹭一蹭才舒服。可谁让人家是女主呢,谁让人家哥哥是带资进组的呢。惹不起惹不起。 丁潇潇打定主意,看着婢女们笑着问道:“那你们说,今年城主的撞山节,应该是什么排场的呢?” 几个丫头眼神一亮,都了然于心的模样,默契的点了点头。 貉绒闻言却有些踌躇,脸上少有的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当日傍晚,承阳府内,出现了一个带兜帽的身影,几下便从街角暗门直接到了少姬房间。 “你说什么!?那傻子有孕了?!屈哥哥要在撞山节和她定亲?!这怎么可能!” 宋安手指微抖,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收效甚微。 “奴婢亲眼所见,那女的有孕吐反应,还计划着和城主……” 宋安反手就是一耳光:“不是叫你好好看着他们吗?!昨天你还说,他们之间尚未有肌肤之亲?!” 女子捂着脸,低声道:“奴婢实在也没有想到……” 宋安死死捏着手指,咬牙切齿道:“先是丁娇娇,现在又来了一个丁潇潇。这事,绝不能如她所愿!” 第三十章 斗胆进言 书房内,刚刚从朝会回来的屈雍一脸凝重,临邑追随在他身后,也不敢开口,只能跟着闷闷的。 翻了翻桌上沉积的公文,有看了看乱七八糟一堆的羊皮地图,实在静不下心的屈雍终于问了一句:"东临最近没什么动静吗?" 这句话,今天之内大概已经问了七八遍了,临邑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尚未有什么回复。" "孤的门阀不是只管他们饭的,发信过去赶紧行动起来,这么多天一点音信都没有,要他们何用!?" 临邑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是飞鸽昨日刚刚送回满满当当的六封传信,这话说的实在是有点没依据了。 "首辅也是的,平白无故出的什么主意?也不同孤商议半个字,就直接在大殿上进谏,什么不分尊卑,两个平妻?他读了一肚子道德仁义,就是这么教的吗?" 屈雍还在对朝会上的纷争耿耿于怀,首辅项大人总算不是明确反对丁潇潇进城主府了,可他提出的两全之策,却更让屈雍为难。 临邑不得不为项大人解释一二:"城主莫动怒,撞山节这不是快到了吗,若再没有个定论,实在不好交代。再说,本来约定澄明试选夫人的,您又不同意,大臣们也是没办法,毕竟东临是咱们敌对城,大郡主痴傻之名又赫赫在外,难怪臣工们大多反对。" 屈雍听了这番措辞,不但没消气,反而更为不满起来:"孤娶夫人,又不是选状元,澄明试分明就对潇儿不利,怎么同意!?至于臣工反对,承阳府那边存的什么心,真当孤不知道吗?" 眼看就要拍案叫骂了,临邑赶紧劝道:"城主,最近府中常有眼线,您还是多留心些吧。" 屈雍冷笑了一声:"很是不错,孤自己家里,说话做事还有人盯着。这个城主,孤真是做的越来越出息了!" 临邑默然不做声了,屈家与承阳府,不知何时,恍惚有了一种终究会一战的势头。大殿朝臣越发多的人开始偏向承阳府,如项大人这样的首辅,虽然不偏向承阳府,但是他居中调和的姿态,也让城主很是难受。 书房里气氛压抑,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很是怯生生的女声:"城主,夫人她,求见您......" 听见这个名字,临邑心头不知为何一抖,他不知道这位来,是会缓和一下城主的心情,还是直接火上浇油,点炸了这颗炮仗。 "请她进来吧。"屈雍换了个口气,声音还是低沉。 临邑上前开门,把脸先怼出去,对着丁潇潇一阵子使眼色皱鼻子挤脸,用极轻的声音说:"城主心情不好,您说话注意些。" 丁潇潇呆愣愣看着临邑的表情,一个字也没听清楚:"你,你说什么!?" 临邑叹了口气,只得大声道:"请夫人。" 这是丁潇潇第一次主动来找屈雍,她也是纠结了很久,觉得自己必须抓住撞山节这个机会。再不能撮合男一和女主走剧情,她这个炮灰要成女配了,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要回家,必须回去。 "临大人客气了。"丁潇潇回着临邑,眼睛却盯着屈雍,心里琢磨着如何措辞开口。 "城主朝会辛苦了,我让貉绒准备了些茶点,您先垫垫吧。"朝会都是很早的,一般情况下,朝会之前即便是吃饭,也不会太多胃口。丁潇潇觉的,谈事情之前,总得让对方胃里有些东西,才不那么容易动气。 看见貉绒端上来的小点心,屈雍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看着丁潇潇眼神里刚刚流露出几分柔情,却见她裂开嘴像一只小狐狸一样冲着他傻笑。本来已经拿起糕点,又放下了。 "夫人有何事?朝会每天都有,为何今日尤其辛苦!?" 临邑一听这话也簇起眉头,莫非这位傻呵呵的大郡主才来府里几天,已经有能力打听到大殿的消息了? 丁潇潇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主仆二人对自己的戒心,一脸坦诚的说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过来,确实是有事商量。" 屈雍坐到书桌后面,盯着她等待下文。 "大家都知道,知恩图报真君子。城主大英雄气概,总不会失信于小女子对吧。"被屈雍这么看着,丁潇潇总觉得自己词不达意。 "铺垫了这么多,夫人到底想说什么?别把屈某捧的太高,孤怕一会儿摔得狠。"屈雍半笑着说道。 "我救了城主性命,现在伤势也痊愈了,继续在府中打扰多有不便。回东临去,目前好像也有点困难,还需要和父亲解释、商量一下。所以,能不能请城主安排一个外宅,给我暂时落脚,等以后彼此都方便些。" 屈雍的和颜悦色随着丁潇潇的话一点一点消失了,他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子,心里腾升出种种不解与猜忌。 之前,分明说因为要嫁给自己,兴奋的痴症都好了。在东临城郊,为了救自己可以以命相酬。还有拔箭的时候...... 可自从进了西归城,这女子对自己越来越疏远,越来越陌生。到底是自己做了什么,还是她本就有意安排了一切? "你已经是孤的夫人,搬去外宅?绝不可能!" 临邑死也没想到丁潇潇会提出这个要求,顿时也脸色难看起来:"夫人,城主为了您说是殚精竭虑也不为过,您不想参加澄明试,不管多少臣工反对,城主都替您拒绝了。东临使者屡次挑衅,城主为了您全忍气吞声按耐住了。如今,您要搬出去!?这不是打城主的脸面吗?" 丁潇潇早就忘了还有澄明试这一说,顿时呆了呆,而后改口道:"不不不,你们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毕竟没有礼成,确实不能算夫妻。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城主分忧啊。今后与承阳府少姬,我们就一视同仁,什么撞山节啊,什么澄明试啊,都一视同仁。怎么说,少姬对城主痴心一片,很该给人家一个公平的机会。在此之前,我继续住在城主府,实在多有不便,还请城主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儿上,成全了我这个心愿吧。" 第三十一章 搬离府中 屈雍默默抬起头,盯着丁潇潇一脸寻找字眼儿,只想着逼迫自己同意的神情,心底腾起一阵烦躁。 同时,门外又有人通报,这次的声音正大光明了许多。 "城主,承阳府少姬宋安求见。" 临邑眉头一皱,前几日也是这样,城主前一日刚醉酒夜宿在丁潇潇那里,这位少姬第二天一早就登堂入室。今天,定是知道一下朝会丁潇潇就到书房来见城主,所以她才这么着急求见。 这承阳府的手,是越伸越长了。 丁潇潇懵然不知,只觉得最近自己是踩着宋安的尾巴了,动不动就要冲出来宣誓一下自己的主权。 "请进!"屈雍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了。 宋安进门,与上次去卧房送汤不同,今天她穿着一身金丝绣线的罗裙,淡雅却不失贵气,一进房就让人眼前一亮,妥妥的主角光芒。 貉绒下意识退后了两步,站在不显眼的墙角,丁潇潇觉的自己身后一空,下意识回头,却看见貉绒冲着宋安微微点头。 从未有过的一种情绪,突然弥漫过丁潇潇的心头。 愤恨、不解,多半还是出自于莫名被算计的屈辱感。 "屈哥哥辛苦了,自从东临回来,就没有一日消停。"宋安依旧像是没看见丁潇潇一般,缓步走到屈雍身边,"虽然项大人的提议让哥哥很不高兴,但是,安儿不舍得屈哥哥为难,若是只能如此解决,安儿愿意委屈自己,只求屈哥哥一笑。" 说着,宋安用手抚上屈雍的眉心,一脸心疼道:"澄明试是我哥哥唐突了,大郡主痴傻多年,怎么可能通过考试,还能赢过安儿呢。让屈哥哥为难伤神,安儿在此替哥哥道歉。" 宋安目中无人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捶打丁潇潇的自尊心,她努力让自己多想想家里的空调、手机、电视,还有她追的爱豆、喝的奶茶。唯有如此,她才能稍微有点缝隙,容忍下宋安这朵大绿茶白莲花。 屈雍默默偏过头,躲过宋安的热情,看了看一边站着看戏一样的丁潇潇,他又把头挪了回去,任凭宋安揉着。 片刻之后,他还是受不住,按下宋安的手道:"少姬不必如此,澄明试孤并没有责怪和兄的意思,你是多心了。" 宋安借着机会,紧紧抓住屈雍的手,伏在他膝前,声声凄然:"既然屈哥哥不怪罪,那为何不能接首辅项大人的提议呢?难道安儿愿意牺牲至此,都不能换得屈哥哥半分垂怜?" 丁潇潇侧过头咋着牙花子,你牺牲?你牺牲啥了?!老娘才觉得亏了好吗? 屈雍看了看卧地抱腿式的宋安,又看了看丁潇潇,突然心头抖了一个坏机灵,将宋安拉起来,安慰道:"你是承阳府少姬,已经是西归城最尊贵的女子了,何必与东临的郡主较长短。而且你多虑了,潇儿刚刚还在请命,想要从孤的府中搬走。" 一直忍着一口气看戏的丁潇潇听见台词到自己这了,突然心头一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宋和果然抓得住机遇,马上接话道:"是啊,大郡主一直在屈哥哥卧房里住着,即便是别人不说闲话,也是绯闻满天飞呢。大郡主想的开,愿意搬出来,这是最好的。那就搬到我家来吧,承阳府有的是别院空着呢,安儿一定给大郡主安排一个最好的院落,绝不会亏待。" 什么!?搬去承阳府!?? 丁潇潇愣住了,她想过各种可能,想过屈雍不会同意,想过他可能很生气,甚至想过他一气之下把自己塞到什么乡下庄子里的柴房关起来拉倒。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屈雍竟然会和宋安一唱一和,将自己塞进承阳府里。 本来这个少君和少姬就对自己恨之入骨,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去她家住,这不是送肉给老虎吗? 一想起承阳少君那双细眯眯的眼睛,丁潇潇浑身一抖,正要开口拒绝,屈雍却笑着先说话了。 "少姬果然是能替孤分忧的,方才还在难为,孤那有什么外宅可住的。如此最好,大郡主也可满意,孤也不算亏待了救命恩人!" 丁潇潇摆摆手:"不不不,不能麻烦承阳府啊,我随便一个地方就行,住客栈都行。" 屈雍笑道:"孤的救命恩人啊,怎可怠慢。就这么定了,貉绒去帮大郡主整理行装吧。" 诶?怎么一转眼就住到承阳府去了!?丁潇潇内心一百个拒绝,却架不住宋安与貉绒双重热情,还有外围的屈雍推波助澜。 "姐姐这么说,就是嫌弃咱们承阳府了?既然不是,那就快随安儿回去吧,正好能赶上午膳。"宋和两句话之间,并没有给丁潇潇反应的机会,她们主仆两个连拉带架,几乎是押着丁潇潇出了门。 临邑看着三人的背影,拱手道:"城主,接下来有何安排?" 屈雍缓缓道:"去承阳府也好,彼此都在彼此眼皮子底下,孤到要看看谁先捅开这层窗户纸。还有,让他们加紧查,查清楚这个大郡主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直痴傻,究竟是何背景!" "是!"临邑领命而去。 屈雍默默坐下,盯着窗外一脸怅然。 傍晚十分,家仆来询问,城主是在书房用膳还是回卧房去。 丁潇潇来城主府之后,除了醉酒那夜,想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就宿在卧房里了,屈雍一直在书房用饭休息。他初听家仆询问时,还略感意外,而后才想起丁潇潇已经搬走了。 "今日乏了,回卧房休息吧。" 圆桌上摆了不少他爱吃的菜,有些平日里厨房都不太做的,今天齐刷刷摆上了桌,屈雍拿起筷子,看了看空荡荡的软塌,盯着盯着居然出了神。 那丫头,住进承阳府,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丁潇潇今天算是见到了什么是功力深厚的绿茶,一路上虚情假意夹枪带棒的逢迎和挤兑,算是给她喂了个茶饱人醉。 原本不想计较的丁潇潇,也攒足了一肚子气,决定不管这个承阳府龙潭还是虎穴,她都要为自己挣个舒心赢个乐活才行。 第三十二章 初入承阳 定是一早就派人回去通传过了,丁潇潇刚进门,承阳府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看看。 大门一开,众家仆、婢女都堆在门口,山呼海唤的。 看似是给丁潇潇这位大郡主面子,实则却是显摆实力,先给她几分颜色。 从东临是逃命回来的,丁潇潇自然没有自己的亲随,从城主府出来,也只有貉绒一个跟着。且根据她在屈雍书房里与少姬那一个眼神,丁潇潇基本确认这丫头是宋安的人无疑。 "叫人啊,这位是东临大郡主,今后就住在咱们府上了。"宋安挽着丁潇潇的胳膊,站在众人面前,一脸亲厚的神情。 "见过大郡主,大郡主安!" 丁潇潇微微点头示意,心里却很是别扭,因为他们的眼神里全是打量和鄙夷,让人压力丛生。 "听闻大郡主在东临只有两个丫头陪侍,所以应该不适应这么多人吧。一会儿就好了,到了院子里,你就自在些了。不过,之前先要去见见我哥哥,这边走,跟紧了妹妹可别迷路了。"宋安这一番显摆加挤兑的绿茶风独白,让丁潇潇本来就已经足够难看的脸,更加难看了几分。 丁潇潇不愿意去见宋和,这是肯定的。但是她也知道,住进别人家里,当家人的面还是必须要见一见的。 承阳府的布置与景致就要比城主府有格调的多了,虽然还说不上是一步一景、鬼斧神工之作,但到底是亭台水榭、朗树密丛,有个曲径通幽的初感。 "哥哥脾气古怪些,我得先进去通告一声。大郡主现在门外等等,我说明情况立刻请您进去。" 转到一处开朗地阔,一栋独立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正是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房上的琉璃瓦反射着金光,刺的丁潇潇眼疼。 从外面看,这座承阳府并不奢华夺目,进来了才知道,处处藏着心机和显示。 宋安交代了一句,也没管丁潇潇回应与否,先提着裙子走进书房去了。 "少姬回来了!"门后不知是师爷还是书童的应了一声门。 随着吱嘎一声,庭院静了,一切陷入略显尴尬的无声之中,丁潇潇猛然有种被人摆弄了的预感。 果然,说十句话的功夫也过去了,书房一切如常,就仿佛丁潇潇是个门口的摆件一般,再无人理会。 方才一大群的仆役婢女这会儿就像集体失踪了,包括从城主府出来跟来的貉绒,通通没了影子。 日头刚烈,片刻时间丁潇潇内衫已经贴到了身上,一溜一溜的汗水顺着脖子丝丝缕缕出来,搔的她痒痒。 丁潇潇冷笑一声,我好歹是编剧,虽然你们俩奇葩不是我编出来的,可是我算是七分之一的造物主了好吗。想让我干晒着!?门儿都没有! "少君,少姬!我说你们俩的悄悄话说完没有啊,说完了领我去吃饭啊,放着晒着算是怎么回事?二位耳朵不好使吗?其他人也是聋的吗!?唉,有没有人啊!?"丁潇潇一边大声吆喝,一边走上前去砸门。一时间,宁静的院落回荡着她咣咣的动静,不知道的以为有人在拆房子。 刚刚露出些笑容,想要和宋和多说些折腾丁潇潇计划的宋安,听见这动静顿时修眉一蹙:"这丫头,忒没规矩了,什么地方就敢大呼小叫的。肖伯,去让她闭上嘴,就说少君还有事处理,让她等着!" 宋安说着,一屁股坐到椅子里,端起一壶凉茶倒了满满一杯。 肖管家应声去回复丁潇潇,刚拉开门,就被一头撞进来的丁潇潇顶了一跟头。不是夸张的说法,是实实在在的一跟头。 “我的天,这是个什么东西!”肖管家惊叫着,看着这个好像从天而降的女子。 丁潇潇觉的,自己是痴人初愈,有这个人设那还不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本宫是东临大郡主啊,你家小姐非要请我来你们家住。你是谁啊?”丁潇潇直愣愣看着肖管家,一脸不以为意。 少君的脸色自然难看到极点,只是按住不发,宋安先迎了上去,不冷不热的说道:“大郡主,我刚才不是说了,跟我哥哥交代好了就出去请你。我们话还没说,你怎么冲进来了?东临标榜礼仪城邦,就是这么教化的?” 丁潇潇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少君宋和,装傻道:“我都等了半天了,就说一下我来了需要这么久吗?我以为少姬说不明白呢,就进来一起说,一次说明白,好去吃饭啊。少姬在城主府急匆匆叫我走,不就是为了能赶上午膳吗?再不吃,就来不及了!我都饿了!” 少姬一脸不可思议,她皱着眉头叉着腰,一副气的快要升天的架势。 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君抬起眸子,狭长的眼睛只露出半个眼仁,显得整个人阴晴不定,端详不出喜怒,却有一股威严。 “大郡主肯纡尊到蔽舍,可见实在是虚怀若谷的心性。宋某深感敬佩。”少君开口跪,说的丁潇潇一脸蒙圈。 分明是恨得要死,怎么夸上了?!还说的挺诚恳委婉的。 宋安一听就恼了:“哥!她这么无礼,你还夸她?!咱们承阳府怎么就鄙陋了?您也把这丫头抬的太高了!” 面对妹妹的叨念,少君毫不动容,依旧一副似喜犹怒的神情,盯在丁潇潇脸上,不知是想看出什么端倪来。 原本也一头雾水的丁潇潇突然明白了,他故意用一些拗口的词语,就是在试探自己到底真傻假傻。 她举起一颗懵懂无知的头颅,迎着宋和这双眼睛撒谎,实在是很有压力。 “什么啊,反正是你妹妹让我来的。我就想问问,什么时候吃饭!”丁潇潇末了又加了一句,“你眼睛真小,看不出来睁着还是闭着。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这是睡着了吗?” 宋和感觉自己的脑袋快气的生烟了,他平生最忌讳别人嘲弄自己的眼睛。一双眸子更细长了,冒着火星子。 宋安见丁潇潇几句话就撩火了哥哥,也有些紧张,赶紧打圆场:“吃饭吃饭,马上就吃。肖伯!” 一边捂着腰的肖管家赶紧应声:“还请大郡主随老夫过来。” 丁潇潇眼珠一转,拉住宋安道:“吃饭啦,一起去吃啊,饿肚子可难受啦!” 宋安脸色大变,挣扎着不想同行。 丁潇潇见状,更是紧紧拉着她不放。 第三十三章 灶台吃饭 丁潇潇无比亲密的模样,别着宋安的脖子,半拉半逼迫的,和她一起到了饭堂。 一进门,宋安就被火烧火燎的味道呛出眼泪,丁潇潇暗自开心,却还装出关切的神情。 “少姬,你们家吃饭真是热乎,都守着锅台吃啊?” 平日里,少君与少姬当然不会在饭堂吃饭了,甚至贴身婢女都不在用饭。这里都是三等以下仆役,或者杂工杂役吃饭的地方。 可是为了诓住丁潇潇,宋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撑着说:“我家就是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一向如……此。咳咳咳……” 眼看着宋安都快把肺咳出来了,丁潇潇一脸开心道:“好呀好呀,咱们赶紧吃饭,我都饿死了。” 宋安皱着眉被她拖进这间矮小又脏乱的屋子,原本正在吃饭的几个人顿时愣住,谁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肖管家见状赶紧说道:“这位是来府上暂住的贵人,东临城大郡主。大家见礼吧!” 这群粗人哪里见过什么贵人,就连府中的少君、少姬都很少近距离看过几眼。几个婆子和杂役顿时懵了,犹犹豫豫才跪地磕头,参差不齐的说道:“见过大郡主,见过少姬,见过肖主事。” 这几句词,什么顺序都有,大多数人都是说见过肖主事这句最顺溜。 丁潇潇不管那些,拉着宋安就坐下。 桌上很快摆了几道菜,炖鸡、烧肉、鱼汤、米粟,倒是挺硬的。 宋安象征性的坐下,屁股和凳子就像磁铁的同极,谁也不想贴上谁。 丁潇潇一把将她按下,热情如火的将所有菜全部夹了几筷子到她碗里,眼睛却紧盯着宋安的反应。 宋安犹豫着,一脸尴尬:“别,别客气,大郡主先吃,先吃。我不饿……” 丁潇潇见状把筷子一摔,突然变了脸色:“少姬是不是看不起我!还有你们!怎么都一动不动,是不是都看不起我!” 宋安一脸尴尬,盯着碗里的吃食,就像在看一张催命符。丁潇潇更加坚定了想法,这饭菜多半有问题,即便是不敢将她一下毒死,总会有些药性在其中。 她就装作浑然不知的蠢相,等着看这位少姬怎么接着演下去。 “这是哪里话,他们已经吃饱了。赶紧下去!”肖管家呵斥着众人。 可他们平时哪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各个盯着近在眼前的肉,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丁潇潇看了看婆子、仆役们如狼似虎的模样,很是善心的招呼道:"来来来,一起吧。这个炖肉看着不错,要不给你们吃吧,全当加菜了。" 几个婆子立刻千恩万谢的接过来,几双筷子马上打着架探了过去,忙不迭的往嘴里塞。 宋安坐的笔挺,好像全身的关节都不会打弯了一样。肖管家则是狠狠责骂了众人:"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死你们!马上滚下去,没看见少姬和大郡主在这吗!?" 即便如此,几个婆子楞是吃了七八筷子,这才在肖管家的巴掌底下被迫停了嘴,砸吧着一嘴的油腥走了。 丁潇潇看着被吃的乱七八糟的一盘菜,有些惋惜道:"反正也不能吃了,给他们就是了,肖主事也真是的。" 宋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府上规矩,下人们不能和主子一起用饭,你们东临可能是随意惯了,竟如此能忍。这个不吃了,还有这几盘,姐姐不是一直说饿了,快尝尝吧。" 那么多人都尝了,这毒必然是不致命的,可到底有什么功效呢?丁潇潇反复琢磨,也猜不出个所以。 "我爹说了,在别人家吃饭,主人不动筷子,我就不能吃。不然,就是不懂规矩。少姬你也吃啊,要不然我哪敢动筷子啊。"丁潇潇一脸真诚的盯着宋安,不断催促着,"我真的好饿啊,你快吃啊。你不吃我怎么吃?" 宋安脸都快绿了,端着饭碗全身都在抗拒,不断的给肖管家使眼色。 "大郡主,我们家小姐不能吃这些东西。知道您喜欢荤食,所以特意给您预备的,无需客气。"肖管家的谎话也是张嘴就来。 丁潇潇立刻扑到宋安近前,关切问道:"你,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能吃肉啊?什么肉都不能吃吗?米粟也不能吃!?那你平时都吃什么?你这是什么毛病啊?" 一连串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问的宋安又难堪又愤懑。她不明白这傻子为什么不动筷子,却偏生这么多问题。 "就是肠胃弱了些,消化不了这些东西,平日里只能喝些汤水。"宋安虽然脸色难看,小嘴扯谎也挺快的。 丁潇潇一脸懂了的模样点了点头,同情的说道:"天呐,那你岂不是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 宋安勉强笑了笑:"所以大郡主无需惦记我,你自己吃就行了,我坐着陪着你。来,姐姐尝一块鸡肉吧。" 看着竹筷子夹着一块鸡腿肉填进自己饭碗里,丁潇潇满脸堆笑道:"好好好,我最喜欢鸡腿了!" 肖管家不动声色的看了宋安一眼,二人都是妥了的一副表情,就在二人希冀的目光中,丁潇潇从怀里掏出一双银筷子,便要插进饭碗。 管家顿时瞪圆了眼睛:"你,你怎么,揣着一双筷子?!" 宋安也是内心里快把宋安撕了,面子上还在维持着一个比哭还能难看的笑容:"姐姐,您这是不放心咱们的饭菜吗!?怎么,还随身带着一双银筷子?" 丁潇潇痴呆呆看着自己手里的筷子,莫名其妙道:"我从小就用这双筷子啊,很有感情的,不管在哪吃饭,我都用它。换了别的,我用不惯。" 千算万算,想到过大郡主可能是装傻,也考虑过她恐怕有防备心,就是没料到这傻子随身带着一双银筷子。 丁潇潇端起碗就要吃饭,这次两人却不得不拦住她:"大郡主,先等一下,等一下再吃。" 肖管家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宋安赶紧就坡下驴:"先喝点水润润,不然这么吃容易噎到。" 丁潇潇嘴角微笑,但还是顺从的接过水杯。 这三个人,两个忙着打翻桌上的饭菜,一个假装含了一口水,之后惊讶的喷了出来:"你们干嘛啊,这都脏了,怎么吃啊!?" 宋安头伸在最前面,被这一口水淋了个彻底,顿时火憋不住了。 "你到底是不是在装傻?居然敢对本少姬如此无礼!?" 第三十四章 摔了两次 见宋安发脾气了,丁潇潇也不示弱,坐在地上就直接开始嚎丧。 "没法活了,我要回城主府去!!一来就不给饭吃!还说我无礼!明明是你们把饭打翻了,怎么就是我无礼了!?我要去找城主,我要回去,我不出来住了,我要回城主府!" 假的眼泪真的水乱七八糟糊了一脸,宋安只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她不明白自己从小崇敬的屈雍到底看上这蠢丫头哪一点了。 但是闹腾厉害了,总是不好收场的,宋安还得想办法哄着她。好容易把这个眼中钉从城主府弄出来了,总不能一顿饭就让她回去吧。 "是妹妹不好,姐姐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帮你布菜,不小心碰翻了。姐姐快起来,地上凉。"宋安假意拉扯着丁潇潇。 肖管家也过来帮忙,一起使劲儿拖着丁潇潇,可谁也没想到,二人使足了力气,这看着身量也不大额丫头居然稳稳当当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像粘在地上了一样。 "唉?"肖管家疑惑之际,脚底踩到水渍,出溜一滑再一次坐到地上。 见到大郡主不到一个时辰,他的屁股已经摔了两次了,一次比一次重。 丁潇潇这才止住哭,看着肖管家狼狈的模样大笑起来。 "老螃蟹,你像只老螃蟹一样!哈哈哈哈哈。" 看着丁潇潇都笑的滚到一边去了,宋安很是愤慨,她狠狠踢了肖管家一脚,低声责骂道:"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傻子都应付不了!?还不赶紧起来,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肖管家这一次摔的不轻,他岁数不小了,平日里养尊处优只负责府里的吃穿用度,哪里受过这罪。 "老奴,也没想到......诶呦,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多花样。"肖管家挣扎着站了起来,额上疼出一层冷汗。 丁潇潇看他站起身来也不笑了,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灰说道:"我也不能在这等着,一会做好了送我房里去吧。少姬,你先带我去你房间看看吧,我最喜欢看别人的闺房了!" 说罢,也不管宋安愿不愿意,丁潇潇便扒着她的胳膊,死皮赖脸的跟着去了。 即便一路上宋安反复解释,自己的房间杂乱无趣,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可丁潇潇坚持不松口,一定要去看看。 半路上,经过一个月门,宋安缓缓拖慢了脚步。 "大郡主,这里就是少姬为您安排的院落,您先去看看,缺什么告诉奴婢,好提早为您安排。"宋安的贴身婢女见自己主子脸都菜色了,赶紧过来打岔。 丁潇潇一脸天真道:"果然气派。我先去少姬住处看看,若是真有缺的,我也知道路往哪走,直接去拿不就好了!?" 宋安闻言顿时怔住了:"你什么意思?直接去哪里拿?" 丁潇潇继续冒傻气的说道:"自然是去少姬院子里拿咯。" 婢女愤然道:"我家小姐的东西,你也能随便动!?" 丁潇潇不以为意道:"反正都是你们家的东西,从少姬那里拿,还是从别处拿不都一样吗?" 不用说宋安的神色,就是婢女也已经气的七窍生烟:"你拿走了,我家小姐用什么!?" 丁潇潇道:"那我没有用的,也不行吧。你家小姐缺什么,你去给她补上呗,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上哪找去。从城主府出来的时候,少姬说会让我像住在自己家一样,怎么这话刚进你家就不算数了吗?" 宋安自然不想惊动屈雍,总得让这傻丫头先在府里安顿下来,她朝婢女使了眼色,示意她赶紧去收拾收拾,自己则是堆砌起所剩无几的耐心,拍了拍丁潇潇的手背,故作亲昵道:"这个自然,你别听那丫头胡说八道。姐姐缺什么,只管找妹妹拿便是了。住在承阳府就像住在你的大郡主府一样,什么都随心所欲就行,姐姐千万别拘谨。" 说话间,几个拐弯已过,眼前的景致完全不同起来。 方才那间小院子虽然看起来也不错,但明显是在整个府邸的下人区域里。甬道和回廊都随意极了,别说景致,没有杂草已经算不错了。 走到这里眼前明显一亮,树冠修剪的整整齐齐,没有遮天蔽日的虬枝,感觉太阳都被叫出来了一样,完全是另一个天地。 丁潇潇心里有了数,嘴角微微一斜,又起了些许坏心思。 宋安并没有直接带她去自己的院落,而是领着她参观了一下承阳府的大致。这一圈看下来,丁潇潇发现了一处很幽静的角落。 说它住人,也不像,这个角落阴暗了些,比刚才的下人区还显得阴森。可说它是个普通地方,却与库房、仓房大有不同。 首先,这处地脚是承阳府比较中心的位置,距离少君的书房也不远,这么好的地角不可能拿来浪费才对。其二,这地方看似随意,缺分明是认真布置过的,景致虽然单调,安排的却很严谨。 第三,当丁潇潇看向那处的时候,宋安仿佛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急忙用别的东西吸引她的视线。 "大郡主,马上就到我的芳菲园了,您这边请。" 领着自己逛花园,一路上拖拖拉拉就是不愿意带她去住处看看,丁潇潇刚刚好奇打量了那处几眼,宋安就绕小路把她领到自己的芳菲园。这不是做贼心虚,不是此地无银,还能是什么? 丁潇潇暗自记下方向,思忖着什么时候寻到机会,定要去那里看个究竟。 婢女见她们回来,赶紧迎出来,脸上匆忙的汗珠子都没空擦。 宋安一边假装热情,一边迅速打量了一遍四周,确定贵重装饰差不多都收拾起来了,暗自舒了口气。 一回头,却见丁潇潇已经坐在她的秋千上,荡的不亦乐乎:"这个秋千扎的真不错,还有这么多花,真香!我的院子里有没有啊?" 宋安牙都快咬碎了,她眼神闪过一丝杀机,走到近前来说道:"姐姐喜欢荡秋千?那妹妹推你可好?" 第三十五章 荡个秋千 一群婢女闻言,苍蝇一样也围了上来,争着要帮忙推秋千。 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只需要齐心合力将她推下来摔伤,至于谁负责,丁潇潇到时候也难以确定。宋安只需要随便找个人推卸一下,万事大吉。 秋千扎的很高,真要是荡起来,丁潇潇目前这体重,能让这些丫头推到院墙外面。到时候不说受伤疼痛,就是面子也摔不起。她下意识用脚勾住地面,表示自己不想被人推。 “以前东临郡主府里也有个秋千,我自己就能荡起来,用不着别人推。”丁潇潇一边瞎掰,一边屁股当秤砣死死压住,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体面又合理的从这个秋千上下去。 宋安已经是一脸狞笑了,她也不管什么少姬的身份,死死推着丁潇潇的腰背,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大郡主别瞎说了,你那穷酸的府邸里面,哪里有什么秋千啊。今天在承阳府,你就好好的摇一摇,知道打秋千的乐趣才好。” 最后几个字可说是咬牙切齿了,宋安说的随心,丁潇潇却听出了点意思。 郡主府有没有秋千,她自己也不知道,毕竟从床上刚睁开眼就被捆上花轿,她哪有空看院子里有什么。 可是,宋安知道。 不仅知道,还异常笃定。笃定到敢于跟她这个正牌主人叫板纠正。 承阳府,水挺深啊。 丁潇潇想着出了神,愣愣的坐在秋千上,一时间忘了自己马上要变空中飞人的危机。 “你们……使点儿劲儿啊!”宋安一句变了动静的嘶吟,叫醒了发呆出神的丁潇潇。 她冷汗都冒出来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纹丝不动!? “奴婢使劲了!她,她怎么这么重啊……” 丁潇潇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推力,她有点疑惑,扭头看了看身后,想知道这么一群人是不是都在演戏偷懒,谁知迎面看见两张青筋爆出,面红耳赤的脸。 方才还是体面端庄的大家族里的使唤丫头,突然成了这副嘴脸,丁潇潇被吓了一跳,沉在心底的一口气,顿时泄了。 她身子一轻,突然被推了起来,好像暴风里突然拔锚的船,一阵波涛便驰骋数里。 丁潇潇喊着就飞了出去,她死死抓住链条,不敢睁眼。 推她的的人也没好到哪去,骤然失去阻力,一个个摔得人仰马翻,无一幸免。 宋安首当其冲,使得力气最实诚,摔得也劈头盖脸。 婢女们七手八脚将她扶起来,只看见少姬满脸是血,正要惊呼,到了最高点的丁潇潇,带着呼啸喊着救命又荡了回来。 推的太高,这一下冲击非同小可,众婢女赶忙拉扯宋安,手忙脚乱之下,有的往东有的向西,都很着急,眼看就要给承阳少姬来个五马分尸式。 好在最后,还是西面人多些,宋安左臂的袖子被扯掉,擦着丁潇潇的后背,被扯到右面去了。荡了两个来回,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丁潇潇缓缓睁开了眼睛。 芳菲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应该是由于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秋千架子藏在萝蔓藤里,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开了一秋千。 此时过了正午,小院里蔽日凉爽,风声带着香气拂面而过,这感觉真是舒爽畅快! 荡到最高处,丁潇潇眼角一动,竟看见方才她好奇的那处建筑,就在芳菲园东北角不远处。 这院子又大又香还有秋千,距离自己想去的地方还这么近,丁潇潇对这间院落很是满意,开始想动脑筋在这挤一挤。 秋千落下,婢女们惊呼声才传进耳朵,不明所以的丁潇潇看见满脸是血的宋安,顿时也是一惊。 虽然俗话说害人终害己,可是她恍惚间觉得今天的事情,好像有点运气好的过头了。 从进少君书房开始,门一推就开,活生生的肖管家就那么轻易坐到地上。在饭堂里,他们俩拉不动自己,还能解释成平日不出力,所以没有劲儿。可是推秋千就不正常了,她们五六个尽了全力,怎么也该是能把自己推出一两米,怎么会纹丝不动呢? 思到此处,丁潇潇下意识勾住座板,原本冲力十足的秋千,瞬间停住,落回了最低点。 抖都不抖一下。 丁潇潇被惊住了,她缓缓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千斤坠。 这大傻郡主,竟然还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这不合常理啊。 一众婢女围着已经哭哑了嗓子的少姬,都吓傻了,门外仆役闻言冲进来,看见这场面也愣住了。 大郡主坐在秋千上,一脸见了鬼的神色。自家少姬衣冠不整满脸鲜血,倒像是个鬼。 “这,这是怎么啦?!”肖管家伤了腰,刚给自己糊了半贴跌打药膏,就听见外面闹了起来。 婢女支支吾吾开始哭诉,说大郡主要荡秋千,少姬不小心就摔倒了。 “郡主荡秋千,小姐怎么会摔倒?!再说,这秋千平日里小姐最是宝贝,怎么会?!”肖管家说了一半,突然懂了。 从饭堂出来,这傻郡主就嚷嚷要看少姬闺房,想必是上了紫罗秋千,惹怒了宋安,她想推郡主来个借势伤人,却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都怪大郡主,要不是她非得荡秋千,少姬怎么会受伤!?”有婢女指着丁潇潇开始甩锅。 一脸惨白的丁潇潇看了看告状的婢女,哇的一声哭了! 宋安气的快死了,她哆哆嗦嗦指着丁潇潇,怒道:“你还哭!?你还敢哭?” 丁潇潇一头扎进肖管家肩膀,大声哭喊:“太高了!吓死我了!!她们把我推的比院墙还高!” 肖管家听见自己的老腰咯吱一声,顿时冷汗渗了一头一背。 “别都看着了,赶紧请大夫!”肖管家说着,感觉自己肩头越来越沉。 “大郡主吓晕倒了!”有人惊呼。 肖管家只觉得自己一个头六个大,他那还能用力,赶紧叫几个仆役过来抬。 四个小伙子试了半天,抬头道:“太重了,这大郡主怎么抬不动啊。” 肖管家摆摆手:“先送进去躺下,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第三十六章 谣言四起 大郡主刚刚从城主府出来,街面上一种诡异的传闻便开始漫天飞舞,加之百姓们对于城主和东临国郡主之间的八卦新闻热度不衰,传闻也不负众望,三五日必然翻一个新花样,实在是喂刁了市井小民们的胃口。一般的传言,已经掀不起风浪。 "听说了吗,大郡主搬出来了!?" "早都知道了,中午搬出来的,去了承阳府。" "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腻看烦了呗,一个傻子到底有什么好。" "不是!听说那傻子郡主怀有身孕!还不知道是不是城主的,所以被赶出来了!还是承阳少姬善心啊,此前这女的跟她抢城主,搞得满城风雨的,现在居然还好心收留。" "什么!??真的假的?!" "承阳府门人亲口确认的,绝对不可能有假,现在整个西归城,怕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了!" "天呐,这傻子还这么不要脸!?" "谁说不是呢!" 传闻就像插上了翅膀,来源也有承阳府门人、城主府守卫多种源头,总之各个言之凿凿,坐实了丁潇潇就是个不守妇道的破鞋,还自不量力试图扰乱城主与承阳少姬的大好姻缘。 无恶不作! 原本在西归就没什么声望的丁潇潇,这下连声誉也没有了。 柳曦城虽然是一介布衣,但是在城中有一间规模不小的医馆,每日往来穿梭的学徒、病人络绎不绝。 这等爆炸性的新闻,自然也不能放过他的耳朵,有好事的徒弟还特意向他打听,去城主府给大郡主治伤的时候,有没有号出喜脉来。 "当时若是诊出,城主断然不会收留那女人。师父,你不会隐瞒了吧,那如今城主若是追究起来,咱们不会受牵连吧!?" 原本关着耳朵不想理会这些无稽之谈,可同他徒弟心性脑筋相似的人,在西归城还是不少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到医馆,排号问诊只是表象,实则都想从第三条渠道,权威确认,取得第一手资料,好去显摆。 柳曦城平静如水的目光越发凝重起来,最终将手里的药秤一扔,留下满屋子的人,直奔城主府去了。 一路上,车夫把马车驾成了飞车,可柳曦城还是嫌慢,不断催促。 街市上,众人见医馆的马车风驰电掣的往城主府去了,更是一阵议论纷纷。 "柳神医?府中有人生病了吗?您这么急匆匆的?"守卫很少见到柳曦城急成这副模样,喘息急促、目光灼灼的,好奇问道。 柳曦城摇摇头,直接问道:"夫人可在府中?" 提到这个话题,守卫略显为难:"夫人......柳神医慎言,那还有什么夫人啊,大郡主今天已经搬出城主府,去了承阳府了。" "为何?"柳曦城自然不相信市井传说,要是丁潇潇有孕,他就把自己脑袋当场拧下来。 守卫看看左右无人,靠近柳曦城道:"临大人说是吵了一架,具体为什么不太清楚,总之,搬出去是夫人,是大郡主提出来的。咱们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谁也不敢招惹城主。柳神医是有什么要紧事?城主烦闷异常,还是别去惹他的好。" 柳曦城垂下长睫,淡然的点了点头,对着守卫拱了拱手,便转身直接去了承阳府。 这里的守门就比城主府的人冷漠多了,对于柳曦城这等神医级别的人物,也仅仅是愿意回他一两句话,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柳大夫是有府中传令吗?" 柳曦城只是为了确认到底怎么回事,自然没有承阳府的手信。 "既然没有,恕在下职责所在,不能让您进去。"说罢,守门就像雕塑一样,恢复了面无表情。 柳曦城急道:"我是为大郡主看诊的,她之前伤情严重,差点没了性命,如今药已经吃完了,我得诊脉重新安排药方。你不让我进去,大郡主有什么变故,不知阁下是否担当得起!?" 听见大郡主三个字,守门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稳稳当当站着,不再回应柳曦城半个字。 "那能不能烦劳你进去通传一声!若是少君说不需要,我立刻就走!"柳曦城不得不抬出承阳少君,希望能威吓住这看门狗。 果然,守门开口了,可他说的话并不是柳曦城所希望的:"柳大夫说笑了,我家少君怎么会为了个贱婢劳烦先生您。在下劝您一句,那女人,不适合柳大夫过多关心。"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丁潇潇进了承阳府,就相当于踏进了鬼门关。她与少姬之间的种种,承阳府这是铁了心要在家门里自己解决了。 柳曦城想不明白,为什么大郡主要搬进来,更想不明白城主为何会同意? 之前为了丁潇潇,城主在大殿上屡次与臣工发生冲突,如今居然说放弃就放弃,还将她直接丢进虎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柳曦城知道多说无益,他一步三回头看着承阳府的匾额,也能感觉到街面上有不少人看似匆匆而过实则充满猜测的目光。 他一直疑惑一件事情,可现在未有定论,她不能出事,至少没有确认消息之前,绝不能。 柳曦城最后一次回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先礼后兵,直接进不去那就要试试夜探承阳府了。 就在他目光灼灼盯着府门的时候,大门突然大开,一个老者捂着腰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冲了出来。 赶车的还没有从后院过来,三人焦急异常的四下张望,就在此时,柳曦城与他们的六目相对上了。 他疑惑不解,那三个却是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柳神医!?" "肖主事?" 四个人都觉得自己这是意念成真,隔空移人到了眼前。 "主事,我有个不情之请。"柳曦城私下为肖主事看过诊,多少有点交情,正要开口请他让自己进去。 肖管家一把薅住柳曦城的袖子,激动的话都说不全了:"快,快进去,赶紧救救我家小姐!" 二人都觉得是瞌睡遇到枕头,互相道着谢,急匆匆冲进承阳府。 第三十七章 芳菲惨状 一路上,自己疼的龇牙咧嘴的肖管家顾不上回答柳曦城对他的关心,抓紧时间介绍宋安的情况。 "大小姐伤的不轻,我们都不敢动,生怕扩大了伤口。少姬满脸都是血,且因为是在砂石地上受的伤,创面看着惨不忍睹啊。柳神医,您千千万万要想想办法,帮帮我家小姐。她可是还没出阁的大家闺秀,万一毁了容......" 暗害丁潇潇这件事情上,肖管家虽然做的毫不犹豫,可他现在老泪纵横却也是情真意切。 宋安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转眼之间伤成这样,在他心里疼惜是远远大于失职被追责的恐惧的。 柳曦城一路跟着他到了芳菲园,少君得到消息,已经在里面守着了。一起推秋千的婢女们跪了一地,各个瑟瑟发抖哭红了眼。 想也知道,宋和见了他妹妹那张脸,得发多大的火。 "少君,柳神医到了,快让他帮小姐看看吧。"肖管家催促着,把柳曦城支了进去。 他之前从来没有进过承阳少姬的闺房,若不是如此紧急,想必今天也不会有机会进来。 宋和很不喜欢外男进入妹妹房间,可眼下确实顾不上了。 "素闻柳神医医术高明,还请您为舍妹尽心竭力。宋某定然不会忘记先生恩情!"承阳府少君的眼睛小,嘴巴更是严实的缝都没有一条,平日里自持身份,不论做什么从来都是一个眼神下人转述。别说对柳曦城一个平民,就算朝中大臣,也是眼神交流多于言语。更别说,是如此恳求的口气。 柳曦城翩然拱手回礼:"少君实在言重了,医者父母心,少姬的伤情在下定当竭尽毕生医术,还请少君放心。" 说完,少君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妹妹的手,站起身给柳曦城腾了地方。 宋安已经换了一件宽袖长袍,遮住了胳膊上的伤口,她的脸比方才刚受伤的时候还难看了些。鲜血已经变了颜色,丝丝缕缕沿着伤口的方向,沉淀成了暗红色,好像红褐色一张蜘蛛网烙在美人面上,多少让人唏嘘。 鼻子伤的最重,鼻血还没停,透了好几张帕子,鼻梁骨上挫破了一块皮,红殷殷的很是慎人。 就像肖管家所说,少姬受伤的地方不洁净,还有不少沙土蒙在伤口上,颗颗粒粒嵌在伤口里面,让人头皮发麻。 宋安已经不敢哭了,生怕眼泪冲坏了伤处,只能嘶嘶的轻声呵气,旁边的婢女正在轻轻帮她吹着,尽量减轻她几分痛苦。 即便是平日里对承阳少姬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见她这副模样,柳曦城还是心头一抖。 "少姬是如何受伤的,创面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柳曦城已经有了数,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问。 少君闻言骤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丁潇潇那个贱人!" 柳曦城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肖管家。 "是这样,听闻今天下午,大郡主想要荡秋千,小姐就去推她,谁也说不清是怎么了,小姐就摔倒了,等我们赶到,小姐她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肖管家沉声说道。 少君对着门外冷喝一声:"都死在外头干什么!进来回话!" 一群婢女跪爬着涌了进来,各个磕头如捣蒜。 "当时,奴婢们就是和少姬一起推大郡主,想让她荡的高一点。" "少姬可能用的力气太大了,大郡主荡起来,她就摔倒了。" "奴婢们也摔了,可是没有少姬伤的严重。" 说话时,想起当时的场面,婢女们恨不得自己摔的狠一些。断胳膊断腿,也好过现在在此处求生无望,担惊受怕。 有的丫头已经都得说不出话来,也有的干脆上前揪住了柳曦城的衣摆苦苦哀求道:"柳神医,求求您,千万救救少姬啊,求求您了!" 这个受伤过程柳曦城是听明白了,可是大郡主为什么会在芳菲园里荡秋千,而且,宋安这是用了多大气力,才能将自己摔成这副模样? 想必是她试图使坏,一心只想着将大郡主推出去,结果伤了自己。 "大郡主可有受伤?可以一并诊治。"柳曦城还是惦记丁潇潇的情况。 肖管家回答道:"大郡主荡飞了起来,受了些惊吓,晕厥过去了,想来是不要紧的,还是先看看少姬吧。" 荡个秋千能吓晕了?!柳曦城觉得以他对丁潇潇的了解,这丫头绝不至于这么胆小。 "在下这就为少姬诊治,但是也请把大郡主送过来让在下看看,城主有吩咐,在下要确保大郡主康健无虞。"柳曦城说着,已经打开药箱,开始帮宋安清理伤口。 宋和虽然将一切过错都落在丁潇潇头上,但他也知道,不让柳曦城见到大郡主,这件事情也交代不过去。 少君皱着眉头,冷冷看了肖管家一眼。 "来人,去把大郡主抬进来!"肖管家得令吩咐道。 片刻后,在隔壁房间的丁潇潇就被像抬死猪一样搬了进来。 宋和别过头,不去看丁潇潇那张脸,他怕自己忍不住,一掌上去拍平了那五官,替妹妹出气。 柳曦城瞥了丁潇潇一眼,顿时松了口气。见过这么多病例,昏厥是装的还是真的,柳曦城还是分的清的。 尤其丁潇潇装晕的时候,有个特别明显的标志,就是眉角处会不规律的抖动。柳曦城看向她的时候,正好丁潇潇的眉角抖了一下子,更让柳曦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宋安疼出了一后背的汗水,她不敢动,也不敢问,生怕得到一个糟糕的答案。 一屋子人宁静的只剩呼吸,各个屏气凝神盯着柳曦城的一举一动,若不是医术如他,这氛围就要把医者压的喘不了气。 "清理好了,再换一盆水。我没带跌打药,还请肖管家派人去医馆一趟,帮在下取几味药来。"柳曦城深呼了口气,抬起头来。 肖管家赶紧吩咐,一时间凝固了的众人开始各自忙碌,憋的快晕过去的几个帮忙推秋千的婢女此时才敢抽泣出声,勉强换了口气,这才没把自己憋死。 丁潇潇趁机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就在准备闭上眼睛继续装死的时候,她心头一寒,正好撞上了少君的一缝目光。 第三十八章 人仰马翻 丁潇潇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装了,便假模假式的伸了一下胳膊,搓搓眼睛坐了起来。 "这是哪啊,我怎么在这啊?" 少君盯着她,却没有开口说半个字,只是这目光比方才骂她贱人更具杀伤力,看的丁潇潇浑身不自在。 柳曦城见状快步走到她跟前,号了号脉,虽然之前极其确定她还是处子之身,绝不可能有孕。但他还是格外注意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 "大郡主怎么搬到这里来了?城主很是担心,派在下过来看看您身体如何了。"柳曦城说谎的时候,也是面色温润如常,好像真的一样。 丁潇潇憨笑着:"少姬请我来的呀,说承阳府各种好、特别好,所以我就来了呀。" 柳曦城垂下眼眸瞥了怒气冲冲的少君一眼,故意重复道:"原来是少姬请您来的,我还在好奇,这承阳府平日里从无接待过外客,怎么大郡主会突然搬来。" 承阳少君的愠怒脸色冲淡了一些,眼神里不知在琢磨什么,变得阴晴莫测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柳曦城能成为西归闻名的神医,自然也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物。少君知道自己和妹妹谋划的事情,这位医者应该猜到了七八分。 只是眼下妹妹还需要他出手相救,城主那边,柳曦城的分量也不同,少君不能动他,连带着也不能对丁潇潇采取手段。 毕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柳曦城定然要经常出入承阳府了。 先治好妹妹的伤,这对于宋和来说,是目前顶重要的事情。 他缓缓卸下堵在心头的一股恶气,眼珠轻轻转了一下。 "大郡主既然无碍,老奴安排人送您去休息吧。来人啊,送郡主回住所歇息!"肖管家从寻常人看不出的这一瞥里,读出了承阳少君的意思,贴合其心意的发布号令。 他无势无门,也不会武功没有绝技傍身,能在承阳府里稳稳站住脚,成为总管主事,主要就是因为他老眼却不昏花,事事都办的卡在主人心头上。 原本以为这一页暂时揭过,谁也没想到丁潇潇会有异议,她闻言突然疯了起来,挣扎着扑倒在少姬床前哭诉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荡秋千,你也不会如此。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守着,直到看见安妹好起来。谁也别拦我,我要在这!" 说着,她像一匹急于捆住自己的疯马,动手动脚便要拉住宋安当自己栓缰绳的桩子,众人见她没轻没重疯傻无状的模样,生怕丁潇潇一巴掌再碰到少姬的伤口,顿时乱了起来。 "拉开她拉开她,别伤了少姬!"肖管家眼睛都红了,这一整天,怎么就没有片刻消停。 几个人投鼠忌器的上前,谁也不敢用蛮力,如此轻手轻脚哪里拖得动秤砣心的丁潇潇。 眼看着少君眼中就要冒火,柳曦城上前道:"大郡主的心意少姬收到了,但是现在少姬需要静养,大郡主乖乖的在一边看着就好,别妨碍在下诊治伤口好不好?" 丁潇潇立刻撒了手,一脸乖巧道:"好的,我就在这等着。" 肖管家扶额不已,却还得想办法劝这个傻子:"芳菲园里拥挤杂乱,恐怠慢了大郡主,您还是先回自己院子歇息,有什么情况,老奴派人通传您就是了。" 丁潇潇摇摇头,指了指旁边:"我刚睡的那个地方就不错,我不怕拥挤,我要陪着安妹!"说话间,她挣扎着就要再次扑上去。 肖管家看了少君一眼,读了读他的眼神,只得勉强同意道:"郡主就在芳菲园暂住,但是今天实在忙乱,还请郡主回去休息!翠烟,貉绒!带大郡主过去!" 这次丁潇潇没有拼命挣扎,她依依不舍的看着眼珠子都快气突出来的宋安:"安妹好好养伤,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 之后便半推半就,跟着两个婢女出去了。 宋安脸上多是皮外伤,虽然看着吓人,实则都不严重。就是要生生挨过几天,遭够了罪,这场祸事也就过去了。 不一会儿,小厮带着药材赶了回来,柳曦城小心的处理好每一个伤口,之后留下些药膏,交给宋安的贴身使唤。 “少姬玉臂上的创口记得防水,每日用这些药膏涂抹,定无大碍。” 婢女接过药不放心的问道:“柳神医要不要看看伤口,万一留疤……” 万一留疤,她就是那个伺候不周的该死之人。 柳曦城感觉承阳少君的目光闪闪烁烁的跟了过来,他坦然道:“其实少姬面部创口这么多,实在是因为她没有什么自保经验,若是用肘部着地,绝不会伤成这样。况且胳膊上的皮肤没有面部娇贵,没那么容易留疤。当然了,少君要是不放心,在下可以看看。” 宋安现在对胳膊上的擦伤根本无心挂怀,只要脸能复原如初,就算把伤疤都挪到胳膊上,她也是一百个愿意。 肖管家道:“那就听柳神医的,先用药看看。不知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请柳神医一并示下。” 这些小伤只是麻烦,倒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柳曦城沉吟了一下,觉得目前还是要帮丁潇潇将承阳府的注意力转移一下。 “若是发热,不管什么时辰,一定去医馆找我,在下随传随到。” “是是是,辛苦柳神医。”肖管家忙不迭的道谢。 就连少君也少有的向柳曦城点头示意,实在是难能可贵的紧。 “再有就是,用了药以后,比较浅的伤口会迅速愈合,这个过程难免瘙痒难忍,还请少姬多多忍耐。睡梦之中难以自持,所以烦劳府中贵人多多照顾看护,千万不能挠蹭,结痂没有好透就擦掉,即便不留疤,将来此处肤色也会与旁边不同,不易恢复。切记切记,一定要当心。" 婢女们齐声回应:"请柳神医放心,奴婢定当尽心竭力,看护好少姬。" 柳曦城看外面已经黑透了,举起袖子沾了沾额头道:"今天大家都累了,在下能做的都做了,明日再来看少姬的情况。这就告辞了。" 肖管家赶紧忍着痛上前道:"老奴送您出去。" "哥……"这半天,宋安第一次敢出声,宋和马上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柳曦城跟着肖管家身后轻声道:"肖主事,您的腰伤的不轻啊,让在下看看吧。" 第三十九章 月下打人 月廊往左不远处,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屋子,这里就是肖管家独居的住所。整个承阳府里,能有这个待遇的下人,只有他一个。 柳曦城按捏了一下,扯痛感立刻轻了不少的肖管家,面色好看了许多。待药膏糊上,清凉之意瞬间从患处漫开,忙碌惊惧了一天的肖管家,竟然迷迷糊糊有点困意了。 "肖主事不是壮年了,这样的伤势不料理好了,实在是容易留下病根。"柳曦城一边揉搓着,一边嘱咐。 肖管家缓缓叹了口气:"贱命一条啊,能安然度过今日已经实属不易了。你等着看吧,那几个陪着少姬推秋千的丫头,今晚上被打个皮开肉绽都是命大的。我还能奢望什么啊,主人肯用我那就是恩典,哪敢称病喊痛的。柳神医,多谢您了。" 柳曦城不动声色继续按摩,轻声问道:"大郡主好端端的,怎么住到贵府来了,实话说,要不是她今天来了,这事也不会出的。" 肖管家长叹一声:"可不是嘛!" 就此打开了话匣子,把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和柳曦城说了个完全无漏。 有些事情有些意见有些看法,他埋在心里实在没有人说,今天新伤旧患一起来了,面对一个温润似水的医者,难免多唠叨几句。 柳曦城有一搭无一搭的应着,像是好不在意,只是闲聊几句。以至于肖管家说到最后,几乎快睡过去了。 柳曦城看准了火候,起身行礼道:"时候不早了,肖主事歇息吧,在下自己出去就行了。" 肖管家闻言正要起身,腰部一疼,扯着他又趴了回去。 "小李子!"肖管家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柳曦城赶紧阻止。 "府上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肖主事千万别为了在下再弄出什么动静来了,您好好歇着,我自己出去就行。" 肖管家说着怎么好意思,心里也知道此刻触了少君霉头,基本就是找死。 "真是不好意思,辛苦柳神医了。您认得出去的路吧。等来天我能动了,一定登门道谢。" 柳曦城温声安慰了几句,便从肖管家屋里走了出来。 外面月朗星稀一片宁静,柳曦城抬起头来,却正好瞥见房头上一个影子一闪而过。他微微蹙起眉头,撩下长睫暗忖片刻,便抬步向大门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果然一如肖管家所料,承阳少君甚至等不到第二天,安顿好宋安之后便开始发落几个婢女了。 掌掴之后,满嘴是血的几个女子擦都不敢擦一下,拼命磕头讨饶,各个口齿都不清了。 柳曦城过路好似不点地一般,比蜻蜓点水还要更无痕几分,他静静看着一群家仆惩治几个婢女,同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少姬怎么伤成这样,你们几个是瞎子还是傻子,跟在身边都不会周全吗?“为首的家丁愤声质问。 家主宋和只坐在首位默闭着双目,并没有任何反应。 家丁见状,只能吩咐继续打,几个婢女立刻嚎哭起来。 这一瞬间,承阳少君睁开了眼,也难为这个光线底下,众人还能看见他这个细小的动作。 家丁立刻吼道:“还有脸哭喊!哪个再出些没用的声音,立刻打死!” 几个丫头只能捂住嘴,喉咙里呜呜咽咽着,夜里听起来很是凄厉。 柳曦城听了一阵,见没什么内容,便轻轻点地,往另一个方向滑去。 他的前方,正是刚出来不久的芳菲园。 宋安伤的满目疮痍,但是不远不近的听着婢女们哀嚎,面上露出几分解气的畅意,再加上柳曦城的药确实好用,镇痛舒缓,让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只可怜旁边服侍她的几个婢女,打着扇子眼睛都不敢眨的盯着宋安,唯恐一眼看漏了,让她搓弄了伤口。 外面这些,就是她们的例子。 挨打的丫头们,全部都是陪着宋安打小长起来的贴身女使,平日里在承阳府眼睛珠子都不会往下转的,尚且落到这步田地。她们这些三等女使们,就更不用说了。 几个丫头时不时掐一掐自己,免得睡过去,落个大祸出来。 貉绒服侍着丁潇潇安顿下,心中始终存有一个疑影,自己不过离开了片刻功夫,推个秋千,少姬怎么能伤到这个地步。 今天的事情看似和她无关,但是,毕竟是貉绒放出消息,让少姬去了城主府。若不是时机这么赶巧,丁潇潇也不会在今天搬进承阳府。 不知道是不是没看黄历,自她进门开始,承阳府里就没有一件事情顺畅。 目前为止,少君和少姬都未责怪她,那是以为事急混乱,一时之间顾不得了。若是冷静之后思前想后,难免不拉扯上她。 关了门出来,貉绒把坐在门口台阶上打盹的翠烟晃醒,低声问道:"少姬摔倒的时候,你在院子伺候,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没有?" 翠烟原本是个二等女使,主要是因为她妈亲和老夫人家沾着远亲,她素日里就是个脑筋迟钝的,挂着二等女使的名头,实际干着粗活。即便是分在少姬院子里伺候,也是在院子里洒扫捉虫之类,从没有到少姬近前侍奉过。 所谓傻人有傻福,今天也是因为如此,站在远处的翠烟才没受牵连。 翠烟迷迷糊糊道:"当时我也奇怪呢,她们互相使眼色,一起去推大郡主。那么多人一起使劲儿,不把郡主推上天才奇怪呢。可是这个大郡主一定很能吃,比我还重,她们一开始没推动,我正想偷偷笑笑,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推动了!然后,少姬用劲收不回来,这不就摔了嘛。" 貉绒觉得即便是贴身的那几个鬼精鬼精的丫头为了给她们自己开脱,说了些不实不尽的,这个翠烟总不会撒谎。 看来少姬应该是原本想对大郡主下绊子,不想却伤了自己。 "那为什么偏偏少姬伤的最重,这不合道理啊?"貉绒又问。 她满心都在找寻少姬受伤的真正原因上,丝毫没有留意,她们二人后上方的屋顶上,悄悄探出两个脑袋来。 第四十章 房上有耳 这两个人虽然探出部分脑袋,却安静的像没有嘴的树影,丝毫没有擦动空气分毫。 刚刚彼此发现的时候,后来的身影显然比前者淡定许多,二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后,便恢复宁静。毕竟他们目标相似,都在凝听翠烟说的受伤过程。 "这个我就不能明白了,当时大家都不敢推大郡主的身体,不是推锁链就是推秋千板,只有少姬狠狠使劲推着她的腰身。我推测好像是被衣服缠住了手吧,最后脸才先着地了。"翠烟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而后劝解道,"姐姐你是城主府来的,担心大郡主被牵连吗?不要紧的,我看少君也没有追究郡主的意思。" 貉绒胡乱应着,担忧的看了看正屋里彻夜长明的暖灯,不知少姬何时才能恢复。她受的罪,就像是一笔笔都记在自己头上一般。 房上二人组见听不到更多,府兵巡逻队也快走过来了,他们就像商量好了一般,齐刷刷缩回头,弓起身子几个点步瞬间不见了踪迹。 "明明就是不放心,为什么要让她搬到承阳府里去?"出了府,到了僻静之处,柳曦城问道。 他对面的黑衣人扯下面罩,正是西归城主屈雍。 "她自己想搬出去,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屈雍显然还在对丁潇潇不知好歹的表现恼怒不已。 在大殿上为了她,屈雍算是绞尽脑汁,只想着减少这丫头的担忧烦恼。她呢?澄明试拒不参加,屈雍力排众议免了澄明试。如今,说丁潇潇是东临间谍的,说她不守妇道的,各种不堪灌满了西归城,撞山节又在眼前,屈雍一人在前抵挡着枪林弹雨,一回头盟友溜了,这股气恨不是其他人能了解的心情。 "她就算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私下和我说。搬府这么大的事情,想也不想当着承阳少姬的面脱口而出。她这不就是铁了心想搬去吗?孤何苦不成成全她。" 柳曦城对于丁潇潇的做法也并不是很明白,但他有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城主一直不行礼,也不颁布城令宣告,所以大郡主觉得自己没有名分,留在城主府不合适呢?" 屈雍看了柳曦城一眼,冷冷道:"你倒是会猜她的心思。最开始我也是这么计划的,先应付走东临那个死老头子迟梅公,然后颁令宣告,东临大郡主是西归城主夫人。结果呢,她突然冲到大殿,闹的我措手不及。承阳府立刻行动,我再颁令就等于和全体臣工为敌了。还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你们原是一样的心性,所以能站到她那边想得明白,倒也不奇怪。" 一向云淡风轻的柳曦城被屈雍这顿抢白,竟说的他有些情绪波动:"城主当真对大郡主情真意切,是在下唐突了。" 他们俩从下一起长大,各自什么心性脾气,大约都是了解的。 对于柳曦城,屈雍原本有些怒其不争,毕竟他不仅仅是精通医术,文韬武略都很出众。但是,在这点上,这个家伙倒是和丁潇潇那丫头有点相似。 同样的拒不参加澄明试,同样的私自搬出城主府,一个去了承阳府,一个开了个破医馆。 屈雍叹息一声,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做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看中之人都是这副德行。 "她为了救我曾不惜拼上性命, 我怎能不感动?"屈雍缓缓道,"这些年除了你和临邑,西归城里外风风雨雨,都是我一个人替西归冒着箭雨刀林,顶着朝议沸然。潇儿是痴傻了几分,可她纯然天成的性子,让孤在她身边的时候,格外安心。就像爹和娘还在的时候,你还在府里伴读的时候一样,每天每时心都是定的,神都是安的。可是她!!" 说到后面,想到丁潇潇半分留恋都没有,屁颠屁颠跟着宋安卷铺盖出府的模样,屈雍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即便如此,城主还是不放心大郡主的,不惜孤身夜探承阳府。"柳曦城不能放过这个打趣少年好友的机会。 屈雍眸子一闪,瞪向柳曦城:"那你呢?这么晚藏在承阳府里,又是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柳曦城自然有现成的答案:"少姬受伤,肖主事也受了伤,我一个大夫,自然是去看病的。" 没等屈雍继续发难,柳曦城转身往医馆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城主夫人果然威武,短短半日,把一向讳莫的承阳府折腾的人仰马翻。她搬出来,又或者是因为坏水太多,实在憋不住了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城主就别怪罪了。在下告退。" 背着身子称告退的,屈雍还是第一次见,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于方才翠烟的话,多多少少有几点疑惑。 少姬这次受伤,确实怪异的很啊。 丁潇潇这位大郡主,真的是除了疯傻没有其他分毫长处吗? 翌日清晨,丁潇潇一开门,就看见守了一夜的翠烟挂着一眉毛露珠,正在打盹。 样子虽然憨直了些,可一副诚心可爱难得。 以她在府里的处境,换个婢女来服侍,别说守夜了,就连基本礼仪都不会尽到。厢房离正屋那么近,肯定一早就去少姬跟前献殷情了。 比如,那个从城主府出来跟出来的貉绒。 丁潇潇走到翠烟跟前,也学她的样子措着腮帮子,盯着她往她脸上吹气。 微微扯鼾的翠烟吧唧吧唧嘴,缓缓睁开了眼睛,见是大郡主在眼前,赶紧擦擦嘴行礼道:"奴婢翠烟,见过大郡主。" 丁潇潇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不管什么时代社会,人出来卖力气无非为了一口饭一口气,两者都不能给的情况下,指望别人死心塌地,都是困难。 而她偏偏就是那个两样都给不了的,在承阳府里,丁潇潇没有言语权,甚至生命权都捏在少君和少姬手里。但她想给这个实诚心肠的丫头谋点好处,不为别的,只为她肯在自己屋门前坐这一宿。 让想要暗害自己的人,多多少少有点顾忌。 "翠烟,你今天给少姬请安了吗?"丁潇潇问道。 "给少姬请安!?"翠烟憨憨一愣,"本来我也是不配进闺房的,怎么和少姬请安啊。" 丁潇潇看了看已经开门的正屋笑道:"少姬受伤了,咱们应该去看看她,你说对不对?" 翠烟点点头,伸手扶着丁潇潇道:"奴婢服侍大郡主去看看少姬吧。" 以前在城主府被簇拥着,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适应,可今天被这丫头搀着胳膊,丁潇潇有种和好朋友逛街看景的惬意自在。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翠烟实诚,还是因为她太期待参观宋安那张无可奈何又得假意开心的小花脸了。 第四十一章 只吃稀的 即便是受伤了,承阳府少姬的排场还是在的,尤其是丁潇潇还在她院子里,宋安撑着也得爬起来为自己彰显地位。 正屋里,嬷嬷们在外面忙碌着,端水递饭的,帕子就换了七八条,一条两个盆,沾水用一盆水,透一下再换一盆。 众人见了丁潇潇就像看见一尊瘟神,各个躲开半步,谁也不愿意沾上。只有翠烟一蹦一跳的跟着,快到门口的时候,还抢了半步上前,帮丁潇潇撩开门帘。 "大郡主请。" 早就在屋里伺候的貉绒看见丁潇潇进来了,起身问安。其余人则是像没看见人一样,动也不动继续手里的活。 宋安满脸涂着药膏,正在五六个人的服侍下吃早饭。 丁潇潇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感慨,有钱有势确实是好啊,生个病也比寻常人舒服些。 眼看着一条撕开的嫩鸡腿肉就要送进宋安的嘴里,丁潇潇一个箭步上前阻止道:"你干什么!?你这个坏心眼儿的丫头,想毒害你们家小姐吗!?" 听见毒害二字,满屋子的人都紧张起来,一手油腥的婢女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出了问题,顿时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奴婢绝不敢行悖逆之事,还请少姬明察。" "悖逆"二字让丁潇潇牙都酸倒了,给一个女使写这么文邹邹的词,这些编剧啊不考虑实际。 一个陌生面孔的老嬷嬷闻言立刻拿出一根银针,便要在鸡腿肉上试试。 丁潇潇自然知道鸡肉没有毒,她从昨天晚上就饿着,这会儿腿都软了。没等老嬷嬷试毒,她就把鸡肉塞进嘴里,同时抢下婢女盘子里剩下的一整根鸡腿,大口啃着。 宋安都看呆了,意识到丁潇潇是故意找麻烦,指着她气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面对宋安的震怒,丁潇潇就装没看见,指着跪在地上辩白的那个婢女斥责起来:"一看你就是没伺候过少姬,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可以马虎。" 说着,她三口两口啃干净了鸡腿,用沾着油的手端起一碗清粥,塞到婢女手里,语重心长的说道:"本宫跟你讲哦,少姬有弱症,只能吃粥,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一口硬食,连米粟都不能吃干的!否则,一定会消化不良的。她现在有伤,再吃个上吐下泻,您能负责吗?还不赶紧喂粥!" 拿着银针的嬷嬷愣住了,一脸谄媚的貉绒愣住了,满屋子的婢女都愣住了。 宋安心头一颤,这才想起来昨天中午为了哄着丁潇潇一个人吃下那些有问题的饭菜,自己随口编的谎话。 老嬷嬷醒过神来,用老迈却很是富态的手指着丁潇潇大喝道:"瞎说什么,我家小姐何时得过弱症,你编排这些子虚乌有的是想干什么!" 又拿起一块水晶糕往嘴里塞得丁潇潇听见这话,急着辩白,但嘴里的糕点舍不得吐,呜呜噜噜道:"你是哪的老奴,少姬的事情你当然不知道了。这可是肖管家和少姬昨天亲口对我说的,怎么就成了本宫编排了。" 说完,她脸色一变,捂住了嘴:"天呐,这不会是少姬的秘密吧,哎呀呀那是我多嘴了。不过不要紧,新来的婢女不知道情况,我替你守着,绝对不会让那些不该吃的送到你嘴边的,少姬尽管放心!" 两句话之间,半盘子水晶糕下去了。 宋安气的手抖,却没办法反驳。一旁的嬷嬷不明就里,正要继续开口斥责,被宋安制止。 "大郡主一片好意,安儿心领了。只是此等小事,怎么好劳烦大郡主,我自会吩咐她们留心注意,大郡主放心就是。"宋安没有正面回应,只想拐着弯先把丁潇潇哄出去。 她不想再看见这丫头一眼了,多看一次伤口抽筋一次,内脏气的出血一次。 丁潇潇自然也不想在她跟前浪费时间,这府里两大号人物,这位少姬倒了,少君也跟着乱了一半,她不赶紧混水摸鱼,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我知道自己在这里碍手碍脚,也帮不上忙,我这就出去,让安妹好好休息。" 宋安缓缓输了口气,心中正想着这傻子还不算烦人烦到家,就听见丁潇潇下一句话飘了出来。 "这不成,本宫得替妹妹把把关啊。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行,还有这个。"她说着话,把一溜吃食哗啦了个干净,全部摞起来,递给了翠烟。 这个脑子耿直的丫头,之前虽然也没听说过自己家小姐有什么不足之症,但是毕竟她没贴身伺候过,所以觉得自己不知道也很正常。伸出两条粗壮的胳膊,把丁潇潇递给她的吃食一揽子搂住。 丁潇潇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一点荤腥实成的都没给宋安留下之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这下本宫就可安心了,不打扰安妹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便带着摇摇晃晃的翠烟推门而出,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怒火攻心。 "少姬,这......"老嬷嬷指着门外,气的脸都变形了。 宋安只能先咽下这个哑巴亏,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勉强开口:"吩咐小厨房,悄悄做点送进来。你们都滚出去,不要这么多人围着,谁再引起得那丫头注意,我就撕了她的嘴。" 婢女们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昨夜挨打的几个人到现在还在柴房里生死未卜,谁也不敢多问半个字,瞬间撤出去大半人手。 宋安撇了一眼还在床边的貉绒,低声呵斥:"你还在这干嘛,去看着那个傻子啊!"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毕竟是城主府的女使,貉绒点点头,行了个礼,便匆匆出去了。 刚回到大郡主安置的厢房,本就心底有气的貉绒就觉得脑子发胀,屋里的小圆桌上,方才从正屋拿回来的吃食摆了满满一桌,丁潇潇和翠烟平起平坐的,两个人正吃了一嘴一脸的油。 "好吃吗?翠烟?"丁潇潇见貉绒进来,大声问道。 翠烟笑的像个正经小傻子:"好吃好吃,奴婢就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诶,貉绒姐姐来了。" 她说着,赶紧将手里的鱼条塞进嘴里,又把十根手指头挨着个儿咂了一遍,然后说道:"诶呀,正好都吃完了。" 第四十二章 初露锋芒 饿死鬼投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傻子扎堆。 一个蠢就算了,加一个更蠢的。 一大摞骂人的话在貉绒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才算是没胀破了脑子,直接脱口而出了去。 "翠烟,你怎么敢在大郡主面前坐着,实在太没有规矩了!"貉绒借着打压翠烟出气,抽出绢布忍着恶心将丁潇潇的两只手擦了擦,"吃东西也不拿碗碟羹箸,看看大郡主弄的一身油污。" 翠烟原本还笑的一脸灿烂,突然被貉绒挤到一边,赶紧站起身来,拘谨的躲到一边,揉着衣角狠狠低着头。 丁潇潇看着貉绒把擦过她手的手帕子嫌弃的扔在桌上,还带着紫青脸色,就猜到这丫头多半是在少姬那里受了挤兑,这是回来撒野气呢。 "貉绒,替我回城主府一趟吧。"丁潇潇突然吩咐。 还在摔摔打打收拾食盒的貉绒手头一滞,略带意外的问道:"回去?大郡主这么快就想回城主府去了?" 丁潇潇莞尔一笑:"你今儿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本宫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我是让你去一趟,帮我拿点东西,你紧张什么?怕我回城主府吗?你可是那里出来的丫头,不想回去?" 貉绒赶紧调整状态,把被气糊涂了的脑子梳理出个头绪,屈膝回答道:"为了追随大郡主,奴婢算是背叛城主府了,哪里还敢说回去的话。大郡主是缺什么了吗,承阳府里应该什么都有,也不必非要回去拿吧。" 宋安让她看着丁潇潇,貉绒最近处境尴尬,当然不想离开,免得一眼没看住这傻子再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全记在自己账上,用命都还不起。 可是丁潇潇已经想好了,又哪里是她这么容易打发的。 "我养的几盆花忘了带了,你去帮我搬回来,傍晚之前搬完啊,再不换水可就要死了。"丁潇潇略带哀伤的脸,说的真的一样。 "养花!?您何时养过花??"貉绒恨得牙疼,这位大郡主在城主府大半时间都在养伤,能动的时候便忙着孵幺蛾子,扑棱个满天,哪里有片刻宁静,还能怡情养花!? "啧!怎么没有!就是我住的那间房门口那几株啊!养在大缸里的,粉粉白白的那些!" 貉绒气笑了,她看着丁潇潇问道:"大郡主是要院子里那几缸荷花吗?" 丁潇潇忙不迭的点头:"对,赶紧给我扛来,本宫五行缺水,离不了那几缸荷花。" 五行缺水?分明就五行缺脑!貉绒耐着性子说道:“那些荷花是城主府里的,咱们去拿过来多有不合适。况且不过是些荷花,承阳府里有的是啊!” “是吗?”丁潇潇眨着无知的大眼睛问道,“那哪里有呢?我可是一株都没看到啊。” “怎么可能!”昨天进府没走多远,就是一池的睡莲,貉绒怀疑这大郡主不仅脑子不好,记忆力也有问题,“东苑那边有荷花缸,中苑有个大荷花池,曲廊月廊那里的水榭都有荷花,还有……” 貉绒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不对,骤然刹车。 一边本来安静异常的翠烟突然开口道:“貉绒姐姐,你才来了一天,竟比我知道的还多。难怪,少姬总是瞧不上我呢。” 丁潇潇意味深长的看了貉绒一眼,这神情,瞬间打掉了她的嚣张气焰,让貉绒心神不稳起来。 自己这算是暴露了? 万一让少姬知道她没了利用价值…… 这一瞬间,貉绒的冷汗出来了。 明知道这丫头慌神了,丁潇潇还是不喜不怒这么盯着她瞧,直到貉绒的手目光可见的抖起来,丁潇潇这才打破寂静,缓缓说道:“你愣着干嘛?去给本宫找荷花啊!” 貉绒赶紧屈膝回礼,颤巍巍的应了一句,便慌忙推门而出。 直到出了院门,貉绒才冷静下来,她回头看了看厢房,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方才盯着自己瞧的大郡主,似笑非笑的那张脸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竟骇的她半个不字也不敢吐,就这么落荒而逃的出来。 不过是个傻子罢了,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当真这是可笑! 貉绒怒气冲冲看着厢房的门,正想着怎么随便打发大郡主几句,突然身后有人喊她。 “这不是貉绒姑娘么?” 原本就惊魂初定的貉绒被这么一喊,顿时又紧张起来,猛的转头,发现是柳曦城,赶紧重整精神,点头答礼:“见过柳神医。” 少姬伤的也真不是时候,这几天柳曦城天天过来,要对大郡主下手也多有顾忌。 柳曦城看她眼珠子乱转,沉笑了一下说道:“昨日匆忙杂乱,还未有机会和姑娘说话。城主交代过,大郡主不论去哪里,都是城主府的人,你也一样。若是在承阳府中有任何不妥,都可告诉我,也随时能向城主府求助。” 对于这个平民大夫,貉绒一直抱着不得罪就行的态度,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微微伏了伏,应了一声:“请城主放心,貉绒自然竭尽全力。” 看她漫不经心,柳曦城往前迈了半步,贴近她鬓边有力耳语道:“大郡主就交托给你了,城主对她的心意,这么多天相信你也看在眼里。郡主若有何不妥,城主与少君不同,一定不会假借仆役之手,亲自就办了。” 貉绒脸色一变,抬头看着柳曦城依旧云淡风轻的一张脸。 “柳神医,就等您了!”肖管家在芳菲园唤道,他腰身比昨日挺直了不少,人也精神矍铄的,“少姬叨念一早上了,去接您的小厮可还周到?” 肖管家说着迎了出来,看见貉绒铁青脸色戳在柳曦城身前不动,顿时面露不悦道:“貉绒?你在这干嘛?大郡主那边没有吩咐差遣吗?” 这三连问说的貉绒只有点头:“大郡主想要些荷花缸,放在门口赏玩。” 一脸莫名的肖管家见她还在原地,忍不住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 貉绒只得应了一声,快步走开了。柳曦城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柳神医,柳神医?进去吧?”肖管家说道。 柳曦城收回目光,一脸如常的回道:“貉绒姑娘倒是轻车熟路,有点意外。”言罢,也不管肖管家的反应,抬步便进了芳菲园。 第四十三章 掉毛山鸡 替承阳府少姬诊治,除了医术高明,还得有些手腕,否则上火生气不说,还出力不讨好,保不齐被少君盯上追责,那可就是自毁饭碗,甚至自灭满门的愚蠢行为了。 所以,承阳府这么多年,只一位年过半百的程大夫能招架得住。 这次也是事出凑巧,柳曦城才有机会进得去承阳府。这次毕竟是脸上的伤,有个万一人头都难保,即便治愈,也只是尽职尽责而已。程大夫知晓以后,也仅仅上门探望了一次,便不掺和了。 芳菲院子里,婢女们一夜没敢睡,宋安这一宿也歇的不好,主仆几人又被丁潇潇一早挤兑了一次,各个红着兔子眼睛,一肚子小肚鸡肠的怨念无处发泄。 在肖管家的引领下,柳曦城施施然进来,宋安看他不急不慢的样子很是不悦道:“神医果然忙碌,这么晚才到。人家程大夫一早就来请安过了,您这位施诊大夫倒是姗姗来迟。” 要不是柳曦城的药效还不错,宋安只怕有更难听的话等着。 听了这些,柳曦城依旧是云淡风轻,询问了几句昨夜的情况,便开始看诊,仿佛根本没明白宋安是在抱怨一般。 丁潇潇在厢房成功支走了貉绒,看着忙来忙去的翠烟,这丫头吃了顿好的正开心,哼着歌擦着桌椅。 "你在承阳府多少年了?"丁潇潇家常式开场问道。 翠烟一本正经的回答:"从乡下被接来,也有五六年了。" 丁潇潇扬了扬眉毛,看着丫头顶天儿也就是十五六的年纪,如此算起来,十岁上就开始进府伺候人。 "那时间挺久的了,来了之后,便一直在芳菲园里吗?” 翠烟点点头,默默停了手里的活计,恭恭敬敬等着郡主继续发问。 “那你应该知道少姬最喜欢什么吧?"丁潇潇觉的,要撮合两个人,最起码要知道女生喜好。屈雍那个钢铁直男,等他投其所好,主动对姑娘示好,怕是等到剧终也难得一见。 这个问题问的翠烟有点懵,她搓了搓头使劲儿想了想,然后回答:"少姬,好像是喜欢翠玉镶金的饰品。咱们这没有,都是东临国的能工巧匠才能做出来的。" 金镶玉啊,这丫头的爱好倒是挺贵的,丁潇潇觉的屈雍那穷酸的城主府,怕是掏不出这么金贵的东西来。 "除了这个呢,就没有别的比较容易找到的那种东西,是少姬喜欢的?"丁潇潇继续问道。 翠烟为难的低下头,缓缓回道:"不瞒群主说,您没来的时候,奴婢进内屋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实在没有什么机会亲近少姬,所以......所以......" 丁潇潇也不埋怨她,换了个口径问道:"你再想想,发钗、手镯、项链这些饰品,有没有少姬特别在意的一项,比如特别喜欢镯子,或者很喜欢包,再或者......" 这次她的话还没说完,被成功启发的翠烟就主动发言了:"有有有,少姬特别喜欢发钗,她的钗最少有三个大盒,而且每一次出门,都至少要插三支。耳环也是喜欢的,姐姐们说妆台上七八对常换的,其余的都在库房里,也有一小箱子。" 总算是开窍了,丁潇潇赞许的点头。 翠烟问道:"大郡主是想给少姬送礼?" 丁潇潇笑道:"是要送,不过不是我送,是她希望的那个人送!" 翠烟一脸莫莫名,丁潇潇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如何能让屈雍那家伙买一支钗来,当做撞山节那日的礼物。 这只钗选的的相当合适,不能过分的贵重,但也绝不能简单随意。但问题是,不管什么样的钗,她现在都身无分文。 正在可怜自己一个郡主,竟被几两银子愁成这样,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大郡主,少姬请您过去。” 翠烟闻言赶紧过来搀扶,准备带着丁潇潇去正屋。 “稍待!”丁潇潇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听闻少姬召唤,原本就有些惶恐的翠烟,看着大郡主扯掉了薄纱外披,拔掉了头上的饰品,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偏此时丁潇潇低头看了看,又皱起眉来对她说道:“翠烟,咱俩换换鞋子。” 半个泥腿子出身的翠烟闻言吓了一跳,慌忙把自己的脚往后藏:“使不得使不得,奴婢这双鞋好多年了,补了又补的,都是土。大郡主,大郡主使不得!” 丁潇潇不容分说,抱住翠烟的腿就拔掉她的鞋子,蹬掉自己那双,把两只脚踩进已经没有形状的布袋子里。 翠烟的脚可不小,丁潇潇觉的能塞一个半进去。但是现在顾不得这些,她指了指自己的绣鞋说道:“你,穿那个。” 虽然傻憨憨的,可翠烟一看就知道自己那双脚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塞到那双鞋子里,况且,那是郡主的绣鞋,她哪敢染脚。 “求郡主开恩,奴婢做错了何事还请直接责罚。”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明摆着在给翠烟穿小鞋啊,她哑然失笑了片刻说道:“要不就委屈你,光着脚和我去一趟吧。” 翠烟不再多说一句,上前搀扶着丁潇潇就准备出门,路过门口镜子的时候,丁潇潇对着凹凸不平铜镜瞅了一眼,里面好似被薅光了毛的山鸡正回望着自己。 不错不错。 门口传信的婢女早就不耐烦了,听见门轴响动,便转过身前面领路,压根没注意这寒酸异常的主仆二人。 正屋里,宋安坐在榻上,对柳曦城的态度与方才大有不同,她笑盈盈的说道:“没想到屈哥哥这么念旧,还让柳神医照看郡主身体。她在我府上住的很是舒心,只是内闱多有不便,还是让郡主到我房里给您看诊合适一些。” 柳曦城拱手道:“少姬客气了,这些规矩在下懂的,无需费力多次解释。” 急于在屈雍跟前讨些脸面,宋安继续说道:“柳神医回去向屈哥哥回禀的时候,千万记得替安儿致歉,就是因为受伤,还得照顾大郡主起居,所以没空去城主府请安了。郡主在这吃住无忧,人也精神的很,让屈哥哥完全不用担心。” 柳曦城微笑点头,正要说句辛苦少姬,门无声打开,光着脚的翠烟扶着乱七八糟的大郡主,走了进来。 第四十四章 弄点钱花 柳曦城见过狼狈不堪的丁潇潇,刚到西归时受伤初期的她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再可怜没有了。可即便如此,也不如今天所见的更为寒碜。 眼前这主仆二人,从头到脚破烂不堪,大郡主踩着泥团一样的一双布鞋,婢女干脆光着脚,头都不敢抬。 再有两个碗,这二位去城墙根底下讨饭也是去得的。 看着柳曦城原本还温润和善的一双眸子,突然变了颜色,上上下下打量着门口,少姬宋安略感疑惑,缓缓转过了头,顿时也惊住了。 “你,你们,你们掉泥里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就到我房里来了?”宋安惊叫。 翠烟擦脚使劲往后藏,可她那双大脚丫子,哪里是短促打扮的裤装能盖住的。越是紧张躲藏,越是欲盖弥彰。 “翠烟你这又是怎么回事!?鞋呢?”宋安瞥了柳曦城一眼,见他惊异的合不上嘴,顿感不妙,“貉绒那丫头呢?就让你们这么失礼的出来了?貉绒,貉绒!” 丁潇潇大喇喇一挥手道:“别喊了,她出去办事了。我的鞋破了,所以借了翠烟的穿,要不是少姬喊的急,我就把鞋子补好了!” 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宋安掐住被子,愤声道:“大郡主只有一双鞋吗,莫非,是故意下安儿的面子?!” 柳曦城接话道:“少姬误会了,城主府里没有女人的东西,这个您应该很清楚。郡主到西归的时候,伤重高烧,身无长物,只有一双鞋也不足为奇。在下会禀明城主,今天之内一定置办些衣物、穿戴,给大郡主送过来。还请少姬见谅,莫要责怪。” 听了这话,宋安如何能坐的住,赶紧挤出笑脸说道:“看我这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摔坏了。姐姐是为了救屈哥哥受伤来到西归的,怎么还有空带着什么细软衣物呢。此等小事,我来安排,屈哥哥大男子汉,哪里懂得小女人的东西。薛妈妈,去把我柜子里那几双锦缎楚绣的鞋子拿给郡主试试,还有那几件……” 宋安殷勤还没献完,丁潇潇便打断了她的话:“你的鞋,我穿不上吧!” 说罢,她故意把脚顶到鞋头,让自己的一双小脚撑在这大鞋子里。 “还有少姬的衣服,我恐怕也穿的别扭。本宫习惯宽大些的衣裙,不像少姬喜欢剪裁合体的衣服。”说罢,丁潇潇展了展双袖,做了个大鹏起飞式。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宋安,丁潇潇其实面相不俗,只是受伤后一直没有妥善调理,脸色差了些,若是真的穿上了自己那些桃粉、鹅黄的楚绣,映衬之下,倒显得娇俏。 那自己,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脚,有苦说不出? 可若是故意选一些布料差,颜色老气的给她重新裁剪,一则花时间不说,二来也显得她这个少姬小气又刻薄。 柳曦城就在这看着,随后定会把结果告诉城主。 两边挤兑,这让宋安一时间头疼起来。 老嬷嬷见状开口道:“郡主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莫非就是故意寒碜咱们承阳府吗?” 丁潇潇眼皮一抬,莫名其妙道:“这位老阿姨,您这话说的奇怪。我不要少姬的旧物,那便是寒碜承阳府了?!之前还真是不知道贵府如此节俭,那么倒是要敢问您身上这件,是少姬哪一年的旧衣呢?!” 薛妈妈是少姬乳母,奶过少君,又陪大了少姬,送走了承阳君夫妇。一直自诩是承阳府的功勋老人,哪里被如此打脸过? “老阿姨?!你这丫头太没规没矩了,就算少君见了老奴,那也是要给几分面子,尊一声薛妈妈的。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弃妇,居然蹬鼻子上脸教训起我来了!?” 薛妈妈身边几个随侍的婢女登时也跟着变了脸色,义愤填膺同仇敌忾,要不是丁潇潇还有个郡主的头衔,怕是这会儿已经撸起袖子过来动手了。 翠烟哆嗦着已经缩到丁潇潇身后去了,她拽了拽郡主的腰带,低声劝导:“大郡主且忍忍吧,这位薛妈妈是在承阳府里真的地位不同,别惹她。” 丁潇潇看见在一旁仿佛被禁声了的肖管家,自然也猜的到这位薛老阿姨在府里应该是横着走的。但是谁也不是泥塑的软胎,就算是一尊立像,窑里烤硬了出来,也带了几分火气。 更何况丁潇潇是编剧啊,即便就编了个开头,也受不了其他联合编剧创作出来的人物,这么执火明仗来欺负自己。 况且她这次脱簪褪华还有自己的目的,要是让这老阿姨给怼过去了,岂不是白丢人了? “大郡主,别说了,快别说了……”翠烟还在拽她腰带,反复劝解着。 丁潇潇借机发难,一股气顶在肺腑,只听见嘣的一声,腰带断了。 翠烟愣了片刻,看着自己手里的腰带,以为是她力气太大,把大郡主的衣服拽坏了,顿时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全了。 “饶命……郡主,奴婢,奴婢,一时大意……” 丁潇潇面不改色的拽过翠烟手里比较长的半条,在腰间打了个结。这下可好,原本想装个惨,如今这衣服是不买也得买了。 “这位薛妈妈你说的极对,在承阳府里你是老大,肖管家在你面前都只有弓着背听吩咐的份儿。可惜,本宫不是承阳府的人,也不是非要在你承阳府里,受个老妈子的气!要装大个儿的,看看对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主子授意,故意给本宫没脸呢!”丁潇潇痴症就是说好就好,说傻就傻。 这段话,说的整个屋子都安静了,薛妈妈即便气的脸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宋安心里已经定了主意,原本还有点不情愿,可听两个人越吵越热闹,眼看就要吵到自己头上来了,也值得含恨表态:“郡主姐姐可千万别生气,薛妈妈是我的半个娘,所以平日里宠惯了,说话没个分寸。衣服自然不能给您穿旧的,安儿看不若如此吧,让肖管家给姐姐二十两纹银,姐姐看好什么就买什么,不必客气。” 二十两,虽然对这里的物价没什么概念,但是丁潇潇感觉不够,铁青着脸不接话。 薛妈妈见状,恨得上前指着她又要开腔:“你……” “好了!肖管家,麻烦给大郡主支取三十两,随意她使用,若是不够不用报我,再给便是!”宋安咬牙道。 第四十五章 出门逛街 承阳府对三四十两银子,自然是很看不上的。毕竟立府以来,他宋家都是靠在西归城举城税收上过活的。吃穿用度,一直比城主府还阔绰几分。 只不过,这白花花的银子,拿来便宜了丁潇潇,宋安觉得比打发叫花子还要浪费,不仅心疼而且肝疼。 她开始怀疑,自己把这位大郡主拖到家里住到底是不是做错了,每次和她说话都有所损伤,不是人伤就是钱伤。 看了看柳曦城春风和煦的脸,宋安起劲儿的安慰了自己一句,只要不情伤,倒也值得! “哥哥一向宽宥,下人们没个样子,让柳神医见笑了。”宋安放平心态,努力不去看丁潇潇,让自己不至于气爆了肝。 柳曦城看够了戏码,施施然回礼:“少姬客气了,您对大郡主的心意,在下定然转达给城主。” 花了这么多银子,就是买个好话,宋安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微微点头娇羞道:“郡主使银子的事情,柳神医可千万别告诉屈哥哥啊,这都是我们应该的,就是碰巧给您看见了。柳神医不见笑,便是给安儿的好药了。对了,我这脸上有的地方还疼着,您给看看还要紧不要紧?” 柳曦城看了看宋安手指的位置,心中暗笑,这些还不是刚才说话抻着面皮了,可他还是端着一副医者庄重的神情,给少姬检查了一番。 “不要紧,少姬请谨记,受伤结痂的皮肤不如寻常肌肤那般有弹性。所以近几日,少做些表情,心情也要舒畅平和,这才有利于伤情恢复啊。” 宋安心头一抖,舒畅平和?整日看见那死丫头,每次见面都气的要死,怎么平和?! “肖管家,快带着大郡主去拿银子吧,派辆车送她去采买。去东大街,那里店铺多。”宋安尽量少动几块肉,口齿僵硬的说道:“大郡主不必客气,买到心仪之物再回来也不迟。” 丁潇潇头都没点一下,跟着肖管家就出去了。走了两步,发现翠烟还傻愣愣跪着,她回来揪了这丫头一把。 “愣着干嘛?” 翠烟抬头一脸茫然。 丁潇潇道:“跟本郡主去逛街啊!” “奴婢也能去?!” 宋安看着主仆俩一个比一个雀跃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默念道德经。这是屈雍镇定神志的方法,看了这么多年,她也学会了。 “少姬,今日起开始服药,让在下煎完了直接饮用如何?”柳曦城躬身问道。 宋安示意薛妈妈扶自己躺下,对着柳曦城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即可。 她觉得自己这一天的气力,见了丁潇潇两次,就耗费了个一干二净。 这边得了钱袋子的丁潇潇拉着翠烟,一路哼着歌往大门处去,路过中苑看见貉绒卷着裤管,掖着裙摆,正在池里拔荷花。 旁边还有两个大缸,已经盛满了水,其中一个飘了两片荷叶,看着很是敷衍。 “你手里这一朵可不成,都已经开败了!那边那几支比较好看,给本宫好好的挪到缸里!”丁潇潇明明看见貉绒狼狈不已,还要指点一二。 满头大汗的貉绒看见丁潇潇带着满面春风的翠烟,一时气愤,将手里的荷花一丢。 她不敢直接对郡主发难,只得指着翠烟怒道:“你在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丁潇潇拉住就要下去搭把手的翠烟,对貉绒说道:“本宫要她服侍着去东街转转,买点东西!你赶紧把荷花安排好了,待傍晚回来,若是看不见我想要的那一株荷花开在我门口。你的晚饭就别吃了,这么点事都办不好,那粮食不如喂狗。” 说罢,这主仆二人趾高气扬的从满手泥的貉绒身边走过,气的她狠一跺脚,淤泥打滑,彻底坐进泥潭,脏了个彻底,湿了个冰心。 此次还是来到这个世界里,丁潇潇第一次逛街,花别人的钱,有小厮跟着,有女伴陪着,还有车夫指哪打哪,这一路逍遥快活的就别提了。 若不是她此行主要目的是给宋安那丫头选钗,丁潇潇怕是要爱上这里了。 西归虽然不如东临发展的仔细,倒也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 东临有的服装款式,不多时也会流入西归,西归城是西归核心,东街更是西归城的繁华所在,这里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就不用说了。 虽然有任务在身,可丁潇潇还是没忍住,先看了几个服饰店,试穿了十几款,尔后到了中午,几个人便到路边一个茶楼打算歇歇脚。 丁潇潇从来没进过茶馆,她一个小编剧,没有那个财力也没有那时间。 今天不同了,大郡主她要摆摆款儿,也到茶楼消费消费。 “您几位请了,二楼雅间儿,两位女宾!”小二见到承阳府的马车,嘴皮子都比平时利落。 丁潇潇带着翠烟上了楼,正值中午,茶楼里热闹非凡,一楼散座已经满了,正南有个长几子,那后面的太师椅面对大厅,现在还空着。 想来这些人是等着说书或者唱曲的,难怪会有这么多人。 小二领了小厮的赏,快步跟着丁潇潇上楼,挡开了原本过来领座的人,直接把丁潇潇安排到北三雅室里,最靠里的一间。 二楼北面一共三间房,楼梯口最近的一间坐了个男宾,第二间关着门,挂着个定字,第三间在走廊尽头,但是因为在东头,倒也是光线最好的一间。 “贵人喝点什么?我们家常驻的是邹先生,他说的书最卖座了,这个位置听得清楚看的也舒坦。您是自己来的,还是等人呢?”小二问道。 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丁潇潇还是有点露怯,她一不会点茶,二不认识说书先生,被小二这么连珠炮的一通问,顿时有点懵。 翠烟接话道:“来一壶你们这最有名的吧,我们小姐畏苦,泡的酽了可别怪我倒出去!” 小二忙不迭的应声:"您就擎好吧!北一坊一壶雪峰毛尖!" 听见这四个字。丁潇潇猛然想起自己遮着盖头,被屈雍拉着手,反复介绍西归特产是的场景。 不知为何,想到自己去城主府也算住了一段时间,别说毛峰了,就连毛都没见到一根,突然有点闷闷的。 就在她神思傲游的时候,楼下传来啪的一声,说书的邹先生不知何时已经就位了。 只见他长髯青袍,是个干瘦的长者,一开腔嗓门到不小:"上回咱们说到,大郡主暗结珠胎蒙骗入府乱朝纲!这一回咱们继续说大郡主风姿孕事如何生!?" 丁潇潇呆住了,翠烟脸色也瞬间青了。 第四十六章 门的作用 原本以为,键盘侠才是令人生畏的可怕生物,没想到,唾沫淹死人的技术,也是从古开始研发锤炼,这才能发展到如今点点星星即可夺人性命的程度。 丁潇潇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也只能僵硬着身子坐到雅间里,正看着邹先生说的眉飞色舞,看客们听的群情激愤。 不一会儿,小二带着茶上来,他没看出这主仆二人的不对劲儿,还在给邹先生打广告。 "怎么样,咱们这位邹先生说的不错吧。" 翠烟站在一旁气恼道:"不错什么呀,他说的这是哪一本,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小二一脸愕然:"二位不是承阳府的吗?难道是外地人?" 翠烟没好气儿道:"自然不是外地的,你有话直说就行。" 小二舒缓了眉头笑道:"那贵人定是不常出门的,咱们西归城现在,所有茶楼都说大郡主的风流韵事呢。这本子都是先生刚写的,全部热乎着,新鲜出炉!" 丁潇潇忍不住插了一嘴:"你说什么!?整个西归城!?" "对呀。"小二略带得意道,"城主弃了这贱妇,实在大快人心。您先用着,小的去忙了,有事儿您只会一声。" 翠烟偷偷看了看丁潇潇,不敢再说话了,默默退到墙角,垂着眼睛装雕塑。 丁潇潇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一杯毛峰,渐渐出了神。 上午在少姬的闺房之中,她奶妈子理直气壮的唤自己弃妇的时候,那张厌恶至极的脸,现在联想起来,原来她的话,那还是有出处的。 脑子有些空白的丁潇潇缓缓抬起头,楼下邹先生的抑扬顿挫,声声句句开始传到楼上来了。 "那丁潇潇何许人也?那可是东临城一大耻辱,痴傻疯呆那是无丑不做。东临城都只知道郡主,无人知大郡主,显贵少杰更是不会登门。但是,咱们怀春的大郡主却不甚在意,什么贩夫走卒,杂役仆从,只要是个男人,那她就不甚挑剔,人尽可夫。" 丁潇潇明明知道说的不是自己,明明很理智清楚这是书中世界,而她是万能主宰的编剧。 可是随着邹先生嘴皮子上下翻飞,唾沫星子横溅了一地,她手里的杯子从有微微裂痕开始,最后彻底碎在她手里。 北雅间是这间茶馆的上宾之位,这里出了点声音,很容易就引起楼上楼下的注意。 小二闻声而来,赶紧打扫,丁潇潇手指烫的通红却不吭一声。 "贵人,贵人这是......"小二疑惑道。 翠烟见势也不能再装死了,赶紧上前接过小二新拿来的杯子,勉强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家小姐等的人迟到了,她正生气呢。没事没事,你先出去吧。" 小二扫了碎渣子退了出来,翠烟就势将门关上了。 门外的喝彩叫好,还有随声附和着咒骂大郡主的声音,包括邹先生喋喋不休的主旋律,就在关门的一瞬全被隔在外面了。翠烟惊奇道:"这门真是神奇,薄薄的一扇,关上就这么安静咯。" 丁潇潇看了看自己烫红的手指,默不作声。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就是不想说话。 "其实,大郡主完全没必要生气啊,那个说书先生全是胡编乱造的,说的也根本就不是您啊。"翠烟小心翼翼的又倒了一杯茶,这次特意放在距离丁潇潇远一点的地方,"您就权当说的是别人,只是巧合和您一个名字。手不要紧吧,奴婢看看?" 丁潇潇抽回手,依旧默不作声的坐着,气堵到喉咙口,怎么也消不下去。 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旁人的不同,这脚步声特别重,像是上来了一个大胖子。 "客官定了位置没有,小店满了,您看?"小二陪着笑脸,他眼前这个男人戴着兜帽显得讳莫如深,只是看身形并不胖,反倒是精瘦的可以。 "北雅间,有人等的。"男人简短说道。 小二立刻心领神会,将男子引到丁潇潇门前:"贵人莫生气,您等的人到了!" "客官里面请,也是喝毛峰?"小二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觉得这间雅室里气氛不对,撂下个杯子,关了门,便飞也似的跑了。 丁潇潇正在努力消化怒气,小二开门的一瞬,外面不堪入耳的片段又飘了进来,这次说的是大郡主寂寞难耐,主动勾引花匠的故事。 丁潇潇气的简直想下去杀人,哪里注意到小二说了什么,还领了个人进来。 大门一关,屋内一静,六目相对之后,气氛尴尬了。 "你是谁?"男人问道。 丁潇潇正气的上头,一拍桌子吼道:"我先来的,你后进来的,你问我是谁!?" 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回应,他看着其貌不扬打扮粗陋的小丫头,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回答了。 "那,那小姐您是和山居的人吗?" 和山居?丁潇潇默默叹了口气,确定这男的认错人了,站起身来打开门,正想请他出去。 门缝处,迎面走来一行人,冲着北雅间便过来了。 丁潇潇脸色骤变,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出去,你搞错了。"也临时只出了个声母的虚音,剩下的全被来人的一瞥瞪回肚子里去了。 翠烟见她大喇喇开门,又像见鬼一般扣上,整个人抵在房门上,瞬间泄了气,很是好奇。 "怎么了?"翠烟上前,正要拉开门一看究竟。 丁潇潇慌忙把门合死,默默的对她摇了摇头。 门外,小二正用一脸我懂得神情,招呼着新来的客人:"屈......公子,您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小店蓬荜生辉。还是一如往常,来两壶毛峰!?" 男子点点头,同时蹙起两道浓眉看了看楼下。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散了吧。" 说罢一头拱进丁潇潇隔壁的北二雅室,原本挂了个定的那间房。 后面跟着的男子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二,对着楼下使了个眼色。 小二赶紧跑下楼,片刻之后,整个茶楼就宁静下来。 丁潇潇傻了,他怎么会来?北二房离楼梯更近,她这可怎么出去? 此刻,带兜帽的男子又问道:"阁下,可是和山居的人?" 第四十七章 和山居士 丁潇潇趴在门上,她不确定刚才那一瞥,屈雍到底看见自己没有,她紧张的把耳朵贴在缝隙,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屋里的陌生人不淡定了,他放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阁下,可是和山居的人?” 翠烟没见过城主,也不知道丁潇潇心头的那点别扭,于是只能傻愣愣的站着。 对于和山居,她更是听都没听过。 “嘘……别吵!”丁潇潇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总之她现在很确定一件事,就是绝对不想撞见屈雍。 陌生人看了看丁潇潇,又看了看翠烟,觉得这两个人怎么看也不会是自己要找的,默默将手抚在剑柄上,又冷冰冰的问了一遍:“阁下,是否为和山居的人?!” 丁潇潇刚想对他狠狠嘘一声,转头的功夫,就听见耳边生风,她下意识一躲,那东西晃过眼前的时候,丁潇潇才发现,是一柄剑。 陌生男子一击不得手,回手又是一剑,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把翠烟吓傻了,她愣愣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的剑。 和上楼梯时不同,男子身形突然轻飘起来,打斗两招没引起空气的一点波动,利索、安静、阴狠。 丁潇潇冷汗已经下来了,她没见过这种人,自己走错了,还恶人先动手! “你,你干什么?”丁潇潇质问道,却不敢高声。 男子没料到自己偷袭竟会失手,而且是连失两招,眼下他已经错过先机,在拿不准丁潇潇什么来路的情况下,他也不便再贸然出手。 “在下问了三遍,阁下是不是和山居的人。” 丁潇潇压低声音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外面来人了你看不见吗?” 男人闻言走上前来,扒开丁潇潇往外看了一眼,而后合上门盯着她问道:“西归城主?你和他有仇?” 张嘴结舌,丁潇潇措辞半天,也想不出来承认还是否认,最后放弃道:“一句话说不清楚,总之你安静呆着,等能出去的时候我们各走各的。” 接着,一柄剑探到她肩上,男人异常执着,又问了那个问题:“阁下,是否为和山居的人?!” 丁潇潇无奈了,她正想避开男人的剑锋,换个舒服一点的角度和他说话。 可这剑就像是长了眼睛,无论她怎么躲,剑锋都在她脖子寸许的范围,粘着,甩脱不开。 从来没学过武术,丁潇潇应付这个高手已经是脑门冒汗了,可没料到的是,对方竟然颇为意外的"咦"了一声,手里的剑也慢了下来。 "以和为贵,居山为士,阁下可是和山居士?" 突然有人这么问,丁潇潇感觉脑海里什么东西隐隐被拨动了一下。但没等她细想,雅间的门突然被劈开,紧接着一道身影闪入,对着黑衣人就是三剑,逼得他退到屋内。 丁潇潇完全没弄明状况,人已经落在一个臂弯里了。她只觉得晕头转向的被扭了几个圈之后,眼前看见的就是那两条标志性的浓眉。她心下一阵颠覆,也说不清是隐瞒不得最终暴露后的长舒了口气,还是耿耿于怀再相见之时的尴尬为难。 总之,她是又落在城主的手里,与之前几次极其相似的姿势。 黑衣人喘息普定,又看见将斧子从门上拔下来的临邑,自知不敌,卖了一招便向窗口翻身而去。 丁潇潇也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眼花,她总觉得这人临走之前手在桌子下面扣了一下。 "大郡主,几日不见,头面越发有出息了。"屈雍示意其余人去追,手里捏着丁潇潇打趣道。 一直傻在旁边的翠烟呆了呆,赶紧行礼道:"奴婢,承阳府奴婢,见过城主。" 屈雍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门外伺候!" 翠烟屁滚尿流的立刻从外面关上了门,彻底没了动静。 小二端着两壶毛峰走了上来,看见这一片狼藉,顿时愣住了,看着翠烟轻声问道:"这,怎么了?" 翠烟摇摇头。 小二看了看距离楼梯最近的北三房又问道:"这个屋的客人呢,你看见没?" 翠烟继续摇头。 小二只得把屈雍的茶水送进北二房,假装听不见北一房里丁潇潇的求饶声,快步下楼去了。 听着屈雍的揶揄,丁潇潇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为这个男一可谓是操碎了心。今天要不是为了撮合他和少姬,她至于把自己搓搓成一只没了毛的山鸡?更不可能从承阳府出来,白白受这一连翻惊吓。 就为了几十两银子,就为了买一根自己都舍不得戴的宝钗。 想着想着,丁潇潇眼角晶莹,聚起了泪滴。 屈雍见状忙送了手,问道:"刚才那人伤到你了!?伤在何处?" 丁潇潇撇开他,就势腿软一般坐到桌边,缓缓道:"他没伤到我,是你弄疼我了。" 方才情况危旦,屈雍可能因为着急一时手下没有轻重,他看丁潇潇伏在桌上,不由得升起几分歉意。 但是说到底,若不是这女人莫名其妙非得搬离城主府,又哪会有这么多事情。 "也不至于这么疼吧,你起来我看看。"屈雍这口气,基本算是认错了。 可丁潇潇还是断了气一样趴在桌上,动也不动一下。 她一只手伏在脑袋下面,充当垫枕,另一只手却在身体掩护下不断往桌子底下摸索,想看看刚才的黑衣人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 屈雍看她都塌下去了,真有点着急了,伸手过来扶她:"怎么,扭着脖子了?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招惹到这么奇怪的人呢?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脖颈扭伤可大可小,丁潇潇连声喊疼,屈雍也不敢轻易动她,只得探手摸了摸她颈椎处,看看骨头有无损伤。 他的两只手刚刚按压到丁潇潇的脖颈,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行字。 【是否获得和山居的任务物品? 1、获得 2、拒绝】 丁潇潇被吓了一跳,猛然间抬起了头。 屈雍也有点担心了,外强内荏的问道:"捏疼了吗?!真是不经力。" 可丁潇潇却在这两个选项里,深深犹豫了。 第四十八章 中毒而死 面对这两个简单的选项,丁潇潇理智上清楚,她应该少牵扯剧情,当然应该拒绝这种一看就有铺垫作用的任务物品。 接了它就等于接了副本任务,必然要开启一段很没有必要的经历。 可另一方面,她又很好奇,极其想知道联合编剧们到底挖了个什么坑,副本里有什么样的故事走向。 她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目光涣散眉头紧锁,这个表情看的屈雍很是担心。 “看起来真是扭到了,你别动,我去叫曦城来帮忙。” 随着屈雍的手离开丁潇潇的脖颈,那道题眼看着就散成金粉,边边角角都化掉了。等她反应过来捉住屈雍的双手,按回到自己脖子上,那道题还是消散而去,没了踪影。 就在丁潇潇惊讶着,这选项出现竟然好似是与屈雍有关,同时疑惑自己弃权会是个什么结果之时,她腿上一沉,一样东西掉在了她裙摆上。 自动门,自动选。 高级。 丁潇潇知道这东西掉在地上,自己势必要被屈雍怀疑,赶紧用膝盖夹住,想找机会收到手中。 就在此时,大门被推开,临邑腰里别着斧头精神紧张的走了进来,对着城主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城主赎罪。” 屈雍原本被丁潇潇攥住了手,面带粉色一脸局促着,突然看见临邑进来,触电一般将手抽出,浓眉一蹙道:“跑了?!” 临邑脸带赧色:“死了。” 听了这话,刚刚把膝盖解放了的丁潇潇也愣住了,她盲摸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想借助打麻将的基础,认认上头写了什么。毕竟,黑衣人就是为了送这么个东西,交代了性命。 “你?你动的手?”屈雍看着临邑一身板正,双斧干净,有些疑惑。 他心里清楚,那黑衣人武功不俗,除了临邑,自己其他那几个随从在他面前,基本都是废物点心。 临邑默默摇头:“不是属下,我等赶到之时,那个人已经死在巷口了。看模样,像是中毒。” 初跟着黑衣人从窗口跃之时下,临邑还是很有把握的,虽然对方武功不俗,但自己定能应付。只不过是这黑衣人轻功不错,要追上他还尽量不引起骚动,必然要花些力气。 依仗着自己对城里的熟悉,临邑安排手下包抄,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追了七八条巷子,最后才在中街追到了他,的尸体。 临邑到的时候,男子的兜帽仍然扣在头上,整个人堆坐在墙角里,一动不动。 众人将男子团团围住,确定断了他所有退路之后,临邑用斧头尖挑掉了男子的兜帽,这才看清,此人嘴角渗血,面色紫青,已然是死透了。 “什么毒,这么快?!”屈雍听完整个过程,沉声问道。 这件事临邑也很奇怪,他当时检查了尸体周围,没有与其他人打斗的痕迹。尸体也算干净整齐,并不像是被人灌了毒。 “属下检查过,并不能确定。此事,怕是要麻烦柳神医前来勘验一番了。” 话音刚落,一身青衫的柳曦城脚不沾地似的出现在北一房的门口,看见眼前的阵仗,略感意外的扬了扬眉毛。 “见过城主,大郡主也在?” 临邑吓了一跳,弹开数步问道:“柳神医,你可真神了,我刚说到你,你就像凭空出现了一样。” 柳曦城笑道:“临大人从东大街茶楼一跃而下,当街追逐黑衣刺客,多少眼睛都盯着。我刚从承阳府出来就听说了,怕有人受伤,便赶了过来。” 屈雍指了指丁潇潇道:“其他人都没事,你看看她,好像扭了脖子。” 急于侦破黑衣人来历,临邑见柳曦城到了觉得如有神助,可屈雍不让他验毒,反倒要给大郡主看什么脖子扭伤。闻言,临邑略略有些气急。 他看了看面色如常的丁潇潇,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大郡主今日怎么会到茶楼来?那个黑衣人什么来历,你怎么会认识他!?” 丁潇潇长叹了一口气,赶紧解释道:“我就出来买点衣服首饰,逛累了歇歇脚,谁知道坐着坐着,突然进来了这个男的,我说他走错了,他却问我是什么居的什么人。我说不是,他就动手了,然后你们就进来了。” 临邑眼神转了转,看着丁潇潇略有疑惑:“这么巧?” 丁潇潇其实记得黑衣人说的是和山居,也清楚记得起初听见和山居士四个字的时候,自己内心的波动。但时间地点的天衣无缝这一点,确实天地良心,真的就是这么巧。虽然,巧的丁潇潇也很疑惑。 屈雍打断临邑的问话:“她能认识谁,你这是多心了。曦城,看看潇儿要不要紧,若是无事,就过来帮我看看那个黑衣人中的什么毒。” 虽然几句话转移了临邑的怀疑,但一个心智不全的无宠郡主,初次到西归街头就遇到这么一件事情,临邑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屈雍那个看不起人的说辞虽然气人,但其中的信任,也不能不让丁潇潇动容。 “孤看你还是回城主府住比较合适。”就在丁潇潇胡思乱想的时候,屈雍突然对她说道,“对你好,对别人的安全,也挺好。” 说罢,他便大笑着走了出去。 丁潇潇瞥了柳曦城一眼,见他笑而不语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对自己进了承阳府之后的事,定是没少说给屈雍听。 “脖子哪里痛吗?”玩笑归玩笑,柳曦城还是走到丁潇潇身边,认真询问。 正准备胡乱指个地方,丁潇潇突然眼前一黑,一块大方巾罩到头上。 她恼怒的一把揪下,却见刚刚走出去没几步的屈雍正在门口洋洋得意的瞧着她说道:“要捏要按都垫着这个!大姑娘一点也不知道忌讳。” 然后又对柳曦城说道:“这还是孤的夫人,你休要动什么歪心思。” “这么个祸事不断的痴傻体质,在下还嫌自己命短呢,城主放心即可。” 丁潇潇听见自己倾注全情创作的男二,居然这么评价自己,更是怒了,一转头就想怼上几句。 这一转,一股滚烫酸爽的触电感从肩颈一路烧到脖颈,疼的她顿时僵住了,再也不敢多动一下。 “疼疼疼……”一串叠声也解救不了这酸胀痛麻齐上阵的感觉。 柳曦城见她脸色都变了,赶紧垫上方巾开始用力揉搓。 长期低头、颈椎劣质的丁潇潇对这个感觉还是很熟悉的。 没错,这一下,她真的扭到了脖子。 第四十九章 普通木头 由于长期打字,丁潇潇原本也尝过许多次脖子、颈椎不适带来的痛苦。 在原来的世界,什么推拿、针灸、拔罐也都用过,立竿见影的少,短痛代替长痛的多。 柳曦城在西归有神医的称号,并不仅仅因为他和城主有相伴成长之谊,或者说,跟着件事情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完全是因为他医术感人。 他一只手稳稳拖住丁潇潇的头,另一只手有规律的在她脖颈上拿捏着,不疼,反倒是一种很解压的感觉,每一下都捏在骨头缝里,很是舒适。 "你啊,真是想不通。为什么要从城主府出来呢,你这才出来两天,可有一日安宁?"柳曦城以往很少与丁潇潇说诊病外的事情,这会倒是带着一半嗔责的口气。 丁潇潇略感意外,但是也没直接回答。她总不能说,是为了撮合屈雍与宋安,好让自己脱离剧情吧。 "这两天还真是都麻烦你了,柳神医医术高明,气运却差些,次次都撞在枪口上。"丁潇潇说话的声音随着柳曦城的手一抖一抖的。 "医者应尽之责,更何况,承阳府的诊金优厚,也不是人人都能挣上的。如此说来,郡主倒是在下的福星了,如若不是这次少姬受伤,曦城恐怕难以获得进承阳府的机会。"柳曦城说着,继续帮丁潇潇捏着脖子。 听闻一向淡然的柳曦城,居然直接感谢自己帮他挣了钱,丁潇潇不由得笑出声来,只是,这声音从捏细了的嗓子出来,怎么听都像是鸭子叫。 柳曦城静默了片刻,突然发问:"今天是怎么了,听说遇刺了!?那个黑衣人是什么来路,你可看清了?" 一听见这个问题,丁潇潇突然紧张起来,毕竟,那个人留下的木头块还在自己手里,但是人却已经死了。 "郡主放松些,如此紧绷对按摩不利。"柳曦城说道。 丁潇潇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点,想恢复如初却是做不到了:"我也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个事,就是认错人了,应该是个误会。" "所以,郡主也没看清那人到底什么相貌?他要找什么人,郡主可知道?"柳曦城继续问道。 丁潇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隐瞒和山居这三个字,但是,她总觉得应该至少弄清楚个大概,然后再公布消息,对自己更有利些。 "他说的,什么局还是什么居,我也没听清楚,当时太紧张了,他拿着剑,我光是害怕去了,别的都没顾得上。"丁潇潇觉的,柳曦城换的这个手法,快把自己的脑袋晃掉了。 "翠烟,你可听到了?"柳曦城转头去问。 已经被意外和城主接连登场吓坏了,翠烟瞪着眼睛想了半天,还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奴婢就听见那个人一直说,你是不是什么人,具体是什么,我真是忘了。" 真是世纪好脑子,听她这么一说丁潇潇紧张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心里真是感谢翠烟这豆腐渣一样的记忆力。 柳曦城也没再追问,缓了口气说道:"看来最近西归城不太平,郡主出门还是要当心些。特别是和明居的散人......你怎么啦?" 听见和明居这三个字,丁潇潇心头一抖,从另一边猛地回头,惊讶出口:"和什么居!?" 柳曦城送了手,一脸泰然道:"怎么样,不疼了吧?"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脖颈整个放松了,她左右转了转,还真的是一点也不疼了。 "郡主知道和明居?"柳曦城不动声色的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没,没听过。"丁潇潇尴尬回答。 她只是听见和字与居字就已经心悸起来,压根没注意中间那个字是山还是明。 柳曦城活动了一下手腕,风淡云轻道:"和明居是一个暗杀组织,最近有散人在西归城活动,城主留意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郡主在东临应该听说过,传说他们的总部在东临边城。哦,对不起。" 像是突然想起丁潇潇是个傻子来着,柳曦城微微躬身道了个歉。 丁潇潇挥挥手道:"没事没事,都不要紧,我现在这不是傻的轻多了吗。" 话虽如此,可她也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初听见和山居的时候,她感觉脑海里有什么记忆被挑动了。 在她剧本的第一章,便是屈雍迎亲路上被袭击,一番打斗,袭击者死了一地,翻找身份之后,临邑就在几人身上看见了和明居的牌子。 当时自己是想埋个伏笔,以后再用。 如今来看,这个和明居倒像是为东临城主暗杀的组织,那这个和山居,又是什么来头? 她轻轻攥着手里的小木牌,直到临邑来把柳曦城拖走了,都不曾注意。 周围像是有什么暗流,已经将她拢在了中间,可丁潇潇还完全看不透,到底是些什么。 换了个饭庄,简单吃了点东西。丁潇潇悄悄将木牌翻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实在是普通的有点失望。木头是普通的木头,形状也不规则,甚至有点扎手。木头片上面没有字,没有图案,连刻意为之的线条都没有一根。 丁潇潇开始有点怀疑,莫不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这根本就是从桌子底下掉落的一块碎木头,正巧那个时间落在自己的裙摆上。要是自己没用裙子兜住它,十之八九这就是被小二打扫的时候,装进脏土筒子倒出去的命。 丁潇潇看着这个拇指大小的木头小块,觉得自己当真是像个傻子。 "郡主,您在看什么?"被打发出去拿水的翠烟回来,见丁潇潇出神,忍不住问道。 正想敷衍两句,包厢的门打开,小二端了好几样菜进来,从胳膊到肩膀都担着碟子,像个会走路的架子。 一见了饭,原本惊弓之鸟一样的翠烟缓过来了不少,眼睛也不直了,腿也不哆嗦了,问题也不问了。一声“坐下吃吧”之后就大快朵颐,把丁潇潇没有的胃口全补了回来。 要不是有她,丁潇潇觉得自己午饭基本就不吃了。 所以吃饭这件事情,同样需要个带头人,榜样在前,什么都好吃。 丁潇潇看着猪一样的翠烟,顿时觉得人生之事无非吃喝二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要放在吃饭后面。 她将木头片别进腰间,也端起碗来,学着翠烟的样子狠狠扒了两口饭。 此时,就在她用餐的饭庄后巷,屈雍和柳曦城正在分析那具男尸。 "中毒,死了半天以上了。"柳曦城蹲下看了看立刻说道。 屈雍蹙起眉头。 临邑惊叫道:"不是他!?" 第五十章 逛个金店 中街后巷里发现的尸体不是行刺黑衣人的消息,被屈雍三人狠狠按下,跟随处理此事的亲随原本就是死侍,其他人也不得机会靠近。 原本今日城主出现在茶馆里,仅仅是因为听闻近期西归城有不少关于大郡主的不良风评,甚至做成话本在大街小巷说传,他才定了雅间想一探究竟。谁曾想,竟然遇到这桩事。 “最近城中动荡,此事一定要查清楚。”屈雍默默叹了口气。 尚不知道死者其实是早就安排好的替死鬼,彻底没有危机感了的丁潇潇揣着木头片,整顿好情绪开始继续逛街。 中街上没什么店铺,还是东街更为琳琅满目,主仆二人原本对遇袭的东街有了几分忌惮,可是转着转着又到了东街。今天是集日,这里到了下午更是热闹非凡,杂耍班子有三四个,将一条街分割成几堆明显的人群。 驾车是不方便了,丁潇潇中午也吃的太饱了,正好拉着翠烟溜达消食。 "卖发簪之类的地方,哪一间比较有名啊?"经过这一次折腾,再加上东街实在比她想象的长了太多,丁潇潇已经没有耐心烦一家一家的找了,只想去个差不多的店铺,迅速搞定此行的目的。然后,赶紧买几件衣服。 翠烟四下看了看,脸上全是茫然,显然一离开饭桌,就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奴婢也没买过,实在不知道哪一间店铺好啊。" 丁潇潇觉的自己也确实不应该问她,说话的时间抬起头,正看见前方一个招子迎风飘扬,烫金的大字显得极为富贵。 "''薛峰金饰''?听说过吗,他家的首饰怎么样?"丁潇潇指着招子问道。 翠烟闻言顿了顿,而后缓缓说道:"他家,他家就不去了吧。" 这个拒绝倒是让丁潇潇好奇了,这丫头不是没进过金店,怎么又知道哪家不好了? 她盯着翠烟,在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原本咬着嘴唇准备拉着丁潇潇走过去,但在她注视下只坚持了片刻,就熬不住开口道:"薛峰啊,他是薛妈妈的侄子,咱们人惹不起的,还是别去了。" 薛妈妈? 丁潇潇回忆了一下,今天见的人太多了,居然忘了早上挤兑自己的老婆子。 "薛家还是西归的大户吗?"丁潇潇好奇,一个府里的老妈子,出门居然这么显贵?想起她一口一个弃妇,叫的那么顺嘴,丁潇潇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介意的。 翠烟喃喃道:"薛妈妈可是少君的乳母,少姬出生的时候,也吃过她的奶。俗话说乳母半个娘,她在承阳府自然是不同的。承阳府在西归的地位奴婢也不用多说了吧,那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丁潇潇暗笑,宋和宋安那兄妹二人,少说也差着一两岁呢,这位薛妈妈,哺乳期倒是够长,奶牛体质吗? "整条东街,就他家招子最嚣张,不进去看看,那不是白来了吗。走,本郡主领你进去开开眼。"丁潇潇拗劲儿上来了,她倒想看看这奶牛的亲戚,是个什么动物。 翠烟半拖半拉,却丝毫阻止不了丁潇潇的脚步,最后只得低着头缩着脚,战战兢兢跟着她到了薛峰金饰。 刚到门口,两个人就被拦下了,门口招待的小厮看了看二人的打扮,笑着她们哪凉快哪去。 "认识字吗?这是金店不是茶水铺子!滚滚滚,别妨碍爷做生意。" 翠烟退了半步,抱着丁潇潇的胳膊就要走:"郡主大人,郡主奶奶,求求您了咱们走吧。这薛峰真的不好惹,这么多金店,咱们干嘛非要进这家?" 门里看首饰的人不少,听见门前的动静,都往这边瞧过来。见到这主仆二人的打扮,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迎客的小厮见状,赶紧大声解释道:"各位贵客,她们俩这是要饭走错了门,没必要为这种人打扰了雅兴。大家继续,继续啊,我们店里今天推出一件镇店之宝,还请嘉宾们为咱们掌掌眼,评价评价。" 正说着,旁边的杂耍班挑了个高招,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欢呼,瞬间盖过了小厮的声音。 接连被打断,店铺里有些客人显然是坐不住了,小厮见状赶紧对着内里招了招手。两边的窗帘放下,店里光线瞬间暗下来,从里间走出来一个相貌清丽的姑娘,捧着一只红木匣子走到大厅中央。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匣子上,一时也没人注意丁潇潇和翠烟两个人还在门口杵着。 "各位贵客,这是小店掌柜薛峰从东临城刚刚带回来的一件珍品,做工极其考究,用料更是珍贵。因为常年受大家恩惠,今日这件珍品只售金价三成价格,手工全免,装饰白送!"小厮这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激动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匣子里到底是个什么。 丁潇潇不禁咋舌,这个薛峰什么样子不知道,但是他手底下的销售确实不错。这时机的拿捏,话术的安排,促单的手段,不管这家店铺是不是沾了承阳府大奶牛的光,单是说销售能力,也是有点东西的。 话刚说完,小厮也不故弄玄虚,立刻掌灯,把红木匣子照的亮堂堂的,而后在被吊足了胃口的众人面前将其打开,一支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金钗正支在里面。 抱着匣子的姑娘面带笑容走到人前,旁边的两个小丫头四只手把金钗捧了出来,小心翼翼簪在姑娘头上。 别说,原本清丽雅致的脸,突然就贵气四射起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西归和东临都是城寨,没有那些皇亲国戚的讲究,什么神兽民众都戴得。可是,这百鸟朝凤若是落在城主夫人的头上,那确实是更为合适的。 屈雍要是把这支钗送给宋安,那丫头定然会死心塌地再家等着屈家的花轿上门,到时候,看屈雍还能往哪里跑! 丁潇潇主意已定,盯着充当模特的姑娘,真是越看越顺眼。 为了展示金钗,她从众人面前一一走过,到了门口,丁潇潇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定这钗是不是足金先不说,单说上面的装饰,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宝石,只是胜在做工别致。 对于价格,她便心中有数了。 只卖金价三成回馈客户?装饰全部赠送?不存在的。 一圈走下来,不少贵妇小姐已经看直了眼睛,撞山节在前,这些人中亦有不少是来选定亲之物的。 眼看着群情激愤起来,小厮乐悠悠的站到中间对众人说道:"这支钗,只卖三十两银子,不加价也不讲价,一口成交!" 丁潇潇闻言立刻举起了手,大声喊道:"我要了,三十两我要了!" 众人的目光,再次向门口望去,议论的声音也如落入热油锅的水滴,顿时炸开了。 第五十一章 百鸟朝凤 小厮刚刚把场子暖热,又被丁潇潇截胡,自然是怒火中烧,他对着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来,又要哄着丁潇潇主仆二人走。 "怎么,我就不能买吗?"丁潇潇质问道。 完全不理会她说什么,两个仆从上前,推搡着就让她们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你买个屁,也不撒泼尿照照,你也配!?"其中一个口水像雨一样,给丁潇潇来了一头一脸。 "就……就是!"另一个,口齿不太利索,随声附和。 有一股气顶到脑门上,丁潇潇站着不动,两个人推搡了半天,也没弄得动她。 一旁的翠烟已经抱着头了,她有种感觉,今天,不挨上一顿揍,这位大郡主是不打算回去。 "诶!?小娘们儿挺重啊。"使了半天劲儿没有结果,仆从略微吃惊道,"你们死啦!?过来帮忙啊!" 丁潇潇不理会又走过来的三四个人,继续向门内喊道:"三十两我要了,给我包起来,包好看点啊,留着送人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钗上转移到丁潇潇到底是谁上来了,小厮气的牙疼,对着门口的仆从狠狠做了个手势。 丁潇潇顿时觉得有人开始使暗招了,有的踹她的膝盖窝,有的往她软肋下黑手。 她微微叹息,这西归就是民风彪悍,一句话说不上来,这就要动手! "还愣着,看我挨揍才出手吗?"丁潇潇对翠烟说道。 后者从抱头的胳膊肘下面露出一只眼睛,莫名的看着丁潇潇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钱啊!银子!拿出来啊!" 翠烟慌忙哆哆嗦嗦想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可是手忙脚乱下,剩下的银子掉了一地,她赶紧跪在地上捡,可这突然露富却让各种姿势准备动手的仆从瞬间定格了动作。 这叫花子,还真有钱啊!? 翠烟刚刚把银子捧起来,丁潇潇夺过她手里那一锭,高高举起,对着小厮喊道:"三十两!那根钗子,我要了!" 旁边眼见的仆从立刻双手接下丁潇潇手里的银子,颠颠的跑进去,对着小厮耳语了一阵。小厮看了看身边充当模特的姑娘,她便放下了头钗,走进里间去了。 收好金钗,小厮盯着手里那锭银子翻来倒去的看。 丁潇潇拿的是承阳府的府银,像他们这么喜欢显摆的家族,定然起要把门面装点在脸上,银子底下怎么可能没有承阳两个字呢。 看到银锭的刻字小厮愣了,然后努力变换脸色,先对众人说道:"大家尽管挑尽管选,今天小店让利两成,部分款式半价酬宾!所有购买金饰的贵宾,全部有新款银饰赠送!" 众人闻言也是一阵欣喜,窗帘打开,各色饰品又摆上来一成新款,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需求上,精挑细选起来。 小厮见状,赶紧笑着上前,将丁潇潇迎到后堂。 "这位......"小厮上下打量了丁潇潇两个来回,还是不知道用什么称呼她合适。 翠烟知道现在大郡主在西归城名声不大好,也不方便直接介绍,只说:"这是我家小姐,刚到承阳府的。" 小厮赶紧道歉,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抽两个耳光的模样:"真是对不起,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实在是对不住了。只是贵人这……实在朴实,小的有眼无珠,还望您千万别见怪。" 丁潇潇没空和这种人逐字逐句的计较,她只想要那根钗,其他的也不是很重要。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付钱,钗给我就行。"丁潇潇示意翠烟将剩下的价款付上。 可听了这话,小厮却犹豫起来:"贵人贵人,要不挑个别的?小店金器应有尽有,您可以出去选选。" 翠烟钱袋子都递过去了,小厮却不接,显得她很是尴尬。缩回来也不对,伸出去也不是。 丁潇潇笑道:"别人都可以买,唯独我不行?贵店这是什么规矩,还请阁下说明。" 小厮搓着手,笑道:"是这样,这根钗咱们真的是赔钱出,主要就是打个噱头,回馈老客。您……您就高抬贵手,选个别的吧。" "就是我消费额不够,想拿你家限量款,要不加钱要不再买点别的,是这个意思吧?"丁潇潇不禁感慨,自古销售都是一个套路。 虽然小厮没有完全听懂丁潇潇的话,但是最后半句他是理解了的:"贵人果然见多识广,小店微薄利润,还请您多关照。" 真不愧是生意人,话说到根上了,倒叫丁潇潇没地方发作。 "可是,本宫就是想要这根钗,你又怎么说?"丁潇潇换了个脸色,看着小厮一字一句的说道。 原本叫花子一样的德行,抄着手在门口看热闹的时候,小厮真的觉得今天这个集日,把城墙根晒太阳的乞丐都招来了。 可就是眼眉流转的一瞬,眼前这个女子完全不一样了,她脸上流露出的英气和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让他真的有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的感觉。 "这,这,这,贵人可就别为难小的了。要不这样吧,小的知会店主一声,您直接和主家商量如何?"小厮招架不住了,抬出幕后老板。 丁潇潇一脸淡然道:"能做主的是最好,你快去吧。" 翠烟有些紧张,悄悄的扯了扯丁潇潇的衣服。 这家店主自然就是薛峰,那可是薛妈妈的侄儿,两下见面能有什么好,为什么偏得要这根钗呢?她实在想不明白。 看出翠烟难为,丁潇潇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昂首挺胸跟着小厮走到内堂,片刻之后,小厮从里屋出来,示意丁潇潇主仆可以进去了。 "掌柜的在里面,您与主家详谈,小的就不添乱了,先到前头去忙。"小厮客客气气的让过丁潇潇,独自一人出去了。 推开内堂的屋门,里面是个装饰典雅的书房。和印象里商贾之人所用的办公场所不太一样,没有硬邦邦冷冰冰的大桌几,也没有半丈高的关公、财神。 相反,这间屋子装饰的极其舒缓,边角处还有些鲜花装点,香气很是沁人。 帘布一动,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丁潇潇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这不是刚才展示金钗的那个姑娘吗!? 问等她好奇发问,姑娘先开口了:"郡主娘娘慧眼独具,倒也不像是贪恋这等俗物的人啊。" 一句话,算是定住了丁潇潇。 第五十二章 店主薛峰 所谓先声夺人,就是这个效果,丁潇潇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被看光了底牌的庄家,坐等输的一败涂地就好。 看见店家,她也索性不装了,哈哈大笑道:"我也是真的没想到,薛峰金饰的掌柜,居然是个美娇娘。这位娇娘不仅生意经厉害,人也美得不可方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哪个女子不先还被人恭维相貌秀丽? 更何况,丁潇潇的话也不全是奉承,这位姑娘确实是相貌出众,远的不说,就是承阳少姬那张脸没受伤时,搁在她面前也是落了下成。 这薛姑娘一双剑眉自带英气,杏眼圆圆却不媚俗,因为可能长期经商的缘故,整个人带着一股亲切却有距离的威势,单单就这一点来说,小家碧玉似的宋安就败了一地。 "大郡主才是女中豪杰,整个西归城将郡主骂的片甲不留,您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出来逛街。佩服佩服。"薛姑娘拱手道。 这个时代,女子毕竟是闺中之物,能登堂入室经营这么大一家店铺,还是在西归城东街闯出一号,实在是不容易,也由不得丁潇潇有几分怀疑:"所以,姑娘就是这家金楼的掌柜?" 薛姑娘笑道:"在下薛峰,让郡主抬笑了。" 女生男名,怪不得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这店铺掌柜是个男的。当然,丁潇潇误会到这个程度,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唯一的信息渠道十分之不靠谱! 她回头瞪了翠烟一眼,嗔怒道:"你不是说,掌柜是薛妈妈的侄儿吗!?" 翠烟吐吐舌头,往后缩了缩。 薛姑娘也不掩饰,立刻说道:"是侄女,不是侄子。这也怪不得这位姑娘,很多人都以为我是男的。可能,在他们眼中,女人做点事情,本身就很不可思议吧。" 这性格爽快,丁潇潇很是喜欢,再加上她清凉的眸子仿佛不带一丝杂陈,更是难得。 "我父母早亡,姑母为了养育我,也是尽心了。只不过,我们意志不和,想法不同,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拜访一下,基本也不走动。所以,知道我是男是女的人,就更少了。"薛峰显然是并未刻意掩饰过自己女子身份的,只是所有人猜都不猜,直接将她当成男子,这让她多少有点不舒服。 就像今天,在金店抛头露面这样的事情,她也不会刻意回避拒绝,相反,是愿意走到人前去的。只是,所有人大约都当她是个雇来的花瓶,不曾多留意一眼。 丁潇潇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这家金店有如今的规模,基本是靠这个姑娘苦心经营,与在承阳府里作威作福的那位妈妈并没有多大关系。 可几乎所有人一提到薛峰金饰,多多少少会觉得,这是沾了承阳府薛妈妈的光。而且,事实也是如此。 所以,丁潇潇对她的好感,不仅仅来源于独立、勤奋,更是她并不刻意回避,故意选一条难走的路刻薄自己,也让亲戚难堪。 那招摇的薛峰金饰四个字,即是对她薛家人身份的认可接受,更是对世人能知道薛峰是个女子也能认可接受的期许。 这份期许,恐怕更多的,是在薛妈妈这个血亲身上。 自己养大的侄女,不在闺房绣花待嫁,非要抛头露面作商贾之人,薛妈妈的心理阴影面积,也是可想而知。 丁潇潇没听过薛峰的万字长述,可她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困难,也是一想便知的。 买个钗,却意外发现这么个人物,丁潇潇心中稍微有些开心。 她想要一个朋友,一个能兵来将挡势均力敌,又人品贵重气味相投的朋友。 在这里的日子眼看着快成没有头的长,即便不能说出所有实情,能棋逢对手的谈笑一番,也是丁潇潇期盼却不可得的幸事。 "薛掌柜,这根钗,本郡主一定要买。价钱就是三十两,也不会再加。您肯不肯割爱,还请明示,都知道我傻了多年,您绕圈子我可听不懂。"丁潇潇还是要先拿下目标物品,其余的稍后再说。 薛峰闻言大笑起来:"郡主娘娘果然厉害,好办的事情就拿势,不好办的事情就装傻,入可守出可攻,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 翠烟闻言先开口了:"我们郡主怎么就是骨头了,你可别胡说。" 盯着翠烟看了几眼,薛峰淡然道:"郡主到承阳府才过了一日,这府中的丫头已经不知道谁是主子了。世人还道东临郡主是个人事不知的疯妇,当真是虚妄可笑。" 被薛峰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翠烟喃喃道:"大郡主能让我吃饱,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人正眼瞧过奴婢,所以,才多说了几句。薛小姐可别与旁人多说,就当是奴婢失言了,给您道歉。" 说罢,翠烟屈了屈膝。 明白人面前,没必要揣着,丁潇潇也难得放松说道:"实话说,这根钗不是我要,但是我有用,非得到不可。还请薛掌柜卖个面子,日后定当回报。" 翠烟觉得这个薛姑娘很是难对付,比她那个厉害的姑姑薛妈妈更难对付,她赶紧把钱袋子递上,只想尽快了了这桩买卖,赶紧出去。 这屋子唇枪舌剑的氛围,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 看了看翠烟手上的银钱,薛峰只拿走了十两,其余的都没动。 "郡主娘娘既然这么诚心,薛峰只拿十五两,这钗就值这个价,相信郡主也看得出来。"说着,她把两个银锭和桌上已经摆着的那一个放在一起,三个银锭旁边正是那只红木盒子。 丁潇潇对珠宝没多少认识,只是看着上面的装饰并不值钱,但她也没料到,一个号称只卖三成金价的钗,竟然全价只值一半。 "薛掌柜这是艺高人胆大?就不怕前厅那些人精当场看出价值,揭了你的面子?"丁潇潇问道。 薛峰一脸沉着道:"东西,看用在谁身上。所以今天,我特意用自己为桩,衬托这支钗。戴在我头上,那些人自然会觉得气质非凡,物超所值了。" 丁潇潇依旧好奇:"那买回去之后呢?不会发觉不对吗?" 薛峰笑道:"没人敢质疑我薛峰金饰的品质,这几年买卖做下来,这个信心,薛某还是有的。" 丁潇潇看着薛峰的眼睛,心头略过一丝许久没有的畅快。 第五十三章 花红柳绿 端着红木盒子出来,薛峰金饰依旧是热闹非凡,丁潇潇缓缓回头看了一眼招子上的大字,突然有种天高地阔的感觉。 “薛掌柜人不错,给我省下不少银子。翠烟,走,你家郡主带你买衣服去!”丁潇潇勾住翠烟一直想退缩的脖子,大喇喇穿过人群,向服饰店走去。 傍晚时分,两个光鲜亮丽的身影从承阳府的马车上下来,若不是认识这辆车,守门几乎不敢放这两个女的进去。 丁潇潇穿了一身鹅黄色,外面罩了一件青缎掐牙背心,热是热点儿,可是这两颜色配在一处,丁潇潇觉的自己都嫩的像刚抽芽的曼陀花。 她旁边的翠烟,原本是个短衣裤装的粗使丫头,今天居然穿上了一条对襟双开的罗裙,皮肤还是黑的,胳膊还是壮的,脚还是大的,人却娇俏了不少。 两个守门都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给她们开门。 这一凑近了才发现,黑黝黝的翠烟额间,居然还点了一抹淡紫色的花钿,虽然说不上好看,但确实很特别。 而且,俩人很像是从香氛铺子里捞出来的两团粉扑子一样,门一开风透过来,一股有颗粒的香气冲鼻子的喷过来,守门立刻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很是有些嫌弃的看着二人。 这翠烟就罢了,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次出去开了荤,夸张点儿倒也罢了。这位郡主怎么也跟着疯魔,把自己折腾的花红柳绿的。 丁潇潇脸上虽然没有画花钿,那也是因为看见翠烟画完了,觉得效果不佳。但是胭脂水粉她可没少买,还在店里让人家给她来了个大红妆,很不习惯的守门二人觉得,早上出去的和现在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就在丁潇潇叽叽喳喳和翠烟说着买来的东西怎么放的时候,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扎进耳朵,那零度以下的温度让穿了小马甲的丁潇潇都全身一抖。 “你们两个太没规矩了,赶紧请罪道歉!” 这是承阳少君宋和的声音,丁潇潇不需要抬头,都能知道是他。 这男人,全身上下仿佛终年不见阳光的模样,永远寒涔涔的,不论是声音还是面相。 话音刚落两男两女都跪倒在地,两方也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丁潇潇伏在地上之后才反应过来,好端端的,她干嘛要跪!? 就在她看着翠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只手伸到额前,跟着那个寒涔涔的声音又来了:“郡主这是累着了吗?快快请起。” 翠烟愣了,丁潇潇也没比她出息多少,傻愣愣由着宋和将她扶了起来,未做丝毫抵抗。 果然是冰做的,他的手透过衣服都能感到凉意。 “少君客气,本宫是鞋子松了,所以蹲下系一系。”低下头,丁潇潇才发现,自己的小绣鞋哪有什么鞋带。 想免除些许尴尬,反倒是越解释越尴尬了,她默默扶额,觉得今天出门进门都没看黄历。 少君倒没在意她这些,转而对着两个守门呵斥:“郡主面前,你们又是斜眼又是喷嚏的,如此失仪,当真该打!” 两个守门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少君抽什么风,昨日明明还对还得少姬受伤的郡主咬牙切齿,才过了一天,突然奉为上宾了。 可是嘴懒腚受罪,他们知道少君的脾气,现在磕头还有的商量。 “奴惊扰贵人,实在罪该万死,还请贵人饶恕!” 说罢,两个整齐的头磕出三声齐鸣,听的丁潇潇一阵嘬牙,光是声音就觉得疼了。 “我也没那么胆小,不至于的。你们起来吧。” 两个守门额头带着青,谁也不敢动。 依照少君的脾气,他盯上的错处,不罚是过不去的。二人只能寄希望于大郡主,少君下令打板子的时候,能替自己求情两句。 “大郡主真是宽宏大量,令宋某佩服,你们两个要记得郡主的恩泽,万不可再丢我承阳府的颜面了。去吧,带着伤站在门口也不好看,换下一轮班的守门过来,你们今天寻院吧。” 八只眼睛就像不认识一样都直盯着宋和,不仅仅因为他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守门,更是因为他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 一般都用眼神交流的,丁潇潇真怕他突然说这么多,能闪着舌头。 不远处听到动静的肖管家慌忙走了过来,他的腰疼好了不少,但看见丁潇潇的时候,还是抽筋一样抖了一下。 “少君,这是出什么事情了?郡主今天出去采买,是少姬吩咐的,老奴怕郡主走失,所以安排了马车。就派了一个人,还有车夫跟着。”肖管家怎么也没料到,居然这么巧,郡主刚买了东西回来,大门口就撞见了少君。 因为少姬受伤的事,少君发了好大的火,那几个陪着推秋千的婢女夜里就有两个没熬住的,直接扔去了乱葬岗。剩下几个还有一口气的,也都在下午发卖出去了。 肖管家担心,自己虽然是听了小姐的命令又给银子又给人,让大郡主出去的。到头来少君追究起来,自己反倒落一身不是。 “一个小厮跟着?”宋和眼神抖了抖。 一向会看他神色的肖管家突然拿捏不住了,他弓着腰偷眼看了看少君的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是……是……小赵跟着的。” 不愧是府里当差多年的老人,绕了一圈回答了一个事实,却不管定性。 少君看着肖管家说道:“郡主出去,怎么也要多几个人啊,你知不知道今天东街出了刺客,近期城里不太平!郡主如此尊贵,万一出了岔子,你的脑袋赔上也不够啊。” 肖管家一不知道今天西归城发生的事情,二不明白一直计划着狠狠踩几脚解恨的大郡主,怎的突然在主家眼中尊贵起来了。 他在少君脸上寻找端倪,想知道他是不是说的反话,但没得到这个机会。 “郡主,东街祸事可吓到您了?宋某待家仆给您陪个不是,确实是肖管家疏忽了。”宋和说着,端起丁潇潇的手,安慰道,“让厨房炖点琥珀核桃压压惊,甜食吃起来,让人心情好。” 丁潇潇看着拖着自己的那双冰肌玉手,突然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第五十四章 变脸大师 一直到走进内堂,少君才把手松开。丁潇潇的手已经全是汗了,她紧张地看了翠烟一眼,想知道她是不是清楚自家少君犯了什么病,却见她比自己还要更疑惑些。 “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今天走了一天肯定是累了。翠烟,你还愣着,去把郡主的东西送回去啊。对了,西厢房太偏,光线也不好,郡主可愿意搬到瑶榭一居?” 肖管家躬身在旁,招牌似的慈祥笑容凝固了一下,就在听见瑶榭这个地方的时候。 看着肖管家眼神里的诧异,丁潇潇推测这个瑶榭定是个不错的住所。但是,她现在主要任务就是盯着宋安和屈雍,让他们赶紧入洞房为安,还是在少姬院子里方便些。 没摸清少君的目的,丁潇潇也不想暴露太多,傻呵呵地说道:“瑶榭?怪怪的名字,我喜欢芳菲园的秋千,不能继续住在里面吗?” 听见秋千两个字,假笑肖管家的脸都绿了,昨儿才出的事,这郡主怎么还敢提秋千。 “原来如此,瑶榭里也可以帮郡主扎一个秋千。当然了,您要是就喜欢安儿那个,那便随你心愿。”少君安排丁潇潇坐下,然后自己才在一边落座。 “都是刚做的,郡主看哪个合口味,请便。” 菜都是好菜,各个做的精致漂亮,还雕了花摆了盘。但是人,不是好人。 丁潇潇瞥着宋和,实在猜不透这个人,转弯这么狠,不怕晕车吗。 猜测尚未有结果,少君布菜的服务又来了,他给丁潇潇碗里放了一块炖排骨,肉味还是香,催的她肚子一阵叫唤。 事已至此,频频拒绝也不好看,丁潇潇决定维持人设,从怀里拔出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 她这步操作,也把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少君惊了一下,他定是见过涂脂抹粉的少女,可能也见过买东西像是把哪家店打劫了一样的壮观,可他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把筷子揣在怀里,擦也不擦就往嘴里塞。 肖管家一副看惯了的样子,站在一边盯着自家少君,他想从宋和细眉窄眸里探查出分毫依据,告诉自己到底为何突然对郡主转了态度。 半碗下肚以后,丁潇潇直了直腰,感觉自己饱了。少君适时的盛了一碗汤,亲自递了过来。 “这是水果做的,天气热,喝这个最去暑了。” 银筷子有,银勺子丁潇潇可没带着,但她倒也不怕,这少君做这么多稀碎功夫,若只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备喝一碗毒汤,那实在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汤水冰镇过,里面的果子也是极甜的,一口下去从喉咙清凉到胃里,丁潇潇畅快之余不禁感慨,不论什么时代,有钱是真的好。 “郡主无碍吧,今天的刺客听闻很是厉害,居然连临大人都束手无策。” 这位少君,八成是知道自己遇到刺客了,才这么抄着边的一直问,丁潇潇憨笑道:“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和翠烟在茶楼里,正好碰见了。当时,那人把这么长的剑架到我脖子上,可把本宫吓死了!” 少君闻言,先是把肖管家骂了一顿:“你看,本君说什么来着!郡主出门,你居然就派一个小厮跟着,这多危险啊?郡主,您不要紧吧?” 丁潇潇比量剑有多长的时候,将一个杯子差点碰到地上。 今天这一桌子餐具,哪一件都是珍品,肖管家飞身上前扶住杯子,老汗都吓出来了。他斜眼看了看丁潇潇,实在弄不明白,这么个傻子,到底有什么值得保护的? “老奴欠考虑了,还请少君、郡主责罚。” 丁潇潇摆了摆手道:“不能怪你,当时小赵也没跟着,谁能想到喝个茶还能喝出个黑衣人来。” 少君继续问道:“那个人是冲着大君主来的吗?听说城主都到场了,可有问出什么?” 这一轮对话下来,丁潇潇摸到了点头绪,想必是城主府的口风紧,这厮是转着弯的来跟自己打听消息的。 “不是,他是认错人了。可是我跟翠烟不管怎么解释,他也不听,就直接动手了。”丁潇潇故意摸了摸脖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肖管家也加入了好奇的行列,忍不住开口发问:“那然后呢?” 丁潇潇两手一打开,做出握着什么东西的姿势,开始大讲特讲起来。这部分内容,她没有什么需要加工隐瞒的,说起来也格外畅快:“说时迟那时快,临邑的两把斧子当时就劈进了门里,紧接着城主就进来了,他们和那黑衣人打成一团,我当时吓坏了,就没看清。” 虎头蛇尾,听得真起劲的肖管家一脸意犹未尽。 少君沉吟了片刻,又问:“郡主可有看清那人的面目,或者身形有何特点。若是再遇到他,是否能认得出来?” 听了这话,丁潇潇大笑道:“那个人死啦,再见到岂不是见了鬼了。少君放心吧,我没事,还开开心心逛了一下午,买了好些东西。” 对于买东西的部分,少君显然是不感兴趣的,他继续问道:“那黑衣人是什么功夫,郡主可看清了?” 原来是对刺客身份有兴趣,丁潇潇默默转了转眼珠,开口说道:“那家伙什么功夫我不会看的,但是,他逃走的时候真是快,从窗口一翻……” 说到这,丁潇潇脑海里难免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之后她心脏狠狠一缩,突然扎出一身冷汗来。她的手,下意识摸到新衣服的腰间,顿时脸色变了。 “窗口一翻,然后呢!?”少君急忙追问,同时打量着丁潇潇的神情。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丁潇潇就势捂住了肚子,在桌旁趴了下来:“哎呀呀,这个凉凉的汤好喝是好喝,可是我这肚子……哎呀呀不行不行了,我得回去了。” 翠烟归置好东西刚回来,就看见丁潇潇要死要活的从里面挣扎出来,顿时慌了神:“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拉肚子了,赶紧给我找个地方。”对于恭桶,丁潇潇本能上是拒绝的。 看着主仆二人狼狈离开,肖管家不解的问道:“少君,今天这到底是……” 宋和看了看丁潇潇留下的残羹冷炙,缓缓说道:“肖伯你有个准备,今年撞山节,本君也要提亲!” 第五十五章 东西丢了 刚刚走脱出少君的视线,丁潇潇的腰立刻直了起来,原本担心不已的翠烟看着她突然换了个人似的,顿时瞠目结舌。 “郡主,您……” 丁潇潇没空和她解释,赶紧问道:“我今天换下来的那身旧衣服,你放哪里了?” 翠烟被问了一脸茫然,连带着额间的那片紫色花钿都惊掉了几分颜色。 “旧衣服,那身断了腰带的常服?好像,好像在包袱里,怎么了?”她看着丁潇潇的反应,怀疑里面有金子。 满心懊悔的丁潇潇,现在只想把自己没用的脑袋拍进土里种花去算了。 下午结识了薛峰之后,她实在畅快,再加上省了一半的钱,丁潇潇就觉得白捡了一样,顿时开启疯狂购模式,将自己把黑衣人留下的木片塞在腰带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今天下午逛了十几间服饰店,换的衣服多到自己都记不清,那么点儿一个木头片儿…… 丁潇潇不敢想,她拉着翠烟急匆匆回到芳菲园。 方才薛妈妈看见翠烟大包小包的回来,就猜到郡主一会儿也会到,她提前插着腰挡在门口,势要把早上没出的气讨回来。 此刻丁潇潇满脑子都是那块小木头,她虽然不确定那东西是否重要,但是还没研究仔细这就丢了,她总觉得自己手里失了这砝码,日后多半要有掣肘。 所以,就在薛妈妈吸满了一口气,正准备对着主仆二人发泄一通,却见大郡主脚步飞快,风一样从她面前扫过,吱嘎一声就回了西厢。 “这,这……”薛妈妈一口气顶在肺上,撤不下来,“这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郡主,是这个,您找什么,奴婢帮您吧。”翠烟看着丁潇潇青着脸,急匆匆的翻找,自己觉得应该是做错了什么,很是踌躇。 包袱里的衣服全抖了一遍,什么也没有,自己的旧衣服也不在里头,丁潇潇急了:“还有吗,我那件衣服不在这里啊!” 翠烟压根没把那件破衣烂衫的当回事,买了新的之后,到底收拾没收拾,她脑子里都是个模糊的。 “还有一个包袱,您再看看这个!?” 丁潇潇一把抢过翠烟颤颤巍巍递过来的包袱,拽开就开始翻找。 翠烟只能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收拾起来,也仔细摸一摸找一找,然后再把衣服折好放在一边。可她的心,却是悬着的。 “大郡主您到底在找什么?奴婢帮您找找吧。”翠烟都快有哭腔了。 丁潇潇翻遍了所有的边边角角,别说木头片,就连木头渣都没看见一粒。 把装着金钗的红木盒子都翻了个遍,也没看见那个东西,丁潇潇像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坐到凳子上,顿时没有了精神。 “您不要紧吧,您怎么了?到底丢了什么?”翠烟又对着丁潇潇扇风,又给她擦汗的,紧张不已。 “您是不是找剩下的银钱?那些钱都在这里,奴婢单独给你收拾的,还有咱们没吃完的点心,也在这,您看看。”在翠烟的世界里,可能只有丢钱丢食儿才值得耗费这么大精力的了。 丁潇潇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旧衣服,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少钱了。也不是……” 这两个人正在屋里翻箱倒柜,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薛妈妈怎么在院子里,少姬吃了药已经没事了,再有什么事情,只管叫我就行。” 看见柳曦城出来,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的薛妈妈只能收拾心情,屈膝回复道:“真是麻烦柳神医了,小姐下午不知怎么了,就一直说脸疼,咱们也不敢怠慢,这不又麻烦您跑一趟。” “不要紧,西厢亮灯了,这是郡主回来了吗?”柳曦城问道。 薛妈妈脸拉的老长,不情不愿的回答:“是啊,像火烧了房子一样,一路跑进去,招呼也不跟少姬打一个。” 柳曦城笑道:“少姬好容易才睡了,郡主还是别叨扰的好。今天城里出了点事,城主吩咐我跟郡主交代几句。薛妈妈去照顾少姬吧,在下和郡主说说,这就走了。” 薛妈妈见是城主亲自垂询郡主,也不好再为难,只是一口气一天没出的去,堵的她难受。 “那柳神医请自便吧。”薛妈妈说完,一扭身子进了主屋,她也不想看见丁潇潇那张脸,惹得自己更气血翻涌。 翠烟听见外面的对话,缓缓走到门前。 柳曦城果然踱步过来,在门口施礼:“大郡主,在下受城主所托,和您交代几句话,还望郡主谨记。” 满脑子都在回溯这一下午的经过,丁潇潇越想心越凉,越想越觉得找不回来了,正是泄气的时候,她不想让柳曦城见到自己这般模样,懒懒的回道:“我歇下了,你有话在门口说吧。” 柳曦城向前一步,凑到门口压低了些许声音道:“今天发现的那具尸体,已经死了许久,不是那个黑衣人。所以,郡主您要当心,千万别……”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门忽的开了,幸亏是往里拉的门,不然这会儿他脸上应该有两行鼻血。 “你说什么?那个黑衣人没死!?这怎么可能,不是临邑亲眼看见他死了吗?”丁潇潇急匆匆问道。 柳曦城正想回话,突然看见面前的姑娘腮红眉浓的,顿时看呆了片刻。 “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啊!”丁潇潇急问。 收拾了一下心情,柳曦城拱手回道:“临大人看见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中毒而死。在下去看过,那个人中毒而亡已经死了半日有余,绝不可能是刚刚在茶楼行刺过大郡主的那个人。” 完了,本来以为那个黑衣人死了,他留下的东西找不到,倒也可以石沉大海一般,任是谁问一概死不承认就是了。 可是,那个人活着,他是清楚知道东西留在那里的。现在没了,少不得会找到自己头上! 丁潇潇两腿一软,瞬间坐到门槛上,一天的疲惫全部涌上来,顿时打击的她一下也不想动了。 翠烟见状慌忙过来搀扶,可丁潇潇铁了心想坐着,她拉扯不动。 柳曦城以为郡主是被吓坏了,赶紧安慰:“现在西归城都在搜查,郡主不用特别担心,只需谨慎些即可。” 他也托着丁潇潇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却发现这丫头居然格外的沉,嘴里不由得咦了一声。 第五十六章 泰极否来 这一夜,丁潇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喜大悲。 过去的一天,可说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最开心的一天,虽然有小纰漏还有大意外,不过认识了薛峰,又买了好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这简直是无比畅快满足。 可是,柳曦城带来的消息,算是彻底把她打蔫了。 那破木头片子在也好说,若是不在,那黑衣人又逼迫她交出来,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丁潇潇无心睡眠,看着蜡烛从头燃到尾,她也没睡得着。 要是安全起见,自然是窝在承阳府里更妥当些,可丁潇潇还有她的大计划,撞山节之前,她得把金钗以屈雍的名义送给少姬。 要不然,她这十五两银子不就打水漂了? 明明是想脱离剧情,可不知怎么的却是越陷越深,丁潇潇红着一双眼睛拉开房门,想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头晕脑胀可能会好些。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四口大缸,沾着露珠的荷花漂在里面,很是怡人。 丁潇潇这才想起昨天跟貉绒说的事情,这可惜眼下的她,一时开心不起来了。 “郡主醒了?奴婢去打水。”翠烟照例坐睡在门口,看见丁潇潇出来,揉了揉眼睛,便起身去接水。 同时,听见声响,正屋的门也开了。薛妈妈也是一双兔子眼走了出来,特意多迈几步,将手里的水盆泼在西厢门口不远处。 翠烟跳着躲开了,原本惺忪的睡眼也清醒了。 改成昨日,薛妈妈这么挑衅,丁潇潇必然要还以颜色。只是今天,她有更为棘手的事情要发愁。而且,薛妈妈毕竟是薛峰的姑母,她有意结交薛姑娘,少不得给人家长辈留点面子。 自从看过薛峰那张清丽面容之后,透过薛妈妈这张跋扈面容,丁潇潇总能看见薛峰的影子。 侄女像姑还是遗传学上的道理的,只是希望薛峰日后,别在眉头中心,也折出这么深一个川字才好。 翠烟被吓了一跳,但见郡主没有反应,她也沉声不语,悄悄的去打了水。 洗完脸,丁潇潇感觉脑袋轻松了一点,她还是不太死心,想要回去东街找找,哪怕再渺茫,也比闷声等死强。 几乎一天没看的貉绒,这会儿带着早饭食盒走了进来,她一眼看见换了新衣的郡主和翠烟,眼睛很是亮了一下,而后被嫉妒的光湮灭了。 翠烟没有心机,见貉绒来了,热络的上前显示她的罗裙:“貉绒姐姐,你看这是郡主给我买的,我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这么漂亮的裙子,好看吗?” 小女儿穿裙子总喜欢转一转,看着裙摆飞成一圈最是开心。 只是这个时代女装还是很保守的,没有很大的裙摆,只能勉强转出一朵含苞的郁金香来,即便如此,翠烟也是一脸满足。 貉绒撂下食盒,瞥了翠烟一眼道:“好看什么啊,猴子穿戏服,丑人多作怪。” 也许她的讥讽过于文绉绉了,翠烟只听见了猴子、丑人,她自认为不丑,也不是猴子,就觉得貉绒说的话和自己并不相干,继续美着。 丁潇潇今天没空给她俩断官司,对翠烟说道:“别转了,快来吃饭,吃饱了和我出去一趟。” 今天厨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照着少姬的食单子,给郡主一模一样准备了一份。这一路,貉绒都愤愤不平的,如今见丁潇潇还叫翠烟一起吃,更是心中不平衡极了。 “大郡主,奴婢跟着您从城主府出来,一路伺候进承阳府,自问事事躬亲、忠心不二。如今,您待这个承阳府的粗使丫头比奴婢还亲近,实在是太让奴婢伤心了。”貉绒瞪着翠烟手里的包子,眼睛就要冒火星子了。 原本不打算说什么的,丁潇潇被她一顿抢白激着了,她盯着貉绒不冷不热的问道:“是吗?那么请问你昨天去哪了?本宫回来一直没看见你。” 没想到郡主有此一问,貉绒惊讶之余,理直气壮道:“自然,是听从郡主吩咐,去找荷花了啊。” 丁潇潇咬了口包子,继续问:”找了一宿?” 这话把貉绒噎到了,她确实没守夜,也自认为不需要给郡主守夜。 不等她再编什么说辞,丁潇潇继续道:“昨天找荷花,前天呢,前天晚上你又在哪?” “我,奴婢是……”貉绒辩解着,丁潇潇却不预备给她机会了。 “貉绒,本宫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甚在意。只是,差事办的好不好,尽心不尽心,人人有眼睛,不是自己靠嘴说出来的。你之前所做,就配我这个待遇,若是想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就先选好主子。不然,站着这山望着那山高,终究成不了气候。翠烟,吃好了吗?”丁潇潇今天是真的没什么耐心。 把手里的包子全塞进嘴里,翠烟呜呜噜噜的点了点头:“吃,吃好了。” “去找肖管家要车,我们立刻出门!”丁潇潇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貉绒一言不发的过来帮她梳头。 虽然觉得这丫头心眼多不好驾驭,可她主动帮忙丁潇潇还是受用的,毕竟梳头翠烟实在拿不出手。 “郡主可要簪花?”貉绒手脚很利索,一个发髻很快盘在头顶。 丁潇潇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天还是低调一点好。” 说罢,她对着貉绒点了点头,算是收了这份好意,快步出了门。 查了一夜,昨日的黑衣人就像凭空蒸发了,连个水渍都没留下。屈雍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他出现的茶楼碰碰运气。 毕竟,经过定有痕迹,这么个大活人,总不能是从天而降的吧。 “您问那个黑衣人,小的真的没看清,若有任何线索,怎么敢隐瞒城主?”小二一脸惶恐和无奈,看着屈雍与临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们俩看看清楚,自己真的没说谎。 “那他来之前,茶楼可有什么异常?”临邑问道。 小二挠挠头,想了又想,说道:“没有啊,北雅间每到集日都很卖座。您们定了中间的北二坊,后来那位姑娘带着婢女去了北一坊……” 临邑打断:“那北三坊呢,坐着什么人?” 第五十七章 金蝉脱壳 “是了是了,小的怎么没想到呢,北一坊的那位客人像是在等人的。但是黑衣人来之前,那个姑娘的婢女说她家小姐因为等的人没来,所以发脾气打碎了杯子。所以,小的一听来人说要找人,还是在北雅间等的,便想都没想立刻带他去了北一坊。”小二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黑衣人和城主您几位打起来以后,小的送茶上去,北三坊就空了!对对对,当时我还奇怪,没看见有人下楼,更没看见人出去,怎么北三坊的客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屈雍脸色一变,看了临邑一眼。他们也是收到门阀回报的消息,说最近几日在西归城有重要交易。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大老远从东临到西归交涉,还提前安排好替死鬼金蝉脱壳?"临邑搜寻无果,坐在马车上喃喃自语。 在车上等了许久,见他灰着一张脸回来,屈雍搓了搓眉心问道:"北三坊的客人完全没线索吗?" 临邑赧然道:"附近都问遍了,多数人没有印象,见过的人也只是说,没什么特色就是个普通人。" "可是,他轻功不错。咱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留意到他何时穿窗而走的。"屈雍说道。 察访一番,也不算是完全徒劳,毕竟,这两个原本应该接头的人有一个同样的特点,就是轻功不俗。 "去通知一下承阳府咱们的人,一定要看护好大郡主。若是有危险,捆也得把那丫头给孤捆回来,好好看住!"现在,有两个人都知道,黑衣人与丁潇潇见过面,这伙人既然从东临城计划而来,想必不会是抱着什么善男信女的慈悲。 临邑道:"城主就放心吧,即便是其他人信不过,有那位在,您总该是踏实的。" 屈雍微微摇头道:"要没有他,我早就把那丫头抓回来了。算了,由着她闹腾几天,撞山节过完,必然把她抬回来。" 主仆二人商量着,从东街驾车而过。迎面,一辆承阳府的马车也正好驶过。 有了昨天的教训,肖管家不敢怠慢,听闻君主又要出门,给丁潇潇派了五个精装家丁,三个内院护卫。丁潇潇和翠烟坐在偌大的马车里,仅仅占个角落,感觉压迫感十足。 八个彪形大汉,正直直盯着这主仆二人,一瞬不眨,一言不发。 相比之下,像是小鸡仔儿的两个人缩在一角,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被保护的,还是受欺负的。 "你们,一向都是这样护卫承阳府的人吗?"丁潇潇实在忍不住了,一会儿她要去找东西,这件事需要做的隐蔽,可如今这个阵势,看着像是去抢东西的。 为首的一个相貌稍微不那么僵硬的男子拱了拱手,声如洪钟道:"大郡主,咱们是受了肖主事托付,定要好好的看护您。所以,必须要贴身随护,还请郡主见谅!" 短短几个字,丁潇潇觉的脑瓜子被震的嗡嗡直响,但是贴身随护几个字,她还是听清楚了的。 "贴身随护,就一直要这么寸步不离的跟着吗?"丁潇潇又问。 男子还是那句:"还请郡主见谅!" 其余几个人,没有表情没有动作,石像一样继续盯着她,丁潇潇心中一声长叹,开始害愁起来。 "车夫,我们去薛峰金饰!"眼珠子转了几圈,丁潇潇计上心来,决定试试金蝉脱壳这一招。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薛峰金饰门前,小厮这次有了眼色,立刻引着丁潇潇去内堂见掌柜的。 半柱香的功夫以后,东街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一个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 薛峰金饰的内院,翠烟还在茅厕门前守着,外围是一圈大汉,各个抱着肩向外看着。 脱壳的丁潇潇是有些自己的目标的,她觉的小木牌掉在第一家店的可能性最大,环视一圈发现四下无人,她快步向绸缎庄走去。昨天她在这量了一套衣服,曾经解下腰带过。 街角处,两个人影晃出半个身子,齐齐盯上了她。 "小姐您又过来了?昨天的衣服还没剪裁好,您得稍待几日啊。"掌柜以为丁潇潇来催活了,赶紧解释。 "不着急不着急。"丁潇潇假装看布料,眼睛却是把四下打量了个遍,想看看那块木片是不是掉在地上了。 掌柜以为她又来看衣服,勾了架子上挂着的几套做好的成衣给丁潇潇过目:"昨天您走了以后,裁缝又送过来几件,还没有客人拿的。您看看款式花式可还喜欢?" 丁潇潇看着衣服,突然计上心头:"我能不能简单试试?" 掌柜道:"这件可以,其他的只能看看,毕竟都是闺中小姐定制的,不太方便。" 丁潇潇满口答应,拿着衣服就进了昨天量衣服的内间。她把房门关紧,然后将衣服一扔,就开始跪在地上摸索起来。 这间房昨天她试衣服也进来过,那块木片也很可能掉落在这里,她用手挡着风,借着烛光开始一寸一寸的寻找。 外面一脸希冀的掌柜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毫无动静,便过来献殷勤。 "小姐,试好了吗,您穿出来咱们都帮忙掌掌眼,里面光线差,看不出什么来。" 丁潇潇只得先应付掌柜,她站起身贴近门前大声说道:"腰身有点紧,我先穿穿看,马上就出去!" "不是量体裁衣难免没那么合适,只要您喜欢,都是能改的,咱们家的裁缝,可是全西归城出名的好手艺,您放心就行。"掌柜的不停推销,这让丁潇潇多少有点心累。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先应付着掌柜,抓紧时间继续地毯式搜索。 内室很小,也没什么家具,找起东西来并不困难。只是找了一遍没有发现的丁潇潇很不死心,举着蜡烛又找了一遍。 那木头片实在太小了,除了有点重,没有别的特点,丁潇潇也觉得自己大海捞针了一些,可为了保命,也顾不得许多了。 “姑娘,您还好吧?”掌柜的又问了一次。 恰巧此时门口又来了生意,丁潇潇听见掌柜去招呼别人,终于放松了一点,又找了一遍。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在意料之中,却仍然难免失望。丁潇潇把蜡烛台放回桌上,正准备放弃离开,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和昨天不一样。 昨日,裁缝帮她记尺码的时候,这张桌子分明是有点不平的。 她按了按桌子,确实不晃了,桌子被垫平了! 第五十八章 突遭不测 丁潇潇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缓缓摸向四个桌腿,直到第四条腿下面,她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一个类似木头片的东西。 这块木头塞的极是紧实,丁潇潇将蜡烛台放到桌面上,腾出一只手来又摸了摸那块木头。 要说也巧,这块木头厚薄正好把桌子垫的平正,丁潇潇也不敢确定,自己掉了的那个木片,当真如此的能物尽其用。 她默默闭上了眼睛,屋里没有窗户,暗沉沉的,桌子底下更是灯下黑的厉害,睁不睁眼区别也不大。她本着打牌的时候,摸麻将的习惯,心中默念着不看不看金银满贯,一手抬桌子,另一只手轻轻地将桌腿下面的木头抽了出来。 此刻,门外新来的客人,像是与老板起了争执,二人吵吵嚷嚷着到了这间小屋的门口,不断传来争辩声。 “你这位客人怎么说不听呢,这里面有人,您等一下再试可好?”老板这么能墨迹的性子,话语里竟然起了几分不耐。 对方也是个蛮横的:“我家急着办丧事,这孝袍子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小?” 老板又回答了什么,丁潇潇已经听不见了。 这客人短短一句话,像是把她钉在地上了。 这个声音,怎么和昨天那个黑衣蒙面人这么像。不仅是声音,语气、调门几乎一模一样,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丁潇潇迅速看了看左右,想找找这屋里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出路。可屋子只有一扇门,窗户都没开一个,哪里还有其他出口。 “客人,里面可是位官眷小姐,您就这么冲进去,毁了姑娘清誉。到时候,人家告进官府衙门,你可是要吃板子的!就在此稍待片刻又能如何!?”老板抵在门前苦苦相劝。 来人已经不愿再与老板啰嗦,拉开他便要砸门。 他刚刚举起手,小屋的门自己开了,一个包着头脸看不出模样的人蜷缩着走了出来。 丁潇潇用拿进去试的那件衣服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单露出一只眼睛,偷瞄了来人一眼。 男子也被她这猛然举动吓了一跳,顿时愣住了几秒。 丁潇潇昨天并没看清黑衣人的长相,但是对他身高体态是有个大概了解的。眼前这个男子,身高体壮,若是被他勒住脖子,箍在齐胸位置,那自己少不得要双脚离地才行。 她缓缓舒了口气,可也没放下戒备,只想着裹着脑袋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正在她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觉得一股视线向自己袭来,那感觉就像是兔子被狼盯上了,瞬间冷起一身鸡皮。 原来,壮汉后面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比壮汉细小些,所以挤在后面没被看见。丁潇潇无需仔细观察,身体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此人的气息、体态、感觉,就是昨天在茶楼挟持自己的人无疑。 她缓缓咽了一下,挤着就往外走。 老板见状叹了口气,对两个奇怪的客人说道:“行了行了,这回你们可以进去试衣服了。这孝服都是宽袍大袖的,真是没什么可试的。” 转头,老板迎向了丁潇潇,瞬间换了一张和气恭维的脸:“这件衣服还满意吗,小姐?” 丁潇潇捂着腰间,故意压粗了声音说道:“满意满意,多少钱?” 她一边掏钱,一边偷望两个男人,发现他们果然不进小屋,而是直勾勾盯着自己。 老板见有生意,还想再推销几件,急忙扯过旁边一匹布介绍道:“这块料子,全西归城可是我们独一份的,这颜色这花色最衬您这样年轻俏丽的姑娘,您看看……” “一两,不用找了!”虽然对这个世界物价不熟,但是昨天毕竟逛了一天,这件衣服大约值多少,她还有点谱,一两银子绝对是超了几倍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姑娘连着两天光顾,该多少就多少,您再挑挑。”老板接过钱,脸笑成一朵花,嘴上却讨好。 丁潇潇哪里有功夫听他絮絮叨叨,拿腿就出了店门,往人多的地方走。 两个男子见状,也扔了孝服,跟着她便出了门。 老板赶紧上前把白衣服捡起来,气得跳脚道:“要试的也是你们,扔了就走的也是你们。我可告诉你们俩,全西归城卖孝袍子的衣坊可只有我们一家。出去了除非棺材铺子有剩余的,否则你们今天可别想买得到了!” 他说到后面,两位已经是走出去几丈开外了,所以老板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干脆是站在门口喊上了。 这一嗓子,引得大街上不少人注目,顺带也看见了两个行色匆匆的男子,和一个包着头的奇怪姑娘。 即便是不断暗示自己,这里是剧本世界,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死了也就是杀青回家,得偿所愿啊。 可是这些自我安慰完全没用,丁潇潇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急匆匆往薛峰金饰走。只要进了他家的大门,自己就算是安全了。 两个男子注意到她的意图,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便迅速分开了。 片刻之后,紧张不已的丁潇潇悄然回头,发现大街上熙熙攘攘,竟再也不见了那两个怪人。 又仔细辨认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人跟着了,顿时觉得朗朗乾坤真是美妙。 她缓缓拉下盖头的衣服,脸上早就被汗水浸透了,顿感无力之下,她找了个石台,软手软脚的坐上去喘气,心里还是想踹了个被狼追的兔子,突突突跳个不停。 手心里的汗都快能滴下来了,但是异常冰冷,她刚想看看自己从桌子腿底下拽出来的木头片到底是不是昨天捡的那个,突然眼前一黑,一个影子从背后盖住了她。丁潇潇闪电一样的将木片塞进腰间,同时回头看是何人靠近。 可惜她头还没转过去,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脑子一木人便瘫软下去。 那两个男子一个故意大声说着:“表妹一定是没吃早饭,不舒服了。” 另一个不知从哪驾来一辆马车,撩开帘子就让壮汉架着丁潇潇拱了进去。 短短几秒钟,三个人便消失在东街,只在地上落下了一只不起眼的梅花银钗。 第五十九章 破落马寨 随着车轮咕噜噜像要飞起来,被捆上车不久的丁潇潇便醒了。 她偷看了一眼身边壮汉,这个人脸上虽然机警着,注视着前路和周围的情况,对自己却并不忌惮。可见他下药的分量还是很自信的,最起码不会地方还没到,人就醒了。 丁潇潇试着轻轻活动了四肢,确定手脚健在,指甲盖都没缺,顿时安心不少。 这傻郡主,脑子不行,身体素质还不错,长得瘦瘦小小的,箭射不死,推也推不倒,中了毒不一会自己能醒,不说金刚不坏吧,也是天赋异禀了。若是有个智能善用的好领导,倒也不失为一枚好棋子。 而且不是非同一般的棋子,一旦能控制,就是一柄没有个人好恶情感的大棒槌。让打谁打谁,为什么都不问。 职业病又犯了,丁潇潇脑子里给大郡主这个人物开始脑补剧情了,几乎全然忘了自己的惊险处境,直到听见外面有人盘问,她才慌忙闭上了眼睛。 “车上装了什么?”外面一个例行公事、漫不经心的声音。 驾车的男子回答:“我表妹病了,我们带着她回乡下去看看。” 另一个稍远一点的声音传来:“病了?城里有好大夫啊,怎么回乡下看?” 旁边的壮汉挑开帘子回答:“可不就是来看病的,拿了药正要回去。” 查问的守城借着挑开的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壮汉贴心的为一动不动的“妹妹”盖上薄毯,遮住了丁潇潇捆住的手脚。 “刚喝了药,睡了。”壮汉轻声说着,柔情的像个一起滚泥巴长起来的亲表哥。 守城没看出异常,点点头让马车过去。 末了又问了一句:“你们这大老远也不容易,家在哪啊。” 壮汉一时梗住,驾车的男子赶紧回答:“柳子庄,清河那边的。” 守城没再说话,已经挪步去查下一辆车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没有。 走出去一段,壮汉打开车帘子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这西归城查的还挺严。” “毕竟是与东临交恶这么久了,最近关系也很是紧张,查的密一些也很正常。” 壮汉点点头,拍了男子一把:“多亏你脑子转得快,那兵蛋子,问题真他奶奶的多啊。” 男子淡然道:“既然要来,自然得提前准备。你坐好看着她,我要加速了。” 他的话音刚落,丁潇潇立刻滚到马车后边,她心底一惊,现在自己不能动,否则要暴露。可由着身体翻滚,又不知道会撞上什么,会不会疼出声来。 如此想着她心里一动,只想死死定住,滚了一半的身体居然真的停下来,瓷瓷实实的贴在车里,好像是与木头粘合的另一块木头。 路面愈发不平起来,离开西归城之后,这二人显然是往无人之地奔驰,地面高低起伏到能让丁潇潇体会到片刻失重后的尿急感。 可能是怕过于颠簸,壮汉将手按在丁潇潇身上。她顿时觉得,后背贴到前胸也不是个夸张的修辞,这人的一掌压下来,她背上仿佛塌陷了一块,整个人已经扁了,眼看着就要喘不上气。 驾车的男子赶车间隙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蹙眉对壮汉喊道:“你要压死她吗?” 好在他心细,丁潇潇脸都白了,终于又获得了肺扩张的机会,狠狠喘了一口气。 壮汉也是一惊,他只顾着看路,全然忘了手里按着一个鸡崽子似的丫头。他赶紧试了试丁潇潇的呼吸,尔后长舒了口气,愤慨道:“真他娘的麻烦,不如杀人痛快。” 驾车男子吓出一身冷汗,他确定丁潇潇无事之后,狠狠瞪了壮汉一眼。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丁潇潇觉的自己已经木了,一股很好闻的花香飘过来,尔后不久车子停住了。 “就这?破马寨子一个,神秘什么啊。”壮汉显然也在车上憋得不轻,一到地方顾不得看丁潇潇醒了没有,先跳下车去舒展了一下,“老子现在拉几个人占山为王,也不至于弄个这么寒酸的地方。呸,臭烘烘的。” 他不说的时候,丁潇潇还不觉得,鼻子里还灌着满满的紫藤花香气。可是这壮汉刚说完,她立刻闻到一股时断时续的臭气,真是顶鼻子的难闻。 驾车的男子过来查看了只管装死的丁潇潇,探了探呼吸,又把了把脉搏,顿了几秒,尔后对着壮汉喊道:“还不过来帮忙?” “帮什么?”壮汉问道。 男子不耐:“自然是帮我把这丫头搬下去啊。” 壮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帮你?搬下去?这小鸡子一只手就拎出来了,还用的上咱们两个!你可真是……” 男子淡淡道:“好呀,那你过来拎。” 壮汉虽然不屑,可也不介意在男子面前露两手,他撸起袖子又跳上车,扯着丁潇潇一条胳膊,就打算把她抡到肩膀上。 这一把拉下,丁潇潇没动,壮汉愣住了。 “这丫头看着小,骨头倒是重。”给自己找面子,壮汉嘟囔了一句,用上了两只手。 丁潇潇紧张的不敢呼吸,下意识的保护自己,往反方向用力。 壮汉使了劲,丁潇潇却是纹丝未动,牢牢地粘在车上。 两次没扯动,壮汉皱起眉头开始发狠了。他扔下丁潇潇的胳膊,活动活动手腕,两脚分开肩宽许的距离,扎了个稳稳的马步,两手运上力气,狠狠拽住丁潇潇的肩背。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从肩膀传来,越是如此,丁潇潇越是下意识往下坠,想脱离壮汉的魔爪。 片刻之后,只听得“砰”的一声,丁潇潇全身疼了一阵,尔后想起了那句歌词: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没错,这车子质量可能不太好,挣扎之下居然搏出个底掉,让丁潇潇整个人摔到车底去了。 跟着一起掉下去的壮汉看着眼前,顿时懵了,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 男子走过来轻笑:“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就算你帮我咱们俩一起动手,怕也难把这丫头从车里搬出来。” 壮汉看着自己的双手,很是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男子没理会他,反而蹲下身去,对灰尘里的丁潇潇轻声说道:“既然醒了,就起来一见吧。” 第六十章 极重极轻 话说到这个份上,加之落到车底下连惊带吓的,丁潇潇疼出一个大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了,谁人看不出来她恢复知觉了? 丁潇潇不好继续掩饰,咳嗽着坐起身来,盯着眼前的两张脸,一个镇定自若一个匪夷所思,但二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看的她很有一点毛毛的。 “想必大郡主是认出来了,在下就是那天茶楼上的人。”男子先开口道。 还没想好对策的丁潇潇搓着最疼的胳膊肘处,戒备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壮汉也回过神来了,粗声粗气的问道:“你这丫头到底练了什么奇怪的功夫,竟然这么重,连我都提不动。” 这个问题,丁潇潇是不知道答案的,所以继续闭着嘴,只是盯着他们。 男子蹲下身,凑到丁潇潇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阁下到底是不是和山居士?” 周围是一个荒村模样的地方,残椽断瓦到处都是,野草长的热闹,枯藤老树昏鸦的,目测是不会有什么居民、路人了。丁潇潇即便对自己说了一万次要镇定,可还是心慌的厉害。这两个人毕竟不是自己写出来的人物,根本没有一点掌控。 这次,没等丁潇潇想好怎么回答,壮汉先开口了:“你是不是傻了?绑这么个小妞回来,就是为了确定她是不是和山居士!?哈哈哈哈哈……她要是和山居士,老子把头拧下来送你当板凳坐。和山居整个组织都消声匿迹多少年了,居士就算是个女的,也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是这么个瘦弱幼小的丫头。” 男子完全没理会壮汉的讥讽,权当野狗叫唤一样置之不理,专心对付丁潇潇。 “即便你不说话,大郡主身上的功夫也是给了我回答,所以咱们这么耗着也没什么意思。”男子见丁潇潇始终不配合,缓缓站起身说道。 男子这话出口以后,笑得张狂的壮汉突然收住了,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奇怪现象,不得不承认丁潇潇确实有点古怪:“可是……也不对吧。和山居一向以轻功着称,点地无痕、过水如风,这丫头虽然有点功夫,可是却是千斤坠一类的桩子功,与轻功正好相反啊。”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丁潇潇,眼神里开始有了几分疑惑,而非全是轻蔑。 “没听说过吗?既能极重,便能极轻。还有,你可别小看这丫头,装傻充愣最是拿手,一不留神就被她骗了。”男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看着惊慌失措的丁潇潇,眼睛眯成一条缝,想从她脸上看出几分真几分假来。 "在茶楼里,我就是被她唬住了,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之后,西归城主立刻赶到,还有那个临邑,险些要了我的性命!" 觉得自己炮灰一生早就应该结束了的丁潇潇,对于什么居士的身份是一点也不在意,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好端端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既然对方是因为误认为自己是和山居士才这么死追着不放,那就得想办法彻底解开这个误会才好。她打算把失而复得的小木头片子还给男子,好让自己得意全身而退。 下定决心后,丁潇潇摸向腰间,壮汉立刻上前拍出一掌,他以为这丫头要出什么暗器,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 那个破木头片还没摸着,这李逵一样的黑脸大汉狰狞着就冲了过来,丁潇潇虽然不懂功夫,看不出壮汉的招式有多厉害。可光看着他那张凶相毕露的脸,也能感觉得到自己性命垂危。 什么杀青,什么死出剧本去,这些想法全都秒消,丁晓晓全神贯注只想一件事情,就是避开这一巴掌,保住自己再说。 随着她想法变化,丁潇潇感觉一股澎湃之力从脚底升起,整个人瞬间后撤了一两丈远。 分不清自己在飞还是在走,心底一惊之后,丁潇潇两只脚互相狠狠绊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她茫然看着突然远了的二人,又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 壮汉见状收势都忘了,支着手掌直勾勾看着丁潇潇,满脸惊恐。 那男子还是一脸淡然,只是看着丁潇潇的眼神从有几分猜测疑惑,变成了彻底笃定自若。 错不了了,就是她! “这丫头……这丫头,当真如此邪性?”壮汉指着丁潇潇,对男子说道。 对方却不看他,一脸不以为然:“这下,你信了?!” 壮汉上前揪住男子衣领,大喝道:“你居然让我去抓和山居士,这不是要老子的命嘛!?要是一早言明,老子绝不会和你一起发疯!” 丁潇潇听得见二人的对话,可不是很懂。她也是亲眼看见自己就这么“歘”一下后撤丈八远,可还是不敢相信。 眼下来说,她只消掉头快跑,便可远离了这两个阎王。但她手脚发软,站起来都困难。不仅被这两个人吓得,也有被自己吓着的成分。 这个大郡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面对壮汉的盛怒,男子只是淡淡的拨掉他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看见一百两银子,阁下眼睛都直了,还顾得上确认需要抓的人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 壮汉摸了摸鼻子,略微露出几分赧色,外强中干道:“可无论如何,我也猜不到是要抓和山居士啊,你小子故意瞒我!我不管,这单生意你得加钱!再给一百两!要不然老子去承阳府报信,去城主府告发你!” 见二人内讧,丁潇潇狂跳的心稍稍平复了几分。她趁着两人争执,偷偷打起拉车马匹的主意来。 她本来就是在草原长大的,会走路就开始骑马,只要能将这马拐走一匹,逃走还是有希望的。 丁潇潇默默的往马车方向移动,只是马匹还套在车上,要悄悄骑走一匹并不容易。 男子盯着壮汉,缓缓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气不打一出来的壮汉高声重复:“我说再给一百两,不然这事没完!” “这下,算完了吗?”男子说着,手指一抖。对面的壮汉猛然变了脸色,捂着胸口的手指缝里,鲜血汩汩而出。 快挪到马车处的丁潇潇,看见壮汉胸口扎了一支镖,忍住了窜到喉咙口的尖叫,却不敢再动了。 第六十一章 双双失踪 壮汉带着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不甘心,仰面朝天倒了下去,直到男子走到他面前,壮汉睁大的眸子还清澈地能倒映出此人额上一道浅疤。 眼球尚未浑浊,但人已经没了。毒镖的创伤位置,上面的毒素,皆是精准无比,见血封喉。 分明是被这个人劫持来的,可见他就这么死在眼前,丁潇潇没来由的升起一种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男子蹲下身,在壮汉衣服里摸索了一番,揪出一个银袋子,翻出来看了看,一百两的银票分文不少,只是边角处沾了点血。 迎着风扇了扇,血渍干的很快,男子将死人身上还没捂热的银票,又一次揣回了自己怀里。 料理了壮汉,男子的目光转向了丁潇潇。 “你到底是不是……” 这个问题就快把她问疯了,也不知是不是到了绝境之处,丁潇潇反倒不慌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说了多遍了,我不是!茶楼上完全是个巧合,你掉的东西我还给你,我们就当没见过!”说罢,丁潇潇将桌下取到的木片子扔给男子。 就为了这么个东西,这两天一夜,她没安生过片刻。 男子看了看地上的木片,刚要开口,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迅速靠来。 丁潇潇也不管来人是谁了,扯开嗓子大喊:“救命!来人啊,救命!” 男子面色瞬间狰狞起来,他捡起地上的木片,飞身到了丁潇潇近前,捂住她的嘴,将她抵在断壁上。 马上之人不知是敌是友,也不知道是否听见丁潇潇的求救,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离此处越来越近了。 听着越来越靠近的马蹄声,男子眼见着计划被打破愠怒不已,可也就是片刻之后,他突然五官一松绽出一个笑容来。 “是与不是,进去便知。我也不过是送东西的人,这块信物是给了应该给的人,还是和你的尸体一起保存在此处,对于我而言,都是完成了任务。大郡主,当心了。”男子说着,将木片塞回丁潇潇腰间,之后聚力挥掌,狠狠向她头顶拍去。 丁潇潇尖叫一声,双手抱头,却觉得背后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掉了进去。 此刻骑马而来的人已经能看见轮廓,此处空旷,一眼便可看见一身鹅黄的丁潇潇。 “大胆逆贼,敢挟持我夫人!”疾驰而来的,正是屈雍。他一人一骑,飞驰而来,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丁潇潇落进一片黑洞之中。 见西归城主到了,男子也不恋战,转头飞身上马,挥剑砍断了车辕,绝尘而去。 身后有多深,里面有什么东西,丁潇潇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她拼命想抓住什么,阻止自己落入一片未知领域,却只是徒劳的在空中划拉着。 这片地方之前是做什么的,虽不得而知,但这面墙显然是有机关的。将丁潇潇吞入之后,墙面便开始合拢。 眼看无望之际,一杆虎头湛金枪突然飞来,插入墙土之中,正好别住将要合拢的墙缝,留下半人宽的一线生机。 小时候喜欢看《岳飞传》,提起枪就是虎头湛金枪,丁潇潇赶稿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把这杆枪配给了屈雍。 性命攸关的时候看见它,实在不能不热泪盈眶一下。 顾不得感慨,已经坠下一半的丁潇潇想飞身向前,却找不到着力的地方。 枪到泪涌的须臾,一只手臂伸了进来,丁潇潇拼命想拉住他,却只是碰倒了指尖一下。 屈雍几乎扭曲的脸之后才出现,大喊道:“潇儿!” 黑洞洞的无尽不知有多深,丁潇潇看着屈雍的一张脸惊慌到愤怒的脸,她突然觉得心理平和了不少。就算是这么死出剧本去了,到底还是被这个人真心疼惜过一场,不算毫无痕迹。 西归城内,临邑急匆匆带着一辆少了一匹马的车驾,晃晃悠悠回到城主府。刚到大门口便大喊道:“快骑队十个,立刻跟我走!” 府兵立刻通传,片刻功夫十一个人的骑队整装完毕,快速向城门口冲去。 承阳府此刻也得到了大郡主丢失的消息,宋和先是把翠烟和保镖们审了一顿,没有得到丝毫线索之后,又问道:“郡主为什么要去薛峰金饰?” 保镖们身强体壮,可站在颀长消瘦的宋和跟前,却一个个装起了鹌鹑,齐刷刷把目光转向了翠烟。 已经哭成泪人的翠烟抽抽搭搭道:“当时,郡主,郡主说,内急。我们,我们正好路过薛峰金饰,所以,所以就,就进去借……” 宋和默默挥了挥手打断了翠烟的话,薛峰金饰是薛妈妈的侄女开的,他沉吟片刻,转头便向妹妹的芳菲园走去。 转眼间,夜幕降临,不论是城主府垂头丧气而回的临邑,还是看似安静无波的承阳府,都收获了个杳无音信。 宋安不承认自己对大郡主出了手,薛妈妈也极力保证,自己和薛峰那丫头早就断了往来,一年也见不到几面,绝不可能设计暗害。 眼线们出去打探了一遍,最终也只给少君带回来一个有人看见街头两个男子跟着个奇怪的姑娘,这一点消息。 掌灯时分,首辅项大人匆匆忙忙到了城主府,这个时辰被城主传叫,许多年来也未有几回。老大人匆匆忙忙到了书房,却看见临邑一个人站在里面。 “城主叫老臣来是有何事啊?”见此情形,有点糊涂的首辅大人问道。 临邑赶紧拱手施礼,一脸急切道:“项大人,其实是下官请您来的。欺瞒之过,还望见谅。不过,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必须和您商量。” 首辅大人看了看案头展开的卷轴,疑惑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脸为难的临邑凑到近前,轻声道:“城主他出城去了,到现在都一直没回来。” “那快去找啊,城主一个人出去的?几时出去的?”首辅大人急道。 临邑微微垂下头:“晌午时分,下官出去找过,城郊附近没有一丝痕迹。城主……失踪了。” 项大人顿时脸色一白:“失踪了!?这个时候?!” 第六十二章 山雨欲来 消停了不多日,东临又派人来,说是盐矿上的工人时常闹事罢工,要与西归商讨交接盐矿工人的事情。 此来的使者依旧是那张老脸,迟梅公。 使者下午才到,提前没有通知只言片语,临邑得到消息,不得不从城外撤回来,先安抚住了迟梅公。但他知道,这家伙是有名的老狐狸,应付不妥是要出大纰漏的。 好在,迟梅公也没有要求当日面见城主,处理相关事宜。临邑安排他在驿馆住下,便回城主府等消息,直到掌灯,十个急骑都回来了,但是谁也没有找到城主的踪迹。临邑怕耽搁到第二天会出大问题,所以矫称城主有事商量,将首辅项大人请到府上。 “城主这是鬼迷心窍了吗?”项大人听完经过,皱着眉头大不敬道。 临邑听着却不敢维护,毕竟这次确实是屈雍冒进了。 白天的时候,他们在东街查黑衣人无果,回府路上碰见几个孩子在争夺一根银簪子。为首的一个跑的急,差点撞到马车前面,亏的车夫眼疾手快,狠狠拉住缰绳。临邑当时只顾着斥责孩子们在大街上胡闹,却没在意那根灰不溜秋的银簪。回头的时候发现城主一脸凝重,追问孩子这银簪从哪来的。 之后二人一路打听,一直问回到了东街上,不少人都说看见两个奇怪的男子追在一个姑娘身后,听完了布庄老板的大概描述,屈雍砍掉车辕上的一匹马便向城门冲去。 临邑又焦急又无奈,车上另一匹马被压的歪歪斜斜,解缰绳也来不及追不上去,最后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就是到目前为止,临邑看见城主的最后一眼。 首辅大人又问:“承阳府呢,去问过吗?大郡主是不是真的丢了?” “线报说少君也找了一下午,没人看见大郡主回去过。”临邑道。 “再去找,悄悄地去,万不可引起驿馆和承阳府的注意。封死守城的嘴,城主出城未回的消息,万不可扩散开。”首辅蹙眉道。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临邑应该都办了,只是眼下他实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二人正在踌躇,门外来人通报,柳曦城求见。 临邑看了看首辅,项大人点点头:“曦城与城主自幼一同长大的,此事没必要瞒他,先看看柳神医来是有何事。” 片刻之后,柳曦城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见屈雍不在,倒是项大人坐在书房之中,顿时大感不妙。 “柳神医,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临邑先问道。 柳曦城这才回过神来,对两位大人拱了拱手道:“最近少姬受伤,在下每日都去承阳府看诊,顺便也为大郡主诊脉。可是今天,早上之后,少姬他们一直用各种理由,不让我见到大郡主。之前,城主说过,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他。所以,才此刻来禀告的。城主呢?” 二人互看了一眼,临邑叹气道:“大郡主恐怕真的出事了,不过不是在承阳府,是在东街上。” 柳曦城一脸吃惊看着首辅,项大人默默点头认可了这个消息。 “还有……”临邑继续说道,“城主发现有人劫持了大郡主,独自出城去追,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柳曦城惊叫道。 项大人缓缓道:“不仅如此,城主和东临那丫头不见了之后,东临使者突然进城,要与城主商量盐矿的事情。临邑刚稳住迟梅公,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迟梅公又来了?”柳曦城总算明白,这两个人方才开门的时候,一脸煤灰渣子脸色的原因。 首辅对于东临郡主到西归联姻始终不看好,尤其是丁潇潇来了之后,西归城没有消停过几日。 “大郡主到底是被人挟持,还是联合东临演了一出戏,现在谁也说不好。城主若是踩进东临陷阱,迟梅公再趁机来发难,咱们可就是彻底被动了。”首辅一边说着,一边悔不当初,就该把这祸水引回东临去,留在西归迟早是个麻烦。 “依我对大郡主的看法,此事若真与东临有关,大郡主十之八九也蒙在鼓里。她率真无邪,绝不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况且,进城之时,大郡主的箭伤极其严重,真是在鬼门关讨回半条命来的。”柳曦城替郡主开脱道。 临邑却不以为然:“这郡主不知真傻假傻,总之就是个麻烦精。前日还在茶楼被人袭击,若不是我们正好定了隔壁房间,她还指不定有没有命活到今天。早知道,不如不救。” 首辅大人闻言拍案而起:“竟还有此事!?何人袭击,抓到了吗?” 柳曦城看了看临邑,见他垂下眼眸,便开口道:“此人狡诈,留了一具尸体,经过在下查看,是个被毒死多时的替罪羊。” 首辅拍着桌子怒道:“出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告诉老夫?” 知道项大人定会恼怒,临邑拱手道:“城主说您最近操心过甚,这件事最起码要查明替身身份,再和您商量。昨天才出的事情,我们也没想到今天,城主就不见了。” 首辅微微阖着眼睛,刻着鱼尾纹的眼角在灯光下显得尤其坎坷。 “找,抓紧时间找!天亮之前,务必寻到城主回来!” 驿馆内,豆大的油灯底下,迟梅公正在看书。他这次来只带了两个随扈,果然如愿未引起分毫预警,便直插入了西归城中。 窗户口外的树影动了动,片刻后一个人影出现在迟梅公面前,他身边的油灯都没有抖动一下。 “查到了?东西在哪?” 来人拱手道:“接头的人莫名其妙去了另一个房间,没想到西归城主也在,咱们人见他们打起来了,便趁乱溜走,没有被发现。” 迟梅公见他不说重点,撂下书又问:“老夫在问那东西在哪,你听不懂吗?” 来人慌忙跪倒,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 “东西,东西应该是,还在接头人手上。毕竟,没见到咱们的人,他,他……” 迟梅公瞥了他一眼愤然道:“咱们也是冒充和山居士,你怎么就确定接头人没把东西交错人了呢?” 来人赶紧解释:“因为他去的那间房里的客人,是咱们那位傻郡主。况且,若是真的交错了,那他就不会动手要杀郡主,引得西归城主和他动手了。” 迟梅公深吸了一口气:“西归城主直接与接头人动手了?他们见面了!?” 第六十三章 初遇怪人 丁潇潇茫然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是死,是在剧本里还是已经死出去了。她先是活动了一下末梢神经,发现所有地方都能动,稍稍放心了一些,即便自己现在已经死了,那也是个能跑能动的鬼。 周围很黑,空气有股淡淡的臭味,和之前在马车里装死的时候闻见的有几分相似。她这么觉得也是全靠直觉,毕竟没有参照物比较一下两种气味。但由此她判断出自己仍在剧本中的结论 ,这是让丁潇潇有些丧气。 清醒之后又躺了许久,周围什么都没有,让丁潇潇感觉度日如年一般,一秒仿佛一个世纪,千年又像是瞬息之间。但她怕周围还有其他危险,不敢轻举妄动。 微微有风拂过,很高的上方什么东西被吹动了,敞开一丝细缝,投进一点光亮进来。丁潇潇的眼睛仿佛是饿极了的肚子,突然看见了美食,饥肠辘辘的盯着那点光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是同时,这风带过来一股更为浓郁的恶臭,引得丁潇潇止不住想干呕。 就在她坐起来要一吐为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醒了啊……” 虽然没听过鬼叫,但是这个阴恻恻的动静和周围极其阴暗的环境,都让丁潇潇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她先是没过脑子,对着身后声音的来源就是一拳,打完之后抱着头蹲在原地。 丁潇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的劲,反正后面那个东西一声没吭,噗通一下直接就倒下了。周围太暗,她看不真切,许久反应过来是自己将来人打倒之后,她喘了几口粗气,战战兢兢地摸索着去探那人的鼻息,因为实在太紧张,手指哆哆嗦嗦半天,只是摸到一指头的粘稠,到底有没有气息是没探出个所以然来。 丁潇潇茫然失措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一咬牙摸索着想先找个出路,离这个怪东西远一点再说。 四周并不平坦,走出几步之后便碰到个墙一样的东西,丁潇潇摸索着发现上方是空的,便抬胳膊搬腿的想要翻上去。明明是个不到一人高的矮墙,小孩都能爬过去,丁潇潇却因为连惊带怕,摇摇晃晃了许久好歹把自己拱了上去,半天才横着从另一边摔了下去,感觉自己手掌蹭破了一大片皮。 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觉得自己方向无误,因为过了墙之后,那难闻的臭味明显轻了很多。 丁潇潇摸走没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矮墙后,此人双眸发亮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屈雍,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脖颈,见人只是晕过去了,便暂且将他放在一边。 之后她不动声色的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还在徒劳逃跑的丁潇潇,抬手一掌,隔着数丈有余,一掌拍飞了丁潇潇身边的一块砖墙。 丁潇潇狠狠地激灵了一下,不及反应,眼前一花,那人已经到了眼前。 这么深的坑洞,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人,或者说分不清是不是人的东西,丁潇潇看着她的雪亮的眸子,冷汗崩出,知道自己跑不出她手掌心去。 来物是个什么,完全看不出来,她只模糊感觉到对方应该是个母的,至于其他都分辨不出。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丁潇潇战战巍巍的行礼:“阁,阁下……”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突然地将她拎了起来,一抬手就撩到肩上。 丁潇潇虽然到了被迫婚配的年纪,但是身量极其瘦小,即使是家伙的一边臂膀,也够放她了。这东西扛着她,飞身一跃就跳过矮墙,仿佛搭了条薄棉被在肩上一般,两步就到了屈雍身边。 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打倒的是谁,丁潇潇觉的有个像是长袖的东西卷起了个什么,只低低哼了一声,丁潇潇便觉得周围一阵风,整个人七荤八素地飞到了空中。 没多久她意识到是自己刚才打倒的那个人,现在肩并肩和她一起在这东西的肩头上荡漾,丁潇潇突然心下有些不忍,想伸手摸一下对方的情况。 刚伸出手,扛着他们一路风驰电掣的东西骤然停住,丁潇潇发现自己沐在一片淡淡的月光之中,顿时管不住眼神的四下打量。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心狠狠凉了一下。 这里看起来像是这个怪东西的巢穴,也是恶臭散发的源头,数不尽的各种骨头皮毛堆积如山,看了一眼就让丁潇潇撇过头去。 她这才发现,另一边头垂在怪东西鸡零狗碎的破布里面,十分苍白染着一脸鼻血的,正是屈雍。 丁潇潇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几乎显出些许脆弱的屈雍,他怎么会在这,他居然跳下来了?! 回想起之前,自己就要坠落之前,与屈雍指尖擦过之后的心悸,丁潇潇从自己混乱不堪的记忆中,终于整理出几个片段。 当时屈雍并没有放弃,而是拔了虎头湛金枪,飞身而下用枪头勾住她的衣服,将另一头撞进墙壁,生生把她吊在了半空。 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点,屈雍把所有力气用在给丁潇潇一线生机上,他知道凭空发力,虎头湛金枪不可能结实的扎进墙面。屈雍不敢搭借凌空的杆枪半分,直直向坑底坠去。 片刻之后,丁潇潇的衣服被勾破,她狠狠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睁开。紧张到极致她缩成一团,恍惚间觉得有人将自己护在胸前,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看了看全身松弛无力的屈雍,顿时喉咙一紧,眼泪倒流。丁潇潇想伸出手摸摸屈雍的脸颊,却猛地被掼在地上,顿时疼痛不已。 即便如此,她还是挣扎着将屈雍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长发披脸的怪东西。 “误闯此地实非我愿,阁下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怪东西只是呜呜噜噜的从喉咙里发出些低吟,她围着两个人跳来跳去,左右打量,但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走到丁潇潇身后,趁其不备拖起屈雍就跑,这才露出又长又尖的牙齿,对着想要上前阻拦的丁潇潇狠狠呲了一声。 被吓了一跳,可危机当前,为了先把屈雍保住,她也顾不得害怕了。 丁潇潇反手扣住屈雍被对方抓住的腿,心底默默酝酿,身子一沉居然定住了。 第六十四章 可能傻了 这女人可能以为,像屈雍这种块头,自己能扛着飞,把他拖出来必然是易如反掌。拉扯几下没动,她才回头,见小鸡仔儿一样的丁潇潇,正狠狠按着地上的男人。 她略感意外的又拽了拽,还是纹丝不动。女人从柱状固体的头发绺中间露出一张恐怖的脸,猛地凑到丁潇潇近前,朝她狠狠啸叫了一声。 这一嗓子,不仅露出了女人灰绿相间的牙齿,更是从她喉咙口喷出了一阵恶臭疾风,熏的丁潇潇几乎灵魂出窍。 气味和颜色倒没有击倒她,反倒是这怪女人牙缝里挂着的几根老鼠毛一样的东西,让丁潇潇忘了捂鼻子,反倒是背后起了一层鸡皮。 这个家伙,是吃生肉的?! 在她眼里,自己和屈雍……这就是送上门的粮食啊! 心神不稳,丁潇潇感觉手里的屈雍被拖走了半寸,意识到这是生死之争,原本还有畏缩的手,坚定不移的将屈雍抢回来一寸。 老娘写的男主角,怎么能给你垫肚子用? 女怪人意外的哼了一声,手下加了气力,又屈雍抢走寸许,丁潇潇定气凝神再次拉了回来。 她们俩一个拽胳膊一个拉脚,堂堂西归城主就在二人之间被来回拖拽,像是两只母鸡争抢的半条虫子。 几个回合以后,女怪人突然疯了,她大叫着围着丁潇潇转着圈的跑,姿势怪异速度惊人。 丁潇潇始终保持面朝着她,将屈雍尽量隐藏在身后,只是看这个怪人手脚并用还能如此迅速,丁潇潇几乎要怀疑,这家伙莫不是母大圣成精? 原本打算把失去行动力的那个家伙先抓过来,再解决会动的,但是几个回合下来,蠢笨如女怪人,也发现不解决丁潇潇,她就两个都得不到。 绕了几圈还是不得破绽,女怪人缓缓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盯着丁潇潇,眼神中不再是看东西的那种冷漠单调,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 丁潇潇见女怪人跳到离自己一米开外的地方蹲坐下,上上下下盯着自己瞧,知道自己陪着她拉磨这几圈下来,总算是在女怪人眼中,把自己的地位从一盘菜提升到一个活物的高度了。 终于有了空隙,丁潇潇赶紧看了看屈雍的情况,他鼻子下面被自己一拳凿出来的血已经干了,加上之前在女怪人肩上被不规则的甩动,这鼻血就像她小时候玩过的吹画一样,以人中为原点,不规则的绽放成一朵菊花,配合着屈雍惨白的面容,显得尤为可怜。 最近这段时间,在柳曦城的照料下,丁潇潇也算是久病成医。她捏过屈雍的手腕试探了一下,又掀起他的眼皮瞧了瞧,都还算正常。接下来就是骨头了,从那么高跌下来,万一来个肋骨骨折,插进脏器,那可就算自杀了-自己的骨与肉自相残杀。 丁潇潇先捏了捏屈雍的后背,每一截都还连着,这多少让她放心几分。紧接着,她抽手出来想看看四肢,却意外碰到个冰冰凉、软滑滑的东西。她看了看仰面朝天的屈雍,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了什么,突然,一行字出现在面前。 这久违的选项,就让她热泪盈眶。 【是否与npc对话? 1、是 2、否】 意识到自己是因为接触到屈雍才能看到选项的,丁潇潇的手没敢动,继续抚在不明部位上。 面对选项她沉吟了片刻,现在这个场景,唯一可能的npc就是这个女怪人了。要是她能开口说话,给点线索,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丁潇潇正要选择1,地上死的很安静的屈雍不知怎么,突然睁开眼睛,没等她反应过来,屈雍瞪着一双牛眼突然恶狠狠瞪向她,怒道:“你在干什么?” 见他清醒,丁潇潇心下一阵欢喜:“你不要紧吧?” 屈雍目光发直,盯着丁潇潇又问:“你在干什么!!?” 见他刚醒就这般态度,失了耐心的丁潇潇也懒得回应,她正要选择,却突然被屈雍捏住了手脖子。 “你到底在干什么?!”屈雍吼道。 随着她的手从后背被拽出来,那些字很快便化掉了。 丁潇潇咬牙切齿,正要与屈雍发作,却突然发觉两件事。 第一,眼前这个屈雍,眼神与平常的西归城主有很大区别。他现在目光平直呆板,就像个橱窗里的娃娃。 第二,屈雍今天没有着甲,穿着常服,又是掉地洞又是被拖走的,一番折腾,他腰臀中间那个位置,破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洞。而自己的手,刚才正好覆在上面。 虽然尴尬了点,但毕竟没触碰到什么隐私,丁潇潇并不很在意,她看着被轻薄了似的的屈雍,一阵好笑。 “我干什么了?我检查看看你还是不是一个整体了。要是你跟我出来受了重伤,临邑回头还不砍了我?”丁潇潇不以为意道。 一脸愤懑的屈雍捂着后腰,冷冷道:“不知羞耻。” 这四个字让丁潇潇瞬间冒火,这家伙仗着自己当了回人肉气垫,说话如此嚣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隐隐有些后悔,刚才干嘛护着他,就让女怪物拖走他当存粮,岂不两全其美。 男主卒全剧终,自己照样能脱离剧本回归现实。 这可好,费了半天力气,还要被泼脏水。 “城主大人以后出门穿个结实点的衣服,别露腰露背的,倒成我的不是了。” 对面的屈雍听完丁潇潇的话,居然愣住了,问了一个让她脑袋一懵的话:“城主?西归城主?你在叫谁?” 完了,这货摔傻了。 丁潇潇赶紧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认识我吗?” “东临傻郡主,拿开你的脏手。”屈雍面无表情的回答。 顾不得和他计较形容词,丁潇潇赶紧趁热打铁:“你就是城主啊,西归城主啊。” 屈雍闻言还是一看茫然:“西归?本王分明应该在齐岳国啊!” 没等丁潇潇问明白齐岳国到底是哪,女怪人呆不住了,她突然飞身发难,冲到二人中间。 屈雍一只手捂着后腰露肉的地方,一只手与女怪人过招。 自废半拉身体,原本就不占优势的屈雍更显的颓势,三招就看的丁潇潇忍不住捂上了眼睛。 完了彻底摔傻了,这货以后不会让我养着他吧!? 第六十五章 穷凶极恶 看着两个人打的你死我活,一个怒气冲冲想要对方性命,另一个虎视眈眈想吃对方的肉,这一场命与饭的较量之下,食欲倒好像占了上风。 怪也怪这个屈雍,捂着露肉的那只手始终不肯放下,哪怕是对方鹰爪一样的手指尖,眼看就要刮破他的脸了,屈雍还是一边躲一边用单手阻挡,不肯尽全力。 丁潇潇想喊一句要打架就好好打,谁稀的看你那点白肉,却又忍不住想到,若是屈雍当真死在此处,她是不是能因为全剧终被送出剧本。 毕竟是自己写的男主啊,又挨箭救了他,又养了这么久,当真舍得? 于是丁潇潇又自我安慰道,只要自己能回去,一定把他写活,给他一段气壮山河的璀璨人生。所以,这不算见死不救,更不算杀人越货,就是个计策,权宜之计而已。 抱定此念,丁潇潇站在一边看,她可能忘了一旦输了,屈雍就被生吃活剥,如何还能被写活了? 这二人斗的难舍难分,屈雍毕竟有杀神的名号,即便看起来岌岌可危一直被压在下风,倒也始终没有让女怪人寻到大破绽,一击得手。 久攻不下,女怪人发了性了,她仰起头怒吼一声,那响动撕人心肺破人耳膜,直扎的丁潇潇瞬间呼吸不畅起来。 就在她捂着心口喘息的时候,女怪人目光一凌,跳起身竟有丈许,生生越过屈雍奔着丁潇潇就冲了过来。 一弯新月升了上了,透出洞口上方,将这坑底染上一层银色。 在丁潇潇看来,这感觉就像是女怪人一嗓子喊破了云层,召唤出月亮,披着银光为甲,破势而出。 在看见女怪人尖牙尖爪都指向自己的那一瞬间,丁潇潇失神了,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她的气势镇住。 屈雍猛然回头,发现二人竟都在自己几丈开外,赶紧摸向腰间,却发现空无一物。 许是摔下来的时候,掉落了。他蹙眉起身,顾不得施展招式,尽全力扑向丁潇潇。 “你个傻子,看热闹也不知道站远一点!”丁潇潇只听见一句责备,尔后便是一声衣物被扯烂,皮肉被剐开的声音。 女怪人得了手,如视珍宝一般把指尖上的血舔了个干净。 已经不怎么会动了的丁潇潇被屈雍按在身后,她这才看见他背后六道血痕自上而下,从肩膀到腰,每一条都在流血。 “你,你……”丁潇潇感觉喉咙口顶了个东西,咽不下也吐不出,舌根处苦苦的,就像喝了一口黄连,正巧噎住。 屈雍没转头,只是冷冷道:“有机会就跑吧。” 方才还惦记着让女怪人弄死他算了,丁潇潇突然有种自己实在不是人的懊恼。眼看着女怪人见了血越发兴奋,她拉开屈雍,自己冲上前去。 若是非有一死,方可离开此处,丁潇潇觉的那个人是自己也不算亏,毕竟自己写的角色活着。 “回来!”屈雍伸手拉她,却惊异的发现这傻郡主竟一跃而起有近一丈高,他伸出手去压根没触到丁潇潇的脚后跟。 一扑不中,女怪人也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月下飞起的娇小身影。 白骨森森深坑无尽,银色月光在这个环境下看起来也格外凄厉,但这个鹅黄色的身影的女子,挂着一脸的执着,一对眸子清亮坚定,好似将这死人坑都照亮了一般。 女怪人看呆住了,或许之前意外落入这里的活物,不论是人还是牲畜,只要见了她都是一副哀哀切切的畏缩感。突然来了这么个姑娘,她食谱里好像笼不住这么个新类别。 屈雍担心丁潇潇落下的时候摔伤自己,赶紧上前,却见这丫头几个转身居然轻盈盈落在女怪人身后去了。 精神一放松,他面色一滞,身子晃悠了几下,竟一头栽倒了。 丁潇潇这一波操作其实完全是义气上涌的结果,肾上腺素一激灵,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 可落地之后,眼看着女怪人要转身过来,她又有点心虚了。 毕竟自己一点功夫都不懂,屈雍那货又不失时机的倒下了,难道要靠自己对付这个吃生肉的? 她摆起一个架势,哆哆嗦嗦的对着女怪人,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放我们走!不然杀了你!” 女怪人却没动手,只是盯着她,可这个滋味并不好受,丁潇潇觉的是杀是剐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片刻之后,女怪人缓缓将看不出人皮颜色的手伸了过来,丁潇潇看不明白她的路数,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惊恐地盯着那树枝子带钩一样的指头,居然拉起自己额前挺碍事的一绺头发,帮她别在耳后。 这一个动作,丁潇潇觉得自己的整颗头都需要消毒,因为她一阵麻木之后,简直感觉不到自己脑袋的存在了,连带着耳朵那边的半拉身子。 丁潇潇猜想,这女人定然不是生在这洞里的,也不会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那落到此处之前,定然也有亲戚朋友心爱之人。保不齐是串想起什么,落到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有这种亲昵之举。 正想卖个乖,将错就错一下,女怪人突然手指一转,从耳后挥起直接扣在丁潇潇的天灵盖上。这一瞬间,丁潇潇脑海里处出现了一个人物:梅超风,以及她身边那些开了洞的头盖骨们。 来不及惊恐丁潇潇只觉得周身一麻,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真气自上而下地流入她奇经八脉之间。 她没练过武,也不知道什么真气气息的,只觉得女怪人这一下仿佛是将剔骨钢刀从她头盖骨中穿入,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剥皮抽筋。 疼到没有办法形容,丁潇潇却不敢开口嚎叫,倒不是怕惊扰了屈雍酣睡之势,喉咙口有一股力量来回翻涌,她觉得自己一张嘴怕是要吐出来。 女怪人还是不松手,继续向丁潇潇头顶灌入,这股力好似一伙不速之客,从百会穴单枪匹马而入,卷过丁潇潇全身,所到之处都却好像都搅成了一团,继而横冲直撞地顶到她小肚子,惊动里面原有的气力,两厢你来我往拼起命来。 躺在一旁的屈雍缓缓恢复了意识,只觉得后臀发凉,后背刺痛,原本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看见眼前这一幕,顿时彻底清醒了过来。 第六十六章 糊涂灌顶 丁潇潇现在痛苦归痛苦,意识还清楚,她看着屈雍从地上爬起来,却不帮忙,只是手足无措的在她与女怪人周围拉磨似的转悠,一圈又一圈,看得她眼晕,索性闭上眼睛,懒得再理他。 片刻之后,她才听见屈雍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一般:“这位高人前辈,您这么给她灌顶,怕是要出人命的。郡主没有习武基础,承受不了您这份好意,还请前辈撤手吧。” 丁潇潇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屈雍毕恭毕敬的对一个不通人事的女怪物讲理,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疯了。 随着这女怪物的力量持续输入,渐渐的,丁潇潇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她最后的印象是屈雍一对急的要拧起来的眉毛,还有下面通红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他的眼神和刚才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方才是摔傻了,这会让女怪人给自己天灵盖开洞的场面吓好了。 可能吧…… 丁潇潇眼前越来越黑,渐渐感知不到外界是冷是暖,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意识摇摇欲坠,挂连着她与这个世界。 终于,女疯子深深吐纳了一口,将手收了回来,失去支撑的丁潇潇仰面跌在屈雍怀里,没有半分活气。 屈雍低头看着丁潇潇,见她一头长发几乎都散了一脸,便从怀里摸出那根梅花簪子,替她挽了个朝天锥的发髻。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轻轻摇晃了两下,叫道:“潇儿?” 丁潇潇自然是不可能回应,屈雍这才深吸了口去探她的手腕,自己怀里这个小人冰凉的,脉门处却热得几乎烫手,脉搏更是快得像是万马齐奔,也不知道她这小小的身躯是怎么能承受住的。 即便知道女怪人是个神志不清的,屈雍现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他不明白这个家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自己又怎么会从一片漆黑处到了一个深坑,这个怪东西为何要给丁潇潇功力。 刚才在此处打斗的事情,屈雍是片刻也不记得了。 “前辈,潇儿怎么样了,您既然做好事,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这股真气是屈雍从未见过的,他实在束手无策也不敢贸然疏导。 道行高深的师父会给入门弟子灌顶,一方面净化之前半吊子的内息,另一方面也是直接给弟子点功力。 可有这等功力的师父如今世上少之又少,多数人都是给疏导一二就算是天恩大德了,更别说这么狠的。 女怪人没有理会屈雍,甚至没看丁潇潇一眼,缓缓爬到她各种残骸堆放出的一个类似窝的台子上,费力盘好腿打坐调息起来。 屈雍没有猜错,这等程度的灌顶,几乎耗干了女怪人的内息,可是他想不明白,若要杀人,一下就够了,何必要用这种损己未必利人的办法。若是想帮助他们,更不该采取这种办法。 难道说,这个怪人是什么世外高手,用这个法子选接班人? 死就死了,活下来便能一鸣惊人? 她这办法可用不了几次,超过三次她自己也得油尽灯枯而死。难道不应该确定一个资质较好的人吗?现在的情形,屈雍就比丁潇潇强了百倍,若真是选贤传功,那也应当是自己啊。 屈雍如此想,并不是出于嫉妒,而是强行将功力灌进身体的凶险和痛苦,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胡思乱想了半宿,直到黎明时分,屈雍实在熬不住,抱着丁潇潇的头靠在枯树干上眯了一会儿。 天明大亮之后,女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很是倦怠,她看了看地上的二人,从身边骨头堆里摸出一个东西,对着屈雍就砸了过去。 从睡梦中被惊醒,屈雍先是下意识护住丁潇潇,而后发现扔过来的不是暗器而是一根已经发黑的羊腿,这才觉得后背生疼。 屈雍探了探丁潇潇的脉搏,发现她还是徘徊在不知死活惨淡之中,再看看那根黑的苍蝇都不光顾的生羊腿,怎么可能有心情吃得下去? 女怪人见他嫌弃,很是不满,闷声走过来一把拎起羊腿,张嘴就啃了上去。 屈雍尽量不看她,免得自己把前天的饭都吐出来。 “前辈,她什么时候能好?” 女怪人看了看丁潇潇,就像是不认识一样仔细端详了她一遍,屈雍看她这个陌生不已的神情,顿时心底一凉。 “昨天承蒙前辈灌顶,之后潇儿就成这副模样了。”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女怪人似有不解地皱了皱眉,终于上前按住丁潇潇的手腕,目光发直神情呆滞。 屈雍尽量不去想她这手刚刚才摸过那支羊腿,只盼着她想办法救救丁潇潇。 片刻之后,女怪人站了起来,围着丁潇潇转了好几圈,之后终于眼神有了焦距,停了下来。她将屈雍推开,自己坐在丁潇潇身后,将她扶起,手指一凝点中她几个大穴。 屈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手法是让气血倒行的,又不是彻底倒行。因为这女怪人不知道是不是记不清楚了,中间还有几个错的次序。总之这一排点下去,丁潇潇的内息算是错了个姹紫嫣红。 果然,最后一下点完,原本死了一样的丁潇潇,苍白冰冷的脸又红了起来,就像烧红了的开水壶一样 ,只差没有呜呜呜的鸣叫了。 “前辈,这样不行啊!”屈雍把了一下胳膊,发现丁潇潇原本万马奔腾的脉搏突然之间气丝游离起来,别说是涓涓溪流,就连滴水石穿的劲儿都没了。可相反的,她的身体却迅速滚烫起来,仿佛是要将自己烧开了才算完。 女怪人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嘶嘶作响,嘴里不知道哪个部位发出像是蛇虫爬行的怪声。 屈雍担心这么下去,这丫头就快炸了,他赶紧将丁潇潇扶起来,打算将她身上不调和的气息渡到自己体内来。 就在他要破釜沉舟的时候,女怪人突然走上前,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尖刺一样的东西,举起丁潇潇的手指,便狠狠戳了进去。 十指连心,丁潇潇“嗷”的一嗓子,又回到了人间。 屈雍忙捂住她手指的伤口,眼神里全是疼痛。 “潇儿,怎么样了?” 跌回屈雍臂弯,丁潇潇只觉得自己疲惫不堪,仿佛上辈子是困死了的,就算手指疼的钻心,可她都懒得出声。也不妨碍她想就这么躺着睡到死,丁潇潇挣扎着抬起自己的手臂,发现身上是软的,手脚是重的,就像软泥安装了四根铁杵,完全使不上力气。 第六十七章 西归停朝 窗外早就天光大亮,桌上的蜡烛燃了一夜,火苗还在跳动,可谁也没心情吹一口气熄灭了它。 书房里三人愁容满面的,一时间分不清谁皱纹更深。 一夜过去,派出的人手分批回来,时间长短不一,神情却出奇的整齐,都带着一脸愧疚。 看了这表情整晚,临邑觉得自己头发快要和首辅大人一样白了,他一手培养的精锐全部派了出去,可没有带回半分城主的消息。 祸不单行,迟梅公那老狐狸,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一早就在城主府外求见,想要与臣工们一起参加朝会。 项大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戒了好多年的烟斗又点了起来,柳曦城在一旁欲言又止了多次,最终还是止了。 “已经通知今日朝会取消了,迟梅公怎么还不肯回去?”首辅问道。 临邑去打发他好几遍了,可对方就是不放弃,持节立在城主府门口,不见城主誓不罢休的模样。 “迟梅公说了,朝会与否无甚关系,他只想面见城主,直接报请。”临邑焦头烂额,语气也充满了不耐烦,“他还说,想要见见郡主,东临城主很是想念女儿,要带几句话给她。” 又是那个郡主! 项大人一手拍在桌上,之前大闹嫁妆车队的时候,对这丫头积累的些许好感,此刻算是荡然无存。 “依老夫看,就是大郡主里通外城,将城主绑走的!现在迟梅公又惺惺作态,以要来谈盐矿的事情当做幌子。他分明知道,城主不在府中!” “如今,在西归白送出去的五座盐矿是民众心头的大事,东临肯主动出面详谈,城主却避而不见,此事势必会引起各种猜测和动荡。”柳曦城缓缓说道。 三人又陷入无言,片刻之后,首辅项大人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冠。事到如今,西归城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出面解决此事了。 “麻烦临大人,带着迟梅公到偏殿,让老夫亲自会会这位东临使者!” 西归城主虽然年轻,却是个勤政的,接掌西归城这么多年,除了打仗也就是迎亲那几天让项大人代为主持,从未免过朝会,年节也不休息。 如今只是说身体不适,忽然停了一日朝会,再加上迟梅公在城主府门前久久不去,臣工们一时之间开始纷纷猜测。 临邑到了门口,见到各府各门的小厮都像苍蝇似的趴了一片,各个想等着看这是怎么收场。他忍着怒气,向迟梅公行礼,请他进去。之后,便使眼色让人将城主府门紧紧关上。 迟梅公跟着临邑,见他没带自己去大殿反而朝着旁边的偏殿去了,心底淡淡升起几分泰然。西归自从建城以来,就仿佛是在东临的西面挖出一道碍眼的伤疤,历代城主都想平直而后快。 此次安排之中虽然除了纰漏,没有拦截到和山居的信物,但好在其他事情均已安排妥当,倒也不差这一下。 偏殿门开,里面相较之下显得暗然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迟梅公非常熟悉却是出乎意料的身影。 临邑铁青着脸立在迟梅公身后,见他看向自己也不做反应。 虽然尚猜不透屈雍为何不来,迟梅公也多少嗅到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项兄!哎呀呀,咱们可有多年未面对面详谈过了。" 首辅大人比迟梅公年长些,面对对方的鞠礼,摆出一副岿然承受的理所应当。 迟梅公弓腰下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恭敬,再直起身体的时候,俨然已经换了一个人。他一脸笑容,却看着欠打的说道:"叙旧迟某全听凭项大人安排,随时都可以。但今天在下要谈的事情,只能当面向西归城主面呈。还请首辅大人、临邑大人请城主出来吧。" 临邑继续装雕塑,只是腰间的两把斧子好像亮闪闪的耀眼了一下。至于项大人,只是默默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理正言辞道:"迟大人也知道我是首辅,既为西归城首辅大人,自然可以全权处理西归城务。迟大人,但说无妨。" 原本以为,话说到此处,迟梅公多少也会交代一下此行的目的,怎料对方闻言,立刻转头,毫不犹豫向偏殿外面走去。 一脸懵圈的临邑看了看首辅大人,未得到他指令前,先是下意识将迟梅公拦住。 "怎么,我作为东临使者,居然连来去的自由都没有吗?"迟梅公瞄了临邑腰里的斧子一眼,淡淡道。 一肚子火的临邑只能耐着性子说道:"首辅大人受城主政令,处理使者此来的所有事项,有什么事情直接与项大人说明即可。" 迟梅公闻言笑道:"这怎么可以?在下来西归前,我城主千叮咛万嘱咐,定要与西归城主亲见面谈。毕竟事关两城大事,怎么能与不匹配的人草率决定呢?" 临邑怒道:" 都已经明言,首辅大人可代城主全权处理城务,迟大人这般不依不饶是为了什么?到底有没有诚意?" 首辅项大人坐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默默观察着迟梅公的反应。 "没有诚意本使者也是在没必要走这一趟,盐矿如今确实出了不少问题,事关两城安宁,城主不愿意露面一谈,在下也无话可说。告辞!"说罢,迟梅公擦着临邑的肩膀,大步出了偏殿。 临邑两眼冒火,手不由得摸上了腰间,却被首辅大人喝止了。 “就这么让他走了?”临邑愤愤的看着迟梅公轻佻自得的背影,只觉得火气上涌两眼发晕。 首辅微叹道:“先静观其变吧。” 日上三竿了,丁潇潇还是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仿佛被灌了水泥,这会儿见点光吹了点风迅速凝固起来,沉甸甸硬邦邦的坠着。 屈雍见女怪人又在打坐,便悄悄问道:"你好些没,趁着她不注意,咱们先想办法逃出去才行。你的伤,曦城会有办法的。" 丁潇潇看了看几十丈高的坑顶,缓缓摇了摇头,别说她现在这副德行,就算是没有被女怪人灌这么一下,她也是根本爬不上去的。 "这女的轻功不错,却也被困在此处这么久,想来这坑洞定是不容易上去的。你在西归城长大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有守军?"丁潇潇气死若离的问道。 这个洞距离他们俩掉下来的地方有不短的距离,屈雍也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一时无法判断。 丁潇潇看着他又问:"你还是西归城主吗?不会是什么国的人了吧?" 屈雍被问的一头雾水,只当丁潇潇是被打断筋脉一时出现恍惚,毕竟这女子之前是个心智不全的。 "我自然是西归城主,你放心……"正说着,女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抬头看了看从洞口露出半张脸的太阳,而后突然把目光投射到丁潇潇身上。 屈雍感觉不好,正想将她护在身后,却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觉怀中一空。女怪人带着丁潇潇,已经腾到了半空。 第六十八章 吊挂空中 从下面看不出来,飞跃到这个高度,丁潇潇才发觉,这个看似平滑笔直的坑洞,在四五丈高的地方有一块凸起。 这岩石虽然不大,但是搁四五个人问题不大。石头上还有一团茅草,像是什么动物在此处做了个窝。 女怪人低吼了一声,扬手一抛,原本还在看风景的丁潇潇丁潇潇就飞向那块岩石去了。 只有两只手勉强扒住岩石,丁潇潇听见屈雍在下面着急呼喊,低头看式才发现那个杀千刀的怪人,将自己丢在这里迎风飘荡,她却已经落回洞底不管不顾的又坐下了。 "潇儿!当心!"屈雍看的心惊,这个高度若是直接摔下来,非死即死。 盯着下面看,丁潇潇眩晕,她收回视线,用石化了的双臂拼命使劲,龇牙咧嘴半天,也没能将自己的身体撑上去。 "潇儿,别动,我来救你!"屈雍轻功虽然不错,可是要登天还是有困难的。这坑洞直上直下无处着力,光凭蹬墙踢上到那么高,还要带个人下来,他也没有把握。 可横竖,是要比丁潇潇自由落体这么摔下来强些。 屈雍提气正要上前,一直稳如岩石的女怪人突然出手,扑着他的门面而去。 屈雍不得不均出手来,先应付眼前,对战之时还不忘时时抬头,看着高空岌岌可危,不停蹬刨却无济于事的丁潇潇。 "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到!"话虽这么说,但屈雍知道眼下实则是自顾不暇。 这女怪人实在是有些蹊跷,一招一式看似有条有板,却时不时出个奇招,打的他措手不及。再加上坠洞受了些伤,他后背还晾着几道抓痕,这都让屈雍受限不少。 打了十几个回合,女怪人许是看见屈雍一招之间要抬头看丁潇潇数次,升起了好奇之心,竟然在占尽优势的时候突然收手,也抬起头傻愣愣看着高空。 以为自己此一式必将受创,屈雍挥手划出一个半弧,指望对方能被他迷惑,不敢贸然阻拦。其实他连招之后这一下仅仅是强弩之末的花架子,早没有了半点气力,稍稍格挡便会被打断。 所以,既然对方愿意撤手,他也无需恋战,双腿一蹬探出转圈,只想略作喘息。 昨天从西归匆忙追出来,屈雍就没吃饭,到眼下已经是整整一天一夜未食未饮,体力所剩无几。 看着女怪人一脸直勾勾的神情,屈雍喘息普定,舔了舔干起皮都拉舌头的嘴唇,也抬头看去。 这一眼,屈雍惊在原地,连脱口而出的惊呼都未曾留意到。 不明情况的丁潇潇突然听见下面传来一声鬼叫似的,低头看去,也只见到两个仰着头的大白点而已。 她不明白,自己已经危旦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别动,千万别动!"屈雍脸色都变了,警告道。他四下看了一圈,什么能借力的东西都没有。 女怪人就像是在欣赏什么一般,盯着峭壁上的丁潇潇,双眸闪动着希冀的光芒。 这女人算是彻底疯了,屈雍放弃了向她求救的指望,开始在被丢弃的骨头堆里划拉趁手的东西。 丁潇潇几次蹬爬均告失败,本就沉重不已的四肢,现在更是拖都拖不动。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挂在洞壁上的破布,只差一阵风就能归于来时路。 胳膊几乎已经没有直觉了,丁潇潇突然感觉手背上有一种陌生的触觉。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这感觉就仿佛是有个冰凉的水管子,蹭过自己的手背。 吊的时间太长了,自己这是出现幻觉了。 丁潇潇垂累了头,缓缓抬起,向上看去。 "别看!潇儿!"屈雍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此情景,大声警告道。 只是,他这话说的晚了些,丁潇潇已经看见在她两手之间,一个青黑相间的蛇头正吐着信子向自己游来。 “别怕,你别害怕!”屈雍安慰着丁潇潇,瞥见女怪人彻底松懈了防备,便飞身一跃,用断了一截甚是锋利的一块骨头,抵住了她的喉咙。 “你马上上去,把那个姑娘救下来!否则孤立刻划断你的脖子!听到没有!” 屈雍何尝不知道这疯女人多半听不明白自己说什么,但是生死攸关之时,他只能寄希望于此。 “若是前辈愿意施以援手,之前所有孤可以既往不咎,还会带你离开这里,好生照顾。你听明白没有,你到底有没有听懂孤在说什么!快去救她!” 不知道是不是这番恐吓加抚慰起了效果,女人缓缓收回视线,盯着屈雍就仿佛要将他看透才罢休。 两臂早已经坚持不住,被这条怪蛇一吓,丁潇潇双手脱了半指距离,更是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别……别聊天了!快想办法……” 怪蛇试探着,信子距离丁潇潇的脸越来越近。她几乎都能闻到,那蛇嘴里似苦带腥的一股怪味道。 屈雍急得几乎跳脚,他将骨头尖刺入女人脖子,再次警告:“立刻去救她!” 见了血,女人不怒不惧,竟仰头大笑起来。她像是太久没出过人的声音,这笑声竟然有点找不着调的意思,高低起伏不断,回荡在坑底,显得尤为凄厉。 片刻之后,丁潇潇听见岩石上又有动静,抬头一看,三个蛇脑袋正齐齐望向自己,带着活久见的惊喜。 “别让她再笑了!”丁潇潇直觉认为,这两条蛇,就是底下那个怪女人用啸声招出来的。 屈雍闻言,立刻用手封住女人的嘴,三条蛇原本还挺淡定的,忽然没有声音了,顿时炸了锅,飞着就向丁潇潇扑过来。 “潇儿!!” 惊叫之中,身沉好比千金的丁潇潇突然想起抓自己来的那个黑衣人,曾经说的一句话。 极重就能极轻。 眼看三条蛇就要冲向自己,丁潇潇凝神静气,满心想着向上冲过去。 有一种很微弱的振动感,还没等丁潇潇分辨出这是身体什么部位的反馈,她只觉得身体一轻,沉重不已的两腿借势蹬在崖壁上,狠狠一蹬。 第六十九章 芳菲之乱 原本应该来看诊的柳神医,一直没出现,知道少姬心情不好,谁也不敢主动提这件事情,满屋子人端着小心伺候着。 其他伤处恢复的不错,宋安今日终于是下了床,打起精神来梳洗。可看见镜子里自己围棋盘一样的一张脸,她还是气的摔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 胭脂水粉撒了一地,旁边的婢女也不敢躲,只能赶紧跪下请罪,顿时被泼成了个调色盘。薛妈妈也是噤若寒蝉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柳曦城呢,怎么还不来!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得去抬他吗!?”宋安瞥了婢女一眼,又问,“那傻子这两天在干什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说昨天她又出去逛街了?瞧着我连房门都出不去,她倒逍遥快活,当真是想气死谁吗!?” 没人吱声,闺房里静的尴尬,薛妈妈怕少姬更生气,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柳神医留的药足够用的,丫头们都小心煎熬着,也听从医嘱上药,少姬放心就行。肖管家肯定一早安排了人去接柳神医了,稍后就到。至于那丫头,不知去哪里疯了,老奴去看过,一夜都没回来。” 原本听见柳曦城没到,宋安的眉头皱了起来,可看见一皱眉拽动了结痂的地方,她吓得赶紧放平了眉毛,紧接着便听见丁潇潇彻夜未归的消息,宋安阴沉沉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喜色。 只是,配着这满脸的横横竖竖,面上的喜色也显得那么惊悚。 “夜不归宿了啊?大郡主果然本事。去和先生们说,他们的话本子又有新内容了,务必给我编的脍炙人口、妇孺皆知!”脸上的伤没办法涂粉,宋安拿起红纸抿了抿,给最近气的没了血色的嘴唇上了点红润。 随后她又想起一个问题:“哥哥这几天也没来看我,他在忙什么?” 薛妈妈毕竟是承阳府的老人,出来进去的少不得有拍马屁的小厮、婢女送些消息,她自然知道最近少君突然对郡主好得不得了,这两天没过来,也是忙着找她去了。 “少君自然是有不少事情要忙的,等有了空,自然是第一时间来看望小姐。这么多年,老奴是没见过比少君更宠妹妹的人了,小姐真是好福气呢。”薛妈妈见少姬脸上和缓了一些,终于扫除了阴霾,又露出平日里将嚣张跋扈掩在眉梢眼角的正常神情,赶紧上前帮她梳头。 气氛好歹融洽了些,跪在地上的婢女接收到薛妈妈的眼神,战战兢兢起身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薛妈妈放了几绺散发在宋安面颊上,将伤疤略略挡了挡。 “还有,那傻子到底去哪了还是要找一找的,别出了大纰漏。屈哥哥万一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宋安拿起一对耳坠子放在脸边比了比,还是觉得脸上的疤痕太过碍眼,悻悻的将翠玉坠子扔回梳妆台,继续阴狠狠说道,“不过要是真的出了问题,就索性让她出个无法弥合的大问题!横竖也是她自己跑出去的,怪不得旁人!薛妈妈,你听明白了吗?” 就差最后一步发髻就梳好了,听闻少姬的话,薛妈妈的手顿时停住了。 昨日,少君急急忙忙到芳菲园找人,那时候少姬睡下了,薛妈妈独自去回的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少君为何突然对郡主这么上心,可回话的时候明显觉得,对于大郡主是在薛峰那个金店里走丢的这件事情,非常不满。 透过镜子看见薛妈妈拿着钗迟迟不动,宋安转过头略带意外的问道:“你愣什么神啊?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薛妈妈慌忙收回神思,屈膝道:“老奴自当尽力。只是……那郡主傻憨憨的,又在西归没有什么根基,如今更是声名狼藉不堪,少姬和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跌了身份啊。” 原本,这件事情确实如薛妈妈所说,可宋安只要一看见自己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在丁潇潇脸上来个一百刀,方能略解心头之气。 “我不管,我只要那丫头的好看!”宋安一掌拍在桌上,薛妈妈赶紧上前,心疼肝疼的帮她揉手。 “好好好,知道了,老奴定然不会放过她的!仔细手啊,胳膊上的伤才刚好。”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肖管家的声音:“少姬起了吗?” 薛妈妈笑道:“您看,肖主事已经把柳神医请到了。” 宋安收拾了一下心情,对着薛妈妈点了点头。 “起来了,肖管家可以让柳神医进来了。”薛妈妈说着,走过去将门拉开。 外面的肖管家一头一脸的汗,急匆匆道:“那还有空管什么柳神医,郡主呢,还没回来吗!?” 薛妈妈闻言赶紧挤了出去,将门带上,压低声音问道:“都说了不在这,怎么还来芳菲园里找!?” 说着,她回头看了看房内,想确认少姬听见没有。 这大小姐最近气不顺的厉害,要是让她知道承阳府正翻天覆地、大张旗鼓的找大郡主,还不活活气死。 “真的一整夜都没回来!?”肖管家的脸色都白了,“那几个随扈都快被打死了,翠烟也扔在柴房关了一宿,要是再没有大郡主的消息,怕是咱们俩也难逃责问啊!” 要是提前两天,听见肖管家这么说,薛妈妈定是大笑一阵。可是见识过昨晚上少君的兴师问罪,她觉得这个推测也不算是夸大其词。 “凤儿呢?薛峰她怎么样?少君可迁怒于她了?!”薛妈妈自己没有子女,将来还指望这个侄女给自己送终呢。 肖管家没空管别人的事情,确认了大郡主的确不是被少姬藏起来了,只能再想办法。 “这下可完了,今日之内若是再没有郡主消息,少君不知道会不会连我们一起打死。”想起那几个彪悍的护院半个时辰不到就奄奄一息,肖管家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还不如直接捅进灶台烧火利索。 正要举步离开,房门突然敞开,宋安散着一溜头发气冲冲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七十章 起落自如 总算是弄走了迟梅公,临邑与首辅大人正在猜测加探讨,这老家伙讳莫如深的,到底想干什么。 偏殿外突然又吵嚷起来,几个护卫吵嚷着,不让什么人进来。 声音近了,二人听见来人是承阳少君,顿时对看一眼眉头大皱。 “少君请留步!” “今天歇了朝会,城主府不见外人的!” “请少君别为难下官了,真的不能放您进去!” 项大人不方便出面,临邑只得独自出门应付,承阳少君的地位在西归非比寻常,几个护卫几乎是用语言拦截,半个动作也不敢做。 临邑关好了偏殿的大门,走上前去对宋和行礼:“下官见过承阳少君。” “别废话,把大郡主交出来,我立刻就走。”宋和想了一夜也找了一夜,在西归城里,能将郡主无声无息带走,除了自家那个妹妹,就剩西归城主一人了。 现在安儿受了伤,暂时不会有精力去对付郡主,他也亲自查问过薛妈妈,可以认定郡主失踪的确与芳菲园无关。 如此说来,就只剩城主府了。 一开始,丁潇潇搬出来,他就觉得奇怪。屈雍大张旗鼓要迎娶郡主,怎么又这么轻易放她出府。如今看来,定是已经得知她的那个身份,故意放她去了承阳府,好让郡主行动方便些,尽快与外界接应。 日前才与黑衣人“偶遇”,第二天这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屈雍这一招放长线钓大鱼的计谋使得不错,只可惜,他宋和也不是个傻子。 “郡主如今是我承阳府的贵客,理应由我来照顾。本君也不想弄得太过难堪,请临大人将郡主交出来,我们日后也好想见。” 这位少君从来都是嘴严的像贴了封条,高傲异常从未与人多说半个字,临邑见他居然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顿时有些懵圈。 更别说内容了,承阳府不是应该恨大郡主抢了少姬的夫婿吗,怎的突然这么关心起来了? 还是说,他怕郡主回了城主府继续勾引城主? 弄不清缘由,又不能泄露城主失踪的秘密,临邑顾左右而言他道:“郡主没来过啊,而且您尽管放心,城主对她早就不在意了。不然,也不会由着她搬到您府上是不是。所以……” 没听完后面的话,宋和又问道:“不在城主府?你敢保证郡主真的不在城主府,也没有被你们藏起来?临大人,你敢不敢让本君进去搜一搜!?” 屈雍何等勤政,宋和是知道的,昨天丁潇潇丢了,今天便异常的停了朝会,少君觉得这两件事情若是没有关系,这事怎么说也不可能让他相信! 临邑闻言顿时怒了:“少君请自重,此处那是城主府,不是您的承阳府。” 话音刚落,几个护卫也上前来,将宋和团团围住。 首辅大人在偏殿将外面的情况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又愁白了两根头发。 这到底是怎么了,承阳府好好的也来蹚这个浑水! 日头偏了一点,深坑之中就没有阳光了,好像是近了黄昏一般,其实才是午后而已。 三条大蛇齐齐整整躺在坑底,一条被放了血,一条已经只剩皮了,还有一条看着前面的兄弟,一双眸子认命的失去神采,已然是死了。 丁潇潇和破衣烂衫的屈雍坐在一个小火堆旁边,正狼吞虎咽的吃着烤蛇肉。 女怪人也不亏,一张嘴吃的血红,神情出现了难得的心满意足。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丁潇潇被两条沉甸甸的腿快拽下去了,上面还有三条蛇在蛇视眈眈,那感觉就像是腰以下被栓了几十斤的石头,眼看就要将她拽成两截。 身体不知为何这么重,可她却想起绑自己的黑衣人说过,能极重就能极轻。 自己之前也提气滑步过,眨眼之间便瞬移了丈八远。 死马当活马医,丁潇潇拼命提气,将千钧的腿举起,狠狠蹬向洞壁。 身体内有什么地方略一震动,之后她竟真的身轻如燕,飞起数米。 抱着飞的高摔得狠的理念,还未到最高处,丁潇潇便狠狠凝气,身体居然听话的落回到岩石上。只是掌握不了分寸,居然生生踩断了一条蛇的骨头。 许是闻到了血腥气,女怪人几个蹬步窜到岩石上,抱着还在垂死挣扎的大蛇便回到洞底。 丁潇潇看傻了,你都上来了,还能带着这么长一条蛇走,怎么就不能把自己也一起捎下去呢。 屈雍忙指着女人对丁潇潇喊道:“你试试看,学着她的样子蹦下来!?小心一点,千万别受伤了!” 这倒也不是对个傻子提了天方夜谭一般的要求,只是方才那一跃,屈雍断定丁潇潇是有这个本事的。 方才情势紧迫,她应该是将女怪人灌入身体的功力化为己有,能融会贯通了。 “别怕,脚滑了我接着你!”屈雍说着,展开了双手。 丁潇潇看着下面,方才义气上涌的冲劲儿被汩汩怪风吹散了,头脑也清醒起来。 肾上激素消退,她这一下子喉咙也紧了,手脚也哆嗦起来了。 另两条蛇见同伴死在一脚之下,顿时不安分起来,扭着身子就缠上了丁潇潇的两腿。她惊叫着躲开了,可岩石上面积太小,她根本绕不开两条蛇的攻击范围。 什么东西长大了,都能生出几分灵智,这蛇的脑袋极大,里面的东西定然不少。两条蛇也不闷头追到近前,反而分散两边,以静制动,让丁潇潇无法兼顾。 眼看着就要被两条蛇逼迫的已经靠在石壁上了,丁潇潇觉的面前只有两条路,继续留在这给这两条蛇解恨当口粮,要不就拼死一搏,摔死了出剧本,摔不死留条命。 思路清晰之后,丁潇潇往左边晃了一下,畜生毕竟是畜生,生在此处怕也没见过什么聪明动物,见她动了,两条蛇立刻跟着往左。 脚未踩实,丁潇潇猛地转向右边,纵身一跃。 坑底,屈雍顿时捏紧双手,毛孔炸开,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提气则轻,凝气则重,渐渐掌握了窍门,丁潇潇居然在陡壁上如履平地起来。 初期也有落狠了脚底打滑,心下不稳差点自由落体的时候,但几次以后,她顺着女怪人踩出来的几个落脚点,居然晃晃悠悠回到了洞底。 那两条蛇追着她飞出,竟齐刷刷掉了下来,成了两张蛇饼。 第七十一章 暖地安枕 大快朵颐之后,丁潇潇和屈雍抱着肚子,觉得人间真是美好。 丁潇潇枕着胳膊躺在坑底望着天,看见一颗长庚星早早挂在正上方。 屈雍坐在火堆旁边,虽然是夏末,但是坑底寒气极重。这等一天只能见到一个多时辰阳光的地方,蓄不到什么阳气也数正常。 尘埃落定,两个人难得放松了精神,打嗝都更畅快了些。 丁潇潇忍不住看着火堆对面,一半阴影一般明朗的那张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眼眉深浓,看起来和西归城里那些浅眼翠黛百姓有很大的不同。 每次看见这双眉毛拧在一处,都是自己深陷危机之时。 不论情况多糟,他从未想过舍弃自己。 渐渐有点认命的丁潇潇望着他一脸安虞,脑子一抽说了一句:“谢谢你。” 屈雍没有回答,反而一句话扣住了她的命门:“谢我?怎么谢,以身相许吗?”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丁潇潇惊坐起来,指着闭目凝神的女怪人说道:“你说,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见她故意岔开话题,屈雍也不再追问,他坚信总有一日,这个滑不留手的丫头会主动点头的。 “她的功夫高深莫测,只可惜,困在此处,白白耗费了。” 丁潇潇看着女人略带痛苦的神情,轻声问道:"她真的把功力给了我?" 屈雍又往火堆里加了一块枯树枝:"你自己应该有感觉吧,灌顶是可以传功的,只是一开始我以为你会承受不住,没想到你脑子不好,身体、筋络倒是强悍异常。" 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聊天方式,并不适合丁潇潇,她恨恨地瞪了屈雍一眼:"你什么意思啊?" 屈雍大笑起来:"就是夸你天生就是练武奇才的意思。" 丁潇潇心里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写的,这个大郡主痴傻多年,又能怨谁。 只是她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那个黑衣人为什么把自己扔到此处,这里除了这又疯又怪的女人,并没见到其他特殊的东西。还有那块木头,用到什么地方呢? 丁潇潇看着眼前的火堆,心中苦笑,自己捡的这个任务物品,仿佛除了烧火,也没其他物尽其用的途径了。 屈雍看火堆烧的差不多了,用树枝将燃烧的柴火移到一边,指着烧热的地面对丁潇潇说道:"将就在这睡一下吧,明日天明,咱们得想办法离开。" 摸了摸热炕头一样的地面,丁潇潇很是感动,她看着稳坐不动的屈雍,想要问问他怎么睡,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在这等情势下说出口,未免显得过于暧昧。 看出她犹豫,屈雍将身边捡回来的枯枝狠狠加了几根,粗生大气道:"让你睡你就睡!今天你平白被灌了这么多内力,急需修养调息。你既然不会吐纳,睡觉就是最好的方法。本城主还不至于对你采用什么乘人之危的办法,安稳睡下便是。" 丁潇潇的脸红了又白,她确实没有担心睡梦中被轻薄,单纯是因为关心屈雍怎么安置,见自己被误会了个彻底,她怒道:"爱睡不睡,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屈雍笑道:"我不敢睡啊,守着你这么个为了我痴症能好、性命能豁出去的爱慕者,万一我睡熟了你跑来投怀送抱,那孤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再也不想和他废话,丁潇潇和衣而卧,生气归生气,但是触碰到温暖的地面全身为之一松的瞬间,她对屈雍还是感谢的。只是依旧扭过了身,再也不愿转身看他一眼。 许是怕她真的生气,屈雍又缓缓说道:"我没留一句话就出了城,已经两天了,估计临邑和项大人他们现在一定急疯了。我是实在睡不着,等夜深了倦了,惬一惬就行。" 即便是听了解释,丁潇潇还是气鼓鼓的不愿回头,她将下巴埋进衣领,突然忍不住想起柳曦城,想起薛峰,甚至想起宋和宋安兄妹俩。自己这次突然失踪,不知道他们几个会有什么反应呢。 屈雍看着火堆对面的丁潇潇呼吸逐渐均匀,便将目光转向角落里仍在打坐的怪人,很是戒备的盯着她。 承阳府中,宋安盯着自己哥哥,心里有种陌生又恐惧的感觉。她实在是不明白,前几天还和自己一样,不,甚至比自己更恨丁潇潇那个傻子的亲哥哥,怎么突然之间换了一副心肠。 若不是他们一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宋安几乎要怀疑,是有人易容换了自己哥哥。 "到底,是为什么?"宋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上午她听闻自己哥哥居然为了找大郡主,不惜大动干戈,更是单枪匹马要去闯城主府。她生怕哥哥此举激怒屈雍,得到消息便套了车赶了出去。 到的时候,正见他面红耳赤正要与临邑动手。 那是西归城主的侍卫长,和他正面冲突无异于叛城,可哥哥居然根本不在乎了,这还是她那个韬光养晦稳如泰山的哥哥吗? 宋安不敢哭,她脸上的疤不允许她流泪,可是从小到大,她从未想今天这样委屈,想放声大哭一场。 "你居然把几个最精干的护院都派给丁潇潇那个傻子,这也算了,就因为他们一时不查,你居然将所有人打断了腿骨?"宋安并非个会心疼下人的主子,只是觉得哥哥为了丁潇潇能如此决绝,自己怕是也要步他们后尘了。 "你明明知道,我那么讨厌她,是她,抢走了屈哥哥,是她,害得我一脸疤痕无法见人!哥!你到底怎么了?那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着魔一样?" 任凭妹妹喋喋不休,宋和始终不发一言,薛妈妈看出势头不对,上前哄道:"今天都折腾了一整日,少君也累了,小姐不如跟老奴先回芳菲园安置,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宋安满眼的泪不敢流,她看着自小引以为傲的哥哥,不敢相信他居然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 "谁?" 本来扶着宋安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听见这么一句,薛妈妈茫然回头。 "是谁,让少姬知道,本君在城主府的!?" 话语低沉,冰冷刺骨,薛妈妈顿时膝盖一软,当时便跪倒了。 第七十二章 夜访承阳 宋安不敢置信的看着哥哥,她使劲儿拉着已经瘫软的薛妈妈,想把她从地上捞起来。 "薛妈妈可是奶大了你的妈子,哥哥到底为什么,要这般……"少姬的话说了一半,被宋和冷冷一记眼眸瞪了回来。 "本君想知道,到底是谁?!" 这话一出,旁边的肖管家膝盖也挺不住了。 "老奴,老奴今早去小姐院子里,想确认一下,郡主到底是不是回来了。就,就和薛妈妈说了几句。" 今天,如果不是宋安出现的那么不是适合,少君极有可能不管不顾,已经冲进城主府看了个究竟。最起码,大郡主到底被藏在哪里,即便不能确认,也可得些线索。 可他不愿当着妹妹的面动手,再加上首辅大人居然也在,出面承诺一定助宋安成为城主夫人。除了承诺,还添油加醋说了不少恭维宋安,恭维承阳府的话。 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变暖,宋和深知自己目前火候未到,得罪屈雍还好说,开罪首辅大人确实万万不能的。 不一会儿柳曦城也出来了,说了一堆宋安的伤情,又要禁忌这个又要防着那个,让宋和不得不带着她先回承阳府。 接下来半日搜索,果然毫无进展,宋和越想越气,终于下令将前日陪护大郡主的家丁全部打断了腿。 薛妈妈此刻哪里还敢隐瞒,慌忙解释:"确实如此,当时老奴就说,轻声点万不可让小姐知道。少君从小疼爱小姐,从未因外人逆过她的意思。要是让小姐知道,她定会伤心。可谁知道,老奴声音太大,还是让小姐……" 少君眸子一闪,河道:"我在问是谁!!" 肖管家伏在地上,声音都发抖了:"是老奴,老奴没抗住少姬询问,告诉了她。" 宋安盯着哥哥一步一步走到肖管家跟前,她感觉自己的血也跟着肖伯凝固了。 以前觉得哥哥虽然对外人冷漠,待自己好就够了,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哥哥发起火来到底有多恐怖。 "少君,少姬……"一个小厮急匆匆而来,看见眼前的场面顿时语塞,意外的看着承阳府仆役中资历最高的一男一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宋和停下脚步,缓缓看了他一眼,小厮接受到信号,慌忙跪地开口道:"角门那里来了个怪人,指名一定要见少君,他说只要给您看这个,就一定会见他。时辰不早了,奴本来是想打发走他的,可是这个人又怪又拧,怎么说也不肯走,还威胁说,若是让他走了,少君定会怪罪。所以……" 小厮说着,偷瞄了少君一眼,见他面向自己缓缓伸出手,便赶紧起身将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字条,仅仅写了一个字"梅"。 宋和将纸条握入手中,看了小厮一眼,对方和他还是不够熟,分析不明白这一眼的意思。 一旁跪着的肖管家迅速起身,赶紧吩咐道:"立刻把人请进来,少君在书房见他。" 原本憋了一肚子气,宋和看了肖管家一眼,直到小厮都跑没影了,才抬步向书房走去。肖管家抹了抹额头的汗,对着薛妈妈挥了挥手,示意她带着小姐先回去,自己则加快脚步赶紧跟上少君。 宋安最终还是没忍住,望着哥哥的背影,一行泪滑了下来。 片刻之后,在书房内多了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宋和一脸泰然的看着他,眼神中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喜悦,只是平如秋水。 "深更半夜,我一个白衣在府邸见东临使者,被城主或者臣工们知道,迟大人可能想象有何后果?" 男人拉下帽子,果然是头发白了一半的迟梅公,他哈哈笑道:"即便如此,少君也还是舍不得不见我,不是吗?" 宋和没有直接回答,等到肖管家给迟梅公让了座备了茶,又冷了他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在下是个闲人,可迟大人却忙得很,这半年往返两城之间已有四次。夜已深,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别耽误迟大人。" 迟梅公喝了口茶,大赞一番,而后才开口说道正题:"既然少君有空,我也就不在乎多叨扰片刻了。" 肖管家刚才被问责时,生生磕到地上的双膝还疼着,若是这样没头的站下去,确实有些困难。 "迟公是东临使者,承阳府却是身份尴尬,若您没有重要事情,不如明日下了拜贴正大光明一叙。" 承阳开府是东临叛臣,即便过了这许多年,当初的人早就不在了,可但就立场这一点来说,东临使者和承阳少君之间,也不该产生什么交集。 听见肖管家算是下了个逐客令,少君也未置可否,依旧淡淡的看着迟梅公。 "听说,今天少君去城主府找人了?"迟梅公又喝了口茶。 肖管家眉头一皱,觉得这迟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让自己领一顿板子,他心里是不舒服吗? 见主仆二人都不做声,迟梅公继续说道:"听闻,少君对和山居也很感兴趣?" 听见这三个字,宋安的眉头略略抖了抖,但还是没说话。 死皮赖脸半夜求见,进了人家家还被如此冷遇,迟梅公却是不急不躁。他打定主意要让少君主动开口,如若不然,自己今天多半算是白来了。 "少君自有雄心壮志,迟某佩服,只是听闻今日您去城主府找的居然是我城郡主,实在是可惜可叹啊。迟某眼睁睁看着您错失了一次逼宫的机会,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管家膝盖也不疼了,麻溜地将迟梅公喝剩半杯的茶盏换一满杯。这么多年伺候在少君身边,他对于这位主子的心念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果然,听迟梅公这么说,少君脸上总算有了些许波澜。 全当没发现端倪,迟梅公又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今日,不光是大郡主不在城主府,城主本人也不在。据我的探子回报,屈雍已经离城两日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少君今日见到首辅大人坐镇城主府中,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第七十三章 怪人开口 黎明时分,丁潇潇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感觉到的是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结了一层露水,她以前也露营过,却从没有这种感觉。刚抹掉脸上的水,迎面走来的一个“彩旗”,腰里缠着几捆褐色的绳索,晨风之中飘飘荡荡。若不是一早就认识这位西归城主,丁潇潇几乎要以为这深坑里多了一个雄性怪人。 “你,哪来的绳子?”丁潇潇本想问他衣服是怎么了,突然想起昨日他护着自己,让女怪人给背后来了个厉爪刮痧,顿时拐了个弯,问起绳子。 屈雍略略喘息,见她神智清明的醒了过来,微微松了点紧绷的一张脸:“我看你睡得挺熟的,怎的我不出声你反而醒了?” 看了看峭壁上新留下的蹬痕,大大小小上上下下至少几十个,丁潇潇怀疑屈雍这一整夜就没停过,脑子里顿时出现他带着一身碎布条子上窜下跳的画面。 丁潇潇刚想嘲讽他两句,突觉小肚子有点灼热感,她下意识狠狠提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那股子乱窜的炎气瞬间窜遍全身,转而归顺入体。 “你会吐纳了。”见此情形,对于零基础菜鸟被一个女疯子灌了顶这件事,屈雍总算是彻底放心了,继续抬起头盯着洞口。 火堆已经熄灭了,昨天他们采集的枯树枝还剩了不少,看样子从后半夜起,屈雍就没休息,一直在想办法逃出深坑去。 崖壁上有不少藤条,虽然长短粗细不一,好在韧性还算不错,屈雍将能够的着的藤蔓编成一条,缠在腰间想找地方吊住,再一点一点向上。 然而,这深坑困住女怪人是有道理的,屈雍虽不精通轻功,却也是当下高手排行前十。可他想了一夜,试了各种方法,却连蛇窝的那块岩石都没办法够着。 丁潇潇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开心,抱着双臂在一边看着屈雍,又一次冲刺失败,狼狈落回。 她像个叛逆期的调皮少年,盯着平日里的翘楚出丑,深感开心。 "他如此根本就是白费力气!"有人在耳边说道。 屈雍又一次蹿上洞壁,这次操作不当,比前几下更早落了下来。丁潇潇笑着回应道:"可不是嘛,你看他……" 突然,她意识到在这个洞里,不应该有第三个掌握语言功能的人才对,她仓皇回头,果然看见那个女怪人站在自己身后。 "你,你,你会说话啊!?"丁潇潇看着女怪人,想起昨天系统曾经提示过的选项,虽然自己没来得及选。可这延迟也太长了,这npc这么久才开口,她怎么不干脆等自己走了再说话呢? 女怪人还是那副长草的打扮,和坑底的环境融为一体,可她的目光比之前好似正常了一些,最起码能正视着丁潇潇,眼睛在看她,心也在看。不像原来,空洞洞的一双眸子,无心无神。 "我当然会说话了!"女怪人对丁潇潇的质疑似有不满,她瞪了丁潇潇一眼,而后看了看专心登天的屈雍,冷冷道:"那个傻子在干嘛,装兔子也太大只了点儿吧。" 装兔子…… 丁潇潇使劲憋着,好悬没喷出来狂笑一顿。 "这几天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那你怎么会在这个坑里,又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呢?"丁潇潇继续问道。 女怪人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致傻的穴位,她看着丁潇潇的眼神再次迷离起来,嘴里喃喃道:"在这里,为什么?我怎么在这?" 见她好不容易开口说话,才沟通了两句便开始出现胡言乱语的前兆,丁潇潇挤按睛明穴,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什么作用,但是看电视里那些有腔调的人发愁,都是这样做的。 只是,人家揉的那是眉心。 "你想做什么!?"屈雍跳了一头汗,发现丁潇潇好像异常安静,回头看时见她与那女怪人的距离早就近的超过了安全距离,心底一慌飞身便冲了过去。 原本还在恍惚,怪人一见屈雍冲了过来,举手就是一掌。 没料到这怪人突然长了本事,屈雍侧身一让,堪堪躲过,背后渗出一层冷汗,蛰的伤口又疼又麻。 丁潇潇骇然道:"你干嘛!?" 说话间,她拦在女怪人身前,挡住了屈雍。 看见她,女人的目光又清澈了一些:"刚才你不是也在看笑话,突然拦着我干嘛?" 看笑话?屈雍盯着身前这个刚刚到自己胸口高的丫头,赞叹她没心没肺真是到了一定境界。 "是挺好笑的,那也是我才能笑。你想欺负她,那可不行。"丁潇潇傲然道。 不管这身功夫是哪来的,反正她如今也是有拳脚傍身的功夫少女了,自己费劲写的男主,当然自己护着。 女怪人看了看两人模样,突然大笑起来,和昨天找不到调的高低起伏不同,这次是很正常的笑声,但是不耽误刺耳难听。 "我要是杀了你们其中一个,另一个应该会杀了我报仇吧?"女怪人终于笑够了,可说出来的话还不如继续狂笑。 丁潇潇还没来得及紧张起来,屈雍先摆起架势:"虽不知前辈来历,但是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阁下何须如此。" 女怪人缓缓垂下头,反复念着:"何须如此,何须如此……是啊,你又何须如此,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算了!" 屈雍将丁潇潇拽到一边,低声说道:"她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你躲远些。" 丁潇潇顺从的缩到一边,可心中却忍不住吐槽,这女怪人何曾对劲过。 "丁远峰!你这个畜牲!"女疯子突然指着屈雍,念出了一个让在场二人很是惊讶的名字。 东临城主,丁远峰!? 这女人和他有仇? 为何会在西归地界里藏身? 还藏了这么多年? 简短目光交流之后,二人确定对方也不比自己多知道半个字,又同时将注意力放回女怪人身上。 就在此时,丁潇潇腰间一松,束腰开了一道结,一个木头片从腰间滑落,弹性极好的蹦到三人中间。 第七十四章 飞上岩石 丁潇潇见状,忙上前捡。为了这么个小东西,她已经遇险两次了。虽然至今还是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她觉得有它总比没有强。 毕竟,口袋空空,心里发虚啊。 女怪人野兽般低吼了一声,眼睛冒了火一样盯着丁潇潇,甚至连她捡东西的动作都未加阻止。 屈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觉得这么个破木头片带在身上,这丫头是不认识火匣子吗? 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木头片已经回到丁潇潇的腰间,松了的扣结也系好了。 之后她有点心虚的看着女怪人,怕她当场说出这个东西是什么和山居的信物,屈雍万一怀疑自己,她那点自嗨型的演技实在不够看的啊。 落进这个怪地方之后,屈雍也曾问她,那个黑衣人到底想干什么,丁潇潇凹人设——装傻,含糊过去了。 可现在,她分明小心收着这么个东西,再红口白牙的说不知道黑衣人找自己干嘛,恐怕交代不了。 女怪人恨完了之后,突然眼眉一转,怪字变成泪字,忽然哭起来了。 笑还能受得了,突然泪水滂沱,丁潇潇有些吃不消了。 屈雍还是紧紧将她护在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女人的一举一动。 女泪人不抽泣,不号丧,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其他的声音,满脸的泪将多年未曾擦拭过的脸流出一道一道的泥石流,所过之处倒是白皙起来的。 丁潇潇觉得,这女人是在看自己的,可又像是不怎么想看,她抬眸瞄自己一下,垂眼思三秒的,让丁潇潇觉得有什么惊天大事就要发生,自己却全然蒙在鼓里似的,滋味很不好。 不要在以她为轴线展开故事支线了啊,她要杀青啊,只想杀青! 忽的,东面的天空升起一个赤红色的烟弹,紧跟着便是第二颗、第三颗。 屈雍看见这红透半边天的信号,顿时眉头大皱,他顾不得眼前的女人誓要把疯傻这些年淋进脑子里的水全部倒出来似的伤春悲秋,揪住她大声问道:“到底怎么出去,西归城主请教前辈指点!” 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但是丁潇潇觉得屈雍已经急疯了,这女人要是能知道怎么出去,她这么多年呆在这里吃死动物肉,这里是训练野外生存技能培训基地吗? “她都成这样了,问还有什么用,别逼她了。”女怪人变成了女泪人之后,看着丁潇潇的眼神有些柔软,让她开始不忍心见这女的被屈雍如此逼问。 心里也明白如此下去必然没什么结果,屈雍默默松了手,女泪人竟趁此机会缓缓退了几步,尔后竟扭过头跑走了,几下便跳进半空中一个深洞里面,转瞬便没了动静。 她的这几步跑让丁潇潇很是意外,认识她也有三天了,从没见这女人正常平移着走过几次,基本都是上下前进,活像个成了精的跳跳糖。 跳着走…… 丁潇潇看了看高高的坑顶,又看了看面色还算泰然,但是着急如五内俱焚的火光就快从眼睛里喷出来了的屈雍,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念头,真坑啊,丁潇潇你这算不算是狠狠深深的坑了自己的男主。 一股慈爱之情压着愧疚从丁潇潇心底涌出,自己好歹也是有点buff在身的人了,这个坑她要带着自家男主跳出去! 丁潇潇拽下屈雍身上的绳索,顾不得草芒刺手,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说道:“等我先上去,然后放绳子下来拉你。” 屈雍就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这个突然打了鸡血的小丫头:“你,上去?还能拉着我?你有几两重啊。风能把你吹上去我倒是相信,把我拉上去?!别傻了,我再想想。” 屈雍说着,往女怪人消失的狗洞看了一眼,跟着她进去或许能寻得一丝生机,但更可能陷入其他危境。 抬头看了看快要散尽的红烟,屈雍两下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别傻了。你忘了?我们就是从这个洞里被她带来的,那里面漆黑一片、岔路繁多,短时间内更看不到出路。”丁潇潇一句话,打消了屈雍这个不靠谱的念头。 说罢她便纵身一跃,登天踢一步竟有一人多高,几下就窜上了昨天挂她的那块岩石。 只是这一次,她是稳稳当当的站在上面。 “上来啊!”绳索已经放下,可见屈雍还在发愣,丁潇潇大喊道。 “不行啊!”屈雍收回自己诧异又有点五味杂陈的心绪,大声回应,“我比你重太多了!把绳子捆在岩石上,我再爬!” 丁潇潇轻哼一声:“你以为你搓的绳子有多长?捆岩石?别废话了,快上来!” 屈雍看着高处显得像只小家雀一样的丁潇潇,敷衍上前拉了拉绳索末端,没敢使劲儿,怕把她直接拽下来。 绳子被拉直,丝毫没有松动,屈雍存心想告诉丁潇潇她这办法不靠谱,刻意加了一点气力又拉了拉,绳索就像在岩石上扎了根,还是纹丝不动。 略感诧异之下,丁潇潇耐不住了,大喊道:“绣花呢!?你快上来啊!” 见她如此笃定,屈雍飞身而起,没有把体重全挂在绳索上,但有这个借力,还是顺利踏上了他尝试一夜都未能成功的岩石。 蛇血还殷红的印在上面,昨日被三条蛇围攻,挂在这里岌岌可危的那个丫头,如今却神采奕奕稳如磐石一般立在上面。 几日未曾梳洗,她头发散乱了些,可在阳光下整个人仿佛待放的牡丹,明艳大方。 “看什么啊,赶紧把绳子解下来,还有一大半高度呢!”丁潇潇见屈雍傻子一样,忍不住开口催促。 “你怎么……”屈雍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你怎么这么重?不对,你怎么这么大力气?好像也不对。 丁潇潇见他起疑,解释道:“这是我昨天被挂在这,差点成了给蛇送的腊肉那会悟出来的。被那个女人灌顶之后,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身体特别沉重,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当时我突然想到物极必反,顿时身体一震,立刻身轻如燕了。” 屈雍从一开始想要的是,就是一个像丁娇娇一样依托自己的蒲苇丝,可眼下,自己误打误撞带回来的“夫人”,越发强悍起来,他竟有点不知道如何相处了。 第七十五章 东临出兵 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环中间,凹陷的银白色世界仿佛终年不化的冰晶,嵌在土地上。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咸味,积累的盐层仿佛一张地毯,吸走了喧嚣,留下安宁静雪。 原本是恬静又安宁的景象,如今却被一片喊杀声打破。卤水池里一半是红的,雪色盐道上落着一片一片的血,相映之下红的渗人。 喊杀声并不激烈,树林、盐道、卤水池都是吸收声音的好材料,只是声响不大,可惨烈程度并不因此减轻分毫。 五座盐矿自从交接给东临,矿工与班头的矛盾久未停歇过。东临城属地并无盐矿,毫无开采经验,派来的班头也都是些作威作福的大爷,从本心就没瞧得起西归这些蛮人,更别提地位低贱需要出卖人身换口饭吃,像狗一样活着的矿工了。 由于工人们与盐矿签的是死契,将自己一辈子卖给盐矿,换取一家老小的口粮。因此,班头们使唤起矿工是毫无顾忌,几乎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 迟梅公骑在马上,远远看着收割韭菜一样的杀戮现场,淡淡的瞥了一眼身边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承阳少君,低声道:“此乱即便现在不生,不远将来必然会发作起来。如今,情势还控制在我们的手里,还可利用这次机会,少君在平乱之中获得极高的声望,还能赢得我城城主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西归嘛,自然是要归的。” 宋和默然,狭长的眸子看不出半分波澜,杀人的血兵器的光,在他面前仿佛绿树鲜花清风霁月,丝毫掀不起情绪。 “别忘了暗号,老臣得先走了,去应付临邑那个傻子,还有项亥昶那只老狐狸。这会子,他们怕急的是要把驿馆拆了。”迟梅公说罢,看了看宋和身后与他一样安静的活似两排影子的府兵,顿觉什么主子带什么兵。那个屈雍,身边就配跟着临邑那呜呜喳喳的武痴。 驿馆门前,首辅大人坐在轿子里,面沉如水,临邑则站在门前一遍一遍得问,他家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看门的两个随从都是年岁极高了,临邑甚至怀疑,迟梅公带着他们俩来,到底是打算谁伺候谁。 “我家大人每早都出去抻练抻练的,要不然哪能这么大岁数还神采奕奕的?你别着急啊临大人,到时候他自然就回来了。”老者不紧不慢道。 临邑回头看了看脸色发青的项大人,哪里有心情和他墨迹,急急忙忙问:“那迟大人去哪里晨练你总是知道吧,带我们去找他!” 老者眨眨眼睛,缓慢开口:“去哪里练啊,那老奴确实清楚,迟府上下,老奴伺候老爷的时间算是最长的了……” 旁边的老头开口道:“你最长?!胡说八道,明明是我最长。” 临邑天灵盖都快掀了,他真想撬开这两个花白脑壳,看看迟梅公到底去了哪里。 “别争了,你们俩到底谁知道迟大人去哪里晨练了!?快说!” 俩老头同时开口道:“自然是老奴知道!” 两把斧子快在腰间别不住了,临邑青筋暴跳地喊道:“快说!!” 像是怕对方比自己嘴快,两个老头争先恐后的说出一个地名:“坛北密林!” 临邑听完一脸懵,他回头看了看项大人,想知道这位见多识广的是否听过这地方。 “那是东临城!”首辅说罢差点要咳出血来。 临邑抽出斧子,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敢涮我!找死!” 老头颤颤巍巍道:“没,没有啊,临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旁边一直对他闭口喷气的老者也开了口:“大人却是一直在那里晨练啊,自然是我们东临的地盘,您生气什么?” 临邑怒道:“我管他在东临去哪里练,我是问你们,迟梅公现在,今日去了什么地方晨练!” 俩老头齐声道:“那不知道。” 就快七窍生烟的临邑,又听见了一句吐槽。 “我们俩这是第一次到西归城,除了驿馆哪都没去,怎么会知道哪里能晨练,大人有会去哪?” “正是正是,临大人您可错怪我们了。” 倒是成了自己的错了,临邑苦笑一下收回斧头,冷冷问道:“那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老者摸了摸脖子,愤愤道:“自然是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啊,他回来也要走这道门,大人就和老奴们一起看见了。在这里不停地追问,也没有用处啊。” 就在临邑觉得不把这俩老脑瓜削掉一半,便难解心头之气的很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马背上的迟梅公气定神闲,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看见首辅大人和临邑都在驿馆门口,他佯装出一脸震惊,翻身下马,拱手道:“哎呦,首辅大人,临邑大人,您二位这么早是有什么事情吗?老何老马!你们两个啊!怎么也不请大人们进去坐,上杯茶,先替本官招待一下!?” 临邑没心情听他客气,项大人也从轿子里走出来。 “不必了,迟大人,今早听闻盐矿上出事了。您昨天到城主府一直说有事情要禀告,是不是与盐矿有关?”临邑急忙忙问道。 迟梅公搔了搔他半白的发鬓,一脸懵懂道:“出事了?盐矿最近确实有矿工生事,再加上东临城没有开采过盐矿,也不懂得怎么运作,所以这次来就是想谈一谈盐矿经营管理怎么合作。谁知称城主抱恙,老臣正想不若今天再说。毕竟城主有命,只能与西归城主定夺,毕竟是民生大计,若是传的沸沸扬扬,对两城邦交、内城事务都有不小的影响啊。” 临邑脑袋嗡的一声,他早就猜到了,迟梅公此来定是呵满了一肚子坏水,准备到西归倾泻一番。却没料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事情。 首辅大人怒道:“既然已经如此严重,你昨日为何要死不说?!” 迟梅公摊了摊手道:“不是和你们说了多遍,城主吩咐的吗!?为人臣,必得听从命令不是?” 看俩人一脸不忿,迟梅公又得意洋洋继续说道:“二位也无需担心,不过是些刁奴闹事,东临城定会派出护城军,绝不让暴乱扩大,您二位就放心吧!” 临邑急道:“什么!?东临出兵了!!” 第七十六章 双斧临邑 首辅大人闻言也颇为震惊:“盐矿既然说好是作为聘礼,你们东临没有如约让二郡主出嫁,送来的大郡主也未履行婚约,一直客居在西归,这盐矿如何就交付给东临监管了!?况且,矿在我西归属地内盆洼之地,你们东临城的军队,怎么敢长驱直入,打我东临的矿工!?” 迟梅公一脸莫名:“这件事,我们在朝堂也争执数次了,你们城主从未反悔过啊。上次我把嫁妆都送来了,你们是什么意思,又要悔婚吗?至于出兵,确实是无奈之举,矿上有我城不少贵族亲属、财物矿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矿工砸抢杀人吧!?” 说罢,他两手一摊,一副我哪说理去的委屈。 临邑气得发抖,腰里的斧头像是要自己蹦出来似的。 “丁老头生的这两个妖妇!我临邑有生之年,定要手刃而后快!” 这句话在临邑喉头翻涌着,死死压住才没从嘴里冒出来。知道自己不能在驿馆动手,临邑咬着牙翻身上马,先回城主府点兵。 迟梅公在后面大声吆喝道:“城主可好些了?老臣还记着和他谈盐矿的事情呢,昨天要是能商谈一下,今日之祸十有八九便可避免了!要是有消息,还烦请派人来驿馆知会一声啊!” 临邑手心冒汗,根本懒得再看他一眼,生怕自己憋不住,一斧子上去给他来个对切。 首辅大人深深叹了口气,见城中百姓在周围窃窃私语、面露不悦的神情,顿时心狠狠沉进来了肚子里。 这个丁潇潇,到底把城主引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要出大乱子,一发不可收拾吗? 出兵打仗的事情,他就帮不上什么忙了,轿夫缓缓扛起轿子往项府走去。没多久,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到轿前,凑近窗口嘀咕了几句,首辅大人面色突变,急忙喊轿夫转头,马上到城主府去。 临邑几乎到了滚鞍下马的程度,他急匆匆冲进府内,命令所有人立刻集合,只要能动的一个不落。 片刻后,几个边跑边穿鞋,原本尚在睡觉的守夜巡逻也到了,城主府内能调配的府兵全部在这里了。 “所有人听着,跟我去盐矿救人!城主未归,护城军暂时调动不了,就靠咱们几十个抵御东临先锋了,大家有没有决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毕竟是临邑训出来的,所有人举起兵器大喊三声必胜,立刻去后院调马。 临邑摸了摸腰间的斧子,像是战前抚慰老友一般,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扭头,满脸汗水的柳曦城正站在他身后。 “街上都乱了,好多人说盐矿出事了,难道……”柳曦城并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看城主府这副光景,想必消息也差不到哪去。 临邑微微点头,之后愤然道:“迟梅公那个老狐狸,这是下好套就等咱们钻呢。” 柳曦城叹了口气道:“今天我去承阳府给少姬看诊,发现府内很不寻常,门口的护卫只有一个人,整个院落到处空空荡荡的。虽然不是每次去都能见到少君,可今天我去的格外早,他也不在府中。很是奇怪……” 他话音刚落,上气不接下气的项大人也快步走了进来,大声道:“宋和,宋和,他带着府兵一早就出城了!” 他出城干什么?还带着府兵? 临邑的脑子转不过来了。 柳曦城大叫一声不好:“现在城主避不见使者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承阳府若是此时出兵平乱,只会声望更响,到时候……” “卑鄙无耻!可是承阳府是东临叛臣,怎么可能和他们苟且?”临邑的脑子还是停在承阳府是个幕府的层面上。 只是,百年幕府早就变了心肠,觉得自己委屈求全也算到头了,城主的椅子是时候也该换个人坐坐。 项大人看他一时也转不过弯来,懒得解释,催促道:“赶紧去,别让承阳府抢了先机。” 临邑也认为盐矿暴乱是当务之急,东临借机出兵,难保不会趁此机会直捣西归城内,若真到那一步,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柳曦城见状也跟上去道:“我也去。” 这位上马可战,下马可医,自然是紧急情况下的不二人选。 临邑没空客气了,只是微微点头,同时吩咐立刻给柳神医备一匹马。 片刻后,西归街头一阵尘土飞扬,一队轻骑策马疾驰,穿过城门直奔盐矿而去。 西归盐矿是矿石盐,需要下井采矿尔后再入卤水池。辛劳自不必说,坑道下危险程度也可想而知,尤其是劳工过度疲劳,监工不管工程质量只顾催促挖掘。 盐在任何时代都是关乎民生的大计,是国之重器,对于东临、西归这样的边境小城来说,盐更是统治的根基之一。 可以说,西归能建城,与当初宋公为其发现盐矿之举密不可分。掐住盐矿,就等于扼住了东临的半个咽喉。但是东临擅长制铁器通文字,在这一项上算是搬回一成。 所以,得了盐矿之后东临各大势力都想插一脚,五座盐矿均聚集在一个小盆地里,被东临四大世家分割了个干干净净,几乎要挤破了头。 如今矿上出了问题,东临以宗亲世家安稳受威胁公然出兵,自然很容易就找到了个借口。 此刻盐矿已经血流成河,东临的护城军不知从什么地方涌来,扬起大旗呼啸而下。 矿上不少人的亲眷都住在西归城边的贫民区里,得知家人在矿上出事,平民开始向盐矿涌入,眼看就要乱作一团。 和老狐狸打交道,临邑不行,但一到战场,他便如鱼入水,拔出双斧迎人而入,生生豁出一条血路。 不远处,隐身在山林之中的宋和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眉头微微挑了挑,临邑不失为一员猛将,只可惜了如今的情势,他怕是要彻底陨落在此了。 宋和身后,人和马都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和动作,就像不存在一样,隐藏在深林之中。 眼看着临邑与东临军厮杀起来,宋和旁边一个武官有些安耐不住了:“少君,再不动手,怕要让城主府抢了风头啊。” 宋和微微眯起眼睛:“未到火候。” 话音刚落,原本占有优势的临邑突然发现,一群穷苦百姓从矿坑一角涌入,疯狂地寻找自己在盐矿的亲人,顿时场面大乱。 第七十七章 小白栓子 山坡上,一个小儿正在放牧,他赶的羊群里有一只刚下生不久的,原本随着羊群一起在山坡上吃草,吃着吃着便沿着草木更丰美的山坡越走越远。 小儿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悠闲的晒着太阳,很是惬意,完全没有留意。 不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急急寻来,左顾右盼一番,远远看见绿草甸上点缀的几朵白花,顿时一跺脚,边喊边加快了脚步。 “栓子!栓子!谁让你到这来放羊的,是不是皮又痒了!” 被喊作栓子的男孩猛的坐起,看见爷爷怒气冲冲而来,赶紧拿起小鞭赶着羊群下山。 “不是我赶着它们来的,是它们觉得这里草长得好,自己非要来这吃。孙儿是没办法啊!” 说话间,老者已经到了跟前,他朝男孩儿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 “胡扯!我还不知道你,懒得放羊,找个草茂的地方由着它们吃就好了!你个不省心的,让鬼号坡的厉鬼把你抓走,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男孩捂着腚,继续赶羊,往回刚走出几步,突然发现自己最心爱的那只羊羔不见了。他顿时急了,将鞭子塞给爷爷,掉头便跑。 “你这个死孩子,又要去哪?!”老者跺着脚高声叫骂,“那边就是鬼号坡了,给我滚回来!回来!!” 羊群受了惊,往不同方向跑去,老人怕丢了羊,又怕孙子出事,两头着急。 “龟孙子,等你爹回来打断你的腿!”老人破口大骂,却不知捎带脚把自己也侮骂了。 男孩儿头也不回,只回了一句:“看好羊,我去找小白,马上回来!” 不管爷爷在后面跳脚,男孩儿执着的寻找自己从下生起就抱着睡的羊羔子:“小白,小白!别去鬼号坡啊!小白!” 男孩的声音有了些哭腔,鬼号坡的恐怖他是亲眼见过的,隔壁村一个小叔叔来走亲戚,误闯进去,就在众人面前没了踪迹。 传闻鬼号坡有个大坑,任何东西靠近都会被吸进去,只要落进去都是有去无回的。每每夜深人静,那里还会时不时传出鬼号的声音。鬼号坡这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小白,他心爱的小白,要是调皮跑到那里……男孩摸了摸不知何时爬到脸上的泪,又喊了一声:“小白!” 别说小羊了,这坡上到处是恣意生长的蔓草,一步一个坑,两步一个绊死狗,男孩儿走的跌跌撞撞,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缓缓跪坐在地,心里升起无数个如果,悔恨交加。 就在此时,一阵稚嫩的咩咩声传了过来,本已经瘫软在地的男孩猛地蹦起来,大声喊道。 “小白!” 那声音,真像是回应一般,又见了一声:“咩……” 男孩儿抹干了泪,一脚沈一脚浅的向前冲去。刚走没几步,他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跌坐在草地上,滑草一样急速向下,深感不好的男孩慌忙抓住了身边的草叶子,但是由于冲力比较大,草叶接连被拽断。 好在最后脚下一空的时候,一棵盘根错结的绊死狗狠狠捆住了他的双腿。草茎上面的刺扎进男孩儿的裤管,疼是疼,但比起直接掉进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深坑,还是感觉很幸运了。 冷汗略微干了点,男孩听见小白的声音,看见自己心爱的伙伴用与自己相同的一个造型,也在坑边摇摇欲坠。 这小羊羔子皮是皮了点倒也不傻,知道此刻不能使劲挣扎,绊死狗若是断了,小命休矣。 “别怕,我来救你了。”男孩说着,想尽办法向小羊靠过去。这个坑洞出现的奇怪,周围都是滑溜溜的草甸子,就像一张藏在凹处的血盆大口,只等他们这种不要命喜欢在鬼号坡上吓跑的动物。 稍稍挪了两下,男孩又往下出溜了几寸,他不敢动了,也不敢喊。爷爷年纪大了,他若听见声响赶过来,恐怕更危险。 小白显然要坚持不住了,摇摇欲坠的恐惧和见到主人的兴奋,让它不再像刚才那样安分,挣扎着想到男孩身边去。 “别动,小白你别动!!”男孩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绝望的氤氲。 他不敢想,若是小白一脚踩空掉进去,已经摇摇欲坠的自己会如何。 脚下的坑洞一阵一阵的臭气伴着妖风往上窜,男孩不敢往里看,努力望着蓝天白云,不断的告诉自己,今天肯定能回家,还要带着小白一起。 绊死狗毕竟是棵损人不利己的草,哪里经得起一只羊来回扑腾,眼看小白脚底下的草蔓子断了几根,整只羊哀嚎着往下了一半。 男孩哭喊着向羊扑去,慌乱之中竟成功抓着了一条羊腿,可他也没了支撑,眼看就要去坑底为小羊殉葬。 一人一羊,喊的喊叫的叫,千钧一发之际,风一样的什么东西从坑底猛地冲了上来。 丁潇潇试了七八次,都没有办法从岩石直冲上洞顶,她一路试下来,发现石壁上有多处规则的凹槽,基本都是丈八远距离一个。想来,坑里那怪人定是尝试了无数次,始终无法从这里逃脱。 这一次,她突然悟道,不能踩着前辈的脚印,那都是女怪人屡败屡试再试再败的结果,因循下去她如何能突破? 所以,她每一步都刻意的更高更远一些,看见自己真的能做到,丁潇潇对于把男主拽出这个自己引来的大坑,有了几分把握。 近了,更近了。 眼看着挂着一圈绿边的洞顶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丁潇潇兴奋又紧张,喉头发紧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去。 就在此时,一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小子一头突然扎进丁潇潇的怀里,不仅如此,他手中还拽着一只咩咩乱叫的羊羔子。 只剩一步就能登顶,丁潇潇来不及分析这小子哪来的,怎么这么会添乱,只能嘶吼一声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这一人一羊狠狠推上前去。 她不敢想自己会不会失败,因为这一次她几乎耗尽了气力,若是不成基本就是落回坑底变成人饼的下场,女怪人算是省事了,咬都省了直接喝就行。 而屈雍,挂在那不上不下的地方,说不好是惨还是更惨。 半柱香之后,随着坑中不断传来的屈雍的呼叫声,撞得晕眩的丁潇潇子缓缓睁开了眼,半晌才算是勉强能分出哪是天上哪里是地下。 她先是对屈雍大喊了一声没事,之后晃晃悠悠站起来,却见眼前一个小孩哆哆嗦嗦跪着,身边还死死抱着一只羊。? “别,别吃它,要吃就吃我吧。”男孩儿哆哆嗦嗦的说道。 第七十八章 遭遇埋伏 简陋的窝棚里,丁潇潇快速地梳洗了一下,她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还是感觉有明显的一股腐臭味。 门外,老汉正毕恭毕敬跪在屈雍面前,他旁边的小孙子腿上裹着一条碎布,时不时撩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城主大人。 “孤需要借一匹马,东面出事了,必须尽快赶过去。衣服还有马匹的费用,等处理完这场战事,定会数倍奉还。” 老汉慌忙磕头道:“不用不用,城主拿去便是,衣裳都是旧的,承蒙不弃。” 屈雍没时间和他客气,略一点头催促道:“你还没好吗,赶紧随我走,到城中再整顿也来得及。” 丁潇潇应了一声推门出来,虽然仓促,好歹是把脸抹干净了。 男孩儿一见她,慌忙将身边拱来拱去的小白拉到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老汉去牵马了,丁潇潇看着男孩儿有意逗他几句:“怎么,怕我吃了你的羊?” 男孩赶紧低下头,紧张得满脸赤红:“你,你,你是鬼号坡里的鬼吗?” 一路上这孩子也没什么动静,没想到一张嘴竟是这么一句,丁潇潇又好气又好笑:“鬼号坡?” 她不知道,自己为了用尽全力之时,曾下意识低吼一声,想这孩子看见坑里窜上来全身狼狈的这么一个,口中还悻悻做声,若不是青天白日,怕是早就将她一脚踹回去了。 丁潇潇指了指地上的影子道:“本宫可是大名鼎鼎的东临郡主!什么鬼啊鬼的。我好歹误打误撞救了你一命,怎的这么没有礼貌。” 男孩还是一心护着自己的羊,依旧警惕。 屈雍没空和男孩说话,看马牵过来了立刻起身。 丁潇潇见只有一匹,顿时呆住了:“咱们两个人,一匹马,怎么走……唉?!” 话没说完,屈雍将她一把拉上马背,对着老汉略微拱了拱手,便策马而去。 几天没刮,屈雍的胡渣子蹭在丁潇潇耳畔,磨得她又疼又痒。 接天的碧草仿佛看不到尽头,他二人就在广袤天地中,一路疾驰而去。 迟梅公坐在驿馆之中一脸泰然自若,哼唱着南曲《打马归山》,兴奋时还会拍着大腿摇头晃脑着。 两个老头站在他身边,陪着笑脸,却不知道自家老爷为何这么开心。 不一会儿,一个平民打扮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没等俩老随扈开口,男子取下包头,露出本来的面目,二人顿时怔住了。 这不是东临有名的武将,薛疆薛大人吗? “迟大人果然妙算,下官就随便在平民区喊了几句,他们就像疯了一样往矿区跑。”薛疆嫌弃的拽下外袍,兴奋说道。 迟梅公扬了扬眉毛继续道:“这算什么,等临邑打的进退两难的时候,他就会知道,本官的高招还在后面呢。辛苦薛将军,还得委屈您悄悄地离开西归城,现在还不到万无一失的程度,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下官明白!”薛疆一抱拳,转身便往外走。 两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都不知道迟梅公葫芦里的药,只能加倍小心的伺候着。 城主府中,首辅大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的转。边寨告急的信号已经上了天,他却没从矿乱那边得到分毫消息。 知道承阳少君带着府兵出城之后,他对于矿乱多了一层担心。 知道把自己所剩无几的青丝愁白了也是无用,项大人站在窗边看着一空碧蓝的好天气,不由的感慨,城主您到底在哪啊!?再不回来 ,这西归怕是要变天了。 他这一天一夜,白发更是稀疏,眼看着头冠在脑袋上摇摇欲坠,只剩脸颊上的胡须有几根坚定地翘着,还能彰显出这位老臣的几许倔强。 临邑不愧是西归第一的勇将,面对困难重重的战场,依旧是锐气不减。平民涌入,敌我不明,他先是安排三人下马去抚慰平民,自己则调转方向,硬生生把东临的主力拉离了西归百姓堆,让他们再不能借助平民之躯为自己挡剑。 但是毕竟,他手底下只有城主府兵,虽然发了告急的信号,但是援兵不知何时能到。 平民们也并不安生,多半的亲人还找寻不到,发现残缺尸体的却已经不少。哭喊声顿时倦地而起,怒红了眼百姓已经失去控制,不少人拿着木棍、铲子,也加入了战斗,瞬间成了一具尸体。 临邑实在看不下去了,命令再去两个人控制平民,让他们远离战场。 他身边还剩五十多个人,不少也已经挂彩了。 远远看了看东临的战旗,各种骂娘的话在临邑心头卷过一遍又一遍。 柳曦城打马上前喊道:“临大人,我先去看看伤者。” 临邑拱手道:“安抚他们,全仰仗先生了。” 没多废话,柳曦城一头扎进哭喊喧天的人群中,洁白的衣袖一挥,伸手便按住了一个矿工汩汩冒血的伤口:“别哭了,给我一条碎布!” 瞬间,七八条颜色各异形状乱七八糟的布条子都挤了过来,柳曦城望了一眼大家,微怔几秒便埋头救治伤者去了。 有大夫来了,激愤的百姓稍稍安稳了一些,临邑总算能集中精力对付东临的护城军。他将双斧对着擦了一下,铮铮之声犹如夺人心魄的绝命曲,震的对手一阵胆寒。 “给我杀,胆敢犯我西归,格杀勿论!”说罢他挥起双斧,目标直盯在东临战旗下,那个军官模样的人,策马而去。 本以为需要杀开一条血路,临邑却没料到过程出奇的顺利,所遇敌军并未全力抵抗,只是略微交手便撤在一边。 他几乎是狂奔至东临军旗,眼看着便要到军官跟前,心中一阵狂喜。 片刻之后,他察觉到一丝不对,马蹄刚刚踏上插旗的土坡,一阵火光冲天而起,而那个“军官”则像个稻草人一样缓缓倒下,竟是个穿盔戴甲的假人! 一股黑火味窜进鼻孔,临邑心头一寒,回首对紧跟自己的部下大喝一声:“撤……退” 一声轰鸣之后,岩石碎夹杂着浓烟,冲天而起。 第七十九章 不分敌我 轰鸣声之后,安稳的像尊雕塑一般的少君宋和终于有反应了,他对着身后的队伍微微做了个手势,府兵们便听命前行。 刚刚走出几步,一道身影猛地窜入战场中心,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竟将已经一边倒的战事,略微扳回一成。 一身粗布衣打扮的男子,赤手空拳,在东临军中前攻后守,不一会儿便夺了数件兵器在手,将一柄长枪舞的密不透风。 宋和拉住缰绳,眯起眼睛静静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虽然对衣服不熟悉,但是半个回合后便认出他来。 “城主?!”临邑虽然被掀到马下,额头也有受伤,但好在并无大碍。看见煞神降临一般的屈雍,顿时惊叫出声,心底安稳了。 “兄弟们,都要不要紧?” 随着临邑一声大喝,周围几个府兵纷纷起身。 “能动的就随我冲上去,与城主汇合!” 战马毕竟是有经验的,虽然被黑火爆炸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回到主人身边。 骑队整装,再次杀回战场。 人群中,只有柳曦城盯着屈雍赤红的眸子,显出几分担心。 谁也没有注意,屈雍狂奔入矿区之前,将一个娇小的身影甩在树后,此时,这个被摔得四仰八叉的小女子,正跳着脚骂着。 “没有良心!要不是我,你还在坑里吃死人肉呢,刚出来就这般对待救命恩人。” 倒也不是她小气,这一路奔来,屈雍可能是因为着急,越跑越快,颠的前面的丁潇潇几乎要吐。原本路过城门可以把她放下,屈雍却因为怕耽误时间,狂奔不止,那农家的马哪里经受过这个,不多时就口吐白沫四蹄踉跄,眼看就要不行了。 可屈雍就好像疯了一般,扬起鞭子将马抽的皮开肉绽。那马也是可怜,早上本来在自己马圈里悠闲吃草,突然来了这么一尊杀神,不要命的骑,抽搐几下,便吐了血。 丁潇潇看着马惨,觉得自己也委屈,顿时对屈雍喝道:“它又不是战马,既然到了西归城门,为什么不进去换一匹,赶鸭子上架也得分对象,你这……” “什么西归城!?”屈雍突然怒目而视,狠狠揪住丁潇潇的衣领,“本王不是西归城的,要和你说多少遍!” 丁潇潇这才注意到,这家伙的眼神又不对劲了。 好在马牺牲的地方距离城门不远,守城眼神不错,总算是认出这件粗布衣裳里头裹着的是他们英勇无比的城主,赶紧引了匹马过来。 见状本想拒绝上马的丁潇潇,突然后背一轻,再转身才发现,自己被这个神志不清的屈雍拉上马背,不管不顾的朝盐矿奔去。 被扔下马的那一刻,丁潇潇真的是觉得自己骨头架子都快被颠散了,她伸出手却都不知道自己该先揉哪,每一块肌肉都像藏了袋鼠一样突突突的跳着,酸疼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疯子,拉自己来这看什么,看他…… 锤着手臂,丁潇潇抬眸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衣着简朴却是全场中心的男人。 屈雍此时夺了一柄剑来,四个东临兵围着他,竟讨不到半分便宜。 嘴角挂着半句叫骂,丁潇潇却看着那个一挑一砍飒爽几个动作便将长戟狠狠挡回的男人,忘了自己下半句要说啥。 刚刚有了点功夫傍身,丁潇潇突然觉得用剑真是儒雅又好看,将来有机会,她倒是想跟这个神经病学几招。 即便将来出了剧本,她也能拍个抖音显摆显摆。 百姓们见城主回来,顿时山呼起来,几个精壮的小伙子随手捡了兵器,便冲上前去帮忙。 柳曦城见状慌忙阻拦,却始终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几个青年向屈雍身边聚拢而去。 本就对武侠很感兴趣,看着这一场打斗,丁潇潇大呼过瘾,甚至在几个青年上前帮忙时,她还嫌他们煞了风景,动作笨重又难看。 就在此时,杀红了眼的屈雍猛然间向前来帮忙的青年挥起长剑,第一个男子带着一脸惊惧躲过了,可第二个便没这么幸运。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豁出性命拥戴的城主,竟然会反戈相击。 原本看的发了呆的柳曦城见此情形,长眸一凌,飞身便冲了下去。 丁潇潇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突然意识到这个屈雍并非之前的那个清醒明智的西归城主,搞不好他会在战场上不分敌我乱砍一通。 这个双重人格的人设,可不是自己写的,一想到联合编剧又来坑自己的男主,丁潇潇心头便涌起一股恶气。 心下一动,丁潇潇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闪进战场之中。 剑稍好似划着她的后脑勺急急而过,她拉着差点枉死的青年摔在一旁。 奔到一半的柳曦城顿时愣住,好似不可置信的盯着犹如天降的小女子,心头不知是庆幸还是紧张。略略顿了片刻,喊杀声突然从另一个山头响起。 众人回眸,只见承阳府兵各个盔甲裹身,闪着金光分列而出,犹如一把利剑插入战场,瞬间便逼得东临军便溃守一隅。 临邑和柳曦城均是眉头一皱,他终究还是来了。 看着气定神闲的宋和,临邑就像吃了苍蝇一般狠狠啐了一口。 民众们见状还如何能淡定,瞬间改口开始山呼承阳府、少君威武之类的。 丁潇潇揉着胳膊,缓缓向骚动处望去,宋和一脸泰然的挥着长戟,在盔甲之中,他一身布衣显得格外扎眼。 不知是不是危急时刻被他助阵,丁潇潇竟觉得这人一身寒气,今日竟看顺眼了几分。 旁边,马上传来一声冷冷的呸:“看什么看,这混球是谁!?本王打得好好的,何须他画蛇添足!” 刚刚收回视线,没等丁潇潇弄明白屈雍又在犯什么病,身边的马狠狠打了个鼻响,门头就往承阳府兵的队伍里冲去。 已经彻底不分敌我了,丁潇潇心下一惊,赶紧飞身上前,想将他拦下。几步追上,刚要开口,却觉得脖领子一紧,酸疼的胯骨又一次接触到马鞍,疼的她缩紧了身子。 “想看就好好看着,看本王如何将他一招斩落马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八十章 银针三根 第八十章 宋和拿着一柄战戟,在府兵的环绕下,冷眼看着几近疯狂向他冲来的屈雍。 丁潇潇默默回头,担心的看着他,这个会为自己阻挡一切危险的男人,此刻眼中只有仇视和愤恨。 "你到底怎么了?"丁潇潇轻声问道。 临邑策马而来,紧追在后:"城主,万不可在此对承阳府出手啊!" 听了这话,又看了看屈雍前进的方向,顿时惊讶道:"你要去找宋和的麻烦?为什么!?" 屈雍眸子好像结了霜一般,寒芒四射的瞥了丁潇潇一眼,冷冷道:"你不是喜欢看他吗?本王让他血肉模糊到你这辈子都不敢再看第二眼!" 丁潇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之间愣住不知作何反应了。 就在此时,屈雍的马蹄已经冲破承阳府的防卫,战马长嘶,冲着宋和跃身而去。 丁潇潇转头,看大批平民正眼睁睁看着城主,若是屈雍当真与宋和动了手,他今天在战场上输掉的就不仅仅是一点声望了。 "你不能动手!"丁潇潇压住屈雍的手。 可她没想到,越是阻止这个屈雍越是起劲。 "为何?舍不得!?"说罢甩开丁潇潇挑衅似的扬起剑稍直指宋和门面。 贴身护卫顿时紧张起来。正要回护,却被少君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他看着几近痴狂的屈雍,心底很是满意。没想到,虽然这家伙竟能在紧要关头赶来,只可惜,偏偏此时发了癔症。 丁潇潇狠狠按住屈雍的手臂:"你看清楚,他是承阳府少君,东临军在前,众目睽睽之下,你们若是动起手来,如何向西归交代!?" "我不是西归……"屈雍怒喝出声,刚喊了一半,整个人一软脑袋砸在丁潇潇肩上,再没有了半点生息。 心里一惊,转头看时,柳曦城已经到了近前,屈雍的脖子上,正扎着三根银针。 临邑赶紧大喊:"城主受伤了,立刻回城!" 紧接着众人七手八脚,将屈雍从马背上托了下来,架在肩膀上扶走了。 丁潇潇看着如此的屈雍,满脸担心。她不明白,自己写的勇武无敌的男主,怎么突然成了个敌我不分的杀人机器。 不仅敌我不分,而且完全不讲道理。 丁潇潇正在满头雾水,抬眼却看见,临邑回眸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目光里满是愤恨。 "郡主,您不要紧吧?"柳曦城轻声问道。 丁潇潇摇了摇头,目光却长在屈雍身上。 "那在下先去看看城主,稍后再到承阳府给您号脉吧。"柳曦城说着,看了丁潇潇一眼,加快步伐跟上队伍。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的,可有不知道应该以什么立场出现在屈雍面前。她替屈雍准备的求亲金簪还放在芳菲园里,如今凑上前去,又有何必要? "大郡主竟在此处,宋和这几天快把西归城翻过来了,见您无恙,我就安心了。" 丁潇潇转身,见少君不知何时靠在自己旁边,面色泰然的说道。 "那个……少君,城主他这两天因为受了些惊吓所以有点神志不清的,并非有意针对少君,还请您见谅。"丁潇潇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替屈雍道歉,一时间红了脸又心头一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 "郡主有所不知,城主是疾在身,自小就时常发作,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郡主也无需在意。"宋和淡淡说道,缓缓拉过丁潇潇的马缰,"战场无眼,还是让我带您到安全的地方吧。" 丁潇潇慌忙躲过缰绳,尴尬道:"不用了,我会骑马。" 宋和也不勉强,立刻收回了手,在前引路。 一片喊杀之声在后,东临护城军在承阳府的抵抗下节节败退,战局出现一边倒的情形。 丁潇潇却觉得,自己好像距离这场胜利,渐行渐远了。 城主府内,首辅大人见到一脸惨白的屈雍,顿时大惊失色。 柳曦城紧急为他救治,临邑在一边向首辅解释着过程。 "到底发生了什么,下官也不清楚。当时,千钧一发,城主突然出现在战场,我还很是高兴了一下,谁知道他竟犯了癔病,几乎到了见人就杀的程度。若不是柳神医在场,今日怕是要与承阳府动手了。咱们现在都知道,少君那就是处心积虑,半城百姓面前,若是城主真的发了疯……总之,都是丁潇潇那个祸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法,勾出来城主的隐疾!" 柳曦城将三根银针拿掉,这几个穴位是不得已才下针的,长期这么用针,会对屈雍的精神造成不小的影响。 见他仍旧睡的踏实,柳曦城微微松了口气,插嘴道:''临大人也不能这么说,城主在战场上发病也不是第一次了,西归杀神的名号不就是这么闯下的。只不过,今日情况特殊,有太多平民在场。还有那个宋和,分明就是来找麻烦的,城主将他当成敌人,也不足为奇。" 临邑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是不是吃她家饭了,怎么总替大郡主说话?" 柳曦城淡然道:"今天城主没有出手伤了平民,全靠大郡主及时出手阻止,临大人难道没看见?" 想起那一幕,临邑到现在还有点冒冷汗,那一剑下去若是真的上了那个青年,恐怕城主府这次就太难交代了。 "那也是她引起的,合该她去收拾。你看现在,城主抬回来这么久,可见到郡主来探视一眼?" 话音刚落,门外留哨回禀:"大局已定,各路守军已到,东临城护城军已被拿下。盐矿具体情形如何,还需点算清理。" 项大人缓缓蹙起眉头,大战迅速平息自然是好,可是这个烂摊子,想必比战事更难收拾。 临邑又问:"那大郡主何在?你可看见了?" 留哨回道:"看见了,守军还没到时,大郡主就和少君一起撤离战场了。" 啪! 临邑狠狠一拍桌子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她压根就没把城主放在心上。我怀疑,搬去承阳府根本就是她一早算好的。" "你说什么是一早算好的?"三人转头,屈雍已经坐起身来。 第八十一章 心事浮动 再回到芳菲园,只隔了几天,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门口没有薛妈妈剑拔弩张时刻准备寻事,也没有翠烟那傻丫头心心念念的张望,只有身边战战兢兢的肖管家亦步亦趋的跟着,句句话都陪着小心。 "郡主这是去哪里了?可把大家担心坏了,尤其是少君,几乎没合过眼。" 丁潇潇没说话,她累极了,不仅是身体累,心也格外的疲惫。 "出了点意外,让大家担心了。" 肖管家赶紧摆手:"不不不,您平安归来,就是阖府之幸啊。" 想起自己前一天晚上,才差点被少君就地处置了,肖管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偷眼打量起丁潇潇来。 这个傻郡主,原本是少姬有意收留在府,为了方便收拾的。才几日功夫,竟然少君这般上心,实在是让人看不明白。 丁潇潇走到西厢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翠烟那丫头呢,怎么一直没看见她?" 肖管家略微顿了顿,尴尬说道:"那丫头粗苯,不会伺候。老奴给您安排了个机灵的一等女使,不知道郡主这么快回来,她马上就来回话。" 丁潇潇默默摆了摆手:"不必麻烦,让翠烟回来就行。" 肖管家为难道:"这......她把郡主您丢了,少君发了好大的火,将她发落了,老奴也不敢违逆少君的意思。况且翠烟原本就是个下等的仆役,实在不配服侍郡主您的。" 说话间,一个面容巧丽的姑娘从正屋走出来,就像是怕丁潇潇的气味熏到少姬似的,夹着屁股就把屋门紧紧关上。 肖管家赶紧说道:"就是她就是她。明秀,快过来给大郡主请安啊!从今天起,你就负责大郡主的起居饮食了。" 这叫明秀的丫头,显然是少姬的心腹,虽然行礼,却也是眼睛定在头顶上,盛气凌人的。 "奴婢明秀,见过郡主。"话说的随意,屈膝也甚是敷衍。 丁潇潇全当没看见她,转头继续对肖管家说道:"让翠烟回来吧,我这还有个貉绒呢,实在用不了这么多人。" 肖管家正要继续坚持,丁潇潇又说道:"本宫也不是今天刚做了郡主的,现在不配伺候我,原先又是怎么配的。我谁也不要,让翠烟回来。" 说罢,她推门走进西厢房,留下肖管家和明秀两个面面相觑。 快到傍晚,翠烟回来了,虽吃了些苦头,但好在她脑子简单,何种境地也是吃得下睡得着,除了瘦了点,其他的并无变化。 翠烟见了大郡主难免悲切几声,又是念佛又是鞠躬,感谢天王各路宗亲朋友,保佑她家郡主平安归来。 "城主怎么样?可也平安回来了?"拜完了佛,翠烟开口问道。 丁潇潇虽然睡了一下午,可是脑袋昏昏沉沉,不是梦见坑里的怪人突然长了血盆大口要吞了自己,就是梦见屈雍彻底疯了被人群湮没,人是躺着,脑子累了一下午。 她支着头,看着傻憨憨脸上还有草灰没洗掉的翠烟,好奇问道:"城主?你怎么会问城主?" 翠烟道:"郡主不是和城主一起失踪的吗?奴婢听肖管家他们说的啊。对了,您不是回去找东西吗,怎么会和城主一起失踪的?" 看着翠烟傻呆呆的一脸,丁潇潇默默的摇了摇头:"他应该没事。" "听说打仗了,咱们赢了,是吗?"翠烟又问。 丁潇潇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和城主都平安回来,仗也打赢了,应该开心啊。可是,郡主怎么愁眉不展的,和几天前完全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了吗? 丁潇潇看了看铜镜里略显抽象的自己,摸了摸脸又摸了摸头。 是不一样了,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似的,很是难受。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是薛妈妈的声音:"柳神医啊,您可算是来了,少姬今天为了等您,都发了好几次脾气了。" 原本别抽了全身筋骨似的丁潇潇,听见柳曦城来了,顿时跳起便窜了出去。速度之快,直把身边的翠烟吓了一跳。 柳曦城听见西厢房的门开了,转头看见一脸憔悴的丁潇潇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微微点头施礼,嘴角做了个"无事"的口型,之后便转身跟着翻着白眼的薛妈妈,进了正屋。 心仿佛终于归位了,丁潇潇一屁股坐到房门槛石上,不争气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翠烟慌忙用袖子帮她擦,擦完了才发现,自己被仍在柴房几天,袖子上全是灰,在郡主脸上直接和了个泥画。 丁潇潇拂开翠烟,将头深深埋进两个膝盖里,再也不想抬起来了。 过了许久,一万个问题的少姬总算把柳曦城放了出来,屋外已经是满天星空。 柳曦城来到西厢,毕恭毕敬的请安:"大郡主,在下柳曦城,奉城主之命为您看诊。" "我没事,已经安置了,柳神医请回吧。"丁潇潇吹熄了蜡烛,大声说道。 翠烟站在一边,轻声问:"您这几天不在府里,合该让柳神医诊诊脉的呀。" 丁潇潇默默摇了摇头:"他来了,我怕我忍不住。" 翠烟茫然:"忍不住?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问他的情况。 丁潇潇没说出口,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塌边,四脚朝天的躺了上去。 回诊所的路上,柳曦城看见成内聚集了不少受伤的人,他们有的是在矿乱的时候被监工打伤的。也有东临军进攻之时,被乱军所伤的。 他在诊所门前搭起来的帐子显然不够用,这些人已经流到街道两侧来了。 车帘一动,一个人闪上车来。柳曦城不惊不惧,只是拱了拱手,淡然道:"多事之秋,深更半夜,城主如此出现,就不怕把柳某吓出个好歹?" 来人正是屈雍,他扯下兜帽没好气道:"我让临邑和项大人围着问,差点气都没法喘一口,还惦记着出来见你。怎么如此冷淡。" 柳曦城冷笑:"若不是我刚从承阳府出来,阁下会想见我?" 屈雍拍了他一把,也不掩饰:"知道就别卖关子了,她怎么样?" 柳曦城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屈雍急问。 柳曦城叹道:"因为吃了闭门羹啊,所以不知道。" "什么?" 第八十二章 抖擞精神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丁潇潇虽然人躺在床上,可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房梁,几乎一瞬不眨。 她这辈子也不是没被人害过,没见过伤,没见过血。 可是像是要她命,又给她一段惨无人道的经历,这种害法让丁潇潇脊背发凉。 还有战场上的血。 原以为,看见那匹代脚兼职拉拉磨的农家马喷血而亡,算是惨烈了,可到了战场上。 丁潇潇努力不去想撑破眼眶的尸体鲜血,还有那个平民小伙子,自己若是没有脑袋一热冲上去,他搞不好已经在屈雍手底下,成了两段。 屈雍,莫名其妙有两幅面孔的屈雍。 翻来覆去中,丁潇潇觉得,自己的男主角不应该是这样一个人的,他杀伐果断,但并不残酷,他英勇无畏,却不嗜血贪功。 还有在坑底,自己睡在暖暖地面上,装睡之后,偷偷回眸看着屈雍替自己警戒着女怪人时,全神灌注的神情。 丁潇潇觉的自己脑子要炸了,一方面是对于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平行世界本能抗拒,她想回家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里去。 另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人和事,正一点一点侵蚀着她要走的意志。将她裹挟其中,越陷越深。 黎明时分,头疼欲裂的丁潇潇终于熬不住了,她合上眼睛做了个简短的梦。梦里,她穿进剧本并不是大郡主的身份,而是成了屈雍城主府院子里的一棵树。她眼睁睁看着有一伙刺客冲进城主府,一刀砍在屈雍脖颈上,他的血撒在树根上,丁潇潇却连热都感觉不到。 一个打挺,她惊醒了,外面天色刚亮。 翠烟坐在门口打瞌睡,全然没注意到朝阳已经越过屋顶,撒了她一脸。貉绒带了早餐过来,见她还在睡,便上前一脚将她踹了起来。 “郡主可起了?你就这么守夜的?” 翠烟搓了搓眼睛:“应该没醒吧,一点声音都没有。郡主这两天肯定没休息好,你也别这么早进去吵她了。” 貉绒道:“饭就快凉了,要不唤郡主起来先吃着,若是困倦,吃饱了再睡也好。” 伸了个懒腰,翠烟也觉得肚子一阵叽里咕噜,顿时觉得貉绒这主意甚好。 没等二人推门,芳菲园的大门敞开,一个精神抖擞的姑娘挂着一额头汗珠出现在门口,见两个丫头看着自己傻了,笑道:“几天没见而已,不认识了?” 翠烟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来回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和眼前的郡主,一脸惊讶:“郡主何时出去的,奴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看你睡得香,悄悄出去的。舒活舒活筋骨,早上好多吃点,今天还有事情要办。”丁潇潇说着,提步往西厢走去。 翠烟知道要吃饭了,开心的搓着手跟着,她这几天被关在柴房里,除了烟灰什么都没吃到。 貉绒盯着眼前这个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的郡主,也不由自主的移步上前,恭敬的跟随在她身后。 今天的早饭比之前更显精致,包子蒸饺一样不少,翠烟已经习惯了,坐下就吃。貉绒站在一边,脸上挂着不忿但也不好发作。 丁潇潇看了看貉绒,冲她点了点头道:“吃了么,没吃一起吃吧。” 貉绒刚要搬出礼节尊卑拒绝一下,丁潇潇继续说:“要坐就坐,要不想坐,那就永远别坐了。” 翠烟就像听不见一样,只管埋头大吃,最近她的方脸盘子都快尖了,需要赶紧补补。 没想到逾矩逾得这么理直气壮,貉绒面对突然强势丁潇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最后还是翠烟拉了她一把道:“你就坐吧,大郡主人很好的,安心吃便是。” 貉绒拿起一个小包子,门牙挑了个薄皮,好像是叼了一片头皮屑似的,抿在两唇之间。不吐,也不咽。 “我不在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丁潇潇喝了一口粥,突然问道。 翠烟正要张嘴,丁潇潇打断道:“没问你。” 貉绒赶紧把包子皮舔进嘴里,回话道:“奴婢自然是忧心大郡主的安危,日夜祷告,无有敢怠慢的。” 这虚无缥缈的,丁潇潇顿时笑了:“那你肯定是诚心了,只差一点我就没回得来。” 貉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怕这个傻子,听了这话,站也不对坐也不对:“大郡主最近受委屈了,今天肖管家也吩咐过,要奴婢好生伺候,万不可怠慢。” 丁潇潇把啃了一半的包子扔回蒸屉里,看着貉绒说道:“也就是说,没有肖管家嘱咐,你今天都未必能出现是吗?” 胃里飘落下去的包子皮,就像穿肠毒药,貉绒的肚子顿时绞痛起来:“自然不是,奴婢,奴婢……” 丁潇潇已经不想再耐着性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我从城主府带出来的,可是我现在越发不明白你胳膊肘到底往哪拐了。貉绒,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想放个黑火炮在身边,随时弄个你死我活。至于你怎么想,今天给我个准话。” 貉绒感觉心脏都不回血了,她回想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确实太过露痕了。送饭来之前,貉绒还庆幸,自己最近与大郡主疏离的很,不然这次她莫名失踪,自己多半要和翠烟一样,被关进柴房。 可眼下…… 她抬眸偷看了一眼,丁潇潇正直视着她,仿佛看透了貉绒心里的那点小算计。 “大郡主明鉴,咱们初到承阳府,奴婢多有不适应,有人差遣不敢不去,但也没耽误郡主的差事。日后您有什么知会一声便是,貉绒自然无敢不从的。”貉绒忙跪地叩首。 丁潇潇淡淡道:“起来,吃饭。不用动不动就跪,忠心不忠心,也不在膝盖上。” 貉绒咬着嘴唇,僵硬的坐到桌边。 “最近这几天,府里都有什么动静?”丁潇潇问道。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貉绒开始回答,真是做到了事无巨细,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一遍。 “少君派人找我?还去城主府闹了一场?”丁潇潇有些意外的重复道。 第八十三章 朝议浮动 狠狠敲打了貉绒一顿,丁潇潇也了解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宋和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依旧表演的关怀备至,甚至不惜惹得宋安梨花带雨。 虽然暂时猜不透他怎么想的,可这两兄妹生出些嫌隙,对于丁潇潇而言倒也不是坏事。 当务之急,她先要弄明白和山居的事情,要打开这条口子,除了找黑衣人之外,就是坑里那个女怪人了。 貉绒收拾好了食盒,恭恭敬敬的给丁潇潇行了个礼,问她还有何示下。 看见她微低着头,但是眼珠子还在乱飘的模样,丁潇潇知道自己现在仅仅是让这丫头有了点压力,但绝没到彻底收服的程度。 “我要出门,你替本宫把房间收拾一下吧。缺什么少什么,去找肖管家,他会分给你。”丁潇潇说罢,喊起还在往嗓子眼里捅包子的翠烟,“别噎死了,跟我出去一趟。” 貉绒本想假做关心,问问丁潇潇去哪,可她刚抬头就看见郡主冷凝一般的目光,顿时缩了回来。 锤着胸口跟丁潇潇出了门,翠烟问道:“这才回来,郡主要去哪?” “挖个人。让上次一起的那几个人跟着,带好绳索、火把,还有干粮,再给本宫一把舒服的椅子。这是个累人的活,今天未必能完工呢。” 翠烟听完了,眨着眼睛问道:“带他们去?用车推着吗?” 丁潇潇莫名其妙的看着翠烟:“推着?” 翠烟点点头,对着自己膝盖做了个砍的动作:“是呀,那八个人的腿全部被打断了,不推着怎么出门?” “谁干的?”丁潇潇又问。 翠烟抿了抿嘴不敢说。 问完之后,她其实心里也有了答案,十之八九是少君的命令,不然承阳府中还有谁敢动这种狠手? “你怎么知道的?刚才,貉绒可半个字都没提。” 翠烟压低声音道:“他们就关在我隔壁啊,叫的可惨啦。少君可能是有吩咐,谁都不许提,您可千万别说是奴婢说的啊。” 丁潇潇越发觉得,自己引起的剧情应该就是围绕着那个和山居而来的,只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从身上摘掉,她还是可以把剧情引回正轨的。 至于屈雍……丁潇潇心头一抖,强打起精神,谁还没个少女怀春的心思了。等见不到的时候,慢慢会忘记的。 神思一远,面前走来一个人丁潇潇都没注意到,身边的翠烟已经躲进她影子,颤颤巍巍的拘着礼。 她完全没注意,还在往前走,直到一头撞进来人的肩窝才抬起头。 “郡主连日辛苦,怎的也不多休息一下,急忙忙的要去哪里?” 细眼长眸,正是宋和。 丁潇潇回道:“落难之时受人恩惠,现在要去谢恩酬谢。” 少君看着她言辞流利,目光微闪了一下,尔后便笑道:“郡主果然女中豪杰,连受惊吓居然还这般神清气爽,第一时间惦记着恩人。我派几个人随郡主一同去,若不是最近府中事务繁忙,本君定陪伴郡主同往,好好感谢这位大恩人才好。” 丁潇潇笑道:“我这恩人寒碜,居无定所衣不蔽体,少不得要带回府里安置,以表谢意。少君,可会介意?” “如此甚好啊!”宋和一拍手,“到时,定要设宴款待一番。” 丁潇潇也不多话,略微屈了屈膝,就准备继续往前。 “郡主需要多少人手,让肖伯安排一下。”少君追了一句 丁潇潇略一沉吟说道:“就上次陪我出门那几个就不错,寸步不离很是尽责。” 听了这话,一直淡定微笑的宋和终于面色一滞:“他们,他们何来尽责,让郡主身陷危难之中。本君已经发落了他们,给郡主派几个好的吧。” 具体谁跟着,丁潇潇并不在意,她就是想大张旗鼓的去找那个女人,看看周围人到底是什么反应,对于那个鬼地方知道多少。 “七八个人吧,我恩人住的深,绳索也要带好。”话毕,她便走开了。 宋和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明白住的深,是什么意思。 午后,太阳照在绿草地上,光线虽然刺眼,但是草场湿润,浸着草香看别人出苦力,心情还是愉悦的。 尤其还有翠烟这个有眼力的,撑着伞帮她挡去烈日,顺便还能用另一只手端着新鲜瓜果。 丁潇潇看着顺绳子缓缓下去的几个小伙子,心中微微念叨,我可不想当一棵树,长叶子落叶子,搞不好还得给人当墓地。 想起梦里屈雍被砍死在自己树下的情景,丁潇潇像触碰到禁区一般,迅速收回了神思。 既来之则安之,不趁机享受一下大郡主的待遇,等回去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 至于其他…… 她将所有回忆拼命扫进其他这个门类里面,狠狠归置进角落里,再也不去触碰它。 ”葡萄不到季节,酸点儿。”丁潇潇挑剔着。 翠烟赶紧换了盘西瓜,同时偷尝了一颗葡萄。 她皱了皱眉头,偷瞄了一眼看上去心情大好的郡主,内心奇怪道,挺甜的呀? 城主府,仅仅停了两天的朝议,臣工们便已经乱作一团。打听得城主能主持朝议,所有人不约而同一早就堵在大殿门前,互相小声窃语着。 “听说了吗,城主这几天不是病了,是悄悄出成了!” “我说呢,病的这么突然,朝议不能举行,倒是能上战场。” “出城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还要瞒着咱们?” “既然瞒着,必有蹊跷啊。” “我听说,住到承阳府的大郡主也丢了几天,少君带人满城的找,还差点要进城主府搜呢!” “竟有此事?这东临妖女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去承阳府几天啊?” 几双小眼睛一眯,各种旖旎猜测跃然眼角眉梢。 “那傻子不足为虑,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昨日之战才是出了大事,你们可听说了?” 这个引子一起,几个人迅速围拢过来。这么早不睡觉,顶着星星站着聊天,不就是为了多听几句。 “城主,在战场上突然疯了!” “啊?!“ “竟有此事?!” 第八十四章 怪人失踪 下去了几波人轮番找了一遍,带上来的除了一脸要吐的恶心劲儿之外,就是一无所获。 丁潇潇想过他们遇到那女怪人恐有危险,还提前准备了不少物件让他们傍身,结果完全是多虑了,别说怪人,他们连人毛都没寻到一根。 “郡主,非是我等不尽心,这底下确实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倒似个兽穴啊。” 领头人就是不一样,吐的都比让人快些。但也许是陪着三轮下去,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丁潇潇虽然打着承阳府的旗号,颐指气使的,内心也不由得感慨,这人下人下人的日子,是真不好混。 “不似有人住?”丁潇潇扬了扬眉毛,用大拇指戳在鼻子上道,“大郡主我这几天就住在,城主还在底下生过火。你们绝没有看仔细,不然不至于这么明显的生活痕迹都发现不了。要不,就是你们以为,什么动物亲自生了火堆,准备把自己烤了吃?” 寮里是承阳府的武力值担当,除了随扈少君,哪里干过这么粗重的工作?看着翘腿只会呼来喝去的大郡主,他满心的愤懑却只能极力忍耐。 这个世上,能成大事的人少,是因为有本事多有臭脾气,没脾气的多半因为没两下子不得已忍着,怀才不骄还能遇到伯乐,天时地利人和可谓是。 寮里算是个各占了五六成的,这才能在承阳府里,得了个首席亲随的地位。 可他今天,面子里子算是全让丁潇潇扯了个稀碎。 “在下虽不才,但是,这地方有没有人住却也看得出来。兄弟们下去细细找了数遍,就连郡主说的那个黑暗的地洞,我们也打着火把进去看了,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表面啥跋扈无脑的丁潇潇微微蹙起眉头,莫非那女怪人还真的逃出来了? 那也不对啊,她逃便逃了,为什么要把此处所有痕迹都抹个干净? “最起码,城主的虎头湛金枪确实掉在这里,你们连这个都找不到,还说整个地方都搜遍了?”丁潇潇眯着眼睛大声斥责。 耐心即将耗尽的寮里也放赖了:“信与不信在下左右不了,郡主若不是记错了,那便是城主派人打扫过这里,所以我们才没有任何发现。”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扔了手里的吃食,丁潇潇掸了掸衣服站起身,狠狠伸了个懒腰:“没用的东西,还得本郡主亲自去看看。寮总院,带路吧。” 寮里脸都快青了,他就是担心手下们惫懒,跟着下去了三次,确实没有发现。 他胃里已经空了,除了上涌的胃酸,连隔夜饭都没剩得下。 可他盯着大郡主理所当然的脸,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这个自然,大郡主当心!” 说罢,一个眼色之后,两个护院过来帮丁潇潇捆绳子。 “大郡主想好了?这下去可是很危险的,虽然不至于摔出个好歹,可擦伤碰伤都难避免。下面坑深杂乱,万一有招顾不周的,您到时可别……” 寮里是乐意看见丁潇潇出丑甚至受伤的,但他要把话说在前面,免得这傻子一会儿再与自己计较。 丁潇潇摆摆手一副有勇无脑的德行:“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从这爬出来的,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她转头看了看被捆成粽子的翠烟,问了一句:“你怕吗,要不你在这等我也行。” 对比起关进柴房听着别人被打成残废,翠烟显然对于下坑更容易接受,忙不迭的摆手道:“奴婢以后一定紧紧跟着大郡主,寸步不离。” 丁潇潇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隐着看好戏的笑意的寮里说道:“行了,走吧。” 六个壮汉拉着郡主,四个人拽着翠烟,寮里的绳索盘在石头上,只一个人看着,三个人就这么向坑底流去。 有人帮忙,速度自然快得多,丁潇潇看见自己这两天与之奋斗多次的那块岩石,眼神顿时有些变化了。 那石头上,原本的痕迹几乎没了,七零八落的干草树枝,全都消失不见,只有那滩蛇血很是刺眼。 这里,当真是与昨天不同了!? 带着七八分怀疑,脚一着地,她便将坑底摸索了一遍,那些腐臭的残骸都还在,可是昨晚生火的痕迹没了,那女怪人用骨头做的窝也散了。 这里,当真是半分活气都没有,随着坑底的风打着旋从她身边扫过,丁潇潇真是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呆过,还是说做了一场梦? 寮里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阴着一张笑脸,捂着鼻子站在角落。 翠烟踮着脚,唯恐踩到了某个生物的遗体,整个脸都埋在胳膊肘里,熏得眼泪汪汪,呜噜呜噜的问道:“大郡主,您这几天真的就在这过的?这可怎么呆得住啊。” 像是觉得什么东西不对,丁潇潇脑海里有个亮光一闪,她捡了根树枝开始在残骸里翻找。 翠烟虽觉得恶心,但还是赶忙上前帮忙:“这些脏,郡主快别弄了,要找什么奴婢来吧。” 丁潇潇摇摇头,没理会她。 别的东西还好说,那三条蛇不该连影子都没有。 有人来过,还是那女怪人生了什么变故? 眼看坑底找不出什么线索,丁潇潇抬起头看向一人多高的洞穴:“那里面,寮总院也看过了吗?” 那是女怪人把他们俩带进来的地方,也是她最后消失的地方。若有什么端倪,想必能在里面找到些许答案。 寮里放下捂鼻子的手,缓缓道:“看了很多遍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就是些废弃的工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塌陷的都差不多了。” 丁潇潇自然不死心,说道:“进去看看。” 寮里点点头,狠狠拽了拽丁潇潇腰上的绳索,上面的人得到信号,猛地一拉,将她瞬间吊在半空。 翠烟只感觉身边的人嗖的一声没了,顿时大叫起来,可丁潇潇确实一脸在意的盯着那个洞口,有一段擦蹭极其明显的留在洞口侧上方的位置。 上面挂着一条头发,不是对女怪人足够熟悉,多半会当成枯草甚至树枝,就此放过。 她真的出事了? 第八十五章 满城绷带 寮里看着吊在半空痴痴呆呆的丁潇潇,以为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吓傻了,故意晾了她一会儿才喊道:“郡主不要紧吧。上面的,别拉这么急!放下来一些!” 说罢,他展样似的一跃而起,轻松跳进石壁上的大洞,想要把丁潇潇拉进来。 翠烟在洞底急的跳脚,生怕把她落下了。 谁知,丁潇潇一脸平淡的说道:“不必了,既然大家看了这么多次,自然不会遗漏,我们上去吧。” 总算是把一身冷汗晾干了,见郡主愿意在自己还全须全尾的时候回去,翠烟大喜过望,学着寮里的样子狠狠将自己的绳子也拉了一下。 只听得一声惨叫,坑顶上顿时接连发生碰撞和咒骂声。 寮里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后抬头喊了一声:“怎么样,都没事吧?” 片刻后,才陆陆续续传来几声无事。与此同时,翠烟也被缓缓拉了起来。 她被吊到与寮里差不多位置的时候,红着脸低着头道:“奴婢看您刚才也是拽了一下,所以才……” 寮里觉得,少君给大郡主安排的婢女真是般配的厉害,月下老人牵线都没有这么匹配的一对儿。他狠狠戳了翠烟的脑门一下,愤然道:“我那一下是揉着劲儿的,哪像你,豁上命的拉。上面的人没有准备,你就不怕拉下来几个,砸死你!” 翠烟吊在空中,晃晃荡荡没有个着力的地方,被猛地这么一戳,后脑勺又磕在石壁上,疼的泪花都泛上来了。 寮里心头一抖,他没想到自己情绪之下,出手没了轻重。 捂着脑袋,翠烟喃喃道:“寮总院这下就不生气了吧。” 看着她蠢不可及,寮里感觉自己寸结的肠子却无从发火,一时也只能回应了一句扶额的:“算了算了。” 丁潇潇始终没插话,若有所思的被吊了上去,思考的动作搭配着缓缓上升的躯壳,整幅画面和谐的有些可笑。 由于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又是躺椅又是伞的,收拾好回城的时候,日头都已经落下去了。 丁潇潇这才想起,还有那个叫栓子的小孩和他爷爷,屈雍还欠人家一身衣裳一匹马呢。 寮里看了看天色,略带为难道:“郡主,眼看要落雨了,天黑山上也不安全。夜路难行再加上雨,咱们委屈点不要紧,把您淋着,可没法和少君交代。您看这样好不好,明日天气好了,咱们再来一次,专程感谢一下那个牧户?” 虽然天色暗了,可是丁潇潇抬头看了一圈,觉得说这个天气能下雨的,怕是不知道还有万里无云这个成语。 可这没有啥娱乐的地方,老人家安置的都早,她又不确定知道方向,摸摸索索找到他们家,怕是早就全黑了。 到时候,自己带着这么一群看起来牛鬼蛇神的大汉,突然出现在人家家门口,这是送惊喜还是要吓死人啊。 丁潇潇默默摇了摇头,顺从地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往那牧户家模糊的方向瞧了一眼,便往西归城进发了。 只是,这一走,她第二次错过了解密和救人的机会。 盐矿动乱一事,民众们虽不敢大张旗鼓批评城主,但是关键时候不接待东临使者,引得矛盾爆发酿成大祸,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在与东临护城军一战中,力挽狂澜的承阳少君却收获了满满的声望。民众们把失去亲人的伤痛,深埋心中的不满,统统化作对承阳少君不遗余力的赞美和维护,恨不得能将他顶在头上,绕城三周。 一向深居简出的宋和也一改常态,整日里忙碌在救治伤患的窝棚里,还以承阳府的名义,在平民区迅速建立起五六个救助站。 以前不打鸣不下蛋的承阳府,突然展现出雄厚的财力和亲民的姿态。就像一只埋在土里多少年的烟花,不知谁屁股蹭了一下,突然就炸上了天。 等丁潇潇回到西归城的时候,便发现她好像进了一个被打了绷带的西归。凡是能系上布条子的地方,不是挽带就是承阳府的徽记。 歌功颂德的条幅更是随处可见,字体各异语言粗鄙,但是热情满满。 丁潇潇一路看着,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详。 城主府里,屈雍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身边,临邑走来走去就像是发条拧到头的机械娃娃,他只是觉得自己一旦停下,片刻之间就能气的爆肝。 他必须一直走,将气血消耗一些。 首辅项大人坐在主客的位置,烟斗算是彻底捡起来了,最近几天一直没离手,烟草也是越填越多。 “承阳府,简直就是吃里扒外,如今这样大张旗鼓的炫耀,到底是想怎样?柳曦城,你那医馆是个摆当吗?为什么有那么多伤患和流民,都去了承阳府的暖棚?” 一向仪表整齐的柳曦城少有的邋遢,他满脸倦怠一看就是整夜没有休息过,今天又连轴一日。 “矿上死伤惨重,实在不是一个医馆能负担过来的。医者父母心,在下又何尝忍心看着那些人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忍受伤痛,甚至死亡。承阳府有能力收治,自然是劝伤情轻微的,先过去。” 柳曦城说到最后几个字,顿了一下,抬眸看了看屈雍。 临邑一听眼珠子又圆了:“劝过去?你这意思是,他们到承阳府的暖棚,还是你主动劝他们去的!?柳曦城?你是不是疯了!” “有些人伤情不重,或者受伤部位容易处置,并不是非我不可。”柳曦城解释道。 临邑打断他说:“就是这些人啊,他们能跑能跳,被承阳府救治,还不立刻上街宣传?你救的那些疑难杂症,能好的也得十天半月才能下得了床,万一救不活,更是咱们城主府的不是。” 屈雍摆了摆手,让临邑停口:“曦城做的没错。那些重伤患者,要是咱们不出手,怕是一个也活不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我闯下的祸事,目前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而已。” 临邑急道:“可是,城主不能不管民意大势啊,你看看承阳府,分明就是早有预谋。他们一早就出城了,偏偏要等到咱们和东临护城军打到胶着难分的时候,才出手。原本生龙活虎的东临军,见了他就缩成一团。这些事,城主难道……” 柳曦城狠狠拉了临邑一把,示意他别再刺激屈雍,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城主脸上,只见他双目微赤,呼吸急促起来。 第八十六章 突如其来 丁潇潇回到了承阳府,少君在外忙碌,少姬还在发脾气,只有肖管家送了一桌子好菜,还命令下人们准备了不少舒筋活血的补药,说是今天出去辛苦,让大郡主好生休息的。 可她想着一路上看到的情形,再看着眼前山一样堆着的吃食和补药,突然觉得压的胸口发闷。 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吃上一口,都是背叛了自己写的男主角,打死都不多的那种背信弃义。 翠烟收拾好东西,回来看丁潇潇意兴阑珊的模样,以为她是因白天的一无所获心存别扭。于是,动手盛了一碗粥,递给郡主,好言安慰道:“别想了,郡主先喝点粥吧。” 话音刚落,门外肖管家的声音传了进来:“郡主,少君走时吩咐过,让老奴告诉您,最近几晚可能都无法分身,不能陪您用膳,还望郡主见谅。” 丁潇潇眼光一沉,忙的无法分身是在忙什么,忙着笼络人心,还是忙着向城主府施压? 原本在盐矿暴乱之时,看见他一骑而来时那须臾之间的暖意,已经彻底变成刺骨寒冰。 这个带资进组的男配,居然想抢她男主的戏份和地位!? 丁妈护犊子的心又起来了,顿时有些不冷不热的回道:“我一个客居,怎敢劳烦少君每日陪着用饭,这是故意折煞我吗?” 虽然隔着门,肖管家也听出了不悦之意,可是少君的吩咐,他再硬着头皮,也得把话说完。 “郡主身份尊贵,自然当得。只是,最近城中纷乱,少君让老奴多多注意郡主的安全,若无重要的事情,还是留在府里更为妥当些。”寮里今天回报的情况,算是把肖管家吓出几层冷汗,若是由着这位郡主折腾,他怕是没有心力活过明年了。 翠烟见郡主不喝,以为是肖管家说的话,又让她想起白天一无所获的经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想赶紧打发肖主事走开再说。 “肖管家,郡主都记下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郡主用过饭准备早些安置,还请肖管家将郡主的意思转呈少君。”她打开门迎了出去。 肖管家听着她口齿伶俐的话语,又看着她焕然一新的装扮,内心不由觉得,这大郡主是有些本事,这么个脏破的傻丫头,才跟她几天,竟也体面起来了。 “翠烟啊,好好伺候大郡主,少君绝不会亏待你。”肖管家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便大声称辞,出了芳菲园。 听见肖管家出了门,正屋顿时有了动静,薛妈妈像是屁股着了火似的,一溜烟出来揪住准备回屋的翠烟,急吼吼的问道:“大郡主是不是懂得巫蛊?你老实说,少姬护着你!” 翠烟刚刚包装起来的几分机灵劲儿顿时没了,傻气横溢的看着薛妈妈,嘴边流出一句:“啥?” 最近几天,少姬除了害愁自己的脸,便是抱着镜子寻思哥哥到底是怎么了,和薛妈妈探讨了几天,最后认定着丁潇潇绝对是个妖女,懂得巫蛊的厉害妖女。 “要不然,她一个替嫁的,没被城主杀了,还好好带回来想要完婚?还有咱们少君,这才几天,让她一个傻子迷得神魂颠倒,少姬都不管不顾了!除了巫蛊,还能有什么?!”薛妈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又激动又紧张,她将翠烟拖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这秋千架多少年了,从未摔着过谁,她一来就让少姬跌了一跤。现在细想起来,当时少姬就觉得奇怪,手撤不回来,就像被粘在那妖女身上一般。还有今天,你们去死人坑里找人了是不是,听寮里说那地方阴森恐怖,满地都是尸骸。她若不是妖女,一个郡主被迫流落到那种境地,就算不吓死了,也绝不会想要再回去。这个丁潇潇,绝对不正常。翠烟,好姑娘,别怕,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只管告诉薛妈妈。” 白天,她已经向貉绒打听了一遍郡主在城主府的详细情况,后心中箭还能活下来,更是增加了少姬与她的怀疑。 正说话间,拎着水桶的貉绒走了进来,见翠烟居然和薛妈妈凑得那么近,顿时心中升起几分被排挤的不悦,尤其,对方还是那个土里打滚的下等侍女。 “翠烟,郡主累了一天,你不赶紧准备沐浴,在那边偷什么懒?”她的声音极大,很是想让西厢房里的人听见。 翠烟乐的她打这个岔,赶紧回了一句:“奴婢愚钝,什么也没看出来。”便急匆匆的去貉绒身边拎水桶子了。 薛妈妈也不好追问,给貉绒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盯着郡主,便转身回正屋去了。 看着翠烟吭哧吭哧的拎着满满一桶热水,貉绒抱着胳膊站着,心里畅快了几分。自从回了承阳府,她这里外不是人的日子真是够了。 唯有看着这个莫名受重视的傻丫头吃点苦头,她心里才稍见几分平和。 翠烟打开门,将水桶提进去,刚要抬头回禀一声,却张嘴结舌了一下。 桌边空了,郡主不在,但她后面的窗开着,一阵一阵的晚风撩起窗纱,吹得她一脸懵圈,下意识先关上了门。 桌子底下,没有。 塌上,是空的。 塌下……这也进不去一个人啊。 梳妆台,巴掌大还不是一眼就看过来了。 郡主,不见了? 翻窗出去了!? 一种紧张感顿时攥紧了翠烟的心,各种想法挤满了一脑子,最终她还是得出一个结论,这件事情,郡主应该是不想让他人知晓的。 等着翠烟出来再把这桶水提进去,貉绒站在院子里左看右看,见这丫头居然不出来了,顿时皱起眉头,愤然的拎着桶走到门口。 刚要开门,翠烟突然挤了出来,竖起一个指头放在唇间:“别进去了貉绒姐姐,郡主太困了已经睡了。千万别吵她,郡主会发脾气的。” 憋了一肚子气的貉绒看了看自己千辛万苦拎进来的水,咬牙切齿的不知如何发泄。 “姐姐去歇着吧,这里我收拾,我来值夜,你放心就行。” 貉绒盯着已经熄了灯的西厢房,捏的手指生疼,但最终也没敢出声,转头便气冲冲的走了。 第八十八章 杀心已起 屈雍目光灼灼的盯着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异常冰冷。 可他手里的刀却是明晃晃的态度很分明,就是冲着丁潇潇二人过来的。 “后面后面!看后面!”丁潇潇拼命拍打柳曦城的肩膀,后者耳尖一动,也听见风声,推开丁潇潇,同时自己也后撤半步。 只觉得一股凉风擦着鼻尖呼啸而过,锤到地上,铿的一声。 丁潇潇好奇这么大一柄刀是从哪来的,扭过头才看见书房靠墙的位置,装饰的刀架上已经空了。 屋里放凶器,果然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一刀坎开了两人,屈雍眼睛赤红,显然还没有尽兴。他拔起凿入地面的长刀,刚要回过身对柳曦城发难,猛然间翻了个白眼,人就软在柳曦城肩头上了。 “这,这,这是,怎么啦?”丁潇潇也不知道自己是担心之前发狂的屈雍,还是更担心现在失去意识的他。 柳曦城扶着屈雍坐下,丁潇潇这才发觉,刚才支棱在他脖颈后足有一尺多长的银针,如今就剩一寸多了。 “你把他扎晕了?”丁潇潇问道。 抹了抹额头,柳曦城点头道:“每次发作,都是这样处置的。只是今天,格外频繁了些。” 丁潇潇看着三根银针,只觉得心惊胆战:“一直这么扎,不会把他扎傻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柳曦城倒是不掩饰:“此处是专管灵智的几个大窍,长期以往,确实有这个风险。” 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的男主,就快被自己倾情创作的男二扎成傻子,丁潇潇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你这饮鸩止渴的法子怎么能一直用呢,必得想个其他办法才行啊。” 柳曦城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这些年,翻遍医书寻访过各种能人异士,可是试遍了所有办法,还是封穴最为有效。 看着屈雍并不安稳的脸,丁潇潇很是心疼,好好一个战神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可是男主啊,是丁潇潇一眉一眼描画出来刻在纸端的男主啊,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害成这样!? “起初,他癔症发作都是受到杀戮刺激的时候,多半出现在战场上,倒也歪打正着,勇破险境立下不少战功。而且那时,癔症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场杀戮之后,他就能恢复正常。”柳曦城解释着,丁潇潇却默然掐紧了手指。 她的“杀神”、“战神”,就被这群编剧生生改成了个神经病!? “可想不通的是这几年,他的症状越发严重,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发作。”柳曦城微微叹了口气,“也许是我无能,潜心研究这么多年,始终未得要领,反而越医越糟。直到,那天他遇到了二郡主……” 丁潇潇脑海一凉,突然感觉自己不是很想听接下来的话了。 “他本来感觉要发癔症,独自撤出大殿,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极力抑制奔涌的内息,痛苦不已的时候,参加晚宴迟到又迷了路的二郡主正好出现,轻轻唤了他一声,问他大殿怎么走。一瞬间,城主的躁动抑制住了。” 丁潇潇不服气道:“也可能就是个偶然啊,他自己平复了,正好看见了丁娇娇。” 柳曦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有这个猜测,可城主从未成功抑制过癔症发作。最近几次你也看见了,这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所以,他执意要娶丁娇娇,即便搭上五座盐矿,也做所不惜。”丁潇潇喃喃自语着。 她不喜欢这个设定,不喜欢有另一个女人竟然命中注定一般,和屈雍死死绑在一起。而她,不论如何的曾为他付出生命,也不能替代万一。 失落、寒心、甚至是有些嫉妒,丁潇潇心中五味杂陈,刚刚梳理好的情绪,又开始乱作一团。 她以为自己想清楚了,但事实却是,她越来越不清楚了。 “柳神医,你有没有什么施针的办法,能让一个人彻底忘记另一个人。”丁潇潇脸上还是笑着,嘴里却问出一个绝情的问题。 柳曦城深深叹息一声:“若是有,就好了。” 二人默默无言,都看着伏案不起的男人,陷入各自的思绪之中。 承阳府内人来人往,长久不开的府门大开,不断的有工人和医者进进出出。暖棚又加建了三座,即便人力财力深厚如承阳府,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匆匆忙忙的人群中,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不起眼的混进大门,跟着人流走了几步,看四下无人此人一转身快步进了芳菲园。 片刻之后,少姬便接到了丁潇潇 偷偷去了城主府的消息。 她已经卸下钗环,坐在塌边,脸上的疤痕浅了不少,愈合速度确实很快。 “丁潇潇那个傻子进了城主府?还和柳曦城一起,对城主不轨?你确定!?临邑哪去了,他就看着他们残害城主吗!?” 宋安将信将疑,若是属实,那必然是绝佳的好消息。她能将丁潇潇死死踩住,让她在西归城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更别说,妄想嫁给屈哥哥。 “临邑 大人去暖棚监察了,并不在城主府中。”报信的女子说道,“奴婢亲眼看见,大郡主和柳曦城抱在一起,之后城主动怒,他们俩便联手将城主给弄晕了。” “一击便得手?”宋安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报信的女子点点头:“柳神医的手段还是有的,奴婢离得远些,虽然未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大概情况就是如此。” 宋安狠狠踹翻了脚盆,水散了一地。 “不要脸的魅货,这才几天,竟然连柳曦城都勾搭上了。这些年,号称‘玉面医官’,除了看诊,研究医术从未对什么人加以颜色过。原来,也是个贱男人!我说他怎么次次来都要问郡主脉象,原来是趁机苟且,我呸!诶呦!” 动作太大,终于扯痛了伤口。 薛妈妈赶紧上前劝解:“少姬当心,为那对狗男女,可是不值当!” 宋安捂着脸,又想起自己这 伤是怎么来的,那个柳曦城还一脸装好人的替自己诊治。 “我要他们俩死!!”挥手打翻了身边的瓶瓶罐罐,宋安看着柳曦城送来的药洒了一地,眼神中闪动出些许骇人的光来。 第八十七章 来都来了 当丁潇潇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城主府内院的屋顶上了。 晚风浮动,暑气尽散,渐渐涌上的墨云昭示着寮里在草原上随便一眼,脱口而出的居然是谶语。 汗干了,脑子却酥了。 丁潇潇看着自己的脚,真的怀疑它是不是被别人控制了。 就在她纠结不已之时,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她忽的附身藏在阴影处,露出半颗头,悄悄打量着。 门大开,临邑气冲冲地走出来,身边跟着个老头子。二人显然是刻意走远了点才开始窃窃私语,眼神还不时地瞄着书房的动静。 丁潇潇看着仿佛都长一个样子的屋顶,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扒在屈雍书房上面,顿时觉得腿肚子有点抽筋。 “这可如何是好?城主发病愈发频繁了。”临邑急吼吼道,“次次都施针这也不是办法啊,难不成以后城主去哪,身边都要跟着柳曦城端着银针?” 他有病?丁潇潇略略回忆了一下,然后默默点头,是有病。 项大人捋了捋彻底银白的胡子,微微叹息:“城主自小就有这个隐疾,只怕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柳神医研究多年,依旧无法找到病因,如此看来,在世的医者中,能救治城主的人怕是无几。” 丁潇潇终于了解了,为什么自己写的伴读半道上成了大夫,原来是因为城主有病。 给自己的男主角安排这么个棘手的毛病,丁潇潇对于联合编剧们的不满,再次升级。 想让那个带资进组的男配彻底压过屈雍的风头? “今天,已经有臣工替承阳少君请封了,如今民意沸腾,若是请封大将军的消息流出去,保不齐会来个万民请命。城主生病的事情,绝不能再传出。”临邑搓着手,一副焦灼的模样,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的兔子。 项大人缓缓摇头:“老城主和夫人出走,也是为了城主。如今看来,竟不知道是对是错了。” 不是说二老寄情山水,做侠侣公款出游了吗?丁潇潇懵懂感觉到,他们离开与屈雍的病症,甚至与承阳府都脱不了干系。 “说到底,全怪那个郡主!!”临邑狠狠一跺脚,就像丁潇潇在地上躺着一样。 这一声吼,喊得房顶上的本人一抖。 “东临出产的都是些什么郡主,一个莫名其妙就勾走了城主的魂,居然愿意用五座盐矿交换,不然何来今日之乱。另一个……另一个……”临邑气的说不出一个整句子。 项大人愤声道:“盐矿先放在一边,这个郡主必须想办法除掉。趁着迟梅公在,说什么也要让他把郡主带走,不然,休怪老朽手黑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城主府如此招恨,丁潇潇咽了口口水,庆幸自己脑子热的有限有节,若是一头冲进来,现在恐怕已经凉了。 二人商量着要去城主府设置的暖棚看看伤患的情况,一边谈论着如何决断众人为承阳少君请封的事情,边说边走,总算是渐渐没了声音。 丁潇潇缓缓放下一口气,觉得自己理智来说还是应该先走为妙,可是脚下的书房就像有磁石一般,死死吸引着她。 看一眼吧。 来都来了。 丁潇潇轻轻落地,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屈雍伏在桌上,后脖颈插着三根明晃晃的银针。这三根针,仿佛刺进她的心口一样,顿时让她气息不顺起来。 柳曦城机警的抬起头,一眼看见窗口的郡主,神色一松,走到近前。 “进来吧,临邑他们已经走了。” 丁潇潇翻身跳进窗口,缓缓走到屈雍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又轻轻掀开衣领看了看后背的纱布。 柳曦城最近忙的昏天暗地,一直没机会问清楚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屈雍只是说有人绑了郡主 ,他急着救人又被困住。其他的,几乎只字未提。 “城主一直催我去承阳府为郡主诊脉,昨晚没见到你,还被好一顿数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进了承阳府就没消停一天?”柳曦城说话不客气,但关切比之前真诚了很多。 丁潇潇默默低着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灾星附体,还是流年不利,最近真是一脚一个坑,但凡地上有个坎她都能碰上,半个都不落下。 见她不语,柳曦城拽过丁潇潇的手腕,搭了上去。 眼眸微转了几次之后,缓缓将她松开,问道:“你这两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你这脉象……” 丁潇潇道:“就是碰见个女怪人,给我灌什么顶。真是差点被她折腾死,好在我骨骼惊奇,居然挺过来了。” 灌顶? 女怪人? 柳曦城脸上全是问号。 “我很严重吗?最坏会怎么样?”丁潇潇觉得大夫应该有个表情管理的基本技能,脉象崩于前而稳如泰山,不然病人多半会直接吓死。 柳曦城就像没听见一般,眼珠子转来转去,半晌才好似接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猛然间抬起头,抓住丁潇潇的双臂问道:“那个人在哪!?长什么样子?” 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丁潇潇顾不得胳膊疼,喃喃回答道:“她就是脏兮兮疯疯癫癫的,看不出什么样子。我今天也去找过,可是那个坑里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柳曦城发亮的眸子黯了黯,又问:“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人绑你去那里,送到那女人的地盘去?” 丁潇潇自己也是很想知道的,她茫然摇头,虽然觉得和身上那块木头可能有些许关系,可她不敢告诉任何人。 尤其,这个显得极其不正常的柳曦城。 可怎料,她摇头之后,柳曦城居然一脸畅然,像是知道什么秘密似的,频频点头:“是了……定是如此……我早该想到的,早该防范的……” 丁潇潇傻傻的看着柳曦城,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的屈雍,突然发现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带针盯着自己,眼神直勾勾的。 “他……”丁潇潇指着屈雍正要说话,柳曦城突然一把搂住她。 原本想说的话,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激灵没了。 自己倾心创作的男二啊,可是如今却丝毫不觉得惊喜激动是为什么? “你放心,我定会好好护着你。”柳曦城觉得怀里的人有点挣扎,狠狠又箍了箍手臂。 屈雍已经站起来了,双目赤红的杵在柳曦城身后。 丁潇潇一脸惊恐指着他:“你先看看,他……” “别怕,你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柳曦城就像是聋了,紧紧揽着丁潇潇自顾自话。 第八十九章 莫名热情 丁潇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飘回小厢房里,脑子好像并没有跟着回来,在门口心惊胆战又不敢表露痕迹的翠烟,听见房里有了点动静,一颗吊在嗓子眼摇摇晃晃了一整晚的心,总算落回肚子一半。 她佯装听见郡主唤自己,应了一声便往里走。 “郡主,您这是去哪里了,可把奴婢吓死了。”扣上门,翠烟紧张道。 丁潇潇坐在桌边,眼神飘忽。 “怎么了吗?”翠烟又问。 丁潇潇依旧神游在外,一脸痴然。 翠烟有点担心了,她把手在 郡主面前晃了晃,见对方还是毫无反应,终于是忍不住狠狠拍了她一下。 就像是刚刚意识到屋里还有个人,丁潇潇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喃喃道:“哦……是你呀。” 翠烟见她如此,赶紧倒了一杯热茶:“郡主去哪里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丁潇潇摇摇头,缓缓道:“你也没有办法的。” 翠烟垂下眸子:“奴婢知道自己愚钝……” “不是愚钝不愚钝的问题,这件事恐怕谁都没有办法。”丁潇潇想起屈雍发狂起来的模样,以及他脖颈后面因为长期扎针又红又青的几个窟窿,心头不知为何愁闷不已。 本来自己是那个炮灰傻子,怎么就变成了屈雍发了癔症呢? “这群杀千刀的,乱改我的剧本!”丁潇潇忍不住出口拍桌,一门心思想杀青的心情,不知何时转了方向。 她想治好屈雍,想让自己的男主依据原来她的设想,一步一步走向至尊的光明之路上。他应该如此,他值得如此。 没有人比丁潇潇自己更知道,屈雍这个人的理想、抱负,他的英勇和善良。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倾尽所有创造出来的这么个人,怎么突然就危机四伏,内外忧患了。 为什么? 翠烟看着丁潇潇的模样,不敢多言,直到端在手里的茶渐渐冷了,她也没动一下。 主仆俩就这么对着,直到破晓黎明,门外突然传来少姬宋安的声音。 眼珠子好似锈死在眼眶里的丁潇潇,总算是有了反应。 她先是瞄了一脸又困又懵的翠烟一眼,之后缓缓站起了身。 “姐姐,姐姐可起来了?!安儿好几天没见到姐姐了,今早一起用饭吧。” “姐姐?” 宋安叫她吃饭?丁潇潇现在实在没有心情,与这小妮子多做周旋。 貉绒正拎着食盒进来,见到这个场景也是一愣,满面狐疑的向少姬行了个礼。 想起这丫头自从跟着丁潇潇回来,再没有起过任何作用,甚至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了,与郡主亲密程度还不如翠烟那个傻子。 宋安瞥了貉绒一眼,之后便愤愤然转过头,又凝起一脸真诚:“餐食都已经备下了,姐姐快些梳洗吧。” 丁潇潇一脸愁容的打开门,看见宋安的脸顿时胃里一阵抽疼。 若是这个丫头知道屈雍有癔症,可还会这般期盼着嫁给他? 怀着婆婆一样的心情,丁潇潇打量着宋安,开始怀疑这个女人到底能不能带给屈雍幸福。 宋安见丁潇潇这么奇怪的盯着自己瞧,只以为是在笑话她脸上尚未消去的疤痕,顿时恨的玉手一握,狠狠掐住自己的裙子。 “再过一会儿,那玉露粥怕是要凉的发腥了,姐姐快别客气,跟安儿一起用膳吧。”她硬生生撑起一张笑脸,拐住丁潇潇的胳膊,半拖半拽的揽着她就要往外走。 知道翠烟对于这种场面尴尬,丁潇潇推拖不过,便吩咐貉绒带着翠烟在西厢用饭。 “别呀!貉绒是姐姐贴身带过来的丫头,怎么能不随侍,这翠烟丫头更得跟着啊,要不岂不是显得咱们重阳府没有规矩。” 薛妈妈一个眼神,两个丫头就像中了蛊一样,打着立正踢着正步,一丝不苟的跟着过来了。丁潇潇累极脑衰的,也懒得再去细思量,由着这满脸得逞模样的少姬,拖着自己去了正厅。 刚入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不太耐烦的数落:“是你约我吃早饭的,又来的这样迟,今日本君还有诸多事务要忙,安丫头你……郡主?!” 宋和原本是一副恼极了的模样,气的话都密了,可抬头见到丁潇潇也在,顿时梗住硬换了个神情。 “妹妹请郡主一同用膳,该先知会一声的。”说罢,他居然理了理衣服。 刚进门的两个女子看着这一幕,一个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笑,另一个则是恨的突了眼珠子,但又不得不生生压回去。 “这下,哥哥总不会再责怪妹妹晚到了?最近,想见你一面都难。”宋安娇嗔着,拖着丁潇潇坐在少君身边,自己则坐到哥哥另一边。 翠烟低着头,畏缩到墙角,前几日郡主走失,少君责问她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如今又见到,全身肌肉都带着恐惧拉扯着她。 貉绒拿着食盒,心情也不复从前,她知道自己现在很是尴尬,于郡主处失去了信任,于少姬处失去了价值。所以,也是安安静静的退在一旁,像是突然哑巴了一样。 宋安盛了一碗汤跨过少君准备递给丁潇潇:“这是……” “这是清晨才离水的鱼,制成丸子熬了粥。郡主且尝尝,比起东临的羹汤何如?”宋和半路截了妹妹手里的汤碗,殷勤的递过去。 一脸尴尬的宋安半蹲半站,半晌才白着一张脸,僵笑道:“是啊是啊,哥哥很喜欢吃鱼的,不知道姐姐爱不爱。” 丁潇潇现在什么都没有胃口,她的注意力在一进门的时候,便已经被宋和的那句“今日本君还有诸多事务要忙”吸引走了。 原本以为宋和出现在矿乱之中,仅仅是出于义愤,想帮助受难的矿工与平民。可现在联系起来看,却不是怎么简单。 “少君不必客气,看您最近都累瘦了,也该多补补。刚才听闻您今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实在不该打扰。”丁潇潇说着,将鱼粥又推回给宋和。 粥碗一歪,些许清粥洒了出来,一直凝着脸的宋安突然眉毛一挑,逢了什么喜事似的大喊道:“郡主衣裳脏了,快快,薛妈妈去取一件外裳来。” 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丁潇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有点莫名。 哪脏了? 第九十章 安排暗钩 见薛妈妈走了,翠烟也屈了屈膝,紧跟着就要出去,宋安突然出言阻止道:“拿一件衣服而已,去那么多人干吗,翠烟你赶紧帮郡主擦擦手,傻愣愣的就知道瞎跑。” 翠烟唯唯诺诺看了少姬一眼,只得扯了一块方巾出来,帮丁潇潇擦了擦手。 貉绒拎着食盒的手已经出汗了,却只能尴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君挑了几个品相极佳的小包子放在丁潇潇跟前,一脸温和的问道:“郡主最近几天受苦了,我也是忙得昏了头,一直未问安。郡主到底是如何走失的,这几天本君把西归城基本上翻了个底朝天,却一点消息都没探听到。城主,又是怎么和郡主走到一起去了?” 挠了挠头,丁潇潇正准备避重就轻的随便说两句,去找“衣服”的薛妈妈突然急匆匆的冲进来,啥也不说先是扑通一声跪倒了,然后筛糠一样瑟瑟发抖。 正要问到关键,被她这么一扰,少君自是恼怒,冷冷瞥了肖管家一眼。 后者像是被电了一下,赶紧上前将薛妈妈拉扯起来。 可这薛妈妈出去一趟,就像是被化了骨头,瘫成一坨,任凭肖管家怎么扯拽,她就像是个添多了水的面团,拎起这头流下去那头。 少姬见状站起身来:“薛妈妈,外裳呢?你这是怎么了?” 一脸惊恐的薛妈妈缓缓抬起头,脸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什么,湿哒哒糊了满面,头发丝都黏在额上,再不见了承阳府奶母的气派。 “奴……奴婢……奴婢去郡主房里拿衣裳,结果,结果……”她哆哆嗦嗦说不出整句子,眼神飘忽的看着丁潇潇。 后者一脸莫名,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房中能有什么东西,将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奴吓成这样。莫非,自己买的金钗被发现了? 西归没有皇室,更不讲究什么皇族专用,即便看见了,也就是一根装饰华丽的发钗罢了,这也没什么吧。 少君长眸又眯在一起,缓缓落了筷子,静静看着眼前的二人。 少姬见薛妈妈话都说不利索了,干脆走上前去,见她捏着一摞纸笺哆哆嗦嗦,便抽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啊,看看你在哥哥和郡主面前如此,多有失……天呐,天呐!这,这……郡主你居然!?”少姬数落着薛妈妈,眼睛盯着纸笺刚看了几行,突然就凝住了,紧接着便大叫起来,那模样比起薛妈妈也没好到哪去。 “哥,你看呀!这个女人,她居然筹划着与东临里应外合,想要灭我西归呢!”少姬咬牙切齿的将纸笺递给少君。 丁潇潇莫名其妙,心里却明白了几分。 一旁的翠烟赶紧上前,她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这东西她确实没见过。 “这是什么啊,奴婢在郡主处从未见过啊,薛妈妈,您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死妮子,真是东临的猪油给她蒙了心了,少姬狠狠瞪了她一样,捎带着看了看立在一边的貉绒。 虽然没看过剧本,也没被导演安排过,可看了这场面,貉绒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最近少姬奚落她数次,即便此刻站出来力证,这些东西就是大郡主的,将来怕也讨不到太多好。 两边摇摆太久了,她若是此刻彻底失去郡主,将来的路也未必能走的顺利。 更何况,通敌谋反这是多大的罪过,自己知情不报那便已经是同谋了。 甜枣还没吃上,板子说不定要先上身,既然少姬压根没把自己当人,这个临时的戏台子,还是不上去瞎唱比较安全。 眼看着貉绒装死,少姬眉毛拧了拧,却也不能发作,只得继续在少君面前煽风点火。 “你看啊哥哥,是她故意拐走屈哥哥的,如今西归城乱成这样,都是她!是她与迟梅公一手炮制的!哥哥,万不能放过这个女人啊!” 肖管家听着她这一番说辞,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想阻止少姬,可又不敢开口,只是看着少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毕竟,与迟梅公夜商大计,里应外合的人,正是少君自己。 “虽然她是东临人,但是毕竟现在在西归,还想做城主夫人呢,即便不能事事以西归为重,但也万万不该做出此等背信弃义的大逆之事。如此行径,当真是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少姬口若悬河开始痛斥丁潇潇的所作所为。 眼看着她就要大放厥词,肖管家轻咳一声,上前去将房门关上,引得少姬住了口,却不知道自己句句骂的都是自己哥哥。 只简单翻了翻,宋和便把纸笺放在桌上,丁潇潇也不避讳,开口道:“我也没见过,瞧着新鲜,可否看看?” 宋和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眼神里却有些许试探。 少姬见状狠狠跺脚,将纸笺全抢了过来。 “哥哥,这些不是竹简,是纸笺啊!你给了她,不是让她有销毁证据的机会了吗?” 肖管家闹不清楚此事真假,只能微微叹了口气。 发挥的正过瘾,受伤以来这是少姬最为扬眉吐气的一次,可是肖主事在一边又是叹气又是咳嗽的,片刻都不消停。哥哥也是一言不发,连个生气的表情也没有。 把一场捉拿反贼的大戏唱成了独角戏,少姬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她始终想不明白到底为何会如此。 丁潇潇闻言却是笑了,她拍了拍急赤白脸的翠烟,淡然道:“我都被少姬拿住了,早前不销毁证据,这会儿了,当着少姬和少君的面,又如何销毁?直接吃了不成?” 宋安狠狠一跺脚道:“你们东临狗最是两面三刀,通敌叛城的事情你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你这种忘恩负义之徒做不出的!?” 忘恩负义、两面三刀。 这俩词就像是乞丐脚上多少年没洗的臭鞋底子,狠狠扇在少君脸上,宋和的眸子更长了些。 肖管家忙上前倒了杯茶水递给少姬:“小姐先消消气,这事还没查明,不着急上火。” “还没查明?!要如何查明!?薛妈妈亲自在这贱人屋里看见搜出来的东西,都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这还能是诬赖她不成?” 宋和将目光缓缓投到薛妈妈脸上,丁潇潇无关痛痒的坐着,只看少姬继续演戏。 她一个一门心思之想脱离剧情的炮灰,眼下只有一点执念就是治好屈雍,让他继续城主的荣耀之路,至于其他她无心也无力。 “肖主事,肖主事?”门口一个试探的声音。 屋里都炸了锅了,肖管家很是不悦道:“何事!?” “有个小孩儿,说是要找东临大郡主,您看……” 孩子?丁潇潇眉头一皱。 第九十一章 碎砖大法 说到孩子,丁潇潇多少还是记挂着自己从那杀千刀的深坑里爬上来,迎面来了个鼻青脸肿式欢迎,还折了一匹马的牧家小孩。 闻言,便站起了身。 肖管家心骂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厮,专会挑这个时候添乱,正要开口问到底是什么孩子,这点事情赶走就是了,怎么还跑来回禀。 少姬抢在前面先开了口:“什么孩子,赶紧轰走!这里没有什么大郡主了,只有个东临走狗!” 正要开口问清孩子的名字,丁潇潇被宋安拦住,她捏着手里的一摞纸笺恶狠狠道:“想走!?没门!跟我去见屈哥哥,去见首辅大人!我倒要看看,你和那个迟梅公这次还有没有命离开西归!” 哥哥不发作,她也豁出去了,这事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总不能让她无声无息就这么混过去。 听见门口小厮已经领命而去,丁潇潇有点着急了。若是没出事,那孩子应该不会这么远跑到城里来找自己。 “我没见过这些东西,少姬想找谁就去找谁,本宫没空奉陪。”说罢,丁潇潇拉开她就要出去。 少姬几乎是红了眼,大喊一声:“来人!” 瞬间,正厅附近像是长出来的十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二人额头上还有淤青未退,正是丁潇潇逛街回来那天,被少君斥责玩命磕头的那两位守门。 看着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就要收官,宋安兴奋地涨红了脸,横横竖竖的疤痕此刻显得更为显眼,好似一张赤红蛛网覆在她脸上。 “给我拿下!”手指一挥,众人鱼贯而入,伸手的伸手,拉绳索的拉绳索,眼看就要把丁潇潇捆个结实。 她无意与少姬争长短,也不想与任何人起冲突,看见这个场面,一时也没有要抵抗的意思。 翠烟这个直肠子的却先按奈不住了,她迈过向后撤了一步的貉绒,冲到丁潇潇面前,打开五短身材拦着家丁们,大声道:“郡主绝无此心,少姬可要查明白了,别冤枉了好人。” 早就对着死丫头恨得牙根痒痒,趁此机会一并收拾了自然最好,少姬手指着翠烟狠狠说道:“这丫头也被买通,一心投敌,不用捆了给我就地打死!” 话音刚落,一根胳膊粗的梢棒便对着翠烟的脑袋狠狠挥去,气力和速度眼看着就是奔着直接要命去的。 丁潇潇站在翠烟背后,看着这小妮子微微颤抖却奋不顾身的模样,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流喷涌而出,从丹田直冲眉心,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去。 额上带青的男子想起自己在大门口受辱频频磕头那场面,就对这主仆俩恨得肝胆俱裂,梢棒上带着的不仅仅有自己的屈辱,更有同胞哥哥陪郡主出门,回来便被打断了腿终身残疾的仇恨。 只听得咣当一声,梢棒坎到桌上,还在吃饭的少君被溅了一身,也很是诧异的看着突然抽身闪到一边的郡主和翠烟。 眼睛都闭上准备等死了,见自己毫发无损,郡主却挡在身前,翠烟顿时急了,拉着丁潇潇轻声道:“您可别管我了,赶紧去城主府求救吧,真让少姬把这事闹大,真假就不重要了,城中的暴民就能撕了您!” 这么长时间了,丁潇潇真的还是忍够了,不论是对于这阶级倾轧的时代,还是这对带资进组的兄妹。 她绕开了翠烟的手,冷冷看着斗鸡一样的宋安,瞎了一样的宋和,还有一屋子穷凶极恶的家丁。 “这件事和翠烟有没有关系,你我心知肚明,放了她。城主府也好,驿馆也罢,本宫随你去便是。” 这是丁潇潇能让的最后一步,不牵扯无辜的人,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炮灰的结局。 “呸!这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给我打,两个一起打!”宋安彻底红了眼,她从未在任何人跟前吃过这么多亏,失去屈哥哥的青睐,失去哥哥的宠爱,失去光彩照人的面容。 从一开始想要把屈哥哥从她那里抢过来,到如今失无可失,宋安已经不考虑别的事情了,她想要这女人死,只想要她死。 她要她万人唾弃中死个彻底,千人踩万人踏,遗臭万年的死。 宋安狠狠捏着自己一手炮制的纸笺,只等这家丁们将这丫头打到自己满意,拖着她一口气扔到街上,自有乱民要了她的命。 两个家丁饿虎扑食一样冲上前去,眼前一花就撞在一处,明明刚才就在眼前的丁潇潇,就像水中月镜中花,怎么也摸不到实体。 “我再说一遍,饶了翠烟,我跟你走。”丁潇潇背在身后的手,无名指微微抖动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气的还是抽筋,只能将此情此景下略显丢人的指头缩进身后。 翠烟含着热泪,没想到自己一个蠢笨丫头,今生还有机会被郡主护在身后。她随即发现了丁潇潇放在身后的手指,盯着那根不断抖动的指头,她一时间猜不透,郡主这是何意。 “都傻了?!给我打!”宋安见自己手下各个定在原地,恼怒异常。 她不懂武学,自然不知道丁潇潇方才看似走路一样稀松平常的闪躲,落在家丁们眼中是何等的震惊,也不明白他们像见了鬼似的看着丁潇潇,一动也不动的原因。 宋和默默擦干净身上的汤水,继续眯着眼冷眼旁观着。 少姬下令,家丁们纵使觉得这郡主有几分邪门,却也不敢怠慢,只能上前强攻。 丁潇潇见状也不藏了,一跃而起竟与屋脊擦肩,跳出包围圈后,她重重落下,地板青砖应声断裂。 翠烟原本还挣扎一二,见丁潇潇会飞了,两眼一呆就被几个家丁按住了。 这几个人拿丁潇潇没咒念,一是畏惧她身份,二来摸不清她的路数,一腔子报效少姬的宏图大愿,便朝着翠烟的小五短身形倾斜而出。 眼看这小妮子要吃亏,丁潇潇踩着断砖一拧身子,喝道:“谁敢伤她,比如此砖。” 欺负弱小正欺负的开心,几人闻言转头,看见地上的青砖时,顿时眼神都变了。 第九十二章 想要西归 架打到这个份上,众人的目光都开始往宋和身上瞧去,丁潇潇不在意少姬,毕竟承阳府还是这位少君做主,只等他最后给个话,她拼的最后被剁了也出口恶气。家丁们则是知道碰上了块硬的,自己手底下功夫多少大家都有数,所以等少君最后示下。 只有少姬一个懵懵懂懂,还以为是自己调令不动这群奴才,气得跳脚叫骂着。 “给我撕了这婆娘啊,还有那死丫头。你们都傻着干嘛?!动手!!” 看着宋和长眸冷眼,丁潇潇感觉他好像在等什么,但是具体在等什么她就猜不到了。 承阳府只有一个肖管家,不是人人都有本事从宋和纹丝不动的神情里,读出他要说的话的。家丁们僵在原地,即便少姬再三催促,都不敢轻易出手。 正厅出了整出这么大动静,整个承阳府就像听不见似的,直到这会儿才有一个脸熟的推门进来,瞧着眼前桌歪椅斜的狼藉场面,一脸并不意外的模样,直到看见被几个家丁死死按住的翠烟,他眸子里才闪过几丝异样。 “属下见过少君、少姬,这是……”首席教头就是有自己的威严,寮里一进来,满屋子的家丁都默默立正了。 被压着脖子的手松了些,翠烟也终于有喘息之机,微微抬头看了看寮里,顿时觉得自己脑后勺上那块包又疼了起来。 见她瞧着自己面露可怜,寮里忙收回目光,继续等着少君示下。 少姬见他进来,仿佛薅到救命稻草一般,指着丁潇潇大喝:“那女子通敌卖城,给我拿下!” 寮里见少君眉梢微动,随即便挥动袖子朝着丁潇潇冲去。 原本看情势,这场架是打不下去了,丁潇潇没想到刚进门的寮里会突然对自己出手,慌忙后撤,却感到脑后勺一阵风声。回头一看,发现这家伙竟出了兵刃,一柄钢刀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原也不会功夫,只是最近误打误撞的领悟了点轻功和千斤坠的皮毛,基本上只会闪转腾挪逃命而已,突然被拳脚和兵刃封住去路,丁潇潇额头渗汗,有些惊慌了。 一刀不中,寮里抽回手随即跟上一掌,丁潇潇弯腰躲过几乎是滚落在地,要再起身上方也被寮里封住。 不愧是首席,确实不是那些家丁所能比拟的。丁潇潇实在没想到,自己千求万求的杀青之路,眼看着要在这么个小院子里,不明不白的实现了。 她耳边是翠烟撕心裂肺的吼声,眼前却恍惚出现了屈雍的身影。 心旌摇曳之际,她干脆合上眼睛,驱走心头不切实际的妄念,静静等待炮灰的结局。 “寮里,莫要伤了郡主。”石化了半天的宋和突然开口,丁潇潇猛地睁开眼睛,凶神恶煞般的寮里已经换了副恭敬神情,规规矩矩撤到一旁。 翠烟掀翻了象征性抓着自己的家丁,冲到丁潇潇跟前,眼泪鼻涕一起流,看上去甚是恶心。 “郡主……” 丁潇潇有心安慰她一二,却对着这张脸始终下不去手,最终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好了好了,本宫无事。” 脚步轻快的宋和无视妹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模样,上前将丁潇潇扶起,口中不断的道歉,却感觉不到多少诚意。 丁潇潇就当没看见他伸出的友谊之手一般,兀自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少君不用瞎客气,你们兄妹俩在这演双簧吗,一个喊打喊杀,一个……” 她盯着宋和依旧读不出什么信息的脸,故意说的含糊其辞。 未等他解释,宋安先发飙了:“哥!你疯了!?她是叛徒细作!你居然护着她?” 宋和冷冷看了妹妹一眼道:“你才是疯了,郡主痴症初愈,怎么可能与迟梅公商定这么大的事情,还会用纸笺传信,还能顺利传入承阳府?你是想让西归城民知道,我承阳府是东临使者能随意出入之地?” 显然,被仇恨死死迷住双眼的宋安,脑子里只有自己的痛苦,完全没考虑过此举对整个承阳府而言,本来就是个不打自招的行为。 承阳府是东临叛臣所建,现在又有个郡主在这里与迟梅公私相授受,这要是传出去,有脑子的人都会有所怀疑。 而显然,宋安不是有脑子这一类的。 听了哥哥的话,她张嘴结舌,原地凌乱起来。 “这,这……这事本来就是她干的,怎么还敢牵扯旁人?” 但是她知道宋和的话有理,申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郡主是我承阳府的贵客,安儿,这话我说过多次了,希望你能记住。”宋和拉下脸,对宋安说道。 薛妈妈从一边爬过来,拉住了还想上前的宋安,冲她摇了摇头。 即便宋和性情阴鸷,可也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具体什么性情,说话何时还有余地,这些薛妈妈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明白方才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护着丁潇潇,可眼下他这表态,显然已经将暗害郡主的路封死了。除非,少姬打算彻底和哥哥翻脸。 显然,她是不具备这个实力的。 “你们,你们的一个个都疯了,都被她下了蛊了!”宋安知道薛妈妈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从哥哥那里取得支持,她指着屋里的每一个人恶狠狠骂道。 最后,玉指一转,挥到丁潇潇脸上:“你这妖女,总有一天哥哥和屈哥哥会知道你的真面目的,到时候,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给我等着!” 说罢,宋安便要往外走,宋和在她身后,默默甩了个眼神给肖管家。 后者接收信号,立刻做出反应,上前便将宋安手里的纸笺夺了过来。 “你……!”宋安就像是不认识一样盯着肖管家,但也知道他必然受意于哥哥,咬着牙红着眼,却不敢太过反抗。 小厮随即端进来一个火盆,肖管家将那摞纸笺看也不看的烧了个干干净净。 “小妹被惯坏了,实在是胡闹的厉害了些,郡主大人有大量,万万不要与她计较才好。宋和替妹妹向郡主致歉,实在是失礼了。” 俗话说的话,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可是丁潇潇也憋了一肚子气,并不想如此轻易放过。 “你们俩也不是第一次了,一个动手一个动口,次次都把本宫弄得晕头转向。少君到底想要什么,不妨开门见山。”丁潇潇对着躬身作揖的宋和,不假辞色。 讨了个没趣,宋和尴尬直起身来,却也不避讳,微笑说道:“本君要这西归城,郡主可愿相助?” 第九十三章 人不正经 宋和的话就像一把钢锥戳进丁潇潇的肺管子,你要西归城?!你说要就要啊? 那老娘呆哪? 老娘写的大男主去哪? 你这带资进组的了不起啊?! 你再带资也是男配,抢戏抢风头也就算了,怎么能和男主抢主场,动手要人家老窝了?! 丁潇潇咬牙切齿,抬起眸子正要反驳,寮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扭了扭身子怀里的大刀,锋刃迎着微光在丁潇潇眼中一闪,侠女的义愤填膺瞬间缩回来半截。 “我没听错吧,少君在和我要西归?”以退为进,丁潇潇避重就轻,假意示弱。 宋和也不废话,淡淡道:“郡主毋庸谦虚,本君对于你可能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些。只需要郡主首肯,答应帮助宋某,日后不仅是西归城,即便是东临的一切,比如一些不喜欢的人,都随郡主心意处置。宋和所言,终生守信,绝不反悔。” 看着宋和细细的长眸,丁潇潇不禁感慨,这家伙,眼睛不大野心不小。 不光是西归,还惦记着东临城。 她呵呵一笑,掏了掏耳朵,全当没听见:“刚才风好大,少君说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弃子,东临回不去,西归也没有位置。大街小巷,全是关于我的风言风语,连闺阁清誉都损毁殆尽。实在是个一无是处、毫无价值的废人。” 表面上骂自己骂的丧心病狂,实则所指是那些联合编剧们,谁让他们把自己角色改成如今这副死不死活不活德行?! 可旁边的翠烟听不下去了,拉着丁潇潇大声说道:“郡主是最好最好的郡主,怎么会一无是处了呢?” 看着这丫头像是要哭出来,丁潇潇无奈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那也不行!” 宋和狭长的眸子夹着这主仆二人,似要将她们捏入手心方才罢休。墙角的貉绒看着这一屋子不正常的人,恨不得退进墙里,她啥也听不见,啥也听不懂,这么大的事情,少君居然聊天一样就这么说出来了。 冷寒涔涔的貉绒环顾了一下,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间房里除了少君便是他最心腹的肖主事和寮里。 而自己若不是被忘了,便是被归入郡主党了。 当初承阳府是东临叛臣所建,如今又要复叛? 她恍惚中觉得,城主府的钢刀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了,什么时候落下,都只是个时间问题。 自年幼时就在承阳府中伺候过,可怎么从来也没有发现,这位少君是个有脑疾的呢? 貉绒越想越慌,她怕那个傻郡主一口答应下来,这一屋子就是深居西归城的西归敌人,瓮中捉鳖都不用,只等东窗事发就好。另一方面,她更怕郡主一口回绝,毕竟这么大的事已经让她知道了,依照少君的脾性,若不能拉为盟友,那必然要立即灭口。 惴惴不安如她,现在已经彻底分不清日后事发,和眼前立刻爆发,孰重孰轻了。 貉绒两眼一闭,准备听天由命。 她知道,不论哪种结果,今天开始,她这个蚂蚱算是和郡主栓在一条绳上了,谁也别想跑得了谁。 少君极其罕有的对一个黄毛土鳖下人展露出温柔,他看着义愤填膺的翠烟,居然摸了摸她的头。 “郡主,你看就连我们府里最笨的丫头都知道,你绝非一无是处之人,大家天窗打开好好说话,您又何必继续装傻呢?” 丁潇潇看着他的手,从懵然无知的翠烟头顶滑下,落在后脑脖颈的位置,不轻不重的扶着。看似是摸头杀,实际真的是摸头杀。 可是,他拿自己家下人的命来吓唬个外人,是真的想清楚了? 丁潇潇可不想就范,不论在这面目全非的破剧本里还得待多久,她都是根正苗红的城主党,这一点绝不可能改变。 “我最近是聪明了点,但是傻了这么多年,一没有人脉二没有本事,怎么能帮得上你,少君别闹了。” 听着丁潇潇的推脱,宋和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开始显露出来。 “你也知道我没骗你啊,当初被推出来替嫁,我家那群黑心肝的哪个顾及过我的死活。落魄郡主那都是抬举了,我自身难保怎么帮你啊!?” 丁潇潇急忙又找到一个新角度,为自己辩驳,可宋和的手分明又紧了几分。 “你怎么不听人说呢你这个人,咱俩合作!?您,承阳少君在西归声誉正旺众民臣服,我,东临棋子在西归声名狼藉黑的发亮,咱俩怎么合作?不怕我的晦气传染给你吗?” 这句话说完,即便迟钝如翠烟,也感觉到不对了,她想回头看看少君在自己脑袋上干吗,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转不了头了,顿时黑脸一黄,冷汗滴滴哒哒流了下来。 墙角的貉绒一颗心吊在扁桃体上,忘了咽只顾着发抖,毕竟翠烟的下场便是自己目光可见的未来。 丁潇潇见宋和如此逼迫,也有点恼了,你家奴仆爱掐死就掐死,拿她来威胁老娘,真是有意思。 抱着肩膀不再说话,宋和丹田催动,一股看不见的狠绝上了手指。 翠烟已经不能呼吸了,最后嘶哑出一声:“郡……” “好了好了,你说得怎么合作!” 丁潇潇最终还是怂了,翠烟感觉脑后自由,飙着泪就扑到郡主身边。 少君甚是满意的笑了笑,凝固了的屋内空气,瞬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心里还是不服气,丁潇潇又加了一句:“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什么都不会啊,合作的事万一办砸了,你别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啊。” 墙角里,双腿早已经没了知觉的貉绒,猛然间找到了发软的感觉,拼命撑着才算没将自己堆在地上。 听了丁潇潇的话,宋和微微笑了笑,肖管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从他脑后勺读出意图,立刻端了两杯茶走上前来。 “郡主只要尽力而为,真心实意站在宋和这边就好,其他的宋和自然能应付。来,宋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大计可成!” 丁潇潇端起茶杯,知道自己不喝是不成了,只能锁起眉头一闭眼倒进嘴里。 有毒就有毒吧,求死这么多次,没准这回能成。 她喝完茶吧唧吧唧嘴,茶叶是正经茶叶,就是这人…… 看看对面三个得偿所愿的脸,丁潇潇定义道,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第九十四章 心怀大志 少姬回到房中,照例把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一遍,她实在想不通哥哥是怎么了,自己精心做了这么一张大网,竟然就被他轻飘飘收了。 “这女人,是什么妖精?!怎么她一来,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呢!”宋安发泄够了,伏在软榻上拼命捶打。 一边的薛妈妈倒是冷静很多,她把少姬掀翻打碎的东西一一收拾好,然后示意婢女们统统退出去,自己坐到少姬身边,轻声道:“小姐可别哭坏了身子,老奴瞧着,这事有些乾坤在里头。” 宋安抽抽搭搭,缓缓抬起了头:“乾坤?不就是哥哥被那死丫头下了蛊,迷走了三魂六魄?薛妈妈,你得帮我啊,咱们找个驱鬼的师父来,定要那妖精现出原形!” 看着宋安已经乱了,薛妈妈拖着她的手,好言安慰道:“我的小姐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的,老奴瞧着,这傻郡主保不齐真有什么,能对少君有助益。” 宋安瞥了她一眼,止住了抽泣,不以为然道:“哥哥他清心寡欲的,这么多年了连个偏房都不曾纳过。澄明试也不参加,分明就是不想入仕途。他就这么个冰一样的人,那傻子能有什么东西,会让哥哥心动的。咱们承阳府,还有寻不得的?” 薛妈妈皱起眉头,轻声道:“说的就是这个,少君也是个人,怎么可能甘心窝在这承阳府终身无欲无求,他若真的这么清心寡欲,干脆出家多好?” 宋安一改娇弱,狠狠坐起身来呸了一口:“哪有你这么咒奶儿子的,我哥可是宋家独苗!” 薛妈妈笑道:“方才还气的什么似的,到底是亲哥哥啊。” 宋安一瞥眼睛:“反正,他护着那傻子,就是和我做对,他以前,他以前重话都不曾对我说过半句,现在可好……” 说到委屈处,宋安的眼泪又要涌出来,薛妈妈赶紧调整了话题:“老奴的意思是说,少君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薄,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之前种种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大志向!?”宋安眨眨眼睛,她此前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想要嫁给屈雍,至于哥哥有什么志向,她从来没想过。 “小姐啊,承阳府是你们兄妹最后的一道屏障了,大事上你可不能跟少君离心离德的。他现在还是把你当小姑娘哄着,可是你不能一辈子都当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啊。”薛妈妈将宋安揉乱的头发理好,柔声道。 今天的结果,虽然始料未及,可结合西归最近乱成一团的传闻,薛妈妈也大概知道少君是有所动作了。虽然不明白他的目的,但是薛妈妈隐隐约约觉得,小姐今天这出戏,算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日后她们再有想法,少不得要猜着少君的心思来,才能成事。 “最近小姐就顺着少君一点,咱们一起看看那傻子到底和少君有什么谋划,弄清楚这一点,才好一击即中啊。” 看着宋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薛妈妈知道自己总算把请大神这种不靠谱的想法,从小姐的脑瓜子里赶出去了。 她舒了口气,却又不得不开始忧心,少君所作所为对承阳府未来的影响。 那孩子,从小就是个心高的,如今终于忍不住了吧。 看着宋安默默点头的可怜模样,薛妈妈安慰道:“小姐在府里憋了太长时间了,不如今天覆上面纱出去走走?” 良久,镜子前面缓缓点了两下头,从小被圈养在承阳府里的宋安,恍惚觉得越来越多的事情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了。 好容易算是应付过了宋和,丁潇潇一出正厅便急急忙忙奔着去了角门,刚刚被狠狠怼回来的守门看见她,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见过郡主。” “你刚才说有个孩子找我?”丁潇潇急忙问道。 “是有个小孩儿,说非要见您不可,还威胁咱们。我们怎么驱赶他都不走,非要进去通传一声。”提到这个,守门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嘴巴,被个孩子逼着去讨了少君一顿晦气,真是太不值得了。 “现在他人呢?”丁潇潇看了看空荡荡的小巷子问道。 守门没好气道:“自然是走了啊,少君发起火来,我们可兜不住。” 丁潇潇莫名觉得一定是那放羊的栓子,他一个小娃子跌跌撞撞进城找自己,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丁潇潇急匆匆命令道:“你把那孩子赶到哪里去了?马上给我找回来!” 守门看着她就像不认识了一样,虽不好直接顶撞,可眼珠子一转敷衍之词便脱口而出:“郡主无需挂怀,不过是个小乞丐罢了,城里现在满地都是这种孩子,找也不可能找得到的。” 丁潇潇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少啰嗦赶紧去找!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找不到了?你跟他说了什么,怎么把他赶走的!?他一个小儿初来乍到,能去哪?!暖棚都去看看,必然有所收获!” 见丁潇潇还没完了,守门皱起眉头:“我就说郡主不认识他,让他滚!暖棚里都是伤患,他一个小孩儿……” 丁潇潇底气一运,脚下的门槛碎了一块,守门惊得往后一跳,一脸惊诧的盯着她的脸,满眼写着不可思议。 “去,还是不去?”丁潇潇冷冷问道。 守门缩了缩脖子,只得认栽,交代左右几句,便带着三两个护院往孩子跑走的方向去了。 “备马,本宫要出城一趟。”丁潇潇觉的,那孩子找不到自己,也有可能直接出城回家了,她去那窝棚找找,也能顺便感谢一番。 见识过她的厉害,剩下的守门很利索的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问也不问她要去哪,只求这傻郡主别找他们麻烦就好。 心急火燎的丁潇潇翻身上马,一路狂奔便向城门赶去。 翠烟本来跟在她身后,见少姬出门,偷偷回芳菲园去看看,西厢房里被薛妈妈翻成什么模样了。就差几步,她赶到角门,只看见马蹄掀起的尘土。 “郡主?!郡主!你去哪里啊!!” 第九十五章 寻人未果 迟梅公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匹老马,让自己的两个老的分不清谁伺候谁合适的老仆役驾着,自己晃晃悠悠坐在车中看着西归城混乱不堪的局面。 他车马素净,人也打扮得合群,混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并不显眼。他看着自己一手开创的盛世乱局,很是满意,尤其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承阳府家徽,让他感觉宋和这小子确实很有眼力见儿。 两个老奴显然没有他这么淡定,西归这次被东临打的这么惨,他们仨这么招摇的在大街上晃荡,实在有点找打的嫌疑,走几步就问问自家主子,是不是饿了渴了困了累了,想不想家,要不要回驿馆歇着。 可是迟梅公显然没有这些打算,他默默记下了城中街头暖棚的数量和规模,大致在心里划了个区域,将城主府设置的和承阳府的分开。 原本热闹的东街,如今也很是热闹,只是氛围完全变了。招摇不已的“薛峰金饰”依旧迎风招展,只是店铺门前设置了自家的暖棚,周济这一群脏兮兮的小孩儿和老人。 城中商贾之家没有一个站出来的,这个金饰店倒是特别,惴惴不安的两个老奴总算是等到了主子的一句停车,一瞬不拖的将马拉停。 迎面,承阳府的马车也过来了,迟梅公略一沉吟,看见车上下来个覆着面纱的女子,他撂开帘子的手又缩了回来。 俩老头相互看了看,都觉得把车停在路中央实在有些太过招眼了,尤其他俩一头银发,在阳光底下霍霍生辉,比那“薛峰金饰”的招子还耀眼。 隐在死巷子口,车屁股还在路上抻着半个,俩老者总算能喘口气,此刻一个女声飘过来,三人都知道了来者身份。 “少姬大驾光临,薛峰有失远迎了。” 迟梅公皱了皱眉头,略感意外,他确实没想到薛峰金饰的老板会是个女子。 “薛妈妈,你照顾自己侄女也算是照顾到家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到薛峰这来了?”少姬不满道。 “现在街上乱,到凤儿这老奴放心些。”薛妈妈柔声安慰,扶着少姬走进金店。 正在此时,门口的暖棚突然传来一阵骚乱,舍粥的小厮对着一个男孩高声道:“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滚开别挡着别人!” 男孩穿着一身牧民孩子的衣服,两条袖子已经被尘土覆盖得看不出颜色了,好似在泥里滚出来的一样。他扒着放粥桶的桌子不肯撒手,急吼吼的嚷着:“我听说这暖棚是承阳府设的,是不是,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就行了!” 听见孩子的问题,门口处或明或暗的几个人都留了精神,注意起他来。 小厮平日里是大店销售,哪里做过这么婆婆妈妈的工作,原本就被这些黏糊糊的粥和脏兮兮的人弄得烦躁不堪,如今又有这么个不长眼的小孩来凑热闹,他的烦躁程度可想而知。 “跟你有什么关系,要吃就吃不吃就滚。走开走开,下一个!” 男孩闻言像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铺在粥台上,任凭后面的人如何拥挤谩骂,他都不为所动。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承阳府。” 小厮让他缠的胸闷,为了不气死自己,利索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不是!滚!” 男孩瞬间失望的缩回胳膊,几乎同时就被饥民们挤出了人群,他失魂落魄了片刻,尔后便重打精神,目光灼灼的看向其他几个暖棚。 迟梅公看了看这平淡无奇的小孩,一时猜不透他要找承阳府的暖棚干嘛。 少姬蹙起眉头,冷冷道:“哥哥也真是,做这些没意思的事情,劳民伤财,还驳了屈哥哥的面子,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们看看,这些刁民都已经到什么程度了,给的粥饭不要,偏得问问是哪家的粥铺!还挑饭,真是饿轻了!要我说都打出去,惯的毛病。” 像是怕被这些饥民的酸臭味污了,少姬捏着鼻子一脸厌恶的走进店铺里去了。薛峰看着急匆匆的孩子,示意手下去打听一下。 男孩正在街上前后观察着奔跑,一转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他抬起头看见对方花白的头发一脸和蔼的笑容,顿时想起自己的爷爷,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好孩子,别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一定要找承阳府的暖棚。是你有什么亲人走散了吗?”迟梅公一腔温柔的问道。 男孩抽抽搭搭的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是走散了,但是,不是在这。总之,我,我要找住在承阳府的,大,大郡主!只有她,能救我,救我爷爷!” 迟梅公意外的扬扬眉毛,尔后装在不在意的扫了扫大街上各形各色的人群。 既然有人指路给他,势必会派人监视。 果然,街角处一个男人急转弯掉了个方向,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你爷爷怎么了,你慢慢说,没准我能帮上点忙。”迟梅公不着急追人,继续对孩子说。 男孩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捞到一根稻草,将事情倒了个干净:“我是城郊的牧民,昨天有人突然闯进我家,劫走了我爷爷,说是只要找到承阳府里的大郡主,就放我爷爷回来!我去过承阳府,可是她不见我,所以,所以……” 男孩想到要找承阳府的暖棚,实在也是病急乱投医的结果,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和承阳府拉近距离。 迟梅公点点头,柔声道:“那你和我走吧,我带你去承阳府试试。” 刚一上车,街角处隐身似的几个人便匆匆跟了上来,迟梅公旁光一扫,心中有数,也不露痕迹,先带着孩子到了驿馆修整。 “这不是承阳府啊,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爷爷怎么办啊!”车子一停,男孩便拼命挣扎起来。 迟梅公费了好大力气才按住他:“你放心,没找到大郡主之前,那些人不会对你爷爷不利的。我身份特殊,大白天去承阳府不方便。你且安安稳稳在驿馆呆着,等我消息。” 男孩抽泣着看着迟梅公,他狂跑了一夜加半上午,连惊带吓又空着肚子,被突然的温暖激了一脸,头一沉,竟晕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祸水东引 朝会上,首辅看着大臣们群情激奋的模样,发簪愁的摇摇欲坠。 原本加封承阳少君一个将军头衔绝非难事,可眼下这样的情况,让宋和带着平乱的光芒,突破澄明试的选拔,因民意将他拱上朝堂,这其中的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到时候,他有兵权在握,又有臣工支持,还有百姓称颂,朝议之时城主的尴尬处境可想而知。 可是若坚决拒绝,又交代不过去。宋和此人实在是能沉的住气,形势如此,他始终不露面不发话,依旧每日铺在暖棚上,仿佛臣工们的意见,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承阳少君越是如此,替他叫屈的人越是觉得,少君真是委屈,鸣冤的锣鼓恨不能敲到九霄之上。 项大人看着首位上高居的屈雍,真心觉得这次实在是难办。 好在他早有打算,为此事找到一个圆满的出口。 “诸位所言都有道理,但是我认为,少君封将之事是城务,是内事,可以缓一缓。当务之急,我们应该集中全力,解决外务,解决盐矿,解决东临出兵的问题。” 首辅一段话,大殿上安静下来。说起内讧臣工们各个长了七八张嘴的模样,但是一说起对抗东临,所有人都哑巴了一般。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项大人,东临的护城军已经撤走了,我们如何追究啊?”有人惴惴不安道。 屈雍隐隐约约感觉到首辅的目的,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各位……” 项大人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东临军是撤走了,可是郡主还在,迟梅公还在。这次的事件,与这二人脱不开关系,必得抓来严审,以告慰我城中亡灵。” “潇儿与孤在一起,不可能参与此事。”屈雍解释道。 首辅急道:“城主不想一想,郡主这么合适的时间被人挟持,还留下线索让您追踪,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不可疑吗?救人也就罢了,偏偏还与她一同被困,差点贻误战机。老臣以为,此事必得查明,若与郡主无关自然是好,但是两城联姻显然已经没有必要,到时将郡主送回东临,也算皆大欢喜。” 此言一出,众人都开始纷纷点头,尤其是临邑,简直恨不得把丁潇潇碎一碎再送回东临。 屈雍面对朝议,默默地坐回座位,他知道首辅大臣是一心为了自己,只是如此将一个无辜的女子拖进来,他实在有几分不忍。 朝议刚散,承阳府便接到了消息,宋和赶忙赶回府中,一进门便问郡主何在。 守门相互看了看,不知道回答好还是不答更安全。 “郡主,郡主……” “不在芳菲园吗?”少君问道。 最近承阳府里的人都传说,郡主是有衰神附体的,挨上她便是非死即伤。如今,见少君脸色都变了,两个守门觉得自己今天想逃过一劫怕是不能,干脆心一横。 “郡主出城了。早起不知何时,急匆匆要了马,直接出城去了。” 二人闭着眼睛跪在地上,只等着天雷之怒。 “出城了?还好……”少君长舒了一口气,两个守门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近来少君的心思是愈发难猜了。 “安排人到城外等着,一见到郡主告知她城内有变,别让她回来。带她去……去清河的庄子上先安置几天。”少君吩咐道。 两个守门互相看了看,不确定到底谁去。 一直在门前徘徊等着郡主的翠烟听见这话,也不顾礼节冲了过来,粗声大气道:“郡主怎么了,为什么不让她回来?!见,见过少君……” 意识到自己失仪,翠烟尴尬的屈了屈膝盖,可脸上的焦急却不是假的。 “让属下去吧,必会妥善安置好郡主的,请少君放心。”寮里请命道。 翠烟闻言大喊起来:“我也去我也去,郡主身边总不能没个人。” 少君看了看二人,略一点头。 就像是得了什么赏赐,翠烟一脸兴奋地盯着寮里:“走吧,咱们现在就走!” 丁潇潇一路疾驰,出城没多久便赶到了栓子爷孙俩的家,前几天来的时候,还是整齐有序的小院,如今已经桌倒柱斜,俨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翻身下马,提起小心,左右观察着缓缓向屋里走去。 原本圈在一侧的羊栅里已经没有羊了,倒是没有血迹,这总算是个好消息。 她轻轻推开门,屋里也是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翻倒在地,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一般。 “大叔?” “栓子?” 丁潇潇一脚在内一脚在外,戒备着喊了一声。 一眼就能看个全貌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毫无生机。 就在她放下心来准备进去看个究竟的时候,灶台边上一角,有什么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丁潇潇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瞬间肌肉紧张起来,她摸到一根木棍,壮着胆子向灶台处缓缓走去。 动静越来越大,引火的稻草噗噗噜噜落下,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露了出来,随即发出了一声畅快的鸣叫:“咩……” 紧张的头皮发麻,丁潇潇怒气冲冲的走到小白跟前,狠狠跺了跺脚。 “无声无息的躲在这,你要吓死谁啊!” 羊羔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紧张的往后缩了缩。 想起栓子那小孩对这只羊无比在意的模样,丁潇潇看了看四周,觉得此处应该是探查不出什么了,还是得想办法先找到那孩子。 她转身刚要出门,小羊羔快走几步挤到她跟前,咩咩叫了几声。头蹭来蹭去的模样,不像一只羊,倒像是一只粘人的狗。 “你主人留了这么多草给你,你就在这好好待着,等他回来。”丁潇潇像是觉得对方能听懂似的,嘱咐了几句。 小羊绕着她的腿不肯让开,显然没有接受丁潇潇的提议。 “你拦着我,我就没办法找你主人。想让他赶紧回来,你就快让开。” 羊叫的更欢了,丁潇潇正要把它推开,猛然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丁潇潇想也没想,揪起羊羔就窜到灶台旁边,这里算是这小屋唯一能躲人的角落了。 她喘息普定,门突然被踹开了。 第九十七章 醍醐灌顶 翠烟在城门口等着郡主回来,先是溜达着等,然后站着靠墙等,后来坐着等,坐着坐着就困了。寮里看着她心大的能吞天食日,一时间也不知道好该好气还是好笑,但是眼瞧着她一个跌盹脑袋就快撞在地上,还是忍不住出腿用脚面接住了她的额头。 “我没睡,没睡!”翠烟擦了擦口水渍,吧嗒着嘴,朦朦胧胧看了寮里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郡主还没回来吗?”翠烟张望了一下城道,忧愁不已。 见她担心,寮里简直分不清楚这丫头真是护主心切还是无所在意。 “没有,即便回来了,你睡成这样也不可能看得见。”寮里不轻不重的说道。 翠烟抹了抹额头,后知后觉道:“哦,谢谢你啊,我就是一个没留神,差点磕在地上。” 寮里抱着剑,目光直视前方淡淡道:“无须客气,我也只是怕你再撞一下,会傻个彻底而已。” 翠烟挠挠头憨笑了一下,之后伸个懒腰给自己打了个精神,跳起来站在寮里身边,也和他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不知为何,寮里觉得身上一阵刺挠,下意识迈开了半步。 “郡主就是厉害啊。”翠烟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 寮里瞥了她一眼道:“功夫厉害吗?” 翠烟摇摇头:“那倒不是,我也看不懂。我就是觉得郡主这个人,特别厉害。” 居然有人夸东临的傻郡主厉害,夸的人自己也是个傻子,寮里极力控制脸部肌肉,才算是没笑出来。 翠烟没感觉到任何异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一开始少姬想尽办法害她,结果刚一来就因为郡主受了伤。当时我还以为,这下郡主死定了,没想到她不仅好端端住在了承阳府,就连少君对她的态度都变了。现在她出城一趟,竟然能劳动你这么大的人物亲自迎送,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原本安静听着,脑海里海浮现出对应的画面感,到了最后一句,相貌简单的男人突然红脸更红了一下,他意外地看了翠烟一眼,喃喃一句:“我?我算什么大人物啊。” 翠烟显然没听出对方欲擒故纵的意思,只觉得寮里也太谦虚了,慌忙摆着手解释:“全承阳府,不,全西归城里,高手就你们几个啊。而且我觉得,你算最厉害的一个!真的!” 寮里平日里跟随少君,深居简出,接触的人或者惜字如珍宝恨不能变成哑巴,或者彬彬有礼敬而远之,哪有这么个傻憨憨直抒胸臆的,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辛苦练功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懈怠,但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过,你很厉害这四个字。寮里一直在少君脸上寻找认可的蛛丝马迹,想面对一张不知考试内容的卷子,只能不停的努力。 翠烟的话,就像是药,又好似毒,字字让他上瘾。 “你也没见过几个高手啊,怎么能认定我厉害呢?”寮里突然觉得心里头好似踹了个兔子,即便是替少君去办棘手的差事,也从未有过这么紧张的感觉。 听了这话,翠烟挠头了,她觉得寮里说的也对:“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厉害啊。就拿上次咱们去那个坑底下来说吧,要不是你,我们怎么能下得去啊。” 没被夸过的寮里垂下头抿了抿嘴,极其希望翠烟继续说点什么。 可对方却是猛然顿住,像是脑子被人攥住了一样,眼神闪了又闪,好半天才抓着寮里的胳膊,突然打断了他的心绪。 “对呀!咱们怎么忘了!那天去坑里找人的时候,郡主是不是说她要去感谢什么牧民?还说那家人一老一小的,她骑走了人家的马,必须给些补偿才行。” 寮里满脑子漂浮着“你好厉害”、“你最厉害”,一时间容量不够处理翠烟表达的信息,木然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啦?” 翠烟拍着他兴奋道:“一老一小,就是有个小孩啊。今天守门不是说有个孩子来找郡主,让他赶走了?” 寮里还是没回过神,那些单调但是戳心的赞美之词已经充盈了他的脑壳:“是啊,那又如何?” 翠烟叹了口气,恍惚中对于平日里其他人和自己说话时的心情,有了几分理解:“孩子孩子!那牧民家有个孩子,会不会是郡主以为找她的小孩是牧民家的,所以才出城去找的?” 一句话,寮里的智商终于被激活了,他点点头也觉得这有如此才说得通。 “你还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寮里话不多说,翻身跃马便要走。 “可是,郡主万一回来,我怎么办啊。”翠烟急道。 寮里用马缰指了指旁边的马车:“那你带着郡主先去庄子上,我回来见不到你们,就去清河找你们。” 说罢,他一挥马缰,离弦而出。 “你认识路吗,知道那个牧民住在哪里!?”翠烟喊道。 “就几户人家,你放心!”寮里头也没回,简单说了几句,便行远了。 不远处几个人脑袋攒在一处,眼瞧着翠烟这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尔后便匆匆散开去。 什么也没感觉到的翠烟,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小的好似一根指节的寮里,突然害了愁:“可是,可是,可是我也不会驾马车啊……” 寮里一路狂奔,脑海里却不由得翻腾着翠烟刚才说的话,夸他那几句话引起的肾上腺素下降之后,关于郡主的那些话就像沙滩上退了潮之后的石头,一个个显露了出来。 之前对少君唯命是从,寮里从未想过缘由,只是一个命令便一个动作,就像宋和的一把武器一般。 可今天翠烟唠叨这些细碎无章的话,倒好似撬开了他心里的一个阀门,各种好奇与不解源源不断的涌了进来。 郡主在西归没有人脉,甚至连个合适的身份都没有,无栖身之所还得寄居承阳府中,少君对这么个人为何如此上心呢? 原以为这女子身无长物,可今天却见她身上的功夫古怪。 这郡主,到底藏着了些什么秘密呢。 第九十八章 幽闭恐惧 寮里就像被打开了一扇新大门,换了个角度再审视一番,突然发现少君最近所为,整个行事风格,都与之前确实大相径庭。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服侍的是一个清心寡欲的闲散贵人,显然是错了。 想起那句,他想要西归。 之前还觉得只是义气之语,寮里从未将他对郡主说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可如今看来,却好像是早有预谋。 可是他自问也算是跟着少君一起长起来的,居然从未察觉到过,甚至从未接受到丝毫信号。 眼下的局势虽好,可这样的少君让他顿生陌生感。 稀里糊涂瞎想了一路,零零星星的几个屋顶渐渐出现在眼前,寮里没多费工夫就找到了栓子的家,因为郡主正在门口和一个人拉扯着。 顾不得思索前因,寮里催马上前,一剑横在二人中间。 “何人,休要伤了郡主!” 对方一抬头,寮里愣了片刻,随后才滚下马鞍,慌忙行礼:“草民,见过城主。” 屈雍气喘吁吁盯着这个不知来历却意外眼熟的家伙,回忆了片刻才问道:“你是,你是承阳府的?” 寮里抱拳回礼:“正是草民。” “你来这干什么!?”屈雍憋了一肚子火正没处撒,看见承阳府又来掺和,顿生怒意。 丁潇潇藏在屋里之后,踹门而入的正是屈雍。 他倒不是提前知道了丁潇潇的动向,仅仅是今日有了片刻喘息,想着亲自来向爷孙俩道声谢,结果竟与丁潇潇不期而遇了。 屋内屋外都是一片狼藉,屈雍看着所有非正常情况下都能出现的丁潇潇,难免心生疑窦。 丁潇潇却丝毫没发觉对方已经到了三人成虎的边缘,只顾着长舒了一口气,从干草堆里钻了出来。 “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 屈雍出来这一趟,也不全是因为急着来报恩,还有很大的原因是想散散心。 没想到,即便是如此,还能遇见丁潇潇。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在此处?”屈雍说道。 丁潇潇把头发里的稻草一根一根拆下来,不以为意道:“门房说有个孩子今天来找我,但是被他打发走了,我就疑心是不是栓子家出了什么问题,赶紧过来看看啊。” 屈雍看着眼前的女子,想从她脸上寻出哪怕惊慌的蛛丝马迹,证明她确实对自己有所隐瞒。可屈雍自己也知道,他是多么害怕这种情况真的发生。 “看样子真是出问题了,你赶紧回城去找找栓子,再派人查查老人去哪里了。”丁潇潇理完头发,见屈雍傻愣愣的盯着自己,顿时急了,“别光看着我啊,赶紧想办法找人呐?!” 屈雍淡淡道:“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丁潇潇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爷孙俩相依为命,住的又这么荒僻,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要对他们不利。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刚刚帮助了咱俩。所以,不是你就是我,害得人家家破人……”丁潇潇不想说出那个不好的结果,默默停了嘴。 屈雍看她一脸真诚,所有的疑虑逐渐消散,他不能相信这个用性命将自己从东临带回来的女人,竟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咱俩分头找,你安排城主府的人搜寻,我回承阳府听听消息。”丁潇潇说罢就要出门,却被屈雍拦住。 “你不能回去。” 丁潇潇不知道首辅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拿她问罪,自然一脸茫然:“为什么?” “总之,你现在不能回城。”屈雍不多解释,对于去驿馆捉拿迟梅公,他没有意见,可是要将丁潇潇一并下狱,他实在于心不忍,“我会安排个地方让你栖身,最近你都不能在西归城出现。” 满脑子都在琢磨爷孙俩的事情,丁潇潇闻言自然是不从:“栓子现在还满城找我呢,为什么我不能回去啊。你不找就算了,让开!” “我出城之时,临邑已经派兵围了驿馆,捉拿迟梅公。你要是回去,必然是一个下场。” 丁潇潇迎着屈雍依旧有些试探的眼神,心中暗叹,迟梅公那家伙,阴森矫言,最是讨厌,关在牢里已经很惨了,和他一起关着,惨绝人寰啊。 “我还得帮城主找栓子呢,不能被关起来啊。再说吧,我有幽闭恐惧症,不能在狭小空间里呆着,会出人命的。” 标榜自我价值,外加卖惨,丁潇潇觉得这俩理由加一起,满分。 屈雍果然被说懵了:“幽闭,什么症?是很要紧的病吗?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就是不能在密闭又狭小的空间里呆着,不然会死,就是这样。”丁潇潇解释的一针见血,屈雍听的将信将疑。 他脑海里出现城郊庄子的几个平面图,仿佛都符合“密闭又狭小”的描述。 “真有这么严重?!”屈雍问道。 丁潇潇信誓旦旦道:“当然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掉到那个黑洞里的时候,我曾经打过你一拳,那就是发病的标志,要是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我不仅会打人,我还会自残,直接疯掉。”看了看屈雍嫌弃又隐隐生气的模样,丁潇潇赶紧把重点从自己曾今揍过他,拉回到卖惨上来,“再说你仔细想一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不对?” 屈雍微微叹息了一声道:“鉴于你病这么多的情况,看来只有把你带回城主府偷偷藏起来了。” 一听这个计划,丁潇潇顿时不淡定了。 带回城主府?还要藏起来? 这要是被发现了,不就等着连锅被端走就可以了吗? 她不想坐牢,尤其是不想和迟梅公这种人一起坐牢。 可屈雍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由分说夹住丁潇潇就往外走。 “咱们再商量商量吧?!” “我还得帮你找栓子呢!” “我这儿还有情报,大情报要汇报给你,你先松开我。” 二人正拉扯着,一柄寒光宝剑,带风削至。 “城主若是疑心郡主,少君愿以性命担保,只求将郡主先押解至城阳府看管,待事情查清后再做定夺。”寮里以为城主要捉拿丁潇潇,赶紧解释道。 第九十九章 锒铛入狱 看见寮里的一瞬间,屈雍看着他红焖烧肉一样的脸色,心中便泛起一阵恶心。 承阳府打的什么算盘,之前小动作不断,他忍了,之后满城造势,他也受着。眼下,他们竟然是连郡主也要利用,真是丝毫不打算给彼此留一线了。 丁潇潇看见寮里,心中却满是疑惑开口便问:“你怎么来这了?” 同样疑惑的屈雍不动声色,静静看着。 寮里拱手道:“听闻郡主独自出城,少君担心您的安危,所以让属下出城接引。可是我和翠烟久等您不回,就想着前日您曾说要来这附近见故人,特来碰碰运气,不想您真的在此处。郡主,少君担心不已,您还是随我先回承阳府吧。” 虽然还想不出接下来怎么将郡主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起来,可寮里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郡主落入城主手中。 听了寮里这一通话,屈雍一脸原来如是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挑了一下。 丁潇潇虽然对少君宋和的无语传话术尚摸不到头脑,但是对于屈雍的小表情还是有些掌握的。承阳府如今高调与城主位列两番,这个寮里怎么这么不会看火候?! 她朝着寮里又是挤眼睛又是摇头,动作大到屈雍都有所察觉,可寮里这个直肠子还是拱手跪地,丝毫不打算退让。 “你们承阳府是要带走郡主?”屈雍瞥了一眼缩回脖子的丁潇潇,冷冷质问寮里。 “郡主身份尊贵,客居在府,承阳府上下无敢不上心的?”寮里毕恭毕敬道,一个头磕在地上,不允不休的模样。 屈雍点点头:“是因为郡主住在承阳府,所以少君才非让她回去不可?” 知道多说无益,寮里不抬头继续伏在地上。 “那好,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大郡主从今天起,不再客居承阳府了。” 寮里抬起头,额头挂土,一脸意外:“您是说……” 屈雍看着丁潇潇,面带嘲笑的说道:“郡主来到西归,依然是各处都要走走看看的。如今,地牢就很适合她,今日立刻收监受审!你家少君想见郡主,就去狱官处申请探监吧!” 说罢,屈雍将丁潇潇薅上马背,不管不顾疾驰而去。 胃里的隔夜饭都快颠出来了,丁潇潇决定认怂:“城主府,也,也不错!我还没住够!你刚才不是说,把我藏在城主府吗?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屈雍瞥了她一眼,心道这女子不知真傻还是装的。承阳府已经知道他找到郡主了,眼下再私藏她,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丁潇潇见他不语,又想起一件事:“羊!栓子养的那头小羊羔,还在屋里面呢。寮里不会把它吃了吧,咱们的回去看看啊!” 自己都朝不保夕,还有心思惦记一头羊!?屈雍挥鞭加快了脚步,一路向城门而去。 翠烟远远看见有马疾驰而来,背上横着个颜色与郡主相似的人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迎着。 马蹄由远及近,除了溅了一身土以外,翠烟什么也没得到。 "郡,郡主,您这是怎么了?"翠烟呸着嘴里的土,徒劳的追着跑了几步,急匆匆问道。 丁潇潇惨兮兮的说道:"我要被关进地牢了,赶紧找人救我!" 翠烟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片刻之后,又一个急骑冲了过来,翠烟看见寮里红脸发白的往城里冲,慌忙迎上去说道:"郡主,郡主她被抓了!" 寮里没完成任务,急着回府向少君请罪,留下一句:"我知道,驾车回府。"便跑走了。 翠烟抹了抹脸上的灰,看了看路边上的马车,讪讪道:"又让我驾车?我,我也不会驾车啊。" 雷厉风行向来是屈雍的作风,丁潇潇耳边的风声还没定下,人已经被带到地牢之中了。 经过几个栅栏,屈雍停下脚步,丁潇潇也得以喘息一二,顺便揉一揉自己被颠的发酸的各处肌肉。 "臣下见过城主。"牢里传出来一声不紧不慢的问候。 丁潇潇这才注意到,这间牢房之中,站着的正是迟梅公。 他骤然下狱,倒是不失使者之风,依旧保持着那张让人讨厌的笑脸,谦恭中带着几分傲气。 见屈雍不回答,迟梅公继续说道:"只是两城之间互通信息,从未有过将使者关入大牢的先例,城主所为,是想要宣战吗?” 面对迟梅公的咄咄逼人,屈雍早已习以为常,他淡然地看了这个使者一眼,然后说道:“如今我城伤亡惨重,盐矿更是一片萧条。迟公没有到来之前,所有问题都不曾发生,难道我们连追问一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迟梅公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说道:“从老夫进城那一日就不断的寻找城主,想要商议一下盐矿最近不断有冲突发生的问题,可是城主以各种理由避而不见,最终酿成大祸,难道还要把这口锅硬栽到老夫头上不成?” 不用看屈雍的脸,丁潇潇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是怒发冲冠,自己已经落到这家伙手里,她可不想因为迟梅公把这瘟神惹火了,牵连到自己头上,赶紧对迟梅公说道:“城主是因为救我,所以才被困在城外。东临城借此时机发动纷争,实在是无耻之尤!” 使者笑了笑看着郡主道:“女生外向,老臣如今也算见识了。只是能在此处见到郡主,想必此事未能让郡主置身事外吧?即便如此,郡主依然要向着城主说话,此情此性城主不为所动,老臣都要感动的落泪了!” 屈雍是多一个字也不愿再与这个老狐狸多啰嗦,拉过丁潇潇,转头便走。 二人几步之后,走到了一间开阔的牢房面前,屈雍拉开房门便把她扔了进去。 这间牢房虽然阴暗,但比迟梅公所在的那处宽敞许多,像是关很多人用的地方。 丁潇潇正在打量着,一只老鼠受了惊,从阴暗处窜了出来,丁潇潇大惊失色,叫了一声就跳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勾着屈雍的脖子正爬在他身上。 第一百章 开始受审 三天过去了,迟梅公几乎日日被提审盘问。首辅项大人坚称此次乱世与赤眉弓定脱不了干系,要求负责监审的大臣一定要从他嘴里套出些消息。可是由于他身份特殊,又不能使用刑罚,再加上迟梅公本身就是一个惯会使用巧言令色的人,几天下来监审大臣一无所获。臣工们急得团团转,总算暂时把替少君请封的事情放下了。 可是对于丁潇潇,由于城主一直没有下令,监审大臣也不敢私自提审,只能把她好吃好喝的伺候在牢里。时间一长,丁潇潇自己无聊的受不了了。 这一日狱卒又来送饭,丁潇潇趁机打听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经过几日相处,他们之间也渐渐的形成了一种介乎于朋友和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的关系。 “当时不是说要仔细盘问吗?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不提审我?”丁潇潇着急的问道。 狱卒回答:“听说迟梅公宁死不肯开口,大约是从他那里没有打开缺口,所以暂时没法从你这边提审。大郡主,暂且忍耐几天,也许明日城主就放您出去了。” 看守监牢这么多年,狱卒大概也能猜出其中的情形来,首先大郡主所住的牢房明明是可以关押10人以上的大囚室,却独独给她一个人住,另一方面始终没有给她的身份定性,最好是把此处当做了驿站、客馆,腾出一间房来给郡主住几天,所以狱卒们对她格外客气。 丁潇潇叹了口气,如此说来,这样的日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不害怕被提审,这几天正好攒了一肚子的辩解之词,只等着说给监审官听。可是这么一直晾着她,就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快速脱身了。 看到郡主听完自己的话,一脸愁苦的模样,狱卒好言安慰道:“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郡主在此处躲躲清静也是好事,说实话我们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也都是过一天看一天呢。” 听了这话,丁潇潇又想起一件事来:“承阳府现在是什么情况?少君有什么动作吗?” 狱卒闻言,赶紧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我也是听说啊,好像少君曾经去向城主要过人,想让城主把您放出去,但是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如今,街上还是有很多承阳府的暖棚,看这情形和城主府的擂台还有的打呢。” 丁萧潇一段话听下来,觉得目前的情况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就这么呆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她眼睛闪着闪着看了看狱卒,又一次计上心头来。 “你……会不会打麻将啊?” “麻……麻什么?!” 城主府内,临邑见承阳少君摔门而去,急匆匆走进书房,他知道最近城主因为丁潇潇的事情很烦躁,故意绕开话题,从另一个角度开口说道。 “少君也是有趣,以前从不登门城主府,自从郡主去了他们府上住,他倒是越来越勤快,最近更是日日都来报道,比参加朝议还要勤。” 屈雍闻言低声道:“刚才他来书房向我明说,愿意放弃请封大将军的机会,只要我立刻放了郡主。” 临邑闻言倍感意外,问道:“什么?!” 另一边,久审未决的迟梅公刚刚回到地牢,一辆马车早早迎候在门口,小厮显然是等他多时了,一见迟梅公的囚车过来,立刻上前与监官们聊了几句。 这几天,迟梅公从地牢被押解到大殿受审,来来回回路上,已经见识了西归城中各种农作物的下脚料,城民们显然把失去亲人的伤痛全部发泄在迟梅公的身上。几日的功夫,一个体面的东临城使者被折腾的狼狈不堪。 他虽然未受刑罚,但是也已经身心疲惫。在如此情况下,依然能与大臣们唇枪舌战,口若悬河,思路清晰,实在不能不称道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臣,确实是一个狡辩的高手。 耳语了一阵之后,监官们打开了囚车,留下小厮与迟梅公二人,便匆匆回避了。 小厮将迟梅公从囚车上扶了下来,将他带到马车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老爷,人带到了。” “让他上来吧。”车里的人说道。 小厮看了看迟梅公一身狼藉的模样,还有他带着镣铐的手脚,顿时为难道:“这……” 迟梅公倒是不客气,瞥了小厮一眼说道:“你家主子都让我上车了,你还在这犹豫什么?” 说罢他就不管不顾地撩开车帘,便走了上去。 车内坐着的正是项大人,他看了看迟梅公忍不住摇头轻笑:“迟大人,果然豪气。” 迟梅公叮呤咣啷的拱手:“项大人,果然狠毒。” 互相怼了一句,二人哈哈大笑起来,惊的车外的小厮很是紧张的往里面探望了几眼。 “我如何狠毒了?明明是迟大人一手炮制了当前的惨剧,竟然在如此境地下依旧咬死不认,当真是无所谓战场上几百英魂。那里面,可也有你东临的将士啊。” “非也非也,为了平息少君请封将军的势头,大人能想到用我这老头儿与郡主开刀,转移视线平复民意,如此不是狠毒又是什么呢?” 项大人捋了捋胡须:“阁下这么说,就是坚决不肯承认了?” 迟梅公一脸憨直:“该说的我都说过多次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没认的。” 他料定了项大人不敢一直这么关着自己,不论多么难熬,撑过眼下就是胜利。 “只是,不知从驿馆之中找到的那两个老奴,还有那孩子是不是都像迟大人一般,铜墙铁壁。”项大人缓缓说道。 “我家奴仆你只管问,大不了埋在西归。可那孩子我是街边捡的,那可是你们西归人,大人不会连个孩童都要逼迫吧?”迟梅公突然露出几分紧张。 首辅盯着迟梅公显露出的片刻惊慌,目光微动。 书房内,得到消息的临邑走来走去,他想不出这个条件到底有利还是有弊。 屈雍沉吟一阵之后,开口问道:“首辅大人去哪了?朝议后一直未见他。” 第一百零一章 宿命相遇 丁潇潇想找狱卒陪她打麻将的想法,最终还是落空了,主要原因是实在找不到三个同样不怕死的狱卒到她的监室一起玩。 最后还是她把身上的钗环耳钉手镯,还有腰间挂的小坠子全撸下来,作为赌注放在地上,才好歹引了两个贪财的狱卒,进来陪她一起摇色子比大小。 可能是人倒霉到一定份上,赌运就会有所上升,一连几把都是丁潇潇赢了,这丫头越赌越上瘾,干脆坐到地上和两个狱卒玩成了一团。 平常这个时候迟梅公已经被送回来了,狱卒们都要到门口去负责押解迎接,可是今天不知为何,这位使者始终没有回到地牢中来,所以大家乐得清闲,围着看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多一会儿工夫丁潇潇的牢门口,便围了七八个狱卒看热闹。 围观的人一多,叫嚷声起,气氛就上来了,丁潇潇一只手抱着右腿的膝盖,另外一只手炫技地摇晃着筛盅里的色子,一脸得意的看着对面灰头土脸的两个人,笑呵呵的问道:“怎么样,这次买大还是小?” 两个狱卒凑在一起才勉强对出一小捧铜板,可是片刻工夫就输了个金光,二人现在身无长物,几乎就剩下身上这一身狱卒的衣服了。 “还买吗?咱俩肯定是赢不了郡主的。”其中一个小声对另一个说。 “既然上了赌桌,哪能轻易反悔。”另一个狱卒看了看门外,为他们俩加油呐喊的同袍们,实在抹不下面子。 “可是我已经把几个月攒的零用钱全用完了,再这么输下去回家,我家那婆娘非把我打出门去不可。” 另一个狱卒指了指丁潇潇摆在地上的发钗首饰,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傻,输都已经输了,你只要随便赢下郡主身上的一个物件,拿回去给你那婆娘,不要说你花光了零花钱,你就是再跟她要二两银子她都愿意呀!” 这一场赌局对于丁潇潇来说确实是吃亏的一方,因为她拿出来的赌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而两个狱卒却只有几个铜板和身上的一身烂衣服。起初丁潇潇的目的,只是为了想找个人陪她解解闷,可是赌到后面,她却发现这两个狱卒本身就挺有意思。 筛盅停下了,丁潇潇把碗扣在地上,眼珠子叽里咕噜的盯着对面两个人,看见他们俩一个很是犹豫,另外一个则是豁上性命的样子轻声问道:“你们俩家里都有母老虎吗?” “他们家有一头,我可没有那种福气。”执意想要继续赌的狱卒说道。 门外看热闹的人插了话:“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的媳妇是母老虎,你看上的那位小姐可比他媳妇厉害多了!” 这人也不恼怒,竟还应声点头说道:“不错,我中意的姑娘确实厉害,可是若她愿意,我愿意像供菩萨一样把她供在家里,管她是母老虎还是母豹子,我都心甘情愿就是了。” 丁潇潇觉得这青年很有意思,又问:“你这么执着和我赌钱,其实是为了赢一件东西送给你的心上人吧?” 狱卒也不隐瞒,点点头道:“她虽不缺这些,家里就是做这个的,但是我送的东西意义不同。而且郡主身上的物件一定是城里买不到的好东西,就算给她打个花样也是好的。” 丁潇潇闻言顿时脸色一转:“唉,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啊,看你们两个都这么疼媳妇的份上,不管今天最后结局如何,我都会选一件物件送给你们二人便是了。” 两个狱卒一听,同时瞪大了眼睛问道:“此话当真?” 丁潇潇闻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虽然沦为了阶下囚,但好歹也是东临的大郡主,难道连这点诚信都没有了吗?” 狱卒们闻言都兴奋起来,同时对丁潇潇的各种好奇也呼之欲出。 “郡主,你到底是不是城主夫人啊?” “这次盐矿上的动乱,到底和您有没有关系啊?” “茶楼酒肆里面说书先生传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听说这一次是城主执意要把您关进来的,倒是承阳府的少君去求过几次亲,现在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丁潇潇看着周围这一圈儿热情洋溢的脸,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八卦这种事情不分男女,不分时代,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股八卦之火呀。 她一拍大腿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故作深沉的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这几句禅语一样的诗,念得在场人均是一头雾水,但同时也被勾起了更大的好奇心,一个个流连在她监室门口,不舍得离去。 丁潇潇总算是找到了专业对口的项目,对着十几名狱卒就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我的故事那还要从东临城的王宫中说起……” 片刻之后,在场的狱卒无不动容、无不感慨,都在怜惜郡主命运多舛,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城主有些事情做得实在过分。 “您当时真的是豁上性命,将他从东陵护城军的手中救了出来?!” “自然是真的,要不然依咱们城主的性子,知道半道上新娘子被人换了,肯定是收起刀落,咔嚓!”不等丁潇潇回答,一个狱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如果真是如此,那城主应该信任郡主您啊,怎么舍得让你出了府,还把您关到这么暗无天日的地方?” 说这话的是想要赢了郡主的发簪,去孝敬他的心上人的小赌徒。 丁潇潇假装抹了抹眼角,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 在场的大男人们看见这幅场景更是唏嘘不已了,西归城的地牢本来就没关过几个女囚,更别说这么娇滴滴的郡主了。怜香惜玉之情,迅速在众狱卒之间泛滥成灾,以至于他们不仅看不惯城主,所谓更对迟梅公迁怒不少。 “这事儿也怪不得旁人,谁让我是敌城的郡主呢?”丁潇潇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众人正要出言安慰,突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故事倒是讲的不错,你有这本事还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第一百零二章 证据初现 屈雍听闻首辅项大人去了地牢,第一想法便是这位老大人十有八九是去找丁潇潇的麻烦了。 近几日,臣工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从迟梅公嘴缝里寻得丝毫破晓。为了能转移城民的视线,不等城主下令直接提审郡主,也符合首辅的一贯作风。 所以听了临邑的话,屈雍片刻也没耽搁,直奔地牢而来。 结果进来先是看见门口两个老头促膝谈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久别重逢的老哥俩,屈雍受到了一次冲击。 所以,闻声走到郡主的监室门前,看见赌的神采飞扬脱簪卸冠的丁潇潇,屈雍才勉强抗住视觉上的又一次冲击。 狱卒们见城主悄无声息的走进来,各个吓得魂不附体,各个跪成了筛糠。 最惨的还是陪着郡主赌钱的两个,出去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跪地磕头? 丁潇潇看着屈雍,倒是挺镇定的,就好像聚众赌博又大放厥词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城主今天有空了啊,还能记起你未婚妻在牢里。” 未婚妻?! 屈雍一脸黑线。 “你什么时候成了孤的未婚妻了?!你分明是逃婚出走,坚决不肯做我的城主夫人!” 狱卒们听见新八卦,纷纷抬头看着自己被傻郡主拒婚的城主大人,直到发现屈雍杀人的目光才赶紧纷纷低头。 丁潇潇知道自己想离开地牢,全指望这位杀神,于是憨笑道:“什么时候的事啊?!城主可别随便委屈小女子我啊。少姬对您有情,这事谁人不知,您还让我住到承阳府去,这不是想要我的命,还能是什么?我什么时候坚决不肯做城主夫人了?不肯我还救你,不肯我还跟着你回西归?我这不是闲的么?” 屈雍脸色由青变白,转而对狱卒们动怒道:“地牢里有人长驱直入,你们居然毫无察觉!看管犯人看到能陪着赌钱聊天!孤要你们有何用!” 狱卒们的八卦之心彻底被浇灭了,一个个慌忙请罪,磕头如捣蒜。 “城主开恩,属下实在是没禁得住郡主一再恳求!” “城主明鉴,郡主说,要是没人陪她消遣一二,她就要死了。” “什么!?”屈雍浓眉锁在一处,看了看一脸轻松的丁潇潇,恨不能把她捏着脖子掐回城主府。 “你和几个大男人说,让他们陪你消遣?!”屈雍真的动怒了。 丁潇潇闻言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有点色,可是当时确实没想别的。 “我是真的快无聊死了,你要是想问什么就直接问,要是没问题就放我走。好几天了除了吃就是睡,我这也是无聊到极限了才出此下策。”丁潇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巴巴,不料一席话之后,屈雍还是大怒了。 “你说你有什么幽闭症,孤辟了最大的一间牢室给你独住。吃穿用度算是最好的,就快把诸侯家小姐的闺阁给你搬进来了,你还不知足?还要人陪你,陪你……”屈雍废了好大气力,“消遣”二字再难出口。 丁潇潇也恼了:“你也知道这是牢房啊,不是闺房!它就算是金子打的,也是囚室!我要是无罪,凭什么被关在这里?要是有罪,请你拿出来证据,不是扑风捉影,不是想当然,更不是莫须有!” 一个傻子,会的词还不少,屈雍梗在原地,正要开口争辩,旁边又走来一人,缓缓开口道:“郡主想要的证据,老夫已经有了,您可愿意认罪?” 丁潇潇看见项大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暗叫不好。 这老大人护着屈雍好比老母鸡护着幼崽,如今城中风向大变,急需有人出来背锅。那个迟梅公惯会矫辞强辩,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监审官绝不是他的对手。 不会因为拿不到口供,所以这俩老狐狸达成什么交易,一起把她这个傻郡主给卖了吧?! 心理不稳,脸上便有几分露怯,丁潇潇也不管迟梅公瞎编了什么谎话,开口便解释道:“东临能对我下死手,就是因为替嫁的时候,已经当我死了。迟梅公受意于东临城主,自然能把我豁出去,他的证词不能作为铁证。项大人若要给本宫定罪,麻烦拿出更有力的人证物证!否则,休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项大人也不着急,静静听完了丁潇潇的辩白,而后才捋着胡须缓缓说道:“郡主过虑了,迟大人虽没有承认任何事,但也没有攀咬郡主,您何必如此着急撇清,难不成是心虚了吗?” 丁潇潇一愣,她想不出除了那头老狐狸,还有谁能构陷自己。 承阳府?! 少姬?! 丁潇潇脸色一青,猛然发现自己极力与人为善之下,还是惹了这么多对头。 “有人密报,郡主有密信与东临往来甚密。” “少姬在承阳府使的这套把戏,已经被当场揭穿了,密信也被证实不是我的手笔,少君可以作证!” 宋安那死丫头,果然不弄死我难受。那一跤摔的还是太轻了! 项大人闻言,却是面露惊喜:“承阳少君也有参与!?看来这事要请少君过府一叙了!” 丁潇潇惊讶道:“不是少姬说的?那会是谁?” “既然说了是密报,自然要保护来信人的。”项大人一副织好了网,就等丁潇潇投的模样。 他越是气定神闲,丁潇潇越是没来由的发慌。 “面都不敢露,这算是什么人证?”丁潇潇定是不愿意吃这种哑巴亏的。 项大人继续不紧不慢悠悠说道:“物证是否属实,稍后会拿给郡主一一过目。不过既然说到了人证,老夫倒也找到了一个,是从东临驿馆搜出来的。” 丁潇潇道:“迟梅公与我不睦,他住的地方找到什么人,与我何干?” 屈雍没有听到一点消息,听闻项大人居然查实这么多证据,也是一皱眉头。 就像早已经猜到丁潇潇会这么说,项大人一挥手,一个孩子被推着踉踉跄跄的走上前来。 看清楚他的脸的瞬间,丁潇潇惊叫出声:“栓子?!” 第一百零三章 小儿求救 栓子一看见丁潇潇就痛哭不已,这场面,若不是屈雍之前见过他,怕也难以相信二人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郡,郡主!”栓子好容易略略抑制住一点,勉强开口道,“救救我爷爷吧,我给您磕头了!” 说罢,这孩子顿时化身大只磕头虫,对着丁潇潇瞬间就凿了三个,额头立刻见了红。 丁潇潇被他震慑住了,直到栓子把自己磕的有点晕眩,动作稍微停顿了片刻,这才给她大脑喘口气儿的时机。 “你这是干嘛?!你爷爷怎么了?”丁潇潇赶紧拦住男孩,略肝颤的看了看他额上的新伤,心中不禁感慨,这孩子性子也忒急了。这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磕死在这话还没说完,这冤不冤枉? 屈雍也是满脸疑惑:“我们去过你家,被人翻得乱七八糟,是什么人对你们动手的,你可看清了?” 见城主也认识这孩子,项首辅略感意外的缩了缩眼睛,拨乱反正道:”这不是要紧的,听听这孩子的证词吧,郡主也好有所解释。” 不远处的牢室里,已经又被押回来的迟梅公趴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知道人证是栓子,丁潇潇倒松了口气,毕竟她是和屈雍一起见过这孩子的,真要胡说八道,也有个硬牌人证,但也无妨。 栓子听了项首辅的话,顿时定住了,眼神从急迫变成犹疑,还略带赧意的瞄了丁潇潇一眼。 这个表情,丁潇潇明白了一半,她鼓励道:“你说便是,无需诸多顾及。” “城主和郡主走了没多久,就有人闯进我家,抓走了爷爷。他们说,他们说,要郡主拿一个什么信物去换,不然就会……就会杀……杀……”孩子哽咽着,一句就会杀了爷爷怎么都说不出口。 项首辅打断道:“方才,你在监审官面前说的话,现在再说一遍。” 栓子摇着头,眼泪都横着流了:“我不记得说了什么,大人说我只要承认就能见到郡主,我便什么都认了。” 城主淡然的看了一眼项大人,虽然没什么责怪之意,却也逼的首辅一阵挠头。 “你的意思是说,这白纸黑字的供状,你现在一个字也不认了吗?!你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该知道无故翻供的厉害!”项首辅说着,将一张供状扔在栓子面前。 男孩儿低着头,默默不语。 丁潇潇倒是主动捡起来看了看,供状上洋洋洒洒,全是说她通敌卖城的罪行,言之凿凿四字成语像砌墙的砖块一般整整齐齐铺列着,可实质内容只有一句“见她与东临城人偷偷会面通信”。 看完这张所谓的供状,丁潇潇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她将供状塞给屈雍,然后对首辅项大人说道:“你们忙活了这么多天,就拿到了这么一张供状!东临人是将三个字刻在头上吗?那我又是在何时何地与几个东临人见面的呢?他们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是男是女,我交往的又是什么书信,单凭这一句话,项大人就想给本宫定罪吗?” 项大人也不恼怒,淡淡道:“君主千金之躯,莫要说,仅凭一张供状,就是证据确凿,咱们西归也不敢给郡主定罪。但是有这些证据,最起码证明郡主有可能参与此事,那么我们问上一问还是可以的吧。” 丁潇潇总算弄明白了,这老家伙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正要再为自己分辨几句,突然一直静静跪在地上的栓子发了狂扑,上来将供状一把抢在手里,团成了个团,然后塞到嘴里几下便咽了下去。 这一波操作别说是丁潇潇,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首辅项大人更是晃悠着摇摇欲坠的头冠,手指着栓子,不可思议的重复着同一个字:“你……你……” 栓子并不理会气急败坏的向大人,反而上前一步抱住了丁潇潇的腿,哭诉起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陷害您的,我只是想尽快见到你。我爷爷被绑走已经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他老人家身体受不了,我求求你救救他,要什么我都能答应。” 狱卒们见状赶紧上前拉扯,可这看似瘦小的孩子,竟像长在丁潇潇腿上,任由众人拉扯甚至厮打,他都不为所动。 “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只有您能救了我爷爷。将来我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求求您救救他吧。” 丁潇潇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恳求过,面对如今的情形也是一时愣了神,直到看见男孩的手臂在拉扯出了几道血痕,这才喝止众人。 “住手!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你先起来。”丁潇潇伸手去扶,却被首辅大人拦住。 “郡主目前尚未洗脱嫌疑,还是不宜离开地牢。至于这孩子说的话,我们会去核实,确实属实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也难怪他起疑,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原本说的好好的,结果刚见面,主要证人就变了卦,还冒出个什么需要救的爷爷,还非得郡主离开天牢独自去营救。 眼下的项大人是觉得假如此是属实,他愿意牺牲一下为数不多的剩下几根头发,脱簪负荆向郡主请罪。 屈雍见状不得不开口了:“首辅,这孩子的家孤刚才也去过,确实是经贼人洗劫过的模样。我想这孩子所言非虚,我们还是应该尽快想办法将老人救出来,毕竟如果不是当初援救了我们,可能这一家人也不会遭此不测。” 项首辅此刻却沉浸在自己终于摸到线索边缘的喜悦中,再加上对郡主固有的印象,让他绝对无法相信这事出的如此巧合。 “那你说出来你爷爷被抓在何处,本官派人去核实,如果确有此事,再安排郡主出牢不迟。” 栓子就像刚刚看见了希望的光芒,随即就被人一口吹灭了一般,顿时又惊慌无措起来:“那个人并没有说明白到什么地方去,只说只要我找到郡主,他便会通知的。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说谎,求求你们了,赶紧救救我爷爷吧。” 第一百零四章 空壁显字 首辅大人闻言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不用说,这话从侧面印证了,栓子说的话并不可信。 既然连绑人的地点都不知道,又如何去营救呢? 原本一直很想帮忙屈雍,此刻也沉默了,这事情说出来确实蹊跷颇多。郡主在哪里,此事可谓是西归城尽人皆知的事情,为何非要一个孩子来寻? 找到人就能通知,这话就更奇怪了,如今郡主在地牢之中,如何通知!? 就在众人皆以为此事并不可信的时候,陪丁潇潇赌钱的二十四孝准男友,无意中抬起头,突然指着牢房的墙壁,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喊了起来:“这这这……这之前可没有啊!” 众人顺着他的声音望去,只见囚室的内墙上书着几个大字:西郊绝壁,独自前来,若要救人,信物相换。 狱卒们顿时炸开了锅,丁潇潇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她虽然对这里不甚感冒,自然也没有均出精力,日日时时的观察。可是这么大的十六个字,只要她不瞎,怎么也该是能看见的。 这是什么人,还真的在栓子寻到自己的一瞬,把救人的坐标留下了!? 丁潇潇看着四周的空气,下意识将衣服裹紧了些,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已经将她彻底裹挟其中。 简单来说,这不就是闹鬼吗!? 虽然说穿进剧本之后,匪夷所思之事几乎日日都发生,但是妖魔鬼怪之流算是丁潇潇的死穴,此前她可是连鬼屋都不敢进的人,如今被莫名鬼魅寻到门上来了,还留字自证。丁潇潇受不了了,这闹鬼的牢房她是片刻不想多呆。 会用诡术的敌人,她也不想一会。 没等她战战巍巍的发作起来,屈雍先怒吼道:“你们几个,玩忽职守陪着郡主赌色子也就罢了,这么大几个字留在牢房,竟然无一人看见!?看来哪天一觉醒来发现你们的脑袋都被人摘了,孤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狱卒们纷纷信誓旦旦的表示,从未有人闯入过地牢,而且之前也没有人看见墙上有过这16个大字。 “还请城主明见,今日之事确实是个偶然,之前,也没有人进入过郡主的囚室。” “我们真的是拗不过郡主一再恳求,才进来陪她玩儿了几圈而已。这墙上的字和咱们真的没有关系!” 即便是再爱赌钱,经过这么一通,想必这辈子赌钱的毛病也治好了。两个狱卒悔不当初,谁也没想到这事居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浪更比一浪高。 首辅闻言,打断了几人的话,问道:“郡主收监之后,这间牢房确实没有来过其他人吗?” 狱卒们众口一词:“绝对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首辅很是满意的将目光落回到丁潇潇身上,然后缓缓说道:“那这里的字,就只能是……” 虽然心中很是畏惧,但是听出这个屎盆子又要扣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丁潇潇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了囚室的内墙,对着十六个大字仔细观察起来。同时心中默念一百遍,没有鬼,没有鬼…… 见此情形,最着急的莫过于栓子了,他不好奇这些字是哪里来的,他只知道那些掳走爷爷的人所说的话已经应验,也就证明确实是他们抓走了爷爷,而且就在西郊绝壁。 他值得继续苦苦哀求,可是刚一张嘴就被已经彻底怀疑他身份的首辅大人狠狠瞪了回去。 “你在和大郡主玩什么把戏?待老夫查清楚之后,定会要你满门性命。” 栓子闻言哭诉道:“我满门也就只剩下爷爷和我而已,如果大人不信去西郊绝壁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到时如果证明真的是我和大郡主联合起来欺骗你,要杀要剐,你说了算还不行吗?!” 孩子已经哭哑了嗓子,丝丝泣血一般的声线,听的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唯一一个不淡定的,就数丁潇潇了。 这破字是哪个鬼留的还没弄清楚,这又要立誓,救不到人便要任人宰割?! 这不是不靠谱他妈给不靠谱开门,不靠谱到家了吗?! 她眼看着众人目光都投向自己,慌忙摆手道:“要疯你们自己疯,别带上我。是人是鬼都还没弄清楚,就上赶着让我去送死?我不去,万一这是你们联合起来设的局,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不干啊,你们谁爱去谁去!” 说罢,她将证明郡主身份的令牌往地上一丢,缩进角落里。 屈雍上前将令牌捡起来,看了看说道:“此事确实蹊跷,用信物交换,也没说明到底是什么信物。” 丁潇潇急了:“我就这么一块令牌,还能,还能是什么。” 几天没遇到黑衣人,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揣着那块小木头呢。丁潇潇目光微缩,几乎瞬间明白了这些人大费周章到底是想要什么。 栓子快急疯了,他突然扑向身边的一个狱卒,趁其不备拔出他腰间的佩刀。 气氛突然凝重,狱卒们纷纷涌上前来,挡在城主和首辅大人身前。 被夺了刀的狱卒挤在人群后面,一转头看见城主就在自己身边,顿时矮了一截。 “你要干什么?!” “放下刀!” 佩刀比男孩没短多少,他摇摇晃晃举着阔背长刀,对着几人,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丁潇潇见状也有些紧张,毕竟这孩子是为了救一只羊都能把自己豁得上的,事关至亲,保不齐他能做出的什么傻事。 “栓子,你冷静点,没人说不救你爷爷。”屈雍难得的柔声说道。 栓子看着众人,知道自己敌不过,他突然向前狠狠劈了几下,然后趁着大家后退的时机,突然拿刀横在自己脖子上。 丁潇潇想也没想,腾身而起,越过众人头顶便要上前夺下长刀。 一直镇定如常的项首辅见到如此的郡主,第一次从心底有了些许动摇。 她轻功竟然如此了得,那她为什么还束手就擒,丝毫不做抵抗呢? 屈雍见丁潇潇毫无防备的空手冲上前去,生怕栓子伤了她,正要动手,忽然男孩在众人面前两眼一翻,缓缓地倒了下去。 丁潇潇扑了个空,正满面疑惑时,看见临邑抱着栓子,一脸疑惑道:“这,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零五章 奔赴绝境 栓子虽结结实实挨了临邑一掌,却在最后死撑着扯住丁潇潇的衣角,哆嗦着嘴唇留下三个“救”字。这场面,像极了弥留之际的遗言,惹得武夫临邑都有几分动容。 “郡主,您这是欠了他多少钱啊?” 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瞬间嗖的一声抽回去,丁潇潇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刀,便佯装要砍。 项首辅拨开人群走上前来,一改前容,换了张悲天悯人的脸,沉声说道:“这孩子,的确让人感动。郡主,为了稚子孝心,也为了您自证清白,这城郊绝壁,老夫准你走一趟。” 刚才不是死活不同意吗?还逼的孩子差点抹了脖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这些朝堂上熬白了头的老头儿,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黑心肠的狐狸! “信物我都交出来了,谁去不是去?”丁潇潇看着墙上越来越血红的几个字,满脸都是拒绝,“我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去了应这种鬼魅的邀约,还有命回来么?” 项首辅微微笑道:“郡主功夫了得,自然没问题。” 功夫?跳高也算功夫吗?! 丁潇潇正要辩解,屈雍突然说道:“为防止郡主脱逃,临邑,你跟着郡主用去。如有任何迹象,第一时间捉拿她归案,不得有误!” 临邑看着城主满是担心的脸,不情不愿的抱拳领命。这哪是看犯人,这分明就是让他去给郡主当保镖的! 想到此处心中不忿,临邑转头瞪了丁潇潇一眼,却被对方面如死灰的神情吓了一跳。 墙上的字就像是沾着新鲜人血刚写的,这会儿正一捋一捋的流了下来,丁潇潇想着自己就要被迫去见鬼,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为了栓子,为了救他爷爷! 他爷爷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人家放羊吃肉,日子过的好好的。你搅乱了别人的太平人生,总要负些责任吧!? 放羊?羊…… 想起栓子家莫名消失的羊群,丁潇潇看着墙上那个血族字,仿佛闻到了一股膻味。 不远处,头顶着牢门伸着脖子的迟梅公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眉头微蹙。 信物…… 夜半时分,劳累了一天总算把墙刷干净了的狱卒们,伸着懒腰粗略巡视了一圈,便回去领饭了。 假装已经睡实了的迟梅公悄然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细小的纸卷,掰开之后露出一段炭笔。 他借着月光,在一块碎布上划拉了几个字,便从头顶上的小气窗丢了出去。他刚刚躺下,巡逻的狱卒正好走了过来。他们举着灯笼仔细看了看牢房里面,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便走开了。 尽管丁潇潇在如何不愿意,第二天一早她便在临邑的所谓保护下,被迫离开了地牢,往城郊的绝壁走去。 出行之前,她以为还能再见屈雍一面,却发现冷清清的地牢门口只有首辅项大人,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眼里含着,不知是希冀还是怀疑的目光。 “郡主的义举实在让人感动,老臣在此预祝郡主马到成功。” 丁潇潇看着项大人的脸,觉得他似乎更希望自己直接死在绝壁之下,再也不要回来。她又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屈雍确实没来,心中黯然的升起几分失望。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角处突然窜了出来,大声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我也去!” 临邑看见男孩顿时眉头蹙起,大声喊道:“都怎么办事的,一个孩子也看不住,竟让他满街乱跑?!” 话音刚落,两个卫兵匆匆忙忙的跟着跑了过来,一个人抓住男孩的双肩,另外一个人慌忙跪地拱手道:“回禀临大人,这小毛头刚才谎称自己闹肚子,诓骗着我们领着他去了茅厕。结果一个没留神他就跑出来了,都是属下看守不当,还请临大人责罚!” 没等临邑开口,栓子便扑到丁潇潇脚边,死死抓住马镫,大声嚷道:“我会骑马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求求你们带着我一起去吧。就算是死,我也要和爷爷死在一起。” 虽然对这次的任务非常的为难,但是丁潇潇对于这个小男孩的处境还是非常同情的,她看了看刚比马镫高半个头的小孩,耐心的说道:“你若是死了,你的小白怎么办?你就乖乖的听哥哥们的话,好好在这等着我,本郡主保证,一定全力以赴把爷爷给你带回来,你安心就是。” 栓子赶紧解释:“我不是信不过郡主,只是希望能第一时间见到爷爷,我保证不会添麻烦的,求您了带我去吧!” 可能大多数女人天生就对小孩的请求莫不开面子,丁潇潇看了看脸上泪痕深的几乎快洗不干净的栓子,默然不语,抬头看了临邑一眼。 后者立刻一皱眉头,抖了一把缰绳,机械的说了一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了你们俩,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吧,临邑一马当先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见他走了,栓子的眼神中,焦急的神色简直要夺眶而出。丁潇潇不忍看他这副模样,只得点了点头,简短的说了一句:“顾好你自己。” 侍卫见状,只得又牵了一匹马过来,栓子像只猴子一样,一步就蹿上马背,熟练地拉起缰绳,很快的跟上了二人。 这时旁边有人低声地问项大人:“首辅,你让他们两个都去了,就不怕郡主带着那孩子一起跑了吗?” 项首辅摸了摸胡须,笑道:“原本还有点担心,可是这一下带着个孩子,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跑?!” 这一路上丁潇潇的心情极为复杂,她虽然腰里揣着郡主的令牌,但是也已经猜到,对方十之八九要的是那块木头。 可是她已经为那木头吃了太多的苦头,就这样拱手让人实在是心有不甘,但是若因此伤了一条无辜性命,她的心里也是无论如何过意不去的。 想到此处,丁潇潇不由自主的侧头看了看,满头大汗跟在身边的栓子,心里不由得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零六章 双猪队友 城郊绝壁是丁潇潇,没有去过的另一个方向。 初来西归之时,自然是从东面进入西归城的。前几日她被黑衣人掳走,扔在一个破败的寨子,是出城往西走。而后来盐矿出事,她与屈雍奔赴战场是在城郊偏南。 而今天,一出城跟着临邑的马,丁潇潇便发现,他们要去的绝壁是在城郊的北面。她顿时觉得自己四面八方、四通八达的,照着这个运势下去,今天的气运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才对吧。 栓子虽然精通马术,但毕竟是个孩子,奔波了一段就疲惫不堪,但他还是拼命地跟住了两人的步伐。爷爷从家中被掳走已经数日了,他十分急于知道对方的情况如何。 绝壁的位置比丁潇潇想象的要近很多,就在她还没有想出万全的对策时,一片黄色的山林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树还是绿的树,但是土壤和岩石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黄色。尤其是戳进眼睛这一堵顶天立地的绝壁,更是黄的透亮。就好像一个得了肝病的巨人,骨瘦嶙峋的在这里等死一样。 这个场景,让丁潇潇越看越觉得不吉利。 栓子气喘吁吁的慢了片刻才到,看见眼前的山崖时,也惊的张大的嘴巴,他原先以为自己家旁边的鬼嚎沟已经是奇中之奇了,想不到距离不远处,还有这么一个长相奇怪的断崖。 “我爷爷呢,我爷爷在哪儿?你们看见了吗?”栓子急吼吼的问道,同时四下打量,恨不得把整个山林都尽收眼底。 丁潇潇则是略带心虚的摸了摸腰间手掌大的郡主令牌,心中升起几分惶恐。毕竟对方是人是鬼都还搞不清楚,就这么贸贸然的闯进去,实在有些暴虎冯河了。 可还没等他们几个人着急,山林里窸窸窣窣的,窜出了三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手持兵刃对着丁潇潇的人一阵乱嚎。 “什么人乱闯,我帮禁地!?”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不需要用丁潇潇开口询问,临邑先拔出双斧头在面前一横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敢在城邦称帮立派。”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丁潇潇都能感觉到“找死”两个字,就在他唇齿之间好容易才憋住了。 几个小毛贼很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互相看了看继续说道。 “赶紧给小爷滚,趁小爷还没发火之前。” 另一个也不知是磕吧,还是真的傻,翻来覆去的就只会说三个字。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原本狠狠提着心赶了一路的丁潇潇,这会儿却突然平静了几分,看来之前还是她将这些假想敌想象的过于强大了。 栓子可没有心情听他们在这里生耗时间,打马上前厉声问道:“我爷爷在哪,你们赶快把我爷爷交出来。” 听见这几句台词,丁潇潇一个晃神,觉得自己好像穿进了葫芦娃的剧本之中。 几个毛贼听了栓子的话,突然安静下来,互相轻声打听道。 “是他们吗?是这个孩子吗?” “那天我也没去,没见到啊,要不回去问问?” “可这孩子说到咱这儿来找爷爷,咱这儿就一个老头,不是他还能是谁?” 几人商量出一个大概的结果,同时将目光看向最后一个山贼。 这家伙回应了同伴们的目光,片刻之后又从嘴边喷出了那三个字的重复句型。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虽然在面对鬼怪的时候丁潇潇怂的一批,但是面对这么几个傻贼的时候,她的脾气就随着对方的智商出现了负增长,一挥马鞭大吼一声:“大胆山贼,竟然敢掳走我西归城的臣民!” 几句话说的义正言辞,听的旁边的临邑都正义感一抖,心中不由得对这个傻郡主改观了几分,可就在此时丁潇潇的后半句话出来了。 “见到近卫队长的双斧头,还不速速下跪求饶。” 两段话之间转弯有点急,差点呛着临邑,但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得不表态了。 “本官是西归城城主府的近卫长,城主已经得知你们的恶行,特派我们前来剿灭。若是有眼力见儿的就赶紧缴械投降,把这孩子的爷爷交出来,否则休怪我的双斧不认人。” 几个山贼虽然看起来寒酸,智商也欠费,可是临邑的这段话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剿匪!?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三字经山贼又开始他的口头禅了。 剩下几个人却多多少少的有了几分笑意,其中一个看着临邑说道:“这位老兄,你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剿匪的吗?” “咱们这儿炕头热,仁兄不如就领着家小留下吧。” 听了他们这顿编排,丁潇潇还没什么感觉,临邑却听得赤红满面。 “你们胡扯八道什么?这位是东临的大郡主,再如此唐突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丁潇潇从侧后面看见他耳根到脖颈都红了的样子,突然心中感到一阵好笑。这位战场上的双斧头杀神,私底下竟然是个面皮这么薄的小年轻,有点意思。 栓子可没有这个心力,等他们胡扯个没完,又上前一步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是不是抓走我爷爷的人?!按照你们的要求我已经把信物的主人带来了,你们赶紧放了他吧。我爷爷又穷又老经不起折腾,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们搜刮的。” 分明是恳求别人放人的一段话,可是丁潇潇还是头一次听见有孙子当着众人面,说自己爷爷又穷又老的,一时之间没憋住便笑出了声。 这伙毛贼中唯一一个看起来长相和智商都双在线的,这会子终于醒过神来了一样看着三人问道:“你们中哪一个是从鬼嚎沟里爬上来的那位?” 丁潇潇本来还想打个马虎眼,再多套这群笨蛋几句话。可谁知道这个问题一出,栓子和临邑这两个傻子齐齐看向自己,想不认都难了。 她心中暗叹一声,真的是猪队友坑死人啊。 第一百零七章 三个傻子 “是谁!?” 看见这仨还是满脸疑惑,丁潇潇觉得自己今天运势确实不错,开了头奖了,碰见一窝傻子。 “那你们就是掳走这孩子的爷爷,逼迫他来找本宫的毛贼了?”丁潇潇秀眉一挑,遇弱则强的那股子气势就拿出来了。 临邑此行之前,几乎是抱定了这郡主有猫腻的决心,到时好好揭开这张人皮,让城主看清楚,这丫头的险恶嘴脸。 可是如今这情势,让他愈发看不懂了,这仨若真的是郡主安排好的,憨傻如斯? 他几乎都分不清,到底他们是演的太好还是演的太差了。 听了丁潇潇的问话,三人互看了一眼。 “咱们怎么说?” “老大让咱们认了吗?” “好像没有,等了太多天了,我也忘了当初怎么交代的了。” “三儿,三儿?!你记不记得了?” 两个黄脸的毛贼转头去看流口水的那位。 丁潇潇暗自好笑,这名字起的,夹缝里求生存的好材料吗? 果然,问话的两人只得到了九个字。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两个黄脸也不恼怒,互相点点头道:“三儿也不记得了。” 丁潇潇彻底雄起了,翻身下马跳到三人面前,大喝一声:“别和本宫打马虎眼,快把这孩子的爷爷放了,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草包帮派!”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丁潇潇一脚把这个名字就很不讨喜的三儿踹开,算是给了个下马威。 另外两个见状终于不淡定了,低声商量:“他们也不说是谁。” “管她呢,听说当初是两个人从坑里爬出来的。” “对对对,一男一女!” “那就这么的吧!” 临邑听见几人絮絮叨叨半天没个结果,也下马走了过来,刚要开口质问,这二人一跃而起突然发难。 别说丁潇潇这个填鸭式成长起来了跳高选手,就算久经沙场的临邑都猝不及防。 等二人反应过来,他俩已经被一根怪异的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纹丝不动。 “你们,你们敢捆本郡主!?”丁潇潇挣扎着,大声呵斥。 临邑也默默的别出斧子的一个角,企图割断绳索。 三个毛贼抱着肩看着三人,尤其是小动作大到每个人都能看见的临邑,哈哈大笑起来。 “大大,你看见没,这小子想割断老大的捆龙索。” “哈哈哈哈,看见了!这就是那个,那个啥天开!” “一想,一想天开!”三字经的三儿终于不说滚出去了,开始翻译成语,“不过,一想天开,二想什么?” 一个眨眼,瞬间落了下风,还被仨蠢贼生擒。临邑脸涨的通红,两个鼻孔都快喷火了。 丢面子只是一方面,他现在这么紧的和郡主被捆在一起,他自己都觉得尴尬,不用说旁边看的人了。 临邑挣脱不出,眼神下意识往身后的山林瞥了一眼,感觉那里仿佛有小刀子朝自己嗖嗖而来。 死了,死定了。 “小二,拉着他们走!”那个叫大大的小土匪洋洋得意的喊了一声。 栓子站在一旁,满脸的不知所措。他之前也不断的幻想过,找到爷爷那一幕会是个什么样的过程。 也许,会打的昏天暗地。 可能,会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如此平静的就变成俘虏了,这个可能性从未出现在他的计划里。 “你,你们干什么!?放了我爷爷,放了郡主,放了临邑大人!”原本一句放了爷爷的台词,瞬间又多加了两个人。 被推搡着的二人听见栓子稚嫩的呵斥更觉尴尬,异口同声的命令:“闭嘴!” 三个“悍匪”就像看不见也听不见一样,只管赶着丁潇潇和临邑往山林深处走去。 栓子平白领了一顿呵斥,只能低着头快步跟上。 绳索捆的太紧,丁潇潇觉得怎么迈步都困难,再加上她和临邑是背靠背被捆在一起的,这玩意儿可比两人三足困难多了。而且两人三足考验的是队友的齐心协力,她和临邑俩既不齐心也不可能协力,所以走个磕磕绊绊没出十步就摔在了地上。 “这怎么连路都不会走啊!?”大大抱怨道。 丁潇潇本来就觉得摔掉了面子,再听大大这么一说,索性就开始放赖,往地上一坐一步也不走了。 一同被捆住的临邑哪丢过这个人,拼命的想站起来,无奈丁潇潇的千金坠还是功力深厚的,任凭他如何两腿蹬地,就是无法把两个人同时带起来。 最终只是刨起了一阵烟尘,呛得在场的几个人频频咳嗽。 不远处的山林里几个人看见这个场面,有些不淡定了。 “城主这是怎么了?是放了什么暗器了吗?!” 屈雍凝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片刻之后尘埃落定,只见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其余三人围着他们团团转,也拿不出一丝办法。 “近卫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坐在地上不起来呢!”跟随屈雍一起来的侍卫不淡定了,城主府说一不二的近卫长,何曾在他们面前展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 别说是侍卫,就是屈雍自己也恨不得从未认识过这两个人。特别是那根捆的丁潇潇凹凸有致的绳索,让他越看越来气。 大大见状摸出一根鞭子,狠狠的往地上抽了一下,大声呵道:“赶快起来,再不起来老子不客气了!” 丁潇潇费劲儿的转过脖子,一脸不服:“好啊,让本宫看看你如何不客气?!” 树林里尽是浮土,没有什么坚硬的石块,一鞭子下去不仅没有敲出震虎之势,反而扬起了一阵烟尘,随着鞭子一带,大大的眼睛瞬间睁不开了。 “快快快,眯眼了,给我吹吹。”扔下鞭子,大大坐在地上抱着脸便泪流满面。 其余两个人也慌了神,又是翻眼皮,又是吹唾沫,忙得不亦乐乎。 暗出那侍卫就快站不住了,看着这群傻子低声对屈雍说:“城主,要不咱们动手吧!” 栓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五个人,已经分不清到底应该紧张还是高兴。无意中一抬头,他指着崖壁上的一个影子兴奋的喊道:“爷爷,是我爷爷!” 第一百零八章 一飞冲天 丁潇潇闻言抬起头,看见黄色的峭壁中间确实有个洞,里面影影绰绰的有人在活动。 虽然隔着尘土看的不很真切,但是像有一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人正在里面挣扎着,想要嘶喊什么。丁潇潇一分神,千金坠的功夫卸了下来,旁边拼命拉扯他们的三个人失了重力,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跟丁潇潇捆在一起的临邑,此刻也感觉到大郡主身上的不寻常之处。 只是他想回头一看究竟,是不可能做到了。绳子捆得太紧,根本无法动弹。 栓子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迈开两条小短腿,磕磕绊绊的朝崖壁的方向奔驰而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爷爷,那声音撕心裂肺的,让在场的人听了无不为之动容。 大大忍不住说道:“这次老大出的这招是不是稍微损了点,看把这孩子急的,膝盖都摔破了也顾不上。” 旁边的小二不以为意:“说的有本事,你把这话拿到老大面前去再说一遍啊。” 大大闻言立刻认怂,慌忙摆手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三个傻子在互相指责,丁潇潇趁乱低声对临邑说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能把这么三个傻子团结在一起的老大是个什么货色?你配合着我,咱们俩到跟前去看看。横竖走这一趟,也得把栓子的爷爷给他救出来不是。” 一遇到丁潇潇就丢完了这辈子的人,临邑原本是一个字也不想回答,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郡主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被迫低声问道:“那你让我怎么配合?” “咱俩竖着不好走,可是侧着还是能走的。见过螃蟹吗?咱们俩现在就装自己是两只背靠背被捆在一起的螃蟹。” 即便对丁潇潇的比喻一百零二个不能接受,但是临邑还是老老实实化身成了一只双斧螃蟹,开始横着向前走去。 那俩在吵嘴,三儿快步上前去,拦住了撒丫子疯跑的栓子,将他一把拎在手里,任凭他两条腿拼命的蹬踹,也不松手。 大大和小二见丁潇潇终于愿意动了,赶紧一个在前面牵着,一个在后面赶着,像领羊一样,将丁潇潇和临邑两个人赶到绝壁之下。 六个人跌跌撞撞形状各异的,总算是穿过了密林来到了峭壁下方。 此刻临邑的耐心早就快用完了,他看了看悬在半空的孔洞,转头对三个傻贼喊道:“赶紧放根绳子下来,不然让我们怎么上去?” “老大说了,你们既然能从深坑上来,自然能上得去,只有能上去的那个人才是我们老大要找的人。” 丁潇潇对这个所谓的老大是越发的好奇,难道他就是这块信物所代表的那个帮派的什么传人? 这个孔洞比当初深坑的距离可浅多了,她有自信能上去,还顺利的将栓子的爷爷带下来,也是丁潇潇一抖肩膀拽起来了。 “从深坑里上来的只有我一个人,这家伙就是这次来给我当保镖的,我可没法带着他上去。你们赶紧给我松绑,否则见了你们老大,我一定要说你们三个的坏话。” 感觉到背后的小人像条虫子一样扭来扭去,临邑刚刚缓和的脸色,又一次难看起来。他偷偷的瞄了一眼树林深处几个不起眼的点位,心里默念的,这事可真的不能怪我呀。 三个傻子又互相看了一眼,又盯着这个只有自己胸口高的丁潇潇,心里满是不屑。 “就凭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从深坑里上来,你是觉得咱们好骗好耍是不是?” 丁潇潇懒得理会他们:“那你们松开我,就知道我能不能上得去了。” 三人闻言面露难色,大大开口说道:“这绳索是老大给我们办事用的,咱们只会捆可不会解呀。” 这会儿不用说丁潇潇了,连临邑也已经大怒:“那你们还把我们两个捆在一起,这让我们怎么上去?你们老大就是这么交代你们的吗,把所有来人捆在一起?!” 小二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对大大说:“我记得当时老大好像是说,让我们把那两个从深坑里伸出来的人捆在一起,这他们俩不就能一起跳上去了吗?” 大大文眼狠狠的一把拍在了小二的头上:“你听明白了,怎么不早说?现在怎么办?” 丁潇潇突然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三个傻子的杀伤力,保不齐,还没见到那个所谓的老大,就先被他们仨玩死了。 眼看着不远处藏着的人就要按捺不住了,临邑赶紧提高声音说道:“我们没有事儿,我们都很好,你们放心就行了。既然我们已经被捆起来了也上不去,那不妨让你们老大现身一见吧。” 被死死抓在手里的栓子,趁此机会赶紧插了一句:“还有,带着我爷爷一起来。” 三个傻贼闻言很是瞅瞅互相看了看,你推我搡着说道。 “你去。” “不,你去。” “还是你去吧。” 临邑的角度虽看不全这三个人,心里想的却是就凭你们?!你们要是谁能跳上去,老子就把头砍下来给你们当凳子坐。 三个人没吵出个究竟来,便想出了终极策略:猜草棍儿。不过他们用的方法也与旁人不同,只见他们每个人向身后的草壳子里薅了一把,精挑细选了一番之后,互相背过身,齐声喊了一二三,再转头之后比较三人手里面的草棍谁的最短。 大大捡了一截树枝,足有一米多长,自然是胜出了。小二薅的是一截蔓草,虽然不结实,但胜在够长,于是也胜出了。最后只剩下实心眼的三儿,真的拧了一段草,毫无疑问的落败了。 他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为什么每一次比这个,我都会输呢?” 另外两个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齐声道:“愿赌服输,你上去请老大下来吧。” 临邑内心笑成了一条狗,就他这三傻中的大傻他要是能上得去…… 他的脑回路还没有停止,只见一直痴痴傻傻的三儿纵身一跃,轻而易举的便落进了孔洞之中。 临邑的下巴差点没捡回来,直接掉到草地上,他看了看半空,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怎么也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习武之人,能随便一跃就有几丈高。 第一百零九章 终于见面 剩下几人在崖壁下方焦急的等待着三儿的动静,但是关注点各不相同。 大大和小二显得很局促,搓着手脸上多少有些残害同袍之后,难以掩饰的愧疚感。 栓子则是一脸希冀,同时也感觉这个大人进去之后,时间突然变得格外漫长。 丁潇潇默默揣测着这几个人到底臣服于谁,武功如何虽不得而知,但是胜在命大啊。有这么几个下属,竟然还没被气死,心中果然开阔。 只有临邑一个没怎么进入状况,他依旧沉浸在这么个傻子竟能轻易飞了的震惊中,回不了神。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习武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有人能单凭轻功到达直壁几丈高的地方,而且对方还是这么个心智不全的德行。定是设置了什么障眼法! 他使劲往前蠕动,想要在峭壁上看出这群人的鬼把戏。 丁潇潇被他拖拽着,被迫踉跄了几步,正要开口责骂几句,突然,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一个人坑就此落成。 丁潇潇近在咫尺惊出一身冷汗,背面搞不清状况的临邑询问着:“怎么啦?发生什么啦?” 人小身轻的丁潇潇像个娃娃一样被背在临邑身上,甩来甩去,很是滑稽。 大大和小二赶忙走过来,对着人坑问道:“怎么样,老大怎么说?” 尘土里拔出一只人手,接着是一颗人头。 “用这个解开,让这女的跳个看看。” 大大接过一个丝扣一样的东西,放在捆龙锁上,一拉,绳索奇迹般的松开了几个扣,从丁潇潇二人身上落了下来。 “你们也听见了,既然说有本事上去,那就跳一个给咱们老大看看。” 憋了半天气的丁潇潇闻言未作片刻停留,屏气凝神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到达洞口位置。最后还炫技式的燕子点地,转了个圈。 临邑整个人呆在原地,今天对他而言,绝对是不可思议外加奇幻的一天,傻子挨着个儿的能飞?这是对智商欠奉的人特殊照顾的什么天赋吗? 外面的阳光太强,初到洞里的时候,丁潇潇眼睛一黑,短暂失明了片刻。 她没有实战经验,并未感觉到危机。 临邑耳边忽然穿过一阵风声,他刚一回头,只见城主一脸狰狞的扑了上来,纵身向上跃起。 和丁潇潇轻功原地起跳不同,屈庸几乎是靠蛮力靠蹬墙踢勉强到了洞口。 意识到有人偷袭的时候,丁潇潇几乎无处可退了,她看不见是什么东西朝自己冲了过来,但是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空。 心脏就像是已经失重,丁潇潇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胸腔空了,心肝肺全部自由落体掉了出去,只剩一怀冰凉。 惊叫声刚刚出口,她只觉得后背一实,有人喘息着将她揽在怀中。 眯开一条缝,丁潇潇看见脸上青筋暴起的屈庸,憋红了一张脸,极其费力的模样托着自己。 这女人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我有这么重吗?尔后,她便狠狠地鄙视了自己。 有人来相救就不错了,还挑肥捡瘦的,嫌人家表情不好!? 躲过一掌之后,屈庸揽着丁潇潇进入洞内。 角落里的老人惊恐地喊着:“见到我孙子了吗,他还好吗?” 换气的工夫都没有,又是一掌挥了过来。 屈庸轻功虽比不上丁潇潇,但是同一个平面上却还没怕过谁,挥手就回了一拳,但触及到对方身体的一瞬,突然感觉指头剧痛了一下,针扎一样的感觉从指关节卷过全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 见屈庸受伤,丁潇潇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一步将郡主腰牌狠狠扔出。 对方惧怕是什么暗器,侧身躲过。 二人稍得喘息,退到一旁。 未见面就动手的焦灼战局,总算是冷却了一拍。 看清楚洞里只有一个人之后,丁潇潇的胆子稍微大了点,最起码从人数上,自己这边占优势。 她先看了看屈庸手上密密麻麻的血点,头皮一麻的瞬间,一股恶气突然窜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你在西归的地盘敢打伤西归城主!是不是不想活了!信物给你了,赶紧放人,我还能饶你全尸!” 对方缓缓走上前来,将地上的令牌捡起来,颠来倒去的看,之后白起眼仁瞟了瞟丁潇潇,哑着嗓子问道:“这是什么!?” 丁潇潇略感理亏,但气势上不能输,依旧雄气地回答道:“自然是信物啊,不然你要什么?!” 男子仔细看了看令牌上的字,又盯着丁潇潇瞅了又瞅:“这东西是你的?” 没等她回答,男子又问:“你是东临的大郡主!?” 丁潇潇闻言,理了理衣服,吸足了一口气,正要自报名号,对方紧接着问的一句,狠狠定住了她的嘴。 “那个大傻子?出名的傻子郡主?!” 气已经顶到了喉咙,憋回去引得她一阵猛咳。 看着她确实不太灵光的模样,男子扶额道:“怎么贵派都是这个风格的吗?” 贵派!? 什么派? 丁潇潇回头看了看屈庸,发现他也不比自己多懂多少。 男子叹了口气,像是针对丁潇潇的智商降低了自己的输出模式:“罢了,你能轻松上来,也说明确实是前辈的传人,这个交给你。” 丁潇潇看着对方伸出的手,不敢贸然行动。 男子无奈道:“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你拿着,此事与我再无瓜葛。这老头儿,你们也赶紧带走,又能吃又能拉的。” 手里被硬塞了一个盒子,丁潇潇木然的看着男子,完全是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啊?” 男子微微叹了口气:“你们门派中间断的太久,其中有什么承传不是我这个外人能搞清楚的。当初家父立下毒誓,一定要寻到接班人将此物相传,如今我也算完成父亲遗愿。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虽然满满的疑惑,丁潇潇还是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坑底下有个神经兮兮的怪女人,是阁下将她带走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 送信之人 男子显然对丁潇潇的话十分不解:“女,怪人?” 感觉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这样的还有脸说别人是怪人。 丁潇潇看着这个男子,可能因为她眼神过于直接了,对方反倒是遮遮掩掩起来。 几下之后,她猛然上前,将男人的兜帽扯了下来,顿时一张白净的书生面孔显露出来。 该死,又是自己喜欢的面皮。 丁潇潇感觉自己心脏处漏跳了几拍,尔后便被一只大手拉进身后。 “孤手疼,你给我看看吧。”屈庸说道。 想起这男人刚才欺负自己的主角了,母鸡丁再次上线,指着男人的鼻子骂道:“好端端的一张脸,为什么出怎么下作的手段。” 男人一改方才狠厉的模样,轻声道:“入谷之人吃了祥蛇,必得是当时一起进入深谷的人,才能得见这个盒子。我也是有家训在身,迫不得已而为之。” 丁潇潇绝得自己很是耐心的把他说的话全部听完了,可是,这跟他用细针伤了屈庸有什么关系!? “你家家训就是用针扎别人?你祖上是容嬷嬷吗?”丁潇潇不耐烦道。 “容嬷嬷?”男子一愣。 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丁潇潇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极力想耐下性子:“行了行了,我随便说说的。我是想问你,什么蛇和你出手伤人有什么关系?!” 男子说道:“那谷中的蛇可解百毒,你们没吃吗?” 丁潇潇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对于那条蛇,她只记得味道尚可。 屈庸凝神片刻,突然出手揪住男人的脖领:“你敢对孤下毒?” 他动作之利索,很是吓了丁潇潇一大跳。 刚才举着小手手说自己疼的小可怜是哪位? 男人慌忙解释:“真的是家训,这个盒子除了传人或者进入谷中还能全身而退的有缘人,其他人是不能得见的。否则……” 屈庸冷冷道:“否则如何?” 看着面前突然变脸的城主,男人咽了咽口水,说道:“否则,格杀勿论。” 接着,屈庸问了个欠揍的问题:“那你为什么只扎我,不扎她?” 丁潇潇一听便恼了,狠狠拍了屈庸一把:“你说什么!?” 男人被屈庸问的眼睛发直:“她是自己上来的,一看就是传人啊。你……你……是外人,自然要试试。” “传人?什么传人?”丁潇潇莫名其妙,之后想起自己在谷底被传功的事情,总算接上了情节,“你还说不知道谷底有个女怪人?就是她传功给我的啊。” 男人木然的摇摇头:“里面有蛇,以前是家父养的。但是什么女怪人,我就不知道了。家父只是说,让我好好收着那个深坑,只要里面有人上来,就将这个盒子交给他。我的家族使命就完成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男子神情很是神往。 丁潇潇蹙起眉头:“那我从坑里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在附近?还需要去胁迫人家小孩,问我的下落!?” 男人闻言脸瞬间红了:“之前,我确实一直守着那个深坑的。只不过……只不过……实在天气炎热又加无聊,听说盐矿有热闹看,我就离开了片刻。” “你守着深坑这么多年,不知道里面有个女怪人,还夜夜鬼叫!?”丁潇潇不屑的看了看他。 男子一脸恍然大悟:“是她啊,我从小就听见那个声音,家父说里面有鬼魅丛生让我千万别靠近,所以我从未敢到近前看过。” “你爹是欠了那女人什么,竟让儿子赔上半辈子守着个坑?”丁潇潇听了这个过程,觉得哭笑不得。 屈庸缓缓松开手,活动了一下手掌的筋骨,发现并无异常,戒备暂时放下。 峭壁之下,临邑和栓子早已经急的半疯,像两头毛驴一般团团乱转。 丁潇潇侧头听见临邑的喊声,又想起外面的三个傻子,继续问道:“那个什么大大二二三三的,又是你从哪里捡的?” 男子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一拍手说道:“差点忘了,我得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三个是这些年家父替姑娘收的门徒,一直养在我家。现在既然传人找到了,以后他们三个就是姑娘的属下了。” 丁潇潇指着自己的鼻子,极其费力地才算是把这个消息接收到:“我的,属下!?” 她真的很想说,你爹哪捡的,我送回去还赶趟不? “你爹选的人,怎么就得我养着!?”丁潇潇不服道。 男子慌忙解释:“他们三个可能看起来削微的不是那么灵光,但是,在你们独门功法上确实是进步神速。你也看见了,那个三儿一步就能上来,这可是很多人练了多少年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丁潇潇眨巴眨巴眼睛,勉强把这个消息消化了:“那这个功夫叫什么,你总得告诉我怎么练吧?” 男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我爹连我都不肯教呢,对于你们门派的事情,我只知道等人,交东西,其余的事一概不清楚。” 丁潇潇冷笑两声,继续挣扎道:“不可能啊,那你是怎么上来的?” 像是脸红了一般,男子微微低头道:“是他们三个把我带上来的。” 不等丁潇潇再继续问问题,他赶紧说道:“我把他们仨交接给你,这件事就算利索了,我就自由了!” 听闻这个白面书生和丁潇潇要没有关系了,屈庸面色微微缓和,甩了甩受伤的手,先给老汉松了绑,急声命令道:“再不下去,临邑的嗓子要喊哑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 对于收三个傻子当手下,丁潇潇全身上下都是拒绝的。但没等她继续和男子讨价还价,屈庸将一根绳索捆在洞口,之后揽着丁潇潇一跃而下。 越出洞口一瞬,丁潇潇脑海里浮现出三傻和翠烟那小妮子站在一起的场面,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悲痛到不能自已。 傻子收集器? 人以类聚? 到了地面,临邑的脖子已经仰的都快收不回来了,他顾不得脖颈酸痛,赶紧迎上前去:“城主,您要不要紧?手怎么了,受伤了 !?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围攻险境 四个人缓缓下了绝壁,最后一个落地的是传信的男子,动作比栓子爷爷还僵硬几分。 他一落地,看着哭成一团的祖孙二人,略微撇了撇嘴道:“也不至于吧,都说了带人来就放你爷爷,毕某人说到做到的。你弄得像山贼绑匪式的,哭成这个模样,也不害臊!” 栓子这几天受的罪、惊的心瞬间化成波涛怒海,直接向男人扑去。他撇下爷爷,突然冲到男子面前,又抓又咬,就像只发了疯的猴子。 男子有心动手,又怕伤了孩子,只能便挡边退。 “你这小子,怎么放了人还不依不饶的。大大,小二!你们仨就看着,不过来帮忙吗?” 三个人直勾勾盯着丁潇潇手里那只花纹古朴的盒子,谁都没听见男子的话一样。 “真是狗见了骨头。”男子低声咒骂着,同时对栓子露出凶相,“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啊,你爷爷好端端的还给你了,再不依不饶,休怪我还手了!” 老汉一听这话,赶紧上前拦住孙子。 “我没事,这位先生也没为难我,栓子,算了,爷爷知道你的心意。” 栓子狠狠抹了把眼泪,扑进爷爷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男子狼狈的噗咯噗咯身上的土,他看了看已经使唤不动的三傻,叹了口气说道:“人也交给你了,东西也给你了,任务完成,我得走了。” 三个人闻言看了原来的老大一眼,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都是大男人,不用整的这么……”男子说着,眼圈倒是先红了,他背过身坚决不肯承认舍不得,“走了!” 丁潇潇哪肯轻易放过他,飞起一步拦在他身前:“我监室里那些字是不是你留下的?你怎么办到的!?” 男子茫然道:“字,什么字?” 丁潇潇心底感到一丝不对:“就是让我到此处见面的字啊,留在我牢房墙上的啊。” 男子默默摇了摇头:“我是留了字,但是是留在这小子家里。我还奇怪,你们应该很早就看见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差点让我们饿死在山里。” 听了这话,丁潇潇与屈庸互看了一眼,他们俩都去过栓子家,除了翻得乱七八糟,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 “被人擦掉了?”男子挠了挠头,“监牢我们可没去过,要是知道你准确位置,我还费这个劲儿?” 丁潇潇闻言,喃喃道:“那就不是你约我们来的了!?” 她话音刚落,背后的树林一阵骚动。一群人出现在几人身后剑拔弩张。一只只利剑带着寒光,瞄准了在场的几个人。 丁潇潇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侥幸的在这个食物链里当了一把螳螂,那个当蝉的已经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了。 这位确实惨了点,受父亲所托,为终结家族的誓言,守着一个深坑,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交了任务,又遇到这种事情,被丁潇潇狠狠的连累了。 “不关我事啊,我已经和这些人没有关系了。你们要杀要砍都行,我就先走了啊。”说罢男人试探着往包围圈外走了两步。 嗖! 一支箭警告似的扎在他脚趾前方紧贴着鞋子的部位,惊吓之余,他缓缓地收回脚,才发现箭矢正正好,没有扎透他的鞋子,顿时瘫软在地再也不敢多走一步了。 临邑见状,拔出两把斧头挡在屈雍面前,低声说:“城主,看时机赶快走。” 树林里跟随屈雍同来的几个卫兵也护在城主身前,拔出佩剑一致向前。 “戏台都已经搭好了,主角还不上场吗?”屈雍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道。 迎面的进攻队伍,虽然武器齐备,所有人面覆黑布藏头缩尾,一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模样。 看见这场景,丁潇潇心头有了一个猜测,还没等她想到办法验证自己的想法,一个极为细小尖锐的声音飘了过来。安静的如同木头人的围攻队伍,突然就齐刷刷拉弓向前。 “不好。保护城主!”临邑大喊一声,带领护卫们纷纷拔剑对抗。 丁潇潇密切的关注着对面的人群,发现在整齐划一的动作后面有一个人隐隐绰绰的站在那里,从直觉出发,她觉得那个人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 屈雍面朝着敌人,背过一只手附在丁潇潇的胳膊上。 大大、小二和三儿三个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傻了,刚刚换了个主子,就这么刺激吗? 栓子拉着爷爷,退到了人群的最后端。正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寻亲之路算是坎坷到头了。 紧接着又是那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丁潇潇看着她怀疑的那个人,从嘴边拿下个什么东西,蒙面的人瞬间变换的队形,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就是他。 不知为何,丁潇潇感觉在自己囚室的墙上留字的人,十有八九也是他。 确定此时之后,她悄悄的甩开屈雍,纵身一跃,直奔她的怀疑对象而去。 小二和三儿原本躲在临邑身后,他决定潇潇冲到阵前之后,二人齐刷刷的看向大大。 “这,这怎么办?!” 大大没有迟疑,跟着丁潇潇的脚步也跳了出去。 “危险!你干什么去?”屈雍高喊一声,伸手去拉已然是晚了。 原本以为对方肯定会迅速调整弓箭的进攻方向,直接将丁潇潇射成个筛子。可是没想到这些蒙面人就像机器一样,仍然目不转睛地向前进攻,反而让丁潇潇带着三个顺利的冲进了敌人的后方。 “立刻动手,给我拿住他!”见三个新收的属下到了,丁潇潇开口命令道。 这三个人平时说话办事糊里糊涂的,但是服从命令,这一条确实是言出必行。 只见那人丢了手边的哨子就要跑,却被大大等三人团团围住,论轻功此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左右突围都没有跑出包围圈。 此刻蒙面人们的新一轮进攻已经结束,没有得到指令,他们一动不动呆立在原地。 临邑见状立刻动手,就在丁潇潇觉得马上就要取胜的时候,被大大等人围住的蒙面人忽然从袖口标出一只冷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围攻险境 四个人缓缓下了绝壁,最后一个落地的是传信的男子,动作比栓子爷爷还僵硬几分。 他一落地,看着哭成一团的祖孙二人,略微撇了撇嘴道:“也不至于吧,都说了带人来就放你爷爷,毕某人说到做到的。你弄得像山贼绑匪式的,哭成这个模样,也不害臊!” 栓子这几天受的罪、惊的心瞬间化成波涛怒海,直接向男人扑去。他撇下爷爷,突然冲到男子面前,又抓又咬,就像只发了疯的猴子。 男子有心动手,又怕伤了孩子,只能便挡边退。 “你这小子,怎么放了人还不依不饶的。大大,小二!你们仨就看着,不过来帮忙吗?” 三个人直勾勾盯着丁潇潇手里那只花纹古朴的盒子,谁都没听见男子的话一样。 “真是狗见了骨头。”男子低声咒骂着,同时对栓子露出凶相,“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啊,你爷爷好端端的还给你了,再不依不饶,休怪我还手了!” 老汉一听这话,赶紧上前拦住孙子。 “我没事,这位先生也没为难我,栓子,算了,爷爷知道你的心意。” 栓子狠狠抹了把眼泪,扑进爷爷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男子狼狈的噗咯噗咯身上的土,他看了看已经使唤不动的三傻,叹了口气说道:“人也交给你了,东西也给你了,任务完成,我得走了。” 三个人闻言看了原来的老大一眼,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都是大男人,不用整的这么……”男子说着,眼圈倒是先红了,他背过身坚决不肯承认舍不得,“走了!” 丁潇潇哪肯轻易放过他,飞起一步拦在他身前:“我监室里那些字是不是你留下的?你怎么办到的!?” 男子茫然道:“字,什么字?” 丁潇潇心底感到一丝不对:“就是让我到此处见面的字啊,留在我牢房墙上的啊。” 男子默默摇了摇头:“我是留了字,但是是留在这小子家里。我还奇怪,你们应该很早就看见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差点让我们饿死在山里。” 听了这话,丁潇潇与屈庸互看了一眼,他们俩都去过栓子家,除了翻得乱七八糟,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 “被人擦掉了?”男子挠了挠头,“监牢我们可没去过,要是知道你准确位置,我还费这个劲儿?” 丁潇潇闻言,喃喃道:“那就不是你约我们来的了!?” 她话音刚落,背后的树林一阵骚动。一群人出现在几人身后剑拔弩张。一只只利剑带着寒光,瞄准了在场的几个人。 丁潇潇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侥幸的在这个食物链里当了一把螳螂,那个当蝉的已经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了。 这位确实惨了点,受父亲所托,为终结家族的誓言,守着一个深坑,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交了任务,又遇到这种事情,被丁潇潇狠狠的连累了。 “不关我事啊,我已经和这些人没有关系了。你们要杀要砍都行,我就先走了啊。”说罢男人试探着往包围圈外走了两步。 嗖! 一支箭警告似的扎在他脚趾前方紧贴着鞋子的部位,惊吓之余,他缓缓地收回脚,才发现箭矢正正好,没有扎透他的鞋子,顿时瘫软在地再也不敢多走一步了。 临邑见状,拔出两把斧头挡在屈雍面前,低声说:“城主,看时机赶快走。” 树林里跟随屈雍同来的几个卫兵也护在城主身前,拔出佩剑一致向前。 “戏台都已经搭好了,主角还不上场吗?”屈雍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道。 迎面的进攻队伍,虽然武器齐备,所有人面覆黑布藏头缩尾,一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模样。 看见这场景,丁潇潇心头有了一个猜测,还没等她想到办法验证自己的想法,一个极为细小尖锐的声音飘了过来。安静的如同木头人的围攻队伍,突然就齐刷刷拉弓向前。 “不好。保护城主!”临邑大喊一声,带领护卫们纷纷拔剑对抗。 丁潇潇密切的关注着对面的人群,发现在整齐划一的动作后面有一个人隐隐绰绰的站在那里,从直觉出发,她觉得那个人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 屈雍面朝着敌人,背过一只手附在丁潇潇的胳膊上。 大大、小二和三儿三个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傻了,刚刚换了个主子,就这么刺激吗? 栓子拉着爷爷,退到了人群的最后端。正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寻亲之路算是坎坷到头了。 紧接着又是那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丁潇潇看着她怀疑的那个人,从嘴边拿下个什么东西,蒙面的人瞬间变换的队形,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就是他。 不知为何,丁潇潇感觉在自己囚室的墙上留字的人,十有八九也是他。 确定此时之后,她悄悄的甩开屈雍,纵身一跃,直奔她的怀疑对象而去。 小二和三儿原本躲在临邑身后,他决定潇潇冲到阵前之后,二人齐刷刷的看向大大。 “这,这怎么办?!” 大大没有迟疑,跟着丁潇潇的脚步也跳了出去。 “危险!你干什么去?”屈雍高喊一声,伸手去拉已然是晚了。 原本以为对方肯定会迅速调整弓箭的进攻方向,直接将丁潇潇射成个筛子。可是没想到这些蒙面人就像机器一样,仍然目不转睛地向前进攻,反而让丁潇潇带着三个顺利的冲进了敌人的后方。 “立刻动手,给我拿住他!”见三个新收的属下到了,丁潇潇开口命令道。 这三个人平时说话办事糊里糊涂的,但是服从命令,这一条确实是言出必行。 只见那人丢了手边的哨子就要跑,却被大大等三人团团围住,论轻功此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左右突围都没有跑出包围圈。 此刻蒙面人们的新一轮进攻已经结束,没有得到指令,他们一动不动呆立在原地。 临邑见状立刻动手,就在丁潇潇觉得马上就要取胜的时候,被大大等人围住的蒙面人忽然从袖口标出一只冷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难以团圆 眼见袖剑冲破空气飞驰而来,大大飞起身来挡在丁潇潇面前,虽然袖剑距离自己尚远,她还是心头一暖。 蒙面人拨出一箭之后,也不看是否中的,而是趁乱掉头就跑,同时随手摸出另一个哨子含在嘴里猛地一吹,人墙顿时散了,向不同方向火速散去。 这一下即便是想抓人,也不知从哪个下手好。 丁潇潇心中气恼,却也别无他法,正在她推测这群人到底是不是承阳府的,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爷爷!” 心中狠狠一抖,转头时,牧羊老汉已经倒在屈雍的怀里,染了一身血污。 刚刚才得以团聚的栓子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放在自己身前的爷爷。 “都怪我,全都怪我!”栓子拼命捶打着自己,“要是我不来,要是我不拼命让郡主带我来,爷爷也不用为了保护我……呜呜呜……爷爷!爷爷!” 大大三人见状也赶紧上前,看见中箭位置均是面色一变,缓缓看向丁潇潇。 屈雍脸色沉重,捏着老者的手,默然不语。 “别,别这样。爷爷一把岁数了,就算,今天,挺过去,也没几年……”老者挣扎着,想安抚孙子几句。 男孩拼命摇头,不让他继续说。 “郡主娘娘,城主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爷爷,救救他吧!”栓子一边哭一边磕头,血泪很快混成面上凝结成块的印记,丝丝缕缕绕在丁潇潇的心头。 沉重,意外,不甘,难过。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明明是决定来救人的,进入绝壁岩洞的时候,甚至做好了死出剧本的准备,也要换他爷爷一命,可是最后,在已经大团圆了以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丁潇潇呆立在原地,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些人都是虚构的,自己是剧本世界的主宰这些话。 即便是不懂医学,看见栓子爷爷受伤的部位,还有已经几乎没入的袖剑,她也知道这个老者是回天法术了。 她试着伸出手,摸了摸,已经哭到颤抖的栓子,孩子毛茸茸的头在丁潇潇的掌心搓出来一团难以名状的怒火。 感受到了安慰,孩子猛然转过头扎进丁潇潇怀里,大声的哭泣起来:“郡主娘娘,救救我爷爷吧。我答应过长大了孝敬他,让他享福的。所以,他不能现在就死。求您……” 丁潇潇忍不住开口询问屈雍:“好好抬回去,让曦城看看可能还有救。” 栓子听了这话,顿时抹掉了眼上的眼泪,对着屈雍开始拼命磕头。 为了爷爷,丁潇潇好像已经不记得自己看到这孩子下跪磕头了多少次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绝不放弃。 “这个曦城是什么人?求您带我去见他吧!他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他,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求求您了。” 屈雍少有的以满怀责怪的眼神,看了丁潇潇一眼。 胡乱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希望,但是丁香香还是微微垂下头,喃喃道:“或许还有奇迹呢。” 临邑带着守卫们将四周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蒙面人的踪迹,他们铩羽而归了。 就在气氛低沉到谷底的时候,牧羊老汉强撑着对屈雍点了点头,奋力抬起手指了指栓子。 “我们给他们些时间吧。”屈雍沉声道,将老汉放置在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丁潇潇见不得这种场面,也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快步跑到一旁,内心恨出了一个洞。她不知道自己在恨谁,是这群不靠谱的寻人小队,是偷袭的蒙面人,还是……自己。 突然,掌心一阵温热,她先是下意识的狠狠躲了一下,而后透过朦胧泪眼看见来人的两条微垂的浓眉,突然就绷不住了。 “是我害了他们……”自责喷涌而出。 屈雍揽着她的双肩,低声道:“我也有责任。” 丁潇潇的脑海中,反复回想起刚才放冷箭的蒙面人,第一次发现自己也能恨一个人,恨不得,杀了他。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丁潇潇发现旁边走过来一个身影,没等她反应过来是谁,对方已经跪在地上了。 是栓子。 这次他没有哭,没有求,没有拼命磕头,安静的好似突然长大了好几岁。 丁潇潇不敢看他,也不敢开口询问。倒是屈雍低声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可愿意跟我到城主府谋个差事?”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临邑,此刻也走上前来,摸了摸栓子的头,少有的温柔道:“我教你功夫,城主管你吃住,将来的事不用操心,我们会安排的。” 栓子始终没说话,目光低垂,却也不见泪。 大悲在前,丁潇潇怕这孩子憋坏了,蹲下身子看着他:“别怪他们不体恤,城主也只是想为你安排个好前程。你要是想哭,就哭个够,没人敢笑话你。” 栓子眼眶暖出了星星水渍,可他倔强的摇头,狠狠甩掉了。 “纪程答应过爷爷,再也不哭了。”说罢,栓子抬起眸子,坚定的看着丁潇潇,“纪程从今以后愿追随郡主娘娘,鞍前马后,请郡主收留!” 说罢他结结实实磕了个头,与之前捣蒜不同,这个头掷地有声,狠狠磕在了丁潇潇的心中最柔软处。 “收留收留,你快起来。”说完这话,丁潇潇瞄见了旁边的大大二二们,突然心头一抖后悔起来。 这仨傻子还不知道放哪呢,自己一个客居别人府上的,现在还有幸坐着牢子的落魄郡主,如何担负起这孩子的未来? 拉起栓子,她尴尬的笑了笑,岔开话题闲聊了几句:“纪程?这是你的大号?” 男孩点点头。 丁潇潇继续循循善诱:“纪程,我不是不想留你,你看哈,我现在还被关在牢里,你也知道。况且今天这三个哥哥认了我当主子,一下来了你们这么多人,我也养不起啊。你听城主和临邑大人的话,先去城主府好不好?” 说话间,她想起把这三傻甩给自己的年轻人,觉得他好歹也该帮忙解决点伙食费。 可如今再寻,茫茫四野,哪里还有那杀千刀的影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牢同坐 栓子打断了丁潇潇的顾虑,坚定开口道:“我有办法养活自己,我卖了羊就能养活咱们了。” 听了这话,丁潇潇又是心酸又是汗颜。 汗颜自己一个堂堂郡主,养活几个属下这么捉襟见肘。 心酸这孩子,他还不知道家里如今的情况。 “我们去你家找过你,你们的那些羊都跑了。栓子,你就乖乖去城主府,大不了我答应你,将来……” 丁潇潇话还没说完,见男孩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做了个重大决定:“就算大羊都跑了,我的小白不会走的。卖了它,也够我们生活一阵子。” 想起第一次见面,他豁出自己性命去救那只羊,丁潇潇被纪程的话深深震撼了。 “小白?你舍得!?” 栓子坚毅的点点头:“舍得!为了郡主,纪程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见一个孩子都会如此表决心了,大大等三人也赶紧上前跪在丁潇潇面前。 “我等愿追随郡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丁潇潇有点为难了:“可是我现在还在坐牢啊,你们怎么跟随我啊?” “我等愿跟随郡主一起坐牢,以尽忠心。” “一起坐牢!?”临邑忍不住问出了口,毕竟这么奇葩的要求也没几个人见过。 三儿憨直道:“对,一起坐牢!同吃同睡,方便伺候郡主。” 这些人…… 丁潇潇心头一暖,脑子就离线了。 “胡闹!”眼看她好像一副想答应下来的样子,屈雍的两条浓眉又拧成疙瘩了,“你们几个男人,怎么陪着郡主同吃同住!?” 说罢,他又瞥了丁潇潇一眼,仿佛觉得这女人脑子都喂了狗。 但是她现在沉浸在被人追随的成就感里,那还能留意到旁的事情。 “你家地牢也不分个男女,狱卒也是清一色的男人,现在想起男女有别了,关我的时候干嘛去了!?”丁潇潇觉得,屈雍双标的狠了点。自己的人就是无性别待遇,她的人就分个清清楚楚。 说白了,不就是瞧不上自己新收的这么几个手下吗?她偏要给屈雍做出点样子来看看。 等解决了这件事,不要说是住处收入,她丁潇潇要做最大帮派的帮主,住最豪华气派的房子。在自己的剧本里,***一把再说。 “我也去,郡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栓子沉声说道,“不过能不能给我留点时间,让我,把,把爷爷……” 众人沉默下来,不大会儿功夫,大家帮忙撅了一个深坑。栓子跪在爷爷身边,久久不动。 大家知道他舍不得,谁也不好出言打扰。 最后还是屈雍先开了口:“这里太简陋了,怎么也得有副棺材。你别这么着急,我安排人为你爷爷入殓如何?” 栓子摇摇头,站起身来。弱小的身板紧紧托起爷爷的身体,就像怕弄疼了他似的,极尽温柔。只可惜身高有限,老人的大半截身子,都拖在地上。 大大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以后咱们都是郡主的人,和老哥哥不用分这么清楚,我们帮你把老人安葬了吧。” 丁潇潇本来眼泪汪汪,又被这一句“郡主的人”填了个满心满肺,伤心中带着满足,自责里又有点骄傲。 可是男孩拒绝了大大的好意,他颔首鞠躬道:“已经麻烦大家这么多了,入葬的事情,我得自己来。我是这个家唯一的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人了。” 不用问也知道,最后这句话,十有八九是刚才老人弥留之际留给孙子的。他家徒四壁,没有什么长物,只能想办法让孩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坚强成长起来,才能面对日后人生的风霜雨雪。 丁潇潇拦住了大大,对他默默的摇了摇头,众人毕恭毕敬的站在老人的墓前,只等孩子将爷爷放进坑中,才开始缓缓填土。 大家虽然都不说话,可是心照不宣,盖土的时候一直到实在不能不埋的时候,才将老人的脸盖上。 这一瞬间栓子终是没忍住,脸上滑下了两行清泪。 临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道:“这件事情都怪我,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帮人替你爷爷报仇的。” 男孩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请让我自己来。” 众人都沉默了。 简单休整之后几人一同返程,丁潇潇跟着临邑回到了地牢门口。虽然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从众人一脸的疲惫和挫败上也能看出在城郊是经过了一场鏖战。 看着还在门口守着的项首辅,丁潇潇心中不禁吐槽,这老头身体是真不错呀,在这守了一天了,就为了将自己押回地牢里去。 城主府是给了他多少的佣金,让这个头发稀松旳老者如此卖命。 屈雍见到项大人也是面色一滞,原本想拉住丁潇潇的手也收了回来。 谁能想到,两拨人见面,最自然的反倒是首辅,他见众人回来上前行礼。 “见过城主,老夫还在疑惑,一整天没见到您,原来是护驾去了。郡主,一切可还安好?” 突然被问候,丁潇潇有点不适应,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毕竟栓子那孩子还站在自己身边,这一句一切安好,实在是太戳孩子的心了。 问候之后,项首辅看了看人群里多出来的三张面孔,有些意外道:“这几位朋友是……” 三人之中还是大大比较上得了台面,他先一步跨出队伍,对项首辅拱手道:“草民大大是郡主侍从。” “大……大?!郡主侍从?!”项首辅得承认,这位郡主总是有办法出乎意料的做出些惊人之举,比如收一个名字就占便宜的侍从。 剩下两人也跟随大大,纷纷拱手,但并未说话。 项大人扬了扬眉毛,刚要开口,栓子也说道:“我以后也追随郡主娘娘,这地牢我陪她坐!” 临邑想捂他嘴已经不赶趟了,屈雍轻声道:“地牢不是客栈,休要胡闹。” 项大人倒是一脸太平,消化了一个“大大”之后,其他事对他而言,好像容易接受得多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丧家之犬 听了屈雍的话,栓子也不认怂,依旧坚定地说:“就算不能进去陪着郡主,我也要在门前等着,郡主一日不出,我一天不离开。” 大大没想到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倔,赶紧跟着表忠心。 新主子脸都还没记住,这就被人争了宠,那可算是大事不好了。 “我等也要与郡主同进退!请大人成全!” 屈雍狠狠叹了口气,不仅仅是因为这几个人黏着丁潇潇让他没来由的不爽。更是因为这个举动,无疑会触怒首辅大人。 就在大家以为受了要挟的项大人会当场翻脸的时候,这位重臣却突然化身慈祥老者,摸着栓子的头,好言安慰着:“必然是不敢让你的郡主娘娘再住地牢了。” 屈雍等人闻言一惊,栓子到底是个孩子,抬起眼睛,天真的问道:“您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项首辅哈哈笑道,“老夫这么大岁数,还不至于失信于一个孩子。” 临邑有些不服气,开口问道:“那怎么说放就放了,迟梅公交代什么了吗!?” 屈雍对着临邑摇了摇头,他相信项首辅的所为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不知道他的道理,对丁潇潇是好还是坏。 “只不过郡主虽恢复自由之身,但是嫌疑并未彻底洗脱,所以城主府是不适宜郡主再住了。” 果然在屈雍的担心中,项首辅继续说道。 听了这话,丁潇潇有点莫名其妙,他也从未想过直接回城主府,而且现在东临与西归的关系如此之差,她身为东临郡主直接回城主府,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听项大人的意思,本宫现在可以走了?”丁潇潇问道。 项首辅满脸堆笑道:“这是自然。” 总觉得有什么后手在等着自己,丁潇潇一步三回头的向着承阳府的方向走去。她还不知道,自己被抓的这几天,承阳府里是人仰马翻。 首先是郡主被传言替东临递消息,这种程度的传闻,对丁潇潇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但是对于风头正盛的承阳府,却是个不小的打击。 有不少人疯传,之所以这一次少君能在平乱之中立下赫赫战功,都是因为提前知晓了东临要在盐矿动手的消息。 更有不少人说郡主被关地牢之后,不久城主就要对少君下手了,原本站在城阳府一边的臣工们,也有不少人开始有意的与少君保持距离。 原本炙手可热的承阳府,瞬间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更要命的是还有人曾经看见,在盐矿出事的前一天,迟梅公夜访承阳府。 先不说所言是否属实,但是在这个关键问题上,一旦有风吹草动,臣民的情绪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几天有不少承阳府设置的暖棚,已经空无一人,有些甚至遭到不明人物的打砸。 在此情况下,与丁潇潇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承阳府当前明哲保身的办法。 正因如此项首辅才故意将丁潇潇放出去,看看城里还有哪些事例敢于收留她。 恢复自由三炷香之后的丁潇潇,坐在东街的路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项首辅特意点明,城主府目前不适宜收留她。 大大小二和三儿之前一直住在城郊的草原上,这么多年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城。看着街边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小食摊点,三个人目不转睛,口水直流。 栓子由于刚丧失至亲,没精打采地垂着头坐在路边,不哭不闹不吃不喝。 几个人中只有丁潇潇一个在认真的思考自己的未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正当几个人像流浪汉一样,倚在墙角晒太阳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 “郡主?” 丁潇潇一抬头正是薛峰,他总算是看见了个熟人,站起来向她热情的打着招呼。 “薛掌柜。” 薛峰显然是感觉非常意外,她看了看丁潇潇旁边的这高高矮矮的四个人之后,疑惑地说:“这几位是……” 原本还想开口先蹭上顿饭,可是一想起来自己现在带这么多张嘴,丁潇潇有点抹不开面子了。 大大他们倒是丝毫不客气:“这位如此标致的姑娘,一定是郡主娘娘的好朋友吧,我等是郡主的手下。” 薛峰微微皱起眉头,重复道:“郡主的手下,我之前怎么从没见过你们?” 三儿开口道:“今儿刚刚手下的,我们也没见过你。老实说,今天之前我们连郡主都没见过。” 小二拍了他一巴掌,责怪道:“你怎么什么都说?” 听了三人的谈吐,薛峰略带尴尬的说道:“郡主真是慧眼独具啊。”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打趣自己,可是丁潇潇一句两句解释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就在两拨人都略带尴尬的时候,东街的一头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喝声:“都看见了吗?那个就是东临的郡主,这一次盐矿上出事,就是他伙同东临的使者迟梅公办下的好事!” 都不用转头,丁潇潇也知道是少姬宋安来趁火打劫了,刚要起身,一个鸡蛋就砸在了她脑袋上。 大大见状极为心疼的嚷了一句:“好好的鸡蛋,这不浪费了吗?” 接收到丁潇潇不满的一瞪之后,才赶紧改口:“主子,你不要紧吧?” 丁潇潇狼狈的将头上的碎鸡蛋壳捡下来,不乐意的说道:“死不了。” 话音未落,不少人拿着碎菜叶子,各种垃圾朝丁潇潇他们冲过来。 薛峰见状低声说:“先到我店里躲躲吧。” 二人毕竟没见过几面,这种情况下麻烦别人,丁潇潇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现在去你店里?!算了吧,还是别给你找麻烦了,现在连承阳府都不敢收留我。” 薛峰笑道:“他们又不认识我是谁,而且咱们也不是从正门进去,你跟我走便是。” 大大他们在这个情况下反应还是极为靠谱的,三人立刻冲上前方替丁潇潇挡下了各种杂物。 栓子本来也想冲到前面去效力,却被丁潇潇一把拉住。 “你上去干嘛?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赶紧跟我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怒发冲冠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少姬宋安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堵在了丁潇潇和薛峰的跟前。 她脸上的疤痕浅了许多,相对的,整个人的精神和气势也高涨了许多,像一只想要进斗技场的公鸡一样,站在二人面前耀武扬威的。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西归的公敌了,薛峰,你敢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吗?!” 宋安像是是不屑于与丁潇潇说话一般,对着薛妈妈的侄女先发起了进攻。仿佛是显示出在二人之中,她与薛峰更亲近一些,但实则是在二人面前宣示着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 薛妈妈今日并没有与少姬一起出门,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薛峰对她也格外的不客气。 “就连地牢也已经不收郡主了,说明没有人给她定罪,少姬是比问案的官员们还有厉害,竟然能凭空给郡主安个罪名吗?”薛峰咄咄逼人道,“而且我不吃你的也不喝你的,薛某人交什么朋友和谁在一起,无需少姬过问。” 宋安听了这段话,眼睛都瞪圆了。他手指颤抖着指着薛峰的鼻子,不可置信的喊道:“薛峰,你敢这么和本少姬说话!?” 丁潇潇见她俩斗得脸红脖子粗的,感到很是不好意思,正想开口劝解两句。 “小的时候在城主府,我是奴婢家的,你随意训斥打骂,也就罢了?如今我已经离开承阳府多年,少姬的架子也该收收了。”薛峰怒道。 少姬冷哼一声:“现在你是翅膀硬了,没有城阳府做靠山,你的薛峰金饰能开到如今的规模?早就关门大吉了!真当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贱婢,你就是个贱婢!所以,才会和这种人私混在一起。” 本来是她们俩在吵架,可是骂着骂着矛头扯到了自己身上,丁潇潇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没等她开口反驳,小栓子先蹦了出来:“你是什么人?见到郡主不行礼,反而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家大人没有教你懂礼貌吗?” 宋安气的快背过气儿去了,今天出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黄历,这么一个脏兮兮的毛头小子竟然也敢指着自己的鼻子。 “臭小子。”宋安说着,捏住男孩的手指狠狠往上扮。 她虽然不会什么功夫,但是这种治人的阴毒手法,却是和府里的人学了个十足。 栓子顿时疼的脸色发白,往回抽手失败之后,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坚持不肯求饶。 宋安见他这幅模样,更是狠狠的下了力气,脸色都扭曲起来。 “干嘛!?他还是个孩子,你下这么重的手,是要把他的指头折断吗?”丁潇潇怒道。 宋安知道他们不敢把声音闹得太大,怕将人都引到这边来,所以挑衅的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说:“是又如何!?这种贱奴,手指头留着就是给主子干活发泄用的。” 丁潇潇忍不住了,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宋安的鞋面上,后者顿时一声尖叫。 承阳府的家丁听见少姬的声音,赶紧一拥而上,但看见对方是郡主的时候,又都站住了。 宋安已经支持不住,坐在地上。丁潇潇这一脚虽然没有用到十足的功力,但对于一个娇小姐来说,这一下也够受的了。 “你们傻站着干嘛?这死丫头欺负我你们没看见吗?给我动手打。”宋安眼含泪花,抚摸着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脚。 前面的大大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动向,迅速的撤回来询问情况。 “主子,怎么了?” “这丫头是谁,她找您麻烦吗?!” “滚……” 三个人虽然没说几个字,但是面部表情已经揭露了他们的智商水平。 宋安顾不得脚疼,指着三个人高声大笑起来:“这是你从哪儿捡的三个白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府里你和翠烟那傻丫头来往甚密,在外面还能捡这么三个笨男人,丁潇潇你真是有本事。” 说吧,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笑的,宋安脸上留下了两行泪珠,看起来又滑稽又恐怖。 薛峰见街上闹事的人已经退了很多,拉了拉丁潇潇说道:“算了,无谓于这种人争执,我们先走吧。” 身心俱疲的丁潇潇何尝想与宋安在大街上拉扯,可她正要转身离开,宋安的手下便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想走你把承阳府害到到如此地步,你把哥哥害得连家门都出不去了,想就这么走了!?”宋安一瘸一拐的站起身,甩开扶着他的家丁,便想对丁潇潇动手。 大大见状先挡在了郡主跟前:“你这丑婆娘好生刁难,我们都说要走了,你还不依不饶,到底想怎样?” “丑……婆娘!?”听了这话,宋安的脸都气紫了。她哆哆嗦嗦地看了看左右始终不肯主动出手的家丁,恨铁不成钢道,“你们都聋了瞎了还是痴了傻了,就看着我被人这么欺负!?” 为首的一个人难为的说道:“少姬,不是奴才们不出手,实在是少君之前吩咐过,郡主是我们府上的上宾,绝对不能怠慢。” 宋安闻言冷笑道:“不能怠慢!?她的东西我也扔了,她的婢女我也卖了,还要如何怠慢!?得罪都已经得罪了,你们还怕什么?有我在!动手!给我打!” 丁潇潇原本抱着不想惹事的心态,主要采取了忍让的方式,但是听到少姬说把婢女卖了,她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什么?你把谁卖了?!”丁潇潇着急的问道。 宋安冷笑:“我卖自己家几个奴婢关你什么事?” 见她不肯明说,丁潇潇知道十有八九是翠烟。 “你把她卖到哪儿去了?” 见她着急,宋安更得意了几分。 “卖到哪去啊,自然是物有所值的地方。”她狡猾的看了丁潇潇一眼之后,又加了一句,“但凡是一个女人就能物有所值的地方,对于翠烟那种傻子,算是抬举了!” 看着丁潇潇脸色发青,宋安高兴的又加了一句:“要是论起姿色还是,貉绒那丫头在那里更吃香一些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前去救人 “貉绒是你的人,你也这般绝情?!”丁潇潇质问道。 宋安闻言微怔了一下之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这丫头在你身边,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如此无用,合该是这个下场。” 丁潇潇没理会她的多言,质问道:“你把他们俩卖到哪去了?哪一间花楼?!” “花楼!?”宋安不屑道,“她们俩也配?” 对于这个行业领域,丁潇潇完全不了解,见宋安这么说顿时不知如何接话。 不是青楼? 一旁的薛峰骇然道:“毕竟她们俩是你们家的奴婢,就算是有错,你也不至于这样对待她们吧。” 丁潇潇听出其中的意思,那必然是比青楼还要糟糕百倍的地方。 “是哪,她把她们卖去哪里了!?”她盯着薛峰有意回避的神情,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劳军所!犒赏散兵游勇的腌臜之地!那里的男人,不挑食,最是适合某些贱种……啊!”宋安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丁潇潇,“你,你,你敢打我!?” 旁边承阳府的家丁赶忙上前拉开二人:“郡主,请别为难小的们。” 是啊,是不该为难他们。 丁潇潇甩过头,问薛峰:“劳军所在哪!?” 闻言,薛峰立刻变了脸色,承阳府的家丁也出言阻拦。 “郡主,那地方不是清白姑娘能去的,您三思啊。” “既然不是清白姑娘该去的地方,翠烟和貉绒就该呆在那里吗!?如果是你们的姐妹,你们也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吗?!” 家丁们默然不语,各个垂着头不说话了。 主家惩罚奴婢、奴才,这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使用如此极端的手段,惩治两个并无过错的家奴,确实非大门家风所应有的行为。 所以,对于少姬的行为,家仆们并不认同,只是迫于身家生计,不能执言罢了。 “在哪!?到底在哪!”丁潇潇觉得,这件事算是她的底线了,心中最不能触碰的禁忌之地,她的傻气和事事不沾身的洒脱都不见了,一双眼睛狠厉起来,盯得宋安心头一抖。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傻子郡主,甚至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眼前的女子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可能是王亲贵胄的遗泽,可能是巾帼英姿的流露。宋安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惹了不好碰的刺玫瑰,花没给折下来,先得扎出一手血来。 “你,你就算是去也晚了!”宋安外强中干,声音都发抖了,却还强撑面子,“劳军所那群豺狼,早把那俩死丫头生吞活剥了!我可是特意交代过,要好好招待她们,必须物尽其用才好!” 丁潇潇一扬手,狠狠掐上了斗鸡一样昂着头的少姬。后者连惊带吓已经彻底变了脸色,只剩呜呜噜噜的声音在喉咙里来回翻滚。 “郡主快放手,你这是干什么!” “少姬可经不住您这么掐,快放开她!” 旁边的家丁们纷纷上来劝解,可是并没有全力拉开丁潇潇,多数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所以即便是七八个人围上来的,丁潇潇的手依旧狠狠的掐在少姬的脖子上,直到对方两眼上翻口水直流。 “郡主,请您放开少姬吧,属下带您去劳军所。”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咒语一样,瞬间让丁潇潇的手泄了力气。宋安趁此机会逃出掌控,跪坐在地上大口的换气,再也不见了,方才的嚣张跋扈。 回过头,见来人居然是寮里,丁潇潇眉梢一提,面露愠色:“你带我去!?不怕你家主子怪罪吗?” 寮里并不介意丁潇潇的冷言冷语,依旧沉稳的抱拳道:“郡主是想救人,谁带您去都没有区别,只是时间拖得越久,翠烟那丫头,恐怕受的罪越多。” 这句话总算让身盛怒的丁潇潇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她转过头对薛峰说道:“这个孩子先,拜托你照顾。” 然后她转头看向大大等三人,厉声问道:“你们跟不跟我去!?” 三人没有犹豫,齐齐拱手抱拳道:“全凭主人吩咐。” 栓子见状,挣扎着从薛峰的手里把自己拽了出来,大声喊道:“我也去,我也要去!” 丁潇潇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你今天接受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听话,跟薛姐姐回家休息。” 见男孩还要挣扎,大大开口说道:“你的嘴上没毛的小毛豆豆!那种地方,等你像大哥这么大的时候才能去见识一下。” 虽然心中忌讳他跟孩子说些乱七八糟的,但是丁潇潇现在没空追究这些细节,她看了寮里一眼,说了两个字:”带路!” 五个人风一样的,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薛峰抚着栓子的肩膀,冷冷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少姬,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贱婢,贱种,贱货!你们都给我等着,本少姬,迟早要让你们好看!咳咳咳……”宋安挣扎的站起身,脖梗上的郁红还没有消散。她恶狠狠地盯着几人的背影,手指几乎要掐出血来。 “看什么?!”她等着路边围观的男女老少,凶相毕露地说道,“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统统都挖出来!” 人群轰散,路中央只剩下少姬和她的几个家丁。 都说承阳府的宋家兄妹,是高贵典雅、沉稳内敛的性子,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丁潇潇和大大三人行脚是极快的,寮里必须的调起没力才能勉强跟上。 “她们俩被送到那里去多久了?”丁潇潇问道。 寮里微喘着回答:“就是今天一早的事。少君请问郡主出城了,所以带着属下去查看情况,我这也是刚回来就听到这个消息。” 出城?! 丁潇潇脚步微顿,缓缓看了寮里一眼,对方焦急地一直向前,并没有注意到郡主的眼神。 “少君带着你出城了?你们是为了找我?” 并没有听出丁潇潇语气中的寒意,寮里回答道:“原本是担心郡主出事,但是后来看见城主也去了,我们便去了城郊的庄子。”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彻底打消丁潇潇的怀疑,毕竟那些黑衣人的出现实在是太巧合了,正当她要继续追问时,寮里突然指着前面喊道:“郡主,就是那!”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面交锋 面前是一排阴暗低矮的木头房子,太阳还没落山,这里的阳光却好像提前下班了。 又或者说,这里仿佛从来不曾见过阳光。 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哀嚎声,伴随着门前一个衣领歪斜的中年女人狠狠呸的一口,可谓将在场人的脸色,都调到了一个极其尴尬难看的色调。 丁潇潇正犹豫着怎么伴随着这种声音上前询问,寮里先一步上前去了。 “这位大姐,跟您打听个人。” 女人抬起眼皮,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摆摆手道:“我可不是帮你们找人的,要不然我这一天到晚不用干别的了。” “就是两个承阳府的丫鬟,有个个头比较小的,大概这么高。”寮里说着,用手在自己肩膀的高度上比量了一下。 女人没看他,依旧目光呆滞的坐在原地。 “林大姐,林大姐!我凑够了钱了,整整三两银子,求了您了,赶紧把我闺女放出来吧。” 寮里话还没有问完,突然有一个老妪在一个少年的搀扶下,匆匆忙忙的挤到了他跟前,先一步和那女人哭诉起来。 “她年纪还小呀,求求你了。” 姓林的女人结果银子颠了颠,然后转过头去,朝里面喊了一声:“把小李丫儿叫出来吧,她家人送钱了!” 老妪千恩万谢的,不断给女人作揖。 “谢谢,谢谢!” 寮里焦急道:“三两银子就能赎人吗?那你马上把她们叫出来,我这就给你钱。”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泪痕蓬头垢面的姑娘一脸痴呆的被人从里面揪了出来。她一看到面前的寮里,突然之间缩到墙角,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别碰我,你别碰我!” 老妪颤颤巍巍的走到姑娘跟前,将他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但又不敢使劲儿动她,因为这姑娘挣扎的厉害,随时有可能伤了自己。 “闺女啊,你这是怎么了?” 姑娘好像听不见母亲的话,只是目光呆滞的不断的重复着:“放过我吧,让我走吧,放过我吧,让我走吧。” “妮儿啊,你到底怎么了?!”老妪哭着,见问不出姑娘什么话来,便转头看向女人。 “林姐儿,我闺女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我们立刻回去筹钱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女人呸了一口说道:“所有欠了赌房银钱的人都这么说,不舍得自己闺女遭罪,马上就筹钱。可是有多少人有去无回,闺女死在这儿都没有带钱来。要是我信了你们所有人的话,我这劳军所还干不干了?” 老妪欲哭无泪,看了看眼前已经神志不清的闺女愤愤然道:“可你是答应了不让她伺候军爷,让我准备三两银子啊。” “我是说我不主动安排他去伺候军爷,可是就是有军爷看中了,我也没有办法呀!要怪就怪你们家那个老赌鬼,如果不是他,你闺女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行了行了,都回去吧,钱给了人也放了,你们还想怎么着?”女人不耐烦的说道。 正说这话,劳军所里面走出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蜷缩在门口的姑娘看见了这个人,突然之间惊叫一声便扑上去打他。 男人一挥手,姑娘踉跄几步,一头撞在了门前的木头柱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真是晦气,这都找了些什么人来,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敢来和我掰扯!” 丁潇潇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头发都要气的立起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西归城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寮里见状也是更为着急,他拉住女人急问道:“那两个姑娘在哪儿,我要你马上放人!” 林姓女子将手臂从寮里掌中抽了出来,不耐烦地说道:“我跟你讲了,我们这没有这两个人,你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见!?” “这不可能,承阳府今早刚送过来的人。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明说好了!”寮里目光如火,盯的女人浑身不自在。 “这位一看也不是能到咱们这儿来的爷,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是有这么两个人被送来,但是又被人接走了。不管是送的人,还是接的人,都嘱咐过不让我吐露半个字。而且我确实不认识他们,你就是揪着我问也没有用。”女人将滑到肩膀的衣领稍微往上拉了拉,极想把寮里打发走的样子。 “我不相信,那你让我进去找找!”寮里坚定的说道。 女人冷笑道:“这位爷就算你不来这儿,你也该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吧,让你进去找一找,这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七八个打手从里面冲了出来,头上流血的姑娘一看见他们顿时吓的尖叫一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别打我,求你们了别再打我,我错了我什么都错了!” 为首的一个男人横起一脚踹向姑娘,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什么破烂货还堵在爷的跟前,滚!” 原本惊恐抱头痛哭的姑娘突然之间呆住了,嘴里反复的都念着一个词:“破烂货,破烂货……” 老妪紧张的看着她,问道:“妮儿啊,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啊。” 一只目光呆滞的姑娘,这会儿好像才缓过神来,她难得的眼神清亮的看了看眼前的母亲,然后缓缓的转过身,突然向打手们冲了过去。 “不好!”丁潇潇见女子手中捏着一根发钗,想要与人同归于尽的模样,惊叫一声,飞身便越到了跟前。 打手拔出腰间的长剑眼看就要砍到姑娘身上,却被寮里一刀挡开,同时姑娘也被丁潇潇拉到了一边。 姓林的女人一见这场面,顿时倒吊起一双三角眼,冷声喝道:“你们这是要来砸场子了!?” 寮里也不硬刚,拱手抱拳道:“这姑娘一看就是已经被吓坏了,我总不能看着你们在我眼前杀无辜之人吧,就算有所得,罪还请这位大姐见谅。我们只不过是来找人的,我再问你一遍,今天早上承阳府到底有没有带两个婢女进来?” 女人咧开嘴狞笑了一下说道:“承阳府有没有送两个婢女来我没看见,但是你接下来会变成一个死人,给我动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拔除毒瘤 话音刚落,一群打手立刻围住寮里,他们的功夫必然不如从承阳府出来的首席教头。但是这些人手段低下,所有的招式都是冲着下三路去的,还时不时的会放出一些暗器和毒烟,再加上他们人数众多,不一会儿的功夫寮里就占了下风。 大大等人见势不好,护着丁潇潇便往后撤去。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翠烟和貉绒她们还在里头呢!”丁潇潇急道。 大大开口劝慰:“主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些人盘踞在此这么长时间还如此嚣张,定然是盘根错节,根基深厚的,咱们这么贸贸然动手一定会吃亏的。” 小二也说道:“这位小哥一看功夫就不错,也在这些人跟前吃了亏,老大赶紧走吧,原本你一个姑娘又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可刚刚亲眼看见了那个姑娘的惨状,丁潇潇怎么还能熟视无睹就这么走开。 她将自己救下的姑娘交给老妪,也顾不得接受人家的感谢,飞身跃起使了个千斤坠,当下便踹开了两个打手。 为首的男人见状正要动手,被丁潇潇狠狠一脚踩在脚面上,顿时疼的往后缩了三四步。 “哪来的野丫头?下脚这么重!”男人骂道。 丁潇潇也不与他纠缠,看见个空隙,便冲着那林姓的女子冲了过去。 大大等三人见状,也赶忙加入战斗,一时间一边倒的战局开始势均力敌起来。因为丁潇潇迅速的控制住了女人,导致其他的打手也不敢贸然上前。 “都别动,再动,我一掌拍死她!”丁潇潇恶狠狠的威胁道。 为首的打手冷笑了几声:“打死她?那你就动手吧!” 女人尖叫着:“何老大,我可是替你管了好几年的劳军所,你就这么对我?” 男人冷笑几声说道:“劳军所也养了你这么多年,要不然你早饿死在阴沟里了。” 见劳军所的门口乱了起来,附近有不少人都跑来看热闹。 “这黑心的,早就该砸了!” “这鬼地方害死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这姓林的姓何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咱们这是贫民窟,天王老子也管不到的地方,只能任由欺负,混吃等死罢了。” 丁潇潇听了他们的议论,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三不管的地带,怪不得这女人既不买承阳府的帐,也不在乎城主府的威势。 她只得狠狠的踹向女人的膝窝,逼迫她跪倒在地,然后拔出腰间的短匕首,压在女人的脖子上,威胁道:“都别动,马上把我要找的人从里面带出来!” 何老大狞笑着:“带出来!?进了这儿的人还能带出来?我看你长得就不错,要不也一起留下伺候军爷吧。” 说罢,他支起一双虎爪,便向丁潇潇冲了过去。 寮里和他交过手,深知此人的厉害,大喊道:“郡主小心,快让开!” 即便没有寮里的提醒,看着来势,丁潇潇也知道此人定是难以应付,慌忙向旁边后撤半步。即便如此,她手腕上的衣物还是被狠狠的扯掉了两块,这男人的手就像是铁钩子一样,索道之处皮开肉绽。 “主子!”大大三人惊叫着便冲上前来,却被其他的打手绊住了。 丁潇潇虽然莫名其妙的获得了些武学承传,但是主要作用还在于跳高和下落,对抗击打方面几乎没有半分经验。面对何老大,她只能节节败退,眼看就快让到劳军所的门里了。 “郡主!”寮里开始后悔,自己此行实在是过于草率了。 此处毕竟是帮派掌控的是非之地,自己也不做任何准备,就这么带着郡主单枪匹马的杀了进来。 就在他后悔不已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紧接着一双斧子就砍到了他的面前,对面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打手,瞬间变成了两截。 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女人看见这个场面,顿时两眼一翻栽倒了过去。 丁潇潇脚下一半,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是个门槛,想要调整步伐已然是来不及了,眼看就要摔到门里去。 就在此时她后背一软,整个人靠在一个结实的臂弯之中,她仰起头一看,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那双快要系在一起的浓眉。 屈雍?! 怎么会是他? 没等丁潇潇想出用什么反应面对,屈雍先嫌弃的说道:“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地方乱你就会出现在哪里!?” “又不是我想来的,少姬把翠烟和貉绒送到这里来了!若是不救她们……”接下来的话,丁潇潇突然觉得面对屈雍有点说不出口,她用眼神看了看,满脸是血,趴在母亲怀里痛哭的姑娘。 “她们俩又不在这儿,你来也没有用啊!”屈雍皱着眉说道。 “不在这!?”丁潇潇意外道。 莫非刚才这女人说的话竟是真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丁潇潇还是不太放心。 屈雍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先是扬起手来,一掌打翻了何老大的虎爪,之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说知道便是知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丁潇潇继续不解:“既然她们不在这儿,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屈雍分出手来,在丁潇潇的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挑些自己惹不起的硬骨头来的惹!?” 眼看着劳军所里面冲出来的打手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前来“消遣”的残兵散勇也加入了打斗。丁潇潇赶紧说道:“那你快走吧,既然是决定出门到这里来,为什么只在临邑一个?” 丁潇潇不知道此处凶险,但是身为城主的屈雍应该是完全了解的。 后者淡然说道:“来都来了,劳军所这棵毒瘤,也想拔除很久了。” 说吧,屈雍一个滑步来到众人中间,劈开一掌便震出去两人。 西归杀神,名副其实。 “城主!是城主啊!”人群中渐渐的传来惊叫。 “我没看错吧,城主竟然欲尊降贵到咱们这贫民窟中来了!?” 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跪倒在地,开始哭诉自己被劳军所欺压的经过。 “还请城主为我们做主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法之地 何老大闻言看了看屈雍,眉头一皱:“还真是屈家的,你小子也敢到城西来!?这可是薛家的地盘!” 丁潇潇之前虽然也听过,西归分东西,并不是全部听城主府统辖。 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现在回想起刚才自己答应寮里来劳军所的时候,他目光中的那份欣赏与惊异,丁潇潇觉得,自己这次是草率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开始冷嘲热讽起来:“求他!?你们是早起吃了牛粪吗?” “牛粪还能烧一烧呢,我看他们是吃了疯草吧。” “一百年了,我们祖祖辈辈何曾受过城主府半分恩泽!他们在城东住高楼广厦,吃山珍海味,何尝想到过我们衣不避体、受尽欺辱的日子。” 丁潇潇看见周围聚过来越来越多的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心里确实很不舒服,她回头看了看屈雍,第一次知道做这一城之主,也有无奈之处。 “我都打听过了,人家是来救承阳府的一个婢女!你们就别在这瞎激动了。” 抱住姑娘痛哭流涕的老妪抬起头来争辩道:“那位姑娘刚才也救了我的孩子。” 原本丁潇潇对于从恶霸手里救出这个遍体鳞伤的姑娘,还稍微有一点自豪感。但是听到众人的议论,在看见他们如此悲惨的境地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被打伤被打伤的几个人一瘸一拐的凑到何老大面前低声说道:“怎么办?毕竟是城主到了,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上方?” 被丁潇潇踩的生疼的脚,还没有恢复知觉,何老大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有点事就去请上方,那要我们干什么?你们还要不要养家糊口?” 二人闻言忍住疼痛,慌忙闭上了嘴。 “给我打!不计伤亡,不计死活!要是今天不能把他们揍回去,咱们的差使也不用再办了!” 丁潇潇听见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准备,心中深感不解,她看了看满脸横肉的何老大,竟觉得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悲怆感。 给人当个看门狗吗?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丁潇潇身后,低声说道:“劳军所和赌坊是城西的主要收入来源,这里的恶霸就靠这两样生意搜刮民脂民膏。我没想到城主也会来,这下事情闹大了,郡主你看着时机赶紧先走。”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只是想救个人,但实质上她的行为分明就是要打击城西的经济命脉。同时她也对屈雍的行为非常不解,你明明知道要到这种境地来,就带临邑一个人,是来送人头的吗? 只听贺老大一声令下之后,从劳军所所里又冲出了二三十个,除了打手模样的人之外,还有几个身着军装的人,袒胸露怀,很是不整。 但是丁潇潇注意到有几个面皮白净的兵丁,看见临邑之后,默默的往队伍后面退了退。 队伍壮大起来之后,贺老大看着屈雍等人狞笑道:“城主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吗?居然选这么个日子,想要来收复城西!” 不等屈雍回答,临邑先拎着两把斧子站到了前面:“收拾你们几个毛贼用不着城主动手,我一个人就够了!” 队伍最后面的几个兵丁闻言,又往后退了退。 混混们也不多说,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朝着临邑围拢而来,大大等人则聚在郡主身边,唯恐自己刚认的老大出现什么意外。 老大老大,吃饭喝茶。 上一个老大就没有任何征兆的逃跑了,这个老大再出了问题,他们仨可就没有着落了,更不用说他们身上还有不得不依附于老大的原因。 丁潇潇看着三人却是异常的感动,没想到他们虽然智商欠奉,但是在衷心这一条上当真是无二之选。 原本以为临邑的双斧一出,这群小混混定然作鸟兽散,毕竟谁也不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和寒光铁器过不去。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群人当真是像不要命的一样不断的向上反扑,由此也让那几个站在墙根底下不动的白面兵丁尤为显眼。 这战一开打,街上就乱了套了,贫民、孩子、打手、残兵散勇都乱做一团。临邑怕伤及无辜,动作十分受限,几个回合之后竟逐渐落了下风。正是乱拳打死英雄汉,他的双斧也不敢轻易上身,只能做迂回处理。 即便如此,人群中也涌出了不少男女老少,哭喊着扑到临邑身上,一边挡着他的斧头一边喊着:“不要伤我娃儿!” “哥哥快跑!” “谁敢动我兄弟,我和他拼命!” 一直不明白屈雍为什么要留这么一片不法之地不管,看见这个场面,丁潇潇终于醒悟了。 这些所谓的打手、恶霸,甚至普通混混虽然可恶,但他们都是在贫民区里的出生长大的。是老百姓们的亲人,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的子孙后代。 与上阵杀敌不同,这些人杀不得,碰不得,否则就等于要将整个城西全部屠杀。可他们活着的方式就是受人欺负的同时,又在放纵甚至鼓励自己家里的人去欺负别人,想要通过这种办法改善自己的生活,成为人上人。 对于他们的这种想法,丁潇潇不敢苛责,因为这些人活的实在太苦了,可是这也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恶者更恶,贫者更贫,而导致这一切的人正好就是他们自己。 大大眼见战况越来越惨烈,临邑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伤痕,便联合小儿和三儿同时向郡主拱手道:“不能继续在这里了,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先撤回去再想办法救那两位姑娘可好?” 屈雍手持一根长鞭也加入了战斗之中,他的鞭子所过之处,皮开肉绽,但是并不会伤及性命。 丁潇潇深刻的感受到了他的为难,他的抱负,还有他心中疼惜城民的赤子之心。 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西归城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满街都是暖棚和伤者,如果今天在城西出现大面积的伤亡事件,那么城主府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第一百二十章 军械仓库 已经被大大他们迫使着退到圈外,但是丁潇潇执拗的不肯离开,但不是因为她全然不怕,主要是目前的情况,想走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圈圈层层的人围拢过来,有浑水摸鱼的,也有想借此机会将自己的亲人从劳军所解救出来的。 丁潇潇目前还算安稳,寮里担心自己把郡主带出来反而惹了祸事,也退在她身边。在四个人的辅助下,丁潇潇得以静下心来认真观察战局。 场面虽然混乱,但是直接进攻屈雍他们,不遗余力、前仆后继的还是劳军所里出来的那群人。 而且在打斗的过程中,时不时有人冲回劳军所,再出来之后手上就多了几件兵刃。 这破房子里面十有八九藏着一个小型的军器库。 静悄悄打定主意之后,飞身跃起,在大大等人的惊叫声中,蹿到了柳姓女人身边。 “不想死就老实交代,这里面还有多少人,兵器库在哪里?”丁潇潇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低声喝问。 从未见过这个场面,女人早就吓傻了,惊恐的回答道:“还有,还有些客人,和姑娘。多少人,我,我不知道。” “那兵器库呢?在哪!”丁潇潇的手劲儿又大了一点。 女人脸色惨白,虽然离死还远,但是已经有了吊死鬼的神采。 “在,在,在后院里!”丁潇潇撤了手,冷冷说了一句,“你自己也是女人,以后好自为之。” 女人瘫软在地,狠狠咳嗽了一阵,而后冲着丁潇潇喊道:“姑娘,你进不去……的……” 而后她便怔在原地。丁潇潇就在她面前一跃而起,足有丈许,轻松让过围绕在劳军所周围的打手们,须臾之间便没了踪迹。 三儿看着已经冒出火光的后院,带着哭腔看着大大问道:“咱,咱们也要跟着去吗?饭还没吃过一顿呢!” 大大冷笑一声:“不去,那就更没有饭辙了!走吧!” 三人极速跟上,寮里惊在原地,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这三个其貌不扬的憨憨,轻功为何如此之好!? 屈雍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只是他周围全靠一根鞭子,才能勉强在人堆里留出一块白地,实在是分身乏术。 “临邑!郡主进劳军所了,你跟进去看看!”说罢他狠狠一鞭挥向临邑身边,后者趁着大家闪身躲避的时机,几个疾步窜进了劳军所。 进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护卫着城主啊,怎么一听命令就离岗了!? 他回头看了看,见城主那边还算安稳,知道现在若是与他争辩也是徒增纷乱,毫无助益。 算了,先把那要死的郡主逮回来,再去协助城主吧! 临邑一跺脚,气冲冲的向劳军所深处而去。 外面打得昏天暗地,劳军所里面倒是安静的很。偶有几个藏身在边角里的男男女女,见到临邑也是拼命躲闪,生怕他手里的斧头,招呼到自己身上。 “你们!看没看见一个女的进来!?”临邑左右寻不到,随便揪起一个人急吼吼的问道? 男人脸色怪异,嘴角流涎,全身散发着一股怪异的臭味。 “女人?!这到处都是女人啊。你有银子吗?有银子就有女人!” 临邑忍着恶心才没把他一掌拍飞:“我是问刚才!就在刚才有没有个女人进来!” 话音刚落,前面拐角处一个裙摆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临邑扔下瘫软做一团的女人,快步追了过去。 后院里虽然脏乱到一定程度了,可是东西倒是齐全,灶台上的大锅里,还滚着一锅肉汤。想来,何老大他们是正准备吃晚饭的,结果让丁潇潇他们搅和了。 三儿看着锅里翻翻滚滚的肉块,觉得它们正在向自己招手一般,口水夺嘴而出。 “大大,这有肉!” 跟着丁潇潇找到了兵器库的大大回头看见三儿丢人现眼的模样,顿时火起,冲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 三儿倒是好管,立刻放下大勺乖乖走到兵器库门口。 小二已经帮忙把大量的箭矢搬了出来,兵器库面积不大,东西倒不少,尤其是箭。 “主子,这里东西不少,可咱们也不会用啊。” 说来也是惭愧,他们仨除了轻功不错之外,其他功夫全都是样样稀松。 三儿从兵器库里翻出来一柄长刀,挥了几下感觉很是趁手。可旁边弯腰收拾东西的大大,差点被齐脖斩断。 “我的天!你放心点!”大大往旁边一让,感觉脚边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咔哒”一声。 这个声音很是奇怪,丁潇潇距离他大概有两三米的距离,却听见这一声的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动!”丁潇潇大喝一声。 正想抬起脚看看自己踩着了什么,听见主子破了音的命令,大大顿时不敢动了。 “怎么了?”三儿有些奇怪,正想点个火折子照照,又被丁潇潇喝止。 “你不知道这里面有黑火吗!?你点着火折子进入看,是想把我们全都炸上天吗?” 三儿吓得赶紧吹灭了,将火折子塞进怀里。 丁潇潇小心翼翼的走到大大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他脚底下踩着的东西,发现这是一个联动装置,当有人踏动机索时,旁边联动的铁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引爆屋里的黑火。 好在他力道不大,刚才溅起的火星子仅仅是将引线燎黑了点,但是,如果他再抬起脚,摩擦引起的结果,恐怕就是将整个劳军所送上天了。 随着丁潇潇的视线大大也看明白了整个过程,顿时冷汗顺着后背就流了下来。 “怎,怎么办?主子,你们先走吧!”大大的声音都发抖了。 丁潇潇刚做了个“嘘”的手势,准备研究一下如何将这个装置安全拆除,门外突然冲进来几个满身鞭痕的混混。 几目相对之后,彼此都愣了一下。 “你,你们是谁!?”一个混混反应过来,指着丁潇潇大声质问。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大大!”丁潇潇命令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拜见天神 这几个混混刚刚在外面吃了屈雍的亏,手里的兵器都被缴了,正准备进来拿点武器,出去报仇雪恨。 结果,一进门竟看见丁潇潇等人。 未等几人反应过来,一个傻大个儿似的人物突然像兔子精一样蹦到跟前,憨憨的笑了笑之后,突然抬起脚来,对着他们一顿踩。 这一招,三儿还是刚刚跟丁潇潇学的,虽然略显幼稚,但是胜在有效。 果然,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踩脚趾,几个混混瞬间抱着脚哀嚎起来。 时间紧迫,丁潇潇想用匕首割断引线,又怕拉动了机关,再三斟酌之后,她问了一个问题。 “大大,你起跳快不快!?” “啥?”一阵极其不好的预感弥漫了他整颗心。 片刻之后,小二和三儿拖着哭腔,被丁潇潇硬拖着离开了劳军所。 “快点跑!要爆炸了!!” 众人只听见一声仿佛从空中飘来的喊声,紧接着一股力量地动山摇的从众人脚下传来。 “地动了,地动了!” “快跑呀。” 原本打作一团的众人瞬间乱作一团,争先恐后的向四周逃去,在他们面前一个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一个又矮又粗的男人仿佛被炸出来的一般,擦着火花腾空而起,身上的衣服被点燃了几个角落,所幸是人无大碍。 大大用尽了全力,跳出了他这一辈子极限的高度。 “天,天神仙灵了!” 爆炸结束之后,回过神来的众人纷纷跪地磕头。 大大落地之后连滚了好几下,才算是把身上熊熊燃烧的小火苗全部扑灭了。 “天神,天神降世!” 看着周围的人毕恭毕敬的模样,大大向自己身后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很是莫名。 三儿挣脱了丁潇潇,第一个冲上前去,确定大大无事。 “这,这两个人长得好像!” “这位是天神的弟弟吧!” “恭迎天神弟弟!” 三儿确定大大无视之后,先是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然后听见众人这么喊他,愣了愣之后叉着腰,显示出一副很是受用的得意。 小二见状也冲上前去,挤在两人中间。 “三神降世!” 大众们头磕的更起劲儿了,求发财,求平安,求儿子各种愿望参差不齐。丁潇潇没想到从火场里跳出来会有这个效果,正想也到跟前去凑个热闹,忽然胳膊一紧,转过头去又是那一对儿拧在一起的大浓眉毛。 “你跑到哪去了?不是告诉你赶快走吗!”屈雍恶狠狠的说道。 丁潇潇还沉浸在被众人当做天神的兴奋劲儿里,撇了撇嘴说道:“你让我走我就走?那多没面子!” 确定郡主没有受伤之后,屈雍的神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他将丁潇潇掐在手中然后又问道:“临邑呢?没和你一起出来?” 听见这个问题,丁潇潇心头一紧:“临邑?!他也在劳军所里?” 看着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废墟,她的心顿了一拍。 “你确定,他在劳军所里面!?” 屈雍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的脸色狠狠的沉了一下,转过头去对寮里说道:“看好郡主,再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我绝不饶你。” 说罢,他便跑到废墟上,在残椽断壁之间寻找着。 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下来了,这场爆炸惊动了整个西归城,城西各个帮派的人打着火把,迅速地聚拢过来。 “城主别找了,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走不了了。”寮里着急道。 丁潇潇也想上前帮忙,但是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动了。 “你带着郡主先走,我一定要找到临邑!”屈雍头也不回的说道。 “帮派里的人可不是这些残兵游俑,不是咱们几个人能对付的!城主!”寮里看着为了寻找一个生死未卜的属下,不顾安危的城主,心中焦急又感动。 就在此刻碎瓦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而后一个微弱的声音呼喊道:“城主!我在这!” 原本像是凝固一样的肢体终于复活了,丁潇潇两腿一软,顿时坐在了地上。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寮里看不清她的情况,以为她受了什么伤。 “幸亏,他还活着。”丁潇潇喃喃自语道。 这一天,等到几人回到薛峰的安排住所时,已经不是疲惫两个字所能形容了。栓子一直焦急的等待着他们,见几人一身狼狈,赶紧问道:“下午的时候发生了好大的爆炸,你们都不要紧吧?” 大大兴奋的说道:“不要紧,不要紧。不光是不要紧,我还当了一回天神呢!” 栓子穿着薛峰帮他找来的孝服,在宽大的袍子映衬下显得格外瘦小。 丁潇潇摸了摸他的头,缓缓说道:“孩子今天挺累的,你们让他早点休息。” 三人应了声之后,便开始眉飞色舞的和栓子说,今天被人当成天神叩拜时的情景。 无心听他们闲话的丁潇潇拖着两条腿灌了铅的腿,回到了房中。什么也不想干,一头便栽到了床上。 这一夜,她再也没有梦见过剧本外的世界,栓子爷爷、屈雍、临邑、翠烟、貉绒,还有城西境况悲惨的城民们一张张形容憔悴的脸,充盈了她整个梦境。 项首辅最近好似住在了城主府一般,原本他也是听说城西发生了暴乱,又亲眼看见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所以才到城主府来商议城务。 可一进门便从守卫那里得知,城主只带着临邑一个人去了城西。 老头年事已高,不敢贸然的到那个虎狼之地去,可是他又不放心,城主只能在书房门外团团转。 等屈雍扶着临邑回到城主府时,门口的地砖已经让他踩平了一层。 “城主,你到哪儿去了!守卫说您就带着临邑一个去了城西?是真的吗?”项首辅的头冠摇摇欲坠,头发又稀疏了一点。 屈雍一身尘土,临邑也是满身伤痕,项首辅见这两人的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城主你为什么要涉险!?” 临邑的伤并没有大碍,心情大好的屈雍笑道:“首辅不是想用别的危机转移视线吗?城西大乱,这可比郡主与东临私通消息引人注目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丁家添丁 清晨,丁潇潇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昨天下午以后就什么也没有吃过,睁开眼睛便觉得自己的肚子前胸贴着后背,简直要饿疯了。 虽然昨天一起经历了一场生死,但是今日大大等三人还是很拘谨,也不敢惊动郡主,于是早早的便在她房门口站着,等候差遣。 但是丁潇潇并没有出门和他们见面,反而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暑气消散的差不多了,这才推门而出。 大大三人坐在廊檐下,见主子出来了赶忙起身站好。 “主子饿了吧,薛姑娘送了些吃食过来,您没起来我们都没动。” 丁潇潇闻言问道:“栓子也没吃?” 三人互相看了看:“他精神不太好,本来也在这一起恭候主子的,但是我们让他回去休息了。” “拨了些饭菜给他,不过,好像没动。” 一个孩子突然没了最后的亲人,还是为了替他挡箭,心里过不去很正常。丁潇潇点点头,想稍后再去看他,眼下还有着急的事情要办。 “你们三个想好了,今后一直追随本宫了吗?我现在可是个光杆郡主,完完全全就是个空架子,什么都没有。东临目前回不去,西归两大势力城主府和承阳府都没办法收留我们,薛姑娘这里也只是暂时落脚,不可能长久。”丁潇潇将自己说的体无完肤,可是依旧目光灼灼,盯着三个人,“你们愿意留下,本宫自然诚心以待,但是现在要走,我也绝不记恨。” 大大三人没有片刻犹豫,拱手道:“我等愿永远追随郡主!” 早也想到了很可能是这个结果,丁潇潇依旧严肃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们今天留下,日后若有叛行,我定不会手软。你们,可想好了?!” “尽忠职守,绝无二心,请郡主放心!” 三个人齐声回禀。 “好!”丁潇潇也不想啰嗦,继续吩咐,“你们既然追随我,以后就加我的姓吧。大大你就叫丁一,小二你叫丁二,三儿……” “属下丁三谢主子赐姓!” 这事都是挺机灵的,丁潇潇看了看一向是慢半拍的三儿,笑了笑。 “接下来,我会要你们去办几件事,不要问原因,我说什么你们就干什么,能做到吗?” “谨遵主子吩咐!” 丁潇潇虽然肚子饿得厉害,可还有一件事比吃饭着急。 “还有这个箱子,你们前任主子给我的这个,怎么打开,跟你们说过吗?”丁潇潇把盒子端了出来。 三个人接过来轮番试了试,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之前,你们没听过一点儿跟这箱子有关的事情吗?”丁潇潇问道。 丁一摇摇头:“我们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箱子。” 就在四个人正讨论这箱子也没个锁眼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郡主在吗,承阳府寮里求见。” 丁潇潇将盒子收好,示意开门。 寮里走进来,发现这三个奇形怪状的家伙真的跟随郡主身边了,还是略微有些意外的。 “打听薛姑娘,得知郡主在此落脚,特代少君前来探望。” 既然说是探望,那便没有把它引回府的意思,丁笑笑笑了笑说道:“烦恼少君挂心了,不过贵府对待盟友的态度还真是亲切的,让人感动。” 当天少君提出要与她结盟的时候,寮里也在面前,自然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尴尬的笑了笑,将几个食盒和物品放在了桌上:“出来的匆忙只收拾了这么几样东西,郡主日后若还有短缺,随时知会一声,属下立刻给您送过来。” 丁潇潇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少姬在承阳府大闹了一番:“也不是你匆忙,我的东西被少姬烧的也不剩几样了,难为你还能找这么多东西过来。” 寮里也没有替少姬做解释,能看出他对于宋安的所作所为也极为不满。 “承蒙郡主不弃,还惦记着承阳府的丫头,昨天冒险相救,廖某很是感激。”寮里很是恭敬的向丁潇潇行了个礼,“只是,不知郡主今日可有她们俩的消息?” 提起翠烟丁萧萧,心里还是很难受的:“我现在人微言轻,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承阳府若是想知道,自然比我了解的清楚!” 寮里微微叹了口气道:“属下确实一直派人监视着劳军所的情况,但是整个废墟清理完毕,也没有人看见过两个丫头。若是他们俩没有什么状况,昨天那么大阵仗,怎么也该出来相认了。” 二人都把事情想到了最坏的地方去,那就是昨天早上少姬将两个人送去之后,她们便已经遭遇了不测。 “毕竟那个地方多待一分,多受一份煎熬,若是她们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丁潇潇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诡异:“翠烟憨憨的,可那貉绒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怎么也不该连半天都撑不到,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寮里早就想到了,十有八九会是这个结果,他努力的不让自己去细想昨天在翠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抱了抱拳对郡主沉声说道:“不论如何,郡主肯为一个二等的使唤丫头身陷险境,寮里在此代翠烟谢过郡主。” 他深深的一个躬鞠下去,甩掉了眼中的几许氤氲。 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如何救人这件事情上,丁潇潇现在才发现,这个寮里对于这两个丫头,有些不寻常的关心。 “你……” 寮里抬眸迎上丁潇潇询问的目光,并没有闪避,也没有回应,只是说道:“不论如何,从今以后,郡主有何难为之处,只管吩咐寮某。只要是能力所致,无有不应的。郡主保重,属下告辞!”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丁潇潇第一次对承阳府里有些地位的人,产生了一点同情。 五个人坐在一张桌前吃饭,他们见面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安安泰泰的在一处吃顿饭。 四个大人假装都没看见栓子脸上没抹干净的泪痕,说着饭菜口味和天气这么热马上入秋的话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带人上门 清晨天刚刚亮,丁潇潇猛然睁眼,坐在榻上吐纳一翻之后,神清气爽的跳出房门。 “集合!” 刚有了新名字的三人齐刷刷站好,旁边还有半截高的栓子。 “丁二,你今天去一趟城西,把主要街道上的铺子,经营内容,谁人所有,都摸清楚。丁三与你做个照应,再打听一下劳军所到底什么情况,里面的姑娘都送到哪去了。你们二人天黑前,务必把消息带回来。”丁潇潇吩咐道。 二人先是一愣,而后问一句:“城西!?” “就是咱们炸了的那个城西吗?” 丁潇潇冷觑了二人一眼:“昨天本宫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两个人憨憨的互相看了看,明显是就着昨天的晚饭都吃了。 丁一尽量不动声色,腹语都快逼出来了:“不准问,不准问,干就行了!” 脑子不好使的人还能好好活着,一般都有其他器官很有集体意识的填补,二人居然听清了大大的含糊其辞,立刻站直了身子,齐声应到:“是!” “去吧,这点碎银子拿着,吃喝自己解决,可别过于露了行藏。” 丁三看见真银子眼睛都大了一倍,丁二瞥了他一眼,拽着丁三就出门去了。 丁一继续站着,知道主子肯定还有吩咐。 “你,今天跟着我回一趟承阳府,本郡主要回去拿东西!”丁潇潇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主子!”丁一拱手。 栓子在旁边伸长了脖子站的笔直,等待丁潇潇分配任务。 “走吧。”完全没留意到这个半截高,丁潇潇大步向前。 “我,我呢?郡主?”栓子急忙问道。 “你啊……”看着孩子一双眼睛还肿着,却是强打着精神抖擞的,丁潇潇说道,“我的规矩,你休丧假七天。好好休整休整,以后本宫用你的事儿还多着呢。” 说罢,二人便急匆匆而去,丁一经过栓子身边,还特意摸了摸他的头。 “我不是小孩了!”拍掉丁一的手掌,栓子不服气的叫了一声。 清晨,承阳府门前刚刚洒扫过,很是清凉,丁潇潇带着丁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前来。 守门们很远就看见了他们,赶紧回去通报,只留下两个牙尖嘴利的在门口等着迎接。 “见过郡主!”二人抱拳行礼,但没有开门,反而是远远迎到了阶梯下面。 “早啊!”丁潇潇客气了一句,拿腿便往门里走。 二人见状,赶紧化身两扇人门,堵在丁潇潇眼前合上了。 “郡主有何吩咐,和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丁一上前怒道:“你们的这些奴才好大的胆子,敢拦我郡主的道儿!” 两个人也不知道这个又矮又粗的家伙是什么来历,只得低眉顺眼的拱手解释。 “非是我等无礼。少姬吩咐过,若是郡主回来要跟她先说一声,少姬好安排亲自迎接。我们的人已经进去通传了,还请郡主稍待片刻。” “郡主在府里这么久了,也都知道规矩,就别为难小的们了。” 规矩,这个时候来和我说规矩了。 丁潇潇知道他们俩现在也觉得尴尬,但是她必须弄明白,最近这些事情到底是少姬一个人作出来的,还是有少君在后面推波助澜。 “我可是你家少姬拼命从城主府请过来的,要不然,本宫怎么也不会住到你们府上。如今刚刚有点麻烦,这就要将我拒之门外了?承阳府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感动。” 守门知道昨天少姬在东街上为难过郡主,自然晓得她今天回来,肯定是要找事的。所以,虽然听从少姬吩咐,去芳菲园禀告了一声,但是,也悄悄向少君报了信。 肖管家急匆匆开门出来,看见郡主时脸色略微凝固了片刻,之后便撑起一张笑脸迎了出来:“郡主大驾光临,承阳府失礼了。退下,退下!” 两个守门横在中间早就受够了,听见肖主事的呵斥,雀跃着便退到一边。 “郡主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奴才们让您受委屈了。”肖管家一脸慈祥的笑着,比初晨的阳光还和煦几分。 以前没从这个角度与这位主事接触过,丁潇潇突然发现他身上的第二个亮点,不仅仅是能从不动脸的宋和身上读出意图,还能为冷若冰霜的承阳府缓和气氛。一个老家伙,没身份没地位也不懂武功,能稳居此位果然是有原因的。 “委屈谈不上,让开,放本宫进去就行。”丁潇潇说着便要往里走。 谁也没想到,这位老奴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两个守门见状很是惊讶,也不知道是过来扶一下,还是装作没看见。在中间来回犹豫,很是别扭。 “你这是干什么?”丁潇潇后退了一步。 街上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望过来,见一个银发老者大清早的跪在郡主面前,少不得又要议论一阵子。 “我家少姬自幼丧失双亲,被少君惯坏了,全府上下也没一个人敢说这句话,老奴在这里僭越一句,给郡主赔个不是。”说罢,肖管家给丁潇潇磕了个头。 老家伙…… 丁潇潇气得牙咬切齿,可又没什么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跪地磕头的人!? “郡主之前蒙冤入狱,承阳府上下无不心急如焚,只是在野之人实在是使不上劲儿,让郡主受罪了。”说罢,又一个头磕下去,丁潇潇看了丁一一眼,后者马上上前将肖管家扶住。 人长得矮点,心眼却是够用的,丁潇潇默默在察言观色这一项上给他打了75分,以留后用。 “可是,少姬她孩子心性,一直惦记着脸上受了伤的事情,老觉得那次意外是郡主故意所为,趁着这次事件不依不饶,坚决不允许府中有案底在身的人。少君近来身体欠佳,好几日没出得了门,实在禁不住她这么闹腾。所以,暂时委屈郡主在薛姑娘那里寄住几日,等少君身子好了,定去迎回。” 丁潇潇点点头,对肖管家这番话挑不出毛病,表示赞许:“难处我都听懂了,但我今天是回来取东西的,本宫放在芳菲园里的物品,还请肖管家一样不差的,还给本宫!”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偶遇银票 肖管家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听了丁潇潇的话之后,一脸茫然的问道:“郡主您的东西?” “当然啦,我的衣服,我的鞋子,我的头饰手饰,还有我的婢女。”丁潇潇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了个清楚。 管家当然不是不知道,丁潇潇在芳菲园里还有东西,而且他也很清楚,这些东西已经被少姬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他只是没有想到郡主真的这么能放下面子,为了这么一些日常用品来登门索要。 “那些……”肖管家展现出一个无可奈何欲言又止的笑容,看着丁潇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意外和同情掺杂在一起的鄙视,“东西可能找不到了,郡主若是不嫌弃……” 丁潇潇利索的回答:“不嫌弃。” 被怼在墙角,但是肖管家毕竟是处过事的人,缓缓起身摸出一张银票:“这里是三十两,比起郡主的东西,是轻了些。但是老奴身上现在只有这么多,还请郡主息怒。” 丁一上前将银票收好,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郡主放了些什么东西,居然让人一抬手就是三十两银子。 肖管家假装并没有看见丁一接过银票的瞬间,眼神里写满的惊讶,淡淡鞠躬道:“实在对不住了,郡主。” 这是下逐客令了,丁潇潇料到如此,也不尴尬:“那些衣服倒是无所谓,但是有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支钗,那是城主打算送给少姬的撞山礼,要是丢了也挺可惜。” 肖管家只觉得头皮一麻:“什么!?” 发觉自己失态之后,他又努力缓和脸色,继续说道:“城主的礼,怎么会在郡主这里?您别戏弄老奴了!” 是谁动了自己的东西,丁潇潇这一试算是心中有数了。 肖管家参与,就说明有少君的首肯。 行,承阳府,本宫记下了。 “一支凤钗,百鸟朝凤。我怎么会开玩笑呢,要不是为了那根钗,我还不一定回来这一趟。当日,在薛峰金饰,这支钗费了我不少周折。若不是替城主寻物,那么花哨的发钗,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丁潇潇说完,转身便走。 肖管家在原地石化了一阵,以后赶紧招呼两个守门:“快!快去后院找找!” 丁一跟着丁潇潇一路又回到东街,街上的流民少了,暖棚也撤了很多,一副逐渐恢复正常的气息。 但是丁潇潇很清楚,城西的问题不解决,西归早晚是要出大事的。 “丁一,去买筐子,要孔洞编织的比较细的,买上十个,送到这里来。” 刚要问送到哪,丁一抬头看见元丰钱庄四个大字,依旧遵循不多问光干活的原则,拱了拱手掉头就走。 这个执行力让丁潇潇很是满意,不怪说原本人家是大大,那些二二三三的用起来是没他这么合手。 丁潇潇走进钱庄,掌柜的正在招呼另一个伙计说话,言语间满是责备。 “这么大面额的银票,你问也不问问清楚,就这么寄存下来。将来,若是其他人来兑换,你给是不给?!” 小伙计有些委屈:“那个人阴沉沉的,很凶,而且当场给了二两寄存费,说是将来他或者别人来取,定会说明数额。我就想,能知道这银票放在咱们这,还知道数额是多少,就能证明是取钱的人了啊。所以……” 掌柜的拍了拍脑袋,一脸不可置信:“凶?你就是因为怕了,所以让他寄存?有多可怕,三只眼睛吗!?” 小伙计委屈道:“差,差不多,那人额头上有一道疤,给的银票还是……” 额头有疤!? 丁潇潇心头一抖,那个绑了自己的黑衣人,额上就有一条浅疤。 至于银票,若是从那大个儿身上搜来的那张,她还看过几眼。 会有这么巧吗? 饿死胆小的,搏一次试试! “掌柜的,你这若是一百两的银票中间有个破洞,不会耽误我兑换吧。” 当时那大汉中了当胸一箭,在银票正中间留下了一个小洞。 他话音刚落,小伙子的脸顿时变了色,紧张的盯着掌柜。 “姑娘是要换银票?”掌柜的睨了他一眼,让他拿着银票进去。 丁潇潇坦然道:“兑!一张三十两的,还有一张是个精瘦的男人送到这里寄放的,一百两,我今天一起兑了。三十两要铜板,烦劳掌柜给凑一凑。一百两换成现银,送到我家里。” 她这段话把掌柜的脸色从青说成了绿,从绿说成了黄。刚刚还在教育小伙计,不该冒冒失失的收了张银票寄存,转眼间就有人来兑换,这不是当他是傻子吗? “姑娘说笑了,我们这儿从来不寄存银票。”掌柜瞪着眼说起瞎话。 丁潇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说道:“也是我来的不凑巧,你们俩刚才正在说这件事情。可是掌柜的正在说教伙计,我也不好从中打断。但是我知道那张银票是一百两面额的一张,而且银票的中间有一个洞,上面还沾了一些陈旧的血迹。若是掌柜的不相信,可以拿银票出来和我说的对一对。” 小伙计站在高高的柜台里面拼命的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冒失了,现在极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赶紧让出去。 掌柜的沉默不语,办上之后依旧坚持说自己从未收过银票寄放。 丁潇潇也不再和他打马虎眼,一半真一半假的认真起来:“这银票的来历,说起来还有个故事。十几天以前在盐矿还没有出事的时候,我被一个黑衣人当街掳走,后来城主为了救我,被困在一个山坑里,数日未归。这张银票就是抓我的人,付给绑匪的定金。” 听了这番话,掌柜的脸色瞬间白了。可他依旧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丁潇潇,上下打量着她。 “当时绑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来寄存银票的男子,另外一个就是收了这张银票的伙计。后来他当着我的面,用一根飞镖插死了这个人,从他身上取回了这张银票。所以,他身上的银票才会是这个状态,因为这是从死人身上,扒出来的。”丁潇潇不紧不慢的说道,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空手白狼 丁潇潇话音刚落,小伙子手一抖,银票啪的一声从柜台里面掉到了外面的地板上。 孩子岁数也不大,想来是被那句从死人身上摸来的,吓着了。 掌柜的也越听越不对,他盯着丁潇潇的脸反复端详缓缓说道:“你……你是……” 昨天在这东街上还有不少人拿着白菜帮子臭鸡蛋砸过她,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丁潇潇对于掌柜的健忘非常不满。 “我就是东临的那个郡主啊。”丁潇潇直接帮掌柜的答疑解惑,省得他猜。 “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掌柜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又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这张银票就是送给您兑换的。既然事情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再隐瞒,但是这张银票我不打算兑换给任何人,除非那个找小伙子的客人再来,我会把这张银票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答案,丁潇潇并不焦急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一百两你可以不兑给我,但是你也不能还给那个人。要知道他就是将我绑出城,害得我白白坐了这么多天大牢的罪魁祸首。我这就去禀告城主,让审官们都过来,把你这件铺子封了,以便保存证据。咱们就在这一起等着,等那个坏蛋回来我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掌柜的一开始还面色淡然,听到后来越听冷汗越多。 郡主说的也不算危言耸听,要是那个人真的和绑架郡主有关系,让臣工们知道了,他这间小铺子十有八九要封上一阵,那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最近这西归城里的臣工们也是个个风声鹤唳的,我其实就是个受害者,还白白被关在地牢很多天。你这铺子若是和绑票的人扯上关系,想必老板您还有你身边的伙计,也得一一盘问过之后才能自证清白呀。”丁潇潇像是可怜自己似的,狠狠的叹了口气。 老板感觉自己脖梗后面的汗毛突然立了起来,这时门外猛然间走进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狠狠将老板吓了一跳。 “郡主,箩筐都买到了。”来人正是丁一。 丁潇潇快步上前,一脸激动的对他说道:“这些箩筐先不着急要了,我找到了那个绑架我的人,就在这间铺子。” 丁一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向店铺内扫了一眼,紧张的问道:“是谁?” 掌柜的皱着眉头就开始喊冤:“没有的事儿,我这哪里藏了什么绑匪,这位大人您可别听郡主瞎说呀。” 瞎说这个词,让丁一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谁瞎说!你再说一遍!?” 三连问问的掌柜冷汗直流,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小的失言了,可是我们这儿真的没有藏什么绑匪啊。” 丁潇潇点点头更正道:“现在不在,但是可能一会儿就在了,咱们赶紧去报官。” 丁一自然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闻言迈腿就要往外走。 “别别别,咱们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掌柜的彻底怂了,赶紧上前阻拦道。 见郡主站在原地不动,丁一也渐渐觉得这件事情好像还有隐情,一面假意的夺门而出,一面留心着掌柜的继续说什么。 “银票这件事情,郡主说的确实是属实。”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将小伙子喊过来。 一张有洞还带着血的银票出现在几人面前。 “我说的没错吧,正好一百两,上面有洞还沾着人血。”丁潇潇既紧张又夸张的大喊起来,“这就是证据,报官立刻去报官。” 面临着封店、牢狱之灾、皮肉之苦三重打击,掌柜的哪还敢让郡主出去张扬,赶紧将店门紧紧关闭,回过神来陪着笑脸说道:“这银票本来就是绑架您的人的赃款,理应归郡主所有。” 丁潇潇闻言一愣:“可是老板刚才不是说不兑换吗?要还给那个家伙。” “刚才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既然证明了那个人是绑匪,我怎么还能把这钱再还给他呢?”老板狠狠瞪了小伙子一眼,“还傻愣着!不赶紧去给郡主娘娘拿银子!” 小伙子屁滚尿流的又跑回了柜台里面,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一百两面额的银票了。 掌柜的已经让步了,丁潇潇却得了便宜还卖乖,皱起眉头,抱着双肩,一副犯愁的样子。 “这样的话,万一那个人回来,或者他说的上门兑换银票的人来了,掌柜的你可怎么办呀?” 老板虽然心疼钱,但是他知道对比起封店、坐牢、挨揍,还是牺牲一百两银子更为上算一些。不过,他虽然做好了再拿一百两出来的准备,可是脸上还是写上了一层不舍。这钱毕竟是自己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挣回来的,白白拱手让人多少有些不甘。 “若是他真的敢回来,那我也只能先兑给他,然后再请官府想办法了。”掌柜的唉声叹气,真真是天上掉下来个黑锅。 丁潇潇看着小伙子已经将一盘一盘的白银端了出来,心情大好,和颜悦色的说道:“若是那个人真的来了,还请掌柜的帮我留心注意他的动向,然后立刻派人知会我一声。如果我能找到他,愿意付老板一百两银子的酬谢,您看如何?” 此话一出,面如死灰的掌柜,顿时春风拂面,百种花开。 “郡主此话当真?” 丁一怒道:“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难道还会涮着你完不成?这位掌柜,未免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这几句话说的丁潇潇很是受用,得意洋洋的扭了扭头继续说道:“这一百两银子我收下,剩下三十两银票全部换成铜板,麻烦掌柜的套辆车帮我送回家去。” 掌柜的彻底被丁潇潇吃住了,但是听到她要三十两银子的铜板的时候,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是说三十两银票全部换成铜板!?” 丁潇潇一脸淡然道:“当然了,我筐都带来了。” 老板这才注意到了外面一字排开的十个编织细密的筐子。 “可是您要这么多铜板干什么用呢?”这工作量太浩大了,老板还想挣扎一下。 丁潇潇眯眼一笑:“我拿来发福利。” 第一百二十六章 铜板洗澡 傍晚时分,薛峰走进自己的小别院的时候,眼睛不能受控制的四下看了好几圈,还是很难劝服自己,这里是郡主落脚的小杂院。 丁三将所有的铜钱都倒在院子里的大水缸里,自己跳进去在里头扑腾。 “薛姑娘,你来了?一起沾沾财运!”丁三大方的让出半个缸,热情洋溢的邀请。 听见动静,丁二赶紧先将薛峰让进来,然后去通传郡主。 片刻之后丁潇潇出来看见这个场面,也很是尴尬。 原本一句“你没见过钱吗”临到嘴边又收回去了,这厮确实没见过钱。 丁一原本在整理小二和三儿带回来的鬼画符,听见声音出来,也是一脸震惊。 “丁三,你干什么呢!这是主子的客人,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丁三从缸里爬出来,身上的铜板噼噼啪啪的往下掉,活像是一颗摇钱树。 薛峰努力让自己不是显得这么震惊,对丁潇潇行了个礼:“郡主安康。” 之前也没见她如此过,很是不适应的丁潇潇上前将她扶住:“我在这打扰你这么多天,还哪里能担得起你这么大的礼。” 薛峰也没再客气,她主要是觉得如今郡主也有自己的下人了,在他们面前,该讲的礼节还是要讲的。 “今日,听说郡主去承阳府了?可见到少君、少姬了?”薛峰放下食盒,轻声问道。 想起早上在承阳府门前的遭遇,丁潇潇撇撇嘴道:“去是去了,但是谁都没见到,让肖管家三十两银子打发回来了。” 原本安静的立在一旁,听闻有三十两的时候,丁三的眼睛亮了亮,又看了看自己的“澡盆”,流露出仿佛可以死在里面了满足。 薛峰活动了一下腿脚,仍旧是一脸微笑地看着郡主,后者突然觉悟,赶紧招呼她进屋坐:“每次看见你就高兴地忘了,快坐。” 她这屋里简单的像行军营一样,勉强有个茶壶里头的水还是栓子煮的。 这孩子今天留守杂院,无聊至极烧了好几锅热水,将整个屋子全部打扫了一遍。 “这院子本来是买来给姑姑的,她没来住。后来我觉得我自己当个宅子用也不错,可是店里事情太多了,住在里面都忙不过来。所以,一直放着就放荒了。要不是你来,我都不知道这屋里的摆设竟然这么亮堂。”薛峰四下看着,倒像是个客人。 丁潇潇笑道:“还不是栓子。我觉得他爷爷刚走,让他留在家里歇歇,可是这孩子比跟我出去还累,已经睡着了。” “睡了?”薛峰看看外面的日头略感意外道,“我还想给他试试这几件衣裳合身不合身呢,算了,先放着吧,来日方长。” 丁潇潇瞥见小包袱里几件夏装,略微有些意外,这些料子都是清凉又华贵的丝织品,谁家孩子这么会败,如此新的衣服就不要了。 “放着放着,咱俩先说说话。”丁潇潇今天旗开得胜,又有意外收获,正是高兴。 薛峰看了看房外,院子里丁一正在教训丁三,说一句,他身上的铜板掉一阵,丁二就跟着捡。虽然是个奇葩,但是实在让人捧腹。 “郡主……”薛峰略显踌躇的开口。 丁潇潇打断道:“不是早就说了,别这么喊我,咱俩难得投缘,你就叫我姐姐就行了。” 薛峰为难地笑了笑,还是开口顺从的叫了声姐姐:“这几个人,您从哪里找的啊,可靠吗?” 听见这个问题,丁潇潇也有点尴尬,这些都是不知名的好心人留给她的“遗产”,说不要他们就没有生路了。 “可靠是可靠的,不可靠也是挺离谱的,慢慢来吧。”丁潇潇没有细说,自我解嘲的笑道。 薛峰看着郡主,眼神闪了闪:“难得郡主心胸如此开阔,从至尊之高到泥泞之中,还能这样开朗。” “我这是传说中的没心没肺吧。” 薛峰摇了摇头:“郡主太自谦了,别说您身份尊贵,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有这个境遇,十之八九也要哭死了。您倒好,谈笑风生的守着这个破院子还有……”她看了看门外吗,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院子里七长八短的几个人,“为了自己身边一个婢女,不顾安危的冲到城西去。” “那真的是匹夫之勇,要是知道那地方乱到这个程度,我当时一定考虑考虑。”讪笑之余,丁潇潇想起受伤的临邑,还有屈庸,心头掠过一阵不安。 他是为了自己才去城西的? 还是,另有所图? 薛峰看她神思跑飘远的模样,微微叹气:“我还是太过人微言轻了,打听了这么久,翠烟姑娘和貉绒姑娘依旧杳无音信的。” 知道这事不容易,丁潇潇安慰道:“丁二和丁三也去了一天,什么都没打听到。往好处想吧,没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 “不错。”薛峰点点头,“两个大活人怎么也不会凭空就蒸发了的。” 夜色渐临,薛峰起身告辞,送到门口,丁潇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这院子的租金多少,我现在虽然有些散碎银子,但是还得过几天才能给你。还有最近的饭钱,你可都得记好了。” 薛峰笑了笑:“破院子全靠你们收拾,不然我租都租不出去,打扫费用就抵顶了吧。” 丁潇潇闻言赶紧摇头:“不成不成,亲姐妹还得明算账呢,你这样可是看不起我?” 听她这么说,薛峰也不再坚持,转头看着一脸不好意思的丁三,伸手将他衣服褶子里别着的一个铜板取了下来,在手里掂了掂:“好了,租金饭钱我都收了,你们安心住下就是。” 说罢,薛峰转身便走了。 “还傻站着?近来把那些圈圈叉叉都跟我解释解释!”丁潇潇看丁三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被薛峰拔下一个铜板之后,整个人都凝固了,开口喊道。 丁一拿着一张麻布走到丁潇潇身边:“这是城西最重要的一条街,属下解释给郡主听吧。” 城主府书房里,屈庸听完了手下的简报,嘴角露出一脉笑意。 旁边还裹着纱布的临邑见状,微微有些不忿道:“这个郡主自从离府,闯的祸还少吗?事到如今了,还不安分一点,当真是傻得无可救药。” 屈庸微微摇了摇头:“把她圈在城主府当个夫人,是委屈了。” 临邑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主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画张地 丁一、二、三努力了半天,在丁潇潇面前展开的,依旧是一张圈圈叉叉外加不等边三角形齐上阵的“地图”。说它是画的,并不冤枉,甚至说它是被脚画出来的,都不过分。 “这是什么?!”丁潇潇一脸的问号。 丁三指着上面用炭笔画的一道长长的线,一低头刚要张口说话,一个铜板砸到桌子上,随着叮叮当当滚到地上的声音,丁潇潇终于炸了。 “你到底沾了多少钱!?怎么像下雨一样没完没了。” 丁三赶紧把钱捡起来,双手奉上,一脸憨笑道:“以前也没觉得我这衣服这么多缝缝。” 然后,丁潇潇指着他手指发抖的功夫,丁三赶紧解释道:“这是一条街,城西最主要的街道,西街。” 这西归城,取名字太敷衍了吧。城东的主要街道就叫东街,城西的就叫西街? 吐槽归吐槽,丁潇潇急于弄明白城西的基本情况。 “这一溜圈是什么?”她指着黑线旁边的一排问道。 丁一回答说:“属下问过了,这些是他们标注的店铺,分布在街道两边的。” 丁三频频点头:“对对对,我数了三遍,确实是十七家。” 丁潇潇觉得自己应该能理解这么简单的人绘制的地图,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她指着一排圈里的一个黑色的实心的方框问道:“这个,又是什么?黑店!?” 丁二回答道:“三儿写写画画的时候,属下去每个门脸转了转,其中,这个地方是没有人的。房屋不像是个店铺,说是住宅也没有烟火气,所以为了区别其他,就画了个方框,涂满了。” 有了这个注释,丁潇潇又指着圆圈后面几个实心的黑三角说道:“这些是没人住的小房子咯?” 丁二和丁三互看了一眼说道:“非也。” “这里是他们挨着家店混进去打探的具体经营内容。”丁一替二人解释道,“这些黑色三角形的是染坊,空白三角形是纺布的,还有两间丝织品店,一个卖铁器的,剩下的都是些……不太见得了光的营生。” 经过这么一介绍,丁潇潇略略盘算了一下,这条街上染坊和织布的占了大半。 “那这里的黑色长方形,也是个没人住的空屋子?”丁潇潇指着长街尽头处,疑惑的问道。 毕竟这个位置,挡住了整条大街。 丁三指着黑方块兴奋的说道:“这里啊,这是咱们昨天大展神威的地方啊。” 丁潇潇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黑框旁边还画了个火焰状的东西,上头飞着一个人,不用问,这是昨天跳出火场的丁一。 “既然这么近,昨天没觉得……”丁潇潇喃喃道,而后话锋一转,急急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在附近打听一下,可有从火场救出来无家可归的姑娘?” 丁二点了点头:“问出来了,但是没敢直接过去,毕竟咱们几个生面孔,在西街上还是挺扎眼的。” 丁潇潇内心一阵激动:“有吗,什么模样的姑娘,她们怎么样了?” 丁二说道:“她们住的地方有城主府的卫兵把守,肯定安全,所以我也没有贸然进去。” “城主府!?”丁潇潇一脸震惊,“城西不是自成一派,不受城主府的统辖吗?” 丁一缓缓说道:“我也是好奇,刚才探讨了一下,想必是昨天的爆炸引起的波动不小,城主府借着城主遇袭、近卫队长受伤为由,进去保护城西城民,尤其是爆炸中受伤的。所以,在里面临时驻扎也不一定。” 丁潇潇皱着眉头转了两圈,昨天自己去城西,完全是临时起意的,屈庸就算能掐会算,也不会来的那样巧。 想来,他也应该早就把城西当成一块心病了。 说来也对,他这个城主当的,一边有个富贵闲人城阳少君,在塌一边酣睡,时不时露出些爪牙寻点事端。另一边,半个城乌烟瘴气不受统辖,虽然不曾与城东冲突,但是就这么放在眼前,总不是个办法。 依照屈庸的性子,能把它留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 “主子,貉绒和翠烟两位姑娘什么样子,不若您画一张画像,明日我们看情况能不能混进去,也好打听一二。”丁二说道。 这一下,轮到丁潇潇尴尬了:“画画像?” 原本还想自谦一下,可是一抬头看见三个人正一脸热切地望着自己,丁潇潇想说自己画的像坨屎的话,突然沉了下去,引得她自己还恶心了一下。 “画画像那就不必了,明天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丁潇潇这话却也不是开玩笑的,她心里已经规划好了一条打入城西的道路。 城主府也好,承阳府也好,让他们在城东斗吧。 她东临大郡主要朝着人人谈之色变的城西,大踏步进发了。 两日之后,城西的大街上突然来了一辆马车。样式简单做工也粗糙,可是在这条街上也算是凤毛菱角了。 几个孩子围着车子看热闹,突然之间,他们脑袋一疼,抬起头竟看见了一场铜板雨。 孩子们先愣了愣,片刻之后发了疯一般的拣,之后便一溜烟儿跑回家去了。 不用说,一会的功夫,大人们便将马车周围挤了个水泄不通,衣衫褴褛的各色人你推我搡,都盼望着再掉下来些钱两。 丁一看火候到了站起身来,大声问道:“你们当中有谁会织布,举起手来。” 人们面面相觑了一阵,有人怂恿有人摇头,谁也不动。 坐在马车里面的丁潇潇咳嗽了两声,丁一探头进去,她便轻声嘱咐道:“这些人被布庄坑过,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我们,拿出一吊钱来,愿意帮我们做事的,立刻支付。” 丁一得了命令,站在马车上大声喊道:“咱们家主子需要织布的工人,只要能拿下活来的,一个月预支一吊钱!” “一吊钱!??” “你掐我一下,看看我听错没有。”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吊钱啊。” 此时,有人冷着脸出来阻拦:“别听她的,这个女人就是个骗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开招聘 乍一听,丁潇潇确定是砸场子的来了,微微挑起窗口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眉目清明的男子正怒目而视,瞪着自己的方向。 那眼神凌厉到,即便不理亏的丁潇潇,一个激灵地放下了手里的帘子。 “李大个儿你是不是瞎,这是男的,不是女的!” “腿不好眼睛也瘸了?” “大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去干纺布,就有一吊钱!?” 丁一也注意到那个男人,他身材颀长,面色白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只可惜偏偏柱了一幅拐杖。 这可能也是他沦落到此的原因吧。 只是,对比起周围人都盯着一吊钱绿了眼睛,这个男人看着的点却一直凝固在丁潇潇乘坐的车轿上面。 收回了格外留意的目光,丁一大声宣布道:“得是会干活的,不糊弄事儿的,听指挥听命令的,敬重我家主人的!”说罢他又看了看那个叫李大个儿的男子说道,“吃主人家的饭,得为主人家想,若是吃里扒外还敢顶撞顶嘴的,一吊钱没有,一顿打倒是不多!” 众人闻言更觉得靠谱,毕竟是一吊钱,如果白给那就说不过去了。 “我!我以前织布的!算我一个吧!” 围观的人中立刻响起一阵议论:“他可是好多年的织工啊,修机器也是一把好手呢。” “他去了,咱们还行吗?能瞧得上眼儿?” 丁潇潇听见人群中的议论,眼睛微微眯了眯,轻轻咳嗽了几声。 丁一立刻又问道:“这位兄弟,行是行。不过,我得替主人家问一嘴,您有这个技术,现在是哪个布庄的,咱们初来乍到的,可别撬了贵人的墙角。” 众人闻言突然一阵哄笑,举手的男子缓缓缩回了手,一脸赤红的站在原地,仿佛周围有一个罩子,将他刚才所有的骄傲与精气神儿却都抽走了,只剩下一片灰色的尘埃。 丁一见状也有点懵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微微回头看了看丁潇潇,见她也是满脸疑惑,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人群中有好事的,大声喊道:“他早就不干了,他老婆跟布庄老板滚上了炕,他把老板打了,赔的裤子都没了!”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男子垂下头,脸上几乎要挣出血来一般。 要不是缺钱到了一定份上,他肯定掉头就走,找个地缝藏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丁潇潇有些不忍,轻笑道:“咱们布庄老板是女人,这个问题以后绝对不会发生,你们放心就行了。” 男人没想到丁潇潇会直接为自己出头说话,红的发亮的脸顿时抬起来,憋得眼圈一阵涌泪,好歹才压了回去。 “我去,主子吩咐什么,我都愿意照办。”男人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上前接过丁一手里的一吊钱,第一次昂首挺胸的站在众人面前。 李大个儿见状又喊道:“她可是城主府里还没定罪的囚犯,才从地牢出来没几天,你们跟着她,小心一起坐牢!”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丁潇潇怒气冲冲的掀开车帘,努力看着这张脸,却怎么也想不起。 本以为她这个囚犯身份会引起一阵骚动,所有人都退去也不奇怪,但没想到,听见这个事情,围观的众人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囚犯?那是我们城西的人啊。” “对对对,起初我好担心呢,这是哪家大小姐出来涮这咱们玩,地牢出来的,我也是地牢出来的。因为打架,有人欺负我老娘,我把他打残了半条胳膊!姑娘要开布庄,算我一个!” “咱们这些人,有一半都坐过地牢,这位姑娘看来不一般啊!我也来帮忙,不给钱都行!” 丁一闻言,顿时变了脸色,这些人鱼龙混杂实在是太乱了,他看了丁潇潇一眼,有些踌躇。 这些人要是不问缘由一并收下,将来实在难以统领。 可是,如果当场区分,又有点说不过去,这算是立刻把人全部都得罪了。 丁潇潇见状,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缓缓说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今后大家就清楚了。既然,本宫打定主要要做布庄生意,自然是奔着挣钱去的。所有人,进了我的布庄,要是有阻我财路的事情,也别指望我会像闺阁大小姐一样,哭一场就过去了。钱上补不回来的,我就用其他东西换。地牢都去过,你们这里就算是有牛鬼蛇神,我也镇得住!” 一段狠话不仅没吓退几个人,反倒让原本观望的人群情激奋起来。 “我不懂织布啊,可是我家那口子会,你要不?” “咱有一膀子力气,织布技术一般,不过搬搬扛扛总的有人干吧,我愿意拿一半钱,姑娘要不要?” “我要三分之一的工钱!什么都干!” 这句话一出,顿时引得一阵哄笑。丁一拳头都攥紧了,可丁潇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行!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丁一,给他记上!” 小伙子挠挠头,许是有点后悔,可也不能认怂。真的看见到手的三分之一吊钱以后,眼睛顿时亮了。 “是铜板!真的是铜板!” 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应征的人越来越多,方才添乱的拄拐男子渐渐被挤到后面,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丁一认得字有限,这群人看过的更有限,极其困难的交流着,将一个一个人名记清。歪歪扭扭的一排,已经耗费了丁一的洪荒之力。 另一边,丁二和丁三开始走访东街的成衣店,打听各种布料的售价和行情。一问之下才知道,现在满城白布价钱上涨的最快,而且供不应求。 他二人寻了几家店,竟然发现白布都脱销了,一时之间有些奇怪。最普通的白色的麻布,压箱底的货都一售而空,不论是成衣店还是卖布行都是这个情况。 一开始两个人想不通,为什么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看见一个送葬的队伍穿过东街,这才恍然大悟。 同时两个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栓子那幼小的身材,披着一身白布的情形,一时间心情都有些沉重。 就在两人默默不语之时,突然有一个孩子冲了进来,冲他们俩喊道:“丁二哥丁三哥,你们在这儿啊!” 二人看见这孩子都是格外怜爱,正要叫他过来坐下一起吃点东西的时候,却见他一甩手大声嚷道:“别吃了,咱们家都被人砸烂了,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二人惊叫出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遭遇一乱 等丁潇潇接到消息回到杂院的时候,刚刚让栓子收拾出几分模样的家,已经被翻得一塌糊涂。 院子里面的东西倒的倒、碎的碎,更不要说屋子里那些本来就容易碎的瓷器和碗碟了。 即便如此来人还是不满足,少姬正叉着腰,站在院子当中指挥着七八个奴婢、奴才,将屋子里外再细细搜查仔细,务必把所有能破坏的东西全部毁坏。 一个奴才从丁潇潇的卧房里搜出她枕头下面的木盒子,双手捧着走到少姬面前。 “主子这东西有点古怪,你先过目。” 丁潇潇在门口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又往里走了几步,才看见角落里被捆成个粽子,打的鼻青脸肿的丁三。 见到丁潇潇,丁三并没有急着诉苦求饶,而是拼命的甩着头让她赶紧走。院子里这几个人身上都带着功夫,而且一个比一个狠毒,丁潇潇在他们身上却讨不到什么便宜。 见正主回来了,少姬露出一脸阴狠的笑容,愤声说道:“你倒是敢回来,我问你城主送给我的撞山礼被你藏到哪儿去了?!” 原本一头雾水的丁潇潇前后联想了一番之后,基本猜到了,定是肖管家把这个屎盆子又扣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件礼物我一直放在芳菲园的西厢房里,上次我想回去取,有人告诉我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毁掉了。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少姬即便该向谁去索要,怎么会找到我这儿来了?” 将丁潇潇所有物品全部烧毁破坏的人正是少姬自己,可她并不记得那些物件里面有一只金钗,还是百鸟朝凤的造型。 再加上去处理那些东西的肖管家,一口咬定那只金钗一定是被大郡主主带走了,所以她才如此气急败坏。 尤其是看着眼前仆从递上来的这只木盒,少姬露出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 “这个盒子里面有什么?你敢不敢打开给我看看!若是偷了我的那只金簪,你就立刻跪下向我道歉!”少姬咬牙切齿地说道。 丁潇潇摊了摊手:“这个盒子是别人给我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且我也打不开,你要是有本事就开吧。” 见她如此云淡风轻,丁一有些着急,但被丁潇潇一个眼神劝退了。 无需等到少姬下令,仆从立刻开始掰动盒子的盖子,却丝毫没有办法将其打开。随着冷汗渐渐流了下来,仆从感觉到少姬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冰冷。 不仅没证明丁潇潇偷了东西,反而让她在郡主面前丢了丑。少姬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仆从推开对其他人喝了一声:“谁能把这个破盒子打开,本少姬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几个人立刻冲上前去,有用脚跺地,有用利器砍的,可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木头盒子却纹丝不动,连个划痕都没有留下。 少姬见状脸气的通红,她瞪向丁潇潇大吼道:“你使了什么妖术,把我的簪子锁在这个盒子里?我命令你立刻打开,不然宿管我不客气。” 丁一看到这个场面,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的,毕竟这个盒子是前任主任交代过的很重要的东西。若是就在这个情况下,被少姬不明不白地破坏了,实在是功亏一篑可以的紧。 可他不知道的是,丁潇潇自从得到了这个盒子,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办法把它打开,甚至放在火里烧过,也放在水里沉过,这盒子就是纹丝不动。 “我跟你说过了这个盒子是别人送我的,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且我也打不开。至于你的金簪,我就留在芳菲园的西厢房里,如果没有了,那一定是有人偷了或者是把它损坏了。少姬该回去好好查查家贼,而不是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丁潇潇说着,指了指大门,“还请少姬留下赔偿的银两,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听了这段话,宋安简直要气疯了:“你就是嫉妒屈哥哥对我的爱,嫉妒他在撞衫节要送我定情信物,所以才这么不遗余力的破坏。先是弄花了我的脸,然后又抢走了我的定亲信物!丁潇潇,你今天最好交出来,否则的话我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几个仆从立刻露出了凶相,将腰间的各种利器都拔了出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丁一和丁二将主人护在身后,可他二人也没有多少把握,毕竟他们对拳脚功夫几乎是一窍不通,各种兵器更是不熟。 这几天丁潇潇每日清晨都起来吐纳一番,她感觉洞底的女怪人传给她的不仅仅是轻功这一项,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真气在体内乱窜。对于功夫她虽然不得要领,可是最近好像感觉这些气息渐渐归入气海,顺从了一些。 所以当一个仆从甩着双截棍向她进攻而来的时候,丁潇潇推开了丁一和丁二,主动迎了上去。 “主子!”二人惊叫着回身,却见她徒手握住了双截棍的一端,原本舞的虎虎生威的两节棍子,一到她手边,竟然像受到什么奇怪的引力一样,瞬间改变了方向,朝着那个仆从的门面就打了上去。 瞬间,面容白净的仆从脸上留下了一条又红又肿的竖杠,整个人也晕头转向,抱着脑袋便坐到了地上。 少姬看见这个场面,顿时想起了什么,指着丁潇潇大吼道:“你还敢说你不懂巫蛊之术,你就是用这个妖术将我的手困在你身上,害得我摔成这副模样!” 双截棍停留在丁潇潇的掌心,以一种反地球引力的姿势,随着她一泄力,两节棍子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丁潇潇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时间并没有听清少姬在说什么。 “给我打,给我杀,给我把这女人剁成肉酱!”见丁潇潇并不否认,少姬彻底红了,丧心病狂的喊道。 就在此时门外来了一队人马,看见院子里这幅情景为首的人显然愣住了。 “请问这里是郡主的宅邸吗?”来人怯生生的,毕竟这个好像刚刚经历过强拆的地方,不太像是郡主居住的,但是他受人之托又不得不把话说完,“城主命令我来送撞山节贺礼。” “什么!?”少姬头发直立。 第一百三十章 撞山之礼 少姬一听说是城主来送撞山节礼,顿时就不淡定了,还没有等丁潇潇回答,她便抢先一步走到老者面前,大声嚷道:“是给郡主送撞山节礼!?绝不可能!屈哥哥定是知道我今日在这里,所以才差你过来给本少姬送礼的!” 还没等来人回答,她便将此人手中的红色礼纸一把抢下:“你这么大岁数,肯定是听错了。这些东西交给我就行了,你回去复命吧。” 少姬极不耐烦,丁潇潇对此事也很是意外。 一则是这段时间太过纷乱了,她早就忘了撞山节这件事了,二是即便到了撞山节,屈庸又怎么会跑来给自己送礼? 所以任由少姬把东西抢走,她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这时送礼单的老者笑呵呵的,看着丁潇潇说道:“这位就是郡主娘娘吧,我们城主说了,今年撞山节邀请您到城中府一叙。” 丁潇潇现在百废待兴的,哪还有这个心情,她看了老者一眼说道:“我不去。” 少姬早就已经气得怒发冲冠了,她实在想不明白屈哥哥怎么会邀请这个女人去参加撞山礼。 “我哥哥写了帖子给屈哥哥,往年的撞山节,他都是在我们承阳府过的。你这老头肯定是弄错了,明天屈哥哥会来我家府上的。” 少姬不可置信的盯着老者,感觉身体一点一点的被抽空一般,没着没落的。 老者没有理会她,上前一步一脸笃定地看着丁潇潇继续说道:“老奴有样东西,请郡主看一眼,看完之后您再回答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也来得及。” 少姬听了这话,如何还能淡定得了,挣扎着就要上前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可是老者身边带的几个人,个个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仅仅几个手势便把少姬带来的人,服服帖帖的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丁潇潇蹙起眉头,不知道屈庸这家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等她看到老者手里的东西的时候,两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这是!?”她不可置信的看了老者一眼,惊讶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者只是笑眯眯的回应了一句:“这就是城主准备好的撞山礼,您已经看到了。城主吩咐说郡主想要这份撞山礼,还请明日如期赴约。” 说罢,他将一张帖子交给丁潇潇,方才拿给她看的东西则抽了回来,贴身收好。 “消息带到,老奴就告退了。”丁潇潇还在发呆,老者已经躬身行礼,片刻不留的走了。 少姬跟在后面又跳又骂,可也无计可施,最后只能窜到丁潇潇面前低声威胁:“明天就是撞山节,丁潇潇你敢去城主府!” 这么久以来,丁潇潇从未将少姬看在眼里过,她无非是个被哥哥宠坏,没爹教没娘养野蛮生长的大小姐罢了。可是,翠烟和貉绒的事情之后,她是真的恨上了这个心狠手辣的丫头。 “城主请我去,我为什么不去?”丁潇潇正面回怼道。 看过撞山礼之后,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城主府问个究竟,哪还在意宋安叽歪什么。 见这丫头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少姬伸手便挥起一巴掌,只听见咔的一声,宋安的脸色顿时白了,整个人蹲下身冷汗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只看见少姬已经说不出话,顿时围了上来。 “别,管我。杀,杀了,她。”少姬抱着胳膊,疼的脸色僵硬,但却不忘发布一个阴狠的命令。 刚刚听见城主请郡主明日过府,现在要动手杀人,几个打手互相看看都很是犹豫。 “少姬,你的伤要紧,属下带您去医馆看看吧。”有人开始岔开话题,众人闻言立刻随声附和。 “不错不错,收拾他们来日方长,您的贵体要紧啊。” “犯不上跟这种贱丫头计较,属下这就带您去医伤。” “伤筋动骨可大可小啊,咱们先治疗要紧。” 丁潇潇这一手还是跟柳曦城学的,在肩骨处合适的地方狠狠一捏,胳膊当即就能脱臼。 想起她一会儿多半还要找柳曦城去把胳膊接上,丁潇潇就没来由得一阵好笑。 疼的脸色发白,还看着这女人笑话自己,少姬彻底炸了,甩开众人喝道:“动手!马上动手!我宁肯废了这条胳膊,也要看见她死!” 丁潇潇想看傻子一样盯着地上的少姬,人发起疯来原来是这副模样,什么礼仪道德大家风范,全都撕碎了自己踩在脚下。 “我再不济事,也是东临有正式册封的郡主,是西归城的贵客。少姬,你把我这砸成这样,打了我的人,还想要我的命!?谁给你的胆子!还有翠烟和貉绒……”丁潇潇越说越恨,抬起脚来对着她的腿便狠狠踩下。 好在打手们感觉到她这一脚力道怪异,赶紧拖着少姬让开,一阵烟尘之后,青石板上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原本纷纷骂着丁潇潇劝慰少姬的打手们,顿时安静了。 少姬目光缓缓落在位于自己膝盖前方的脚印上,尔后又抬眸看了看阳光下异常灿烂的丁潇潇,恍惚中有片刻的失神。 这个女人,不是东临的傻子吗,在城府里也是任人欺负毫无地位可言的。 她怎么会,怎么能,怎么敢!? 打手们就趁着少姬失神的片刻,赶紧将她扶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跑去,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等众人屁滚尿流的走了后,丁一赶紧将大门关上,已经被松了绑的丁三蹦起来叫嚣着:“他奶奶的,敢再来一次,老子非要他们好看!” 丁二见情况不对,打断了他的话:“收起你的马后炮吧,过来看看主子怎么了!”栓子也紧张得盯着一动不动的丁潇潇,不确定她是气着了,还是扭到哪里了。 看着她脸色凝重的好像一个严肃的雕像,丁一也不敢轻易动她,轻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丁潇潇才缓缓吐纳了一口,将已经木了的脚抬起来,一脸痛楚道:“脚,脚疼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脚跺肿 要是有的选,丁潇潇也不想这么丢人。当时她实在是气急了,下脚没有了轻重。主要是这院子里的青石板也忒厚了,在承阳府里,她尚且能把地板砖一脚踩碎,可是今天…… 看了看紧闭的院门,丁潇潇含着泪花想,好在丁一关的快,让她没在少姬眼前丢人,可以记上一功。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柳曦城急匆匆的提着药箱来了,几日未见,他清瘦了不少,整个人就像蒙了尘的明珠突然小了一号,看着让人心疼。 捏了捏丁潇潇的脚,柳曦城舒了口气道:“活动看看。” 丁潇潇龇牙咧嘴的动了动,彻底舒展开面容的柳曦城缓缓说道:“没事儿,下次跺脚的时候轻点。” 抹了些药膏之后,柳曦城不解道:“你和少姬又在闹什么?刚才她哭天喊地的到医馆去,非要我给她诊治,学徒们把我从暖棚找回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想到那死丫头的模样,丁潇潇虽然还是疼,可是脸上拼命狰出一个笑容:“她也没讨到便宜!” 柳曦城微微摇了摇头,之后才腾出精力将强拆现场的小院子看了一圈。 “这都是少姬干的?” 丁潇潇撇撇嘴不做声,丁一赶紧接话道:“让您见笑了,稍后我们立刻整理一下,事出突然,怠慢柳神医了。”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丁二和遍体鳞伤的丁三,赶紧开始归置起地上的垃圾。 柳曦城看见丁三的狼狈模样,略不忍心道:“你过来,我给你擦点药吧。” 丁三闻言赶紧摆手:“我皮糙肉厚的,哪能跟主子用一个大夫。都是小伤,明天就好了!” 柳曦城拽着他坐下,分明上药的时候也疼的咧嘴,可丁三还是挣扎着说不用。 “你踏踏实实让我把药上完!”柳曦城说道,“你家主子要是个区别下人到如此地步的人,我今天也不会撇下暖棚里的伤患,还有在医馆里吊嗓子的少姬,先到这里来了。” 跑腿的栓子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发生说道:“三哥哥,你就让柳神医看吧!他人可好了,医馆里各种病患都有,我一去他就跟着过来了。我们走的时候,那个少姬还在医馆里头嚎呢,特别可乐!” 说罢,孩子脸色突然凝住了。丁潇潇想起当天在峭壁下,她曾经提过柳曦城,说是若他在场,栓子爷爷可能还有救…… 看着栓子抬起眼睛,很是崇拜的看了柳曦城一眼,百感交集的丁潇潇突然想起一件事。 “最近你忙着诊治伤患,可碰见过身份不明的伤者?”丁潇潇问道。 那日在绝壁下偷袭的人,不少都受了伤,总不可能带着伤跑的太远。即便不是西归人,多半也要治疗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身份不明?没有特别留意过,不过在我暖棚里的多是些城西的穷苦人,他们身上的伤也都是些刀伤之类的,突发性一次造成的伤口。到有个人挺奇怪的,他也穷的没有钱治疗,说是城西的,可是他看起来白白净净,身上的伤也是反复击打造成的,与盐矿上的伤者都不一样。”柳曦城对这个人印象还是挺深刻的,“他很高,虽然伤在腿上,佝偻着,可是进来的时候还是差点把我的暖棚给顶翻了。” 丁潇潇闻言默默摇了摇头,这个明显不是她想找的人。 “要是有我说的这样的人前来就医,还麻烦柳神医帮忙留意一下。”丁潇潇嘱咐道。 但她也知道,时间过去几天了,如果一直未露面,以后也难找到踪迹。 可是,偷袭城主这么大的事情,就发生在城郊,十几号人总不会蒸发了一样就不见了。 她看了看栓子,说了一声:“替我送送柳神医吧。” 听了这话,男孩乐颠颠的起身,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柳神医,这边请。” 柳曦城见状扬了扬眉毛,打趣道:“郡主这是下逐客令了啊,那柳某人不走也不行了。” 丁潇潇喷了口气,不耐道:“我这院子都这个模样了,今也没法留你用饭,等我以后置了宅子买了地,请你山珍海味也不在话下。” 柳曦城显然意不在此,轻笑道:“郡主明天佳人有约,自然是没空搭理我这个闲人。” 几乎快忘了第二天的撞山节,丁潇潇没好气儿道:“你以为我这脚是怎么伤的,当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俩闹腾回回回都要捎上我,真不知道是什么命。” 柳曦城道:“我可是听某些人嚎叫的时候说,城主明日请你过府,还奉上了撞山节礼的单子给你过目。” 没想过这一层的丁潇潇闻言一怔,才发现这件事情落在别人口中是这么个味道的,刚要解释却又张口结舌。 事实基本也是这么个事实,可就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好了,我留你在这吃饭还不成吗,你要是不嫌弃,住下都行。”丁潇潇无奈,只能放躺,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来。 柳曦城连连摆手:“且不说我医馆里有人在嚎叫,暖棚中等我的伤患无数。单单就是郡主如今被城主邀约的势头,柳某也不敢轻易留宿,不然屈庸那小子不把我卸开才怪。” 不知为何猛然红了脸,丁潇潇瞥了一眼旁边拼命憋笑的几人,顿时忘了疼一跺脚:“你,哎呀……” “悠着点吧,不过就是个男人,你看看你们俩,一个跺肿了脚,一个肩膀脱了臼。犯得上吗?” 被打趣去没办法反击,丁潇潇低头开始找能扔的东西,柳曦城赶紧借机告辞:“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全西归城都要知道少姬和郡主抢男人输了。到时候,那丫头十之八九还得把账算你头上。” “柳曦城!!”丁潇潇怒吼道。 以前写这个角色的时候没发现,这家伙怎么嘴这么贫,人设这么烦!? 栓子听懂了一半,多数囫囵吞枣,也不知道大人们笑什么,只管低头送柳曦城出去。 刚出了门口,突然听见前面的男人沉声问道:“你们住在这里,一直没发生什么怪事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被放鸽子 栓子听了柳曦城的话,怔了怔,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柳曦城将整个院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缓缓说道:“你也知道我在哪里,要是郡主出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栓子狠狠点了点头。 “你叫……”柳曦城记得刚才恍惚间,听见这孩子叫栓子。 “我叫纪程!纪是纪念的纪,程是旅程的程。”栓子赶紧报上大名。 柳曦城点点头:“好的纪程,郡主可就托付给你们了。” 男孩犹豫再三,看见柳曦城就快走出胡同口了,实在不能等了,追上前去小声问道:“柳神医,下次,我下次去找您的时候,能借我几本医书看看吗?没用的就行。不是,您暂时不用的就行。” 很少遇到会对医书有兴趣的孩子,柳曦城略感意外道:“你想学哪方面的?” 纪程垂了垂眼眸道:“医治胸口受伤的那种,您有吗?” 看了看男孩胳膊上戴的孝,柳曦城没再多问:“你有空就来,医书随便拿。” 心怀忐忑了半天,终于把想说的话问出了口,得到这个答案的纪程几乎没敢高兴,抿着嘴点了点头,便跑回杂院里去了。 柳曦城望着他的背影,又将整个院子收在眼底,很是踌躇了一阵,之后想起医馆里嗷嗷叫的少姬,赶紧扭过头匆匆离去了。 丁潇潇默默的看着二人在巷子里一高一矮的身影,没来由的心头一暖。 “纪程。”既然男孩回来,丁潇潇特意叫了一声他的大名。 男孩猛然抬起头,略带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是,郡主。” “以后要叫你纪程了,你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了。”丁潇潇说道。 男孩将身子站的直直的,兴奋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丁潇潇带着丁一又来到了头一天招工的地方,等待着领了工钱的工人来报到上班。他们已经物色好了西街的一个无人使用的小铺子,打算先在那里作为他们的落脚点。丁二和丁三已经在里面收拾了,就等工人到位。 然而两个人从清晨等到日上三竿,依旧没有看见一个人,甚至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等来。 丁一实在熬不住了,低声对丁潇潇说道:“主子这情况不对呀,那些人不会领了我们的钱跑了吧?” 这个办法本来就是考验诚信的,必然会有人拿着钱不来干活,但是一个人都不来,这个情况就有点不对了。 丁潇潇接过丁一记的花枝招展的花名册,粗略的翻了翻,昨天从她这儿领走工钱的人大概有二十左右。 再看看眼前空荡荡的街道,丁潇潇知道一定有人从中作梗了。 “主子,怎么办?那屋子咱们连房子带机器已经全部租下了,租金都付了。”第一有些担心的看着丁潇潇,毕竟他们这钱来的也不容易。 “不急再等等。”丁潇潇,沉着的说道。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街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他有些踌躇地左右看了看,可是最后还是坚定的向丁潇潇的马车走了过来。 “掌柜的,我来报到,今天就上班吗?”男人问道。 丁潇潇看了他几眼,认出是昨天那个被嘲笑的绿帽子王。 “大家都不敢来,为什么唯独你一个人来了?”丁潇潇问道。 男人微微低了低头,最后还是回答说:“李大个和我们都通了气儿,他是承阳府出来的,说如果我们敢来上工,有的是办法对付我们。可是我不一样,媳妇也跑了,我就一个人,孩子还在家里饿得直哭,只要能挣到钱,我不在乎他用什么办法对付我。”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丁潇潇没有想到,她还以为是城西劳军所和赌坊的幕后主人,给自己使绊子,原来她这点小动静还不足以惊动那个大人物。 也好,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把握去对抗整个城西的土霸王。 “你说李大个儿是城阳府出来的?”丁潇潇问道。 男子点点头:“他确实是承阳府的,原来身上有点功夫,在承阳府做了好多年的家丁,每一次都能带回来不少银两。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被打发回来了,腿也断了,整个人都消沉了。” 听到这丁潇潇的心头突然一抖,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李大个了。在被黑衣人绑架之前,就是这个李大个和其他几个家丁护送着她,到东街去办事儿的。 记得翠烟说过,那几个家丁后来都被少君打断了腿,如此说来这个家伙恨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我对织布染布都不大精通,今天以后好多事情都要仰仗赵大哥了。”丁潇潇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站出来帮自己的,一定是她布庄日后的中流砥柱。 赵大哥坚定的点了点头,但又略带忧愁的说道:“掌柜的,您不大知道城西的行情,这个李大个虽然离开城西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在承阳府挣钱的时候经常接济街坊四邻,在咱们这儿还是有点威望的。如果他存心和您过不去,咱们这布庄日后受限的地方还多着呢。” 丁潇潇想了想问道:“赵大哥,这个李大个儿他的腿去治过吗?是不是有可能看好呢?” 听到这个问题,赵大哥默默的摇了摇头说:“恐怕是难了,李大哥去找过柳曦城柳神医,但是也只能是观察三个月看看。三个月之后恢复的好便无大碍,要是恢复的不好,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也是有可能的。” 一个白净清亮的年轻人突然就这样了,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让人不禁有些唏嘘。 听到这儿丁潇潇眼前突然一亮,她猛然间记起昨天柳曦城曾经说过,他接待过一个有点奇怪的伤患,个子挺高,腿上是反复击打造成的陈旧伤,现在连起来一想,他说的那个人不就是李大个吗? “行了赵大哥,这件事情我有数了,先麻烦您去布庄里帮忙忙活忙活。”丁潇潇向丁一示意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引着赵大哥先到百废待兴的布庄里。 知道再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丁潇潇转身驾着马车就往城东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突然崩溃 被丁潇潇强制放了丧假的纪程,此刻正勤勤恳恳在医馆里帮忙,看见丁潇潇走进来的那一刻,小孩儿血都凝固住了,手里好不容易调准了的小秤咣当一声砸在桌上。 旁边的小伙计一声惊呼,顿时引得整个医馆的人都往这边瞧过来。 纪程紧张的走到丁潇潇面前,行了个礼,然后低头绞着衣服角,紧张的说道:“郡主,我,我的活都干完了,整个院子都收拾好了。这是吃饭的时间,我看柳神医这里忙不过来,所以……” 越是想解释越是语无伦次,最后实在说不下去的纪程,缓缓低下了头。 丁潇潇笑道:“所以,所以你就再来给柳神医添点乱吗?” 柳曦城听见声音,从内堂走出来,看见这一幕,故作严肃的大喝一声:“干什么到这来吓唬我的学徒!” 纪程闻言头低的更厉害了,丁潇潇却拉着他兴奋道:“听见没有,柳神医愿意收你为徒了,还不去磕个头,当心他反悔!” 孩子猛地抬起头,眼神里仿佛点燃了一生。 片刻之后,医馆恢复了忙碌有序的模样,丁潇潇将柳曦城拖到一边,轻声说道:“徒弟都白送你一个了,有件事你得帮忙!” 柳曦城作为大夫,被人请去是常有的事,听了丁潇潇的话之后,他立刻收起玩笑的神情,略带严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丁潇潇咬牙切齿道:“还不是你!治好了病人,送过来欺负我。” “什么?”柳曦城一头雾水。 丁潇潇大概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现在那个李大个儿因为被少君打断了腿迁怒于我,领着工人们起义呢,我想来想去能卖点面子给他的,也就只有你这位大神医了,赶紧想想办法,帮我劝劝他呗。” 一顿解释之后,丁潇潇迎来了一张很是疑惑的脸,作为编剧,她对自己组织故事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点事说不明白。 她用手在柳曦城眼前晃了晃,问道:“听明白没有,诶?!听见没!” 柳曦城缓缓看向丁潇潇,掀起她的眼皮仔细瞧了瞧,丁潇潇打掉他的手,不耐道:“你干嘛?我的场子就在那晾着等人呢,赶紧和我去。” “也没病啊,怎么就疯了呢?”柳曦城咋舌着,一脸可惜。 丁潇潇怒道:“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柳曦城突然笑起来:“我全家?好的,我全家。” “快点走啊,都中午了,再一晃又过去一天。”丁潇潇又是拖又是拉,想把柳曦城从医馆拽到马车上。 “你要在城西开布庄?织布?还雇用城西的那些人?”柳曦城三连问道。 丁潇潇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半天,这家伙重点听偏了。 “对呀,我工钱都预支了。” 柳曦城摇摇头:“你真是太天真了,这怎么可能?” 丁潇潇不管,必须让他先去把李大个儿搞定:“生意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情,你就说帮忙不帮忙吧。” “你要真是有闲钱,就投我医馆得了,每个月给你分红,保证你和你那几个奇形怪状的手下都能吃饱。”柳曦城觉得这丫头纯粹在过家家,不想陪她疯,转身往内堂走去,还有病人在等呢。 “我不!我不要你的医馆,我就想做点自己的事情!”丁潇潇突然爆发了,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根本不值一提的情绪,根本不存在的郁闷,根本不真实的世界,会对自己造成这么的大影响,“自从我来了,什么事情都不顺利,谁都看不起我。我是东临的郡主,可是迟梅公这个东临来的臣工都不曾正眼看过我,更别说你们西归的达官贵人了。你,柳曦城,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你还记得吗?” 说道激动之处,丁潇潇一抹眼泪,强令自己镇定:“我不是城主夫人,我也不是东临的郡主,我就想做我自己,挣自己的钱吃自己的饭,怎么啦!?我就该被少姬整日欺负,被全西归城的人当做笑柄,让说书的将我编的鸡鸣狗盗,还有莫名其妙的人想害我杀我,还有西归的臣工,那个首辅大人想关就关想放就放?我是个屁吗?” 柳曦城从没见过这样的丁潇潇,一直以为她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不挂心。本来还想安慰几句的,听到最后没忍住,还是喷出一个笑来。 “你……”丁潇潇指着柳曦城,顿时红了眼圈。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柳曦城道歉,“可是城西很乱啊,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做店,这能行吗?” 丁潇潇甩掉眼泪,恨恨道:“我倒是想在城东……” 柳曦城自己开医馆,自然知道城东这些铺子、商人、官宦的尿性,一个名声早已经不好听的郡主想要在这里立足,确实不容易。 “城主其实能帮你的,只要你说一声。”柳曦城不忍心道。 丁潇潇长长舒了口气,脸色恢复如常:“我现在就是求你了,找到你门上来了,帮我去跟李大个儿说句好话,你墨迹了我多久了?算了,你不帮忙我也有办法。” 眼看丁潇潇带着红眼圈要上车了,柳曦城粗略交代了两句,便急匆匆跟上。 “你这丫头,生意多大不知道,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丁潇潇感觉到后面一抖,知道柳曦城已经上车了,也不管他坐没坐稳,一甩缰绳就冲了出去。之后,如愿以偿的听见后面扑通一声,她红彤彤的眼眶里,总算浮起一层笑意。 城西的大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丁一三人和赵大哥忙了一上午,但也仅仅将织布机架起来一部分。 “主子,咱们真的是尽力了,实在是忙不过来。”丁一见丁潇潇脸色不好,赶紧上前解释。 “我知道,大家辛苦了,先吃饭。”丁潇潇嗓子微微有点嘶哑,极力掩饰着自己眼中的失落。 柳曦城看了看初具规模的织布场地,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房租和工人确实比城东便宜太多了。而且,城东本来就没有什么织布厂,布庄不是从东临千里迢迢的进货,就是从城西的作坊里买些便宜货。 “走吧。”柳曦城突然说道。 “去李大个儿家吗,你知道他住哪?”丁潇潇自觉不该那么失态,毕竟是自己求人,略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眸子问道。 “他现在肯定不在家,你就跟我走吧,大掌柜的!”柳曦城拉住丁潇潇的胳膊,带着她往城西再往西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初入赌坊 片刻之后,柳曦城带着丁潇潇走进了一处无比喧闹的地方,里面的人鱼龙混杂、坦胸露背,一个桌上掀开筛盅,几个人跳了起来,其余多数人则是一片叹息。 看着烟雾缭绕如同梦境的地方,丁潇潇知道,自己昨天给的钱十之八九是犒赏给此处了。 “赌坊?”丁潇潇明知故问道。 柳曦城点点头:“城西无业游民,十之八九会把时间砸在这里,你也找找看看,李大个儿是不是在这。” 穿过一个个赌红了眼的赌桌,丁潇潇扇动着手,驱赶着奇怪的烟味。 他们俩在这里实在是太显眼了,没一会儿,一个只有一只眼的看场便招呼过来一个小弟,低声嘀咕了几句。 “客人,赌钱吗?”两三个满脸凶相的人拦住了丁潇潇的去路。 柳曦城见状慌忙挤了过来:“这几位兄弟,我们来找个人。” 几人抬头看了看他,有一个人认了出来:“柳神医,您怎么来了。” 治过太多病人,他也不记得这个是以前的病患还是家属,但朝中有人好办事,柳曦城赶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说道:“是有个病人,还没痊愈就跑进来赌钱。我是担心,他伤势复发,所以带个人帮忙,一起进来寻他。” 小伙计刚要点头,旁边的男人拦住了他:“这个女的不是前两天到劳军所捣乱的那个吗?我们没去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丁潇潇并不认识这几个人,但是她前几天的丰功伟绩,实在是不能不让人记忆深刻。 柳曦城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继续解释道:“可能是有误会,我们找到人,立刻就走。” 小伙计说道:“像您这么尽职的大夫真是少见了,尽管找就行,咱们不会为难您的。” 他这话是对着柳曦城一个人说的,很客气的将丁潇潇隔绝在了“不会为难”的范围之外。 要到城西挣口饭吃,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丁潇潇淡淡说道:“你去找李大个儿,我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柳曦城要是知道之前这丫头炸了劳军所,定是不会同意带她来找人的,这会儿一头雾水的看着几人,也只能先离开去找李大个儿。 “小丫头,挺有胆识啊。捅了天,还敢在西街打转。我知道你找李大个儿干什么,但是就算没有他煽风点火,老子也告诉你,城西没人敢去你的布庄干活!”男人咆哮着,但动作并不大,像是只想把丁潇潇吓走一般。 就算真的动手,她现在也不惧怕,更何况是这种狐假虎威。 “劳军所是个意外,你们老大要是不爽,可以出面来跟我谈,要赔偿还是要什么,只要讲理我丁潇潇没有不应的。” 男人很是意外的打量了一下她,之后抬起头看了看独眼龙的看场,见他默默摇头,只能狠狠咽下一口气,甩出一句没有办法时的常用语:“你给我等着,早晚会和你算账的。” 说罢,男人带着小弟撤在一旁,却也不离开,堵着丁潇潇继续进入赌场的道路。 一直注意着这边,见丁潇潇无碍,柳曦城这才放下心来,在一个赌桌最里面的人窝中间,将已经烂醉的李大个儿拖了起来。 “你喝了多少!?腿上还有伤,是不是不打算要这腿了!?”柳曦城是真的生气,医者父母心,做上这一行之后,见到任性不珍惜自己生命的病患,实在是压不住脾气。 起初还挣扎一二,见到是柳曦城之后,李大个儿瞬间消停了,任由他想抓小鸡仔儿似的,将自己拖出了赌场。 “但是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喝酒,要忌食荤腥,你这是在干什么!?”来到一处僻静地,柳曦城喝道。 李大个儿垂着头,只字不语,直到看见了从赌坊里跟着出来的丁潇潇,顿时炸了。 “就是这个死女人,就是她,害得我被少君打断了腿,像一条狗一样被逐出府门!”男人突然爆发了,指着丁潇潇就要往上扑去。 见他这副模样,丁潇潇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偷偷溜走会给这几个人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我承认,那天出门的时候,是我故意甩开你们的。但是,打断你的腿,并不是我的意思,那是少君干的,你为什么要把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呢?你不觉得,这样对我也不公平吗?”丁潇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不能因为无法对抗承阳府,也不敢对少君说半个不字,就把野火撒到我头上啊!” 柳曦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这么受伤的?当时我问你,你怎么不说清楚!?你伤口溃烂严重,要是明说伤情,不至于拖到现在尚未痊愈。” 李大个儿抹掉不争气的眼泪,缓缓道:“头几天,我勉强还能下地,就以为撑一撑就过去了,谁想到越肿越厉害,没办法这才假装是盐矿上的伤员,混到您的暖棚去。” 丁潇潇不服了:“你拖延治疗,导致伤势严重,这笔账也要算到我头上吗?那我是不是应该说,就是你们没留意我的动向,导致我最后被人绑架,还白白蹲了好几天大牢!!” 李大个儿不说话了,他知道,直接伤害自己的人,并不是郡主。可是,这口恶气,他必须要找个出口发泄,不然就要把自己憋死了。 见他默默不语,柳曦城说道:“先去你家吧,我给你把伤口清理清理。上次我也跟你说过,这腿能不能留,全看你自己。精心调理小心呵护,将来不用拐杖走路,还是很有希望的。” 男人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哭着哭着又吐了,各种味道弥漫而出,熏得丁潇潇往后退了半步。 直到新月初上,又是醉酒又是发烧的李大个儿才算是被处理得当,躺在自己的小土炕上,沉沉睡着了。 一头汗满身灰的两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互相之间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许久之后,柳曦城才缓缓道:“每次看见你都没好事,郡主娘娘,以后咱们还是少见面吧。” 丁潇潇道:“咱俩半斤八两,谁都不用说谁,我晚上还有约呢,生生被你耽误到现在。” 有约!?? 丁潇潇突然从地上跳起来。 对呀,她昨天亲口答应了,要去城主府赴宴的呀。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赶去赴约 等丁潇潇飞奔到城主府的时候,门口的临邑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看见丁潇潇翻身下马,他走上前去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臣临邑,见过大郡主。”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临邑哪怕之前念着丁潇潇救了城主的时候,也不曾向她称臣过。更别说,是愈发交恶的如今了。 丁潇潇一愣,想还礼又觉得不合适,手拿起放下折腾了一个来回,最后这能拍了拍临邑的肩膀笑道:“难为你在门口迎接我,太客气了。” 临邑抖掉了丁潇潇的手,略带阴暗的笑道:“实非我本意。” “城主让你出来迎我的?”丁潇潇有些奇怪。 临邑没有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淡淡道:“郡主进去就知道了。” 今天的城主府和往日不同,平常从内宅的门进来,都会以为自己是到了哪个落魄军府。墙柱处处斑驳不说,各种摆设也是硬的硌眼。 可今天,长廊里挂了不少灯笼,廊柱上还缠了各种颜色的布条。已经开始有点职业病的丁潇潇,端详起布条的用料和染色,竟然一时忘了继续往前走。 “郡主?您怎么还不进去啊,城主都等着急了!”一个婢女匆匆走过来,起初还不敢认的轻声叫了一声,确认是她之后立刻催促,“城主从下午等到现在,已经催了好多遍了!” 丁潇潇依依不舍地放下布条,心不甘情不愿的随婢女向内殿走去。 若不是为了那份撞山礼,她可能就选择爽约了,今天实在是有点累。 殿门打开,婢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撒丫子跑了。丁潇潇回头的功夫,人就没了。她略略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离开之后,这城主府的服务态度是越来越差了。 内殿也与平时不同,蜡烛都摆在金子打造的烛台上,上面罩了轻纱的防风,整个殿阁内,光线柔和又明亮。 看着各式各样的防风罩,丁潇潇又忍不住想,这些是那种布料制作的,控制不住的又多看了两眼。 地上铺着一条红色的绒毯,踩上去脚感很好,但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也不觉的燥热。 走了几步,丁潇潇便抬起脚,又仔细看了看地毯的材质。 以前没发觉,这布料覆盖的生活面积还真是不小,她对自己选定的商业方向顿时更感前途光明,没来由的腰杆子都更挺直了几分。 向前一看,丁潇潇这才注意到,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都调了位置,主位与宾位都分不住上下了,两张桌几很近的靠在一起。 主位的长桌后面,一个脸色难看到极致的人,正冷冰冰的盯着自己。 一阵风来,大殿里的温度,顿时降低了好几度。 这会儿,看着这位下巴都快掉到脚背上的男人,丁潇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临邑宁肯站在门口等,还有他当时鸡贼的笑容。 “见过城主。”丁潇潇觉得,礼多人不怪,虽然她从来没正经的向屈雍行过礼物到今天毕竟她迟到在先。 屈雍冷笑道:“郡主终于能看见孤了吗?” 丁潇潇一头问号站起身,打量着屈雍,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晚了点儿,可也是因为有正经事耽搁了,这和看不看得见你有什么关系?” 末了,丁潇潇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每次生气,都像个娘们儿似的。” 内殿实在**静了,她这句心里话说的又太过肆无忌惮,让对面的屈雍脸又长了三分。 “你还知道你迟了!?”他一拍桌子,彻底爆发了,“既然已经迟了,为何不快步进来请罪,说明缘由!却在门口左顾右盼,上下左右的打量,就是看不见孤!!” 听见桌子巨响,门被拉开了一条缝,瞬间有关上了。以后,门外传来轻轻的一声“没见血,不要紧。” 孤身赶赴鸿门宴的感觉瞬间附体,丁潇潇咽了咽口水,看看面前喜怒无常的屈雍,轻声解释:“这内殿和从前大有不同,我也是好奇才看了几眼,你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不同?”屈雍脸色突然好看了点,靠在软塌上问道,“那你说说,何处不同。” 他瞥了一眼自己身边对称的一对龙凤呈祥的烛台,想让丁潇潇说出发现,又觉得有点矫情。 丁潇潇马上打开了话匣子,讲她这一路进来看过的各色布匹、毯子,从花色到用料都说了一遍。 “就是这个地毯我是真的没见过,踩上去很软,但是不觉得闷热,即便现在秋老虎的天气,用起来也很……” 屈雍越听火越大,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你就看布看毯子?!你!?” 丁潇潇说的正起劲,突然被打断一脸莫名其妙。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又犯病了,我让曦城来给你瞧瞧吧?”自从知道这货又癔症,丁潇潇觉得自己对他的忍耐提高了一个档次。但是即便如此,今天也有点快忍不住了。 ”柳曦城为了医治伤员忙的连平安脉都不来请了,是你说叫来就叫来的吗?!”听见丁潇潇又提柳曦城,屈雍眉头越发近了。 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情绪,丁潇潇不以为然道:“他也没有那么忙,今天,我让曦城帮忙照顾了一个病人,我们俩整整忙活了一天。不过这大夫确实不容易,也才打了半天下手,就累的腰酸腿疼。” “你,和柳曦城,一直一起?”屈雍问道。 “可不是嘛。”丁潇潇大咧咧道,“要不是想起答应你来赴约,我还要帮曦城再熬一副药呢。” 屈雍缓缓抬起眸子:“那你还来这干嘛?” “依然是因为我答应了你要来赴约啊!”丁潇潇觉得,今天屈雍的问题一个赛一个的没事找事。 “对了,你昨天差人给我看的礼单是真的吗?你当真买下了翠烟与貉绒?她们人在哪里,也在城主府吗?” 为了这俩丫头,丁潇潇可是豁上炸了劳军所,昨日看见城主送来给她过目的礼单时,发现那竟然是两个丫头的身契,丁潇潇激动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给你准备的又是什么礼!”屈雍见她全然没有抓到重点,顿时更为光火。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以为是 最近诸事不顺,丁潇潇的脾气也大了些,尤其是这屈雍,从她进门开始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也不对,走也不对,说话也不对,不说也不对。她感觉,自己的火气一点点窜上来了。 “你,来的这样晚,也就罢了。磨磨蹭蹭孤也忍了。你自己看看,你穿的是什么?一脸的灰就这么来了!”屈雍说的咬牙切齿。 对面,被数落的丁潇潇默默又记下一笔,好么,穿的也不对,长的也不对。屈雍的你今天这是存心要找茬啊! “我这不是着急赶着来没顾得上吗?翠烟和貉绒到底在不在你这啊。”丁潇潇着急道。 “你就是为了这俩丫头才来赴约的吧?”屈庸冷冷问道。 丁潇潇直言不讳:“自然是了,你故意给我看她们俩的身契,不就是让我来带她们走的吗?” 屈庸狠狠闭上眼睛,仿佛面前的人不可理喻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我那是精心为你准备的撞山礼啊,丁潇潇,孤的心意你就这么作践吗!?”最后几个字,屈庸说的几分嘶哑。 猛然间醒过点味来,丁潇潇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张灯结彩又不失浪漫的氛围,脑海里猛然间记起,撞山节在西归是类似情人节的存在。 她简单的代入了一下,有人答应了情人节与你共进晚餐,迟到不说还东看西看,最后满心都惦记着许诺的情人节礼物,一点都不理会对面的人什么心情。 这么联系起来一想,丁潇潇心头的怒气瞬间卸了。 屈庸今天可谓打扮得极其用心,这一身衣服丁潇潇之前都没见过,华贵却不张扬,颜色亮而雅致,彰显的他整个人霸气又儒雅,确实是很不错的。 看见对面的丫头总算是放下了斗鸡一样的架势,屈庸喝了一口茶,想起临邑曾警告过他的话:这位郡主不是头脑不开窍,就是有其他目的,总之,今晚的撞山宴,您别指望会有多好的结果。 别和傻子计较。 屈庸默默地劝自己,抬眼看见丁潇潇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眼神里全是欣赏和赞叹,他又稍稍有些开心。 不忘为了今天,准备了许久。 “城主……”尴尬片刻后,丁潇潇终于开口。 “怎么?”屈庸心道,这死丫头终于要道歉了。 “你这衣服是什么布料的?在哪做的?多少钱?可有专门的师傅定制?”丁潇潇机关枪一样,把她想问的问题全问了。 屈庸嘴里的茶水喷了一桌子,刚刚消散的怒气双倍、三倍的挤上脑门。 “丁潇潇!?” “啊?怎么了?呛着了?”还没进入状况的丁潇潇看着屈庸突出的双眼,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没问题啊。 “我就是觉得很好看啊,非常搭配城主您的身份,又帅又炸。”丁潇潇慌忙往回找补。 屈庸的怒气却一时半会下不去了:“炸!?” “就是特别好看的意思!!”丁潇潇觉得自己今天说什么都错。 就在此时,殿门打开,一阵香气飘了进来,昨日送信的老者引着几个丫头走进来。 晚膳到了,丁潇潇这次突然感觉,肚子里一阵狂叫。 对了,自己中午饭就没吃啊,那…… “这么多好吃的,咱俩也吃不完啊。对了,今天麻烦曦城忙活了一天,他中午也没吃,能不能赏几道菜……” “咳咳咳……”老者突然摆着手咳嗽起来,眼神一直朝丁潇潇瞥着。 屈庸也饿了,可听了丁潇潇的话,又将筷子放下,问道:“送去岂不是凉了,我城主府距离医馆不算远,不如把柳曦城叫来,咱们三个一起用晚膳?” 丁潇潇一拍手,刚要答应,旁边的老者咳得更厉害了。 “咳咳咳,咳咳咳,诶呀,年纪大了,城主、郡主见谅。咳咳咳……” 丁潇潇打量了一下菜品,发现都是些精致的小菜,盘子不是鸳鸯戏水图,就是龙凤呈祥,她再一次记起今天是西归的情人节,也顿时明白了老者接连打断自己的话的原因。 “菜都齐了,那咱们就吃吧,我也饿得不行了,中午就没吃。”丁潇潇尴尬的笑了笑,坐到另一张长几后面。 冷若冰霜的屈庸一言不发,等着他让自己坐是不太可能了。丁潇潇觉得自己别的本事不多,脸皮这一项还是拿捏得很稳。 老者见状退的一边,跟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大殿的灯光突然增亮了,五六个衣着“简陋”的红衣女子鱼贯而入,乐师们开始吹拉弹唱,顿时整个大殿的气氛都活跃起来。 丁潇潇夹了一块鸡肉,刚到嘴边,看见眼前的场景突然惊呆,筷子上的肉和她嘴边的口水一起掉进了盘子里。 这些乐师,原本就在大殿里准备好了,只等丁潇潇到位。 只是因为城主光火,他们便在边角稳如磐石,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以至于丁潇潇进来这么久,都没发现这个大殿里还有其他人。 她刚才的一举一动,包括与屈庸争执的全过程,都被这一群乐师看了个清清楚楚,听了个明明白白。 丁潇潇咽下口水,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以及言辞,却悲催的发现,她的所言所行,好像没有一个体面适宜的。 娇娘们跳的妩媚动人,乐师们奏的酣畅淋漓,丁潇潇却在这一片歌舞升平里石化了。 什么脸皮也扛不住啊,屈庸这家伙怎么不一早说明白,屋里还有其他人呢!? 丁潇潇瞪了屈庸一眼,却见他一脸太平的只顾着吃。 女子们团团转动,像一朵朵牡丹盛放,裙摆之上是白嫩嫩的皮肤,只盖了一点点。丁潇潇郁闷的吃了一口青菜,实在搞不懂这男人什么脑回路,即便是情人节约人来家里,为什么要给她看这种歌舞? 她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某些部位,又偷偷瞄了瞄舞娘们红纱之下的惊涛,顿时气的又喝了一口酒。 娘的,这到底是请人吃饭,还是让人添堵? 屈庸对于旁边小女子心态一无所知,还在沉浸于自己一片赤心被辜负的怒火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当场白条 就在某人闷着头往自己胃里塞饭倒酒的时候,舞娘们终于一曲终了,ending pose之后,齐齐上前躬身行礼。 “恭祝城主与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噗……”丁潇潇一个没忍住,喷了一桌子。 屈雍也没想到她们还给自己加戏,来了这么个结尾,略带尴尬的示意,旁边的老者便给几位姑娘打赏了一些散银子。 女子们谢过之后,又看向丁潇潇。 刚刚把嘴擦干净的丁潇潇见到这个阵仗,顿时凝固了。 她可没钱。 也没带钱。 谁能想到,去别人家吃饭,还得带着赏钱啊!? 老者笑了笑,正要上前去在给一份,却被屈雍拦住了。 “郡主娘娘有的是本事,你个老家伙添什么乱。” 老者讪笑着,退了回去。 丁潇潇恨恨的看了屈雍一眼,心道你小子给我等着,敢得罪你老娘,我非给你写个奇丑无比还天天揍你的老婆。 “郡主诸事顺意,万事大吉!”舞娘们又齐声称颂道。 丁潇潇仿佛被架在炭火上面烤,一张脸瞬间红的透亮。但是片刻之后,她突然眼珠一转。 “请给我纸笔。” 没人敢动,直到屈雍瞥旁边的老者一眼,他才开口吩咐准备纸笔。 丁潇潇搬开盘盘碗碗,空出一片地方来,很认真的舔饱了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代金券。 洋洋洒洒几个字以后,她将纸条撕开自己留下一半给了为首的舞娘一半。 “我的布庄马上就要开业了,到时候你带着这张纸来,能当银票用。” 舞娘一脸懵逼的将纸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表示完全不认识,旁边一个比她稍微强一点的,指着开头说:“代金券。” “代金券?” 丁潇潇道:“对呀,代替金钱的券书。” 众人继续懵:“代替金钱?那不就是银票吗?郡主,您自己能开银票!?” 丁潇潇揉了揉眉心,继续解释:“这不是银票,也兑不了银子,只能在我未来的布庄里换取等价的布料。” “郡主,未来的,布庄?能出银票!?”众人继续不解。 丁潇潇叹了口气,不指望她们能理解了,简化道:“到时候,来领布就行。拿好了,不退不换。” 屈雍扬了扬眉毛,看看舞娘手里的纸条,笑道:“郡主给了这么大一份恩典,你们不赶紧谢恩在等什么?” 还在状况之外的舞娘们参差不齐的叩头道:“谢城主赏,谢郡主赏。” 这个礼丁潇潇接的一头热汗,自己真是长了本事了,吃个饭还学会打白条了。 “好说好说,诸位不必多礼。” 舞娘们退了出去,丁潇潇也彻底没有胃口了。她一直惦记着翠烟和貉绒,不知道她们俩是不是真的被屈雍救了。 可是,他一个城主,总不会弄两份身契来忽悠自己玩吧。 丁潇潇吃着饭,眼睛时不时的瞄着屈雍,见他一直不作声,她也不敢开口问。 毕竟,之前这半个时辰,她实在将这炮仗惹火太多次了。 看着看着,她不由得注意起屈雍身边的老者来了,之前在城主府,从未见过这么个人,更别说他这么亦步亦趋的跟在屈雍身边。 “这位老人家,您怎么称呼啊?”丁潇潇问道,“昨日劳烦您送礼单来,我还没道谢呢。” 老者赶紧回礼:“郡主折煞老奴了,之前多陪伴在老爷身边,所以郡主未曾见过。老奴姓寮,您就叫我老寮就行。” “寮总管,不必同郡主这么客气。”屈雍打断道:“这是家父家母身边的老人了,最近刚回来的。” 丁潇潇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公婆要见丑媳妇的味道:“廖总管回来,那老城主和夫人……” “就快到了。”寮总管说道。 “哦哦……”丁潇潇一边应着,一边好奇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寮管家就像看不出丁潇潇的局促一般,继续说道:“原本打算撞山节前赶回来的,想见见儿媳妇,有点事情耽搁了,这几天就到。” 屈雍默然,丁潇潇更为尴尬。 看儿媳妇?哪来的儿媳妇? 她低头喝汤,眼睛左右转着,想找个借口先走,又惦记翠烟那俩丫头,只能生生坐着。 然后,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两声击掌,又一排舞姬走了进来,齐刷刷行礼之后,便开始献舞了。 怎么又来!?丁潇潇哭笑不得的看着一排面覆薄纱的女子,觉得自己钱疼。 虽说看演出花钱没毛病,可是,这也不是她自愿买票进来的呀…… 布庄还没影儿,这白条就满天飞了? 丁潇潇隐约感觉,这事不大吉利。 女子们的舞姿比起刚才的红衣舞娘就简单许多了,有些动作也不是很到位,看起来略显粗糙。 丁潇潇闷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们,一边想这个节目赏钱给多了,那可是有点亏啊。 几个旋转之后,有两个女子跳出了队伍。 这俩的身材很是不协调,一个高一个矮,出列之后更显得突兀。 二人齐刷刷跪在丁潇潇的长几前面,做着舞蹈动作,可惜与翩翩没有什么关系,倒像是动作僵硬的大白鹅带着一只胖母鸡。 丁潇潇努力着,不要把失望的表情做的太明显。 她只是觉得,这个舞姿也得要钱的话,她宁肯选择面壁五分钟。 两个舞娘一直对着她跳,不管她低头还是转头,她俩都能把自己挪到丁潇潇的视线范围之内。 带着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丁潇潇被迫看完了整场演出,之后就看见两个领头的舞娘对着自己盈盈一拜,比刚才那几个更虔诚,齐齐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 丁潇潇心头一抖,完了,这个头也得值俩钱儿。 顿时心比她们俩的头还疼,脸色不由自主的跟着就红起来。 “郡主……”其中一个终于开口了, 来了来了。 丁潇潇两眼一闭,要钱的步骤来了。 “奴婢可想死您了!!” 微怔之后,丁潇潇突然反应过来,她将矮胖的女子脸上的薄纱揭开,这个黑黑壮壮的丫头,不是翠烟还能是谁。 “郡主,奴婢貉绒见过郡主!”旁边的女子也揭下面纱,带着哭腔叩首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夫唱妇随 虽然也谈不上日思夜想,但是一想到这两个丫头是被自己害到那种惨无人道的境地之中,丁潇潇还是每一年级就会感到心焦无比。 看着眼前的翠烟、貉绒二人精神熠熠的模样,丁潇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眼眶里的泪就没忍得住,叭哒叭哒的掉了下来。 一直僵硬如铁的屈雍,这一会儿表情好似也被她的眼泪泡软了一些,缓缓开口道:“孤还能骗你不成?从一进门就惦记着这俩丫头,连个饭都没有心思吃,当真是对得起我这一片苦心。” 丁潇潇抹了抹眼泪,就像没听到一样,赶紧问两个丫头:“听少姬说,他将你们卖到了劳军所,我去哪里找了好几天,也没见人影。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貉绒一提此事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翠烟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郡主,不可置信道:“为了找奴,您去了劳军所那种地方,还去了好几天?!” 屈雍端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下:“何止是去了,而且给炸了。” “炸了!?”两个丫头都不哭了,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郡主娘娘。 丁潇潇,依旧不理会屈雍淡然解释道:“主要是为了去找你们,炸了属于意外情况与你们无关的。” 那这话的意思就是真的炸了两个丫头互看了一眼,顿时脸色恢复了正常。 “郡主,城西不比城东,你要是真的去落了这么大的祸,如今可要如何收场啊?”貉绒的眼睛里,刚刚淡了些泪色,又染上了惊色。 屈雍见几人都不理会自己,继续说道:“她还会担心如何收场?!你们的好郡主,现在要在城西开布庄了。” 这句话一出,两个姑娘已经没有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惊讶了,都直勾勾的盯着郡主,眼睛里全是试探,想要看明白这位的精神状态还在不在正常水平线上。 丁潇潇抹干了眼泪,虽然看见身契的时候已经基本上确定,这俩丫头一定是被屈雍藏在了城主府。但是真的看见二人之后,心头那块大石放下来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一切都还好好的,没有什么事到了无可挽回的程度。 “你们过来坐,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丁潇潇眼里,目前是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 两个姑娘也不再避讳,尤其是貉绒也不讲究什么主仆尊卑了,大大方方的跪坐在了郡主的对面。 “那天奴婢也是怕极了,不知道为什么少姬突然就发了疯,一定要将我们两个人发卖出去。”貉绒到底是口齿伶俐些,开始简单的叙述当日的情况。 翠烟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频频点头,也算是参与叙述。 说到此处貉绒眼泪又涌了上来,看着郡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抽泣道:“之前奴婢背着郡主替少姬做了不少事,奴婢真的死都没有想到,最后即便是办事不力,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这回翠烟不点头了,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淡然的继续吃她的东西。 屈雍刚刚柔和了一点的表情,又恢复了僵硬。只是三个人沉浸在主仆相聚的欢愉里,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位城主百转千回的小心思。 “奴婢实在没有想到都到了如此境地了,郡主居然舍得以身犯险来寻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跟郡主娘娘道歉,回报您的恩情。”说罢,貉绒又磕了几个头。 听到这里丁潇潇严肃起来:“之前你完全没有害到我,是因为我心里有数,但若日后我们主仆还不能一条心的话,我也是个眼睛里不能揉沙子的人。” 听了这话,貉绒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头垂在地上,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翠烟挺着小胸脯,很是骄傲,瞥了一眼貉绒,像是感觉自己之前受的气总算拿回来了一点。 “郡主,您是不知道貉绒姐姐这张俏脸蛋儿啊,在劳军所说可吃香了。我们刚去的时候,她就被好几个军爷看上了,还有人想让她回家当小妾呢!”翠烟说的眉飞色舞,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感觉。 貉绒顿时红了脸,狠狠捏了炊烟一把:“你胡说什么呢?赶快给我闭嘴!” 翠烟捂着胳膊一脸委屈道:“郡主,你看她到现在还欺负我呢,要不干脆让她嫁的人算了!” 貉绒又是羞又是气,又是想要辩驳,一时间百感交集,竟然当场噎在原地上不来气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我的忠心耿耿,但是炸了劳军所所真的是个意外,别用这件事情作为笑中我的筹码。我还是那句话主仆的情分或者是缘分是靠我们共同来经营的,经过这一次我会把你们两个人当做我的心腹,但是若以后你们有什么行差踏错,也别怪我用最极端的手法翻脸无情。”丁潇潇淡淡道。 她知道人的情感是会随着环境和氛围有所变化的,如果说她们二人现在是真心实意的,她信,如果告诉她经过这一件事,她们会永远真心实意,丁潇潇不敢保证。 “若是仅此一事,她们将来还敢有叛主的行为,那孤就剁了她们喂狗。”一旁的屈雍不急不缓的说道。 两个丫头赶紧磕头,表衷心。 丁潇潇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城主既然一早就把她们俩救出来了,为什么那天我去劳军所发疯的时候,你不拉住我,还要跟我一起疯,最后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屈雍若是安安静静在旁边看着也便罢了,偏偏他像个捧哏的似的,时不时插进来一句,每一句都挑动着丁潇潇的神经。 “所以说劳军所被炸了这件事情,也不能安在我一个人头上,城主你也是有责任的。”丁潇潇气呼呼的说道。 “怎么,那个地方,郡主觉得留下更合适一些吗?”屈雍悠悠的问了一句,狠狠塞住了丁潇潇的嘴。 “我自然,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丁潇潇磕磕巴巴的回嘴,“可你也不该这样瞒着我,瞒的这么结实。” 屈雍拿着酒杯突然凑到丁潇潇侧面缓缓说道:“城西早就是该收拾了,为夫想要做什么事情为妻也想到一处去,这不是很好的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酒后行凶 屈雍的话说的是义正言辞,也是他城主本分,但是到了后面不知为何,语调里挂上了些许甜腻腻的味道。 再加上他坐的极近,丁潇潇一时间有些失神,再回过头来的时候,是殿门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碰撞,她抬眼一看,刚才还喧闹的内殿,突然就空荡荡的了。 “人?人呢?”丁潇潇不由得问出了声。 再看屈雍开始给自己添酒,她知道这事情不太好了。 沾酒就倒的这家伙,今天怎么自斟自饮起来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喝的酒,为什么眼神这么……迷……离 丁潇潇下意识往后躲,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货上次借酒行凶的情景。 就是那次,少姬借口给他送醒酒汤长驱直入,开始了正式宣战。不然,她最近又何来这么多烦心事!? “城主饮酒伤身,您别喝了,我叫临邑送您回去安置。”丁潇潇拽着自己的裙摆,想从屈雍的身边离开,最起码坐的远一点,保持一个安全范围。 “回去,安置?!”屈雍笑了,“回哪去?去哪里安置?” 丁潇潇尽量不拿出看傻子的表情,继续拽裙子:”当然是,回卧房啊,不然,你想去哪?” 随着语气的停顿,丁潇潇使出蛮力拽了自己的裙子四次,没有一下有用。 她怀疑,屈雍这是抹了502然后才坐过来的,怎么也不该是纹丝不动。 “我不去!”屈雍一挥手,拉着裙子的丁潇潇被带倒了,他也不管对方摔出了一眉头的疙瘩,恨恨道,“院子里空空的,屋里也空空的,不想回去,不想回。” 这货醉的怎么这么快? 丁潇潇无奈了,只能高声喊道:“来人啊,寮管家!临邑!” 内殿外一片寂静,别说人了,感觉会喘气的都没有一个。 “伺候宴席呢,这都哪去了!?翠烟!貉绒!!”丁潇潇喊了一圈了只是费了些嗓子,没有一点作用。 想起自己走的着急,也没跟丁一他们交代一句,丁潇潇突然发急了:“管他来不来人,我也要走了!” 说罢,她一狠心将自己的裙摆撕掉半截,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布置了很久,挑礼物也用了很多心思,拒绝少姬的邀请,得罪了承阳府,最后你这是割袍断义吗?潇儿。”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丁潇潇,一下子便顿住了。 “送你入地牢是我首肯的不错,但是当时的情况,少不得要委屈你几天。就算让你在外面,同样会有危险。你是因为这件事气我吗?”屈雍抬起朦胧的眼神,看着丁潇潇满脸写着委屈,“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明白的跟我说清楚,不要这样若即若离、似有若无的,把我吊在半空中。好像整件事情,只有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拼命的坚持着,你根本就无所谓!是这样吗?丁潇潇,我现在要你回答我是这样吗?” 丁潇潇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屈雍,被他的问题问的,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的站着。 “你分明说过最喜欢我的不是吗?难道到了西归以后你的心就变了吗?”屈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丁潇潇的背后,揽住她的双肩,低声问道。 “我当时是……”权宜之计四个字梗在丁潇潇喉咙里,被屈雍覆在她脖颈上的一吻灼的瞬间烟消云散。 “你不要再把宋安推给我,以前我也没有想过娶她,今后更不可能。你招惹了我,休想就这么逃走。” 他揽住丁潇潇的双臂越来越紧,一直箍得她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整个内殿。丁潇潇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有她的心跳,和越发灼烧的双颊。 “城主,您喝多了。”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悸动,低声劝慰,“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好不好?” 丁潇潇努力将屈雍从身后拉到侧面,想用手扶住他,将他送到内院去交给侍女们。可是屈雍的脑袋就像是不起来了一样,一直贴在丁潇潇的脖子上,由此,他的嘴也随着位置的移动,从后脖梗处挪到了耳垂下方,顿时激的丁潇潇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 “城,城主……”她用手去撑屈雍的大头,却被他就势握住。 “你,好香……”屈雍含糊道。 “我在城西和那些人在一起呆了一整天,怎么可能还香?你肯定喝多了,咱们回去休息吧。”丁潇潇决定了以后要是再看见屈雍端起酒杯,她一定有多远就躲多远。酒品差的人,当真是惹不起。 “咱们回去休息?”屈雍迷离的看了丁潇潇一眼,“好,咱们回去休息。” 没等丁潇潇弄明白屈雍特意将这句话重复一遍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她今天累得不轻,再加上晚上连翻折腾已经分不出多少精力了。 “城主,你先放我下来,冷静,冷静一下。”丁潇潇挣扎着,单件已经劝不住屈雍了,就打算使出自己的千斤坠。 手脚拼命扑腾,丁潇潇无意间摸到了一抹有些粘稠的东西,她把手放到眼前一看,竟是殷红的鲜血。她赶紧转过头看去,发现屈雍的左臂已经透出血了。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丁潇潇紧张道,“谁打伤你的!” 屈雍没理会,继续往殿外走去。 丁潇潇像是忘了自己的人还在人家怀里,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竟然敢伤我的男主角!一定是城西劳军所的那群腌臜!等我的布庄开了业,有钱有势的时候,一定要将他们一个一个好好的收拾一顿!让他们敢打我的男主!” 话音刚落,她耳尖一动,一支白羽带着哨声呼啸而至。 未等丁潇潇惊呼出声,屈雍脸色一变,迷离的双目瞬间变得澄清有神。 他一把将丁潇潇转到自己身后,同时从腰间拔出软箭,几下便挡掉了七八只羽箭。 丁潇潇顿时愣住了,一脸不解和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第一百四十章 箭阵有语 “临邑!” “在!” 一声令下之后,从内殿的各个角落,涌出二十几个伏兵,殿外更是天罗地网一般,护卫队仿佛从天而降,把整个内殿守的好似个铁桶。 白羽还在不断的射入内殿,屈雍护着丁潇潇且挡且退,哪有一丝醉酒的虚浮与迷离? 丁潇潇的脑子先是嗡的一声,尤其是近身护卫的临邑瞥了她一眼之后,方才种种亲昵与心悸,仿佛被人晾晒在村口的晒谷场上,看了个彻底干净。她的脸红的像是要滴血,满是羞愤。 屈雍没有留意身后的小女人百转千回的恨意,还在一心护着她后推。 白羽攻势极为猛烈,或者说临邑他们出来之后,白羽的进攻突然阴狠了很多,从排箭变成了箭阵。屈雍无奈只能先带着丁潇潇退到二人方才坐的长几旁边,将桌子翻倒作为盾牌,先躲在后面喘息片刻。 桌上的碗盘杯盏撒了一地,丁潇潇悄悄的摸起屈雍刚才用的酒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清淡无味,里面不根本就不是酒。 被骗了,彻彻底底的被骗了,这货没醉,刚才……丁潇潇只觉得怒气仿佛从脚底板向上升起。 “城主,这些刺客有些奇怪啊,我们看不到他们藏身的地方,但是这箭阵却猛烈如斯。”临邑也不得不凑过来先躲藏一阵子,他的双斧对于抵挡飞箭实在是没有什么优势。丁潇潇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一莫名畅快,只觉得自己当初应该把这两把斧头的斧柄写的再短一点才对。 思及此处,她脑海中便浮现出,临邑手上拿着两柄只有手掌宽度的斧柄,就好像在两个拳头上长出了两个斧头一样,在敌群之中挥舞奋战,那滑稽的场面,让她不由得痴笑出声。 紧张戒备的二人同时转过头来,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 临邑一蹙眉头满脸不屑道:“你还有脸笑,带来这么大个麻烦到城主府!要是我们的人有什么闪失,我这个近卫长是不会放过你的。” 屈雍淡然道:“什么情况还没有弄清楚瞎放什么狠话,再者说了就算有所闪失,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夫人?” 临邑撇撇嘴,心里显然还是不服气的,他看了丁潇潇一眼之后,运足一口气就冲了出去。许是这张长几后面的酸,实在让他有些受不了。 丁潇潇气白的脸又涨成红色,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主仆二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为什么说这些人是她带来的?为什么说这个麻烦是她找的?还有谁是他夫人?! 屈雍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外面的情况,看到箭阵稍稍有缓和的趋势,他转头对丁潇潇说:“你先在这里躲好,千万别出来!” 眼看着他就要冲出去,丁潇潇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外面到底是什么人?你受伤了,还是注意安全要紧。” “谢夫人。”屈雍将眼睛眯成一条迷离失措的模样,装出一副微醺的模样。 丁潇潇顿时觉得脑袋一疼,直接吼了一声:“滚!” “为夫滚了,娘子放心!”屈雍说罢,纵身跃出。 丁潇潇面前的长几已经扎了好几根长箭,有的力道比较大,已经穿破了桌面,露出一段箭镞来。 被弓箭袭击也有数次了,丁潇潇发现这些看起来大同小异的白羽箭,实则并不相同。 区别除了羽毛的色泽、分布、疏密之外,主要集中在箭镞上。 东临的护城军,选用的箭镞比较长,所以上次刺进她后背的时候才伤的那么深,差点要了命。 西归用的箭羽长箭头短小,更适用于远距离攻击减小的目标,比如狩猎。既节省铁的使用,又轻小容易携带。 今天这伙人用的箭,很明显不是西归常用的。箭镞长而锋利,穿透力极强。但也不是东临常用的,短羽带有淡褐色的箭。这些箭的箭羽,长而密,还很洁白。 所以,飞的远,杀伤力强。 丁潇潇默默注视着黑夜里,仿佛从天而降的箭雨,突然想到了在绝壁下遭遇突袭的那天。 当时,那些行为怪异的黑衣人,用的箭就比较接近于今天的这些。 想起栓子爷爷当胸一箭缓缓倒下的场面,丁潇潇顿时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与不甘。 “城主,锁定发射的位置了,属下这就发信号出去,让兄弟们火速包围西南角的眺望楼。”临邑喊道。 屈雍回答:“用笛哨,切不可用红烟!” “属下明白!” 丁潇潇明白屈雍的意思,今天是撞衫节,若是从城主府升起遇袭的红烟,定然会引起满城大乱。 可是,哨子的声音能传多远,这么混乱的时候,它能将消息送到外面吗? 事实证明,丁潇潇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笛哨声音尖锐穿透力很强,三遍三长两短的哨音之后,攻击内殿的箭雨明显由大暴雨转小雨了。 她对这个哨子很有好感,觉得自己也应该弄一个和丁一他们传递消息。只不过,这个哨音她觉得,略不吉利。 而且,眼下的情况,也让她不得不开始审视临邑的话,这些箭好像还真的是朝着自己来的。攻势明明已经减弱,但是钉进自己跟前这长几上的箭,并没减少多少。 难道说,真的是追杀自己而来?那动手的机会很多,为什么偏要选择防守严密的城主府? 突然一声惨叫打断了丁潇潇的旧疑新惑,离她不远处,一个护卫中了一箭,射在肩膀窝处,他失了抵抗能力,躺在地上依靠来回滚动躲避飞箭。 “胡明!”临邑大喊一声,却无法立刻上前。 丁潇潇见状,抓住长几的两条腿,像一只背着壳的蜗牛似的,一点一点向伤兵靠近。 “滚过来,快过来!”丁潇潇喊道。 临邑急红了眼:“你就是个靶子!离**远一点!!” 丁潇潇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块积雨云,确实能把活力带到伤兵身边,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以解燃眉之急。 一直死死躲在长几后面的丁潇潇猛然一跃,箭雨分明停了片刻,而后便集中向她狂飞乱舞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罪魁祸首 就在几根箭擦着丁潇潇的裙摆急急而过的时候,她耳边传来了两短哨音,重复了四遍,同时,一条长鞭从她身前抖过,噼噼啪啪打掉了五六支箭。 屈雍拉住她的脚踝,将丁潇潇狠狠拽下,同时眉目凶狠的盯着她喊了声:“你疯了!” 没空搭理他有多生气,丁潇潇落回长几后面的时候,赶紧看了一眼那个叫胡明的护卫,见他已经躲进了柱子后面,且没有继续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让你好好躲着吗,跳出来干什么!”屈雍掐着她的手还没松开,仿佛怕自己一泄劲儿,这丫头又要作妖。 “临邑大人说的,你们的人有了闪失,要让我负责!已经蹲了一次地牢了,难道我还不怕吗?万一那个胡明死了,让我偿命岂不是哀哉?”丁潇潇成功吸引了火力,心底一松,话也多了。 屈雍愤愤然看了她一眼:“蹲地牢的事情,你是过不去了是吗?” 她没吵架的意思,扬了扬眉毛不再说话。本来想问一句迟梅公还在里面蹲着吗,却又觉得多余。自己和那老头本就没什么交集,何苦为了他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猜忌。 见丁潇潇张嘴又叹了口气合上,屈雍明白她有话要说,正准备追问,临邑突然挤了过来,张口先问了丁潇潇:“郡主,你要紧不要紧?” “我没事!”丁潇潇救了人,心情大好的回答。 临邑铁青的脸染上一层赧色:“若是因为我的手下让您出了事,城主定会把我大卸八块喂狗。” 屈雍脸色一滞,两天浓眉狠狠的扬了扬,却也没说话。 丁潇潇假装没听见临邑说屈雍的那话,打趣道:“临邑大人刚才说,一切闪失让我负责,本宫可不敢不尽心啊。” 像是没想到郡主真的会对这句气话加戏言上了心,临邑偷偷瞄了屈雍一眼,看不出他的情绪,顿时心里一阵不安。 “好在郡主无恙,方才是临邑唐突了,您放心这里里外外我们早就部署好了,您只管安心躲在此处,片刻就可见分晓了。” 丁潇潇不明白,为何屈雍他们会笃定今晚有人夜袭城主府,还是朝她来的。 但是说话的功夫,就如临邑保证的一样,箭雨停了,静寂的内殿外月朗星稀,天空算是彻底小雨转晴了。 “临邑大人,抓到了一个女刺客!”有人前来回禀。 听了这话,在场三人均是脸色一变。 这么大阵仗,竟然只是抓了一个,还是女刺客!? 丁潇潇从长几后面站了起来,急于想知道这个“女刺客”怕不是有九头十臂。 结果,随着一阵甚是熟悉的嚣张呵斥,一个甚是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内殿。 少姬一脸的委屈,在看见安然无恙的丁潇潇后,顿时扭曲成了狰狞:“你!?你真的在这?!丁潇潇你竟然敢到城主府赴宴!” 临邑喝道:“城主想宴请谁与你何干,你竟然敢纠集人手行刺城主府!?” 少姬一怔,看着屈雍殷出血色的胳膊,大呼冤枉:“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出对屈哥哥不利之事。” 临邑闻言便看了一眼将少姬押解上来的护卫,问道:“你们可是从了望台上将少姬带回来的?” 二人拱手齐声回道:“正是。” 少姬挣扎着说:“不错,我当时确实在了望台上,但是我当时只是想从那里看一看屈哥哥在城主府里干什么,并没有其他原因。况且我那里距离城主府如此远,如何能行刺。” 临邑冷哼一声,特意用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少姬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整个内殿全是白羽箭,扎了个满堂彩。 “这……”少姬顿时语塞,但是依旧强撑着为自己分辩道,“我又不会射箭,况且当时在了望台上,我便是竭尽全力,也不可能这样一支白羽箭射进内殿,更别说是这么多了。你们如此,是要将行刺的最顶帽子硬塞在我头上吗?” 丁潇潇一想到这些剑幕后的主使人,很可能是杀死栓子爷爷的罪魁祸首就不淡定了,上前一步冷声喝问道:“少姬做什么事情难道还需要自己动手吗?况且临大人已经判断出这些箭,就是从了望台上射过来的,你就在台上,难道没有看到有人出没吗?” 少姬慌忙解释:“屈哥哥,你听我说,我当时确实想在了望台上往城主府这边看,可是后来我发现根本看不到那么远,便绕到另外一个方向去看城边放的烟火了,确实没有注意到这边有没有人上来。” 临邑抓起一把白羽扔在少姬脚下:“这么多箭,没有一二十人是不可能造出这种箭阵的?那么多人在了望台上上下下,你同在了望台上,居然可能听不到一点声音吗?” 少姬往后退了半步,依旧是满脸的不解:“可我当时在了望台上真的没有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若是我想撒谎大,可以说我看见一队人马往什么方向跑去了,何必要在这里对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死撑呢?屈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撒谎。就算是我想让这个女人死也不可能做出危害屈哥哥的事情。西归城这么大,何处不能动手?非要到城主府动手吗?” “兵行险招,必有惊喜。难保少姬不是打的这个主意!”临邑冷冷说道。 “你……”少姬气结,但看着屈雍默然不语,她也不敢发作,只能压着火气耐心解释,“若真是我,我大可不必亲自到了望台上看着吧,况且弓箭手都走了,我还一个人留在上面,等你们来抓我,这不是很傻很愚蠢吗?” 丁潇潇听了这些解释,心里也有疑惑,但见屈雍无视少姬看着他的目光,也就不做声,安安静静做个受害者,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 “少姬这些话,留着跟审案的臣官说吧。毕竟,在事发地抓到你,行刺城主府这么大的事,总不能飘过去就算了,来人,将承阳少姬宋安……”临邑刚要发号施令,突然听见殿外传来一声大喝。 “将她如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老夫人到 若不是说话的人是一个磁性厚实的女声,丁潇潇一定以为是承阳府少君来救他自己的妹子了。 随着话音内殿外走进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妇人,她脸上皱纹写着春秋不少,但是气宇轩昂,特别是剑眉星目,带着一份难得的巾帼英雄的气概。 众人看见来人均是一脸震惊,就连屈雍都面带愕然的下跪行礼。这一瞬间的变化,将丁潇潇这一个还在状况之外的晾在外面,因为只有她还直挺挺的站在内殿上,一脸茫然的看着走进来的妇人,不知如何自处。 少姬已经跪行着扑倒在夫人脚边,痛哭流涕地说道:“干娘,您可回来了,您可不知道这段时间屈哥哥是怎么欺负我的,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屈哥哥的事情,他们居然诬陷我行刺城主府,您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妇人将少姬搀扶起来,脸色僵硬的盯着丁潇潇,看得她一阵头皮发麻。 不知为何,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对自己好像有着很深的敌意与成见,丁潇潇突然觉得有一种被鹰盯上了的感觉,自己的特长还正好是个兔子,只是会跑会跳。 “安儿你先起来,有老妇在此,我倒要看看他们哪个敢抓你去坐大牢。”这妇人说话是对着屈雍和临邑等人,但眼神却始终追在丁潇潇的脸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个不停。 在丁潇潇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寮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对夫人施了个礼。 “老夫人,老奴失礼了。您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也不安排个小厮先知会一声,您的内院还没收拾妥当呢。” “如今西归城已经被作成这个样子,老身再不回来,难道要等到整个城主府被人拆了!?” 丁潇潇心里叮的一声顿时警铃大作,这位鹰目的妇人竟然是屈雍的老娘,西归城的老城主夫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丁潇潇慌忙下跪行礼,但是显然已经彻底的晚了。 “老身可不敢当东临大郡主这一个大礼,您快起来吧。”老夫人如此说着,言语间却没有丝毫的可以商量。 屈雍拱手道:“母亲,今天的事情少姬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况且郡主在我们城主府遇袭受惊,这都是事实。母亲刚回来还不了解情况,稍后儿子会一一解释给您听。”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丁潇潇面前,将她扶了起来。他不作声还好,一出声老夫人显然更为恼火。 “少姬?如今你已经这么生分的称呼安儿了吗?你们俩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而且我还收了她做干女儿呢!”老夫人很是不悦的说道,“承阳君和承阳夫人还在的时候,老身还经常和他们打趣,将来,一定要喝上他们家的媳妇茶。如今你被东临的那个妖艳的二郡主蛊惑了,也就罢了,最后带回来个傻子,竟然还就让她把整个西归城搅得天翻地覆。屈雍,你到底想干什么!” 妖艳的二郡主?傻子!? 丁潇潇努力在心中默念,这是男主的娘亲,按照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俩算是一辈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站在相同立场上的人生气。可是脸色却是忍不住的,沉了又沉。 “母亲!郡主是儿子的救命恩人,我们城主府不该是这种态度对待她。”屈雍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丁潇潇看见屈雍的两条浓眉又锁在了一起,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位老夫人的长相和屈雍相差甚大。这夫人是一个标准的国字方脸,所以才显得整个人格外硬了,可是屈雍分明是一个瓜子脸,虽然下颌线分明的过分了些。 幸亏他长得像父亲,丁潇潇在心中默默吐槽。 “救命可能是故意的,恩人也难说是仇人。雍儿你还是年纪轻,见过的事太少,这女人打的什么算盘,不是一眼就能看的明白的。安儿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若是说她有心害你,我第一个不同意。”老夫人振振有辞,每字每句都瞥着丁潇潇,言下之意算是十分明确了。 “您的意思是,我害他就是天经地义了?”丁潇潇不服气道。 “东临与西归百年来纷争不断,郡主身份尊贵,自然应该清楚。”老夫人话音刚落,又一支白羽箭破音而来,直奔她脑后。 “老夫人!”众人惊叫。 屈雍却异常镇静,稳如老狗一动不动。甚至,眼神里写上了几分厌恶之色。 丁潇潇见他如此,心中哀叹,他这么处事,母子关系好才算是出了鬼。 在惊叫声中,老夫人缓缓抬起右臂,只一下鞭子将飞在空中的羽箭断成两截。 原来屈雍的鞭子功夫是跟自己娘亲学的,丁潇潇以前还疑惑,自己从未给屈雍写过这门功夫。 少姬紧张的问道:“干娘,您没事吧!” 这一声干娘叫的丁潇潇很是别扭,想要喝人家的媳妇茶,又收人家当干女儿,这老夫人算的是什么账头? “郡主,您这是狗急跳墙了吗?!”脱险之后,老夫人突然对丁潇潇发难了。 还在算人物图谱,猛然间被这么一问,丁潇潇愣在原地。 “你先是故意设计,让安儿着了你的道,紧接着见老身回来,计划要败露,便急于杀人灭口!可惜,老身乃是武将之后,让郡主失望了。”说罢老夫人又狠狠一甩胳膊,鞭子在内殿回响起一个惊天动地巨响。 这一声来的实在是太没有预兆了,丁潇潇惊的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身边的屈雍狠狠的揽住了她的双肩,示意她无需紧张:“母亲,你这么说实在是太没有依据了。” 老夫人指着断在地上的箭说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证据吗?” 临邑在一旁默默的皱起了眉头,他确实十分感激郡主刚才冒着生命危险搭救胡明的行为,而且经过之前的相处,他认为这位郡主实在不像是一个如此心机深沉之人。 只是老夫人与城主政见不和已久,看样子今天这件事情是很难善终了。 丁潇潇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断箭仔细端详,老夫人见状笑道:“怎么,众目睽睽,郡主还想毁灭证据不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嫁祸栽赃 少姬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郡主,你居然设计我,还想暗害干娘!居心何其歹毒!” 丁潇潇就像听不见一样,看完了那支袭击的老夫人的断箭之后,又将方才将内殿几乎射成筛子的长白羽剑捡起来仔细端详。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丁潇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临邑凑到她跟前,假装帮她捡箭,低声劝诫道:“我们老夫人是个刚硬的性子,最恨有人顶撞她。您只需要稍稍低下身段跟她解释几句,再为自己求个情,您是东临的郡主,老夫人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屈雍将临邑的话听了个清楚,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有必要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认罪服软吗?” 临邑有些无奈:“城主这也不是认罪啊,只是给彼此个台阶下,老夫人离家这么久,刚刚回来一定要把气氛弄成这样吗?” 屈雍默不作声,丁潇潇继续看箭,少姬在老妇人身边一脸狗仗人势的愉快,只等着丁潇潇出丑。 今天这个丑可不是随便出一下就完了的,说不定要被扣上行刺城主府,行刺老夫人的帽子,那可是大逆。 “少姬,你当时在了望台上可听见有发箭的声音?”丁潇潇突然问道。 少姬眉头一凌:“郡主这是想把罪责推到我身上吗?我已经说过多次了,当时我在了望台上没有看到其他人,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这就对了。”丁潇潇突然说道。 “对了?!什么对了!”少姬怒道,“大家都在,尤其是干娘火眼金睛,你休想在她老人家面前耍什么妖蛾子。” 她气急了,说话时眉眼间全是狠厉的神色,让人难以将她与平时温文委婉的少姬联系在一起。 “这些箭上都有一个豁口,一看就是从什么机关里发射出来的。”丁潇潇拿起十几支箭并排摆在地上,所有距离箭镞三五寸的地方,都有一个凹槽。 “临邑大人号称西归武神,今天又是早有防范,必然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发箭地点,却没有逮住一个人仅仅看见了少姬。这就说明并没有我们以为的十几个箭手,而只是有一架机器。”丁潇潇继续说道。 众人都围拢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白箭之后,确实如丁潇潇所说。 老夫人冷笑道:“那又如何,难道说没有一排箭钉到老身身上,就证明不是刚才那伙贼人所为吗?” 丁潇潇笑道:“老夫人莫急啊,我这还有话没说完呢。” 她将刚才被老夫人打断的箭拼在一起,放在旁边,不用她说,别人就看出端倪来了。 “这支箭与之前的的完全不一样啊!”临邑奇怪道,“这支箭箭镞短线,羽线众多,一看就是咱们西归的箭。” “她要袭击老身,难道会用东临的箭吗,临邑,几日没见,你的胳膊肘也开始会往外拐了啊!” 临邑仅仅是说了实话,并没有要归因于谁的意思,听了老夫人的话,面色一凝便不再说话了。 “母亲的意思是,潇儿先用人费尽气力的安了一个发射飞箭的机器,专门袭击她自己。然后又派人偷袭母亲,瞬息之间放弃射箭的机器不用,而且还特意换了箭?”屈雍不耐道。 老夫人怒道:“你又是如何得知,袭击的目标是郡主自己?” 丁潇潇指了指**成了刺猬的长几:“刚才我就躲在那后面,大家看看便知道了。” 护卫队也表示,确实明显在袭击郡主。 “儿子得知消息,有人要在城主府诛杀郡主,所以才特意布局。母亲觉得,郡主设计诛杀自己,是意欲何为?” 老夫人依旧不依不饶:“你们封了眺望台,她没有办法从上面继续使用机器,所以就换了箭,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错!”屈雍大声喝道,“了望台已经被城主府的人层层包围,试问这支袭击母亲的箭,是从何处射来的?”屈雍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尤其是看见母亲如此笃定,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 以了望台的角度,目前来说,能将箭准确的射进内殿的人,他心目中也就那么几个人选。 果然,刚才莫名消失片刻的寮管家一脸不解的走进内殿,一眼瞄见老夫人很是恼怒的神情,只是稍稍露出一瞬的愕然,顿时换上平日里人畜无害云淡风轻的神情。 “老夫人,初秋了夜风也凉了,您一路奔波辛苦,老奴刚才已经把内院收拾了个差不多,您将就安置吧。明个儿,老奴再仔细归置归置。”寮管家笑眯眯的说道,完全没在意老夫人冲天的火气。 “这个家,也就寮老还当我是主子,你们啊……”老夫人说着,一边叹气一边在少姬的搀扶下走出了内殿。 临邑心有不甘的追了半步,还是不敢上前将少姬揽住。此事,最有嫌疑的依旧是她。 扶着老夫人,少姬在转弯的地方悄然回头,狠狠的瞪了丁潇潇一眼,随即展现出一张得胜的笑脸。 “就这么让她走了,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真是不甘心呀。”临邑来回踱步,“真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在这个结果上回来,这事情也太巧合了。” 屈雍盯着地上十几支箭羽,沉声道:“不是什么巧合,寮总管提前回来就是一个信号。” 临邑惊讶道:“您的意思是说老夫人早就进城了,只是在等廖管家给他一个信号?” 屈雍笑了笑:“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老夫人来的实在太凑巧了。 “原来你娘亲早就安排好了媳妇儿,你不乖乖在家娶亲,为什么还要到东临折腾一趟。”丁潇潇一边吐着槽,一边暗自想着,这段剧情确实是她自己写的。 屈雍看了看丁潇潇:“她怎么想我不关心,我只知道某些人撞山礼也收了,撞山邀请也来了。” “今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你还好意思说。”丁潇潇没来由的脸一红,转身便往大门外走去。 “老夫人、少姬您二位就放心好了,城主虽然像是对那丫头有些特别,不过我看郡主对咱们城主,却是意兴阑珊啊。” 意兴阑珊吗……丁潇潇无意间听见刚走不远的寮管家在与老夫人闲话,忍不住回头往内殿看了一眼。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布庄开市 走出城主府的时候,丁潇潇依旧感觉自己沐在屈雍的目光中,这个男人再没说一句话,但是他又像是有万语千言都已经倾诉出来了。 临邑将受伤的兄弟安排妥当,出来看见城主依旧站在内殿门口,深深叹了口气:“本以为老夫人出去寄情山水,转了一圈性情能稍有改变呢。老城主什么时候回来啊,咱们实在应付不来啊!” “我爹,巴不得耳根子清静两天,怎么舍得这么快回来?”屈雍笑道。 比知道要打一场硬仗还要愁眉苦脸的临邑叹道:“真要了命了,这女人上了岁数以后,是不是都这个样儿啊!” 屈雍突然神思一转:“她上了岁数不知道会不会也霸道固执起来,不过真若如此,倒也挺可爱的。” 吃了满满一嘴的馊狗粮,临邑狠狠恶心出一个寒颤,捂着心口走了。 月空清凉,走出城主府的丁潇潇迎面看见丁一等三人带着困的已经睁不动眼睛的纪程,正站在门口等自己。 几个人看见郡主毫发不伤的出来,都是一振,赶紧迎了上去。 “今年的撞山节,好大阵仗。”丁一说道。 丁潇潇看了看过分宁静的街道,淡淡道:“老佛爷回来了,以后,城东还有的看呢。” “老佛爷?!”四人同脸问道。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我的布庄怎么样了?今儿我可是把白条都打出去了,不开张也得开张了!”丁潇潇呲着牙说道。 几日后,丁潇潇的布庄摇摇晃晃的开始运作了,只是这庄子上的运作看起来让人有点担心。除了总管全局几个人还算周正,其他的总是看着和织布染色没什么关系。 一进大门就会看见一个拄拐青年,像根顶梁柱一样,杵在门口。直到后院里有人喊他。 “李大个儿,过来挂布!” 他才会如梦初醒般的一瘸一拐的进去。 织布机上,几个纺织女工画面还算和谐,可她们旁边偏偏有些奇形怪状的男人,不是脸上带疤就是凶相毕露。也不去旁的地方,就在织娘们跟前围绕着,或者打个下手,干的不好还要被训斥两句。即便如此,依旧蹲在织布机旁。 后院几种颜色已经调配好了,织好的布匹大部分染成了白色,挂在竹竿上晾晒。 丁潇潇看着初具规模的一切,两手叉腰站在布匹中间,甚是欣慰。 “李大个儿,还是你的主意好。让家里女眷出来做工,男人们看在工钱的份上,不仅不反对,还免费护驾。不过这也说明,你们城西民风,疼媳妇儿。”丁潇潇笑道,“有这高尚的品质,再加上你这长相,等布庄挣了钱,我肯定给你聘一个好媳妇。”丁潇潇笑道。 李大个儿依旧没好气儿的瞥了她一眼:“要不是柳神医说我这腿要多活动伸展,你这又正好给工钱,我才不来呢!” 不来也来了,不干也干了。 丁潇潇看着挂的整整齐齐的白布,才懒得和他争口舌。 “柳神医省了你医药费,我们主子替你清了赌债,别说的多委屈似的。”丁一怼道。 李大个儿瞬间脸红,刚要解释,门外丁二冲了进来,大声禀告:“主子,薛掌柜来了,还带了好些东西呢,您快去看看吧。” 为了方便经营布庄起步,丁潇潇几天前从薛峰的杂院里搬了出来,留了些铜板给她当做象征的房费,到没有特意去跟她告别。 “我今天一去,院子打扫的水洗过一样,我就知道你们走了。”薛峰一看见丁潇潇便着急说道,“这几天我就一个没留神,你怎么就走了啊!招呼也不打一个。” 丁潇潇淡淡说道:“知道你忙,现在知道也是一样,反正我横竖是得搬过来。” 近来。城主老夫人回府的事情,传遍了西归城的大街小巷,紧接着便是老夫人要聘媳妇的传言。 城阳少姬整日高调出入城主府,好似是已经定下的女主人一般,刚刚冷落了几日的承阳府也热络起来,各种迎来送往。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各种新娘的头面金饰流水一样的送进承阳府,更有人说,看见城主老夫人亲自带着少姬在城中各大金店挑选饰品,俨然就是当成了自己没过门的儿媳妇。 这个节骨眼上,各家金饰都瞪起眼睛,薛峰也自然是格外忙碌。 “城西太平吗?”薛峰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在这这么大张旗鼓的,不会惹麻烦吧?” 丁潇潇看了看自己的布庄这番光景,也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行。还行。” 薛峰试探性的看了看几个织娘身边的“帮佣”,顿时缩回了脖子,接受了郡主说的“还行”。 挠了挠头,丁潇潇倒也不是十分尴尬,毕竟布庄是体力活,又在城西这种鱼龙混杂之地,面相凶狠一点,辟邪镇宅都好。但是薛峰做的是金饰生意,门面伙计自然都是些漂亮精神的。可是,她的作坊里头,肯定也有些横肉抡锤的壮汉。 “对了,一直想问问,你们金店有自己的作坊吧。我这不开店不知道,原来里面有这么多问题和门道,什么时候带我去你的作坊里看看吧,取取经。”丁潇潇确实有点满头包的感觉,看见薛峰也就没客气。 “我那啊,没有自己的作坊,是和几个前辈一起雇了些师傅。你要是想去,我得提前和前辈们商量商量。”薛峰认真地说道。 自从和老城主夫人正面交锋过后,丁潇潇对于“老前辈”三个字有点敏感。 “那不着急了,先等等吧。” 薛峰笑了笑说道:“忙过这几天的,我定给你安排。栓子呢,我又带了几件衣服给他,还有之前发现这孩子爱吃些甜的,后厨做了些粉虞糕,放过了中午就不好了。” “又给他带衣服啊,纪程现在在柳曦城那里学徒,烟熏火燎的,可穿不了这么些好衣服。甜食我也爱吃啊,怎么也不见你这么殷勤。”丁潇潇笑道,“你不会,看上我家小伙子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门添乱 听了丁潇潇的话,薛峰先是一愣而后突然大笑起来:“你这张嘴啊……” 二人正在打趣道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你们俩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开心?” 道路另一边,柳曦城带着纪程正走过来。 看见薛峰手上的衣服,纪程脸色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前行礼:“薛姑娘好。之前您给的东西我都收到了,实在是费心了。” 薛峰也笑道:“你能用的上就好,听说最近在医馆学徒了?!不错不错,有点小医官儿的味道了。” “真的吗?”孩子脸色发亮的问道。 丁潇潇大笑:“可不是嘛,一身药味,柳曦城身上的药味都比不过你,依然是很有医者的味道了!” 一片哄笑中,纪程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丁潇潇把丁二喊出来,收了薛峰的东西,他看着最上面的几件衣服,微微顿了半拍。 “我店里还有事,就不久待了。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一声,别老是憋着,还得我上杆子的到处打听着去找你!”薛峰瞥了丁潇潇一眼,告辞离去。 送走了薛峰,丁潇潇看着柳曦城有些意外道:“你带着栓子回来,这是要收学费吗?我可没钱给你!” 柳曦城一脸不可置信道:“几天没见而已,你掉钱眼儿里了!?我今天医馆不忙,所以让栓子带我过来看看,你这新开张的布庄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狗咬吕洞宾。” 丁潇潇舒了口气,说实话,布庄已经开始运作了,但是和她想像当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最起码里面的人不该是这种姹紫嫣红的长相,所以,目前来说她对于有人频频前来参观并不怎么待见。 “你不会是让少姬刺激的想不开了吧?”柳曦城见丁潇潇一张脸阴晴不定,这么半天了,只让来人在门口聊天,顿时有些担心的模样。 “她刺激我,她刺激我的事还少吗?”丁潇潇有点炸毛道,“最过分的事情都干了,我还有什么可被刺激的。” 柳曦城见她嘴硬,也不再多说,转而向丁二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丁潇潇干脆一屁股坐到门槛上,托着腮帮子想,今天为什么所有人都若有似无的要跟她提起少姬那死丫头。 “主,主子,您怎么了?”丁一听见动静走出来问道。 丁潇潇没好气儿道:“我累了,不能坐会儿吗?” 柳曦城上前一把将她拉起来,将她翻过身看了看,见她无碍惊异道:“你把门槛坐塌了!不怕木头茬子扎进去吗?”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气之下,好像用了千斤坠的功夫。 呆立片刻之后,她心疼起来:“我的门槛啊……又要花钱修了啊……” 像是有点受不了郡主突然成了财迷,柳曦城捂着耳朵说道:“我给你修,我花钱给你修行不行,别哭丧了。” 丁潇潇顿时住了口,看着柳曦城问道:“好,什么时候?” 柳曦城默默摇头:“你呀……原本我还担心,你为什么偏要到城西开个布庄,东街上我还有个小门脸,给你用几天也行。现在看来,你这气质,就特别适合西街。” 丁潇潇默然不语,将榔头锤子一大堆工具都扔给柳曦城,继续默不作声的走了。 “你这就不管了?”柳曦城问道。 “你不是来帮忙的吗?”丁潇潇云淡风轻。 “那也得是我擅长的啊,这门槛我哪会修,我说的意思是找个师傅来助理,我出钱!” 柳曦城话音刚落,陪着老婆织布的汉子们过来了好几个,争先恐后的挤到柳曦城跟前。 “少爷出多少钱?” “这门槛早就不行了,我当时就看出了问题。我来修价钱好说。” “你们会木工吗,别添乱了。少爷,我来,我家祖传木匠。” 实在没见过这样当面拆东家台的伙计…家属,柳曦城哭笑不得。 “几锤子的小活,实在劳动不了这么多人,我看就……你吧。”柳曦城在一群刀疤脸、肌肉块中间找了一个看起来最弱小的男子。本以为,这样做得罪了大多数,又得引来一阵口舌,却没想到众人见选了他,竟然都默不做声的回去了。 小个子裂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少爷,这门槛不行了,得整个换一条,算您便宜些,一两银子吧。” 这个价钱一出口,烦闷的不想理事的丁潇潇都转过了头,她看着小个子低声问丁一:“这家伙哪来的,是织娘的家属吗?” 丁一也皱起了眉头,他最近忙里忙外的张罗,还真是没留意人群中有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个子。 “眼生,不像是啊,主子,要不我去赶走他!”丁一自责,这确实是他失职了。 柳曦城听了这个价钱,自然也是一惊:“一两银子?!换一个门槛?” 小个子继续笑着:“不错,咱们这都是这个价格。” 柳曦城笑道:“我也不换啊,就是破损了那么一点,补一补就行了。” 小个子一脸惊讶:“坏了一点?可不是的呀,您仔细看看!” 说话间,他蹲下身,将剩下的门槛一把一把捏碎。 丁潇潇顿时愣在原地,丁一大骇,下意识将主子护在身后。 柳曦城面色微动,抬眸看了看布庄里的其他人,除了闻声而来的丁二丁三一脸惊异,其余的工人们各安其位,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您看看,这木头早就糟了,没法修了只能换一条!”小个子将门槛破坏干净之后,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胡扯八道,分明是你……” “丁三,住口!”丁潇潇意识到来者不善,呵斥住要揭破的丁三,与柳曦城交换了一个眼色。 后者垂眸微笑着问道:“原来是这样,不知这位师傅多久能换好?” “很快很快,三天就能好。”小个子继续微笑着说。 “那好。”柳曦城掏出一两白银,小个子伸手便接,却没想到对方伸手便扣住他虎口的穴位。 “找死!”小个子狞笑一下,翻腕便要掐碎柳曦城的手骨。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恶有恶报 柳曦城的功夫丁潇潇见识过,丁一丁三呼叫着冲上去的时候,她抱着肩膀,等着看这小个儿的下场。 旁边的纪程脸都白了,但小个儿反射弧短,动作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他做出反应。 “师父!” 话音刚刚落地,只见小个儿抱着手哀嚎着坐到地上,全部表情几乎只有用泣不成声才能勉强概括。 已经到了近前的丁三想凑上前去看个究竟,被小个儿像狗一样呲回来了。 柳曦城云淡风轻的站着,看着小个儿的手越来越抖。 “你,你是谁!?”小个儿问道。 “不才柳曦城,一介庸医而已。” 听见这个名字,小个儿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柳神医别和……”眼看着自己的手越抖越狠,靠它吃饭的小个儿再也支持不住了,开始磕头求饶,“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大人有大量,神医有神量,万不要与小人计较。” 旁边的丁三这才看见,这家伙的手上,不知何时**了几根极细的银针。 丁潇潇不失时机地走上前去,对于这第一个敢于在她店面里捣乱的人,她实在不想轻易放过。 “抖什么呀,帕金森啊?”丁潇潇调笑着,做出要伸手动一动男子手上银针的架势。 小个儿吓得脸色惨白,又给她磕了个头:“小人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不该冲撞贵人的门庭。您大人有大量,贵人有贵气,饶恕小人这一次吧!” 丁潇潇眯起眼睛,这小子,手快话多,道歉都一套一套的。 屋内众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 “猴三儿,这下吃瘪了吧。” “掌柜,他叫鹰勾手猴三儿,有名的手黑,只要给钱什么生意都接的。” “柳神医,您治住了他这手,可不能轻易就饶过了,他转眼就能翻脸的,到时候拆了您的医馆都是轻的!” 小个儿怒极吼道:“闭嘴!” 对这人的品性,丁潇潇也有自己的判断,下最黑的手,说最怂的话,翻脸无情。 柳曦城假装害怕,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说道:“啊??!这可怎么办呀,我的身家性命都压在医馆上呢,这位仁兄这是我得罪了,千万别迁怒于我,我这就把针给你拔掉。” 丁一闻言很是紧张,他会怕这个猴三儿将来把这笔账记到主子头上,刚要出言劝阻,给丁潇潇用眼神封住了。 “你没听见吗,这位可是鹰勾手,咱们怎么开罪的起。”丁潇潇故作紧张的说道。 小个儿闻言也抖擞起来:“不错!我侯兴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你们敢耍花招,就别怪我的鹰爪手黑!” 丁一皱起眉头,面露凶光,盯着这无赖显出杀心。 小个儿却是洋洋得意的瞥着他,只等柳曦城乖乖给自己拔针。 “还不快点!”侯兴命令道。 柳曦城的手速极快,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只是一晃,一根细针已经在手。 再看侯兴的右手,顿时不抖了,可也干不了别的,耷拉着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模样。 “这……这……”侯兴看着柳曦城满脸的不屑,知道自己惹着不该招惹的人了,慌忙认错,“柳神医,对不起,小的刚才那都是满嘴放屁,半个字都做不得数的。您医者仁心,千万别和我这种渣子计较啊。” 丁潇潇呵呵笑道:“柳神医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是我这个人呢,偏偏就喜欢和渣滓计较。曦城,废了他的手,我倒要看看他的手,有没有他的嘴这么利。” 原本就是磕头如捣蒜的侯兴,立刻变换了捣蒜的方向,朝着丁潇潇开始一阵磕头:“郡主娘娘饶了小人吧,实在是不值得为小人动怒的呀,我保证再也不敢了,绝对不会再来您这里生事了,你就放了我吧!” 见他如此,丁潇潇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让在了一边:“你这头犯不上跟我磕,我又不懂得如何拔针。” 柳曦城笑道:“无妨,郡主这么聪明,一教就会。” 侯兴哪里经得起他们调笑,彻底没了脾气,只顾着道歉:“小人千不该万不该,最最不该的就是不该惹全西归城最厉害的神医和最漂亮的郡主娘娘。我这手已经没知觉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废了,求二位存点好生之德,救了在下这条贱命吧。” 柳曦城托起侯兴的手,对丁潇潇说道:“要拔的话你来拔,我告诉你顺序。” 这话一出侯兴连哭都不敢哭了,紧张的盯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右手。 丁潇潇摇摇头:“这家伙这么凶悍,万一我一个闪失真废了他的右手,他还不跟我拼命啊。算了吧,我看这样插着挺好的,就别拔了。” “别呀!”侯兴不敢挑人了,“这样不好,这样一点都不好,小得的手伤成这样也没有办法为郡主主效力啊。郡主娘娘还是拔了再下手上的针吧,权当是养了条小狗在身边,日后我侯兴定然对郡主的话唯命是从,绝不敢有违的。” “小狗!?”丁潇潇想起博美想起柯基,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赶不上一条狗可爱。 柳曦城叹了口气,转向了纪程说道:“既然郡主不敢动手,那你来吧。” 侯兴看了看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顿时哭都找不到调了,他宁肯选郡主,最起码她的手也比这小毛孩子要稳当一些。 手上筋脉众多,万一一个闪失,他就甭想再凭着鹰爪手横行乡里了。 侯兴狠狠瞪着孩子,以为纪程会被他阴狠的目光吓退。 熟料,纪程听了柳曦城的话,便上前一步,拱手道:“请师傅指教。”作势就要上来拔针。 侯兴吓得连连后退,对比起镇静的孩子,他倒显得格外没用。 柳曦城不满道:“这可是我唯一的徒弟,让他给你拔针你还不乐意?那你扎着好了。” “乐,乐意。”侯兴硬着头皮回答,“哪敢不乐意的。” 柳曦城也不做耽搁,指向在他手背上靠左的一根银针。 纪程没有片刻迟疑,伸手便将那根针薅了下来,只听得侯兴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认怂服软 “别动!”柳曦城高声警告道,“若是你想让你这只手彻底废掉,那就随便。” 侯兴疼得满脸是汗,却再也不敢动一下,任由纪程在柳曦城的示意下,又拔掉了第二根银针。 “刚才是疼,现在是麻,你觉得哪一种滋味更好受一些呢?”柳曦城笑着问道。 纪程虽然看着稳沉,但也已经浸出一额头的汗水。 侯兴感觉好像捅了蚂蚁窝一般,一群蚂蚁灌进了右手,说不出的酸痒疼痛,可是还有一根针在手上,他依旧是不敢动,唯有咬碎钢牙忍着。 丁潇潇一直在一旁注意着侯兴的所有表情,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当纪程的手放在最后一根钢针上的时候,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沉隐已久的狞笑。 “不急。”丁潇潇突然打断了纪程,心疼的掏出一张帕子,在他的额上抹了抹说道,“俗话说去病如抽丝,急不得,先擦擦汗。” 眼看就要解脱,突然被丁潇潇打断,侯兴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但是须臾间就被掩饰过去。 纪程专注针灸穴位,根本没留意对方,要不是丁潇潇他有可能握着最后一根针,就被侯兴拧断了脖子。 柳曦城拍了拍纪程有几分僵硬的肩膀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以后你还得经常给他施针医治呢,这次全当是一次预演,” “什么?!”听了他的话,拔针二人组齐齐惊叫出声音一个兴奋一个愤恨。 “柳神医,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您干嘛要这么坑我啊!”侯兴哀嚎着,死活也不让纪程再动自己手上的银针了。 “坑你?”丁潇潇不服道,“人家是神医,只会救人的,为何要坑你。” “你这手由于平日里发狠力太多,早就烙下病根了,这几个穴位根本无害,就是寻常人保健放松的几个大穴。而你的隐疾就这样发出来了,但是因祸得福,不然,再过几年,恐怕真的无力回天。” 侯兴将信将疑,盯着侃侃而谈的柳曦城左右思量,可他毕竟是毫无医学常识,也无从判断柳曦城的话是真是假。 旁边看热闹的众人中有人说道:“你这只手就是平时作恶多端,现在是报应来了,人家帮你治病你还嫌这嫌那的。” 侯兴的手又麻又痒,而且还有往胳膊上蔓延的趋势,他只得再次哀求柳曦城:“神医就全拜托你了。” 柳曦城道:“你这手扎一次针肯定是好不了的,从今天开始每三天你来医馆,我让我亲传的徒弟给你失真治病,但是你要记住三天必须来一次,否则有任何后果我可不承担。” 说话间,纪程已经把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了,侯兴的手立刻恢复了直觉。 他的眼神,在柳曦城和纪程中间来来回回的寻摸了好几遍,但最终是没敢下手,悻悻的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开。 “还有我的门槛呢,原本还能用,现在彻底报废了,你就想这么走?!”丁潇潇怒气冲冲的问道。 这是第一个敢于光明正大的在她布庄捣乱的人,丁潇潇深知如果不狠狠的治住他,日后在西街这样的事情还少不得。 侯兴明显已经在咬牙切齿了,可是他这手显然是不如以前有力了,确实不敢在柳曦城和纪程跟前得罪郡主。 “我也是好心办了坏事,您说怎么办吧。”侯兴不服气的说道。 没等丁潇潇开口,丁一便抢先说道:“损坏了别人家的东西自然是要赔偿的,你不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还要问我家主人怎么办才好?” “好好好,我赔还不行吗?多少钱!”侯兴一脸认栽的表情。 “十两,白银。”丁潇潇这话一出口,周围立刻传来了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侯兴的手本来已经摸到腰间去准备拿钱了,一听听丁潇潇这样狮子大开口,顿时不干了。 “什么门槛,金子打的吗?这么值钱!” 丁潇潇呵呵一笑道:“如果真是金子打的,这些钱还不够呢。门槛虽然不是金子做的,可我的招牌是金子,我的面子是金子,我这里上工做事的人,他们的安全感和心情也是金子。你今天一通乱闹,彻底打乱了我布庄的正常秩序,我要你十两算是便宜的,给还是不给?!” 侯兴越听眼睛睁得越大,他从来没有见有人把要黑钱,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理由充足的。 招牌值钱,面子值钱,他还算能勉强接受?心情和安全感是什么东西,也要拿来和他算钱? 就在侯兴准备翻脸不认账的时候,旁边站着的柳曦城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手指摸向怀中,又抽出了四根银针,比刚才那几根还长还细。 看见这阵势,侯兴算是彻底怂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了下来,蔫蔫的对丁潇潇说道:“我的郡主,我的娘娘,我的大女王!你看看我像是能有十两银子的人吗?我但凡有一两银子,今天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不用他说丁潇潇也知道,这货肯定是兜比脸还干净的。只是不拿他杀一儆猴,这边边角角隐藏的那些眼线和不知名的黑手,还不知道要对她和她的布庄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这些织娘的家属为什么每天都要跟着她们上工,不仅仅是怕自己的媳妇被人哄跑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布装上有人闹事儿伤及无辜。 丁潇潇给的工钱诱人,他们不舍得放弃,可是另一方面又怕为了这几个字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所以,也算这个侯兴倒霉,这就叫撞到枪口上来了。 “没钱?!没钱总有手有脚,我们这布庄刚开业,有的时候活等着干,你就留下来打工还钱吧。”丁一冷声说道。 侯兴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反驳,可是想了想,他现在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手废了一半,钱也还不上,每三天还要去医馆看伤,最终叹了口气问道:“你们这一天多少钱?” 丁一道:“多少能管你口饭!工钱,等什么时候还够了再说吧。”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看见这一片狼藉的场面,顿了顿,然后开口问道:“东临郡主……可是在这?”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份礼 丁一看了看来的人完全不认识,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布庄开业才没几天,为什么找事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呢? “郡主也是你说找就找的,你是谁?有什么事和我说吧!”丁一冷冷的回道。 来人眼珠微微转了转,一脸嬉笑的说道:“听闻郡主开了布庄。小的,只是过来送份贺礼。” 听到这儿,丁一缓缓回过头看了丁潇潇一眼,见她依然是一脸茫然便问道:“阁下是哪个府上的?咱们总不能收了礼,还不知道向谁道谢去。” 来人微微笑了笑说道:“在下是城主府,跟老夫人的命令来给郡主送礼的。” 听到这儿,一直一头雾水的丁潇潇终于皱起了眉头,这老妖婆怎么就没完了呢?她敏锐的感觉到这个人来绝对是没有安什么好心。 “老夫人的贺礼我可承受不起,还请您代我向老夫人道谢,贺礼就不用了,心意我们领了。”丁潇潇给丁一使了个眼色,后者就准备下逐客令了。 “先生请……”刚说了一半,男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郡主此言差矣,老夫人的第一份礼物您不都收了?而且把人都给我扣下了,难道这第二份礼您还能不要吗?” 丁潇潇文言先是一愣,而后缓缓的把目光投到了一直往后缩的侯兴身上。 “你是受人指使,才来捣乱的?”丁一冷冷问道。 侯兴挠挠头,也不说话。 来人默默的摇了摇头问道:“都说猴三儿手黑人狠,没想到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被郡主拿下了。老夫人给了你不少钱,你怎么会因为这么点钱就被人扣在店里了,真是丢人。” 侯兴面对这个人还是挺恭敬的:“钱是拿到了,只不过昨天手痒,到赌坊去转悠了两圈,然后……” 来人不再理会他,就当吹了一阵风,把目光重新转回到丁潇潇的身上,说道:“老夫人的第二份礼还在路上,一会儿就到,不过,我之所以前来是要替她老人家给您带句话,如果你想通了就到城主府来,老夫人自有安排。” 说罢男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完全不理会侯兴声声凄厉的求救声。 他是走了,但众人把怀疑和刺探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侯兴身上。 “什么第一份礼,第二份礼的。想活命,你赶紧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丁一急道。 丁三更是直接,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后院去,抄了把菜刀冲了出来,呜呜喳喳的就开始喊:“敢来砸郡主的场子,也不问问这是谁罩着的。你小子今天要是说不清楚,我就把你的肉剁碎了喂狗!” 侯兴前有银针后有菜刀,再也扛不住了,只能全部招认:“我真的不了解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有一天走在路上,突然被人领到了城主府李里,我这辈子,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宅院,稀里糊涂的领了银子,然后让我到这儿来见机行事,所以我就来了?但至于说什么第一份礼第二份礼的,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我也只见过一次。就是这么回事,你们要相信我!”像是怕大家不相信,他最后还强调了一遍。 丁一又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还有刚才说什么主人想通了就去城主府,是什么意思?想通什么?” 柳曦城缓缓说道:“最近城东都在疯传,说老夫人回来准备为城主与少姬张罗婚事,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 说吧,他特意看了看丁潇潇的反应。 “少姬和城主的婚事,那与我有何关系?”丁潇潇嘴硬道。 柳曦城叹了口气:“你说没关系那便没关系吧,我热闹也看了,忙也帮了,伤人者也治了,医馆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纪程文言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布装,又看了看将有离去的柳曦城,顿时踌躇起来。 “你还愣着干嘛呀?你师父要走了,你赶紧跟他回去吧!”丁潇潇一句话,打消了孩子的顾虑。 “可是这儿……”纪程还是有点不放心。 丁一笑道:“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呢,而且还新来了个帮忙的,怎么就非得用你个孩子了?放心去吧,有我们呢。” 侯兴已经被迫拿起扫把,开始清扫他刚才捏碎的门槛了,听见丁一的话极为不情愿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但又不敢造次,只能低着头继续扫,憋屈的脸都红了。 纪程点了点头,转而严肃的对侯兴说道:“你最好乖乖的在这里,听从三位哥哥和郡主的吩咐,若是你有什么行差踏错,我下次失真的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好心了。” “死孩子……”见他一个小孩,一个明目张胆的威胁自己,侯兴举起扫把便要动粗。 柳曦城扬起一只手,一根短小的银针瞬间没入侯兴还举着的手腕里去了。 “这,这是什么?”侯兴的脸瞬间白了,举起的扫帚也不敢放下。 “庸医的小把戏罢了。”柳曦城笑道,“再敢骂我徒弟,下一次银针对准的就是你的咽喉,最好记住我说的话。” 说吧,柳曦城便拉着纪程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丁三喝道:“还举着扫,赶快扫地!” 侯兴小心得把手垂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刚才,银针没入的地方,却找不到丝毫痕迹。 “郡主娘娘和柳神医关系不错呀。”他见势躲不开了,便张口说道。 丁一皱起眉头,很不耐烦的问:“你什么意思啊?” 侯兴赶紧解释:“没什么意思,就是我被调到城主府的时候,听见一个老头和屋里边的一个老女人说了几句话,提到什么郡主和什么人不清不楚的,还说整个西归城的茶楼酒肆,都在传说郡主主的风流韵事。” 丁一之前虽然没有进过城,但是这几天跟着郡主在城里奔波,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闻言顿时面露尴尬:“你再不闭上嘴,我就给你缝上!” 丁潇潇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看不出什么情绪。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闹医馆 旁边的丁三傻呵呵的问道:“这位老夫人到底要主子想通什么事啊?” 丁一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走了,丁潇潇就像没听见他的问题,也转身离开了。 “好了好了,都干活去吧!”丁二招呼着织工们回到工作岗位。 丁三瞬间一个人被晾在了地中间。 “到底什么事儿啊……” 他挠了挠头,转身也走了。 柳曦城刚回到医馆,就看见自己的学徒在门口转悠,就像脚底下有火炭在烤着似的。抬头时不时往路这边张望,直到看见柳曦城的身影,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快步走了过来。 “我的掌柜,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三婶子的那个疯姑娘又发病了?”柳曦城猜不到其他原因。 “说出来是不大好听,可是,这位比疯姑娘还难缠。” 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屋里又像流星弹一样冲出来一个小厮,看见柳曦城同样是见了救星一般的感觉:“我的掌柜……” “我回来了,废话不用再说,到底怎么了?”柳曦城看过一张一模一样的神情,实在没有耐心再看一遍。 “一个面色很是冷峻的老妇人在咱们这,说是要请个平安脉,但是咱们这些人她谁都不用,非得掌柜的您亲自动手才行。” 柳曦城微微吸了口气,知道是哪位了。 “老夫人安康,曦城未曾登门看望,实在有愧,还请老妇人见谅。” 高座上一脸冰霜正襟危坐的,正是老城主夫人,她喝了口茶,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柳曦城,许久才蔑了他一眼。 “柳神医名满西归城了,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吗?” 柳曦城面对尖锐的刻薄依旧是面容和煦:“老夫人见笑了,曦城不敢。没有您和老城主的恩情,曦城断然不能活到现在。” “恩情?”老夫人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恩情这种东西总挂在嘴上也是找人厌烦,但是,你跟雍儿从下一起长大,也忍心撇下他自己出来开医馆?” 柳曦城是从老城主和老夫人出去游历的时候,自己离开城主府,在东街行医的。 他自然知道,老夫人回来必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行医问诊是我的志向,离开城主府可以救治更多病患,将老城主与夫人对曦城的恩情,播散给西归城万民。所以,曦城以为这件事情,老夫人会理解的。” 话说得情真意切,听的人却愤愤然撂下茶杯,低声怒道:“当年为什么允许你学医,还请各路名医、师父教导,柳曦城你不知道吗!?雍儿身子有恙,你不在他身别贴身照顾,出了大问题了!!” 柳曦城默然不语,门突然被推开,小厮一脸尴尬却也不敢阻拦,来人正是城主屈雍。 “母亲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怎么到曦城的医馆来了?”屈雍明知故问道。 老夫人冷笑:“你自己不操心,为娘只能亲手帮你料理了。你,柳曦城,今天之内将医馆结束,立刻搬回城主府,照顾城主的饮食起居,片刻不得离开!” 这话说的时候,纪程正站在门口,将这段话全听进了耳朵里,孩子整个人一僵,片刻间心脏都停跳了。 “恕难从命。”柳曦城简短回答。 屈雍也摆了摆手:“用不着!我又不是什么行将就木的病人,要个大夫整天跟着干嘛?这些年曦城不管多忙,两天必会来请脉,都快把我烦死了。搬回城主府!?我还不同意呢!” 老夫人狠狠拍着扶手喝道:“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屈雍!” 说罢,便站了起来,踱了几圈步之后喝道:“我出去几年,回来以后你看看如今的局面!?承阳府就像是看见仇人一样,在朝局上搅合的天翻地覆!你在战场上差点滥杀无辜,直接导致承阳府民意上涌!还有那个东临的妖女!!” 屈雍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瞪得老夫人失神片刻,尔后缓缓收回戾气,开口说道:“母亲息怒,一些小人的无谓传言,您还是少听些,清静清静,让曦城给您请个平安脉,好好休息。” “一说到她,你就像着了魔一样。安儿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妖女!”老夫人气急败坏道。 “柳曦城,你也少跟那种女人来往!再让我发现你与那个郡主私相授受,别怪我西归城容不下你!”老夫人怒道。 “私,相,授,受?”屈雍看了柳曦城一眼。 后者顿时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郡主在城西,我知道城主不放心,替您去看了看。”柳曦城赶紧解释。 “她好不好我自然知道。母亲这句话说的对,你还是和郡主保持距离的好。”屈雍说道。 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城西!屈雍你立刻把城主府派驻在那的人全收回来。西归城立城就分东西,城西不是城主府统辖,你不可坏了规矩。” “一城分东西,本来就很不安稳,儿子已经是城主,如何抉择母亲就无须过问了吧。”屈雍不为所动道。 “你!翅膀硬了!?为娘的话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是吗!还有安儿,她那张脸被郡主害成什么样子了,你竟半个安慰也没有,失踪几天去和那女人厮混!那郡主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了解过了,她就是个破落货,全然没有一丝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气质。为娘也不是非要你娶安儿,若真是东临那个二郡主过来,我也勉强能接受。可是,这是个什么东西!?丁远峰就是用他这个傻闺女来打你的脸,你还甘之如饴当成宝贝!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屈雍。” “那就别说了!”屈雍简短的结束了母子之间很不愉快的对话。 老夫人站起身来,脸色挂不住了,但她不想在外人面前继续争吵,狠狠留下一句:“柳曦城,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便夺门而出。 “城主,老夫人直接找郡主的麻烦了,你知道吗?”见老夫人走远了,柳曦城连忙问道。 “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五十章 设宴款待 丁潇潇坐在后院,看着眼前成山的白布卷子,顿时犯了愁。一张小脸分明已经拉长到脚背了,还在努力维持当家人的状态。 丁一拉着丁二走到一边,轻声问道:“所有的店面都不要咱们白布!?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为何突然就变卦了!?” “第二份大礼。” 丁潇潇漠然的说道。 这个老夫人,真不是善茬啊。 二人闻言互看了一眼,眉头同时皱了起来。在西归,若是和城主的亲娘有了芥蒂,这日子怎么过啊。 丁三晃晃悠悠,又抱进来三卷白布,之后喘着粗气抹了一把子汗::“真没想到,布也能这么重啊,累死我了。” 丁一瞪了他一眼,丁三一吐舌头,赶紧钻进厨房里喝水去了。 “你去送布的时候,有没有大概看看,那些店铺里头都有没有白布?”丁潇潇问道。 最近局势动荡,白布飞涨,明明谈好了价格的,为什么所有店铺都齐刷刷拒绝了她的布,这不可能是个意外。 但是,她还要先排除掉是有其他进货渠道与自己竞争的可能性。 丁二就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垂手而立,很是紧张的回答道:“交货期本来是明天,所以我特意提前去问了,各位掌柜的都说没问题,有的还表示咱们这算是雪中送炭,他的订单拖了半个月以上的都有好几个。说咱们也不坐地起价,要是质量不错,他一定长期合作。” 丁潇潇默默点头,在心里盘算时间点。 本来也是可以到送货期上门的,她也是考虑别夜长梦多,这才在货量备齐之后,第一时间送了出去,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可是等到套了车过去,这些商家就齐刷刷变了脸色。”丁二又气恼又是悲愤,辛辛苦苦这么多天,最后耽误在自己手里了,“第一家还正常卸货了,可是还差两卷布没搬的时候,掌柜的突然冲了出来,说不要了,全搬回去。” 丁一怒道:“那你就由着他们欺负?!都送进去了,凭什么要咱们搬出来?!他了有说理由?” 丁二更加紧张回道:“依然是问了,他说以前合作的布庄送了,这些他下次再要。我担心撕破脸再就没办法往来,既然说了老交情,我就当真了。” 丁一叹了口气,丁潇潇阻止道:“不能怪他,就算硬塞进去,他们也不会付钱,到时候咱们上门还落一个强卖的罪名。” 见主子体恤,丁二的口条稍微顺了一些:“可是后来,我也觉得不对了,接连送了几家都这么说。而且我注意看了,他们店面里压根就没有白布啊。” 前面做工的人,见满满一车布拉出去又原封不动的拖了回来,便议论纷纷的凑到后院听消息。 “我说别染白的吧,城主急着办喜事,自然是染红色的呀!” “这么多白布,这得消耗到什么时候!” “完了布都没卖出去,咱们下个月的工钱还能有着落吗?!” “你想的可真够远的,干一个月拿一个月,打从一开始我也没有觉得郡主这个布庄能坚持多长时间。” “就是就是,好好的一个郡主不当,还能来干这辛苦的营生吗?” 织工们议论纷纷,隐藏在他们之中的侯兴倒是露出了一脸的兴奋,若是布庄坚持不下去,那他也可以恢复自由,不用还债了吧。 “别都聚在一堆,赶紧去干活。”丁一怕丁潇潇听着烦闷,开始驱赶众人。 丁潇潇缓缓的站起身对众人说:“最近辛苦大家了,但是这一个月还没有到,请各位继续坚守岗位,把该做的工作做完。” 为了赶上工期,最近整个布庄都在加紧工作,就连一直不断抱怨的李大个儿,都很配合的拉长了劳动时间。 “郡主放心吧,我们既然收了您的工钱,一定会把这个月的工作做完的。”见郡主说的客气,有人宽慰道。 “咱们的布质量这么好,不愁没人要!” 丁潇潇微微笑了笑说道:“销量的问题是我应该解决的,大家的工作完成的已经很好了,不用担心这件事情。” 屈雍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原本准备进去的脚步也停下了。 “城主……”临邑见他面色难看,忍不住问道,“都到这儿了,咱们进去看看吧,给郡主点安慰也好。” 屈雍默默的摇了摇头,在还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便转身离开了。 三天后,丁潇潇邀请了几家较大的成衣店老板在东街的酒馆吃饭。 原以为大家会想办法拒绝她,但没想到发出去的帖子,最后都得到了回应。 丁一对这个结果既是惊喜又是担心:“他们既然拒绝了咱们的部,为什么又要答应我们的邀请呢?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丁潇潇看了看堆成山的白布说道:“在商言商,咱们的布确实价钱更为合理,他们也不是傻子。也许,是想看看我们还能不能在价格上继续让步吧。” 丁三嘟囔着说了一句:“这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然而丁潇潇很清楚,这一场宴会绝不会轻松度过。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傍晚时分丁一等三人便套好了车,严阵以待地准备往东街出发。 侯兴挥舞着扫帚在门前忙碌眼睛,却时不时的撇着准备出门的几人。 这几天他都遵照柳曦城的医嘱,去找纪程扎针,但是恢复自由是他从未放弃的目标。 他这辈子,还从未栽过这么狠的跟头。 虽然不很放心他在铺子里,但是目前,守护郡主是当务之急。 丁一交代了侯兴几句,一行人便往城东进发了。 刚刚到上灯时分,整个东街被各式各样的灯笼照的姹紫嫣红。 丁潇潇看了一眼酒店的招牌,深深运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酒楼有三层,是东街很热闹的一间店面,今天却是异常宁静。 起初,丁潇潇以为里面没人,走进去以后才发现楼上楼下,满满当当,全坐满了人。 “主子……”丁一见状也是一惊,不安的说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争先恐后 这间酒楼丁潇潇还是很熟悉的,毕竟之前在这里遇到过黑衣人,还捡了个小木头片,虽然到目前都不知道什么用场。 一楼原本有茶座和说书的地方都被座位填满了,安静异常的酒楼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人,随着丁潇潇一行人的到来,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看到他们身上。 丁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丁一给丁二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退到了门口,毕竟这个情况下,万一动手,外面留个接应的,即便是喊救命声音也大一些。 丁潇潇走到人群中央,对着一圈拱了拱手道:“各位,都是各大成衣店的掌柜吗?大厅有点吵嚷,不如各位将伙计留在一楼,咱们上二楼雅间安安静静的谈一谈。” 众人互相看了看,许久没人应话,尴尬的静谧让气氛更为紧张。 丁一不得不上前笑道:“大家来了都是客,一楼小的负责作陪,张罗酒水饭菜。各位掌柜就随我家主人到二楼就座吧,请!” 之前想过种种可能性,想过没人来,想过来了也谈不拢,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却是始料未及。 来了,但是没人出头,也没人说话。丁潇潇和这些掌柜们并不熟识,所以分辨不出到底谁是谁。 但是,当初她去找小木片,后来被黑衣人绑走的那家成衣店的老板,并没有在这里。 丁潇潇环视一圈,确实没看见什么熟面孔,心底有点不确定了。 难不成老板们都不出面,就让手下过来,特意打她的脸面?! 就在主仆三人纠结不已的时候,有一个短衣打扮的青年站了起来,走到丁潇潇面前。 丁一很是戒备,默默地向前迈了一步。 没等主仆弄明白这人要干什么,只见他递过来一张纸条,坠了一句:“明日去提货。” 丁潇潇一愣,再看纸条才发现上面写着:玲呈衣店,四卷。 青年说完话便走了。 紧接着,这一屋子人就像是解了穴一般,全动起来了,纷纷走上前来递了一张条子。 “明天提货。” “我们也明天提。” “店里没人,我们后天去提。” “我们明天下午去。” 丁一眼花缭乱,使劲浑身解数也没将这些人和店铺和时间对起来,还是丁潇潇留了个心眼儿,明天提货的纸条都没动,将后天的这了个角。明确说了是明天下午的,在另一侧折了个角。 守在门口的丁二更是一头雾水,从第一个人突然出来之后,各色人等鱼贯而出,谁都不说话,就像是一群没有嘴的影子,片刻间洒向街道的各个方向,转瞬便没有了踪迹。 他有点担心里面出事了,赶紧跳了进去。 街角,临邑瞄了一眼酒楼的情况,见无大碍便转身走了。 城主府,屈雍正在对着一只沉着了不少暗褐色斑点的白羽箭发呆,见临邑进门,看他神色便知无事,又垂下头去看箭了。 自从丁潇潇搬出去,这个动作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临邑叹了口气,上前说道:“各家掌柜没去,但是派小厮去把货都定了。” 屈雍蹙起眉头:“小厮!?” 临邑赶紧解释:“毕竟,毁约的事情是在老夫人授意下办的,他们愿意把货收下已经是不容易了,掌柜们自然是不好露面的,您就体谅一下吧。” 屈雍将箭收好冷哼一声:“他们一个个沾了多少便宜自己没数吗,潇儿的布比他们以往的进价低了三成!” 临邑心中默默举哀,你们母子俩打架,给他们添了多少麻烦啊。人家一开始也没说不想要,现在不敢要也得要,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真是活得不容易。 “不给潇儿面子,好。”屈雍点点头,继续说道,“今年城主府一应成衣置办通通不准用这些成衣店,我就不信了!” “通通不用!?”临邑闻言瞪大了眼睛,之后悄悄将自己眼看就要磨破的胳膊肘往里藏了藏。 都不用。 西归城的成衣店就这么几家,都不用那城主府今年就光着得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回嘴,生怕刺激着城主,再飞出其他的幺蛾子。 酒楼里,眼看着最后一个加上交订单的人也要走了,丁潇潇一肚子疑问憋得要炸,赶紧给了丁一一个眼色。 丁二瞠目结舌的看完了整个过程,见主子没事,在丁一的示意下,追着最后一个男子便走了出去。 “小哥留步。” 男子加快脚步,丁二赶紧跟上。 丁潇潇捂着一把条子呆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丁二能问清楚吗?”她有些担忧。 丁一道:“放心吧主子,问不出他不敢回来。” 这句话总算是让丁潇潇笑了笑:“说的我就像母罗刹一样。” “自然不是,主子是仙女。”丁三憨直道。 很少听见他这样拍马屁,丁潇潇喷了口茶问道:“何以见得?” 丁三赶紧回答:“之前这些人明明不要咱们的布了,主子就下了张帖子,他们就乖乖的全定了。这不是仙女,还能是什么!?” 这话一出,丁潇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就在疑惑这件事情,总觉得心中不安稳。 丁一见状,狠狠踩了丁三一脚,奖励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丁二急匆匆的回来了,见到丁潇潇先行了个礼,知道她着急赶紧回话:“主子,那小伙子不是成衣店里的人,是店主临时雇的,只是负责来送条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丁潇潇脸色一沉,这事就更奇怪了,交一张订单,为什么要找外人做? 丁一急忙问道:“那你这么半天,什么都没问到吗?” 丁二赶紧回答:“不是的。也算是运气,我跟着他没效果,却正好遇见了另一个成衣店的伙计。他眉毛旁边有一根带毛的大黑痣,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被我叫住他本来想走,但是见了铜板就都说了。他偶然看见一个人到店里,之后掌柜的就交代了这件事情给他。那个人他不认识,不过,腰里别着两把斧头。” 话没说完,丁潇潇便拍案而起:“屈雍!!”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争锋相对 上刀山下火海都陪着主子,铮铮誓言犹在耳边,但是,看见屈雍那张一言难尽而且怒发冲冠的脸的时候,丁一三人全部撤到了丁潇潇身后,整齐地排成一列。 只可惜,丁潇潇身材矮小,一个也挡不住,丁三这个傻大个儿,整个头都露在外面,很是拘谨,最后在屈雍的直视下,缓缓佝偻起身子。 “你,整天,这都和些什么东西在一起?”屈雍之前在丁潇潇门口,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在绝壁之下的时候,也根本没仔细看过几个人,如今整整齐齐站在丁潇潇两边,屈雍只觉得眼睛都炸了。 “你什么意思,他们都是我的手下!”丁潇潇还没发作,却被屈雍抢白了一通,顿时更为生气,将一摞纸条往他面前一摔。 “这都是什么!” 屈雍捡起一张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将纸条放下,淡淡道:“什么东西,拿走拿走。” 说罢,假装拿起一个卷轴开始端详。 丁潇潇把他手里的书扣下,怒道:“你们母子俩,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屈雍见瞒不住了,也就不装了:“什么把戏!?自然是想帮你啊。你那个什么破布庄子,对了成山的白布,要是西归的成衣店都不要了,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你还敢一早许下一吊钱的工钱,真是疯了。” 丁潇潇气的手都抖了:“怎么做生意那是我的事情,我也没求着你来管!” “我不帮你,你现在还对着那些破布发呆呢!”屈雍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自以为做了件好事,却被丁潇潇一直这么怼,自然是气不过的。 丁潇潇冷笑道:“那我还得谢谢你?谢谢你全家?没有你,老夫人怎么会去找我的麻烦!还真是拜你所赐。” “母亲对你也许是有些成见,但是她是马背上的巾帼,绝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的。这件事情,我替你摆平了,也就过去了。既然,你以后也还是要嫁进城主府的,至少要对母亲稍稍尊重些。”屈雍有些挠头,他没想到自己的夹板气这么快就来了。 丁潇潇闻言一怔:“嫁进你们家?你是觉得我就非要巴着你们家吗?” 丁一三人缓缓后退,实在不想掺和这场纷争,退着退着,丁三脚下一软,抬起头来,发现临邑也在缓缓后退中。 四个人尴尬对视了一下之后,火速退出了房间。 见所有人都出去了,屈雍缓缓气,想要跟丁潇潇好好谈谈。毕竟,从她伤愈之后,他二人之间的各种状况就层出不穷。 “你就是想要嫁给我,所以才跟着我到西归的,不是吗?”屈雍问道,“你当时说如何仰慕我,后来还以身犯险,差点没了性命,也是为了救我。拔箭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全都忘记了吗?怎么你现在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拔箭!?”丁潇潇一头雾水,“拔箭的时候我高烧晕厥,哪里跟你说过什么话!” 屈雍回忆起什么似的,展露出一脸柔情:“你是不记得了,但是我都记得。正因为如此,才格外珍惜。因为,那是你即便快到了弥留之际,还惦记的事情。我至今感怀于心,永不会忘记。” 丁潇潇这才明白,之前几次他对自己的反应暴跳如雷,竟是因为在拔箭的时候,她说了什么感人肺腑的话。 拍了拍脑袋,依旧是一片空白,知道高烧退了之后,她才恢复意识的。 “我到底说了什么,我可以解释的。”丁潇潇原本就抗拒变成莫名其妙的女二甚至是女主,要走完剧情才能离开。现在,加上这么个老夫人,她更是满脸的拒绝。 “你不需要知道。”屈雍淡淡道。 “总之,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你的事情,自己好自为之就行。”丁潇潇有点怕屈雍这么看着自己,急忙忙就开始找托词离开。 转身之际,屈雍扑过来狠狠关上了门。 “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实在是不懂,那个对自己明明情深意重的女子,怎么突然翻脸就如此冷漠了。 “我这辈子没跟谁人过错,但是,如果你能说出来,最近我到底什么地方不好,我,可以改。”屈雍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但是却无比真诚。 丁潇潇心底一抖,眼眶有些发烫。她不回头也不回应,因为她不敢,也不能。 最后她是要走的,只要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选择离开这个剧本世界的。 她不喜欢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人,这里的社会环境,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的衣食住行,但是…… 一个句子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丁潇潇一顿,片刻之间竟没有了思绪。 但是,我喜欢你。 屈雍微微叹了口气:“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想,你搬出城主府之前,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是我那天喝醉了酒,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丁潇潇不想回忆起那个夜晚,她感觉屈雍的鼻息越来越近,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这个氛围有些危险,她缓缓从屈雍臂肘和躯体之间抽出,站在一边。 “你没错,你自始至终都没错,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你。”丁潇潇咬着牙损自己,只希望她的拒绝能让屈雍稍微舒服点,“老夫人也回来了,我看她是很中意少姬的。你们,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小无猜。所以……” “所以!?”屈雍追问了一句,“我不着急让你搬回来,但是我保证,母亲那里我会去说的,但是只希望你目前保持基本的礼仪,别和她撕破脸。这么多年,她也不容易。” 丁潇潇笑了笑:“尊老爱幼的基本礼貌,我还是有的。” 屈雍皱起眉头,他们俩的对话为什么每次都能转到一个莫名其妙的角度里。 一切都不对了,他站直身子,不悦道:“母亲喜不喜欢宋安,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要你,不然也不会把你从东临带回来。” “少姬是承阳府的。”丁潇潇道,她还是能明白老夫人这个时候回来,还对少姬高调示好的苦心的。 “那又如何!?”屈雍问道。 “现在,承阳府有些特殊了,你不会不知道吧。”丁潇潇低语道。 “承阳府!?那就是个屁!”见她竟因为这个有果断拒绝自己的意思,屈雍忍不住吼道。 “哦?”门外传来一声轻呼。 “少,少君?” 第一百五十三章 突遭偷袭 “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干娘叫我来吃饭呀,怎么你不知道吗?” “这种小事用不着让我知道。” “城主火气不小呀。” 两个人争锋相对了片刻之后,彼此都不说话了,眼神交流之中,仿佛有火花的声音。 丁潇潇从夹缝之中勉强抬起头,对两边说道:“你们欢聚,我走了。” “站住!” “站住!” 二人异口同声道。 丁潇潇眉头一皱,看向少君。 屈雍站住也就罢了,他跟着起什么哄。 “郡主一句话也不说,就从我承阳府搬了出去,这几天我一直都很担心,不成想今天能在这里遇见,既然来赴宴,干娘自然不会介意我多带一个女伴。等宴会结束,你跟我回去吧。”少君轻描淡写的胡扯八道。 丁潇潇心中冷笑三声之后,缓缓道:“我不是一句话也不说就走的,况且,我也没有理由一定要留在承阳府。前几天,我曾回去一次,肖管家连大门都没让我进去,少君也不知道?” 宋和一脸惊愕:“什么!?竟有此事!你放心,此次回去,我定要整顿府务!” 丁潇潇摆摆手:“你整顿啥都和我没关系,你去吃你干娘的饭吧,我得回去了。” 屈雍拉住她的左胳膊,刚要开口,宋和也几乎同时拉住了她的右胳膊,丁潇潇就像一只要被人分食的小鸡崽儿,正被扯住了翅膀。 “放开她!” “你先放!” 丁潇潇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突然就杠上了,可她很明确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绝对不想成为他们俩的筹码或者赌注。 “松开,我要走!”丁潇潇甩开斗鸡似的二人。 宋和正要继续动手,丁一晃到身前,拦住了他:“这位公子,请自重。” “公子!?”宋和大笑起来,整个西归城,还没有一个人这么叫过他,“潇儿,你在哪找的下人,等这次回去,本君给你安排几个好的。” 丁一脸色惨白,但也半步不退:“我家主人不喜欢你纠缠她,请你自重!” 宋和眼色一凌,身上的一股威慑力涌出,丁一就像完全感觉不到一般,继续冷冷站着。 “别理他们了,咱们走!”丁潇潇瞥了两个人一眼,转身离开。 “这些订单你也不要了?”屈雍捡起被她扔了一桌子的纸条问道。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需要那些。”丁潇潇淡然道。 宋和眉头一提,略微意外地说道:“怪不得翅膀突然又硬了,原来有人帮忙啊。” 屈雍闻言,看着丁潇潇出门之后,揪住宋和的衣领狠狠道:“你要是再敢给她找麻烦,休怪孤不客气!” 宋和将衣服从他手里一点一点拽出,扥平之后缓缓道:“你要如何不客气?妹夫?” 说罢,宋和转身离开,只剩下屈雍几乎要把钢牙咬碎。 月色正好,丁潇潇怒气冲冲的走着,身后的三人谁也不敢吭声。 事情虽然出乎意料,但是毕竟算是有个比较好的结局,三个人对于丁潇潇的怒火并不很了解,但是既然主人不高兴,那必然是有不高兴的理由。 转过了几个巷子,他们兜兜转转的从一个小路进了东街,入口处,正是丁潇潇之前被黑衣人盯上的那家成衣店。 望着店门口的招牌,丁潇潇失神了片刻。 他想起今日种种可说是都从她迈进这间店找东西开始,一路急转直下,再也不由的她控制。 见主人看得入神,其余三人也都齐刷刷的往店里看去,只看见一个黑影从房顶一晃而过,三人顿时惊叫起来。 “小心!” “保护主子!” “我去追!” 丁潇潇还在回忆里,丁二已经窜了上去,比别的三个人说不好能输能赢,但是比轻功,这个城中还没有几个人是他们的对手。 “差不多能追的上,主人是在这里等,还是先回去?”丁一看了看情况,剪短建议道。 丁潇潇觉得那个黑衣人的身法很熟悉,再加上她实在有口无明火憋在心里,就这么回去也睡不着:“等等吧,万一有危险,你们也好去支援一下。丁三,你还是跟上去看看的好。” 丁潇潇没来由的感觉心头不稳,多安排了一个人前去帮忙。 丁一有些动摇:“我一个人护卫,怕主人出纰漏啊。” 丁潇潇摇摇头:“这里是东街,还不至于敢当街行凶的。丁二追上去可不好说,赶紧过去看看吧。” 丁三得令掉头便追,丁一紧张地关注着四周,总觉得有什么在暗处涌动着。 月亮被层云短暂的遮蔽了片刻,再亮出来的时候,大地被照得雪白。丁潇潇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但是说不出来,她看了看依旧戒备着的丁一问道:“你有没有听见……” “啊……” 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这声音虽然已经变了调,但是显然是属于丁二的。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丁潇潇正要上前查看情况,丁一压着眼底的极度不安劝解道:“怕是出了事情了,主人。您还是先退回安全的地方,小人护送您回店铺去吧。” 丁潇潇看了丁一一眼,有些不可思议道:“他是你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兄弟啊,你不想知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丁一眼中显然有泪光,但他还是恭敬拱手道:“自然惦记,但是护卫主人才是第一要义。” 等他再抬起头,丁潇潇已经上了房,借着夜色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几个垫步便冲了过去。 暗暗抹了把泪,丁一也提步向前。 几人到的时候,丁三正手足无措的扶着丁二,他胸口挨了一箭,位置刁钻,穿胸而过。 丁潇潇就感觉一头冷水三九天兜头而下,她从未想过真的要害谁,但是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与她相关的人,在面前倒下了。 为什么? 到底是谁!? 她抬起眼睛四下打量,却只有夜风回应着满腹愁郁与愤恨。 片刻间,一旁的树影闪动,几人都戒备起来注视着那里,丁一和丁三已经将丁潇潇护在身后。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承阳树敌 树影颤抖了一阵子,两个人从树上落了下来,一个人直冲向丁潇潇,先查看了她有没有受伤。 “临邑,警戒!” 来人的这一声吩咐,让在场的丁一与丁三放下心来,二人同时上前查看丁二的情况。 临邑观察着周围,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样,就仿佛这一箭凭空而来,又消匿而去一般。 “小二,你怎么样,疼吗?”丁三问的问题都冒着热乎乎的傻气,却偏偏问红了在场几人的眼睛。 “三儿,不疼。”丁二气丝若离,但还是尽可能安慰着别人。 丁潇潇就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屈雍的臂弯里,半个字都不说。 “你怎么了,吓着了?”屈雍见她状态不对,着急问道。 丁潇潇冷冷问道:“你怎么会来?” 屈雍道:“你刚走,母亲就差人过来叫我,一时烦闷就出门了。没想到,正好听见有人在惨叫。” 丁潇潇不点头也不摇头,就想听见了但是没听懂一样,目光呆滞的站着。 丁二与栓子爷爷不同,虽然一样的当胸一箭,奄奄一息在眼前,但是这么多天,丁二几乎寸步不离的陪在丁潇潇身边,替她琢磨着各种细节的小事。 就像是一根随时能跳进手里来的拐杖,熨帖又顺手。 她努力不让自己想起之前的种种,可是心依旧疼的厉害。 “柳神医会有办法的,小二不能动,咱们请柳神医过来吧。”丁一看了看丁潇潇,央求道。 “好,请。我这就去。”丁潇潇自始至终没看丁二一眼,转身便要走。 “郡主,其实……”临邑在战场上见了太多生死,这个情况,别说柳曦城,就算是活神仙怕也是难救。 屈雍看了临邑一眼,默默摇了摇头:“好,我陪你去,你们几个守着他,注意安全。” 丁潇潇没有拒绝屈雍在身边,只是急急忙忙的往医馆方向奔去,她脑子是木的,眼前是恍惚的,拐弯之时差点撞到一辆马车,幸亏屈雍拉了她一把,才免于一场交通事故。 “曦城的医馆在这边。”屈雍轻轻拨正了丁潇潇的方向。 就像没头苍蝇似的,丁潇潇听话的调转了朝向,继续闷着头前行。 “小二!!”夜晚宁静,悲怆的声音穿的也格外的远,丁潇潇耳尖一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屈雍扶着他的双肩,努力抚慰着颤抖的女子,许久淡淡的说了一句:“其实,确实是回天乏术。” 这句话之后,丁潇潇的眼泪喷涌而出。 屈雍拍着她的后背,语言匮乏的让自己很是尴尬,他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心爱的姑娘稍微好受一些。 或者,什么都不说,静静陪着。 许久之后,抽泣的丁潇潇终于能蹦出几个字了,她抓着屈雍的胳膊问道:“为,为什么。他,他,谁都,不认识。有什么人,这么,容不下他。” 屈雍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今夜很不对劲,今天这种情况,禁卫军是应该过来处理的,但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整座城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宁静的好似一座空城。 他没有回答丁潇潇的问题,但是心中暗下了决心,这西归城,是到了非整治不可的时候了。母亲这次回来,不仅没有将混乱的局势变得明晰,反而将一切处理的更混沌不堪了。 “栓子爷爷,也是中箭。但是当时,我以为,不是冲着我来的。”丁潇潇嘴角流过一丝苦涩,她用手抹掉继续说道,“可是如今想来,时间如此巧合,地点也是偏僻异常,不是冲着我来的,又会是什么。” 屈雍将她揽的更紧了一些,希望能让自己的体温,保护这女子逐渐冰冷的内心。 “是我太天真,太无所谓,太不负责任了。都怪我,这都怪我!”丁潇潇一直觉得,自己是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只要她能离开剧本,给她一个笔记本,她一个小时就能给所有人都安排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可事实却是,她害死了一个又一个。 如果没有屈雍,这个名单里现在还会加上翠烟和貉绒。 自己来这里之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丁潇潇被这个问题,问出了一个冷战。 屈雍揽着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眼神中的坚毅与镇定,却让人心安无比。 丁潇潇在这个眼神中,逐渐冷静下来,几乎碎了的心也开始有跳的感觉了。 等他们回去,丁一与丁三不知道从哪找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平板车,将丁二装了上去。临邑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遮在丁二身上。 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丁潇潇问了一句:“箭呢?” 临邑双手递上,并且加了一句:“自从上次城主府遇袭,郡主提过箭的区别,属下就一直很留心。这次的箭和上次的很像,但是没有那个奇怪的凹槽,想来应该不是机器发射的,而是有人在附近。” 丁潇潇捏着白羽箭,直到指节发白。 “但是我们一路过来,没见到任何人,禁卫军都没看到一个。”屈雍皱着眉头说道。 临邑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对呀,这么大的动静,禁卫军哪去了!?脱岗了?” 屈雍摇摇头:“一队人有二十多个,不可能全部脱岗。” 临邑闻言大惊,他之前没想过事情已经如此严重了:“您的意思是?西归城,已经脱管了!?城主府的号令,到达不了禁卫军了吗?” 就仿佛被无尽的敌人从暗中窥视着,临邑甚是紧张的四下查看了一圈。 “目前尚未到敢反水的程度,但是,长此以往,这一天不会太远了。”屈雍淡然道,“母亲一直想要用恩亲驾驭承阳府,但是她这次回来,可以说是让已经失势,蜗回府中休养生息的少君,又有了筹码再与我赌上一局。” 丁潇潇缓缓抬起头:“你的意思,这是承阳府的手?” 屈雍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丁潇潇手里的白羽箭。 临邑点点头:“之前因为郡主被抓,承阳府怕被牵连,很是消停了几天。这次老夫人回来,实在是太过抬举他们了。” 丁潇潇这才恍惚中明白了一点,当初自己被关进地牢,竟有要借此打压承阳府的原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初见端倪 一夜无眠,到了天亮,丁一送了些饭菜到丁潇潇房中,见她双目赤红一看就是熬了一宿,有些担心地说道:“主子,别太难过了。小二知道您惦念,死也甘愿的。” 丁潇潇未置可否,只是缓缓地垂下了眼眸,丁一自己心绪也不稳,怕多说了倒是先哭出来,便转身准备出去。 但是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得不转回身问道:“主子,今天要是有人来提布……” 听了这话,一直一动不动的丁潇潇猛的有了反应:“提!有人来只要给钱布照提。” 丁一点点头,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毕竟是做生意,不能放着布庄不管。 他正要领命而去,丁潇潇又加了一句:“但是,要将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店铺的名称,来提布人的名字都记清楚。” 丁一有些不解:“店铺名字肯定要记下的,但是人名也要记吗。” 丁潇潇点点头:“要记。就说是将来若有不对,也好有个人。” 这话也对,丁一点点头。 “我想了一夜,丁二在城中没有熟人,更不可能结仇。唯一个几次办差都是跟成衣店的人打交道,昨天,他也是出去打听了几个成衣店的伙计,之后紧跟着就出事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和成衣店的人脱不了干系。”丁潇潇咬牙切齿道。 丁一一怔,他完全没想到郡主强烈要求今天正常营业,居然是为了查出丁二的死因。他为自己刚才心中的那点不悦很是自责,同时也对丁潇潇心存感念。 “那人不知被丁二拿到什么把柄,或许丁二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撞破了什么事。但是,人既然已经没了,那么,凶手必然急于知道自己的秘密有没有泄露。所以,丁一,你今天要多说话,格外的和他们聊天。”丁潇潇吩咐道。 “聊天?”丁一有些犯愁,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和人打交道到的,之前这样的事情,也都是丁二处置。 “对,多聊聊。尤其留意那种主动和你套近乎,问事情的人。”丁潇潇道,“你不给他们一个和你说话的机会,怎么知道有人来的目的,就是套咱们的消息呢。” 丁一是个较为严肃的脸,确实有些生人勿进的模样。听明白丁潇潇的用意,他点点头:“主子放心,下的一定竭尽全力。” 丁潇潇长舒一口气,再怎么亡羊补牢,丁二也回不来了:“他的身后事,你们端量着办,如何发丧如何下葬,我都允,你只管支银子去就是了。” 丁一抹了抹眼角:“谢主子。” “他一个亲人也没有吗?”丁潇潇问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该通知家属一声。” 丁一摇摇头:“我们三个自小都是孤儿,和一群孩子一起被老主子选中,每日就是练功。后来,他们被刷下去,送到其他地方,只有我们三个留下来,老主子去了之后,一直陪着小主子。后来,才又遇见您。” 丁潇潇摇摇头:“都是我的错,不是跟着我,丁二也不会……” 丁一郑重道:“主子千万别这么想,丁二若是没有您,到死连个名字都没有。他是知足也是开心的,私底下和我说过好几次。” 丁三此时突然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张口就问:“来人提布了,小二走了,咱们今天还开张吗?!” 丁潇潇看了丁一一眼,后者坚定道:“开门!迎客!” 到了傍晚,几个大的成衣店都来人取走了白布,由于昨天的订单扔在了城主府,丁潇潇也不确定到底是足额取走,还是有所保留。 但是,成堆的白布卷,到了日落时分,已经见底了。 丁三哭丧着脸,看着所剩无几的布卷,抹着眼泪:“小二还在就好了,这可都是他的心头大事,要是他能看见这些白布都卖了,定然又要高兴得一宿睡不着了。” 丁潇潇心中悲凉,但努力开颜道:“怎么,丁二还经常睡不着觉吗?” 丁三道:“他心里想的事情可多了,经常我晚上撒尿回来,看他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吓着我好几次。” 听到这,丁一也很是好奇:“是吗,我之前也没发现。” 丁三略带得意继续说道:“当然了,你睡在外间,自然不如我知道。前几天,他还因为薛姑娘总是送栓子漂亮衣服睡不着,你们说他是不是心思太重了。” “送衣服?”丁潇潇奇怪道。 “可不是嘛。就是咱们搬过来之后,薛姑娘来看主子您的那天。丁二说,他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薛姑娘送给栓子的都是些新衣服,而且面料不便宜,他就在想为什么,想的睡不着。我当时还说他,有什么好想的,就是心疼他一个娃娃没了亲人呗。” 又是衣服,又是成衣,丁潇潇揉了揉额头,缓缓坐了下来。 一夜没睡,又忙了一天,这会儿脑袋嗡嗡直叫,就像是开了一辆火车,在神经线上横冲直撞。 “丁一,今天发现什么了吗?” 原本看她这么疲惫,丁一不打算现在说的,可是既然被问了,他也只能照实话说:“人我都记下来了,只是,您说的那种特别的人,我没发现。许是我眼拙,看不出来吧。” 丁潇潇松开掐着太阳穴的手指,缓缓摇头:“不会,这样的人以对视,一说话,你不可能没有感觉。” “确实没有打听事情的,多数人都是给了钱带了东西就走了。”丁一有些懊恼。 几个人正说着,夹着个扫帚的侯兴突然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郡主,管事。这个人说是来拿布的,咱们今天还没打烊吧。” 他看着三个人神色有异,问道。 不等几个人回答,来人主动拱了拱手:“见过郡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掌柜的今天出去办货,这会儿才回来,我手头没银子,也不好来提货。” 丁一拿过账本,刚要几下他的名字和索要布匹的数量,来人又问道:“看你们都有些沮丧啊,店里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心之人 丁潇潇不着痕迹的看了丁一一眼,后者点点头,迎了上去,说道:“没出什么大事,客人是哪家成衣店的?” 来人的眼神在几人脸上迅速闪过之后,拱手道:“我们店店面很小,不值一提,这是银子,我们就要两卷布。” 丁一接过钱,吩咐丁三帮忙把布卷抬过来。 来人眼光闪烁了一阵,见没人接他的话,只得继续开口:“之前贵布庄来找咱们老板,是一个挺斯文的青年。他出去办事了?我还想跟他聊几句呢。” 正在从丁三手中接布,听了这话,丁一的手瞬间握紧,青筋暴出。 “你说的那是小二!”丁三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张口答道,“他昨儿被坏人给害死了!” 丁潇潇盯着来人的脸上,露出片刻惊讶。 “死了!?” “是啊,我难受的一宿没睡。”丁三继续说道,“要是让我抓到那个坏人,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丁一缓缓看向丁潇潇,眼中的杀气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当丁三说到要将凶手碎尸万段的时候,他脸上并没有丝毫神色的变幻。 “小买卖刚刚开张,你们掌柜的如此照顾生意,我怎么也要知道是哪家店面支持,日后也好有所回报啊。”丁潇潇用语言打断了丁一的杀气。 来人怔了怔而后说道:“兰亭衣店,我们也是刚开门不久的?” “兰亭?好名字啊。”丁潇潇赞道。 “还请郡主有空多光顾。”男子很是客气。 丁潇潇点点头:“一定。” 寒暄了几句之后,男子便提出要告辞走了,丁一一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丁潇潇,希望得到进一步指示。 直到男子出门之后,丁潇潇才对丁三说道:“悄悄跟着他,看看他去哪里。但是一定小心,千万别惊动了他。” 丁三点点头,默然而去。 丁一有些不放心:“三儿能行吗。” 这个人肯定不是昨晚的凶手,但是也有些秘密。丁潇潇安排丁三去,也是有意抻练抻练他。 “总要磨练一下的。” 无需再多的解释,毕竟现在丁二确实不在了,有人要承担起他的任务。 不再多说,丁一先去整理仓库了。织工们见前一天还愁的要命的存货,转眼清了大半,也都安心工作去了。 侯兴整日拿着个扫帚到处刺探,也没发现什么。渐渐开始接受不得不在此打工还债的宿命了? 夜黑下来,丁三才回来,丁潇潇来回踱步的双腿,总算能歇会儿了。 “如何?可遇到什么危险了?”丁潇潇急忙问道。 丁三猛灌了一瓢清水之后,才开口道:“危险倒没有,只是这小子很是奇怪,他在城西到处乱转,就像迷路了一样。我怕跟的太近被看见,只能在巷子口远远看着。” “然后呢,你可看见他回去哪里了?”丁一着急。 “他城西城东的到处乱转,又去了酒肆里拎了两壶,最后,竟然回了承阳府的后门。” 承阳府? 居然是承阳府。 最近几天少姬因为得到老夫人的宠爱,没空来寻事生非,丁潇潇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大对头存在。 现在回想起当时在城主府,屈雍反复说老夫人是武将出身,未必会使用这么细碎的功夫,竟是有点道理的。 丁潇潇想起自己当时的决绝,之后丁二突然的离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过,我还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来这小子又从承阳府出来了,进了东街。”丁三继续说道,“我看见他跟巷子里一个陌生人咕咕唧唧了一阵子,那人给了他个袋子,听那里面的声响,像是些碎银子。” 丁一没想到丁三做事还有头有尾的,顿时眉眼展开的点了点头:“由此看来,未必是承阳府的手段了。” 把所见所闻说完,丁三狠狠伸了个懒腰说道:“蜷了快一个时辰,骨头都弯了,最后也只是知道他住在城西。” “住在城西!?”二人齐声问道。 西归城的鄙视链还是挺明晰的,城东的人是绝对不愿意和城西扯上关系的,除了货物往来,那也是因为城西的东西便宜,有利可图而已。 哪个店铺或者府邸也不愿意雇佣一个城西的人,面子上过不去不说,用起来也是不放心的。 “可不是嘛!人五人六的,原来就住在隔咱们两条街的小巷子里。”丁三撇撇嘴道。 这回轮到丁潇潇挠头了,这个包打听的人到底是谁安插来套消息的,为了什么,最后到底有没有得到想知道的事情呢。 侯兴挥着扫帚,在一片白地里扫过来扫过去,眼神时不时往后院飘,听见丁三说到这里以后,突然插嘴:“那个人啊,我说有点眼熟,我认识他!” 丁一看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过,少到后院来吗?” 侯兴一副死皮赖脸的说道:“我也没进去,这是丁三的声音飘出来了,也能怪我吗?” 丁潇潇不知他的话真假,但是毕竟能多一条线索是一条:“我准你进来,说吧。” 自从被几根银针摆平了之后,侯兴在这就没怎么挺直过腰板,这次很是狗腿的走到丁潇潇跟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掌柜的,哦不,郡主!是这么回事。几年前我还在做道上生意的时候,有一次见过那小子。当时,他是跟着劳军所那帮人混日子。” 丁一眉头一皱:“若是真的如此,倒是麻烦了。” 侯兴摇摇头:“不怕,劳军所现在都不存在了,没事!不用怕他们。” “劳军所是不在了,可是,梁子也结下了。”丁三一脸的恍然大悟。 侯兴不解:“什么梁子?” “劳军所,就是丁一炸的啊。”丁三瞪着眼睛说到,就像侯兴问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 “丁一,大哥……炸的!?”侯兴的脸色中顿时充满了敬佩与仰视。 “可不是嘛,丁一一脚上去,劳军所就上天了。当时,还有人以为他天神下凡,跪地磕头呢!”丁三继续发挥道。 侯兴闻言,竟然扑通一声跪倒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人入伙 这个侯兴,从来的那一天就是个很斗狠耍心机的人,虽然扣在店里帮忙,但是多数原因都是为了将这个捣乱分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从未将他当作自己人,甚至没有当成店铺里的工人看待。 他这一跪,算是将丁潇潇和丁一他们看愣了。 片刻之间,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将他扶起来,也没有客气过只字片语,三个人都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 侯兴意气用事之后,见也没人应答,只得又自己站了起来:“这一跪是谢丁一大哥,您是不知道,这个劳军所实在害人不浅。我最落魄的时候,也从未和他们同流合污过。” 侯兴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即便是在被柳曦城钉住的时候,哭泣求饶的眼睛里也写着试探与狠厉。 现在,他目光含泪,居然可以如此真诚,就好像一跪一站之间,换了个人一般。 丁一谦虚道:“其实我们当时也是为了救人,至于将整个劳军所都毁了,也是个意外。侯兄弟无需如此。” 即便听了丁一的话,侯兴还是一脸的感恩:“不管是什么原因,丁一大哥此举实在是义气千秋。” 丁三道:“看样子,你对这个劳军所是恨到一定程度了。” “岂止是恨!”侯兴咬牙切齿道:“当年我爹赌钱,把我娘……他们不仅仅璀璨他身体,还给她吃药,生生把我娘变成了个痴傻的女人。我回来以后,才知道,她后来得了那种病,被劳军所扔出来,就那么死在了阴沟里。” 侯兴说这段话的时候,眼泪一滴一滴滑下,神情中除了难以弥盖的羞愧,还有无法抑制的恨意。 “郡主您到西街来做生意,我本来不想欺负女人的,要不是手头紧想来蹭点零花,我侯兴是很少对女人下手的。” 丁一实在不能理解他这种强盗理论,做坏事还挑人这就是有理了? “侯兴,你的意思是这算盗亦有道?” “丁一大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大哥!”侯兴不管丁一的调侃,狠狠地磕了个头。 丁一往后退了半步:“我主人在这,你当面叫大哥,这让我多难做啊。” 侯兴转头,便向丁潇潇叩了三个响头:“在下侯兴,愿追随郡主,还请郡主收留。” 丁三第一个跳到侯兴跟前,大喝道:“你说跟随就跟随了!?你把我们的门槛破坏成碎木头渣子,还勒索我们钱财的时候,想什么去了。你跟城主府的人联合起来,给我们下绊子的时候想什么去了!?不同意,我第一个不同意!” 侯兴低声道:“那不也都没成功吗,我还差点把吃饭的家伙搭上。” 说罢,他有余悸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而且城主府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啊,要是早知道郡主是这么厉害的人物,还与柳神医交好,他就是再出一倍的银子,我也不干啊。” 丁潇潇被人恭维着,心里还是挺受用的:“他们俩来历清白,你要是得跟着我,总要说明白来历经过,不然,我怎么能放心用你。” 侯兴想了想道:“我就是街上混大的,家里也没人了,来历就是城西混子。” 听见这四个字的自我定位,丁一与丁三都皱了皱眉头。 “可是你刚才说,你回来之后,见到母亲惨状。”丁潇潇不想触及人家的伤心事,转了个方向又问,“而且,你这一手的功夫,总不会是天生神力吧。” “哦,对了。”侯兴赶紧解释道,“这个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我这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个怪人收留了几年,偷学了几招。后来那人发起疯来实在吓人,我怕早晚死在他手里,就偷着跑了,靠要饭才回来的。” 丁潇潇有些好奇:“听你这么说,那个人的功夫应该很厉害了。” “那当然了。”侯兴一脸兴奋道,“要不然,我当时也不会跟他走啊。” 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丁潇潇忍不住笑道:“你们这也是有意思,两个专门练腿,一个专门练手,合起来我也算是能天下无敌了。” 侯兴眼珠一转,扑通跪倒便磕头:“谢主子!” 丁三还是有点不服气,翻了翻眼睛道:“跪的倒快,我们那门槛怎么办。” 侯兴道:“我修!” “本来就该你修,之前你三推四推,不是说不会就是缺材料。”丁一对于自己刚刚失了个兄弟,就进来了这么个人,心里并不舒服。 侯兴闻言,没有犹豫半分,立刻寻了两件工具,抬腿便往外走。 别的不说,这个人的眼力见儿确实是有的,丁潇潇心中微叹。 “主子,他可是有些来路不清,人也靠不住,您得考虑考虑。怎么,也得给他个考验。”丁一见他出去了,低声建议。 丁潇潇笑道:“人家可是冲着你投的山头儿,要考验也交给你吧。” 丁三不怎么高兴的问道:“那,他来了,我排第几?” “你还是第三啊。”丁潇潇道,没等这直肠子蹦起来,她又道,“他第四,有什么问题?” 二人闻言,眼圈一热,都不再说话了。 丁二这个名字,永远在他们心中。 华灯初上,屈雍站在城中,身边跟着七八个臣工,一群人看着干干净净的街道,谁也不说话。 临邑扶着两个斧柄,威风凛凛的立在一旁,安静威吓的氛围,禁锢的臣工们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他们也并不清楚,大晚上的将他们喊来是有什么目的。只能大眼瞪小眼,交换着一无所知的神情。 许久,屈雍问了一句:“诸位,你们有何评价?” 几人莫名的看着大街,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在你们眼中,这个情景是习以为常了吗?!”屈雍突然吼道。 众人很是紧张,但是依旧不明白到底城主在说什么。 “城中,城中太平和顺,确实是寻常状态。”官职最高的一个武官实在憋不住了,开口说道。 别人回答,屈雍还没有这么上火:“金将军也觉得是没有问题的,是吗?!” 这句话之后,众人噤若寒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危机暗动 金将军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街,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 “是。” 这个字一出来,其他臣工也纷纷附和。 “臣听闻,昨天东临郡主的一个仆从死在这附近,城主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奴才,要我们这么多大臣们陪着站吗?”有了大家的支持,金将军的胆子也充盈起来了,反正他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承阳党,得罪城主也不在说与不说这句话上。 果然,听了这件事情,臣工们反应就大了。 “大晚上叫臣等在此,竟然是为了查一个外城郡主的奴仆为什么死吗?” “臣可从来没听说,不知此事!” “城主这个时候召唤,臣还以为有何大事。” “李兄此言差矣,我们西归城一向太平,能有什么大事?” “自然是像东临出兵,盐矿失守这种大事了啊。” 临邑在一旁听得冷脸赤红,反观屈雍倒淡定的波澜不兴。 “金将军负责城卫,这个时间点了,整座西归城不见一个防卫兵,金将军觉得正常?是吗!?”屈雍淡淡的说道。 众人好似没想过城主会从这个角度发难,满心都在八卦与郡主的那点破事上,猛地被问及此事,都有些愣神。 只有金将军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洋洋洒洒一大段,倒豆子一样的出来了:“最近,由于外部有些变动,臣调整了巡逻时间和频率。加之最近撞山节刚刚过去,不少士兵都在家中定亲忙碌礼节上的应酬,为了体恤将士,臣特意将巡逻时间转移到半夜开始。那时候也是城卫最为紧张的时刻,理应多安排些巡逻。” 他绝口不提为什么此时没有巡逻队,说的道理听起来却正确无比。 臣工们闻言继续附和起来,赞誉金将军很是仁心。 屈雍笑了:“如此说来,竟是我这个城主铁面无私不讲人情世故了?” 金将军立刻拱手请罪:“臣绝无此意,只是,城卫一直平定,臣稍加调整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未事事禀明请示,还望城主赎罪。” 临邑憋不住了,刚要开口,被屈雍看了回去。 他与金将军官职接近,由他出口责难并不妥当。 可是金将军发现临邑想要插嘴,却主动出击了:“临邑大人正好也在,不知城主府内,日夜防卫排班这种小事,是不是也要让城主劳心,一一过目确定呢?” 临邑被怼的一怔,可是他也说不出谎话来,毕竟这么多年了,城主府的护卫确实是他一手把持着,几乎从未因为巡防时间这种小事问过城主的意思。 见他不回答,金将军也不再追问,拱手道:“城主可还有其他问题?” 屈雍看着金将军,在他脸上读不到一丝敬畏之意了。 “臣听闻城主不日就将要迎娶少姬,承阳府这些年来一直助力西归,这可是一件百年来的大幸事。臣下在此先恭祝城主与少姬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到这个点上来了,臣工们虽然有点蒙圈,但是随声附和的本事还是有的,各个开始说过年话,一个比一个会堆砌成语。 临邑看着屈雍,心惊胆战,生怕他被气的当场发了癔症。 众人散去之后,不少人围着金将军纷纷询问,这么说话不怕得罪了城主吗。 “得罪!?他让咱们站在大街上一站就是半个时辰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城主这个位置,谁坐还要看根正苗红。他要是与少姬乖乖成婚留个子嗣倒也罢了,若是再继续与那个东临妖女纠缠不清,万事不定啊。” 众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能当街随便说的吗? 金将军低眉笑了笑:“怕什么,你们当他还是什么正统传承的继承人吗?” 说罢,他留给众人一脑子问号,大踏步便走了。 临邑看着铁青的屈雍,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主仆二人就在东街上一直走,转着转着走到了承阳府的门口。 临邑知道这么久,城主一直憋着一口气,今天又被金将军这么一顿抢白,他生怕屈雍一个激动,直接杀进去。 “城主,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屈雍没有理会他,一直盯着大门看了许久,这才缓缓转身。 “临邑,你知不知道我夜探承阳府多次,始终有一个地方进不去。”屈雍突然开口道。 临邑惊问:“夜探承阳府!?这么危险的事情,您怎么从来没对属下说过!?” 屈雍微微摇了摇头:“我一直很好奇,少君总是那么笃定的,到底是握着什么筹码。承阳府只是一个客居的闲散富贵,为什么屡屡插手城务,母亲都视而不见,甚至经常退避。” 临邑也回头看了看阴沉沉的承阳府,目光也越发凌厉起来。 “看来所有人都有共识了,我这个城主,要不就去做承阳府的女婿,要不就从城主位置上下来。”屈雍突然说道,之后看了看天边的明月,不知是笑了一声还是叹了口气。 临邑也感觉这次老夫人回来,仿佛就是专心逼婚的,他心里也有这个隐忧,但是一直不敢与城主沟通。 “可是,属下想不明白,您毕竟是老城主的独子,承阳府凭什么觉得,他能取而代之?就算少君笼络臣工,就算他算计民心,但是毕竟是个客卿的身份,继承城主名不正言不顺的啊。”临邑的话,说明他也深思熟虑了许久了。 “母亲显然是在畏惧承阳府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定有原因。”屈雍说着,才发现自己晃悠着,竟走到了城西。 西街上的景象就像是东街经过地震后又被洗劫过一般,到处是低矮的房子和要死不活的烛光,唯有一间铺子的灯亮的很是执着。 屈雍盯着那束光亮,一时间没挪的动步子,临邑发现那是郡主的布庄,几乎想提议去坐坐。 他知道屈雍很累,更是孤独。 周围的人戴好了面具唱着戏,唯独把他放在舞台中间,围着他看。 “临邑,有人许过你什么吗?”半晌屈雍突然问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侯兴献计 而此刻,丁潇潇的面前正站着侯兴,他一脸谄媚的垂手而立,眼睛却四下打量着她房中的摆设。 “你在看什么?”丁潇潇忍不住问道。 侯兴嘿嘿一笑:“主子这屋里太简单点,就像是没打算常住的样子。不过,主人贵为郡主,这等地方自然是不会久留的。” 丁潇潇未置可否,她并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是又不得不收下这个手劲儿强大的随从。 “你故意等他们都睡了,单独进来是要跟我说什么,可以开始了。和我说话,不用卖关子。”丁潇潇想给这个自小流浪街头的混子立立规矩。 侯兴眼神终于不再飘忽,直盯盯的看着郡主,拱手回道:“之前,我没全说实话,既然已经跟了郡主,必然是要坦诚布公的。” “坦诚布公……”丁潇潇刻意又重复了一遍。 侯兴完全不觉得脸红,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天,确实是有人找我,给了银子让我来找您的麻烦。但是,并不是城主府里的人,我当时说没瞧见,其实不是实情。” 丁潇潇早就知道的点点头,等他继续。 “咱们城主府就三个人,老城主夫妇,和现在这位城主。但是说话的,是个小闺宁儿,绝不可能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侯兴眼珠子又开始叽里咕噜的乱转。 丁潇潇猜到可能是少姬,微微点头道:“上次见面,城主也说这事应该不是城主府做的。” 侯兴见她相信自己,很是高兴,又凑近了一点说道:“当时,我低眉顺眼又貌不惊人,所以他们没当我是个人,在前面还聊了几句。” 丁潇潇心中哭笑不得,第一次听说有人自己评价自己用“没当是个人”这么犀利的词句的。 “当时那个在纱门后的小闺宁说,城主最近都不见她,虽然日日在城主府逗留,全是虚耗时间。旁边有个有点老的声音说,少君已经想办法了,定会如她所愿。”侯兴眯着眼睛,说得眉飞色舞。 丁潇潇却在好奇,承阳府现在又想与城主府联姻,到底有什么底牌。 “郡主,您放心。”侯兴见她神色凝重起来,赶紧解释,“城主对少姬很是不上心的,哪怕老夫人这么高调,他都不做回应,不然的话,少姬不可能担心到这个地步。所以,咱们想回城主府,还是有机会的。” 听到这,丁潇潇缓缓抬起头:“回城主府?” “是啊!”侯兴说道,“您是东临嫁过来的,虽然没有正式行礼,可名分在那里放着啊。少姬要是嫁进去,您这身份多尴尬啊。” 丁潇潇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在琢磨如何脱离剧本,却不想一个完全不搭边的外人,竟然替自己想的如此透彻。 “郡主可有办法回东临去?”侯兴见她对入府明显的意兴阑珊,又问道。 丁潇潇叹了口气,自己是怎么被塞进轿子里的,她印象还很深刻。她那个东临的渣爹,为了妹妹连自己死活都不管,如何还会惦记她如今滞留却未嫁,处境尴尬呢!? “那您是真的打算在这西街上开个布庄,就这么蹉跎下去!?”侯兴一脸的不可思议。 丁潇潇拿着瓦制的杯子抿了口茶,无所谓道:“有何不可?怎么,误打误撞的选了我这么个糟糕的主人,后悔了?” 侯兴摇摇头,神情坚定:“绝不后悔,我曾经发过誓,谁能让劳军所灰飞烟灭,我侯兴这辈子认他当爹。”之后,看丁潇潇有点别扭,改口道,“您要是愿意,叫娘也成。” “得了,少卖乖,我宁肯你叫我爹。”丁潇潇赶紧拒绝。 “爹!”侯兴毫不犹豫的喊了一声,呛得丁潇潇眼泪直流,他却没有停下的打算,“爹,咱不能这样啊。您是郡主,虎落平阳是片刻倒霉,咱可不能折了心气儿就这么潦倒了。” “如何不潦倒?回东临没有丝毫人脉,在这里……”丁潇潇默然不语了,她不愿意就这么嫁给屈雍,可要说彻底撇下他不管,又不是那么洒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如何,只觉得先自力更生站住脚跟再说。 “爹,您不想嫁给城主啊?”侯兴察言观色道,“那咱们就照着爹不嫁,你屈雍这辈子也别想娶别人的道走啊。” 这个点,丁潇潇之前从未想过,她疑惑的看着侯兴,连他叫自己爹这个事情都顾不上纠正了:“什么意思?” “他去东临娶亲的,他把您带回来的,现在老夫人一回来,他就把咱们扔这不管不问了,这口气,爹咽的下去,我可咽不下去。”侯兴越说越激动。 丁潇潇也突然觉得自己挺委屈。 “但是,当初城主也是因为我替他当了一箭,不然,可能根本不会带我回来。你不知道,他本来想娶的是我妹妹。” 侯兴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爹,您中过箭啊,身体还要不要紧?” “有柳曦城,早就不要紧了。”丁潇潇赶紧回答,以免对方继续过于深切的关心。 果然,在听见柳曦城三个字的时候,侯兴的右手狠狠哆嗦了一下,之后便吞了吞口水,彻底放弃深究这个问题。 “其实,今天晚上我特意来跟您说这件事情,也不完全是邀功,来这给您立投名状的。”侯兴说的真诚。 丁潇潇却笑了:“那你在干嘛?” 侯兴抿了抿嘴,居然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来:“我看丁一大哥和丁三因为二哥的死都很难过,我也失去过亲人一样的兄弟,知道那个滋味。这个心情,只能靠手刃仇人才能稍微平复。我知道,丁二的死和我被派来捣乱之间,一定有关联,所以才避开他们俩先跟您禀告。” 丁潇潇心头一抖,问道:“你怎么知道?丁二死的时候,你在附近吗?” 侯兴摇摇头:“我当时肯定在店里啊,为了保住右手,我可是绝对听话的。不过,今天来提布的人中间,我见过一个当时在城主府匆匆打了个照面的人。” 第一百六十章 郡主变爹 丁潇潇今天也是格外留意了来提布的人,她知道,是自己让丁二出去听消息的这个命令,间接害死了他。 “哪一个?你可能说的出此人的模样长相来?”丁潇潇忙追问道。 侯兴点点头:“再见到一定认识。只是,我那时候还不能进后院,没听到他是哪个布庄来的。” 丁潇潇摇摇头:“记得也未必有用,我的订单全部丢在城主府了,他要是真的从城主府出来,完全可能随便编个店名,也能糊弄过去。” 城主府的人想要使点手段,办法是在太多了,这不是他们几个脑袋就能防范得了的。 见丁潇潇没有怪自己的意思,侯兴开始总结发言了:“丁二哥哥的仇是一定要报的,爹您不用着急。但是咱们也不能蹉跎在此,要是爹您在乎城主,小的一定竭尽全力把他给您弄过来。要是爹对他无所谓,好男儿有的是,倒也不在乎这一个只是,咱们不能当那个被踢出来的,得让他城主府高攀不起才行!” 丁潇潇刚要笑出声来,窗外突然传进来一个声音:“这位小兄弟,说话很在理啊。” 丁潇潇还没做出反应,侯兴已经冲上前去,片刻之后,脸上糊着一个火红巴掌的迟梅公已经被他从窗口扯了进来,狼狈不堪。 “爹,这是谁!?”侯兴压着迟梅公,紧张的问道。 “爹?”迟梅公想抬头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却被侯兴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这位儿子,你先等等,我是来看我家郡主的。”迟梅公没想到才几天功夫,郡主身边仅有如此利索的高手在侧了。 不然,他怎么也得带个人,不会亲自以身试险。 任凭他说,侯兴只是看着丁潇潇,等待主人的指示。 “他是东临的。”丁潇潇简单介绍了一下。 迟梅公发现自己背颈处的力道没有丝毫减轻,忍不住说道:“听见了没有,我是东临来的,和你爹一个地方的。” “那又如何,闭嘴,老实待着!”侯兴铁面无私。 丁潇潇对他这个反应很是满意,故意不提让他松手,继续说道:“上次见面还在地牢,这么快就出来了?迟大人果然是有本事,不像本宫,差点丢了半条命,才戴罪勉勉强强的出来,成了个丧家之犬。” 迟梅公岁数不小了,被这么扣着实在有些吃不消,他哑着嗓子回道:“郡主受委屈了,老臣正是来安抚的。” “安抚!?”丁潇潇怒道,“没有您迟梅公迟大人,我会进地牢!?本宫被你们还得还不够惨吗?现在已经蜗居至此,迟大人还想在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郡主,郡主此言实在是冤枉,老臣怎么敢害您?”迟梅公脸都紫了,刚才挨的一巴掌也不明显了。 “不是你?不是你计划的盐矿之乱?不是你安排东临军长驱直入?不是你故意放出消息要和西归谈盐矿的事情,将所有责任撇到屈雍身上?哪一件不是你?”丁潇潇连珠炮一样,总算把最近的恶气吐了吐。 迟梅公叹了口气:“这也不能全怪老臣,盐矿确实早就出了问题,我此次前来也确实是想要解决问题的。” 丁潇潇搓了搓太阳穴摆了摆手:“我不想听,送客。” 侯兴没有片刻犹豫,拎起迟梅公就往外走。 门口听见动静的丁一与丁三赶了过来,见到这个场面顿时愣住了。 “主子,这是?” 丁一冲在前面,有些睡眼惺忪的丁三在后。终于能抬起头来看二人一眼的迟梅公顿时眼前一亮,郡主选人还真是不拘一格。 “没事,扔出去就行了。”丁潇潇缓缓道。 迟梅公苦笑一声:“本想接郡主回城的,没想到居然被误会至此。老臣回去,也无颜面见城主,不如就在此听凭郡主发落吧。” 侯兴摸不透丁潇潇心中所想,听见迟梅公这么说,手里的动作慢了,他犹豫的看了看丁潇潇问了一声:“爹?” 丁一和丁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小睡了一觉,主子就成爹了?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舔吗? 看见二人疑惑,侯兴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当初我发过愿的,谁让劳军所烟消云散,我就认谁当爹。” 丁一觉得,自己豁出命踩雷的举动,多少也能沾个干爹,侯兴下半句就出来了。 “丁一大哥,您不会跟主子争长短吧?” 一口老血涌在丁一胸口,憋得他频频点头:“自然不会。” 迷迷糊糊的丁三注意力还是在迟梅公身上:“这到底是谁啊,半夜三更来偷东西吗?” 迟梅公愤恨的紫脸都红了:“我是东临使者!” “哦。”丁三不屑一顾,“我主子是郡主,也是你主子,那咱们俩是同僚了?” 同僚…… 迟梅公看着三根筋缺两根半的丁三,狠狠地闭了闭眼,却不知道怎么推翻这句话。 说的,也算是有道理。 见他不反驳,丁三搓搓脸开始求情了:“咱们刚少了个兄弟,要是他愿意来投诚主子,您就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活路吧。” “谁说不给她活路了?”丁潇潇哭笑不得。 “您让猴三儿这么用力压着他,脸都紫了,这不是要命是干嘛?”丁三憨直的说道。 迟梅公也不知道该恨他还是该谢他,只能静静的等着郡主发话。 “紫了吗?还行吧。”丁潇潇轻描淡写着,“比起我在地牢里受的罪,这才哪到哪?” “是他害的您进地牢的!!”丁三跟着郡主回来,第一站就是在地牢门口,差点进去一起陪着蹲,印象极其深刻。 他好奇了很久,为什么一个城邦郡主居然会在地牢里。如今看见始作俑者,恨不能上去再加两脚。 迟梅公下意识往后躲,但也感觉到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青年,身上功夫极深,只是一时间猜不透到底是什么功夫。 “郡主,是西归冤枉您进地牢的。臣下今天来,是献策来的。就像这位兄弟说的,您不能总是让西归把咱们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初入会盟 几乎到了半夜,迟梅公才离开,他的这次拜访,虽然尚且不知效果如何,但是他想了解的信息基本上知道了,于是趁着月色最明亮的时候,怀揣着如满月一般的心情心满意足的离开。 丁潇潇看着不知所措的侯兴,没等她开口,另外两个已经责怪上了。 “主子都没开口,你怎么就答应了?”丁一皱着眉头,好似如临大敌。 “就是就是,专门显着你了?!”丁三也跟风责备。 听丁一的话,侯兴还算是能接受,可是这个丁三也开始对自己指手画脚,他可就不忍了。 “迟梅公虽然不是全为主人着想,但是他的提议对咱们没有坏处,难道真的眼看着郡主在这个破屋子里蹉跎下去吗!?” “你还有理了?”丁三见他顶嘴不悦道。 侯兴自小在市井中长大,不能理解几乎封闭下成长到如今的丁一和丁三。人靠自己这没有错,但是有些时候,所处位置是会决定一个人走向和发展的。 而郡主,显然不是一个应该留在这小作坊里,混混沌沌挣点小钱的。 “主子是郡主啊,凭什么被欺负到这种地步。那个讨论会有她一个席位,本来就是应该的!”侯兴反驳道,“盐矿是迎娶郡主下的聘礼,讨论盐矿未来经营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能发表意见。更何况,迟梅公都找上门来,邀请郡主列席。” 丁一看了看毫无反应的丁潇潇问道:“主子您想去吗?若是您真的不愿意去,即便是答应了也无所谓,小的替你去推了。” 脑海中一一闪过最近发生的所有,特别是丁二离开之前的惨状,丁潇潇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坚定的说了一句:“我去。” 她是很想当一个做点小生意的买卖人,一日三餐不愁变,万事大吉。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所在,如果不能向前走,那么她身边的人只会一个一个的,因为她的无能而受到连累。 “主子……”丁三看得出来,郡主并非欢喜。 “不要紧,该来的总会来的。” 郡主要参加会盟的事情,不知为何就迅速的传遍了大街小巷,布庄的生意也因此热闹起来,再也没有拒绝收他们部的成衣店了。 看到这个场面,丁一和丁三才慢慢的理解了侯兴极力劝说郡主参加会盟的原因。她是郡主,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身上的这个身份是阶梯也是枷锁。 三天很快过去,会盟时间到了,地点约定在城主府,原本仅仅是城主与迟梅公商量一下,盐矿将来经营管理的问题。 但是老夫人替城主府邀请了城阳府少君,迟梅公则让郡主参加,双方会谈一下变成了四方。 虽然迟梅公来劝说她参加会盟的时候,并没有明说自己的目的,但是丁潇潇很明白,这老狐狸不可能是为了她的利益着想,一定有什么猫腻藏在其中。 侯兴这一天穿了一件蓝色打底的白衬马褂,整个人显得精气神十足,跟在丁潇潇身边,眼神叽里咕噜,就像个火力全开的收信机。任何边边角角的异动,都逃不开他的耳目。 “爹,少君身边那个人功夫不错。”只是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呼吸,侯兴便低声说道。 丁潇潇往那边看了一眼,寮里向她点头示意,拱了拱手。 “那是承阳府的总教头,自然厉害。”丁潇潇见他说的是寮里,便不奇怪了。 “爹您认识他?”侯兴很是羡慕,“有机会想会会这个人。” 丁一在旁边实在不胜其扰,低声道:“你能不能闭上嘴,安静一会儿。” 侯兴点点头,却还是止不住的兴奋。 “诶?这位总教头好像看见他妞了诶!”侯兴刚刚安静了几秒,又忍不住叫道。 丁一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丁潇潇却有点好奇。 这个寮里,看上哪个姑娘了? 随着侯兴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寮里确实眼神发亮的看着内宅通过来的路上。 一群婢女中间,走着翠烟和貉绒。 在联想起当时去劳军所救人的时候,寮里激动的神情,丁潇潇好似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只是她暂时还猜不透,寮里看中的到底是这两个丫头中的哪一位。 就在她满怀八卦之心猜测这事情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语。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们的合作依然有效。”少君轻轻说了一句,便如无其事的走开。 侯兴有些好奇,低声打听:“少君这是什么意思?” 丁一很少猜测主子的事情,听见侯兴的问题,很是不悦。 丁潇潇低声道:“你们留点神,今天,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 二人顿时打起精神,观察起左右来。 城主府今天也收拾的格外精神,一看就是有了女主人,即便是老女主人。所有的装饰都恰到好处,应该修复的地方,都得到了修缮。 众人陆陆续续的都就坐了,迟梅公特意走到郡主跟前行了个大礼,丁潇潇也就泰然自若的接受了。因为她知道迟梅公的这个礼不是给她行的,而是给东临国的面子行的礼。 时间到了,屈雍带着临邑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只有少君一个人坐着没动。 好几日未见的项首辅,难得神色凝重的坐在屈雍右手边,看着丁潇潇的眼神也很是复杂。 原本还有一些喧闹的大殿,自从屈雍就坐首位之后,立刻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迟梅公站起身说道:“既然今日的会盟是我先起的头,那我就先介绍一下今天主要商讨的议题吧。” 项首辅立刻反驳道:“都说客随主便,迟大人这么点道理都不明白吗,既然是在西归的朝堂上,自然应该由我们来主导这一次议题。” 迟梅公站着很是尴尬的模样,丁潇潇却有点奇怪,平日里这个老狐狸不该是这么不慎重的人。 话音未落,少君淡淡道:“只要事情能商量清楚,谁先说谁后说,也无伤大雅吧。” 参议的臣公们互相看了看,都纷纷点头。 第一百六十二章 唇枪舌战 屈雍看了看朝堂上专心致志胳膊肘往承阳府拐的臣工们,目光一路转过,最后着在丁潇潇身上,狠狠顿了顿。 似是感觉到有视线投来,丁潇潇下意识抬起眼眸,正好与屈雍四目相接,那一瞬,她仿佛心里一颗酸甜参半的话梅糖晕开了,化了一片腻腻的酸。 尽管火速将目光收回,低下头喝了口茶,但她明显感觉一阵满足,仿佛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全然实现,这朝堂上的纷争与她,再无半分瓜葛。 探照灯似的照顾着在场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侯兴发觉郡主不对劲之后,立刻捕捉到了二人转瞬即逝的一个对视。 “迟大人您就说吧,盐矿的事情,东临城主有何打算。” 屈雍收回视线,看了一眼主动发言的金将军,默不作声。 首辅大人说道:“今日众位倒是好客的紧,但也该知道喧宾夺主,今日会盟的主是城主,而非各位。” 迟梅公听了频频点头道:“不错,今日在西归城会盟,自然应该由西归当家人坐镇了。” 没等项大人眉头舒展开,迟梅公又问:“不知老夫人何时能到啊?” 此话一出,在场有不少人已经快笑出声了,城主执掌城务数年,但是老夫人一回来,他立刻就变成了没断奶的孩子一般,事事都被老夫人拿捏在手里。 “迟公,多年未见,你也老了啊。”老夫人应景的出现,身边搀扶着她的正是少姬宋安。 迟梅公笑着行礼道:“可不是嘛,怎么能与老夫人相比,风采毫不逊色于当年。” 老夫人笑着摇摇头:“老了,早就老啦!” 说着她自然的走到屈雍身边,寮管家立刻给她安排了一把椅子,母子二人同坐在最高位上。 屈雍面沉似水,却也不敢发作。 “东临使者迟梅公,见过老夫人!” 待她坐稳,迟梅公特意行了个大礼,众人也在金将军的带领下,或是自主或是被迫的向夫人行了礼。 这阵仗比起屈雍进来的时候,隆重了许多。 侯兴喃喃自语:“比起城主,老夫人这么有气势。” 丁一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惊出一身冷汗,恨不得能将这家伙的嘴缝上,省得他出口惹祸。 “都不必多礼了,一个老婆子,受不得你们如此大礼!”老夫人说着,看了看丁潇潇,特意亲昵地牵过了旁边少姬的手,而后才问道,“郡主今日怎么也来了?朝堂上的事情,不便于你表态参与吧。” 迟梅公见老夫人竖起了靶子,正想要分辩两句,却被发现意图的老夫人封住了口。 “迟公刚出地牢不久,不知道郡主如今是导致盐矿伤亡的罪魁祸首。我赦你从地牢出来,全是看在这么多年了解迟公的为人上,你就别替无关紧要的人,多费唇舌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迟梅公也无法再多说,只能缓缓坐下。 丁潇潇知道老夫人对她的意见,但是看在屈雍的面子上,她可以不做争辩。但是抬头间,看见了一脸嘚瑟的少姬,正用由上而下的目光直视着她,已经几乎看不见疤痕的脸写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老的能忍,小的忍不了。 丁潇潇站起身来,向上座的行了个礼,之后转向首辅项大人问道:“大人,您在地牢门口放了本宫的时候,竟然是因为我是造成盐矿惨状的罪魁祸首吗?” 首辅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问道,一怔之后缓缓道:“也没有证据确凿,但是,也有嫌疑。” 丁潇潇抓住字眼继续说道:“既然不是确认无疑,请贵城说话的时候别太武断。本宫是东临郡主,清誉也是值钱的。你们西归这次,是准备多赔一些吗?” 老夫人的脸迅速僵住,好似一阵秋风之后,坚挺也无奈的杨树,落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是这样,此案一直未有定论,是我没打听清楚啊。雍儿,你也该提醒母亲一二的。” 屈雍看了看丁潇潇,感觉今天的她有种特别不一样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被她身边那个脸生的仆役映衬的,还是经过丁二的事情,有了些蜕变。 看儿子完全不接话,反倒是直勾勾盯着郡主看,老夫人很是不悦的干咳了几声。 “秋天气躁,人也容易犯脾气,咱们今天既然都愿意坐下谈,就要将盐矿的事情和和气气解决干净才好啊。” 众人皆称是,纷纷点头,只有丁潇潇直立着的脑袋,让她这个原本娇小的人,在一片附和声中,极其显眼。 老夫人刚才一拳捶在她这块铁板上,还疼着,不愿在与她计较。少姬在旁不悦的小声嘀咕:“干娘,您看啊,这个郡主就是这样目中无人的,完全没有礼仪教养,让她来这真的是有伤两城体面。” 迟梅公见状不得不打起圆场:“郡主在家深受城主宠爱,也是惯坏了的。来到西归,种种不快,今天都在一起难免有所表露。老夫人、城主、少君、少姬请见谅啊。老臣干了这杯,以表歉意。” 迟梅公刚要喝,酒杯端了一半,被丁潇潇按住。 “我的聘礼,我都不能说句话了吗?今天的集议,我的出现就是需要迟公道歉的事吗!?”丁潇潇说话间,看着的却是大殿上的其他人。 迟梅公听话的放下酒杯,恭敬道歉:“郡主,是臣唐突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郡主拉起一面大旗只管大杀四方,他从中斡旋以谋取些和谈的利益。 见丁潇潇如此上道,迟梅公也很是满意,只是首辅大人将他俩的小九九看得清楚,则指望着老夫人搬出威严压一压二人。 没等母亲措好辞,屈雍抢先开口道:“确实。这些盐矿都是孤给东临的聘礼,迎娶郡主所用。大郡主自然是有权利参与意见的,毕竟,盐矿之事原本就是因您而起。” 这话说的像是在归责给丁潇潇,但实际上是将此事的关键交给了她。 “不错,既然是聘礼,自然是要成婚才作数的,可是到现在为止,城主与郡主也没有完婚啊。” 众臣工一听话题到了这里,纷纷开始进言,一改方才噤若寒蝉的局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待价而沽 老夫人这会儿沉默了,她不想把话题引到这件事情上来,万一这个郡主死皮赖脸的非要嫁给屈雍,他们之间又有两城的婚盟,到时更是难办。 少姬急的手指在老夫人肩头来回摩挲,看上去好像在尽孝心,只有老夫人自己知道,这丫头的手劲儿越来越狠了。 “成婚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更何况现在郡主在西归所受的待遇,也实在不适合再提此事了。盐矿一事结束之后,老臣会迎接郡主回到东临城,这件事情,好说好散,别伤了两城之间的和气。”迟梅公说着,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下来。 屈雍这才知道,母亲偷偷赦免迟梅公出地牢,实际上是与他达成了这个协议。 少姬的手松了许多,揉捏的力度到了一个舒适的范围。 “成婚如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屈雍突然开口,丁潇潇心头一抖,惊讶地看着他。 群臣们顿时炸了锅。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了,如何还能将婚约履行完毕?” “本来迎娶东临郡主,就是个仓促的决定,深思熟虑之后,有诸多问题。” “安城兴邦,安城兴邦!城主,您要三思啊。” 老夫人本来想发表些意见的,看大家已经这么激动了,缓缓让了让:“雍儿,大家都这么反对,你要三思啊。” 丁潇潇不等屈雍再说话,先站起来表态道:“老夫人无需烦恼,我也不是个死皮赖脸的人,嫁与不嫁在本宫,目前为止,我没有想要嫁进城主府的打算。” 台面上,首辅与迟梅公都松了口气,这是第一次,郡主直接表态,西归城安全啦。 “那你可愿意立誓,永不嫁与西归城主?”老夫人有些咄咄逼人了。 屈雍脸色一凝,直视着丁潇潇的神情。 “立誓?本郡主从不发誓。”丁潇潇话是怂的,语气却很强硬,“你们西归城抬我来的,如今,又要我起誓绝不嫁入城主府,本宫的脸面是让你们这么按在地上摩擦的吗?” 迟梅公彻底放松了,开始坐着喝茶,他乐的看着丁潇潇将局面搅混,越混越好,他这老狐狸便可以浑水摸鱼。 朝堂上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多半是在指责丁潇潇不要脸之类的。 一个女人,被扫地出门这么久了,还敢回到原来未婚夫的家里大放厥词,当真是不知羞耻。 侯兴听见近前几个人的低语,不动声色端起桌上的铜杯,递到郡主面前。 杯子再放回桌上的时候,上面已经清清楚楚的留下了三个指印。 周围嗡嗡嘤嘤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几只眼睛都惊讶地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厮。 有人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决定不再多发一言。 “既然如此,咱们就来说说盐矿经营的问题吧。”迟梅公见乱的够了,凑进来插话:“毕竟,已经交给东临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看到。不过,亡羊补牢未为晚矣,臣带来城主的意思,就是合作开发,共同管理共同收益,岂不美哉?” 臣工们忌惮来历不明的侯兴,已经不敢随便开口了,首辅只得亲自上阵,与老对手叫板:“迟公此话说的在点子上了,盐矿经营管理,本来就是西归一直进行的,从开发开始就掌握在西归手里。既然婚事不成,盐矿必须收回!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首辅大人。”迟梅公早就预料到有此反应,不疾不徐地说道,“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何况是结亲家。我城郡主到西归之后所受礼遇如何,你我有目共睹,这盐矿共同经营,也不算是侵吞贵城资产,而且能加大开发力度。利国利民,首辅大人又何故坚决反对呢?莫非,您在盐矿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利益?” 首辅闻言,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却堵不住迟梅公的嘴。 “即便如此也无所谓的,项大人只管说出哪一部分是您的个人财产,这个主迟梅公就做了,全部让给西归,没有任何问题。” “你!”项大人是朝中重臣,说他没有些私人利益,就算真的没有也难让人相信。 老夫人轻咳了几声,缓缓道:“亲事不成都怪我这个儿子,一时意气没有考虑清楚。盐矿合作开发确实是好办法,咱们不如谈谈怎么合作,如何分配,岂不是更好?” 屈雍心里有数了,这位迟梅公早就和自己母亲达成了协议,一个保证郡主不嫁,另一个则许诺盐矿经营权。 为了让少姬嫁进城主府,母亲实在是机关算尽了。 他忍不住看了老夫人一眼,她身后的少姬立刻投来热切的目光,顶的屈雍一抖。 “郡主的聘礼城主也没有表示收回,老夫人也愿意商谈,我看在场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了吧。”迟梅公将两个大佬的意见亮出来,环视了四周一圈。 他现在只有一根硬骨头,那就是首辅项大人这个老家伙。 “聘礼是结亲用的,婚事不成郡主回城,这盐矿必然要还回来。这件事情,老臣不同意!”果然,即便是老夫人发话,项大人依旧不肯退让。 丁潇潇坐在长几后面,看着几个人唇枪舌战,有种被待价而沽的感觉,脸色越来越差。 迟梅公让她来的目的已经实现,根本不在意丁潇潇什么反应,继续与首辅争辩着。 几人在嫁与不嫁,给与不给之间反复争吵,丁潇潇坐的越来越僵硬,脸色已经差到极点了。 是她说的不够清楚吗?她还没想好嫁还是不嫁,这群外人在吵什么!? 就在她怒发冲冠要兜不住火气的时候,侯兴伸手捏碎了桌上的一条腿,整个长几瞬间歪倒,上面的盘子碗纷纷滑下,叮呤咣啷的声音顿时终止了一切纷争。 丁潇潇被吓了一跳,之后看了看一脸无辜的侯兴,用眼神问了他问题。 怎么回事啊? “一不留神,气的狠了。”侯兴低语。 几个仆从赶紧上前收拾,丁潇潇起身退到后面,就在此时,一直少言寡语的少君突然起身说道:“此事,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想娶我 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他的身上,有些猜测更多的是好奇。 这僵局,如何能破? 但是迟梅公反倒是悠然的坐下开始喝茶了,全然不见了方才剑拔弩张的劲头。 老夫人见是他主动参与,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少君请说,你有何良策?” 宋和看了丁潇潇一眼,之后拱手道:“在下虽无官职,但是恬居于承阳府少君之位,愿意迎娶郡主,以达成两城婚盟。” “哥!?你说什么?”少姬第一个蹦了起来,一脸惊恐,好似她这个哥哥已经疯了。 屈雍手指狠狠捏白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丁潇潇。 对方也是一脸的诧异与不解,好在,好在是这样的。 “迟公,如此不妥。”屈雍知道母亲肯定要赞同,便将目标先对准了迟梅公,“郡主是孤带回来的,现在改嫁他人,于东临城实在交代不过去。” 迟梅公反倒笑了:“臣倒以为如此甚好,待我回禀城主,他老人家应该也会赞同。” 老夫人趁机插嘴道:“有什么不好,我就觉得很好!你娶了安儿,他哥哥帮你解决了郡主,如此两全其美,你还想怎么样!” 屈雍脸色发青,但不好当面顶撞母亲,丁潇潇回过神来,开始发难了。 “少君,想娶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宋和一脸谦谦公子模样,躬身施礼:“唐突高攀了,郡主。” “我呸!”丁潇潇突然粗口,惊得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个贵女在朝堂上呸人,还是对向自己提亲的对象,这实在太过有失体统了些。 “你想娶我?会在本宫最落魄的时候闭门不见!?你想娶我?会让本宫去你家的时候,把我晾在书房外面晒日头!?你想娶我!?本宫是你想娶就娶的!?城主我都不想嫁,嫁给你!”丁潇潇被当成堆猪肉似的,在朝堂上推来推去,称来称去,早就已经受够了。这会儿冒出来一个想包圆的,这是真当她死了吗? 少君看着丁潇潇,似乎很是意外,迟梅公也走上前来,低语劝慰道:“郡主,承阳府也是不错的选择,您在东临什么境遇不需要老臣多说吧。难道,您还真的打算让西归退婚自己回东临去吗?!” 退货自然是难堪,但是低价酬宾也没好看多少。 丁潇潇未置可否只是看着迟梅公说道:“什么光景也好,你是臣子我是主子,迟公说话以后要考虑清楚。” 被怼了个大红脸,迟梅公虽然气结但也并不把郡主的话当回事。毕竟,她现在就是个没人要的空架子,在自己面前摆谱,显然还是太嫩了。 当众求婚的承阳少君被晾在当场,少姬更火大了,指着丁潇潇骂道:“你别给脸不要脸了,如今愿意有人要你,丁潇潇你应该烧高香祈福了。更何况,还是我哥!承阳府少君!你居然敢说这种话,当真是恬不知耻。西归城将你这个贱货的故事都说破了嘴皮子,要进我家门,本少姬还嫌你脏呢。” 老夫人面色温润的听完了少姬的话,之后才略带责备地说道:“安儿,你是大家闺秀啊。” 宋安立刻收了跋扈的模样,低头道:“干娘见谅,我实在替哥哥气不过。” 老夫人瞥了丁潇潇一眼继续说道:“那也不能为了这种人伤了自己的体面,犯得上吗?” 这话明着是说少姬不懂事,实际上却是把丁潇潇放在脚底下踩。 已经彻底暴走的丁潇潇,再也顾不得什么剧本世界无需当真之类的话了,拍案而起道:“我值不值得你们动怒动粗的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情请你们搞清楚,盐矿是给我的聘礼。本宫说要就要,说不要也可以立刻还给西归城。” 这话一出,首辅大人先是哈哈大笑起来:“你?在东临也毫无地位,在西归连个窝都没有,你这种郡主说你是郡主就还有三分薄面,说你不是比起寻常人家的小丫头还不如。盐矿,你说如何就如何?别在这添乱了!” 他本意是不想让此事的主导权落到东临手中,却在适时的氛围里戳了丁潇潇的肺管子。 她一忍再忍,从被迫代嫁送进西归驿馆的那一刻开始,她竭尽所能忍了又忍,但是这些人围着她吸血,竟是没有想过留半分活路。 “好了好了,郡主,就算不能立刻答应下来,您也别这么着急拒绝。咱们今天,谈好盐矿的事情要紧啊。”迟梅公见郡主开始脱离掌控,赶紧想将议题拉回正轨。 丁潇潇看了迟梅公一眼:“果然,迟公的心中,只有盐矿。” 这话一出,任是狡猾如狐的迟梅公,也一时之间没做好表情管理,一副你说得对的神情。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自然是郡主安慰为上啊。” “好,我相信你。迟公也看见了,眼下我在西归的一切,全看盐矿所属。你和西归城谈经营没问题,但是为了保障本宫的安危,盐矿所有权,必须归我一个人所有。”丁潇潇一句话说完,在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金将军,几乎笑出了眼泪。 “归你?归你一个人!?”金将军指着丁潇潇差点滚到地上,“我西归城派军驻守的盐矿,你一个人想拿走!?” 少姬低声福在老夫人耳边说道:“这丫头,怕不是疯了吧。” 傻子就是傻子,虽然看着机灵了一点,稍微多说些就露馅了。 迟梅公微微叹了口气,压着心头的怒火,开始处理这个自己找来的麻烦:“郡主,既然说合作开发,那这盐矿就是共用,不能说归谁所有吧。” 丁潇潇点点头:“共有也行,开发经营也必须有我的一份。” 首辅大人大怒:“凭什么分成三份啊,你一个人要和两座城平分!?” 丁潇潇转头看了项大人一眼,见他感人的发量上,发簪摇摇欲坠,顿生怜悯之心。 “我哪句话说是要平分了!?项大人总是如此,对身体不好的。”之后,她转头对迟梅公说道,“我那份从东临城的管辖范围里出,没有我,东临一个盐矿也别想有。” 第一百六十五章 错且有罪 迟梅公不是忘了,而是久未提起,当事人也没有追究,这件事就好像翻篇了一样。 骤然被提及,迟梅公看着眼底全是怒气的郡主,才突然意识到,当初派人追杀的仇,这小妮子一直深深记在心里,从未放下过。 屈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垂下眼眸沉吟起来,临邑知道他又想起了那支箭,带着郡主的血,藏在锦盒里的那支箭。 丁潇潇瞪够了迟梅公,见他已经接受到了自己的信号,这才缓缓收回要杀人的气势,微微挤出了个笑容:“如此就定下了,我一个小女子,你们都是有地位的金口玉言,想必不会连个字据都没有,便如此糊弄过去吧?” 老夫人开口道:“司库,你来重新拟写一份地契,这件事,我看就这样吧。郡主,您得了盐矿,可要遵守承诺才行啊。地契可以给你,但是你也要给我一份手书。” 丁潇潇对自己的毛笔字特别有自信的缩了缩脖子:“手什么?” 屈雍刚要打断母亲,老夫人不管不顾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自然是承诺你今生不会嫁入城主府的承诺啊。要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来臣民问起,或是你们东临再来找事,我都有话说。” 话没说完,两份纸笔已经分别摆在了司库和丁潇潇面前。只是,一个舔饱了墨立刻奋笔疾书,一个拿着笔战战巍巍,踌躇不已。 “母亲,郡主自幼失学,并不适合写这些东西,不如……” 老夫人眉毛一挑:“不会写字!?那有何难,满朝都是擅长文墨的学子,随便谁写了,让她按个手印就行了。这么多人,还有东临使者在,怕她赖账不成!?” 有那有眼力见儿的,这会儿已经摩拳擦掌,流水一样的笔墨又送上来几份,好几人主动请缨,挥毫洒墨,须臾之间便完成了三四张,侍者端着未干的纸张到老夫人跟前。 丁潇潇伸长了脖子准备看看,老夫人已经从几张纸中掏出了一张,大声念了念:“‘我东临郡主丁潇潇,愚昧无知、专横霸道、水性杨花,声名狼藉,今生不配与城主府结亲,永不沾染屈家血脉,如有违背,诛心灭身。’好!!这个好!郡主,捺印签章吧!” 丁一一听脸都已经绿了,侯兴更是像一条小狼狗似的,啈啈作声。只有丁潇潇一脸泰然,上前接过了纸条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看,之后虔诚的抬起头,看着老夫人说道:“好是好,就是短点儿,不如我自己再发挥发挥多写点儿,以示诚意如何?” 老夫人没想到她会如此配合,之前也听寮管家说过,这丫头对雍儿并无心意,如此看来还果然如此。 “郡主愿意亲笔写当然好,只是,你会写字吗?”老夫人和颜悦色了不少。 丁潇潇点头道:“会的会的,就是丑点儿。” “好!”老夫人爽快答应。 丁潇潇拿起笔,心中默念,你挣点气,展示一个编剧的临场应变能力的时候到了! 她铺开纸,洋洋洒洒的开始狗刨,一开始还记着礼仪,用小时候学毛笔字的握笔姿势,后来实在是太慢,干脆改成钢笔握法,字体也越来越大。 一旁人看着新鲜,开始凑过来轻声读着。 “我东临郡主丁潇潇,特立此书以正视听。” 第一句念得项首辅双眸一亮,这个郡主倒也不是传说中那般毫无文墨嘛。他抿了口茶,起了兴致竖着耳朵听着,下一秒,整口茶便喷了出去。 “我有罪我该死,我不应该生在一个没有背景的肚子里,出来就伤了脑子;我有罪我该死,我不应该成为丁娇娇的姐姐,还被安排替她嫁给西归城主;我有罪我该死,东临城郊我就应该一头撞死,或者救城主的时候让乱箭射死;我有罪我该死,我不该留了自己一条贱命下来,造成这诸多麻烦……” 念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开始出现一股怪异压迫的静寂。 丁潇潇这个“自罪书”可以说词词句句都不是她的错,几行我有罪,将一个自小有些痴傻的无宠郡主,可悲可怜的前半生全勾勒出来了。项首辅都听得一脸唏嘘,渐渐开始有些同情。 老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正准备打断,身边一个黑影闪过,屈雍已经冲上前去,抓起丁潇潇还没发挥完的纸张,三下便撕成了碎屑。 在场的人全部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即便是强势如老夫人,见屈雍动怒,也是有些忌惮的。 丁潇潇一脸蒙圈,看了看屈雍气到扭曲的脸,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沾了不少墨汁的手,将她光洁的额头抹成了一片山水墨画。 “你写了些什么!?”屈雍吼道。 丁潇潇一脸委屈:“我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你怎么说撕就撕了!” 屈雍捏着一把碎屑,瞪着花猫一样的丁潇潇又问:“我问你,你写的这是什么!” “是什么我还没想好题目,‘拒嫁书’?还是叫……”丁潇潇正在琢磨,认真的琢磨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首部作品到底叫什么名字,屈雍猛然间俯身过来,在她唇上狠狠烙了一下。 她的脑子,顿时空了。 刚才,这是,怎么了!? 最先有反应的是少姬,她脸色瞬间惨白,浑身颤抖,片刻之后才声嘶力竭的吼出一声:“屈雍!你在干嘛!?” 丁潇潇傻傻的看着屈雍,脑子里也有一样的问题:刚才,他到底干嘛了!? 缓缓低下头,丁潇潇的脸烫的好像开锅的水壶,外观来看是委屈极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就算你是城主,也不能如此!”侯兴见状,先动手了。 丁潇潇还没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出来一个头绪,就看见屈雍突然意外的咦了一声,之后便一脸痛楚的弯下了腰。 丁一虽然没出声,但是事实证明,不叫的狗咬人才咬的狠,屈雍抱着小腹,疼的脸都青了。 已经手伸到一半的侯兴,顿时被丁一大哥的狠手,不,狠脚吓住了。 “反了,这是反了!!”老夫人大声吼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有千结 “地契好了,一共三份,请城主过目。”司库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完全不看火候,在最尴尬的时候走到屈雍身前。 这时,他仿佛才刚刚注意到,这位城主姿势怪异,疑惑问道:“城主,身体不适吗?” 丁潇潇,从司库手里抽出自己那份,火速塞进怀里。 “事情也解决了,本宫告退。”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快点走,除了盐矿的地契,根本顾不得其他。 屈雍勉强直起身,也跟了上去。 老夫人大喝道:“两城正在探讨盐矿分配,你身为城主,是要去哪里!!” 屈雍冷冷道:“母亲决定就行了,我在这也是个雕塑,摆哪都一样。” 丁潇潇假装听不见宋安的哭声,假装听不见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快步出了城主府,越走越快。 屈雍用尽全力才勉强能跟得上,二人一前一后,丁一开始还能勉强跟着,侯兴则是从出了城主府,就觉得眼前一阵风。 “人,人呢?” 初秋,到了下午的风逐渐凉了,一头汗的丁潇潇被风吹了一阵,终于冷静了几分。本来以为她竭尽全力,肯定将屈雍甩开了,毕竟,她是受过那个女怪人灌顶的,磨骨噬髓的罪也不是白遭的。 可她刚停下没多久,一个呼哧带喘的声音传了过来,之后,一个急赤白脸又极其想掩饰住自己狼狈的身影,扶着树,出现在丁潇潇身后丈把远的地方。 看着他分明跑的喘到直不起腰来,却还在拼命想要保持一个威仪的城主模样,丁潇潇突然觉得想笑。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我,怎么了?”屈雍动了真气,想要将气息稳住。 丁潇潇看他一副理直气壮,开始教育他了:“大庭广众,未经过女性允许,偷偷摸摸发生肢体接触,这就是性骚扰啊。” “什么骚扰?”屈雍浓眉一皱,“再说了,这种事情,你会同意吗?” 丁潇潇拼命摇头:“绝不可能。” 屈雍一抖肩膀:“那不就得了。兵家之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既然你也不能同意,我还商量什么?” 分明是自己吃了亏,但是面对这家伙如此理直气壮,丁潇潇突然词匮语乏,半天也没指责出一句。 屈雍却缓过劲儿来,继续说道:“你在大殿上写那种东西,有考虑过我的面子吗?” “你的面子?”丁潇潇一愣,“这和你的面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上次见面,你是不是让我尊重老夫人,她的吩咐,我自然要听啊。” 屈雍冷眼看了她一下:“你不是不打算进我家门了,干嘛还在乎婆婆的看法?” 丁潇潇心头一抖,婆婆,这种婆婆她不要,她手里就一个三,要不起。 “你是不是真的决定,从今往后,你过你的,我走我的,之前种种就当是过眼云烟?你之前说的敬我爱我全是假话吗,说不要了就能不要了是吗?”屈雍突然很严肃的问道,同时朝丁潇潇靠近两步。 这时候,一路疯跑的丁潇潇才发现,自己没头没脑,冲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处。眼下真是出点事情,她喊破嗓子也不一定能叫出一只鸟来。 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丁潇潇下意识后退两步,堆起一脸笑容:“这怎么说的,怎么能说是我不要你了呢,您可是城主啊。现在这个情况,不是老夫人不喜欢我吗,咱们总不能顶着来吧,对不对。” 屈雍抬起头缓缓道:“原以为你去承阳府疯几天,到了撞山节我就亲自上门提亲,让宋和、宋安无话可说,风风光光将你迎娶进门。” 丁潇潇眉头狠狠提起,她从来没想过屈雍是这样想的,她一直以为自己从城主府离开,是屈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一想到原本会出现的剧情,屈雍带着撞山礼长驱直入,在少姬嫉恨得出血的眼睛前面,与屈雍风风光光的走出承阳府。 想一想,都很爽啊。 “可是没想到盐矿出事,婚事不宜。眼下,母亲又回来了。”屈雍微微叹了口气,“她一直想要借助承阳府的力量,但从不想如何节制,少君的野心何止是当城主的大舅子,他是看中了我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丁潇潇收回思绪默默不语,她知道屈雍最近举步维艰,自从他执意用盐矿换郡主开始,在西归城的各种矛盾,便已经开始激化。 当初,他想娶丁娇娇是想控制住自己的癔症发作,可最后,也没娶到,反而带回来自己这么个要命的麻烦。 “给您添堵了,不好意思啊。”丁潇潇不由自主的道歉出声,说完之后,自己也愣住了。 分明就是他偷亲自己,怎么还道上歉了? 屈雍也是一愣,尔后像是不可思议一般看着丁潇潇:“我要的是一句道歉吗!?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为什么总是要跑的远远的,生怕我靠近你?” “我什么民意、臣谏都不管不看了,只为了你,潇儿,在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我的?” “我……”丁潇潇刚想开口,抬起头却突然呆住了。 这是她很熟悉的脸,五官到肤色都是她一笔一笔描摹出来的。 这也是她从未见过的脸,哀伤不解与希冀拧成了一股忧郁,她写的男主,不该是有这个表情的。 西归城主,有武神之称,张扬热烈。 丁潇潇有些不由自主,她的手抬起来想把屈雍老是拧在一处的眉毛展开。 屈雍揽过她,拥在怀里,无比踏实的长长舒了口气。 “你像个风筝。” “你才像,你全家都像。”丁潇潇回嘴。 “现在也得了一座盐矿,又有布庄,心里可踏实了?”屈雍问道。 丁潇潇在他怀中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惴惴不安,自己的忐忑翻转,这个人,他懂,他居然一直都懂。 扬起脸看着屈雍,丁潇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眼圈红了,面前熟悉的脸猛然模糊,却分明的越来越近,只觉得屈雍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睫毛了。 心动,确实是心动的感觉,丁潇潇蒙着泪眼,没打算躲开。 “爹!您,您,真能跑啊!”侯兴气喘吁吁。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斗战神猴 丁潇潇的两行清泪,随着一声“爹”瞬间掉落,眼前清晰起来的屈雍脸色难看的好像要下雨的阴天。 “怎,怎么啦?”侯兴跑的眼前发黑,他这一路狂奔全靠耐力,连丁一后来都没追的上他。缺氧性暂时失明过去以后,侯兴愣了愣。等他看明白眼前的情况之后,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两个人。 即便如此,屈雍的牙床还是传来了清晰的磨骨声,听得丁潇潇起了一身鸡皮。 什么风景,也煞了个干干净净。 不一会儿,丁一也赶到了,看三个人的模样,也是一愣。 丁潇潇脱出屈雍的双臂,很是大家闺秀的站着,觉得此刻的自己弱柳扶风。 “跟我回去吧。”屈雍缓缓说道,只是因为过分用力,现在说话牙床有点酸胀。 丁潇潇摇摇头:“你妈不得气死,不行不行。” 屈雍淡淡道:“那我就搬出来。” ??油然而生的拐带人家家儿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搬出来!?少姬不撕了我!”丁潇潇直摇头。 屈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我听说,你说我准备了一份撞山礼送给少姬,放在你这里?” 丁潇潇脸色一僵,憨笑道:“有,有吗?再说了,有没有城主您不清楚吗,怎么还来问我……” “再把我推给别人,我就杀了她。”屈雍突然霸道起来,语气冷森森的。 丁潇潇缓缓抬起头,想分辨一下他是玩笑一句还是认真的,接触到屈雍目光的时候,她心底一凉,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现在发病连个信号灯也不闪一下了,这以后要怎么分辨?! “听懂了吗!?”变身屈雍紧紧捏住丁潇潇的下巴,力度之强,让她觉得自己明天肿过以后,就可以拥有一张锥子脸了。 “懂,懂……” 话虽如此,但是丁潇潇还是害怕这家伙的手劲儿没有个平均分布,到时候一边脸大一边脸小,可是不值当的了,那她宁可选择现在这个略带婴儿肥的圆脸。 侯兴见状已经冲过来了,一把握住屈雍的手。 “城主,放开我家主人。” 屈雍眉毛一扬,看了看矮小异常,手劲儿也很异常的侯兴,冷冷说道:“几天没见,你哪抓的猴子,还挺忠心的!” 他赞赏似的看着侯兴,不躲也不让,就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丁潇潇忍不住提醒:“城主……他的手劲儿稍微大了点儿……要不,您先松开我。” 这三个人以一种奇特的架构联系在一起,变身屈雍捏着丁潇潇的下颌,侯兴掐着屈雍的手腕。 听了丁潇潇的话屈雍不屑一顾的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能有多大!” 丁潇潇基本已经失去自己半张脸的知觉了,刚才已经蓄在眼眶里的眼泪,这会儿由于面部神经绷不住,所以缓缓的都流了出来。 侯兴见状,手底下了死力,片刻以后只听见一声极其清脆的微响,丁潇潇的脸自由了。 屈雍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左手,呆住了。侯兴也傻了眼,缓缓将手松开,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丁潇潇身后。 “你?!”屈雍的手腕随着侯兴松手,瞬间失去支撑,不受控制的耷拉下来。 屈雍疼的几乎要把鞋底抓出十个窟窿,可就是憋紫了脸,也不哼一声。 丁潇潇有些紧张了:“你这手,不要紧吧……” 她轻轻扶起屈雍耷拉着的左手,见对方表情瞬间更为扭曲,吓得赶紧缩手,随着屈雍的手再次耷拉下去,一声怒吼也随之而出。 “笨女人,你在搞什么!!” 丁潇潇也发觉自己冒失了,可是,已经晚了。 “怎么样了?很疼吗?”丁潇潇跟眼前这个变身以后的人不是很熟,捏不准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反应,陪着小心地问道。 “不,不疼。”屈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冷汗随之流到了下巴上。 侯兴知道自己闯了祸,一句话也不敢说。虽然是护主心切,可他也是一时之间忘了对方是城主。 丁一看了看情况,低声说道:“依我看也不要再耽误了,赶快去柳神医那里看看吧,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儿那可就不好了。” 一听说还有后遗症的风险,侯兴赶紧插嘴道:“对对对,没错,柳神医对于治疗手腕特别有一套,咱们赶紧去他的医馆看看吧。” 这句话说的感同身受。 丁潇潇又好气又好笑,看了侯兴一眼,发现他紧张地搀扶着屈雍,好像对方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器。 “你还有脸笑!哪来的野猴子也不好好拴着!”屈雍恼羞成怒。 “野猴子?!”丁潇潇瞥了屈雍一眼,“野猴子也是能打断战神的野猴子,那怎么也是个斗战神猴!” 屈雍冷哼一声,看了侯兴一眼:“好!那本王就封你个斗战神猴!” 侯兴站在原地,对于这个称号,不知道应不应该骄傲。 丁一赶紧捅了捅他,示意侯兴应该谢恩。 “小人,小人谢城主赐名!”侯兴跪在地上拱手道。 大笑两声之后,屈雍感觉手也不是那么疼了。 “那个柳神医在哪,还不赶紧送本王过去!?” 丁一很是吃惊的看了城主一眼,都知道城主与柳曦城自小一起长大的,怎么突然就不认识了? “城主,柳曦城柳神医啊,您以为是哪一位?”丁一回禀道。 “城主!?”屈雍怒目圆瞪,刚要开口被丁潇潇打断了。 “别耽搁了,丁一去套车,侯兴去请柳神医!快去!” 二人也不敢问为什么还要再费劲儿一遍,又套车又请大夫的,但是面对这个情况,他俩也实在不想受着屈雍这个喜怒无常的大老虎。 看二人走远了,丁潇潇开始套路屈雍:“城……大王,咱们先走着吧,等他们回来太慢了。” 屈雍看了她一眼“大……王?!” 还不对吗?上次这货发病的时候,说自己是什么王来着? “对,大王,我脑子不好是个傻子,你说的封号我也记不住,就叫您大王吧?”说完丁潇潇努力憋着笑。 俗话说,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更何况,这还是个大王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生离死别 屈雍手疼的厉害,也不再逞强,跟着丁潇潇往前走,几步之后他喊住了一马当先的小女人。 “跑那么快干嘛!过来扶着本王!” 丁潇潇不解道:“你不是手受伤了吗?怎么走路也不行了吗?” 天气虽然说凉快了不少,但是疼痛之下,屈雍的脸色红如晚霞,再加上他总是怒气冲冲的一对圆眼,整个人显得仿佛关公再世一般,威武又呆板的像一座雕塑。 “十指连心!我这手腕都折了,心都断了。”屈雍说着最怂的话,用着最狠的口气。 看丁潇潇还没反应,屈雍又加了个理由:“还不是你养的那只猴子!等我好了,一定把他抓来……” “好好好好好……”趁着他没打算吃猴脑,丁潇潇忙不迭的应声,“扶着扶着,背着都行!” “那就背着。”屈雍说道,见丁潇潇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他又加了一句,“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就在丁潇潇准备说,你这样不叫逼叫什么,对面屈雍的眸子突然开始隐隐发红。 想起前几次这家伙发了癔症之后,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丁潇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与其激怒他让他彻底发病,成了一尊杀神,难以控制,还不如趁着现在能控制的时候,先哄着。 丁潇潇不情不愿的走到屈雍身前一站,叉起腰,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屈雍看着身前这个小女子,还是不依不饶:“蹲下点儿!” 丁潇潇怒气冲冲的回过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还多的男人,心中暗骂了一句,你也真是好意思啊。 “我再蹲一蹲?你还能……” 话还没说完,丁潇潇突然被屈雍扭过身子,从背后熊抱。就像披了一件又厚又大极其不合身的袍子,屈雍将丁潇潇从头到尾遮了个严严实实。 突然被泰山压顶,丁潇潇狠狠顶了一口气,才勉强没有被这一下直接压趴在地上。 “走啊?!”屈雍得意洋洋的命令道。 丁潇潇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才向前挪了一小步。 “你的腿也没断,能不能稍微使点劲儿!”丁潇潇气喘吁吁的说道。 屈雍也不辩解,只是将双腿一抬。 “好好好好好,我知道了。”丁潇潇赶紧求饶道,“还是请您的贵腿在地上稍微支撑一下吧。” 屈雍听话的将两条腿又重新放回了地面,像个没有骨头的棉被,盖在丁潇潇身上一动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举步维艰,缓缓向前。 早知道当初在坑底就不该救下这个混球。 柳曦城每次扎的那三个穴位,我应该好好记一记,下次自己动手! 丁一套车套到哪去了! 丁潇潇两条腿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汗水像暴雨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滚。 背上的人突然冒出来一句:“好舒服啊,就像小时候娘亲背着我一样……” 这句话让丁潇潇脚下一崴,踉跄了两步,眼看就要跌到地上。 要是脸着地,老娘饶不了你! 丁潇潇心底一惊,却也分不出手脚来支撑一下了。 摔就摔吧,但是千万别有石头。 闭上双眼,丁潇潇已经龇牙咧嘴的做好了就义的准备,却一头撞进了软软的怀里。 再睁开眼,面前的屈雍,疼的脸都变了行。丁潇潇稳住身形之后,才发现,屈雍稳稳托住自己的,正是左手。 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屈雍已经咬牙切齿的吼出了声。 “你这个蠢女人,为什么路都走不稳?!” 内心的一丝愧疚和不舍瞬间变成了愠怒,丁潇潇吼道:“你说谁蠢?!要不是你莫名其妙非要让我背着,我会搞成这样吗?说到底,你这就是活……” 马上就要出口的“该”字,最终变成了- “活要面子死受罪……” 屈雍紫褐色的脸被这一句逗得稍微缓了缓,他似乎对于丁潇潇迅速认怂很是满意。 “起来吧!”屈雍伸出手。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波操作,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地上了。 她白了屈雍一眼,但还是抓住了他的右手。 正在想着如何能不动声色的报复一下,哪怕是假装一不小心用千斤坠踩在他脚上,让他嚎一声也好。丁潇潇找准时机,正准备动脚。突然,久违的一行字出现在她面前: 选择:1.生离 2.死别 很久没有看过系统出选项了,丁潇潇的心情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简单粗暴的六个字彻底弄晕了。 生离? 死别? 谁与谁?如何生离,怎么死别? 丁潇潇心头一抖,还没来得及细想,屈雍的手就快要松开了。她没想好选什么,慌忙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两手合抱住屈雍的右手。 “等一下!” “干嘛?”屈雍愣了愣,就开始甩脱,“本王的手可不是你这种无品无阶的女人能随便碰的。” 眼看就要被甩脱了,根据以往的经验,丁潇潇知道系统会自动作出选择,而且多半是那个最不好的选项。 她看了看屈雍那张分明略带着得意的脸暗暗下了决心,生离,之后彼此挂念,也好过死掉一个吧。 曾经无数次想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后就可以脱离剧本。可是选项真的出现了的时候,她却深深的犹豫了。 选一,我选一! 丁潇潇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因为紧张,几乎到了僵硬的程度。 屈雍见她这幅模样,还以为是自己甩脱的动作太大,伤到她了。 “你怎么了,女人就是麻烦,如此娇弱!”屈雍斥责着,眼神里却满是关切,“大不了,我不用你背了还不行吗?!” 一种马上要有大事发生的预感,攥住了丁潇潇的整颗心,她根本没有办法回应屈雍,只是默默低着头,努力平复心情。 嗖! 一声哨音飘过,丁潇潇猛然抬头,又看见白羽箭成片飞来。 屈雍讲她拉在身后,刚要动手摸向腰间,却猛然间皱起了眉头。 在他身后,丁潇潇第一次发觉,变身以后的屈雍,居然是个左撇子。 箭如雨落,屈雍用右手抽出软剑,勉强抵御。 我选的分明是生离啊?! 看着眼前越发严峻的情势,丁潇潇开始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审错题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傀儡射手 这一次,丁潇潇近距离的看清楚了,这些射箭的黑衣人。 好似下定了决心要置他们于死地,整整四排的黑衣人密密麻麻,每人手里都有一个形状很是奇怪的物件,有半米左右长,使用起来极其不方便。若不是有一排人弯腰当箭托,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操作。 屈雍眼睛红了,分明受伤的左手像是忘了疼,又握住软箭,横扫几下之后,将丁潇潇送到一颗不怎么粗壮的树后面。 “躲在这,本王去料理了他们。”屈雍看着丁潇潇微微一笑,这是和平时不同,他这笑容里写了太多的邪气。 “你受伤了,莫要逞强,一起躲一躲吧。”丁潇潇怕他消耗起屈雍额躯体没有节制,拉着他的胳膊劝到。 屈雍微微一笑:“这么小一棵树,也就是你这种小矮子能藏一藏。” 一只羽箭擦着树干飞了过来,屈雍挥剑格挡,仿佛这一下动着伤处了,终于让他想起自己手上有伤这件事情。他看了看已经肿起来的手腕,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后,眼中的红丝退了一些。 “还有,你养的那只猴子,你们俩藏得下。本王不屑于躲避,别说这些人,再多我也应付得了。” 说罢,他大喝一声便要动手,丁潇潇运了运气,使出了千斤坠,将已经晃出半个身子的屈雍狠狠拉了回来。 “咦……”屈雍很是吃惊的看了眼前这个没有秤砣重的丫头,发出一声意外。 正要问她哪来的力气,丁潇潇突然竖手指放在唇间,示意屈雍安静。 “你听……” 屈雍听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啊。” “就是什么都没有啊!”丁潇潇说道。 不错,就在屈雍被拽到树后的一瞬间,如雨的箭林突然停止了。 外面近百人,安静的好像没有呼吸一般。 “这不对呀,他们也不围攻,也不刺探,就这么站着?”丁潇潇悄咪咪露出半只眼睛看了看情况,几排人保持队型,依旧举着箭弩,一动不动的。 举着剑弩的不动也就算了,弯腰当箭托的也纹丝不动,丁潇潇突然有种这些人不是人的感觉。 她缓缓收回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轻声问屈雍:“你有哨子吗?” “什么哨子?”屈雍一头雾水道。 “就是上次在城主府……”丁潇潇刚说了一半,突然想起这个屈雍没有那段记忆,而且很讨厌别人说他是西归城主,赶紧住嘴。 果然,听了她的话,屈雍狠狠皱起眉头来:“什么城主府,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丁潇潇只得赔笑脸道:“就是之前见过有人用哨子传递消息,还觉得挺稀奇的,记错了,记错了,没有城主府,没有没有没有。” 丁潇潇忙不迭的摆手摇头,一个浅蓝色的瓷哨突然出现在眼前,抬起头是屈雍鄙视的脸:“不就是这个吗?你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丁潇潇不和他计较细节,又问道:“你会吹吗?” 屈雍也不啰嗦,放在唇边就吹了一声,一个尖锐而凄厉的声音传入丁潇潇的耳中,刺的她赶紧捂住。 但是几乎同时,对面的黑衣人们突然变换了队形,当箭托的两排人直起身,和拿着箭弩的黑衣人形成一整排。 但也只是片刻之间,他们站好之后,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动作,只是站着。 有效果,这个哨音真的能控制黑衣人! 丁潇潇眉头刚舒展开,屈雍又吹了一声,这次声音很长,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技能一般。 “想学吗?你求求我……”屈雍一脸不得了的骄傲,刚刚把哨子拿下来,如雨似瀑的箭呼啸而至,树干中了好几箭,较为靠边的地方,甚至穿透了树干,白光铮铮的箭镞就在丁潇潇眼前。 “主子?主子!” 丁潇潇拍手称庆道:“是侯兴!他回来了!” 见她如此兴奋,屈雍不悦的撇了撇嘴,探了探头,见攻势猛烈,一时没找到机会。 “主子!你怎么样!”侯兴扑上一个黑衣人,先捏断了他手里的箭弩。 “我没事!”丁潇潇回了一句,紧接着她眼前一晃,屈雍已经冲了出去? “干嘛!?你不要命了!”丁潇潇焦急喊道。 “用不着那只猴子,本王一样能护你周全!”屈雍大喝一声,眼睛里居然倔强的有些稚气。 之前癔症发作的屈雍只是一味杀戮,比狠斗勇。但是这一次的他,很是不同。 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屈雍已经冲出去了,侯兴此时也已经捏碎了三架箭弩,攻势总算是稍有减弱。 “用不着你!滚!”屈雍大喝一声,正在扑向黑衣人的列阵之中,突然这群人收了手里的箭弩,朝向不同方向瞬间逃窜。 “站,站住!”勉强反应过来这群人要跑,屈雍赶紧上前,想抓个活口。 可他们站队虽然整齐,逃跑起来却杂乱无章,方向各异,屈雍一连锁定了三个目标,都被对方走脱了。 “真是没运气!都怪你!” 黑衣人跑了个干净,地上只剩下有凹槽的特殊的白羽箭,和几个碎成渣的箭弩。 屈雍没人可以迁怒于人便将黑衣人走脱的账,全记在侯兴头上,伸手要打。 可是他的左手记性要比他本人好一些,刚刚抬起来,便疼的没法用力,只能忍痛放下。 侯兴赶紧指着马车说道:“此处危险,城主先上车吧。” 丁潇潇生怕他听见城主两个字会再次发疯,赶紧也劝说道:“手伤要紧,别留下病根了,快走吧,去找柳神医。” 屈雍被主仆二人生拉活拖,终于上了车。 丁潇潇将落在地上的破碎箭弩捡了几块,揣在身上,也跳上了车。 侯兴一把拉起缰绳,狠狠一甩鞭子,便向东街冲去。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屈雍,这会儿疼的牙关紧闭,用手掐着自己的前臂,脸色铁青。 丁潇潇看他的模样,有点担心:“很疼吗?” 屈雍瞥了她一眼:“那死猴子没多大本事,黑衣人也就是一群傀儡,没什么大不了。不疼!”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牙关始终没松开,显得格外切齿。 “傀儡?”丁潇潇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曦城吹笛 “傀儡都不知道啊,真是的傻子。”屈雍白了丁潇潇一眼。 “东临没有这么邪门的东西,我没见过有什么奇怪的。”不用了解细节,光听这个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正道来的东西。 “不过是些控制精神的药粉罢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但是也没有多邪门儿。你自己建的少就承认,不要说我们的东西邪门。”屈雍疼是疼,但是不影响嘴发挥。 丁潇潇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发了癔症之后难得能说这么多话,想套套他的话。问问屈雍的这个人格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从何处而来。 “你们那是什么地方?” “反正不是西归,更不是东临,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没有资格知道本王从何而来。”屈雍又恢复了目中无人的德行。 乱臣贼子? 丁潇潇皱了皱眉头,想不出这两座城是谁的乱臣贼子。 “主子,前面就是丁一大哥,他带着柳神医赶过来了!”侯兴兴奋道。 丁潇潇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不论是癔症还是手伤,柳曦城都有办法一次搞定。 “柳神医,快来,城主受伤了!”侯兴停下车,大声喊道。 丁潇潇赶紧先一步下车,对着柳曦城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他又发病了,这次格外严重。” 原本听说手骨受伤,柳曦城闻言一怔。 “医馆人多口杂,所以我才让丁一请你出来。咱们就在马车上医治吧。”丁潇潇说道。 柳曦城点点头,捏了三根银针在手,侯兴看见他手里的针,顿时后退了三步,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很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听说阁下手骨受伤了,在下柳曦城特来问诊。”假模假式的在车外打了个招呼,柳曦城这才撩开车帘走了进去。 瞬间,一柄软剑对着他的喉咙刺了过来,仗着有些防备,柳曦城才惊险躲过。 丁潇潇从背后看着还以为柳曦城被抹了脖子,顿时惊叫出声:“曦城!” 原本心存戒备的屈雍,见她护着柳曦城,原本试探的进攻顿时增添了十成杀气。 看清楚柳曦城并无大碍,丁潇潇才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丁一与侯兴更是一头雾水,柳曦城与城主自小一起长成,感情深厚众人皆知。 尤其是侯兴,这几天去医馆扎针的时候,还经常听见有人说闲话。老夫人去医馆找麻烦,城主直接出面替他解决。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多,而且都一直没有成婚。看见城主护着柳神医那一幕的人,更是添油加醋的说的眉飞色舞,明示暗示着两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才几天,怎么一见面就出了死招? “主子,这是怎么了?!”丁一问道。 “咱帮谁打啊?”侯兴跃跃欲试。 丁潇潇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安抚道:“比武切磋,应该是在比武切磋,不要紧,我们先看看再说。” “是……吗?”侯兴看着城主的软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柳神医的脖子,很是担心的问题。 他的手还没有完全好,他现在可不希望柳曦城出什么差错。 他二人虽然从小在一起习武,但是长大后一个醉心于医学,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他既然把时间花在了研究医术上,对于武学自然是懈怠了很多,所以在下了死手的屈雍面前,逐渐开始显露出颓势。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利,丁潇潇瞅准时机,猛然上前偷袭。 “主子!”丁一发现她的意图时,不由得惊叫出声,却因此引起了屈雍的注意。 原本完全背对着丁潇潇的屈雍听见丁一的声音,顿时转过身来,迎面就看见面部神情很是狰狞的一张脸。 已经跃到半空,准备狠狠用千斤坠给屈雍一击的丁潇潇,见到这个场面也觉得非常尴尬,可是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屈雍吼道。 柳曦城抓住时机抽出银针,对准屈雍的后脖梗便刺了进去。 “你……”这一遍,屈雍的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丁潇潇看他一直注视着自己,直到缓缓闭上眼睛倒在地上,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背叛了这个屈雍的感觉。 “怎么样?没事吧主子?”丁一和侯兴赶紧上前查看。 丁潇潇默默摇了摇头,她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屈雍问道:“他怎么会对你出手呢?他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吗?” 柳曦城此刻也是冷汗一身,他上前查看了一下屈雍的情况,微微皱眉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多次向他施针,所以即便是发了病,他也有些印象,刚才我到车厢里的时候,他看见我第一眼喃喃自语了一句又是你。然后,便动手了。” 站在发病之后的屈雍的角度来说,柳曦城的出现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每一次都会用银针将这个人格封回他的身体里去。 所以,恨他也是有道理的。 “今天的他确实有些不对劲,刚才他发病的时候有跟你说过什么吗?”柳曦城问道。 定向下一五一十的简单,向柳曦城介绍了一下,而后用心匆匆的问道:“如今这样他还会好起来吗?你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救救他吗?” 柳曦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我师父在可能会有些办法,但我也不确定,主要是他老人家闲云野鹤,居无定所,寻访到他全靠运气。” 第一次听说自己写的男二居然还有师父,像他这样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人,不都是喝露水长大天生天养的吗? “师父,你还有师父?!”丁潇潇意外道。 柳曦城闻言哭笑不得道:“当然有师父了,没有正式的承传,我哪敢给人信医问诊,这可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想想也是,丁潇潇点了点头,担忧又有些发愁地看着地上俯卧着的屈雍:“咱们总得把他弄回去啊,他这脖子上的针又不能动。若是这么四仰八叉的抬回去,那也实在太过显眼了。” 柳曦城笑了笑:“这个简单。” 说吧,他掏出一只陶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屈雍居然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机械式的向前走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生疑惑 此前丁潇潇以为,对于自己写的剧本她还是很掌握的,直到看见柳曦城吹着陶笛,屈雍失智前行的场面,她僵在原地,心头掠过彻骨寒意。 “走吧?” 她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一直到听到那一声熟悉又温柔的呼唤,才渐渐回过神来。 丁潇潇缓缓看向柳曦城的脸,以前为什么从未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里好像有几分戒备和试探? “怎么了?看傻了!”柳曦城笑道。 没有等她回答一旁观看了全程的丁一和侯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交口称赞,在他们眼中这个神乎其神的技艺,就是柳神医的医术而已。 “要是早知道您这么神,当初在主子的布庄,打死我也不敢和您作对叫板呀。”侯兴一阵后怕道。 “不过城主他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因为手受伤了,倒像是……”丁一有些担心地问道。 话说到此处,柳曦城拱手向二人深深作了个揖,惊得两人连连后退。 “使不得,使不得,柳神医这可使不得,有什么话您可以直说。” 柳曦城看了看已经上车安安静静的屈雍,低声对丁一和侯兴说道:“当初我之所以突然开始修习医术,就是因为城主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但是这是一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承阳府。” 丁一点点头:“这个是自然,即便是冲着主子,我们也不可能开口对另外一个人说及此事,只是城主这个情况多久了,如此下去早晚是要出大问题的呀。难道以柳神医的医术都没有办法控制此疾?” 柳曦城叹气摇头:“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只能简单的抑制,根本没有办法根。” 丁潇潇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发直的盯着面前的三个人,是啊,柳曦城之所以开始学医,正是因为屈雍有癔症,他们之间不是极为亲密的兄弟情谊吗? 可是这个陶笛,屈雍刚才提到的傀儡,还有刚才受笛声控制袭击他们的黑衣人。 柳曦城…… 柳曦城…… 不会的,自己倾尽全情创作的男二,在他身上写尽了所有温柔与风雅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如此心里深沉的恶毒之人? 可是,这个陶笛如何解释? 见丁潇潇一直不说话,目光沉沉的落在自己手中的陶笛上,柳曦城开口说道:“怎么,郡主对这个有兴趣?” 虽然心中因为怀疑紧张到发抖,但是丁潇潇还是逼迫自己正面了,这个问题她坚定的点点头,对柳曦城说:“对,这是什么,为什么可以控制人的行动?” 柳曦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可能这么神,这个陶笛并不能控制人的行动。只是因为我封闭城主大窍,他就会失去一切行动能力,而且这几个穴位极其危险,如果银针稍微偏离分毫,就会损伤他的神志,甚至要了他的性命?所以在他被银针封锁血脉之后不能移动,可是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们不能把城主放在原地不动,不仅会招致怀疑,而且他中针昏厥时间越来越长,放在原地不动也不现实。所以后来我有意的训练他,即便是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听见这个声音,也会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或者躺下。没有外力的影响,银针偏离穴位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这也主要是为了城主的安全考量。” 没有意识的时候也可以听从命令行动?这和催眠差不多,就是利用人的潜意识加强训练,然后让对方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听从自己的命令。 听了柳曦城的解释,丁潇潇疑虑未减反增,她能感觉到柳曦城说这段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脸上搜寻是否已经相信他的信息。 “听说郡主今天得了一座盐矿,还未恭贺。”柳曦城翩翩行礼,云淡风轻的模样,绝对的温润公子一枚。 丁潇潇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是刚在城主府定下的,不论是西归的臣工还是东临人都不愿意看到她占据一座盐矿这个结果,所以不会有人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的。 那么一直身在东街医馆的柳曦城是如何得知的呢?丁潇潇感觉自从信任的大堤上有了一个破洞之后,各种怀疑决堤而入,自己对他的疑惑变得越来越多。 柳曦城闻言笑而不语,只是没想到丁潇潇竟然会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顿时僵在原地,有些尴尬。 丁一在一旁略带歉意的开口了:“来的路上和柳神医稍微聊了几句,就说到了此事,还请主人见谅?” 在此之前,丁潇潇与柳曦城的关系极好,二人的不分彼此和热络都落在了他们眼中,所以丁一吧得了盐矿这样的大喜事,提前告诉柳曦城,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丁潇潇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慌忙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说:“你没做错,不需要向我道歉。只是盐矿的事情毕竟还没有安顿下来,我们也没有真正获得盐矿的执掌权,所以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曦城,你要帮我保密哦。” “谨遵郡主吩咐。”柳曦城做了个深深的揖礼,“不过我也真的是佩服你能从老夫人手中讨到便宜,这可真的是不容易啊。” 整理了一下思绪,丁潇潇面色恢复如常说道:“确实挺不容易的,而且刚才我们在郊外还遇到了一些怪异的黑衣人,我已经是第三次被他们袭击了。” 侯兴闻言很是惊讶:“第三次?!主子,您的命可挺硬的。” 丁一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 侯兴激动道:“刚才你是没看见有多凶险,那些黑衣人射箭用的是一种奇怪的机器,仿佛下雨一样躲都躲不开。” 柳曦城震惊道:“还有这种事,你们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他们用的是什么机器?” 丁潇潇看着他的脸静静回答道:“看是看见了……只是他们蒙着脸,并没有看清楚。” “你看清了吗?”柳曦城转而问侯兴道,“那你看清楚没有,在城中偷袭城主,这可是大事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突然被围 “那怎么办,要报官吗?”丁潇潇问道。 丁一并不知道他们刚才还经历了这么一番凶险,赶紧说道:“报官我去吧,我腿脚快。” 柳曦城看了看车厢里的城主,微微摇头:“现在报官,城主这个情况就瞒不住了。” 丁潇潇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上次在城主府,我们也是遇到这群人的袭击。要是想报官,当时就查了。我觉得,城主应该有自己的安排,我们先等等看吧。” “郡主,你如何能确认,城主府里你们遇袭和这次是同一拨人动的手?”柳曦城问道,“您看到了偷袭的人了吗?” 丁潇潇坚定的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我在西归城树敌是有可能,但是招惹那么多仇家,不应该吧。” 她见柳曦城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时间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幕后主使,究竟知不知情。 傍晚,屈雍依旧平躺在柳曦城的医馆里,手腕上绑了夹板,后脖梗的针也已经拔掉,但是人始终没有清醒,一直沉沉睡着。 “以前也是这样吗?我记得拔掉银针之后,他很快就会醒过来呀。”丁潇潇问道。 柳曦城又做了一次检查,之后也是一脸茫然:“您之前说城主这一次发病和以前有所不同,是什么地方不同,能详细的说一下吗?” 丁潇潇想了想道:“就是感觉不同以前,以前他发病之前都会有一个征兆,或者是忽然失去意识或者是受了什么刺激,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忽然间就换了一个人。” 她又仔细回忆了让自己感觉别扭的几个场景,之后说道:“而且以前他发病之后几乎不和人沟通,只是乱杀乱砍?但是这一次他好像更有逻辑了一些,说的话,前因后果也不混乱,像是一个正常人,只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听完这段话,柳曦城狠狠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病症确实是又加重了。小的时候城主发病都是在晚上睡梦当中,忽然之间跳起来又喊又叫,谁劝也停不下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在白天清醒的时候也会发病,病症和梦游很类似,说着一些我们都听不懂的话。直到不控制,就会伤人。” 丁潇潇看了看在榻上睡的极其安稳的屈雍,担心问道:“那像这次一样,拔了针之后这么长时间都不清醒,以前也有过吗?” 柳曦城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 丁潇潇突然想到,自己刚才选择剧情走向的时候,选择了“生离”。 莫非,这就是生离的方式吗?! 她全身一麻,猛然间倒退了一步。 “郡主您先别急,虽然城主一直没有清醒,但是我看过他的脉相都很正常。”柳曦城见她脸色惨白,开口劝道。 “城主是跟着我跑出来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人不灭了我……”丁潇潇喃喃自语道。 见她在担心这件事情,柳曦城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您就不用担心了,老夫人比我们更害怕这件事情被曝光出来,所以他是不会因为此事来追究郡主您的。” 二人的讨论还没有结束,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纷扰。紧接着,纪程一脸紧张的推门进来,对着二人拱了拱手说道:“郡主,师父。外面出事了。” 丁潇潇没有想到,老夫人的眼线居然那么快已经找到了这里,有些紧张的问道:“上一个发现城主秘密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纪程看了看谁在榻上的城主,一时没明白郡主的意思,继续说道:“就在刚才满街都是护城军,他们要求所有的店铺全部停止营业,从现在开始全城戒严。” 柳曦城沉吟了一下问道:“哪位将军来通传的,可有说明是什么原因?” 纪程并不认识护城军的将领,顿了顿说道:“具体是哪位将军我就不清楚了,来的都是当兵的,态度非常蛮横,连解释也不听,还将大堂里所有的病人都赶了出去。” “那就不会是临邑了……”柳曦城分析道,“全城戒严,也没说理由?” 纪程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说全城戒严,把所有的病人都赶走了,然后就将咱们的门封上了。外面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大家都出不去,只是听他们说封城了。” 前脚遇袭,紧接着就封城,这两件事必有联系。 柳曦城走到窗边,将木窗微微掀开一条缝,向外看了一下。 外面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站了不少护城军,为首的人听见二楼轻微响动,立刻抬头看过来。 柳曦城侧身闪过,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看见,片刻之后,金将军从道路另一侧走过来,为首的男子立刻迎上去,指着二楼的窗户,和金将军低语了几句,之后二人便一起抬头望向二楼的窗口。 柳曦城眉头大皱说道:“是冲着城主来的,这里不能呆了,必须立刻走。” 虽然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丁潇潇明显感觉到危险来临,整个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走?师父,外面全是兵丁,我们怎么走?” 见孩子紧张起来,柳曦城反而笑了。 “让你送郡主和城主离开,你敢不敢?” 纪程挺直腰板说道:“敢!当然敢。可是……” 应承下来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出逃名单里,似乎少了个同样重要的人。 “师父您不走吗?” 丁潇潇也看着柳曦城,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别这么看着我啊,搞的生离死别似的。”柳曦城笑道,“我一个大夫,他们不会拿我如何的,你们走了,我就安全了。” 这话说的轻松,分明就是垫后的意思。想起自己刚才还怀疑他,丁潇潇心里止不住的懊悔。 信不过任何人,也不该信不过他的。 这是柳曦城啊,温润如玉爽朗如星的柳曦城啊。 “要走一起走!”丁潇潇说道。 一楼传来砸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学徒冲上来,神色匆匆的说:“掌柜的!有兵家来……” 柳曦城看了纪程一眼:“你知道怎么走。” 之后出门迎着学徒一脸惊恐的神情低声呵斥:“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随我去看看。” 脚步声渐远,丁潇潇却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成功出逃 再回忆起当时撕扯着心与灵痛楚到无法自已的那场分别,丁潇潇好似已经麻木了,她开始怀疑那场选择生离还是死别,对象究竟锁定的是谁。 丁一和侯兴在出门的一刻跟了上来,丁潇潇失去了自己刚刚到手的盐矿,失去了西街正要走上正规的布庄,失去了无家可归的郡主地位,变成了一路漂泊的难民,还额外背上了一个没有知觉的屈雍。 这个状况比起当初从东临城出来的时候,还真是说不上好还是坏。 侯兴人品不咋地,但是能吃苦,而且是个社会万金油,小偷小摸油嘴滑舌,靠着他丁潇潇一路也没吃多少辛苦。 只是,每次花钱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使用赃款,忍不住找一块白布用炭笔一点一点记下。将来,碰见警察叔叔也好求个坦白从宽。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觉得在吃苦主的叫骂与泣泪,往往味同嚼蜡,用了几下就没有了胃口,撂了筷子去看看屈雍醒了没有。 这几个月,丁潇潇瘦的不轻,自己都觉得每天洗脸都有陌生感。可是正处于发育期的纪程反倒是嗤嗤的长个儿,有时候一夜之后,她都觉得这小伙子的体积又大了点,今天能比昨天再多吃几个馒头。 比丁潇潇更关注纪程发育情况的,是侯兴。 初出西归大城区的时候,他每天出去随便溜达一圈,回来的“收获”就够一家大小吃饱。现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延长“劳动时间”还经常看见孩子意犹未尽的擦盘子的动作。 半大小子吃穷汉啊,侯兴经常默默感慨,然后猫一样跳出门,几下就没有了动静。 屈雍比起丁潇潇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就靠稀粥肉糜一点一点灌食,一个强壮如铁的汉子,如今变成了锈铁,一脸黄的发橙的特殊颜色,显得整个人恹恹的毫无精神。 丁潇潇照理一早过来,等纪程给他望闻问切了一圈,没有进展也没什么退步,开始给他擦脸梳洗。 “你要是趟够了,就赶紧起来吧。”丁潇潇相信自己的“精神刺激”法,每天擦洗的时候都要想办法刺激一下屈雍,希望他被自己哪句话气的跳起来。 一开始,丁一和纪程经常在门外看着,生怕丁潇潇一怒之下,把屈雍这个“累赘”咔嚓了,那他们可就彻底成了西归大逆之犯,不论将来谁主政,都可以义无反顾的追杀他们。 后来,两个人发现,这个郡主大骂城主“臭废物”、“死累赘”的时候,手里还在温和的擦拭对方的额头或者手心。渐渐的便不再担心,该生火做饭的生火,该研究医书的研究,伴着丁潇潇破口大骂的声音,倒好像更加顺畅。 几个月下来,丁潇潇什么词都用完了,看着已经需要弯着腰才能给屈雍检查的纪程,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会就如此下去吧? 带着几个小跟班,偷鸡摸狗养着一个瘫子。 这日子…… 当初不如选择死别呢。 现在,也不敢让他死了,这货若是死在自己手中,那她可就成了刀下预定的肉酱了。 “你可好好的啊,千万别死我手里,否则,你娘,你前媳妇儿,你那个野心勃勃的准大舅子,不得把我彻底撕开。我这小分量,都不够他们分的。”丁潇潇已经好几天没跟屈雍说过话了,今天突然丧出来这么一段,听得旁边的纪程默默红了眼泉。 “郡主,对不起……”纪程低着头嘴角舔泪。 丁潇潇看着这已经比自己高的小伙子,有点意外:“我什么都没说,你哭什么啊?” 纪程抹掉眼泪,狠狠自己骂自己:“我真是蠢,真是笨!师父教了我这么多,可是我连怎么唤醒城主都不知道。” 丁潇潇一时哭笑不得:“你要是学了这么几天就能叫醒他,我才要去一头撞死。快别掉金豆豆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看看你师父留给你的书。” 一提到柳曦城,丁潇潇还是感觉呼吸一滞的难受,那天的情形又要浮现在眼前。 她使劲甩了甩头,极力阻止自己去想。 “总会醒的,也是全靠你,不然他连现在的状况都保持不住。”丁潇潇见孩子这么难受,忍不住又鼓励几句。 正说这话,丁潇潇觉得她手里的另一只手微微动了动,一种生物电流一样的感觉,从她的掌心窜到头顶,之后便是电遍了全身。 “你!你!你看见了没有!?”丁潇潇惊讶的喊道,“你看见了吗,他动了!” 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是纪程还是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捞起屈雍的右手,号了号脉。 “怎么样?”丁潇潇一脸希冀的问道。 纪程的手发着抖,可是确实没诊断出什么发展的迹象。 “还好还好。”孩子不敢多说。 但是丁潇潇还是从他脸上读出了意思,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她脑子混沌的有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轻轻擦拭着屈雍的手,但是平常给他擦脸的那块布,整在水盆里泡着。 “算了,可能是我弄错了。”看着纪程紧张的脸色都变了,几乎是使出了想从屈雍脉象里探出喜脉的架势,丁潇潇安慰道。 只是,即便如此,也难以掩饰她口气里那份显然的失望。 “对不起,郡主。”纪程站起身拱手道。 “没事。”丁潇潇手里的布落到地上,都没察觉,只是怔怔的喃喃自语。 纪程上前将白布捡起来,发现这块布上居然有字,下意识展开看了几眼。 “三钱、四钱……十钱……”纪程默默念出上面的内容,之后抬起头看着丁潇潇不解道:“郡主,这是什么啊?” 突然发现自己用“账本”在给屈雍擦手,丁潇潇额头一疼,赶紧翻过屈雍的左手一看,果然,黑成一团。 又要重新洗…… 丁潇潇狠狠叹了口气,夺过纪程手里的布子含糊道:“没什么,瞎写的。” 说罢,心神不稳的一挥胳膊,整盆水对着屈雍的门面倾斜而下,瀑布一样的水流下,传来了几声剧烈的咳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屈雍清醒 虽然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刻的来临,但是真的实现的时候,还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丁潇潇看着完全睁开眼睛,怒视着自己的屈雍,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 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喜极而泣,几个眼神的交流之后,终于有一方眼泪流了下来,扑到对方身上大喊了一声。 “祖宗,你终于醒了。” 屈雍莫名其妙被淋了一头一脸的水,而且全身就像石化了一样僵硬无比,恶心、头晕、想吐,各种不适,全部集中在这一刻。 但这一切的不解都不及他的好奇,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突然辈分就上去了。 纪程也眼泪涟涟的站在一旁,低声抽泣,引得屈雍也不得不分神去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他没认出来。 “这是哪,他是谁?咳咳咳,为什么用水泼我?” 原本是久别重逢一般的喜极而泣,但这场面在屈雍的三连问之后寂静下来。 丁潇潇看着屈雍真诚的茫然,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人醒了,脑子没跟上吧?! “你……你不认识我们了?!”丁潇潇紧张不已,“你仔细看看我,看看他,不认识吗?!” 屈雍用看傻子的表情瞥了她一眼,而后又把疑惑的目光重新投到纪程身上。 完了,这是又傻了。 丁潇潇开始号丧:“我的命啊,怎么就这么苦啊,好不容易盼着他醒了,又把脑子丢了!谁!哪个杀千刀的写的我的命数啊,老娘出去和你拼了!!” 纪程也赶紧上前,想进一步为屈雍诊脉,却被他一把反扣住。 “你到底是谁,给孤看诊的一向是柳曦城,他人呢?!” 纪程没有武学底子,被这么扣住顿时疼的直叫。 丁潇潇却顾不得解救嗷嗷直叫的纪程,欣喜若狂的拉住屈雍,激动的问道:“你记得曦城,你记得!那你记得我吗?” 即便是失忆,她也要搞清楚,这货的记忆到底断在哪一部分了。 屈雍狠狠捣了她的额头一下,怒道:“你是抽了什么疯,一会儿祖宗一会儿命苦的,我待会再和你算账。曦城呢,他在哪,让他过来给孤诊治。” 收回手臂换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屈雍分明在用眼神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却假装一副泰然自若。 丁潇潇突然明白了,经常发病的屈雍会在各种陌生和失去片段记忆的情况下醒来,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他的病症,所以他已经练就了这样一身本事,不论在何种境地下醒来,他都不问缘由,不问经过,只找柳曦城。 纪程显然被他的这波操作唬住了,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叩头回话:“回禀城主,柳曦城是在下的师父。他……他现在不方便过来,所以委派……” “一派胡言!”屈雍大喝一声掀翻了水盆架子,原来里面仅剩的最后一点水也毫无保留的洒在丁潇潇的裙子上,盆子扣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外面的丁一听见声响也走了进来,看见坐着的屈雍顿时愣住了,手里熬粥的汤勺咣当落地。 “曦城这辈子一共就收了一个徒弟,是一个个头只有这么高的男孩,你是谁?居然敢冒充他徒弟,是不是活够了!”屈雍比量着原来纪程的身高,在他坐着的鼻子位置,可是眼下这孩子,分明高出将近一个头。 听到这里,纪程才敢将头缓缓抬起,哑着嗓子问道:“城主,您是真的不认识栓子了吗?” 听见这个名字,屈雍才认真的看了看他,顿时愣住了。 身高身形,声音腔调都有变化,可这张脸确实还是栓子的眼眉轮廓。 他环视了房间一圈,又将在场的三个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突然意识到什么,狠狠提了口气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听见这个问题,丁潇潇几乎哭得不能自已。鬼知道她做了多少次屈雍已经醒了的梦,但是每一次醒来之后,都是更为无助的空虚而已。 丁一也跪倒在地,激动道:“城主,您昏睡了好几个月了,咱们主人为了您,瘦的几乎皮包骨头了。” 屈雍仔细看了看丁潇潇,除了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之外,目光在身体上打了几个转。 感觉好像被轻视了一般,丁潇潇昂首挺胸以示桀骜。 “是得好好补补,本来就……咳咳。”屈雍话说了一半缩了回去,但是不妨碍丁潇潇咬牙切齿。 “要不是伺候你,老娘能弄成这样!?”丁潇潇对着忘恩负义之徒,开始口诛,“你也别在我的人跟前摆谱了,你现在虎落平阳,还不如他们呢。是不是好了,好了起来去干活!” 丁一赶紧赔笑:“主子是玩笑的,城主莫要当真。” 屈雍虽然刚醒,可也不是个傻子,看看他们的居住条件也能知道,如今的境况并不好。 “到底怎么回事,从头跟我说!”他看着丁潇潇蜡黄的脸色,尽量平心静气的问道。 丁潇潇不耐道:“你记得哪,我就从哪说!” 屈雍闻言,看了看屋里的丁一和纪程。 “你不用回避他们,没他们就没有你。什么都知道了,你问就行了。”丁潇潇用眼神将准备识趣退出的两人定住,轻声道,“况且有些部分是他们单独参与的,你要听就得听他们直接说。” “我记得你得了盐矿之后,我们出了城主府。之后的片段,就很模糊了。”屈雍略带拘谨的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听到什么,但是,绝对不会什么好事,而且都已经发生过,无法重写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在城郊遇到袭击以及之后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至于逃出西归的片段,只是简单带过。 中间,侯兴捏断屈雍手腕的事情,更是只字未提。 挑挑拣拣的说,难免有相互打断言辞闪烁的时候,屈雍越听眉头越紧,最后干脆勃然大怒:“金汉城,居然敢围攻曦城的医馆!简直不知死活!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通通交代出来!!”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整齐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就在此时,出去“打工”的侯兴手指上转着一个钱袋子,心情颇好的走进来,一开门就看见一脸漆黑的屈雍坐在塌上。 “城主……”侯兴膝盖一软,“我有罪……” 完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门槛谈心 得知自己的左手居然被这猴子生生捏断过,屈雍很是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恢复得很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丁潇潇赶紧替自己的团队邀功:“你这个手腕子,全靠纪程小心护理,这才恢复的这么好。纪程说了,你这个手脖子以后会更结实的,等下次侯兴也捏不断了,你放心。” 屈雍冷眼看了丁潇潇一下:“还有下次?” 侯兴赶紧磕头:“没有没有,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城主放心。只要……您别再对主人动粗。” 屈雍微微叹了口气,不想在纠结这件事情,又问道:“金将军是宋和的人,你们怀疑他要对孤不利,可以说得通。可是既然安全离开医馆,为何要逃出城?西归是孤的地盘,还能让这群宵小反了天去!?送孤回城主府啊,为什么逃出来?” 丁潇潇心里狠狠白了个眼,嘴上却不得不耐心解释:“你当时要是像现在一样,别说逃出城,我们连医馆都不逃,把那个金将军杀个片甲不留!可是,你……” 屈雍依旧不依不饶,继续问道:“那你们也可以送我回府啊,用不着跑啊,这不是把整个西归城拱手相让了吗?” 丁潇潇简直是对这个人的脑回路感到无语了:“你那个娘亲要是看见我把你这样送回去了,我还有吗?你那个娘不把我剁成肉泥糊墙上吗?” 屈雍顿了顿,这才意识到丁潇潇的为难之处,沉默下来。 “现在西归城什么情况?” 丁潇潇示意丁一,后者艰难开口道:“我们逃到北面暂时落脚之后,小人曾经回去打探过,整个西归城已经封城,进不去了。但是,城卫已经换了人,是……是金将军的手下。” 他们这一路逃亡,其他本事没有增加,如何分辨城主府和承阳府的人,还是相当熟稔的。 “曦城怎么样了。”屈雍咬着牙缓缓问道。 没有人开口,一旁的纪程已经缓缓流下泪来。 作为唯一知道屈雍去向的人,他留下断后,后果可想而知。 “临邑呢,老夫人呢?”屈雍又问。 “临邑大人一直在寻找城主,但是,他的人和金将军的人总是编在一处,我们没办法联系。”丁一缓缓说道,最后给了屈雍一个安慰似的结论,“想来,是无碍的。” 屈雍点了点头:“他在,曦城就有救。” 纪程立刻抹掉眼泪,一脸希冀的抬起头:“真的!?城主,您说真的!?” 屈雍坚定地点点头,却没有注意身边另外三个人神色一阵黯然。 丁潇潇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沉默了良久才挤出来一句:“吃饭吧,你……先好好漱漱口。” 屈雍一阵冒火,狠狠看了丁潇潇一眼,却被她直接瞪了回来。 老娘养了你几个月,连这点威信都没有吗? 傍晚时分,屈雍舒活了一番筋骨,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 丁潇潇原本最繁重的工作自己消失了,吃过晚饭也是闲的到处乱窜。 丁一和侯兴已经摸清楚了她的脾性,料定她要出来找事,早早就歇下了,纪程一直拿捏着要考状元的认真程度,在房里温书,反复研究着屈雍最近的脉案,想从中发现他清醒的迹象。 丁潇潇上上下下找不到人寻事,最后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呆看着天边的晚霞。 隆冬过去,北方的天气也开始有窸窸窣窣的暖意,有温度的和风从各个角落里窜出来,经过未夜的降温,拂到人身上,还是有些寒意。 丁潇潇懒得动,这屋子里什么东西苏醒之后,仿佛不再属于她了似的,走进去总有点别扭。 她搓了搓胳膊,蜷紧了身子,继续看着夕阳发呆。 只要临邑在,柳曦城就有救,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 一件合衣从背后搭上,丁潇潇转头,看见屈雍那两条拧在一处的眉毛,很是抖了一下。 “吓了一跳?在这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屈雍问着也在她身边坐下。 丁潇潇下意识往另一个方向让了让,但也走开,淡然回道:“不太习惯你睁开眼睛的样子,所以吓了一跳。” 屈雍沉默良久,简单说了一句:“辛苦了。” 丁潇潇突然从喉咙底下升起一阵滚烫,卷上眼睑,蒸出一股热浪。她转过头去,不想让屈雍看见自己红了眼眶。 “你们没细说,但是我知道有多不容易。”屈雍继续说着。 丁潇潇狠狠咬着牙关,脸上痒痒的,也不好伸手去擦。 这一路来,是她想过去死最多的一次。 每一次有人掉队,每一次夜半有犬吠鸡鸣,每一次被迫出逃犹如惊弓之鸟。 最惨的一回,数九寒天,她一个人抱着屈雍躲在山洞里,身边不敢起火,又怕他直接冻死,只能…… 丁潇潇一直拒绝回想起当天的情况,不知为何今天竟然会突然想起,她脸突然一红,整个人绷直了,又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 屈雍哪里知道她手里的衣襟都快掐出水了,见她一直躲着自己,只能往她跟前靠了靠。 丁潇潇感觉到旁边的风再次没有了流动的空间,赶紧又让了让。 “你生气了吗?”屈雍突然问道。 丁潇潇举起一半的屁股,不知道往哪放,半蹲半坐的,很是累腰。 “接下来交给我吧,没想到你能带着我逃出这么远。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但是潇儿,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从来都是不可替代的,我希望你知道,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怀疑。可以吗?” 丁潇潇还是不敢回头看他,故意粗声大气道:“现在来说好话了,不是质问我为什么不送你回城主府的时候了?” 屈雍一怔,尔后说道:“这话是我欠考虑了,当时只是觉得你这样太过辛苦了,确实没想过细节。” “细节,细节就是……”丁潇潇刚开口,又顿住了,临邑现状不佳,这件事情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屈雍说,只能换了个口气,“这一路来,丁一、侯兴还有栓子都出力不少。你可不能怠慢了他们。” 屈雍点点头:“你放心吧。不过,你们也是有本事了,居然在金将军眼皮子底下躲过这么多次。只是,事出突然,你家当也不多,这么久以来咱们的吃穿用度是靠什么度过的?” 丁潇潇突然脑袋一沉,觉得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全力追缉 问这个问题纯属好奇,屈雍看见丁潇潇拿出一个歪七扭八写着各种数字额白布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是账单吗?找我报销费用的?”屈雍哭笑不得的问道,迎面,却看见丁潇潇泪痕未消的脸,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丁潇潇撇撇嘴:“这点小钱也值当我找你开一次口的,等我的盐矿正式经营管理,到时候一睁眼的收入也不止这些。” 屈雍忍不住笑道:“你以为盐矿是金矿吗,就算是金矿也不是眨眼的功夫都在挣钱的啊。” 丁潇潇觉得,自己在这货眼里就是个财迷,已经是翻不了身了,干脆直接伸出手:“好呀,就是要城主您把费用都给我,不是这些钱,还有这一路的辛苦费、路费、汗水费、躲避费、担惊受怕费、半夜赶路的加班费……” 丁潇潇还没数完,一只热乎乎的大手覆在她要小钱的掌上,将她的小手盖了个严严实实。 “付给你。”屈雍说道。 丁潇潇冷哼一声:“这是什么,白条啊?我可不要这种没有实际作用的东西,你身上总有些之前的物件吧,拿出来先抵挡抵挡。” 屈雍还是把手盖在她手上,并没有开始翻找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身上你都摸过多少遍了吧,要是有你也早就知道了。” 丁潇潇粉脸一红:“谁摸你,你少来恶心我。你换衣服这些事情,都是丁一和侯兴帮忙做的。我可没碰你,一下都没有,少来冤枉我。” 见丁潇潇想要将手抽走,屈雍反掌为拳,紧紧握住她,认真说道:“我是真的付给你。” 丁潇潇不耐道:“你拿什么付?” “我,付给你。”屈雍说这话的时候,也能镇定自如。 丁潇潇就不同了,这句莫名其妙的情话,击中了她的死穴,顿时手心生汗,人也开始晃晃悠悠,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语无伦次起来。 “你,你,你别胡说八道了。什么叫把你付给我,我受够了,要你干吗,不嗯能够吃不能喝的,不要不要。” 屈雍死死抓着丁潇潇的手不肯松开,即便是对方三百六十度的挣扎了一遍,他还是紧紧拉着,就像是怕她飞了一样。 “上次,你救了我之后,就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受伤的时候明明说的好好的,你倾心于我,所以……” “我高烧的时候说的话,不能当真吧,是不是?”丁潇潇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当时拔箭的时候,到底和屈雍说了什么,这傻小子念念不忘一直记到现在。 “那我不一样。”屈雍突然郑重说道。 丁潇潇莫名其妙:“你什么不一样。” 问完之后又很是后悔,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有点二。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就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了一般,丁潇潇看着屈雍的眼睛,突然有点顶不住了。 她想把目光投射到别处,却发现屈雍的脸很大,怎么看都在他的覆盖面积之内。 为了不让这个人出现在面前,她选择闭上眼睛,之后又觉得这个氛围如此下去,实在是太过暧昧了。 猛然睁眼,屈雍的鼻息已经近在咫尺,丁潇潇后背挺直一动不动,结结实实的被亲了一下。 之后脑子空白的看着屈雍的脸,移到了她可以聚焦的视线范围。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屈雍又重复了一遍。 丁潇潇尴尬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分明不能接受对方的付出,却不躲避也不表态,目前这个情况,她也不拒绝。 这不是渣女吗? 穿进剧本我成了一代渣女? 这本书听起来不错。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也不需要目光闪烁只想着躲开。现在的情况我也承诺不了你什么,但是潇儿我希望你记得,我屈雍说过爱你护你,这辈子就绝不会食言。” 丁潇潇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这么热烈的表白,她也只是少女怀春之时,在言情小说读后感里幻想过一二。 若说男朋友,这个人是很不错的人选,只可惜,这一切都并不真实。 她始终记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二人相依偎的坐在门框上,直到夜色沉沉。 丁潇潇良久才放松下来,轻轻捏着屈雍的衣襟,心里默默念着:你回来了,真好。 承阳府内,少君宋和料理完了一天的公事,金将军在一旁看着他狠狠活动了一圈脖子,略带心疼的说道:“少君这个代城主实在是辛苦,比起屈雍劳累多了。臣觉得,您不应该继续蜗居在承阳府了,是时候该搬去城主府居住了。” 宋和淡淡摇了摇头:“住在哪里无所谓的,承阳府和城主府,也可以颠倒个位置,只是看谁住在里面。” 金将军连连称是:“不错不错,如今的承阳府,俨然就是城主府,少君的威望与日俱增,不出半年,西归臣民不会再记得有城主府,有屈雍这号人物了。” “人呢,还没消息?”不理会金将军的马屁,少君又拿起一个卷轴,同时低声问道。 金将军脸色一红,略带歉意地说道:“没有。想必,那个屈雍伤重不治也是有可能的。咱们这么费劲心力,找的……” 听见“咱们”这个词,宋和的眼神往他脸上飘了一下,金将军立刻打住慌忙改口道:“属下找的没准是个死人啊,也不能去阎王殿要本生死簿对一对,若是真的找的是个死人,那不是白白浪费兵力吗?少君以为呢?” 面对这个将自己扶上这个位置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宋和一直都是比较客气的,可是他搜索屈雍和丁潇潇一连数月居然毫无消息,这件事很让少均不满。 “我以为?”少君批注的笔停了下来,“我以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搜索叛徒的最基本的要求。金将军,你觉得对不对呢?况且,你马上要升任总帅,这个节骨眼上,有一件像样的军功,更为妥帖一些吧。” 听出了少君的言外之意,金将军心底一惊,看样子,当初允诺自己的总帅之职,竟然还在他的两可之间啊。 金将军赶紧拱手:“臣这就去抓紧搜捕!” 少君不再说话,笔下剩的半个字也笔道锋劲的写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娘子姑爷 一清早,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租房子的大娘上了门,侯兴急忙将一身花裙子套上,搓了两条辫子就冲了出去。 “孙大娘早。”侯兴低着头捏着辫子,一脸忸怩的问道,“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看着这丫头丑的像猴子一样,孙大娘更喜欢跟爽朗靓丽的丁家姑娘说话。 “你家小姐呢?又来官兵了,这房子我不能租了。赶紧收拾赶紧走!房租要照着谈好的给三倍啊!住一天也要算一个月的,这可都是你们当初说好了的。” 侯兴闻言有些担心道:“官兵!?” 这句话忘了变声,露出了些粗壮的嗓音,面对孙大娘的质疑目光,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咳了几声见她还是盯着,赶紧咳出了一种要撒手人寰的架势,“咳咳咳,最,最近受了风寒,咳咳咳,对不起啊孙大娘。” 再抬头,他才意识到,这个孙大娘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这位公子之前没见过呀,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侯兴一转头,是屈雍听见动静出来了。 看见英姿飒爽的屈雍,孙大娘的语气都少女了不少。 侯兴赶紧介绍:“大娘,我家小姐是来寻亲的,这不是寻到了,这位就是我家小姐的夫君!” 丁潇潇就跟在屈雍身后,也想出来看看什么事,结果听见侯兴这一句,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小姐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啊,等咱们回去,二位就要办喜事了呢!”侯兴捏着嗓子,一副忸怩造作的模样,恶心的丁一在一旁庆幸,幸亏没吃早饭。 屈雍迎上前去,对孙大娘很是客气:“这位就是孙大娘啊,听我娘子说起过,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的照顾。” 丁潇潇睡眼惺忪,连着被两个男人的称呼给定身了。 什么!? 她正要回头看看丁一,从他身上找到点这个世界还好还正常的依据,却看见他使着眼色走上前来,也随声附和道:“孙大娘来的正是时候,我们也准备这两天启程呢,姑爷到了,我们也是要走了的。” 夫君、娘子、姑爷? 这都哪和哪啊。 但是看着丁一狂眨的眼睛,丁潇潇那段混乱不堪的记忆终于逐渐恢复了。 当时他们疲累不堪,急于找到一个落脚地休整一下,当时天气还冷着,户外自生自灭难度太大,况且屈雍当时没有知觉,极其容易冻伤,所以,找到这间村外破屋的时候,为了能顺利租住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当时编的谎话是一个贴身丫鬟(侯兴)、一个家丁一个小厮带着小姐出来寻找夫君,当时屈雍正藏在山洞里,等着半夜往屋里搬。 如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大活人,谎话总得往下圆。 丁潇潇木讷的笑着,任由屈雍将自己揽在臂弯里,对着孙大娘客气着。 “这次家中蒙难,娘子为了寻我孤身一人出来,没有大娘帮助真是不敢想象。待我回到家中,一定携带重金前来酬谢。” 大娘笑成了一朵花,直摆着手说不用。 “看你们一对璧人好好的,大娘也高兴。” 丁潇潇僵硬的笑着,感觉屈雍的手滑到自己腰间了,顿时一句话也编不出来。 “这个姑爷气派,大娘从来没看过这么俊朗的人啊,小娘子这是开心得都傻了吧,以前看见我嘴可甜了,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孙大娘调侃着丁潇潇,殊不知二人在她面前,背后的手已经掐成了麻花。 -有必要揽着腰吗? -做戏自然要做足,被发现了咱们都好不了。 -别往下来!!别往上!! -掐我干嘛!? 丁一在后面看得真切,赶紧上前分散孙大娘的火力。 “官兵来是有什么事吗,咱们要往北走,不知道方不方便。毕竟有女眷,遇上些荒兵蛮将的,可就糟糕了。” 孙大娘连连称是:“你们就往北走,这些兵从西归城来,还是找城主和郡主的。听说是郡主挟持城主叛逃,还是城主被郡主迷得发了疯,我们小老百姓弄不明白,只知道这些当兵的算是开了荤,原来几个月也不来一次,现在几天就来扫荡一回,问问有没有收留了陌生人的。” 屈雍不知道情势这么严峻,淡淡的看了丁潇潇一眼,很是不忍。 “郎君不用担心,我这个院子远僻,他们都不知道这住了人。”孙大娘以为是屈雍担心自己娘子遇到兵丁,赶紧解释,“你们就只管往北,这些兵丁只是在村子里转一转打听有没有一男一女到村里借住之类的,不甚用心的,看看便走了。” 屈雍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后,赶紧致谢:“多谢大娘了,我们再留恐给您添麻烦,就此作别,必有酬谢。” 大娘摆着手,连声说着不用不用,话音刚落,喧嚷声突然从不远处传出,鸡飞狗跳大人吼孩子哭的,几个人顿时变了脸色,互相看了看。 “大娘,这是吵起来了吗?”丁一问道。 孙大娘也捏不准了,伸头看了看,赶紧说道:“搞不好是进村了,你们快走快走啊,我去家里看看!” 说罢,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人心里一惊,知道定是出大事了。 孙大娘再顾不得他们,慌忙往村里跑去。 侯兴忙把头上的包布拉掉,紧张的对丁潇潇说道:“走吧!主子!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咱们赶紧离开吧。” 听着惨叫声不绝于耳,丁一有点犹豫。 “毕竟是因为咱们才招惹到这些人的,主子您和城主先走,小的留下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丁潇潇毫不犹豫的说道:“不行!丁三已经不知所踪了,我不能再丢下你。” 还不知道这仨是谁留给自己的遗产,丁潇潇已经弄没了一个弄丢一个了,若是这个再保不住,她这个继承人实在是有点过于不敬先人了。 侯兴道:“我整日在这小偷小摸的,早就摸清了各门各户什么情况,我留下,你们先走!” 见村里开始有浓烟滚起,侯兴知道依照丁潇潇的性子,自是不会忍心就这么撒手而去的。 “所有人听着!立刻到村中祠堂门前集合,如有不到者,格杀勿论!” 第一百七十八章 被迫再逃 “这些官兵是长了心眼儿了还是怎么的,学会搞这种突击了。”丁一说着沉吟了片刻道,“主子要是不放心我们,那就一起走,此处不可久留了。” 屈雍咬着牙,盯着前面并看不到什么的山路,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愤恨。 丁潇潇缓缓低下头,若是被发现,片刻之间大队人马就会包围此处,到时候为了封口,村民们只会更加危险。 “好,走!”即便是觉得艰难,觉得不忍心,她最后还会做了目前唯一能做的选择。 只是,她忘记了如今这里除了自己,还有个更会拿主意的人。 “你们走,我留下。我到要看看这些人有多大胆子,敢在我面前动手!” 就在几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丁一又出了老办法:“咱们猜草吧,谁的草最短,谁留下。” 丁潇潇和屈雍齐齐看向他,侯兴不明就里,正要赞同,却发现两个人的眼神不对。 “你当初和丁二丁三猜的时候,以为我们是没看见吗!?”丁潇潇怒斥道。 “所有人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柳曦城!西归神医柳曦城!”远处又传来喊话声,这一句,将还在犹豫不决的众人都定住了。 几人都不再说话,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他帮助东临妖女挟持城主罪证确凿,也有医馆中药童学徒证词为凭,这几天,将他游街示众,我们各村各寨都要游走一遍。三日后处决,斩首曝尸!” 纪程双目赤红,提步就往外走,被门口的侯兴的拉住。 少年拔出一根银针,对着侯兴的手腕就刺了下去。 他之前见过这一招,早就有了心理阴影,毫不犹豫的撤手后退。 好在丁一补位比较迅速,可也被纪程一针扎在手腕上,半条胳膊顿时没了知觉又疼又麻。 即便如此,他还是凭借意志力保持着揪着孩子的动作没有松手。 “栓子你冷静点,想想你爷爷,他泉下有知也不像你涉险。”丁潇潇赶紧上前劝说。 纪程不敢对她动手,只能收起银针下跪致歉:“郡主,我知道您待我好,爷爷没了以后,都是您全心全意照顾我。可是师父,师父对于我恩同父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 屈雍淡淡道:“不用看着他去,孤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们设置此计就是为了引您出去啊,决不能中计,这就是个圈套!”丁一赶紧劝道,“救人这事,人多反而麻烦,不如就让我和侯兴去,我们俩一个腿脚灵活,一个手劲儿大,配合起来也算默契。” 丁潇潇的脑子已经乱了,她没想到临邑真的眼睁睁看着柳曦城送死,完全不施以援手。 屈雍也同时关注到了这一点,结合之前他们跳过这个话题,他疑惑道:“你们不是说临邑在追逃的军队中也有一席之地吗?怎么会让曦城为饵,引我们上钩呢?” 众人顿时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屈雍。 这一路上,临邑不仅一直派人跟随金将军的队伍追随,甚至一马当先比金将军还要杀伐决断。 有几次被逼入绝境,都是临邑的手笔。 所以,他们一路逃下来,对于今天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可能,他真的相信,是我把你拐走了吧。”丁潇潇一路跑下来,有了这个心得体会。 屈雍默默摇头:“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对曦城下手的。” 他们三个少年时就在城主府一并长大的,彼此之间心性品格都非常了解,怎么会因为一夕之间的变故,立刻翻了脸,到了要取对方性命的程度。 丁潇潇不懂,屈雍就更不能理解了。 半柱香的功夫不到,孙大娘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中见几个人还没走,顿时跺脚。 “你们怎么还在这啊,不是让你们赶紧走吗?”孙大娘将院门紧紧关上,略带不满地说道,“幸亏军爷们只是带了个什么神医过来游村,转了一圈就走了,要不然,我真是让你们害死!!” 侯兴是几个人之中,对柳曦城感情比较单薄的,他担心孙大娘看出几人脸上的神情不对,赶紧包上头巾,继续捏着嗓子说道:“大娘啊,我们这不是还没给您钱吗,咱们在这商量,若是把钱就这么留下,怕被别人摸走了,所以等着看看情况。您回来了最好,我这就给您算钱。管家,管家!!” 丁一这才回过神来是叫自己,赶紧上前从包裹里摸出十几个铜板。 脸色铁青的孙大娘看见钱两之后,神情缓和了几分:“钱是好东西,可也得有命花啊,真是让你们活活吓死了。别说了,快走快走,片刻都不要再耽搁了。” 丁潇潇看了屈雍一眼,二人对着大娘拱了拱手,在她极其不耐烦地神情里,往外走去。 “诶?孙大娘在家啊?”门外好死不死传来一声问候,一个声音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推门了。 发现自己没有把门关严实,孙大娘脸色骤然煞白,还没想好怎么办,眼前的几个人突然全部消失了。 “孙大娘,孙大娘?”来人已经自己推门进来了,村里人彼此之间熟络,很少讲究什么规矩。 “诶……”孙大娘紧张的应了一声。 “您瞪着这空屋子发什么呆啊,之前不是说当仓库放粮食吗,我正巧路过看您在这,想来看看您家的冬粮怎么储藏的。我家好些谷子都生霉子了!” 孙大娘发现二人之间有一条布带掉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正是那个猴子一样的婢女藏身在门框上方。 “我哪有那么多余粮还放这里这么久,早就搬回家了,我带你去家里看!” 孙大娘趁着布带还未引起对方的注意,赶紧揽过她的肩膀,半拖半拉的将她引出门去,转身将院门锁好。 “怎么还上锁啊,这空屋子怕啥来?”来人不解道。 孙大娘擦了擦冷汗:“难保有什么夜猫子、黄鼠狼钻进去祸害,这些东西最好晚上走个干净,要是我傍晚来扫地再看见了,一定把它们全打跑!” 第一百七十九章 曦城遇险 孙大娘的话显然是说给丁潇潇他们几个听的,晚上再不走,她就要来收拾他们,虽然他们并不害怕这个村妇来找麻烦,但是毕竟打搅了这么久,若是弄出太大的动静来,对于援救柳曦城也不利。 纪程呆板着一张脸,满脑子都是师父即将被处死的消息,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憋着一股劲儿只等着孙大娘二人脚步声听不见了,才撇着嘴流下两行泪来。 “我要去救师父,求求您了郡主,让我去吧。” 丁潇潇心中又何尝好受,那是她的男二啊,心头的白月光。 那天若不是自己怀疑他,可能最后也不会弄到那般田地。 “曦城是我自小的兄弟,你们不用争了,我去救。”屈雍淡淡说道,仿佛是拉一把就能把人救出来似的。 “相反,我们之中,就属你最不能去。我们去即便被擒住尚有活命的可能,只有你去了,万一失手,不但你没了性命,这村子里所有的人,包括我们几个,哪个也跑不了。”丁潇潇坚决反对。 屈雍只说了一句:“那就没有万一。” 见他去意已决,纪程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好,城主,我随您去,绝不添麻烦。紧要关头,没准还能助您一臂之力。” “我也去吧,没了他们俩帮我治伤,活下去也是半个废人。”侯兴说道。 丁一看了看丁潇潇,明白她与柳神医之间的情谊,于是也说道:“多个人多个帮手,主子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柳神医救出来的,您在安全地带等着我们就好。” “等什么等。”丁潇潇嘟囔道,“你们想饿死我啊。要去一起吧,活着一起继续逃命,死了也省得麻烦,互相记挂。” 话是不太吉利,可是听的人都笑了起来,紧张悲怆的气氛反倒是在这句丧的不能再丧的话之后,振奋活跃起来了。 “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孙大娘暂时不会再回来,我们赶紧趁机准备准备。”屈雍也不啰嗦,直接吩咐道,“丁一你准备些绳索抓钩这些东西,侯兴你手劲大劈些细小的柴火带好火折子,栓子你准备好银针能多备就多备。所有人,最后一步清理所有生活痕迹。” 众人领命而去,丁潇潇一直举手最后被剩下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呢,我干什么?” 屈雍看了她一眼道:“你跟我来。” 屈雍领着她走进房间,随手便关上了房门,丁潇潇默默往门口挪了两步,不明白这个人大战之前是有什么怪癖。 她可不想不明不白,成了什么放松精神的工具。 屈雍径直走到塌边,丁潇潇讨厌自己的心跳,却抑制不住的它狼奔豕突一般,就差从心口跳出来了。 这是哪个恶俗的编剧,不是要加什么临死前为了以防万一,给屈家留个种这等无聊的戏码吧。 她吞了吞口水,往旁边让了让,却见屈雍摸索了一阵之后,拿着一个盒子走到丁潇潇面前。 “这是你的?”屈雍问道。 丁潇潇一把抢过,这个正是把三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留给自己的神秘青年,交给她的盒子。 只是至今都没能打得开,她试遍了所有的办法,甚至让侯兴徒手捏过,就是没有办法打开。 “你怎么发现这个的,这可是我的秘密,一直贴身藏着的。” 说完贴身两个字,她自己的脸先红了。 “你的就是我的,分这么清楚干嘛。我只是无意之中发现,这个盒子上面有不少穿凿劈砍过的划痕,想问问你这是什么东西,谁给你的,一直都没打开吗?” 丁潇潇不耐烦道:“咱们俩都看见过啊,就是绝壁上把丁一他们交给我的那个怪人,他给我的呀。” 屈雍点点头:“果然是那个盒子,你还没打开吗?” 丁潇潇没好气道:“自然是打不开所以才没打开啊,说得好像你能打得开一样。大敌当前,这种事情先放一放,盒子又不会跑,再不抓紧柳曦城可就没命了。” 屈雍冷冷的用手在盒子上抽拉折叠了几下,一个密不透风的闭合物体,突然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开口。 丁潇潇被这变魔术一样的操作惊呆了,她看了看屈雍又看了看盒子,最后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不早开!?” “我怎么知道这种程度的机关盒你都打不开啊。”屈雍一脸的不可思议。 丁潇潇瞥了他一眼,随即把盒子抢过来,一边迫不及待的拿出里面的东西,一边说道:“别说机关盒了,我就连普通的九连环那些东西统统都解不开,之前我是个傻子来的,你要是想嫌弃我,现在还来得及。” 一个小巧的掌心大小的盒子落在手中,丁潇潇眯起一只眼睛把机关盒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别的东西了,这才定下神来研究起这个小盒子的构造。 屈雍拿起盒子看了看:“这个得需要钥匙才能开,你有吗?” “盐矿我就有一座,钥匙……没有!”丁潇潇斩钉截铁道。 屈雍微微叹了口气,安慰道:“总会解开的,不用着急。” 外面侯兴轻轻叩门:“主子,城主,方便吗……” 丁潇潇听见他的声音,再从门上看见他探头探脑的样子,顿时火了,伸手便拉开房门怒道:“有话就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侯兴赶紧施礼道:“城主,细柴准备好了,想请您看看是不是想要的模样。” 屈雍点点头跟着他去了院子里,丁潇潇捏着小盒子左右打量。 盒子就是个普通的小盒子,只是上面有一个非常小巧精致的锁头,屈雍说的没错,除非有钥匙,否则根本打不开。 “主子,您有什么细软交给我吧,日头快落了,咱们今天不能掌灯。”丁一走上前来说道,这时他一眼看见了丁潇潇手里的盒子,惊讶的问道,“这个小盒子您是从何得来的!?” 见他这么惊讶,丁潇潇将盒子交给他说道:“就是你们之前跟随的那个年轻人,当时交给我的,这个盒子起先套着一个大的机关盒,难住了我。刚才城主帮我打开,里面就是这么个东西。你见过?” 第一百八十章 特别在意 丁一说道:“这个盒子之前一直在师父手中,我小时候跟随师父学武的时候,经常看见他反复的擦拭这个盒子,每次他擦完之后,心情都会很差,就会打骂我们出气。所以,我特别印象深刻。” 丁潇潇看了看这个小巧精致,但是除了小巧精致以外实在没有其他特点的盒子,猜不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小锁子的钥匙你见过吗,或者说,你见过你师父打开这个盒子吗?”丁潇潇追问。 丁一遗憾地摇摇头:“师父很凶,我们都怕他,几十个孩子一同学武,最后就剩下我们三个。当时只要看见这个盒子,我们就会想尽办法躲起来,哪还敢多看。” 丁潇潇同情地点点头,眼下时机不对,只能先想办法救下柳曦城,再到大一点的城镇里去找个锁匠,看看能不能配出钥匙。 夜幕降临,一行人收拾好细软,跳墙而出。丁潇潇最近体重有所减轻,跳跃起来很是自如轻快。 这一点,和她现在的心情不是很相配。 北境的村寨不同于游牧民族,作息时间很是规律,虽然收成惨淡了些,可他们从祖上养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炊烟渐熄之后,整个村子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们来到了之前藏身的山洞,发现里面被翻的乱七八糟,用来抬屈雍的简易担架都被一根一根拆撒,撒了一地。一看就是有人发现此处,刻意搜查过。 “果然,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所以才对这几个村子格外上心的。”几个人看了看山洞的情况,丁潇潇叹了口气说道,“当初应该再仔细些,不然曦城也不至于……” 这次纪程倒是很镇定:“郡主,此时怪不得您,当时咱们就差冻死了,有了住处自然是欢欣异常。再说,就算没有这里的痕迹,他们也会在别的地方有所发现。好在是在咱们附近发现了,还能知道消息,不至于让师父枉死。” 屈雍也同意道:“不幸中算是万幸,栓子说的没错,你无需过分苛责。” 几人不敢生火,好在带出来的铺盖还是隆冬时候极其厚实的被褥,已经初春山洞里有些返潮但不至于阴冷,讲究一两晚还是可以的。 “你们也算慧眼识珠,找了个不错的地方,既然已经搜索过了,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来,反倒是安全。”屈雍将山洞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不由得赞叹了几句。 丁潇潇看着侯兴道:“这一路上过来,多亏了他,找地方住,想办法倒腾些钱财救急。没有他,我们不是饿死也要冻死。” 屈雍听了终于想起一天前没问清楚的一件事情:“你们也不能抛头露面,事出突然也不可能带多少银两,而且这个情况下有钱也未必能花出去,吃喝住用是怎么解决的?” 侯兴被郡主夸奖,一时骄傲忘形,很是得意的做出一个三个指头捏的动作,而后轻轻放在自己腰间。 虽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从一个村寨逃到另一个,不靠摸点吃喝的粮食住用的物品,他们如何能熬到现在。 屈雍见状立刻变了脸色,他意识到自己没立场发火,却忍不住对侯兴的行为不齿。 意识到自己多事了,侯兴收敛起来,一脸羞愧地默默收拾起晚上休息的营地。 丁潇潇有些不忿,偷东西确实不对,可要不是眼看就饿死了,谁又愿意偷呢。尤其是屈雍,他这个一路上的大累赘,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想尽办法喂他养他照顾他一路而来的侯兴。 “用不着给他铺,咱们的东西都是偷的,城主金贵,盖不得。”丁潇潇拉住侯兴的手,冷生命令道。 意识到郡主是在替自己不平,侯兴又是感动又是受惊:“无妨无妨,夜里虽不是彻骨,但还是寒凉,没东西盖多半是要受风寒的。还有大事要办,不能有人生病倒下。” 屈雍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接受这个现实,补偿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谈,可是丁潇潇却起劲了,不依不饶道:“城主金刚之躯,哪能生病啊,侯兴,你是多虑了。” 说罢,她将铺好的被褥撤掉了一床,挑衅似的看着屈雍。 “你在生什么气啊?”面对着小女子突然的翻脸,屈雍显然是手足无措,他没有理解自己眼下对于侯兴的歧视,就等于看不起丁潇潇是一样的。 他们一路就是这么走下来的。 “不敢。”丁潇潇简短回答了一句之后,命令道,“都睡觉!” 纪程不敢不听,畏畏缩缩的躺下,侯兴被丁潇潇盯着,也不敢不从,丁一见主子躺好了变转头轻声对屈雍说道:“城主,您先睡,我守夜。” 丁潇潇本想阻止,可她知道其他人躺的并不安心,若是她再说不让丁一守夜,其他人一定会争抢着去,又是一番折腾。 强忍着心头的不忿,丁潇潇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片刻之后,疲累了一天的几人都沉沉睡去了。一开始,缩成一团的纪程也四仰八叉起来。 丁一见屈雍一直没睡,便走到他身边坐下,低声道:“城主,小人说句僭越的话,您不知道这一路上郡主为您吃的辛苦,具体细节就别再纠结了,您这样确实让她心里不舒服。” 屈雍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接受,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我自始至终什么也没说啊,她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轻一点……”丁一赶紧拦住屈雍继续扩大的声调,紧张的回头看了看丁潇潇,见她一动不动的躺着,这才放下心来,“主子睡的很轻,因为守着您,稍有动静都会惊醒。” 屈雍看了看那个在大被子里显得更加较小的身躯,顿时心头一暖。 “主子为什么生气,您不明白吗?”丁一低声问道。 屈雍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丁一微微一笑:“还真是当局者迷啊,城主。她之所以这么在意您的看法,就是因为在乎啊,特别在乎就会特别在意,特别在意就会反应过度,您应该明白吧。” 屈雍满心的愤懑突然由酸转甜。 早就被惊醒的丁潇潇心头一抖,反思自己,我有吗!? 特别在意!?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广庭大院 丁潇潇觉得,丁一这么个从来没有过什么香艳经历,甚至连香艳的可能性都未曾有过的人,实在是不配和屈雍讨论爱情。 可是屈雍因为隐疾,常年不敢与外人过从亲密,所以在这一点事,似乎还不如丁一这个愣头青。 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从小被圈养在男人堆里连天都没看过几次的傻小子,在做零基础的恋爱小白的心灵导师? 我居然会因为这两个白痴的讨论,心存波澜? 丁潇潇默默摇头,不该是这样的,她舒了口气,翻了个身,却正好迎上屈雍看过来的眼神。 刚才莫名生气的一股火被心头的一阵悸动打散了,猛然遇上他的目光,丁潇潇只觉得呼吸不太顺畅。 可是她不想认怂,不想回避,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直到屈雍忽然一笑,仿佛千朵花开一般。 丁潇潇有种春来了的既视感,整个人轻飘飘的找不准焦距。 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睡过去了吗? 好像是的。 恍惚间她觉得有人讲自己抱了起来,没睁眼但是心底感觉这个人就是屈雍,她很放心的靠在男人的胸膛里,沉沉睡去。 天明大亮,经过几层薄纱遮挡的光芒均匀洒在脸上,并不刺眼。或者说,这个季节的太阳本就是暧昧不明的,即便正午也不刺目。 丁潇潇的头就好像有几十个蜂窝同时炸了,嗡嗡嘤嘤的难以消停。 “主子!主子!” “你这个妖女,留下你果然是祸国殃民。” “别动郡主,她一定是有隐情的!” 丁潇潇听见很多人的声音,扶着头却迟迟睁不开眼睛。 到底是哪,到底怎么了? 终于拔开双目,她用手遮挡着阳光,眼前的一切跳跳蹦蹦了好一阵,才展现出原来应有的模样。 是丁一,还有丁三在他旁边! 丁潇潇顿时清醒,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是他们,还有纪程那孩子,旁边站着的,是临邑!? 已经彻底醒转过来,丁潇潇一骨碌坐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刚才不是睡在山洞里吗? 这是哪,现在又是什么时辰? 屈雍呢? “你们……”丁潇潇刚一说话,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哑,着实吓了自己一跳,“咳咳咳,我的声音……” 纪程说道:“郡主,这几天您喊得太厉害了,所以声音嘶哑。您还记得发生过什么吗,还认得我们吗?” 丁潇潇心底一沉:“这几天!?我……我睡了几天……柳曦城,柳曦城呢!” 头皮一阵发麻,原本准备三日后营救柳曦城的,现在是哪一天!? 丁潇潇从塌上挣扎着起身,这才感觉周身疼痛不已,就像是被人不住气儿的揍了一天似的,酸疼无比。 “别演戏了。”临邑冷冷说道,“你的表现这几天我们都看见了,如今想要挽回,是不是太晚了些!?” 丁潇潇莫名其妙看着临邑:“表现?我就是睡了一觉而已啊。屈雍呢?” “还敢提城主!!”临邑怒目而视,两把斧子眼看就要在腰间呆不住了。 丁潇潇搓着头,使劲想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纪程跪行到临邑面前苦苦哀求:“临邑大人,郡主是被人下了针才会这样的,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你看看她脖子后面的针孔就知道了,可千万别冤枉她啊!” 这一段话说完,丁潇潇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她赶紧用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并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可以感觉得到,有几个细小的颗粒感分布在后颈处。 “我到底做了什么?”丁潇潇问道。 临邑撇着脸不想理她,一脸的悲愤。 “我是伤了谁吗?”丁潇潇又问。 丁一道:“主子别想了,这件事情和我们没关系!” 丁潇潇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努力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出口:“这是哪,这是谁的地盘?叫他家主人出来和我对质!!” 一定有人想害她,一定是这样的。 丁一默默不语,丁三也垂下头来,丁潇潇不懂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叫这里的主人出来对质一二不就一切明了了? “还装蒜!?”临邑怒道,“我先是在不敢动你,但是丁潇潇,别以为你永远不会落在我手里!” 临邑大人还有不敢动的?丁潇潇一万个不明白,此刻一个人款步走了进来,见丁潇潇站着,很是感谢地问道:“郡主起来了,临邑大人怎么还绑着郡主手下,哦不,现在是应该称呼和山居士了。” 和山居士!? 丁潇潇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在场所有人,急于想确定一下,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来人正是承阳少君宋和,临邑看见他立刻露出吃苍蝇一般的神情,但也不愿给丁一等人松绑,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少君一改往常惜字如金的高调,附身为丁一等人解开了绳索。 丁潇潇指着宋和说道:“他,是他!这里是他的地盘!到底怎么回事他最清楚啊,你为什么不问他呢?还有,屈雍人呢?侯兴,侯兴也不见了!” 丁一重获行动力,赶紧走到丁潇潇身边,低声道:“主子,这就是您的地盘啊。” “我的!?”丁潇潇看了看这座亭阁回廊轻纱曼妙的府邸,怎么也不能相信是自己的地盘。 “这要是我的,我至于到西街租一个破房子,为了一块八毛的米面发愁吗?” 丁潇潇怎么也不能接受,睡觉之前还是穷光蛋一枚,一觉醒来就发财了? “是真的!”丁一赶紧解释,“这里就是当年收养我们的那位老爷的住所,但是小时候我们都是蒙着眼睛被带来的,所以确实不知道具体位置。” “那也不是我的呀,怎么就成我的了?是谁带你们来的?”丁潇潇继续疑惑。 “是您自己啊。”丁一一句话,让丁潇潇彻底惊呆了。 “我带你们来的?我怎么领你们来的,走路骑马还是……”丁潇潇脑中一个画面晃了一下,她感觉一阵晕眩坐在塌上。 这时丁一的话传了过来:“就是您亲自带着我们来的,这座府邸就在咱们之前藏身的存在不远处。” 第一百八十二章 非礼勿视 丁潇潇的大脑小脑都一片空白,只有脑干还在顽强的工作着,她缓缓看了看四周,艰难的问道:“我们来这里几天了,都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告诉我。” 丁一微微叹了口气:“那天在山洞里的事情,郡主还记得吗?” 丁潇潇点点头,最后一眼她分明是看见屈雍的。 丁一继续说:“那便好了,那一段就不需要讲了,之后您就突然起身往外走,我们怎么喊都喊不住,后来就到了这里。” 锤了锤头,还是一个场景都想不起来,丁潇潇示意丁一接着说。 “来了之后我觉得很惊讶,这里居然是我小时候和师兄弟们一起居住的地方。您一直一言不发的,之后突然就……就……” 丁潇潇看着丁一张嘴结舌的模样很是不解:“你就照实说就行了,这么难以启齿吗?” 临邑怒道:“当然了!你居然主动勾引城主,简直不要脸至极!” 一阵不怪自己但是依旧脸红耳热额感觉袭来,丁潇潇眨了眨眼问道:“什么叫‘勾引’城主?” 临邑转过头去,愤声道:“你们从山洞出来没多久就被我发现了,我带着几个人一路跟着,直到大门紧闭。后来,我的人马到齐,破门而入,就看见你……” 丁潇潇看着突然指向自己的手指,赶紧解释:“我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休想瞎编造谣,屈雍呢,我要和城主对质!” “对质什么,我亲眼看见你撕开城主的衣服。”临邑怒气冲冲,神情激动,仿佛被侮辱的那个是自己一般。 丁潇潇坚决不认拼命摇头:“你家城主是泥巴做的吗,我撕衣服他就伸着脖子让我撕吗?”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命门上,咄咄逼人的临邑突然就哑了。 “怎么不说话了!?”丁潇潇抓住机会继续逼问。 临邑偏了偏头,抿住嘴不知如何解释。但是,目光中的恨意并未减少几分。 “你这个妖女,果然是会蛊惑人心的。” 这算什么,没有罪证就开始诛心了? 丁潇潇见这么多人在场,自己当时疯得再厉害,也不会做出过分出格的举动,心理稍微安稳了些。 “然后呢,侯兴去哪里了,城主呢?”丁潇潇继续逮住丁一问,只有他的话自己还能信几分。 “后来城主让我们出去。”丁一说出一个让丁潇潇崩溃的下文。 “他让你们出去你们就出去了,我当时那个状态不对劲,你们都不管了吗?”丁潇潇责备道,同时开始裹紧身上的衣服。 丁一赶紧解释:“那时候城主发现您脖子上的银针,虽然比平常的针短很多,但是纪程说了,位置很是凶险,挣扎狠了怕是要伤及性命的。他说人越多越容易出问题,让咱们先退出去,他有经验。” 有经验,中针的经验?虽然说久病成医,但是不包括精神病啊。 “他要是会治,自己也不至于……”丁潇潇瞥了旁边静作看客的宋和,默默阻断了下文。 “城主是不会治,所以侯兴自告奋勇去打听柳神医的下落,之后就没回来。”丁一低声道,“当时事发突然,我们也不敢全部离开,您的房间又被临邑大人团团围住,所以咱们就在这里守着,一直到现在。” “那屈雍人呢?”丁潇潇问道。 临邑瞪了她一眼:“什么人能扛得住被你折腾两天三夜的!要不是我冲进去,恐怕城主现在已经精力枯竭而亡了。” 这话说的…… 丁潇潇皱了皱眉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什么都没有:“银针呢,不会扎进去了吧?” 这么一想,一种很是奇怪的异物感几乎别扭的她脖子都不会转动了。 “没有没有,主人放心,柳神医已经将银针捏出来了。很细很小,极不易察觉。” 丁潇潇狠狠骂道:“哪个孙子干的查到了吗?当时就咱们几个人在,难道山洞里半夜进去什么坏人了?”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宋和突然开口了:“郡主毋庸担心这些,您此举是立功而非行刺,不论是什么人扎了针,都是让您因祸得福了。” 临邑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丁潇潇丈二和尚,继续摸不到头脑。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一气儿说完。” 临邑狠狠道:“不论如何,西归城的城主只有一位,就是屈雍。他十岁上战场,为平定四境立下赫赫战功,怎么能说废就废!” 废城主?! 丁潇潇看着面色平和的承阳少君,一脸的不可思议。 “战功显赫的应该是城主吗?不应该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吗?若是屈雍愿意,本侯不介意封他个大将军。”宋和心情颇好,说的话比之前几年的都多,“但是临邑大人,西归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城主了,希望你慎言。” 即便是一万个不愿意,临邑还是拱手回应了一声:“是,安城侯。” 安城侯? 没有城主,多了一个安城侯? 自己睡了一觉,怎么就天翻地覆了呢? 丁潇潇不解,她看着宋和赞许的目光,依旧不解。 “郡主是揭发屈雍的首功,本侯定会好好犒赏你的,眼下你刚醒转,留在此处好好休息吧。本侯来就是看看,顺便把你留在城里的仆役送回来。” 丁三跪在地上,没有抬头也没有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受过什么伤。 “揭发?揭发什么?”丁潇潇问道。 临邑用眼神阻止她,狠狠摇了摇头。 说是阻止,或者说眼神里有恐吓的意思更多,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将她撕碎了一般。 丁一也轻轻拉了拉丁潇潇的衣服:“主子,这件事情,咱们插不了手。” “你别走,屈雍人呢!?”丁潇潇对着宋和的背影喊道。 “自然是押解回城,昭告天下了。屈雍,是个野种。”宋和轻声低笑着,人已经出了大门。 外面把守的官兵立刻将门关进,只一眼,丁潇潇就发现,这座园子现在是被围成了一个插翅难飞的铁桶了。 “野,种!?他在胡说什么啊?”丁潇潇环视一圈,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都对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言论闭口不言。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是亲妈 丁一缓缓道:“主子,别说了,揭发这件事情的人,就是您啊。” “这怎么可能?”丁潇潇怒道,“他就是我写的,我会不知道他亲爹亲妈是谁。” “你写的!?”临邑突然飞身而至,揪住丁潇潇的衣领,依然是发了狂性,“那封信是你写的!?你伪造这种东西,到底想干什么!走,你跟我走!去向所有人解释!” 丁一慌忙阻拦:“临邑大人,您清醒一点,那信您也看了,分明就是老夫人的亲笔,有印鉴由日期,纸张陈旧。怎么可能是我家主人伪造的,我家主人什么字迹,您又不是不知道!” 丁潇潇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低声问道:“什么信,在哪里?” “被承阳少君,不是,被安城侯带走了。”丁一喃喃道。 为什么宋和一直有恃无恐,为什么他对城主之位始终虎视眈眈,原来,竟有这一层关系藏在其中。 “信是怎么被发现的?”丁潇潇又问。 丁一摇摇头道:“这件事情我们也想不明白,老妇人的亲笔信居然就藏在这座园子里。您进来之后,金将军的人马追着临邑大人就冲了进来,将这里搜查了一遍,从匾额后面找到信封,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封亲笔信。” 丁潇潇瞥了临邑一眼怒道:“你是个傻子吧,我们全都被摆了一道你没发现吗!?金将军什么地方都不找,就搜匾额后面,你都不奇怪吗?当时,为什么不拦着!?” 临邑也火了:“你把这种东西藏起来,不告诉城主也不告诉我,然后将我们引到这里,又将城主控制在你身边,让他百口莫辩。” 丁潇潇突然觉得,自己写的这个武痴临邑不是仅仅是个武痴,根本就是个傻子。 “百口莫辩?你让他辩什么,他能决定自己的身世吗!你现在不应该赶紧找老夫人想想办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吗?” 临邑不说话了,他粗暴的搓着自己的头,就仿佛那不是他长出来的一样:“老夫人已经封了承阳少君为安城侯,应该想用这个封住他的嘴吧。可是宋和得寸进尺,还要求必须废了城主,否则他就将老夫人与老城主将一个捡来的孩子冒充城主嫡子继承的事情昭告天下,让屈家再无翻身的可能。” 说了半天,主人公哪去了,丁潇潇着急问道:“屈雍人呢,不说是被我控制的吗,控制哪去了?” 临邑低声道:“为了阻止消息外流,他主动跟着金将军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回城主府了。” 不是亲妈也是养母,这个节骨眼上,屈雍选择回去与他们站在一起,也算是人之常情。 “我们就被关在这里,等候发落咯?”丁潇潇分析局势。 临邑虽然一百个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是事实,只能沉默代答。 “柳曦城呢,还有侯兴?”丁潇潇又问。 “柳神医帮您拔针之后,也跟着城主回去了。”丁一说道,“侯兴因为擅闯军营,被金将军扣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丁潇潇来回踱步,仔细想了想这几个月的前因后果,终于明白了宋和明明已经代城主了,还是竭尽全力搜捕屈雍的原因。 他手里早就捏着屈雍的秘密,想要个名正言顺,就必须让事主当面承认。 老夫人对承阳府的予取予求最终只是喂大了这只野狼,当真是不叫的狗咬起人来特别的疼。 此刻,屈雍已经坐在老夫人对面,几个月未见,老夫人苍老的程度比他们几年不见还要大些。 “所以,您极力反对我与潇儿的婚事,让我与承阳府结亲,都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老夫人默默点了点头,屈雍失踪这段时间,她已经竭尽全力扶植承阳府,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程度,但是,宋和还是不肯给她这个颜面。 “所以我没有七岁之前的记忆,也是因为您吗?”屈雍好奇这件事情很久了,就像是一夜醒来,他突然有了西归城少主的身份,之前的一切就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他常常觉得自己从天而降,落在了城主府里一般。梦里的种种分不清现实虚幻,最终摧毁了他幼小的心灵,癔症从那时候开始也越发严重。 “那我到底是谁?”屈雍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老夫人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这个自己瞒了半辈子的秘密,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年我和屈胜成婚后,生下一子,这个孩子从落地开始就病痛不断。我们以为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没想到一直到这孩子六七岁了,我还是……他自小泡在药罐子里,体虚无力,终于有一天,油尽灯枯了。” 这么多年,老夫人终于可以为自己亲生子掉一滴眼泪了,她闭上眼睛沉吟片刻,还是狠狠擦掉了泪。 “承阳府这么多年来越发虎视眈眈,这件事情保不齐要被承阳君拿来大做文章,我和你父亲……我和老城主商量,就说去寻医问药了,带着孩子离开城主府,去了药鼎。” “药鼎?庐州药鼎山?”屈雍意外道,“那是东南,距离西归极其遥远啊。” 老夫人点点头:“当时雍儿全靠针石续命,只剩一口气了,药鼎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不成,只能认命。” 屈雍已经知道答案了,那孩子定是没有救活,他同情的看着对面的妇人,此刻终于觉得她是个平凡的母亲了。 “我们一直求医于孙持重先生,他就是药鼎的大弟子,几乎继承了药鼎衣钵。”老夫人说道。 屈雍点点头:“他是柳曦城的师父,我见过他老人家。” “所以,对于药鼎能救我儿性命,我也没敢抱太大希望,其实,当时心中已经有打算,准备借着这个时间,找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代替他。” 病儿自然是不能经常抛头露面,即便外出也是包裹严实的,再加上庐州路途遥远,来回一次怎么也要半年,到时候再慢慢的露面,倒是有可能掩人耳目。 “没想到天可怜见,我再去泸州的路上,就遇到了你,还有曦城。当时,天下着雨,你们俩倒在路边的草地里,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屈雍虎躯一震,从小经常梦见的场景,居然是真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药鼎老人 老夫人将相遇后带着三个孩子一同上药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屈雍当时受伤也很严重,柳曦城稍微好些,若不是送到药鼎,恐怕他们两个都活不下来。 “可惜,雍儿还是因为先天不足,没留下来。”老夫人想起当时的场面,狠狠地摇了摇头。 “当时我觉得,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事后也安排过人在发现你们的地方打听,但是,什么事情都没听见,也不曾有任何人寻找过孩子。” 屈雍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仿佛母亲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那为什么在我和曦城之间,选了我?”屈雍问道。 老夫人淡淡说道:“当时曦城受伤轻些,已经醒了。你一直高烧昏睡,昏昏沉沉。药鼎老人说,要是想消除记忆,你的情况更合适一些。”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屈雍突然觉得自己前半生有点草率,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曦城没说我们是什么身份吗?他当时也是六七岁,应该有记忆了。” 老夫人摇摇头:“那孩子吓坏了,从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傻愣愣的,只有药鼎老人的医书能吸引他,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反应。” 这倒是很符合柳曦城之后的表现,什么都学不进去,武学也只是稀松,但是医学一点即通,所有师父都没有教他超过三年就没有什么可传授的了。 “药鼎老人也看过他,说是受刺激太大失去记忆了,因为爱才,你治伤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药鼎学医了。”老夫人缓缓说道,“当时我觉得也好,有这孩子将来在你身边,万一有一天你想起什么,他也能有办法控制。大约三个月后,药鼎老人在你脖子上施针,教会曦城如何护理如何拔针,我们就启程了。当时,齐岳国正准备为三皇子发丧,守卫相对松懈,你这么趴着一路回来,倒也没遇到什么盘问。” 屈雍了解了经过,还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问道:“那为何会有那封信呢,您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写下来?” 老夫人痛苦地摇了摇头:“当时,我一个人带着儿子去看病,就在选择你要放弃雍儿的节骨眼上,我实在只撑不住了,就写了这封信给屈胜,想让他帮我拿拿主意。但是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第二个办法了。当时,脑子一热,就写了信加了印,派亲信送回西归。但是我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落在承阳府手里。千防万防,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当年我刚十几岁,父亲将城主之位禅让,然后说要与母亲寄情山水,也是因为这封信吧。”屈雍终于明白,当年父母走的那么着急,是因为什么了。 “不错,是被要挟的。只是,当时承阳府的人以为,你年纪那么小面对内忧外患定然不能支撑,到时候蚕食城主府,再开始夺权。”老夫人赞赏的看了屈雍一眼,继续说道,“但是,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比我和屈胜希望的还要好。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有回来,那封信没有我们直接对证,效力就会差得多。” “直到我要娶东临郡主,母亲觉得让您失望了,是吗?”屈雍缓缓问道。 “不是的,雍儿,你想娶谁,我是很想成全的。我和老城主这么多风雨,也从未想过分开另娶,我是可以理解你和郡主之间的感情的。”老夫人着急解释道,“我这次回来,其实是因为老城主,承阳府派人,扣住了屈胜。” 屈雍一脸顺从认命的神情陡然转阴:“父亲?他们抓了父亲!?您为什么不早说!?” 老夫人摇摇头道:“前年开始,屈胜就开始生病了,断断续续一直用药,始终不见好。今年我决定再去药鼎,没想到去泸州的路上,居然遭遇伏击。” “父亲人在哪里?”屈雍着急问道。 老夫人摇摇头:“我也一直没见到,可是宋和威胁说,要是我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他就要将屈胜……” 即便年轻时候也是马上巾帼,但是这些年殚精竭虑日日心惊,这位老夫人显然已经经不起再失去丈夫了。 她白发苍苍,这几个月来仿佛熬干了心血一般。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不是我你就不会得什么癔症,也不会搅进西归城这趟浑水之中,屡次遇险。” 屈雍扶起几乎要下跪的老夫人,轻声道:“但是没有您,我可能根本活不下来。不是应该您道歉,是我应该道谢。” 说罢,屈雍撩起前襟跪倒在地:“之前也给母亲磕过头,但是今天,是感谢恩人,感谢您与老城主的养育之恩。” 随着屈雍的第一个头磕在地上,老夫人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大门推开,宋和缓缓走了进来,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个人淡然道:“都交代清楚了?” 丁潇潇坐在院子中央,一把太师椅是古董级别的品质,从木头到椅子垫,都十分考究。 她开始有些喜欢这座宅院了,虽然,自己可能住不长。 “承阳少君留着咱们的命,是准备恭贺他登上城主之位的时候,多几个白眼儿吗?”丁潇潇见临邑沉闷的就像丢了魂一样,盘起小短腿儿蜗在太师椅里,开始循循善诱道。 “他!?我这辈子只认城主一个主子,其他人休想让我甘心臣服。”临邑咬牙切齿道。 “所以,你留着我们干什么?”丁潇潇又问。 宋和心机之深,就不用丁潇潇多说了,临邑守着他同在西归城这么多年,何曾发现过这厮有如此野心。 临邑认真的开始动脑子,仔细想了想丁潇潇的问题,没等他回答,丁一先开口道。 “临邑大人是难得一见的武将,在城中也颇有威望,许是宋和忌惮的原因。至于主子,想来比起您郡主的身份,宋和应该更看重您和山居士的地位吧。” 就是这个,丁潇潇一拍大腿:“和山居士我听过好几次了,到底什么是和山居士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也是闲的 “我们没说过吗,我们从小受训,就是为了将来辅佐和山居士啊。还有这院子,也是属于和山居士的产业。” 丁潇潇觉得,这句话说完,她屁股底下的椅子都有感情了一些,对于自己的打算,也有了些许动摇。 “院子也是我的?除了你们,还给我留了不动产呢?”丁潇潇有些难以置信,谁会这么好,悄咪咪的做这么多事,连个名字都不留。 见自己已经被无声无息化为动产了,丁一也没多计较,丁三此刻终于长出了嘴似的,终于开口了。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和山居士是什么人,只是知道有一天,会将我们交给居士,为了他赴汤蹈火完成任务。只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天天织布卖布的,倒是挺意外。” 丁一狠狠看了丁三一眼,觉得他要是直接哑巴了其实也不太有损失。 “可是你们从来没跟我提过啊。”丁潇潇觉得,主仆这么久了,连对方身份都不搞搞清楚,这对劲儿吗。 丁一赶紧抢在丁三没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之前,开口回道:“少爷将咱们讲给您的,哪还有错?自然没必要多此一问啊。” 丁潇潇还是觉得,自己无声无息的成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实在是缺少了那么点儿仪式感。缺失的这种这个仪式感很要命,总让她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毫无真实感可言。 “和山居到底是干什么的?”丁潇潇问道。 她的问题范围不仅仅限于丁一和丁三,还有靠在墙角扣她家草的临邑。 虽然已经下了决定,可是看见他损坏自己的一草一木还是心疼。 “都把知道的说说呗,强敌围困闲着也是闲着。” 临邑本来就不耐烦,听见一句闲着也是闲着更加不满,他不明白城主为了这么个女的弄成这样究竟有何意义,当初听老夫人的赶紧娶了少姬,以宋和那么宠着妹妹的性子,也未必做的这么绝。 “你是闲的很,我可没空!”说罢,临邑起身便走,他走的极快,就怕自己慢一步再听见些什么会忍不住动手。 守门的两个兵丁见状,互看了一眼,也明显松懈下来,丁潇潇瞟在眼中,并未说话。 “和山居是一个组织,鼎盛时期覆盖北荒和齐岳国,别说最高首领和山居士了,就算是一个地方的舵主,都能得到上宾待遇。听说,在齐岳国的皇宫里,负责皇城的和山分舵主,可以长驱直入不需要通传,这个待遇赶的上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了。”丁一很是激动的说道。 丁潇潇听完,内心毫无波澜,继续问道:“所以呢,如今这是运势走低,掉沟里了?” 丁一也是听说的,他也没见过和山居鼎盛之势。 “养着我们的那个人说了,现在他的能力只能选一百多个小孩,要是以前,一千个也不在话下。”丁三插言道,“而且他也没有什么产业,也不做事,天天就在家里擦盒子擦桌子的,再不就是打我们,可是照样锦衣玉食,也能让我们有吃有喝。” 丁潇潇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对呀,这屋里应该有些和山居留下的东西,搜搜看,闲着也是闲着。” 回廊处的临邑闻言,皱着眉头游走远了一些。 这女人个子不大声音不小,躲到哪都能听见她的动静。 丁一陪着丁潇潇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介绍:“但是咱们刚来的时候,金将军就派人彻底搜过,要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应该是被洗劫一空了。” 丁潇潇低声道:“我是好奇,究竟是谁知道这个地方,不惜用银针控制我,让我引着众人到这里来呢。你说,这个人如此大费周章,是有什么目的呢?” 丁一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一切都应该是承阳府的阴谋。 “不然……”丁潇潇微微摇头,继续压低声音,“承阳府也好,金将军也罢,他们发现此处完全是因为偶然,只是跟着临邑而已,没想到意外收获了全锅端。可是,将我引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们。” 丁一闻言眉头舒展:“若是如此,就还有另一拨人?” 丁潇潇点点头:“不管他有什么目的,目前肯定是没有达到,他肯定在什么地方注视这咱们的一举一动。” 丁一四下看了看,除了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聊天的护城军,并没有发现其他端倪。 “我猜,这里藏着什么东西,我的信物能派上用场。”丁潇潇尽量不动嘴唇轻声道,“咱们就一间一间屋子走,看看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丁一点头,继续殷勤介绍:“这一间以前是书房,老爷经常在这里写写画画的,咱们进去看看吧。” 看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注意到自己的行动了,丁潇潇才抬脚进去,丁一殷勤的提示注意门槛,丁潇潇则大模大样的说道:“我也不识几个字,但是来都来了就看看吧,闲着也是闲着。” 这六个字几乎成了临邑的紧箍咒,只要听见便是浑身难受,脑袋生疼。他愤愤起身,又走远了一些,这次直接去了后院。 丁潇潇见他走了,知道别有心思的人此刻应该是敢于行动了,便敞着门在屋里东翻西找,一副要掘地三尺的模样。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兵丁走了进来,一脸谄媚的说道:“听闻这里是和山居的地盘,那一定有不少宝贝吧,郡主要是找到了,能不能分给在下一两件小器物?也算是我见过和山居士了!” 这话说的三分贪心四分恭维,若不是早有提防,还真是容易被夸得心花怒放。 “有眼力!好说好说。”丁潇潇大方道,“只可惜我也会第一次来,实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好东西。你是金将军手下吧,搜查的时候,什么地方最‘出货’啊,交流交流呗。” 兵丁瞄了一眼外面的几个人,低声道:“我真知道个地方,但是不想让别人和我一起分,郡主能不能待我出去以后,悄悄跟过来?” 丁潇潇眉眼弯弯的说道:“自然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都是误会 兵丁得到允诺,便大摇大摆走出去,若无其事的哼着曲儿,往长廊另一端走去。 “你上哪!?一会儿队长看不见人,又要骂了!” “撒泡尿……”男子回答着,溜溜达达往前走。 “懒驴上磨屎尿多。”队长正好走过来,看着男子背影低声骂道,“都精神点儿,别给我掉链子啊!” 丁潇潇装作闲极无聊,从书房出来,眼睛看见兵丁消失的方向,故意往反向走了几步。队长果然走上前说道:“郡主最好不要随意走动,万一出了什么危险,金将军追究起来,下官可兜不住。” 丁潇潇悻悻道:“危险?!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危险。” 说罢气势汹汹的掉头就走,队长虽然不悦,可也不好过分激怒了她,反正院子就这么大,她就算插翅也难飞出包围圈去,索性随她去了。 丁潇潇溜达到兵丁在的位置,见他从一个草垛下面伸出手,不禁脸色一震。 这屋子果然有密道,要不是有人领路,她就算真的掘地三尺,也未必会对这片荒草丛生的柴火堆多留意。 丁一也大感意外,自己在这住了多少年,竟然从没发现这里有个地道暗门。 “主子,小心啊。”丁一忍不住提醒。 本来想陪着一起下去,兵丁却狠狠摆手:“你去帮我们放风啊,万一队长过来了,宝贝不全没了?” 丁一看了看丁潇潇,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他无奈只能领命,但对于下面的情况却很是担心。 丁潇潇扶着兵丁的手,走到了一片黑暗当中,好在他一早点了一盏小油灯,不然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别说寻宝了,连脸都不一定能保全。 扶着丁潇潇下来,兵丁憨笑道:“怎么样,这个地方郡主也没想到吧?” 丁潇潇举起油灯四下看了看,微微点头道:“确实是,也难为你能发现这么隐秘的所在。” 兵丁一脸兴奋道:“为了郡主,属下没什么做不到的。” 丁潇潇听着这家伙话头不对,转脸看去时,发现对方双眼贼光闪动,像一头发了情的野狗一般,蠢蠢欲动垂涎三尺的。 “你干嘛?”丁潇潇问道。 “您都跟在下到这来了,您想怎么做?”兵丁一脸兴奋。 要不是怕空间狭小把自己也点燃了,丁潇潇一定把手里的油灯连火苗带灯油全泼到他身上。 “不是说来寻宝吗?”丁潇潇微微后退,警惕道。 兵丁咽着口水,一副急不可耐的德行,激动道:“还有什么宝贝,能比得上郡主您啊,在下懂得怎么疼惜女子,您就让我抱抱吧,抱抱。” 丁潇潇恶心到手脚发抖,她不想大喊,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神之后,对兵丁说道:“你万一出了声,让队长听见,那可怎么好?” 兵丁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道:“不瞒郡主说,这个地方在下早就知道,以前和人偷情,她丈夫找到草堆上都没听见我们的声音,您就一百个放心,小的功夫了得,一定让您满意。想叫就随便叫,我就爱听这个声音。” 说罢,兵丁解开衣服就往上扑。 丁潇潇微微点头,低声说了一句:“那就好。” 之后迎着兵丁冲过来的方向,先是提起膝盖狠狠一击,待他弯腰的时候,又使出千斤坠,将兵丁的脚直接踩进地里。 她刚才的问题完全多余,这家伙根本没来得及出声,便直接疼晕了过去。 丁潇潇恶心的拍打了一下衣服,没想到自己随便诱敌,就引出这么个花痴来。既然已经到了这,丁潇潇还是想确定一下,这里到底是个寻常的储藏室,还是有什么玄机。 人也已经晕了,她打算先看看周围情况,地窖是个正经地窖,但是之前牌什么用途的确实一看看不出端倪。 寻常人家挖这么深的地窖一般都是储存粮食之类的,可是这里显然不是,第一如果之前存储些食粮,丁一他们一定会经常来搬运,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其二,这里四壁光滑,贴了砖面,一看就不是放菜用的。 一圈下来,丁潇潇只是看出奇怪,但并未看出端倪。 就在她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顶上的一个小旋钮一样的东西,深深吸引了丁潇潇。 这个机关长得也太像个机关了,丁潇潇打算拧一下试试,踮起脚来却正好够不着。 本来轻轻一跳就能解决,丁潇潇一眼看见地上蜷缩着的兵丁,突然计上心来。 踩着男子的后背,丁潇潇正好能姿势舒适的摸到顶部的开关,这是一个类似门把手一样的东西,丁潇潇运了运气,用力一拉,一阵怪风夹杂着各种杂质席卷而来,丁潇潇被撒了一头一脸,油灯也熄灭了。 呸干净嘴里的渣滓,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出现在面前的通道。 虽然很暗,但是比起全黑的地窖,通道尽头的光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少希望。她踩着兵丁的肩胛骨,纵身一跃,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丁潇潇跳进了通道之中。 比起地窖,这个通道修建的就草率很多了,只有倾斜的地面上铺了些青砖,勉强不硌手,其他部分就是土壤原有的模样,有些地方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开始有树根扎了进来。 丁潇潇一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着,一边观察着周围,这个通道之前应该主要用于从上面送东西下来的。通道地面光滑,没有安插火把活着火种之类的方龛。所以,运送的多半是物体,也不在这里多做停留的。 费力九牛二虎之力,丁潇潇总算是快到出口了,通道不短,也不宽敞,换个人未必能弓起身子,可能只有匍匐前进的空间。 一阵清风吹过,丁潇潇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整个人瞬间化为壁虎,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紧张地分辨着声音的归属和危险系数。 “又换班了!?哎,咱们守在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让你进去守着郡主,你还来事儿了,难道你想在城里和城主的人厮杀吗?” “临邑大人都在院里,城主哪还有人。” “你不知道吧,城主可是有自己的秘密军队藏在城中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秘密军队 屈雍还在城里藏了什么秘密军队? 丁潇潇等两个人聊着天走远了,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地道通往园子外面。 通道口的地方看起来应该原本是有一座小屋之类的屏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毁了,只剩个活像狗洞的出口,好在有些荒草遮挡,才不至于一眼就被人看到。 为防止有人踩空掉下来,丁潇潇滑进通道,将底盖关好,之后再次踩着兵丁的后背爬出地窖去了。 丁一见终于有了动静,赶紧上手去扶,却不见刚才的兵丁,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 “没事。” “那个人呢?”丁一看见丁潇潇确实没有受伤,微微放心。 “贱人就该呆在贱人该在的地方。”丁潇潇拍了拍手上的灰,不以为然道。 丁一并不知道在地窖里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主子没事,其他的他也不甚上心的。 “我下去这会儿没出什么事吧。”丁潇潇拍了拍身上的土,低声问道。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正是刚才质疑屈雍有自己的秘密军队的那个人。 “郡主怎么到这来了?让属下好找啊。”这是另一队的小队长。 丁潇潇继续拍打着衣服,随口回答道:“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事。” 小队长应了一声,机敏的将四下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端倪,这才转身走了。 丁一看着丁潇潇,觉得她应该有进一步吩咐。 “有出路,想办法找临邑过来。”丁潇潇简短说道。 片刻之后,临邑满脸不耐烦的被丁一缠住。 “郡主脚扭了,让您去看看。” “你是她的奴才我又不是!再说了,脚扭了找大夫啊,纪程呢,让她去看,找我有什么用?”临邑躲避着好似变身八爪鱼的丁一,却怎么也逃不开被他揪着衣服的命运。 “临邑大人说笑了,纪程还是个孩子,怎么会看诊呢。更何况,扭伤是肌理筋骨,您在战场上有经验,自是能手到擒来。郡主疼的厉害,烦请您跟小人过来看一下吧。”丁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围着临邑,堵住他所有退路,逼得他最后叹息一声。 “你家主子毛病是真的多。” 抱怨归抱怨,也是服了。这就行。 丁一笑眯眯引着脸色铁青的临邑走到柴房后面,即便是护城军看见这个面色的临邑,也都不想上去添堵,免得被他腰间的两把斧子问候一二。 杂乱的后窗只有一地乱七八杂的草堆和野蛮生长的植物,临邑看了一圈根本没有丁潇潇的影子,正想问丁一卖的什么高深,他脚旁边的地面突然一动,一只手伸了出来。 即便是战场上杀人无数的临邑此刻也惊的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对方的脑袋最后也露了出来,才让临邑差点冲破喉咙的惊叫声压了回去。 “郡,郡主?!” 丁潇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他赶紧下来。 临邑看着这个诡异的地窖,很是犹豫。 “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见临邑犹犹豫豫的模样,丁潇潇忍不住吐槽道。 丁一也朝他点了点头,伸头往园子那边看了一眼故意高声道:“临邑大人,我家郡主的腿要不要紧啊?” 临邑被迫回了一句:“我得仔细看看,你一边呆着,别打扰我!” 之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还是进了地窖之中。 片刻之后,他适应了里面的光线,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个软绵绵的东西。 “别紧张,他是自找的,我不会对你下手的。”丁潇潇要抓紧时间和他说话,没空解释地上这位的来历经过。 临邑瞥了丁潇潇一眼:“你也的有这个本事。” 说罢,他摸了摸腰间的斧头,琢磨不透这位郡主娘娘又在作什么妖。 “我叫你下来是说两件事情,第一,屈雍有危险,比我想象的严重的那种危险,虽然不知道你回去能不能帮上忙,但是总比没有强点。” 丁潇潇这一段话就像一把刀,将临邑额头的川字越刻越深。 “城主有危险还用你说,这危险怎么来的!?再说了,什么叫我回去比没有强点?” 丁潇潇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若不是这里隔音好,你现在这段话已经被整个院子里的人听到了!” 临邑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声音太高了,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抬头向上看去。 “当心,这里隔音极好,所以我才选在此处和你说话的。”丁潇潇赶时间,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了,“我问你,屈雍在西归城可有什么秘密军队?” 临邑想也不想回答道:“整个西归城都是他的,藏什么秘密军队啊!?” 丁潇潇点点头,果然是没有这个头脑啊。 “我猜的没错,但是,现在连普通士兵都知道,屈雍在西归城布置了伏兵,即将与宋和大战一场。”丁潇潇低声道。 临邑一脸茫然:“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说的?” 丁潇潇阻止他纠结没有用的细节:“别管怎么说的了,这话肯定是有心之人放出的风,到时候栽赃屈雍反叛作乱,在城中诛杀他之后,便高枕无忧。” 临邑是武将出身,自然知道这个计策之毒,他狠狠凿了墙壁一拳,只恨自己少长了一双翅膀。 “临邑,你愿意去救屈雍吗?”丁潇潇认真的问道,“此去凶险无比,若是你不再管他,可能还有大好前程。” “你在说什么!?”屈雍大怒,要不是顾及丁潇潇以前救过城主,他怕是已经一斧子砍下去了,“我临邑宁肯被宋和五马分尸,也绝不会背叛城主苟且偷生!” 丁潇潇点点头,不愧是她笔下的忠臣良将。 “那你去吧,一定要保护好屈雍。”丁潇潇郑重说道。 临邑白了她一眼:“要是能去,我还在这耗费?” 丁潇潇指了指透着微光的通道说道:“这里通向院外,但是不远,很容易被发现。一会儿我制造些动静将护城军吸引进来,你一定看清形势然后再逃。” 临邑很是意外地看着丁潇潇:“有通道,那你为何不走?” 丁潇潇笑道:“本来是想一起出去的,但是现在时间紧迫,你先回去协助屈雍,我给你断后!” 第一百八十八章 色字带刀 临邑看着眼前这个信心满满个头不大的小女子,有些失神。 “你,给我断后?”临邑的手指在丁潇潇与自己之间来回指了一遍,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知道断后是什么意思吗,有多大风险和责任吗?让你断后,我还要不要命了?” 丁潇潇看着临邑看不起自己的模样,措辞了一下之后,决定不和傻子计较,继续说道:“你就尽管放心去,屈雍交给你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全剧终,你可别怪我。” “全剧终?”临邑不解的问道。 看着对方抱着肩,显然完全没打算接受自己的意见,丁潇潇摇摇头,觉得对方对自己的成见,已经是一座大山了。 “总之,这条通道可以到院外,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洞口看着。而且我承诺片刻之后就会有个机会,外面的守兵都会进来,要走不走随你便,或者你把这个通道和我一起卖了,也无所谓。”丁潇潇转身向外走,地上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呢喃,登徒子兵醒了。 临邑不明就里,看着他挣扎蜷缩着,很是痛苦的模样,默默后退了几步:“你,你把他怎么了?” 丁潇潇又踩在他肩胛骨上,就在兵丁想要引吭高叫一声的时候,丁潇潇凑在他耳边阴恻恻的说道:“想叫你就叫,只不过我保证,你另一边的肩胛骨碎的会更彻底。” “啊……呜……”兵丁的开口音果断成了闭口音,喉咙里呜呜噜噜,指尖狠狠在地上摩擦着,惨是惨了点,活该也是真的活该。 临邑以前只觉得丁潇潇是个贪小便宜还有点邋遢的女人,今天才发现,这位郡主下起黑手来,也是不遗余力。 “我下的脚我有数,你这骨头是碎了,要是不好好治一治,下半辈子应该只能瘫在床上,那些美娇娘小媳妇儿可就只能看看了。”丁潇潇说着,用脚戳了戳他的腰。 兵丁紧张的呜噜声也不敢出,就希望郡主当自己是个死人才好。 “不过我有个小大夫,医术高明,柳神医关门弟子。他要是肯给你治一治,或许你还能有机会重振雄风。”丁潇潇把脚从他腰上撤回来。 始终保持着学渣听高数姿态的临邑,终于在最后一句里听出了些端倪,眼神在地上的兵丁脸上扎了一下,得到一个萎缩躲闪的回应之后,他立刻知道这货躺着是因为什么了。 “你们是护城军啊,是金将军手下,居然在执勤的时候打这种主意!?简直是军队之耻!”临邑抽出短斧,几乎要直接断了他的脖子。 “先别激动,临邑大人。”丁潇潇气已经出了,反倒显得淡定很多,“我再问你一次,想不想治伤?” 兵丁赶紧点头:“郡主,小的吃坏了脑子憋出个馊主意,您可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啊,饶了小人吧。” 丁潇潇见他已经彻底听服了,微微颔首:“好!你只要愿意立一功,神医弟子立刻为你看诊。” “但凭郡主吩咐。”兵丁像个蝉蛹一样,只能动动头和屁股。他不知道自己这幅德行,还能怎么立功。 丁潇潇推开顶盖,朝丁一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下来,将地上的兵丁捡起来往外拖。 临邑很是钦佩,这个郡主虽然手下不多,可都是不问缘由,命到令行的,比军队的作风还硬朗。 “剩下的交给我,你去是不去自己决定吧。”丁潇潇跟着丁一上去了,剩下临邑一个将信将疑,顺着通道向外爬去。 户外的阳光带着午后的慵懒洒在精致的庭院上,丁潇潇看着自己拥有的第一个产业,心里微微有些不舍得。 地上的兵丁由于搬动,疼的满脸大汗,但是为了日后有机会能重振雄风,他咬牙挺住一声不吭。 “有这毅力,干啥不行,金将军的位置都是你的!”丁潇潇忍不住吐槽。 丁一垂手立在一边,等待丁潇潇进一步示下。 已经过了正午,阳光不刺眼但是温柔,最是一日之中犯困养神的时间。所以这个人丢了这么久,也没人特意去找,毕竟如此安静的遇袭,可能性太低。有所疑心的人也是以为他偷跑去哪里躲懒贪睡了,而自己也正有此意。 丁潇潇就是要借着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来点刺激的。 “你怎么受的伤?”丁潇潇蹲下身来,低声问道。 兵丁眼神里写满了我怎么伤的你不知道吗的疑惑,之后便被求生欲覆盖了:“我,我自己摔的。” 丁潇潇冷嗤一声:“那你自己把自己摔死好了。” 说罢,她站起来便要走,兵丁赶紧改口,低声道:“我是……我是……咎由自取。” 丁潇潇还是不满意,往外走的步伐依旧。 兵丁眼珠转了转,结合刚才看见临邑在地窖的情形,终于在“重振雄风”的刺激下,智商爆棚了一下:“我是被外人入侵打伤的。” 丁潇潇果然停下脚步,转回身蹲在他旁边:“是吗?什么样的外人?” 发现解题思路正确,兵丁立刻滔滔不绝开始发挥。 “我刚才进来撒尿,怕污染了郡主娘娘的宝地,所以就找了个靠墙的偏僻之地……”兵丁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观察丁潇潇的脸色,以确定自己的方向是否还正确。 “可是,我裤子还没解开,突然被人从身后袭击,连声音都没喊出来,就晕在墙角了,幸得郡主发现,将我救醒。这个人一定还在院中,要赶紧排查各个角落。”兵丁终于编完了,除了裤子还没解开这句说的痛彻心扉、真情流露之外,其他的都战战兢兢,唯恐犯错。 丁潇潇很满意,赞许点头。 “记住你说的话,再背两遍。” 兵丁立刻听话的闭上眼睛,开始默念。 丁一则在丁潇潇示意下,揪住兵丁的两条腿,将他拖到墙边,盖了些杂草在他身上。 在地上拖的浑身是土,兵丁依旧在默背自己编的故事。 眼看着一切都安排好了,丁潇潇运了运气,高声嚎道:“这是什么呀!哎呀!快来人呀!!” 第一百八十九章 借伤起意 沉沉欲睡的时间,多数人都在打盹,包括四仰八叉躺在阳光底下的丁三,他迷迷糊糊跟着护城军们冲到柴房后面,看见丁潇潇和丁一二人围着一个陌生男子,也是一愣。 “这不是李林吗?好半天没看见,在这躲懒啊!?”队长从都选择不上前去的人群中站了出来,正要往他身上踹两脚,突然觉得这家伙神情不对。 丁晓晓赶紧阻拦道:“队长,你看看他,好像受伤了。” 队长蹲下身子,拨拉了李林几下:“怎么了,赶紧起来。” “队,队长……”李林虽然疼,可也不是其丝若离到这个地步。丁潇潇对他的演技表示满意,静静地站在旁边继续观察。 “我上午,来撒尿。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到这个墙根地下,没想到,突然之间会有人偷袭……”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炸开了,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李林的微弱声音根本就听不见了。 丁潇潇见状赶紧放大嗓门继续造势:“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有哼哼唧唧的声音,吓死我了,走近一看,这里躺着一个人。” 队长看着她,略带疑问:“上午看见郡主走过来好几次,都没看见李林?” “当然没有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身上盖了很多荒草。”丁一帮腔道,“再说了,要真是我们打伤他,你们能听不见吗?” 李林瘫在地上,心中委屈的应了一声:能。 见队长信了五成,丁一继续加把劲儿说道:“要是我们打的,一个小兵而已,郡主怎么可能不承认呢?” 李林眼泪汪汪的在心里又回复了一个:可能。 队长蹲下身有些嫌弃又有些无奈的问道:“李林,谁打伤你的,伤在哪里?怎么会毫无声息呢?” 李林掀动嘴唇,先把心头的委屈压下去,开口编道:“没看清,那人从墙头下来,闪电一般的速度,就把属下砸倒了。伤在后背,他出手奇快,我根本来不及出声就已经没有意识。但是,我昏厥之前看见他进了院子,队长,他肯定还在这里,一定要抓住他呀。” 丁潇潇对于李林最后的表现特别满意,他颤抖着双臂,想要抓住队长的那份真诚,简直连她都要为之动容。 “什么!?”队长果然瞪大了眼睛,全盘接受了李林的说法。 “所有人,把这院子掘地三尺的搜查一遍!!” “叫外面的兄弟都进来!立刻!” 所有人都乱作一团,丁潇潇缓缓看了地窖的入口一眼,掩盖的很彻底,不会有人怀疑。 丁潇潇拿捏出深阁贵女突然听闻凶煞之事的恐惧和担忧,拎起一块帕子放在鼻下,惊恐万分的说道:“有坏人进来了?在哪里,我好害怕呀,丁一丁三,还有纪程呢,那孩子去哪了?” 丁三快步走到丁潇潇身边,但觉得今天的郡主与以往差别也太大了些。 纪程闻声赶来,看见地上的李林愣了愣,丁潇潇赶紧领他上前道:“这个人受伤了,你快给他看看。” 队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对着郡主拱了拱手道:“劳烦您了。”转身便与其他人一起去搜索所谓的入侵者了。 丁潇潇舒了口气,看着李林笑道:“演得不错,晚上给你加鸡腿。” 李林看着嘴上没毛的纪程,很是紧张:“鸡腿不要,这个小师父就是您说的神医弟子!?这也未免太年轻了吧!” 开玩笑,把下半场所有的幸福交托出去,对方是个半大小子,让谁能放心? 丁潇潇不知应该好气还是好笑:“你不是西归人吗,柳神医多大你不知道?他的弟子能打到哪里去,总不能是一落生就收徒吧?别挑挑拣拣了,治还是不治,自己挑。” 李林犹豫着,反复打量面前这个勉强能叫小伙子的人,要说有什么可取之处,那便是这孩子看起来比和他一般大的同龄人要沉稳得多。 算是个心里安慰吧。 他把眼睛一闭,心一横,正要答应下来,却听见纪程问道。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具体伤在哪里,我好判断一下怎么治疗,万一伤得厉害,那还要请我师父来才行。” 原本心理稍微建设的差不多了,男孩这一句话出来,李林彻底塌了。 “他就是伤在骨头上,其他那些都是小事,自己养养就好了。只是,肩胛骨上的伤有点棘手。”丁潇潇主动介绍。 纪程认真的摸了摸他的后背,神情有些凝重,继续问道:“这位兵家,你这后背的伤是怎么来的,多久了?” 丁潇潇不等李林组织语言,先开口道:“也就是一两个时辰,踩得,一不小心踩碎了。” 踩碎了!? 纪程回眸看了她一眼,尔后艰难的收回目光,尽可能只关注李林的伤情。 “这样疼吗?” “疼。” “这样疼吗?” “疼。” “这样呢?” “疼。” 纪程抬起身子,轻声对李林说道:“您要实话实说我才能下诊断。”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李林就快哭出来了,他分明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没有知觉了。 “怎么可能,我刚才根本就没动您啊,怎么会疼?”纪程举着两只手,给李林看。 拖着哭腔,李林默默点头:“小师父一定要小心点,别把我整瘫了,我可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啊……” 本来想进来搜查的几个护城军,看见李林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顿时退了出去。 丁潇潇见状一笑,不错,还能有这个效果。 接下来,李林终于能正常回答纪程的问题了,诊断之后,纪程直起身子,扶着李林的腰,让他试着坐起来。 “能行吗,我不能动啊,我后背就没有知觉啊。”李林发现纪程的手覆在自己腰上,更加紧张,“我可还没成亲呢,我可还没有后呢……” 不理会他的哀嚎,纪程看准时机,用力一托,李林真的坐起来了。感受到自己后背能用力,虽然疼些但不至于瘫软,李林兴奋问道:“我这是没事?” “没事。休养一下就好了。” “没断?” “当然没有,这块骨头是很坚硬的。” “那我刚才为什么感觉不到我的后背了呢?” 纪程擦了擦手,恢复了一副冷漠疏离的状态回答道:“太久没动,麻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一桶菜油 一番搜查下来,护城军从一开始找人,变成了找东西,一应值钱物品几乎全部被他们搜刮进了自己的腰包里,有几个还因为分赃不均谁先发现等问题,差点打破了头。 院子外面哪还有人肯吃这种哑巴亏站着守门,一个个急红了眼冲进来搜刮。 丁潇潇虽然心疼肝疼的,但是这也算是侧面帮了自己。 傍晚时分,轰轰烈烈的搜查活动终于停止了,丁潇潇看着满院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终于舒坦了一点。 这样的一个宅子,毁掉也就毁了吧。 “队长,问你件事吧。”丁潇潇看着正把玩着一个小瓷象的队长,轻声说道。 对方吓了一跳,手里一抖,瓷象差点掉在地上,还好丁一,接住了。 “什么事!?”经过这么一出,队长明显心情不佳,只是他拿的是别人家的东西,如今分明是自己心虚,却还要恼羞成怒的将一切赖在主人家身上。 不讲理有时候也能讲出理,可叹啊。 “这么晚了,不吃饭吗?”丁潇潇压着火,继续问道。 队长站起身来,不以为然道:“我们吃过了,不劳郡主操心。” 丁潇潇微微笑了笑,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瓷象,低声道:“我还没吃啊。” 队长正想回一句你吃没吃干我何事,抬头却见对方的目光冷冷落在自己手中,突然稍稍有点理屈。 “这不是有伙房吗,郡主自己做点吃吧。” 丁一见他如此无理,正要回嘴,被丁潇潇制止。 “是有伙房,可是我吃什么?吃人肉吗!?”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很是低哑,惊得队长猛然抬头,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眸子。 丁潇潇继续说道:“抢了我的东西,关了我的人,如此无礼吃了也就吃了。” “我让他们从驻地送些粮食过来!”队长认怂,刚要起身丁潇潇继续说道。 “我这个人一天没有油水就要吃人的,别当我开玩笑。” 队长叹了口气:“会送些菜油过来的,您还要什么!?” 丁潇潇伸出一根手指道:“我要一桶菜油,少一滴我杀你一人,不信你就试试。” 说罢,她带着丁一转身便走。 队长虽然不解,但是以为郡主是因为他们抄了她的东西才故意找茬,却也没在意。 一桶菜油才几个钱,他掂了掂手里的瓷象,心满意足的起身吩咐手下去驻地拿吃食和菜油了。 “要一桶?”兵丁有些奇怪。 队长低声道:“这不是心里不痛快找事儿吗,要就给呗,又不掏你的腰包,快去快去。” 掌灯时分,东西都送到了,粮食蔬菜还有些肉食,一应俱全,旁边满满的一桶菜油格外醒目。 虽然最近很是清苦,但是看见这桶油的时候,丁三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么多!?这就是敞开肚皮喝咱们也喝不完啊。” 丁一瞥了他一眼:“主子自有安排,你轻声点儿。” 食为天,没什么比吃饭更大的事了,几个人一起动手,做了一顿荤素搭配七彩俱全的晚饭,坐在一处很是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 队长从外面监视着几人大快朵颐的样子,低声道:“你看吧,听了她的,把东西送来,人一吃饱了,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不少人频频点头,称赞队长有办法,可其中一个微微皱起眉头,用手指点着里面的人,喃喃自语着。 “这人,好像不太对啊……” “什么不对?”队长问道。 兵丁指着丁潇潇他们喊道:“临邑大人,临邑不见了啊!?”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立刻冲进伙房,丁潇潇拿着一个馒头看着几个人,狠狠撂下筷子:“这是要干什么!有没有规矩了!” 队长心慌如狗,赶紧施礼:“郡主得罪了,请问临邑大人在哪?” “临邑!?他怎么对本宫无礼的你没看见吗!?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死了才好呢,出去出去!”丁潇潇拿出一副气的饭都下不去的神情。 纪程赶紧帮她捋顺后背,丁一则站起身来下逐客令。 “郡主正在用膳,队长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谈吧。” 半推半搡的,队长从伙房里出来,仔细回了一下之后发觉,他们下午搜查外人入侵的时候,临邑就不在了。 他一拍大腿,恨恨的看了丁潇潇一眼,转头命令手下:“临邑一定是跑了,赶紧追,他一定是回城了,务必要将他截住。万一,临邑在西归城露了面,金将军追究下来,咱们都别活了!” 兵丁们乱作一团,牵马的牵马,喊人的喊人,就准备冲出去追。 丁潇潇突然走出房门,高声说了一句:“临邑啊,我想起来了,我中午的时候见过他,藏在一个地方。” 众人顿时围住了丁潇潇。 “在哪?他还在那吗?”队长紧张的问道。 此时负责在外巡逻的队长也闻声而来,他比所有人都紧张,今天是他负责院外把守,要是跑了个大活人他都没发现,追起责才叫一个首当其冲。 “快带我们去。” 丁潇潇看了看几个人急得要命的模样,反倒不急了:“我吃饭呢,总得吃饱了吧。” “快点吧祖宗!我们的人头可都挂在您的腰上了,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吧!”队长急吼吼的求告,转眼间就把丁潇潇的辈分抬上去了。 丁一起身道:“那个地方小人也看见了,郡主用膳吧,小的领他们过去。” 之后他瞪了一朵颐的丁三,后者不情不愿的放下手里的馒头,最后想了想,还是整个儿塞进嘴里,这才噎得翻着白眼跟丁一出去了。 光线很差,院子里凌乱不堪,一行人跌跌撞撞这才到了柴房后面。 “哪有人?你们主仆是不是欺瞒咱们呢!”队长怒道。 丁一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嗓门:“别吵,我们看见的时候,临邑大人正在睡觉。吵醒了他,咱们都有的受。” 早就有人耐不住性子了,一把拉住丁三吼道:“在哪!再不说老子杀了他!” 丁一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赶紧将地窖的暗门拉开。 “在这在这,军爷有话好说。”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重回险地 几人见状都是诧异不已,他们今天把这宅子里里外外翻了多少遍,偏就谁都没看见这个暗门,更别说里面的地窖了。 已经搜刮了不少宝贝的一群人,看见这个未发掘地瞬间都兴奋了。 临邑如果还在里面,那他就在这呆了一下午。 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能在这呆一下午? 两个队长互看了一眼,争夺和敌意,妥协与默契,一瞬间达成。 “下面看起来有些危险,我们俩先下去,你们负责警戒!” 众人虽然不太情愿,但也只能听从军令,答了一声“是!” 二人跳下去之后,丁一假装手滑,松了盖子,之后战战兢兢扣了几下才把盖子打开。 此刻里面已经安静的好似没有活物了。 丁一看看众人,茫然道:“这,这是怎么了?” 有人凑到跟前喊:“队长,临邑大人在里面吗?” 只是传来一阵回音,并无半个人回答。 丁一慌神了,赶紧对丁三说:“你在这看着,我也下去瞧瞧。” 以为两个队长在里面发现什么奇珍异宝了,几个兵丁都不同意丁一下去,争抢着要去看看情况。 “里面不是很宽敞,你们都下去恐怕有点拥挤啊。”丁一露出发愁的模样。 此刻一道黑影闪过,他眉头松了松又换了个语气:“可是你们既然担心二位队长,就一起下去看看吧。” 众人皆以为然,争先恐后的冲了进去。丁一立刻封上盖子,将一众人都闷在里面。 丁潇潇从墙头跃下,问道:“怎么样了?” 丁一笑道:“主人神机妙算,都抢着去送死,拉都拉不住。” 说话间,有浓烟从洞里冒出来,定是有人觉得黑,打开了火折子。 丁潇潇将整整一桶菜油全部涂在干草上,撒了满满一地窖,只是这玩意儿的助燃力一般。不多时燃尽了草料,火势就会逐渐熄灭了。 开始有人疯狂的砸门,丁一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水缸移了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丁潇潇话说一半,包裹着厚厚的上身的李林听见响动爬了起来,看见眼前这个场面,顿时凝固了一下,尔后说道:“郡主是想回西归城吧,在下可以带路。” 这小子,反应之快也算是保命级别的了。 丁三还是第一时间回击了他:“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回程的路,为什么还需要你带路呢?” 这可谓是李林目前唯一的价值了,如果说给丁潇潇一个不杀他的理由,她都想不出第二个。 “如果我没猜错,郡主是打算回去救助城主吧?” 丁潇潇觉得,这个理李林没有米青虫上脑的时候,智商还可以。她微微点点头,此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那就是了,有我帮忙,最起码你们进城会容易许多。”李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很得意的神色。 西归城现在一定是重兵把守,丁潇潇对于进城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轻功找个薄弱之处快速突破,当然,这个办法不能带上纪程。 这孩子一心想去救柳曦城,怎么和他说丁潇潇还没想好。 “怎么个容易法,你倒是说说看。”丁三问道。 李林一摊手:“我就是通行证啊,只要我说是金将军押解你们进城,自然畅通无虞。” 丁潇潇点点头:“好,就这么办,带上你要带的东西,我们立刻动身。” 上马之时,李林动作迟缓了一些,但是好在纪程绑的绷带很是牢靠,帮他使了不少劲。在他分离往马背上爬的时候,发现旁边的郡主也有点笨拙,忍不住扭头去看。 丁潇潇全身上下叮当作响,就好像扛出来一整套编钟外加罄钵,拽得她本来就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不堪重负。 就在快跌到马下去的时候,李林伸手拉了她一把,丁潇潇重回马背却并没有感谢,反而把手在衣服上狠狠蹭了蹭,又甩了甩,极尽嫌弃之能事。 “在下确实曲解了郡主的意思,您气也出了,我罪也遭了,这一页不能翻过去吗?”李林说着,特意拍了拍厚厚的纱布。 丁潇潇不理会他,淡淡道:“别以为我让你带进城去就是原谅你了,这事儿没法翻篇!” 说罢,她丁零咣啷的骑马前行,竟超过李林走在最前面。 丁一等人见状赶紧跟上。 可怜浑身是伤的李林,只能咬紧牙关驾马前行,不远不近的坠在队伍最后。 丁一怕他中途逃跑,时不时回头盯着,却每每都看见他无羁散漫的微笑,与他们要去的凶险之境完全不相关。 没等他好奇完,一路疾行而来,已经能看见西归的城墙了。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整个城墙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大批兵士在城墙上下巡逻,将西归城围的密不透风。 “不能再走了!”李林在队伍最后喊道。 丁一上前警惕问道:“为何?” 李林艰难的用马鞭指了指城墙道:“你看不见吗,再往前我们就要被守城发现了。” “发现又如何,我们本来就是要进城的,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说靠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我们都送进城吗?”丁三瞥着李林,一副不能相信他的表情。 李林也不气恼,微微摇头耐心解释:“进是能进,可不能这样进啊。我一个人押解着你们,自然是要捆住手脚,连成一串。你们骑着高头大马,像个被押解回来的样子吗?再说了,走路回来,我们应该傍晚就出发,骑马回来是天黑才走。哪有押解犯人专门挑容易走脱的夜晚?” 丁潇潇微微点头,觉得这个李林确实有点脑子。 没想到,她一有反应,倒成了被李林盯上的对象了。 “还有郡主,您身上那些东西一样都不能带啊。这成何体统啊,通缉犯带着一身宝贝,这是来进城受审还是摆摊卖货的啊。” 丁潇潇摸了摸身上偷偷攒下来的东西,撇了撇嘴,但也不可否认,李林说的对。 片刻之后,一个白粽子一样的人拉着一串踉踉跄跄的高矮胖瘦向城门走来。 李林机警的抬眸,发现金将军并未在一线坐镇,稍稍安心了一些。 “什么人!?”城门上传来呼喝,几十个弓箭手已经就位,齐刷刷对准他们。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正面相遇 “临邑?” “金将军不是说,临邑大人已经死了吗?” “冒充的,肯定是!” 临邑干脆掏出了自己的令牌,展现在众人眼前一一过目:“看清楚了,城主亲赐的。若是连这个都没见过,你们凭什么号称自己是城主卫队?!” 丁潇潇躲在暗处,从人群里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这都是当初在自己布庄里陪媳妇儿的无业游民。 这伙人,是从城西找来的。 丁潇潇心中有了数,那他们定然不会是临邑的对手。 “临邑大人,别来无恙啊。” 街道的另一端,突然灯火通明,金将军全身覆甲金灿灿的出现在一片火把之中。 在他两边,弓箭手已经就位,目标直指街心这群所谓的“城主卫队”。 “卫队长领着秘密卫队想要翻覆城纲,正好,临邑大人来得好!”金将军仰头大笑道。 众人见到金将军,顿时也来了精神,纷纷振臂高呼:“护卫城主,护卫城主!” 这么看起来,到还真的像是临邑领着这群乌合之众,在对抗金将军的护城军一般。 丁一看了看丁潇潇,低声问道:“怎么办?” “别着急。”李林抢先一步回答,“这出戏缺一个重要的人物,他没出现之前,金将军不会大开杀戒的。” 对,屈雍没来。 要是想借着反叛作乱为由,诛杀屈雍彻底夺取西归城的控制权,此刻应当让他出现才对。 丁潇潇深以为然之后,突然觉得这个李林很是不简单,她转过头深深看了李林一眼,却让对方一个妩媚的回视给怼了回来。 不管他有什么本事,这个人是个好色之徒是没跑了,丁潇潇恨恨的想着,以后她在对这个登徒子改观,她丁潇潇就是头健忘的猪! 不久,一辆囚车咕噜噜的滚了上来,里面关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垂着头,几乎看不出模样来了。 丁潇潇以为是屈雍,顿时全身绷紧,竟然差点冒出头去。 好在李林就在她身后,用力拉住她,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时候。” 临邑也冲上前去,大喊着城主,但到了跟前却停住了:“柳神医?柳曦城!?” 囚车里关的不是屈雍,丁潇潇稍稍松了口气,之后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那个温润谦和的公子现在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被关在笼子里,为什么她会微微庆幸呢? 没时间给她整理心情,街尾处,一身常服的伟岸男子走了过来。他身无长物,素带束发,清冷的月光下显得那样孤寂。 一天之间,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身份,甚至连自己到底叫什么都不知道。 而对方并没有就此止步,他们计划着让他身败名裂之后,彻底死在西归城中。 丁潇潇看着毫无斗志的屈雍,心中突然有种自责。 要不是她能力不足,只能做联合编剧,她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男主角,最后落到如此凄凉的境地。 “你们想要的是我的命,别连累其他人。只要你肯放了所有人,我屈雍愿意一招不还,任凭处置。”屈雍走到最前面,谁也没看,只是盯着金将军平静说道,“当然,还包括老城主。只要我死了,他对你们并没有威胁,让老城主和老夫人安然老去,拿我一个人的命就够了。” 临邑堵在屈雍身前,怒喝道:“要动他,先踏过我的尸体。” 柳曦城也在囚车上呜呜噜噜的哀嚎着,好像在劝说屈雍尽快离开。 纪程死死捏着自己的手,几乎要生生掐出血来,他的师父就在那里,一向整洁无暇的衣服上斑斑点点全是污秽和血渍。 此刻,号称是城主卫队的人们,却讽刺的后退,与屈雍相隔两三丈远的距离。 金将军听了屈雍的话,摆弄了一下手里的长剑,轻笑道:“只要你的命,那不成虐杀了吗?这样子,我们出师无因啊。所以,这些人,必须和你一起死,因为你们,全都是叛党!” 这话一摞,群演们惊呆了,当初叫他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就是夜半时分出来喊几声,然后领钱回家。 “他说什么,谁陪葬?” “金将军不会说话不算数吧,我可是还欠着赌债,就等今天翻盘呢。” “还惦记赌,命都快没了!” “撤吧,我觉得不对劲啊。” “撤了还有钱拿吗?再等等?” 丁潇潇看着有人要退到自己所在的巷子里了,整个人紧张起来,没等她想到办法隐藏自己,突然几支箭刺破了夜空的寂静,穿在几个逃兵身上,横七竖八顿时躺倒了数具尸体。 这几人距离丁潇潇之近,以至于她脸上被溅了几滴鲜血。 有人在合上眼之前看见了她,伸手求助,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丁潇潇看着地上的尸体,一时间悲从中来。他们中有人前不久还是蹲在妻子身边递梭子的忠犬式老公,就为了几个铜板,将性命出卖给一场政治阴谋。 即便是死了,还要背上叛军的罪名,说不好还得连累家人。 这几箭射出,人群炸锅了,原本就是来凑数的,眼看着已经开始杀人了,众人开始四散逃窜。跑在前面的人纷纷倒下,身上穿着箭眼中写满了不甘与恐惧。 一排人倒下之后,剩余的人不敢跑了,可他们很清楚留下的结局,也是必死无疑。 开始有人下跪求饶,一个人领头,其他人也纷纷下跪。 金将军扬起手阻止了弓箭手,高声对屈雍说:“为了你,又死了一批人,屈雍,你本来就是无名无姓的乡野之人,被拱上城主之位,算是命不错了。只可惜,什么人就该是什么命,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该轮到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掌管西归城了。” 屈雍淡然道:“我和宋和谈过了,他答应我保全老城主和老夫人的名誉,对我的身世保密。” 金将军不置可否道:“那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任务,就是要你的命。” 屈雍显然没打算活着回去,一脸不屑道:“有本事就来取。” 金将军大笑起来:“你十几岁上战场,横扫千军,我又不傻为何要硬碰硬?我从他们开始杀,杀到你疼,杀到你悔!” 他的剑指向了囚车里的柳曦城,弓箭手顿时调整方向,几十支箭齐齐瞄向奄奄一息的柳曦城。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命再见 丁一死死拉住纪程,孩子眼睛已经红了,完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架势。 “你去了能如何,就是多一个箭靶子而已!”丁一低声告诫。 纪程怒道:“那我们来干嘛!?就是为了亲眼看着他们去死吗!?” 丁潇潇一直在寻找契机,这场仗如果硬拼,那根本就不会有胜算,别说屈雍以一敌多能不能取胜,光是这些牵绊,哪一个也不是他能割舍掉的。 果然,金将军下令之后,屈雍立刻阻止道:“此事与曦城无关,你们拷打他是为了得到什么!?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扛,用不着拿他来威胁。” 金将军笑道:“你们俩是怎么到西归城来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不过既然你不记得了,我总得找个人问问不是?” 屈雍吼道:“他本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就算打死他也不可能让他想起来!放了柳曦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金将军点点头,弓箭手撤了下去,只见他拔出自己的佩剑,扔到屈雍跟前,笑着说道:“那就请城主赏赐一条胳膊吧,胳膊落地,我立刻放人,如何!?” 临邑大喝道:“城主,您别听他的,若是他能讲信用,怎么可能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屈雍何尝不知,他看了看囚车里拼命挣扎的柳曦城,又看了看寒光闪烁的长剑,没有片刻犹豫,弯腰将剑捡了起来。 “不可!”临邑伸手握住了剑身,鲜红的血顿时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 丁潇潇看不下去了,她看了看已经满脸是泪的纪程,轻声问道:“要救你师父得靠你,全部靠你。我们能不能信赖你,最后完成任务,保全所有人性命?” 纪程抹掉眼泪拼命点头:“我就算拼了命,也会完成任务,郡主只管吩咐。” “好,我要你用银针封住金将军的穴道,立即控制他的行动,就像我被控制的时候一样,你能不能做到?”丁潇潇知道,这孩子肯定反复研究过自己中针的穴位,可是情况紧急,数个穴位能不能找准,全靠他一只手,“他穿着铠甲,你可有把握?” 纪程郑重点头道:“有!他没戴头盔,我有十成把握!” 丁潇潇对其他人说道:“我们任务就是扰乱他们的注意力,给纪程制造机会。” 丁一与丁三齐齐点头,只是丁三看着满街的官兵,眼神里有些犹豫和畏惧。 李林看了看几个人,饶有兴致的模样:“一、二、三……” 他轻声数着数字,丁潇潇在紧要关头,最是听不得这种念经。 “干嘛!?数什么呢?”丁潇潇低声喝斥。 李林笑着说道:“人数啊,没想到你们几个人,居然有胆子和西归城的整个护城军单挑。” 丁潇潇默默叹气,谁让这是自己写的男主。 “也不算是单挑吧……”她给自己找点。 李林笑得更开心了:“那就是一个挑一群咯?” 一直有点畏畏缩缩的丁三终于憋不住了,开口说道:“主子,咱们趁乱收拾些细软离开西归城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这些人同归于尽呢?” 同归于尽?这是什么不吉利的大实话。 丁潇潇第一次发现,自己实在太过于忽略了手下人的心情,他们为自己的目的去生去死,在当前她根本不可能带给手下人任何可见未来的情况下,自愿才是她应该考虑的第一要素。 “城主于我有恩,这一场仗我必是要竭尽全力而战。你们自愿选择,想去就随我去,我只能说将来如果富贵腾达,必然不会亏待。不想冒险可以选择留下。但是,我不接受叛徒。”丁潇潇最后几个字说的极重。 丁一狠狠瞪了丁三一眼,后者立刻缩了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情况紧急,丁潇潇也没时间去关注他的心理情况,便开口道:“我们三个轻功好,所以主要负责扰乱护城军的注意力,给纪程制造时机。” 丁一点点头:“谨遵主任吩咐。” 丁三也随声附和,只是声音小的可怜。 李林指了指自己问道:“那我呢?” 丁潇潇瞥了他一眼道:“爱上哪上哪吧。” 街心,屈雍已经端好长剑,直视着自己的左臂了。 要不是临邑竭尽全力握着剑身,他担心自己蛮力抽剑会将临邑的整条胳膊废掉,现在屈雍应该就已经是一个独臂侠了。 新鲜出炉,血流如注的那一种。 金将军看不下去这个局面,搓了搓手道:“别在这演什么主仆情深了,我的手下耐心不足,怕是看不了你们这出苦情。” 临邑不敢收手,可是他不松开长剑,也无法抽身去营救柳曦城。 “别看着了,动手吧!”金将军吩咐一句,猛然间感觉身后一阵妖风,回身看去,却已经不见人影。 “在那!”弓箭手惊叫一声,齐齐瞄准空中。 但是这个人就像鬼魅一般,转瞬之间就没了影子。 临邑趁机动手,立刻上前劈砍柳曦城的囚车,屈雍也将长剑握在手中,化为自己的武器,也立刻发动攻击。 “你们傻看什么呢?”一群城西流民抱着头,眼看着局势混乱起来也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跑,只能原地蹲下。 他们看着一个绑的白乎乎的家伙,眼睛贼溜溜的盯着自己,一时间猜不透这家伙什么来路。 “我知道你们不是真的城主卫队,不过他要是死了,你们都是乱臣贼子,陪葬都不够格,只能拿去填坑。”李林一脸邪笑的说着,见他们还是一脸懵懂,只能继续说道,“还不动手!?等着给自己过头七啊!?”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拿起手里的武器开始冲。 弓箭手们有的忙着瞄准临邑和柳曦城,有的想先拿下屈雍,还有的对着飘来跳去的几个人影不断变换目标。 喊杀声四起,流民们也冲了上来,金将军终于变了脸色,拔出佩刀正式迎上了屈雍。 李林看了看越发混乱的场面,微微笑了笑,动手解下身上的绷带:“若是有本事活着,我们再见面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曦城出刀 巷战越发激烈,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战斗中来,丁潇潇眼看已经到了火候,干脆现身助屈雍一臂之力。 纪程就在金将军身后,一直伺机而动寻找机会。 “你!?你怎么来了!”屈雍眼珠子仿佛要瞪出来了,惊恐的好像夜半见了鬼。 “我不来,我不来你现在就分成两部分了。”丁潇潇不满道,“你可别死,我还有事没问清楚呢。” 金将军被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郡主的时候,又转忧为喜了。 “你们这对野鸳鸯,死在一处也不错!” 丁潇潇怒喝一声:“你闭嘴!” 话音还没落,屈雍一剑挥下,居然劈开了金将军的上甲。 当初考虑的是自断手臂,需要一柄利刃,但没想到的是,这把剑最后会砍在自己身上。 金将军踉跄后退,丁一护着纪程刚刚赶到,丁潇潇见状慌忙摸向屈雍的腰间,将他的软剑抽了出来。 见她提剑了,先失一招的金将军全神贯注,都在这二人身上,全然没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将军,当心!” 三根银针已入,金将军根本没有感觉,从外人来看,就是两个人从他身后路过而已。 亲兵见将军无碍,也不再注意,专心对付蜂拥而上的城西流民了。 见城主如此英勇,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流民也像打了鸡血,所谓乱拳打死英雄汉,虽说他们是乌合之众,可也是日日靠着打架斗殴讨生活过来的,全力拼上也能给护城军造成不小的麻烦。 屈雍看见丁一和纪程在金将军背后顿了一瞬,骤然明白了丁潇潇的意图,他挽起剑柄,直冲向前,大有劈头盖脸给金将军来个对切的架势。 丁潇潇在旁策应,只是她用不惯屈雍这软趴趴的剑,拿在手里左摇右晃很是不听使唤,看起来有几分搞笑。 金将军又是紧张又是专注,所有目光都在屈雍的招式上,却没意识到身后,丁一带着纪程又掠过一次。 感觉到身体有些僵硬,金将军并没有多做他想,只以为战场激烈自己是因为太过紧张所致。 丁一抹了抹额头冷汗,盯着纪程问道:“怎么样?” 对方坚定回答:“只差一次。”他手中,四根银针霍霍生辉。 话间,屈雍已经到了金将军身前,二人你来我往已经战到了一处,一时没有好时机下手了。 丁潇潇看准几个空当,想要帮屈雍迎战,却无奈手里的剑就是不听使唤让它往东它就偏要朝西。 “什么破剑,软了吧唧的。”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屈雍却趁着招式回合,跳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看似随意的一抖,原本软了吧唧的箭居然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坚挺的指向前方。 “能硬,就是你不会!”不加这句丁潇潇还挺好的,听见这句话之后,她整个人粉了。 “你……” 屈雍已经又战到金将军身前去了,丁潇潇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不仅没帮上忙,反而让屈雍分心不少。 她叹了一口,决定把所有账留待日后再算,飞身一跃准备去解救柳曦城。 不能让他再落进承阳府手,上次就是因为自己怀疑,才让他身处险境。 临邑的斧头劈柴很是专业,与源源不断的护城军战斗间隙,他已经将囚车的栅栏砍了七七八八。 丁潇潇喊着柳曦城的名字,依照他的功夫,这个情况下自己也应该能使上些气力。 可是他蜷在囚车中一动不动,像是受了什么重伤。 “曦城,是我啊!”丁潇潇喊了一声,替他挡开两支白羽。 囚车中,没有什么反应。 “柳曦城,柳曦城!”临邑也焦急的呼喊着他,可是对方就是毫无动静。 “可能是晕过去了,出血这么多,也难为他了。”临邑转头对丁潇潇说道,“郡主,劳烦您替我掩护一下,我进去把他带出来!” 丁潇潇转身拦在囚车前面,对付三三两两的白羽,临邑踹飞了两个最近的护城军,挥起斧子彻底将囚车砍开,翻身就冲了上去。 纪程在街角手心冒汗,四根银针夹在指缝之中,隐隐有些滑动。 “就快把你师父救出来了,别急。”丁一看出孩子的不稳,出言安慰。 纪程尽量把目光转回金将军身上,他的任务是吧十根银针全部钉入穴道。 “郡主,撤!”临邑艰难地将柳曦城扶起。 丁潇潇立刻改变方向,准备掩护临邑后退。 “啊……”突然背后一声惨叫,丁潇潇感觉有什么东西热热的泼在自己的脖颈,她缓缓回头,看见的是顿时鲜红的临邑,对面柳曦城拿着一把短匕,还在滴血。 屈雍双目失神停下手来,金将军像是等待享受着这一刻太久了,也立在原地,挑衅似的看着对方,欣赏自己这处杀人诛心的好戏。 就在画面静止的一刻,丁一带着纪程冲了过来,孩子含着泪将最后四根银针戳进了金将军的脖子。 十根针全部扎入,金将军终于有了反应,他先是呆呆的将佩刀扔在脚下,尔后突然大吼一声,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 多数人并没有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看见的,也没看清。 金将军双目赤红,全身僵硬,左右摇晃着。 丁潇潇想看看自己疯的时候啥样,可是临邑伤势更为要紧。 她顾不得问牢笼里的柳曦城到底什么情况,先架着临邑从囚车上下来。 “没,没事……”临邑抱着伤口依旧嘴硬,“先……看看,柳曦城……” 丁潇潇回头看了他一眼,拿着匕首的柳曦城并没有什么反应。 说不清到底是被控制了,还是真的反叛,丁潇潇只能先将临邑带到安全地带。 街心已经乱作一团了,金将军一会儿唱一会儿跳,将护城军看的目瞪口呆,亲兵想要上前查看情况,几乎都被他一掌推开。 人不清醒,武功还在。 这就让想靠近他这件事情,变的格外困难。 屈雍也赶了过来,先动手帮临邑包扎伤口。 “栓子!”丁潇潇低声叫到。 原本也在盯着柳曦城发呆的孩子,立刻转身走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密道脱险 并不是丁潇潇不在乎纪程的情绪,只是现在临邑受伤严重,以柳曦城的医术,若是他真下死手,怕是再小的匕首也能一招毙命。 纪程手脚麻利的开始止血,身上的草药几乎全部敷在了临邑伤口上,他神情严肃嘴角紧绷,倒是很有柳曦城的风范。 “严重吗?”丁潇潇问道。 纪程看了她一眼,流露出些许不好启齿的神情。 “怎么会,难道比我当时中箭都严重吗,我都治好了,临邑他……”丁潇潇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口,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她将纪程一瞬间当成了柳曦城。 “距离心脏很近。”纪程简单说道,转头看向师父。 金将军已经彻底疯了,见人打人,捡起佩刀乱砍乱杀。屈雍架起临邑,艰难地说了一句:“走!” 丁潇潇看了看柳曦城,囚笼已经被毁,可他在里面一动不动,还是拿着匕首看着众人。 披散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有点惨白的脸,丁潇潇想过他可能是因为被威胁,想过他可能是中了什么邪术被控制,可是那双眸子骗不了人,那是柳曦城,是他本人。 “师父,他可能不想走。”纪程上前拉了拉丁潇潇,咬着牙说道,“可咱们还得活下去。” 比起丁潇潇,这个孩子也是极其了解柳曦城的人,没有上前询问,也没有多劝说一句,想必他也从柳曦城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丁一跺扁了几个追兵的脚趾,也迅速靠拢过来,大声喊道:“主子快走,就趁现在了!!” 丁三跑在他前面,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受到金将军发疯的羁绊,加上流民围攻,能追上来的护城军并不多,一行人迅速往城门方向退去。 临邑手上虽然严重,但是好在纪程绑绷带很是到位,几乎没有血迹留在地上。 越走越是安静,一行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屈雍在最前面,一边开路一边架着临邑。丁一则负责断后,他不擅长兵器,只捡了一根哨棒拎在手里,算是个主心骨。 惨白着面孔的临邑咬着牙坚持,不说一句放弃的话,因为他知道,这种废话说了也没用,反倒浪费大家的精力。 经过一个拐角,突然有人插进队伍之中,低声喊了一句:“停步,别去城门。” 已经精神紧张到快崩断了的丁三挥起手里的佩刀,笨拙的像来人砍去。 “看清楚了,是我!!” 众人头皮一起麻过一遍之后,定睛一看才意识到,这是侯兴。 “你怎么逃出来的?”丁潇潇问道。 侯兴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被带到西归城之后,我就一直被关在地牢里,也没人管。就在刚才不久,牢门突然开了,有个人放了我,还告诉我你们来了,让我来接应。” 丁潇潇和屈雍互看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没有名单。 “他说了不能回城门,那里现在必然守卫森严。”侯兴看了看大家的情况,紧张地问:“临邑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时间解释,丁潇潇又问:“不去城门怎么出去?” 屈雍镇定了一下,说道:“不错,不去城门,我们从西角门走!” 丁潇潇一共没出过几次城,大门能认识方向都不容易,至于什么西角门更是听都没听过。 “可是我们的马匹都在大门外,西角门出去了,咱们也不能靠脚力一直逃吧?”丁潇潇担心道。 屈雍不多解释,带着大家转了个方向:“先走,我自有办法。” 这个西角门还能被叫做一扇门,确实是个很给它面子的事情。丁潇潇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城墙,完全摸不透所谓的“西角门”在什么地方。 丁三第一个开了口:“门,哪有门?城墙这么高,我们也不可能跳上去!完了,死定了。” 丁一见状不耐道:“你号什么丧,大家都在这呢!闭上嘴,别惊动他人。” 不远处,城心出开始,火龙一样的火把已经蜿蜒而出,想必是宋和接到消息,派人追过来了。 丁三低着头,可是手在发抖。侯兴见状想要安慰他一句,却被狠狠瞪了回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丁三一直对自己很有敌意,但是,侯兴不是个计较的性格,即便如此,也是静静忍耐着。 “角门之前是为了运输方便,后来封了。”屈雍说道。 丁潇潇静静等着他说下文,却等来一阵夜风。 “然后呢?!” 屈雍将临邑放下,简单说道:“后封的材料不是砖石,比较容易破碎。” 就在丁潇潇觉得不论是什么材料,想不出声音赤手空拳的将这么厚的城墙打穿,那绝对是疯了的时候,屈雍已经开始动手了。 只不过他没对城墙下手,而是拆开了墙根底下一块板子。 “为了防止敌人挖地道攻城,所以所有的城墙底下都灌了非常坚固的铁水,但是城门底下没有。”屈雍简单的解释道,“我小的时候这个门刚封上不久,曾经在底下打出过一条通道,还和小伙伴一起从通道溜出城去玩儿过。” 一阵烟尘之后,一个黑洞洞的入口露了出来。 没有时间犹豫,丁潇潇立刻跳了下去,丁三紧跟其后,丁一帮助屈雍将临邑扶下去,之后将暗门关好,走在队伍的最后。 丁潇潇轻轻摸着前面的路,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么黑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都夸张了,因为她根本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伸手了。 没有任何希望的漆黑,虽然只是几米的距离,但还是击溃了丁潇潇自以为强大的神经。无穷的压迫感从四周碾过来,她深深呼吸还是觉得胸口被压住了一般。 随即,她头晕的厉害,还有些疼,太阳穴打鼓一样左右开弓,震得她**子都快出来了。 “大家加快脚步!!”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叫嚷,是纪程的声音,“洞穴许久未开,一定是缺少气流了,大家加快速度通行,互相看一下对方的位置,千万不能晕倒,坚持一下!!” 丁潇潇脑子里挤出来一句,靠,原来是缺氧了,我还以为是怕黑吓得。 然后她第一个两眼一黑,载过去了。洞里太黑,晕厥之前,她也没发现自己眼前发黑。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吉里燕王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夜空上的星星特别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丁潇潇感觉神清气爽到,从未有过的清晰。 与此同时,她也想起一个笑话,两个人露营,一睁眼看见星空,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你看见星星想到了什么,听完对方赞美星空的长篇大论之后,他总结道,我想到的是,我们的帐篷被人偷了。 丁潇潇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笑出声。她转过头,临邑正躺在自己另一边,神情痛苦脸色极差。 “郡主醒了?”纪程走过来看了看她的面色,又试探了一下脉象,之后把她手上的银针拔了,“醒了应该就不要紧了,您可以在休息一会儿,路还远着呢。” 丁潇潇挣扎着坐起身,神清气爽的,一行人都在一辆马车上。丁三靠着丁一的肩膀已经睡过去了,侯兴在驾车,屈雍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像是在发呆。 “你刚说完不要昏倒我就倒了,实在不好意思。”丁潇潇回忆起在洞穴里的经过,微微挠了挠头。 纪程说道:“没事儿,主要是怕踩着您。好在城主最先发觉,要不然,您今天可能要挨上几脚。” 屈雍还是不转身,依旧靠着窗口坐着。 丁潇潇本想说声谢谢,可是见他装酷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临邑怎么样,情况还好吗?”丁潇潇问道。 纪程抿着嘴:“我不是很有把握,主要是我们也缺少药材,的赶紧找个大一点的城镇做补给才行。” 丁潇潇有点着急:“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遇到过追兵吗?” 纪程摇摇头:“这条路据说很隐蔽,追兵一时半会分散不过来。城主说要去北荒,郡主,您以前去过北荒吗?” 北荒?! 丁潇潇撇撇嘴,她不仅没去过,她都没写过! 这个地名是从哪找的,这么草率。 见她也是一脸茫然,纪程便不再问了:“夜还长呢,郡主歇歇吧。” 丁潇潇的注意力一直在屈雍身上,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对方竟连个回眸都没有,丁潇潇有些气恼。 这个人,完全不担心她缺氧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不睡了,特别清醒,腾地方给你歇会儿,我出去透透气。” 说是透透气,丁潇潇其实就是想从屈雍面前经过一下,看看这货是不是真的笃定不理自己。 手脚并用的往外爬着,路过屈雍身边的时候,丁潇潇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支着脑袋睡过去了。 轻声沉吸,睡得还挺香甜。 丁潇潇承认自己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性,拜拜惹一肚子气,自我解嘲地摇摇头,走到车前和侯兴并排坐下了。 也有点犯迷糊的侯兴转头,看见是郡主顿时挺直了腰板。 丁潇潇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累了我和你换换。” 侯兴赶紧推辞:“不累不累,你们才辛苦。” 丁潇潇也不强求:“以后我们一路就要这么走下去了,谁与谁都不用过于客气,保护好自己才能让咱们慢慢强大起来。你们一个二个都把自己累病了,不还得我事事躬亲?” 侯兴笑了笑,点了点头。 二人说话声惊醒了本来就睡得极浅的丁三,他迷迷糊糊看见二人背影,微微蹙眉。 “对了主子,那个放我出来的人,还交给我一张纸条。因为分不出轻重,所以我一直没敢当众说。”侯兴压低声音,从袖筒里摸出一张纸。 丁潇潇借着月色打开,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大字:北荒吉里,燕王府。 什么意思? 丁潇潇看着字条读了三遍,觉得这应该是个地名,北荒的吉里这个地方,有个燕王府? 先不管是什么意思,这一行小字确实漂亮。虽然一看就是匆忙写就的,纸条还是烧了个角的废纸,但是这行字忙中有体,俊秀苍劲,确实是一笔好字。 见丁潇潇对着纸条发呆,侯兴靠过来低声问道:“主子,您认识这个人吗?” 丁潇潇摇摇头,将纸条收好:“静观其变吧。” 丁三看着前面两个人脑袋靠在一处,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眉头皱的更狠了,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强迫自己闭眼睡觉去。 他往丁一的肩膀里挤了挤,想把耳朵也堵上。 清晨到了,一行人马乏人困,实在不能继续走了。 这一夜的路,将众人带到了更为荒凉的一片开阔地,若不是还有路还有茶摊,丁潇潇几乎要以为自己进了无人区了。 “歇一下吧,但是还没出西归城的地盘,不能停留太久。”屈雍说道。 马车上除了临邑,所有人都下车开始舒活筋骨。 丁潇潇进茶铺买了些点心,顺便和老板攀谈起来。 “这么干燥的路上,多亏有您这家生意,不然,我得渴死在这了。”丁潇潇夸奖道,像是准备给对方办法一个良心商家的匾额。 店家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肩上搭着一块发了黄但是洗得极干净点额白布,神情憨直也不善言辞。 “祖上就干这个,咱们这土壤贫瘠种不了什么,靠着茶摊养活家人。” 丁潇潇继续问道:“这是官道吧,在这做生意要交额外的钱吗?” 占着官家便宜,好歹都是要上税的。 男子诚恳地摇摇头:“没有没有,西归城城主很是体恤,从来不征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关市之赋。” 丁潇潇往屈雍那边看了一眼,想知道有人夸他是不是听见了。 本来还在附近的屈雍,这会儿又往远处走了走。 丁潇潇无奈,只能继续问道:“那你们在这里生意应该不错吧,要不也不会做这么久啊。” 男子笑道:“就是辛苦钱,担水起炉子,一干就是一整天,起早贪黑的。也有人来干过,多则一年少则一两天就坚持不住了,遇上黑风沙,被堵在这好几天回不了家,也是常事。” 丁潇潇点点头:“不容易啊,大哥家是哪里的?远吗,每天都回去?” 男子笑道:“也不算近,在城郊。” “西归城郊?” “吉里城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偶遇债主 吉里?! 丁潇潇心头一震,转头看了看侯兴,果然这个猴精猴精的,也听见了这个关键词语。 “吉里啊,听说过,但是没去过。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吗?”丁潇潇喝了口茶问道。 老板一边烙着饼,一边说道:“好玩的?没什么可玩的吧。王爷政令严苛,你们也进不去。” 进不去?丁潇潇眼珠一转,有些意外。 “王爷,是燕王府的那位王爷吗?”丁潇潇问道。 老板可能觉得说的太多了,呵呵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屈雍走过来不动声色的坐到对面,低声道:“我们要去苍鸾,你老是打听吉里干嘛?” 丁潇潇轻声道:“近啊。” 屈雍摇了摇头:“别想了,吉里进不去的。” “就是进不去,追兵也想不到啊。”丁潇潇看了看遮的严严实实的马车,“我们辛苦点无所谓,再没有药,临邑怎么办?” “老板,饼好了没,我们急着赶路!”屈雍嚷了一声。 男子用的是普通乌碳,不仅呛人,燃烧出的热量也低,坐了这么半天了,丁潇潇就连滋滋啦啦的火声都没听到过。 “老板,我喜欢吃带疙儿的,您给我多炕一会儿,我不着急。”丁潇潇说道。 屈雍不明白这个小女子为什么突然和吉里较上劲了,转过头看着对方。 丁潇潇虽然还未确定留下纸条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但是她总要去见一见,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况且人家把门牌号都留下了,自己却连进都进不去,这不是很丢人吗? “你别添乱了,我们尽快赶路,最早后天就能到苍鸾。”屈雍阻止道。 “后天?”丁潇潇疑惑道,“后天,他不能凉了吗?” 这倒也不算是咒他,虽然才走了一天,临邑的情况可谓每况愈下,现在人已经很难清醒了。 “栓子说了,他尽量保证,临邑能撑到苍鸾。所以,别耽误功夫了,立刻启程!” 丁潇潇还是不想放弃,指着灶台上的锅说道:“饼还生着呢。” 屈雍不再说话,去准备启程事宜。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来,竟是朝着茶摊的方向。 几人面色含惊,但都不便表露,只能竖着耳朵默默计算来人的数量,万一短兵相接,胜算有多少。 片刻之后,一辆大号马车出现在路上,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若是追兵,便不可能驾车而来。 众人回到自己的岗位,该收拾的收拾,该储水的储水,只有丁潇潇还在挣扎,想要进吉里一探究竟。 车子也在茶摊旁边停了下来,一群衣着靓丽的姑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围着老板要茶水喝。 “这里到吉里还有多远啊,我的腰都快断了。”一个姑娘端着茶碗说道。 屈雍已经上车了,一副故意避而不见的模样,丁一被他叫到窗边嘀咕了几句,而后便匆匆走到丁潇潇身边,低声道:“主子,快走吧。您先上车,干粮我来拿。” 丁潇潇有些不解:“怎么了?!” 丁一尽量挡着她不被其他人看见:“这些姑娘你没印象吗?这都是西归城的舞娘,为城主献过舞啊,城主说您也见过她们。快些上车吧,少生枝节。” 丁潇潇这才想起,撞山节当天,屈雍把她叫进城主府享受“弓林箭雨”之前,还曾见看过两支舞。 怪不得,第一个姑娘下车之时,狠狠往她这边看了看,自己可还给人家打了白条呢,欠着赏钱。 快走快走,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丁潇潇一想起自己还欠债,面对随时可能用白条来兑换赏钱的债主,什么吉里苍鸾的都是浮云,先走为上。 正要起身,老板急了,以为他们等不了了,赶紧说道:“干粮熟了,都好了,我马上给你们装!” 丁潇潇见状只能停下,回头去接。 就是这一下,旁边的一个舞娘叫了起来:“这不是东临郡主吗!?你们都来看看,是不是她?!” 完了,丁潇潇一片心寒,表情僵硬的完全已经默认,脸上却还是保持着尴尬的微笑:“你们认错了吧,我哪里是什么高贵的郡主啊。郡主,能在这种地方喝茶吗?” 几个舞娘围了过来,盯着丁潇潇仔细的看了看,之后齐声说道:“就是你!当日在城主府,就是你啊!” 丁潇潇眼见着侯兴和丁三已经抄家伙在手了,若是打起来,一定会暴露,她深吸一口气,正在想办法摆脱她们。 此刻,为首的女子开口了:“郡主娘娘,您还记得当日在城主府里答应奴家们什么事吧?” 说着,她抽出一条碎布,上面的破字,正是丁潇潇的手笔。 “白条,欠钱换为布匹,城西布庄,随时来取。” 女子读的顺畅,丁潇潇听的脸热。 “是……是!”她干脆认下,省的争执,“当时我不是没钱嘛!事后你们也不去布庄兑换,我有什么办法?” 为首的女子怒道:“是我们不去吗?你那布庄经营了几天啊,再说,撞山节前后各种府邸都邀请舞娘,我们也没空闲啊。” “那就是了,到时候去换,去换哈。”丁潇潇已经拿到了烧饼,塞了几个铜板给老板,便想走。 “等一下!”女子喝道,“郡主,您自己许诺的事情,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了吗?您都逃亡出城了,布庄早就黄了,这白条让我们去哪里兑啊!” “就是就是,东临的郡主呢,我看还赶不上我们承阳府的一个少姬!” 一提起宋安,丁潇潇忍不了了:“她?我哪一点不如她?” 舞娘们齐声回答:“至少人家不赖账!” 丁潇潇抿着嘴,她身上现在倒不至于分文不剩,只是前路凶险,她得留些钱傍身。可是,就让她们这么编排一通,她又不甘心。 “现在也不能叫少姬了,听说,刚刚封了郡主,是老夫人亲自封的。” “一个是西归郡主,一个是东临郡主,相比之下,高低立见啊。” “就是就是。” 众人围着丁潇潇调侃,本来是身份低微的舞女,能将一个郡主说的抬不起,也算是找寻些心理安慰。 “好了好了,别和她说了,傍晚我们要赶到燕王府献舞呢,再耽搁可就来不及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郡主撒泼 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丁潇潇听了这话,顿时停住了。 吉里燕王府? 这不就是那个神秘人留下的坐标? 她抱着干粮咬了咬嘴唇,屈雍从窗缝看见她这个神情,便知道这丫头的幺蛾子又按不住了,赶紧对着丁一挥手,让他将丁潇潇带上车来。 “我的天爷呀!”丁一正要扶着郡主走开,结果手一空眼睛前面的人顿时不见了。 再低头,丁潇潇已然坐在地上,开始哭丧了。 “没法活了呀!” 几个舞娘也惊住了,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这位郡主在抽什么风。 “我也不愿意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啊,爹爹不疼娘亲早亡,我有家等于没有,从小到大,没几个人把我当人看啊!”丁潇潇一边哭着,一边捶腿。 马车上,屈雍的眉头几乎刻进骨头,他隐约猜到了这个女人想干嘛,要是平时,他已经将丁潇潇像抓小鸡一样拎回车上了,可是今天,他实在不方便露面。 “去了西归城,那个城主对我百般挑剔欺侮,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尽了面子。最后,他也不肯娶我,我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就成了一个弃妇了,有家归不得。我的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茶摊的大哥站不住了,走出来将肩膀上的黄布递给她,丁潇潇从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看见这条抹布,有点膈应,故意没接继续哭。 “怎么了……”屈雍恨的牙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吟。 纪程高兴地说道:“临邑大人您醒了!?醒了就好啊,先喝点水。” 屈雍看着眉头紧皱的临邑,顿时感觉哭笑不得,这丫头居然能把高烧昏睡的人都喊起来,这也算是她立了一功吧。 他继续观察着丁潇潇的一举一动,青筋暴出的手稍稍松了些。 “你别哭了,城主已经倒台了,现在是承阳府少君宋侯执掌城务。”一个舞娘安慰道。 “你少胡说八道几句吧,城务大事有我们插嘴的份吗?!”为首的女子厉声警告。 “玲姐我错了。” “去了燕王府,管好你们的嘴!”被称作玲姐的女子警告道,“现在正是乱世,我能带着你们讨生活不容易,要是祸从口出,神仙也救不了你们。记住了没有?!” “是,玲姐!”众女子唯唯称是。 这个玲姐很有派头,丁潇潇都被她这一段话惊住了,一时之间找不到继续哭的调调。 玲姐瞥了她一眼,正准备不再理会,丁潇潇又嚎上了:“还做梦相当城主夫人呢,完了,这下全完了!!” 玲姐皱了皱眉头,想想也对,这丫头现在除了空有一个郡主头衔,确实连她们都不如。 想到此处,玲姐的肩膀也高了脖子也长了,整个人趾高气扬起来,喝茶都更有味道了。 郡主算什么,乱世中还不是连个活命的本事都没有。 丁潇潇哭着哭着,突然要死:“算了,与其如此,不如吊死。” 这话一出,任是谁也得多看两眼,毕竟要死人的事情,参观参观也是个谈资。 丁潇潇从怀里掏出一根长布条,仰头看了看。 官道上为了防风固道,种了两排极高大的杨树,也有适合自挂东南枝的树杈,但是都很高。 玲姐以手遮阳抬头看了看,料定这丫头死不了,便不再理她。 片刻之后,一阵惊呼声传来,玲姐再抬头的时候,白布已经挂在树上了。 而且,不是低处的枝叉,是在树冠中间的一个。 丁一赶紧阻拦:“主子,不行啊,您可别想不开啊。” 丁潇潇甩开他一跃而起,眼看就要抓住白布扣,往自己脖子上套。 玲姐看见丁潇潇能一跃近丈把高,顿时惊呆了,而后眼珠一转,突然主动上前。 丁潇潇在空中看到目的实现,故意把布扣扯松,装作掉下来的模样。 “郡主娘娘啊,您何苦想不开呢?”玲姐将她扶起来好生劝慰道,“其实,您不仅是身份高贵,而且天赋异禀,实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寻思啊?” 丁潇潇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我……有什么……用啊……还是……去死吧……” 丁一干脆跪下了:“郡主,您可使不得。” 玲姐也安慰道:“为了别人,为了父亲不疼爱,为了夫君不疼爱,我们就要去死吗?” 她转头看了看茶摊上坐着的姐妹,指着她们说道:“我们这些人,哪一个都比郡主出身可怜,随便一个人到这来,都比您更有理由寻死。但是,我们活着,不仅活着我们还要好好活给所有人看!” 丁潇潇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着灯塔一般的女人,一脸向往道:“我好羡慕你们,可是我不行,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怎么会!”玲姐拉起她的手,暖融融的笑容任是谁看见都有种春暖花开的热流窜遍全身,“你看看,你多美,大眼睛小脸盘身子娇俏可做掌上舞,这可是北方贵族最喜欢的身材。” 屈雍在马车上额头都已经暴出青筋了,侯兴用尽手劲儿打扇,就怕他一股火之间从眼睛耳朵钻出来。 “郡主,这是在干嘛?”临邑喝药间隙,轻声询问,“在城主面前这么说,分明是想气死他。” 纪程放下药碗,扶着临邑躺下,低声道:“可能是因为我说您的伤急于用药,咱么眼看就要到吉里了,郡主是想混进去。” 临邑闻言,眼睛瞪大,眼圈微微红了红,之后便将头偏到一边。 丁潇潇傻呵呵的看了看自己:“我?你是说我这样的人,也会有人喜欢吗?” 玲姐心中一喜,之前就听说,东临郡主是个痴傻的,今天仔细攀谈几句,发现还真是不机灵。 “那是自然啊,我跟你说,北荒那可不比西归城,北荒是一座大国,随便一个诸侯都比西归城主权力大多了,掌管千顷土地手握百万雄兵!” 丁潇潇心中冷笑,骗鬼呢,这说的确定是个诸侯,不是秦始皇吗? 但是人已入套,她也乐见其成的堆起一脸向往,傻呵呵的问道:“真的吗?” 第二百章 凌于燕上 眼看着丁潇潇成功套路了舞娘,屈雍反而开始担心了,能进去吉里城自然是目前最佳方案,可是现在的情形,让丁潇潇一人进城,实在是太危险了。 玲姐满脸堆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这个歌舞团别看人不多,可是在北荒都有些名气的,要不然,燕王府贺寿,怎么会想到请咱们去助兴呢。不瞒你说,燕王的一个小妾之前就是咱们姐妹,在表演中被燕王看中,当晚就留下服侍了!” 丁潇潇突然觉得,这个玲姐不像是歌舞团的领班,倒是很有老鸨子的潜质。 侯兴打扇更卖力了,他盯着屈雍的变化,生怕他炸了马车直接冲出去。 “城主,主子牺牲也是为了您啊,消消气消消气啊。” 屈雍狠狠叹了口气,目光凝滞不知在想什么。 “那我可就不敢奢望了。”丁潇潇赶紧拒绝了玲姐的“好意”,继续问道,“你们歌舞团这么厉害,要练习很久吧。” 玲姐听她这么问,微微抬起身,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郡主身份尊贵,也肯做这下九流的行当吗?” 她自己说的是狠,但也未必真的轻视,不然也不会为了没兑现的赏钱,在大街上与郡主一较长短。 “我觉得很美啊,当时在城主府看你们的演出就迷住了,真是太好看了。”丁潇潇羡慕的眼珠子都直了,伸手摸了摸玲姐的衣袖。 “这还不是我最好看的衣服呢,我这车上拉的全是舞衣,多美的都有。”玲姐凑近丁潇潇低声道,“多香艳的都有,保证让所有男人移不开眼睛,雪花一样的银票往你身上扔。” 老鸨子,真是个无师自通的老鸨子。 丁潇潇装作懵懵懂懂不知道玲姐意思的模样,一味贪婪地摸着她的衣服。 “玲姐,您不是打算带上她吧!?”一个高挑的美艳女子走上前来,很是不屑的瞥了丁潇潇一眼之后,半撒娇半嗔怪的说道。 玲姐像是对她极为巴结,见状赶紧解释:“咱们本来就少一个人啊,你看郡主身材娇小,也算适合。” “身材娇小!?”女子用白眼仁儿将丁潇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说道,“她是刚刚才身姿娇小的吗?玲姐您就是看中了她会点功夫,在舞蹈之中可以出个彩整出个花头罢了。寿宴还有三天,今晚就要看个样舞,怎么训练她也是不可能跟上大家伙的节奏了。” 丁潇潇看着女子怯生生的不说话,心里却在盘算这女的应该是个台柱子,身材确实不错,即便是一件素色常服在身,也遮盖不住可以盈盈一握的小腰。几步走来,身姿软如摇曳的长柳,确实是让人过目难忘,一不开眼球。 “我的小祖宗啊,怎么吃起这种劣质干醋来了?”玲姐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丁潇潇低着头站着,耳朵竖起听了个一字不漏。 “您看她,痴痴傻傻的怎么能融入歌舞团的氛围?”女子摔哒着,不让玲姐抚着她的肩膀。 “就是痴痴傻傻才听话呀。”玲姐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西归城现在这情况,多久能开放舞坊还不知道呢,咱们三日后若不能在燕王府寿宴上大放异彩,闪瞎那些北荒男人的眼睛,难道要打到回府,回西归城去吗?” 见女子脸色缓和了一些,玲姐趁热打铁道:“这丫头有那功夫,确实不错啊,不需要跟节奏,找个节骨眼让她来个猴子摘月亮,出个新意也不错啊。你可知道,北荒的惜月坊也来了,参加这次燕王寿宴,是指定的座上宾!” 这句话一出,女子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就凭她们!一群肥婆也敢!” 玲姐道:“人家占个脸熟啊,都是北荒的。所以,咱们这次一定要出其不意,一举成名才行啊。” “您看着办吧,但是有一条,若是她蠢笨如猪的,坏了整个舞蹈,您可别怪我当场翻脸啊。” “放心放心,我一定看着她练舞!”玲姐劝好了这祖宗,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丁潇潇不失时机的插嘴道:“玲姐,这个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呀,那我还是走吧。反正,我也准备去别的地方的。” 玲姐赶紧心肝宝贝的喊上了:“这北荒常有风沙的,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姑娘,能去哪里啊。这样,玲姐给你做个主,你就跟着我的歌舞队,一起去吉里献舞,怎么样?” “跳舞啊,我可不会啊。”丁潇潇慌忙摆手,眼睛还畏惧的打量着刚才盛气凌人的姑娘,对方见她看过来,迅速扭转身子走远了一些。 “她呀,就是厉害一张嘴,其实人很好的。”玲姐安慰道,“不过春燕是咱们歌舞队的台柱子,你一定得尊敬她,行吗?” 丁潇潇点点头:“要是去跳舞,会有钱吗?” 玲姐笑了:“你只要听我的,一定能赚到钱!说句难听的,未必不如你做郡主的时候呢!” 丁潇潇两眼放光频频点头:“好呀好呀,我听话,我最会听话了。” 玲姐开心的一拍手,立刻把大家叫到跟前:“听好了,咱们歌舞队有了一个新姐妹,从今天起,她就叫凌燕,专门做舞蹈结尾的花头。” 凌燕?春燕…… 丁潇潇顿时觉得一束不善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她装作受宠若惊的应接着大家的热情,心里却在暗自赞叹,这个玲姐搞事情的能力。 笼络住舞者,还不能让她们强强联合拉帮结伙最后甩开她这个领头的,能管理好一群女人的女人,确实都不是什么人间之物,是人精了。 一个名字而已,注定了她丁潇潇与这个台柱子不可能和平共处。 “凌燕,咱们这就要进城了,再晚可就赶不上晚上预演了。你这马车上还有什么,都搬过来吧。只能进一辆车,吉里规矩多。”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一车女子,居然连个小厮都没带。即便是官道也未必安全,何况这么一车诱人的,怎么会如此不设防呢? 转头之间,她看见歌舞队的马车前面,很是醒目的挂着一块牌子。 一看就很陈旧,横横竖竖有不少划痕,但是上面墨色的一个类似狮头形状的徽记很是显眼。 第二百零一章 又遇阻碍 丁潇潇发呆的时间,玲姐已经殷勤的往她车上走去。丁一赶紧上前道:“怎么敢烦劳您,小的去为主子收拾一下即可。只是,车不能进,我们能进吗?小的愿意伺候各位,绝不会多添麻烦的。” 玲姐露出些许尴尬和讳莫如深的模样,很是真诚的说道:“这位小哥,不是玲姐不厚道,你呀实在不方便继续跟着凌燕了。况且,加一个人我都要想办法好好解释,男人更是带不进去的。” 丁一闻言大惊,赶紧下跪道:“小人愿意当牛做马,什么都不要,只求陪在主子身边!求玲姐成全。” “倒是个衷心的。”玲姐叹了一声,“你要是想继续跟着,就在城外等着吧,城郊也有能落脚的地方,等我们从城里出来,你要跟着要走我都无所谓。” 丁一紧张的看着丁潇潇,后者对他默默摇了摇头,他也只得先退下了。 在车上搜摸了一阵子,丁一拿了个包袱下了车,递给丁潇潇说道:“主子,您一定好好保重啊,这里头是您的换洗衣服还有些傍身钱。小人在城郊等着您,多久都等。” “落魄成这样,还要养个奴才,真是猴子穿衣服,装什么人啊?”春燕瞥着一双樟脑球一样的白眼珠,不屑的说道。 丁潇潇接过包袱,心里有点不舒服,怎么这场面弄得这么凄惨。她突然觉得,丁一的手刻意将一个东西往她手里按了按,她顺势一摸,发觉包袱最下面有一个盘成一团但是很锋利的东西。 软剑? 这是屈雍的软剑。 丁潇潇下意识抬头,见车窗处已经彻底放下的帘子还在微微晃动,心头不知为何暖暖的一阵,竟有点想哭。 “别舍不得了,赶紧走,晚了咱们都吃不俩兜着走!”玲姐催促着,丁潇潇跟着她上了车。 茶摊老板看了全程,叹息着走到一直目送马车的丁一身边,很是感慨道:“难得你们这么情深义厚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先安顿几天。燕王府寿宴是大事,没准当日能够城门大开,热闹一天。” 丁一看着老板,愣了片刻,扑通一声跪下了。 丁潇潇自然不知道剩余的人如何,她第一要务就是混进城,找个药铺子想办法弄点好使的药,偷偷送出去给临邑。 没有时间商议接头方式,丁潇潇一直有点忐忑,时不时借机会往车后面看。一直到发现丁三默默尾随着,她才放心了几分。 这几个月算是没白培养感情,终于有点默契。 还没到城门口,蜿蜒近一里的车队就将马车阻拦住了,丁潇潇探出头来,看见丁三还在后边吊着,顿时安心了点。 城门口各种样式、颜色、大小的马车,各型各色的人都在等着过关进城。有的车子卸了东西就回去了,能进城的车排在一列,每辆车上都有一个类似狮头的牌子,想必这是通关令牌了。 丁潇潇缩回头,在车里安静的缩着,春燕以及她身边的那一群紧紧的围绕着好,像燕窝一样的小舞女们,都在用一种极其不善良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引起无谓的纷争,所以决定尽量保持低调,毕竟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 作为一个软萌软萌的小萌新,就应该有小萌新的态度。 车轮骨碌碌地转着,虽然车队很长,但是没过多久,她们的车子便到了城门口。 即便丁潇潇并没有再往车窗外看去,但是她也感觉到,应该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插队了。 “这么一大车人都是干什么的呀?车上都有什么东西啊?下来检查!”城门口的守卫毫无感情的说道。 玲姐下车应答:“这位军爷,咱们是西归城的歌舞团,受邀来参加燕王府的寿宴的。” “哦?!西归城的?王爷居然请了西归的歌舞团?!”旁边一个守卫更是不解,“咱们北荒有名的歌舞团这么多,怎么还要到西归那破地方请?” “听说不是燕王,是二世子。就喜欢这种长得又矮又小,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小丫头。咱们北荒女子,高挑结实,他可能折腾不动。”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 车上的女子们开始想尽办法彰显出自己的身材,并不是传说中的那种要什么没有什么的。 面对着众人嘲讽的玲姐,还是保持着一脸相当官方的笑容,但是掀开窗帘,被众多女子压在左下角,直露出一只眼睛的丁潇潇还是敏锐的发觉,她的手指分明狠狠的搓了一下。 “这位军爷说的极是,确实是二世子邀请咱们来的,还请您放行。”玲姐说着将通关令书双手奉上。 谁知,守卫瞥都没瞥一下,反倒推了她一把说道:“你们这样的没有资格优先进城,去队尾!下一个!” 车上的女子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我们都到了门口了,为什么要重新排队啊。” “去队尾?天黑也进不去呢,我们傍晚要赶到燕王府啊,还能来得及吗!?” 没人理会几个小女子在抱怨什么,守卫们已经朝着另外一辆马车走去了。 玲姐沉着脸,看了看后面又变长了不少的车队,眉毛一提,拉过马头,便往城里走。 马车动的很是没有预兆,车上的姑娘们顿时摔作一团。丁潇潇被压在最底下,疼的龇牙咧嘴,却也不忘了第一时间掀开车窗帘,继续看外面的好戏。 见她们居然硬闯,本来走开的守卫们又回来了,两个人拉着马,领头的走到玲姐跟前,拔出佩刀。 周围的人都不动了,静静看着一场即将发生的流血事件。 丁潇潇有些心累,她不着急进城,只要能进就行。但是若是起了冲突,她们进不去了,那她这半天光阴就算是白白浪费了。 临邑…… 微微皱起眉头,丁潇潇抿紧了嘴巴,往队伍后面看了看,想确认一下丁三的位置。 就在此时,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四平八稳的碾了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东临郡主 守卫从玲姐手中夺过马鞭,已经高高扬起,突然看见好似凭空冒出来的这么一辆马车,也觉得很是意外,手里缓缓放下。 马鞭正好搭在玲姐头上,惹的她很是烦闷的一撩。 丁潇潇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周围很是安静,她这一声笑顿时引来不少目光。 虽然她随后便像鱼一样,沉到车窗下去了,可还是有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 来的这辆马车装点的并没有多么华丽,甚至说颜色略显单调了些,可是花式大气镶金质感细腻,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周围人不自觉的让开一条路,再加上马车上挂着的通行令牌,是金底的,更让普通运货的马车避之唯恐不及,别说碰上去,就是靠近了仿佛都能熏脏了一般。 车子行了不少路,同行牌有好几张,但是车轮铮铮马夫正襟危坐,连拉车的四匹马都精神矍铄,和周围通关的芜杂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舞女们争相看着,一个个都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谁呀,到吉里来还能整出这么大排场。” “你看那些通关令牌还看不出来?”春燕睨了一眼,居高临下的口气不容置疑,“不是西归来的,也不是北荒其他城邦,还能是哪。就算不认识通关令牌,也认不出满车的图文徽记,总得猜得出来吧。没见识是命,没脑子那可就是自找的了。” 说着,她往没脑子的郡主凌燕那里特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只是若有所思的呆坐着,顿时没了力气。 吵架这种活动,一定要势均力敌剑拔弩张,但凡有一个消极应战的,这就吵不动了,丁潇潇目前的状态就非常影响春燕的发挥。 最后,她的独角戏只得靠冷嗤一声,来草草结束。 “也对,都是郡主,人家出门高头大马专人开道,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的。哎,要是我啊,就找个泥坑把自己埋了,再也不出来丢人。” 丁潇潇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一个燕王寿辰,特别大的人物,不会从这个城门这样进入。能如此高调出现的,又要通关过城门,那十之八九,便是东临来的了。 “是东临城?是东临城主府的车轿?凌燕,你不认识吗?” 众人听闻出话外之音,顿时炸锅了。 “那车上的是东临第一美女郡主丁娇娇?” “她来吉里干什么啊?不会吧。” 春燕见大家终于有了反应,捏出自己的镶金箔的团扇,轻轻在鼻子前拍打着,很是骄傲的看了看四周。 “郡主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西归城……”她看了丁潇潇一眼,尔后轻笑了几声,“现在这幅光景,郡主怕是也看不上了。北荒是城邦大国,即便是吉里也比东临差不到哪里去。郡主此次前来,自然是打打知名度,与亲贵们混个脸熟啊。将来,仪亲也能找到门。” 众女子听得如痴如醉,就像是在高头大马的车轿里有人供奉伺候着,送来展览的郡主就是自己一般。 春燕最后总结:“所以,郡主也就不过如此。和咱们的目的,有何不同!” 说罢,她狠狠瞪了已经到自己眼前不远的东临马车一眼,愤愤摔下了车帘。 守卫开始驱赶周围的车马,玲姐趁机将马车又往侧前方停了停,一方面躲开东临城主府的马车,另一方面她距离城门口又近了一些。 “不知车上是哪位贵人,还烦请通报一声,小的好赶紧派人通传。” 城门守卫职责所在,更何况对方也就是东临城,又不是北荒都城来的皇族,检查自然不能免。 不过,他也无谓枉做小人,白白得罪东临城主府,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到了,看似客气,实则是要车上的人将姓名来历统统报上来与其他人一样要走通关程序。 车夫跃下车来,对着守卫拱了拱手,奉上通关文牒。 “守城大哥们辛苦了,这是城主的一点心意,还请队长受累代为交付。” 车夫紧接着便奉上一个锦袋,虽然不透明,但是从分量上看,应该是一包金叶子。 车夫的眼神都这么好使,从一群穿戴一致的人中,能分出哪个是头儿。 守卫队长顿时眉开眼笑,心中的喜悦全喷在脸上,嘴里还是客气着:“无名小卒怎么配城主记挂着,实在不知道车轿里的是郡主娘娘,失礼失礼了。” 说罢,他便领着身边的护卫对着马车行了个礼。 丁潇潇蜷在车尾,是最靠近东临城主府马车的,透过薄薄的车厢能将外面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得知外面的真的是丁娇娇,她的心没来由的越跳越快。 这个守卫队长也不是吃素的,这么毕恭毕敬的行礼,车中的人总不好一点反应也没有,借这个机会,他就能摸清楚车厢内的情况了。 不伤面子又尽忠职守了,办事就是要这种人才行。 丁潇潇开始意识到,这个燕王府寿宴恐怕不简单,就是守城的人,显然也是经过挑选的,并非一般的大头兵。 果然,队长说完这句话之后,久久不起身,一直这么躬着,车夫见状只得转身通传。 “郡主,吉里城守卫队长向您请安呢。” 车帘一动,无数人的目光都向那里看去,寂静无声的城门口,期待的呼吸声都显得很是吵扰。 丁潇潇忍不住起身挤到车窗前,被同样好奇却不想承认的春燕白了一眼。 “你挤过来干什么!?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你是没见过吗!” 丁潇潇也不恼怒,继续盯着东临马车,想知道接下来出现的,会不会是一个浓妆艳抹绫罗绸缎的花妹子。 一阵香气扑来,两个婢女挑开车帘,一个披着烟霞粉雾样大氅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头上没有满是钗缳,反倒是极其简单的只插了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钗,挽了一个略显青春的对称发髻,雪肌黛眉朱唇皓齿,确实一位宛若天仙的美娇娘。 没想到她直接下了车走到自己跟前,守卫队长默默后退了半步,明显的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 春燕挡在脸上的团扇顿时拿了下来,一脸不屑的瞪了一眼。 丁潇潇却管不住眼睛,在人群中寻找起屈雍的身影来。 要是他知道丁娇娇也来了,应该会想尽办法进入吉里城吧? 第二百零三章 滚出车厢 “队长辛苦了。”丁娇娇开口,声音也是娇态可掬的柔和。 守卫长慌忙还礼:“郡主客气了,实在是职责所在,多有唐突还请赎罪。” 丁娇娇微微一笑:“入乡随俗,按照燕王府的帖子,本宫这一次只带了两个婢女一个车夫,队长若是不放心,尽管上车查看。” 两位婢女立刻将车帘掀开,队长赶紧回避目光,低头请罪:“请郡主饶恕在下吧。燕王府早已准备好迎接事宜,还请郡主移驾。” 这一路要走几天,丁娇娇吃住都在车上,这车轿就好比她移动的闺房,这么一想,确实是不适宜让外男搜查的。 丁娇娇一招以退为进,也算是将守卫队长逼入死巷。 人头攒动,不少人都想借机会一睹郡主的车驾,丁潇潇在人群中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顿时心头漏了一拍。 果然,还是为了她来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郡主身上,丁潇潇黯然神伤的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忽然听见车马另一面,传来轻微的拍打声。 她神经一抖,立刻转身向另一边车窗,果然,车下是丁三正鬼鬼祟祟的站着。 看看左右无人,丁潇潇朝他比了一个手势,她竖起三根手指,然后又指了指地下。 意思是三更在此处交接,丁三意外的机灵,居然认真的看完她的动作,尔后狠狠点了点头,瞬间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丁娇娇闻言,微微笑了笑,却没有上车的意思,她抬眼便看见了在自己马车前,头掉向一边的歌舞团的马车。 眼珠一转,终于找到找茬的点了。 “本宫看,这辆车应该比我们先到吧,入城通关总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的,我看就让他们先走吧。”丁娇娇心中不爽,但不好直接发作,目光如炬的钉在前面的车上,想借题发挥搞点声音出来,发泄自己被堵在城门口的这一肚子怨气。 玲姐耳朵尖的很,她才不管是谁的面子,抓紧时间到燕王府才是最最要紧的。 “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奴家得赶紧给您让路啊。”玲姐屈膝行了个礼,之后便利索的调转方向,准备进城。 “你还有没有点礼数?竟然敢当在郡主前面!”婢女见玲姐真的把车堵在前面,上前大骂道,“好狗不挡道,你赶紧让开。” 玲姐看着护卫长说道:“赶紧开门让我过去啊,郡主娘娘催我让路呢,你听不见啊。” 队长简直快气疯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歌舞团,居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你给我下来!”队长喝道。 玲姐再一次拿出通关文,您校验之后,就应该放行了吧?” 郡主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静静看着这出好戏。 队长的手里还捏着锦袋,疾言厉色的神情就好像玲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一般。 “滚到最后去,我刚才说过了,让你重新排队!你聋了吗!?”队长吼着,旁边有人已经过来拉马了,架势就是想强行把他们的马车带回队尾去。 车上的姑娘们随着晃动开始东倒西歪,娇嗔之声不断。 郡主听见里面的动静,顿时扬了扬眉毛,看好戏的心情越发激动起来。 “这车上是什么人啊,听起来都是女眷,别是哪个府上的贵人,伤着就不好了。队长,人家都到这里了,就让她们过去吧。” “贵人!?”队长冷笑,“都是些莺歌燕舞的贱人罢了!滚到最后去!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在郡主加美人的丁娇娇面前丢了面子,这让赏钱都没焐热的队长很是下不来台。 丁潇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随着众女子滚动的时候,她感觉这辆马车摇摇欲坠的模样,显然是经不起这么多人折腾的。 玲姐极力想控制住马车,两边的护卫却是拔刀的拔刀,抢缰绳的抢缰绳,眼看着马车越晃越厉害,随时都快要散架子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刚一见面就要这个姿态掉在丁娇娇那死丫头的脚前、丁潇潇内心拒绝着这个可能性,可是车厢的情况,却在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咯咯吱吱的声音不断出来,在这么晃下去,恐怕这一车的姑娘都要滚一地了。 “别晃了,别晃了!我的胳膊压住了!” “好疼,我的腿,我的腿!” 丁娇娇依旧不说话,静静看着眼前不断传出惨叫声的马车,不知道是在笑还是惊讶,拿起一块绢帕挡在脸上,略略不解的问道:“这车上,装了多少人。看起来小小一辆车,还真是壮观。” 丁潇潇眼看着有个瘦小的丫头,手指别在两个姑娘的腿下面,眼看随着车厢晃动,就要形成一个反人类身体构造的形状了。 “啊……”惨叫声已出,丁潇潇把住两边的车厢,想也没想使出了千斤坠。 瞬间,方才一刻还在摇摇欲坠的马车,突然生根一般,顿时定住。 没有拽的动马匹,两个护卫由于惯性,踉跄的倒在地上,摔出了一嘴的泥。 “怎么回事!?”有人惊叫。 车厢内,摔成一团的女子们缓缓起身,抱着手眼里还着泪花的姑娘也傻了一下,环顾四周之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稳稳坐着的丁潇潇身上。 毕竟,东倒西歪的众人中,她实在是过于四平八稳了些。 虽然想不出来,这么瘦弱的一个姑娘是怎么从车厢里面稳住马匹的,但是这丫头还是觉得,自己免受折骨之痛,是要感谢这位新来的凌燕姑娘的。 “这车,突然不动了!”爬起来的人说道。 队长立刻叫嚷起来:“所有人立刻下车,我要搜查!” 之后他一挥手,另一边封闭的城门大开。 “郡主娘娘您见笑了,还请从这边进城吧。” 婢女回头看了丁娇娇一眼,见她默不作声便开始大声斥责:“那便是角门,让我们郡主走角门进城?不行,若是入城道不开,那就打开大门,否则,也太失礼了!” 队长赶紧对着赶车的几个人使眼色,他们使出全力,可就是推不动这辆马车。 丁潇潇额头渗汗,七八个壮汉加上两匹马,她现在也算是尽了七八成力了。 双方较劲之时,一阵不祥的声音传进丁潇潇的耳朵,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见咔嚓一声,车厢的底梁断了。 她屁股底下出现一个大洞,眼看就要滚落出去。 而她身后不远处,便是丁娇娇的一双玉足。 第二百零四章 再见李林 就在这一瞬间,丁潇潇想起了一个世纪难题,如果你不小心裸奔了(别问怎么个不小心),捂哪里。 于是,众人便在一声巨响之后,看见一个捂着脸的女人从车厢里掉了出去。 屈雍确实在人群中,看见疯动的马车莫名其妙定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丁潇潇动手了。这么多人上前推车,他便开始担心这马车能不能禁得住。 果然…… “城主千万不能妄动啊,临邑大人还在城外,您现在的身份要是就这么冲进去,郡主和您怕是要一起遭殃了。”丁一很不放心,一直跟在屈雍身边,在他看来主子还是有些心机见识的,这个场面应该应付得了。 可是,屈雍冲出去情况就变了,现在他是西归的逃犯,和他绑在一处,主子才更加危险。 丁潇潇不是不想让自己摔的轻一点,但是她更不想就这么滚到丁娇娇面前,由她奚落。 着地的一瞬间,她疼的咬破了嘴,但还是没把手放下来,依旧紧紧护在脸上。 几个轱辘之后,一双精致的绣鞋就在她面前不远,丁潇潇正想着以什么姿势爬起来迅速逃离现场,突然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托起,极其利索的抱了起来。 丁潇潇心里骂了来人一万遍,本想低调溜走,现在怎么搞? “放我下来!”她低声呵斥。 来人却轻轻巧巧的:“娘娘轻声点,别挣扎。我也是要面子的。” 这个声音…… 他认识我!? 丁潇潇心头一抖,被人轻薄的记忆一瞬间浮起,她撤了手面前的这个,不是李林是谁!? 见她露脸了,李林一转身,将她护在身前。 丁娇娇站在后面一脸惊讶,却看不见被抱起的女子是谁。 周围的守卫愣了愣,慌忙行礼:“见过二世子。” 二……世子!? 丁潇潇看着他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这个混在金将军队伍里,还经常在地窖里轻薄大媳妇儿小嫂子的小兵,居然是燕王府的二世子!? 玲姐慌忙上前,赶紧施礼:“二世子,这是我们的舞娘,实在是唐突了。凌燕,还不下来!” 丁潇潇头皮一麻,正要挣扎,却被李林一个眼神按在原地。 “凌燕?好名字。”李林说着,眼神往她脸上飘了一下,不知为何,丁潇潇顿时呼吸停滞了一下。 “玲姐,辛苦了,就随我进来了。宏昌,我发的这份通关文书是有什么问题吗?”他转头看了看护卫队长,笑着问道。 “没有没有,这就放行,开闸!”队长慌忙吩咐道。 丁娇娇站在原地,看着李林抱着一个舞娘头也没回的走了,甚至连目光都没往自己身上飘一下,气的咬紧了牙关。 “郡主娘娘,您快请吧。”队长赶紧上前献殷勤,“我们二世子就是这么个劲头,您别见怪。就连王爷也拿他没办法,您可千万别见怪。” 二世子…… 丁娇娇狠狠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支起笑容,向队长点了点头,转身便上车了。 “给我查查,那个叫凌燕的舞娘什么来头!”丁娇娇就像卸了妆一样,刚坐上车便露出一脸的愤恨,“二世子,爹爹不就是冲着才叫我来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婢女们不敢出声,纷纷点头称是。 “早就听闻那个二世子风评极差,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一定要告诉母亲,到了驿馆立刻写信!” 婢女慌忙应声,给丁娇娇加了一个软垫子靠着,但是显然这对于压下她的怒火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区区一个燕王,不过是北荒不受待见的闲王,居然敢让本郡主只带三个人来向他贺寿!”丁娇娇狠狠拍向身前的案几,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可见一路上不少抱怨。 “娘娘,咱们在城外说几句都无妨,现在毕竟入城了,您还是要多注意着。”车夫在外面听见声响,回头劝诫。 丁娇娇立刻住了嘴,像是对这个车夫有几分畏诫。 “我就是随口说两句,爹爹的吩咐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有点气不过,这个二世子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郡主从小心比天高,世子不看您,就能难住您了吗?”车夫继续循循善诱道。 他的话听起来不重,语气里却拿捏着教训和恭敬的分寸,像是软软的馒头里夹着骨头,看着软软糯糯,真想一口咬下去,硌掉大牙。 丁娇娇的气焰略略收了一些,眼神里却透出无尽的厉色。那个被二世子当众抱走的丫头更是成了她的眼中丁一般,恨得她咬牙切齿。 此刻被嫉妒出血的主角正满脸赤红的在李林怀里,极其张扬的走在吉里的大街上。 “你能不能放我下来,你个骗子!”丁潇潇低声怒喝,“你什么时候跑了,怎么知道我会来?偷偷摸摸装成一个小兵,混在西归城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林笑着说道:“我就是叫李林啊,骗你什么了?我不知道你会来,只是听说我请的歌舞团在城门口遇到刁难,所以才来看看。正巧碰见你,这只能说明我们有缘分啊。” “狗屁缘分,你赶紧放我下来,不然……”丁潇潇像一只小狼狗似的,露出牙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咬在李林的胳膊上。 “不然?不然郡主娘娘要用千斤坠,拽断李某人的胳膊吗?”李林笑呵呵的说道。 丁潇潇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李林大笑:“我只是看上去草包一点,也没草包得那么彻底。郡主地窖里踩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刚才看见疯动的马车突然定住,也猜到七八分。只是没想到真的这么巧啊,缘分,真是缘分。” 丁潇潇不明白李林在高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这样受到侧目,想要低调在吉里城行事便会多有不便。 “你先放我下来,我不想当街跟你动手。”丁潇潇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注视着他们,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个。 李林收了收笑脸,沉声道:“丁娇娇的马车就在后面,你是想让她看见我无所谓。” 丁潇潇探出半颗头往后看了看,四匹马的大车就在他们身后缓缓跟着,这让她犯了难。 第二百零五章 吐出谣言 真让丁娇娇看见,她别说买药了,就连放个屁都会被探子逐字汇报。 “那你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躲开他们不就得了!?”丁潇潇呵斥着,言语中怂横怂横的。 李林点点头:“好呀,悉听尊便。” 说罢一转身,他飞身一跃将丁潇潇像袋粮食一样横架在马背上,自己拉起缰绳绝尘而去。 丁娇娇耳听得马蹄声响,暗觉不好,拉开窗帘一看,只见到二世子掉转方向而去的背影。 街上不少人惊讶于丁娇娇的容颜,均是驻足观看,赞叹一片。 丁娇娇见状也不好再多停留,只能命车夫迅速离开,直奔驿馆而去。 东临城与吉里城在多年前交往甚密,双方都有驿馆在城中心很是热闹的繁华的地段,后期不知由于什么原因,两城关系疏远了不少。 这次丁娇娇到吉里来,算是近年来第一次互动。 所以,可谓是身兼重任。 转了几个弯,丁潇潇胃里的隔夜饭都快颠出来的时候,李林终于在一幢府邸门前停了下来。 闻听得马蹄声,一个打扮很是干练的男人走了出来,迎着李林唤了一声:“二世子回来了。” 之后,他才看见在马背上的丁潇潇,顿时愣住了。 “这位小姐是……” 丁潇潇内心的独白是,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然而真实地反映却是一张开嘴,便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侍从见她如此,更惊讶了,他看着李林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惊恐不已。 “世子啊我的世子啊,您终于还是把人家搞出人命来了!?小人都说了多少次了,要注意要注意,您怎么就……” 丁潇潇吐的抬不起头,手指着侍者,脸上浮现出杀人的凶光。 李林上前一把捂住侍者的嘴,低声道:“你在胡扯什么啊,这是西归来的舞娘,我俩才见了两次。” 侍者拿开李林的手,坚定道:“两次!?两次足够了!世子,这次大寿您可不能再出任何状况了啊。” 终于吐得能抬起头了,丁潇潇指着侍者大喝道:“胡扯什么!再信口雌黄我撕了你的嘴!” 侍者吓呆了,看着丁潇潇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这丫头个头娇小脾气却大的厉害,他在世子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敢跟自己这么横的。 对方还是西归小城的一个舞娘,简直是笑话。 见他还想还嘴,李林阻拦道:“行了,你还没完了,赶紧把马牵下去。我娘在吗,今晚她在哪用膳?” 侍者撇撇嘴,上前牵马去了。 “王妃在府中用膳吧,没听说那边来人请啊。” 李林苦笑了一下:“大寿在即,我们母子当真是可有可无了?!” 丁潇潇抹了抹嘴,瞪着李林道:“行了,现在丁娇娇也走了,你可以送我去燕王府了吧?” 李林莫名其妙的问道:“王府?你去王府干什么?” “不是你叫玲姐她们来,为寿宴献舞的吗?”丁潇潇觉得这个二世子是不是花酒喝的太多,酒精烧坏了脑子。 李林闻言突然大笑起来,好像丁潇潇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好半天才直起腰:“寿宴献舞?她是不是想多了!?宋玲那个歌舞团的水平,能去燕王府寿宴献舞?” 丁潇潇不解道:“不是说以前也来过吗,前几年,歌舞团还有个姐妹被王爷收了房?怎么一转眼,就不配了?” 李林收了笑容,狠狠看向丁潇潇:“姐妹?你融入的倒是挺快的!玲姐这次是我请的,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你既然属于她的歌舞团,就给我乖乖听话,今晚我要你留在我的府邸,哪也不准去!” 丁潇潇愣住了,这人怎么喜怒无常,完全不讲道理啊? 正要开口辩驳,玲姐破了个洞的马车也摇摇晃晃的到了,车上的人挤作一团,各类物品不得不抱在手上,看起来极是狼狈。 见不是燕王府,玲姐也有些意外,本想询问引路的小厮,见李林在赶紧下车屈膝行礼。 “二世子,这是您的府邸?不是说去燕王府献礼的,怎么先来这了?听说今晚要在王府选拔的呢,去晚了会不会耽误啊?”玲姐笑容满面,虽然心里很是焦急,面上却不能流露分毫。 “王府献礼?”李林问了一遍。 玲姐笑容逐渐尴尬:“燕王寿宴在即,不是去王府献舞,您请我们来是……” 丁潇潇听到这,心底咯噔一声,原来并没有写明白是来做什么的,玲姐脑补的功力也是可以的。 果然李林尖锐的问了一个问题:“在你玲姐眼中,我吉里城就只有一座燕王府是吗?” 玲姐愣在原地,目光不由得扫到站在李林身后的丁潇潇。 她赶紧摇了摇头,顺便指了指旁边的世子府,玲姐立刻领会,赶紧笑道:“这当然不是了,世子府还有各位大人亲贵各个都是咱们的主顾。只是,寿宴在即,奴家才妄加猜测。我们是二世子请来的,自然听凭二世子吩咐。您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车上的姑娘们听闻不是去王府献舞,无不面露失望之色,尤其是春燕,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面前这座普通到西归满大街都有的府门,俏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玲姐,怎么回事啊,你当初可是说向燕王献舞我才参加的啊。” 丁潇潇扬了扬眉毛,这丫头,长得不错眼神确实不咋地啊,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说这个。 果然,李林顿时坏了一张俊俏痞邪的脸,哑着声音问道:“这位姑娘,若是本世子和王妃请你,还请不动,是吗?” 玲姐转头对着春燕使眼色,后者却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 “当然不是,只不过,二世子不说清楚讲明白,就这样吧人诳来,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若是您早就看中了凌燕,就别那我们在这当幌子寻开心了。” 说到底,还是嫉妒丁潇潇被当街抱走,二世子在她面前目不斜视的带走了丁潇潇,于她而言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 李林走到春燕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三年前进了燕王府的那个女子,是你什么人?” 第二百零六章 云梦闲情 丁潇潇眼睛一瞪,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重大八卦要有正确心态听,她恨不得能搬个沙发准备好瓜子可乐爆米花,听个痛快。 春燕突然愣住了,随即躲开二世子的目光:“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 李林突然捏住春燕的下巴,硬逼着她将脸面向自己,春燕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对方毕竟是二世子,她也不敢得罪的太过。 “我说呢……总觉得有点眼熟。”李林松开春燕,突然吩咐了一声,“把玲姐的歌舞团送到王府参选!换一辆马车!” 刚刚把马牵下去的侍者出来一看,无奈的又转身去后院重新备马套车。 不一会儿,一辆崭新考究的四马大车从后巷绕了过来,舞女们见状都十分兴奋,纷纷抱着东西走了上去。 侍者看出来这意思是自己得驾车把人送过去了,拱手问道:“这个歌舞团之前在名单上吗?” 李林摆手道:“不在,你就说是本世子的贺礼。” 侍者点点头,又问:“歌舞团总得有个名字吧,西归歌舞团?” 玲姐赶忙说道:“我们出去演出,也是有些名头的,叫……” 李林一摆手:“不用,就叫……云梦情吧。” 侍者立刻应声,就准备驾车前行,听了这个名字,玲姐和春燕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丁潇潇只是觉得,这个词和云梦闲情也太接近了,实在是有点暧昧不明的意味。 她反正就是个打酱油的,想办法给临邑买药,夜半带到城门去才是正事。丁潇潇正准备上车,李林一把拦住了她:“干嘛去?” 丁潇潇一脸懵,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和这位世子大人到底是谁没有醒:“歌舞团要去王府,我自然也要去啊。” “你会干什么?留下!”李林说道。 正想再分辩几句,玲姐出言劝慰:“凌燕啊,你确实没练过,咱们这次是初选,你就先在世子府。等到排练的时候,我来找你。” 说罢,侍者一抖缰绳,四匹马拔腿而去,须臾之间便将世子府远远甩在身后。 丁潇潇想喊都没来得及,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她回眸瞪着李林。 “你假装一个小兵混进西归城,想干嘛?现在把我扣在这,又想干嘛!?” 李林笑了笑,把一张痞气十足的脸凑在丁潇潇耳侧:“自然是想把那天在地窖里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啊,我李林还从没在那个女人面前失过手。” 丁潇潇闻言,二话没说就动手了,李林先发制人捉住了她的拳头,将她拉在自己怀中低声道:“上次我是没有防备,也想试试你的本事。你以为,次次都能如你心愿吗?” 被控制了上半身的丁潇潇瞬间放弃挣扎,迎着李林的目光笑了笑说道:“世子大人,这话我也送给您,你以为,次次都能如你心愿吗?” 说罢,她抬起脚来,狠狠跺在李林的脚背上,这一下施了十成气力,原本还眯着眼睛一脸贪婪之色的李林,顿时惨白了面孔,抱着脚坐在地上开始嚎:“我的……啊……疼死了……你个死女人!” 一嗓子,府里出来了七八个人,将丁潇潇团团围住。 在下人搀扶中,李林缓缓站了起来,能看出这一次他确实疼的厉害,额上的青筋一直没有消失,配合上他一脸的汗珠子,清晰地诠释了一下什么叫作死。 “世子,二世子,您怎么啦?”扶着他的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他哪里不舒服。 “脚,脚……”李林颤抖着指着脚背。 众人看过去,只见到上面有一个挺小的鞋印,比起童鞋没大多少,其余的则是什么都没看得出来。 “脚怎么了?” “疼……” 李林咬牙切齿强忍了半天,终于能开口说出个句子,第一时间指着丁潇潇吼道:“把这女人给我抓紧府里去严加看管!” 众人闻言,立刻向丁潇潇围拢过来。她虽然精通些轻功,可是没多少实战经验,面对这么多彪形大汉,还有完全不熟悉的吉里城,她选择了装怂。 “我错了……”丁潇潇抱着头就地蹲下,痛哭流涕,“我不小心踩了世子一脚,真的是不小心,对不起,求各位大爷饶了我吧。” 众人闻言变便愣住了,这么小的一个丫头,即便是整个人踩在世子脚上,也就是稍微吃痛一下而已。也不至于要将人拿进府中严加惩治吧。 看众人都犹豫了,李林恼了:“你们听她的还是听我的!抓起来,立刻绑进柴房吊起来!” 丁潇潇嚎哭的更加响亮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各位大爷饶命,世子饶命。”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听我的,有没有问题!?”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纷纷下跪行礼:“见过王妃。” 丁潇潇哭着哭着听见有大人物来了,顿时止住,抬起头看向门口。 旁边立刻有人将她按倒:“赶紧磕头,看什么看!” 丁潇潇被迫磕了个头,没有控制,额上狠狠和地面接触了一下,顿时眼花缭乱的。 紧接着一双手将她扶了起来,一阵很好闻的香气飘来,大气但并不夸张,丁潇潇恍惚之间,看见一个和蔼却不乏英气的脸,虽然有些岁月痕迹,可并不是富态或者老迈之相。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教育好儿子。林儿与你胡闹了是吧,他没轻没重的习惯了,有我在你实话实说就行。”王妃将丁潇潇扶了起来,话里是在道歉,眼神却分明是打量。 丁潇潇不明白,一个王妃不在王府里住着,怎么会在儿子的府邸。但是这个混世魔王,有个娘管管还是很有必要的,丁潇潇立刻抓住这条救命的大游轮,准备好好的利用一番。 “王妃娘娘明鉴,奴家是歌舞团的一个舞娘,今天在城门口遇见二世子,幸得世子相救,本是很感激的。可是……可是……奴家没想到,世子他居然在府门口大街上,欲行对奴家行不轨之事,奴家不肯就范,挣扎之中可能不小心踩了世子爷一下,他就让人抓奴家去柴房受罪。奴家害怕,娘娘给奴家做主啊……” 李林气冲头顶,一瘸一拐走到母妃面前,三下五除二脱了鞋袜,指着自己的脚吼道:“你说,这是不小心踩的!?” 第二百零七章 母慈子孝 丁潇潇看了看还没有反出青的细皮嫩肉,装作一副娇羞的模样。 王妃听了这些说辞,早就是气冲头顶,见李林还过来胡闹,转起手腕一掌推在他胸口。 丁潇潇距离很近,看的特别清楚,这一反掌一绕,然后从容推出的动作,没来由的极其眼熟。 见母亲下了狠手,李林急急闪身躲过,擦着身子让了一掌,王妃见状,又要动手被儿子拽着袖口跪在脚边。 “母亲,您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啊。” 见儿子这副模样,王妃摇了摇头:“你呀,什么时候能长大?” 听了这话,李林突然化身小家猫,蹭在王妃手边:“儿子不想长大,儿子一辈子陪在娘亲身边。” 再生气的心此刻也化了,王妃喷出一口郁郁之气,顿时绷不住脸,掌化为一根手指,点在李林的额头上。 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如果说,李林的年纪减去一轮可能还行,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跪在母亲身边,还得弓着背才能蹭到母亲的手,实在是有点让人胃部不适。 丁潇潇瞥了他一眼,却见李林满脸的孝容边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狠狠钉在自己脸上。 片刻之后,李林用极其喜欢这个女子为由,哄着王妃将丁潇潇留下。 她也想不明白到底什么王妃,能让儿子把来路不明的舞女往家里领。 总之,最终的结果是,她被迫滞留在世子府,唯一值得幸庆的,是没被关在柴房里,好歹有一间客房落脚。 夜幕渐渐降临,世子府刚刚用过晚膳,就要进入安静的夜梦之时,一声惨叫打破了所有人的寂静。 丁潇潇抱着肚子,在卧房里来回打滚,就像是吃了什么穿肠毒药一般,面色恐怖。 侍女们吓坏了,赶紧向主子禀告。 刚刚上了药的李林一瘸一拐的走来看情况,他想知道这个满肚子心眼儿的郡主,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怎么了?”倚在门框上,李林翘着一只脚,动作滑稽。 丁潇潇继续滚着:“疼……疼……” 李林远远看了一眼,笑道:“您这架势,不是要生了吧,要找稳婆来吗?” 你娘的。 丁潇潇心中暗骂了一句,戏还得继续演。 “疼,肚子疼……”反反复复就一句话,装别的,丁潇潇没有表演经验也不是很有底。 李林换了个姿势,看了看丁潇潇的状态,揪住她身边的婢女问道:“她吃什么了还是喝什么了?” 婢女也很是慌张,毕竟这是世子爷第一次把姑娘带进府中,还当着王妃的面说,他很喜欢这个姑娘。 结果这个很喜欢的姑娘刚在自己手边吃了顿饭的功夫,就在床上疼成了一只蜈蚣,这谁看着不心焦啊。 “姑娘没吃什么特别的,就是府中的晚膳。不过,用饭的时候,她就说胃不舒服,也没用多少。奴婢们劝说姑娘可以喝点汤暖暖胃,她坚决不喝,说是感觉很恶心……” 婢女说话间,抬眸悄悄观察着世子爷的神情,毕竟这位花名在外的燕王府二世子,在外招猫惹狗的功夫,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李林现下却在想,这丫头一路奔波,昨天晚上刚刚经历一场纷争打斗,方才入城又差点摔下马车,自己又将她控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回府。 她那几两重的骨头,还真是经不起。 见世子爷神情逐渐严肃紧张起来,婢女心中有数了,赶紧屈膝问道:“世子殿下,姑娘像是挺严重的,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啊?” 李林点点头:“快去,要李大夫来,多少钱都行。” 婢女有些意外,妇科圣手徐名医不才是最佳人选吗。 见她还愣着,李林怒道:“傻了?快去!” 婢女屈了屈膝,赶紧向外走去,没多远便遇到了刚回来的侍者,他将玲姐她们送进燕王府又接出来送进客栈安置,正累的骨头都要散架子了。 “急忙忙的去哪啊?” 婢女见到他赶紧说道:“林小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世子殿下带回来一个姑娘,突然腹痛不止,我要着急去请大夫呢。” 林姓侍者很是愣了愣,再回想起下午见过一个姑娘和世子爷回来,一下马就开始吐。 “是一个娇小可人的姑娘吗?”林小爷比量了一下。 “就这么高的,世子的喜好您还不知道吗?”婢女轻声吐槽了一句,之后急忙忙说道,“我不跟你多说了,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去请李大夫。” 林小爷拉住她:“李大夫?不是徐名医?” 婢女眼睛一亮:“你也觉得?” 两个八卦的心碰撞在一起,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姑娘是什么地方不舒服?”林小爷问道。 “肚子疼,满床打滚呢。”婢女脸色很是暧昧。 “这就对了!”林小爷一拍手,“我今天第一次见她,那姑娘就在吐。现在,世子爷又将她留在府中。错不了错不了,你去请徐名医,听我的没错!” 婢女眼睛都亮了:“这么说,咱们世子要纳妾了!?咱们要有小世孙了?” 林小爷拍拍胸脯:“我天天跟着世子,这点数还是有的。虽然经常告诫他别弄出人命,但是现在这么看来是差不多了。” 婢女还是有点担心:“可是,世子明明让我请的是李大夫啊,还说了多少钱都行。” “多少钱都行?听听,这是怕小世孙出状况啊。”林小爷很是胸有成竹,“听我的没错!世子爷只是急的乱了,一时口误。他一个男子,平日里也不惦记什么妇科圣手啊对不对。” 听完这一通分析,婢女很是肯定了:“我就说,为什么是李大夫,不应该是徐名医吗。好的,我这就去!” 说罢,已经彻底弄错方向的婢女欢天喜地无比确定的奔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吉里城都在传言,那个早就过了议亲年纪的大龄单身狗燕王二世子,家里偷偷藏着的小妾有孕了。 徐名医急匆匆的走进丁潇潇的客房,看见世子亲自在门口等着自己,心里对于婢女的话更是信了十足。 “孕妇在哪,我先给她号个脉吧,世子莫慌,有孕初期各种不适都有可能发生。” “孕妇?”李林一头雾水的问道。 在床上滚得累了,正在休息的丁潇潇听见这话,脑子里又是那句:你全家都是孕妇! 第二百零八章 谣言四起 乌龙事件经过徐名医号脉之后彻底解开了,他笑着说道,由于婢女传话说的含糊,又是这么晚来请自己,所以想的多了些。 “婢女?”李林皱起眉头,想起来明明吩咐去请李大夫,怎么换成徐名医了,也是不解,“惠香!?” 婢女急急忙忙走上前,并不知道一搭脉,徐名医便知丁潇潇不仅没有怀孕,还是处子之身,莫名道:“姑娘腹痛,这么紧急,自然是请徐名医来合适啊。” 李林还是不解:“我明明叫你去找李大夫啊,怎么你去请了徐名医呢?” 惠香有点慌了,赶紧推责任:“奴婢路上遇到林小爷,他世子爷是着急说错了,让我去请徐名医呢。” 李林瞥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某人:“骏驰?” 林骏驰慌忙出列:“世子爷,这姑娘一进门就吐,现在又肚子疼,不是……” “是你个头!”李林扶额转圈,像是被活活气晕了头。 丁潇潇瞥着身边这个慈眉善目好像送子婆婆长相的徐名医,心里却在盘算,这人治疗刀伤在不在行? “你们去找徐名医,会有什么后果,不清楚吗!?为什么不问问我再做决定呢!”李林突然吼了一声。 在场众人都安静下来,只有徐名医最镇定:“弄错了不要紧,我虽然不精通其他,但是这姑娘脉象还算天平,顶多就是累着了,世子爷不用这么紧张。” 面对颇有名望的徐名医,李林还是很有礼貌的,他立刻收敛了怒气,吩咐人将徐名医送出去,再请李大夫过来。 惠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林骏驰在她旁边一脸不解:“世子爷发这么大火干嘛呀,弄错便弄错了,咱们也是盼着世子爷早日开花结果啊。” “你当我是枣树啊,还开花结果!”李林喷了一句,之后叹了口气,“行了,现在满城都知道我府里有人怀孕了,你们等着看吧。”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很是华丽的下人走进世子府,所有人见了他都低头行礼:“苏公公。” 李林一副你看吧的神情,瞥了林骏驰和惠香一眼。 “奴见过二世子!”苏公公极其夸张的神情,就像是看见什么稀罕物种了一般,“王爷有命,寿辰在即,宣您与王妃后日一同过府饮宴。对了,您府里那个小娇娘也一并带上,王爷想要嫡孙也是好久了,那天双喜临门,想见见您的妾室。” 李林把门带上,将苏公公不断试探的目光关在门外。 “我没有什么妾室,更没有有孕的妾室。烦请公公回去通传一声,没有什么嫡孙,为了不让王爷伤心失望,我这个不孝子就不在他老人家四十大寿的日子上门添堵了。” 苏公公闻言没有丝毫意外:“二世子说笑了,您和王妃怎么能不参加寿宴呢?老奴已经传完话,这就告退了。请世子代问王妃安康,王爷很是想念王妃,记挂王妃。要是您这边也没什么要紧事,还想请王妃早些回王府。” 李林刚想讥讽几句,苏公公见好就收,立刻告辞。 “不过大寿在即,府中格外忙乱,二位在世子府歇歇也好,王府里的事交给老奴打点便是。那老奴这就告辞了,二世子见谅。” 说完,苏公公掉头便往外走去。 丝毫不给李林留机会,吐槽几句。 丁潇潇摸到门口,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情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府里那个小娇娘”说的是谁。搓着下巴猜测着,这个李林金屋藏娇藏在哪里,或许也是个能打开局面的新出口。 殊不知,她现在已经是全城谈论的,世子有孕的妾室了。 送走苏公公,李林的神情显然难看了不少,他平日里总是一副痞痞的德行,突然阴沉着脸,感觉就像是拿错了剧本似的,怎么看都别扭。 丁潇潇轻轻一跃回床上躺好,继续痛苦不堪来回翻滚。 “李大夫去清了么?” 林骏驰平日里和世子没大没小,但是见他如今的神情也是不敢造次。 “去请了,小厮已经出门了,世子殿下稍安。” 这句话之后,房间里陷入尴尬的沉寂,只有丁潇潇不屈不挠的哀嚎声,好似背景音乐一般,响个不停。 惠香用眼神询问着林骏驰,何时派人出去的。林骏驰瞪起眼来往下划了两次,重重的点了点门口。 意思是,现在还不快去,等着挨骂吗? 得到信号的众人默契的缓缓退出,只留下李林一个人在房中坐着,他手边有茶点,身边有娇娘,应该不需要其他人在伺候了。 丁潇潇看着鱼贯而出的人,恨不能把他们薅住,可是现实情况却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这个大色鬼二世子。 李林喝了口茶,稍稍缓了缓脸色,终于把一层死灰的感觉抹掉了一些。 “还是很疼吗?到底是怎么了?”李林问道。 丁潇潇一边来回滚着,一边喃喃道:“可能是,可能是,马背上颠的。” 听了这话,李林手里的杯子顿了顿:“李大夫一会儿就到,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竟站起身走了。 “留两个人在这听姑娘差遣!”到了门外,他喊了一声,“要是李大夫有了诊断,去告诉我一声!” “是……” 怯生生的两个女子应了一声,丁潇潇觉得这不是刚才那个惠香。 她浑身是汗的躺平了休息片刻,只觉得装病真是个辛苦的工作,她一方面有点恼怒这个李林连歉也不道就这么走了,另一方面也是庆幸。 再抽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抽了。 世子走了,两个婢女转身进来,都贴在门口,谁也不敢上前。 丁潇潇伸着半拉舌头,四仰八叉的摊在床上,模样也确实有点惊悚。 两个婢女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害怕,谁也不敢上前,只盼着李大夫赶紧来。 “她怎么一动也不动了?刚才还又抽抽又喊的……” “你去看看啊……” “我不去,你去!” 二人争执着,也害怕着,时不时往门外看看,期盼着李大夫赶紧出现。 就在此时,一阵绵长而舒畅的声音丝丝绕绕的传了过来,两个婢女只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顿时跳出房外去了。 累了一天的丁潇潇扯着欢快的呼声,已然睡得毫无知觉了。 第二百零九章 李姓怪医 李大夫来的时候,丁潇潇的口水已经流到耳朵根了,由于睡得太死,以至于被惠香以为是晕厥过去,差点直接冲去找世子报告。 好在李大夫摆了摆手说:“没啥,你们先去烧水吧,回头要煎几幅药。这里交给我就行。” 林骏驰没进屋,在外面侯着,见惠香出来赶紧询问情况。 房门刚刚关上,李大夫从怀里摸出一根银针来,对着丁潇潇的虎口就扎了进去。 一声惨叫,和府的烛光都亮了一半。 丁潇潇摸着自己的手,很是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和路边花子差不多少的糟老头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李大夫把银针仔仔细细的收好,塞回怀里,然后问道:“哪里不舒服?” 彻底睡蒙了的丁潇潇擦了擦嘴角,这才与前半段剧情接上。 除了喝断片,还能睡断片。丁潇潇对自己的本事,是越来越佩服了。 “肚子,肚子疼。”丁潇潇砸吧着嘴说道,睡得姿势不是很好,胳膊木得厉害。 李大夫有一双又小又长的眼睛,同时还配了一副又稀又松的眉毛。 听了丁潇潇的回答,他那两条仿佛能数出来数量的眉毛对在了一处,突然显得浓密了一点。 “肚子疼?” 丁潇潇赶紧点头。 这老头,眼睛不大目光刁钻,看的她有点心虚。 “肚子疼,为什么抱着胳膊?”李大夫问道。 丁潇潇想撒开手,却是做不到,这条胳膊还没恢复知觉,她的体重全在上面支着,撤了支撑就要倒下去。 “麻,麻了,大夫,您看我要紧吗?”丁潇潇问道。 李大夫微微笑了笑:“姑娘,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怀疑他是年纪大了,丁潇潇放大音量又喊了一遍:“肚子疼,您看看我要紧吗?” 李大夫从怀里摸出一个锃光瓦亮的盒子,打开之后是满满一盒形状各异材质也有不同的针。 “姑娘,我再问你一次,哪里不舒服?” 丁潇潇眼睛都圆了,瞪着这毫不掩饰的威胁,嘴都瓢了:“我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不行吗?” 李大夫笑了:“不是不行,不过我时间宝贵,尤其是睡眠时间。今天被从床上薅起来给姑娘看诊,一进门只看见一个呼呼大睡的小丫头,稍微有点好奇,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丁潇潇知道他已经看出自己没病了,心里有点犯凉。 “我起先是不舒服的,现在睡了一觉神清气爽,没事了……”丁潇潇努力解释着,随即又问了一个问题,“不过,我也有其他事情相求,能不能请您给我几服治疗刀伤的药。” 看着对面这老头脸色,丁潇潇分不出他的情绪,只能又自降要求。 “不是整服药也行,我的小兄弟给了我一张纸,您能不能抓这些药给我?” 医者可能对别人的药方多少有点好奇心,听见丁潇潇有自己的药单之后,眉毛扬了扬,将几乎快揉碎了的纸接了过来。 沉吟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字迹看起来稚嫩,是医者自己写的药方吗?”李大夫问道。 丁潇潇点点头:“我这小兄弟痴迷医理,是他自己写的。” 李大夫又问:“是个孩子?多大?” “十……”具体的年纪确实为难丁潇潇了,她联想起这孩子最近有些变声,推测道,“左不过十四,可能十二三岁。” 李大夫很是赞叹地点点头,将纸张铺开,坐在桌前改了几个字,尔后将药单还给丁潇潇。之后,便龙飞凤舞的写了另一张单子,将自己的药童唤了进来,让他去拿药。 听见动静,门外的林骏驰跟着走了进来。 “先生需要回去拿药吗,我去跑腿,别累着小师父。” 李大夫冷冷一笑:“好,你去,照着单子拿。这么晚,医馆早就没人了。” 林骏驰一脸认真的将药方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惊呆了。 他也算是认识些寻常草药的,可这张单子上的字…… 丁潇潇见他仔仔细细阅读着药单有些紧张,怕上面医治外伤的药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李大夫,这是……什么红?”林骏驰实在看不出来,只能开口询问。 “病人情况紧急,我可没空给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赶紧让他去!”李大夫指了指自己药童。 丁潇潇借着这个功夫,看见了那张药方,别说是看懂了,她连上面一行是几个字都分辨不出。 古今中外,大夫的字都是一个谜啊。 “姑娘的病况很紧急吗?”林骏驰说着,往丁潇潇处望去。 原本来坐着,感觉目光转来,丁潇潇立刻躺倒继续表演起来。 “看见了?”李大夫严肃道,“还不快去!” 药童拔腿就跑,速度极快。林骏驰见状也只能由他,自己则是担心的看着丁潇潇。 不论是不是有孕之身,这都是二世子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李大夫,这姑娘不要紧吧?” “你觉得呢?”李大夫指了指不断抽搐的丁潇潇,“我要施针了,你出去吧。” 林骏驰知道李大夫的习惯,赶紧退了出去,关门之前又坠了一句:“辛苦您了,还请务必尽力救治。” 屋门一关,丁潇潇立刻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一套早就被李大夫识破了,之所以帮着自己欺瞒,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累不累啊。”李大夫问道。 丁潇潇憨笑:“这不是想搞的吓人一点吗,要不然怎么能劳动到您李大夫的大驾呢。” “真的病症装不出来,你若是腹痛难耐,现在应该早就出现其他症状了,呕吐或者惊厥、发热。光是满床打滚还能滚得红光满面,但凡有点医术都该看出来你是装的了。”李大夫开始指导。 丁潇潇默默点头,装病的技术确实生疏,她只是好奇,既然看出来为什么要帮自己。 “李大夫医术神乎其技,为什么还要帮我骗他们呢?” “第一,他们当傻子还要劳烦我一遍,自然是要耍耍他们我才能心里好受点。第二,你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医者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第三,我喜欢写药方的这小子,要是能让我见见他,这点小忙都不算什么。” 第二百一十章 她让我走 丁潇潇有些意外,她并不奇怪只是从药单上,李大夫就能看出伤者情况危急,只是对于这么个看起来极其刻板的老者,竟有这么一颗仁心,感到一丝温暖。 “伤者在哪里,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去看看。”李大夫说道。 何止是不介意,丁潇潇恨不得带他飞过去。 “现在城门应该关了吧,估计出城困难。”丁潇潇很是感激地说道,“但是有李大夫这么关心,我相信他的伤很快会好的。” “在城外?”李大夫略感意外。 丁潇潇点点头:“就是因为他,我才千方百计混进城里。” 李大夫看着丁潇潇,眼神略有不同了一些:“伤者是你的恋人?” “朋友,是个很好的朋友。”丁潇潇赶紧解释。 “哈哈哈,你说是朋友便是吧。不过,你打算怎么把药送出去?” 丁潇潇看了看窗外,简短说道:“只等三更。” 城外,已经在茶铺老板家安顿下来的众人,不论躺着还是站着的,眼睛都飘在屈雍身上,唯恐他突然炸开。 从丁潇潇被一个陌生男子抱走的那一刻,屈雍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一直沉着脸默然不语。 丁一眼下着急的,还有郡主之前究竟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如何交接。 被问了好几遍的丁三,始终否认郡主有留下什么话。 “主子什么都没说啊,就是让我走。”丁三被问的有些烦了。 在城门口唯一一个和郡主接上头的就是丁三,但是他却说郡主什么口气都没有留,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而且当时的情况也不算危急,她为什么急着让丁三走呢?这件事情丁一怎么也想不明白。 侯兴突然开口问道:“主子是怎么让你走的,你把手势再打一遍。” 丁三早就困得睁不开眼睛,本不想再做一遍,但是看到丁一和屈雍都向自己看过来,只能无奈的又 抬起胳膊。 “就是这样啊!”丁三说着举起三根手指,“三这不就是我吗,然后她指着地让我快走。” 丁一一时也挑不出他这话里的毛病,但是总觉得主子应该不会是让他赶紧走的意思。 “况且我当时听了这话点点头立刻就走了,主子也没说什么呀。”丁三觉得主子的态度就是给自己的行为和理解盖了个章,极度认可,肯定没有问题。 丁潇潇却以为丁三是懂了自己的意思,着急回去报信了。 屈雍微微皱眉:“当时你们在城门口?” 狠狠打了个呵欠之后,丁三赶紧点了点头。 屈雍又将丁潇潇当时的手势做了一遍:“潇儿当时时候这样的?” 丁三有点点头。 被二世子气出内伤的屈雍终于从愤怒之中抢回点智商,他猛然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丁一有点茫然:“约莫一更吧,城主,怎么了?是不是主子有什么危险啊。” “我们一直不去可能有危险。”屈雍后背一阵冷汗,他有些气恼,自己光顾着发脾气,居然忘了丁潇潇到底为了什么,一定要挤进吉里城。 “去哪,进城救郡主吗?”丁一急忙问道。 屈雍道:“先去城门附近接应她,今晚三更她会把药送出来。” 三人同款惊讶:“三更?!” 里屋的纪程闻言赶紧走了出来:“我也去,药材我比较懂。” 屈雍也没时间耽搁,对他点点头:“只是你走了,临邑万一有什么状况,怎么应对。” 纪程胸有成竹道:“大人情况稳定,已经睡了,短期内不会有太大变化。” 丁一由于担心主子的情况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听闻能见上一面,恨不得一脚跨到门口去。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走吧,万一情况有变,咱们早些去也好有个安排。” 丁三还是觉得自己理解的没错,轻声咕念着做这种无用功,还不去睡觉。 丁一知道他今天累坏了,主动开口道:“三儿你就不用去了,在这陪着城主和临邑大人吧。” 侯兴道:“我去,人多好办事。” 没多废话,三人拱了拱手向城主告辞,立刻出发了。 屈雍走进临邑的房间,看着他睡的并不安稳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这几个月对他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可是所有事都天翻地覆了。 他没有身份,没有亲人,连朋友都…… 想起柳曦城,他突然心口一冷,狠狠喘了一口气。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屈雍眉头一皱。 刚出门,他们就遇到麻烦了吗? 走出外屋,丁三蹲坐在炕边上,已经睡了。 屈雍熄了灯,轻轻走到门口,听着外面的情况。 “您几位这是……”茶铺老板的声音。 “别提了,吉里城真他奶奶的嚣张,小爷就是晚了半个时辰,那个守卫死都不开门,非让我明天一早再去!” 明明是想骂燕王府事多,却不敢直言,所以便对着吉里城发难。 “我们看这方圆几里,也就您家还宽敞点,能不能借住一宿啊。” 这个声音商量的口气还算中听。 “您就安排我家主人一个人休息就行,咱们在车上对付就行。” 屈雍听到这,微微拉开一条门缝,悄悄向外看去。 披着一件薄衫的茶铺老板对面,探出两个脑袋来,一个东张西望着很是嚣张,另一个年纪大些,很是和气。 茶铺老板为难道:“我们家是稍微多几间房,可是一直没分家人口也多,贵人在此恐多有怠慢啊。” 屈雍见那个嚣张的男子直接挤了进来,脚步看竟是直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 屈雍闪在一边,尽量避开他的目光。 “我看这间房就不错,咱们主子住在里边还能跟两个侍从。”男子说道。 茶铺老板很是紧张的跟了过来,满脸陪笑道:“这间房里住了人了,真是不好意思。” “可以去别的屋挤挤,我们就在这一晚上,我们给钱!” 门口的长者见状赶紧斥责:“休得无礼,客随主便,你得让主人家决定房间啊。还不快出来,像什么样子?” 男子又不甘心的盯着屈雍的房间看了看,转身走到老者身后。 屈雍缓缓卸下戒备,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城主,外头怎么啦!” 丁三揉着惺忪的睡眼,刚刚醒过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城门取药 丁一带着纪程和侯兴,脚程快不起来,好在出门时间早,倒也来得及。 “丁一大哥,你说郡主真的能把药送过来吗?” 一路安静,眼看着能瞅见城门了,纪程突然问道。 孩子最近熬的太厉害,眼窝都是深陷的。 丁一有些心疼道:“主子既然是为了寻药进了吉里,定然会竭尽所能的。栓子,你放心。” 纪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就快到了,心突突的紧张起来。 侯兴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压低嗓门道:“轻点声,惊动守卫就麻烦了。” 三人不再说话,循着阴影处缓缓靠近城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丁潇潇能用什么神通把药送过来,但无论如何左不过越墙而出,不是人就是药包。 他们紧张地注视着城门附近的风水草动,又担心没有动静,更担心又出了太大的动静。 三个人都捏着一把汗,静静的盯着。 纪程的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一只有规律的抖着。侯兴注意到他的情况,握了握他,才发现这孩子的手又冰又潮的。 就在此时,更声传出,城门的守卫伸着懒腰也开始换防了。 三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一人一个方向,注意着墙头的动静。 这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时候,守卫呵着气跺着脚,与来交班的人打着招呼。 在这群人中,有个很不起眼儿的身影不协调的掺在其中,只是注视着城墙上情况的三个人都没有注意。 换防的守卫两个队伍迅速整齐起来,开始列队。 其中一个队长看到城门中央站着的布衣少年时,惊讶问道:“这不是李大夫家的药童吗?这么晚怎么到这来了?” 终于熬到了交班,他声音里都透着洪亮的愉悦。 “哦,忘了跟你说一声了,李大夫有个急症,白天的时候太忙了没送药,约着晚上三更到城门口来。还请焦队长通融一二啊。” 后者闻言慌忙摆手:“这还有什么通融不通融,李大夫妙手仁心,这么晚了药童都不休息,我们就是陪着看有什么的。”说罢,他转头问药童,“可知道病患家在何处,要不要我派人帮你送过去啊。” 药童摇摇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拱了拱手:“家师说了,病患着急,家人定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焦队长摇头道:“整晚都很安静啊,没什么人来。” 药童继续说道:“若是没来,我就在此等候,烦劳焦队长垂询。更生露重,您下任了就早些回去安置吧,别犯了寒腿才好。” 焦队连连点头,笑呵呵说道:“是了是了,我这腿多亏了李大夫,过几天少不得还要麻烦他老人家。” 这一番对话下来,草丛里的几个人不由得将目光移了过去。 纪程更是心中感慨,这吉里城中,竟还有这么尽职任劳的医者。 “那我就先告辞了,整队!”焦队长客气了几句便回城了。 药童抱着一个大型的油纸包,还在城门前站着。 他目光沉稳,姿势坚毅,惹得丁一他们都忍不住往后张望,希望这孩子等的病患家人快点过来,也让这孩子少受点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丁一腿麻了,实在忍不住动了一下,他旁边的草压倒了一块。 药童明显往这边看了一眼,丁一心头一紧,他看起来与守卫们很是熟悉,会不会报告队长这边有动静啊? 三个人感受到同等的压迫,同时屏住呼吸。 果然,药童往丁一这边看了一阵之后,突然开口了。 “陈队长……” 三个人的心顿时停了跳动,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万一出事了,你带着纪程先走。”侯兴说道。 丁一正想反驳,药童又开口了。 “您说会不会是守卫威仪过盛,导致取药的家属不敢过来啊?” ?……? 草丛里的三人好像嗅到了甚不寻常的味道,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是不确定但是又有点希望的光。 队长闻言大笑起来:“宵禁不得入城这是肯定的,但是到门口来拿药,不至于不敢吧。” 药童又说道:“这么久了,怎么也该到了。丁姓的那位事主说的时候,很是着急呢。” “是郡主!”纪程先开口道。 侯兴比较谨慎,压住蠢蠢欲动都的丁一:“还是老计划,我和纪程去,你在这观察情况,万一有什么,你跑回去报信也不比我们俩快。” 急着看药,纪程已经站起身来。 他这一动,守卫们迅速注意到这里,几个火把就要照过来。 “别废话了,藏好。” 丁一只得低下头尽量隐藏好,悄悄看着他们俩战战兢兢地向城门口走去。 药童笑着迎上前来:“我就觉得有人在附近,是丁家的人吧,这是师父的药你们看看。” 纪程赶紧接过来,脸上的激动和焦急,看的陈队长迅速抵消了大半猜疑。 “送个药而已怕什么!”他开口责备道,“你们一动不动的害的他在这冻了半宿。” 专心看药材的纪程已经失去语言功能了,一旁的侯兴赶紧解释:“咱们也没想到啊,李大夫真的能派人出来跟咱们送药,城门是禁地,咱们小老百姓哪敢……”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纪程突然跪下了,这毫无征兆的一幕不仅看呆了陈队和药童,也把侯兴晾在一边愣了好久。 之后他也不得不缓缓屈膝,也跪在纪程的旁边。 药童赶紧去扶,可是纪程已经哭成了泪人,完全瘫在地上了。 “谢谢……谢谢……”颠来倒去的,他只会说这一句。 丁一远远地看见栓子突然倒地,差点冲了出去。 侯兴在他身边,也是很不好受。他知道这孩子最近承受了太多压力。伤人的是他敬重如父的师父,若是临邑有三长两短,他救治不好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是将他师父的罪孽又加深了一层。 大家都懂,可谁也不敢开口劝他,生怕这孩子崩溃了。 “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侯兴替他磕了个头,“孩子别哭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还等着药救命呢。” 在侯兴连拉带扯的一再明示暗示之下,哭成雷人的纪程终于抖着嘴唇说出了一个整句子。 “这个药……多少钱?” 第二百一十二章 莫名为妾 一夜过去,丁潇潇感觉就像卸了个大包袱一样,药品总算送出城了,她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混出去。 这个吉里城鱼龙混杂,特别是燕王府这位二世子,真是再见一面也嫌多。 世子府里婢女和侍从们倒都是些和气的,见到她每次都会问安,态度既不疏生也不过分亲昵,这让她很是舒服。 由此也不得不感慨,大户人家的下人也不一样,一看就是教育有方,除了…… “凌燕你醒了!?”林骏驰大呼小叫着跑了过来。 对于这个人,丁潇潇比较没底,说他是主子,可分明是办差的,说他是下人,这态度也实在太随意了点。 “醒了,多谢记挂。”丁潇潇对于这种摸不清来路的生物,还是觉得应该敬而远之。 “快和我来。”林骏驰拉着丁潇潇就往后院去。 “你,你干嘛?!”丁潇潇挣扎着,却也不好使太大力气,“你要带我去哪,我还没吃饭呢!” 林骏驰不容分说,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世子爷吩咐了,你能动了就立刻去见他。” 丁潇潇双眼一闭,极为后悔自己没装的久一点,大病初愈也是应该躺在床上的,瞎蹦跶什么啊。 一间极其考究华丽的大屋门前,两排婢女正端着水盆、面巾等物品排开两边,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李林那家伙的寝室了。 真是搞不懂,放着这么好的大屋不住,跑到西归城装什么小兵,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世子,这丫头醒了!”林骏驰不理会丁潇潇挣扎硬拖着她走了进去。 好在李林已经穿好了内衫,刚刚净了面,正在婢女的服侍下穿外衣。 “起来了?好些了么?”李林问道。 丁潇潇甩开林骏驰,一脸不耐道:“好了,多谢世子关心。” 草率屈膝之后,她问道:“我能走了吧?” 林骏驰惊讶道:“走?你走去哪里?” “我是玲姐歌舞团的人,当然要回去找她们啊。这两天,我们还要练舞呢!”丁潇潇急道。 李林挥挥手,退了旁边的婢女,自己将衣服系好,看着丁潇潇笑道:“你,还会跳舞!?” “用不着世子操心。”丁潇潇没好气道。 “就算会跳,以后跳给本世子一个人看就行了。惠香!”李林喊了一声。 丁潇潇还在琢磨什么叫条给他一个人看的时候,惠香带着几个人拿了好几盘衣服走了进来。 “你都试试,这是她们照着你的身形连夜改的。别嫌弃,时间紧张,先凑合凑合吧。”李林这刚起床又仰在躺椅里,慵懒的晃着,痞相十足。 丁潇潇没动,瞥了衣服一眼道:“不用了,我得走了,告辞!” 她可不想和这个喜怒无常、癖好奇怪的二世子扯上分毫关系。 “站住!”林骏驰先开口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这是燕王二世子,燕王府唯一的嫡子!你个小小的舞女,竟敢自行离开!?世子让你走了吗,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长啊?” 许是从未见过态度如此嚣张的女子,林骏驰绕着丁潇潇转了一圈,实在是看不出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不同。 “外面有多少姑娘使劲手段就像缠着我家世子,你可是第一个被带进来的丫头,不知道感恩戴德,居然还傲慢无礼,当真是不知所谓!” 丁潇潇气乐了看着林骏驰:“你是当奴才有了心得,可惜小女子不能感同身受。” “你!”林骏驰脸都绿了,旁边的婢女们也是吓的后退了半步。只有丁潇潇一个人像个烈士一样,站在地中间毫无畏惧。 仰在椅子里的李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长裾撩开,露出下面遮挡住的一只巨型大脚。 看着他裹着纱布的脚,丁潇潇心里咯噔一下。 这货,这是要碰瓷啊。 “我是被你弄伤的,伤势痊愈之前你休想离开半步!”李林说着挣扎起身,林骏驰赶紧去扶,却被他推开。 “又不是你弄伤的,让她过来!” 丁潇潇瞥了他一眼,心里一百个看不起。 “不服是吗?”李林问道。 “不服!”丁潇潇想起昨天他的恶心做派,觉得即便是将他真的踩断了腿,自己也算正当防卫。 “不服不要紧,你城外应该还有人吧,要不要我派人去把他们都搜罗来,好好的劝劝你。”李林歪着头盯着她,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这个李林,他知道丁潇潇和屈雍从西归一路逃出来的,就是这一点,也算是掐住她的命门了。 “对了,昨天我还听到消息,西归城新晋的侯爷也要来向燕王贺寿。他们要是看见你的那几位朋友,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丁潇潇闻言一愣:“你说真的,宋和也要来!?” 李林笑了笑:“宋家在西归城功不可没,封侯是早就应该有的礼遇,既然为侯爵,自然有这个分量参加燕王寿宴。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丁潇潇脑袋一阵发晕,她只想到吉里比较近,能迅速找到药材给临邑治伤。却完全没想到,宋和也有可能带人参加燕王寿宴,借此机会打开自己的政途影响。 “扶不扶啊?”李林一语双关的问道。 丁潇潇咬着牙走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 “再过来一点。”李林蔫坏的说道。 丁潇潇知道他藏着猫腻,往前一步的同时,使出千斤坠,将自己稳稳扎在地上。 果然,他趁着丁潇潇刚刚迈步过来的缝隙,伸手去拉她,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问如磐石,还露出了一个早已料到的微笑。 李林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虽然失算也不生气。 “这几件衣裳你好好看看,选一件后天随本世子去参加燕王寿宴。” 丁潇潇一愣:“我去参加寿宴!?” 李林道:“你参加歌舞团,不也是想去寿宴献舞的吗,现在你不用献舞也能参加寿宴,这不是很好吗?” 若他不知前情,丁潇潇也忍了,可他分明知道东临郡主丁娇娇也来了,现在还加上一个宋和,他要自己去寿宴上露面,这是安的什么心?! “一辈子躲着,还是与本世子一同站在他们面前,凌燕,你好好考虑考虑。” 第二百一十三章 郡主登门 什么躲着站着的,丁潇潇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件事上,临邑受伤屈雍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群人都急需修整。 这个时候,她只想尽快离开吉里,尤其是趁着宋和还没进城之前。 “不需要考虑什么,我就喜欢躲着,若是歌舞团不能去,那就请世子放我出城。”丁潇潇一本正经的说道。 旁边忍了又忍的林骏驰实在憋不住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北荒公主在我们世子爷面前也没这么大的架子。” 丁潇潇笑道:“我不是谁,就是不想留下,如何?” 李林挥了挥手,示意林骏驰退下:“那可怎么办呢?整个吉里城现在都知道,我府上出了个有孕在身的美妾。她肚子里装的可是燕王期盼良久的嫡孙啊。” 丁潇潇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说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之后,发现大家的目光全在自己身上,再结合起之前林骏驰多次说过,自己是这个二世子带回来的唯一一个女子,她突然头皮一麻,眼睛瞪着李林怒道:“你真卑鄙,居然坏我清誉!?” 林骏驰赶紧打断:“世子爷什么都没做啊,这都是个误会。” 丁潇潇看着他:“误会!?没人造谣还会有这么离谱的误会!?” 惠香上前一步说道:“是真的姑娘,昨天你发急症,又是腹痛我以为……” 丁潇潇回忆着前一夜的情况,一边听着这几个人从另外一个角度的解读,终于接上剧情了。 “徐名医是妇科圣手?”丁潇潇重复了一遍,难怪昨天自己看见他的时候,觉得这个男人长了一副女相,很合适在庙里伪装送子观音。 “是了,府里请了他惊动了不少人,所以,这话就越传越没谱,最后连王爷都知道了。”惠香有些愧疚,可是……“实在因为您下马就吐,还让林小爷看见,他就说您一定是有了……不然世子也不会带您回来……” 丁潇潇捂着脑门,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是什么神仙逻辑,自己为什么偏要装肚子疼。 “你现在出门去,立时会被各种势力盯上。”李林轻松愉悦的说道,就像是幸灾乐祸的孩子,“你要出城就出,我坚信你和你的朋友们,今晚就会再回到吉里,某个秘密的暗室里,或者燕王府也是有可能的。” 丁潇潇瞪着李林:“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林骏驰知道这是自己闯下的祸,也不用世子背锅,赶紧解释道:“真的。姑娘你现在其实挺危险的。” 丁潇潇看着组团忽悠的二人问道:“怎么个危险法,你们吉里治安这么差劲吗?” “不是治安,是你的肚子!”林骏驰指着丁潇潇说道,“我们二世子是惟一的嫡子,这个关系您还听不明白吗?” 丁潇潇一头雾水,扯不清这个燕王的家谱和自己出城有什么关系。 李林开口道:“我大哥早就成家立室,儿子七八个,其余那些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庶子更是为了开枝散叶,广纳妻眷。只有我,虽为嫡子,却无妻无妾孑然一身。” 他张开双臂,做了个空空如也的姿势,看着丁潇潇说道:“无后的继承人和一个循规蹈矩的长子,你觉得谁更有希望承袭爵位?” 丁潇潇默然,顿时也知道了自己危险的缘由,她缓缓看向自己的肚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不在乎什么真的假的,一定会死死盯住你。到时候,再把其他人牵扯进来,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李林说着,又凑到丁潇潇耳边。 本来还在认真思考的丁潇潇,顿时耳边起了一层鸡皮。 她狠狠推开李林的头,心里愤愤道,这货真是一个行走的雄性激素,一秒不防备都不行。 就凭他这么广播种的辛劳,怎么会到现在连个孩子都造不出来。 简直怪哉。 “乖乖待着,选好衣服以后,出来我看看。”李林也不介意,一只脚跳着站稳之后,端起架子说道,“本世子多年没有回王府去过了,这次,你可别给我丢人!” 说罢,留下气的跳脚的丁潇潇,潇洒转身,尔后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林骏驰有点意外:“那丫头换衣服而已,您出来干嘛。” 在他心里,虽然未能有孕是属实了,可是要他相信这两个人没什么关系,林骏驰宁愿把自己头拧下来。 “陪我去喝茶,我倒要看看,今天的吉里又出什么新花样了。”李林没回答他的问题,摇着扇子往外跳去。 二世子一亮相,吉里城中关于世子府的消息有更新了一波。 贵妾有孕半夜传医,世子焦急砸坏左足。 一时间,对于世子府金屋藏娇的猜测甚嚣尘上。 打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状态,丁娇娇在驿馆自然是把各路传闻听了个遍,气得她把驿馆里的瓷器砸了个遍,一个囫囵的都没剩下。 “那个丫头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无声无息的怀上个贱种!”说罢又是一套茶具砸碎在地上。 “她是个妾而已,郡主在生气什么啊。到时候,还不是任你拿捏?”车夫站在一边,看着婢女们扫不完的扫着,忍不住劝道。 “贱人生下长子是个什么光景,你看如今的燕王府还不知道吗?”丁娇娇怒道,“这么多年,王妃不像王妃,侧室不像侧室的。咱们去王府送东西,见到的也是那个生了长子的妾啊!门口那个李敬就像自己家主子一样,在门口迎来送往的。这就是贱货生了长子,就是这个结果!” 车夫微微摇头:“那是王妃不屑于使用手段罢了。再说,她自己过了这样的日子,难道会不向着您吗?” “手段?”丁娇娇只听见了这个词。 她不想靠着别人施恩,她压根容不得膝下会出来这么个东西。 “一个妾室有孕,办法多的是啊。”车夫笑道。 终于心里踏实了几分,丁娇娇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 “这女人,我一定要见一面。王妃在世子府,我们能不能去拜见一下?” 车夫点点头:“是该去看看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初见端倪 尚不知道自己已经快成靶子了,丁潇潇换了几套衣服,每件都很明艳,只是她没那个心情。 惠香帮她选了两套,一个是淡粉色的,一套是柳绿色的,可她看着眼前的花红柳绿只觉得眼晕。 “非要去吗,不去不行吗?”丁潇潇问道。 惠香低下头:“姑娘,这可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啊。” 虽然也知道,可是她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一想起到时候寿宴上的情况,她就两眼发黑。 “凌燕姑娘子这里吗?”门外,突然有人问道。 惠香赶紧应声:“在在,有什么事?” 丁潇潇赶紧穿上自己的衣服,生怕李林那个登徒子又不打招呼就冲进来。 “歌舞团的玲姐来找,请问姑娘见不见。” 丁潇潇听了这个名字,有种救命稻草飘来的既视感:“见,见!快请她进来。” 不能出门,还得参加寿宴,怎么去不是去,混进歌舞团里,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玲姐在院子里很是不自在的转来转去,直到看见丁潇潇,才舒展开眉头,很是亲切的迎了上来。 “哎呀,现在是不是要行礼啊,奴家见过姑娘。”说着就屈膝。 丁潇潇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赶紧阻止:“你这是干嘛啊?” 玲姐笑道:“你现在可是世子贵妾,我这身份能见一面都是高攀,怎么敢造次。” 没想到,外面的风声已经传成这样了,丁潇潇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请错了个大夫而已,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玲姐笑着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承阳府也进城了?” 丁潇潇默默点头。 “你的身份,可只有我们歌舞团知道,若是出什么纰漏,咱们一个团都得给您陪葬啊。”玲姐实在没想到,宋喝和会撂下乱成一团的西归城,到吉里来贺寿,不然她怎么也不会将丁潇潇带上。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丁潇潇劝道,“玲姐来找我,是要练舞吗?” “练舞?还练什么啊。”玲姐叹了口气,“我来就是要你守口如瓶,千万别说是跟着我们一起进城的。” 丁潇潇不禁笑道:“玲姐这么聪明,怎么突然糊涂了。多少人看见李林带我进城,我这个人是从您的车子里掉出来的?到时候,说不是一起来的?谁信啊?” 玲姐一拍脑门:“忘了忘了,这一天过得,什么都乱了。” 看她这么着急,丁潇潇不禁宽慰道:“您只要自始至终坚持只是因为我可怜,所以收留在团里的不就行了?” 玲姐叹了口气,想要彻底撇开是不行了,眼下只能如此,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我得练舞啊。不然,你不就成了明知故犯了?”丁潇潇继续开解道。 “你是个身段不错的丫头,身世可怜被我收留,就是为了带到王府献技。不错,你得登场,我日后才有话说。”玲姐立即接受了丁潇潇的提议。 “时间不多了,我们出发吧。”丁潇潇急着离开,赶紧说道。 玲姐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她身后惠香等人,略有犹豫道:“我就这么带你走,他们不会……” 丁潇潇转头吩咐了一声:“我和玲姐去歌舞团练舞去了,要是世子回来就这么告诉他。” 说罢,她也没等几人回答,立刻和玲姐走了出去,极其麻利地跳上了马车。 玲姐的车刚走,一辆华丽的车轿就行了过来,车上坐的正是丁娇娇。她撩开车帘看了看世子府的门楣,很是有些不忿。 “堂堂燕王嫡子,就住在这?还赶不上祖父家一半气派。” 车夫回头狠狠看了她一眼,随即下车拱手道:“东临郡主求见王妃和二世子,还请代为通传。” 惠香在门口听见,心中不由得庆幸。 这个凌燕姑娘还有点运气,要是正面碰上,还真是不好收场呢。 车子很快到了一处客栈,玲姐她们就安置在这里。丁潇潇特意让马车直接进了后门,看清四周没人才迅速下车。 一个传言而已,弄得她如今好像一只过街老鼠似的。 “昨天选拔如何?燕王对舞蹈可满意?”丁潇潇问道。 玲姐闻言苦笑:“王爷的面我们哪里见得到啊,就是管事的接待了一下,登记名字的时候,听见咱们歌舞团叫这个,脸色极其难看。选什么啊,只是告诉我们后天几时入场,走哪个门到什么地方等着。其他的一个字都没有,就这么被打发出来了。” 丁潇潇不解:“不看舞蹈,也没看看人?” “没有,就我自己和二世子府上那位进去了。” “他们不怕当天你们跳的不好,惹了王爷不悦吗?”丁潇潇又问。 玲姐摇头道:“恐怕不是怕,是盼着。巴不得我们跳得一塌糊涂,他们才开心呢。” 丁潇潇不明白了。 玲姐解释道:“现在府里管事的,都是侧妃的人,寿宴主持的是王爷庶长子。听了我们是二世子派来的,自然不会多问。更何况,我们歌舞团的名字……哎……” 丁潇潇回忆了一下:“二世子起了个什么云梦情是吧,这名字暧昧了点,但是也不至于惹出火气吧。” 玲姐苦笑:“您是不知道,这个名字算是戳中了那位侧妃的肺管子了,不生气才怪了。” “云梦不会是侧妃闺名吧?”丁潇潇问道。 不论是不是嫡子,庶母也是长辈,何况封了侧妃。要是李林真的这么大逆不道,府里的人也该是会主动避讳的啊。 “要真是名字倒好了,主簿肯定就给改了。”玲姐叹气道,“听闻是这位侧妃当初是个花楼的魁娘子,她在的那花楼就叫云梦。” 丁潇潇脸色一滞,这个李林还真是出手狠辣啊。 她当时就觉得,云梦情这个词脱胎于云梦闲情,实在适合一些软香魅惑的场所。 果然,当初是一座青楼的名字。 “那地方后来就改了名,再也没人提起。二世子这么干,就是要把当年的丑事掀到台面上来啊。”玲姐叹息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炮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团宠团厌 “主事的人不知道吗,为什么不给咱们改个名字?”丁潇潇问道。 “所以二世子才特意让那位小爷跟着啊,他进门就说,这名字是二世子亲自选的,谁还敢多说什么?”玲姐摇头道,“当时大家脸色就变了,还看什么舞蹈选拔什么啊?” 说话间,春燕听见声音走了出来,看见丁潇潇顿时变了脸色。 “就是这个祸精,要不咱们怎么会惹上二世子?玲姐,您还带她来干嘛啊,嫌咱们头上的事儿还不够多吗?” 玲姐赶紧劝道:“咱们就是二世子请来的啊,怎么也避不开的,你把所有事一股脑怪在凌燕身上,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啊。” 春燕仰起头,狠狠翻了个白眼:“就算是这样,那些动作她也不可能学得会。玲姐愿意教她便教吧,我要去街上转转透透气了!” 说罢,她也不理会玲姐是否同意,转身避开两人匆匆下楼去了。 丁潇潇看着春燕的背影,虽然能理解她的不快,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调整心情,跟着玲姐上了二楼。 一众女子都在,身着舞衣显然已经练习了一阵子了,看见玲姐带着丁潇潇上来都有些意外,只有一个姑娘面露喜色,迎上前来。 “凌燕你来了,他们都说你当了什么小妾不和我们一起参加演出了。我昨晚上,还好一阵伤心呢。” 面对这姑娘的好意,丁潇潇有点不适应,冷落多了突然一点温暖也觉得是无事献殷情。 但见她一脸真诚的走上前来,丁潇潇也不好太拒绝。 直到看见这姑娘递过来香包的手指肿着,她才记起城门前的一幕。 “哦,你的手不要紧吧。”丁潇潇见她虽然还算是手指灵活,但一根葱葱玉指已经肿成了一个半。 姑娘看了看自己的小指,笑道:“没有姑娘您,我这指头还不知什么样呢。现在不要紧,只是微微有些疼。” 丁潇潇点点头:“那就好。” “这个送给郡主。”她将香包又往前递了递。 针脚很是精细,上面绣的一朵荷花出水独立,很是逼真,仿佛能闻见飘来的荷花香气,带着清晨露水的清新。 丁潇潇忍不住微眯着眼睛嗅了一口,实在是爱的不行,本来要拒绝的话在嘴边却生生说不出口去了。 “这是莲子与荷花的味道。”姑娘介绍,“这莲花本来就味道轻些,配合莲子就显得清新还能激发出它本身香味,这是以前同一个制香料的姐姐教的,我很是喜欢。” 见她真诚,丁潇潇也不想拒绝,真情流露的说道:“真是好看又好闻,你手真巧啊。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姑娘开心的脸都红了,她长得娇美,只是平时低调为人,显得很是暗淡。 “不敢当郡主垂询,小女名叫慕思。这是本名,不是艺名。” 初听见这个名字,丁潇潇口水都快出来了,又香又甜的西点实在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啊。 看着郡主听见自己的名字,突然抿嘴吞了一下口水,慕思有些意外可也猜不到对方是馋了。 玲姐见其他人都像躲着瘟疫似的离两个人远远地,绕成半个大圈,便开口道:“凌燕和我们一同进王府献舞,今天开始要参加排练,大家过来。” 这些人显然多半是春燕党的,对丁潇潇很是抵触。 “她?她也不会跳啊。” “进城可是二世子抱进来的,能吃这份苦?还是去世子府做贵人去吧,咱们可高攀不起。” “听说,二世子收房的妾室有孕,真是没看出来,人不大心眼是真的不少啊,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一进门就让二世子酥了心。” “还能迅速传出有孕的事来,传了个会接生的婆子,一举成功,真是厉害。”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丁潇潇这才知道,自己进了世子府之后,这些丫头的眼睛耳朵一样都没闲着,虽然事情穿的有些沸沸扬扬,但是能知道这么仔细,绝不可能是完全被动的灌进耳朵里的。 慕思看了看身后的女人们,略微有些无语。可她也不好反驳,只是握了握丁潇潇的手,示意她不用理会。 玲姐拍了拍手,大声说道:“都知道是传言,还在这嚼什么舌根子。列好队我看看让凌燕在哪里合适,快点!!动起来!” 即便是再不情愿,面对玲姐大家还是选择了顺从,毕竟饭碗掐在人家手里。 看着队形,玲姐拉着丁潇潇插了好几个位置,看着还可以,可她一进去瞬间就没了。 玲姐叹了口气,就准备让她在最前面了,看出这个意图,众人不悦道:“那里是春燕的位置,她是咱们这里最出挑的,不让她领舞,我们可不去丢人了。” 丁潇潇默默叹气,心里就想扭了十八根麻花一样,别扭又堵得慌。 “只是居然个入场顺序,当然是整齐好看为要,各位姐姐也不用这么紧张,该领舞的时候自然还是春燕姐姐马首是瞻的。”慕思轻声解释。 众人互相白了一眼,见玲姐抱着胳膊满脸不悦,也不好再说什么。 丁潇潇就这样被排在第一个,需要端着一个巨大的寿桃进去献礼。 桃子大的有些过分,可能是糊纸的材料不要钱,丁潇潇抱着桃子就看不见路,远远瞧去,倒像个成了精的桃自己生出腿来,走上了大殿一般。 就在她纠结自己如何能稳当的走进舞场的时候,丁潇潇身后两个女子互相碰了碰胳膊,突然坏笑起来。 慕思在二人身后看得清楚,心中有些嘀咕,却想不出她俩要做什么。 一上午行步,施礼,退场几个简单动作练下来,丁潇潇感觉脖子也僵了,胳膊也硬了,整个人都肿起来了。 玲姐终于下令休息,众人捶打着自己的四肢,不满的目光凝结在丁潇潇周围。 若不是她,为何要重新排队,弄得人仰马翻。 慕思端了自己的水杯过来,帮丁潇潇倒了茶:“累坏了吧,郡主之前肯定没受过这样得罪。” “还行,吃不上饭的日子也是有的。”丁潇潇轻飘飘一句带过。 众人不满道:“还没成世子侧妃呢,现在就去舔,是不是太早了点。” 第二百一十六章 飞天献寿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春燕回来用饭,见丁潇潇还在顿时不悦起来。 队伍中安排在她身后的两个舞娘迅速靠拢过去,对春燕耳语了几句,指着丁潇潇打着手势。 虽然听不清,可也知道两个小狗腿正在汇报丁潇潇变成排头的事。 春燕闻言,双眉立刻立了起来,正要发作,却被其中一人拦下,又耳语了几句。 方才还怒容满面像是要吃人一般的春燕,顿时眼底流转过一抹狡色,看着丁潇潇斜唇一笑。 慕思见丁潇潇低头吃饭毫无察觉,心里微微有点担心。 下午稍歇了一会儿,玲姐开始排舞,前面的动作和丁潇潇没什么关系,她索性啃着苹果在一旁观看。 别的不说,这个春燕真的是舞技绝佳,难怪这达官贵人都爱看美人跳舞,确实是赏心悦目。 不仅是身段优美舞姿撩人,她眼眉一笑一转之间,都拿捏着分寸,又是柔情又是自持,完全没有舞娘的媚态,却让人觉得她每一个眼神都在望着自己,每一个动作都是为自己而舞的。 一舞终了,丁潇潇吊着苹果腾出手来,忍不住鼓起掌来。 “好看好看,太美了!”丁潇潇由衷的夸赞。 春燕收了最后的动作,迅速收了脸上的营业笑容,收势站好,不冷不热的说道:“郡主之前只看过东临和西归的舞蹈,北荒地大物博,人才辈出,舞者各个技艺高超,未必是我们能想象到的。” 郡主?丁潇潇有些意外,这丫头什么时候突然这么客气起来? 玲姐见状却很是开心,她以为春燕这是出去转了一圈,将心胸打开了。 “春燕这话不错,确实是想象不到的美。北荒的歌舞团有几个很有名的,教导的老师都是当年红极一时的舞姬。所以,我们想要一鸣惊人,能接到北荒贵族的单子,就需要来点新意!凌燕,你过来。” 突然被点名,丁潇潇一愣。 春燕居然毫不犹豫,将中心让给她,自己走到一旁去,饶有兴致的看着丁潇潇。 “这里我加了一个动作,主要靠你,将寿桃从房梁上摘下打开。”玲姐说着,指了指屋顶上一个彩绸的球,“现在你跳起来试试。” 果然如此,丁潇潇心中默默道,就是觉得我像个窜天猴啊。 “好的玲姐!”丁潇潇应了一声,将咬了忌口的苹果塞在她手里,飞身一跃,轻松的将彩绸拽了下来。 球底有个小机关,还是挺明显的,轻轻一拉,随着丁潇潇落地,七彩绸带喷出一圈很是喜庆。 在场的姑娘们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有几个忍不住鼓起掌来。 之前,这个机关她们也用过,只不过因为不能挂的太高,所以一早就被看见,人人都知道最后一定有这么一个动作的。而且是由于舒展不开,彩绸也不能太长,显得很是小气。 可是挂这么高感觉就大大不同了,丈八长的丝绸纷纷扬扬,将来在掺上金粉,绝对美不胜收,而不影响她们在下面摆好的造型。 “这次,咱们一定能大放异彩,让北荒王室津津乐道上好几天!” “就是就是,我从没见过哪个舞者能跃起这么高!” “太棒了,真是太好看啦。” 见众人迅速扭转了对丁潇潇的影响,春燕微微抬了抬眉毛并不气恼,反倒说:“是啊,尤其是郡主的风姿,定是会被津津乐道数日的。” 她话音刚落,身边两个小狗腿突然扑哧一声,玲姐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们,二人抿了抿嘴,赶紧转过了头。 “好了好了,赶紧把最后一段再练习一下,我看看让凌燕什么时候出场比较好。”玲姐拍着手,说道,“春燕就不用再上了,你多休息一下,我排排位置就行。” 毕竟是台柱子,该有的优待还是要有的。 春燕也不客气,微微欠身:“那我下去稍歇会儿,玲姐有事唤个丫头下去吩咐就是。” 丁潇潇看着如此有礼貌的春燕,很是不习惯,正在发呆,就被玲姐拽进了队伍之中。 前面两个舞娘摆好了姿势,玲姐让丁潇潇从后面走进去,站定之后,二人再分开。 一圈衣裙飞舞,丁潇潇感觉自己没转也晕了,正想稍稍挪动几步,玲姐摆着手喊道:“凌燕,你别动,听我的口令,我让你跳你就跳起来。” 丁潇潇点点头,心里却没来由的有点紧张。 舞蹈继续,裙子飞的像碟子一样,根本看不出缝隙来,丁潇潇有点尴尬的站在中间,等着玲姐的号令。 就在此时,舞娘们突然乱作一团,先是有人停了下来,旁边的人没有防备,撞在一起。 “你在干嘛……”没等人抱怨出口,小狗腿之一便急匆匆说道。 “玲姐,这个时候春燕站在这里,您不让郡主让一让吗?” 丁潇潇心中微叹,来了个大活人在这,我能不让开吗,还能和她打一架怎么的。 果然,玲姐说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春燕此时在中心跳舞,凌燕当然会在一旁啊,这么大的地方,不够她们俩站的吗?” 小狗腿依旧不服气:“可是,她要是就这样像个竹竿子一样杵着,也很难看啊,这不是破坏了春燕的舞姿吗?” 玲姐微微摇头:“春燕高挑,肯定能挡住凌燕的。你们在四周,旁边的人也是看不到的。没什么问题,赶紧多练几遍。” 小狗腿一副不调整我就不练了的状态:“就算被一个人看见,也是破坏了整体,我们练了这么久,大老远来了,总不能往自己脸上抹了黑再回去吧。” 这话一出,算是戳中了玲姐,她略微犹豫起来,看着丁潇潇出神。 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机灵一点,可到最后,丁潇潇还是听到了那句:“要不你还是先出去,从外面直接飞出来,行吗?” 丁潇潇点点头,退出了舞蹈圈子,两个小狗腿互看了一眼,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给凌燕一身彩衣,从旁边飞来,不错不错,就好比天外飞仙送寿而来。”玲姐看着丁潇潇的表现很是满意,频频点头道。 “彩衣,您是说那件霓裳彩衣吗?”刚刚面露得意的小狗腿,突然不悦的问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霓裳彩衣 玲姐不耐道:“自然是哪件,不然还能是哪个?” “那件是春燕的舞衣啊,她平日里最是宝贝了,玲姐您要让这丫头穿?!”另一个小狗腿,也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舞衣是歌舞团的,不是哪个人的。你们俩不停地找事,是不想跳了吗,可以!我们王府献舞不差你们俩!”玲姐指着门外高声道,“不愿意听从的,现在就可以走,吉里限入不限出,二位请便吧。” 两个小狗腿立刻收了找揍的神情,双双化身小舔狗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歌舞团是我们的家,玲姐让我们离开家能去哪里啊。” “我们是说,春燕长得高挑,凌燕……”女子将丁潇潇上下打量了一番,顿住后道,“我们是怕她穿不起来那件衣服而已。” “就是就是,玲姐您误会了。那衣服制作精良,耗费不小,改是改不得了,要不就在吉里再给凌燕置办一件,霓裳可能不赶工,但是普通的彩衣应该没问题吧。” “舞衣有什么改不得的,撩上几针就行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霞风你去,把春燕那件彩衣带上来。倒是提醒我了,得让凌燕试试,我给她改。”玲姐说着,走上前比量了一下丁潇潇的腰身,回头见霞风还在原地犹豫,眼神惊恐又愤恨的看着另一个小狗腿,顿时恼了,“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啊!?” 霞风咬着嘴唇不愿意动,丁潇潇从玲姐手里把苹果拿回来继续啃,一边嚼着一边说:“霞风姐姐恐怕是累了,我自己去吧。楼下哪间房?” 二女顿时露出你真不知死的神情,齐刷刷回答:“二楼一字房,上房!” “哦,上房就上房呗。”丁潇潇揉了揉耳朵,抬步向下走去。 慕思忍不住喊了一声:“郡主,您最好别去……” 霞风瞪着她一眼:“什么郡主,这只有舞娘凌燕。还以为这是西归啊,你这么叫会让咱们一起跟着倒霉的。” 玲姐点点头:“都说了这是我们歌舞团的凌燕,就算被人认出来,我们也要咬死了不认识什么郡主。慕思,你注意一些,毕竟现在西归城已经姓宋了,要是被提及郡主与屈家的往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慕思赶紧屈膝回答:“知道了。” 话语间,丁潇潇已经往楼下走去,慕思想开口,最终还是被连体婴儿一样的霞风和小狗腿一起瞪了回来。 “说是重视,玲姐也没多少看得起她嘛。”众人开始休息,有人窃窃私语。 “什么?” “明明知道春燕最是看中那件舞衣,锁在箱子里平日看都不让看一眼。” “可不是嘛,让凌燕自己下去拿,说是自己穿,这不是找死吗?” “霞风和霞云平日里就像和春燕穿一条裤子似的,这个时候都不敢去,凌燕……” “那不是又有好戏看了?” “且看着吧,一个嚣张一个犯傻,都是活该。” 舞娘们议论着,玲姐就像没听见一样。坐在一边的慕思实在憋不住了,站起身来说自己要去房间拿点东西,匆匆下了楼。 丁潇潇站在一字房门前,先是左右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这北荒的大客栈里,一字房还是很有格调的。 门派是红木的,字是烫金的。两种材质和颜色均是相得益彰,显出几分有文化的贵气来。 只是,这个风格略硬朗了些,并不十分适合春燕这样香软的尤物。 “春燕在吗,玲姐让我来拿东西。”丁潇潇轻叩门问道。 意外的是,屋里有一阵骚动,就像是老鼠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很大声,却是听的清楚。丁潇潇默默猜测这丫头一个人在房里干嘛,同时也伸着脖子在门上寻找缝隙。 就在此时,一字号房突然打开,春燕略带慌乱的出现在门口,看见丁潇潇的一刻,冷漠高傲的神情覆盖了微微的喘息,整个人又化身冰雕美人,没有一丝暖气儿。 “你?来拿什么?” 丁潇潇正要开口,慕思突然走上前来打岔道:“没什么,就是想借姑娘一件舞衣。” 丁潇潇正好奇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坐着飞毛腿吗,这么快。 对面的春燕已然是火了,怒道:“舞衣!?我的舞衣!!” 看着慕思缩了脖子,她将目光转移到丁潇潇脸上:“你确定你没听错!?玲姐让你来借我的舞衣!?” 之前从小狗腿的表情猜到了,这次来拿衣服是个讨人嫌的事情,但是看见春燕如此激动之后,丁潇潇顿时起了些恶搞的心思,就像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气氛一般,丁潇潇继续说道。 “是的呀,原本让霞风来的,她不动弹我就自己来了,省得麻烦别人是不是。”丁潇潇说着,推开春燕便往她屋里走,“春燕姐也不用动手,我自己拿就行。” 跟在后面的慕思显然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她拽着丁潇潇的衣袖又做眼神又咳嗽的,奈何前者看都不看她一眼。 春燕显然没遇到过这种不长眼色的,被丁潇潇一推愣了片刻。 “你这屋子真大,比我在世子府住的房间还大。”丁潇潇先是环顾四周一圈,之后啧啧道,“玲姐还真是疼你啊,这一天得多少钱啊。” 待春燕认识到世界上竟还有如此无耻之徒,已然是完了,厚脸皮的丁潇潇甚至走到她床边坐了坐。 盛怒之后,春燕先是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尔后狠狠咽了口气,低声道:“要拿什么赶紧拿,拿完了赶紧走,我需要休息!” 原本已经捂着耳朵等着平地一声惊雷了,见春燕居然没把刀抽出来,慕思也跟着胆子大了几分,贴着墙根走进房间。 “拿什么,对了!差点就忘了。”坐在春燕的软塌上颠屁股的丁潇潇突然起身,一边到处乱转一边说,“你的舞衣都在哪啊,我找找。” 春燕脸色一惊,快步走到一个大箱子跟前:“就在这,你别到处乱翻行不行?堂堂一个郡主,怎的这点规矩都没有。” 跟我讲规矩!?丁潇潇瞥了春燕一眼:“你敢站在本宫面前,口不择言,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二丁相遇 霞风和霞云站在人圈之外,静静看着,彼此之间交流了一个很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以后,歌舞团再没有唯马首是瞻的春燕,而是玲姐当家做主的地方。 “这衣服在春燕手里保管的真是不错,几年了还是像新的一样。”玲姐仔细看了看霓裳彩衣,由衷地说道。 “方才,春燕姐说了,让您放心,她一向是认真打理着的。”慕思赶紧解释道。 玲姐却微微笑了笑,眉毛若有似无的扬了扬。 “你站好了,我看看长多少。”玲姐对丁潇潇说道。 一群姑娘又是嫉妒又是激动,围着丁潇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极其响亮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砸碎了的动静。 霞风和霞云同时一激灵,齐声说道:“玲姐,我们下去看看吧。” “许是什么东西碰倒了。” 以前,两人只要是去办春燕的差事,从来都是打声招呼便走了,今天却是盯着玲姐的表情,不敢轻举妄动。 “去看看吧,别是进了贼。”玲姐满意地点点头。 衣服很快就改好了,玲姐对这件衣服也很是爱重,仅仅是捏了几针,全扎在纱洞的地方。绸缎和锦缎上,半个针孔也没舍得留下。 “行了,你穿着吧。只要不用力撕扯,都是没问题的。好好爱惜着,跳完这一场,衣服还要交给春燕保管的。” 丁潇潇点点头,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接过舞裙。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直到晚膳时间,春燕也在没有出过房门。 以往定是会将最好的几样菜端走,送到春燕房里的霞风和霞云,这次也乖乖的下楼吃饭,半个字也没敢提给春燕送吃的。 玲姐就像没注意少了个人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谈笑风生的,格外快活。 这间客栈本来就被包下来了,没有其他客人,安静的大堂只有玲姐一个人的声音,好似在敲打着楼上一字号的那扇红木门一般。 各怀心事吃完了饭,丁潇潇正在准备和谁挤一晚将就将就,门口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大门一开,林骏驰跳了进来。 舞女们见是世子府的人,纷纷起身恭迎,拿捏做派的更是互相比肩,睥睨彼此。 林小爷谁也没看,直接奔着丁潇潇走了过来:“你哪去了一整天,爷问了好几遍了,赶紧回去。” 丁潇潇正想挣脱,门外又是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刚刚和上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好像被人踩了尾巴的李林突然出现。 “二,二世子。见过二世子!愣着干嘛!?”玲姐也是意外,可看见手下的姑娘们各个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怒了,“还不快行礼!?” “民女见过二世子。” 众人齐声道。 丁潇潇剔着牙,正在想怎么和慕思挤一挤,还不会被人太记恨,突然被李林捏着胳膊从长条凳上拉了起来。 “你倒是会躲,一躲就是一整天!?” 丁潇潇莫名其妙,狠狠甩开他说道:“我本来就是歌舞团的舞娘,来练舞有什么不对,世子请自重,别发神经了行不行。” 林骏驰听完丁潇潇的话,脸白了,默默倒退了半步,一副怕被溅着血的架势。 “凌燕,休得无礼!”玲姐也愣住了,回过神来之后,赶紧出言警告。 李林听了丁潇潇的话,一张怒极了的脸突然转晴,嘴角扬起一端,带着一个若有似无的酒窝,莫名的和善和无辜。 “你是舞娘?” “对!”丁潇潇说道。 李林突然捏起她的下巴,将丁潇潇拉到自己跟前,左右扭着打量了一番。 “玲姐,这丫头我买了,没问题吧。” 玲姐愣了几秒,之后忙不迭的说着:“没,没问题。” 角落里,霞风和霞云悄咪咪的看着,一边嫉妒的吐血,一边暗自庆幸。这丫头走了也好,今后歌舞团便还是春燕的天下。 注意到两个丫头的心思,玲姐狠狠吸了口气,堆起笑脸道:“二世子垂爱,这是我们的福气。只不过,这次向王爷贺寿,名单和节目都报上去了,临时再改恐怕丢了世子颜面。凌燕这丫头,必须要登台,所以……” 丁潇潇挣脱不出,听见玲姐开口维护,正要说话,脚底一轻,再回过神已经被李林扛在肩头了。 “不要紧,练好了吧?” 玲姐看着空中挣扎的丁潇潇,结巴道:“练,练好了。” “我看中的歌舞团,果然能力超凡。”李林道,“那就好,这丫头跟我了,贺寿那天,我带她进府。” 丁潇潇听完,脸也红了气也短了,这次和在庄子地窖里那会不同,她的千斤坠完全使不出来,就像个真的小鸡崽儿一样,被李林扛出门去了。 “你个色狼,你放我下来!!”丁潇潇吼道。 李林默不作声,扛着她继续往外走。 “二世子臭不要脸,强抢民女了!!”丁潇潇干脆喊了起来。 毕竟是王爷的儿子,再怎么样总得要脸吧。 然而,她错误估计李林脸皮的厚度。 “你尽管喊,全城都知道我的小妾怀了我的种,你再废话,我今天就种上!” 这句话说完,丁潇潇顿时哑了。 千斤坠试不出来,又挣脱不开,目前的处境确实很是危险。 见她瞬间安静,李林阴云密布的脸总算露出露出些许笑意。 原本以为自己今天又要被架在马背上一路颠回去,丁潇潇有点后悔,刚才吃的太饱,保不齐又要吐一回。 可是,丁潇潇突然觉得腰腹一软,李林竟然将她放进了马车里。 “带她回去,好好看着,再跑了我唯你是问!”李林看着林骏驰说道。 丁潇潇撩开窗帘大声喊道:“你为什么非要耗着我不放呢,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只得你干吗!?” 林骏驰极少见到二世子这么大火气,真想找个针将她的两片嘴缝起来。 原本准备调转马头的李林,听见这话突然僵住了,目光缓缓移到她脸上:“干?你说谁?” 丁潇潇怒火中烧,扔下窗帘再也不想和这色鬼多说半个字。 第二百一十九章 擦枪走火 “姑娘,姑娘!” 一下车,丁潇潇便直冲冲向自己昨天住过的客房走去,脚底生风怒火不熄,越走越快。 林骏驰实在追不上,只能动了轻功,快跳两步堵在她跟前。 “姑娘等等。” 对于他这么轻松追上自己,丁潇潇微微有些诧异:“不用劳烦小爷,我认识路,自己会回去的,不会给……” “这位是……” 正说着,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丁潇潇没有回头,却不知为何头皮一麻,竟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心虚。 “这位就是林儿带回来的姑娘,你们是第一次见。骏驰,你怎么也不行礼啊。”王妃的声音。 丁潇潇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确认。 “林骏驰见过郡主。” 果然! 丁潇潇感觉自己的血都不流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姑娘,这位是东临的二郡主。”林骏驰感觉这丫头已经吓傻了,赶紧介绍,同时压低声音提醒,“你行了个礼吧,就说民女见过郡主就行啊。” 丁潇潇不转身也不出声,她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妹妹对自己到底熟悉到什么程度,要是大概一看就能认出来,自己即便不出声也是徒劳。 “这位姑娘看起来很是娇俏,叫什么名字啊,能否让本宫一观花容月貌。”丁娇娇咬着牙,心里恨到极致,脸上还撑着一张笑脸。 “凌燕是吧,快跟郡主打个招呼呀。”王妃说话间,像是已经把丁潇潇当成自己人了一般。 丁娇娇深吸了一口气,只等着这死丫头转身。 她身边的车夫低眉提示,要她保持仪态,同时又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丁潇潇的背影。 “别害羞了,见过郡主啊,以后可能要经常见面呢。”王妃又催促道。 经常见面!?!? 丁潇潇与丁娇娇同时在心口憋出一口老血,互相渴望着永不相见。 林骏驰有点着急了,低声道:“你在干嘛啊,快行礼啊。” 丁潇潇无奈,只能微微屈膝,背对着王妃和丁娇娇说了声:“见过王妃,郡主。” 平日里这丫头大呼小叫音量很是惊人,刚才和世子爷叫板的时候,还绕梁三日的,怎么这突然之间,这么秀气起来。 林骏驰虽然奇怪,可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她面对未来婆婆,有些紧张。 “世子府的规矩真是奇怪,问安背对着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母老虎,吓得人家不敢转身呢。”丁娇娇说着,将一把团扇这在脸上,狠狠咽了口气,才算是把笑容支撑了下去。 “凌燕!快点!”林骏驰低声呵斥,用手将丁潇潇转过去,继续劝道,“再这样,郡主以为我们世子府的人都没有规矩!” 话音刚落,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进来:“谁让我的女人行礼?我说不用!” “世子爷……” 已经心跳到喉咙口,丁潇潇看见从门口大步而来的李林,竟然有一种见了救星的错觉。 丁娇娇看见躲了一整天不肯见面的李林,娇眉一提,眼中冒出一瞬凌色。 “见过二世子。”丁娇娇行礼屈膝,微微颔首。 王妃刚要开口介绍,见儿子将凌燕一把揽在怀里,顿时不知说什么合适了。 虽然郡主此行来意明显,王爷也曾说过,东临有意联姻,但是她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气,若是不喜欢,别说郡主,就是公主也不行。 “你是谁?”李林明知故问。 丁娇娇怒火中烧,却不好表露,只得耐着性子:“本郡主是东临城主的嫡女,丁娇娇,见过世子。” 抱着礼多人不怪的一般原理,丁娇娇又行了一遍礼,只等着李林怜香惜玉搀扶起来,最起码客气两句。 “你来干嘛?” 丁潇潇都意外的抬起头,看着冷冰冰的李林。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二世子,可是,她好像也不怎么认识二世子。 想到这,她又低下头,继续装出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 丁娇娇不得不自己平身,白着一张脸缓缓回答道:“家父嘱咐多次,一定要向王爷和王妃问好。昨日去了王府,未得见王妃,所以今日特来拜访。” 王妃赶紧圆场道:“林儿你不知道,娇儿是我和王爷一起看着长大的,最近几年没见而已。小时候,她总是叫我们叔叔婶婶呢,算起来也是世交。” 雪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丁娇娇低头娇嗔:“王妃,那都是我小时候不懂事胡言乱语,您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你从小就漂亮可人,每次见了你就想着家里这个贼小子,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王妃笑道。 “贼小子”冷声一哼:“看完了就早点走,我女人没空伺候贵人,伺候我都忙不过来呢。” 说罢,李林揽着丁潇潇便往自己院子走去。 王妃微微叹了口气,她看了看一脸错愕的丁娇娇,柔声劝慰道:“都说那位姑娘有了林儿骨肉,难免骄纵她些,郡主千万别放在心上。” 看着两人的背影,丁娇娇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王妃客气,小女不敢。” 说罢,即便是车夫一再示意她注意礼节,丁娇娇还是气冲冲的走了。 “您是在不该如此,一天都忍下来了,最后要出门了,为什么不能再坚持坚持,给王妃留下一个好印象呢?”刚上车,车夫便开口劝道。 丁娇娇一掌拍红了手:“忍!?怎么忍!?我像个端茶倒水的丫头一样,伺候了她一整天,都没见到李林半面。刚回来,当着我的面就腻腻歪歪的,他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去,这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还忍!?真当他燕王府有什么了不得的!?”丁娇娇掀翻了暖桌上所有的东西,两个婢女跪在两侧谁都不敢捡。 车夫微微叹了口气,将车子在僻静处停下,以他对丁娇娇的了解,这一场还有的闹。让她发泄发泄也好,省的到大路上再被有心之人听见。 车厢里叮呤咣啷额砸东西,车外,车夫和马匹都安静如常,像是听习惯了。 一道黑影从车厢上略过,车夫惊觉回身,从怀里摸出暗器低声喝道:“什么人!?” 第二百二十章 大打出手 听见车夫的声音,丁娇娇手里的茶杯顿住了。 若是普通人,他绝不会暴露自己有一定武功基础的。 丁娇娇猫起腰,有些紧张,两个婢女赶紧护在她身边,也是屏息以待。 只要是个人,便不可能凭空消失,车夫确定自己一定是听到有人从巷子后滑过,他捏着暗器默默下车,走到郡主的车身后四处观察。 北荒吉里的傍晚是很热闹的,尤其燕王大寿在即,更是喧嚣不已。 只是,这条巷子是大宅背街,所以安静了些。 车夫仔细观察了一圈,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车上的婢女悄悄撩开帘子,在不远处的灯影下,看见马车的影子。 长方形的车棚上,有一个颀长的身影。 “啊……于伯,顶上,在顶上!!” 说罢,两个婢女同时抽剑,戳穿车顶对着来人攻了过去。 车夫于伯翻身而上,想趁着刺客被扰乱方寸的时候,打个措手不及。 却不料他刚露头,就被对方迎头劈下一掌,于伯心头微微一抖,不仅因为来人将他意图彻底猜透,还因为他脸上这张面具。 那是一张黑金的面具,平滑无奇,可偏偏在左眼处,雕了一个八达晕。原本是一个富丽堂皇的象征,可在他这张面具上,不知为何看起来格外恐怖。 丁娇娇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见有人还敢行刺,更是七窍生烟,完全不顾两个婢女的阻拦,冲出马车。 “什么人,敢劫我东临城郡主的车轿!” 月光下,车顶上的男子转头看了她一眼,尔后拎起一掌便向她冲去。 丁娇娇却在这一瞥里失了魂一般,完全没了行动能力。 “郡主,当心!!”于伯喊着,一晃身便到了丁娇娇身前。速度之快,影子都仿佛没有追上。 可是面具男子并没有向丁娇娇发难,仅仅是虚晃一招,之后便从于伯让出的位置垫步而去,几个腾跃便不见了人影。 “郡主,您不要紧吧?要不要传个大夫看看?”见她痴站着一动不动,于伯紧张道。 两个婢女也跟了过来,顺着郡主目光观察,却什么都没看见。 “主子,您在看什么?” 丁娇娇微微垂眸,咽了一下默默摇头:“他怎么会来这?竟然在这里遇见他。” 说罢,她又拉住旁边的婢女问道:“你看见了吗,是他!是他!” 于伯疑惑的看着婢女:“郡主在说谁?” “不知道啊。”婢女慌忙摇头。 丁娇娇顾不得和于伯解释,推开几人便往前追去。 “郡主,危险!” “郡主,快回来啊!” 三人只能追上去,不明白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丁潇潇瞥见丁娇娇已经走了,从李林双臂中挣脱出来:“谢了,人已经走了。” 李林依旧揽着她不为所动:“谁走了?” 不想和他继续胡搅蛮缠,丁潇潇觉得这一天已经累的头要裂开:“谁都走了,我想休息了。” “本世子也累了,一起吧。”李林揽着她继续往卧房走。 丁潇潇气沉丹田,想定住再说,却发现气海溃散,一点凝聚力也没有,联想起刚才被李林扛在肩上,也是使不出来气力,当时还以为是巧合,可现在看来竟是要成为常态了。 见她脸色微变,李林问道:“我好伺候,你不用紧张,躺着就行。” “滚。”丁潇潇心中焦急,虽然她这身功夫也算是白捡,可用习惯了突然没有,还是挺慌张的,“我得回房休息了,你爱找谁伺候去找谁吧。” 刚一转身,一个黑影划过,丁潇潇惊出一身冷汗,弯腰躲过,却发现对方是冲着李林来的。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掌,便在院里打了起来。 丁潇潇趁机抬腿便跑,想到白天时听过,吉里一直限入不限出,要是她能躲过世子府的人,逃出城去就能与屈雍他们汇合了。 这个名字从脑海里出现的一刻,丁潇潇突然不慌了。 不论是在舞蹈团被玲姐排挤,还是在世子府被李林调笑,又或者是丁娇娇颐指气使的口气,全都烟消云散,包括她真气溃散不聚的内忧,统统化为一股相思愁肠,只等着见到屈雍畅谈消解。 她甚至忍不住想,方才在丁娇娇面前,护着自己的若是屈雍,她可能不会畏惧转头面对。 “有刺客!!” 世子府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大家的注意,已经有火把队往那边去了。 丁潇潇头也不回,只想着院子里乱一点,再乱一点才好,这样她才能有机可乘。 “凌燕姑娘?”林骏驰一眼看见逆向而行的丁潇潇,高声喊道,“保护凌燕姑娘!” “不用……”丁潇潇刚要拒绝,已经有一个小队迅速向她聚拢过来,七八个火把将她周围照的明晃晃,还没跑出去十米的丁潇潇被迫停下,她哀怨的盯着林骏驰,觉得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嘴碎呢。 “别怕。”以为对方是让刺客吓着了,林骏驰赶紧安慰道,“世子府防卫严密,不会有疏漏的。” “我不怕,只是没必要分出人手护着我,你们赶紧去救世子吧!”丁潇潇就不明白你这心怎么这么大,你那二脚猫功夫的主子,被武功高强的刺客围困,你不去救人盯着我干什么!? “凌燕姑娘不用太担心的,世子应付得来。”林骏驰轻松答道。 丁潇潇瞥了他一眼,应付得来?要是老娘正常发挥,他连我都打不过。 看着林骏驰如此安逸,丁潇潇不由得好奇,往打作一团的两个人看去。 火把中间,只有李林和全身黑衣的刺客斗得你死我活,其他人只是看着,没有一个出手帮忙的。 李林的功夫丁潇潇之前没怎么看到过,在地窖里也是一脚踹晕的脚下败将。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并不简单。 即便是自己不懂什么拳脚,但是看得多了,攻守交替之间谁占上风,谁处下风还是挺分明的。 刺客虽然占着偷袭的先机,但并没有取得上风,李林一招一式都很随意,却有很扎实的功底,一拳挥出,丁潇潇甚至能感觉到破风的力度。 这小子,当初不会是装的吧…… 丁潇潇绞着手指,暗自猜测。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经常遇刺 “这个刺客,不像是二夫人的人啊。”旁边一同观战的林骏驰突然开口道。 丁潇潇意外道:“二夫人?你是说燕王侧妃?” 林骏驰点点头:“是啊。” “她经常派刺客来?”丁潇潇听着对方的口气,就像一日三餐哪顿饭有点咸了的气定神闲,一时有些恍惚。 林骏驰看了看丁潇潇赶紧解释:“也不是,你别怕。一个月大约也就是七八次,没有很多。” 一个月七八次还不多?丁潇潇背着九九乘法表,掐指一算。 “四五天就要来一次?这还少!?”丁潇潇觉得,他们俩对于这件事情分歧过大,难以调和。 “世子就当练手了。”林骏驰没有正面回答,笑呵呵回答道。 终于有点理解李林为什么去金将军手下当个小兵了,在家也是兵荒马乱的,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你们世子和谁学的功夫?看起来,挺能打的啊。”丁潇潇不动声色的开始刺探。 林骏驰一脸骄傲道:“我们世子的师父多了,没有一个能教够半年的。只有一个师父时间长些,不过,他的名字我不能说。” 丁潇潇白了他一眼,说了半天全是废话,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不说就不说呗,神秘兮兮的。” 林骏驰笑道:“是真的不能说,那位现在已经归隐,教导世子的时候也是隐姓埋名的。所以,真的不能告诉你。凌燕姑娘只需要知道,世子绝对能保证您的安全就行了。” 我才不需要他来保证,他就是我最不安全的因素。丁潇潇心中默默吐槽,继续观察着李林的一举一动。 对比起他随意的招式,刺客也很是奇怪,他也有不少机会能一举得胜,但是偏偏因为手脚慢了一点点,白白错过了。 丁潇潇看着他都有些着急,恨不得能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 “这个刺客有点奇怪啊……”林骏驰皱起眉头,对着周围人吩咐道,“围起来,这个刺客不能放走!” “是!”众人得令,一拥而上。 可围绕着丁潇潇的几个人不仅没走,还缩小了保护圈,这让她很是无奈。 “都去帮忙吧,我看这个刺客挺厉害的。” 林骏驰虽然严肃了几分,并没有多紧张:“他不敢用自己的功夫,这对世子是个机会。卖了好几个破绽,对方都不敢动手,倒不像是二夫人的手段。” “骏驰!”李林突然叫道。 林骏驰慌忙跃上前去,以为世子需要助阵帮忙。 “把凌燕给我带过来。” ??? 丁潇潇看了看同样满脸问号的林骏驰,却无法反抗对方拉住自己往刚逃出来的院子里拖。 “我不去!” “你别怕,世子叫你过去,定是有原因的。”林骏驰说着,已经将丁潇潇扯到李林附近。 “带过来了,世子还有何吩咐。” 丁潇潇看着刺客,发现他的动作突然一顿,被李林寻到机会,一拳凿在肩头,顿时退了数步。 “再近一点。”李林吩咐道。 林骏驰虽然不很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听吩咐又把丁潇潇往二人的战圈中塞了塞。 丁潇潇感觉,二人你来我往的拳风掌影都在自己脸上擦来蹭去,稍有不慎就能成挡箭牌。可是林骏驰死死拉着她,想躲也躲不开。 “你干嘛,打不过就用我当肉盾吗!?”丁潇潇对李林喊道。 李林依旧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对面的刺客,攻势越发凌厉。 “阁下三更半夜到世子府来,不行窃也不窥探,上来就动手所为何事?” 丁潇潇都快气乐了,平均五天被人打一顿,你不知道为什么? “像你这种登徒子,没被良家妇女的家人揍死,已经该烧高香了,还有脸问人家为什么来!?” 这话一出,林骏驰怒了:“你说什么?” 丁潇潇瞥了他一眼:“我说的话你没听见?需要再说一遍吗?” 争执中,刺客虚晃一招,翻身出墙。侍卫们正要追,李林挥了挥手:“不用了。” 林骏驰终于松开了丁潇潇,急忙上前道:“看样子不是二夫人的人啊,主子还是弄清楚来历的好。” 李林笑道:“清楚了,回去休息吧。” 侍卫们各归各位,林骏驰也不好坚持,只得拱手撤出。熙熙攘攘的院落,霎时间又剩了丁潇潇和李林两个。 微微喘息的李林扔了兵器,走到丁潇潇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一开始打定主意不理他,架不住对方的目光就像是穿透自己的衣服,看的丁潇潇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 李林笑道:“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一头雾水的丁潇潇刚要反驳追问,李林突然一转身,大声叫了惠香。 “你主子快累死了,赶紧服侍我更衣沐浴!” 丁潇潇紧绷成一根弓弦,拉弓的却突然走了,她站在院子中央,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了。 什么家庭,什么人,什么教育? 丁潇潇又好气又无语,最终只能自己摸回原来住的小屋,讲究打发一宿。 夜幕彻底降临,燕王府还是灯火通明,高檐翘角的卯榫缝隙,但凡能挂上东西的地方,全部都装点起来,彩带、宫灯、绸缎、罗锦,整个燕王府打扮的像个刚十六的俏丫头,红妆绿抹,赘物携艳。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微微闭着眼睛,听着管家报着账目和客表。 “郡主住下了?”女子问道。 “回侧妃娘娘,住下了。不过,今天好像去了世子府,呆了一整天呢。” 女子睁开眼睛笑道:“她就是丁远峰送来给李林的,可惜,那老狐狸算错了一件事,李林……能看上丁娇娇吗?那小子脑子里,都是些鸡鸣狗盗偷偷摸摸的腌臜事。二十好几了也没一房能摆在家里拿上台面的妾室,诶,对了,不是说有个丫头怀了孕,被李林留在府里了?” 管家笑道:“是了,王爷也知道了,说是让她寿宴来觐见呢。” 女子又在老妈子揉肩的力度中,微微闭上了眼冷笑道:“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上床的,定是个没名没分的脏丫头。” “听闻,是个歌舞团的舞女,怎么认识的就不清楚了。”旁边有人插嘴,管家立刻狠狠瞪了一眼。 女子瞪开眼睛问道:“舞女?什么歌舞团的?” 众人顿时寂静下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半明半暗 原本还在为如何能逃出城去忧心,第二天一早,早膳还没来,李大夫先请见了。 丁潇潇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装病的事情,听闻是李大夫前来,顿时紧张起来。 林骏驰睡眼朦胧,面对精神矍铄的老头也有点无奈。 “李大夫这么早啊,是凌燕姑娘不舒服,派人去请您了吗?” 李大夫摇摇头:“没有没有,只是那天腹痛不止,我来看看有没有复发症状。” 打了个呵欠,林骏驰也懒得再问,引着他到了丁潇潇门外。 眼看着四周无人,丁潇潇急忙问道:“可是城外的人出了什么状况?” 李大夫道:“没有没有,姑娘宽心。药童说,那天接药的人中,有一个少年模样的,哭的很是伤心。看见药就像看见救星一般,我猜那个孩子就是你说的那位少年了吧。” 丁潇潇有些不解,这么一大早来,他总不会就是为了问出这个答案吧。 “是啊,就是他。” 李大夫捋着胡须微微点头:“果然是他,那孩子叫纪程?” 之前怕说了名字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丁潇潇可以没有提,却不想李大夫竟然知道。 “您是从何而知的呢?” 老者笑道:“凌燕姑娘不肯说,自然是他本人告诉我的。” 丁潇潇一怔,尔后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进城了!?纪程去找过您!?” 李大夫长舒了口气道:“说来也是巧,他其实并不知道送药的人是我,只是误打误撞进来买药材,正好被那日送药的小童看见,特向我回禀。” “他们进城了?怎么进的来呢。”丁潇潇喃喃自语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大夫收起脉枕,将药箱打开,“他是要我给姑娘带句话,他们全都进城了,就住在迎客来,要是你方便,也可前去一聚。” 丁潇潇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迎客来?那不是玲姐她们旁边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吗,昨天她路过的时候,她刻意看过两眼。 这么近,屈雍他们竟然离自己这么近!? 看着丁潇潇的反应,李大夫笑道:“看来是不需要什么药了,姑娘精神矍铄,很是矫健呢。” 正想再问些细节,丁潇潇忽然听见李大夫咳嗽了两声,抬起头来,李林正站在门口。 “那就好,谢谢大夫。”她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三天麻烦您两次,真是不好意思。” 李大夫收拾着东西:“医者父母心,见姑娘无虞我就放心了。” 李林原本倚在门框上,看着二人,见李大夫起身,他也站直身子,对着向自己行礼的李大夫颔了颔首。 “确实麻烦了,我这小妾身子娇弱,以后少不得还要叨扰您。” “都是应该的,若是没有病人了,我也就饿死了。”李大夫笑道。 林骏驰出去送客,丁潇潇还在憧憬着和屈雍他们会面的场景,虽然只是几天没见,却觉得好像相隔数年一般。 “今天……” “今日……” 二人突然同时开口,李林抱着肩膀看着她问道:“你又要干嘛?” 丁潇潇理直气壮:“自然是去歌舞团练舞啊,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李林走到近前,沉声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妾室有孕在身,你去跳舞!?” “谁是你的妾室!!”丁潇潇转身要走。 “燕王府全部人都知道,我那个庶母,五天左右排个废物来给我当点心,几年来从不间断。你觉得你能踏踏实实走出我世子府大门多远?” 丁潇潇犹豫了,昨天是蹭着玲姐的马车,回来的时候,是李林接她回来的。 难道,她独自出去,真的会有危险不成? 丁潇潇看了看晴空万里天色,有些不信:“你爹也不是个傻子,侧妃要真敢当街掳走世子的人,他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是不会。”李林突然靠上来,贴在丁潇潇后背上,“不过,不是我的女人这么简单,还得有……” 说着,他的手环在丁潇潇腰腹之间,鼻息蹭在她的后脖颈上,烘的她一阵哆嗦。 “那不就行了,反正他们相信就行。”丁潇潇着急出去,只想尽快确认李大夫的消息是否准确。 “你天天跑去歌舞团练舞,你觉得我那个庶母会不会想知道,你肚子里到底有没有燕王府的后裔呢?”李林猛然扳过丁潇潇的双肩,捏起她的下巴,“别怕,想要有,随时都可以。” 想起这货曾经在地窖里说过,和小寡妇小媳妇在那里幽会,丁潇潇一阵反胃,推开他愤然道:“世子请自重,虽然现在误会一时间不好解释,可是我是我你是你,还请你守着点贵族礼仪。” 听了这话,李林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丁潇潇腰都直不起来,仿佛对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趣事一般。 “贵族,礼仪!?哈哈哈哈哈……” 丁潇潇被他笑的有些发毛,她实在不明白,挺好一孩子,怎么转眼间说疯就疯了。 “礼仪……哈哈哈哈哈……” 李林还在笑个不停,丁潇潇实在受不了了,准备不再理他,转身出去。 “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要不然就不止是你的千斤坠失灵了。” 已经迈出去一条腿的丁潇潇突然顿住,这么长时间以来,能准确说出她这门功夫的人,李林还是第一个。 她缓缓回过头,看见笑的满脸红光的男人,面色浮起一层寒气,突然心里一阵发慌。 “你说什么?是你……” 李林不以为然的走到丁潇潇身侧:“不是我,你觉得为什么突然就用不出气力了?” 丁潇潇迎着他的目光,看着李林的脸在门前被初阳照着,一半明亮一半讳暗,忽然觉得此刻的他仿佛才是真实的。 “我在你那古怪的力道下面吃了两次亏了,虽然都无大碍,可你以为,我会一直这么吃亏吃下去吗?”李林低声道,之后绕着丁潇潇耳侧一缕头发,看似柔情实则冰冷的继续道,“你乖乖呆着,听我的吩咐,就还有用。即便是你把李大夫请来,他也看不出个所以来,你就别被费劲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燕王王府 “二世子,二世子?”一个小厮急冲冲进来,丁潇潇看见李林的整张脸转过去,罩在阳光下,顿时成了另一副样子。 “什么事?” 林骏驰丧着一张脸走进来道:“那老头又来了,说是王爷要见您。” 丁潇潇感觉那股阴冷的氛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登徒子:“叫我?回去给他老人家添堵吗?” 话音刚落,老管家走了进来,大声笑道:“二世子实在是好风趣,王爷寿宴,二世子怎么能不到场啊。” “后天晚上我会回去的,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李林转着手里的玉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管家习以为常,也不着急:“府里事多,王爷想让二世子回去帮忙参详参详。” 李林笑道:“参详?参详什么?我那庶母在王爷跟前哭天抹泪的告状了吧。” 丁潇潇不解,林骏驰也是一头雾水,老管家反倒是脸色顿时僵住了:“什么……侧妃她,没有啊……” 看着老者一脸尴尬,丁潇潇突然想起李林给歌舞团起的名字,顿时脑袋一麻。 这真是个祸精啊,沾上他便是鸡犬不宁的美好生活。 “去也行,正好也带着我侧妃给王爷和侧妃看看。”李林说着,拉起了丁潇潇的手。 后者条件反射一般,倏地缩了回去。 “什么侧妃啊。”老者还是满脸堆笑,“尚未册封,世子可别在王爷跟前乱说,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丁潇潇也瞪着他,满脸都是拒绝。 “我说是便是,是他娶还是我娶?”李林再次把丁潇潇的手攥起,目光微微在她脸上点了一下,示意她配合自己。 一阵难以名状的感觉从丁潇潇的丹田泄出,她一阵晕眩,竟然鬼使神差的倒在李林怀里。 “您看,我这侧妃身子娇弱,片刻离不开我的阳气。怎么能将她独自在留在家里呢?”说着,李林缓缓抚上丁潇潇的肚子。 一阵暖流灌入,丁潇潇总算能站稳身形,她惊恐的看着李林一眼,只觉得对方回视的目光均是别有深意。 “侧妃,随本世子去一趟吧?” 丁潇潇看着李林的双目,不敢再轻易拒绝。 老管家一副非礼勿视的尴尬,清了清嗓子道:“那便同去吧,王爷也是很想见一见这位……” “侧妃,世子侧妃。”李林帮他说完。 “是是是,世子侧妃。”老管家抱着认下这个称呼又不会少块肉的想法,点头应道,转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让过了李林与丁潇潇。 “不过,王爷让我提醒您一句。”管家在后面又加了一句。 李林没回头,扶着丁潇潇继续往外走。 “东临郡主也在府上,请世子注意礼仪。”管家说道。 丁潇潇脚底一软,这个丁娇娇,怎么阴魂不散的啊。 顿时明白了管家为什么不让自己去,丁潇潇想要借机拒绝,却被李林扣住手肘,逼着她与自己同行。 “礼不下庶人,一个小城的郡主,有什么礼节不礼节的。”李林说着,扶着丁潇潇钻进马车,一直将她的手攥在掌心,片刻不离。 丁潇潇不知道这家伙是有什么古怪的功夫,居然能让自己的内力瞬间卸掉。 感觉气海终于稍稍储备了一些气力,丁潇潇暂时不敢造次,只能跟着李林往王府去。 一大清早,早膳都没用,这么着急叫他回去,丁潇潇基本上猜得到,燕王府现在定是一片血雨腥风吹满楼的状态。 刚到门口,七八个小厮便迎了上来,布凳的布凳,鞠躬的鞠躬。但是,看见李林将丁潇潇扶下车的一瞬,众人都石化了一般,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瞬不眨。 “还让我懂得礼仪,王府上也不过如此。”李林面对众人惊讶,丝毫不觉尴尬,“见了世子侧妃,连个问好也没有吗?”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到嘴边的见过世子爷,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管家见状只得清清嗓子道:“世子爷,别和他们置气了,王爷等着呢,您先进去觐见吧。” 李林瞥了众人一眼,拉着丁潇潇便往里冲。 王府的规制要比屈雍的那座年久失修的城主府气派许多,再加上为了迎接寿辰精心布置过,更是光彩夺目。 可是丁潇潇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她的目光一直在搜索着丁娇娇的身影,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着,唯恐她突然出现,当场戳穿自己的身份。 三进院落之后,一个古朴雅致的院子出现在眼前,门口的婢女侍者都穿着锦罗,很是知书达理的模样。 虽然惊讶丁潇潇的出现,可也都藏的很好,面上平和的向世子问安,之后便撤了出去。 丁潇潇几乎想挡着脸再进去,却被李林硬拉着往里走,她用眼神拼命给李林信号,甚至怀疑这厮是不是忘了丁娇娇也在王府了。 可是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拖着她进了内堂。 惊惧不已的丁潇潇,赶紧举起袖子遮住了脸,片刻后才悄悄从袖口露出一只眼睛打量。 主位上,一个常服的男子正襟危坐着,面色冷峻,额上有些横纹并不深,可是眉间的川字,却入刻进骨头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威严。旁边,一个娇媚的女子欠身而坐,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仔细瞧才发现,不是刚刚哭过,是正在流泪,金豆一样的泪珠一颗一颗滑下,楚楚可怜又无声无息的模样,真让人恨不能动手将她面上的泪珠抹去。 “什么礼数啊!?”燕王闷声吼道,“见了长辈连个表情都没有,李林,你现在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丁潇潇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见丁娇娇并不在场,心里稍微安稳了几分。 “这是哪来的丫头,还听不的教训了!?”燕王突然指着丁潇潇吼道,“拉出去,我和世子说话,你在这干什么!?” 两侧的侍者闻言便准备动手,却不料李林突然将丁潇潇拉进自己身后,对着他们怒目而视:“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她。”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终极绿茶 燕王愣住了,原本静静哭泣的侧妃眼泪都吓得停在脸蛋上。丁潇潇见状很是佩服,这泪流的简直堪称绝技,不仅能控制流量还能控制速度。 “臭小子,你说什么!?”燕王指着李林吼道。 “我说,本世子就要看看谁敢动她!” 丁潇潇很想给父子俩打个圆场,却不知道自己说这话出于什么身份,最终还是闭了嘴,任由父子俩吵去。 本来,她今天被带来就是当做一个碍眼的工具,你见过哪个工具还会说话的。丁潇潇自我定位完毕之后,心安理得起来,站在原地开始观察屋里的陈设。 这前厅比起屈雍的书房可是要气派多了,首先层高…… 丁潇潇仰头盯着屋子中央挂着的一个巨大的夜明珠,一半是惊叹,另一半则是惊惧。 这颗珠子在晌午的光线下还能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是好马没能配好鞍,扯着它的三根绳索显然是松了两根。 燕王指着自己的嫡亲儿子:“看看,都看看,这就是本王的好儿子!” 侧妃见状赶紧起身安慰:“王爷万要当心身子啊,都是妾身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凝儿的错,您不要责怪二世子,也别牵怪旁人。不然,凝儿更活不了了!” 说着她匍匐到燕王脚边,一副自责心碎的模样。 原本只是看着世子生气,被这么一提醒,燕王眉头一拎,眼睛一瞪,吃人的模样又端了起来。 “你娘呢?!堂堂王妃,跑到自己儿子的府邸一住就是半年。本王寿辰在即,她连个面都不露,成何体统!一天到晚就会惯着你这个不孝子,真真给本王养出来一个混世魔王!你看看你哥哥!还有你几个弟弟,哪个不比你成器?!” 王爷咆哮过程中,侧妃始终做着要阻拦他的动作,真真是做到了,看起来用尽力气,实际则是毫无作用。 “王爷息怒,王爷……” 盯着那夜明珠看了一阵,发现它看似凶险,实际倒没什么大碍,丁潇潇稍微安心了几分。听得王爷如此辱没王妃母子,知道李林必然要当场发作。 她又往后藏了藏,只求不要把血溅在身上。 “儿子有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说我一个,用不着听些贱人挑唆,就责骂娘亲!” 来了来了,丁潇潇默默哀叹。不管怎么说,燕王侧妃都是李林庶母,这么光明正大的叫她“贱人”…… 果然,他话音刚落,侧妃僵在原地便不动了,脸也白了,气也没了,眼泪从断了线的珠子变成了决堤洪水一般。 下人们见状,纷纷躬身退出,火速关上房门。 燕王先是不可置信的看了李林一眼,之后感觉到侧妃异样,忙将她扶起来。 “凝儿,凝儿?” 在王爷急切的呼唤声中,侧妃才慢慢缓出一口气,惨白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人色。 “别怪世子爷,王爷。他是主子,妾身不管养育了几个子女,始终都是世子爷的奴婢。是凝儿的错,不该以卑贱之身妄敢思慕王爷,恬不知耻的嫁进王府。世子爷说的对,原本就是凝儿不配。” 泪继续汹涌,气继续丝短,话却是一气呵成,不打半个磕绊。 丁潇潇心中默默鼓掌,高手啊,这是个高手。 李林已经一败涂地,偏偏还看不到自己对比起绿茶侧妃相差的段位之多,继续送人头。 “嫁进王府?!”李林突然火了,怒气冲冲的吼道,“你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了?!一个洗脚丫头滚上主子床上,稀里糊涂就裹成了个暖被的,居然敢说自己嫁进王府!母亲因为你,气的小产,才让王府长子从你这个卑贱的肚子里爬出来,过往都不记得了吗,在这炫耀自己嫁进王府?” 完了,丁潇潇缓缓又后退几步,觉得今天不死在这也差不多。 李林搬出去住是对的,不然他和王爷之间,必有一死。 “逆子!逆子!!”燕王站起身来,到处找剑,一副要砍了他的架势。 侧妃想站起身来阻拦,却是挣扎两下站不起身,堆坐在地哭喊着:“王爷息怒,息怒啊。这可是燕王府唯一的嫡子,您别因为一时怒气伤了他,日后必定后悔难过。” 平日里嘴甜如蜜,哄得小媳妇二嫂子心花怒放宽衣解带的李林,面对王爷就像换了个人,尖锐刻薄不说,即便在对方如此盛怒之下,连个眉头都不皱,烈士一般傲立在屋子中间。 丁潇潇不想当烈士,她也明白了,这位侧妃为什么三天两头派人行刺李林,这么个怼法,换是谁也接受不了。 屋子外面的奴才们,不知道是全体聋了,还是退的太远听不见里面的动静,眼看王爷要杀世子爷了,居然没有一个进来劝两句的。 这唯一在场的无关人员,就是丁潇潇自己了,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安全岌岌可危。 蹭的一声,利刃出鞘,丁潇潇暗叫不好,开始寻摸逃生路线。万一一会儿父子俩真打成一团,自己趁乱先溜为妙。 心里打定主意,眼神不由自主往屋顶上的夜明珠瞟了一眼,这一眼看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松软下来的两根绳子已经彻底不起作用了,摇摇摆摆的夜明珠眼看就要扯断唯一的羁绊,自由落体而下。看它大概的运行轨迹,方向竟是朝着自己而来的。 王爷提着剑已经冲了过来,李林单手拉着丁潇潇将她攥在自己身后。 想跑是难了,这么重的球砸在身上,不死也去半条命。 丁潇潇没时间多想,大喊一声:“当心!”随即纵身一跃,想趁着这夜明珠没掉下之前,先拖住它。 斗红了眼的二人这才抬头,就在这一瞬,绳索断裂,夜明珠脱落而下,掉进丁潇潇的怀中。 她显然错误估计了两件事,自己的气力,和珠子的重量,本是想在空中接住它,好歹有点缓冲。 实际却是迎上去,主动找砸。 为今之计想不受伤,唯有使出千斤坠,落的比这珠子更快一点。 “让开!”丁潇潇顾不得选落脚地点,两眼一闭,气海下沉。 最近,这千斤坠像是经常使不出啊,丁潇潇突然想起此事,顿时头皮一麻。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情况急转 千钧一发之际,丁潇潇忽然觉得气海中有一个气旋开始扭转,之前从未有过感觉的千斤坠,这一次是如何气沉丹田之后再化作下坠之力的,整个路径在身体里的所经所往,变得十分清晰。 地面上正在上演一出惨绝人寰的人伦大戏,听见动静二位主角,同时抬头望见空中的丁潇潇均是一脸的惊异,只不过一个更为惊讶,一个则更为恐惧。 不等燕王作出反应,李林伸手便揪住了丁潇潇的脚踝,顿时所有的气息倾泻而出,丁潇潇再无半点气力,整个人飞落而下。 “你一个孕妇上蹿下跳的干什么,装猴吗?”李林突然开口责备道。 燕王却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丁潇潇,目光中又是试探又是不解。 他因为刚才的暴怒,头发还零星的散乱着,面部表情也非常狰狞,手里拿着王府的佩剑,整个造型都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 丁潇潇虽然恐惧李林可以一招便泄去自己所有的真气,但是眼前的情况而言,面前的燕王仿佛更恐怖一些。 自己煞费苦心导演的一出戏,最后竟然这样莫名其妙的收尾了,侧妃显然是心有不甘,哭泣着又扑到王爷。刚要啜泣开口,仰头迎见了他的目光,侧妃整个人一抖,仿佛坠入了冰窟之中。 但是不耐烦,也是责备。 侧妃迅速收势,只是继续抹眼泪,心里却不明白,为什么瞬息之间,王爷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李林在丁潇潇惊异的目光中,单手在她怀里的夜明珠接了过来。 “这么贵重的宝贝也不好好的拴好,这掉下来可是要出人命的。” 王爷拎着剑,看着这个自己嫡亲的儿子,眼神和表情都很是阴暗,不明了一阵之后才缓缓开口。 “来人,检查一下!” 方才仿佛是聋了的下人们,突然之间鱼贯而入,看见世子手里抱的夜明珠,又抬头看了看屋顶,一个个都是惊恐万分。 “王爷您不要紧吧,侧妃娘娘、世子爷您都没伤着吧?”为首的先确认了一下在场人员都没有伤亡情况,然后转头吩咐:“赶紧架个梯子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爷收了剑,目光却在丁潇潇和屋顶之间来回,像是想寻摸出什么端倪,但是始终不得其解。 下人们将固定夜明珠的三根绳索都拆了下来,一一陈列在大家面前。 丁潇潇使亲眼看见哪一根绳索,最终承受不住夜明珠的重力,导致场危机的,所以她格外留意了那一条绳子的断口之处。 乍一看确实是长期磨损导致的,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绳子的每一股都被平滑的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切口,混在被扯断的断口处,倒显得不是那么扎眼。 她不确定周围这些人精们都有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所以缓缓抬起眼睛,观察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 李林面色淡然仿佛发生的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侧妃则是继续抹着眼泪,并不怎么关注这件事情,周围的下人们均是战战兢兢,彼此之间传递着到底怎么回事的眼神,至于王爷…… 丁潇潇目光刚刚抬起,就感觉浑身一战,对方并不看绳子,而是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这可是她第一次到王府来,难不成王爷怀疑她能未卜先知,而且还能提前潜入,将绳子割得这么精细? 丁潇潇实在不明白,这位王爷怀疑自己是个什么逻辑。但是在发现与自己对视的一瞬,对方居然先躲避了视线。 “王爷看样子是时间太久了,这颗珠子比较重,许是绳索不堪重负,所以才出了意外,今后下人们一定会加紧检查的。您看,这珠子是挂回去,还是找个地方收起来?” 片刻之后,有人打破了宁静。 王爷挑了挑眉毛,似乎对他的说法并不十分满意。 “今天谁负责前厅打扫?”他突然开口问道。 下人们顿时紧张成了一群鹌鹑,你推我搡的,最后挤出来两个人。 “是……是小人……”二人战战兢兢,仿佛下一秒就要奔赴黄泉一般恐惧。 “当时小的还抬头看了,那个时候夜明珠还好好的挂在房顶上,并无异样啊,求王爷明鉴。”其中一个可能觉得,伸头也是一死缩头也是一死,干脆心一横,为自己辩解起来,面上全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并无异样?!”王也将他的话重复了四个字。 丁潇潇虽然第一次见他,也不是很了解这王爷的脾性,但是她明显觉得这四个字出口之后,在场的空气都已经凝结了,包括李林在内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一直盘旋在耳边,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这个时候都停止下来,屋子静的像一个坟地。 所有人都在等着王爷下一句话,可他目光悠远起来,竟然半天也没吐一个字。 这件事情眼看着就是有人想要对王府中的人下手,这是如今情况分析起来,一时判断不出到底目标是谁而已。 就在此时,方才还为自己辩解的下人突然之间转移目标,抱着李林的腿就开始哭嚎。 “世子爷,求您发发慈悲,替小的求求情。小人老母还在家中,全靠我一人供奉啊。” 王府的生杀大权握在谁的手中,自然毋庸多说,可是此刻这个人却向世子求情,当真是杀人诛心。 丁潇潇也算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世子和王妃都不住在王府之中,别说住在这,就是回来一趟都是惊险万分,有没有命出去都难说,这哪里是父子最简直就是世仇。 李林看了看抱着自己腿的下人淡然道:“我替你求情,你是谁?!” 说吧,一扭手腕旋起一掌,对着他的天灵盖便挥了下去。 这一波操作,简直把丁潇潇看呆了。 只是后来的情况并没有如她所料的发展,这个下人身手相当矫健,一扭身儿便躲开了李林的掌风。 “功夫不错啊,谁招你进府的,竟然只做一个打杂的下人,不觉得屈才吗?”李林冷冷问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谎话连篇 管家此刻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看了看眼前的场面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可有受伤?老奴罪该万死!”说罢狠狠的磕了一个头,额上立刻肿出一个鸽子蛋来。 丁潇潇见状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半步,这服里都是些狠人,有哭泣皇后,还有磕头天王。 “本王无事,多亏了这位……” 见王爷突然提到自己,丁潇潇慌忙表态:“小女子不才,只要王爷还有侧妃娘娘没有受伤便好。” 管家闻言极有深意的看了丁潇潇一眼,又疑惑的看了看房梁上的高度。 毕竟,身材娇小的丁潇潇若是徒手接这颗珠子几乎已自杀无益,但是若说她能飞檐走壁,管家也不太相信。 “林儿侧室救驾护宝有功,今日就填了生辰八字,写入族谱吧。”燕王突然说道。 在场众人,包括李林都呆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了。 “写入族谱?”丁潇潇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今后你就是我燕王府的李家人了,生在燕王府,死后可以葬入燕王祖坟。”见丁潇潇傻愣愣的,燕王继续说道。 管家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走到丁潇潇身边:“给主子道喜了,快谢恩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觉得误会一层比一层深了。丁潇潇正要开口解释,却被李林拦住:“燕儿是小家碧玉,突然受到王爷的恩典,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儿子替她谢过了。” 听见燕儿这个名字,王爷微微蹙眉,一旁的侧妃也早就不哭了,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道:“燕儿!这名字……不太合适吧。” 丁潇潇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摆弄的木偶,反正凌燕也不是她的本名,也便冷眼旁观起来,看看这假面三人组能作出什么妖。 管家眼珠一转,主动上前道:“既然世子侧室是因为拾起夜明珠获封的,不如就取其谐音,用时辰的时,更名时夜怎么样?” 时夜?! 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丁潇潇总觉得怪怪的,因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管家迅速的与侧妃对着一个眼神,二者会心一笑。 李林没等王爷做出反应,开口道:“时夜?管家这是编着花样说我女人是鸡?” 丁潇潇被口水呛到,顿时咳出泪来。 没文化果然在哪都没法混啊,她突然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和学识,在这座燕王府,两集都活不到。 对比起来,突然开始怀念在城主府的日子。真是岁月静好,舒适惬意。 管家赶紧一拍脑门,哎哟一声,道起歉来:“在南郡不少地方,时夜确实指鸡,我怎么给忘了。真是对不住世子爷对不住世子侧室了。不要,就叫……” 李林生硬的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一定要改就叫凤儿吧,这名字才配得上我女人一飞冲天,救驾护宝的壮举。” 这话一出,轮到管家和侧妃,满脸不悦了。 丁潇潇从山鸡突然变了凤凰,却不知道王爷私下里唤这位侧妃的昵称便是凤儿。可是这个名字也没写进族谱,台面上论起来,也不算僭越。 如果从一开始李林就说想要给丁潇潇起名凤儿,王爷是会出言阻止的。可是之前偏偏有一个山鸡的操作,他若是在阻止这个名字就显得过分针对了。 “凤儿……倒也不是不行……”王爷掂量着词汇,“只不过”三个字还没有出口,李林突然下跪。 “儿子携妾室谢父亲赐名。”之后,他拉了拉站着看戏的丁潇潇,“凌凤,还不快谢谢爹。” 这名字本身问题还不算大,但是加上前面这个字可就有点难看了。 侧妃眼睛里就像要充血,王爷也是一愣,可两个人已经下跪磕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起来吧,今天正好东临郡主也在你们一起见见面。”王爷假装看不见,从旁边飘来的哀怨眼神,直到对方轻咳的两声,他才醒过神来,表情又略带严肃的说道:“不过之前我听说你从西归找了一个歌舞团,来给我的寿辰助兴?” 李林笑道:“东临郡主都能不顾路途险阻,亲自来给父亲贺寿,儿子从西归找一个歌舞团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那个歌舞团原本没有名字,你偏偏要给他取一个云梦情?” 王爷的话还没说完,李林便开口问道:“父亲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责问,忽然被怼了这么个问题,燕王愣了片刻。 侧妃出身不少人都知道,可这又是没办法拖到台面上说的事情,他没想到李林能如此坦然的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来。一时气结又有些许理亏,王爷只能默默起来。 “问题当然有一点,云梦闲情毕竟是有些晦暗的意思在里面的,用这个词语作为王爷寿辰上歌舞团的名字,多少有些尴尬吧。”侧妃现状不得不开口了,毕竟这个名字是直接冲着她来的。 “云梦闲情?”李林一副不懂的模样,“本世子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是因为妾室是云梦人,这才起了这个名字。” 管家一愣:“世子侧室是歌舞团的人吗?” “着名舞姬。”李林给丁潇潇加了个名头,得意洋洋的看着父亲。 燕王虽感意外,却还是更关心丁潇潇的出生地:“这位姑娘是云梦人?” 云梦是哪啊,丁潇潇漫不经心的看了李林一眼,没读出任何有用信息,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反正这个凌燕也好凌凤也好,都不是她,再编个出生地也无非是多撒个谎。 “回禀王爷,民女确实是在云梦出生的。” 眼看对方眼眸一亮,就要再问的时候,丁潇潇赶紧加了一句。 “不过,出生没多久,我就随着母亲离开了。所以,对云梦没什么印象。” 燕王果然有些失望,微叹了一声又问:“你母亲现在何处啊,本王寿宴,可以请她一同前来。怎么说都是亲家,座上宾,绝不会亏待。” 这个问题丁潇潇终于能回答句真话了:“家母过世多年了,不然,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第二百二十七章 燕王长子 “王爷……”一个小厮急吼吼过来,突然看见前厅这个的情况,顿时缩了脖子。 管家不悦道:“何事啊,这么风风火火的?” 丁潇潇满脸雀喜的看着他,希望这家伙带来点劲爆的消息,赶紧让燕王转移一下视线。 “小的知罪。”小厮先是麻利地磕了个头,之后跪答道:“王爷、侧妃娘娘、世子爷,东临郡主等了良久了,一直没人去迎见,有些焦急,所以打发小的问问,今天还有没有功夫见她,若是府里忙碌,郡主就改天再来拜会。” 丁潇潇心中微微一抖,还真是个劲爆的消息,只不过不是对燕王而言,而是对自己。 “差点忘了,林儿,你先同为父去见见郡主。其余事稍后再说。”燕王像是对这二人的亲事很是上心,整了整衣冠,便要带着李林去前院。 “爱妾作伴,儿子不便去见什么郡主。马上就到寿辰之日,到时宴饮必然能见,就不必再多见一次了。”说罢,李林带着丁潇潇就往外走。 “站住!”燕王吼道,“你这个逆子要气死为父才甘心吗?郡主来是看谁的,你不清楚吗?” “我北荒燕王府,何事需要依附东临城了?父王有什么为难之处,应该盯一盯家贼,而不是盲目依仗外势。”李林说着,目光往侧妃身上瞥了一下。 后者也不示弱,立刻回给李林一记白眼。丁潇潇顿感整个氛围刀光剑影,想到丁娇娇就在前院,她突然有一种伸脖子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剑的无力感。 无怪常有观众说,自己在宫斗剧里活不过两集。把她这个编剧放这里,也是一样当炮灰。 “放肆!”燕王吼道,“我与城主素来交好,何来依仗外势之说!?” “父亲和那个丁远峰多少年不来往了,若不是伯父他们议储,您会突然同意郡主前来吗?”李林坦然道,一副身不在朝野但万事逃不过我眼的逍遥。 燕王果然一愣,他不明白,自己兄弟之间的一些密信往来,这小子从何得知。 “储君之事非同小可,你小小年纪不分轻重,当心祸从口出!”燕王敲打之后,又说道,“郡主亲事也不是非你不可,本王还有的是儿子,你若是坚决不去见,东临第一美女还有大把世子亲贵抢着要。” 李林无所谓道:“那就便宜侧妃娘娘的膝下吧,我已经有了心爱之人,眼中容不得旁人。可不想像某些亲王一样,一辈子弄得家宅不宁。” “你!”燕王捂着心口,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侧妃赶紧上前抚慰,低声对李林道:“王爷年纪大了,世子爷还是心疼心疼他吧。王爷事事为了你着想,你作为子女可还有半分孝道?” “我尽孝也尽不到您的膝前,侧妃娘娘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丁潇潇看着李林,觉得他现在就是一只刺猬,近身者不分亲疏,一律格杀勿论。 燕王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为了不被气死,自己先退一步算了,摆了摆手:“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以你现在声名狼藉的程度,郡主也未必肯嫁。” 李林笑道:“父王夸奖了,只不过名声再不好,我也是嫡子。郡主再嫌弃,也得顾忌这一层。” 说罢,他拉起丁潇潇,转身便往外走。 “李林!?”侧妃终于忍不住了,连名带姓喊出他的名字,“郡主求亲已经是自降身份了,你若是避着不见,将王爷的脸面置于何地!?” 丁潇潇心中默默撇了撇嘴,的确如此,自己写的丁娇娇自己知道,那丫头心高气傲,西归城城主也看不上,却被迫千里迢迢送上门来给燕王二子相看,实属不易。 “不见拉倒,去唤玉儿!”燕王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转身吩咐。 丁潇潇脚还没迈出房门,李玉就到了,他分明是就在附近不远,却装作跑了满头大汗急急而来的模样。 “儿子正在附近安排装点灯笼,父王这么急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虽然自问不是个以色识人的肤浅丫头,可是丁潇潇不得不承认,在李玉走进来的一瞬,她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这兄弟俩还是相似的,但是气质很有不同。 李林一天到晚没有正经,显得整个人摇摇晃晃不着边岸。但是李玉不同,他眉宇清爽,行的正立得直,整个人阳光大方,倒不像是个庶子。 “没什么特别的,东临郡主登门拜访,你去接待一下,我随后就到。”燕王毫无感情地说道。 但明眼人可以分辨得出,王爷看见李玉的一瞬,心情还是转好了一些。 闻言李玉一怔,抬眼看了看弟弟,有捎带瞄了一眼他旁边的丁潇潇。 “我去?”他看在场人脸色不佳,还是问道,“东临郡主来怕是为了二弟吧,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侧妃拼命给他使眼色,可是李玉还是拱手道:“父王,两府之间以礼相待,儿子去实在是不合适,还请父王三思。” 这个燕王府长子,倒是有几分风骨,丁潇潇不由得扬了扬眉毛,多看了他几眼。却偏偏撞上对方打量的目光,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燕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你去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燕王府长子亲迎,本王一会儿也到,这样还不行吗?” 侧妃笑道:“是啊,郡主也该有些了解,毕竟世子爷不住在我们府上。” 听了这句话,燕王点点头,觉得理由满分:“不错,李林,你带着这丫头一会儿从后门出去,万不可让东临人看见,再添口舌。若是连这点也做不到,休怪本王直接赐婚,让你倒插门去东临做郡主驸马。” 这一句话算是封印了李林所有的骄傲,他脸色一沉,顿了顿拱手道:“儿子谨遵父王教诲。” 尔后扭过头,狠狠瞪了李玉一眼,之后便拽着丁潇潇匆匆而去。 能从后门离开王府,是丁潇潇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对着众人点点头,起飞似的就被李林拽走了。 “那位是……”李玉低声问道。 “二世子的小妾,老爷让写进族谱呢,哎呀,生辰八字忘了问了!”管家一拍脑门,赶紧追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章 不速之客 刚刚出了院角的后门,丁潇潇猛然甩开李林的手,怒目而视闭口不言。 “你怎么了,不怕被东临城的人看到了?”李林问道。 丁潇潇转身要走,李林一把拉住她,大拇指似有意若无意的扣住她的虎口。气海中蓬勃的生机再次倾泻而出,丁潇潇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为什么之前一直假装自己弱不禁风,你到底想干嘛?” 李林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毛:“自然是倾心于你,想让你这个小凤凰留在身边,别早早飞了啊。” 见他没有真话,丁潇潇叹了口气:“我累了,咱俩别玩了行吗?你在西归城帮过我,现在在吉里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说,我丁潇潇虽然一介女流,但是也懂得知恩图报,必然不会撇下你就走。” 像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回答,李林先是愣了愣,尔后又摆出一副死皮赖脸的德行:“我的小娇娘怎么就不相信我的真心呢,难道要为夫剖出来给你看看吗?” 丁潇潇摸出腰间短匕:“动手吧。” “坏丫头。”李林笑着拿过匕首,这把短匕是入城之前与屈雍分别之际,他悄悄借丁一之手交给丁潇潇的。 匕首娇小,但是锋利无比,出鞘之后,一阵冷光看得人生出几分胆寒。 “真要剖出来,小娘子才信本世子的话吗?”李林眼中写了几分可怜。 但是丁潇潇对此已经免疫了,这货三秒一张脸,完全不能相信。 “真是小冤家。”李林说着,高举匕首猛然挥向心口,转瞬之间,神情变得果毅决绝。 丁潇潇一瞬间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出手阻止,甚至顾不得匕首锋利,直接动了手挡准备握住直穿而下的利刃:“你疯了!?在燕王府自裁,是想害死我吗?” 原以为手心最起码留个两寸长的血口,但没想到被李林攥住,动弹不得。 莫名其妙又被揽在怀里,丁潇潇这才看见,他举手瞬间,早就将匕首扔在后面的沙土地上。短匕入土不倒,直插在上面。 “你个活骗子!”丁潇潇恼羞成怒,动手要打,却被李林一张脸挤在掌心根本没法动手。 “你打吧你打吧,打死我也认了,谁让我喜欢你喜欢的连东临第一美人都懒得看一眼。”李林卖着乖,一副泼皮相,一只手却死死捏着她的虎口,不肯放开。 感觉气海里真气所剩无几,丁潇潇疲累不堪,只能暂时认怂。 “好了好了,我输了还不行了,世子爷?”丁潇潇看着眼前这个好像从没正行的男人,对他的好奇和忌惮又加深了几分。 角门突然开了,出来的不是管家,而是李玉。他迎面碰见二人看似亲密无间的举动,愣了片刻慌忙转头:“冒犯了。” 掉头急走了两步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追出来的目的:“二弟,你这位侧室的生辰八字是什么,管家被送金器的掌柜叫走验货了,我来替他问一下。” 李林笑道:“大哥真是事必躬亲,难怪父亲喜欢的紧。不过,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怠慢东临郡主,合算吗?” “合算?”李玉有些意外的转过身,“二弟多虑了,其实我……” “不必说了,你和你那个贱婢的母亲,实属一丘之貉!”李林拉过丁潇潇,林骏驰驾着马车正好过来,他头也不回将丁潇潇塞进车里,之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喝了一声,“走!” 林骏驰没时间下车,只得对着李玉拱了拱手,之后便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丁潇潇终于从李林手里夺回了自己的手,除了虎口掐的乌青,她的小腹也阵阵抽痛。她瞥了李林一眼道:“那是你大哥,我看人也不错,你怼庶母也就算了,干嘛连无辜之人也要牵连?” “无辜之人!?”李林怒道,“你懂个屁!他就会卖无辜装可怜,你才见了一面,也着了他的道了!?” 丁潇潇觉得,这个人疯得不轻,几乎无可救药。 可他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反而扳过丁潇潇的肩膀,逼着他直视自己:“还是说,你看上我大哥那副虚情假意的嘴脸了?” “看上又如何,没看上又如何?我不过是你拿来气燕王的工具罢了,只要我在以丁娇娇心高气傲的劲儿,绝不可能愿意嫁入世子府,这样你的目的就全达到了。”丁潇潇干脆摊牌,义愤填膺的说道,“既然如此,你还要一个工具有感情吗?” 听完这番话,李林突然愣住了,他看着丁潇潇眼里的不屑与反感,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反驳。 “世子爷,快到了。”林骏驰听见后面声音不对,赶紧开口提醒。 李林这才整理情绪,突然松开丁潇潇,坐回自己的位置,再也没有了动静。 烦闷不已的丁潇潇轻轻撩开窗帘向外看去,正巧迎客来三个大字划过眼前,丁潇潇一阵欣喜加紧张,偷偷回眸看了李林一眼,见他正在闭目养神,便急急忙忙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扔向客栈门前。 虽然她知道,此举与竹篮打水无异,可她还是心存寄望,毕竟这根梅花簪子曾今帮着屈雍找到自己一次,也许,真的有奇迹也说不定。 簪子没带来奇迹,匕首带来了,傍晚时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世子府,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以至于林小爷林骏驰听到下人通报,不可置信的问了两遍,最后还是将信将疑的迎出门去。 等他看清楚,门前灯影之下兀立的当真是燕王府大公子李玉的时候,才不得不相信,这位从未登过门的大爷是真的来了。 “小的见过大爷。”林骏驰恭恭敬敬的行礼。 李玉笑了笑:“林小爷不必客气,请问……” “您来找王妃?”林骏驰实在想不出,他来还能为了谁。 捏着手里的短匕犹豫了片刻,李玉道:“王妃也是要拜会的,只是,我想问一下,二弟那位侧室可在?” 林骏驰当场怔住:“您找凌燕!?” “正是。” 第二百三十一章 短兵相接 林骏驰觉得今天自己这个耳朵就是有问题了,什么话都要多听几遍才听得见一样,他盯着大爷李玉的嘴,仿佛觉得自己听的不是真的。 “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为了找凌燕姑娘?” 李玉也略显尴尬,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请问,她在吗?” 林骏驰觉得自己如果说在,后背上就仿佛已经被世子爷抵上了一把刀,可要是说不在,大爷再追问去哪里了,自己又如何回答? 看他为难,李玉也已经知道了答案,笑道:“凌姑娘有东西落了,我来送给她,林小爷就通传我来拜会王妃即可,无需为难。” 林骏驰深结在一处的眉头松开了,赶紧将李玉让了进去,同时派人通传王妃,大爷来探望她。 不出所料的,王妃以身体疲累已经安置为由,没有见他,李玉毫不意外,人也已经到了内院。 林骏驰搓着手,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安置这位大爷,只能请他厅上用茶,自己则急急忙忙去向世子爷报告。 “李玉?!”仰在藤椅上吃着水果,突然听见这个名字,李林喷了一脸,“咳咳咳,他,他来干嘛!?” 林骏驰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来见王妃,娘娘歇下了,就没见。” 李林接过惠香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嘴:“怪事,过年都不见他来拜会,这不前不后的跑来干嘛?” 林骏驰闷声不语,半晌之后说道:“好像凌燕姑娘今天掉了什么东西在王府里?听大爷说了半句,正好送还给她。” 李林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丁潇潇的短匕,他当时也没仔细看过,莫非那匕首上有什么印记,被李林正好认出来了? “人呢?” 见世子爷变了脸色,林骏驰反倒松了口气,最起码他留着李玉侯茶,这一步没做错。否则,依着李林的脾气,少不得劈头盖脸来一通大骂。 “在前厅奉茶。那,要不要加凌燕姑娘一同出来?”林骏驰问道。 “不必,好好看着她,不准她乱跑!” 林骏驰领命而去,实则是不想掺和这兄弟俩的口水战,几乎雀跃的去后院,直奔丁潇潇的房间而去。 门轴响动,正襟危坐的李玉看见李林走进来,略感失望,但还是起身行礼:“世子。” 李林话也不说,几步走上主位坐下:“大哥不必如此,侧妃娘娘正想尽办法让你也得个世子封号呢。到时候,咱俩就平起平坐了。” 李玉知道,李林对于这个“二世子”的称呼心怀芥蒂也非一日两日了,他笑了笑说道:“爱子心切人之常情,可是父王也始终没有吐口,可见对二弟的宠爱和期望。” 李林见不得他这副温吞吞的模样,想吵架都翻不起风浪,不耐烦的一挥手:“别和我提他,你来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快走!” “世子府如此高贵之地,岂是我能随意玷污之所,世子为了解一时之气,可也别污秽了娘娘还有……”李玉说到此处,突然顿住,尔后从袖口摸出了那支短小精致的匕首,“这个是凌凤姑娘的吗?” 看见匕首,李林心里踏实了一些,毕竟他猜对了,这家伙真的捡到了丁潇潇的匕首。 “可能是吧,大哥从哪里得来的?” 李玉沉默片刻说道:“其实你们今天争执的时候,我听见了几句。” 抬起眼眸盯着对面的男人,李林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沉默不语。 “其实,王府上下都很好奇,世子虽然桃花不断,可从未领过任何女子过府,更别说留宿。这个凌凤姑娘好似从天而降一般,之前也没听说世子与之交好,可瞬息之间世子府侧室有孕的传言,便飞遍了吉里城。” 李林继续沉默,看着李玉等着他的正文。 “二弟,你一向是百花丛中过,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利用这个姑娘干什么,可是,女儿家的清誉不比男子,一旦着了污渍这辈子都难洗刷。所以,我希望世子三思后行,别毁了人家的一辈子。” 听到这里,李林蹦起来怒道:“我?毁了她一辈子!你娘怀着你进门,害的我母妃小产,你占了燕王府长子的地位,是谁毁了谁的一辈子!?” 嫡长子胎死腹中,这件事情不仅仅是王妃心里的痛处,也是李林这么多年来无法原谅父亲的原因。 “母亲这一生,又何尝不是困死在王府,作茧自缚?”李玉有些激动道。 “作茧自缚,说得好。那个女人……” 李林正要破口大骂,李玉阻止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的事情在世子府重演,凌凤姑娘不能成为你的正室,却偏偏先入府。若是将来世子的长子也不是燕王嫡孙,将来他们不就是如今的你我?” 说罢,李林将匕首放在桌上:“这把匕首上,全是西归城城主府的图纹,听闻最近西归出了不小的变故,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无权过问。但是无论如何,希望你有所行动之前想一想王妃与父王毕竟是夫妻,凌凤毕竟是个姑娘。言尽于此,告辞。” 李玉说罢,转身而出,留下李林坐在原地,突然之间连一句放肆都喊不出口。 从小,他看着母妃多少个夜晚以泪洗面,没到那孩子离开的日子,她都将自己关在小屋里自苦。而那一天,侧妃则是算准了自己有机会,每每想尽了由头在王府里歌舞升平,极尽能事的折腾。 李林几步走到李玉刚才坐的地方,刚要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忽然看见那支匕首,猛然想起丁潇潇在西归街头,看见屈雍时手心发凉的一幕,不知为何心头一抖,转而将匕首狠狠掷在地上。 短刃出鞘,李林听见铿锵一声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中这股莫名烦躁的情绪也解释不透。 “何人!?”门外赫然传来李玉的一声怒吼,之后便是一阵打斗声响,府兵迅速集聚过来。 丁潇潇在内院也听见了声音,挣开林骏驰,几步便到了前厅。 一个黑衣人,正和李玉打成一团,难舍难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站脚助阵 府里的府兵对于这个场面显然已经是相当熟悉了,大家围成一个圈只做观看,并不出手。这个场面让李玉很是意外,同时也有些畏惧。 交手之际,他发现对方的武功非常高强,而且动了杀机,招招冲着他的要害部位,急攻而来。 打斗的间隙,李玉看向李林,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安排的。 可同时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来到世子府只是临时起意,李林不可能这么快就安排一个高手来行刺自己,况且还是在他的府中。 丁潇潇急忙忙赶过来,想看见的是李林那个恶贼挨揍的场面,却不料竟然见到了李玉。 跟在后面的林俊驰也僵在原地,他没想到大爷许久不来世子府,居然刚来就遇见了侧妃安排的刺客。 所有人都认出了在包围圈之中的是李玉而非李林,但是世子爷抱着肩在一旁看戏,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出手,唯恐触了逆鳞,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世子爷。 李玉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是比起这个专业的刺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花拳绣腿,没有几个回合就劣势毕显,彻底落了下风。 今日在燕王府,世子算是彻底得罪了侧妃,以至于她等不到燕王寿宴之后,便安排了顶级杀手行刺世子府,不死也要让他断手断脚。 此时刺客也发现,府里有两个像是主子的人,略有犹豫,不然的话,李玉在他手下过不到三招,必然一命呜呼。 “世子,这是怎么回事?”几个回合之后,李玉终于发现了端倪,他见杀手的目光经常在自己和李林之间穿梭,意识到自己无意当中可能做了他的替罪羔羊,于是刻意高喊出声,“你府上来了刺客,为什么府兵都不动手,莫非这是你安排的?” 李林笑道:“是谁安排的?!大哥回去问问你尊贵的母上大人,便会知晓了。” 刺客听到这儿,手头一顿转而向李林跨步而来。 李玉借机迅速后撤几步,脊背已经被冷汗湿透,青衫贴在脊梁上,丝丝痒痒很是难受。 见识刺客向自己攻来,李林也不惊慌,好整以暇,直到对方的双刀挥下,他才横起一把长剑,三样兵器碰撞在一处,发出铮的一声。 这次惊慌的是刺客,他被顶的后撤了三步才岌岌站住,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世子爷,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的力道是从他的双臂传来的。 李林的嘴角则是抹过一丝怪笑,盯着刺客,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李玉,忽然之间手上的招式狠辣起来。 周围人看的都有些目瞪口呆,虽然府上迎接刺客是常有的事,而且每次也都是世子一个人打发的,可是从未像今天这样,招招往夺命的方向而去,丝毫不给对方留活口的机会。 丁潇潇更是看得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对武学还不是非常精通,但是单从招式也能看出这位世子爷绝不是当初在地窖里自己三拳两脚就能放倒的,也就是说整个过程他全是装的。 自己来到吉里城虽然是个意外,也算是无奈之举,但是李林的心机之深,还是让丁潇潇有些不寒而栗。 这个纨绔子弟一举一动看似风流飘忽,没有定性,但实则步步经营,罗织大网。而丁潇潇却对对方的意图茫然无知。 她看着将一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的李林,心底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这家伙混进金将军的卫队里必然不是长久之事,一定是近期才发生的,近期的西归城里的大事,除了城主出走之外,就是丁潇潇这个郡主被冠以和山居士。 那这个李林究竟是觊觎城主,想在西归制造混乱,还是对和山居士有兴趣? 深思熟虑一番之后,丁潇潇看向了旁边目光飘忽的李煜,忽然计上心来。 “大爷今天怎么到府上来了?”她走到囹圄身边,忽然发问。 对方看着世子与刺客的对打,正看的五味杂陈,突然被人一唤,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转头看见是丁潇潇时,才努力压制住面上的不悦,转而笑道:“凌凤姑娘,我今天来其实主要是送东西给你的。” 丁潇潇原本只是想借机跟李玉套几句话,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为自己而来,顿感意外:“给我送东西,送什么?” 李玉无奈道“东西已经交给二弟了,你们今天在角门出去的以后,我在那里捡到了一把匕首,想来应该是你掉的。” 想起自己将屈雍送给自己的匕首落在了燕王府,丁潇潇心中虽然一紧,但是她更好奇另一件事:“哦?那大爷是如何确定,那把匕首是我的东西呢?” 李玉指了指正在与刺客搏命的李林说道:“世子的兵器一向是这种长剑或是长戟,这么娇小的匕首,一看就是女子所用,当时没有旁人,自然是凌凤姑娘你的了。”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丁潇潇自然是想套出,他有没有听见自己和李林说的话,但是李玉这番解释滴水不漏,让她一时间也挑不出什么错了,只能暂且信了。 “那确实是我防身用的,多谢大爷,这么晚还专程送来。”丁潇潇极少有的,向他行了个闺礼。 李玉也很是大方的回了礼,拱手道:“都是举手之劳,而且听父王的意思,姑娘马上也是李家人了。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无需区分彼此如此客气。” 听了这话,丁潇潇不知作何表情,仅仅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凌凤姑娘之前和世子是如何认识的,二弟虽然风流倜傥,先可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过,更别说带进王府给父王过目。” 这个问题,丁潇潇也很想知道,这个世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她眼下要先应付过李玉。 她心里很是无奈,明明是想来套别人话的,怎么反倒句句被逼问起来。 “我之前在歌舞团做舞女的,也是无意当中与世子相识。”丁潇潇绞尽脑汁,想出一句不是废话的废话来。 打斗中无暇分身的李林见二人越聊越热火,心中一阵怒火中烧,竟引着刺客向二人身前靠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兄弟相残 等丁潇潇回过神,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境地,刺客与李林打的势均力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安危。 李玉揪住丁潇潇往后撤了半步,长剑削过丁潇潇头顶,直奔李玉脖颈而去。 刺客见状一惊,挑起双刀格挡。 两个人的战斗,突然变成了四个人的纠缠。丁潇潇被裹挟在当中甚是憋闷,还要注意些随时可能遭殃的身体各处。 在几根头发落下之后,她终于怒了,也顾不得真气是否能运转正常,提气凝神,竟真的一飞而出。 李玉目瞪口呆僵在原地,仰头看着月下,青衫长带好似月宫仙子落入凡尘一般的丁潇潇,眼睛都直了,忘记身处险境三秒钟。 可刺客现在是与世子以命相搏,一招一式都关乎生死,哪里还能有空兼顾。 偏偏李林看戏一般,每一次都要将李玉绕进战圈,让此刻畏首畏尾,还不得不全力迎战。 眼看着双刀被长剑挑开,李玉的脖颈整个暴露在利刃的进攻范围,抵挡一招的李林歪嘴一笑,也不乘胜追击,反而选择了围魏救赵,挥剑便向李玉的咽喉挥去。 刺客现在夜行衣都湿透了,此次任务不成已是定局,若再连累大公子受创,别说赏银,他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所以,他想都没想出手阻拦,却被李林寻到机会,反手便砍伤了刺客的手臂。 虽然吃痛,可他不敢怠慢,拼命举起双刀,顶住李林掼下的一剑,如此一来,下盘失守,被对方当胸一脚,瞬间飞出一丈多远。 丁潇潇在空中,感觉真气恢复了不少,旋开身体只想着离这三个战争分子远一点,却不料落地时,刺客正好被踹了过来。 她抬眼看着李林,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小子,是不是和自己有仇!? 刺客垂死挣扎,立即起身将双刀架在丁潇潇脖子上,低喝道:“都退后,不然我杀了她!” 林骏驰没想到会有如此情况,迎着李林责备的目光,缓缓地了低头。 这丫头风一样的,哪里有热闹就喜欢往哪里钻,谁能管得住呢? 刺客得手,心底稍微安稳了几分,他拉着丁潇潇向后退,准备到合适的角度,扔了她越墙而逃。 扯了一下,这丫头没动。 刺客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并无异常,于是又扯了一下,丁潇潇还是纹丝不动。 刺客冷汗又冒了出来,低吼道:“你在干嘛?” 丁潇潇一脸无辜,举起双手道:“我,我,我干嘛?” 刺客反复看了她一圈,什么异常也没发现,可是这么个小丫头能有多重,别说押着她走,就算是扛起来也毫不费力才对。 “你放开她,还有可能跑得了。”李林收了长剑,漫不经心地说道。 刺客急了,揪着丁潇潇拼命往后拖,双刀在手也很是碍事,突然之间手忙脚乱起来。 丁潇潇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刺客一眼,眼角流露出的一丝冷峻,让对方突然暴走起来。 “我就不信了!”说罢,他扔了一把,双刀变单刀,另一只手拎着丁潇潇的脖领就往后拖。 “别拽,我说你别拽!!”丁潇潇感觉哪里不对,低声喝止。 千斤坠虽然站得稳,可是架不住这种不信邪的,朝衣服使劲。 片刻之后,她听见自己领口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崩裂声,怕被当场扒了,丁潇潇只能卸了力,随着刺客的方向,微微后退了两步。 刺客大喜,一把刀压在丁潇潇脖子上,滴滴答答的血溅在她鞋子上。 “都让开!不然我宰了这鬼娘们儿!”刺客歇斯底里,丁潇潇却在看自己的鞋子。 之前带着屈雍逃亡,她上顿不接下顿日子清苦异常,好歹最后在和山居的地产里找了一双鞋子,粉底珠绣很是可爱。 现在,几滴血上去,像是落了几块难看的疤。 李玉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上前喝止:“放开这姑娘,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刺客看着大公子站出来有点懵,这丫头不是世子的娘们儿吗,怎么他也跳出来护着? 愣神的功夫,丁潇潇抬起脚,狠狠踩在刺客脚面上。 李林看着狠狠厮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脚是踩在了他的脚上。 李玉刚冲到跟前,突然看见刺客面色猛然间惨白,缓缓弯下了腰,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脚,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形状。 他半晌才发出一声低吼,狠狠推了丁潇潇一把,转身便逃,背影看来,像一条三腿狗一般。 毫无防备之下,丁潇潇一个踉跄跌进李玉怀里,后者就势扶着她,装出一副为了救她追赶不及的模样,看着翻墙越出的刺客,暗自兴叹。 李林缓步走上前来,看着一副明知故作的李玉,脸色沉的像调色盘里的暗赭色。 “姑娘,不要紧吧?”李玉躲开弟弟的目光,关切的看着丁潇潇。 “哥哥好命,一来就遇见大场面。”李林见他不接话,主动进攻道。 李玉尴笑了一下:“世子果然英勇,但是世子府如此不安,王妃在此长居很是危险啊。” 见他挑开话题,李林冷冷道:“这些刺客,绝不会伤害母妃,因为他们就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 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李玉却只能硬着头皮装傻到底:“什么?只为了行刺世子而来?何人……这么大的胆子……” 虽然心里明白,可是这话出口还是心虚得紧。 李林抖了抖鞘里的长剑,笑道:“大哥什么都懂,何必装傻充愣的,这样说话可就没意思了。” 李玉刚要死撑着开口,李林又低喝了一声:“还有,你抱着我的侧室,意欲何为?” 虽然不明白这个阴晴不定的世子有什么打算,李玉还是感觉到了严重的危机,他正要将丁潇潇扶起,却听见李林一声大喝:“来人!刺客入府,大公子不幸重伤!” 说罢,他捡起刺客丢下的长刀,冷着一张脸,缓步向李玉走去。 丁潇潇看着李林几近狰狞的一张脸,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家伙,当真要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什么人!?”紧要关头,林骏驰突然高喝一声。 众人转头,只见一个身影立在墙头。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到底是谁 李玉回头,也看见了墙上立着的男子,他冷汗到了眉梢,却无暇擦一把。正想趁乱抽身,却不料墙上君子突然发难,一只袖箭朝着他便飞了过来。 今天真的不该来,这世子府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李玉连滚带爬的逃开,好歹才让过暗器,保全了四肢面皮。 丁潇潇看着扎进地里的袖箭,却愣住了。 她再抬头往墙上看时,黑衣人已经不见了,李玉借此机会屁滚尿流而逃,拔开府兵就向大门口冲去。 热血已经退了一半,李林拎着长刀默默看着李玉狼狈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林骏驰微微舒了口气,顶在脑门的焦灼感总算是松懈了几分。李玉再不济,也是燕王长子,若是就这么死在世子府,刺客又在逃,这事少不得要闹上大都皇帝跟前,到时候,必然难以收场。 “还赖在地上干嘛?”李林突然对丁潇潇呵斥道。“要不是你碍事,李玉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还要看他几年,当真恶心!” 一脸无辜的丁潇潇悄悄把暗器收在袖口,不悦道:“我也承蒙世子殿下照拂,不仅见了两回刺客,还差点被绑,您老人家站着看,也真是让我恶心!” 府兵们悄悄撤走各司其位去了,留下斗鸡一样的两个人,林骏驰瞧来瞧去也不明白,世子爷像是对这丫头很上心,有时候又冷漠的吓人。 这丫头虽然个头不大,说起话来却是横劲十足。 这两个人万一将来真要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林骏驰默默扶额,那生活质量,他不敢想象。 “你有办法对付,我不看着还能怎么办?”李林道。 丁潇潇拍了拍鞋子,发现毫无作用,顿时更生气:“那你好歹派几个人去抓他啊,我就这么白白被吓了一场?” 林骏驰看不下去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吉里城是燕王府做主的地方,任何府门之中的守卫也好府兵也罢,统统不能出府半步,否则,就会被护城军擒获,格杀勿论。所以凌燕姑娘,不是世子不想追,实在是不能追。” 这个燕王,管的真宽啊,丁潇潇默默咋舌,这么看来,他可不像是一个被侧妃迷得神魂颠倒不理政事的人。 可是……她瞅了瞅泼皮相的李林,心中摇头,偏偏把一个家作成这个模样。 “我是故意不追的。”李林淡淡道,“那女人派来的人,我从来不追。” 丁潇潇不解,不明白李林为什么可以重复一遍。 “但是旁人来,本世子绝不手软!”说罢,他猛然扬手,丁潇潇这才发现,墙头上的黑衣人并没有走,只是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藏在墙外。 李林故意说话的时候,很靠近丁潇潇,对方这才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就趁这个机会,李林突然发难,不知扔出了一个什么,直冲着黑衣人头颈而去。 男人慌忙侧头,暗器斩过他的左肩,斜斜飞出,横甩一道血雨。 丁潇潇心底一抖,手里捏着短箭,差点喊出声来。 黑衣人不敢恋战,飞身而下,转瞬间没了影子。 “看什么看,给我追!”李林突然一声令下。 丁潇潇看着他,喝道:“私兵不能出府,你要干嘛?” 李林猛地拉过丁潇潇的右手,她没有防备,捏着的短箭同时暴露,那箭头上,有西归城主府的图纹。 “干什么!?你不懂我干什么!?” 明明没做错什么,可不知为何,迎着这个人的目光,丁潇潇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什么意思?” “我的女人,一天到晚惦记着另一个男人,你觉得我会一直忍着!?”李林开口道。 丁潇潇冷笑:“世子爷,您今晚是喝了多少,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女人了?” “马上就要写进族谱了!你就是我世子侧妃!”李林大声喝道。 “写进去的是凌凤,你去找她吧。”丁潇潇觉得这个世子已经彻底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期遇袭,精神紧张折腾出病来了。 她懒得与之多说,担忧的看着鱼贯而出的府兵,揪心另一个人的安全。 “我说你是凌凤,你就是!”李林缓缓靠上前来,捏起丁潇潇的下巴,“我说你是我的女人,你就是!” 丁潇潇本想狠狠甩开他,可体内的真气再次外泄而出,她惊恐的瞪着面前的男人,他七分邪性带着三分冷峻,让人摸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你这到底是什么邪门的功夫!?”丁潇潇咬牙切齿的问道。 “那你到底是谁?”李林稍稍松了点手劲,凑近她的脸。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丁潇潇觉得对方纯粹没事找事,就是在发神经,她想看看林骏驰还在不在附近,却被捏着转不了头。 “你是东临大郡主,可也不是。”李林说道,“和山居到底与你什么关系?你不可能是在西归才突然会了凤唳九霄的吧?你还有和山居分舵的钥匙,能随意进出,你到底是谁!?” 丁潇潇终于明白,这个李林为什么频繁缠着自己,竟也是与和山居有关系。 她趁对方不备,狠狠甩开李林的手,因为真气外泄的厉害,丁潇潇倒退了两步这才站住。 “什么凤唳九霄,什么和山居我都不知道。那日是我梦游,偶然才去了和山居的地方,之前我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组织。”丁潇潇道。 “你尽管编,什么时候愿意说真话,本世子随时奉陪。”李林冷冷一笑,转头边走边说,“本世子不喜欢用强,可是新婚之夜,我可丢不起那个人。所以,你好自为之。” 丁潇潇看着李林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鬼才嫁给你,新婚之夜个头!” 整个过程都好似蒸发了的林骏驰,这会儿突然冒了出来,看着丁潇潇被捏红的双颊,很是不忍的皱了皱眉头:“凌燕,你到底怎么惹着世子爷了,这么多年他虽然百花丛中过,但从来都是怜香惜玉的,没有对那个女子这么粗暴过。” 丁潇潇无奈道:“你也看见是他动的手,还怪我!?” “抓住了!”墙外一声高喊,丁潇潇眉头一蹙,跟着林骏驰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刺客落网 跑到门口,看见狼狈不堪又多了两道刀伤的刺客,丁潇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心底微微安宁了几分。 “抓到了,怎么处置!?”府兵对于长期骚扰,显然是义愤填膺,今天终于得令而出不辱使命,一个个神情很是兴奋。 “私入世子府,意图行窃,必要将他碎尸万段,给某些人点教训!” “可不是嘛,最近越发过分了,三两天就来一次,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林骏驰看着群情激扬的府兵们也有些头疼,不追不问这是世子爷定下的规矩,方才他要人出去追拿,针对的也不是行刺的刺客。 府兵们只想着卫府立功,并没有注意到世子的小情绪,可是林骏驰跟在他身边多年,深知他今日反常实属正常。 因为世子想抓的,是几次偷偷观察世子府动向的那个黑衣人。他扭头看了看丁潇潇,后者已经安下心来,转身回别院去了。 真是对冤家啊。 林骏驰微微叹了一声,吩咐道:“捆了扔在柴房,世子还有用处。” 府兵们说话间便将刺客捆了个粽子,几个人拎起来,浩浩荡荡向柴房去了。 燕王府门前,守门看着远远的有个人影摇摇晃晃而来,起初以为是那个喝醉了的,竟敢在燕王府门前乱晃。 后来此人越走越近,他们才看清。 “大爷?是大爷吗?” “您何时出府的,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啊。” “快扶进去,快!” 一番折腾之后,侧妃急急忙忙赶到儿子的别院里,看见李玉站站不安的模样,顿时心疼起来:“我的儿,你这是去哪里了?管家定了金器到处找你签押,整个府里都没人知道你去哪里了?这是怎么了!?” 李玉看着母亲,眼神中有不解也有畏惧。 见儿子目光怪异,侧妃屏退了左右,坐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只管告诉为娘。” 李玉抓住母亲的手,攥出一掌心的冷汗来。 “你派人刺杀李林!?还好多次!?” 侧妃一怔,尔后赶紧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之后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儿子亲眼所见,不用劳烦他人。”虽然几乎已经确认,那个刺客是母亲安排的,但听她亲口肯定,李玉的心还是沉到了冰湖里一般。 “你看见了!?”侧妃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李林那臭小子怎么样了?这次去的,可是北荒暗杀的高手,不死也让那个纨绔掉层皮。” 李玉甩开母亲低喝道:“您是不是疯了!?派人暗杀世子,不得手还频频安排!?李林没有您想的那么无能,那个刺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侧妃一愣:“这怎么可能,李林那小子除了寻花问柳还会什么!你不知道,今天这个真的是好手一把,我见识过他的本事!” 李玉简直不知道和这么个母亲说什么好了:“那您见识过李林吗?你见过他的真功夫吗?” “他什么都不会,我自然见识不到了。你别说些废话,赶紧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在哪看见的?” “今天我去了世子府。”李玉简短说道。 侧妃怔了片刻,尔后大喊:“你去那干什么!!!怎么样,打斗之时有没有伤到你?” 李玉躲开母亲的关怀,冷冷道:“打斗的时候没有,刺客负伤跑了以后,李林曾今想对我动手,嫁祸刺客。” 侧妃倒抽一口:“负伤跑了!?那小子养了多少高手!” “您怎么还不明白啊,没有高手,就是李林自己!您每次安排的刺客,都被李林一个人打跑了,他故意不追不问,就是在等着一朝发作啊!”李玉从没像今天这样,急于撬开母亲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不可能,虽然之前没能得手,但是回话都是说府内高手云集,实力不敌才失手的。”侧妃笃定道。 李玉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摇晃着母亲的双臂:“他们为了要钱啊,自然要把任务难度说得大一些,这些人的话您怎么也能相信呢!” 侧妃被儿子说的也有些慌了,可她始终不相信,一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脸上挂着肾虚的邪笑的李林,会是一个能够以一敌百的武功高手。 “你今天到底看见什么了,能吓成这样?” “前面的都好说,最后我在巷子口,看见那个刺客被世子府的府兵拿下了。”李玉说着,紧紧皱起了眉头。 “什么!!?”侧妃终于不再如方才般笃定了,她紧张地攥起手里的帕子,眼睛乱转着却想不出丝毫办法来,“你看的真切?可别是弄错了。” 李玉不知道这刺客之前究竟是怎么忽悠母亲的,让她这般相信此人的实力。 “他可有回来复命?可有来领赏银?”李玉反问。 “你姨夫负责打理,现在还没回来,我哪知道啊!”侧妃一摊手。 李玉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还有姨夫?!母亲,姨夫那个人一向鸡贼,你怎么能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办啊!” “不然呢,难不成交给你!?”侧妃很是不悦道,“我也不知道生你干嘛的,胳膊肘就会往外拐,人前人后从来不会站在我和你弟弟们这边!” 长期以来,在父王和母妃面前,李玉忍辱负重,在世子跟前,他一直克己守礼,哪一次不是为了母亲和弟弟考虑。 “您想得多!现在刺客在世子府李林手里捏着,他若是将人直接押往大都,交到陛下面前,我们母子三人的项上人头,一颗都保不住!这个问题,您有没有想过!”李玉拍案而起,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侧妃呆若木鸡,顿时坐倒在塌上。 “他……他之前……并不知道是我安排的刺客……这一次,就这一次总有解释。他今天到王府狠狠羞辱我,当着那么多人……” “母亲!!您是真的傻了吗!?二弟怎么会不知道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一直在等君入瓮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恶行危机 “你这个呆子,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刺客捉走!?”侧妃突然责怪起来。 李玉再没有话跟母亲说了,整了整衣领低声问道:“姨夫在何处与刺客接头?” 侧妃叹了一口气:“左不过是凝香楼这些夜里热闹的地方吧。” “今晚母亲好好在王府安枕,万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您的紧张。”李玉拿起佩剑披上一件夜行衣,将身上累赘之物一一卸下。 “儿啊,你要干嘛?”侧妃搓着掌心,忍不住的吞咽着口水,压抑着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 “保我们四人的性命!”李玉甩开母亲,拉开一条门缝向外看了看,确定长廊空荡,他回身熄了蜡烛,“就说我最近忙碌,有些不适不让任何人打扰。” 侧妃依旧不依不饶:“你这小子,到现在也没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突然去世子府。若没有你在场,刺客兴许就成功了!” 懒得再和母亲争辩,李玉轻声道:“二弟身边新宠的那个女子,身份有些特别。我要让她离开二弟,为我所用。” 侧妃一整天,脑子都在李林身上,想着他如何羞辱自己,气愤不已。对于他身边那个不起眼的丫头,她并未留意过,眼下突然被提起,侧妃一时间想不起那丫头模样来。 愣神之际,李玉抽身而出,给了侧妃一个警示的眼神之后,几个跃步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 丁潇潇躺在塌上,摸着好似还有体温的袖箭,怎么也睡不着。 她知道屈雍进城了,也知道宋和最近也会到吉里城,明明不方便见面,可偏偏这一只箭,就像刺破了她长久以来伪装的盛世太平一般,心境平和的一汪湖水,算是被彻底激起波澜。 想起他肩膀中箭,血洒了一墙的场面,丁潇潇终于坐了起来,再也躺不住了。 她想去看看屈雍,确定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这个想法就像一头不安分的野猪,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搅合的丁潇潇焦躁不已。 可是,已经闭门封府了,今晚世子府守卫必然更加森严,她有轻功还好,目前真气溃散的连行走平路都觉得累,如何能只身越出。 凡事得之于易则失之于易,丁潇潇看着自己的双手,想到如今这身功夫几乎全部来自于洞底那个女怪人。灌顶之后,虽然也受了不少罪,但是她并没有为了这身功夫真的付出过什么。 想到李林一拿捏到自己的穴位,体内真气就不胫而走,丁潇潇一方面觉得气结另一方面又有些无奈。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来个人就跟着跑了,真是没有个骨气。 反正也睡不着,丁潇潇索性坐在床上盘腿打坐,静心锤炼自己气海之中所剩无几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真气。 气海宽阔,一缕真气好似大海一针,几次都着不到力,丁潇潇额上汗珠密密麻麻而出,虽然觉得此举应该算是徒劳,可是停下她便不由自主会想起屈雍,特别是他甩在墙上的那一溜血痕。 两害相较,丁潇潇选择做无用功。 三声鸡鸣的时候,她已经能将那丝真气死死按住,全神贯注锤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夜功夫,她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进步,却觉得散去的真气回流,仿佛快了一些。 “世子侧妃,请用饭吧。”惠香在门前敲了敲,尔后走了进来。 丁潇潇全神贯注毫无防备,只得将两腿蹬开,麻木到已经毫无知觉,突然活动一阵钢针穿心的酸爽从脚底一直贯穿头顶,她整个人跌进床里,无声的嘶吼起来。 一进门看见这幅场景,惠香吓呆了,赶紧撂下食盒走上前来:“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她这一扑,正好压在丁潇潇的腿上,原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钢针,猛然间加大了穿刺力度,丁潇潇死死揪着被子,脸都已经白了。 “疼……” 惠香也很着急,到处摸索着:“哪里疼,哪里疼?还是肚子疼吗?” “腿……” “腿?”惠香疑惑了片刻,之后赶紧用手按捏。 丁潇潇再也忍不住了,嗓子里喷出一阵哀嚎:“别动!” 惠香支起双手,投降在丁潇潇塌边。 双眼里满是泪水,丁潇潇抽了抽鼻子,这才发现屋里跟进来了一串人,拿着铜盆搭着布巾,都在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自己。 虽然脸皮厚,但也经不起这么搓搓,丁潇潇咬着牙坐起身来,看着举起双手的惠香,吸着冷气问道:“这,都是,谁!?” 惠香回头看了看,赶紧回道:“是婢女们啊,服侍娘娘晨起。” 她现在已经不确定了,这位主子到底是身体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毛病,亦或是二者兼具。 “娘,娘?”丁潇潇对这个称呼很是不适应。 “昨日不是王爷亲口应了?娘娘的生辰八字都已经送到王府去了,今日就会写进族谱,等王爷寿宴,娘娘就要给王爷王妃敬茶,便算是过门了。您?忘了?”惠香觉得这么大的喜事,正常人都不可能抛诸脑后的,可偏偏这位凌凤娘娘,好像大梦初醒一般。 “我去……”丁潇潇听完这番话,顿时头皮一麻,照这个趋势下去,她还能不能离开世子府了!? 顾不得腿还麻的厉害,丁潇潇满地找鞋,同时急忙忙问道:“世子人呢!?赶紧把什么生辰八字追回来!” 惠香和一众婢女都愣住了:“追,追回来!?怎么追啊。” “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生辰,怎么写八字啊,肯定是错的,快点,快追回来。”丁潇潇跪在地上看了一圈,还是没发现自己的粉底珠绣鞋。 “当心地上凉啊娘娘,您找什么,奴婢来。”惠香觉得,世子爷虽然难伺候,可好歹能跟上,这位侧妃娘娘,完全摸不透脾气。 “鞋子,我找鞋!”丁潇潇急道。 “鞋子?哦娘娘莫急,鞋子扔了。”惠香长舒了一口气。 丁潇潇顿住:“扔了?!” “是的,世子爷说,那鞋上沾了血,即便是能洗出来也不吉利,让奴婢们拿去丢了。” 丁潇潇一摊手:“那我穿什么?!” 惠香笑着从身后婢女的托盘上拿出一双新鞋:“娘娘,您今天穿这个吧。” “木……屐?”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反常有妖 “呦,小娘子起的挺早。” 一阵嘎达声之后,丁潇潇踩着鞋底硬比真金的板鞋,一步一个坑的出现在前院。 她从来没觉得,一双鞋能阻止她想飞的心。联想起古代女子裹小脚的惨状,丁潇潇突然觉得新社会简直就是天堂。 “世子爷客气,世子爷也挺早的。”丁潇潇努力站稳身形,尤其是看见李林脚上也是一双差不多的木屐之后,更是挺拔起来,想争口气。 “对了,你之前没穿过这种鞋子吧,我们在府里不出门的时候,一般都穿这个的,落座比较方便,容易清洗不沾灰。当然了,你这个身份,是很难享受过的。” 才几步路已经硌得生疼,丁潇潇心中暗骂享受你个头。 “不就是拖鞋吗,老娘家里的比这个舒服一百倍。我鞋呢,你赶紧还给我,最后一天了,我要去歌舞团练舞呢。” 李林笑道:“我堂堂燕王府世子,怎么会让自己的侧妃去歌舞团跳舞?” 丁潇潇扶着柱子,这才能叉起腰,喝道:“你带我来的时候,和玲姐是怎么说的!?你可不能食言啊。再说了,谁要当你侧妃!?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李林摸了摸下巴:“侧妃不能满足啊,你是想当正室?世子妃?这可不容易啊,容为夫想想办法。” “我呸。”丁潇潇弯腰啐了一口,脚底一滑险些要摔个四脚朝天。 “爱妃小心些。”李林闪到她身边,单手托着丁潇潇的腰身,“别吃醋啊,大不了为夫答应你,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永远不立正妃还不行吗?” 丁潇潇呸都懒得呸了,挣脱摇晃着,站直身子。 “给我一双鞋,否则就怪我打劫!” 李林将脸凑近了,鼻子尖蹭在丁潇潇的耳垂。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劫色随意。” 丁潇潇愤然推开他,正要发作,却看见林俊驰急匆匆跑进来,原本急得满头大汗,但看见二人这副模样,又赶紧站定背过身去。 “何事?”李林捏着丁潇潇不肯松手,高声问道。 林俊驰依旧不敢转身,背对着二人回答道:“咱们的人回禀了一件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总觉得和昨天晚上有关系。” 李林闻言皱了皱眉头,尔后对林俊驰喝道:“你背着个身子,我能听见个屁!转过来说清楚一点!” “你有正事,我先走吧。”丁潇潇想借机离开,却被李林狠狠叩在怀里。 “爱妃着什么急啊,我处理任何事情都不避讳夫人。”李林嬉皮笑脸道。 “谁是你夫人?放开!”丁潇潇感觉体内的真气又开始扩散而出,这个李林简直像个妖怪一样,但这次有些许不同。 有一股力量在小腹部位顺时针旋转着,拉住了一部分真气护住自己的丹田,让她不至于虚弱无力。 “不就是你这个小妖精,刚才哭着喊着要做正妃吗?你不是我夫人还能有谁。”李林说着,唇角微翘循着丁潇潇的雪颈就凑了过来。 林俊驰见状慌忙捂住眼睛,几乎与此同时传来了啪的一声,等他再睁开眼看去,只见世子的脸上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再凑过来,下一次我就不用手了,直接动刀子。”丁潇潇简短有力的威胁道。 感觉脸上吃痛,李林捏住丁潇潇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这一次,丁潇潇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外力在撕扯自己的真气,但是丹田处的气旋及时运转,将外泄而出的气流及时拉了回来。 看着面前的女子居然还能站得住,李林略感意外的扬了扬眉毛,丁潇潇却是一阵窃喜,昨夜的辛苦竟然这么快有了回报。 已经陷入一个指节,李林的手深深抠入丁潇潇的穴位,他盯着对方反应,只等她装不下去不再逞强。 为避免引起李林过度的怀疑,丁潇潇学着以前的模样,双膝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换气,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凄惨。 林俊驰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就看见了这场从甜蜜开始到暴击结束的诡异画面,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惠香?!” “奴婢在。”仿佛如影随形,惠香立刻应声道,“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侧妃累了,送她去休息。” “是!”惠香毕恭毕敬的走到丁潇潇身边,“娘娘,奴婢扶您回去吧。” 一脸不服气的丁潇潇,一边喘息着,一边在惠香的帮助下,缓缓起身,眼睛始终瞪在李林的身上。 后者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轻声道:“爱妃有任何需要,本世子都能满足,只要你安分守己,否则……” 他忽然压低身子,凑到丁潇潇面前嘶哑的声音说:“废了你也是能办到的。” 一道惊异又恐惧的光芒在女子眼中闪过,丁潇潇明显在暗自咬牙,但是表面上不再多说一字。 李林看着这样的丁潇潇心里不知为何有种酸楚,但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的胜利感。 从今以后,这个女人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频繁的拒绝自己了吧。 “世子爷,您这是……”看着丁潇潇缓缓而行的背影,林俊驰忍不住问道。 “本世子的事自有主张,你要说什么?!”李林少有的,对林俊驰这般疾言厉色。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昨天大爷从咱们这走了以后,居然去了飘香院,还和大爷的姨父在那里喝了个烂醉,通宵未归。”林俊驰说着,看见李林的眉头逐渐皱起,知道他对此事也如同自己一般疑惑,“不仅如此,小宁王和他妹妹也在那全撞上了。” 李林神情飘忽,但并未置可否,问道:“然后呢?” 林俊驰叹了口气:“大爷是被人抬回王府的,听说小宁王的妹妹也一同送他回去的。王爷觉得很是丢面子,派人用冷水将大爷浇醒,现在正在祠堂罚跪呢。” “那女人没闹?!”李林扬了扬眉毛。 “自然是在王爷面前哭诉了一番,说大也只是偶尔为之希望从轻发落,但也就是如此,并没有大闹。” 李林眉头越发紧了,微微咋舌:“那个刺客呢?” “还在柴房。”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绿头绣鞋 等李林和林骏驰急三火四冲到柴房的时候,地上捆成粽子的刺客已经凉了,门口的看守一脸惊惧,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一直在这,恍惚中就天亮了,我觉得我没睡过啊,可是脑袋好像浑浑噩噩的似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印象了。”侍卫跪倒在地惶恐道。 “叫李大夫来,看看他们两个。”李林简短吩咐,并没有过分责怪,径直走进柴房。 说是柴房,但毕竟是燕王世子府的后院,这间屋子比起寻常百姓的几口之家还要大一些。 屋子角落里堆放了各种杂物,柴火只是一小部分,多数地方塞得都是去年冬天没用完的银丝碳。 地上留了不少擦曾的痕迹,刺客两眼猩红,口鼻出血,一看就是中毒而亡的。只是分不清,这些擦痕到底是他企图逃跑留下的,还是被人下毒挣扎时产生的。 李林简单看了看现场,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从里面走出来。 阳光正好越过前排屋顶照在柴房的门口,李林迎着阳光而立,却分明感觉面前一片漆黑。 丁潇潇一瘸一拐的墨迹到偏院门口,刚好看见风风火火往外走的林骏驰。 惠香赶紧屈膝行礼:“林小爷。” “你这么让人踩了尾巴似的跑是有什么急事啊?”丁潇潇打听道。 “哎……去请李大夫过来,也不知道他那个怪脾气爱来不爱来。”林骏驰又是担忧又是着急。 “李大夫?府里有人受伤了,还是生病了?”丁潇潇来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能惊动了李大夫上门问诊的,不是王妃应该是世子,普通家仆生病是断然不会请他的。 林骏驰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不是,没人受伤也没谁生病,是那个刺客……他死了。” 最后几个字,他是凑近丁潇潇身边说的,但还是惊得旁边惠香一声尖叫。 “啊!?死了!” “小点声,死因还不清楚,你喊什么啊!”林骏驰动手捂上惠香的嘴,直到她点头表示绝不再出声,他才缓缓放下手来。 “刺客是自己寻死的吗?”丁潇潇低声问道。 林骏驰默默摇头:“不想,感觉是被人下毒。” “下……”惠香刚刚出声,自己动手捂住了下面的字,并对林骏驰做了一个请他继续说的动作。 瞥了她一眼,林骏驰叹了口气:“李大夫是吉里城最有名的名医,附近不少城镇都有显贵慕名而来。世子爷让我请他来验尸,我是真怕人请不动不说,里外挨上两顿骂。” 看着凌骏驰垂头丧气的模样,丁潇潇眼珠微转计上心头:“若是他不来,你可以请李大夫的徒弟啊。我是听说,他有个弟子叫纪程的,医术也很是了得。他自己不来,总不能也拦着弟子不来吧。” 林骏驰从未想过这一个办法,先是欣喜尔后又有些担忧:“能行吗,这可是中毒,一般人能看出来具体毒物或者毒性如何吗?” “都说是爱徒了,怎么会是一般人。”丁潇潇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不了我陪你走一趟,李大夫在我面前可是夸了这个小徒弟好几次,我替你去说和说和。” 闻言林骏驰赶紧摆手:“别别别,您现在可是入了族谱的正经主子,世子侧妃,我带着您抛投露面的,这可不合适。” “那以后我要烂在这里了吗,连门都不能出?” “也不是这个意思。”林骏驰看不懂世子与这位侧妃的相处模式,不敢造次。 “上次李大夫来也说了,最近要复诊呢。正巧也不用他老人家跑了,我去他的医馆,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潇潇继续循循善诱。 林骏驰沉吟片刻:“也好,惠香,好好陪着娘娘,万不可有闪失。” 惠香继续捂着嘴点点头,这屋里有死人,她可不想和私人呆在一座宅子里。 上了马车,丁潇潇的脚底已经出了水泡了,她愤愤的蹬掉脚上的木屐,叹了一声:“总算出来了。” 惠香好奇的问道:“娘娘,您急着出门,也是害怕家里的死人吗?” 丁潇潇将一双脚抱起来,心疼的看着上面的水泡:“我就是为了买双鞋!” 古代男人真可怕,禁锢了女子的双脚,就等于关住了她的一生啊。 弯弯绕绕了两条街,丁潇潇看见一间铺子,大声喊停。 “林小爷,等等!” 林骏驰赶紧拉住缰绳,问道:“娘娘有何事?” 惠香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娘娘穿不惯,要买鞋子,小爷您带了钱吗?” 一路奔忙,林骏驰早就忘记丁潇潇还穿着一双木头板了。 “我有,你快去。” 扔给惠香几两碎银,林骏驰将车赶到不碍事的街边,两手无意识的轻轻拍打着膝盖,显得格外焦急。 丁潇潇漫无目的地往车外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瞬间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屈雍,那是屈雍!? 就在她几乎要从车窗越出的时候,惠香拿着两双鞋走到她跟前。 “娘娘,您看哪一个好?” 被迫应付了两句,丁潇潇随便指了一双道:“这个好,这个美,你快去付钱吧。” 等她再抬头,街上熙熙攘攘,唯独不见了屈雍的身影。 丁潇潇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仔细打量了一圈,依旧是一无所获。 “娘娘,您怎么了?”惠香再回到车上,看见像掉了魂一样的丁潇潇,不又得担心问道。 颓然坐回车里的丁潇潇木然道:“没什么,走吧。” 林骏驰早就等不及,一抖缰绳,马车惊开一条路来。 “娘娘先把鞋子穿上吧,这季节还不是暖透了的时候,仔细着凉。”惠香说着,伺候丁潇潇穿鞋,后者一低头,看见一双绿的发亮的鞋子,顿时呆住了。 这双鞋颜色丑陋也就罢了,偏偏在鞋头左右两边各装饰了一颗闪亮的圆形多面绿宝石,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鞋子是看见绿头苍蝇找到的灵感一样。 “这是什么!?”丁潇潇勾起双脚难以置信。 惠香楞道:“这不就是娘娘您刚刚选的鞋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见纪程 李大夫的医馆虽不在热闹的街区,可是他医馆周围很是熙攘,卖热粥的售药糖的,甚至还有个测字算卦的先生。 丁潇潇刚一下车,就用裙子把那双丑到想吐的鞋面仔仔细细盖上。林骏驰在前面遮挡人群,为丁潇潇开道。 “哪位是病人啊,这位娘子吗?” “我这有些偏方,什么寒症天葵不调都能治疗。” “小娘子天葵不调啊,李大夫不主治妇科的,我这有良方,只要五钱就能药到病除。” “我的方子三钱就够了,不仅能调节天葵,还能保证生儿子!” 丁潇潇不厌其烦的拒绝着众人,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医馆大门。 外头热闹,里面也好不到哪去,各色人等排了三行,几乎从门外一直到内堂,绵延不绝。 这场面赶上个地方甲等医院了,丁潇潇看的目瞪口呆,林骏驰却是轻车熟路。 “娘娘稍待,我去前面递个名帖。” 惠香护着丁潇潇在角落人少的地方找了个椅子:“娘娘先坐坐。” 看着乌泱乌泱的人,丁潇潇忍不住问道:“这里一向是如此吗?” 惠香点点头:“我来过几次,几乎日日如此。” 这么说起来,丁潇潇对于李大夫穿着打扮很是潦草这件事,容忍度高了很多。 “好了,咱们去内院。”林骏驰从人群里挤出来,对丁潇潇说道。 到底是世子府的名帖,就是好用啊。丁潇潇起身在一排又一排目光注视下,先进了内院。 和外面的情况不同,内院安静祥和的好似进了桃源,李大夫在诊堂里刚给一个男子诊完脉,写好了药方,递给旁边的药童。 “带他去抓药吧,顺便告诉下一位稍等片刻。” 药童对着丁潇潇等人行了个礼,便带着病患出门去了。 李大夫整理了一下诊台,一边摇头笑道:“王府昨日宴饮了?” 林骏驰一头雾水的回答:“没有啊。” “那为何王府和世子府都急着请老夫啊?”李大夫微微叹道,“一早就被叫醒,去王府给大公子醒酒。这会儿,你又急急忙忙跑来,难不成以世子爷的酒量,昨晚也喝多了?” 本来就难以启齿,这么一说林骏驰更是不知如何开口了:“并不是世子有恙,而是……而是……” 他求助似的看了看丁潇潇,后者往前一步坐下,将手腕往脉枕上一放。 “我来复诊,麻烦李大夫帮忙看看吧。” 上次见面,分明说了她健壮如牛,为什么突然提到复诊。李大夫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当面戳穿,一边搭脉一边问道:“怎么样,最近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丁潇潇捂着小腹:“有时候小肚子会感觉别捏。” “小肚子?”李大夫略微意外的看了看她,“可是葵水……” 林骏驰闻言慌忙躬了躬身,赶紧带着惠香退了出去。 “不是,就是感觉气息外泄。”丁潇潇解释道。 李大夫深深看了她一眼,换了个手势搭脉,眼神也逐渐从悠然从容变得犀利紧张起来。 “你……会些功夫?” “皮毛。” “最近遇到强敌了?” “算是吧。” “受伤了?伤在何处?” “没有明显的伤处,但是只要遇到那个对手,就会有气息外泄的感觉。” 李大夫缓缓收回手,疑惑又不可思议的看着丁潇潇:“这门功夫绝迹很久了。” 丁潇潇整了整袖子,低声道:“今天来,我有两件事,第一他们现在还好吗?昨天,其中一人可有因为受伤求助过先生?” 李大夫摇摇头:“什么伤?普通的,你那位小兄弟足够了。” 听到这,丁潇潇基本放心了。 “那我赶紧说第二件,就是我这个脉象,到底是什么功夫能有这种效果,只要触碰到穴位,就能让我的真气外泄?”丁潇潇问道。 捋了捋胡须,李大夫沉声道:“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混迹江湖过,但对这门功夫也只是听过却没见过。照你的描述,这应该是原来南楚国的一种邪门功夫,散风。” “散风?” “不错,要是如你所说,这个人应该有七八成的功力,否则不可能达到所有穴位皆可散去真气的程度。这个人,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吧?”李大夫问道。 “五六十!?”丁潇潇惊问。 “不止?也对,这门功夫练起来极其困难,还要看天赋人为,经常徘徊在一个层次几十年跳不出去。况且,他只对真气深厚却不会收纳的人起作用,所以,极少有人花这么大心血去修炼。久而久之,江湖上也只剩下一个名头而已。” 这不对啊,那个李林绝不是自己练就的,那他的散风又是师承何处? “南楚是什么地方?”丁潇潇又问。 李大夫悠然长叹:“那个地方早就不在了,现在的名字,叫云梦。” 云梦? 这个地名怎么这么耳熟啊。 “总之,你要再遇到那个人,必得当心啊。”李大夫嘱咐道。 丁潇潇点了点头,见门口林骏驰已经等不及了,吱吱嘎嘎在门前反复试探,便提高了声音说道:“没事就好。不过李大夫,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情相求。” “请说。” “府里出了点事情,想请您去看看。要是走不开,安排一个得利的人也行。” 看着丁潇潇讳莫如深,林骏驰紧张不已,李大夫敏锐的感觉此事应该不是治病救人的领域。 “需要什么手段?”李大夫问道。 “验毒。” 林骏驰憋不住了,推门进来说道:“此事务必保密,不然会在吉里城引起不小的风波。” 李大夫叹了口气:“中毒的人死了?” “一个死了一个没有。”林骏驰说道。 “我是听闻先生身边有个叫纪程的孩子,医术颇高,能不能让他走一趟。”丁潇潇直接问道。 “纪程?”李大夫看了看丁潇潇,目光微转,“倒也行,看看小鹤回来没,让他去叫纪程过来。” 丁潇潇没想到纪程就在这里,一颗心突然彭彭跳了两下。 “李大夫,您叫我?”门再次打开,纪程款步进来,躬身行礼。 第二百四十章 浑水摸鱼 抬眼看见丁潇潇的一瞬间,纪程的眼睛直了片刻,之后才缓缓问道:“这几位是……” “这都是世子府的人,今天医馆太忙了,你替我走一趟吧。”李大夫说道。 纪程毕恭毕敬的行礼:“见过各位。” 林骏驰看着这个个头和自己差不多,但是明显稚嫩的可以掐出水的孩子,很是不信任。 “娘娘,您说的就是这个人?” 听见娘娘二字,纪程很是意外地抬起头,丁潇潇用眼神安慰他。 这个娘娘怎么来的,她到现在都还一头雾水呢。 “这位就是李大夫很是欣赏的徒弟?”林骏驰还是不可置信,又将目光落在李大夫身上。 “不就是验尸吗,这孩子比你强,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我再过去。”话音刚落,门外等待看诊的病患们已经开始骚动了。 “怎么这么久啊?” “还叫不叫人进去了?” “这是世子府的人,你小些声音吧。” “世子府又如何,他能让老百姓们不生病吗?!” 林骏驰不想让此事被外人知道,再传的沸沸扬扬,只得退让一步:“麻烦李大夫了,我们先回去,世子还在等着。若是情况复杂,少不得还要再来麻烦您。” 纪程对李大夫告辞,之后默默跟在丁潇潇身后,四人一车一路无言各有心事。 到门口时,林骏驰绕去后院送车,丁潇潇呼了口气,对惠香说:“我有点晕车,有没有梅子帮我拿点来。” 听闻丁潇潇不适,惠香赶紧往院子里跑去,留下二人在门口,终于得了个空隙说两句话。 “你们是怎么进城的?”丁潇潇低声问道,“他知不知道宋和也要来,万一遇上可就麻烦了。昨晚他是不是来过世子府,还受了伤,是你帮他诊治的吗,严重吗?” 面对连珠炮似的问题,纪程只是一句:“说来话长,郡主不必担心。您是怎么成了娘娘的,要是让城主知道,他非掀翻了世子府不可,这才是大事啊。” “梅子!娘娘!”惠香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跑的这么快,两个人刚说了几句话,她便飞也似地冲了回来,“想吐吗,要不要让这位小先生给看看?” “稍后再说吧,怎么都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呀!”林骏驰从后院绕过来,见几个人端着果碟一副要在门前开个茶会的模样,顿时急了,“我们这一出去小半天了,世子早就着急了!” 三人只能齐齐进府,林骏驰抓紧时间拉住纪程交代了几句:“你就说从小学医,一直在李大夫门下,精通药理。” 纪程沉稳的点了点头,丁潇潇突然觉得,几天没见,这孩子又老了不少。 “世子爷,医师到了。” 一直站在柴房门口没有离开,李林看了看几个人,目光落在纪程身上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是……” 林骏驰赶紧解释:“医馆今日太忙了,这位是李大夫的关门弟子,从小学医精通药理。快行礼啊。” 纪程看见李林的一瞬间,泰然自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诧异。 怎么会是他? “李大夫的关门弟子?!”李林微微笑了笑,却也没有当场戳破。 “那你先看看,这个人中了什么毒。”他表情阴冷,神色满是瞧好戏的德行。 纪程短暂惊异之后,见李林没有多说,他又恢复了冷清模样,施了个礼走上前来。 侍卫已经站了一夜,这会儿显得很是疲累,纪程号脉之后,又看了看他的眼底和舌头,闻了闻他的口气,之后问道:“你为何感觉自己中过毒?” 侍卫看了看世子,紧张道:“我昨天明明一整夜都在这里,一动未动,可是世子早上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精神恍惚,夜里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记不起来一整夜是怎么过得,就像一下子就天亮了一般。” 纪程沉吟片刻,丁潇潇看着李林抱着双肩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这一下不会是坑了这孩子,也掉进火坑了吧。 “请问,你昨夜有意识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还站着吗,有没有去方便过,去过几次。有没有饮食过,一共几次?” 面对一连串问题,守卫最后就剩下一句:“我,我,我不记得了。” “没有摔倒,也没有晕厥过?”纪程又问。 “没有,绝对没有!”守卫站得笔直。 “回禀世子,这位军爷并没有中毒,我们去看看尸体吧。” 守卫顿时急了:“不可能啊,我真的中毒了,神情恍惚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见世子感觉精神恍惚,是因为军爷负责看守的人死了,紧张所致。至于晚上没有看见什么人……”纪程伸手拍了拍守卫的腰间,“您自己应该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李林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搭上纪程的肩膀,突然亲切起来:“不错不错,你小子看着不大,确实有点本事。” 言罢他看了看战战兢兢地守卫,冷声道:“也罚你站了一上午,可你始终没有半句实话。职守之时饮酒本就是有违军纪,死不承认谎报情况更是罪加一等!你去找监军领二十军棍吧,扣你一个月军饷!” 守卫闻言终于怂了,跪下恳求道:“二十军棍我这腿就废了,世子爷饶命啊,我一家老小就指望我一个人呢。” 说罢,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长条形的软袋,狠狠扔在地上。 “我一辈子再也不沾染这浑汤了,求世子爷开恩!!求世子爷开恩!!”守卫说着,已经眼泪横流。 林骏驰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无奈:“刘成,你呀!这酒不是第一次给你惹祸了,怎么就记不住呢!这次,你真的是误了大事,下去领罚吧,别再说了。” 他是好意,世子一旦发起火了,那就不是一顿军棍了事了。 刘成抹了抹眼泪,羞愧的看了丁潇潇和惠香一眼,讪讪起身往后院走去。 “刘大哥平日里最风趣逗乐了,弄成这样……”惠香轻声可惜,结果被林骏驰飞来的眼刀子,顿时封住了嘴。 第二百四十一章 计上心来 纪程就像完全不被周遭打扰,不论是刘成哭的凄惨还是世子爷突然和自己套近乎,他的目光始终定定注视在地上躺着的刺客身上。 “请问,世子爷是几时发现他这样的?” 世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纪程,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清早进来,人已经硬了。” 纪程并不惧怕,仔细观察了一圈周围的情况之后,才将刺客翻了过来,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 惠香躲在丁潇潇身后,一只眼睛偷瞧着纪程捏开刺客的嘴,凑上去闻了闻,顿时恶心的冲出门去吐了。 “确实是中毒,挣扎许久才死的。”纪程整理了一下站起身来,他这副一丝不乱的劲头,很难让丁潇潇不想起柳曦城来。 她神情一阵落寞,心底狠狠沉了一下。 “这种毒药令人很是痛苦,若是有意暗杀,不会用这种发作时间长又致人痛苦的药。”纪程掏出一块布子擦了擦手,“所以,来人的目的不仅仅是啥人,还想……” “逼供!”林骏驰突然灵机一动。 李林也一改方才看戏的神情,他同意纪程的结论,地上的抓痕和蹬擦一看就是因为痛苦挣扎留下的。 但是除了逼供,还有别的可能性。 “也许是为了让他说谎,再用毒药控制,只是没想到,药性太强,人死了。”李林认定此事幕后定是李玉,由此推断。 纪程点点头:“也有可能,因为他若是叫喊起来,定会有其他人听见。所以为了保命,此人全程咬紧牙关,最后还是没逃过一死。” 李林略带欣赏的看着纪程:“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眼光这么准。” 比纪程还高兴的是林骏驰:“当时李大夫推荐他,我还有点不放行,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解决问题。” 李林像是不在意地问道:“李大夫推荐的?” “是呀,李大夫说这是他的得意弟子。”林骏驰轻松回道。 “好!赏!”李林突然大手一挥,转身便走了出去。 “找几个信得过的,今晚悄悄把他埋了,别留什么尾巴。” 林骏驰追着世子的背影问道:“就,就这样了?!不查查是谁下的毒吗?哎呀,惠香!” 林骏驰边说边走,没留神一脚踩在惠香的呕吐之物上,顿时恶心的原地甩脚。 “刘成擅离职守,这件事情查不清了。”李林说着,大步而行。 纪程站在尸体旁边,担忧地看着丁潇潇。 “别愣着了,跟我去领赏吧!”林骏驰一边蹭脚一边说道,“纪程是吧,你以后就算是攀上了世子府了,只要认真行医,少不了你好处。咱们爷最大的优点就是大方,从不亏待有功之人。” 纪程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是。”之后便往外走。 路过丁潇潇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总算是和屈雍正式接头了,丁潇潇心里安泰了几分,只是看见那件霓裳彩衣,还是有些发愁。 当初想混进歌舞团,是为了尽快给临邑找到药材。 要是知道丁娇娇也来,宋和都来凑热闹,她当时可能不会这么毅然决然的。 目前的问题是,不论她是否与歌舞团一并献舞,都要出席燕王寿宴。 到时候,见到丁娇娇还好说,顶多就是被呛一顿,揭出真实身份。 可是,若是被宋和认出来,他会不会联合燕王满城搜索屈雍的下落? 丁潇潇满屋子乱转,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一旁的惠香因为吐了一顿,一直恹恹的,看着丁潇潇转个不停,更是眼晕。 “娘娘,您怎么了?”几圈以后,惠香忍不住问道。 “没事。” “那,您歇歇吧。”惠香搬了一把椅子。 “不坐不坐,躁得慌。”丁潇潇说着,绕开凳子继续转。 “您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告诉奴婢。”惠香听说她躁得慌,赶紧拿起一把扇子。 “我明天不想去燕王寿宴,你有办法吗?”丁潇潇干脆直抒胸臆。 惠香一愣:“您不想去!?为什么啊,明天您要敬媳妇茶,也让大家都见见,就算正式入世子府了啊。” “你这么想去,那你去好了。”丁潇潇不耐烦道,“我就是不想见那么多人,我害怕行不行!?” 惠香把扇子捻在手里想了想:“要不,您装病吧,我替您瞒着。” 丁潇潇冷笑:“你觉得世子会这么容易饶过我,就让我病着。就算是成了具尸体,他也有本事给我抬去。” 很是了解世子脾性,惠香点了点头:“这倒是,那您就别愁了,明天奴婢给您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给众人瞧瞧。” 漂漂亮亮? 丁潇潇突然眼睛一亮:“你会化妆?” 惠香点点头,很是兴奋:“奴婢之前在戏园子打杂,什么妆都会的。” “戏妆?” 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戳中了丁潇潇哪个穴位了,惠香有些茫然的对面突然兴奋起来,磕磕巴巴道:“是,是,啊。” “行!这事靠你了。”丁潇潇一拍手,“明天你给我上一个戏妆,越浓越好,最好是我妈都认不出那种。” 惠香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您要是打扮成那样和世子一同出席,奴婢非被打断腿不可。” “不会的!”丁潇潇拿出那件霓裳彩衣说道,“我和歌舞团的人一起进去,不会有人质疑你给我化的妆的。” “好美的衣服啊。”惠香的眼睛立刻冒出光来,轻手轻脚的托着彩衣,脸上全是艳羡的神情,“这是您的舞裙?怪不得,世子爷疼您疼到心坎里。” 这丫头以为丁潇潇是跳舞的时候迷倒了李林,她也懒得解释,继续说道:“怎么样,这就没问题了吧?” “舞姬的妆我也会,一定把娘娘打扮得美美的。”惠香兴奋道。 “好不好看不重要,认不出来比较重要。”丁潇潇再次强调自己的要求。 “认不出来?”惠香眼珠一转,“娘娘这是想给世子爷一个惊喜吧!没问题,交给奴婢就好。” 惊喜!?? 丁潇潇苦笑一下,你开心就好。 第二百四十二章 寿宴将至 翌日一早,丁潇潇刚刚吐纳完毕,本想趁着天边鱼肚白还没翻起来,再躺会儿,就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忙碌起来。 她住在偏院,距离大门比较近,有点动静都能传过来。 丁潇潇睡意全无,最近真气留驻,她精神也格外的好,干脆合衣而出,看看外面在闹什么。 “都搬上车去,这些是世子准备的寿礼,千万不能出岔子。”林骏驰指挥着众人,各式的箱子盒子就像不要钱似的,鱼贯而出。 丁潇潇看着这阵仗,想起李林对燕王的嘴脸,突然有些看不懂了。 “吵醒娘娘了?”林骏驰见偏院门口一脸茫然的丁潇潇,赶紧过来道歉。 “怎么这个时候才开始准备寿礼啊,其他各府各院的应该早就送去了吧。”丁潇潇有些奇怪道。 “是啊,本来不想送了。”林骏驰已经彻底把丁潇潇当成自己人,凑近了说道,“可是没想到,西归城那小地方,居然给王爷送了一车的金银珠宝。咱们爷好面子,就一定要在今天众人都在的时候,把世子府的贺礼一样一样搬进燕王府去。要让西归看看,虽然都是城邦,可是吉里城的燕王和他们一个小小的侯爷可是不一样的。” 听见侯爷这个称呼,丁潇潇漠然了一下:“西归的侯爷来了?” “可不是嘛,以前也没听过这号人物,叫什么封疆侯我真是第一次听说。那个宋和不是夺了城主之位吗,自立城主不就行了,弄什么侯爷。”林骏驰摇头道,“西归就是个城邦,说起来还应该有朝廷的册封才能立为城主呢,只不过穷乡僻壤的,从成立开始北荒也不想插手。分明就是个野寨,还真的拿自己当盘菜了。小心!!” 一个盒子眼看就要从顶上歪下来,林骏驰赶紧飞身过去,护住了一对玉瓶。 “谢谢林小爷,谢谢林小爷。”拿东西的仆役冷汗都下来了,这要是碎了,他卖身一辈子怕也赔不起。 “当心些!”林骏驰又叮嘱了一声,这才让他走了。 丁潇潇拉了拉滑到胳膊的外衣,轻声问道:“我一直好奇一件事,为什么大家都叫你林小爷啊?” 林骏驰笑了笑:“那是大家抬举,我就是府里的仆役。” “真的,你没有别的身份?”丁潇潇问道。 林骏驰顿了顿道:“反正在府里时间长了,娘娘早晚会知道。我是王妃家的亲戚,但是比较远,出了五服的,但是同姓同宗。爹娘去世以后,王妃将我带到王府抚养。所以,大家看着王妃的面子,叫我一声小爷,都是笑称。” 丁潇潇轻轻哦了一声:“对不起啊,提起你的伤心事。” 林骏驰赶紧摆手:“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我虽然没了双亲,可是王妃和世子都待我极好。尤其是分府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信任我,府里到现在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管事。我这个身份,能到世子府做个管家已经算是极其荣耀的事情了。” “小爷,林小爷!” 话音刚落,就有人找了过来。 “娘娘稍待。”林骏驰对丁潇潇行了个礼,之后迎了上去问道,“天色还早,这么吵嚷是要干什么!” 来人慌忙行礼:“小的知错,不过,府门口来了个妖艳女子,指名要见……” 奴役说着,看了看丁潇潇。 妖艳女子…… 丁潇潇精神一振:“是玲姐,我去见她。” 林骏驰慌忙安排:“领去正厅奉茶!” “娘娘,您现在身份不同了,不能再去大门口接待访客。”林骏驰低声道。 丁潇潇急着见玲姐商议今天入府的事情,也顾不得是在哪里见面,急忙忙朝着正厅去了。 玲姐看到一身华服的丁潇潇从后堂出来,愣了片刻之后,才慌忙行礼:“奴家见过世子……” “快别整这些了。”丁潇潇赶紧将她扶起来,低声问道,“晚上入府献舞的事情没有变动吧?” “没有没有,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上次世子走的时候说要带您入府不用我们管,可到时候王府人山人海的,我可去哪里找你啊。” “就是这个话。”丁潇潇长叹了一声,“所以,我给你一起入府。献舞以后,再去世子那边入座。” 玲姐眉头刚刚展开,又问道:“好是好,可能行吗?世子好像很是在意您啊……” “我想办法商量,咱们几时出发?”丁潇潇问道。 “晌午就要入府了,所以我才这么着急。”玲姐急道,“入府以后,还要在场地演练一遍,之后王府就要安排寿宴布置,我们就不能再进正殿了。” 丁潇潇点点头。 玲姐还是不放心,拉着丁潇潇的手说道:“我听闻,这次北荒最有名的歌舞团也被请来了,我做的寿桃昨天已经送进府中挂在当中,若是没有你点睛之笔,我这些辛苦可算是白费了。虽然您现在已经贵为娘娘,可是……” 玲姐一咬牙,屈膝就要跪下。 “玲姐,您这是干什么啊。”丁潇潇赶紧扶住她。 “娘娘,万望您纡尊降贵,帮奴家一次!”玲姐这一拜,是情真意切的。 “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一定到场。”丁潇潇保证道。 转眼之间,已经日上三竿了,丁潇潇收拾好东西,带着惠香便要出门。 “东西都带好了吗?”她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惠香举了举手里的盒子:“化妆用的彩油我都带好了,您放心吧。” 世子府为了准备寿礼忙碌了一早上,这个时候反倒寂静下来。 丁潇潇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却在最后出门前遇见了林骏驰。 “娘娘这是去哪?” 丁潇潇叹了一声道:“我要去歌舞团,玲姐早上来找过我,你也看见了。” 林骏驰有些迟疑:“可是,今天您要以侧妃身份与世子一同出席啊。” “我跳完了舞再同他共坐不行吗?这也算是我作为晚辈,对王爷的一份孝心啊。”丁潇潇极尽所能的想要说服林骏驰。 “世子爷知道吗?”林骏驰划出最后的防线。 丁潇潇一咬牙:“当然知道,就是他亲口答应玲姐的。” 林骏驰不疑有他,赶紧说道:“我去套车,娘娘稍待。” 第二百四十三章 偶遇宿敌 还没到客栈,丁潇潇远远就看见玲姐带着一众女子在门口等候了。 “林小爷,侧妃娘娘。”玲姐长舒了一口气,笑盈盈的和二人打招呼,行礼都比以往更利索一些。 “玲姐,现在凌姑娘身份不同了,这次以后还请您不要再让她为难。” 已经迈出一步正要下车的丁潇潇突然愣住,她回眸看了一眼林骏驰,心中没来由的一暖。 “那是自然,林小爷请放心,也请让世子爷放心,只此一次,绝不会有下回。” 玲姐陪着笑脸,丁潇潇注意到她身后春燕冷着脸,与身边两个小狗腿窃窃私语着,待看见丁潇潇目光移过来,三人立刻换上笑脸,竟然还对着她屈膝行礼。 从来没见过几人这副做派,丁潇潇脚底一滑,差点从车上掉下来。 “娘娘仔细些。”好在惠香,一把拉住了她。 气氛少有的融洽,丁潇潇和歌舞团坐到一辆车上,姑娘们好奇询问着丁潇潇最近的生活,拉着她的衣服夸赞材质和绣工。 春燕时不时看过来一眼,虽然难掩嫉羡之色,但也没给丁潇潇难堪,实属难得。 之前一直与他很是亲厚的慕思,这会儿却在人群外面安静的坐着,并没有挤到丁潇潇跟前凑热闹。 骤然被众星捧月似的,丁潇潇浑身不自在,她勉力应付着,只求燕王府快点到。 “对了,凌燕你听说了吗,小宁王来了!是不是真的?”一个姑娘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事,猛然间拉过丁潇潇问道。 小,宁王?这是个什么? 丁潇潇默默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啊。” “哦……”女子脸上落寞了几分。 “听说,小宁王是北荒极其有名望的青年才俊,武艺高强、精通诗书,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在朝堂上很有作为。”一直不说话的慕思突然开始科普。 “不止!小宁王俊美无双,别说在这吉里城,就是整个北荒也没有几个能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我好想要看他一眼,听说小宁王那丹朱唇微启,凤眼一挑,就能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倒。” “好兴奋啊,居然能见到他!” 丁潇潇撇了撇嘴,这又是哪个带资进组的,人还没出现,已经惹了这么多桃花。 天生凤眼佳名递,命带桃花好运扬。 古话说的,果然是没错。 一阵颠簸,大马车进了燕王府,林骏驰先先去录了名字,玲姐也跟着下去了,留下一车姑娘互相帮着忙,跳下车来,兴奋地打量着王府里的一切。 “上次来,就是在角门的小院子里稍微停了停,这王府,可真气派。”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那座角楼呢,燕王就是财力雄厚啊,这才几年又盖了一座楼。” “哪里哪里?” 姑娘们三个一堆两个一撮,对着王府的建筑议论着,兴奋不已。 丁潇潇低声又确认了一遍:“惠香,你一定要帮我化好妆啊。” 已经被问习惯了,惠香再次保证道:“娘娘您尽管放心。” 不一会儿,玲姐回来了,拍了拍手招呼姑娘们:“静一静!听我说!王府规矩多,地方大,所有人都跟紧我,不管去哪都要报我一声,去茅厕也一样。万一你们哪个闯了不该进的门,惊扰了贵人,被打死也不多!到时候,别拖累全部姐妹一起受罪,自己兜着便是,记住了吗!?” “是……” 女子们齐齐行礼,一阵香风冲的丁潇潇鼻子发痒。 “这是哪来的山鸡啊!”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讥讽,紧跟着,一群女子娇笑起来,指着丁潇潇她们咯咯咯的笑着。 玲姐抬眼瞬间,眼仁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在看清对方为首的女子后,又狠狠咽下了。 “好了,跟我进去吧,咱们先去前殿再走一遍场。”玲姐不理会来人的挑衅,引着面面相觑的舞娘们开始入场。 “等一下!” 见玲姐要躲,女子横在她面前,目光扫过高矮不齐的歌舞团众人,看见高挑的春燕时,微微顿了顿,最后定格在矮小的丁潇潇身上,大笑起来。 “玲姐,您这团员还真是一蟹不如一蟹,这个萝卜头你也要?” 惠香见对方如此无理,正要开口,被丁潇潇拦住。 “她们的恩怨,我们不必多言。” 玲姐见她指着丁潇潇,心中暗喜,挑衅道:“这是我们团里最重要的舞者,世子爷就是因为她才特意请了我们,并且赐名云梦情。你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女子不明真假,上下打量了一圈,发现丁潇潇衣着打扮气质神态确实与其他舞娘有些不同。 “我们从北荒皇室一别,也有七八年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女子转移了话题,一边拨弄着手指甲上的蔻丹,一边轻叹着,“想当年,你抵死不入我的歌舞团,结果还不是风尘里面讨生活?对了,当时追你的那个穷书生叫什么来着,他知道你还在做这一行吗?” 一直还能保持仪态的玲姐,听见这句话,脸色突然变了。 “让开!” “哎呦呦,还恼羞成怒了,怎么,被人甩了!?”女子嚣张地笑着,“也对,最好的年华放弃了我这棵大树,最后还是拉着一群破烂讨生活。我当你能有多大出息,也不过如此!” 丁潇潇看着玲姐的脸青中带紫,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也基本猜得到,那个男人定是给玲姐留下了不小的心灵创伤。 “郑彬,刚才王府管家说,让我们第一个进场,再耽搁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玲姐声音里带着嘶哑和抖动,情绪眼看就要失控。 “啧啧啧,真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啊,让你们第一个走场,那是因为我们歌舞团不惜得要那个顺位。我就想让姑娘们多睡会,水灵灵的出来,这才好看。” 不想再继续废话,玲姐狠狠拽开郑彬,便往里走。 “嚣张什么!我告诉你,今天以后,你的歌舞团休想在北荒立足!”身形不如玲姐高挑,郑彬被拽到一边,可她还是不服气的撂下狠话,“因为大家立刻就会知道,什么叫歌舞,什么叫垃圾!” 第二百四十四章 唇枪舌战 虽然进了内宅,丁潇潇还是明显感觉玲姐并未平复,走场的时候格外严厉,骂的几个小丫头不敢抬头。 最后的造型就快好了,玲姐将丁潇潇拉到身边:“就这个时候进去,到正中心的位置,记住了吗?你不用走场了,我不想……” “哎呦我的天呐,这是什么啊!”郑彬带着姑娘们也走了过来,看着中心的春燕,略带酸意地说道:“真是浪费了一个好苗子,你宝贝着这个萝卜头干嘛?她怎么不上场啊,不是说世子爷就是看上她的舞姿,才请你们的吗?” 玲姐像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她,摆摆手叫众人撤了:“我们走场就到这,大家记住自己的位置。” 郑彬却不依不饶,一挥手,她身边的女子们各个趾高气扬地走进正殿。 不得不说,这些姑娘身量匀称,个头都差不多,虽然不及春燕高挑靓丽,但是贵在齐整。 “给她们打个样看看!”郑彬一声令下,女子们将还没出来的春燕等人推到一边,摆好姿势便开始跳了起来。 春燕身边的小狗腿本来想争辩两声,却被对方瞪得一个字也不敢说,最后只能默默退了出来,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跟在玲姐身后。 “这个郑彬到底是谁啊?” 长廊里,姑娘们默默了一阵之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不知道她?她可是北荒最有名的郑氏舞团的老板啊。” “郑氏舞团?” “就是小宁王最喜欢的那个舞团?” 一提到小宁王,众人又开始兴奋起来。 “那她们岂不是经常有机会见到小宁王?” “太羡慕了!” “小宁王是个迷,他深居简出,根本没几个人见过。你们这些道听途说的话,最好揣在肚子里,别让其他人听见,招惹是非。” 女子们吐了吐舌头,但是依旧兴奋不已。绕过回廊,面前一片开阔,不少杂耍把式都在这练功,还有些乐师正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扭弦调音,一派繁忙紧张。 “云梦情歌舞团?”有个小厮喊了一声。 玲姐慌忙应声过去。 “你们就在这间房里收拾化妆,等中午会有后厨过来送饭。今天府里人杂,进来就别出去了,否则可能会麻烦些。”小厮说着,递给她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拾贰。 “这是房间号码,你挂在门口,这也是你们上台顺序。到时候,只叫号,千万别忘了。” 玲姐谢过小厮,叫众人进屋。 片刻之后,排练场上突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他挨门挨户的翻找,一边走一边喊:“凌凤你跟我出来!谁让你偷偷出府的!?” 原本各种乐声歌声混杂的院子,突然就静了,有几个吉里城的乐团赶紧行礼,齐刷刷跪倒:“奴才见过世子爷。” “起来,起来起来!” 来者正是李林,身后还跟着有些尴尬的林骏驰。 “娘娘就参演这一次,歌舞团也是您请来的,总不希望她们演砸了,丢您的面子吧。” 李林完全不听,继续喊着,惠香听见主子的声音,一个激灵奔了出来。 “世子爷……奴婢见过世子爷。” 隔壁拾叁号房里,郑彬听见动静,拉开了一条门缝。 “侧妃人呢?”李林见到惠香,微微松了口气,这丫头还没跑。 “在,在里面啊。” 李林听罢就要硬闯,被惠香拉上房门挡在外面:“使不得,世子爷,姑娘们都在换衣服,现在不方便。” “你叫她出来!”李林冲上脑门的热血微微退却了几分。 话音刚落,丁潇潇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半的妆,看着李林问道:“你又发什么疯,我来歌舞团不是你同意的吗?” 见她真的在,李林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你现在不是外面的野鹤,是有男人的,出来不需要和我说一声吗?” 丁潇潇看了一圈或者好奇或者试探的目光,狠狠瞥了李林一眼:“别以为这么多人让我下不来台你就赢了,世子爷,咱俩什么关系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你晚上宿在哪个小妖精的被窝里我也不会过问,我去哪也和你无关!” 惠香满眼惊慌的捂住了嘴,轻轻拽了拽丁潇潇的衣袖低声道:“我的娘娘,您在说什么呀!?” 丁潇潇甩开她,沉声道:“我和姐妹们在准备歌舞,世子爷是座上宾,去前厅应酬客人们吧。” 原以为李林会气的原地爆炸,林骏驰都已经做好了救火准备,却不料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之后,他竟然笑了:“娘子是担心我不能应酬客人讨父王欢心啊,真是贤妻。你好好准备着,晚宴上我等你,哪个小妖精也别想,本世子为你守身如玉。” 说罢,李林飞快地在丁潇潇没来得及上妆的发鬓上落了一吻,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狠狠在脸上抹掉一把,丁潇潇一跺脚转身回屋了,剩下一院子人大眼瞪着小眼。 郑彬虽然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可这个风格的世子和侧妃,她确实是第一次见。 玲姐看着目瞪口呆的郑彬轻笑道:“还看?是想看到人家闺房里去?” 心有不甘的郑彬狠狠呸了一口:“不要脸。正经的舞团谁像你们,接二连三往王府、世子府送女人。你们到底是献舞的,还是献身的。” 虽被如此说,玲姐依旧面不改色,眼睛越过郑彬头顶,看了看她身后艳羡不已的舞女们,轻描淡写道:“舞姿优美,自然有人赏识。飞上枝头脱离苦海,谁不想要呢?你自己风光,可别忘了别人辛苦。” 郑彬回头,将女子们赶紧屋里:“走走走!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没出息的模样!” 玲姐趁机转身回房,懒得与她再有争执。 不得不说,惠香一双巧手确实是没有自夸,她画的虽然是戏妆的底子,但是配上霓裳彩衣,并不突兀。 周围的女孩子渐渐围拢过来,纷纷央求惠香也给她们上个类似的妆容。 丁潇潇看着镜子里渐渐被遮盖住真容的脸,心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小宁王进府了!” 一群姑娘顿时围了出去,都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美艳男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草药彩妆 屋里片刻之间,只剩下丁潇潇和惠香。 玲姐怕丫头们坏了规矩,也跟了出去。 “娘娘,奴婢的手艺如何?”刚才人多,惠香不好意思直接问,看大家都出去了,她急于在丁潇潇面前讨个好。 自己的目的达到,丁潇潇自然不吝于赞扬,她头不敢动,竖起了大拇指,举到惠香面前。 “相当不错,非常不错。你这些颜料比我之前见过的胭脂水粉都要艳丽很多,这是什么做的啊?”她看惠香带来的瓶瓶罐罐,起先完全没瞧得起,落在脸上之后才知道,彩妆不能貌相。 惠香巧笑着,卖了个乖:“娘娘您猜猜看。” 丁潇潇基本已经妆成了,她凑近铜镜,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满意。 “这个涂在脸上很舒服,凉凉的,闻起来像是草药?”丁潇潇问道。 惠香盖好最后一个瓶子,笑道:“娘娘好鼻子,确实是草药之类的提炼出来的。这些不但不会伤皮肤,而且好上妆好清洗。” 丁潇潇惊喜的拿起一个小瓶子,刚要打开盖子闻一闻,却被惠香笑着拿了过去。 “这个可不能动,这里面的草药有些微毒,调在颜色里一点点能固定妆容,但是可不能入口的。” 听说有毒,丁潇潇瞬间松开了手,同时外面喧嚣声又传了回来,都是些唉声叹气的声音。 “原来是宁王的妹妹啊。” “传话的人也不说清楚点,真的是……” “害我白高兴一场,诶,我的丝帕呢!?” “刚才人多是挤掉了吧。” “真倒霉!” 屋门打开,一群垂头丧气的姑娘走了进来,丁潇潇有些意外,一向安静低调的慕思竟然也跟着这些姑娘出去了。 “怎么,宁王没来?”丁潇潇问道。 “没来!原来是他妹妹,来看望前日宿醉的燕王府大公子。” 惠香闻言,正在梳头的手顿了顿。 丁潇潇凑近她问道:“李玉在世子府遇袭之后,真的去妓院喝了一宿?” 惠香点点头:“听说,就在那里遇见了小宁王和他妹妹,最后还是宁王府的郡主送他回来的。” “有点不寻常啊,闺阁女子去妓院?”丁潇潇不解。 惠香压低声音道:“所以奴婢推测,一开始只有小宁王在,郡主应该是听闻大爷去了,这才……” 听了八卦的丁潇潇眼前一亮:“她对李玉……” 惠香笑而不语,微微点了点头。 玲姐摇头道:“我都说了,小宁王这样的贵人,一定是傍晚宴席之前才到。你们非要巴巴的出去,这回好了,丢东西还在其次,丢人不丢人?” 有姑娘不服气的扁起嘴:“隔壁屋的也屁颠屁颠去看了,咱们也不算丢人。” 说罢,一群丫头便大笑起来。 午饭用过之后,惠香用所剩无几的颜料给所有人都化了个妆,她的鹅黄色闪亮如金,最得姑娘们欢心。 为了公平,也为了整齐,玲姐让她在每个人额上点了一个花钿,一屋子姑娘顿时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 霞风和霞云只得了一面小镜子,一边争抢一边说道:“就光是这个妆容,我们也甩了隔壁一百条街。” “就是就是,你照了半天了,让我看看!” 玲姐也很是满意,拖着惠香的手,塞了一只锦袋。 “一点心意,惠香姑娘可别嫌少。” 本想推脱,丁潇潇对她点点头,惠香只得屈膝谢过。 “你这样的好手艺,在府里做侍婢实在可惜了。”玲姐夸赞道,“没想过做个平头百姓,自力更生?要是你愿意,我可以赎你出来。” 春燕讥讽道:“玲姐,您可别闹了,人家在世子府吃香喝辣,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您让她出来和咱们一样跑江湖?” 惠香不知自己怎么就成了矛盾中心,赶紧摆手道:“不是的。我当初,就是在戏班子帮角儿们上妆的,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多亏贵人相助,这才捡了条命。玲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是,既然受人恩惠,就得一辈子报恩。” 丁潇潇心中微叹,李林那家伙还会雪中送炭?他不一向是给美人送个春闺一梦的吗? 玲姐点点头:“知道知道,我就是爱才,忍不住问问。” 见玲姐没再追问,惠香放松下来。 丁潇潇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突然想起当初留在世子府的翠烟和貉绒,不知道那两个丫头如今落在承阳府手里,日子过得如何。 恩重如山,誓死想报,这样的话当初也有人和她说过。 看着丁潇潇脸色突然黯然,惠香贴心的找来一个靠枕,垫在丁潇潇腰后:“娘娘辛苦了,先靠一靠歇息一下,还有半天时间要熬呢。” 丁潇潇不想睡,难得的安静时光,她急于将真气内化。 “惠香,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安静的犄角旮旯,没人打扰的那种。”丁潇潇轻声问道。 见她神秘兮兮,惠香马上聪明的误解了:“茅厕在角院边上,奴婢带您过去吧。” 默默闭了闭眼,丁潇潇缓了个口气,继续说道:“不是,可也差不多。我神经衰弱,这里休息不了,需要一个极端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眯会儿。你来过王府,应该知道吧。” 惠香皱起眉头想了想,尔后突然一拍手:“有!奴婢领您过去?” “你们上哪!?”玲姐见二人装扮停当,还要出去,赶紧问道。 “我闷得慌,出去透透气。”丁潇潇解释。 玲姐从大袋子里抽出一顶纱帽来:“带上这个吧,千万当心,别把衣服弄脏了,也别把妆蹭花了!” 丁潇潇应着,遮上纱帽和惠香一起出了门。 “早点回来,别迟了!!”玲姐不放心的又追了一句。 惠香回道:“您放心吧,我会服侍好娘娘的。” 院子里各种乐器声音还在不屈不挠,琴师就像是要把所有的弦全部拨断才罢休一般,不停弹着。 惠香低声道:“这里确实太吵了,您跟奴婢来,那边有个特别安静的地方。” 二人几个转弯,到了一堵墙跟前,就在丁潇潇以为这小丫头记错了路,进了死胡同的时候,惠香领着她走到墙跟前,这才看见在侧面有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正好一个人侧身能过。 “就是这,娘娘当心。” 丁潇潇跟着她侧身挤了过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宁王入府 眼前这片小院子的丰富程度,早已经远超了丁潇潇刚才想要一个小角落的需求。 虽然是暮春,可是园子里有不少小花开放着,颜色艳丽很是好看。 惠香走到花从中间,很是小心的摘下其中一朵,走过来插在丁潇潇的鬓角。 “娘娘真美,当真是花没有人娇艳。” 虽然自封直女,但是丁潇潇依旧被满园的春色迷住了,并没有拒绝。 “你怎么知道怎么这么好的地方,这里不会有人来吗?”丁潇潇问道。 “原来的时候,这里是大爷院子里一个花圃,后来盖了那边的角楼之后,这里就被墙挡住了。很多人以为这园子已经封了,荒草蔓生,平日里不会有人来的。娘娘放心便是。” 说着,惠香走到墙檐下,揭开油布,底下出现了一张藤椅。 “竟还有这么新的藤椅?”丁潇潇仰卧上去,晃悠着,能闻到这椅子上有一股淡淡的好似皂角的香气。 “不瞒您说,这里的花草都是我种的。”惠香说道,“当初在王府里,我粗手笨脚不得重用,闲暇时间就来这里种种花。” 丁潇潇反复打量着,觉得此处真是好到不能再好。 “此处算是你的秘密基地了,我这不算是侵入了你的私人领地吗?”丁潇潇嘴上这么说,靠着藤椅却一点也不想起来。 惠香闻言笑道:“哪里有什么秘密基地,这里都是王府的地方,我也就是私自利用了一隅而已。娘娘已经是写进族谱的人了,这是娘娘的婆家啊,所有地方都是娘娘的。” 丁潇潇看了看已经到中午了,坐起身来说道:“那好,我歇会儿,麻烦你帮我在外面守着,要是有人过来你就在墙外喊一声。” 惠香躬身道:“谨遵娘娘吩咐。” 看着她出去了,丁潇潇一跃而起,盘腿打坐开始调息。最近她 的气息比以往稳定了很多,之前有一搭无一搭的气海洪流,如今终于渐渐成形。 她渐渐发现,真气运行顺畅了,不仅仅可以轻如飞燕,沉似泥牛,运行到手脚,也能加强攻击力。 虽然不及自小习武的人,可自保也是绰绰有余,她甚至觉得,鹰爪侯兴应该就是专门练了用于手指的真气,所以才能徒手劈石头。 而她这个身体应该是不知什么时候修炼了轻功的底子,加上洞底女怪人灌输的真气,所以才能有一飞冲天的能力。 而她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把深厚的真气稳固在体内,达到随心而行的程度。这样才不会在有外力的情况下,稍微一勾引便会“离家出走”,恢复需要极其长的时间。 丁潇潇入定速度越来越快,不多时就已经气沉丹田,运转的气轮已经越来越强大,丁潇潇感觉一种陌生的灼热从小腹开始散遍全身。 夜幕很快降临,午后稍稍宁静了片刻的王府,已经彻底热闹起来。大门前络绎不绝的人群,带着各种名帖和礼物,华丽云集。 李玉站在门口迎接着,脸上的笑容依旧儒雅,只是带着些许疲惫。 “大爷亲自迎接啊,失敬失敬。” “杨大人里面快请,管家,引路!” “恭喜恭喜啊,恭祝王爷寿比南山。” “您客气了,快请进。”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略显特殊的脸。此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可戴着一个略显狰狞的面具。 李玉见到他先是一怔,但来者是客,他也不好直接拒之门外,只能用眼神让守卫们留心,自己则依旧春风满面的迎了上去。 “阁下莅临敝宅,真是我府荣幸。不知……”话还没说完,一个身材矮小但是胳膊粗壮异常的小厮递上名帖,李玉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宁王赎罪。”说罢,李玉全礼跪地,周围人愣了片刻又都纷纷行礼。 小厮收了名帖,轻声道:“各位同来贺寿,同为王府客人,不必拘礼。” 李玉抹了抹额头冷汗,想起宁王府郡主还在燕王府,赶紧解释:“郡主上午就过来了,一直在内堂陪着母亲叙话,宁王里面请,我这就差人请郡主过来。” 小宁王与传说中的很是不同,全程未发一言,仅仅是点了点头。 抬步刚要进去,一顶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轧了过来,驾车的正是林骏驰,不用看也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谁。 果然,李林一挑车帘,扶着王妃从车上下来。 李玉脸色微沉,可也不好带相,只能上前行礼:“儿子见过母妃。世子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啊。” 李林一挥手:“东西太多,装车的时候费了不少时间。” 说罢,身后一列仆从端着各种锦盒,抬着不同大小的箱子浩浩荡荡往燕王府走去。 “世子这是……” “父王过寿,我这个嫡子既然已经分府别住,自当尽尽孝心。不像大哥,吃王府的喝王府的,自然也不需要用王府的东西来孝敬父王。”李林斜着肩膀看着地上跪着的李玉,不以为然的说道。 “寿宴全靠你忙碌,玉儿辛苦了,快起来吧。” 最后还是王妃装作听不出二人的唇枪舌战,简单化解了一场尴尬,半只脚已经跨进王府的小宁王顿了顿,回头看了李林一眼,便匆匆入府了。 丁潇潇打坐了一下午,精神比在院子里吵扰了一天的舞女们好了不少。 惠香领着她回去的时候,玲姐已经开始着急了,站在门口不断地张望。 “我的小祖宗,我的好娘娘,你去哪了?我都打发慕思找你好几趟了。” 丁潇潇进了屋摘下纱帽笑道:“就出去透透气,这不回来了吗。” 顾不得追究她到底去了哪,玲姐吩咐道:“马上要入场了,每个人都检查一下衣服,扇子。特别是舞裙,互相看一看。” 丁潇潇团坐了一下午,身后的衣服打了些折,玲姐一眼就看见了,忍不住责怪起来:“凌燕啊,你这去哪里了,霓裳彩衣怎么皱成这副模样!?” 惠香侧头一看,也很是焦急:“我找个火斗过来压一压,很快就好了。” “不成,绝对不成,这衣服可不能烫。”玲姐慌忙阻止。 此时,春燕竟走上前来:“这衣服我熟悉,喷点水挂上一夜就平整了。现在嘛……”她伸手在衣带处整理了一番,“这样吧,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玲姐看了看,虽然有点奇怪,但是眼下也只能如此,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快上去吧。” 女子们鱼贯而出,正巧隔壁的郑彬也打开了房门。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宴开席备 王府夜宴,不仅是府里热闹,府外也开了宵禁,大街小巷一片过年才有的喜庆场面。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洋洋喜气,互相道贺也不知祝福的是什么。 丁潇潇一行人走来其实并不显眼,这里是北荒地盘,多得是高大丰盈的女子。东临城地靠中原,丁潇潇由于基因地形等多重原因,长得矮小。其他团员虽是北城西归来的,可有不少都是南方流放过来的罪人后裔,各种原因居留在西归,并非土生土长的北境人。 平日里不觉得,扎堆在一起的时候,身高优势以及体型的压迫感就几何增长。 要不是春燕高挑,大家看着她找准队伍方向,这一道走来,玲姐的歌舞团早就被冲散成数截了。 好容易到了正殿旁边,姑娘们赶紧整理衣装,这一路挤得大家花容失色,每个人都带上了几分狼狈。 郑彬出门虽然晚点,但是比她们到的早,抱着双肩看着玲姐跌跌撞撞的过来,顿时好看的眉梢上提起几分喜色。 “啧啧啧,连个路都走不好,一会儿可怎么登台啊。” 玲姐不想与她多做争执,转而整顿自己的人。 “互相看看,衣服都整理好。惠香姑娘,麻烦你看看谁的妆容花了,帮忙补一下吧。” 一路跟在丁潇潇身边,惠香见她的衣服收上去的褶子又放开了,正想帮忙,霞风突然走了过来,指着脸上焦急地说:“姑娘你看看,云儿说我这脸上的钿子花了,能不能帮我再描两笔?” 正想让对方稍等片刻,春燕走了过来:“这衣服你不熟悉,我来帮她整理吧。妆花了也不是小事,麻烦姑娘给大家都检查一下吧。” 见春燕极其利索的解开丁潇潇背后的蝴蝶扣重新系了一遍,惠香点点头道:“是。” 找不到由头再发作,郑彬只能跳转话题,继续笑道:“哎呦呦紧张的呀,她们能上台吗,今天王府可是高朋满座,小宁王已经来了。” 一听这话,刚刚消停片刻的姑娘们又炸锅了。 “小宁王在里面?” “哪位是?” “别挤,让我看看!” 玲姐正要呵斥,却见丫头们忽然垂头丧气的缩回了脖子。 “怎么戴着面具啊,真是扫兴。” “普通的面具也就罢了,偏偏是个那么诡异的。” “你不懂,那眼眶周围的花纹是有讲究的,一般人还戴不了呢。” “不过,挤在小宁王旁边那个女的是谁啊,是宁王府郡主吗?” “没见识!”郑彬突然说道,“郡主难得能到燕王府,自然是会跟在大爷身边了。小宁王跟前的,那是东临第一美女,郡主丁娇娇。” 正在任由春燕摆弄的丁潇潇突然脊背一僵,就连帮她整理衣服的春燕都感觉到了异样,她轻轻打量了丁潇潇一眼,低声道:“你的妆遮盖得很好,郡主不会看出你的。” 不太放心,又把镜子拿出来左右照了照,丁潇潇觉得除非是见过自己化妆或者是烧成灰都能认识的人,不然绝不可能在她拉开彩绸的短暂瞬间立即认出她来。 “放心了?”看见她收起镜子,春燕笑道,“第一次登台都会紧张的,你深呼吸,调整一下会好很多。” 见她这么贴心,丁潇潇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不该那么决绝,但是霓裳彩衣的事情也不能全怪自己,那分明就是玲姐打定主意要借题发挥,而她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这衣服到最后还是属于你的,歌舞团的台柱子也永远是你。”丁潇潇忽然说道,“我不过就是借居几天,日后还是各归各路。要是这几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你可别介意啊。” 春燕愣了愣,之后艰难地笑道:“您本来就是贵为郡主,现在又成了世子府侧妃,怎么能对我一个舞姬说这话呢,实在折煞奴家了。” 丁潇潇觉得,春燕说这话并非真心,而是刻意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她一时间也判断不出因果,只能尴尬地笑笑不再多说。 大殿内,乐师们已经开始奏乐了,燕王还没出来,世子和大公子在迎候众人。最上首的位置坐着的自然是小宁王,他带着一张面具,看不出神情,但他身边的丁娇娇像是打了鸡血,一脸谄媚的坐在身边,又是斟酒又是添茶,让小宁王身边安排的侍女很是无措。 车夫换了一身锦缎的衣服,和两个婢女守在郡主自己空荡荡的座位旁,三人脸色都是阴晴不定。 “这个人,就是那晚突然在郡主马车上出现的那个人啊。” “怪不得当时郡主就变了脸色,可是他就是小宁王?以前从未听说过,郡主与北荒的小宁王相识啊。” “你们与郡主亲密些,可听她说过什么?” “没有,那天回去,她也是一路无言,更没听见她提起过小宁王来。” 车夫缓缓摇了摇头:“还真是怪了。” 他看了看座上和几个配侍调笑着的世子,心中不禁哀叹。 这两个人,谁都没有意思,城主的算盘此次未必能打得响啊。 “恭迎燕王!” 众人闻声纷纷起身,对着盛装出席的燕王、王妃和侧妃行礼。 “恭祝燕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见到场面如此,燕王很是愉快,他赞许的看了看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的李玉,微微点头。同时,他眼睛里也被迫挤入了已经微醺的李林,他虽然起身,可还是不忘和旁边浓妆艳抹的女子耳语轻笑,看得他不由得又皱紧了眉头。 侧妃见状很是得意,挑衅似的看了王妃一眼,可对方只是微笑着注视众人,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小心眼。 “快请坐快请坐!”燕王摆手道,“就是个小生日,儿子们非要给我大操大办,累的大家这样奔波,实在不好意思啊。” “燕王客气了。” “这都是应该的。” “燕王好福气啊,有世子公子们这般体贴孝顺。” 简短寒暄之后,众人入座,小宁王将胳膊从热情似火的丁娇娇手里抽了出来,冷冷问道:“宴席开始了,郡主不回座位去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宁王其人 小宁王这句话说的极轻,可因为他身份特殊,还是引起不少人注意。 车夫跪直了身子,狠狠盯着郡主,又用眼神示意已经就坐的王爷与王妃,丁娇娇这才不情不愿地磨回自己的位置,与宁王遥遥相望起来。 “这个郡主还真是不要脸啊,如此光明正大的缠着宁王。” “人家是郡主啊,我要是她,我也缠着。” 姑娘们还是忍不住透过各种缝隙窥视大殿里面的情形,见到丁娇娇的做派,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她们近前,正坐着宋和宋安兄妹俩,算是大殿上几近末尾的位次。 “这个人是谁呀,也挺俊朗帅气的。” “你瞎了,这不是承阳府那两位吗!?” “没见过少君这么打扮嘛!你才瞎。” “人家现在不是少君了,是侯爷,你可当心自己的嘴。” 本来不甚在意的的丁潇潇闻言也凑上前去,看见这兄妹俩正襟危坐着,心里突然翻滚起一阵愤恨。 “宁王!真是蓬荜生辉,未曾想我小小寿辰,竟然能惊动您这么深居简出的大人物。” 燕王首先举杯,向宁王敬酒。 小宁王起身:“燕王客气了,您是长辈,给您贺寿也是晚辈应尽之礼。”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亲王封府那是生的好。您这王位,那可是救主上所得,硬生生用军功换来的。我一个闲散王爷怎比得了啊。”燕王笑道,“没有您在危急时刻救了陛下,我们这些附庸还哪有什么存在啊。敬您一杯!” 众人纷纷起声附和:“少年英雄啊。” “敬燕王,敬小宁王。”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可他举手投足间还是显露出不凡气质,引得不少女眷遮着扇子偷偷看着他笑。 当年宁王救驾的故事,传到现在已经有无数个版本了,但基本都是赞誉宁王勇猛无双器宇轩昂的。 只是,封王之后,许是为了躲避朝中各势力拉拢,宁王始终不与任何人交往。他府门收到的拜帖,据说一年又几尺厚,可他从不应承任何一个。 虽然不近人情,倒也没有特意得罪谁。 但没料到,一个边城王爷的寿宴,居然请动了他实在是匪夷所思。 燕王由此也格外高兴,对主办寿宴的李玉更是高看一眼。 “诸位,一杯情谊满,本王谢过各位厚意,干杯!” “干!” “谢王爷。” 众人起身一饮而尽,之后互相拱手坐下。 宋安是女眷,并不需要起身,可她见座上宾里并没有谁把他们兄妹当回事的,顿时不高兴了。 “你们俩是木头啊,看不见哥哥酒杯空了吗!?” 随着一声丁潇潇她们都能听见的娇喝,两个婢女战战兢兢地上前添酒。 “倒这么满!?你们会不会干活!跟着那蠢丫头,都把你们带傻了!” 只是看见背影,丁潇潇的心瞬间被揪紧,她忍不住挤到前面,凑近幕帘仔细看了看。 “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什么场合!?你会不会说话!?”宋安又恼了,“等回去,给我掌嘴二十跪一宿好好想想!” “是……”婢女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可她不敢掉下泪来,只能急忙退到后面。 貉绒……翠烟…… 丁潇潇一阵自责,手指抠进掌底,可她什么也不能说。 眼下自己一旦暴露,屈雍和重伤的临邑都难保命。 “都别在这堆着了,去压压腿舒活一下筋骨,你们看看人家。”玲姐将看热闹的丫头们拽了回来,低声道,“别一进去腿都不会打弯了,要真是那样,我可饶不了你们。” 看了看旁边郑氏舞团的舞姬们都在做准备,大家也不得不恋恋不舍的退了下来。 丁潇潇还在看着二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带着屈雍一走好几个月,她们在城主府的日子定是担惊受怕,如今宋氏兄妹接掌了西归,宋安更是将她们视作眼中钉。 留在身边,不是念及旧情或者大发慈悲,纯粹是为了发泄罢了。 “娘娘,您怎么了?”惠香觉察到不对,轻声问道。 等看清丁潇潇的脸,她慌忙掏出一个小瓶子:“您眼睛下面的妆都花了,我帮您补一补吧。” 就在此时,宋和低声说道:“你安分一点,毕竟是在北荒燕王府上,不是在家。” 宋安很是不服的扭了扭身子:“这是什么酒啊,这么辣你们俩去给我找点青口的水果来,找不着就别回来!” 二人慌忙应声,转身就往外走。 丁潇潇推开惠香,上前几步迎了过去。 燕王府一片繁忙,仆役们正端着各桌的酒菜穿梭不休,哪有人有空理这么两个不起眼的丫头。 “请问……” “让一让!” “这位小哥,请问……” “别碍事,忙着呢!” 碰了几次壁,二人不敢再开口,又不敢回去,挤作一团畏畏缩缩着。 “你们出来干嘛?”一抬头,一个头上系着淡红色发穗的女子正关切的问道。 “我们家主子想吃点甜的水果,请问这位姐姐哪里有?” 女子指了指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一个棚子:“王府里备宴的食材都在那,你们去看看吧,应该有。” 二人眉头一展,千恩万谢的跑了过去。 丁潇潇从后面走了出来,对惠香说了声:“谢了。” “奴婢不敢当。”惠香曲了曲膝盖,“不过她们俩是谁呀,娘娘认识?” “以前的旧友。”丁小小默然道。 惠香出主意道:“既然是旧友,您不妨要过来世子府伺候啊。她们不过是西归侯爷的家奴,只要您开口,我看那个宋和不敢不放人的。” 她何尝不想,可是那般就等于自曝了身份。 “再看看吧,不能急于一时。”丁潇潇长叹了一声。 歌舞杂耍一个接着一个,酒过三巡之时便到了第九个节目。 本来在百花丛中坐的好好的,世子突然起身,自称饮多了要出去散散酒气。 燕王本就不满他,正要开口斥责,小宁王突然也起身道:“我也随世子出去转转吧,许久未曾宴饮,头沉的狠。” 第二百四十九章 登台献艺 燕王将马上就要出口的责备转成了一个略显扭曲的笑脸:“许是这酒太烈,我让他们换些江南果酒吧。” 小宁王拱手道:“王爷客气,大家继续。” 李林瞥了一眼尾随而来的小宁王,思虑片刻还是退在一旁,让他先行。 “世子爷不必客气,既然来到贵府,自然客随主便,你先请。” 看起来小宁王比起李林并没有大几岁,即便是脸上面具略显神秘,也可看出他英姿飒爽的轮廓来。 二人互相谦让着,走出大殿,李林远远看见一片女子彩衣盛装的,顿时分不清哪个是丁潇潇了。 好在,惠香一直跟在她身边,女子虽多,可在里面朴素的像一朵小白花的惠香就很好找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抬步,身边一个影子闪过,竟是小宁王先朝着那个方向过去了。 “哇……宁王……” “是宁王……” “天呐……” 姑娘们顿时无心练功,叽叽喳喳凑在一起,却又不敢靠近。 玲姐无奈,先走上前正要行礼,郑彬挤了过来。 “郑氏舞团领队郑彬见过宁王,见过世子。” 其余人跟着道了个万福,玲姐也被迫跟着。 丁潇潇闻言转过头,被李林揪了个正着。 “你的脸……”李林指着丁潇潇正要调笑两句,宁王突然走上前来。 “姑娘的彩衣很是别致,一会儿有什么才艺让在下欣赏?” 众人寂静。 两个舞团都知道这个丫头的身份,李林过来的时候才没有惊讶。可是这位小宁王为什么也对这丫头格外关怀? 春燕见宁王张口就问衣服美,心里像是打翻了七八个醋罐子,酸的恶心。 这件衣服如果今天穿在自己身上,还有这矬子什么事儿。 丁潇潇自然也是第一时间联想到春燕,在向宁王行礼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后者见状,慌忙掩饰起刻薄嫉妒的嘴脸,尽量让表情显得平和。 “宁王客气了,小女子拙技,不足挂齿,王爷……”丁潇潇低眉顺眼的扮演着小白兔,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说话的声音这么耳熟。 她的脉搏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针扎一样电了一下,而后她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身高,体型,感觉…… 要确认是不是他,丁潇潇还有一个办法,她猛地握住了宁王的手,尽可能保证掌心皮肤的接触面积。 在场的人几乎都忘了惊叫,李林更是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你个丫头!”他将二人刚刚合上的手生生拉开,“看见个王爷就攀龙附凤啊,我是世子,将来袭爵会获封亲王的。他……” 还好李林及时闭上了嘴,可是小宁王的目光还是犀利的朝他看了一眼。 “小妾不懂规矩,冲撞了宁王殿下还请赎罪。”李林拉着丁潇潇,硬逼着她行礼道歉。 “云梦情歌舞团?”大殿的小厮跑出来,大声喊道。 玲姐像是刚从惊讶和恐惧中回过神来,赶紧应声:“在,在这。” “马上就到你们了,快候场准备吧。”小厮交代了一句,便进去了。 丁潇潇总算是得了个逃跑的空隙,她用疑惑的眼神又看了看小宁王,觉得自己刚才确实过于唐突了,身形相似的人何其多,屈雍,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北荒宁王呢。 李林也盯着小宁王,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这丫头突然有了兴趣,虽说她今天确实格外光彩照人,可是满地的美女身姿妖娆,她在其中实在不算起眼。 眼看着宁王往殿内走去,李林忍不住问道:“王府有个小院子很是清凉,解酒散步最合适,宁王去看看吧?” “不了,歌舞开始了。”宁王简短回答了几个字,便头也不回的走进去了。 李林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牙根痒痒,却又不敢发作。 明明是想趁机溜出来和丁潇潇那个丫头揶揄两句,告诉她舞蹈结束谢恩之后,乖乖到自己身边坐着,不然就当场揭穿她的身份。 可是,一句也没说出来,全被宁王搅合了。 他只能看着丁潇潇,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然后便回到大殿上去了。 燕王虽然远在主位,可也将宁王与世子前后脚进门看的清清楚楚。 王妃也注意到了,举起酒壶给燕王添酒。 “玉儿真是成长了,竟能凭借一己之力,邀请来宁王殿下。今夜之后,整个北荒定然都在评论此事。” 侧妃没想到王妃突然夸赞起自己的儿子,顿了顿赶紧加些火候:“玉儿这次真是下了大气力了,每一封拜帖都亲自书写,遣词造句的,甚是辛苦。” 燕王虽然高兴,可脑子没有掉线:“玉儿是不错,可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请得动宁王。我推测,也是因为近年来吉里管理得当,还有,去年入京觐见的时候,林儿被太后夸赞过。这些,也都是缘由。” 侧妃的脸拉了下来:“世子确实优秀,只不过因为鉴赏女红被夸赞,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也不算多。” 王妃淡淡看了她一眼,后者假装有口无心的模样,稳稳当当地坐着。 “不论如何,林儿今年长大了不少。”燕王没有掺和到两个人的口水战里,对回来就坐的宁王点了点头,继续低声道,“就看今日,他知道服侍着宁王,就比以前长进了不少。” 王妃举杯和燕王碰了一下,二人相视一笑,像是一瞬间便把旁边的侧妃推出了几丈远。 大殿上的丝竹之声停了,乐师们换了位置,演奏起舞曲来。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一群女子点着金色的花钿,依次而入,整个大殿仿佛都亮堂起来了。 春燕在最中心,腰肢一转,随着鼓点两条胳膊如弱风绿柳,目光随着动作顾盼生姿,一时间迷得席上众人都看呆了。 郑彬站在侧面看着,脸上浮起一阵不甘。 可是舞姬中间,并没有看见那个小萝卜头,郑彬疑惑的打量周围,却看见玲姐带着她,正在后方准备着。 “就是现在,上!”玲姐推了丁潇潇一把,她趁舞娘们摆的花开造型躲入其中,跟着收拢的队形,便到了春燕旁边。 第二百五十章 寿宴遇刺 “我当有什么惊世之才,原来就是个点缀。”郑彬不以为然地低语了一句。 丁潇潇脸上的彩妆虽然堪比戴了一张面具,可她还是紧张的从舞娘们裙裾的缝隙里看了一眼丁娇娇。 只见对方满眼浓情蜜意地盯着斜对面,根本无暇顾及正在上演的歌舞。稍稍放下心来之余,丁潇潇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打量,对面正首坐着的,正是小宁王。 他一双眼睛,却紧盯着自己的方向,坐姿惬意,很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正当她想再回头看一看宋和兄妹二人之时,旁边的春燕忽然轻轻拽了拽她,低声道:“别发愣啊,到你了!” 乐师们的演奏正好到了紧锣密鼓的激烈乐章,丁潇潇想也没想,踮步一跃冲天而起。 酒过三巡,目光迷离的众人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叹。 燕王目光绷直,看着轻盈于空中,好似一只彩凤冲天而起的女子,竟然惊得连手里的酒杯倾斜,洒了一桌都没有在意。 侧妃见到如此情形,暗自皱了皱眉头。 侧门外偷偷观察情况的玲姐,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此刻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她挑衅似的看了看旁边也被惊得目瞪口呆的郑彬,扬眉浅笑。 “淫技取巧而已。”后者不服气的怼了一句,目光却忍不住望在丁潇潇身上。 与寻常一跃而起又瞬间落下的杂耍艺人不同,这个女子她可以在空中缓慢舒展,犹如浮起的一朵水莲般从容美丽。 宋安身边的翠烟看直了眼睛,她总觉得这个舞者无论是身形还是动作,都有几分眼熟。 宋和则是簇紧了眉头,盯着丁潇潇的一举一动。 “去给我打听一下,这丫头是什么来历,越清楚越好。”他低声吩咐了一声,旁边像影子一般的寮里立刻隐退不见了。 “这位姑娘的舞姿如何?”李玉忽然凑到小宁王跟前,笑着问道。 “贵府邀请来的舞姬,自然是个个出类拔萃的。”宁王道。 李玉举杯敬酒:“宁王慧眼识珠,这是武可不是舞啊。”他说着用手搭了一下宁王的肩膀,对方突然斜了一下,很是痛苦的模样。 李林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微微蹙眉,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轻易受伤? 他猛然之间想起了昨夜在自己府上爬墙头的那个黑衣人,更是在意的看了宁王几眼。 众人各怀心思的议论中,丁潇潇已经浮至寿桃下方。今天,她感觉自己格外轻盈,也不知是不是打坐了一下午的缘故。可是这种轻盈,总挂着一丝不安心的感觉,她也不明白是从何而来。 下方的舞姬们配合着做出众星拱月的姿态,纷纷仰望着丁潇潇,霞风却露出一丝邪笑,偷眼瞧了春燕一下。 后者不动声色的淡然回视了她一眼,那就这一个眼神,让门口的玲姐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她赶紧抬起头来,看着马上就要拉开寿桃的丁潇潇。 她的衣服…… 寿桃拉开的一瞬间,丁潇潇觉得后背的带子忽然一松,紧接着肩上的束缚跟着一起滑了下去,心头一惊却已经为时晚矣。 这个彩衣说是一件舞裙,其实就是七零八落的几块布拼起来的,他捂住了这一块,却阻止不了那一块,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彩绸喷出,众人的惊呼,刚刚出声,却被忽然而来的险情扭成了惊叫。 与彩绸同时喷出来的不是金粉,而是数支利箭,目标集中在主位席上,数箭齐发攻其不备,情况甚是紧急。 而同时丁潇潇的衣服马上就要滑落,眼看着不要一丝不挂了。 几道身影,迅速的扑了过去。 丁潇潇正在犹豫捂脸还是捂衣服的时候,突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抬起头来迎着的是宁王那张没有温度的面具,但他的手却很是温柔,将自己的外氅裹在丁潇潇身上。 多的有些晕晕乎乎的燕王见此情形有些忙乱,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挡开了一箭,却不料寿桃中还有第二轮发箭。 李林扑上去护住了王妃,李玉则第一时间冲到了宁王的座位前面。 燕王守卫空虚,正起身去看侧妃的情况,箭刺来时,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隙。 宁王放下丁潇潇,侧身一滑,上前扑倒了燕王,同时踩翻了异常沉重的红木桌几,将他按了下去。 自己躲避稍慢了一拍,最后一只白羽挑破了他的肩膀。 “护驾!护驾!!” 被吓傻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高呼护卫。 顷刻之间,原本喜庆异常的前殿瞬间变成了士兵林立的战场。 确定没有了动静,燕王颤颤巍巍的从桌脊后面坐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看见旁边的宁王肩膀正在出血。 “宁王殿下……快来人,将这个歌舞团全部拿下!” 姑娘们纷纷跪倒在地,吓得抖成一团,玲姐也被护卫邻进来,狠狠掼在地上。 丁潇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赶紧裹着外袍跪在旁边,她面前掉落的正是刚才燕王打落的羽箭。 这箭的箭镞下方,有一个她很是熟悉的凹槽。 “宁王殿下伤口很深啊,快请府医,再把李大夫请过来,立刻去!” 宁王用没受伤的胳膊轻轻摆了摆手:“燕王言重了,一点皮肉伤不足挂齿。当务之急不适宜派人出府,而是应当闭门锁户,查一查是何人敢下此毒手。” 侧妃捂着胸口跳起来嚷道:“宁王,妾身以为此事没有什么好查的,竟然是这个歌舞团的人,暗藏杀机。就包括请他们来的世子,也有嫌疑。”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哗然,在座的宾客多是接了李玉的拜帖而来的,再加上世子之前在吉里风评不佳,侧妃的指责倒是有不少人将信将疑起来。 “要是没有内应,藏着凶器的寿桃是如何入府的?”王妃瞥了侧妃一眼,起身缓缓说道,“想要做手脚机会多的是,况且入府的一应物品,都是李玉负责检查打点的,此事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燕王一挥袖:“不论如何,歌舞团的人嫌疑最大,尤其是打开寿桃的那个丫头。来人,给我打!” 世子闻言刚要开口,被王妃拉住。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宁王救急 “王爷,此事尚未查清,对一个弱女子动刑,不怕落个屈打成招的口实吗?” 王妃拦住了世子,却不想还有旁人为这丫头求情,众人的目光移到仍在流血的小宁王身上,各个疑惑不解,却也不敢窃窃私语的猜量。 方才瞬息之间,能将燕王从箭下救出,这位小宁王即便不如传说之中那般英俊,还很神秘的遮着一副面具。但是,武艺之强反应之快,一如传闻。 燕王没想到竟是他开了口,顿时有些僵硬的笑了笑:“那,依小宁王的经验,此时如何处置更稳妥当?” “王爷如此英明慧智,哪里是不知道如何办,只不过事出突然有些乱了方寸而已。”小宁王拱了拱手,很是谦和,这句话让看着救命之恩心中不悦却也不好发作的燕王缓和了几分。 “是本王乱了。管事、玉儿,将所有经手过此物的人全不召集过来,不许说发生何事,提上来便是。”之后,燕王又对大殿上的宾客微微拱手道,“诸位,不好意思了,今晚府中安排了客房,府中也会安排人送信回去,各位安心住下便是。” 宋安看了看宋和,脸上满是不悦,还要在这住下,这得需要多久才能回西归去。 比妹妹更为心急的宋和也仅仅是表面安宁罢了,他此次来贺寿可不是满心祝福,只是为了从吉里这个边陲小城不受北荒王族青眼的燕王手里,用西归的资源换取些许支持。 现在西归城里,仍旧是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他要面对的阻碍还有很多,哪有空闲雅居在燕王府上。 思虑一二之后,宋和在一片陌生和猜忌的眼神中走上前去:“燕王殿下,宁王殿下,在下有一言不知可否一谈?” 燕王几乎忘了座上还有西归人氏,略不耐烦地说道:“侯爷若是对本王的提议有什么不同见解,还请体谅本王寿宴遇刺的心情,暂且忍耐几天。” “几天?” “完了完了,我还约了人去看马呢。” “脑袋都不知道有没有了,你还惦记看马?” “这可是给北荒疾行军备马,稍有马虎就是满门抄斩啊。” “轻声点吧,王爷正恼怒着,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 一阵私语声被一个怕遭到牵连的声音打断了,众人沉默下来,静静看着宋和。 丁潇潇裹紧了衣服,狠狠往人堆里跪了跪,唯恐被这厮认出来。 “王爷误会了。”宋和见自己刚开口,燕王就面露不悦,赶紧解释道,“在下只是想看看这个寿桃的构造,我略通机关,也许能帮得上忙。” 王爷未置可否,管事的已经将十几个仆役和婢女提了上来。 他们都是门房处的杂役,根本不知道前殿发生了什么,见到如此场面,虽然不明就里,可也已经各个吓白了脸。 “跪好了!”管事疾言厉色道。 “王爷寿安。”几个人长长短短的问了一句,之后便鹌鹑一般挤在一处哆嗦。 燕王叹了口气,对宋和说道:“看看也无妨,麻烦侯爷了。” 几人抬起头,看了看尚挂棚顶的寿桃,均是面露难色。 距离虽然不高,也就是一丈有余,可是中间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要想凭空这么上去取下来,在场人还真没有一个有这自信的。 “去取梯子啊,还愣着干嘛!?”管事看着手下盯着屋顶发呆,顿时怒从中来。 “那也不必这么麻烦。”宋和突然开口道,“刚才这位舞姬轻功不俗,就劳烦姑娘再上去摘一遍吧。”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丁潇潇身上,后者已经狼狈不堪,再也不想蹚进燕王府这滩浑水。 “奴家身体不适,怕是跃不上去了。” 宋和却不依不饶:“姑娘如此紧张,莫非是怕本侯看出什么端倪来吗?” 丁潇潇只能看着玲姐,希望她能替自己解释一二。毕竟,前几天用了一个简易的道具排练过几遍之后,她便离开歌舞团,再也没回去过,直到今天,如何能有机会在寿桃上做手脚。 接收到她的目光,玲姐微微垂眸。 若是真的这么说了,等于把怀疑的视线全部拉到自己身上,歌舞团任何一个人有嫌疑,她这个领头的都脱不了干系。 最好的办法则是,推到丁潇潇身上,说她受世子指使,偷梁换柱。 虽然知道这个说法站不住脚,也是风险极大,可眼下面对死还是惨死两个方向,玲姐没的选择。 “那能不能容奴家换件衣服,现在这样实在是有碍观瞻。”丁潇潇舞衣尽数脱落,只剩一件拖着地的外裳遮掩。 站着还好些,一旦跃上空中,便是春光外泄无疑。 “换衣服?你一个舞姬换什么衣服啊,没别男人看过吗!?” “就是的,快上去拿下来吧,耽误功夫。” 丁潇潇站在中心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周遭道貌岸然的宾客,冷若冰霜。 宋和上前去拉她,丁潇潇怒火中烧,反手搭上他的脉门,真气涌到指尖,正要发力。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二人之间,生生将她的手掰开了。 “这位是西归侯爷?小王深居简出孤陋寡闻了。”小宁王突然出现,将丁潇潇护在身后,“只不过,君子当懂得怜香惜玉,姑娘的身家清白何等重要,既然都要留在此处了,又如何连换件衣服的时间都不能等?” 宋和看着面前这个面具人心里很是不悦,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宁王,总是怀着几分敌意。 “事出从急,并非在下唐突。” 小宁王忽然点了点头,将丁潇潇往前一推说道:“也对,毕竟都是你们西归来的歌舞团,互相好似该有个照应的,本王多事了,你们请便。” 丁潇潇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踉跄,宋和下意识伸手去扶,却生生对应上了那句“该有个照应”。 燕王脸色突变,看着宋和的眼神也越发凝重起来。 “王爷明鉴,在西归城,在下从未听说过有这个歌舞团啊。” 没有真凭实据,燕王自然不会轻易发作:“这个舞姬既然说了不适,那就换个人上去取寿桃吧。” 宋和面色一滞,斜眼看着宁王。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夜无眠 一夕之间,喜庆欢畅的吉里城瞬间变成了戒备森严的禁地。 城中所有客栈的外城人员全部被扣押,官兵们挨家搜查,逐个验明身份,方才还熙熙攘攘的大街顿时狼藉一片。 地上散落的红烛灯笼被铁蹄踩碎,星火烛光在晨曦前最黑暗的时刻被冷风熄灭了。 前殿残烛还没燃尽,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去客房歇息了,只剩下燕王、李林和李玉,还有歌舞团的舞姬们。 寿桃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可在里面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零件。 殿上的“外人”只剩下小宁王和宋和,宁王的肩膀已经捆上了纱布,他露着半个肩膀,倒也不显得粗犷。 熬了一夜的女眷只剩下宁王府的郡主和东临郡主,一个人盯着李玉,一个人盯着宁王,眼皮子都掀不开了,还在硬撑着。 “侯爷分析了一夜,看出什么来了?”燕王疲惫的靠在软塌里,面色比起前一晚红光满脸的气势,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他小憩了一会儿,睁眼看见宋和还在零件里面扒拉过来扒拉过去,忍不住问道。 “回禀王爷,这个机关很是精巧,绝非一般手艺人能为止。若是从这几个关键物件着手查验,想必能寻到线索。” 说罢,宋和将几个精巧的金属关扣依次摆在燕王面前。 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有所发现,燕王伸出手,李玉赶紧上前将他扶起。燕王看了看面前的几个物件,拿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问李林:“你手上不是有两座冶炼厂吗,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是哪一家的手笔。” 李玉微微后退,给世子让地方。 突然被无端怀疑,李林很是愤然:“我有冶炼厂,这些玩意儿就必然出自我处?” “不过是觉得你略通一些,让你过来看看罢了。”燕王没好气的怼了儿子一句,“若你不想出主意,就随你母妃下去休息,在这熬一夜是为了什么?” 李林微微看了丁潇潇一眼,只得默然上前,将几个零件拿在手里看了看:“都是寻常铁器,不过有几个扣子确实需要手艺。这个人不仅精通冶炼,还得会设计机关,缺一都不能成事。” 闻言,燕王终于舒展开眉头:“来人,把吉里城中的铁匠铺统统存查一遍,发现图纸、图样全部带回来。所有铁匠暂押听候发落!” “是!”殿外候旨的守将应声而出。 燕王像是去了一个心头大石一般,伸了个懒腰,抱歉道:“好好一个寿宴,却不想弄成这样。宁王殿下和郡主都去休息吧,侯爷、东陵郡主也都先在府上安置几天。至于你们,管事!” 正在打瞌睡的管事猛然惊醒,慌忙咕噜起来:“是,王爷。请吩咐。” “将这一众舞姬全部带下去看管起来,如有万一本王唯你是问!” “是!”管事抹了抹惺忪的眼睛,赶紧吩咐人过来。 姑娘们折腾了一夜,妆容花了个五彩缤纷。 “王爷明鉴啊,真不是奴家们所为。”玲姐低声哀求。 已经折腾够了的燕王又闭上眼睛,狠狠地挥了挥手。 “快带下去啊,都愣着干什么!”家奴们一拥而上,将女子们拉起来便走。 宁王突然起身:“等一下。” 已经闭上眼的燕王不得不奋力挑开眼皮:“殿下还有事?” 宁王走到丁潇潇身边,将她拽了起来:“这位姑娘,能不能由本王看管?” 此言一出,众人都冷住了。 向来少言寡语的宁王府郡主都轻轻拉了拉哥哥。 毕竟,是她动手拉开了机关,不管从哪个角度讲,丁潇潇还是嫌疑最大的那个。即便不是始作俑者,帮凶这个名头算是逃不掉了。 “王爷为何对这个丫头情有独钟啊?”燕王脸上笑着调侃,眼神里却划过一丝警觉。 小宁王大笑道:“配穿上本王衣服的女子不多,除了舍妹,她是唯一一个。王爷总不能让我的外氅也关在腌臜之地吧。” 这是什么理由? 在场诸人再次惊呆。 丁娇娇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宁王不需担心,本郡主有的是衣服可以送她。” “郡主也不需担心,本王只是想要这丫头罢了。”宁王瞥了丁娇娇一眼,淡然道。 李林气的脑顶都要冒白烟了,自己的侧妃,怎么突然就成了宁王要的人。 可他知道,现在与丁潇潇撇清关系,自己才能安全,况且,就算说了,以父王的人品和一贯作风,定然立刻要他将人送给宁王。 忍了又忍,李林最终没有开口。 李玉却在一旁帮腔道:“父王,难得宁王大驾,咱们又得邀请殿下多住几日,府里现在进出不便,王爷难免寂寥。只要这丫头不出府,关在何处又有什么区别呢。她虽然是动手的那一个,可是当时衣裙脱落也不可能隐藏什么凶器在手,十之八九就是个受人蒙蔽利用的工具罢了。” 燕王闻言点了点头,又合上了眼睛:“本王倦了,就随宁王。都下去吧。” 众人纷纷告退,丁娇娇看着丁潇潇的背影,目光就像是淬了毒一般。 “她不是凶手!?打死我都不信。”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 燕王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声开口:“李林,你给本王留下!” 李玉闻言停了几步,可看燕王没有半分留人在侧的意思,也只得退了出去。 管事的将门关上,前殿便只剩下父子二人。 燕王掀开薄毯坐了起来,突然猛地咳嗽不止。 本来挺直了脖子等着挨骂,见父亲突然如此,李林吓了一跳,慌忙上前伺候。 半晌,燕王咳得赤红的脸色才渐渐复原,他喘息着拍了拍李林的手,颤声道:“为父没事了。” “父王病了?何时的事?”李林惊讶问道,前几天还有气力恨不得将自己吊起来打,怎么突然之间虚弱成这样? “早就有的毛病了,近几年格外厉害了些。”燕王喘息了一口气,“林儿,今天为父对你特别满意,我儿终于长大了。” 抚着父亲的后背,突然听见这么一句,李林顿时愣住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揭露身份 “那丫头不能要了,既然宁王有意,我们就是卖人情也要割舍。这次,你做的很好。” 李林惊道:“父王认出来了?” “凌凤嘛,名如其人啊。”燕王淡淡笑了笑,“只是她今日表现,比起上次抢救夜明珠的时候,又有精进。宁王许是看中了这丫头的天赋异禀,所以才急于笼络的。又或者……” 李林默认,他当初死活要将丁潇潇留在身边,为的也是她和山居士的身份。 如今,却白白落在宁王手里。 “可是凌凤确实是一柄利剑,父王舍得就这么拱手让人?” 燕王看了儿子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儿啊……咳咳咳……” 眼看着燕王又咳得上不来气,李林赶紧寻了杯茶,隔了一夜已经冷了,他攥在手里无谓的暖了暖,这才递到燕王嘴边。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立妃,听说带了妾室回府,我便知道,这丫头必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燕王看了看世子手里的水,接过来却没有喝。 “林儿,你实话告诉为父,是不是认识她很久了?今天的事情,你推测,到底与她有无干系?” 李林犹豫了片刻,他对丁潇潇的了解也并不全面,突然被严肃的问及此事,李林不知怎么回答。 “好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燕王缓缓躺下,闭上了眼睛。 “父王,我看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李大夫医术超群最是可靠。” 燕王摆摆手:“为父有恙之事万不可泄露给第二个人知道,你去吧。” 看着燕王难受的模样,李林又提议:“那让儿子扶您回房吧,这里毕竟不如卧房舒适。” 燕王继续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你放心,我还没到行将就木的程度。去吧。” 规劝不得,李林只得行了个礼,轻轻退出了前殿。 丁潇潇被宁王带回偏院,心里并不踏实。她虽然怀疑过这个人可能是屈雍,但是看到满殿宾客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北荒定然是有这么一位小宁王的。一直在西归做城主的屈雍,怎么可能忽然变成北荒的小宁王。 虽然不知道她后边那些编剧的脑洞,但是丁潇潇觉得,这个宁王是屈雍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王爷,如何?郡主!真的把您救出来了!”刚进门,就有个小个子迎上来问情况,丁潇潇没等反应,便被面前突然跪倒的人吓了一跳,“小人见过主子,郡主一切安康吗?” 面前的人络腮胡子,梳着北荒人喜欢的索发,乍一看真是辨不出模样来。 “您不认识我了?是侯兴啊!”他将胡子撕掉,露出光洁的下巴,与脸上其他部分的肤色完全不同。 “侯兴!?”丁潇潇刚要惊叫出声,就被小宁王塞了进去。 她再一次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宁王,虽然了解不多,但是从议论中她也大概知道,此人在北荒有些名望,深居简出很少出席宴会。所以,侯兴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北荒小白,刚到吉里城躲避宋和都还来不及,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结交宁王,还让他公然救助自己。 而且,前殿刚刚发生刺杀事件,这么做很容易招惹怀疑。 丁潇潇咽了咽口水,心跳的极快,她能感觉到宁王的眼神也在极其热切的注视着自己。 蓦然没了揭露对方身份的勇气,丁潇潇回过头先向侯兴询问道:“你们怎么进城的?临邑伤势如何了?丁一和丁三呢,他们也进城了吗?还有纪程,他怎么会在李大夫的医馆做学徒的?” 面对一连串问题,侯兴也是热泪盈眶的回答:“都好都好,大家都好。临邑大人目前还不能随意行动,但是伤势稳定住了,已无性命之忧,接下来只需好好将养。纪程去李大夫那里,也是为了方便自己划药。” 之后,他有些紧张似的瞥了宁王一眼,尔后道:“其余的,您和王爷仔细问问就知道了。小人见您无碍便放心了,先告退。” 说罢,他将胡子仔仔细细重新粘好,躬身退了出去。 丁潇潇想要阻止,却被宁王一把拉住。 “在世子府看你和李林挺悠闲自得的,怎么到了房里,就像火烧了屁股一样,急着跑?” 丁潇潇浑身一抖,这个声音和语气,这是屈雍无疑了。 她回过手就捏住了对方的面具,宁王格挡挣脱,却没有成功。 “几天不见,功夫倒是有长进。” 丁潇潇没空和他贫嘴,一次不成,再次出手。 宁王推开半步,自己解开了面具后的带子,丁潇潇看着那张面具缓缓落下,屈雍的浓眉先露了出来。 “真的是你?” “如假包换。” 只是短暂一瞥,屈雍又迅速戴上面具。 丁潇潇还是难以置信:“你是西归城主,怎么又成了北荒宁王了?要不是宁王府郡主也在,我定要怀疑你是假冒的。” 屈雍笑了笑:“这次亏的颐和接到拜帖,不远百里从北荒京郊独自前来赴宴,不然的话,我还真没办法进吉里城。” “颐和?”丁潇潇想了想,“你是说宁王府郡主?” “对,萧颐和。”屈雍点点头,“这是我在北荒的义妹,表面上以亲兄妹相称。我不在北荒的时候,都是她负责打理宁王府的大小事。” 怪不得深居简出,怪不得神秘传闻不断,谁能想到北荒的宁王平日里坐在西归的城主府中。 “这怎么可能办到的,你是王爷,总有个大情小事需要处理。又或者有人来找你,再不然陛下召见怎么办?”丁潇潇依旧觉得此事不可实现。 “我是个布衣平民,不过是在陛下狩猎的时候,意外救了他一次,所以获封了一个宁王。”屈庸解释道,“这几年,朝中各派系斗争激烈,多方势力都想要拉拢我这个新贵。此刻,我闭门不出,倒是合了陛下的心愿,他又怎么会非要让我再搅乱朝堂局势呢。” 丁潇潇缓缓点头,觉得这个屈雍比自己当初塑造的那个人,可是复杂多了。 “审完了?”屈雍突然问道,“是不是轮到我了?” “什么?”丁潇潇一抬头,屈雍已经凑了过来。 “那个李林,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宁王泊桓 氛围突然不对,丁潇潇默默后退了半步,却被怼在了柱子上。 多大的客房啊,还得在地中间安排一根柱子,丁潇潇内心吐槽着,却不得不面对迎面而来的一张面具脸。 即便是看不到对方的神情,也能知道屈庸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一眼没看住,进城的时候就听见李林纳了侧妃,还有身孕了。要不是我这几天一直和你在一处,本王真要相信了。你不记得你还有婚约在身吗,刚撒开手,就跑去做世子妃了?”屈雍将脑袋凑到丁潇潇面前,狠狠盯着她。 “对了,小郡主住哪啊,我都已经在这里了,总得去拜会一下打个招呼。”明明挂念得要命,但是见了面,丁潇潇又想逃开。 屈雍拉住她,用双臂将小女子固定在怀里,胸前两寸的位置。 一抬胳膊,屈雍刚刚绑好的纱布又渗了血,初晨的阳光已经升了起来,映着那一抹红,很是刺眼。 丁潇潇人虽然老实了,可嘴依旧东拉西扯:“对了,你刚才说小郡主叫萧颐和,那你在北荒的名字是什么?” “萧泊桓。” 丁潇潇明明慌张不已,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懂了的无辜:“哪个bo,哪个hua 啊。” “泊船的泊,桓岭的桓。”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丁潇潇。 后者挣扎着继续问道:“还挺好听的,谁给你起的?” “被陛下问及姓名的时候,临时编的。”屈雍说着,面部唯一外露的部位,缓缓凑到丁潇潇脸上。 “那个,那个……” “怎么,世子殿下你愿意亲近,本王宠一宠自己的王妃,都不行?” 丁潇潇惊异抬头:“王妃……” 一阵悸动,明明睁着眼睛,丁潇潇却觉得自己仿佛失明了一般,一阵头晕眼花之后,她才看见屈雍又长又密的睫毛,正刷在自己的鼻梁上。 许久,屈雍才抬起头,看了看好似木人一般的丁潇潇,笑道:“这样就脸红了?你可是要做本王王妃的人啊,新婚之夜你要如何?” 不用对方说,丁潇潇也能感觉到,不仅仅是脸,自己的整颗脑袋都像在火上烤的水壶,已经烧红了,就差没有呼呼冒气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丁潇潇轻轻推着他,有担心对方伤口,半推半就的,反倒更让人意乱纷扰,“你现在可是宁王殿下,萧泊桓。” “那又如何?”屈雍又凑了上来。 丁潇潇一双胳膊抱在胸前,抵住二人最后的一点距离。 “王爷应当注意仪态,应当,应当。” 正面受阻,屈雍忽然转移方向,狠狠咬住了丁潇潇的耳朵。 “本王与自己的王妃亲昵,有何关系?” 已经满脸通红的丁潇潇躲过屈雍的牙齿,捂着耳朵:“谁是你的王妃啊。” “不论我是谁,你与我的婚约,今生有效永不变挂。”屈雍说着,揽过丁潇潇的腰。 她的千斤坠,她的凤唳九霄,统统失效了,全身绵软使不上一点气力。要不是对方从没有展露过那种邪门功夫,她也没有真气外泄的感觉,丁潇潇真会以为屈雍也练了散风。 “我,我还有事……”丁潇潇想尽办法挣脱,“你等一下,等……” “尽管挣扎,若不是因为之前在世子府受了伤,我本来是不需要挨上这一箭的。”屈雍说着,将鲜红的肩膀递到丁潇潇眼前。 “世子府?”回忆了片刻,丁潇潇记起那晚行刺之后,有个黑衣人出现在墙头,还发了暗器将自己和李林隔开。 “真的是你!?” 屈雍后退了半步,松开了丁潇潇:“怎么,与李林那小子亲亲我我之时被打扰,心情很不好?” “胡扯什么啊。”丁潇潇见缝插针的溜到房间中央,总算能喘口气了,“受伤了也不老实点,赶紧找大夫包扎一下吧。” 屈雍任由丁潇潇将他拉到桌边坐下,淡淡道:“没想到,李林那小子还挺机灵的,就一个动作让他看出破绽,就怀疑我是那天的黑衣人。” 丁潇潇一怔:“他怀疑你身份了?” 屈雍猛地将丁潇潇拉在自己膝头:“担心了?你知不知道我一进城,知道你入了世子府,是什么心情?” 刚刚挖了一银勺的金疮药,就这么撒了两人一身,丁潇潇刚要挣脱,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哥,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健硕的女子便推门而入,见到眼前一幕,顿时愣住了。 “奴家,奴家见过郡主。”丁潇潇慌忙起身,对着萧颐和行了个礼。 “这位是……”萧颐和问道。 “你嫂子。”屈庸简单回答。 “东临大郡主!?” 丁潇潇完全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对自己的身份张口就来。 她慌忙将萧颐和拉进屋里,将房门关好,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丁潇潇问道。 萧颐和打量着丁潇潇,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没见我哥对谁动过心思。这次我借宿的时候,意外碰见哥哥,他从一开始就不停的说你的事情,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丁潇潇看了屈雍一眼,喃喃道:“我,我有什么可说的。” “不论如何,哥哥昏迷的时候,多亏了郡主,要不然宁王府真是无以为继了,我也要愁死了。”萧颐和说着,拉起丁潇潇的手,很是感念,“那段时间和哥哥突然断了联系,我就知道一定是西归出事了。可是宁王府每日拜帖不断,我也不能离开,这次来燕王府拜寿,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就近打听一下西归城的情况。” 屈雍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还有一半,是为了李玉那个家伙吧。” 萧颐和的脸猛地红了:“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不是吗?那晚我从世子府受伤而回,之后听说李玉突然夜半去了飘香院,我要去听听情况,你也非要去。最后,还送李玉回府,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王府闺秀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在丁潇潇面前被抖了个赶紧,萧颐和瞬间红了脸:“义兄不是这小宁王之前,我们在北荒一直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已经忍得很辛苦了,哥哥就别嘲笑我了。” “想……做……”屈雍刚一开口,就挨了两个女人的巴掌。 第二百五十五章 借机试探 除了觉得屈雍嘴欠,丁潇潇对多出来的这个义妹与他的亲密,不知为何存了个疙瘩,系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的,很是难受。 可这奇妙的感觉,在听见对方迷恋李玉的种种证据之后,忽然烟消云散了。 屈雍揉了揉脑袋,瞪着面前的两个女人:“我脑子可是有病的,你们当心给我拍出点问题。” 一提起这件事,丁潇潇担心道:“你的癔症最近可有发作过?柳……” 本想说柳曦城不在,可刚提到这个字,丁潇潇猛地顿住了,他淡然无味的一刀捅向临邑的画面挤入脑海,让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郡主是要说那个柳曦城吗!?”萧颐和突然开口了,“那个混蛋,就是他用针法和外界刺激不断强化哥哥的癔症,要不是最近他冒了头表露了行迹,我哥可要被他骗死了。”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屈雍虽这么说,但是声音显然很是落寞。 自从知道柳曦城竟然是承阳府的人,丁潇潇一下想通了很多事,为什么承阳府大情小事从不请城中的第一名医出手,是为了彻底避嫌。 而自己入承阳府之后,宋和却同意柳曦城入府为宋安诊治,那是为了从他身上套出关于自己的消息。 还有,屈雍的癔症,越发严重,发病之后越发癫狂,施针之后的长期昏迷。这每一件,都是不动声色的帮助承阳府铺路,做的滴水不漏,干净漂亮。 “那你的病情现在如何?”丁潇潇努力收回思绪,不去想自己创作的白月光男二怎么就黑化了。 “李大夫替我看过,他说癔症源头应该是当年为了彻底阻隔我的记忆,留下的后遗症。只要不受刺激,保持心情舒畅,一般都不会有问题。”屈雍从怀里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这里面是凝神定气的药,若是你们发现我不对劲,就倒一颗出来给我服下。” 丁潇潇和萧颐和都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将药瓶重新收好。 “眼下你准备怎么办?”丁潇潇继续问道。 “母亲和父亲还在他手上,我得想办法先保证他们二老的安全。”屈雍轻轻敲了敲桌子,“他们为了保住我,半辈子殚精竭虑,听说父亲身体也抱恙,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萧颐和道:“探子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屈雍摇了摇头:“自从我失踪,没人管理戚子阁,流失了不少人。再加上戚子阁的探子绝大部分都在北荒和东临,剩余的基本洒在南面的齐岳国。在西归城的本来就少,本次事出突然,他们也来不及回护。” 戚子阁? 丁潇潇愣了愣,但是没有问。屈雍能安安稳稳坐住城主之位,想必也有自己的手段和方式。只不过,此次背叛的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战友,才让他猝不及防。 从小到大,屈雍给柳曦城试过不少药,真的是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方的信赖。 丁潇潇对自己创作出柳曦城这个人,忽然生出一阵没来由的愧疚,在屈雍面前缓缓低下了头。 “索性此次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先遇到了颐和。在北荒站住脚跟之后,我自有办法,你们都别这个表情了。” 萧颐和走上前,把打翻的金疮药收拾起来,半责怪半心疼地说道:“你怎么又受伤了,前几天的还没好,又伤在这里。能不能当心些,燕王遇刺,满殿上只有你一个人受伤,当真是……” “宁王殿下歇下了吗,王爷请了大夫,想给您看看伤情如何。”门外管事不高不低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还没歇着,请进来吧。”屈雍说着,示意萧颐和退到一旁去。 管事走进来,满脸堆笑,手上捧着一个锦盒:“宁王,郡主也在啊。昨晚多亏了宁王出手,连累您受伤实在是于心难安。这些是山参,侧妃老家的特产,捡了几根大的给您补补身子。” 萧颐和上前接过盒子,很是感谢的说道:“侧妃娘娘有心了,颐和有空便去回谢。” “郡主实在客气。”管事慌忙补了一个礼,直起身后说道,“娘娘吩咐过,郡主只要愿意去馨德园,无需着人通传,直接过去便是。这几天委屈郡主挤在王府中,若是烦闷了,随时可以去找侧妃娘娘聊天说话的。” 萧颐和满脸欣喜道:“好的,转告娘娘,我一定去。” 丁潇潇看的出来,这位郡主是真的很喜欢李玉。 也难怪,温润公子又相貌英俊,成为春闺梦里人也不奇怪。 “奴才都记下了,请郡主放心。” 管事的一让,身后的大夫走了过来,并不是李大夫,而是一张陌生且带着几分尖刻的脸。 “小人见过宁王殿下,见过郡主娘娘,见过……”他看了丁潇潇一眼,梗住了。 “薛大夫赶紧看诊吧,王爷不在乎这些虚礼的。”管事的立刻岔开话。 丁潇潇微微低着头,像个怕生的站在后面。 薛大夫也是个不客气的,一听管事这么说,立刻起身,几步就走到屈雍身前:“可能会有点痛,王爷且忍忍。” 管事的盯着薛大夫一举一动,眼神不断在伤口上扫来扫去。 丁潇潇见状突然意识到,这个大夫是燕王府安排的,那就有可能是李林那家伙不放心,让薛大夫来看看屈雍肩膀上,到底有几层伤口。 刚要上前阻止,薛大夫已经打开了纱布,一阵啧啧声便传了过来。 即便是有两次伤口,也不能说明什么,现在屈雍毕竟是宁王萧泊桓,还有郡主为证。李林就算再怀疑,也不能如何。 丁潇潇给自己打气,却紧张的听着这位薛大夫到底想啧出个什么来。 “伤口挺深啊,是怎么弄得?”打开自己的药箱,薛大夫问道。 屈雍也猜到此人目的,默不作声地看了看管事,后者接收到信号立刻说道:“为了救王爷,受了箭伤。薛大夫您是外伤好手,宁王的伤势要紧吗?” “箭伤……”薛大夫闻言直起腰,又重新看了看屈雍的肩膀。 第二百五十六章 纪程遇险 “这箭很特别啊,能不能让小人看看?”薛大夫又检查了一遍伤口,便开始配药,一边摆弄着药箱一边问道。 “可以可以,前殿收拾出来不少,您一会儿去看就行。”管事的慌忙说道。 “可能有点痛,王爷您忍忍。”薛大夫终于捣鼓好了,直起腰来,他的脸很奇怪,不笑的时候只是觉得尖刻,这一笑起来,真是能将人送走。 斜眉竖目,嘴角偏挑,他手里拿着的仿佛是毒药一般。 没等丁潇潇和萧颐和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张沾满了药粉的黄油纸已经糊到屈雍的肩膀上去了,中箭到现在一直谈笑风生的男人,顿时憋红了脸,咬碎了钢牙才算忍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一声惨叫。 萧颐和看他的模样顿时慌了神,一拍桌子喝问道:“你给王爷用了什么,他怎么如此痛苦!?” 丁潇潇也很紧张,总觉得这个薛大夫长得很像毒死武大郎的王婆。可她不方便出面过问,只能紧张的在后面盯着。 “没……事……”片刻之后,屈雍才算能勉强挤出两个字。 薛大夫却从容的竖起大拇指:“王爷英雄气概。小人从医多年,从未见能用了此药不掉泪嚎叫的。再硬的汉子到我手上,也是鬼叫连天的。” “就没有温和一点的药物吗?”萧颐和质问。 “刚受伤可以用那些药,比如您这里自备的金疮药,都是治疗外创的好药。可是,若经过一段时间,伤口处就可能感染,此时就需要此药,一记便可奏效。” “什么奏效!”萧颐和看着屈雍,很是心疼,“全凭你一张嘴罢了。” 薛大夫并不生气,笑呵呵的写着药贴,只是他的表情落在旁人眼中实在称得上狰狞二字。 “我能保证不会发热,也不会化脓,伤口愈合比寻常药剂快一倍。”他自信满满的写好一张,拿起来递给管事,“一天三次,按照方子煎药。王爷身体强健,不日便能康复,放心。” 萧颐和不动声色的从管事手里拿过药方:“王爷有专人负责药石,就不烦劳管事受累了。” 丁潇潇见郡主这般仔细体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屈雍长舒了口气,缓缓动了动受伤的胳膊:“先生的药确实不错,方才虽然疼的厉害,可现在觉得清凉一片,很是惬意。” 薛大夫高兴地嘴上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不错,老夫特意加了几味清热化瘀的草药,虽然都是便宜货,可效果好得不得了啊。” “先生有心了。”屈雍微微点头致意,“听口音,你不是北荒人吧,倒像是齐岳国的。” 听了这话,薛大夫忽然捂住了嘴:“这么多年了,还听得出来哦,哎呀,真是乡音难改啊。王爷好耳力,我确实是南面来的。” 管事见几人聊的越来越欢,刚想出言打断,屈雍又问道:“既然是齐岳国的名医,阁下可听说过药王山?” 此话一出,薛大夫的脸色突然凝固了,他拱了拱手回道:“小的医术浅陋难登大雅之堂,药王山那种地方,只听过没见过。” 他的情绪变化之快,就连管事都感觉到了异样。 “王爷若是无事了,小人便告退,请王爷多休息,最近伤口忌水。”说罢,他便在管事惊讶的目光中退了出去。 “额……我配薛大夫去看看伤了王爷的箭,也先告退了,有事您尽管吩咐。” 大门关上,萧颐和将药方拿了出来:“哥,这大夫贼眉鼠眼喜怒无常的,他给的药能信吗?” 屈雍接过药方看了看:“都是止血补气的药,没什么特别。” “你什么时候还会看方子了?”萧颐和笑道。 丁潇潇怕他再提起柳曦城,刚要打圆场,屈雍说道:“最近临邑喝的都是这些,天天看怎么也有些印象。” “原来如此。”萧颐和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是丁潇潇知道,屈雍看方子的本事,是由来于自小与柳曦城同饮同宿,耳濡目染的缘故。 “依我看,这个薛大夫就是世子找来的,想看看你肩膀上的伤,除了箭伤之外,还有其他的伤口。”萧颐和说着,喊了一声侯兴,之后又嗔怪道,“现在,我算见到嫂子了,你也不用有事没事去扒墙头,再弄个伤回来了。” 侯兴走进门来,萧颐和递给他药单:“就和门房说去抓药,马上回来。要是敢阻拦,宁王有个好歹,让他们兜着!” 侯兴领命而去,丁潇潇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最好把纪程叫回来,让他守着王爷还能放心些。” “你傻了?”屈雍说道,“等世子见到纪程,我们还费事隐藏什么身份啊?” 丁潇潇闻言,突然慌了:“李林见过纪程,他要是怀疑你,会不会拿他开刀啊?” 此话一出,屈雍和侯兴都很是意外:“什么?何时!” "就是昨日啊,世子府遇到刺之后,那刺客莫名其妙死在柴房里,李林着急找人掩饰验尸。当时我担心你不知道宋和到了吉里的事情,所以刻意让李大夫安排纪程去帮忙。"丁潇潇看着屈雍眼神越来越惊异,忍不住停下描述问道,"昨晚他没和你说?" "主子,昨晚纪程可没回来呀。"侯兴紧张道,"我们都以为他住在李大夫医馆了,忙着今天入府的事,就没去问。" 丁潇潇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撑着桌子回想了一遍前因后果:"难道是李林,他昨天就扣下了纪程?" "先别猜了。"屈雍安抚道,"侯兴,你速去医馆打听一下,纪程昨晚到底在不在那。若是在,通知他藏起来,千万别露面。" "若是不在呢?"丁潇潇低声问道。 "若是不在,十之八九陷在李林手上。"屈雍轻锤了一下桌子,"那就靠我们想办法了。" 总算见到屈雍,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自己居然如此自私,就为了传一句话,将纪程推到危险的边缘。 "是,我这就去。主子放心,我们的还有丁一和丁三在外面,若是需要打探消息,他们能帮上不少忙。"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分析利弊 只是半个时辰,丁潇潇却觉得有半年那么长,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十秒就要抬头看一眼门口。 “郡主你先别慌,就算真的落在李林手上,想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萧颐和看出了丁潇潇的六神无主,出言安慰道。 “李林就是为了弄清楚所有人身份来历,才会对纪程下手。若是他要死不说……”丁潇潇摇了摇头,她不能想象接下来的画面。 “那孩子比你想的沉稳多了,别担心。”屈雍安慰了几句,大门一闪,侯兴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 “怎么样,纪程可在医馆?” “本来是在的。”侯兴抹了一把汗,不敢直视丁潇潇的眼睛,“但是昨日一早,有人去请他,说是世子侧妃得了急症,让他去看诊。李大夫也不疑有他,便让纪程去了。之后,就再没有看见他。我也回客栈问过,丁一他们也没见纪程回去。听说昨晚,吉里守城军突然搜城。现在吉里被封的像铁桶一般,进不来也出不去。” 听了这话,屈雍反倒放松了一些:“反应如此迅速……” 萧颐和问道:“王爷遇刺,这也是应该有的反应。” 屈雍默默咬了摇头:“并不是,最起码不会这么快扩散到全城戒严的程度。如此看来,燕王应该是早有准备,这场刺杀,说不定是自己安排的,也有可能。” “自己?”萧颐和问道,“哥你是说,燕王他自己准备了一个机关,差点射死自己?可是,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北荒皇室一直不重视燕王一脉,如今陛下病重辍朝已经半月有余,各路势力人马都开始蠢蠢欲动。燕王毕竟是亲王,要是动了什么歪心思,也不奇怪。”屈雍简单分析道。 丁潇潇听了,急忙问道:“此事和纪程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落在世子手里啊。” “要真是夺储,燕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李林是嫡子,许多事情不能假手他人。要当真如此,他哪还有心思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医童?”萧颐和想了想说道,“不过,此事凶险万分,若是不成,这燕王府上下,想必是一个活口也难留下。” 看着她绞紧了手里的帕子,丁潇潇知道她是挂心李玉。 “所以,他将我们全部困在王府,做他的后盾。”屈雍淡然道,“看来,与燕王府终有一战啊。” 萧颐和看着屈雍,手里的帕子绞得更狠了。 “总之,我已经通知了丁一和丁三,只要时机合适,他们一定会出门寻人。一有消息,就会到门房送药,夹带消息进来的。”侯兴自觉无用,可是又无计可施,被胡子和黑惨惨的颜色装点的脸,都能看出羞愧的红色,“主子别忧心,纪程一定会没事的。” 午膳时间到了,丁潇潇熬了一夜,又担心纪程,实在没什么胃口。屈雍安排她休息,自己简单吃了几口饭,便带着萧颐和一起去向侧妃谢恩,感激她送来的野山参。 翻来覆去,实在倦到了极点,丁潇潇片刻陷入沉睡,但是马上做了一个梦,李林正拿着鞭子在盐水里浸透,然后狠狠往纪程身上抽去。 “不要!”她一个打挺坐了起来,额头上满是汗珠。 但是不远处,正有一张梦里的脸盯着自己,丁潇潇还没区分梦境与现实,便闪电出手,狠狠扇在李林的脸颊上。 “你,你干什么!?”印上五个指头印,李林懵了片刻,突然大喊道。 丁潇潇只觉得手掌生疼,然后整个人瘫软下来。 “你抓了纪程?你想干什么!?” 李林揉了揉脸,痞笑了一下:“本来是想用他挟制你,让你这只小凤凰别随便乱飞。现在看来,这小子还大有用处。” “你放了他!我警告你!”丁潇潇听了这话,立刻从地上腾起。 李林的左脸还是疼得发麻,他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笑道:“放是不可能放了的。但是,想让他少受点罪,你最好乖乖听话。” 什么燕王准备谋反,李林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丁潇潇后悔自己被几句话就这么蒙过去了,她应该去找纪程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 “乖一点,这样才像我的好妃子嘛。”说着,李林的手又不安分起来,丁潇潇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李林扑了个空,却不尴尬,抚摸了一下自己想触碰丁潇潇的那只手缓缓说道,“小宁王看上你,还是看上你身上的功夫,丁潇潇你应该清楚。况且,纪程是因为惦记你,才没有和屈雍他们继续往北,想尽办法混进吉里的。丁潇潇,你也该为他做点什么吧。” 他说屈雍他们走了?这个李林居然相信? 丁潇潇不置可否的看了对方一眼,在他脸上读不到丝毫猜疑。 “我曾经也想过,最近频繁出现在世子府试探的人会不会是屈雍。看样子,我还是过分高估了他对你的感情。在西归城,你和柳曦城关系不错,也难怪屈雍会不要你了。同时被好兄弟和心上人欺骗,这感觉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李林看着丁潇潇,一脸得意,“况且,屈雍如果真的进了城,你又怎么会乖乖留在世子府,早就想尽办法逃了吧。” 话毕,李林突然捏起丁潇潇的下巴:“只可惜,你的男人不要你了,你的小跟班还在我手上。想要安安稳稳,就好好在宁王身边做我的内应!” 丁潇潇想要甩开,却被李林狠狠扳了过来。 “你安排的事我做不来,只怕最后还是让你失望。”丁潇潇冷冷说道。 李林笑了:“第一件事很简单,除了陛下身边的人,我们都没见过宁王的真面目。你想办法摘下他的面具,记住长相,画一张肖像给我。” “画给你?”丁潇潇冷笑,“我可不会画画。” “没指望你传神到栩栩如生,只消画出特征就好。”李林顿了顿,“他不以真面目示人,相必面部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原因。你找到特征录下来即可,哪怕是写的也行。今晚子时三刻,放在门口的那株长青下面就行。” “哥哥为什么这么着急拉着我回来啊。” 门外传来萧颐和抱怨的声音,李林警告的点了丁潇潇的脑门一下,之后便翻窗而出,瞬息之间便没了人影。 第二百五十八章 郡主画像 二人走进屋内,丁潇潇先是看了看李林逃出的方向,确认没有动静之后,悄声对屈雍说道。 “李林刚才来过,纪程确实在他手上。” 看着她下巴被捏红的印记,屈雍愤声道:“在哪?” “具体关在哪里还不清楚,不过,他是想利用栓子让我在你身边做内应。”丁潇潇拂开屈雍关心的手,继续说道,“这孩子平日里安静的像个老头,没想到关键时刻编谎话的功夫一流。李林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了对你的怀疑,只想弄清楚你的长相。” 萧颐和想了想说道:“北荒见过我哥的人确实不多,即便是陛下每年也只能见到一两次。就算郡主描述了长相,他也无人核实,如何知道真假。” 屈雍摇摇头:“我倒是更好奇,他要知道我的相貌有什么作用?” “不管怎样,今晚他让我把画像或是描述藏在门口的花盆底下,否则就要对纪程不利。你们看,此事如何处置?”丁潇潇眼下最挂心的,还是那孩子的处境。 “那我们就先将计就计,之后静观其变,既然有所动作便一定会有后手。”屈雍看了看丁潇潇,叹了口气,“不过你那个字……能拿的出手吗?” 丁潇潇冷笑了一下:“那宁王殿下怕是没见识过我的画,更加惨绝人寰。” 三人相视一笑,心头都松快了不少。 夜半时分,一个黑影在侧院门口一晃而过,片刻之后,李林的卧房里点燃了烛火。 “世子,东西我拿来了。”林骏驰将纸包交给李林,同时也好奇地凑上前去打量。 四折展开,一个不知如何形容的人脸出现在二人面前。 先是一张像葫芦似瓢的脸型,里面潦草几笔点缀了五官。 似要吃人的大嘴,歪歪扭扭的鼻子,一双空洞一样的眼睛,唯一算是个相貌特征的,就是左眼下面有一个墨点。 可是随意程度分辨不出是有心点缀的,还是一不留神甩上去的。 “这,这是个什么?”林骏驰目瞪口呆的问道。 “宁王。”李林额上青筋暴跳,他分不清到底是被耍了,还是丁潇潇那只手有点什么毛病。 “所以,这是一幅画像?”林骏驰试探的问道。 “对。”李林将丁潇潇的墨宝团成了一个纸蛋,狠狠往地上掷去,“明天,你想办法套一套宁王府小郡主的话,务必要确认宁王的左眼下到底有没有一刻黑痣。若是没有我不会饶了那丫头的。” 林骏驰拱手而立,却不知道两个主子之间又是闹了什么别扭。 前夜折腾的狠了,这一宿整个燕王府睡得像是醒不过来了一般,直到日上三竿府里才有了些许动静。 萧颐和一大早就去给侧妃请安,本想等到一起用膳的李玉,可直到她心不在焉的吃完了整顿饭,依旧没见到大爷的身影。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玉儿一早就出门了,也怪我,以为他还能回来,白白耗着郡主在这浪费了整整一早上。”侧妃看出了郡主的心思,轻笑着说道。 “娘娘客气了,我也没事做,和娘娘说说话心里还敞亮些。”萧颐和将粥碗放下,拒绝了侍女继续添饭,轻轻问道,“行刺的人可有了蛛丝马迹?” 侧妃摇了摇头:“王爷一直没过来,下人们也没听到什么,玉儿也不见人影。郡主莫要心焦,只当是到亲戚家串门子,安安心心的住几天便好了。城中不安稳,你和宁王贸然出去,也是危险。” 萧颐和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但总觉得抓个刺客,这个阵仗委实太大了些。 出了花厅,萧颐和拜别侧妃,独自一人走在燕王府里。毕竟是亲王府邸,修建的比起宁王府要气派许多。她东看西转的,竟然迷了方向,在一个长廊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过郡主。”长廊尽头,一个青衫高挺的男子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向她打招呼。 “你是……” “在下世子随扈林骏驰,见过郡主。” 听见世子二字,萧颐和的眉头稍微提了提。 “不知郡主怎么会到世子的长亭院来?”林骏驰又问。 “这是世子住的地方?”萧颐和顿时掂了掂脚,也不知道是怕踩坏了,还是有些嫌弃,“我是迷路了,还烦请林护卫带我出去吧。” 林骏驰看了看她来的方向,轻声道:“郡主莫怪在下多嘴,您方才可是从馨德园侧妃处来?” 知道世子与侧妃关系欠佳,自己又贸贸然走到世子地盘,面对这个问题,萧颐和一时不好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林骏驰:“是又如何?” 林骏驰躬了躬身:“郡主千万别误会,只是您的一举一动,府里也有些传闲话的,虽然咱们王妃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您一次都没去拜会娘娘,却频繁出入德馨园,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之前,她一门心思想见李玉,确实没注意这个问题,如今换个角度一想,的确不妥。萧颐和抿了抿嘴,抱怨起自己的猪脑子来。王妃怎么说也是李玉的嫡母,又是府中王妃,自己如此轻慢于她确实不妥。 “是我疏忽了,林护卫请前面带路,我这就去拜见王妃。” 林骏驰在侧前引领方向,一边开解萧颐和:“郡主,您也不用担心,咱们王妃最是随和的,不会为难您。” 萧颐和点了点头,心里依旧有些别扭。 “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从面相看,我们王妃就是个宽怀大气的,看相的都说,下巴有痣的人都是富贵之人,王妃就有一颗浅色的痣在这里。”林骏驰指着自己的下巴,同时又看了看萧颐和的脸,说道,“郡主也是富贵相,下巴也有一个痣啊。” 萧颐和的紧张被驱散了不少,她笑道:“我这哪是富贵,我这颗痣靠嘴太近了,哥哥经常嘲笑,说我这是馋痣。是什么馋鬼投胎的印记,每次我爱吃什么,他都要翻出来说一遍。” “您与宁王当真兄妹情深啊。”林骏驰赞叹了一句,而后说道,“宁王脸上要是也有一颗痣,您也可以想办法取笑回去啊。” “他!?”萧颐和摇了摇头。 第二百五十九章 脸上有痣 林骏驰停下脚步,等着萧颐和的反应。 就在她快脱口而出的时候,昨晚丁潇潇在自己面前手绘那副“肖像画”的惊悚场面,再一次浮现眼前。 世子随扈,脸上有痣…… “小人会看点相,要是真的有,我能帮您出点主意呢。”林骏驰见萧颐和欲言又止的,顿时有点着急。 “我哥脸上没有痣啊。” “没有吗,您确定?”林骏驰想起昨晚世子牙咬切齿的模样,替丁潇潇担心起来。 “那是我哥,当然确定了,他很是在乎容貌,若是真的有痣在脸上,以他爱漂亮的程度,怕是得呕死。”萧颐和说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眼睛下面留了一小块疤痕,大概在这个位置。”萧颐和在自己眼睛下面比量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也看见了就那么一点疤,他就把自己整张脸挡起来,谁也不给看。” 林骏驰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英勇无双的宁王还有这么一面,当真是英雄有轶事,可爱的紧。” “可爱?”萧颐和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间,“你可千万保守秘密,若是让别人知道他脸受伤了,或者被他人看见他的脸,我哥那脾气上来,手里的刀可从不留情。” 林骏驰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纠缠:“郡主您放心,下的也是一时好奇,必然不会将此事外传的。这里就是王妃寝殿了,您捎待,小的去通传一声。” 萧颐和看着林骏驰逐渐消逝的背影,默默擦了一把冷汗,就差一点露馅,这燕王府里的人,当真都不简单。 午后,丁潇潇知道暂时安抚住了李林,终于舒舒坦坦的睡了一觉。刚睁开眼睛,便听见门外一阵吵嚷,竟是带着胡子的侯兴在和一个女子争辩。 “郡主您真的不能进去,王爷有吩咐的。” “有什么吩咐,你倒是说来听听。不许闲杂人等入内,我是东临郡主,我也是闲杂人等吗!?”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您真的不能进去。” “知道是奴才还不滚开,非逼得我动手吗?” 丁潇潇听见是丁娇娇来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放开,我让你放开!!” 门前张扬跋扈的正是丁娇娇,她昨天派人通传过,想见小宁王,可是都被以王爷受伤需要静养为由婉拒了。 从没有如此被无视过,丁娇娇一气之下直接登门,就闹出了这么一场。 “何事喧嚣!”屈雍走到院中,低声喝道。 “宁王殿下,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 丁潇潇听到这句,猛然间一怔,不由得竖起耳朵凑在窗边仔细听起来。 “本王从未涉足过东临,郡主千金贵体,也没有离开过城主府,我们如何能认识?” “我一定见过你!” 侯兴见屈雍出来了,也不好继续生拦着,刚一松手,丁娇娇便推门而入。 “宁王深居简出,却愿意到边陲小城赴宴。前几天,还专门造访过小女子的车驾,难道还想要矫词否认吗?” 说着丁娇娇扬起精致的小脸,看着屈雍,目光灼热到,旁边的侯兴都往后退了几步。 “郡主认错人了,本王何时造访过你的车驾?”屈雍冷冰冰地说道。 “东临城,大主道上,我们见过一面。”丁娇娇开口道,“虽然当时你戴着另外一张面具,但是也痴痴地看着我很久,虽然不知道你是宁王,可我却是因为那一眼,拒绝了西归城城主的婚事。” 丁潇潇愣住了,她微微推开窗,看着院子中的两个人。 只是见过一面,即将爆发的癔症突然消散了,所以屈雍一门心思想要迎娶丁娇娇。 这一面是怎么见得,丁潇潇却从未细细考量过。 可眼下,看着屈雍的反应,丁娇娇应该没说谎。 这可惜,她并不知道,自己拒绝的,正是惊鸿一瞥下,让她春心萌动的那个人。 “那天你在我的马车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宁王有自己的私隐,不愿承认去过东临,这些小女都知道也愿意替您隐瞒。”说着,丁娇娇又向前一步,几乎贴在屈雍前襟上,“但是,明明是郎情妾意的一段佳缘,就这么错过了,王爷不觉得可惜吗?” 车夫跟在后面,两个婢女也低着头,虽然此行目的是为了世子,可是若能直接攀上小宁王这个新贵,自然是意外之喜。 三人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当时,你不知道我是东临郡主,我也不知你是北荒宁王,就这么匆匆错过。”丁娇娇倚在屈雍肩头,继续诉说衷肠,“你知不知道,事后我去那条街守了好几天,期盼能再次遇见你,可没多久,就传来了西归的求婚,我父亲便不让我再出城主府半步了。” 屈雍并未回应,但也没有拒绝,丁潇潇看着他的反应,心越来越凉。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进城的,当真不是知道丁娇娇也到了吉里吗? 当初坚决反对自己入城,转眼间便…… 丁潇潇手指扣紧了窗户,不知道自己想推测出什么,才能满意。 “后来,我那个傻姐姐替我出嫁了,我终于自由了。可惜冬天到了,大雪漫天,我就站在街口痴痴地看着,等了一整个冬天。” 这个故事却是动人,尤其是从一个绝世美人的口中娓娓道来。 车夫在一边添油加醋道:“原来,郡主说赏雪是假,日日都在等待宁王啊?” 两个婢女也赶紧补充:“您也不告诉奴婢,生生将自己冻病了。” 丁娇娇举起帕子沾了沾眼角:“都不要紧,天可怜见,居然让我在心灰意冷之际,又见到宁王殿下。这一次,我死都不会离开您,就算为奴为婢,我也愿意留在宁王身边。请你,别赶我走。” 说着,蒲柳摇曳的丁娇娇再次靠在屈雍身上,真假难辨的泪珠一颗一颗掉落。 侯兴看了看丁潇潇的方向,轻声咳了咳:“郡主,我们现在也是客居在燕王府上,谁都知道您此次前来,是要与燕王世子相看的。如此,实在是不太合适啊。” 丁娇娇的目光一凌,侯兴感觉一道刀光闪过。 第二百六十章 一见钟情 之前从未见过这位郡主,可是这一眼让侯兴觉得,同样是东临郡主,还是自己主子好些。 “我的护卫说的话,郡主可听见了?”屈雍突然开口了,“我现在住在燕王府,你是众所周知的燕王世子妃人选,如此不是为客之道吧。” 丁娇娇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宁王殿下,我贵为郡主,这么撕下脸面来恳求你,甚至为奴为婢都不在乎。你居然……” “我在乎。”屈雍道,“我在乎脸面。” 丁娇娇默默后退了几步,哭着跑了出去,屈雍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面具下的脸上不知是什么神情。 “宁王殿下,我们郡主是真的仰慕您许久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亲自上门,实在是难能……” “可贵?”屈雍突然冷冷的回了一句。 婢女微微低下头:“总之,请您认真考虑一下,不要让郡主这般伤心。” 屈雍突然火了:“郡主伤心!?她拒婚的时候,随意让别人替嫁的时候,可想过别人的感受?” 侯兴赶紧上前,笑嘻嘻说道:“我们王爷最近心情不好,对郡主可能是冷淡了些。还请这位姐姐想郡主解释一二,婚姻大事还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郡主已经许过两次人家,这次怎么也该珍惜与燕王府的良缘,其他的事情,我们王爷不在意了,郡主也不该再继续纠缠。” 婢女看着侯兴,脸都气白了。自己跟着郡主从来都是听见美如天仙这类赞扬,可从未见过两个男人同时对她无动于衷。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冒犯,婢女冷着脸草率地屈了屈膝,转身就走。 侯兴冷冷在后面坠了一句:“慢走,不送。”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的作用,婢女脚底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侯兴回头见屈雍还站在原地,有些好奇的随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发现丁娇娇虽然哭着跑了,却还在他目光可及的范围内,嘤嘤哭泣着。 两个婢女围绕在身侧,低声安慰着什么,还时不时抬起眼睛往侧院瞧。 “关门!”末了,屈雍留下这么一句,转身回房了。 一直偷看着的丁潇潇慌忙关上窗子,若无其事的坐回躺椅上,心里却慌乱不已。 丁娇娇何时见过屈雍,居然还一见钟情? 之前他不知道丁娇娇拒婚的理由,今日知道这竟是一场乌龙,会不会恨造化弄人? 可这一集她没这么写过啊,这个错不能怪到自己头上来吧。 屈雍进了屋坐在圆几旁,继续发呆,也不说话。 丁潇潇也安静在一旁,不知说些什么好。 本来好好的一段良缘,如今,一个不再是西归城主,另一个也准备许配世子,当真有些唏嘘。 “王妃真是大方得体啊,哥,你在啊,也没个动静,吓我一跳!”萧颐和回来了,端起茶壶掀掉盖子,便往嘴里倒。 “你们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 丁潇潇怕她吵烦了屈雍,赶紧接过话头:“谁?李玉?” “不是!”萧颐和一跺脚,娇羞的模样和身材很是不相称,“我遇见世子的一个护卫,高高瘦瘦的,人长得挺精神,郡主之前在世子府可也见过?” “我接触多的就是林骏驰林小爷,怎么,看上了?”丁潇潇知道这丫头对李玉情根深种,故意逗趣道。 “你怎么没完了!”萧颐和嗔怪了一声,继续道,“应该是他。我在长廊那边遇见了他,他居然绕着圈子问我我哥脸上有没有痣。” 二人都警觉起来,齐齐抬头看着她。 “一开始我真没反应过来,差点张口就说没有。” “后来呢?”丁潇潇记挂纪程的处境,很是担心地问道。 萧颐和甩了甩头上的小辫子,得意道:“我是谁啊,一下子明白过来。不过我也没承认哥脸上有痣,以免日后不好圆话。我就说,他眼睛下面受伤了,现在有一小坏疤痕,若是有人敢看他的脸,依着哥哥的脾气,定然!” 萧颐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之后将壶里的水一饮而尽。 “是个鬼丫头。”屈雍似乎心情不错。 自从看不清他的神情,丁潇潇发觉自己对屈雍的喜怒越发没有判断力了。 方才以为他盛怒不已,现在又好奇是什么让他心情畅快。 “后来,他说我该去先拜会一下王妃,我一想也对,就跟着去了。”萧颐和继续道,“以前觉得侧妃娘娘很是温柔,没想到王妃更是个爽快谦和的人。燕王服气真不错,有这么两位红颜作伴。” 丁潇潇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这是两个人对撕的时候,她没看见而已。这两位,哪一个也不是好相与的。 “对了,你知道我在王妃那里见到谁了?”萧颐和继续兴奋着说道。 屈雍也加入了打趣她的行列:“你这么开心,只能是李玉了吧。” “哥……!”萧颐和拖着长呛又撒娇嗔怪的模样,看的丁潇潇瞬间起了一身鸡皮。 “我不说了,你们不想知道就算了。” “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说了,听你说。”丁潇潇抹平了鸡皮疙瘩,搓着下巴听着。 萧颐和努力平复脸上的俏红,低声道:“我看见了那个歌舞团的那个,那个女的。” “歌舞团?”丁潇潇有些意外,“你是说领队的那个玲姐?”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反正那天你们之中只有她没化妆,我才能认出来的。”萧颐和算是肯定了丁潇潇的猜测。 “她在王妃寝殿?”丁潇潇又问,“你进去的时候,她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比如不想让人看见,她们见面之类的?” 萧颐和摇了摇头:“不能啊,那个侍卫通传过之后我才进去的,大家都挺和气的。王妃那里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子,穿着打扮是个妇人,但是身材窈窕,要不是挽了发髻,我还以为是歌舞团的舞姬呢。” 丁潇潇猛然想起,玲姐曾说过,自己的歌舞团到燕王府献过舞,还有一个舞姬当时被直接留下,做了王府侍妾。 第二百六十一章 独守空房 “她们当时说什么了?歌舞团其他人放出来了吗?”丁潇潇觉得,既然玲姐能成为王妃的座上宾,歌舞团的危机也许已经解除了。 “没说什么,就是聊了聊家常,和我平日里去的一些无聊的茶水局子差不多。”萧颐和说完了精彩的部分,对剩下的内容兴致了了。 “不过她们说什么晚上要安排一场家宴,答谢亲友,顺便给大家压惊。我看她们谈笑风生的,莫非是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丁潇潇惊讶道:“晚上还有家宴!?” 她想将自己藏起来,悄悄跟着屈雍出府,怎么就这么难呢。 “也不一定啊,就是这么说说。”看着丁潇潇脸色,萧颐和赶紧往回拉,只可惜已经晚了。 “你担心什么,本王陪着你,还有谁敢多说话的。”屈雍大言不惭。 “要是没有你,我到少担心一点。如今大家都被困在燕王府,万一你身份暴露,所有人都要赔在这里。”丁潇潇没好气的回答。 明明是担心,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怕被对方拖累,丁潇潇脑子一团乱,也懒得继续解释。 “我去休息一下,你们再商量吧。” 丁潇潇走出院子,看着头顶上四方的天空,忽然对眼下的生活烦闷不已。 原本想要离开剧本一走了之的目的越来越远,自己在这个世界也越陷越深,从炮灰变成了女配,接下来又将如何。 翠烟、貉绒、纪程,还有到死都没弄清楚缘由的丁二,丁潇潇狠狠呼了口气,只觉得胸口被大石压着一样。 傍晚时分,果然有小厮前来送信,说是晚上还在前殿设宴,邀请宁王和郡主到场。 丁潇潇本就意兴阑珊,推脱着自己不舒服,便拒绝了。 侯兴虽然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下,但是席面上缺了他这个唯一的护卫,又少不得引来一阵猜测。现在的宁王,最不缺的就是无谓的猜测。 “我自己能行,你们放心去吧。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什么栗子糕黄金酥之类的。” 见她还有胃口,几人推测丁潇潇可能只是不想招惹猜忌,也不再勉强。 屋子终于安静下来,丁潇潇将躺椅拖出屋子,仰在院子里看着空中越发凝重的颜色,眼皮子渐渐沉了。 小憩了片刻,她猛然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睡过去了,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条软毯。 她慌忙坐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有。院门关的好好的,从里面拴着,也没动过。 丁潇潇看了看毯子,这是屋里原本放在塌上的,就是有人进来,还从屋里溜达出来一圈,自己居然毫无感觉? 带着几分不信,丁潇潇垫着脚走进正堂,又绕到内室。 余晖已经落下,屋里很暗,诺大的空间里只有丁潇潇的喘息和轻微的脚步声。越发放大了没来由的恐惧感,丁潇潇咽了咽口水,只觉得一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竟然渐渐喘不上气来了。 “在找我吗!?”一只手突然拍打在丁潇潇肩头,她想都没想,一边尖叫着一边将对方狠狠扣住。 “别喊了,是我!”对方挣扎两下,居然没有甩脱,只得反手扣住丁潇潇的咽喉,随即捂上她的嘴,将她拉到身边,轻声说道。 “李林!!”被吓得七魂走了三魄,丁潇潇怒气值满格,“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 李林躲避着丁潇潇的拍打,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哪能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啊,我出入也不是第一次,今天你独自留守,猜也猜得到我会来吧。” 感觉到竖起的头发终于一根一根落下,丁潇潇抚着心口,没好气道:“你又想干嘛,画像已经给你了!”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来李林突然插起了腰:“你还好意思说,那叫画像吗!?那简直就是三岁小孩儿的涂鸦!我差点连上下都区分不了,拼尽毕生肩上画作的能力,这才能看出你想传达什么。” 丁潇潇不屑道:“最后你不还是看懂了?” “差事办的不错。”李林的痞劲儿又出来了。 “那你赶紧放了纪程!”丁潇潇怒目而视。 看着眼前的小女子这副模样,李林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气性还这么大?宁王能受得了你这狗脾气?”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丁潇潇甩开他的手,“别废话,你到底什么时候放了纪程!?” 李林捻了捻手指,并不气恼:“扣着那小子,居然这么好使,我怎么舍得放了?” 就在丁潇潇要说出一句卑鄙小人之前,李林将手指竖在她唇间:“嘘……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的小跟班自然是有吃有喝。” “他此生志在行医,你扣着他不让他接触医书,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就是要憋屈死他。”丁潇潇急道,“不知下一次任务之前,我必须见到纪程,否则,你别怪我把你的计划和盘托出,全部告诉宁王!” “告诉他又如何?”李林笑道,“传递消息的人是你,怎么,你觉得宁王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舞姬得罪我这个燕王府世子?你最好想清楚,真要说了,到时候,顶多是你凭空消失,我敢跟你打包票,本世子毫发无伤,而且会直接弄死你的小跟班!” 丁潇潇看着李林的眼睛,黑暗里透着狠厉的光。 “小丫头,我劝你三思而后行。”说罢,李林拿出一个小包塞进丁潇潇腰间,“找个机会,把这个加到宁王的饮食之中,一次一点就行,无色无味你尽管放心。” “这是什么,有毒吗?”丁潇潇皱着眉头。 “你可以尝尝,也许有什么特别的功效也说不定。”李林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丁潇潇,看得她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这个宁王怎么想的,从本世子手里抢了这么个小美人,偏偏放在身边什么都不做,当真是浪费啊……” 眼看着李林的手越发不老实,丁潇潇冷喝一声:“滚!” 第二百六十二章 爷不忍了 “李林,我感念你在西归城救了我们,但是别以为我就因为这个被你捏在手里动弹不得了!”丁潇潇甩开李林的手,愤愤道。 “春宵苦短啊,我真是后悔,当初顾忌什么自愿,什么行礼。早知道最后居然要送给别人,我就应该早一点吃干抹尽。”李林凑过脸来,在丁潇潇近前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啊,宁王给你用了什么?” 丁潇潇淡淡笑了笑:“这个。” 说罢,她抬起脚来狠狠踩在李林鞋面上,之后横起一脚,正中李林腹部。 之所以这么放心,主要是因为他掐住丁潇潇的穴位,确保她无法凝起真气。 飞出的那一瞬间,李林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自己的散风怎么对这丫头突然之间失效了?! “别以为拿捏着我的身份,就能为所欲为,李林,我给你三天时间放了纪程,否则,休怪我把你这些破事全抖出来!” 丁潇潇说罢,转身便走,感觉和这家伙多呆一秒钟都恶心。 “死丫头,你回来,回来……” 前殿灯火通明,憋了一整天的达官贵人们几杯酒下肚,什么忧愁都不记得了。 丁潇潇远远看着,心生不少厌恶,正想转身离开,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爷您别这样,会有人看见的,别,别……” “没人会来的,你放心就行。” “别,别……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了。” “哈哈哈,爷就喜欢会喊的女人,你尽管叫吧。” 原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刚转身,那女子的轻声呼救就像一条绳子拴住了丁潇潇的腿。 “王爷,您怎么来了!”丁潇潇高喊了一声,之后便躲进草丛,偷偷往外看着。 一个男人从草丛里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慌忙整理好了衣服,便往大殿上跑去。 丁潇潇见过他,是北荒管理财政的一个什么大臣。 草丛里的姑娘并没有出来,片刻之后见周围安静,她才敢传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于心不忍之间,丁潇潇还是上前,轻轻拨开草丛,里面的女子吓得往里躲了躲,惊恐地说了一声:“隋大人,求您饶了奴婢吧。” “嘘,我不是……”丁潇潇刚说了一半,看清女子容貌后,顿时惊住了,“貉绒!?” 差点被人轻薄的女子正是貉绒,殿上的众人今天都喝了不少,也不知怎么,隋大人就盯着她色眯眯的看个不停。宋安看出对方心思,故意安排她出去给自己拿件外衣。 春心荡漾的满脸油腻,隋大人见有机可乘,立刻尾随而来,将她拉进草丛便欲行不轨。 “您……是……”肩膀还露在外面,哭的眼睛都肿了的貉绒,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郡主!?是您吗,真的是您?郡主!” 貉绒飞身扑了过来,死死揪住丁潇潇的衣服哭了个昏天暗地。 同样鼻子发酸的丁潇潇轻轻将她的衣服拉好,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着。 许久,貉绒才勉强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问道:“郡,郡主……您在这……安全吗……宋,宋家兄妹也在这,他们,若是……认出您……” 她举手抹泪,丁潇潇才看见貉绒的小臂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疤痕。 “这是怎么了?”她拉过貉绒的手问道。 “不要紧的。”貉绒将袖子拉下来,“郡主您快走,奴婢有办法的,不用担心我。” 貉绒推着丁潇潇,用另一只手赶紧抹掉了眼泪,故作无事地说道:“我真的不要紧,郡主您赶紧离开。一会儿,少姬见不到我,说不定会出来找的,到时候看见你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一个急冲冲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貉绒爆发出一股蛮力,居然将丁潇潇一把拉进草丛,自己则紧张的理了理衣服,走了出去。 “貉绒!?真的是你!”宋安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伸手就是一耳光。 “少姬,不知奴婢反了何错。”貉绒赶紧跪下。 “何错!?让你去拿件衣服,你浪到哪去了!你这衣服是怎么了?拱进草丛里,干什么腌臜事呢!?”宋安怒声呵斥。 貉绒强忍着眼泪,磕了个头说道:“刚才,刚才隋大人喝多了,竟然想轻薄奴婢,所以……” “轻薄?他看上你就应该主动送上去!居然让大人没有尽兴,回前殿喝闷酒去了,你这死丫头还能成什么事!”说罢,宋安抬起脚便要踹到貉绒胸口。 丁潇潇飞身而出,抓住宋安的脚踝,便将她扔在地上。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承阳少姬,瞬间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疼的娇容失色。 “谁……谁!”她伸手等着身后的人来扶,却扑了个空,“死丫头,都不想活了!” 翠烟站的直挺挺的,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将貉绒扶起来的女子,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快走,您快走啊。”顾不得其他,貉绒拼命将丁潇潇往后推着。 “我既然现身了,就不打算继续当缩头乌龟。”丁潇潇轻轻拂开貉绒,看了看哭起来更像个傻子的翠烟,轻声道,“你们受罪了,都是我拖累的。” “没有,没有,郡主您言重了。” 宋安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好似从天而降的丁潇潇,眼睛都直了:“你,你……你怎么敢!?我这就去叫我哥收拾你!” 丁潇潇大步向前,一只手便将宋安从地上捞了起来。 虽然不是过几月未见,宋安觉得对面的女人像是从地狱转了一圈回来的,全身充满了戾气。 “反了!反了!”宋安虽然惊慌,嘴上却不示弱,“我只要大喊一声,燕王府的人立刻会将你拿下!丁潇潇,你还不知道吧,丁娇娇,正牌的东临郡主也在前殿,她看见你会是什么反应,你想得到吗!快放开我!” 丁潇潇拉着宋安的前襟,逼着她的脸凑到自己跟前,狠狠道:“你以为你是什么,燕王府的人会替你出头?” 宋安又羞又气,顿时放开喉咙大喊起来:“抓刺客,快来人啊抓刺客!!” 瞬间,一条火龙一般的守卫队便向这边涌了过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当众揭穿 丁潇潇继续揪着宋安的前襟,丝毫不为所动,貉绒和翠烟吓坏了,慌忙上前拉扯着丁潇潇的手。 “郡主,您快走吧,别管我们了。” “您今天又救了奴婢一次,貉绒感恩不尽,您快走,快走!” 看了看身边两个姑娘憔悴不堪的模样,丁潇潇一股恶气顶在心口,她狠狠扯住宋安的脖子继续质问:“你若是嫌她们跟过我,赶出府去也好,卖给别家也罢,我都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厌恶,却偏偏留在身边,非要如此折磨羞辱!?” 宋安挣脱不开,余光瞥见聚拢过来的卫队,把心一横:“是你夺走了屈哥哥,他原本是最疼我的,却因为你和哥哥闹得水深火热。不仅如此,最后你还将他掳走,生生断送了屈哥哥的城主之位。是你毁了他,我不该恨吗?” 丁潇潇冷笑道:“我毁了他,还是宋和毁了他!?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就是你!!”宋安挣红了一双眼,声嘶力竭地吼道,“若是屈哥哥听了干娘的话,娶了我,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就是你,就是你把一切都毁了。” “我呸!”丁潇潇突然耍起泼来,这一口不仅啐蒙了宋安,打着火把而来的卫队也是一愣。 “你要脸吗?屈雍何时说过愿意娶你?分明就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你们承阳府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原本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刺客,赶在此时挑衅燕王府,看见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护卫们已经惊讶不已,又听见说什么娶不娶的,更觉得一头雾水。 为首的仔细看了看丁潇潇的脸,不由得惊异出声:“世子侧妃?属下见过娘娘……” 其余人虽然没见过丁潇潇,可看见队长如此,都赶紧收了兵器纷纷跪下,七嘴八舌的问安。 貉绒和翠烟看着一地的人,顿时惊得不知说什么好,挤作一团惊恐又意外。 宋安彻底恼了,大声呵斥:“你们世子什么时候有过侧妃,你们眼睛是瞎了吗,这是东临城的丁潇潇,不是什么侧妃你们看清楚!” 队长又看了看丁潇潇的脸,赶紧低下头:“不知少姬与世子侧妃有什么过节,下官不便参与,不过还请少姬看在燕王的面子上,不要与侧妃计较。” “我计较!?”宋安指着自己鼻子,“你看清楚啊,是她揪着我不放手啊!” “你们两个,傻了,就这么看着吗!?”宋安怒不可遏,开始冲着貉绒和翠烟发难。 这两个人还沉浸在郡主怎么变成侧妃的震惊之中,完全没注意少姬说了什么。 “队长请起,这位早就不是世子侧妃了,是本王没有约束好,还请各位见谅。” “宁,宁王?” 前殿听见动静,不少人都在看热闹,屈雍远远便瞧见了丁潇潇,再加上旁边瑟瑟发抖的貉绒和翠烟,顿时便明白了。 匆匆赶来的除了一脸震惊的宋和,还有一瘸一瘸的李林,萧颐和跟在宁王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平日里小绵羊一般的丁潇潇。 虽然不怎么待见宋氏兄妹,但是到底是客人,燕王虽然不耐还是压着性子问道:“凌凤,怎么能对少姬无礼,快放开她。” 宋安眼睛一亮:“凌凤?!这丫头说自己叫凌凤!王爷她骗了您,她根本不是什么凌凤,她就是东临那个痴傻的大郡主,丁潇潇!”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更是有不少人看向后面看热闹的丁娇娇。 “如此美人,居然有这么个姐姐啊。” “大郡主……不是嫁到西归城里了吗?” “小点声,城主都已经叛城,变成被缉拿的要犯了。” 宋和看着丁潇潇,也是一脸震惊,片刻后便与昨日献舞的女子对上了,立刻回身向燕王拱手:“这女子是屈雍一派的,乃是我西归城要捉拿的……” “昨天王爷亲口许诺,这个女子本王可以带走。怎么,侯爷不满意?”宁王突然开口。 宋和没想到这个情况,宁王居然会直接开口维护,赶紧解释:“小宁王,您也被这丫头蒙蔽了,她不是舞姬凌凤,而是东临郡主丁潇潇。不信,您可以问问东临郡主。” 众人的目光再次凝聚到丁娇娇身上,没人能理解她此刻的震惊与愤怒。 听闻屈雍败落,仓皇逃亡的消息,她是又痛快又解气。一个蛮夷小城的城主,居然惦记着想吃天鹅肉。 兵荒马乱的,丁潇潇那个蠢货必然也跟着遭殃了,这辈子唯一的污点,痴傻的大姐,终于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加上遇见了小宁王,丁娇娇觉得自己这几年的霉运总算走了,接下来她准备集中精力,拿下小宁王,对他昨日带了个舞姬回去,丁娇娇本来就很在意了。 现如今,要让她接受带给她噩梦的两个人,合二为一了!? 看着周围人窃窃私语的神情,丁娇娇狠狠咬了咬嘴唇,两边的婢女自然也认出了丁潇潇,可谁也不敢开口,生怕这位二郡主当场气的爆炸。 “不论她是谁,本王不在乎。”小宁王先开了口。 宋和还是不甘心:“王爷,她可是西归城的要犯,留这么个人在身边,您的安危如何保障?” 没想到他也会说这么多话,屈雍看了宋和一眼,淡然道:“那么本王敢问一句,这位姑娘在西归城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有什么案底在身?” 此话一出,宋和怔了片刻:“她私通屈雍,叛城逃亡。” 为了诛心,他刻意将“私通”二字说的很重。 众人有些不解。 “大郡主不是许配给城主了吗?” “是呀,何来私通一说?” 宁王就像没听见一般:“可这里是北荒,侯爷是打算从这里拿人吗?” 见对方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宋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自然不是。可,可她……” “既然只是无奈跟着屈雍逃亡,本王看侯爷就算了吧。一介女流而已,何必为了她伤了和气?”燕王见状不得不开口了,随即狠狠瞪了李林一眼。 第二百六十四章 众矢之的 燕王见场面越发难看,东临郡主又不肯开口,只得问丁潇潇:“既然所有事是因你而起,那么你就向大家说明一下,自己到底是谁。” 此刻,丁潇潇也没有什么好顾虑隐瞒的,大大方方的说道:“少姬说的对,我确实是东临大郡主,丁潇潇。”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多数人的疑问都集中在,既然丁潇潇是原来西归城城主迎娶回去的夫人,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燕王的府邸。 曾在府中见过丁潇潇的人,更是摸不到头脑,为什么她摇身一变成了世子侧妃呢? 燕王则怒视着自己的儿子,却无法当众质问。 宋安来了精神,跳起来喊道:“你们看,我说她是吧,你们都不信。小宁王你千万不要被这个女人骗了,她可是已经嫁过人的烂货,根本就配不上王爷之尊,哪怕是在王府当个洗脚丫头都不配。您还是把她交给我哥哥,让我们带回西归处置吧。” 气得脸色铁青的丁娇娇此刻也终于找到了盟友,顺着宋安的话继续说道:“少姬说的没错,这个女人虽然是我姐姐,可是她从小痴痴傻傻的,看见个相貌端正的男人就跟着跑。宁王收留这样的人,实在有辱门风。” 原本就对丁娇娇不甚喜爱的李林,听到这番话之后狠狠的白了对方一眼。 “即便是真的吃啥,那也是你的亲姐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她,郡主觉得,这对东临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吗?” “你……” 丁娇娇正要急着分辨,被身后的车夫轻轻地拉了拉衣袖。即便心中再忍不了,她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愤愤地挥了挥袖袍。 “本王甚少出府,第一次出了这么个远门,就看了一场如此别致的热闹。”在一片议论纷纷中,小宁王开口了,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等着他作出反应。 尤其是斗鸡一样的宋安,恨不得立刻将丁潇潇生吞活剥了。 “之前以为贵族大户都是差不多的,如今看来还是尊卑有序,很是不同。燕王是亲王,有教旨示下,万民遵从的资格,小王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小宁王说着,故意环顾四周一圈,然后继续说道,“本王竟不知如今的风气如此彪悍,是个人就能教本王做事,就能告诉本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甚至是本王带个女人回去,还要问问所有人的意见!”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有些坠坠不安的互相看了看。 宋和听见他的口气不对,拱起手来正想解释两句。 “侯爷若是看不惯本王喜欢的人,大可以少看两眼。” 猛然间被怼到南墙上,宋和极其艰难地支撑起面子,舔着脸想继续争取一下,旁边的宋安先忍不住了。 “小宁王,我们也是为了您好,这个女人最会下蛊,之前也是迷的西归城主做了不少糊涂事,落的如今下场。难道前车之鉴还不足以引起警觉,一定要让他害得您王府也家宅不安,才……” 论起说丁潇潇的坏话,宋安说第二,怕是没有人敢称第一。即便是看她极不顺眼的丁娇娇,也不是宋安的对手。 就在他越说越起劲的时候,宁王忽然吼了一声,惊的所有人都就地跪倒。 “住口!谁再污蔑她半个字,本王也不吝于在燕王府用血祭刀。” 宋和赶紧道歉:“宁王,舍妹是因为担心您,所以一时之间口不择言。还请宁王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饶了这一次吧。” 屈雍默然不语,气氛很是难堪。 宋和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可是这个女子确实是我西归城的要犯,今日好不容易抓住了,怎么也应该带回去审问清楚。” “抓住?”屈雍看了看衣领还没恢复原位的宋安,冷冷问道,“侯爷有什么要问的,在这问清楚便好了,我最大的容忍就是到此为止,我们各退一步,您看如何?” 貉绒流着泪跪行到宋和身边,苦苦哀求:“侯爷郡主其实没做过什么,今天她也是为了奴婢才冒犯了少姬。我求求您,就放过郡主吧,奴婢求您了。” 发呆的翠烟见状,也赶紧过来磕头:“再加上奴婢,奴婢也求您了。” 宋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两个人气的手指头都抖了。 “宁王,您好看看,这是我们府上自小养大的两个奴婢,只是跟了那个女人几天,就被她迷到这个程度,这不是巫蛊之术还能是什么?!你一定要当心啊,千万不要被她所蒙骗。” 一直默不作声的丁潇潇实在忍不住了,她一把将替自己求情的丫头拎了起来,动作麻利地撸起她的袖子,将青紫交加,疤痕密布的胳膊展现在众人面前。 “宋安,既然你不要脸了,那我也没有必要替你遮掩。”丁潇潇又抓起翠烟的胳膊,展现在众人面前,她情况更惨,不少地方都已经化脓了。 “这就是承阳府少姬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大家闺秀的风范,让人大开眼界。” 说罢,她将两个丫头的胳膊轻轻放好,冷冷对宋安说道:“刚才你也说了,她们俩是自小养在府里的。虽然不能说是情同姐妹,可也是有自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在的,你竟如此对待她们!” 围观的虽然多数都是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可是面对如此血淋淋的场面,还是心存几分怜悯。 “这姑娘看着娇滴滴的,真没想到手段如此阴狠。” “之前就听说过西归城承阳府里的人都不是善茬,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善茬?祖上就是东临叛臣啊,也就在西归城主还在的时候拿他们当盘菜罢了。” “他说是城主反叛,我看还,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反叛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只可惜西归屈家,喂了百年,喂出一条好大的白眼狼来。” 宋安听着众人的议论,顿时不悦起来:“我是打了他们,可那还不是因为他们俩伺候过你!” 丁潇潇正要继续争辩,貉绒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郡主,貉绒有今天全是罪有应得,您别再为了奴婢让这恶毒女人败坏您的声誉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拉人下水 宋安盯着貉绒,厉声道:“你想干什么!?来人,给我封了这丫头的嘴,拉下去!” 丁潇潇向前一步,挡在众人面前:“少姬好大的威势,燕王府里也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貉绒趁机站起身来,指着宋安说道:“我本来是承阳府的心腹,从小被培养武艺,为的就是将来到各个府邸打探消息。十三那年,少姬安排我假装外地卖来的,送进了城主府,替他们打探城主的消息。” 宋和眼神凌厉瞪着貉绒,仿佛她再多说一句,便会将其立斩于前。 屈雍从不知道貉绒还有这层身份,不由得也看向宋和。 众人虽然对西归城现在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可是,听闻宋家居然这么早就已经开始有了反叛之心,也均是一脸震惊。 “后来,郡主到了城主府,她伤得很重,后心中箭,差点丢了性命。”貉绒看了丁潇潇一眼,满是心疼和自责,“少姬得知后,恼怒异常,多次让我寻找机会下毒,杀了郡主。” “我没有!”宋安憋红了脸,指着貉绒,“看我不撕了你这张污蔑主家的嘴!” 丁潇潇一把扯住宋安的手,生生将她的指头按了回去,疼得她脸色都白了。 让她害怕的,不仅仅是丁潇潇突然增长的武力值,更是她严厉的愤恨。 “可是,府里守卫森严,我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少姬一计不成,又出新招。她直接到城主府频繁找茬,同时在西归城撒布编排郡主的丑闻。最终,趁着城主与郡主尚未完婚,她终于假惺惺的邀请郡主到承阳府小住。”貉绒歉疚地看了丁潇潇一眼,继续说道,“其实,她只是想将郡主控制在自己手里,再伺机动手。而我,也借机表明忠心,要跟着郡主走,但其实这都是少姬一早安排好的。” “死丫头……为什么要污蔑我!”宋安吼了一句,但是看了看满脸怒气的丁潇潇,她这次没敢上前。 “郡主,说书那些人不堪入耳的话,都是少姬安排的。奴婢也好几次对您下手,这些您后来也都知道了。”貉绒对着丁潇潇屈了屈膝,继续说道,“只是,我没想到少姬这么狠,就是因为安排我去伺候过郡主,她便想尽办法折磨我和翠烟。每一次,都是郡主救了我们。她明知道我是少姬安插的人,明知道我多次通风报信陷她于险境,可是每一次我有危险她都不离不弃……” 貉绒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一旁的翠烟也啜泣着上前,两个丫头顿时哭成了一团,在场的妇人有不少也抹起了眼泪来。 丁潇潇看着宋安:“上次你送她们去劳军所,我就说过,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的。如今不仅虐待,还故技重施。宋安,你说此事如何了结?” 同位女性,即便再恨,也不该拿女子的贞洁作为恶意报复的筹码。尤其在这个世界,真不如直接杀了她。 眼神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丁潇潇步步紧逼,极力克制的手指被自己捏得咯咯作响。 “你,你,你这个贱人,你要……啊!” 她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痛袭来,她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阵晕眩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众扇了一个耳光。 “你……你……你敢打我!?”宋安感觉嘴里有点咸,用手一抹,竟是鲜血。 “哥,哥!你看呀,这女人疯了!” 宋和看着丁潇潇,怒极却少不得估计在场人,尤其是燕王和宁王的面子,只能隐忍不发。被妹妹这么一闹,更是心烦意乱。 “还不是你弄出这许多事来!”他先是一句话封了宋安的嘴,尔后对丁潇潇拱了拱手道,“舍妹所为,均是长兄教导不利,还望郡主海涵。只不过,你与叛城大逆之徒一同逃亡,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宋和将视线再次引回到屈雍身上,却没留意小宁王的手指,狠狠握了一下。 “阁下想问什么,还请快一点。”丁潇潇一甩头发,很是傲然。 “你是否和屈雍一同出城?”宋和问道。 丁潇潇莫名其妙道:“不是阁下您派驻守军,将我看管在城外的庄子上吗?我如何能进城?” 李林站在一旁,神情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当时,你买通一个守军,名叫李林的,是他带你进城,谎称是金将军的命令。”宋和知道此事的时候,也是气得七窍生烟,明明固若金汤的计划,偏偏溜进来几只小老鼠,就这么破坏了。 “李……林?”丁潇潇故意拖着长腔,重复了一遍。 “不错,我查的一清二楚。此人趁着西归招兵混入,实则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而且在军中出手阔绰,极其喜欢结交闺阁女子,他走了以后,不少军官都举告他私通。只要我随便叫一个卫队长进来,都可以证明此事。”宋和说的义愤填膺,目的是为了借此打击丁潇潇的人品,可是却不想得罪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众人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看着世子,燕王都忍不住又瞪了他几眼。 “好了好了,是我!”李林痞相尽出的站了出来,“我就是李林,是我带郡主进城的,侯爷也要审我吗?本世子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炸锅了。 “世子!?” “怪不得,之前世子离开了一阵子,没想到去西归兵营……” “看来,这位真的是东临大郡主啊。” 燕王拗不住了,开口斥责道:“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竟然把人都丢到西归城去了!当真是……咳咳咳……” 又见父亲咳嗽,李林的站姿才稍微收敛了几分。 “当时我也没想到西归城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连城主都赶走了。”李林故作委屈,但其实他去趟西归的浑水,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李玉紧盯着李林,眼神里满是惊讶与猜测。 “所以,送她进城的是我,侯爷要审要问,可以开始了。”李林又端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悻悻的看着宋和。 第二百六十六章 表面冰释 “在下不敢。”宋和赶紧施礼。 他没想过,自己的动作一点一滴居然都落在燕王府的眼睛里,李林就这么藏在金将军手下,参与了西归城城变的整个过程。 那屈雍呢,难道是李林将他救走了? 燕王破天荒给自己下了贴,难道就是准备好了一切,瓮中捉鳖!? 宋和越想越慌,他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拉拢燕王府,毕竟它掌管北荒距离西归城最近的吉里,可眼下看来,分明是对方也有另一套安排。 “有什么敢不敢的,但说无妨。”李林一抖袖子,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为什么装成一个小兵,混进金将军的队伍?”宋安看不上李林这副痞相,竟然先开口了。 宋和想阻止,可也想知道原因,要拦没拦住的惺惺作态了一番,也就随她去了。 “为什么,因为好玩啊。”李林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衣袖,淡然道,“北荒女子大多健硕,我不喜欢。还是西归娇小的可人儿多些,所以去看看。正好招兵,就去试试咯。” 宋安脸色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这么简单?” “众人皆知我百花丛中过,这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宋安甩开哥哥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助这丫头逃跑?” 丁潇潇扒拉开宋安的手指,自己回答:“因为我用刀逼着他送我进城,这个答案郡主满意吗?” 李林立刻做出一幅弱小无辜的姿态,摊手道:“保命要紧啊,少姬您说是不是?” “你,你用刀胁迫世子!?”宋安像是找到了什么重大的突破口,继续指着丁潇潇看向众人,“大逆不道!” “我当时在西归,也不知世子身份,何来大逆。城主在城中遇险,我急于知道情况,何来不道!”丁潇潇步步紧逼,直到宋安的手指触到自己身上,这才停下脚步,“你们兄妹,吃西归的喝西归的住西归的,翻脸无情囚禁城主一家,你们不逆?你们大道!?” 宋和冷冷开口:“屈雍叛城,罪证确凿,只是为了我城邦的体面不便公开。郡主无需颠倒黑白,只要说出当天情况,以及罪人屈雍躲藏于何处即可。” “当天,我送郡主进城,之后就看见你的金将军在大街上大开杀戒,找了一群又脏又臭的乞丐穿着城主府的府兵军服咿咿呀呀喊什么,最后屈雍就被逼着出来,一个人和金将军整个护卫队打起来了。”李林轻描淡写,却句句戳中要害,末了他看了看宋和,“怎么样,还要我继续说吗?” “世子所见并非全部真相,此事经过还需屈雍当面对质。”宋和已经豁上了,即便说破大天去,这也是西归城的事情,是动乱还是叛城,北荒都无权过问。 “城主啊……”李林故意说了这个词,来戳一下宋和,“没看见。” “没看见!?”宋安见他将不该说的都说了,该说的居然搪塞,顿时怒极,“你和这丫头在一起,怎么可能没看见。” 丁潇潇笑道:“我也没看见啊,当时混战一团,死伤无数,东大街的铺路石条都被血浸透了。我不跑,等着当刀下亡魂吗?” “这不可能!”宋和咬牙切齿,“整个西归城围得铁桶一般,你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李林笑了:“铁通!?那我们是怎么进去的?” 众人瞬间大笑起来,质问的氛围顿时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笑话。 “我逃到半路,怕被你们追上,就躲进了玲姐的歌舞团,求她收留。之后的事情,所有人都看见了。”丁潇潇解释完,继续紧逼,“我在西归城无依无靠,危机重重,是不是一定要把项上人头交给你们兄妹,才算是洗清嫌疑?” 宋安正想争辩,宋和按住她,拱手道:“郡主依旧是东临郡主,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屈雍乃是我城要犯,若是郡主有什么消息,万望直言。” “哥!”宋安不满道,“就这么饶了这个狐媚子!?” “闭嘴!”宋和瞪了妹妹一眼,尴尬道,“舍妹被宠坏了,口不择言,还请诸位海涵。” 宁王将丁潇潇卷进衣袍,轻笑道:“你竟是东临郡主,怪不得气质不一般,本王眼拙了。” 丁娇娇见状,真恨不得拔出宋和的刀,就地将这个姐姐杀了。 以为将她嫁给屈雍那个杀神,定是有去无回。谁能想到,她不仅好端端的,还得到宁王青睐。 “郡主受苦了,小人定要将这件喜事回禀城主,他还不知道西归出了如此大事,不然一定派兵将您迎回东临。”车夫见状,也不得不开口表态了。 “父亲一切安好,女儿便安泰,还请转告一声,西归城的一座盐矿在我名下,若是父亲想要动手,请念及亲生骨血的一点亲情,千万别赶紧杀绝了才好。” 此话一出,车夫讪讪而回。 当初,东临公然出兵,占据了西归城的五座盐矿,彼时可曾念及丁潇潇在东临城如何自处。她这话一半是说给丁娇娇他们听的,另一半则是在继续敲打宋和。 当初血洗盐矿,他是内应。若是再这么没完没了的翻旧账,那就大家一起翻。 果然,两方都消停下来,互相沉默对视了一眼之后,便都不说话了。 燕王见状,赶紧打起圆场:“没想到,本王府上一下来了三位郡主,快给东临大郡主准备席面,咱们话都说开了,一起入席,咱们今天杯酒泯恩仇!” 众人立刻随声附和着,宁王却开了口:“不必,潇儿和我同桌即可,不用劳烦重新编排席面了。” 说着,他揽起丁潇潇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前殿走去。 身后,几道目光刺来,丁娇娇更是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昨天竟完全没看出来,这丫头混进燕王府来。” 车夫在后面暗戳戳的说道:“郡主莫急,她可是行刺燕王的直接推手。如今形势,只是给宁王面子,这件事情绝不会简单滑过的。” 对呀,是她拉开暗器,害得燕王遇刺的呀。 丁娇娇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百六十七章 自己送死 众人回到席面上,此时的气氛不知为何有了奇妙的变化。 丁潇潇坐着屈雍身侧,感觉得到各个方向投来的异样目光。 萧颐和先走过来敬了一杯酒,趁机低声道:“郡主别在意他们,这些北荒贵族,其实最是谄高踩低的,习惯了就好了。” 她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可还是笑眯眯的一饮而尽。 从萧颐和开始,殿上活跃起来,各种谈笑声不绝于耳,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丁潇潇看了看主位上的三个人,毕竟之前多有打扰,她还是起身向燕王和王妃举杯致歉了。 “之前因为不便透露,多有叨扰,还请王爷、王妃恕罪。小女先干为敬!” 燕王倒也没有故意为难,笑呵呵道:“身不由己总是有的,主要怪小儿不说清楚,郡主客气了。” 王妃没有说话,只是礼貌的跟着举杯。 酒壶已经见底,一个婢女走上前来换酒,丁潇潇两杯下肚,只是觉得胃里热乎起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个小身子骨,酒量倒是不错。 “宁王,得了美人该喝一杯了吧。”又是那个隋大人,比刚才醉的还厉害,摇摇晃晃得靠着两个侍婢扶着,才勉强能从自己的座位上挪过来。 屈雍可是个正紧八百的一杯倒,丁潇潇想也没想立刻起身:“隋大人客气了,王爷不胜酒力,这杯我替他喝了。” 之后不容分说,给隋大人已经晃的快空了的酒杯添了个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干!” 晕乎乎的隋大人看着丁潇潇,满眼都是旖旎劲儿,看的让人反胃。 酒杯已经举到唇边,忽然一只大手挡在嘴前,丁潇潇毫无防备,唇瓣就轻轻磕在对方手背上。酒没上头,这一碰却让丁潇潇从脖子红到脑门。 “你凭什么过来敬酒?”屈雍就势抓过酒杯,狠狠磕在桌上。 “我,我,仰慕宁王啊。”隋大人打着酒嗝晃晃悠悠差点倒在丁潇潇身上。 屈雍反手将她揽在身后,淡然道:“我与大人素味平生,你喝醉了,下去吧。” 侍婢们见宁王气势不对,就像架着隋大人下去,却不料他一摆头,将两个女子甩倒在地,拨翻了旁边桌上的杯盏碗碟。 “酒醉话更真啊,我是喝多了,可是情谊更真切!”隋大人看了看周围环聚过来的目光,不以为然的晃荡了两步,“我和这位小娘子有过一面之缘,昨天舞跳得不错,就是没跳完。其他舞娘都被扣住了,这殿上只有丝竹之声,很是单调。宁王,你也别独占着一个舞姬,让她出来,给大家舞一曲助助兴!” 也不知道是真的醉到这个程度,还是借酒行凶,隋大人居然伸手从宁王身后去拉扯丁潇潇。 燕王在上,屈雍不便动手,只能护着丁潇潇往一边闪避,可还是被隋大人揪住了衣角。 已经被拽倒在地,隋大人的嘴还是不闲着:“昨天那一支舞,玉女出尘甚好,再给我们跳一遍吧。” 听他说到丁潇潇昨日舞衣脱落的事情,屈雍眼神蒙上一层杀气,正要就势踩断这不知死活的胳膊,却被人轻轻一拽。 丁潇潇挣脱了隋大人的牵绊,双手撑住屈雍的肩膀,一个翻身倒立着从他头顶跃过。 半空中,二人目光短暂交汇,屈雍收起脚,静等丁潇潇发作。 “隋大人想看本郡主跳舞?”落在前殿中央,丁潇潇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笑语嫣然。 “对对对,就是这样。”站是站不起来了,隋大人手脚并用的爬到丁潇潇跟前,“大爷就喜欢看你,再来一遍昨天的那一出,爷没看够。” 众人宁静下来,但无人上前帮腔。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朝臣酒后调戏舞姬,日后说起来也顶多算个风流韵事的段子。至于小宁王的面子,在场多数人对他并无真的敬畏之心。 一个野小子,因为机缘巧合救了陛下,摇身一变穿了朝服。这个故事类似于宫女爬上龙床,这身份足够碎嘴子诟病一辈子的。 再加上陛下病重辍朝半月有余,这位宁王又自命清高,和谁都不来往。储君热门中,哪一派系都不亲近,眼看就是要失势的。 所以,只要燕王不发话,大家也乐得看个热闹。 “没问题,隋大人吩咐了,本郡主愿意为大家助兴。”丁潇潇拉起隋大人的手,情意绵绵的样子,让男人又多醉了几分。 “这个丁潇潇,她是疯了吗!”不远处,丁娇娇看的火冒三丈,“她不要脸,宁王殿下还要,我们东临还要呢!赶紧把她给我拉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车夫岿然不动,两个婢女也神色凝重。 他们三个都有些武功底子,尤其是车夫,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就丁潇潇刚才简单的一转一翻,他们便知接下来,绝不是跳个舞那么简单的。 “傻了,听不见我说什么!?”丁娇娇正要发作,场上又有了新变化。 只见丁潇潇将隋大人拉了起来,娇声道:“一人舞总归是单调无趣了些,大人与本郡主共舞,这才好看啊。” “好好好。”男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共舞!来个鸳鸯戏水水长流!!” 丁潇潇脸色一变,突然一掌劈向隋大人的腰腹,对方毫无防备,顿时躬身抱着肚子。 “不用这么客气,大人多礼了。” 说罢,丁潇潇飞身转到他身后,对着膝盖又是一脚。隋大人立即双膝着地,头还没来得及抬起来,磕了个狠得。 头晕眼花还没分清天上地下,丁潇潇拉着他的衣领,将对方狠狠拽了起来,真气凝在手臂,竟然将他抛出一人多远。 “郡主最近手劲可是上来了不少啊。”侯兴也是用手的,看着这场面不由咋舌。 “就是他,刚才想轻薄貉绒。”屈雍低声道。 了解丁潇潇的为人,侯兴在胡子地下藏了个奸笑:“那这位隋大人,可要自求多福了。” 毕竟,上一次想要轻薄两个丫头的地方,最后被炸上了天。 隋大人已经顾不得什么仪态,高声哀嚎起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踩脚大法 飞出半身距离,隋大人闭上眼睛正准备磕到地上,脚踝一紧,转头一看,正被丁潇潇笑嘻嘻掐住。 “这一曲天女散花,献给诸位。”说罢,她扯着隋大人原地转了三圈,最后一轮感觉臂力不支,便干脆松了手,随他飞了出去。 李林微微抖了抖眉毛,他从不知道,丁潇潇彪悍起来,竟是这副大杀四方的模样。 想了想自己脚面上的乌青,顿时有几分庆幸。 “隋大人,本郡主这一舞如何啊?”丁潇潇缓缓走到吐成一座喷泉的隋大人身边,笑语嫣然地说道,“要是觉得不够,还有新花样。” “不,不必了。”艰难地从一堆污秽之物中拔起头,隋大人很是狼狈地摆了摆手,“下官错了,不该对郡主不敬。还望,郡主,还有宁王,恕罪。” 丁潇潇收势站好,盈盈一拜对燕王道:“小女不精通歌舞,让王爷见笑了。” 隋大人并不是一个人独来的,他身边还有两个幕僚,见此情形拍案而起。 “燕王宴饮,郡主大闹实在是嚣张!”二人上前将男人扶起,厉声斥责,“不过一个小城邦自封的郡主,居然敢对北荒三品大员这般无礼。立刻道歉,不然我保证你走不出吉里城。” 大殿上所有人各怀心思,都在看着好戏上演。燕王看着闹起来的几个人,迷迷离离地扮起酔来。 看出不会有人出手,丁潇潇盯着两个剑拔弩张的男子,浅笑道:“道歉?怎么道。” 见她态度居然和顺,两个人立刻摆起谱来。 “当然是给隋大人磕头认错。” “现在就磕!一直磕到大人满意为止。” 丁潇潇凑上前去看了看隋大人,摇了摇头:“他都醉成这样了,哪分得清磕头还是鞠躬的。要是一直不发话,我岂不是得磕死在这?” 两个人不依不饶:“若是不肯,休怪我们不顾宁王府的颜面了。” “你说什么?”丁潇潇扣了扣耳朵。 “磕头认错!” “立刻!别废话。” “你们俩老是一起说话,这我怎么能听得清呢。”丁潇潇又扣了扣耳朵,往前凑了凑,“你们说什么!?” 两个人的嗓门很大,底气十足,一听便知就有些功底在身的。这个隋大人带着这么两个,除了撑场面之外,还有顺便做个护卫的目的。 所有人都听见了两人说的是什么,只有丁潇潇还在一遍一遍地问:“你说什么啊,听不清楚。” 已经将手指掐的俏白,丁娇娇恨得眼睛几乎充血:“那个白痴,到底在干什么!?你们还愣着看!赶紧把她拉下来!” 话音刚落,两个幕僚也忍够了,看出丁潇潇毫无诚意,就是在耍他们,一左一右便要动手。 丁潇潇见拳风利落,也不硬拼,低头躲过之后,轻轻跃起,看准二人的大脚,重重落下。 二重惨叫声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多数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已经跪坐在地。 “哎呀对不起啊,不小心踩着你们的脚了。”丁潇潇捂着嘴,一脸惊慌,眼神里却全是鸡贼的笑意。 “潇儿。”屈雍施施然起身,“别闹了,你看看你把燕王的晚宴搅成什么样子了?快回来。” 已经彻底出了气,丁潇潇毫不恋战,轻盈转身就回了席面。 李林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两个人,心疼的看了看自己明显高起一块的脚面。 “踩脚指?当真是小儿把戏。”宋安冷冷说道,看着三个倒成一团的人,被抬了下去,眼神里满是鄙夷,“我还当北荒都是大力士的武者,弄了半天全是草包。” 宋和却看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短短几日功夫,这丫头精进如斯。刚才即便是自己真的出手,也未必能将她手到擒来。 和山居,她莫非真是得了真传? “王爷,燕王?”屈雍端起酒杯轻唤了两声,打盹的王爷骤然起身,搓了搓眼睛,“哎呀年岁大了,真是熬不动了,宁王有礼了。” 明知他装醉,屈雍也不气恼,继续说道:“潇儿不懂事,闹了这么一场,还请王爷恕罪。我自罚一杯,请各位也别见怪了。” 见识过丁潇潇这一场“武”技,在场众人多数自量难以与之匹敌,此刻纷纷举杯,口称客气。 “隋大人想为宴席助兴,郡主不过是顺势而为,宁王客气了。” “不错,看了这么一场表演,倒觉得心情开阔。” “甚是精彩啊。” “不错不错。” 马屁声此起彼伏,假笑里有三张脸格外难看。 丁娇娇本不想起身,却被车夫从后催促,婢女也将酒杯直接塞进了她手里。 看着貉绒一脸解气的模样,宋安更是气的头都要炸了,缺少不得要起身迎合几句。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恢复正常,宁王的气势也在此刻显露出几分。 一会儿功夫,燕王便以不胜酒力退席了,他一走,原本能欢饮达旦众人均是意兴阑珊,一个个找各种理由也都退席了。 宋安早就忍够了,刚想起身走人,却突然被一只手按在肩膀上。 “少姬当心。坐久了容易摔着。”她一回头,竟是宁王身边的护卫。 “谢了。”宋安不知宁王身边人为何突然对自己青眼,正要矫词几句,却突然感觉一阵钻心刺痛。 “以前不知少姬仁心,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侯兴死死按住宋安蒋肩膀的骨缝处,另一只手,则像钳子一样夹住她的手肘,“月黑风高的,吉里路不平,王府更是不好走,您一路当心,可别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她刚刚喊出声,侯兴已经撤手离开了。 宋和诧异地看着一脸痛苦的妹妹,低声道:“你又怎么了?” “疼……”宋安脸都白了,她的右臂已然没了知觉。 “怎么会这样?你磕在哪里了吗?”虽然这丫头平日里矫情,可看脸色,这次是真的疼了。 “他……”宋安用左臂轻轻指了指前面,失去扶助的右胳膊立刻酸痛起来,她不得不立刻收手抱住,以防它再继续晃荡。 “谁?” “宁王的……护卫……”宋安艰难地蹦出五个字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计上心头 由于丁潇潇一鸣惊人的表现,宁王居住的侧院瞬间热闹起来,被拘在王府里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流水一样的各色人等纷纷登门拜会,极尽拉拢之能事。 隋大人也在酒醒之后,带着两个一瘸一拐的幕僚上门道歉。 看见丁潇潇坐在院子中央,三个人齐刷刷矮了半头,一个捂着肚子,另外两个则看着自己的脚。 “怎么隋大人昨晚没能尽兴?”丁潇潇拿着茶杯也不客气。 “下官见过郡主。”隋大人慌忙行礼,“昨晚灌多了黄汤,唐突了贵人,实在是悔不当初。今日特地带了几份薄礼,还望郡主笑纳。” 侯兴走出来接过东西,丁潇潇阴阳怪气道:“我不过是个小城邦里自封的郡主,大人何必如此。” 隋大人看了看左右,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下:“郡主这么说,就是不肯原谅下官了。” “那你想多了。”丁潇潇拍了拍手,将瓜子壳拢做一堆,笑着说道,“我就没怪过你啊,大人快起来吧,您可是北荒三品大员,我受不起。” 两个幕僚见状,只得磕了个头,齐声道:“请郡主开恩。” “三儿,快扶起来!”丁潇潇瞥了三人一眼,“昨天逼着我磕头,今天就倒过来,这么大转变,我头晕,得进去歇会儿。” 说完,她真的站起身走回屋里去了。 侯兴上前笑道:“几位大人快起来,郡主是开玩笑的,这东西奴才做主收下了,各位的歉意,郡主也受到了。” “那宁王可在?”隋大人笑着问道,只是起身之时,三人略显狼狈了些。 “我家王爷被世子叫去下棋了,真是不巧。若是回来,我着人通报一声?”侯兴问道。 “那倒不必麻烦了,等王爷有空,我们再来拜会。”隋大人微微躬身,“告辞了。” 说罢,三人心有余悸的往丁潇潇的窗口看了一眼,之后便三人四足一般,互相扶持着走了出去。 “走了?”丁潇潇问道。 侯兴点点头:“郡主这次把他们吓坏了,想必短时间内,他们都不敢造次。” “收拾他们几个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可偏要怼到脸上欺负人,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丁潇潇低声道,“可安排人去宋安那里打听过,貉绒和翠烟……” “主子放心,昨晚我警告过宋安,最起码在燕王府里,她绝不敢再为难二位姑娘了。” “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丁潇潇垂着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自己现在还不知明天在哪落脚,宋安也定然不肯放人。 “这屋里,闷得像个葫芦。”萧颐和回来了,满脸春风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在侧妃处见到了谁。 “是呀,这屋里没有郡主想见的人,自然闷了。”丁潇潇打趣道。 侯兴见状,轻轻退了出去。 相处了几日,萧颐和跟丁潇潇熟络多了,她轻拍了对方一下,满脸憋不回去的娇羞:“你在说什么啊,每日都要嘲笑我。” “这哪是嘲笑,分明是羡慕。”丁潇潇看着姑娘神采飞扬的模样,感觉心里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不少。 “羡慕?你还用羡慕我?我哥天天陪着你,寸步不离的。”萧颐和酸不溜丢的说道。 “那郡主是希望燕王府的大爷也能日日陪伴,像个玉坠子一样跟在身边,片刻不离咯。” “不和你说了。”萧颐和侧身坐下,果然是守着李玉坐了一上午,仪态都比平日端庄了不少。 “我就是去侧妃娘娘那说了会儿话。”安静了片刻,萧颐和自己憋不住,还是先开了口,“不知怎么的,李玉今天好像特别有空,一直陪着。” 丁潇潇听到这里,并不是十分开心,她略带担忧地看了看陷在热恋里的女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聊了很多,哥哥以前的事情,李玉竟然都知道。想不到,他竟然这般关注宁王府。”萧颐和抬起头,看丁潇潇在发呆,顿时翘起嘴,“你怎么不说话啊,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丁潇潇笑了笑:“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你就应该问问我啊,他们都说了什么,今天侧妃打扮的什么样子,茶会都用的什么茶,上了什么点心?” 丁潇潇频频点头,末了加了一句:“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萧颐和一脸纯真。” “没想到我们的小郡主除了看李玉,还有功夫注意这许多事情。” “丁潇潇!!”萧颐和彻底恼了,可她见识过丁潇潇昨天在宴会上表现以后,又不敢贸然出手,只能气的原地转圈。 “好,你尽管笑我,那我也不告诉你,侧妃娘娘有心帮忙解决那两个丫头的问题。”萧颐和一抱肩,将自己最后的底牌揭开。 “两个丫头……”丁潇潇沉吟片刻,“你是说貉绒和翠烟!?当真!” 见自己的话终于引起对方这么大反应,萧颐和很是得意:“我记不住她们叫什么,反正就是昨晚上在院子里,抱着你哭的那两个丫头。” “侧妃怎么说?”丁潇潇慌忙问道。 “着急了?”萧颐和一歪身子靠进软塌里摇晃着,方才大家闺秀的外壳彻底撕开,算是原形毕露,“不是笑话我去看李玉了?” 丁潇潇自嘲现世报来得真快,可又少不得去哄这位大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戏弄你,嘲笑你一片真心。我给你道歉了,鞠躬了。” “别别别。”萧颐和坐起身,拉着丁潇潇,“这要是让我哥看见,我的腿都得被打断了。” 懒得争辩,丁潇潇只想知道侧妃到底有什么办法。 “其实很简单,侧妃娘娘想问问你,若是那俩丫头留在王府,你有没有意见?”萧颐和很是认真地问道。 “你也知道,在吉里,也不只是在吉里,其实北荒来说,宁王府的影响力并不大。尤其比起燕王这位亲王来说,更是没有可比的。所以,侧妃若是用点手段开口要了,宋安再不愿意,恐怕也要买燕王府的面子。只是不知道,你舍得不舍得。” 侧妃自然不全是好心,丁潇潇虽然知道,可眼下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侧妃可有把握?”丁潇潇问道。 第二百七十章 倾诉衷肠 “虽然之前我总是说,侧妃娘娘很是和气,可是她硬朗起来,就算是李玉也是要看几分脸色的。”萧颐和一边说一边点头,“既然她说用点手段,自然不是直接去要,定是有些把握的。” 丁潇潇还是有几分犹豫,眼神飘来飘去,总觉得这份好心来的实在突兀了些。 “你就说同不同意就行,侧妃娘娘也不是闲着没事的,你要真的有顾虑,我就不回话了,她便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萧颐和见她为难,虽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倒也不勉强,“我只是觉得那俩丫头留在少姬身边,早晚会被吓成傻子。” “她要即刻答复?”丁潇潇思前想后,觉得此事还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才好做最后定夺。 “那倒没有这么着急,你且想想看。”萧颐和说完自己的要紧事,这才抬头环顾了四周一圈,“我哥去世子那还没回来?” 丁潇潇知道他此去有不少事情要打探定夺,自然不会太快。 “是去了一会儿来,你找他有事?”丁潇潇看着萧颐和满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想必是急着将见到李玉的事情,分享给屈雍。 “没什么事……” 怀着满腹心思却不知向谁说去,萧颐和揉着自己的发辫,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傻笑,丁潇潇怕她憋出病来,主动问道:“你,不会想和你哥说结亲的事情吧。” “啊?!”萧颐和就像是触电了一般,一个高从凳子上攒起来,来回走的脚步更加快了不少,绕的丁潇潇眼晕,“没没,没有啊,结亲,什么结亲啊。你别胡说八道了,我能和谁结亲啊。” 看自己说中了,丁潇潇反倒是有几分担心,这几天被困在燕王府,虽然各路人马都有自己的心思,但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萧颐和。 她每日步履轻盈的去德馨园,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丁潇潇看着焦心。可如今,她这般神采飞扬激动不已的,她又担心。 虽然和李玉没打过什么交道,可她知道这个人绝不会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他温文尔雅的外表底下,隐藏着一些寻常人摸不透的暗流。 可这样单纯外加一根筋的丫头,实在是不适合与这样一个人共处,那个侧妃更是个阴狠绝卓的。如今的一切安泰,仅仅是因为她宁王府小郡主的身份。将来呢,将来这不就是用来牵制屈雍的一个砝码? 丁潇潇担心又不忍地看了看萧颐和,决定让这个傻丫头稍微清醒一下。 “郡主,有句话不当说我也要让你有个思想准备,虽然之前你哥从未阻止过你去见侧妃,但是,和李玉的事情,他可能……不会赞成。”丁潇潇尽可能选择委婉的口气,可她话刚说完,萧颐和果然激动起来。 “怎么会?我哥和你说什么了?!他怎么说的!”萧颐和摇着头,“不可能的,要是反对,他根本不会到吉里来的啊。再说,我每次见到李玉,他也没有刻意表现过不满。你是不是瞎猜的,我哥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丁潇潇赶紧安抚:“你轻一点,这里毕竟是燕王府,你是不是想让这件事情被所有人听个清楚!?” 萧颐和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突然坐到凳子上,最后还是紧张的问道:“你没听错,你真的觉得我哥不……同意……” 见她反应这么大,丁潇潇低声问道:“侧妃或者李玉本人和你提过亲事?” 萧颐和摇摇头。 “那还好。”丁潇潇长舒了一口气,“总之,这件事情一定要听你哥的,千万不能自作主张,好吗?” 一听这话,萧颐和腾的站起身,不悦道:“为何!?这是我喜欢的人,是我的亲事,为何要听我哥的,为何我自己不能做主!” “不是你不能做主,当然要听你的意思,只是这个李玉,他当真未必良人啊。”丁潇潇斟酌着措辞,生怕把热恋中的丫头戳火了,然而,收效甚微。 “果然,我哥还是跟你说过什么!”萧颐和一反手,狠狠捶在桌子上,“你们都不懂一点都不懂!我一个人独守宁王府,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生怕被那些大人知道,宁王府是一座空府!宁王就是西归城主!这可是欺君之罪,全府上下都要陪葬的!” 看着丫头突然红了的眼圈,丁潇潇觉得自己确实没有考虑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承受的压力,只能闭紧了嘴,静静听下去。 “去年,皇后请各府的女眷入宫说话,我要是再不去,就太不像话了。哥去了东临娶你,根本没办法分身,我一个人走进那冰冷硕大的皇宫,生怕别人问什么事,我答不上来,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事情凑巧的时候,真是让人没法说出道理,谁也没错,可就是有人受了委屈。 丁潇潇心里暗骂编剧一百遍,之后继续静静听萧颐和倾诉心事。 “可是,我到了皇后那里才知道,自己真是想的太多了。寝宫里有各个王府的王妃、郡主,宫里的各宫娘娘也带着公主环绕周围,她们衣着华贵,举止典雅,说出来的话我听都听不懂。”萧颐和的眼角突然滑落一地泪珠,她赶紧用手抹掉,坚定地抬起头,坚忍着不让自己泣不成声。 “她们说了个笑话,满屋的人都在笑,只有我傻呵呵的不明就里,后来才知道,就是锦山公主在用什么古代的典故讥笑我。” 那场面,不必身临其近,也可知道当时的惨烈。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疾言厉色,但只需要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足以将你击垮,瞬间溃不成军。 她轻轻抚着萧颐和的肩膀,却被对方狠狠甩掉,丁潇潇轻声问道:“你就是当时遇见了燕王府的大爷?” 萧颐和吸了吸鼻子:“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笑的那么好看,就在我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他正好送侧妃进来,几句话就帮我化解了尴尬。之后,他在殿外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即便现在说起来,萧颐和的眼里还满是欣赏和艳羡的光。 第二百七十一章 飞蛾扑火 不难想象,一个平民女子突然成了郡主,在一群养尊处优的贵女中间,必然成了吐槽厌弃的靶心。若是生的娇美,还能赚取几分青眼;若是圆滑嘴甜,也可博得几点垂怜。可偏偏,萧颐和就是个最普通的北荒姑娘,高大粗犷还一根筋是个直肠子,如此一个格格不入的郡主,加入皇族的茶会,会是一番怎样的局面,几乎可想而知。 半下午的时候,屈雍才回来,推门见萧颐和谁在丁潇潇膝盖上,脸上还明显挂着泪痕。 “嘘……”丁潇潇将萧颐和轻轻放下,招手叫屈雍出去。 “你,和她说了?”屈雍先开口问道。 丁潇潇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这丫头心里,除了这件事情,还没什么能让她难受到这个程度的。”屈雍叹了口气,“也怪我之前没多安排人手帮帮她,这几年在北荒,颐和确实很难。” 一个身负重任,另一个远隔在大都,这件事情没办法说是谁的错。 “她进宫受委屈,也不是你多找人手便能化解的。”看着屈雍有些莫名的眼神,丁潇潇将萧颐和在皇后宫中被嘲弄的事情大概复述了一遍。 “我只知道李林帮过她,才让这傻丫头情根深种,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委屈。”屈雍沉声叹了口气,“若不是当时我们俩都在场,关系必须向陛下交代,颐和也不必进宁王府,莫名其妙成了什么郡主。” “你们在北荒早就认识?”丁潇潇一直好奇,这两个人怎么变成兄妹的,可是又不好直接当面询问,今日萧颐和睡了倒给了她一个机会。 “西归是小城,也是弱城。东临算是靠不住了,毕竟承阳府是从东临叛出的,所以一有机会,我就到北荒寻找些帮助。”屈雍缓缓说道,“一次,我在大都城郊遇到一伙打家劫舍的土匪。那时候,大都情况也不好,经常有流匪作乱。等我将歹人赶走,那户人家里,就剩颐和一个丫头了。” 丁潇潇默默往屋里看了一眼,心里一抖。 “我给她找了住处,留了些钱两,又买了个老实可靠的人照顾她。从那以后,只要我到北荒,就回去看她,带着她玩几天。直到,那次偶然遇到寻猎的陛下,救了他……” “颐和一直叫我哥哥,我也随着她的姓氏给自己临时编了个名字,后来她就住进了陛下赏赐的宁王府,再也没有了原本的自由烂漫。” 是运气也是束缚,当初没有屈雍,萧颐和早就命丧黄泉了,可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哥哥,她这些年确实承受了不属于她的重担。 “所以,你虽然不看好她和李玉,却也没有严厉阻止。”丁潇潇缓缓道,“可是,这丫头现在一门心思想给燕王府当大儿媳呢,趁着她没有越陷越深,是该让她早点醒悟了的。” “前几天,侧妃虽然客气见了她,李林却不露面。我以为,他是看我宁王府要兵没有兵,要钱也没有钱,所以不想拉拢颐和,倒也放心。今天是怎么了,变化这么大?”屈雍问道。 “李林陪了她一上午,又说话又谈心的,你知道本来就期盼这一刻,如今真的实现了,她还不直接扑上去。”丁潇潇也不明白,李林态度转的这么着急,到底有什么契机。 “你和她说开了也好,总之李玉也好谁也好,燕王府的任何人都不是颐和的良配。” 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脸愤然的萧颐和出现在二人身后。 “你,你醒了?快披件衣服,日头下去了还是有点……”丁潇潇看她一头的汗,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赶紧上前,却被推开。 “少装好心了,原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就是不告诉我!李玉不是良配,那谁是?你们俩才是良配!不让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想把我嫁给谁换一些好处!”萧颐和大声吼道。 侯兴从耳房出来,见到这个场面,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吵起来了,郡主轻点儿,毕竟咱们还在燕王府里,仔细隔墙有耳。” “不用你这个奴才教训我!”萧颐和抹了把泪,狠狠道,“不让我嫁给李林也行,那我这辈子就谁也不嫁,我出家当姑子去,就看你这个宁王能不能下的来台!” 说罢,她将房门狠狠扣上,随即便传来了一阵哭声。 屈雍显然很是束手无措,快步走到门前,想敲门又不知说些什么。 守着一个老妪长大的丫头,后来被迫顶起整个宁王府,现在却要被最亲的人掐灭生命里唯一的光,这处境不能不说是挺惨的。 丁潇潇拍了拍他:“别急,慢慢来。” 她也不知道,萧颐和什么时候能认识到,自己竭尽所能扑上去的,并不是温暖的光,而是足以毁灭她的火。 屈雍点了点头,他没应付过这个场面,也只能先由着萧颐和。 “今天世子透露出不少事情,我正想和你说一说。” 丁潇潇急忙问道:“纪程呢,有没有打听到点消息?” “不用打听。”屈雍简短道,“那孩子就在世子身边。” “什么?”丁潇潇惊讶道。 相隔不远处,客房里正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屋里的玉器、瓷器基本上被砸了个遍,碎的满地都是碎渣。 两个婢女溅了一身,可是谁也不敢动。 “不收?居然敢不收我的礼!?”丁娇娇累了,坐下喘息着,依旧没消几分气,“这都是上等玉器,官窑的瓷,看不上!?” 车夫缓缓开了口:“郡主消消气吧,在这么砸下去,就要惊动整个燕王府了。” “我不管!”丁娇娇把手边的茶杯也挥到地上,婢女毫无防备,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印。 “敢这么糟践我!”丁娇娇继续骂道,“燕王府的下人都恭恭敬敬收好了我的礼,一个世子而已,若不是他分府外住,我还不屑于送他一份呢。还有宁王府的那个看门狗,问都没问王爷的意思,也敢将我的东西拒之门外!!” “咣当!”又是一个瓷瓶遭了殃,门正好打开,小厮惊了一跳。 “郡主……西归侯爷宋和求见。” 第二百七十二章 暗定毒计 听见西归两个字,丁娇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车夫却上前将一脸错愕的小厮挡住,浅笑道:“侯爷有心了,郡主一会儿在前厅见他,还请稍待片刻。” 门前的小厮正是寮里,他眼睛转了转,点头道:“谢郡主。” 打发走了侯爷手下,车夫几步走到丁娇娇身前,低声道:“侯爷现在与东临同气连枝,要见面一定是有什么消息带回东临城,这个人,您一定得见。” 想起因为宋安,自己被凭空冒出来的丁潇潇夺走了全部风头,郡主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见,有什么事,你去见也能转答。” 车夫惊道:“这怎么能一样呢,世子府现在态度明确,我们又被困在燕王府,唯一的盟友就是宋和。郡主莫要任性,这个人必须要见!” 宋和带着两个锦盒在前厅等着,寮里走过来耳语了几句,他扬了扬眉毛:“此事当真?” 寮里点点头:“不错,碎的满地都是。” 早就听闻东临第一美人自小娇生惯养,这次一见,美倒是还说得过去,但是这个骄横的脾气,确实名不虚传。 “那我就再送她几件砸吧。”宋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等着郡主出现。 片刻之后,脸拉的老长的丁娇娇走了进来,宋和起身致敬,对方却理都不理直接走到正座上一屁股坐下。 “侯爷有什么事直接说了吧,我乏了正想休息。” 宋和目光微垂,却也没有发作:“难得想见,在下准备了几份薄礼,送给郡主和城主,还请代为转交。” 寮里将礼盒打开,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瓶子出现在丁娇娇眼前。 她眼珠都懒得转一下,冷冷道:“你的东西,不也是从东临掏走的?一个叛臣怎么好意思给原来的东家送礼。” 车夫赶紧上前接过,浅笑道歉:“郡主心情不好,侯爷千万别见怪。”宋和客气了几句,之后坐下饮茶,突然开口道:“郡主心情不好,是因为宁王吧?” 几个人同时惊异的看向他,尤其是车夫,现在宁王是她的逆鳞,他猜不透宋和想说什么,生怕郡主听了不适,当场撕破脸,俩家日后不好见面。 “郡主是被关的烦闷,多谢侯爷关心。” 车夫的打岔并没有阻止宋和,只见他长眸一眯,展现出一个温柔又另有深意的笑容。 “其实,若是没有那个丁潇潇,郡主在宁王那里,也并非毫无机会。” 此话一出,郡主的积极性彻底被调动起来:“侯爷也这么觉得!?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与宁王早就相识,只是那时候彼此不知对方身份,就那么错过了。如今再见,居然夹了个丁潇潇在中间,我这是想不通,那个死丫头有什么好的!” 宋和安抚道:“您的心情我最是明白,当年舍妹迷恋屈雍,本以为他迷上郡主您,便没有竞争机会,可是没想到,带回来的竟然是丁潇潇。” 这话一出,丁娇娇的脸色好看多了,她浅笑一声:“侯爷太客气了,尤其是少姬在这件事里受了委屈。要是早知道如此,我父定不会使用什么替嫁的手段,一定成全少姬一片芳心。知只是,如今看来,那个屈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令妹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宋和略略点头:“话虽如此,可是当初屈雍被丁娇娇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舍妹还是伤心不已。你看她现在对两个丫鬟的做法就知道,当初丁潇潇给她留下多大阴影。” 说到此处,他长叹了一声:“安儿当初是个多么娴静善良的女子,如今这疯魔的模样,真让人心焦啊。” 丁娇娇立刻感同身受:“我那个姐姐从小疯疯癫癫的,根本就不懂什么规矩。也不知这些男人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看直了眼睛。” 宋和见火候到了,继续添油加醋:“如今,她不知怎么会了些拳脚功夫,更是不得了了。要是任她在宁王身边这么下去,恐怕将来越发难以拆散了。” 他的话,算是每一个字都敲在丁娇娇的心坎上。 “侯爷所言,正是我担心的。可有良策?赶走她也行,送她回东临也罢。” “这女人就像有什么巫蛊之术一般,总能把想要的男人迷得团团转。送走也许不够……”宋和顿了顿,“斩草除根比较痛快。” 车夫脸色一变:“您的意思……” “在下愿意替郡主办成此事,只不过,丁潇潇毕竟是东临郡主,必得经过城主首肯,不然岂不是大逆之举。” 听闻对方居然有如此魄力,丁娇娇眉头舒展,立刻承诺:“父亲不会有意见的,在派人追杀屈雍的时候,便已经当那丫头死了。若是侯爷真能办成此事,西归与东临必然陈齿相依,永不互犯。我将来成为宁王府的王妃,也会格外关照侯爷您的。” 效果达到,宋和起身道:“愿为郡主效力,此事天知地知你我自知,决不可泄露出去。” 丁娇娇起身,迎上前去,对着宋和立起的手掌,重重一击。 “绝不反悔。” 夜幕已经降临,寮里跟在宋和身边,心里惴惴不安,他不明白为什么侯爷突然要对丁潇潇发难,还要跑去向丁娇娇表明心迹。 “侯爷,这么做不冒险吗?”寮里有些担心,见走到人迹罕至处,便低声问道,“不论得手与否,咱们都将自己架在炭火之上了啊。” 宋和看了寮里一眼:“怎么,舍不得了!?” “属下不敢。”寮里慌忙跪倒,“属下对侯爷衷心可表日月,绝无其他可能。” “快起来吧,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兄妹多喜欢苛待下人。”宋和瞥了他一眼,轻声道,“若不信你,怎么会带你到北荒。只不过,毕竟曾今和大郡主一起劫过劳军所,当真一点都不可惜?” “属下只是担心侯爷,绝无其他。”寮里并没有直接回答。 “好了,此时我自然不会出手。只不过,有人想要那丫头的命,若是成了,我也算提前在丁娇娇面前卖了个人情。” 第二百七十三章 郡主出走 在燕王府的一天又过去了,晚上,在寝殿里摆了些酒菜,燕王请宁王和几个大员去用饭,说是有关于刺客的事,要与几人商议,最好不带家奴外人,孤身前往。 萧颐和还在生闷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晚膳后,李玉派人送了一味暖汤过来,丁潇潇思虑一下,还是让侯兴给她端进去了。除此之外,再没见那屋里有任何动静。 丁潇潇轻轻唤过她几次,都不见回应,也悄悄推门看过,只见一个背朝自己的身影。 她知道萧颐和心里一时之间很难转过来这个扣,尤其是之前屈雍从来没有表明过态度,是得给她点时间缓缓。 “有刺客啊!” “抓刺客,快来人快来人!!” “护卫队,集合,王爷寝殿!” “各院守好门窗,不要轻举妄动!” “有刺客,有刺客!” 一阵喧嚣又激烈的吵闹声,就像坠就热油锅里的水,将已经在火上烤的炙热却看似平静的热油,砰起了个噼里啪啦,滚了个没完没了。 侯兴紧张的护在丁潇潇身边:“这是王府,而且已经封城好几天了,怎么会有人敢进来行刺?” 丁潇潇却惦记着屋里的萧颐和,推开侯兴说道:“别管我了,先去看看郡主。” 二人齐刷刷跳进屋内,没有点灯,外面的火把也将房内照的雪亮。 “颐和,颐和!?郡主!”丁潇潇焦急地呼唤着,“快点醒一醒了,王府出事了,你要和我们……” 一个空包的被子,被丁潇潇一拍,顿时瘪了下去。她心头一惊,慌忙将被子掀开,这才发现里面早就空无一人了。 侯兴也傻眼了,一边叫着郡主,一边将屋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孩子哪去了!?”丁潇潇慌忙问道。 侯兴摊了摊手:“正门肯定没人出去过,莫非……” 二人立刻查看后窗,发现下面的植被有一道明显的痕迹,一直压倒到前面的小路上。 “郡主去哪里了?!” 丁潇潇蹙起眉头,略微想了想,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已经见底的暖汤碗上。 “点灯!”她低声命令。 果然在旁边的桌上,有一片碎蜡,还有个纸团被撕成了几条。 看样子,定是有人将信蜡放在暖汤里面,给萧颐和递消息。 好在这丫头走得匆忙,纸条没有撕的很碎,丁潇潇拼凑了一个大概,基本复原了上面的意思。 “鹤鸣亭一聚……我等你……不见不散?” “是李玉!?” 丁潇潇摸了摸碎蜡,上面的汤渍已经基本上干了。 “不论是谁,郡主去了太久了,赶紧去找!” 侯兴看了看外面兵荒蛮乱的情形,犹豫道:“可是现在……” 丁潇潇根本没听,翻身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侯兴无奈,只得跟在后面。 外面已经彻底乱了,各种哭喊声混成一片,府里住了太多人,彼此之间也不相熟,这么一乱更是不分敌我。 侯兴脚力不如丁潇潇,不久便被甩在后面,好在他知道鹤鸣亭的方向,只能竭尽全力往哪个方向冲去。 这座亭子就建在燕王府新起的高楼旁边,原本应该是个精致优雅的观景亭,但是被小楼一挡成了鸡肋,渐渐也就少有人至了。 就算是现在,抓刺客的喊杀声,也都在东南和东面,这个西侧的小亭子,安静的就像世外桃源。 只不过,配合着夜色沉沉,这份幽静反出几分诡异。 丁潇潇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屏息前行,一步步逼近了鹤鸣亭。 夜风不是很凉,但却吹起她一阵鸡皮疙瘩,一路狂奔而来,背上和心窝渗出的些许汗水,也带着的暖意一起,被冻了个无影无踪。 诺大的空地,丁潇潇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她仰头看了看鹤鸣亭的牌匾,凝气提神轻轻向亭子靠近。 许是真的太久没有人来了,凉亭的方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它周围的小凳也不见踪影,显得方桌在那里很是诡异。 见没有什么动静,丁潇潇脚跟落地,站定身形,轻声唤道:“郡主!?颐和!萧颐和?” 亭子的六根立柱回荡着丁潇潇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她环顾了一圈,这亭子没有丝毫有人来过的迹象。莫非,那丫头在路上就被…… 丁潇潇心头一冷,转身便要一路找回去,却听见耳后一阵风声,她下意识弯腰,同时猛地后撤举起后肘向来人腰腹部顶去。 本以为定是会给对方一击,却不料她退得狠了,竟然将自己晃了一个趔趄。 丁潇潇慌忙一个鱼打挺,凌空转了个身,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后背都凉了。眼前空无一物,别说是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想到鬼影子,丁潇潇脚底有些发颤,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一边观察一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感觉错了。 又是一阵风擦过耳边,丁潇潇急忙转身,她不信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移动更快,别的不敢吹,但是速度上她还没遇到过对手。 然而,和刚才一样,只是一个闪现的功夫,她身后依旧空空如也。 两次诡异之后,丁潇潇不断地调整方位,她觉得现在不论朝向哪一面,都觉得自己身后有人。 她悄悄摸出袖中的短匕,一边戒备着,一边缓缓拔出鞘。 “不知是哪位英雄喜欢戏弄人,我来此处只为寻人,没有恶意,还请英雄现身一见。”丁潇潇将匕首横在胸口反手握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然而除了风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她微微站直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后背猛然间被狠狠砸了一下,她疼的分不清是什么东西,一个打滚先逃到一旁,靠着一个立柱转过身来。 不等喘息,那东西已经冲到近前,对着她的肋骨下方和腹部猛攻。 丁潇潇挥起匕首,却听见铿的一声,无奈之下,她只能腾起躲避,想看看这个古怪东西,到底是人还是什么。 虽然数次得手,功夫也惊艳过不少人,可丁潇潇自己知道,她特长在于逃跑,硬功也只是最近几天稍有领悟,遇到进攻型的高手,她并不占优势。 待看清了这东西的全貌,空中的丁潇潇虽然抱住了亭子顶上的横柱,可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突遇怪物 这个东西绝不是人,可看着又像个人,丁潇潇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看不见他,因为他是四脚着地趴在地上的,行动又极快,她以为背后有人,并未关注过膝盖以下的位置,自然是看不见的。 发现目标跑了,那东西抬起了头,一瞬间丁潇潇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是一张人脸,可是,嘴很大几乎裂到耳朵,鼻子扁平,跨了半张脸,眼睛最为渗人,那是一双血眸,即便这么黑的环境,都能看出里面涌动的血色。 是个人,不是其他东西,丁潇潇安慰自己,但同时也发现了新的危机。 这家伙虽然长得丑,也不会直立行走的模样,可他动作极快,愣神片刻的功夫,他已经顺着立柱攀爬上来,眼看就要到丁潇潇跟前了。 两肋和腹部还是疼的厉害,丁潇潇寻不到萧颐和,也无心恋战,飞身落地,就想先逃。可不料这怪物咬着她的衣襟也跟了下来,动作竟不比自己慢多少。 被缠住了。 丁潇潇再次靠着柱子,惊恐地盯着眼前的东西,虽然他动作快力气大,但是智商并不高的模样。 既然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过,丁潇潇只能想办法智取了。 她先是往左边虚晃了一步,之后立刻掉头向右,然后又往左,这怪东西一直跟着她左右摇摆,累的舌头都伸出来了,却依旧没有被甩掉。 看着他好像一条流浪狗一般,丁潇潇突然后悔,没把中午的肉包子带上一个,可谁能想到,出来找人居然会碰上这么个东西?! “郡主!”侯兴终于赶到了,看见丁潇潇站在亭子里,他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 怪物听见动静,一扭头,竟然四脚一蹬,朝着侯兴的门面便扑了过去。 “快闪开!!”丁潇潇一边警示,一边飞身追去,举起匕首便往怪物后背刺去。 侯兴喘息普定,忽遭变故,慌忙用手抵挡,企图将对方先制住。 力大如牛的侯兴,居然没压得动这怪物,被他顶住一路后退。 与丁潇潇一样,腹部肋骨都被重击了多次。 “这是什么?”他感觉嘴角又腥气,知道受伤不轻,一边拼命按住对方的手,一边问道。 丁潇潇一击不中,匕首磕在地上,她无暇顾及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想着二人如何能保命回去。 “别想那么多了,找到他的弱点不能一直挨打!”丁潇潇肚子像是起了个编钟道场,叮叮咣咣,所有脏器都抖个不停,疼得她龇牙咧嘴,却连捂一下的功夫都没有。 方才,她还能想办法自己逃命,可侯兴现在危在旦夕,她总不能弃之不顾。 “找机会就跑,千万别恋战!”丁潇潇虽然没见过什么高手,但是,她知道什么东西都比不过武疯子。眼下这个就是个训练有素但是没有人性的武疯子,和兵器差不多,硬拼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侯兴硬是将嘴里的血咽了下去,艰难地扣住这怪东西的双手,想要将他狠狠扣在地上。 丁潇潇见他得手,心中大喜,加快脚步拎着匕首,对准他后心便扎了下去。 怪物吃痛,狠狠一摔,丁潇潇没有着力之处,顺势后退。 后心发凉的侯兴终于微微松了口气,他加大气力,准备捏碎对方的手骨,却不料已经中了一刀的怪物居然后脚腾空,朝着他后背狠狠凿了一下。 丁潇潇惊呆了,她没想到如此境地下,这家伙竟然还能发力。 一个不太好的声音扎进她的耳朵,那是一种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丁潇潇一瞬间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发了狠的飞身过去,想将匕首拔出来再给他致命一击。 怪物虽然像是个没脑子的杀器,但畏死求生的本能还是有的。他四脚着地时间过长,两手想反摸后背很不熟练。 丁潇潇怒吼着冲向前去,怪物见状背着匕首,转头便逃走了。 “怎么样,你怎么样?”丁潇潇看着侯兴,紧张的问道。 “郡主别担心,小的没事。” 侯兴挣扎着想动,丁潇潇慌忙阻止:“别动,千万别动,我去找大夫,你等着我,你等着我。” 丁潇潇脑子里闪过李大夫,又想起纪程。 “他在世子那里,我去找纪程,你别动,等着我!” “主子,不用了……”侯兴吐出口气,终于憋不住,涌出一口血来。 “别说丧气话,你乖乖躺着别动,我这就去找人!”丁潇潇假装看不见他满脸的血,极力安慰,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侯兴,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这辈子前半生一直浑浑噩噩,耍横斗狠,也干了不少腌臜事。”侯兴继续说道,气息越发急促,“见到主子,真是我一辈子,最大的福气。我活的像个人,每天都活在阳光底下,真是,幸福……” “侯兴!”丁潇潇不想哭,眼泪一旦留下来,就好像一切都成了定局,“你勇敢一点,来日方长有什么话等伤好了,我听你说一个月!” “主子……我知道……您一直惦记……丁二哥的死……”侯兴挣扎着拉住丁潇潇的裙摆,继续说,“我也一直想办法……查……咳咳咳……” 丁潇潇无奈,只得蹲下身来,拉着他的手:“那你就要好起来啊,好起来帮我查啊。” “可能……来不及了……”侯兴颤抖着从腰间摸出一个小方盒子,塞进丁潇潇手里,“这个是……二哥身上找到的……怕您着急……我想查出个大概……再回禀……” 丁潇潇接过小盒子,看了看又捏进手心:“别说了,你别说话了,我去找……” 侯兴突然瞪大双眼,表情惊恐地盯着丁潇潇身后。 就像一个血筛子一样,侯兴起身之后撒了丁潇潇一身的血污,那一瞬间看见原地腾起的侯兴,她就像是看着一场黑白电影的慢动作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快跑……” 侯兴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将丁潇潇推出近丈的距离。 “跑!” 怪物不知何时再次转了回来,他手里握着丁潇潇的短匕,狠狠挥下。 第二百七十五章 痛极反醒 “快跑啊,不然我就白……噗……”侯兴最后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丁潇潇第一次对自己的无能如此厌恶,厌恶到恶心。她飞步上前,居然将那怪物一脚踹开,他吃痛在地上低吟了片刻,之后一瘸一拐的在周围环伺,嘴里发出怪异的咕噜声,但是不敢再贸然上前。 侯兴躺在地上,安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丁潇潇缓缓走上前去,她不敢相信生死这样的大事,居然这么平静的发生了。 “侯兴?侯三儿!”她试着叫了对方几声,平日里,只要听见自己叫他,便会一脸笑容的走过来,可如今却一动不动的。 丁潇潇将侯兴抬了起来,捂住他的血口,心里默念着能救活不要紧一定不会有事的,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怪物低吼一声,挥着匕首又一次冲了上来,丁潇潇扶着侯兴,为了尽量不挪动他,单手着地画了个圆,一脚横踹在怪物头顶。 这是第一次横空使出了千斤顶,丁潇潇怒极发狠,一脚点中了这家伙的百汇。 附近的府兵终于听见动静,一边喝问着一边围拢过来。 怪物在一片火把的光芒里,竟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丁潇潇第一次见到他两脚着地的模样,以为要出什么大招,慌忙将侯兴掩藏在身后,正面朝向对方。 “吧嗒。”怪物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他像是刚刚清醒一般,茫然又吃惊地看了看周围,刚要开口,鲜血从七窍涌出。 “葫芦……”丁潇潇仿佛听见这么两个字,“葫芦……” “什么人!” “报上名来!” 卫队雪亮的兵器,照的怪物脸上鲜红惨白交映成一片,丁潇潇这才发现,一个常年四脚着地像狗一样蹉跎的怪东西,怎么会有一张如此干净的脸。 “这就是刺客,留他活口!”丁潇潇指着怪物命令道。 可是刚才那一脚实在太重了,怪物的脑袋很快耷拉下去,随之整个人也轰然倒地,只留下空气中一片血腥。 “郡主不要紧吧?快把这里收拾一下。” 顾不上弄清楚这怪人是怎么回事,丁潇潇回头看了看侯兴,他已经不怎么出血了,整个人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生命里一般,蒙上一层灰色。 “快找大夫,宁王护卫受伤了!”丁潇潇已经抹的满身血污,依旧不顾府兵们的劝阻,拼尽全力想要救助,“别愣着了,快去找大夫啊!” 为首的上前摸了摸,微微垂眸:“快去通知宁王,他的护卫……” “通知大夫,让你们找个大夫!”丁潇潇觉得这些人的耳朵有问题,大声吼道,“我让你去找个大夫!!” “他死了!郡主!” 丁潇潇被几个府兵架了起来,脑子里都是侯兴方才还跟自己说话的模样。 “送郡主回去吧,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 “找个大夫,找个大夫来吧。”她还在念着这两句,可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热量。 不知被拖着走了多远,突然一件大袍子裹住了她,丁潇潇抬头看见屈雍的那张面具,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你这是怎么了?鞋子哪去了!?”屈雍赶开拖着她的府兵,怒喝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郡主的!?滚!” “潇儿,你怎么了?”屈雍想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却是越擦越多。 “死了,他死了……”丁潇潇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冒冒失失自己去找人,不应该将他置于险境,都怪我……都怪我……” 屈雍脸色凝重的看了看后面抬过来的两座担架,侯兴的手耷拉着,几乎擦着地面。 “这是怎么了?”李林气喘吁吁地赶到,看见这一幕也愣住了,“你们遇见刺客了?” 丁潇潇咬着牙,目光凌厉的盯着后面的李玉,怒吼道:“宁王府小郡主呢!?你把萧颐和带哪去了!?”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李玉,后者一脸茫然:“我上午见过郡主,之后便在父王寝殿,准备晚宴事宜,并未见过郡主啊。” “你撒谎!”丁潇潇怒不可遏,“就是你给颐和送了一碗汤,传消息让她来鹤鸣亭,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你快说!” 屈雍一愣,自己才出去这么一会儿,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说什么,颐和不见了?” 丁潇潇冲到李与面前,一双手已经分不清沾着谁的血,她死死抓住对方的衣领,想把他脑子里的真话挤出来一般,勒着李玉的脖子。 “送汤的就是你身边的丫头,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身边的丫头?”李玉还没缓过神,又被丁潇潇拉到侯兴旁边。 “你看看他,就是按照你写的地点,我刚到鹤鸣亭就被一个怪物攻击,宁王护卫为了保护我……”丁潇潇瞪着李玉,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你最好立刻把颐和交出来,否则别怪我让你偿命!” 李林一脸震惊:“居然有这种事!?所有人立刻搜查大公子的住处,还有德馨园,务必要将郡主找到!” “凭什么搜查我的地方!”李玉挣扎起身,怒气冲冲的吼道。 “宁王护卫殉职,东临郡主遇袭,宁王府小郡主失踪,你觉得不搜查你的寝殿,这件事情能交代的过去吗!?”李林怒吼,“本世子命令你们,立刻去搜!同时,全府上下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搜捕刺客,搜寻郡主,把听雪立刻带来查问!” 李林脸色惨白,他仰起头看着一脸笃定的李林,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六个人抬着一个二人担架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上面躺着的男子比活着的时候正常了许多,丁潇潇一挥手叫停了府兵,静静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男人的手和脚。 “这是谁?”李林问道。 “行刺我们的刺客。”丁潇潇简短回答。 几人闻言都凑了上来,看他七窍涌血的死状,都是一脸惊异。 “这是谁……” “我。”丁潇潇冷冷说道,之后看着李林和李玉,“这个人临死前还说了一些话。” 分不清是惊还是惧,两个人齐齐抬头,看着丁潇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变活人 快走回侧院的时候,丁娇娇带着下人们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见在宁王怀里满身血污的丁潇潇,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悦,但旋即掩饰住了。 “见过宁王,姐姐这是怎么了,王府出了刺客还往外跑,伤的严重吗?” 丁潇潇没有心情也没有余力理会她,淡淡道:“感激郡主关怀,我没受伤。” 此刻,听雪已经被带了过来,李林拽着她的头发,给丁潇潇看了看:“郡主看见送汤的,可是这个丫头?” 一见到她,丁潇潇不由得两手发抖:“你家主子都给了你什么好处,教你做出如此蛇蝎心肠的事来!?你老实交代,郡主出去之后,是不是被你带走了!?” 听雪已经抖成一团,吓得面色惨白:“奴婢就是听从厨房安排,送了一味汤过来,至于萧郡主,是真的没看见过啊。” 李林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冷声问道:“尽是胡扯,厨房做的汤里,怎么可能有李玉的手书。再不说实话,我打到你说为止。” “大爷的手书?!”听雪的脸好像死人一般灰白,“这,这怎么可能呢?” 丁潇潇仰起头,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在惨遭毒打的女子身上,可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也均不出能量去可怜别人。 “别打了,求世子别打了,奴婢知道的都说了,求求您了。” 屈雍冷冷看着一切,开口道:“世子教训府里下人,最好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在我门口打人,好像宁王府要对她做什么似的。” 说罢,撂下一句:“找到颐和请立刻告知本王。”便带着丁潇潇进了侧院,重重关上了门。 李林这一场逼供大戏没了观众,顿时也无趣起来:“将这死丫头关起来,不给水不给饭,什么时候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再送。” 说罢他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只得悻悻离开。 只是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四个人变成了两个,丁潇潇坐到桌边,眼神空洞全身疲惫,打斗时受的伤,这时候才开始翻出疼来,可她却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 许久之后,她努力打起精神,理了理头发,轻声道:“你觉得,侯兴葬在吉里好,还是想办法葬到西归城郊?” 除了这件事,她想不出自己还能为这个人做些什么。 这一辈子,他都活得像一个不存在一般,最后时刻,她想让侯兴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归宿。 没听见屈雍的回答,丁潇潇转过头去,却见他穿戴了一身夜行衣,要出门去的模样。 “你,你去哪?” “要是有人来,就说我已经睡下了。”屈雍并没有回答。 “大家都在找颐和,你现在出去!?”丁潇潇不可置信地看着屈雍。 侯兴刚刚惨死,身体还没凉,萧颐和下落不明,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生是死。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今晚是个好机会,你替我看着些,我尽快回来。”屈雍推开窗,因为刚刚搜查过附近,府兵现在集中在东面。 “好机会!?你说侯兴死了郡主丢了,这叫好机会?”丁潇潇刚要质问,屈雍却翻身上了屋顶,几个垫步就没了动静。 颓然跌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丁潇潇只觉得身心俱疲,胃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一般,整颗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烤着。 对于屈雍来说,萧颐和算是什么,侯兴算是什么,自己又算是什么? 他以宁王的身份出现,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对北荒王室了如指掌,又有什么企图。丁潇潇突然觉得,她根本不了解这个人,猜不透他所有的想法,甚至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对他来说,是否所有人都是他往上攀爬得垫脚石而已。护卫没了,还有下一个,萧颐和没了,自己也能取代她继续支撑着宁王付,让他有机会做自己的大事。 肚子越来越疼,丁潇潇感觉全身发冷,瑟瑟抖成一团,感觉周围冷的犹如一个冰窟。 看着桌上的汤碗和碎屑,想起刚才侯兴还站在这里与自己一同分析,丁潇潇忍不住向旁边看了一眼。 “呜呜……呜……” 一个古怪的声音突然传来,丁潇潇只觉得全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紧张得站起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又把立架上的烛台统统点着,房内灯火通明,可她的影子也由此被照的四面八方,平添了几分诡异。 “呜……呜呜……” 丁潇潇摸起桌上的汤匙,对着空气喊道:“谁!?是谁!” “咯咯吱吱,咯咯吱吱……” 一阵头皮发麻之后,丁潇潇感觉声音好像是从床榻的方向传来的,她大着胆子缓缓走了过去,掀开被子还是空无一人。 丁潇潇刚舒了口气,却发现床板在微微颤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下面。 “到底是谁!?我知道你躲在下面,再不出来,休怪我下手无情了。”她轻轻捏住床单,屏住一口气,猛然掀开,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目瞪口呆。 床下不是别人,正是被五花大绑着的萧颐和。 “郡主!?”丁潇潇赶紧将她拽了出来,解开嘴上的布条。 萧颐和长长舒了口气,同时剧烈的咳嗽起来,下面灰尘太多,丁潇潇都感觉呛鼻子。 “你怎么会被绑在那里?”丁潇潇一边帮她松绑一边问道,“不是留了字条让你去鹤鸣亭,你没去?” 萧颐和头还是昏呼呼的,骤然见光眼睛都睁不开:“什么鹤鸣亭啊,我就是肚子饿了,又听说汤是李玉送的,所以就喝了。可是后来我越喝越困,之后就是现在了。” 丁潇潇一愣:“你没看见蜡封的字条?” “什么蜡封的字条啊。”萧颐和一头雾水。 丁潇潇也顾不得她腿上的绳子,赶紧将桌上的拼起来的纸条拿给她看。 “难道你根本没看见这张字条?这不是李玉给你传的信吗?” 萧颐和摇摇头:“蜡封的字条藏在汤里?那还能喝吗?我肯定一早就发现了,怎么会将一碗汤喝个底朝天呢。” 丁潇潇只觉得当头棒喝一般,呆坐在一旁,萧颐和又仔细看了看字条:“这也不是李玉的字啊,我不会认错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怪异高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萧颐和终于适应了烛光,看见丁潇潇浑身血污,惊慌地问道,“我哥呢?” 就像是触电一般,丁潇潇忽然从凳子上弹起,拔腿就往外跑。 “你先给我解开啊,郡主,丁潇潇!!”萧颐和站起来跳了两步,气急败坏的喊道。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并不是要对萧颐和不利,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丁潇潇一路冲到鹤鸣亭,认真的观察了周围一圈,不论是谁想要她的命,选择此处定然有他的理由。 除了人迹罕至便于下手,那个怪物肯定也不能满院子乱跑,当时府里闹刺客,极其容易被发现,所以那个家伙定是在附近被放出来的。 丁潇潇在周围仔细查看,发现有一道拖痕停在鹤鸣亭的后面,如果这是装着那家伙的箱子,总归会留下些痕迹。 她又仔细找了找,草丛里有几段碎木头,应该是那家伙出来的时候,挣破束缚时留下的。可不应该只有这么点,剩下的…… 丁潇潇立刻想到第一时间出现的府兵,是他们负责清理现场的。 先按下怀疑,她顺着拖痕的方向,一路找了过去,最后居然到了燕王府新建的高塔跟前。 之前便觉得,这座高楼位置尴尬,作用不明,出现在王府中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看了看门锁上的痕迹,丁潇潇确定这地方最近一定有人来过。 周围的一切都蒙着灰,就无人打理的模样,却唯独这把锁干干净净,锁芯处的黄酮都磨的发亮,没有丝毫闲置的铜绿。 这楼里到底藏着什么?! 丁潇潇仰头往上看去,整座高楼没什么窗户,只有丈余高的地方,有一个气窗大小的洞,被铁栏杆封住了。 她又把耳朵凑到门缝听了听,里面极其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看不出个所以然,丁潇潇纵身一跃,想透过那个气窗看看,能不能寻出什么端倪。 正当她的头到达气窗高度时,一双反着荧光的眼睛猛然间出现在黑洞洞的窗户里,惊得她气息大乱,好悬没有直接从空中掉下来。 “郡主!?真的是你,怎么还不回去歇着,这么晚到这来干嘛?” 丁潇潇转身,李玉正在身后,方才饱受质疑的一号嫌疑犯,现在由于嫁祸的过于明显,反倒降低了可能性。 “大爷不也没有休息,到这里来了吗?”丁潇潇反问道。 李玉叹了口气:“萧郡主还没找到,府中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了,我想这里刚才发生过打斗,也许就有地方漏了,所以过来看看。” 虽然知道萧颐和现在好好在侧院里,丁潇潇却不打算放弃这个试探他的好机会。 “说不定,有奸人将郡主藏着这座高塔里了也不一定,为什么不进去找找?”丁潇潇问道。 李玉讶异道:“这塔?早就封上了,不可能有人进去的。” “封了?不是新建不久的吗,怎么就封了?”她没提自己刚才看见里面有活物,即便是说了,对方也可以用夜猫、眼花搪塞过去。 李玉叹了口气,盯着高塔缓缓道:“这里当初建造的时候,其实我们都不太喜欢,可是风水师父说此处缺一个镇宅的,一般的神兽雕塑镇不住,必须造塔。” 镇宅? 丁潇潇默默看了看黑洞洞的高塔,想不出一个亲王府邸有什么大事,需要盖这么高一座塔5来镇宅。 “贵府是……”丁潇潇试探着问道。 李玉果然回避了这个问题:“就是有些不顺,父王请了风水师来看,祈求健康和顺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知道他不会和自己详说,丁潇潇也不再追问,她还想在附近查查线索,李玉却先开口了。 “府中还在追查刺客和萧郡主的下落,夜深了,我送郡主回去吧。” 想不出理由拒绝,丁潇潇只得先跟着李玉回去,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高塔的气窗,那里空空荡荡,再没有了什么动静。 萧颐和在侧院门口蹲着,看见丁潇潇过来,举起手指着她正要开口,却见李玉也在旁边,顿时娇羞成了一株含羞草。 “你跑哪……大爷也在啊,这么晚了,大爷辛苦。” 丁潇潇要不是拿不出心情调侃,定有一百句话怼她。 见她好端端在门口站着,李玉赶紧上前惊喜万分地说道:“萧郡主!?真的是你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全府上下都急疯了。好在你没事啊,这一下午你去哪里了?有人说我给你送信把你骗出去了,真的有这回事吗?” 萧颐和看着李玉掐在自己两臂上的手,脸瞬间红了,磕磕巴巴道:“没,没去哪。我一直被捆在床底下,刚才醒过来。” 这句捆在床下,让她说的好像掉在蜜罐里一般。 “捆在床底下!?”李玉惊讶道,“那你为什么不喊呢?” “我喝的汤里应该下了药,后来的事都不知道了。”萧颐和揉了揉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你怎么独自在这里啊,宁王呢,他知道你安好,也该通传一声啊。”李玉往院子里看了看。 丁潇潇慌忙给萧颐和使了个眼色,还好这丫头虽然恋爱脑,好在智商没有被恋爱彻底消弭掉。 “我哥折腾了一整天,已经睡了,让我叫郡主通传。我没找到她,便出来等着咯。”最后,还不忘低声加了一句,“他睡得轻,极其讨厌别人惊动。要是吵醒他,一定会骂人的。” 李玉却笑了:“这我倒是有所耳闻,之前送过几副安神的汤药,不知效果如何?” 萧颐和摆摆手:“看过多少大夫了,都不好使,随他去吧。” 丁潇潇几乎再次竖起的汗毛终于落下,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要进去。 “我都回来了,郡主也进来休息吧。” 萧颐和依依不舍地看了李玉一眼,正想再找点话题,却被丁潇潇一把拉住:“烦请大公子告知一声,萧郡主已经找到了,让大家不必担心。” 之后,也不等李玉回答,她便硬拽着萧颐和进去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强拉硬拖 一夜无眠,近天亮的时候,大门口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丁潇潇和衣而出,正想开口唤一声侯兴,问问他屈雍回来没有,却在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前,哽住了。 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永远不会有了,初晨的冷风顺着她还没来的及合上的嘴灌了进来,呛出一腔泪来。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丁潇潇心里一惊,走到门前。 “这么早什么事啊,都没起来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请宁王去前殿一趟,燕王有急事。” 丁潇潇沉吟了一下,立刻回答:“宁王殿下的习惯你们还不知道吗?若是将他吵醒了,我可不敢担保会有什么后果。” 来人依旧不依不饶,平静的继续说道:“有什么后果我承担,还请郡主赶紧把王爷请出来吧,不然我们就要进去请自己请了。” 听见动静,萧颐和也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这么早,谁呀。” “有请宁王到前殿叙事!”门外的人高声叫嚷道。 萧颐和瞬间醒了,用疑问的眼神看了丁潇潇一眼,对方默默摇了摇头,她顿时也有点慌了。 “你是哪位啊?我哥昨天为了找我累坏了,现在睡得正沉,什么事情不能等一会儿,天亮了再说嘛!”萧颐和故作不悦地说道。 来人很是强势:“给二位郡主点时间收拾打扮一下,要是一会儿还不开门,我们就要破门进去了。” 萧颐和秀眉一蹙:“你是哪个府上的啊?难道这就是燕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在下燕王亲随萧寂!奉燕王之命前来,必要将宁王带到,方能复命。还请二位郡主莫要为难!”他这一句话说的声如洪钟,一听就是有相当深厚的功底。 “这个不好惹。”萧颐和低声道,“怎么办?” “那还请送我们换件衣服,萧统领稍待!”见丁潇潇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萧颐和大声回了一句,便拉着她进了屋。 “怎么回事,我哥去哪了!?”关上门之后,萧颐和着急地问道。 “他只说出去办事,并没有明说。”丁潇潇摇了摇头。 萧颐和回忆了一下时间线,又问道:“他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我在哪是吗?” 丁潇潇无奈点头:“我也觉得奇怪,可是……” “二位郡主,换好了吧!?”萧寂高声问道,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 二人互看了一眼,跳出房门去的时候,侧院的大门已经不见了。 看着连门框几乎都不剩一半儿的现场,丁潇潇瞥了一眼之前并未在意过的这位萧统领。 “萧寂!你这是干什么?!”萧颐和大喝一声。 “有请宁王殿下。”萧寂一步跨进门来,拱手恭敬地说道。 “你这是哪门子请?分明就是抢人啊!”萧颐和不满道。 萧寂就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继续拱手高声喊了一句:“有请宁王殿下!” 这一声和之前的音调音量完全不同,丁潇潇瞬间觉得耳膜震的生疼,整个人抱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站在她前面的萧颐和则捂着胸口,瞬间坐倒在地。 “你,你这是,什么……”萧颐和感觉喉咙发甜,一抹嘴边,竟留下一手鲜红。 丁潇潇意识到,这是个狠角色不能硬拼。 她将萧颐和扶起来,正在想找个什么理由在搪塞一会儿,萧寂已经举步向隔壁屈雍的房间走去。 “先等一下,我好像迷迷糊糊中听见,宁王起来晨练去了,有可能不在房中。”萧颐和已经说不出话来,丁潇潇只能先编个理由顶上。 “二位不方便查看,在下替你们代劳吧,若是不在,我再去晨练的地方找宁王便是。”萧寂一边说着一边推门。 就在丁潇潇拼命想如何继续编下去的时候,萧寂面前的大门突然有了变化。 原本是向里开的两个门扇,忽然之间反方向打开。萧寂一惊慌忙倒退了两步,还是被震得胸口生疼。 在丁潇潇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屈雍阔步走了出来,脸色虽略带倦意,但精神尚可。 她不便表现出惊讶和意外,只能淡淡说一句:“看来我真是做梦了,王爷早晨并没有出去。” 屈雍轻声道:“是起来几趟,在院子里转了转,毕竟护卫不在了,我要想办法保护你们的安全。只是没想到最大的危机,居然来自于燕王府。” 说罢,屈雍看了看已经不存在的大门。脸色虽然被面具挡下,但也知道他目前的情绪不佳。 “哥,我心口好痛。”萧颐和走上前来,将手上的血给屈雍看,“我都流血了,不会死吧。” 屈雍看了看他的面色便知道并无大碍,但还是低声说道:“王爷给的那几颗野山参就留给你补身子吧,别说你会死,就算是掉了根头发,我也要让那个人用脑袋赔上!放心吧,为了别人的命,你也要好好活着。” 高手过招往往不需要打个几百回合,只一招半式便知道彼此之间的高下差距。萧寂自然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他也不了解他,目前为止还不是宁王的对手,也只能低头认错。 “实在是王也催的急,在下一时唐突了,给两位郡主宁王赔罪。”说罢萧寂一撩前襟跪了下去,干脆利索的磕了三个响头。 他如此,萧颐和反倒不好揪住不放了,只能悻悻转身,站到一旁去了。 “不知王爷如此着急的召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屈雍问道。 萧寂带着一脑门子的红印站起身来:“还是为了昨晚的事,殿下不幸蒙难的护卫好像有点不对劲。那个被郡主击毙的刺客,也出了些问题。” 丁潇潇微微皱眉:“人都不在了,还能出什么问题?尸变了?!” 她坚信自己写的剧本是古言,总不可能忽然变玄幻了。 “在下也说不好,总之请宁王殿下赶紧去看看。”萧寂说起这件事情,面色中居然浮起了一丝能被捕捉到的惊恐。 “我也去。”丁潇潇说道。 萧颐和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摇了摇头:“我还胸口发闷呢,我不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前殿集合 丁潇潇跟着萧寂,急匆匆的一路走到前殿。 屈雍可能是想表现出王爷的淡定,一直落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尸体这种不太吉利的,除非是本家主子去世,会在屋里停棺,其他人基本就在后院找个犄角旮旯,放个一两天,便拉出去埋了。 而此刻,侯兴和那个怪物,都停在前殿的地面上。时辰尚早,殿内没几个人,燕王甚至还穿着寝衣,仅仅在外套了一件斗篷。 “郡主到了。”萧寂先通传了一声,紧接着又说,“宁王到了。” 燕王微微看了李玉一眼,之后笑着拱手:“惊扰二位的清梦了,但是事出突然,还请宁王来看看。” 丁潇潇走进去,看见纪程竟然也在,心头突然一暖。 她看了看地上的侯兴,又看了看纪程,眼圈突然就红了。 “昨晚让郡主受惊了。”李玉拱手道。 丁潇潇未置可否,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此刻大门又开了,李林打着哈欠缓缓走进来。 “昨夜几乎忙了一宿,一大早还不让人休息,到底要干什么。” 侍从赶紧在他背后将大门关上,李林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莫名其妙道:“不会是叫我来瞻仰遗容吧?!” 燕王看了看儿子散漫的样子,叹息着说道:“人都到齐了,今日之事,只在宁王府和燕王府之间即可。萧寂!” 萧统领领命走到两具尸体跟前,先是一伸手,将侯兴脸上的胡子撕了下来。 他下巴上原本的肤色显露出来,和脸上的颜色很是不同。 “昨晚,对峙无意中发现宁王护卫的脸色和一般死去的人有很大不同,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脸是特意擦了颜色较深的油彩,所以并没有随着死去发生变化。”萧寂解释道。 燕王皱着眉头:“竟有如此奇怪的事情,宁王,这个人跟在你身边,不会连掉包了都没有被发现吧。”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味顾着伤心,把这件事情完全忘记了。侯兴是易容成现在的模样,若是凑近了观察,必然露出马脚。 “谢谢王爷关心,他天生肤色比较白,觉得这样没有气势,一直用深色遮盖。贴胡子也是为了增添彪悍之感,能尽护卫之责罢了。”屈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声音里有恭敬,但更多的是对手下逝去的哀痛。 燕王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毛:“竟还有这样的事。” “所谓人各有志,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屈雍淡然道。 李林却盯着侯兴的脸左看右看,越看越又几分眼熟,他是见过侯兴多次的,丁潇潇担心他认出来,进而怀疑屈雍的身份,便开口问道。 “那这个刺客又发生了什么?” 她话刚说完,殿上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刚才还敢靠近尸体,将络腮胡子扯下的萧寂,竟然惊恐的倒退了几步。 燕王叹了口气:“其实本王也没有亲眼看见,都是听他们说的。昨晚这具尸体传出咯咯吱吱的怪声,有时候还会发笑。” 李林皱着眉头又打了个呵欠,瞥了萧寂一眼:“这怎么可能呢?他们胆小胡闹,你也跟着起哄。” 丁潇潇见他注意力不在侯兴身上,略略松了口气。 萧寂却解释道:“世子殿下,一开始属下确实是不幸的,可是当时我在现场,确实听见了这具尸体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声音,很是瘆人。” 看了看默默现在一边的纪程,李林问道:“你一早就过来帮忙验尸了,看出了什么没有。” 纪程沉稳地拱了拱手,上前一步道:“回禀二位王爷,世子殿下,大公子,郡主。草民检查过整具尸体,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地方。” 燕王对这个老成少年略感意外:“你且说来听听。” 纪程走上前来,一项一项讲解:“首先是他的医嘱这个人穿着破破烂烂,而且磨损的部位和正常人都不一样,你们看…” 众人都凑过来,除了昨晚守夜的人和萧寂。 “他的袖口和膝盖脚尖这些地方磨损的厉害,显示出这个人平常仿佛是四脚着地行动的。如此说来,他应该神志不清,再结合他的穿戴,应该是居无定所,生活艰难。” 众人看着刺客身上一溜一溜的布条,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纪程继续分析道:“但是你们看他的脸和手,又都是细皮嫩肉,并没有经过什么风吹日晒的感觉。” 说着他举起刺客的双手,向大家展示。 萧寂和几个下人见状,又后退了几步。 此刻丁潇潇说道:“确实如此,我昨天刚碰见他的时候,就是趴在地上的,但是我甚至没认出来他是个人,就像一条发了疯的恶犬一般。可是最后他快死的时候忽然站了起来,我也看到他的脸异常干净,当时就很奇怪。” 燕王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还有什么?” 纪程放下刺客的手,继续说道:“我检查过他的致命伤,应该是头顶的百会穴受到重击,导致头骨碎裂,这才气绝身亡的。” 丁潇潇应道:“对,最初伤是我打的,当时情况很是危急,要不是这一招得手,今天躺在这的就是我了。” 纪程闻言,抬头紧张的看了丁潇潇一眼,忍不住问道:“郡主没有受伤吧。” “轻伤,不碍事。” 看她面色还算正常,纪程略微放了些心,继续道:“可是经我检查发现,这是最后的致命伤,但却不是唯一的致命伤。” 燕王惊讶道:“你的意思,他当时受了很多伤才死的?” “并非当时,而是很久以前。”纪程说道。 “很久以前?!”李林问道,“那就是身上有旧伤,但是已经痊愈了呗。” 纪程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将刺客的衣服拉开,众人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叹。 “这,这怎么可能?!” “我的天呐,这是受了多少伤?” “这一处,是在心脏吧?” 李林指着刺客胸口的一个疤痕问道。 “不仅是心脏,他这些疤痕所对应的位置。几乎都是身体重要的器官。”纪程神情严肃地说道。 第二百八十章 少年医者 众人闻言,并没有意识到这有多古怪,顶多就是多次受伤而已。 “位置,是有些古怪。”李林打破了沉寂,“可是又能说明什么呢?” 燕王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世子,又看了看一脸稚气的纪程,似乎对儿子这般器重一个少年很是意外。 纪程默不作声,走上前去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扒开其中一个疤痕,一道好似还新鲜着的伤口,立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看得一群人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可能?” “是有人在尸体上捅了几刀吧?” “那也不对啊,刚才看起来这道伤口显然愈合了啊。” 片刻之前还对纪程并不看好的燕王,此时很是认真地讯问道:“还是请这位小大夫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从纪程扒开的伤口处,涌出一股气体,混杂着尸臭和腐烂的味道,感动得在场众人都是热泪盈眶。 “我发现,他腹中脏器几乎都被取出,可为什么身体还能行动自如,暂时未能找到原因。”纪程就像闻不到气温一般,继续站在尸体旁边,他松开伤口,轻轻按压了一下尸体腹部,一阵奇怪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萧寂的脸色顿时惊恐万分:“就是这个声音,王爷、世子,就是这个声音。” 黎明之前蒙昧未清的时刻,火烛忽明忽暗之中,两具尸体跟前,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声,几乎激起了所有人身上的鸡皮疙瘩。 好在纪程冷静的松开了手,那怪声立刻停止了,大家好像有了个主心骨一般,纷纷询问起这是什么造成的。 “环境昏暗,守着尸体听见这种声音确实吓人。”纪程先是安慰了一句,接着说道,“不过,要说理由其实也很简单。” 丁潇潇眼睛一转:“是不是因为尸体里面的气体,从这些没有缝合的伤口喷出来,所以就有这种怪声音了?” 纪程点点头:“大致如郡主所言,但是要知道具体原因,还要深究。” 燕王问道:“如何深究?” 纪程拱了拱手,面不改色地说道:“将尸体剖开,一探究竟。” 虽然在场的几乎所有人手上都沾过人命,可是,看着一个俊朗少年如此平静地说出,要将尸体剖开,还是露出几分惊恐和讶异。 “你的意思是,要开膛破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玉,忍不住开口问道。 纪程点点头:“伤口不愈合也不出血,脏器丢失人却能行动,这些都要看了尸体里面的情况才能确认原因。” 许是被纪程折腾的狠了些,尸体应景地传出一声“咕噜”长鸣,好似在回应一般。 事出诡异,燕王也有些犹豫,李玉吞了吞口水,略带紧张地说道:“他是不是不满我们不给他留个全尸,所以……父王,您寿辰刚过,如此破坏阴封的事,还需谨慎啊。” 世上本没有鬼,说的人多了,也难免身后阴风阵阵。燕王是很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可李玉这一句话,点到了他的痛脚。 “全尸?”纪程微微摇了摇头,“大公子但也不必担心,这个人腹部塌软,早就没有全尸的可能性了。” 丁潇潇默默看了看仰面朝上的侯兴,她不希望自己身边再有人死的不明不白了。 “刺客行刺是冲着我来的,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又是受何人指使。” 屈雍也说道:“在燕王府,想出如此毒计,诱骗郡主出去,再派怪物行刺,本王也想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李林怒道:“不错,寿宴上的刺客尚未抓获,又有人光明正大地在府中设计行刺郡主,这件事应当彻查啊父王。” “查有很多办法,就算是将这个人挫骨扬灰了,也未必能找到幕后主使。生辰本就是容易犯冲的时候,一个月内都最好不历红白,何况是剖尸验身这种损害阴德之事呢?”李玉一脸愁苦,“为了父王安危,我们换个其他方式追查,更为妥当啊。” 要说犯冲,没有比燕王这个生日更加犯冲的事情了,想起之前李林要娶郡主,还将一个假名字加进族谱,燕王便很是恼怒。 “好了,若不是沾了红事,也未必有今日这许多祸事。”他看了看李林,怒道,“你赶紧去吧凌凤这个名字从族谱上划去,同时在祠堂请罪,奉香祷告三天,那也不准去。其他事交给李玉去办,就这么定了!” 说罢,燕王带着萧寂等人离开了前殿。 李林狠狠瞪了李玉一眼,也愤然离去。 李玉拱手致歉:“宁王、郡主,非是我故意阻拦,只是这次寿宴诸事不顺,应该从天意的时候,是得讲一些送阴事的规矩的。但是我保证,定会给二位一个交代。” 说罢,李玉便去安排人手。 丁潇潇总算得到机会,和纪程说几句:“你还好吧,李林有没有为难过你?” “我一切都好,郡主不必担心。我知道您安排……”纪程看了看一旁的侯兴,顿了顿,“总之,侯兴大哥不会白死的,这件事一定是王府的人所为,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正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萧颐和推门进来,刚迈进一只脚,便立刻捏住鼻子,嚷嚷起来:“什么鬼味道,你们怎么也不开门散散,在这熏衣服呢?” “我们是久入鲍鱼之肆,郡主受罪了。”纪程拱手道。 丁潇潇没想到,他与萧颐和竟然有话说,一改不合年纪的沉稳,显露出几分少年该有的活泼。 萧颐和挥了挥手,捂着鼻子问道:“一早上也不回去,躲在这尸腐臭气里孵蛆吗?” 丁潇潇看了看屈雍,二人默默摇头,原本还担心昨天之事给这丫头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纪程介绍道:“这个就是昨天袭击的刺客,我们正要查验他的身份。” 萧颐和嫌弃又好奇的伸头看了一眼,尔后便怔住了:“怎么会是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有点眼熟 丁潇潇惊讶道:“你认识他?!” 屈雍也怔怔看着颐和。 在两个人目光灼视之下,萧颐和有点后悔自己嘴比脑子还快,不得已又伸头看了一眼。 “应该是见过啊,哥,那天你也在啊。” 屈雍意外道:“我也在?什么时候?” “前几天夜里,我们去飘香院长见识,碰见李玉和他姨夫也在。你不记得了?”萧颐和脱口而出之后,又觉得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不是特别合适,尤其纪程原本在观察尸体,听见这句话突然抬起头来,看得她有几分不好意思,赶紧打岔拐到宁王身上。 “那天,我当然记得,可是……”屈雍仔细看了看刺客的脸,犹豫了片刻,“是有点脸熟,你确定吗?” 毕竟他去飘香院有其他目的,并没有专注盯着李玉的人看。 “我确定,就是这个人,半夜时分匆匆进来和李玉的姨夫耳语了几句,然后行了礼便出去了。那时候李玉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趴在桌上没抬头。”萧颐和十分有把握。 纪程的眼神还是望着萧颐和,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落寞,整个人就像刚开的花突然遇上寒风,刚刚绽开的少年气猛然间萧杀不见,又成了更为深沉的老成气质。 “当时那个人吓了我一跳,他急匆匆进来,李玉他姨夫先看了看,确定李玉睡着,才凑近耳朵听他说了什么。我以为他们俩人要图谋什么,所以格外留意,绝对不会记错的。”萧颐和认真道。 纪程又开始观察尸体外观的细节,就像完全听不见其他人说话一般。 丁潇潇略微琢磨了一下,之后不解道:“若是他姨夫的人,李玉会从未见过?” 她随着纪程的目光,观察了一下尸体的形态,又生出一个问题:“短短几天,一个大活人,能变成这副模样?” 屈雍看了看门外,轻声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们心中有数即可,静观其变吧。” 丁潇潇还是担心纪程的情况,临走又问了一遍他的近况,李林竟然没有为难他,反倒是留在身边一副很是器重的模样。 “若是没有封城,我还是可以去李大夫那里继续学习的,只是出城要跟他说一声而已。”纪程让丁潇潇宽心,解释道,“至于宁王,我认为世子是基本没有什么怀疑了。” “辛苦你了。”屈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一定带你回宁王府去。” 纪程躬身拱手,丁潇潇这才发现,这孩子又长个儿了。 从前殿出来,丁潇潇狠狠吸了口气,感觉外面的空气简直就是香的。早膳已经送到侧院去了,三个人饥肠辘辘的回来,饭香一吹,顿时闹起了五脏庙。 四个婢女和两个侍者在桌边毕恭毕敬的站着,丁潇潇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却不方便开口。 屈雍坐了一会儿,在才意识到,每餐之前用银针试饭菜的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他茫然抬眼,正遇上丁潇潇深有同感的一个回眸。 “我身边刚没了一个护卫,心情不是很好,各位先回去吧,替我谢你们主子的盛情。”屈雍打发走了下人们,自己摸出一根银针,挨着个儿试起来。 自从昨晚,他不管不顾的离府而去,将整个烂摊子撂下不理,丁潇潇心头就像有什么堵着,一直不舒服。 今早事出突然,见他回来便觉得春暖花开,也没腾出精力和他计较,这会儿一碗暖汤下肚,她反倒突然气升起来,脸色也跟着难看了。 “怎么,这汤有问题吗?”屈雍突然问道。 萧颐和嘴角还挂着汤里的鸡蛋花,顿时僵住了:“什什么问题?” 丁潇潇放下碗冷冷道:“我这种肚子喝不出毛病,宁王做大事的人能不能有不适,小女子就不知道了。” 即便大大咧咧犹如萧颐和,此刻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她默默把汤喝完,便撂下筷子撤了。 “我饱了,回去补觉,你们二位慢吃。” 一直绷到萧颐和出门,屈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昨晚是不是受伤了,脸色这么差?” “我只是……”丁潇潇愤然抬起头,满脑子都是,侯兴就这么死了,萧颐和也没找到,你就这样撂下我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要留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多危险和难题,在你心里…… 打住,丁潇潇打住,你有什么立场去质问他这些事情。对于这位宁王殿下来说,稳固在北荒的地位也好,收付西归城也罢,为之奋斗的随便一件小事,恐怕都比你重要的多。 自己的作用,和侯兴可能也不多区别,不过是一个帮手,一个辅助,一个可以为他实现目标的工具,如此而已。 丁潇潇突然悲从中来,不仅为自己,也为侯兴和萧颐和。 在这个人眼中,所谓的妹妹,也就是帮忙支撑王府维持门面的人罢了。 “我只是累了……”丁潇潇百感交集了一圈之后,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又违心又真意的话来。 屈雍突然将大手覆在她额上:“还好不热,你吃饱了也和颐和一起躺会儿吧,昨晚太累了。” 他的手很意外的有点凉,之前总是很温热的,丁潇潇原本就拔凉的心,瞬间冻伤了。 “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刚拨拉开屈雍,门外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宁王殿下可在?东临郡主有请。” 听见这个人,丁潇潇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脸不要有什么表情,可是厌恶也许遮盖住了,但是面无表情更是说明了一切。 屈雍顾不得分析眼前的丫头情绪出了什么问题,站起身来迎到门口:“替我回一句,就说本王正在用早膳,稍后就去探望郡主。” 门外车夫一怔,之后才开始堆笑点头:“好好,小的这就回去通传。” 再坐回桌边的屈雍吃饭速度明显快了,神情里也掺杂了不少心事重重的模样,丁潇潇越看越窝火,干脆起身抹了抹嘴:“我也饱了,宁王慢用。” “嗯。”屈雍应了一声,“嗯?” 等他觉得不对,再抬头,那个突然叫自己宁王的丫头,只留下了砰的关门声。 第二百八十二章 狭路相逢 直到中午,屈雍也没回来,丁潇潇就像个上了发条的青蛙,东看看西转转怎么也停不下来。 萧颐和实在受不了了,只是问了一句她到底在烦什么,可以和自己说说,丁潇潇便出了偏院,往不知目的的方向,一路疾行。 悲伤、怒火、疲惫以及极欲将这一切盖下去的无力感,最终化作一行一行的汗珠,滑到心窝。 她其实想要有个人安慰她几句,说一声侯兴的死不是她的错,让她好好哭一场。 她现在是东临郡主,侯兴是宁王的贴身护卫,丁潇潇对他的去世表现过分悲痛,很多容易引来猜忌。 所以,她一直憋着,同时也深深地自责,不断回忆着当时的点点滴滴,后悔自己每一个决定。 只要她多看一眼,多想一想,既然有那么大一个蜡封丸子,萧颐和怎么可能将整碗汤喝到底朝天才看见? 无数个后悔的片段涌进她的脑海,丁潇潇感觉自己都快被这种无力的后悔撕开了。她扶着旁边的假山石,缓缓停了下来,捂着心口不断的喘息。 “郡主娘娘这是顶着日头晨练吗?” 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传了过来,丁潇潇想都没想,垫步上前就冲着来人就是一拳。 李林笑着后退,单手挡开丁潇潇,却发现对方的胳膊居然硬的很,根本拨拉不动。 原本想着将她碍事的小胳膊拨开,将美人后背揽进怀里,李林却在最后改了主意,既然拨不开,也便不躲不让,生生挨了这一拳。 看着李林抱着肚子跪了下去,丁潇潇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心里虽然有几分歉意,但是旋即便成了被害者归责理论。 “你站着等啊,我告诉你,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我!”说罢,丁潇潇掉头便走,懒得理这个泼皮。 “哎呀……疼死了……”李林干脆倒在地上开始打滚,脸色惨白,看起来倒真不像是装的,“杀人偿命啊,打我的就是东临大郡主啊,要给我报仇啊。” 午后王府之中异常宁静,丁潇潇担心他无理取闹的,真将不明真相的群众给喊来,只得掉头回来轻轻踹了踹他。 “死了没有,没有我再加上一脚。” 李林突然一个高蹦起来,唬得丁潇潇往后退了半步。 “你真是忍心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两次!”李林支着两根手指,质问丁潇潇。 抚了抚胸口,丁潇潇惊极生怒,一把扭住李林的手指,狠狠往手背方向扭去。 “疼,疼疼疼!”李林赶紧将手抽了回来,一边揉着一边盯着丁潇潇:“几天没见,你吃了吗爆仗了!?” “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应该知道吧。”丁潇潇瞥了李林一眼,“没事跑来碍眼,我还觉得下手轻了呢。” 李林原本抱着手指一副泪花都返出来的可怜,一听这话突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到你跟前碍眼?明明是你跑到我园子附近找事啊!” 丁潇潇抬起头看了一圈,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路向东,居然跑到世子的住处来了。 “总之,你少出现在我跟前!”丁潇潇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没有心情和他多说,只想尽快离开。 “也对,死的人是侯兴,你心里不舒服也正常。”李林一改方才痞里痞气的语调,突然悠悠说道。 早上在前殿,侯兴被撕掉伪装之后,丁潇潇还刻意留心过李林的反应,当时明明见他一脸平静,不想居然是装的。 “你认出来了?”丁潇潇尽量掩盖紧张。 李林活动着两根手指,淡然道:“当初他被关在地牢,是我放他出来去与你们汇合的,那么多囚犯里,我都能分清楚他,更何况是只贴了个胡子?” 丁潇潇心头一动:“那纪程说的……” “那孩子装老成挺有意思,就像看着一个带着白胡子的小孩儿一样,本世子喜欢他,自然是说什么都愿意听着。”李林笑了笑道。 原本以为死死瞒住了所有人,看来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丁潇潇心底一凉的瞬间,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借着纪程的口,本来可以让我和宁王都以为,你完全没看出来的。” 李林摇摇头:“潇儿,你也把我想的太冷血了,侯兴没了,你心里一定不好受。我现在说出来,不过是方便安慰你几句罢了,又何必总是要致人于千里?” 说着,李林便靠了过来,低声道:“给你的药粉也是想试试,那小子和我比起来,谁在郡主心中更重要些。是那个去看望东临第一美女的宁王殿下,还是我这个为了你从一开始便对丁娇娇不假辞色的正人君子。” 最后四个字着实恶心到了丁潇潇,可他前面的话杀伤力过大,以至于最后丁潇潇已经无力吐槽。 “所以萧郡主也不是亲妹妹,可有可无的。你也不过是不能表露身份的跟班,可有可无的。那个侯兴,更是……” 丁潇潇转身就是一个掌:“不准诋毁他。” 这一次李林就势捏住了她的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拉到唇边,丁潇潇正要躲开,却被旁边一阵娇笑打断了。 “咱们是不该来这散步的啊,宁王殿下。” 丁潇潇转头一看,居然是丁娇娇和屈雍,她不知为何脸突然一烧,顿时将手狠狠抽了回来。 面具之下,不知屈雍是什么脸色,丁娇娇飞眸上扬,极尽挑拨之能事。 “住了这么多天,毕竟是有些感情的,当初去世子府,就看见世子爷护着姐姐甚是亲热呢。” 李林揽过丁潇潇的肩膀,硬扣着她说道:“郡主所言极是,本世子就是为了她,故意不与你见面的。如今事情挑明了也好,免得大家心里存着什么误会。” “放手!”丁潇潇感觉后脖颈处的大窍,又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真气外泄,她昨晚虽然没有受严重的伤势,可毕竟挨了那怪家伙好几下,又一宿无眠,体力正是虚弱。 所以虽然呵斥,可身体并没给出相应的反应来。 “二位郡主同嫁入北荒,也算是东临与我北荒的一段佳话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渐露端倪 丁娇娇用丝帕遮着脸,娇笑道:“世子殿下真会开玩笑啊。” 言罢,用眼角挑了屈雍一眼。目光存羞,两颊粉红就像抹了桃子粉在脸上一般,原本就美,再加上这粉嫩娇羞的模样,看的李林都有几分失神。 一看见她,丁潇潇立刻想起貉绒和翠烟来,还有她们身上的一道道伤疤,触目惊心的仿佛就在眼前。 可屈雍居然还陪着她逛花园!? 侯兴死了,尸骨都还晾着,萧颐和被利用,下套的人还没找到。这位宁王殿下,当真是个好宁王。 气氛一时凝固,李林正要打两句岔,却被丁潇潇挡住了。 “世子爷这种玩笑就不必带上我了,本郡主从未想过嫁人,天高地阔,有趣的事情这么多,为什么非要将自己箍在一个四方院子里,和些腌臜阴沟的宅事撕扯一生?” 这话说完,一直像木头一样的屈雍默默向丁潇潇这边看了看,他的面具遮挡的严实,上面繁琐复杂的图案常常会吸引主要的注意力,但是忽然一转的动作,依旧能透露出他内心的惊讶。 “啪啪啪……”李林突然鼓起掌来,“以前只知道郡主武艺高强,却不想个性也是这般与众不同,当真堪称女中豪杰四个字啊。” “不用你拍马屁。”丁潇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场面,看得她心里堵得好像马上就要梗塞了,怼完李玉,丁潇潇转身便走。 “潇儿。”李林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追了上去,“要是你愿意,我可以让所有府邸脏事都远离,独你一个。想好了,点点头,我八抬大轿娶你。” 正想看看这花花公子抽什么疯了,丁潇潇转过头,李林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这个人的嘴,从来很少有正经话能从里面走出来,再配合上痞相毕露的神情,合成了一副说什么话都没法让人信服的气场。 可是,这一瞬间,丁潇潇却被李林清凉的双眸打的心头一震。 “我是坐过八抬大轿的,并不怎么样。”丁潇潇最终还是冷哼一声,将短暂的心悸掩藏起来,反倒渗出几丝苦涩。 “那就十六人大轿,保证满杯的茶水都不会溢出一滴那种!”李林伸长了脖子,又加了一句,只是此刻再没有方才一瞬的认真笃定,又套上了痞里痞气的外壳。 已经困了几天,燕王府的宴饮完全不能拢住人心了,开始有不少宾客以各种理由,向燕王请辞。如今的局势,不仅是离府不宜,就算是想要出吉里城,也得有燕王府的通行令牌。 隋大人算是这里头的主心骨,他毕竟是二品大员,还专管财权,离京这么多天,积攒了不少事务。现在,吉里封城,连基本的驿文都无法传递,更是让他心焦。 丁潇潇从世子府匆匆离开不久,便看见脸上的淤青还没散尽的隋大人,带着两个一瘸一拐的跟班,往燕王寝殿的方向去了。 才到甬道上,便有个公公迎了出来:“三位大人。” 隋大人急的满头是汗,却也不得不堆起笑脸拱了拱手:“姚公公,王爷可在?” “自然是在,不过尚在午休,身体不适,刚服过药。三位大人这么神色匆匆的,是有何急事啊?”姚公公长了一对儿笑眼儿,和之前传信去世子府的那位大有不同,看着就让人生不起气着不起急来。 可是,再好看的弯眉媚眼此刻也无法平复隋大人的焦灼,他皱着眉头问道:“王爷不适?昨天还好好的,这是突发什么急症了?” 姚公公笑而不语,眼睛弯弯的,脸色却拉长了几分。 朝廷要员打探亲王的身体状况,这其实有些僭越了。 “非是本官不懂礼仪,只是离京时间实在太长了,如今消息全无,我想请公公求一张通行令,先让本官回京到任。陛下的差事,那可都是耽误不得的。”隋大人擦着额上的汗珠,急忙忙说道。 丁潇潇隐在暗处,心里却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位隋大人最是喜欢吃喝玩乐,府里的舞姬各个美貌无双,前几天分明开心的乐不思蜀,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着急起来了。 她不由得往后藏了藏,拔开树枝继续听着。 “姚公公,这是隋大人从京都出来的时候,带的几件小玩意儿。当初接到帖子走得急,所以没有特别准备,这点就当个耍头儿,您先笑纳着。”旁边随行的,拿出一个小袋子,抖了抖里面的东西摊在手心,给姚公公看了看,之后便装回去递了过去。 虽然真的是些小玩意儿,但是各个精致,玉石的小兔子、翡翠的小如意,均是上等成色。 姚公公头都没动,眼珠子向下瞥了一眼,之后笑道:“大人实在客气,这些东西不适合老夫,您还是拿去哄哄那些俏丽的红颜美人儿,更加的物尽其用。” 听到这里,丁潇潇不由得赞叹,这位姚公公,眼尖嘴狠偏偏生了个小模样,当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天造之才。 “这……”隋大人闹了个脸红,只能继续恳求,“实在是出来的匆忙,等我回京,一定给您补上一份厚礼。还请公公帮忙通传,下官主要一张通行令就行。” 从本官变成了下官,隋大人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一个对话的功夫,他的心气儿已然败了一半了。 “王府是招待不周?”姚公公笑问,“您也知道,这才又出了刺客,宁王府的侍卫都殉职了,您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非要着急走呢?” 隋大人端出一副打工人的无奈,摇头道:“周,周,特别周。要不是身上还有负担子,我何尝不想在王府多住几日。只是,临行前,没有说要离开这么久,现在,那些属下肯定在到处寻我。” 姚公公突然笑了起来,这次不是眼睛笑,而是真的哈哈大笑:“原来,大人担心这个,才要急匆匆离开温柔乡。您放心,王爷早就把您请假的文书递上去了,京都那边,不会着急寻你,应该,已经安排人顶替一阵子了。” “顶替!?”隋大人的脸,瞬间惨白。 第二百八十四章 群情激动 所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也有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看着隋大人捶胸顿足的模样,丁潇潇觉得眼前的迷雾,渐渐有了清晰的端倪。 这位隋大人,是户部二品大员,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美酒和女人,稍加诱惑便能成事。 燕王应该是故意将众人圈在府中的,在京都早就安排好了第二步棋,如今这位隋大人已然是一颗弃子,那他对屈雍又有何目的? 丁潇潇感觉后背一麻,掉头便往方才见面的地方奔去。 李林已经知道了,宁王就是屈雍,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屈雍还是西归城主,揭露身份也未必是灭顶之灾,可如今,西归通缉,屈雍还背着叛城的罪名,若是被当中揭露身份,那就是欺君之罪。 一路狂奔,丁潇潇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四岔路口,她咽了一口定了定神,转头先往偏院去了。 “郡主?你怎么了?”萧颐和看丁潇潇一头一脸的汗,很是意外地问道。 “屈……宁王呢,你看见他没有?”丁潇潇一边问,一边把屋子里外都翻了一遍。 萧颐和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莫名其妙道:“他一直没回来啊,到底怎么了?” 丁潇潇一肚子话,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她只觉得眼下必须要提醒到屈雍,否则一不留神,恐怕就要出大乱子。 “你哥回来一定让他等着我。”丁潇潇急匆匆交代了一句,又夺门而出。 萧颐和哎了两声,见她已经走远了,又往嘴里丢了一颗瓜子:“旋风一样的,着什么急啊。” 燕王府已经乱起来了,隋大人的焦虑火速传遍了同样从京都来的几位官员。 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各个眉头紧锁,摊手叹气。 丁潇潇远远看了一眼,确认屈雍不在其中,便不得不往自己最不愿意去的地方走去。 丁娇娇是起先燕王和王妃内定的儿媳妇,她在燕王府里虽然地位一般,住的却是最靠近世子园子的禧月阁。 不比不知道,这一看才发现,宁王住的那间有多寒酸。 可现在不是比吃比穿的时候,相反,不受重视说不定还是个好事。 禧月阁门前一个人影都没有,丁潇潇又不好贸然进去,只能在回廊的月季花丛后面,不断向里张望。 “凌……郡主?” 听见有人过来,丁潇潇回头一看,竟然是玲姐。只是短短几日分别,她居然有了一种他乡逢知己的感慨。 “玲姐?大家都不要紧吧?”丁潇潇对于歌舞团的印象,还停在刺客事件之后,被带走的场面。 “不要紧,雷声大而已。”玲姐见到丁潇潇也格外亲切,“郡主安好,我就放心了。” 二人互相看了看,均是满脸笑意,可谁也不知道下一句说什么,正当尴尬之时,禧月阁的门开了,车夫引着一个男子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才将他放了出来。 “万望郡主娘娘多多费心。”男人做了个揖,对车夫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好的,您快先请吧。”车夫却极尽敷衍,显然不想让别人看见他。 丁潇潇有些疑惑,但同时也看出来,这个情况,屈雍应该不在。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偏院去等着,玲姐的目光却被那男子吸引住了。 “这个人……好生眼熟啊……” 管不了这许多,丁潇潇匆匆别过:“玲姐,我还有点事情要找宁王,有时间一定登门道谢。” 还没收回思绪的玲姐赶紧客气道:“道什么谢啊,您安好不计较,我就已经不胜感激了。” 这一提,丁潇潇才想起来,自己差点当众出丑,被解开衣服的事情。但是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动的手脚,这件事情不应该怪到玲姐头上。 “若不是您保着我进城,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境况。玲姐您千万别客气,有什么能帮得到的,将来您开口便是。”丁潇潇郑重地说道,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玲姐却站在原地,还在看着那个男子的背影。 再回到偏院,丁潇潇赫然发现,之前门庭冷落的地方,今日格外热闹。 萧颐和嘴上的瓜子仁还有不少渣滓,人却不得不出来撑门面了。 “不在不在真的不在,你们围着我也没有用啊。”萧颐和不耐烦道。 “萧郡主,我们也不想在这里等,或者您告诉咱们宁王殿下何在,我们去寻他便是了。”为首的男子说道。 “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反正不在。”萧颐和皱着眉头。 “那我们就在这等等,不要紧的,萧郡主忙您的就行。” 这群人显然是不见宁王誓不罢休,直接坐到门口两侧,一副死磕到底的事态。 丁潇潇知道,他们是因为被莫名扣留,想找宁王替自己出头。 可是眼下,屈雍自己的情况都不明朗,怎么还有可能带着这么多拖油瓶呢。 况且…… 丁潇潇瞥了闹得最欢的隋大人,暗自吐槽,有的拖油瓶这油腻子也格外的厚实了一些。 不胜其烦的萧颐和抬头看见了丁潇潇,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了一般,向她冲了过来。 “郡主,你看见我哥了吗?”萧颐和一边说着,一边打着眼色。 “没有啊,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不过我刚才倒是在世子园子里见到过他。”丁潇潇缓缓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接受到了对方的信号,缓缓说道。 果然,在场众人都激动起来:“您见过宁王殿下?” “在世子处?” 这个地点虽不比燕王寝殿,可也够众人踌躇的,轻易不便造访。 “是啊,当时,宁王和我妹妹二郡主丁娇娇在一处,应该是在游花园。”丁潇潇说的认真,还加上的自己的推测,显得更为让人信服。 “郡主?她住在那我知道!”一呼百应之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往禧月阁去了。 萧颐和看着众人背影,长长舒了口气,同时给丁潇潇竖了个大拇指,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回来了?”她轻声问。 萧颐和点点头,同时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哥,还带了个人回来。” 一开门,丁潇潇顿时愣住了:“怎么是你!?” 第二百八十五章 拨云见日 站在屋里的人,也看见了丁潇潇,拱手应道:“郡主。” 即便是这个境地,看见他的一瞬间,丁潇潇的心头还是掠过一丝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当初你同我一起到劳军所救人,我还以为你是个心存良善的,没想到如今她们俩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折磨到这个地步,你竟不为所动。” 貉绒和翠烟的近况,一直是丁潇潇心头大石,寮里猛然出现,惹起了她不少愧疚。表面上,她在责备对方,但实际上,更是恼怒自己。 “我还有事与宁王商议,麻烦阁下先回避一下吧。”丁潇潇叹了口气,侧过头淡然道。 屈雍没有动,寮里也没走,丁潇潇看着对面两个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你告诉他了?” 屈雍摇了摇头:“是他发现了,还及时替我在宋和面前隐瞒。” 丁潇潇意外地看了看寮里,这个人虽然在承阳府长起来的,可是言行举止与喜欢苟苟且且的宋氏,实在有极大不同。 若不是这次看见两个丫头身上的伤痕,丁潇潇并未将他划进宋和的阵营。 “你看出什么来了?”丁潇潇试探道。 寮里看了看屈雍,又看了看丁潇潇,坦然道:“二位之间的眼神,与看旁人不同。但是,宁王应当是第一次见到郡主,不该有这个反应。再加上很少有人见过殿下真面目,我便对宁王殿下多加观察,昨天夜里才真的确认。” 昨天夜里? 丁潇潇疑惑地看了看屈雍,不明白寮里的意思。 他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和寮里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在宋和身边,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从后墙出去吧,没必要多生事端。” 寮里也不多言,躬了躬身,纵身一跃便猫一样没了踪迹。 好半天丁潇潇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个寮里,一直都是屈雍的人。 “宋和身边最信任的护卫,居然是……”丁潇潇指着墙头,还是没缓过来,“可是,假如真的是这样,你怎么会到最后也不知道,宋和的计划,载的这么惨?” 萧颐和这次脑子在线,先开口道:“郡主,你是不是忘了,出事前三个月,你把我哥拐走了啊。他人都不清醒,怎么会知道西归城情况如此急转直下啊。” 丁潇潇语塞,可是当时她以为是在救人。 屈雍默默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如此,即便我在城中,这件事情寮里也不知道多少。宋和极少将隐秘之事交于他手,想必,也是看出他为人了吧。” 身份可以造假,真性情却极其难以掩饰。 丁潇潇心里稍稍好过了几分,赶紧说起正事:“现在当务之急,还不是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燕王居然是早有准备的。他将大臣们扣在这里,暗中却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入核心,京都现在不知情况如何,这些弃子显然是急了,正在想办法让你出头。可是我们怎么办?燕王扣着你,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萧颐和在一旁欲言又止,说到底,她还是不能相信,盛情邀请自己前来的李玉,能存着什么坏心眼。 “我一向不参与朝中权贵们的聚会的,这一次我应该是个意外。”屈雍分析道,“燕王并没有对准我下好什么套,这是好事,但更多的是危机。” 丁潇潇明白,这些弃子既然已经弃了,总不能让他们回去揭露,即便不影响到燕王,把他如此耗费心力霸占的重要职位再夺回来,也绝不是燕王想要看见的。 屈雍现在闯入了燕王的计划,和一大波弃子在一起,面前的道路很是明晰。 要不同流合污,要不与弃子一个下场,再无其他出路。 “本来,我发现不对劲,是准备带着你们一早离开的。可是后来发觉,宋和对于西归城掌控力并不放心,他既然连两个婢女都不敢留下,硬要带在身边,那老城主和夫人,即便没有随行,定是被他藏在可控范围内。” 从未想到这一层过,丁潇潇这才发觉,屈雍一直在心里坠了一个如此沉重的枷锁。不论是歌舞升平之时,还是于燕王汇饮,他在危机四伏之间,还要顾及养父母的安全,片刻不得放松。 “所以,你晚上出去?”丁潇潇问道。 “昨天府里出来刺客,正式一团慌乱,这么多天大家都没出去,我料定宋和会在那个时候,派人看看老城主的情况。”屈雍说话间神情畅然,这让丁潇潇很是放心。 “没想到,我刚出去就遇见寮里,他虽然不清楚这件事情,但却给我提供了一个大概地址。去了一查,他们果然在。” 丁潇潇长舒了一口气:“安顿好了?” 屈雍点点头,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萧颐和急道:“现在吉里风声鹤唳的,你能把他们带去哪里?” “自然是有地方安排的,最起码现在,临邑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 丁潇潇都快忘了,临邑还在城中,由他负责护送,确实放心不少。 “我们只需要搅合的燕王府不得安宁,便算是帮了临邑制造机会了。”屈雍继续道。 眼下的情况,燕王一定会有所行动。可是府里封锁的也更加严密,丁潇潇突然想到办法。 “要搅乱燕王府,面前就有的是人能帮忙啊。” 萧颐和还在蒙圈状态:“什么人,谁能帮咱们?” 屈雍与丁潇潇相视一笑,萧颐和看看两个人,顿时很嫌弃地掉头走了。 心里结块的阴郁,瞬间被阳光驱散了一般,丁潇潇从未像这一刻般,有过柳暗花明的切实感受。 就像知道她心事一般,屈雍凑到耳边,轻轻说道:“之所以去看她,是因为寮里说,宋和特意去向丁娇娇投诚过,声称要对你不利。我只是想安抚一下,省得她老盯着你,再生出什么事端。” 丁潇潇默默退后一步:“你爱看谁便看谁,何必跟我说,还要把由头怪到我头上来?” “怕你气坏了身子啊。”屈雍轻声道,“明天,我们离开,还需要你全力以赴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杀声乍起 丁潇潇没想到自己的小情绪,竟如此清晰地落在屈雍眼中,她心有不甘,却又无法否认,只得用个玩笑遮掩尴尬。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有世子为伴,也不算亏啊。” 屈雍冷哼一声:“那小子……”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刚被支走不久的官员们又熙熙攘攘的回来了。屈雍与丁潇潇互看了一眼,正要上前封门,却被来人一掌推开。 这次进来的不是隋大人,而是丁娇娇身边的车夫。 “郡主没说错吧,宁王早就回来了。” 丁潇潇面色一凌心知不好,可急于讨回官职的大人们已经一拥而入,纷纷磕头求告起来。 “宁王殿下啊,我们现在只能依仗您了。” “求您出面向燕王求情,让我们赶紧离开吉里吧。” 刚回屋还没坐下的萧颐和听见外面纷扰,赶紧冲了出来,高声道:“我哥也帮不了你们啊,要离开你们自己去找燕王便是,为什么非要拖着我哥?!” 此时,隋大人一马当先道:“咱们人微言轻,连燕王的面都见不到,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才来求助于宁王。将来,臣下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定会报答宁王的恩情。” 这时候想起了人微言轻,当着满座宾朋当中调戏宁王身边的女子,这位隋大人可未曾顾忌过分毫。 “燕王府中,本王也不过是个客人,与诸位并无不同。你们解决不了的,本王一样棘手。所以,各位无需纡尊降贵,还是尽快离开,去求见燕王殿下吧。”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何尝不知道宁王在燕王府何来话语权,只是病急乱投医,想将宁王拱到最前面,为大家冲锋陷阵罢了。 “宁王殿下所言差异,如今情势已经不是咱们几个官职是否能保住的问题,京都情势大家都知道,燕王这时候突然行动,目的何在就不必多说了吧。”隋大人见恳求无用,便开始分析利弊了,“宁王殿下,陛下亲封您为王,在如此紧要关头,难道不该为陛下出一份力吗?” 求情不管用,开始说教了,丁潇潇看着这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彼此间点头称是,纷纷赞赏隋大人言论的恶心嘴脸,顿时怒从心起。 “列位大人如此忠君报国,实在让人感动,只不过,既然京都危难,陛下近况堪忧,列位不在京尽忠职守,反而到燕王府中赴宴,揣着什么心思,就不必挑明了说了吧?” 丁潇潇一边说着,一边向前,为首的隋大人看见她便觉得头晕腿痛,撑不住默默后退了两步。 陛下昏迷朝中动荡,此时亲王府中作客,不就是为了谈谈口风,打点秋风。尤其是,燕王这个血缘上极其亲,地域上又最为遥远的亲王。 只是他们都忘了,北荒皇帝之所以把自己亲弟弟赶到这么偏远的吉里,是因为什么。 忌惮。 两个字足以概括所有原因。 不是池中之物,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皇帝病重燕王大摆寿宴,本就已经僭越了,他们还巴巴从京都赶来赴宴,真真是不知死活。 丁潇潇一席话,众人皆沉默不语,可人之将死,有几个能平静待之的,更何况是这么一群营营狗狗。 “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宁王殿下也好,郡主娘娘您也好,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有人终于憋不住,露出本意来了,“既然如此,何不同舟共济,总好过坐以待毙吧。” 屈雍见状,不得不开口了:“为今之计,坐以未必待毙,频繁找燕王要求返京,这才是犯了大忌。各位都是人精,本王的话,应该听得明白。” 众人闻言,顿时炸锅了。 “这怎么能行呢,看着燕王搞这种动作?” “我等都是陛下的臣民啊,如此麻木不仁,还是人吗!?” “绝对不行,我们必须立刻回京,勤王维纲!” “对对对,返京勤王!” “返京勤王!” 一阵高比一阵的呼声,从偏院里飘了出去,萧颐和都着起急来,直接动手哄人了。 “你们喜欢喊就出去喊,有本事,就去燕王面前喊,别在这里瞎吵吵,陛下也看不见各位的衷心!”她一边推搡着臣工们,一边吼道,“滚滚滚,赶紧滚!” 丁潇潇被屈雍拉在身后,她原本是要上前助萧郡主一臂之力的,猛然被提着衣领揪回来,心中正疑惑的时候,她的眼角一动,瞥见房顶上站在一个人。 等她转头才看见,远不止一个,墙头上、屋顶上能看见的地方最起码有七八个高手,何时出现怎么出现的,丁潇潇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偏院,已经被围了,丁潇潇背靠着屈雍,缓缓摸向袖口,这才想起自己的匕首昨天掉在鹤鸣亭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什么人!?” 吵吵嚷嚷的官员们,此刻也终于注意到不速之客们,虽然多为文臣,可也从来者的气势上判断得出,绝非善类。 此时,院门突然关上,距离门口最近的几个人赶紧上前去抓,却抹了一手的黑绿色液体,手掌肉眼可见的溃烂,顿时哀嚎起来。 原本假义愤填膺的氛围,瞬间变成了真恐惧,凄厉的喊声更是加深了每个人心里的不安。 “宁王造反,暗杀朝廷命官,我等身为燕王府府兵,势要将宁王及其党羽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府兵们倾巢而入,屈雍护着萧颐和与丁潇潇缓缓后退。 “宁王杀我们?没有啊……”话还没说完,这位官员就被抹了脖子。 隋大人见势不好,便开始往屋里跑,他的两个随从也不敢应战,跟着他一起向屋里钻,跑得比他还快。 “你们俩,断后啊,断后,护住本官!我可是二品大员,执掌户部,将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隋大人急了,慌忙喊道。 命都要没了,谁还在意这些,两个随从冲进屋里就准备从窗逃跑,却发现早就已经从外面封死了,任凭他们怎么推,都是纹丝不动。 “这,这可怎么办啊。”紧跟而来的隋大人,话语里已经有哭腔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李玉求情 萧颐和从侧面看着情况,一边哆嗦着,一边喃喃道:“为什么,他们不对我们下手……” 屈雍护着两个姑娘站在一旁,淡淡道:“留着我恐怕还有别的用处吧。” 丁潇潇看着眼前的屠杀,手脚冰凉,可也毫无办法。隋大人最后一个被从屋里拖了出来,他脸上还沾着两个随从的血,人已经傻了,一行水渍从门槛一直拖到院子里,显然是吓尿了。 空气里的血腥气杀眼睛,方才还各显神通的朝臣们,瞬间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生机的尸体。别说是养尊处优的隋大人,就算是与他们素昧平生的丁潇潇,也觉得头皮发麻。 半晌,隋大人就像是缓过来了一般,看看左右,终于哭出了声音。 “宁大人……宁大人……” 他摇了摇旁边坐着不动的男子,他后背贯到前胸的刀口还在流血。 “萧大人……” 轻轻一晃,男子身首异处,一颗头咕噜噜滚落下来,正好砸在萧大人的脚上。 “啊……啊……”男人终于绷不住了,从地上抓起一根断了的凳子腿,便向屈雍扑了过来。 “都是你,都怪你!!为什么不帮我们,为什么!!” 屈雍默不作声,萧颐和哆哆嗦嗦,最后还是丁潇潇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有本事,去找杀人的!” 为首的男人蹲下身,将倒在地上的隋大人揪了起来:“是谁杀的人?” 目光涣散的男人眼珠子转了半天,覆血的脸上已经没了人色。 男人又问了一遍:“是谁杀了这些人?隋大人?” 丁潇潇皱着眉头,瞪着隋大人,男人抬起头街上 她的目光,顿时跳了起来,指着宁王大喊道:“是他们,是宁王!宁王造反,虐杀朝廷命官!!” “你胡扯什么!”丁潇潇吼道。 隋大人摇摇晃晃,手却依旧指着屈雍:“宁王谋反,诛杀朝臣,宁王谋反,诛杀朝臣!!!” 府兵们看着这个已经癫狂的男人,表情冷漠但也并不阻拦,隋大人踉踉跄跄在尸体中间来回游走,一会儿就将自己抹成了一个血人。 他的头冠歪到一边,原本被精心遮掩起来的白发散在一旁,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怎么也看不出当朝二品大院的风姿来了。 “开门,让他疯个够。” 府兵应声将院门踹开,跌坐在地的隋大人并没有跑,他呆呆的看着前方,嘴里依旧喃喃的念着:“宁王谋反,诛杀朝臣,宁王谋反,诛杀朝臣……” 为首的见状,从旁边的尸体上将佩刀拔了下来,走到隋大人前面,将刀一横。 方才还呆坐不动的男人,瞬间暴走,抱着头又哭又喊,跌跌撞撞在院子里跑了两圈才看见大门奔了出去。 “宁王谋反,诛杀朝臣,宁王谋反,诛杀朝臣!” 丁潇潇有心把他追回来,却被屈雍暗自阻拦。 “杀鸡儆猴也好,以儆效尤也罢,人也杀了,风也放出去了,接下来准备要本王如何?”屈雍看了看为首的男人问道。 “宁王殿下果燃聪慧,王爷有情,还请宁王移驾。”说罢,他将佩刀上的血在尸体上蹭了蹭,收回刀鞘,做了个请的动作。 “去见燕王可以,只是,她们俩必须跟我一起。”屈雍将丁潇潇和萧颐和拉在手里,定定地说道。 “自然,三位请。” 走出修罗场一般的侧院,几步之后,恍如隔世。 燕王府还是景致怡然、太平安宁的模样,只是他们几个一路走来,留下一地的血脚印。 这是丁潇潇第二次到燕王寝殿,前殿还挂着那颗明晃晃的夜明珠,只是没有了哭哭啼啼的侧妃,燕王独自一个穿着常服,正在喂鸟。 屈雍抬步进来,见里面连个仆役都没有,顿了顿低声道:“你们俩有机会就跑,千万别犹豫。” “哥……”萧颐和战战兢兢地拽了拽屈雍的袖子,眼睛里满是惊恐。 丁潇潇跟在后面,知道屈雍已经动了杀机,他已经将真气提起,脚步再无半点拖泥带水。 “宁王!”燕王笑呵呵地看着屈雍,真像是朋友见面一般,真诚和气。 “快进来,看我这只金丝雀养的如何?” 屈雍杀气腾腾步步逼近,燕王却背对着他,只顾摆弄自己的鸟,丝毫不设防的样子。 丁潇潇感觉心下一片冰冷,她知道屈雍要做什么,明知危险至极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就在他的手快要掐住燕王的脖子之时,李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揽在二人之间。 屈雍本要将大公子踹开,继续对燕王出手,可萧颐和在后面高喊了一声:“哥,别!” 只是一瞬间犹豫,燕王闪身到了一旁,李玉却不躲不让,竟转过身对着屈雍跪下了。 “宁王殿下,我爹大错已经铸成,我身为人子,没有其他,唯有此身向宁王谢罪!”李玉说罢,一个头狠狠磕了下去。 燕王怒道:“不争气的东西,要成大事,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你给我起来!” 丁潇潇白了一眼,抱着肩看着这父子二人演,可旁边刚刚饱受惊吓的萧颐和却哭着扑了上去。 “哥,大公子真的不知情,你别错怪了他。” “你傻了,他们在演戏给你看呢!”丁潇潇简直无语。 一向宠爱她的屈雍也冷冷道:“他就根本没把你放心上,到现在还在骗你,颐和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了,随时性命不保。” 李玉抬头,一脸赤诚地说道:“宁王殿下放心,我李玉就是豁上性命,也不会让父亲再伤害你们。” 说罢,他转头向燕王磕了个头:“儿子恳请您了,放过他们吧,儿子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只求您放过颐和,和他们。” 这话一出,萧颐和瞬间哭成了泪人,丁潇潇恨铁不成钢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厉声呵斥:“李玉什么都知道,自始至终他们都是一伙的!萧颐和你清醒一点,我们三个现在已经是刀俎下的鱼肉了!” 李玉垂着头低声道:“郡主信不过我,李玉无话可说,可是为了颐和,我真的无心害你们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揭露用心 渣男有很多种,李林就算是其中一种,渣的彻底也渣的坦荡。李玉面子上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实际上每个字都处心积虑,处处心机。 丁潇潇想上前拉住萧颐和,却见她定定看着李玉,眼神里满是沦陷的泪光。 “玉儿,你怎么说他们也不会再相信了,何必枉做姿态,让人耻笑!”燕王瞥了儿子一眼,之后看着屈雍淡淡道,“废话本王就不多说了,宁王殿下面前两条路,一条生一条亡,不用本王教,宁王也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萧颐和还是将李玉从地上扶了起来,后者就势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慰着:“有我在,郡主无需担心。” 屈雍冷下脸来,狠狠喝了一声:“颐和,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有没有点矜持了,给我过来!” 即便再不舍得,萧颐和对屈雍还是畏惧的,她撇开李玉的手,缓缓走到屈雍身后。人虽然回来了,眼睛却还留在李玉身上。 见妹妹总算还是听话的,屈雍稍稍安心了些,他抬头看着燕王,见他手里的金丝雀活泼讨喜,忍不住夸了一句:“鸟都能样的这般乖巧,王爷的细心无人可比。只是不知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子,将本王死死套住,王爷是想让我做什么。” 方才的血腥气仿佛还在鼻孔里没挥散干净,眼前的悠然岁月对比之下显得很不真实,丁潇潇看着燕王手里摆弄的那只金丝雀,突然发现一丝恐惧。 那只鸟并非饲养出的笼中宠物,而是野生的,橄榄色的羽毛和修长的身形无不印证了这一点。它长羽已经被修剪干净,尖利的喙也被磨的浑圆,被调养的能随着燕王的手势上下跳跃,献媚讨食。 见丁潇潇总看着自己的鸟儿,燕王干脆将它脚上的小链子松开,冲着它伸出手,那只金丝雀跳着便扑腾到他掌心。像是显示自己的驭鸟术,他翻动着掌心,那只金丝雀就在他手里上下翻飞着,好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将这鸟吸引在他手掌上一般。 “野生的金丝雀,远不如饲养出来的好看,燕王情趣真是不同寻常人。”丁潇潇淡然道。 像是没料到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燕王扬了扬眉毛:“东临城主曾今送过本王一对儿,色泽堪比黄金,确实美。只可惜呆呆木木的,没什么灵气儿,也不适应北方极寒,没几日就死了。后来我才知道,北荒也有金丝雀,只不过都是野生的,翱翔在山野林间。” 燕王看着自己掌心的鸟,继续说道:“只是这鸟气性大,抓回来之后,总是想逃跑。我驯养了很多只,最后只剩这一个,也是颇为耗费心血的。” 丁潇潇微微皱眉:“敢问王爷,一共驯养过几只?” “三十五只。”燕王面不改色道。 看着被送回笼子,锁上脚链,依旧欢腾鼓舞的讨宠的金丝雀,屈雍冷笑道:“侧院里那些,都是燕王训养失败的金丝雀吗?” 闻言燕王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宁王殿下太过看得起他们了,那些都是送上门笼中雀,本王还真不屑于在他们身上,花费分毫时间。” 萧颐和总算是从恋爱脑里分出一根神经挑起了智商,开口问道:“王爷下帖请我和哥哥过府,从一开始便是要为今日做准备吗?” 言罢,她缓缓看了一眼李玉,后者立刻开始解释:“父王只是给了一张名单,上面的人我都下了帖子,只是有的到了,有的没来。宁王殿下一向高傲,我是真的没想到能请得动他。” 说罢,他向前一步,急切道:“萧郡主,皇后宫中一别,我是时常惦念你的。只是,只是担心自己不够这个资格。” 一丝丝犹豫与怀疑,被对方三句话消弭殆尽,化成一汪情意浓浓含情脉脉的池水。 “王爷一向快人快语,事已至此就别打哑迷了,直接说吧,想怎么样。”屈雍警告似的瞪了萧颐和一眼,只想赶紧将这丫头带离。 “本王要说的早就说过多次了,殿下一直不点头,也不回应,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这才派人督促一二。”燕王说的仿佛那一院子的尸体,都只是个传话的工具。 丁潇潇记起,这几天,燕王多次私下宴请屈雍,一去就是半日甚至一天,想来就已经开始向他施压了。 “王爷说的不清楚,在下也一直没参透,今日这情势就不如打开天窗说个透亮吧。” 燕王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李玉吩咐道:“把两位郡主带出去,我有事与宁王殿下商谈。” “不必。”屈雍拒绝道,“此事关乎宁王府上下所有人性命,不论是本王的妹妹还是王妃,都该清楚本王的决定。” 听见王妃二字,燕王的表情稍微凝滞了片刻,尔后挥散似的摇了摇头,继续道:“也好。本王要的很简单,宁王即刻回京,掌管京畿巡防,助我围攻皇城。” 这话一出,李玉的脸都白了:“父王,您,您,您这是……” 谋反二字的口型已经做好,可他始终不敢将这两个字宣之于口。 众人都没有理会李玉,除了萧颐和心疼的心都快碎了。 “王爷想多了吧,本王无权无势如何能执掌京畿巡防?”屈雍摇了摇头。 燕王大笑:“本王说能自然是能,到了京都,一切听安排即刻。宁王无须担心这些,只消考虑一件事,干,还是不干。” 屈雍不动声色继续问道:“王爷就这么放心,让我回京协助?” 燕王郑重道:“疑人不用,用人自然不疑。只不过,我要留下点东西,好方便行事。” 早就料到有后手,屈雍将已经看直了眼睛的萧颐和又往身后拉了拉:“她们俩绝不可能留下,否则我们之间的交易,免谈!” 燕王笑道:“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本王留下岂不是耽误青春,自然不会,宁王放心。” 丁潇潇也没料到,燕王居然不打算留自己当人质,正想发问,燕王忽然拍了拍手。 “带上来吧!” 话音刚落,从后面出来了两位老人,虽然双肩被缚,但是昂首阔步。 “老城主!?老夫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身份揭穿 丁潇潇心底一沉,李林果然早就将此事高知燕王了,她狠狠捏了一下手指,却被忽如其来的温暖惊了一下,她转过头,屈雍正盯着自己,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忽然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了几分。 “你是何人,带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老城主声音嘶哑,气势却在。 屈雍盯着两位白发老人,缓缓将面具拿了下来。 他耳上两侧因为带子勒出一条深深的红痕,但依旧没能保护得了嘴重要的人。 燕王指了指屈雍笑道:“二位不认得我就罢了,这位也不认识?” 两位老人坦然地看了屈雍一眼,齐齐摇头:“这是谁,不认识。” 丁潇潇虽然没见过老城主,但是对老夫人是印象深刻的,之前她宠着宋安对自己咄咄相逼,虽然当时气恼,但当时的她高坐主位,风姿英发,气势迫人。 如今,沧桑的让人怀疑,这个银发散乱的老妇人,仅仅是长得有几分像老城主夫人罢了。 燕王挑了挑眉,意外道:“不认识!?那这位东临郡主,你们也不认识?” 看见丁潇潇,老夫人突然发了狂,挣扎大喊着:“是你!妖妇!你把我儿拐到哪里去了!!快把他交出来!” 燕王看了看丁潇潇,显然没对过本子,这场戏她没接得住。 “说呀,你把我儿带哪去了!?”老夫人继续发挥,旁边的老城主和她绑在一处,被拽的趔趔趄趄。 丁潇潇很是担心临邑,他们二老落在燕王手里,那临邑呢,丁一和丁三呢。 可她没法问,老夫人声嘶力竭的吼叫,和青筋暴起的挣扎,都在为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面对质问,丁潇潇只能缓缓垂下头,默不作声。 燕王像是看戏一般,走到老城主身边,贴近他指了指屈雍问道:“你也不认识他?” “咳咳……不认识……”老城主的肺病还是没有痊愈,整个人消瘦得厉害,好似微风就能吹倒。 “额……”突然,他的脸色发青,呼吸也更为不顺畅起来。 燕王不动声色,继续问道:“还是不认识!?” 城主摇摇头:“不,不认识……” 丁潇潇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燕王抵住在老城主背后,应该是动了他的肺脉。她眉头一拎,不悦道:“这位老人家一看就是生病了,燕王你贵为北荒亲王,居然用两个老人来胁迫宁王。简直,有悖人伦。” 闻言,燕王大笑:“我有悖人伦!!屈雍假冒身份,自称萧泊桓,应封宁王,这是欺君大罪!别说陛下知道,随便哪个亲王、亲贵知晓此事,你屈雍都是一死,毫无疑问!” 就是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所以二位老人才咬紧牙关,抵死不认。 “这位是宁王?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凭什么说他是屈雍!”老夫人还是不认,大声道,“就算是到了北荒大都的金殿上,不认识也还是不认识,这位燕王就别白费力气了。” “是吗?”燕王笑了笑,“你们可能不知道,宋和与宋安也在府上,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认出来,这位宁王到底是何身份?” 被松开穴位的老城主,脸色微微好看了几分,他喘息着说道:“就算,就算宋和来了,老夫也是,不认识。”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总不能多了个人来,就变成认识了。”老夫人傲然道,“燕王殿下,之前虽未谋面,但好歹也当这么多年的邻居。西归城与吉里城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此举,燕王是想如何!?” 看了看笼子里蹦的欢快的金丝雀,燕王脸色突然一变,提起脚来便将两位老人踹倒在地,狠狠踩上老城主的后背,让他无法换气。 屈雍再也忍不了了,飞身上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李玉看傻了,他夹在中间不停地喊:“别打了,别打了,父王住手吧,宁王殿下住手吧。” 萧颐和没见过老城主和老夫人,呆呆立在原地也不知该做什么。 “你是承认了?”燕王一边后退躲避,一边狞笑着问道。 丁潇潇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燕王不通武艺,这实在是个要命的误解。 屈雍盛怒之下,出手下了狠招,掌化为爪,直扑燕王心脉而去。 可后者连脚都没换地方,微微后倾,看似无意的轻轻一拍,便将屈雍的手掌按住打到一旁。 电光火石之间的一个回合,屈雍心底大惊抽步后撤,还是撂了个踉跄被丁潇潇扶着才没退后数步。 他捂着虎口,惊异地盯着燕王,脸上全是意外。 “这是什么邪门的功夫!?” 丁潇潇一看屈雍的脸色,便知发生了什么,这父子俩,居然都会散风这种损人利己的招数。而且看燕王的模样,他在散风上的造诣,显然比李林要高出数个段位来。 “什么功夫不重要,有用就行。”燕王悄悄将脚上的力量加重,狠狠压着老城主的后背,“就像是手段,好看不好看不重要,好用才重要。” 说罢,他脸色一变,显然是下了死力。老城主脸都青了,却是咬紧牙关,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 屈雍顾不得自己安危,再次上前,丁潇潇知道其中凶险,也赶紧策应。 见两个人都来了,燕王反倒兴奋起来,他一只脚依旧踩在老城主后背上,面色从容地摆好姿势。 知道他能从穴位吸走真气,屈雍这次小心了很多,他多用手肘膝盖这些少有大穴的位置,丁潇潇在旁边忽上忽下干扰燕王,这一回合总算是没有占尽下风。 因为他踩在老城主后背上,丁潇潇没法用千斤坠,只能靠轻功扰乱视线,但还是被燕王揪住破绽,捏到她的脚踝。 一股力量好似刮取掠夺的大手,将她体内运行自如的真气搅乱成一团,之后便向脚踝处涌去。 虽然这股力量比起李林的强了很多,可丁潇潇之前遇到过,虽然情况危急,但并没有慌乱,默默将气息沉入丹田,能沉多少算多少。 本以为掐住她的穴位,这丫头支撑不住便会立刻掉下来,却不料丁潇潇居然还悬在头顶,并没受到影响一般。 “咦?”燕王抬头,却见一双银针对着他的双目便刺了过来。 第二百九十章 踏上归途 “你松开他们,我去!”屈雍突然撤手,退到后面。 丁潇潇手里的针眼看就要刺进燕王的眼仁,还觉得有一分胜算的,没想到屈雍刹车也不亮个尾灯,完全没有防备。 只是一贯而下,她的手也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下,正主虽然撤了,她却还像个过了河的卒子,勇往直前。 屈雍一个箭步上前,真气涣散的太快,他连提步都有些喘息,但还是将丁潇潇抱住拽了回来。 “我这就得手了。”被生生拦住,丁潇潇捏着银针很是不忿,抬头却看见满院子墙头都是明晃晃的弓箭手,这才知道屈雍为何突然放弃。 “本来不想弄得这么难看的,你们说说这又何必?”燕王留意地看了看丁潇潇,之后将脚从老城主背上撤了下来。 终于得了喘息之机,老城主咳得汹涌,老夫人慌忙上前去扶起他,不断地帮他捋着后背。 “放了他们,我去!”屈雍刚定了定神,体内真气尚未安稳,便急急说道,“燕王殿下,希望您最起码能恪守承诺。” 挥了挥手,墙头上的人都撤了,燕王笑道:“早知如此,何必费这么多周折。宁王,本王不关心你是谁,也不在乎你的出身,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爱护,但是请你务必谨记,完成所有必要动作。千万,别出偏差。” “临邑呢!?”丁潇潇问道,“宁王在燕王府折了一个护卫,总不能就这么孤零零地回去吧。” “双斧临邑,他的面虽然没几个人加过,可是他那对斧子实在过分显眼。你们不怕暴露身份,我还怕呢,至于护卫,本王自有安排。” 说罢,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了出来,丁潇潇一看他便皱起了眉头,不是别人,正是早上踹开偏院大门的萧寂。 “参见王爷,见过宁王,见过二位郡主!” 萧寂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肉太硬了,所以做不了什么表情,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感觉。 “正好他也姓萧,做宁王萧泊桓的家仆,正合适。”燕王说着,指了指屈雍,“萧寂,从今以后你就是宁王府的人,过去给新主子磕个头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潇潇看着萧寂走过来,总感到地都在颤抖。 “属下萧寂参见主子!” 明知这是燕王安插的眼线,屈雍还是不得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请起。” 萧寂起身转在屈雍身后,丁潇潇顿时觉得自己被人在后背插了一刀,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萧寂,却见他眼仁向下瞄了自己一眼。 丁潇潇被看的浑身不舒服,顿时转回了头。 “不仅如此,本王再送你一份大礼。宋氏兄妹,会留在府上继续作客,直到事成之后。”燕王缓缓走到屈雍身前,低声道,“宁王功成身退,西归城还是屈家的,不知殿下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 丁潇潇很清楚,燕王拿捏着宋和与宋安,并非什么好心。他现在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屈雍脱离管束,到那时候,他还有这兄妹俩能揭露宁王身份。成与不成,燕王均可置身事外,斩草除根。 “还要再加上一条,我父亲和母亲,必须送回西归。”屈雍说道。 燕王没有给屈雍继续讨价还价的机会:“两位在我这,必然是奉为上宾好生招待的。京都风云变幻,我看宁王还是尽早上路的好。” 萧寂立刻说道:“王爷、郡主,车驾已经在门口等了,还请三位即刻动身。” “儿……”老夫人终于绷不住了,还是喊了一声。 屈雍撩起衣袍向两位磕头:“爹娘放心,儿子一定带你们回西归城。” 老城主咳嗽着,冲屈雍挥了挥手:“不用管我们……你……你自己多保重……” 燕王催促道:“别啰嗦了,赶紧上路!” “我三日必须见到父母亲笔,否则所有任务暂停,请燕王记得时间。”屈雍深深看了父母一眼,转身离开了。 一路出府,丁潇潇恶狠狠地瞪了世子的院子一眼,表面是父子不和,实际上却一早就把消息给了燕王。 虽然没有什么立场生气,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顿。 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一定卸一条腿来泄愤。 撩开帘子,丁潇潇惊讶的发现,丁一和丁三居然已经在马车上了。三人许久未见,忽然谋面均是激动不已。 “主子,你还好吧?” “一直不得见面,我都快急死了。” 丁潇潇看着二人只觉得恍如隔世一般,忙不迭地点头:“好,我都好。你们怎么样?” “都好都好,就是……”丁一看了屈雍一眼,面带赧色。 虽然很想问问到底老夫人是怎么被劫走的,可是萧寂在旁边,诸多不便。 屈雍只能装作完全看不到丁一神情的样子,坐到车子最里面,吩咐了一句:“去客栈拿东西。”便缓缓合上眼睛,一言不发了。 虽然消息不通,但是从燕王着急的程度,也可知道大都是出了变故了。 夜里赶路很是辛苦,萧颐和抱着膝盖窝在窗户底下,三魂仿佛少了两魄。 丁潇潇见她这副模样,有几分不忍心,过去给她披了一件衣服。 一直木头桩一样的萧颐和,突然抓住丁潇潇的手,紧张道:“姐姐,你说李玉在燕王府会不会被王爷为难?” 原以为这丫头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到了,却不成想她竟在担心这个,丁潇潇一愣的功夫,萧颐和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定会的,他居然当着燕王的面为我们求情。怎么办,怎么办啊……”萧颐和眼睛带着泪花,求助似的看着丁潇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他!”屈雍突然吼道,“他是李玉,是燕王府的人!他就是在和燕王唱双簧你看不出来吗!?” 萧颐和摇头:“不会的,李玉不会的。他是真的不知情,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 丁潇潇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看这兄妹俩再吵一架,赶紧给屈雍使眼色。 “好不容易出来了,咱们先想想去大都怎么办吧。” 这话一出,车上又安静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误入荒村 夜里,一直在抽泣着的萧颐和终于渐渐平息了,渐渐睡了过去。梦里眉头也没舒展开,依旧时不时地低吟一声。 丁潇潇睡不着,挑开车窗看着外面愈发陌生的景色,躲在黑暗之中,都一副各怀鬼胎的模样。 “其实,你可以不用跟着我去冒这次险的。” 原以为屈雍睡了,突然说话惊得丁潇潇抖了一下。 丁三斜倚在丁一肩膀上,睡得昏天暗地,丁潇潇看见屈雍说话时,丁一的眉毛抖了一下,但还是没睁开眼睛。 “不去,我还能去哪?”丁潇潇叹了口气缓缓道。 屈雍笑道:“凭你的小聪明,还有点功夫,去哪不行?在燕王府是怕再把你扣下,我一直没说,可是现在咱们已经出来了,你若是想走,还是有机会的。” 屈雍说着,歪头看了看前面驾车的萧寂。 这家伙的体力实在不合常理,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一般。 丁潇潇轻轻把萧颐和的脑袋从自己已经麻了的腿上挪开,找了个衣服包袱先垫在下面。女孩脑袋放下之前,又妮妮喃喃的念了一句,别的没听清楚,只有一个“李玉”很是扎耳朵。 挪到屈雍身边,丁潇潇很是严肃地问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将胳膊垫在脑后,不需要面具的脸上,仿佛突然涂抹了一层足有十年春秋,只有两道浓眉依旧挺拔。 丁潇潇不愿看见这样的屈雍,她伸手将他蹙在一处两条眉毛按开,之后说道:“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这话出口,屈雍愣了片刻,总觉好像什么地方很是别扭:“有你在,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我不会走的,越是这个时候越不会走。”丁潇潇拍了拍屈雍的手,“等你哪天盛世太平得享高位的时候,我还指望你封我个女宰相什么的呢,现在走不是太亏了。” “女宰相?”屈雍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就是你,这般田地了,还能……” 车轮猛地一震,车上装睡的熟睡的都睁开了眼睛。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颠簸越来越严重,仿佛掉落了一半边的轮子,只剩车厢在与崎岖的路面直接接触。 “怎,怎么了?”萧颐和惊慌失措的叫道。 丁潇潇掀开车窗,这才发现这车和地面的夹角已经呈现出极其危险的角度,再倾一点她的脸怕是要直接拍在地面上了。 “萧寂!”屈雍喝了一声。 不容多想,丁潇潇千斤坠的一脚,踏在车厢另一边,几乎要翻覆的马车晃悠了几下,总算是在一个勉强安全的角度停了下来。 萧寂慌忙问道:“各位都还好吗?” 丁三第一个蹦起来:“好不好你看不见吗,都人仰马翻了还不进来帮忙?” 一行人整理了车上细软,之后纷纷下了车,方才那条深沟,直接将车轮别掉了一个,马车暂时是走不了了,只能先找个地方过一夜。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高看萧寂了,什么体力过人,这不还是困了吗。 “你要是体力不支,睡一会儿也不打紧,让丁一他们替你驾车。”丁潇潇不满道,“来都来了,老城主还在燕王手里,你怕我们跑了不成!?” 萧寂拱手道:“确实是属下疏忽了,还请宁王殿下,二位郡主息怒。” 离开燕王府,萧颐和就像是丢了半幅魂魄一般,再加上半夜惊魂,别说怒了,她连站着都费劲。 “这是什么地方,先找一处落脚之地为要。”屈雍举目四望,远远地看见星点亮光。 已经是子时前后,这时还有灯光的,实在少有。 丁潇潇也瞧见了,指着灯火的方向问道:“萧寂,那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面带赧色,萧寂抬头看了看,赶紧回报:“那里应该是吉里城与扶晏城之间的村子,具体是什么村,属下就不清楚了。” 什么名字不重要,这一行人又惊又累才是最着急的。 丁一给丁潇潇披了一件外袍,说道:“三位主子去村里将就一宿吧,我们把车拖回去,明天一早借村里的东西修一修,然后再上路。” 萧寂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屈雍。 “阁下,还在担心我们会逃跑吗?”屈雍不冷不热地说道。 “属下不敢,只是夜路难行,宁王带着郡主恐怕还要走个把时辰才能到。”萧寂看了看远处的灯火为难道,“大都不稳,现在北荒各处都不安定,属下也担心三位安全。” 屈雍笑道:“比起在燕王府,本王倒觉得,眼下更安全些。” 说罢,他扶着萧颐和,丁潇潇跟在身侧,三人便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没有其他办法,萧寂只能拉着坏了的马车,尽全力跟在三人身后。 不算冷,可是夜风袭来,还是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萧颐和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疑惑地问道:“哥,那是个什么地方,居然灯火彻夜不熄?” 现在想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只能到近前了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都没回答她,继续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好在,这荒郊野地里,通往荒村的路倒还平坦,三个人也不是养尊处优未见风霜的性子,半个多时辰之后,村子的大致便已经能看清了。 与寻常的村寨并无什么特别,只是那星星点点的光并非灯火,而是火把。 萧寂和丁一他们拖着车已经落在后面了,屈雍看了看村里星星点点的火把,有些奇怪:“这是个什么村寨,居然防备如此严密。” 不远处,一个木头扎的路障立在当中,只是没有人看守。 丁潇潇先走上前,看了看左右确实没有人看守,轻轻越过之后,也未见什么机关。 “可能是废弃的了望站?”三人走了一阵又看见一道路障,丁潇潇推测道。 “北荒一直太平,这里又是边陲腹地,吉里城尚没有如此封锁,一座小村子一路三障的,确实奇怪。”屈雍观察着说道。 走进第三道路障,三人便已经到了村口,正在疑惑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什么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只进不出 原本还太平得如同空村一般,猛然间出来了一排手持长枪,面覆白布的官兵。 萧颐和一路走来已经睁不开眼睛,本以为进了村总算是离床进了一步,却不想迎面来了这么一群打扮怪异的人群,顿时惊叫一声。 一嗓子之后,更多官兵涌了出来,他们虽然有的冬衣有的春装,各式各样的军装都有,可脸上的白布挡的是整整齐齐严严实实。 丁潇潇猛然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遮掩住口鼻,慌忙道:“快,快把口鼻捂住,这里十之八九是个疫庄!” 没有合适的东西,三个人只能先用袖子遮挡,官兵中为首的一个站了出来,试探着三人问道:“半夜三更的,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屈雍急道:“你们这里当真是疫庄!?” “我在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为首的吼道,其余人也都举起武器,将屈雍三人围在中间。 丁潇潇解释道:“我们的马车坏了,方圆几里只有你们这有点灯火,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怎么可能!”为首的怒道,“一路进来,最起码有三道路障,均有人看守,你们是怎么冲破路障的!为何没有哨兵报信!” “路障是看见了几根,但是哨兵就没有了。”丁潇潇摊手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偷懒,还要把责任硬推到咱们头上。” 为首的男人目光一凌,转头看向身后。 “统领,咱们这多少年了也没来过人,夜里职守太冷了,上次请示您,不也说过年就让兄弟们歇几天吗?”一个男人低头道。 “我是说过年休息几天,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统领说着,用脚狠狠跺了跺地面,“早就开化了,春天都过去一大半了!” 身后的男人也不再解释,大声喊道:“第一轮职守马上到岗!从现在开始所有轮值正常,不准放进来一只苍蝇,听见没有!?” “是!”十个人迅速出列,一路小跑向村外去了,只剩下整齐划一的脚步渐行渐远。 丁潇潇对于这一支看起来寒酸,军纪却很是严明的队伍,生出几分好感。她看了看屈雍,只见他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几分。 “我们,就借几样东西……”屈雍不准备进去了,刚开口,就被统领打断。 “林副官不收军纪,擅自撤岗,罚去村北垦地一月!夜值三月!”统领喊道。 林副官立刻领命,单膝跪地:“是!” 这个处罚项目,听得丁潇潇很是新鲜,一般军队里犯事的,不都是多少军棍伺候,外加停饷吗,这里倒好,罚种地,罚执勤。 眼见着事态好像有些严重,丁潇潇只想迅速离开,她开口笑道:“真是个误会,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统领大人,我们就是修一下马车立刻离开,能不能给我们借几样工具。” 处罚了下属,统领总算抬起眼睛看了看这群不速之客:“马车就不用修了。” 丁潇潇闻言大喜:“那是能借我们马匹吗?太感谢了,咱们到了大都,一定成倍奉还。” 屈雍看了这丫头一眼,不是自己花钱,承诺的倒是挺积极的。 “马有没有。”统领简短道。 这下轮到这三个人蒙了,丁潇潇试探着问道:“那……统领是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只有一个,好不好就不知道了。”统领带着面纱看不出表情,但是听声音是毫无感情,义正言辞,“既然进来了,你们只能留下,疫庄只能入不能出。来人,给他们安排住处!” 丁潇潇闻言顿时急了:“别别别,我们还有急事入京呢,不能在此耽搁啊。” 屈雍拧着眉毛,并没说话,他看了看疫庄的大貌,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什么急事……” “很着急的事情,关乎国体大运的……”丁潇潇以为统领终于想要网开一面,赶紧解释,熟料对方根本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 “也不行,只要进来,就不能出去!” 萧颐和指着统领怒道:“你有没有眼睛啊,看不见这是什么人吗!?这位可是宁王殿下!陛下亲封的王爷,你们敢不让他出去!” 统领看着屈雍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拱了拱手道:“下官负责看守此处数年,朝中新贵确实不熟,还请宁王殿下恕罪。” 见他认了屈雍身份,萧颐和抱着肩昂首道:“那还不赶紧安排人手给我们修理马车!” “是!”统领干脆道,“马上安排几个工兵带齐工具,去官路上帮王爷家仆修好马车。” 萧颐和挡着脸,也能看出她一脸得意之色,她看了看屈雍和丁潇潇,低声道:“看我在京都学的狐假虎威还是很有用的吧。” 没等两个人做出反应,统领的下半句话出来了:“顺便告诉他们,王爷和这两位女眷不能出村了,让他们即刻回京报信。” 三人顿时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最气急败坏的当属萧颐和。 “你!你有没有听见,这位是宁王!我是萧郡主!这位是东临城的大郡主!!你敢把我们扣在村里!?” 统领拱手分别问候:“臣见过宁王殿下,见过萧郡主,见过东陵郡主。此处为疫庄,只进不出,虽然是下官的疏忽,下官认罚,可是三位不能出村,否则以逃犯论处,格杀勿论。还请宁王、郡主见谅,军令如山,不可撼动。” 萧颐和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屋,不服气道:“可我们还没进村呢!为什么不能出去!?” 统领指了指村外的最后一道路障:“只要过了那条线,就是进村了。这里是御医划定的范围,非是下官能随意调整的。” 话音刚落,外面吵吵嚷嚷起来,丁一他们到了,正在和看守路障的巡守争执。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郡主、王爷!” 丁潇潇慌忙挥手:“别往里走了!过了那条路障,你们也出不去了!” 这三人之中,当属萧寂最着急,他看着屈雍等三人确实被拦在村口,这才稍稍放心。他刚往前挤了两步,原本死死拦着他的巡守突然不管他了,继续拦着丁一与丁三。 “你进去吧。”巡守说道,“但是不能再出来了。” 丁潇潇看着萧寂一脸蒙圈的模样,顿感幸灾乐祸。 第二百九十三章 强制隔绝 像是没有理解什么叫做“不能再出来了”,萧寂回头,见自己被几个面覆白纱的巡守,隔在身后,顿时不淡定了。 “为何不让我出去?” 丁潇潇朝丁一摆了摆手,后者虽然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听从命令不再挣扎,静静立在最后一道路障前,静观其变。 见萧寂刚刚进来,又往外冲去,统领几人立刻向他围去。 丁潇潇这才注意到,他们手里的长枪是经过特殊改造的,枪头分叉并不锋利,像个叉子一样,恰好能掐住一般人的胳膊腿。 没等萧寂怎么挣扎,六人上前很是利落的将他按住,四个人用长枪将他膝盖抵在地上,其余二人左右压住他的脖子,再架上一柄钢刀。 即便孔武如萧寂,也只能任由众人将他捆成一个人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是燕王府的!你们凭什么绑我!”萧寂只剩一张嘴,寄希望于舌头和嘴唇拼命挣扎。 “要是让燕王知道了,你们这些人的脑袋,统统要落地!快把我放开!” 统领扬了扬手,两个人上前迅速将萧寂的嘴堵上,顺便给他脸上也盖了一块白布,掩住鼻子和嘴巴。 丁一见此情形有些慌了,他看了看丁潇潇,高声喊道:“郡主,这到底怎么回事!?” 以他的能力一跃便可进入,但看萧寂的下场,他也知道这群人所言非虚。这村子,当真是只进不出。 “这是疫庄,不能进来!你们现在外面等着!”丁潇潇可不想全军覆没,但是萧寂陪着,也算不错。 “这位是宁王的属下吗?”统领指了指已经被捆的结结实实,却还在拼命扭动的萧寂问道。 “算是吧。”屈雍看了看他,并没有替萧寂说话的意思。 “村里还有不少老百姓,半夜时分如此喧闹实在不妥,要是引得村里人也开始外逃,死伤恐怕难以控制。所以,如果他不停止挣扎,只能先捆着,还请王爷宽宥下官的难处。” 话音刚落,村寨里出来几个年轻人,他们不敢走出去,但都在家门附近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屈雍看了看同样面覆白布的村民,忍不住问道:“你在此处镇守多久了,村里到底是生了什么疫症?” 统领叹了口气:“要是能确定是什么病症,如何医治,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几年之久。” 他指了指看热闹里个头最高的青年说道:“我们刚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如今都这么高了。” 屈雍看了看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不忍。 “他们就一直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丁潇潇看了看为数可观的村民问道。 “对,我们和村民,那都不能去。”统领挥了挥手,示意村民们回去休息,“没什么事儿,都回去睡吧,明早还有农活要忙!” 话虽如此,可是多年未见生人,村民们从老到小都很是好奇,一个个堆在家门口不愿离去。 “他们生病了?”萧颐和看了看众人,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半夜还能起来看热闹,这是什么病?” 统领不由得笑了:“郡主很是风趣,他们是疫症之后的幸存者,有的已经生过病了,有的还没有被感染过。” 丁潇潇不解:“既然已经控制住了,为什么还要封着这村子?” 统领回答道:“我也申请过几次,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两个发病的人,御医院也派人来看过,说疫症未消不能解除。” 萧颐和将脸捂得更严实了一些:“可是你不让我们走,岂不是让我们也有被感染的风险了吗?” 统领拱了拱手:“实在没办法,但是三位离开,也有可能扩大感染风险。不如这样,三位住在村口帐篷里,等我禀明御医院,安排个御医过来看看,若是确定三位没有问题,下官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萧颐和抱着肩很是不悦,但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几人说话间,已经有几个官兵开始打基座,支帐篷了。 屈雍见他们用脚步丈量着面积,用的居然是行军帐里主帅的规制,顿时更对这位统领很是好奇。 看守一个荒村这么多年,一群士兵没有颓废散漫,而是反应机敏,应对有度,已经很是难得了。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随时可能被感染的风险,依旧如此,确实不易。 “若是病发,会有什么症状?”屈雍问道。 “病发……”统领吸了口气,像是需要冷静一下才能继续,“若是病发,首先会高烧不退,从脏器开始,无法消退。御医曾用过摘除部分不重要的脏器,以割除炎症的方法。有的人活下来了,有的人则继续高热,我见过的最多的一个人,割除了四个脏器,最终活了下来。” 四个脏器? 丁潇潇和屈雍互看了一眼,顿时脸色都白了。 可二人同时又都想到了一个人,燕王府中袭击丁潇潇的那个刺客,他就是脏器被割除还能行动自如的。 “你们这里,可有被割除脏器之后,外逃的病人?”屈雍问道。 统领正色道:“绝不可能。” 若是换个人这么直接肯定,屈雍定是会在这个结论上打个问号,但是这位统领严明磊落的作风,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那,村中最近可有发病的人?”屈雍又问。 以为宁王是在担心村里的情况影响自己,统领解释道:“殿下安心,村中已经有一年多安稳无虞了,只要消息送到御医前来,想必宁王及二位郡主,很快就能离开。” 屈雍看了丁潇潇一眼,二人疑惑的是同一件事情。 疫庄距离吉里城如此近,居然连萧寂都不知道村子的存在,这么巧就有一个脏器被割除的怪人袭击丁潇潇,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说是与这座疫庄没有丝毫联系,怕是谁都难以相信吧。 “那两位不如就随替宁王送一趟信吧,第三道路障距离村子太近了,让他们速速启程,也好尽快抵京。”统领建议道。 萧寂听闻要丁潇潇的人独自进京,顿时急了,扭动之中,竟然将绳索绷断了两根。 “按住他!”统领脸色一变,低声喝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纷乱炸起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寂抽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摸了个火折子出来。 统领顾不得管屈雍等人,抽出佩刀便冲了过去。 “不能让他打火!” 萧寂虽然反应不快,可是臂力惊人,一身石头一样的肌肉不是白长得,三个卫兵扳着他,愣是没压得住。 一簇红色的烟花升上了天空,并没有多么明亮,升空也不算高。就在丁潇潇在疑惑这东西能传信吗的时候,统领已经开始布置了。 “所有人听令,全力以赴看住疫庄!” 三道路障的巡守全部撤回来了,所有人严阵以待,长枪也换上了锋利的刀头,全部对着村里。 丁一和丁三见状,只得在路障外静观其变。 屈雍三人被压在后面,统领看了看尚未异动的疫庄,摸出自己的印章扔给丁一。 “兄弟,既然要去大都,顺便把这个带给刘大将军,就说斯焕实没给他丢人,疫庄守住了!速派增援!”斯统领吼了一声。 丁一看了看地上的印章,只能捡了起来。 “郡主……” 丁潇潇虽然也弄不清情况,但是目前的来看,能有帮手自然是最好的。 “去吧,去大都送信!” 丁一挠头道:“我,我不认识路啊……” 丁潇潇顿觉脑袋一炸,不错,他们俩这是第一次进北荒,哪知道去大都的路? “不要紧,先去驿馆,官路就一条,你们顺着官道一直走,就能看见驿馆。把我的印鉴呈上去,自然有人安排你们入京。”斯统领话刚说完,一阵怪异的吼叫声从村里传出来,“快走!!” 丁一看了看丁潇潇,后者朝他狠狠挥了挥手:“快去快回,趁我还热着!” 二人也不多说了,施展轻功一路疾驰而去,速度之快看的斯焕实都愣了片刻。 须臾之后,村子里一阵哀嚎,但是没有持续多久,便安静下来。 与方才的安谧不同,这种安静透着诡异和躁动。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了望塔上的官兵,他一挥旗帜指向屋顶,大喊一声:“房顶,射!” 弓箭手立刻瞄准屋顶,几十只白羽呼啸而去,丁潇潇此刻才看清,屋顶上有个东西趴着。这家伙四脚着地,动作敏捷,只一眼就看的丁潇潇后背冰凉。 “是他,是那个刺客!燕王府里,我遇到的那个刺客!”她指着屋顶喊道。 屈雍蹙紧眉头,盯着尚未完全挣脱的萧寂,他虽看不见屋顶上有什么,却也知道自己站在包围圈里,实属不安全到极点。 射出去的箭基本都被躲过,只有一支挑破了那人的面皮。 “停!”斯焕实一挥手,众人立即安静。 一片屏息凝视中,见了血的怪人仿佛发了狂,半直起身子嚎叫了一声。 “郡主,您说在燕王府见过发病的人?”趁着间隙,斯焕实很是紧张地问道。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一样的,但是确实被这种四脚着地还失去脏器的东西攻击过,他们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会杀人。”丁潇潇想起惨死的侯兴,眼中一阵闪烁。 斯焕实看着丁潇潇很是难以置信:“郡主遇到他们,还能全身而退?” 丁潇潇赶紧摆手:“没有‘们’就一个,而且我的护卫……牺牲了。” “统领!!”了望台上的卫兵喊道,“又来了!!四个、不、五个!!” 顾不得继续了解情况,斯焕实迅速布阵:“所有人听令,不计代价困住他们,切不可让任何一个人逃出疫庄!” “是!” 众人扩散成一圈,弓箭手时刻待命。 屈雍将外氅脱下,披在萧颐和身上,对斯焕实说道:“给我件兵器吧。” “宁王殿下?”对方有些犹豫,“您先在后面躲避一下,下官……” “这情况就别多客气了,你们全阵亡了,本网也是个死。”屈雍笑道,“好在我这个王爷就是打出来的,多少能助统领一臂之力。” 怪物嘶吼着从箭雨里落地一个,冲着没彻底挣脱的萧寂就扑了上去。 虽然没见过这种东西,可毕竟是沙场上打出来的,萧寂屏气凝神,朝对方的软肋就是三拳。 怪物眼睛都没眨一下,伸手一巴掌就把萧寂从捆绑的严严实实的绷带中扇了出来。 萧寂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天旋地转之下他企图起身两次,都栽倒在地,分不清上下左右。 怪物嘶吼着又扑了上去,萧寂只能滚到队伍中间,这一下帮怪物在守卫中间打开了一个口子,他紧随其后便扑了进来。 “上盾牌!压住,千万不能让他跑了!!”斯焕实没空去管始作俑者的萧寂,一边命令一边冲了上去。 重甲盾加上十几个士兵的体重,这才算将怪物勉强压制住,屈雍见状,取了长枪便冲了过来,从缝隙之中便要刺向怪物。 “别伤他!!求求您了别伤他!!” 村子里突然传出一声老妪的哀嚎,她挣脱了村民的拉扯,独自冲了出来,跪倒在地不断地哭喊:“我儿是受了惊吓,平时不会伤人的,别伤他我求求您了,千万别伤他!” 屈雍的长枪已经到了盾牌中间,可此情此景又如何能一掼而下。 “小五,小五!你快回来啊,快……” 老妪还没喊完,她后面的一个怪物突然扑了上来,一口咬在老妪的脖子上。 萧颐和惊叫一声,右手捂住了脸。 “小五……回来……”就像一头被狮子叼走的羊羔一样,拖行在地的老妪十分不显眼,除了满地的血以外。 可她眼睛只是盯着被众人围住的男子,嘴里不断喊着:“小五,小五。” “弓箭手准备!”斯焕实大声喊道,“先把林大娘救下来!” 数道白羽向怪物飞去,拖着个人活动不便,怪物为了躲开飞箭,最终将林大娘扔在地上,快速逃开了。 “小五……快回来……”带着脖子上的血口,林大娘还是一步一步向前,痴痴看着盾牌中间不断骚动的男子,“别伤他,他只是……只是……” 大娘体力不支,脑袋垂在血泊之中。 盾牌里的男人发出一声怒吼,那是个含混不清的“娘”字。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迅速平息 男人在包围圈里拼命挣扎,他的眼睛赤红,但是能看的见分明有泪。 虽然还是含混不清,说不出一个字来,但是他的攻击方向已经很明显,转向村内,朝着母亲倒地的位置。 众人互相看了看,均是心下不忍,手里稍稍松懈,便让小五从盾牌的缝隙中冲了出去。 他不会直立,也不知道怎么用手,只能一圈一圈绕着母亲转圈,时不时晃动她的身体。可是母亲再也没有回应了,只有脖子上的伤口处,血水还在涌出。 “注意戒备!”斯焕实也没见过这个情形,他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静静看着地上的母子俩。 其他几个怪人还在跃跃欲试,尤其是咬伤了老妪的那个,很是凶残地吼了一声。其余几个不知是畏惧还是被血腥场面吓到,都退在一旁,没有了动静。 并没有将那两母子放在眼里的怪物,稍作休整便向斯焕实冲了过来,盾牌阵立刻转移方向,将怪人抵在前面。 谁知,他竟在最后关头突然转向,对着近战不足的弓箭手们冲了过去。 “回防!弓箭手后退!”斯焕实赶紧命令道。 就在此时,怪物突然高喊了一声,停在原地,众人这才发现,小五不知何时冲了上来,抱住怪人的腿,死死咬住。 屈雍见状拎起长枪,拔掉枪头,对准怪人的后脖颈狠狠挥下,这一击几乎用了全力,怪人两眼一翻,当场便晕了过去。 其他几个也被冲上去的守卫捆了个结实,也难怪他们捆萧寂的时候动作如此麻利,原来是早就练出来的。 唯一一个尚有行动力,且没有被控住的,只剩下面对突然晕厥的怪人,不知应该作何反应的小五。 屈雍看着他,心情很是复杂,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伤害这个尚存善念的青年。 林副官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斯统领:“还是把他……” 斯焕实微微摇了摇头,眼睛却还是警惕地看着小五。 他默默地盯着已经没有反应的怪人看了一阵,之后默默转身奔回母亲身边,确定她没有反应了之后,高声哀嚎了一阵,之后咕咚一声倒下,也没有了动静。 丁潇潇上前,将被屈雍打晕的男人翻了过来,伸手就扒开他的衣服,看的周围的兵丁们面面相觑。 果然男人的几个部位上都有伤疤,与燕王府里那个不同的是,他这些脏器的位置上,都已经缝合了。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取出脏器最多,还能活着的病人。”斯焕实见丁潇潇观察男人的情况,便上前解释道。 丁潇潇点了点头,学着纪程的样子,也伸手想要在男人的创口上按压一下,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她刚把手覆在男人的肚子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喝止:“差不多行了。” 回头的功夫,一个影子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同时自己俯下身去,一掌按上男人腹部的刀疤。 “王爷,小心!”斯焕实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屏息凝神中,一种怪异的声音击穿了所有人的鼓膜。 “听见了吗?” “你也听见了?” “这是什么鬼声音!” 果然,这个人的腹腔也并没有彻底密封好,依旧有透气的地方,会在挤压之后,发出嘶嘶的声音。 “王爷……这……” 虽然守着疫庄多年,也击毙过不少发病的村民,但是,这个情况,之前从未见过。 丁潇潇解释道:“在燕王府里袭击我的人,也是这样,只不过他的伤口都没有缝合,就那么外漏着。而且,他几天前还是个活生生的正常人,萧郡主曾见过他。” “吉里城,燕王府?”斯焕实不敢置信地问道,“您确定在燕王府,也是这样的人袭击您的?” 屈雍站起身点了点头:“不错,我们都看过尸体,确实是主要脏器都没有了,人几乎成了个空壳子,但是进攻性极强,比今天在场的几个都强。” 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丁潇潇看了看在场的几个病人,问道:“那几个没怎么进攻的人,被拿掉了几个脏器?” 林副官肯定道:“一个,他们每个人都被取走了一个脏器。” 丁潇潇又指了指小五:“那他呢?” “两个。”林副官继续回答,“当时以为他活不下来,林大娘也是着急的哭瞎了,哎……” 丁潇潇仔细回忆了一下刺客的尸体,又不顾阻拦蹲下身按了按男人的腹腔。 “应该是脏器被取出来越多,发病之后,攻击性越强。” 斯焕实点点头:“之前我们也发现了,不过,也很少有割掉三个以上的脏器,还能活下来的病人,所以,这个现象也不是很明显。” 此时,几个卫兵拎着重新被捆起来的萧寂走了过来,将他掼在地上,拱手问道:“统领,这个人怎么处置!?” 感觉到斯焕实的目光看了过来,屈雍也不掩饰:“这个人是燕王硬安排给我的,与本王无关,要审要罚斯统领做主便是,本王没有异议。” 感觉到自己所为引起大祸,萧寂也不硬撑了,赶紧求饶:“王爷,统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当时,王爷给了我四根号令,说是危急关头可用。我想我们刚离开吉里城不远,所以就……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啊,真的不知啊。” 听了他的话,斯焕实和林副官互看了一眼,后者赶紧将他身上的其余几根号令也缴了,捏在手里掂了掂,冷汗岑岑地说道:“差点让你害死,还有没有了!?若是在被发现,我就做主将你就地正法!” 丁潇潇看了看,这就是个普通的信号,虽然不知具体构造,但是应该和过年放的烟花差不多,只是这个引线和火折子被装在一处,撕开以后便能直接上天。 “这些病人是会被烟花刺激到吗?”丁潇潇不解道。 在燕王府遇袭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见附近有烟花。 “是,也不是。”林副官点点头又摇摇头。 屈雍皱眉道:“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第二百九十六章 即将误伤 疫庄这几年算是历尽外人不知的风霜,期初发病只是有人得了癔症一般,忽然发疯起来。原本没当回事,以为是个别现象,但是就像被传染了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症状,村子里的人不得不去上报了里正。 “当时,发病的人都很恐怖,他们拼命抓破自己的皮肤,就像身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一样。”林副官现在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阻止的话,有可能抓破血肉,露出白骨。” “之后,来查看情况的里正居然也出现了症状,此时上报大都,陛下很是重视,专门派了几位御医前来诊治。” 萧颐和忙问:“当时治好了吗?” 斯焕实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效果,那位里正最后也死了。村子那时候被封了,我们便到此驻扎下来。” 这事也不能怪御医无能,普通癔症都是自发的,缘自遗传或者外界刺激,不会具有传染性,更不会大面积感染。 “那有没有考虑过是被下毒了?”丁潇潇问道。 有不少毒物,都能破坏人的神经中枢,若是因此水源、空气传播造成众多人中毒,也说得过去。 “御医考虑过,甚至亲自试水试菜,与村里的人同吃同住,但依旧没有找到毒源。”林副官叹了口气道。 古代人很是看重身体发服,别说是割取脏器,就连剪头发都常被认为是不孝。如此治疗手段,完全不合常理,丁潇潇忍不住问道:“割取脏器治疗疫症,这个办法最后是如何实施的,当初又怎么知道有效呢?” 说到这个,斯焕实的脸上总算有些轻松的意味:“当时,我们将一些病入膏肓的病人裹起来,灌进去一些汤剂,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之后,便将这些人扔到后山一个山洞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听到这里,丁潇潇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场面不用想,也知道是何等惨烈。 “后来有一天,小五,就是他突然回来了。”斯焕实眼前仿佛看见了当天的情形,闪着希望的光芒,“我们都惊呆了,谁也不敢相信,尤其是他娘。本来一直闹着,要跟他一起到洞里去,被我们扣在村里,眼睛都快哭瞎了。 当时我们都不敢靠近,只有林大娘上前将儿子迎了回来。为了让他们不影响别人,我们在村口建了个简单的棚子,让他们母子安身。” 期初,村里的人见了他们都绕着走,也尽量远离村口的棚子,但是半个月过去了,小五没有发过狂,之前惨白的脸色,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也好了许多。 村民们渐渐敢上前了,有不少病人的亲属开始打听,小五是怎么好的。 御医们也不理解,给小五做了各种检查,始终没看出个究竟来。 直到有一天,村里又有人发病了,御医逼问小五到底是怎么得救的,他这才说了实话,将自己身上的疤痕露了出来。 林副官感慨道:“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这都没有了脏器,还能活吗!?好在御医见多识广,说是有些脏器也不是十分之要紧的,若是没了倒还真不影响活命,咱们这才没把小五当成僵尸,给直接烧了。” 丁潇潇还是好奇:“小五被送到后山,那是谁给他治的病呢?” “这位神医你们应该认识啊,就是吉里城有名的李大夫啊!”林副官说道。 “李大夫!?”丁潇潇与屈雍一脸震惊,“怎么会是他!?” 斯焕实点点头道:“就是他,这几个人能活下来,多亏了这位李大夫。不过,他毕竟是江湖医者,要开门做生意的,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经手过疫症。我们为了感激他,自然也不会将此事宣扬。所以,你们不知道也属正常。” 丁潇潇摇了摇头:“不,不正常。现在,燕王府里有所有脏器都被掏空的怪人,这件事情就不正常!” 她看了看同样神色紧张的屈雍,二人齐齐往吉里城看去。 “我们要回去,吉里城一定有问题。”屈雍着急道。 斯焕实叹了口气:“我不是不知道你们心急,但是疫庄只能进不能出,你们既然进来了,就绝对不能出去。” “我父母家人还在燕王府,如果这种病症当真会传染,他们现在就很危险!”屈雍急道,“我必须回去!” “若是真的有这种病症,我安排就行。”斯焕实道,“立刻传令给吉里城府尹,城中可能有疫症,让他抓紧排查各个医馆。” 话音刚落,屈雍先冲了出去,斯焕实挡在他前面低声道:“宁王,下官敬重您的为人,请别让我难做,稍安勿躁可好?” 丁潇潇也上前劝道:“我们都接触过那个刺客,我还跟他对打过,被他的血抹了一身,现在不也……” 她本意是想劝说屈雍,让他放心,这个病症的传播途径,必然不是空气或者体液。两位老人在燕王府,未必能染病。 可她这番描述一出,众人纷纷后退,将她与屈雍、萧颐和三人让在圈里。 “怎……怎么了?”丁潇潇不解地看了看周围。 “拿下!”斯焕实一声令下。 丁潇潇顿时开始后悔,自己说的太多了,有点自找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我没事,没感染过,你们不也守着这里多少年了,到现在也无碍啊。”为了不被稀里糊涂的拿下,丁潇潇慌忙解释道。 “我们一直在服药,所以才能不受感染的,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病患,不知其中凶险。”斯焕实不为所动,继续命令道,“拿下,先关在木房,灌了药再看情况。” 屈雍揽在丁潇潇身前:“斯统领,我们刚并肩而战过,难道要因为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便兵刃想见吗?” 他看了看地上的萧寂,缓缓道:“到现在燕王府还没有动静,显然,萧寂手里的号令并不是着急燕王府府兵的。若是,他已经掌握了如何控制这些病人的办法,吉里城乃至整个北荒,才是真正陷入危机之中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再添新患 外面已经大亮了,屋子里却黑的吓人。 屈雍堆坐在墙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萧颐和满地乱转,时不时叹息一声,看得人眼晕。 丁潇潇找了个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眼看着小五的老娘被盖上白布,架在柴火堆上,心里一阵酸楚。 尚未完全清醒的小五,还被捆着,他一边含混不清地喊着娘,一边恳求守卫们再给他点时间。 “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不能放尸首的,不然会引发疫症。小五,你娘知道你的孝心了,你还是回去吧,后事我们料理就行了。”有人看不下去,安慰了几句。 片刻之后,升腾的黑烟和呜咽的哭声传了进来,丁潇潇呛得咳了几声,不再张望。萧颐和却不淡定了,忍不住数落起来。 “你也是的,干嘛和他们说那么多,这下可好,咱仨全在这,一锅闷了。” 屈雍还是坐着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丁潇潇知道他惦记老城主与夫人的近况,朝萧颐和使了个眼色,让她少说两句。 可能是屋里太黑,后者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继续说道:“燕王府里到底藏着什么,怎么会有疫症的人在里面呢,真是想也想不明白,急死人了!” 眼看着目光警示无效,丁潇潇只得站起身来,压着她的肩膀:“别说了,你歇会儿吧。” “人都关起来了,嘴也不让动?”萧颐和甩开她继续说道,“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二人正在争执,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餐盒塞了进来。 送饭的守卫捂得很是严实,轻声道:“委屈宁王和二位郡主了,这是午饭,还请三位将就一下。” 萧颐和见到能说话的新鲜人,赶紧凑了过去:“你们到底准备把我们关多久啊,这屋里又黑又不透气的,再关下去,没病都要关出病来了。” 守卫见她凑过来,赶紧将门关上,之后在门外说道:“斯统领已经派人去吉里城请李大夫了,也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禀告燕王府和府尹大人。只要李大夫前来诊治,确认三位没有感染疫症,自然就会放你们出来的。” “要是感染了呢?”萧颐和紧接着问道。 门外安静下来,萧颐和追问道:“也要给我们开膛破肚?” 守卫为难了片刻,拱手道:“郡主稍安勿躁,一切等李大夫到了,自有定论。在下,告辞了。” 最后几个字,分明是落荒而逃的意味,可萧颐和依旧不死心,拽着门大喊着:“喂,喂!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 丁潇潇淡然道:“你就别白费力气了,他们这是铁了心,不确认情况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萧颐和颓然坐在地上,看了看食盒,皱起眉头:“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啊,我们干脆拆了这房子,跑了再说。” 屈雍是很想知道从吉里传来的消息的,丁潇潇看了看角落里的他,安抚着萧颐和。 “斯焕实看起来并不是个糊涂的,等到确认了情况,一定会将我们放出去。你就先忍忍,吃点东西吧。” 接下来,萧颐和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吐槽着饭菜,馒头太硬,菜太咸,粥太稀。 丁潇潇端了一份饭走到屈雍身边,递给他:“先吃点,我们在燕王府那么久,都没有听说过发生疫症。想来,那个刺客要不就是刻意为之,要不就是尚在控制之中,不会是大面积爆发的。毕竟,燕王和王妃,还有世子与各位公子都在府里。” 听了这话,含了一嘴饭的萧颐和突然紧张起来:“李玉,对呀,他也在燕王府里啊。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刺客是得了疫症的,怎么办,他会不会被传染!?”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丁潇潇看着刚刚端起饭碗又放下的屈雍,满心的无力。 转眼之间,日暮临近,丁潇潇靠着墙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的时候,余晖透过木板缝隙,正洒在她脸上,晃得她伸出手挡了挡。 萧颐和转了一天,这会儿是累了,靠着草堆睡得正香,屈雍换了个地方,依旧正襟危坐,目光很是沉重。 虽然是一个来回,可他们昨晚走了几个时辰就赶到疫庄了。斯焕实天不亮就派人去吉利报信,就算再耽搁,这时候也该有点消息传回来了。 一天没说过话的屈雍,终于绷不住了,站起来喊道:“来人,来人!!” 傍边额守卫立刻凑了过来:“宁王殿下,有何吩咐?” “去吉里的人还没有消息吗?”屈雍问道。 守卫回答:“按照路程计算,是该回来了,只是见府尹和燕王殿下,总是需要些时间的。宁王您稍安勿躁,最晚明日,一定会有消息的。” 萧颐和此刻睁开眼睛,耳朵里只落进了有消息三个字,顿时激动起来:“燕王府有消息了?大公子李玉怎么样?府里有没有人感染疫症!?” 丁潇潇拉了拉她:“暂时没有消息传回来,你先别急。” 屈雍皱着眉说道:“告诉斯焕实,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问。” 守卫慌了,赶紧解释道:“您稍安勿躁啊,现在未确认情况,殿下是不能离开这间木房的。” 屈雍凝气聚力,一掌拍向木门,一阵尘土摇晃,房门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 守卫慌了,赶紧喊道:“宁王殿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再等等一定会有结果的!” 已经听不进去其他,屈雍挥掌就要劈开木门。 “来人,宁王要逃出来了!快来人!” 两掌之后,木门摇摇晃晃了一下便向外倒下。斯焕实带着二十多个守卫,已经在门口严阵以待。 “宁王,您这是要干什么!?”斯统领喊道。 “你的人回不来,我自己去问燕王!”屈雍道。 丁潇潇见此情形,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萧颐和一心想见到李玉,自然全力支持屈雍的行动。 “哥,我陪你杀出去!” “郡主!殿下!”斯焕实一脸为难。 突然,他身后的男子跪倒在地,痛苦万分的扭曲着身子,面上的白布已经被扯掉,光洁的脸上瞬间被自己抓出了七八条血痕。 “副官,林副官!?” 第二百九十八章 查找病因 守卫们顿时慌了,也不知道应该动手还是回避。斯焕实上前将林副官的双手压住,对方已经没有多少理智,疯狂的挣扎,像是要将自己撕开才能舒坦。 萧颐和吓坏了,躲在屈雍身后,偷偷看着。 丁潇潇也是一脸惊诧,她没想到亲眼看见一个发病的人,居然是如此惨烈的场景。 “都看着!傻了吗!赶紧找白布把他捆上!”斯焕实的手臂被抓出了数道血痕,看着守卫们束手无策的模样,忍不住斥责道。 一阵七手八脚之后,林副官的两只手总算被反绑住了。 斯焕实这才觉得疼,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微微叹了口气。 林副官还在地上挣扎,一点也看不出昨日军中副将的风姿,他的伤口沾了土,血水和着泥土抹了一身。 “就是你们!”有人突然指着丁潇潇发难了,“我们在这几年,一直没有出现过新的病患,你们一来,先是小五他们复发,紧接着林副官也……” “我们一直服药,村里疫症最严重的时候,我们守卫营里也没有出现过一个感染的。”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确定自己没有病,可突然被这么指着,丁潇潇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难道自己真的带着什么病菌,而不自知? 可是她也没有跟林副官接触过,若是她传染的,又是怎么传播的!? 几个人越说越激动,眼看这就要对丁潇潇三人动手,在地上挣扎的林副官突然挣破了布带,再次疯狂抓挠自己的脸和脖颈。 “摁住他!”斯焕实慌忙喊道。 脖子血管密布,真让他抓破了什么大血管,那就是神仙在场也无济于事了。 两个守卫扑了上去,还没动手就被林副官甩开了。 斯焕实的手臂还在流血,也不敢贸然上前。 几杆长枪将林副官抵在中间,他依然试图左右突破,守卫被他晃倒了几个,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统领,要不,叫弓箭手吧……”旁边的守卫见状,低声建议道。 斯焕实捂着手臂,瞪了他一眼:“叫什么弓箭手!连个病人都控制不住,你们还能干什么!马上抓住他!” 守卫面露难色,毕竟之前患病的都是村民,即便有把子气力,也只是庄稼人。可林副官是军旅出身,原本就力大无比,要制住发了病的他实属不易。 已经被激怒的林副官,一双血手开始攻击围困他的守卫,他目光赤红的很快,片刻之间,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瞳仁了。 “为什么林副官发作的这么严重?”有人问道。 话音还没落,听见动静的林副官就向他扑了过去,竟然对着他的脖子就要下嘴,俨然就是昨晚,村民对小五娘亲的所为。 “以前病患一开始只是自伤,林副官这是怎么了……” 斯焕实闭了闭眼,抽出佩刀冲了上去。 屈雍将丁潇潇拉进身后,护着她与萧颐和缓缓后退。 林副官若是就这么被杀了,他们三个必然会被牵连。 军中同袍之情最是坚固,亲手杀死自己的战友,那一瞬间的悲痛与愤怒,会让斯焕实做出什么,屈雍不用想也知道。 “有机会就逃,尤其是你。”他没回头,但是丁潇潇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屈雍的脖子上,常年被下针的位置,还留着散不去的淤青。 丁潇潇看着那三个位置,脑海里猛然间有了个计划。 屈雍感觉手里一空,知道不好再回头的时候,丁潇潇已经腾空而起。 屈雍伸手去捞,却只碰到了衣角,只见她向怀里摸了一下,便朝着已经疯魔一般的林副官冲了过去。 “丁潇潇你给我回来!!”屈雍飞身而上,速度却比她慢了许多。 斯焕实看着三四个护卫上前都拉不开,林副官的牙齿马上就要咬上守卫的脖子,眼睛一闭,双手握住刀柄,对准林副官的后背。 很烫,眼睛闭上的一瞬间,他觉得手都在发抖。 “刀下留人!”丁潇潇高喊一声,人已经到了近前。 斯焕实茫然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俏丽姑娘好似从天而降,挡在自己身前,将他与手刃同袍的地狱隔开。 “先别动手,让我试试!”丁潇潇说着,将手里的银针戳进林副官的后脖颈处。 在场众人都呆住了,一个个屏气凝神看着林副官的反应。 屈雍扑到近前,一把将丁潇潇扯到身旁:“你疯了!” 丁潇潇没空向他解释,紧张地注视着张嘴的林副官。 斯焕实握着佩刀的手已经木了,他盯着一动不动的林副官,紧张不已。 片刻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林副官终于僵硬的倒在一边,腥红的双目也缓缓闭上了。 被他压在地上的守卫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脸上满是林副官的血,紧张地抹擦着。 确定林副官不再有反应了,斯焕实手里的佩刀咣当落地,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汗水瞬间浸透了衣服。 傍晚时分,骚动过后的疫庄显得格外寂静。 斯焕实双臂都上了消毒的药粉,捆的雪白,坐在屈雍与丁潇潇对面。 若是有接触的就要隔离,现在兵营里就不剩几个人了。斯焕实干脆让在场的几个护卫和自己一起,和屈雍三人住到了同一顶大帐里。 几个被林副官袭击过的守卫,都用怨恨的目光钉在丁潇潇身上,若不是旁边趴着的林副官,还扎着针,他们一定忍不住要对丁潇潇兴师问罪。 “统领,我把药渣拿来了。”一个守卫在帐外说道。 “好的,你放那里吧。”见守卫走了,斯焕实打开帐门,将药渣拿了进来。 丁潇潇看了看那黑乎乎的一团,问道:“这是什么?” 斯焕实回道:“我们最近喝的药剩下的药渣。” “你是怀疑药出了问题?”屈雍问道。 斯焕实点点头:“若说是郡主传染了林副官,实在说不过去。可我们每日服药,这么多年从没有被感染过,可是郡主一来,林副官就被感染了,确实也巧合的过分了。” 居然有个带脑子的,丁潇潇眼看要洗脱嫌疑,赶紧问道:“药,有问题吗?” 仔细地闻了闻,斯焕实点点头:“有!” 第二百九十九章 药有问题 守卫们闻言都凑了过来,几个人捏了药渣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是迷茫不解。 “没看出什么不同啊。” “喝了几年了,真是闻到这个味儿就想吐。” “统领大人,您是看出什么了?” 丁潇潇也捏起一团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一股药味飘进鼻腔,混杂着些许烧糊了的味道。 说是烧糊了也不很确切,就像是什么东西,天生就有这个味一般。 看不出所以,丁潇潇将药渣捻了回去,其他几个守卫还是很刻意地躲着她。其中一人干脆将药渣扔在地上,也不愿意和丁潇潇靠的太近。 斯焕实见状,歉意地看了看丁潇潇道:“还未多谢郡主,不然我今天,手上就要沾染同袍的血了。”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躺在一旁林副官,微微舒了口气。 “这药早上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喝起来味道有点奇怪,和以往的不同。”斯焕实继续盯着药渣说道,“现在看见药渣,我更加确定了,这药被人动过。” 几个守卫很是奇怪道:“有不同吗?我怎么没喝出来?” “这药渣,之前统领也看过?” 屈雍上前捏起一撮,仔细闻了闻,缓缓说道:“柴胡、麸炒、白芍、甘草……都是疏肝理脾缓解心情的,并没有什么有疗效的药物。” 丁潇潇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心头却掠过一丝同情,他这本事,原本也是经年累月,与柳曦城一处,熏出来的。 只可惜,如今那位好兄弟,却偏偏成了她心里不能提的那个名字。 “没想到,宁王殿下对药理如此精通。”斯焕实意外道,而后便解释,“这些原本也有,但是,原来的药有几分酸涩味道,药渣里也有一种黏糊糊的东西。可现在这药渣,颗颗分明的,显然少了什么。” 丁潇潇惊道:“还真是有人换了药,就刚好在我们来的时候!?” 屈雍仔细看了看药渣:“酸涩,药渣有些粘稠?山茱萸和五味子都有酸味,但是药渣粘稠……” 几个守卫很是希冀地看着屈雍,期待他能分析出个缘由来。 “你确定不是药材放置时间久了,因为变质导致发酸和粘稠?” “这不可能。”护卫答道,“每个月的药材,都是官道运送,我们亲自去取的。所以,绝对不会是变质引起的。” 斯焕实点点头:“不错,疫庄用的药,有专门的通道运送,变质是绝不可能。但是,若是少了其中一味,必然是疫庄这里的人动了手脚。” 片刻之后,当天的药又送了进来,斯焕实喝了一口,微微摇头道:“还是不对。” 丁潇潇看了看屈雍,作为与守卫们同隔离的优待,他们三个也每人安排了一碗。 “这药原本也只对没有接触过病患的人有效果,但是已经到这个田地了,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吧。”斯焕实举了举碗,一饮而尽。 丁潇潇最喝不惯中药,此前因为受伤,被灌了几个月,几乎要了她的命。 再听见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她更是对这碗黑乎乎的汤没什么信心,看这众人都举着碗,她准备佯装往嘴里倒,实则悄悄泼到一边。 就在她手里的碗已经开始倾斜,一只手突然捏住了碗壁,她一抬头,正是屈雍那对拧在一处的浓眉。 “你干嘛?” “这,这药,也太难喝了……”丁潇潇看对方神情有变,继续解释道,“统领说这药有问题啊,既然有问题为什么要喝?” 屈雍木然道:“有什么成分我已经和你说了,现在这情况,喝些疏肝理脾缓解心情的汤药,调理一二,并没有什么坏处。物资匮乏,能匀出一份也是不易,喝了!” 原本悄悄泼掉也不是什么大事,偏被屈雍这么一拔高,显得自己很是不知好歹。 丁潇潇看了看周围愈发不善的目光,只能仰头把药倒进嘴里,全身都跟着抖了一下。 珍贵不珍贵不知道,难喝是真的难喝。 她抹了抹嘴,将空碗给屈雍看了看,忍着恶心道:“这样,行了吧?” 斯焕实笑道:“我这还有几个梅子,郡主压一压吧。这是药,便没有好喝的。” 许久没见过青梅了,丁潇潇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迅雷不及掩耳的塞进嘴里,冲斯焕实感激道:“统领大人,你这颗梅子可算是救了我半条命。我这要是再吐出来,某人定觉得我浪费物资,暴殄天物。” 见她贫嘴,屈雍不再计较,只要药进了肚子,便觉得安心几分。 “接下来怎么办?”屈雍问道,“统领总不能让林副官一直这样躺着吧。” 斯焕实点点头:“再等一宿,若是明天去吉里的人还不回来,我便发警戒信号,通报疫庄爆发疫症。到时候,朝中一定会派人前来的。” 萧颐和想了想,问道:“朝中派人来会怎样,能接我们出去吗?丁一他们应该也快到大都了吧,到时候御医前来,确诊没有感染,我们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守卫们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之前虽然疫庄情况比现在严重得多,可从来没有守卫感染的先例,如今这情况,谁也不敢保证朝中会作何打算。 一个问题,问出愁云几朵,萧颐和还是迷迷糊糊继续追问:“是不是啊,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呢?” “萧郡主,这件事……”斯焕实刚要解释,一直安静在一旁趴着的林副官,突然有了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睛,往有亮光的方向看过来。 斯焕实赶紧走上前去,激动的问道:“林蒙,林蒙!是我,你能认出我吗?” 众人凑到近前,守卫们也一改恨不得躲离丁潇潇几丈远的戒备,纷纷向前拥挤着,想看清林副官的情况。 “林蒙!?林副官!”斯焕实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方的瞳仁只是在无意识地转动,没有任何焦距。 片刻之后,林副官安静下来,眼睛渐渐合上,又陷入沉睡之中。 屈雍摸了摸他的脉象,倒也平稳。 众人垂头丧气的散开,丁潇潇这才得了机会能凑近看看林副官的情况。 他头侧向一边,面容还算安宁,正想转身离开,一股黑色的液体突然从他耳中淌了出来。 丁潇潇凑近一看,这黑水里,居然有东西在动。 第三百章 突增病患 “你们看见了吗,这里头有东西!”丁潇潇掩住口鼻,指着黑水里涌动的小虫喊道。 斯焕实上前查看,也面露惊色。 有护卫指着丁潇潇喊道:“是你,一定是你!!你到底对林副官做了什么?” 一脸莫名的丁潇潇看着众人,两手一摊道:“我什么都没拿,就看一眼,能做什么?” 屈雍站起身,将丁潇潇隔在身后。 “诸位稍安勿躁,若不是担心林副官,我们三人大可不必留下看各位脸色。” 账外一阵风声飞过,丁潇潇侧过头,像是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转瞬即逝,没等她捕捉个明白,便再也听不见了。 “就是她,自从她来了以后,疫庄怪事就没断过。此前发病的人也有,可从未见过他们耳朵里面流出过这种东西。” “郡主被患病的人溅了一身血,一定是那个时候感染了病毒,所以才将林副官感染了。” “此前一直太太平平的,一定是这样!” 丁潇潇无奈叹息,想要解释又觉得多余。他们说的基本也是实情,面对自己这么个巨型感染源,任是谁也很难淡定。 “宁王殿下,我们无意冒犯,但是之前感染的病人,御医都吩咐一定要烧干净。所以……” 几人说着,便往前靠拢过来。 一直默默听着的丁潇潇淡定不了了,怎么着,这还要烤人? “都给我退下!”斯焕实突然开口道。 “统领!” “统领大人,您可要想清楚啊。” “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年,总不能因为一个人,就功亏一篑啊。” 丁潇潇默默退了一步,看好退路,即便突然发生状况,她的轻功也算能逃命。 “我还被林副官抓伤了,混上了他的血。要不要再加一个火堆,把我也烧了!?”斯焕实看着几个护卫,目光灼灼地说道。 屈雍微微看了斯焕实一眼,目光闪了一下之后,捏紧背后的小人儿,淡然道:“她是我宁王府未来的王妃,你们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虽然之前也猜测过三人的关系,可突然听闻这位郡主要入王府为妃,众人还是一怔。 斯焕实回头深深看了屈雍一眼,之后对丁潇潇拱手道:“属下不知轻重,出言冒犯了郡主,还请见谅。” 一颗心终于忽忽悠悠落回肚子,丁潇潇探出脑袋点点头道:“好说好说,都是这病闹的,我不怪大家。” 看着黑水越流越多,在里面挣扎的黑虫最终也不动了,变成一颗一颗黑点,泡在黑水里就像化了一般。 “郡主下针很是稳准,这次其实是多亏了您。”斯焕实先是夸赞了一下,而后问道,“只是不知多久能让林副官醒转。” 这个问题,算是把丁潇潇将死了,她原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撞个大运而已,什么时候能醒,这哪里是她能说了算的。 “还是要请大夫看看,我封的穴位,只是暂时让他失去意识,并没有其他作用。”丁潇潇赶紧解释道。 账内又安静下来,几个护卫颓然坐在地上,时不时抬起眼睛看看一动不动的林副官,谁也不说话。 萧颐和坐在帐子最外面,扯开一条缝,盯着天上的弯月。 丁潇潇知道她惦记着燕王府的李玉,可如今情势看起来,这村里的疫症,倒像是与燕王府脱不了关系。 她很清楚,屈雍是绝不会让萧颐和再见李玉,尤其是出了扣住老城主的这件事情,他更是将燕王视作仇人,别说疫庄这事,他也不可能同意萧颐和与李玉的关系。 说到底,那个李玉也确非良人,但是孤寂无援的少女,在被围攻羞辱的时候,突然有个面若冠玉的翩翩公子出手相救,这感恩外加憧憬的情绪,让常年无依无靠的少女一头扎进去,也是正常。 眼下生死关头,丫头谁也不想,只一心惦记着李玉。 却不知燕王府里的大公子,现在在做什么。 “睡会儿吧,天亮还早呢。”丁潇潇不由上前说道。 萧颐和收回视线,轻声问道:“明天,能有吉里城的消息吗?” “能。”丁潇潇肯定道。 斯焕实看了看二人,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说话。 快骑去吉里城,这个时候早该有消息了。 “呜……” “什么声音?!”丁潇潇突然紧张道。 萧颐和茫然摇头:“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话音刚落,账外突然传来一阵低吟嘶吼,几个打盹的护卫都醒了,面面相觑之下眼睛里都是恐惧。 “这是……这是……” “又有人发病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病患。”斯焕实说着,紧张地看了看林副官。 还好,他依旧安静地躺着一动未动。 “统领,你们还好吗?林副官怎么样!?”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询问。 “我们都没事,又有新的病患了吗?”斯焕实问道。 “是……” 眉头大皱,斯焕实急忙又问道:“几个?都是村民吗?” “人数……还不清楚……” 屈雍听不下去了,一手将帷帐拉开。 “不行啊,我们要在这里,免得传播病气!”护卫慌忙上前阻拦,却被屈雍躲开。 “外面有人发病了,我们几个都没事,待在这里还有何意义!?” “这是御医吩咐的,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这么办的。统领……”护卫急道。 斯焕实看了看账外,夜里视线不清,可也能看到大概有三四个人,正在嘶吼抓挠着自己。 “宁王殿下说的对,我们再继续躲在帐子里,也没多少意义了。” 斯焕实下令清点人数,同时控制住发病的人。 “没事的乡民集中起来,免得被误伤。” 嘶吼声越来越大,竟有八九个人接二连三的发生症状,乡民们哭喊声不绝于耳。 “可是我们也不会治病啊,接下来怎么办!?”守卫焦急道。 “等吉里城的李大夫。” 丁潇潇身上银针不多,为了关键时刻能保命,她轻轻将林副官脖子上的拔了下来。 虽然怕他突然暴走,但是眼下的情况,多他一个也不算多了。 “咱们撤出村子吧,李大夫还不知何时能到呢。”有人建议。 “我等奉命守卫疫庄,决不能退!”斯焕实厉声呵斥。 第三百零一章 兴师问罪 疫庄乱作一团,丁潇潇看着时不时发出吼叫的病人,守卫们顾此失彼已经是疲于应对。 若不是自己知道没有感染,也未曾心怀不轨,丁潇潇几乎真的要怀疑,一个平静小村被搅合的鸡犬不宁,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屈雍见丁潇潇目光发直,缓缓凑近她轻声说道:“别多想了,本来就不关你的事。要是有机会,先逃再说。吉里城回不去,你还可以去大都。” 丁潇潇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屈雍,他竟能只看一眼便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这种聪明,遇上曹操那就是个死啊。 “别瞎猜了,我当然知道和我没关系。”丁潇潇涨红了脸争辩,“别想又让我一个人流浪,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二人互看了一眼,屈雍刚要继续开口,突然冲过来一个护卫,话也不说就抓住了丁潇潇。 “妖女!!还说不是你!” 屈雍刚要动手,斯焕实上前呵斥:“这位是东临郡主,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统领!!”护卫两眼赤红,指着后院喊道:“乡民们都乱套了,跟着他们来的那个大块头,突然发病了!!” “什么!?” 屈雍和丁潇潇同时问道。 “萧寂一直被关在后面,怎么会突然发病呢?”丁潇潇不解道,“带我去看看!” 护卫见她要走,干脆抽出长刀:“你不能走!事情没查清楚,你休想离开半步!” 急着弄清情况,丁潇潇反手就扣住了护卫:“你清醒一点好吗,我从进村之后,何时与萧寂接触过。难道,我还能隔空传毒,躲过你们这么多人,单单传给他一个人吗!?赶紧让我去看看,要是赶得及,没准还能有救。” 捏着三根还带着林副官体温的银针,丁潇潇跟着不情不愿的守卫,到了村后。 他们到了疫庄,一直在村口附近活动,这还是第一次穿过整个村子。 渐渐的,丁潇潇明白了这个守卫怒从何来。 原本安顿好的村民已经四散逃跑,守卫们迫不得己,对部分村民动手,引起诸多人反抗。 村后更是立成两派,几乎到了兵戈相见的地步。 乡民们端着锄头举着镰刀,没有这些东西的,擀面杖和铁锅都拿上手了。 守卫们持枪而立,要不是斯焕实一向严明军纪,眼下恐怕早就爆发成一场流血事件了。 面对林立有序的守卫,乡民们虽然激愤,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冷静,统领大人来了!”守卫喊道。 从列阵中让出一条路来,丁潇潇看着对面鼻青脸肿的乡民,心里不知不觉起了几分歉疚。自己不来的话,这些人最起码还是泰然度日的。 “妖女!” 有人看到丁潇潇,便高声喊起来。 乡民们看到屈雍他们一行陌生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就是他们!” “从来了我们村就开始发病!” “烧了他们!一定是有人派他们来要灭了我们村子。” “那个女人,听说之前喝过疫症人的血!” “烧了他们!烧了他们!” 一点点没法解释的歉意,在毫无理由的口诛之中几乎化为乌有,丁潇潇冷眼看着乡民们,同时感觉到周围守卫们的目光,也夹杂着恶意。 吵嚷之中,一个盖着白纱,头发也已经花白的老者走上前,示意乡民们安静。 他德高望重,只一个手势,众人就闭了嘴。 老者向斯焕实行了个礼,并没有理会屈雍三人,尔后说道:“斯统领辛苦,撇家舍业镇守我们村这么多年,老朽就是再糊涂,乡亲们就是再愚蠢,对您的这份恩情,都是感怀于心的。” 斯焕实还了个礼,但并没有说话。 “您不仅严守村禁,还让守卫们帮我们开荒种地,我们村里的老老小小没饿死,都亏了统领和各位守卫兄弟们。咱们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说是你们看着我们,不让咱们乱走,但是情分上来说,老朽高攀一句,咱们从来没把你们当外人啊。” 执枪而立护卫们互相看了看,本来笔挺坚直的长枪,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缓和,乡民们手里的农具和厨具,也都放下了。 丁潇潇不仅赞叹,这乡里的里正村长,就是有和事佬的基本素质,几句话的功夫,兵戈相见的气氛立刻缓和。 她看了看屈雍,示意对方可以把死死掐着自己胳膊的手,稍稍放松一点了。 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紧张地揪着丁潇潇,屈雍竟在一瞬间微红了脸,慌忙松了手,撤了半步。 “可是,这些人来了以后,统领大人您看看,咱们都成什么样了!当天晚上,小五娘……”老者重重叹了口气,继续道,“咱们村可多少年没有因为疫症死过人了啊,他们一来就搅成这样,难道不是这些人带来的病气!?斯统领,您怎么说?” 丁潇潇感觉到,方才让出半步远的那个人又凑了过来。她虽没有回头,但如此境况之下,居然因为这若有似无的温暖,感觉后盾安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斯焕实终于开口了,他先是对乡民们拱了拱手:“各位冒犯了,村长说的对,这么多年我们亲如一家,这个场面谁也不愿看到。但是,将罪责归咎到宁王殿下和郡主身上,实在说不过去,他们毕竟没有人发病,又如何能将疫症带进村里?” “怎么没有!!”乡民们骚动起来,从后往前让开一条路,片刻之后七八个小伙子架着不断抽搐的萧寂走了出来。 原本孔武有力的男人,现在已经如烂泥一般,脸上脖子上都是抓挠出的血痕,看上去甚是恐怖。 若不是用了层层草绳捆住,他怕是早就把自己抓死了。 “这个人也是跟他们来的,现在就发病了!” “对!我们可不管他们是什么王什么主的,带了疫病进村,就是不行!” “我们被困死这里,为的是什么!?他们怎么可以就轻轻松松把疫病带进来!” “绝不能就这么放了。” “对,要有个交代!给小五娘,还有我们突然增多的病患!” 地上的萧寂平静了一阵,突然发力,农家自己捻的草绳,哪里能困得住他。 丁潇潇眉头一皱,刚要出手,却被屈雍狠狠拉住。 第三百零二章 坦承认罪 萧寂双目赤红,护卫们见状,立刻上前将他按住,却均被甩开。 “他也算是燕王府数一数二的猛将,你们这样是困不住他的。”屈雍说着,上前对准萧寂的腹部就是一拳。 男人的脸原本就划满血痕恐怖异常,一拳下去,两颊竟然瞬间白了。 萧寂整个人就像被硬生生拗弯了一般,屈雍已经收拳许久,都没直的起身。 看着晃晃悠悠的萧寂,乡民们很是紧张,守卫们自发绕成一圈,将村民护在身后。 丁潇潇手里的银针已经攥出了汗,捏着的三根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明明有几百人聚集在村后,可偏偏安静的好像听不到呼吸声。 “这,这是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护卫们不可置信的向后看去。 来人见众人目光异样,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斯焕实两步并作一步,奔上前去,狠狠拍了他一下:“你醒了!?你没事了?” 林副官还是一头雾水看着众人:“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睡得太沉了吗?” 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副官一遍,确定他无恙之后,斯焕实将他拉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林副官昨天也患了疫症,全靠东临郡主妙手施针,现在已经无恙了!大家不要再胡乱猜测,这次的病症绝不是郡主带来的,请大家冷静。” 林副官摸了摸鼻子:“我?得了疫症?!” 斯焕实的胳膊上,被他抓伤的伤口尚未结痂。呆愣了一阵的林副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又见斯焕实一副见了鬼复生的神情,终于接受了事实。 “我真的患了疫症……”他说着,往自己身上摸去,想知道自己被摘了哪个脏器。 “郡主给你下了针,之后你就睡过去了。”斯焕实激动道,“还以为你就这么一直睡到李大夫到来,却没想到,你竟然好了!” 丁潇潇没料到,自己拔了针还有这等效果,她看了看在地上挣扎的萧寂,正暗下决心要不要给他来上三针的时候,却见他痛苦异常地缓缓抬起头来。 疫症爆发的人,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这一点丁潇潇深有体会,别说是疼痛,就算是被剖心挖肝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看着萧寂的模样,她走上前去,周围有人想提醒一声,却碍着方才一直要烧死她的话,终是没张开嘴。 最后还是屈雍拉了她一把,嗔怪道:“又要干嘛,离这么近,想同归于尽啊。” 没理会他,丁潇潇蹲在萧寂身边,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萧寂,你还认识我吗?”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萧寂口中涌血,吐纳一番才缓缓开口:“郡主……” 丁潇潇长舒了一口气,将银针先收好。 斯焕实走上前来,盯着萧寂问道:“你,你是怎么回事!?” 乡民们也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摇头有的惊喜。 “这不是疫症吧,根本就不是一种病。” “发病的时候一样啊,看来不是来了灾星,是来了灭疫的活菩萨啊。” “怎么可能,之前小五他们也是用尽各种办法,最后还是摘了内脏才保了命。” “可也百病缠身啊,要是能直接治好,自然是郡主的办法好。” “直接治好!?这个大哥挨了一拳就能清醒,这又算是哪门子的治疗?” 最后一句话出来,众人都安静了。 若说下针能治病,大家都是能接受的,毕竟是采取了一定的医疗手段,甚至有人愿意让她试试。 可要说一拳头下去能治病,不论从方式还是情感上,大家还是难以承受的。 “可能是,偏方……” 有人怯怯地说了一句,便被无数眼刀子瞪了回去。 大家都在盯着萧寂,期待他的反应。 丁潇潇扶着他缓缓站了起来,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目光正常,眼中的血丝虽然还有,但挨了屈雍全力一拳有这反应也正常。 说到血…… 她敏锐的发现,萧寂唇边淌出来的血里,也有一些黑色颗粒。 是虫子。 和林副官耳朵里流出来的一样。 虽然恶心,但丁潇潇终于心中有数了。 疫症之所以会传染,并不是接触了生病的人,或者病人的血,而是接触了这些小虫子。 之所以摘除脏器可以保命,是因为取走了被这些小虫侵蚀的器官。感染时间越长越严重,被侵蚀的脏器越多,需要摘除的越多。反之,像林副官和萧寂,刚刚感染就误打误撞之下,将体内的虫子排了出来,自然就无大碍了。 可从染病的人身体里出来的虫子,显然都已经失去了活力,不可能再继续感染他人,所以感染了这些人的来源,一定是有新鲜的虫卵。 村里的人虽然不太讲理,可他们说的一件事情确实是事实,频繁有人出现被感染的症状的确是他们几人来到村里之后才发生的。 虽然只是瞬息之间,但是丁潇潇有一种灵光一闪的感觉,仿佛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们四人是一同来到的,屈雍和萧颐和不用说,自己也确实没有见过这种虫子,那么唯一一个有可能传播疾病的,便是…… 丁潇潇抬起眼眸,用一种确定且鄙夷的目光,看着苟延残喘的萧寂。 “你……” 只是经历了这么一出,他终于想明白了,萧寂迎着郡主的目光并没有躲闪,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是我。” 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经历这一番,心里自然不明白两个人在说什么。 可是屈雍思忖片刻,便锁紧眉头,狠狠瞪着萧寂。 “为什么?!”丁潇潇厉声喝问,“这些人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下黑手?!” 听出话头,斯焕实拔出配刀架在他脖子上。 面对众人,萧寂并无惧色,他捂着肚子缓缓跪下,拱手道:“是我对不起统领大人,也辜负了宁王与郡主。但是,请你们相信,起初我也并不知道,燕王给我的居然会是这等邪物。” 自己也经历过一次,萧寂说这话时,一行冷汗缓缓流下。 “燕王?!”众人惊道。 第三百零三章 没有解药 屈雍这一拳几乎是下了死手,众人花了不少功夫,才从萧寂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了解了事情的大貌。 安排他“护送”宁王入京时,燕王便将一个小匣子交给了萧寂,还多次嘱咐过,这盒子一定要放在通风的地方,但是要躲避阳光,避水避火。 将来宁王如果听从指令也就罢了,若是他敢有任何违背之举,便将这盒中之物倒入他的饮食之中。 一想到变成这般疯魔模样的人,有可能是屈雍,丁潇潇没来由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却见对方脸色泰然的回望着自己微笑着。 “不要紧,你虽然医术浅薄,但是这三针下去我也是有救的。” 丁潇潇闻言,刚刚涌起的几分担心,瞬间化成了十二指肠里的废气。 “那为什么村民们被感染了?这盒子里的东西撒出来了吗!”斯焕实继续问道。 萧寂吐了口血,这一次的血水里已经没有虫子的踪迹了,丁潇潇推测他的内脏不是脾脏就是肝脏,一定被打裂了。 “被困在此处,也不是燕王计划中原有的。我以为,盒子里,只是一些,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药。为了尽快脱困,就倒在你们的饮食里,好方便,我带着宁王殿下,尽快离开疫庄。” 众人闻言均是怒不可遏,若非萧寂已经奄奄一息,长枪和锄头都不能饶过了他。 屈雍将他拉扯起来,继续追问:“给我下药之后又当如何呢?难道燕王没有给你解药吗?” “对,解药!” “赶紧交出来!” 已经有不少人扑到萧寂身上,开始撕扯他的衣物。 这么多年,即便是疫症被控制住,村民们也是过的心惊胆战。因为染病被无奈放弃的生命,更是所有人心中无法磨灭的痛楚。 事到如今才知道,这一切都苦痛居然仅仅是因为一种小虫子,一句指令,如何能不让他们感到生命竟然如此不值。 萧寂不知道是伤势严重,还是已经失去了信念,就像一座空壳一般,任由众人拉扯,毫无反应。 疫症就像是掏空了他。 直到一无所获的人们渐渐停下动作,盯着他怒吼,萧寂才渐渐抬眸,有了丝活人的气息。 “抱歉,王爷,并没有,给我解药。” 守卫们听了便慌乱起来。 “没有解药?!” “这不可能,你说不说实话!” “我们还有好几个弟兄被你下了毒,你一句没有解药就完了?!” 屈雍微微叹气道:“这药本来就是用来解决我的,怎么会留下一份解药呢。” 众人闻言顿时沉默了。 “我且问你,依照燕王吩咐,对我下毒之后,他要你做什么?” 萧寂看了看屈雍,缓缓道:“王爷……让我去……宫里……找……找……” 一大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眼看人就要不行了,萧颐和扑上去摇晃着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说燕王要我哥命?!绝不可能!” 丁潇潇将她从已经是血葫芦模样的萧寂身上拉起来,后者目光涣散,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屈雍搭了脉,以后便将他的手缓缓放下,起身简单说道:“拖到村口,埋了吧。” “死了?!” 几个护卫不信,去上前去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脖子,将人都快摇散架了这才住手,颓然起身。 “统领,他倒是利索了,咱们兄弟可怎么办!” “李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斯焕实联想起前因后果,一时间伫立无语,竟失神了。 一个武将,最光辉的年华里能浪费几个五年?!他竟然用最宝贵的年华,替燕王守了一个毒物。 若不是他将疫庄守的固若金汤,这小虫的秘密恐怕早就被解开了。 还有李大夫…… 他替患者摘取脏器,绝不是随性而为,定是看见了那黑色小虫了,可他什么都不说,任由村民们垂死挣扎,还有自己,和忠心耿耿的部下们,一夕之间竟都成了一个笑话。 “别提什么李大夫了,他就算来了,也是开膛破肚取肝取肺的。到时候只能有条命喘气,活着又有何意趣?!” 林副官转身看了看丁潇潇,突然一撩战袍单膝跪地:“属下感念郡主救命之恩,今生必当报还。” 其余人受了启发,分分来求丁潇潇。 “对了,郡主救了林副官,一定也能救他们!” “求郡主大发慈心,救救我们兄弟吧。” “之前多有得罪,郡主要杀要剐都行,只求你救救我们同袍。” 本来扶着萧颐和,被他们这么一拥,丁潇潇差点没站稳。她担心地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萧颐和,不得不打起精神先应对守卫们。 “说实话我当时只是想施针让林副官先安静下来,至于怎么让他复原的,我是真的不清楚。”丁潇潇无奈又真诚地解释道,“每个人体质各异,这办法对林副官有效,但是对其他人能不能同样管用,我……” “不要紧的郡主,即便是没效果,我等同样感念郡主!” “求郡主了!” 丁潇潇看着众人,面露难色:“真不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人命关天,既然现在知道了病因,理应交给有经验的大夫救治。” 斯焕实走上前来拱手道:“郡主也该知道,这些小虫会侵蚀内脏,耽误时间越久,损害越大。到时即便是来了杏林妙手,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不错,可在兵营里为他们的同袍诊治,万一有闪失…… 看了看众人焦急的面孔,丁潇潇狠狠咬了咬牙:“只是我身上银针不多,一次最多只能给三个人施针。” 闻言,众人喜笑颜开。 “郡主恳出手便好。” “有救了有救了!” 在众人簇拥下,丁潇潇走进营帐,七个被五花大绑的护卫正在拼命挣扎。 一个穿着全白色衣服的男人,带着几个护卫,正在想办法往他们嘴里灌药。 “有救了有救了!” “医师,郡主来了!” 男子抬起头不耐烦道:“什么郡主,别添乱!” 第三百零四章 军医露怯 没有个驻地都有军医,这一点并不奇怪,但是从林副官中毒到最后清醒,丁潇潇连这位军医的面都没看过一次,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守卫们也不与他多做解释,将丁潇潇请了进来,指了指最外面一张床上捆的结实的男人说道:“从他开始吧,他中毒时间最长。” 见识过之前丁潇潇下针的手段,守卫们七手八脚地将男人从床铺上解了下来,准备反过来。 军医撂下手里的药,冲过来吼道:“你们添什么乱,解开他若是发起疯来,怎么收场!?” 几个人并没理会他,继续解着绳索,没想到刚松开一点,他便挣扎起来,将其余的绳索全部拉断了。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军医怒道,“都滚出去!” 丁潇潇看准男人的脖子,飞身上前,三根针准确无误扎入穴位。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军医恼怒走来,正要将几人轰出去,却见一直挣扎嘶吼的病患突然安静下来。 几人小心地将其放倒,俯卧在地铺上。 愣了片刻,军医看着丁潇潇问道:“你这是什么妖术。” 守卫们七嘴八舌地解释了林副官的情况,表示他现在已经康复无碍。 “郡主这个办法一定能救人的,你就让她试试吧。” 看着几个大活人被捆在木板上,扭曲挣扎,丁潇潇也没时间计较军医那对儿上下打量的眼睛。 “我没有银针了,您是大夫应该有吧,借我几根。”中毒时间越长风险越大,目前她所能做的只有争分夺秒尽力而为。 军医一把捂住自己大白布兜上的口袋,紧张道:“什么银针,没有!” 身后的护卫们可等不及,动手便要抢。 “你经常给自己手腕几针呢,我们都看见了。” “快点拿出来吧,救人要紧!” “农忙的时候你躲着看医书,有病人的时候你跑的最快,今天就借你几根针而已,快拿出来吧!” 简单几句话,丁潇潇大约明白了,身在疫庄这位军医存在感都能如此薄弱的原因。 斯焕实很是注重军纪和作风,碰上这么个油头滑脑的,势必没给什么好脸色。 “行行行,我找找!”军医拨拉开围着他的众人,不舍地掀开自己的小包。 “给您,郡主!” 有人,对准包里一个裹得紧紧的小包袱,嗖地摸出来就递给了丁潇潇。 旁边已经将第二个病患摆好姿势,拔开后脖颈只等着丁潇潇动手了。 “这可是金柄银针啊,给你们这个,用这个!”军医心疼的眼睛都红了,追着丁潇潇,递上满满一盒。 “谢了。”送上门的有什么好客气,丁潇潇将一盒银针随手收下,手里的针也没放过,眨眼间就扎进病患的脖子。 “我的针啊……”军医哀嚎一声。 斯焕实和林副官也走了进来,屈雍看了军医一眼,不知前事光看他的表情,也已经足够厌恶。 “什么针,郡主愿意出手,你还心疼针!?” 几句话的功夫,在场的几个人都已经安静不动了。 丁潇潇长舒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彻底安心:“他们刚才挣扎的厉害,难保不会胃气上涌,万一呕吐物堵住气管就坏了,所以要安排人看着他们,时刻注意观察脉搏和呼吸。” 众人都点头认同,毕竟昨天林副官身边,可不止一个人守着。 斯焕实先是拱手谢了丁潇潇,尔后转头吩咐道:“你们几个留下,和军医一起守着他们,有动向迅速来报!” 见到统领,军医还是有些惧怕的,他听了吩咐却还是有些小心思:“我身边这几个小子都用顺手了,不必加人了,统领放心,这些兄弟们交给我,一定……” “不是加人,是换人。你们几个收拾一下,换好衣服替他们站岗。”斯焕实吩咐道。 丁潇潇这才明白,这几个人长期和军医混在一处,就是为了躲避一日两勤,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还没有夜班。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几个人都苦着一张脸,看向军医。 “统领大人,是这样的,他们跟着我这几年也学了不少,换几个从来没干过的,实在是不稳妥。要是您想让这几位兄弟也学些简单的医术,可以等到不是这么紧急的时候,更好些,您说呢?” 这一段话下来,丁潇潇不禁感慨,有些人之所以又招人讨厌又干不掉他,十之八九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巧嘴啊。 这个军医,医术如何就不用说了,昨天林副官爆发疫症,这么严重的事情,他都露过面。今天也只是窝在这个小棚子里,不管外面人死活。 态度也是偷懒躲活,不仅自己“独善其身”,还领了一帮懒小子混吃等死,如此还能在斯焕实的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也是本事。 “紧急?”斯焕实看了看安静俯卧的几个人,“我看不出来哪里紧急。而且,军医可能弄错了,留下他们不是来跟你学的,是帮我看着……弟兄们的。” 看着二字之后,斯焕实短暂停顿,唬得军医惊慌抬头。 即便是质疑他工作能力,这个军医也不该流露出这么惊恐的神情。 丁潇潇有些疑惑,抬眸间正遇到屈雍的眼神。 这家伙,怎么好像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们俩,到底谁是编剧啊。 心里不爽丁潇潇又瞪了屈雍一眼,后者莫名的一瞬间,斯焕实又开口了。 “你是刘将军介绍来的,在疫庄这些年,做了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斯焕实不轻不重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寒意,“刘将军的面子,我斯焕实自问已经买了,你若是再有什么逾矩的,村后的坟地还有的是地方安排。” 军医的脸猛然间白了,唯唯诺诺道:“全听统领大人吩咐,换人就换人,我也是担心他们不熟悉,耽误了兄弟们诊治。” 斯焕实却道:“你也不必在这里了,他们留下就行。军医,我怀疑最近我们吃的药有些问题,不如你先随我去看看药炉如何?” 这话一出,军医的脸更惨白了几分。 第三百零五章 逐渐揭开 斯焕实一番话,才让丁潇潇记起来,之前他就说过,这几天服用的药味道有变。 虽然找到了疫症爆发原因,可是,驻军到来之后,一直没有人感染,这确实也不合常理。 当初村子里之所以有大批人感染,应该就是有这种小虫在大面积传播,若说每个人体质有异,即便被虫子侵蚀,有人高烧几天就能自愈,有的人却会病发,这谁都能理解。 可若说所有守卫都不得病,偏偏是村民生病,这就奇怪了。 军需物资不是所有人都能兼顾,所以只有守军能得到药品供给,这可能真的是可以阻隔传染的主要原因。 药味一变,马上就有守军与乡民一同被感染,也是一个有力证据。 一排炉子上滚着几个大号的药鼎,斯焕实捏着军医的脖子,好似拎小鸡儿似的,将他带到药炉跟前。 “军医安排熬药这么多年了,你来看看,今天的药有没有什么问题。”斯焕实命人打开一个药鼎。 丁潇潇在旁边,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虽然她只在昨天被迫喝了一次,但是她可以保证,那时候的汤药里,绝没有这个味道。 军医脸色惨白,狠狠吞了一下口水才勉强能站住,在斯焕实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凑上前去看了看药鼎,又检查了一下熬药的药包,之后堆起一脸笑容道:“没有问题啊,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熬的。” “是吗!?”斯焕实围着他转了两圈,尔后突然发问,“军医研究这么久,可知道疫症是为何爆发的?” “疫症……疫症就是疫症啊,一种疾病而已,当年御医也没看出个所以,我一个小小军医,哪里有这个本事……” 听见军医的解释,在场多数人都是接受的,原本他也尸位素餐这么久了,谁也没指望过他能研究出什么来。 “我知道!”丁潇潇看准他心虚,就在此时突然高声道。 众人都看过来,军医等着她更是咬牙切齿。 毕竟太平这么久了,都是因为这丫头,突然之间自己的人也换了,统领也开始怀疑他,把丁潇潇说成是军医的灾星,都不过分。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对着斯焕实不敢开口,对着丁潇潇军医便嚣张多了,“你学过医吗,懂得脉象医理吗!?不过是偶尔为之,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就以为自己神医再世了!?你知道什么,你说啊!” 寻常女子被这一通抢白,尤其是本来也确实不通医术的,想必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可丁潇潇面对这个短期配角,嚣张至极的嘴脸,哪能轻易放过。 “是虫,一种黑色的小虫。” 她猛然间开口,直视对方的表情。 果然在一瞬间,军医的脸色怔了一下,那不是惊讶不是嘲笑,而是没料到的一种震惊。 “虫!?郡主也忒会开玩笑了,什么虫能让人得病啊……” 丁潇潇见他如此,心里有了七八分确信,开始科普常识:“军医这话就不对了,让人生病的蛇虫鼠蚁可谓数之不尽。您随军出征,常常去往一些条件恶劣的野外环境,居然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还真是让小女子震惊!” 斯焕实微微叹了口气,后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同袍们,面色突然凝重了一下。 “刘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所有事情说清楚。到时本统领斟酌你的行为,看在刘将军的面子上,也一定保你性命!”斯焕实紧盯着军医,一字一句地说道。 已经彻底慌神了的刘季,还在垂死挣扎:“我要说清楚什么?这病是不是什么虫子引起的,我确实不知道啊。” 跟着他的几个护卫,此时换好衣服也走了过来。 “军医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的,统领可别错怪了好人啊。” “统领大人,军医为人,我们可以作证,绝无错漏啊。” 有人撑腰,刘季突然又找回了一点信心,直起腰版来继续道:“未能找到病因,确实是属下无能,但统领大人也不能因此,就迁怒属下吧?这么多年,烟熏火燎的,属下也算是兢兢业业从无错处啊。” 不干怎么会错,丁潇潇在心中暗自冷笑。 好似看出她的心理,刘季突然对着丁潇潇发难了。 “是不是就因为这个郡主!?统领大人,才要这般为难属下,不惜无中生有!?” 目标突然毫无征兆地转移到自己身上,丁潇潇刚要还嘴,旁边的屈雍先发话了。 “本王也统领过军队,带兵出征过,却从未见过你这般惫懒的军医!疫庄有人生病你不出现,林副官病发你也不管,天天守着几炉子药,连统领都不能过问!?”屈雍冷笑一声,“要你何用!” 没见过屈雍,可刘季也知道,近来疫庄多了个莫名奇妙的宁王, 他看了看屈雍身上并无一件贵器,衣着也是平平无奇,顿时白眼一翻:“殿下带没带过兵,属下不知。但是,兵营有兵营的规矩,还轮不到宁王殿下指教吧。” 话音刚落,丁潇潇便上前掀开一炉药,问道:“那好,我就问问你煮的都是什么草药,这药我和宁王、萧郡主也都喝了,总有权知道你都放了什么吧!?” “原来是什么药本王确实不知,但怎么说都应该是有些药性的,如今你这一炉子安神补气的温药,当真是给将士们防疫所用吗!”屈雍道。 没想到自己的小伎俩会被发现,刘季眼珠一转,正要吱吱呜呜。 斯焕实突然抽出佩刀,冷声问道:“再不说实话,本统领就地正法了你!” 熬不住一群人围攻,刘季终于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统领明鉴啊,属下真的只是按照每月军需供应的物资熬药,并无错漏啊。” 这话并没有打消斯焕实任何怀疑,他将刀架在刘季脖子上,又问:“最近少放了什么药,你说实话,我也保证不杀你。” 又是一惊,刘季抬头看了看丁潇潇和屈雍只等他认罪的笃定,终于绷不住了,瘫软在地喃喃道:“照吩咐,我就是少放了一包秘药。具体是什么,属下真的不知。” “吩咐?秘药!?”斯焕实将刀柄又狠狠往下压了压,“谁的吩咐,何来的秘药!” 第三百零六章 军医认罪 已经被内外压力逼得憔悴,刘季看了看斯焕实,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挣扎:“能不能……能不能让属下私下向您汇报……” 说罢,他看了看丁潇潇和屈雍,示意这两个人是外人,不该听这些军机要务。 “见不得人吗!?”斯焕实吼道,“这么多年,我们守着疫庄,你明知病因却绝口不提。故意改变药性,让同袍们在宁王和郡主到来之后染病!现在,居然还想私下了结!?” 说话间,已经有人搜出了十几个药包。 这些小药包原本是与日常草药卷在一处的,最近的几服却都被特意拿了出来,堆在一处。 “这应该就是秘药了,请统领过目。” 屈雍取了其中一包打开,一股清香混杂着类似樟木的味道便飘了过来。 虽然不懂药理,但是丁潇潇却像突然开窍了一般,她端过药包仔细嗅了嗅,之后说道:“这些药应该没有什么药效,只是服用之后,身体里会有一股这些虫子不喜欢的味道。这才是这些年来,大家靠着用药一直没有被感染疫症的原因。” 丁潇潇最是厌恶樟脑球味道,这药里只有一点淡淡的樟木味,已经刺激的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斯焕实也拿起药包闻了闻,确实有股怪味道,他把药拿到刘季眼前,厉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卫们都围拢上来,各个用愤恨的目光盯着刘季,心理再强大也受不了这等目光凌迟的恐惧。 “统领大人,各位兄弟们,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当初,当初刘将军介绍我随军出发,就交代了几句,说是,说是……” 听见刘将军三个字,斯焕实的手里突然加了力气,惊得刘季拼命求饶。 “我说的都是真的,统领大人饶命,饶命啊!” “你自己做的好事,不认也就罢了,还要给刘将军泼脏水。”斯焕实咬牙切齿道,“你敢污蔑将军半个字,就别怪我让你身首异处!” 刘季双手过头,慌忙认错:“不是不是,不是将军。是是,是御医!” 屈雍却在一旁皱起了眉,思忖着说道:“刘将军,可是那位负责京畿要务的刘石,刘将军?” 稍稍收敛了几分怒气,斯焕实微微点头回道:“宁王殿下说的不错,正是这位将军。年少时,他与我有恩情,从军后也是他屡次提拔,我才有了今天。却不想,他身边竟出了这等宵小之辈,打着他的旗号作恶!” 最后几个字,斯焕实转向刘季,言语间几乎要杀之才能后快一般。 “京畿?”丁潇潇眼珠一转,“燕王逼迫你去京都,不就是要拿下京畿要务吗?” 屈雍缓缓点头。 斯焕实憋红了脸,却对着丁潇潇没法发作:“郡主可能听错了,刘将军为人耿直中正,绝不会掺和夺储之事。况且,据我所知,他与燕王从无往来,又何谈能共谋。”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都搅合在疫症之中,有足够理由相信,疫庄的病症背后,是燕王府的操纵,而守卫军的动向,则拿捏在刘将军手里。 一里一外,一唱一和,这两个人若没有一丁点私下“交流”,恐怕也巧合地过了头了。 看出斯焕实对刘将军很是敬重,丁潇潇也没再多说,转而问刘季:“你为什么把这些药停了?而且,专门选在我和王爷进村以后?” 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斯焕实,刘季张嘴又合上,仿佛很是为难。 “你说就行,我担保斯统领不会滥用私刑,更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但是你得保证,所说全部都是实情!” 听了丁潇潇的话,斯焕实缓缓撤手,将佩刀收回。可周围的护卫们却是群情激奋,又往前靠拢了几步。 “之前,上方就有告知,庄里不能有人进出。要是有人来了,就用这个法子,让来的人被困在庄子里,甚至当做传染源头,被清理……”刘季说着,一双手狠狠绞在一起。 办法虽然狠了点,但是确实有效,若不是丁潇潇瞎猫死耗子的一波操作,误打误撞解了林副官的毒。此刻,她与屈雍、萧颐和恐怕早就被关起来了。 “为何!?”斯焕实吼道,“上方又是谁!?” 丁潇潇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毕竟耗费了大把青春在此处镇守,最后发现竟是被人算计,这其中的悲愤想必寻常人不能理解。 正想稍加安慰,丁潇潇脖子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退了几步,正撞在屈雍的胸口。 “你干嘛?” “凑那么近,小心那家伙使阴的!” 虽然话也没错,可丁潇潇对这种拎着脖领子的方式,还是很有意见的。 “上方……就是安排属下来的人……”刘季换了个说法,但是显然还是指向刘石。 “你!”斯焕实说话又要动手,却被屈雍拦下。 “统领大人,如今疫症谜团已然揭开,你们无需继续守在此处。问他还不如回京,去找应该问的人问清楚。” 守卫们闻言,也是群情激奋。 “不错,到底是谁,故意放出这种害人不浅的玩意儿,还让咱们看着!” “要是让老子知道,绝饶不了他!” “统领,咱们不能白吃这么多年的哑巴亏啊!” “还有老乡们,他们被这破虫子,害死了多少人!” “统领回京吧,一定要弄个明白!” 刘季看矛头终于从自己身上移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再也不多发出任何声响。 斯焕实狠狠叹了口气,这几年来他殚精竭虑,只是想尽好自己本分,守住疫庄。 如今看来,这竟是个天大的笑话。 “宁王殿下所言有理,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狠狠剪断心头乱麻,斯焕实抬起头看着屈雍,“正巧您也回京,就让我们护送您与郡主一起入京吧。” “不行!”一直没开口的萧颐和突然喊道,“燕王府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情形,李玉他帮了咱们就等于和燕王为敌了,他手上还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哥,我们不入京,我们要赶紧回吉里去,救救李玉啊!” 第三百零七章 兵分两路 可能是看出屈雍眼神里有些不快,萧颐和灵机一动又说道:“萧寂也死了,燕王收不到你的消息,会不会对老城主……” 丁潇潇后背一凉,这丫头激动起来,怎么什么都说啊,屈雍原本为西归城主的身份,若是被揭露出来,他岂不是要在北荒背上欺君之罪。 “萧郡主,你担心我们都能理解,至于燕王府里扣住的其他人,我们还没来得及和统领大人说。你先别急,过来坐坐。”丁潇潇拉着萧颐和走到一边。 但是,老城主三个字还是清清楚楚落在了斯焕实的耳朵里,只是他一直被封在疫庄,对于西归城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倒也没有几分生疑。 “萧郡主所言……”斯焕实问道。 屈雍叹了口气:“不瞒统领大人说,此次入京,本来也是逼于无奈的。” 说罢,他将燕王寿宴,将亲贵朝臣们扣在府中,最后将大批官员虐杀在自己面前的事说了一遍。 斯焕实越听越怒,最后忍不住吼道:“这个燕王,仗着自己是亲王,也太胆大妄为了。陛下呢,也不管管吗!?” 屈雍这才想起,斯焕实什么都不知道,又解释道:“陛下病重,已经辍朝多日了。” 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迅速袭过,斯焕实慌忙拱手道:“北荒危难之秋,宁王殿下因救陛下而获封,此刻能不能再力挽狂澜一次。臣下愿助宁王,一臂之力!” 屈雍略带为难道:“吉里城中还有我很重要的人被扣在燕王府,眼下我要先去救人,统领大人的一片赤诚,恐怕本王要辜负了。” 刚刚被安抚下的萧颐和闻言,立刻起身道:“哥,咱们即刻出发吧,可能李玉他已经被……” 丁潇潇实在不知道怎么劝慰这个傻姑娘,才能让她认识到,李玉和他那个爹是一伙的,他们父子就是演了一出戏,骗了这么个思想简单的丫头。 “李玉?萧郡主说的是燕王府的大公子吗?”斯焕实问道。 “就是他,统领大人认识?”萧颐和激动道。 “有过一面之缘,但是眼下,京都情势危急,二位看如此安排可好?”斯焕实派人将刘季压了下去,之后正色道,“别的不敢说,但是臣下练的兵还是有一定的章程的。我派一个小队去吉里城,一定将宁王的朋友和萧郡主在意的人都保护起来。” 此话一出,萧颐和就着急了,想起身却被丁潇潇拦住,微微朝她摇了摇头。 “吉里城毕竟是燕王府的地方,宁王就算带着二位郡主回去,也未必能保证成事吧。”斯焕实见屈雍不说话,继续说道,“我们的人进城不起眼,混进燕王府也方便。宁王你们回去,要是被燕王发现,对那些被他控制住的朋友们,更是不利啊。” 原本对于孤身一人回去救人,屈雍也没有多大把握,他静静听着斯焕实的建议,微微叹了口气。 “萧寂虽然死了,可是燕王并不知道,您依照当初约定进京,才能稳住他。”斯焕实低声道,“我相信这么大的事,不会只一个家丁做眼线,城中一定还有其他人。宁王殿下,为了他们的安全,您现在应当进京,再图后事。” 话音刚落,两个守卫从医帐里跑了出来,兴奋道:“统领大人,郡主!大河醒了,他醒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很振奋,丁潇潇更是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没想到这三脚猫的几针,还当真能救人。 后面一个男子被扶着走了出来,嘴角还流着血水。 丁潇潇上前,看见血中也有黑色的小点,心中更是确信,这病症就是通过虫子传播的。 “大河,就是这位郡主救了你的命!”旁边的守卫兴奋道。 “谢郡主救命之恩……”男子缓缓跪倒。 “快起来,好不容易醒了,可别再跪坏了。”丁潇潇打趣道。 她注意大河流血的部位是口腔,可之前林副官出血的位置却是耳朵,看来这虫子进入身体之后,攻击的部位也不尽相同。若是直接对着心肺去了,那恐怕谁也回天乏术。 大河笑了笑,虽然还不是很有精神,但是脸色已经好看多了:“郡主妙手仁心,李河毕生难忘郡主恩情。” 救人一命能不能胜造七级浮屠,丁潇潇不知道,但是此刻的心情,确实比泡在蜜罐子里还要甜。 “大河醒了就太好了!”斯焕实走上前来,对屈雍介绍,“这位是我最得力的先锋队队长,要是由他去吉里城,想必定会顺利完成任务。” 虽然不清楚是为了何事,李河还是立刻抱拳领命:“请统领吩咐。” 萧颐和急忙起身:“哥,他们哪知道此事轻重,咱们必须要一起回去,才能保证大家安全啊。” 可是,斯焕实的话更有道理,萧寂已死,若自己再不尽快进京,燕王府得不到消息,恐怕更会对老城主夫妇不利。 “我相信统领安排的人。”思忖良久,屈雍说道,“我们就兵分两路,李队长负责回城救人,我们与斯统领一并入京!” “大哥!!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啊!”萧颐和眼圈顿时红了。 “和你说了多少次,李玉不会有事的,他是燕王府的大公子,怎么会和你一条心呢!”屈雍不耐道,“你给我乖乖入京,然后就回王府呆着,哪都不准去!” 萧颐和一甩手便跑开了,转身前已经是满脸泪水。 她独自守着一座空府几年时间,对内是一片寂寥,对外是各种不怀好意的试探与奚落,唯一的光便是李玉。 丁潇潇有些不忍,想追上去,却被屈雍拦住:“之前就该和她说清楚,难受是肯定的,可也不能让她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别追了,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 斯统领也说道:“郡主,与我们一起探讨一下入京事宜吧,萧郡主有这么多人看着,不会出事的。” 看着萧颐和的背影,丁潇潇叹了口气,只得先由着她去了。 第三百零八章 郡主出逃 整个疫庄这一夜几乎灯火通明,临近黎明李河就带着近十个人,打扮成去吉里城的商队,驾着马车出发了。 丁潇潇看了看萧颐和紧闭的房门,有些担心道:“要不要去看看她啊,昨晚上饭都没吃。” 屈雍摇摇头:“这丫头就是犟,冷她一阵就好了。” “她是你妹妹啊,不能这样带孩子的。”丁潇潇不满地看了屈雍一眼。 可是紧急如斯的情况下,却在对方眼中看见一丝有些腻歪的笑意。 笑什么!? 丁潇潇正要追问,斯焕实走了过来说道:“宁王和二位郡主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越早越好。” 不再理会屈雍的冷处理建议,丁潇潇快步走到萧颐和门前:“郡主,我们要出发了,有什么事你先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本以为里面会传来一声“你走!” 可即便她将耳朵整个贴在门上,也没听见里面半分动静。 “萧郡主?”她使劲儿敲了敲门,“颐和!?你在里面吗?” 屈雍见状走上前来,也用力砸了砸门:“你就放心吧,李玉不会有事的,我可以给你写保书!别闹小孩子脾气了,快出来,统领他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个人。” 一阵沉默之后,屋里还是寂静一片。 “是不是不对劲啊,她不会……”丁潇潇担心地看着屈雍。 后者心里也并不比她太平多少,这些年他与萧颐和聚少离多,少女敏感,这些那是他一个战场出身的刚毅男子能琢磨透的。 以为晾一晾就会好些,却不知疏离和冷漠更会让她钻进牛角尖里。 “颐和!?颐和!?”屈雍狠狠捶门,“你先出来,有事说事,把自己关在里面算怎么回事!萧颐和!” 斯焕实见状走上前来:“宁王殿下别急,姑娘家是这样的。萧郡主年纪尚轻,急不得。” 屈雍哪里能听得进去,举起腿来对着木门就是一脚。 农屋简陋,一张长铺两个条凳,摇摇晃晃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屋里陈设一览无余。床铺上裹着一个长长的身形,连个帐子都没有,只能看见花被面。 “我去叫她。” 斯统领赶紧转过头:“下官再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屈雍叹了口气,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这丫头,小时候聪明伶俐嘴甜可爱的,怎么长大了突然轴起来了。 无怪说女生外向,还真是。 外面人心里正抱怨,丁潇潇那边掀开被子,只看见一床空气。 她心里停跳了半拍,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屈……宁王!” 虽然心里恨极,可一听见屋里有声音,还是闪电般窜了进去。 “这……那丫头呢!?”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屈雍的脸色也变了。 丁潇潇急道:“天刚亮的时候,李河他们出发去吉里了,你说会不会……” “这丫头,真是疯了!”屈雍掉头便出去找斯统领了。 李河带着一行人,穿着布衣短粗打扮已经快到吉里城门了。 路上众人都没有说话,此次任务很是棘手,即便是战场上侦查偷袭经验丰富,他们也好几年没离开过疫庄了,对外面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这次还需要潜伏进入燕王府救人,其中艰险自不必说。 虽然先前没有与燕王打过几次交道,可他府里随便一个家丁萧寂,就折腾的疫庄人仰马翻,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再检查一遍箱子,我们是运送药材的商人,千万别露馅了。”城门在前,李河勒停了马,吩咐道,“箱子一定要检查仔细,万不可露出马脚。要是我们城门都没进就出事,斯统领还有宁王殿下,便都有危险了!” “是!队长!” 一行人利索下马,将所有药箱一个一个翻开。 “啊,这……这是……”其中一个刚开了箱子,便看见一个满头是草的姑娘,从里面冒了出来。 李河见状一惊,正要喝问,却见女子抬起头,正是萧颐和。 “郡主!?您怎么在这里面!?” 萧颐和拍了拍身上的药草,从箱子里翻了出来。 “谁驾的车啊,颠死我了。你们再不停车,我就要吐在里头了。”萧颐和抱怨道。 “在下是问郡主为什么会在箱子里!?”李河忍着怒火问道。 幸亏他提前停车,检查了一番,不然在城门口被卫兵搜出来,自己别说进城救人,连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我哥,就是宁王,还有你们统领大人,怕你们不认识要救的人,所以让我一起来协助你们的。”萧颐和大言不惭。 李河几乎要气笑了:“协助我们!?那为什么要躲在箱子里!?” 萧颐和这一路,早就把答案编好了。 “那是因为他们怕直接安排,李队长会觉得未得到宁王和统领的信任,所以让我悄悄尾随见机行事。” 李河没空听她继续瞎编,从旁叫住一人说道:“你先不用同我们进城了,送郡主回去。” “是!”属下领命。 萧颐和急了:“为什么送我回去?我不回去!绝不回去!” 她瞪着眼想了半宿才琢磨出来这么一个办法,眼看吉里城就在眼前,让她回去!? 不可能。 “我就是来帮你们的,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萧颐和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理由,却见周围一圈人目光冷漠,显然是一个字都没信,她只能转换了战略,“那好,我现在就去城门口卖了你们,就说你们是一伙强盗,准备进城抢劫的!” 说罢,她竟然夺过一匹马就要上去。 此处距离城门不远,他们停车这么折腾,恐怕会引起守城注意。 李河无奈,只能先安抚道:“行,郡主,我带您进城。但是,只要您确定燕王府的大公子无恙,就要听从安排,立刻出城回宁王府去。如何?” 听见李玉二字,萧颐和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色也从愠怒变成娇羞,染了两坨晕红挂在腮边。 “都说是协助你们救人的……” “我没时间了,郡主答不答应!?”李河急道。 犟如牛的萧颐和终于点头,一行人迅速安排了身份,将萧颐和抹成了个面色浮土的烧火丫头,便心怀不安的向吉里城门走去。 第三百零九章 负气而行 看见地上堆了一堆药草,斯焕实确认萧颐和一定是偷偷藏在药材箱子里,跟着李河他们走了。 “这丫头,简直是没轻没重!”屈雍气的头晕,说了这么一句便捏着太阳穴,默默无语。 斯焕实安慰道:“殿下无须担心,李河是个挺托的,郡主和他在一处,必然不会有危险。等到情势允许,他定会派人将萧郡主送到府上。” 虽然也担心那丫头闯祸,可眼下再不进京,燕王府难免要生疑,丁潇潇也劝慰道:“她不看见李玉无事,也是踏实不了的。和李队长一起,总好过将来从宁王府孤身一人跑出去。你就让她看个清楚,到时候自然会死心了。” 虽然抱怨个不停,可屈雍对她的担心是写在脸上的。 这次若不是自己落难,需得凭借宁王身份脱险,颐和也无谓踩进这一汪浑水里,难以自拔。 “殿下,出发吧。时间长了,疫庄的事情也会传播出去,到时候您和燕王府里的人质都会有危险的。”斯焕实拱手道,“有李河在,王爷尽管放心,郡主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屈雍看了看吉里城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但也只能转头道:“全靠统领大人了。” 丁潇潇本想安慰两句,正要拍拍他的肩膀,屈雍却不知为何突然转身避过了。 她的手僵在空中,心里隐隐翻起一阵酸涩。 “殿下可能心里乱些,郡主我们先出发吧。”斯焕实劝慰道。 看着屈雍径直而走的背影,丁潇潇暗自咬牙。 妹妹是你的妹妹,说不管她的也是你,怎的最后出了这个结果,却好像要把一切怪到自己头上。 没做过多停留,丁潇潇一扭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只剩下斯焕实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对,但他犹豫片刻还是追着丁潇潇的方向过去了。 “郡主您是骑马还是坐车?” 这个问题一出,已经走出几丈远的屈雍也慢下脚步,他回头刚要开口:“我带她……” “骑马!”丁潇潇果断吼道。 脸色刚刚好转的屈雍也掉过头,从背影也可以看出他气势汹汹的模样。 斯焕实不太放心的问道:“郡主,您骑马?能行吗?” 丁潇潇从旁边的护卫手中抢过马缰,一翻身便跃在马背上不屑道:“我会骑马的时候,某些人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见她姿势正确,骑的也稳稳当当,斯焕实只得由着她,转头吩咐。 “不要再安排马车了,我们全部骑马走,这样还能快一些。步兵殿后,骑兵跟我先走!” 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往大都进发了。 原本只是一句话口气不好,谁也没有想到,为了这点事情,这两个人竟然赌气赌了一路。 屈雍原本一马当先,一是他确实是这群人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其次他也是在马背上打出来的,骑术更高一筹。 可丁潇潇偏不认这个怂,一定要和他比个高下,两个人时而他先,时而她快,硬是将整个队伍拉成了单骑纵队。 斯焕实夹在中间,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王爷也可能因为萧郡主的事情心情不好,您就别和他置气了。” 丁潇潇瞥了一眼冷冷行进在队伍最前面的男人,不悦道:“他心情不好就要冲我发脾气吗?我长得像个出气筒吗?” 说罢,她勒紧马肚向前冲去。 恐怕她骑术不精,这么拼命会出危险,斯焕实也只能加把劲儿跟上。 如此的拉锯战虽然熬心废马,但是行进速度确实快了不少。 不到两日,他们已经到达京畿。 斯焕实原本计划,先到京畿护卫队去找将军报告情况。可是看这二人情绪如此不稳,又担心他们这样进城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将骑兵先留在城外,自己随着两个人往大都进发。 一路奔波下来,屈雍的头脑也冷静了不少。 他虽然依旧气恼,丁潇潇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萧颐和出走,可是毕竟她们没住在一处,此事也不能全怪她。 想要修复关系的屈雍,几次想要找话题和丁潇潇说话,每次回头都看见斯焕实正对她嘘寒问暖。 再联想起当时,他本来想回吉里城先把萧颐和追回来,斯焕实打着包票说他能解决,那时候丁潇潇就在一旁帮腔。 还说什么如果回了宁王府,萧颐和再跑出去还不如现在安全。 屈雍气的简直肺都要炸了。 那是他的妹妹,什么时候还要劳烦一个外人来确保她的安全。 愤愤不已的男人转过头,又看见斯焕实在问丁潇潇。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再走。 “赶路要紧,哪有那么多时间休息!”他没好气儿的怼了一句,又加了一鞭。 “走就走,谁怕谁呀!?”丁潇潇不服气地追了上去。 屈雍胸口仿佛堵了一团棉花。 她是与自己有婚约的,为什么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对着他却冷若冰霜?!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丁潇潇冲到了屈雍前面,她撒气时的拼命夹着马肚,不经意之下千斤坠的力道,踩在了马蹬上。 顷刻之间,丁潇潇右脚下分崩离析。 毫无防备的她,立刻向一边倾斜而去。 马也受了惊,开始拼命向前奔跑,眼看丁潇潇就要从马背上甩下来。 屈雍脊背一阵发凉。 “当心!” 高喊一声后,他人已经跃到了丁潇潇的马背上。 “你疯了,为了赢过我,命都不要了?!” 刚刚被拖回马背上惊魂未定,丁潇潇看着屈雍拧在一处的两条浓眉,没好气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我只是想走快一点,离讨厌的人远一点而已。” 屈雍往后看了看,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讨厌的人说的是谁。 他愤愤道:“真是不知好歹,我救了你一命!” 丁潇潇狠狠翻了个白眼:“是啊,当初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宁肯自己挨一箭,换来个白眼狼。” 斯焕实拉着马跟在后面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大都的城门,已经出现在三人面前。 第三百一十章 城门被抓 斯焕实未得召回,并不适宜直接进京,屈雍需得用自己宁王府的令牌,方能入城。 起初,斯焕实还有些担心,毕竟,同为军旅出身,守城很有可能认识他。 到了城门之后才发现,居然全都是生面孔,别说是相熟的,就连一个见过面的都没有。 从守卫的责任来说,大都城门,咽喉要地,一般是不会安排生人新手的。 虽然斯焕实离开有几年时间,但是之前城门守卫也是十年不换统领,即便要换,也不可能全部换掉。 就在他疑惑不已之时,三人已经到了近前。 守卫验过宁王令牌之后,眼睛在斯焕实与丁潇潇身上扫来扫去。 本以为自己会被怀疑,正在想怎么解释私自回京的缘由,却见对方指着丁潇潇发问道:“这位是宁王府的萧郡主吗?” 听见这三个字,屈雍眉头顿时又皱得紧了。 这两个人就因为郡主私自出走,怄气了一路,刚刚和缓了一点,这个守城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连斯焕实,都感到一阵无奈。 “你们是城门守卫吗,居然连郡主都不认识!?”屈雍蹙眉不悦道。 几个护卫闻言,均是面色一怔,尔后领头的讪笑道:“宁王见谅,我等是刚刚安排过来的,确实没见过萧郡主。” 不想再让人多提这个名字,斯焕实打岔道:“这位是东临大郡主,随宁王入京的。” 守卫看了看丁潇潇,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失望。 “随宁王入京?那……郡主您与殿下是什么关系?” 刚反驳此事与他何干,领头的突然开口问道:“郡主与宁王殿下可有婚约?” 这话一出,两个人互看了一眼,视线碰上的一瞬间,又触电一般迅速弹开。 “没有!” 屈雍还在想如何能将丁潇潇与西归城主的婚约,转嫁到自己身上,还不会引起怀疑。 却不料对方竟然想也不想,脱口便否定了二人关系。 屈雍瞪着丁潇潇,眼神里满是怒气。 “这位同僚,为何要查问郡主与宁王的关系?”斯焕实忍不住问道。 “上头的命令,你一个王府护卫,就不需要打听了。”守卫不耐道,转而对屈雍拱手,“还请问宁王殿下,这位郡主与您,可有什么关系?” 看着冷漠异常的女子,屈雍气的钢牙咬碎:“既然郡主说没关系,那便是毫无关系!” 守卫点点头,忽然一挥手,旁边立刻过来几个宫中模样的人,架起丁潇潇便要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丁潇潇拖住脚步不肯走。 一味赌气的屈雍也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守卫们将丁潇潇隔开,为首的拦在屈雍身前,警告似的低语道:“既然郡主与殿下毫无关系,在下劝您还是别管。以免,惹祸上身!” “郡主毕竟是我带进京都的,怎么能说和本王毫无关系呢?你们到底要带她去哪?”屈雍急道。 被屈雍方才那一句毫无关系气的头脑发晕,丁潇潇低语一句:“用不着你管。”便横下双脚,向反方向别住。 原本好似抓小鸡儿似的护卫,已经拉不动她了。就感觉这女人像是脚下突然生了根似的,牢牢的站在地面上,怎么拽也拽不动。 “怎,怎么回事?!” 护卫低头看了看,确定丁潇潇周围并没有什么东西绊住,很是奇怪。 “别白费力气了,不说清楚到底去哪,休想让我挪动半步!”丁潇潇横道。 “是吗?”守城统领走了过来,看着丁潇潇的模样眯了眯眼睛,冷冷看了屈雍一眼,勉强拱手问道,“宁王,这女子与你当真没有婚约,也无夫妻之实吧?” 之前过城门只是需要检查通行令牌,问清入城的缘由已经算是严查了,如今居然还要查问男女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活久见了。 “没有!”丁潇潇生怕屈雍再一次当众否认,抢白道,“我一个小小郡主,怎么配与宁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守城统领看了看屈雍,见他并不反驳,于是伸手拉住了丁潇潇的手腕。 原本牢牢坠在地上的真气,忽然之间不胫而走。 虽然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溃散出体外,但是也无法稳住她的身形,丁潇潇脚底一松,便被两个护卫架到一边。 “这是何意?城门口私自绑掳东临郡主,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斯焕实急了,抢上前去,想要将丁潇潇抢下来。 城门前顿时围拢上来十几个护卫,手持武器对准了斯焕实。 守城统领再次重申道:“在下也不愿意与宁王府为敌,但如果二位再如此纠缠不清的话,可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这女子已经是陛下宫中的嫔妃了,自然是要送入宫中的。殿下之后若想再见郡主,只需要到大内求见即可。” “陛下?” “嫔妃?!” 屈雍与斯焕实均是一脸惊诧。 这厢正在撕扯着,旁边又一辆马车里,一个妙龄女子被拽了出来。 “女儿啊!”一个老人声嘶力竭的吼着。 “爹爹!” 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娇嫩的粉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干什么?!能进宫服侍陛下,这是你家祖坟冒了青烟的大造化,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统领松开丁潇潇,走过去吼道。 屈雍见状正要动手,全被十几柄长矛死死封住去路。 “宁王,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只有两个人。京都守城何止千人,我们不可能占到便宜。不如先回宁王府,弄清楚状况在做定夺。”斯焕实低声劝道。 就在僵持之间,丁潇潇已经被押上了一辆马车,和刚刚被抢过来的小姑娘一起,被锁上了车。 “进宫!”守城统领瞪着屈雍和女孩的父亲,沉声下令。 关着两个女子的马车便徜徉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几人面前。 “啧啧啧。这是哪家的姑娘又被带走了?” “小小年纪就被送去冲喜,真是可怜啊。” “小点声吧,不想活了?!” “哎……” 周围的议论声传来,女子的父亲顿时慌了,抓住守卫问道:“冲喜?!什么冲喜!?” 第三百一十一章 被迫进宫 卫兵们将老父亲推倒在地,用长矛指着他,让他闭嘴不准胡说。 “谁敢再妄加猜测,公然胡扯八道,格杀勿论!” 刚才小声议论的几个路人闻言,赶紧低下头,匆匆而过。 老父亲用手握住长矛的尖端,不肯放弃:“那你们无凭无据,抓走我女儿是为了什么?” 统领走上前,不耐烦道:“说了多少遍是进宫去伺候陛下的,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也是北方臣民应尽的义务。你如此喋喋不休,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几个守卫举起长矛,将老人掀翻在地。他的双手因为刚才抓着矛尖,被挑的鲜血直流。 屈雍上前将老人扶起,不悦道:“你们打着陛下的旗号,在此强抢民女,是受了谁的指示,给本王报上名来!” 统领大声道:“皇榜张贴出来已经三天了,凡是京城进出的女子,只要是适龄未婚的,都要进宫侍奉陛下。” 这话说完,屈雍转头才看见,诺大一张纸上,公布着入宫服侍的告示。 他心头微凉,以后愤然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要进宫!我要见陛下!” 统领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随宁王殿下高兴,只是有一件事情还要提醒您,萧郡主也是适龄未婚女子,并未有婚配。她若是在宁王府,还请殿下将她送进皇宫,省的弄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屈雍憋红了脸,尔后终于有个打圆场的走了过来。 “郑统领,这位可是宁王殿下,当年救了陛下获得特封,你可不能如此怠慢啊。”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人走上前来,对着屈雍很是恭敬的拱了拱手,“殿下回京未曾远迎,这是在下失礼。不过,萧郡主同去去吉里城参加燕王寿宴,这是没有同返吗?” 一直在城门口等着自己到来,十之八九便是燕王安排的人了。 屈雍微微皱眉,正在犹豫怎么回答的时候,斯焕实先开了口。 “郡主是因为生了点小病,所以留在驿站先休息几天。王爷着急回京,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的。” 八字胡文言不知真假,转了转眼珠之后把目光落在了斯焕实身上。 “不知这位是……” 刚到城门口就面对两道关卡,丁潇潇还被直接带走了,可是顾及着老城主与夫人的安危,屈雍只能全力周旋。 “这位是护送我回来的,还未请教您高姓大名?” 守城的郑统领闻言,很是不屑的瞥了八字胡一眼,之后便远远走开了。 “王爷客气,在下不过是个幕僚无官无职,殿下叫我老李就行。”八字胡笑着,瞥了斯焕实几眼。 他虽然没有见过燕王府的萧寂,可是听闻派来看着宁王的,是燕王府的一个护卫。 但是眼下这人穿着一身戎装,一看就是军营出身。 难道,那位护卫,还在军队中挂职? 老李犹豫着,脸上却不得不堆笑道:“既然宁王已经回来了,就请先到舍下小坐,我家主人仰慕王爷已久,想要与您小叙一番。” 这位燕王殿下,委实也太着急了一些,这还没进城门,便着急让他着手计划。 “我的朋友被请进皇宫了,本王需要先面见陛下,澄清事由,晚一些再去见你主人。”屈雍说罢,便急匆匆的往里走。 他只怕是再晚一步,丁潇潇就要莫名其妙的变成皇妃了。 老李拦在屈雍身前,低声道:“您是不是疯了?陛下卧床不醒,人事已经十几天了,怎么可能见你!” 屈雍并未停下脚步:“那总也要有个管事的人,我一定要进宫。” 老李略带惊异问道:“刚才那位郡主与宁王到底什么关系?若真是有婚约或是殿下的妻妾,只需要说清楚,是不会被送进宫的。” 当时没有看清黄榜,忽然被守城问到,哪里会想到随口一句没有关系,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若是早知如此,屈雍定然将那丫头挽发点翠,直接说成是自己已经过门的夫人。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着丁潇潇的马车早就没了踪影。 见屈雍不语,老李又低声道:“陛下这次病的凶险,已经到了药食无灵的程度。宫里请了一个巫医,说是年轻姑娘冲喜可能会有用处。所以,这几天满城在搜寻妙龄女子。若是敢反抗,便是形同谋反,王爷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看屈雍狠狠咬着后槽牙的模样,老李瞅了瞅四周无人,尽量不动声色地说道:“您可不只是自己一条命,燕王府里还有等您救命的人。为了个女人,您值得豁上所有人的性命吗?” 之后他也不管对方反应后退两步,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李明恭迎王爷,请王爷上车!” 即便恨的青筋暴跳,屈雍还是不得不跟着李明抬步上车。 “王爷先忙,属下回府打点一下,好恭迎王爷回府。”斯焕实后退拱手道。 看了对方一眼,屈雍知道他是要去想办法打听丁潇潇的情况,便点点头。 李明以为斯焕实是燕王派来的,可能有其他事要处理,也没有起疑。 三人在城门口被迫分为三路,入京之行从一开始便展现出重重困难。 一阵颠簸之后,丁潇潇便进了宫门。 后上来的小姑娘一直在哭,本来惊慌的心,因为她反倒是平静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啊,到大都来是有什么事?”丁潇潇想借着聊天,让对方镇静一些。 但是女孩好像吓坏了,一直将头埋在两个膝盖中间,不停的哭着。 直到两个太监将马车打开,厉声呵斥让二人下车。 “动作都快着点,误了今天的吉时,你们可是掉脑袋也不够赔罪的。” 丁潇潇仗着真气回调,不服气道:“什么吉时,你们可知道本宫是谁?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一直抽抽泣泣的女孩,闻言也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她。 可能,从未见过被送进宫来的女子,有如此大胆的。两个太监举起鞭子便抽了过去:“洒家管你是谁,只要进了大内,那便要听我们的吩咐!”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奇怪叫声 虽然对于轻功和千斤坠有一定的造诣,但这毕竟是大内,还是需要保留些实力以图后效的。 丁潇潇咬着牙看着鞭子抽过来的方向,狠狠闭上了眼睛。 “你们别打她。”和丁潇潇一同被送进来的小姑娘唯唯诺诺的喊道。 两个太监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吼道:“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还结伴进宫,今天就让你们两个人知道知道规矩!” 说罢,其中一个便揪住了小姑娘的头发,将她生生的薅到了丁潇潇身边,就要一起打。 “进攻之前分明说是为了陛下选妃,你们现在是要以下犯上吗?”丁潇潇见小丫头也要遭殃,不得不开口道。 “我们俩就是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奉,今天来就是教你们两个新人规矩的,何来以下犯上?” 看见鞭子马上就要抽到身上,小姑娘尖叫一声死死抱住了丁潇潇。 “既然是教规矩总不能上来就动手,我们两个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内侍大人明说!”丁潇潇抓着鞭子厉声喝问,“本宫是东临郡主,乃是宁王殿下的座上宾客。你们要是敢让我有丝毫差错,小心他寻你们麻烦。” 到了这个时候,丁潇潇还是不得不把屈雍搬出来做挡箭牌。 两个太监听了这话,果然脸色都微微变了一下,毕竟宁王是以勇武闻名,赤手空拳的救了陛下而获得封号的。 “宁王……” 两个太监总算是收了鞭子,丁潇潇揉着被抽的生疼的手,愤愤然盯着两个人。 “那我们就与你说一说这宫中的规矩,若是敢触犯一条,别说是宁王,就是太子也不行!” 听着两个人如此大的口气,丁潇潇隐隐觉得,宫中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第一,你们只能在住处住着,不能迈出院门半步,否则格杀无论。” “其二,进宫了就是殿下的嫔妃,要尽忠职守。任何时候陛下召见,你们必须要立刻前往,不得有任何拖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在宫中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绝对不允许外传。否则不仅是你们小命不保,宫外的人,也会因你们而丢掉性命。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你们最好牢牢记住。” 两个太监瞪着一双秃鹰一样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姑娘,威胁加警告,狠狠嘱咐了一遍。 丁潇潇微微皱了皱眉问道:“那我们住哪儿啊?” 两个太监正要指个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刚刚放下心来的小姑娘,吓得又缩进了丁潇潇身后去了。 “这,这是什么声音?!” 丁潇潇虽然挡在小姑娘身前,却也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声音一听就是一个女子发出的,但是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她到底面对了什么样的事情能,发出这种让人后脊发凉的痛苦哀嚎。 这个叫声,响而低沉。持续了很长时间,到了最后已经是气丝若离一般。 分明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可却在这一声惨叫之后,有了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两个太监互看了一眼之后,又警告道:“这也算是宫内发生的事情,也不允许外传,一会儿会有嬷嬷带你们去休息的院子,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哪也不许去!” 小姑娘露出半个脑袋,频频点头。抓着丁潇潇袖子的手,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即便是故作镇定,可还是从背影的匆匆中,看出来两个太监的急迫与惊慌。 两个人走出去一阵子之后,小姑娘才颤着声音开口道:“郡主,你说刚才的那是什么声音?是人的声音吗?” 虽然音调已经变得可怖,但丁潇潇还是能够确定那是人的声音,而且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看小姑娘的脸都已经吓白了,她只能故作疑惑的说道:“我也听不出来,可能是什么鸟的叫声吧。” “鸟叫……”小姑娘显然不大相信,可是这个情况下,她也宁肯相信那是什么动物传出的叫声,“也对,这里是皇宫内院,可能是什么奇珍异兽的声音也说不定。” 说罢,小姑娘突然站直身子向丁潇潇行了个礼。 “方才多亏郡主出手相救,民女感激不尽。” 正要与她客气两句,忽然那个声音又传来了。 小姑娘顿时抱住了丁潇潇的腰,将整个头埋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郡主,这到底是什么……” 揽着她轻拍安慰着,丁潇潇的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这附近的建筑并没有很高,只要她纵身一跃,就能将声音的来源进出眼底,可眼下她不能如此冒险。 这女人的惨叫显然是被什么东西阻止了,只叫了一半就生生被闷回了喉咙里,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噜声。片刻之后连呜噜声也没有了,整个院子又陷入了沉寂。 小姑娘缓缓松开了手,看着被自己抓的皱皱巴巴的衣服,很是歉意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还请郡主娘娘恕罪。” 看了看这个十三四的小丫头,丁潇潇可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既然我们一起到这地方来了,以后你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若是不嫌弃,叫我姐姐也行。” 听了这话,小姑娘的眼睛突然闪动了一下,极力克制之后才忍住了一场大哭。 “姐姐……民女能叫您姐姐吗?” “当然可以了。”丁潇潇大方道,“我叫丁潇潇,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连忙回答道:“回郡主的话,民女姓周单名一个颂字,歌颂的颂。” “周颂……”丁潇潇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很好听啊。” 一只惊魂未定的小姑娘,像是终于抱住了一根定海神针,一般忙不跌的点头:“这是我爹爹给我取的名字,郡主喜欢那就最好了。” 二人还没寒暄几句,突然过来了两个长相比男人还恐怖的嬷嬷。 周颂一抖,慌忙绕进丁潇潇身后。 “新来的两位贵人,跟我们去住所安置吧!” 两个嬷嬷很是草率地行了个礼,之后便走了过来,人手一个抓住了丁潇潇与周颂。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有人住过 片刻之后,她们两个便被带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子里,扔了进去。 “每日三餐会有专人送到贵人的院子,你们在这里的规矩,想必总管大人也已经讲过了。”嬷嬷冷冷说道,“宫里的规矩是给活人定的,但凡不遵守的都去那个世界报道了,所以我奉劝你们安分守己,别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丁潇潇笑了笑问道:“那刚才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像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如此大胆,直接发问。两个嬷嬷怔了片刻之后,突然怒吼:“宫里的事情也是你能打听的!不想吃就把嘴给我牢牢闭上!” 之前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面对二人的无礼丁潇潇也不生气,微微耸了耸肩继续问道:“那我何时能见到陛下?什么时候才能侍寝啊?” 这个问题一出来,别说是两位嬷嬷,就是一旁站着的送周颂都惊掉了下巴。 哪有女儿家这么直白地问如此尴尬的问题,还说的理直气壮。 “你,你,你当真是不要脸!”嬷嬷吼道。 听了这话,丁潇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不要脸?!你们满城搜刮妙龄女子,押到宫里面来。也不给说法,也不让见家人,就说是给陛下选妃。我只是问问什么时候上岗,倒成了我不要脸了?!” 两个嬷嬷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得支支吾吾的含糊应付道:“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听陛下的安排,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处等着就行。” 看了看依旧六神无主的周颂,丁潇潇又开发出了新的问题。 “如果陛下传我们侍寝,我们俩可以一起去吗?” 这回两个嬷嬷的脸彻底挂不住了,低声吼道:“你到底想打听什么?侍寝这种事情,怎么能两个人一起去呢?” 丁潇潇指了指周颂:“她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去岂不是要吓死,我陪着她也好帮忙壮个胆啊。” 可能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废话如此之多的女子,两个嬷嬷的耐心被彻底磨光了。 “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你们还是安分的呆着,听从命令就行!”说罢,她们退了出去,将院门牢牢锁住了。 听着门外落锁的声音,丁潇潇确定这绝对不是一场正常的选妃,甚至和陛下找女人没有丝毫关系。 周颂见她们走了,终于敢开口,揪着丁潇潇的袖子,很是紧张地问道:“她们锁了门,那我们就是被关在这里了,接下来我们可怎么办呀?” “既来之则安之,先去看看屋里有什么能用的吧。”丁潇潇瞥了一眼院墙,虽然比寻常人家的高了一些,可没有到能拦住她的地步。 周颂哪里能知道她心里的盘算,垂头丧气的跟着丁潇潇进了内屋。 院子虽然简单,可屋里的陈设倒是一应俱全,一看就是提前准备过的。 为了保险起见,丁潇潇拔出银针,将桌子上可以入口的物件全部试了一遍毒。 并没有任何发现。 在一旁屏息凝视,看完了整个过程,直到丁潇潇彻底停下动作,周颂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这是在干嘛?难道你担心他们会毒死我们?” “事出怪异,防人之心不可无。”丁潇潇收起银针,又检视其屋内的其他物品。 这里的规格显然不是给后宫嫔妃住的,但是梳妆台上圆镜、钗头,各种饰品可说是一应俱全。 难道还真指望她们在这里精心打扮自己,去引起北荒皇帝的注意吗? 丁潇潇很是不解,随手拿起了梳妆台上的物件,仔细端详起来。 周颂见丁潇潇看得出神,也凑了过来。 “这……”她突然惊叫了一声。 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丁潇潇正要发问,却见小丫头主动拿起了桌面上的一只钗。 “这个银钗好漂亮啊。” 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原来仅仅是被一个钗打动了,丁潇潇对于小女生的爱美实在是有些无奈。 这根银钗和她之前的那根梅花簪有点相似,都是寻常花朵图案的。 想起那根钗,便联想起当初自己在街头被黑衣人掳走取用,单凭一根掉在地上的银钗,屈雍便搜寻不放,这才在坑底救了自己一命。 可眼下,他竟然因为萧颐和同自己怄气,害得她莫名其妙的被关进宫里。 一番对比之后,丁潇潇顿时觉得气结,她抓起那根钗问道:“你喜欢?” 周颂连忙点头。 “那就给你吧!”丁潇潇将发钗往她手里一塞,却突然发现,这根银钗并不是新的,还有以前主人的几根发丝缠在上面。 她心底一紧又,抓起梳妆台上的其他物品看了看。 梳子上同样穿着不少头发,其他的物品也都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丁潇潇猛然起身,将屋里大大小小的物件都翻了个遍,之后,颓然的坐到桌边,面色苍白。 周颂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着被翻的一团糟的房间,轻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丁潇潇不想吓坏她,只能出言敷衍。 这个院子此前很显然是有人住过的,而且还不止一拨人。 使用物品的习惯,还有留下的痕迹,都不尽相同。 既然这个院子是用来,给最近从城中如来的妙龄女子居住的,那也就是说,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最少有两拨人住在这里,之后不知所踪。 宫中情况如此怪异,已经不容许丁潇潇有之前女子,被宠幸之后,分宫别住的猜想了。 最可能的就是,她们都已经……死了。 所谓轮到侍寝,基本就是鬼门关发了请帖了,这些女子多半都是这样有去无回的。 看着旁边的周颂正摆弄着那根银钗,好似爱不释手一般,舍不得放下。 丁潇潇陡然生出一阵寒意。 “周颂,这钗……” 毕竟是过身之人留下的,如此不问自取,实在有点不敬。 听见她突然提起银钗,小姑娘以为丁潇潇是后悔了,赶忙将钗藏在身后。 “姐姐都已经说了送给我了,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看着小姑娘的模样,丁潇潇欲言又止。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寻衅滋事 “宁王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李公公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可是面对这么一个难缠的角色,还是感到头大。 屈雍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下午了,无论他怎么劝说也没有用,宁王就只有一句“我要见陛下”。 “我的殿下啊,陛下歇朝半月有余,别说是您了,就是太子殿下都未曾见到一面,你就不要为难老奴了,真的不能见!”李公公苦口婆心。 屈雍看了看他,又道:“那我要见东临郡主。” 李公公深深叹了口气:“殿下,进宫前也都是问过您的,确定郡主与您没关系,这才送进宫里。既然已经进了宫,那便是陛下的嫔妃,您痴缠不已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话语间情绪已经到了极尽克制的程度,嘴边上憋着一句早干嘛去了,费劲隐藏这才没有宣之于口。 “当时并没有告诉本王是陛下选妃,否则……” 李公公眉毛一挑:“否则怎样,宁王殿下这是准备欺君吗!?” 见对方不答,李公公追问:“若是陛下选妃,那便是有婚约在身,若不是那便是没有关系,宁王殿下做的是这个打算吗?” “东临郡主与西归城主已有婚约,她入宫本就不合适!”屈雍急道。 李公公笑了:“西归城?!陛下要的人,即便是南朝的又如何。殿下再不走,老奴要喊御林军了!” 见他胡搅蛮缠个没完,李公公下了杀手锏。 只是薄薄的一层宫房,里面便是丁潇潇被关的地方,可是却好似千山万水,将两个人隔在天涯海角。 他狠狠握了握拳头,眼前的宫墙虽高,却也没到能阻拦屈雍的地步。明着求见不成,他也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斯焕实在宁王府转的驴都眼晕,终于将屈雍盼了回来。 “郡主何在?”他看到屈雍身后空空如也,怔了怔,“那殿下见到郡主了吗?” 屈雍默默摇头,神色却镇定坚毅。 看出不对,斯焕实又问:“您不是打算夜探皇宫吧!?” 这句话总算让屈雍的脸色有了几分活气,他抬起眸子看了斯焕实一眼,这个眼神算是默认了。 看看左右无人,斯焕实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三思啊,如今陛下抱恙,皇宫一定是戒备森严,他身边把持得住的也不是皇后,而是林妃。我听说,太子想去侍疾都被挡在宫外。您这么闯进去,岂不是送死吗?” 关于后宫种种,之前屈雍也有所了解,斯焕实的话也全都在理,只是,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道理,而是丁潇潇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潇儿是被当成后妃送去宫中的。陛下若是清醒她还可周旋分辩,可如今这情势,会发生什么实在难说。”屈雍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画面,可脑子却不听使唤,专门往最坏处琢磨。 “我也担心郡主,这两天就联系以前旧部下代为打听。可您不能再去宫门口滋扰了,不然,郡主在宫里的日子可能更难过。” 屈雍怔了怔,虽然觉得斯焕实说的有道理。可心口还是被他那句“我也担心郡主”撞的生疼。 “宁王殿下,您去哪?!”见屈雍突然掉头就走,斯焕实忍不住问道。 狠狠憋着一肚子气,屈雍不耐烦道:“宫门也不能去,那我就回去睡觉!” “睡觉……”斯焕实看了看西面依旧灿烂的艳阳,尔后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那我在哪安置啊?” “随便!”屈雍气哼哼进了后院,留下斯焕实一个人风中凌乱。 入夜,丁潇潇刻意将床单和被褥都拆换了一遍,这才勉强地准备安睡。 但是当她看到周颂头上,插着的那根银钗的时候,心里还是狠狠的别扭了一下。 “都要睡了,把头发拆下来吧。”丁潇潇说道。 周颂摸着头上的发钗,很是不舍:“姐姐我不舍得把它拿下来,就让我带着睡一晚吧。” 丁潇潇闻言立刻把原本放在一头的两个枕头,拿起一个扔到了另一边。 她自问没办法,看着一件遗物在眼前晃来晃去,还能安然入睡。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注意到她的动作,周颂不解道。 “嗯,我不习惯和别人同睡,咱们俩分睡两头,这样互不影响。”丁潇潇编瞎话不打草稿地说道。 周颂不疑有他,点点头应了,之后摸了摸肚子:“说好了会有人来送饭,怎么这个时辰都不见人?我都饿了。” 这个院子说是给嫔妃暂时落脚的地方,实则就是一间宽敞点的监牢罢了,丁潇潇打从一开始也没指望能按时送水送饭。 “我这还有块干粮,你要是饿就吃了吧。”丁潇潇身上这块饼,还是途经驿站的时候留下的。当时嫌硬不想吃,现在反倒成了救命的口粮。 周颂这一天连惊带吓的,中午起就没吃饭,接过来便狼吞虎咽的吞进肚子。 “收拾一下先睡吧,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丁潇潇说着便准备合衣躺下,等着小丫头睡着了,她再见机行事。 刚准备吹熄烛火,忽然院门处传来了一声响动。周颂。像只受精的小耗子似的,嗖的一下窜到了丁潇潇,背后死死抓着她的衣襟。 “这,这是什么声音?” 丁潇潇也皱起眉头默默戒备起来,这个时间若说是来送饭的也实在是晚了些,可若是干别的倒是时间正好。 难道今天刚进宫,晚上就要…… 没等两个人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屋门也被一脚踹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瞥了一眼依偎在一处的两个女子嗤笑了一声道:“我还当是什么美妙绝伦的美人,就是你们两个?!说吧,你们俩谁是东临郡主?” 丁潇潇有些意外,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太监来叫她们去侍寝呢。没想到进进来一个女人,还张口就点了自己的名字。 东临小城在北荒大都能有这么大影响? 正疑惑着,女子提高了音量,又喝问了一声。 “你们两个到底谁是东临郡主!本宫问话,你们听不见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莫名获罪 一只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的周颂,忽然之间,拦在丁潇潇身前,颤着声音说道:“我,我是!你要干嘛?” 女子看了看楚乱不惊的丁潇潇又看了看,明显是硬逞强的周颂忽然走上前来。 “你是郡主?!我想干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说罢,她扬起手就要给周颂一个耳光。 “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我才是郡主,你别为难她!”丁潇潇捏住女子的手,运了些许真气。 女子立刻惨叫起来。 “这位是林妃,你竟然敢对她动粗,真是活够了!来人!”旁边的太监颐指气使的吼道。 丁潇潇松了手,但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振振有词:“我等也是入宫为陛下嫔妃的,这位林妃也不自报家门,也不说明来意。大半夜闯进我们房中,伸手便要打人,这又是哪里的体统和道理?” 太监被她抢白的一阵语塞。 “你你你,你们真是反了!来人掌嘴!” 两个粗壮的嬷嬷闻言便跨了进来,一个按住丁潇潇,一个按住周颂,便要动手。 林妃甩着手,有些忌惮的看着丁潇潇,眼神里满是不解与愤恨。 “给我打!一人二十!”瞥见娘娘心情欠佳,太监立即心领神会的命令道。 丁潇潇只是翻了翻手腕,便从嬷嬷的掌控中挣脱出来,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别说是皇宫大内,就算是天宫地狱,也逃不出个理去。娘娘要打我们,在下无话可说,只是既然下了刑罚,也得给个理由,凭什么打我们?” 林妃闻言大笑起来:“在这皇宫里,本宫想要教训谁还需要理由吗?别说是你们,就算是太子,本宫也打得给我动手!” 周颂没能挣脱,当即便挨了一个耳光,粉白的小脸顿时落下五个指印,瞬间肿了起来。 “姐姐……”小丫头哭喊起来。 丁潇潇咬牙切齿的盯着林妃,这货是哪个编剧写出来的?正常人写不出这么变态的人物。 “慢着!娘娘既然一进屋就要找郡主,那必然是冲着我来的,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就不要牵扯无辜。” 周颂捂着脸,已经是泣不成声。 林妃轻轻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无辜?!她不是说她是郡主吗?我今天要打的就是郡主?既然她自己愿意出头,那这顿打也不算白挨。你要是再替他求情,我就打她四十,直接废了她这张脸!” 这话一出,周颂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只能哽在喉咙里,小声的呜咽着。 “娘娘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如此肆无忌惮,是当真不把东临城放在眼中吗?”迟早如今,即便是再不情愿,丁潇潇也只能暂时借助丁远峰的威势了,希望这个城主渣爹多少争点气,最起码能让这个林妃稍稍收敛几分。 “哈哈哈……”林妃忍不住大笑起来,“东临城?!我北荒的版图上,随便圈出个小圈,都是你东临城数倍大小,居然敢到本宫面前充老大!” 之后她突然收了脸色,冷冷的眸子瞪在丁潇潇的脸上,然后狠狠问道:“既然话到此处,那我倒要问问,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跑到大都来?有什么目的?你和宁王到底在策划什么?” 突然听到她提起屈雍,丁潇潇怨气未散,很是不耐:“宁王?!我与他毫无关系,又怎么会和他策划什么呢?娘娘这话说的实在没道理!” “‘毫无关系’!?”林妃冷冷道,“你休想骗我,如果你们俩真的毫无关系,宁王会在宫门口纠缠不休,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去,执意要见陛下,要见你吗?” 原本一肚子的委屈怨恨,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突然暖了几分。 丁潇潇有些不信:“你是说他为了我在宫门口纠缠?!” “你就别装了,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要是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本宫,我还能留你们二人一句全尸。”林妃恶狠狠道。 屋子里已经听不到周颂的哭声了,她苍白的脸看着丁潇潇,很是惊恐。 “娘娘应该是弄错了吧,宁王今天在城门口亲口说他与我毫无关系,不然我也不可能被带进宫里。既然是毫无关系,我们俩又能有什么阴谋,娘娘多虑了。”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不仅能掌握自己的生死,甚至还能控制屈雍的性命,丁潇潇谨慎了很多,沉着应对道。 “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给我打,打到她说为止。”林妃揉着太阳穴,坐进了太监给她准备好的太师椅里,显然是以逸待劳,想要打持久战的模样。 面前这几个人,丁潇潇想要收拾了并不在话下。可她们现在毕竟在皇宫内院,即便是放倒了这几个人,她们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尤其是现在还多了个小丫头,硬拼是不行了,只能想办法智取。 “娘娘无须动气,在下和宁王的计划,娘娘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又何苦劳师动众的。”丁潇潇笑道。 林妃狠狠眯了眯眼睛:“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以为就凭你,陛下就会看得上吗?” 这位林妃居然是担心有新人进宫争宠,丁潇潇有些疑惑,不是说陛下已经病重很久,辍朝都有半月有余了吗?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还能有余力,让后宫嫔妃们吃飞醋? “看不看得上还要靠我的本事,这就不需要娘娘操心了。”丁潇潇顺杆儿爬的说道,想看看这位北荒皇帝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妃点着头,一张脸因为气愤已经变了形。 “好,很好!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就敢跟本宫叫板,你是真不怕死啊!” 旁边的太监闻言,立刻给两个嬷嬷使了眼色。 二人身手便薅住了丁潇潇与周颂的头发,拖着她们俩便往院子里走去。 在院子的中间位置有一口井,两个嬷嬷显然是想将她们拖到井口扔下去。 丁潇潇握住了周宋的手腕,凝神定气,使出了千斤坠。 两个嬷嬷只是人粗大些,手上有几把子力气,可哪见过真功夫? 顿时觉得手里的两个娇小的丫头,突然成了巨石一般,坠在地上,纹丝不动。 第三百一十六章 小院闹鬼 “你们在干嘛!?”林妃见四个人一动不动的,忍不住喝问。 两个嬷嬷。满头大汗,却也无法解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能继续努力,想将丁潇潇和周颂拖到井口。 丁潇潇回头看着林妃,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妙计。她先是呆呆的看着对方,像是失了魂似的,片刻之后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瞪着林妃嘶哑的声音说道:“娘娘,你可还记得我?” 夜色已浓,这小院子里本就没有什么光线,借着幽暗的月光加上一口孤井,场景确实有些阴森恐怖。 忽然被如此一问,林妃显然心头颤了一下,可她还是死死瞪着丁潇潇,色厉内荏地吼道:“休要装神弄鬼,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赶紧把她们俩给我拖下去!” 两个嬷嬷本就一肚子狐疑,被这么一闹,手里也开始忍不住的发抖。 “娘娘这丫头有些古怪啊,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拖都拖不动!” “是啊是啊,家里的磨盘也没有她们俩沉。” 丁潇潇微微垂下了头,面前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目光,让人看不分明她此刻的神情。 林妃跺脚吼道:“废物都是废物,你!上去帮忙!” 太监闻言也加入了拖人大军,上手之后才发现,两个嬷嬷并没有夸大其词,这两个身量娇小的丫头确实是沉得不大正常,哪怕他拼尽全力也是纹丝不动。 就在三个人满头大汗的时候,一直垂头不语的丁潇潇猛然之间抬起头,双眸之中像是充了血一般通红可怖。 刚才她垂头的时候就是憋红了脸,用尽办法让血液倒灌。 这一次效果就比刚才好了很多,直接拖着她的嬷嬷,瞬间吓得惊叫一声倒在一旁。 “我的妈呀,是鬼,这是鬼啊!” 被这么一喊,在场的几个人都乱了方寸。 周颂颤颤巍巍的拽了拽丁潇潇的衣袖,轻声呼唤着:“姐姐……姐姐?” 她怕把小姑娘吓坏了,本想用眼神安慰她一下,回眸一瞬却发现小丫头双目含泪,倒不像是惊恐,反而有几分凄然。 “什么鬼,哪有鬼!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赶紧把这两个丫头给我填到井里去。”林妃声音都抖了,却不忘下恶毒的命令。 嬷嬷们是不敢动手了,太监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但略带狐疑的盯着丁潇潇。 她知道做戏做全套,眼下还要加把火才行。 只可惜,自己对于先前住在此处的姑娘们所知甚少,实在没有办法一击即中,她眼珠子一转,忽然瞥到了小丫头头上的那只银簪,又一个计策浮上心头。 “这是我的!还给我!”她猛地将银簪从周颂头上拔了下来,很是珍惜地拿在手里把玩着。 这一次,太监的脸色也变白了,他指着丁潇潇凑到林妃跟前,低声道:“娘娘,这,这真的是那丫头的。” 林妃显然被这一出闹得心烦意乱,很是不耐烦的吼道:“是什么?你也要胡言乱语起来了吗?!” 太监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后颤着声说道:“娘娘可能真的不记得了,但是老奴认得这根钗,这就是前几天周革那丫头的啊!” 周革?!丁潇潇终于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听见名字的一瞬,她立刻把目光瞪到太监身上,看着对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你,别看我呀,这事跟我没关系。”太监说着便向后倒退。 因为之前完全没有经历留心周围环境,太监退着退着,突然脚底一绊,回眸之间,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退到了井口附近,身体剧烈的摇晃起来,险些跌进去。 极度惊慌恐惧之下,他生出一种自己是被鬼推到井口旁边的感觉,顿时心下大乱,双腿站稳之后,便膝盖一软跪到地上拼命求饶起来。 “周姑娘,周姑娘,真的不能怪老奴,谁也没想到您去侍寝居然是有去无回。” 他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 “老奴愿意重新收敛您的尸身,将您厚葬,请您安息吧!” 一旁的周颂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竟在此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本就已经是阴森恐怖的气氛,再加上少女的哭泣回荡在小院里,在场所有的人,心都被搅得一片凌乱。 “闭嘴,闭嘴,都给本宫闭嘴!”林妃。终于忍不了了,她虽然也有些害怕,但归根究底还是不相信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她就算真的是鬼,我也有办法让她再死一次,马上把她们俩给我扔到井里去,如果你们不办,我就把你们三个填进去。”林妃下了最后通牒。 三个人一方面惧怕娘娘的淫威,另外一方面也对丁潇潇感到很是恐惧。 “都聋了吗?”见三个人不动,林妃又一次吼道。 一个嬷嬷壮着胆子走上前来,拖丁潇潇的手。 还没摸到她汗毛的时候,丁潇潇忽然腾空而起,将嬷嬷吓得直接坐倒在地。 太监也走上前来对林妃说道:“这里死的人太多,阴气太重了,娘娘我们还是回避一下吧,老奴带您出去!” 说罢,他拖着也有些惊恐发呆的林妃,往院门口跑去。 丁潇潇哪会轻易放过他们,稍一转身就落到了院门口,正挡在几人面前。 林妃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她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小丫头,也分不清她到底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的恶鬼现身。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妃故作镇定。 丁潇潇阴测测地低吟:“还我命来!” 说着她便向林妃扑了过去。 一直镇定自若的娘娘此刻也绷不住了,惊叫着便往太监身后躲去。 “你索命也不该找到我呀,又不是我带你进宫的。侍寝也是你自愿去的,这件事情你怨不得旁人!”林妃一边躲避一边说道。 去侍寝就再没回来? 这皇帝到底是病了还是没有? 看着几人被吓的抱头鼠窜,倒也不像是还能撒谎的样子。 丁潇潇觉得从他们身上怕是也套不出更多消息了,便忽然尖叫一声卖了个破绽。 第三百一十七章 公然放火 见有机可乘几个人,恨不得多生出四条腿来,哪还管什么丁潇潇夺门便冲了出去。 见林妃跑了,丁香潇潇马上将院门插好,回过身来,安抚周颂。 “别哭了,别哭了,我刚才是吓唬他们的,我没事不信你仔细看看我。” 小丫头抽泣着抬起头,盯着丁潇潇的脸,仔细的看了半天,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丁潇潇啊,如假包换!” 周颂摸了摸她的脸,又问道:“你真的是郡主丁潇潇?不是周革?” 看到自己确实把小丫头吓着了,丁潇潇只得笑道:“当然不是了,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既然他们做了亏心事这么害怕,我就借着这个人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周颂缓缓哦了一声,目光却在丁潇潇的脸上、头上不停的打转。 想起自己还带着那根银钗,丁潇潇赶紧拿了下来。 “看来咱们这个院子之前的住客确实已经遭遇不测了,这根钗应该就是她留下来的,你还要吗?” 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已经确定是遗物了。古代人应该都比较忌讳这些事情,所以丁潇潇特意询问道。 谁知周颂就是爱这根钗,竟然在如此情况下依旧点了点头。 “我还要,姐姐。” 看她哭了一脸的花猫模样,丁潇潇‘’也只能无奈的将银钗再次递给他,又嘱咐了一句:“那你最好也收起来,不要戴了。最起码在宫里这几天,别戴在头上,若是被人看见了,又诸多不便。” 周颂顺从地将银钗收了起来,尔后问道:“刚才既然不是鬼神之力,那我们两个为什么没有被拖走,姐姐是会什么功法吗?” 丁潇潇笑道:“没那么神秘,只是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罢了,虽然面对行家是无能为力,可唬住他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罢,她脸上又不禁露出了担忧之色,这皇宫大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可说到了危机重重的程度。若是就这么坐以待毙下去,想来是会和这院子之前的各任主人一样,最终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且眼下危机的来源并不是这个林妃,反倒是那个抱恙十几日的陛下。 这宫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需要如此丧心病狂的搜罗妙龄女子。 这么多姑娘被送进宫中,每一个人都只进不出,她们到底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什么? 丁潇潇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姐姐,姐姐,那是什么那么亮?!” 丁潇潇正想的入神,忽然被周颂打断了。 她顺着小丫头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院子外的一角,已经有丈把高的火光了。 这个林妃可真够歹毒的,一计不成,居然还想放火。 刚才自己还是手下留情了,对待这种人就该直接吓死拉倒,以绝后患。 “赶紧!多拿几个桶来!”丁潇潇喊道。 周颂将院子里所有的水桶,都堆到了丁潇潇跟前。 她将真气灌入双臂,将辘轳几乎摇出火星,一会功夫水桶都满了。 “泼!把我们周围全部泼湿,越湿越好!”丁潇潇喊道。 院子外面一圈都已经被大火包围住了,有不少宫人发现着火,都拎着水桶过来,却被林妃的人阻拦。 “这院子里生出了孽障,非得用火才能消灭它们。” “孽障?!”众人闻言都是一头雾水,但看着火势愈发猛烈,也不敢一走了之。 “都在这愣着,火都烧成这样了,看不见吗?赶紧救火呀!”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走上前来。 太监见了他慌忙行礼道:“今夜是孙队长值守啊,这里是林妃娘娘的小事情,我们自己处理就行了,无需惊动大家。只是,这院子里出了脏东西,必须用火才能消灭,稍后我们还请了法师,马上到宫里做法。您放心就行。” 听见林妃二字,孙队长的眉头稍微蹙了蹙:“脏东西?!什么脏东西?” 刚才经历了全过程的两个嬷嬷也凑上前来,颤颤巍巍的说道:“就是那种东西,是鬼……” 孙队长冷笑一声:“皇宫内院,天子面前,什么鬼敢现身?!这院子里住的是新进宫的嫔妃,谁给你们胆子敢对他们放火!所有人听令,立刻救火!” 太监慌忙上前阻止:“不可不可,绝不可如此,这是林妃的命令,难道孙队长连我家娘娘的指令都可置之不理吗?如今皇宫内院可是娘娘代为管理的!” 孙队长一边指挥自己的手下,有条不紊的救火,一边瞥了太监,一眼冷冷说道:“娘娘只是负责管理后宫事宜,我的职责是守卫大内的安危。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还轮不到林妃下指令吧。” 两个人正在争执之间,火势忽然变大。 孙队长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有人当着他的面,泼了两桶煤油上去。 原本就已经熊熊燃烧的烈火,此刻更是得了助力一般,瞬间火苗窜高了几倍。 “你们敢当着本官的面放火,是不想活了吗?”孙队长立身贺问道。 太监依旧不服气:“我们奉的是林妃娘娘的旨意,洒家在这宫里要做什么?也轮不到孙队长来指教吧。” 他满意地看了看熊熊燃烧的火势,就算是真的鬼,这么大的火也得被烧干毁尽了。 孙队长看着已经烧的开始塌陷的屋顶,愤然地瞪了太监一眼之后,便举起水桶将自己泼了一个透湿,便要往火场里冲。 “队长,您这是干什么?” “太危险了,还是让我去吧。” 属下们纷纷劝道,也有不少人自告奋勇。 太监冷眼旁观:“里面是两个中了邪的小丫头,犯不上各位拼着命进去救。” “既然进了宫,这里的人便由我守护。”孙对长冷冷的回了一句,便要往里冲。 他身后七八个人也立刻将自己浇湿,跟着他就要冲进火场。 就在有人焦急有人畅意的时候,火场中央忽然飞出两个身影。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便直扑向太监,声嘶力竭的吼道:“既然你还敢害人性命,我就新账旧账,和你一并算了吧!” 说罢便死死掐上了他的脖子。 第三百一十八章 遇到救星 虽说也是见过些世面,可毕竟是在皇宫内院任职公务员,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太监立刻被丁潇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给震慑住了,连反抗都忘了直挺挺的站着,任由她将颈部掐出了一道深深的勒痕。 孙队长见状不得不出手,想要将丁潇潇拖下来,却不料拉住她的瞬间,感觉一丝异样。 这小丫头身量如此娇小,但是却像钉在地上一样,根本拖不动。 他略感意外的咦了一声之后,加大了力气,又怕将小姑娘的胳膊掰折了,进退两难之间,怎么可能撼动得了丁潇潇的千斤坠? “救命救命啊,她真的不是人,是鬼!真的是鬼!”见孙队长也无能为力,太监急忙惊呼起来。 已经临近子时,前面是熊熊燃烧的庭院,眼前是鬼叫的太监,还有一个默不作声眼神发直的怪异丫头?即便是不相信有这种离谱的事,孙队长依旧感觉后脊有一股凉意,从尾巴根一直窜到了脖子。 就在众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丁潇潇感觉戏份已经够了,尖叫一声自己倒在了地上。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一个头戴歪帽,衣冠不整的道士被几个太监宫女拉着急匆匆的往这边冲了过来。 “到了到了,大仙到了!” 道士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眼神惺忪,但是还是狼狈的扶了扶帽子,故作镇静的问道:“妖孽何在?速速现形!” 孙队长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丁潇潇,略略有几分不忍,自古驱魔都是极其残忍的手法,这小丫头几两重的骨头,怕是根本经受不住。 太监捂着颈部狂咳一阵之后,像见了救星一样,指着地上的丁潇潇大声喊道:“大仙大仙,在这儿!就是她!” 道士先是疑惑的看了看依旧在燃烧的庭院,之后,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这个浑身湿透的丫头。 太监赶紧解释道:“全靠用烈火才将她逼了出来,要不然她在这院子里作祟,我们还真是没有办法呢,大仙快帮我们除祟吧。” 之后他又转头对孙队长说道:“辛苦您了,这点火我们自己就能解决,此处没有您什么事儿了,去寻防吧。后宫这点小事,不敢耽误大人的功夫。” 看了看渐渐烟比火浓的场面,孙队长也不好再待下去,这毕竟是内庭。 可是他看了看地上这狼狈的丫头,也确实有些不放心,若是自己走了,这小家伙十之八九就让他们几个折腾死了,这些年在林妃手上的人命又何止十条八条。 他们几个怕到这个程度,也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 听见道士都来了,丁潇潇知道自己这场戏演的有点大了,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恍惚的看着周围的一圈人,又看了看火势渐小的院子,摸了摸脑袋,莫名其妙的说道:“这是哪儿?这是怎么了?” 见她睁开眼睛,太监先是不由自主地往后跳了一步,然后狠狠的拽了拽道士的咆哮,指着她喊道:“就是她,快做法吧,大仙!” 一旁呆了一阵儿的周颂赶紧走过来,将丁潇潇扶起:“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吗?用不着做法!” 太监见状狠狠捏了一下道士的胳膊,后者立刻领悟到了。 这些年他帮着林妃,也干了不少,借着驱鬼驱魔的幌子,残害嫔妃甚至宫人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来历,可是看这情形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林妃是不想让她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只是不知道在旁边帮腔的这个姑娘,林妃做何打算,于是道士先开口试探道:“斜岁都是很奸诈的,这位贵人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太监闻言立刻喊道:“大仙你是不知道,她们俩其实是一伙的。” 方才还和颜悦色的,一听这话,道士立马眉毛立起,一甩浮尘,指着周颂大喊一声:“孽障,方才就看出了你的本相,本想你不做坏事便干扰你性命,看来是留不得了!” 什么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丁潇潇算是在这位道士身上见识到了。 周颂莫名其妙的瞪大了眼睛:“我?我是孽障?!” 道士不再理会她,吩咐一声摆台,便开始捣鼓他的黄纸和灵符了。 孙队长见状,不得不开口道:“皇宫重地,你们倒腾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有向陛下禀告过?” 陛下?陛下现在还能决定什么? 太监瞥了孙队长一眼,觉得他在故意找茬。 道长已经合目念起了不知什么的经文,看也不看孙队长一眼便喃喃自语道:“心诚则灵啊,在场的众人若有不幸的这场法事,怕是成功不了。” 既然对方已经把台阶铺好了,太监赶紧将孙队长拉到一边。 “这丫头的诡异之处,您刚才也见识到了,这是内宫的事情,而且是林妃下的命令,您就不要在这添乱了。万一今晚的法事不成,怪罪下来,你也要莫名吃醉,何苦来哉!?” 男臣无召不得入后宫,这是肯定的。今夜若不是起火,他也没有见到丁潇潇二人的机会。 只是见都见了,让他放着这两个小丫头就这么被活活折磨至死,孙队长的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 可是眼下陛下抱恙,他又没有其他的人能请示。太监虽然说了很多夸大其词的话,可是内宫由林妃执掌,这确实是事实。 他担忧地看了看丁潇潇和周颂,迟疑之间,突然见其中那个浑身湿透的丫头朝自己挤了一下眼睛。 虽然刚才拖她的时候确实是沉的离谱,可是他也不相信这丫头是什么邪祟。见对方主动发出求救的信号,孙队长只能想办法留下,静观其变,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再说。 “道长是宫外进来的,依道理,外人是不能进入内庭的,我有职责在这里坚守。”孙队长大声说道,“今夜出个什么差池,我也好做个见证,省得阖宫都说是林妃一手遮天,冤枉了娘娘。” 说罢,他双手抱肩跨开一字步立在一旁,好像一座守门的塑像。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仙做法 丁潇潇见状暗自欣喜,这个队长很上路嘛,既然肯帮忙留下,那便不会存什么坏心眼儿。 她和周颂,终于算是有救了。 太监虽然对孙队长此行甚是不满,可以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任由他留下。 “大仙做法时在场人需得心诚,孙队长您既然留下了,还请助力一二,万不要扰乱才好。” 听了他的话,孙队长未置可否,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担忧的看了看丁潇潇,虽然自己是留下了,但他还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帮助自己脱困。 几人交流的时候,已经有人将供桌,还有各项物品摆放整齐。 道士站在供桌之后,装模作样的一晃身子,举起桃木剑挥向丁潇潇与周颂二人大喝一声:“将这两个妖孽缚上前来。” 旁边的侍从闻言,立刻拿着绳子往丁潇潇身上套。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绑我?”丁潇潇瞪大了无辜的双眼看着众人。 “大仙说让我绑妖孽上前,你没听见吗?还问这种问题!” 太监对这个丫头很是头疼, 啊疯疯癫癫的时候自己治不住,眼下看起来清醒还是治不住。 “我好端端一个清白姑娘,怎么就成妖孽了?”丁潇潇继续无辜。 两个嬷嬷听不下去了:“刚才你沉的像磨盘一样,拖也拖不动,还胡言乱语。最后更是能从火海中飞身而出,你不是妖孽还有谁是妖孽?” 这话说的就有趣了,自己若是葬身火海,活活被烧死就能自证清白,若是没死,逃离火海就是妖孽,怪力所为。 “你们这真是横竖都是死的办法,要么死在火里,要么死在这里,若是你们只是想要我的命,没有必要绕这么多圈子直说便是。”丁潇潇惨兮兮的叹了口气。 太监怒道:“你一个刚进宫的小丫头,何德何能让娘娘破杀戒。大仙就要听她胡说,这丫头最擅长诡辩,您只管做法便是。” 道士虽然还没有进入状况,可也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劫难逃,顾不得其他,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要先下手。 “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快显灵,妖孽形状,显形!” 道士煞有阵势地舞弄了一阵,又是喷火又是晃剑的,片刻之后他面前的两张黄纸上,真的显现出两个姑娘的模样。 在场众人无不发出一阵惊呼,太监更是得意扬扬的看着丁潇潇吼道:“看见了吗?还敢狡辩,这里的妖孽就是你们俩!” 这种在纸上显影的小把戏,丁潇潇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大师既然说我们俩是妖孽,那我想请问我们俩这个妖孽是从哪来的呢?”丁潇潇主动发问要求证明身份。 道长还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妖孽,以前但凡有人被扣上这顶帽子,无不呼天抢地,要不就吓得瑟瑟发抖。 “邪祟自然是天地阴气所化,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来历吗?” 他正在矫辞辩解,丁潇潇趁这个空挡晃身冲到了供桌跟前,一把抓起了桌上的桃木剑。 “妖孽,你居然敢抢夺这镇邪的宝物,真是自取灭亡!”道士气急败坏的喊道。 丁潇潇拿着桃木剑左看右看,之后往自己身上砍了几下,问道:“道长,你这桃木剑是真的吗?” 几乎要被气得头发竖起,道士火冒三丈地回道:“自然是真的,这把剑斩妖除魔无数,你赶紧把它放下,贫道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故事已经发展到如此自相矛盾的程度,这家伙还能舔着脸自圆其说,丁潇潇忍不住回怼道:“若你这剑是真的,那我必然不是什么邪祟,若我是邪祟,那你这剑必然有问题,道长你选一个吧。” 太监凑上前来,紧张的问道:“大仙,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低声回答:“这女鬼有点本事,她已经把我的桃木剑同化了。” 太监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内监莫急,我还有高招!”道士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又拿起桌上的铜铃。 丁潇潇却在此时拿起了那张显影的黄纸,凑在鼻子前面闻了闻。黄纸经过燃烧之后,留下的黑色印记上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不够纯的硝酸钾由于混入其他杂质,烧过之后通常都会有这个味道。 唯一值得惊叹的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含有硝酸钾的水在纸上画出了自己与周颂的剪映,化工还是可圈可点的。 毕竟是出来混的,没有一技之长,想要挣钱,还是真不容易。 只是这硝酸钾无色无味,桌子上这些瓶瓶罐罐,她还真判断不出来哪一瓶是硝酸钾。 “孽障休要猖狂,看我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丁潇潇突然仰起脸问了个问题。 “这位大神我想问个问题,你说这种妖孽附在正常人身上,它会不会突然转移目标,换了一个人呢?” 道士一愣:“你什么意思?” 丁潇潇举起桌上的一叠黄纸:“过了这么久,那些邪祟可能已经跑了,您再点一张黄纸,看看上面显出来的邪祟形状还是不是我的。毕竟是生杀与夺的大事,让我服服帖帖的认罪伏法,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家伙,道士狠狠揍的皱眉头,他刚才只画了一张符纸,哪能这么快又显现一张。 “若是我再点燃符纸上面还是显示你的模样,你就认罪?” 丁潇潇只想知道这些瓶子里到底哪一瓶是硝酸钾,自然应承:“若是果真如此,我愿意让大师除祟。” 道士狠狠眯了眯眼睛,心道我就让你死个服服帖帖。 他又开始装模作样的念咒,手里却悄悄蘸着瓶子中的液体,在一张黄纸上画起了形状。 丁潇潇看准了瓶子,趁着对方竖起二指闭眼念咒的时间,她也蘸着瓶子里的液体在另一张黄纸上画了几下。 睁开眼之后的道士不知有变,将被丁潇潇换过的黄纸高高扬起,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之后放在蜡烛上。 片刻之后,一个形状显现在黄纸上。 众人看清之后大声惊呼。 第三百二十章 黄纸露馅 丁潇潇的画工可谓是鬼斧神工级别的,时间又如此紧张,但好在她这几笔勾勒出了一个非常显着的特征,那就是道士头上的那顶帽子还有两条长带,飘飘荡荡。 虽然面目看不真切,可一眼望上去,所有人都会觉得这黄纸上出现的邪祟正是道长本人。 “呀,看来这邪祟还会换人,附身眼下就在道长您自己身上呢!”丁潇潇指着黄纸大声叫道。 在场众人都微微后退了半步,满脸惊恐地看着道士。 被连番惊吓的两个嬷嬷,更是抱成了一团惊恐的嚷道:“道长都被附身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丁潇潇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别怕,我听闻军旅出身的人身上自带煞气,可以镇得住这些妖孽,不如让队长试试。” 在场的人有些是将信将疑,有些是全信不疑,但唯一一个知道其中缘由的只有道是本人,只是他现在也没法揭穿丁潇潇的诡计,因为这就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戏法。 “大家别信她的,这黄纸有问题!”道士赶紧解释。 丁潇潇哪里会给他机会,缩到孙队长身后,指着道士大声喊道。 “邪祟的话哪能信呢?快下手,先砍他两剑,看看他会不会现出原形!” 孙队长此刻才知道了丁潇潇向自己求救的原因,他面无表情拔出佩剑,朝着道士便走了过去,作势就要砍下去。 这家伙平日里装神弄鬼,和林妃一起害死了不少宫中无辜之人,孙队长对此人早就咬牙切齿,趁此机会正好正正宫里的风气。 “真的是个误会,队长千万别下手,我是人,是个正正常常的人。”道长一边说着一边抱头后退,此刻他才发现想要自证无辜,居然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往日里那些面对自己的刀剑、灵符、绳索,被百般折磨,筋疲力尽之下,依旧口口声声喊着自己绝非邪祟的人,此刻他们痛苦绝望的神情,竟一一在道士脑海之中闪过。 他看向躲在孙队长身后,带着一脸笃定又尖锐笑容的丁潇潇,第一次觉得这丫头真的是被邪灵附体,特意来此寻仇的。 只是他手上人命太多,实在想不出这丫头是为谁而来。 “是有人在黄纸上做了手脚的,千万别信她,她真的是被邪祟附身的!” 丁潇潇越是轻松的笑着,道士越是惊恐万分。最后竟不惜把自己吃饭的本事都揭示出来,只想能够保命离开这里。 “这纸动过手脚啊?!”丁潇潇走到供桌前,拿起一叠黄纸,左看看右看看。 “这些东西被邪祟动过,已经被污染了,根本就不能显示出原来的法力,你们都被他骗了!”道士继续垂死挣扎。 保命是人之本能,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情况下还要给丁潇潇的头上泼脏水。 “被我骗了!。这位道长说话也真是有趣,既然你说到骗这个字,那我就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叫骗!” 说罢,她拿起桌案上的毛笔蘸了蘸放着硝酸钾的瓶子,看看周围笑着问道:“小女子不才擅长一招点火做画,你们想看什么不妨告诉我,三秒之内我就能让黄纸上显现出它的形态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狐疑,互相看了看,已经分不清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了。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有一个女声响起,脆生生的喊了一句:“今天月色不错,那我们就看个月亮吧,圆月即可。” 丁潇潇略带感激的看了看周宋,这小丫头此刻倒挺机灵,也难为了他能想出这么简单的简笔画来自己这作画的水平,若是他们真提出想看个花鸟鱼虫,就凭她这两把刷子,还真是画不出个意境来。 “月亮好说,我再附赠你几朵云彩吧。”丁潇潇说着,拿出了自己幼儿园时的看家本领,在画纸上画了一个圆圈,外加三朵三笔一朵云。 之后她便将黄纸展现在众人面前:“诸位看好了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丁潇潇故弄玄虚地卷起了袖管,将黄纸缓缓放在烛火之上。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随着她铿锵有力的一声预告,黄纸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月亮,还有几朵不大像样的云彩。 从一开始坚定的站在道长一边儿的太监,此刻也胡一起来,快步走上前去抓过黄纸,仔细看了看。 这月亮和云彩虽说化工次了点,可是成型的颜色同刚才道长画的那两个邪祟一模一样。 之前,道长每次都是用这个方式确定了邪祟的身份,之后,才开始大动干戈。 若是连这一步都是造假而来的,那林妃之前联合道长杀的那些人,可都成滥杀无辜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道长,又看了看丁潇潇。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法,竟然破坏了道长的法器?” 这事要是传出去就闹大了,太监实在没办法收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丁潇潇发难。 “邪法!?”丁潇潇笑了笑,将毛笔塞进了太监的手里,又拿起了一张黄纸,“你也行,随便画,想画什么画什么,然后放到火上烤一烤,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太监并没有画画,只是用毛笔写了一个字,之前这个道士获得林非的信任,也是因为他第一次做法,便猜到了林妃偷偷藏在掌心的一个字,让它显现在黄纸上。 而那个字是自己告诉道长是什么的。 怀着坠坠不安的心情,太监盯着渐渐显形的黄纸,那上面出现的一个大大的“殇”字,算是将他最后一丝信心也击碎了。 “你竟然敢骗咱家,你竟然敢骗林妃?!”太监看着道士,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今天的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这个道士身上,那林妃即便是手握执掌后宫之权也很难彻底做到一手遮天。 道士也彻底换了,他退缩着向后,最后干脆向外逃跑。 “来人,给我绑了他!”对待这种人,孙队长油然而生一股畅快。 就在他看着手下就快将道士拿住的时候,周围人忽然一阵惊呼,一个黑影抢在最前面,先冲到了道士面前。 第三百二十一章 动手杀人 “胆敢欺骗娘娘?!找死!” 随着一声呵斥,手持匕首的太监已经冲到了道士身后,扬手就是一下正中后心,再抬起手来的时候,道士很是不解的看了看他,接着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孙队长没想到宫中内侍居然身藏利器,他指着太监高声喝问:“你身上的匕首是哪来的?这人还没有问清楚,你凭什么动手杀人?!” 溅了一头一脸的血,太监像是吓傻了一般高举着匕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丁潇潇虽然震惊于他的心狠手辣,在感叹道士死得也不算无辜之余,忍不住开口讥讽的道:“本宫身为东临郡主也算是从小见了些世面,只是没想到进入北荒都城第一天,竟然就看了这么多热闹。还说本宫是邪祟,如今看来倒真是分不清谁才是邪祟了!” 护卫们将还在发呆的太监拿下,压到孙队长面前,等待他发落。 在宫中私藏利刃已经是一项重罪,更别说他当着大内侍卫的面杀人。 早就有心捋一捋后宫的纲常,孙队长看着太监,咬牙切齿,正要收监,不远处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林妃娘娘驾到!” 刚才还一直像中了定身咒式的太监,忽然之间甩开压着他的护卫,飞奔着跪倒到林妃膝前,失声痛哭。 “娘娘啊,娘娘,小的被人骗了,奴才真是该死罪该万死!” 说罢,这足有四十有余的男人,抱住林妃的腿,便开始嚎啕大哭。 尚未弄清情况的林妃,先是看了看毫发无损的丁潇潇与周颂,秀眉一簇,之后才看见倒尸于地的道士,还有被翻的一团糟的现场。 “这两个妖孽怎么还在这里,道长是怎么了?” 太监抽泣着缓缓抬起头来,回话:“娘娘有所不知,这么些年我们都被这个道长骗了,他就是个骗子!” 林妃之前虽然对道士的把戏并非全信,可是竟然被当众揭穿,这也是她没有想过的情况。 “你把话说清楚!”林妃将太监踹到一边,不耐烦地说道。 被掀翻在地的太监赶紧调整好跪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了一遍。 林妃越听越恼怒,盯着丁潇潇的目光,也越发凌厉起来。 之前竟是自己小看了这丫头,以为把道士抬出来,必然能将她销毁于无形之中。 之前宫里再难搞的嫔妃,经过这一招也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是被杀了,也是被逼疯关进冷宫。 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能将被封为国师的道士彻底颠覆。 “废物,简直就是个废物!”林妃咬牙切齿。 太监拼命地磕头:“都是奴才的错,请主子治罪!” “那这个贼道人是怎么死的?”林妃又问。 太监赶紧回答道:“这件事情奴才要先请罪,上午帮娘娘削了苹果,之后有着急的差事要办,所以顺手将削苹果的刀子揣在了袖口里。方才这道士被当众揭穿了骗局,竟还想着逃跑!奴才一想到他欺瞒娘娘,害得您成了全宫上下的笑话,一时义愤冲上前去,便用这匕首将他刺死了。” 这一番解释可谓是滴水不漏,只是丁潇潇这样的功夫,外行也能看出,那把短臂绝对不是削苹果用的,忍不住微微发笑。 孙队长在一旁听的更是脸色发青,他不等太监再做过多解释,便高声下令道:“内监私藏凶器,当众杀人,立刻将他拿下,压入大牢,听后发落!” 手下二人领命抱拳,走上前去便要将太监拖起来。 “娘娘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您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奴才不能在您身边继续尽忠了!”太监好像两条腿发软站不起来的模样,一张嘴却是利索的很。 “放肆!本宫的人也是你们说抓便能抓的?!他方才说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凶器,只是他为本宫削苹果用的一把刀而已。至于什么当众杀人,这个妖道祸乱后宫妖言惑众,难道不该杀吗?” 孙队长拱手跪地,并不打算退让:“这妖道确实该死,可是也要问清楚他入宫的来龙去脉,为什么要残害无辜?如今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很多事情都无法查问,况且守护后宫本就是臣的职责,难道有人在宫中杀人,娘娘也要让臣装作看不见吗?” 林妃伸手便将太监从两个护卫手中夺了过来,她瞪着孙队长,一双杏目满含怒意。 “查问?孙队长想查什么?这个妖道之前确实是欺瞒了本宫,所以才得以进宫,孙队长是想要将本宫也一并发落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又有一个身着戎装的男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见状开口便斥责了孙队长。 “让你巡逻,你怎么寻到后宫来了?娘娘,都是臣下一时失察,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林妃睨了男人一眼:“刘将军这么晚了,还要进宫,真是辛苦了。” 听见这三个字,丁潇潇微微皱了皱眉头。 刘将军,这个人名听起来好有耳熟啊。 他刻意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将军,除了他夜半入宫,穿着潦草了些之外,气宇倒算轩昂,还是有几分大将之风的。 “臣下哪里辛苦,娘娘说笑了。都是因为臣管束属下不力,才惊扰后宫,让娘娘这么晚了还不能安寝。” 这刘将军虽然是见面就认错,好似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丁潇潇隐约觉得他已经清楚发生的所有事情。 “孙永寿!你还不过来给娘娘恕罪,从明天起你不需在宫中寻防了,去杂役处打水扫地去吧!” 丁潇潇心头一疼,自己在宫里刚刚找了个盟友,脸还没混熟就下线了。 心之所想,导致她不由自主的看了孙永寿一眼。 后者恰巧也注意到丁潇潇的目光。 那眼神凄苦无助之中还带有几分怜悯,撞得他心头一阵酸楚。 “属下领罚,只不过今日之事让新进宫的两位贵人受了不小的惊扰,还请刘将军妥善安置她们。” 第三百二十二章 暂过一劫 听了这话,刘将军缓缓抬起头,这才看见了两个不起眼的丫头,眉头狠狠皱了皱。 原本想悄咪咪的息事宁人,这一下再次成为了众矢之的,丁潇潇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个孙永寿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在回杀。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将军听了孙队长的话之后,居然拱手请命道:“这两位应该就是新进宫的贵人吧,他们的房子烧成这样也没法住了,就让住所安排一个住宿给她们吧。夜这么深了,娘娘还是赶紧休息要紧。” 林妃听了刘将军的话,显然面部表情不悦了一下,但与之对视之后,一甩手道:“本宫也倦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说罢她带着太监和嬷嬷们便扬长而去,仿佛地上躺着的道士还有被烧成灰烬的院落,与自己毫不相干一般。 丁潇潇拉过在旁边吓傻了的周颂,自己也判断不出这一关到底是过了,还是又跳进了一个新的火坑。 二人坠坠不安地望着刘将军,只见他面色泰然,拱了拱手:“二位就是今日才进宫的贵人吧,也是本将军思虑不周,才惹出这么多乱子来。” 见他向自己行礼,丁潇潇也不知作何反应,合适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但刘将军显然只是走走过场,并没有真心想和她们客套的意思,不等丁潇潇的话说,完便回头向属下吩咐:“再分拨一个院落给了二位贵人,安排好女侍和内监,不要再发生这样的错漏了!” 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人走上前来,打着灯笼给丁潇潇与周颂引路。 “二位贵人受惊了,请随奴才到别院歇息。” 再折腾一下,天都要亮了,丁潇潇跟着侍者向前走着,同时回头疑惑的看着这个刘将军。 周颂见状轻声问道:“姐姐在看什么?” “这位刘将军好生耳熟……” 周颂不解:“耳熟?不应该是面熟吗?” 丁潇潇没空和她解释,一边回头看着刘将军,一边在心里猜测着此人的身份和立场。 若说他只是一个正直的将军,看刚才对着林妃谄媚的模样就不像,可若说他是林妃的人,又为何要当面驳斥她,还给自己和周颂安排住宿?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对着林妃卑躬屈膝的模样,丁潇潇真的会以为这位将军是个正人君子,最起码是一位正直不阿的铁铮铮的汉子。 他的长相和神情太有迷惑性了。 此刻在丁潇潇眼中逐渐远去的是一个走路带风,背影挺直的军旅之人,刚才那位孙队长,在他身边倒想显得真是像个犯了错处的游俑。 刘将军,这个名字如此耳熟,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丁潇潇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到了一个比方才更为宽广的别院。 这里虽然东西比刚才的院子要少很多,但一看就是一个久无人居住的别院,不像刚才的地方,到处都是之前人居住的痕迹。 周颂这一宿是累坏了,躺下没多久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丁潇潇本想趁着夜深探一探皇宫,可是经过这么一闹显然也不适合了,也只能卷紧被子强迫自己休息。 天刚亮,皇宫的角门处就出现了一个来回踱步的身影。 一个小厮裹着衣服,急急匆匆的走出来。见到门口徘徊的人时,很是惊诧:“斯统领?!您什么时候回京了?” 斯焕实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这几天刚回来的,我向你打听的人,你可问到了?” 小厮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统领大人你也知道,我平常就守在外宫,内宫的事情实在不清楚。要是您真想知道,不妨问问孙永寿,他现在在内宫负责寻防!” “不是不想问他,只是打听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孙永寿现在人在何处。”斯焕实急道,“你可有什么朋友,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昨天刚进来的那位姑娘,现在情况如何?” 听到这,小厮很是紧张的将他推到一边,看看左右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入宫的贵人目前是全皇宫的禁忌,私自打听是会被杀头的。你要是找不到孙队长,倒还可以打听一个人。” “谁?” “就是你以前的老首领,刘将军啊。”小厮回答。 听见这个名字,斯焕实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这一次是无召私自回京,当初派遣他去疫庄值守的正是刘将军。 若是他在京中,自己就等于撞在枪口上了。 “刘将军,他不是一直负责京畿的防卫吗?为何会在宫中?”斯焕实慌忙问道。 小厮笑道:“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他召您回来的,您竟然不知道他已经调到皇城了?” 斯焕实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开始沉重起来,他原本想帮助宁王解决完问题之后,再去京畿向刘将军请罪,顺便将疫庄的事情问个清楚,却不曾向刘将军已经驻守皇城了。 小厮看着他的脸色,笑容渐渐消失,最后紧张的问道:“统领大人,您该不会是无命回京的吧?”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见对方并不否认,他赶紧将斯焕实拉到角落里。 “统领大人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无召入京已经罪该万死,你还跑到皇城根底下打听?!那位贵人到底是什么人?对您真的如此重要吗?让您性命都不顾……” 小厮话音刚落,脚门突然打开,一个一脸横肉的男人不耐烦的吼了两句:“刘二!刘二!死哪去了!” 小厮将斯焕实压在角落里,示意他千万别出声。 “我在这儿,撒泡尿就回去了!”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赶紧的,今天好多事情要忙呢!” “就来了,就来了!”小厮应付道。 之后他转过头对斯焕实低声警告道:“谁也别打听,谁也别见,这两天赶紧找机会迅速离京!若是你现在出城有麻烦,我可以帮你安排!您现在在何处落脚?” “我还是要知道那位贵人的情况,你若是得到消息就到宁王府知会一声。”斯焕实依旧挂心丁潇潇的情况。 “宁王府?!”小厮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互相套话 洗漱完毕,用过早膳之后,丁潇潇才觉得自己有一种再世为人的真实感,她摸了摸饱胀胀的肚皮,开始向周围的婢女打听。 “我们进宫是不是应该先去拜会一下皇后娘娘啊?”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电视剧里面,妾室进门,怎么着也应该先去拜会一下正房。 虽说陛下现在情况不明,可能没法拜见,但是这后宫里面最大的应该是皇后吧,林妃已经是得罪的死死的了,总得要再找一棵大树。 婢女们神色有些怪异:“拜见皇后娘娘就不必了吧。” “这怎么能行呢?”丁潇潇问道,“皇后毕竟是一宫之主,陛下不召见,皇后也不去拜会,我们这样进宫不明不白的算是怎么回事呢?” 婢女当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些的走上前来:“二位贵人无需多虑,在此安置便好。要等到真正侍寝,得到封号之后,才需要拜见皇后娘娘以及后宫各位嫔妃。” 丁潇潇搓了搓脑袋又问:“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呢?” “贵人。”婢女们简单的回答到。 贵人,跪人还差不多。 本想打听出个一二,若是那位皇后娘娘是个通情达理的,还想借着拜见她,表明心迹,尽快离宫。 听这意思不侍寝就不能见皇后,可侍了寝再见皇后又有什么用呢? 这北荒皇帝当真是缺女人缺到这个程度了,也不管高矮胖瘦性情如何,抓进宫里来就算数? “那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何时会召见我们呢?”丁潇潇继续打听。 “贵人莫急,等到皇上召见您的时候,自然就会下旨了。”婢女们就像是经过集中培训一样,异口同声的回答的。 “我急?”丁潇潇一时语塞,这话说的就像是她多么着急挤进皇帝的嫔妃队伍似的,“我不是着急,只是想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让我们入宫,到底想干什么?” “贵人只管歇着,有事我们会通传的。”婢女行了行礼,便整整齐齐的退了出去。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这间院子看起来比昨天的那个条件要好一些,但事实上她们还是被软禁的状态,除了这里哪也去不了。 周颂终于插进话来,她抹了抹刚啃完包子的小油嘴儿,一脸崇拜地问道:“姐姐是如何知道昨天那个道士是耍了把戏的,我当时都已经吓死了,以为这次咱俩死定了呢!” 这个问题声音不高不低,这是个堂堂正正谈话的音调。 丁潇潇注意到,周颂话音刚落门外的几个人头便动了一下,显然是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放开咱们,让她们听个清楚。 “你说这个呀,这事说来也是巧,之前我遇到过这种行骗的江湖术士,对他们那套把戏很是了解。” 周颂好奇心起,凑上前来继续问道:“难道那符纸上能够显影,也是骗人的把戏?” “那是自然,你没看后来,我也能画出来各种各样的形状吗?”丁潇潇故意提高声音,好让门外的听个仔细,“那道士,其中一个瓶子里装了一些特殊的水。那水里的物质比纸更容易燃烧,所以经过火烤之后就会形成一个黑色的印记。” “原来是这样……”周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呀,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黄纸上画出了一个道士的轮廓,把他画咱们俩的那张纸藏了起来。”丁潇潇一边笑着,一边从袖口中掏出一张黄纸。 周颂接过来看了又看,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姐姐也是厉害,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识破他的骗术,并且想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只是这张黄纸我看不出任何不同来,姐姐是怎么发现的呢?” 丁潇潇拿回黄纸继续解释道:“那水无色无味确实不容易分辨,只不过因为不够纯,在燃烧之后会留下一些刺鼻的气味。再加上我之前见过江湖术士的把戏,自然一下就联想到了。” 说吧,她将纸张在身边的烛台上烤了烤,立刻有两个姑娘的轮廓显现了出来。 一旁的周颂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就差没有拍手叫好了。 门口好奇的婢女们也在你跟我抢,都想透过门缝看个究竟。 丁潇潇见状,站起身缓缓的在屋内走动着。 “那道士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若说强就强在他作画既传神速度又快。若是不依靠骗钱好好的当个画师,也许现在已经成名了,又何苦要靠着骗人为生。”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踱步到门口,然后猛然间拉开门,门栓外面挤成一团的婢女们,顿时滚了进来。 “见,见过贵人……” 虽然尴尬不已,可她们还是低头行礼道。 丁潇潇故意虎起脸色怒斥道:“主人家在说话,你们竟然敢偷听墙角,这是哪里来的规矩?莫非你们在监视我们不成,到底有何意图速速从实招来,否则我要找人评评理!” 婢女们闻言很是惊慌。 “偷听确实是奴婢的错,可贵人有些误会了。” “那道士,在宫里残害了不少姐妹的性命,有宫里的嫔妃也有我们这些普通的婢女,没想到他昨夜居然被贵人一次解决,还丢了性命。” “可不是嘛,我们也是崇拜贵人,想知道您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才将这个祸害一次除掉的。” “偷听确实属实可奴婢们没有一丝恶意,还请贵人恕罪!” 周颂见状也忍不住走上前来替她们求情:“姐姐,我当时在场都没看个清楚明白,她们道听途说,自然是想知道个究竟的,你就别责怪她们了。” “那道士不是林妃请来的吗?你们也是林妃的婢女,怎么可能会赞同我的做法?还不是想套了我的话,然后到主子那里邀功领赏。”丁潇潇不屑道。 婢女们纷纷磕头:“贵人一定是弄错了,奴婢们与林妃娘娘并无关系,都是从杂役处刚刚抽调过来的。” 其中一个脸颊带疤的姑娘,头磕的最响:“贵人替奴婢出了这口恶气,奴婢感恩都来不及,怎么会向林妃举告您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没人可信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也就是朋友,丁潇潇看见这个婢女很是真诚的模样,心里倒也信了七八分。 可是这群人当中必然有林妃埋的眼线,只是绝大部分看手指的粗糙程度也知道,都是之前做苦活出身的。 “你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颂突然插嘴问道。 婢女眼眶里噙着泪,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能说出话来。 “我姐姐原本是伺候林妃的,那日不知道在她宫中看见了什么,忽然很惊慌的来找我说,能不能帮帮忙,她要想办法出宫,问我有没有路径。”婢女狠狠的抽泣了一下,这才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可是我也是杂役房一个普通的丫头,哪有办法帮她出宫啊。可是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也只能安慰说,找找小厮或者是杂役他们,打听打听有没有路数。可没想到我还没打听出个一二来,我姐姐忽然就被说成是邪祟附身,被那个道士活活折腾死了。” 婢女这段话说完之后便开始放声大哭,听的在场的人都有些侧然。 即便是丁潇潇这样一肚子想要打听的心思,面对这种惨状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可是周颂却出乎意料的刨根问底起来。 “那后来你姐姐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到底是听到了什么才遭到这种待遇呢?也可能是林妃真的被那道士蒙蔽,以为她是邪祟呢?” 丁潇潇转头看了小丫头一眼,见她目光灼灼,竟一时有些看呆了。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的商贾之家的丫头吗? 此时发现自己的神色有异样,见丁潇潇眼神不对之后,周颂缓了口气。 “我也是一时好奇,这位姐姐千万别见怪。” 婢女慌忙磕头:“奴婢不敢。” 话虽如此,可她的眼神已经很是隐忍了。 “只不过我姐姐绝非邪祟,而且她陪伴林妃身边已经有很多年了,若是真的被什么侵扰,为何要等到她想要逃出宫去之后才发生了这件事情,这也太巧合了吧。” 周颂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抓到林妃的什么痛脚,或者是秘密呢?” 这话问的就很不谨慎了,丁潇潇轻咳了两声,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借机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这群婢女里面肯定有林妃的眼线,她这么问,实在是将这个小丫头往火坑里推。 “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我也只是想知道,你们被派来伺候我们俩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情。”丁潇潇撂下茶杯开口说道,“我的身份你们也都知道,没必要藏着掖着,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如果你们对我坦荡无疑,我也必然诚心相待,但若是让我知道有谁背地里面整些阴毒手段,那就别怪我辣手摧花。” 丁潇潇说罢,看似无心的轻轻拍了一下桌面,实则加了几分真气。 桌子的一角应声塌下一块。 丁潇潇还假装是桌子年久失修,闪了一下的模样。 “我还没使劲呢,这桌子怎么就坏了?” 一群婢女先是惊了一下,之后听她这么说也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这俩位刚进宫,就成了林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分了这么个别院居住,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这里的物件儿还能是什么坚硬无比的好东西呢? “坏了不要紧,奴婢在杂役房学过点木工活,一会儿找点木料来补一补就好了,只是手艺粗鄙,还请贵人不要降罪。”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婢女赶紧回话。 还试了几个丫头脸上的表情一圈,丁潇潇最终对着她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是个讲究的人,能用就行,辛苦你了。” 婢女激动的脸都红了,赶紧叩首:“贵人折煞奴婢了。” 一群丫头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子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神色也淡然的好似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丁潇潇很是刻意的留心了他。 因为她只在自己拍塌桌子角的时候,眼色中闪过一丝惊异,虽然旋即隐藏住了,但是丁潇潇确定,她看出来自己是用了功夫,而非桌子年久失修。 经过上午这么一出,婢女们各忙各的去了,再也没有人对在门外偷听墙角。 周颂终于得了机会,和丁潇潇说了几句话。 “姐姐,今天那丫头说的话你可相信?” 对于卖惨卖得如此真实,丁潇潇一开始是相信的,但后来,见她在环境不明的情况下,便出口将林妃得罪了个彻底,又觉得这丫头也过分不谨慎了。 况且如果她姐姐真的是林妃身边的红人,又这么会放任自己的妹妹在杂役房出苦力这么多年呢,从逻辑上来说确实讲不通。 “一半一半吧,并不全信。” 周颂闻言急道:“那我当时要问她个清楚,想看看有没有破绽,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这话一出,丁潇潇又想起当时这小丫头与平常不同的神情,不由得怔了怔,尔后才回答道:“咱们俩进宫才几天,她即便是编谎话,我们也判断不出真假,反而露出了我们已经怀疑他的底细。还不如把这份怀疑藏在心里,表面上十分信任,这样才能看得出衷心还是奸邪。” 听到这里周颂才吐了口气:“还是姐姐思虑的周全,当时我只以为你是被她的眼泪给彻底蒙住了,正急的要命,想要追问到底呢。” 丁潇潇微笑着点了点头,心底却在揣测,这丫头这番话是在为当时表情管理失败而找的借口吗? 她不喜欢这里,自从进了这座皇宫,她再也没有敢用真心对待过任何一个人,包括这个原本十分信任的一同进宫的小贵人。 “姐姐好不容易喘口气,咱们去御花园逛逛吧。进宫这两天,我除了两个院子什么都没见过。”周颂突然抱住丁潇潇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晃着。 心里揣着几分不信任,但面色上还要端出十分的宠溺和爱护。 “你说的对,我也正想看看这座皇宫到底什么模样呢。” 丁潇潇话音刚落,拿着木料的婢女正好推门进来。 “二位贵人想去花园走走吗?” 第三百二十五章 芳菲之园 原本对她是有几分同情的,可是见着丫头过分机灵,丁潇潇也从心底生出了几分不悦来。 “没想到你一直在杂役房服役,居然还知道宫里面的花园在哪?”丁潇潇笑着问道。 她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婢女的脸色,见她略显惊慌,之后便开口继续说道。 “我们俩刚进宫,就遭遇连番惊吓,实在是被折腾怕了,也没个能信得过的人。你若是又了解宫中的情况,又知道林妃的底细,那便是最好的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丁潇潇故意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好似非常信任的模样。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婢女满面红光的,赶紧双膝跪倒:“奴婢叫翠燕,翠绿的翠,燕子的燕。” 这个名字就像是洪水一般,顿时将丁潇潇的心卷了一遍。 虽然这些婢女的名字都是进了主人家之后临时取的,也不见得她真的就姓翠。 可是,翠燕和翠烟,这两个名字实在是太相像了。 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那个丫头,现在还因为受自己连累,留在宋安身边,饱受折磨。 原本萧颐和还说,燕王府侧妃能有办法,将翠烟与貉绒要了去。 可眼下,那丫头自己还在吉里,不知什么情况。 想到这些,她就难免会想起屈雍。 进宫才两天,和他分开也才两天,但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静下来才感觉到,自己居然这么想他。 “贵人,贵人……”翠燕见丁潇潇发呆,试探着喊了几声。 周颂发觉到丁潇潇失态,便接过话来:“那你就带着我们去这皇宫当中,最大最漂亮的御花园转转吧。” 听见周颂的说话声,丁潇潇这才收回思绪,看着翠燕。 “贵人们想去御花园!那可是万万去不得的!”翠燕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离谱想法,赶紧阻止道。 “御花园不就是皇宫里面供人观赏的大花园吗?有什么去不得的?”周颂不以为然道。 也不知这丫头是真的无知者无畏,还是没见过世面。御花园,御花园。那便是御驾才能随意游览的花园,哪里是她们这样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的,无名无份的贵人能去的。 况且她们俩这身份很是尴尬,在这个特殊时期,用这种办法进了宫,实际地位比起这些婢女,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是人家给了个名号尊了个贵人,若是没有这两个字,她们俩和这些丫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丁潇潇想这么问,也是想试探一下这丫头,但没想到周颂的口气直率到令人震惊。 “贵人这话说的对也不对。”翠燕解释道,“御花园确实是供人欣赏的,可不是供普通人欣赏的,那是皇帝自己的后花园,他想让谁去随便去的,他没有开口,那除了他自己以外,谁都去不得。贵人,还是换个去处吧,奴婢知道还有几个园子景致也不错,不如去那里看看。” 周颂闻言嘟起了嘴:“不就是个花园吗?还有这么多讲究,若是不能去御花园,那我哪里也不去了。” 翠燕愣住了,她求救似的看了看丁潇潇,见她也是束手无策的模样,便只能好言相劝道:“周贵人,不是奴婢哄骗您,这御花园眼下真的是去不得。芳菲园也很美,现在这个季节正是丁香满园的时节。咱们这宫里要讲丁香花,芳菲园里是最美的。不如奴婢引您去,芳菲园转转吧,还能掐几株丁香回来插瓶。” 丁潇潇闻言,上前拖周颂:“芳菲园就芳菲园吧,总比闷在这院子里强,你早上不是说就想看看皇宫什么样吗?又不是非得看御花园。” 见丁潇潇都这么说了,周颂只好稍稍时期垮到肚脐儿的下巴缓缓站起了身。 一瞬间,翠燕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这一点引起了丁潇潇的注意。 这丫头从公然得罪林妃,到卖惨,再到名字,无一不像是设计好了的一般。 眼下又故意要引她们去什么芳菲园,实在是不得不防。 “虽然任性说是想去御花园转转,其实我们也知道这宫里的规矩很是严格,这芳菲园靠着谁的宅子比较近,我们不会去了之后唐突了哪位吧。”丁潇潇打听到。 忽然听到这个问题,翠燕显然顿了顿,而后才支起一张笑脸,缓缓说道:“那园子其实挺远僻的,之前也是因为距离杂役房比较近,奴婢路过几次,所以才知道的这么详细。至于说靠谁的宅子近……那附近还真没有什么宫。” 她越是说得含糊其辞,丁潇潇越是生疑。 只可惜她也没有一张大内地图,否则的话就能一目了然,知道这丫头想下什么套了。 如果她说的是实话,这个芳菲园离杂役房比较近,那想必周围也不会住什么显贵才对。 三个人正各怀心思的费尽脑汁聊着天门,突然一响,方才在人群角落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婢女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见翠燕在屋里,盯着她狠狠打量了几眼。 “我是进来修理桌子的。”翠燕竟主动解释。 婢女淡然走上前去,将茶盏放到桌上,仿佛翠燕说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干一般。不仅如此,对着丁潇潇和周颂也没有半句话,便抱着托盘退了出去。 “这丫头在杂役房洗衣服洗傻了吗?怎的对我们这般无礼?”周颂不满道。 婢女显然是听见了她说的话的,可依旧毫无表情,一言不发,退出去之后,便准备将房门带上。 “她是宫里有名的假哑巴,贵人没有必要为了这丫头生气。咱们去芳菲园转转吧,现在日头也正好,不冷不热的,要到了正午之后还有些暑气呢。” 丁潇潇注意,到听到了芳菲园三个字之后,婢女关门的动作显然慢了慢,她抬眸看了丁潇潇一眼,见她也望着自己,顺势低下头去,迅速的将房门带上,很快的便消失了。 这个靠着杂役房很近的芳菲园里,到底藏着什么? 丁潇潇又是怀疑,又是好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偶遇永寿 芳菲园正如翠燕所说,确实是一个种满了丁香花的园子,平日里看起来就很少有人打理不少树枝都旁逸斜出,使得这的道路都很难前行,一会需要弯腰,一会需要躲避。 但是丁香确实异常芬芳,刚走进院门就灌了一鼻子。 丁潇潇一边看着满园的花色,一边细心留意着周围的动向。毕竟翠燕叫她们到这里来,绝不仅仅是赏花的。 “二位贵人我说的没错吧,这芳菲园确实是异常芬芳!”翠燕在一旁介绍着。 周颂点了点头:“算你没推荐错,只不过这园子也略显单调了些,要说到景致更没有什么可看的,基本上就是一园子的丁香树随性发展,看不出丝毫的设计与美感。” 翠燕闻言略显惊讶,她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对园林还有一定的鉴赏能力。 丁潇潇也有些意外,普通商贾人家的女儿都有这么高深的审美能力吗? 见二人面露惊异之色,周颂还以为他们俩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特意指了前面的一个景致说道:“就拿那小亭子来说,先不提它是不是常年无人打理,年久失修,不少地方都破损了,光说这个位置就设置的很奇怪。” 翠燕不以为然道:“园子中间修个凉亭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周颂闻言,快走两步站在小亭子中央,继续说道:“在庭院景观设计中有凉亭当然常见,只不过凉亭四面敞开,通风透光,是供游人休息和观景的。既然如此就应该周围开敞,在造型上也要相对的小而集中,因此,凉亭常与鱼池、假山、水、绿化结合起来组景。” 听到她这么说,丁潇潇留意了一下周围。这确实是有些突兀,亭子不当不中的,在几条路的中央,别说观景了,倒显得有几分碍事。 “可这亭子放在这里,实在是这园子当中的一大败笔。周围没有任何景物与之呼应,而且这亭子建的太大了,六角亭一般没有造这么大的。”周颂越说越来气,最后还狠狠的在亭子的柱子上捶了两下。 这就让丁潇潇有些意外了,这毕竟是北荒的皇宫,她们俩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留在这里,一个园子里的亭子修的好不好,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原本还有几分得意的翠燕,被周颂这番话糊的一愣一愣的,她打了一下周围的景色,发现这丫头说的好像也没错。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恶臭飘了过来,几个人都用手捂住了鼻子,皱着眉头到处打量,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散发出如此感人的味道来。 最后还是翠燕先开了口:“啊,对了,走到这边来了,咱们赶紧往东面去去吧。” 丁潇潇忍着要吐,问道:“这里有什么呀?怎么味道这么恶心?” 翠燕捂着鼻子简短回答道:“是恭桶,我们快走吧。” 几人正要抬步,从密密匝匝的树枝后面,传过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你小子在这里磨什么?!都过去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没刷完?你别以为你还是那个孙队长,到这里来就归杂家管,你要是再敢偷懒,我就把你送去净事房,拉一刀!” 当官的教训手下,这本来不关她们的事,可是听见孙队长三个字,丁潇潇突然走不动了。 毕竟是为了她的事,这一队长才被将军贬到此处,竟没成想遇到如此的对待。 见丁潇潇愣在原地,翠燕低声劝慰道:“这种事宫中常有的,贵人就别操心了,我们快走吧。” 上百个恭桶干干净净地摞在孙永寿的身边,他手里还刷着一个,刚才,是因为泼了整整一盆的脏水,才散发出那阵恶臭。 他从早上一直干到现在,一刻都没有停过,只是凭借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将整个皇宫的共同都解决掉,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人。 见杂役房的总管太监走了,孙永寿说叹了口气,抹掉了额头溅上的粪水,继续低头发狠似的刷着手里的恭桶。 “这么多,就算再加十个人也是干不完的,他这分明就是欺负人。” 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孙永寿抬起头来剑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小丫头,顿时有几分诧异。 “贵人……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慌忙整了整衣服,对着丁潇潇行了个大礼。 “孙队长快快请起,昨天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丁潇潇伸手去扶,对方就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别脏了贵人的衣服。” 丁潇潇一脸的沉重:“孙队长这么说,那我可要难过死了。是您救了我们俩的性命,却把自己害成这样。” 孙永寿摇了摇头:“我早就不是什么队长了,贵人抬举了,我现在就是杂役房的一个小厮而已。” “不不不,姐姐说的对,昨天全靠孙队长您,要不然我们两个还不让那个道士和太监联手折磨?!结果把您害成这样,我们心里确实过意不去,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您尽管说。” 翠燕不知昨天晚上发生的具体情况,可见他们三个人说的话如此热络,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二位贵人,此处不适宜您两位久留。我们去那边看看风景吧!” 丁潇潇不客气的回怼道:“你不是说你之前也是杂役房的吗?才离开了一天,这就认为此地不适宜我们久留了?” 一阵风吹过,整个丁香园的香气都朝这边扑了过来,刚才的恶臭已经被掩盖的所剩无几,几个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这位姑娘是……”孙永寿看了看翠燕,有点意外道,“不知姑娘之前是杂役房哪一个?” 翠燕瞥了孙永寿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惦记着管闲事。 “奴婢是浣洗处的,和您隔着好几个门呢,况且您是第一天到这里来,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孙永寿淡淡的笑了笑:“不认识姑娘或许正常,但这园子东面有什么,我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翠燕面色一滞。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共赴陷阱 虽然一开始就猜到这园子里一定藏着什么猫腻,但是听到孙永寿这么说,丁潇潇还是有几分诧异他端出一副无知且好奇的表情问道。 “这园子还藏着什么东西吗?不就是一个种了些丁香,但是已经被荒废的院子吗?” 孙永寿盯着翠燕,冷冷道:“这位翠燕姑娘是这么告诉贵人的吗?” 周颂点点头:“对呀,我们今天想出来走走,她就说到这园子里转转挺好。孙队长这园子里究竟有什么呀?” 翠燕赶紧回答道:“这些恭桶是因为园子里芳香扑鼻,所以才选择在这里洗刷的,我不该领着贵人到这污秽之地来。但是,园子的东面确实景致很不错,你还是赶紧干你手头上的活吧,你说的那东西早就不在了。” 两人这番对话下来,很难不让人生疑。丁潇潇怀疑的看着翠燕,问道:“那原来这园子里到底有什么?” 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反倒是孙永寿先开了口。 “二位贵人有所不知,这座芳菲园原本是陛下为一个女子修建的,这整园的丁香都是为她一个人种的。” 虽然之前也好奇过,这园子里为什么如此单调,只种丁香一种花,但是听了孙永寿的话,丁潇潇和周颂还是非常惊讶,毕竟这园子如此庞大,竟是为了一个人修建的,而且只种一种花,可见陛下当时对这个女子有多么爱重。 可是这园子的位置却靠近杂役房,目前还堆满了恭桶,而且荒废至此,前后差距之大,又让二人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那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独得恩宠呢?”周颂问道。 翠燕慌忙阻止道:“这是宫中的禁忌,二位贵人就别打听了,知道的多反倒没有什么好处。” 丁潇潇闻言冷笑道:“既然这园子是为着不能提的人所建,那你又为什么要引着我们到此处来呢?” “这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二位贵人不会唐突到其他嫔妃,奴婢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啊。”这个翠燕脑子和嘴都很快,一看就不是杂役房出来的粗使丫头。 丁潇潇与周颂互看了一眼,彼此都对她的身份充满了怀疑。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人,只不过这位姓丁的娘娘,命运多舛了些,后期的遭遇也实在让人唏嘘。”孙永寿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就好好干你的活吧,再耽误一会儿,小心挨板子!”翠燕再次阻止道。 丁潇潇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厉声呵斥:“你这丫头好生无礼,主人在跟别人说话,你屡次打断是想要以下犯上吗?” 本以为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很容易拿捏的,却不料丁潇潇居然端起了主子的排场,噎的翠燕赶紧跪下请罪。 “奴婢这也是关心则乱,一时失言了,还欠二位贵人降罪。” 周颂不耐烦地说道:“降罪先不着急,你目前把嘴闭上,就是安守本分了。” 翠燕怨怒的看了孙永寿一眼,直起身来退到一旁。 “当时这位姓丁的妃子马上就要被封为贵妃了,宫里面很少有贵妃,除了皇后以外只有三妃,其中以林妃为首。”孙永寿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丁潇潇已经能想象到当时林妃的恼怒和嫉妒了。 “那岂不是犯了某人的大忌?” 孙永寿有些紧张的看了丁潇潇一眼,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但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却盯着翠燕,这才知道这丫头是疑心,这婢女是林妃塞进来的人。 “丁贵妃其实进宫时间并不长,最起码比林妃少了几年,突然之间一个资历短的人却要分为贵妃,其他嫔妃心里也都不舒服。”孙永寿故意岔开了话题。 几人正在说话,刚才的太监去而复返,看见孙永寿竟然停下手里的活开始聊天了,顿时怒不可遏,举起鞭子便冲了过来。 “你这家伙蹬鼻子上脸了,今天洒家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翠燕装作惊慌地将丁潇潇与周颂往后面拉,眼角却浮起一丝笑意。 丁潇潇却在其中发现了另一件事情,这个总管太监看见翠燕,丝毫没有熟悉的意思。若是如她所说,在杂役房做了很多年,这总管太监总不至于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吧。 这丫头嘴里真是一句实话也没有。 眼看鞭子就要落到孙永寿的背上,丁潇潇忽然挣脱了翠燕,抢先一步,冲上近前。 她轻功本就了得,再加上这总管太监哪,见过什么高手,一时间被唬的一愣,竟有一种恍惚之间瞬移的错觉。 鞭子在半空中被急急收住,擦着丁潇潇的脸颊,勉勉强强地落了下去。 太监盯着丁潇潇疑惑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跑到芳菲园里来?这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林潇潇指了指翠燕,开口问道:“这位总管不认识这个丫头吗?她之前是浣洗处的。” “浣洗处?”太监看了看翠燕,显然是一脸茫然。 “总管不记得我了?我叫翠燕呐,之前在浣洗处负责浆洗衣物的!”翠燕堆起了一脸笑容,很是焦急的说道。 太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之间一挥手嚷道:“我管你什么鸟什么燕的,总是这个园子,不能随便进来,快走!” 见对方下了逐客令,翠艳便改变战术,开始劝丁潇潇与周颂。 “今天不大方便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丁潇潇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走了。 “之前是你说的这地方你熟的很,可以随便来,怎么转眼之间又不能来了,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不会是特意诓我们来着吧?” 果然,总管太监听到这句话异常恼怒。 “你可以随便来,你是哪个宫的丫头,说话居然如此不知轻重!你的领头宫女是谁?我要去举告你!” 翠燕慌忙跪在地上磕头:“总管不要呀,求求您了,我就靠这点月例养活全家人呢,二位贵人也帮我求求情吧,我也是想陪着你们出来散散心才弄成这样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怪物传说 可丁潇潇就是想知道这丫头是归谁管的,自然不会帮她说话。 她与周颂互看了一眼,二人都不作声,静静的站在一旁。 这两个人是不打算替自己说话了,翠燕只得跪着匍匐到太监脚前:“求求您了,看着我在杂役房也待过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饶恕我这一次吧!” 太监却不并不领情:“她们俩就是刚进宫的那两个贵人?你竟敢私自领着她们到芳菲园里来,这次要不给你点教训,下次还不知道捅出什么篓子,你是哪个领头宫女手下的,赶紧告诉我,否则我就去知会总务处,将你逐出宫去。” 这话一出,一直还算淡定的翠燕,脸色骤然变了。 她求饶似的,看了看丁潇潇与周颂。 “你是哪个领头宫女的,告诉这位公公不就得了,既然做错了就认罚,我们俩说什么也不能袒护你啊。”丁潇潇开口道。 “我……我……”翠燕喃喃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名字。 太监急了吼道:“你也不用说了,我这就去总务处报告!” 翠燕正要扑上去求饶,从林子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响。 太监脸色骤变,低声呵斥了一句:“这园子是不能有太多人来惊扰的,这下可好了,你们就在这呆着吧!” 说罢,他竟然脚底抹油,第一个溜了出去。 香气被风吹送,异常的浓郁,呛的丁香香,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停了下来。 翠燕已经顾不得继续装下去了,也跟着太监向前跑去。 “公公莫要丢下我,你要报告总务处便去,我一句话也不多说。” 可是太监在最后关门的瞬间,却一脚将她踹进了门里。 “这东西多少年没活动过了,既然你进来把它吵醒了,那你就去喂饱了它吧!” 之后,他竟然将门从外面反锁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翠燕惊恐异常,拼命的拍打着门板。 丁潇潇紧随其后,追过来之后厉声喝问:“你的领头的宫女到底是谁?你到底为什么把我们引到这园子里来?有什么阴谋?” 拼命的摇晃着门板,却发现逃生无望,翠燕脸色苍白的渐渐坐到地上。 这园子虽大,可院墙并不算高,丁潇潇有把握能带着周颂轻松跃出去,所以她并不慌张,只是想急于知道这丫头的来历和目的。 “你要是不说实话,一会儿孙队长带我们逃走的时候,我就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院子里。” 本以为这种程度的恐吓会起一点作用,却不料把翠燕逗笑了。 她倚着门缓缓地站起身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孙队长带你们逃走?!贵人别异想天开了,今天我们谁也跑不了,除非有人将院门打开,放我们出去。” 虽然并不十分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丁萧萧借机赶紧继续问道:“是谁让你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难道他不会开门把你救出去吗?” 听了这话,翠燕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坍塌了。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神情中写满了悔恨:“奴婢不该为了点钱做出如此事来,如今给两位贵人陪葬,也算是我应得的下场。” 周颂问道:“到底是不是林妃派你来的?” 话音刚落,从园子东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而且急速的向这边靠近。 孙永寿扔下手中的共同站了起来,挡在了三个姑娘身前。 “翠燕姑娘都这个时候了,你就说实话吧,你把郡主和这位小姐引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他已经不称呼丁潇潇她们为两位贵人了,因为从他的良知出发,硬把两个姑娘塞进宫里,还遭受屡屡不公正的对待,实在非正人君子所为。 翠燕哆哆嗦嗦地看着丁潇潇和周颂,半天才开了口。 “二位贵人一定要相信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园子里到底有什么,只是娘娘吩咐,要我想办法把你们引到这里来,这样她就可以让我成为一等宫女,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我操心了。” 周颂低声笑道:“你自己怎么离开,也不需要操心吗?” 虽然她这话说的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可丁潇潇隐隐觉得有些不合逻辑。 “既然你不知道的园子里有什么,为什么说我们不可能逃得出去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个时候了,你要是不说就是大家一起陪葬。不会读,读好了你一个人的,你可要想清楚。” 翠燕两腿发抖,若不是时间紧迫,恨不得跪在地上磕个头。 “这芳菲园里的传说,满宫里都知道,所以我才说咱们都逃不出去了。” 园子周围又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翠燕慌忙闭了嘴,警惕的看着周围。 片刻之后没有新的动向,她才轻声开口道:“孙队长,你也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了,关于这芳菲园的事情肯定也知道一二吧,你替我向贵人们解释解释,我真的没撒谎!” 虽然有时候虽不愿意,但还是低声开了口:“之前他们都传闻说,这芳菲园里有一个能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怪物,会吃人,能吸干人血。” 在这个氛围底下听见了这么个传说,丁潇潇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幼稚。 “若真有这么能干的怪物,为什么要乖乖的待在这园子里,等着有不知道深浅的人送上门来?它既能飞檐走壁,为什么不出墙去在这宫里大杀四方吃的痛快呢?” 这句话算是把翠燕和孙永寿都问了个一怔,毕竟传说这种东西,很少有人去细细分析它的逻辑性和真实性,大多都是口口相传,最后以讹传讹,越传越玄乎。 “可能,是道士做法将它禁锢于此。”翠燕继续为传说寻找合理性。 周颂不禁笑道:“道士!?可是那个害惨了你姐姐的道士!” 知道自己方才编的那些卖惨的事已经被识破,翠燕低下了头,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阵微风吹过,丁潇潇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花香里面明显夹杂着一个非常腥的气味,借着风势飘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危在旦夕 丁潇潇立刻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大家蹲下身来都不要出声。 几人神经都很紧张,见她示警,即便是并不明白为什么,也都跟着做了。 片刻之后,在几人面前的树枝缝隙中,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说是人又不像是人,说是其他动物又能直立行走。 只是这东西在周围晃悠了几下,便嘶吼了一声,以后几个跳跃远去了。 听见树枝被压断的声音,逐渐远去,众人都微微松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体。 “郡主是怎么知道这怪物靠近了的?”孙永寿有些好奇的问道。 丁潇潇纵起鼻子来,在空气中闻了闻之后,轻声道:“它刚才过来的时候有一股很腥臭的味道,你都没有闻到吗?” 三人表情统一的摇了摇头,均是茫然无措。 “我只闻到了花香气,这里香味这么浓郁,那怪物身上即便涂满鲜血,这么远的距离也不可能闻得见吧。”周颂道。 经几人这么一说,丁潇潇才意识到,她刚才闻到的气味准确来说并不是血腥气,而是夹杂着腥气的另外一种味道,而这个味道她之前频繁的闻到过,所以印象极其深刻。 “这个人难道就是之前那位得宠的丁妃吗?”丁潇潇突然问道。 翠燕凭空续了命,正想找机会表现报答一番,闻言立刻回道:“虽然那位妃子传说中是生了很奇怪的病,但是好像并没有人把这怪物和她联系起来,贵人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呢?” 因为这个气味,是她之前在疫庄的时候,只要有人病发,就会闻到的。 联想到这一点,那就可以确认这个怪物,首先他是一个人。 这园子又是皇帝为丁妃修建的,那么住在这园子里,还生了怪病的人,便极有可能是她。 可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丁潇潇不想那么快将疫庄的事情说出来,毕竟此事还关乎到其他人。 “我只是觉得既然制作芳菲园是为丁妃修建的,那么她藏身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她就是丁妃本人呢?” 周颂眼珠一转,对翠燕问道:“你之前不就在这旁边的杂役房做事吗?这么多年难道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过?这家伙能在这园子里活这么长时间,总不会是喝风吃花瓣能行的,必然有人给她送吃送喝,你也没有听说过一点风声?” 这一连串发的就像是大锤一样,将翠燕的头越打越低。 丁潇潇趁机又加了一刀:“这位翠燕姑娘根本就不是杂役房出身的,你这么问她,她当然不知道了。” 涨红了两个翠燕,要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抬起头来。 “虽然奴婢之前并没有在杂役房做过事,可是关于这座园子,宫里还是有不少传闻的。”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宫中传闻,每逢初一十五便会送活人来生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话一出,周颂立马不淡定了:“初一十五!?今天不就是十五吗?” 这话一出众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妃要让翠燕在今天这个日子,将她们俩带进芳菲园里来。 “我……我……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奴婢真的不是有心害二位贵人的,还请你们饶命啊!” 在这个节骨眼上,丁潇潇也没空去指责谁的不是,当务之急是先逃命要紧。她也是没想到莫名其妙被掳进宫里来,之后的日子是一个坎接着一个坎,没有消停的时候。 “第一个传闻说这园子里有怪物,此时已经被证实了。那么第二个传闻,即便是有些夸张,应该也相差无几。看来这怪物也不是时常发作,可能是有固定时间的,而今天我们就正好撞在她的枪口。”前后关联之后,丁潇潇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肯定地说到。 “那可怎么办呀?”周颂紧张道。 翠燕的脸色也更接近死人了,张嘴结舌:“传闻属实,那这家伙岂不是要茹毛饮血,将咱们都吸干吃劲了?” 唯一一个镇定的就是孙永寿了,他将三个人推到身后,指了指,摞到墙根的恭桶堆。 “别犹豫了,你们几个也别嫌脏,顺着这些桶爬到墙外面去。我负责断后,你们快逃。” 翠燕闻言泪都涌出来了,一边道谢,一边朝桶堆奔了过去。 “孙队长,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今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奴婢能……啊……” 丁潇潇鄙视的眼神都没来得及做出,只见一个影子从背后窜出,直扑向挂在桶堆上的翠燕。 还没等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一道血痕便从翠燕的脖子上喷涌而出,她倒下的身体摧毁了码得整整齐齐的恭桶,鲜血溅红了半面院墙。 一阵寒意从丁潇潇的腹部涌了上来,竟引得她一阵作呕。心脏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过了片刻才开始狂跳起来。 她缓缓捂着自己的胸口,想给心脏处带来些许温暖,可眼前的景象却在不由自主的晃动。 这个感觉叫做恐惧。 眼前这个怪物,和她之前在疫庄看见的那些得了疫症的病人完全不同。 甚至和那一夜偷袭她的人,也有很大的差别。 首先她的动作要比那些怪物都快得多,而且出手稳准,没有丝毫仁慈与怜悯。 此刻,她正扭过身子,恶狠狠地盯着丁潇潇三人,舌头舔出,卷干净了脸上沾染的血迹。 她的舌头很长,而且长满了白色的绒毛,看起来既恐怖又恶心。 周颂整个人发着抖,缩在了丁潇潇身后。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怪物听见动静立马将头甩了过来。 丁潇潇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并不是天生的白瞳,而是已经没有了瞳孔。 看来她当初被虫子侵蚀的是眼球,所以被摘除了眼球之后,勉强保住性命就被关在了这里。 不敢掀起风声,丁潇潇缓缓的朝周颂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怪不得之前有人说,进了芳菲园,被怪物盯上,便无可逃生。 并不是因为院墙有多高,而是因为这怪物耳根子灵敏,且动作奇快。 第三百三十章 疑点重重 便是自负有轻功在身的丁潇潇,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轻而易举的从这怪物身边逃走,况且她现在还有个拖油瓶,外加一个武功还算可以,但是逃生技能远远没有满点的孙队长。 “一天到晚说宫中有这样的邪祟,那样的邪祟,倒是把这个大个儿除了呀。”周颂轻声抱怨道。 均是神经极度紧张的二人,听见她忽然发出声响,都用同一个姿势朝她嘘了一下。 正在心里抱怨这丫头不看时候,丁潇潇突然发现周颂神情很是轻松,说话间还朝袖口摸了一下,不知要取什么东西的样子。 可孙永寿在回头的时候,顿时不敢动了。 丁潇潇虽然还没有看见怪物,可是这满鼻子的腥臭味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保持着回头看周颂的姿势,不敢轻易转身。 却见这丫头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狠狠的朝远处扔去。 片刻之后丈把开外的地方忽然炸响,怪兽立刻被声音吸引着掉头跑去。 周颂此刻大喊一声:“快逃!” 正奔向响动之处的怪兽,中途停下脚步,脑袋来回转动着,似乎辨不清应该往哪个方向追去。 孙永寿来不及抱怨,这丫头发出这么大的响声,上前拎起周颂的脖领,揪着她便往墙头跳去。 丁潇潇紧随其后,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还是有希望逃生的,只是这丫头揣着的东西有些奇怪,莫非她随身带了一包甩鞭小金鱼?! 仅仅是失神的瞬间,丁潇潇突然看见一个形容丑陋的东西,正与自己并肩,而且一口咬住了前面孙永寿的裤管,狠狠的将他从墙头拽了下来。 孙永寿还拉着周颂,这一下也来的毫无防备,落地的时候,丁潇潇清楚的听见了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眉头微微一蹙,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原本这是一个让她翻越墙头逃命的好机会,可是丁潇潇看了看被拽回园子的孙永寿和周颂,咬了咬牙,还是落了回来。 刚才有些气定神闲的周颂,此刻也彻底慌乱了,因为她正好坐在已经血肉模糊的翠燕身上。 眼看就要发出一声尖叫的时候,孙永寿上前狠狠捂住了周颂的嘴,顺势将她拉了起来。 这一瞬间丁潇潇看见他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疼的脸色都青了。 看模样应该是伤在肩膀,这下可好了,又多了个伤兵。 怪物似乎也感觉到,这三个人与以前被送进来的活饲料不同,很是难以对付,她绕着丁潇潇三人一圈一圈地转,似乎在寻找着他们的破绽。 拼速度拼不过,拼力气更不用想,那只能拼脑子了,丁潇潇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开始回想这东西的弱点,以及她出现病症的时间。 如果她真的就是那位丁妃,那么她发病已经有几年的光景。这几年下来她一直在这园子里,虽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毕竟活着,那这与疫庄的那些被切除内脏的病人情况很相似了。 可是那些病人在没有受到新的小黑虫之时,表现是正常的。 只是身体因为失去了部分脏器,显得有些虚弱,或者有其他的病痛。 可这位丁妃为什么会定期发作,而且每个月两次,频率这么高呢。 她一边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洒落了满地的恭桶上。一个地点,也随之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杂役房。 这里距离杂役房很近,莫不是那里的人出了什么幺蛾子? 送饭…… 萧寂当初也是在疫庄的饮食里动了手脚,若是如此,那她也有可能是受人控制的。 眼下想要确定这件事情是不可能了,还得想办法出去才行,丁潇潇悄悄地摸向怀中捏住三根银针。 若用了这个办法,那她还要想一系列的理由去解释。 只是如今保命要紧,其他的事情也顾不得了。 “还有吗?” 丁潇潇轻轻用胳膊碰了碰,已经呆住的周颂,做了一个扔的姿势。 第一次没反应过来,看着丁潇潇扔了几次之后,她才慌忙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滚滚黑黢黢的东西。 抱着胳膊疼的满脸扭曲的孙永寿,在看见了这东西之后脸色突然大变,他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周颂,只是疼的没法开口。 怪物停下脚步,侧着脑袋判断声音的来源。 孙永寿和周颂都以为丁潇潇要再试一次刚才的计划,都冲她摇头。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而且现在孙永寿受伤,周颂也没了刚才必胜的心气儿,再试一次必败无疑。 没办法开口向他们解释,丁潇潇轻轻挣脱了周颂的手,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微离自己远一点,然后抡圆了胳膊将黑球扔了出去。 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的二人只能缓缓退开了几步,静静看着丁潇潇。 周颂眼泪都在眼眶里转着,孙永寿则是抱着受伤的胳膊,咬紧牙关伺机而动,想要在紧要关头抱下丁潇潇的性命。 不出所料,这怪物虽然力量大速度快,可是脑子显然不够用,刚才才中过一次计,这一次又被爆炸声引的,往院子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但是这次丁潇潇没有逃跑,反而追了上去。 她紧紧跟在怪物的后面,可总差一两米的距离,就是追不上。 她手里捏的银针已经有汗凝在上面了,若是这次不成,那她就变成了送上门的活饲料了。 “她要干什么?她这是疯了吗?”周颂喃喃道,脸色都青了。 孙永寿抱着伤臂也紧紧跟在后面,可他轻功不如丁潇潇,落得更远。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近在眼前,怪物终于缓缓停下了脚步。 丁潇潇摸到她身后,以爆炸声为掩护,遮住了自己的行动声音。可就在这时,她发现怪兽的后脖梗上,居然裹着一块厚厚的头巾布。 那块布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显然是带了很多年。丁潇潇除了心经之外还有令人窒息的怀疑,难道是有人知道这个办法,所以提前把她的穴位遮住了?! 一阵冷汗从丁潇潇后脊背缓缓留下迟疑的功夫,怪物已经转过身,正对着她。 第三百三十一章 勉强脱险 晚了几步才赶到的孙永寿,此刻也是惊的连疼痛都忘了,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随时可以扑上去营救丁潇潇,只不过现在他们俩在院子的中央,以速度来讲,谁都不可能逃脱怪物的爪牙。 一股浓郁的腥臭气从怪物嘴里喷涌而出,丁潇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声音自然是惊动了对方,她毫不犹豫的向着丁潇潇的方向猛扑过来。 “郡主小心!”孙永寿一边喊着一边扑了过来。 丁潇潇原地一跃,足有三丈左右。 这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跳出过的高度,可见。性命危机的关头,确实能激发人的潜能。 顾不得惊讶,孙永寿见丁潇潇暂时脱险,慌忙举起双臂,迎向朝自己扑来的怪物。 一阵疼痛他的小臂处被咬下了一块肉来,男人脸上冷汗和疼出来的汗一起滚滚而下。 花香也遮不住这浓郁的血腥气,他知道自己现在等于是彻底暴露在这怪物的面前了。 “郡主快逃,不要管我了。”孙永寿视死如归的喊了一声。 虽然他十之八九要葬身在这怪物的腹中,但是好在以他的血肉之躯还能救出两条人命,也不算枉死。 不再畏惧发出声音的孙永寿,忍着剧痛不断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大声的喊着。 “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来呀,爷就在这里!要吃要喝随你选择!快来呀!” 轻轻落地,没有惊动一丝的丁潇潇,听着孙永瘦的话,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好笑。 “要吃要喝”?! 她依旧没有放弃,捏着银针在反方向,伺机而动。 孙永寿见丁潇潇不走,大幅度地挥动的手臂,示意她赶紧跑。 “别管我了,郡主,你快走吧,我今天横竖也是走不了了,要是能救你和那丫头一命,也算我没有白死!快走!” 丁潇潇莫不作声,依旧在怪物的身后寻找的机会。 她现在要的就是有这么一个声音,死死地吸引住这怪物所有的注意力,她好观察,伺机而动。 既然要下针。务必要一击即中,否则对方起了警惕之心,她就更没有胜算了。 “你在干什么呀?赶快走啊,你真的要让我白死在这里吗?”孙永寿本来已经几乎所剩无几的斗志,被丁潇潇迟迟不走的举动,又重新激发起来了。 他牺牲自己的目的,就是能让郡主逃生,可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那他必定需要多坚持一会儿。 怪物扑了两次,都被孙永寿巧妙的躲开了,若是单说近身肉搏,怪物肯定是力量取胜,但是从战术和灵敏程度上来说,她显然不如经过沙场蹂躏的孙永寿。 观察了片刻,丁潇潇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乘之机,就是在怪物每一次受挫之后,她都会狠狠的低下头甩一甩脖子,后脖梗处的穴位就会在那一瞬间露出来。 这是一个机会,但也是一瞬间的机会。 因为速度太快,她必须要提前起跳,如果下落的时候这怪物没有低头,那她就算是跳到对方嘴里了。 不知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丁潇潇的脑子里却出现了一个广告词,快到碗里来! 不明就里的孙永寿已经歇斯底里了,他狠狠的吼了一声:“快走!!” 怪物此刻确定目标向他扑了过去,孙永寿后撤滑步急急躲开,差一点就被怪物咬中了脖子。 这次挫败丁潇潇,不能再放过,她纵身向前,朝着怪物直冲过去。 另一边跟着而来的周颂才刚刚赶到,她看见丁潇潇的举动,顿时惊呆了。 孙永寿却是一个头好几个大,他们在这里周旋了这么久,这丫头为什么不翻墙逃跑呢? 居然还跑回来?! 见孙队长看着自己,周颂慌忙又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球,朝他晃了晃。 之后她突然脸色巨变,拼命指着孙永寿身后。 怪物一击不中,竟然学会了观察孙永寿躲避的方向,朝着他滑步的位置又向前追了一步。 而随之赶来的丁潇潇,也没有在靠近怪物的时候得到预期的破绽,反而看见她逼近了没有防备的孙永寿。 周颂晃着手里的黑球已经顾不得了,她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扔才更安全。 没有任何兵器,只能靠两肘抵抗着怪物的咽喉,可是对方力气极大,虽有时候孙永寿又有伤在身,几个劣势尽显的拉锯之后,怪物的牙齿已经快触碰到了孙永寿的皮肉了。 丁潇潇很想隔着头巾将银针刺入,可一是怕看不准穴位,二是担心银针戳不透这么厚的衣料。 她身上只带了三根银针,一旦报废,就等于宣告了三人死亡。 就在此时,丁潇潇惊喜地发现,这怪兽为了能咬到孙永寿的脖子,自己的头也越来越低。 她从怪物身后,对着脸色红的发紫的孙永寿,做了一个坚持住的手势。 虽然猜不到丁潇潇在如此险境下,还能有什么办法,可她坚定而自信的眼神,给了绝望中的孙永寿一记强心针,他怒喝着,竟然将怪物的牙齿又推远了寸许。 就是这微妙的距离,让丁潇潇终于看见了这怪物,嫩白的脖子。 只可惜孙永寿也是强弩之末,爆发之后,肩膀的伤痛再也支持不住,他的一条胳膊,已经完全使不出气力了。 骤然失去阻力,怪物立刻张开大口,对着孙永寿的脖子便咬了下去。 周颂抖着手,想要扔出一个黑球吸引怪物的注意力,却由于过分紧张和害怕,竟然只扔到了距离自己不到一丈远的位置。 此时,孙永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一下自己不仅交代了,另外两个人也必然不能活命。 只可惜,他驰骋沙场多年,又在宫中做近侍这么久,却没想到,最后自己的下场,竟是死在一个怪物的口中。 獠牙挑破他的皮肉的声音,在孙永寿听来竟是像末日的悲歌一般,缓慢而无奈。 他正在等着怪物咬破他的血管,可是孙永寿闭着眼睛,引颈半晌,也没有发现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面前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只是对方一动也不动,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打听消息 一直到确定这怪物不动了,丁潇潇才缓缓将手从三根银针上放了下来。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捏着银针的两根手指已经麻木了。 周颂呆立了片刻之后,忽然跑过来抱住丁潇潇大哭起来。 孙永寿缓缓的将自己的脖子从怪兽的嘴里拿了出来之后,不解的看了看她保持着张嘴扑食的状态。 “郡主……这是……” 周颂也勉强从哽咽中得了几个缝隙,抽噎着问道:“姐姐……这是……有什么道符……还是诀咒?” 别说他们两个,丁潇潇方才也是九死一生的紧要关头,自己都不知道三根针是怎么戳下去的,好在都扎对了位置。 “这是一个能让人失去意识的穴位,是我跟一个大夫朋友学的,反正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就想着拿来试试,没想到居然奏效了。” 丁潇潇半真半假的说着,毕竟,她现在还不想曝光,自己曾经在疫庄呆过的事情。 周颂围着怪物转了一圈,眼泪还没干玩性又起。 她一会儿摸摸怪物灰黑相间的脸,一会儿拽拽她的衣裳,看得孙永寿起了一阵冷汗。 “你还是别动她,万一惊动了这怪物,我们才叫乐极生悲。” 片刻之后肌肉僵硬的怪物才缓缓的瘫软下来,丁潇潇招呼着孙永寿,一起搀扶着怪物,让她俯面着地,又不至于捂住了口鼻活活憋死。 确定这家伙不会再起来作妖了,孙永寿这才一屁股坐下,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眉头紧锁。 “接下来郡主打算怎么办?”见她懂得医术,轻功也了得,孙永寿不由自主的开始以丁潇潇的意见为首。 同样两腿发软的丁潇潇,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轻轻摆了摆手。 “让我,让我也喘口气……” 放飞员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说别的,就光是刚才那两颗飞弹闹出的动静也足以震动半座皇宫了,可是直到现在,周围依旧是静悄悄的,除了树影微晃和浮动的花香之外,什么都没有。 周颂哭也哭了,笑也笑了,坐下一阵之后,眼皮子变抬不动,靠着丁潇潇的肩头,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孙永寿虽然疼痛难忍,但看见这丫头心宽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位周姑娘娘是累坏了,这种情形下也睡得着。” 丁潇潇微微侧头看了看呼吸均匀的丫头,她两腮泛着桃红,甚是可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珠。 “是啊,她还小,这么小的丫头,你们也要掳到皇宫里来做什么嫔妃,当真是荒唐之极。” 孙永寿闻言微微垂头:“之前从未发生过如此事情,而且宫中各位娘娘人数也不少,只是不知最近是怎么了,自从陛下病倒之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政令也不知是从哪宫传出的,便纷至沓来,一个接一个,越发没有边际了。” 难得在宫里有一个生死与共过的朋友,丁潇潇便直言不讳的打听到。 “陛下到底生了什么病?听说已经好几天了,连太子和皇后都不得见面,是真的吗?” 孙永寿微微点了点头。 丁潇潇趁热打铁的继续问道:“之前被招进宫里的那些姐妹们都死了,这也是真的吗?” 孙永寿眉头一抬,很是吃惊:“都死了,这怎么可能?” 但是片刻之后他神色又微变。 毕竟那些姑娘们都是只进不出,之后,便没有人惦记、寻找了。 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在这皇宫中香消玉陨,也是有可能的。 看了他的表情,丁潇潇基本上知道了个大概,这位孙队长之前也很难有进入后宫的机会,所以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但通过事情表象也能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人世不见了,只是生死未知,是这样吗?”丁潇潇继续问道。 孙永寿狠狠的叹了口气,开始说道:“陛下年事并不算高,之前身体也很健朗,再加上他常年习武也喜欢打猎,身体一直很强健。从半年前开始,他便三不六九的抱病歇朝,后来就愈发严重,最近这一个多月就连续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了。” 他看了看丁潇潇等待的眼神,继续说道:“找一些未婚的女子进宫,也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出现的。算起来这一批陆陆续续也进来了五六十人,但是……” 丁潇潇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道:“但是,目前只剩下我和周颂了,是吗?” 孙永寿没再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他了解的不多,丁潇潇只能想办法启发他继续提供线索,哪怕是孙永寿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 “进攻的这些女子,有没有你认识或者是知道的?他们进攻后的情况你能了解一二?” 孙永寿仔细想了想:“这倒没有,不过你们之前住的那个园子里面,有一个周姑娘,我倒是见过几面。” 丁潇潇回想起,前一晚林妃那几个人拖她们去古井的时候,也有人提到过一个姓周的姑娘。 她应该之前就住在那院子里,之后便不见了。 “你认识她?”丁潇潇问道。 肩头酣睡的周颂缓缓动了动脑袋,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陷入沉睡之中去了。 丁潇潇看了看她,放轻了声音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位周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孙永寿先是露出了几分为难的样子,之后狠下决心,这才张口道。 “我与这位周姑娘也就是机缘巧合见过几次,后来她托我向宫外捎消息,我拒绝了。但事后想来,她一个女子被幽禁在深宫之中,也确实孤立无援,我便寻了机会想进后宫答应她的请求。” “然后呢?”正说到关键地方,对方停了,丁潇潇很是着急的问道。 “她当时很开心,说第二天就会写好信笺,让我带出宫去。还反复强调,只是一些家常话,绝不会给我惹麻烦。但是等我第二天去取信的时候才知道,周姑娘前一天晚上去陛下宫中侍寝了,之后,便再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第三百三十三章 身藏流火 “那么去侍寝之后的姑娘,正常的情况下应该出现在什么地方?或者,陛下封了她什么嫔什么妃,赐了宫,别院居住,你不知道?”丁潇潇继续帮孙永寿发散思维。 “这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是分封,最起码要通传阖宫知道。”孙永寿认真的回答道。 这倒也是,毕竟是皇帝老儿娶了个贵妾,回来怎么着也应该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否则下面的人都不认识主子,那怎么办差事呢? 丁潇潇沉吟片刻,觉得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去侍寝的女子,基本上有去无回,凶多吉少了。 那问题不是出在皇帝身上,便是哪一个极度嫉妒的嫔妃身上。 换句话说,不是生了病的皇帝,就是嫉妒诚信的林妃。 她看了看俯卧在地的怪物,很难想象她当初也是一个楚楚动人,受尽陛下宠爱的佳人,如今却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那你说,她是丁妃吗?”丁潇潇问道。 孙永寿微微摇了摇头:“我入宫伺候没多久,她就出事了,传闻中说是恶疾病故,我没有见过她几次不敢确认。” 丁潇潇的肩膀被枕得发麻,她微微的活动了一下,感觉肩头又湿又凉,这才发现睡梦之中的周颂不知何时流了一脸的泪水。 “丫头醒醒,丫头醒醒!做噩梦了吗?”丁潇潇把她唤醒。 毕竟在精神过度紧张之后,立即入睡,大脑神经反应不过来,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周颂抹了抹口水和泪水,茫然的抬目四望着,才分辨出自己在什么地方。 “姐姐,我们还在这园子里待着干嘛?接下来怎么办呢?”周颂问道。 见孙永寿的口中也套不出更多的信息,丁潇潇跳起身来拍了拍屁股。 “咱们不能就这么出去,翠燕死了,这怪物也不会说话,到时候万一来个栽赃嫁祸,咱们三个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之前还未想到这一层的二人,这才意识到,制服了怪物也仅仅是第一步而已,他们距离脱险还早着呢,便齐声问道:“那怎么办?” 彻底放松下来的丁潇潇,揪了一朵树上的丁香,凑在鼻子前面,嗅了嗅,抹了一人中的淡黄色花粉。 “等!” 周颂不解:“等,等什么?” 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丁潇潇先看了看孙永寿问道:“孙队长你怎么样,伤势还挺得住吗?” “郡主放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之前在战场上比这还厉害的上也没少受过。”孙永寿松开了,捂着伤臂的手,故作轻松道。 “孙队长之前还上过战场?不知跟随的是哪位将领,说不定我认识呢。” 即便是到北方来没多久,丁潇潇听过的将领也有几个人了。 “郡主是见过的,就是那天晚上的将军。不过我是跟着斯统领的,他才是我的顶头上司。”孙永寿说着,不仅怀念起当时的生活,“斯统领是我见过最严谨的首领,不仅军事严明而且精通兵法,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只可惜后来,唉,不说了……” 斯统领? 那不就是斯焕实吗?这个人居然是他的手下。 暂时不想透露疫庄之行的丁潇潇,也只能将自己认识他的事,先暂时隐下。 一旁的周颂却是急了:“你们别聊什么打仗的事情了,刚才姐姐说等,到底要等什么?” 丁潇潇笑道:“既然是等,就不能着急,闲聊两句也能打发时间呢。我们自然是要等那个想要看看我们死成什么样的人,他会第一个进来的,你放心就行。” 周颂闻言猛的一拍巴掌,茅塞顿开地喊道:“对呀,陷害我们的人一定以为我们会死在这里,所以他会第一个打开院门,来看看我们什么样子。好,我们就在这等,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敢陷害本……本小姐!” 见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孙永寿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好奇地问道:“对了周姑娘,刚才情况紧急也没来得及问,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流火弹呢?这可是不容易得到的武器啊。” 丁潇潇一怔,她这才知道,那些黑色的飞弹,在这里叫做流火弹。 这也是她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从第一次周颂从怀里掏出那个黑色小球的时候,她就很好奇了。 她们都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掳到宫里来,而且进宫的时候也检查过身上的物品,怎么可能藏得住杀伤力这么大的武器呢? “这个叫什么弹?”周颂一脸茫然。 “流火弹啊,我看周姑娘用的很是熟练,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孙永寿职业病犯了,不由得警惕起来,“这种程度的流火弹,宫里的护卫队都没有,只有正规的出征军才会配备。姑娘随手就有这么多颗,是从哪里来的呢?” 周颂捂着脸惊讶道:“这个东西这么珍贵啊,我还以为就和过年放的鞭炮差不多呢,小时候我哥经常拿这个东西逗我玩儿。所以从家里走的时候,我就随身带了几个。” 听见她把杀伤性武器当放鞭炮玩,丁潇潇和孙永寿都瞪大了眼睛。 “你家是做什么的呀?”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周颂眨了眨眼睛回答:“我家就是做生意的呀,姐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做生意的。 一开始,丁潇潇对于这个说法也是相信的,但是哪个做生意的家里会把武器,当鞭炮玩儿,还用来哄小孩子?! 比起丁潇潇的惊讶,孙永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参与过战争,很深刻的知道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流火弹意味着什么? 他正要开口继续询问,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响动,那是锁链滑落的声音,有人开门进来了。 丁潇潇火速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拉着二人迅速的向角门靠近。 片刻之后,方才教训孙永寿的那个太监,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芳菲园的情况之后,对后面挥了挥手。 “不用胆子那么小,什么动静都没有了,肯定是死了,你快进来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有人来找 后者左右打量着,缓缓迈步走了进来,,突然看见一旁血肉模糊的翠燕,不由得一阵干呕。 “薛公公,我是想见见孙永寿,你给我带这里来干嘛!” “可是你也没说要见死的还是活的呀,见一面就算吧?”薛公公掂着手里的一袋碎银子,笑呵呵地说道。 来人很是恼怒:“薛公公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来找孙永寿可是打通了好几层关系,你让我冒着风险到这芳菲园里,我也来了。好不容易到了,你跟我说就看一具尸体?!” 听了对方的抱怨,薛公公却是一脸淡然。 “要怪也不能怪我啊,这孙永寿也是今天刚死的,你早点说,我还能给你留一口气。” 来人愤然转头,却见薛公公已经退到院门外了。 “你去哪?!” “先生不是有事要和孙永寿说吗,你们俩一起去那个世界,说个清楚明白不起更好吗?” 说话间他迅速关上,将门锁起。 “我劝你,安安静静呆着,还能多活些时候。孙永寿是必死无疑,你偏偏不早不晚这个时候来找他,不死也对不起我,费这么大气力把你们凑成一双。” 男人忙扑向院门,用力砸门。 “你快放我出去,不然有人会要你的命,不信你就试试。” 薛公公在门外笑道:“是吗?那你现在愿意告诉我,是谁派你来找孙永寿的了吗?能要了洒家的性命?!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也害怕害怕。” 丁潇潇与孙永寿互看了一眼,一个在问,一个默默摇头。 他都已经沦落到杂役房刷马桶了,还会有谁上杆子来找他? “薛公公,等你死的时候,就会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大人物了。孙永寿在哪!你快放我出去!” 门外彻底安静下来,男子退后几步,看了看院墙,凝神聚气,眼看就要翻出去了。 丁潇潇不想让他走,突然灵机一动,发出一阵嚎叫。 一旁的周颂心领神会,立刻开始摇动树枝。 男子果然停了动作,找了个石墩子,藏在后面。 虽然来人不是丁潇潇以为的林妃,可是薛公公的出现也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孙永寿今天被安排到芳菲园里刷马桶并非一个偶然,而是有人想借这怪物的手,杀了他。 但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人费尽心机也要动手除去? 唯一的线索,就是来寻找落魄之境的孙永寿的人了,从他身上,或许能打开一个出口。 不确定薛公公到底走没走远,孙永寿不宜直接露面,以免打草惊蛇。 丁潇潇只能靠着声音和树影,先将来人吸引过来,最起码离角门稍稍远一点。 渐渐发现没有什么实质风险,男人缓缓露出脑袋,他看着树枝摇晃的地方,面露犹豫之色。 但是片刻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向这边挪了过来。 “孙队长……” “孙队长……是您吗?” 丁潇潇一边叫着一边默默后退,男子也跟着过来,逐渐走到林中。 见时机差不多了,她突然跳了出来,男子吓得叫了一声,随即便被人捂住了嘴。 “能骗过那老狐狸吗?”孙永寿问道。 他还没来得及亮明身份,便被来人一个反手擒拿,顺势便成了俘虏。 转换来的太快,丁潇潇愣了一阵才开口:“你,你快放开他!这就是孙永寿!” 男子显示疑惑地盯着面前的两个女人,见她们好像并无恶意之后之后,才犹豫着将目光投向自己捏住的男人。 看清脸之后,男子慌忙松开手:“真的是……” “嘘……” “嘘……” 丁潇潇与周颂同时发出警告。 孙永寿刚才被捏住的,正是受伤的胳膊,疼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男子赶紧压低声音:“孙队长,您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我拿住啊。她们俩是谁。” 虽然疼的嘴唇发紫,孙永寿还是第一时间打量了男人一圈,之后对着丁潇潇摇了摇头。 刚刚放下戒备的男子,立刻被两个丫头一前一后逼住。 一个捏着根银针,一个拿着一颗黑漆漆的圆球。 “你是谁?!到这来干嘛!”丁潇潇低声喝问。 虽然不知道她们手里拿的东西杀伤力何在,男子还是展示出一个俘虏该有的素质,举起双手道:“我是来找孙队长的,斯统领有事吩咐。” 听见斯焕实的名字,丁潇潇有一种噩梦终于到头了的感觉。 她虽然放松了,孙永寿却紧张起来。 “统领有吩咐?!何时告诉你的,如何传信!” “我是外宫的一个小厮,早年间做过斯统领的亲兵。他今早来角门找我,让我找到您,将这封信……” 男子一边用左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一边用右手缓缓摸向胸口,慢慢地拿出一封信来,用极其缓和的速度,递给了孙永寿。 丁潇潇伸长了脖子,很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进宫两天,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一入侯门深似海,她全是体会到了比海深的皇宫内院有多凶险。 虽然不认识斯焕实,可见有人送信,周颂也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想看个究竟。 孙永寿接过信来,冷冷瞟了男人一眼,竟毫不犹豫地将信封带着信纸撕成碎片。 丁潇潇瞪着眼睛,就仿佛自己唯一的希望被当面粉碎了一般,她握着拳,却又无法发泄。 毕竟,她是不应该认识斯焕实的。 “你,你怎么撕了!?”男人惊叫。 孙永寿冷冷道:“统领被派往吉里城郊驻守,已经多年了,无召怎么可能返京!你是谁,假冒统领大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别看我受了伤,就算只有一只手,我也能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丁潇潇默默扶额,可她也不能说,斯焕实同自己一起回大都的,不然可能也会被这个直肠子的孙永寿怀疑。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统领冒罪进京,就是要寻你,我才会冒这么大风险进宫找你啊!”男子欲哭无泪地喊道,“不然,我又何苦如此,孙队长您想想便知啊!” “就是就是,先问清楚嘛!”丁潇潇赶紧说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人肉送信 一边说着,丁潇潇已经将地上散落的纸片捧起来了。她不便盯着看,只是扫了一眼,目光突然被一张碎片揪住,“宁王甚念”。 她看着这四个字,没来由地眼眶一热。 “您别让他给骗了,斯统领郡主没见过,但是他绝对军纪严明,别说无召回京,就算要他在战场上站着死,他断气前也绝不会倒下!所以,统领绝不可能私自返京,更不会让这小子送什么信。您放心他使诈,说不定,这信上有毒!” 周颂闻言,很是紧张的扑了过来,将还在发呆的丁潇潇手上的信全部打掉。 一捧碎片,好似纷纷扬扬一阵落雪。 正在试图把信上的内容连起来,丁潇潇看着散在泥里的信纸碎,心也碎了一地。 她缓缓把目光移到周颂脸上,气的咬牙,却不能发作,憋出心疼。 “吃了!”见她面色时而红时而白,目光焕散,周颂更加确定,丁潇潇是已经中了毒,从腰间摸了一样东西,便往她嘴里塞了进去。 虽然气恼遗憾,但是丁潇潇更好奇周颂,这丫头怎么像个会走路的百宝囊,什么都有?! “你这是什么呀,我都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你别给我瞎吃啊。”丁潇潇想呸出口都已经晚了,那药丸又小又滑,入口之后,自己找着食道就溜了下去,倒是省心。 “这信没有毒!”小厮焦急道,“你赶紧吐了吧,别吃出毛病!” 一听这话,周颂不乐意了,叉起腰便数落起来:“怎么可能,百解丸会吃出来毛病!?你这是怕我解了你的毒吧!这可是药王山的灵丹!吃出毛病……我们……那药王山都是神医,那里的药怎么可能有问题!” 话虽如此,可丁潇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药下肚以后,从胃里到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灼热抽动的。 这感觉不疼也不痒,但是与舒适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姐姐你说,这药怎么样?”周颂得意洋洋道。 丁潇潇轻轻捂着肚子:“感觉……” 周颂盯着她:“不舒服吗,我这还有更强的解毒丹!” 看她又摸出一颗更大的药丸,丁潇潇微躬的腰背瞬间挺直。 “没有,舒坦!感觉很舒坦!” 周颂小心地将药丸收好,拍了拍手道:“我就说嘛,这药绝不会有问题。” 孙永寿顿时加了气力:“你小子,当真敢下毒!” 小厮百口难辨,急的跺脚。 一路循着门路进入内宫已经不易,又被薛公公那家伙摆了一道,差点以为要没命了,最后历尽千难万险,却不想最后在自己人手里,被虐待至此。 “我骗您干嘛?!他真的回来了,斯统领现在就住在宁王府里,不信,不信您可以派人打听!不过,他是私自回京,您可千万别弄出动静来,害了统领大人!” 听见宁王二字,周颂突然看向丁潇潇:“姐姐不是与宁王一起进城的吗?” 丁潇潇点点头,一瞬感动之后,油然而生的,是一股怨气。 “可不是,没有他我还不会到这来呢!” 小厮闻言愣了愣,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二位就是新进宫的贵人吧。哎呀,斯统领就是为了打听郡主您的近况,这才……” “打听郡主?!”孙永寿突然打断了小厮的话,转而看向丁潇潇,“您认识斯统领?!” “啊……这……我……”孙永寿是个直肠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有所隐瞒,那便是失去了这个在宫里的唯一盟友,丁潇潇眼珠转了转,“是那个与宁王一道的男人吗,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这一路也没喊过他名字。” 周颂却很是清楚地描述起来:“那个男的个子很高,孔武有力的模样,但却是很浓的书生意气。他的眉毛是这样的,经常做这个动作……” 说着,周颂把自己的眉毛按住,往八点二十的方向拉了拉。 “真的是他……统领当真进城了!?”孙永寿松开小厮,慌忙开始捡地上的纸片。 丁潇潇也借机蹲下身,帮他捡,边捡边看着。 大约就是些他和宁王在想办法,让自己忍耐的话。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进宫为妃这是忍耐就有用的吗? 捡着捡着她越来越生气,正憋的脸通红的时候,另一边的院门又发出了声响。 “薛公公来看情况了?”小厮着急道,“对了,你们怎么安然无恙的,究竟是谁要对孙队长不利?二位贵人,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十万个为什么丁潇潇是没空回答了,她推了小厮一把道:“信已经送到,人也见了,你赶紧离开,另外找个墙头跳出去!” “可是……” “别可是了,这院子有进无出,你要是也陷进来,我们更没法解释。搞不好,还会牵扯出统领大人。”孙永寿道。 这个杀手锏一抬出来,小厮立刻点了点头:“三位保重!” 之后,便迅速消失在树影之中了。 孙永寿问道:“郡主,现在怎么办?” 侧耳听了听方向,并不是刚才那个角门,丁潇潇觉得不是薛公公来看情况,但应该也不会是林妃的人。 现在时辰尚早,她不会做的如此刻意,既然认定自己和周颂会死在此处,她等不到翠燕报信,也该熬到晚上,等有宫人上报,她再大张旗鼓寻找一番。 到时候,说新晋贵人误闯芳菲园,被里面的怪物杀了,一了百了,片叶不沾身。 几人轻手轻脚,走到有动静的门前,进来的是个穿着宫女衣服的姑娘。 她转身关了院门,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这才鼓足勇气,准备向丁香树影之中进发。 “是她……姐姐,是那个丫头!”待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周颂轻轻说道。 丁潇潇也觉得意外,这居然是那个闷声不响的婢女,被翠燕叫做“假哑巴”的那个。 她为何会来此处?莫非,也是哪宫娘娘的眼线? 丁潇潇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不停在自己周围扬洒着。 “好香……”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初探寝殿 她手里拿着的不知是什么,虽然隔得很远,但依旧能闻到一股异香。 香气虽好,可闻多了也上头,丁潇潇蹙起眉稍稍用袖子遮挡了一下。 “翠燕!二位贵人!你们在吗?”婢女一边摇晃着手里的袋子一边轻声呼唤着。 他居然是来找自己的? 丁潇潇有些意外,刚回头像征求一下另外两个人的意见,却见他们二人目光涣散,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摇晃着。 孙永寿连伤臂都顾不上疼了,表情痴然得随风荡漾。 “你们……怎么了!”丁潇潇慌忙上前,托住周颂的头,这才没让她栽倒在地。 孙永寿比她强一点有限,但也是迷迷糊糊起来,眼看就要倒下。 丁潇潇沉吟了片刻,只能是婢女手里的香,这味道有毒!? 她慌忙掩住口鼻,轻轻将周颂放下,转而去扶孙永寿。 一开始还觉得,这假哑巴可能是一片好心,来院子里找他们的。 现在看来,居心未可知啊。 孙永寿的头刚刚靠在丁潇潇手上,整个人便放松下来,顿时睡了过去。 安顿好二人,丁潇潇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轻轻尾随者婢女,想看看她到底能出什么幺蛾子。 芳菲园很大,远比之前丁潇潇想象的大。 只是院中的丁香长得恣意妄为,不少路都封死了,很难走过去。 丁潇潇就这么跟着婢女,越走越深,头顶的阳光都稀薄起来,渐渐走入一片白日昏暗之中。 “娘娘?您在吗?”婢女突然开口。 丁潇潇慌忙蹲下身,娘娘!?她的主子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等着她? “娘娘!?”婢女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手里舞动的布带子,一股更为浓郁的香气散了出来,丁潇潇掩住口鼻暗叫不好,可是她现在跟的有些近,如果挪动很容易被发现。 片刻之后,见没有动静,婢女有往里走了走。 丁潇潇虽然也害怕中毒,但是眼下却只能跟上。 一阵局促的密树相接之后,眼前居然豁然开朗,一座小屋出现在面前。 丁潇潇呆愣了片刻,才接受这个事实。 这座宅子才是芳菲园的核心,也是当初建筑这院子的初衷。 这是那位丁妃所居之处啊。 “娘娘,是嫣儿来看您了!”婢女一边说着,一边将门推开,之后便把布袋扔了进去,自己却跳了出来。 丁潇潇赶紧蹲下,这才勉强没有被发现。 这袋子的香气果然有毒,不过,和之前猜想的不同,她这是为了迷倒那怪物,意图自保的? “娘娘!?”片刻之后,见里面没有动静,婢女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一会儿光景之后,她便急匆匆冲了出来,很是焦急的四处打量着。 丁潇潇几乎伏到地面上了,她一动不动,唯恐被嫣儿发现。 “娘娘!!您去哪里了!”嫣儿高声呼喊着。 但是树林里,只有回声与她回应着。 密林很深,要找到这地方,需得是很了解地形的人。再加上她有备而来,这个嫣儿,莫非是丁妃的人? 看着她急匆匆走开,丁潇潇缓缓直起身子,她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座古朴的建筑,已到此处,不进去看看好像说不过去。 她先是扯下腰间的绢帕,在脸上绑了个简易的口罩,之后才小心地向宅子走去。 屋里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什么家具的原因,很空旷。 看来那丁妃平时不发病的时候,应该就是在此处栖身的,地上有各种各样的食盒,虽然凌乱些,但能看得出,有人定期来打扫,不然,这里早就成垃圾堆了。 丁潇潇从前厅走过,没发现什么端倪,只是地上有一个像是窝一样的东西,想必是那怪物日常休息之地。 走过屏风,后面的世界就很不同了。 轻纱幔帐虽然已经破了不少,但是整洁有序,能看出这屋子主人之前的心性。 比起其他嫔妃的大院,这里可以说是古朴雅致,很有风骨。 居住在这里的人,必然是一个高雅富有气质的女子。 想当年,这样一个佳人,居住在飘香满园的芳菲园里,一路走来身上总是携着一阵芳香,这场景,光是想想也让人神往。 只可惜…… 丁潇潇收回思绪,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往里走去。 这里之前应该是受过一场洗劫,很多东西不是破损就是消失了。 铜镜上,都有一条裂痕,可见当年搜宫之时,有多惨烈。 床上的锦被是缝过的,虽然旧了,但还是整整齐齐摞着,丁潇潇轻轻拍了拍,没有一丝灰尘扬起。 不用说,一定是那个嫣儿过来清理过,她可能希冀着能有一天,丁妃还能恢复如常,再躺在这张床上吧。 只可惜,从迹象来看,那怪物连屏风都没有穿越过,一直蜗居在前厅里。 桌上摊着一幅画,是曾经被撕碎之后,用浆糊粘起来的。 干了之后很硬,但是能看出粘画的人当初有多小心,每一个裂缝处都仔细粘好,对的纹丝不差。 只是有几片找不到了,那人便用剪好的白纸代替,仿佛希望有一天,能有人用画笔,将这丹青再次复原一般。 画面上是一男一女对视而立,虽然只是侧颜,但是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连丁潇潇都能感觉得到那份浓浓的情意。 女子举着一把圆扇,微微垂着头,男子侧着脑袋,仔细端详着对方的娇羞模样。 一对璧人就这么千疮百孔的对立,仿佛时间和一切蹉跎都与他们不相干,眼中只有彼此和心中那份真情。 要是没猜错,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当年的丁妃,这个男的,应该就是北荒皇帝了。 她又仔细看了看男子,若说是君临天下,这个人未免过于清秀了些,也与之前自己对他的蛮汉印象很不相同。 在画的一旁,还放着一把圆扇,正是画里女子拿着的那一把。 上面绣着丁香满楼的样子,应该是丁妃很喜欢的一个图样了。 斯人如是,可是东西还在,这感觉真是让人唏嘘。 “娘娘!您再坚持一下,娘娘!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丁潇潇头皮一麻,这丫头是什么怪力少女啊,这么短的时间,居然把那个怪物扛回来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诉说衷肠 这个嫣儿显然没注意到丁妃脖子后面的针,她汗流浃背地将她带了回来,之后便再也挪动不了半分,直接把她放在前厅的地上,又是喊又是晃,眼看着那三个银针就快扎进去了,丁潇潇实在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 “别动她了,她没事。” 嫣儿急刹住了哭喊,顿时警惕地注意起四周,丁潇潇看得出她受惊不小,若不是丁妃在那躺着,她怕是早就跑了。 “谁!?什么人,快出来!”嫣儿颤着声音。 毕竟她也没有什么恶意,丁潇潇不想吓唬她,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柔声道:“是我,你别紧张。” 嫣儿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才把一身狼藉的丁潇潇与早上光鲜亮丽出门单的女子对上。 她缓缓坐倒在地,很是吐了一口长气:“原来是您,吓死奴婢了。” 定神之后,她才想起不对。 “您,您怎么在这?您怎么会醒着!?” 这屋里,刚才扔进来的布包带着的香气,依旧很浓郁。 丁潇潇明白她的疑心,便指了指脸上的绢帕:“我自己做了个防毒面罩,所以没事。不过你这个香真厉害,要是我没有防备,现在肯定和周颂倒在一处了。” “周贵人?她也没事?”嫣儿喜出望外。 丁潇潇有些意外,她们俩和这丫头今天才见面,根本说不上有什么交情,倒不至于为了她们二人的平安,让她这么感动吧。 “你很担心我们?”丁潇潇不解道。 嫣儿看了看地上的怪物,很是怜惜地将她嘴角的血迹擦掉:“娘娘宅心仁厚,平日里就是蚂蚁也不愿伤害,若是有一天,她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害了您和周贵人这样的无辜之人,定是没法面对的。” 听了这话,丁潇潇不仅是意外,简直就是震动。 这人疯到这种地步这么多年,是宫中人人提都不愿意提起的禁忌。 这丫头不仅照顾着她,居然还一直寄望于她能好起来。 这不是平常的交情能打到的,更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做到的。 “你家娘娘若是知道有你这般衷心,恐怕会感动的立刻好起来的。”丁潇潇忍不住出言安慰。 嫣儿缓缓摇了摇头:“我没那个福气,做不了娘娘宫里的人。我之前是伺候皇后的,娘娘应该根本不记得我。” 伺候皇后? 丁潇潇有些意外。 “那你这么为着她?” 嫣儿叹了口气:“我是卖进宫里的,和那些有身份的宫女不能比。虽然阴差阳错被调去伺候皇后,但是明里暗里少不了被人欺负。” 又是苦情戏码,丁潇潇发动自己的编剧头脑,开始自行脑补,定是哪一次被欺负的很了,正好丁妃遇见,狠狠教训了欺负她的人,这丫头便将难得的一份温暖记在心中。 这届编剧水平一般啊,尽是些用烂了的梗。 “当时,我每日都要奉茶等着娘娘起身。不论是寒冬腊月还是酷暑严寒,她们都让我端着茶盏在院子中央等着。”嫣儿说着,眼里有些泪意。 丁潇潇却听不出,这有什么为难之处,难道这不是一个婢女应尽的本分? “时间一长,我的胳膊都肿了,有时候等到娘娘起身之时,已经晒得头晕眼花,抬腿就失去知觉。摔了茶盏这是大错,要挨十鞭子,我身上的伤就没好过,三天两头都要挨打。” 这些女子,明明自己也同为奴婢,为什么一定要为难一个丫头呢。 丁潇潇微微皱起眉:“丁妃替你求情了?” 嫣儿摇了摇头:“不是,求情只能保我一次,还可能让她们更为恼怒,暗地里更狠地欺负我。娘娘发现她们日日这么折磨我以后,便每天中午都去皇后宫里,与我一同站着等娘娘起身。” “什么?”丁潇潇意外道,“她和你一起站着?那些宫女就让她站着?” “自然不会。”嫣儿笑了笑,这是丁潇潇第一次看见她笑。 “那些丫头自然抢着巴结,让她去阴凉处坐着,她便拿走我手上的茶杯,说口渴,让我去伺候,她们歇着就行。时间一长,她们便不好再让我在院子里站了。”嫣儿说着,脸色却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了皇后的杯子,后来娘娘便常常被各宫欺负,还有人翻出这件事情,说她不敬皇后,以下犯上。” 这大帽子扣的…… 丁潇潇默默摇头,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看里面那副画上丁妃与皇帝恩爱的模样,落在别的嫔妃眼中,怕是要嫉妒得吐血。 “这事不怪你,她们总会找到理由的。” 嫣儿摇了摇头:“您不知道……”她狠狠抽噎了一声,之后说道,“娘娘病了,许久没有去拜见皇后,她们便又用那法子来折磨我。没想到,那天娘娘居然去了,她照例喝了我捧着的茶,只是皇后没见她,可娘娘之后便发了病,听说是疯了。再然后,我就被打发到杂役房。之后,宫中无人再敢提起娘娘。” 喝了茶,回去就疯了? 丁潇潇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 “你在杂役房,离芳菲园很近,所以就来照顾娘娘了?”丁潇潇问道。 “一开始也不是的,我根本没办法靠近她。娘娘是真的疯了,她……她真的会咬死人……”嫣儿捂着脸,一肚子委屈终于宣泄而出,哭了一阵,她才继续说道,“我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才得了这个香料,能让她睡过去,这样我就能来收拾收拾,顺便给她送点吃的。” “娘娘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病成这样……”嫣儿说着,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丁妃,终于想起了正题,“对了,贵人怎么脱险的,还有,您刚才说别动娘娘她没事,又是什么意思。” 丁潇潇走上前,缓缓揭开丁妃脖子上的头巾布,三根银针露了出来。 “这……”嫣儿紧张地看了看丁潇潇,“这是贵人您做的!?” “事出无奈。”丁潇潇正想解释,却被对方狠狠攥住了手。 “救命的菩萨,在世的活佛,神医您快救救娘娘吧,奴婢做牛做马,也永世不忘您的恩情!” 第三百三十八章 神医救命 这一跪,算是把丁潇潇彻底跪蒙了。 “你快起来快起来!”丁潇潇赶紧拉她。 嫣儿却像是瘫在地上,根本不给她一丝机会。 “我就是偶尔习得这么一招,可不是什么神医,你跪错人了,快起来吧!” 嫣儿再抬起头来,已经哭的浑身发抖了,她吱吱呜呜了半天,丁潇潇才勉强听了个大概。 这个丁妃也不是一生病就没人管了,皇帝当时很是着急,遍访名医求医问药,甚至派人去过药王山,想请神医出山诊治,只可惜都没有效果。 丁妃每日痛苦异常,甚至伤了陛下,这以后,芳菲园才被封了,列为禁地。 之后,皇帝寿辰,各国各城都来献礼,可是皇帝郁郁寡欢,连宴饮都不愿出席。 这时候,一个送礼的人知道了丁妃的事情,曽来诊治过,当时便让暴躁不已的丁妃安静了,用的就是她现在的这个办法。 “银针封穴?”丁潇潇惊道。 “不错,就是这个办法,我当时很高兴,特意来看过。就是这个位置,就是这银针的方法!贵人,您救救她,我求求您了,救救她。”嫣儿死拉着丁潇潇的衣摆不放。 可是,丁潇潇的脑海里,却在飞快的转着几个猜测和想法。 银针封穴,这是柳曦城暗害屈雍的办法,看起来是稳定病情,实际上确实越来越糟。 这办法之所以对中了毒的人有效果,也是因为它能封住五识,逼出黑虫而已。 说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都不为过,只是会这个办法的人,到底是柳曦城本人,还是他从别人处学到的? “你记不记得,当时那个救了丁妃的人叫什么?”丁潇潇急忙问道。 嫣儿缓缓摇了摇头:“要是知道,陛下也会留住他,为娘娘继续医治的。那个人很是奇怪,治了病也不要报酬,也不说姓名,我们只知道他是西归城的人,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你们也不追问一下?毕竟关系到娘娘的身体啊。”丁潇潇急忙问道。 “他是替城主送礼来的,陛下也不好过分为难,况且他是帮了娘娘又不是害了娘娘,总不好硬逼着人家留下。况且他当时说了,这病他也不知缘由,这个法子仅仅是治标不治本。之后,更是招呼都没打,连夜就离开了。” 柳曦城。 这个人怎么听,都像是柳曦城。 “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高高瘦瘦的,面容很清秀?”丁潇潇追问道。 “贵人!”嫣儿突然磕了个头,“您一定是认识这位神医了!娘娘之后情况好了很多,生活都可以自理了,但是不久后又开始恶化,只有您能帮她,您救救她好不好,求求您了。” 丁潇潇一脸惊愕的站着,她开始复盘柳曦城当时的想法,一方面他不便与北荒皇室过多接触,应该是受了屈雍的指示。 毕竟,他还有宁王这个身份,若是到了皇帝召见城主的程度,免不了一场麻烦。 另一方面,他应该不想这个办法尽人皆知,毕竟北荒是大国,有的是能人医者,若是揭示出这个方法长期使用的弊端,那他对屈雍的所作所为,便昭然天下了。 这可怜这位丁妃,明明当时有救的,却拖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这事情还有一个疑点。 只要不接触那虫子,已经康复起来的内脏和意识,应该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到底是谁又下了黑手,将她害成这样? “贵人!您到底要什么才肯救娘娘,您说我都给您。” “这不是东西的事情,我问你,自从娘娘被困在芳菲园里,都是你送饭吗?”丁潇潇见这院子没人敢来,那只能是从饮食之中做手脚了。 嫣儿抽泣着回答:“不是,我只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看娘娘几次。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来的频繁一些,后来这院子经常被注意,我就不敢这么频繁来了。” 丁潇潇有些疑惑,若是她每日送吃的,只有个别时候吃了别人给的东西,发了病倒还好说。 可是一直吃着别人送的东西,也相安无事,若下毒的人专门选择初一十五,目的又何在呢? 她走到丁妃面前,将她口鼻眼耳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黑色的小虫。 又看了看周围剩下的食篮,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莫非,这位娘娘并不是与疫庄的人一样,被小黑虫侵蚀内脏才导致生病的? “贵人,接下来需要什么药,奴婢去准备。”嫣儿见她动手了,很是激动。 丁潇潇摇摇头:“我还是不知道原因,现在只能靠银针先让她安静。但是这个办法会损伤她的神志,并不能常用。那位大夫说的对,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的。” 嫣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顿时瘫坐在地上,她缓缓爬到丁妃身边,很是怜爱的帮她擦干净了嘴角和脸。 “贵人的意思我懂了,您先离开,我将银针拔出来之后,迷香还能让她睡一会儿。”嫣儿缓缓说道。 丁潇潇敬佩她这份坚持,但是也很好奇:“既然是迷香,你为什么没事?” 嫣儿笑了笑道:“我提前吃了解药,自然不受侵扰。” 说到解药,丁潇潇突然想起之前,周颂硬塞给自己的那一颗。 莫非,她没有中招,是因为那颗药丸? “娘娘最喜欢吃丁香花做的吃食了,我每次都会用花给她做糕点。只是现在,我只有月底月中能想办法进来一次,不能像之前一样,经常给娘娘送了。”嫣儿捡起一块地上落的糕,喃喃自语道。 丁潇潇见试过这怪物醒来之后的威力,见她准备拔针了,便赶紧往外走,毕竟,还有两个睡得人事不省的,等着她捡。 可是就在她走出门去的一瞬,一种莫名的心惊攥住了她。 丁潇潇停下脚步,开始捕捉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悸动。 月底和月初…… 丁香做的…… 她猛地回头,慌忙阻止道:“先别拔!” 嫣儿手里捏着三根银针,已经握在手里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白花黑虫 丁潇潇不再说话,她先是飞奔到院子里,将树上的丁香花揪下一朵,观察了一下。 花朵洁白无瑕,香气沁人心脾,与寻常的丁香并无半分不同。 就在她茫然的想要将花瓣扔掉的时候,两只黑色的小虫突然从缝隙里钻了出来,振翅便飞了起来。 “啊!”丁潇潇慌忙将花瓣甩掉,瞬间倒退了数步。 她的面前,是密密麻麻一院子的丁香树,树树茂盛朵朵绽开。 一阵头皮发麻的感觉笼罩在丁潇潇的头上,这哪里是养花,这是养了一院子的毒物啊。 嫣儿追了出来,一脸不解地顺着丁潇潇的视线看去,除了满园的绿树白花,她什么都没看见。 “贵人,怎么了?” 丁潇潇收回视线,她不能告诉嫣儿真相,这么多年,都是她一口一口给丁妃喂下这些黑虫,导致她病发的。 这个真相,估计能瞬间将她害死。 “没事,我们先走吧。” 丁潇潇僵硬的笑了笑,虽然知道这些虫子不会直接进入人体,只能通过饮食。可是她还是在接触丁香花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嫣儿跟在她身后,发现了些端倪,可她盯着这满院子的丁香瞅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得出来。 一会儿功夫,两个人便走到了周颂二人身边。 两人一个侧身一个仰面,正睡得人事不知。 “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他们俩叫醒?”丁潇潇本来不急着走,想看看到底是谁要害自己,可是,眼下知道了藏着黑虫的就是这些丁香,她看着在树下酣睡的二人,又如何能够淡定。 嫣儿走上前来,从腰间摸出一个火匣子,点燃了一簇草根模样的东西,在二人鼻子前面晃了晃。 “咳咳咳……” 虽然离得有一段距离,丁潇潇也被这烟熏火燎的味道呛着了。 看着在烟雾里睁开眼睛的两位,她甚至怀疑,这东西根本不解毒,只是靠味道把人呛醒的而已。 “咳咳咳……着火了吗?咳咳……”孙永寿先睁开了眼睛,之后便开始拼命挣扎。 “没有,这是解药。”丁潇潇喊道。 周颂更是咳得肺都要出来的模样,一边不太利索的挥着手扇动着眼前的烟雾,一边说道:“什么鬼解药,这分明是要害死人啊。咳咳咳咳……” 没空与二人废话了,丁潇潇感觉自己在这院子里多呆一秒钟,身上都会麻沙沙的。 “快走快走,一会儿那怪物就要醒了。” 听见怪物两个字,嫣儿刺痛地抿了抿嘴,可丁潇潇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先招呼二人脱险再说。 院门大开,两个人架着两个人,冒着烟带着火的冲了出去。 丁潇潇回头看了看芳菲园三个字,只觉得悲凉又叹息。 两个贵人进了芳菲园,还能毫发无伤的出来,这件事情火速传遍了后宫。没等林妃来兴师问罪,皇后居然召见了她们俩。 孙永寿带着伤先回了杂役房,他会想办法与斯焕实联系,告知他丁潇潇在宫中现状。 但是,在宁王没想到办法救她离开之前,丁潇潇还需要靠自己想办法在宫中自保。 林妃算是得罪干净了,若是能与皇后拉上关系,也算是一条大腿抱住,关键时刻不至于死的无声无息。 所以,得了皇后懿旨之后,丁潇潇便开始盘算,怎么才能彰显出自己的价值,让皇后也能垂爱自己一二呢。 沐浴之时,丁潇潇开始向婢女打听后宫格局。 因为勇闯芳菲园的事情,她现在说话也有了一些分量,最起码周围的婢女们是知无不言的。 毕竟,引着她去芳菲园的翠燕可是凉的透透的,害人终害己,这个道理大家虽然懂,可是被害人也得有两把刷子,才能坐实了这句话。 “之前我就说过,来宫里应该拜会一下皇后娘娘,可你们都说不用,这是为什么?” 婢女们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斟酌道:“娘娘身子不爽,加上陛下病着,自然是不想见的。” 丁潇潇点了点头:“那现在怎么又想见了。” “娘娘的心意,奴婢们怎么敢揣测。不过,十之八九还是因为您进了芳菲园吧。” 撩起一捧水,从脸上浇下,丁潇潇满脑子都在猜测,那一院子的丁香花,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问题。 只有芳菲园有问题,还是这宫里到处都有问题。 做出这事的人到底想怎么样,他的目的可有实现? “芳菲园是宫里的禁地吗,皇后娘娘这不是要问罪与我吧。”丁潇潇故意担心道。 婢女们立刻七嘴八舌的开解起来。 “不是什么禁地,只是平日里少有人去。” “您刚进宫并不清楚,又是翠燕那丫头骗您去的,娘娘不会降罪的。” “依奴婢看,娘娘多半也是好奇,贵人到底怎么从院子里安然而出的,不如先和奴婢们说说吧。” “对呀对呀,您说说吧,园子里到底有什么,真的有吃人的怪物吗?” “肯定有啊,不然翠燕是怎么死的!?” “啧啧啧……” 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丁潇潇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 而且,皇后绝不可能是好奇心起,她对那院子里有什么,再清楚不过了。叫自己去,还不知有什么目的。 总之,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见过那怪物,还知道那就是丁妃。 宫里面一向是知道的多,死得快。 这一点,编了不少宫斗剧的丁潇潇,还是很清楚的。 见她小憩,周围的丫头们也安静下来,小心地服侍着她沐浴,再也不多说一句。 傍晚时分,太监过来接她们觐见皇后,周颂倒没表现出什么紧张,丁潇潇与她已经套好词了,就说翠燕死的时候,她们已经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是嫣儿去寻她们,这才将二人叫醒。 总之一句话,院子里有什么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一路无话,一直到了皇后寝宫,公公才做了个手势。 “规矩都记住了吧?二位贵人进去吧,娘娘已经等了很久了。” 丁潇潇深吸了口气,抬步向里走去。 第三百四十章 皇后发威 周颂看了丁潇潇一眼,居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姐姐莫紧张,见皇后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 丁潇潇也不知道该称赞这丫头无知无畏,还是钦佩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只能微微点了点头,只是这丫头对于她的担心是全然不知,毕竟,她知道芳菲园内幕的时候,这丫头确实晕过去了,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用说谎,心里就没有负担,仅仅是隐瞒了施针的片段而已。 刚进了园子,身后的门便重重关上了。 丁潇潇看着外面盏盏灯火,突然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听闻这皇后并不霸权,不然也不会让那个林妃在后宫作威作福。 只不过,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妾室天天蹦的欢,正妻脾气再好,怕也是心中微词已久。 自己今天这一下也算是戳破了林妃的毒计,不知道这位皇后会不会认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之后便对自己青眼相加。 两个宫女见她们过来,齐齐开了门,一股檀香从屋里喷了出来,丁潇潇虽然不礼佛,倒也觉得这味道清新雅致。 看来,这位皇后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放松了几分,丁潇潇与周颂一同走了进去。 门关上的瞬间,二人膝盖窝被狠狠一击,顿时滑跪在地。磕的生疼。 回头时,看见两个面容狰狞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扁担一样的东西,正恶狠狠地瞪着二人。 “宫人也是命,你们两个是怎么偷偷害了翠燕的性命,速速给本宫从实招来!” 一个有些岁数的女子缓缓走出来,她保养得当,却掩不住脸上的老态。 之前看过陛下的画像,丁潇潇怀疑这女人不是皇后,倒更像是太后。 “你敢看着本宫!掌嘴!”皇后见丁潇潇目光咄咄逼人,立刻怒斥道。 什么见皇后也没什么,不过是见个女人罢了!? 丁潇潇不由得看向周颂,后者却并不害怕,还轻声道:“每个皇后脾气不一样……” 见自己的下马威完全没用,这俩丫头不仅不怕,还当着面聊起来了,皇后怒火中烧,伸手就摔了一个茶杯。 “混账!在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本宫!” 丁潇潇不禁笑道:“害我们的人眼里才没有娘娘吧,可是皇后娘娘却为着她的人,要对我们二人喊打喊杀的。我们就是刚进宫的两个无名无分的小女子,宫里的娘娘多,要生要死也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自然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拿着一个像鞋拔子一样的东西,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宫女已经走到丁潇潇面前。 “皇后娘娘,打几下?” 看着那物件的硬度,丁潇潇已经开始脸疼了。 “先退下吧,叫他们也出去!” 与丁潇潇对视了片刻,皇后觉得自己这一套下马威已经没有效果了,挥了挥手,又从腰间摸出了一串佛珠,轻轻捻了起来。 这位皇后,不得了,人家都是黑脸白脸无缝切换。 她是杀心佛心兼而有之,变脸如翻书,让人佩服。 只不过,她这宫里,老龄化也太严重了,自己上了岁数也就算了,宫女们也一个个徐娘半老的,试想皇帝来皇后寝宫,就像进了半个养老院似的,怎么会爱看啊。 “我佛慈悲……” 只听清楚四个字,后面的念得没听清楚,丁潇潇趁着皇后闭着眼睛念经的功夫,将寝宫内打量了一番。 这座寝殿说是皇后娘娘所居实在是寒酸了点,虽然没见过林妃的寝殿,但是她也看过燕王府邸。这皇后的屋子里,只有一尊佛像看着比较值钱,其他的都是粗瓷瓦罐,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哎……”终于念完了,皇后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开口,“我本是最见不得这些的,可是死的是林妃之前的宫女,本宫实在不得不做出点姿态,你们两个可别见怪。” 丁潇潇轻轻揉了揉膝盖。 您这点姿态还真是够狠,亏得只是做点姿态,要是动真的,恐怕自己现在身首异处了。 见二人不语,皇后上前将两个人搀扶起来。 原本只是想做做动作,却不料丁潇潇实打实地扶着她的手,一条腿一条腿地缓缓支起。 皇后脸都青了,却也不好直接把她撂地上。 “哎呀疼啊,娘娘体恤,让民女感动不已。”丁潇潇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揪住皇后的衣服,扯得她领口都拉下来了一寸。 “快起来吧!”皇后尽了最大努力,才没有当场翻脸,冒着抻了腰的风险,几乎是将丁潇潇整个人从地上薅了起来。 “谢娘娘!”丁潇潇得了便宜还不忘记卖乖,对着皇后甜甜一笑。 脸上阴沉得快要下雨一般,皇后撇过头去看了周颂一眼,默默后退了半步:“都起来吧。” 揉了揉膝盖,周颂缓缓站起身。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皇后原本准备好的套路,被这俩丫头全盘打乱,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微微喘息着看着对方,一半是累的一大半是气的。 “娘娘刚才说,那个翠燕是林妃以前的宫女?”丁潇潇倒是先开了口。 她故作无知地看了周颂一眼,后者立刻接话道:“可是她今天说,自己是从杂役房调过来伺候我们的啊。” “对呀,她为什么说谎呢?”丁潇潇故作沉思,眼睛却悄悄瞄着皇后的反应。 果然,听了这话,皇后开口道:“翠燕!?你们是说今天死的那个宫女?她叫翠燕!?她不是叫冯儿吗?” 丁潇潇心里一定,果然,林妃是查过自己的,之所以让那丫头改了名字,多半是因为弄错了翠烟的字,只听的话很容易以为是翠燕二字。 为了让她博取到自己的信任,林妃也算是下了功夫的,一颗安排好的棋子毫无价值的损失掉,今天就算皇后不来找麻烦,想必林妃也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民女不知。”丁潇潇回道,“只是那丫头哭诉身世的时候,就是说自己叫翠燕,是从杂役房出来的。” 皇后皱起眉头,她定然也是在猜测,为什么林妃要给冯儿改这么个名字。 丁潇潇顺水推舟,送她一程:“当时,民女真是好同情她的。毕竟,之前我也有个婢女叫这个名字的,这可惜……” 如她所愿,此话一出,皇后眼神中立刻略过一丝大明白的神色。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循循善诱 周颂对于翠燕这个名字,并没有感触,甚至于她到底是不是林妃的,周颂也并不关心,她看着两个互相之间都明白了的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对于她来说,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皇后娘娘,民女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娘娘。” 这话一出,丁潇潇有些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毕竟气氛才刚刚从进门就打开始有所缓和,这丫头现在开口“请教”,未免有点提高火气浓度的感觉。 “她不是那个意思,这丫头年纪小,其实她就是想问问娘娘今天请我们过来,是有什么吩咐。”说罢,丁潇潇瞥了周颂一眼。 她发现,这丫头不怕不是嘴上说说的,不过就是见个女人罢了这句话,她也是想要身体力行的模样。 这个信号,很危险。 皇后看了看周颂,没从丫头脸上瞄出什么端倪,只得开口:“请你们过来,自然是要问问冯儿那丫头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两个借口宫中忌讳,将她暗害了。毕竟她是林妃使惯了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本宫也要给林妃一个交代。” 说了这么一大堆,还不就是想问问在芳菲园里发生了什么。 丁潇潇心里暗自好笑,这些宫里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做事滴水不漏,但是她那点小心思,谁又瞧不出来呢? “这娘娘可得庇护咱们二人啊,那个翠燕是被一个怪东西生生咬死的,看看她的尸体也知道,怎么可能是我们俩害死的。”丁潇潇瑟瑟发抖着,“当时场面可吓人了,我们俩立刻晕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嫣儿去找我们,用烟将我们俩呛醒。不然,我们可能也被那怪物吃了!” 周颂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丁潇潇的说法。 “怪物……”皇后脸上拂过一丝试探,却用怀疑遮掩着。 丁潇潇是真心替她累,就想问问她们是不是见到了丁妃,有没有接触她,会不会由此探知了一些宫中秘辛。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偏偏要像打哑谜一般,丢给你一个信号,去猜吧。 反正回去了也是被林妃削,还不如留在这里磨洋工,那林妃怎么嚣张,总不会直接跑到皇后宫中直接把人拖走吧。 她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仿佛脸色都吓白了。 “真的是怪物,皇后娘娘可不是民女吓唬您,真的是有怪物,您要把那个芳菲园彻查一遍才行,不然会有更多的人死在里头的。这可真不是我们杀的,您要明查啊。” 说罢,丁潇潇便倒在周颂肩膀上,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 皇后狠狠皱起了眉头,这丫头若是落在林妃手上,定然会拼命说出芳菲园的事情以求自保。这个女人,算准了会有这个结果,所以生此一计,尽可攻退可守,果然刁钻。 “吓坏了吧,也怪本宫,要不是这几日病着,就该早早将你们二人安排好。”皇后看着丁潇潇恐惧的模样,居然开始自责了。 但是丁潇潇知道,自己说出怪物的事情,也算是将一个原地消失的理由放在皇后手中。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这确实是个危机,也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这事不怪娘娘,民女也不敢怪罪娘娘。既然宫里有这种怪事,还请娘娘放民女出宫吧,民女是东临城人,离开时候一定返回东临,再也不回来了。”丁潇潇恳求道。 若是北荒人,皇后可能有所顾虑,可她是东临城的,即便是知道了宫里的传闻,杀伤力也不大。 皇后微微点头:“委屈你了。” 正在丁潇潇以为自己可以就坡下驴,与皇后开始踏上探讨离宫事宜的康庄大道的时候,忽听见对方又问道。 “本宫知道你是东临城的大郡主,本来你若是不想做皇帝嫔妃,本宫也是可以做主,放你出宫去的。只不过,听闻宁王殿下与你私交甚好,不知这传闻……” 宁王这个名号是北荒人,也是各大势力都拉拢不动,政见不明的一个不稳定因素。 一听见这话,丁潇潇立刻开始摇头:“不不不,没有这回事,民女与宁王不认识的。” 皇后又点了点头,略略徘徊了几步道:“不认识?” “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宁王殿下为何要因为你久久不肯离宫,一直求见陛下呢?”皇后缓缓说出了致命一击。 丁潇潇这才发现,自己太急躁了,宫里人这么说话是有她的道理的,也算是长期宫斗培养出来的生存技能。 静观其变,顾左右而言他,直到对方露出破绽,然后一击致命。 “他……为了民女?”丁潇潇继续装傻,“这怎么可能,宁王求见陛下,兴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听了这解释,皇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点了点头:“倒也是有可能。” 丁潇潇缓缓舒了一口气,继续悲悲切切紧紧张张:“民女不想在宫里了,还请娘娘开恩,放民女回到东临城吧。” 就在她以为皇后会继续找理由,将她拖住的时候,丁潇潇居然听见一个天籁一般的声音。 “好。”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极力想让自己的感激看起来真诚纯粹。 “谢……” “不过也不急在这两天。”皇后打断了丁潇潇的谢恩。 后者眉头一皱,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你妹妹这几天就来了,你们姐妹也好久没见过了,就在宫里团聚个几天,然后再一并返回东临,岂不乐哉?” 妹妹? 丁娇娇!? 丁潇潇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呆在原地,那家伙不是困在燕王府吗,怎么这么快就到大都来了。 皇后盯着她的脸,缓缓问道:“怎么,郡主不高兴吗?” “高,高兴,高兴……”丁潇潇强挤出一张笑脸,问道,“妹妹怎么会来,之前也没听见什么消息……” 皇后莞尔一笑:“郡主您到大都来,也没有提前知会过啊。可见,你们东临城就是这个风格,都喜欢……突然袭击,是不是?” 丁潇潇看着皇后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这个深宫里坐第一把交椅的女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救星灾星 比起林妃,即将到来的这个妹妹才是丁潇潇心腹大患。 她不明白为什么燕王会让她到大都来,还有去吉里城的萧颐和怎么样了,丁娇娇突然到达大都这件事情,会不会和萧郡主有关系? 皇后看着她神色变了,很是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像是玩味似的消遣着丁潇潇得知这一消息的表情。 “对了,二郡主送信来的时候,本宫给她回了一封,说是她姐姐现在宫中作客,二郡主当时就回了一封信,大郡主知道写的什么?”皇后像是不满意丁潇潇逐渐接受现实的模样,继续道。 就这两日功夫,她们居然还能回信!? 丁潇潇心头好似一万只神兽奔涌而过,好半天才勉强扬起脸问道:“不知,还请娘娘示下。” 皇后踱了两步,绕到丁潇潇身后:“她说,若是大郡主能在北荒为妃,那不仅仅是城主喜闻乐见,就算整个东临城,也都会与有荣焉。丁潇潇,看来东临城若是知道你进宫伺候皇上,怕是举城欢庆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让你回去呢。” 如意算盘碎了一地,丁潇潇缓缓眯了一下眼睛,正想着如何化解,殿门突然开了,一个宫女急匆匆走进来。 “启禀皇后娘娘,林妃她哭闹着上门,要这两个丫头呢。” 果然还是太年轻,根本没认识到后宫斗争的残酷啊。 皇后把想说的都说了,该知道的虽然没全部了解,也知道了个大概。 然后,她就要将丁潇潇她们再扔给林妃,让她们俩知道这宫里谁还能依靠一二。 不然,这个宫女完全可以不理会林妃哭闹,更不敢就这么闯进寝殿。 “苦闹什么?”皇后明知故问道。 “说是她好心将贴身婢女冯儿给两位贵人,不想才一天就死无全尸,她要问个明白。”婢女回道。 皇后看了看丁潇潇:“也是这个道理,那个冯儿毕竟是林妃陪嫁进宫的,合该有个说法的。你们且去,一切有本宫做主,放心就行。” 几个宫女立时进门,将丁潇潇与周颂拖了起来,几乎就是连拉带拽的轰出了寝殿。 有你做主? 放心就行? 丁潇潇心中冷笑,有你才不放心。 看来依靠皇后出宫是不可能了,这老女人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被四个宫女拖着,丁潇潇搓着下巴想辙。 思路还没成型,人已经被摔在宫门口的青石板地上。 “好呀,你们两个死丫头,以为躲在皇后宫里,本宫就那你们没办法了!?”林妃上前就是两个耳光,打的丁潇潇一阵发蒙。 周颂咬牙地在一边憋红了脸,瞪着林妃的眼神也很不和善。 “你还敢瞪我,你个杀人的小蹄子!”林妃正要再动手,旁边突然出传来一声洪亮的请安声。 “小人孙永寿见过林飞娘娘!” 这声音来得突然,林妃一怔之间收回了手:“你!?你来干什么!” 孙永寿一条胳膊包着厚厚的纱布,看来是已经医治过了,脸色也比在园子里好了很多,到底是练武出身底气十足,恢复的也快。 只是,丁潇潇现在很不想看见这直肠子,他们没来得及对好词,眼下他若是把实情全部说出,那之前编的那些就算是挖了个深坑,将自己埋了个彻彻底底。 “小人今日在芳菲园刷马桶,也听见了一些事情,想着娘娘可能要问话,所以就主动来了。”孙永寿拱单手回道。 “你也在场!?”林妃眼珠转了转,她并不想知道什么真想,只是想借此机会将这两个没处理掉的丫头除去。 “本宫没传你,你先退下,若是有需要,本宫再传!滚!”林妃说着,示意身边人将丁潇潇与周颂带下去。 走上前的嬷嬷看见丁潇潇还是有几分畏惧的,毕竟之前在她身上诡异之事太多,打过照面的两个嬷嬷转移了目标,都对着周颂去了。 没见过二人的另外两个嬷嬷被挤得一蒙,可她们俩显然不敢招惹另外两个,只能悻悻地走向丁潇潇身边,动作也比方才粗暴了很多。 丁潇潇不想与孙永寿纠缠,示意他快走,同时也很配合地随着嬷嬷们离开,看的旁边两个嬷嬷深深吐了口气。 “启禀娘娘,我是见证人,既然要查清此事,必然要问小的。还请让小的在宫外静候,随时待命!”孙永寿继续请求道。 丁潇潇这才发现,孙永寿不仅是个直肠子,还是个咬住不撒口的。 “本宫说,滚!”林妃怒斥了一声,转身便走。 “娘娘!先从皇后寝殿抢人,再枉顾真相,之后滥杀无辜吧!” 众人寂静,都看着他。 丁潇潇简直是无语至极,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从出征先锋变成了宫中巡守,现在更是混成了杂役房的马桶工。 过分耿直要看领导个性,万一遇到个将军那样的人,他不死都已经是个奇迹了。 “你一个杂役房小厮,你敢污蔑本宫!?来人!”林妃气的红了。 丁潇潇既不想让他说出和自己不一样的经过,但是更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被拖走打死。 “娘娘,这位孙……队长当时确实出现过,我昏倒之前看见过他,不如……” 听了丁潇潇的话,孙永寿有些意外,他看了对方一眼,看见她一直眨眼睛,好似是明白了什么。 “住口,拖下去!”林妃怒斥一声,转身要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丁潇潇不能看着他去死,只能高声叫嚷起来。 “堵上嘴,你们俩是死的吗!?”林妃指着两个嬷嬷,嘶吼起来。 丁潇潇拼命躲避着,拼命叫喊着皇后娘娘。 “你就叫吧,皇后是不会管你的,不然,她刚才就不会让你出来。”林妃恶狠狠说道,“别说让她出来救你,就算本宫在这剁了你,那老女人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孙永寿有伤在身,也不能以下犯上,眼看着就要被拖走。 殿门突然开了,一个婢女提着灯笼走了出来,高声喝道:“皇后娘娘驾到!” 第三百四十三章 王见到王 比起丁潇潇,林妃显然更加吃惊,她缓缓松开扯着丁潇潇衣领的手,慢慢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皇后。 一群人都匍匐在地。 “见过皇后娘娘!” 拖着孙永寿的两个人也只能先放开他,拜见皇后。 林妃在一片跪地的宫人面前显得很是突出,她扬起下颌骨,从眼底瞟了一眼皇后,目光中满是不屑与愤恨。 “已经入夜了,你们在这里闹什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厉声喝问。 林妃睨了她一眼:“你这老奴,此处有你说话的份吗!真是没有规矩!” “林妃,见到皇后一不行礼,二不问安,老奴倒是想请教,您这是什么规矩!?” 丁潇潇总算从两个嬷嬷的钳制中得以喘息,干脆坐在地上看戏。 这个老嬷嬷不愧是皇后身边的,这个嘴就是利索。 皇后浅笑:“都是宫中姐妹,安月你也不必如此。” 她先是劝住婢女,之后对林妃说道:“只不过,这毕竟是宫中,最起码的礼仪不能少,不然过几天有外城人来,还不让他们看了笑话去?” 林妃显然不知道这消息,眉头一皱:“外城?” 皇后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丁潇潇在一旁裁判,本轮皇后胜。 不论在人缘还是在气势,再到硬件——了解信息渠道上,皇后这一轮都是完胜。 林妃不情愿的屈了屈膝,含糊道:“臣妾见过皇后。” 一阵寂静。 “我这年岁上去了以后,耳朵就是不行了。妹妹刚才说什么,本宫没听清楚。” 喧闹声引来了禁军,头领自然是先对皇后行礼,之后简单的对林妃问安。他是外将,很少进入后宫,对于这些女人们的争执从不掺和,更不会乱了尊卑次序,偏帮讨好谁。 “此处喧闹,末将来看看……孙队长?” 孙永寿微微点头,算是和昔日同僚打了个招呼。 皇后未置可否,依旧看着林妃,就等她低头。 这么久,皇后抱病连寝殿都不出,林妃在宫里嚣张惯了,突然被人压一头,心里的不忿可想而知。 所有人原地不动,就看着林妃。 丁潇潇都能感觉得到一股压迫,虽然自己不在旋涡中心。 “臣妾,见过皇后!”半晌,林妃不得不再次开口,这一次虽然洪亮,带分明带着怨气。 皇后大度一笑:“妹妹以后和本宫说话都要如此才好,不然真的听不见啊。” “是!”林妃咬牙切齿。 这就是所谓,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吧。 站在皇后的角度,确实很爽。 丁潇潇正在分析战局,突然被人揪了起来,摇摇晃晃差点没站稳。 “就是她闹事,禁军长,你将这丫头带下去好好审问便是。本宫要知道,她是如何害死了我的女使冯儿!” 孙永寿立刻跪倒回禀:“启禀皇后娘娘,那个女使的死与郡主无关,小人在场,还请听小人一言。” 皇后盯着孙永寿看了一会儿,有些意外道:“这不是孙队长吗,怎么这副模样了?” 孙永寿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调岗的事情,皇后并不知道:“小人犯了点错,所以被安排到杂役房,谢皇后娘娘记挂。这伤也是今天在芳菲园里,被……” “好了好了,在这里也说不清楚,全部到我宫里,把今天在芳菲园里的事情,详详细细个明白。”皇后突然打断了孙永寿的话,“林妃,你要想知道你的女使怎么死的,也可以进来听听。是非曲直,一辩即明。” 林妃自然不想让皇后主导此事,可是禁军到了,又有这么多人在场,她总不好硬将丁潇潇和周颂拖走。 皇后已经自顾自走了,宫里的人像倒豆子一样涌出来十几个,从林妃的人手中接过丁潇潇二人,又重新带进寝殿。 孙永寿自不必说,也跟着进去了。 林妃在门口,彻底被动。 可是她要是不进去,这件事只能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她安排了一场,总不能折了个人,最后连个响都没听见。 既然皇后要插手,那就索性摊开,那个人的事情抖出来,大家一起恶心! 身边人看着林妃一脸铁青,谁都不敢说话,站了片刻之后,林妃突然开口。 “都傻站着干嘛!进去啊!那还能是个母老虎不成,吃不了你们!” 众人虽然心底不服气,却也只能低眉顺眼引着林妃往皇后宫中去。 殿上已经点起大灯,皇后显然是已经有所准备,才出门去揽了这桩事情回来。 她在正位坐好,看了看姗姗来迟的林妃,向着侧下方挥了挥手:“我这里妹妹来的少,你就坐那吧。” 进都进来了,又在乎什么位次,林妃一言不发走过去坐下,斜着眼睛打量着屋里寒酸的陈设,轻轻嗤笑了一下。 皇后就像没看见一般,抬头对禁军说道:“后宫事宜,本宫主持就好,还请各位退出殿外把守,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首领领命而去,禁军撤出,大殿上好像突然亮堂了。 丁潇潇与周颂跪在殿上,孙永寿距离二人一段,跪在后面。 皇后先是看了看他,不禁问道:“孙队长这么多年守护禁宫,一直是队长,兢兢业业,到底犯了什么错,居然去了杂役房?这简直浪费将才啊。” 丁潇潇知道,皇后不想提芳菲园里那个人,这是故意扯开话题。 孙永寿磕了个头:“娘娘体恤,这是小人自己不争气,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皇后没有停止追问:“是不是和前夜里,偏院起火有关系?” 林妃一怔,看了看皇后,之前以为这个老女人就蜗居在宫里,什么都不管,如今看来,居然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宫中起火并不是什么大事,她竟都知道,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个病殃子哪去了? 林妃有些疑惑,她眯起眼睛看着皇后,发现对方淡然地望着自己。 丁潇潇敏锐地发现二人眼神交流,抿起嘴来,好似找到了生存的夹缝。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兴问责 孙永寿也有些怔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巡防队长,居然能引得皇后娘娘亲自垂询。 “那夜火势不大,娘娘不用挂怀。小人被贬也不是因为救火不利,是犯了错。”孙永寿显然不想说出将军贬值的事情。 丁潇潇有些好奇明明就是那个将军不讲道理,已经到了皇后面前,为何孙永寿还要维护他? “那到底是为什么?”皇后继续追问。 周颂与丁潇潇互看了一眼,二脸蒙圈。 进来分明是要询问今日在芳菲园里的事情,怎么又扯到孙永寿身上去了。 丁潇潇隐隐地感觉,皇后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小的……小的不应该进入后宫,乱了规矩,所以理应受罚。”孙永寿不得不开口,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 如此良机,丁潇潇怎么能轻易放过,她装出一副不能再忍得模样,开口道:“皇后娘娘,这件事情不说,民女良心难安。” 见她如此上道,皇后微微一笑:“你且说来。” 丁潇潇畏畏缩缩,看了看林妃之后说道:“不敢欺瞒娘娘,那日起火的正是民女与这位周小姐的住所。孙队长当时是急着救火,所以才会闯进后宫的。” “本宫就说,一定是与前夜的火势有关。”她嗔怪地看了孙永寿一眼,自己这明摆着给他撑腰,居然怎么都扶不起来。 皇后转向丁潇潇继续问道:“救火是有功之事,孙队长因何遭贬,你可知道?” “民女不知!”丁潇潇斩钉截铁回答。 孙永寿松了口气,林妃也缓和了坐姿,皇后却淡定不了了。 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到正路上,这丫头怎么说了一半又缩回去了。 周颂看了看丁潇潇,也是一脸好奇。 “那你知道吗?”皇后又问。 “民女……民女……”周颂回忆当时的情形,居然发现自己也说不清孙永寿到底做错了何事。 皇后急的跳脚,面上却无法发作。 丁潇潇低了低头开口道:“民女二人进宫时间短,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或者把那晚额事情跟娘娘说一遍,您就会知道孙队长所犯之事了。” “别东拉西扯的,今天到皇后寝殿,是说你如何残害我女使的事。”林妃坐不住了,开口喊道,“你个小小丫头,避重就轻,在这里混淆视听,是不是想躲避罪责!” 一听见她开口,丁潇潇立刻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小鹌鹑似的,看起来楚楚动人。 “这件事,是本宫要问一问的,林妃,你是觉得本宫在混淆视听吗!?”皇后突然吼道。 阖宫的婢女太监都跪倒在地,大殿上回荡着皇后的声音,之后便是鸦雀无声,气氛骤然压抑起来。 林妃看了看左右,不得不缓缓坐下,喃喃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着急为我的女使讨回公道。这种小事,皇后娘娘就不必费心了。” “小事!!”皇后突然吼道。 即便是再不情愿,在这种情况下,林妃也只能跪在地上听训。 毕竟,皇后是一国之母,而她说到底不过是个宠妾罢了。 见她服软了,皇后微微缓了口气,像是咽下了天大的不悦一般,之后才缓缓开口:“如月啊,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宫防何时是小事了?你的女使你心疼,但那是你一宫里的事情。可是守卫宫防,关系到所有人的安危,尤其现在是多事之秋,能不盯紧些吗?” 孙永寿听了这话,顿时感觉自己考虑浅了,狠狠低下了头。 “孙队长巡防多少年了,有衷心经验,还有一批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个节骨眼上,若无大错,将一个队长派到杂役房!?”皇后拍着扶手,显然是气急了的模样,“本宫身为一宫之主,不该问问嘛?!” 林妃只觉得这顶大帽子压得颈椎疼,一个小小队长,怎么就和全宫的安危结合起来了。 这是,她现在反驳不出一个字,只能低头听着。 “是小人不该在这个时候犯错,请娘娘降罪!”孙永寿被这一席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话深深打动了,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但是小人愿意将功补过,戴罪立功,只要各位娘娘愿意给小人一个机会。” 总算是说了两句上道的话,皇后点了点头,但是并没理会他。 “都起来吧,你,接着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林妃支起腿,警告似的看了丁潇潇一眼,欠身坐在椅子上,与方才目中无人的模样很是不同。 “那天,我和这位周妹妹刚到宫中。晚上,林妃突然带着人来了,就把我们往井里塞……” “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林妃炸毛似的蹦了起来,“我一宫主位,和你这毛丫头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半夜三更要把你塞进井里!” 丁潇潇哇的一声哭了,指着殿上的两个嬷嬷:“真的娘娘,虽然民女也不懂为什么,可是这两个嬷嬷当时也在,就是她们拉着我和周妹妹。我,我,我手脖子上还有青呢,就是被这个嬷嬷拖的,您看!” 丁潇潇撸起袖子,露出几块青紫。 林妃这次不需要皇后发脾气就主动跪下了:“皇后娘娘,几块淤青能证明什么,臣妾,臣妾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孙永寿虽然没看见古井这一段,但是也看到了起火之时,林妃就在现场。 “小人也看见了,救火的时候,林妃就在当场,说是有什么邪祟,一定要烧死两位贵人。” “你……”林妃回头狠狠瞪了孙永寿一眼。 可是眼下,并不是和他置气的时候,林妃整理情绪,开口道:“娘娘凤体欠安,宫里起火,自然是臣妾要去看看的。所以,当时臣妾在场再正常不过了。” 皇后轻问:“那这火……是怎么起的?” 周颂指向林妃:“她放的!” “你胡说!” 看着眼前掐成一团的几个人,皇后不仅不觉得头疼,反而露出一丝窝心的笑意。 这么多年,林如月在宫里独大,总算是有几个初生牛犊,来跟她杠一杠了。 “孙永寿,你说,你救的火总知道火是怎么起的吧?”皇后问道。 众人的目光转向孙永寿,林妃更是悔不当初。 第三百四十五章 开始发威 “启禀皇后,小人到的时候,火势很大了。但是还能闻到现场有很大的火油味道……”孙永寿刚说了一半,林妃便反驳起来。 “当时,本宫可有在场?!” 孙永寿一五一十地回答:“娘娘不在。” 林妃正想借机翻盘,孙永寿继续说道:“娘娘不在,可是娘娘宫里的人在,当时有太监有嬷嬷,都在现场。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娘娘旨意,要烧死两位贵人,让我别多管闲事。” “胡说八道……”林妃气急败坏。 孙永寿指着殿上的两个嬷嬷:“就是她们俩在场,皇后娘娘一问便知。” 两个嬷嬷慌忙跪倒在地,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开口,抖成一团。 “你们两个想要烧死刚入宫的贵人?”皇后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两人,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这两个丫头都能做你们孙辈了,两个老刁奴居然能下得了手!” 林妃抖掉二人攀扯的手,厉声道:“你们俩做了什么,还不赶紧跟娘娘从实招来!事到临头扯我有什么用!”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两个嬷嬷已经是弃子。 二人绝望地互看了一眼,目光里全是恐惧。 这些年,她们帮着林妃在宫中横行霸道,所有恶事都有二人的推波助澜。 只是没想到,最后居然在两个丫头身上翻了车。 “启禀皇后娘娘,老奴是林妃身边的,但是,此事与林妃无关,是我们自己的主意。” 为了要保全的人,二人只能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林妃微微舒了口气,跪的姿势也挺拔了一些。 “为何?”皇后只说了两个字,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个嬷嬷。 “老奴在宫里多年,新进宫的贵人们总是要给几分颜面的,可是这两位不仅不服管束,还出言顶撞,我们一气之下就做了蠢事,还请皇后责罚!” 两个人狠狠磕下头,都是抱着必死之心。 在宫里放火,企图烧死贵人,这大罪光剐了她们自己都是从轻发落了。 婢女端上一杯参茶,之前只在电视剧里听过,靠近前闻到,还真不是什么好喝的味道。 “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喝杯茶压压吧。” 皇后端过杯子,瞥了一眼抖成筛糠的二人,缓缓吹了吹,抿了一口。 一连串的动作落在地上一群人眼中,都是无比漫长。 “你们……” “是……”两个嬷嬷的回话都有哭腔了。 “两个老奴婢,在宫里呆了几年而已,也没有什么建树,又没听说有什么背景,居然敢放火想要烧死贵人。原因,仅仅是因为她们不听话?”皇后总结道。 二人为难地互相看了看,之后齐声道:“是,请娘娘降罪责罚。” “那她们是没听什么话呢?”皇后又问。 嬷嬷们正要再编出一个理由,皇后突然提高音量喝道:“闭嘴,我在问她们俩!” 丁潇潇见皇后看着自己,便急忙开口:“不是的,当时就是林妃带着一群人,要把我和周妹妹扔到井里去。我们俩坚决不从,林妃气汹汹的走了,之后便有人放火。” 皇后点点头,又看向两个嬷嬷:“是这样吗,因为两位贵人不跳井,所以你们就放火吗?” 嬷嬷们哑口无言,正不知说些什么,林妃突然也开始发难。 “你们两个好歹毒的心肠,居然连我都骗了。不是你们来告诉我这两个贵人是邪祟,要除妖的吗?” “对对对。”两个人终于又找到了思路,“这两位贵人邪得很,是邪祟啊,皇后娘娘要保重凤体,少与她们接触才是。” 皇后又喝了一口茶:“最近几年,宫里频繁传出有邪祟,法师也请了不少,居然都没有用,还直接闹到贵人身上了?” 嬷嬷赶紧回话:“您是不知道,这两个丫头真的很邪门,她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沉的时候拽都拽不动,轻的时候又能飞进飞出。这不是邪祟是什么!?” “皇后娘娘,我们二人绝无半字虚言,这两个丫头真的是很邪门的。” 终于说了真话,两个嬷嬷口气都大了不少,说话也稳当了,声音也不抖了。 皇后问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沉的时候拽都拽不动?” “是啊是啊,我们俩一起拽的,怎么拉都拉不动!”两个嬷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异口同声。 “那你们当时,是要拖她们去哪啊?”皇后幽幽的问道。 原本底气十足的两人顿时慌了,互相看了看,吱吱呜呜起来。 “我们是,是……” “是想郡主说的,要把她们拖进井里,是不是!”最后几个字,皇后突然动了怒。 两个嬷嬷伏在地上,再也不敢开口了。 “她们刚刚进宫,能做了什么得罪你们,居然非要她们的命不可!这可是为着陛下选进宫里来的,你们两个老刁奴,简直不知死活!来人给我打!” 话音刚落,方才拿着大木棒打丁潇潇和周颂膝盖的两个太监又走了出来,熟练地将两个嬷嬷按倒在地,不容分说便要动手。 “娘娘可以行刑了,打几下?”太监问道。 “打到说实话!”皇后瞥了林妃一眼,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板子和哀嚎声顿时在殿上响了起来。 两个嬷嬷痛苦地扭动着身子,一边声嘶力竭的求饶。 开始还解释一两句,嚎叫着求宽恕。 十几下之后,便开始齐齐求死了。 “老奴,哎呀,罪该万死,啊……还请娘娘赐死吧……” “只求一死……娘娘,替奴婢求个死吧。” 林妃听着二人哭喊,一直咬着牙不做声。 那声音穿破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直扎进心里。 另外两个嬷嬷在一旁也是看得心惊肉跳,她们俩手脚都在发抖,喉舌发干,就差没晕倒在殿上了。 皇后继续喝茶,仿佛耳边的不是哭喊,而是悦耳的乐声。 “求死?这种恩典你们也配?求死可以,说实话,本宫赐你们一死!” “啊……娘娘……饶命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 皇后掀了掀茶盖,不再理会二人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救人一命 这里毕竟是皇后的寝殿,大小宫人站在殿上,都面无表情,神情肃穆,仿佛没有感情的木雕人一般。 林妃跪在地上,默默的环视了四周一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里受到如此羞辱,身后两个嬷嬷的喊叫声越来越弱,一声声像是扎在她的心里,打在她的脸上。 “娘娘两个罪奴昏过去了。”打板子的太监停下手来。 对于那一地刺目的鲜血,皇后仿佛看不见一般,悠悠的说道:“看看还有没有气儿了,有气儿就把她们泼醒了,继续打,没有气儿了就拖下去吧!” 这个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用品都很朴素的皇后,实际上却全然不似表面上如此云淡风轻,丁潇潇看了看皇后自得的神情,知道今天自己算是当了她手中的这柄利剑了。 两个妈妈也不知道是命大还是倒霉,居然还没有断气,一阵冷水泼浇之后,杀猪一般的嚎叫又在大殿上响了起来。 丁潇潇微微皱起眉头,再这么打下去,真的是要活活打出人命来了。 “皇后娘娘,民女有话要说,能不能请您先停下刑罚?” 众人齐齐看向丁潇潇,有的人目光中写着不解,有的人目光中写着惊讶,更多的人是觉得她不想活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后的霉头。 林妃带着敌意瞪了她一眼,这两个奴婢死就死了,现在停下来不知道这小丫头又想作什么妖。 太监抬起头来等着皇后示下。 原本也想留个活口,听见丁潇潇这么说,皇后微微摆了摆手道:“先停下吧,听听她说什么。” 两个嬷嬷降低了哭嚎的声音,默默的抹着眼泪,生怕再引起任何关注。 周颂不解的低语道:“这两个老女人想借着机会害死我们已经两次了,你为什么要替她们说话?” 虽然这是事实,可她们毕竟也是受主子指使,况且就这么听着两个人在身边被活活打死,丁潇潇也实在是不能袖手旁观得如此心安理得。 “你有什么话便说吧。”皇后放下了茶杯,认真的盯着丁潇潇,“最好说清楚那天的事情,别瞎耽误本宫的时间。” 没有空解释,丁潇潇用目光回应了一下周颂之后缓缓开口:“娘娘拷打两个嬷嬷,不过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事实上那天所经之事,民女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们都是在宫中为奴的,有些话自然不便出口,娘娘若是相信民女的话,打与不打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林妃眯起眼睛,手指暗暗的搅在帕子里面。 这丫头果然是个祸害,当天就应该不顾一切,先把她除掉再说。 “虽然民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刚进宫林妃就用各种手段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从说我们是什么邪祟开始,又是落井,又是放火,又是找道士。今天,更是安排了她身边的女使,把我们骗入芳菲园,差一点死在园子里。”丁潇潇一口气说道。 在一旁的林妃再也听不下去了,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个妖女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若你不是妖孽,怎么可能从芳菲园里全身而出,而我的女使却惨遭不幸,就是你对她下了毒手!” 后面的孙永寿拱手道:“并非如此,园子里有伤人的怪物,小人也是被她所伤。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怪物!?宫里有怪物,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杂役房的活把你累傻了吗?”林妃毫不迟疑的还口。 她非常笃定,芳菲园里的那位就是宫中的禁忌,更是皇后的心腹大患,在这件事情上,皇后不可能冒着将此人身份揭示出来的风险,来保全丁潇潇和周颂这两个丫头。 所以她说的义正词严,只等着皇后发落。 “那里不过是一处荒了很久的园子,哪里有什么怪物,你到底收了这丫头什么好处,从道士进攻除祟开始,你就处处护着她们!皇后娘娘,臣妾的女使死的太惨了,您可一定要为她做主呀,为臣妾做主!” 出乎意料,丁潇潇此刻却突然激动起来,她匍匐上前拉住皇后的衣角,就开始哭诉。 “皇后娘娘有怪物,真的有怪物,虽然当时我晕过去了,但是之前我看见过那是一条很大的狗,是狗又不像狗,好像是狼狗。”丁潇潇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可是她已经把园子里的怪物,形容成了一条发了疯的野狗。 周颂一脸不解,正要开口,却被丁潇潇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给打了回去。 那个丁妃一看就是宫里所有人的公敌,也是皇后很介意的人,所以这个时候,她们不能显露出自己见过丁妃真身。 将那怪物形容的和人越是遥远,越是离谱,她们才越能得到皇后的支持。 “狗,什么样的狗?”皇后果然神色放松了不少,重新端起茶杯,开始询问道。 丁潇潇用手比划着:“大概就是这么大的一条狗,很凶猛,一口就咬断了翠燕的脖子。” “对了林妃,那个丫头和我说她叫翠燕,不叫什么冯儿,你是不是弄错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林妃怔了怔而后开口道:“不管她叫什么,总之她就是本宫的人,你们就这样将她害死了,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颂终于憋不住了,指着林妃破口大骂道:“你这女人好歹毒的心肠,屡次害我和姐姐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信口雌黄,把你派到我们身边,想把我们害死的人,反倒说成是被我们害死的。有你如此颠倒是非的人在宫中,想必其他人也深受其害,宫里面近些年被那道士害死了多少人?你手上沾染了多少人血?要不要皇后娘娘一一查验一番还你个清白?!” 话音落下,大殿上寂静无比,林妃被噎得张口结舌,只是指着周颂反复的说着一个词:“没有规矩以下犯上!”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开了,一个太监躬身进来道:“启禀皇后娘娘,有一个婢女求见。” 第三百四十七章 嫣儿求见 平日里像清水衙门似的皇后寝殿,就是今天居然如此热闹,已经站满了一殿的人,外面还有禁卫军,现在,还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来求见。 所有的人都很好奇的向门口看去,丁潇潇却在心里打起了鼓,不会是她吧? “让她进来!” 随着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婢女嫣儿缓缓的走向大殿,跪在两个嬷嬷身后, 丁潇潇微蹙着眉头,缓缓转过脑袋。 这个丫头对丁妃忠心耿耿,若是听见自己把她形容成一条大狼狗,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扑上来咬自己。 “婢女嫣儿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凌妃,见过二位贵人。” 殿上在宫里的老人还是有不少认识她的,毕竟她也曾经在皇后的寝殿里服侍过,互相之间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那个活哑巴吗?” “平日里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这个时候怎么会到大殿上呢?” “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皇后将目光在嫣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缓缓记起自己殿内曾经是有这么一个婢女。 只是后来这丫头是怎么离开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嫣儿,你现在求见本宫所为何来?”皇后问道。 嫣儿沉稳地说道:“为奴婢现在服侍的二位贵人前来。” “哦?”皇后故意看了神情不定的林妃一眼继续问道,“有什么话你便说吧,有本宫在此,你不必有所顾忌,实话实说即可。” 嫣儿又叩了个头之后,直起身来回答道:“奴婢有幸从杂役房被调去伺候二位贵人,心里非常感恩,事事小心。今天早上,奴婢发现有一个婢女行为非常奇怪,所以就刻意留心了些,后来发现她居然引用二位贵人去芳菲园。那里,人迹罕至,还经常有人传说在里面受伤,当时奴婢就起了疑心。后来见二位贵人久不归来,心中担心,所以就只身一人前往芳菲园里查看,没想到看见二位贵人晕倒在地,而那个行为古怪的婢女已经倒毙在地。奴婢认以为,后娘娘召见二位贵人一定与此事有关,所以特来禀告情况。” 说吧,之后她又磕了个头,静静的等待皇后的下一步指令。 “那个宫女的行为如何古怪,你说来听听。”皇后制止了急于开口的林妃,发问道。 嫣儿再一次直起身体,缓缓说道:“奴婢在杂役房做事很多年了,那个婢女说,她也是杂役房出身。可是这么多年,奴婢从未见过她,而且当时他说他叫翠燕,后来听贵人说她之前也有一个婢女,就叫这个名字,主仆二人很是贴心。本来这些都没有什么,可是后来我听闻那个翠燕,居然是林妃身边的人就有些好奇了。” 在一旁的林妃已经顾不得皇后的阻止,开口道:“到了心主的身边想要讨欢心,所以刻意做一些讨主子高兴的事情,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名字,也是她自己想改的,可能正是碰巧了,你说这些是想证明什么?” 丁潇潇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一拍大腿:“对呀,她当时还很是义愤填膺的咒骂了林妃呢!我竟不知,在这宫中为了讨新主的欢心,居然要如此诋毁以前的旧主。” 皇后看笑话似的盯着林妃:“她敢咒骂嫔妃,她怎么说的?” “她就说她有一个姐姐曾经服侍林妃,后来被诬陷什么邪祟,就被那个道士给害死了,所以她对林妃很是记恨呢。”丁潇潇道。 这一切本来是林妃之前已经安排好的,不论是名字还是身世,还是这一番拉近几人关系的说辞,都是她为了让冯儿尽快的取得丁潇潇的信任,特意安排的。 可是如今翻出来说,几乎等于搬起一块巨石砸到了自己的脚面子上。 “此话当真?”皇后问到。 “当真!”丁潇潇,周颂和嫣儿三人齐声答道。 “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找贵人身边任何一个婢女询问,当时我们都在场,全部都听到了。”嫣儿补充道。 皇后缓缓地直起身子,看了看林妃:“这就怪了,你身边的婢女,改了名字也就罢了,还说了这么一套没有边际的谎话。看着你这么急唠唠的为她讨回公道的模样,你们关系应该不错,为什么她要如此说你?况且他既然是你陪嫁的丫头,你怎么会突然之间把她支出去伺候两个刚进宫的丫头?” 林妃被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脑袋发沉,她真的没有想到,对付两个黄毛丫头,她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还是没能撼动两个人分毫,反倒是自己惹了一身骚。 “这些事情臣妾一无所知也不明白道理,可是臣妾的婢女死了就是死了,我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还请皇后娘娘做主。”林妃以退为进,开始胡搅蛮缠。 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反正人已经死了,现场只有丁潇潇和周颂两个人,不是她们杀的也是她们杀的。 反正她林妃身边的人不能白死,一定要有个说法。 见对方开始乱拳了,皇后反倒轻松起来。 “来人,将那婢女的尸体抬上来,同时宣仵作到本宫寝殿!”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毕竟一个已经死了的丫头,抬到皇后的殿中已经很不妥了。还要请仵作现场验尸,这简直闻所未闻。 “娘娘这怕是不妥吧?” “这不大吉利,还请娘娘三思。” 众人开始跪地劝导。 皇后轻笑道:“怎么一个死人就不吉利了,你们就怕了,这宫里什么地方没死过人,要照这个说法,这宫中也不适合居住了。再说本宫是为了她讨回公道,为她申冤的,有什么可怕的?照吩咐去做吧!” 众人见状也不好再劝,只得依照吩咐宣仵作进宫。 皇后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禁军都出动了,自然是很快便传出了消息。 刚刚得到了一点信息的宁王府,此刻又开始乱做一团。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围魏救赵 屈雍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自从听到了斯焕实打探回来的消息,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没有片刻安宁。 比之更为不便的斯焕实,自己身上还有一摞官司未解,也只能看着他来来回回,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那个芳菲园,到底是什么,里面当真有怪物存在吗?”屈雍一半疑惑一半担忧。 “我离京的时候,芳菲园还是丁妃的住所,至于现在什么样了,我也不好说。但是,那小厮是这么回话的,这些年,芳菲园几乎成了宫中的禁忌,别说进去了,就算提起都会胆寒。” 听罢,屈雍一掌拍在桌上:“既然如此危险,他就将郡主扔在那里,自己跑出来了?你这属下,还真是个办差的好手。” 斯焕实知他焦急,自己又何尝不心焦,只是那小厮本是一个外宫的使唤,独自一人潜入内宫已经是实属不易,他又怎么好过分苛求。 “前属下,早就不是了。”斯焕实低声补充。 “前……”屈雍正要发作,看了一眼斯焕实,仿佛刚刚恢复记忆一般。 斯统领为了他才冒险回京,现在他统领的部下都还在京郊待命,屈雍狠狠缓了口气,这才算是坐下了。 之前他虽然只有一个空壳在北荒大都,宁王府对外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皇城内的基本情况他还是通过各路眼线,一直有所掌握。 但是,自从陛下突然病重,宫里的一切就仿佛被什么遮挡住了,一点消息都透露不出。 明面上看,皇帝的病情并没有给大都带来什么变化,甚至整个北荒都觉得是一件寻常事,也许明日,陛下就能临朝主事了。 可事实上绝非如此,从燕王府如此大动干戈就能知道,皇帝这场病来的有安排有预兆,绝非突然病倒这么简单。 屈雍默不作声了良久,这才缓缓开口:“看来,不执行燕王的授意,也是不行了。围魏救赵,总得试试。” 刚入京,丁潇潇就被劫走,毫无头绪之时,屈雍就被请走,斯焕实一直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今天忽然听见对方提起,也有几分好奇。 “燕王到底想干什么,他那天派人找你,是交代了什么事情?” 原本屈雍还在想办法躲避,不愿蹚进争储的浑水。 但是宫里明争暗斗,其实无不与储位相关,再不出手,丁潇潇恐怕就莫名其妙成了牺牲品了。 “太子……”屈雍简短回答道。 斯焕实气息都停了片刻,尔后问道:“燕王想动自己这个侄子!?” 屈雍不点头也不摇头,因为他也没参透,到底燕王让他做的事情,与争储何干。 但是眼下,只要能搅动宫中局面的事情,他都会不惜一切去做。格局越乱,丁潇潇才越有可能在夹缝中求存。 “到也谈不上是动他吧,只是让我送个消息。” 这话一出,斯焕实也觉得云里雾里:“送消息这么点事,谁不能做,为什么要扣着人质,逼迫殿下回京做这么小的事情。” 对于这个疑问,屈雍倒是有自己的答案:“送信只是个开端,后面可定还有其他的安排。” “那,燕王想让殿下送什么消息?”斯焕实问道。 要是这消息是个有实质内容的,屈雍倒也可以想法子趋利避害,可是这口信模糊的根本猜不出意思,屈雍琢磨了这几天,还是毫无头绪。 “到了。” 斯焕实皱起眉头:“到了……这是说人到了,还是什么东西到了……” 屈雍叹了口气,双掌撑在桌上,支起两个肩膀,好似这样才能给他近两天运转过度的脑袋,稍稍多一些的支撑。 “前几日先到京都的丁一与丁三,统领大人可有门路帮忙打听?”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送消息了,屈雍也不想再为不能参透的两个字多费心神,趁着斯焕实还在京中,他还能做些事情。 “这两个人可不好找,殿下是担心二人遇到危险?” 大都不比吉里,更是比西归城大了好几倍。若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些脉络可寻。两个小厮,无根无缘,说是浮萍都有些给他们加了分量,泱泱人群,从何查起? “正常来说,本王回京他们应该会来宁王府报到了,这几天过去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用,我担心……”屈雍迟疑了片刻。 斯焕实也是真的想帮忙,开口问道:“他们原本是王府的使役?有没有身契之类的,以前可在哪个衙口服役过?” 屈雍摇摇头:“都不是,他们以前是郡主的随从。” “这就不好办了,郡主在大都没什么根脉,凭空这么找,确实有些难。不过,既然当时在驿站打听到他们俩曽出现过。现在,十之八九应该是在大都。是不是陷在何处,一时之间不方便到王府来?”斯焕实听闻是丁潇潇的人,神色也更沉了一些。 “对了,萧郡主在吉里城还好,最近接到李河的消息,报了个平安,殿下放心。” 这么长时间,总算是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屈雍微微点头:“谢过统领,若是李队长再有消息,烦请转达本王歉意。舍妹给他添麻烦了,日后必有重谢。” 斯焕实应了一声,而后问道:“王爷打算何时去太子府送信?” 缓缓站直身子,屈雍整理了一下:“现在。” “这个时辰?”斯焕实看了看窗外黑的彻底的天空,有些意外。 “夜里安静些,白天去拜访未免过于招眼了。”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今夜对于丁潇潇而言,定然是难熬的一夜。 不论在芳菲园里如何脱身,想要她命的人必然不会就此罢休。 皇后寝殿,仵作抬起沾满了血污的两只手,用袖子沾了沾汗珠,草草用围裙擦了擦血水,跪倒在皇后面前:“启禀娘娘,这位姑娘确实是被凶兽咬死的,一口正中咽喉,应该是当场毙命。之后还啃咬了她其他部位,扯下来几块肉来。” 这几句话,说的大殿上众人脸色一变。 “放肆!皇后面前,口吐这种血腥之言!?” 第三百四十九章 都怪恶犬 仵作一哆嗦,赶紧磕头:“小人失言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既然让你来,就是要说出实情,有什么可请罪的。抬起头来吧!”皇后理了理袖子,远远看了一眼遮在帐子里的尸体,“那么依你之见,这丫头是被咬死的,并非人力所为是吗?” 一听到这里,林妃已经歇斯底里:“就算不是这两个丫头亲自动的手,那疯狗也一定是她们养的,授意害死我的女使!” 面对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指控,丁潇潇冷笑了一声:“我养的狗?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狗,一天之间便可长大,喝风饮露不露痕迹,来无影去无踪。要真有这种狗,我到还是真得想养一条。” “你……”林妃指着丁潇潇,已经愤怒不已。 嫣儿不失时机地开口道:“二位贵人此前从来不知有芳菲园这个地方,就怎么能带着恶犬入内?皇后娘娘,奴婢句句属实,还请娘娘详查。” “我的女使啊,我的冯儿啊,本宫没用,居然连替你申冤都不能啊……”林妃开始一哭二闹的戏码。 “好了!都闭嘴!”皇后突然发了威。 林妃可怜兮兮的擦着眼泪,在婢女的搀扶下,才算是勉强支撑住身形。 “此事已经明朗,就是有凶兽藏身在芳菲园里,最近将那院子封了,免得里面的东西出来伤人。再者,孙队长!”皇后突然喊到。 孙永寿待机时间长了,一时间被叫到,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小的……臣在。” “本宫命令你带人进去搜园,戴罪立功。务必要将那凶兽除掉,以安人心!”皇后下令道。 “臣,遵旨!”他并不知道院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之前的印象还停留在丁潇潇用银针将它制住的场景。 事后,嫣儿入园寻找他们的时候,孙永寿已经中毒昏迷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个命令一出,嫣儿脸色大变,她紧张地盯着前面几个人,一时之间有些乱了方寸。 芳菲园这几年虽然频传怪事,但是从未封闭过,这样她才有机会每月进去探视几次。 现在,又要封园,又要禁卫军搜园,那丁妃…… “搜园……”嫣儿突然开口,引得殿上众人侧目。 丁潇潇知道她心中所念,赶紧开口:“那院子里就是有几条凶犬,搞的如此声势浩大,是不是有些过了。外人不知,还以为仅仅因为林妃死了个婢女,就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对林妃声誉有所影响啊。” 这话算是戳到了皇后的痛处,一方面,林妃借着芳菲园里那位,想让她投鼠忌器,顺便消无声息除了新进宫的两个丫头,这件事情就已经让皇后很是不爽了。 如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知道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偏偏要反着来,为了个婢女要死要活,逼着皇后处置了丁潇潇和周颂。此是第二大忌。 现如今,皇后想干脆一了百了,借此事将芳菲园里的心腹大患就此除去。 可听了丁潇潇这番话,她发热的头脑也稍稍冷静了些。 别的不说,这么多年,关于芳菲园猜测诸多,自己出面大动干戈,实在是不妥当 丁潇潇也是捏住了这个点,知道一定能成,她缓缓转头瞥了嫣儿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林妃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正要继续逼迫皇后,殿外突然有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丁潇潇虽然进宫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个靑虚虚的小年轻不会是在内宫得宠的内监,别说伺候,就是平常日子传话,也是不得用的。 这么个人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定是有不一样的缘由。 她闭了嘴,静观其变。 果然,殿上其他人也是一愣。 小太监先是战战兢兢路过了沾着血的帐子,又走过两个奄奄一息的嬷嬷身边,最后穿过跪了一地的人,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了皇后近前。 他的腰像是被目光压弯了一般,随着越走越近,也越弯越深。 “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没有规矩!?”皇后看见来人直直走到自己跟前,仅仅是向她下跪行礼,全然看不见其他人一般,顿时气愤斥责。 今天已经够乱的了,这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安排这么个脸生的来给自己添堵。 “奴才,奴才……奴才……” 三遍奴才以后,别说是皇后,丁潇潇都听得心肌梗塞了。 看来,在主子身边能得宠的下人,一个个也都是人精。 她突然开始明白,林妃痛失一个得用的婢女,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了。 “有话快说,本宫还在处理宫务!”皇后忍不住吼道。 小太监见状,更是抖得话都不利索了。 只见他居然缓缓起身,走到皇后身边。 “你干什么!”在侧服侍的婢女怒喝一声。 却不料,这小太监虽然看起来愚钝蠢笨,动作倒快,趁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居然窜到皇后身边,耳语了一句什么。 “你要造反啊!”婢女一脚将小太监踢了下去,同时赶紧安慰皇后。 “娘娘,娘娘您不要紧吧。” 看着皇后一动不动的模样,婢女们都慌了:“请娘娘恕罪,都是奴婢没有尽责,让娘娘受惊了。” “愣着干嘛?拖下去!” “门口的禁军是怎么回事,居然能把他放进来!?” “拖下去拖下去!” 殿上乱起来,小太监挣扎着想起身解释,却被内监们压住了两臂。 “好好审一审,他到底想干什么,然后乱棍打死拖出去!”宫女吩咐道。 “等一下!”皇后突然抬手,制止了宫女。 “放开他,让本宫亲自问。”皇后又喝退了内监。 殿上众人均是面面相觑,谁也弄不明白,皇后到底怎么了。 这小太监只有瞬息时机靠近皇后,到底说了什么,竟让她如此反常。 “今天的事先这样,院子里有几条野狗再正常不过了。林妃折损了一个陪嫁宫女,厚葬了再安抚一下她的家人便是。你们俩,回自己院子里好好呆着,别没事乱跑,在给本宫添乱!好了,都散了吧!” 皇后一声令下,林妃不淡定了。 第三百五十章 什么到了 “皇后娘娘,此事就这么算了吗?” 皇后看着喋喋不休的林妃,突然开始发难了:“依着你的意思,要怎么样?你的婢女是狗咬死的,难不成你要去把那条狗也咬死,才算是报仇了!?” 突然被这么一说,林妃噎在原地,她在宫里素来是软刀子真死手,从来不曾面对这种针尖麦芒的时候。 说她一个宠妃去与恶犬置气,简直就是和狗一样了,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自己找那条狗互相咬,这话说的已经很是难听了。 “芳菲园封禁!其他事以后再说,都走吧!吵的本宫头疼!”皇后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妃即便是再不服气,也不能揪着皇后不放。 小太监被拖进内殿,其他人也开始收拾寝殿的一片狼藉。 林妃缓缓起身,狠狠瞪了丁潇潇一眼:“算你命大!但是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的,那你害死了我的仙师道长,又害死我近侍宫婢,两天,害了两条人命。丁潇潇,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皇后已经走了,丁潇潇也不想继续表演娇弱,她站起身看着林妃笑道:“见过不讲理的,还没见过您这么黑白颠倒的。那道士是想害死我不成,最后反受其害。你的婢女,也是你亲手送上断头台的,进了那园子,你指望过她能活着出来吗?只不过是没连着我们一起死了,你猜这般难受吧。” 说罢,她看了看地上两个奄奄一息的嬷嬷,故意放大了声音:“娘娘,身为一宫主位,该教训的是得教训,可是总拿着活人的命当刀子使,总有一天也会扎着自己的。” 说罢,她拉起已经开始有点犯瞌睡的周颂,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丁潇潇你个小贱人,你给本宫站住!!”林妃指着她的背影怒喝。 丁潇潇自然不会理她,头也不回地带着嫣儿便离开了。 孙永寿跟了出来,与丁潇潇简单道别之后,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口。 皇后刚才是借着打狗的事情恢复了他的队长职位,可是现在又押后处理了,那他如今是应该回杂役房,还是去驻军署呢? 禁军还在门口,首领见到孙永寿满脸忧郁,上前宽慰道:“孙队长,将军想必是一时间气急,才说了这些。您暂且忍耐几天,等将军气消了,一定会回复您的职位的。” “我愁的不是这个……”孙永寿缓缓开口,“刚才……” 他将皇后与他的话又说了一遍,禁军首领闻言立刻拱手:“孙队长大喜啊。” “别别,现在还没说明白呢……” 二人正聊着,好不容易把气捋平了的林妃,在三个婢女的搀扶下,才算是从皇后寝殿走了出来。 刚到门口,她狠狠甩开婢女们,转头盯着皇后的寝殿大门,恶狠狠地盯着。 她林如月这辈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扇门里受尽屈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老女人,你给本宫等着……”她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周围的太监宫女都惶恐的背过身,假装没听见她说什么。 禁军首领和孙永寿聊得起劲,谁也没注意这位林妃。 在平日里,这般无视,定会引得她暴怒。 但是今天吃瘪次数太多,林妃的容忍度提高了不少,而且,她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居然换了一张笑脸,主动走了过去。 “臣见过林妃娘娘。”首领见她走来,慌忙行礼。 孙永寿刚刚与她在宫里分开,此刻无需赘礼,只是作了个揖。 “不必客气,这么晚辛苦了。”林妃好脾气地说道。 首领刚要推辞,对方另一句话又出来。 “只不过,辛苦都辛苦了,这门也该看好了。方才有个小太监,居然之间闯进了皇后寝宫之中,惊扰了娘娘!”林妃突然口气一转斥责起来,指着首领的鼻子就开始发难,“你该当何罪!” 首领赶紧跪倒解释:“方才那个小太监,是有太子手谕的,臣不敢不放啊。” 林妃秀眉一挑:“太子手谕!?你胡说!这么晚,宫禁早就下了,太子的人怎么进来的!” 首领也很纳闷,但是人家拿着手谕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他也不能不放啊。 此时,几个太监气喘吁吁,抬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嬷嬷们走了出来。 林妃一眼瞥见,顿时觉得伤了面子,恶狠狠地上前骂道:“不知道羞耻的,就这么抬出来!?” 几个太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见林妃动怒,手一抖,本来就是七手八脚地搬着,这一下互相没有支撑,两个嬷嬷被摔在地上,顿时疼得狼嚎起来。 “闭嘴闭嘴!都给本宫闭嘴!!!”林妃看着左右,涨红了脸,“还愣着,赶紧给我弄走!” 禁军首领见状,赶紧趁机抱拳:“臣要回去巡防了,请娘娘恕罪。”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宫里女人实在是麻烦,他对于陛下生病毫不奇怪,没准就是躲几天清静,休息休息。 看着他的背影,没出够气的林妃很想跳脚,可是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太子这个时候派人进宫,皇后听了那小太监的话瞬间变了脸色,太子府到底有什么急事? 她也有一个儿子,刚刚到十岁,这些年她一直盯着碌碌无为的太子,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也能入主东宫。 如今,再大的事情也不如太子府的事大。 她不言不语缓缓走了几十米,远离皇后寝宫之后,林妃停下脚步。 “娘娘?”有太监立刻迎上前。 方才还对嬷嬷的惨叫很是反感,转眼间林妃好像听不见了一般,淡然道:“去向皇后身边的人打听一下,那小太监到底说了什么,若是能探听出来,本宫重重有赏。你放手去做就行,务必要给本宫问出来!” 太监点点头立刻转身离去。 这一夜,只有丁潇潇和周颂睡了个踏实。 皇后寝殿、林妃宫中都是彻夜明亮。 熬着蜡烛都短了,林妃才红着眼睛听到太监回报。 “什么?你确定没弄错!?”林妃不可置信。 太监回禀:“问了三个人,都说是这两个字。” “到了!?”林妃蹙起眉毛。 到底是什么到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太子进宫 天明大亮,丁潇潇才缓缓睁开眼睛。 门前再也没有了试探的人头攒动,毕竟连着伤了林妃身边两大主力性命,这新来的贵人要不就是杀星降世,要不就是命犯孤星。 本来就没什么心思的宫人自然躲得更远,原本有些目的的此刻也认清了命更重要这个事实。 再加上林妃身边那两个挨打的嬷嬷,被她丢进了柴房,不给医药连饮食也是靠着好心人施舍两口,基本就是在等死。 这些当初都是宫里颐指气使的老嬷嬷,跟着林妃做了不少事情,如今都是这般下场。 那些还没收林妃多少恩惠的,此刻也不敢抱冰取暖。 只要丁潇潇不找事,她们也乐得清闲。 饱饱睡了一觉,丁潇潇起来梳洗了一番,见周颂还在睡着,她也不想吵醒这丫头。 只是,她说她是什么商人的女儿,昨天却带着一身的宝贝。这件事,多少让丁潇潇有点介意。 趁着她还没醒,丁潇潇悄咪咪走到她的包袱跟前,想再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贵人,贵人……” 做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总是心虚,丁潇潇小心翼翼走到周颂床边,刚刚揭开包袱的一角,门外传来这一声轻呼,吓得她手指一抖,差点戳中周颂的脸。 “大清早的你大呼小叫的干嘛!?”一股恼羞成怒顶在天灵盖,丁潇潇怒气冲冲走到门前,露出自己一颗脑袋,恶狠狠道。 嫣儿被吓了一跳,倒退了一步,匆匆行了个礼,之后看了看中天之日。 她也不知道这个郡主的“大清早”是从什么时辰算起的。 “走走走,走远点!”丁潇潇回头看周颂翻了个身,又睡了,赶紧挥手想把这丫头赶走。 嫣儿自然不知道丁潇潇在着急什么,赶紧说道:“贵人,奴婢这是没法子了才来找您。芳菲园真的被封了,有禁军把守,就是昨天那个孙队长。您和他相熟,能不能替奴婢求求情,让我进去看看丁妃。昨天她情况不好,奴婢实在不放心啊。” 说着,嫣儿的眼角便有泪涌出。 丁潇潇看了看唾手可得的包袱,又看了看梨花带雨的嫣儿,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出门来。 “你放心就行了,我针都拔了,她现在肯定好好的在里头呢。”丁潇潇安慰道。 “奴婢就是想送点吃的,以前在杂役房,还有人往里面送些东西,如今围死了院子,这不是要饿死娘娘吗?”嫣儿着急道。 丁潇潇叹了口气,这丁妃在芳菲园里缺衣少食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少吃几顿饿不死,再说昨天也看见了也还有不少吃食。 可她没法这么和这个实心肠的丫头说,现在她就轴在要见丁妃这件事情上,说别的都是徒劳。 “可是第一天封院子,又是皇后懿旨,今天正是严密的时候。咱们能不能缓缓,过几天再去?”丁潇潇开始打迂回战术。 嫣儿激动道:“贵人,不是奴婢不解人情世故,实在是今天是个好机会啊。皇后娘娘召见太子,现在整个宫里都在关注皇后寝宫个,正是个好机会啊。” 召见太子? 娘要见儿子,这不是很正常嘛! 丁潇潇不解:“太子去见皇后不是例行请安吗,这有什么可关注的。嫣儿我知道你着急,这也不能用这种理由来诓我啊。” “不是的贵人!”嫣儿赶紧解释,“换做别的地方,也许正常,可是咱们这位太子被宣召进宫,真是很不正常。” 丁潇潇这才知道,这位太子身份有多奇怪。 皇后并不是太子的生母,甚至连养母都算不上,就是个名义上的嫡母而已。 之所以皇后愿意保着太子,也是为了他将来登基,皇后便是顺理成章的太后。 况且宫中林妃的儿子渐渐长大了,也是争储的有力人选,太子若是坐不稳,东宫易主,皇后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地位,怕是要让林妃彻底颠覆了。 “太子不是皇后的儿子,那是谁的儿子?”丁潇潇不禁问道。 “谁的儿子也不是……”嫣儿看了看左右,轻声道,“您可别乱说,其实我们听闻的情况是,这个太子是皇后家一个什么外甥……” “你可别逗了!”丁潇潇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皇帝自己有儿子有兄弟,倒要让一个外戚的什么外甥入主东宫?!” “小点声!”嫣儿赶紧出言阻止道。 “是真的!”见周围空无一人,嫣儿才继续说道,“帝后关系恶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虽然对外都说,是皇后的长子出生后因为相师说不适宜在宫中,所以放在娘家养大。可是我们都知道,那孩子早就殁了,如今这个太子就是皇后的外甥,顶替的。” 这么大的事情,皇帝居然也能同意!? 丁潇潇百思不得其解,缓缓摇头:“皇长子没了虽然是于国本不利,但是也不能胡乱找个人顶替啊,这不是开玩笑吗?” 她心里没说出的台词是,即便是真的如此,也定然会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让他们这些宫女都知道了? 即便这个嫣儿在皇后宫中服侍过,可也是杂役一类的,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秘辛核心。 “当时情况紧急,也是无奈之举。”嫣儿继续说道,“那时候林妃还没生,皇后二子发丧,有王爷突然趁机发难,要求皇帝立储。” “当年皇长子夭折的时候,是在皇后母家,加上皇上和皇后都很伤心,这件事情也没大办。所以,这时候陛下就抬出皇长子来,要立太子。” 结合了这个历史故事,丁潇潇渐渐觉得也是有些可能性的,同时也很好奇是什么王爷,居然有这么大的狗胆。 “王爷发难,还挺少见的,陛下当时皇位不稳吗?” 嫣儿叹了口气:“具体的事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年纪小,很多事也是听嬷嬷们议论才知道的。” 她一个小丫头不起眼,倒是也因此听见了不少,丁潇潇觉得这其中不少事情,恐怕还是她长大以后回想起来,才渐渐明白意思的。 “那位王爷现在如何了?”丁潇潇不禁问道。 “早就发配边城去了,不过听说,他在吉里城也是风生水起,独霸一方呢。”嫣儿回答道。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想看太子 一脸惨白的丁潇潇半才算是接受了这个信息,她缓缓坐下身来,开始梳理进入北荒之后的事情。 那个燕王,居然已经夺储过一次了。 因为他,现在立的太子竟然不是皇帝的子嗣。 别的不说,但就这一件事情,如果坐实,那皇帝的宝座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燕王让屈雍入京,接管京畿巡防事务,还有其他目的必然是要把此事曝光。 到时候,他事成功立的时候,屈雍恐怕不能留。 毕竟,他知道了太多燕王做的好事。 万一失败,屈雍还是必死无疑,他帮助燕王向皇帝和太子发难,这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不行,绝不能让他听从燕王的命令,伤害到太子。 嫣儿轻轻叫了丁潇潇几声,见她没有反应,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贵人,贵人?” 丁潇潇惨白着一张脸,缓缓将目光转到嫣儿脸上。 “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嫣儿被吓着了,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拉了拉她的手,“都是奴婢思虑不周,贵人刚进宫就连受惊吓,奴婢还说这些事徒增烦忧。贵人别担心,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并不会影响到当今朝局的。” 不会就好了…… 丁潇潇微微摇头:“那你说太子进宫,为什么引得全宫瞩目呢?” 嫣儿见她神色恢复了一些,犹豫片刻解释道:“太子很少露面的,可能是怕被人觉察出来什么,他基本上一直闷在太子府,进宫也是请个安就走。这次陛下生病,却明令禁止太子探视。这件事引起不少猜测,更有人说危机解除,皇上这是想改立林妃之子继位了。” 若真是皇后的侄子,这个太子也应该想的明白,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是绝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况且,皇帝又有了自己的骨肉,怎么可能还让他一直居于东宫。 可是……人真的能想的明白吗? 这么多年在太子府养尊处优,万人敬仰,他是不是还能接受东宫易主呢。 还有皇后,不论如何,她是会极力维护现任太子登基的。 考虑到这些,丁潇潇也明白了此时太子入宫的意义。 说是举宫震惊都不为过。 至于什么芳菲园,估计就算是闹了一宿的林妃,也早就抛诸脑后去了。 “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丁潇潇突然说道。 嫣儿一怔:“凑热闹?凑什么热闹?” “自然是太子进宫的大热闹了!”丁潇潇突然来了精神,拉起嫣儿就要往外走。 “什么热闹啊,不吃饭了?”周颂搓着眼睛,站在门口问道。 皇后召见太子爷,从这个消息自宫门传令官处散播开来以后,整个皇宫都涌动起来。 各宫的娘娘们,不论是有无生育,都想知道些消息。她们关注的多是陛下身体状况,毕竟现在能接触到皇帝的,只有皇后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内侍。 即便是得宠的林妃,也是没有资格觐见的。 所以,她才想尽办法送些侍寝的女子进宫,想要增加几分机会。 只可惜去侍寝的女子一个个有去无回,偶尔有出来的也都形同疯妇,根本探听不到什么。 林妃恐怕有损宫中名誉,便只能将这些女子悄悄处理了。 同时,她又嫉恨得宠的贵人们,唯恐她们真的得了恩宠,再生下个皇子,到时候自己和儿子地位不保,可就真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在发觉进宫的丁潇潇居然有宁王这个靠山,她就毫不犹豫要除掉她。 太子先是传了口信,之后一大早的便被召见。 林妃觉得此事实在是过于蹊跷,恨不能把自己的耳朵揪下来,重新长在皇后寝殿里去。 宫里的猜测分为两种,一种是认为皇帝的病况恐怕有变,另一种则是认为皇后与太子有事密谋。 林妃自然是站第二种,她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个消息,只可惜“到了”这两个字,她熬白了青丝几许,耗了一夜也没猜出个所以。 两个挨了揍的嬷嬷哼哼的讨厌,她将二人打发到柴房还是觉得吵。 若不是她们,兴许林妃早就想到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到了。 丁潇潇溜达到皇后寝宫附近才知道,宫里的围观从来都不是人肉围观,而是有许多无形的眼睛在周围刺探。 相反,皇后宫前的甬道上,比平日里还萧杀几分,连个苍蝇都看不见踪迹。 依照规矩,太子进宫是应该有人陪同的。 若是这太子真不是皇后亲生,那就更应该注意避嫌。 丁潇潇远远看见有几面旗子飘扬在皇后寝宫前面,忍不住轻声问道:“那是什么啊,又不打战,为什么要打着旗子来?” 嫣儿解释道:“那就是太子的仪驾啊。贵人,咱们别在这里看了,实在是不好,先走吧。芳菲园奴婢也不去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原本一心惦记着丁妃,可是现在发现自己好像把丁潇潇推向危险边缘了,嫣儿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开来。 “看看又怎么了,这太子怕人看吗?”一旁的周颂突然开口,抱着胳膊,显然不想走。 “我的好贵人,这里真不是咱们该来的地方,听奴婢的话,咱们回去好不好?”嫣儿开始后悔,自己哑巴装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刚一开口说些不该说的,就惹回来这么个大个儿的麻烦。 “要走你们走吧,我要在这看看。”周颂甩开嫣儿的手,继续向皇后宫门前张望。 嫣儿无语:“贵人到底想看什么,奴婢帮您看行不行?” “我就想看看那太子什么模样,到底是有几只眼睛几个鼻子几张嘴!”周颂说这话显然带着气儿,丁潇潇和嫣儿互相看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 “自然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了。贵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嫣儿回道。 “总之,我就要看看太子的模样,你们走吧,我在这等!”周颂咬定青山不撒嘴。 就在嫣儿一筹莫展之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厉斥。 “什么人!敢在皇后寝殿周围徘徊!” 第三百五十三章 突来乍到 丁潇潇三人回过身来,面前站着的,居然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将军。 那夜,林妃伙同道士滋事,差点要了两个丫头的性命,这个将军一露面,也不分清红皂白,先是把孙永寿发落了。 见他大声呵斥,丁潇潇也没什么好脾气。 “将军这话说的有趣,附近,是怎么个附近法啊。我们离皇后寝宫还远着呢,怎么就说在附近徘徊?” 嫣儿目瞪口呆,刘将军是陛下心腹,御前红人,领兵打仗胜战无数极受爱戴,恐怕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遇到,敢这么同自己说话的人。 “将军恕罪,二位贵人刚进宫不懂规矩,还请刘将军海涵。”嫣儿慌忙替丁潇潇圆场子。 “你就不必替我向他求情了,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将军欲加之罪的本事,我是见识过了。不是怕个马屁就有用的,您又想要替林妃找我什么茬,直说吧。”丁潇潇搬出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势,抱着肩看着刘将军。 周颂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刘将军上下打量了一遍:“姐姐不说我还真是没认得出来,这不就是帮着林妃找的那个妖道欺负咱们的将军吗。白天看起来,确实比晚上看着人模人样了一些。” “小丫头,休得无礼!” 将军身后,几个将士听不下去了,对着丁潇潇与周颂,几欲拔剑。 “她们是宫中新进的贵人,你们休得无礼。”刘将军开口道。 “可是今天太子进宫,附近已经封锁,你们二位最好尽快回宫去,省得节外生枝。”刘将军并不想让当晚的事情被人重提,况且,如今被他贬去杂役房的孙永寿,又被皇后恢复了职务。 这使得他最近在后宫走动,多有尴尬。 “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回去的,正要走!”丁潇潇说着,拉起周颂。 这丫头方才还一定要看看太子,也是多亏这位刘将军出现,不然还真不一定会不会被她闯出祸来。 “太子起驾!” 皇后寝殿外突然一阵忙乱,门大开之后,太子带着一众仆役缓缓走了出来。 周颂挣脱了丁潇潇,便凑过去。 刘将军给了几人一个警告的目光,便急匆匆赶了过去。 “母后留步,儿子告退了。”太子躬身对着门内作揖。 想必是皇后站在正门口,只是没有露面。 “这才来了一个时辰吧?眼看中午了,连个饭都不吃就走啦?”反正已经到这了,丁潇潇也不再阻止,和周颂隐在树后,悄悄注意着。 嫣儿道:“太子极少进宫的,成年王子本来就要避嫌,大张旗鼓进宫,已经引得诸多猜忌了,自然不能多留的。” 丁潇潇心中咋舌,这贵族的亲情就是不一样,不能朝夕相处还得守着规矩,中间又横亘着整个国家资源这么大的利益。再加上,各方势力拉拢作祟,想要父慈子孝实在困难。 “这太子,是不是个瘸子啊?”周颂突然指着远处嚷道。 这一声,别说周颂,就是丁潇潇都感觉汗毛倒立。 二人不约而同出手,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我的祖宗,您这是要干嘛啊。” 嫣儿一着急,辈分都下来了。 “你们看啊,那太子是不是个瘸子啊。”周颂全然没理会两个人吓得灵魂出窍的模样,指着太子的背影继续说道。 等丁潇潇确认周围情况尚算安静,悄悄探出头去看的时候,太子已经上了车轿,看不出来瘸不瘸了。 “太子瘸?这不可能啊。”嫣儿低声道,“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我也远远看过太子的,绝对不瘸。” 丁潇潇看着异常激动的周颂,隐隐感觉这丫头有点不对劲:“太子瘸不瘸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么紧张干吗?” 听了这话,周颂原本五家人都搬在一起的脸骤然放松了,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一国储君,若是个瘸子,恐怕不妥……” “那是自然了。”嫣儿道,“太子是决不能有大的外观缺陷的。” 毕竟关系到一国体面,皇帝又不是没儿子了,怎么也不会选个瘸子当太子的,丁潇潇不明白,周颂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事情。 “趁着现在,咱们快走吧,万一再遇上那个刘将军,可就麻烦了。”嫣儿继续催促道。 皇后宫门前又传来一阵寒暄声,三个人脑袋再次凑上前去,丁潇潇只看了一眼,便缩回了脑袋。 “宁王殿下,小二不懂事,很多事情还要依靠您提点提点。”皇后送出宫门外。 太子的轿子还在等着,屈雍竟然缓缓从皇后寝殿中走了出来。 “宁王,是宁王啊。姐姐,你快看啊。”周颂很是激动。 丁潇潇不知为何,却不想再伸出头看第二眼。 到底在怕什么,她看了看自己两手的汗,实在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会跟着太子进宫? 皇后原本不是不待见宁王府的吗,突然之间,居然态度转变这么大? 丁潇潇皱着眉头,回想各种前因后果,越想越是不对劲。 这个家伙,不会真的卷入北荒皇室夺储的漩涡里去了吧? “娘娘客气,只不过,微臣拜托娘娘的事情,也请您尽可能帮忙。”宁王躬身行礼,很是谦和。 “这个宁王,据说是个杀神,不想居然是位谦谦公子啊。这么多年,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宁王。”嫣儿开口说话以后,变成了个活脱脱的八卦妹。 “什么活的,你见过死的不成?”丁潇潇轻声回怼。 嫣儿道:“佳宁公主的闺房里,有一张宁王的挂像,我就见过画像没见过真的宁王。不过也是奇怪,年节宫宴,这位宁王从来不到。今天,居然主动跟太子进宫了?” 就在丁潇潇还在回味着,佳宁公主挂着屈雍的画像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几人侧后方传来。 三人都是一惊,缩着脖子便往一处缩起。 好在,来人并没有注意她们几个,而是急急忙忙朝着皇后寝宫去了。 “宁王殿下!!”一个宫装女子高声喊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佳宁公主 “天呐,是佳宁公主啊。”嫣儿目瞪口呆,“她真是……哎……”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丁潇潇望着那女子的背影,突然就攥紧了拳头。 皇后原本在门内并没有出来,听见动静也不得不跨过了门槛。 她怔怔看着匆匆而来的公主,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 “长公主……你,你怎么来了……” 佳宁公主就像是刚刚才看见皇后一般,简短的弯了弯膝盖:“皇嫂好。” 之后,便是揽着屈雍的胳膊,便不撒手了。 “我一早听闻太子进宫了,没不以为意,却不想他们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头一遭,不仅太子爷进宫了,久不露面的宁王殿下也随太子入宫了。” 周围的人都像是吃了个鸡蛋一般,一张嘴圈成一个哦字,可这位公主就像是看不见一般,还是拉着屈雍说个不停。 周颂从未见过这个场面,和嫣儿两人看的目瞪口呆,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再回头的时候,丁潇潇手里的一根树枝折断了。 “我请了你多少次啊,生辰寿宴,还有四时五节,宁王府里本宫的拜帖也有一尺厚了吧,萧颐和你丫头每次都说你不在、你不舒服、你有事,就是不让我见到你。萧哥哥你可太狠心了,佳宁这般惦念你,可你……” 说到伤心处,公主居然还沾了沾眼泪。 皇后一副抬不起头来的模样,缓缓道:“长公主,请您注意一下仪容。” 毕竟是自己的小姑子,皇后本来不好说的太过,只是太子身边都是外臣,这位公主这般做派,实在是难看了些。 “仪容?”听了这话,公主总算是松开了屈雍,赶紧摸了摸自己插得满满当当的脑袋,“孙嬷嬷,我这仪容有问题吗?” 旁边一个笑容可掬的胖阿姨宠爱的摇了摇头:“没有任何问题,公主绝对艳绝天下!” 听了这话,公主很是开心,略带羞涩地拽着屈雍继续问道:“萧哥哥,你看我美吗?” 丁潇潇下意识咬着嘴,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块包来。 “这什么公主啊?”周颂也忍不住评论道,“怎么这么无礼。” 嫣儿竖起手指使劲嘘了几声:“轻点轻点!千万别招惹她。这位长公主是咱们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别说林妃就是皇后也要让她几分。” 丁潇潇微微探头,看见屈雍就直挺挺站着,好像个木头似的,任由公主拉着他依着他,一瞬间她头皮一炸,仿佛脑子都不会思考了。 “当年,先皇带着如今的陛下亲征,遇到伏击,差点出事。”嫣儿小声讲述着过往,试图让两个新人尽快适应公主的不正常,“后来,先皇为陛下当了一箭,送回来的路上就驾崩了。那时候,太妃正怀着这位公主,逢大丧自然心伤,听闻哭晕过去好几次呢。后来,公主出生,没多久太妃也去了。陛下可紧张这个妹妹了,宠的厉害,再加上她有点先天不足,久居宫中便长成了这个样子。” 命运也是有些唏嘘,可是丁潇潇却对她完全可怜不起来。 “佳宁啊,宁王要出宫了,你先让他走吧。”皇后见状,也不得不出面劝劝了。 谁料,一听见这话,长公主干脆抱住屈雍的胳膊,像一只无尾熊似的吊在他身上。 “不走不走,不准走!” 丁潇潇缩回了脑袋,她只怕自己再看下去,就要冲过去把那丫头薅下来了。 “佳宁你听话,宁王还有正事要忙,大不了,过几天皇嫂再宣他进宫好不好?”皇后脸都绿了,可还是得揉着性子哄。 “公主,微臣确实还有事情,今天多有不便。”屈雍柔声道,“三天吧,三日后我在王府设宴,请公主来做客好不好?” 听了这话,公主松开了手,痴痴地盯着屈雍:“真的?你在王府设宴,请我去?” 屈雍笑道:“自然是真的,微臣怎么敢欺瞒公主殿下。” “嬷嬷,你听见了吗,宁王请我去赴宴呢!”公主就像个孩子,拉着嬷嬷的手,又蹦又跳。 “听见了听见了,孙嬷嬷这就带公主回去选衣服,好不好?”这位嬷嬷显然是多年追随公主,说完这话后,一直吊在屈雍身上的佳宁便瞬间撤了手,掉头就往回走。 “我要穿那个,嬷嬷,就是有百合花的那件衣服。还有珠钗,这些都不好。”说着,她将头上的发簪拔下好几根,随手就扔在地上。 宫女们跟着捡,嬷嬷朝着皇后与太子躬身行礼:“公主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宁王进宫,她是真的高兴,失礼之处,还请皇后与太子见谅。” 尔后,她特意走到屈雍身前:“宁王殿下,还请多多海涵。” 皇后看着越走越远的佳宁,很是松了口气:“不要紧,公主天真烂漫,其实很惹人怜爱的。” 太子坐在轿上,始终没有开口。 屈雍躬了躬身,往甬道方向张望了一眼。 丁潇潇慌忙收起身形,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居然会躲在树后偷窥。 太子走远了,公主也回去了,三个人这才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 周颂扭了扭腰,和树贴合在一处,这一会儿站的她的腰杆都直了。 丁潇潇却有一百个问题在心口堵着,一言不发。 “姐姐,那个公主比起你可差远了,宁王不会看上她的,你别担心啊。”周颂见状,出言安慰道。 “看不看得上与我何干啊?”丁潇潇突然提高声音,“我就觉得那个公主痴心一片,挺好的。” 说罢,她转身便走,嫣儿和周颂互相吐了吐舌头。 “就嘴硬吧……” 听见周颂在身后吐槽,可是丁潇潇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人家是公主,自己呢? 丁潇潇第一次在乎起自己的身份,郡主也就算了,哪怕是个得宠的郡主也好。 如今,爹爹不疼妹妹挤兑的,再加上一个长公主。 她深叹了一口气,脚步也沉重起来。 等了大半天,林妃终于听到了太子入宫后的大概情形。 “你是说长公主?佳宁公主?”她瞪大了眼睛,随即又释然了。 “挺好的。”她斜唇一笑,突然高兴起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要来伺候 今天这院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难得清静,丁潇潇却看什么都不顺眼。 屋里憋闷自不必说,这院子里也是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放几个石凳在紫藤架下面,看着就烦。 嫣儿惦记着丁妃,半下午就溜出去了,周颂也无聊的难受,本想叫着丁潇潇一起出去走走,看她那张生人勿近的脸,让人望而生畏。 最后只剩丁潇潇一个人,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着,片刻不得安宁。 午后,婢女们收拾了茶点,丁潇潇看着巴掌大的一块天,发起呆来。 冷不丁,门外传来一声高喝:“佳宁公主驾到!” 正枕着胳膊躺在紫藤架下,初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丁潇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一骨碌坐起身来,院门已经被打开了。 还是钗满头,还是俏丽到扎眼的颜色,一个首饰展示架一般的女子走了进来。 婢女们慌忙涌了出来,围着公主磕头。 丁潇潇憋着一口气,却又不得不上前行礼。 “民女见过长公主。” 就像看不见这些人一样,佳宁公主抬头先是将院子审视了一圈,之后问道:“有个东临来的郡主,叫丁潇潇的住在这里吗?让她出来,我要见她!” 嬷嬷服侍着公主坐下,见众人不动,便提高声音:“公主的话你们听不懂吗,让丁潇潇过来!” 婢女们缓缓将木管汇聚,投射在丁潇潇身上。 她不得不又磕了个头:“民女正是丁潇潇,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她这话说的毫无感情,就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读字机器。 “你就是丁潇潇!?”公主拒绝了婢女递过来的茶杯,突然蹦了起来,走到丁潇潇身边,围着她转了三圈。 “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嬷嬷,你说她有我好看吗?” 丁潇潇只觉得一股火顶在脑门上,却又不能发作。 “公主这不是折煞她吗,这丫头哪能及公主万一,自然是公主最美,艳压群芳了!”孙嬷嬷笑眯眯地奉承道。 闻言很是得意,佳宁公主整理了一下满头的头饰,得意洋洋道:“站起来转两圈,给本宫看看。” 我又不是被你挑选的宠物,凭什么站起来让你看! 丁潇潇一边腹诽,一边起身转了一圈。 “身段也太娇小了,比起我们北荒人,就像个小孩儿!”公主指着丁潇潇笑道。 嬷嬷和婢女们也是捂着嘴,指着丁潇潇笑个不停。 “民女刚进宫不久,不懂规矩,让公主见笑了。只是不知公主驾临寒舍,是有何贵干?” 被笑的毛了,丁潇潇看似恭敬地问道。 “这后宫还没有咱们公主去不得的地方!”嬷嬷听出她话里的不善,开口道,“公主肯来,那是你们的福气,竟然还敢教训起公主来了,你有几个脑袋!” 丁潇潇站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看着这老嬷嬷,心里全是愤懑。 “听说,你认识萧哥哥?”公主终于说到正题了。 “什么萧哥哥?不认识。”丁潇潇故意装傻。 “不认识?”公主很是惊讶,“可是如月嫂嫂说你们认识啊,宁王还因为你求见我哥,差点犯了宫中规矩,被拉去打呢。你不认识他?宁王,你不认识?” 丁潇潇不回答,只是站着。 公主翘起嘴来盯着她:“萧哥哥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会不认识呢。还有,你怎么能入宫做贵人呢,这可是随时要去伺候我哥,做他女人的。宁王知道了,那要多伤心啊。” 不说这件事情还好,说起来丁潇潇也一肚子委屈:“这个贵人是民女愿意做的吗?你的如月姐姐没告诉你,我们是为何进宫的?” “放肆!”孙嬷嬷吼道,“同公主回话居然这么没规矩,来人,掌嘴!” 见过狐假虎威的,这么会借题发挥的奴婢,丁潇潇还是头回遇到。 “别动手!”公主居然出言阻止,“我可不能让她带着伤,等见到萧哥哥,万一问起来,他以后都不会再喜欢我了。” 丁潇潇心中冷笑,他以前好像也没喜欢过吧。 “公主!就算要她,也得立了规矩啊。”孙嬷嬷劝道。 “不行,总之见萧哥哥之前不行。”公主固执摇头。 虽然没明白这主仆俩打的什么哑谜,可是丁潇潇隐隐听见什么“要她”,顿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姐姐……”周颂折了一把迎春高高兴兴走了进来,突然看见这么多人,顿时愣住了。 “你又是何人!?”孙嬷嬷内心很是崩溃,这一院子怎么就没有一个懂规矩的正常人。 周颂看了看晃眼的一头钗,立刻知道那个女子身份,她犹豫再三这才微微屈膝:“民女周颂,见过公主。” 丁潇潇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少说话。 公主却好似犯了难,看了看丁潇潇,又看了看周颂。 “这些花都是你摘的?”她突然问道。 不知道这奇奇怪怪的宫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不会折花也犯法吧。 周颂不想惹麻烦,闭口不言。 “公主问话,你是聋了吗!”孙嬷嬷几乎要跳脚了。 “是她摘的,小女孩都喜欢这些,还请公主恕罪。”丁潇潇不得以,替她解释道。 公主走上前,一把捧过周颂手里的花。 “你……” 孙嬷嬷见周颂居然想抢回去,一只手按住她,一边使了个恶狠狠的眼色。 “嬷嬷,我喜欢她!”看了看怀里的花,公主突然说道,“我想让她来伺候我。” 周颂闻言,很是不忿。 “可是,我也要她,如月嫂嫂说了,带着她萧哥哥就会多看我几眼了。”公主像是犯了难一般,看着着两个姑娘。 丁潇潇明白了,定是今天皇后寝殿前的事情,被林妃知晓了。她便故意在公主面前说些自己的事情,引得公主嫉妒。 “这有何难,都要去公主宫中伺候着便是了。”孙嬷嬷笑道。 “行吗?”公主眼睛一亮。 “当然了,去和皇后说一声,她一定会同意的。” “这样好!这样太好了。”公主将花重新塞给周颂,“我这就去找皇后嫂嫂。” 第三百五十六章 伺候公主 “公主……等一下……您……”丁潇潇追在后面,发现这位佳宁公主虽然脑子不利索,腿很利索,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周颂捧着花茫然道:“她刚才说什么?” 丁潇潇觉得,如果说上午自己是伸着头去找了个堵心的事,那下午,林妃就是硬把这事戳进她心里,直接梗死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会找事啊,一点迹象就能让她寻出个端倪。 还会用别人过桥,狠狠来恶心自己一下。 “她要我去伺候她!?”周颂就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愤然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让我去伺候她!?” 丁潇潇一脑门官司,看着有点出离愤怒的周颂,不禁问道:“就算作为陛下的嫔妃了,你看看皇后就知道,也是要给这个公主实打实的面子的。不然你想独得圣宠?成为宫里第一宠妃?” “呸!”周颂突然不悦,“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糟老头子。” 对于这丫头,丁潇潇也是疑惑已久了,刚进宫的时候,她还有几分收敛,最近是暴走了一般,各种不服。 “那你又不想做陛下嫔妃,也不愿侍奉公主,这宫里还能有白白受人供奉的吗?” 这话,她是说给周颂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的。 去伺候那个佳宁,虽然心里不舒服了些,但是毕竟就此远离了皇帝嫔妃这个角色,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俩以贵人入宫,尚未得到陛下召见,也没有加封,现在抽身正好。 “也不是要受人供奉,可也不能任人欺负吧……”周颂说着,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她虽然说自己是商人之女,不论真假,必然是个家中受尽宠爱的。突然在宫里,面对这么多问题,年纪如她这般,能做到如此已经不容易了。 丁潇潇上前柔声安慰:“其实是我害了你,郡主是听了林妃的话,这才非要我去伺候不可。” “林妃!?”周颂眼珠子都红了,“怎么又是她!我们进宫几天啊,这死女人可有一天消停!” “嘘!”丁熊潇潇赶紧挥手,遣散了宫女们,低声道,“你疯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轻一点别再自找麻烦了。” 周颂将花撒了一地,一扭身 坐到石凳上,墩得尾巴骨生疼。 “我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过一个人,这个林妃,算是头一号。”她一边说着,一边撕扯着手里的花瓣,烦恨之情溢于言表。 “总之,我觉得皇后不会驳公主面子,咱们俩现在又没什么靠山,公主开口要了,几乎就是十拿九稳。颂儿,你听姐姐一句劝,公主那里咱们可能非去不可。你压一压脾气,凡事有我好不好?” 周颂撇着嘴,虽然一忍再忍,还是微微红了眼眶:“以前,我觉得我爹最疼我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这次却是知道了,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他居然真的忍心,根本不管我死活!” 说罢,她趴在石桌上大哭起来。 丁潇潇本想安慰几句,毕竟这是北荒的皇宫,她爹就算有心,也未必能成事。 可是她如今这情绪,想必也听不进去。 都是些身不由己的苦命丫头,丁潇潇摸了摸她的头,周颂转过身扒进丁潇潇怀里,一会儿眼泪就打湿了她的衣服。 傍晚,皇后宫里就派人过来,送了两件衣服,另外传了懿旨。 丁潇潇看着宫装很是无奈,周颂气的饭也不吃,肿着眼睛就回去睡了。 收拾完残局,丁潇潇这才想起,嫣儿出去一天了,怎么毫无动静。明早,她和周颂就要去公主殿中了,怎么也该告个别交代几句的。 坐了一会儿,丁潇潇越想越不放心,想起早上那丫头一心惦记着丁妃的情况,不会是自己跑去芳菲园,被人扣住了吧。 她熄了蜡烛,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悄悄跳出院墙,直奔芳菲园的方向去了。 宫内,巡防显然加强了不少,丁潇潇很是小心,这才躲过了护卫。 芳菲园的香气,距离很远都能闻到。 好在还是一片宁静,并未见到什么她不想看见的画面。 嫣儿一定是来这里了,可是院门封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除了翻墙,还能有什么办法进去? 丁潇潇绕着院墙小心踱步,想看看能不能发现有人攀爬过的痕迹。 带着食盒,还要爬过墙头,以那丫头的运动细胞来说,捕捉痕迹翻墙而过基本是不可能的。 守卫很是严密。好在丁潇潇轻功尚可,耳力也不错,这才没被发现。 转过了半个院墙之后,她总算在面白墙上,看见了几个脚印。虽然能看出来,是有人刻意擦蹭过的,但是足迹还是很明显。 而且,她只擦了靠近顶部的几处,下面的应该是因为够不着了,所以就那么放着了。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丁潇潇苦笑,正想纵身进去,突然肩头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这么晚了,你跑来干什么!?” 心脏都快炸了,丁潇潇回头看见是孙永寿,顿时捂着胸口一阵喘气。 “大哥,人吓人吓死人你懂不懂啊?” 孙永寿没空和她贫嘴:“知道害怕还出来?芳菲园封了,你还来干嘛!?” “嫣儿不见了,你有没有见过她?”丁潇潇赶紧问道。 “没有啊,她怎么会来这。嫣儿不见了,你去膳房或者洗衣处看看啊。”孙永寿不解道。 他不知前因后果,丁潇潇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指着墙上的脚印道:“你看,这是不是有人闯进去的痕迹?” 孙永寿盯着脚印看了看,又观察了一下顶部被磨平的碎瓦。 “这些家伙怎么执勤的,看我不收拾这些懒东西!”孙永寿怒气冲冲道。 “先别说这些了,我觉得这脚印一定是嫣儿的。里面有什么咱们都清楚,她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你让我去找她吧,等我出来你再去教训那些属下。”丁潇潇边说边往墙边靠,准备不给孙永寿机会,自己先跳进去再说。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嫣儿也算救了我一命,总不能看着她冒险。” 第三百五十七章 再入芳菲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芳菲园,里面一片漆黑,到了夜晚,这满园里的丁香都换了狰狞的脸,伴着树影婆娑,显得很是诡异。 “你还受着伤,怎么不叫几个人一起进来帮忙?”丁潇潇一边嫌弃地扒拉着树叶,一边往前。 自从看见过丁香花中的小黑虫子,她对这片丁香林子就很是膈应。 “皇后娘娘有令,要将芳菲园封闭。我进来帮你找人是情分,可叫他们进来就是抗旨了。”孙永寿解释道。 丁潇潇有些无奈的直起腰,抗旨?命重要还是迂腐成规重要? “郡主,你轻功不错啊,上次就想说了,但是情况紧急。”孙永寿突然夸奖道。 “皮毛而已……”丁潇潇赶紧谦虚道。 只有一个半人,她看了看孙永寿裹得厚厚的绷带,心里暗暗计算。 关键时候,搞不好还要看自己的。 丁潇潇捏着银针,悄悄跟在孙永寿身后。 林子里极其安静,根本不像有活人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怪物是什么习性,还是白天出没晚上睡觉也还好,若是昼伏夜出…… “为什么这怪物明明是人形,郡主却要在皇后面前说是野狗呢?”孙永寿突然问道。 嫣儿证实了,那怪物就是丁妃,若是丁潇潇看清楚了是个人,这当然不是皇后想要的结果。到时候,不仅是丁潇潇和周颂,就是无妄之灾的孙永寿怕是也要受到牵扯。 只是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这位孙队长肠子直的不会打弯,丁潇潇并不敢轻易尝试。 “若说是人,更容易怀疑到我们身上,到时候说怪物是无稽之谈,就是我们害死了那个冯儿,其实不自找麻烦。还不如说个远一点的动物,彻底摆脱怀疑。”丁潇潇解释道。 天气转暖,这么深的院子,按道理讲应该有不少小虫、老鼠之类的,可是别说野猫野狗,就是蛐蛐都没有一只,安静的让人耳鸣。 越是这样,丁潇潇越感觉紧张。 嫣儿若是进来了,好歹应该有点痕迹,总不会这般悄无声息吧。 丁潇潇刻意闻了闻,空气里并没有迷香的味道。 可墙上的痕迹,证明确实有人进来了,就算不是她,也该有个动静。 眼看着孙永寿越走越远,丁潇潇急着往林中屋的方向去看看,不得已之下,她捡起一块石头,想来一招投石问路,将前面带路的孙永寿导向正途。 还没出手,前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什么人踩断了树枝。 不等丁潇潇反应,孙永寿已经冲了过去,见方向正确,丁潇潇也赶紧跟上。 可到了位置,别说人影了,连个喘气的也没看见。 丁潇潇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动向。 孙永寿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左右看了看:“刚才,应该是有人在这里的。居然消失的这么快?会不会,是那个怪物?” 丁妃应该是受到黑虫的侵袭,才会病发,平常并没有攻击性。况且,她出手都是直来直去,这么轻手轻脚也不是她的风格。 “应该不是,不然咱俩现在,早就挂彩了。”丁潇潇反倒是安心了一些。 虽然在孙永寿看来,此人的轻功如幻似梦,但是以丁潇潇的角度来看,若是她藏身此处,也是能做到的。 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只要有人,那便有救。 前面不远就是林中小屋,丁潇潇假装看见了什么东西,突然指着前面低声道:“那是什么?” 也不等孙永寿有反应,她一马当先便冲了上去。 片刻之后,二人便到了小屋跟前,远远地便看见,门前空地上倒着一个人。 丁潇潇一眼便认出,那是嫣儿,快步走上前去。 她手边倒着一个食盒,香袋落在另一边,味道基本散尽了。 丁潇潇将香袋踢到一旁,将嫣儿扶起,轻声唤着:“嫣儿,嫣儿!你怎么了?” 正叫着,她手里摸到一片粘稠,定睛一看,嫣儿头上有一处地方被血结在一处,基本已经干了。 她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子,里面看不出动向。 “孙队长,你帮我看着她,我进去看看。” 面对眼前的一切,孙永寿也很是吃惊:“这是什么地方,嫣儿姑娘到底怎么了?” 毕竟他带着人将芳菲园围了个水泄不通,结果,不仅有人混进来了,而且打斗过。他居然毫无所知,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屋里和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前厅一片凌乱,只是不见了丁妃。 屏风后,有一阵一阵的怪风吹过来,本来很是安静的屋子,不时传来物件摇摇晃晃发出的咯吱声。 丁潇潇捏着银针,侧身一步一步缓缓向内殿走去。 她壮着胆子,谨慎小心,提着气。 风声晃动着屏风,原本的泼墨山水画,在这个氛围下显得诡异阴暗起来。 “郡主,这里是……”孙永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丁潇潇吓得一激灵,捂着心口舒了口气,“让你看着嫣儿,进来干吗?” “这屋里有些怪异,我担心你出危险啊。”孙永寿打量着屋子,“这里建造的时候还是很考究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没有理会他,丁潇潇试探着继续向内殿挪步,隔过屏风之后,面前的一切让她顿时傻了眼。 昨天还整齐异常的屋子,此刻被翻了个乱七八糟,上上下下都被翻得一塌糊涂,床板都被掀了起来,上面的被褥全部撕成了布条,棉絮抖了一地。 孙永寿走上前,勘验了一番:“这里应该是这两天刚刚被破坏的,所有的断口都很新,也没有灰尘。嫣儿带着食盒,难道是专门到这里来看什么人的吗?” 丁潇潇没有回答,她注意到桌上那张被粘好的皇帝与丁妃的画像,并没有再次遭到破坏,说明下手的人并非出于妒忌,反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如此看来,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出自林妃或者皇后的手笔,她俩任何一个,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副画像恢复如初。 “什么人!?”孙永寿突然对外面喊了一声。 第三百五十八章 告诫宫规 丁潇潇和孙永寿冲了出去,门口地上只有一滩血,什么都没有了。 “嫣儿,嫣儿呢!?”丁潇潇原地转了转,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动作有点傻,可是实在是没办法解释。 他们进去只有片刻功夫,屋前是一片空地,也没有借力之处,一个大活人要被带走,怎么能做到悄无声息呢? 丁潇潇看了看孙永寿:“到底是怎么回事?” 勘验了一下痕迹,孙永寿也是毫无头绪,除了地上一滩血迹,什么都没有留下,就仿佛嫣儿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孙永寿看了一圈,最后只得出这么个结论。 丁潇潇抬起头,看了看一片月朗星稀,心头顿时掠过一丝不妙。 “快走!” 这里显然是被搜掠过,不论是什么原因,带走了丁妃和嫣儿。 现在,他们俩是唯一见过现场的人,下一步…… 孙永寿忌惮自己有伤在身,也不好久留,跟着丁潇潇的脚步也快速越墙而出。 片刻之后,黑漆漆的芳菲园里突然亮了起来,有人高喊着起火了。 “就当从来没见过我,若是有嫣儿消息,还烦请告知。”丁潇潇留下一句话,点地而走。 身后,半个芳菲园都在熊熊燃烧。 “都站着干嘛?”孙永寿将外衣拉下半边,装作刚刚起身的模样,“还不快去救火?” “孙队长是不是忘了皇后娘娘的吩咐了?” 话音刚落,一个太监分开人群走了出来:“芳菲园封锁院门,任何人不得入内!洒家就是担心有人坏了规矩,特意前来嘱咐。” “迟公公……”孙永寿行礼道。 “孙队长还伤着,继续回去休息吧,这火烧完了该烧的东西,自然就熄了。”迟公公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伤臂。 孙永寿立刻显出痛苦的模样,欠着身子狠狠皱了皱眉头。 “所有人听令,继续封锁芳菲园!”孙永寿命令道。 守卫们互相看了看,只得放下手里的水桶,回到原来的位置。 一座芳菲园,半宿通天火。 快到天亮的时候,这火势才逐渐熄灭了。 丁潇潇等着嫣儿的消息,彻夜未眠,她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只求那丫头千万别陷在火场之中才好。 早饭时,一个守卫到院门口来送了一张字条。 打开来上面只有两个字:无人。 揪心一夜,丁潇潇这才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放火的人不是冲着嫣儿性命去的,那丫头只要还有些许利用价值,便不会这么快被灭口。 还有丁妃,她也是被人带走了。 只是芳菲园里的秘密,这下算是彻底毁灭干净了。 不过也好,那些黑虫也不会再出来害人,算是个比较好的副作用。 饭碗还没放下,公主身边的孙嬷嬷便来了,她带着几个宫女,一进门便颐指气使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俩不赶紧去公主跟前儿报到,居然还在这墨迹!” 周颂撇过脸去不理她,丁潇潇不得不站起身来:“嬷嬷,昨夜宫中大火,我俩都没睡好,所以晚了些。嬷嬷进门前,我们正准备过去呢。” 说着她拎着周颂的胳膊,几乎将她从凳子上举了起来。 孙嬷嬷看了看二人,白了一眼:“那就快动身吧!今天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干……”周颂正要还嘴。 “干!干!”丁潇潇赶紧拿起一个包子,塞住了周颂的嘴。 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但是孙嬷嬷也并未说什么,站在一边静静盯着两人。 周颂虽然不情愿,可还是抱着她的小包袱,跟在丁潇潇后面。 “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二位入宫之后的所作所为,嬷嬷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到了公主处,你们身上这些坏毛病都得改了!” 一路上,孙嬷嬷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教训着。 “几时起身,几时休息,都记好了。宫里的礼仪更是万万错不得,出了岔子丢的是公主的颜面!” 一番絮絮叨叨下来,周颂已经关了耳朵,只管左顾右盼,丁潇潇也听得烦闷异常,一耳朵油腻子。 天气渐渐热了,正是半晌太阳开始晒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天气,还是因为嬷嬷念得,丁潇潇的衣服很快便贴在后背上了。 最后,干脆演变成了昏昏欲睡,要不是两条腿还得迈步,丁潇潇就睡在地上了。 “以上我说的,都记住了!?”孙嬷嬷突然回过头。 “记,记住了!”丁潇潇忙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强打起精神回答。 孙嬷嬷瞥了她一眼:“公主要了你们,这是天大的福气,别的不说,在这宫里,没人敢动公主殿下的人。特别是你,公主为何想要你来伺候,心里应该有数。宁王殿下那边,你要斟酌着办,陛下和皇后都很看重公主的亲事,若是嫁到宁王府,恐怕还要等陛下亲口应允才行。” 丁潇潇迎着孙嬷嬷别有深意的目光,却并不很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婚事公主既然不能自己做主,那便还是少放些心思在宁王身上的好。你说是不是?”孙嬷嬷终于亮出了底牌。 看来这位公主对孙嬷嬷应该是很依恋的,若没有她的点头,恐怕这位公主也不会坚定地要丁潇潇过去伺候。 林妃的话自然是有些效果,但是这主仆二人,显然各有打算。 公主想借着丁潇潇,多接触宁王。孙嬷嬷却是听见宁王对丁潇潇的情谊,想借着她破坏公主的好事。 在孙嬷嬷希冀的目光中,丁潇潇缓缓点了点头:“公主万金之躯,婚事自然是要斟酌的。嬷嬷放心,民女……” 刚开口说了这两个字,孙嬷嬷的眼刀子就飞了过来,丁潇潇赶紧改口:“奴婢定然会替公主看着的,嬷嬷请放心。” 孙嬷嬷这才放松了几分神情,领着她们进了公主的寝殿。 这院子,比起皇后的宫里还要气派几分,院落打理的井井有条,各种花草松柏相得益彰,四时都有不同的花开,各异的景致。 “呜呜呜……” 刚进门,便听见一阵哭声,嬷嬷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公主这是怎么了?”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公主隔过孙嬷嬷,直接奔着丁潇潇扑了过来:“他,他,他不请我了。” “谁?”丁潇潇扶着公主,一脸茫然。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公主大哭 孙嬷嬷很是不悦,将丁潇潇挤到一旁。 “公主有什么事,和嬷嬷说啊。”孙嬷嬷厌恶地瞪了丁潇潇一眼,示意她让到一边去。 “他不请我去了,他不请了!”公主哭的梨花带雨,又把丁潇潇拉过来,一脸花了的妆一股脑蹭在丁潇潇怀里。 即便是有些嫌弃,她也不好躲开,只能极力宽慰着。 “谁不请您了,是宁王吗?” 一听见这个名字,公主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又开始放声大哭。 孙嬷嬷干瞪眼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丁潇潇将公主扶了进去。 公主的寝殿里,比起院子就要杂乱多了,院中的景致一看就是有专人设计收拾过的,可这屋里就个性化得多。 首先是摆件,各型各色,但大多是些幼稚的小玩意儿。 正首处,居然摆着一只木头雕刻的小鹿,虽然也算是活灵活现,但是实在是寒酸了一点。与整个屋子的大气也不搭配。 公主死死拉着丁潇潇,就仿佛是拽着一根救命的稻草,怎么也不肯撒开。 丁潇潇只能一直将她送到软椅上,胳膊肘不小心碰到那只小鹿,那东西居然动起来了,摇摇晃晃走了两步。 这个惊吓不比看见树动了小多少,丁潇潇一抖,却被公主死死拉住。 “别走,你别走!” 丁潇潇赶紧宽慰:“不走不走我不走。”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只小鹿,不动的时候还好一点,一走起来这鹿可是真丑…… “你喜欢?”公主突然激动起来。 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丁潇潇就被塞了一只小鹿。 “这个给你!”公主将那只把丁潇潇丑到的小鹿,塞进她怀里,“这是我喜爱之物,送给你!” 孙嬷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平日里,这小鹿非得是自己亲自擦拭,别的婢女都碰不得,今天居然就这么送给这丫头了!? “不不不,我,奴婢不能要!”丁潇潇就像是碰到了个烫手的山芋,赶紧推辞。 公主红着眼睛:“你收下,你只要想办法让萧哥哥邀请我去宁王府,我什么都能给你。你看我这里还有什么喜欢的,都给你!” 看着这丫头几乎崩溃的样子,丁潇潇从酸涩变成了同情,她放下小鹿轻声问道:“宁王为什么突然毁约,公主知道吗?” 这话一出,公主又开始抽泣,哭到没有眼泪了,这才停了下来。 孙嬷嬷插不进手,在一旁咬牙,丁潇潇知道这么个哭法定是会口渴,便对周颂说道:“你先去帮忙端一杯清茶过来吧,公主一定是渴了。” “不渴我不渴!”公主闻言,像是怕丁潇潇借机溜走,居然拽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孙嬷嬷在一边深呼吸好几次,才算没有背过气去。 “公主,这不合规矩,奴婢站着就行。”看着孙嬷嬷惨白的脸色,丁潇潇知道这个行为是僭越了,慌忙起身。 “你坐着!”公主不由分说,使劲按着她,“我慢慢和你说……” 她擦了擦眼泪,费了好大劲总算是不抽泣了。 “今天一早,皇后嫂嫂就派人来说,明天宫中设宴,招待什么郡主。”她说着,眼泪又出来了,说的仿佛不是设宴,而是设灵一般。 丁潇潇将她脸上的泪珠子拭去,缓缓安慰:“宫里设宴多热闹啊,公主地位尊贵,去了也是看表演吃好吃的,为什么要哭呢?” 公主拉住她的手,拼命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当时我就说不行,咳咳……明日我要去萧哥哥府上赴宴的。” 宫中宴请都不参加,要去宁王府吃个小宴,这公主真是转不过来了。 等等,刚才说宫中有设宴是要招待什么……郡主……?! 丁潇潇心头一抖,突然想起前日在皇后寝殿中,她曾说起过,最近东临郡主要来。 丁娇娇,明天就到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愁了一下。 “你怎么不说话了呀!”公主见丁潇潇发呆,突然不满意起来。 “没有没有,只是奴婢不太懂,明天宫中设宴,那咱们就后天再去宁王府,这不是也一样吗?” 公主一听这话,突然之间撇着嘴,大哭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丁潇潇真是有点手忙脚乱了。 小孩哭闹她是见过的,糖果之类的拿出来,瞬间就能搞定。 可是这么大个人嘤嘤个不停,也不知道爆发点在哪里,她虽然动也没动,但是额头开始有汗渗出。 这么多年守着这么一位主子,这位孙嬷嬷也确实不容易啊。 “公主殿下您先别哭,告诉奴婢发生什么啦?”丁潇潇赶紧宽慰。 公主哭的咳嗽起来,周颂老大不乐意地端了一杯茶过来,见她扭着身子一脸拒绝,忍不住开口道:“公主,你这要是哭哑了嗓子,再见到宁王连话都说不出来,到时候可别后悔!” 孙嬷嬷闻言彻底炸了:“你们两个新来的丫头,没有规矩没上没下,这是要造反吗!?” 话音刚落,她举着手指着周颂的胳膊还没收回来,就看见胳膊肘下面的公主,居然乖乖接了周颂手里的茶,一口气喝光了。 旁边的婢女也都是一脸惊讶,这位公主就是个七八岁孩子的心性,闹起来的时候四五岁的孩子也不如,平日里要是闹成这样,没有几个时辰谁都别想消停。 不吃不喝不睡,折腾的所有人精疲力尽才算完。 今天又是格外严重,这几天,为了去宁王府,她都快把宫里的裁衣坊的绣娘们给累死了,突然说不去了,她不把宫宴闹黄了都是难得懂事。 可是这两个小丫头,一个看着柔和一个看着冷淡,却偏偏将公主哄住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史无前例,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很是感激地看着丁潇潇与周颂,除了脸色发青的孙嬷嬷。 “再给我一杯吧。”公主抹了抹泪,终于恢复了一些感知。 “奴婢去倒!”一个小宫女感激地从周颂手里接过茶杯,欢天喜地地出了门。 “公主,这样多好,擦擦泪咱们一起想办法。”丁潇潇见她终于肯喝水了,心里安稳了一些。 第三百六十章 安抚有效 “嗯,好!”公主舒服了些,精神也好了不少,“本来我也想明日宫宴,不去也就不去了,宁王府也没有腿,也跑不了,本宫后天去就是了。” 丁潇潇忍不住失笑,说后天也是随口一提,这公主也真是着急,明日宫宴,后天就去宁王府,多一天都不能等。 那个屈雍,到底有什么好的,把这小丫头迷成这样!? 孙嬷嬷见情况,赶紧命人拿了些点心,笑容满面地端过去。 “公主啊,吃点东西慢慢说。” 公主接过碟子,又塞给了丁潇潇:“我不吃!你吃!你吃着听我说!” 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丁潇潇都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出孙嬷嬷的神情。她将点心放下,笑着说道:“奴婢刚用过饭,现在不饿。” 又喝了一杯茶,公主也不再强逼着丁潇潇吃点心,抹了抹嘴继续说道:“可是刚才有人送消息进来,说是明天宫宴宁王也参加。因为宴会上也见过了,所以原来定在宁王府的宴会,就先取消了……” 看得出,说出最后几个字,公主已经是尽全力在忍耐了。不然,一定是又要嚎啕大哭一场。 “原来是这样。”丁潇潇点点头。 从常理来说,明天就要办宫宴,确实没必要单独宴请公主。再加上昨天屈雍那么说,很大原因也是为了脱困。不然,公主扒在他身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肯走。 可是这丫头却当成了人生中很是重要的时刻,精心准备激动地夜不能寐,忽然一句取消了,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嗯……”公主塞了一块甜糕进嘴里,马上有婢女递过来一杯茶。 吃饱喝足以后,公主状态眼看着好了不少。 “那,咱们可要赶紧准备起来了。”丁潇潇突然一拍手,激动地说道。 公主肿着眼睛,看着丁潇潇不解道:“准备什么啊,宫宴之上规矩繁多,女眷未必能见到男宾。” 这个情况丁潇潇道是没想到,她怔了怔然后说道:“不是为了迎接郡主吗,郡主既然是座上宾,总不能全安排男宾相迎吧。公主放心,宴会上一定能见到宁王的。所以,现在应该加紧准备,明天公主打算穿衣服啊。” 一听到这,公主兴奋了一下,之后又垮了脸:“可是,我还是想去宁王府参加宴会,想和萧哥哥多说几句话。” 丁潇潇安慰道:“那就交给奴婢吧,明天我想办法去和宁王说几句,让他安排个时间,请公主过府。再不成,咱们就找个日子,直接登门,奴婢就不信他宁王还敢把公主晾在门口,不请进去?” 孙嬷嬷闻言不悦道:“你这都是什么馊主意!公主万金之躯,怎么能纡尊降贵……” “好!”公主一个字封住了孙嬷嬷的嘴,“就这么办!丁潇潇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你真好!” 丁潇潇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孙嬷嬷的眼神,拍了拍公主的肩膀:“这下放心了?” 公主点了点头,有突然站了起来,很是惊慌的模样。 “怎么了?”丁潇潇也赶紧站起来。 “我早上发脾气,把所有的花样和布料都剪坏了,现在准备衣服,还来得及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公主放心,您看中的那些花样子,奴婢收起来了,都好好的呢。” “还有衣料,也都在啊,奴婢给您看看?” 嘟着嘴的公主闻言,立刻笑了起来:“真的吗?快快快,都给本宫拿出来,绣娘呢,也都叫来,我没多少时间了,快点快点!” 虽然被催的屁滚尿流,可是婢女们都笑逐颜开,孙嬷嬷再不高兴,也只能扶着公主往后殿走去了。 丁潇潇长舒了口气,和周颂对看了一眼。 这下马威真是够威力,真是瞬间耗费了全部能量。 她从点心盘里拿了一块,又递给周颂一个,二人啃着点心,同时暗自兴叹。 “潇潇!丁潇潇!!”后殿突然传来公主的呼唤。 她一口点心正卡在喉咙,好容易咽下去才得以开口:“来,来了……” “快来帮我看看,这个衣服萧哥哥会不会喜欢!”公主又喊到。 “来了!”丁潇潇嚷了一声,之后对周颂说道,“估计有我就行了,你去找个地方歇会儿,别找孙嬷嬷的晦气,忍耐几天,我想办法联系你家人,让他们接你出宫。只要这公主高兴了,我看什么事都好商量,你乖乖的忍几天。” “快点过来!你要让公主等多久!”孙嬷嬷一边吼着一边往外走来。 丁潇潇拍了拍周颂的手,快步走了进去。 说到屈雍额喜好,丁潇潇不免会想起当初第一次到城主府的时候,那副岌岌可危斑驳凌乱的模样。 他就是个武人心思,哪会对小女儿的衣着、饰品留意呢。 所以,只需要衣着得体大方即可,其他的都是浮云。 丁潇潇走进去之后,便留意到孙嬷嬷一直在给公主推荐一身淡蓝色的衣裳。 从布料来说,这件衣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从绣工来看,虽然丁潇潇不懂,可是也分辨的出来,确实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可是,这公主小孩心性,自然是喜欢俏丽些的颜色,总在粉和姜黄色里面打转。 她虽然也是二八年华,可是毕竟贵为公主,宫宴之上穿得像一朵粉桃花一般,确实不妥。 况且,明天还有丁娇娇在殿上,她可不想这位公主失仪。 “这件水蓝色好漂亮啊。”丁潇潇走进去之后,便是眼前一亮的模样,对着孙嬷嬷手里的衣服开始称赞。 手里拿着七八件桃粉、水粉、紫粉的衣裳,公主闻言终于转头,第一次仔仔细细看了看孙嬷嬷推荐的衣服。 “这件,好看吗?”她举起衣服比在自己身上,对着铜镜看来看去,脸上还是不喜的神情。 “好看,真好看啊!”丁潇潇拍着手夸赞,“宁王有一件湖蓝色的锦袍,他平日里很是珍爱的,想来是喜欢蓝色。若是明天他也穿着那件衣服来宫中赴宴,那不是正好配成一双?”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公主换装 原本还皱着眉,一听见丁潇潇这话,公主突然喜笑颜开,婢女们见状,立刻拉起幕帘为公主更衣。 孙嬷嬷略带尴尬地看了看丁潇潇,像是没想到她会替自己的建议站场子。 “真是想不到,公主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蓝色和褐色了。”孙嬷嬷整理了一下旁边散落的衣物,若有所指地说道,“没想到你一句话,就能让她改变心意。” 衣服散落了一地,没有五十件也差不多,各种镶金各种花色,看的丁潇潇眼花缭乱,忍不住惦记起自己在西归城里那个小小的布庄。 若是能织出这样的精致的布匹来,当初她又何需沾着屈雍的面子,才能拿到几张订单。 “嬷嬷辛苦了,让奴婢来吧。”丁潇潇蹲下身,接过孙嬷嬷手里的衣物,一边打量着一边收拾。 片刻之后,公主从幕帐中走了出来,丁潇潇抬头看了一眼,这次的眼前一亮,并没有刻意讨好谁。 原本公主就过了俏丽的年纪,水蓝也不压抑,倒是将她的华贵大气展现出来。 整个人从疯疯癫癫的大丫头,瞬间成了沉稳大气的公主,就连绣娘也直夸好看。 “怎么样?”公主还是很介意丁潇潇的评价。 “起初奴婢建议您穿这件,确实只是为了宁王喜欢,可没想到公主穿水蓝色,真是太美了。孙嬷嬷,您说呢?”丁潇潇自然而然地将嬷嬷带进话题中。 果然,公主又特意走到孙嬷嬷面前,转了一圈。 丁潇潇走上前,犹豫了一下说道:“公主稍待,奴婢给您整理一下。” 她的头上,发簪实在是太多了,梳头没问题,自然是宫里的好手。只是,各种颜色、材质的簪子,将她整颗脑袋戳成了一个插簪子的货架子。 红色自然是不能留的,金饰也不宜过多。丁潇潇摘掉了一半发饰,留下几个颜色素雅大气的,将一根步摇作为主要饰品,挪到了发髻中央。 公主感觉脑袋从未这么轻过,忍不住晃了晃头,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嬷嬷,我这样美吗?”她转过身来,虽然只是些小小的改变,整个人却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转变。 在孙嬷嬷眼中,公主一直是在自己怀里抱着的娃娃,虽然现在能跑能跳了,可还是个没长大的娃娃。 可是如今,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大方的公主殿下。 这件衣服,还有简单雅致的发饰,让她的笑容也显得恬静了许多。 孙嬷嬷看着看着,眼眶突然就红了,她抿了抿嘴,半天也没开得了口。 虽然是服侍公主的奴婢,但是这么多年来,孑然一身的孙嬷嬷也应该早就对公主有了近乎于对女儿的情感。 “嬷嬷,您怎么了?”察觉到异样,公主有些意外。 “没怎么,有风……老了,有了迎风流泪的毛病。”孙嬷嬷吸了吸鼻子。 公主很是实诚:“风?有风吗?快点把窗子都关上。” 婢女们面面相觑,因为摸不透公主的脾气,所以都有点慌乱。 这内殿里,哪有什么没关的窗户。 丁潇潇笑道:“公主殿下,孙嬷嬷是看您这么美,高兴的!哪有什么风啊。” 公主歪着头:“是吗?有这么美吗?” 孙嬷嬷点点头:“美,特别美!” 殿内一片祥和,孙嬷嬷略带赞赏地看了丁潇潇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丁潇潇才算得了空隙,回到了住处。 孙嬷嬷竟然给她和周颂安排了一间独屋,条件虽然比之前的院子差了一些,可是比起公主的其他婢女,还是强多了。 虽然只是陪着,但毕竟站了一天,丁潇潇一屁股坐下,便再也不想动了。 周颂见她累成这样,又心疼又急躁:“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姐姐这么辛苦,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丫头的脾气,丁潇潇还是有数的,虽然说拿她与佳宁公主比不太合适,但是大小姐的性子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都差不多。 别说帮忙伺候了,只要不炸毛不添乱,丁潇潇便是烧高香了。 这孩子不想在宫里,也不适合在宫里,只有办法,还是出宫去适合她。 “不用,我也不辛苦,好在公主看得上,也没为难我。咱们这虽然是伺候人,可到底是远离了皇后嫔妃的命运,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且忍忍,总会有办法的。”丁潇潇拍了拍周颂的手,笑着说道。 门口一阵脚步,来人在门前顿了顿,最后还是推开了房门。 丁潇潇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孙嬷嬷。” 她拉了拉周颂,后者不情愿的起身,潦草地屈了屈膝盖。 “不必多礼了,今天也多亏了你。”孙嬷嬷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竟是一摞布料。 丁潇潇有些意外,看了看孙嬷嬷。 后者并不看她,刻意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些是公主裁剪剩下的,你们俩这身量,还能裁套衣服。” 明明是对人好,还偏要嘲笑着对方身材矮小,丁潇潇心底笑了笑,面上还是礼数俱全。 “谢公主,谢嬷嬷体恤。” 孙嬷嬷嗯了一声,之后看了看屋里的环境:“怎么样,还住的惯吗?” “已经很好了,谢谢嬷嬷费心安排。”举手不打笑脸人,丁潇潇堆着满脸的喜气,追在孙嬷嬷屁股后面,不停地道谢。 “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你们俩应该也不会久住,先对付着吧。” 听了这话,丁潇潇与周颂互看了一眼。 “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啊……”丁潇潇试探道。 孙嬷嬷终于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叹了口气才开口:“您是郡主,嬷嬷知道!明天东临二郡主就来了,还能看着你在宫中做奴婢吗,自然是要带走的。” 丁潇潇心中冷笑,她?丁娇娇要是知道自己在宫里伺候公主,恨不能也住进来一起被伺候着,还能接她走? “你与宁王,看来也关系不寻常,他为了您做的那些事,也早就在宫里传开了,还能看着你在宫中受罪?”嬷嬷又加了一句。 这可是和公主抢男人啊,丁潇潇慌忙摆手,赶紧解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当面讨赏 “奴婢与宁王,哪有什么啊,您别听林妃夸大其词,其实就是碰巧遇见了而已。” 虽然之前孙嬷嬷不看好公主与宁王,可眼下她是什么态度,丁潇潇也拿捏不好。 总之,现在屈雍就是公主眼睛里的宝,还是别轻易染指比较安全。 “你是不知道,宁王因为你在宫门前站了多久,之前从不出门的,这次他居然主动结交太子,还对公主的殷勤毫不拒绝。”孙嬷嬷虽然久居后宫,可是见的人和事,也不少了。 丁潇潇默不作声起来,心里一边甜腻腻的有几分感动,一边很是不屑。 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受尽委屈。 他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是宁王对您的心意,可见一斑。”孙嬷嬷看了看丁潇潇,转而又望着周颂。 “至于你,我看也不是简单人物吧。我一个离不开这皇宫的老奴婢,这辈子就守着公主了,可你们不一样,早晚会离开的。”孙嬷嬷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公主就是我一辈子的念想,只要她能开开心心的,我也没什么所求。” 丁潇潇是不敢想象这样的人生的,这皇宫说大很大,光是芳菲园那一个院子,就能让人迷路。 可是说小也是真的小,小到一辈子一眼就望到了头。 “嬷嬷……”丁潇潇轻轻唤了一声。 “行了,我说的话你们还是要牢牢记住!”孙嬷嬷突然硬朗起来,“你逗着公主开心没问题,但是别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既然都到了此处,我也不避讳了。公主和宁王,绝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所以,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浇熄了公主的念想,可也别让她像今天这么伤心。” 周颂忍不住开口道:“这怎么可能,公主一片芳心,若是不成,定然是要伤心的呀。嬷嬷这么说,不是存心为难姐姐吗?” 孙嬷嬷刚刚好看了一点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 “你这没规矩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丁潇潇赶紧打圆场:“奴婢一定想办法,让公主死了这条心。嬷嬷放心。” 孙嬷嬷这才勉强点了点头,正准备往外走,丁潇潇又坠了一句。 “嬷嬷,您要是有法子,能不能先把周颂送出宫去啊。您看,她这个性早晚会给您闯出祸来,不如放她出去吧。周姑娘以后一定念着嬷嬷的好,必有重谢的。” 周颂突然被推到前面,先是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丁潇潇,之后便局促地看了看孙嬷嬷,很是不情愿地屈膝道:“还请嬷嬷成全。” 孙嬷嬷并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夜幕降临,丁潇潇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发呆。 明天宫宴就要开始了,如无意外,自己多半要陪着公主参加,到时候丁娇娇…… 她将被子裹在头上,心绪烦闷得无法入眠。 就算再体面,也不过是公主的婢女,如何才能躲过丁娇娇的讥讽和嘲笑,让她乖乖闭上那张嘴呢? 不知何时,她终于浅睡过去了,梦里自己终于回到了那间小出租屋里,手边是打了一半的剧本,鼠标还在屈雍的名字后面闪烁着。 丁潇潇端起咖啡放在嘴边,狠狠嘬了一口。 香! 真香! 就在她砸吧嘴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丁姑娘,丁姑娘!公主起了,唤您过去呢!” 丁潇潇撕开粘在一起的眼睛,狠狠揉了揉,才算是勉强起身。 她看了看灰蒙蒙的窗外,心里一阵翻腾。 好在,周颂那丫头睡得沉,并没有被吵醒。丁潇潇先是应了一声,之后轻手轻脚的起来,先到了公主寝殿之中。 看样子,公主也是一夜没睡,虽然神采奕奕可眼神里显然有几分倦怠。 她一个姑娘家,虽然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却偏偏少了最重要的父母之爱。到了这个年纪,像个金丝雀一般,也没有机会选择自己今后的路,只能等着皇兄觅得一个配得上皇室的男子,将她嫁出去。 这种人生,到底是幸事还是不幸呢。 “你来了!?你看看,这是照着昨天的样子打扮的,好看吗?”公主看见丁潇潇,赶紧起身转了一圈。 和萧颐和一样,这位公主也是身材高大,北荒女子多半如此。 不过这身衣服一看就是连夜改过了,比起昨天上身的时候,更加合体,勾勒出少女的青春洋溢感,少了沉闷和臃肿。 “好看,更好看了。”丁潇潇发自内心的夸赞,“绣娘们看来是辛苦了,这处绣工加的正合适,显得公主窈窕了很多。” 腰部侧面,可能是因为无法裁剪,所以绣娘在那里加了一片祥云,显得公主又华贵又高挑,很是好看。 孙嬷嬷也满意地点头:“绣娘确实出力了,公主有赏,已经送过去了。” 丁潇潇本没有对这话有什么反应,却不料孙嬷嬷居然主动开口:“公主,丁潇潇这次也出力不少,您要不要赏她个恩典啊。” 一听这话,丁潇潇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奴婢不敢当,都是应该做的。” 孙嬷嬷打断道:“有功应赏,有过则罚,这才是应该的。你不必过于客气了,其他人有了功,也是应该行赏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这话确实没错,丁潇潇便不再多说了。 她也知道,这次孙嬷嬷替她讨赏,也并非因为昨天选衣服这点小事,还旨在提醒她,昨晚安排的事情,给她加点压力。 公主立刻赞同道:“不错,是应该的。只是赏些什么,本宫可得好好想想。” 丁潇潇闻言眼珠一转,突然计上心来:“公主陛下,那不如再赏赐奴婢一个恩典,让奴婢自己选个赏赐,如何?” 孙嬷嬷虽然不悦,但也没有阻拦,任由丁潇潇跪下请赏。 公主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正想不出来呢,你说吧只要不是摘星星讨月亮,本宫都能答应。” 丁潇潇不禁被这话逗笑了,看来这应该是皇帝之前常应付公主的话,这回拿来放在自己身上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调换座位 “奴婢所求不是东西,而是一个恩典。”丁潇潇开口道。 公主心情大好,笑盈盈道:“什么恩典?” 丁潇潇看了看孙嬷嬷,见她没有什么异样,便开口道:“启禀公主,奴婢所求是想让您放周颂出宫。她就是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实在不适应宫里生活,若不是机缘巧合,原本这辈子都不会与皇宫扯上关系的。还请公主陛下,赦她出宫去,过原来的生活吧。” 公主闻言愣了愣,眼睛转了又转。 就在丁潇潇以为自己的要求过分了,准备请罪的时候,公主终于开口了。 “周颂!?这是谁?” 丁潇潇紧张的心情,这才算是放松了几分:“就是和奴婢一起进宫那个丫头。” 见公主还是一脸茫然,丁潇潇继续解释:“昨天,抱了一怀的迎春,那个丫头叫周颂。” 很是动了动脑子,公主才勉强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现在是我宫里的人来吗?” 孙嬷嬷回道:“是的,已经登记在册,是咱们宫里的人。” 公主点点头:“行啊,你就找孙嬷嬷办就是了。只不过,宫女出宫都有一定的年纪,这个周颂多大了?” 听了这话,丁潇潇不禁腹诽,当初进宫的时候,也没人管她们多大何处生人。要出宫了,反倒多出这许多事来。 “倒也不难,只要周颂在大都有家人,寻个借口,奴婢有办法送她出宫。” 公主闻言笑道:“那就交给孙嬷嬷办了吧。” 丁潇潇赶紧谢恩:“多谢公主陛下。” “又不是给你的恩典,你谢什么啊?”公主笑道。 “奴婢这就让周颂来谢恩,奴婢这先替她谢殿下恩典。”丁潇潇一直担心,周颂在宫里迟早惹出祸端,光看她又是带着流火弹,又是解药的,便知道这丫头不是个安生的。 现在好了,只要能出宫,最起码小命可保。 “不用麻烦了,你先过来帮我看看耳坠子,哪个更好些。”公主对着镜子,试了一副又一副,最后在两对中间犹豫不决起来。 丁潇潇赶紧起身过去,那是一对鸡血石的,和一对松绿的。 说实话,两个都不太搭配她今天的衣服和行头。 犹豫了片刻,丁潇潇看了看公主挑出去的几对,发觉里面有一副精巧的金耳环很是雅致。 “奴婢愚见,这个更适合一些。”她拿起那对金耳饰,轻声说道,“公主要不要试试?” “这个……”公主犹豫道,“这是我十六生日的时候,皇帝哥哥送的,说是特意找了巧匠打造的形状。” 怪不得,果然与众不同,丁潇潇不禁赞叹。 “可是……”公主将耳饰比了比,有些泄气道,“这个不太平常了吗,一点也不显眼。” 丁潇潇笑道:“既然是陛下所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饰品不在色泽鲜艳,而是足够有心,要细细打量才能看出好来。公主不是希望宁王多看看您吗?这一双耳饰正适合细细打量,也不会觉得简单。” 一听见宁王喜欢,公主便不再多说半个字:“那好,你替我戴上吧。” 这对耳饰自从陛下赏赐之后,就没见公主戴过一次,孙嬷嬷也多次建议过,可是公主总是嫌弃它过于素净了,屡屡拒绝。 装饰好了,公主总算是有了一国贵胄的气质。 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转了又转,虽然对自己的这身打扮不是很适应,但是一想到宁王喜欢,公主的脸上便绽放出甜甜的笑意。 孙嬷嬷借机凑到丁潇潇身边,对她说了几句话。 “讨公主开心固然重要,但是我跟你说的事,也不要忘了。” 说罢她便若无其事的走到公主身边,帮她整理衣服。 丁潇潇却在原地犯起了难。 要给公主制造机会,让她见到宁王,可同时又要想办法,决了她对宁王的念想。 晚上还有丁娇娇那家伙会出现在宴会上,等她看见自己,还不知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搓了搓头,感觉脑仁都要在里面擦出火花来了。 好在终于把周颂的事情了结了,算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 丁潇潇缓缓舒了口气,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多想也是无益处的。 傍晚时分,兴奋了一天的公主终于撑不住了,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临睡前吩咐,一定要把自己的座位安排在宁王身边。 孙嬷嬷虽然极力劝阻,却是收效甚微,最后为防止她当众闹起来,只能同意。 这个艰巨的任务被委派给了丁潇潇与其他两个婢女,三人达到大殿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了。 总领太监看见三人立刻迎了上来,他虽然不认识丁潇潇,但是对另外两个婢女,还是很熟悉的。 “二位怎么亲自来了,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只会小太监去领命就行了。”总领太监很是懂得逢迎。 婢女屈膝道:“总领大人客气了,公主派咱们来帮忙的,公公只管安排就是。” “哎呦,哪敢劳动您们,快坐着歇歇就行。”公公笑容可掬。 丁潇潇有点着急,想问问公主座位的事情,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可别和奴婢客气了,您说说公主座位在哪,我们去收拾收拾就行,不必劳烦公公的人了。” 丁潇潇唯恐二人忘了,听见提起座位顿时放心,便安静地跟在后面。 “公主在上位,请随我来。”公公很是客气,做了个请的动作。 婢女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不知宁王殿下,坐在何处?” 公公先是一愣,之后立刻心领神会:“宁王殿下座位还没定好,公主的意思是……” “公主有事向宁王请教,所以希望能坐的近一些,方便说话。”婢女笑盈盈地说道。 女眷与男宾本就隔着,再加上一个是长公主皇亲国戚,一个是草莽出身的王爷几乎无权无势,按照座次,这两个人中间隔着万水千山都不为过,如何还能离得近。 “五个座次……”公公试探着。 婢女笑而不答。 “三个……” 丁潇潇都已经感觉到这位总领太监的为难。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宁王驾到 “与其隔着别人,不如就挨着坐吧,公公您看呢?”婢女笑盈盈地说道。 “挨着坐……”总领太监分明是为难的够呛,还是努力在想办法,“可是一品军侯总不能坐在宁王之后啊,刘将军是得在前的。公主总不能插在男宾中间,这实在是……” 丁潇潇看了看已经摆好的座位,也知道其实屈雍的位置早就安排好了,心里也替总领太监为难。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丁潇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她赶紧低了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侧身躲开了对方的注意。 “这位就是总领大人吧?”女子行礼道。 “你是谁啊!?”公公的口气显然刺耳了很多。 “奴婢是东临郡主的侍婢,想来问一下我们郡主何处安坐啊。”婢女笑问。 总领太监显然是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还没解决的公主婢女,又看了看郡主侍婢:“郡主有何吩咐,姑娘直接说就行。” 婢女笑道:“听闻,北荒宁王今晚也会赴宴?” 又是宁王? 总领太监叹了口气:“不错,宁王殿下会来。怎么,郡主认识宁王?” 婢女笑道:“有过一面之缘,烦请公公安排,让郡主能与宁王叙旧一二,奴婢代郡主感激大人这份心。” 公公笑着回应,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郡主是上宾,怎么能与宁王……皇后娘娘特意安排了女眷陪伴郡主,林妃还有长公主,今晚都会在,不如……” “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婢女将公公请到一边。 丁潇潇不由感慨,这屈雍,到了北荒别的本事没有,桃花运见长啊。 两个婢女也很不悦,盯着丁娇娇的侍婢,低声议论着:“这个郡主什么来路啊,怎么刚来就要挨着宁王,这是故意和咱们公主对着干吗?” “听说她来是冲着太子的,如今看来消息不实啊。” “太子?你确定?皇后娘娘能看得上她一个郡主?还是外城的。” “可是,陛下病重以后,宫里多久没有热闹过了,为了她,皇后举行这么大的一个宴会,也可见重视啊。” 两个婢女小声议论着,丁潇潇却在纠结另一件事。 丁娇娇是从吉里燕王府来的,她肯定不是简单的到皇宫走一圈,萧颐和还在吉里城,还有那兄妹俩,还有老城主和夫人。 燕王偏偏放了丁娇娇到大都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正在纠结,公公突然笑盈盈走了过来:“斟酌了一下,这样好不好,让公主陪着郡主坐在上位,郡主对面就是宁王。如此,便是老奴能尽最大的努力了。” 虽然没有达到公主的要求,但是在大殿上这个情形来看,如此安排已经是最接近的可能性了,婢女点了点头,塞给公公一个锦囊。 “真是麻烦大人费心安排了,这点心意是公主给您喝茶的,还请笑纳。” 总领太监嘴上推辞着,手里却很快接了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老奴也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公主实在是太客气了。” 婢女笑着说道:“大人不嫌弃便好,我们去忙了,” 锦囊里装的是银票,见她们走了,公公侧过身将银票掏出一角,看见上面的金额之后,很是满意的塞进了怀里。 丁潇潇跟着两个婢女为公主的座位摆放物品,旁边便是丁娇娇的仆从。 其他各宫也安排了人手过来帮忙,看见这场面纷纷轻声讥笑着。 “这公主真是花痴犯了,居然光明正大的要坐在外男身边。” “可是东临城来的郡主,不也要贴着宁王吗?” “那怎么能一样听说,那可是东临第一美女,有不少富家子弟,都争着想见她一面。咱们这位公主呢,哪一次不是花红柳绿的?” “可不是嘛,她们俩坐在一起,那可真是丢了我们北荒的人了。” 丁娇娇的婢女自然是没有见过公主的,可她们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嘴角也忍不住浮现出一片自满的微笑。 “真是太不像话了,当着我们的面就这样议论公主!” 婢女气哼哼地瞪了周围人一眼,丁潇潇也跟着抬头,却发现评论最多的,便是围着林妃的席位的人。 虽然看起来是为公主出了个主意,将自己支了出来,可实际上却是打心眼里的看不起,就等着公主闹笑话。 估计林妃恨不得能看见,公主追在宁王身后,锲而不舍的模样。 “开席前各桌,先摆些瓜果。” 一声令下,各色果盘便端了上来。 丁潇潇也跟着婢女们过去帮忙,可等她们走到近前的时候,新鲜的时令水果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三盘干干瘪瘪的苹果。 “这是什么意思呀?公主的水果哪去了?”婢女们忍不住了,当众发起火来,“简直是太过分了,居然剩下这些东西。” 返回想再拿些新鲜瓜果,见此情形,有人轻笑道:“公主也得讲究先来后到,再说瓜果没有了自然会再摆上的,你们急什么?” 说话的正是郡主丁娇娇的婢女,丁潇潇不想和她们打照面,低着头走到了一旁。 她只顾着躲避,没有看路,膝盖磕到了旁边的桌子角上,疼的她顿时轻声叫了一声。 “怎么样,不要紧吧?”手肘被人握住,丁潇潇才没有当众出丑。 可是她别着头不肯跟来人说半个字,狠狠一扭身,便将手肘抽了出来。 “怎么样也不劳宁王殿下操心!” 二人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人,婢女们慌忙行礼。 “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丁潇潇趁机走到了人多的地方,她心跳的极快,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一张脸胀的通红,她不得不走到殿外,让自己稍稍冷静一下。 “你去干什么?”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丁潇潇赶紧后退半步藏在柱子旁边。 “奴婢去拿些水果来,公主桌上的摆盘不够了。” “啪!” 这一耳光打的极其清脆,丁潇潇只听见声音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拿个屁,赶紧回去干活!” 第三百六十五章 郡主入宫 丁潇潇看着捂着脸匆匆而去的宫人,这才意识到,公主在这的境况,并不好过。 看似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可实际上,就连侍婢都能随意取笑。 除了同父异母的皇兄之外,公主这辈子,就爱重着屈雍了。 微微叹息,刚一转头,一个人正出现在面前。 “你……这是皇宫,你想……”丁潇潇话还没说完,就被拉进廊柱后的阴暗角落去了。 “你好吗?进宫这几天可受了委屈?” 丁潇潇整了整象征宫女身份的衣服,淡然道:“宁王殿下这话让奴婢如何回答,委屈要看对什么人讲,作为宫中奴婢,我已经算是足够幸运了。可若说是个自由之身的普通女子,我最近确实受尽了委屈。” 看着一脸倔强的丁潇潇,屈雍有些无措:“你现在是宫里的……”他看了看丁潇潇身上的衣服,一时之间反应不及。 之前的消息,还停留在丁潇潇被林妃陷害设计。 她因为皇帝选妃而入宫,又莫名被宠妃嫉恨,屈雍日夜悬心,一方面希望陛下快点好起来,自己有机会面圣澄清此事,另一方面希望陛下近期病势沉重些,这样才不会召幸。 如今,见丁潇潇成了宫女,心中大石总算落下一半,忍不住高兴道:“太好了……” “好?我一个堂堂郡主,现在进宫伺候主子,你觉得好!?” 屈雍急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宁王殿下的心思,奴婢可不敢猜。公主快过来了,奴婢要去忙了,还请宁王恕罪!”丁潇潇像萝卜蹲似的狠狠屈了屈膝,甩开屈雍便走进大殿去了。 片刻之后,各路宾朋纷纷上座。 主位上空无一人,只有侧坐安排着皇后与太子。 这个时候,本来就是各种猜疑甚嚣尘上,皇后大张旗鼓搞一场没有陛下的宫宴,到底是何目的呢。 朝臣们在下手聊着天,但是目光都时不时往主座上瞟几眼,各自的小心思,可说是昭然若揭。 “陛下,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出席。” “不过是迎接一个东临郡主,想必不至于惊动陛下吧。” “是是是……” 众人心照不宣,互相客气着。 “不过,听闻这位东临郡主可不简单,是东临城第一美人啊。” “东临能有多大,在我们北荒,也不过是县府大小。” “话虽是如此,可这位郡主当真是美人一位,曾有人见过一次,魂牵梦绕只想着能再与佳人重逢。” “今天这座位安排的也是有趣,宁王坐在诸王之首啊。” “可不是吗,一直闭门不出,一露面就巴结太子。今天的夜宴是皇后主办的,其中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议论纷纷之中,丁娇娇身着一身淡粉,俏丽如沾着露水的桃花,出现在大殿上。 今日,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本就艳丽无双的脸蛋,加了些适当的点缀,显得明艳动人。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无不对这位郡主,大加夸赞。 看脸绝不是某一个时代的产物,谁不喜欢美丽漂亮的东西,尤其是这个女子原本就没有多少出路的时代。 脸,绝对是一项资本,而且是独一无二、动辄可改朝换代的资本。 只是,皇后这般大张旗鼓,不知是不是为太子琢磨亲事的。 面对已经习以为常的赞誉,今天的丁娇娇格外谦逊,她先是向每一位在场之人回礼,笑容可掬谦和有礼,若不是丁潇潇早就知道她的品行,今日初见恐怕也会顿生好感。 毕竟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冲着你笑,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 打量了一圈,并未见到宁王,丁娇娇内心虽然焦灼失望,却还是端着大家闺秀的分寸,缓缓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定下来。 “郡主旁边,那是公主的座位吗?”有眼尖的人发现些许端倪。 “看来是的,这是谁排的座次,故意给公主难看的吗?” “郡主知书达理美丽动人,公主就……哎……国之不幸啊。” “小点声,那可是唯一的长公主。” “那又如何,别说陛下不在,就算是陛下参加,看见自己妹妹花红柳绿行为乖张,对比起郡主也会汗颜。” “不错,依我之见,那公主极是应该找个门阀安置了,以后便少出门。尤其这样的场合,实在有些丢人现眼!” 丁潇潇躲在帘帐后边,本就不起眼,被厚厚的帘子遮挡之后,更是成了个不存在。 大人们、亲贵们肆无忌惮的议论声,全部都灌进了她的耳朵。 认识公主不过两天,初次见面时,印象也确实不好。 可她也是个爱美爱笑的姑娘家,自幼失了父母,只有个嬷嬷陪伴长大,这个身份不是她选择的,如今的境遇也不是她想要的。 只是心思单纯的一个丫头而已,为何要遭受一群人无端的攻击。 她愤愤搓揉着幕帘,心里很是不适。 一口答应放了周颂出宫的公主,对着镜子笑颜如花的公主,丁潇潇现在想起来,都感觉有几分心酸。 “他们在说谁?”已经敏锐察觉到不对劲,丁娇娇低声吩咐,“你们去听听。” 婢女领命,片刻之后变回来禀告:“应该是在说公主,北荒有一位长公主,今晚应该也会参加。他们多说,郡主您太过优秀,让他们的公主抬不起头来呢。” 闻言,丁娇娇面上笑容更加谦和了,内里却是已经傲视满宫的女子。 怪不得要将自己奉为座上宾,这般重视,原来这北荒虽然大了些,却也没见过什么美人啊。 丁娇娇整理了一下衣角,眼神不停地向门口飞去,就想看看那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宁王殿下迟迟未到,她看着斜对面的座位,心里也有些不安。 燕王难道说了谎话?宁王根本就还没抵京? 不会的不会的,大家都说,今晚宁王会赴宴的,别急,别急…… 丁娇娇不停地自我安慰着,一边笑盈盈迎接着殿上各种目光。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高喝,众人起身,齐齐行礼。 第三百六十六章 宴会开席 丁潇潇也不好再躲,只能跟在两个婢女身后,悄悄跪在人群之中。 皇后春风满面,在太子的搀扶下,带着一脸不悦的林妃等几个宫嫔,从大门处缓缓走来。 偷眼观瞧,婢女突然撞了撞旁边的丫头:“公主怎么没来,不会是睡过了吧。” “公主昨夜没怎么休息,这还真是不好说啊……” 二人立刻紧张起来。 一旁的丁娇娇显然也是在寻找着公主的身影,见众人落座之后,自己旁边的座位依旧空着,顿时扬了扬眉毛。 这是早就得到消息,连出现都不敢出现了吧。 屈雍跟在太子身边,也随众人落座。 丁娇娇成为全场焦点,很是心满意足,目光落在屈雍身上,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皇后环视了周围一圈,看了看公主空着的座位,又发觉座次有异,心中生出几分不悦来。 “郡主是座上宾,如何到下手去坐了,总领太监是怎么做事的!?” 公公慌忙跪倒在地,正不知如何解释,丁娇娇端着酒杯先起身了:“皇后娘娘实在是太客气了,我自知年纪轻,也没有什么贵重的身份,与各位娘娘都没法比拟,理应坐在此处。今日,皇后娘娘及各宫、各府、各位大人都这般抬爱,来为小女子接风,娇娇先敬各位一杯酒吧,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她说话间,明眸打量了所有人,笑靥如酒,灌的不少亲贵们已然是醉了。 “郡主太客气了,来,大家举杯!”皇后起身。 婢女们守在空座位后面,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已经要开席了,若是公主再不来,那还不如干脆就不要来了。 丁潇潇不敢抬头,始终隐在两个婢女身后,见她俩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便轻轻拽了拽二人的衣服,做了个手势。 示意她现在去看看公主的情形,再做打算。 两个婢女见大殿上众人焦点都在丁娇娇身上,便默默点头,同时默契地向中间靠拢,将丁潇潇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 丁潇潇几乎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向殿外爬去。 皇后坐的高,一眼便看见了,她想了想便知道丁潇潇想出去干什么,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酒势猛了些,被打了头,支着太阳穴微微闭了闭眼睛。 大殿的门槛已经近在咫尺,虽然只是几十米距离,丁潇潇已经汗透了衣服,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今日借着郡主入宫,咱们也是许久未曾见面,安排了些歌舞,诸位还请尽兴。”皇后说着,一片脂粉气便飘了过来,丁潇潇知道舞娘进场了,慌忙掉头,可还是被第一个女子看见了。 她望着丁潇潇,看了几秒,只觉得眼熟,却记不起到底在何处见过。 “快走啊……” 催促声中,她也只能带着疑惑,先向大殿中央,飘然而至。 一直蔫头耷拉脑的太子,看见舞娘进场,盯着为首的那个女子,很是兴奋地点了点头。 乐声奏响,舞娘们纤细的肢体伴随着乐声,开始舞动。 丁潇潇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迈出了大殿的门槛。 远远地,公主在孙嬷嬷的陪伴下,正气喘吁吁地往殿前跑着。 原本梳妆好的发簪歪在一边,衣服也歪斜到一边。 看见她的一瞬间,丁潇潇的脑袋嗡的一声,全乱了。 “你怎么出来了?!”公主看见丁潇潇,更激动了,“宁王,宁王到了吗?” 看了看眉头紧锁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嬷嬷,丁潇潇疑惑道:“公主的轿子呢,怎么跑着来了?” 话音刚落,八个轿夫抬着轿辇风跑着拐了过来,用丢盔弃甲来形容都不为过。 “公主,公主,着急……”孙嬷嬷好不容易说了三个词。 “宁王来了吗?”公主根本顾不得其他,拽着丁潇潇又问了一遍,“他已经在里面了吗,是不是坐在我旁边?你快说话啊!” 看了看她花脸猫一样的妆容,丁潇潇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问道:“公主殿下,宁王到了,但是!您一定要听我的,否则,宁王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再看您,今天之后公主也会成为整个皇宫的笑话。” 公主着起急来,不是谁都能劝得住的,单看今天这情况,孙嬷嬷一路跟着跑来,也没办法让公主坐在轿辇上,便可看得出来。 “宁王到了,我得赶紧进去,你快让开!”公主只听见宁王来了,其他的话是一个字也没进耳朵。 孙嬷嬷赶紧帮她粗略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却也被公主不耐烦地打断了。 “快走快走,别碍着本宫!” 殿内歌舞升平,乐曲声已经传了过来。 一群婀娜女子正在殿上摇曳生姿,还有一群人正等着看公主笑话,若是此时就这么进去,丁潇潇光是想一想那个场面,就感觉脸皮发麻。 “公主,您听奴婢说,公主,公主!”丁潇潇怎么也拦不住牛一样的公主。 孙嬷嬷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不论是体力还是精力,这位嬷嬷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公主!”见她已经失控,丁潇潇只能使出千斤坠,硬是把公主拴在地上,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让我过去,让我走!!”嘶吼了几声之后,公主扬起手便给了丁潇潇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之后,丁潇潇终于火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进去,别说是宁王,就算是那些太监宫女也会嗤笑您一辈子!公主若是准备进去丢人的,那还不如不见这一面,也比种个坏印象强吧!?” 公主喘着粗气,挣扎了几下,发现还是动不了,终于安静下来。 “本宫现在,很丑吗?” 孙嬷嬷赶紧帮她整理:“不丑不丑,就是衣服跑乱了。老奴带您去偏殿先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再进去,好不好?” 不等公主回答,丁潇潇又说道:“不光是要整理妆容,还有进去的仪态也要注意。” 孙嬷嬷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大殿,略显局促道:“宴会已经开始了,我们姗姗来迟,确实有些失礼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跑步前来 “不论是不是失礼,现在也已经晚了,更何况公主这样进去,更是抬不起头。”丁潇潇正色道,“陛下没来,公主才是正宗皇室,贵胄皇女。不过是迎接一个郡主而已,大可不必那么小心。至于其他人,说来说去都是些宫里的女人罢了,平日里见面,少不得还要给公主几分颜面的,这时候惧怕他们做什么。” 孙嬷嬷终于喘平了气,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候,宴会正在兴头上,现在进去确实是个最糟糕的时间点。 “公主,奴婢保证,一会进去,宁王殿下眼中只看你一个人。”丁潇潇转而安慰公主,“您相信奴婢一次好不好?” 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公主费了好大力气才算是点了点头。 “摆驾偏殿!”丁潇潇生怕公主改主意,赶紧说道。 轿夫们在门口抹汗,见宫女们在里头忙活,便小声的交流起来。 “真是吓死我了,以为这次少不得挨顿板子!”一个上了些年岁的轿夫说道,他脸上的汗水已经干了,但是长期受压还要抬头看路,由此形成的额上深沟却是一丝都没有减少,显得他整个人很是困苦。 “挨打?”一个腰杆挺拔的年轻人,捶了捶胳膊,很是不解,“怎么也没出什么差错,为什么要挨打啊?” “你懂什么,公主要是真的这副尊容进去了,你以为皇后事后不会追究?毕竟还有外城的郡主在场,实在是太失礼了。”另一个身姿介于二者之间的轿夫说道。 “可是,这是公主自己不愿意坐轿辇的,和咱们……”年轻人血气方刚,说话声音就大了起来。 “嘘……你小点声吧!”众人制止道。 老轿夫有心交他点规矩,笑着问道:“公主为什么不坐轿辇,难道是因为喜欢跑着吗?” “那自然不是。”年轻人不服气道,“她就是嫌咱们慢。” “这不就得了,慢!这就是咱们的死罪啊,还不明白?”老轿夫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刚来,个头又高,不适合做轿夫。有机会啊,找找介绍你的那个人,让他帮你换个窝吧。” 这句话说得年轻人顿时哑了声,他看了看周围人或是嘲笑或是不屑的目光,终于不再说话了。 片刻之后,一个小宫女走了出来:“辛苦大家,准备起轿。” 众轿夫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大殿:“去哪啊?” “自然是去大殿参加宫宴啊。”小宫女道。 “这还得……”年轻的轿夫刚要开口,被老轿夫拦住话头。 “遵命,奴才们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公主移驾。” 看了看几步路就到了的大殿,年轻轿夫狠狠摇了摇头。 就在他一肚子腹诽的时候,偏殿的门开了,与方才进去时,判若两人的公主款款而出。 她妆容整齐,神色安然,一步步走来,让人不禁想低头肃立。 年轻轿夫呆愣住了,直到旁边人捅了捅他,才回过神来,弓着腰,将轿辇架在肩上。 “公主一会儿千万记得,到大殿上之后千万千万不要显露出愧疚或者是心虚,若是被问起怎么来晚了,如何回答还记得吗?” 丁潇潇交代几句话的功夫,轿辇已经到了正殿门口。 公主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的太监已经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长公主驾到!” 一曲歌舞刚刚结束,舞娘们正在正殿中央,听闻公主驾到,便分列两旁,将中间让出一条道来,殿上的人听闻公主来了,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还不是咱们这位公主,今天捯饬了个什么花红柳绿的模样。” “若是在这些舞娘中间,还真分不出,谁更艳丽一些呢。” 忽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公主显然有些紧张,丁潇潇在她侧后低声提醒着。 “公主殿下切莫露出心虚的模样,昂首挺胸的走进去就行。” 因为有些人不便见面,丁潇潇嘱咐完之后,就想隐藏到人群之后去,公主却在此时方寸大乱。 “你去哪……别走啊!” 孙嬷嬷赶紧上前安抚着公主:“老奴陪着您,公主安心即可。” “丁潇潇,丁潇潇……” 从未穿着这样一身在如此环境下出现过,公主显然更倚仗丁潇潇一些,见对方像丢了拐杖一般,又看了看大殿上,每一个人眼睛里等着看笑话的神情。 反正早晚也是要碰面的,丁潇潇把心一横走到了公主身边。 “公主安心,奴婢陪着您。”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大家并没有迎来一个想象中的公主,走过来的这位闺女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礼服,身姿款款,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与平常那个花枝招展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舞女们在她旁边显得好似一群俗粉,不仅没有将公主比下去,反倒衬托的她更加雍容华贵,落落大方。 “公主今天格外不同啊……” “可能是换了一件衣服,她那傻大憨直的模样,我是见的多了,看着吧,一会儿肯定会出丑的。” “这才是我国公主的模样。” 众人从一边倒的批评,变成了褒贬不一的评价。 皇后看见今日的公主也很是意外:“长公主今天来的这样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被黄少这样一问,公主显然有些僵住,丁潇潇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这才让长公主回过神来。 “本宫来晚了吗?”公主反问。 此刻大殿上已经有人痴笑出声了。 “果然只是换了个行头,脑子还是那个脑子,居然连时辰都分不清楚了,当真可笑。” “都开席这么久了,才姗姗来迟,当真不知所谓!” 孙嬷嬷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忍不住怒目而视,得到的却只是一个讥讽的回眸。 “自然是迟了,连歌舞都已经进行了一曲。”皇后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忍着怒气说道,“今天还有外城的郡主在场,长公主如此不合时宜,还请下次注意一些。” 丁潇潇身材娇小,被长公主挡在侧后方,还是遮得相当严实的。但她分明感觉到皇后如此一说,公主已经准备屈膝道歉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唇枪舌战 她狠狠的服了公主一把,自己也从公主身侧露了出来,被一旁伸长了脖子打量的丁娇娇看了个正着。 对方不可思议的又盯着她看了半天,这才确认跟在公主身边的这个婢女,居然真的是丁潇潇。 先是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斜对面的宁王,之前,在燕王府,宁王处处护着丁潇潇,好似把她视作自己人一般。 可看如今这情况,丁潇潇居然进宫成了奴婢,而宁王依旧端坐不动,这两人的关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丁娇娇好似接到了从天而降的珍宝一般,决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让丁潇潇永远没有办法在宁王面前,不,最好在在整个北荒再抬得起头。 “这个姑娘好生眼熟,看了半天才敢确认,居然是长姐!”丁娇娇主动站起身来,一脸诧异的嚷道,“之前你被送到西归城去做什么城主夫人,如今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无比这个美艳动人的东陵郡主,居然有一个如此普通的姐姐,而且还在公主身边为奴为婢。 见众人惊讶,丁娇娇更是得意。 “不过也对,听说你在西归城很是懂得攀附,只要是城中亲贵,无不得到姐姐青睐,城主会厌弃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况且现在,原城主成了叛城的逃犯,你还能混进北荒皇城,真是有本事。” 听了这话大家更是炸了锅一般。 皇后也很是吃惊,她之前只是以为大郡主是机缘巧合进了北荒大都,没料到之前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她有些后悔让丁潇潇在这个时候露面,脸色也愈发的难看起来。 “西归城前段时间是听说出了不少乱子,没想到连城主都成了通缉要犯。” “这个人居然是东陵的大郡主,和她妹妹差的也太大了。” “不过之前也没听说过西归城的那个城主娶了什么夫人,想必是悔婚了吧。” “这件事情我是有所耳闻的,听说求娶的本来是这位二郡主丁娇娇,却阴差阳错弄成了大郡主,一个美人突然变成了这么个丫头,城主自然不愿意了。” 听见周围的人说的都差不多了,丁娇娇这才继续开口道:“你我好歹是一个父亲,虽然自小没有母亲教导你,可是姐姐也不该跑到大都来丢人现眼啊。皇后娘娘,我这个姐姐从小就痴傻,进宫来一定招惹了不少麻烦,公主今天大宴迟到,可能跟她也脱不了干系。我在此替他向娘娘,各位大人致歉。” 屈雍看着被众人耻笑的丁潇潇,脸上的神色越发冷峻了起来,只可惜满面春风的丁娇娇并未注意到,她的心上人此刻已然是由于自己的行为而出离愤怒了。 “刚才还想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倒没想到两个人居然不是一个母亲。毕竟是城主夫人啊,**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这个大郡主听说自小就是个傻子,出格的事情做的多了,她和咱们公主真是绝配。” 孙嬷嬷一开始虽然知道丁潇潇的身份,但却没想到她和郡主的见面竟是如此尴尬,听见众人的议论声,逐渐扯到长公主身上,她开始神色不悦的回讽起来。 “这可能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大郡主在公主身边可是得力的很,帮忙出谋划策,做事也尽心尽力,却不知各位在笑些什么!” 一直沉默不开口,任由众人嬉笑怒骂,却不曾想孙嬷嬷竟然会出口维护自己,丁潇潇有些感激的抬起头。 竟有人替她说话,丁娇娇不悦了,她看了看孙嬷嬷的老脸笑着问道。 “姐姐若是办事得利长公主,今日又是因何而迟到的呢?” 皇后怕场面更难堪,赶紧提议道:“既然都已经迟了,就别再拖延了,长公主赶紧就做吧。” 就在丁潇潇以为,公主无法开口将自己刚才教她的那些话悉数说出,准备扶着公主赶紧落座之时。 紧张的,有些发抖的公主,忽然甩开了她的手。 “迟了?!本宫竟然迟了,是谁说本宫今日参加宴饮迟到了的?” 皇后闻言愣住了,正欲开口斥责,公主继续说道:“本宫只是小憩了一会儿,你们居然私自开席,也不派人知会一声,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此话一出,大殿顿时安静了。 众人就像不认识似的盯着长公主,满脸的诧异。 这还是那个一个整句都说不清楚的长公主吗? 这还是那个在人前脸红心跳张嘴结舌的长公主吗? 皇后看着她,呆愣片刻后,一句放肆缓缓出口。 “宫宴开席还要等公主驾到?” “这是自然,若是今天陛下也会到场,你们敢在皇帝哥哥未来之时就开席吗!哥哥不在,本宫才是这里的主子,你们到我家吃饭,主人都没有到就私自开席,还敢说是本宫迟到了!?”公主环视了周围一圈,见所有人都张目结舌,自信心也提升了不少。 “难道说皇帝哥哥才谢客这么几天,你们便不把皇室放在眼中了吗?!” 最后一句话,帽子扣的有些大,在场众人都不说话了。 长公主确实是陛下的亲妹妹,众人之中,除了太子之外,也就是她地位最高了。 但她还是太子的长辈,理应尊重。之前之所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也仅仅是因为长公主平日里行为举止乱七八糟,可是今天这位长公主仿佛是忽然吃了灵丹妙药一般,整个人都不同了。 毕竟这场宴会是皇后主持的,见长公主如此说,她不得不搬出请的客人,来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家宴当中自然以长公主为尊,可是今天是宴请外城的郡主。您迟到在先,便是对客人不敬。” “敬谁?她吗?”长公主指着丁娇娇,“一座小小城池的郡主刚一露面,就当众讥讽我身边的一等宫女,还敢让本宫敬她?!皇后嫂嫂,你这个皇后做的是越发像样了,我们北荒的面子就是被你这么糟蹋干净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公主发威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皇后更是气得脸色都青了,她站起身来指着长公主,刚要说话,孙嬷嬷站了出来。 “皇后娘娘息怒,我们公主确实是失言了,可开席也总该等主人家到场,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皇宫贵戚,这都是最基本的礼仪,您说是吧?” 之前大小宴会上长公主都是一个受人欺负的角色,即便是再无趣的宫宴,只要调侃她两句,气氛也会彻底活络起来,只是没想到今天她居然如此的理直气壮,噎得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 “这位就是东临城的二郡主啊,好大的气势呀。”公主看了看丁娇娇,轻笑道,“光看这排场竟不知宴请的是位郡主,还以为是我们北方又多了一位公主呢。” 孙嬷嬷见火候差不多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主也不理会在场人讶异的目光,转身便入座了。 坐下之后,她首先用眼光瞄了一下对面的宁王,见对方用很是赞许的眼光看着自己,公主顿时脸色飞红起来。 丁娇娇闹了个没趣,她抬眼看了一眼皇后,发现对方也是敢能不敢言的模样,只能尴尬地扭了扭身子,气哼哼的坐下了。 她没想到这个和丁潇潇差不多愚钝的公主,今天居然这般伶牙俐齿,震的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说二话,莫非这个丁潇潇是有什么灵丹妙药,给自己吃了又给这公主吃了,能将榆木疙瘩的脑袋开光不成。 讲到此处,丁娇娇忍不住看了丁潇潇一眼,却见对方挑衅似的瞪着自己,眼底全是得意之词,她愤愤然将一颗葡萄狠狠塞进嘴里,却由于用力不当,呛的她顿时一阵咳嗽。 “郡主不要紧吧?”皇后娘娘刻意岔开话题,关切的问道。 丁娇娇自觉失态,赶紧挥了挥手,可是呛进气管的,是一颗极酸的葡萄,刺激着她,眼泪也流了下来。 “没……咳咳咳……没事。” 众人都以为她是被刚才公主的话气着了,不善又错愕的目光,顿时又集中在了长公主身上。 “今天的公主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到底是吃错了还是吃对了?” “谁知道呢?” “说来也怪,她怎么会坐到那个位置上?” “这还不容易明白吗?你看看对面是谁不就知道了!” “草包而已,只是灵光乍!现还是那个花痴。” 听着众人的议论,长公主像是充耳不闻,继续盯着宁王傻笑。 孙嬷嬷不忿起来,冷冷地看了周围一圈。 “宁王……咳咳”丁娇娇一边咳嗽一边转向侧对面,对着隔着一个大殿的屈雍楚楚可怜道,“你……你能不能……借我一杯水……咳咳……压一压……” 在场有不少愿意将自己的水壶都递上去的,却不料这位俏丽的郡主居然也对宁王有兴趣。虽然不少人心里酸溜溜的,可是也对几对公主这种场面乐见其成。 “郡主呛的不轻,宁王还是把你的水给她吧。” “就是啊,不过是一杯水罢了,看郡主难受的样子,总不能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吧。” 好事者已经开始煽风点火了,宁王看了看自己桌上那杯已经喝过的水,直道如此甚是不妥,但是郡主身边的婢女已经过来端杯子了。 “谢宁王救急!”说罢就要将屈雍的水杯拿走。 屈雍赶紧按住:“如此,怕是不妥当吧……” 见宁王要拒绝,丁娇娇举起手掩着口鼻,不断的咳嗽,在她袖口处,有一个绕在手脖上的饰物,若隐若现。 那是萧颐和之前戴在脖子上的一条项链,屈雍见到此物,顿时失神,手里按住的杯子,也在此刻,被丁娇娇的两个婢女地抽走了。 “奴婢替郡主谢过宁王!” 原本众人以为长公主见到此情形,定是会又气又恼,但不料她好像毫无感觉,只是有些羡慕的看着丁娇娇拿到了宁王的水杯。 气氛已经尴尬到极点,皇后不得不举杯站起身来,挤出满脸的笑容。 “长公主也到了,我们算是正式开席。在此本宫敬各位一杯。” 众人纷纷起身谢恩。 总领太监借机请了第二支歌舞队上场,大殿上的气氛总算是又愉悦起来。 已经恢复常态的丁娇娇趁此机会举着酒杯,站起身来,走到了宁王身前,笑盈盈地说道:“方才多亏宁王相帮,小女敬您一杯。” 屈雍‘不得不站起身来相迎,他的目光始终盯在丁娇娇的手腕处看的,对方有些不解。 “宁王殿下喜欢这个小东西?”丁娇娇将饰物从手腕上解下来,举到屈雍眼前问道。 本不想看二人有什么互动,可是丁潇潇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从丁娇娇起身向屈雍走去开始,她便时不时的瞟在二人身上。 见屈雍居然起身,她心里隐约有些不悦。忍不住更是多看了几眼,却在看见那条项链之时,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萧颐和的项链,物品虽然难免有相似,可是这东西出现在她身上,那意义就不同了。 丁娇娇是从燕王府来的,而萧颐和正是要去燕王府,莫非那丫头被燕王拿住了? “这是女儿家的东西,喜不喜欢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一些别致,不知郡主是从小就带着,还是最近所得?”屈雍试探着问道。 丁娇娇看着手中的项链,很是开心,她没想到一直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宁王竟会因为这么个小坠子,突然之间青眼有加。 看了看后面,伸长了脖子的丁潇潇,她刻意走到了屈雍身边,拉着他坐下,将项链铺在桌子上。 “我是为了感谢宁王刚才出手相救,这酒还没喝呢,我们等一下再说别的。”丁娇娇眉眼浅笑,一只手将酒杯举到了屈雍的嘴边,身子自然的轻倚在他的肩膀上。 这场景本是贵族宴饮上很常见的一个动作,但丁潇潇也不知为何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血气涌到了头顶,不深呼吸几口气,脑袋好像要炸掉了一样。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赶紧灌了两口。 第三百七十章 郡主打赌 丁娇娇就是为了做给她的白痴姐姐看的,自然将丁潇潇这一系列动作全看在眼底。 就在公主问她发生何事的时候,丁潇潇发现,她更亲昵的靠在了屈雍身边,将整整一杯酒倒进屈雍嘴里。 “奴婢没事。”丁潇潇咬牙切齿的回答着。 公主4号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低着头继续问道。 “郡主好像认识宁王的样子,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本宫今天能与宁王多说几句话呢?刚才我照着你的话说,宁王真的很开心,我看见他的表情,他都一直在望着我笑呢。” 长公主说完这番话,轻轻的掩住了脸,像一个正处在热恋中的少女。 只是她比丁潇潇年长了几岁,已经不适合这种小儿女的姿态。 若不是她长公主的身份,以她现在的年纪,早该是一两个孩子的妈了。 “丁潇潇?” 见对方默不作声,长公主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孙嬷嬷也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丁潇潇,意在提醒她,公主与宁王是没有缘分的,凡事应该适可而止,别在这个时候,增加公主不必要的念想。 接收到了两个人的信号,丁潇潇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内心,然后对公主说道。 “之前宁王与丁娇娇应该是见过面的,但也并没有什么深交,只是今日再一见面,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与以前似乎有所拉近。”这番话丁潇潇也是越说越来气。 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丁娇娇将项链铺在桌子上,也不解释也不继续,总是找其他话题,留在屈雍身边,用各种姿势笑容缠绕着。 一方面她确实也担心萧郡主的境况,另外一方面她对于丁娇娇的做派又恶心又不齿。 躲过了对方塞过来的一颗葡萄,屈雍正色道:“郡主还请告知这个事物是你之前就有的,还是从什么渠道取得的?” 见对方死缠着这个话题,不放丁娇娇也不尴尬,收回了手,将葡萄重新放回了盘子里。 “燕王殿下果然没有说错,只要见了这东西,宁王还真是知道怜香惜玉,也懂得珍惜佳人了。” 听见这物件和燕王有关系,屈雍的心狠狠的往下沉了沉。 “这么说这东西是燕王殿下给您的?” 丁娇娇重新把项链拿了起来,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算是吧,其实也不是,但是不过宁王殿下要是想知道这件东西的具体来历,那不妨与小女子做一个游戏如何?” 已经急得好比入锅上的蚂蚁,屈雍哪还有闲情逸致跟她玩什么游戏。 可他知道如果把这丫头逼急了,那他想打听的消息就很难再知晓了。 “郡主好雅兴,只是不知道你想玩什么?” 见这项链真的有如此功效,丁娇娇暗自留了个心眼。 “很简单,就是猜拳喝酒,只不过小女子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宁王殿下是英雄豪杰肯定有海量。”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项链重新绕回了手上。 “宁王殿下意下如何?” 旁边几个一听说要行酒令,便也都过来凑起热闹。 “宁王的酒量,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不是吗?只是不知道这酒令他们谁输谁赢。” “郡主聪慧,我猜是郡主赢的多!”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一团看似气氛很是融洽,可是这场面却让旁边几个人急的急愁的愁。 丁潇潇非常清楚屈雍的,酒量别说海量了,他干脆就是一个沾酒就倒的酒憨。 一听说丁娇娇要以茶代酒,她心里就已经很不爽了。 可她也知道为了查明项链的来历,屈雍也没有办法直接回绝。 政殿之上,皇后看见他们几个凑在一处,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太子更是干脆走到她身边,名义上是敬酒,实则在质问。 “母后不是说这个郡主到北荒来,是有意日本太子结亲吗?这是什么意思?”太子的声音虽轻,但还是被旁边的林妃听了个大概。 她看了看眼睛,直勾勾盯在宁王身上的长公主,勾唇浅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看到一出好戏了。 “这个消息也是东临城主通过燕王送过来的,具体是怎么回事,现在本宫也闹不清楚,你先别着急,堂堂一国太子,成何体统!稍安勿躁,先看看情况再说。” 被皇后一顿教训,太子愤愤回到了座位上,他转头看着围绕在宁王身边,笑靥如花的丁娇娇,捏着酒杯的手指越发用力起来。 见宁王一直不表态,在场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郡主主动要求,宁王可不能这个时候拒绝呀。” “可不是嘛,美人举杯,这福气咱们盼都盼不到的。快答应了吧。” 这情况看得丁潇潇越发紧张,屈雍醉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他如今的身份特殊,若是酒后失言,那定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茶水虽好,饮多了也伤胃,我看不如如此,若是郡主输了,那便回答在下一个问题如何?”屈雍开口道。 丁娇娇闻言,笑了起来:“只是行个酒令,宁王的心思也太多了,居然想借此机会打听小女的事情。” 众人闻言,一阵哗然,更是有不少人半真半假的指着屈雍,说他花花肠子真多。 “以前闭门不出,还以为宁王是个无趣之人,今日一见才知道,竟然如此奸诈。” “这是要把美人骗回家,方才罢手吗?” 面对众人越开越粗俗的玩笑,丁娇娇并没有半分不悦。 “只不过这行酒令赌注变了,那王爷也不能只喝杯酒就了事,我说了可以回答王爷的问题,但若是王爷输了,除了喝酒之外还要答应小女子一个要求。”丁娇娇借机加码,脸上却是一副吃尽了亏的模样。 “宁王殿下这可是美人的要求,那就更不能拒绝了!” “可不是吗,快开始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周围的人好像比屈雍还要更加兴奋,一个个催促着赌局尽快开始。 “在说什么事啊?这么热闹也让本太子听听吧!” 众人正在起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太子下场 原本只是几个人凑在一处打趣而已,见太子也来凑热闹了,众人更是兴奋起来。 “郡主正在和宁王打赌,太子爷也有兴趣?” “打赌,赌什么?”太子看了看屈雍,又看了看郡主。 宁王慌忙起身,向太子行礼。 “只是闲聊几句玩闹罢了,太子无需介怀。” 丁娇娇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凑到太子身前俏生生的说道。 “刚才多亏了宁王的一杯水,才从尴尬中将小女子解救了,所以本想尽一杯茶聊表心意,说着说着就说起猜拳赌酒了。” 太子将酒杯从桌上拿起来,左右端详着不知在看什么。 屈雍很清楚,这一次丁娇娇来到北荒大都,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冲着太子来的。 虽然之前太子也曾有过太子妃,但是在几年前薨了。这个丁娇娇虽然身份上稍显逊色了几分,可是一看见她本人,太子就再没移开过眼睛,也可知他对这位郡主相貌是非常满意的。 尤其是看见满座的皇亲国戚、高官显贵,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丁娇娇,更让他觉得若是有这么一位太子妃,很是长面子。 但是丁娇娇落座之后,偏偏对宁王青眼有加,不仅主动找他说话,而且屡屡坐在身边敬酒端茶,这让太子如坐针毡。 屈雍自知如此不妥,看着太子把玩的酒杯的姿势,更是有些不确定对方的意图。 “这个酒樽很有意思。”半晌,太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众人或是产妹或是好奇地靠上前来,盯着他手里的酒樽,看来看去。 “花式是挺别致的。” “形状也别具匠心。” 明明就是个没有什么特色的酒樽而已,但是大家绞尽脑汁想要从上面寻出几分特别之处,之后词穷了的大家便抬起头,等着太子给出最终的正确答案。 见大家的反应,太子好像很是满意,他左右瞥了一圈,笑了笑说道:“这个酒樽里面,装的是郡主饮过的水,自然是格外芳香宜人。” 这个答案不能不说,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可同时也传达出一个信号,这个女人是太子看上的,此举无异于在众人面前宣布主权。 果然太子说完这番话之后,将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了宁王身上。 丁娇娇面对这个场面很是得意,她微微扬起了精致的下巴,看着众人对自己争抢的模样,甚是享受,最终她挑衅似的看了看对面的丁潇潇,目光突然刻毒起来。 太子一直注意着她神色的变化,这个目光自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顺着视线的方向,他看到了对面的姑姑,忽然之间灵光乍现。 “还忘了,郡主的姐姐现在在姑姑身边做大宫女,你们二人许久未见了,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吧。” 听了这话,丁娇娇以为,这是太子顺水推舟的卖给自己一个人情,帮她铺路,让她去寻丁潇潇的晦气。 “正是,这位姐姐没给殿下添麻烦吧,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娇娇在此替姐姐致歉。” 长公主见状慌忙起身:“丁潇潇很好,本宫甚是喜欢,郡主过谦了。” 屈雍惦记着丁娇娇手上的项链,可见到她主动去寻丁潇潇的麻烦,还是出言帮腔道:“此事说来也有我的过错。” 太子本就好奇,东临的大郡主怎么会突然之间到姑姑身边做了个宫女,听见宁王这么说,顿时转过头来,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不久之前,臣下曾经到燕王府上参加寿宴,返回京都的时候,大郡主说没有见过大都的繁华景象,所以就自作主张带着她进城了。” 这个解释虽然简单,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几个重要的信息,第一东临的这两位郡主原本都在燕王府上做客,因此遇见了宁王,第二进城之后发生了什么,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数,也不会再继续追问,只是尴尬的互相看了看。 “也是机缘巧合吧,这事怎么也说不到宁王的错处去。”太子笑了笑,把话题岔开。 至于说郡主被送进宫,怎么又成了姑姑的侍女,太子就没兴趣知道了。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有郡主在身边之后,姑姑果然与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今天这身衣服很是大方。”太子此前很少与长公主有什么交流,今天竟当众称赞,其他来众人虽然不解,可都赶紧随声附和起来。 “太子说的正是,今日长公主,绝对是美艳不可方物,看得我等眼花缭乱。” “你这话说的倒显得公主浅薄了,美艳怎能形容出公主的华贵来,动人也不是衣服之功,那是公主天生丽质。” 听这种人的吹捧,长公主脸色羞红,刚刚端好的架子,骤然之间塌了。 “真的吗,这衣服确实是丁潇潇选的,一开始我还不太喜欢。真的好看吗?” 这话本来说的就有失身份,偏偏她还站起身来,转了两圈,衣裙飞舞之间,扔掉了桌上的酒杯和盘子,场面骤然之间尴尬起来。 可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依旧兴奋地向众人显示着自己的裙子。 婢女们慌忙收拾,其他人却忍不住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 果然还是那个蠢货,怎么包装也是无用的。 交换了一番眼神,大家很有默契地继续奉承起来。 太子好似完全没看到一般,继续说道:“姑姑之前可是对宁王很是信赖,很多时候都当众赞誉宁王救驾有功,很是英勇。” 有眼尖的,此刻已经捕捉到了太子的意图。 就算丁娇娇对宁王有兴趣,他们也只是在燕王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要说感情深厚怕是尚早。 可是长公主亲睐宁王,却是举国皆知,而且经时多年。 虽然皇室一直不表态,任由长公主闹着,可眼下若是太子站出来表示支持,那丁娇娇与宁王,便绝无可能。 长公主一听太子如此说,顿时娇羞的低下了头。 可是一旁的孙嬷嬷却愁容皱起,她用胳膊撞了撞丁潇潇,示意她赶紧做点什么。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有意撮合 太子有意撮合,长公主又心悦于宁王,被孙嬷嬷看的有些发愣,但她实在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 见丁潇潇没有反应,孙嬷嬷只能自己动手,笑盈盈的走上前去,拽了拽长公主说道:“您看今天的葡萄颜色晶莹,正是公主喜欢的绿珍珠,这个时节能有葡萄真的是不容易,宫主快尝尝吧。” 这话一出,丁潇潇不禁有些无语,这个孙嬷嬷还把长公主当成五岁的小孩子哄,只可惜宁王不是一件公主小时候心爱的玩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公主也不是那个吵着要糖吃的小姑娘,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大龄少女。 果然她的话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公主继续看着宁王,满眼都是娇羞。 虽然见到太子主动撮合长公主与宁王,可丁娇娇眼中并未显出多少失落,相反还有几分得意,因为她知道太子此举只是因她多看了宁王几眼。 这个太子,可比燕王说的好拿捏多了。 “原来长公主一直青睐宁王啊,当真是自古英雄多美人。”丁娇娇毫不避讳的撕开了这层窗户纸。 在场众人抿嘴微笑都不言语,可心中所想均是,这个花痴公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是看了一眼,也知道她倾心于宁王。 虽然这些年宁王一直避府不出,躲避所有人的拉拢,也不参加任何宫宴,有人说是因为他想躲避党争。 但是更多的人认为是长公主,纠缠太过,这宁王还算有数,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之不相称,所以干脆早早躲开。 只是现在朝局不稳,皇帝称病不出多时,太子又在皇后的支持下,已经开始支撑门面了,这宁王倒也会找时机,在此时靠近太子府,算是他有点眼力。 仅仅是见了一面长公主,便如此饥不可耐,实在是有损国威体统。 刘将军原本就坐在屈雍旁边,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多参与,一个是他岁数不符合,不能和年轻人一起闹,另一方面他身份贵重,手握重兵,是国之栋梁,也不该做出这些不稳重的举动。 所以众人围拢过来之后,将刘将军挡在桌子旁边,倒像是不存在一般。 可是听说太子有意撮合长公主和宁王之后,刘将军缓缓地喝进了手中的酒,抬眸看了看上位的林妃。 两人的目光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仅仅是一个对视,便彼此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林妃笑着向皇后敬了一杯酒:“看太子这保媒的架势,今年咱们这位长公主可能喜事将近了吧?” 皇后本对长公主的存在可有可无,但今天她一进来这气势确实是给了她个下马威,从不过多考虑长公主的皇后此刻也开始迟疑,或许眼下将长公主出嫁,给一个地位并不算太高的驸马,倒是对自己有所裨益。 见对方犹豫,林妃又追问了一句:“咱们私底下说,这位长公主对宁王青睐已经有好几年了,若是能择良日配成佳偶,算是一段佳话,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能首肯。” 她这话递的正是时候,皇后注意着太子那边的动静,并没有多加思考,便脱口而出回答了她的问题。 “陛下首肯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主要看了长公主的心意,本宫也是希望她能嫁的舒心。” 自从皇帝称病,林妃并没有真的见到过他,虽然用尽了手段,甚至不惜选民间女子入宫侍奉,林妃还是未能通过任何途径,得到陛下近况。 皇后看似对后宫失去了掌控,闭门不出,任由她折腾,可林妃自己知道,见不到皇帝,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她身边十岁的儿子既是砝码又是威胁,若是皇后掌权,她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自己和幼子。 长公主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一个可控的棋子,就像她之前,只是闲聊一般说了几句,这位长公主居然就真的将丁潇潇调到了自己身边伺候。 若是她再被嫁了出去,婚配的还是一个没人摸得清脾气的宁王,那林妃母子的处境,便会耐人寻味起来。 她看了看下座里缓缓起身的刘将军,心里知道,虽然目前这位将军和自己在同一战线之上,可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失势了,这位刘将军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举动来力保自己的,只会立即与她拆伙另觅新主。 “太子殿下,老臣敬您一杯。” 刘将军突然插到了众人中间,恭恭敬敬地给太子行了个礼。 虽然之前二人的关系并不亲密,可看对方主动示好,太子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况且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拉拢朝中这些有实权的大臣,以备不时之需。 “刘将军客气了,您可是国之重臣,理应接受晚辈的敬酒才是。” 刘将军做了一个要下跪的动作,被太子一把扶起,之后低着头回道:“太子爷折煞老臣了,您怎么可能是老臣的晚辈呢?辅佐太子是老臣应尽本分,还请太子收回刚才的话。” 众人见状,马屁的风向立刻转移了目标,都开始歌颂太子与将军之间的君主情谊来,倒是把刚才烧的火热的长公主和宁王撂在了一旁。 孙嬷嬷微微输了口气,眼下她也只能尽量让长公主少和宁王接触,能少说一句话便少说一句,能少见一面便少见一面。 旁边的病女有点不解,轻声问道:“看来太子有意撮合,这搞不好也是皇后的意思,嬷嬷还在担心什么?” 心里本就在担心这件事情,听见婢女如此问,孙嬷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回道:“你懂什么?赶紧去再拿些好吃的给长公主,让她坐下好好吃东西。” 丁潇潇能明白孙嬷嬷的良苦用心,不论皇后是否支持她,都不希望看到长公主与屈雍走得太近。 因为长公主看似风光无限,但实际上最缺的就是实权,现在陛下情况不明,若是她再嫁了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驸马,那长公主这辈子就算是要被欺负到底了。 这个屈雍,到底用了什么美男计,把公主迷的神魂颠倒。 丁潇潇嗔怪地瞪了屈雍一眼,却见他也正好看着自己。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含沙射影 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拿到,丁潇潇慌忙闪开眼神,左顾右盼起来,仿佛这大殿卫生由她丁潇潇负责了,检查的仔细又认真。 “这过冬的葡萄,只有那没见过的人才会图个新鲜,其实并不好吃。”丁娇娇走回自己的座位,看着长公主桌上的水果,一脸不屑地说道。 孙嬷嬷一听就变了脸色,她没想到一个外城郡主,竟然也敢嚣张到这个程度。 她看了看长公主,却见她只是傻傻地盯着宁王,并无半分感觉。 “郡主果然见多识广,只不过人都是各有一好,这葡萄确实不起眼,但是过了冬的,那便是物以稀为贵,珍奇起来了。”丁潇潇不悦道,“只不过,当年在东临城,也没见妹妹吃过几次新鲜的葡萄,今天说起嘴来,却是头头是道。由此可知,好不好吃在其次,是不是吃得上,那才是本事。” “正是!本王就喜欢能过冬的葡萄。” 丁娇娇被她抢白,本来气急败坏正要回嘴,屈雍却走过来补上致命一句。 他喜欢。 无所谓口味,也不管是不是个噱头。 他喜欢。 丁娇娇瞪了丁潇潇一眼,虽然对屈雍心存不满,但还是微微屈了屈膝,称了一声暂退,便坐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无事献殷勤。 心中虽然吐槽着,可是丁潇潇还是有些在意,这屈雍不惦记丁娇娇手上握着萧颐和的配饰了?居然敢当面给她难堪。 回眸之时,见他注视着丁娇娇的举动,丁潇潇顿时明白了,这是投石问路啊。 若是丁娇娇知道来龙去脉,定然会拿项链说话,此时吃了瘪,必定会映射几句。 可眼下,她气急败坏也没多说半句,项链更是提都没提,想来应该是并不知晓具体情形。 还以为是替自己说话,原来是拿她过桥。 本来与萧颐和并无什么,可不知为何,现在屈雍所做之事,只要是因萧颐和而起,又与自己有所牵连,丁潇潇就会像长出了刺一般,浑身不自在。 “你还好吧?”屈雍已经站在丁潇潇身后,见丁娇娇走了,赶紧低声询问。 “奴婢哪敢惊动宁王殿下挂怀,折煞人了。”丁潇潇回过头,背对着屈雍,冷冷道。 自从城门一别,屈雍这几天可谓是殚精竭虑,他在北荒空有一个王爷的头衔,却毫无实权,想要救人才发现,自己双手空空,脸人都不认识几个。 斯焕实虽然打听到丁潇潇近况,可光知道也是远远不够的,屈雍只能受燕王拿捏,在他授意之下去靠近太子。 如此费神才能在今天与丁潇潇说上几句话,可对方毫不留情,不给自己半分机会。 “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个情况出现,传话的人没有带消息给你吗,暂且忍忍……”屈雍没时间开解丁潇潇的小情绪,继续说道。 “暂且忍忍,你会救我出去嘛!”丁潇潇冷笑了一声,“你已经做了,要不是你,长公主怎么会让我到近前伺候。从进了北荒大都,我真是每一步都是拜王爷所赐。” 话到此处,屈雍愣住了,可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在公主身边也许受委屈,可不能不说是件好事。”屈雍急忙道。 “好事?”这两个字,刺耳异常,“怎么好的!?” 二人就快针锋相对起来,长公主突然怯生生端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宁王殿下……” 几乎到了面红耳赤的程度,丁潇潇见状硬是把怒气憋回心口,走到公主身后,狠狠换气才算是没当场梗塞。 一旁的丁娇娇看着二人的神情,眼底流过一丝诧异。 原本在燕王府,这个宁王护着丁潇潇很是积极,几乎到了当成准王妃一般宠着。 这才到了大都几天,怎么会让她进宫去伺候长公主呢? 她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便隐身而去。 “臣下见过长公主。”屈雍也赶紧收拾心情,对公主行礼。 “您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只想,敬您一杯。”公主红着脸,将酒杯递给宁王,头顶的珠冠好似重了几倍,压得她抬不起来。 屈雍赶紧将酒杯接了过来,虽然距离这杯子还有些距离,可是里面的酒气已经散了出来。 不用细闻也知道,这杯子里定是烈酒。 丁潇潇看着屈雍的脸色,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若是在殿上酒醉,失仪受责都是轻的,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朝局如此动荡的情况下,实在是危险。 “长公主实在是太客气了,臣下实不敢受啊。”屈雍推辞着。 一旁,太子与将军却是越聊越起劲了,二人从寒暄开始,到互相吹捧功劳,内容越发高不可攀,围观众人插不进嘴去,纷纷着急起来。 “将军谬赞了,本太子怎么赶得上您军功赫赫啊,我北荒能立国安邦,和您是分不开的。” 终于,有人在此刻捉住了一丝间隙,开口道:“太子所言极是,远的原来南楚那小国就不说了,离我们近的,西归城。现在弄成这个局面,就是没有一个能立国安邦的大将。” “可是我听说,那西归城主本人就是个猛将啊。怎么还会被个什么少君,说成是叛城罪人呢?” “这事我也一直奇怪,他就是城主,怎么会叛城呢?” “要是那个屈雍把西归城并入吉里了,说是叛城倒还有点道理。可是,几年前边界之争,可就是这位城主,和将军打的如火如荼。” “就算是归顺我朝,那也是城主的政见,何来叛城之说。这事,当真是匪夷所思,西归城还都听从少君指示,恐怕不是一日之功了。” 一个相貌很是年轻的世子,凑进来低声道:“我是听说啊,那个屈雍不是老城主的亲子,他们的亲生儿子年幼时就已经病逝了,现在这个就是抱来顶替的。所以,才有了叛城之说,连带着屈家,都失去了掌控西归城的资格。” 这话一出,气氛中陡然尴尬起来,刘将军笑而不语,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世子李珂 所有人都讪笑着,互相用眼神传递着略带恐惧的尴尬,只有小世子毫无察觉,依旧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继续讲述着他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内幕”。 此前也听过关于这位太子的身世,想必这段传闻,在北荒皇室肯定早就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只是这位小世子年纪不好,恰恰出生之时,正是太子之事最沸腾的时候,当时大人们议论,他也听不懂。等到他开始关心政事朝议,此事早就尘埃落定,少有人提起了。 其他时候说起来,倒也无妨,童言无忌没人多想什么。可眼下,陛下称病不出,朝中各种势力都在暗中较劲,他忽然说出这些话来,很难不让太子多心。 虽然他表面上一片宁静,可谁又能猜透太子内心的想法。 丁潇潇光是听着,也为这个年少无知又喜欢多嘴多舌的少年暗自捏汗,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周围人也是如芒刺背,有不少已经转头去看一位老王爷,对着他频频使眼色起来。 “都是道听途说,那西归城自从与将军定盟之后,也太平了这么多年,有些动荡也属正常。”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开始打岔了。 “左仆射大人这话说的牵强了些吧,太平久了就一定出事吗,那我们北荒……” 听到这,丁潇潇也站不住了,这个小世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妹妹。”她突然主动叫了丁娇娇一声,对方惊愕抬眸,周围人也静了下来。 虽然对这个称呼深恶痛绝,可丁娇娇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在燕王府贺寿之时,你与承阳少姬很是谈得来,姐姐有一桩事还想拜托你,给少姬带个口信呢。”丁潇潇说道。 “承阳少姬……不就是那个代城主的妹妹吗?”小世子果然被吸引过来,赶紧展示自己什么都懂的架势。 老王爷也注意到不对劲,走过来正听见儿子大放厥词,听见丁潇潇可以打断,老脸上才缓缓舒展了几分。 他感谢地对着丁潇潇微微点头,后者也不动声色地垂眸以示收到。 “李珂!”王爷低声怒斥,之后赶紧向太子行礼,“犬子无状,还请太子赎罪啊。” 见王爷走过来,众人有的失望有的长舒了一口气,太子也只是微微点头道:“堂弟快人快语,伯父无需介怀。只是聊天而已,没什么不能说的。” 李珂?! 丁潇潇微微酸了一下,这么秀气的名字按在一个世子头上,也可见这位王爷对儿子的宠爱了。 只是,他这儿子所言所行,落在太子眼中,难免会放大为整个王府的政见和态度。 燕王尚在吉里,也依旧被忌惮,他一个亲王在大都有此想法,确实有些危险。 同样是养儿子,燕王的儿子当枪使,专门派出去做些脏事。 这位亲王的儿子也算是当枪使了,只不过,枪口指向了自己家。 “你喝糊涂了!?快跟我过来!”王爷赶紧拉着儿子,就往自己座位上走。 可小世子却被丁潇潇的问题吊起了胃口:“郡主,您从燕王府来?见过承阳少姬?那位代城主您可见到了,他有没有说城主屈雍现在逃往何处?” 这孩子…… 眼看着话题就能岔过去了,他偏偏又拉到屈雍身上,丁潇潇看了看端着酒杯正想办法推辞的宁王,心里一阵翻腾。 见众人都注意过来,丁娇娇自不会放过:“这位小公子是……” “廉亲王之子,李珂。”小世子自报家门,很是傲娇。 “原来是小世子,失礼了。”丁娇娇盈盈一拜。 李珂皱起眉头来:“世子就世子,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啊。” “你也确实不大啊。”有人打趣道。 众人哄笑,气氛总算是恢复正常。 小世子气哼哼地盯着众人,正要继续,却被廉亲王拉住,生生拽走了。 “父王,你别拉我呀,我还没说完呢!”立刻挣扎着,廉亲王端着尴尬到极点的笑容,众人则是看戏一般的神情,只有太子和刘将军互看了一眼,互相笑了笑。 丁娇娇赶紧继续占据主动地位,开口道:“这位小世子还真是有趣,人小鬼大的。只不过我与那少姬只是泛泛之交,代城主更是没说过话,其实也答不了他什么。” 刘将军看着挣扎远去的李珂,最终还是挣脱了廉亲王的手,被他低喝了几声之后,竟然甩身跑了出去。 手下们赶紧出去追,廉亲王则是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一仰头,酒樽便空了。 太子虽然不满,可毕竟是小儿几句无心之言,他转而对丁娇娇笑道:“郡主美艳无双,竟有人能做到不与郡主说话?这位代城主,也是奇人了。” 听了这话,丁娇娇掩嘴笑了起来,略带娇羞的脸上,如同加了层胭脂,更看的众人移不看眼睛。 “太子爷实在是抬举了,那个代城主,眼睛细长,可能看不到小女子吧。” 众人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燕王也许久没有进都城了,本太子好像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不知皇叔他身子骨如何?”太子问道。 “燕王自然是康健,不然也不会办这么大的寿宴了。”丁娇娇见太子垂询,便添油加醋地夸赞起来。 原本一直劝酒的长公主听见这话,也安静下来,盯着丁娇娇。 明知道太子与燕王有些芥蒂,听着丁娇娇这般口若悬河的渲染,丁潇潇也不忍心打断。 “说来燕王府还真是气派,寿宴那天也很是轰动,要不是出了刺客,本应该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宴席。可惜,真是可惜。”丁娇娇故意留了个话扣,只等人追问她。 见这事就要说到自己头上,丁潇潇抿了抿嘴,后退了几步。 “刺客?皇叔遇刺了?”太子的口气和神情对不上,一个是激动,另一个显出几分关切来。 丁娇娇赶紧开口道:“你们居然不知?当时燕王可是很危险呢,宁王殿下要是没有出手相救,恐怕……” 一阵嘶吼声传来,众人都开始左顾右盼,太子却突然变了脸色,转头看向皇后。 第三百七十五章 殿上哗变 这个声音,丁潇潇也很熟悉,她侧耳仔细听了听,发觉声音好像是从大殿后面传来的。 一开始,歌舞升平,乐师还在继续,这声音虽不和谐,却也被遮盖着。有些喝得迷迷糊糊,即便是听见了也并未在意。 丁潇潇看见有几个人急急忙忙去了后殿,可太子与皇后都在压制着场面,原本轻柔的乐曲也突然激昂起来,舞女们站在殿中,面面相觑,不知跳什么舞步合适了。 “为了欢迎郡主光临,我们举杯敬郡主一杯!”太子笑着,随意从桌上捡起一个倒满了酒的杯子,号召众人道。 刘将军却敏锐地觉察到不对:“这是什么声音?” “哪有声音啊,刘将军,本太子敬你。” 其他人也开始纷纷附和:“好像是狗叫吧。” “喝酒喝酒!” “太子请,刘将军请,郡主请!” 太子听着吼声渐小,笑容稍微自然了些,率先一饮而尽。 屈雍隐在后面,早已经借机将酒樽放下,碰巧那杯酒,被急于转移视线的太子捡了起来。 长公主笑道:“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今天各位在宫中一定要不醉不归啊!” 说罢,她也将杯中酒喝尽了,博得众人一阵喝彩。 “长公主好酒量啊。” “不愧是我北荒第一贵女。” 太子也很是高兴,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姑姑,本太子日常没多少机会拜见,失礼在前,今天一并向姑姑赔罪了。” 长公主也很是高兴,正要再斟一杯酒,却突然一个踉跄,晃了几下。 孙嬷嬷猝不及防,想过来已经晚了。 依着平时,长公主喝这么点酒应该无妨,今日可能是太累了,醉的格外快些。 “姑姑当心!”太子只是伸了伸手,并没有真的去搀扶。 丁潇潇赶紧上前,想拉住她,却被公主很是不悦地躲开了。 “你干嘛!?本宫没醉,你躲开点!” 不扶还好,这一躲,长公主踩到自己的衣裙,一个趔趄竟然摔倒在乐师中间。 浑厚的乐曲声在一片惊叫和七零八落的器乐声中,戛然而止。 随着最后一排编钟倒下,几声浑厚的钟声响过,大殿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 “长公主!”孙嬷嬷从错愕之中惊醒,慌忙上前。 依然是喝蒙了的公主笑着挣扎:“不打紧不打紧,本宫就是一时没站稳而已。” 皇后和几个嫔妃纷纷起身,望向公主的方向,可谁也没过来看看她是否受伤。 短暂的宁静之后,一阵嘶吼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在场只要是不聋的,这一次都听得真真切切。 “这是……狗叫?”有人看着刚才打岔的人,故意问道。 “现在听起来,又不太像了……” 皇后往身后看了一眼,脸色铁青。 嘶吼声还在一阵一阵传来,眼看就要到近前了一般。 刘将军警觉起来,正要召唤禁卫军,皇后却先开口了:“今晚的宴会就到此吧,大家各自回府安置,我们改天再聚。” 酒菜都还没上,宴会就要终止,别说宾客们,就连总领太监也是一头雾水。 “娘娘,后厨……” “闭嘴!”皇后低声斥责。 林妃,先反应过来,她一边瞄着刘将军,一边起身道:“皇后娘娘,大家还空着肚子呢,总领太监也已经安排好了饭食。有什么急事,也得吃了饭再……” “本宫说了,宴饮到此!”皇后突然发了怒,一拍桌子吼道,“各位回府安置!” 众人面面相觑,太子僵笑着,也开了口:“长公主醉了,大家都散了吧,有机会再让诸位喝个尽兴。请吧。” 孙嬷嬷把公主扶了起来,她晕晕乎乎分不清情势,还嚷嚷着要酒。 “太子不是要敬我酒吗,干杯!” “公主啊……您醉了……”孙嬷嬷看着已经彻底晕了的长公主,眼里满是心疼。 “既然……既然公主醉了,那我们……”有人开始帮腔,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皇后与太子都开了口,总要有人迎合。 “是呀是呀,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散了吧。” 林妃皱起眉头:“好好一次宫宴,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啊。” 刚低沉了一点,嘶吼声陡然凄厉起来,两三个宫人从后殿跑了出来,窜到皇后身边低声耳语着。 皇后脸色铁青,轻声念了一句:“怎么会……” 她还没给出反应,刘将军先开口道:“后殿出了什么事!?禁卫军!” 话音刚落,一列戎装将士冲进大殿,歌舞升平的气氛顿时萧杀起来。 孙嬷嬷扶着公主退到一边,丁潇潇还没分清形势,眼前突然一黑,屈雍不知何时挡在自己身前。 “用不着你……”丁潇潇刚要拨开他,一阵嘶吼声伴随着惨叫传了出来。 “禁卫军!!”刘将军没有佩武器,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临近,抽出禁卫军中一人的长刀,高声命令道。 “娘娘们,快下来啊。”有近侍焦急地呼唤着。 声音就是从正殿后方传来,各位嫔妃均慌乱起来,转头向后看去。 只有皇后一人,怔怔立在原地,眼里没有丝毫情绪一般。 “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锦衣的人晃晃荡荡从内殿走了出来,他前面是几个带着血拼命奔逃的太监。 众人见状都吓坏了,缩成一团躲在禁卫军后面。 “这是什么东西啊?” “皇后娘娘怎么还站在那里?” “这东西太可怕了,那些人是被他咬伤的吗?” 人影越发清晰,众人见他半张脸上,都是鲜血,森白的牙齿龇在唇外,也都沾着血,看得人汗毛倒立。 “这是个吃人的妖物啊!” “禁卫军,赶紧抓住他啊!” 众说纷纭之中,丁潇潇却觉得奇怪,皇后显然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宫中的,他的状态看起来,也很像疫庄中毒的那些人。 而且,这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由于神情狰狞,他的面目有些变形,可还是有些眼熟。 丁潇潇看了又看,终于同旁边的人几乎同时认了出来。 “陛,陛下!?这是皇帝陛下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大殿混乱 这话一出,大殿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原本整装待发的禁卫军,此刻也开始犹豫起来。 虽然大殿上还有皇后和太子,但是守卫皇城的禁卫军,第一要务当然是保护陛下,其他人必要的时候,为了皇帝的安危,都要有所牺牲。更别说是牺牲皇帝,去保护其他人了。 禁卫军原本铮铮宝剑都指向叫声来源,却在此刻互相之间都迷茫起来。 “这是皇帝陛下?” “怎么可能啊,一月未见,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太可怕了,他这是要吃人了吗?” “刚才那几个太监,都是被陛下咬的……?” 刘将军显然也没考虑过这种情况,他端着剑立在原地,半晌才想到解决问题的一个出口。 “皇后娘娘,陛下这样多久了?既然情况如此严重,为何还禁止御医诊治!?您隐瞒陛下的病情,还将他圈禁起来,是想干什么!?” 已经基本吓傻了,林妃听见这话,也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本宫说为何最近屡次求见,都被陛下拒绝,原来是皇后从中作梗。你到底是如何下手,将皇上变成这副模样的!” 见所有人都对着母亲去了,太子却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争辩之中,皇帝已经冲到大殿中央,嘶吼声中夹杂着皇后的哭诉:“皇上突然病发,如此状况如何能让御医诊治!本宫安排了密医,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谁知今天会突然如此。为了陛下,本宫深居简出,心力交瘁,生病是人力难违之事,怎么能全都怪在本宫头上!” 周围的人躲的躲逃的逃,整个大殿都空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形同疯魔的皇帝,在嘶吼扑打着。他神情很是痛苦,动作也僵硬不协调,但是行为显然不受控制,很有杀伤力了。 皇帝这个病症,分明就是与疫庄、丁妃如出一辙,这是中毒并不是什么生病。 只是,芳菲园已经被彻底焚毁了,这黑虫在宫里还会有所藏匿? 丁潇潇顾不得之前还在怄气,先退到屈雍身边,低声道:“我发现宫里也有疫症,而且时间很长了。” 闻言一怔,屈雍思虑片刻之后,脸色突然惨白:“燕王……” “燕王?” “之前他让我给太子带话,只是说到了。” 丁潇潇琢磨了一下:“到了,是什么到了?” “可能,他欺骗太子和皇后,说是解药到了,实际上,却是让陛下病发的毒药……”屈雍很是懊悔,自己带进宫的两个字,生生将皇帝害成这样。 “未必,那样皇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揭穿燕王,眼下刘将军已经将残害陛下的罪责推到她身上了,怎么还会不出声呢。”丁潇潇否定道。 “那会是什么到了?”屈雍蹙着眉头。 “快,快……”太子突然开口,“快请燕王府的特使觐见啊,母后!” 燕王府特使? 皇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站起身来刚要下令,却被刘将军制止。 “眼下宫中哗变,决不能随便放人进来。燕王府的人,更不可以!”转头,刘将军便吩咐禁卫军,“所有禁卫军听令,剑头向外,封锁宫禁!” 一声令下,禁卫军就像是从一滩烂泥突然之间立了起来,整装齐发,转头向外,动作划一。 皇后气急败坏,指着刘将军喝问:“谁给你的胆子,封锁宫禁,囚禁众卿家!” 刘将军面不改色地回道:“那又是谁给皇后娘娘的底气,囚禁陛下,还禁止御医问诊?” “有名医已经入京,现在即可进殿,你为何不让!”皇后手指着刘将军,高声喝问,“本宫隔绝消息,就是怕你这种有心之徒,祸乱朝纲!” 刘将军转过脸去,不理会皇后,吩咐太监速去请御医诊治。 “御医没有给出结论之前,任何人不能出入!”刘将军看着殿上众人,狠狠举了举手里的佩剑,“否则,休怪本将军手下不留情!” 长公主的酒好像醒了一点,她看着状似疯魔的皇帝,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皇帝哥哥?” 双目猩红的皇上,听见这个声音,陡然停了一下。 “是皇帝哥哥吗?真的是你?”长公主一边叫着,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皇上顺着声音,一步步走了过来,在场众人也不知道是应该躲起来,还是尊敬陛下,守在原地。 “公主,您先别说了,皇上可能,认不出您来。”孙嬷嬷担心地拉着公主,想将她拽到一边。 “不会的!他就是我的皇帝哥哥!”长公主不顾阻拦,迎上前去,用手擦掉了皇帝嘴边的鲜血,“是我啊,你一定认识我的,对不对?” 皇上却在此时突然发了性,反手便掐住了长公主的脖子。 刘将军见状,慌忙扑上前去,想将皇帝的手掰开,此刻他才发现,这时的陛下手劲大的惊人,任凭他使劲全身力气,都是纹丝不动。 长公主嘴角已经涌出鲜血,眼看就要失去意识了。 孙嬷嬷哭着扑倒在皇帝脚边,一边拖拽着一边低声哀求:“求皇上放开公主吧,她可是您的妹妹啊,最为疼爱的妹妹啊!” 林妃也看傻了,挥着手指挥众人:“还看着干什么,快拉开!” 刘将军都不是对手,一群宫人上前也只是让皇帝更为混乱了而已。 一片哀求声中,皇帝终于松开了长公主,后者已经彻底失去意识,随着皇上手指放开,她便一头栽倒在地,没有了反应。 “快跑!”刘将军知道,眼下最危险的,便是距离皇帝比较近的人了。 众人一哄而散,皇帝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他将近前的物品全部掀翻,冲撞着向前扑去。 一个宫女跑的慢了些,被裙子绊倒,眼看就要被皇帝抓住。 “御医到了,御医到了!”太监跑的额头青筋爆出,这才拉着三个鬓发发白,脸色比鬓角还白的老御医,赶了过来。 可他们看了一眼大殿上的情况,顿时也呆愣住了。 “林妃……”一个御医悠悠地念了一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御医无策 太子上前怒道:“什么丁妃,她都死了多少年了,你是老糊涂了吗?” 众人互看了一眼,有些人是完全不知道丁妃之事,乍听得自然是一头雾水。 “丁妃?宫里还有过这么一位嫔妃吗?”开口的又是李珂。 廉亲王恨不能把儿子的舌头捆上,赶紧捂住他的嘴,讪笑了一声:“犬子不懂事,还请见谅。” 太子看了看疯魔中的父皇,皱着眉嚷道:“你们还看,既然来了赶紧去看诊啊!” 距离最近的一位老御医,被推了个踉跄,他竟然先是回眸看了刘将军一眼,见他狠狠瞪了回来,这才慌忙收回视线。 丁潇潇猛然想起,斯焕实曾今说过,在疫庄病发初期,朝中曾今排御医前去,这么多年,也一直是御医配药,不可能没人见过这个病症啊。 而且,这个御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特意去瞅刘将军一眼? 电光火石之间,丁潇潇终于灵光乍现,突然想起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觉得,刘将军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斯焕实曾经说过,他以前也是刘将军的属下,这次回京,他也是想先去找京畿防卫的刘将军述职。 是他!? 心中感到一阵不妙,丁潇潇低声问道:“斯统领呢,还在你府上吗?” 屈雍微微摇头,轻声回答:“去京畿巡防营述职了,作夜潜出城的。” 完了…… 陛下也的了疫症,他这个节骨眼去说,自己查到了疫症发病的根源,这不是送人头吗? 刘将军和御医,定是早就知道此事。 可是,他要把一员猛将困在疫庄里,又是什么原因呢…… 来不及细想了,要是御医动手,这皇帝就算不死,也会被掏空成一尊行尸走肉。 “下官也想尽快为陛下诊治,可是,也得能近得了身才行啊。况且,若是医治手段有损龙体,还得经过朝臣朝议,方可实施啊……” 御医显然不想自己承担风险,现在谁先出手谁遭殃。陛下是不可能痊愈了,只要有一点损伤,御医责无旁贷。 “有损龙体?”廉亲王不解道,“既然是医治,又如何会有损龙体?” “王爷有所不知,非常病症当用非常手段,有时候病症凶险,尝试些不同的手法,也是迫于无奈。”御医赶紧解释。 皇后已经在婢女们的搀扶下,也撤到安全位置,听闻此言很是焦急:“不可!任何人都不能损伤龙体!别说朝议,本宫第一个就不能同意!” 皇帝周围的障碍物已经被他破坏的差不多了,可一群人却还在为医治手段喋喋不休。 终于,李珂又憋不住了:“皇上这么难受,不是应该先医治再想办法吗?你们在这吵也没用啊,莫非就看着皇上痛苦挣扎着?” “闭嘴……”廉亲王本就斑白的两鬓,好似又白了一片,他示意下人将世子拉开,自己赶紧向皇后赔罪:“娘娘,小儿无知,实属无心,还请娘娘赎罪。” 只是,孩子一席话,说得众人都安静下来。 皇帝瞪着猩红的眸子,正在沿着声音一点一点移动过来。 再不想个办法,怕是没等医治,在场人的性命就要先出问题了。 “本将军有个主意,我派禁卫军貌似上前,将陛下先困住,御医们即刻上前诊治,如何?”刘将军显露出几分大将之风,拱手向皇后建议。 “可不是,先接触陛下痛苦,之后从长计议也好,立刻行针也罢,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真真是要心疼死本宫了……”林妃插话道。 皇后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隐瞒是瞒不住了,若是皇上病情传出去,整个北荒都会有动荡。 “那就依将军所言,各位御医,可有办法让陛下先安静下来?” 一听这话,几个老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接话。 太子急了:“平日里,朝廷俸禄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用的!父皇如此,你们居然束手无策!” “非是臣等不尽心力,实在是皇上这病有些棘手。” “不错,容臣等再观察观察。” “对对对,观察一下,观察一下。” 其他人不通医理,此刻自然是只能干瞪眼,御医说完,众人便向陛下望去。 只见他伸手便捏碎了一只酒樽,御医们的眼睛,随着酒樽的碎裂,都狠狠眯了一下。 “陛下,陛下啊,您看看臣妾,您这是怎么了……”林妃也没有征兆,突然哭喊起来,说话间就要扑上去。 几个婢女赶紧拉住她,高声劝慰:“娘娘节哀啊,御医,你们快点治疗陛下啊!娘娘,娘娘!” 林妃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惊惧过度,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皇后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真是够能添乱的,赶紧拉下去!” 婢女们赶紧跪下磕了个头,向皇后草草赔罪,之后便架着林妃退了出去。 刘将军见状说道:“让路,让林妃回宫!” 禁卫军赶紧让开一条缝隙,林妃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匆匆而去。 “我们现在就动手,请各位御医准备好,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了。”刘将军干脆下了命令,随手点了十几个禁卫军上前听令。 几个老头顿时缩成一团,之前与刘将军互视过的御医,退的最靠后。 可是,刘将军这话一出口,立刻吸引了皇帝的注意,他猛地转头,向众人聚集的地方冲了过来。 人们惊叫着四散而去,刘将军生怕冲破了宫禁,慌忙命令禁卫军死守大门。 “这病到底是什么病啊,你们几个老头连个基本诊断都没有吗!”太子隐在几个守卫后面,指着仓皇而逃的御医大声喝道。 皇帝听见声响,转头又向太子冲了过去。 他眼角颤抖,嘴角流血,根本看不出一丝往日帝王尊威。 “太子,小心!”刘将军赶紧派人护驾。 可到了这个关头,众人只想保命,若是门禁有个缝隙,必然会有人外逃而出。 陛下发疯,尚未被控制就有人外逃,这消息便封不住了。 刘将军不敢贸然安排禁卫军前去救助太子,只能自己冲了上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郡主出手 刘将军自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皇帝虽然比他年轻,但毕竟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要制服他,应该不在话下。 “臣下得罪了!”刘将军拱了拱手便冲了上去。 之前虽然感觉得到皇上手劲大了很多,但是他也没尽全力。 太子一边挣扎一边逃跑,却由此更引起皇上的注意。 刘将军先将太子从地上拖了起来,将他推到身后,刚要回头迎击,却不想皇帝突然出手,将他一掌掀翻。 背脊着地的时候,刘将军一双眼睛里,还写着不可思议。 虽然失去理智的皇帝,可能没有他灵活有智,但是,力量也是对抗时的决定因素,尤其是一方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时候。 桌几碎成三段,把这张红木硬桌砸碎的刘将军,也没好到哪去。 御医慌忙上前检查,口鼻涌血的刘将军挣扎着嚷道:“别管我了,快去看看……陛下……” 皇帝追着太子而去,伸手便抓住他的头发,太子惊惧万分,却动弹不得,一声惨叫之后,就被皇帝拉在近前。 屈雍看着马上就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皇帝若当众一口咬在太子脖子上,他日后不论能否复原,都无法再面对朝臣和亲贵们了。 “护驾!”他大喊一声冲了上去,在场众人不乏精通武艺之人,但在此刻,别说上前助阵,反倒微微后退了半步。 “宁王殿下!”丁潇潇和疫症对战过,知道硬拼是个什么结果。 明明只要站着看戏就行,可这家伙,偏偏顾忌什么知遇之恩,非要这个节骨眼上冲上去。 虽然之前在疫庄,稍有几分经验,可屈雍不能与陛下硬拼,更不能伤了他,投鼠忌器之下,行动更是困难。 太子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抱着屈雍的大腿就不撒手,一边哭嚎一边喊着救命。 丁潇潇看的手心冒汗,不由得将银针捏在指尖。 “别缠着宁王了,太子殿下快逃!”有人喊道。 可见皇帝听见声音,立刻注意到自己的方向,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一场血腥拼斗。 太子也不是不想跑,只是两腿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抱着宁王,求得一丝安慰。 可原本就危机四伏,屈雍被他这么拖累,一个不留神就被皇帝咬在胳膊上,甩脱之际一条血口立现。 众人更为安静了,偏在此时,李珂从看呆了的下人手中挣脱出来,一边喊着一边扑了上去:“太子哥哥,我来救你!” 丁潇潇想去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孩子有些功底,说话间已经滑到三人之间。 宁王受伤,李珂后背靠在他身上,双脚蹬向陛下,想将他踢开。 这一下,能看出孩子用了十成力,但现在的皇帝,又哪是他一个孩子能力抗的。 闻到血腥气更是狂性大发,皇帝张开嘴,对着李珂的头脸就咬了下去。 见对方纹丝不动,李珂也惊住了,他本想一个鱼打挺先站起身,却不料皇上动作如此之快,已经将他死死按住。 “儿啊……”廉亲王见状,疯了一般冲上前去。 皇后见场面越来越乱,慌忙吩咐下人们去拉住廉亲王:“快去快去!王爷安危要紧。” 丁潇潇本就在旁边整装待发,唯恐屈雍有失,谁知李珂又冲了上去。 这小孩儿嘴虽然快了点,但毕竟是个未定性的毛头小子,就这么折在自己皇叔手上,也未免太惨了些。 “救救他,救救他啊!”被七八只手同时抓住,廉亲王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绝望大叫着。 周围无人敢上,毕竟连刘将军都折在当场,到现在还没爬的起来,其他人上去也是送死。 “都看着,赶紧救世子啊!”皇后怒吼。 生死关头,又是众人在场,彼此之间互相看了看,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有你为什么不上的推脱。 可情况紧急,又哪里等得了这般蹉跎。 牙齿刺破皮肤的一瞬,李珂终于害怕了,他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爹爹。 廉亲王疯狂挣扎,甩脱两个人之后,自己也跌在地上。听见儿子的哭喊,却只能捶地痛哭。 他不敢抬头,没办法让自己面对这桩惨事。 廉亲王老来得子,原本就恨不能含在嘴里,所以今天宫宴才特意带了他。 若是自己将幼子留在府里,又怎么会…… “陛下……” 众人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廉亲王已经老泪纵横,朝服也沾满了灰尘,整个人垂在地上,好似没有了半分生机。 “陛下……” 一群人惊叫着冲上前去,丁潇潇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汗珠,缓缓松了口气。 她将皇帝俯面放下,御医们犹犹豫豫,这才缓缓上前。 皇后惊叫着,扑了上去,太子依旧蜷缩在一旁,不敢动换。 屈雍看了看皇帝脖子后面的银针,又看了看丁潇潇,眼神里满是担忧。 李珂已经吓得不会动了,好在丁潇潇出手及时,陛下的牙齿连他脖子上的油皮都没蹭破。 可这孩子,却好似被放干了血一般,一张脸煞白无比,动作也僵硬不动。 “世子?世子!?”丁潇潇试着叫了他几声,见对方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她有点紧张起来。 “世子?”拍了拍小孩的背,发现世子已经僵住了,丁潇潇看了看还趴在地上痛哭的廉亲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上前拖起李珂就塞到廉亲王身旁。 “王爷快别哭了,世子没事儿,但是好像吓坏了,你快安抚他一下!” 已经沉浸在丧子之痛当中,忽然有人将儿子塞过来,廉亲王第一反应竟是不敢看。 直到发现儿子身上没有丝毫血迹,脖子也完好无损,他这才将李珂紧紧抱在怀里,哭的更大声了。 “我的儿啊,幸亏你没事,不然我可怎么向你娘交代啊。” 听见廉亲王的声音,世子也像是突然会动了一般,抱着爹爹也终于出声了。 丁潇潇长舒了口气,好在没人受伤。要不然,她冒这么大风险,算是白搭了。 “来人,把公主侍婢丁潇潇给本宫拿下!” 刚松了一口气,皇后突然吼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罪与非罪 方才面对陛下变了软脚的宫人们,现在拿住丁潇潇却是分毫没有犹豫,七八个太监上前,伸手便将她按在地上。 屈雍慌忙求情:“皇后娘娘郡主也是一时心急,她只是施针控制陛下,以防止皇上伤了自己,并无恶意,还请娘娘明查。” 廉亲王眼泪流的差不多了,骇极又喜极之间冲撞的情绪,也基本恢复正常。见丁潇潇被皇后扣下,便将李珂交给下人,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到皇后身前。 “皇后娘娘心系皇上安危,此乃人之常情,也是帝后情深。但是,这位丁姑娘是不是真的损伤了龙体,还要请御医诊治之后,才能定论。犬子无状,惊扰陛下,还请娘娘赎罪啊。” 丁潇潇并不十分畏惧,在场的若是只有一两个太医,保不齐会出什么诊断,可是这么多御医在场,不可能众口一词来冤枉自己。 更何况,他们也害怕接下来诊治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自己若是已经被下狱了,谁给他们背锅呢。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大概想来也会知道他们说什么。 只是,这位廉亲王,虽然长得油腻,大腹便便,但是倒也不是个为了儿子便昏头转向的草包王爷。这几句话,虽然没有提及自己救了他儿子的恩情,却意在提醒皇后,若不是自己出手,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自己的侄子,从今往后,皇帝威严便会扫地,这可不是治不治得好病所能改观的。 “小姑娘这是什么手法啊,一上来就能将陛下控制住了。” “可能精通医术也说不定,且看看再说。” “皇上好不容易安静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先把人扣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窃窃私语声中,长公主走了过来,拉着丁潇潇先上上下下看了一圈。 押着她的侍卫们也不好再继续抓着,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先松了手,但是,又站在一旁不敢离开。 “你怎么办到的啊?”长公主惊讶地问道。 丁娇娇也总算从惊吓之中回了神,指着丁潇潇便喊道:“公主小心!我这姐姐从痴傻癫狂,做出什么来可都不意外的。快看看陛下要不要紧,您先离她远点吧!” 毕竟是亲妹妹,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有成长起来的经历。 丁娇娇这话一出口,还真是镇住了不少人,方才赞叹丁潇潇的几个人,也都默默闭上了嘴,缓缓后退了几步。 若是旁人,面对一个并不熟悉的婢女,突然有如此大胆行径,多多少少也会避嫌。但是长公主一心都在兴奋劲儿上,那还能想得了那许多。 对于丁娇娇的话,公主就好像没听见一样,拉着丁潇潇继续询问着:“快说啊,你怎么办到的,我皇帝哥哥要紧吗?” 此刻,一位御医突然发出一阵感叹:“陛下,陛下啊……” 皇后急道:“皇上如何?” 御医赶紧磕头:“陛下五识不灵感知尽失,这恐怕是,恐怕……”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就连廉亲王也是脸色大变。 他略带犹疑地看了丁潇潇一眼,既是担心又是猜忌。 在禁卫军的搀扶下,刘将军总算站起身来,他伤的不轻,脸色很是难看。 “刘御医,你所说可是属实?陛下情况危旦吗?” 刘将军,刘御医,你们俩这是本家出来,特意在皇后面前唱大戏呢?再说了,刚才这个刘御医何曾说过陛下危旦,你还在这现场做阅读理解呢!? 丁潇潇眸子一亮,狠狠瞪了刘御医一眼。这不就是刚才一进门,便和刘将军眉来眼去的那个家伙吗,自己看不好,还不让别人医治了!? “陛下危旦!?”丁潇潇冷笑道,“这位刘御医,您从何处诊治出陛下危旦的?依我看,圣上面色红润呼吸顺畅面色祥和,正是休养生息逐步恢复,怎么就危旦了!?” 本来已经六神无主的皇后,听见丁潇潇这话,又仔细看了看皇上,摸了摸他的脸和鼻息,确实像睡着了一般,很是安宁,并未见什么不正常之处。 “你们几个别愣着了,赶紧给陛下诊脉啊!”皇后起身,恨不能将几个老头子扯过来。 御医们很是踌躇,鹌鹑式的孵在皇帝身边,望闻问切都来了一遍,之后便开始互相交流起眼神来。 “如何!?”皇后喝问道。 长公主也急着问道:“我皇帝哥哥到底如何了,要是这有什么问题,那可是要通报所有宗亲,还得请众位大臣进宫的。” 古时候,为避免皇帝驾崩之后,内宫生变,皇帝一旦病重,都有一套完备的流程,以确保宫中安宁。 这次,皇后一个人独揽内宫,拼死也不让宗亲们见到皇帝,已经引起很多非议。 眼下,若是在众人面前,御医再次给出皇帝危旦的诊断,那内宫就应由禁卫军接管,三品以上大员全部在宫中候旨。 皇后和嫔妃们,需要在有外臣监督的情况下,与皇上作最后的诀别。 到那时,皇帝咽气,如无异变就应当是太子继位。 可这是大事,朝代更迭的大事。 原本可能还想要溜个瓜皮,顺着刘御医的话随便编几句,但是长公主这话一出,几个御医立马谨慎起来了。 “陛下确实晕厥了,但是脉象很是平稳,并无大碍。” “眼底血色也在消退,症状正在好转。” “还请娘娘和公主放心,只需静养几日,再观察观察,定能康复。” 这话一出,众人眉头绽开。廉亲王狠狠松了口气,赶紧说道:“既然如此,那是这位丁姑娘妙手回春了?” 刘御医此刻不便再开口,只能默默跟在众御医身后。 “还需请教这位姑娘施针的手法,恳请皇后娘娘,准这位丁姑娘同臣等一起看诊,到时也好参详参详。” 丁潇潇知道,御医这话并不全是为着替她请功,毕竟对着皇帝下手的是自己,这个时候不把她拉上,却也说不过去。 孙嬷嬷看了看丁潇潇,脸上难得露出担心的神色。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从卡进剧本到现在,也算是九死一生,要不是想保着自己的男主角别被贷资进组的男配抢了风头,她才懒得留在这里。 “到了到了!快让本宫进去!”殿外,突然传来了林妃的声音。 第三百八十章 神医上殿 陛下情况转安,禁卫军自然也不会死守大门,太监立刻把门打开,之间林妃拖着一个清瘦的男子,正急忙忙冲进殿内。 “陛下人呢?我请了大夫来,给陛下医治!”林妃跑的头冠都歪了,全然不见以往宠冠后宫的仪态。 皇后见她活灵活现的模样,就很是生气:“林妃,你不是昏厥回宫去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若是方才混乱之际,恐怕没人会细究她去而复返的行为。可是偏偏大殿上已经安静下来,此刻林妃这么急吼吼送上门,实在是给皇后添堵。 “臣妾也是担心陛下安慰,回宫路上就醒了,想起之前认识一个宫外的大夫,这就赶紧请进宫来。” “放肆!”皇后怒吼道,“你还觉得这件事情张扬的不够吗?刘将军封宫就是为了封锁陛下重病的消息,你可好,居然敢私自出宫请什么赤脚医生!” 说话间,她见林妃身边跪着一个男子,更是气得头晕:“你居然,你居然!你居然把外人私自带进宫中!林如月,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还没认清状况,林妃不管不顾,继续说道:“陛下情况危急,总不能的等着皇上伤了人,造成不可逆转的危机再救人吧。我请来的这位可是药王山的徒弟,整个西归城的神医,柳曦城啊!” 这三个字一出口,丁潇潇迅速看了屈雍一眼,二人脸色都是一惊。 就在错愕未消之际,来人已经上前向皇后行礼了。 “草民柳曦城见过皇后娘娘,医者最注重病人隐私,况且在北荒行医,娘娘实在不必因为忌惮草民传口舌是非。眼下,圣上安危最重要。还请娘娘让草民先看看陛下的情况,此症很是凶险,万勿要让陛下伤了自己才好啊。” 不用看,只听声音也知道,是柳曦城。 那个从小陪着屈雍长大,不断在他身上施针,差点把他治成了一个疯子的柳曦城。 丁潇潇默默后退到公主身后,一颗心突突地蹦了起来。 若是被柳曦城认出来,他们俩今天,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西归城主冒用性命在北荒受封,隐藏数年,这等欺君大罪,不身首相离,已经是大赦了。 屈雍面沉似水,以往以面具示人倒还好说,可是进大都之后,没有萧颐和在身边,屈雍若是再带着面具,没法自证宁王身份。 丁娇娇一听说是西归城的人,眉头就已经皱起来了,她看了看缩回去的丁潇潇,眼睛一转,默默向她的方向挪了几步。 “本宫可从未听过什么柳曦城,你既然来了,倒是说是,想怎么为陛下医治?”皇后憋着气,眼睛瞪着林妃,口气异常冰冷,“在场的都是御医院的老太医了,说出来你们参详参详也好。” 柳曦城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即便是面对北荒皇室依旧云淡风轻:“草民有行针绝技,陛下现在发病之后定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第一步,要先施针让他安静下来,然后再……” 柳曦城跪着,自然看不到被众人围住的皇帝,况且进门前,林妃描述的情况也只是她看见的,自然不知皇帝已经被控制住了。 林妃奇怪大殿上如此安静,正在用目光搜寻皇帝的身影,皇后突然打断了柳曦城的话,让她更觉得有什么不对。 “让陛下安静,哪有那么容易,柳大夫是想用绳子捆,还是直接打晕啊?”皇后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柳曦城拱了拱手:“启禀皇后,圣上九五之尊,自然不能用这些粗暴的方式,不仅可能起不到作用,还会损伤龙体。草民会一套行针的手法,只需三根银针,就能立刻让陛下安静下来,绝不会伤害龙体分毫。” “是啊是啊,我见过的。娘娘快点把陛下放出来,让柳神医下针吧。” 唯恐夜长梦多,林妃赶紧建议道。 “施针就能让人安静下来?”皇后故意道,“那是要在何处施针呢?” 柳曦城坦然道:“颈后三穴。”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立刻嗡嗡议论起来,毕竟他们都看见了,丁潇潇在皇帝脖后扎了三针,确实立时有了效果。 “这个人是西归的?以前没听说啊。” “看来,这办法可能真有效果也不一定。” “毕竟是个江湖郎中,靠不靠得住啊。” 长公主看了丁潇潇一眼,有些好奇,正要开口询问,已经挪到她身后的丁娇娇先开了口。 “我还以为姐姐最近真的聪明了,原来是在西归城认识了好师父啊。听说当初姐姐去西归城的时候,可是中了一箭的,听闻这位柳神医曾今为姐姐医治过。是不是那时候,学了这个本事啊?” 知道也藏不住,丁潇潇缓缓站了出来,看着柳曦城淡淡道:“柳神医,好久不见啊。” 像是万万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柳曦城猛地抬头,脸上先是惊喜之色,随后又罩上了一层阴霾。 “郡主也在啊,草民见过郡主。近来,郡主可安好?”柳曦城俏白的脸上,显出几分激动的红色。 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眼来开始在大殿上搜寻起来,片刻之后,便看见了屈雍。 二人四目相接,柳曦城先滑开了目光,眼底却忍不住流转着。 屈雍并没有打算躲,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虽然知道此刻柳曦城一句话,他可能就会有大的麻烦。 但是,他不想躲。 这么多年几乎当成亲兄弟的一个人,若是再躲躲藏藏的,可就太没意趣了。 “你们认识!?”皇后看了看丁潇潇,又看了看柳曦城,很是意外地问道。 “民女之前受了伤,多亏了柳神医妙手回春。”丁潇潇简短说道。 丁娇娇继续加油添醋:“姐姐真是好本事,有了西归城主不算,还搭上了这么俊俏的大夫,现在又和宁王撕扯不清。听闻当初,姐姐的娘亲就是个会狐媚的,如今看来,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啊!” “住口!”屈雍怒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各怀鬼胎 见宁王出口当众训斥自己,丁娇娇眼圈顿时红了,她扭着身子一跺脚,指着丁潇潇便喊道:“这个死丫头到底有什么好,您也不过是在燕王寿宴上,见她一舞,居然就被迷的神魂颠倒?她可是西归城逃犯,跟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城主屈雍,一起被追逃出城的逃犯!” “郡主客居西归城确属实情,只不过这位贵人说的逃犯一事,却未听说。”柳曦城突然开口,表面恭敬谦和,话却藏着硬骨,硌得人难受。 “你……”见一个赤脚医生居然也敢对自己不敬,丁娇娇正要动怒,林妃却没有闲情,听他们拌嘴斗气了。 “陛下情况紧急,郡主就先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让柳神医诊治吧。”她先是狠狠白了丁娇娇一眼,之后便草草向皇后行了个礼,“娘娘,陛下在哪里?” 她环视一周,未见皇帝踪迹,便急道:“皇后娘娘,您阻隔亲贵大臣们与陛下相见已经月余,今日方才知晓,陛下居然病重至此!” 说着,林妃撩起绢帕沾了沾眼角,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 刘将军自然知道,皇后这是故意在套话,只是目前为止倒也没有什么把柄纰漏,他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表现太过。 可见林妃越说越起劲,他想出言阻止,可是刚张开嘴,胸口便疼的厉害。 “现在咱们都已经知道了,娘娘就不要再拦着了,万一皇上有个好歹,您一个人可是承担不起的!”林妃说着,看了看周围众人,目光自然也扫到了捂着心口的刘将军。 见他朝自己微微摇头,林妃隐约感觉事情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你的意思是,皇上有个万一,你林如月能一力承担了!?”皇后突然冷笑着说道。 即便是想不到已经有人出手,林妃也敏锐地感觉到此刻绝不是与皇后硬刚的时机:“娘娘此话又是何必,臣妾也不过是想要为陛下的病尽一份心力,这才千辛万苦寻了大夫。难道就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吗?” “当然可以!”皇后铿锵有力的回应,打断了林妃刚摆好的凄惨悲凉,反将了她一军,“只是……陛下生病之后,你既然并不得见,又如何会提前寻找到能治疗此症的神医呢?” 话音一落,众人面色均是恍然大悟,又迷惑不解的。 刘将军微微叹了口气,林妃看了看他的模样,心里不禁敲起鼓来。 原以为进殿强救陛下,便能领个首功,却不想没人着急救治,却在这和自己不急不慢的周旋。 她原本就是情急之举,哪里想过这么许多,自然是越问越有漏洞,越说错处越多。 “只是碰巧……”林妃开始强行辩白。 “草民其实并非受林妃娘娘召见而来,还请皇后娘娘明鉴。”焦灼之时,柳曦城先开了口。 “哦?那柳大夫又是为何会出现在我北荒大都呢?”皇后挑起眼皮,打量了一下他。 “燕王府中,有人染疾,世子请了草民问诊。后来听闻陛下身体抱恙,这才入京以图效力。”柳曦城淡淡笑着回应道。 屈雍和太子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自己传的那句“到了”说的是什么。 既然是燕王派来的大夫,最后怎么又会被林妃截胡了? 虽然几个人暂时都想不明白,但是柳曦城这番话,却成功为自己解了围。 皇后听到燕王府三个字,立刻明白了柳曦城的来历,但是同时也对林妃更加咬牙切齿。 “燕王有心了。”皇后感慨了一句,算是把林如月彻底撩开了,“只不过,现在陛下已经安静下来,柳神医不妨与各位御医们一起看看,参详一下意见也好。” 见对方态度转变这么快,林妃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她看了看地上好似无比恭顺的柳曦城,心里懊悔不已。 若不是担心陛下归天,太子便会顺理成章的继位。她也不会刚听闻西归神医进都城,便这么猴急地去把人硬搬进宫里来。 柳曦城应声前去,头上的飘带还是干净湛清的颜色,眉眼之间的清隽也没有丝毫染尘的迹象,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刺向临邑的那一刀,谁能想象到他竟是从幼年就怀着阴沉心思,坑害屈雍的小人呢? 屈雍就站在皇后身边不远处,柳曦城昂首阔步,缓缓经过他的面前,未做丝毫停留,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瞬间,落在丁潇潇眼中,好似擦肩而过了万年。 每一丝细节,都在她心里被放大揣摩,一个是她倾尽全力塑造的男一,另一个则是她全情投入的男二,本是自小一起滚到大的交情,为何一夕之间,还不如形同陌路。 “丁潇潇!” 正在发愣,皇后突然大声唤了她,丁潇潇这才抽回思绪,躬身应道:“谨听皇后娘娘吩咐。” “快去看看!你施针未必和柳神医一样,还不快去看看陛下的情况。” 柳曦城又是把脉又是观察,可丁潇潇却像个木头一样杵着,皇后越看越火大,忍不住呵斥道。 “是。”丁潇潇无奈走到柳曦城身边。 “皇后娘娘放心,郡主下针很准,与在下亲自动手无异。”柳曦城笑着替丁潇潇解释道。 “当真?”皇后深深松了口气。 “当真。”柳曦城本来想说什么,看了丁潇潇一眼,又咽了下去。 皇后还是开口问道:“如此施针安全吗?” “自然安全。”柳曦城想也没想地回答。 起初,丁潇潇也好奇过,这位皇后应该是希望皇帝一命呜呼的,毕竟太子已立,又有林妃之子这个大威胁。若是陛下现在出了问题,那林妃就彻底没戏了,自然是太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与当年曾今逼宫的燕王联手,还从西归城请大夫来医治。 若是用这个针法,时间长了难免损伤神志,陛下毕竟上了岁数,长期被银针这样控制着,时间长了即便不死,也是稳稳控制在皇后手中了。 “虽然安全,可还是要尽快寻找救治方法啊。”刘将军急忙说道,“各位御医可有什么好办法?” 第三百八十二章 寝殿侍候 突然被点名,一堆老头子都有些迷茫。 丁潇潇对他们很是理解,毕竟,这是中毒并非生病。若不是机缘巧合,她也不可能想到,让人瞬间疯魔生不如死的,竟是一群小虫。 这些御医,平时都看些富贵吉祥的病症,开一些不温不火的补药,哪里见过这么生猛的病症。可又偏偏不能承认自己没见过,又不能随便下药,确实不容易。 “臣等……臣等……”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头,在同僚期待的目光中,不得不开口,“臣等要仔细参详一二,可否请这位柳大夫和郡主一起,也给个意见?” “草民遵旨。”柳曦城未等皇后发话,便主动领命了。 “也好,长公主,丁潇潇就让本宫借几天,等陛下病情稳住了,再还给你。”皇后说道。 “自然是皇帝哥哥的病要紧,皇后嫂嫂客气了。”长公主赶紧回道,“只是,我也很记挂哥哥,能不能让我也经常来看看皇帝哥哥啊。” 皇后即便是对她今天在大殿上当中不给自己面子的事情,有些生气,倒也不会真的去提防一个傻呵呵的长公主。 “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她看了看大殿上的人,朗声说道,“大家也都看见了,最近不让你们觐见陛下,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既然现在陛下情况已经稳定了,等他清醒自然会安排亲贵探视,大臣议事。但是,皇上的病情属于绝密,任何人不得外传,若是有人走漏了丝毫风声,或者让本宫听到,你们说了些不该议论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皇后一阵警告加威胁,在场众人反倒松了口气,期初都担心会因此被扣在宫里,如今这么说了,也就是准许出宫的意思。 “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众人顺从地回道。 “先把皇上搬进去吧,地上也实在不是个适合诊治的地方。清洗一下,先检查检查外伤,至于病因我们再会诊。”御医见状,也赶紧说道。 “注意一定要让陛下俯卧,千万别碰到银针了。”丁潇潇加了一句。 一群奴才一拥而上,将皇帝从地上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后宫去了。 臣工们见无事,便纷纷退下,刘将军虽然想跟去看看情况,只可惜自己的身体也伤的不轻。 林妃自然是抹着眼泪,跟着进去了,廉亲王让人把世子带走,也跟了进去。 清洗过后,皇帝终于露出原本的模样,安静地躺在龙榻之上。 他这屋子封了几十天,里面有明显的打斗过的痕迹,想来应该是皇帝病发的时候,将这屋里砸的不轻。 “陛下这几十天,就住在这里?这屋子是怎么了,连个收拾打扫的人都没有吗!?”林妃故作惊讶的大声嚷道。 皇后很是气愤地转头:“你们几个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廉亲王跟在最后,虽然也对这屋里的环境感到吃惊,但是并未多说半个字。 几个太监宫女急匆匆跑了过来,跪了一地,丁潇潇粗略看了一眼,这几个宫人,一看就是新人,没有一个稳沉持重的。 皇帝身边,居然全是些新手? 就在她好奇之时,皇后喝道:“再不好好伺候,全部给本宫滚去杂役房!”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磕头:“请皇后娘娘恕罪!” “还不赶紧滚去收拾!”皇后怒喝。 众人慌忙冲进房间,但显然他们并不熟悉这间寝殿,互相撞在一起不说,还有不少人挤在一个地方擦擦抹抹,根本就不知道该干什么。 看这情形,皇帝身边的人应该是都被皇后裁撤了,换了自己的人手。 可是,她这么心急让皇上领盒饭,却又依仗燕王势力,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当年就是燕王逼宫,皇后才不得不找了现在这个太子顶替,如今,怎的又和他绞在一处了? “陛下的病症如何?”看御医们都停下手来,也商量了许久,皇后开口问道。 “陛下这是……内息不调急火攻心之症,安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太医们默认推举出最年长额一位,他抖着全白了的胡子,斟字酌句地说道。 那位刘御医则隐藏在众御医之中,并无半点显眼。 “急火攻心?”皇后显然不信,“只是生了气能成这样?” 御医看着同僚,见所有人都往回缩,不得不继续开口:“癔症原本就是如此,发病没有征兆,都是急症。若说起因,可能是生气,也可能是其他事情刺激,这不好说。” 林妃插嘴问道:“那要怎么治呢,总不能让陛下就一直这么躺着吧?” 皇后瞪了她一眼,虽然不好直接拒绝她,禁止嫔妃探视陛下,可是这女人也太着急了,这是生怕皇上有个万一,自己儿子便没了指望吗? 御医见两位娘娘剑拔弩张,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自然不会,只是陛下虚耗的厉害,臣等与柳大夫商议了一下,都觉得让陛下静养几日,恢复一下再拔针比较好。” 听见皇上还能睁眼,林妃淡定了许多。 皇后却责怪起御医,不该打这种没有意义的包票。 “依你的意思,陛下一定能醒来,肯定会好转,能恢复如初吗?” 丁潇潇看着被追问得满头大汗的老御医,心中微微有些同情。这位老大人应该也有六十多了,一上午被这么折腾,现在还要绞尽脑汁应付皇后,真是不容易。 哪个医者也没法对这些问题做出绝对肯定的答复,何况,病人还是一国之君。 她润了润嘴唇,正想开口,突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 意外的瞬息,刘御医居然开口了。 “娘娘请放心,臣等自当竭尽全力,救治陛下。”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众人一听这过年话,赶紧随声附和,只求先把眼下应付过去再说。 丁潇潇看了看旁边不动声色的柳曦城,不明白他为何要拦着自己,但是临邑受伤后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实在由不得她不心存芥蒂。 “你们几个就守着陛下吧,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本宫!”皇后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 “臣妾要留下侍疾!”林妃赶紧说道,同时扑到陛下床边,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抹泪。 第三百八十三章 神医守夜 本以为,皇后定然要把这不知深浅的林妃羞辱一顿,再赶出寝殿,却不料她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一看惺惺作态的林如月,之后撂下一句随你高兴,便转身走了。 “口口声声说多么重视陛下,可还不是在危急关头,将圣上交给几个大夫就跑了。” 林妃的小声嘀咕,实在是响亮了些,在场所有人都将这句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廉亲王微微低了低头,很是不愿掺和到后宫女人的争斗之中。他之所以尾随陛下而来,一是担心皇帝的身体,二来也有记挂丁潇潇的因素。 眼下见二者都安稳,他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 “各位亲贵,今天实在是辛苦,夜已经深了,各位就请回府安置吧。” 众人闻言,如临大赦,纷纷躬身请辞。 “陛下若有需要,请娘娘只管吩咐。”廉亲王看了看皇上,眼底掠过一丝不忍,很是真诚地说道。 对于这位王爷,皇后一向是很敬重的。 廉亲王是皇帝的大哥,地位尊崇也从不找事儿,很是明理存德。 “大哥也要保重身体,陛下醒来,肯定想和您饮茶下棋呢。”皇后说道。 众人告辞离开,只有太子站在原地很是犹豫。 这么多年,他鲜少有机会这般靠近皇上,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能亲近一二,自然是有些不舍的离开。 “母后,儿臣能否在此陪伴着父皇?”院子里只剩下他,太子虽然惧怕皇后,可也不得不开口了。 “你好好读书,把你父皇要你背的史诗文稿统统弄明白了,就算是尽孝了。这些小儿女姿态,不摆也罢!”皇后说着,又瞥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林妃,目光中满是鄙夷和不齿。 太子还想争辩,皇后直接堵上了他的话:“你是太子,这个时候当以身作则,拿出个表率。宫里弟弟妹妹们这么多,各个学你,你父皇还要不要清净了!?”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在这,林妃生的那个也能来,那时候反倒麻烦。 况且,他一个成年皇子,和嫔妃一起守着皇帝。 虽然是侍疾,到底是夜深人静之时,多有不便。 “儿子知错。”太子不得不服软,依依不舍地看了皇上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丁潇潇却隐约觉得,皇后这么容易留下林妃,未必是全然不屑一顾。 她皱了皱眉头,紧盯着在场众人,却也没有琢磨出个头绪来。 “你们今夜既然守着陛下,务必要尽心尽力,有什么事来告知本宫一声。”皇后临走前又吩咐了一遍。 众人慌忙应声,只有林妃显得很世怠慢。 “娘娘的话臣妾记下了,这里有我在就行了,您且放心去休息吧。娘娘毕竟上了年岁,今天折腾的这么厉害,疲累也是正常的。” 她若是不说话还好,一张嘴便是句句,冲着皇后的心窝子戳。 刚进宫的时候觉得这个林妃人狠话不多,现在却发现并不是一个有脑子的。 毕竟现在皇上情况不明,太子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她将皇后得罪到如此地步,却不见得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听了她这一番话,皇后冷笑了两声回道:“那还真是辛苦林妃了。” 随着皇后的仪仗离开,寝殿内安静了不少,林妃很快找了个地方歇息了,只留下自己的婢女守在床边。 御医们见皇上情况稳定,也都各自找了个角落沉沉睡去,整个寝殿还清醒的,除了宫人们,就只剩下丁潇潇和柳曦城了。 “柳大夫,郡主,二位需不需要也休息一下,皇上身边要是有什么事,奴才会叫你们的。”婢女们熄掉了比较大的几根蜡烛,太监走过来轻轻问道。 “郡主去歇会儿吧,今天也累坏了,我守着有皇上就行。”柳曦城笑着说道。 发生了这么多事再见面,虽然对方好似没有任何改变一样,但丁潇潇还是觉得极其别扭,她尴尬的笑了笑回道:“我不累,不要紧的。” 柳曦城见状倒也没有再劝,转而对太监说道:“那就由我和郡主守着陛下,你们去忙你们的事吧。” 宫人们退了出去,只留了一组守在门外。 丁潇潇观察了一下,发现皇帝的口耳鼻中,都没有带着黑色小虫的液体流出,心中暗暗有些担心。 若是他中毒已经极深,那么用针控制住,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夜色弥漫,四野寂静,周围人熟睡的呼吸声,渐渐地清晰起来。 丁潇潇坐在皇帝床边,守着这个素未平生的陌生人,疲惫感从脚底开始蔓延,渐渐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起来,眼皮也越来越重,只是一想到身边还有刘锡诚这个人,就让她没办法放松。 “最近,好吗?” 就在瞌睡虫快要吞噬掉她的大脑时,丁潇潇突然听见旁边有人柔声问道。 “你不该问我好不好,你该问另一个人好不好。”头脑瞬间清醒,丁潇潇并没有看他,只是淡淡的回道。 柳曦城微微地叹了口气:“那倒不必问。我只想知道,你最近好不好。” 原本是憋着一股气不想去看她,可是听了这话,丁潇潇实在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这个温文尔雅的神医柳曦城到底在想什么。 “你做决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好不好,你捅了那一刀的时候就该知道我好不好,我们连夜逃出城去的时候,你也该知道我好不好。如今你这样问,是想要得到个什么样的回答?我当你是知己是朋友,从未有过丝毫怀疑,却不想你竟如此……” 丁潇潇越说越气,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却在话没说完之际,忽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那一瞬间她脑子已经彻底蒙了。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千万别怀疑。” 柳曦城的声音,随着他的喉咙颤抖‘’震动,从丁潇潇的额头上方传了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慌忙将对方推开。 “柳神医还请自重!”丁潇潇连忙说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皇帝丢了 就想是丝毫没有感受到丁潇潇的不满,虽然被狠狠推开了,柳曦城还是继续心疼地说道。 “你瘦了不少,最近肯定是没少受委屈吧。” “拜您所赐,日子还过得去。”丁潇潇没好气儿的回道。 “有些事情现在和你解释不清楚,但是你要相信,我从未想过害你!”柳曦城看看四周,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丁潇潇耳边,轻声道,“此处并不适合你,找个机会尽快离开吧。” 这虽然是句废话,但是确实是替她着想的话,丁潇潇看了柳曦城一眼,他目光真诚,甚至带着几分急切,感觉不到丝毫算计和诡计。 若是以前,丁潇潇定会对眼前这个人的人品和话语深信不疑,可是经过了这一系列事情,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 “你到底……” 或许他是有什么苦衷,或许他真的是有什么天大的情非得已,就在丁潇潇想追问的时候,忽然柳曦城将她拖到了自己身后,很是警觉的望着窗口的方向。 就在二人面前,窗户纸传来丝丝缕缕的声响,之后,一个圆圆的窟窿便出现在上面。 柳曦城对着丁潇潇使了个眼色,二人赶紧扑在皇帝床边,装出已经睡熟了的模样。 “捂住口鼻……”柳曦城轻声叮嘱了一句。 几乎同时,一阵青烟便飘了过来。 这味道是丁潇潇不曾嗅到过的,甜甜香香又很是温暖。 整个人浸在这个气味当中,四肢都忍不住跟着舒展起来。 原本就已经入睡的众人,这下睡得更沉了,丁潇潇用尽全力强撑着,才没有模糊过去。 她眯起眼悄悄看了看旁边的柳曦城,只见他长睫遮目,两颊松弛,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昏厥过去了,还是依旧清醒着。 就在此时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丁潇潇不敢再动,只能闭起眼睛继续假寐。 来人手脚很轻,蹑手蹑脚一路向陛下榻边走来。 之前就觉得奇怪,皇后竟然这么容易就留下林妃在此守夜,自己回宫去了。 这个人莫非是皇后派来的? 可来人只是在床边停留了片刻,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丁潇潇感觉他背对着自己,便微微睁开了眼睛。 虽然她穿着夜行服还用黑布遮着脸,但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姑娘。 只见她走到桌边,打开了茶壶的盖子,之后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对着壶口便抖了进去。 下毒? 丁潇潇有些不解。 这壶茶天明的时候十有八九会被人换掉,这毒下下去并不能控制是谁喝,那么此举的意义何在?况且又冒了这么大风险,夜半时分潜入陛下寝殿,若是被发现了,那是灭九族的大罪。 丁潇潇如此想着,双目就不由自主的完全睁开,望着黑衣人的背影怔怔发起愣来。 此刻来人也完成了任务,将纸包捏在自己手中,团成个纸团,转回身来准备离去,却正好看见丁潇潇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四目相接的这一瞬间,竟没来由的感觉有几分尴尬。 丁潇潇这时候想再趴回去已经晚了,她盯着黑衣人看了一会儿,见她也不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讪笑着,抬起手来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嗨……” 像是被封印一般的黑衣人,此刻也反应过来,挥手扬起一阵白色的烟雾,将丁潇潇笼罩其中。 这一次他们能幸免,眼皮一沉人便失去了知觉。 脑袋着地的一瞬,她恍惚间看见黑衣人走过来,托住了自己的头。 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明大亮,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她的眼睛上,刺的她刚刚睁开又赶紧闭上了。 “还不醒吗?用凉水给本宫泼!” 听见这么一句丁潇潇赶紧硬撑开眼皮,这才发现面前的并不是阳光,而是刺目的火把。 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住了,周围其他人还在地上瘫倒着几盆清凉刺骨的井水泼下去,开始有人传出**声。 柳曦城…… 丁潇潇下意识中第一个便担心起这个人,最后却在光线最强处,皇后身边,看见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丁潇潇自我解嘲地冷笑了两声。 “你还有脸笑!”皇后见状,怒不可遏,“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人呢?!” 听了这话,丁潇潇愣住了:“陛下?陛下不在榻上吗?” 皇后像是气的已经没有办法与她沟通了,指着大门喊道:“打开门!让她告诉本宫陛下在哪儿!” 大门被打开,屋内空无一人。 丁潇潇有些不利索的站起来,难以置信的走到门口。 “这怎么可能,昨天晚上,陛下明明好端端的躺在榻上。”她指着空荡荡的床铺,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的,在皇后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便指着柳曦城道,“当时柳神医也在,我们明明看见陛下好端端的躺着。” 皇后一拍扶手怒吼道:“这个时候你还敢攀咬他人?柳神医还在的时候,陛下当然安好!可是他走了以后,看看现在你们一个一个这都是什么德行!” 说话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丁潇潇定睛一看竟然是孙永寿,他看了丁潇潇一眼,略带讶异。 但也只能是转瞬之间的情绪,继而便走到皇后身前行礼道:“启禀皇后娘娘,附近已经全部搜查过,宫中各个关口门岗也都控制住了,暂时未有发现。” 皇后闻言,很是恼怒,又问:“那个贱人呢,可有嘻细细查问?” 孙永寿拱手道:“林飞的寝工已经搜查完毕,暂时未有发现。她宫中的人已经全部控制,正在一一审问。” 皇后怒吼道:“查!给本宫一寸一寸的查!陛下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 孙永寿立刻领命:“臣自当竭尽全力。” 见孙永寿走了,皇后叹了口气仰进椅子里,很是疲惫的模样。 丁潇潇这才看见,皇后的一侧太阳穴上,插着两根明晃晃的银针。 “也怪草民,若是没有离开,可能不会出这么大的事。”柳曦城主动请罪。 第三百八十五章 嫣儿无恙 丁潇潇听闻柳曦城曾经离开很是诧异,她昨天昏迷的时候分明柳曦城比她先一步不省人事,又怎么会离开呢? “你离开过?!”丁潇潇诧异道,“你去哪儿了?我昏迷的时候你分明还在啊!” 之后她突然想起,当时在房中还有一个黑衣人,正想追问柳曦城有没有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皇后却先开了口。 “昨日回宫之后,本宫感觉头痛不已,所以就派人唤了柳神医前去,当时你们一个一个都睡的和死猪一样,难不成要把你们叫起来,挨着个通知一遍吗?” “可是,当时我们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有人……”丁潇潇慌忙解释。 “郡主也不用急着分辨,昨天情况特殊,大家又熬了半宿,疲累是难免的,皇后娘娘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一个婢女站出来,再一次打断了丁潇潇的话,“昨晚奴婢过来的时候,见你们睡得沉就没有打扰。” 看着这女子熟悉的容貌,丁潇潇顿时有种头晕目眩之感,这几天为她担心的彻夜难寐,却不曾想,她竟出现在此处,还替皇后说话。 “你,你没事?”丁潇潇瞠目结舌地问道。 婢女笑道:“奴婢当然没事啊。” “可是,你之前不是在……”丁潇潇还是没法接受,继续问道。 “嫣儿之前确实是服侍贵人的,可是您现在也去了长公主院里,所以我们姐妹都被分配到其他各处,现在嫣儿已经回皇后寝宫伺候了。” 之前她分明悄悄前进芳菲园,去看丁妃,还晕倒在院子里。 怎么会…… 孙永寿已经出去了,此刻,丁潇潇也不能贸然承认,自己曾经在大火之前进过芳菲园。 但由此可见,昨晚的黑衣女子十之八九就是嫣儿,她到底想干什么? 诸多不解,丁潇潇只能暂且藏在心里。 皇后很是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怒道:“本宫在询问你们昨夜值守的情况,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把陛下丢了,这可好,我还一句话没问,你倒是审问起我身边的人来了,丁潇潇你还真是懂得移花接木啊!” 此刻,柳曦城站在皇后身后,向丁潇潇缓缓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多嘴了。 “林妃?昨晚你侍疾,皇上去哪了,你责无旁贷吧!?”皇后终于铲除了障碍,开始向自己既定的目标进攻了。 一进房就找地方休息了,林妃哪里知道皇帝出了什么事,直到外面喧闹起来她才被惊醒,此刻眼睛还没有彻底睁开。 她也知道兹事体大,很是惊恐的回道:“是臣妾疏忽了,但是大殿内外有那么多人守着,确实没想到能出现这种问题。许是陛下醒了,自己走出去,不想打扰他人呢?皇后可有仔细找过?” “简直是一派胡言!”皇后怒道,“银针尚未移除,陛下根本就不可能醒转。你身为嫔妃主动要求侍疾,竟然根本没有在陛下身边守过片刻,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是用一句疏忽的就想带过,还将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林如月!看来是本宫平日里对你放纵了,竟让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听了皇后这般苛责,林妃也不甘示弱:“臣妾虽然愿意侍疾,但也没有听说过嫔妃侍疾,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在陛下身边。况且当时寝殿内又有御医又有大夫,外面还有宫人值守,这样要让皇上不见踪影。皇后娘娘不责问当时的奴才,却先怀疑本宫是什么道理?!” 像是早就知道林妃会说这些话,皇后冷冷的笑了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宫本来想给你个机会坦白这样也能有一个借口重新发落,但你既然死不悔改,那就休怪本宫无情了!”皇后看了嫣儿一眼,后者立刻拿出一件东西,丢在林妃面前。 “林如月,你仔仔细细的看清楚这是什么,再回本宫的话!”皇后冷冷说道。 丁潇潇就在林妃旁边不远处,她看见地上丢着的是一个,已经烧毁了大部分的绢帕,可偏偏帕子一角的那个林字清晰可见。 “这是臣妾的帕子。”林妃不解道,“是什么人,竟然敢将本宫的东西烧成这个模样!” 皇后看了看嫣儿:“看来林妃娘娘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你给他提个醒吧!” 嫣儿屈了屈膝应了一声,便走上前来站在林妃面前说道:“前几天芳菲园起火,这帕子便是当时留在园子里的。娘娘,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提到这个地方,林妃脸色稍稍沉了沉,毕竟她之前曾经将丁潇潇和周颂骗到芳菲园去,想要利用已经疯魔的丁妃除掉二人。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自己的陪嫁侍婢不说,还差点惹祸上身。 “芳菲园?本宫去那里干什么,尽是胡说八道!” 听了这话,嫣儿却激动起来。 “这是娘娘贴身的帕子,除了您之外还有什么人能拿得到,况且那天晚上我分明在园子里看见您!是你放的火!你是掳走了丁妃娘娘!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又把陛下藏哪了!” 林妃一头雾水,看着激动异常的嫣儿。 “丁妃?!你在说什么啊!丁妃早就病逝了,怎么会在芳菲园里?” 丁潇潇距离较近,虽然这个林妃屡次想要害她性命,也张扬跋扈。可是这段话说的真诚,并不像是没有说谎。 难道说,她真的不知道芳菲园里的怪物就是丁妃,只是想利用里面的怪兽,铲除异己而已? 还没等丁潇潇想出个头绪,旁边的太医突然开口了。 “娘娘不提,臣下都忘了。当年丁妃所患怪症,可以说与如今的陛下如出一辙。” “对呀对呀,当时看诊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 “丁妃居然一直都没死,而是被囚禁在芳菲园里?” “皇后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闻言,皇后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嫣儿说道:“此事若不是这丫头禀报于我,本宫也没想到,在这宫中竟然有如此凄惨之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半真半假 嫣儿走到正中央,向众人讲述了这些年,她偷偷进入芳菲园照顾丁妃的事情。说到动情之处,声泪俱下,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怀疑她所说之事的真实性。 “娘娘这些年过得太惨了,她的日子不要说比起宫中的奴婢还不如,就根本不是人过的生活。”嫣儿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一开始,本来可以常常进去照顾娘娘,但是后来林妃下令将芳菲园封闭,我也只能每个月想尽办法进去两次,都是趁着林妃在月初和十五于宫中祈福的时候。” 林妃莫名其妙道:“这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封闭芳菲园,是因为里面常有怪声,都传闻怪物伤人。本宫也是担心……”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派禁卫军去查个清楚,偏偏封了园子了事!?”皇后怒道,“况且当年丁妃染病之后,就是由你负责照看,她身故的消息也是你送出来的!一应后事料理都交给你办的。如今,丁妃未死被囚,你居然推脱说全不知情!?你真以为,本宫是个傻子吗!” 话说到此处,事情就已经非常严重了,谎报嫔妃身故还将她禁锢在宫中,这本身就已经是欺君大罪。况且,如今皇帝所染之病,与当年如出一辙。 当初丁妃深受陛下宠爱,被宫中的嫔妃们嫉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妃还是一个并不受宠的嫔妃,就是在丁妃离开之后,借着宽慰陛下,加上她有些小手段,才渐渐在宫中有了如今的地位。 这个罪名太大了,别说是林妃一个人,就是整个林氏也扛不起这么一条瞒天过海的欺君大罪。 “皇后不能光听一个婢女的一面之词呀,那个怪物怎么可能是当年的丁妃?!再说,当时丁妃身故,也有御医去确诊过,验明正身,举行了丧礼,怎么可能还活着?你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陷害本宫?” 嫣儿狠狠跪下,向皇后磕了个头:“嫣儿若有一句谎话,愿受五雷轰顶,死后沦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没想到对方突然开始发毒誓了,林妃缓缓伸出手指,刚要起誓,却被皇后冷冷打断:“你说的很对,当年确实有御医确诊验明正身,然后封棺下葬,可是那个御医现在人在何处?” 这个问题一出,林妃的脸色彻底变了,丁潇潇有些奇怪,虽然直觉上她认为嫣儿是不会说谎的,但她也觉得林妃对此事确不知情。 她不作声,旁边的太医却议论起来。 “当年为丁妃验明正身的那位,不是赵太医吗?” “赵志和!!” “对对对,就是他。” “赵太医一直负责……” 最后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众人便齐刷刷看着林妃。 “你们瞪着我做什么?”林妃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慌忙解释起来,“赵志和确实有那么几年,照顾本宫的身子,但是后来他犯了不该犯的错,就被逐出宫去了。这件事情你们太医院应该有记录在案的,为什么看着本宫?” 话是不错,但这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那就把赵太医再请回来核对一下。”太医说道,“毕竟,丁妃未死,这是大事,现在芳菲园失火,里面的怪物又失踪不见。总不能仅是一个婢女指认,就能作数的。” 皇后终于开口道:“本宫听了嫣儿的禀告,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找了赵志和,却没想到有人心狠手辣,斩草除根,唯恐日后被赵太医揭露出当年真相所以驱逐出宫之后,便将他害死了。” “死了?!” 众人惊讶之余,都将怀疑的目光钉在林妃身上。 看来这个人也是有意思,这辈子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却都安然无恙,最后竟然因为一个并不是她;做的坏事,被逼迫到这个地步。 丁潇潇虽不认同此事是林妃一手炮制出来,可也不同情。 毕竟,她残害过那么多无辜性命,落到这个下场,并不算冤枉。 “那赵志和分明是中毒而死,怎么能说是本宫害死的。再说,他人死在宫外,本宫又没有出宫,有什么证据说是本宫害死的?!皇后娘娘,您不能因为是一宫之主就随意陷害啊!” 皇后冷笑道:“赵太医是中毒死的?本宫竟然都不知道,林妃,你这算不算不打自招啊?” “赵太医出宫之后,与任何人都没有再来往过,但是臣听说,他一直在林大人的一个药庄供职,收入比起在太医院,更为丰厚呢。”一位老太医说道。 “确实曾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当年赵太医是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被林妃娘娘逐出宫去,林大人竟然还能收留?”又有人问道。 “恩养终老本是恩赐,革去官职驱逐出宫又是惩罚,这又是恩赐,又是惩罚的,倒叫臣看不明白,林妃您对赵太医究竟是赏还是罚呢?” 虽然暂时还猜不到,这位赵太医当年究竟和林妃合谋了什么事,但必然是一件不可告人的肮脏勾当,不然也不至于已经被逼到绝境,林妃也不敢将真相合盘脱出。皇后应该就是咬死了这一点,才用此事作为向林妃进攻的最后一击。 果然,即便是被众人如此逼问,林妃依旧对赵太医之事绝口不言,转而向丁潇潇求救。 “郡主曾经被困在芳菲园里过,是与那怪物打过照面的,你且说说那会是个人吗?当时你也说了,分明是只野狗!”林妃死死拉住丁潇潇,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你说啊,你快说呀,你赶紧把当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呀,那不是丁妃!那就是个嗜血的怪兽,一只没有人性的野狗!” 嫣儿淡然道:“郡主当天只是为了替奴婢掩饰,刻意没有将实话全部说出。现在奴婢已经向皇后全部坦白了,郡主无需再做隐瞒,实话实说即可。” 说吧,嫣儿又向丁潇潇磕了个头:“奴婢在此谢过郡主掩护之恩!” 众人一听,都把目光投到了丁潇潇身上。 第三百八十七章 疑心渐起 丁潇潇未想到,这件事最后会落在自己身上,她看了看一脸真诚的嫣儿,却还是不知道,将事情和盘托出,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郡主,本宫恕你无罪,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许是看出了丁潇潇的犹豫,皇后开口说道。 林妃看着丁潇潇,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厉声道:“你也被他们收买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一起编谎话来坑害本宫!” 丁潇潇尚未开口,便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但也不急着分辨。 明明就是皇后借机收拾林妃,自己没必要掺合进去。 “丁潇潇,你一个东临郡主,怎么会莫名其妙到了北荒大都来?!你与那个丁娇娇一唱一和,是想在宫里行什么悖逆之事?!”林妃却突然对着丁潇潇发难,还用她的身份大做文章。 若不说这件事情,她还没有这么生气,一提起这件事,入宫以来的种种委屈席卷上心头,丁潇潇当场便怒了。 “娘娘这话说的有趣,奴婢是怎么进的宫,在场众人之中,想必只有您最清楚了吧,竟然还来问我?!”丁潇潇冷冷答道。 突然被反问,林妃自然怒火中烧:“定然是你得到的消息,故意入城!否则你为何要到大都来,有什么目的,你敢说清楚吗?” 见众人都不说话,林妃继续追问:“若不是有所图谋,这么多年了,二位郡主别说进入大都了,连北荒的地界都没有踏进过,现在陛下危重,你们这一前一后这么巧的都出现在大都,难道会是不约而同?” 人怕一张嘴,有些事情,就怕别有用心的人从中挑拨,专门往疑心的黑影里说,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是这个意思。 原本对于丁潇潇并没有几分疑心,可听了林妃这些话,皇后看着丁潇潇的眼神,显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了。 知道再不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带上别有用心的滤镜,那她就更不好过活了,丁潇潇只能开口说道:“此时说来话长,但我确实是在燕王府做舞姬的时候碰见了宁王殿下,此事若有人不信,大可可以派人去调查。宁王殿下跟我说大都风景秀丽人杰地灵,我便想随他一起来看看这北方盛世,所以就到了大都。结果一进城门就被关进了宫里,这其中的道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跟我解释明白,所以我也无话跟大家说。” 这番话丁潇潇说的有软有硬,进宫并非她所愿,若是硬要把这顶帽子栽在她头上,也无话可说,那就是只要他们高兴便好。 众人闻言,也有私语声传来。 此前并不知道这条教令是谁颁布的,所以多数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知道皇后将此事与自己撇清了,那种人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及的,便轻声议论起来。 “之前听闻选未婚女子入宫,不想竟然是林妃的主意。” “此举实在是过于有损皇家声誉了,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皇后见众人开始讨论此事,不得不再次站出来表明态度。 “此事本宫之前也略有所闻,却不曾想发展到如此地步。因为你打着为陛下好的旗号,实则是行残害未婚女子之实,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此事本宫还未与你计较。现在什么话也不用说了,只要你把陛下交出来,一切本宫听由陛下定夺,绝不多加为难你,如何?” 林妃见皇后硬要将私藏陛下的罪名塞给自己,终于开始歇斯底里了。 “皇后想要治臣妾的罪,臣妾无话可说,但是把这么大的罪名栽赃过来,总要有个说法吧。我一个女子,而且当时在内堂休息,如何能把皇帝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运出寝殿,又能藏到哪里?皇后若要冤枉人,也需得有个证据才行啊!您为什么不怀疑在场的其他人,他们守在陛下身边,人多势众,做起事来也比臣妾方便。” 太医们听闻此话顿时不淡定了,恳求彻查、高呼冤枉之声此起彼伏。 丁潇潇借着众人之势,退进人群之中,以为总算是躲过一劫。 林妃却不依不饶,上前将她揪了出来,拉到众人面前。 “特别是这个丫头,从进宫开始就没安分过。臣妾的国师、陪嫁侍婢,都死在她手上,现在连陛下也不见了,难道不应该是这丫头的问题吗!?” 林妃正想把丁潇潇扯到地上,却猛然间狠狠顿了一下,这娇小的丫头,突然像生根了一样,死死钉在地下。 一点防备也没有,林妃一个没站住,当时便摔在地上了。 “娘娘,您不要紧吧!”几个婢女上前,将林妃搀扶起来,却被她一扭身甩在一边。 “都别动我!这丫头有问题,你们看不出来吗?”林妃狼狈起身,指着丁潇潇吼道,“她要么就是邪祟附体,要不就有邪门的功夫,陛下,一定是她带走的。” 丁潇潇一脸无辜,看着林妃不解道:“娘娘,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林妃指着丁潇潇吼道:“她有时重的就像石磨一般,几个人上前都拉不动,有时又轻的好似鸿毛,一阵风就能扶摇而上。这个丁潇潇绝不简单,皇后娘娘,你为什么不查一查她!” “一会儿重一会儿轻?” “千斤坠倒是听过,轻功也是有的,但是已两门功夫相克,怎么会有人同时能极重,又能做到极轻呢?” 太医们轻声讨论了几句,皇后看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实则已经有些怀疑,她看了看娇小的丁潇潇,林妃说过的话,在耳边不断的回响。 若是此人真的身负绝技,隐藏在宫里,确实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可眼下陛下失踪,有没有其他的人证,最大的嫌疑人究竟是谁? 林妃将陛下藏起来,还可能有自己的算计,可是丁潇潇初来乍到,也没有根基,她要是窝藏陛下又有什么目的呢? 柳曦城轻声说道:“皇后可又感觉到不适了,让草民帮您按摩一下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阶下之囚 “不必!”皇后推开了柳曦城的手,郑重其事的命令道,“来人!将所有昨晚在寝殿内的人全部扣下,分别关押,挨个询问,必要问出陛下的下落!” 方才还做旁观者议论纷纷的太医们,没有想到厄运这么快就降临到自己头上,错愕片刻之后,便开始纷纷跪地求饶。 “老臣冤枉啊,虽然老臣有所失职,但是绝不可能做出有害陛下的事情。” “而且娘娘明察,臣确实没有带走陛下啊!” 在一片求饶声中,前来执行命令的下人们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他们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犹豫着问了皇后。 “娘娘,林妃也要一并拿下吗?” 皇后没有去看林如月的神情,只是淡淡的说道:“本宫的话你们是听不明白吗?我说将昨晚所有在寝殿的人全部拿下!” 下人们不敢再问,战战兢兢的走到林妃身边。 “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我!”林妃怒道。 “还请娘娘开恩,不要让小的们难做。”下人们低声恳求。 丁潇潇被反扣双手,却没有半个字的告饶,只是抬起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柳曦城的脸。 后者像是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一般,垂下长眸。 昨夜柳曦城昏睡过去的时候,丁潇潇分明看见了有黑衣人潜入寝殿,虽然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但是绝不像柳曦城所说的那么简单。 皇后派人传唤他的时候,寝殿内还有一个黑衣人在场,而柳曦城定然是与之打过照面的,可他现在一个字都不说,看着自己就这样被抓走。 这还是当初那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柳曦城吗?这还是自己心目中的那束白月光吗? 丁潇潇被几人拖走,再未做半分挣扎。 “头疼……” 待所有人都被带下去之后,皇后的低声**了一句。 柳曦城慌忙抵住皇后的太阳穴,一边揉捏着一边问道:“皇后娘娘,这样可有好些?” “柳神医不愧是柳神医,只是两下,本宫便感觉好多了。” 皇后眯着眼睛,浑身放松,很是享受的模样。 “太医院的大人们岁数都不小了,把他们带下去是要带上何处?”柳曦城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后微微的笑了笑:“自然是去他们该去之处。” 这句话答了等于没答,但柳曦城却隐隐皱起眉头。 虽然皇宫内的危机暂时解决了,但是屈雍回到宁王府后睡得并不踏实,天微明的时候他便合衣起来,在院子里想练会功却静不下心,想出去走走,有一些意兴阑珊,很是不知所措,莫名其妙。 他将自己心神不宁,归结为燕王府的命令。 之前从未想到他的那个到了,指的居然是柳曦城。 燕王府这明摆着是跟宋和勾结,可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能有什么阴谋呢? 屈雍倒了一杯茶,惊动了门口的仆人。 “王爷这么早就起了,那属下去准备早膳吧。” 屈雍看了看尚未彻底亮起的天空,微微摇了摇头。 “我现在也没胃口,不必惊动其他人了。” 仆人想了想,说道:“那我去准备一壶热茶,再拿些点心来吧?” 屈雍未置可否,昨晚发生的事,还让他肠胃绞痛,没有任何胃口。 仆人走出去将院门打开,并没有关上。屈雍找了一个藤椅缓缓坐下,心中不禁担忧起在陛下请殿中的丁潇潇来,这丫头折腾了一天,又去陛下身边服侍了一宿,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正想着,他突然听见耳边一阵风声,下意识便翻身弹起,伸手抓住了飞来的暗器。 门外的院墙上一个黑影匆匆而过,屈雍正飞身去追,却扯痛了胃部顿时慢了两步。那黑衣人就趁着这个空档逃得无影无踪,仆人正好端着茶点进来,看见一脸紧张的屈雍。 “王爷您怎么了?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屈雍捏了捏手中掐住的暗器,这是个像石头似的东西,倒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这东西外面还裹着一张纸,显然此人来的目的并不是伤人,而是为了送信。 “只是胃口不太舒服,没有什么要紧的,你下去吧。”屈雍低声吩咐。 仆人见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点点头,应声而去。 屈雍见状,赶紧将石头外层裹的纸打开来,直接上面简短的写了几个字。 速速进宫她有危险。 这纸条虽然写的不清不楚,但是屈雍看完之后立刻确定是丁潇潇出事了,虽然还暂时猜不透送信的是何人,但屈雍确实半秒钟也等不了了,他立刻着手开始更换巢服,大声的喊到。 “来人给本王更衣,备车,我要进宫!” 此刻丁潇潇已经被压到内廷女牢之中。 她不禁感慨,自己才进了北荒皇宫几天,算是把宫里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各院落都住遍了。 身份更是一波三折,从无名无份的贵人变成了公主身边的宫女,现在更是连降三级直接成了阶下囚,朝不保夕。 她旁边关着的便是林妃,这女人,从进来之后便不断的嘶吼,大喊冤枉,又说周围的人放肆,可却没有人理会她。可能是见惯了这个场面,狱卒们都远远的躲开,只等她又蹦又跳又吼又叫,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耗个干净。 清晨放饭的时间到了,其他的女囚都有饭吃,可是丁潇潇和林妃的牢门前却人迹罕至,别说是放饭地狱卒了,就连路过的都没有一个。 牢狱之中的伙食可想而知的,可是这略带着一点香气的饭味,飘到二人的鼻孔里,还是挠到她们肚子里的馋虫不停的扭动,引得肠胃一阵叽里咕噜的鸣叫,这一声长鸣之后,二人抱着肚子都感觉很是饥饿。 丁潇潇还稍微好些,林妃何曾受过这种罪,顿时坐到地上头晕眼花,脸色苍白,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不远处有狱卒看见了林妃的情况,赶紧跑去向头禀告。 “刚关进来的那个娘娘可能是不成了,看她脸色发青的坐在地上,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第三百八十九章 林妃染病 狱卒很是不耐烦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男人,后面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掏出一根哨棒,狱卒在栅栏上狠狠敲了几下,瞥着林妃喊道:“装什么死!赶紧起来!” 平日里再心高气傲也好,如今一夜未食未水,也是要低头的。 “本宫不舒服,为何你们给其他监室放饭,偏偏隔过了本宫!?”林妃头晕眼花,声音很是低沉。 狱卒冷笑道:“这是牢里的规矩,新来的犯人,饿三天。娘娘平日里锦衣玉食习惯了,才一顿饭没放就成这样了?” 三天? 丁潇潇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咬着嘴暗自咒骂。 这群狱卒,完全不把她们当人看啊。 “你们竟然敢苛待囚犯,这里可是大内监牢,关的都是宫中之人,你们也敢!?”林妃一阵绞痛,说不下去了,渐渐坐到地上,开始来回滚动。 女监有点紧张了,看着林妃痛苦的模样,低声问狱卒:“这可是林妃啊,就这么不管她,万一出了事……” 狱卒看着林妃扭曲着身子,不屑道:“林妃怎么了!?咱们有皇后娘娘的手谕,还怕她不成!?” 另一个女监低声道:“牢头儿,娘娘吩咐的是好好看着她,要让这女人吐出陛下所在。可万一死了,咱们能交代过去吗?” 丁潇潇为了自己的五脏庙,不得不开口了:“监牢大人,所谓好好看着,必然是要全须全尾的,林妃现在这个模样,恐怕不妙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众人议论,林妃痛苦的叫嚷声越来越大了,动作幅度也激烈起来,竟有要抽搐之势。 原本很是笃定的牢头,看见这个场面,也无法做到淡定自若了。 他皱着眉头,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你们进去看看她,要是敢出什么幺蛾子,老子就先给她几鞭子!”牢头让两个女监进去。 二人蹲在林妃身边,所做也仅仅是近距离观察她滚动叫嚷,并无半分助益。 “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牢头越看越着急,干脆自己走了进去,就准备把林妃薅起来。 丁潇潇赶紧阻止道:“大人大人!三思啊,这位毕竟是皇上的宠妃,您这么直接动手,将来若是落在陛下耳中,恐怕不会以为您是为了尽忠职守,相反,还要追究您行为不端的。” 已经伸到一半的手,触电似的弹了回来,牢头怒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丁潇潇就坡下驴,立刻开始套路起他来。 “娘娘昨晚就没怎么用饭,昨夜侍疾又是一夜未食,现在到了此处难免郁结,肚子又空着定然是要绞痛的。不如……” 清粥小菜四个字刚刚出现在脑海,就被突然涌出的唾液堵住了,丁潇潇正在调整嘴里的秩序,牢头却在这个空档突然退了出来。 “你们俩也出来,既然是饿的就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没见过有人三日不吃就能饿死的。”他将两个女监唤了出来,就要动手锁门。 丁潇潇眼看着到嘴的饭食飞了,赶紧继续说道:“当然不是了,饿也是能出大毛病的。我之前在柳曦城柳神医的医馆里就见过,有人因为骤然挨饿,导致胃部穿孔,最后命丧黄泉,很是凄惨。” 她见这几句话镇住了牢头,便赶紧添油加醋道:“当时那个人,就是这副模样的,我记得特别清楚!” 牢头像是对柳曦城还是有些敬重的,听见这个名字略带犹豫,看了看丁潇潇问道:“你跟随过柳神医?” 那眼神就像在说,就你还能入得了柳曦城的眼。 丁潇潇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完全不想与这个人扯上丝毫关系,但还是忍着恶心点了点头:“之前在西归城的时候,经常出入柳神医的医馆。您先别问这些了,人命关天,快点拿一些清粥,咕噜噜……小菜的过来,我服侍娘娘吃下,再按摩几下便好了。” 牢头看着林妃,她声音渐渐嘶哑,气息也弱了。 女监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是些粥罢了,给她们便是,万一闹出人命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她们俩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脑袋。 这个牢头和皇后母家有些拐弯亲戚,到时东窗事发,一定会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净。 需要有人用性命抵偿林家的时候,她们俩便是最合适的祭品。 一想到冷冰冰的铡刀,也不管牢头是否下了命令,二人只当他是默许了,赶紧去把剩下的清粥端了过来。 “郡主啊,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别让林妃死在这啊。”女监将丁潇潇放出来,毕恭毕敬的送进了林妃的监室。 整个过程,牢头始终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直到丁潇潇进了林妃的监室,他才皱着眉头怒喝一声。 “门也不锁,你们俩真是越干越回去了,若是人犯突然发难逃了出去,我第一个拿你们俩开刀!” 女监闻言,只能将锁链绕在门上,轻声道:“麻烦郡主了,等娘娘恢复,您就喊我们。我们俩再把您送回去。” 丁潇潇点点头,走到林妃身边。 也不知她是累的还是晕了,头发黏在惨白的脸上,一双眸子没有半分光彩,半睁半闭着。哪里还有一点宠冠后宫,张扬跋扈的影子。 仅仅一夜光景,人从神坛之上摔下来,是何等简单。 丁潇潇的思绪被粥的香气打断了,准确的说是被肚子的鸣叫声打断了。 她本想先端起饭碗喝个够,但是两个女监还在旁边看着,毕竟是借着照顾林妃进来的,总要先做做样子。 “二位不必担心,我先喂娘娘几口粥。”丁潇潇忍着嘴边的口水,将粥一点一点送到林妃嘴里。 平日里这种烂菜粥,对于林妃而言,恐怕是喂猪都不配,可眼下的光景,她身体不受控制,嘴巴却将唇边的汤水收拾的干干净净。 “喝了喝了!”女监兴奋道,“郡主,娘娘只要是能饮食,这便不要紧了吧!” 第三百九十章 命悬一线 丁潇潇饿的抠心挖胆,看着自己的手把粥喂给别人,不仅饿还很烦躁。 可她必须要将两个女监支走,只能继续机械地喂粥,一边自我催眠,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娘娘应该不要紧了,一会儿我再为她按摩一下。”丁潇潇吸着口水说道。 两个女监松了口气,旁边站着的牢头冷冷道:“赶紧干活去,一会儿把她关回自己监室!你们两个,一有空就给我偷懒!” 虽然对这个牢头满心愤慨,可是这次他算是救了自己的命了,女监对着丁潇潇悄悄做了个揖,拎起水桶便去打扫了。 四下无人,丁潇潇赶紧将林妃放在地上,自己则抱起所剩无几的粥桶,就准备往嘴里倒。 “嘶……” 一个怪声搔的丁潇潇耳膜痒痒,虽然还没有分辨出来这是什么声音,可是背后一股凉意已经窜了起来。 她缓缓将粥桶放下,竖着耳朵判别声音的来源。 “嘶……” 又是一声,几乎同时地上的林妃,肩膀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抖了一下。 丁潇潇暗叫不好,赶紧后退,但是监室只有巴掌大小,她又能躲去哪里。 “嘶嘶……”林妃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脸才是惨白,眸子却红了。 她眼神呆滞,神情恍惚,片刻之后便像是被什么咬了一样,开始痛苦挣扎。 她,中毒了!? 丁潇潇惊恐地意识到,就在刚才,林妃应该是被小黑虫入侵身体里。 可是她一直不吃不喝的,直到…… 看了看扣在地上的粥桶,心情从痛惜变成了恶心。 “来人啊,快来人啊!!”丁潇潇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突然就闭嘴了。 中毒以后,人会变得视线模糊,但是耳力会敏锐许多。 果然她一出声,林妃便嘶吼着向丁潇潇冲了过来,对着她的头脸就想要下嘴。 心里第一时间想到封穴,丁潇潇当时心里还是安稳的。 但是下一秒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银针还插在皇上的脖子后面,现如今她是两手空空,什么傍身之物都没有。 “啊……”林妃吼叫着,直扑向丁潇潇的脖子。 女监们冲了回来,见到这个场面,顿时也吓傻了。 “郡主,你把林妃怎么了!?” 丁潇潇拼尽全力抵着林妃,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是我把她怎么了!?是她快把我吃了!快开门!” 牢头也走了过来,见状微微怔了怔。 女监们吓坏了,慌忙摸索出钥匙就要开门。 “别动!”牢头大喝一声。 已经插进锁孔的钥匙,与被眼前一切吓蒙了的女监一起,都顿住了。 丁潇潇拼命支撑着林妃的空档,瞥了牢头,见他面带狡黠,心底暗叫不好。 这粥,一定是这粥有问题。 “你干什么,快放我出去!”丁潇潇厉声喝问。 同时,一阵丝丝痒痒的冷汗也渗了出来。 刚才,若是林妃发病再晚上分毫,自己也已经喝了那桶粥了。 那现在就不是一对一抵抗了,她就可以和林妃一起上演一出群魔乱舞了。 “郡主担待,林妃这样我们哪敢开门,你先坚持一下,本官去通禀一声,看看皇后娘娘能不能恩准,安排个大夫进来。”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牢头啰哩巴嗦地解释流程的时候,丁潇潇已经体力不支,被林妃按倒在地。 按着他的说法,先去请示,再求见皇后,不用等到知晓娘娘有没有善心大发,丁潇潇就已经成了林妃的腹中之物了。 “你……”丁潇潇瞪着牢头似笑非笑的脸,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您不是一心想进来侍奉娘娘吗,郡主就再坚持一下,本官这就去通传。” 说罢,牢头冷冷吩咐了一句:“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这两个人,否则是死是活,自己兜着!” 丁潇潇的胳膊已经开始发抖了,中毒之后,林妃的气力也越来越大。 眼看着,林妃的牙齿就快碰到丁潇潇的脖子了,她只能将膝盖支起来,顶在二人之间。 “救命,你们快开门!”丁潇潇向两个女监求救道。 “大人吩咐了,不能,不能开门……”女监连连摇头。 丁潇潇暗自咬牙,皇后这是存心要自己和林妃都死在监牢里。 看来,皇帝失踪,果然是皇后和柳曦城联合演的一出戏! “不开门,也行!” 丁潇潇用尽全力,将林妃踹到一旁,赶紧扑到栅栏跟前,迅速说道:“给我三根细竹篾,铁丝也行!” 林妃吃痛,低吼一声又向丁潇潇扑了过来。 “细的竹篾?” “多细啊?” 二人看着被追的上蹿下跳的丁潇潇,又是着急又是茫然。 “很细,就像……”丁潇潇稍一分神,林妃扑了过来,一把抓在她的后心。 下意识中,丁潇潇翻身就是一腿,这才勉强脱身。 两个女监吓坏了,连连后退。 眼看着,这两个女人就要不管不顾地跑开了,丁潇潇眼珠一转,赶紧开口:“你们只管走,过不了多久,你们也会像林妃一样!” 短短几十个字,说话的功夫,丁潇潇躲过了林妃的三次进攻。 牢房实在是太小了,动作稍慢,就会被林妃抓住。 女监停下脚步,但还是与丁潇潇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潇潇继续编道:“娘娘之所以突然病发,是因为和皇上呆在一起,过了病气。你们刚才也与娘娘在一处,不日也会病发!” 一个女监的脸瞬间白了,拼命搓着自己的手和脸,惊恐地原地跺脚。 另一个稍有几分镇定,开口问道:“那郡主为什么没事,还有一起侍疾的太医们,也没听说有谁发病啊。” 编谎话要比说真话更废脑子,丁潇潇只是慢了瞬息,便被林妃拉住了脚踝,狠狠拽了下来。 整个人被掼在地上,丁潇潇的脑袋有片刻空白,之后才是一阵剧痛袭来。 她赶紧起身,这片刻功夫,足够林妃咬断自己的脖子了。 可她双肩已经被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视线恢复,一张血盆大口,已经近在眼前。 第三百九十一章 突发奇想 任是谁也不想看见命案在自己眼前发生,更何况,这还是宫里的娘娘。 两个女监见状也是慌了,齐声大喝一声住手。 被声音吸引,林妃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她现在视线模糊得厉害,眼前最亮的只有火把,至于两个女监只不过是恍恍惚惚的轮廓。 看见方才还疼的打滚的林妃,此刻已经双瞳赤红,面若豺狗,嘴角流涎,顿时惊得又后退了了半步。 丁潇潇生怕这两个人也跑了,赶紧起身说道:“太医和我是因为吃了解药,你们……” 耳后生风,丁潇潇慌忙一躲,她脑袋刚才还在的位置,现在出现了一个窟窿,正好凿断了一根栅栏。 两个女监惊叫着,抱成一团,丁潇潇也发现了逃生的办法。 大不了就借着林妃的手,把这监室拆了,空间大了她害怕不能逃出生天? 可是这样一来,监牢里的其他的人就危险了。 “我有解药,你们快去找细的竹篾或者……”丁潇潇一个后仰再次躲过,直起身来跳过林妃的双拳,再次跳到她身后,“铁丝银丝什么丝都好,能穿透皮肉就行!!” 两个女监显然还很犹豫,另一半原因也是因为事发实在过于突然,二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为了让两个女监快速行动,丁潇潇故意在林妃转身之时,将脑袋凑在监牢的栅栏跟前,大喝了一声:“快去!!” 她等着林妃转过身,已经拎起双拳之后,才急急缩回脑袋。 中毒之人,果然是随着时间推移,力气渐渐增长的。这会,林妃直接斩断了一根栅栏,若是她有意识,现在就可以从这个缝隙钻出去了。 两个女监想喊却不敢出声,眼泪就在眼眶里突围,却又不敢涌出,唯恐耽误视线,被林妃窜出来拿下。 “快去啊,我缠着她,你们赶紧去找!!!”丁潇潇知道,自己虽然能出去躲个清静,但是若由着林妃这么折腾,监牢里少不得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况且,她还想知道林妃中毒是不是皇后的手笔,眼下保住林妃的神志,至关重要。 两个女监摸了一把眼睛,慌忙冲了出去,四下寻找起来。 监牢里物资匮乏是可想而知的,但是,竹签子之类的东西,应该应有尽有才对。 两个女人可能是吓傻了,慌慌忙忙找来的东西,没有一个合用。 “郡主,这个行吗?”一个女监拿着一段从大扫把上撇下来的枝条问道。 丁潇潇分身乏术,周旋范围越来越小,冒着风险转头看向女监之时,差点气背过气去。 “这东西能穿透皮肉吗!?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另一个女监也跑了进来,晃着手里的一段立都立不起来的细丝问道:“郡主,这个行不行?” 丁潇潇屏气凝神,虚晃了好几下才躲过林妃的堵截。 两个女监看的双眼发直冷汗直流,也不敢追问了,一个人拿着扫帚枝条一个拿着鱼线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 无奈之下,丁潇潇只得给她们提供思路:“你们从来不处刑吗,刑具里面没有竹签之类的吗!?钢针!!!都行!” 虽然知道,那两样东西恐怕粗了少许,但是眼下,丁潇潇顾不上了,先让她们把物件的范围缩小到合理范畴再说。 两个女监果然是茅塞顿开一般,对视了一下便往另一间屋子跑去。 丁潇潇回头,觉得这一阵似乎过于安静了,正瞧见林妃试探着正好往破损的栅栏处走去。 若是让她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丁潇潇没加考虑,飞身便扑了上去,二人缠斗在一处,又是一阵挣扎。 牢头此刻刚刚出了大内监牢,晃晃悠悠往班房处走去,远远地看见顶头上司引着一个年轻人,正急匆匆往这里走来。 他原本就是要向上司请示的,见他走来慌忙迎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仇大人!” 旁边的青年并未看他,只是一心急匆匆继续前行,仇大人见状甚是不满道:“你是不是瞎了,这位宁王殿下,你没看见吗!” 牢头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此人身上穿着的是王爷的品服,但不是亲王的。 朝中极少封王,除了皇亲国戚,那也是直接封了亲王。朝中唯二的两个王爷,一个是发配到吉里城的燕王,另一个便是就加有功的宁王。 只不过,这两个人,一个从不进京,一个从不出门,他一个牢头,哪里会有机会见识得到。 “宁王……宁王殿下。下官见过宁王殿下……”他话还没说完,屈雍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仇大人赶紧说道:“殿下,殿下,殿下稍待,这位就是下官刚才说的,负责看守郡主那里的牢头。” 这句话说完,屈雍才定睛看了看牢头,看他一脸谄媚贼眉鼠眼的模样,顿时感到浑身不舒服。 “郡主关在哪里?”屈雍简短问道。 牢头眼睛转了一下,迅速想了想丁潇潇眼下的处境,突然觉得现在让宁王见到郡主,恐怕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郡主是一早被送过来的,被分在哪个监室,还需要查一查才知道。王爷请随下官过来,我这就为您查询。” 屈雍哪里有那个空闲等,一挥手道:“不必了,本网直接去监室看一下就知道了。” 牢头咬了咬牙,陪着笑脸说道:“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女监,王爷一个男子直接进去实在多有不便吧。更何况,里面也不止郡主一个女犯,还有其他人……” 他说着观察起屈雍的脸色,见他从急迫转为顿悟,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赶紧趁热打铁:“所以,还是让下官查一查,确定是哪个监室,再让女监去把郡主请出来,您在班房等着见面,如此才合规矩啊,是不是?” 屈雍自从接到了消息,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一方面好奇丁潇潇的闯祸能力,从进了宫片刻没有消停。另一方面,也很是担心,这毕竟是北荒皇室,生杀予夺不是开玩笑的。 “好吧,快点!”屈雍想了一下,只得叹气同意,同时也抬起头,向近在咫尺的监牢看了一眼。 第三百九十二章 刑具到手 两个女监终于回来了,一个手里拿着钢针,另一个则是举着一把竹签子。 不论是钢针还是签子,上面都有不少斑驳的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丁潇潇短暂怔了片刻,赶紧回神,眼下自己保命要紧,其他人的伤春悲秋,实在是顾不上了。 “太粗!”她喘着气低声说道,“有没有再细一点的!” 女监犹豫起来,之后突然想到,还有一套刑具,赶紧冲了进去。 林妃的力气越来越大,丁潇潇饿的头晕眼花,早就透支体力了。 她靠着墙,感觉后背的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感竟油然而生。 还能撑过这一次吗? 明明就是个炮灰,活到现在完全是超水平发挥了。 到了该下线的时候了吧,可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还有应该提防的人,还没告诉他。 丁潇潇一想起那个见面就恨不能打一顿的屈雍,不知为何心头一抖眼眶就红了。 林妃已经没有了理智,双手的力量足能把丁潇潇撕开。 她看着断掉的栅栏,心里在不停地斗争。 逃出去任由林妃折腾好了,自己不过是个边边角角,为什么一定要掺和到北荒皇室的争斗里? 其他人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本来也是编剧笔下的几个字罢了,何必为了他们…… “娘亲……” 丁潇潇的脚已经挪到缺口处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她转头一看,竟是一个软萌的小丫头,正晃晃悠悠走进来,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娘亲,秀秀送饭来啦!” 原本已经能冲出去,丁潇潇临时转了方向,又绕回监室里去了。 一个女监闻声冲了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惊得冷汗一身,却不敢出声。 “嘘……”她惊恐地对着女儿做出一个悄声的动作,可她哪里能理解母亲的意思,大喊着娘亲便冲了进来。 “别过来!”女监距离林妃的监室很近,她害怕女儿受到波及或者被传染,慌忙摆手,“别过来,娘亲有病!” 丁潇潇意识到,是自己吓着女监了,可她现在顾不得解释,因为林妃听见声音,已经快要从缺口处出去了。 原本已经饿的发软,丁潇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林妃拉住,同时大声吼道:“在这,我在这!!” 丁潇潇一边喊着,一边急忙往另一个方向跳去,可是由于身体疲乏,这一跃远远没有达到她以为的高度。脚踝处一紧,她低头时,小腿已经被林妃塞进嘴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死死咬住。 疼得恶心,丁潇潇顿时从空中落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小女孩抱着食盒已经吓傻了,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林妃松开嘴,带着一脸血往外看去。 “秀秀快走啊,秀秀快走!”女监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会传染女儿,只能挥手让她赶紧出去。 丁潇潇疼的无法呼吸,却不能看着林妃冲出去伤人,她拖着伤腿迅速靠到墙角,拼命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危机。 “找到了!”另一个女监冲了出来,见到这个场面顿时愣住了。 “快给我看看!”丁潇潇大喊一声,女监这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小盒子展示给她看。 这套刑具就极其凶残了,比起钉入手指的钢针竹签,这些东西更为残忍。这些银针分成各种形状和角度,不仅能穿进指甲,还能以刁钻的角度扎进骨肉之中。 创口极小不会致命,甚至连伤口都不易发现。但是,痛感比其他的刑具,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头皮一麻,丁潇潇却从中看见了生机。 “选几个笔直的给我!”丁潇潇硬撑着站了起来,对女监喊道。 她慌忙从盒子里翻了几根比较直的银针,但要递给丁潇潇的时候,女监却犹豫了。 “快点啊!!”林妃已经被女孩的哭声彻底吸引住了,直勾勾向外走去,本以为她摩挲到出口还需时间,却没想到已经疯魔的林妃,抬手又打碎了一根栅栏。 眼看她马上要打出一条通道,女孩哭声颤抖起来,丁潇潇只得扑到林妃身前,从监室探出,用尽全力向女监伸出手去。 “给我!” 女监哆哆嗦嗦将银针丢了过去,不偏不倚全部掉在地上。 丁潇潇骂娘的心都有了,胃已经饿得生疼,五脏六腑都好像扭在一起了,她先狠狠向林妃踹了一脚,之后慌忙附身去捡地上的银针。 她现在基本上就是一只软脚虾,根本无法对中毒的林妃造成丝毫伤害。生生挨了她一脚,林妃毫无感觉一般,踩着丁潇潇受伤的小腿肚子,伴着她惨烈的叫声,便往牢笼外走去,冲着地中心站着的小丫头便扑了过去。 女监顾不得传染不传染了,慌忙上前想将女儿拉走,却被听见动静的林妃一掌打飞。 她没想到,一个宫中的贵妃居然有这么诡异的力气,毫无防备之下,当场砸在桌上,连着椅子凳子碎了一地,顿时爬不起来了。 “秀秀……快跑啊秀秀……”女监拼命爬着,一边喊着女儿的名字。 丁潇潇被踩得正着,腿上的伤口涌出血来,彻底染红了裤腿,她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起来。 但是林妃已经朝小女孩扑过去了,丁潇潇抓起地上的银针,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蹲下!!!”大吼一声之后,吓傻的女孩下意识服从,也许是两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但是由此,也躲过了林妃致命的一掌。 听见背后有声音,林妃怒转身来,朝着丁潇潇又扑了回去。 还有行动能力的另一个女监,慌忙上前将女孩拉开。 丁潇潇见小孩脱险,一时之间泄了劲儿,被林妃一把拉住狠狠掼在地上。 手里的银针正好捏住三根,可是她精疲力竭,均不出丝毫气力了。 “郡主,郡主!!!”女监搂着孩子大声喊着,却不敢上前。 是该结束了,实在是太累了。 丁潇潇看着向自己张开嘴的林妃,竟然丝毫不怕了。 赶紧毁灭吧,真是够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再次被救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的时候,丁潇潇正紧紧闭着眼睛,等待那划破骨皮的疼痛。 一股血腥气冲了过来,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两下,还是没敢睁开。 临近死亡,是这种体验吗? 她从未如此认真地探究过自己的身体,从头顶到脚趾,第一次丁潇潇开始认真审视这副躯体,才发现竟是有不小收获的。 脑袋清凉冰冷,可能因为失血的原因,也可能是人之将死的临界感。胃里虽然还是又酸又饿的,但好歹不那么疼了。虽然疲惫至此,小腹处还是有一团真气盘踞着,暖烘烘地镇守着丹田。 只可惜,脖子都被咬断了,要那丹田也不能回天。 还是不疼,但血腥气明显近了。 丁潇潇皱起鼻子闻了闻,忽然听见林妃呼吸声顿时停了片刻,之后便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一条胳膊挡在自己面前,上面有一个极其深的伤口,若是等比例开在自己脖子上,应该够咬断的了。 皮开肉绽筋骨尽出,虽然心里建设了半天,直视这个场面还是心惊肉跳了一下。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没受伤,而是有人替她挡了一下,丁潇潇抬起头,看向额顶处之时,林妃嘶吼着又冲了回来。 她被一脚踹开,显然是被激怒了。 “站我后面!”来人将呆愣住的丁潇潇拉了起来,拖进自己身后。 “你来干嘛?!这里可是女监室!”丁潇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脱口而出的第一句,竟是这个。 屈雍以为自己献出半条胳膊,总该换来半句感谢,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局。 “闭嘴!”他看似恼怒,却将丁潇潇严严实实封在身后。 林妃已经四脚着地了,两腿一蹬便直扑而来,冲力之大让屈雍用尽全力才没后退。 之前是见识过四脚着地的中毒之人多难缠的,丁潇潇看见林妃这个姿势,顿时想起来惨死的侯兴,手脚发软的她,再次捻住银针。 “困住她,交给我!”丁潇潇大声喊道,退后两步之后便纵身一跃。 两个女监看着空中划过的女子,均是目瞪口呆,秀秀脸上眼泪还没干,又拍着手开始笑了起来:“仙女仙女,这个姐姐是仙女吧,娘亲?” 头一次被人这么夸,丁潇潇心头一甜,嘴角居然渗出少许鲜血来。 她赶紧用手擦掉,眼睛瞟了一下小丫头,确定她没看见自己吐血,这才安心。 “你干嘛,别乱来!”屈雍见丁潇潇从自己身后翻到林妃身后,慌忙喊道。 丁潇潇不以为然道:“你只管困住她就行,我这就是饿的手脚不济,要不然不至于狼狈至此。” 她说着,看准林妃的脖颈,捻起银针便扎了下去。 屈雍正忍痛牢牢捏住林妃的两个手腕,突然感觉对方不再施力了,他停留了片刻,见林妃渐渐合上了眼睛,软了下去,这才将她放在地上,微微松了口气。 “你怎么到哪都不能安分呢?”屈雍忍不住责备了一句,看见丁潇潇裤腿的鲜血,很是心疼。 “伤得厉害吗,赶紧宣个太医看看吧。” 刚才以为到了弥留之际,分明最惦记的就是这个男人,可是现在危机解除了,丁潇潇却又没来由涌起一股怨气。 “不厉害,我皮糙肉厚贱命一条,哪能劳顿王爷挂心。”丁潇潇本想硬撑着走两步,可是满身的倔强仿佛随着地上瘫软的林妃一起瘫软了,只是刚刚着地,她就已经疼的倒抽冷气,要是没有轻功底子,恐怕已经坐到地上去了。 女监听闻这个人竟然是王爷,先是愣了愣,之后慌忙跪地行礼。 “奴婢见过王爷!” “见过仙女姐姐。”秀秀甜甜的又加了一句。 丁潇潇仿佛喝了蜜,顿时不疼不痒了,一瘸一拐走到女孩面前,摸了摸她的脸:“好孩子,不过以后遇见危险要赶紧跑啊,别站在原地傻看着。” 秀秀圆圆脸盘上嵌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弯弯眯成一对笑眼,看得人心情大好。 “姐姐的话秀秀记得了,秀秀谢谢姐姐救命之恩。” “这位是郡主!”女监在身后轻声纠正。 女孩儿瞪大了眼睛,忽闪了几下:“郡主?这不是仙女姐姐吗?” “是是是,仙女姐姐。”丁潇潇摸了摸女孩儿的头,笑着说道。 女监正要开口说什么,门口又冲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尖嘴猴腮的牢头,另一个则是很少出现在这里的仇大人。 顾不得继续说话,女监赶紧跪倒:“奴婢见过仇大人!” 说着,她将小女儿使劲儿往身后藏,生怕被大人发现。 只是二人没什么心情顾忌两个女监,齐刷刷冲着屈雍冲了过去。 “宁王殿下,您不要紧吧?” “林妃这是……” 屈雍突然对仇大人怒道:“监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个贵妃染病,差点杀了几个人!你身为监管大人,到底在干什么!” 仇大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斥责的一脸莫名,刚要解释,旁边的牢头先开了口:“王爷息怒啊,属下确实不知娘娘染病,好在并无太大损伤,还请您……” 话还没说完,屈雍便冲到他面前,举起还在流血的手臂,狠狠掐住了牢头脖子。 “方才本王要来探视,你一而再地阻挠,现在还敢说不知娘娘染病!?”说罢他转过头,看着两个女监问道,“你们俩说,他知不知情!?” 女监不敢说谎,可也不敢说实话,互相看了看吱吱呜呜起来。 “你到底为什么要故意为之,是受谁指示!” 牢头已经快上不来气了,正全力挣扎,丁潇潇走了过来问道:“还有,林妃为何突然病发,你到底如何下毒的,赶紧从实招来!” 仇大人站在一旁,听得一身冷汗,知情不报倒也算了,毕竟是皇后娘娘授意送进来的女犯,太过照顾恐怕交代不过去。可是,对贵妃下毒,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看着脸色发青的牢头厉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管辖出了这么大乱子,还不从实招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再次相见 听了丁潇潇的话,屈雍手上的力气更大了几分。 牢头眼珠上翻,拼命拍打着屈雍的手,可只是像打在一只钳子上面,除了啪啪作响,没有半分作用。 “你到底是受何人指示!!”屈雍怒吼。 丁潇潇见他双目赤红,唯恐在这里发了癔症,赶紧劝道:“你想让他说,也得让他能说话啊,这么掐下去,就只能请黑白无常带去阎罗殿问话了!” 屈雍虽然想松手,可是意识恢复之后,他分明感觉手指并不听使唤,缓了片刻才渐渐收力。 刚刚松动,牢头便一屁股坐到地上,拼命咳嗽起来,胸口起伏的就像个风箱似的,恨不能把所有的空气都灌进肺里。 暗暗看了看自己的手,屈雍不动声色的将手掌放下,盯着牢头缓缓问道:“在这说,还是去跟阎王爷说,你自己选吧。” 牢头总算缓过气来,赶紧跪倒,忙不迭地磕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下官确实是看到林妃发病,但是以为不要紧,准备去先请示仇大人,之后禀告皇后娘娘,派个御医来看。出门正好遇见您,如此而已。” “本王急着要见郡主,你又为何横加阻拦!”屈雍见他刚刚捡回命就开始信口开河,顿时大怒,“我已经听见牢中有哭喊声,你还是拼命阻拦,难道这也是碰巧了吗!” 仇大人站在一旁,见识了屈雍恐怖的手力,也不敢轻易维护,只能静静听着。 “请宁王殿下明鉴啊,牢中有哭喊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再说,履行手续也是必经的步骤,下官职责所在,不能直接放您进来啊。”牢头脑子缺氧却不耽误编排,一句句说的刚正不阿,正是让人不得不钦佩,这可真是一位不畏强权的好牢头。 仇大人闻言,忍不住开口道:“宁王殿下,虽然监室发生此事,下官都责无旁贷,但是他所言也并非全然无理,进入女监确实不合规矩,应该将人犯提出去见王爷。” “你说谁是人犯!?”丁潇潇不满道。 原本,一个阶下之囚哪里有和仇大人见面的机会,可即便被她叫板,仇大人也只能看着宁王的面子,统统忍下。 “郡主见谅,在此处关押之人,都称人犯。这并非本官有意贬斥。”仇大人与丁潇潇说话,便随意的多了。 “那为什么叫林如月林妃,叫我就是人犯?”丁潇潇抱着胳膊,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古人有孕,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叫人犯,那就一视同仁都叫人犯!我们俩一起关进来的,她就是林妃,我就是人犯?仇大人,你这话说的可还能理直气壮!?” 没想到有人还能把自己抬举到林妃头上,仇大人木头紧锁,却也不好反驳。若是平日,不需要自己开口,林妃就会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骂到后悔出生。 可现在,林妃不省人事,自己孤立无援,这郡主偏偏还有个宁王撑腰。 “是下官疏忽了,还请……” 仇大人梗住了,总不能被抢白了几句,就改称郡主了,那自己也太美面子了。 他转而面向屈雍:“宁王殿下见谅。” 分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反倒向屈雍道歉,丁潇潇一时光火,脚底就开始不老实。 她不憎恶趋炎附势的仇大人,也不很记恨刻毒阴狠的牢头,最生气的是这个将自己扔进皇宫受尽苦楚的屈雍。 微微抬起脚,千斤坠的力道便压了下去,丁潇潇对准屈雍的脚面,狠狠踩了下去。 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监牢里压抑的气氛,屈雍惊愕的看着从面前缓缓蹲下,直至坐倒的丁潇潇,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指着自己受伤的地方,丁潇潇龇牙咧嘴,一时说不出半个字来。 也是脑子缺粮食了,居然忘了腿上有伤,这一脚还没灌进全力,便已经把自己疼的几乎升天。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秀秀拼命挣脱着,想过来看看丁潇潇的情况。 女监死死捂着女儿的嘴,但还是被牢头和仇大人看见了。 “怎么还有孩子!”仇大人狠狠瞪了牢头一眼,“这监室交给你,到底是怎么看管的!” 女监拉着孩子,大气都不敢出。 牢头无奈解释:“狱中缺食,经常有人送家里送饭进来,下官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过问。” 仇大人刚要责难,屈雍怒道:“人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有空斗嘴官司!” 他将丁潇潇从地上抱起,冷声吩咐:“我送郡主去太医院,至于林妃你们看着办。但是这个人!” 屈雍冷冷看了看牢头:“给本王留着,还有很多事,本王要一件一件问清楚!” 说罢,他像是一阵风似的,抱着丁潇潇便冲了出去。 疼劲儿过了,丁潇潇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挣扎着想从屈雍双臂中挣脱出来,却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东西。 她下意识缩回了手,也不再挣扎,这才想起刚才屈雍替自己被林妃狠狠咬了一口。 “怎么样,还疼吗?”屈雍眉毛稍上都是汗珠,即便是战神,又是有血有肉的人,这么深的伤口,还需要负重,不可能不疼。 “好多了,我下来自己走吧。”进了皇宫之后,这还是丁潇潇第一次用正常的语气,跟屈雍说话。 锁在一处的浓眉好歹松了些,屈雍淡淡道:“好好呆着就行,我不疼。” 听了这话,好像被猜中了心思一般,丁潇潇突然脸一红,抬眸间,居然看见匆匆而来的柳曦城。 自己被屈雍这么抱着,迎面见到熟人,难免更加难为情,丁潇潇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顿时热的好似烧开了的水壶。 可她也不敢挣扎,生怕屈雍二次受伤。 “你来干什么!?”屈雍看了看怀里小人瞬间安静娇羞的模样,又看了看柳曦城,低声道。 “……”张开嘴想叫对方一声,柳曦城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如何称呼,尴尬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宁王殿下……” 第三百九十五章 挚友之仇 屈雍盯着柳曦城,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丁潇潇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却尴尬地只能转转眼珠。 她缓缓抬起头,又不好过于直接盯着人家看,只能保持在一个角度,撩起眼皮正好能瞧见屈雍的脸,却也不至于被发觉。 这个角度就很累人了,她僵直着脖子,却只看见一脸冷漠。 耳边有什么声音,吧嗒吧嗒,频率很低却极其刺耳。 明明是很轻的声响,可是却让丁潇潇极其不适,等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的时候,一个急转头,在看见地上确实是滴滴答答的血迹之时,也成功扭痛了自己的脖子。 “呀……”虽然尽量轻声了,但是这种火辣辣的痛感,还是让她尖叫了一声。 原本像是凝固了的两个人,突然动了。 “怎么了?受伤了吗?”柳曦城一边问着,手指已经搭上了丁潇潇的脉门。 屈雍轻轻将她放下,一脸希冀地看着柳曦城。 “被咬了一口,其他伤势不清楚。” 捂着脖子,丁潇潇眼泪在眼眶里转着。柳曦城试完了脉象,又开始查看丁潇潇的脖子,很紧张地查看。 “打起来了?伤到了?” 屈雍沉声道:“这怪病也不知从何而起,林妃也中招了。” 柳曦城闻言面色大变,揉捏的力量更大了,丁潇潇忙不迭地喊起来:“疼疼疼疼……” 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稳稳拖住丁潇潇的头,另一只手有规律的在脖颈上拿捏着,丁潇潇顿时轻松了不少,每一下都捏在骨头缝里,很是舒适。 思绪像是被拨动了一下,场景如此熟悉。 也许是想起了同样的画面,柳曦城的手顿了顿。 上次扭到脖子,还是第一次听见和山居这个组织,那时候刚刚搬到承阳府里,还正与少姬宋安斗的神清气爽。 屈雍也突然抬头,看着柳曦城,二人显然也想起了当时在客栈里的一幕。 短短半载,恍如隔世。 唯一的区别是,丁潇潇这次,是真的扭伤了脖子。 “郡主,好些了吗?”柳曦城率先打破了尴尬,面色如常的询问了一句,仿佛是在问一个普通的病患。 丁潇潇微微点头:“好多了,谢谢柳神医。” 二人之间的客气,让人很有点悲从中来的感觉,但是柳曦城仿佛毫无感觉一般,看见丁潇潇能点头之后,很是欣慰的笑了笑。 “郡主以后要仔细些,落下毛病以后容易经常疼痛。”柳曦城又嘱咐了一遍,之后看了看屈雍。 “殿下也受伤了,草民能帮您看一下吗?”柳曦城拱了拱手问道。 “不必了,本王没事。”见丁潇潇不要紧了,屈雍恢复了面无表情,重新抱起她继续往前走去。 柳曦城也调转了方向,跟着屈雍向前走去。 三人两前一后,很是别扭,偏偏谁都不开口,安静的像三条影子,唯有一路滴答的鲜血,很是刺目。 “王爷……”柳曦城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还是让草民为您包扎一下吧。” “不必!”屈雍冷冷回复。 丁潇潇看了看他冷漠的脸,心里忍不住抽痛。 这个人,此刻应该有多么矛盾,应该有多少不解,应该有多想抓住对方狠狠质问。 可是,他是宁王不是西归城主,他不能问。 皇宫里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之前从未留意过,丁潇潇发现他们所走的路,竟是有草长在砖缝里,坚硬的能绊得屈雍差点一个趔趄。 “我下来吧……”丁潇潇注意到他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开口。 “别动!”屈雍依旧是毫无情绪的脸。 丁潇潇回头看看来路,发现血滴越发密集,挣扎起来:“我下来吧,你流了好多血啊!” “别动!”屈雍还是两个字。 柳曦城依旧静静地跟在后面,一路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丁潇潇突然意识到,他的出现应该并非偶然。 就在此刻,一直坚挺的两臂突然一抖,丁潇潇赶紧腾空而起,身后的屈雍晃了一下,勉强站住。 柳曦城二话不说便走上前,拉起药箱里的绷带,就往屈雍的手臂上裹。 丁潇潇吃痛却不出声,静静看着屈雍的伤口逐渐被包裹住。 像是缓过来了,屈雍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猛然一甩,想将柳曦城撇开。 “别动!” 这次轮到柳曦城说这两个字了,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拉过屈雍的胳膊,继续包扎。 “你……”屈雍顿了顿,“到底为什么?” 像是早就知道有此一问,柳曦城立刻回答道:“不为什么,随心而已。” “随心?”屈雍低声道,“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竟是假的吗?你做了这么多,居然就是图个高兴!?” 柳曦城再不说话了,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就像屈雍质问的不是他一般,继续包裹,最后熟练地打了个扣,轻声道:“只是暂时止血,王爷还需尽快去太医院处理一下。” “你别走!”屈雍见柳曦城收拾了药箱,就准备离开,脱口而出。 “话都说到此处了,你不打算解释清楚吗!?” 柳曦城背对着两个人,丁潇潇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寞落。 “若是新人有何可说,若已经友尽,那也无话可说。” 这话一出口,丁潇潇感觉身边顿时杀气腾起,她默默看了屈雍一眼,见他惨白的脸上蹙成了一个大大的愁字。 “你给我站住!”屈雍上前想要拉住柳曦城,可他毕竟有伤,被对方简单一转,便绕开了。 眼看这两个人就要动手了,丁潇潇赶紧打量了一下周围。 宁王与西归柳曦城应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在皇宫里大打出手,总的有个合理解释。丁潇潇唯恐此时再添新乱,只想着此处荒背无人,尽快将两人拉开,应该不会被注意到。 可是一转头,她就看见两个身影急匆匆向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看了看已经打了一个回合的屈雍与柳曦城,感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女监求药 “宁王殿下与柳神医再次切磋!”她扯开了喉咙大喊了一声,“真是精彩!!” 虽然觉得自己很蠢,可总要给两个人找个借口。 等看清了来人是谁,丁潇潇稍稍安心几分,却又添了新的不解。 这两个女监,不在监室里好好呆着,这个节骨眼跑来追自己干嘛? 难道是仇大人又起了什么疑心? 二人听见丁潇潇的声音,都收了手,齐齐看向女监来的方向,迅速收拾脸色。 两个女监到了近前,显然是一副踌躇的模样,却又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前。 “奴婢见过宁王殿下,郡主。” 行礼之后,屈雍冷冷看着两人问道:“怎么,监室还有什么事吗?郡主有伤在身,本王先带她去太医院!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女监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并非监室有事,是奴婢,奴婢有事请求郡主……” “求我?”丁潇潇意外道。 女监赶紧磕了个头道:“虽然太医院派人接走了林妃娘娘,但是,但是……求郡主赐药,救救奴婢和奴婢的女儿吧!!” 说罢,两个人叩头在地,都不起身了。 屈雍和柳曦城统一目光看着丁潇潇,后者这才想起自己情急之下编的谎话,危机之后算是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她们地位低微,也不敢直接向太医院讨药,不然,她这谎话早就被戳破了。 “你们先起来,我正好有话要问。”丁潇潇一肚子疑问,眼见两个人送上门来,又怎么会放过,“你们只需要一五一十说明白,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们。” 两个女监见有机会,互相看了一眼,只差没有喜极而泣了。 “郡主只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有“解药”要挟,不怕她们俩撒谎。 “今天,你们给林妃吃的那些粥,是不是动了手脚?”丁潇潇低声问道。 女监一愣:“动手脚?什么手脚?” “郡主所指是什么意思?” 丁潇潇看着两个人神情很是无辜,倒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屈雍缓缓坐下,等着丁潇潇继续问话。 柳曦城却躬身回礼道:“草民还有太医院的差事,就先告退了。” 丁潇潇本就怀疑这件事情与皇后有关,见柳曦城什么也不问就这么走了,顿时疑窦丛生。 “自然是有人指使你们,或者别人,往那粥里加了些不该加的。”丁潇潇看着柳曦城的背影顿了顿,之后还是翩然离去了,心里便更是多确认了几分。 女监闻言却是慌了:“郡主明鉴啊,奴婢怎么敢在粥里下毒,奴婢绝无谋害林妃和郡主之心啊。” “奴婢若是心怀恶意,愿遭天打雷劈!死后……” 秀秀母亲求药心切,更是直接发起誓来。 虽然觉得她们应该没撒谎,丁潇潇还是默默后退了半步,唯恐雷劈不准,误伤了自己。 “好了,我就是问问。”丁潇潇打断了女监无休无止的毒誓,继续问道,“那些粥从何而来,都有何人经手,这些你们总是知道的吧?” 女监想了想回道:“放饭都是牢里的女犯自己动手,定期排班的。至于何人经手,那就多了。” “厨房、小厮、别的女监可能也会接触,还有女犯们。这人可不少,郡主想查什么?” “难道!?” 两个人突然灵光一闪,几乎同时喊道:“林妃生病,难道是因为那桶粥有问题!?” 她们偶尔也会在牢里吃饭,顿时两个人都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当场吐了。 屈雍听见这话,也在意起来 “你们俩最好老实交代,毒害宫中嫔妃,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见宁王也开始关注,两个女监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去太医院索要解药,若是那样就不会将自己至于怀疑的风口上。 “是是是,奴婢遵命,宁王殿下请放心,奴婢绝不敢扯谎的。” 丁潇潇看两个人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也只是怀疑,林妃这病来的实在是奇怪。之前虽然也有不舒适,但是那是因为饿的,可是后来发病,显然是吃过那些粥以后。” 女监跟着回忆了一遍,之后说道:“这……这……奴婢确实不知啊!” 见这个角度问不出来,丁潇潇又换了个问题:“那好,牢头让你们去拿些东西给林妃吃,你们是刻意选了那桶粥,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女监赶紧回答:“不是的,当时已经过了放饭的时间,平日里应该都收拾了,今天也只是剩下那桶粥没有被拿走。所以,奴婢就顺理成章,把那粥拿了过来。” “那去拿饭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丁潇潇继续问道。 两个女监互相看了看,很是努力的回忆了一番之后回道:“并无异常,平日里也是这样做的。” 丁潇潇有些挠头了,林妃能吃上饭,全是因为自己全力要求,之前应该没有人估计得到。 女监里并没有其他人发病,所以只有那桶粥的底子里面被人下了毒,两个女监没有可疑,牢头也没接触过那桶粥,那还有谁未卜先知,就能精确在粥桶里下毒,差点同时料理了林妃和自己呢? 沉思无果,两个女监揣摩着她的神情,很是紧张。 “郡主,奴婢真的一句假话都没说,您能不能先把解药赐下,让奴婢救了女儿。奴婢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做牛做马也不会报答!”女监说着,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丁潇潇从腰间摸出两颗药丸,这是些补气的药,吃来不会治病也不会害人。 “你们吃了吧,秀秀那孩子半颗就可以了,别多吃。”她将药丸放在二人手中,并警告道,“这病会过到周围人身上,这可是机密,若不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会对你们说起。解药之事,也是密码而不宣的,若是此事流传开来,你们两个……” “郡主放心!”两个女监齐声答道,“女婢定然不会吐露半个字的,请郡主放心!”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喜欢他 丁潇潇担心,这两个女监出来的时候,是否已经将目的告知牢头和仇大人,又试探道:“女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俩怎么这么容易就能离开的?” “他们着急将林妃送走,所以我们就趁着混乱过来追郡主您了。”女监回答道。 丁潇潇继续问道:“那你们来见我,这事可有其他人知晓?” 女监赶紧回答:“并无,郡主请放心,奴婢定然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会泄露。” “快回去吧,记得你们答应我的话。”丁潇潇又嘱咐了一遍。 两个女监赶紧磕了个头,急匆匆退下了。 回过头,却看见屈雍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丁潇潇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场打斗之后确实有点狼狈,但也衬不上他这种眼神。 “怎么了,失血过多,影响脑子了吗!”丁潇潇手在屈雍面前晃了晃。 “为什么担心她们说出去?”屈雍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丁潇潇回忆了一下刚才说过的话,怔怔答道:“自然是因为我说了谎,怕她们与别人乱说,揭破此事啊。赶紧去太医院看看吧,你这脑子,真是有问题了。” 屈雍没理会后半句,又问:“两个女监而已,骗了就骗了,即便被揭破,那又如何。犯得上这么处心积虑的圆谎吗?” 说到此处,丁潇潇彻底开始怀疑这位亲是不是缺血过度,不想再与他多做解释。 屈雍见她不再回答,继续追问:“刚才看见柳曦城,你为什么害羞成那样?” 害羞? 丁潇潇蓦然回首,看着屈雍的脸,努力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还没想出个端倪,对方又开口了。 “你这么处心积虑的遮掩,难道不是为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屈雍那张脸色不好的面庞,已经近在咫尺。 丁潇潇被逼着,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半步。 也不知道这半步到底是点没踩正,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屈雍忽然之间就怒了。 “我就这么可怕吗?你就这么急着躲开我吗?” 张嘴结舌的丁潇潇正想解释,屈雍猛然将她狠狠拉进怀里,紧紧箍住。 “可怕吗?在我旁边就这么难过吗?”屈雍愤声说着,胳膊上的伤口又重新开始渗血。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冲到丁潇潇头顶,她极力推开了屈雍,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何时因为柳曦城害羞过,你眼神不好就别胡说。” “第一次见面开始!”屈雍突然吼道。 此话一出,丁潇潇突然愣住了。 第一次看见柳曦城,是她受伤最狼狈的时候,那时一身青衣的柳曦城,走进城主府的时候,确实是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但那并不是害羞,而是看见自己创作的男二,活生生走到面前的些许激动罢了。 见她哽住不再说话,屈雍更是愤然。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无话可说了吗?柳曦城他做了什么,你已经不记得了吗?这个人绝不是可以托付之人,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呢?!” 听到这里,丁潇潇只想仰起头来大笑三声,这个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他从哪儿看出自己还有什么托付之意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对他有什么想法了!”丁潇潇看了看屈雍的伤处,懒得计较道,“赶紧去趟医院看看伤吧!” “没有吗?”屈雍继续追问,“你敢说从来没有吗!” 丁潇潇怒道:“从来没有!即便是有又如何,宁王殿下还在乎我心里怎么想的?” 之后她不等屈雍说话便抢白道:“若是在乎你,也不会在城门口将我扔下,任由我在宫里受了这么多委屈!毫无关系,还记得吗?宁王殿下,这就是你当时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回答!” 入宫以后恐怖的事情也见过,世态炎凉也看过,也有幸运的时候,也有倒霉到底的时候,但是丁潇潇每每想起所有过往,最寒彻心扉的,还是某人面无表情说出毫无关系的那个时刻。 即便是当时二人赌气,即便是屈雍也不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能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四个字,还是让丁潇潇觉得自己之前实在过高估计了自己在屈雍心中的地位。 “既然话已经说到此处,不如我们就彻底说个明白!”丁潇潇愤然道,“你我之间,原本也是因为一个错误才被迫捆在一处的,在西归城的时候有一层名义上的关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后来救了你也仅仅是因为总算相识一场,不忍心看你曝尸荒野。既然现在危机都过去了,你也重新在北荒找到了地位和尊荣,小女子也高攀不起。从今以后我们便各归各路,你做你的宁王,我还是东临城的大郡主,井水不犯河水吧!” 说罢,丁潇潇连太医院也懒得去了,掉回头便往另一个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不就是因为他来了吗,我竟不知,这个人对你到现在还有如此深的影响!”屈雍气急败坏道,“我为了你做了多少,永远及不上他回眸一笑的功力!丁潇潇,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听了这话,丁潇潇顿时怒了,这是什么话?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花痴吗?! 好不容易挪出五步的丁潇潇愤怒转头,正想再和屈雍理论几句,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刚要气恼这个人,说不过居然掉头就跑,算什么英雄好汉的时候。视线微微下移,才发现地上多了一个人。 “屈雍?!” 夜里太医院早就没有人了,丁潇潇硬撑着眼皮子守在床边,身边的药炉正在滋滋作响,一股说不上好闻的药味儿窜了出来,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赶紧看了看榻上的人有没有被自己惊醒,发现对方呼吸匀称,睡得正香,丁潇潇这才又平缓了精神,重新坐了回去。 最近这也不知道交的是什么运,莫名其妙从宫女又变成了医女,天天守着病人,熬着药都快熏成陈年药罐子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夜宿医馆 也难为她拖着受伤的腿还要拉着屈雍,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算是遇到了几个人,帮忙将他抬进了太医院。 此刻看着面前睡得还算安稳的病人,丁潇潇心里竟有几分埋怨起柳曦城来。 他分明伤得很严重,几乎被林妃那一口咬断了经脉,若是不好好医治,他的右臂,就要落下病根儿,不要说武刀弄枪了,将来就是拿笔端碗都成问题。 凭借柳曦城的医术,他不可能没有看出情况危机,但是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他包扎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不仅如此,若不是那两个女监出现的及时,搞不好他还要跟屈雍动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也是拜他所赐,自己还得熬夜照顾这个家伙,当时屈雍已经高烧了,只是丁潇潇没有发觉。所以那时候屈雍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她也就大人有大量的不计较了。 正想的入神,面前的男人突然皱起眉头一阵呓语,丁潇潇正想凑到近前,听听他在说什么。 门栓响动,一位太医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些当日刚晾晒好的草药。 “王爷怎么样了?”太医问道。 丁潇潇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来人的脸,顿时不淡定了。 刘太医。 他来干嘛? 丁潇潇为屈雍塞了塞被角,轻声道:“还在发烧,但是已经好多了。” 刘太医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还烦劳郡主看着王爷,若是有什么不对赶紧通知太医。” 他将手里的药草放下,继续说道:“这些是化瘀清创的好药,若是王爷后半夜烧的厉害,你就把这些药加上,再给他熬一碗。” 丁潇潇谢过刘太医,却并不很放心地看了看他新拿来的药材。 之前取用是经过太医院多位太医会诊的,给他开的药也有专人经手。 这个刘太医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送药。 若是用形迹可疑来说他,确实有点狼心狗肺,可是这波操作确实让人有些不解。 再加上,丁潇潇怀疑,他十之八九就是之前协助刘将军和斯统领处理疫庄那个太医。 可偏偏他对于有疫症症状的皇上和林妃,闭口不言,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现在已经知道,疫症只能通过实用传播,那这要入口的东西,便需要格外留心。 刘太医见丁潇潇也没有多留自己的意思,简单看了看宁王的情况,便准备出去了。 “别伤害他们!临邑!柳曦城你住手!” 原本睡得还挺踏实的屈雍,不知为何,此刻突然之间开始大声的呓语起来。 刘太医很是机敏的转过身问道:“王爷刚才说什么?” 丁潇潇慌忙遮掩:“没有什么吧,都是些梦话而已,我没听清。”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盯着屈雍的脸,只求他不要再开口了。 “是吗?我恍惚中好像听见他喊着柳神医的名字。”刘太医满脸狐疑地问道。 丁潇潇并未回答,只是淡淡笑了笑。 刘太医讨了个没趣,只得开口问道:“郡主脚上的伤不要紧了吧,可要注意,千万不要沾水。” “谢谢刘太医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太医院的药确实是药到病除,伤口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丁潇潇回答着,又将屈雍的被子盖得更严实了一些,以防他胡言乱语的时候再被刘太医听见。 “那就好,今夜辛苦郡主了,明晚太医院就有人手照顾王爷了。”刘太医看了看病榻上的屈雍,又看了看丁潇潇,最终还是推门离去了。 原本困的上眼皮下眼皮好似被强力胶粘住的,经过这一番折腾,丁潇潇睡意全无。 不过刘太医这一进一出带入些新鲜的空气,让丁潇潇感觉到药炉子的味道有些太呛了,屋里又封闭得极严,这么下去恐怕要一氧化碳中毒。 她站起身来打开窗户,又怕冷风吹到了屈雍,来回试了几次,才让窗页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外面月色正好,薄云繁星倒是一番美景,丁潇潇支着下巴,不由得看得入神。 “潇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丁潇潇猛然转头,以为屈雍醒了。 结果发现他还是在说梦话而已。 “真是做个梦都不忘了使唤我!”丁潇潇不满地转回身,将被屈雍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好。 “潇儿,别喜欢他好不好……别,别喜欢他……” 心头一抖,丁潇潇的手被屈雍攥住。 他惯用右手,今天受伤的也是右手,如今做梦自然是下意识也用了右手,丁潇潇被他抓的生疼也不敢挣扎。毕竟他这只手目前能动,已经是很好的信号了。 “好好好,不喜欢!”丁潇潇轻声安慰着,拍了拍屈雍的手背,希望他能稍稍松点气力。 夜色中,丁潇潇看见面前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丁潇潇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孤此生绝不负你。” 没来由突然听见这么一句,丁潇潇愣了片刻之后,对方的双目又轻轻合上了。 一时间也分不清,他说的是梦话还是真的醒了。 丁潇潇压抑着心口的躁动,不断暗示自己,都是梦里胡言乱语,做不得数。明日醒来定是半个字都不记得,你在这自作多情,岂不可笑。 一阵极轻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传来,丁潇潇有些紧张地盯着窗口,唯恐昨晚发生在陛下寝殿的事情再来一遍。 这宫里,难道有专门趁着昏迷偷走皇亲国戚的鬼魅不成? 她装作没有察觉,坐回屈雍床边,做出一副打瞌睡的模样,实际却恨不能将一对耳朵挂在窗口,探查外面的一举一动。 好在片刻之后,这声音渐渐远了,但依旧在太医院的院子里徘徊。 今晚太医院灯火通明,除了胳膊重伤的屈雍留宿,林妃也没有送回寝殿,留在了太医院里。 这个人今夜前来,不是为了屈雍,那定是冲着林妃去的。 丁潇潇缓缓走到窗口,循声望去,正看见那人摸出一根竹笛模样的东西,对着一个窗口,吹了口气。 他要干嘛? 丁潇潇借着夜色,轻轻跳出了窗口。 第三百九十九章 偷听墙角 这件屋子白天路过的时候完全没留意,丁潇潇以为是放置药材之类的地方,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豪华的房间。 她不敢伸头观看,悄悄藏身在窗户下面,也从屋内一角看出,这屋子与太医院其他房间有很大不同。 “你怎么把他毒晕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传来,丁潇潇赶紧一缩脖子,紧贴在窗户下方的墙壁上。 “您放心,他不可能醒过来,明早也只会认为自己是睡了一觉而已。”一个男人说道。 丁潇潇赶紧捂紧口鼻,突然感觉周围仿佛都是毒烟,下一秒就要被闷晕了一般。 “那也太冒险了啊,你就不怕有人跟踪吗?”女人显然更为机警一些,她说着话凑近窗口,看了看有没有动静之后便将窗子轻轻关上了。 经过短暂的剧烈心跳,丁潇潇按了按心口,缓缓站直了些许,好距离窗口更近一点。 这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丁潇潇听见之后,第一反应便是皇后,但是她贵为中宫,夜半三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丁潇潇尽量不动声色的把耳朵凑到窗户缝,想听见这两个人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这间装潢与其他药房格格不入的屋子,也透着几分诡异。 “娘娘,今天的事进行的顺利吗?”***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声音还算清楚。 “险些露了马脚,没想到那丫头也能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来,好在我提前有所准备,不然就露馅了。” 今天的事?丁潇潇暗自揣摩着,今天宫里的大事应该就是林妃中毒这件事情,莫非还真是有皇后参与其中? 一想起屈雍被害的还躺在药房当中,需要留在太医院观察情况,连王府都不能回,丁潇潇下意识便又往窗户缝里凑了凑。 “您说的是哪个丫头?需不需要属下去处理掉她?”男人问道。 “最近宫里不能再出乱子了,既然已经解决掉林妃,那丫头就由着她先得瑟几天吧。最近已经有人请旨,要带她出宫,等这件事情冷一冷,我便找机会准了他。” 女子说话很有气势,即便是声音很低,也能听出她挥斥方遒的韵味来。 丁潇潇是和皇后说过不少话的,这声音既像她又不全似,一时之间丁潇潇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皇后本人。 可听见“准了”、“请旨”这几个字眼,她便基本可以确认,这半夜三更在太医院里偷偷约会他人的,正是当今皇后。 而且同时也验证了她白天的一个猜想,下毒谋害林妃的人,正是皇后。 回想起今天自己在女监里九死一生的经历,丁潇潇顿时感觉一阵寒意从后背涌起,同时内心充满了对这位皇后的怨愤。 她已经是一国之母,儿子也已经是太子,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要绕这么大个圈子毒害嫔妃。 既然林妃是她陷害的,那么陛下的去处必然和她有关系。丁潇潇皱起眉头,竖着耳朵继续听着,果然接下来,二人便开始谈论起陛下的情况了,只听男子问道。 “娘娘,皇上在那里安全吗?万一被他人发现,咱们所有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听见关键时刻,丁潇潇使劲往前凑了凑,希望能听清这两个人到底把皇上藏在何处了。 “地方是没有问题,只是送饭时的时候还是要当心,毕竟人多眼杂,可别出了什么纰漏才好。”女子说道。 人多眼杂? 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丁潇潇一边听着一边回忆自己见过的宫中几个地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会被藏在何处,正在此时,忽然听见一声响动,房里的人和丁潇潇都被这声音惊动了。 “你带了尾巴没收拾干净!?”女子低声喝道。 “不可能啊。娘娘属下先……”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下,想必是被女子挥了手喝退了。 要想不惊动他人,悄悄的离开,唯一的出路便是丁潇潇头顶上这扇窗子。 她可以不敢耽搁,轻轻垫步两下,便窜回了屈雍的房间。 片刻之后,整个太医院便大乱起来,窗外人头攒动,不时的有叫嚷的声音传进来。 直到听见禁卫军进驻太医院的声音,丁潇潇这才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轻轻拉开房门向外张望。 户外原本寂静祥和的气氛,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灯火通明的萧杀情景。 慌乱的景象也已经停止,自从禁卫军进驻之后,整个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几十人的场面,却静得连药草飘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这是怎么了?”丁潇潇拉住离他门口最近的一个人,刚要询问,却发现竟是孙永寿。 “郡主?” 灯火之下能看见,孙永寿虽然伤势好了些,绷带已经不用打了,可脸色很是疲惫,一看就是好几晚没有睡过了。 “听闻皇后娘娘的大发雷霆,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没牵扯到你吧?”孙永寿低声问道。 这问题丁潇潇一时也说不明白,她低声问道:“我没什么大问题,今天晚上太医院,这是怎么了?” 孙永寿看了看屋里还躺着一个人,有些警觉。 丁潇潇赶紧解释道:“这位是宁王殿下,自己人,再说他受伤昏睡,就算现在天上落雷,他也未必会醒。” 见她这么说,孙永寿反倒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并非臣下相信不过郡主,实在是最近宫里的事情搞得人心惶惶。” 丁潇潇脸上挂着不介意的微笑,心里却急得要死,这家伙能不能少说些寒暄无用的话,赶紧进入正题。 “具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太医院有刺客让我们进来搜查,可是进来之后,发现皇后娘娘竟然在这里,又不便打扰,所以便都停在院子里,等待进一步示下。” 果然是皇后,丁潇潇心里很是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已经拥有了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到底还要做什么妖才能满足? “还有最近宫里形势不对,郡主一定要谨言慎行。”孙永寿的话音刚落,一个太监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有令,搜!” 第四百章 皇后发难 孙永寿立即立正站好,示意丁潇潇赶紧关紧房门回去。 就在此刻,太监突然指着丁潇潇喊道:“就从那间房开始搜吧!” 就差半步关上房门,孙永寿很是为难的看了丁潇潇一眼。 这房间里只有一个不省人事的屈雍,剩下的药材、物品都是太医院里本来有的,丁潇潇本不该心虚。 可是自己刚才毕竟偷偷出去听了墙角,即便是认定搜不出什么,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稳。 “王爷高烧刚刚退,这么晚了到底要找什么?”丁潇潇忍不住回嘴道。 太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郡主东临城来了人,腰杆子果然硬了,连皇后娘娘的懿旨都敢反抗?!” 孙永寿慌忙撇了丁潇潇一眼,对她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命令身边的几个卫兵,跟着他一起进屋搜查。 “孙队长伤势初愈,这种事情就不劳烦你了!”太监突然阻止道,随即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陌生的队长便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小女子哪敢反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只不过是今天王爷为了救我才受了伤,看着他高烧刚退就要被打扰,实在是于心不忍。”丁潇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解释了几句。 被皇后身边的太监安排过来的这位队长,显然并不打算理会她。隐晦地用肩膀将她轻轻碰开之后,带着一群人长驱直入。 须臾之后,除了没把屈雍搬起来,其他的地方无一处幸免于难。能倒的基本上都打翻了,能搜查的都搜查了,看着这阵仗,丁潇潇实在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 若说是找个刺客,那倒也不必连药炉都要打开看一眼吧,难道害怕这刺客会什么缩骨功,能把自己缩进药炉里面,顺道做个药引给宁王补补身子? 屋内被搜查的间隙,丁潇潇用疑问的眼神看了孙永寿一眼,却见这家伙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想必所知也不比她多多少。 “都仔仔细细的看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队长命令道。 士兵们闻言纷纷立正,领命之后更投入的开始搜查了,就连已经冷却的药渣也细细撵过,丁潇潇忽然感觉,他们应该并不是找一个刺客这么简单。 “队长,这边没有发现。” “队长,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疑。” 士兵们陆续回去报告。 丁潇潇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件小房子一眼都能看到头,物品也简单,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能隐藏东西的地方,更何况屈雍急病,被送进来的时候还是危急,哪有空带些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进来。 就在她用胜利者的笑容,盯着一无所获的众人,故意皮笑肉不笑的时候,队长忽然眼眸一闪,几个跨步冲到了屈雍身前,从他身上拽下来一样东西。 丁潇潇心头一缩,虽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预感到大事不妙。 队长甩着那样东西,很是得意的走到丁潇潇面前,故意停留了片刻,将那样东西展示给她看了看。 对于古代人身上的挂配并没有多少研究,丁潇潇对于这个物件很是陌生,但也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富贵闲人习惯在腰间系着一块玉饰罢了,她不明白这样东西能作为什么罪证或是证据。 “这是王爷的吗?”见队长带着东西,雄赳赳气昂昂的前去复命了,孙永寿压低声音,着急的问道。 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他身上都带了什么,丁潇潇茫然的摇摇头。 “这是什么?很要紧吗?”丁潇潇话还没问完,那边看见物件的太监,脸色顿时变了,手指着房门大声呵道。 “马上把这个反贼拿下!不交代出陛下的下落,绝不能放过他!” 丁潇潇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两步,被鱼贯而入的士兵扔到了一边,孙永寿拽着她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 此刻皇后终于露面了,她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太监立刻将那件玉饰递了上去。 她只是瞥了一眼便皱起眉头,大喝道。 “难为陛下之前如此信任宁王,没想到他居然是奸佞小人!告诉刑部,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他说出真话!” 不过就是个玉坠子罢了,到底能证明什么?就算真是什么信物,那屈雍也不会傻到,把它挂在身上招摇过市啊。 丁潇潇怎么也想不明白,很想为他争辩几句,怎奈孙永寿将他死死按住拼命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嘴。 稍微清醒的屈雍,被几个人从榻上生生拉下,两腿半跪着拖了出来,重重扔在院子中央。 “怎么还没醒?”皇后怒道,“浇一桶水,本宫倒要看看他是真的晕了还是装蒜!” 虽然高烧退了,但是屈雍仍在发热当中,这时候浇上一桶水,不要说他胳膊上伤口极深,就是普通发热之人也承受不住。 丁潇潇正要挣扎上前,孙永寿不得不开口道:“不论是什么原因,娘娘已经认定了是王爷所为,郡主现在出面也只能陪在一起进刑部受罚而已。”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宫里无半分根基,人微言轻到了如柳扶风一般,根本使不上一点气力,现在露头除了把自己也栽进去,没有一点益处。 满满两桶冷水兜头浇下,屈雍整个人都泡在冰水之中,但是他连抖都没有抖一下,根本就是处于昏厥之中,没有一点反应。 从未感觉到如此刻骨铭心的疼痛,丁潇潇用手缓缓捂住心口,顿时感觉有点上不来气。 “这样都不行,他真是死了吗?柳曦城,你去看看!” 猛然间听见这个名字,丁潇潇惊愕抬头,只见一身青衫的柳曦城翩然而下,毫不犹豫的走到了屈雍身边,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 就好似这个人他从未见过一般,动作熟稔而冷漠,不带有半分犹豫,也不见丝毫不忍。 “回禀皇后娘娘,宁王应该是昏厥了,而且仍在发热之中,目前即便是强行唤醒,也很难问出什么。”柳曦城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没有半分不同。 第四百零一章 不省人事 皇后似乎没听见柳曦城的后半句话一般,继续问道:“如何能将他叫醒,你做便是了。如此昏迷不醒就将人拖进刑部,本宫虽然自认清正,却也要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柳曦城领命,拨开屈雍的衣领,又对着他颈后三穴扎了下去。 最近屈雍久未发病,自从上次长时间晕厥之后,他的癔症好了不少。 可如今,柳曦城又刺激他颈后大穴,丁潇潇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向他的目光也愈发不善起来。 为什么? 这么多年像亲兄弟一般一起成长起来的情分,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方才能罢休? “这个位置……”皇后见状也有疑问,“本宫见到之前陛下,还有现在林妃,他们病发的时候,都是用这个穴位,让他们安静下来的。怎么,也能让昏迷之人醒转吗?” 看来,柳曦城也没有在皇后处取得信任,丁潇潇明知道他这是想借着拔针来冲开屈雍的气血,反其道而行之,强行唤醒屈雍。 可是上一次用这个办法,他昏睡了几个月之久。 丁潇潇看着雪上加霜的屈雍,心头的恨意渐渐滋生开来。 柳曦城拱手回话:“皇后娘娘,下针确实能让人失去意识,但是拔针的时候,本来被封堵的穴道骤然畅通,也有将沉睡之人唤醒的可能。” 皇后闻言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之后道:“只要拔针,人就会清醒过来吗?” 柳曦城回道:“一般都会醒转,但若是有其他原因导致昏厥,那就不一定了。” 说罢,他伸手拔下了屈雍脖子上的银针,众人屏息凝视,都看着伏在地上的屈雍。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慢,丝毫没有动静的屈雍,片刻之后便被皇后放弃了。 “罢了罢了,先押入刑部大牢严加看管!本宫也倦了,陛下失踪真是让人心力交瘁,这个宁王当真可恶,必要严查严审,定要查出皇上的下落!”皇后挥了挥手,之后掐住额头很是悲痛的模样。 丁潇潇现在已经认定,就是这个女人自己藏起了皇帝,居然堂而皇之嫁祸他人。 可为什么是屈雍呢,他在北荒一无人脉二无根基,并没有妨碍到谁,皇后为何这么急不可耐,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就在丁潇潇发呆的功夫,几个禁军已经上前将屈雍拖下去了。 她看着浑身滴水狼狈不堪的屈雍,指尖嵌进了肉里。 “林妃现在如何了?”皇后又问道。 两个太医走上前去说道:“娘娘状况稳定,应该没有大碍,只不过一时间不敢拔针。我们从没有在这个位置上用过银针,不知情况,还想请当时下针的人来说明一下。” 丁潇潇心头一抖,刚刚才躲过一劫,这又要被揪出来了。 柳曦城拱手道:“这个位置草民熟悉,不如就让我来看看吧。” 皇后点点头:“既然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到底是谁,看来林妃也是被冤枉了。你们一定要尽力医治,少有好转就将她送回寝宫安养。告诉林妃,不日本宫就去探望,让她好好养病。” “是!”三个人领命而去,直奔刚才丁潇潇听过墙角的那间屋子。 屈雍被抓走了,丁潇潇总不能看着他被扣在刑部,什么也不做。 若是就此洗脱嫌疑,回了长公主处,她也未必能对刑部起到多少作用。 “启禀皇后娘娘,正是奴婢给林妃施针的。既然现在太医有需要,可否让奴婢继续照顾娘娘?”丁潇潇挣脱开孙永寿走上前去,跪在皇后面前。 她身边就是刚才屈雍躺过的那滩水,倒映着她波澜不兴的一张脸。 “又是你……”皇后看着丁潇潇,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医见状互看了一眼道:“原来是在牢中施针,臣等还在想,这次用的银针好像不是行医用的,还以为有什么隐情。” “如此甚好,我们也想了解一下病发的经过,好在宫中防治此症。” 见太医如此说了,皇后也不好横加阻拦,她看着丁潇潇又问了一句:“宁王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今天,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女监要求见你呢?” “不过是在王府偶遇,听闻奴婢突然被下了大牢,心中惦记吧。”丁潇潇轻描淡写道,“只可惜我们还没说得上一句话,王爷就受伤了,好不容易奴婢才将他拖到太医院,却没想到……” “他就是那个叛徒!”皇后突然大声呵斥道,“你既然与他没有关系,最好保持距离,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私相授受,别怪我……” “娘娘,皇后娘娘!”一个太监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分开守门的禁军,便往里面冲。 皇后狠狠叹了口气,刚要发话:“有事明天再说,本宫的头……” “长公主闹起来了,在宫里砸东西扬言要放火烧宫呢!您快去看看吧。”太监一个滑跪,重重磕了个头。 “怎么会!?”皇后惊道,之后眼珠一转,瞬间明白了,“是谁告诉公主的!谁!!” 院子里燕雀无声。 丁潇潇自然明白公主发疯多半是因为屈雍被抓,可是事发突然,在场的人都没法应过来,远在寝宫的长公主又是如何得知? 说话间,一阵黑烟腾起,伴随着赤红火光,在场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观看,正是公主寝宫的方向。 皇后缓缓倒退了两步,她也是几夜没休息了,本来就有些春秋的脸上,更是显出苍老的状态。 “真是一刻也不让本宫省心啊,备轿!” 一群人前呼后拥跟着皇后急匆匆奔着长公主处去了,孙永寿不放心的看了看丁潇潇,却也只能叹气转身,跟随禁军离开。 院子重新恢复了宁静,可方才安适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 丁潇潇一颗心,就像沉在冰湖之中,冷的彻骨,她看着身边拖得长长的一条水渍,半晌都没有起身。 柳曦城走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地上凉,先起来吧。皇后已经走了。” “别碰我。”丁潇潇冷冷答道。 第四百零二章 尴尬同屋 对于她的这个反应,柳曦城先是一怔,之后便收回了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丁潇潇努力稳定心情,缓了许久才勉强抬起了头。 两个太医不明就里,一直在一边看着。 就在这丫头抬眸的一瞬,他们二人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面前这个女子就像是脱去蒙尘的宝珠一般,在夜里昏暗的灯火下,突然霍霍生辉起来。 “林妃在哪,奴婢想去看看。”丁潇潇突然说道。 太医犹疑着回答:“在,在医房,请随我来。” 另一个太医也快步跟上,丁潇潇原本就知道林妃所在,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路过柳曦城身边时,她感觉到一股刺骨寒意,可现在也已经毫不在意了。 “娘娘进来之后一直是这样躺着的吗?”丁潇潇看了看床边喝完的药,轻声问道。 “是的,我们只是用了些益气补血的药,其他的都没动。”太医回答。 依照以往经验,这么侧卧不动,病人应该能将那些虫子排出来才对。 丁潇潇仔细检查了林妃的七窍,都很正常,没有一点排毒迹象。 明明应该是一种毒,为什么林妃的反应偏偏与众不同。 首先,她发病时间比别人都快,几乎是刚喝下粥就有了反应。其次,她的变化也比别人快,之前中毒的人都是先有了各种不适,之后才开始突然发狂。 “暂时不能拔针。”检查之后,丁潇潇说道。 两个太医被她震慑的时间已过,突然感觉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很是跌份儿,微微前倾的腰身也站直了。 “你说不能拔针就不能拔吗?”两个太医虽然不懂,但是有个现成的柳曦城,这位神医最近深得皇后宠爱,正是御前当红的人。 “柳神医,您说说看,林妃娘娘最近能不能拔针?” 丁潇潇最大的容忍,只是把他当空气,听见太医故意讯问柳曦城的意见,便侧过头去默不作声。 “娘娘脉象还是有些不稳,万一撤针,她再发起狂来,咱们恐怕白折腾一回。所以草民之见与郡主相同,还是维持现状,先观察一下再说。”柳曦城很是谦卑,但说的话却是向着丁潇潇的。 两个太医不说话了,转而提及另一个问题:“娘娘这般必得有人贴身照顾,也不能送回寝殿。太医院都是男子,各种事物诸多不便啊。” “我留下。”丁潇潇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林妃了,“二位不必为难,我留下照看娘娘。” 原本愁眉苦脸的两个人,听了这话对视了一眼,均是喜上眉梢。 “你留下照看娘娘?” “这可是个苦差事,若有万一,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人虽然有点官场油滑,但也不是存着坏心眼的人。 丁潇潇点点头:“二位大人放心,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听了这个包票,两个人脸色好看了不少。 “不知二位大人今天去女监将娘娘接回来的时候,可有查出病因?”丁潇潇问道。 提起这事,两个太医稍稍松开的眉头,这会儿又搬在了一处。 “皇后娘娘有令,已经封了女监,着我二人三日内查出病源呢。” “对了,当时你和娘娘一同在女监里,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丁潇潇简单复述了一下林妃发病之前的情况,并没有着重强化喂粥的环节。 两个太医听完之后果然陷入沉思,小声交流着有可能的方向,最后却都以反证推翻了。 整个过程中,丁潇潇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始终盯在自己身上,可她就是不作回应,最后被盯得厌烦,才狠狠回眸瞪了回去。 就在一瞬间,看见柳曦城有些哀伤的模样,她瞥了对方一眼,将心头怒火狠狠压下。 “既然女监已经封了,不若明日奴婢随大人再去勘察一遍,毕竟当时我是距离林妃最近的人,去回想一下有可能记起新的线索。”丁潇潇主动建议道。 两个太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见丁潇潇毫不避嫌主动请缨,一时间也很是感激。 “今夜辛苦郡主,明天还要去女监查访,如此会不会太辛苦了?” 丁潇潇笑道:“娘娘今夜应该睡得安稳,奴婢会打个盹的,皇后娘娘限期查办可不是小事,二位太医不必客气。” 听闻有了新的突破口,两个人安心不少,眼看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交代了几个需要注意的事项,便请辞离开了。 “郡主一个人恐有不逮,我也留下帮忙吧。”柳曦城说道。 两个太医早就熬的两眼通红,见柳曦城也愿意蹚这趟浑水,自然是乐见其成。 “柳神医所言极是,今夜就辛苦您,以后我们二人轮流值夜。” 听见他也要留下,丁潇潇很是反感,但也心存怀疑。 林妃有可能记得当时被下毒的情形,柳曦城是皇后的人,难道是要替主子杀人灭口吗? 太医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丁潇潇与柳曦城,气氛冰冷又尴尬。 为了避免与他目光对视,丁潇潇走到窗边,看见远处火光已经熄灭,想来长公主应该无虞。 只是不知道周颂那丫头如何了,本来计划着晚宴之后便请旨让她出宫去的,结果这一耽误,短时间内也顾不上了。 想着突然觉得疲累,丁潇潇伸手支在窗框上,突然摸到一片灰烬。 她将灰捻起来仔细看了看,联想起刚才有人悄悄潜入,更加确定这屋里一定来过其他人。 “我守着就行,你睡会吧,这几天折腾的太厉害,别累病了。”柳曦城拉过一把藤椅,铺了床小被子在上面。 丁潇潇回头看了一眼,只感觉一个呵欠憋不住的就冲了出去。 “我不困。”丁潇潇眼角挂着泪花,嘴却不肯服软。 柳曦城什么也不说,走过来硬拉着她往藤椅方向拽去。 原本就有底火,被他一扯丁潇潇下意识用了千斤坠,柳曦城一下没拉动,立刻反手扣住了丁潇潇的虎口,原本死死钉在地上的双脚猛然一松。 这是……丁潇潇惊恐地看向柳曦城,夜色里他难辨阴晴的脸,很是晦暗不明。 第四百零三章 前去调查 但是和燕王世子李林不同,柳曦城的功力不是仅仅卸去丁潇潇的内力,还让她瞬间失去精神,整个人瘫软下来,四肢没有一处听使唤的。 柳曦城将她扶到藤椅上,细心地将鞋子脱掉,冷风窜进小腿,丁潇潇瞬间清醒了一些。 “你干嘛?”她喝问道。 本来正在帮她盖被子,听见丁潇潇这么问,柳曦城突然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住了。 “你,你和李林,是什么关系!?”丁潇潇又问。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沉沉,就像罩了个棉帽子似的,所有声音都离自己很远。 即便是硬撑着眼皮,只是勉强没有合上,大脑对眼前出现的事物,早就丧失了分析能力。 一切都开始混沌起来,丁潇潇唯恐柳曦城会对林妃不利,死死拉着他的衣服,一遍一遍的念叨着:“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准伤害林妃,不准伤害屈雍……” 柳曦城将已经没有气力额丁潇潇放躺,贴心的盖好被子。 疲倦感铺天盖地而来,丁潇潇感觉从未有过这么放松,整个人就像陷入睡眠之中,再也别醒过来。 “潇儿,你相信我,宁肯拼掉性命,我柳曦城也一定护你周全。” 耳边飘进来这句话,丁潇潇已经不能分析了,她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将自己的眼睛盖上,接下来便是一片寂静。 看着小人儿终于消停了,柳曦城坐在丁潇潇身边,静静看着她,就仿佛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美丽的瑰宝一般。 鸡叫了三遍,丁潇潇总算睁开眼睛,她看着穿戴整齐的两位太医,使劲儿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先是紧张地环顾一圈,确认周围没有柳曦城之后,便一个跨步冲到了林妃床边。 还好,呼吸正常,脖子上的银针也还在。 微微松了口气,丁潇潇站起身来,却发现两位太医很是惊讶地看着自己,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丁潇潇看了看藤椅的位置,又看了看现在站的地方,也感觉一阵惊讶。 这么远,方才是一步就跨过来了吗? 就在三脸错愕的时候,柳曦城端着一个水盆走了进来,先是和太医打了招呼,之后对丁潇潇说道:“醒了吗?净净面感觉会好一些。”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丁潇潇对他更是怀疑,看了一眼盆里的水,不冷不热道:“小女子不过是长公主的奴婢,怎么敢劳顿柳神医端水。” 之后便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对太医说道:“二位大人是要去女监查看了吗,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动身吧。” 虽然连日疲惫,但是今天起来,丁潇潇感觉精神甚好,就连哀伤担忧的情绪,都被昂扬斗志治好了不少。 她一马当先走出房门,天气也不错。 一个懒腰之后丁潇潇感觉,今天一定能从女监中寻找到蛛丝马迹,弄清楚林妃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两个太医略感意外,回头看了看柳曦城:“柳神医可要同去?” 丁潇潇本来不想他一起,可又怕柳曦城留在太医院,会对林妃不利。 “既然去看查情况,自然是多一双眼睛得好,柳神医不会不愿前往吧。” 虽然明知道丁潇潇是因为不信任自己,柳曦城还是欣然答应:“昨夜林妃一切安好,烦请二位大人安排几个人过来照料着,小人愿意随三位同去,看看有何发现。” 简单用了些饭,四人便急匆匆赶往女监,牢头老远就出来迎接,看见丁潇潇的一瞬,笑容稍微凝固了片刻。 “女监里昨日用过吃过的东西,现在都还在吧?”太医问道。 牢头有些犹豫,正转着眼珠子想着怎么糊弄,柳曦城说道:“二位大人和在下都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今日带着郡主前来,便是要看看昨天事发过程,寻找蛛丝马迹。” 听出意思,牢头赶紧先请罪:“昨天折腾的太厉害,我这女监差点被拆了,林妃下榻过的那间囚室更是,简直惨不忍睹啊。下官担心如此不妥,所以立刻着人修缮,不知如此是否影响几位调查啊。” 丁潇潇还是记挂着那个粥桶,忍不住也开口问道:“昨天给林妃吃的粥,那桶还在吗?” 牢头想了想回道:“在是在,不过可能洗过了……这事不能全怪下官啊,昨天事发突然,也没有人前来通知,职责所在自然是要尽快修缮,好让女囚们再押回来。” 不确定他到底唱的黑脸白脸,丁潇潇抢先一步,急忙忙冲进女监。 昏暗的牢房比昨天清亮了不少,所有门窗都敞着,几个宫人正在维修破损的地方。 昨天那两个女监也在,一见是丁潇潇,脸上便浮现出微笑。 没空寒暄,丁潇潇急忙抓着她俩问道:“昨天那个粥桶,你们可有留好?” 二人点点头,从旁边桌子下面,拖出来一个油腻腻颜色作呕的木桶。 两个太医掩着口鼻很是嫌弃的走了进来,柳曦城也错愕地打量着周围,脸上浮现出心疼和愧疚。 “林妃娘娘昨天就是吃了这个桶里的东西?!”太医捂着鼻子,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娘娘金尊玉贵的,吃穿住用讲究那是宫里出名了的。”另一个太医只怪自己早膳用的多了,眼下在胃里很是不安分,直往上窜。 牢头赶紧出来打圆场:“未必是这个,娘娘不舒服,来了以后也没怎么吃饭。” 他用眼神命令两个女监,赶紧把这个脏桶拿下去。 别说其他人震惊不已,丁潇潇只隔一天再见这个桶,自己都惊讶居然昨天差点就吃了里面的东西。 两个女监扛不住牢头的威压,求救似的看着丁潇潇,四只手一起伸过来,就准备将那个粥桶拿走。 “别动!”丁潇潇刻意高声喝止,两个女监就势缩回了手,一副被吓住的模样,迅速退到一边。 “就是这个桶!”丁潇潇肯定道。 太医互看了一眼,忍着恶心上前,手与头保持最远距离地脚动了一下里面的汤水,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确定吗?” 第四百零四章 一无所获 丁潇潇看了看勺子把上缺的一小块,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 柳曦城站在后面,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打量着周围环境。 “娘娘若是真的吃了这里面的东西,不生病就怪了!”太医扔下粥桶,不再研究了。 丁潇潇昨天没仔细看过,她回忆了整个过程,觉得林妃能被下毒,只有在这个时候,这桶粥应该有问题。 “林妃住在哪里啊。”太医终于把涌动的恶心感压了下去,站起身来询问牢头。 “大人这边请。”牢头将二人引到正在修葺的牢房门口,挥手赶走了没有眼力见的宫人,满脸堆笑地打开房门,“昨日临晨林妃送过来的时候,就先在此处安置,一直到……” 虽然没有那个粥桶恶心,但是监牢里哪有什么好味道,即便是大敞通风,也是有一股子霉烂发臭的气味。 丁潇潇没有跟着过去,依旧对着粥桶发呆。 那间牢房里并没有什么特别,若是有,自己也进去了,应该一起中招才对。既然她无事,问题一定出在粥里。 柳曦城不知何时俯下身来,轻轻问道:“你觉得这桶粥有什么问题?” 判明不清这人到底是何目的,丁潇潇看了看柳曦城,直接问道:“柳神医觉得,这桶粥应不应该有问题呢?” 突然被反问,柳曦城愣了片刻,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不该疑我的。” “那我该怀疑谁!?”丁潇潇瞥了一眼还在查看监室的太医和牢头,低声道,“昨天,你急匆匆而来,是为何事?你怎么知道女监出了问题?” “我是知道女监出了问题,但是我更担心你出了事!丁潇潇我再说一次,你不该疑心我,即便拼尽全力,我一定护你周全。”柳曦城情急之下,捏住了丁潇潇的胳膊,直到对方疼的皱眉,他才恍然松手。 “柳神医,您也过来看看吧!”太医们查不出个所以,转头喊道。 丁潇潇借机甩开柳曦城,继续钻研粥桶。 按道理说不应该,可是这粥除了又馊又臭实在不是人吃的以外,倒还真是没有别的问题。 见众人注意力都在监室里面,丁潇潇悄然凑近女监身边,低声问道:“昨天我说过,让你们暗中查一查这个桶,可有发现?” 两个人低声回道:“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当时我们也是随手拿的,并无异常啊。” 这就让她挠头了,丁潇潇抬头看了看周围,又问:“这个桶原本是放在何处?” 两个女监指了指旁边一侧的小屋:“就放在那里。” 丁潇潇点点头,独自一人悄然走进去。 这里应该是女监们平日里歇脚打盹的地方,收拾的还算利索,地上有好几个洗干净的粥桶,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那虫子的卵多少也该有些保存条件的要求,带进来到放进粥里,不该有很长时间的间隔才对。 她转了一圈,走出来,正好碰见牢头引着太医们过来。 “这是仓房,平日里存放些吃食物品,大人们要不要来看看?” 见丁潇潇从里面出来,太医只得也进来转一圈,她便趁机靠近女监又问道:“送饭的人昨天可有异常?比如送的晚了一些,或者收的早了一点?什么事都行,只要与平日不同的,你们仔细想一想。” 两个女监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模样,许久才说道:“若要非得说少许不同,就是昨天送饭的小厮一直没走。” “没走!?”丁潇潇问道,“平时是放下饭就离开吗?” “那倒也不是,只不过昨天,那小厮说大厨房没有那么多粥桶了,就等着倒出来几个,他这就带走。” “送粥也不是一天两天,最近又没有哪个监室突然进了人犯,这桶怎么会突然不够了。当时我们也就是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倒也没有往深里想。” 终于有了个突破口,丁潇潇赶紧追问:“那后来呢,小厮是何时离开的?” 两个女监互看了一眼。 “我们进去拿桶的时候他还在,当时正在收桶,手上已经拿了几个了。” “看见我们进去,他也有些紧张似的,听说是来看看有没有剩饭,就把那个桶递给我们了。” 要是桶里剩下的粥没有问题,那便是在最上面做了点手脚也有可能。丁潇潇瞬间便将嫌疑锁定在小厮身上,急忙问道:“那个小厮可有姓名,叫什么?” “他常来的,叫小程,具体名字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太医已经看完了巴掌大的小房,转了出来。 两个女监迅速往旁边跨出一步,装出一副与丁潇潇敬而远之的模样。 “大人们可有何发现?”牢头紧张的问道。 林妃原本是个阶下囚,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刚才听说,已经找到了私藏陛下的人,皇后赦免了林妃,那这事就完全不同了。 若是证明了林妃是在女监出的事,那他这个牢头别说官职,就连脑袋都未必能保住。 毕竟,林家势力强大,在京都也是跺跺脚能抖三抖的。 “暂时没有什么发现。”太医有些不想说这话,毕竟皇后懿旨在那里搁着,三日内必得有所回复才行。 牢头一抹冷汗笑道:“下官看守这座女监以来,一直都是恪尽职守,从未出过这种纰漏。几位大人,还请在皇后娘娘面前多多美言,下官感激不尽啊。” 太医面上寒暄,心里则在哀叹,他们还不知道找谁去给自己美言呢。 柳曦城跟在最后面,缓缓出来。 看准了几个人都是愁眉不展,丁潇潇开启了新的怀疑目标。 “既然监室里没有问题,估计就是饮食上出了岔子。当时林妃胃痛,我就要了些粥喂给她,你们说会不会是大厨房那边有什么异样?”丁潇潇循循善诱道。 急于甩锅的牢头和漫无目的的太医闻言,都是一振。 “郡主所言极是。” “不错不错,确实应该去看看。” 丁潇潇借机继续说道:“这两位女监比较熟悉饮食的,能不能随我们一同去?” 牢头就差没双手奉上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听从几位大人的命令,务必要将林妃的病因查清楚!” 第四百零五章 油腻厨房 一群人怀揣着各自的目的,却是为了一个目标到了大厨房,虽然这里卫生环境依旧堪忧,但是比起女监令人作呕的程度,还是好了许多。 厨房里供应的都是宫外围的杂役、小厮们的饭食,就算太医院的三餐,也都是宫里小厨房供应的。 所以,这里的厨子产出量大,一个个膀阔腰圆,很有一些猪肉铺子里屠夫的气势。 虽然刚刚上午,但是大厨房已经开始做饭了,烟雾缭绕之中,只能勉强看见一片锅碗瓢盆,众人都在忙碌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婆子小厮们都没见过太医,更别说新入宫的丁潇潇和柳曦城了。 几人看着忙碌的场景,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有一个浑身油腻的男人走了过来,在污迹斑斑的围裙上蹭了一下手,指着几人喝道:“干什么的!?饭还没好,这么早就来领饭,你们所是饿死鬼投胎的嘛!?哪个所的?” 太医互看了一眼愣了愣,之后勉强开口道:“这位师傅,我们不是处所的人,我们是太医院的太医。” “太医!?”在场众人都愣了住了,毕竟,活得太医他们都没见过。 厨师长将手里人脸的大的铲子丢给另一个人,行了个礼:“小人见过大人。不过,太医院可不在咱们这领饭啊。” 想起自己刚才那句饿死鬼投胎的话,厨师长显然有点尴尬,却也不知道怎么收回来了。 “我们不是来领饭的,是来查一些事情。”另一个太医斯斯文文地说道。 几个炉灶齐刷刷炒着菜,那能听见他蚊子叫的声音。厨师长大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另一个太医见状提高了嗓门喊道:“我们来查一查昨天林妃的饮食!” 这话一出,厨师长布满横肉的脸瞬间垮了。 虽然大厨房算得上是宫里的底层,可还有更底层的,那便是监牢。 林妃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这厨师长虽然长了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也听出了太医的意思。 “我们送的饭,所有女犯都吃了,大家也没事啊,怎么会怀疑到大厨房这里来呢!?”厨师长重新夺回了铲子,一边挥舞着一边问道。 太医被忽然袭来的烟呛得直咳嗽。 “不是怀疑,咳咳咳,就是来问问,咳咳,昨天是谁去送饭的。” 一听到这,厨师长显然不耐烦了:“咱们这只负责做,送饭都是小厮的活,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要是有事,等供饭以后吧,眼看就要中午了,我们这可是管着好几百号人的伙食呢,耽误了谁也负责不起。” 厨师长吧装模作样套上的外衣也脱了,汗流浃背地在锅台前面忙活起来。 柳曦城往后拉了拉丁潇潇,起初她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待看清了烟雾之中厨师长丰沛的胸毛才明白。 再看两个女监,已经退到一旁去了。 谁还稀得看他,丁潇潇甩开柳曦城,不耐烦地也走到一边。 两个太医终于不咳了,站在大厨房的外面,很是踌躇。 “怎么办,这里咱们说不上话啊。”丁潇潇焦急问道,“不然,让厨师长给咱们那个做饭的人也行啊。” 太医刚碰了一鼻子灰,正在气头上,听见丁潇潇这么说,自然想起来大厨房的主意,就是这丫头出的。 “没听见他说嘛,要是有事也要等到供饭以后,那得多久啊。再说了,人家说的也对,饭食其他人吃了都没事,咱们就算见到了那个厨子,又能问什么呢?” 本意是想来见见那个送饭的小厮,却不想呛了一肺的油烟。 就在几人踌躇不定的时候,旁边安静女监突然被一个小厮打招呼。 “二位女监,怎么有空亲自过来了?今日,你们监室还需要送饭吗?”一个男子笑盈盈走过来,拱手问道。 “就是他!”女监指着男子大声喊道。 “我,我怎么了?郡主?”男子回过头,竟是之前在芳菲园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厮。 太医狐疑道:“你们认识?” 丁潇潇赶紧解释:“见过一次,在宫里的时候。他去杂役房办差事,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 小厮知道,他领了斯统领的人情,进内宫的事情,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于是也赶紧改口道:“是了是了,那次不小心撞到了贵人,所以奴才认得。” 太医没有多做怀疑,毕竟查清林妃病发的原因要紧。 “你负责给女监室送饭的吗?”太医问道。 小厮看了看对面的五人,不知何意,可还是点了点头。 “那昨天,也是你负责送饭的吗?”太医又问。 “小的一直负责给女监室送饭,不知昨日的饭食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小厮看着他们聚集在大厨房,一见面便问送饭的事情,心里自然猜到了七八。 “饭食有没有问题,你应该知道啊,为何还来反问本官!”太医开始套路他了。 丁潇潇静静看着男子的反应,心里并没有什么预设立场,一来她与这男子本就不熟,谈不上信任不信任;其次眼下情况分析看来,最有嫌疑的便是这个小厮。 他能进入芳菲园,那便是有机会接触到布满了丁香花的黑虫。 见几个人气势汹汹,小厮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知几位大人是……” 两位太医不得不开口自报家门,之后说道:“林妃此事非同小可,你既然是送饭给她的人,必得交代清楚。” 听到这里,小厮倒好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小人一直负责送饭去女监的,和这两位姐姐也是相熟,这么长时间,监室的饭食都没出过什么问题,大人是想问些什么?” 这话一出,两个太医有些语塞,毕竟是和烟草打交道的,突然被人抢白,实在是分析不出药理。 丁潇潇接过话头,继续问道:“昨天你送饭过去,为什么没有及时离开,却要在那里等着?女监进去拿饭食给林妃垫饥的时候,你为何还留在女监?” 小厮闻言,看了看两个女监,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第四百零六章 可疑失车 “你别看她们,我只问你是不是这么回事。”丁潇潇问道。 小厮看了看丁潇潇,上次见面就感觉这女人不一般,今天再见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郡主明鉴,昨天我们送饭的车少了一辆,连带着上面的饭桶也没了。我急着收回女监的车和饭桶,赶紧去别处送饭,这有什么奇怪的?” 丢了送饭的车? 丁潇潇隐约感觉此事另有隐情,赶紧问道:“车是什么时候丢的?在哪里丢的?” 小厮随手一指道:“就从这丢的啊,我们送完饭都把车停在这里,有婆子收了饭桶回去洗刷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几人转头看去,只见十几辆手推车七零八落地停在墙角里,每一辆车上都有七八个饭桶。车子虽然简陋,但是容量很大。 “这车子,你一个人能推得动?”丁潇潇忍不住看了看小厮,又看了看车子。 “郡主您可别瞧不起人啊,小人以前也是跟着……军队出去打过仗的,臂力惊人呢!”说着,他上前推起其中一辆,轻松地来回了几下。 太医不明白,查着饭食这条线索,怎么说着说着,扯到车上去了。 却不知丁潇潇还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要查清皇帝被藏在哪里,唯有如此,才能为屈雍洗脱嫌疑。 这车放一个人推着走绝对不是问题,而且丢失的时间点,又这么合适,若说只是巧合,未免交代不过去。 “这些车子以前有丢过吗?”丁潇潇又问。 小厮放下车把式,拍了拍手道:“您也看见了,这车破的,就是几块木板拼上了个轮子,上面脏成这样。这季节还好,夏天就是苍蝇的家,怎么会有人偷呢。” 他这么一晃,丁潇潇注意到,车把手上有一个牌子晃晃悠悠着。 “那是什么?”她指着已经看不出面上到底写了什么的牌子问道。 小厮低头仔细看了看,这才想起来:“这是通行的令牌啊,不过这破车,各个门口都认识的,早就没人检查令牌了。郡主要是不说,小人都忘了上面还挂着这个。” 电光火石之间,丁潇潇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问题的关窍所在。 那辆车一定是借此进了内宫,越是不起眼,越是没人注意。 她走上前,摸了摸车上厚厚的棉被,上面的油腻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被子是干什么用的?”丁潇潇又问。 小厮虽然好奇,这位郡主怎么突然对这些破车有兴趣了,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这些是冬天用来保温的,我们送的远的地方,能走上小半个时辰,若没有这棉被,到了就已经凉透了。这几天回暖,有的还用着,近处嫌麻烦,有的已经撤掉了。” 夜黑风高,这车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再随着送饭的队伍盖着棉被出去,谁也不会注意得到。 就在她捻着被子琢磨此事的时候,另一个相同打扮的小厮,推着一辆车兴冲冲的跑了回来,刚进门就大喊道:“刘良!你看这是什么!” “你不会是送早饭送到这时候吧?去哪躲懒了!”被叫刘良的小厮问道。 “你怎么老是看不起我啊,这是昨天没找到的那辆车!被我找回来了!今天咱俩可不止于像昨天那么狼狈了,桶也都在,你看看!”男子很是展样地叉起腰,用手指了指面前的车子。 没等刘良有反应,丁潇潇先冲了上去,她从来人手里夺过推车,仔仔细细检查起来。 “这是谁啊?”小厮皱着眉头,揉了揉被撞痛了的肩膀。 刘良笑了笑,介绍了在场的几个人,丁潇潇毫无反应,只顾着检查车子。 小厮看了看凑在散发着淡淡臭气的车子跟前,像只小狗似的又是闻又是看的丁潇潇,对于她东临郡主的身份,很是难以置信。 车子上看不出多少端倪来,丁潇潇搬下来几个桶,发现车底板上有滑蹭的痕迹,可以说是有人曾今躺在上面,也可以说是拖拽其他东西造成的。 “你在哪找到的车!?”丁潇潇只能揪住小厮问道,“快说啊,在哪!” 小厮显然是被吓着了,哆哆嗦嗦指着门外,刚要开口,柳曦城突然上前,柔声说道:“郡主昨日和林妃娘娘一起遇险,娘娘现在仍在昏迷,郡主算是躲过一劫,难免着急。你慢慢说就行,不必慌张。” 听了这话,小厮果然镇定了许多。 “郡主受惊了,昨日听闻那场大乱啊,都快把女监给拆了,刘良你可看见当时场面了?也不回来和我说说,真不够义气。”小厮一放松,嘴巴就像是棉裤腰一样,没有的捣鼓一大堆。 就在丁潇潇即将爆发的时候,他总算是看出自己的情况有点危机,舌头一转说到正题上来了:“这辆车能找到,也多亏了你。” “我?”刘良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问道,“我和这车有什么关系,你可别胡说八道的。” 觉得这是在大人和郡主面前领功的时候,小厮眨眨眼睛,示意刘良闭上嘴,看自己发挥就行。 “怎么能说和你没关系啊,要不是你今天让我去西门接物料,我哪能看见这辆车啊。”小厮沾沾自喜道。 原本就对刘良有些怀疑,听了这话,丁潇潇立刻问道:“平日你们也是要去西门接收物资的吗?” 小厮点点头:“是啊,咱们平日在宫里忙着,也没空出去,需要什么就会带个单子,到时候就有人送到西门,去取就行。” 丁潇潇沉下脸来:“继续说。” 小厮像是看不出别人脸色,喜气洋洋地继续说道:“原本我也是准备拿了东西就回来的,路过宫门前的档口,突然看见院子里面有一片草地压平了。当时我还以为,这是哪个猴急的,居然都等不到出宫,就在门里面……” “咳咳……”刘良轻咳了两声。 小厮这才从眉飞色舞中清醒了几分,看了看丁潇潇,赶紧闭上了嘴。 “就是,就是,有点好奇,所以走过去看了看。” 第四百零七章 门里门外 得知失车发现的位置之后,丁潇潇也不管在场几人,拉着小厮就往西门奔去。 刘良不太放心,也跟着过去了,柳曦城追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下了,远远看着丁潇潇风驰电掣一般,拉着小厮几乎脚不沾地地向前冲去。 原本刘良并没有很在意此事,但看见丁潇潇轻功了得之后,心里便存了个疑影。 这位郡主到底什么来路,久不回京都的斯统领,竟然会为了她冒险到宫门来找自己。 被她扯着的小厮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看了看这位郡主的脚下,也是两条腿拴着两只脚,也是一步一步往前迈着,可为什么他就豁上性命都跟不上呢? 有那么几个瞬间,小厮几乎要放弃了,准备拖着丁潇潇不走了。 感觉手里一沉,根本没思考,丁潇潇加了一膀子气力,硬拖着小厮继续往前。 就听见衣裳撕拉一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小厮心疼地赶紧迈步。 “郡主,娘娘,大女王,您能不能慢点,小的,快,快上不来气了……” 求饶显然没有什么作用,丁潇潇朝着小厮指的方向,绝尘而去。 到了门口,丁潇潇才发现,这里的宫门有两层,一个是外宫门,一道是内门,想要出内门还需要经过守卫的检查。 两道门之间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外面便是由禁军守卫的正紧宫门了。 如此狭小的距离,还有两道把守,若是真有人故意弃车,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如此不容易躲避的地方? 丁潇潇在车辆停放的位置转了两圈,又看了看四周围高耸的宫墙,一时之间也没有方向。 小厮靠着墙边瘫软到地上,恨不得能把肺掏出来,直接吸收空气。 “就是这里?”丁潇潇不甘心,又问了一遍。 小厮点了点头,之后就没动静了。 “那你当时看见车子的时候,它上面可有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地方很奇怪,很不对劲?”丁潇潇继续追问。 小厮摆摆手,拼命喘气,显然已经没有余力来描述当时的情况了。 此时,刘良也赶到了,他给守卫验了腰牌,走到近前,看见小厮的模样,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丁潇潇,心中更是惊叹。 他虽然以前也只是个大头兵,并没有见过多少武林高手,但是如郡主这般轻功内力兼具的女子,还是头一回见到。 “郡主,可有什么发现?”刘良问道。 虽然对此人捏不准,可是现在屈雍在刑部岌岌可危,丁潇潇只能对他开口问道:“好吧,那我问问你,这个地方晚上应该是会封闭的,对吗?” 刘良点点头:“不错,宫禁的时候,两道门都会封上。” 丁潇潇终于听到了一点突破口:“两道门,内门外门都会封吗?那到时候,这道内门还有人把守吗?” 刘良解释道:“依据规矩,是应该有的,但是现在国泰民安又无内乱,再加上禁卫军缺少兵丁。据我所知,夜里宵禁的时候,内门是不会安排人职守的。但是,会锁门。” 所以这里到了宫禁以后,便是一个形似密室的地方了,内门上锁外门有实力强大的禁卫军。 “这位大哥,我想请问一下,昨天是您在这里守门吗?”丁潇潇见从这两人身上也问不出更多内容,便绽开一张笑脸,迎着守卫去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守卫,只是用眼角瞥了她一眼,便不说话了。 刘良走上前来,示意丁潇潇后退,他凑上去从袖口里摸了个什么东西,悄悄塞给对方。原本好像石刻门神一般的守卫,顿时活泛了,眼睛也能动了,脑袋也能转了,连嘴巴都能说话了。 “你小子,别总为难我好不好。之前要出宫也是,后来要入内宫又是,现在又要干嘛!?”守卫塞好钱物,脸上露出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绝望。 刘良指了指身后:“这位小贵人想问问事情,你就实话实说,到时候绝不会卖了你的,放心!” 说罢,他让到一边。 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两袖清风到这个程度,想在宫里办事,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这位大哥,我就是想问一下,昨天也是您在这里职守吗?” 守卫看了看刘良:“你俩不熟啊,这门一直是我一个人的,当然是我在这里职守了。早就说了再派一个人来,就是没人理,娘的,老子去趟茅厕都不行,只能就地解决,真是受够了屎尿为伴的这日子。” 话音刚落,坐墙角的小厮哇的一声吐了。 没空理会这些细节,丁潇潇赶紧追问:“那你有没有看见,他刚才推走的那辆小车,是怎么进来的?” 说到这,守卫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他看了看丁潇潇,突然犹豫起来:“什么车……我没看见他推车过去啊。” 一听这话,刚刚吐完的小厮蹦了起来:“没看见!?怎么可能啊!我过去的时候还和你打招呼啦!你小子,在墙角尿尿害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要从这种事上陷害我一下子!?” 守卫被揭了短,脸色又红又亮,可是他还是坚持着没看见。 “什么车啊,我真没看见,可能当时你记错了。” 小厮刚要分辨,又有了感觉,继续吐了起来。 刘良不得不开口了,低声解释:“我们就想知道那车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并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你就实话实说,我都说了保证不会把你卖了的。这么多年,怎么还信不过我了!?” 守卫看了看丁潇潇,还是有些犹豫。 “我保证,绝对一字不提。你就说说这车怎么来的就行了,其他的都没关系。” 刘良叹了口气,又塞了一个小东西过去,守卫这次罕见地推辞了一下,之后拗不过刘良的热情,只能叹了口气,一边收藏东西,一边说道:“昨天我手痒痒,就想出去赌两把,所以和外门打了个招呼,早走了一会。事后他们换班的时候帮我锁的门,所以我是真的没看见这车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四百零八章 按图索骥 丁潇潇看了看外门,觉得此事再这么问下去,恐怕惊动太多人,眼下的线索也算是铺开了,便继续问道:“那你大概是什么时辰走的,你走了以后到外门禁军换班,有多久时间,此处是空无一人?” 守卫挠了挠头想了想:“也就是大半个时辰吧,不会再久了,要是昨天换班稍微晚了点,那也就是一个时辰。” 丁潇潇走到草地里又看了看车辙,之后仔仔细细观察了地面,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宿,但是由于这道门少有人来,地上的痕迹很是能看的到几分。 车子来的时候,轱辘还算是干净,并没在地上留下过多痕迹。至于脚印,也能勉强看出,有人把车推进草地藏在树后之后,走出来留下的印记。 此人离开的很是匆忙,或者说极其小心。他的脚印并不完整,只有前半个脚掌,不是疾跑便是踮着脚尖,看来是怕让人发现。 “今天早上是你开的门?”丁潇潇问道。 守卫点点头:“是啊,昨天输了个精光,我一晚上也没睡的着,今天来的特别早,是我亲自开的门。” “那可见过有人来?” 一旁的小厮终于吐够了,缓缓站起身,好奇地打量着三人。 “就他。”守卫指着小厮说道。 生怕再被丁潇潇拉着跑,小厮缩到刘良背后,指着守卫嚷道:“什么就我啊,怎么就我了,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别信口开河。” 守卫气道:“今天就是你来了,然后推了个车走了。若不是这么一出,我会被揪着问吗?” “你小子擅离职守出去赌钱,还成了我的错了?” “你再说!?” 眼看两个人就要掐起来了,丁潇潇绕到了一边,她看着地上车辙的下面,有一个被压碎了的花瓣。 捡起来仔细闻了闻,是丁香花。 又是丁香?! 举目看去,这两道门之间,并没有种植丁香。 包括这一路行来,也没有见到过这种花。 她拿着花瓣,走到正在拉架的刘良旁边问道:“宫里什么地方种植丁香?除了芳菲园以外。” 刘良仔细想了想:“芳菲园里是集中养殖丁香的地方,以前宫里随处可见这花的,毕竟是容易成活的品种,也不在意土壤肥不肥沃。不过……后来就少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极轻,丁潇潇一下就反应过来,其中的原因。 当初喜爱丁香花的丁妃受宠,宫里自然喜欢栽种,之后她生病失宠,后又病逝悄悄发丧。未免触及宫中其他嫔妃的霉头,自然是能砍的都砍了,免得惹祸上身。 “就一株都没有了吗?伐的那么干净?”丁潇潇看着手里的花瓣,很是新鲜,不会是插枝或者以前留下的。 刘良默默摇头:“实在没看见过,再加上我极少能进入内宫,知道的就更少了。” 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需得找个熟悉花木的人打听一下才行。丁潇潇一边在脑子里筛过这几天认识的人,一边急匆匆往回走去。 还撕扯在一处的守卫和小厮,已经开始动手了。 “看门狗!你敢拽小爷!?” “小爷个狗屁,你个刷马桶的!” 刘良赶紧上前去拉:“你们俩这是干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了,各领二十大板才高兴吗!” 丁潇潇却借着“刷马桶”三个字,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他通不通花木,但是对于内宫的角角落落,他应该再熟悉不过了。 太医们还在大厨房等着丁潇潇,见她回来便迎上去问道:“郡主此去,可有查到什么?” 这才记起来,自己是打着为林妃查明病因,这才混进来的,丁潇潇赶紧编了几句,应付太医:“车子没什么,看来刘良收桶,应该是偶然的。” 太医见她急匆匆离开,以为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伸长了脖子等来一句没什么,顿时都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瞬间蔫了。 柳曦城说道:“已经找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想来林妃有可能就是已经生病了,正好在监牢里病发而已。” 太医咂咂嘴,摇头道:“这若是寻常病症,如此解释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这病……” 二人互看了一眼,都是有些惊恐畏惧在眼中的。 “若是寻常人没有什么原因,便会病发,那宫里必然会人人自危,爆发一场动乱啊。” 这就是皇后一定要一个原因的道理,她不能看着宫里就这么乱起来,尤其是皇帝还没下落的时候。 “若是咱们查不出个缘由来,被责问一顿都是轻的。” 二人想起昨夜里,连问都没问分辨机会都不给,就将宁王投入大牢之中,均是一阵胆寒。 顿时搓起手来,焦虑可见一斑。 丁潇潇见状,认为古语有云,众人拾柴火焰高,此时不忽悠着他们一起帮忙,日后失了这个为陛下尽忠的机会,恐怕也是他们人生中的一大损失。 一想到两位太医将来会是保驾护航的中流砥柱,为寻找皇帝立下赫赫功劳,丁潇潇顿时腰杆也直了,瞎话也顺溜了,全然不记得皇后若是隐藏陛下的主谋,两位太医会被她忽悠出一个什么下场来。 “所以啊,既然都已经开始查了,就得继续查下去!”丁潇潇趁热打铁道。 太医疑问:“所有线索都短了,房子没有问题,吃食也没有问题,这还如何继续查?” 见他二人垂头丧气,丁潇潇一边引导一边鼓劲儿道:“自然是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路追查到底啊,你们想想,咱们之所以查到大厨房,完全是因为那天少了一辆车,所以急着收桶,这才让小厮留在女监等待。我们由此怀疑大厨房有猫腻,但现在发现小厮清白,起因是送饭的板车莫名丢失,那自然应该顺着这方向继续查下去啊。” 太医显然已经泄了气。听见丁潇潇这么说,还是哀声叹气:“就算查到又如何,这事跟林妃娘娘染病可越差越远了。” “可不是嘛,根本都不挨着。”另一个太医也垂头丧气道。 第四百零九章 说服教育 柳曦城此刻开口道:“二位大人不必如此,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已经山穷水尽,有一条出路也不妨试试。” 两个人琢磨了一下,也是个道理,毕竟皇后压得紧,总不能无功而返,没法交代。 “郡主查到失车的去向了?”太医问道。 虽然柳曦城替自己说话,可是丁潇潇却不知道他到底存的什么心,在陛下失踪这件事情上,他又参与了多少。 必得有个人看着他才行,不然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证据,搞不好就会毁于一旦。 “虽然没有多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偷走这辆车的人是故意为之,而且并不希望这车这么快就被发现。而且,它之前应该是被藏在一个种植着丁香花的地方。”丁潇潇认真说道。 太医犯了难,这皇宫这么大,找一个种了丁香花的地方,未免太困难了。 “就这些?” “你觉得只有这些,就能查到车子是被谁偷偷带走的?” 二人刚刚打起的精神,瞬间又落了下去。 丁潇潇见两个人脑子已经被皇后的命令逼得不会动了,便开口说道:“这花和寻常的 不同,这可是丁香花啊。” 太医摇摇头:“郡主可能不知,咱们北荒的皇宫可比东临城主府大多了,别说是这么常见的花草,即便是珍奇花木也是随处可见。除了大的园子,各个宫里还有自己的宫院,这诺大的皇宫,花草何止千万种?” “更何况,郡主可知道有多少地方,是你我根本不可能踏足的?到时候,什么都没查到不说,反而被内廷司揪住打一顿,倒是很有可能。” 两个人说着,就抬步准备回太医院了。 柳曦城微微皱眉,以事业部制再说什么阻拦几人了。丁潇潇却不紧不慢,缓缓开口问道:“这小车只能靠一个人人力推行,想请问一下两位大人,依据您二位对人体力量的了解,一个人推着这辆车带着这么多桶,两个时辰左右,能走多远?” 两个人一怔,不由得转回头,这个问题确实没想过。 半夜三更也是有禁军巡逻的,平时推着这车可能不起眼,但是夜半三更定是会引起怀疑。一个人推着车,还要躲躲藏藏,他的活动范围其实有限。 丁潇潇继续说道:“我已经问过了,前天傍晚收工的时候,所有的车辆都在,只是大厨房这里晚上从不锁门,所以应该是晚上的时候才有人偷偷将车偷出去。然后又趁着夜色,送到了西门处。” 说着,丁潇潇简单在地上画了一张图,用各种长方形、三角形表示周围的主要建筑。 “这里是西门,这里是大厨房,此人经由这些地方,又花了这么多时间。范围也就在这里,不会超出太远。” 看着丁潇潇画的圆圈,两个太医走上前来,指点着主要道路。 “不错,他推着车不能走那些小路,若是沿着宫道走,必然会被禁军发现。所以他也只能绕着甬道前行。” “甬道曲折,要多走不少路,看来,他最远也就是能到养心居,最有可能还是在杂役房周围活动。” 这个区域,正好能将陛下带走,丁潇潇顿时感觉自己距离真相进了一大步。 “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分为两路吧。”丁潇潇指了指往陛下寝殿和去杂役房的相反方向,“二位太医辛苦,去养心居方向看看,我和柳神医去杂役房那边检查。” 虽然有了些眉目,可是看着诺达一片区域,两个太医还是皱起了眉头。 “丁香毕竟是常见的花草,即便是这片地方,怕是也找不过来。” 这人情绪一旦有问题,事情不可能办得好。丁潇潇继续循循善诱,对着已经快被忽悠进筐里的小肥羊,她格外有耐心。 “其实,在宫里,丁香花恐怕不是什么寻常可见的。芳菲园被毁,我现在想问一下二位大人,你们能立刻说出,宫里何处有成林的丁香?” 丁妃之事,在宫里牵连最深的就是太医院,只是这两位年纪尚轻,当年那事并未亲身经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毕竟,两个大男人,即便经常在宫中行走,也不会刻意留意这些鲜花之类的。 但是凭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记忆,反复回忆了几遍,倒还真是没有看见丁香的记忆。 “所以,二位大人放心,到时候不是担心找到太多,而是应该担心根本找不到丁香。所以,烦请耐心寻找,千万别放过任何角落才好。”丁潇潇扔了手里的树枝,拍拍手道,“我们这就出发吧,眼看就要中午了。” 此刻,院门一响,一群小厮鱼贯而入,已经是临近放饭的时间了。 但见院里站着这么几位,众人都是一愣。 丁潇潇顾不得他们,推着三人就出了门,却没注意人群里有一双眼睛,正带着警惕地盯着自己。 过了巷角,四个人兵分两路,丁潇潇对于自己要去的地方更有把握,毕竟昨晚听见的话,说是陛下被藏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这宫里要说人多繁杂,那便是没有比杂役房更合适这个词的了。 再加上,芳菲园虽然毁了,但是杂役房毕竟靠近芳菲园,若是有几株溢出来或是被人弯折栽种到自己门前,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柳曦城在后面跟着,始终不发一言,丁潇潇原本快步向前,但是又担心他落在后头,出些幺蛾子,只能放慢脚步,听着他靠近了,才继续走。 “你是要找证据吗?”行至僻静之处,柳曦城突然问道。 丁潇潇顿了顿,之后立刻回答:“当然了,找不出病因,我们也会有麻烦的。” “郡主,我劝你,有些事还识别掺和的好。”柳曦城忽然出言警告。 丁潇潇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那屈雍就不管了?还是说,他有今天,全靠你这位好兄弟!?” 听见她这么说,柳曦城的脸色浮出一层惊异,之后便被无奈覆盖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并未多做一个字的解释。 第四百一十章 又见面了 “你只需记得,任何情况下,我绝不会害你。不光如此,我柳曦城一定尽全力护你周全,就行了。”说着,他向前走了半步。 被莫名表白,丁潇潇反倒后退了两步。 就在二人争执的时候,突然看见道路尽头,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虽然说这个时候,甬道上有个人路过实属正常。可是他身影太快,显然是没料到会有人在此,更有可能是没料到,会是丁潇潇和柳曦城在这里。 正要快步追上去,丁潇潇忽然被人一拉,便塞进了柳曦城身后。 “你别挡路……”正要斥责,丁潇潇第五个字都没有来得及出口,柳曦城已经冲出去几丈远,显然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了。 错愕片刻之后,她赶紧追了上去,只可惜即便如此,等他们到了甬道尽头,已经是连人影都不见了。 她跺了跺脚,之后怀疑地看了看柳曦城,尚未开口,却被对方抢先说道。 “此处危险,不是你想象之中的。再有这种事情,不许冲在前面,交给我就行。”柳曦城说着,拉起丁潇潇的手,就往前走。 她想撤回来,缩了两次都没成功。 自从西归城一别,她觉得自己越发不认识这个人了。 当初设计的不是这样阴晴不定的一个人啊,她的男二明明是温文尔雅,随时都让人如沐春风的谦谦公子,怎么就成了阴谋家了!? 那群该死的联合编剧,瞎改我的白月光! 想着,手里的劲就大了一些,柳曦城感觉到异样,转过脸来看了看她。 这股诡异的气氛,是什么鬼? 丁潇潇甚是不自在地甩开了柳曦城,一个侧身就冲到了前面去了。 杂役房正好到了放饭的时间,大厨房的小厮还没到,众人忙碌了整个上午,都懒懒散散坐在院子里头等饭,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起盹来。 此刻贸然进去,必然是需要个借口,丁潇潇只顾着向前冲,根本没有考虑这个。 但是人已经冲到近前了,想躲起来想一个理由,也是不可能了。 毕竟,曾经被自己狠狠得罪过的杂役房总管太监,此刻已经踱步到门口,正用你来找老子干什么的神情盯着丁潇潇。 薛公公最近因为芳菲园的事情,算是得了个灰头土脸,今天再看见丁潇潇,自然是双眉倒立。 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丁潇潇还没走到跟前,薛公公便制止道:“你又来干嘛!?听说姑娘已经被押入内牢了,怎么还敢在宫里随便行走?” 丁潇潇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皇后搬出来,压压阵。 柳曦城抢先一步回道:“这位总管,我们是受太医院安排,来杂役房查看情况的。” 见来人气质不凡,薛公公把脸稍微往上拉了拉,问道:“太医院?不知阁下是……” “草民不过是民间大夫。” 听见这个职称,薛公公的脸,目光可见的再一次沉了下来。他鄙夷得瞥了柳曦城一眼,刚要开口,柳曦城后半句话出来了。 “这次受邀入宫,听从皇后娘娘派遣,这几天在太医院帮忙。” 原本漫不经心的薛公公,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亮了,上扬四十五度的下巴也微微收了收。 “皇后娘娘请您?”虽然,三角眼里还是展露出些许不信任的光芒,但是态度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 柳曦城微微点了点头,之后转向丁潇潇,很是敬重地说道:“郡主,皇后娘娘吩咐让我好好协助您,有什么需要的,还请郡主尽管吩咐。” 哪有什么皇后的命令。 但是如果把所有事情综合起来,这话到也不算是骗人,皇后确实下令彻查林妃的病因,只是没有说的这么详细明白。至于让柳曦城从旁协助,这话也是有的,只不过串起来说,显得有些唬人罢了。 人家已经把台子搭好了,丁潇潇自然愿意上去唱,顺便也要把搭档的身份提一提,如此才好让这个薛公公更忌惮几分。 “柳神医客气了,您的大名在西归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这次能有机会与神医合作,该是我的荣幸才是。”丁潇潇立刻把高帽子戴了回去。 薛公公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个人,顿时有些捏不准了。 他一改散漫的态度,上前来行了个平礼,一边掂量着两个人一边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让二位到我这破地方来,有何指教呢?” 丁潇潇走上前来,很是郑重地对他招了招手:“此事机密,只能说与总管一人知晓。” 即便是不怎么情愿的,薛公公还是靠上前来,侧耳倾听。 “林妃急病,皇后娘娘命我等查清原因。现下接到密报,有可能是从你们这附近传出来的病源,所以我们二人要进去查一查。” 随着说话的内容,薛公公的腰身逐渐挺直了起来。 他看了看一脸认真的丁潇潇,又看了看不远处清俊儒雅的柳曦城,怎么都觉得这事不对劲。 “姑娘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命令您来搜查?” 薛公公对自己有几两重,还是很有数的,若是真的怀疑他这里闹了什么瘟疫,别说暗暗派人来查了,拿石灰粉将整个杂役房封了都是抬爱,最有可能就是像芳菲园一样,一把火直接焚了,连人带房子岂不干净。 怎么又会找这么两个不着边的人来查看,要来也该是太医院的人来。 存了这个疑心,他对丁潇潇之后说的话便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一直等她说完,薛公公才笑着说道:“咱们这庙小,虽然也不敢请得见皇后娘娘懿旨,但是好歹也是为天家办事的地方,让外人进去,多有不方便。不如这样,两位想查什么,是恭桶还是哪个宫换洗衣物,咱们派人给您搬出来瞧,岂不省了二位不少事?” 一开始,丁潇潇真是担心,这个薛公公之前为难过孙永寿,想必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不让她进去。却没想到,这老狐狸看似殷勤地提出一个不方便拒绝的折中办法。 在这看是肯定不行的,她要找的其实是皇帝,看恭桶能看出什么。 正在为难如何开口,一旁杂役们突然兴奋起来。 “饭来了饭来了!” 一转头,脸色虚青的一个小哥推着板车,正往这边走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一无所获 杂役们一拥而上,顿时把板车为了个水泄不通。 吵嚷声打断了丁潇潇与薛公公的对话,三人下意识往人群处看去。 “都别挤!都别挤!!”小厮喊了一声,“排好队,每个人都有!怎么老是弄得像饿死鬼一样,早上不能早点起来,领了早饭再上工吗!?” 众人嬉笑着排成一队。 “小哥今天心情不好啊。” “昨晚上,小娘子没伺候好吧!?” “哈哈哈……” 男人们嬉笑起来,女人则假装听不懂的样子,有几个则悄悄捂着嘴偷笑着。 柳曦城往丁潇潇身边靠了靠,像是害怕这些污言秽语伤着她似的。对于这份默默的关心,丁潇潇却并不领情,若是真的如此在意自己,当初在西归城就不该做的那么绝。 “滚!”小厮低吼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小爷我今天累死了,赶紧吃完饭,给我找个地儿睡会。” 已经领了饭的,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去吃饭了,有几个好事的不走,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问道:“你不都是先送饭然后再吃吗,我这倒是有地儿让你歇会儿,但是你不吃饭了!?” 小厮捂着胸口,很是恶心了一下:“娘的,小爷我这几天都不用吃饭了,今天躺在尿上好半天,真恶心死我了。” 说话间,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巧瞅见丁潇潇和柳曦城在一旁站着。他顿时没忍住,一下吐了出来。 正在跟前打饭的惹了这一身晦气,跳着脚就跑开了。 众人一阵哄笑,指着跟前的几个人,开心不已。 “你们查到这来了?”小厮吐完了,很是不悦道,“你们还要去哪里查,提前说一声,我这两天绕着你们走。” 薛公公见状,意外道:“你见过他们?” 小厮狠狠呸了呸嘴里的秽渍,愤然道:“可不是嘛,若不是见过郡主,我哪能这么狼狈。” 丁潇潇笑道:“皇后娘娘给的期限紧张,两位太医去东边查看了,我们奉命过来。早上的事虽然是个意外,可毕竟让你受罪了,还未来得及说声抱歉。” 见郡主认真起来,小厮摆了摆手:“多大点事,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忙,我这还有差事呢。” 见原本是有太医随行的,薛公公心里有数了。东面是往养心殿的方向,眼前这两位确实不便去,如此说来,让他二人检查杂役房,倒也是顺理成章。 见他目光闪烁,丁潇潇心中暗暗感激,这个小厮次次都出现在正点上,恰好帮了自己大忙。 “柳神医。”她故意不同薛公公直说,转而对柳曦城说道,“既然薛公公确实不方便,咱们也不用看了,直接回去复命吧,若是太医院的二位大人觉得需要,在安排人请旨之后,前来查看好了。” 柳曦城心领神会,点点头回答:“还是郡主思虑周全,那我们就回去吧。” 薛公公闻言,当然急了,若是真的惊动了皇后娘娘,说他这个小奴才居然敢挡着太医院的人,还要皇后亲自下旨,方能查看,这不是找死吗。 “二位留步,留步。”薛公公的长脸彻底圆了,笑的仿佛成了另一个人,“方才是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二位要是早点说明,是太医院过来的,就不至于产生这么多误会了。” 他们之前说了多次,是太医院过来的,只是这位薛公公并不相信罢了。可是,既然要让他开个方便之门,自然要给个台阶,丁潇潇看了看柳曦城,二人都默不作声。 “二位请进,只是咱们这杂役房,里面脏乱,二位别嫌弃才好。”薛公公引着二人往里走,轰跑了门槛上坐着吃饭的人。 柳曦城歉意地向几个人点了点头,几个浣衣坊的婆子顿时羞红了脸,叽叽喳喳拥在一处,偷看着柳曦城一边悄悄说这话。 “这是谁啊,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没听见吗,西归城的神医!” “这么好看,当然是神医了,不管有什么病,让他看看……我都好了!” “死女子!” “哈哈哈……” 听人夸赞柳曦城好看,丁潇潇那还是非常受用的,毕竟这是她一笔一笔写出来的人物,她微微笑着高扬起头,像是自己儿子被人夸赞了一般,骄傲不已。 薛公公回头献殷勤之际,正好瞧见丁潇潇的表情,满脸疑惑的将头又转了回去。 一开始,他以为两个人不认识。 后来,众人调笑的时候,他见这位柳神医刻意保护郡主,便以为两个人可能有些暧昧。 现下又见得婆子们出言轻薄,这位郡主不但不生气,倒像是捡了什么宝贝似的,高兴地不得了。 许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多少也有些不同之处吧。 薛公公扬了扬眉毛,只管低头带路,不去琢磨了。 走进杂役房,满眼都是各类工具,先是有待修理的各种物件,堆在院子当中,再往里便是一地的大盆子,装了各种衣物。穿过晾晒区,便是有味道的所在了。 丁潇潇捂着鼻子,光是闻味道也知道,一墙之隔的就是原来的芳菲园。 “二位现在此处留步吧,前面实在不适合就做停留,只是不知想从何处开始查看,老奴好做安排。” 丁潇潇摆了摆手:“先不急,我们先自己转转,看看这房前屋后的环境可好?” 听他们不进屋,薛公公放松了一些。 “自然自然,二位请便。” 杂役房听上去好像只是个屋子,其实占地不小,毕竟整座皇宫所有脏乱差都是在这里解决的。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清污机器,洗涤着整座北荒皇宫。 丁潇潇将每一排院落都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看过房前屋后所有角落,既没发现异常的屋子,也没看见半株丁香花,更别提车辙印记了。 薛公公跟着后面,本就脚力不济,丁潇潇和柳曦城都有轻功底子,他更是手脚并用也追不上的。 片刻之后,他找了个阴凉处站下了,喘口气的工夫,丁潇潇和柳曦城已经转了一圈出来了。 “二位,真是神力啊!”他竖起大拇指,从见面开始,第一次由衷赞叹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略有收获 丁潇潇没有心情搭理他的奉承,整片地方基本上都转了一遍,并未看出端倪,这一排平房也看完了,就没有什么地方可查看了。 柳曦城默默跟在丁潇潇身后,眼看着她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薛公公,杂役房还有其他的地方吗,比如说仓库,或者是耳房之类的地方?”丁潇潇问道。 薛公公默默看了看芳菲园的方向,犹豫着开口道:“没有了,就这么大的地方。至于那边,你们还去看吗?” 他说的“那边”自然是堆放洗刷恭桶的地方,之前,孙永寿便是在那里,遇见了被骗进芳菲园的丁潇潇。 就在这一瞬间,一直感觉有层窗户纸没捅破的丁潇潇,陡然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有丁香花的地方,人迹罕至能收藏皇帝,同时还人来人往不容易被发现…… 被烧过的芳菲园! 还有哪里,比里面丁妃原来的寝宫更合适呢?! 可是此事决不能让柳曦城发觉,毕竟丁潇潇是打着寻找林妃病因的旗号,到杂役房寻找证据的。 即便是他真的不会出卖自己,但是收藏陛下的主谋是皇后,他若是知情,到时候夹在中间始终是个隐患。 既然确定了方向,晚上偷偷来看一下,更为保险。 刚才还愁眉不展的丁潇潇,突然雨过天晴,笑盈盈地谢过了薛公公。 “放饭时间都过了,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耽误您吃饭了。” 听了这话,薛公公就像拿到了大赦一般,赶紧拱手客气道:“这是哪的话啊,皇后娘娘懿旨,老奴怎敢拖怠?!” 之后,他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又问:“姑娘还要看哪些地方?” 丁潇潇果断摇了摇头:“该走的地方都看过了,辛苦薛公公,我们先回太医院复命,也许另外两位太医有所发现。” 末了她担忧地摇了摇头,本是故意做给柳曦城看的,却让薛公公心惊肉跳起来。 “姑娘这件事情,老奴还有什么可做的,你千万不要客气,吩咐便是。” 柳曦城开口道:“目前看来此事与杂役房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我们会将查询的结果告知太医院的大人,也会回禀皇后的。薛公公请放心。” 听了这话,一直愁眉不展的薛公公才舒展了容颜,长叹了一口气道:“在宫里这么多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总不能最后因为这么点小事,将半辈子的辛苦全部断送了。所以人老了会格外啰嗦些,还请姑娘和柳神医见谅。” 说这可能无意,但是听者却很难不有心,听了这番话,再联想到之前,他曾经企图悄悄害死孙永寿,丁潇潇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个老太监并不是一无所知。 芳菲园里,林妃独居了这么久,他守着杂役房,紧挨着芳菲园,难道真以为里面藏着个怪物,其他一无所知? 孙永寿被贬,在杂役房做苦力,也是因为得罪了林妃,之前也没有听说过孙永寿在宫里得罪了什么人,而他刚到杂役房,这个老太监就着急要取他性命,莫非他是为林妃做事的? 原本林妃在后宫独霸天下,现在她反而重病在床,什么时候清醒都不一定。所有的大权,还有未来储君都捏在皇后手里。 虽说这杂役房的总管,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点的小头目罢了,但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考虑,他必然不愿意看见如今这个结果,也担心自己之前林妃党的身份,会遭到宫中其他人打压。 虽然眼下情况危急,但也倒是一个拉拢人脉的好机会。现在整个后宫,甚至整个皇宫都以皇后独大,丁潇潇所做之事,可谓是顶风作案,凶险之极。若是能有几个同心同德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想到此处,丁潇潇看了看薛公公,虽然对他的人品极其厌恶,还是堆起笑脸来问道。 “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尽心尽力为皇室奉献了一生,此刻怎么会有如此担忧呢?莫非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既然大家都是在宫里为奴为婢的,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发愁要强吧” 一听这话薛公公的脸色一变,赶紧摆手道:“只是随口感慨,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思。姑娘的事情既然已经查完了,老奴这就送你出去。” 之后,也不给她再分辨的机会,薛公公好似送瘟神一样,一路将二人送到了大门外。 此刻门口放饭的时间早已结束,所有人吃完午饭还堆在门口偷懒,薛公公见状大吼一声,众人畏惧,纷纷起身匆忙赶回自己的岗位。 “真是让二位见笑了,我这儿收留的,尽是些没有主子愿意要的倒霉奴才,实在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给你们。不过,还请二位见到皇后的时候,多为老奴美言几句,此事不是老奴不帮忙,是想要出力没有机会啊。”薛公公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真诚,生怕这两个人不替自己传话似的。 他如此畏惧皇后的表现,更让丁潇潇坚定了自己的猜想,薛公公之前一定是林妃手下,替她卖了不少命,干了不少不该干的事情。 “这个是自然的,薛公公出了这么多力陪着我们,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皇后若是问起,必然是要将杂役房的功劳表一表的,此事您尽管放心。” 说完,两个人辞别了薛公公,走出很远再回头时,还能看见他的身影,站在杂役房的门口冲他们招手。 柳曦城不禁笑道:“这位薛公公也挺有意思的,竟然如此惧怕皇后,他一个杂役房的小头目,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让皇后亲自问责。所谓天高皇帝远,照理来说他不应该如此。” 见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丁潇潇故意打岔,半泄愤地说道:“柳神医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慧眼识珠,第一时间就看出,在这风云变幻之中,谁才是将来能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人。费尽心机地巴结,顺理成章地获得重用。”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上门追问 这一招果然管用,刚才还在很有热情猜测薛公公心理的柳曦城,顿时哑了声音,一直到二人走到太医院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丁潇潇却在发愁另一件事,那两个太医必然没有什么收获,那接下来要如何向他们解释安抚呢? 没等她想出什么对策,刚进门二人就被太医直接堵出了门口。 “二位大人已经回来了,今天可有什么发现?”丁潇潇明知故问,扬起了一张充满希望的脸。 二人见状,很是焦灼:“你们俩也什么都没有发现吗,丝毫线索都没有找到?” “坏了坏了,这下怎么办?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来询问情况了,现在内监大人就在里面等着,我们推说你们二人出去查看,还没有回来,所以才拖延了一会儿。可眼下你们也什么线索都没有,这如何才能交差呢?” 说罢,二人急得直搓手,毕竟是刚入太医院不足一年的年轻太医,忽然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束手无策,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可听了他们的话,丁潇潇有些奇怪。毕竟皇后才是最有可能谋害林妃的主谋,她应该并不希望有人真的查到什么线索,所以对于此事,不该是这么着急施压的状态。 莫非她只是敲山震虎,想来探听一下,看看他们出去查到了什么? 也可能是自己大张旗鼓的作为,惊动了这位皇后,毕竟做了亏心事的人,不可能如同心中坦荡之人一般,心安理得。 丁潇潇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过于激进了,但是眼下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是需得想办法应付皇后,才是当务之急。 “来的是什么人,带了皇后娘娘的什么命令?二位大人为何如此紧张,这件事情查起来不会简单,按理来说不应该逼得这么紧才对啊。” 太医叹气道:“若是其他的病也就罢了,偏偏林妃的表象,与陛下当初并发时极为相似。也难怪皇后如此着急,再加上现在陛下下落不明,若是查明了林妃的病因,也许陛下的下落也能跟着水落石出。因此皇后着急的三餐不进,夜不能寐的,这才派人频繁催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听了这话,丁潇潇心中冷笑,若真是着急,就不该派他们这小猫两三只的出来找寻线索,应该安排更有经验的太医院大夫,甚至倾尽所有人的力量来进行搜索。 她这完全是既要当**又要立牌坊的做派,事情也派人查了,但是没有线索,最后拉他们几个出去背锅,既拔掉了眼中钉,又彰显了自己的贤德,最后来个不了了之,盖棺定论,再将太子拱上皇位,这位皇后自此之后在后宫无人可与之比肩,高枕无忧成了权倾朝野的太后。 不得不说,这个长期被林妃打压得抬不起头的皇后,最后这一招厚积薄发的,很是妙哉。 但如此说来,现在有危险的不仅仅是在刑部,生死未卜的屈雍,他们几个也很是岌岌可危。 两位太医尚不清楚是因何被皇后选中,自己却是心甘情愿的跳到这汪浑水中来的。至于柳曦城,显然是替皇后充当眼线的,外忧内患之下,偏偏她还没有切实的证据握在手中,实在是极其不利。 见丁潇潇久久沉思,却一直不开口,太医急道:“既然回来了总要去回话的,不能晾着内监在里面没有人管,到时候更难解释。” “不如我们就把上午查询的情况合盘拖出,实话实说,让内监转告皇后娘娘,我们即便是不吃不睡,三日内,也一定竭尽所能查明真相!” “对对对,如此甚好,毕竟现在期限还没有到,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真的责罚咱们,就先这么说!” 见两个太医已经乱了阵脚好,丁潇潇慌忙阻止。 毕竟要是让皇后发现,他们已经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甚至接近了收藏陛下的杂役房,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就算皇后逼得再紧,眼下也仅仅是敲山震虎罢了,他们如果不打自招的话,皇后定然会采取措施,那可真成了自掘坟墓了。 一切都要等待,今晚她悄悄潜入芳菲园里看明情况,确认皇帝到底有没有被藏在里面,再做定夺。 想到此处,丁潇潇赶紧安慰两个人说道:“现在我们仅仅是怀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要是把矛头推向了大厨房和其他地方,就会有更多的人开始反弹,到时候不仅仅是皇后娘娘追责,咱们还成了宫里面的众矢之的,岂不更难处理。所以眼下,还不能将没有查实的证据禀报给皇后娘娘。” 虽然不得不承认,丁潇潇说的话也算有道理,可是现在毕竟内监就在屋里坐着,事情迫在眉睫,不说实话的话,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度过眼前的危机呢。 两个太医听了丁潇潇的话,顾虑更多也更加慌乱起来,互相看了看,很是紧张。 丁潇潇担心他们两个如此状态进去,肯定状况百出,即便是给他们编好了台词,这两个人也未必能原样说出,到时漏洞百出反而引起皇后怀疑,不仅会牵连到自己,搞不好还要连累这两个太医,为他们引来不必要的怀疑和株连。 丁潇潇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二位太医早就回来了吗,你们查询的方向可有发现什么?” 两个人摇摇头道“我们也是刚进门不久,才得知内监早就在这里等待了,所以才在门口等你们回来,共想对策。” “你们去哪里查看了,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丁潇潇知道,自己不能提起杂役房这个地方。现在此处极其敏感,这两个人只要知道了,就难保不会在被追问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她只能顾左右而言它,简单的说道:“并没有什么发现,也没有找到板车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本想回来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去寻找,却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现在就要给个交代。” 二人齐声说道:“我们也是,别说是丁香花,就连丁香木都没见到一株。” 第四百一十四章 恐吓有效 听见这三个字,丁潇潇不由得精神紧张,若是让皇后知道,他们居然怀疑到了丁香花上,必然会联想到芳菲园,此刻坚决不能提到这件事情。 她将两个太医神秘兮兮的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我发现了这个线索,但是此事绝对不能告诉内监大人知道,更不能告知皇后!你们也不要和其他人提起此事,定要切记。” 两个人自然是一头雾水询问原因,他们忙活了一上午,就找到了这么点线索,如果这也不能禀告给内监知道的话,那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你们俩也找了一上午,我之前就说过,宫里面丁香花是极少出现的一种花木,当时你们不信,现在你们自己找了一上午,对我的话可还有怀疑?”丁潇潇问道。 两个太医点了点头,他们确实是仔仔细细的找了一上午,偌大的皇宫,各种花木齐聚,偏偏是时下开花最旺,也极易养活的丁香,却一棵都没有看到。 丁潇潇趁机继续循循善诱地说道。“那你们可知是什么原因,宫里面这么好养的花却没有一株?” 虽然当年丁妃的事情也算是掀起了宫里一阵轰动,但是他们俩入宫太晚,年纪尚轻,对于当年之事并不了解。 即便是丁潇潇,也是因为偶然的机会误闯了芳菲园,不然她也不可能知道宫里还有丁妃这么一号人物,还曾经引起了这么多波澜。 见此情况,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当年皇帝陛下有一位非常宠幸的嫔妃姓丁,她很喜欢丁香,所以皇上为了她中了满宫的丁香花,那个时候,宫里宫外可谓是丁香盛行,也可见那位嫔妃的地位。” 两位太医显然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异口同声的问道:“那这位丁妃现在人在何处,为何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宫里有这么一个人呢?” 丁潇潇继续压低了声音,礼继续循循善诱道:“你们说的没错,在宫里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丁妃这个人,甚至连你们入宫将近一年的时间,都不知道曾经宫里有这么个人,你们想想这是为什么?” 二人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但都没有想出什么缘由来,再加上他们的脑子已经被恐惧支配着,根本就没有空闲思考。 “就算是有这么一件事情,那和今天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呀,郡主,我们先想想眼下怎么应付内监吧,扯这些岁月悠远的往事,又有什么帮助?!” 丁潇潇急道:“那是因为这件事情,和今天的事息息相关,和你们项上人头也息息相关,能不能均出片刻时间,听我说明情况!然后,是不是要提起丁香,你们自己再掂量清楚!” 见她神情突然严肃,两个太医即便是着急,也不得不耐下性子听她继续解释。 丁潇潇将当年宠妃与皇后之间的恩恩怨怨,参杂着自己的理解与想象,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 “所以当年丁妃并不是死了,只是染病,但是皇后却将她藏在芳菲园里,这么多年。不仅说她死了草草安葬。还编造出了一个,芳菲园里面有怪物出没的谎言,欺骗了所有人。直到我误闯了芳菲园,皇后还想尽办法把我关进大牢,就是不想让此事外泄。你们此刻跑到内监的面前,提到丁香是眼下最重要的线索,可有想过自己是什么后果?” 两个太医听了这番话,脸色都白了,互相看了一眼,抹了抹冷汗。虽然之前也经常听说伴君如伴虎,在皇宫里讨生活并不似看起来那般风光,很是不容易。但他们是凭借医生医术考进太医院来的,这一年来只管低头看诊,倒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生存的艰辛。 听了这番话才知道他们竟然就踩在悬崖边上,如同两个盲人一般,丝毫不知道脚下已经踩进了极其危险的境地,二人先是出了一身冷汗,尔后对丁潇潇这番提醒表示了感谢, 但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担忧起眼下的情形。 “这也不能提,那也不能说,那么我们怎么向内监解释呢?” “是啊,他现在毕竟在里面等着咱们回话呢,马上就要向皇后禀告。据说皇后午膳都没有用,一直在寝宫等着他回去回话。这件事情是躲不过去的,我们出去了一上午,必然要给内监一个交代才好。” 看似说明了了解了一些情况,但事实上问题还在原点,从未出发。两个太医只是比原来更发愁了一些,问题远比他们自己当初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见已经彻底唬住了这两个人,丁潇潇拍着胸脯开始保证:“你们尽管放心,只要不提起不该提的事情,怎么解释包在我身上。” 两个太医,看了看丁潇潇,若说之前还对她有所不信任,经过这一上午,可说是对她彻底折服。 再加上她对这一段宫中密辛掌握的了如指掌,更让二人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既然如此就辛苦郡主了,此事能不能圆满全靠郡主一人。” “到时还请郡主多多提及我们的辛苦,千万别让皇后娘娘觉得,这一上午我们都在偷懒应付才好。” 丁潇潇见这种情况之下,二人还在惦记着邀功请赏,不由得心中暗自好笑。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从古到今都没有错过。 “两位大人的功劳自然不会不提,这一点尽管放心。” 丁潇潇先把定心丸给两位大人吃上,然后还不忘警告一句:“但是,不该说的话千万别提,到时候就算我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救不了你们的性命。荣华富贵也好,高官厚禄也罢,还是得有命才能享受得到二位大人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两个人赶紧点头,并且急忙解释。 “只求无功无过便能安全过关就好,哪还敢奢望什么高官厚禄。” 不论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丁潇潇也不在意了,只要他们俩绝口不提,自己就能争取些时间。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才不向内院走去,里面有一个很眼生的太监正襟危坐,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不是内监 还没等她开口,内监先放下茶盏,缓缓将目光移过来,瞥见丁潇潇的瞬间,失神了片刻,之后饶有兴致地盯着四个人看了看。 “都快半炷香的时间了,终于商量好了?问了几遍,二位大人都说不清楚,这回加了两个脑子,也不知你们四个能不能把话编圆满了?” 两个太医脸色微变,紧张的看了看丁潇潇。 分明没让他们露面,堵在大门外,内监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刚才在外面商量的。 丁潇潇也略感意外,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柳曦城,毕竟这家伙现在算得上是皇后的人,应该多少见过此人才对。 没等柳曦城摇头,内监笑了笑主动开口:“怎么,我长的太吓人了,把你们商量好的话给吓忘了?” 得到柳曦城一个微微摇头的回复,丁潇潇轻抿了一下嘴,好歹也在皇后身边跟了这么多天,怎么谁都不认识啊?! 可内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好继续沉默下去,两个太医牢记答应了丁潇潇的话,绝不随便开口,如今甚至客套话都不说了,好似两个哑葫芦,立在一旁。 丁潇潇只能打起精神,孤军奋战。 她先是看了看正盯着自己的内监,他这张脸要说当了太监,委实可惜了些。虽然不及柳曦城眉清目秀,可眉宇间挂着一丝不似人间的冷俊,干净得不像活人。 所以,他自称长的吓人这波凡尔赛,让丁潇潇倍感无语。 “阁下无需刻意妄自菲薄,我们自然不是被你吓的,更不是被你的容貌吓着,只不过担心办事不力,被皇后娘娘责怪。” 内监抬头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丁潇潇说了什么滑稽至极的话。 两位太医也被他这一阵子笑弄得毛骨悚然,很不安的互相看了看。 “郡主果然是个爽快之人,只不过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害怕被皇后责骂呢?毕竟才过去了半天,娘娘也不可能指望你们这么快就能查出病因来,要不然陛下也不至于病了许久,都没有查出端倪。” 几人听了他的话,都是有些疑惑不解,两个太医更是询问出声。 “内监大人,您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太医院询问调查的情况,难道不是要催办的意思吗?” “虽然时间只过了半天,可我们确实是马不停蹄一直在追查线索,只不过到目前为止……确实尚无收获。” 二人说完话,刻意的看着丁潇潇一眼,见她面色无常,便安下心来,知道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可没料到,两个人的这番话,又引得内监一阵哈哈大笑。 只是奇怪的很,即便他笑的如此夸张,也不让人生出丝毫的不适感来。反倒觉得像他这个清冷之人,能如此大笑,定是有极其开心的事情,心情都为之一振。 “我何时说过我是宫里的内监,你们两个也在太医院这么长时间了,什么时候见过皇后娘娘的寝宫,有我这么一号人物的?” 丁潇潇这才仔细的看了看男人身上的官服,确实与大内的太监们所穿的并不一样,只是形式太过相似,乍一看难免混淆。 这番话说的众人更不敢开口了,摸不清楚这个人什么来历。 男人也不再绕圈子,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道:“本人是御前行走,平日里多办一些陛下明面上不方便的事,所以你们没见过我很正常,这次皇后娘娘请我来协助几位迅速查明林妃的病因,所以我来问一下你们查到了什么程度,只是想了解一下目前的进度而已,并非替皇后娘娘催办。” 听了这段话,丁潇潇无奈的看了两位太医一眼。 二人也很不好意思的,眯起眼睛对着她憨笑了两下,谁能想到,皇后居然会派一个御前行走来协助他们。他们俩也仅仅是年轻的太医,又没有参与过宫里的多少密室,怎么会见过特务机关的人呢。 但是丁潇潇听了这段话却是愁上加愁,原本要躲柳曦城一个人,已经很费心神了,现在又派过来这么一个摸不清来路的御前行走,自己想躲开他的耳目。悄悄查出陛下的所在,还屈雍一个清白,是越来越困难了。 不过由此看来,这位皇后果然是做贼心虚,想让他们查,又怕他们真的查出东西,才刻意找了这么个麻烦来看着。就算丁潇潇再心中不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皇后娘娘体恤,实在感激不尽,有这位大人协助,定然事半功倍,很快就能查明真相!” 见丁潇潇突然开始阿谀逢迎了,两个太医也赶紧跟上,顺便对方才的所做,委婉表达了歉意。 “实在没料到,能与御前行走有共事的机会,下官见识浅薄,还望大人见谅。” “正是正是!” 柳曦城站在一旁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着几人,尤其对这位御前行走很是猜忌的模样。 丁潇潇见氛围已经不再尴尬,便开始问些详情:“只是,还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既然来此定然是有些计划于胸的,敢问下一步,大人准备领导我等如何继续追查?” 见自己这才刚表明身份,郡主就把烫手山芋塞过来,男子收了笑容,意味不明地说道:“我的名字?那就叫我马六吧!至于怎么查,既然我来协助诸位,当然听你们安排。” 马六?! 这名字和这张脸,还真不是一般的不搭。 但是看表情也知道,这不可能是他的真名。 也对,特务机构的人,狡兔三窟都是看不起他们了,真名又怎么会轻意泄露给他们? “先生真名也不愿说,目的也不想讲,那总要有皇后的信物在手吧,不然我们怎么知道,阁下是受皇后之命?” 在旁边静静观察了许久的柳曦城终于开口,但一说话就挑起了**味儿。 对于这个场面,丁潇潇是乐见其成的,最好他们俩掐到皇后面前去,都不要再参与此事。 可两个太医却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回头看着柳曦城。 第四百一十六章 攻心为上 柳曦城依旧一脸笃定地看着这位自称叫马六的男人,即便他的目光中冰冷,还带有几分杀气,柳曦城也没有半分退缩畏惧。 马六不由得微微摇头,笑道:“早就听闻西归城的柳神医不仅能看病医人,还有其他的本事,如今一见确实名不虚传,要不然那城主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栽在你手里。” 又被提及此事,丁潇潇的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她努力的不让自己回忆起当时的种种。 被对方如此抢白,柳曦城并不恼怒,继续追问自己的问题:“阁下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妨摊开来讲,若是在这皇宫之中,冒名皇后娘娘的旨意,后果如何你也应该清楚?毕竟现在陛下病重,所有的事情都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阁下如此行径,恐怕不妥。” 男子缓缓起身走到柳曦城身边,斜着眼睛看着他,轻声道。“柳神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毫不犹豫的投靠了皇后的阵营吗?” “良禽择木而栖,这也不是什么罪过吧?”柳曦城坦然的看着对方,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从二人的对话当中,丁潇潇听出了一些端倪。 北荒人自视甚高,极少有人会关注西归小城。这个马六,不仅知道柳曦城与屈雍二人之间的恩怨,还能精确地说出两人之间发生的过往。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没有了解透彻,这简单的概括也是不可能张嘴就来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现在与自己,或者与柳曦城,又是有是敌? 丁潇潇不再多说话,而是冷眼旁观,听他们继续议论。 “良禽择木而栖,这话说的好。仁兄既然已经自比良禽了,那在下也不便多劝。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请阁下秉承着一贯作风,少插足为妙。” 如果说之前的话仅仅是互相试探的话,那么现在的对话就已经升级到**裸的威胁了。 丁潇潇听出浓浓的**味儿,而且从对方隐隐约约的动作中看出,若是谈不拢,那么接下来马六就要准备动手了。 可是这里毕竟是太医院,还有很多正在值守的太医来来往往,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在皇宫大院如此无所顾忌。 但丁潇潇也得到了一个较好的信号,这个人和柳曦城并不是一路的,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便他起不到什么正面的作用,只要他不添乱,那便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为其主,各干各的不行吗?”柳曦城口气很是低沉。 这还是第一次丁萧萧,听到柳曦城提起自己所做的目的,可是这个“其主”丁潇潇有些不明白,他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西归城的宋和,还是皇后,又或者根本另有他人? 马六缓步走回椅子旁边缓缓坐下,重新拿起茶杯喝了两口。 “既然是各为其主,我现在就是为了皇后娘娘办差,至于信与不信,你们自然可以去调查。” 两位太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在这皇宫之中,居然有人敢拿这种事情信口开河。 “信信信,当然信。” “这位柳大夫入宫不久,有不知礼数的地方,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柳曦城,别再多话。 毕竟御前行走本身就是一个神秘的存在,里面的官员等级与寻常的臣子不同。 况且他们手里掌握着生杀与夺的大权,几乎是看谁不顺眼就能下手,先斩后奏,他们俩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得罪了这么一个不好惹的人物。 从周围环境也能看出,他们争辩了这许久,太医院上下无一人敢上前询问情况,甚至看见了都绕着走。 “那么大人办事,就恕草民不奉陪了,林妃身边还需要人照顾,我这就去看看她的情况。” 说罢,柳曦城竟然抬腿走人了,丁潇潇不禁感叹,这好事来的也太快了,一路上都在都在考虑,怎么样才能避开柳曦城这个耳目,却不料他竟自己退出了。 这个马六虽然有点来路不明,可以称得上是自己半个福星,毕竟他一出现,就解决了一个燃眉之急。 这边马六看着柳曦城的背影,莫名其妙的问道:“难道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位柳神医居然生气了?” 丁潇潇急道:“不用理他,本来就是个怪人,我们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 见丁潇潇喜上眉梢的模样,马六疑惑问道:“郡主之前不是在长公主身旁伺候吗?怎么到太医院来了。” 虽然他帮自己解决了个麻烦,但丁潇潇对于此人也做不到完全信任。 “我也是没想到,从一开始入宫就是迫不得已,如今进太医院帮忙也是一言难尽。大人还是快帮忙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查明林妃娘娘的病因才是。” 丁潇潇将问题抛了回去,她现在也很想知道,此人出现究竟是何目的。 若是柳曦城所言非虚,马六就不是为皇后办事的,虽然假传懿旨不太可能,可他借机接近几人,是能办到的。 那么马六的目的,便不会是想听听他们有没有查到一些不该查的,这么简单了。 两位太医听到丁潇潇这么说,立马表明态度。 “说实话,下官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如有大人指点迷津,真是感激不尽。” “既然同为皇后娘娘办差,咱们都希望把事情做的圆满漂亮,还请大人不吝赐教,将所知的情况与我们同知才好。” 马六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丁潇潇,嘴边挂着一丝赞赏的微笑。 “你们是想互通有无,这倒也不难,先说说你们这一上午查到了什么吧。” 他将目光从丁潇潇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两个年轻的太医,二人听见对方如此单刀直入的问题,顿时又有些犹豫了,不知道到底该说还是不该说。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丁潇潇。 意识到马六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本想借机低调,却不想这两个人一个眼神就将自己卖了个底儿掉。 正准备开口应付两句,却听马六先说道:“不知陛下寝宫养心居和杂役房这两个地方,与林妃染疾会有什么关联呢?” 第四百一十七章 刨根问底 不要说两个太医了,丁潇潇听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后背也是一阵发凉。 此人绝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他完全摸透了他们的底细,有备而来,句句话都戳在要害。 他先是故意挤走了柳曦城,又看出两个太医只听丁潇潇的,现在攻心为上,只想先拿到他们手中的情报再说。 自然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得手,但同时又不能对马六已经得知的情报置之不理,毕竟这件事情说事传到皇后那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证,皇后不知会用什么方法来对待几人,而丁潇潇现在却只差关键一步,还没有取得陛下的具体下落。 所以她只能故作镇静,先与这个御前行走周旋一二。毕竟不能张口就败下阵来,那接下来的路就不用走了。 “我们上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看来皇后娘娘已经了如指掌,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劳烦阁下来一趟了吧。”丁潇潇试探道,她急于知道,现在皇后是不是已经知情他们几个调查过陛下的养心居和杂役房了。 若是皇后已经了解彻底,她就不能继续泰然处之,需得想办法遮掩才行。 听出对方的试探,马六却也没有回避,直接回答到:“娘娘对此事尚不知情,我也是想弄清楚情况再行汇报,你们只需言无不尽即可,其他的事情交由在下处置可好?” 听闻皇后尚未知晓此事,丁潇潇微微松了口气,开始集中精力对付眼前这个家伙。 既然他是目前唯一的知情人,要么把他拉下水,要么让他闭上嘴,只能有这两个办法。只需熬过今晚,确定陛下是否被藏在杂役房旁边的芳菲园内,丁潇潇就能有下一步的计划了。 “我们今天并不是去寝殿和杂役房寻找线索的。”丁潇潇解释道,“我们先是去了女监检查,因为昨天我也在场,若是牢中环境有所污染导致病发,那我也应该难以幸免于难。但为防有错漏,今日我们还是先去牢房中检查,仔细确定周围环境并没有异常,便顺着饮食的这条线向下追查。” 这一部分内容,丁潇潇是实话实说的,所以很是真诚,她可以看得出马六的神情,随着自己的讲述渐渐放松起来。 终于取得了对方的些许信任,丁潇潇的神经也不再那么紧绷了。 两个太医见状,也不想让所有的好处都被丁潇潇一个人说完了,争先恐后的开口道。 “当时郡主是给娘娘喂了些粥之后便出现了不适,所以我们怀疑是饭食出了问题。” “先是查到了送饭的小厮与往常略有不同,而后又追查到了大厨房,这才一路查到了其他地方。” “只是,能怀疑的地方都查了个遍,眼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继续追查的线索,所以才希望大人不吝赐教。” 二人虽是抢白,但心中并非那般笃定,说完这些话还是悄悄的看了丁潇潇一眼。 马六听了他们的话点了点头,虽然这丫头机灵古怪的,可这两个太医一看就是实诚的青年,胆子又小,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谎言来欺骗自己,顶多就是知有不尽言存不详。 而且看这二人对丁潇潇言听计从的模样,也可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多半是受这丫头指示,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两人未必清楚。 所以马六虽然接受了几人的解释,但心中的疑惑也并没有完全散开。 “二位大人和郡主这一上午辛苦了,从女监一直查到养心居,光是走一圈,距离也相当遥远了。更何况,几位还一路追查线索,真是不易。” 两个太医见御前行走居然夸奖他们,顿时兴奋的双颊赤红,忙摆着手推脱。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为了娘娘办差,应该做的。” “只求不要劳而无功就好,大人客气了。” 只是他们俩对此的话还没有说完,马六便平静的又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既然是追查到了大厨房,按道理讲,应该顺着采买物资,饮食如何规划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怎么会又查到了寝殿和杂役房呢?” 精神已经完全放松,沉浸在被御前行走夸奖的沾沾自喜之中,两个太医忽然被问到敏感之事,顿时张嘴结舌僵在原地,很是紧张的看着丁潇潇。 心里虽然怪这两个人不争气,实在是一点压力也扛不住,但丁潇潇也知道全靠二人胆子小,她才忽悠着他们帮自己调查线索。换是其他人,断然不会听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城郡主指示。 所以用人只能挑他的长处,对于短板,就需要领导自己兜着了。 “大人有所不知,此事还要从一个小事情说起。”丁潇潇接过话头。主动回答道。 “虽然女监的环境和饮食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们发现,送饭的板车和桶都是通用的,不一定今天送去女监的饭食,明天还会送往女监。那么送去其他地方的板车和饭桶,是否经他人之手受到污染,也未可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便检查了与女监同一个送饭小厮的板车和饭桶,这才查到了寝殿和杂役房。我和柳曦城还刻意看了杂役房送饭的过程,也进了内部观察,有没有可能沾染到外来的病气或者是有污染膳食的可能,只可惜均是徒劳无功,什么也没有查到。” 丁潇潇这一番话有真有假,可却说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的旁边两个太医目瞪口呆。 见他俩这副神情,就快将自己的谎话戳穿了,丁潇潇只能迎着他们的目光问道。 “怎么二位大人,难道只是沿着另一条路转了一圈,并没有仔细详查内部情况吗?” 见突然有锅飞来,二人赶紧解释道。 “能查看的地方自然是全都查看了,至于说内部……” 他们去的方向是养心居,就算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进去搜查。 马六听了几人的解释未置可否,既没有说不相信也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看了看几人,缓缓的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郡主为什么要去西门查看呢?莫非那里也隐藏着什么证据?” 第四百一十八章 剔除障碍 丁潇潇算是知道了,这个人什么都知道,手握着自己的全部底牌,在这故意看她能说多少,再适时抛出一些线索,让自己大乱阵脚,不打自招。 审讯伎俩,果然是特务组织出身。 太医已经两股战战,就差跪下请罪了,丁潇潇只能在他们露馅之前,开口道:“看来马大人已经了解清楚了,何必又来一句一句问咱们的话,要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岂不省事?” 和这种等级的聪明人说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打开天窗还能勉强有一线生机。 马六笑了笑:“郡主以退为进的本事也是精绝,只可惜在下对你们并不了解,仅仅是听说了列位上午的行程而已。皇后娘娘知晓以后,很是好奇,同时也是心疼列位,走了这么多路。怕你们几个人覆盖不了整个皇宫,所以安排我前来协助。” 这话说的柔软,却透露出皇后已经知晓几人的行迹,丁潇潇暗自咬牙,这绵里藏针处处心机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他这张清凉无邪的脸。 “既然都是为娘娘办差,虽然称不上同袍,却也是同僚了,需得同声同气,才好向娘娘回话啊。”马六笑容可掬。 太医频频点头,就差没匍匐在马六脚边了。 “所以,是不是应该……” “应该应该。”丁潇潇打断了马六的话,“去西门只是因为好奇,是我个人原因,与查清林妃病因并不相关。” “好奇?”马六眯起眼睛,看了丁潇潇一眼,“郡主真是童心未泯啊。” “谢谢夸奖,只是无关之事不必占用时间,特使还是关注些与线索有关的实情吧。”丁潇潇说道。 见她不肯全招,马六也不着急:“那么,与线索有关系的,是什么呢?” 提到此处,丁潇潇腰杆挺直,很是理直气壮地说道:“就是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马六重复了一遍,很是刻意。 “我等无能,还得依仗特使。”丁潇潇怂的很是硬气。 完全不知情况的两个太医,总算在拍马屁这个领域找到了自己的站点,赶紧开始发挥。 “能查的都查了,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还请特使多多辛苦,有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吾等一直在太医院供职,从没查过什么线索,特使能驱使的千万别客气,尽管吩咐便是。” 说罢,丁潇潇率先做了个揖,两个太医忙不迭地跟着行动,三个人一个深躬鞠下去,算是把马六架在主导位置上了。 后者见状也只是笑笑,起身道:“既然如此,就辛苦几位了。” 眼看着这大雷有人扛了,两位太医喜笑颜开,暗地里冲着丁潇潇竖大拇指。 可丁潇潇却笑不出来,她总觉得,这个马大人这么容易就答应,绝不是无计可施只能踩进自己的圈套里。 若是故意的,必有后招。 所以,她并未理会献殷勤的两个太医,对他们的大拇指熟视无睹,而是担心地紧盯着马六,静等他飞出新的幺蛾子。 两位太医手还没收回来,马六突然转身,假装没看见这满眼的尴尬,继续说道:“只是,我也不能用一句线索无从查起向皇后娘娘复命,总得有些话说吧。” 转眼之间,柔和的笑容转成冷峻的脸,口气也随之严厉起来:“时间只有三天,相信你们也清楚,此事事关林妃娘娘,不要说皇宫内外,就连整个京都都在关注。林氏在朝在野都有不小的势力,如今娘娘使劲浑身解数,也只能暂缓林妃的母亲进宫探视,但是也仅仅能拖延几日罢了。她毕竟是正式册封的二品夫人,又是林妃生母,于情于理都没办法将她拒之宫门外。到时候,若是拿不出个交代,太医院谁人负责,女监内何人暗害,几位应该很清楚吧。” 此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追查林妃病因的重担,居然会落在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五品小官头上。 虽然五品已经是能压死一个地方官的大员了,可在这亲贵济济的京都,实在是不够看的。 如今听了马六的话再想一遍,就发现了皇后选了他们的妙处。 官职不算大但是也够交代,家中没有什么背景,不会引起门阀之争,又在太医院供职,专为后宫娘娘们诊治疾病。 他们俩,简直就是为了背锅而生的啊。 两个太医自己显然也思虑到了这一节,顿时跪倒在地开始哀求:“特使大人可要为咱们做主啊,此事,实在是与下官没有关系。” “林家一向泼辣,京中也有不少人很是畏惧,若是老夫人向我二人追责,臣下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啊,还请特使救命。” 之前丁潇潇并未想到此处,何人没有家人亲属,若是惹了京中大户,确实是个巨大的隐患。 同时她也想到另一个问题,屈雍这么多年在北荒大都只留一个宁王府的空壳子,什么人的面子都不买,是如何撑过这许多岁月的? 马六上前将两个年轻太医扶了起来,柔声安慰道:“二位大人青年有为,称得上是宫中的翘楚,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们受此株连,甚至,家人都能以幸免。这样吧,太医院负责诊病,二位太医若是能为林妃的疾病尽心,到时候与林老夫人也算有的交代,您二位觉得呢?” 极度惊恐之下,突然被关怀,两个人差点流出泪来。 “自然是倾尽心力的,只是追查线索也需要时间,我二人恐怕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实话说,娘娘病症怪异,是臣等从未见过的疾病,研究典籍观察病程,这都需要大量时间啊。” 马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之后踱着步思忖了片刻,最后才下定决心一般的,狠狠将左拳凿进了右掌之中。 “那二位只管集中精力医治林妃,追查线索,就交给我和郡主吧。” 能从这个泥潭脱身,两个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眼下马六就是他们俩的亲人,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臣下感激特使体恤,感谢皇后娘娘体恤!”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共同行动 虽然尚不清楚,这个马六是怎么将一向冷静的柳曦城瞬间气跑的,可眼下情势已经很明了了,丁潇潇刚刚笼络住的两个跟班,现在头也不回地往林妃的住处奔去,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个马六只是站着说了几句话而已,丁潇潇瞬间成了孤家寡人,只能跟着他继续走下去。 太医辞别之后,马六坐下悠哉饮茶,仿佛什么三天期限,林老夫人即将入宫闹得天翻地覆这些事,都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他不怕,自己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丁潇潇也坐到一边,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上午一切发生得突然,丁潇潇此刻才想起一瞬间的疑影,之后发生太多事,反倒冲淡了那件事。 这个柳曦城,轻功竟与自己不相上下,丁潇潇这身功夫除了原主可能有点童子功傍身的缘故,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坑底那个女怪人,倾囊相授。 那柳曦城年纪轻轻,深厚至此的内功,又是从何而来的? 想着,她不禁越发清醒,用力合上的眼皮也微微抖动。 安静许久,马六突然开口道:“郡主最好是能真的养养精神,日落之后,我们还有事要办。” 掀开眼皮,丁潇潇看了马六一眼:“去哪?!办什么事!?” 可对方不再多说,继续饮茶去了。 看着那一手拢住的小茶杯,丁潇潇几乎要怀疑,那是什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贝了。 一上午,只看他抱着这个茶杯,怎么也喝不完。 两人就这样,互不说话一直坐到傍晚。 太医院见特使一直不走,实在无奈,只能安排了一个小童过来询问,是否要留下用晚膳。 听见这两个字,丁潇潇的肚子一阵长鸣,刚要开口应下,马六却先开了口。 “不必,我们这就要出去了!” 不必!?丁潇潇揉着肚子,你不必,我很必啊。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整整一日饭食未进,连水都没喝一口。 可不等她反抗,马六已经冲到她跟前,拎起丁潇潇便往外走。 虽然一路到门口,也有不少人见到他们,可都抱着这尊瘟神终于走了的喜悦,何人会追问他要带着丁潇潇去哪。 “你放手!”丁潇潇挣扎着,觉得自己被拎着脖子的姿势,很是难堪。 “好。”马六也不犹豫,当即便撒开了。 虽然突然,但是丁潇潇仗着自己的功底,只是微微晃了一下,便站直了身形。 “你到底要干嘛!?”丁潇潇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道。 “郡主无需如此,在下只是去你想去的地方而已。” 我想去的地方……丁潇潇不屑了片刻,眼底滑过一丝惊惧。 这家伙,不会真的知道,她想要去芳菲园吧!? “我哪都不想去,我就想吃饱了饭睡一觉!”丁潇潇回避他的话,打着呵欠便往太医院里面走去。 马六也不阻拦,只是微微叹息:“一天了,也不知道宁王殿下在刑部大牢里,是否已经醒来。” 这句话,就像是钉子,将一身懒散模样的丁潇潇钉在地上,瞬间动弹不得。 “皇后是给了三天时间,只是,不知道刑部能给宁王留下多久。”马六又补了一句,说罢还摇了摇头。 华灯初上,宫苑内外一片祥和,可丁潇潇分明感觉这句话之后,自己的手瞬间冰凉。 她将马六拽到无人之处,轻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轻轻地将自己的袖子从丁潇潇手指间拉出来,马六笑容可掬道:“我是马六啊,至于想干什么,目前来说,目的与郡主一致,您大可放心依靠我。”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瞟了一眼丁潇潇的身高,他拍打的位置一路向下,一直到肋骨上方才停下。 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蔑视,丁潇潇已经无力吐槽,她急于知道皇后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恐怕无法与皇后娘娘的相和。马大人让我依靠,就不怕以后被娘娘责难吗?” 月影初上,树枝的空隙间洒下清冷的光,将眼前这个男人笼得更为阴沉,全然不见了白天时干净爽朗的模样。 “那又是谁告诉郡主,我的目的与皇后一致呢?”他声音极轻,所以需要凑到丁潇潇耳边,才能让她听清。 可这种气息带来的不适感,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回过神来正要再问,却被马六抓住胳膊,拖着就往前走去。 “郡主就别耽搁了,再过一会儿,换防的守卫可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芳菲园可没那么好进。” 听见这三个字,丁潇潇如被雷击,她知道自己在此人眼中再无秘密,只能先随他去,日后再想办法打听,此人到底有何目的。 如马六所说一般,丁潇潇与他一路走来,并没有遇见多少禁卫军。而且他就像是个活点地图一般,随时随地能预知巡逻队伍的走向,总能安然避过。 密不透风的皇城,于他而言,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闲庭信步一般,不见丝毫紧张与慌乱。只是,他们不能交谈,不然丁潇潇几乎要忘记了,眼下的紧张与危机。 片刻之后,芳菲园的高墙就在眼前了,马六松开她,招呼也不打一个,纵身一跃就落了进去。 心里埋怨这人一点不懂的怜香惜玉,却害怕他心存歹念,破坏了自己得来不易的唯一线索,丁潇潇只能追着马六的影子,也垫步跃了进去。 就在她落入院内的一瞬,墙外一队巡逻禁军,正好走了过来。 虽然是不知情的状况下躲过一劫,可听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丁潇潇还是暗暗惊出一身冷汗。 后怕这种东西来的时候,往往比预先的担心更为让人汗毛倒立。 借着月光,她看着院子里烤成碳色的枝丫,显出一种荒凉和诡异,让人很不舒服。 但是,让她更不舒服的,是那个在枝丫中间一路向前的马六。只是片刻功夫,他已经冲到几丈开外了。 这家伙,是什么做的,居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丁潇潇暗自骂道,却忘了这个比喻之中,将自己放在了何处。 第四百二十章 骗子马六 马六不仅是速度快,对于此处环境也极其了解,一路直线向着丁妃的寝殿奔去。 这里原本就杂乱无章,长就无人打理,造成了一片恣意生长的丁香汪洋,在经过一场大火。若是没有马六引路,丁潇潇恐怕要花些功夫,才能摸到门路。 就在她心里感慨着,稍稍对这个特务有了些好感的时候,突然她裙摆被人狠狠一拉,紧接着嘴上就覆上一只手,将她马上要冲出喉咙的声音堵在嗓子里。 丁潇潇定睛一看,马六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地上,见她不打算出声了,他指了指前面,缓缓将堵在丁潇潇嘴上的手缓缓放下。 而她就在对方已经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对准他额虎口,狠狠咬了一口。 马六只感觉一阵钻心,差点将她一掌拍飞,但碍于眼前的情势,只能瞪着眼睛忍了。 -你干嘛? -我一紧张,就喜欢咬人,控制不住啊。 后者回应了一个耸肩,心情舒畅地看向前方。 丁妃的寝殿,已经是第三次来了,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发现。 和上次进来的时候差不多,由于寝殿周围没有丁香树,所以一场大火并没有毁损这座纯木质结构的屋子。 但是,烟熏火燎之下,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夜里看来,很是阴森。 门前的空地上,晃晃悠悠地有两个人来回踱步,明明是为这座空殿增加了几分活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更为恐怖了几分。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人脸上戴着花纹诡异的面具,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弓着身子,两条胳膊几乎快拖在地上。 要不是月光清亮,乍一看还真会以为是什么鬼怪。 二人藏在阴暗处静静观察着,丁潇潇注意到,他们一直沿着固定的线路来回巡视,没有行差踏错过半步,也不见两人有过目光交流,更别说对话。 他们就这样带着面具,弓着身子,徜徉在门前,一遍又一遍。 “他们……”实在忍不住了,丁潇潇尽量压低声音,刚问了两个字。 马六那只还带着齿痕的手,立刻捂上了丁潇潇的嘴,几乎与此同时,门前的两个人也停下脚步,立刻向这边看过来。 虽然距离不算远,但是他们罩着面具,并看不清两人的眼神。 但是丁潇潇没来由的汗毛倒竖,一股寒意沿着尾巴根一路窜上来,带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马六用警告的眼神瞪着她,狠狠摇了摇头,之后警惕地看着两个人,见他们并未就此作罢,反而晃晃悠悠往这边走过来,顿时皱起了眉头。 直觉告诉丁潇潇,这两个人有些不对劲。 即便是发生了突然情况,他们还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两条胳膊随风晃荡着,像是两个失去灵魂的鬼魅一般。 丁潇潇抹下马六的手,用眼神询问道,怎么办? 后者先是扬了扬眉毛,表示现在想到自己了,是不是有点晚,之后竟然还有闲情,伸出自己的手,给丁潇潇看了看她刚才赏下的齿印。 这什么男人,这时候还有空耍小性。 她按下马六的手,指了指马上就快靠过来的两个男人,用眼神疑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马六不以为意,继续将自己的手伸到丁潇潇面前,居然还撅起了嘴,一副宝宝生气了,宝宝要你赔的傲娇劲儿。 刚刚下去的鸡皮,这会儿又炸起来了,丁潇潇看着眼前这个兀自卖萌不管看客死活的男人,竟一时间分不出,他噘嘴撒娇比起那两个形容诡异的男人,谁更致命。 忍着恶心,她揉了揉男人的手,以示歉意。 马六却并不买账,继续伸着手不依不饶,两个人就快走到他们藏身的林子前了,丁潇潇虽然心疼,但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将马六的手翻过来,塞了进去。 男人见状,将银票展开,哗哗啦啦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来人。 丁潇潇恨不能直接把他扔出去吸引火力,待看清楚上面的数字,马六才把嘟起来的嘴巴缩回去,裂开一个笑容。 顾不得其他,丁潇潇指了指来人,这个特使如此见钱眼开,竟然也能活到现在,很是神奇。 马六收好银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左边,之后指了指丁潇潇,又指了指反方向。末了,他用两根手指在另一个掌心上做了个跑的动作。 是个办法,丁潇潇心领神会,她重重点了点头,仗着自己轻功不错,在马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轻轻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跑,就看谁的声音大了,丁潇潇趁机先撤一步,只等着那两个怪人去追马六,自己便可收渔翁之利了。 这房子定有古怪,不然不可能安排俩狗耳朵在这守着。 丁潇潇向右狂奔起来,周围都是烧过的枯枝,即便再小心,也不可能做到不出任何声音。 但她并不担心,毕竟自己先走一步,后面行动的马六,定会吸引走那两个人的注意。 觉得已经跑出足够远,丁潇潇回头准备看看情况,找机会绕进丁妃的寝殿一探虚实。 却没想到,回头之际发现那两个人居然紧紧坠在自己身后,几乎快要碰到她的衣带。 其中一个男子的面具,就在此时被一根树枝挂掉了,露出一张斑驳恐怖的脸来。 丁潇潇慌忙加快脚步,同时疑惑地寻找马六的踪迹,为什么他们俩不去追那家伙,竟然齐刷刷朝着自己来了!? 不找还好,这一看她几乎气的吐血。 那男人根本没跑,趁着丁潇潇吸引走了守卫,他轻悄悄地潜进丁妃的寝宫去了!! 五雷轰顶都不足以形容丁潇潇此刻的心情,她不仅恨马六骗了自己,更恨他生生骗走了自己一百两的银票! 但是来不及多想以后如何收拾马六,丁潇潇眼下有更危急的事情,摆脱这两个要命的尾巴。 她越来越快,两个怪人居然也毫不落后,二人面具都已经被挂掉了,丁潇潇几乎能闻到两人脸上的腐肉臭味。 一种熟悉又恶心的感觉浮上心头,这两个东西,怎么那么像她在燕王府里碰见的东西。 第四百二十一章 果然是他 这边丁潇潇疲于奔命,那边的马六却是闲庭信步就快走到寝殿之中去了。 即便是满腔怒火,她还是需要留着心智应对身后两个鬼东西。 之前在燕王府遇到的那个,显然不如这两个灵敏速度,即便如此,丁潇潇依旧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 这次,没有别人了,她只能靠自己。 想起惨死的侯兴,丁潇潇精神一振,她转头看了看追在后面的两个家伙,突然发现一个小小的破绽。 他们俩虽然速度惊人,力量也大得可怕,但是别说配合了,两个经常互相干扰。 甚至在追逐过程中,因为彼此之间的擦碰,还屡屡动手。 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太熟啊。 丁潇潇想着,转了个身,等她再继续奔逃的时候,手里捏了七八个石头。 之后看准时机,她轻轻跃起,将一块石子狠狠砸在其中一个男人的头上。 跃起落下的速度极快,男人显然没反应过来,对自己动手的是前面逃命的女人,顿时对旁边的男人狠狠打了一拳。 这一拳力量极大,直接将那男子砸出去,翻了两个身,躺在一旁一动不动了。 心下略喜,但更多的是骇然,要是自己挨上这么一家伙,估计…… 没等她感慨完,墙角畏缩了几下的男人又站了起来,继续追了过来。 这些东西,没有痛觉也没有脑子? 这与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丁潇潇一边想着,一边继续逃命,脚下不敢有丝毫懈怠。 二人又齐头并进地坠在她身后,丁潇潇故技重施,再一次袭击了其中一个。 只是这一次,她扔的有些太狠,眼睁睁看见有一块肉,被她打了下来。 虽然两个人脸上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可是这场面落在眼底,还是很惊悚的。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另一个男人狠狠抓住了她的脚踝,没等丁潇潇想出对策,就被对方狠狠掼在地上,疼的两眼发黑。 凑近了才看清楚,这个人早就已经不能称作是人了,燕王府里遇袭之时,碰见的那个怪物好歹还有些人行,这个东西几乎就是一层皮囊,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内脏缺失越严重,傀儡凶性越不受控制? 这个念头仅仅是飘过丁潇潇的脑袋,一瞬间之后,就被眼前的情形吓跑了。 男人张着血盆的口,对着她就要下嘴。 丁潇潇的内力,下盘为主,上肢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抵抗着男人已经不容易了,偏偏这时候,另一个男人也缓缓走了过来。 刚才他被打的地方,还哩哩啦啦滴着血,只是被揍得太狠,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动手的是哪个。但是看见有现成的猎物在手,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按住丁潇潇的男人转过头,警告似的低吼了一声,趁此机会,丁潇潇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二人什么也没说,便扭打起来,丁潇潇什么也不管了,一路向着丁妃的寝殿狂奔。 见她跑了,两个男人又开始紧追不舍,几次的失手让他们很是焦躁,怒吼声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抓住丁潇潇的衣带了。 最后跳进门槛的一瞬间,丁潇潇感觉黑暗中有人出手揽住了自己,紧接着,一片不知是什么物质的东西被抛洒了出去,瞬间,两个男人抱着头低吼着滚落在地,再也没有了攻击性。 丁潇潇这会才觉得,两条腿早就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喘息。 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她一边倒气一边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看好戏似的人,正是先一步坑了自己才进来的马六。 “你刚才撒的是什么?”看着在门口不敢进入的两个男人,丁潇潇低声问道。 马六拍了拍手里剩余的粉末:“这可是宫中机密,我要是告诉你,你会被杀头的。” 她对什么密事没有兴趣,只是愤慨这男人所为:“既然你有这东西能赶走那些两个人,为什么坑我,为什么看着我被追,也不出手相助!?” 马六像是无意之间撩了撩头发,但是又将自己印着齿痕的手展示在丁潇潇眼前。 “不就是咬了你一口吗,那你咬回来!把我的银票还给我!还有,你身上这种驱逐他们的粉末,也要给我!”丁潇潇伸出手,举到马六嘴边,另一只手摊开,等着他给东西。 “啧啧啧,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不错啊。你一个郡主为了几两银票,居然舍得让我咬?”马六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丁潇潇的手放在嘴边。 就在她以为怎么也得疼一下的时候,突然一阵温热的触感袭来,这家伙竟然一抿嘴,在自己手上印了一吻。 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夹带着羞怯与愤怒,丁潇潇闪电一样抽回了手,翻掌就想给他一耳光。 马六早有防备,后撤躲开,转身就往里走。 “那个人说的还真没错,你从来没当自己是个女人吧?” 脑子混乱了片刻,听到那个人的瞬间,丁潇潇像是想通了今天所有的事情。 这个马六,根本早就知道自己,是故意支开其他人,逼着自己跟他一起到这里来的。 “什么人?”她冷冷问道,“是什么人和你说过我?” 马六没有回头,继续往里走去,丁潇潇追上前去,正要继续质问,屏风后的内室,却让她顿时瞠目结舌。 屋里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只是能搜刮走的东西都拿走了,但是比起上次进来的时候整齐了很多,像是有人可以收拾清理过。 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床榻上躺着一个人,他仰面场上,隐在纱帐之中,但是丁潇潇还是一眼认出,这位正是北荒的皇帝! 真的藏在这里,居然真的藏在这! 丁潇潇超过马六快步上前,她先是试了试皇帝的鼻息,见他呼吸平顺,稍稍放下心来。 这次屈雍有救了,她倒要看看,这回皇后娘娘还能有何话说! “你不是特使吗,御前行走应该听从皇帝的命令吧!你主子在这躺着,你不能坐视不理,我帮帮你,将陛下从这里抬出去。怎么样?”丁潇潇兴奋抬头,正要套路马六,却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神情有些古怪。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有人来了 马六一言不发,缓缓走上前来。 他清冷的脸在晦明不辨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恐怖。 丁潇潇猜不透这男人想干什么,但是却被他逼着缓缓后退,一直坐到皇帝身边,再无退路。 “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不想救皇帝一命,得个头功?”见刚才的话没效果,丁潇潇开始用功名利禄诱惑马六了。 可这些话也没见效,他继续往前逼近,依旧是一言不发。 丁潇潇左顾右盼着,开始寻找能躲避或者助力的东西,却一眼看见皇帝的脚上套着鞋子。 他若是昏迷至今,穿着鞋就已经很奇怪了,那鞋子上还有些泥土,看上去像是新踩上的。 他之前,是清醒的!? 丁潇潇又转头看了看皇帝的神情,这才注意到他躺的姿势,很是不对劲,看起来就像被人打晕,然后将两只脚搬上去的模样。 动作很是仓促,因为皇帝的身体弯成一张弓的模样,歪歪斜斜地躺着。 袭击之后又着急做出假象,在场的只有两个人…… 丁潇潇缓缓抬起头,看着马六,惊恐地问道:“是你!?你袭击了皇上!?” 此时丁潇潇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这个人说明了是皇后派来的,她居然还指望着他能帮忙救助陛下? 皇后发现自己私藏陛下的地方被人发现,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你想怎么样?!”丁潇潇一边退缩,一边喝问。 马六一直走到她近前,挂着诡异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将床边的长明灯点燃了。 已经做好大打出手的准备,对方突然不按套路出牌,让丁潇潇很是无措。 房间亮了起来,马六的神情也不再显得狰狞,他缓缓将皇帝的头放在枕头上,将他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丁潇潇绕着他,让到一边,紧盯着马六的动作,想不通他到底想干嘛。 “我不想怎么样,带你进来也只是没有把握对付门外那两个家伙。”马六轻声说道。 “你有那种药粉在手,还怕他们?”丁潇潇对这个人的话,是一个字也不再相信了。 马六看了看丁潇潇,似乎觉得她的想法很是可笑。 “那不过是些有气味的粉末,阻隔蛇虫鼠蚁的,我刚才也只是试试看罢了,没想到能有效果。”马六将知道就要杀头的秘密,张口就告诉了丁潇潇。 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丁潇潇却不甘心当一个轻易被糊弄的无知妇孺。 “驱虫粉!?你骗谁呢!”丁潇潇怒道,“若真是驱虫用的,他们怎么会放弃进攻,乖乖待在外面不敢进来?” 马六检查了一下皇帝的身体状况,轻笑道:“郡主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他们刚才也是一样不敢进来,乖乖在门口徘徊啊,不是吗?” 对啊,从起初她就觉得什么地方好别扭,现在想来终于知道了,就是那俩家伙进屋袭击,而是专门对外面的动静如此敏感。 “还有,以前丁妃在这里的时候也是,她从不超出芳菲园行动,只在园内活动,郡主也没觉得奇怪吗?” 这么一说,确实是。 丁妃病了这么多年,在芳菲园里每月也要发病几次,虽然有嫣儿一直救济,用迷香将丁妃带回寝殿安置。 但是却是从未见她冲出院门,到芳菲园外行动。 看来,是真的有办法将这些被黑虫侵袭的人,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皇上被困于此,你是怎么知道的?”马六突然问道。 丁潇潇一愣,她原本以为,马六一定是早就知道皇上藏在芳菲园里,所以才处心积虑将自己骗来。 “我,我不知道啊。”丁潇潇意外道,“不是你知道吗?” 马六道:“我只是看见这里有两个怪东西看守,想到可能有什么藏在这里,正巧郡主也对芳菲园有兴趣,自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特意邀请郡主前来一观。” 说得好像有什么风景可看似的,丁潇潇被他恶人先告状的沟通方式噎得够呛。 但是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不可能无人看管,就放两个毫无心智的怪物守门。不然皇上不病死也要饿死,定是有人要来照看的。 他们贸然闯进来,又留着打斗的痕迹在外,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这么大的动静,正常来说,早就该惊动他们了,可到现在都没有来人,难道收藏陛下的人,如今是有什么不便? 一直坚信是皇后在主使一切,可现在看来,却是越来越不像了。 若是皇后,选择将皇帝藏在此处,已经够奇怪了。还守卫这么稀松,将陛下一个人扔在这,就不怕他醒过来逃跑吗。 她检查了一下皇帝脖子后面的银针,发现已经被人拔掉了。 也不知道他的病况如何,醒过来会是什么状况。 由此丁潇潇更为怀疑,将一个不受控制的皇帝藏在这么松散的地方,如何能保证皇上不会离开,闹得阖宫不宁? 就在她猜测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这屋子门口有那两个怪物守着,所以丁潇潇和马六并未格外留意周围戒备。 等他们听见动静,那声音已经到了门口了。 丁潇潇心里一惊,刚要吹熄长明灯,却被马六一把拉走。 随即她也发现自己这个动作的愚蠢之处,来人定然是看见了内堂的灯火,若是现在熄灭,那不成了不打自招了吗? 只是,这长明灯很是明亮,这么照着两个大活人又怎么藏身? 丁妃这里能搬走的东西一件也没剩,其余的能毁掉的也毁掉了,这屋里除了皇上躺着的这张睡塌,就连一个成人大小的物件都找不出来。 睡塌…… 丁潇潇看了看皇帝,眼睛刚转了转,马六就将她拉起来,塞进皇帝旁边的被子下面。 她身材娇小,躲在此处问题不大,可是马六…… 丁潇潇钻进被子里,却发现马六只是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竟没打算躲。 毕竟是宫里的特使,许是能买到些面子吧。 来不及多做犹豫,她缩起脖子躲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一群人涌了进来,围着地中间站着的马六,纷纷亮出了兵器。 第四百二十三章 去搬救兵 丁潇潇听着各种金属的摩擦声,心中不由得担忧起刚刚才骗得她咬牙切齿的马六来。 唇亡齿寒,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必然岌岌可危。 “马大人,许久未见啊。” 来人居然先打了个招呼,只觉得咚咚乱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丁潇潇不敢畅快呼吸,害怕抖动被子,引起他人注意。 “也没多久。”马六从容道,“只是不想诸位这么快就改投他主。” 来人仗着自己手下多,对于马六的质问并不感到脸红。 “都是为北荒社稷大业,哪有什么另投他主?” “社稷……”马六突然大笑起来,“当着陛下的面,你们也敢口称社稷!?你们的社是何人的社,你们的稷又是哪里的稷!若是皇上有恙,必然天下大乱,现在北荒南境艰苦,齐岳国对我一直虎视眈眈。若是此时皇室内乱,十几年前的兵祸就在眼前!” 虽然之前,相识的这半天时间里,马六也嘲笑过自己数次,可是这次他的笑完全不同,震得丁潇潇眼眶和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在场其他人好像并未感觉到异样,只是被他这通说教,惹得很是不舒服。 “马武,你就别这危言耸听了。” 马五?丁潇潇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编假名字,真是连一点脑子都不动的啊。 “可不是嘛,现在北荒国富民强,齐岳国急着将嫡公主嫁过来讨好,哪里有什么兵祸。” “况且,我们拥立新君,为着的也是我北荒国运,怎么就不是为了江山社稷了。你要不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速速离开。否则,休怪往日兄弟不讲情面!” 听声音,这群人已经围住了马六,将兵器抵住了他。 现在是紧要关头,他们也不想在宫里大开杀戒,毕竟是偷偷行事,若闹得禁军前来,还是他们讨不到好处。 私藏皇帝,企图造反,这罪名他们全家也抗不下来。 “我一个人死不足惜,反倒是你们该想一想,如今的行径是否值得。该走的就走吧,我绝不拦着,剩下的人,必得拼出个死活!” 这话说完,在场众人都互相看了看,他们十几个在这么狭小的地方逼住了他一个,对方居然还能放出狠话来,让他们撤退。 为首的笑得直不起腰,指着马六连连摇头:“你还真以为你是当年威风八面的马爷吗?皇上醒不来了,就算醒过来,也不可能再掌帝权。识时务的,你就束手就擒,归顺太子爷。不然今晚以后,人间再无你马某人!” 话音刚落,马六突然出手,众人知道他的厉害,都是一惊慌忙起势。 丁潇潇却知道,他刚才并不是放狠话,而是故意说与自己听的。 混乱之际,她裹着被子,腾空而起,踩过两个人的脑袋便冲了出去。 事出突然,众人先是被吓了一跳,之后醒悟过来,再追出门去,哪里还有人影。 门口的怪人已经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被药粉迷晕了。丁潇潇踩着两人的手脚奔出,都未让两个家伙抖动一下眼皮。 为首的男人看着空荡荡的芳菲园,眼睛都充血了,他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还带了一个人一起进来,可他偏偏连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没认出来。 手下用刀押着马六走了出来,男人盯着他恶狠狠问道:“还有谁,你要是老实交代,我能保你性命!” 丁潇潇便是他如今的底牌,马六怎么会这么轻易出卖。 “你不说不要紧,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能将他搜出来!”为首的不相信,这么快的速度,这个人能悄无声息的冲出这么大的院子去。 一行人悄无声息,融入树林之中,井然有序地搜查着丁潇潇的下落。 “马大人,您最好先招认了,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等兄弟们找到了他,你再想说,小爷我恐怕也懒得听了。” 马六淡淡一笑,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呸了一口。 “你!!”男人狠狠蹭了一下脸,正要动手,前去搜查的几队人都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显然是没有什么发现。 “人呢!?”男子问道。 众人摇摇头,彼此交换了一个你也没看见人的神情。 “这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瞬间就没了?!”为首的男子显然不信。 几个搜索无果的手下也很是不解,其中一人甚至有些惊恐地说道:“也许……不是个人呢……” 这院子本就烧了个奇形怪状,各种枯枝嶙峋,这话一出,伴着一阵擦过树梢而来的夜风,众人都是起了一身的鸡皮。 “胡说八道什么,没本事找人,还扯这些鬼啊怪的!真是没出息!”为首的男子只能揪住马六,一脸狞笑道,“有他在手,不愁寻不来那人的。赶紧进去把皇上也带出来,时辰快到了,我们即刻出宫。” 丁潇潇一路狂奔,顾不得手上被树枝刮出好几道血痕,拼了命地向外冲去。 她知道马六打的什么算盘,自己既然出来了,就要尽快找到禁军前来护驾。 只是,这群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势必有禁军的内应,她不能贸然去拉过一队巡逻就冲过来。眼下,她能信任的,唯有孙永寿一人。 几经打听,丁潇潇终于找到了正在执勤的孙永寿。 他看见两条胳膊被刮的血迹斑斑的丁潇潇,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去芳菲园!”丁潇潇没空解释,拉着孙永寿就往外冲。 “去芳菲园干嘛,那里不是都已经烧毁了吗?”孙永寿拉过她的手,“你这伤先处理一下吧,大半夜血淋淋的,着实吓人。” 分不清敌我,丁潇潇不敢高声,只能凑在孙永寿耳边将方才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番。 “你手里有多少可信之人,快去护驾,完了他们一定会将陛下转移出宫,到那时候,就更无从寻找了。” 这消息太过震撼,孙永寿愣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还是不敢相信丁潇潇,整个人居然怔在原地不动了。 “孙永寿!?孙永寿!!”丁潇潇又拍又打,急的几乎跳脚。 第四百二十四章 身陷囹圄 刑部大牢,阴暗的火光中,在人形架上被拷打的血肉模糊的屈雍,感觉一阵风涌进来,已经麻木的肢体有了些感觉。 他费力地支撑起,想看清楚来人的脸,却在瞥见他形貌的一瞬,垂了下去。 “王爷果然顽强,当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说吗?” 屈雍冷冷道:“你假公济私,问的都是与陛下无关之事,我无可奉告。” 来人笑道:“与陛下无关?堂堂宁王殿下的身世,怎么会与陛下无关呢。您可是备受龙宠的北荒第一人,在宁王之前,从来没有过平民得封王爷的先例。好奇一下您的身世,也是对陛下安危负责,万一引狼入室,岂不是在皇上身边放了一个巨大的危机。” “陛下失踪,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先找到皇上,再做定夺吗?”屈雍声音虚弱,但是其实不减,“本王是被怀疑与陛下失踪有关,才被皇后投入大牢之中的,大人顾左右而言他,是想罗织一个罪名,硬将本王治罪吗?” 男人揭开兜帽,竟是马六。 他缓缓走到屈雍身前,轻声道:“王爷不愿回首往事,我也能理解,或者您再说一点关于那丫头的消息,也能换个其他的刑具。” 说罢,他晃了晃人形架,不知按了个什么机关,捆住屈雍手脚的部位开始向两个方向拉伸,扯得屈雍狠狠仰起头,死死抵在后面,痛苦的脸上几乎扭曲,却咬紧牙关不肯出声。 马六见在折腾下去也没有效果,便将人形架复位,屈雍整个人仿佛散了架一般,挂在锁链之间,毫无生机。 “怎么样,不想躺一躺吗,哪怕是坐着也比这样强吧?” 见他没有反应,马六拎起一桶水,狠狠泼了上去,屈雍只是晃荡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绕着他走了一圈,怎么看都是一个彻底晕死过去的人。 屈雍胳膊上被林妃咬伤的地方,现在和着拷打的伤痕,已经分不出来了。 “王爷本是驰骋疆场的良才,难道要委顿在这黑漆漆的牢里,葬送了一身本事吗?”马六用鞭子支起屈雍的头, 他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稍微支撑不住,屈雍便耷拉了脑袋,在没有半分动静。 “好,你不说,我就去问她。不过这位郡主果然如殿下所说,不怎么像个女人。” 这一句话,就像是强心剂扎在屈雍心脏上,他猛地抬起头瞪着马六,怒道:“你见过她?!卑鄙无耻!若不是你冒充犯人与我关在一处,本王怎么可能给你说起她?我警告你,别靠近潇儿,否则……” 一鞭子抽过来,打断了屈雍的话,他身上的血痕太多,这一鞭子落下,几乎看不出痕迹在哪。 “否则怎么样?你现在能干什么?不妨告诉你,今天我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这里,全靠郡主搬来救兵,现在我在她眼中,可是一个有勇有谋又可靠的盟友呢。”马六笑着看向屈雍。 “无耻!”屈雍想起入牢房的时候,刚刚清醒便看见一个身负重伤的青年在照顾自己,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却不想居然北荒特使,专门为了套他的话。 一想到丁潇潇有可能也会被此人骗了,屈雍气红了双眸。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劝你,想要骗她之前,先想想清楚!”屈雍说着,呸了一口涌进嘴里的血水。 马六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没正好被喷了一身。 “原本我对她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丫头的一身轻功,出神入化。以她的年纪,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不可能有此造诣。这么多年,江湖上功力能与之媲美的,也就是失踪已久的和山居士了。所以,她只是个东临不受宠的大郡主吗?王爷对她了解多少,不妨说出来。” 马六将手松开,一个玉佩垂了下来。 “又或者,您可以解释一下,这块玉佩的来历,说说自己的身世。” 这玉是屈雍自幼就挂在脖子上的,来历他也不清楚,一直以为是老城主和夫人送的。 可是长大一些之后,他又觉得不太可能,西归城盛产羊脂玉,可是这分明是一块南境才有的罗玉。 要说玉石质地,罗玉本来就不比羊脂玉细腻透亮,总不可能舍近求远,放弃丰沛的玉矿带,去选一块又贵又次的罗玉。 但是这块玉,雕工细致,这是粗犷的西归城里,寻不到的好手艺。 这两者结合起来,让屈雍一直怀疑,这块玉石,并非西归城所出。 又来自己身世被揭露,大事不断,虽然与老夫人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可是哪里有时间提到这些小事情。 加上老夫人说过,她是在南境捡到自己的,屈雍便更是笃定,这块玉应当是自己身生父母或者家人给自己戴在身上的。 眼下,这玉被这个特使拉出来细问,屈雍也想借机,查明自己的身世。 “不过是一块玉石罢了,大人若是喜欢,拿去戴着。哪有什么出处,你想多了。”屈雍轻描淡写,像是毫不在意。 马六捏着玉石嘴上挂着完全不相信的笑容:“这块玉,王爷肯赠与下官?” 屈雍淡然道:“有何不可?” 马六怒道:“你到底是怎么得来这块玉的!?一天不说,我就有本事让你一天无法离开这人间地狱,最好想清楚,要是明天你还想不起来,我就再请一个人来,帮着你一起想!” 感受到对方陡然提起的怒气,屈雍略有不解,但他更紧张丁潇潇的安危。 “这玉是怎么来的,本王确实不知,就算你把郡主也抓来,本王还是想不起来。”屈雍急忙解释。 马六却对用丁潇潇来威胁的效果很是满意。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啊,就算你现在想说,本官也没空听了。陛下回宫,我可是首功之臣,今日要早早进宫,等待皇上召见呢。”马六说着,转身便往外走,“好好想想该怎么说,今晚本官再回来陪你。” 屈雍拼命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出门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北荒复朝 一早,宫门口围满了大臣们,大家叽叽喳喳讨论着,皇上临朝的消息。 “一早听见钟声,我还以为是耳鸣呢,却不想竟是真的。” “有几个月了,皇上不开朝,各府不议事。咱们北荒,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你以为听错了,我却以为是做梦,每每被朝钟惊醒,时间长了半夜也做这种梦呢。” “陛下这是病愈了?昨天求见的帖子还被打了回来,怎么突然就好了?” “希望是这样吧,太子府的人最近可是活跃的厉害,再这么下去……” “嘘……” 正议论着,远远就看见太子带着几个门客匆匆赶来,众人忙向他行礼。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显然没有精力与几人客套,简单点了点头,便挤到宫门前问道。 “公公,能不能让本太子先进去探视,父皇康复,我心中的很是惦念。” 公公笑着迎上来:“太子爷。一会儿开朝,大家就都见着了,您又何必急于一时?” 不急,怎么可能不急。 费尽心机,才算将皇帝藏了起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偏偏这时候出了纰漏。 昨天进宫运送皇帝的人一直没有出来,反倒是一早传来了陛下开朝的钟声。太子越想越是心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公公谄媚的笑,落在他眼里也成了别有用意的狞笑,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若不是燕王一直派人鼎力相助,他哪有胆子造反。 可如今,机关算尽却算的是自己。 一想到昨晚的人已经被禁军拿下,皇帝安然无恙甚至已经康复,太子就感觉头晕目眩,站都快站不稳了。 “殿下,可是因为没用早膳有些头晕?” 一个官员走了过来,扶着他轻声问道。 为了不让自己的胆怯被人发觉,他只能强打精神:“无妨,无妨。” 见他好像没有什么,官员躬了躬身,便退下了。 太子想摸出一张帕子擦擦汗,这才发现怀中不知何时被人塞进一张字条来。 他心底一抖,示意门客们将自己挡住,他则掏出纸条,迅速看了一遍。 “宁王” 纸条上没头没尾,只有这么一句。 宁王? 宁王不是被母后…… 太子突然感觉一阵豁然开朗,宁王,对呀,宁王! 他就是因为被怀疑与私藏陛下有关,这才被投入刑部大牢的,若是真的被怀疑,将所有事情全部推到他头上便是了。 终于想到说辞,太子心情很是舒畅,汗也不流了,头也不晕了,与众人一起,等着宫门打开。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恭亲王的轿子也到了。 轿夫看见太子也在,远远就停了轿,让恭亲王走过来。 简单见了礼,这伯侄二人眼底都有几分不解。 当日,陛下发病的时候,他们都在眼前。 若说这么几日功夫全力救治,缓缓康复也是合理。 可他偏偏当晚就不知所踪,全宫搜查数次,都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种情况,怎么说好就好了呢? “恭亲王殿下也来了?不知您是否了解些内幕啊,陛下如今到底是何情形?” 一个人开口,便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 恭亲王赶紧摆手:“本王也是听了朝钟之声才赶过来的,并没有什么内幕,诸位耐心等待一下,等会见到了陛下,那便是水落石出了。” 他用打量的眼神看了看太子,见他也一头雾水,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这孩子毕竟不是正统血脉,借着皇帝生病,不生事端是不可能的。恭亲王一直担心太子会趁虚作乱,看着他慌了,自己才能稍作安心。 期盼之中,大门开了,一个身着特使官服的男子,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快步而来。 众人见到他那身衣服,都有些忌惮。 毕竟,御前行走不需要什么手令圣旨,主要出现在谁面前,第二天他就有可能再也不出现。 “马大人,稀客啊。”太子一向反感这些御前行走,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手下全军覆灭正是此人手笔,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上前挑衅。 马六看了看太子,居然没有行礼,只是回了一句:“是啊,本官甚少出现在这个场合,但是既然出现了,必然要履职尽责。” 最后四个字,他盯着太子的眼睛,直到对方垂下眸子不再与自己对视。 特使也来了,莫非真的是自己的人出了事? 惴惴不安和一片疑惑之中,宫门终于开了,众人让过太子与恭亲王之后,便鱼贯而入,直奔大殿而去。 太子瞥了身边的门客一眼,示意他赶紧去看看。 后者领命刚要溜去后殿,两列禁军突然出现,一左一右将门前的甬道牢牢看住。 别说是大活人一个,就是苍蝇也难飞走一只。 太子皱着眉,看见领头的正是孙永寿,顿时更矮了半截。 这家伙有名的油盐不进,最是耿直,今天换了他来防卫,怕是禁军之中自己的人也…… 越想越紧张,太子只能紧紧捏住刚才塞过来的纸条,不断安慰自己。 都是宁王,全是他做的,与自己无关,我是太子,堂堂北荒太子!无凭无据,谁敢动我! 金銮殿上很快站满了大臣,众人看着高位空空,谁也不敢多说,都低着头等着。 太子却是希望,上面那个人,最好永远也别出现。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喊,北荒帝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众臣慌忙跪倒,高呼万岁。 太子虽然也跪了,但是在是因为腿软,而非其他。 皇帝坐下后轻咳了几声,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众臣心中多数长舒了一口气,一场危机总算解除,金銮殿上没有皇帝,国家如何能不动荡。 人群中先有一个年轻的官员出列,急匆匆禀告道:“启禀吾皇,齐岳国想与我朝盟好,嫁嫡公主与我朝联姻,此前因为陛下抱恙一直耽搁,此事还需尽快抉择,以防齐岳国认为我朝怠慢。” 礼部因为此事早就愁的焦头烂额,这齐岳国不早不晚,就在陛下辍朝当日送来了国书,一晃就是月余,此事一直耽搁着。 期间,齐岳国也多次派人催促,言语间充斥着不耐。 第四百二十六章 指鹿为马 两国之间常有摩擦,直到这些年才稍稍平缓了一些。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齐岳国莫名其妙突然发出求亲的国书,处理不当就等于给了齐岳国一把刺入北荒的长枪。 北荒帝闻言,皱起眉头,挥了挥手,示意大臣先退下。 “此事,寡人会斟酌的。今天,先要办另一桩事。” 他气息还在颤抖,但是威严惧人。 太子站在第一排,两股战战,就差没当场跪倒认罪了。 众臣不知就里,听闻还有比联姻更大的事情,都抬起头来看着皇帝。 “最近寡人染疾,宫里纷乱不断,先是有人居然借用冲喜之名,拉未婚女子入宫!”皇帝咳嗽了一阵,缓了缓心绪,这才继续说道,“这些女子全部放出宫去,妥善安置!” 话音刚落,一众女子被带上大殿。 包括之前曾今送进寝殿,被病发的皇帝吓了半死的几个,到此时还是目光涣散,需要有嬷嬷在身边跟着才行。 皇帝看了看这些姑娘,叹了口气:“都回家吧,每人领黄金一百两,归家好好生活去吧。” 众女子谢过恩典,退了下去。 朝臣们一阵唏嘘,之前也悄悄吐槽过,皇帝如此行径有失民心,实在有些不可理喻。可是在执行之中,却从未手软过。 看着女子们离去,皇帝轻笑了一声:“诸位可真是北荒的中流砥柱啊。” 众臣以为是真心夸赞,纷纷谢恩谦虚起来。 可话还没说完,皇帝下一句就出来了:“这十几个女子,可有一个是诸位的千金,就算是沾亲带故的,是否有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低下头去。 皇帝叹了口气,继续道:“此事说到底,还是林妃矫旨罔上,林中丞,御史台交给你这样的官员,寡人实在不放心。来人,传马武陆!” 自称马六的男人快步走上前来,清冷的脸上依旧飘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轻松。 “你救驾有功,从今日起,御史台中丞的位置就由你来坐,希望你别让寡人失望。” 马武陆跪下接旨:“臣定不负皇恩。” 林大人跪倒在地,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出口。 太子听见救驾二字,心惊肉跳起来。 这个救驾从何而来,又是从何人手中救,在没有他更心知肚明的了。 有人听出话音,恭亲王先开口询问道:“陛下不是染病吗,这救驾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太子瞥了一眼自己的皇伯父,恨不能封上他的嘴。 “寡人刚刚复原,倦得很,宣孙永寿、丁潇潇觐见吧。” 说罢,皇帝靠着椅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虚汗浸湿了衣领。 众目睽睽之下,丁潇潇穿着一身俏丽罗裙走上大殿,孙永寿紧随其后。 “你们俩与众臣说明白吧,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看了看脸色青紫的太子殿下,丁潇潇神色傲然,正要开口。 马武陆却抢在她前面,先开了口:“昨夜陛下遇袭,臣发现之后一力难敌,全靠郡主请禁军统领孙大人前来,才救陛下于万一。陛下情况紧急,好在郡主精通医术,这才将皇上救醒。” 这番话说完,殿上顿时议论纷纷,丁潇潇却莫名觉得,这说法好像有点歪,却又不能说是全然在扯谎。 孙永寿在此是最汗颜的一个,今天早上就得了旨意,现在他是禁军统领主管皇帝身边的防卫事务。 但是昨晚他到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马大人几乎已经斩杀了所有人,只剩几个逃命的,撞在自己刀锋之上。 丁潇潇无心其他,昨晚的事到底何人所为,她也不关心,目前最急迫的,就是要将屈雍从刑部拎出来。 “启禀皇上,既然现在已经水落石出,是否能赦免宁王殿下,放他出刑部大牢?” 闭着眼睛的皇帝闻言睁开眼睛,不解道:“宁王?他怎么会在刑部大牢?” 丁潇潇正要开口解释,马武陆抢先道:“此次袭击陛下,是有人接应有人安排的,臣奉命追查到宁王殿下,因此将他收押。” 是他!? 丁潇潇急道:“并非如此,宁王没有参与此事,这分明是……” 刚刚转头看向太子,后者便像是被针戳了一般,突然激动起来。 “原来是宁王!?枉父皇如此宠爱他,这么多年不仅让他位同亲王,还处处优待,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当真是大逆不道!” 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混淆是非。 在看见马六与太子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的瞬间,丁潇潇算是见识到了。 孙永寿并不了解内情,见二人言之凿凿,也无法开口,只是用眼神阻止丁潇潇,让她在御前慎言。 “你们是怎么查到宁王的,寡人都有很久没见过他了,宁王一向深居简出,怎么会搅合到这桩事里来?”皇上显然不是很相信。 丁潇潇也想知道,这两个人能怎么无中生有。 “请陛下过目。”马武陆举起手里的一个物件,交给太监。 公公双手接过,呈给皇帝。 “这是……”皇上拿起玉佩看了看,有些不解。 “启禀陛下,这是齐岳国皇室的信物,若非皇族不能拥有。而这件玉佩,是从宁王身上搜到的,此为物证。” 这话一出,众臣都炸了锅,这么多年,北荒与齐岳一直在打仗。说齐岳国是北荒头号大敌,一点都不为过。 深得陛下信任的宁王,竟是与齐岳国皇室有关。 众臣立刻接受了,宁王有可能对皇帝不利的说法。 丁潇潇全然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顿时愣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替他解释。 原以为,找到了皇帝就能替他洗清罪名,却没想到这个皇帝有可能是,钉死屈雍的那个人。 不论是皇后还是刑部,宁王有册封在身,他们也不能将他如何。 可如果皇帝疑心他,收回王爷的金印,那屈雍才是到了危机边缘。 “其二,臣有人证!”马武陆胸有成竹,磕了个头之后说道,“臣想传上殿一人,还请陛下恩准。”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你要传谁?” “宁王府萧郡主,萧颐和!” 第四百二十七章 郡主出现 这话一出,丁潇潇彻底怔住了,她缓缓回头,看着从大殿门口款款而来的女子。 本月未见,她没有想象中的憔悴多伤,反而幸福满满的模样,一张脸桃花带粉,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这也太巧了,所有的事都像是已经安排好的。 她抬头看了看虚弱的皇帝,更是心中疑惑不已。 中了那黑虫,又没有立刻采取措施,疯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恢复神智。 看他的模样虽然气弱,但肯定不是摘除了器官的症状。 他是怎么好的? 为什么这么迅速? 萧颐和何时进京的? 她来干什么? 无数个问题不仅堵上了丁潇潇的脑子,更是堵住了她的心。 隐约中,她觉得这丫头这次回来,好像并不是存着什么好心的。 即便,对方是曾今救了她一命,还将她当亲妹妹一般,照顾到这么大的哥哥。 心之所想,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向她身上划去。 在看见丁潇潇的瞬间,萧颐和满脸昂扬着的幸福意味才稍稍收敛几分,目光只是碰上,瞬间便尴尬移开。 “臣女见过陛下。”萧颐和盈盈跪倒,人还是那个人,但不知为何,就感觉整个人气质都不对了。 以前的萧颐和大大咧咧,虽然也是贵女,但是总是多了几分男子意气。 今天的她,格外娇柔,也许旁人感觉不到,可丁潇潇一眼就能看出,最近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皇帝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之后缓缓问道:“你来要说什么,就只管说吧,寡人听着呢。” 说罢,他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也不明白这女人突然出现是何道理,略带紧张地看了看马武陆,又看了看萧颐和。 刚刚荣升中丞的马大人,还是一脸淡淡的笑,萧颐和则是略显紧张,握着拳狠狠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才最终开口。 “臣女是来求情的,求皇上饶了哥哥吧,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话本来说的是人之常情,可偏偏落在丁潇潇耳中,仿佛一个雷。 屈雍本来什么都没做,这丫头一开口,打着求情的旗号,是要替他认罪吗? 陛下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萧颐和,缓缓道:“郡主无须担心,寡人还没查清到底发生何事,不会轻易治罪宁王的。” “陛下,哥哥真的不是故意欺君罔上的,哥哥他,他,也有苦衷……”萧颐和说着,一个头磕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在场群臣便议论纷纷,先是有玉佩为证,接着又有郡主这般。 这位宁王,看来是真的有问题啊。 “郡主欲言又止,像是有隐情啊。为了宁王能得恩赦,郡主还是应该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陛下,为宁王求一个坦白才好。”马武陆不失时机地开口,像是帮她,其实在催她。 丁潇潇这才切实意识到,自己掉进这个家伙的陷阱之中,连带着屈雍,也被拉了下来。 “不是臣女不想供述,只是这欺君之罪,实在是大逆,我……我……”萧颐和吞吞吐吐,彻底引起的皇帝的注意。 “你说便是,寡人会酌情处理。” 萧颐和抽抽泣泣,缓缓开口道:“其实……其实……哥哥他不是我亲哥哥,也不是什么亲戚,只是萍水相逢认识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宁王竟然敢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扯谎!?” “那你是什么人,他萧泊桓又是什么人!?” 丁潇潇僵直地跪着,已经心凉了半截,她偷偷观察着皇帝的神情,发现他脸色倒还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气死自己,在拼命压制怒气。 开朝破格分封的亲王,居然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不说欺君罔上之罪,但是这皇帝的面子,也觉得生疼吧。 “他……他……其实也不叫萧泊桓……”萧颐和继续开口,“是因为我姓萧,他才给自己编了这个名字。” 萧是北荒大姓,这个姓氏几乎代表着这个人就是北荒人士。 臣工中有人开始冷笑:“怪不得,当年救驾来的这么及时,现在想想一个平民百姓怎么能进入猎场,还这么巧救了落单的陛下。” “真是让人一身冷汗啊,这个宁王受封一来,深居简出,就像个影子似的,匍匐在皇城边上,竟全是心机啊。” “皇上,此人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请陛下追查撤回册封彻查萧泊桓!”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丁潇潇算是见识到了。 一波一波的人跪倒,请旨严查严办。 皇帝未置可否,看了看萧颐和问道:“可是寡人记得,你无父无母,一直跟着宁王生活。他若不是你兄长,你们又是如何相守在一起的?” 闻言,萧颐和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慌忙解释道:“我幼时家中曾被山贼洗劫,家里人都惨遭毒手,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哥哥并非我家人,他只是路过正好救了我。这么多年,他照顾我确实一如亲哥哥一般,臣女自然也是当他是亲哥哥。” “如此说来,你们兄妹相称多年,遇到寡人之时,自认为兄妹二人,也不算欺君。”皇帝说着,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即便是说出了屈雍并非她亲人,萧颐和也不想置他于死地,见皇上并未深究,她赶紧磕头谢恩,很是虔诚。 “臣女谢皇上开恩。” 马武陆此刻开口:“那郡主是否知道,这位宁王殿下本名叫什么,是哪里人,又是什么出身呢?” 这个问题显然超纲了,丁潇潇从萧颐和的表情能看出,不论是谁指使她来的,之前都没有提及这一段。 “臣女不知。”萧颐和犹豫着回答。 “这么多年,他一直住在宁王府中,从未离开吗?”马武陆又问道。 屈雍受封之后,一直久居西归城,宁王府中只有萧颐和独立支撑。 若说假称兄妹实际没有血缘,还不是什么大罪过,隐瞒外城身份,还悄悄溜走,这行为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了。 “这,自然是,在的。”萧颐和张嘴结舌。 听见她心虚不已的回答,丁潇潇暗叫一声不好。 第四百二十八章 身份渐露 这下,在场众人都想起来宁王府往昔的怪异之处了。 不论年节下帖,这位宁王从来没有出席过,即便是宫中贵人请,也只能请得动萧郡主。宁王极少在国宴之外的场合露面,一进王府就好似被粘住了,很是难以被请出门。 之前对于这种做法,有许多猜测。 有人认为这是宁王居功自傲,谁都瞧不上,唯有陛下能请得动他。 另有一些人则认为这是宁王的聪明之处,他一个平民王爷无权无势无根基,朝中现在风云变幻,他两边不靠唯有衷心陛下,倒也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的好手段。 但是,这事现在经过马武陆一提,郡主惶恐,所有人心里都有个疑问。 宁王,这么多年,当真是一直躲在王府里避世的吗? “萧郡主,你且说实话就行,宁王所为不会连累我北荒儿女。” “是啊是啊,他可是身份不明的奸细,你可不能为虎作伥啊。” “只要你实话实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皇上明鉴没事不会为难你的。” 众人开始纷纷劝说,萧颐和哪见过这场面,顿时被逼得面红耳赤。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虚言。”萧颐和捂着耳朵,拼命喊到。 “那好。”马武陆走上前拉开她的手,轻声问道,“我只要郡主回答一个问题就行,这次你们去燕王府贺寿,为何出城的守兵只看见了郡主,却没有见到宁王?” 丁潇潇心底一抖。 这次他们本来就不是同去的,屈雍在郊外遇见恰好投宿的郡主,二人这才结伴进了吉里城。 她看了看萧颐和惊慌失措的脸,却不知怎么才能帮忙。 以她的身份,是与宁王有一面之缘而已,若是此刻拼命替他说话,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那是因为,哥哥早一天出城去了。”萧颐和随口编道。 马武陆笑了笑:“早一天出城?郡主记得可清楚?宁王为何提前出城?吉里城路途遥远,他不陪同郡主同往,就不担心您路上出什么意外吗?” 丁潇潇隐约觉得,马六这家伙说的话,就没有一句诚心的,这话十之八九伏着什么暗洞,就等萧颐和往里跳。 只是她并不了解前因,也猜不出,这个坑马六会刨在哪里。 “当然不担心了,我北荒国泰民安的,从京都去吉里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哥哥提前一天走,是因为有其他的事情处理,我没什么事,也懒得动,所以就晚了一天。” 随着萧颐和的回答,马武陆笑容更深了,他点着头认可了郡主的说法。 “分开走虽然奇怪,但是也没什么,毕竟又不犯法。” “就是就是。”萧颐和赶紧说道,只想盖棺定论,讲这件事遮掩过去。 马武陆没看她,反倒悠悠说出下面的话来:“但是,在陛下面前说谎,可是大罪!” 他口气陡然变得凶狠,不要说萧颐和,就连丁潇潇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男人阴狠的可怕…… “我没有,我没说谎,我说的句句属实!”萧颐和慌忙喊道,“陛下明鉴啊,臣女绝无虚言。” “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倒真像是一个妈生的。”马武陆狞笑着瞪了萧颐和一眼,之后说道,“郡主十六那天出城的,走的很着急,据说车上连盘缠和干粮都没带多少,却带着临时在金店打造的金器。我说的,可对?” “去给燕王贺寿,总要有些礼物伴身,才不至于失礼,我所为有何不妥?”萧颐和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回想自己话语中的漏洞。 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 “当时,你找的金店是哪一家,郡主可还记得?” 马武陆也不知是什么居心,竟然开始询问起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 “记得啊,薛峰金饰啊。我的首饰,一直都是在他家做的。而且薛峰金饰分店众多,吉里城也有,将来这件金器若是脏了或者毁了一点,都可以在吉里城的金店里修理。我选这家金店,有何不妥?” 因为薛峰金饰是西归城发起的,萧颐和担心他们由此怀疑宁王与西归城有什么,赶紧解释道。 丁潇潇却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顿时呆住了。 薛峰…… 她在大都也有店铺? “那好,既然郡主确认,臣想宣一个人进殿对质!”马武陆请旨道。 皇上揉着太阳穴问道:“对质?与一个金店对质什么?” “启禀皇上,对质郡主去买金器时所说的话。”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准了。” “请薛峰姑娘觐见!”一声令下,一个打扮很是精致的女子款款走来,她身上的穿戴得体大方,虽然全身金器,到不显得奢华夸张,反倒装点出小家碧玉般的清新。 “民女薛峰见过皇上。”她跪下行礼的时候,一眼看见了丁潇潇。 惊讶之余,还是稳住了身形,并未在皇上面前露怯。 “平身吧,你就照着马大人吩咐,把事情说清楚。”皇上显然头疼的厉害,说话间神情愈发痛苦起来。 丁潇潇留意到他的变化,却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薛峰身上。 她实在想不出,马六这家伙让一个金店老板上殿,到底想问出点什么。 “薛姑娘,本官问你,这位郡主你可认识?” 薛峰点点头:“宁王府的萧郡主,民女认得。” “那她有没有在你店里定一件金器,作为贺礼?”马武陆又问。 薛峰点点头:“郡主很照顾小店生意,经常来店里定制金器。最近定了一个摆件,说是要去吉里城送给燕王殿下的,要我们务必赶工。” “赶工?为何要赶工?”马武陆露出胜利般的笑容,盯着萧颐和问道。 薛峰看了看众人,还是如实回答道:“因为,燕王下帖,郡主想当天就走,所以选了一个半成品,让我们当日就赶制出来她要的模样。” 这话一出,萧颐和脸色惨白。 请帖到府当日她就出发了,那么,宁王又是怎么未卜先知,提前一天便猜到燕王府会下帖,出城赶往吉里城的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 越说越乱 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这么大的漏洞,萧颐和咽了咽口水想要解释,却被周围的人拿住话柄,怎么也不肯放过。 “宁王到底有什么秘密,需要郡主这般为他遮掩?!” “岂有此理,皇上面前,居然还敢信口开河!?” “萧郡主,你还是从实招来吧,别下了女监才知道厉害!” 马武陆抱着肩,冷眼旁观着,萧颐和显然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诘问吓住了,吱吱呜呜不知道如何是好起来。 丁潇潇心中着急,现在就已经议沸,若是他西归城主的身份泄露,还不知会引起多少波澜。 “燕王府大公子李玉求见!”门外的太监突然宣道。 李玉!? 丁潇潇只觉得头更大了,这个时候他出来干嘛!? 这个男人阴晴不定,此时出现必然不会是替屈雍说话的。 可偏偏,原本梨花带雨的萧颐和,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跪爬着扑向了李玉。 “他们冤枉我和哥哥,玉哥哥你一定要为我哥说话啊。他是不是去了燕王府贺寿!?我哥他哪都没去,只去了王府啊。” 李玉看了萧颐和一眼,直直跪下:“李玉见过皇上。” 皇帝再次睁开眼睛,此时已经是疲态尽显了。 “你怎么来了?” “侄儿想与宁王府的萧郡主喜结连理,特来京都请旨。二来,也是为了护送郡主回来。听闻陛下抱恙,如今可好些了?” 丁潇潇分明看见皇帝两脚都在微微发抖,但偏偏要在李玉面前强打精神。 “寡人无事。护送郡主?”皇帝立刻岔开话题,将探病引到了郡主身上,“燕王寿宴不是早就结束了吗,郡主一直没回来?” 兄妹二人娶贺寿,不同去也不同回,这宁王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萧颐和拉着李玉的衣摆,恳求道:“你快解释啊,我哥他明明是听了……” 燕王用老城主夫妇的性命相要挟,逼迫宁王回京做他的内应。 这件事,当然不能让陛下知道。 李玉赶紧开口打断了萧颐和的话,同时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寒意。 丁潇潇趁机开口道:“当时,小女也在燕王府,确实看到燕王一直在府中。而且我们是与郡主一同离开燕王府的,只是后来途中发生了一些口角,郡主赌气才独自离开。” 她现在不知道派回去查燕王府的那一队人马现在情况如何,所以只能含糊其辞,先把扣在屈雍头上的嫌疑洗掉再说。 忽然听见她开口,马武陆意味深长地看了丁潇潇一眼。 李玉这才看见,丁潇潇也在大殿上意外道:“这不是世子妃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还有李林这个人了,被他这么一提醒,那一段非常不堪的往事,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我什么时候是世子妃了,你可别胡说八道!” 皇帝与众人齐刷刷看向丁潇潇,其中不乏知晓燕王世子做派的老臣。 这女子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居然迷的住那个花丛浪荡子,又让闭门不出的宁王为了她跪守宫门,求见陛下。 也真是奇了。 李玉奇道:“父王已经同意将郡主的名字写进族谱,你怎么会不是世子妃呢?弟弟若是知道你在京中,定会开心的。” 一想到李林那副花花公子的做派,丁潇潇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慌忙摆手说道:“别别别,公子还是饶了我吧,我和你们家世子八字不合,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马武陆见话题越扯越远,燕王府在这找起儿媳妇来了,轻咳了两声,示意李玉将话题拉回来。 丁潇潇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抢先开口道:“总之我从燕王府出来,一路跟随宁王到了京都,当时确实是与郡主一同离开的,并没有做什么特意避讳他人的举动。” 萧颐和虽然恋爱脑有些严重,但是还是知道维护哥哥的。 “郡主说的不错,确实如此,只不过中途我惦记大公子,所以才不顾哥哥反对,独自返回了吉里城。哥哥并不是为了躲避我,要去做什么事情才特意先一步离开的。” 就在丁潇潇以为扳回一城的时候,马武陆却气定神闲,他看了看二人说道:“两位郡主在陛下面前可不要信口开河才好,别忘了你们途中发生过什么事情。” 疫庄的惨状,一直到现在,还经常会出现在丁潇潇的噩梦之中,她自然不会忘记。 只是眼下不是提及此事的好机会,最好还是能在私底下与皇帝密谈,因为宫里现在的情形显然是有人在操控全局。 一开始她以为这个人是皇后,后来救助陛下的时候,丁潇潇又以为这个人是太子,但如今看来不论是皇后还是太子,都仅仅是幕后黑手推到台前的木偶傀儡而已,他真正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她看了看突然出现的李玉,这才发现燕王这盘棋早就已经摆好了,只是等着他们往里钻而已,而当时走投无路的屈雍,只能选择一头钻进去。 作为一个编剧,作为设计这里所有人命运的上帝,丁潇潇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挫败感。 见丁潇潇不肯说,马武陆将目标转移到了萧颐和的身上,故作轻松的威胁道:“你们不说也不要紧,这笔账也会记到宁王的头上,毕竟你们一个是公子的未婚妻,一个是世子妃,皇上也不会教你们怎样。” 萧颐和闻言果然慌了,她不顾丁潇潇的死亡眼神,急忙开口道:“我们路上只是遇见了一桩怪事,这件事情与哥哥无关,我们就是碰见了而已。” “何事?”皇帝努力睁开眼睛问道。 并不知道皇帝之前生过什么样的病,萧颐和道:“当时我们走进一个村子那里,所有的人都被关在里面,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是生了一种奇怪的病,一发病的时候就会像疯了一样到处咬人。” 这件事情之前若是主动说了也就罢了,可现在翻出来讲,就把所有的怀疑都归结到屈雍身上了。 第四百三十章 情势危急 听见萧颐和对病症的描述,皇帝猛然间睁开了眼睛,他或许不清楚自己发病的时候是什么表现,但是这几个字也深深刺激到他。 “何时,你们遇到这种怪病?”皇帝问道。 同时好奇的,还有当日参加过宫宴的廉亲王等人。 毕竟当时的场面,见一次便是终身难忘。 萧颐和并不知晓前因,见众人对此事感兴趣,以为能转移对宁王的怀疑,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就是离开王府当晚,我们迷路了车也坏了,所以就走到一个荒村里。” 丁潇潇怕她说出不利于屈雍的内容,赶紧插嘴道:“不错,那座村子有官兵把守,只准进入不能出去,我们便被困在那里了。” 还有官兵把守? 皇帝怔了怔,转头吩咐道:“将军怎么没上朝?立刻去请!” 调配军力本来就是将军的职责,孙永寿听了丁潇潇的话,立刻想起往事。 “启禀陛下,据臣所知,斯统领几年前就是被派去驻守一个疫庄。但是到底是什么病,尚不可知,但是位置就在吉里城到京都的路上。” 旁边的太监凑到皇帝耳边轻声的说道:“启禀陛下,将军前几日摔伤了腰,现在还在府里躺着呢,所以今天来不了了,已经告假了。” “摔伤了?要紧吗?”皇帝紧张问道。 太监有些尴尬,将军是如何受伤,皇帝自己不记得,但是周围的人可是印象深刻。 “许是不严重,太医院也没有上报。”太监滑过了皇帝的问题,轻声回答道。 “斯焕实?”皇帝看着孙永寿继续问道,“你说的斯统领可是他?” “正是!”孙永寿答道。 “对对对。”萧颐和赶紧说道,“我们当时遇到的那个蛮不讲理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在场众人脸色一沉,斯焕实之前是将军前锋,很得圣宠的,什么叫“蛮不讲理”? “斯统领守护疫庄,当天确实是我等误闯,统领尽忠职守,并无错处。”丁潇潇赶紧说道。 马武陆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拉着所有人,注意到另外一个点:“郡主说,那庄子里的人都有怪病?那你们怎么会离开了疫庄的?而且,既然进入疫庄,不经过太医院的诊断,是不能轻易离开的,你们又是如何脱离疫庄,是不是偷偷逃出来的!?”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他知道,自己开始浑浑噩噩,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并非宁王回京之后才发生的。 可众人并不这么想,宁王去了疫庄,还能全须全尾的离开。然后这丫头就进了宫,皇帝又生了病…… “陛下,这宁王确实奇怪,这郡主也有问题啊。” “他们离开疫庄这么大的事情,斯统领不可能没有回传。莫非……” “郡主入宫,皇上病重,难道一点联系都没有?”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当天皇帝病发之时在场的人,更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丁潇潇。 这下可好,屈雍的罪名尚未洗脱,自己反倒惹来了一身骚。 “那天陛下不适,这位郡主一动手就能克制,原来是在疫庄见过此症。你之前为何知情不报,是有什么居心!” “宁王现在就在大牢,臣以为,应当将二人一起审理,方能有所成效!” 马武陆看着众臣,面露微笑,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萧颐和拉着李玉不停地摇晃,希望他能替宁王求情。 “陛下圣安要紧,若是真的不关宁王的事,那便查一查也无妨啊。”李玉淡淡说道,脸上还是谦谦公子的和气,但是冷漠的态度显露无余。 丁潇潇这才发现,他与马武陆不知道什么地方很是相像,但是一个更为阴冷,另一个面上还稍显阳光几分。 皇帝还在犹豫,毕竟是自己亲自册封的王爷,难道要因为这么含糊的理由,便将他投进大牢之中? 马武陆看出他的心思,悄悄瞥了李玉一眼,后者立刻将伏在地上的萧颐和搀了起来,假惺惺地说道:“你放心,我觉得此事和宁王一定没有关系,陛下圣明,查清楚以后定会放了他的。只是,这次我入京要禀告的事情,还不知怎么处理呢。” 皇上见他吞吞吐吐,忍不住问道:“还有何事,一起禀告了吧。” “此事……此事……”李玉看了看周围,很是有些犹豫。 此刻,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先开口询问起来:“大公子,虽然在这问不太合适,不过我同僚去参加燕王寿宴,到现在都未回来,送去燕王府的书信也是石沉大海。不知你有没有见过户部的李大人?” 这话一出,就像是一滴水掉进热油锅,七七八八众人都开了口。 “工部的林大人也没回来。” “邢大人可还在府上?” “还有隋大人。” 皇帝闻言,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除了告病的将军,这朝堂之上居然空了一小半,好几位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不在。 “这些人都去燕王府贺寿了?”皇帝问道。 “正是!”众人回答。 李玉慌忙跪倒,依恋痛惜地开口:“启禀陛下,臣此次前来,要请罪的正是此事。” “你说!”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他。 “诸位大人……他们都……遇害了!”李玉说着,狠狠磕了一个头。 萧颐和紧张得脸色发白,那天她是在场的,亲眼看见燕王府的人残杀了所有朝臣。 李玉现在承认这件事,难道是要将燕王府至于万劫不复吗? 好不容易,她才走到李玉身边,好不容易李玉才愿意娶她。 难道,眼看就要抓在手里的幸福,真的要随风散去吗? 她不甘心,她不能看着燕王府覆灭。 就算是燕王难辞其咎,李玉也必须保下来。 这么大的事,燕王放着一个世子不用,偏偏派李玉入京请罪,这不是明摆着让他来送死吗? 一路走来,马车队后面拖着的,竟不是什么礼物,而是…… 萧颐和一想起来,便浑身颤抖,慌忙跪倒在地开始求情。 第四百三十一章 杀人诛心 虽然说恋爱脑也不是罪,但是丁潇潇此刻真是想给萧郡主来个凌迟。 屈雍即便不是亲哥哥,这么多年对她也是胜似亲人,这个节骨眼上,燕王府的人还没说什么,你跪下求情代表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陛下,求陛下开恩!” 丁潇潇赶紧补充:“陛下,当时我也在场,那些臣子全部死于燕王府之手!” 刚刚以为是宁王动手残杀众臣,还没来得及惊讶,又变成了燕王府出手,众人疑惑之际,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与之较为亲密的,更是激动出声:“死了!?你是说邢大人?他死了!?” “不会吧,我们林大人也……” “天呐,这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残杀朝廷命官!” “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此事必须详查!” “你说,你说清楚!”一个官员冲了上来,拉住丁潇潇质问道,“隋大人他,他也……” 一提起这个人,丁潇潇便想起此人的丑恶嘴脸,尤其是他对貉绒图谋不轨的那一幕。 所有人当中,最不冤枉的就是他,可偏偏最后是这个家伙居然逃过一劫。 萧颐和见群情激奋,更加着急的开始求情:“陛下,陛下饶命,饶了……” 话还没说完,李玉将她拉了起来:“郡主放心,宁王这么做一定有理由的,只要能说清楚,陛下会从轻发落的。”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让在场众人顿时倾向相信他们所言。 丁潇潇甩开旁边的人,顾不上回答他隋大人的下落,赶紧解释。 “此事是燕王府府兵所为,与宁王殿下毫无关系。李玉,你别血口喷人!” 马武陆一副为难的模样,看了看三人说道:“这就难办了,到底是燕王还是宁王呢?” 萧颐和刚想开口,李玉悄悄用力拉了她一下。 转过头,引入眼帘的是男人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充斥着绝望和哀伤。 -你要是说话,我就死定了。 -可是宁王,他是我哥啊…… -他不会有事的,皇上宠爱宁王,可是我父王可是被流放多年的弃王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事。 -那就让我去死好了。 李玉决绝不语,垂下了头。 但是看着他的样子,萧颐和百转千愁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马武陆见火候到了,突然提问:“萧郡主,那天你也在场?” 萧颐和一怔,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李玉,慌张开口:“在……” “当时,事情发生在何地?” 丁潇潇赶紧回答:“在燕王府中。” “本官没问您!”马武陆硬声警告道,追着萧颐和继续问道,“既然在府中行事,你又是如何得见,具体位置在哪?” “在……” “快说!” “在……” 她越是吞吐犹豫,众人越是确定,这惨案一定是宁王所为。 丁潇潇急的冒汗,可也帮不上什么忙,事情确实发生在屈雍下榻的偏院里,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很不利的证据。 “在我们住的地方……”萧颐和终于说出了口,紧接着她想解释,可看着李玉像是没了半条命的模样,又咽了下去。 “当时,燕王府的府兵,突然袭击我们,正好众臣都在,所以……” 丁潇潇赶紧解释,可是这话说出来,却未见得有多少帮助。 “都在?”马武陆拉住这个点,不依不饶,“宁王不过是一个客人,燕王寿宴,大家不去祝寿,反倒聚集在宁王的住处,所为何事?” “燕王囚禁众人,大家有点慌张,所以找宁王商量对策。”丁潇潇继续说道。 “囚禁?这么多人,燕王如何囚禁?” “因为家父在寿宴当天遇刺,所以封闭府门想追查刺客。”李玉轻声回道。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吉里城这些年来,治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作为边防小城,防务很是到位。 燕王过寿,居然有人敢当面行刺,这简直是不把北荒王室放在眼中了! “真没想到,王爷寿宴之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马武陆感慨道。 李玉很是沉痛:“当时,大家着急回朝,父王担心一路还有变故,希望来贺寿的众臣在府中多住几天,等我们排除了危险隐患再说。” 皇帝静静坐着,面无表情地听着。 李玉见周围安静,继续说道:“他们不知为何,都聚集在宁王的偏院里,听到惨叫声,我是最后一个赶到的,进去之时……” 说到此处,他沾了沾泪,萧颐和见状知道,再不解释此事就彻底说不清楚了,刚要开口,却突然被李玉抱在怀里。 “可是……郡主无辜,她当时也吓坏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李玉愿意与郡主同生共死,还请皇上千万别追究郡主罪责!” 这李玉,不论是长相还是演技,不登台演个角儿,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眼泪,说流就流了一脸。 不但感动了在场众人,就连萧颐和这个傻丫头,也被感动了个稀里哗啦。 丁潇潇气的头皮发麻,马武陆确实趁机扎刀。 “大公子,为了郡主,你也要实话实说啊。此事不仅关系到宁王,更是与燕王府拆分不开。你一定要如实供述,千万不能有所隐瞒啊。” 李玉磕了个:“当时血流成河,实在是太惨了,宁王当时带着两位郡主披星戴月,已经逃出城去了。父王他因为此事又急又气,直接病倒了,我们装殓尸体,救治伤患,一直到今日才勉强到京。” 真是颠倒黑白的好手啊,丁潇潇气急败坏,指着李玉大骂:“你的良心让狗叼走了!?你就不怕那些冤魂找你索命吗!?当时明明是燕王府的人动的手,我们在场阻止都来不及!事后,我们确实立刻离开了燕王府,那也是燕王威胁宁王殿下,说……” 话到此处,丁潇潇头脑一凉,这才反应过来。 不论是嫁祸还是陷害,最终目的,都是要她亲口说出屈雍的身份,否则,怎么证明燕王能拿捏住宁王? 好狠的计策! 马武陆继续追问:“说什么!?” 第四百三十二章 高举轻放 “自然是以他人性命要挟!”丁潇潇只能含糊其辞。 李玉泪水涟涟:“郡主,您说话也要有依据,宁王杀了那么多人,我父王还能用谁的性命吓住他?” 联想起种种,丁潇潇双眼一凝,只能孤注一掷了:“自然是用对他极其重要的人!” 知道她投鼠忌器,不敢说出老城主和城主夫人,李玉肆无忌惮继续追问:“是谁!?还有谁!?你们和王爷一起离开的,我父王还能用谁拿捏住宁王殿下!?” 毕竟,众所周知,宁王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妹妹,萧颐和现在又被证明并非亲妹妹,那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个孤家寡人偏偏平日里不出门,北荒一乱他就频频出现,不仅去了燕王府参加寿宴,造成一场惨案,就连京中皇帝病重,看似也与他有关。 一块玉佩,更是加重了众人对他身份的怀疑,此事说是巧合也是过于巧合了。 太子一直默不作声,知道此时,他终于懂了那个给他递纸条的人的意图。 这是钉死宁王的唯一机会,也是他将自己做的龌龊事,一股脑丢给他背的唯一机会。 “儿臣有罪,还请父皇降罪!” 见太子也掺和进来,丁潇潇顿时觉得,自己一张嘴完全不够用了。 皇帝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又有什么事。” “启禀父皇,宁王回京以后,来找过儿臣,说是有奇药能医治父皇的病症。但是,需要私下带他见到陛下,方可实施。儿臣救父心切,竟然就相信了他,还去求了母后,希望能见到您。如今来看,此人居心叵测,竟是歹毒至此啊。”太子说着,抖了起来。 那模样真的很像是被后怕吓的。 但是丁潇潇知道,绑架皇帝的就是他,这分明就是惊惧之后,身体的应激反应。 太子越抖越厉害,最后居然像是发了羊癫疯似的,整个人倒在地上。 太监慌忙请来了两个人,将他搬了下去,马武陆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心底默默骂了一句窝囊废。 但是如今,墙倒众人推的大局已定,他也不在说话,只等着皇帝发落。 “那些人,现在都运抵京都了?”皇帝问的,显然是死在燕王府的臣子们。 李玉抽噎着点了点头,抱着挣扎的萧颐和,手指一用力,悄悄将她掐晕了过去。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他一边呼喊着,一边求情,“皇上,郡主连日来不断受到惊吓。后来也是因为不齿宁王所为,这才返程投奔我的。她真的没有参与过宁王所为,还请陛下饶了她,让臣下安排医者为郡主疗养吧。” 皇上挥了挥手,已经是不胜其扰。 这么多年,第一次早朝如此混乱,还偏偏发生在自己大病初愈的第一天。 “下去吧,传个太医看看。” “谢皇上!”李玉借机也跟着走了。 大殿上一阵喧闹之后,惊得异常。 大臣们从震惊到悲愤,如今战战巍巍看着皇帝,心里都没有底儿。 马武陆揣测着皇上的脸色,也不做声。 众人各怀鬼胎,唯有丁潇潇天人交战,思考着要不要干脆说出屈雍西归城主的身份,争取哪怕一丝信任。 “传个仵作,给那些官员们验尸,结果直接向寡人禀告!” “是!”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这说明,皇帝对于李玉的话,竟不是完全相信。 “那宁王……”马武陆举着那块玉佩,刻意在皇帝面前晃了晃。 “寡人乏了,先这样吧,其余事情容后再议。验尸必须要快,所有人怎么死的,是什么兵器所伤,寡人要知道得一清二楚!”皇帝说罢,看了丁潇潇一眼,轻声道,“听说长公主很是器重你,才入宫几天,就能制住寡人的刁蛮妹妹。你随寡人来,说说是怎么与她讲理的,好让寡人也学学。” “遵旨。”丁潇潇缓缓起身,路过面色凝重的马武陆身边,刻意碰了一下他手里的玉佩,嘲笑似的走开了。 看来,当年燕王逼宫之事,在皇帝心中还是有很深的阴影啊。 众臣知晓此事的,都能理解为何这么冷淡处理了一场屠杀。 可是不明就里的年轻臣子,却被此事气的两眼赤红。 尤其是,死去众臣的同僚,更觉得唇亡齿寒,此事让他们也没有任何安全感。 “不过是救了陛下一命罢了,他宁王还有什么了不得的。” “可不是,咱们为了北荒累死累活,所付出的辛劳远比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来的多吧。” “真是寒心啊,李学士就这么走了……” “简直不敢相信,此时一定要有个结果!” “不要紧,皇上既然下令验尸,我们就要验出个结果给他,到时候,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偏袒一个杀人犯吧。” “况且,你没听见太子说,他还想毒害陛下呢!” “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议论的几个人身后,悄无声息地冒出一个身影:“列位可别这么大声啊,让图谋不轨的人听到,可能会参奏一本的。” 几人转头,见是马武陆,顿时围了上去。 “大人,您知道这么多事,又是皇上的亲信之人,难道不能劝劝陛下?” 马武陆故意夸张摇头:“今非昔比了,往日即便是我被封了中丞,不再担任特使一职,陛下也会传我进去详问的。可如今,他留了谁在身边?” 众人眼珠一转,脑海里出现那个拼命为宁王开脱的丁潇潇,顿时泄气。 “陛下这是怎么了,病了一场,这个人都不对了吗?” “嘘!你想死啊!” 马武陆继续道:“好在宁王现在还在刑部,只可惜我只问了一半,刚查到了玉佩,这就不在御前行走了,也没办法进入刑部大牢,继续审问了。” “中丞大人!此事好办啊。” 一个年轻的大臣激动道:“最近宁王一直在我负责的地牢,大人想见他随时都行,所有刑具也都听凭使用。只要能护陛下周全,能保卫我北荒,就算将来追问责任,下官一力承担便是!” 马武陆一脸激动:“刘大人此心,可表日月啊,受马某一拜!” 第四百三十三章 莫名其妙 尚不知晓马武陆已经通过假仁假义打通了关系,可以随时进天牢对屈雍下手,目前丁潇潇低眉顺眼的跟在北荒皇帝的身后,一路走到养心居,只等着他开口向自己询问。 刚发生了这么多事,皇帝又醒过来不久,相信他一定有很多疑问。叫自己来,多半也是为了印证。 丁潇潇一边走一边在苦苦思索,如何让自己的回答看起来天衣无缝,又无比真诚。 毕竟有些话她不能实说,但 燕王府扣的帽子,也实在过于恶毒了。 养心居里,皇后正等着,看见皇帝下了早朝,正一脸笑容迎上去,却瞥见丁潇潇跟在身后,脸色微微起了一点变化。 毕竟当初她进宫的时候,可是以皇帝选妃为名义的,虽然她这个“妃”连个皇帝的影子都没看见,就成了长公主殿中的奴婢。但是毕竟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其中,此刻显得她身份格外尴尬。 即便如此,皇后还是迅速整理了心情,伏了伏,亲切的询问道:“陛下看起来非常疲惫,刚才臣妾就说了,既然身体刚刚好转,还是先以几日再上朝吧,您偏不听,让自己这般劳累。” 皇上的确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轻松,整个过程几乎都是在硬撑,刚到养心居他便身子一晃软了下去,好在皇后和丁潇潇都在身边,再加上一个太监,三个人才将身材魁梧的皇帝扶住,缓缓的放在椅子上。 皇后贴心的为皇帝顺气,动作轻柔,但是两个人放在一起看,更显得皇后过于成熟了几分,虽然皇帝不如当初丁潇潇在芳菲园里看见的画像上那般清秀,也有了几分岁月痕迹,但比起这位皇后来还是年轻许多的。 皇帝眯着眼睛长舒的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来阻止了皇后的动作,轻声道:“皇后也倦了,回宫歇息吧,寡人不要紧。” 这话一出,皇后立刻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丁潇潇一眼。丁潇潇自己也觉得非常尴尬。 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带进来,然后支走皇后? 这皇帝到底是什么操作,若是他真的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也不该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时候还有这般需求吧,但帝王之心谁又琢磨得透呢? 丁潇潇立刻用眼神表明立场,求助似的,看着皇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对于她的这个反应,皇后显然非常满意,她淡淡的笑了笑,拒绝的那般委婉,又有道理。 “陛下生病这段时间,妾身夜不能寐,还要独自支撑朝堂上的变故。多么凶险,都已经支撑过来了,现在皇帝行醒,妾身便有了主心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又怎么会疲累呢?这几个月妾身真的是如地狱般难熬,好不容易盼到皇帝好转,还请您允许臣妾在身边多服侍一会儿吧。” 说罢,皇后温柔的靠在皇帝身边,本是夫妻间常见的亲昵动作,且也不算过分,可这两个人面容的差距让人感觉到那般匪夷所思。 就好像一个已经初生华发的小阿姨,靠在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身边一般,可是一想起太子的年纪,丁潇潇算了一下,这位皇帝之前有皇子夭折,而后又将太子养大。 算起岁数来,怎么也应该最少有四十岁,可为何他显得这么年轻呢? 未等丁潇潇细想,皇后忽然被皇帝捉住了手,拉到身边坐下。 “茯儿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现在寡人已经醒了,你不用再过担惊受怕又无尽操劳的日子,把这杯养心汤喝了吧,你都憔悴了,也该好好补补。” 估计,是个女人听见自己的老公说她憔悴了,都会一个激灵,更何况是终日面对后宫佳丽无数的皇后。 听了这话,她本欲推辞的心立刻碎了,端起汤碗便不客气地说道。 “既然是陛下所赐,臣妾便不推辞了,等一下让御膳房和太医院商量着,再给皇上炖一碗养心汤送过来吧。何敏!” 她叫了一声皇帝身边的太监,后者立刻躬身:“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刚刚醒转,你务必要看好他的药膳饮食,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何敏领命,之后又垂手恭敬的站在一旁。 丁潇潇这才发现,今天陪着皇帝上朝的这个太监,之前并未见过,并不是守夜那天,在这殿中陪着陛下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想来当天安排的人手就很奇怪,那群太监宫女一看就对于养心居完全不熟悉,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位置。 而且他们对皇后言听计从,一看就像是临时被安排过来的。 也是因为这样,丁潇潇起初对陛下失踪这件事情是皇后干的,没有任何一点点的怀疑,直到后来亲耳听见是太子派人所为。 皇后端着汤,依旧深情的看着皇帝,最终举起碗来,一饮而尽。 “不愧是御膳房专门为陛下准备的,这汤实在是鲜美极了,妾身不该贪享,就应该留给皇上尝一尝的” 丁潇潇这才知道,宫里的女人都是这么说话的。 分明是被皇上刺激着,才将养心汤喝了,喝完之后还要有所评价,还评价的如此虚伪。 那碗汤看上去颜色就极其古怪,要说它好喝,把丁潇潇的头拧下来,她都不相信。 不仅是颜色,皇后的舌头刚刚碰见汤水的那一瞬间,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是朕的皇后,也是北方**,享用什么都是应该的。”皇上温柔的说道,让丁潇潇觉得自己出现在此处,实在是格外多余。 这皇帝把自己请过来,难道就是看他和皇后如何秀恩爱的? 就在丁潇潇尴尬的脚趾头,都快抓出三室一厅,准备干脆告辞,等他们俩叙完旧以后再来的时候。 皇后忽然扶着头,很是难过的说道:“臣妾的头,臣妾的头,为何这么晕呢?” 皇上一脸紧张的模样,立刻吩咐道:“皇后娘娘不舒服,赶紧送她回宫宣太医进来看看!” 瞬间从安静的角落窜出了四个人,将皇后连拉带扯地架了出去。 何敏也退了出去,并从外面将房门轻轻关上。 第四百三十四章 开始解释 刚才还夫妻恩爱,让她尴尬不已的养心居,瞬间就只剩下自己和皇帝两个人了。 眼前的尴尬突然变成了另一种风味的,更让丁潇潇招架不住。 屋里静的可怕,皇帝手支着头,很疲惫的模样,也不说话。 丁潇潇几乎怀疑这厮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她又怕惊扰了陛下,不是有什么惊动了皇帝,就被治罪的先例吗? 丁潇潇开始为难起来,一个咳嗽憋在喉咙里,喷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就在她马上就憋不住要出声的时候,皇帝像是炸尸了一半,忽然睁开双眼。 他的眼睛极大,而且很是深邃,忽然盯着你的时候,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丁潇潇一个机灵,赶紧低头问安,说出来的话却是驴头不对马嘴。 “皇上安康吉祥……万……万事如意……” 说完之后,丁潇潇脚趾头底下的三室一厅,就快被抠成五室六厅了。 却不想她这种类似白痴的行径,却引得皇帝微笑,只是片刻之后,笑容又消失了。 这一现一熄之间,让丁潇潇心里有一点发毛。 这家伙毕竟是得了疫症,能好的那么彻底吗? 不会留有什么后遗症,突然发起疯来吧。 如此想着,丁潇潇便悄悄摸进袖子,紧紧捏住保命的三根银针,只想着一会儿若是这家伙真的发病,那自己只能靠这点手艺勉强支撑了。 可门口还有太监在守着,自己直接对皇帝下手,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什么更为不利的结果。 她的心突突突的跳起来,喉咙也逐渐发紧,几乎快到了说不出话的程度。 此时皇帝终于开口了,他说话的声音比起在朝堂之上有很大的不同,声音轻柔,而且充满着疲惫。 这才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该有的模样嘛,丁潇潇在心中腹诽道。 “你不必紧张,手里现在捏着的,是行医用的银针吗?” 皇帝一句话说的丁潇潇哑口无言,她甚至怀疑,这家伙是有透视眼还是自带x光效应,怎么会知道自己藏在袖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呢? 但既然已经被当面揭穿了,再隐藏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丁潇潇干脆把三根银针拿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展示在皇帝的眼前说道。 “正是。这就是我一般带在身边的银针,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只是方便自保罢了。” 话虽然说的利索,但是丁潇潇听见自己的声音的一瞬,很是起了一身鸡皮。 这声音不是她的,又细又尖,就像是从鸡脖子里被捏出来的一样,不仅难听而且尖锐。 皇帝是在大殿上听过她说话的,自然发现了丁潇潇此刻的异样。 但他只是微微的抿了抿嘴,并没有刻意揭穿。 “那你就是用这根银针,阻碍了朕,继续闯出更大的祸来吗?” 其实丁潇潇眼下是慌张的,因为毕竟她曾经对皇帝动过手,虽然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可是那是龙体,一般人是绝不能损害半分的。 丁潇潇不了解这位皇帝陛下,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追究。 原以为,被带进来以后,皇帝肯定会急于询问关于取屈雍的事情。 丁潇潇的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试图着解释他在燕王府的所作所为,又要隐瞒住老城主和城主夫人那一集,却没想到先是看了帝后恩爱的一出戏之后又被询问到这件事情,丁潇潇原本就有些紧张的脑袋现在更加凌乱了,他不太明白这位皇帝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把自己叫进来又有什么目的。 “皇上说笑了,您怎么会闯祸呢?当时实在是情况难料,所以我无奈之举,还请陛下恕罪。” 丁潇潇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睛,偷瞄着皇帝的表情,想知道他究竟是不在意还是真的生气。 可能是看出她是真的紧张,皇帝笑了笑,爽朗的说道。 “皇帝又如何不会闯祸,当时的情况何敏已经说给我听了。若不是你,我恐怕已经伤了大哥的幼子,廉亲王老年得子,膝下只有这么一个,若是我真那么做了,恐怕连兄弟之情都要消失殆尽,这无异于在势力林立的朝堂上,又多加了一个无法挽回的敌手。所以这件事情论工应当行赏,你且想一想想要什么,只要是能满足的,寡人还不至于小气。” 真的假的?丁悄悄抬起眼睛看了看,皇帝的脸上一片真诚祥和,却也不像是故意糊弄她才这么说的。 可眼下丁潇潇对于讨赏没有什么兴趣,她更急于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皇上传我进来,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情吗?您不该询问关于宁王的事吗?还有在燕王府里宁王其实……” 既然他不问,丁潇潇咬着牙决定自己主动陈述,这么东拉西扯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到正题上,她现在最着急的就是为屈雍洗脱嫌疑。 “看来郡主也很注意宁王啊。” 皇帝突然打断她的话,冒出这么一句。本来滔滔不绝,都已经进入状态,丁潇潇却被这么一句话噎得,猛然之间不知如何继续了。 她抬起眸子盯着皇帝,喉咙里憋出了一个痴傻无比的“啊”字。 皇帝却没有理会她瞠目结舌的神情,继续说道。 “郡主不用担心,关于此事寡人心中还是有数的,只是眼下不便发做罢了。” 有数? 丁潇潇眼珠子微微转了转,猜不透这个有数,到底是对屈雍有利的有数,还是对他不利的有数。 更琢磨不透,皇帝准备的发作,是朝屈雍开刀,还是想要助他于水火。 不论如何,就眼下的情势来看,屈雍在待在地牢里定是危机重重。 而且李玉已经进京了,他们手上拿捏着屈雍最软的一根肋骨,只要稍作发挥,他便会万劫不复。 “陛下请听我解释,其中有些情有可能是您想象不到的。” 丁潇潇赶紧说道。 不论这个皇帝现在是想听还是不想听,她必须要把该解释的事情说到位。今后,恐怕不会有如此有利的机会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宁王密折 之后丁潇潇便开始口若悬河,也不看皇帝的反应,便滔滔不绝的将自己准备好的理由借口,还有当时的情况,真假参半的全部倒了个干净。 一直说到口渴,她才停下嘴来,嘬了嘬唇边的唾沫星子,抬头看了看一脸镇静的皇帝。 对于他的这个反应,丁潇潇并不是很满意。 听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与刚才在大殿上李玉陈述又完全不同,难道他不应该流露出一点点震惊和不解,哪怕是有点怀疑呢。 丁潇潇开始怀疑,这皇帝是不是因为生病伤了脑子,根本就没有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就在她舔舔嘴唇,考虑着要不要再说一遍的时候。 见她终于停下了的皇帝,难得的笑了出声。 “没想到郡主的嘴皮子这么利索,真堪比街上说书的先生了。只是白白辛苦了你这一场,对于此事寡人本来也就不甚介意。不论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宁王府的大公子所述为真,都无所谓。” 这怎么可能无所谓呢,那么多朝廷命官死在燕王府,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这么遮掩过去了吧,总要有个人负责呀。 “陛下您的意思是……” 抱着不懂就问的精神,丁潇潇主动开口,反正今天尴尬的事情已经层出不穷,也就不差这一件了。 皇帝面对她的问题,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思量着如何开口,但最终他还是收了回去。 “总之郡主不必担心,寡人绝不会因此事降罪于宁王的,这么说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心想一想要什么赏赐的事了?” 丁潇潇有些奇怪,为什么皇帝偏要催着自己接受赏赐的事情。聊了几句,她也不像方才那般紧张了,直接开口说道。 “当时情形危急,我也只是做了应当做的事情,没有必要非的赏赐什么。” 之后她眼珠一转忽然灵光乍现,赶紧改口说道。 “若非得要个赏赐的话,不妨陛下先将宁王从地牢中放出来吧。您刚才不是说了,并没有怀疑他。那么现在就不必继续收监了吧,之前为了救我,宁王身上还有伤,就直接从太医院被拖进刑部了,我也是实在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李潇潇说完这些话,觉得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很是尴尬的又解释了一句。 “所以郡主的意思,只是为了报偿宁王的救命之恩,所以才特意为他求情的喽。” 皇帝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可是我听的消息却是,某些人为了郡主,可是不惜触犯宫规,强行求见在宫门口差点挨了板子。” 提起此事,丁潇潇却有些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因为他才害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进了后宫,做出些补偿也是应有的。 “那是他自己自愿,与我无关。只是现在情形不同,燕王府对于宁王确实有些图谋不轨的迹象,我担心将他关入地牢只是阴谋的一步,接下来他们还有后招。” 说到此处,皇帝的脸色渐渐的阴沉起来,他叹息了一声,缓缓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之后,猛然转过身来看着丁潇潇说道。 “为了宁王的周全,也为了北荒的基业,郡主可否愿意不问原由,帮我做几件事情?!” 这话说出来了,不由让人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味。 可是眼下丁潇潇除了先答应下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皇帝看出她的犹豫便说道。 “郡主可以选了赏赐,然后寡人会将你送出宫,不论是想回东临城,还是去哪里,都会安排人将你妥妥当当的送过去?之后,北荒的一切包括宁王,都与你再无关系,这也是宁王之前送进来的秘折所祈求的事情。” 听了这话,丁潇潇显然愣住了,她没想到屈雍竟然将自己的后路安排的如此妥帖。 可是求皇帝办事必然是要有代价的,那么他在这个折子上能够提供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皇帝见丁潇潇,并没有因为这段话而显露出任何欣喜,或者是想要接受的意思,甚至是连犹豫都没有,便又开口说道。 “但是现在寡人有了另一个计划,便是由郡主出面,替寡人解决一些不方便的事情。这样既可帮助宁王,也能解决当下北荒的燃眉之急,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丁潇潇有些犹豫,她开口问道。 “您所谓不方便的事情是哪一类呢?总不会是杀人越货,或者是什么有违道德人伦的那些事情吧。我这个人胆子又小,功夫又差,这些高度危险的事情我可是做不来的。” 要是觉得她说话有多么有趣,皇帝忍不住开怀大笑了几声之后,摇着头说道。 “别的事情不知道,对于郡主的性格,宁王描述的还是蛮精准的。” “他说我什么坏话了?!”丁潇潇很是不悦的问道。 之前,那个刚刚封了官的马武陆,还说过宁王告诉他,自己不像个女人。 这家伙到底在外面传播了多少不利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到底还有没有把丁潇潇这个差点成了亲的媳妇放在心上。 皇帝微微一笑,走到桌边,从一堆文书下面翻出了一本折子,递到了丁潇潇面前。 “都在里面,群主自己看吧。” 这就是那道所谓的密折了,丁潇潇打开折子,里面正是屈雍许久未见的字迹。 她一行一行地读下去,心中的震动是前所未有的。 “臣本是西归城主,因为机缘巧合才在北荒救了陛下,因而受封成为宁王。其间受到陛下无尽恩宠,却无法明言,心中的痛苦,非陛下所能想象。今日坦诚,不惧陛下追罪,只希望您能赦免东临郡主一二。她是自东临城嫁与臣下的,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婚,现在西归城变,臣下亦如丧家之犬,无家可归,愿为北荒孝敬全力,终身不叛,只求将郡主安然送离。” 这段话让丁潇潇不由得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看皇帝。 他竟然已经知道了屈雍的身份,难怪在大殿上毫不惊异。 而这个屈雍自曝身份,不怕被追究欺君之罪,居然只是为了让皇帝放过自己。 第四百三十六章 实话实说 见丁潇潇呆愣愣的,看着密折发呆,皇帝像是很满意这个结果似的,笑了笑说道:“其实宁王也过于谨慎了些,从一开始寡人就猜到他身份应该是不一般,也派特使监视过宁王府,并没有见到他有任何异动。料想他只是想在北荒留些势力,便一直在静观其变。” 说来也是,作为一国之君,封了一个宁王之后便见不到人影,皇帝不可能毫不怀疑,任由其在京中做大。 “只是后来发现,他长期不在府中,便也就放下心来。只是这段时间,宁王可是辜负了寡人不少次。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为了郡主你,不惜全盘接受。” 丁潇潇猜测着,皇帝册封宁王绝不是临时起意,不然报答救命恩人的办法有很多种,未必要封一个亲王,弄出这么大阵阵仗。 尤其是她入宫之后,经过这么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北荒的格局其实很是不稳当。先不说京都的情况,就算是远在吉里城的燕王府,对皇室也有着极大的威胁。 京中算是站在皇帝身边的也只有一个廉亲王,可是他显然不是一个搞事情的好手,只想安安稳稳守着老婆孩子,安度晚年。皇帝,若有什么难办之事,是万万指望不得他的。 后宫更是姹紫嫣红,这个皇后一看就是因为背景雄厚,才会被册立为后的。无论从年纪长相来说,都与陛下并不相称。 可是她近年来在宫中如此沉寂,直到皇上病发,可知她身后的势力最近定是有所折损,导致前朝牵动后宫,引起皇后地位不稳。 而反观林妃之所以能在后宫耀武扬威,也是因为林家势力逐渐强大。 皇帝急需要一个不牵扯亲贵,与后宫无关,又能独立帮助自己的人。而这样一个无根无基,与京中任何势力都不牵扯,又能全心效忠的人,看来看去确实是只有屈雍最合适。 而皇后手里还有太子,林妃手里有十岁的小皇子,燕王有可能手持着当年逼宫之后,皇上让一个并非皇族血脉的人接手东宫的证据。 如此想来这皇帝就算是没有感染疫症直接疯掉,面对这么多棘手的内忧外患,能够如此,也算是精神刚强了。 “宁王到底答应了陛下什么?”但说到底这些事情与丁潇潇并无关系,她只关心自己笔下的男主角能不能迎娶白富美,最终走上人生巅峰。 西归城暂时是回不去了,北荒算是给了屈雍一片新的天地,可丁潇潇也不能看着他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一个火坑连一个火坑的跳,况且这一次还是为了自己。 见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皇帝的眼底掠过的一丝。正中下怀的安定。 “近来随着太子成年,东宫的地位日渐稳固,朝中的各种势力都开始兴风作浪。首先是林家,为什么要反对太子目的非常明确。除此之外还有燕王府……” 说到这里皇帝刻意顿了顿,看了看丁潇潇的反应,想确认她是否知道当年燕王逼宫的事情。 虽然皇帝早就知晓了,或者说是猜到了取用的身份,可丁潇潇此刻也不能拿平添新的危机来冒险,立刻表明态度说道:“燕王当年所做之事,虽然没有亲自目睹,可也听说了一个大概。陛下能留着他的性命,也算是极尽兄弟亲情之宽容了。” 这个皇帝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丁潇潇不想隐瞒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导致他对自己又有了什么新的怀疑。 “但是燕王毕竟只是亲王陛下,身边有太子还有其他的皇子,为什么他还如此的急功近利,对皇位虎视眈眈呢?” 燕王发难,就是因为太子并非龙脉,这一点,丁潇潇非常清楚,可是她并没有确认太子的身份,只能从侧面的角度说出自己的担心,同时也悄咪咪表露出自己的坦诚。 面上和蔼,实则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皇帝,听见这段话之后,显然脸色缓和了一些。 “乱臣贼子想要作乱,无非是欲壑难填,还能有什么拉得上台面的原因。” 虽然只是用一句话简单带过,但是丁潇潇从这段话中听出了皇帝还是想要保住太子的意思。 这可能也就是马武陆敢当众指鹿为马,将绑架皇帝的屎盘子扣在屈雍上的原因。 因为他料定在太子和宁王之间,皇帝宁肯相信,这等犯上做乱的事情是宁王所为。 可这种处境对于屈雍来说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丁潇潇不能任由他踩在悬崖边上,也坐视不理。 “自古以来,吃着人家家的饭还要砸着他家的碗,这种人最为可恶。但是也不乏有被挑唆的情况,尤其是自以为地位不保的,往往经不住外界的诱惑,会做出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事情,这种人便是又可怜又可恶的了。” 丁潇潇含沙射影指向太子,同时也盯着皇帝的神情,见他不是反感,而是若有所思,她便继续说道:“我与马大人是从昨天开始才有了第一次接触,不知晓他在陛下身边尽忠职守了多年,但是昨日我们发现您被藏在芳菲园里的时候,确实是遇到了绑架的人,他们口称太子授意,今日朝堂之上,马大人忽然改口,我也不明白是何意图。” 皇帝先是盯着丁潇潇看了一会儿,然后悠悠开口道。 “太子自幼懦弱,如此胆大妄为之事,应当不是他主谋才对。而且听闻皇后所言,此次寡人有疾,宁王忽然回京,而且与太子来往过密。我虽然之前对他身份也存有疑惑,但从未真正疑心,此次事出实在是让寡人有些心寒。” 原来这就是他不发作,又要将屈雍留在大牢中不肯赦免的原因。 皇帝担心此事严查,可能会牵连出太子,但是就这么放过屈雍,皇帝自然是心里过不去。 丁潇潇觉得在燕王府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再隐瞒了,更何况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屈雍的身份,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便跪倒在地恳求道:“我有要事禀告,但还请陛下千万不要追究。” 第四百三十七章 狱中对质 就在丁潇潇还在绞尽脑汁与北荒帝周旋的时候,马武陆已经借助他开拓的人脉,利用几个头脑发热的幕僚,再次进入了刑部大牢。 礼部的动作确实很快,早上皇帝才颁诏升职,中午他便已经穿上了新的官服。 屈雍依旧被挂在人形吊架上,没有人敢将他放下来。 寂静无比的通道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屈雍缓缓抬起头迎着光,看见新鲜出炉的中丞大人。 “我这一觉是睡了多久,难道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大人已经升官了,居然还惦记着我这个微不足道的阶下囚,真是五内铭感。” 面对他的刻意讥讽,马武陆并不生气,他微笑着看向屈雍,刻意捏在他受伤的位置,让他狠狠的皱了下眉头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即便是我已经不再是特使,依旧能随意进出大牢拿捏你。” 原本并不知道马武陆供职哪个机构,听他这么说,屈雍便知,并非刑部。虽然有些好奇,可眼下的情势,并不允许他有过多的好奇心。 马武陆还是掏出了那块玉佩追问。 “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宁王殿下是否记起这块玉佩是从何而来,又有没有兴趣告诉本官,你究竟是什么人?” 屈雍很是真诚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块玉佩打小就在身上带着,也没有人跟我说过是从何而来。” 得到他这样的回答,马武陆并不感到吃惊,只是悠然的走到近前开口道。 “看来宁王殿下果然是骨骼惊奇,被挂在这里睡了一上午,依旧如同高枕软衾一般舒适,这样……是否能帮助您想起来一些!” 说罢,马武陆拉下机关,这一次屈雍没有防备,忍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低吼声。 疼痛让他几乎当场晕厥过去,靠着坚强的意志才算是保持了清醒。 眼看着宁王的脸色已经惨白中带着青灰,马武陆才缓缓收回了手。 人形架恢复了原状,几乎体会了一次五马分尸的屈雍大口的换着气,冷汗不断的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向下滚。 “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吗?看来升官,并没有打开马大人的思路啊。”屈雍虽然疼的灵魂几乎出窍,还是咬紧牙关故意说道。 收到屈雍的这番讥讽,马武陆只是歪着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并没有动怒。 “宁王大人居然还有心情与本官在这里打趣,你可知道陛下已经恢复,而且今天遍临朝了。你知道今天,陛下复朝的第一天,在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吗?” 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屈雍紧张问道。 “陛下临朝了?!他有没有问起我,或者说起要提审我?” 马武陆并不知道屈雍曾经向皇帝上过一道密折,因此对于其中的这番话,便理解成了,妄自尊大。 “宁王殿下当真以为陛下恩宠不断吗,刚刚清醒过来就要召见您?真不知道,作为一个已经被打入刑部大牢的阶下囚,您的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的!陛下根本就没有提起你,但是今天在朝堂上,出现了一个你可能根本就不想见的人。” 马武陆故意说到此处,停下盯着屈雍的反应,饶有兴致,像是在看一个已经被猎人装入囊中的猎物一般。心情愉悦的看着他做垂死挣扎,却毫无帮助。 “本王不愿意见的人多了,不知道马大人说的是哪一个!?”屈雍毫不留情面的回怼道。 “燕王府大公子,李玉!”马武陆一字一句的说道。 虽然对于李玉出现,并不感到愉悦,但对屈雍来说,这毕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燕王庶子罢了,所以也不甚在意。 原以为自己说出这个人,会让屈雍惊出一身冷汗,却不成想对方仅仅是冷哼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马武陆对于自己的劲爆消息,只带来了如此轻描淡写的反应,感到非常不悦,恶狠狠的警告道。 “宁王殿下莫不是牢饭吃多了,让馊臭味熏坏了脑子?这位李玉手里掌握着殿下的什么情况,您难道不知道吗?” 他所说的自然是关于屈雍曾经是西归城城主,隐瞒了真实身份的这件事情。 只是马武陆并不知晓,屈雍一早便在秘折之中向陛下坦承了此事,所以李玉的这个爆料,对他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 “大公子在早朝的时候,直接向陛下禀告了此事吗?”曲容问道。 见他如此镇定,马武陆感觉其中有诈,却也猜不透是什么原因,于是便试探着说道:“那就要问问王爷有什么把柄,拿捏在大公子的手中了。” 阐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屈雍可谓是坦坦荡荡,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的了。 所以面对马武陆的问题,他不屑回答,仅仅是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原本想象的情景一个也没有出现,他以为宁王会紧张到无法自闭,甚至可能会向自己哀求,可是他却轻描淡写的,好像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般。 看见他的模样,马武陆越发的气恼,用手狠狠捏住了屈雍的下颌,恶狠狠的问道。 “真没想到,殿下的手上沾染了这么多鲜血,那些被您残杀的朝廷官员没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来向你索命吗?” 听了这话,屈雍先是一愣之后便明白,是燕王在陷害自己,看来在他心目中,屈雍已经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使命,这么快变到了弃子的阶段了。 李玉此次进京,便是来收割胜利果实的。 “什么鲜血,本王听不懂,你叫李玉亲自来说给我听!” 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般,马武陆仰天大笑了几声之后,不得已搬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宁王殿下,早朝以后皇帝陛下特意留下了郡主,带回养心殿问话,您可以大胆地猜测,陛下宣召丁潇潇所为何事?!为了达到目的,又会出什么手段!?” 虽然之前的秘折上自曝身份之后,刻意请求皇帝饶过丁潇潇,可是听到马武陆这么说,屈雍还是瞬间变了脸色。 第四百三十八章 再发疫症 见自己的威胁终于有了效果,马武陆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在大殿上出现的,不仅有李玉还有另外一位郡主,萧颐和萧郡主。她好像就快和大公子成亲了,虽然极尽能事维护殿下,但还是抵不过殿下的残忍手段,亲自在大殿上指证了,您就是杀害诸位朝廷命官的凶手。如今丁潇潇与殿下关系密切,已经是北荒人人尽知的事情。当时为了求陛下网开一面,不惜在宫门前冒着违反宫规,被杖责五十的危险,你也要求见陛下。” 马武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看见屈雍的神情逐渐转阴,他知道现在是开出条件的好机会了。 “真是没想到,我朝堂堂的宁王殿下竟然会是西归城的城主。不过也对,城主骁勇善战,原本就是一员武将,虽然在战场上多次交锋,但都没有机会一睹殿下的风采,一下没有认出也很正常。只是如今身份被揭露,再加上残害朝廷命官的事情,两件一起发作起来,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你的红颜知己?” 即便是知道皇帝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即便是料定为了平衡势力,北荒帝不会轻意拿自己开刀,可屈雍一想到丁潇潇如今落在皇帝手里,还是瞬间慌了。 “本王要面圣,本王有权要求面圣!你不是刑部的官员,无权决定本王生死!马大人就算能阻碍本王一时,也不可能永远阻碍我见到刑部的官员!本王要面圣,本王要面圣!!” 空荡荡的刑房,回荡着屈雍的吼声。 马武陆用手指塞着耳朵,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直到屈雍体力不支,停下来换气的功夫,马武陆才将手放下,缓缓说道:“宁王殿下不要着急,自然是有你面圣的时候,只是此事现在不归本官处理,但是面圣之前还是有几件事要提醒殿下。” 他拨弄着人形架上的机关,漫不经心的模样,却让人不寒而栗。 “首先欺君乃是死罪,不仅你一个人,就包括郡主也会受到牵连。萧颐和已经在大殿上公然说明,她与你并非亲生兄妹,所以殿下的这个行为,最有可能牵扯的,就是曾与你有婚约的东临郡主。” 屈雍瞪着马武陆怒道:“你是燕王府的人吗?到底有什么目的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吧!” “燕王府!?”马武陆很是不屑地瞥了屈雍一眼,“我在御前官至特使,可无经授权进入任何地方,行使任何权利,一个燕王府算什么东西?” 见他说的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倒不像是装的,屈雍实在是猜不透,在北荒公然与皇室做对的势力,除了燕王府还有谁。 “你到底有个目的?!”屈雍睚眦欲裂。 马武陆对于屈雍的这个表现,似乎很是满意,轻笑着说道:“本官的目的很简单,不论将来你是否面圣,只消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不要攀扯旁人。如此,我便会竭尽全力,保证郡主无恙。” 屈雍虽然心中早已动摇,但是听见这个提议还是不放心的说道:“你的话,我如何能信?” 马武陆将玉佩拎在手里,一松指头,玉坠儿吊在半空,故意似的在屈雍面前微微地晃荡了几下。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也没有其他选择。这块玉佩的来历你不清楚,我还可以去问他人,我相信将你养大的城主夫人应该很清楚,这东西是从何而来吧?” “你……!”屈雍怒道,“你还说你不是燕王府的一条狗!?” 听见对方如此羞辱自己,马武陆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若是像一条狗,那殿下便是猪狗不如了!” 这句话刚说完,屈雍盛怒至极,双眸突然变成了猩红色,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他的模样越发恐惧,看的马武陆也开始心中没底了。 他缓缓的后退了两步,盯着屈雍怒道:“你别在这装神弄鬼了,刑部的大牢,你是绝对不可能走的出去。所有的事情,都得依靠本官替你周旋,否则不论是郡主,还是西归城的两个老东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话刚说完,整个人形架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马武陆定睛一看,发现是屈雍全依靠人力,撼动了坚固无比的人形架,起初还不敢置信。 直到看见架子从中间开始出现了裂痕,拴住屈雍横向的锁链部分,几乎要被震断,他才惊恐的向后倒退,一边大喊来人,一边想要逃命。 屈雍的一双眸子已经彻底红了,许久没有发作的癔症,在马武陆的刺激下彻底爆发。 门外替他守门的几个年轻官员,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听到里面传来呼救便冲了进来。 此刻在他们面前,正是已经彻底陷入癫狂的屈雍,生生将用金属焊接而成的人形架震成了两半。以手脚的锁链作为武器,将逃出丈八远的马武陆狠狠的抡在地上。 “大人!?”众人惊叫着却不敢上前,马武陆被锁链砸倒在地,瞬间便没有了生息,死活不知。 “马大人?!” 几个刑部的年轻官员,一边喊着一边倒退。 屈雍显然没有了意识一般,但是当他的眼睛瞄到地上,马武陆手里的那块玉佩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去,将玉佩从马武陆手中抢了出来。 因为绕在手指上,屈雍并没有将玉佩从他手指上解下,而是生拽,几乎将马武陆的一个手指勒断,才将玉佩抢了下来。 众人见状,均是惊得一身冷汗,有几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围着宁王形成了一圈剑阵,一边倒退,一边威慑着。 “宁王殿下,这里可是刑部大牢,若是你在这里想要越狱或者行凶,我们是有职权,即可就地正法的。” “正是!你还不快快停下,迅速投降!” 望着玉佩屈雍眼神流露出片刻温情,但是旁边几人聒噪的声音显然激怒了他,他抬起头来瞥了众人一眼,忽然挥舞着缠在手上的锁链,如旋风般向周围的人冲了过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挺身而出 丁潇潇带着皇上旨意到达刑部的时候,地牢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几个儒生模样的清瘦官员,互相搀扶着冲了出来,脸色惨白的好似刚刚见过鬼。 另外几个拿着剑的,紧随其后,虽然出来得晚,算是稍稍输在起跑线上,但是胜在腿脚利索,不多时就超过那几个儒生,跑到最前面。 “救命啊,来人啊,快去调集护城军!!” “马大人,马大人还在里面,快去请城守救命!” 丁潇潇看着流星弹似的,从身边跑过的人,有些莫名其妙。 片刻之后,几个破衣烂衫的人也一瘸一拐跑了出来,看见丁潇潇一身宫服,瞬间调转方向,找了个犄角旮旯跑了出去。 有人劫狱? 看了看中天艳阳,丁潇潇不禁咋舌,到底谁这么英雄,大白天大张旗鼓劫狱!? “姑娘,危险,快过来!” 几个提早躲起来的官员,隐藏在墙角,对她喊道。 待看清楚了是丁潇潇的时候,几人面色一变。 “郡主?您来地牢不会是为了宁王吧?!” “宁王,宁王他……” 几个人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就在几人用尽满腹诗书,也没办法精准描述出刚才见到的情形。 地牢内传来一阵低吼,几人瞬间缩了脑袋,立刻不见了人影。 丁潇潇缓缓回过头,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出地牢,他几乎全身浴血,一双赤红的眸子,配着邪狞的微笑,随着脚步一步一步迈出来,阳光逐渐照亮了他的脸到身躯。 原本屈雍就较为魁梧,此刻感觉仿佛又壮了一倍一般。 是他…… 丁潇潇怔住了,屈雍的癔症最近极其稳定,就连西归城变都没有引出,怎的会在地牢之中,忽然被引发了!? 没等丁潇潇想出如何应对这个“屈雍”,一队护城军便已经闻讯赶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拉起一道箭阵,满弓以待,另一队人则冲上前,给宁王一个措手不及的奇袭。 手上还捆着铁索,行动本应极其不便,可屈雍仅仅是微微一笑,挥动手臂,近前两个护城兵便应声倒地。 丁潇潇看的心惊胆战,被几个人拉到一边。 “郡主,太危险了。” “宁王已经疯了,他,他杀了马大人!” “原本对于宁王一人在燕王府行凶,我等还将信将疑着,如今看来就是他干的!”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丁潇潇只觉得一颗心沉到湖底。 好不容易向皇帝讨来一封旨意,赦免他回府等候讯问。 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场来,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发了癔症。 要克制住屈雍,唯有再次向颈后大穴施针。 上次用针,他昏迷数月,这次…… 前方,屈雍开始虐待护城兵,将他们打到之后,倒提在手拼命摇晃着。 弓箭手虽然得到命令,也不敢轻易动手,生怕宁王稍一转手腕子,他们的箭镞就会伤了同袍。 这次屈雍发作,比以往都要厉害些。 以前癔症之中的屈雍,也就是脾气更暴躁了一些,满嘴说着听不懂的话语。 可这一次,仿佛化身魔王一般,对周围人不计后果的进攻。 “准备好,任何人有机会立刻放箭!” 弓箭手的队长命令道。 丁潇潇看着寒光阵阵的箭镞,又看了看已经疯魔抓着两个士兵转圈的屈雍,心里一阵焦急。 “宁王请您立刻放下手里的……” 武器两个字显然不合适,锁链虽然作为武器,但是显然“放不下”,而是被拷在手腕上的。 那两个混充活动挡箭牌的士兵,叫成武器就更加不合适了。 “放下手里的士兵……立刻投降!” 箭羽营到了,营长看着眼前的状态,也是一愣。 箭羽营的弓箭手,装备的都是大型弓箭,箭镞长且尖锐。 有一箭飞去就能立刻灭人性命的气势。 “预备!!”营长挥起小旗,眼看就要落下。 丁潇潇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纵身一跃,跳进包围圈中。 营长见状很是恼怒,大声喝道:“何人!?再不出来一并射杀!” “那位是东临郡主!”有人喊道。 东临? 小城一座。 营长眉头一挑,权当看不见,举起手里的令旗便要挥下。 “慢着,我有皇上圣旨,尔等听令!”丁潇潇从怀里掏出卷轴。 众人面面相觑,传旨一向有宫里的内监负责,何时变成一个女流之辈? 知道丁潇潇身份的,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北荒的圣旨,会经由一个外城的郡主传递? 所以,没有人跪接,只有屈雍停了手,呆愣愣看着丁潇潇,像是在记忆里搜寻,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两个已经转得头晕眼花的士兵,终于被扔在地上,当场便呕吐起来,挣扎着爬到安全地带。 其余人等也不敢上前,纷纷后退。 “预备!” 终于看到机会,箭羽营立刻全员戒备。 像是还没发现危机即将到来,屈雍依旧呆呆地看着丁潇潇,皱着眉头微微偏着头,仿佛想绕过她的背影,看清丁潇潇的面容。 “我有圣旨在手,赦免宁王回府待审!尔等,敢抗旨不遵!?” 丁潇潇往后退了几步,靠屈雍更近了一些,用身躯挡住了屈雍。 众人举着弓,有些犹豫。 毕竟,这位是个郡主,手里拿着的也像是圣旨。 若真的将她射伤了,不知会不会被追究。 骑虎难下之际,丁潇潇火速展开圣旨,展示在众人面前。 近前几个胆子大些的,凑上去看了看,慌忙下跪。 由远及近,由少到多,越来越多的人跪下,山呼万岁。 屈雍一直呆愣愣看向前方,就仿佛失去了灵魂的一个木偶一般。 直到丁潇潇见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转头看向他,示意屈雍快走的时候,他的眼中才总算有了焦距。 人群中,忽然传来两声惊呼。 “主子!主子!” “郡主,是我们啊!!” 丁潇潇定睛一看,眼圈都热了,丁一和丁三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拼命挥手。 “赶紧,送宁王殿下回府!”丁潇潇命令道。 第四百四十章 当街对质 丁一与丁三听到命令,越过众人一个飞身便到了丁潇潇近前,引得周围一阵惊呼。 二人看着郡主都很是激动,抱了抱拳之后,便走向屈雍。 有人企图阻拦,都被圣旨横住。丁潇潇手持圣旨,拦在前面,丁一和丁三则上前架起屈雍,准备将他送回宁王府。 眼看就要拦不住了,人群中有人对着旁边的人耳语道:“立刻禀告太子。” 方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屈雍,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任由丁一与丁三扶着自己,缓缓从台阶上下来。 此一战,他也并非胜的彻底。 此前受伤的胳膊,现在已经溃烂,他的两个手腕,也被铁索磨得血肉模糊。 丁一见状很是不忍,刻意回避那些伤处。 “遵从圣旨,立刻送宁王回府治伤!”丁潇潇说着,便要带屈雍离开。 “慢着!” 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地牢之中又走出一人,正是方才被谣传已经死了的马武陆。 看清屈雍惨状,已经怒不可遏的丁潇潇,愤声道:“马大人这不是安然无恙吗,现在本宫依从圣旨送宁王回府,你有何意见!” 马武陆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看了看彻底安静下来的屈雍,眼神很是诧异的停留了几秒,尔后整理精神说道:“圣旨只是赦免今日在朝堂之上,被指之罪,并非眼下正在发生之罪!劫囚越狱,残害护城官兵,这哪一件都应由刑部收押候审!” 方才还战战兢兢的几个刑部官员,见马武陆无恙,纷纷拥了上来。先是对他嘘寒问暖的关怀了一番,尔后便同声敌忾,开始讨伐起屈雍来。 丁潇潇生怕他一个激动,癔症更为严重,毕竟现在施针已经不安全了,她不能冒风险,让屈雍再次陷入昏迷之中,或者神智收到更深一层的损害。 “你别在这危言耸听,谁看见宁王劫囚了,谁看见他越狱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马大人继续信口雌黄,可别怪本宫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马武陆显然不打算放过屈雍,故意说道:“宁王,有事让一个女人替你出头,这算什么英雄好汉!?方才牢里发生了什么,只有你我最清楚吧。” 他往前一步,想要走到屈雍面前。 丁潇潇也往前一步,挡在马武陆面前。 “我们都看见了,宁王突然发狂,伤了我们!” “不错,还将马大人打晕在地。” 刑部几个小官叽叽喳喳开口道,分别揉着自己受伤的部位。 丁潇潇环视了一周,见他们一个挂彩的也没有,便开口道:“受伤?何处受伤?” 几个人分别展览出自己落着脚印的衣服,或者裤子,还有露出手臂上一大块淤青。 满眼的“证据”,顶的丁潇潇后退了半步。 马武陆见状很是得意,嚣张道:“怎么样,要不要到陛下面前,说个清楚啊?” 丁潇潇仔细看了看几人身上的伤,多半并无伤痕,只有各种踩踏的痕迹。而屈雍赤着脚,刚进大牢就被扒去了鞋子。 至于那片淤青,就更加可笑了。 她环视了几个人一圈,镇定道:“你们都受伤了?” “是!”众人齐声回道。 “好!”丁潇潇掷地有声道,“那你们有没有胆量与我同去陛下面前对质,若是所言有虚,甘愿被追究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众人猛然被这句话喝的一愣,之后还是马武陆领头开口道:“我确实被宁王打伤,所有人都看见了,我们有何不敢,只要郡主与宁王愿意作陪!若有欺君,便愿意承受满门抄斩之罪!” “对!” “我们怕什么,应该是信口雌黄的宁王害怕!” 一直像头狮子一样发狂的屈雍,现下躲在丁潇潇身后,瞬间变猫,面对众人所指,居然连还嘴都没有。 丁潇潇也是醉了的,当街赌咒,以全家死光光作为赌注,也算是赌坛上一座里程碑了。 “各位大人,为官之道眼睛也应该擦亮些。你们替这位马大人证明清白,他可没说替你们佐证挨打。”丁潇潇冷笑着,睨了众人一眼道,“马大人受伤后晕厥了,你们是否受伤又如何证明?” 众人先是顿了顿,之后外强中干继续彼此支持。 “我看见了,是宁王一脚跺在李兄的肚子上!” 刚说完,一个男人便抱着肚子弯下了腰,一副痛苦异常的模样。 丁一狠狠瞥了男人一眼,似乎也发现自己的戏稍微过了点,在被丁一瞪了一眼之后,他稍稍挺直了一些,肚子上的赘肉顶出一个鞋印来。 丁潇潇不屑道:“撒谎也该有点谱,你看看宁王的脚,怎么可能在你身上留下鞋印!?” 几个人同时看向屈雍布满血污的一双脚,顿时尴尬起来。 丁潇潇看了看几人脚上的鞋,拉住其中一个,一只脚踩住他的左脚,另一只手搬起他的右腿。 男人的叫声尚未冲破喉咙之时,一个与腹痛男子衣服上的鞋印,双胞胎一样的鞋底便露了出来。 “疼疼疼……”男人忙不迭叫道。 如此名目张道嫁祸他人,丁潇潇怒不可遏,将男人的腿又往上提了提,疼的男子一声惨叫。 “他身上的鞋印,到底怎么来的!?” “逃跑的时候,李大人摔倒了,我没看见,不小心踩了一下!郡主饶命饶命啊,下官还未成婚……” 刚说到这里,男人憋得脸赤红,赶紧闭了嘴。 丁潇潇见他总算是说了实话,一松脚任由男人滚到地上,抱着两腿哀嚎去了。 自打出生起,他这两条腿还没有分开这么远过,彼此想念的颤抖抽痛,让男人默默流下了眼泪。 看热闹的众人也开始怀疑起来,这确实栽赃嫁祸的有些无脑了,更让人怀疑其他话的真实性。 “这又有什么?只是事后又被人踩了一下,我看这位李大人,应该就是被宁王一脚踹倒,这才被这位同仁踩上了。”马武陆面不改色心不跳,事已至此,不钉死宁王,他不会罢休的。 丁潇潇点点头,温柔地看向李大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 阶段胜利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存在。”丁潇潇走到男人身边,亲切地问道,“这位大人,当时宁王是踹在何处啊?” 李大人微微支起了腰,在肚子上摩挲了一下:“这里……不对,是这里!” 丁潇潇很是仔细,一边观察李大人腹痛的位置,一边轻描淡写说道:“皇上之前也生了一场大病,我一针见效,才有了如今在御前的位置。大人是这里疼吗?这里是脾脏啊,我给你扎一针便能缓解疼痛。” 李大人见银针在手,丁潇潇就要对着自己戳下来,赶紧换了个位置:“不,是这里!” 丁潇潇一手持针,另一只手在他确定的位置压了压:“是这?确认是这?” 李大人已经换了三个地方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毕竟赌了全家人的性命,总不能明目张胆撒谎。 “是!” 丁潇潇惊叫一声:“这里可不得了,快快快,把李大人放躺!” 同僚们无奈,只能将他放在地上。 李大人见势不好,惊叫起来:“我没事没事了,轻轻踹了一脚,不要紧。我不怪宁王殿下便是,郡主不用麻烦了。” 丁潇潇一脸焦急:“别乱动,不论是不是宁王所为,性命要紧。这个位置是肝脏,看你疼的这么厉害,定是破了,要放血才行!要不然,性命堪忧啊。” 一听说要放血,李大人一个高蹿了起来:“别别别,我,我记错了!宁王没踹着我,就是被轻轻踩了一下,郡主请恕臣下健忘之罪。” 健忘…… 冷哼一声之后,丁潇潇采访过了待宰猪羔一般挣扎着的李大人。 “李大人,既然都下了赌局,谁在圣上面前扯谎,谁就死全家。您这么健忘,容易害的全家给您陪葬啊,以后说话,可得多想想才好。” 另外几个身上落在彼此脚印的官员都缩了回去,毕竟豪赌一场,谁也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原本以为,一哄而上众口铄金,却没想到丁潇潇一招釜底抽薪,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马武陆气的牙疼,他咧了咧嘴,揪过旁边一个高高撸起袖子的男子,气势汹汹的说道:“这伤总不是假的吧,乌青到这个程度,可见宁王下手之狠!” 看见这个伤,丁潇潇心中更是冷笑连连,她故意用手捅了捅男人乌青的地方,疼得他嘶嘶做声。 “郡主可看清楚了?”马武陆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看清楚了,我只想闻一闻这位大人,敢不敢带着这伤同我一起上殿面圣!?谁撒谎,就立刻全家处死!” 见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胳膊乌青的男子也有些气短了,他看了看鹌鹑一般缩在后面的同僚,底气就更加不足了。 “自然是敢的!”马武陆不给他反悔机会,义正言辞地说道。 丁潇潇大笑,直笑到对方有些毛骨悚然,这才停下开口说道:“马大人啊马大人,以他人姓名慷慨,您还真是大方!” 说罢,她指着男子乌青中心,一片已经有些黄褐色的位置说道:“这处伤少说也有三五天光景,虽然不知道阁下如何有本事,将自己残害至此。但是,这处伤痕绝不是今天才落下的,不然不会出现恢复的现象。宫里有的是御医,你敢不敢请一个来看看,真假立辨!” 男子吓得就差尿裤子了,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就差没跪下了:“郡主娘娘,臣下只是,只是……” 他眼珠子乱转,却偏偏找不出个借口,丁潇潇替他说道:“阁下也是健忘?” “对对对,健忘,记错了,求郡主开恩,求宁王饶命!”男子两腿发软,仿佛已经看见砍头的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丁潇潇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打算穷巷追狗:“好说好说,只不过,你们刑部这么多人都有健忘,可得多补些核桃啊。不过别用门夹,你们这脑子已经被门夹过了,再吃上门夹过的核桃,怕是忘得更厉害。” 在场众人先是一愣,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几个官员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武陆见自己的帮凶全军覆没,很是气愤,他指着宁王喝道:“就算这些人都没有受伤,本官是本宁王打晕在地,此事无可辩白!所有人亲眼所见,我的头上,也是新伤,宁王手里的锁链上,还沾着本官的血,郡主对此还有何话可说!!” 一群官员闻言,就像是蔫了的花朵被甘霖滋润了一般,一个个又膨胀起来,上前分辩。 “马大人所言正是!” “宁王打伤马大人,我是亲眼所见!” “我也是!!” “还有我!” 群情激奋起来,看客们也开始议论纷纷,毕竟屈雍刚才的样子,确实像是能干出劫狱的事来的。 看着众人议论纷纷,屈雍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只是盯着丁潇潇看着,对其他毫无感知一般。 “怎么样,郡主要不要上殿面圣啊!?”马武陆狠狠瞥了她一眼,想将丁潇潇扒拉到一边去,越过她将其身后的宁王拿下。 可是没料到,他三次运气,居然没撼动丁潇潇分毫。 正在疑惑,丁潇潇却出声了:“你们都看见马大人在地牢之中?” 众人回道:“正是!” “好大的胆子!!”丁潇潇指着众人大喝一声,将几个官员骂的目瞪口呆。 紧接着,她拉住马武陆的官府,对着几人喝道:“这是哪里的官服!?你们眼瞎吗!?就算眼睛不好用,耳朵总该好使吧!朝上,陛下金口玉言,封了马武陆为中丞。既然不是特使,又不是刑部中人,他有什么权力出入刑部大牢!?” 一顿呵斥,骂的众人抬不起头来。 确实如此,如今的马武陆,是没有资格随便出入刑部地牢的。 他们几个所为,确实不合规矩。 之后丁潇潇又拉过屈雍伤痕累累的胳膊,展示在众人面前:“我再问你,未经过堂,也没有陛下首肯,你们为什么敢对亲王用刑!?”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是自古以来的封建礼教。 此言一出,算是噎的众人哑口无言。 太子一行人正好出现,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太子驾到 马武陆自知,自己私下刑讯已经有违吏治。如今作为监察院中丞,贸然进入刑部大牢,更是不妥。 只是没想到,丁潇潇一个小郡主,还是城邦出身,居然会在这个点上拿捏住自己。 看见太子一行走来,他便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快步迎了上去。 此时,一个不起眼的胖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走进人群,他身着刑部主簿的官府,只是由于长相过于平凡,身材又矮又胖,所以并未引起关注。 主要是由于,北荒自册立太子以来,民众基本上处于,只知有东宫,不只有太子的状态。太子上位是因为燕王逼宫,当年只有七岁,并未有什么建树,也属正常。 可是他成年以后,依旧是不得重用,甚至无诏不能进宫,存在感低到这程度,也算是少见了。 太子车驾在路上遇到三品以上官员,都会停下避让。 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由此也可见一斑。 如此浩浩荡荡抛头露面,不能说是罕见,而是从未有过之事。 不少人抱着来看看那太子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心理,涌在街头巷尾,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往地牢门口看着。 平日里,路过都会加快脚步的刑部大牢门前,此刻瞬间就水泄不通。 胖胖的刑部主簿瞬间被挤了个东倒西歪,淹没在人群之中,便爬不出来了。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马武陆兴冲冲道。 太子看了看丁潇潇,尤其瞪着她身后的宁王,面露凶光,明知故问道:“刑部大牢何等重要,怎么弄成这副模样!?马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马武陆看了看装鹌鹑的一众刑部官员,可他们经历了一场差点葬送全家的赌局,已经没有多少心力了。尤其,太子的分量在北荒,难说比宁王重要多少。 被揪住了私自放马武陆进大牢的小辫子,不被追罪就是好的,此刻哪里还有胆子掺和。 见几个人都不动,马武陆暗骂了一声怂包,却不得不独自支撑场面:“回禀太子,宁王越狱,还放跑了好几个重犯,因此臣等聚集在此,商量如何处理。” 指鹿为马的本事,这个马大人当真精通,丁潇潇瞪了他一眼,回道:“马大人这话说的,真当所有人都是瞎子聋子吗!?太子殿下……” “闭嘴!”看丁潇潇开始帮腔,太子疾言厉色道,“本太子没问你话,再随便插嘴,当心本太子治你的罪!” 被噎回来,丁潇潇也不焦急,她猛地将圣旨展开,晾在太子面前,轻描淡写说道:“殿下好大的威势,只不过陛下的圣旨在此,您不会是想抗旨不尊吧?” 没想到此节,太子眼珠溜溜转到马武陆身上,他立刻把刚才的论调又说了一遍。 “圣上虽然疼惜宁王殿下,饶他回府医治,等候刑部传唤。但是,他旧罪未清,又添新罪,就应该立刻收押!可是郡主横加阻拦,这才闹起来,惊动了殿下,真是臣万死难辞其咎!”说罢马武陆跪下,深深磕了个头。 从未被当值官员如此礼遇,太子喜上眉梢地将马武陆扶了起来。 “爱卿快快请起,此事,自有本太子做主!” 刑部的小官们见状,腰杆子直了一些,七嘴八舌开始说道。 “确实是宁王私自冲出地牢的。” “郡主的圣旨是之后才拿来的。” “还请太子向皇上谏言,说明情况啊。” 看这众人表演,丁潇潇一言不发,她将圣旨收好,转头就要带着屈雍离开。 方才杀神驾到一般的屈雍,也就乖乖的跟着她转身。 “站住!”太子几乎要跳起来,气哼哼吼道,“郡主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太子!?何时让你走了!” “皇上圣旨在此,太子想抗旨也不要紧,宁王受伤严重,待送他回府以后,本宫愿意与太子一同到陛下面前理论。”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走去。 太子手下抽出兵器,上前堵住了丁潇潇的去路。 丁一见状立刻上前,挡在主子面前,瞪着眼睛看着众人。 一群是觊觎太子好处的乌合之众,一个是衷心护主愿意交出性命去的忠仆,虽然数量相差悬殊,但是气势上高下立判。 “这又是什么人!?”太子指着丁一喝道。 丁三独立支撑着歪歪斜斜的屈雍,顿感沉了不少,他看着眼前的情势,心头微微感慨道。 自家主子不论在哪,一定惹最棘手的麻烦,招惹最难招惹的人。 以前胆小懦弱的他,如今可能是百转千回的折磨之下,竟也对这个局面习惯了。 不仅是习惯了,还升腾起一股气壮山河的壮丽气魄。 “他是我近卫,太子也有意见?”丁潇潇怼道。 太子看了看其貌不扬的丁一,却展露出迫人气势,他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没有精神去花心思在他身上,转而对丁潇潇发起怒来:“你居然带着人前来劫囚,是当护城军是死的吗!?” 他转头看了看在一旁休息状态的护城军,接触到队长冷漠的目光,心头一抖,赶紧往回找补:“我朝精锐之师,若不是有心绕过尔等,你和宁王早就成肉酱了!他们只需要稍稍动手,你们几个还能活到现在!?” 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宁王手持护城军转圈圈的场景,虽然听闻下人回报,说是护城军也没办法,可是这个“没办法”是怎么个“没办法”,却是没有想到。 听了太子的话,队长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不知道这个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先说护城军是死的,之后又故意夸大其词,这是要故意讥讽给他难堪吗!? “此处有太子接管,我等还有巡城任务,就不便久留了!”队长草草跪了跪,起身就命令众人扶起伤兵,立刻撤离。 “别,别走啊……”太子伸着手,刚要阻拦,又觉得自己带了十几个人,拦住四个人,也没必要非得买一个队长的面子,便又缩回了手。 马武陆站在一边,脸色铁青。 这废物,真是抱都抱不上龙椅。 第四百四十三章 刑部主簿 众人呼呼啦啦让开一条两人宽的缝隙,让过了护城军之后,就像是潮水一般,立刻又把缝隙堵上了。 由于一退一进,不少人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几个人还发生了口角。 营长见状,觉得自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依葫芦画瓢,也请辞离开。 刚刚合拢的人群呼呼啦啦,又裂开一条人缝,将箭羽营的士兵们让了过去。 圆浑浑的刑部主簿,就在浪一样的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原本就快挤出人群去的,现在又被迫倒退了回来。 人走了不少,太子心里虽有底火,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将一腔怒气全部发泄在丁潇潇与宁王头上。 “动手,将宁王给本太子押回大牢!” 丁潇潇怒道:“你敢!?陛下有圣旨在此,太子是要公然抗旨吗!?” 看了看周围的老百姓,太子又看了看两眼直勾勾,好似没了魂似的的宁王,狠狠一咬牙:“本太子自会向陛下解释,此事无需郡主操心,但是你若是继续阻拦,休怪我将你一起关进地牢。动手!” 几人呼呼啦啦涌了上来,丁一虽然极力反抗,却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动手。 丁三扶着屈雍微微后退,丁潇潇见状,知道太子是铁了心了。 绑架皇帝的原本就是太子,他为了将这个屎盆子扣在宁王头上,也算是拼尽全力了。 只是,丁潇潇手持圣旨站在前面,几个人也不敢直接对她动手,拉拉扯扯之间,丁潇潇纹丝不动,竟然一时僵持住了。 马武陆怕夜长梦多,伏在太子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臣下找到陛下,还多亏了这位郡主,当晚也是她去搬救兵,陛下才得以保全的。” 太子心底一凉,看向丁潇潇的眼神开始决绝起来。 她并不是时候才出现,仅仅是医治了皇帝,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将皇帝藏在芳菲园中。 那这个女人,也不能留。 “将她也拿下,一起关进大牢!”太子指着丁潇潇大声命令道。 众人回望他,面露难色。 丁潇潇手里毕竟有圣旨,他们公然对传旨官动手,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太子伸手便去抢丁潇潇手中的圣旨,既然害怕,夺了这张旨意,他们总不会再投鼠忌器了。 眼看情况越发失控,马武陆站在一旁,面露喜色。 人群中,微弱的一声太子不可传来,可惜人声鼎沸之中,这声音尚未传播就被淹没了。 丁潇潇在养心居,承诺会为北荒帝效力,这才索到这封圣旨。 太子、马武陆还有燕王,他们现在虎视眈眈就想要屈雍的命,圣旨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又怎么会愿意松手。 见她不从,太子给旁边人一个眼色,那人领会,缓缓抽出匕首,走到丁潇潇身后。 丁三是个傻大个儿,场面混乱之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一直目光涣散的屈雍,却盯着企图偷袭的人,默默握紧了拳头。 匕首举起,丁潇潇听见耳后有风,正要转头。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太子殿下,万万手下留人啊。” 众人转头去看,正是那个胖滚滚的刑部主簿。 他挤了一头一脸的汗,说话时还在气喘。 那人也赶紧收了匕首,丁潇潇回眸之际,并未见异常。 屈雍缓缓松开拳头,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太子,太子殿下,手下留情啊。” 几个刑部小官看见他,均是一脸面面相觑的模样。 主簿虽然不是刑部大员,但是他却是个例外。 北荒多年以来甚少有刑部直接处理案件的时候,尚书已经吃空饷多年,连早朝都不上了,之所以运转至今,全靠这位主簿兢兢业业。 在刑部内外,刘主簿都很有声望,虽然没有受封,但是实质上却是刑部说话的人。 几个官员看见他,都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 太子认识此人,可也并未有过什么交集,见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强出头,甚是不悦。 “刘主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丁潇潇在丁一的保护下,退守到屈雍身边。她担心地看了看神志不清的屈雍,又好奇地看了看圆溜溜的刘主簿。 一时间也猜不透,此人出现是福是祸。 “太子殿下。”刘主簿终于喘平了气,先是见礼,之后抬起头来不疾不徐地说道,“下官乃是刑部主簿,出现在此处可是比诸位都要正常多了,太子又何出此言呢?” 不软不硬的一块石头,硌在太子软嫩嫩的脚上,很是难受。 “那好,本太子正想问问,你刑部是怎么管的,居然乱成这种样子,就连犯人都跑了,也……” 他话音还没落,几个刑部的捕快押着三五个破衣烂衫的囚犯,吆喝着从人群外围走了进来。 为首的先对刘主簿行了个礼:“依照您的吩咐,在逃几人均已落网。还请主簿大人示下!” 刘主簿点了点头:“立刻收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刑部大牢,违者我就拿你是问!” 众人领命而去,刑部大牢迅速恢复的秩序,太子等人被衙役们逼得,不得不往外退了几步,显得格外尴尬。 “有人员外逃,确实是下官失察,太子殿下教训的对。”刘主簿缓缓说道,“不过刑部的事情,下官负责,太子殿下若是需要过问,请问是否得到了陛下的旨意,授权督办?” 听见这话,太子脸色先是一红,之后便疾言厉色起来,正想开口说什么,马武陆却抢先开口了。 “一个小小主簿,居然敢对太子无礼!不管是刑部还是礼部,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有什么过问不得的。难道看着你们贪赃枉法,看着你们玩忽职守,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吗!?” 太子很是解气,赞许的看了马武陆一眼,算是用眼睛给他点了个赞。 有人代劳,他也不屑于多说,端起架子来高高在上的睨了一眼又矮又胖的刘主簿,脸色甚是得意。 “不错,太子殿下是储君,所为储君,储而未登,有些事情还是不方便过问的。马大人虽然义正言辞为了维护殿下,可是这话传的广了,确也未必还是原来的意思。” 这句敲打,直说太子僭越,也算是狠极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终于得救 原本听了这话,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掐死这个矮胖子,太子突然被身边人劝住,轻声耳语了几句。 “这位主簿官职不高,可是得罪不得,太子殿下请三思啊。这位是廉亲王的小舅子,亲小舅子!” 猛然之间顿住,太子的手很是尴尬的缓缓收了回来。 廉亲王是除了了皇帝以外,在北荒地位最高的人,朝野上下无出其右者。 他平日里行事低调,看小舅子也仅仅官拜刑部主簿也可知。 虽然将来刑部尚书有个万一,定是这位主簿接管,连升三级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个职位也算是众望所归,是刘主簿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应得之物。 太子运了运气,看了看圆溜溜的刘主簿,再想一想那位富态的伯母,总算是将这家子凑在一起了。 在他们耳语的间隙,刘主簿向丁潇潇与宁王行了个礼:“下官见过宁王,见过郡主。此事全由下官失察引起,还望二位恕罪。轿辇已经备好,下官这就着人将殿下送回府中休养!” 丁潇潇听见太子与人耳语,得知主簿身份,知道应当感谢的还有廉亲王。 毕竟陛下病发那天,自己豁出去背上残害陛下的罪名,救了廉亲王府的小世子,结善因得善果,这话确实很是有道理。 眼下不是感谢的时候,丁潇潇只是对着刘主簿点了点头,便引着丁一与丁三,搀扶着屈雍往人群外走去。 马武陆眼看着自己套牢的猎物跑了,仿佛看见到嘴的烤鸭拍拍翅膀飞走了一般,赶紧对太子拱手,刚要开口,刘主簿先堵住了他的嘴。 “太子殿下,下官多有得罪,还望饶恕。但是下官之心可鉴日月,若是太子有事调遣刑部,还请直接知会下官一声即可。其他人,来了也未必能堪用的。”刘主簿说着看了马武陆一眼。 太子也发觉,自己竟是被这家伙挑唆着,做了一件如此冲动之事。 不仅没钉死宁王,还白白惹得太子嫌隙,马武陆愤愤上前,想拼死也要拉下宁王。 在两个人手臂之中缓缓前行,仿佛牵线木偶一般的屈雍,听见身后有风,扭过头狠狠瞪了来人一眼。 只是有个回眸,马武陆居然被惊出一身冷汗,脚下像是猛然间被坠了千斤,顿时迈不动脚步了。等他回过神来,宁王一行已经上了马车,刘主簿也请辞,跟着一起走了。 原本围着马武陆的几个刑部官员,见主簿出面放了宁王,瞬间消失,生怕被追究责任。 刑部大牢已经恢复秩序,八个衙役把守着大门。以往特使等其他机构的官员,只需要稍稍打点就能随意进出的大牢,瞬间收进刘主簿的手里。 转瞬之间,一片大好形势,就急转直下。 马武陆独自一人站在地中间,连太子拂袖而去都没注意到,人群哄散,只剩他独自兀立,却也一直想不明白,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丁潇潇看了看屈雍,见他不喊不叫,但是神志不清,很是担心。 但是对于刘主簿的感激,还是溢于言表的。 “此次多亏了主簿大人,不然王爷就……”丁潇潇看着屈雍胳膊上,为了救自己留下的伤口,已经溃烂发炎,心里一阵难受。 “郡主太客气了,王爷在下官所辖范围出了这样的事,您不责怪下官已经是极尽宽容了。哪里还敢受郡主感谢。”刘主簿看着宁王全身伤痕累累的模样,叹息道,“这些年,刑部没有主心骨,牢中犯人更是受尽欺凌。趁此机会,下官一定整治风气,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丁潇潇无意追究那些,掩住心疼说道:“廉亲王这份好意,宁王殿下与我都是铭记于心,有机会定会登门道谢。刘主簿也辛苦了,其实不必陪着我们,您回去休息吧。” 看了看自己几乎汗透了官服,刘主簿自我解嘲的笑道:“真是没做什么,就是虚胖能出汗。多谢郡主体恤,为了免生枝节,下官还是送二位到宁王府吧。稍后,宫里的太医会为殿下诊治,下官已经安排好了,还请郡主放心。” 说到治伤,丁潇潇自然是希望柳曦城能来看看,毕竟这么多年,屈雍的身子一直在他手里,不论是用药还是治疗,柳曦城更熟悉一些。 只是眼下她不敢提,怕柳曦城会出手害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宁王府,一开门萧颐和先冲了出来,看见屈雍的一瞬间,她先是愣了愣,之后便哭着扑了上来。 “哥,你怎么了!?” 看见这个丫头,丁潇潇心乱如麻,她现在没有空与她计较,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在刑部大牢里,还能有什么好。” 萧颐和被镇住,呆立在原地,看着屈雍被架了进去。 宁王府忙乱起来,很少招待这么多人,管家都显得手忙脚乱的。 丁潇潇谢过刘主簿,送走了刑部的人,便小心帮屈雍处理伤口。 太医来看诊之后,频频摇头叹气,看的丁潇潇心惊胆战。 萧颐和则扒在门口,红着一双眼睛,不敢进门。 “太医,宁王如何?”丁潇潇见屈雍终于睡了,轻声问道。 太医招了招手,将她叫到外面,这才缓缓开口:“殿下身上伤痕随多,但都是皮肉伤,虽然遭点罪,却不要紧。看不见的伤,才比较担心。” 以为对方看出宁王癔症,丁潇潇急忙问道:“这病已经多年了,还能不能治好?” 太医有些疑惑:“宁王骨骼受伤应该是最近的事,并非沉疴旧疾啊。郡主说的旧疾指的是什么?” 见他并未诊出,丁潇潇略感失望,但是听闻屈雍骨骼有伤,她又很是紧张:“骨骼有伤?是打斗留下的吗?” 联想起屈雍发狂之后,几乎站不稳的状态,丁潇潇看了看房间里面,微微蹙着眉睡着的屈雍,更为担心了。 “那倒不是,应该是曾今被巨大的力量,将身体向四面八方拉扯过。而且不止一次,当时宁王应该痛苦异常啊……” 丁潇潇沉默不语,对马武陆的恨意更胜了几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吉里奇遇 “严重吗?”丁潇潇问道。 “不好说,老夫需要时间,将错位的骨骼一一恢复,最好一次成功,只是过程……比起殿下受刑之时,怕也轻松不了多少。”太医捋着胡子,微微摇头,“可如果不这么做,殿下有可能瘫痪在床,走路都困难啊。” 丁潇潇的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她尽量让自己平静,继续问道:“那辛苦太医,是不是现在就能开始?” 老太医摇了摇头:“老夫岁数大了,一个人恐难支撑,要去太医院再请两三位同僚过来,一起为殿下正骨才行。” 萧颐和远远看着,不敢上前,脸上挂着泪珠,显然已经哭过好几次了。 “太医您将手令交给宁王府的家仆吧,我们安排人进宫去请大夫,您在这稍事休息,还有需要辛苦您的地方呢。”丁潇潇赶紧说道。 她担心太医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来。 这次是借着刑部的面子,主簿出面也带着廉亲王府的分量,太医才这么快到了。 宁王现在怎么说也没有被证明清白,即便是回府依旧是戴罪之身,若是被太医院怠慢,那屈雍便是雪上加霜了。 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麻烦宁王府了。” 赶紧接过手令,让府里的管家安排人手,之后将太医安顿下稍作歇息,丁潇潇这才筋疲力尽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萧颐和抽抽搭搭走了过来,若不是她尚存一点兄妹之情,丁潇潇简直就懒得看她。 “我哥,我哥他,怎么样?” “人就在那躺着,你不会自己去看看?”丁潇潇怒气冲冲地回答道。 “我真的没想到,李玉他会把一切都说成是哥哥所为,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相信我啊。” 萧颐和反复强调着她并不知情,两只手拼命搅着衣襟,简直快要把那块布搓烂了。 “我且问你,与你同去吉里城的其他人呢,他们在哪?”丁潇潇不想再讨论已经发生的事情,平了平心情,问道。 萧颐和抹了抹眼泪:“你是说斯统领的手下?他们一进城就化整为零,散落在城中,我也不知道具体都在哪里。” 丁潇潇不解道:“那你是怎么会和李玉在一起的?” “大公子……”萧颐和刚开口,看了看丁潇潇迅速阴转更阴的脸,赶紧改口,“李玉有一次出府,正好遇见了我,所以就……” “吉里城那么大,李玉一个守城王爷的大公子,出门能悄无声息地撞见你!?”丁潇潇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道。 之后,缓了缓气息,再问:“然后呢?” 萧颐和咽了咽口水,紧张道:“然后,我担心她因为哥哥的事情,被燕王责罚,所以就追问了他近况几句,谁知道,谁知道……” 她紧张地看了看丁潇潇,下了好大决心,这才开口:“谁知道,他突然抱着我就哭了。” 丁潇潇总算知道,这丫头这次为什么陷得这么深,脑子都灌了迷汤。 之前虽然她单方痴恋,李玉却一直没有表示过什么,这一次在吉里街头当众如此热烈地表示,也难怪这丫头一猛子扎进去,算是壮烈了。 “他好端端哭什么!”丁潇潇不悦道。 见她居然没有责骂自己行为不端,萧颐和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抽抽搭搭逐渐停止,能正常说话了。 “他说,王爷没有怪他,可是我能看出来,最近一定是在王府受了不少委屈的。”萧颐和说着,眼神仍旧有光在闪,“不过他主要还是喜极而泣,说是担心我出事,恨自己当天没有勇气,和燕王明言要娶我为妻。眼睁睁看着我与哥哥一起走了,整日自责呢。” 丁潇潇听了这话,只有冷笑三声:“所以你都信了?” 萧颐和抬起眸子:“为什么不信?他是真的哭了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突然就……就……抱着我……” 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丁潇潇心头一动,感觉一种不祥,可又不能确定。 “后来你一直住在王府里?”丁潇潇问道。 “是的,李玉带我回去,直接向王爷说清楚。当时我们都很紧张,担心王爷坚决反对。”萧颐和说着攥紧了拳头,依旧能感觉到她当时的紧张。 “王爷就轻易答应了?你都没觉得过于顺利了吗?”丁潇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恋爱脑郡主,满心都是叹息。 可是,这事情说到底,不能全怪这个丫头。 自幼失去双亲,还亲眼目睹所有家人被杀的场面,虽然被屈雍救了,可也从未过过女儿家该有的童年。 之后被关在王府,终日提心吊胆,替屈雍应付各种不怀好意的刺探,承受着本不应该由她来承受的冷嘲热讽。 她的生命里唯有两束光,一个是屈雍,一个是李玉。 但是现在,其中一个非要灭了另一个,她心中悲苦,又有谁能理解。 外人眼中谦和有礼的燕王府大公子并非良配,这话说给这丫头听,她又如何能听得进去? 坏就坏在,那个男人装的也太像了。 若是宁王倒了,他怎么会要一个无名无分的乡野丫头!? 来不及发愁这些,丁潇潇急于知道,在吉里城中帮忙屈雍营救老城主与城主夫人的一队人,是否还安全。 “王爷当时什么反应,对你还在吉里城中,都没有过一丝怀疑吗?” 丁潇潇想从这父子连环套的蛛丝马迹里,寻找到一些线索。 “好像没有很惊讶,只是一直盯着李玉,面色不悦。我也没敢抬头一直看着他,全靠李玉扶着我,不然当时,我觉得我几乎就要晕倒了。” “然后呢?” 这丫头满心惦记自己与李玉的姻缘,当时不可能注意到其他,丁潇潇叹息一声,是自己要求太高了。 “不过……世子冲进来一次。”萧颐和突然说道。 “李林?他去干什么?”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家伙,丁潇潇叹了口气问道。 “王爷也是这么问的,可是他一定要逼问我一件事,才肯出去。”萧颐和脸上露出不悦和惊恐,像是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就浑身不适。 “他问什么?” 萧颐和看了看丁潇潇道:“他问你在哪里,是不是和我哥一起。” 这家伙,又要飞什么幺蛾子?丁潇潇眯着眼正在琢磨,门外太医们已经到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正骨完毕 萧颐和赶紧抹抹眼泪,上前将太医们请了进来。 众人看了看屈雍的情况,都是眉头紧蹙着。 老太医先打破了沉寂,开口道:“都分分工吧,谁负责哪个部位,一部分一部分开始。” 说罢,他抬起头看了看丁潇潇与萧颐和,挥了挥手:“女眷都先出去吧,你们在这里哭天抹泪的,也没有什么帮助,反倒分心。” 萧颐和眼巴巴看着屈雍不愿走,丁潇潇将她拉了出来。 “这件事不能全怪你,没必要揽在自己头上,出去吧,让太医们诊治。” 关上的门的一瞬间,丁潇潇看见屈雍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她安心。 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未取,从心中涌出,她赶紧低头掩饰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便退了出去。 萧颐和寸步不离,跟在丁潇潇身后。 与料想的不同,出来之后,堂屋里一直很安静,宁静的仿佛没有人一样。 但是,丁潇潇知道,里面分明是有七八个人,而且正在做一件又精细又困难的事情。 没有叫喊声,没有哀嚎,甚至连较大的呼吸声都没有,只剩一片死一般的宁静,让她几乎要怀疑,这几个太医到底有没有动手。 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身后紧紧追着的小尾巴,终于惹恼了丁潇潇。 “你要干嘛!?为什么老是跟着我啊?” 萧颐和一怔,慌忙随手拿起一个茶杯,佯装倒茶。 府里接连出事,哪还有心情煮茶,这壶里分明就是空的。 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丁潇潇也不便于进一步苛责,只能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就行。” 话音刚落,管家端着水盆出来,递给门口的婢女,丁潇潇赶紧迎了过去,紧张地问道:“开始正骨了吗?王爷怎么样?” 管家满头大汗,就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先是回头看了看,之后点点头:“正着呢,郡主稍待。” 紧接着便贴着身子将门关上,再也不露头了。 这一下,丁潇潇更为紧张了,她在门前来回转悠,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个等着老婆生孩子的愣头小子一样。 “我哥,怎么这么长时间,连个动静都没有啊?”萧颐和带着哭腔,轻声问道。 丁潇潇叹气:“他你还不知道,宁肯死也不愿意喊出声丢人吧……” 更何况,现在里面那个,应该不是他。 丁潇潇从未仔细想过,屈雍身上另外一个人格到底是谁,又从何而来,为什么如此残暴。 以前觉得应该是癔症引起的,但是青少年时期出现这个症状还好解释,自幼年起就有实在是说不过去。 莫非他的家人就是因为他自小就有这个病,所以才将他遗弃在药王山的附近? 可是,马武陆从他身上找到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屈雍不知道来历,另一个人格会不会知道? 还有柳曦城,他当年并没有失忆,会不会他才是知晓所有内情的那个人呢? 想的头都快炸了,丁潇潇终于看见太医推门出来,老太医是被同僚架着走出来的,老者面色苍白已经疲累到极点了。 “大人辛苦,王爷他……”丁潇潇虽然同情老人如此,可也着急知道情况。 老太医缓缓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赞许道:“老夫看诊这么多年,早年间也当过军医,从军出征。但是从未见过,如王爷一般钢铁意志啊。没事了,郡主可以进去看他了,但是王爷也很劳累,最近饮食要清淡,尽量卧床,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进宫请老夫。” 丁潇潇感觉心头一朵乌云终于散开,赶紧道谢。 “太谢谢了,太医们都辛苦,管家!” 虽然从没来过宁王府,但是管家对于这位郡主的大名,算是如雷贯耳。 这一次,她将王爷送回来,还悉心照料,这让管家很是感动。 听了吩咐,他立刻心领神会,引着太医们下去休息,领赏去了。 丁潇潇赶紧跳进房里,只见屈雍人和刚才差不多,还是直挺挺躺着,但是脸色发青,头发湿透,手指还扣在床板下面,没有放松。 “你……”不想让自己表现的过于哀伤,可是看见他这个模样,丁潇潇还是忍不住开口便哽咽了,“你怎么样?” “没事……”声音就像是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屈雍很是费力地回答,还附送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没事就好,都过去了。”丁潇潇赶紧开解,“你可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倒杯水吧?对了萧郡主回来了,就在外面不好意思进来,你要不要……” 丁潇潇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着,屈雍微微闭了闭眼,摇头道:“什么都不要了,你坐过来一点就行。”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丁潇潇居然就顺从着搬起一个圆凳坐到屈雍身边。 他的脸色很难看,青里发紫,简直就像是地狱里的小鬼头一样。 可是丁潇潇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脸色了,活着就好,他还好好活着,就很好。 屈雍很是费力地抬起头,看了看丁潇潇,撅起嘴来说道:“疼……吃糖……”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不是铁骨铮铮的西归城主,也不是深居简出的北荒宁王,而是一个神志有恙的病人。 比起以前癔症发病的时候,此次屈雍的病症更是诡异了几分,不仅狂暴起来的残忍程度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是消退之后的反应,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心智好比几岁的孩童。 只是,她没有深想,几岁的孩童遭受如此痛苦的治疗方式,能坚持住一声不出吗? 她只是守着屈雍,柔声安慰着他,直到看见他眼皮越来越沉,渐渐闭上双眼。自己也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倒是先一步靠着床柱睡了过去。 见她睡得沉了,屈雍侧身将自己费力的支撑起来,轻轻在丁潇潇惊魂犹在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萧颐和躲在门口,看见这一幕之时,瞬间转过了头。 她心口又好像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永远的不同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郡主出走 “吃,要吃东西。” “喝水,要喝甜甜的水。” “不吃青菜,我要吃肉!!” “你出去,我只要潇潇在这里!” …… 谁也想到,第二天宁王府里居然会频频传出这样的声音,丁潇潇第一次听见屈雍叫自己潇潇的时候,她还往后看了一眼,以为这府里的哪个婢女叫这个名字。 后来被屈雍拉了一把,这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王爷啊,太医们过来复诊,郡主在此不方便,老奴陪着您好不好?” 这位管家,自从见到丁潇潇以后,就当成是王妃一样的待遇,屈雍身边一应事务全都听从丁潇潇安排,尤其是一些近身甚至是贴身的事务,更是不把丁潇潇当外人。 连他都说不方便,那一定是大大的不方便,相当的不方便,闻言丁潇潇立刻起身,屈雍却拽着她的衣襟不肯撒手。 好歹才拼起来,担心用力拉扯,会将屈雍拽散了,丁潇潇和管家只能一起安慰。 “郡主就在门口,太医检查完就立刻进来。” “就是就是,我就在门外,几步距离而已。” 屈雍看了看管家,有些不放心:“那你看着她,哪里都不准去!” “是是是,老奴一定陪着郡主!王爷,您就安心让太医诊治吧。”管家哭笑不得。 “那你发誓,绝对绝对不会让她走开,太医看完病,就立刻回来!”屈雍进一步无理取闹。 管家居然就配合着竖起手指当场起誓:“我发誓守着郡主,绝不让她离开!不然,天打五雷轰!可以了吧,快让御医们进来吧,都在门口晒了一会了。” 丁潇潇看了一眼管家,不解他为何对于五雷轰自己这般草率。 但是对方只是冲着她点头,意为此时就别和王爷计较了。 屈雍总算是缓缓松开丁潇潇,侍从立刻开门,让进了太医们。 丁潇潇借着机会,总算得以到院子里透透气,她看了看真的尾随而来的管家,不由得说道:“你这誓发的也太溜到了点,我可还得回宫复命的,拿着陛下旨意出来一天一夜了,不能连个回话都没有,就无声无息了呀。” “不急不急,有内监来催再说吧。”管家说道,“您也看见了,王爷身边现在谁都缺得,就是少不了您啊,这万一看不见您,再闹起来,之前正骨的罪,那不就全都白挨了吗?” 话虽然如此,可丁潇潇本来都打算好了,趁着太医复诊喂药的时候,出去一趟进宫复命。 最近开的药都有助眠的作用,屈雍喝了药怎么也要睡上几个时辰,即便是一时间发现自己不在,他已经喂了药定然很快就会睡着,哄他一会儿也就是了。 可是现在可好,这个管家发了毒誓,丁潇潇总不好一走了之,害得他五雷轰顶吧。 “其实,他睡一觉我就能回来了。”丁潇潇轻声抱怨,唯恐被里面那位听见,直接闹起来。 “可是,奴才可不敢冒这个风险啊,王爷此次伤势极重,搞不好就会瘫在床上啊。” 这话也不是危言耸听,可是老是不回宫复旨这也不是个办法啊,她在院子里转起圈来,却只捞着个头晕,什么主意也没想出来。 见她着急,管家主动说道:“一会儿太医走的时候,老奴让他们带个口信,就说王爷身边却不得您照顾,晚几天等王爷稳定了,再回去复旨,您看这样如何?” 丁潇潇无奈:“眼下,也唯有如此了。” “老奴一定办妥,郡主请放心。”管家见丁潇潇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很是长舒了一口气。 百无聊赖,屋里也暂时没什么动静,左顾右盼之下,丁潇潇突然想起:“萧郡主呢,今天怎么一直都没见她?” 管家也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次回来,萧郡主情绪很不稳定,之前也都是藏在犄角旮旯偷看这院子,这会儿确实不见了踪影。 “来人,去看看萧郡主在不在,若是在就说王爷复诊,让她也过来侍疾。”管家立刻吩咐道。 丁潇潇总算走累了,做到石桌旁,一边看着安静异常的宅门,一边倒了一杯茶。 这茶香气扑鼻,很是好闻,惹得她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管家见状很是开心:“郡主喜欢就好,这可是林崖山的头茬毛峰,最是甘冽。王爷特意备下的,说是郡主若来了,一定要沏给您喝。” 林崖山……头茬毛峰……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就在丁潇潇端着茶杯冥想之时,去传萧郡主的下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不,不好了,郡主她……她留书出走了!” 知道是自己当差有所疏漏,居然连郡主走了都没发现,还是管家开口去请才看出端倪。 上前拿过纸张,管家扫了一眼,便递给了丁潇潇。 字迹确实是萧颐和所写,她这毛笔字比起丁潇潇的臭字,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是好认。 “哥哥嫂嫂,我走了。李玉虽然陷害哥哥,可是也因为我,燕王不愿意让他娶我,除非能解决如今的危机。李玉什么都没有了,哥哥放出来了,可是他却危险了,我得去陪他。请原谅我,萧颐和。” 信简单明了,就是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傻丫头。 李玉只是利用她,以萧郡主的身份,作为戳进屈雍后心的一把利刃而已。 没有利用价值,他怎么可能娶她? “不成,郡主外出不安全,得赶紧派人去找!”丁潇潇将书信草草一折塞进袖口,低声吩咐,“不可张扬不可大肆寻访,一定要密查!” 小厮自知有错,赶紧领命。 “不能让王爷知道,等他发觉之前,一定要将郡主找回来!”丁潇潇说着,狠狠叹了口气。 萧颐和啊萧颐和,家里人即便是对你选的亲事不满意,即便是对你在大殿上的做法不满意,发发脾气骂一顿也就过去了。 更何况,你哥现在……他还能说什么!? 可是,如今你可是重要人证,若是不能为燕王府所用,你这个人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威胁啊。 不能等了。 “管家,麻烦你派人出城一趟,去找一下应该去巡防营报到的斯焕实斯统领。京中乱成这样,我们得需要个能说得上话的军中人物。而且,他也是重要人证。” 管家赶紧去安排了,丁潇潇缓缓坐下,已经将回宫复旨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快叫姐姐 清晨,一骑快马从大都出发,一路风驰电掣往巡防营冲去。宁王府的腰牌在马腹侧面,随着颠簸上下翻动,守城并没有为难他,但看着快马出城,他悄悄对着身边之人耳语了几句。 早朝过后,皇帝依旧在养心居歇息,闭目养神不久,太监便禀告,大将军求见。 听闻此言,昏昏欲睡中的北荒帝睁开了眼睛,像是放空一般出神了片刻,这才回神道:“请进来吧。” 太监赶紧出去,片刻吊着胳膊的刘将军一身常服,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 示意他不必拘礼,北荒帝先是赐座,尔后饶有兴致看着他的伤,笑道:“将军为北荒屡战沙场,都未曾受过什么严重的伤,不想最后,竟然被寡人弄成这样。” 刘将军也笑道:“陛下英勇神武,末将甘拜下风。” 二人说罢都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看着对方的目光也从试探变成了心有成竹。 太监奉了茶,然后便垂手立在一旁,等待下一步吩咐。 刘将军用好的那只胳膊端起茶杯,缓缓啜饮,皇帝也摆弄着手里的玉件,不在出声。 片刻以后,大太监宋敏走了进来,见状慌忙将立在一边的小太监叫了出去,恭恭敬敬从外面将门带上,又清退了门口守着的人。 小太监抱着茶托,并不理解,问道:“师父,里面没人伺候怎么行啊,一会儿陛下怪罪可怎么办?” 宋敏看着小太监八面玲珑却唯独没长全心眼儿的脸,默默不语。 以为是自己说动了师父,小太监慌忙趁热打铁:“到时候,万一说师父您不够周到,岂不是白白挨一顿训斥。徒儿进去伺候皇上和将军,师父要是累了,只管找个地方打盹就行,我替您盯着!” 宋敏似笑非笑,看了看自己没机会长全了毛的小徒弟,尖声道:“那我还得谢谢你小子了?” 完全没听出这里面的情绪,小太监激动道:“师父岁数大了,这都是徒弟应该做的!” 狠狠一巴掌落在后脑,小太监抱着掉下来的帽子,不知所措:“师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谁的银子!”宋敏突然恶狠狠道,“我是老了,但是不傻。你要想能在御前,还安然活到杂家这个岁数,就好好管理着自己的嘴巴耳朵,还有心里那点蠢蠢欲动的小九九!” 说罢,他也不解释,转身便走。 “从今以后,不准再叫我师父!” 小太监抱着帽子,傻呆呆看着宋敏离开,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宁王回府了。” 屋内,安静许久,刘将军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 “是寡人赦免他回去的。”皇帝悠然回答。 他手里本是一个玉石雕刻的宝剑形状的坠子,但是因为把玩的时间长了,早就没有了锋利的剑锋,成了一件润圆可爱的把件。 “可是,他毕竟是重犯啊。”将军抿了口茶,继续说道。 “不是已经疯了吗?”皇帝不以为意。 此话出口,二人互看了一眼,见对方也知道此情况,均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今天清晨,天刚亮,宁王府有轻骑出城去了。”将军放下茶杯,不轻不重地说道,双眼却紧盯着皇帝的反应,对他脸上晴转多云的变化,甚是满意,“虽然没有派人跟上,不过大概方向,应该是巡防营。” 北荒帝脸上的神情更为阴暗了几分,他捏着手里的玉件,双眸已经陷入沉思之中。 将军继续道:“郡主细心照顾,宁王可能还是康复有望的。只不过,陛下给东临大郡主圣旨,她好像还没回来复旨吧……” 皇帝脸色一凝,微微转成笑意,看了看将军道:“他们感情深厚,郡主想多照顾宁王几日,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丁潇潇已经不是宫里的人,她的来去,本也自由。” 将军大笑起来:“自由?陛下捏着宁王,郡主如何能自由。论起制衡之术,陛下始终才是我朝第一人啊。” 皇帝并没有说话,只是摸着塌上的龙头,缓缓笑了笑。 小太监心惊胆战站在大门外,不一会儿便看见刘将军走了出来。他回忆师父的话,却不理解他是如何知道将军这么快就会离开,并不需要有人在旁伺候的呢。 正午时间,几位去过宁王府的太医,统统被召进养心居,说是皇帝身子有些不适,让他们来会诊一下。 尚不知道此情,丁潇潇今日在宁王府中,度日如年。 萧郡主还是没有下落,派人去李玉落脚的宅子打听过,并没有人看见郡主出入。没有什么证据,贸然上门去找也不太合适。 另一边,出城的快骑也没有消息,一去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波澜。 过了中午屈雍才醒了,他脸色比前一天好看了一些,可是心智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要糖要玩具,干什么都需要丁潇潇陪着。 管家去集市买了一个轮椅,太医说屈雍恢复得还不错,可以用这个短距离活动活动。 屈雍把这话听进心里去了,刚用了饭就闹着要去院子里。 虽然烦闷,可看着他一天天康复,丁潇潇心里还定一些,对他各种无理要求,也都好脾气的一一满足。 “吃糖。” “不要芝麻糖,芝麻苦的。” “芝麻苦?芝麻分明是香的!”丁潇潇一边气哼哼把芝麻糖丢尽自己嘴里,一边看着尚不能自由活动的屈雍,张着双手朝自己要糖。 这还是当初在东临城,扬言要自己命的那个城主吗? 想起当初被欺负的场景,丁潇潇突然玩心大起,从桌上花花绿绿的糖果中间,拿起一块屈雍最喜欢的糖瓜抓在手里。 见状屈雍果然张着嘴要吃,可丁潇潇偏偏把糖瓜放在他嘴巴附近,然后又立刻撤走,让他闻得着但是舔不到,气的想跺脚。 “快给我,我可是王爷!” 丁潇潇此刻哪里怕什么“王爷”,笑眯眯道:“你想要的啊,可以。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给你!” 屈雍突然脸色一变。 第四百四十九章 腻腻歪歪 就在丁潇潇以为,这回玩笑开大了,屈雍八成是要动怒了的时候,却见他瞪圆的双目逐渐蒙上一层雾气,那模模糊糊的感觉逐渐加深。 这…… 这竟是被一颗糖,气哭了吗? 丁潇潇看着他撇开嘴,就要大哭,赶紧动手捂住他,同时紧张地左右看了一圈,确认管家下人们都不在,才稍稍安心了几分。 “你哭什么啊,男子汉大丈夫的,我给你就是了!”丁潇潇无奈道。 屈雍噘着嘴,接过来之不易的糖瓜,抹了抹眼睛气道:“那你就该双手捧给我,而不是一味戏弄!要是让我娘亲知道,她可就不然你当我媳妇儿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丁潇潇没来由被呛到,连连咳嗽:“什么!?当你媳妇儿!?” 骨头虽然有些问题,可是屈雍的牙齿不受影响,他咔嚓咔嚓将嘴里的糖瓜咬的粉碎,扬起脸看着丁潇潇说道:“对呀,你不是要当我媳妇儿吗?” 心里觉得,这就是失去心智的屈雍,随口胡诌的,和童言无忌是一个意思,可是丁潇潇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你少胡说啊,小孩家懂什么!?” 半个拳头大的糖瓜这会儿连渣子都不剩了,丁潇潇有些紧张,之前也没发现这货吃起糖不要命啊。 照这么个吃法,三十岁不到就能吃出糖尿病来,她刻意换了个站姿,挡在桌子上的糖果前面,挡住了花花绿绿的诱惑。 并没有留意她的变化,屈雍继续说道:“你刚才还说我男子汉大丈夫,转眼就说我是小孩,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白了他一眼,丁潇潇腹诽这家伙,傻了也这么能钻空子,当真是个祸害啊。 “反正,我可没说要当你媳妇儿,可别胡说了。” 屈雍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桌上还有多少糖瓜,可被丁潇潇挡了个瓷实。 他不满地缩回脑袋,一板一眼道:“要不是你想当我媳妇儿,为什么一直照顾我?要不是你想当我媳妇儿,为什么给我更衣?要不是你想当我媳妇儿,为什么喂我吃饭?要不是你想当我媳妇儿,为什么一直对着我笑?要不是你想当我媳妇儿……” “停停停!”丁潇潇急道。“stop!” 喋喋不休的屈雍听见那个不明白意思的单词之时,停了下来,疑惑不解地看着丁潇潇。 “司道普?这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丁潇潇感觉屈雍难得憨态可掬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瞬杀气。 “哈哈哈……”她还是先被“司道普”这么离奇的翻译给逗乐了。 见她开心,屈雍眼中,又恢复了纯真无暇的模样。 好容易丁潇潇才笑的能开口了:“什么‘司道普’还“斯内普”呢!stop是我们那一个地方的方言,也是停下的意思!” 可是屈雍的神情更不好看了:“斯内普又是谁?” 越说越扯不清了,丁潇潇却突然发现,这几个音译的名字,还是一家子的。 “倒也是巧了,这几个人都姓‘斯’,和斯焕实算是本家了。” 屈雍脸色瞬间兜不住了,整个人透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来。 丁潇潇却在这一瞬间,又想起来出城送信的人,还没传来消息,一时间陷入沉思。 若是没找到斯统领,也该回来说一声。 若是找到了,顺利见面,将城内发生的事情转述完毕,虽然可能耽搁点时间,但也该回来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听说,你派人出城去找斯焕实了?”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丁潇潇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依旧在盘算,送信的会出什么问题。 “担心他?” 有一个问题抛了过来,伴随着浓郁的醋香。 可是丁潇潇满心都在挂记自己此次安排是不是有点冒进,还有去寻找萧颐和的丁一到现在也没回来,当真是不能想,越想越焦急。 “嗯……” 没意识到这个回答的严重性,丁潇潇微微点了点头,一直没注意屈雍的情绪变化。 她不知道的是,从疫庄返京的一路上,他们俩冷战的原因,并非全都因为萧颐和出走,屈雍认为是丁潇潇的责任。 最初拌嘴可能因此而起,但是后来让他越来越生气,甚至说出自己与丁潇潇毫无关系的话来,却是因为斯焕实。 三人行本就尴尬,一路上丁潇潇不理会屈雍,却与斯焕实有说有笑。 他们俩的每一个字就好像是针一样,戳在屈雍心里,他强忍不发作,可却是越忍越坏。 现在,又亲耳听见丁潇潇说,她“担心”斯焕实,这让屈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为你伤成这样,你照顾我还惦记别的男人!? 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丁潇潇只觉得膝盖窝处一软,人就倒在屈雍身上了。 想起他刚刚接驳完毕的全身骨头,她头皮炸开,正想跳起来,却被屈雍一把拦腰箍住。 “你疯了,不要你的骨头了?”丁潇潇惊呼。 “你就尽管动,到时候散架了,也是你要养我一辈子。”屈雍耍赖,死鸭子不怕开水烫一般,垂头靠在丁潇潇后背上,看似任人宰割,实则一双手铁圈一样,箍着丁潇潇动弹不得。 一听到“散架子”三个字,丁潇潇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强烈的画面感,顿时不敢挣扎了。 屈雍也知道她投鼠忌器,蹭在她后背的脸上展现出一个略带邪气的得逞笑容。 他心满意足,可却苦了丁潇潇,坐不敢坐实了,怕压坏了,站也站不起来,怕抻坏了。半蹲着全靠两条腿支撑,一会儿就从腓肠肌一直酸到腰肌。 管家急匆匆走了进来,猛然间看见这么个画面,顿时掉头就走。 下意识的反应之后,他又顿住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折返回来。 此事,不禀告主家,他也没法处理啊。 “启禀王爷、郡主。燕王府大公子登门拜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丁潇潇赶紧跳了起来:“李玉,他来干什么!?” 萧颐和多半是去寻他了,宁王府还没追究呢,他倒先找上门来了! 第四百五十章 李玉登门 “带进来,去正厅,我正要找他!”丁潇潇怒气冲冲吩咐道。 管家立刻领命而去,此刻丁潇潇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是宁王府,怎么也不该轮到她发号施令。回头看屈雍是什么反应,却见他歪着头,饶有兴致的模样。 “你看什么?”自从这家伙傻了,丁潇潇却总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虽然这么说有点丢人,可是她就是觉得屈雍比起正常的时候,更会欺负自己了。 “看你好看!”屈雍回答道。 丁潇潇再次收获了一张红脸,磕磕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算了……你怎么看,李玉来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夫人说的都对。”屈雍又答。 丁潇潇张嘴结舌,真是不知道和这个小流氓计较什么了,最后只能掉头就走,烧灼感一直染红了脖子。 屈雍自己滚着轮椅,跟在后面。 以前没发现,她居然这么爱脸红。 可是想起到来的李玉,屈雍脸上浮起一层寒意。 正厅里,李玉正坐着喝茶,身边带着两个随从,中间夹着的,正是丁一。 见丁潇潇进来,丁一赧意满脸,狠狠低下了头。 虽然只是瞥过一眼,丁潇潇大概知道了意思,故意走到正首位置,安顿了屈雍之后,自己便在侧后方站好,等着李玉开始作妖。 “见过宁王殿下。”李玉打量了屈雍一圈,见他坐在轮椅上,眼中的喜色都遮盖不住。 他平日里是个很清淡的模样,这次算是得意忘形了。 丁潇潇看了看丁一,见他不敢动便知道,他身边那两个应该是高手,掐住了丁一的命门。 “好说好说,你来干嘛?”屈雍憨气十足地回道。 李玉明显一愣,他是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的,毕竟萧颐和出走,这件事情,宁王府一定是会算在自己头上的。 但是,光明正大来问就是了,派一个暗卫过来探头探脑,这就有些不合适了。 他就是要以丁一作为切入点,指责宁王府不义,再借着这个底气,自证清白,从未见过萧颐和。 两步走的架势都搭起来了,可宁王这一开口,就将他的气息打乱了。 这是宁王吗? 这还是那个叱咤战场的西归城主吗?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丁潇潇见他眼中的喜色不见了,反而升起一脸狐疑,便知对于屈雍的现状,这位大公子定是心存疑虑的。 就趁他方寸大乱,给他个措手不及! “丁一,你怎么和大公子一起来了?”丁潇潇笑着上前说道,“见了王爷也不行礼,这要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郡主手下多么没有礼貌呢!” 她将外人二字说的很重,直挺挺站在丁一面前,寸步不让。 两个手下有点为难,看了看李玉。 他们俩掐着丁一的后心大穴,看着是勾肩搭背一般,实则暗藏杀机。 “还不赶紧行礼!?要等到王爷降罪吗!”丁潇潇突然喝了一声。 李玉无奈,只能用眼神示意,两个手下缓缓松开,丁一滑步向前,瞬间脱离二人掌控,给屈雍磕了个头。 两个手下显然没想到他轻功如此,想要出手的时候,丁潇潇往前一步,迎面挡住了二人去路。 “奴才见过王爷。” 屈雍还是那句:“好说好说。” 本来扣着人借题发挥的算盘碎了,算珠撒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丁一站起来,走到屈雍侧后方站好,轻轻揉着胳膊,想起自己一时疏忽被这两个家伙拿住的场面,还是有些不忿。 丁潇潇见丁一安全了,缓缓后撤了半步。 横竖是没有查到萧颐和下落,不能再给李玉借题发挥倒打一耙的机会,不然丁潇潇怕是要气死。 所以,她也不开口问李玉此行何意,也不询问郡主下落,就让屈雍在前面不知所云着,倒要看看你李玉怎么应对。 失去唯一砝码,李玉很是难受了一下,最后还是被尴尬的寂静逼得不得不开口:“不知宁王殿下安排家奴到我别院附近刺探,是所为何事?” 没等屈雍开口,丁一先说话了:“我就是路过而已,你们家冲出来两个大汉就把我按住了!什么刺探,你们家有什么好刺探的!” 这一顿抢白,算是把能言善辩的李玉将住了,他没料到一个小小家仆,能在王爷与王府大公子说话的时候,这么没规矩地直接插嘴。 想看看宁王什么反应,却听见丁潇潇开了口。 “丁一!没有规矩!这里怎么有你说话的地方!” 李玉舒了口气,总算郡主还懂道理,他刚开口道:“是是,此事其实……” 可惜丁潇潇并没有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说道:“再说了,有什么好刺探的这话,你说的也不对!我们心中坦荡,自然觉得府邸有何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对于在御前大放厥词,黑白颠倒,撒谎不眨眼的人来说,那可不一样的!” 这段话,就差没指着燕王府的匾额骂了,李玉脸上一片苍白,他愤愤看着丁潇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诚然,在燕王府动手的,确实不是宁王,自己虽然能在萧颐和面前扮演一个无辜被迫嫁祸他人的额形象。可是丁潇潇,缺不可能买他的账啊。 “说的也是,是属下唐突了,这燕王府的别院,日后一定绕着走。还请大公子恕罪!”丁一立刻接道,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这操作,让李玉就像是吃了个苍蝇,受着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你们……”终于绷不住了,李玉指着丁潇潇这主仆二人,愤恨出声。 等的就是你脸皮扛不住的时候,丁潇潇上前迎着李玉说道:“我们怎么了!?大公子要把话说清楚!” “你们……你们……”李玉一边退着一边说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丁潇潇一字一顿,紧盯着李玉的脸,朗声道,“阁下欺君的时候可想过自己欺人太甚!?冤枉宁王的时候,可想过什么叫做欺人太甚!?诓骗萧郡主,让她对你芳心倾许的时候,可想过是不是欺人太甚!!” 李玉被逼的缓缓坐下,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突然起变 就在二人针尖对麦芒的时候,旁边的屈雍是大梦初醒,一般忽然大叫起来。 “对,我是有一个妹妹的,我妹妹叫萧颐和!我妹妹去哪儿了?是不是你欺负了她,让她都不回家了?” 虽然他的口气像个小傻子似的,可这话说的却极具杀伤力,眼下郡主出走时候,明文留书是去找李玉的,偏偏这个燕王府大公子恶人先告状,抓了丁一回到宁王府,想要倒打一耙。 只不过这话所有人都不方便直接说出口,眼下屈雍这个傻呵呵的架势倒是极其适合,果然这话出口之后,李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宁王殿下您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何时欺负过萧郡主,她悄悄溜出王府,也不能怪到我头上啊” 丁潇潇却在此时抓住了他的话柄,不肯轻饶了。 “不知道大公子是何时知晓,萧郡主偷偷离府了呢?” 猛然间被将了一军,李玉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被追问过此事,发现并没有的时候,他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小汗珠来。 丁潇潇见这场景,舒了口气,同时又心情紧绷。 看样子丫头是真的落在他手上了,这家伙打死也不承认,看样子丁一也一无所获,那他扣着萧颐和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这,这不是宁王殿下刚才说的,郡主没有回家吗?我便推测出来,萧郡主是悄悄离府了呀。” 李玉磕磕巴巴的,开始为自己刚才一时失言找借口。 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丁潇潇怎能轻饶,立刻说道:“王爷最近受了伤,影响了神志,所以说话没有什么逻辑。况且他只是说了没有回家,没有见到郡主而已,大公子从哪一句话,你能分析出郡主悄悄离府的?” 李玉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害怕自己越说越错,便开始了无赖的推辞。 “今天来,我就是发现贵府的家丁,在我的别院外面偷偷摸摸,所以想来讨个说法的。既然你们不肯承认,那我便告辞了。至于郡主的事情,这是宁王府内部的事情,轮不到我来过问。况且,也与我没有关系,宁王殿下,在下这就告辞了。” 李玉说着便起身,一副马上要走的样子,丁潇潇一看就急了。 “李玉你说的倒是轻巧,我们府里平白无故没有了一位郡主,难道还不能问问阁下吗?” “郡主是个大人了,有手有脚,她要去哪里,岂是我们公子能左右的?!” 旁边的侍从,开始替李玉说话了。 丁潇潇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看来这小丫头十之八九,是真的落在燕王府的手上了,而且这群侍从也是知情的。 那么此事在他府中,便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可是如果只是想要将萧郡主悄悄的藏在府里,完全没有必要让外院的这些打手知晓此事。 丁潇潇越想越着急,她不能让李玉就这么离开,否则萧颐和就危险了。 此事也由于她过分草率引起,若不是派丁一去附近打探,惊动了李玉,那丫头兴许还安全些。 “站住!宁王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丁潇潇两脚一跺,闪身便到了李玉身前。 两个侍从见状,刚想动手,丁潇潇干脆将脸往前一凑,指着自己的头:“还想动手?!有本事你就往这打!” 李玉看着门前,迅速集结起来的宁王府家丁,厉声喝退两个侍从。 “你们还有没有点规矩了!?退下!” 侍从拱了拱手,退到李玉身后。 但他心里此刻,确实恨不得手下将丁潇潇打一顿才好。 明明自己上门讨说法的,怎么反倒被逼到如此境地?! 见过不讲理的,但是丁潇潇这种,豁上自己的郡主身份,全然不顾礼仪面子,自杀式的碰瓷手段,李玉是真没遇到过。 丁一浑身戒备稍稍放下,同时听见旁边有一声钝响。 他转头看见宁王一脸警戒,双手支撑着轮椅,青筋还未褪去。 这哪里是那个傻呵呵要糖的宁王啊,而且他这架势,是要站起来? 替丁潇潇出头? 不容他多想了,前面情势又出现变化,丁潇潇猛然间主动发难,竟然捏住了李玉的脉门。 “你干什么?!”侍从惊道。 出手时,丁潇潇也很犹豫,要是李玉和李林一样,也会那套邪门的泄力功夫,那她此举无异于送上门去找虐。 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李玉自知暴露,若是让他回去,萧颐和恐怕凶多吉少。 “不干什么啊,请你家大公子留在府里做客。”丁潇潇笑盈盈说道,“殿前宁王差点让大公子害死,难道此次前来,就不应该向宁王解释解释吗?!” 居然扯起这件事! 虽然明明知道丁潇潇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李玉毕竟理亏在前,现如今又在人家府里,可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那件事确实是父王授意,要说什么不是我能左右的,若当真误会了,还请宁王殿下海涵!”李玉说着话,逐渐面色发白。 他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胆寒,这绝不是仅仅扣住命门之后的正常反应,这女子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旋,仿佛正在将李玉体内的真气,一点一点地抽走。 见自己家主子被死死制住,两个侍从也不得不服软,双双拱手开始求情。 “此事确实不关大公子的事。” “这是有什么不对,就请让我们二人替公子赎罪吧。” 丁潇潇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继续扣着李玉的命门说道。 “二位既然如此客气,那就与你们主子一并留下吧,宁王府也不差你们三位的饭食和住宿!” 此话一出,三人的脸色都是剧变,两个侍从都盯着李玉看了又看,想知道主子到底作何打算。 可眼下,他哪有这个心情惦记其他,蓬勃真气从命门喷涌而出,越来越多。 丁潇潇总算注意到有些不对劲了,她咦了一声,缓缓看向自己,又看了看脸色瞬间蜡黄的李玉,猛然间惊恐地撒开了手。 第四百五十二章 扣下李玉 这时的画面就有些迷幻了,李玉大喘着气,到后退了两步,被两个侍从架住,这才勉强支撑住。 如此情况之下,他面色难看、惊恐,甚至充满了不解都很正常。 但问题是在他对面,像是得了巨大好处一般的丁潇潇,也同样是一脸惊恐不解,甚至将疑惑的目光看向李玉,就很有趣了。 “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紧接着二人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同时迷惑的看着对方。 同时认为是对方在说谎。 “分明就是你抽走了我的真气,还在这里装无辜,郡主的演技真是不错,戏班子少了您这么一位,真是巨大的损失!” 好容易说完这段话,李玉靠在两个侍从的臂弯里,大口的喘着气。 丁一闻言怒不可遏,窜上前来,指着李玉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竟然敢当众诬陷郡主,什么妖术?有人都在这看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煜冷汗满脸,目光涣散,肤色也苍白了起来,看起来真的像是瞬间受了极重的内伤一般。 丁潇潇也知道,这幅模样是演不出来的,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也没有修习过什么邪门歪道的功法,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能吸走李玉的真气? 但如果不是这么回事,眼前的现象又解释不通。 她看了看李玉,觉得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家伙有什么怪异的招式,能自动将真气过度给他人。 可若是真是他做的,对于这个人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是跟武侠小说里一般,想要冲爆对方的丹田? 但是那前提也得是礼遇,拥有极强的真气,极其深厚的修为才有可能做到这个地步,若是有这本事,那他直接动手就好了,干嘛还要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办法。 丁一替丁潇潇争辩之后,见李玉久久不出声,便以为是自己戳到了对方的痛处,洋洋得意的站了回来。 可看见自家主子神色不定的样子,他又有些疑惑。毕竟抽走他人真气这种事情,对于练武之人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也有些胜之不武了。 以他对丁潇潇的了解,这位郡主既没有机会掌握这项技术,也没有用这个技巧的九曲心肠。 李玉终于缓过气来,指着丁潇潇说道:“若非是你下了手,我又如何能在瞬间虚弱到这个地步,你们宁王府竟然修炼这种邪门歪道的功夫,此事我一定要禀告陛下,将这邪功彻底铲除!” 本以为回天乏术,却没想到竟然被他发现了这么大的一个破绽。李玉气喘吁吁,却很是精神。 丁潇潇闻言确实有些好笑,这与贼喊捉贼又有什么区别?她第一次见识这门功夫,可是在燕王府世子李林的身上。 “总之我没有吸你的什么真气,这件事情你信也不好,不信也罢,这句话我放在这里,你想要找谁说理尽管去,我丁潇潇就在这等着!” 此时管家走了进来,也不管气氛如此焦灼的尴尬,拱手便回禀道。 “宁王殿下、郡主‘’燕王大公子,客房已经备下了,还请大公子移步后院。” 在此情形之下,丁潇潇仍不肯放过自己,李玉有些着急了,怒道。 “我好歹也是燕王府的长子,郡主无辜囚禁我在宁王府,到底是何道理?” “萧郡主不见了,而且出走前留书说明,就是要去贵府去找您了。既然你说没见过她,那便在府里面一起等萧郡主回来。只要郡主到家,我可以做主,宁王府必然会将大公子完好无损送回别苑,绝不食言。” 听了此话,李玉与两个侍从面面相觑,照着丁潇潇的意思,只要萧颐和不回来,她便不打算放人了。 可是他如今刚刚损失掉了一多半真气,若不是丁潇潇忽然撤力,他今天便倒在宁王府人事不知,别说走了就是横着也出不去。 若不是今天在大殿上,他曾经诬陷过宁王,此刻本能更加理直气壮一些。 但是话都已经出口,擦也擦不掉了,再加上丁潇潇现在掌握如此邪门的功夫,李玉确实不适合在当下便跟她硬刚。 思虑再三,李玉不得不垂下了头,低声道。 “既然宁王与郡主如此盛情,我再不断推,却也不合礼数了。那便留下住上一晚,但是明日若郡主还没有回来,不论如何,二位也必须准许我离开王府!寻找郡主若是需要人手,我燕王府也可以派人一同前去,但是郡主和宁王扣下我在这里做人质的话,这事说到哪里也讲不过去!” 丁潇潇自然也没有打算过,能将李玉控制在王府多久,只是多一分钟也好,也能给她留出时间,尽快找到萧颐和这个傻丫头,将她解救出来。 总之李玉现在在宁王府,燕王府的人必然投鼠忌器,绝对不会对萧颐和下手的。 所以只要李玉留下,丁潇潇对他说什么话并不甚在意,就让他过过嘴瘾了,反正你今天休想迈出宁王府的大门。 在侍从的搀扶下,李玉缓缓向后院走去,他并没有多少武学功底。 原本在王府就不受重视,少年没有师承,成年后燕王更是只当他是跑腿办差的工具。 李玉终年为燕王府办些脏事,专做些替世子擦屁股的蠢事,若是办不好,还少不得被燕王责骂,他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精通武学。 所以丁潇潇这一招,几乎是要了李玉半条命,他和曾得过高人真传的丁潇潇不同。 虽然之前被李林吸走真气时,丁潇潇也有一种上不来气,几乎要晕倒的感觉。可是只需进行修整,很快就会回补回来。 可李玉内功本就较差,这一下就如同是抽走了他生命的精华,这一时半会儿可是回补不上的。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李玉心中自然不愤,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技不如人。 他对着侍从偷偷拾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开始观察起宁王府的布局来。 丁潇潇跟在后头,知道此人定是打算回去报信,心中窃喜。 只要跟着他,便能迅速知道萧颐和的下落。 第四百五十三章 跟丢人了 入夜之后,丁潇潇刻意留了几个人把守着李玉的房间附近,让他有一种时刻被人监视着的感觉,直到晚饭时分,才留了一段时间的空档。 果然,他觉得有机可乘,立刻安排人,捏手捏脚的出了房门。 虽然刚有动静,就被宁王府的护卫发现了,但是丁潇潇刻意吩咐过他们,不要惊动此人。 这次丁潇潇没有用别人,而是亲自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李玉这家伙多年没有进京,能将萧颐和这个大活人藏到哪去? 李玉身边的侍从很是机警,绕着附近转了两个大圈,也没有看出他的意图。 丁潇潇干脆找了一个高处,佯装成喝茶的茶客,实则在注意着围绕附近转圈的男子。 她就不信,这家伙能无休止的这么转下去。 天渐渐黑的透了,男人在附近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等时间似的,漫无目的东张西望。 丁潇潇见此情景,心中有些打鼓,就在她怀疑是不是弄错了目标的时候,此人忽然抬起脚步,奔着宁王府走了过去。 坏了,这家伙果然是出来放***的,调虎离山啊,另一个侍从才是真正出来办事的。 被领着逛了一下午的花园,丁潇潇怒不可遏的冲回宁王府。 她不分青红皂白,冲进李玉的房间就开始责问。 “都说了,今夜你们不能离开宁王府半步,这里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玉抬起头来,一脸镇静的看着丁潇潇,只是他脸色还是相当难看,蜡黄,里面透着无力感。 “郡主,此话何意,我们一直在房间里从未出去过。” 丁潇潇正要指责,却见两个护卫都在屋内,她一时语塞。 李林见状却来了精神。 “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郡主无故将我扣留在此处,看在宁王府的面子上,李玉从命。现在又诬陷,舒说我偷偷溜出府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吧!” 丁潇潇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程度,她狠狠的一拍桌子吼道。 “萧颐和到底在哪,你赶紧把她交出来,要是郡主少了半根汗毛,整个宁王府都不会放过你的!” 李玉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 “郡主到底是因为什么就一口咬定,萧郡主失踪与在下有关系?她虽说留书出走,可能想要来找在下,但是我已经说了,并没有见过郡主,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呢?还是说宁王府硬将此事扣在燕王府头上,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居然跟她扯起阴谋论来了,丁潇潇更加气恼,李玉越是若无其事,她越是恼羞成怒。 就在丁潇潇气哼哼的想要动手的时候,丁一突然走了进来拦住了她。 “老大,我们守的好好的,房中真的没有人离开过。” 听了这话,丁潇潇更气了。 她指着自己跟了半下午的侍从说道。 “怎么可能没人出去过,这家伙也没出去过?” 话音刚落,却见对面的丁一朝自己挤眉弄眼,丁潇潇心头一动,缓缓叹了口气道。 “我这就是没有抓住手脖子,李玉你别得意,若是让我知道你跟郡主出走真的有关系,哪怕是告到御前,此时也不可能善终,你最好记住我说过的话!” 说罢,她便大踏步的走出李玉的客房,随后便留在拐角处等待丁一出来,向自己解释。 片刻之后,丁一果然走了过来,轻轻附在丁潇潇耳边说道。 “您走后,另一个侍从就出去了,小的跟着他一直到了东郊,虽然目前不能确定萧郡主是不是被藏在那里,但是他去的地方是一个农户家里,属下看见他给农户家的主妇,塞了一张银票。” 丁潇潇闻言,终于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日的感觉,顿时激动道。 “那他走了以后,你有没有去调查过,确定郡主在不在那里?” 丁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郡主,属下以为此事不能着急啊,现在在萧郡主的心目中,李玉就是她的如意郎君,我们就算真的找到她,也很难把人带回来。万一现萧郡主再出走,我们就真的没有地方再寻找她了。” 听了这话丁潇潇不由的表示赞同,毕竟这一次,萧颐和就是从她眼皮子底下悄悄溜走的。 若是不打开她的心结,谁也难保还有没有下一次。 更何况,现在她是李玉的重要证人。 若是再被李玉拿住痛脚,这丫头的安危就难保了。 见丁潇潇的神色有所缓和,丁一继续说道。 “属下留了人手在附近监视着,若是有动静一定会立刻采取行动,所以郡主的安危,老大你就放心吧!” 从郡主出走开始,满心的挫败感终于在此刻有所缓解,丁潇潇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丁一的肩膀,赞叹道。 “这次是我太激进了,忙中出错,差一点着了李玉的道,不想这家伙武功平平,看起来智商也欠佳,却是个玩弄手段的高手,差点就把我糊弄过去了。” 丁一赶紧拱手道。 “为主子办事,是属下应尽之责,而且这一次去东郊,还有一个重大发现。” 丁潇潇正想问是什么事,突然听见一声呼喊。 “吃糖我要吃糖,这么半天都看不见你跑到哪去了,我要吃糖!” 丁潇潇只觉得头皮一麻去用,这家伙自从神志不清醒以后,还真是能粘人。 她看了看丁一。 后者立刻识趣的说道。 “此事也不是着急的事情,郡主先去照顾宁王,稍后小的再和您说。” 丁潇潇点了点头,无奈的向屈雍走去。 他傲娇的仰起头,两手一抱,等着丁潇潇推自己。 “你怎么不动啊?不是要吃糖吗?糖就在你院子里,上午铺了一桌子还没收拾。” 屈雍还是不动,抱着胳膊,继续坐在轮椅上撅着嘴。 丁潇潇不解问道:“都跟你说了,在你院子里,为什么不动啊?” 屈雍指了指自己的腿说道:“坏了,动不了。” 丁潇潇不禁气节结问道:“动不了,你有轮椅呀,那你是怎么来的呢?” 屈雍不悦道:“有人推,我为什么要自己滚轮子,你看我的手都爆皮了!” 丁潇潇整个人僵住,这还是当初那个英明神武,过万人直取主将向上头颅的那个战神屈雍吗? 第四百五十四章 宁王求亲 进了院子,丁潇潇原本嘴巴撅得像鸭嘴兽似的,愤愤不平的推着屈雍。 但当她看见院子里张灯结彩的样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丁潇潇忘记了刚才如何对屈雍不满,一路上还喋喋不休的说,他现在矫情的过分。 撒开扶手缓缓走进屈雍的院子,看着屋里屋外美丽的灯。 现在并不是什么节庆时节,可是院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什么形状的都有,小兔子的,荷花的莲花的,应有尽有,各式各样。 中间还挂了一盏巨大的走马灯。灯上的图案仔细辨认,居然是自己。 有第一次见到屈雍,蓬头垢面却穿着新娘服的自己。 有挨了一箭被抬进城主府,狼狈不堪的自己。 有救了屈雍出西归城后东躲西藏,一身村妇打扮的自己。 还有在燕王府,穿着彩衣化作舞娘的自己。 进宫之后穿了宫女服,化身长公主,身边宫女的自己。 她一边看着一边赞叹,一边忍不住回忆,一路走来的一幕幕,双眸开始,有些水雾弥漫。 就在此时最后一张画转了过来。 这一幅画和第一张有些相似,却有不同。 虽然都是穿着新娘的服装,但是这一次她凤冠霞帔。收拾的大方得体,重要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牵着自己,同样身着喜服,那个人正是屈雍。 丁潇潇不可置信的缓缓回过头,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却见屈雍有一脸憨直的望着自己,脸上流露出害羞的笑容。 这个愚蠢的模样,倒也不像是装的出来的。 可憨直是憨直,眼中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你喜欢这个走马灯吗?”屈雍突然问道。 丁潇潇看着上面一幅一幅的画,脸几乎红透了:“别的也就罢了,最后一幅这是什么呀?我不记得我有过这样的打扮。” 屈雍指着走马灯上的图画,认真说道。 “这些都是迄今为止我记得的你的模样,这两天也闲来无聊便把他们都画了下来。” 丁潇潇为了缓解尴尬,故意说道。 “那你肯定是记错了,我们从来没有拜过堂成过亲!” 屈雍却认真的说道。 “所以我不只是画了记得的样子,还画了想要的样子。” 说着他忽然拉住了丁潇潇的手,一脸真诚的望着她说道。 “我知道现在我不如从前了,不仅身子骨废了,脑子也不如以前灵光,天天麻烦你,不是要星星就是要月亮,但是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突然被他这么问话,丁潇潇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她想挣脱却挣不出屈雍的手,只能满脸赤红的站在那里,继续听他说。 “现在我身上还有罪案未翻,没准马上就要成为阶下囚,别说宁王了,就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所以一开始我也犹豫过,觉得你应该不会愿意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后来我逐渐想起以前的事,记得当时我昏厥好几个月,你都不离不弃的将我带在身边,吃喝拉撒的照顾着……” 刚说到此处,丁潇潇便红着脸将手抽了出来,更正道。 “当时不离不弃确实是真的,可是吃喝拉撒,可不是我照顾的,那些都是丁一和丁三他们做的,你可别趁机占便宜。” 屈雍闻言一怔,无比真诚的说道。 “占便宜,我一个黄花大小子,被你一天到晚看来看去,居然最后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说着他又紧紧攥住了丁潇潇的手。 “不过我媳妇就是厉害,不光武功好,头脑好,做生意也很有一套,算账算的这么明确,不管是你占我的便宜还是我占你的便宜,总之都已经这样了,就别拖了吧。” 丁潇潇闻言忽然激动起来。脑海中千头万绪的事情都汇总在一处。 “你在说些什么呀?现在哪里是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郡主还没有找回来,你身上的罪名也没有彻底洗清,还有燕王府虎视眈眈的,正时刻想拿你开刀。危机四伏之下,你身体还成了这样,居然有心思提这件事?” 屈雍认真的点着头,一边听丁潇潇说,一边频频点头,等她一口气说完了之后才悠悠开口。 “你说的都对,可是这些跟我娶你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一直振振有词的丁潇潇问懵了,她恍惚的看着屈雍,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傻呢,还是聪明过头才会这样。 “你会嫌弃我将来是个残废吗?” 丁潇潇着了魔似的摇了摇头。 “若是我真的被冤枉有罪,你会弃我于不顾吗?” 丁潇潇又摇了摇头。 “燕王府企图对我不利,所以你想弃我而走吗?” 丁潇潇继续摇头。 “所以你说的这些事情,和我们成不成亲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被问了个哑口无言,可是丁潇潇却不愿放弃挣扎,她手舞足蹈的继续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不是啊,当然有关系啊,毕竟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们不应该分神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对,谈恋爱太分散精力了,这个理由好。 “分神?”屈雍问道。 “当然了,谈婚论嫁是大事,要耗费很多精力的。”丁潇潇一张脸已经通红,却还在拼命的抵抗。 屈雍将她再次拉进自己怀里,幽幽地说:“可是喜欢你,从来都不是一件需要耗费精力的事情,他就像吃饭睡觉呼吸一样,时时刻刻每分每秒,从不需要耗费什么精力。” 这番话一出口,丁潇潇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我听见了什么? 这么肉麻的情话居然是对自己说的。 作为一个编剧,她无数次的为笔下的人物营造过浪漫的邂逅氛围,告白场面,但是现实中自己却从未遇到过一次。 真的有人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的感触真不是一笔两笔能写明白的。 丁潇潇只觉得自己心跳也快了,舌头也短了,基本上就像心肌梗塞一个症状,明明想要挣扎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全靠着强大的内心,才支撑着她没有直接掉头就跑掉了。 “潇潇,你看着我啊。” 迎着屈雍的目光,她看见一个无比真诚的面孔。 “等来等去永远也等不到合适的时机,不如就现在我们成亲吧!” 这句话远远的飘过来,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 第四百五十五章 离开留下 屈雍将丁潇潇拉在自己的腿上,转动轮椅带着她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之下旋转。 清风拂过脸颊,还有耳鬓厮磨的触感,让丁潇潇一时之间沉溺其中,几乎忘了自己从何而来。 “你不是打算用几盏破灯就把我打发了吧,我好歹说也是一个郡主,你带什么聘礼向我求亲啊?”丁潇潇笑着问道。 “当初我可是带了五座盐矿去东临城下聘的,郡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屈雍说着将轮椅翘起,让丁潇潇又向自己靠近了一些。 “那些聘礼可不是用来娶我的,那是用来迎娶丁娇娇的。当初你就是用这些东西糊弄了城主,现在休想再用它们来糊弄我一次了。” 丁潇潇一边说着露出不悦的神情,强撑起身子,想要离屈雍远点,却偏偏做不到。 “你分明知道现在本王许不了你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提这样的要求,分明是想为难我呀?” 丁潇潇觉得今夜的屈雍极不正常,只想赶紧逃离他身边,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既陌生又危险。 “既然如此,王爷还要说什么呢?”丁潇潇奋力强要起身。 “天色也不早了,洗洗睡吧!” 但是很奇怪,屈雍身上就像是有什么怪异的力量,牵扯着丁潇潇始终没有办法站直身体。 听了她的话,屈雍不及反笑,轻声说道:“娘子为什么这么着急啊,天色尚早还不急着就寝吧?莫非……” 这话一出,丁潇潇一张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她反手想要可以屈雍一下,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但却被对方一把攥住。 “你……”话没说完,丁潇潇就被面前的这个人拉进怀中,深深的印上了一吻。 初次和一个人这般亲近的滋味,并谈不上是好是坏,丁潇潇只感觉脑子一阵眩晕,之后就呆住了。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何事,自己又在干些什么。 没有遇到反抗屈雍更加肆无忌惮,一个长吻就这样开始攻城略地。 就在二人缠绵之际,丁潇潇面前出现了久违的选项,这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此次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出现选项都是有极其明确的指向,而且是出现在危机关头很明确指示的意图,可这一次选项却显得很是没头没脑,看得丁潇潇一头雾水。 屈雍吻着吻着,发现怀里的人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吓着她了,正要松开。 可正在研究选项的丁潇潇知道,他们二人的接触一旦分开,这些选项就会随风消散,而且会随机的帮她做一个决定。 眼下危机重重,虽然自己一时猜不透这选项的意图,可也不能白白放过如此好的良机。 所以便出现了这样一幕,屈雍刚要松口,丁潇潇却环绕上他的脖子,狠狠的吻了上去。 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何事,屈雍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明是望向自己,却又不是在看自己。 她到底在想什么?屈雍心中不禁疑窦重生。 这次的选项是很短的,只有几个字,甚至连题面都没有,就是离开还是留下,这么四个字而已。 可是丁潇潇从未想过放下手中的一切一走了之,所以她不明白这个选项出现的目的和原因,更不知道离开意味着什么,是从这个地方离开,还是彻底从这个故事当中抽身。 以往看着离开二字便会不毫不犹豫的选择的她,此刻却深深的犹豫。 现在屈雍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她不能走,真的不能走。 默默的选择了留下,题目瞬间化为金粉消散而去,丁潇潇缓缓与屈雍分开,却没有留意到对方的情绪此刻降至了冰点。 这么长久以来,他们二人还是第一次就彼此的关系有过如此深入的定论。今天晚上婚也求了,亲也亲了。丁潇潇总觉得这家伙看似傻憨憨的,应该还有接下来的打算才对。 她静静地坐在屈雍的腿上,安静得好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似的,等着他接下来的安排。 可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她竟然听见了一句几乎有些残忍的话。 “这么晚了,我困了,快叫管家进来服侍我睡觉吧!”说罢,屈雍将丁潇潇推开转着轮椅就回卧房去了。 被晾在当场的丁潇潇几乎要气炸,她看着这家伙的背影,不由得感慨,他真的是被摔坏了脑子吗?还是说做这么多事,仅仅是为了羞辱自己一番。 她拦在屈雍身前,用脚抵住他的鼓轮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屈雍却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莫名其妙的问道:“不是你说的夜都深了,洗洗睡吧,我也真的是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然后,他高声的喊着管家。 管家闻声赶来,看见这场面也是一怔,但还是听从吩咐,推着屈雍往卧房走去。 主仆二人就这样马上快要消失在丁潇潇的视线之内,满园的花灯还有依旧在旋转的走马灯,还有红肿起来的嘴唇就仿佛在讥笑她一般。 “屈雍算你狠,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原谅你!”丁潇潇说着解气的话,心里却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不原谅的。 她只知道自己很生气,像是被人无端戏耍了一番,又好像心里面巨大的期待突然落空,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管家回过头,缓缓看了丁潇潇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整个过程当中,屈雍始终没有回头。 听见外面怒气冲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管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爷既然还没有做决定,这又是何必呢?我看郡主对王爷也是情深一片……” 一改痴傻的模样,屈雍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原是我不该还存着这些妄想,现在的情况让她走是最好的结局。明明已经打算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还想将她拉到这浑水里来,如此也好,让我了解了彼此的心意,原本她就不是我迎娶的妻子,那么又有什么资格,要她陪着我来趟这些浑水,身处危险之境呢?”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走就死 “可是你与郡主风风雨雨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当真就舍得吗?”管家问道。 见屈雍锁着眉并不说话,管家继续说道:“即便是要行凶险之事,也大可以和郡主明言,你们同舟共济,一起度过难关。将来风雨也好,晴天也罢,共担向前,这才是该有的伴侣之道啊。” “伴侣?”屈雍反问道,“我们何时成为伴侣,你可别胡说八道了!” 管家指的指窗外,仍在闪亮的灯火问道:“王爷若没有与郡主永结同心的打算,做这些事情又是所谓何事呢?” 看着那些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屈雍也踌躇了良久,最终默默的说了一句。 “可能我也是疯了吧……” 管家刚要开口,屈雍整顿好情绪,厉正言辞的说道。 “所有的事情照计划进行,今晚就送她出城,不可有片刻耽搁!” 虽然深感遗憾,可管家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应道:“遵命!” 丁潇潇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房间,潜走了身边的婢女,一骨碌躺在床上,可是越想越气,翻来翻去一直睡不着。 这家伙是真的有病还是真的傻?做这么多事情来戏耍自己,到底是什么用途? 丁潇潇一边愤慨不已,一边又在疑惑,许久没有出现选项,这一次莫名其妙出现了个走还是不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想越是烦躁,越烦躁越无法入睡,她在床上将自己当一张饼,横过来烙竖过去翻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意到,窗外伸进了一只木质的管子,冒出了缕缕青烟。 这一觉丁潇潇睡得又长又久。 她梦见了很多许久没有想起的人,梦见了自己还在现实世界中做编剧,梦见了她的剧这一次登上了各大卫视,还在年中拿到了剧本的多种奖项。 她抱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说着获奖感言,下面的闪光灯多到晃瞎她的眼睛,丁潇潇又兴奋又紧张,在人群中无助的寻找着一个身影,一个能让她迅速的安定下来的身影。 却忽然意识到,她在找的人正是剧本的男主角,而她已经不在剧本之中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丁潇潇走下了舞台,惶惶地在众人之间寻找着屈雍的身影,各大明星还有业内的前辈都疑惑的望着她,可她顾不了那些。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屈雍呢?她的男主角现在身在何处? 就在此时灯光的尽头,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仿佛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丁潇潇想也不想,拔腿便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最终却只看见了寒风中的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他不在这里。 “屈雍!”伴随着一声惊叫,丁潇潇坐了起来,恍惚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身处一辆马车之中,面前是忧心忡忡的一张脸。 揉了揉眼睛,仔细辩论了一番,才看出这个是丁一。 “主子你不要紧吧,你还认得咱们吗?你可不要吓唬我呀!”丁一很是担心的,将一只手放在丁潇潇面前,使劲晃了晃,见她还是神清恍惚又继续说道。 “不会吧,王爷明明保证过这药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怎么主子是这个反应?丁三,丁三!你先停车进来看看主子怎么了?!” 随着他的呼喊,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帘子拉开,丁三也走了进来,看着丁潇潇双目呆滞的模样也有些紧张。 “主子,这是怎么了?你给她吃解药了吗?” 丁一一边观察着丁潇潇的反应,一边焦急的说道:“早就喂下去了,可是主子一睁开眼睛就是这副模样。” 二人轮换的在丁潇潇面前反复的观察,想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彻底的清醒过来。 “不是说这蒙汗药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吗?难道王爷骗了咱们?”丁三也没谱了。 可终于好像听到关键词的丁潇潇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厉声问道:“什么蒙汗药?还要什么不会有问题?王爷跟你们说什么了?我们现在在哪?到底发生了何事?” 虽然手脖子被丁潇潇拉的生疼,而且连珠的问题让二人不知道是从哪个开始回答,可是看见丁潇潇终于有了正常反应,二人均是会心一笑,长舒了一口气道:“这就对了,郡主您可把奴吓死了!” 丁潇潇没空理会二人的惊魂未定,继续追问发生的事情。 反正也不可能继续瞒着她,丁一安排丁三继续驾车,自己则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向丁潇潇一一说明。 原来昨晚丁潇潇房内便被人灌进了蒙汗药,下药之后,她昏睡过去,管家便安排家仆将丁潇潇抬上了一辆马车。 过程中自然被丁一发现,差点与来人动了手,此时屈雍出现,向他解释了这件事情的缘由。 丁潇潇听到这里两手狠狠的攥紧,想起昨晚二人的种种,实在不能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前脚向她求婚示爱,后脚就将她迷晕送到马车上,远远的带走,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并不知道之前二人发生的那一幕,丁一继续向丁潇潇讲述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原来屈雍将她带上马车之后,便准备了各种物资,抬上了车,要求丁一和丁三立即带丁潇潇离开北荒,越远越好。 “他没有说是为了什么吗?”丁潇潇咬牙切齿的问道,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丁一摇了摇头回答道:“王爷虽然给了解释,说是现在北荒不安全,特别不适合郡主继续留下去。但他不能走,要解决剩余的问题。可是属下总觉得这并不是理由,毕竟之前经历的风雨也不少,此次危机虽然凶险,可也是解决了一大半,远不是危机风口浪尖的时候。若要送您走,也不该是这个时间。” 丁潇潇越听越恼怒,这都是什么狗屁理由。 他竟用这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来敷衍自己,撩完就跑算什么男人。 “既然你也觉得不合逻辑,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带着我一起走?!”丁潇潇喝道。 丁一为难道:“当时不走没有办法,若是我们不当时立刻离开,王爷就要杀人了!” 丁潇潇冷笑道:“杀人?!他还敢,杀了我不成?” 丁一摇头:“王爷说我们不带着您走,他就自刎在当场!” …… 第四百五十七章 统领获罪 “停车停车!!”丁潇潇喊道。 丁三不明就里,赶紧拉停了马车,车上的丁潇潇与丁一狠狠晃了一下,抓住车框才没滚倒在地。 丁潇潇冲上前去,一把抢过缰绳,调转车头就准备往回走。 远远看见一片尘土飞扬,一队戎装的士兵正向这边走来。 即便是归心似箭,即便是急不可耐想要让屈雍那家伙立刻赔罪,说清楚怎么敢将自己迷晕了,送出城来。可是面对眼前的情势,她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的。 一行人全是骑兵,光看战马也知道是急行军,马腿上全是泥浆,士兵们也都带着兵器。 不好惹的样子。 丁潇潇撇了撇嘴,驾着马车下了官道。 “主子还是进马车里去吧,不知京都是不是出事了,万一这些人是来追咱们的,那可就不好办了。”丁一不放心,警惕地说道。 丁三拉过缰绳,将丁潇潇的位置替下,丁一扶着她进了马车。 一阵尘土愈来愈近,可是意外的是,这些人的行进速度却不算快。 走近了才发现,骑兵中间还拖着一辆囚车,正是它拖慢了整队人的速度。 为首的男人走到丁潇潇他们身边,勒停了战马,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停在此处要干什么!?” 丁三有些紧张,回道:“军爷,我们准备出城,在这歇歇脚,让马喘口气儿。” 男人不相信的看了看车内,只看见一个女眷的背影,稍稍放下心来。 “这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再不走,晚上就要露宿了!” 丁三赶紧点头道:“是是是,我们这就走了,多谢军爷提醒。” 话音刚落,囚车里遍体鳞伤的犯人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丁三一眼,之后便将头狠狠垂了下去。 见他留意囚牢中的人,男人喝了一声:“把囚车罩上!” 之后,又狠狠打量了丁潇潇三人一眼,之后才扬鞭上路,继续前进了。 见骑兵们走了,丁潇潇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丁一见丁三一脸持重,很是少见,打趣道:“怎么,吓傻了?没事儿了,我们等会再走,不会再遇上了。” 丁三缓缓抬头道:“我刚才看见那个囚车里的人,被打的鲜血淋淋。” 丁一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我们能管的,吃点东西上路吧。” 丁潇潇摇头道:“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我要找屈雍说清楚!” 她拉着马正要掉头,丁三急忙说道:“主子,那囚车里头,装的是斯统领!” “什么!?” 夜幕降临,由于拉着囚车实在走不快,骑兵队在自己队长的谶语中,露宿野外了。 幕布拉开,有人递了一个水壶给斯焕实,嘴唇裂开好几道血口,斯焕实接过水壶便往嘴里倒。 一口气,将水喝了个精光。 “谁让你给他水的!!”有人走过来,将水壶一把抢了过去,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一滴水了,这才怒气冲冲地将水壶扔在地上。 “再不给他喝水,斯统领就快不行了。”送水的男人小声道,“我们奉命护送囚犯去流放之地,可也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吧。” “什么斯统领!?”为首的男人走了过来,敲打着囚笼的立柱,“他现在就是个阶下囚,早就被免掉官职了,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军法处置!” 众人默默无语,送水的男人赶紧缩着脖子,躲到一边。 不远处土丘底下,丁潇潇带着丁一与丁三,正埋伏在此。 “真的是斯统领啊,丁三这小子,难得靠谱一次。”丁一听见这段对话,轻声说道。 丁三闻言不悦:“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靠谱了?” 丁潇潇不禁笑道:“也不知道是谁,看了我的手势,回去传话,说让你们三更在城门口等着。” 想起当时的情形,丁三不由得红了脸,正想再替自己争辩几句,后面又传来一阵吼声。 “所有人听命,排班警戒!注意四周!若有人靠近,格杀勿论!!” “是!” 丁三紧张道:“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丁一观察了一下,发现驻地还是一切正常的,轻轻摇头道:“应该不是,正常警戒而已。” 丁潇潇不解道:“斯统领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被打成这样,还要送去流放?” 丁一摇头道:“派出城去找他的人,还没回来,离开宁王府之前,尚未听见关于斯统领的任何消息。” 丁潇潇狠狠翻了个白眼,都是那个屈雍,好端端将自己所有计划全部打乱。 不光是斯焕实,还有萧颐和。 “郡主周围的人,你可交代给屈雍了?” 丁一点头:“这个都交代好了,还请主子放心,李玉还在宁王府里,想必是不会有事的。” “最好如此……”丁潇潇说着,悄悄看了看后面火把中心,囚车上的斯焕实,很是不放心地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两个兵丁突然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丁三缩回脖子微微发抖,轻声道:“你们看,就是发现了啊,怎么办,咱们跑吧?” “镇定一点,别出声!”丁一将他的头按下,三人紧紧靠在土丘下,尽量藏住身形。 两个人走到土丘的另一侧便停下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传来一阵流水的动静。 丁潇潇瞬间红了脸,丁一与丁三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你是后半夜职守?”一个人问道。 “可不吗,正他妈的困的时候!” “哎,可别牢骚了,咱们出来送囚,现在是好差事。京城里头还不一定什么样的,等回来再看吧。” “你有什么消息?” “还需要消息!?你看看斯焕实就知道了。他也就是回京述职而已,硬是被扣了个擅离职守,打了而是军棍,还要被流放。这是斯焕实啊,以前先锋将军何等风光,结果呢?” 另一个人也唏嘘了几声,之后道:“你可小点声,让队长听见可不得了呢!” “放心吧,我又不傻,刘将军这盘棋下的,可谓是高明。” “怎么说?” “他先是把斯焕实调出京城,冷了这几年,之后釜底抽薪,人脉都凉了,连个求情的都没有,就此铲除了心腹大患。不高明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劫囚队伍 丁潇潇听了二人的对话,终于明白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斯焕实是先锋大将,派去驻守疫庄已经很奇怪了,还久驻不召,白白浪费一支精锐。 现在想来,刘将军应该是一直在等,想看见斯焕实由于抱负无望,自我放逐,在那个小村里自怨自艾,就此没落。 可他没料到,斯焕实居然是一个如此刚强之人,独自守护疫庄五年之久,居然从未松弛军纪。 不仅如此,还在疫庄周围开垦农田,垦军固地,深得百姓爱戴。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也是他没想到能看到的。 所以,才向买通了军医,在提供给疫庄的草药里动了手脚。 若不是丁潇潇和屈雍误打误撞进了疫庄,斯焕实应该已经全军覆没,在疫庄死不见尸了。 虽然算得上救了他一命,可是因为要陪着丁潇潇他们回京,这才会撞上了刘将军的枪口,给了他一个借口,治擅离职守之罪。 只是,丁潇潇不懂,既然已经证明疫庄的病症,并非生病而是投毒,那么驻守的必要就没有了,如此何来擅离职守之说? 斯焕实精通兵法,应该不会连军纪都研究不明白,稀里糊涂就认罪伏法啊。 “斯焕实也是的,在疫庄守着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想起当逃兵了。再说,他逃就逃吧,为什么偏偏往京都逃跑?” 另一个男人说道:“听闻是这么回事,有人往巡防营送了一封信,斯焕实接了信才急匆匆进京,正好被刘将军拿住的。” “什么信,斯统领好像也没有家人在京都了吧。听闻早年间他娶过妻,还有个儿子,可是打仗的时候,家中失火,母子俱亡。” 丁潇潇沉默起来,她从不知道,斯焕实身上还背负着如此惨烈的一段过往。 “谁说不是啊,皇上都亲自抚恤呢。不过信好像是宁王府发的,具体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 “宁王府与斯统领之间有交情?没听说啊。” “这可就不知道了,总之,斯统领就是因为这封信,这才被逮了个正着。” “你们俩又在偷懒!?快过来!”远处有人喊道。 “来了来了!撒个尿也不清闲!”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赶紧过来!” 随着两个人的离去,丁一与丁三都放松下来,丁潇潇却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心底一片冰冷,宁王府送出去的信,那不就是自己派人去的吗!? 斯焕实居然是因为自己,才被刘将军拿住,打成这样的?! 是自己? 自己害了他! 丁一注意到丁潇潇脸色不对,轻声问道:“主子,你怎么了?” 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丁潇潇只是摆了摆手,缓缓摇头。 西边,突然一道烟火冲上天空,三人齐齐看去,那是一道通红的焰火,直通云霄,在夜空下显得格外灿烂。 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放烟花呢? 正在疑惑,驻地突然乱作一团,队长立刻命令所有人集合。 “看守住囚犯,万不可让他走脱!” “是!” “所有人拿上武器,准备迎敌!” 丁潇潇这次意识到,这簇焰火不是普通的礼花,而是军中用的信号。 喊杀声四起,驻地的守兵看似镇定,其实早就乱了阵脚。 片刻之后,马厩起火,火势冲天,战马受惊纷纷四散,不少士兵就葬身在自己的战马脚下。 “都别乱,都别乱,守住自己的位置!”队长大喊着,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丁一看着惊马四下逃散,随时会冲到土丘这里,赶紧对丁潇潇说道:“主子此处太危险了,我们趁乱先撤离吧!” 可她看着乱兵之中的斯焕实,哪里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他是因为我才落到这步田地,我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一走了之啊。” 正说着,放火和乱马之后,大概有十几个黑衣人打扮的,冲进了驻地兵丁之中。 队长迅速安排人回防,死死守在斯焕实的囚笼旁边。 他也知道这群人一定是来劫囚的,只要他们带不走斯焕实,这一仗他就不算输。 “赶紧传消息,让将军增援!” 话音刚落,又一道信号飞上天空。 丁潇潇不知道此处距离最近的军营驻地有多远,但她知道这十几个人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的话,很可能全军覆没。 斯焕实睁开眼睛,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们,正为了他浴血奋战。 他挣扎着抓着囚笼,声嘶力竭的吼道:“谁让你们来的,我是受军法处置,你们劫囚就是大逆,赶紧退下!” “统领大人,您是被冤枉的!” “我们与统领同进退,绝不苟活!” 丁潇潇注意着前方的情况,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才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就在此时守军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缺口,就在靠近丁潇潇他们藏身处的这个方向,三四个兵丁同时受伤。 他们倒下之后,丁潇潇通往囚车的道路变得畅通无阻。 猜到了自家主子想要干什么,丁一慌忙阻拦道。 “主子,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万万不可呀!” 丁三完全没有猜到丁潇潇的意图,一脸茫然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丁潇潇已经抬步冲了上去。 丁一无奈只能紧随其后。 丁三瑟瑟发抖,看着二人不由的喊了一声。 “你们这是疯了吗?冲上去就是个死啊!” 丁一回头喊道:“去牵马车!” 丁三看着丁潇潇与丁一直冲向战火中去,缓缓后退了两步之后掉头便跑。 劫囚过程比他们想象的更为顺利,驻军已经乱作一团,根本没有人有精力回防,甚至都没有发现出现了这个缺口,丁潇潇与丁一长驱直入一直到了斯焕实近前。 “是你?!你们怎么来了?”斯焕实掩着伤口,吃惊的望着眼前,仿佛从天而降的人。 丁潇潇急道:“别废话了,能走吗?” 看了看自己弟兄们浴血奋战的场面,斯焕实也不再消极,狠狠的点了点头道:“能!” 丁潇潇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刀,喝了一声:“退开!” 第四百五十九章 神功再现 斯焕实狠狠点头道:“能!” 之后他忍着痛,在丁一的搀扶下,迅速走下囚车,就在此时,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向。 “不好了,有人劫囚!!” 一时间,喊杀声便朝丁潇潇这边涌来。 好在斯焕实手下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迅速改变阵型,将囚车固定在后方,抵挡住了大部分守军。 但是毕竟以少敌多,还是有几人冲到他们近前。 斯焕实虚弱的厉害,但还是捡起一把钢刀,将丁潇潇压在身后。 “谢郡主好意,有机会,您快离开!”说罢,他挥刀便迎上了敌军的进攻。 人都救到一半了,丁潇潇总不能现在掉头就跑啊,她硬着头皮,躲闪为主。 “我的人去牵马车了,一会儿就到,我们再坚持坚持就好。你别管我,逃命我在行的。”丁潇潇宽慰道。 丁一想起丁三那小子刚才吓得脸色惨白的模样,对他能否驾车回来支援,还打着问号。 只是眼下容不得犹疑,只能迎头先上! 他冲到前面,与斯焕实并肩,二人一左一右,抵挡着来势汹汹的进攻。 “斯统领,您先走!!”手下见实力悬殊,偷袭得来的一点优势,已经被反应过来的押送队伍,逐渐消弭,大喊道,“为了您我们情愿肝脑涂地!” “您快走!!别管我们啦!” “您要是走不了,我们也白死了,您快走啊!!!” “既然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回去,统领大人,您快走!” 面对深切地恳求,斯焕实哪里迈得动腿。 他回头对丁一说:“护着你家主子,我今天,走不了了。” 说罢,斯焕实大喊一声,挥舞着钢刀便冲进了敌军之中。 丁潇潇见状急了,那自己冲出来干嘛?! 干个寂寞? “想死?没那么容易!”说着她纵身一跃,引得周围守军一阵惊呼,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还看,动手啊!!” 见自己拼死制造的机会,被这群人抬着眼睛看没了,丁潇潇忍不住怒道。 斯焕实赶紧动手,砍倒了面前两个,丁潇潇也支撑不住,从空中落下,正踩在二人尸体上,脚下一滑,跌进了战斗之中。 一个兵丁杀红了眼,见有个女子送上门,挥刀就砍。 丁潇潇几乎没有与人正面动手过,正在慌张之中,看准来人的动作,双手握住男子的手腕,想牵制住他进攻的动作。 这一路行来,对她来说也是梦一样的感觉。 昨晚这时候,,她还在与屈雍你侬我侬,看灯赏月。 今天就被丢在这荒漠之中,与一群武夫械斗。 说是械斗也不准确,因为只有对方有“械”,她完全是赤手空拳。 只不过,对于昨晚一吻之后,突然出现的选项,丁潇潇有了点明白。 为何会出现走还是留下的选项,那是因为后面的剧情,确实有离开的发展。 只是,她都选了留下,为什么还会被送出城? 被丁潇潇握住手腕的兵丁突然顿住了,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面前瘦小的女子,脸上逐渐出现惊恐的神情。 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想要甩开丁潇潇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就没有什么体力了。 极度紧张之下,丁潇潇也没意识到,对方被自己握住便不再进攻,有何不妥。 还以为是怜香惜玉突然爆发,一时间舍不得下手而已。 直到对方开始呼吸困难,脸色发青,她才感觉丹田处好像有些真气灌进来,慌忙撒手。 做着双手抱着刀柄姿势的男子,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一旁的士兵也看愣了,虽然不明就里,可既然是丁潇潇伤了同袍,自然不能放过。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啊!”丁潇潇一半怕被伤到,一半怕重伤别人,急忙后退。 两个兵丁见她逃跑,更不肯善罢,飞身就追。 三人就这样跑出了阵地圈子,单独到了外围,一个女子对两个士兵,力量悬殊犹如云泥之别。 丁潇潇一路狂跑,若她不停下,这两个人也定是追不上来的。 可是丁一和斯焕实还在里面,她总不能一走了之啊。 几丈开外,丁潇潇开始警告二人。 “别追了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本姑娘跑不是怕你们,是怕伤了你们!” “再追,再追我可不客气了!” 最终她还是停住脚步,转回头来,迎向二人。 两个兵丁也站住了,气喘吁吁盯着这丫头,笑道:“怎么不跑了?” “跑得倒是挺快的,但是你爷爷我可不是好惹的!” 丁潇潇不知道怎么就会了李林那厮的邪门功夫,也不知道这功夫用在普通人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她摆了个螳螂拳的架子,盯着两人最后威胁道:“你们别追了,我要是出手,你俩武功尽失,性命都未必保得住!识相的就赶紧走!” 二人闻言相视一笑,脸上沾着鲜血,笑起来格外恐怖。 “就凭你!?要是你乖乖从了爷爷,没准还能留在这当个随军。” “不错不错,这个味儿的妞我喜欢!” 丁潇潇厌恶地看着二人,正想着如何能脱身,又不会重创二人时,发现主子身处险境,丁一已经紧跟着冲了过来。 “放开她!” 兵丁见有人支援,只想着先拿下丁潇潇,当个人质也好。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动手,丁潇潇无奈伸手把住二人的虎口。 这一次她刻意感受着,确实是有一股热流涌进丹田,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相对的,对面这两个人当即就站不住了,双膝一软便跪在丁潇潇面前。 丁一远远见到一对二的场面,冷汗都下来了,挥刀冲了过来,正要动手,却看见两个兵丁就在自己面前,像是沾了水的面条一样,缓缓软到了地上。 “主,主子,您不要紧吧?” 两个兵丁有进气没出气,躺在地上只有眼珠子活动还算自如。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 丁潇潇轻轻踹了二人一脚:“不是当爷爷当的挺开心吗?让谁伺候谁啊!?” 二人想要求饶,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扭动着。 第四百六十章 你是何人 丁一赶紧看了看丁潇潇的情况,见她一点伤痕也没有,惊喜中夹杂着意外。 “主子,您用的什么办法?” 丁潇潇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福还是祸,轻声道:“我也不清楚,先过了眼前危机再说!” 二人重新冲回驻地,将两个兵丁留在地上。 二人眼中流露出无限求生的渴望,却连一声救命都发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丁潇潇与丁一迅速跑远了。 索性是保了一条性命,即便是不能回去战斗,也算给家里人有个交代了。 两个人想到此处,缓缓闭上眼睛,认命地正准备就此躺下,突然感觉身边的砂石地有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连转一下头的气力都没有,可是分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就在他们惊恐地看清,冲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丁潇潇已经跑出相当远的距离了。 两个兵丁就这样绝望地被拖走,地上只留下了两行拖痕。 回到阵地中,丁潇潇没感觉到身后有任何异常,她看着渐渐一边倒的战局,意识到擒贼先擒王,才是这场小战役胜利的唯一希望。 她喊了丁一一声,让他跟上,自己纵身一跃,进了敌军的中心。 队长正在指挥众人,让他们将斯焕实及其残部堵在一角,围攻歼灭。 并不知道丁潇潇有何打算,丁一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二人刚一落地,便有亲兵冲了过来,丁一将几人格挡开,回头看着丁潇潇,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队长见到她,先是一愣,而后想起白天曾在路边遇见过这两个人。 区区一届女流之辈,竟然也敢与他相抗,劫囚生变! 简直,不知死活! 他眉毛倒立,提起佩刀就朝丁潇潇砍去,本想侧身躲过,然后扣住他的虎口。 可丁一哪里知道主子的安排,见她有危险,飞身便冲了上去,单刀格挡住队长的双刀。 不论是兵器还是力量,二人相差都不少,丁一顿时被压的跪倒在地,一只膝盖传来一声不详的脆响。 丁潇潇见势不好,没有犹豫,赶紧握住队长两手。 一阵翻涌,队长双刀落地。 因为是双车道同开,所以他真气耗费格外的快。 虽然比起方才那几个兵丁,队长武功高强,内力也深厚得多,但也架不住双龙吸水一般的抽取,不多时就没有了知觉。 丁潇潇轻轻松开拇指,低声威胁道:“还想留着武功耀武扬威,就让他们都撤下去!” 周围的兵丁不明就里,只看见自己的队长被一个小丫头扣住双手,弃械不动,一时间不敢行动。 队长虽然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可是丁潇潇刚一松手,他便如溺水之人终于呼吸到了空气,狠狠深吸了一口。 随即,丁潇潇立刻将手指按下,队长又感觉像是一只手压住自己的心脏一般,随时都能揉碎了。 “你们,退下!”他气喘吁吁地发布了号令。 在场众人不解,看着他依旧不动。 “听不见吗?我命令你们,退下!!” 此刻众人才意识到,队长陷入危险之中,纷纷茫然后退。 这股威慑力就像是水面上的波纹,逐渐漾开,终于影响到了鏖战中的斯焕实他们。 丁潇潇扣着队长,一路走了过来,一旦发现他不老实,就狠狠扣住他的虎口,惊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斯焕实的手下基本都挂了彩,好在阵亡人数不多,几人看见丁潇潇拎着队长的手腕,就将他带了过来,也很是不可思议。 双方撤退,让出两个阵营来,中间地带就是丁潇潇拉着队长,气氛诡异又尴尬。 此刻,丁潇潇才意识到,自己意气用事冲进去,只想着拿下队长,却没考虑后招。 她现在撒手就跑,与丁一两个人逃走绝无问题。 可是还有斯焕实和他的部下,这些人伤的伤,虚的虚,不可能跟上她和丁一的速度。 但是一直捏着队长,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向后退着,将阵线无线后撤,那要撤到哪算是个头? 就在此时,一声高喊传来,丁潇潇与丁一都不可置信地转过了头。 火光之中,竟是那个胆小如鼠的丁三,驾着马车奔了回来!? 丁一还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顿时喊道:“三儿!快过来!” 丁潇潇押着队长上了马车,斯焕实也被扶上了车,属下们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队长喝退属下。 “你放心,我斯焕实保证,到了安全地带,自然会放你走。” 队长看着遍体鳞伤却精神矍铄的斯焕实,只能无奈从命。 马车上,坐着受伤较为严重的几个人,剩下的则跟着马车跑步前进。丁一凑到丁三身边,将他替换下来,看着他被缰绳勒出血的手掌,不禁赞叹道:“你小子行啊,我以为看打成一团,你都不敢出现了呢。” 丁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一开始我驾着车在一旁,确实没敢露面,后来看你们占了上风,这才赶紧冲了出去。这不是,一慌张,手都勒破了。” 满心想夸奖一番,可听了丁三在一边猫了半天,丁一顿时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尴尬地笑了笑。 车内,队长缓过气息来,盯着丁潇潇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么邪门的功夫!?” 斯焕实不知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盯着二人。 自觉理亏,但是这种情况下,又不存在什么胜之不武,所以她选择不回答,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队长继续说道:“这门功夫,以前我也听说过,是已经失传已久的何山居的武功。敢问阁下,与南楚何山居士是什么关系!?” 何山居!? 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头了! 丁潇潇眼光流动了一下,可是她知道的,不比这队长多多少,她也不清楚这个人所言是真是假,于是干脆装聋作哑,继续不予回答。 斯焕实听见二人对话,不由惊叹道:“何山居!?这位是东临城的大郡主,她怎么会与何山居那等邪门歪道,扯上关系!?” 丁潇潇狠狠看了斯焕实一眼,心中不知是该生气还是感谢。 第四百六十一章 荒郊野岭 马车一路向前,众人开始有些昏昏欲睡。队长见众人并没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也渐渐放松下来,听之任之。 丁潇潇一直在琢磨,自己突然就会的这门邪性功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之前,也只是在李林身上吃过这功夫的亏,眼下自己竟也会了。 虽然数次保命都靠它,可是心中总有些不舒服,就像是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长进了身体里头。 不对,还有一个人! 丁潇潇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当日在女监被林妃袭击之后,柳曦城曽露过这功夫。 若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从那次开始。 他的去力功与李林的还是有极大不同,最起码能感觉到,柳曦城无意于伤害自己。 难道,就是因为他,打开了丁潇潇的什么任督二脉,许久不联系的机能,就这么接上头了? 想来想去也猜不透,丁潇潇干脆放弃了,决定专心应付眼下。 几人行到天微微亮的时候,马车渐渐慢下来,斯焕实的几个属下,将队长从车里拽了出来,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丁潇潇又从车上扔下来一袋干粮和两个水壶,都是满的。 “这些够你撑几天的了,咱们就此别过,今生最好都别再见了。”她说这话,还是因为吸了人家的内力,多多少少有些愧疚的。 队长挣扎着站起身,看了看一行人,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你们跑不出北荒去的,劫囚的事情,现在肯定已经快报回京了,附近所有城池关卡都会封闭,到时候别说带着他,你们自己恐怕也难离开。” 斯焕实皱着眉头,他知道队长的话,并非恐吓他们。 属下们倒也罢了,把丁潇潇三人也卷进来,他还是感到非常惭愧。 “况且这里又是荒蛮之地,方圆几十里,别说是人烟,就连水源也未必见得有一处。”说着,他将干粮和一袋水扔回马车上,自己只留了一个水袋,拱了拱手道,“就此一别!” 丁三有些紧张地看了丁潇潇一眼,后者也是有些蒙圈。 说好了选择留在京都,结果还是被送出来,已经很离谱了。 现在还能成了逃犯一党,想回都回不去了! 这个选项,到底还靠谱不靠谱啊!? 斯焕实注意到丁潇潇脸色有变化,想要宽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只能默不作声。 一行人伤的伤、弱的弱,荒漠上的烈风就仿佛要将车棚撕开一般。 “郡主别紧张,这个情况行军打仗时有遇到,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定能想到办法离开的。”斯焕实的一个属下说道。 目前顾不得这些了,队长已经下车,丁潇潇正有一肚子话要问斯焕实。 “统领突然入京,可是因为收到我的传信?”丁潇潇问道。 斯焕实怔了怔,缓缓摇头:“郡主给我留信了?并未见道。” 听到这里,丁潇潇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是因为自己,才让斯焕实落到如此地步。 “郡主难道是因为,疑心在下因您被捕,所以才一路从京都跟到这里?”斯焕实有些意外,同时眼神中明显闪动着星点光芒。 丁潇潇赶紧摇头:“那倒也没有,我出城是因为这两个家伙。” 丁三闻言立刻甩锅:“主子,这事可怪不得小的,那是宁王的命令,咱们哪有说话的份。” 丁一沉默,他是认为屈雍既然作此决定,必然是为了主子好,这才毫不犹豫的从命。 果然,丁三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你是我的人,还是宁王的。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丁三摸了摸脑袋,低头不语。 丁潇潇出完了气,继续与斯焕实探讨他入京的前因后果。 “那到底是什么信,让您决定入京的呢,方不方便与我说明?”丁潇潇总觉得,这一系列事情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在准备什么大动作。 斯焕实惨笑道:“在下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连累了郡主,哪有什么不能说的。” 原来,斯焕实虽然之前私自入京,但并没有被发现,得知丁潇潇在宫里安全以后,他便趁夜离开京都,依照军纪到城外的巡防营中,向李将军述职。 可没想到,一等就是数日,李将军始终没有见他,也没下达任何命令,就将斯焕实及其部署晾在城外,不理不会。 “那日陛下病发,李将军确实受了点伤,不过也已经是你出城后,几天的事了。”丁潇潇回忆着说道。 斯焕实摇了摇头:“将军受伤我也知道,但是这绝不是他捂案不发的原因。” 这个李将军,在宫中勾结林妃,宫外还不知有什么密谋,是个看一眼就让人不舒服的家伙。 暂时猜不透,丁潇潇又问道:“那最终,到底是谁的书信,将你骗进城里的呢?” 斯焕实犹豫了片刻,旁边的属下开口替他回答道:“郡主,写信的人是长公主!” “什么!?”丁潇潇惊道。 长公主那个憨憨,怎么会给一个离京已久的统领写信呢? 斯焕实见丁潇潇眼睛瞪得像铜铃,只得开口解释:“早年间,在下与长公主有过一点交情,听闻郡主去了她身边当差,就想让她照顾您一二,所以,之前托人带信进去。公主因此知道我回来了,所以往巡防营送信,说……” 给长公主送信,为了自己? 丁潇潇还是很震惊,她没料到不过几天相处而已,斯统领竟然这般将自己放在心上。 “其实我在宫里挺好的,多谢统领记挂。长公主信上说了什么?” 斯焕实沉声道:“长公主说,皇后在宫中生变,想要囚禁陛下,迎立新君。让我速速入宫,保护她的安全。” 这一句话之后,车上陷入一片死寂。 斯焕实的属下们也是一个个惊讶不已。 “统领大人,您受了鞭刑也不肯说出入京的目的,是在保护长公主殿下?” “这么说,宫里出事了!?” “咱们得尽快通知将军啊,这是大事啊!” “不可!”丁潇潇与斯焕实几乎同时开口。 第四百六十二章 进发怀楚 属下疑惑道:“为何?” 丁潇潇对李将军从见面起就没有什么好感,不方便评判,毕竟斯焕实还有孙永寿这些当初的将领,还是相当敬重这位将军的。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要不当初李将军就是故意隐藏面目,要么就是情势变化,以前的李将军,早已不再。 但是看他早几年开始,排挤斯焕实,打压孙永寿这一系列操作,应该并不是近期变质的,而是深谋远虑,早有打算。 斯焕实缓缓开口道:“此事,不需要知会李将军了。” 属下依旧不解:“为何?” “他在京中,也常常出入皇宫,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句话,说的众人如梦初醒,也明白了为何直到斯焕实被逐出京,李将军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他们现在,是“害群之马”,任由他们入京,恐怕会搅乱京中已经既定的势力。 刚刚认清自己成为“弃子”,众人都有些沮丧,一辈子为国为民征战沙场,驻守疫庄一守就是五年,为什么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我们就算不来劫囚,想必将军也会寻到其他理由,将属下远远打发了吧。”有人幽幽开口,整个车上的气氛,更是落到了谷底。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反了他的!进京勤王!救出长公主!”有人突然振臂高呼,实则是不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荒漠上。 丁三缓缓开口道:“你可别闹了,就咱几个人,再坠上两个零还差不多。” 斯焕实也想振作士气,可是眼下处境,确实让人绝望。 一行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徜徉在广阔的荒芜之地,面前的景色千篇一律,车上的粮和水却是越来越少了。 伤员们由于缺水缺药开始出现各种症状,斯焕实急在心上,却一时间也无计可施。 “距离此处最近的城池是哪里?”丁潇潇突然问道。 有人望了望周围,用手指比量了一下太阳的位置,推测道:“应该是与东临城不远的怀楚。” 东临? 这里居然靠近东临城了? 虽然并非自己真正的故土,但是丁潇潇还是莫名有了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那我们就去怀楚!”丁潇潇命令道。 有人反对:“城中现在定是严密封所,咱们现在进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丁潇潇见识过边城吉里,那里因为有一个亲王府坐镇,驻守严密。 但也反映出另一个问题,只见王府不见城府,驻守边城的也都是王府的兵力,而非城中的守城军。 所以,寻常小城,守军的军力未必强大。 丁潇潇笃定道:“这么进城当然不行,我们稍微改扮一番,派几个人进城先寻找补给。我看那怀楚的守城也未必有斯统领的治军严明,即便是真的与守城冲突,全身而退也未可知啊。” 斯焕实认真考虑了一下,点点头道:“不错,就算正面交战,一般的守城小队,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咱们不能因为,劫囚损失了些兄弟,就这么妄自菲薄。当年作为先锋队,我们可是与敌军鏖战过三天三夜的!” 属下们互相看了看,眼睛里慢慢恢复了光彩。 颓丧也不是因为受挫,而是由于此时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恰恰是一些当初,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同袍,甚至是一直尊敬的将领。 此刻,短期目标突然明确,众人显然振奋了不少。 丁三在士兵的指挥下,驾着马车向怀楚冲去。 而车内则开始商讨,距离城下五里左右,就要有人下车步行进城。 只是他们几个人都没有通关文牒,要装成城中百姓,就有可能遭到盘问。 如何能混过城门,这是眼下最大的难题。 “若是假扮成百姓进城,肯定是我现在方便些。”丁潇潇说着看了看周围人的一身黑衣,就像是在自己身上加了个名片一般。 上头写着:我是坏人。 “不过,怀楚里有什么手工业或者农业,需要女工的。像个合理的解释,进城倒也不是难事。”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在场众人,包括斯焕实在内,都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学好地理多么重要啊,最起码当地风土人情,张嘴就来。 丁潇潇不禁感慨,知识就是生命啊。 “要说这怀楚,还真是没有什么出名的,一直是个极少被人提起的小城。” “除了靠近东临城,其他的还真是想不出来。” “这城有点神神秘秘的,极少有人出入的感觉,加上地理位置也不重要,若不是走到此处,还真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存在感这么低吗,靠近东临城,不应该啊。 “从东临进入北荒,这座怀楚城难道不是必经之路?”丁潇潇不解道。 “当然不是了,靠近是位置上靠近而已。怀楚是小城,属于北荒内部,并非边界城池。” “而且不是所有城门都能对外开放的,东临到北荒来,还是走吉里城最近。” 就是没有口岸协议呗,丁潇潇懂了。 若是一座如此不起眼的城池,混进去可能性便增加了几分,这些倒是都称得上好消息了。 “怀楚城好像许久没有换守过了,所以城守我们也不熟悉,若是郡主要混进去,就全靠您自己了。”有人不安道。 对此,丁潇潇倒不是很担心,总不会比当初混出西归城,混进吉里城更难了吧。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一个小小的怀楚,还进不去了!? 不能。 黄昏时分,众人下了马车,丁潇潇换了一件干净衣裳,带着丁一一人,向怀楚城走去。 他们约定三日之期,若是三天后丁潇潇依旧音信全无,就让丁三再带两个没受伤的士兵,乔装进城。 二人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已经看见怀楚城门,与之前见过的城门相比,这里确实又小又寒酸。 特别是走近了,才发现门可罗雀这个词真是为了这里准备的。 门口稀稀拉拉有几个守城,过往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但是几个人远远看见丁潇潇二人,却很是机警,或者是好奇。 伸长了脖子,向他们来的方向看着。 第四百六十三章 怀楚荒城 虽然感觉氛围如此怪异,可是丁潇潇与丁一并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已经被守城看在眼里,现在掉头,无异于告诉他们,我们有问题,没准就是逃犯,快来抓住我们去领赏吧。 丁一警觉地将丁潇潇拦在身后,一马当先地向前冲去。 “主子,您见机行事,万一不乐观,自报为先。属下别的本事没有,逃命还是可以的,千万别为了我,白白落在他们之手啊。” 看着丁一的背影,丁潇潇感动之余,又觉得这家伙瞧不起谁呢。 论逃命,她丁潇潇说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原本只是跑得快,如今又加了新技能,抽着别人的内力,逃自己的跑。 这让丁潇潇蓦然间觉得,自己有种怂横怂横的既视感。 二人到了城门前,门口守卫与其说是守卫,不如说是土匪。 衣冠不整,更谈不上什么军纪,歪歪斜斜看着走来的二人,既不主动询问,也不检查通牒,就这么看着。 丁一只得主动上前,拱手道:“几位军爷,此处可是怀楚城?”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不点头不摇头也不出声。 反应默然到,让丁潇潇几乎怀疑,这些人都听不见的。 于是,她上前连比划带喊的,又问了一遍:“此处,是,怀楚城,吗!?” 守城几人突然哄笑一阵,之后便散去了。 留下丁一与丁潇潇两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暴露了? 他们去叫人去了? 就在疑惑之际,却见几人纵身蹬腿,噌的一声就跳进城墙之中去了。 随着几人的动作,丁潇潇与丁一顺势看去,这才发现,眼前的城门,虽然是形似城门,但是显然已经许久未开了。 两扇铜门锈迹斑斑,已经到了草长莺飞的程度。 二人仰着头,发觉这座城池的城门和城墙,都比一般的要高上不少。 那几个人不借外力,一跃即可入城,轻功可见也是出神入化的级别。 “主子,这门看样子有个几年都没开过了。” 丁潇潇上前拔开层层蒿草,想拍出点声音,却最终无法做到。 “几年也是客气了,我觉得有十几年了。”她抖了抖身上的土,深刻怀疑这城中还有人吗。 要不是刚跳进去几个,她几乎就准备放弃这里回去找斯焕实,重新商量去处了。 “等等,这可能是特殊的风俗,一会儿没准就有人出来迎接咱们了。”丁潇潇说着自己也不太相信的话,后退了几步,坐在城门口,等着来人。 日头开始偏西了,荒漠上气温变化快,从晒裂皮肤的疼痛,瞬间就感觉到丝丝凉意。 丁潇潇实在坐不住了,跳起身来说道:“要不,进去看看?” 丁一点点头:“小的先进去,要是没事就出来通知您一声。要是没出来,您就赶紧与斯统领他们会和,速速远离此地。” 没给丁潇潇拒绝的机会,丁一纵身一跃,跳进了城墙。 本想在城墙顶稍作停顿,可丁一只是轻声惊呼了一声,随后便不见了踪迹。 万分担心之中,丁潇潇扑向大门,使劲儿把耳朵凑在门缝上,想听一听里面的声音。 就算是失手被擒,丁一也不可能毫不还手,就这么束手就擒。 门太厚了,加上上面的荒草蔓蔓隔音极好。 别说是丁一与人相斗的声音,就连个质问、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好比是一滴水落进海里,这城中不知是有什么,进去的活物连个响儿都没有,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丁一,丁一!?”丁潇潇大声喊道,“你要是在,就应一声!” 几只野鸦被惊起,挥着翅膀没了踪迹。 耳边除了风声,再无任何声音。 等待的时刻就像被施过法术,无端被拉得格外漫长。 丁潇潇原地转了几圈,越等越焦急,最后一咬牙,后退两步。 死也得死个明白,总不能扔个活人进去,投石问路,就这么不管了啊。 丁潇潇也纵身一跃,本想在城墙顶先看看情况,不了到顶之后,一股怪力将她迅速拉进城内。 这一跃还是有收获的,最起码立刻知道了为什么丁一刚才会惊叫一声。 丁潇潇缓缓下落,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外面阳光刚偏西,里面已经是暗沉如夜了。 “丁一,丁一!?”丁潇潇一边下落一边呼喊着,“听见就应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呼呼的冷风,和无尽黑暗。 落地之后,丁潇潇感觉自己好像落进了一座鬼城一般。 眼睛一时间受不了光线剧烈减弱,丁潇潇几乎与盲人无异,全靠摩挲着向前。 周围荒草蔓生,一脚踩下去都是枯枝断裂的声响,附近应该有什么建筑物,回音很大。 即便极尽所能想要收行藏踪,可还是响彻双耳。 丁潇潇始终提着气,生怕踩进什么机关之中,万劫不复。 与丁一进来的时间,相差并没有多久,丁潇潇也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越摸索越是不解。 最终,她贴着墙根站好,缓缓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尽快适应周围的黑暗。 在睁开眼时,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落下来就感觉失明了一般。 城墙之内,是一座地堡一样的建筑,整座地堡的外观是漆黑的颜色。嵌在城墙之间的,只是地堡与城门的一小块缝隙。 丁一不在此处,那只可能是被地堡里的人带走了。 丁潇潇试探着走上前,想寻找地堡的大门。 可是任凭她爬上爬下,敲打摩挲。 这地堡就像是个八面玲珑的龟壳一般,别说大门,就连冯曦也没有一条。 可丁一就是从城墙落下的,除了此处,也没有其他地方能收藏起一个大活人了。 坚信自己没有寻错方向,丁潇潇开始对着面前地堡的一角,仔细研究起来。 地堡是石头建的,以当前的生产力来说,建成这么一座地堡,恐怕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这怀楚城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城,怎么会有能力建造如此坚固的防御,况且,它的目的又是为了防谁? 正在好奇,她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丁潇潇心底一抖,慌忙附身。 第四百六十四章 进入地堡 “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真的有人!” 从脚下传来一阵说话声,丁潇潇仔细辨认,才发现,地上有一条细缝,仔细辨认,里面还透出些许光亮来。 她心头大喜,同时紧张地躲在缝隙下方的阴暗处。 总算是在这个“龟壳”上,寻到了一个缝隙。 丁潇潇精神大振,继续听里面二人对话声。 “还真有一个人?!你小子一向谎话连篇,却没想到居然也有靠谱的一次。” 听着说话的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丁潇潇既紧张又兴奋,她悄悄的向下隐藏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放弃,偷听里面的动静。 “怎么会有外人到这儿来呢?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 一个洋洋得意的声音回答道:“我们几个出去晒了晒太阳,正在那里聊天,就看见他带着个大姑娘走过来了,还问我们这里是不是怀楚。” 后者听见他的话,先没有计较内容,反而怒气冲天的吼道:“你们又去外面了,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事成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你小子到底是有几颗脑袋?” 男人轻笑着低语道:“这里头实在也太闷了,大事何时能成,难不成让我十几年蹲在这地底下当老鼠吗?” 另一个人并没有答话,但能听得出来男人的说法,并不让他满意。 “你也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我们就是出去晒会太阳,吹吹风什么也没干,再者说了这城都荒成这样哪会有人?来不会暴露目标的,就让老大放心吧。” 男人像是甩开了他,之后怒道:“谁说没有人,这不就掉下来一个吗?” 男人的脚步声在周围转了两圈,看起来像是在观察丁一,之后停下来说道:“说来也是奇了,咱们这城墙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上的来,这成本是实铜的,就是牵了两头大象也未必撞得开,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另一个男人蹲下来,简单检查了一番之后说道:“很简单,他是跳进来的。” 终于轮到那个说话轻浮的小子惊讶了,他快步走到第一跟前仔细看了看他说道:“跳进来的?!堂主你没弄错吧,居然除了我们,还有人能跳过这道城墙?!” 男人冷哼了一声教育道:“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他就是因为跳过城墙之后,被邪风引得失去了平衡,才坠下来压到机关,掉进来的。不然的话,他不可能直接落入机关之中。所以不是城墙有失,而是此人轻功也是了得。” 丁潇潇终于知道自己越过城墙之后,感受到的那股怪力是什么,就是他们口中的邪风。 可是这个风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个地堡又是什么目的?他们所说的大事到底指的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几乎忘了自己为何要到怀楚来,只是静静的趴在那里听着他们的话。 “此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待他醒了再好好问问。对了,你刚才说他和一个女子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呢,现在在哪?” 对方听了这个问题显然局促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道:“要不,要不,我再出去看看?也可能她就在附近,还没走远。” “还想出去,你惹的祸还不够多吗?如果不是你们站在门口招蜂引蝶的,他怎么会贸贸然进到城里来?” 男子骚着头,很是赧然,却还要还嘴:“什么招蜂引蝶啊,堂主,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我们就是出去透透气,真的没有别的目的。” “别说那些废话了,赶紧把他收拾好,一会儿醒了领他去见老大!”来人吩咐了一声便走了。 丁潇潇见他们没有出来寻找自己的意思,缓缓松了口气,伸长了脖子,继续听里面的动静。 “你这家伙真能给我添乱,这几个月了,老子才第一次出去透口气就遇上你,真是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反正一会见了老大你也未必能活着,身上有什么好东西,不如就先便宜了我吧。” 说罢他便窸窸窣窣的在丁一身上摸索起来,想要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据为己有。 “这都是什么呀?你大老远来一个铜板都不带,是如何能行千里路的穷家富路,这道理一点也不懂吗?这是什么……” 这男人的嘴不是一般的碎,丁潇潇听着也能猜测出他所有的动作,丁一身上确实没有多少钱了,他们走的时候把大部分物资都留给了斯焕实他们,以防不时之需。 “京都宁王府……” 听着他念出这几个字,丁潇潇心头一紧。 坏了丁一身上还有宁王府的手信,应该是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放下,这对暴露他身份恐怕有不好的影响。果然男子发现了这个东西之后立刻大叫起来,一边嚷着一边跑远了。 “堂主,堂主!这个人是京都来的,还是宁王府的人!您快来看看呀,塘主!” 虽然并不确定这伙人是干什么的,可是从刚才的话大概能猜出他们隐蔽在此,定是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现在被他们知道丁一与宁王府有关,搞不好为了他们的计划会选择杀人灭口。 丁潇潇听见那人走远了,赶紧起身想办法打开机关,可是那个缝又细又密,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更别说能从哪使上劲将它掰开。 就在她万分紧张却又毫无办法的时候,突然想起刚才那人说过,丁一一定是从城墙上摔下来,跌进机关才能掉进去,也就是说这扇门应该是朝里开的,而且是需要有相当重的冲力才能将它撞开。 丁潇潇毫不犹豫的跳到缝隙之上,使出了千斤坠,用尽所有的力气向下压去。 须臾之间,只听轰隆一声,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掉进了地堡之中,而那两扇几乎看不出缝隙的门,也在她身后迅速合拢。 她脚下就是不省人事的丁一,急忙收住力气,丁潇潇才没直接将他内脏踩碎。 “又怎么了?刚分开几分钟就想我了!?”男人的声音传来,丁潇潇慌忙找地方躲藏。 第四百六十五章 对峙失败 “什么想你了,你看看这个!”男子追了出去。 丁潇潇缓缓从几把椅子后面探出了头。 这地堡从外面看确实形状别致,可是里面是普通房间的模样,除了没门没窗,倒也不是很特别。 “丁一,丁一!!”丁潇潇低声喊了几声,却不见他回应。 无奈只能狠狠掐了一下他的人中,丁一总算是有了点反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没有摔伤吧!?”丁潇潇有些担心。 城墙可不矮,就这么掉进来,很难不受伤。 丁一缓缓坐起来,肩膀很疼,他捂着伤处低声道:“都是属下无能,可是主子您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好了,若是我没出去,您就去找斯统领,从长计议吗?” 丁潇潇没多解释:“我就剩你们俩了,再丢就快成光杆司令了。别说没用的了,能不能站起来,赶紧看看怎么出去?” 想起丁二和惨死的侯兴,丁一抿了抿嘴,用尽全力站起身来。 虽然周身都在疼痛,但好在没有什么大碍。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是哪里啊,为何如此眼熟?” “眼熟?”丁潇潇低声道,“怎么可能眼熟呢?这就是怀楚城,这座城整个就是一座地堡,我们都是从上面那个口进来的。但是我看过了,那里只能向里开。” 丁一却看着周围缓缓摇头:“不,不是的,这里真的很眼熟啊。主子,你看这些桌椅的装饰花纹,还有这房间的格局摆放。” 丁潇潇看了一遍,内心毫无波澜:“就是个普通的房子啊,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地堡从外面看起来很是雄伟,进来也不过尔尔。” 见她没印象,丁一只能直接说道:“西归城郊的那座宅子,就是何山居的地方,我们从小长大的那座宅子。这里的摆设和那,简直一模一样!” 丁潇潇在他的提醒下,又观察了一圈,还是毫无感觉。 但是这事她完全相信丁一,毕竟他是自小从那宅子里长起来的,自然印象深刻。 “若真是如此,难道此处也是……” 何山居三个字还没出口,那位堂主便带着几个人匆匆回来了。 “主子你快走!!”丁一紧张道。 到了这步田地,丁潇潇镇定下来。她拂开丁一的手,轻声道:“往哪走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近前,看见丁一醒了倒不是很吃惊,可见到多了个丁潇潇的时候,众人很是吃惊。 “你,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一个男子跳上前,指着丁潇潇质问。 随后双方都认出对面的人,几乎同时惊叫:“是你!” 这个就是方才领头在门口晒太阳的男子,他也认出丁潇潇便是和这个男人一起打听怀楚城的女子。 “堂主就是她,刚才在门口打听的,就是他俩!” 堂主看了看二人,他年纪不大,可带着一股子沉稳劲儿,和面相不是很相符。 他审视地看了看丁潇潇和丁一,之后拿出手信问道:“你们是宁王府的?到怀楚城来干什么!?” 丁潇潇不知道军中有逃兵和逃犯的事情有没有传到地堡里,毕竟她都这么费劲才进来的地方,那些传令的兵丁恐怕连门都摸不到。 所以她试探着说道:“我们和宁王府没多大关系,就是在那里借住几天,所以手下身上有这个手信。” 若是他们接到了通缉,定会知道丁潇潇在撒谎。 因为她与押送队伍正面交锋过,那个队长认识自己,定会把她的消息也夹在通缉人员当中。 一个女子带着仆从,从宁王府出来的,东临郡主这些身份都无法隐藏。 所以,自己只说借住,定是站不住脚的。 堂主蹙起眉头,审视地看了看二人,疑惑道:“暂住?暂时借住就能有宁王府的手信!?姑娘这是觉得在下好骗吗?” 得,这话一出,丁潇潇知道自己没试出来,只得先将自己的话编圆润了,先取得对方信任再说。 “怎么敢欺骗堂主啊,我们真的就是住了两天而已。” 丁一也回答道:“不错,这手信是为了避免王府中的人误伤小人,所以才给了一个。走的匆忙,就忘记还了。” “忘记还了还是不想还啊,亲王手信啊,有了他出入任何地方都方便的多。”那个晒太阳的说道。 丁潇潇讪笑道:“也不见得是所有地方都方便吧,我看这怀楚城,宁王府的手信就不好用啊。” 这话一出,堂主立刻问道:“不论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到怀楚城来!?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外人出入了,可别说你们来投亲戚,或者是做生意的!” 就像猜到了丁潇潇一早给自己准备的借口,堂主一句话将她的退路封死了。 不过眼下确实没办法硬说,自己来投靠亲戚,或者是办货。 这地堡就不像有亲戚存活的地方,办货更是不用提了,他们自己都需要引进物资维持生计。 “实不相瞒,我们真是迷了路才到这的。”丁潇潇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们俩在荒漠里走了两天了,干粮和水都没了,本来是想去吉里城投靠亲戚的,现在恐怕都不能活着走到了。后来远远的看见这里居然有座城池,一开始还以为是眼花了,后来才想起来,此处确实有座怀楚城,这才过来打听,想补给点吃的喝的。” 你们这没亲戚,我去别的地方投亲戚,你总没办法查询吧!? 丁潇潇一同谎话编的天衣无缝,内心平静了许多。 堂主疑惑地看了看她,询问道:“去吉里城?燕王府的地盘?你们从宁王府出来,去燕王府地盘,还能迷路!?” 丁潇潇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还竖起大拇指,称赞堂主总结到位。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的。” “绑起来!”堂主一声令下,众人上前便要将丁潇潇与丁一一起拿下。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丁潇潇挣扎着喊道。 堂主眯起眼睛狠狠道:“一派胡言!” 第四百六十六章 混了进去 被推着踉踉跄跄往不明地进发的时候,丁潇潇还是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到底哪里有问题。 堂主的话她也不明白,从京都到吉里城,从宁王府去燕王府,为什么就不能迷路呢? 她路痴,正好丁一也路痴,路痴的主仆二人自以为是地上路了,然后真的迷了路,这有什么不妥当的? 丁一却没有心思想这个,他一路看着过往的房间院落,越看越是奇怪。 不能说是完全一样,但是这里的摆设与布局实在是与他长大的地方太像了。 可是,怀楚城与西归城郊相距不算近啊,这两个宅子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阁下这是要带主子去哪,你们主人是谁,可否带我们去见见他?” 当年收养自己的人,去世之后就是公子接管了他们。 自从在峭壁下,他把自己交托给丁潇潇以后,丁一还从来没有再见过他, 本以为公子可能是回了城郊宅邸,可是后来他们回去的时候,那里显然久无人居。 所以,丁一有了一个大胆又荒诞的猜测。 明明知道不太可能,但是他忍不住想见见这里的主人。 即便不会是公子,但是也有可能是认识他的人。 堂主听见这个提议,回过头像是不可思议似的,盯着他:“你,你们!?要见主人!?” “是的,我可能认识他,还请堂主引荐。” 晒太阳的男子笑道:“一会儿说你们是宁王府的,一会说要去吉里城,这会儿又认识我们主子了!?兄弟,麻烦你编谎话也稍微打个草稿,别胡扯的没边了!” 堂主没再说话,男子的话像是深得他心,堂主转回头去,继续在前面带路,一言不发。 丁一想要解释,周围人却都在讥讽他。 “认识主人!?” “哈哈哈,我认识皇帝老儿!” “你说的是哪个!?” “都认识!!” 吵杂之中,他再说什么都像是个笑话,丁一皱着眉头,只能先闭上嘴。 丁潇潇有些不懂了:“你干嘛这么说啊,我都不信好吗!?” 丁一摇摇头正想解释,突然发现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小时候犯错误,会被带去行刑受罚的地方。 他顾不得向丁潇潇详述,慌忙叫停。 “等一下,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就带着我们去刑房问罪,这不合适吧!” 众人愣住,堂主再一次回过头来,紧盯着二人。 丁潇潇被他的眼神吓着了,赶紧手指着丁一:“他说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堂主看了看丁潇潇,随后将目光转移到丁一身上,虽然还是质问的语气,态度却好了不少。 “阁下方才说,送你们去刑房问罪,所为何意?我们这里不过是个安身立脚之处,何来什么刑房?” 丁一却指着尽头的一件耳房问道:“那里,难道不是受罚之人,去领罪的地方?”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安静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丁潇潇知道这说明,丁一真的猜对了。 她看了看众人,突然计上心来。 “别装了,你都露馅了,一点都不好玩。解开解开,我们不玩了。” 她的话一出口,还真有被唬住的人,动手帮她解绳索。 丁一立刻领会,与丁潇潇一同演戏。 “没有吧,属下觉得演的挺像的啊。怎么就露馅了呢?” 见他脑子这么快,丁潇潇心中默默点赞,嘴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你啊,就是小时候打挨得多了,一看见刑房就什么都倒出来了!还不知道错在哪?” 丁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拍脑门道:“哎呀呀,我应该第一次来啊,怎么就知道刑房在那里了,真是失策失策。” 二人身上的绳索都被拿掉了,堂主看着他们脸色沉重显然并未完全相信,可也没有阻止众人解开绳索的动作。 晒太阳的男子最先搭讪:“你们还故意在门口问我们,这里是不是怀楚城,原来是故意的啊!” 丁一哈哈大笑,立刻与他勾肩搭背:“你们也没上当啊,一个个就跑了!” 二人迅速熟成了哥们儿一般,男子拍拍自己的胸膛,朗声说道:“我叫郭兴达,大家都叫我锅子。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丁一笑了笑:“我没有名字,主子赐名丁一。” “丁一……不错不错,好写好记!” 众人说笑的时候,堂主一直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丁潇潇,后者也用无所畏惧的目光回敬着。 喧闹人群之中的二人,就像是静止画面一般,超然于外的相互试探着。 “堂主,堂主!这是别的堂口的兄弟,准没错了!”锅子兴奋道。 堂主并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认,而是一扬手说道:“既然是同门,正房请!” 丁一知道这是试探,立刻做了个请的姿势,引导着丁潇潇往一间并不是最正向的房间走去。 丁潇潇毫不犹豫,放弃了面前最像正房的屋子,跟着丁一走进了偏右的,更像是耳房的房间。 众人跟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丁潇潇知道,这是选对了。 这个地方还真是和山居有关系啊!?! 她缓缓摸了摸腰间,当初在茶楼偶然得的那块小木片还在身上,不知道在这会不会能派上用场。 堂主最后才抬步跟上,他眼中浮现起一层淡淡的寒意,盯着前面的丁潇潇与丁一,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兄弟是那个堂口的?可有老大的什么交代?”进屋后,众人围上来问道。 虽然确实是和山居一支,可是丁一只见过公子和他父亲,至于他们说的“老大”,是听都没听过。 “我们是小地方的,没有被老大召唤过。刚才说的经历确实是真的,我们是从宁王府来的。”丁一知道,自己身上有宁王府手信,这个是解释不掉的。 丁潇潇微微点头,她一直留意着堂主的神情。 这家伙显然与这些弟兄们并不是一条心的,整个人阴暗晦涩,很是格格不入。 “堂主见过老大吧,你们这有什么任务,我俩可以帮忙啊!”丁潇潇看着他,故意说道。 第四百六十七章 肝胆相照 没想到这话一出,锅子等人也是热切地望着堂主说道:“这姑娘说的是啊,您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总是说有大事件有大任务,到底是什么任务啊。咱们都憋在这劳什子的乌龟壳子里几个月了,您什么时候能把任务告诉咱们啊!?” 原来,他们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丁潇潇心下一喜,开始挑拨离间了。 “丁一,你以前的那个堂主,可也是这样?密谋之事从不肯泄露半句,总是要拼命的时候,才让兄弟们上!?” 丁一心领神会立刻说道:“我们以前的堂主虽然作古了,不过当初那可是肝胆相照的,什么事情都有商量,大家是兄弟嘛,不分彼此的。”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炸了锅。 锅子带着几个亲近的,开始向堂主发难:“丁一大哥说的不错,我们虽然是上下级,但都是和山居的兄弟。这么久了你一直拿老大压着咱,说是秘密任务,咱们也听了你的这么久了。马上要去出任务了,总得告诉咱们,是要干什么去,上哪去吧!?” “可不是,您刚来的时候,就说过这事到时候会告诉我们。”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没到时候吗?” “堂主您就告诉我们吧,这日子这么过下去,可没有什么盼头了!” 丁潇潇紧盯着堂主,对方也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堂主十之八九是冒牌的,不知道怎么取信了众人,正打算利用他们,去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其他时候,堂主可能说了也就说了。 包装上老大的意图,他的命令倒也不难取得众人支持。 但是眼下来了两个不稳定的因素,他禁锢众人不得外出,定是怕他们收到外界消息,转而怀疑自己的话。 可丁潇潇与丁一就是刚刚离开京都的,若是此事被他们揭穿,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堂主没法开口,可他越是这样讳莫如深,丁潇潇越是可以肯定,他有问题。 “我不是不想说,老大密令未到,实在是不能说。”堂主将一切归结到老大头上,众人这才闭了嘴。 可锅子转而埋怨起来:“这位老大也太不把咱们当弟兄了……”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人立刻警觉起来,先是到处张望,仿佛那位老大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 随后便开始责备:“锅子你自己胡说可别害我们!” “就是,和山居士,那是你能随口埋怨的!?” 与他亲厚的几人,更是直接请求起堂主:“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与他计较,锅子不是对老大不满,只不过长了张臭嘴,就是管不住,您都是了解的。” 一直神情紧张的堂主,这下彻底放松下来,他拍了拍众人的肩膀,缓缓说道:“自然自然,我们是兄弟嘛,这话我没听见。你们,听见什么了?” 见堂主肯网开一面,众人都喜笑颜开:“没听见没听见,啥都没听见。” 丁潇潇心中有些泄气,好不容易在这个堂主身上打开个口子,居然这么快就无缝愈合了。 当真是气人。 斯焕实他们还能等两天,这事只能暂时从长计议了。 可堂主显然不想留着他们,毕竟是不受控制的意外,他好不容易理顺的队伍,掉进两颗老鼠屎,就太不值当了。 “两位既然是误闯,倒也没什么。都是和山居兄弟,你们要去哪,我们派人护送便是。” 丁潇潇这才注意到,这群人当中,还有两个表情深谙的,一直悄悄盯着自己。 说道要送他们走,两人才从队伍中闪出。 这不是送走,是要送走啊! 锅子拍手道:“对对对,他们俩功夫厉害极了,定能送你们到吉里城的。” “相见就是缘分,二位就别和堂主客气了。何时动身?” 丁潇潇看了丁一一眼,目光之后,丁一立刻抱着肩膀哀嚎一声,缓缓蹲了下去。 “丁一大哥,你怎么了!?”锅子问道。 “疼……突然好疼……方才掉进来的时候,可能摔伤了。”丁一痛楚满脸,倒也不是装的。 锅子急道:“这可怎么办!?咱们这还有些跌打药,丁一大哥试试看?” 之后他转而向堂主说道:“他还伤着,也是这地堡邪风所致。堂主,就让他们住一晚吧,明天看看丁一大哥伤势如何,在决定何时出发吧。” 堂主瞥了那两个神色异常的男人一眼,两个又隐入人群中去了。 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自然是应当的,他们主仆两个就单独住在一间房里吧。” 锅子兴奋道:“总算见了个客人,今天咱们多炒几个菜,一起乐呵乐呵。好吧,堂主!?” 男人阴测测地笑道:“自然。” 晚上,憋在地堡里的众人都很是兴奋,围着二人询问最近在外面发生的事情。 丁潇潇看着堂主,随便说了几件趣闻,并没有提到发生在京都的几桩大事。 烛光下,堂主的脸色仿佛好看了几分,也不再一直紧盯着她。 但是丁潇潇知道,自己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这堂主就算不杀了她,也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一直留在此处。 但是斯焕实和手下急需要饮食和医药,别的城池太危险了,就这个被迫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堡,反倒安全。 锅子还缠着丁一,让他说说外面的事情。 丁潇潇凑过来问道:“我们知道的也不多,不如说说你们吧,锅子你是怀楚城的人吗,一直住在城里?” 喝了点酒,锅子整个人都很是亢奋:“那倒不是,我也是跟着堂主过来的,原本是东临城的。” 东临城!? 丁潇潇心底一惊,幸亏没说自己的名字,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就是东临的那个痴傻着称的大郡主,相必是死都不会相信她是和山居的。 更不可能在这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还有一件事,我问了你可别笑话我啊。”丁潇潇敬了锅子一杯,随口说道。 “都是兄弟,不笑话,你说!”他已经微醉了,说话开始卡顿起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连锅端了 “你们是如何确定,我们就是和山居的人呢?就因为我们认识这里的格局?” 锅子笑道:“一开始就疑心你们是了,不然还等着丁一大哥醒来再说?早就直接抹脖子扔去了。” 丁潇潇微微蹙眉,这些人也太残忍荒蛮了些。 可是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听。 “这城墙一般人不借助点工具,根本不可能上得来。除非是会和山居独门绝技的人,否则一半就得掉下去。” “现在怀楚城荒凉至此,谁会扛着个梯子来偷东西。况且在门口也看见你们了啊,赤手空拳啥都没带。所以,当时就疑心,是不是兄弟。” 丁潇潇默默点头,这功夫垄断确实是无外力可破。 “你们堂口在哪啊,为什么萧条的就剩你们俩,到处跑?”锅子问道。 丁一实话实说道:“原本是还有几个人的,但是都……” 想起在西归城惨死的丁二,丁一心里还是一阵酸楚,毕竟是自己从下小一起长大的弟兄。 “居然有人敢和我们和山居作对!?没去报仇吗!”锅子义愤填膺起来。 丁一示意他先坐下,摇头道:“没抓到凶手,不知道是谁干的,所以还没报仇。” 锅子却一拍大腿肯定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劳什子的北荒蛮子干的!除了他们,谁敢招惹咱们和山居!” “对,一定是他们!” 丁潇潇与丁一对这个答案都有点蒙圈,这凶手怎么就成了一个国家了。 同时,她对堂主的目的,也微微有了些了解。 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和山居的人,他一定是了解了和山居与北荒之间的梁子,想要借题发挥,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原本想着弄点吃的喝的,再利用丁一的伤搞些药材,先离开也好。 可眼下,她却不这么想了。 这个人既然利用的是对北荒的仇恨,必然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绝不止是自己原本以为的,江湖恩怨那么简单了。 “北荒一直与我们和山居为敌,上一任开山祖师,第一任和山居士,就是死在他们之手!”众人义愤道。 “我们与北荒,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丁潇潇无奈,也跟着喊了几声。 可是她却不由得鄙视这些人,你们现在不仅仅是不共戴天,你们现在头顶上是个地堡,根本连天都没了。 但是现在又有了棘手的问题,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帮助斯焕实这帮北荒士兵逃跑…… 不会给当成叛徒,就地正法了吧…… 一方面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嘛,毕竟屈雍仍在京都,他们的行动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人身安全造成危害。 那家伙现在傻了一半,身体也没恢复,真遇上还真不是对手。 另一方面,斯焕实他们还在荒漠上晾着,若是被发现了,会被这群人祭刀的。 那自己还不如不救他们,横竖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丁潇潇看着众人义愤的模样,心中暗暗打起了鼓。 他们行动还有些日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斯焕实他们陷入危险。 丁潇潇最终还是决定,趁夜偷跑,先带着斯焕实离开此地,之后从长计议。 丁一接收到信号,开始与众人推杯换盏,将一群人喝的东倒西歪。 他借口有伤在身,并没有喝多少。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都回房睡了,他们俩被安排在一处,二人都没有入眠。 没有月亮也没有更夫,两个人全靠感觉,判断大概是二更天左右,见外面彻底安静,便开始想办法逃跑。 地堡虽然严密,但是总是有出口的,既然锅子能避过堂主的耳目,悄悄溜出去晒太阳。 他们俩也一定能找到出去的地方。 其实办法也简单,地堡里是依照宅子的模式安排结构的。 那大门的位置,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地堡的出入口。 丁一悄悄带着丁潇潇在地堡中摸索。 这里的黑,黑的彻底,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风。 静得吓人,黑的恐怖。 全靠丁一从小对宅子轻车熟路,即便是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摸索了一阵子,两个人终于到了大门口,从门缝里可以看到,外面清冷的月光。 丁一对着丁潇潇点了点头,示意她与自己一起使劲。 这门定是很沉的,二人使出了千斤坠,脚底定住一人一扇门,开始拼命推。 就在此刻,地堡内突然之间灯火通明,堂主带着众人魏抄过来。 丁一见事情败漏,赶紧继续奋力推门:“主子你快走,别管我!!” 丁潇潇一脑子的我命休矣,这一次恐怕不可能有奇迹了,毕竟这地堡都没人知道,即便是斯焕实他们来救命,也进不来这城墙。 正想着,几个人押着斯焕实等人走了上来,丁一与丁潇潇看着他们,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看见了吗,这些都是北荒的士兵,他们俩早就背叛了和山居,现在在帮北荒人反过来害咱们兄弟!”堂主指着斯焕实的衣服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怒红了眼睛,恨不能就地将他们分尸。 “奸细!!” “叛徒!!” “我们真是瞎了眼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丁潇潇看着斯焕实,眼神里全是绝望,可他却突然站了出来,对众人吼道:“你们别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什么奸细什么叛徒?!我们是北荒的逃兵,是被追杀至此,无路可去,所以想到怀楚城碰碰运气!” “通缉我们的榜文到处都是,你们若是有眼睛,都应该能看得到!”旁边的随从说道。 已经成了北荒逃犯,再被一群仇视北荒的人杀了,这可太冤枉了。 锅子眨了眨眼睛,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正是朝廷的缉拿榜文。 果然迅速,这么快就已经画出肖像,发往各地了。 “你们说的,是这个?” 斯焕实伸头看了看:“正是!这不就是我吗?” 锅子举起画像对着斯焕实的脸看了看。 旁边有人问道:“锅子,你这东西,是哪来的呀!?” 第四百六十九章 危机暂解 “白天去晒太阳的时候,正好瞧见的啊,就贴在城门旁边。”锅子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公榜的人想来也是在应付差事,连守城的面都不见,糊在墙上了事。 “我们也去了啊,怎么没见这东西?”其余几个跟着锅子的人,不解道。 “你们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还能看得见这个?”锅子不屑道,“自然是我有学问有见地,这才会一下子看出这东西的意义。” 其余几人也不做声了,毕竟他们是真的不认字。 堂主却不以为然,指着上面通缉的缉问道:“那你说说,这是什么字?” “……”锅子抓耳挠腮了一阵,憋得脸通红,最后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所以你为什么会注意到这张榜文,还特意带在身上呢?”堂主看似讥笑,但实则起了疑心。 丁潇潇觉得,这个憨憨的锅子,可能是关键时候相助之人,不想他这么快就被堂主盯上。 正想着如何能帮他解释一二,却听见破罐子破摔似的一声长叹,尔后便是一句:“我就是看着这纸还挺软的,带回来擦腚也好……” 丁潇潇别的满脸通红,她即便是想破了头,也不会得出这个结论。 众人哄堂大笑,倒是把拿住斯焕实等人的萧杀氛围冲淡了许多。 刚才被锅子挤兑的几个人,这会儿都缓过神来,纷纷开始回怼。 “还说你见识多学问高?” “擦腚的学问!?哈哈哈……” “幸亏你今天没有大解,不然的话,这张纸可就不保了。” 锅子一插腰,横竖是豁上了,倒也淡定:“那又如何,我现在有这张纸,能排上用场,能帮上堂主,这就是我本事。” “擦腚的本事?” “哈哈哈哈……” “你们懂个屁,这叫运气!运气也是本事!”锅子谄媚地将通缉榜展开,给堂主看。 盯着上面的人,又看了看斯焕实,堂主的脸色却没有好看几分。 “毕竟是北荒人,那就是与我和山居不共戴天!”显然,他并不想就此放过好不容易抓到的把柄。 丁潇潇再不说话也不行了,她上前道:“是个北荒人就要赶尽杀绝吗?他已经背叛北荒了,若是能加入咱们,多一份力难道不是好事?” 众人沉默起来,虽然还不知道老大安排了什么任务,可看这个阵仗也知道,绝不会是小事。阵前对峙,能多一个人自然是好的。 可是,他们是北荒的士兵,能死心塌地地跟着和山居吗? 况且也不会和山居绝学,那就算不得帮派里的人。 丁潇潇见众人沉默,赶紧趁热打铁道:“和山居自然不能接纳他们,我就当是带着几个兄弟来投靠,请堂主赏碗饭吃。” 这话说的卑微,可是看看斯焕实几人伤的伤瘸的瘸,惨状如斯,到也不算是刻意放下身段讨好堂主。 只不过,未曾听闻有这等先例,也不知堂主作何决定。 锅子却先开了口:“都成这个模样了,好歹给口水喝吧。扔出去他们也是要被北荒兵给灭了的,如此也太浪费了,倒不如给他们个机会。” “说的也是。” “情况特殊,也不能一概而论。” “看这伤情,没有一场恶斗怕是也出不来。”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原本想借着斯焕实等人的身份,将丁潇潇二人一起了结了,堂主此刻才发现,自己是给自己刨了个深坑。 要是由着他俩跑了,这群人被北荒追杀,也活不了多久。 可自己偏偏急功近利,想来一个连锅端,结果砸脚上了。 斯焕实突然一抱拳单膝跪倒,周围人赶紧上前去扶,却被他拒绝了。 手下见状也只能跟着跪下,面向堂主请求。 “我斯焕实十五参军,跟随将军南征北战冲锋陷阵。可是却被冷在疫庄,白白浪费了五年的大好青春,述职回京还被扣上一个大帽子说我擅自回京,不仅挨了军杖,还要流放。” 他这话不全是假的,说起来自然真情流露,在场众人也都为之动容。 “这将军也太过分了。” “回京述职又怎么了,你就该早点跑了,还给他看着什么破村子。” 斯焕实缓缓摇了摇头,看看周围的兄弟们,苦笑道:“我一个人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可是弟兄们为了救我,死的死伤的伤,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 说着,他狠狠朝地上锤了一下,手指关节处全部出了血。 “统领大人!”旁边的属下看不下去了,护住他转而对堂主说道,“我们确实是北荒人,可是与那北荒当政的人也有血海深仇。阁下既然不相信我们的诚意,便从我开刀,放了统领大人!还有他们!” 他指了指丁潇潇和丁一:“他们二位完全是因为义气,与北荒毫无关系,若不是要救统领,根本不会趟进浑水之中。看阁下也是个英雄,总不会滥杀无辜吧。” 说着他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脖子伸了出去,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杀我,杀我!” “杀了我吧,杀我!” 其他人也争抢起来,锅子见状突然开始鼓起掌来。 众人一愣回头看向他,只见锅子泪流满面很是感动的模样,语气诚挚地说道:“你们虽然是同袍,可是这份情谊比得上我们和山居的兄弟们了。堂主,我愿意给他们作保。就把斯统领当成丁姑娘的手下,加入行动之中,也算是让咱们如虎添翼啊。” 他一发话,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劝谏。 堂主皱着眉头,他在此处人头并不熟悉,比起锅子没有多少人脉优势。 要是彻底违反众人意愿,接下来也不好办。 他看了看丁潇潇与丁一,心中别扭却也没有他法,只能叹了口气道:“先关起来看看,若是真心投诚,我自然也不会伤无辜之人的性命。” 锅子赶紧将斯焕实扶了起来,安慰道:“这就是同意了!快谢过堂主啊。” 斯焕实也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因为自己,再连累丁潇潇一次。 “谢堂主!”他领着众人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第四百七十章 任务来了 虽然有心除掉他们,可是现在已经被架上来了,堂主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隐忍下来。 “斯统领客气,既然大家是一条路上的人,日后就要多多合作才好。” 斯焕实很是客气:“斯焕实一介武夫,没有任何长处,此处早就没有什么统领大人,还请堂主称呼我的名字即可。” 这话还是比较受用的,堂主脸色好看了一些。 “好,斯焕实,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 锅子带头鼓起掌来,之后便叫人给受伤的几个拿些药来。 丁潇潇长舒了一口气,眼下的危机总算是暂时解除了。 折腾了半夜,众人都去休息了,丁潇潇却毫无睡意。 这个堂主一看就是心怀鬼胎,可他又是怎么取信于众人,唯命是从的呢。 锅子一早起来,叫众人去吃饭,顺便喊了丁潇潇一声。 毕竟整个地堡之中,只有她一个女子,住行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丁一大哥原来是那个堂口的?堂主叫什么啊?”锅子一边吃饭,一边与丁一聊起来。 丁一苦笑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是从小被带到那个院子里养大的,遇见主人之前,就没离开过那里。我只知道是一个中年人带着他的儿子,将我们这一群孩子禁锢在那座宅子里,教我们功夫,但是也时常打骂我们。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从来没敢问过。” 锅子喝了一口粥,烫的直嗦舌头,但还是忙不迭地开口道:“那不是堂主啊,那是教头,你们居然是被教头养大的!?” 教头? 这又是什么。 丁潇潇越听越糊涂,越糊涂越想听。 “丁姑娘。”突然有人在旁边叫自己,丁潇潇回头间,发现竟然是堂主。 “堂主早啊。”丁潇潇镇定的回答。 斯焕实等人此刻也走了进来,本想与丁潇潇一处,可看见堂主在场,只得暂时坐到别处。 “丁姑娘这等女中豪杰,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否与在下聊聊。” 丁潇潇眼珠转了转,简单回答道:“一言难尽啊,先吃饭吧,省的你听了糟心。” 堂主很是不悦,但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闷头吃了几口,而后又问:“那日后呢,姑娘有何打算?” 丁潇潇乐呵呵道:“过一天看一天吧,没想那么远。” 连着问了两个问题,都是一无所获,堂主看着这个守口如瓶的丁潇潇,恨不能将她的嘴撬开。 丁一见状主动接过话头,大声说道:“少爷把我们交给主人,然后也走了,到现在都没再见过他。所以我们知道的没有你们多,之后就流落到北荒来了。” 锅子很是唏嘘了一阵:“怪不得你们俩功夫这么好,原来是教头养大的。教头比堂主位置高,我知道的和山居有十位堂主,但是教头好像只有四位。而且,都很神秘。” 丁潇潇不禁腹诽,绑了一群孩子悄悄藏在宅子里练功,他不神秘谁神秘!? 听了锅子的话,堂主显然不太高兴:“你也只是猜测,我都没见过一位教头,更何况他们。” 丁潇潇不以为意,她本来就觉得这个和山居阴沉沉,很是没有好感。见过什么教头,这又不是殊荣,有什么好争强的。 她现在只是急于知道,这个堂主到底是谁,他有打算着什么阴谋。 半日无话,可是堂主手下那两个看的紧,丁潇潇一直没机会与斯焕实说话。 半下午,突然飞来一只信鸽,在屋顶的鸽舍里咕咕叫着。 堂主接了信,很是振奋。 他刚要宣布计划,却又看见了丁潇潇与斯焕实,眼神里有些犹豫。 “我们人都在这了,堂主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或者你们说你们的事,我们出去回避一下?”丁潇潇故意给堂主个难堪,让他没法真的将他们赶出去。 锅子上前道:“昨天不都说了,大家是兄弟,有什么不能听的。我们堂主慢性子就这样,丁姑娘你可别误会。” 堂主清了清嗓子,不开口也的开口了。 “此次任务,是去拦截一顶轿子,只需要杀了所有人即可,就是这么简单。”堂主显然没有全说。 这任务虽然血腥残忍,但却让丁潇潇无法设防。 她也不知道轿子里是谁,也不知道何时出击。 “大家养精蓄锐,我们半夜就出发!” 众人一阵欢呼,所有人都不去询问任务的细节,丁潇潇就更没法开口。 “老大,怎么办?”丁一低声问道。 “只能跟着去,然后再见机行事了。”丁潇潇压低声音道,“横竖他不可能放心,让咱们几个留在地堡里啊。” 果然堂主刻意走到二人面前吩咐道:“丁姑娘与丁一兄弟也一同去吧,你们是和山居的人,与斯焕实他们不同。此次他们就留在地堡中,我会派人照顾他们的。” 什么照顾,分明就是留下人质。 丁潇潇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却很忧愁。 他们不会和山居的功夫,是不可能离开地堡的。 到时候不需要动手,堂主的人只消不管不顾,斯焕实就会饿死渴死在这。 “斯统领阵前很是英勇,既然是劫杀任务,又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也算是添把手。”丁潇潇建议道。 “这次只为杀一个人,多了也没用,顺利的话天亮前就能回来,姑娘放心,我手下定会照顾好斯焕实他们的。” 说罢,他再也没给丁潇潇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老大……”丁一为难道。 丁潇潇隔着众人,看了斯焕实一眼,只见他微微摇头,示意别管自己,先走再说。 没做任何表示,丁潇潇缓缓低下了头。 堂主到底准备伏击何人?这个人与北荒又是什么关系?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环境,想要尝试着找出一条斯焕实他们能逃脱的路径。 一只鸽子又飞了过来,堂主打开信纸看完之后,脸色突然一转。 “所有人集合!情况有变,伏击时间改为白天。清点人数,我们随后就出发!” 第四百七十一章 炊事班组 堂主一声令下,所有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各式各样的“武器”算是惊呆了丁潇潇。 就算她没有披甲上阵,打过什么像样的仗,可这一堆瓶瓶罐罐,也实在是过分了。 丁一与她相比,除了眼珠子瞪不了那么大,其余也相差无几。 斯焕实更是瞠目结舌,立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终还是丁潇潇走上前去,捡起其中一个人拿出来的酱油瓶子,实在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出去做任务,杀人的任务?” “对呀。”那人一把将自己的瓶子抢了回去。 锅子不愧是锅子,带了一口锅捆在身上,看着无动于衷的丁潇潇与丁一,还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样:“你们俩不准备准备吗?马上要上路了。” 丁潇潇怀疑道:“莫不是杀了人,还要炖一顿肉吃了?你们出去做任务,带着锅碗瓢盆干嘛?野炊吗?” 锅子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出去做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完成任务?”丁一一脸痴傻。 锅子咂咂嘴:“那完成任务,最重要的是什么?” “下手快下手狠?”丁一再次把自己的答案贡献了出来。 锅子气急败坏,敲着自己的锅喊道:“当然是吃饱饭啊,要不然哪有力气下手快,怎么完成任务啊!?” 虽然被怼的哑口无言,可丁潇潇也不得不承认,行军打仗来说,确实是粮草先行,这话没毛病。 可看着所有人身上都装备着各式各样的厨具,跟着这支队伍出去杀人,实在是胃口多过于士气。 “你看看你们,还带着伤兵,不遇上我们,差点就饿死在荒漠之中,这是为什么?”锅子继续教训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什么都不准备吗?” 丁潇潇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能被这家伙带进沟里去,赶紧追问:“好好好,我们也带自己的口粮,但是总是要有武器吧,你们不能背着锅去杀人嘛!武器呢,给我俩也装备一下啊。” 杀人是不干的,但是跑起来总的需要点家伙事儿自保啊。 锅子看着他们俩,就像是不认识一样:“武器?我们和山居出去办事,何时用过武器!?” 说罢很是不屑的走了。 赤手空拳,还是一群炊事兵,厉害了,真是厉害了。 丁潇潇缓缓抬起视线,发现与自己差不多情绪的,还有堂主。 他显然是没有想到,江湖上谈之色变的第一门派,出去办事的时候,居然是这个风格的。 注意到丁潇潇也再看自己,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之后便没有多说什么。 他身边的两个随从可是带了不少武器,从衣服轮廓上也可以看出端倪来。 丁潇潇懂了,他们这是有自己的目的,只要最后成功,把屎盆子扣到和山居头上即可。目的达到,还可全身而退。 也是个毒计策。 只是可怜了这群人,一点脑子也没有,白白成了枪。 炊事兵们整装速度还是很快的,其中一个还带着两只扑棱着翅膀的山鸡,挂在腰上一左一右,看起来随时都能起飞的模样。 堂主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两只野禽,最后给众人做了一次阵前动员:“老大给我们如此厚重的信任,大家决不可辜负,到了目标地点……一定要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全力以赴!全力以赴!”众人挥舞着各色炊具,高呼三声,之后便将大门打开,准备出发了。 堂主没有留下人看守斯焕实他们,显然这群人不太靠得住,还是需要靠他手下。 丁潇潇见大门即将关上,悄悄将自己从他们身上顺来的一口小锅塞在门缝中间。 以求斯焕实能靠着这个缝隙,求得一线生机。 堂主皱着眉头,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未卜前途之上,根本没注意丁潇潇的小动作。 锅子凑上来说道:“你放心吧,咱们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斯焕实他们就是睡了一觉的功夫,不会出问题的。” 丁潇潇有些局促,低声解释道:“我就是怕他们憋着了,屋里封闭的太过严密。” “这怎么可能,这么久了你在里面也没觉得憋气啊。”锅子笑道,“这地堡有很多通风口的,只不过你不知道位置罢了。” 说完,他便纵身一跃,跳出了城墙。 丁潇潇心底一动,通风口,那可能才是逃出地堡的好办法。 她回过头,对着通过缝隙看着自己的斯焕实不断地做口型。 “通风口,去找通风口!通风口……”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丁潇潇看到缝隙里的脑袋已经缩回去了。 基本上所有人都出去了,城里只剩下丁潇潇和堂主两拨人。 大家互相看着,都希望对方先出去。 堂主显然对于丁潇潇的身份有所怀疑。 丁潇潇对于堂主不是和山居的门下,也几乎是肯定的。 没有和山居的独门秘籍,他根本不可能跳出城墙,她就在这等着看,这位堂主如何迈过这一关。 横竖她是不着急的,任务成败与否,与她毫不关心。 终于还是堂主看不下去了,他点了点旁边的两个人,二人轻轻扣住他的手腕,看似只是扶着以示尊重,但实际上却是在向他渡气。 即便是轻功一般,瞬间顶上这么多真气,是个人也能飞起来了。 丁潇潇双眼一眯,也跟着纵身一跃,凑的近前更是感觉到一股力量旋转。 尤其是扶着他的两个人,脸色灰白起来,这正是内力快速流失后的反应。 原来是这种把戏,丁潇潇瞟了堂主一眼,了然于胸。 只是,这堂主虽然不懂轻功,但是却会吸取人的内力,这功夫也是独门不传的,李林会,柳曦城会,自己也稀里糊涂的会了。 可这功夫的源头又是什么,总感觉此事揭开了,可能堂主的身份,也就明确了。 几人落下,城外所有人已经列成两队,只等堂主一声令下。 护卫在落地后,立刻松开了堂主,偷偷凝神运气,迅速回补流失的真气。 “向北出发,所有人疾行!”堂主一挥手,丁潇潇坐等看他如何“疾行”。 第四百七十二章 真活久见 两个随从就像是会跑会走的充电宝,一路跟着堂主,轮换着替他渡气。 丁潇潇一路走着,一边感慨这两个随从,也当真是辛苦了。 别人做随从,可能只是危险,他们做随从,还得负责充真气。 也是没料到,和山居出行居然如此简洁,别说骑马坐轿子,就是武器都不带一件。 丁潇潇很是好奇,这个堂主背水一战的,到底是要杀谁。 难不成是什么北荒的高官? 可是他们越走越荒,几乎到了寸草不生的境地。 丁潇潇开始觉得锅子他们的决定很是明智,一路上风吹日晒,可是看见他后背上的那口锅,心里就很踏实。 “停!” 突然一声令下,所有人伏在地上,悄无声息。 丁潇潇悄悄露出头来,晒得发亮的地上,除了飞沙什么都没有。 “此处是距离目标最近的一个埋伏地点了,大家注意隐蔽,等待任务到来。” 众人将身上的锅碗瓢盆一一放下,静悄悄的潜伏在土丘后面。 堂主的随从则急忙开始调息,补充真气,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战要打。 丁一拿出水壶递给丁潇潇,用眼神示意她,一会儿动手千万别往前冲。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既然这个堂主是冒充的,也不能看着这群傻孩子白白牺牲了自己。 若是有机会能揭穿他的真面目,自己还是愿意为他们短暂的友谊,做出一份贡献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阳光和烈风就像是火刀子,一寸一寸刻着每个人的皮肤。 丁潇潇将整个脑袋都包了起来,依旧抵挡不住烈日的侵蚀。 这一次不管成功与否,自己最起码也得黑上四度。 “来了,安静!”堂主低声道。 丁潇潇也听见一阵马车声,逐渐朝这边过来。 她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一行人很是壮观,远远估算就有近百人。 这个“任务”也太庞大了点吧!? 丁潇潇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这十几人的炊事班,很是嘀咕。 这要是能完成任务,她丁潇潇的丁字以后就倒着写。 “一百米动手,目标就是车轿里的人。”堂主低声道。 所有人戒备着,盯着马车越来越近。 丁一见丁潇潇像是有所预谋,他拉住对方的衣袖,狠狠摇了摇头。 丁潇潇却不以为然,能先一步揭开车里人的身份,也许就能立刻揭穿堂主的阴谋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她不能看着这群人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面前。 “准备……” 堂主命令道:“上!” 丁潇潇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了出去,丁一无奈只能紧随其后。 她绕过所有士兵,先向着车轿冲去。 “主子进去,我来断后!”丁一挥着一根擀面杖,与涌来的守卫战作一团。 好在锅子他们到的及时,分散了不少兵力,丁潇潇没费多少功夫,就接近了马车。 “外面怎么啦!?发生什么了!你放手啊,外面打起来了你听不见吗!?” 意外的马车里居然传出一个女子娇喝的声音,丁潇潇顿了一下的功夫,马受了惊吓,拖着车一路狂奔,竟甩开了自己的守军和前来刺杀的众人。 堂主见状,不管不顾飞身追了上去。 丁潇潇紧随其后,不久便超过了他。 就在此时,她感觉自己后脑一阵发凉,丁一在后面惊叫:“主子小心冷箭!” 妈的,偷袭!? 丁潇潇慌忙低头,两支泛着绿光的箭镞几乎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 “你想干嘛!?”丁潇潇回头怒喝。 堂主只是阴险一笑,趁机超过了她,直对着马车又是两箭。 虽然不知道车里是谁,丁潇潇也不能让他不明白白抢了先机。 飞身上前,先是扣住了堂主的虎口,他也会这门功夫,自己也想知道都能吸取别人内力的两个人遇见,会是什么效果。 一阵短暂的拉锯之后,她内息开始运转,堂主瞬间脚步虚浮,人也踉跄起来。 “你……你到底是谁!?”堂主想甩开手,却是做不到了,他惊恐地支着胳膊,看着丁潇潇。 原本也没打算对他动手,若不是暗箭伤人,丁潇潇也只是想先一步弄清楚车上的人身份。 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那也不用费力气了:“车上是谁,你说出来我立刻放手。” 堂主先是犹豫了一下,之后越来越虚弱的感知,让他无法再犹豫。 “是是公主!” “公主!?你别胡说八道了,北荒只有一位长公主,她绝不可能离开皇宫。”丁潇潇嗤之以鼻,手里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度。 “不是,不是北荒的公主,是……” 就在此时,受惊的马越跑越疯,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马车受不了颠簸,随时都有散架子的风险。 车内一个身影跃了出来,仿佛阳光线下的一只锦鲤,灿烂而又耀眼。 他纵身跃上马背,狠狠拉住了缰绳。 两匹马原本还在疯狂挣扎,但是须臾就被彻底控制住,停住四蹄,打着响鼻站在原地。 这个背影,好像有点讨厌啊…… 丁潇潇缓缓松开了堂主,眼睛只盯着马背上的男人。 还没看见脸,车轿里的女子冲了出来,对着他就是一个耳光。 “你这个登徒子,我一定让父皇剁了你的手脚!” 这个声音…… 丁潇潇仔细看了看女子的身形,又瘦又小但是气势逼人。 “周颂……”她不敢置信,可是这两个字还是脱口而出。 马背上的两个人同时转头,丁潇潇有一种活久见的既视感。 李林和周颂。 真的是这两个人。 丁一见到李林,立刻用手护住丁潇潇。 周颂却是又惊又喜,推开李林便向丁潇潇跑了过来。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啊。” 丁潇潇看了看她,由衷说道:“我也想问你这句啊。” 周颂抱住丁潇潇又跳又笑,高兴地不得了。 “你怎么会和这家伙在一起啊,你们……”丁潇潇指着李林,觉得自己手指头都隔空被污染了,弯折回来,狠狠甩了甩。 地上的人见了李林,却很是激动,赶紧爬起来磕头:“世子!” 第四百七十三章 齐岳公主 “他是你的人!?”丁潇潇紧张道。 随后又看了看周颂问道:“那列马车车队,是你的?” 周颂点点头。 原来如此! 丁潇潇赶紧将周颂拉到身后,看着面前二人,背后喊杀声也逐渐靠近,其他的和山居门下正靠过来。 “你是燕王府的走狗!?”丁潇潇指着堂主故意大声喝道。 李林飞身下马,对着丁潇潇背后的周颂抛了个媚眼儿。 “小美人儿,跟了我多好,能活命哦。” 周颂呸了一口,丁潇潇深知此人无耻恐怖,压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出头。 李林见状笑道:“郡主,这是吃醋了?大不了她进来做侧妃,我还是喜欢你的,让你作本世子的世子正妃,如何?” “滚!”丁潇潇恨不能撕了他的嘴,怒气冲冲的回道。 锅子等人已经冲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都是愣住了。 轿子里的人他们也不知是谁,但是见丁潇潇护着个女子与堂主对峙,分不清到底该帮谁。 “萧可,你就带着这么一群人出来办事?”李林看了看锅子他们,一脸不屑的说道。 丁潇潇赶紧表明身份:“他是燕王府的世子,李林!这个堂主是假的,他是燕王府的走狗!” 锅子等人一愣,互相看了看还是不知道相信谁。 堂主勉强起身,指着丁潇潇喝道:“这妖女就是个混进和山居的骗子,我有令牌为证,怎么会是假的!?” 锅子指着李林问道:“他呢,他可是燕王府世子?!” 不敢随意编排李林的身份,萧可看了看他希望李林能顾全大局为自己圆个场子。 本来暗杀公主自己安排得好好的,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车子里会突然出现世子。 早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安排自己打入和山居呢!? “正是!”李林两个字一出口,萧可缓缓闭上了眼睛,默默提起武器,准备迎接来自和山居的愤怒。 “你是燕王世子!!” “堂主,你怎么能跪他呢!?” “你到底是不是堂主,居然对着北荒狗卑躬屈膝!” “不管杀谁,先杀了这个世子!” 李林怒喝一声看向众人:“闭嘴!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一争长短。和山居又如何,能为我燕王府效力,也是你们的造化了。今日你们一同归顺倒也罢了,若是无谓反抗,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丁潇潇感谢不已,原本还不知道如何让众人相信,李林这货居然直接自认身份了,倒是省了自己的不少力气。 她指着李林喝道:“这家伙都承认了,你们还要被蒙在鼓里?!” 说着,她带着周颂缓缓后退。 马车队的随扈们也跟了过来,李林趁着锅子等人被分散注意力的功夫,飞身上前先动了手。 他一手握在锅子手腕上,丁潇潇见状知道不好,赶紧喊道:“小心,他吸你真气!!” 可还是晚了一步,锅子的虎口已经被李林狠狠压住。 将周颂交给丁一,丁潇潇慌忙上前,对着李林的手就打了下去。 李林见她过来,眯起眼来笑了笑:“来一双也好,只不过这一次,我可不会再放郡主走了!” 原本想伸手扣住丁潇潇的虎口,却不料她不躲反而倒扣住自己的手腕。 “你以为……”李林嚣张开口,却在一瞬感觉到不对。 “世子小心!”萧可见状慌忙上前,却被丁一一脚踹开。 “你!”李林运气再三,可还是感觉体内的真气紊乱,反倒被丁潇潇吸走不少。 看着锅子面色发青,丁潇潇想也没想,另一只手打在他后心。 还没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锅子先是感觉浑身乏力,随后便有一股强大的真气从后心灌入,比起自己流失的,只多不少。 逐渐的李林就开始吃不消了:“你这死丫头,哪学的邪门歪道。” 丁潇潇笑道:“世子大人问我?这难道不是你的独门功夫?” “不可能,师父他从未外传过。”李林低吼着,还在试图挣扎。 丁潇潇耸耸肩膀,甚是轻松:“那你师父也没撒谎,确实不是他教我的,是我无师自通。天生就这么聪明,你说怎么办?” 从锅子身上吸取的真气,根本填补不上亏空,李林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丁潇潇对手,便开始挣脱。 他人真气灌入太多是什么感觉,丁潇潇很有发言权。 她见李林撤手,也不强求,推了一掌将锅子打出去,自己则留下与李林对峙。 “护驾!!为公主护驾!”随扈们赶了过来, 丁潇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公主到底是在叫谁。 周颂上前一步,指着李林与萧可,大喝一声:“就是他们,拿下!” 为首的看着李林犹豫了片刻,这是燕王府的世子啊,拿下他? “公主,您是来北荒和亲的,与燕王府反目,这不行吧?” 别说是周颂,就连丁潇潇听见这话都要气炸了。 原来刚才在马车里,李林轻薄周颂,周围的人是知道的。 他们居然就这么看着!? 只是因为他是北荒燕王府的世子!? 这是什么公主啊,这也太憋屈了吧? “好,你们不动手也行。等我见了太子,就让他诛了燕王满门,然后再打齐岳国!”周颂说着,举起一根手指,狠狠指向东南方向。 丁潇潇能看见,她眼角噙着泪,显然是悲愤到一定程度了。 “这……这万万不可啊,公主殿下。” “有何不可?我还是个人吗,你们还当时是个人吗?既然当礼物随便送人,就该准备好被反噬的下场。李林非死不可,我就问你们,杀还是不杀!?”周颂瞪着眼睛,怒视着众人。 为首的不得已,对着李林拱了拱手:“世子殿下,公主是要与太子殿下澄清度额。您此举实在不妥,还请向公主赔罪。” 本以为找到了个折中的办法,却不想周颂突然上前,抽出他的佩刀,便向李林砍了过去。 “本宫不要他的道歉,我就要他的命!” 萧可慌忙起身,用袖箭挡住了周颂的砍刀。 锅子捂着胸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丁潇潇。 第四百七十四章 齐岳交手 即便是大战在前,锅子还是惊讶于丁潇潇的手笔。 这个人居然能直接给自己补充内力!? 若不是她,今天锅子十之八九要折在这男人手里。 虽然抽取内力也是邪门功夫,普通人想都不敢想。 可是比起直接给他人回补真气,那便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了。 可收可散挥洒自如,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姑娘,努力居然深不可测到这种程度!? 比起当年和山居士,也算是可以比肩了。 一时间想不出端倪,锅子将目光移回到李林身上。 这家伙,派人耍了兄弟们这么多天,这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周颂提着刀冲了上去,丁潇潇讶异于她的身份,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没等李林和萧可阻止,周颂周围的护卫们,便先一步拦在她身前。 “公主,三思啊!”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周颂矮小瘦若,这把佩刀本来就过分沉了些,没多久便垂到地上,再也举不动了。 她依着刀柄,惨淡地看这众人,眼睛猩红:“你们阻拦我!?他刚才欲行不轨,你们就当看不见,现在我自己报仇,你们居然拦我!?” 丁潇潇感到一阵悲凉,原本对她的好奇,此刻也全部了然。 这个周颂原本自称商贾之女,可是却一身傲气,身边带着的东西,也是一般地方寻不到的。 不论是解毒丹,还是随身可带着的火垒,都不是商贾家的小姐应该有的东西。 “周颂……”她走上前,缓缓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她长刀落地,终于忍不住,抱着丁潇潇大哭起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林看了看现场,感觉眼下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瞪了萧可一眼说道:“好端端一个大美人,也不打鸣也不下蛋,就要动杀手,这是谁给你的胆子啊?” 萧可一直以为自己遵从着李林的命令,眼下才知道并非是他的授意。 但无论如何,这命令是出自燕王府,即便不是世子的意思,那也是燕王的意思。 “小的奉命行事,还请世子恕罪。”好汉不吃眼前亏,此刻多解释也没有任何意义。 李林很是满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小美人儿,还有你丁郡主,我们后会有期啊!” 说罢,他带着萧可引着自己的手下,迅速消失在烈日炎炎的荒漠之中。 公主哭够了,抬起头来看着丁潇潇说道:“姐姐,你救救我吧,当时在宫里就是全靠姐姐,长公主才会放我出宫的。现在,我宁肯进宫去当婢女,我也不会嫁给那个太子!更不会和这个世子……” 说到此时,她悲愤不已,眼角的泪缓缓流下,映衬着整个人凄惨不已。 “你放心,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同意。”丁潇潇看着一圈护卫,面上带着冰冷的神色。 太子现在一心想要钉死屈雍,若是再迎娶齐岳国的公主,更是如虎添翼。 不能坐看他将势力做大,否则屈雍就更加危险了。 况且那太子,分明是个渣男胚子,任何人嫁给他都不会好好收场。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看着周颂跳进火坑。 “这位是……”为首的男人见丁潇潇要出头,戒备地打量了她一圈,低声喝问。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你们今天,休想将周颂带走!”丁潇潇说着,将女孩护在身后,一脸严正看着众人。 锅子的兄弟们见此情形有些犹豫,当初参合进来,不过是信了堂主的鬼。 现在才知道,这家伙居然是燕王府的走狗,生生被骗了这么多天! 可是丁潇潇是和山居的人,她要出面,他们又应该怎么站队? 锅子受了丁潇潇恩惠,对她的功力也相当佩服,此刻毫不犹豫站了出来,迎在丁潇潇身前。 “齐岳国的公主如果嫁入北荒,无异于给北荒强大助力。既然为和山居的人,自然不能看这此事发生。” 他话说完之后,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觉得甚有道理。 “不错,你们齐岳国的事,我们是不管的,但是若阁下非要将公主嫁入北荒,我们要不就要了公主的命,要不就要了你们的命!” “把公主留下,饶你们狗命!” “我们和山居不想结梁子,还请各位自重!” 和山居!? 护卫们互相看了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个李林不敢惹,现在好不容易自己走了。 可谁能料到,凭空又冒出来和山居的人。 这个组织隐匿江湖已经多年,可鼎盛时期,却是皇帝都要看脸色的强大组织。 “你们是和山居的?”为首的军官显然不怎么相信。 他打量了众人一圈,眼神里全是不屑与轻蔑。 随着他的目光,众人也低下头,大量了自己一圈。 这么多天窝在地堡里,没洗漱也没换衣服,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模样,确实有点对不起,这天下第一帮派的名号。 “人不可貌相,阁下无需如此。我们是和山居的此事千真万确。若是不想惹上麻烦,就请你们立刻离开!” 军官大笑道:“离开可以,但是公主要留下!” 说话间,他抽出另一把佩刀,冲着丁潇潇就冲了过去。 锅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转身的时候,丁潇潇已经在军官的刀锋之下了。 “贼子,偷袭!”锅子骂了一句,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丁一飞身过来阻挡,但是血肉之躯,只能是当肉盾而已。 丁潇潇将他推开,顺势将周颂推进丁一身侧。 她回过身飞起一跃,跨过了军官的一招,回身之时,扣住他的手腕。 擒贼先请王,本来还担心,这么多人真是打起来确实没有优势。 若是人海战术,怕是累也要累死。 可这位长官过于自负,居然自己上门送人头,既然这么殷勤,那丁潇潇也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啊。 丁潇潇的手刚刚盖在长官虎口,对方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抽力,将他体内的真气瞬间卷走了一半。 只是瞬间,他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便跪在丁潇潇面前。 “还没过年呢,阁下为何行此大礼!?”丁潇潇故意调笑。 第四百七十五章 对峙胜利 其余的兵丁们都看呆了,自己面前一向是威风无两的长官,居然没出手就跪了。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看似平静,却凶险至极。 锅子见状很是振奋,他看着丁潇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对她的钦佩更是源源而来。 “怎么样?走不走!”丁潇潇与齐岳国从未打过交道,并不想凭白伤人。 长官抬起头来,嘴唇都已经发紫,却不忘了挤兑:“你胜之不武!” 锅子跳了过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她胜之不武?你话都没说完就动手偷袭?你的武德在哪?” 军官瞥了锅子一眼,却是哑口无言。 “让他们都退下,不然,我废了你!”丁潇潇低声警告。 军官冷笑道:“休想,我的职责就是护送公主,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 正在义正言辞,突然一道影子冲了过来,对着军官就是一个耳光。 不光丁潇潇愣住了,在场的兵丁们也是诧异不已。 “我不用你护送,听见了吗!?”周颂脸上已经没有泪了,一双眸子亮晶晶,瞪着军官喝道,“休要在此假惺惺表忠诚,当初你还是个先锋小兵的时候,是谁将你提拔起来,坐到如今地位?!” 军官怔了怔,但是没有说话。 见他不言语,周颂开口道:“说不出口吗,我替你说!” 她走到士兵们面前,指着地上的军官,大声喝道:“这个人,原本是护国军步兵,后来进了骑兵营,成了先锋一卒!如此而已!是我兄长,亲哥哥太子殿下,将他提拔起来,一步一步成为京中统领。” 说到此处,周颂的眼睛突然又红了,她转过头瞪着军官,又喝道:“武王作乱,哥哥在京中防卫,是他打开城门将叛军放进来!就是这个人,叛国叛恩,无情无义!你们就跟随着这样一个乱臣贼子,要将本宫送进北荒吗!?” 士兵们都经历过那场动乱,彼此看看,都缓缓垂下了头。 丁潇潇这才知道,齐岳国居然发生了政变,怪不得会将公主下嫁北荒,这是在向外寻找支持啊。 这个武王,倒是与燕王有几分相似。 全是野心勃勃,却偏偏没有那个命数的人。 一心想要凳上大宝,可偏偏离得那么近,却就是坐不上去。 也许就是这份求而不得,逼死了一地尸体吧。 “现在武王还没有称帝,还是个伪王而已!你们就这么着急,将先皇的血脉全部斩杀殆尽吗?你们就不怕死后,被我皇族列祖列宗追究!?” 丁潇潇听得入神,一时没有留意,被军官挣脱,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喊道:“别听她的!武王入京是为了勤王,真正造反的,是太子!!” 周颂再也忍不住了,捡起地上的长刀,毫不犹豫的捅进了军官的身体。 毫无招架之力,军官不可思议地看了娇弱的公主一眼,之后便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没有人惊呼,也没有人挪动。 所有人静悄悄看着这一场屠杀。 丁潇潇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没有丝毫真实感。 双眸猩红的周颂,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但是最终还是化作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 “哥哥!父皇!母后!!孩儿替你们报仇了!!!”说罢,她磕了几个头,人一歪便晕了过去。 丁潇潇没时间替她哀伤,示意丁一将公主背上。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撤退,李林那货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一定是想趁着齐岳国内乱,武王称霸,去分一杯羹。 若是他娶了公主,也算是可以与齐岳一谈的砝码。 所以他离开一定是去搬救兵了,不将周颂带走,这家伙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听着,我们和山居不想与诸位为敌。你们国家内部的问题,和山居也不想掺和。但是我个人必须要救公主,若是你们一定要阻止,今天就免不了一战。” 丁潇潇看着众人,她与兵丁之间,正隔着军官还热着的尸体。 丁一将周颂架起来,他知道眼下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公主送到怀楚,那里的城墙和地堡都是极其好用的屏障。 可是丁潇潇一个人面对如此众多的士兵,他又怎么能放心一走了之!? “你快走啊!”丁潇潇低吼道。 丁一犹豫着,很是为难。 就在此刻,他猛然间感觉肩头一松,周颂居然被锅子拉起,交给了另一个和山居的兄弟。 “你……” 尚且分不清敌我,丁一见状慌忙拉住周颂的胳膊。 “你们……” 锅子真诚的看着丁一,将周颂的手拉了过来:“你立刻走,送公主会怀楚!” 男子领命,立刻走了。 锅子则坚定地站到了丁潇潇身后,抱着手看着对面的兵丁。 见他如此,剩余的和山居门下也与齐岳国的士兵对立起来,面站而立。 “你们?”丁潇潇见自己周围突然多了不少人,有些惊奇,也有些感动。 “原来你是丁郡主啊,我们失礼了。”锅子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得人恩惠千年记,郡主的救命之恩,锅子一辈子都会记得。” 丁潇潇胸有成竹,看着对面的士兵。 双方静立不动,谁也没有出手。 背着周颂的兵丁,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这没有交手的一战,实则已经以丁潇潇胜利而告终了。 见没有交手的意义,丁潇潇带着锅子等人,转身准备离开。 兵丁们也赶紧上前,收殓尸体。 就在她准备施展轻功,赶紧回怀楚的时候,锅子突然喊了一声:“郡主且慢。” 丁潇潇缓缓落下回头,想知道这小子又别出什么坏来了。 毕竟相识不过几天,她对锅子此人可说是完全不了解。 “何事!?”丁潇潇紧张问道。 毕竟现在周颂也在他们手上,若是此刻他真的提出什么要求,自己还真没法拒绝。 只见锅子等人走到原先藏身的土丘后面,指了指地上的锅碗瓢盆。 “郡主,虽然您是郡主,可是这些东西不带回去,咱们今晚可是要饿肚子了。” 丁潇潇不解:“所以呢?” “我们比起来的时候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份东西没人背啊。”锅子讪笑着说道。 第四百七十六章 回到地堡 一行人回到地堡之中,斯焕实已经听闻了大概,正在等待丁潇潇回来。 众人进了地堡,先是关心了一下公主的情况,之后便开始合计,接下来怎么办。 “那个冒牌货知道地堡的位置,他一定会带着燕王府的人,找到此处的。” “不错,这个奸细,居然没看出来!当真白活了这么多年!” “别说了,幸亏遇到郡主,不然的话,咱们已经稀里糊涂成了替罪羔羊。帮着燕王府杀了公主,又替着他们挡了齐岳国的刀。” “想想就气结啊,最恨的北荒狗,居然被他们利用了!” 斯焕实在一旁,只能假装自己不是北荒狗,他是人不是狗,对,不是北荒狗! 丁潇潇示意大家安静:“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我一直想问你们,之前到底是怎么就相信了这个萧可,以为他是堂主?你们不是一个堂口的吗,之前没有自己的堂主吗?” 众人沉默,片刻之后,锅子开口道:“其实我们的情况和丁一大哥差不多,这些年来,只是在堂口学功夫,并没有见过堂主,只是见过令牌。” “令牌?所以,萧可就是凭借一块令牌,让你们相信了他的身份!?”丁潇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东西都能仿制,他们为何如此轻信? “不光是令牌,还要知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我们是三个堂口的,他一一找到,又将我们凑在一处。所以,我们当时都没有怀疑过。” 丁潇潇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问道:“第一个去的是哪个堂口?” 有几个人稀稀拉拉举起了手。 锅子不解:“哪个是第一个哪个是最后一个,这有什么关系吗?” 丁潇潇解释道:“当然有了,若是第一个堂口的兄弟看出破绽,或者是根本不相信他,萧可不就是前功尽弃?所以,第一个地方,一定是他有把握的,十拿九稳的。” 解释之后,她继续追问:“你们堂口最近可有什么异常?就在萧可去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几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要说是异常,那也就是被盗过一次。” 丁一眼睛一亮:“可是偷盗了书房?” 几人点点头:“正是。” 丁潇潇又问:“你们堂口,只有你们几个人?” “是的,最近几年萧条的厉害,有不少兄弟都走了。我们几个也是靠出门打杂卖艺,有一顿没一顿,对付着过日子。” 丁潇潇总算是懂了:“你们卖艺的地方,不会就在吉里城附近吧?” 几个人又点了点头。 丁一拍手道:“定是他们看见你们卖艺的表现,认定是和山居的人,所以偷偷跟踪,这才找到了堂口。” “之后再行窃,悄悄偷出堂主的令牌,然后以你们为先开刀,陆续找出其他的堂口。” 锅子道:“怪不得,他会知道我们的位置。就是你们几个,领着他来的吧!” “当时确实没想到,这个人是冒充的啊,他说老大有大人物,光是我们几个不够,所以……” 总算是将整件事情串起个七七八八,只有一件事情尚不清楚,那个萧可如何知道有堂主令牌这个东西,还知道准确的位置? “平时你们堂口的堂主令牌,是你们自己保管的吗?”丁潇潇问道。 几人摇摇头,齐声道:“不是。” “之前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堂口里还有这个。” 丁一点点头:“我们也是几个孩子误打误撞,进书房发现了暗格,这才看见了令牌。” 锅子道:“那你们堂口的堂主也是不知踪迹的啊,不然堂主是不会与令牌分开的,定然是随时带在身上。” 丁潇潇大体知道了全貌,只是还有人向萧可透露和山居的事情,此人还没查到。 “好了误会解开了,既然大家聚在一处,已经得罪了燕王府,又开罪了齐岳国的武王,那我们最好还是在一处,别分开了。”丁潇潇建议道。 “斯统领虽然是北荒人,但是现在也是北荒的罪人了,受到通缉无处安身。所以,他和属下也得跟着咱们,各位兄弟们可有意见?” “没有!” 众人齐声回答。 “好!低地堡虽好,毕竟暴露了,萧可要回吉里城调集人手,最快也得明日。我们整装一晚,明天集合出发,先离开此处再做打算,各位有没有意见!?” “没有!” “兄弟们辛苦,各自准备去吧。”丁潇潇说道。 斯焕实看着众人,目光兜兜转转还是落在丁潇潇身上。几日不见,当初在疫庄里,那个观察敏锐的小丫头,如今已经能挥斥方遒,带着一众人马了。 “看什么,我脸上有灰吗?”丁潇潇走到斯焕实面前,见他还在盯着自己,忍不住抹了两下脸。 “不是,没什么。”斯焕实赶紧解释。 “对了,一直没腾出空问你,丁三人呢?他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丁潇潇与丁一急急忙忙问道。 之前就发现,被萧可抓回来的人,斯焕实和手下一个不缺,单单不见了丁三。 只是当时不知道是福是祸,暴露外面还有一个人,未必是明智之举。 所以几个人都没提。 眼下情势不同了,况且他们出去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丁三的踪迹。 丁潇潇这才着急起来,赶紧向斯焕实打听。 “那晚我们是被突袭的,连车带人全部落在陷阱之中。丁三轻功好,最后时间跳了出去。”斯焕实说道,“当时夜黑,萧可的手下并没有看见跑了一个,我们自然也不会说,自此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这下坏了……”丁潇潇喃喃道,“他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个人在外面,要是被李林撞见……” 丁一道:“主子不用担心,丁三那小子胆小,不会到处走的。明天出发之前,属下在附近搜索一圈,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将他带回来。” “如此最好了。”丁潇潇叹了口气,总有一种不祥质感,萦绕在心头。 “丁郡主!”有人急急忙忙走过来喊道,“公主醒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周颂公主 丁潇潇匆匆忙忙走到周颂床边,见她双眼噙着泪,赶紧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再次深谢姐姐救命之恩!”周颂想行个大礼,却被丁潇潇劝住了。 “你我也算是同患难共生过的,用不着如此吧。难不成我还要向公主行礼,请公主受奴婢一拜?”丁潇潇说着,就撩开长裙,就势要跪。 “姐姐!”公主赶紧将她扶起,眼神确认不知打量着周围。 兄弟们听闻公主醒了,都过来凑热闹,好几个脑袋挤在门口。 “你别怕,他们虽然都是粗人,但是心肠不坏。” 周颂点点头:“我都这步田地了,还哪里有资格去嫌弃别人,姐姐多虑了。只不过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房间这么奇怪?” 她所指的当然是屋顶部分,虽然地堡里面,依照堂口的格局修建的,但是屋顶还是看得出不同。 丁潇潇简单解释了一下,怀楚城的位置,和到达此处的过程。 周颂不由感慨,世事无常多变,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你呢,不是在长公主那做宫女吗?既然离开了,又怎么会往北荒大都方向走呢?”丁潇潇不解道。 提起此事,周颂忍不住的热泪,滚滚而下,她嘴角抽动着,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我家人,都被……” 丁一递过来一杯茶,周颂咽了好几下,将茶饮了,这才缓缓能开口。 “之前我隐瞒了姐姐,我不是什么商贾家的女儿,我就是齐岳国的公主。”周颂先是道歉,真诚地看着丁潇潇。 “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你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但是当时咱们朝不保夕,所以也没有追问。”丁潇潇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都有难言之隐,这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 周颂点点头,缓缓道:“当时我是一时任性,从宫里跑出来的。” “为什么?” 周颂迎着丁潇潇的目光,不由得说道:“郡主,你真的很像她,很像秀秀姐姐。” 丁潇潇有些意外:“秀秀?她也是齐岳国的公主?” 周颂摇摇头:“不是,她是我表姐,小时候经常在一处玩的。不过后来她就被送去其他地方了,我就在也没有见过她。一开始在宫里遇见你,我还真以为是见到她了。” 丁潇潇微微摇头:“人有相似这是寻常事,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你还是叫我周颂吧,颂儿也行。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像是想到什么,周颂突然眼睛一红,“可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叫我了……” 任由女孩在自己怀里哭个痛快,丁潇潇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宽慰着:“不要紧的,哭吧,哭够了再说。” 许久,周颂这才勉强擦干了眼泪,抽抽搭搭说道:“当时齐岳国还是一切正常的,有一次父皇与几个臣子说事情,我在屏风后面听见了。当时他们居然都在向父皇建议,让他把我嫁到北荒,做太子妃。” 丁潇潇沉默不语,古代公主也罢,女子的命运大抵都是如此。 “我当时心都凉了,就希望听见父皇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们。可是没想到,自始至终父皇一直没有说话,既没有说可以,但也没有拒绝。” 周颂就像是回到了当时,捂着心口,脸色惨白。 “我当时……我当时……我当时六神无主,只能去找太子哥哥。”周颂微微摇着头,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就在一夕之间,需要极大的成长了。 “太子殿下怎么说?”丁潇潇柔声问道。 周颂努力止住哭声:“他说,他说……让我别任性,父皇也不容易。” 丁潇潇猜想,武王作乱定不是突然发作,定是有先兆在前。当时劝诫齐岳国皇帝的臣子们,未必是怀着什么私心,恐怕单纯是想要借助联姻,来强化皇帝手里的势力。 但是对于周颂来说,最爱她的人突然之间全都变了脸,像是要将她扔到北荒之地,自然是心凉如水的。 “我哭着跑了,太子哥哥又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见。”周颂擦了擦脸上的泪,继续说道,“许久,颖妃来宫里劝我,她说嫁到北荒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能成为北荒的太子妃,将来成为北荒皇后,那也是及其尊贵荣耀的。” “颖妃?不是你母后?”丁潇潇轻声问道。 周颂微微摇头:“我母后早就不能出门了,小时候我有个兄长,后来丢了。母后就此一病不起,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天家还有这等惨事? 丁潇潇很是好奇,皇子怎么能说丢就丢了,可眼下显然不是问起这件事情的好时机。她静静听着,想知道面前的小女孩,是如何走到北荒来的。 “我当时想,若是真的如她所说,这个北荒的皇太子是个不错的人,那我倒也不是非常抗拒,一定不愿意嫁到北荒。” 丁潇潇心头一动:“所以你,偷偷跑出来?” 周颂拼命撇着嘴,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对!我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皇宫,想自己考察一下,北荒是什么样子,这个皇太子又是个什么人。我不应该这么做的,若不是我,父皇就不会打开城门派兵出来找我。” 丁潇潇总算是知道,这个姑娘伤心欲绝的原因。 当时齐岳国的情况一定是相当危急了,但是为了寻找女儿,皇帝不惜开放京都咽喉,导致武王后来能够长驱直入。 她拍着周颂,让她哭个痛快。 这种不可预见的挫败感和后悔,足以将任何人彻底碾碎。 “后面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想进大都悄悄打听一下,却不料刚进城门,就被送进宫里。” 周颂点点头,把眼泪抹掉,轻声道:“当时我想,这个北荒帝荒淫无道到了这种地步,他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所以就想先找到我的宫女,然后就想办法出去。” 宫女…… 丁潇潇回想起,周颂从一进宫开始,就像是在寻找谁的模样。 “当时我们住的院子,有一根银钗,那是你宫女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统领有事 周颂缓缓点头:“起初我没有决定自己出来的,先派了身边一个宫女,到北荒来打听消息。可是没想到,刚到大都,她就和我失去了联系。所以没有办法,我才自己来了。” 丁潇潇赶紧安慰道:“被送进宫里的女子,现在都已经被放出来了,你的宫女一定是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周颂目光涣散,显然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估计她的下落了。 “后来姐姐与长公主说明,让她放我出宫与家人团聚。长公主确实做了,第二日我就被带出了皇宫。”周颂说着,长长舒了一口气,“当时我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赶紧回到父皇身边,告诉他这个北荒皇宫简直可怕至极,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将我嫁到北荒来。” 当时公主的心情,是可以想见的,丁潇潇没有责怪她的不辞而别,轻声道:“所以你就快马加鞭,向齐岳国赶去?” 周颂点着头,眼睛里的泪水就这么一颗一颗坠下来。 “我到了边境,就听说了京都的惨事。武王变乱,举兵入京,他们屠杀了皇室几乎所有人,只留下了几个人,威逼着父皇禅位给他……”周颂说到此处,已经是泣不成声。 只是出了一趟门,回家以后发现家破人亡,这种心情不是旁人能体会的,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稍加安慰一二罢了。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我在边境被发现了,那个被哥哥提拔起来的军官,居然将我扣住。武王给了他命令,说是要将我送给北荒太子。” 周颂死死咬着嘴唇,缓了一阵才说道:“原本,为了父皇我都不愿意嫁。如今替武王添加势力,我又怎么可能愿意。但是他威胁我,说是如果不从,父皇母后还有哥哥,都性命危险!” 丁潇潇叹了口气,国破如何能家在。 “所以你就答应了。” “我没有办法啊,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啊……”周颂哭喊着,许久才抽抽搭搭说道,“后来,我听见有几个兵丁讨论的时候说,我太子哥哥早就在宫变的时候,被杀在前殿台阶上了。” 周颂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涌出来,她反反复复念叨着一句话:“那次去东宫找他,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我只是顾着抱怨自己的心事,他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见。他说了好多话来劝我,可是我偏偏一个字都没听,只是最后说了一句,你是要当皇帝的人,当然不会替我这个妹妹着想。我这辈子,都再也不想看见他……” 丁潇潇微微皱起了眉头,到这个剧本世界中来以后,她也会常常会想起在现实世界中的亲朋好友,会不断回想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说话,最后一个目光…… 留下这么深的遗憾,这种心伤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姐姐你能相信吗?我对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我现在,真的永远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揽着痛苦不已的周颂,丁潇潇没有什么话能劝她,只有抱着她弱小的身躯,守着她一直到夜深。 几乎到了半夜,丁潇潇才从周颂房间里出来。 斯焕实在门口等着她,看样子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明日还要赶路,统领为何不休息啊?”丁潇潇问道。 斯焕实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公主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不和你说恐怕是睡不着的。” 有些疲惫,丁潇潇揉着眉心,但是听见他这么说,便知不是小事。 “进房里说吧。” 斯焕实跟着丁潇潇到了房中,桌上还有丁一给她留的饭菜。 丁潇潇也不与斯焕实讲什么虚理,坐下就开始吃:“我饿了,你说着我听着。” 斯焕实坐下,看着狼吞虎咽的丁潇潇,虽然觉得此时不是个好时间,但还是开口了。 时间紧迫,李林的追兵不知何时就会到了。 “遇到宁王和郡主以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也让我将这些年的经历贯穿起来,思前想后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丁潇潇点着头,示意自己在听。 “首先,疫庄的病就来的很奇怪。一开始以为是恶性传染病,但是事后您证明,这是投毒而非中毒。那么做这么大一件事情,投毒的人必然是有极大的好处,否则不可能有人吃力不讨好,毒害这么多人。”斯焕实说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在他心中,始终有一个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除了北荒帝之外,就是刘将军。 从他还是个大头兵的时候开始,刘将军一路提携帮助。 说他是如兄如父,一点也不过分。 但是,疫庄出问题的时候,是刘将军亲自点了他前去驻守的。若这件事情至始自终都是阴谋,那么不可能驻守的人是随机的,必然是阴谋当中的一扣。 想通了这件事情,那么刘将军自然也是置身其中,而且以他的地位,即便不是主谋也一定是合谋之一。 “所以,我认为,刘将军在这件事情当中,定然是有参与的。”说到最后,斯焕实还是留了一丝宽容。 只使用了参与,轻描淡写了刘将军在整件事情当中的作用。 丁潇潇堵了慢慢一嘴饭,听见斯焕实说了这些,就停了下来,边缓缓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斯焕实见状,赶紧解释道:“你别太惊讶,将军隐藏的太深,郡主和宁王没猜到与他有关,也属正常。” 没猜到!? 正常!? 丁潇潇冒着噎死的危险,努力将口里的饭一次咽下。 斯焕实见装,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郡主缓缓,此事确实惊人,但是还请听我分析。刘将军确实与整件事情都有关系,你一定要相信我!” 丁潇潇好不容易送下一大口饭菜,抬起眼睛看着斯焕实:“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刘将军当然牵扯此事啊,不然的话,京中多少事都不会发生!你别告诉我,你是今天晚上才想过来,刘将军的事的!?” 第四百七十九章 月下谈心 斯焕实看着丁潇潇的模样,很是惊异,开口问道:“难道郡主早就知道了,刘将军参与了此事?!” 丁潇潇见这个榆木脑袋是真的不开窍,不得不放下筷子跟他细细解释起来。 “你细想便知,若是他没有参与这些事情,是到不了如今的地步的。那么多人为何只挑你去驻守疫庄,陛下的病症分明与疫庄的人一模一样,为何他什么都不说?” 斯焕实若有所思,但还是不明白,丁潇潇为何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将军头上。 “郡主说的虽然是事实,但是这些年,将军为了北荒兢兢业业,披挂上阵,多少次差一点就阵亡了。他还经常说,为将者马革裹尸才是正道,北荒定然会好好善待我们的家人,让兵士们不要有后顾之忧,奋勇杀敌以报家国!” 丁潇潇继续咀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听着斯焕实不可思议一般的论调。 最后他义愤填膺的总结道:“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做出有损国家之事?!” 即便是到了这一步,在斯焕实眼中,刘将军依旧不能与乱臣贼子相提并论。 丁潇潇没有打过仗,却也能想象到同袍之义,同生共死之心。 “或许吃了太多苦,觉得积累了足够多的资历,所以要的更多了吧。”丁潇潇低语道。 斯焕实本以为,他提出这件事,会与丁潇潇争辩一场。 或许郡主不可能相信,将军参与此事。 或许郡主能说出什么道理,推翻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论断。 可没想到,对方不仅早就想到此节,而且深信不疑。 难道只有自己,自始至终都是蠢才吗?! “我怎么会毫不怀疑,在疫庄苦守五年,都从没想过是将军害我……”斯焕实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丁潇潇不以为然:“我又不认识他,就事论事自然简单。只不过你也没必要现在这么颓废,目前我们都没有触及到真相,所以你先别急着伤心。” 斯焕实闻言抬起头来,希冀着丁潇潇能说点什么,来支撑自己已经支离破碎的信心。 对刘将军的信心。 丁潇潇却没有注意到,对方眼神中冉冉升起的希望之火,自顾自继续说道:“等知道真相,可能有更阴暗的事实在等着你。到时候再哭,赶趟儿!” 怀揣着最后一点温度,斯焕实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这么一句,顿时如同坠入冰窖之中。 事实的残酷比他在战场上受伤,比他在疫庄苦守五年,随时面对着可能发疯的病患,都要让斯焕实更加难以承受。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豁出性命去保护的将军,曾想过竭尽一生也会听从他命令,从来没有过丝毫犹豫的将军,竟然利用自己,在危害国家的利益。 甚至他开始怀疑,这个国家利益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自己这些人难道就是皇帝与亲王,太子与储君候选人之间,争夺的砝码和互相厮杀的利器吗? 这么多年,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在这一刻。斯焕实对于以往的所有,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此刻丁一走了进来,见二人都在说道:“明天出发的东西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主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丁潇潇瞥了一眼仿佛被雷击中的斯焕实说道:“要是有什么增强信心的东西,给他冲点吧。” 丁一显然没明白丁潇潇的话,莫名看了斯焕实一眼。 “统领可还有事?”丁潇潇打了个呵欠问道。 就像是被电打了,斯焕实突然周身震动了一下,赶紧回绝:“郡主千万别这么叫我了。” 以前或许是觉得,自己阶下之囚,还被全国通缉,早就不是,也不配被叫做统领大人。 可如今,他的拒绝之中,是抵触情绪更多了一些。 不仅仅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应该是统领,甚至怀疑以前自己所做的一切。 丁潇潇知道,今天在这地堡之中,有两个人心里是非常难熬的,一个自然是公主,另外一个就是对自己深深怀疑的斯统领了。 只不过丁潇潇现在困倦到极限,根本没有余力去顾及眼前这位统领大人心中的苦涩,只想着赶紧躺在床上休息一会。 毕竟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艰险在等待着自己。 斯焕实自知不该继续打扰,连忙起身告辞,丁一也退了出来,将房门关上,他看着似幻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统领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别再在我统领了!”说话时,斯焕实突然一拳砸到了旁边的墙壁上,整个布景都摇摇晃晃的抖了抖。 二人齐齐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舒了一口气。 丁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客气道:“司大人,夜深了,您早些回去安置吧,明日还需赶路呢。” 斯焕实却在他转身后,叫住了丁一。 “丁大哥,麻烦你等一下。” 丁一指着自己,不可思议般地看着斯焕实:“您是在叫我?” 斯焕实点点头:“丁大哥,以后也请你叫我的名字吧。再也没有斯统领这个人了。” 见他情绪如此低落,丁一带着他走到地堡外面,稍稍透口气。 月色透亮,夜风柔和,两个人坐在地堡顶上,看着空中的圆月。 “你……一直跟着郡主吗?”斯焕实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丁一摇摇头:“从记事起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堂口里,直到少爷带着我们三个去见了主子。” “当时你们心中应该很忐忑吧,毕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今后却要和这个人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斯焕实说着,不禁又想起,自己第一次拜见刘将军的时候。 丁一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忐忑谈不上吧,但是其实觉得,跟着谁都一样。为主子效命,就是我今生的宿命了。” 斯焕实缓缓看过来,月色下丁一的脸色很是舒缓。 “不过,遇到主子以后,很多事都不一样了。现在为主子效命,是我心甘情愿的。” 第四百八十章 李林来了 斯焕实转过头看着一脸镇定自若的丁一,忍不住问道:“郡主确实算得上女中豪杰了,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是平安淡然的,你一直跟着她,就不担心吗?” 毕竟,没有几个女子敢于去劫囚车,而且是军方押送的犯人。 光凭这一点就能知道,丁一整天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 “有什么好怕的,若是郡主安然我自然安乐。”丁一想也没想回答道。 斯焕实惊讶于他的忠诚,更不理解这份淡定。 “一个人从心底对你好,应该是能感受得到的吧。”丁一解释道,“我虽然叫她主子,可是平心而论,她从来没有把我当下人使唤过。虽然主仆相称,但是我们也算是战友了。” 斯焕实看着丁一:“确实,郡主这份胸襟,男子也未必比得上。就说这次救我,其实她并不欠我什么。” “人活一世,为的是什么,也许待我死的那一刻,也说不清楚。但是……”丁一看着斯焕实缓缓说道,“你也想不明白,多数人恐怕都是浑浑噩噩。可我自小孤苦,连名字都没有,遇见主子以后,终于有了个家。自此之后,我心是定的,路是直的,所以一切都可以为了主子奉献,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斯焕实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路,自己这几十年来走过的一切。难道说,最终只是换了个不值得? 要因为刘将军,把自己全盘否定了?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斯大人既然现在开始考虑,那就不算晚。不是为了谁,是为了本心,为了安定。飘悬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我都懂。”丁一拍了拍斯焕实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 就在此时,斯焕实脸色突变,压下丁一的肩膀喊了一声:“当心!” 丁一一瞬间心头冰凉,李林追来了,主子还一无所知,在地堡里休息呢! “别管我,去叫醒郡主!!”丁一推开斯焕实,飞身跃起,按动了地堡的大门。 斯焕实伤势未愈,自己行动尚且不方便,确实是不适宜在此时硬出头。 他看着丁一尚能招架,赶紧跳进地堡之中,丁一立刻将门关上,在那一刻斯焕实才明白,这个人的打算。 李林是燕王府世子,燕王府本身就以府兵着称,严守吉里城这么多年。他们这些残兵,根本不是燕王府的对手。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来,让斯焕实去叫醒丁潇潇,也仅仅是让他们有个防备。 地堡坚固易守难攻,逃进去抵挡个几天都不是问题。 丁一这是打算好了要牺牲自己,顾全所有人。尤其是,那个他最看重的人。 “丁大哥!!丁大哥!你先进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斯焕实捶着门喊道。 “你看好大家,守护着郡主!!”丁一喊道。 斯焕实的喊叫声,迅速引来了巡守的注意。 几个人涌上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斯焕实指着门外说道:“李林,李林带人杀到了,丁大哥他,一个人在外面……” “什么!?”锅子分开人群挤了上来。 丁潇潇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外面喧闹的声音吵起来了,她气急败坏地披上衣服,冲了出来。 “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啊,明天还要赶路呢。公主才睡着没多久,吵醒了你们哄啊!?” 虽有人都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丁潇潇,他们的眼神看的丁潇潇心里有些发麻。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丁潇潇一边问着,一边在人群中寻找丁一。 “丁一哪去了?你们都聚在这干嘛?” 说话间,外面的打斗声传了进来,丁潇潇一怔随后问道:“李林到了!?” 斯焕实点了点头,有些愧疚的对丁潇潇说道:“方才我心情不好,丁大哥陪我出去透透气,谁知道突然之间冷箭就射了过来。他为了为了……” 不用再说下去,丁潇潇也知道,丁一这是要干什么。 “胡闹!”她跳起身就要打开地堡,锅子赶紧上前阻拦:“郡主使不得。” “为何?”丁潇潇问道,“难不成你要看着丁一一个人,独战到死?” 锅子赶紧摇头:“自然不是,只不过你先冷静一下,地堡还有出口!” 听着外面打斗的声音,丁潇潇的心几乎在嗓子口晃晃悠悠。 “他怎么办!?” 锅子走到门前,拉动了一根杠杆,瞬间一阵妖风从地堡周围喷了出去,空中的乱箭和打斗的人都被冲散了。 丁一也被掀翻在地,可是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知道何处能避开。 凭借着过硬的轻功,他跳到地堡正上方,稳稳站住。 “主子,你放心!我没事!”脱困之后,丁一第一时间喊道。 丁潇潇捂着心口,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锅子,接下来怎么办?” 锅子迅速安排人手,分派道:“第一道三个人,举手。” 有三个人立刻举起了手,其余人也都聚集过来,听从锅子的吩咐。 “好立刻去!”锅子又说道,“第二道,谁去!?” “我!” 又是三个人应声举起了手,喊道:“我们去。” 斯焕实和手下们见状,赶紧表示:“我们也能帮忙,让我们也去吧。” 锅子看了看众人,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也好,不过你们不熟悉地形,得分散开。第二道跟过去两个人就行,这条地道狭小,装不下这么多人。” “统领,我们去吧。”两个属下快步跟上,没有给斯焕实拒绝的机会。 “这都是什么啊,第一道第二道的,游泳吗?”丁潇潇手足无措,但是又万分焦急。 锅子没时间详细说明,简单解释道:“地堡有多条地道,可以同往城外的。” 一听这话,丁潇潇上前拉住锅子,顿时急了:“你把人都送出去,丁一怎么办!?” 斯焕实明白了锅子的意思,将丁潇潇拉过来,解释道:“锅子的意思应该是后围包抄,郡主放心,就算所有人都放弃,我也不会任由丁一大哥一个人,在外作战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四通八达 锅子对着斯焕实点点头,外面情势依旧不容乐观,他现在没有时间做多余的事。 “第三道,谁去!?” 丁潇潇立刻举起手:“我去!” 锅子摇摇头,难得正经道:“郡主不合适,李林就是为了你和公主才来的,你出去这不是送上门去?” 斯焕实也不同意:“我答应了丁一大哥,要保护你的,此时决不能让你出去冒险。” 四个人立刻出列,加上斯焕实的几个手下,赶往第四条地道之中。 丁潇潇搓着手,焦急万分,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听着外面喷气的声音逐渐减弱,心里的焦急更是无法抑制。 “怎么办,看样子这妖风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锅子你可有办法?!” 锅子松开手,合上机关,对丁潇潇说道:“郡主放心吧,气不够了是因为地道的出口打开了,大家都就位了,自然可以解丁一大哥的燃眉之急。” 丁潇潇还是不太相信,毕竟被闷在这里,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知道丁一一个人在抵挡,就足以让她焦心不已。 “锅子熟悉此处,郡主安心。”斯焕实见她急成这样,忍不住安慰。 “要不我出去吧。”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转头,周颂款款走了出来。 短短几天时间而已,丁潇潇觉得这孩子,突然之间长大了。 她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也不见绝望,只是淡然的看着大家。 “都是我引来的祸事,不该让大家为了我涉险。”周颂走到大门前,镇定道,“他们不会伤我性命的,开门吧。” 就在此刻,外面突然传来各种兵器落地的声音,锅子喜道:“是了,他们打开了!” 丁潇潇与斯焕实一脸懵:“打开什么了?” 锅子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地堡的材料你们之前不觉得奇怪吗?” 丁潇潇看了看周围,这个地堡与之前见过的确有不同,这个时代地堡应该是石头建造的。 但是,这座地堡却是黑乎乎的不知什么材质。 “是磁石,不过需要接通机关,才会发挥作用。” 这时候的兵器,都是金属的,如果遇到磁场,确实会受到极大影响。就算不至于强烈到能将兵器吸到地堡上面,但是行动起来肯定不便。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鬼地方!” “后面有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哀嚎,紧跟着喊杀声四起,外面仿佛有千军万马突然袭来,丁潇潇脸色顿时变了。 “让我出去,赶紧让我出去!丁一,丁一!!” 周颂抓住锅子命令道:“你立刻把门打开,我不能再害更多人了。” 丁潇潇被斯焕实按住:“郡主稍安勿躁,先听听。” “听什么呀,李林大队人马杀到,丁一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没有用啊。” 锅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郡主,公主,别着急,你们仔细听听。” 听什么? 二人相视一下,之后便听见打斗声消失了,城中所有人好像瞬间撤了出去。 “为什么……”丁潇潇不解道。 锅子指了指回来的几个人说道:“问问他们。” 说着,他将顶门打开,丁一滚落进来。身上虽然有不少地方挂彩,但是所幸没有大碍。 “你们,就这么几个人,是怎么与外面的千军万马作战的!?” 丁潇潇看着他们也不像是与人交过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我们就没动手啊,只是打开了一下机关,然后就喊了几声,他们就跑了。” 丁潇潇完全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喊几声……” 她脑子一转,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刚才的喊杀声,是你们发出的。” 锅子笑道:“正是,这地道不仅有通行的作用,里面有几面平整的墙壁,能将声音多次传播出去。加上这三条地道方向不同,就会有一种被包围的感觉。” 检查了一下丁一的伤情,斯焕实手下急匆匆将他从丁潇潇手里接了过来。 “我们熟悉处理伤口,郡主就放心将他交给我们吧。” 看着丁一离去,丁潇潇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此次能够脱险,与天黑有关。若是白天,这个障眼法定然不好用。” 锅子点头道:“不错,所以趁现在,我们要迅速从第四条地道出去。” “还有第四条地道!?”丁潇潇和斯焕实同时问道。 锅子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解释,但是丁潇潇心底却不由得出了一个疑问。 他们之前并不是这个堂口的,依照萧可的说法,他是从吉里城附近,将几个堂口的人集中到此处,准备截杀公主的。 也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过了。 既然如此,锅子是如何这么快就了解了地堡的功能,还知道的如此清楚? 但是情况危急,她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赶紧现将周颂从门口拉了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就算将你交出去,李林也不可能放过我们的。你乖乖的跟着我们一起走,虽然吃些苦头,但是毕竟不用嫁给那个太子,能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幸福。” 周颂一脸惨然:“我还能有机会,获得幸福吗?” “能!你相信我,不放弃就有这一天!你父皇和母后还活着啊,你难道不想回去见他们吗?” 一说到亲人,周颂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看着丁潇潇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走。但是,你要向我保证,绝不会因为我再付出任何人的生命。” 锅子上前道:“别说这些了,李林也不是个傻子,很快会发现我们的伎俩。既然不想有人伤亡,就要尽快离开!” 说罢,他安排所有人进入地道。 丁潇潇看见丁一已经包裹好伤口,跟了上来,心里安稳了不少。 “走!快走!”锅子在后面指挥着。 第四条通道极其敞亮,可供三个人并排行走。 丁潇潇一边走,一边觉得这里的设计巧妙绝伦,实在是可比巧夺天工了。 “这个地堡到底是什么人建造的,这也太精妙了。”恍如进入了世外桃源,外面的一切都与此处无关,丁潇潇看着平整的通道,不由感慨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迁往齐岳 旁边有人回答道:“这里原本就是和山居的本部啊,自然精妙。” 丁潇潇一怔,看了看周围墙壁上的图案,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总部确实不同凡响啊,就光是看着这建筑也能知道,当初和山居鼎盛之时,势力之强大。 丁一听了这话,也抬起头来四处打量着,自己自小被收养的组织,是这个样子的存在啊。 走着走着,丁一停了下来,扶着他的士兵问道:“伤口疼的厉害吗?要不然我背着你!?” 丁一拒绝了他,缓缓走到墙边,盯着墙上的图案,不可思议道:“这些……这些怎么熟悉……” 锅子最后进来,见状说道:“自然熟悉,和山居都是这个图纹。” 丁潇潇上前摸了摸,这个感觉确实很熟悉,她之前抚摸过这种感觉。 对了,就是在西归城城郊的那座宅子里,从地窖出去的通道里面,也是这种花纹。 不过,这就只是说明,此处确实是属于和山居的建筑,并不能说明其他。 她看着丁一惊异的神情,也感觉不解。 “这有什么特别吗?” 丁一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震动。 锅子赶紧喊道:“快走!立刻走!” 兵丁上前将丁一架了起来,一众人快速向通道口移动。 丁一却一直回头,看着墙壁上的花纹。 外面月朗星稀,一行人就像没有嘴的影子,极其安静地在荒漠上移动。 远远地能看见怀楚城已经是火光四起,李林下令放火了。 “好好一座总部,就这么没了。”有不少人看着火光,脸上流露出不舍和愤怒。 “这里没了,还有分舵。”锅子鼓劲儿道,“只要我们在,和山居就还在。” 丁潇潇忍不住问道:“你们说有老大的,那老大不在总部里,他在哪?我们能不能去投靠他?”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之前之所以那么容易就被萧可忽悠了,就是因为他带了老大的命令,让这些长期处以无人问津的众人,燃起了希望。 可现在却证明,这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和山居士已经失去踪迹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锅子缓缓道,“接下来还得靠我们自己。郡主可有想法,下一步去哪?” 看着广袤星野,丁潇潇突然有一种无处安身的感觉。 现在这队伍里,有北荒的通缉犯,还有逃嫁的公主,和山居本身也是被各势力追寻的目标。 构成如此复杂,只有其中之一也已经插翅难飞,现在凑在一起,一时间确实难以决定。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去齐岳国吧!?”突然有人提议。 周颂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现在齐岳乱成一团,送嫁的队伍回去定然会报告,边境恐怕更是难入。” 丁潇潇却不以为然:“确实是个办法,李林和太子都没从齐岳捞到便宜,搞不好会同时向武王发难。此刻还真是一个进入齐岳的好机会。” 周颂不是不想回去,她甚至不敢想自己逃婚,会对父皇母后造成什么影响。若是现在能让她回皇宫见到父母一面,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有可能吗?” “有可能!”这次说话的是锅子,“齐岳本来就是和山居发迹之初,那里也有不少兄弟,我们只要能过关,入城之后自有办法。” 众人一拍即合,可最终所有人的目光,却集中在斯焕实身上。 和山居和公主都有要去齐岳国的理由,但是他一个北荒人,背井离乡带着手下去齐岳,确实是个需要勇气的事情。 岂料斯焕实斩钉截铁道:“我们去!” 简单决定之后,众人便朝着东方而去。 怀楚城本就靠近齐岳,只需两天,他们就能到达边境。 一路倒算平安,快看见城门之时,伤员们都换下血衣。丁潇潇与周颂装成两个小厮,混在队伍里,假装成一群脚夫。 周颂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紧张地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 丁潇潇缓缓拉住她的手,无声安慰着。 远远地一队人马就冲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举着长矛顶住众人,恶狠狠问道:“什么人!到齐岳国干什么!” 周颂被众人围在中间,微低着头。锅子上前说道:“官爷啊,给条活路吧,我们都是北荒逃难的,想进城讨口饭吃。我们都能干活的,什么都会做!” 守城们愣了愣,为首的打量了一下他们,这一群人有三十左右,体型差异较大,高的高矮的矮。 “逃难?逃什么难,没听说北荒何时发生灾事了呀?!” 锅子继续回答道:“不是什么灾事,我们这是几个地方凑起来的,听闻现在齐岳国大兴土木,招工。这才一起来了。” 其余人赶紧七嘴八舌地介绍道:“我是吉里城出来的。” “我是鹤城的。” “我们几个是卞离的。” “我们是从西归城逃出来的,到北荒还是没饭吃,这才想来齐岳国碰碰运气。” 见众人都在极力推销自己,只有几个身材魁梧的不说话。 为首的男人指着斯焕实问道:“你们呢,从哪来的!?” 斯焕实虚着声音回答道:“我们是吉里城郊的村子里来的,征兵征的快没人了,爹娘不舍得我们去打仗,所以逃出来了。” 北荒前几年徭役严重,斯焕实对此很是熟悉,说起来也算是有的放矢。 果然,看着这么一群各式各样的人,听着他们说的,守城稍稍放下了戒备。 “我们齐岳也不是收叫花子的地方,你们在北荒活不下去,就跑到我们这来!?滚滚滚,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守城们散开一道缝隙,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出去。 锅子见状,赶紧跪下恳求:“求官爷给口饭吃吧!” “只要不当兵打仗,让我们干什么都行。”斯焕实居然也跪下了。 他周围的属下们,一个个都僵住了,看到自己的统领屈辱至此,都是很难受。 “快滚,不然我把你们都杀了!”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为首的夺过身边士兵的长矛,对准了锅子的头顶。 第四百八十三章 准备进城 就在众人感到一筹莫展之时,忽然从众人身后又走来了一支队伍,为首的穿着北荒的官服,显然是到齐越国来办事的。 守城为首的男子不得不迎上前去,先处理这种事情,将丁潇潇一群人留在原地,并且吩咐手下道:“赶紧将他们都赶出去!” 说罢,他快马加鞭迎上前去。 丁潇潇偷偷看着来人的模样,并没有在京都见过,心里还稍稍的放下几分,可回头瞥见斯焕实的眼神时,她知道这个人十之八九是军中人物,搞不好之前是认识的。 可眼下情势危急,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只求他们两个之前不怎么熟悉,加上斯焕实,已经有5年时间没有进入京都,如此便还是有机会认不出来吧。 “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先撤吧。”就连郭子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为避免引起怀疑,一行人依旧是保持着方才不愿走的缓慢速度。 免得忽然狂奔起来,反而会引起北荒官员和齐越国守城的双重怀疑,到那时候才是真的难办。 守城首领迎上前去,翻身下马向北荒的来使问道。 “请问阁下是谁,到我齐越国来所为何事?” 原本他并不想以礼相待,可目前京中情势不定,舞王显然是要与北方结盟的,所以要求是全部人对待北荒的官员要格外客气,他这才不得已先下马问询。 却不料对方很是无理,不仅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不说,还举起马鞭指的守城的鼻子大声喝道:“本官是何人,无需向你交代,速速打开城门,我要去你们京都办事!” 守城首领微微皱起眉头,他的工作就是看守住这扇国门,可这个北荒的官员说起进入齐越国,就像是到自己后花园一般。 他要去的那是齐越国的都城,不是他北荒的领地。 可即便心中再不高兴,守城也没有办法与之当面反目,因为自上而下的命令在这里放着,公主也被送去北荒和亲。 所以守城还是堆起一脸笑容,谦和的说道:“还请阁下体谅,毕竟是要进入我齐越国境,总得知道您姓是名谁,什么官职,进入齐越国的目的吧?” 男人闻言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扬起马鞭,对着首领就是狠狠一鞭子:“你是哪来的狗?在这里叫个不停,本官要进去是给你们齐越国天大的面子。赶紧让开,再废话可别怪我。” 原本围拢着丁潇潇等人的守兵,见状都跑了过去。 男人看着他们凑作一团,怒目相视,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或是赧色,相反的更为倨傲。 “你们守城挨了鞭子,你们几个能动的,去把城门给我打开,我现在就要进去!” 手下不服气,要替自己的上司出气,被首领按住低声道:“听他的吩咐去开门” “统领大人!?”属下不解惊叫着,但看到统领脸色凄然又坚毅地冲他点了点头后,这才不得不回身上马去城门前开门 北荒官员变像是有人开道一般,跟在众人身后,也往城门口进发。 丁潇潇不经感慨,之前,他可是屡屡向齐越国进贡的一个附属国呀,但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她只求不要被认出来,不要在此遭遇更多不测。 看情况,这齐越国的守城是不可能替他们几个出头的,到时候必然会帮着北荒的这个官吏,一起收拾斯焕实。 可就在此时,方才不准他们进城的首领,忽然之间走了回来,他的脸上有一条深深的鞭痕很长,从额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丁潇潇下意识将斯焕实拽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来人,郭子则堆起一脸的笑容迎上前去。 “官爷我们这就走了,还请您高抬贵手。”他也意识到北荒官员现在出现很可能起到反效果,搞不好这个首领会拿他们去献祭,作为讨好官吏的砝码。 斯焕实则是觉得方才他们在那边窃窃私语的时候,十之八九是已经认出了自己,现在这个头领就是替北荒的那个军官过来捉拿自己这个通缉犯的? 他微微握住了武器。那是一柄藏在腰间的短匕首。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就第一个冲出去,绝不能再连累旁人了。 情势危急到一触即发的程度,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首领,却见他先是瞟了众人一眼。尤其是盯着他们褴褛的衣衫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引的众人也不由得低头看自己的装束,除了破旧一点也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之后首领又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即将入城的北荒官吏们。 “你们就是从北方逃荒过来,到此处要口饭吃讨生活的吗?” 首领突然用很大的嗓门问出这句话,震的他身前的人,耳膜都在发抖。 锅子有些不解,他们刚才就已经把来此的目的说明了,为什么这个统领现在想起来要再问一遍。 可是他看了看,被声音吸引的转过头来的北荒官吏,突然之间明白了这位统领的心态。 “小的们正是在北荒没有活路了,逃荒到此,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们进城,给我们口饭吃吧,求求你啦!” 郭子越是说得卑躬屈膝,统领的脸色越是好看,他的笑容绽放在新鲜的鞭痕之下,显出那么几分狰狞。 “不是不可以,但是到了我齐岳国就得听我齐岳国的命令,听我齐岳国的指挥,吃我齐岳国的米,就要当我齐岳国的狗,你们可做得到!” 斯焕实的手下显然对这个说法极其的无法接受,正想要出言反驳,却被看出情势的丁潇潇按住。 统领说这些话的时候,余光一直看着城门前已经停下来的北荒官吏们,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羞辱他们,而是借此来向北方官吏的傲慢无礼示威。 “既然求得入常,自然是一切听从安排,只要阁下准许我们进城,我们自然有办法讨到一口饭吃,也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齐岳国的事情,还请大人放心!” 丁潇潇这话说的不卑不亢,没有那么卑躬屈膝,让斯焕实的手下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当然她声音极低,并不会被城门口的官吏听见,统领见她如此上道,欣慰地点了点头,大声呵道。 “开门!把这群北荒来要饭的放进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 顺利入城 一群人拖着步履蹒跚的步伐,向城门口走去,佝偻着身躯,做出一副饿的已经直不起腰的状态。 统领见状很是满意,他用眼角撇着北荒官吏的脸,故意让他难堪大声呵道:“先将城门的脚门打开,让这些要饭的进去,既然北荒管不了,他们吃饭我们齐岳国还是愿意伸出援手的。” 兵丁们都受了北荒官吏的气,见状自然是积极响应,没有去开大门,反而先将脚门打开,让丁潇潇他们进去。 官员坐在马上瞥了众人一眼,只感觉一股穷酸腐臭的味道,顺着他们的衣裳就冲到了自己的鼻子尖儿。赶紧掩住口鼻,侧过脸去,懒得多看一眼。 丁潇潇等人趁此机会先将斯焕实他们塞进了脚门,后面的人才缓慢跟着向前。 首领见状,刻意走到北荒官吏的身边。 “真是抱歉,但是要先将他们放进城去进行检查,然后再放大人进去,免得他们身上有什么跳蚤臭虫的再沾到您身上,那就不好了。” 北荒官吏没有开口,只是皱着眉头在一旁等待。 统领又说道:“只是不知北荒发生了什么灾荒,居然流落出如此多的饥民。” 官员听到这里,皱起眉头回答道:“北荒无灾,也没有什么饥民,这群人,多半是群好逸恶劳的,不愿意自己讨生活,反而要将一切都归于国家的层面。既然你收留了他们,那就给他们找碗饭吃吧,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刁民是多么难以应付!” 统领笑着回答道:“在下确实没有处理过饥民与刁民的机会,毕竟齐越国富庶,人民也都安居乐业。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也算是让在下见识一次了” 北荒的官吏终于听出统领指桑骂槐的意味,眼睛一瞪怒吼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是穷山恶水?” 就在此时,丁潇潇等人已经顺利入城,统领没有理会官吏,他立刻吩咐人将大门打开,并做了个请的动作。 北荒官吏有任务在身,也不便与他多做纠缠,看城门打开之后,便恶狠狠的瞪了统领一马扬鞭便冲进了城内。 入城之后,丁潇潇等人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聚在城门口等着统领,既然他们也算是帮了统领一个小忙,他总会有所表示的。 果然官吏们入城之后,统领走了过来。 “你们可认识那个当官的?”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斯焕实站了出来,简短的说道。“年轻的时候,服徭役曾经见过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督军,现在不知已经是什么职务了。” “督军?”统领念叨了一遍,侧目瞅了一眼那人的背影。 此刻他正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街上的路人和路边的摊贩有不少都被他殃及到。 “不过是一个督军,也敢到齐越国来如此嚣张,真的是世风日下!” 丁潇潇不解的开口道,压粗了嗓子,显得与她的身高极其不相称。 “以前齐越国都是我们心目中的黄金遍地之所,为什么现在要如此卑躬屈膝将北荒的官员供在头顶上呢?我们在北荒可是受了他们不少气,这些氏族大夫没有一个是人的,你们为何要引狼入室呢?” 听了丁潇潇这一番话,统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何尝不知将这些人放入城中,好比是放进了几匹野狼进入羊群一般,但是他一个小小的统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以前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京都有变,将来的日子如何我还不知道呢,虽然眼下你们看起来有些惨,但是过不了多久,可能我们的日子还不如你们。” 统领说着,周围的人也跟着叹气,丁潇潇又问。 “我们也听说,好像你们齐越国将公主都下嫁给了北荒的太子,是有这么回事吗?” 统领提起这件事情,头摇的更狠了。 “公主就是从这里被强行带出城去的,国家内讧,人民不幸,也不知公主现在如何了。” 虽然见他尚且有些骨气在,可众人也不敢将公主的事情揭露给他,浅言安慰几句之后,便准备入城。 统领却主动询问到他们将来的打算。 “到了齐越国也不是哪里都有饭吃的,你们人数也不少,打算如何谋生呢?” 郭子抢先回答道:“我们虽然是人多,可是力气也多呀,只要有几个人谋到差事,大家就都有饭吃了。况且我们在京都还有一门亲戚可以投靠,正打算一路走一路干一路行,大抵到了京都,我们便有着落了。” 统领听闻言摇摇头苦笑道。:“以前我放你们入了国门,便可以实现这个目标,但眼下不同了,现在武王执政,所有的关卡都换了文碟,像你们这样是根本不可能到达京都的。” 人群中最着急的公主闻言忍不住开口:“那怎么办?统领大人可有办法助我们一臂之力?” 虽然惊讶于这小男孩的声音如此尖锐,但是统领也没有多做怀疑,仅仅是瞥了她一眼之后便回答道:“虽然入城困难,但是你们如果一路从城郊通往,那还是有些可能的。只不过要多受些辛苦,我这里有一张地图你们拿去用吧,前途渺茫,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毕竟是背着整个家当的居合山居,露宿野餐都不是问题,锅子千恩万谢的将地图接过来展开一看,发现确实要绕不少路途,可是省了入城出城的麻烦。可谓是利大于弊的多。 见众人接受了他的意见,统领便吩咐手下带着他们在城中做些补给,然后就将他们送出城去。 手下点点头,引着众人来到了城中最为繁华的一条闹市街区。 那个来北方办差的官吏,也没有一路穿城,而过反而也来到此处,选了一家豪华的酒楼,正举步进去。 兵丁见状,很是不悦地皱起眉头,他知道这群人吃饭是从来不会给钱的。若是老板敢反抗舍不得还要多挨一顿揍,他犹豫片刻,还是向酒楼走去,让丁潇潇等人在附近的小摊贩处买一些干粮,饮水好支撑他们一路。 第四百八十五章 就医失败 锅子一马当先,很有经验的挑选着不容易坏,还能垫饥的食物。 丁潇潇这才发现,这家伙不仅是个机灵的,而且身上有不少银钱,俨然一副小财主的模样。 一开始见他们衣衫褴褛,很多小贩都不想做他们生意,但是看见锅子的钱袋子以后,整个局面都不同了。 丁一身上也有不少钱两,之前逃命的时候没有机会用,这下总是能大展拳脚了。 只是事出突然,他们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在怀楚城周围徘徊的丁三,这下恐怕是落单了。 “也不知他怎么生活?”丁潇潇略到担忧地叹息道。 丁一却很是乐天:“他小子最不会委屈着自己的,而且当时出城,我们担心会有不测,钱两分在两个人身上。丁三那小子又没有案底,去哪都能活的,主子放心吧。一有机会找到和山居的堂口,我便会让信子送消息回北荒去。” 虽然都是隔靴搔痒,不能立刻解决燃眉之急,但是眼下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主子想吃什么?最近可是辛苦了,这里什么都有卖的,您尽管挑。” 丁潇潇看了看一条街上粗加工的粮食点心,比起锅子的手艺,倒也没有让她更有口味多少。 “冰激凌、披萨、可乐薯条大盘鸡……”丁潇潇咽着口水,说出了一连串在梦里都会想念的吃食,说的丁一一头雾水,除了最后一个鸡字,其余的都没听懂。 “主子您慢点说,我记下来去问问。”丁一很是认真。 丁潇潇笑了笑说道:“不用了,不会有的。鸡也不用买,赶紧找个地方给你看看伤才要紧。” 说着她拉着丁一往一件医馆走去,丁一挣扎着回绝道:“主子,虽然宁王给的钱两不少,但是穷家富路,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您不用在小的身上浪费钱,斯大人手下包扎的很好,小的没事了,不用看!” 丁潇潇不容分说,将他拉进医馆坐下。 正是清晨刚过,药童们刚刚扫完地,正是清净的时候。 “是谁病了?”看了看面前二人,大夫不太敢确认。 二人都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说不上哪个病的更厉害些。 “我可有话在先,我们这里是治病的,不能治饿。二位要是没钱买饭,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丁潇潇知道,他是怕他们出不起诊金,又不好直接说。 不过这大夫的嘴也已经够损了,这看不起的意味,直白到一定程度了。 “先生放心,诊金我们有,您尽管诊脉就是了。”丁潇潇粗着嗓子,语气中不容置疑。 对一个花子能有这么大的气势,大夫有些意外,他摸上丁一的脉门,片刻后便皱起了眉头。 丁潇潇心头一紧:“怎么,他的病严重吗?” 大夫缓缓收了手,又看了看两个人的精气神,缓缓说道:“原本伤病不分家,但是现在所有医馆都接到命令,医病不医伤。二位还是请吧,此事我只能做到不报官,其他的要看这位的造化了。” 齐岳国正在闹内乱,保皇党必然还有人在做最后挣扎,武王颁布这么一道禁令,也可想见他的意图。 丁潇潇追问:“不敢给阁下添麻烦,只想问一句,他严重吗?” “不用药,会麻烦。”大夫只说了四个字。 “那我们不看诊,只拿药行吗?”丁潇潇挣扎道。 “阁下能用到的药物,现在早就被管制起来,寻常人根本拿不到。”他看了看门前现在还算冷清,低声道,“赶紧走吧,别的医馆也别去了,赶紧出城去北荒,有可能还有救。” 去北荒…… 他们就是从那来的。 丁潇潇苦笑一声,乱世百姓的生活,也是苦难到一定程度了。 “多谢大夫。”丁一赶紧起身,拉着丁潇潇便出了门。 “你得想办法看看伤势才行啊,最起码得拿点药,就算不是对症的,滋补的也好啊。”丁潇潇挣脱开他,正想再进去,被丁一死死拦住。 “我们还有斯大人,还有公主。主子不能为我一个,冒这么大风险啊。”丁一知道,若是说自己贱命不值钱,让主子不要冒险,多半只是会激起她怒气的废话而已。 丁潇潇闻言,正好看见在路中间茫然无措的周颂,心里一阵酸楚。 “可是你……” 丁一笑道:“我身强体壮啊,能挺过去的,您就安心吧。” “可是大夫说,要是没有药会很麻烦。”丁潇潇依旧不放心。 “大夫都这么说的,要不然怎么卖的出去药物,您就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说了算。” 二人正小声议论着,从北荒官吏们光顾的酒楼里,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丁潇潇慌忙抬头,却见一阵烟尘,只冲着地中间不知所措的周颂奔了过去。 她情急之下垫步前行,一个疾行冲到周颂身边,将她拉走了。 一扇门被从酒楼里直接打了出来,正好碎在周颂方才站着的地方。 周围民众们慌忙奔逃,医馆里的大夫却悄悄走上前来,看着瞬间移动到街心处的丁潇潇,若有所思着。 门碎裂之后,众人才看见,门后有一个人,正是方才送丁潇潇等人过来采买的那个守城兵丁。 本想上前扶起他,酒楼里却跟出来一声怒吼:“谁也不准帮他!!” 紧接着那个北荒官吏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已经亮出武器的随从。 丁潇潇还是将兵丁扶了起来,二人面对着北荒官吏,后者根本没看丁潇潇,只是对着兵丁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来管老子的事情。” 酒楼的老板紧跟着出来,见状又是作揖又是求饶。 “这位官爷实在是对不住,小店经营正餐,现在时间太早,采买都还没回来,您点的那几道菜需要等一会儿。” 官吏叹了口气,回过头问道:“多少钱?” 老板立刻回答:“不要钱不要钱,伺候官爷是小店的福气,怎么还敢收钱?!官爷里面请。” 官吏很嚣张地瞪了士兵一眼:“听见没有!多管闲事!呸!”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一两黄金 丁潇潇和锅子等人闻声围拢过来,见势也都极其不忿。 老板却在将北荒官吏迎进去之后,悄悄冲着士兵摇了摇头。 随后店里一个小厮悄然迎了出来,递给兵丁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些银两,看起来是一些散碎银子。 小厮在兵丁耳边轻声说道:“您的恩德我们老板心领了,实在是对不住,眼下这个情况,只能由着他。不然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 兵丁拒绝了小厮的钱两,挣扎着起身:“不必给我,你们生意也不容易。” 小厮硬塞给他:“老板说了,钱也不多,给您看看伤也好。” 丁潇潇走上前去,不解道:“北荒人在你们这里如此横冲直撞,居然也就任由着他们?” 小厮不能再多解释,唯恐让那个狗官看见,再生事端,摇摇头便走了。 兵丁狠狠将钱袋子扔了回去,可是肩膀的伤却拽着他嘴角狠狠下拉了一下。 “你真的受伤了,总的看看吧。”丁潇潇看着那袋银钱,有点替他舍不得。 兵丁摇摇头:“只能回去找军医,但是现在没有征战,军医恐怕也没有多少跌打损伤的药,自己包裹一下吧。” 丁潇潇从未想过,居然会有这么惨的国家,外敌不敢抵御,对内倒是狠戾。 “那你们平日里总要训练吧,受训就难免会受伤,难道军医也不管吗?” 兵丁无奈道:“还有什么训练啊,现在与北荒联姻在即,只想着如何讨好,怎么会注重练兵。我们的粮草和军饷都难以保证了。军医自己处境也难,我们不好过分麻烦他。” 丁潇潇越听越气,正要发作,突然有人在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进来吧,我给你看看。” 二人回头,丁潇潇愣住了,这个人居然是方才刚刚拒绝了丁一的那个大夫。 “你……你刚才不是说不看吗?” 大夫抱着肩,一脸的得瑟:“现在本人心情好,就是想看了,又如何?” 丁潇潇从不是一个得理不让人的,何况现在情势危急,她赶紧将丁一拉了过来,二人搀扶着兵丁一起跟着大夫又回了医馆。 进门之后,小药童们很有默契的将房门关上,大夫坐到诊桌前面,抬头看见丁一也跟回来了,眉头皱起问道:“他怎么也来了,不是说不治伤吗?” 丁潇潇说道:“你刚才说的呀,现在心情好了又想治了!” 接着她不听大夫再多啰嗦,将丁一的手之际放在诊桌上,压在兵丁上面。 大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诊脉,而是对着旁边的药童悄悄耳语了几句。 小孩儿立刻向后院跑去,大夫回过头看着丁潇潇说道:“他的病我看过了,药童也去取药了,请问这位姑娘,能不能让我替这位兵丁诊诊脉?” 虽然觉得他突然这么客气有点奇怪,但是丁潇潇还是知道见好就收的,立刻将丁一的手拿了下来,安安静静等在一边。 不一会儿功夫,小药童拿着一个瓶子走了出来,丁潇潇看见那个药瓶的瞬间,有些头晕。 “就这么小一个药瓶,阁下居然还要堂堂突突,这么半天让我们两进一出,这才将治伤的药拿出来,即便是有禁令在也过分的谨慎了吧。” 兵丁在一旁替大夫解释:“这位姑娘你不了解现在齐越国的情况,大夫肯伸以援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大夫将诊脉的手缓缓收了回来,示意药童将药瓶递给自己,缓缓开口道:“你看看同样是给人治病,这待遇也差的太大了。” 他仔仔细细地道出了四颗药丸,将其中一颗递给了兵丁。 “你的伤势并不要紧,回去吃下一颗好好休息一下,淤血会很快散开,至于说你肩膀上的伤那得靠养。” 兵丁很是感谢地将药丸收下,刚要开口,沿线却被大夫制止了。 “我也没做什么,你也没看什么,你们也没听见什么,所以用不着说谢谢。” 兵丁明白大夫的意思,悄悄把药丸收下,低声道:“大恩不言谢,林大夫的恩情在下记得了。” 丁潇潇看着剩下三颗药丸伸出手:“规矩我懂,谢谢就不说了。” 却不料这位林大夫将药丸突然握回掌心,瞪了她一眼说道。 “这位守城我不收他的诊金,也不用他道谢也就罢了,可是你……” 他瞥了丁潇潇一眼,显然是非常不高兴。 丁一赶紧上前打岔道:“都是为了我,林大夫医者父母心,在下钦佩,感谢您赐药,不知这诊金如何收费呢?” 他身上还有些银两,只要不是什么天价的药费,丁一自问还是承受得起,更何况他出手就赠了别人一颗,想必这药应该也贵不到哪去。 林大夫看了丁一一眼,懒洋洋的开口道:“不贵不贵,也就要一两黄金吧。” 没等丁一拒绝,丁潇潇先开口:“就这么几个破药,就给把了一下脉,还拒诊了一次,居然张口就要一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 林大夫不以为然的说道:“要不是你们北荒人,我们现在怎么会窘迫到如此境地,我肯破例为你们治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道收点诊金还不对吗?” “算了,主子不用看了,小的真的不要紧。”丁一自知他们身份尴尬,不想再次起不必要的争执,赶紧阻止丁潇潇。 林大夫做了个请的动作,毫不留恋。 “我说你这么好心叫我们叫回来给我们治伤,原来就是想敲竹杠啊,我还告诉你今天这药我要定了,钱我只能给你合理的诊金和药费,多一分也没有。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看着办吧!” 兵丁见状赶紧劝解:“林大夫他们虽然是北荒人,但是却是北荒的穷苦百姓,跟我们比起来还要苦难几分,并不是像刚才饭店里那个狗官。您跟他们要一两金子,这怕是穷尽他们一辈子也出不了这钱来。” “穷苦百姓?!”林大夫看着丁潇潇和丁一,眼神中全是笃定,“怕……不一定吧!?”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丁一服毒 丁一心头一紧知道他们可能败露了,拉起丁潇潇就想往外走,可是门口守着好几个药童,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丁一回过头,看着林大夫怒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兵丁见状也很是尴尬,想要劝解却被林大夫按下。 他看着一脸怒气的丁一,笑呵呵的说道:“不想让你白白送死的意思。” 就在众人都在疑惑,他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丁一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虽然极力支撑,还是缓缓的坐到了地上。 丁潇潇非常紧张,拉起他问道:“你怎么了?” 丁一极力的想要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没事,可能就是早上也没吃饭,所以有点头晕。” 可是丁潇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这可不像仅仅因为饿了点肚子该有的反应。 林大夫在一旁笑道:“没事,你再不吃药治疗,这辈子都不用再吃早饭了。” 丁潇潇只觉得头皮一紧,他拉过丁一的手腕探了上去。 虽然对医术没有多少研究,可是脉象的强弱她还是能分辨得出,丁一此刻虽然人还勉强醒着,但是脉搏已经微弱到几乎探查不到的程度了。 “怎么会这样?”丁潇潇陡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 虽然刚才林大夫把情况说的极为危急,但是这一路上行来,丁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症状,而且还主动担当了许多事情。 所以他说自己没事的时候,丁潇潇其实是相信的。 “你到底不舒服多久了?为什么全都忍着?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丁潇潇拉着丁一问道。 已经撑不下去了,丁一惨然的笑了笑说道:“主子没有必要这么难过,我只是一个工具,使您达到目的的梯子和铺路石,自然是能做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若是支持不住倒下了,也不知道你多滴一滴眼泪的。” 听了这话,丁潇潇不知道自己是心疼更多还是生气更多。 “我们一路上遇到多少困难坎坷都是一起想办法走过来的,现在你居然跟我说这种话,到底是我做人有问题,还是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丁潇潇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睛,因为对面的丁一面色上已经泛起青灰的颜色,看起来离一个活人越来越远了。 顾不得和这家伙置气,她起身走到林大夫身边,就是他的衣领命令道。 “他若是活着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他若是有不测,我一定拆了你的医馆,烧了你的药材,看我能不能做得到!” 兵丁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道:“二位这又是何必呢?林大夫您是咱们这有名的杏林高手,而且从来都是乐善好施的,今天干嘛要故意为难几个可怜人呢?” 转头他又向丁潇潇劝道:“现在治疗好这位兄弟的伤最重要,你又何必置一时之气呢?所有的事情都好商量,把事情闹僵了不是更难办吗?” 丁潇潇指着林大夫说道:“刚才不给看,现在又坐地起价,要一两黄金,这位大夫是真的想治伤吗?若是我给他跪下磕个头也不算什么,若不是,对待恶人,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听了这话,林大夫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郡主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可以将原话再反给你,对待一些苦难的受伤者,就像这位兵大哥一样,我自然会分文不取出手相救,但是对于一些谎话连篇的冒充者收一两黄金,我也觉得是亏了!” 一声郡主,算是把丁潇潇震住了,她瞪圆双目,看着这位林大夫,猜不透他究竟是如何一眼就知道的自己的身份,可偏在这时丁一低声唤了一声。 “主子算了,不值得的……” 之后他便一头栽倒在地,没有了一点声息。 “丁一!”丁潇潇赶紧冲上前去,摇晃着他的肩膀。 忽然有人从侧后方将她拽到一边,丁潇潇正想发火,发现竟然是林大夫怔了一下。 “别再晃了,他的伤口一直在出血,你再摇几下,人就摇没了!”林大夫一改刚才吊儿郎当的态度,仔仔细细的将丁一外衣脱下。 旁边的药童立刻拿来了止血的草药和绷带,丁潇潇这才看见丁一层层破布包裹下的伤口已经溃烂发炎,惨不忍睹。 兵丁见状,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就是这样一路从北荒过来的?这位兄弟可真够能忍的!” 丁潇潇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天天陪在她身边的丁一身上有这么重的伤,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林大夫一般紧张的包扎着伤口,一边命令药童去取些药过来。 “要那颗紫金丹,要快!”像是也没想到这个人伤情竟严重到如此程度,林大夫也有些紧张。 即便如此,丁潇潇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提着一颗心在一边看着林大夫的一举一动。 好在一颗药丸塞到嘴里之后,丁一狠狠的抽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你怎么样?”丁潇潇很是紧张的问道,“你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丁一只是微微摇头,虚弱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大夫把了把脉之后,问道:“你吃了什么?” 像是被猜透了心事,丁一看了林大夫一眼,但随即又把目光沉了下去。 丁潇潇不解追问:“他吃了什么?” 林大夫幽幽的吐出三个字:“绝心草。”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听见这三个字之后,丁一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大夫见状追问道:“你真的吃了?” 随后他又命令要同去取几样草药,还有解毒丹过来。 即便是没听过这种草,从反应看来,丁潇潇也知道,丁一这次吃的是毒药,而且是巨毒。 她顿时觉得浑身冰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丁一心中不知是感动还是愤恨,还是自责。 兵丁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问道:“绝心草?这是什么东西?” 林大夫沉声说道:“是一种起死回生的毒药。” “能起死回生,又怎么会是毒药呢?”兵丁不解道。 丁一缓缓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再听见他们探讨这个事情。 第四百八十八章 身份败漏 绝心草是一种能够迅速将人的机能提起的药物,但同时对于五脏六腑的毒害也是无法逆转的。 将死之人可以靠这种草药支撑5~10天,体力无益于常人,但随即迎接他的也是无可避免的死亡。 丁一仅仅是身上受了些外伤,由于伤口过深不经过处理,无法止血,完全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可是由于丁潇潇要逃亡,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吞下了这种药,而且急于带她进入齐越国。 在他的心里只要帮助主子脱离了这次险境,他此生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丁潇潇听着林大夫的话,手指狠狠的抠进了肉里,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看着丁一一动也不动。 从来没有接受过如此沉重的好意,丁潇潇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像是无法承受这份恩情一般,已经摇摇欲坠。 若是这位林大夫能够治好她,也许此事还有转机,若是不能,丁潇潇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进入剧本之后,他常常有抽离在外的心态,常常觉得这些人不过是笔下的二维形象都不真实,他们的喜怒哀乐也好,生老病死也罢,不过是几个文字而已,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 虽然比较起其他的主子,她对待丁一等人也许算是平易近人,也许算是恩重如山,可是她远远没有将这些人视作自己的战友或者朋友。 甚至在她的心底深处,这些人常常并不是真实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自己都认为他不存在的人,却为了他悄悄的甘愿奉献出自己的一生,若是没有此事,那么丁一很可能就在某个清晨忽然消失了,他不会留下自己的尸体,让丁潇潇难过,也不会告知她去了哪里。 他只是想让丁潇潇平安无事,自己哪怕背上叛逃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想着想着那可能发生的情况,想着自己没准还会大骂丁一几句,然后气冲冲的再次踏上自己以为的征程。 丁潇潇的眼泪止不住滑了下来,她迅速的将泪水擦掉,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可是内心的煎熬还是抑制不住。 “别……”丁一颤抖着嘴唇,想要阻止丁潇潇的难过。 林大夫却忽然遏止了他:“闭上嘴,自己有多少气息没数吗?” 控制不住情绪的丁潇潇赶紧走到一边,他不想让自己再给丁一带来额外的伤害了。 钉钉并不知道丁潇潇的内心活动,只以为他是心疼属下,赶紧上前安慰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种毒药毒性如何,但是你可以放心,在咱们这儿林大夫是医术最好的一个了,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可能夸张了些,但是只要是有人能治的,他一定有办法,你就放心吧。” 丁潇潇缓缓点点头,可是泪滴还是不断的涌出,她两只手都不够用的。 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就在瞬息之前,丁一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身边。 丁潇潇甚至觉得身边有这个人已经很习惯了,就像是呼吸,就像是每天的三餐,必然是有的,不需要刻意。 可他没有想到,丁一为了留在自己身边,却是竭尽了所,能用到最后一丝力气。 想起方才他在采买的时候,不断增加一些丁潇潇认为没有必要的东西,想来也是想安排好一切,怕自己有一天忽然倒下。 再联想起这一路上来,为了让行进速度能稍微加快,哪怕一点他也宁愿承担更重的行脚。 丁潇潇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丁一的血已经止住了,林大夫给他喂了几颗解毒的丹药。 回过头来,他看见丁潇潇难过到不能自已的程度,忍不住解释道:“你也用不着这样,别说是个家仆,就是自己的亲儿子,吃了这种毒药也很难被发现的。他吃了药之后伤口不会疼痛,但也不会愈合,只要他包裹的好,不露出破绽让你发现,任何人都很难察觉。就是我第一次诊脉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他已经深重剧毒,要不是他这一会儿脉搏下降的速度太快,让我有所怀疑,想必这件事情换一个人就误诊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丁潇潇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伤心的是丁一就这样瞒着自己,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 开心的是好在最后关头遇到这么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大夫,听他能开玩笑了,想必丁一的毒应该不大要紧。 “什么儿子啊?你才有儿子呢!”丁潇潇狠狠抹掉脸上的泪。 林大夫见他会还嘴了,也笑着说道:“我倒是想有个儿子,怎么郡主愿意替我生一个?” 这话一出,丁潇潇的脑门立刻返起一阵阴光。 若不是林大夫手里的银针还扎在丁一的穴位上,她真是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刮子。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随即丁潇潇想起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瞪着林大夫问道。 “你为什么会叫我郡主?” 却不料林大夫一脸坦然的反问起来:“难道阁下不是东临城的大郡主丁潇潇吗?” 这话一出,丁一也激动起来,林大夫狠狠压住他的胳膊,怒斥道。 “我在这想尽一切办法,压住你的血脉循环,让毒性暂时不要流入五脏六腑之中,再把里面的毒素尽量的清理出来。你再激动,倒不如直接拿刀抹了自己脖子来的利索,到时候看你家郡主能不能把自己哭死!” 丁一闻言只能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可他知道丁潇潇身份泄露,此事可大可小,旁边的兵丁便是一脸震惊看着丁潇潇。 “你居然是东陵城的郡主,你们不是说是北荒人吗?” 见也瞒不住,丁潇潇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直接说道:“林大夫说的不错,我叫丁潇潇,确实是东陵的大郡主,但是眼下也确实是北荒的逃难的,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 丁一狠狠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全是自己惹来的麻烦,若是当时拼死拒绝不来看伤,那么主子身份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泄露出去。 兵丁看了看,二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林大夫您是怎么认出郡主的?难道以前见过?” 第四百八十九章 急中生智 “没见过。”林大夫直接回答道。 丁潇潇暗自舒了一口气,这也算是躲过一劫,不然还真是不知道如何解释。 “既然没见过面,您又是如何笃定,她就是东临郡主丁潇潇的呢?”兵丁更加好奇了。 这个问题同时也疑惑着丁潇潇和丁一,二人用同样的神情,看着这位时而靠谱,时而浪荡的林大夫。 “诈一诈试试,没想到真的是。”林大夫轻描淡写道。 却激起丁潇潇满心后悔:自己真是个傻子啊,就这么傻乎乎应下来,一点犹豫都没有。 看着主子自悔当初的神情,丁一也难免自责。 “你给我镇定一点,再出现心率波动,别怪我治也不治,哪怕是有黄金千两,也给你直接丢出去!” 事已至此,丁潇潇反倒坦然了,底牌都亮出来了,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你就安心听林大夫的话吧,横竖我们在这暂时也走不了了。”丁潇潇破罐子破摔,但是说的也是实话。 丁一狠狠闭上眼睛,选择眼不见为净,尽量保持心绪平和。 “这就对了嘛!”林大夫赞许道。 兵丁还有任务在身,毕竟是陪着他们出来采买的,今天之内必须将几人送出城去。 他们没有通关文牒,没有身份证明,久留之下若是被城尹发现,不仅仅这几个人会被捉拿归案,他们这一对人也会跟着倒霉。 “林大夫,这位大哥的毒性如何,能不能走动啊。”兵丁着急问道。 林大夫瞥了丁一一眼,他脸色依旧铁灰,只是还有呼吸证明,人还活着罢了。 “你看呢?想让他死很容易,搬出去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吧。” 兵丁急了:“他们可是北荒来的难民,身上什么文牒都没有,若是留在城内,会引起很多麻烦的。” 林大夫闻言,摇摇头:“那就没办法了,直接扔出去吧。” 药童们闻言,真的伸手来搬。 丁潇潇看着丁一好歹暂时保住一条命,怎么能容忍这事发生。 她眼珠一转,急中生智,她身上还有几颗药丸,是公主给的解毒丹。 这丹药宫里才有的,都是御医所制,想必不是林大夫这种赤脚医生能分辨出的。 一瞬间一连串“毒计”在心中成型,她忽然跃起,伸手便扣住了林大夫的脖子,顺势将一颗解毒丹扔进他嘴里,一砍胸口逼着他吞了。 “你,你……你居然恩将仇报!?”林大夫看着丁潇潇,目眦欲裂。 丁潇潇声音微微低沉了一下:“对不住了,但是你要将他扔出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我给你吃的是毒药,我们独门秘药,只有我有解法。你若是乖乖听话和我们一起上路,我就给你。” 林大夫想回味一下,这药的成分,却怎奈事发突然,根本没经过舌头。再加上丁潇潇扣着他,舌根发苦,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味道。 “你这是干什么!?林大夫!”兵丁见状,正要上前阻拦,丁潇潇却突然加大了手劲儿。 “想让他死,就过来!”丁潇潇看着兵丁,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你放心,我只是为了救人,绝不会伤害他,等到丁一伤势复原,我必然会派人将林大夫好好送回来。” “不行!”林大夫突然从喉咙缝隙里,挤出几个字来。 “不行!?”丁潇潇自然不敢杀他,这是丁一的救命稻草,她赌不起,只能继续疾言厉色威胁道,“你不怕毒发身亡吗?我这独门秘药,可叫人生不如死,多强硬的人,也没在它手上,熬过毒发的三天。” 兵丁不敢轻举妄动,从内心他理解林大夫也能懂丁潇潇的心情,可是作为守城,保护城民安全是他的基本职责。 况且,这些人是违规放进城中的,若是在城内行凶,这岂不是他们监守自盗,引狼入室了吗。 “既然林大夫说不行,还请郡主高抬贵手,不然你们这一行人,谁都别想离开!”兵丁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只短哨,作势即要吹响。 丁一缓缓睁开眼睛,他想劝丁潇潇别为了他一个人,影响大家的进程。 但是当他看见丁潇潇眼中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突然就张不开嘴了。 若不是自己当初自作主张,恐怕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一步。 他努力稳住心神,不辜负丁潇潇对他的倾尽全力。 就在短哨即将响起,招来巡城的卫兵时,林大夫突然又开口了。 “不行,没有十两黄金,绝对不行!” 兵丁手里的短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难为他提着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 这个林大夫都到这节骨眼上了,居然还惦记着挣钱。 人家两个虽然是动作奇怪了一点,但毕竟是在“谈生意”。 兵丁觉得,自己现在插手,好像也并非林大夫所愿。 丁一轻呼了一口气,定下神来。 丁潇潇虽然觉得这么多钱有些棘手,但是她身边现在毕竟有个公主,送她回京随便从宫里顺点什么,应该也能凑够他的诊金。 “好,一言为定!”丁潇潇说着,微微松开了手。 兵丁也卸下了防备,正准备接受这个勉强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林大夫突然不干了。 他把丁潇潇的手拉回来,重新压在自己的喉咙上,急匆匆说道:“等会儿,你说给钱就给?你们是逃难的,能有十两黄金!?别骗我了!” 丁潇潇的手收回来也不是,继续掐着也不是。 “怎么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既然说了给,我自然会给。” “空口无凭,立字据为证!”林大夫继续保持着被挟持的动作,吩咐药童们准备好笔墨。 丁潇潇无奈,只能就范,她想收回手,却被林大夫阻止。 “就这么写,看看我多委屈。” 眼下有求于人,丁潇潇只能左手掐着他,右手在纸上落笔。 “我说你写,一个字都不准错!”林大夫恶狠狠地命令。 丁潇潇回头看着被自己“挟持”的林大夫,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他被自己挟持了,还是自己被这家伙,死死拿住了!? 第四百九十章 以身相许 不理会周围怪异的目光,林大夫斜着眼睛看着纸,监督着丁潇潇写下欠条。 “我东临郡主丁潇潇,因为要给家奴治病,所以祈求齐岳国名医林永生看诊。期间所有吃穿住行全部听从林神医的吩咐,病愈之后结清诊费十两黄金。若有拖欠愿意以身相许……” 刚说到这里,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原本只是将手放在林永生脖子上的丁潇潇,顿时加大了手劲儿,掐的他一时间翻起了白眼。 “等等等……”林永生忙不迭的阻止道,“等会等会我重新说。” 丁潇潇瞪了他一眼,稍稍松了几分,留了点空隙给他呼吸。 一直准备着帮林大夫出手的兵丁,此刻也彻底袖手旁观起来。 他觉得,这个林永生虽然医术确实不错,但是这个体质却是自带找揍性质,不挨打难受的话,那也是可以成全的。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要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送你归西。”丁潇潇说着,重新提起笔,等着他的下文。 “以身相许不行是吧!?”林永生看着丁潇潇。 有一种这家伙被李林上身的感觉,丁潇潇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少废话,快说!” 林永生点点头:“也行,若有拖欠,丁郡主愿意以身自卖入青楼,用身价抵诊金,绝不反……悔……” 后面几个字,林永生已经被掐的喘息之机都没有了,但是他硬是涨红着脸,把话说完了。 “你有完没有了!?”丁潇潇一心为丁一诊治,受不了林永生在这个时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狠狠将丁潇潇的手拉开,林永生大口换气,之后不服气的说道:“你是怎么回事啊,我帮你想办法,你却一直出手伤人!” 丁潇潇轻轻一跃,又将他扣在手里:“你帮我想办法,你想的都是些什么量七八糟的!” 林永生挣扎道:“你们俩一个病殃殃的快死了,一个逃跑经过两城两国,现在定是一贫如洗。我冒着生命和事业的双重危险,陪着你们走去给这小子看病。诊金都不能保证,我还去什么去。不如死了利索。” 说罢,他居然往地上一躺,不动了。 丁潇潇只觉得是头晕目眩,一捧豆腐掉进灰里,吹不得捡不得。 她看了看脸色青灰的丁一,深深叹了口气。 眼下的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拿来作保,除了自己以外。 两袖清风,竟是这个感觉。 看着丁潇潇面露难色,地上的林永生突然说道:“你看吧,不如以身相许是不是!?” “你滚!”丁潇潇一脚踩过去,这一下是用了些力道的,若是这千斤坠压在林永生身上,就算不骨折也得疼上几天。 好在他机灵,一个滚地起身:“那你拿什么作保,总得给我个交代。我一走这医馆就关门了,这么多天的损失我可还没跟你算呢!” 说罢,他居然拿起算盘,这就要再算细账。 丁潇潇一急,提笔道:“写就写你要是反悔,我就掐死你!” 丁一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不知是何味。 若是早知道丁潇潇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当初吃什么劳什子的绝心草。 林永生一个箭步上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丁潇潇的欠条收在怀里。 “现在行了,可以走了吗?”丁潇潇咬牙切齿地问道。 林永生点点头:“再给我买十只烧鸡,咱们即刻出发!” “十只烧鸡!?”丁潇潇惊讶道。 “十一只十二只都行,我没那么精确。”林永生大言不惭,开始收拾药包。 丁潇潇没有时间与他争辩,抬头出门:“怎么不撑死你……”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可身后依旧传来了林永生的回怼:“撑死我,你的宝贝家奴可就没有救咯。所以郡主您最好给我立个长生排位,祈求我长命百岁才好。” 再也不能回头,怕自己直接被气死,丁潇潇抬腿出去,给这家伙买烧鸡去了。 丁一缓缓松了一口气,感觉身体稍微能动了一些,他正想挣扎起身,却被林永生轻轻按了一下,顿时周身便失去知觉了。只有一个脑袋飞速运转,接连几个场景链接,他突然灵光乍现,但是已经晚了。 他没办法说话,只能用眼神狠狠瞪着林永生。 兵丁没有察觉到异常,赶紧向林永生请辞。 “我还有要事,感谢林大夫,告辞!稍后我负责送各位出城。” 说罢,他便冲了出去。 “你们也别愣着了,掌柜的我要出门,去收拾行装!”林永生引着丁一激动的目光,大声吩咐道。 药童们赶紧做起了准备,去后院给他收拾东西去了。 林永生站起身来,轻轻吐出一颗药丸,捏在手里看了看。 “这么好的解毒丹,我没病没灾就这么吃了,也太可惜。”他将药丸当着丁一的面收回腰间,之后俯身又在丁一身上一点,他连眼珠都无法自由转动了。 “你们这个郡主脾气不小啊,不让她进青楼知道知道滋味,我就不叫林永生!”说罢他拿出一包药粉,向丁一脸上一撒,后者立刻晕厥过去,唯有一只手还紧紧攥着。 丁潇潇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手里拉着一串油纸包,里面全是刚出锅的烤鸡。 香气飘进医馆,迅速驱逐了里面原本的药香,闻起了竟是成了个饭馆的感觉。 “不错不错,郡主辛苦了。”说话间,药童们拿着各种细软也走了出来。 为首一个终于开口,之前这群孩子无数次让丁潇潇以为他们是哑巴。 “坐馆什么时候回来?” 林永生看了看云密布新的丁一:“那得看这家伙的体质了,熬得过去我还有回,熬不过去……” 丁潇潇见丁一已经没有意识, 顿时紧张上前,拉起他的手想要诊脉。 却发现他手掌紧握着,像是要在地上写字一般,独独竖起一根手指。 但是来不得细想,她先探上脉门。 好在看起来虽然凶险,但是脉象却比之前清醒的时候,稳定了许多。 “如何!?郡主可放心了?”林永生得意洋洋。 “你要干出幺蛾子……” “你就掐死我!”林永生不以为意,替她说道。 第四百九十一章 神秘来访 午后,整座城市都像是陷入沉睡中,兵丁带着丁潇潇一行人,抬着丁一出城去了。 原本林永生也要坐轿子,被丁潇潇一顿修理之后,果断放弃了。 “女人你老是这么凶,难怪嫁不出去啊。”林永生抱着自己保住的烤鸡们,嘴却不闲着。 “我认识一个神医,能肉白骨,要不要我请他来,给你来一针,让你这张臭嘴,再也发不出声音!?”丁潇潇气急败坏之间,居然想起了柳曦城。 林永生捂着自己的喉咙,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好害怕啊,肉白骨诶,这么厉害!” 但是随即,他便神展开来,大咧咧道:“你去找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这小子我还不想治呢!” 丁潇潇狠狠叹了口气,劝自己为了长寿。还是别和他说话。 兵丁做了个嘘声:“守城给大家找了个临时文牒,我们就说是送亲戚去临城治病。大家全完别露出马脚,万事小心。” 众人刚要点头,林大夫不高兴了:“送去临城治病!?那不是等于说,是我治不好,所以才要送出去吗!?我不干!拿我性命随时可以,毁我声誉那绝对不行!” 刚说完,他后脖子一疼,转头的时候丁潇潇已经将他掐住:“要你性命随时拿去!?” “那也没有这么随意,反正不能说是去看病,就说是去见个亲戚,快死了想见最后一面。我就是随诊出城,这不正好?” 丁潇潇很是反感,他张口闭口就说丁一要死。 可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这家伙心眼狭小,自己总得拿出些风度了。 “都行,只要能顺利出城。给军爷添麻烦了,还请您带路。”丁潇潇紧随其后,周颂就跟在她旁边。其余人除去抬着丁一的,都跟在最后。 街边上,酒足饭饱的北荒官吏,在香风软酒里,正风流着,转头从窗棂看见丁潇潇她们,眉头微微一皱。 不是说难民进城讨生活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不知道危机重重,丁潇潇以为总算是走上了正途,她轻轻拍了拍周颂的肩膀,跟着兵丁向城门走去。 北荒大都内,送走了丁潇潇的屈雍,未见得有一身轻松的感觉。 萧颐和一直没有消息,李玉被他扣在府中也已经数日了,总不能一直将大公子困在宁王府中。 皇帝恢复早朝之后,治罪宁王的奏折就像雪花一般堆满了皇帝的案头。 现在李玉在宁王府中,无疑又给他增加了一条罪状。 但是不知为何,皇帝一直按而不发,任由朝臣们拼命谏言,就是不表态。 太子悄悄问过皇后,就算是她现在也摸不透陛下的心思。 但是所有人都笃定,宁王现在负伤回家,是刑部有过错的。 但是只要他伤势稳定,刑部的官吏随时会出现在宁王府,将他再次捉拿回刑部大牢。 毕竟,在他身上的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换是谁也不能轻易滑过。 每日都在宁王今天下大牢了没有的八卦氛围中,突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冲破了各府每日一问的势头。 长公主主动向陛下请求,让他赐婚自己要下嫁宁王。 此事一被宣扬出来,可谓是举国震惊。 长公主迷恋宁王,此事并不是什么密事。 但是过了这么久,迷恋也只是迷恋而已,一直没有什么进一步动作。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传出这么大的事来,陛下的态度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长公主是疯了吗?这个时候请求陛下?” “你懂什么,这不是为了救宁王吗?” “要救他办法多的是,这时候要下嫁,是什么意思。逼着皇帝陛下?” “你们呀,还是太年轻了。” 刑部是沸议漩涡的核心,此事一出,几个小官吏们便凑在一处讨论。 最后一个年长的知事站了出来,低声警告。 “这件事,毕竟是皇上的家事,不论是允还是不允,不到最后决断,完全可以不用传得满城风雨。”他说着,用眼神环顾了四周一圈,见小年轻们依旧懵懵懂懂,他叹了口气,开始循循善诱,“这消息不可能是悄然而出,必然是有陛下的授意。”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继续听着。 “那么此事传出来,对谁有好处?”老知事又问。 “自然是宁王啊,最近一直如同悬颈于刀刃之下,此传言一出,不论真假,大家都要慎重几分啊。”有人不假思索回道。 老知事笑道:“所以就等于陛下亲自将一个有利于宁王的消息送了出来,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惊愕,随后也觉得有理。 宁王府中,络绎不绝的道贺之人,算是把门槛踩破了。 管家不得不出面迎来送往,一边道谢一边道歉,说的嘴都干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稍稍安静下来几分的宁王府门前,突然驶来一辆马车,车上的人走下来,却带着兜帽显得很是神秘。 “王爷抱恙无法亲迎,还请……”管家将说得熟练到不需要经过脑子的话,又说了一遍,却在抬头看清来人的一瞬惊住了。 “您……” “宁王在吗?” 管家嘴哆嗦着,半天才算是开口:“请,请……您里面请。” 来人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进了宁王府。 管家站在原地,还在回味刚才所见是否是真的。 “看好门户,别让任何人进来,我要与宁王好好说话。” “是,是是……”管家赶紧应着,火速将去往内院的路清开。 “派人去看着李玉,绝不可让他乱走!”管家吩咐着,脸色已经发青。 下人们不知来人是谁,但是看见管家这么紧张,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这到底是哪位啊,为什么管家您都这么紧张?” “想要命吗?” 小厮点点头。 “那就赶紧去听吩咐,别打听!”管家一脚踹在小斯的屁股上,语气也是全所未有的凶狠,“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出什么问题,别说王爷也保不了你们!” 后院,来人已经站在屈雍面前,他缓缓拉下兜帽,看着轮椅上昏昏沉沉睡着的男人。 第四百九十二章 彻夜长谈 等了片刻,见对面的人士中没有反应,带兜帽的男人总算是忍不住了。 他几步走到屈雍身前,摇了摇他。 “别动,困。” 只是得到了这么一句回答。 男人拉下自己头上的兜帽,愤声道:“在朕的面前,你也能睡得这么踏实!?” 屈雍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陛下……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北荒帝冷冷瞪了他一眼:“自然不是!朕不是傻子,不用在我面前也演戏吧,宁王殿下!?” 屈雍缓缓坐直身子,像是对于被皇帝的到来丝毫不意外。 “您说的轻巧,我可是在地牢里受了大罪了,脑子不够用也是正常反应。臣下可是有太医院的诊断,从没有敢糊弄过陛下啊。”说着他伸了伸腿,发现还是不利索,干脆坐了回来,“臣下腿脚不灵便,还请陛下恕臣失礼之罪。” 北荒帝终于绷不住了,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别装了,你在郡主面前装装娇弱扮扮可怜,还有美人在侧,你在朕面前演这些,可没有什么好处。” 屈雍淡淡道:“谁说没有,最起码免了一跪。” 北荒帝看着屈雍的卧房,一边到处打量一边轻描淡写道:“免不免的有何区别,说的就好像你能跪的下一样。” 屈雍撇撇嘴不接话,只是等着北荒帝发言。 “你怎么舍得把郡主送走了?”北荒帝不说正题,反而先发问。 屈雍淡淡道:“当然是厌倦了,不喜欢看见她,还能为了什么。” 北荒帝放下手里把玩的小玉器,回头看了看屈雍:“厌倦?朕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 “陛下的眼线果然是又细又长。”屈雍不意外地回答。 “既然知道朕死死盯着你这小院子,为什么还要整出这么多事情来?” 屈雍托腮做出一个思索的模样,然后回答:“陛下说的是,李玉?!” 北荒帝看着他,并不说话。 屈雍也不在打哑谜,直接问道:“那陛下可否告诉臣下,郡主萧颐和现在何处?” “安全。”北荒帝仅仅给出两个字。 “原本朕还真是没有把握,能在李玉动手前找到郡主,不料你的红颜知己不进胆子大,心思也缜密,跟着她派出去的人,朕才有所收获。” 屈雍微微叹了口气:“果然是陛下……” “不错,是朕。”北荒帝翻了翻屈雍写的字贴,轻声道,“现在你在乎的人,尽在我手中,宁王可有兴趣,与朕谈一谈了?” 屈雍拍了拍自己的腿:“伤残一个,不配与陛下为谋。若是您听信那些胡话,也尽可以再将我抓进大牢。臣下别的本事没有,但是不会抱怨也不会乱说,这一点还是可以保证的。” 北荒帝哈哈大笑起来:“宁王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不揭出你的老底,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屈雍气定神闲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就像没听见北荒帝的威胁一般。 “鸦主,您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这几个字出来,屈雍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北荒帝一眼。 “什么鸦主,陛下您就别开玩笑了。” 北荒帝背过手,像是讲故事一般,轻声开始叙述。 “和山居虽然是第一大帮派,但是没落的速度过快。之后紧跟着崛起的,就是鸦帮。” 屈雍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这个帮派,名字倒是难听。” “名字难听不打紧,可是帮派里的人就像无处不在的鸦鸟一样,能听能看,还能说。”北荒帝轻笑,“只是不知道,宁王当初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 屈雍不答反问道:“我身上有什么齐岳国的信物,陛下不怀疑我是齐岳国的间隙,反倒疑心我是什么鸦主?这就不奇怪吗?” 北荒帝显然很是笃定,对于屈雍的拒绝毫不在意。 “你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鸦主就是你,这一点我非常确定。至于齐岳国的信物,朕也相信是你的。但是不急,这件事情可以容后再说。现在有很多事情,还需要鸦主协助。” 屈雍默不作声,就像没听见一般。 “郡主出城之后,消息全无了吧,鸦主不担心?”北荒帝幽幽开口。 屈雍眉头微微一皱,他确实没有了丁潇潇所有信息,正在联系各地的黑鸦,但是均是一无所获。所以他有这个自信,眼前的北荒帝,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不会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难道,陛下知道郡主下落?”屈雍问道。 “鸦主都不知道,朕又怎么能晓得。”北荒帝这句话说得响当当的若,但是他接下来的话,确实让屈雍吃了一惊,“不过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以前的一个统领斯焕实因为私自返京,被刘将军依照军法处以流放,但是这个人刚出城不久就被劫囚了。如今也是踪迹全无。” 屈雍听见斯焕实的名字,眼睛稍微转了转,但是依旧没有表态。 “宁王是否知道,斯焕实被劫是什么时候,他出城又走的哪一条路?” 屈雍抬起头,眸子一闪,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丁潇潇会消息全无。若是出城正好遇见斯焕实被押送,她还真有可能做出劫囚的事来。 因为,他私自回京,实则是被自己和郡主所累。 那女人,还是低估了那丫头的好事之心。 屈雍的手紧紧握着扶手,脸色也变得紧张起来。 北荒帝看在眼里,却不揭穿,继续说道:“劫囚的是一伙斯焕实以前的手下,现在所有人都被通缉。不过据在场的人说,当时原本劫囚马上就要失败,偏偏出来了个奇怪的女子,抓住了队长,这才扭转局势。” 是了,一定是那丫头了。 屈雍内心狠狠叹了一口气,手筋暴跳。 “那陛下可是抓住她了?” 北荒帝淡然道:“正在全国通缉,只要她露面,此事当然会有下文。只不过看宁王的样子,像是并不想知道。” “你要什么,直接说吧。”屈雍一改最近憨痴的神色,抬起头来,目光灼灼。 第四百九十三章 鸦舍主人 北荒帝满意点头,进门到现在,他终于占据了主动。 可是即便如此,他并不着急露出自己的意图,反而开始闲聊式的,问起屈雍问题来。 “今天宁王殿下可有听说一桩趣事,朕的好妹妹长公主居然主动向宁王求婚,到朕这里来,要求下嫁与你。” 屈雍恢复了镇定自若,轻声回答道:“没有。” 皇帝眉毛扬了扬:“没有!?贵府门前车水马龙,送礼的队伍都排到了大街上,你说不知?” “送礼是管家应酬,臣下并不了解。”屈雍依旧不应。 北荒帝耐心没有了,他走到屈雍面前,直接说道:“朕不问罪不下狱,就这么晾着众臣,不是因为惧怕你,更不是真相信你。不过是因为你的鸦主身份,可助我救北荒于水火中。至于其他,朕可以不过问。” 屈雍也抬起头,难得真心道:“当年救了陛下,臣下受封赏之时,确实是一心想要报答一二的,从未打算做任何有损北荒之事。” “可你从没有半个字真话,连名字妹妹都是假的!”北荒帝突然动怒,“你可知,朕得知真相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这么多年,朕只封了你一个一心亲王。刘将军军功显赫,也只得大将军而已。可是你却如此轻慢朕一片信任!” 屈雍迎着圣怒丝毫不惧:“是吗?难道臣下不是陛下制衡亲王们的筹码?仅仅一面之缘罢了,陛下所能付出的真心,恐怕也是有限。” 二人都想起,当日在猎场上的千钧一发。 若说当时没有一丝感动,怕也是骗人。 可岁月蹉跎,立场身份,一场一场阴谋下来,两个人都对彼此满怀芥蒂。 北荒帝怀疑,当时自己遇袭,根本就是屈雍一手策划出来的,为的就是取得自己信任。 可看这么多年,他一直闭府不出,虽然西归城主身份,可能让他自顾不暇。但是由此也可见,他确实没有搅浑北荒朝堂的意思。 一直到,他被逐出西归,不得不投靠北荒。 正值多事之秋,北荒帝自己也多次涉险,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是也确实被屈雍和丁潇潇相救。 “初遇陛下,臣下以为是遇见真英雄,有过全力尽忠的念头。”屈雍开口道,“可是您面对太子之事,对待各位亲王,对待燕王,实在是不能不让臣下开始寻求自保之道。” 虽然朝野非议,一直有一个声音,说太子并非皇帝亲生。 甚至连太子自己都有所怀疑,这才对于储位极尽所能的维系。 但是屈雍却自始至终都十分肯定,这位太子必然是皇帝骨血,而且就是他与皇后的嫡子,绝无其他可能。 什么被燕王所逼,临时找了个亲戚孩子来顶替,全是市井猜测。 陛下现在仍是壮年,当时被逼宫之时,更是鼎盛时期,何愁没有儿子,要以此为软肋,让燕王发作。 唯一个可能就是,他用这个故意抛出的破绽,隐藏了自己更大的短处。 而那件事,就死死捏在燕王手中。 这件事与皇嗣无关,应该是皇帝陛下自己的问题。 不然,他也不会任由燕王这么多年,在吉里城自成一派。 更不会面对众人非议太子,坐视不理。 因为这都是无奈之举,也是皇帝自保之计。 他就是想让所有人盯着太子的身份,反而不会去想,燕王敢于逼宫的真正原因。 “不愧是鸦主,你到底知道多少。”北荒帝问道。 屈雍不答,反问道:“太子若不是被陛下这么多年薄待,是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他是您的亲儿子啊,为什么陛下能狠心如此!?” 太子非亲生这个话题,从始至终没有消灭,反而俞传俞烈,这与北荒帝对他刻意疏远,和常常斥责是分不开的。 太子早已成年,却没有应有的仪制,甚至连入宫都不能随意,比起皇叔们都更为疏远。 这怎么能不让众人猜测,甚至笃定。 燕王也因此备受诟病,成为被众人唾弃的乱臣贼子。 皇帝仁和,退让至此实在是估计祖先列宗。 只是太子成年,既然不是亲生,必然东宫要易主的。 个个势力开始选择不同的皇子支持,朝中势力分散,唯有皇帝手握实权,高枕无忧。 不能不说,是妙招也是狠招。 皇后因为此事,憔悴不堪,但是始终坐稳中宫,也与她娘家势力分不开。 屈雍看清楚了丑恶嘴脸,不想参合北荒这些理不清的朝局,这才极少回大都。 可是千算万算,没料到还是落进其中,缠绕不清。 “既然为朕的儿子,替朕分忧有什么问题?” 屈雍又问:“那现在呢,是要利用长公主,您的亲妹妹再给臣下加一道枷锁了吗?” “做朕的妹夫有什么不好?”北荒帝白了他一眼说道,“那个丁郡主,就算是宁王爱重的紧,将来找回来做个平妻也没问题啊。公主不会有意见,朕也支持她们平起平坐,如此诚意难道宁王还不满意吗?” 屈雍看着北荒帝缓缓摇头:“你心里除了自己,可还有别人?他们都是你的至亲!明明知道太子备受煎熬,你不伸以援手,还处处打压。明明知道臣下对长公主毫无情意,偏偏还要赐婚只为了困住臣下?!” “阎王蠢蠢欲动!而且早在几年前就开始设计朕谋害朕,之前朕所中之毒,你亲眼看见有多恐怖!他们甚至拿一个村子的活人做实验,就为了保证将来实施的时候万无一失!”北荒帝怒吼着,双目狰狞。 屈雍看着他冷笑:“那又如何,一切早就尽在陛下掌控之中。疫庄是刘将军派人镇守,守村之人就是斯焕实。那个方才陛下提到的,被刘将军流放的统领。你们早就知道一切,只是静待燕王入局。甚至他会谋害朝臣,你们也知道,但依旧不动声色,任由他们落入燕王府,有去无回。” “是又如何!?他们若没有巴结燕王之心,又为何要去吉里城贺寿!这都是乱臣,他们活该!!”北荒帝大吼出声。 第四百九十四章 相互制衡 屈雍看着近乎疯狂的北荒帝,缓缓开口道:“若没有陛下一味纵容,若没有陛下十几年如一日,苛待太子,那些官员不会做出这件事情。始作俑者,陛下尔。” “你!”北荒帝突然动手,一把捏住屈雍的脖子,“别以为朕不敢动你!若不是我一直护着你,你能有今天!?” 屈雍不躲也不反抗,任由北荒帝掐住,一直安静的院落中,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北荒帝见状,不由得松开了手,他没想到这个鸦主竟有如此强悍的实力。 这个院子,他之所以敢单枪匹马闯进来,之前是做过详尽的调查,绝无危险。 北荒帝虽然只是一个人进来,但是外层早已经安排了层层人手,保证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以保证自己与屈雍的对话,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可是这一切如今看来,竟是一场笑话。 他缓缓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盯着屈雍。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北荒帝问道。 “去吧,我没事!”屈雍高喊了一声,院子里的人影迅速消失。 “臣下的家,自然是有臣下的办法,陛下絮絮叨叨这么多,到底想臣下做什么,可以直说。”屈雍整理了一下,被北荒帝弄乱的衣领。 “那你在地牢之中,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逃走,要任由马武陆将你打成这样!?”北荒帝不解。 但是随即,他又想明白了。 因为丁潇潇还在宫里,因为她…… 似是不能理解这份感情,北荒帝看着屈雍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居然为了个女人……屈雍啊屈雍,你终究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屈雍仰起头看着北荒帝:“不错,比起陛下,得知燕王计划之后,居然用自己的爱妃丁妃做实验,只想研究出治疗的方式和发病的症状来说,臣下确实应该自愧不如。” 北荒帝怔怔看着屈雍,却也不奇怪他能猜到此节。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真的中过毒,一切中毒反应,不过是依照丁妃中毒有,演出来的。 因为谁也不会怀疑,他那么爱恋的丁妃,会是被自己枕边人,当今北荒的皇帝下手毒害的。 “有何不可,她丁家满门荣耀,都是朕给的!他们家牺牲一个女儿,换来了荣华富贵!求仁得仁,又有何怨!难道当初送丁妃进宫的时候,她娘家是想看着女儿举案齐眉,相夫教子安然一生!?那就别送进宫里!这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安然度日的地方!” 他看了看盯着自己的屈雍,愤然道:“你坐拥鸦帮,知天下事,制衡天下势力,怎么会明白朕的难处!?” 屈雍看着北荒帝近乎疯狂的反应,缓缓叹了口气:“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能知道,创立鸦舍的初衷,也是为了查明自己身世。只可惜这么多年,一无所知。我知天下事,最后不还是落得个被赶下台的结局。” 北荒帝怔了怔,起初他感到不解,甚至怀疑屈雍身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你胃口大了,看不上西归,是盯上了我北荒的地盘吧。” 屈雍觉得,与他这个疯子已经说不明白了,他不再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已经撕开所有面具,只剩下一张为了权力歇斯底里的丑陋面孔。 “我告诉你,屈雍,不管你是屈雍,还是宁王,或者是什么其他人。朕想要做的事情,绝不会因为你受阻!” 屈雍知道自己现在很难善了,本可以借助燕王势力,可他念及北荒帝知遇之恩,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相遇那一瞬间,是有过惺惺相惜的。 如今落入进退两难,也是他自己一步步走进来的。 只要丁潇潇没事,他将自己跻身于北荒政乱的漩涡之中,倒也无所谓。 “臣下没有想要阻碍陛下分毫,只不过,陛下想要的助力,恐怕臣下也做不到。” 北荒帝一挥手:“从没指望过你!屈雍,只要你安分守己,朕也能容你一命。还有丁潇潇,那丫头机灵古怪,却偏偏也是个傻子,居然去劫囚车。不然,朕也不会知道她藏身在那!” 屈雍眉头一抖,但是随即安稳住自己。 他鸦舍全员出动,都没能找到丁潇潇分毫消息,这个北荒帝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晓。 丁潇潇现在应该还在逃,绝不会落在北荒帝手中,否则就不会有今天这场对话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呼吸比之刚才,还是加快了不少。 “虽然朕现在暂时拿不住她,但是想要她随时可能。宁王若是为了郡主安危着想,最好安分守己,听从安排。朕可没有耐心,再与你促膝长谈了!” 说罢,北荒帝拉起帽子,转身便出了宁王府,马车幽幽停在门口,北荒帝最后看了一眼宁王府的大门,一躬身进了马车之中。 翌日,公主即将下嫁宁王的消息便传的沸沸扬扬。 宁王闭门谢客,态度不明。 管家不解:“既然王爷都说清楚了,陛下为何还要将公主下嫁?这不是害了她吗?” 屈雍轻声道:“皇帝到底是不放心我,想用一层姻亲拴住我,即便不能为他所用,也决不能成为反向势力。” 管家微微摇头:“您若真有此心,这又哪里是一个公主能拴住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公主又当如何自出?不如,您直接拒绝了吧。” “以前都不好当面拒绝,眼下更是不合适了。拒婚不仅伤了皇室颜面,更是向陛下宣战。”屈雍叹了口气,“先冷着吧,若真下了圣旨,再说。” 他转身看了看偏院:“李玉还在?” 管家回道:“算是安分,一直在后院客房安置着,只是每日总要闹一阵,最近几天消停了。” “那是想看看长公主的事,我们会有何反应。越是这样,越是不给他知道!”屈雍嘴角一提,“放他走,送他黄金十两算是赔罪。” 管家急道:“那郡主怎么办!?” 屈雍叹息道:“郡主现在恐怕,已经在北荒帝手上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大雨瓢泼 管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丁郡主……” 试探着看了看宁王的反应,管家闭上嘴,轻轻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李玉的声音。 “我不走!你们说扣着我就扣着,说放就放!?我不走,放开我,我不走!!” 屈雍无心顾忌李玉这位燕王府大公子的心情,也懒得听他争辩,他摇着轮椅缓缓到了窗边看看这天上一轮明月,心底微微念着。 你可还好,是否也在这一轮明月之下?希望你安度每个月夜,不然我这份心思,就算是弄巧成拙了。 屈雍的手狠狠抠着轮椅扶手,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主人。” 不知何时,灯光昏暗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屋外李玉还在拼命挣扎,管家则在竭尽全力,将他扔出去。 可是外面的喧嚣,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到屋内的环境,这个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丝毫留意。 屈雍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然说道。 “立刻放下所有事,着手去查丁潇潇的下落,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报告。若是能找到她,立刻将她带回来!” “是!”黑影回答了一句,倏地不见了人影。 然鹅此刻丁潇潇的头顶上,并没有什么圆月,相反正是阴云密布,暴雨连绵。 出城前,守城帮忙找了一辆板车,将丁一放在上面。 但是到底是板车不是马车,露面朝天的,丁潇潇几乎担心,这么大的雨会不会将他无声无息地溺亡。 周颂淋雨之后,更是浇成了一只小鹌鹑似的。虽然已经是夏天,但是也禁不住这么大的雨,所有人都冻得瑟瑟发抖。 林大夫是最能抱怨的一个,他先是想上车与丁一躺在一处,少走点路。 接着又想找地方避雨,先不走了。 斯焕实实在看不下去,以周颂为比,说“他”这么娇小的人,一声怨言也没有,一直跟着大家走。他一个大男人,叽歪什么。 林大夫被怼的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忍着。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雨竟然越下越大,有种兜头泼凉水的气势。 连夜赶路想要找个地方避雨,但是他们不能入城,走的都是荒郊野岭,哪那么容易能寻到片瓦遮头。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丁潇潇眼看周颂快撑不住了,夜黑风大,根本没有地方能够喘息。她用手遮眼四下打量了一圈,视线范围有线,实在看不出周围有什么。 林大夫不满大喊,声音穿过雨帘被削弱了不少,但还是能感受得到,这个人深深的怨气。 “我说什么!?刚出成就有能落脚的地方,歇一歇再走,你们偏不听!现在可好,一群落汤鸡摸黑走夜路!” 锅子将自己后背的锅顶在周颂头上,雨点打的锅底叮当作响,越是清脆越显得凄凉。 周颂被想拒绝,毕竟这口锅可不轻,再被雨浇着,更是沉重。 可是她实在太虚弱了,多一份力气也没有,只是徒劳的推了一下。 林大夫见状,也缩着脖子躲了进去。 “这么好的东西,不早点拿出来,往里点儿!” 丁潇潇走上前,将林永生揪着耳朵薅了出来。 “你还要不要脸了,和一个小……” 姑娘二字都快出口了,丁潇潇才想起来,周颂现在扮成小厮,她的身份若是现在被这家伙知道。那诊金定然坐地起价,翻上好几番。 “小小少年争这点儿避雨的地方!” 面对指责,林永生也不反驳:“困难时间大家互帮互助一下嘛!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周颂默默退了出来,她没有精力也没有体力,与这个泼皮纠缠。 锅子二话没说,直接将锅从林永生的头顶,转移到了周颂这边。 刚刚感受到一丝暖意,林永生被兜头而来的雨水淋的跳脚,一边惊叫一边跑。 好像只要他跑得够快,这雨就追不上他似的。 “妈呀,好凉,好冷!”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都是一副得见好戏的神情,没人同情这个白天还在自己医馆里好好当大夫的林永生。 他们都是轻功高手,也不怕他跑的没影。 周颂有些不忍,轻声道:“郭大哥,要不你遮着他吧,看林大夫这模样,确实挺难过的。”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挨不住的。公主不用理他,只管在我这锅底下躲着。” 斯焕实看着林永生越跑越远了,忍不住喊道:“你去哪!他这家伙,不会吃不得苦,就这么跑了吧!” 丁潇潇瞥了一眼雨帘里大马猴一般的林永生,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让他跑,我到要看看,他能跑到哪去!” 话音刚落,雨帘里的人嗷地叫了一声,之后便没有了踪影。 丁潇潇疑心自己真的有了什么一语成谶的功能,慌忙往前看去。 雨太大了,夜黑的透彻,只能看见林永生消失的时候,大概的位置。 一行人急匆匆到了跟前,却看不见人影,只有一道像是滑倒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一处泥泞里,便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滑到小水坑里去了!?”锅子不敢置信。 那水洼也就是半米见方,而且一看就不深,若说一个大活人能掉进去不见踪影,可以说是见了鬼了。 “那他能去哪?”斯焕实眯着眼睛四下打量了一圈,再没有任何踪迹。 不是飞天就是遁地,只是这功夫林大夫显然都没有。 丁潇潇看了看平板车上的丁一,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试探着将脚踩进泥水之中。 丁一现在离不了林大夫,不然就等于是判了死刑。 这场雨来的毫无准备,他的伤口被雨这么一浇,一路没有大夫随行,丁潇潇不敢想象后果。 斯焕实见状刚要劝阻,丁潇潇的脚已经没入泥水之中。 底下很实,并没有什么泥潭沼泽,真的就是看上去,这么小小的一个水洼而已。 这个人真的飞了?!? 丁潇潇两只脚都踩进了水洼,也不见任何异常,她着急地在水坑里连翻跺着脚,却没有丝毫发现,突然一个趔趄。 “郡主小心。”斯焕实伸出手,拉住了她。 第四百九十六章 神秘地道 只是他这一下并没有扶住,丁潇潇周身湿透,衣服很滑。 但是好在滑倒之前,她下意识使出千斤坠,将自己定住。 虽然已经被浇得透心凉,可是她也不想坐进水里,来个“盆浴”。 可就在自己使劲儿的一瞬,她猛然间感觉到一股异样,同时还有一声怪叫传来。 丁潇潇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水洼,一动不动。 斯焕实有些担心:“郡主!?扭伤了吗?” 其他人也围拢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上的暴雨无休无止,就像是不把这平原灌满了不肯罢休一般。 但是地上这一群落汤鸡,却好像施了定身咒似的,原地不动。 “别担心了,丁一的伤我们再想其他办法。”斯焕实以为,丁潇潇是被林大夫失踪打击着了,大声劝慰道。 锅子也喊道:“是啊郡主!咱们这么多人是有些扎眼,不过一两个人混进城不是难事。到时候我们再进城,去偷一个大夫出来!您就放心吧!” 两个人说着,对看了一眼,就准备一起动手,先把丁潇潇从水里捞出来。 岂料他们俩刚刚把手搭在丁潇潇胳膊上,她就立刻发出一声惊叫:“别动!” 同时撑起两臂,依旧直勾勾盯着脚下的水洼。 二人吃了一惊也向下看去,突然发现,这个小水坑比起方才,好像少了不少水。 本来蓄水量就不大,水位线这一会儿功夫,视觉可见的下去了一段。 “这,这是……” 丁潇潇让开了两个人,盯着水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你们站远一点,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们等雨停了再动手挖。” “挖?”斯焕实茫然无措,“挖什么?” 话还没说完,只见丁潇潇抿嘴一用力,千斤坠用了七八成功力。 地面震动,锅子等人不由后退,惊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郡主,您当心啊!” 丁潇潇也不知道怎么当心,可是眼下的情形,除了试一试别无他法。 仗着自己功力比其他人强一些,若真是踩出个坑来,千钧一发之际,也许还能跳起。 随着她逐渐加大力量,一个缝隙渐渐显露出来,水逐渐流了下去,地上可以看出是建筑的痕迹。 同时某人的惨叫声也传了上来,透过缝隙被所有人听见了。 “干嘛!!别泼水了!快淹到我的小腿了!” 丁潇潇稍微收力,将缝隙控制在半拃左右,既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又能听见下面的声音。 “你怎么下去的?!”丁潇潇问道。 林永生抬起头,又被连绵不断的水浇得低了下去。 “我不知道,摔了个屁股堆儿就下来了!别聊天了,快拉我上去!” 丁潇潇看了看众人说道:“我去,你们在上面等着。” 斯焕实赶紧阻止:“我去!郡主您等在上面。” 丁潇潇摇头:“你踩不开。” 见识过丁潇潇的千斤坠,斯焕实也不争辩:“您撑开地道,我下去!有什么万一,还能有其他人下得去。若是您下去了,我们谁也踩不开这道门。” 这话也有道理,丁潇潇犹豫着,脚下一松,石门便又合上了。 要是自己上不来,总不能让大家在石板上轮番摔打,直到打开石门吧。 “那我踩开一半,你当心。” 斯焕实点点头,站在一侧。 丁潇潇酝酿着力气,一只脚踩开了半扇石门。 林永生的哀嚎声再次传了出来:“不管我了!?我不要黄金了,别走啊!!怎么又关上了!” 让他吵的心烦,锅子忍不住回了一句:“开门你嫌淋雨,不开又在下面鬼叫!你到底想怎么样!斯焕实下去了,一会就能救到你,别叫了!” 林永生乖乖闭了嘴,静静等着救援。 斯焕实见缝隙差不多了,对着丁潇潇点了点头,纵身一跃。 众人伸头去看,只见下面空间很小,但是好在不算深。 林有生立刻抓住斯焕实的衣服,像是一只好不容易见到母猴的小猴子,两腿一盘绕在斯焕实腰间,整个人攀在他身上,打死也不肯下来了。 丁潇潇瞥见这没眼看的一幕,顿时无语:“你别这么薅着他,斯焕实也上不来了。” “那样最好,谁也别想再扔下我一个!” 锅子不满道:“谁扔谁啊,明明是他自己先跑掉的。” 丁潇潇无奈,看着锅子说道:“不然你也下去?斯焕实轻功一般,这么被捆着是肯定上不来的。” 锅子将铁锅交给另一个人,点点头便跳了下去。 狭窄的空间一下挤了三个人,十分拥挤。 丁潇潇对着林永生大喊:“锅子也下去了,你该安心了吧,快点放开斯焕实!不然你们仨谁也上不来!!” 林永生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死活也不肯松手,锅子无奈只能上手去掰,三个人在几乎不够转身的空间里,居然扭打起来。 在上面撑着门的丁潇潇,越看越着急,连吼带骂也没有用,反正林永生就是铁了心,上不来就不松手。 锅子无奈,仰头喊道:“绳子,给我一段绳子!” 兄弟们开始寻找自己的装备里,有没有带麻绳。 可是坑里的斗争却没有停止。 斯焕实使劲挣扎,一边劝解着:“我们要是不管你,根本不会下来,你放心松开手,我和锅子一定能带你上去!” 林永生紧紧抱着他,死都不肯松手,任凭斯焕实挣扎活动,他就像粘在他身上一般,纹丝不动。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响动从坑底传来,丁潇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石门被撞开了。 里面的迎风烛遇见空气立刻燃烧起来,顷刻间将地道里面照的明晃晃。 三个男人都愣住了,包括抓着斯焕实不撒手的林永生。 他缓缓爬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一切,贪婪地钻了进去。 “你等会儿,万一有机关怎么办!” “冷死了,暖和一下是一下。” 说着三个人都进了地道,丁潇潇在上面喊着:“怎么样,有危险吗,能不能躲雨!?” 众人探头向里观望着,都把希望寄托在,这难得的暖光之上。 第四百九十七章 秘密集议 “再下来几个人看看吧,目前还算安全!啊!!”锅子的声音突然传来,最后一声惊叫,熄灭了众人心中,能躲一会儿的希望。 “怎么啦!!”丁潇潇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下来看看吧,都下来!!”锅子的声音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透过雨声传上来,变成了难以捉摸的尖叫。 两个兄弟想也没想,纵身一跃。 不多时,众人依次下去。 最后将周颂和淋的几乎融化了一般的丁一,也都送了下去。 丁潇潇感觉身上到处都痛,雨水不再敲打之后,甚是有种被强力按摩后,骤然停止的不适应。 众人顾不得弄干衣服,都对地道里的情景感到叹为观止。 这条地道虽然军事痕迹较重,但是仔细看一下,上面还有些后来加上去的浮雕。 这些雕刻与原本的地道风格完全不搭,时间形成也不同,一看就是后期加工的。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么古早的地方,加上这么一层雕刻呢? 周颂抖得像筛糠一样,最后一个进来,哆哆嗦嗦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谁也没有干衣服了,只能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丁潇潇上前帮她搓了搓双肩。 片刻之后,周颂的脸上才总算缓出几分血色来。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她赶紧说道:“我没事。还不算太差,这个时候寻到这么个地方,不然在外面被大雨浇上一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林永生赶紧指着自己的鼻子:“多亏了我啊,你们可得好好谢谢我。” 说着,他摊开掌心,伸到众人面前。 丁潇潇看着他那副前倨后恭的模样,方才还抱着斯焕实不撒手,这才多久又开始邀功了。 她想也没想,狠狠一巴掌砸在林永生讨钱的手上,打的他眼泪花子都喷了出来。 “你干嘛!?” 丁潇潇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谢你什么?谢你跑得快!?谢你会摔跤!?赶紧看看丁一什么情况了,要是他有不测……” “有不测也得怪老天爷,下这么大的雨,怪我干嘛!?”林永生一边不悦地咕咕唧唧,一边上前去给丁一检查伤势。 终于不抖了,周颂缓缓松开紧紧缩着的脖子,开始打量四周,她看着看着,脸色突然变了。 众人都在担心丁一,谁也没留意这个小丫头已经扑到石壁上,哆嗦着抚摸起石壁上的花纹来。 “怎么样,伤口如何?”丁潇潇最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林永生打开纱布看了看:“毫无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大喘气,成功给自己招来了一巴掌。 “说重点!”丁潇潇怒气冲冲道。 “你轻点行不行,对待医者怎么能是这个态度。” 锅子也急了:“你再不说明白,我也动手了!” 林永生只得投降:“我说我说。本来这么大的雨,这么深的伤口,肯定是要糟糕了。不过好在我,本神医,医术高强,伤口包裹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这么大的雨都没有浸透纱布,实在是妙手仁心,杏林高手,起死……” 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斯焕实下意识抽出短匕,一阵烟尘让这群从雨幕刚刚钻出来的人,顿感不适应。 丁潇潇定睛一看,在地道的尽头敞开了一扇大门,门前正是被吓得缩成了一团的周颂。 “你没事吧!?”丁潇潇慌忙上前。 周颂咽了咽口水:“我,我就是摸了摸这些浮雕。” 丁潇潇看着墙上一溜被灰擦掉的地方,突然明白了,这是误打误撞按开了机关。 众人试探着往里走去,刚才还咋咋呼呼给自己歌功颂德的林永生,突然就怂了。 他弓着身子,抱着斯焕实的腰,变成了他的一条尾巴,紧紧跟在后面。 “你怎么会想到要摸这些浮雕呢?”丁潇潇不禁问道。 周颂微微垂眸:“这些是……皇室的标记,很久没看见了,忍不住就……” 皇宫里面,这些形态各异但是形状和图案不变的标记,可谓随处可见。 周颂从小,就是在这些图文形象的簇拥下长大的。 可是现在,那些浮雕上,有哥哥的血,母亲的泪,还有生死不知的父皇…… 丁潇潇不再追问,拍了拍她的肩膀,揽着她走进地宫。 经过狭小的地窖,短小的通道,这里可以用豁然开朗来形容。 躬在斯焕实后面的林永生,都不由地伸展开四肢,惊讶地打量着周围。 这地宫虽然物件简单,但是一看就是当初精心布置过的。 这里应该是集议的地方,有很多桌椅,依照主次排开,很有什么武林大会的气势。 大家看着看着,锅子突然有了新大发现。 “快看这里,这也有咱们和山居的标记啊!”众人围拢过去,发现有几张桌子上,确实是印着和山居的标志。 相应的,另外几张桌子,则印着齐岳国皇室的徽记。 “这里……这里是当初齐岳皇族与和山居集议的地方?”丁潇潇看着,不禁猜测。 和山居鼎盛之时,齐岳国也要借助它的力量,皇帝与京中的和山居堂主,交往很是密切。 这些都不是秘密,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建造一个如此隐蔽的地道,用来集议!? 丁潇潇等人都将目光落在周颂身上,她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不知她身份的林永生,看着房子的构造,不禁说道:“这么神秘,摔得我屁股都疼,一定不是商量什么好事儿。搞不好,就是想要向北荒进军,或者要攻打东临城。” 这话算是点开了众人的盲点,这里确实是靠近怀楚城和东临城两个地方,但是看着建筑的时间,应该不是林永生所说的情况。 因为当时,这里并不与这两城相接。 “是大楚国。”斯焕实开口道。 “当时在此集议的事情,应该就是如何诛灭大楚。”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角落里一张落满了灰尘的桌子。 众人围拢过去,丁潇潇一眼认出,那是一个标注地形的沙盘。 第四百九十八章 意外发现 丁潇潇仔细辨别着上面的位置,依稀能看得出这块地方标记的应该是东临城的地盘。 这块地方向西是西归城和北荒的一小部分,向东则到了大海,很是重要。 但是若说就是东临城,面积也未免大了些,其中一部分应该是划入了北荒。 这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在她脑海里炸开,那座城,那座本来应该毗邻东临,却不对外开放,而且空荡诡异的城。 那座城,叫做怀楚…… 丁潇潇猛然直起身子,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个应该是当年想要歼灭大楚的时候,留下的沙盘,而且这个计划最后成功了。大楚被灭,主要地盘上建立起东临城,一部分给了北荒。”丁潇潇笃定道。 这段历史并不很遥远,在周颂幼时,还有很多人都自称是楚人。那时候大楚刚刚覆灭不久,流民四起。 她回忆着说道:“不错,大楚当时应该是被围攻,最后灭国的。”说着她又看了看丁潇潇,犹豫道,“丁城主不就是大楚当年的宰辅?听说就是他开门应敌,灭了大楚的啊。” 丁潇潇虽然与这位便宜父亲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可是听见这个消息,还是心头一抖。 为人臣子,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我小时候生了一场病,之前都是疯疯傻傻的,并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丁潇潇含糊过去,心里却对这个东临城主,更多了一层厌弃。 周颂那时尚未出生,所有的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而已,见丁潇潇也不了解,便摇摇头道:“这事情说来也是奇怪,大楚被灭本来应该是记入史册的一件大事,但是皇爷爷却绝口不提,父皇也很少说起,史官们更是一笔带过。导致虽然事情发生的并不算久远,可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说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丁潇潇听得入神,却突然一紧,她看了周颂一眼,之后赶紧看了看林有生那家伙。 这段话说完,即便是不知道周颂是公主殿下,也必然能猜得到她是皇室成员。 感觉到丁潇潇的紧张,周颂慌忙捂住了嘴,看见这些熟悉的图文对她打击还是极大地,所以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出口都说了些什么。 好在那贪财好懒的大夫这时候已经靠着墙迷瞪过去了,手里还捏着给丁一刚换下来的纱布。 斯焕实上前晃了晃手,掌风忽至他却微鼾起来,他对着丁潇潇点了点头。 看着这幅场景,丁潇潇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他好吃懒做,还是夸他尽职守则。 回过神来,她拍了拍周颂的肩膀,轻声道:“不过你要记住,以后说话一定要注意,我们距离京都越近,其实你是越来越危险的。” 周颂还捂着嘴,她也带着惊恐看了看酣睡的林永生,赶紧点头。 锅子见状上前开解道:“没事儿,咱们现在就他一个外人,真是听见也不怕,要是敢胡说,我第一个去砍了他!” 一句话说的周颂心里暖烘烘的,笑中带泪地点了点头。 丁潇潇捏着腰间的木片,一边端详着地宫中的一切,她能理解齐岳国为什么想灭了大楚。但是猜不透和山居一个民间组织,为什么要参与进来。 包括后来这个天下第一大帮派的没落,是否也与参与灭楚之间有所关联? 她看着屋里的一切,不由想起给自己灌顶传授功夫的怪女人,也不知她被人带走之后,现在何处。 西归城岌岌可危内乱不断,她若是还在,想必也不会好过。 “你们看,是指示!” 就在丁潇潇面对突然堆积起来的谜题,感觉脑子发胀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道。 众人围拢过去,很是兴奋。可丁潇潇与斯焕实等人,却都是一头雾水。 主位后面的屏风上,有几个标志,但是虽然说是标志,却不是一眼能分辨得出那种。 要不是他们主动指出,丁潇潇只会以为,这是普通花纹,决不能与什么标记联系起来。 若是丁一在,应该能解答一二,这家伙昏迷不醒之后,丁潇潇感觉自己,越发不像是和山居中的一员了。 “这些标记都是指示方向的。”发觉了丁潇潇的懵态,锅子主动解释道。 周颂此刻也开口:“是指示方向的标记,对吗?” 丁潇潇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一个蜿蜒如山路般的图案,只不过两段是不一样的风景。 锅子有些意外:“公……” 意识到说错了,锅子慌忙改口:“那个,公……公……小姐……” 一直阴郁不已,看见他这副模样,周颂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公小姐,还有母小姐吗?我姓周叫周颂,你们可以叫我颂儿,叫小周也没问题的。” 锅子的脸突然涨的通红,但还是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您怎么会知道这些标记的呢?” 周颂笑道:“宫里指示位置,有的地方也是用的这种标记啊,自小看得多了,自然认识……莫非……” 她越说越慢,周围人的目光也亮了起来。 周颂又仔细看了看所有的标记,发觉真的有一处,是自己见过的,不由惊叹起来:“这里,这里我见过,这个是父皇的御居殿!” 就像是到了那里一样,周松抚摸着那处标记,眼神里瞬间噙满了泪水。 在场其他人却是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相互看了看。 宫里有这种标记,意味着和山居曽将密道一直修建到皇宫之中。 而这里有标记,则意味着,从此处是可以直通齐岳皇帝的御居殿的。 一条地道,可以直接到达皇帝的枕头边,这个发现不可谓不震惊。 在场所有人面对真想,却都不敢肯定。 锅子看着喜极而泣又陷入悲痛的周颂,示意众人先别告诉她,免得万一密道早就被废弃,倒让她白欢喜一场。 毕竟这里被荒废已久,所有的密道可能在攻楚之后都被封了。 此时,丁潇潇在标记上看见一个特别的图形,尽头居然是一个像龟壳一样的东西。 第四百九十九章 有人来了 “锅子你看看这里,这是不是咱们在怀楚城的那个,龟壳,不是,地堡!?”丁潇潇嘴一快,溜出一句实话来,慌忙改口。 锅子却没在意这些小事,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激动道:“真的有可能是啊,怪不得那座城叫怀楚,怀楚……莫非当年灭楚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毕竟,和山居是从那时候开始没落的,东临城从一个小城邦崛起为可与齐岳国一抗的大城。 再加上对这个分明可以记入史册歌功颂德的政绩,皇室暧昧不明的态度,加之灭楚之后,齐岳国与盟国也没有任何交好的趋势,反倒疏远忌惮。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与当年灭楚有巨大的关系,但是抛开这些不谈,若是这座地宫真的可以通往怀楚,那便是军事要地了。 况且此处是和山居与齐岳国共建的,怎么会变成毫无利用价值的荒废建筑? 怀楚城也变成空城一座? “这地道四通八达,还有几处标记都不认识,若是真的能通行,那可是个军事要地啊。”有人惊叹道。 锅子等了那人一眼,赶紧转头想看看周颂的反应,却不料一个湿漉漉的大脑袋钻了过来,猛然间出现,吓得锅子狠狠激灵了一下。 “这都能通到哪里啊?”说话的正是睡眼惺忪的林永生。 丁潇潇瞥了他一眼:“也不看看这里多破旧了,有地道也早就不能用了。” 林永生甩了甩头上的水,溅了周围人一身,他指着还在滴答着雨水的脑袋,不解道:“还有什么比出去挨淋走野路更惨的?试试呗,你们要出去!?” 外面的雨势显然不下上一宿是不会停的,众人闻言均沉默了。 “你们也就算了,这俩姑娘这顿雨浇完了,不生一场大病就算是药王爷保佑。” 锅子见林永生认出周颂是女子,慌忙挡在她身前,警惕道:“你,你怎么知道……” 林永生却没理他,转头对丁潇潇说道:“十两金子,这可是只治疗一个人的,就是丁一!你们再有人生病,这钱可得加倍收啊。” 锅子不放心,依旧拉着林永生喝问。 他担心的当然不只是周颂性别被知晓,他更担心方才她说的话,是不是被这家伙听见了。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锅子说话间,戒备已起,要是这小子借着公主身份,想要图谋什么,他就立刻废了这家伙。 “我是个大夫,不对,我是个神医好吗,神医!!”林永生怒道,“要是我连公母都分不清楚,还当什么医生!我跟你说,这小丫头片子脸色发青,一看就是受寒了,再不想办法,一会儿高烧就来了,你们看着办。” 听见他叫周颂“小丫头片子”,锅子反倒松了口气,这说明这家伙应该不知晓,这位就是齐岳国的公主。 经他提醒,再看了看周颂脸色,锅子下了决心。 “找密道!迅速入京。”一声吩咐众人开始寻找。 地宫里不适合生火,空气不足燃烧不彻底,都会引发问题。要取暖换衣服,最快的办法就是经由地道直线入京。 正说着,林永生凑上屏风看了看,问道:“地道能到隔壁城吗,恐怕通不了那么远吧,但是走一点算一点啊,总比吃水干粮,外加淋雨爬山涉水的强吧?” 众人很是默契,谁也没说他们准备找的地道,是直接通往皇帝陛下的卧房的,省的这家伙又出幺蛾子,惧怕叛军拒不入宫,更是麻烦。 周颂强打精神,摇摇头:“我们避避雨就走,还是照着原计划吧,我没事。” 丁潇潇道:“别逞强了,这家伙憋的不靠谱,医术还凑合你的脸色真的不好,坐下来休息一下,让他们试试看吧。若是能成,咱们也能少费不少力气。” 一阵摸索之后,锅子扣下一个烛台,屏风后一道石门忽然洞开,一阵烟尘冲天而起,呛得在场众人一阵咳嗽。 “地道还在!我们进去看看!”锅子兴奋道。 林永生照例跟在最后,探头探脑地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长明烛已经不能燃烧了,这说明地道里的空气很是稀薄,丁潇潇往里看了一眼,叮嘱前面的人点燃火把前行,一旦火把燃烧不畅,就立刻停下。 一行人抬着丁一缓缓进入地道,这条地道很宽敞,三人并行没有问题。 虽然里面烟尘四起,但是整个地道的状况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前面的锅子和斯焕实一边走一边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这么长的地道,为了避免敌人发现利用,十之八九都设有机关埋伏。 随着深入,地道内越来越黑,二人手里的火把,也开始从红色渐渐变黄,而且还开始有发蓝的趋势。 丁潇潇见状,急忙叫停众人:“等下!这里空气不够了,大家先别往前走!” 就在这句话刚刚说完,他们二人手里的火把居然之间恢复了。 同时有一阵淡淡的雨腥气涌了进来。 就在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突然身后一阵风灌了进来。 林永生怪叫一声,抱紧了前面抬着丁一的男人。 “有鬼,有鬼啊!” “瞎喊什么!”锅子掉回头来,先将周颂周围照亮,之后斥责道,“一个大男人,不是想着偷懒,就是胆小如鼠,像什么话!” 林永生不得不松开了前面一脸嫌弃的男人,低声不忿道:“这也不是我想来的啊。” 丁潇潇笑道:“对,不是你想来,是你想跟着钱来嘛!别忘了你吃过什么,再出幺蛾子,别怪我不给你解药!” 几乎忘了自己吃过“毒药”,林永生闻言立刻抱着肚子:“哎呀好像发作了,好疼,哎呀……” 从没有用过这种手法,众人看着丁潇潇,略有不解。 可是在此时也不能解释,丁潇潇只能上前踹了林永生几脚喝道:“我这毒不可能现在发作,就算是发作了也不会腹痛,你别装死赶紧起来!” 就在此时,地道入口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一行人火速熄灭了亮光,屏息注视着。 第五百章 突然被吓 他们走进地道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从洞口是不可能看得见这些人的身影的。 虽然不知来人是什么来历,但是光看身形全是些高大的男子,不像是齐岳国的人,倒更像是北荒人。 众人现在饥寒交迫,经不起再一次战斗了,所有人紧张地盯着洞口,注视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什么!?”一阵回声震荡,洞口出现了一个相对矮胖的人影,一露面便喊道。 “启禀大人,这里就是属下们寻到的踪迹,那几个难民,应该就是钻进去了。” 是他,是那个北荒来的耀武扬威的家伙。 “大半夜冒着雨,你们就让本官来看这么个洞!?我要那些人来回话,你们听不懂吗?!”男子怒吼。 手下慌忙继续禀告:“我们看这里布置怪异,想要请大人甄别一下,若是需要进去追击,属下自然责无旁贷。” 听了这话,北荒官吏使劲看了看洞里,实在是伸手不见五指,正欲离开看看地宫的布置,突然从地道深处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呼喊。 众人头发都竖起来了,丁潇潇若不是清楚知道,这个声音就是从身边的丁一嘴里发出的,此刻怕是也要撒丫子跑了。 这么黑的地方,这么久没人烟的地下建筑,冷不丁传出这么一声,是个人也要吓得一激灵。 “对,对不起……”林永生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声的。 话音刚落,丁一又低声哀嚎了一嗓子,比刚才还要响亮。 经过层层回声传递,到了洞口的时候,这声音已经变得诡异难辨,原本就是因为痛苦出声,几次反射之后更是听不出是人的声音。 丁潇潇赶紧伸手捂住了丁一的嘴,斯焕实和锅子缓缓从队伍最前方移到末端,警惕地看着洞口的动向。 “万一动手,你顺着地道赶紧跑。”锅子悄声对周颂说道。 地道里作战,对于和山居并不占优势。 他们擅长轻功在这么狭小的环境里,根本伸展不开。 斯焕实盯着门口,知道接下来必须靠自己了。 丁一不知为何,突然不安定起来,他扭着头,不断发出呜呜噜噜的惨叫,被捂住嘴以后,更是沉闷诡异。 “这,这是什么声音?”官吏问道。 “许是,许是……” “一定是那群难民,快进去追!”官吏推着几个人,往洞里塞。 敞开的地道,一阵阵风灌了进来,地道里的长明灯,开始一点点亮起来。 锅子低声说道:“快走,能走的快走。” 丁潇潇自然不走,周颂也摇摇头轻声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大不了我亮出身份,让他们带回去。” 原以为如此危急时刻,林永生这家伙应该是第一个逃走的,却不料他居然也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丁潇潇有些意外,轻声道:“你不跑?” 就在众人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总算是出了一点情谊的时候,林永生拖着哭腔回道:“我,我腿软了……动不了……” 没空去鄙视他,长明灯一盏一盏,就快要亮到他们附近了。 斯焕实做好准备,正面向前。 “有机会,郭大哥请你去洞口先把暗门关上,以防他再有人手进来。” 斯焕实低声吩咐,锅子点头应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去啊,一定是他们躲在里头,灯都亮了你还不去追!?” 属下们战战兢兢,看着阴风阵阵的地道,谁也不敢上前。 就在此时,丁一猛然间坐起身子,挣脱了丁潇潇的手,尖声嚎叫了一嗓子。 这声音,别说是洞外的人,就是丁潇潇自己都听出了一身鸡皮。 她看着突然惊坐起来的丁一,心疼不已。 “这绝不是他们,不然一定有脚步声啊,这么安静,只有嘶吼声,这里头,这里头……” “有鬼!!” 一声惊呼,官吏跑的比手下们还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迹。 随即便传来叫骂声:“给我垫着脚!!别跑!!都别跑!拉我一把,拉我一把你们回来!” 片刻之后,没有什么声音了,只剩下一个可怜巴巴的:“拉我一把……回来……” 想必是这个胖官吏本身不会有什么功夫傍身,其他人被吓得只顾逃命,自然不会管他的死活。 锅子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瞬间功夫就进入地宫,按动机关将地窖门关上。 一脸绝望的官吏,一边跳着一边叫着,却最终还是无力的眼睁睁看着石门在自己面前合上了。 一场危机,居然就这么几解决了,丁潇潇低头赶紧看了看丁一,发现他完全没有清醒,心中不由感动。 到了这步田地,人事不省之中的他,居然还能保护自己。 地道里的灯基本都亮了,这一段插曲说不上是好是坏,那个胖官吏留下恐怕会带来些麻烦。 被锅子拎着衣领扔进地道的时候,他的腿还是拖在地上。 但是等他看清,在场的不过是一群淋成落汤鸡的难民,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他们骂道。 “好大胆子,装神弄鬼戏弄本官,你们是活够了!” 斯焕实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就这衣领狠狠抵在墙上,转头问道:“如何,是直接杀了,还是用血祭路!?” 他刻意压粗了嗓子,瞪着被雨水浇的通红的眸,问丁潇潇道。 官吏听不出来这两者有何区别,一个死的直接,另一个死的惨一些? 丁潇潇毫不犹豫地接话:“祭路!我们有大夫,保证能让他的血,一直流到尽头。” 林永生看了一圈,在想这个大夫是谁,发觉众人都看着自己,这才缓缓站直了身子。 丁潇潇见官吏也看向他,心中窃喜。 这下这个人应该深深烙进这狗官的脑海里,林永生算是被彻底拉下水了,以后再想出幺蛾子,这厮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后路,够不够长。 “你,你们……”官吏心慌不已,但是自知不是对手,扯开嗓子便开始大喊救命。 “救本官啊,快点来救我!!你们这群杀千刀的,等我出去定会……” 第五百零一章 天降奇兵 众人看着这位困兽之斗的官吏,谁也不说话,就算是公主周颂,也没见过如此情况下,依旧能摆出官谱的家伙。 “我劝你省省力气,前路还长着呢,你总不会指望我们会抬着你走吧?” 官吏见四周确实没有丝毫动静,总算是淡淡的开始感觉到一股不好的预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乱臣贼子的地方!”官吏看着四周,很是紧张。 “乱臣贼子?”丁潇潇不由笑道:“你在说什么啊,凭什么说我们乱臣贼子!?你以为自己是谁?” 话音刚落,斯焕实说道:“别废话了,捆上他赶紧走吧。万一会儿外面的人回过神来,咱们就麻烦了。” 话不多说,几个和山居的兄弟们便上前,正要将他捆个结实。 官吏惊恐起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你们……” 带着极度惊恐,官吏从腰间摸出一件东西,地道里比较昏暗,一时间看不真切。 但是应该是一件,像是爆仗的东西。 此刻,周颂喊道:“别让他将那东西点燃了,那是火炮!” “这么小的火炮?” 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但是丁潇潇很是相信,因为她见识过更精巧的火雷,想必这是一个军工厂的名牌产品。 “夺下来!”一声令下,好几个人上前,但是官吏知道,只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松手。 争执之下,火雷在长明灯的灯火附近晃来晃去,看的在场众人都是一身冷汗。 就在此刻,门居然又开了,一股风灌了进来,将在场众人都惊在原地。 最兴奋的自然还是北荒的这个狗官,他吊起脚尖大声喊道:“我在这!你们这群吃干饭的,终于想起本官来了!?坐等回去,我一定……” 几乎是转瞬之间,一个人影就到了跟前。 别说是官吏,就连丁潇潇也没看清楚来人的动作,官吏手里的火炮就应经被他抢下了。 众人尚未从反转中醒过神来,洞口走进一个人,开口就问:“郡主?丁潇潇郡主你在吗!?” 抢了火炮的人很是开心,兴奋回头道:“主子在这呢,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帮手,丁潇潇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她看着面前黑瘦了一些的丁三,好半天才开口:“是你吗?丁三!?你没事!?” 斯焕实等人也涌上来,看着丁三不断询问着。 丁三没回答他们,却先一眼看见了丁一:“大哥怎么了?” 丁潇潇不知道是应该悲伤还是喜悦,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洞口的男子也走了进来,他一身短打的衣衫,看起来精神矍铄。 “属下见过郡主。” 丁潇潇看着他的脸,几乎一时之间难以置信,要不是他腰间的两把短斧,即便在这个光线之下都霍霍生辉,丁潇潇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在如此境地,看见了这个人:“你……你是……” “属下是临邑啊!您怎么了?” 丁潇潇听见这个名字,瞬间安心:“你没事了,伤好了?当时把你留在吉里城,实在是无奈之选。” 临邑笑道:“伤早就好了,只不过郡主您当真以为,属下一直留在吉里城中?” “不然呢……”丁潇潇问出这个问题,虽然觉得自己很傻,可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自然不是,上次从西归城遇险,城主就吩咐属下,定要守护着郡主安危。从那时候起,直到伤好了以后,属下一直悄悄跟随郡主。只不过这次离开大都,您和这两位小弟兄实在是行进太快了,一时间没跟上,丢了您的踪迹,可让城主将属下狠狠数落了一顿。” 丁潇潇愕然:“屈雍让你跟着我?” “正是。”临邑掩不住脸上的兴奋,继续解释,“好在寻到了怀楚,见到在外流离失所的丁三,这才知道了发生何事。” 丁三见丁一呼吸顺畅,安心几分,站起身来说道:“什么流离失所,我有你说的有那么惨吗,我不过就是在城外等着主子而已。” “对,流浪,还在荒郊野岭。”临邑嘲笑道,“要不是我给你两口吃的,你怕是都成那荒漠上的一堆饿殍了,还嘴硬。” 丁潇潇闻言甚是不解,自己之所以能放心将丁三留在怀楚,是因为他身上背着大量的补给。 从大都出来,银钱分在丁三和丁一两个人身上。但是入怀楚之前,丁一将自己所有的补给食物和水都给了丁三。 因为他们当时担心自己如果出不来,还得靠丁三带着斯焕实这么一帮人,在荒漠上支撑几天。 “怎么会没有吃的?我们才离开几天,你身上的补给足够撑半个月的了。再说,你还有钱,先到隔壁城池买的吃的也行啊。” 丁三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们出来找不到我,所以一直没敢走,再说这些干粮是大家的啊,我一个人吃完了你们可怎么办。” 丁潇潇以前总觉得丁三胆小怕事,又是个没主意的,大事面前常常扯后腿,可是如今听来却是眼眶一热,再也说不出什么。 “钱两我也没动,幸亏没动啊,咱们既然来了齐岳国,用钱的地方那可多了。”丁三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此刻突然一道黑影钻了出来,对着丁三放影票的地方就伸出手去。 临邑,抽出单斧就砍了下去。 幸亏旁边有人提醒了一句,林大夫当心,不然他这杏林高手,就只剩下杏林高了。 “干嘛!?这不是有钱了吗,我只是先拿回我应得的诊金啊。”虽然没伤到分毫,可是斧头砍在自己手指前不到一寸的地方,这个威慑力还是相当震撼。 林永生抱着自己的小臂,心有余悸地看着临邑。 哪里来的武疯子,话都没说清楚,就动手。 “这是谁啊?”丁三打量了一下林永生,不悦道。 “他是大夫,帮丁一看病所以跟着我们。”丁潇潇简单介绍着,语气里透露着不悦。 第五百零二章 生擒狗官 丁三抱着自己的前胸,很是警惕的看着林永生,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这家伙也能看病?主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定了地方让那小子过来,他指定能治好丁一大哥!靠这么个家伙,一看就不靠谱。” 丁潇潇听了这话,眼睛又亮了起来,她知道丁三说的那小子,就是年纪比他小,却老成又有本事的栓子。 “你们和吉里城中的大家都有联系!?栓子好吗?李林那家伙有没有为难他!?还有老城主和夫人,都好吗?”丁潇潇一连串问题,问的临邑不知道从哪一件说起。 此时,被几个人架在空中的的北荒官吏不满了,怒喝道:“你们两个又是什么东西,见到本官也不下跪,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久别重逢,正在兴头上,临邑准备了一肚子话,正要开口,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官”扰了兴致。 他想也没想,一斧子挥过去,耀武扬威的火炮瞬间就剩半个了。 就像是不能相信发生了何事,官吏盯着手里灰洒火炮,顿时激动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你敢砍坏我的……” 只顾着生气,只顾着心疼自己手里拿着的火炮有多么稀有,官吏似乎忘记了,这火炮的外壳是铁质的,别说斧头就算是金刚刀剑也未必能一下斩断。 果然,他话还没说完,临邑的斧子已经砍进了官吏嘴巴旁边的墙面里。 虽然没有被他伤到,可是官吏分明觉得,自己嘴疼。 “再废话,我下一次对准的就是你的脑袋。”临邑冷测测地说道。 又添一员大将,在场众人都是精神一振,丁潇潇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整理了一下,边走边说。 地道里经过这么几次通风,长明灯吸收了足够的空气,都亮起来了。 明晃晃一条好地道,看的众人不由惊叹。 周颂虽为皇室,但是从没见过这么恢弘的军事建筑。 众人虽然为和山居属下,但是也从没见过和山居鼎盛之时。 临邑一边走,了解了大概之后不由赞叹:“这位和山居士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能有如此财力和能工巧匠。” 丁潇潇微微叹了口气,她一直在想的则是,那位在山崖底下的怪女人,与和山居又是什么关系?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见过比自己功力更胜的和山居门人。 莫非说,那个女人就是和山居士…… 不可能吧,那又是什么人,将她关在谷底,又是谁最后带走了她? 临邑见丁潇潇从极其兴奋变成了郁郁寡欢,以为她是因为惦记着吉里城中的人,开口解释道:“郡主别担心了,栓子他们都很好。老城主和城主夫人已经离开了王府,现在被北荒皇帝控制在皇宫之中。虽然没有彻底脱险,但是比起在燕王手里,已经安全很多了。” 一直没敢开口,斯焕实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那阁下可曾见到过一队乔庄改扮的士兵?他们可能隐藏在……” “马队长他们吗?”不用斯焕实再多解释,临邑直接开口问道。 斯焕实一惊:“您知道?” 临邑笑道:“别老是您啊、阁下的,你就叫我临邑就行。” “不不,临大人。您在西归城的英勇事迹,我虽然在北荒也听到过不少,双斧临邑,也算是武林中一号。” 临邑哈哈大笑:“城主都已经被逐出城了,我还算是什么大人,不过跑江湖挣口饭吃罢了。” 斯焕实听了这话,不由心生佩服。虽然临邑只是个小城的守将,但是毕竟是在城主身边,稳坐西归城第一把交椅。 除了将军之外,便是他,而且在军中来说,临邑的威信定是最高。 可是即便如此,他想放下就放下了,不仅是要丢去官职,而且性命也是朝不保夕,身受重伤之后,依旧能洒脱如此,比起他来自己确实矫情了一些。 “临邑!双斧临邑!”斯焕实又重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心中也在为自己鼓劲儿。 之前种种,算不得他斯焕实的错,如今既然认清楚了刘将军为人,那今天以后,他斯焕实要为自己和兄弟们而活。 他回头看了看一路跟随自己,无怨无悔的旧部们,暗下了决心。 当年如此恢弘的和山居,如今余阴还在,何不加入他们,为自己……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看了一眼与公主并驾齐行的丁潇潇。 也为了她,搏一个未来!? 不知道自己短短一句话,居然有这么大的效果,临邑只觉得身边这个武将的气势突然升了起来。 “马队长他们都好,也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将栓子带出城。” 丁潇潇闻言兴奋道:“他也出城了?李林那厮没有为难他吧?” 临邑笑道:“郡主就放心吧,那小子不仅没事,又长高了不少,现在都快到我眉毛了。要是突然出现,郡主还未必认得了呢。” 听闻那孩子安好,丁潇潇缓缓松了口气。 斯焕实则是更关系自己派出去的人如何了,原本他是统领,马队长便是执行军令,没有什么不妥的。可现在,他身份尴尬,马队长他们若是直接回京,想必也会受到牵连,被刘将军惩处。 可是不回去,留在吉利城,那是燕王地盘,也必然是危机重重。 这段时间,在流亡路上,他都不敢让自己去想他们的处境,总觉得是被自己坑惨了,但是他现在也是一筹莫展,想不出营救的办法来。 临邑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斯焕实的肩膀:“您就放心吧,马队长他们没事,这也是你教导的好。” 丁潇潇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斯焕实不仅仅能上阵杀敌,而且在镇守疫庄的这么多年里,能练兵能屯田,这不是普通心境下,能坚持的。 马队长他们即便是情况恶劣,也惨不过当时面对随时可能爆发的疫症,还要想办法自给自足,来得更为困难了。 斯焕实却摇了摇头,喃喃道:“终究是我对不住大家。” 众人闻言都出语安慰,那个官吏却在此时,终于认出了斯焕实来。 “是你!?” 第五把零三章 打到听话 本就积攒了一腔怒火,斯焕实回眸看着狗官,眼珠子都是猩红的。 可这家伙偏不懂得见好就收,见斯焕实是北荒将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了。 “好你个逃将,被刘将军判了流放,居然敢出逃!还有你们,一个个的帮着一个逃犯,知道是什么罪过吗!?” 官吏坐在地上,手指着斯焕实和他的部下们,狰起一脸的横肉,吐沫横飞。 不少兄弟想要将他拉起来,却都被这家伙卜楞开了,像个旋转的陀螺一般,抓也抓不住,拉也拉不起。 斯焕实走上前去,迎面看着官吏,示意其他人先让开。 见他过来了,官吏更是有瘾了,大声斥责道:“你要是还想要小命,赶紧放了我,和本官回京中向陛下请罪!有本官的面子做底,你,还有他们,多少能留下性命,不然的话……” 丁潇潇上前,想要帮忙,却被斯焕实隔开。 她有些担心,这家伙的心智执拗得要命,听从军令已经成了习惯。 可是眼下,他不是统领了,他可是逃犯一枚,要真是跟着这个狗官回去了,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郡主,大家都先走,我和他说道说道。”斯焕实狠狠捏着拳头,面色铁青。 丁潇潇本想开解几句,这种人说什么随他去好了,不至于放在心上,但是还没开口,就被旁边的临邑拽走了。 “郡主放心,斯焕实自己能处理。我们先走。” “可是……”丁潇潇犹豫了一下,但是所谓帮人帮到底,她也算是已经尽力了。至于前途如何选择,毕竟是斯焕实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转身向前,但是斯焕实的属下们还是有些犹豫,远远围着不想离开。 “都走,我跟他说就行。” 几个人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空荡的地道里,只剩下斯焕实与官吏两个人。 “怎么想通了!?我刚才不方便说,现在只有你和我,不妨告诉你。本官这次到齐岳国来,可是要与那武王直接定下两国邦交事宜的。原本还在想,我军直接入住齐岳,恐怕各地保皇党会奋起反抗。但是有了这个地道,确实能减少我军不少的麻烦。斯大人只要肯弃暗投明,直接在齐岳国做一个内应,别说是保住性命,就算是将来官复原职,也是指日可待的。”官吏说得眉飞色舞,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的人脸色越来越差。 “但是若要不同意,那本官可要……” 斯焕实冷冷问道:“如何?” “那自然是让你,还有那群反贼,通通人头落地,曝尸三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官吏捂着腮帮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你敢打我!?” 斯焕实狞着一张脸:“如何!?我留下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谁,能不能有命回去,全看你是不是配合我们。明白告诉你,这条地道应该能直接通往齐岳国的皇宫,到时候我们也许有要用到你的时候。若是你……” “皇宫!?”官吏眼中全是惊喜,“斯大人此话当真!?” 斯焕实阴恻恻道:“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什么话?”官吏收回贪婪的目光,傻呵呵问道。 斯焕实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一股钻心疼痛从肩膀的骨头缝隙中扎了进去。 官吏哪里见过这个,立刻尖声嘶吼起来。 “啊……” 众人回头,丁潇潇不解地向后看了看,临邑却猜了个大概,示意众人继续前行。 “这是什么声音?” 丁潇潇被推着,一边回头一边问。 临邑笑道:“可能是唱歌吧。” 一行人在地道里走了不知多久,斯焕实拎着官吏的脖子,跟了上来。 他满头大汗形容憔悴,像是受了什么伤,却在外观上看不出分毫。 丁潇潇看了看他,有些不懂了。 “这是怎么了?” 斯焕实将官吏扔在地上,哼了一声。 他立刻匍匐在地,紧张地说道:“都是下官的错,以后一定听从郡主和公主的吩咐,再也不敢造次了。” 丁潇潇与周颂互看了一眼,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觉得好笑。 刚才还耀武扬威着,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居然被斯焕实收拾成这样。 “有的是你立功的时候,现在我只要求你闭上嘴,跟着我们就行,做得到吗?” 官吏刚要开口,临邑先接过话茬:“做不到也无所谓,本大爷最喜欢砍脑袋了,不听话的头就别留着了,浪费粮食啊。” 官吏赶紧磕头,彻底怂了,走得越远距离自己那群手下越远,况且现在的战力对比来说,他们就算是全来了,也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原本以为斯焕实不会与自己为敌,可现在这厮显然是已经加入了对方阵营之中了,自己手底下那群混吃等死的货色,怕是一个回合都坚持不到。 “一定,一定遵守。请郡主放心。” 周颂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放心道:“这家伙可靠吗?到时候进了宫里,怕是由不得半点纰漏的。” 丁潇潇比较笃定:“到时候,先把他们一起藏在地道之中。我猜想宫里底下一定还有地宫。咱们以地宫为落脚点,不会有事的。” 自从临邑来了,一直选择默不作声以求自保的林永生,发觉丁潇潇画的这个圈,好像把自己也框进去了,急忙问道:“怎么我一个好心的大夫,也要与这家伙关在一起吗?” 丁潇潇笑道:“不是关在一起,是待在一起。你要照顾丁一,进宫中肯定不方便啊。所以,你们一起留在地宫之中,等待我们大事已成,便可以一同离开。” 林永生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当初想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好像要折腾出一个什么大事来,自己却无力抗拒。 “走,走去哪里?”林永生看了看众人。 丁潇潇也一时语塞,最好的结果,就是把齐岳国的皇帝与皇后偷出来,和周颂一起离开皇宫。 可是,接下来去哪里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第五百零四章 紧要关头 “郡主能送我入京,已经是成全了我一片孝心,以后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连累郡主了。我要自己走下去,不是一国公主,即便是为人女儿,我也有应尽的职责。” 周颂看着丁潇潇深情地说道,眼里全是感激与无尽的哀愁。 “虽然我此去可能再也无法与你们相见了,但是诸位这份情谊,周颂永远铭记于心。若是还复国有望,诸位的恩情我齐岳国必当相报。” 锅子闻言忍不住上前说道:“我们帮你,也不是为了报恩来的,公主这话说的重了。” 就在丁潇潇正在认真思索,救了齐岳国陛下之后,接下来做何打算,地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北荒官吏听见,也不管是谁在说话,高进开口呼救,却被林永生突如其来的一针,扎在哑穴上,顿时只剩张嘴,再无声息。 守在他身边的临邑几乎是瞬间汗透了衣衫,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近紧紧盯着他,这家伙竟然还敢当众出幺蛾子。 “要死啊你!”临邑狠狠踹了官吏两脚。 虽然吃痛,可是他连基本的哼哼都发不出来。 丁潇潇见林永生居然主动解决了一场危机,很是意外。 且她也见过柳曦城用针,要让一个人发不出声音不难,但是要让他连气声都哼不出,这不容易。 他用针的穴位很是古怪,并不像是寻常大夫治病之时研究的地方。 “吓死我了,你能不能好好看着他,要是出了问题,我们都要一窝端的死掉!”林永生没有看出丁潇潇怀疑的目光,反而低声训斥临邑。 众人屏住呼吸,凑在一个好似通风孔的地方竖着耳朵倾听着。 地面上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宫里也就这样了,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们梧州自在呢!” “你可别瞎说,这话让王爷听见,一定认为你存有二心,到时候掉脑袋都有可能!” “你才别瞎说,还王爷呢?” 后者像是吓了一跳,慌忙改口:“不不不是护国使,我这嘴啊……” 像是找回来了一点面子,之前说话的人语气高昂道:“等废帝下诏,把皇位禅让给护国使,咱们就请求封个地盘,也过过当王爷的瘾。” “就你还想当王爷,也不照照镜子……不过你说这废帝能写下诏书吗?若是他死都不从,那也不好办啊。护国使没有诏书没有国玺,称帝恐怕诸位大臣和皇亲贵族们,都不会臣服的。” “怎么不会写,太子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念想?再说了公主在咱们手上,废帝为了公主安危,不写也得写。” “公主……不是被护国使嫁到北荒去了吗?” “嘘嘘……你可小点声吧!要是让那废帝知道了,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这能出什么乱子,当初废帝自己不是也动了下嫁公主的心思?” “当时是为了稳固他的皇位,现在这情况,他自然是不肯的啊。快别说了,守过今天晚上,护国使多半能拿到诏书了。” “你怎么知道?” “皇后病的厉害,可能就今晚的事儿了,等她一咽气,废帝还有什么心气儿?一定会写的,要不我跟你打赌!” “赌就赌,你赌什么?” “翠香居的头牌,你敢不敢?要是我赢了,就让我去包了她!你小子出钱!” “瞧你这点出息,好,一言为定!” 虽然地道里一片寂静,可是丁潇潇能感觉到,身边的周颂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身躯越发僵硬起来。 一国的命运,一族皇室血脉,一国皇后的生死,居然就在两个匹夫随口的赌局上。赌注,还是春宵一夜。 屈辱和悲痛同时侵袭着周颂的内心,她不敢高声,却恨不能冲出去将二人狠狠爆揍一顿。 丁潇潇默默拉住周颂,想要静静安慰她一下,却不料手背竟然碰到另一只跃跃欲试的手。 她抬起头,却见锅子闪电般抽回手,一脸的不自然。 “听说废帝其实还有个儿子啊,几岁的时候丢了,是有这么回事吗?” “都这么说,皇后还因此一病不起,拖拖拉拉这么多年,想来应该是真的。” “那小子要是出现,也能继承皇位啊,那可就轮不到咱们护国使了。” “丢了几十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可能现在说冒出来就出来了!?你就别胡说八道了,小心被人听见高密,让你小子挨一顿板子。” “哎……我这也是有点担心啊,毕竟全家九族的性命可都拴在这了,有个万一……” “呸呸呸,没有万一,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就能拿到诏,害怕什么皇子,这齐岳国就是护国使的天下了,谁也不可能撼动。” “对对对,我们赶紧去前面守着,一有消息也好第一个知道。” 两个人显然是跑到僻静之处偷懒的,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去。 由此也可以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在皇宫内了,只是还没有走到寝殿下面而已。 “怎么办,不能让父皇写下诏书,那样的话,武王一定会杀了他的。”周颂听着人走远了,紧张地说道。 “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陛下写诏书的。我们现在立刻去寝殿。”锅子义愤填膺道。 看着他如此仗义,周颂却开始犹豫了:“说好了你们只是送我过来,接下来的路,我应该一个人走。这是公主的职责,我不能再只是享受宫中生活的小丫头了。” 她现在回首以前的生活,心中懊恼不已。 有老师在的时候,自己总是偷懒耍赖,从未好好学习过什么,若是自己有些武功傍身,何至于落到今天这幕。 “你别担心,我也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就这么去送死啊。”丁潇潇拍了拍周颂的肩膀说道,“今晚我们与你共进退,生死与共!” 周颂看着丁潇潇,眼中仅仅转了两波流光,而后便转变成一个坚毅的眼神。 “承蒙诸位仗义出手,我周颂现在许不了你们任何东西,但是只要有一息尚存,定不负大家!”说罢她深深行了一礼,转头便向地道尽头走去。 第五百零五章 偷听谈话 一路行来,众人都有个担心,万一皇帝并没有被关在寝殿,他们今夜怕是未必能在皇宫之中,找到他。 但是为了不让周颂更为担心,众人都将这个心思埋下,静静地向前走。 经过一个地宫,前面便是一个,同他们进来的时候一样的竖井。 丁潇潇将丁一与林永生留在地宫里,另外派了一个人看着北荒官吏,其余人分为三组,第一组是周颂丁潇潇带着临邑和丁三,锅子作为第二梯队,虽然有些着急,但是也知道不能将所有人都拱上去,万一有个不测那便是灭顶之灾。 更何况,眼下上去的人越多,越是容易引起注意。 最后一个梯队,是斯焕实和他的部下们。 安排妥当之后,仔细听了听上面,没有任何声响,临邑准备推开地道。 就在此刻,丁潇潇猛然想起一件事情,突然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就在众人憋着一头冷汗,疑惑不解地看着突然折返的丁潇潇时,在角落里坐着喘气林永生,也是一副看戏的造型。 却没想到这女人旋风式的居然冲到自己面前来了,他被救者站起身,莫名其妙地微微举起双手。 “你,你,你要干嘛?” 丁潇潇薅着他就往外走:“你的跟着一起来。” “为什么?我要守着我的病人啊,我的病人在那!” 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不醒的丁一,丁潇潇心头掠过一丝担忧,可是眼下有更加需要他的地方,不得不做出取舍。 “你闭嘴跟我们走!皇后抱恙,你刚才没听见吗?” 林永生依旧拒绝:“我说好了是给他看病的,怎么突然多了一个,那可要算……” 钱字尚未出口,他感觉周围的目光很是不善,识趣地闭了嘴。 周颂虽然讲话说的正气凌然,但是从未面对过如此情况的她,其实早就已经心乱如麻了。她感激地看了丁潇潇一眼,并没有过多的话语,所有的一切尽在两个人的心中。 “那……也得加点钱吧,毕竟是给皇后治病。”林永生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锅子掐着他的后脖颈低声道:“治好了少不了你的!快去!” 因为自己没办法跟着周颂上去,锅子看着一行人撬开地道入口,心脏都快停了。 他紧张地盯着临邑的一举一动,就仿佛他将自己的心都已经带走了一般。 刚刚打开地道门,一阵说话声就传了下来。 看来这个寝殿里是有人的,只不过这道门隔音效果不错,将普通的说话声隔绝了而已。 “皇兄考虑的如何了?”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 周颂闻言立刻抖动起来,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丁潇潇立刻知道,此人就是武王。 “为什么?”一个历经沧桑一般的中年人回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居然有脸问出这句话!”武王愤怒道,“你为了齐岳国做过什么?你不就是太子稳居东宫,到了先皇西去你就坐上皇位!?齐岳国如今的版图是怎么来的?大楚国是谁灭的?是谁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一战一战攻打下来的!?最后,你收了渔翁之利!?现在居然问我为什么!?” 丁潇潇心头一动,果然灭楚是有问题的,所以后人都不再提起。 “当初父皇并不想灭楚,是你伪造了大楚有意与我齐岳国为敌的证据!”皇帝争辩道。 “那又如何!?我是为了谁?不是为了我齐岳国吗?当时大楚也许没有与我国为敌的打算,那是因为他不够强大,你能担保所有的国主都能像大楚国的女帝一般优柔寡断?永远不生谋变之心!?和山居就是个例子,大楚国为什么要培植和山居这个势力!?皇兄不会当真天真到,以为我们与大楚能永远和平共处吧!?” 丁潇潇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凉。 随后众人均是一脸不解,既然和山居是大楚国的势力,又为什么会帮着齐岳国攻灭大楚国呢? “一派胡言!”皇帝怒道,“当时你分明想要父皇将大楚的地盘尽数给你!甚至不惜迎娶大楚女帝,为了她废了你的王妃,就是想要大楚的地盘!” “是又如何!?最后不是你们屡生枝节,白白流失了这么好的机会,看着东临城坐大?那个女帝嫁给城主,帮助东临称霸一方?”武王吼着,极其不忿。 丁潇潇却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这段话不知为何,听起来居然这般熟悉。 “所以你,就派人将她暗杀了!?”皇帝说道,“当时车上还有女帝四岁的女儿,你当真是太过狠毒了。父皇说过,即便你是太子,他也会为齐岳国另觅明君!” “明君!?哈哈哈……”武王冷笑道,“所谓明君,就是你这个窝囊废!?我今天就要让父皇看着,他选错了,一直都选错了。我才是天之骄子,我才是命定之人,我才是能将这齐岳国引领至巅峰的明主!” 感觉到丁潇潇的不对,丁三警惕地看着她。 丁潇潇轻轻摆了摆手,多年尘封的记忆,突然窜进脑海。 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与一个夫人急忙忙向前赶路,突然车停了,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围在中间。 夫人将她藏在车里,自己走了出去。 那个人…… 那个人…… 丁潇潇捂着胸口,几乎不能呼吸,她现在清清楚楚想起来,那个人就是在谷底将武功尽数传给自己的女怪人!?! 她是大楚国主,她也是和山居士,但是被整个和山居背叛了。 将她带走藏起来的,只可能是这个武王! “颂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作为皇叔也不忍伤害。皇兄就别多做口舌之争了,事已至此,速速传位与我,寡人还能保留你们一家三口性命。只是,皇嫂能不能撑下来,这个皇弟就说了不算了。” 像是被彻底击败了一般,皇帝两腿一软,坐到椅子上。 “好……” 许久他说出一个字。 “但是,容我和国容单独待一会儿。” 武王冷哼一声:“悉听尊便,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撤!” 第五百零六章 皇帝心死 听见母亲的名字,一路坚强的周颂渐渐红了眼眶。 她忍住不抽泣,可是泪水已经涌了出来。 随着关门的声音,屋里安静到极致,一行人悄悄推开地道,先是临邑探出头侦查了一番。 他动作极轻,就算是安静至此,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寝殿内一片狼藉,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所有桌椅都是东倒西歪,看起来很是萧条落寞的模样。 即便临邑并非齐岳国人,即便他对这里毫无感情可言,但是眼下的情形,让他不由自主想起被洗劫一空的城主府,想起从前与屈雍在城主府书房里商议事情的场景,顿时也是一脸凝重。 屋内虽然凌乱,但是没有武王的人,借着微弱灯火能看见,在床榻边有个人,握住塌上之人的手,正放在脸边厮磨着。 但是,临邑同时也注意到,门外紧贴着门口就有好几个人把守着。 这屋内只要有丝毫动静,那就很容易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他看了看后面泪流满面的周颂,不太敢让她冒这个险。 不仅仅是她要控制情绪,就包括病榻上的皇后,还有同样心焦的皇帝。 如今这个情形,只要有分毫差错,那便是他们千里迢迢,将公主送进了一个万劫不复。更别说地道里其他人了。 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临邑不断回头,很是两难的模样。 周颂用眼神疑问着,临邑干脆落了回来,低声将自己的担心说了。 原以为周颂会奋不顾身冲上去,毕竟至亲就在面前,一个小姑娘历尽辛苦,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了见父母一面,如今近在咫尺而且机会难得,怎么能忍得住。 但是超乎所有人意料,周颂对于临邑的担心很是认可。 “我轻轻上去看一下,若是有可能出问题,我绝不冒进。” 看着她沉稳稚嫩的脸上还晃着泪珠,临邑点点头将她带了上去。 隔着朦胧轻纱,周颂终于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爹娘,她轻轻呼吸着,以免发出太大的声音,可是泪水早已经流了一面。 “颂儿!!!” 所有人心底一惊,锅子和斯焕实,甚至做好了进攻准备,迎击武王的部下们。 周颂也是狠狠一抖,她没想到自己躲得这么深,居然也会被发现。 门口的守卫头都没转一下,屋里的响动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临邑一手压着周颂,一手摸向腰间的斧头,几乎要准备动手了。 接下来屋里的宁静,却打乱了他的想法。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皇帝轻轻摸了摸皇后的头,低声道:“又做梦了?颂儿没事,别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 所有人松了口气,可是周颂内心的煎熬,却是更加。 母亲担忧她已经到了梦中频繁呓语的程度了,门口的守卫见怪不怪的模样,就说明了一切。 可她却不敢贸然上前相认,这么近,就离得这么近…… 临邑眼睛一转,轻轻拍了拍周颂,示意不如趁机就上前去。 丁潇潇也点点头,就算是皇后发出惊呼,也就是梦中胡话而已,不会被人发现的。 周颂浑身颤抖着,轻轻起身,向父皇身边移了过去。 靑账之内,齐岳皇帝对着自己憔悴的皇后,内心已经如同死灰一般。 劝慰她的话对自己却没有什么用处,他知道颂儿落在武王手里,后果不想也知道。 当初她离开皇宫出走,就是不想嫁到北荒去。 那时候父兄俱在,还有娘家撑腰,,而如今被武王当做谋权篡位的筹码,送去北荒,她接下来的的命运,简直不敢想象。 若她当初走了便走了,再也别回来多好。 现在他起码还有个念想,长子失踪,太子被杀,女儿被当做礼物一般送给北荒人。皇帝看着昏昏沉沉之中,似醒非醒的皇后,觉得她此刻才是最幸福的。 周颂轻轻站在靑账之后,不敢惊动。 可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催促声:“还没说完话嘛!?早也是交出来,晚也是这个结果,我劝你就别浪费时间了!”、 “住口!不然休怪寡人直接将国玺废了,也不给那个逆臣!” 门外没有动静了,几个人叽叽咕咕了几句,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休息去了。 皇帝转过头来,深情的望着皇后,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手却缓缓伸向怀中。 周颂还在犹豫,此刻现身是否是好时机,可就在此时,清账之内寒光一闪。 没等她看清那是什么发出的光芒,身后嗖嗖两声,临邑和丁潇潇一左一右,竟然已经冲到清账内,一左一右将皇帝按住。 “当”一声脆响,皇帝手里的匕首落地。 他正要挣扎,却见颂儿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匕首,最后将目光落在病榻之上的皇后身上。 “您……您这是要……”周颂不可置信看着一脸狞色的父皇,捂着嘴又是泪如泉涌。 抢下匕首之后,临邑到门口警戒着,丁潇潇拍了拍周颂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声,也退开了。 不是绝望到一定程度,谁能下此狠心。 看着见到女儿,连惊喜之色都没有了的皇帝,丁潇潇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父皇……是颂儿啊,您看看我……”周颂缓缓跪在皇帝身前,仰头看着他。 皇帝却渐渐瘫软,将脸埋进手掌之中,肩膀也逐渐抖动起来。 “父皇……” 所谓人之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这个情形吧。 丁潇潇不着痕迹的带走了地上的匕首,悄然在寝殿之中,观察起来。 这里以前既然是地道入口,恐怕当时应该不是寝宫,而是书房之类的所在。 地道这么久一直没被发现,那么有可能,还有其他机关或者设置,也藏在这里。 皇帝很久才抬起头,缓缓问了一句:“你怎么来的,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逃了就走吧,父皇和母后,你不必操心。” 周颂以前是个围着父母膝下转圈的小女孩儿,可是这短短几十日时光,让她已经彻底蜕变成另一个模样了。 “不必操心?”周颂指了指床榻上的母亲问道,“父皇的不必操心,就是和母后一起赴死吗?” 第五百零七章 重燃希望 面对女儿的质问,皇帝闭口不言,良久才说道:“能再见你已经是上天恩赐了,你快走吧,和你的朋友们一起,赶紧离开!” 周颂被推开,丁潇潇回眸看着这父女俩。 眼前这一幕父女重逢,与想象之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她以为皇帝会抓住这次的救命稻草,兴奋异常的打听他们怎么来的,知道地道的存在,更是应该欣喜若狂。 即便是这些都没有,眼下能再见女儿,也应该是有一场抱头痛哭的戏码。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推。 坐在地上的周颂显然也愣住了,她不敢起身斥责,可眼中怒火已经盖过了凄悲。 那个意气风发的父皇,那个君临天下的父皇,如今这是怎么了? 眼里居然除了死,什么也容不下了!? “快走吧,不然就和寡人一同殉国。”皇帝不惜以死威胁,转身便不再看她。 谁都没想到,千辛万苦到了这里,竟是如此境地。 临邑看了看门外的动静,也很是心焦。 丁潇潇轻声说道:“没时间了,先把陛下和皇后救出去,剩下的事我们慢慢再谈。” 周颂努力接受着眼前的父皇,强打起精神劝道:“我们发现了一条地道,可以直接离开京都,我们都不用死,带着母后离开吧。” 皇帝看了看她,沉声道:“地道?在哪里?” 以为终于劝得他动了心思,周颂赶紧指着靑账外面说道:“就在那里,我们赶紧将母后放下去……父皇,你干什么!?” 一声低斥,丁潇潇与临邑回头去看时,发现皇帝正在将一个香炉移过去,就势便要将入口封住。 丁潇潇只觉得后背一麻,正要上前阻拦,却见皇帝一把将周颂抓了过去,同时回头喊了自己与临邑一声。 “都走,我立刻将此处封了,武王便不会找到你们。走,快走!” 几乎快要被皇帝塞进地道里的周颂,抱着父亲的腿苦苦哀求:“我们一起走,颂儿历尽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带您和母后一起离开。您不走,颂儿也不走!” 皇帝怔了怔,尔后说道:“你不走?你这些朋友岂不是都被出卖了!?” 周颂看了看丁潇潇和临邑,眼里又涌出泪来。 “那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求求您了,我们一起走!” 皇帝甩开周颂,扭过头不去面对她的泪颜,沉声道:“国破家亡,寡人不会苟且偷生。” 二人就这么撕扯着,门外守卫显然耐心不多了,来来回回转悠着,想要尽快让皇帝写下诏书交出玉玺。 临邑虽然双斧在身,可面对这种情况,实在是没有着力之处。 丁潇潇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拉起周颂,将她一双满是伤痕被雨水泡的红肿的手,伸到皇帝面前。 “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女儿的手,金尊玉贵的公主的一双手。就是为了你们!” 皇帝仰着头,刻意不看:“阁下对于小女的恩德,寡人是不能报偿了,只能祈求好人好报,阁下一生平安顺遂。” 丁潇潇简直被他气乐了,这么紧要的关头,怎么会碰见这么个死脑筋的家伙。 “你要死去死好了,为什么还要带着皇后!?那你在这死吧,我们带着皇后走!”丁潇潇拉起周颂,临邑闻言也上前来,想要将皇后背起来。 “她走了和我走了有什么区别!?武王会立刻发现,这条地道也藏不住,你们都会有危险!”皇帝阻止临邑,急道。 丁潇潇不客气道:“既然来了,我等必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然带着公主去领赏就好了,还跑到这龙潭虎穴来干什么!” 皇帝什么也听不进去,推搡着这想让他们尽快离开。 林永生一直没有插话的机会,在洞口处像只老鼠似的,看着拉扯之中的几个人。 丁潇潇一阵焦急,挥手间从怀里掉了一件东西出来。 起初她没有在意,仔细看时骤然愣住了。 那是一块玉佩,是屈雍从小戴在身上的玉佩。 这家伙什么时候给自己了? 送出城的也是他,把贴身之物留给自己的也是他,这家伙到底想怎么样! 丁潇潇带着怒气,却不得不捡起来,可不料旁边的齐岳皇帝动作更快,先她一步将玉佩捏在手里。 周颂在北荒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这是宁王的东西,只是没有亲眼见过。 她拿出自己的那一块皇室玉佩,比较了一下,居然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有这个?从哪里来的!?”皇帝突然激动起来,抓住丁潇潇的双臂,恶狠狠问道。 为了让他赶紧闭上嘴安静下来,丁潇潇立刻解释道:“这不是我的,是一个朋友的,若是你想知道此物现在为谁所有,那就跟我们走,越快越好!!” 就像是几乎要熄灭的蜡烛,突然又迎来一阵微风,皇帝看着丁潇潇,眼神里终于又燃起了些许神采。 “可是……” “别可是了,耽搁越久,我们都更危险。”丁潇潇使了个眼色,临邑已经将皇后从塌上扶起,林永生赶紧伸手将她接下来。 周颂拉着皇帝的胳膊:“父皇走吧,孩儿求求您了。” 他却看了看丁潇潇问道:“那个人是男是女多大岁数。” 丁潇潇冷冷回答:“那个人是男的,自己也不知道多大。我只能说,是个有为青年。”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念了一句:“莫非真是天不灭我?” 周颂拉扯着他,将还在犹豫之中的皇帝带下地道之中。 眼见着下面居然有这么多人,皇帝的神色第一次有了除绝望意外的神情。 “可是一会儿武王他就会发现……”皇帝还是不放心,看了看上面说道。 丁潇潇看了看墙角不能出声的官吏,上前狠狠踹了他两脚道:“到你的部分了,给我好好表演,否则……”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得知她想要让这家伙上去拖延武王,锅子不放心道:“这家伙一去就能把咱们都卖了,到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丁潇潇突然伸手对准他脖子后面就是三针。 第五百零八章 屈雍是谁 原本还在挣扎之中的官吏,顿时便没了精神,脑袋一歪就耷拉下去了。 众人不解看着丁潇潇问道:“如此?怎么让他拖住武王?” 丁潇潇摇摇头道:“自然不能让他开口将我们卖了,这个办法能让他睡上好几天,直到有大夫看出其中门道,将银针拔掉,他才有醒转过来的可能。” 临邑点点头:“将他晕倒留在皇宫之中,就光是他这一身官服,还有身上的文贴,都会让武王知道,这是北荒派来与自己接洽的人。他这么横在宫里,是可以吸引走武王的注意力,让他晚一点发现陛下失踪。可是他终究是会醒的,醒过来一定会出卖地道的位置。” 丁潇潇点点头:“不错,我等的就是这个。” 众人先是不解,随后立刻明白了,知道地道就会派人来追。他们提前在此处设置好陷阱,到时自然是谁熟悉地形,便更有利。 简单搜了一下身,确定他没有带着什么会泄露众人的东西,斯焕实最后将官吏身上的密函翻了出来。 这是北荒帝亲笔写下的,封皮上还有北荒皇室的印章。 借着烛光,众人展开一读,丁潇潇眼睛只是瞄到了宁王、长公主、择日成婚几个字,便猛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退后两步,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紧要关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可是密函上的内容,依旧让她陡然之间心痛异常。 临邑将信抢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之后说道:“城主要迎娶长公主!?这事从未听说过啊。这狗皇帝,居然用自己亲妹妹婚礼做诱饵,想要一举消灭燕王一党,还有刘将军呢!” 在场心里不好过的,还有斯焕实。 原来皇帝对于刘将军早就有猜忌了,自己还以为为将军马首是瞻,便是金忠报国了。如今,自己报效的陛下要斩杀自己崇敬的将军,何等可笑。 “郡主,我们要尽快想办法,到时候,城主可能也会受到牵连啊。” 丁潇潇冷哼一声:“他既然喜欢娶公主,那就让他去娶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事情谁有办法!?” 空气焦灼,几个和山居的兄弟,依照吩咐,先将官吏连人带信,悄悄扔在寝殿附近的花园里。 随后一行人处理好痕迹,封闭洞口,急急忙忙往边境而去。 只不过比起来的时候,这次又多了一个需要被抬着走的。 林永生给皇后诊过脉,她常年体弱基本上都是忧思所致,这次爆发也是因为痛失太子,加上女儿出走。是以并无大碍,但是也没有什么立竿见影地好法子。 进来的时候,众人还有些试探犹豫,走得慢一些。 现在知道地道情况,一路疾行,丁潇潇等人带着几个不会轻功的,也是寻常人数倍速度,在地道中前行着。 再回到地宫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一如昨日,想来那几个把北荒官吏丢了的家伙,也没有胆子再下来过。 临邑见状急道:“郡主,我们先回北荒救下城主要紧,此处就留给他们布防吧。” 皇帝掏出一块令牌:“这个能调集驻守边境的守城军,你们要是用得着,也一并拿去。” 斯焕实将令牌接过说道:“如今,我们牵扯住武王,便是对宁王有利了。我们现在想要再入北荒大都,恐怕多有不便。好不容易才离开了,二位真的要入京?” 丁潇潇没有表态,她还是很气不过,这家伙千方百计送自己走,竟然就是为了方便他迎娶长公主!? 临邑见她不表态,正着急不知如何劝服,眼珠一转看见她手里握着的玉佩,总算找到了话题开头:“城主最宝贝这玉佩了,他从不离身的。现在,他连这个都愿意给你,郡主难道还要怀疑,城主的心意?迎娶长公主必然是北荒帝的毒计,现在城主才是处于危险之中的那个啊。” 若是以往,他不会劝丁潇潇与自己一同涉险的。可现在不一样了。 一方面是丁潇潇武功进益神速,就刚才这一路疾行过来,大家都在打坐调息,唯独她就像没事儿一样,还有力气生气。 齐岳国的皇帝听见这话,突然激动起来,他走上前问道:“这位勇士,你认得这玉佩的主人?” 临邑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自然,他是我主子。” 皇帝更激动地问道:“那你一定很了解他了?这块玉佩,可是他从小就带在身上的?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还有他现在多大年纪?” 被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问的发懵,临邑吱吱呜呜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说起:“是……特征……年纪……” 周颂闻言从母后身边走了过来,激动问道:“父皇您这是疑心,宁王是……是哥哥?” “哥哥!?” 斯焕实与临邑同时出声。 片刻之后,临邑却忍不住说道:“当年老城主就是在药王山附近,捡到城主和柳曦城的,难道……” “药王山!?”这次轮到齐岳国主和周颂齐声惊呼了。 “当年,母后带着哥哥去药王山寻药,后来在山脚遇到流窜的山贼,就此失去了哥哥的下落。” 皇帝就像绝境之中看见生机,揪住临邑问道:“那为城主夫人,是什么时候捡到那孩子的,什么时候!?” 临邑搓搓脑袋:“什么时候……这我真是不知道啊,只是听说当时城主受了伤,很严重,全靠药王山全力医治,这才生还。不过,既然都是去药王山寻医问药,那药王应该是见过皇子的,怎么会认不出呢?” 他不想让这位陛下太过燃起希望,毕竟丢了这么多年,定然是举国之力寻找过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出现这种转机,若是真的自然是好。 可如果又是一场误会,他担心这位皇帝不仅自己会垮了,还会将他们一并拉下火坑。 “不是的,不是的,皇后并没有带着雍儿上山,还没去就遇到了山贼!”皇帝激动道,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头晕,缓缓坐了下来。 第五百零九章 大婚在即 这个消息不可谓是不劲爆,丁潇潇自己就表示无法接受。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玉佩,实在不能想象,自己写的男主,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齐岳国的皇子。 要知道,在她剧本设定里,根本没有这么个国家。 周颂见母亲好容易平稳一些,林永生也说她随时可能醒转,担心这个消息会刺激到皇后,让她再经历一次失望的后果,这是周松不敢想象的。 “父皇,您怎么就能认定,这玉佩一定会是哥哥的。毕竟这种玉佩凡是皇族成员都会有,包括皇叔们也都有。就连那个武王,他的身上也带着一块一模一样的啊。”周颂虽然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真的,但是经历过太多失望与痛苦,她实在不想让父亲将一切的赌注都压在一个玉佩上。 这实在是太过飘渺了,对于一个刚刚寻死觅活的人,更是承受不起。 皇帝轻轻拿过丁潇潇手里的玉佩,对着光线将玉佩反转了一下,就在玉佩侧面对着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这块玉竟然是有瑕疵的。 “这是……裂痕?还是内里的一道裂痕?”周颂见状也很是惊奇道。 “不错,这是一道玉裂,而且是一个高手徒手在玉佩上捏出来的。”皇帝叹息着,轻声说道。 周颂看了看这个裂痕,心里觉得能徒手坐到如此的人,确实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存在了。 “和山居士。”皇帝看了看周围的人,口齿清晰的说道,“这条裂痕就是当时自称是和山居士的人留下的,不仅仅是在玉佩上留了伤,也在我皇儿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内伤。” 说着,皇帝叹了口气,在场和山居的弟兄们却没来由紧张起来。 若真是和山居士伤了皇子,还间接导致他就医途中失踪,那此事说成是世仇都不为过,又怎么能肝胆相照继续接下来的路? “你们也不必紧张,事情过去多年了,我早就已经放下了。早说当时,和山居士出手也有她的道理,不能全怪在居士身上。”皇帝微微叹息着,将玉佩放回丁潇潇手中。 “看来他对你格外重视啊,郡主可否跟我说一下,与这玉佩主人有关系的事情。”皇帝已经从崩溃的状态中彻底解脱出来,说话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丁潇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脸就红了,原本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个皇帝,此刻却好像成了自家长辈一般,很是别扭。 原本不打算去救屈雍的,可眼下她却无比渴望尽快离开。 “现在情况紧急,等我们救出他带到您面前,详细事情陛下就亲自问他吧。”丁潇潇说着,拉起临邑就往外走。 地道里开始安排如何布置陷阱,丁一与皇后病势都稳住了。 可是林永生却转来转去,越发急躁起来。 “你放心吧,郡主承诺的诊金,我来付!本公主用举国之力向你承诺,你还担心什么?”一路行来,也知道这家伙的尿性,周颂怕他的情绪会影响到治疗,主动向他保证道。 林永生像是被猜透了心事,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尔后又转了脸色正经道:“也不是光着急诊金,眼下我带的药也不够了啊,附近草原密布,要出去采一些草药倒也不难。只是担心,那个北荒官吏的属下会不会在这附近,万一遇上了我可是要交代了小命。” 正在找机关,准备从地道直接去怀楚城中,丁潇潇听见这话,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们送你出去一次呗,采了草药就赶紧回来,别在外面逗留,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斯焕实主动站了出来:“北荒兵的行事,我们熟悉,我们几个护送林大夫上去采药吧。” 林永生已经采药用的东西准备好,难得展现出医者应有的职业素质。 丁潇潇看着这个随军大夫也算是成长起来了,心里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柳曦城来。 如果屈雍真的是齐岳国的皇长子,那和他一起被捡到的柳曦城又是谁? 他是否知道屈雍的身份? 当时的他并没有失去记忆,受伤失忆的人是屈雍。 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什么都不说,一直守着屈雍却隐瞒着他的身世? 丁潇潇一边找一边想,脑子很是乱。 “砰!”就在此时,锅子摸到了机关的所在,用力一扭,一道门忽然洞开。 整个地宫里又一次充满了各种灰尘。 “外面雨停了,我们先把地道门敞开一阵子,让这些灰尘落了一落。” 斯焕实说着,打开了地道,一簇久违的阳光照了下来,将地宫照得亮堂堂的。 “顺便去找一些做陷阱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好。”锅子喊了一声。 丁潇潇看着幽暗地道里,逐渐燃烧起来的长明灯,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大门。 这扇门后面藏着屈雍的身份,和他以后应该走的路。 “那我们就先动身了,要是有什么通过地道还能去别的地方,大家早做安排。救了城主,我们还会回到此处汇合。”临邑将双斧在腰间狠狠塞了塞,先一步跳进地道之中。 丁潇潇犹豫着看了众人一眼,轻声道了句:“保重。” 皇帝看着二人,面色中既是担忧又是希冀。 “拜托二位了。” 北荒大都内,许久没有办喜事的皇宫,装点的喜气洋洋。 前几天还在为国丧做准备的礼部,忙的头晕脑胀,黑红白三色扎的所有人眼睛都花了。 “真是没想到,前几日还在牢里被打了个半死,这就成了驸马爷了!?”有小厮一边干活一边说着。 “长公主青睐宁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多少年了都是如此。” “也对,陛下疼爱长公主,这也是想遂了她的心愿吧,只不过这宁王当真是因祸得福。要不是长公主求情,他现在多半已经被送回刑部大牢了。” “嘘嘘……小点声!” 几人身旁,坐着轮椅的屈雍正好出来,旁边跟着几个礼部的官员,还在跟他强调婚礼当天的仪程。 第五百一十章 亲王劝分 “但时候宁王殿下一定要多多留意,全部的亲王贵族都会到场。” “您可要尽快恢复身体啊,婚礼当天务必是要想办法站起来才好。” “长公主说了,给您多加一个玉件挂在喜服上,您看看哪一个款式满意?” “喜服还烦请王爷尽快试一试,哪里不好下官们好尽快修改。” 门口干活的小厮,互相交换了一个,你看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的神情,之后便转过头继续干活了。 屈雍面对众人的奉承却不以为意:“你们也不必这么操心,到那一天事情是怎么办的,还不知道呢。” 众官员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赶紧阻止道:“王爷您可别胡说啊,这些不吉利的话,这时候万万不能出口!” 屈雍虽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可要能猜出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尿,况且这个节骨眼上,他要城门大敞,欢迎各地分封王如今道贺。 说的是为了共同的妹妹共襄盛举,一起送皇妹出嫁。 但是谁都清楚,现在皇帝与燕王已经是剑拔弩张,前几天,燕王世子又公然劫了齐岳国公主的花车。 此时大办喜事,分明就是想要将他们引入京都。 而燕王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是也是难得的机会。 这兄弟俩算是明牌了,就准备在京都热热闹闹大干一场了。 他看了看身边一门心思在帮助皇帝“共襄盛举”的官吏们,心底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可怜。 可能他们为官之际,这是唯一一次组织这么大的皇室活动,结果却是成了皇帝与燕王对皇位争夺的最后战场。 “宁王……”面前突然传来一声,屈雍抬起头,是廉亲王。 他在宫中并不奇怪,但是孤身一人在宫中,还是有些不寻常。 毕竟他是地位尊贵的廉亲王,又是皇帝长兄,在宫里即便不带自己府中的人,也会有宫中侍从跟随。 屈雍看着他,立刻知道了这位王爷的意思。 “诸位诸位……”屈雍对着周围拱了拱手,笑道,“你们说的本王都记住了,一定尽快办好,绝不会耽误喜事,你们放心就好。” 说着他摇着轮椅跟上廉亲王,虽不能起身,但是还是恭敬行礼。 “见过廉亲王。” 廉亲王笑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宁王何必如此客气,我也准备了一些贺礼,请宁王移步过来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众人本想再与屈雍敲定几件事情,尤其是抱着玉佩形制的那位,只有宁王拿定了款式,他才好吩咐玉匠开工。 只不过廉亲王的面子,他们没人敢驳,见此情形也只能行礼退下,各自忙碌去了。 二人一高一矮,缓缓行在宫道上,一路无话,直到默契的拐进了一个僻静的小花园里,廉亲王才停了下来。 屈雍在他身后坐着,静静等着王爷发话。 “你当真要娶我妹妹?”廉亲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屈雍不解:“此事有臣下能拒绝的余地吗?” “我能看得出来,你对公主无意,作为长兄可不可以请求你,拒绝这门婚事。后果,本王可以保证替你圆过来,绝不会让宁王受委屈。”廉亲王突然转身,很是认真地盯着屈雍说道。 以他的能力,屈雍不怀疑,即便是拒婚,廉亲王也能保住自己。 在如今的北荒大都,抱公主大腿不如抱住廉亲王的,公主没有任何根基势力,但是陛下这位皇长兄不同,他不仅有尊贵的地位,还有来自陛下不可动摇的信任,以及燕王无法企及的背景。 廉亲王母家是护国侯府,曾今手掌半幅兵权。 别的不说,此一件事就足以保证,廉亲王即便不能登基为帝,也是一辈子不可撼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见他既然已经敞开天窗了,屈雍觉得也没有必要继续说暗话。 “廉亲王到底是心疼妹妹,还是心疼弟弟啊?”屈雍说着,嘴角带着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 原本是恳求态度,听了这话廉亲王突然变了脸色:“你都知道什么!?皇帝与你达成什么交易了?” 屈雍耸了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交易吗,也算是有。不娶公主,他就要我性命。” 这一点,廉亲王自然猜到了,不然一直没有任何表示的宁王怎么会突然答应娶长公主?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交易?”廉亲王问道。 “王爷要是担心长公主日后幸福,何不去劝劝陛下,让他收回成命,才是釜底抽薪啊。” 屈雍说罢看着廉亲王,眼中一片清澈。 “本王见不到陛下,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 “王爷见不到,就让臣下去触霉头?”屈庸笑着戏谑道。 风雨欲来的氛围,廉亲王哪有心情与他讨价还价:“那你可知道,此次大婚,陛下将所有藩王全部邀请入京。” “这还是知道的,我这个新郎官也不能真的两耳不闻。只不过,王爷想说的,不是藩王,而是燕王吧。”屈雍淡淡道。 就像被戳中了心事,廉亲王狠狠皱眉:“不错,想必你也猜到了,陛下这次摆的不是喜宴……” “是断头宴。”屈雍毫不客气接话,语气也比刚才沉重了不少,“我还知道,李玉离开我府上之后,便立刻被陛下接入宫中。” 对于李玉,廉亲王并没有上心,一来这个侄子在燕王府就是可有可无的,二来他一入京都就开始造谣生事,即便是授意于燕王,也被廉亲王厌烦。 “他在你府上?为何?” “因为他绑了萧郡主,还死都不肯承认,臣下也是为了妹妹,不得不留下李玉多聊聊。”屈雍说得轻描淡写。 廉亲王却在其中听见了不寻常的意味:“萧郡主此刻?” “也在宫中。”屈雍坦荡道,“不然王爷以为,臣下为什么要掺和你们皇室的这趟浑水?” 原本还算胸有成竹,听了这话廉亲王有些无语了。 “难道,陛下真的势在必行,绝不可能回头了吗?” “要不,王爷再去劝劝长公主?总不能让我这个准驸马去劝说,让长公主别跳火坑吧。”屈雍说着,却看着对面的廉亲王,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寻常的神色来。 第五百一十一章 鸦帮来见 这脸色,屈雍一时也不知作何解读更为合适,只觉得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隐忍,又像是藏了太多秘密,无处宣泄的惆怅。 总之,去劝长公主的路已经被廉亲王自己堵死了。 这一点从他表情上,可以清楚地看到。 “我自问长相一般,出身一般,学识更是谈不上。长公主与臣下也就是几面之缘,实在谈不上情根深种。”屈雍不想放弃。 他又何尝愿意,看着一个无辜少女就这么跳进火坑之中。 她的婚宴上,将迎来的不是什么浪漫故事,更不是亲友祝福,而是众位哥哥们互相厮杀,血比纸红的场面。 屈雍只能自保无虞,其他的根本没有余力去保证。 更何况现在萧颐和、老城主夫妇都在皇帝手心里捏着。即便是他真有心做点什么出格的,也是投鼠忌器的厉害。 “宁王是在是过谦了,别说长公主不这么想,就是陛下看来也是对您青睐有加的。不然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会放在你手里。”廉亲王对于屈雍的立场,依旧看不透彻。 他不明白,这个人有脑子有能力,又为什么要让自己掉进皇帝的陷阱,挣扎都不做一下? 即便是皇帝有人质在手,解决的办法绝不是偏要娶公主一条路,他还有的是砝码可以与皇帝谈判,虽然廉亲王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到底屈雍手里还有多少牌。 “王爷还是不懂啊。”屈雍叹了口气,也打算不再装了,毕竟多一个敌人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没有丝毫益处。 “陛下志在必得之事,不论我答应不答应,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说罢,他看着廉亲王依旧一头雾水,忍不住笑道:“廉亲王这么多年在京中地位稳固不倒,圣宠不衰确实是有原因的。” 见他突然东拉西扯起来,廉亲王有点着急了:“这个时候你就别奉承我了,赶紧想办法让小妹离开这火坑才是正事。” “新郎官可以不是我,新娘子也未必一定是长公主,只要有一个消息就可以了,至于婚礼当天到底什么场面,陛下真的在意吗?还是说,他允诺这门婚事的时候,是想看着我和长公主举案齐眉,再给他添几个外甥?” 廉亲王怔住了,他只是觉得,皇帝利用这场婚事实在过分,却未曾想这哪里还是什么利用,分明就是纯粹为了诛杀众王的陷阱罢了。 “只要不露馅,站在长公主身边的人,谁都可以。亲王确定还要费力气来劝说臣下?”屈雍悠悠看着廉亲王,脸上全是认命的表情。 “你就,你就这样等着了?”廉亲王仍不死心。 屈雍耸耸肩:“说实话,陛下胜还是燕王成功,对我而言无所谓。” 像是同情这位一片仁心的大哥,他拍了拍廉亲王的胳膊说道:“您就收好世子,其他事情,随他们去吧。” 廉亲王看着远远走开的屈雍,摇着轮椅一点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心中从来没有的惊惧席卷而过。 世子,是他心头肉,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 难道说,皇帝和燕王为了自己的目的,真的会对他的稚子下手? “备车马上回府!”廉亲王急匆匆离开皇宫,叫了下人备马,自己则一脸忧思坐在车上。 廉亲王府是最老的王府,自己的防卫力量还算说得过去,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打算做个乌龟壳子将自己和家人装进去,其他事情便是由着他们去吧。 看着逐渐滑到身后的皇宫,廉亲王缓缓将帘子放下来,叹了口气。 下次再见,这里的主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此刻唯一一个喜气洋洋的地方,除了宫门外面,就是长公主府了。 奶娘守着公主,看着她不断的更换首饰,笑的眼眉弯弯。 在她手边,还有十几个托盘,上面摆了十几套首饰,等着长公主挑选。 见宫女回来了,公主一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面问道:“怎么样,宁王选了玉佩样子了吗?” 婢女屈膝道:“本来是要选了的,可是半路上被廉亲王叫走了,所以就……” 原来,官吏们围着屈雍的时候,这丫头正在一旁观看。 长公主想第一时间知道,宁王选的到底是哪个,自己好打一个配对的,到时候戴在身上。 “廉亲王?”长公主顿了顿,又问,“他进宫怎么没来看我啊,现在人呢?” 婢女回道:“出宫了,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急匆匆就走了。” 长公主撇了撇嘴:“以前大哥哥不是这样的啊,但凡是进宫,一定会过来看看我,带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给我玩。这次是怎么了,我都快成亲了,他倒不见人影了。” 奶娘笑道:“公主莫急,想必廉亲王是觉的最近几日,公主实在是忙碌,便不来打扰了。以后出宫立府了,公主想见廉亲王那还不容易?” “说的也是!”长公主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继续沉醉在一片首饰的海洋里了。 丁潇潇和临邑从地道里钻出来的时候,怀楚城一如当初她来的时候一样,荒凉静寂,她看了看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知道李林肯定是进来了,还翻找了一通。 好在这地堡设计的精妙,即便被搜略到如此地步,也没有泄露地道入口。 临邑看着地堡之中的一切,不由感慨:“这里还真是别有洞天啊,这和山居当年的实力,真是不容小觑。” 说罢,他先出了地堡,向天空放出一阵黑色的烟雾。 之后才会转身,回到地堡之中。 “你在干嘛?”丁潇潇疑惑道。 临邑也不隐瞒:“给鸦帮送消息,城主最近失去你的踪迹,都快急疯了,整个鸦帮都在找你。现在既然已经平安,我得赶紧报的信儿。不然别说城主了,兄弟们也得骂死我。” 丁潇潇闻言疑惑道:“鸦帮?这是个什么怪名字?” 临邑叹了口气道:“其实,城主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老城主和夫人的亲生骨肉,只不过一直没说,他成立鸦帮的初衷,只是为了寻求自己的身世之谜,现在已经是一等的情报搜集组织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这个骗子 与屈雍在一起这么久了,丁潇潇从未听过什么鸦帮,而且作为她笔下的男主,她不能允许屈雍给自己创立的帮派,起一个如此难听的名字。 丁潇潇疑惑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早做打算,居然被承阳府那兄妹俩,轻易颠覆了城主府?” 临邑看了看丁潇潇,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犹豫片刻还是讲道:“这不是,出现了城主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作为该“情况”的始作俑者,丁潇潇连后知后觉都没有,继续问道:“没有预料到?他没想到宋和会反?这怎么可能,承阳府阴阳怪气这么久了,一看就是一身反骨。” 临邑摇摇头:“自然不是啊。他是没想到,自己会离开西归城这么久,还人事不省的。” 丁潇潇顿时哑口无言,是自己带走了屈雍,但是当时情势已经很危机了,不走,难道在城里等着宋和的屠刀砍上去? “还有,柳神医……”临邑说着,又叹了口气。 许久没想起这个人了,丁潇潇也是心头一抽,自己倾尽全力塑造的温润男二啊,最后在自己面前,狠狠插了临邑一刀,就这么黑化了。 关键是到现在,丁潇潇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人先是将怀楚城周围检查了一遍,以防有李林的尾巴留在这里。 城外空空如也,只有一片荒漠,还有当初拉着丁潇潇出城的那匹马,还拖着破烂马车在附近吃草。 这城门已经是无法撼动的模样,马是不可能进的来,草地又贫瘠,一块地方根本喂不饱它。丁潇潇虽然可怜这马,最后却也只能任由它继续在附近自己转悠。 人虽然没找到一个,但是城墙上还是有新内容的,丁潇潇看见,在斯焕实那张已经退色的通缉令旁边,贴上了一张新的公告。 纸还是红色的,宣布宁王与长公主即将成婚,京都取消所有宵禁和宫禁,大宴三天。 看着上面的字,丁潇潇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甚至自己都没发现。 临邑缓缓走到身边来,长叹了一声:“北荒帝这是要出手了啊。” 没有空去想别的,丁潇潇只是看着宁王和公主两个名字,一动也不动。 临邑继续说道:“这齐岳国和北荒也是有趣,一个王爷造反,杀了太子,另一个太子却是急不可耐,想要联合王爷造反,当真是可笑。” 丁潇潇是见过太子的,虽然庸懦,又有些恶毒心肠,但是毕竟是储君,他怎么会联系燕王反了自己的江山? “太子联合燕王?这怎么可能。”丁潇潇终于把眼睛从告示上拔了下来,转头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们鸦帮那可不是浪度虚名,此事自然是查证属实的,而且就是在城主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怎么可能弄错。” 丁潇潇蹙起眉头,想起太子和李玉在朝堂上一唱一和,当时就很奇怪,现在想来,若是当时他们已经结盟,这反应就不算奇怪了。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丁潇潇不解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留在北荒?燕王卸磨杀驴,太子又是极尽所能要把自己绑了陛下的事情,栽赃在他身上,京都现在处处都是危机,为什么他还要留在那?” 想起受伤之后,屈雍神志不清,一直像个小孩一样,丁潇潇担心道:“不对,自从在刑部受了刑,屈雍一直不太正常,他现在就像是个几岁的孩子,吃饭喝水都需要人照顾。你们一定是被他的命令误导了,他现在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屈雍了,他就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他的话不能当真的。” 这一番话,说的临邑有点慌了,毕竟这么久以来,他都是依靠传信与城主联系,并没有亲眼见过他。若是丁潇潇所说属实,那恐怕是真的出了问题。 毕竟,鸦帮的整个运作,全靠城主一个人的命令,如此一来,若是他真的出了问题,那恐怕就要扯出大问题了。 就在两个人互相看着,越看越紧张的时候,远远的一只马队冲了过来。 临邑双目一瞪,将丁潇潇护在身后:“若是李林的人,您只管进城藏起来,我一个人应付。” 摸着腰间,好久没捞着动手了,临邑觉得两把斧子都在蠢蠢欲动一般。 丁潇潇却道:“我应付的来,你赶紧想办法通知你们什么帮的兄弟们,屈雍现在神志不清的,不能听他的命令行事,当务之急,必须将他从京都救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临邑拉到身后:“我不会你们传信的办法,你赶紧走,我有的是自保之术。” 以前总觉得,城主对这个为自己挡箭的女子,实在是过于托付真心了。 临邑总是觉得,丁潇潇可并没有把城主放在心上,反而常常算计他。 但是既要关头时的这一拉,让他终于确定,城主为了丁潇潇的付出,还是值得的。 二人你推我拉的时候,马队已经到了近前,为首的人滚鞍下马,先是对临邑行了一礼,之后恭恭敬敬给丁潇潇行了个跪礼。 “属下见过郡主,郡主可安好?最近属下们为了找您,可都快急疯了。要是在没有您的下落,帮主怕是要拿我们开刀算账了。” 没空听这些,丁潇潇赶忙说道:“他可还好?他最近神志受损,命令不能全听,必须有人将他从京都带出来才行!” 临邑与为首的男子也是第一次见,二人寒暄了两句之后,男子便回答丁潇潇道:“帮主神志不清?这怎么可能,我今天才接到了帮主传书,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呢。” 说着,他将一张纸条展开,放在丁潇潇与临邑面前,说道:“语气和说法字迹都没有问题啊,帮主应该是一切正常才对。” 丁潇潇夺过纸条,看见上面写着:速寻郡主,看好燕王。 这言简意赅的作风,确实与之前雷厉风行的屈雍没有任何违和感。 那他天天又哭又闹,吃饭要人喂,睡觉也得拉着手哄着,是…… ……装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再遇萧可 一行人往京都赶去,大婚就在这几日了,到时候京都不设防,城门大开,是混进去的好时机。 可是丁潇潇抽着屈雍送自己出城的那匹马,冲在最前面,就像是要去抢亲的一样。 临邑等人追不上她,无奈只能喊道:“郡主慢点,万一遇到燕王的人,我们这么远护不住您!” 丁潇潇脑子里全是屈雍憨态可掬的模样,还有最后几日在宁王府中,他哄得自己端茶倒水唱歌讲故事的额场景。 居然是装的。 他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丁潇潇感觉脑壳都快被掀起来了,气势汹汹向着京都的方向,疾奔而去。 “临邑大人,这是……”为首男子不由疑惑,“郡主担心帮主,都到这地步了?” 看见丁潇潇几乎喷火的背影,临邑虽然没见到屈雍装病的模样,也能猜得到那几日大概情形,撇撇嘴道:“怕不是担心,而是咱们该担心一下帮主了。” 男子不解,可也没有时间多问,二人赶紧快马加鞭,终于追上了丁潇潇,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眼下这个情况无法入城,几人傍晚时候,找了个背风之处扎起帐篷对付一宿。 丁潇潇全程不说说话,阴沉着一张脸,就像是要去京都收账的债主。 临邑则与男子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方面当然是在齐岳国发生的事情,男子便介绍了最近几天,燕王府的动向。 “最近世子李林小动作不少,先是带着人出城几天,随后又在燕王府内大闹。王爷眼下没空与他计较,听说是派人将李林看起来了,不准他随便出府。” 丁潇潇自然知道,李林出城都干了什么,想起他轻薄周颂的模样,心头的无名火,又蹿高了几丈。 “李林出成是到怀楚,这个我们知道了。” “不止,他还打劫了本来应该进京都的齐岳国的车队。听说公主也在车队里,经过他之手,便下落不明。要不是大人刚才说,是郡主带走了公主,恐怕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李林将齐岳国公主藏了起来。” 确实,地道的事情没人知道,齐岳国押送的车队散了,队长也被杀了,没人说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李林看来,恐怕也是莫名其妙,只是半日功夫,这群人居然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难怪燕王动怒,眼下是联合太子反抗北荒帝的最紧要关头,若是因为周颂一个小女子,让太子与燕王之间生了嫌隙,恐怕是大有不妙。 “那东宫现在有何反应?”丁潇潇暂时忘却了被某人欺骗的愤恨,加入到讨论之中来。 男子说道:“回郡主,东宫目前很是低调,尤其传出宁王殿下与长公主婚事以后,他一直闭门不出。除了与其他人一样,送了些贺礼给宁王府和公主之外,再无动静。” 丁潇潇是亲眼见到,太子的人绑架皇帝,差点对他动手的。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太子按兵不动本身就不正常,这兄弟之间,父子之间都在做着最后的较量。 “燕王府也没有与太子联系过?”临邑问道。 “正常联系是没有的,但是通过其他渠道是否有过接触,暂时还未查到。”男子说着,沉吟片刻道,“郡主,去京都现在是极其危险的,既然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还请临邑大人护送您先到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 见他要说这件事,临邑本想出言阻止,可惜慢了一步,男子还是说完了。 刚刚忘却了几分,一听这话,丁潇潇顿时又想起了那个,装傻充愣哄骗自己伺候他的屈雍。 “不去!我一定要进京都,问问那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 男子见状慌忙解释:“郡主,帮主送您出城,还有现在被迫迎娶长公主,都是无奈之举。皇帝不会轻易放过他,帮主这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啊。” 临邑缓缓摇头,他觉得这家伙完全分析错了方向,丁潇潇气的重点,已经不是这两件事了。 果然,听完男子的话,丁潇潇气鼓鼓道:“我的安危与他宁王殿下何干?他要娶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去问问他,装病骗人这是君子所为吗?到底他有没有一句实话!” 男子一脸懵,临邑则选择闭上嘴,安安静静听着丁潇潇的牢骚。 安静下来之后,众人都感觉到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感觉越来越明显,显然是有马队过来了。 临邑赶紧熄灭篝火,众人拆了帐篷收拾好细软,静静在土丘后面,注视着马队的方向。 临邑趁着大队人马尚未过来,轻声对丁潇潇说道:“郡主千万别意气用事,若是真的遇见燕王的人,我们无法脱身,您就赶紧离开,到怀楚城去。” 看着马队越来越近,丁潇潇未置可否,不有理会临邑。 “郡主!”后者不依不饶,强势道,“若是您不走,我这就打晕你,派人将你先带走!” 说话之际,马队由远及近,已经近在眼前了。 众人都是紧张不已,毕竟他们的马还在附近,如此近的距离,这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什么人!?”马队为首的男子问道。 丁潇潇一眼认出,这家伙正是萧可,冒充和山居的分陀主,想要利用他们截杀周颂的人。 “是燕王府的,他见过我。”丁潇潇轻声对临邑说道,“就是他,差点成功杀了周颂。” 但是在这一瞬间,丁潇潇突然电光火石一般,明白了一些事。 原本以为,萧可是听从李林的吩咐,才对周颂下手的。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回事。 萧可是打着和山居的旗号,截杀周颂的。但是李林的出现,无疑将燕王府暴露了。这里的矛盾,一开始丁潇潇没有细想,现在串起来便知,萧可奉的根本就是燕王的命令。 李林才是出手打断了燕王目的的人。 但是也因此,公开开罪了太子。 燕王,好毒的手段啊。 几人沉思之际,萧可已经冲到近前,看着几个躲躲藏藏的人影质问道:“何人在此,速速现身!再不出来,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极尽羞辱 若是没有人出去应声,萧可势必要过来过来了,到时候暴露的人便多了。 其他的倒还不要紧,编个理由也能搪塞,可丁潇潇却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好几天,还是最终导致萧可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 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萧可心中也非常纠结,本来他也不想理会一个在荒漠上过夜的马队。可现在一切都在悬而未决的紧要关头,他不能再容许任何意外情况的发生。 不仅仅是自己承受不起,燕王那边更是无法交代。 “再不出来,我就要动手了!”萧可下达了最后通牒,示意身边的随从过去包抄。 此刻土堆后面站起来一个人,双手高举大喊着饶命。 萧可紧紧捏着剑柄的手,总算得以放松几分,他命令来人缓缓走过来,同时注意着他的打扮,是个北荒商旅的模样,平平无奇,到时没什么问题。 男子走到萧可近前,眼睛因为光线的关系,眯在一处无法抬头。 看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萧可又瞅了瞅土坡后面其他人,冷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晚了逗留荒漠。而且,本官刚才喊了你们好几声,怎么都无人应答,是不把我放在眼中吗!?” 男子慌忙跪倒磕了个头,紧接着磕磕巴巴回答:“咱们是商旅常年都是这样随遇而安的,城中都有宵禁,过了时辰就进不得城,再加上去城中留宿绕路,官爷您该是知道的啊。至于没有出来应声,实在是惧怕您的官威啊。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跟着小人出来跑商路的,哪见过您这么大的官,实在是吓的怕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萧可对于这一通奉承其实是满意的,可他还是皱起眉头,用马鞭一指众人藏身之处,吼道:“都出来!本官要一一查看!” 男子带着的人都站了出来,缓缓走上前去,临邑将腰间的斧子藏好,示意丁潇潇好好躲着,千万不能露面。 一行人站在萧可面前,仿佛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他用马鞭顶在脸上、身上看来看去。 临邑窝了一肚子火,却不能发作。因为只有他们牵扯住了此人的注意,才能保护好藏在不远处的丁潇潇。 不料就在此时,萧可突然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 “你们几个都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本官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私藏武器!”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微变了变。 别说脱衣服实在是有些丢人,就说他们出来,那个人身上不带几样家伙。 尤其是临邑,他的双斧几乎就是身份证,一旦被发现,是必要暴露身份。 为首的男子打着哈哈,双手向前,递上一张银票笑道:“官爷,咱们出来跑生活,怎么也不能是赤手空拳。我们把身上的武器给您过目,这脱衣服……就不必了吧。” 见男子是个头儿,萧可所有的戾气都朝着他去了,先是眯着眼接过了银票,但是随即手里的鞭子从折着充当棍子,忽然被展开。 长鞭挥下,迅雷不及掩耳,男子脸上就留下了一道鞭痕。 与此同时,萧可将银票收在怀中,睨了众人一眼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脱!谁敢不从就给我扒光了他,捆在树上,让这荒漠里的冷风和明日的暴晒告诉他,违逆本官是个什么下场!” “是!” 随从们一拥而上,足有三十多人,为首男子越过一排人,直接给临邑使了个眼色,让他一定要安耐住。 几乎要的瞪出眼球来,临邑远远看了看土丘,心里狠狠忍下。 他将双斧卷在衣服里,趁着夜色匆匆放在地上。 一行人须臾之间脱得只剩下亵衣,站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狼狈不堪。 丁潇潇不好再继续盯着,只能背靠着土丘坐下来,心中却是满满的怒气。 一个小小的燕王府走狗,出来就这么横行霸道,将来若是北荒当真落在他手里,这北荒人还有活路可走吗? 但是反观如今皇室,北荒帝虽然接触不多,但是绝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比起燕王未必逊色。 那个东宫太子,将来的一国之主更是不堪,竟绑架父亲,更是打算杀人夺位。 事发之后,燕王伸手,他便恬不知耻攀上这条船,将一切推给屈雍。 如此凶残又懦弱的性子,指望他将来成为一代明君,怕是比盼望日头西升还要难上几倍。 微微叹了口气,丁潇潇收回遐思,那些都可以当成事不关己,现在暂且高高挂起,眼下后面这一行人的安危,才是与她息息相关的。 毕竟若是没有她,他们本不至于忍到这个地步。 萧可见众人顺从,心中的恶意不但没有释放反而更胜几分。 他溜溜达达看了看众人的衣物和武器,大部分都是些短匕首之类的轻武器,并没有禁止携带的东西。 发觉只不过是一群混饭吃的小商队,没有一件拿得上台面的东西,萧可胆子更大了,他指着众人喝道:“怎么不脱了!?全部脱掉!本官要仔细查验!万一,你们有什么违禁品藏在里面,岂不是本官失职!?” 临邑紧紧握着拳头,瞪着面前监室自己的随从,后者浑身一哆嗦,有一种被猛兽看中了的危机感,不由后退了一步。 萧可盯着为首的男子,并未注意队尾的这点异常。 男子瑟瑟发抖,用微弱的声音乞求道:“官爷,您看我们都脱成这样了,还能藏什么啊。求您高抬贵手,这么冷的时候,就放过咱们吧。您想要什么,小的一定尽量满足,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一定送到贵府门上,如何?” 萧可闻言哈哈大笑:“就凭你?送到我府门上?燕王府,将来未必是你们这种人能靠近的地方!脱,本官说脱光就是一件不能留!” 说罢他扯着男子的衣领,就要动手。 荒漠里的夜晚极其寒冷,已经控制不住发抖的男子,被突然一扯,只剩下一条底裤,整个人冷的牙齿不住打战。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围着他便开始羞辱。 第五百一十五章 奋起反抗 萧可用马鞭在男子身上捅来捅去,被寒风吹得极其脆弱的皮肤,被粗糙的马鞭擦蹭的全都是一道一道的红印,又疼又痒,被沙风带过,犹如无数小刀割着,不致命却异常痛苦。 随从们见状也都来了精神,纷纷命令面前的人脱衣,只有最后一个面对临邑迟迟不敢下令。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萧可终于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他气冲冲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自己缩成鹌鹑的属下,同时瞥了一眼一脸凝重的临邑,愤愤道:“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 在他眼中,这群人不过是随他拿捏得底层蚁民,正好让他出一出气。 这几天因为没有成功刺杀公主,他被燕王来回责骂,现在还被派出来干这种没有功劳只有辛苦的巡路的活,本就攒了一肚子火。 正好这些人送上门来,任由他发泄一番。 临邑看着萧可,一双眼睛几乎赤红,他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可是为了隐藏好丁潇潇,他却不得不忍着。 看他一副不服的模样,萧可被前期激发起来的霸主错觉,已经无法收回,以至于面对临邑的死亡凝视,也毫不畏惧,反被激起了怒气。 一鞭子甩过来,临邑胳膊动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狠狠挨了一下。 “你小子不服啊!?脱!” 丁潇潇捂着耳朵,想要这一切赶紧结束,她不能出去辜负这些人,可也不能面对他们被这么无休无止的欺侮着。 临邑无奈,只能咬碎钢牙,缓缓将衣领揭开。 可就在此时,萧可一脚踩在他面前的衣服堆里,感觉到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就藏在衣服下面。 二人眸子对视一瞬,临邑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只能拼死一搏。 如今这场面,不能留活口了。 “动……”手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临邑已经一把将他掀开,伸手将自己的斧子攥在手中,挥起就是一斧子。 萧可被这场面惊呆了,顿时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反应过来。 随从们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着了,看着二人居然没有一个阻止的。 “都傻了,动手!全部杀了一个不留!”萧可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好对付,但是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即便他们是伪装的,也不可能全部是高手。 临邑闻言大惊,想要抽身去救别人,可是却被三个随从缠住。 萧可虽然功夫不及临邑,可是却能打几个回合,再加上三个绊脚石的羁绊,临邑始终没办法立刻冲出重围。 几乎是瞬息之间,被冻的哆嗦的几个人,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已经挂彩。 他们没有办法反击,只能尽快逃跑,可是早就冻僵了的身子,哪里是这群铠甲士兵的对手。 为首男子不得不出手相救,可是毕竟寡不敌众,就在屠刀即将挥下之时,随从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他睁着猩红双目,想要回头却是徒劳,最终缓缓倒在地上。 而出现在他身后的,正是丁潇潇。 “骑马走!别管其他人,到地方汇合!”丁潇潇将受伤最严重的拉上马背,狠狠踹了一脚,男人摇摇晃晃拉住缰绳,冲了出去。 已经杀红了眼,萧可见有人跑了,分神来看。 见到丁潇潇的一刻,顿时怒火中烧。 又是这个丫头,上一次就是她,坏了自己的大计。 那可是精心安排了好几个月的计划,最后一步就因为她,满盘皆输还丢了自己和山居堂主的身份。 “所有人!谁能抓住那女的,本官赏银一百两!”萧可怒喝一声,同时下了血本。 所有随从都开始向丁潇潇围拢过去,为首男子自己已经挂了彩,这时候想要上前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临邑心底一惊,两斧一起上阵,萧可虽然被他震得后退,但是也认出了对方身份。 “双斧临邑!你是临邑!”他心下大喜,正愁不知如何翻身,就有人送上门来。 临邑可是那宁王屈雍当年在西归城的时候,最为看中的护卫,若是能抓了他,绝对是大功一件!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脸上露出狞笑,对身边人说道:“此乃反贼,拿住王爷有赏!” 三个随从收回去挣100两的心,专心致志缠斗着临邑,困的他分身乏术,看着丁潇潇逐渐被人群淹没,更是急的几乎乱了分寸。 他不能想象,若是丁潇潇在自己手里有个闪失,回去如何向城主交代。 他也不敢想象,失了丁潇潇的城主,会是一副什么场景。 “滚!”他挥起斧子砍向其中一人,瞬间血光四溅,另外两人被惊得后退,他趁此机会慌忙上前。 萧可那里肯放过他,紧随其后就是一刀。 临邑却在此时,看见本以为凶多吉少的丁潇潇,突出重围来。 身边的人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一个个缓缓倒地不起。 而她只是将手按在对方肩膀或者手腕上,须臾之后,他们便纷纷倒下,痛苦不堪。 萧可见状,忘了手里的刀几乎碰到临邑,目瞪口呆之间,被回身的临邑一斧子砍在胳膊上。 战势瞬间扭转,一行人被激起了斗志,纷纷反抗起来。 萧可看着面前无可挽回的劣势,虽然难以置信但是也知道败局已定。 他虚晃一招绕过临邑,掉头便向自己的战马跑去。 丁潇潇见他要逃,飞身蹿了过来,捏着萧可的肩膀,心里算是恨透了这厮。 她只是凝神的功夫,萧可脸色骤然灰白,毫无声息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一切结束得如此之快,丁潇潇站在地上,背后是一片惊恐、讶异的目光。 临邑缓缓上前,想要看看这位郡主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刚一靠近,便被戒备未卸的丁潇潇挥手震开丈许。 被丁潇潇制住却还能动弹的随从们见状,纷纷从地上挣扎爬起,准备溜走。 丁潇潇怒气未消,霸气回眸怒吼一声:“谁敢跑!” 一吸之后无人敢动。 为首男子赶紧将受伤的弟兄们扶起,临邑也才想起自己现在敞胸露怀很是不体面,慌忙扣紧了衣服。 第五百一十六章 再次入京 荒漠之上,血痕四处都是,突转的局势在所有人,包括鸦帮的众人与临邑,都是一头雾水。 整理好衣服,他走到萧可面前,试探了一下此人的鼻息,竟然已经到了其丝若离的地步。 可是临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丁潇潇出手,仅仅是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就这一下几乎要了萧可半条命。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即便是夜空之下,也是熠熠生辉的女子,喃喃道:“郡主……” 丁潇潇缓缓卸下内力,心头的怒火才平息了一点。 鸦帮众人也赶紧整理好,为首的走过来恭恭敬敬问道:“郡主,这些人怎么处理?” 他说的,自然是萧可带来的手下们。 丁潇潇看了看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略微思忖以后,说道:“不能让他们这么回去,也不能引起怀疑。先将这些人看起来,我们趁着消息还未惊动燕王府,急速进京。” 临邑还是带着疑惑,看着丁潇潇,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这位替城主挡箭都只能依靠血肉之躯的郡主,何时有了这样不动生死就能置人于死地的身手,况且以他的修为而言,天下武功不该有这种他量一点门道都看不出来的情况才对。 可是丁潇潇出手的这一招,他却是毫无头绪。 “临邑大人,麻烦您也帮帮忙吧。”见他呆愣愣站着,为首男子忍不住说道。 收回神思,临邑回身帮忙将地上的众人都捆了起来,鸦帮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押送燕王府随从,先藏身在附近的小村里。其余人则跟随丁潇潇与临邑,进京都救人。 萧可伏倒在地,一动不动,临邑看了他一眼问道:“这家伙怎么处理。” 丁潇潇微叹了口气,自己方才失控了,一时之间失神了片刻,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摸了摸他的脉搏,发觉比方才强劲了几分,临邑的目光依旧带着怀疑,始终在丁潇潇周围,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上会有这么诡异的功夫。 如果不是正路的,那只能是邪门功夫了。 一想到这里,他又警觉起来,唯恐这丫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将来害了城主。 京都之内突然将城门大开的日子提前了三天,消息传到宁王府的时候,屈雍笑着说道:“我这个新郎官竟还不知道,陛下为了臣下的婚事,恩泽无边到了这个地步。” 管家有些不放心,问道:“如此,主上安排的人可都赶得及到位?” 屈雍看了一眼刚送到的消息,淡然道:“无所谓了,潇儿找到了便好。即可帮我草拟一封迷信,让临邑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将潇儿送到安全之所。待京都事了,我自然会去与他们会合。” 管家领命而去,屈雍缓缓从轮椅上站起身来,看着窗外一如往常般的京都,越发热闹的街市,双手握紧了拳头。 留在京中的王爷本来就不多,廉亲王不知为何,最近很是低调闭门不出。 除了张灯结彩之外,京都并不见多少喜庆之色。 反倒是城门大开之后,从外地涌入京中的各级贺礼,杂耍曲艺班子,衬托着市井先热闹起来。 消息还没送出去,丁潇潇等人已经混在入城的车队里,进入京都了。 他们在城郊租了一辆马车,谎称是带着家里重病的亲人去看诊,那个躺着一动不动,演得很像的“病人”,自然就是萧可。 他们刚在城门口露面,立刻有人将消息回报给宁王府。 屈雍知道丁潇潇和临邑居然进城了,赶忙叫来管家,询问为何没有将消息送出去。 “主上,属下听从吩咐,一早就将消息送出。只不过依照行程算起来,他们那时候应该早就抵达京都了。同来的还有谢敏,想必是临邑大人找到了郡主之后,谢敏便立刻去接洽了。” 屈雍摇摇头:“不能让他们在城中就这么大喇喇满街晃悠,趁着城门还开着,让他们赶紧离京。” 薛管家犹豫着,略带为难道:“这恐怕……不易吧。” 屈雍看着管家不解道:“为何?” 一直看着这小两口,作为旁观者清的管家自然知道,主上私自决定将丁潇潇送走,郡主在马车上清醒之后,会有多么恼怒。 这次回来除了担心屈雍的安危,恐怕还攒了一肚子气,想要找他算账呢,这哪里是说让她走就能劝走的。 只不过,主上现在满心惦记着如何保证郡主周全,其他的事情一概看不见也听不进去。 “郡主性子倔强,恐怕主上比老奴清楚的多啊。”管家避重就轻,笑呵呵说道。 屈雍深深叹了口气:“这个节骨眼,这丫头来添什么乱。不成,你安排一下,我见她一面,一定的想办法将她送走!” 管家扬了扬眉毛,毕恭毕敬做了个揖,心道那老奴就等着收获主上的“好消息”了。 丁潇潇在京都里是个熟脸,入京之时就藏在马车上,进京之后便藏身在一个小旅社内。 临邑知道城主要来见她,虽然一早接到命令,要退避三舍让他们好好谈谈。可是,心有疑虑的他,哪里放心让身怀邪术的郡主与城主单独相见。 他将谢敏和属下们安排在外围警戒,自己则抱着斧子就站在大门口。 千辛万苦都走过来了,他可不能看着城主最后还是栽进这丫头的陷阱之中。 屈雍一身黑衣,傍晚时分匆匆到了,本应该等到夜深人静,可是他实在坐不住了,刚刚过了晚饭时间,街上还很是热闹,便赶到客栈。 房间虽然简陋,但是还算整洁,屈雍推开门,丁潇潇坐在桌边,背对着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的心跳的厉害,原本斥责她不懂顾忌自己安全的话,一句都出不了口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房门被管家关上,临邑不放心地向里看去,被管家挥挥手,赶到了一边。 “人家小两口久未谋面,临邑大人就别煞风景了。”管家笑呵呵说道。 临邑看着烛光微荡的剪影,心里却很是不安,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大吵一架 丁潇潇听见屈雍的话,知道这家伙之前确实是在装病忽悠自己,愤然转头。 “宁王殿下神清气爽,倒是比之前还有精神啊。” 屈雍怔了怔,没想到丁潇潇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回来!”他脸颊微红,说明自始至终对于此事,屈雍还是有些赧然的。 可是当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当初就是以为日后恐怕永难再见,所以由着性子在她身边,绵延了几天。 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再见了。 “我总要问问清楚,宁王殿下先是莫名其妙向小女子求亲,紧接着就送我出城。然后,做了长公主驸马。怎么,我回来问一问都不行?”丁潇潇看着一脸义正辞严的屈雍,越看越火大,他怎么有脸问的如此理直气壮。 为什么回来,还不是担心他死在温柔乡里! 屈雍后头滚了滚道:“这件事情我自然有解释,但是得等到大事了结,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丁潇潇一拍桌子喝道:“我现在就要个交代,宁王殿下但说无妨。” 门外临邑听见屋内有声音,顿时紧张起来。 管家却拉着他走到一边:“大人这是何必,郡主生气也是有道理的,你就让他们好好谈谈,不会出问题的。” 临邑依旧不放心,盯着屋子,管家只得将之前在宁王府发生的一切,对他说明。 屋内焦灼的气氛完全没有改善,但是在二人争执之时,窗口一动,竟是进来了三个黑衣人。 这三个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毫无声息,外围的手下没有留意到,就连临邑都未曾感觉到分毫异样。 可见三人武功精深。 本以为屋内两个人会立刻警觉惊叫,一个黑衣人迅速上前,想要制住其中一个,由此胁迫另外一个。 “别动,小心我……”话还没说完,黑衣人顿时闭了嘴,不是不想说了,而是再张嘴就忍不住要喊叫出声了。 丁潇潇面无表情,一脚踩在他脚面上。刚刚充了一个萧可几乎全部的内力,丁潇潇这一脚加上满腔怒气,直接将来人的脚骨踩得咔嗤作响。 “闭嘴!”还没吵够架,丁潇潇对于进来的三个,很是烦躁。 屈雍也怒视着来人,眼神中全是杀气。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慌忙朝着屈雍冲了过来,仅仅一个回合就被他放倒在地。 看见这情形,第三个正在考虑是跑还是留,突然听见一句。 “好呀!你连受伤都是装的!!屈雍,你过分了!”丁潇潇想起自己因为这厮受伤,端茶倒水伺候了这么多天,越想越气,居然朝着屈雍就冲了过去。 被松开脚的男子这才缓缓坐到地上,抱着自己已经扁平的脚,轻声嘶嘶着。 第三个见丁潇潇对屈雍动手了,以为自己机会来了,咬着牙冲了上去。 既然是对着屈雍出手,他自然想要渔翁得利,也对着他去了。 没等明白过来,男人两条胳膊落在丁潇潇与屈雍手里,一人一只,只听见咔嚓两声,他的胳膊耷拉下来,失去了一切行动力。 屈雍拉住丁潇潇道:“你冷静一点,我们行踪泄露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再把我偷偷送走!那个时候吵吗?”丁潇潇说着,一掌推了过去。 原本不以为意,屈雍想着就算是挨了这一下也不要紧。丁潇潇轻功虽然厉害,但是拳脚一般。 可是掌风到了近前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不对,匆匆斜身让过,只见房内一根柱子在丁潇潇手下,瞬间出现了一条裂痕。 屈雍心头一抖,转身看向丁潇潇。 只是几日未见,这丫头内力为何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 黑衣人们瞬间安静了,不是没见过高手,只是这样的攻击力,不需要运气也不用任何起势,随手一挥就是一掌。 三个人缓缓挤做一堆,一个脚不好用,一个胳膊不好使,另一个则是被摔得龇牙咧嘴,谁也不再去想如何完成任务了。 毕竟外面还有个双斧临邑,若是被他发现,今天就算是彻底交代了。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丁潇潇终于消了点气,屋内也基本上被她砸的不剩什么了。 屈雍看着她,第一次知道这丫头因为自己要娶长公主,竟是积攒了这么多怒火。 “说说吧,你们几个又是干嘛的!?”丁潇潇坐下,用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桌子没了一半,却正好还能站着。 茶具碎了一地,却留了一个茶壶一只茶杯。 屈雍不由笑道,这丫头这是到底是没有气晕了头,还惦记着自己没水喝,留了几个。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都不作声。 “你们是太子东宫,还是燕王府的?”屈雍干脆给出选择题,“或者是陛下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丁潇潇没有那耐心,上前去一人塞了一颗药丸。 这些都是从林永生那里顺来的,到底有什么功效,其实她也不知道。 “这都是和山居的秘药,不说就等死吧。”丁潇潇拍拍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了回去,端起茶杯继续喝着。 三人听见和山居的名头,脸都绿了,各个磕头求饶起来:“和山居壮士饶命啊,我们说,说!” “是陛下听闻郡主进城了,所以安排我们来的。” “宁王殿下只要听从命令依旧与长公主举行婚礼,陛下自然不会伤害郡主。” “我等也是听从命令行事的,还请王爷和郡主高抬贵手啊。” 既然是陛下的人,丁潇潇与屈雍互看了一眼,随后丁潇潇便开口道:“那还等什么,将我绑回去领功吧。” 三个人磕头磕的晕了,彼此之间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这位郡主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反话。 “不敢不敢,小的错了,还请郡主赐药。” “我们立刻离开京城,永远不会再回来,请王爷郡主饶命啊。” 两个人拼命求饶,另一个则像是伴奏一眼,咚咚咚只管磕头。 丁潇潇却阻止了他们说道:“想要解药,必须将我绑回去,绳子没带吗?” 第五百一十八章 再入虎穴 三人现在是疑惑大于惊惧,可是有不明白郡主此话的意义。 屈雍收回玩笑的表情正色道:“还是我去与陛下谈谈吧,你乖乖留下,立刻离开京都!刚到就被陛下盯上了,其他势力必然也不会放过你,赶紧让临邑护送你走!” 丁潇潇冷笑道:“你不就是打着要救萧郡主,老城主夫妇的名义,非得娶长公主不可吗?本宫这就去把他们都救出来,我到要看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屈雍一怔,他没想到这丫头进京居然是为了这个。 “到时候你跟我回去说个清楚,还有……”本来想说一下齐岳国中的事情,丁潇潇看了看三个黑衣人,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走上前,将玉佩还给屈雍,对方本来还想推脱,却被丁潇潇狠狠按进手里:“与临邑说说,他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说罢看着地上三个人:“是你们绑还是我自己捆?” 本想再出言阻止,丁潇潇打断了屈雍说道:“别做梦了,我现在出京,也是正中下怀。你就认定我能突出重围,逃离燕王府的手掌心?别忘了,还有个李林一门心思惦记着,要纳我为妃呢。” 到嘴边的话,被丁潇潇最后一句噎了回去。 丁潇潇见他脸都青了,顿时有点开心:“所以,现在陛下身边反倒安全。你就放心吧,我现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动的了。” 说罢她用眼角瞥了地上三只一眼,黑衣人们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话。 片刻之后,屈雍叹了口气大喊一声,临邑冲了进来见到屋内一片狼藉,顿时愣住了:“这是……郡主呢!?” 他先是看了看屈雍,见他并无大碍,这才问起丁潇潇下落来。 “有人将她抓走了。”屈雍握着手里的玉佩,骨节狰出。 皇宫里一片寂静,丁潇潇这才知道,原来皇宫还有一道密门,竟然能从长廊直接通往一个地牢一般的地方。 三个黑衣人歪歪斜斜互相扶持着,终于将丁潇潇送了进来。 “小心说话!”快到尽头的房间,丁潇潇低声警告。 三个人慌忙点头:“是是是。” 大门一开,丁潇潇立刻缩成一团,三个人拎着她,就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拽了进去。 里面果然站着北荒帝:“郡主好久不见啊。” 转头看见三个黑衣人极力掩饰,但是狼狈的模样,皇帝略感意外道:“你们怎么了?为何弄成这样。” 一句早就安排好的剧本,三人回答道。 “启禀陛下,属下无能。” “不想正好遇到宁王殿下也在,还有双斧临邑。” “我等用尽浑身解数,这才将郡主带了回来。” 丁潇潇哆哆嗦嗦,看向陛下的时候突然喊道:“竟然是你!为什么抓我!” 黑衣人都被吓了一跳,心道这郡主演起戏来倒是也不含糊。 “寡人自有道理,你不用管!”转头他看向黑衣人问道,“宁王知道是寡人所为?” 三人思忖片刻回道:“恐怕是才猜到了。” 皇帝冷冷一笑,无所谓道:“无妨,知道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他屈雍必须要照着剧本演出这场戏。” 丁潇潇皱起眉头,眼睛打量着周围,并未见道萧郡主老城主夫妇的身影。 无奈只能继续演戏:“真的是你!是你抓了萧颐和!?” 皇帝冷笑:“不仅是她,还有你,还有西归城那对夫妇。有你们在手里,不愁屈雍不听话!” “押下去!”他懒得废话,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看着黑衣人一瘸一拐,向牢室走去,北荒帝无奈摇了摇头。 监室里面,丁潇潇终于见到了萧颐和,她憔悴不堪,除了一双眼睛才大大圆圆的,整个脸盘都凹进去了。 “李玉怎么样!?”见到第一面,问的居然是这句。 丁潇潇本来攒了一肚子话,这一刻突然梗在喉咙当中,一个字都出不来了。 老城主与夫人到还好些,原本听说老城主有病在身,可现在看起来,气色倒还不错。 丁潇潇拍了拍萧颐和,先询问起城主夫妇:“老城主,您身体如何?” 老者虽然清瘦,但是有一股傲骨在身:“老朽还撑得住,只不过一把老骨头还是连累了雍儿,实在是汗颜。” 丁潇潇又询问起他身体状况,有些担忧。 毕竟要就他们出城,一定是长途奔袭,若是身体撑不住,恐怕难为。 “还好,在燕王府的时候,有个小孩一直照顾我,来这以后……”老城主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柳神医常来。” 柳曦城? 丁潇潇心头一抖,抿了抿嘴还是没说话。 老城主夫人看着丁潇潇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来了?” 毕竟之前,为了保住屈雍城主之位,她极力撮合宋安与屈雍,没少给这丫头脸色。 丁潇潇看了看周围,低声道:“现在宁王为着你们,被北荒帝死死捏住,成为引发一场政乱的由头。我来就是带你们走的,大家安全了,屈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说着,城主夫人看了看黑衣人,不解道:“你就这么说给他们听,难道不怕他们高密?” 不等丁潇潇回答,三个黑衣人变主动表忠心道:“不不不,绝对不会,夫人敬请放心,打死我们都不会吐露一个字。” 丁潇潇心中好笑,却也没有表示,当务之急就是将他们弄出去,其他的都好说。 萧颐和突然问道:“出去,去哪!?” “可能是齐岳国,可能是别的地方。”丁潇潇回答。 齐岳国现在也在反乱之中,她还不确定是否已经安全。 可是萧颐和一听这话,却激动起来了:“不成,我不能走!” “为什么?”众人同声问道。 “李玉还在寻我,我若是走了他定是着急。郡主你带我出去可以,但是只能送我去李玉那里,不能出城。” 这不等于说告知天下,已经劫囚成功了吗,丁潇潇真怀疑,这郡主脑子被驴踢了吗。 “谁告诉你李玉寻你的?”她被关在这里,难道全靠想象,就能如此坚定? 萧颐和抬眸道:“长公主派人送的消息啊。” 长公主!? 第五百一十九章 新婚宫变 丁潇潇站在原地,脑子里突然有一种被潮水吞没了的感觉,进入北荒皇宫以后的种种,都像电影胶片一样快速在脑海之中滑过。 看似痴傻的长公主,莫名其妙要了自己和周颂去伺候。 陛下病发之后,林妃得病,皇后失势,太子被猜忌。 此情势之下,皇后被迫与燕王联手。 原本远在吉里城,对王位没有急功近利苛求的燕王,就此被拖下了水。 还有李将军,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的刘将军,他背后站着的人显然不是燕王,但也不是陛下,那会是,谁……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丁小小缓缓扶着门框,脸色惨白。 难道他们都想错了,这场婚宴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帝与燕王的逐鹿场,反而是长公主渔翁得利的现场!? 三个黑衣人不明就里,见到丁潇潇如此都有些着急,毕竟解药还在她身上。 “郡主,您不要紧吧?” 老城主夫妇也很是担心,以为是最近事忙,这丫头累着了。 思忖片刻之后,丁潇潇缓缓抬起头,看着黑衣人坚定道:“你们送他们出去,解药自然会奉上。” 老城主有些犹豫:“你呢?你留下!?这可是要命的是啊,孩子,你走!我们老骨头了,你带着萧颐和一起走!” 丁潇潇满脑子官司,现在实在没有空与他们再做情长,她拉着老城主的手说道:“您出去也不是没有事情的,我需要您替我去办一件事。” 说罢,她在监室里面翻出一段碎了半截的炭笔,匆匆写了几个字,塞给老城主说道:“您将这个带给临邑,他就会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看了看三个黑衣人希冀的目光,她又将身上的药丸随便掏出三颗,郑重交给城主夫人:“若是他们半路敢出什么幺蛾子,您就尽管把这药踩碎了扔了。” 萧颐和还是挣扎着,说什么都不愿出门。 “你,背着她!”丁潇潇一掌将萧颐和打晕,之后交给受伤最轻的黑衣人,让他速速离开。 老夫人看着丁潇潇,眼里流露出不舍与担忧:“郡主……” “放心,我一定能保证屈雍安全。”丁潇潇说着,将他们推了出去,自己则留在监室之中。 三个黑衣人看了看左右,本以为这个武艺高强的郡主能帮忙一起劫囚,眼下她居然留下了,三人顿时有些胆怯。 “万一……我们遇到追兵,走脱不及可怎么办?” 丁潇潇笑道:“你就说陛下旨意送他们出去,留下我一个就行。” 黑衣人犹豫:“这能行吗?” 丁潇潇道:“你只要理直气壮,就行。” 几个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去,丁潇潇缓缓坐下盘腿打坐调息,内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宁静过。 不久门外便传来脚步声,丁潇潇睁开眼睛,正是北荒帝气急败坏的一张脸:“郡主好计谋!” 丁潇潇缓缓吐纳了一口之后说道:“不及令妹。” 二人隔着栅栏,互相凝视着。 在宁王府中焦急不已,临邑看见老城主夫妇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屈雍先是叩拜父母,之后命人将萧颐和带进房间严加看管。 四人先是简单说明了一下近来的情况,寒暄之后,老夫人便将丁潇潇的布条递给临邑:“郡主说你看了就知道该做什么。” 临邑面对这个情况,原本心中就对于对她之前有所怀疑,很是羞愧。 听闻郡主牺牲自己,救了众人更是钦佩。 眼下听闻郡主对自己有吩咐,自然是急忙接过来仔细看过。 “说了什么?”屈雍急忙问道。 临邑将布条收回,看着三人说道:“立刻离京。” 屈雍一怔,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皇宫之中,北荒帝少有的坐在长公主的宫邸之中,看着各种花花草草,神情很是冷峻。 下人通传之后,长公主花红柳绿的冲了出来,抱着皇帝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笑:“皇帝哥哥终于有空来看看我了,我的喜服还有装饰都在里面,哥哥进来看看吧。” 看着她的脸,北荒帝竟然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她做戏做得好,还是自己这个哥哥一直就是个傻子。 长公主拉着他进了宫,婢女依照规矩向她敬茶,北荒帝居然下意识躲了一下,之后掩饰道:“太烫了,先放着吧。” 本来对着镜子比量着首饰的长公主,神色顿了顿,她回眸之际却依旧是烂漫天成的一张脸:“哥哥难道我这个不好看吗?” 皇帝看着她微微点点头:“好看。” “那我就选它,留到大婚当日,留个好看。”长公主若有似无地说着。 北荒帝的脸却在灯影之中,无尽黯淡下去。 大婚之期如约而至,但是宁王身子没有恢复,依旧坐着轮椅,整个人被喜服头饰包裹着,看不分明。 新人从来也不是宫中宴席最重头的一节,早早进宫之后,便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内等着,宫外此刻才是正上演戏码的时候。 燕王没有带世子,独自前来。 他看着城门凝视良久,这才缓缓催马前行。本可以坐着车轿来,可他偏要骑着马,引来京中一阵议论。 燕王如此高调,廉亲王却在这个重要的日子称病在家,甚至连那个最爱热闹的小世子都没放出门去。 宫门前,燕王拒不下马,门口侍卫居然直接开了大门,放他进去。 “长公主有命,自己婚宴想要所有哥哥们顺心遂意。” 这理由算是理由,但是却也极其不合规矩,只是皇帝之前有令,所有事由皆听从长公主吩咐。 内里不少大臣王公都到了,刘将军也在其列,看见燕王的瞬间,目光微微点了一下,之后便不动声色随众人行了一个礼。 丁潇潇已经从地牢之中逃了出来,悄悄藏身在婢女们之中,静静观察着周围。 分明是说了让屈雍一起离开,这场鸿门宴过后,他们这些棋子必然一个不留。可是为什么,宁王还是依规矩进了宫!? 她焦急地看着暗潮涌动的婚宴,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长公主宁王驾到!”随着一声呼喝,一对新人缓缓走了出来,宁王被人推着,长公主在他旁边,显得娇艳美丽。 周围赞叹声还没发出,突然一只羽箭对准了宁王胸口,笔直飞了过去。 “有刺客!”众人顿时乱作一团,丁潇潇飞身上前,想要握住那支箭,最终只是微微碰到了箭尾。 白羽箭改了方向,冲着长公主就飞了过去,刘将军飞身上前,横刀便将箭挡了下来。 第五百二十章 携手并进 喜宴瞬间乱成一团,不少人向往外跑,可层层宫门早就封闭,根本没有出去的余地。 长公主眉头一皱喝道:“是谁!皇帝没到,谁让你们动手的!” 说罢她一把拽掉头上的凤冠,指着燕王:“你这乱臣贼子居然敢行刺,来人,拿下!” 还没弄清楚发生何事,燕王突然被围攻。 丁潇潇看着一动不动的宁王,心中担心,这家伙不会被下了药不会动了吧! 正在焦灼,身后突然有人拉了她一下,丁潇潇猛然回头,却见是林永寿。 “郡主!?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太危险了,快离开!” 丁潇潇没空与他解释,只能指着长公主喊了一声:“公主意图谋反!”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燕王盯着自己的这个妹妹看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一般,大喝一声杀便带着人向着门口的方向冲去。 然而,长公主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宫中守卫已经将这园子里三层外三层封闭起来,虽然没有将皇帝一起拿下,但是先剿灭了这个反骨也是好的。 公主先是指着丁潇潇喝道:“把那个妖妇给本宫拿下!” 丁潇潇不想挣扎,静观其变之下,被两个人按住,其中一个就是刚才还劝她快走的林永寿。 她目光微微看了看他,默默谢过。 接着,公主指着燕王喝道:“此贼行刺,速速拿下!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这情势下,燕王怎可能不反抗,可他的人马被留在外面,谁也不会想到仅仅是等在宫门口,就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寡不敌众之下,他已经身中多刀,看着面前几步路就能走到的金殿,想起自己早上骑着高头大马进京时的踌躇满志,燕王大吼一声,甩开周围的士兵,浑身浴血地向大殿走去。 几步之后他便因为失血过多走不动了,可即便是爬,他也想距离那个位置近一些,再近一些。 最终一代枭雄几经策划,却在最后一步,永远倒下了。 丁潇潇看着脸上挂满笑意的长公主,心中不禁微叹,这女人装傻这么多年,竟是如此狠毒。 “杀了她!”随即,长公主指着丁潇潇命令道,紧接着便转过身,向内殿走去,“陛下病重神志不清,派人杀了燕王和东临郡主,如此君王还能立于朝堂之上,这是对北荒的最大威胁!” 面前的刀就快要砍在脖子上,林永寿松开丁潇潇上前帮她抵挡,却在他的刀到达之前,一柄斧子已经挥了过来。 丁潇潇几乎没想就认定,来人正是临邑。 “不是让你们走吗,怎么还在京中,你怎么进来的!?”宫墙甚高,一般人的轻功,根本不可能逾越。 就在她刚问出口,一群人杀声已到,定睛一看居然是锅子还有丁三等人。 丁潇潇惊讶道:“你们竟然,去齐岳国搬救兵了?” 临邑将身边人打退,笑道:“郡主如此替主上考虑,难道临邑能看着您在宫中遇险?只是没想到,这长公主这么多年,居然隐藏的这么好。” 宫门大开,刘将军的人迅速被涌入的巡防营人马压制,长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她每一步都算到了,可这群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惊慌之际,北荒帝款步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地上倒着的燕王,只是直视着自己这个妹妹。 “朕给过你机会,为什么?” 长公主见败局已定,不由笑道:“什么机会!?不过也是陛下铲除异己的一个筹码!” 她指了指已经倒地的燕王喝道:“我替你拔了眼中钉,你想坐收渔翁之利,绝不可能!” 说罢,她用刀子逼住身边的宁王。 丁潇潇几欲上前,却被临邑拉住,微微朝她使了个眼色。 之间那个古古怪怪的宁王,突然瘫软,反倒是从喜服里面钻出一个人来。 屈雍金蝉脱壳一般,一个翻身就拿下了公主。 “你的伤!?” “承蒙长公主记挂,早就好了。”屈雍淡然道。 “你也骗我,居然连你也骗我?”长公主挣扎着红了眸子,她又悲悲切切地喃喃道,“我夺权也是为了你啊,若是计划得成,这江山还不是我们共坐?我心悦于你这么久,你居然如此待我!” 屈雍冷笑道:“那就要谢公主错爱了,在下实在承受不起。” 说罢他将长公主交给北荒帝的手下,拱手道:“臣下见过陛下。” 随着他的话,众人慌忙打破惊恐跪地山呼:“臣等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荒帝一步一步走上前,跨过了满地尸体和兵器,径直走到屈雍面前。 众人呼吸几乎停滞,看着北荒帝的一举一动,丁潇潇更是准备着随时冲过去。 “爱卿平身。”这话是对众人说的,可他只是盯着宁王。 屈雍站起身来,几乎与皇帝面对面,二人距离极近,近到会脸红心跳的程度。 临邑握着双斧,丁潇潇屏息凝视,片刻之后屈雍微微躬了一下,侧身让过皇帝走了下来。 二人方才明显是说了什么,但是无人能听得见。 他就这样背对着皇帝一路向前,身后弓箭手迅速集合,一支支羽箭正对着屈雍后背。 皇帝扬起手来,众人拉满了弓,静待下一步命令。 丁潇潇慌忙上前,就好像二人第一次遇险之时一般,护在屈雍背后。 但是那一次为了求死,这一次却是为了求生。 为了替屈雍求生。 听见背后有声音,屈雍微笑着伸手抓住了丁潇潇的胳膊,将她拉进怀中高高抱起。 整个过程都没有回头,没看身后的危机一眼。 丁潇潇看着弓箭手们依旧没有反应,皇帝的手已经缓缓垂了下来,她危机感消除,面对眼下的情形,却忍不住害羞起来。 “这么多人,你莫名其妙抱着我干什么?!” 屈雍却不理那一套,将脸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没有你在身边甚是不习惯呢,只不过现在,齐岳国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不知娘子可愿同行?” 丁潇潇两个耳朵都红了,却不舍再松手,她环上屈雍的脖子笑道:“这可是第二次求婚了,我习惯落袋为安,你要成了我的人,可就休想再跑。” “娘子说笑了,在下哪能跑得出您的手掌心啊。” 宫门外,齐岳国的守城军三大统领整整齐齐正在等候。 丁潇潇看着天边刚刚红头的云霞,觉得接下来的剧本恐怕会更加惊险,但是…… 手在一个温暖掌心中,很是踏实。 丁潇潇看着身边的男人微微一笑,但是与他一起,自己愿意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