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无敌》 第1章 我在大宋开夜校 诶。 应彦羡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仍旧止不住的叹口气,这里是定州城,紧靠西夏,战事频发,一般生活在这里,当真是打着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坐在定州城城头望着夕阳想要抒发一番胸腔之气的应彦羡最终只得望着无边黄土吐出一句:算了。 这个时候,一名身穿大宋军服的士兵跑上城头,对着应彦羡抱拳说道:“都头,人都到齐了。” 应彦羡跳下城墙,激起一片黄土飞扬,他拍拍屁股,对着这士兵说:“走,上课去。” 来到大宋已经一年时间,应彦羡知道这是治平三年,在位的大宋皇帝是宋英宗赵曙。 应彦羡他自己则是一年前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科举舞弊案被发配到定州城的罪犯,一年时间,他已经爬到了定远军都头的位置。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应彦羡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办起了夜校,申时过半,夜校开张。 应彦羡还未走至院落,就听得院落里头的阵阵喝骂声,那叫一个精彩,不由得低头喝骂一声:一群糙汉子。 当应彦羡出现在院中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喊了声:“都头到。” 杂声立马停止。 应彦羡走到一面自制黑板面前,他拿起白色粉笔,在上面唰唰写到:特种作战。 “今日,我们就讲一讲什么是特种作战,特种作战的优势、劣势又有哪些。”应彦羡道。 跟这些军汉讲风花雪月那是自己找罪受,一年时间下来,应彦羡也算是摸清了他们的喜好,除去一开始教授他们识字外比较痛苦,后来是愈发的顺畅。 应彦羡随口点名道:“彭向喜,你来说一说你的理解。” 下面却是无声。 好一会儿,才有人提醒道:“都头,彭向喜他,今日晌午战死了。” 应彦羡低着眼眸淡淡奥了一声,手中粉笔断成两截,抬起头环视一圈。 “孔四海,你来说。” 坐在下面人群中五大三粗的孔四海站起来回答说:“都头,特种作战,咱理解的就是杀敌嘛,一刀下去,神仙也救不了。” 哈哈哈…… 应彦羡摆摆手示意孔四海坐下,咧开嘴角说:“杀敌分很多种,正面强攻,侧翼袭扰,背后插入,斩杀敌酋等等,今日,我们要讲的特种作战,是指执行特殊任务的作战需求。” “刚刚孔四海说的只是表面我们看到的,特种作战的前提就是特种士兵,而特种士兵的选拔非常严格,起码能够日行数百里,且负重数十斤,最后还能够发动突然袭击,斩杀敌方将官。” 当应彦羡说完这些的时候,坐在下面的百十人就议论纷纷,这样的特种作战更古罕见。 “负重数十斤,奔袭数百里,岂不是要将人给累死?” “斩杀敌方将官,这可是大功劳。” “都头,你给我们讲讲过往朝代中都有哪些特种士兵?” …… 应彦羡今日的课题成功引起了这些糙汉子的兴趣,几乎人人参与其中,展开辩论。 俗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强按牛头喝水的事情应彦羡不会做。 应彦羡敲了敲黑板,下面的人才逐渐安静下来。 “在危急时刻,我们被激发的潜能超乎我们的想象,史料记载,齐愍以技击强,魏惠以武卒奋,秦昭以锐士胜。” “在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的铁鹰锐士当仁不让,秦国二十万新军士兵,只挑选出千余人的铁鹰锐士,据记载,每名铁鹰锐士可负重八十斤,急行军百里,便能够当即投入战场杀敌作战。” “以能击不能,以教卒、练士击驱众、白徒,故十战十胜,百战百胜。这就是齐国的技击士,搏击、角抵、射术、剑术等方面皆需掌握。” “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这是魏武卒,敢战之士,勇士。” “这些,就是特种士兵的特种作战,集勇气、信念、协作、无畏之大精神。” 应彦羡说完看着下面,有人面露向往之色,有人面露冥思之色,有人面露叹息之色。 孔四海问:“都头,那你说我们都所里这百十号人,有几个能够当得了特种士兵?” 这个问题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纷纷看向应彦羡。 应彦羡摇摇头,古之士兵的超强战力远远非他们能够比拟,昔日战场也远比今日战场可比拟。 “无一人。” 哗。 所有人哗然,军中士兵都是些热血汉子,老话说文无第一,自然,武也没有第一。 应彦羡这话自然是有人不服气的。 一直跟在应彦羡身边的贴身小兵齐小鸣不由得出声问:“都头,我们都所可是定远军最强都所也不行吗?” 应彦羡摇头,虽然经过了一年的操练,这些人可以称得上是强兵,可距离特种士兵还远远不足。 应彦羡的话就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他们头上,让他们燃起的火焰熄灭。 “都头,我们可以再加大操练,老子就不信了,成为特种士兵这么难。”五大三粗的孔四海恶狠狠道。 经过孔四海这么一说,下面的人纷纷叫嚣,火力全开。 “都是两个膀子扛一个脑袋,谁怕谁?” “咱也练成特种士兵,来个特种作战,神不知鬼不觉的斩杀敌将。” “娘的,李二你又白日做梦了。” “都头,你就照着那啥,秦锐士的标准操练,谁怂谁孙子。” “对,管他娘的什么秦锐士、齐技击、魏武卒,现在是咱定远军。” …… 应彦羡心中叹口气,起初,他只是想活命,后来,他得带着这一都所的糙汉子活命。 现在,他得想着让整个定州城的军民都活命。 在定远军,想活命就得有真本事。 应彦羡凭借一介文士的身份,一年时间,便脱离罪犯之身,期间不知遭了多少罪,自己受的苦只有自己懂。 而今,应彦羡率领的这一都所,被定远军指挥使赵明亲自定为定远军最强都所,不知是好是坏。 值得欢庆的是,定州城还在大宋手中,还在定远军手中,定远军的军旗还插在定州城城头。 城外头,还有一万西夏军驻扎在那里,等着杀进来抢掠。 这样的大宋,史书上没有见过写过。 第2章 定州城攻防战 夜校讲课结束,应彦羡留下课题散去麾下,齐小鸣开始收拾课堂。 莽汉孔四海来到应彦羡身旁,说:“都头,咱想求你个事。” 应彦羡瞥了眼孔四海,道:“是彭向喜?” 孔四海点头,说:“嗯,我和老彭之间在战前有约定,谁战死了就替谁给家里捎个话,现在,老彭没了,咱想让都头帮忙给保存下军饷。” 应彦羡懂孔四海的意思,他是怕明日一战自己也战死了。 “齐小鸣。”应彦羡喊道。 忙活着的齐小鸣应声跑了过来。 应彦羡问:“都所里兄弟们的家书都存好了?” 齐小鸣点头,大战伊始,应彦羡就没让他上过战场,为的就是这。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接着,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道:“把饷银都交给小鸣吧,我们都所里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一定是小鸣。” 孔四海看了看应彦羡,然后掏出一布袋的饷银,丢给齐小鸣,转身离去。 齐小鸣掂着许重的布袋,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看向应彦羡。 应彦羡只是照旧回了屋,然后开始烧水洗漱,然后舒舒服服的和衣躺在床上,散去一天的疲惫。 入夜时分,应彦羡于黑夜中睁开双眼,起身,拿起早已备好的武器走出房屋。 西夏人突然来袭,确实是打了定州城一个措手不及,这两日厮杀下来定远军死去不少袍泽,包括彭向喜。 可是,如果想就此攻陷定州城,他们也必定要付出损失殆尽的惨痛代价。 应彦羡不管那些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的军事理论。 既然敌军杀到了家门口,应彦羡岂能错过。 今日讲课间,谁都不能理解应彦羡心中的杀伐戾气。 今夜,应彦羡就是要释放出自己的这股戾气。 睡在侧屋的齐小鸣听到了动静,只是他没有出来,他知道,都头有他的大事情要去做。 等到应彦羡来到定州城城墙上的时候,他看到一道黑影。 “孔四海。”应彦羡叫住他。 孔四海见到应彦羡尬笑,问:“都头也来撒尿?” 应彦羡看着一身黑衣的孔四海,孔四海这时也留意到了应彦羡一身的黑衣。 少顷,两人一并溜出定州城。 在前往西夏人营地的路上,孔四海忍不住问:“都头,你这是为哪般?” 应彦羡说:“今日你将饷银都交给我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要来西夏营地杀一番,为彭向喜报仇。” 孔四海只能承认。 来到西夏军营地三里处,这里基本上已经算是危险地带,应彦羡却未发现西夏军布置的岗哨。 “你准备怎么做?”应彦羡停下来问孔四海。 孔四海呆了下,说:“放火,杀人。” 应彦羡终于明白都里人都称孔四海是孔大寇了,完全就是匪盗行径。 应彦羡对着孔四海说:“待会我们进到了西夏人大营,先找到他们的马厩,给他们的战马加点料,再放火杀人。” 孔四海张大嘴巴,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 两人趁着月黑风高溜进西夏人大营,然后找到了西夏人的马厩。 应彦羡将提前准备好的泻药、春药、蒙汗药等混合物足足数十余斤撒进了西夏军的马厩。 孔四海不得不赞叹都头的提前准备,等到明天西夏军攻城,战马统统发狂发情拉稀,那场景,想想都是美好的。 做完这些后,应彦羡带着孔四海找到西夏人的粮草,就地取来灯油洒在其上。 孔四海跟着做。 应彦羡点燃这些粮草,然后对着孔四海道:“走,我们去杀人。” …… 当满身血渍的两人自西夏人大营跑出来后,孔四海目瞪口呆看着乱做一团的西夏人大营,火光冲天。 似乎,做这些事情都头比自己更加熟练。 应彦羡敲了一把孔四海,说:“别愣着,赶快回城,待会西夏人就该发疯了。” 没等多长时间,西夏人大营中就阵阵大喝,开始搜索大宋细作。 第二日,定州城的定远军等到日上三竿才等到姗姗来迟攻城的西夏大军。 定州城是一座小城,悬于边关,城中有不到一千的定远军,加上城中的厢军、番兵、壮勇,也不过两千之数。 这次,西夏大军约有一万之众,五倍于宋军,乌泱泱的一片立于定州城下。 两日攻城战下来,西夏人并没有吃到他们口中的香饽饽,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昨晚的一番闹腾也让这支西夏军队略显疲惫。 定州城守将赵明站在城头望着城下的西夏军,目色冷冽,直如刀锋般。 “西夏人不过尔尔,蛮夷之国也敢来攻我天朝上国,简直不知所谓,今日,诸将士随本将痛杀贼蛮。” 赵明是一步步从边军一小兵依靠战功杀上来的,他信奉的是铁血手腕,治军更是严谨。 定远军虽不过千,却有凶名在外,这次,不知西夏人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来掠定远军锋芒。 找死。 应彦羡站在一旁不言语,古来战事,从来都是刀兵相见,血溅五步,哪里有妇人之仁。 今日你不杀伯仁,明日伯仁就会因你而死。 咚咚咚。 西夏军中开始擂鼓、聚兵、攻城。 西夏成国距今日治平年间不过数十年,兵锋便足以和宋军一争高下,确实不容小觑。 可是,宋军好阵列、弓弩,这些西夏军又是远远比不上的。 “彦羡,昨日之事,是你做的吧?”赵明对着应彦羡直接问道。 一年前,当应彦羡被发配到定州城的时候,身为定远军指挥使的赵明就对其礼遇有加,毕竟是进士出身的文人,定州城需要这样的人才。 至于科举舞弊,赵明只是一笑而过,这一年时间,应彦羡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应彦羡并没有想着掩饰,只是说:“杀我袍泽兄弟者,亦杀之。” 哈哈哈…… 赵明哈哈大笑,身为吾宋军,理应如此。 城头上的众将领各自散去指挥麾下作战,赵明身披一身铁甲立于城头观望,这次攻城战,赵明大致看得出来,这支西夏军战力非凡,武器也甚是犀利。 西夏军中悬挂的李字旗更是代表有西夏皇室中人在此领军作战。 喝。 定州城下的西夏军队开始踏步向前,弓弩手会射箭掩护步卒搭建云梯攻城,骑兵则是四周游走寻找机会放冷箭,对城墙上宋军造成杀伤力的反而是这些游动西夏骑兵。 (新书发布,求收藏推荐评论。 另,李元昊称帝时称为大夏,这里以后统称西夏国,便于区分,望众知。) 第3章 关外,埋骨好地方 定远军一共有八个都卫,各自轮流守城,今日,应彦羡所率都卫守的是定州城北城墙段,也是西夏军正面进攻的城墙一侧。 赵明在北城墙也下足了本钱,派了两个满编都卫守着,还有五百厢军壮勇做预备役。 应彦羡敲打着想要露头的麾下士兵,“想活命就缩着脑袋,等西夏兵露头的时候再举着长枪刺出去。” 城外善于放冷箭的西夏骑兵可不容小觑,他们的箭法总是极其的刁钻,令人防不胜防。 今日的西夏兵攻城比前两日有序了许多,甚至各部之间的配合都增添了许多默契,这也就说明应彦羡他们守城将会更加困难。 “孔四海,过来。”应彦羡喊道。 孔四海低着头奔过来。 应彦羡指着城外道:“叫上几个箭法好的兄弟,专给我射杀西夏骑兵的游骑,给老子镇住这帮子骄兵。” 孔四海早就看西夏骑兵的那些游骑不顺眼了,仗着马速快箭法好欺负咱宋军。 “都头你就瞧好吧,保管让他们挨箭子吃痛。”孔四海说完就奔了出去。 应彦羡倚靠在城墙垛子后面,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豆糕点吃起来,等了半个晌午,肚子都有些饿了。 咻咻。 两支羽箭倏地一下从应彦羡耳边飞过,钉在城墙上,箭尾还带着颤音。 “孔四海,你能不能成事?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应彦羡吼道。 孔四海怒吼:“射,给老子射杀死西夏游骑,这帮狗日的玩意儿,欺负人咋地。” 应彦羡知道孔四海带走的都是些战场老兵,心中自是极其的放心,他们活下去的几率大大高于新兵。 西夏兵射了一阵箭雨,终于步卒带着云梯杀上来了,这才是比远射更加惨烈些的近战。 应彦羡吃完了这块绿豆糕,然后被噎的打了个嗝,对着左右都里麾下说道:“都别着急,先让子弹……嗝……先让西夏兵爬一会儿,等快到了城头再杀。” 只要西夏兵没有爬上云梯,就是弓箭手们的事情,这么多的靶子射杀不尽。 城头上的定远军将领见着应彦羡的第一都没动静就上禀告给了赵明,赵明回道:“我相信彦羡。” 对于战场上的明枪暗箭,这些暗处的流箭也不可小觑。 应彦羡等了会儿,然后手指轻轻一动,早就摆放在垛子上的石块就被推下城墙,下面传来数声惨呼。 都所里其余人见此纷纷推下早就备好的石块,然后再次躲藏在城墙垛子后面。 城墙下面不断传来惨呼。 应彦羡少顷便左手盾牌右手拿起身边的长枪,然后吼道:“刺完一轮马上躲起来。” 都所里士卒对于应彦羡这种厮杀节奏都很习以为常,纷纷点头。 “杀。” 应彦羡忽的站起身,然后手里长枪瞄着即将登上城墙的西夏兵刺了出去,甚至,应彦羡能够看得出这名西夏兵眼中的恐惧。 生死,皆是大恐惧。 “回。” 抽回长枪,应彦羡大喝一声,然后所有人立刻回身躲藏。 咣当两声,应彦羡拔下钉在盾牌上的两枚羽箭。 别的城墙处杀的热火朝天,应彦羡这里却是有些怪异,整段城墙上不见人影,可城下的西夏兵却不敢轻易攻上来。 孔四海已经带着人和西夏骑兵的游骑对射好一会儿,所以,应彦羡他们倒也不太惧怕城外的冷箭。 西夏兵虽多,可却攻了一个上午都拿这座定州小城无奈。 等到了午饭时刻,西夏兵竟无撤退之意,反而在厉兵秣马准备再次攻城。 应彦羡嘟囔道:“看来真是急眼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别说这些怀揣着豺狼之心的西夏人了。 应彦羡吩咐下去:“让伙房把兄弟们的饭菜送到城墙上来,足量,别饿着兄弟们的肚子。” 等了片刻,西夏兵还没来攻,伙房就先把饭菜担到了城墙上面。 应彦羡见到了齐小鸣,斥道:“谁让你来了?” 齐小鸣委屈极了,说:“我想来。” 应彦羡知道他的憋屈,可是,都所里得留一根火苗。 “趁现在西夏兵还没攻城,你赶紧回都所里待着,记着,要时刻记着我交代你的事。”应彦羡道。 呼。 西夏人射来的大弩箭嘭的一声钉入城墙三分,激起一片碎屑。 应彦羡护着齐小鸣伏在城墙上,呸了一口喊道:“孔四海,过来,把齐小鸣给我送下去。” 孔四海举着盾牌拉着齐小鸣奔下城墙。 “你小子,好好呆在都所里面不好吗?”孔四海对着齐小鸣训道。 齐小鸣一脸的生气,说:“我也想上阵杀敌,而不是躲在后面做胆小鬼。” 孔四海一愣,问:“谁他娘的说的?老子宰了他。” 齐小鸣不语。 孔四海说道:“都头的意思你还不懂吗?你是咱们都所里面年龄最小的兵,是火种,是都里 所有人的希望。” 齐小鸣不是不明白,是明白了更难受。 试想一天,都所里面所有人都死掉了,只剩下齐小鸣一人,他又该自处。 其实,苟活比死去更难受。 “行了,赶紧回去。”孔四海说完转身又冲上了城墙。 西夏人连着射了三轮大弩箭,估计是见着杀伤力不足就停下了,这种大弩箭,声势浩大,顶多是震慑一番定远军军心。 战场上老兵都不带怵的,相较于那种弓箭来说,这种杀伤力减少了百倍千倍。 应彦羡带着都所里的人躲藏在城墙垛子后面,继续吃瓜杀敌。 孔四海来到应彦羡身边,说:“今日我特意数了数,西夏骑兵减少了一大半。” 估计是昨晚的药起作用了。 “还有,齐小鸣估计关不住了。” 应彦羡点头表示知道,长时间让一个孩子躲在羽翼之下他就会生出叛逆之心,不可取的。 “等打完了这一仗,就带着他去关外走一遭,磨砺一番。”应彦羡说道。 老兵带新兵,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有效,这几乎是应彦羡都所里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谁他妈的都是从新兵演变成老兵的。 孔四海点点头,说:“到时候,我没死的话就我带着他去,这小子是一颗好苗子。” 应彦羡笑笑。 关外,可真是一处埋骨好地方。 第4章 这个大宋有点可爱 又是一个日落斜阳,将大地染了色,人间变了色。 定州城,又多存在了一日时间。 城外城内烽火落败,尸体无人抬走,血水引来一些腐虫求生。 应彦羡总觉得自己应该就着这幅场景赋诗一首,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可想来想去还是又咽了下去。 在生死面前,诗赋实在提不起兴趣,倒不如杀敌来的痛快些。 可惜,军中禁止饮酒,没有酒水助兴,这就让应彦羡的好心情去掉了一大半。 “李二,去吧齐小鸣喊上来。”应彦羡吩咐道。 “是。” 很快,齐小鸣就跟着李二来到城头。 应彦羡支走了李二,让他去忙自己的事,对着齐小鸣道:“小鸣,来,看看你所向往的战场。” 齐小鸣伸着头看向城外,只见不少的断肢残臂,还有那浓郁到令人恶心想吐的血水。 他强忍住心中不适,然后看向都头。 应彦羡说:“我已经和孔四海商量好了,等这一仗打完就带着你去关外走一遭,你做好准备。” 齐小鸣终于要经历都所里的由新兵转向老兵的考验了,他不由得有些欢喜。 “嗯。” “应都头,指挥使要见你。”有兵来喊。 应彦羡跟着离去。 齐小鸣追了上来,问:“都头,今日还讲课吗?” 应彦羡回道:“讲,告诉都所里的人,往常怎样,今日仍旧怎样。”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更加注意放松士兵们的精神,长期的精神紧绷并不一定有好处。 齐小鸣重重点头,然后跑开去传达都头的命令。 定州城的府衙中,定州军指挥使赵明正看着定州城城防图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应彦羡来到,赵明令人倒了茶水,问:“彦羡,今日一战,多亏你部奋勇杀敌。” 应彦羡不敢居功,赵明是他的直接顶头上司,杀敌本就是分内事。 “指挥使,某不敢居功,是指挥使统筹得当,才使得西夏兵无功而退。” 赵明哈哈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这支西夏军攻我定州城意图不明,我两日前已派出求救信使,相信不过两日时间,援军就会到来。” 这也是赵明稳坐钓鱼台的原因之一。 应彦羡点头,边军之间互为抵角,彼此依托,才可防得住西夏兵,不然,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大宋在西北的防线早就轰然而塌。 “根据斥候来报,这支西夏军的统军将领是李旦,算是西夏皇室的一个外戚。” “奥。” 应彦羡猜想一二,不会是来定州城镀金的吧? 赵明继续道:“这李旦属于第一次统兵,前两日的攻城战就能够看得出,杂乱无章,一窝蜂的攻上来退下去,只不过,我们已经错失了退敌最好的时机。” 要搁前两日有这个消息传来,赵明说什么也得赌一把,用定州城的两千宋军去碰一碰西夏这一万兵。 可惜,这李旦已经开始有些统兵有方,再这样赌一把,失败的几率很大。 应彦羡明白赵明的意图,也难怪昨晚自己和孔四海能够轻易潜入西夏军大营。 赵明不再纠结这个好时机,对着应彦羡问:“定州城应当无虞,今晚彦羡若无事不如吃喝一顿如何?” 应彦羡摇头拒绝:“指挥使,你知道的,都所里的兄弟都在等着我回去讲课。” 赵明一拍脑袋,这两日战事繁忙,自己竟忘记这一茬事情了,实在该死。 “彦羡见谅,我倒是忘记此事了。”赵明说:“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 应彦羡告辞。 赵明看着离去的应彦羡,他舒了一口气,然后铺开纸张书写战报。 等应彦羡回到了小院里,还未来得及将身上血渍洗去就直接开始讲课。 本来今日应彦羡讲的课是激发人体潜能,可是想到刚刚与指挥使赵明的对谈,他临时写下: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这句话出自《孙子·虚实篇》,大抵讲的就是作战就像水一样,由高处流往低处,打仗,我们是要避实击虚,方可取胜。” “水趋下则顺,兵击虚则利。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 下面有些人听得懂,有些人听不明白,云里雾里。 从应彦羡的夜校里,他们学到了勘察地形,学到了辨别方向,学到了预测天气。 应彦羡并不是打算将他们都培养成军事天才,他只是想着多教授他们一点,他们就能够多一分存活下去的几率。 另外,应彦羡在教授别人的时候,他自己也能够推一反三,从中学习到更多东西。 三人行,必有我师。 在授课过程中,有人提问,应彦羡就会想着如何完美解答这个问题。 这就是学习进步。 “学以致用,你们学到这些最重要的就是知行合一,将这些理论知识运用到实际战争中。”应彦羡说道。 众人点头。 应彦羡问:“我问你们,西夏兵有一万,我宋军只有不足两千,该如何击溃敌军?” 有人立刻作答:“偷袭,奥,不,夜袭,趁西夏军自乱阵脚后冲杀。” “不行不行,夜袭容易造成双方互杀。” “那就正面冲杀,拼了。” “你两千,人家一万,你这是找死。” “火攻,现在万物复苏,野草也是刚冒芽,烧他丫的。” …… 应彦羡听着他们东一个主意西一个点子,其中好多都是不错的军事建议,比如火攻,比如下毒,比如夜袭。 “虚虚实实就是用兵之道,当敌军摸不清你的底细后,这个战场就是你做主了。”应彦羡说道。 其实还有一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否则将会是刀祸加身。 不过此刻这些多讲无益。 夜校讲课结束,都所众人散去,其中夹杂着粗声粗语,此刻却是最好的良药。 应彦羡吃饭时发着呆,自己,似乎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大宋了,有点可爱。 第5章 喝,喝,宋军威武 院落里面齐小鸣在磨刀霍霍,少年人少年心性,总爱幻想。 应彦羡难得坐在院落里看着磨刀的齐小鸣,想学那些大宋士子一杯淡茶吟清风,可惜应彦羡终归做不来。 月是故乡圆,应彦羡觉得这里的月亮也挺圆,到处都散发出一种静谧。 齐小鸣磨好刀,然后喷洒井水洗净擦干,兴致昂昂的递到应彦羡面前。 “都头,给,你的刀。” 齐小鸣双手捧刀。 应彦羡问他:“喜欢这把刀吗?” 齐小鸣点头。 哪有男儿不爱刀兵、不想做英雄好汉? 好儿郎,当浑身是胆。 应彦羡看着映照月光的刀身,它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美,刀纹刀弧的美。 “送你了。”应彦羡道。 齐小鸣啊了一声,不知为什么都头突然送自己他的随身战刀。 “都头,可是,你还要杀敌。”齐小鸣说。 应彦羡回道:“杀敌不光凭借武器,还有心智、胆识,好的武器不过锦上添花,杀敌,起到决定性的是必胜之心。” 一个人,如果连必胜之心都没有,就算战胜也犹如败了一样。 齐小鸣点头,他暗暗记住都头说的这些话,再过不久,他也要上战场杀敌,也要有必胜之心。 “去练刀,一千下。” 应彦羡并没有打算放过齐小鸣,功课该做还是要做的。 齐小鸣重重点头,他当即拿着应彦羡送自己的战刀就来到院落中劈砍。 等到齐小鸣劈砍完一千下,双臂早已酸胀不堪,面颊之上尽是汗珠。 齐小鸣就着凉爽井水冲洗后看着应彦羡还坐在院落中发呆,便走过去问:“都头,该休息了。” 应彦羡回过神来,看到已经练完刀的齐小鸣,点点头。 “是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该这样。”应彦羡嘟囔着回屋上床歇息。 齐小鸣一阵发懵,都头又在胡言乱语了。 一夜无话,到了日出时分,西夏军又来攻城,应彦羡的都所已经连战两日,今日可以作为预备役在后方待着,准备随时支援四方。 应彦羡看着无所事事的都所士卒,俱都在消磨时间,便一个个的踹了起来。 “随我练刀。” 兴许是昨日齐小鸣磨的刀太过明亮锋利,让应彦羡心生爱慕,今日索性便起了带着都所里众人练刀的兴致。 一百来号人足足排满定州城三条主干道,开始练刀。 用刀杀敌极是简单,就犹如孔四海说的一般,一刀砍下去,神仙也救不了。 所谓的练刀,就是双手持刀,全力砍下,亦可单手持刀,奋力砍下。 劈、砍、上挑、横断…… 幸好定远军人数不多,又紧临边关,武器尚可。 百十号人练刀的声势不似千军万马,却气势冲天,定州城子民见到这场面对于守住定州城的信心又大了些。 应彦羡的都所是开战以来整个定远军损失最小的都所,所守城墙段也是最是固若金汤。 另外两个预备役都所的人见到此场景都默默站起身,然后盯着这边看着。 渐渐,竟演变成数百人齐齐在定州城内练刀之势,甚至惊动了城墙上的己方守军。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派人询问,得了回复:“禀告指挥使,是城中预备役在练刀。” “练刀?” 赵明站在城头上自是看得清楚,竟惹的他心中热血沸腾。 “好,好一个练刀。” 接着,赵明下达军令,让城墙上的宋军都看看,看看我们的军队,看看我们军队的气势。 “喝,喝,宋军威武。” “喝,喝,宋军威武。” …… 定州城顿时响起一阵宋军威武之声,引得城外攻城的西夏军还以为宋军来了援军,甚至都有些西夏军慌忙跑回己方军阵。 此番率领西夏军攻城的西夏将领李旦是一个面白目清的年轻人,他对着身边将领问道:“发生了何事?” 他身边将领也不知,纷纷摇头。 李旦下令,“宋军并无援军,这是一支孤军,攻下定州城,我们就能够得到青壮、女人、粮食……” 于是,西夏军重新整军、攻城。 这一耗费便是半日时间。 或许应彦羡也绝对想不到,自己只是一个无意之举就让定州城多了半日喘息之机。 午后,西夏军加大了攻城力度,甚至投入兵力高达七八千之众,四面猛攻。 赵明眉头紧皱,看来,这李旦也并不是无用之徒,他也应该明白,再耗费下去,宋军援军就会抵达,于西夏并无利好。 “告诉各部众,定州城,城在人在,人在城在,城亡人亡,人亡城毁。” “遵命。” 于是,西夏军开始拼命,宋军方面也开始拼命,两方各不相让。 定州城攻防战,第四日开始进入白热化,伤亡大增。 听着城墙上传来的喊杀声,应彦羡心中想:终是不能善了。 本想着等到宋军援军一至,这一万西夏军自然会退去,可是,如今看来,西夏人是想攻下这座边关小城了。 未时,定州城各个城墙段的宋军守军挡不住了,城中预备役开始上城墙支援。 应彦羡带着都所众士兵站在定州城主干道上,时刻准备着。 哒哒哒。 一骑飞奔而来,带着定远军指挥使赵明的军令,让应彦羡率领都所士兵支援西城墙。 应彦羡领命,喝道:“众人听命。” “在。” “随某杀敌。” “遵命。” 应彦羡带着都所众士兵奔向定州城西城墙,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西夏兵杀上了城墙。 定州城西城墙,岌岌可危。 应彦羡下令,命三人一组,九人一队,开始杀入战场。 应彦羡左手持盾牌,右手持刀,依靠大力杀开一条血路。 “把西夏人给某撵下去。” “遵命。” 都头打头阵,后面的士兵自然不能够怂,不然,丢自家最强都所的名号。 有了应彦羡这股生力军的加入,刚刚有些起色攻上城墙的西夏军又被赶了下去,气的李旦大骂跳脚。 “再攻,今晚,本将要在定州城用饭。” 呜呜呜。 西夏号角齐齐响起,全部兵马开始攻城。 第6章 那我们就不守了 边军苦,边军难,边军一日生死两茫茫。 若无那场莫须有的科举舞弊案,想必此刻的应彦羡应当身坐高堂之上,手拍惊堂木,一语断人冤屈。 何来被发配到定州城做一名罪囚,一年时间,就让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士杀人如切菜砍瓜。 若有一日,应彦羡定当为自己洗刷冤屈。 心中那份憋屈应彦羡只得深埋,化作杀意求生在边军之中。 这般想着,应彦羡手中刀锋已砍的卷了刃,盾牌上也布满了刀痕枪迹。 “杀。” 最终,再多情绪只化作一字:杀。 半个时辰后,应彦羡瘫坐在城墙垛子后喘着粗气,丢下盾牌刀枪恢复体力。 这些西夏兵当真是不要了命,一个接一个的爬上城墙。 若非应彦羡等部众拼死抵挡着,恐怕早已失守。 也怨李旦运气不好,偏偏选了西城墙作为突破口,还遇上了应彦羡。 西夏军终是散去,依照常理,西夏军应当整军,退回大营。 可世事无绝对,今日眼看就要攻破定州城这座宋人城池,可偏偏硬是败退而归,这让年轻气盛的李旦有些受不了。 “距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这一次,全军压上,不留有一丝余地。”李旦面色不善。 西夏军众将不敢多声,既然主将想再攻一次,那就随了他的愿罢了。 咚咚咚。 西夏军的战鼓再次被擂动,犹如滚雷一般席卷而来。 坐在城墙垛子后的应彦羡吃了两颗蜜枣,喝了几大口凉白开水。 没办法,高温是他能想到唯一杀毒的法子。 然后应彦羡起身查看都所里士卒的战损情况,情况却是不容乐观,战死七人,重伤四人,轻伤二十八人。 “李二,你做好记录,这些兄弟都是好样的,等回头好生安葬,抚恤费我去找指挥使大人去要。”应彦羡朗声道。 死去了的人要安心,活着的人要安心。 李二拿着名册挨个记录登记。 应彦羡每到一名都所士卒面前都会捶一下他们的胸口,这个用意谁也不懂,可并不妨碍他们的感动。 “怕不怕?” “不怕。” “我们会胜的。” “嗯。” “活下去。” “嗯。” …… 话不多,却能够代表应彦羡的心意。 城墙上有宋军在吃些粗粮补充体力,更多的是毫无躺姿的瘫在那里。 打仗,哪里有那般容易的,能够守住定州城就已经万事大吉了。 齐小鸣看着日色跑上了城墙,跑到应彦羡身前,看到活着的都头齐小鸣笑开了嘴。 “笑个屁。”应彦羡不禁臭骂一句。 齐小鸣收起笑意,看着残破的城墙,到处都是断刀断剑,有些城墙垛口甚至都已经被砍裂掉一半。 李二记录完毕书册,对着应彦羡禀告道:“都头,情况不太好。” 应彦羡自然知道,他点点头。 咚咚咚。 城外西夏军的战鼓再次被擂响,声音直穿耳膜。 应彦羡听了会儿,发觉不对劲,喝道:“快,都躲藏好,这是西夏军的进攻号角。” 都所众士卒本能相信都头的话,下意识地躲在垛口后面。 西夏军在进攻前势必会对着定州城城墙箭羽覆盖,然后趁机步卒杀至城墙下,然后攻城。 应彦羡早已摸清了西夏军的攻城方式,虽古板,却有效。 齐小鸣呆了下,他还直愣愣地站在城墙上,可是此刻城外的西夏军弓箭已经射至。 应彦羡暗骂一声,然后跳起来扑趴下齐小鸣。 咻咻咻。 应彦羡与箭羽声中大声对着齐小鸣问道:“没伤着吧?” 齐小鸣摇头,他还好。 应彦羡呼一口气,稍有不慎刚刚齐小鸣就会一命呜呼,这孩子本就命苦,该给他的生活加点糖。 只是,还没有等应彦羡呼完这口气,被压在应彦羡身下的齐小鸣就看到又一阵箭雨袭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都头护在身下。 应彦羡心中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咻咻噗钉钉咻噗咻。 杂乱声音充斥应彦羡的耳朵,可他还是听到了两声箭支射入人体的声响。 应彦羡拖拉着齐小鸣躲在垛口后面,他发现齐小鸣身后插着两支羽箭,齐小鸣整个人都昏迷不醒,只是对着应彦羡喊了句好疼。 应彦羡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一年前,随着应彦羡被发配到定州城的还有一户叫做齐敬的商户,齐敬有个儿子就是齐小鸣。 路上,齐敬对应彦羡多有照顾,应彦羡也感恩齐敬。 一路奔波而来,齐敬夫妇不幸染疾死去,临终前将齐小鸣交付给了应彦羡。 齐小鸣也算应彦羡的故人之子,定州城生活条件艰苦,齐小鸣从未喊过苦,应彦羡知道,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和自己一样。 一年时间下来,齐小鸣也在快速成长。 可今日,却要死在西夏人的箭下,这让应彦羡如何能够接受。 西夏军停止了箭羽的覆盖,开始攻城。 应彦羡只来得及砍断射入齐小鸣后背的两支羽箭,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他平放在安全地方。 看你应大哥为你杀敌。 夕阳映照,宋军,西夏军,他们都知道这将会是今日最后一场攻城战。 半个时辰,如果西夏军攻不上城头,那么,他们就会退去,宋军也会又守住了一日时间。 李旦亲自带人督战,他一身的白袍将服格外惹眼,他身旁的亲军各个持着刀枪,后退者,斩。 定州城头上的赵明预感不妙,定州军已经苦战一日,大部分筋疲力尽,这时候西夏军再攻城,极大可能会攻陷定州城。 “我们还有多少预备役士兵?”赵明问。 “回指挥使,不足五百,且都是些壮勇。” 赵明下令道:“都派上来,杀退西夏军。” “遵命。” 只有撑过了今日,才有明日。 应彦羡率领都所士兵开始苦战,西夏兵就犹如蝼蚁一般附在城墙上,一个个的往上爬来。 孔四海杀到应彦羡身边,急道:“都头,这样下去根本守不住。” 红着眼的应彦羡吓了孔四海一大跳。 “守不住?那我们就不守了。”应彦羡咬牙道。 孔四海瞪大眼睛,充满不可置信。 第7章 此战,当为我大宋贺 定州城,西城门。 应彦羡看着麾下都所众人,他道:“今日,不杀退西夏兵,我等皆无活路。” “本想等以后有时间带着你们去看一看汴梁风华,也让你们知道你们杀敌到底护佑了怎样的一片净地。” “可惜,今日,我们注定要在定州城流血,直至死亡。” “我应彦羡,一介书生,能够与众兄弟一块赴死,甚好。” “黄泉路上,一块再聚首,斩阎罗。” 孔四海难抑制心中起伏杀意,举刀高喊:“黄泉路上再聚首,斩阎罗。” “黄泉路上再聚首,斩阎罗。” “黄泉路上再聚首,斩阎罗。” …… 决死战意升天而起,令人心颤。 吱吱。 定州城,西城门,大开。 城外的西夏军心生欢喜,以为攻杀进城中的西夏兵已经占领了城门,特意迎他们进去。 可惜,出现在他们眼眸中的却是上百宋军悍不畏死的杀了出来,冲向他们。 身在远处的李旦看着杀出的宋军惊讶道:“这股宋军莫不是疯掉了,只凭借百十人就敢杀进我数千军中?” 这无异于是羊入虎口,有来无回。 大概,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做吧。 北面城墙上的定州军指挥使赵明也是看到了这一幕,他知道,今日北、西两城墙成了西夏军的力攻方向,北面有他的亲军守着尚可,可西城墙…… “彦羡呀,一定要杀退西夏军。”赵明呢喃道。 应彦羡第一个冲杀出定州城,身后跟着有赴死之心的都所众人。 西夏兵迎面冲杀而来,应彦羡高呼:“掷枪。” 呼呼呼。 跟在应彦羡后面的宋军用力掷出手中长枪,犹如索命神器般落进杀来的西夏兵中。 噗噗,噗噗。 只是一个照面,百十杆长枪顶在地上,与此同时还有数十惨呼无气的西夏兵。 这一幕瞬间震慑住了冲来的西夏兵,甚至有西夏兵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他们本以为这些宋军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可谁知,是一群索命鬼,只是一个照面就带走了如此多西夏军的命。 大意了。 应彦羡可不会给他们反应时间,下一刻就带着麾下宋兵杀进西夏兵阵中,然后左劈右砍。 孔四海在应彦羡一侧,两人凭借大力率着都所众士兵冲杀在西夏兵中,一时间竟无人可挡。 百十号宋军杀的数千西夏军狼狈后退。 李旦脸色难看,对着身边一众将领问:“谁敢去替本将取来宋军将领脑袋?” “我来。” 自然有人想要立功进官加爵,搏一搏之心还是大有人在。 等这骑马将领杀出,有西夏将领扼腕叹息自己晚了一步,有西夏将领坐等看着好戏。 能够敢如此杀出来的宋军,哪里会是等闲之辈,倒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 “杀。” 应彦羡满目皆是血红色,他只顾前杀,不管身后。 同时,这也是他来到大宋第一次遇到这般生死之际,几乎有死无生。 哒哒,哒哒。 有马蹄声传来,距离应彦羡愈发的靠近,应彦羡模糊中见到西夏军中有一骑朝着自己杀来。 “都头。” 孔四海见状大喊。 应彦羡的刀锋抹过眼前这名西夏兵的脖颈,不去看喷洒的血液,然后夺过这名西夏兵的长枪,朝着杀来的那名骑兵投掷过去。 马背上的西夏将领自然见到袭来的长枪,他后仰躲避,应彦羡投掷的长枪落空。 可是,当这名西夏将领刚刚起身的时候,应彦羡即已杀到,他高举长刀,竭力一跳,竟直接将这名西夏将领的脑袋削掉,骨碌碌滚落在地,瞪着一双大眼睛,仿似在惊疑,又仿似在惊恐, 诡异的是,这西夏将领断掉了的脖颈却没有喷洒出血液。 嘭。 当应彦羡落地的时候,那个西夏将领的脑袋也滚落于地,转了几圈停下。 滋。 这个时候马背上断颈的西夏将领体内的血液才喷涌而出,犹如一道诱人的喷泉。 应彦羡站起身,犹如一尊杀魔,西夏兵无一人敢杀至近前。 “恶魔,他是恶魔。” “这是阎王派来索命的,快逃啊。” “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 西夏兵被应彦羡这种狠厉吓退,孔四海才有间隙冲杀到应彦羡身旁。 “都头,你没事吧?” 应彦羡摇头,指着李旦那里,说:“随某杀了这敌将。” 孔四海喊道:“兄弟们,杀敌将。” 一时间,应彦羡率领的百十号都所士兵杀退数千西夏兵,然后径直杀向西夏军统兵大将李旦这里。 李旦率着督战队想要阻止溃逃的西夏兵,可是,杀了几十个脑袋根本没有人理会。 或许,他们宁愿死在自己人手中,也不愿被应彦羡这尊恶魔砍掉脑袋。 有人向李旦进言,“将军,事已不可为,兵败如山倒,快逃吧。” 李旦不甘心,他们,本来该胜的。 “快快护着将军逃命。” 李旦面有不甘的调转马头,准备逃命。 应彦羡已杀至距李旦二十步距离,他岂会让这西夏将军逃掉。 应彦羡举起长刀,瞄着这名西夏大将就甩了过去。 孔四海有样学样,也将自己手中的长刀狠狠地甩了过去。 于是,百十柄刀和枪纷纷落在准备逃亡的李旦处,那里几乎成了一个兵器的墓地。 应彦羡大口喘着气,他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可是,如果放弃追杀,后面这些西夏兵可能会再杀回来。 “夺马,追杀敌兵。”应彦羡大喊道。 当即,应彦羡骑上西夏军马,然后捡起一柄长枪杀去。 他的身影,无可匹敌。 赵明早就被引了过来,他看着遍地西夏兵的死尸,又见着追击的应彦羡身影,痛呼:“彦羡,神勇也。” 定州军指挥使赵明又令定州军高呼西夏军已败,我宋军大胜,敌军大将伏首。 接而,其余城墙西夏军心慌手乱的收兵,城中宋军乘势杀出。 霎时间,西夏军竟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所在。 定州城凭借不足两千之数的边军、厢军、番兵,击败杀退了一万之众的西夏大军。 此战,当为我大宋贺,为宋军贺,为应彦羡贺。 哈哈哈…… 痛哉,快哉。 第8章 浊世难得几回疯 一直等到第二天天色将亮,应彦羡才带着麾下士兵回返至定州城。 经过了一夜的追杀、清理,定州城内外一片喜庆,杀退了西夏敌军,终归是保住了家乡故土。 “应都头回来了。”站在定州城城头上的宋军士兵喊道。 应彦羡一身的血色,麾下士兵个个犹如杀神一般,浑身杀意腾腾,令人不寒而栗。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亲自出城迎接,昨日间要不是应彦羡,定州城说不定就…… “彦羡,你终于回来了。” 赵明一脸疲惫,一夜未睡,仍旧有诸多事宜在等着他去决断。 应彦羡下马,对着赵明抱拳,道:“禀指挥使,定州军第一都卫应彦羡率麾下士卒杀敌而归,特向指挥使复命。” 赵明扶起应彦羡,笑道:“彦羡,你我之间何须这些繁文缛节,平安回来就行。” 应彦羡点点头。 “彦羡,这一战,你可是立下了大功呀。”赵明心中也是热血一片,“这次西夏军的统兵大将李旦,被阵前斩杀。” 应彦羡昨日就看到被百余柄刀枪钉成一片烂肉的西夏军大将,这一夜过去,想必赵明已处理差不多了。 “此战全赖指挥使指挥得当,用兵如神,不然,定州城难免不保。”应彦羡说。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也是一个聪慧人,他自然懂得应彦羡的意思。 “哈哈,彦羡,某知己也。” 接着,应彦羡取下此番追杀战绩,赵明看着这数百颗西夏兵头颅就浑身发毛。 “彦羡,你说这该当何处置?”赵明问。 应彦羡来时早已想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既然西夏做了初一,我们就可做十五,我大宋自立朝来,屡屡遭受周遭小国欺辱,今日,某大胆一试,铸京观,威慑宵小。” 京观,为炫耀武功战绩,聚拢敌军尸首,封土而成的高冢。 京观成,万人惧。 自然,京观有大有小,大京观可杀数十万人,小京观亦百人。 这一次,西夏人丢弃在定州城的尸体高达数千具,完全可以铸起一个中型京观,震慑其余诸国。 大宋是善良,并不是柔弱可欺。 应彦羡此话一出,赵明大吃一惊,此法,虽可行,但亦可怕。 先不说别的,就朝中那些文人士子就能够骂惨自己。 应彦羡道:“指挥使,铸京观毕竟被人诟病,此事,就交给麾下某来做吧,世人若骂,就来找我应秦风。” 秦风是应彦羡的字,取自《诗经》中的秦风·无衣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首秦风反应的是秦国军民团结一致共御外敌的诗歌,很凑巧的是,当时的秦国也是位于这一带。 既然应彦羡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明不会再加以阻挡,他本就是边军将领,每日面对残酷的生存考验,心中血勇尚在。 “彦羡,你可要想明白,集天下文人士子的唾骂可是不易。”赵明不得不提醒道。 应彦羡仰头长笑,朗声道:“不就是天下骂名加身?又有何妨?当初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今日,我应秦风就曰: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醒我独醉。浊世难得几回疯,一声大笑随他去。” “好,好,精彩。” “都头好文采,听的俺都高兴。” “什么醉了醒的,谁敢骂我们就砍丫的。” “一帮靠嘴皮子吃饭的书生怕什么。” …… 赵明苦笑,说自己等人是粗糙军汉真是一点没错。 “既如此,那就,铸京观。” 定州城外五里处,定远军将所有战死西夏兵尸首拉至此处,然后开始垒加堆放。 孔四海有些可惜道:“若西夏大将军的脑袋还完整些就更加完美了。” 可惜,当时刀枪太多,别说完整些的脑袋,甚至连肉身都找不齐全。 李二嘿嘿一笑,说:“还是都头有办法,等这京观铸成,老子倒要看看西夏人还敢不敢再攻我们定州城。” 有人看着京观却是有些难受,想吐又不敢吐。 应彦羡站在一旁看着渐渐成型的京观,心中舒畅,这可爱善良的大宋,就由此开始改变吧。 军中大夫对应彦羡道:“箭矢只是刺穿了齐小鸣的双肋,并无伤及重要器脏,不会有性命之危。” 等回到定州城,应彦羡得到了齐小鸣无碍的好消息后就将兵器丢在一旁自己一人就回屋睡觉去了。 这几日时间都衣不褪甲,应彦羡只觉得身上无比沉重,只想好好睡它一觉,补充身体能量。 被孔四海派来照看都头应彦羡的小兵杜忠看着都头应彦羡回了屋,然后一人尽忠职守的守在门外。 数千人的京观,不光是定州城子民第一次见到,就连定远军诸多将士也是头一次见,甚至,还有不少人专门跑到定州城外特意一观。 有人拍手叫好,这就叫罪有应得,有人觉得有伤天和,违背了人性本善。 不过,这些应彦羡都顾不得了,他早就呼呼大睡,进入梦乡。 等到饥肠辘辘的醒来,应彦羡睁着双眼看着屋顶,没有一丝丝改变。 进屋后的杜忠对着应彦羡道:“都头,指挥使来过,见到都头在睡觉就没让人打扰,说都头醒来去找他。” 应彦羡奥了一声,然后起身洗漱,冰凉的井水很是提神,一个激灵就让应彦羡再无困意朦胧感。 换上一身清洗过的盔甲,可上面仍旧有着斑斑红迹,应彦羡也不在意,提起佩刀就出了门。 杜忠跟在后面,努力昂首挺胸,尽管他个头不大。 到了定州城指挥使赵明府上,应彦羡不仅仅见到了赵明,还有种愕。 应彦羡打量着种愕,种愕他是那种比较稳重之人,体现在走路、神情、说话上。 自然,种愕也观察着应彦羡,在赵明这里,他对应彦羡有过一些了解,被发配来的科举书生。 赵明对着应彦羡介绍道:“彦羡,来,我为你介绍,这位可是青洞城的府尊种愕,也是今日持军来救援我定州城的统兵将领。” 接着,赵明又对着种愕道:“种愕兄,这位便是我定远军第一猛士,此番定州大捷也是他的功劳,第一都卫都头应彦羡。” 应彦羡和种愕两人之间打过招呼。 赵明招呼着众人坐下,说起此番西夏军袭扰攻打定州城战事,以及种愕能够持军前来救援一事。 第9章 这个男人不要惹 对于种愕的军事来援,赵明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相待甚是客气。 种愕早已从赵明嘴中听来了定州城取胜的法子,全赖于面前这位充满年轻气息的书生文士应彦羡,听闻此人年龄不过二十,堪称青年才俊。 这一度让种愕很是惊愕,应彦羡坐姿板正,面容虽说粗糙了些,可仍旧能够看得出之前的那种清秀感,真是不明白为何会是戴罪之身。 近些年来,朝中的一些做法愈发是让人捉摸不透。 当赵明说起京观一事后,种愕当即问:“赵兄,此事,还需慎重。” 京观确实是慑敌的一个好办法,可是,这样的办法于朝中那些文士出身的大臣来说却是太过野蛮残忍。 做不得。 赵明还未说话,应彦羡就站了起来,对着种愕说道:“种府尊,京观一事与指挥使大人没有任何关系,全是秦风一人所作,西夏贼蛮杀我袍泽,我便以牙还牙。” 有何不可? 种愕看着应彦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极大杀伐戾气。 “那你可知,此事可能会要了你的性命?”种愕问道。 哈哈哈…… 应彦羡一阵大笑,“保家卫国杀敌,我应彦羡自认为对得起大宋,对得起当今官家,若要因此便取某性命,那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某一人做事一人承担,就算此事说到官家面前,某也有理,不惧任何诛心之言。” 应彦羡早就看透,边军将士杀敌畏首畏尾,惧怕的不是敌军,而是汴梁,是大宋的臣工。 不患外敌,则忧内政。 种愕出身官宦世家,又为官数十载,对于朝中这些心思最是清楚,看得见的敌人好办,最怕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 种愕张大嘴巴,这种言论出自一名边军都头之口着实让人惊讶。 赵明出来打圆场,说:“种愕兄,你还不知,今日彦羡还做了一首诗。” “一首诗?” “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醒我独醉。浊世难得几回疯,一声大笑随他去。” 种愕细细琢磨,忽然发觉此首诗虽简单,却蕴含了作诗之人的豪气,以及一种不愿与世人同流合污的高傲。 如此异人,竟然就是面前的边军都头,可叹。 种愕道:“赵兄,某甚是羡慕你,麾下能够有如此出类拔萃之人。” 赵明脸色得意。 趁着天色未黑,种愕不顾赵明的劝说,非要与应彦羡一同前往京观之地一看。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道:“既如此,彦羡,你就随着种愕兄跑一趟。” 应彦羡抱拳。 此番种愕来援定州城约带了三千兵马,路上应彦羡赞道:“种府尊能够以三千兵来搭救定州城,可见种府尊的忠义之心。” 种愕骑在马背上,回道:“西夏人早就对我宋城虎视眈眈,垂涎三尺,恨不能占为己有,今日,定州城有难,若人人袖手旁观,一方有难八方不援,我宋境早晚皆会沦落西夏贼蛮手中。” 这有些类似于唇亡齿寒的古理。 “人人看得透,却并不会犹如种府尊做得到。” 知易行难,概莫如此。 种愕叹口气,这就是宋军边军的时下氛围,大都只为自保,谁还会关心别人的生死安危。 大宋虽然在边境设置秦凤路、永兴路、河东路等专门应付西夏,可是,这些地域山路崎岖,沟通不便,大自只能各自为战。 单单是这样就已经自削战力三成。 如今,西夏兵锋正猛,动不动就攻打宋境边城,这两年战事更是频繁愈发。 如何不令种愕担忧。 交谈之间一行人就行至京观之处,种愕下马看着这处京观,胸中只觉得畅快。 往时,贼蛮残杀我宋人,今日,我亦可铸京观给贼蛮一观。 数千具西夏兵的尸体垒加在这一处官道旁,那叫一个气势,恐怕,以后这条路夜间很少有人再敢走了。 真不知,当西夏军行至此处的时候,他们会作何感想。 “好,好一处京观,扬我宋军威武,大赞。”种愕最后怒发冲冠。 应彦羡也在看着这处京观,此京观在,便会时刻唤起宋军血勇,给宋军一战之勇气。 种愕对着应彦羡道:“彦羡,恨不能早来一日,那时,某也能够与你并肩一战,观你神威。” 对于这种猛将,谁人不爱,谁人不喜? 应彦羡道:“西夏不灭,我与府尊并肩作战之机多不胜数。” 种愕听出了应彦羡话中潜藏的意思,莫非,眼前这个男人,他想灭掉西夏国? 可怕的男人,不能惹。 夜色渐将,京观就好像一尊巨大的幽灵,它在不甘的怒吼,眼睛发出巨大的绿光,让人发慌。 若非在场众人皆是将兵,戾气煞气早就非比寻常,恐怕早就人人发疯。 种愕看到了平静中的应彦羡,他的眼眸深如湖水,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犹如刀锋。 此时的种愕甚至在想,这样的男人就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 真想看看,日后这个男人会不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很期待。 夜色渐浓,种愕对着西夏兵的这些脑袋尸身也看了个够,便下令打道回城。 哐哐哐。 随着盔甲刀枪声的远去,这里空无一人,只余留下京观。 半途,回城的种愕他们迎头碰上了赵明,赵明急道:“你们去了这般长的时间,我还以为出了事。” 在这种纷乱易战之地,最是容易发生意外,也容不得赵明不担忧。 倘若真让种愕在定州城地界出了些事情,那他自己有口也说不清,干脆直接带着人出城迎接。 马背上的种愕笑道:“赵兄,有彦羡在,鬼魔不敢近身的。” 跟在一旁的应彦羡自然听得出来这是种愕他的玩笑之语,当不得真。 听得此话的赵明哈哈一笑,说道:“不管是西夏人还是魑魅魍魉,来多少杀多少,权当为种愕兄洗风接尘。” 种愕当即爽朗一笑。 赵明并未再次多谈,催促着众人快快回到定州城,一应酒宴都已备好,就等他们临至。 月上梢头,清冷夜色孤人影,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10章 宋人爱酒爱故事 席间,在坐者大都是能喝之辈,一杯一杯又一杯,酒入肠胃波浪起。 应彦羡盯着面前这杯杏仁露,浓白色,味醇香,别称又道‘杏仁醉’‘杏仁佳酿’。 种愕细品定州美酒,对之赞曰:“此等美酒竟头次品尝到,真是憾事。” 身为定远军指挥使,定州城主人的赵明笑道:“种愕兄,此酒不光是味美,还有一段佳话,可要听上一听。” “奥。” 宋人爱喝酒、爱美酒,更爱佳话。 赵明这话勾起了种愕的故事求知欲,催道快点说来。 赵明没有端着,直接说道:“这杏仁露是我定州城一小娘子所做,这小娘子本是无意酿酒,可是,有一日,她采摘来杏仁,加之诸多果仁,外加槐花等,本想酿一药酒治愈其父腿寒之疾,不料却酿成了这杏仁露,大受我定州城子民所爱。” 听到这故事的种愕忙问:“那小娘子可在?” 比起喝酒听故事,更不如见一见故事本人来的兴奋。 赵明拍拍手掌,他备着的就是这。 其后,见一朴素女子进了设宴厅堂,然后拜见诸人。 “惠娘,这位是青洞城种愕种府尊,他对你的杏仁露好奇心极重,你可为种府尊解说一番。”赵明道。 站在厅堂中的惠娘竟先是望了一眼独自饮酒作乐的应彦羡,然后道:“回府尊大人,这杏仁露非是惠娘所酿。” 哗。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众人认知中的杏仁露竟非惠娘所酿,简直骇人听闻。 就连赵明都不由得下意识惊讶起身,问:“惠娘,此言当真?” 惠娘点头。 赵明追问:“此酒既然不是惠娘你所酿而成,那又是何人有这般本事?” 惠娘看向一旁的应彦羡,缓缓道:“此酒,乃是定远军都头应彦羡应都头所酿而成,惠娘不敢居功。” 哗。 惠娘此语一出满堂再惊,甚至比之刚刚犹有过之,尽皆看向一旁的应彦羡。 应彦羡看向堂中惠娘,这小妮子怎么就这么犟。 种愕满脸惊讶之色,看来,应彦羡给予自己的惊喜远远不止京观一处。 赵明此刻脑袋有些迷糊,不仅仅是杏仁露带来的醉意,还有惠娘的话语,彦羡……他又什么时候跑去酿酒了? “彦羡,你,你来说一说。”赵明打了个酒嗝道。 应彦羡摇着头站出来,对着惠娘狠狠一剜,摇摆着身躯来到堂中。 “禀指挥使,这杏仁露,确是由我所酿。” 哗。 满堂听着应彦羡竟亲口承认这杏仁露是由他自己之手所酿制而成更是哗然惊讶。 惠娘调皮一笑,毕竟,她才是一个十五岁龄的女娃子。 “奥,快快说来听听。” 种愕难以抑制心中那份好奇之心,甚至失去了往日稳重。 众人皆是伸着脖子想要一听此事。 由此可见,宋人爱酒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应彦羡道:“那日,我前往野山打猎,遇到惠娘正在采药,便去其家中稍坐,聊天中发现惠娘的爹爹怀有腿寒之疾,缘由是前些年在对战敌兵时被砍伤了腿,落下此疾,我便就着惠娘采来的杏仁等物自制酿出了杏仁露,不过,也是惠娘心灵手巧,加以改进便如此得我定州军民喜爱。” “此事,皆是缘起,杏仁露,全赖惠娘巧手。” 听到应彦羡说完,满堂鸦雀无声,原来,他们今夜所饮杏仁佳酿竟还有此曲折故事。 “妙,妙,真是绝妙。” 种愕拍掌喝彩,今日饮酒竟饮出了这等精彩故事,值,果真是太值当了。 赵明大笑,说道:“对对对,当真是妙不可言,彦羡路遇美娘子,善意酿酒为其父治疗腿寒之疾,而美娘子又令其名传定州城,哈哈哈……” 应彦羡一时无语,对于编排故事性,他不如赵明。 “这杏仁佳酿,端在手中,一时竟不知如何下口。” “未曾想到我定远军军中还能够发生如此趣事妙事,妙哉妙哉!” “美娘子,俊俏都头,说出去一定会引得无数人为之侧目。” …… 赵明对着种愕,对着满堂诸将士,道:“诸位,来来来,我们痛饮此杯杏仁佳酿。” “痛饮。” “痛饮。” …… 种愕今晚是彻底放开了自己,喝的是心中畅快,面色大变。 今日,他种愕算是识得了一个有趣之人,浊世难得几回疯,大笑一声随他去。 哈哈哈,今晚,某也大笑一声随他去。 痛饮满三百杯,不醉不归。 定州城大胜,西夏军被杀的落花流水,京观威慑西夏人,种愕率军来援,又加之杏仁佳酿之妙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对于定州城军民来说,都是大喜事。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也喝醉了,醉的不能自己,满嘴胡话连篇,最后被亲卫抬回了府上。 酒宴散去,一地狼藉,杯盘皆空,滴酒未剩。 杜忠吃力的扶着都头应彦羡,对着张惠,也就是惠娘埋怨道:“惠姐姐,都头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要搁以往,旁人若是想要将都头灌醉,没个三五斤的量根本不敢近前。 杜忠对于应彦羡的酒量那是羡慕如海,就算千杯不醉都是低估了都头他。 可今日,都头应彦羡竟喝的如此烂如醉泥。 罕见。 惠娘此刻也有些吃悔,她没有想到满堂将士尽皆找应大哥喝酒,就算是铁人也得烂醉如泥。 应大哥此刻还能够腿脚发力,这般情况已经是好之又好了。 “应大哥,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家了。”惠娘呼唤道。 应彦羡一身酒气,张嘴就是犹如酒缸一般,熏的人直直后退,杜忠都只得捂着鼻子。 “哈哈哈,来来来,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万古愁。”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一路高歌放曲,应彦羡被丢在了硬木板床上沉沉睡去,嘴中在痛吟唐诗三百首。 第11章 开一间酒作坊 种愕没有过多的在定州城停留,毕竟此次率兵来援定州城他带走了青洞城大部兵力,第二日就率兵回了。 赵明为表达感激之情,送于种愕数十车粮草,另外还有数百颗西夏兵头颅。 路,要提前铺,方能顺,人,要提前结交,方能诚。 赵明是一个心思活络之人,他更加懂得如何趋利避害,不然,他又何以在定州城这种残酷之地存活下来。 临离去前,种愕嘱托赵明,若定州城应彦羡待不下去,可随时前往青洞城,种愕扫榻以待。 赵明替应彦羡应下,此次来援定州城看得出来,种愕此人颇为守义重信,不会平白无故放空话。 赵明见着离去的种愕军队,他呢喃道:“彦羡,此番你可是交了大运。” …… 小院中的应彦羡在寒春二月光着膀子从井口打出一桶桶的冰凉井水泼在身上,那线条分明的腱子肉,让人发馋流口水。 箭伤初好的齐小鸣在小院一角轻微活动身体,杜忠被迫在院中练刀,他口中还数着数字,每一次劈砍都用尽全力。 待到应彦羡洗漱好,穿好衣服见着浑身虚汗的齐小鸣,他大步走了过去。 “伤势还没好利索,就老老实实待着,别乱动。” 齐小鸣此次算是捡回一条命,他也知道了应彦羡在城墙上抱着自己痛哭。 “都头,我想尽快好起来,跟着你上阵杀敌。” 齐小鸣越发的渴望了。 应彦羡叹口气,这孩子,杀性怎么比自己还重。 应彦羡来到练刀的杜忠面前,喝道:“来,砍我。” 杜忠啊了一声,手中刀没动。 应彦羡再次喝道:“别犹豫,来,砍我,用力砍。” 齐小鸣反应过来,都头是在练杜忠,就提醒到发呆的杜忠。 “喝。” 杜忠一声怒喝挥刀砍了过来,应彦羡一个闪步,然后肩膀一个抖动撞翻杜忠。 “砍人的时候不是要盯着你手中的刀,而是要死死的看着敌人,他要怎样应对你这一刀,你都要预想到,就比如刚刚,我手中无刃,肯定是要闪躲,你就要封死我所有闪躲的空间,那样,你才能够取得最后胜利,杀死敌人。” 应彦羡拉起倒地的杜忠,认真教育。 肯吃苦是好事,可若要死吃苦那就是蠢蛋,应彦羡是不认同的。 杜忠这小子身上有闪闪发光点,也有致命弱点,抛弃弱点,他就是强人。 当然,杜忠没有齐小鸣身上的灵动性。 这种是与生俱来的,根本难以改变,应彦羡也没想过改变杜忠这种忠厚老实的性子,一个人一个活法,强求不得。 “我知道了。”杜忠回道。 应彦羡肚腹空空,昨日那帮孙子尽灌自己了,待日后自己定要让他们还回来,喝垮他们。 酒桌上失掉的面子自然要在酒桌上找回来。 “家中还有些什么吃食?”应彦羡问。 齐小鸣摇摇头,前两日打仗根本顾不得去买,这两日又加上杜忠消耗了不少,根本没有多余的吃食了。 “惠姐姐。”杜忠打开院门见到张惠。 张惠提着食盒,说:“应大哥在吗?” 杜忠让开路,张惠走进小院。 应彦羡见到张惠就上前敲了一下这妮子的额头,昨日要不是她,自己何苦来哉。 “应大哥,昨日你醉了酒都是我不好,今日我特意做了好多好吃的来赔罪。”张惠端出自己做的吃食。 咕噜噜。 应彦羡正巧饿了,直接上手就抓了起来,不得不说,惠娘做饭手艺是没得说,超级棒。 “小鸣,杜忠,你们两个小子也别愣着了,过来一块吃。”应彦羡招呼道。 齐小鸣和杜忠可不敢,惠姐姐这可是专门给都头做的吃食,他们可不敢抢。 应彦羡看着跑掉的两人,咒骂一声。 惠娘看到生龙活虎的应彦羡也就放了心,昨日,她也是临时起意,并没有想多些什么。 应彦羡对着惠娘说:“惠娘,昨日的事情没什么,杏仁露无非就是一种酒水,无碍的。” 听到应彦羡这话惠娘才是放了心,她昨日回家将此事告诉了爹爹,招来了一顿臭骂,还说自己这样会害了应大哥,当时可算是吓死了惠娘。 如今,从应彦羡口中得知并无大碍,她也就放了心。 “应大哥,如今购买杏仁露的人越来越多,我和爹爹两人已经忙不过来了。”张惠惆怅道。 应彦羡吃着饭食道:“这有什么,回去告诉你爹,找一片空地,盖两间草房,雇佣几个粗妇,不就行了。” 惠娘美目一亮,问:“应大哥的意思是要让我和爹爹开一间酒坊?” 宋朝民间小酒坊极多,甚至一处酒楼就有两三种美酒,宋朝的都城汴梁城美酒更是多不胜数,如香泉酒、天醇酒、瑶池白云泉、明州金波酒、湖州碧兰堂等等。 应彦羡顿了一顿,回答道:“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你爹腿脚不便,酿酒对你们来说算是一个生计。” 惠娘心生欢喜,还是应大哥想的周全,自己怎么就未想到这一层。 “嗯,回去我就和爹爹商量,开一间酒作坊,专门酿杏仁露,到时候,这酒作坊应大哥拿大头,我和爹爹给应大哥做工。” 咳咳。 应彦羡被噎住,赶忙说:“别,你们出人出力,我就动一动嘴皮子,你应大哥不占这个便宜。” 虽说这是当初应彦羡一时兴起酿出的杏仁露,可既然送给了老张家,就送了出去,哪有吃回头草的厚脸皮。 惠娘又改进了不少杏仁露的配成,才得了这么多人喜爱喝杏仁露。 应彦羡想着,如果自己真这样做了,到时候别人不得说咱应小郎君欺男霸女,欺负老弱寡残,整个一潘世美形象。 不妥不妥! 惠娘却是吃定了心,反正这个酒作坊的主意是应大哥给自己出的,他就得负责到底。 等到应彦羡吃完,惠娘急匆匆地就带着食盒离去,她要赶紧回家告诉爹爹这一事情。 吃饱喝足的应彦羡喊出来齐小鸣和杜忠,将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身为贴身小兵,都头有难竟然龟缩起来,实在该死。 “小鸣有箭伤在身,就不体罚了,去做一幅定州城地形图,要细致些,隘口、山头、河流都要标注清楚,回头我检查。” 齐小鸣哀嚎。 “杜忠就把院子里那些个木桩劈成柴火,今晚烧火做饭用。” 杜忠奥了声,闷头去做。 第12章 穷独善其身,达兼济天下 战后的定州城有诸多事情都需要去做,修辑破败的城墙,清理城外的烂肉铁器,清点定州军民伤亡抚恤等等。 在送走了种愕军后定远军指挥使赵明便一直忙活的脚不离地,大呼头疼。 应彦羡是少有能够帮得上赵明的人之一,尤其是应彦羡交给他们这些粗糙军汉的阿拉伯数字,简直就是天降大运。 如果这一系列事情没有应彦羡的相助,赵明就算日日不睡觉也是够呛忙活的完。 赵明今日劳累了一个上午起身活动身躯,见到应彦羡坐在那里将新近统计来的定远军人数马匹统计在册,赵明走了过去。 “彦羡,已经忙一个上午了,歇歇吧。”赵明道。 应彦羡没有抬头,手中笔杆未停,回道:“再有一刻钟这些我便能抄写完,到时再歇息不迟。” 赵明呵呵一笑,彦羡这一忙起来不吃不喝都算不得事情。 等到应彦羡抄写完合上书册,他才发现赵明一直在一旁看着自己。 “指挥使,这本书册便是记录我定远军在编士卒、军马、兵器的最新统计,属下就当面呈交给指挥使了。”应彦羡道。 赵明接过书册,闻着上面散发出的新鲜墨水香味,道:“我定州城能够得彦羡相助真是上天厚赐,有了这本书册,我可是省去了老大功夫。” 定州城这偏远小地方,尽是一帮糙汉子,哪里有像应彦羡这般能书会写的文士。 赵明倒希望朝中多流放来些应彦羡这样的罪犯,那样,他睡着都能够给乐醒。 应彦羡喝了一口茶水,叮嘱道:“指挥使,这书册详细记录了我定远军的信息,切记要保存好,如果落入西夏人手中,我定州城危亦。” 赵明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这本书册除了他自己,谁人都不能再观。 “彦羡,关于这次西夏军攻打我定州城的战报我已送了出去,上面你的功劳可不比我少,应该能够洗掉你身上的罪名。”赵明说道。 说起这件事情,应彦羡神色微变,罪名?自己有何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年的那宗科举舞弊案,纯属于子虚乌有,强加在自己身上罢了。 若不是这般,他应彦羡何至于落此境地,生死难测。 “多谢指挥使,不过,我必须亲自证明我自己的清白,而不是依靠军功洗刷罪名。”应彦羡坚持道。 属于他自己的公道,他要自己亲手拿回来。 赵明知道应彦羡的为人,他也坚信应彦羡不会去做那种可笑之事。 “不管如何,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要有足够的实力,我等着彦羡你洗刷冤屈的那一日。”赵明道。 应彦羡点头。 吃过午饭,应彦羡向赵明请示道:“指挥使,过两日我想带着人出关转一圈,顺便看一看西夏人的反应。” 赵明沉思,出关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每年定远军不知有多少士兵死在关外戈壁滩上。 如今,应彦羡又请示出关,这让赵明犯了难。 “出关查探之事彦羡非要亲自去做不可?”赵明问。 应彦羡回答道:“这一次我定州城给了西夏军如此沉痛一击,我想西夏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到了那时,我定州城会遭受更加大的危机。” “倒不如,提前出关探听消息,倘若西夏军真大举而来,我定州城也好早做防范。” 赵明爱惜的是应彦羡这名爱将,不光三书五经熟读,文笔非凡,而且作战能力极强,着实是一大良助。 能文能武 倘若应彦羡真在关外遭受了不测,死在关外,赵明也会痛失一臂。 “既然彦羡你坚持要去,我也不阻挡你,只是,出关的时候多带点人,保护好自己。”赵明叮嘱道。 “属下遵命。” 在指挥使府上忙完,应彦羡带着杜忠回到小院,开始准备讲课,路上还碰到了文吏杨攸,打了一声招呼。 似乎,这一年时间下来,有些人已经习惯性的听应彦羡讲课,不自觉地就搬着木凳坐在小院中。 等到应彦羡一回来,就有人打招呼,一片热闹。 回屋的应彦羡先是检查了齐小鸣的伤势,愈合的很好,不过疤痕算是去不掉了。 齐小鸣咧着嘴道:“哪个边军身上不带点疤痕,这是荣誉。” 啪。 应彦羡没好气的拍打一下齐小鸣,怒笑说道:“你小子活腻歪了,一道疤痕就是一条命,一道鬼门关,不知道哪日就会去见了阎王爷。” 被打了的齐小鸣嘿嘿笑着,话是没错,可是,谁也说不准能活到哪天。 “都头,今日讲什么?”齐小鸣感受着后背上的丝丝凉意问道。 应彦羡说:“聊天,谈心。” 啪。 齐小鸣嘶的一下,都头太狠了,换个药都快要掉了自己半条命去。 小黑板,矮板凳,一群粗糙汉子,这就是应彦羡的夜校课堂。 应彦羡没有去在黑板上写字,而是拿了个高木墩坐在最前面,对着都所里众人问:“你们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吗?每日早起点卯,操练,值守,厮杀。”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不明都头又是要搞那般,或是又在胡言乱语。 孔四海却道:“都头,我还挺喜欢的,刺激。” 轰。 众人一阵大笑,孔大寇就爱出些幺蛾子。 “李二,你呢?”应彦羡指名问道。 李二说:“有些枯燥,可是,不这样过又能怎样?我们也没地儿去呀。” “丁峰,你来说。” “嗯,时间一长就有些累,过着有一天没一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 “魏八子,你说说。” “我有些怕,怕万一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怕我的爹娘没人养。” …… 应彦羡认真听着每一个人的心声,这个都卫里,他不仅仅是都头,还得是朋友、心理医生,诱导他们吐露出自己的心里话。 事情憋在心里面天长日久就会让人疯掉,找个人说出来,会好很多。 应彦羡他现在只能够保证身边人活下去活好,其余的,他管不过来,也没有那个权力。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应彦羡明白诸多道理,可是,一个人活的越明白他自己就会越痛苦。 这让应彦羡他想起了一个故事: 一个人去看大夫,说他得了抑郁症,生活如此的尖酸刻薄,他孤独而绝望。 大夫说:那个最有名的小丑在城里,去找他吧,他能让你开心起来。 “但是啊大夫,”他突然大哭,“我就是那个小丑啊。” 故事挺讽刺,也极有深理。 当应彦羡活在大宋的时候,他点缀了这个多姿多彩的大宋,殊不知,大宋也丰富了他的人生。 第13章 关外夜色凉 幸好小院里面还有惠娘送来的一坛杏仁露,虽不能让每一个人喝尽兴,却足以解乏解馋。 月明星稀,小院里面却传出阵阵笑谈,似乎忘记这两日厮杀带来的伤痛,只余有快乐。 今日的课堂,应彦羡没有传授给他们任何知识,却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今日收获了更多的东西。 至最后一人离开小院已经临至深夜,应彦羡喊醒快要睡去的齐小鸣和杜忠,这两个小子倒是没有过多的烦心事。 齐小鸣迷迷糊糊道:“结束了?” 杜忠憨憨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应彦羡对着他们说:“夜凉,都回屋去睡,得了风寒可没人替你们喝苦药。” 对于齐小鸣来说,打打杀杀不会怕,面对良药苦口却总是难以下咽,再壮的汉子兴许会怕老鼠。 定州城开始陷入安静之中,可静听虫鸣,可静看月色,可静想过往,亦可静念所思之人。 应彦羡在定州城所铸京观一事在边关倒是成了一桩美谈,行伍之人,哪会惧怕这些死人。 这些日子,每日倒是都会有人去京观旁瞧上一瞧,只觉得心中畅快。 可是一入夜色,那里便会犹如寒冷地窟,无人在其左右。 此事正慢慢发酵传往大宋朝每个地方,不知会发生何事,应彦羡不会去想,也不想去想。 这时候的应彦羡,他已经带着二十宋兵出了定州城,来到了关外一地,策马狂奔,好不痛快。 出了定州城往北而来,有着宋人在关外兴建的堡垒,可是前些日子西夏军入侵宋境,势必会清除这些宋人堡垒。 应彦羡他们出关不到半日便见到一座残破的堡垒,众人下马来到堡垒前。 孔四海对关外极熟,指着这座残破堡垒说:“这是九阳堡,这里面大多都是宋人,也有一些蕃人,不过看这个样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西夏人没那么善良,不会留着一颗钉子,不,就算不是钉子也不会留下这座九阳堡,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走,我们进去瞧瞧。”应彦羡带头走了进去。 九阳堡往大了说也就是一个小村落,几十户人家,依靠并不牢固的土墙做保护,在关外艰难生存。 当应彦羡他们进去的时候,见到的场景大都是房屋坍塌,院落堆积满黄土,甚至连堡里的几棵耐旱的白杨树都只剩下几片绿叶,将死是活。 一阵风沙袭来,应彦羡忙带着人躲进一间尚算硬实的土屋。 “呸,呸呸。” 众人吐出口鼻中的风沙泥土,然后抖动全身。 “都还好吧?”应彦羡问。 这种风沙在戈壁滩最是常见,这还算是好的,倘若遇上大些的风暴,估计他们要被活埋掉的。 众人回道无事。 等了半个时辰风沙渐止,应彦羡带众人离开九阳堡,沿着洛水河一路向北。 这条洛水河一直从宋朝河中府境内流出,沿着山间,流到西夏境内,也算是宋朝给到西夏人的一条水源。 关外许多流户人家都是依托这条洛水河过活,真正过着靠山吃山傍水吃水的日子。 洛水河两侧也有着成片的绿林,看上去风景秀丽。 特意躲开人群驾马奔腾了许久,应彦羡看了看天色让众人下马找地宿营。 这时候,应彦羡估计他们已经距离定州城一百五十里的路程,不算太远,驾马急赶也就半日时间可至。 此番,应彦羡带出来的人大都是夜校课堂中表现优异之类,他们还有着另外一层来意,就是要完成应彦羡布置给他们的地形绘图作业。 一路行来,不只是看过一眼就了事,他们还要拿出图纸进行绘画涂写。 为了防止差异太大,应彦羡将他们分成六组,其中三组专门画河流山川,其中三组专门画风土人情村落定居点。 众人安营扎寨后就开始三人围坐在一起绘图作业,有人觉得不对,想要驾马再去看一眼被应彦羡拒绝,在关外如果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待着。 应彦羡他可不想带着他们出了关,最后却都回不去。 被应彦羡强硬拒绝的人垂头丧气,发誓要更加认真察看地形。 在夜色降临前应彦羡命人起火烧水,关外要尽可能的避免生病,因为无药可医。 每人被强迫喝了一大碗的姜水增加体温,用来抵御晚间的风大天冷。 齐小鸣不愿喝,应彦羡冷冷道:“不喝就回去。” 齐小鸣看得出来,都头不是在和自己说笑,吓的一缩脖颈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孔四海搂过齐小鸣,对着他说道:“傻小子,都头这是为了你好,关外我们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这都是经验之谈。” 齐小鸣点头表示知道。 应彦羡喊来齐小鸣,对着他说:“待会你随着孔四海去营地四周看一看,到时候要注意哪些细节孔四海会告诉你,认真听。” “是。” 孔四海翻身拿起佩刀叫上齐小鸣就离开了营地。 应彦羡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两人,他知道,这是齐小鸣成长路上的必经之路,少不得。 路上,齐小鸣对着孔四海问:“孔大哥,我们要去做什么?” 孔四海道:“关外为什么不安全?就是因为贼寇遍地,杀人越货那是常有之事。我们出来就是要确保我们营地四周是安全的,如果要有贼寇袭杀我们,又会从何处杀出,这些我们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到时候应对起来也容易得多。” 齐小鸣恍然,果然,这些事情他自己根本就不会想到。 “这里地形较高,可以安排岗哨。” “这里隐蔽,不易被发现,可布置一个暗哨配合明哨。” “这里地形松软,傻子才会在这里待着。” …… 跟着孔四海绕着营地看了一圈,孔四海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就会告诉齐小鸣这里怎样怎样,让齐小鸣记住。 以后,这些就是求生之道。 等回到了营地,大部分同伴都被应彦羡要求休息,毕竟下半夜还是要有人轮岗值班。 看着返回的两人,应彦羡看了眼孔四海,孔四海对着他点点头,表示齐小鸣接受事物极快,心思灵敏得多。 “上半夜我来看着,孔四海你带着小鸣快去歇着,下半夜记得来换班。”应彦羡道。 孔四海道晓得。 安排齐小鸣下半夜值班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此次出关,一是探听西夏人的动向,二是绘制更加详细的关外地形图,三就是锤炼磨砺齐小鸣。 目前他们出关路程太少,根本探听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只能再继续往关外赶路。 冰凉夜色中,应彦羡突然忆起了唐代诗人王昌龄的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14章 突然乍起的死尸 做事情,最怕的就是持之以恒不放弃,最怕的也是半途而废没了信心。 就算是远离了定州城,离开了定远军,天色冒出鱼肚白,应彦羡便穿戴整齐走出营帐。 齐小鸣满脸倦色,他跟着孔四海值守了半夜,精神上可谓是虚弱至极。 “都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齐小鸣好奇问道。 应彦羡对着孔四海说道:“孔四海,把人都喊出来,你和小鸣去睡会儿,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了。” “喝。” “哈。” “嘿。” 齐小鸣见着列队练刀的众人,他迷茫道:“孔大哥,今日还要练刀呀?” 孔四海拍着齐小鸣肩头,笑着说:“小鸣,你跟了都头这么久,也应该了解他,除非是不可抗拒之力,不然,他的习惯难以打破。” 夜校讲课这一讲就是将近一年时间,风雨无阻,中间甚至指挥使都特意来听了一堂课。 在定远军,没有听过都头的讲课将会是不完整的。 齐小鸣奥了声跟着孔四海进到营帐里面小眯一会儿。 朝气初升,正是一日中的最佳醒神时候,巨大的轮盘从远远的地平线上露出头,然后慢慢变圆。 一行人站在地平线上练刀,气势十足,长刀发出呜呜之音。 看此等练刀,当是一种享受的快感。 练刀小半个时辰,应彦羡身上开始发热出汗,他解散队列,立即有人去埋灶做饭。 好在他们出关前携带了数十个熟鸡蛋,只需要放进热水中烫一遍又是美味,另外还有米饭面食等吃食。 被喊醒的齐小鸣迷糊问:“孔大哥,我们出关前不是带足了肉食吗?怎么不让吃?” 孔四海解释说:“肉食是让我们中午或者晚上补充体力食用的,轻易动不得,再说了,都头不是在课堂上讲过嘛,早饭易少吃些油腻的吃食,健康。” 齐小鸣忽然发现自己遗漏掉了好多都头讲过的学识,回头他要温习一遍。 众人吃过早饭后继续北进,洛水河的水流量也在慢慢减小,没有办法,越往北方就越是干旱,风沙也就越大,洛水河能够流淌至这里已经是一个奇迹。 自然,一行人越发的往北人烟就愈发稀少,天地也随之变大变大无限大。 齐小鸣初观这种天地景象便惊叹世间造物主的伟大,断崖峭壁的奇形怪状都让他惊讶。 不过,到了一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后,应彦羡久久站立在那里。 齐小鸣问孔四海,孔四海答道:“你应该知道应小指,都头当初被发配来的陪读小书童,他就死在这里。” 齐小鸣没再说话。 哒哒哒。 派去探路的两骑飞奔回来,对着应彦羡回禀道:“都头,前方十里处有一商队。” 这种地方,商队也是唯一一个敢走此路的过路人了。 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问道:“孔四海,这里可有商路?” 孔四海摇头,他倒没有听说过这里有条商路,“我记得最近的商路应该是往西北方向的三川峡,这里几乎没有人家,最近的桑托城距此地也有三百里路程。” 应彦羡沉吟一会儿,道:“既如此,我们就去看看。” 一行二十人策马奔向前方商队。 在风沙中,蒙着纱巾的一支商队驱赶着马匹顶着风沙赶路,奈何风沙太大,商队行进缓慢。 “大哥,这风沙太大了,马匹都赶不动。”商队中有人喊道。 在商队中来回催促的高壮男子咬咬牙道:“那也得赶路,天黑前要是回不去,我们就得在这野外过夜,到时候危险性更大。” 啪啪,啪啪。 有人使劲地鞭打原地打转不肯动的驮马,想要加快赶路速度。 轰隆隆。 商队中有人耳朵灵敏,喊道:“大哥,有人来了。” …… 当应彦羡一行人策马赶到商队的时候,商队也做出了防御姿态,虎视眈眈盯着应彦羡一行人。 “奶奶的,这是把老子们当成了马匪。”孔四海愤愤道。 李二开玩笑说:“孔大寇,就冲你这模样,不是也是了。” 应彦羡挥动马鞭,说道:“走,去看看。”他总觉得这支商队给他的感觉不对。 行至商队前,应彦羡坐在马背上问:“哪里的商队?” 商队中有人出来答话,说:“回尊驾话,小人是从太原府赶至此地的康家商队,押运货物路过此地。” 接着,此人双手递上一袋银两,想必是买路财。 应彦羡没有接下,看了眼商队,对着此人回道:“我们不是马匪,不会要你的这些钱财,走吧。” 商队里头人听见纷纷大喜,然后收起武器驱逐驮马开始上路。 应彦羡带着人驾马离去。 商队中有人问道:“大哥,刚刚怎么不动手?” 为首男子道:“没见到他们人人都一人双骑,而且身背长刀,必不是善茬,我们已经得手,就不要再惹麻烦,不然,白白丢了性命。” “大哥英明。” “都别说了,赶路要紧。” 啪,啪啪,啪。 聿聿。 后头传来马匹的痛叫声,应彦羡忽又止住马身,回头望了一眼,对着孔四海问道:“孔四海,刚刚那人说他们是从太原府赶过来的商队?” 孔四海点头,“确实如此。” 应彦羡又问:“你们谁听过太原府人士的口音,那人像太原府人口音吗?” 众人一阵疑惑,齐小鸣却是道:“都头,那人明明是淮南口音,哪里是太原府的。” 应彦羡又扭头细细看去,只见商队中人手中马鞭毫不客气的挥打在驮马身上,商队中的许多驮马甚至都皮开肉绽。 再去观察商队中各人身形,愈发不对味。 应彦羡道:“他们是贼寇。” 啊? 众人大惊,怎么会在此地遇见贼寇? 孔四海问道:“都头,会不会是搞错了?”刚才那人不是挺老实的嘛,还奉上了银两。 齐小鸣插话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商队货物上有血迹,不会是人血吧?” 那这样就说得通了,贼寇先是劫掠了商队,然后押着商队货物回到贼窝,正巧路过这里碰上了应彦羡他们。 不然,哪里会有商队会走这么一条荒凉小道,除非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恰如此刻,从商队车辆上滚落下一具死尸,这具死尸突然乍起,对着不远处的应彦羡等人大呼救命。 情势,急转直下。 第15章 世间往往最可怕的便是一成不变 这种转变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商队中一人拔出刀刃对其一刀砍下,本就受伤严重的呼救之人瞬间倒地死掉,再无幸免可能。 不过,这些混迹关外的贼寇却再也隐瞒不住自己的贼寇身份。 “拔刀。” 应彦羡眸色沉静入水,口中喊出拔刀二字,长刀从后背拔出,刀指贼寇。 商队中的贼寇也纷纷扯掉面巾持刀面向应彦羡他们,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 孔四海咒骂了一声:“还真是贼寇子。” 应彦羡面色不改,对着孔四海吩咐道:“孔四海,待会护好齐小鸣,出了事情我唯你是问。” 孔四海虽想痛快厮杀一番,可是他仍旧要以应彦羡的命令为主。 “小鸣,待会冲杀的时候跟紧我,这种时候别耍性子,也别掉队,死了也没人过问。”孔四海难得郑重一次。 “嗯。” 齐小鸣浑身紧绷,他感受着四周冰凉战意,此刻,他就是这个队列中的一员。 古往今来,两军对垒,勇者胜。 可这些活跃在关外戈壁滩上的贼寇远远比军队更加残暴嗜杀,他们没有盼头,只追求杀伐带来的爽感。 同样,应彦羡也没有打算放过这些贼寇,这种时候,善心要不得。 犹记得,一年前初入关外,应彦羡和他的陪读书童应小指遇到这些贼寇的情景,再多的求饶在旁人看来只是一种可笑。 就算是为了应小指报仇,这些贼寇应彦羡也不会留着。 “杀。” 敌不动那我就先动,借助马势,应彦羡双腿夹着马腹挥舞着长刀而去,身后紧跟着孔四海、魏八子、李二这等悍兵。 所谓的将熊熊一窝并不无道理,一将便可提升全军战心。 应彦羡杀意在马速的提升下渐渐升腾,节节攀高,待冲杀至商队贼寇时候,升至顶点,开始沸腾。 呼。 长刀劈下带有呼呼的风啸声,有着万钧之力,异常可怕。 初一接触,应彦羡当头劈断贼寇那人手中兵器,然后斜劈而下,顿时人身分离,可见大恐怖。 旋即跟着应彦羡冲杀而至的孔四海李二等人更是勇猛,抡着长刀就是一阵狂砍,仿似那些贼寇就是些瓜果一般,脆得很,碎了一地。 齐小鸣刚刚跟着孔四海杀入贼寇人群中就被一阵血雨蒙了眼睛,四周一片血红色,甚至令他分不清东西南北。 应彦羡一路畅通无阻的杀穿数十人的贼寇人群,从商队由头至尾。 孔四海、李二更是贴身而随至,他们的长刀刀尖处还在滴淌着热乎的粘稠的血液,融进这片大地,滋养万物。 咚,咚咚,咚咚咚…… 时间仿似在这一时刻停止下来,每个人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跳动着,是该庆幸活着还是庆幸快要死掉了。 齐小鸣不知道,血雨随着他下了一路,甚至到了此刻,他的眼睛还是一片血红色。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关外就是一片屠戮场,只不过,这个屠戮场里面杀的不是牲畜,而是人。 应彦羡立于马背之上,他看着面前还在站着的剩余贼寇,觉得他们这些人的战力有些下降了。 哗哗,哗哗。 立于商队之中的贼寇中人竟然被杀尿了裤子,尿液哗啦啦的流淌到地上。 一个冲杀,只是一个冲杀,这些人就斩杀了他们大半。 莫非,这些人是鬼神派来的杀神? 他们身旁地上留着一片一片的断肢残臂,还有滚落的头颅。 哇。 有人受不住这种屠戮场景哗的一下吐了出来。 嘭嘭嘭。 噗噗噗。 贼寇们再也受不住了,他们丢掉兵器,跪地求饶。 “英雄好汉,爷爷们,饶命啊。”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们了,别杀我。” “我投降,我投降,别杀我,饶命饶命。” “各位好汉,我错了,饶命。” …… 难得一见,真是难得一见,纵横驰骋在戈壁滩上的贼寇竟然会跪地求饶,果然,面对生死抉择,大部分人都会求生。 齐小鸣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这些贼寇,他们不应该死战到最后一人吗?他们不应该张牙舞爪的冲杀过来吗? 颠覆,这绝对颠覆了齐小鸣的世界观。 殊不知,残暴的人更怕比他更狠辣更残暴的人。 以暴制暴,如是而已。 应彦羡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他不为所动。 一年前,他初至这个世界,当初,应小指也是这样求饶的,可是,又怎样? 百因必有果,没有白来的因果报应。 孔四海和李二等人已经做好再次冲杀的准备,就等着应彦羡一声令下。 只有在关外生活过的人才会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它得耗尽你的心力。 应彦羡举起长刀,齐小鸣瞪大眼睛看着,看着。 …… 孔四海带着人在清点战场,此战,他们没有损失一人,全歼这些惨绝人性的贼寇。 大量的兵器被堆放在一起,那些尸体被挖坑埋掉,不然会招惹来疫病。 应彦羡做事情,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齐小鸣有些走神,他站在一旁,脚下踩着的就是浓稠的血水,他不知道自己该要去做些什么。 应彦羡背着长刀走过来,拍拍齐小鸣。 “小鸣,你知道吗?就算今日我们放过了他们,你说他们会去做什么?”应彦羡问。 齐小鸣想了想,回道:“继续杀人劫掠。” 应彦羡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 “杀更少的人,救更多的人,只要心中无愧,便会活得自在。” 如果克服不了这种心理障碍,终生勿要入了这杀场,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齐小鸣脑海中忽地一下变清明起来,以戈止戈,这就是战争的终极意义。这是都头在讲课中提到过的一句话,齐小鸣记了起来。 今日所杀之人,皆是该死之人。 既然解开了心中疙瘩,那就无畏一切。 “孔大哥,我来帮你。” …… 应彦羡看着灼灼烈日,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一部分已经在改变,既然有在改变,那就是好的。 这世间往往最可怕的便是,一成不变。 第16章 没有谁能够陪谁一辈子那么长 经过一番清点,李二拿着书册清单请示应彦羡。 李二说道:“都头,这五辆马车上面装着的大都是精铁食盐,还有些昂贵丝帛,价值白银十余万两。” 很明显,这上面贩卖的货物基本上都是西夏人或是契丹人,奥,不,也许现在应该称呼为辽人,这些异族最眼热的东西。 应彦羡没有过多反应,哪个时代,都会有些蛀虫,这一点无法避免。 要想除恶务尽,那就要有足够的实力,目前,他们只需要探清西夏人的动向就是最好的结果。 “都拉走,我们定远军倒是不缺这些精铁食盐,可却缺不少银子,这次,就找西夏人要了。” 应彦羡就算想将这些东西拉回定州城也是无太大作用,倒不如从西夏人手里换些银两来的有用。 于是,在行进的路上,应彦羡他们的速度陡然慢下来许多,可却并不影响他们的来意。 入了夜,孔四海拿出从马车上搜索出的一坛好酒,找来齐小鸣喝酒。 齐小鸣问:“孔大哥,军中禁止饮酒,要是让都头知道了,咱俩得掉层皮。” 关于这些条令,应彦羡曾三令五申过,喝酒误事。 孔四海嘿嘿一笑,屁话,这些他能不知道,不过他还是想逗一逗这么可爱的小鸣弟弟。 “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神不知,鬼不觉。”孔四海道。 齐小鸣摇头,他不会瞒着都头去做令他恼怒的事情。 最后,孔四海无奈喊道:“都头,小鸣说他喝不了酒。” 应彦羡起身走过来,看到齐小鸣的面色后就知道孔四海又在逗弄这小子了。 “孔四海,你个混账玩意儿。”应彦羡笑骂句,对着齐小鸣道:“小鸣,喝吧,当兵的人哪能够不喝酒,再说了,这没在定州城,不碍事。” 松松紧紧,亦为带兵之道。 一味的步步紧逼,是个人都会心烦意乱。 再者一说,这关外夜色清凉,不喝点酒驱驱寒,身体也容易出毛病。 听到应彦羡此话的齐小鸣就知道自己被孔四海给骗了,哪里是他自己要偷喝,分明就是都头准允过的。 咕咚。 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水的齐小鸣一口喝下肚,被呛的面红耳赤,咳嗽个不停。 孔四海哈哈大笑,对着他道:“小鸣,告诉你小子,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齐小鸣咳嗽完后只觉得肚腹中火辣辣一片,他看着孔四海。 应彦羡踢了孔四海一脚,说:“孔四海,悠着点。” 孔四海直说会的会的。 一夜过去,清晨如期而至,应彦羡带着人站在高坡上迎着朝阳练刀。 呼呼。 刀鸣之音最是悦耳,让人沉浸其中不能够自拔。 昨夜喝了不少酒水的齐小鸣被孔四海生拉硬拽起来练刀,若不活动出汗醒酒,恐怕今日齐小鸣就得在马车上睡一天。 定远军刀法极是简单,起刀式,劈砍式,落刀式,收刀式。 所谓的大道至简便是这个道理吧。 光辉下的二十道人影与刀影混为一体,看的人心生向往。 自昨日一战后,齐小鸣发现队伍中的其余人好似对自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这难道就是都头口中常说的生死之交? 清晨练刀完毕后,应彦羡吩咐下去今日早饭吃面疙瘩汤,放些碎肉沫。 “得嘞。” 李二得令后就忙活着早饭去了。 吃着早饭,应彦羡喊来孔四海李二两人商议事情,齐小鸣在一旁旁听。 应彦羡道:“这里是我们的位置,这里是叶会门城。”叶会门城是西夏人进入定州城的必经之路,也是攻打宋境的先头堡。 孔四海接着道:“今日赶路急些就能够赶到叶会门城。” 李二点头,一百余里的路程还是可以赶一赶的。 “我们假装商队押运货物赶到叶会门城,将这批货物贩卖给西夏官府,趁机探听西夏人动向。”应彦羡定计道。 李二却是有些担忧,问:“都头,我们都是定远军士卒,西夏人会不会有察觉。” 只要被察觉到,那他们谁都别想走出叶会门城,那里就是他们的墓地。 应彦羡左右一看,说道:“进城前,把我们的制式长刀都换掉,战马也都留在城外,孔四海先进去打探消息,无事后再出来接我们入城。” 这一趟叶会门城之行,他们势在必行。 唯一能够做的便是降低风险,获取最大情报。 “好。” …… 呼啦啦。 应彦羡数口就喝光碗中面疙瘩汤,只觉得少了些味道。 众人再次启程。 这一路而来,他们已经将这一路的山山水水统统绘制进了地形图中,哪里有人群聚集点,哪里有绿洲,哪里有军用堡垒,统统都一目了然。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虽然他们没有读过万卷书,却行了万里路,亦然做到了知行合一。 路上,齐小鸣对着孔四海问道:“孔大哥,这一路下来,我觉得收获了很多。” 孔四海莫名顿了一下,脑海中闪现出许多问号。 “说说。” 齐小鸣挠头道:“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 孔四海脸色黑下来,他感觉齐小鸣这小子该挨揍了。 在距离叶会门城二十里路程的时候,应彦羡令孔四海带着齐小鸣先行到叶会门城打探消息。 驾,驾。 孔四海带着齐小鸣驾马而去。 应彦羡身旁的李二担忧问:“都头,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小鸣他……” 应彦羡摆手,这一路上,齐小鸣在快速成长,他一直都在看着。 这一点,相信孔四海也是有目共睹。 “小鸣可以的,他总归是要经历这些事情,这时候我们还能够帮佑着他。” 应彦羡看着消失不见的他们。 谁都会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谁能够陪谁一辈子那么长。 所以,在有限时间内做尽力的事情,足矣。 李二点头,齐小鸣能够遇上都头这样的上官是他的福气,自己能够跟随这样的上官是自己的运气。 跟在应彦羡身旁,李二都不自觉地心气高傲了些许。 …… 第17章 官差猛于虎 叶会门城是一座不算太大的西夏城池,地处西北之地,人口数万,不过诸多商队会路经此城,这也造成了叶会门城的繁荣。 孔四海回禀说叶会门城并无异样,他们只需要稍作乔装就可进城。 叶会门城十里外的一个乱山岗,应彦羡留下两人看守战马兵器,带着其余人走进叶会门城, 进了叶会门城,首先扑面而来的就是异域气息,这与在大宋境内城池的风格就不同。 应彦羡带着众人驱赶马车暂住一家客栈,现在天色已晚,交易和探查只能等到明天进行。 应彦羡特意和客栈掌柜说了马车上装着的都是精铁和食盐,让其小心看管,如若丢失就砸了这家客栈。 众人来到客栈大堂,围坐两张桌子,点齐饭菜,又要了两坛好酒。 齐小鸣的眼睛在胡乱瞅着,孔四海捣了他一下,提醒道:“瞎瞅个什么劲,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偷窥,是个初哥?” 齐小鸣脸色一红,自己有那么明显吗? 客栈大堂中吃饭的并不是只有应彦羡他们,还有着别的食客,乱哄哄的一片。 不过大都在谈论一些桃色花边新闻,譬如某某女的身材与脸蛋,又譬如某某府中的小妾与私生子,或是官府中处理的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多不胜数。 这让应彦羡不由得会心一笑,看来,后世人的八卦早有遗传倾向。 不过,其中却有一件事与应彦羡他们来此有关。 “听说前段时间西夏军攻打大宋铩羽而归,就连统兵大将都掉了脑袋,死在大宋。” “可不是嘛,一打仗苦的还是我们,做个小生意都畏首畏尾,生怕遇上军队。” “这次可不一般,听闻大宋有个将军,直接把西夏兵的死尸脑袋铸了一个大大的京观,那叫一个霸气。” “对对对,我也听闻过此事,未曾想,大宋竟还有此等狠人。” “你们都住口吧,此事早已传入西夏国主李……,咳咳,耳朵里,国主大发一通脾气,还扬言说要报此血海深仇。”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说宋夏两国又要开战?” …… 用过酒菜后,应彦羡让众人回了房,然后带着孔四海、李二、齐小鸣三人走在叶会门城的街道之上。 叶会门城的街道属于多、窄类型,七七八八绕绕,不过城中东西主干道仍旧宽敞,想必是为了战争而建。 同样,叶会门城有着不少的酒肆、客栈、茶楼,还有着喝酒的花楼,姑娘们在招客临门。 孔四海看着露肩坦背白花花一片的花楼姑娘骂道:“娘的,这异域女人真敢穿。” 李二笑道:“孔大寇,你火气不会被勾上来了吧?” 孔四海回骂了一声没再说话。 应彦羡提醒道:“孔四海,你悠着点,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孔四海点头继而对着齐小鸣叮嘱道:“小鸣,见到没,这些女人不是些好货色,你可千万别惦记,等回到大宋,孔大哥给你挑选一良家小娘子。” 齐小鸣:…… 等到熟悉了叶会门城的大部路途,回到客栈应彦羡就伏案作图,标注出哪里可藏身,哪里方便逃亡。 之后又分别交由孔四海和李二核对,若有不对之处再次进行完善,齐小鸣倒吸一口凉气,只不过是出去溜达了一圈,都头他们竟收获这么大。 啪。 孔四海对着齐小鸣教育道:“学着点,别满脑子都在想女人。” 齐小鸣觉得是孔四海自己馋人家花楼姑娘的身子了,他自己真没想过。 看着天色,应彦羡对他们道:“都回去睡吧,明天早起办事。” 第二天起床后的应彦羡在房间中练了一套军拳,然后身体发热微微出汗这才停下。 聚集众人一块吃过早饭后应彦羡带着人驱赶马车去了叶会门城的市集。 昨天打听过,叶会门城的市集在城东侧,那里距离客栈就不太远,赶着马车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等应彦羡他们感到叶会门东城市集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 卖猪肉的、卖马匹的、卖家居用品的、卖儿卖女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孔四海惊叹道:“真是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有如此热闹的市集。” 应彦羡让众人随意找了一个角落,然后开始摆摊叫卖,西夏国缺少丝帛铁器等,自然得到大卖。 可惜的是精铁,民间百姓哪里敢买,最后还得卖于西夏官府才可。 “起开起开,该交摊位费了。” 乍然间,东城市集上来了一群官差,开始撸起袖子收纳摊位费,就连卖儿卖女的那家也没放过。 轮到应彦羡他们的时候,官差一张口就是十两银子。 饶是孔四海这般好脾气的人都想要破口大骂,这是把他们当做肥羊宰杀了。 应彦羡掏出钱袋子,不但给足了十两银子,还另外多给了十两,做事嘛,就该大气些。 那官差正眼瞧了瞧应彦羡,夸奖道:“还是这位爷会做生意。” 等到官差离开,孔四海破口大骂,“都……大哥,凭什么多给他们钱?太欺负人了。” 应彦羡掂了掂钱袋子,分量还有很多。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既然吃了我们的银子,就得为我们办事。”应彦羡说道。 孔四海傻眼了,这是什么套路。 没到晌午头,应彦羡他们就将马车上的丝帛、食盐、胭脂等统统贩卖一光,还留有千余斤的精铁。 应彦羡让孔四海带着人将这些零碎钱币换成黄金,方便携带。 在市集上蹲地上吃过午饭后,应彦羡抬头看了看日头,然后躺在马车上午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现在就得歇着。 孔四海可没那么好的耐性,他带着齐小鸣无聊的在市集上闲逛,挑些稀罕玩意儿纳入怀中。 齐小鸣也看的眼花缭乱,好些东西都是他没见过的。 等他们逛完回到自己摊位的时候,上午离去的那些官差又回来了,吓的好多商贩直接收摊跑掉。 孔四海看不懂这波操作,脑海中闪现出许多问号。 第18章 应彦羡的诸葛计 如果不熟悉叶会门城,那就夹着尾巴做人,如果熟悉叶会门城,就要夹着尾巴做人。 在这种纷乱地方,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孔四海瞪大自己的一双铜铃看着那些官差伸手索要摊位费。 “娘的,摊位费上午不是交过一次了吗?下午怎么还过来收?”孔四海自问。 齐小鸣也不懂这波操作。 有好心的摊主给他们解答,说:“这些人是受纳司的官差,城中大小街道都归他们管着,规矩都是他们定下的,摊位费一日两次,以日中为界线,除非你下午收摊不做生意。” 听到这些孔四海是真的怒了,这不就是欺行霸市,干。 应彦羡看着愈发近前的官差,然后从钱袋子中依例拿出二十两递给官差。 那官差诧异的看着应彦羡,问:“爷不收嗟来之食,说吧,有什么求爷的。” 果然,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这些长时间混迹底层的小官差也不能轻视。 应彦羡没藏着掖着,指着自己马车上独独剩下的千余斤精铁,一脸苦色:“求官爷给指条明道,好把大老远拉来的精铁给卖掉。” 果真,听到这话的那官差深呼一口气,不怕有事相求,就怕无事献殷勤,怵。 那官差对着应彦羡问道:“找买家可以,轻而易举,可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赤裸裸地索贿。 应彦羡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两人分开。 见到这一幕的孔四海心里头跟猫挠痒痒似的抓心难受,对着应彦羡问道:“大哥,你和那官差嘀咕了啥?” 应彦羡笑而不语,只是道:“坐等就是了。” 在差不多等了一炷香时间,先前离去的官差带着几人去而复返来到应彦羡面前。 “商家,人我给你叫来了,价钱你们自己谈。”那官差指着跟着自己来的几人。 应彦羡掏出钱袋子,翻了个底朝天发现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银锭子。 “官爷,今日手头着急,没带足银子,可否等买掉了这些精铁再补给官爷?”应彦羡问。 那官差本来喜滋滋的表情,接着啐了一口晦气。 “孔四海,待会就该你表演了。”应彦羡低声对着孔四海道。 孔四海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待会可要好好出出气了。 应彦羡上前与人交谈精铁价格,一开始双方和气生财,可谈着谈着就不对了,竟推搡起来。 孔四海见状怒吼一声:“贼子猖狂。”然后就抡了上去。 应彦羡见着暴揍四方的孔四海,心道:这两日可真将这莽汉憋坏了。 本来在不远处等着的官差突见这边乱了套,忙吹响笛声跑了过来。 孔四海一个甩膀就将那官差狠狠地砸倒在地,痛的那官差直呼妈诶痛死了。 最后,应彦羡他们一群人皆被受纳司的官差压着去了叶会门城的府衙。 在府衙大堂遭受审问的时候,应彦羡坦言精铁价格没有谈拢,就打斗了起来。 叶会门城府尊尼门住眼见打斗起因一清二楚,又看上了宋商的千余斤精铁,正巧西夏国主李谅祚欲要讨伐大宋朝,他们西夏国正缺少精铁打造兵器,索性一并收纳。 这,简直就是平白无故给送了一桩大礼到跟前。 应彦羡想要喊冤,被叶会门城府尊尼门住惊堂一拍吓慌了神,竟点头同意。 “此案审理了结,来人,将这精铁送入府库,人嘛,两方各打五十大板结案。”叶会门城府尊尼门住离去。 府衙当值官差见精铁沉重难搬运,就差遣应彦羡等人先行将精铁搬运进府库,然后再行刑。 应彦羡自然当仁不让,带着孔四海等人将这千余斤精铁搬运至叶会门城府库。 叶会门城府库里面存储的大部分都是粮食,还有一部分兵器,银子嘛,自然都在叶会门城金库,应彦羡他们是进不去的。 千余斤精铁搬运完进府库中天色将黑,应彦羡只是用了五两银子就免去杖责,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回去的路上,齐小鸣满脑门子的问号,不知都头做这些都是何意。 “大哥,难道我们就这样把精铁送给了西夏人?”齐小鸣问。 应彦羡一笑,说:“事情才刚刚开始,莫急。” 孔四海心中也有一个疑问:“大哥,你先前让李二带着人把金锭先行送回客栈,就是为了这吗?” 应彦羡回答道:“给到那官差共四十两银子就是为了找来能够和我们购买精铁之人,既然官差的作用完成了,我们又何故再白送他银两,那是傻子,该小气的时候分文必抠。” 大气,是留给有用之人的。 哈哈哈…… 众人听后一阵大笑,都头还是那般妙人。 等回到了客栈,李二迎了出来,可算是急坏了他,此计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囹圄,到了那时,满盘皆输。 跟着都头做事情,不光有痛快之感,还得时刻担着提心吊胆之心。 如果李二知道有过山车,他一定就会说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般,呜呜呜…… 进了客栈,应彦羡道:“现在城门还未关闭,我们要立即出城。” 众人立刻提起行装,随着应彦羡出了客栈,直奔城门而去。 换上宋人行装,将长刀系在背上,跳上战马马背,于月色之夜立于高岗之上。 没过多长时间,叶会门城就起了火光,逐渐势大。 甚至于,位于城外高岗上的应彦羡他们都闻到了烧焦味,于他们而言则是美味。 “都头神机妙算,估计现在西夏人还纳闷府库怎么会莫名起了火。” “哈哈,这火烧的痛快。” “都头,这下子西夏人桥头堡没了粮草兵器看他们怎么办。” …… 应彦羡他们等人在兴高采烈的讨论,而叶会门城却是乱了套,叶会门城的府尊尼门住正趴在小妾身上,硬是被喊了起来。 “府尊大人,府尊大人,府库,城内的府库走水了。” “啊……” 尼门住顾不得什么就冲了出去,府库要是遭了秧,他这个叶会门城的府尊也就完蛋了。 顿时,叶会门城一片救火声。 第19章 此事虽可叹 空中月半弯,不知是否有嫦娥仙子在起舞弄清影,一只兔子作为看官。 趁着夜色,应彦羡他们从容逃脱叶会门城。 回去的路上,齐小鸣忍不住问道:“都头,你是怎么将叶会门城府库给点燃的?” 哈哈哈…… 这问话引得众人一阵仰天大笑,应彦羡认真回答道:“火折子懂不懂?” 齐小鸣点点头。 “那我再问你,我们在府衙帮官差搬运精铁的时候做了什么?”应彦羡反问。 齐小鸣疑惑道:“我们好像,什么也没做。” 应彦羡道:“为了保持精铁的润滑,我们提前往精铁上面涂抹了大量的灯油,上面还附有白磷等易燃物,而且,在搬运进府库的时候又会不小心散落在地上,这样一来,满府库的白磷灯油等物,焉有不烧之理?” 接着,应彦羡又补充道:“自然,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在府库里面引燃了数个火折子,就等着达到起火点就嘭的一下,到时候,想灭掉这场大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说起来倒是容易,可这一套操作下来,那就费心尽力了,光是计算府库着火时间给足应彦羡他们自己充足的逃离时间就费尽诸多脑细胞。 孔四海算是真服了,果然,从都头手里面拿银子没那么容易的,不死也得掉层皮。 齐小鸣又问:“那我们怎么不趁大火乱糟糟的时候杀掉叶会门城的府尊尼门住呢?” 啪。 孔四海给了齐小鸣一巴掌,没好气道:“这点道理我一个大老粗都想得通,你这么机灵的混小子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恨铁不成钢啊。 应彦羡护着齐小鸣,作势欲要给孔四海这个糙汉子一鞭子,被其笑嘻嘻的躲开。 应彦羡解释说:“我们杀掉叶会门城的府尊尼门住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我们陷入困境,尼门住的命,抵不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人。” 众人沉默不说话。 他们也就是边军中的一个小卒,且微不足道,可是,在都头眼里,却比得过一城府尊, 这个男人,他们爱死了,这样的都头,此生也跟定了。 孔四海想起了一件事,忙问:“都头,你说,我们这一次算不算特种作战?” 应彦羡犹豫片刻,重重点头。 “算。” 算上齐小鸣,这十九人算是都所中最是精锐能战之士,一味的打击其信心是不好的,实时的鼓励反而会让他们愈发往前。 众人一阵大笑,老子们也可日行百里、烧敌粮草、袭杀敌将了,不知日后的岁月历史中是否会有他们的名号。 凉凉夜色下,众人说说笑笑慢行在关外大地上,这里,势必会将留下他们英勇的足迹。 不过应彦羡不知道的是,由于他铸京观一事传入大宋朝京都汴梁城,数不清的文人士子破口大骂。 “边蛮汉子,残忍嗜杀,天地难容,当诛。” “何其残忍,何等残酷,人人皆有妻儿弱小,此举有伤天和。” “杨兄,何不如我等上书当今官家,参那杀魔一本,也好……” “对极对极,走走走,我等立刻回去润色文章,定要华丽篇章,压住他人。” “我等同去,我等同去。” …… 有斥责就会有赞美,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有着两个相对立的东西,如东与西、南与北、对与错、上与下。 汴梁城一座酒楼之中,负手观着这一切的欧阳修轻声吟笑。 “欧阳伯父缘何发笑?”一人站在其旁问道。 欧阳修回身笑道:“尧夫,老夫心中作何想法你焉能猜测不出来?” 此人正是范纯仁,或许许多人对范纯仁认知不足,可是他的父亲却是人人晓得——范仲淹。 范仲淹所主持的庆历新政成为了历史上的浓厚一笔,且他针对大宋政事多有决策,擅通军事,抵御西夏进攻,稳定大宋朝局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世人大都记得他的文采斐然,可知他一生功过是非。 可惜,范公已离世十余年,故人之子也已成长至此,欧阳修大为感慨。 当年,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何等豪气丛生。 如今,虽已担任参知政事的欧阳修却没了那种感觉,痛哉惜哉。 范纯仁发出一笑,说:“欧阳伯父可是为了外头谈论的那边军应彦羡铸京观一事?” 欧阳修轻轻点头。 “我大宋重文轻武,认为武人大都鄙陋不堪,可是,守住边境还是得需要武人,不然,国将不国。” 范纯仁待人温厚,可也继承了其父的军事才能,认为武力才是一国之根本,没了军队,西夏军、辽军,将会长驱直入汴梁城。 到了那时,哪里还有什么大宋朝。 外面这些士子却在高谈阔论京观一事有伤天和,没有去过边关之人不配谈论此等事。 “嗯,家父在时就告诫过,边关要依靠武人守着,大宋朝不能够没了武人,没了军队,可惜,看透之人终究不多。” 欧阳修执起墨笔,书写道: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醒我独醉。浊世难得几回疯,一声大笑随他去。 范纯仁看后点评道:“欧阳伯父笔锋又有所精进。” “小子,你岂能看不出来这是何意?”欧阳修笑骂。 范纯仁温和一笑,颇有公子世无双的韵味,白衣胜雪,羽扇纶巾。 “这是那边军都头应彦羡所着之诗,虽说粗犷,可却直抒胸怀之意,一字疯,二字大笑,三字随他去,都说明此人非等闲之辈。” 由诗看人,由诗观人,这便是欧阳修。 范纯仁倒是吃了一惊,欧阳修看人极为精准,当年韩琦、文彦博、司马光、包拯等人都得到过他的激赏与推荐。 如今,又增添一位边军都头应彦羡。 范纯仁道:“看来,欧阳伯父已对这位边军都头有所知悉。” 欧阳修放下墨笔,道:“应彦羡,字秦风,是治平二年的进士,可惜,当年由于科举舞弊案,被发配流放至定州城,不然,我大宋又可多增一位良才。” 当年那件事,欧阳修也有过了解,不过后来处理了几个士子便了结此案。 后来,就无人再次提及过。 此事虽可叹,却也无可奈何,这世间良才太多,没有人会记得掉落的那朵最美花骨朵。 第20章 神行堡袭杀战 任它汴梁风雨滔天,应彦羡在关外自可逍遥,以后的烦扰以后想,管它甚多。 烧掉了西夏人在叶会门城囤积的粮草兵器,虽说暂缓其军事活动,可仍旧治标不治本,仗,终归还是要打的。 从定州城出关已经多日时间,也该回返了,拖的时间越长,他们一行人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 此番出关,应彦羡心中的目标都初步达到,西夏人确实有再次出兵进攻大宋的想法,不过要等些时日。 对于西夏境内的一些山川河流也勘探细致,令人一一做了绘制,不怕用不到,就怕用时没有。 最后就是齐小鸣了,这孩子灵动,诸多东西看一眼就会。 这一次带他出来,也算是经历了一次磨练,看待事物上增长了不少见识,可心智嘛,就需要时间的积累了。 应彦羡清楚的知道,人不到一定的年龄,有些事情注定是理会不到的,比如枸杞泡水养身体、常喝菊花茶等等。 既然目的都已达到,再多逗留在关外反而得不偿失。 “回定州。” 应彦羡看着令人心旷的戈壁滩晨景,总觉得这里也应当属于大宋。 孔四海、李二等人欢呼,此次出关探查消息当属是最顺畅的一回了,二十人,无损一人,满载而归。 应彦羡说完后摘下后背长刀开始独自练刀,见此场景的其余人纷纷驱除身上的疲惫感,拔刀随着应彦羡练刀。 似乎,这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一种本能跟随,跟着这个男人一举一动。 齐小鸣也习以为常的跟着练刀,他忽然发现,以往自己练刀都是痛苦的,可今日,却是向往着。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齐小鸣也是愿意的。 接下来几日时间,跑腿探路的活都交给了齐小鸣,没有办法,唯有多实际操练才能够最快的提升齐小鸣实战经验。 应彦羡知道,每次战争中,死亡最高的往往都是新兵,老卒伤亡率最低。 所以,应彦羡他总是尽最大能力的让都所众人都能够成为一名百战老卒,活的长久些。 而这,也是应彦羡与其余将领所不同之处,重视每一条鲜活的生命,承担其重。 这次回返的路线应彦羡并没有沿着洛水河而走,而是走三川峡,过横山,最终抵达定州城。 这条路上商队多,行人多,自然,关卡也就多。 齐小鸣探路回禀道前方五里处有西夏人的一处关卡,守关西夏兵约有百余人,是一个堡子。 李二想了想道:“依照地图来看,前面应当就是神行堡,是进入大宋境内的必经之路。” 应彦羡点头,早些年间,神行堡是一座寨子,后来西夏国立国,与大宋发生战争,这里就成为了军事要塞。 西夏人必定不会放过这里,神行堡取代了寨子,作为一处军事要塞横亘在西夏与大宋的交通咽喉处。 孔四海咧咧道:“娘的,老子早就看神行堡不痛快了,要不是这处堡子,我们大宋朝的斥候起码可以深入西夏境内百余里,现在,就像缩头乌龟一样,憋屈。” 所有人都在等应彦羡做决定,毕竟,他是头儿。 “练了一路,也该看看你们的成效了。”应彦羡幽幽道。 哗哗,哗哗。 一处树林中,应彦羡他们人人褪掉背负在身上的负重物,顿时身轻如燕。 李二看着这成色极佳的千余两黄金,他有些惆怅。 “都头,是不是派个兄弟在这里守着,毕竟,这么大一笔财物……” 应彦羡摇摇头,对着他们说:“臭不可闻,财帛动人心,可也是如粪土一般的东西,有命在,钱财怎么都能赚的回来,不必看守,今夜就专心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人放火。” 嘿嘿…… 孔四海一笑,这事他喜欢做,毕竟熟手嘛。 等到了半夜时分,虫鸣无声,一身黑衣的应彦羡带着十九道人影出现在神行堡外。 “都记住,今夜,我们的目的是要毁掉这座堡子。”应彦羡道。 二十人分为三队,从三个方向悄摸杀进神行堡。 噗噗,噗噗。 神行堡中值守的西夏兵被抹了脖子断了气,接连倒地。 应彦羡攀上神行堡外围高墙,然后清理掉值守的西夏兵,放下绳索,将人都接应进堡,其间未发出丝毫声响。 齐小鸣忐忑中带着刺激、紧张、不安,毕竟,他做这些还不熟练,就算有老手带着也挡不住有些急呼吸。 应彦羡带着人一路杀向神行堡中心,一名名西夏兵丢掉了性命,却也怨不得谁。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既然当了兵就得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洗礼。 就在应彦羡准备摸进神行堡守将那里的时候,别处咻的一声一支响箭发出,惊扰了这处院落看守着的西夏兵。 哗啦啦,跑出来数名西夏兵警惕的四处张望。 应彦羡知道不可再等待,喊道:“放箭。” 于是,数支羽箭射向跑出的数名西夏兵,继而应彦羡就蹿身杀出,期间竟未惊动院中守将。 三路终于汇合一处,应彦羡指着最后一处西夏兵院落,道:“杀进去。” 倏地一下,应彦羡便带着人冲杀进院落。 片刻之后。 满身浴血的应彦羡来到手臂受伤的齐小鸣面前,说:“就算厮杀结束也不能够粗心大意,谁也说不定哪具死尸就会从地上跳起来给你一刀。” 齐小鸣确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若是自己稍微慢一点,自己或许就死掉了。 这是齐小鸣第二次距离死亡这般近在迟尺。 “嗯。” 孔四海也被吓的不轻,齐小鸣是都头交给自己看管的,自己险些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啪。 孔四海忍不住拍了齐小鸣一巴掌,怒道:“以后跟紧点,到时候老子还能够用身体给你小子挡挡刀啥的。” 刚刚,孔四海的距离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小鸣险些挨刀被捅。 齐小鸣不敢多说话。 应彦羡对着众人道:“赶快清理战场,把这座堡子给烧掉,以后,如若出现新的神行堡,也将会是大宋神行堡,而不是西夏国的。” 真是搞不懂,这种关隘大宋朝怎么会弃掉,寸土必争的道理都不懂。 应彦羡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事情了。 第21章 山林遇袭战 火光冲天,神行堡彻底沦做一片火海,不复存在。 或许等到天明的时候,那些路过此地的商队行人或许会惊叹一句,便再无逗留。 过了神行堡,只需要依着横山南走就能够回到定州城。 这里基本上已经属于宋境地域,西夏兵马并不会聚众来横山这里撒野。 相对来说,应彦羡一行人的安全可以得到一定的保障。 一路的风餐露宿,终于有时间可以让他们犹如普通人般游山玩水,嬉戏耍闹。 齐小鸣虽受了伤却也抵不住好玩之心,遇水潜钓,遇树摘果,遇物狩猎,让所有人都跟着开怀大笑。 孔四海对着应彦羡说道:“都头,我觉得以后小鸣一定咱们定州军的宝贝。” “是吗?”应彦羡反问。 孔四海好似没有理解透彻应彦羡话中的意思,开怀道:“可不是嘛,你看这小子身手多矫健,滑不溜秋的。” 此刻的齐小鸣正在一棵茂盛的野果树上采摘了一衣兜的野果子,喊着都来尝一尝。 李二走到树下,示意让齐小鸣见好就收,采摘那么多的果子他们也吃不完。 树上的齐小鸣嘿嘿一笑,说:“吃不完就带回定州城给惠姐姐吃,给小肚子吃。” 惠姐姐自然指的是张惠,而小肚子则是齐小鸣给杜忠起的外号,觉得喊小肚子特亲切。 李二摇头一笑,这纯属于孩子心性,怪不得都头说小鸣的心智还需要多加磨炼。 “好了好了,齐小鸣,快点下来,我们要准备启程了。” 今日赶急些路,大抵晚间就能够回到定州城,大家伙可都在等着呢。 果树上的齐小鸣回了一声好嘞,便从果树上一跃跳了下来。 呼。 咻。 齐小鸣只觉得头顶一凉,待到他落地的时候用手一摸,沾染了一手的血迹。 李二扑倒齐小鸣,早在齐小鸣跃下的时候,一根羽箭就直射齐小鸣,却没有料到齐小鸣会直接从树上跳下,这才令齐小鸣逃过一劫。 “敌袭。” 李二大吼一声,这时候,其余人也已听到了呼啸而来的羽箭破空声。 孔四海大声问道:“哪里来的敌袭?谁看清楚了?” 有人摇头,有人懵逼,有人四处观望。 应彦羡摁住孔四海躁动的脑袋,低声道:“想他妈不挨刀就老实点。” 齐小鸣屏住呼吸,他的心跳陡然间加快了许多,又是一瞬间,自己险些毙命。 李二看了眼齐小鸣脑袋,嬉笑道:“还行,蹭掉了一块皮,脑袋没掉。” 齐小鸣:…… 应彦羡用长刀挑起帽子悄悄露出个边角。 咻。 帽子被射了个洞。 “对方有神箭手,告诉兄弟们,别抬头。”应彦羡推测道。 孔四海将话传了下去,想活命的都缩着脑袋。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应彦羡的性格,主动出击更胜过被动防御。 应彦羡他拍拍孔四海,又指了指自己的反方向,孔四海点头应下。 三、二、一。 一瞬间,应彦羡顺势躬身滚出,与此同时,孔四海朝着他的相反方向也冲出去。 咻,咻。 瞬间,两支羽箭射来。 叮,咻。 应彦羡曲线躲闪过箭羽,而后箭羽钉落在附近山石上,激溅出无数火花。 这说明敌人不止一人。 当敌人追射应彦羡和孔四海的瞬间,藏在巨石后面的都所其余士卒也涌了出来,有人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粗木作为遮挡,有人匍匐而出,有人耍着刀花步步谨慎。 应彦羡逃离最危险区域后立马弯弓搭箭,看也不看的就朝着远处射去,然后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 应彦羡他接二连三射出的箭羽封住对方的箭路,然后趁机逼近对方。 孔四海也学着都头应彦羡的手法步步紧逼了过去。 李二拍拍齐小鸣,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是要反攻的时刻了。 胆敢袭杀他们,定血牙相报。 “小鸣,走,我们杀过去。” “嗯。” 顿时间,这一片山林中破风声呼呼入耳。 双方开始比拼臂力、箭法、毅力、勇气,以及疯狂。 应彦羡身上的箭羽很快射光,他直接丢掉弓箭,然后单身借着树木与山石的掩护冲杀过去。 “都头,我来也。” 孔四海也大叫一声嘴里头吼吼着杀了过去。 应彦羡这一路冲杀过来,他清楚的感受得到对方的厉害,箭法极为的精准,且臂力惊人。 而且,从应彦羡带着人一路杀来的时候,对方竟未有丝毫惧意与退意,反而箭雨连绵不断,甚至敢于应彦羡等人对射。 这绝对非一般的贼寇,倒更加像是军卒。 再细细一想,能够活跃在横山一脉的军队,无非就是宋军与西夏军。 难道是因为神行堡被毁追击而来的西夏军? 想着的应彦羡便与对方敌兵交上手,应彦羡第一刀便丝毫没有留力,面对未知对手,一击致命最是要紧。 兴许是此人也没有想到应彦羡的刀法会这般的准、狠、快,且有力,一个招架不住就被应彦羡取走了性命。 噗。 “喝,杀。” 应彦羡取了敌阵一血后怒喝一声,震的山林间无数飞鸟跃翅而逃。 孔四海更是怒不可揭,昨晚自己没护好小鸣,今日又差点害死了他,这是在打咱孔大寇的脸呀,焉能不怒? “呀呀呀,杀。” 孔四海五大三粗,气力更是远在常人之上,全力一刀能够把一棵一人粗的树木砍断。 敌阵一人从树上跃下,呈飞鹤展翅状扑向孔四海,想杀孔四海一个措手不及,孔四海并不闪躲,怒喝一声就硬顶了上去。 哗啦一声。 敌人竟被孔四海从中生生一劈为二,下了一场实实在在的血雨,内脏遍地。 旋即,李二等人杀到,山林中到处都充斥着打斗声、惨叫声。 应彦羡这才发觉这些敌人穿戴的军服是西夏军服,而且使用的兵刃也都是西夏军制式兵器。 呼。 一杆长枪从斜后方欲要刺入应彦羡身体,应彦羡一个后仰,手中长刀就直刺进敌兵胸膛,这名西夏敌兵咯咯着不甘倒下。 论战场警觉性,应彦羡从来都不敢大意,何况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山林之中,更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嘀嘀。 听到口笛声后,山林中几道人影纷纷朝山林冲了出去。 “都头,敌兵要逃。” 第22章 不然,灭其使团 对于敢向自己挥刀的敌人,应彦羡不会手软,更加不会放过。 狗屁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昨日怨昨日清,今日仇今日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都头,敌兵要逃。” 在听到喊声后,应彦羡立即下令上马,追击。 齐小鸣刚刚爬上马背,孔四海就冲了过来,拉起齐小鸣马匹的缰绳就冲了出去。 “诶诶……” 齐小鸣还没坐稳就一路踉踉跄跄追了下去。 哒哒,哒哒,哒哒。 山路上马蹄声狂澜,如雨点般急促,声音回荡在山间。 应彦羡手中没了弓箭,只能奋力直追,这帮子敌兵不简单,他们中甚至还有辽人,这就让应彦羡不得不想要挖下去。 回想起刚刚在山林间的搏杀,应彦羡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要稍有不测,他们便会覆没在这里。 同时,应彦羡他们也应当明白了过来,这些人是西夏军的游骑,战力相当之强, 不然,他们不会以十余人就敢袭杀他们二十人。 这是自信之兆,可惜,这帮西夏军游骑遇到的是应彦羡,是定远军最强都所中的最强士卒。 彼之自信难敌吾之最强战意。 或许,现在拼命夺路而逃的这些西夏军游骑也想不到这股宋军的战力怎么如此之强。 时也命也。 这几名不甘心就此战败的逃亡西夏军游骑仍旧在挣扎。 咻,咻。 应彦羡迎面射来两支羽箭,他挥刀劈砍,然后马速不减。 孔四海跟在后面带着齐小鸣见状,他怒道:“李二,你他娘的赶紧跟上去,都头要是出了事,我饶不过你。” 李二啐了一口,孔大寇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啪。 李二手中鞭子砸落在战马屁股上,哧溜一声就赶了上去。 孔四海见状说了声:“这才对嘛,骑个马跟他娘的伺弄小娘子似的不舍得用力。” 齐小鸣啊了声,不明白孔四海哪般意思。 孔四海转过头对着齐小鸣道:“小鸣,坐稳了,我们要加速了。” 在齐小鸣还没回话的前提下,孔四海直接在马屁股上浅刺了一刀,吃痛的马匹简直犹如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啊!!” 齐小鸣敢发誓,他从未骑过速度如此之快的马匹,简直就像飞翔在云端一般。 孔四海却早已经习以为常,他竟还有时间去朝着前方不远处的李二调笑一句:“李二,你他娘的忒慢了些,小心待会连汤都喝不到。” 李二被孔四海这话激怒了,孔大寇真是疯起来不管不顾,回头,他和齐小鸣的这两匹战马算是废掉了。 应彦羡此刻已经杀至西夏逃亡游骑身后,可谓是近在咫尺。 一名西夏游骑挥枪刺来,应彦羡双腿紧夹住马腹,然后仰身躲闪过这一枪,紧接着就是一刀顺势划过这名西夏游骑的肚腹。 没有任何的声响,那名西夏游骑就掉落马背,然后四分五裂。 “都头好刀法。”追上来的孔四海怒赞道。 要论刀法,定远军还真没人能够比得过应彦羡,世间最简单的招式往往能够发挥出最大威力。 应彦羡回头看了眼,道:“齐小鸣,你的弓箭是吃素的吗?” 现在,三人中也就齐小鸣箭篓中存有弓箭了。 齐小鸣这才反应过来,他忙弯弓搭箭,可是颠簸的马背上给了他极大的困难性。 咻。 好大一会儿齐小鸣才射出一箭,可惜无力没有准头。 孔四海喝道:“齐小鸣,你他娘的还是太年轻,准头不够也没力道,给我。” 孔四海靠近齐小鸣欲要夺弓箭。 聿聿~~ 前方,应彦羡忽然急急拉住缰绳,止住冲势的战马。 孔四海和齐小鸣死命的才将将止住马速。 应彦羡见着前方列阵迎战的西夏军队,他双眼眯着,何时,横山中竟出现如此大规模的西夏军队。 没过几个呼吸时间,李二等人追了上来,双方列阵而战。 “大宋欺人太甚,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为何你等宋兵对我西夏国使者穷追不舍,欲要杀尽。” 自西夏军阵列后面传来一身怒吼,指责应彦羡等宋军欺辱他们西夏国使。 应彦羡皱眉,西夏国派来的使者?自己倒是真不知道。 哗。 西夏军阵列让开一条小道,一身穿西夏官服的官员昂首挺胸走出。 “我乃是西夏国来宋使者嵬名立,你等宋兵见本使者还不速速让开道路。”嵬名立呵斥道。 说起嵬名氏倒是有一番典故,当下嵬名氏是为西夏国皇族姓氏,原为党项八部之一拓跋氏,又称乌密氏或於弥氏,在唐朝被赐姓李,到了大宋朝又被赐姓赵。 李元昊欲立国建朝,就将此姓改为嵬名氏。 此人嵬名立以嵬名为姓氏,可见是一名忠实的分裂派,对大宋朝充满敌意。 横山此处为宋境,嵬名立到了宋朝地界还能够这么牛气,可见身份在西夏国也是极高的。 不过,咱不惯着他。 应彦羡唰的一下立起长刀,吓的嵬名立以为此宋兵要杀自己,忙躲闪到后面。 后又见到应彦羡没有了下文,他又昂首挺胸站出来。 “此为我大宋地域,在我大宋统辖内,你西夏游骑竟敢袭杀我宋军,当诛。”应彦羡道。 原来,这些西夏兵马是护送西夏使者入宋。 嵬名立等了许久只见宋军只有面前二十人,而己方却是有着上百西夏兵,何惧之有。 只需要嵬名立一声令下,面前这些宋军便会灰飞烟灭,谁人可知? 明白过来的嵬名立便哈哈大笑道:“你这宋贼,我告诉你,就算是这般又是怎样?我西夏国举世无敌,就算杀了你宋兵也是无碍。” 此刻,这嵬名立已经重拾起杀心,欲要灭掉应彦羡二十宋军。 应彦羡立于马背之上,手中长刀反转,后面见状的孔四海等众人纷纷举刀。 看来,今日事是无法善了,只能自己亲自用刀去取个公道。 “交出方才袭杀我宋军的西夏兵士,不然,灭其使团。”应彦羡霸气无比道。 听到这话的嵬名立倒是懵掉了,这宋将莫不是疯掉了,此话,应该是自己说出来才是。 嵬名立悄悄后退。 第23章 不是我军太无能,是宋军太勇猛 这世间唯一不变的真理即是实力,别的都靠后站。 嵬名立为何强横?只不过是因为他手中有上百听令的西夏兵士,而宋军,不过二十人,寥寥。 这里是横山,就算枉死几个宋兵,谅大宋朝也不会多加折腾。 嵬名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在与应彦羡交谈间口气强横,丝毫不让。 同时,在嵬名立悄悄后退的时候,应彦羡嗤笑一声,胆小的人,不配为使。 “交出人来。” “交出人来。” …… 孔四海李二等人怒喝,惊的嵬名立竟转身跑了起来。 “给我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嵬名立觉得自己已经处于安全位置,立刻发号施令,准备杀人灭口。 哗。 两军近在咫尺,搏杀本就一触即发,嵬名立这一声叫喊相当于炸点。 应彦羡见到对面西夏骑兵持枪冲杀过来,应彦羡丝毫不惧,双腿一夹马腹,对冲而去。 骑兵冲杀,西夏兵的长枪优于宋军的长刀,应彦羡长刀划过这名西夏兵的枪杆,然后顺势夺取敌兵兵器。 呼。 应彦羡夺兵器成功后立刻反手一刺,枪尖穿过这名西夏兵后脖颈,自前脖颈捅出。 一击致命,再无生还之理。 哗的一下。 应彦羡一出手就镇住了所有人。 孔四海哈哈一笑,都头出手果然准狠,但咱孔大寇也不是吃素的。 孔四海瞪着自己的牛铃般眼睛,然后痛喝一声,对面西夏兵的战马与人竟统统被喝的有了一丝出神。 如此大好时机,孔四海自是不会放过。 一刀而出,孔四海面前这名西夏骑兵便身首异处,半截身子不见踪迹,肠子遍地。 应彦羡知道今日事再无幸理,何况是西夏游骑先袭杀己部在先,此事就算是说到天王老子那里他也站得住脚。 “斩尽杀绝,扬我宋威。”应彦羡下答战令道。 众人齐喊:“斩尽杀绝,扬我宋威。” “斩尽杀绝,扬我宋威。” …… 宋军积弱,可这句话里并不包括定远军,尤其是应彦羡手下的都所宋兵。 我来,即改变。 应彦羡没想着改变世界,他只是想改变自己,改变身边人,过的更好,活的更有尊严。 他不是圣人,俗人一个,做的也是俗事,夜校讲课是俗事,战场厮杀是俗事,饮酒作乐更是俗事。 既然这位西夏使者嵬名立不想善了,欲要保全那数名西夏兵士,那就得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貌似会更大。 二十宋兵对阵上百西夏兵,似乎结局大部分人都能够猜得出来。 可是,一直以来,应彦羡带领的宋兵部众搏杀西夏兵都是以少对多,每次都挺了过来。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战亦然。 在位于劣势的时候,更能够激发人的求生欲望,从而战力爆发。 应彦羡与孔四海双骑突入,在并不宽阔的山路间前杀、前杀。 李二带人从后方协助绞杀自二人手中逃得一命的西夏骑兵,异常勇猛。 齐小鸣早就过了新兵期,心态有所改变,下起杀手来也是丝毫不手软,因为他知道,他不杀这些西夏骑兵,他们就会杀死自己,就会杀死都头他们。 既然这般,那就杀死他们好了。 嵬名立本已退入后方,可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眨眼间宋军就杀至,他哇的一声再次后逃,让其余西夏骑兵抵挡住宋军的进攻。 西夏军中原本早就列好的阵列被嵬名立一冲击变得散乱无常,甚至一度动摇西夏骑兵军心。 一将无能连累三军,嵬名立解释的酣畅淋漓。 嵬名立后逃,应彦羡瞅准了这名胆小使者,随之杀至。 一时间,百余西夏骑兵竟无一人能够阻挡得住应彦羡的冲杀,纷扰乱做一团。 “宋军他们只有二十人,我西夏大军足足百余人,快快,杀掉这股宋军,扬我西夏国威。”嵬名立叫喊道。 学以致用嵬名立倒是运用的极佳,那边宋军高喊扬大宋军威,他就喊扬自己西夏国威。 这种威武不是靠着喊喊口号,而是从万军丛中生死厮杀博来的威名。 应彦羡一刀拍在身穿盔甲的西夏兵胸膛间,这名西夏兵狂喷一口鲜血,而后落马。 孔四海在一侧更是胡乱抡杀一通,让本就乱糟糟的西夏军阵更加狂乱。 “杀。” 厮杀中愈发勇武的应彦羡高喝一声,气力十足的再次冲杀前面的西夏军阵。 山路狭小,纵然西夏兵有着数倍于宋军,可却无法展开围杀,只能够数骑并列一排与宋军厮杀搏命。 而宋军中的应彦羡、孔四海、李二、魏八子等又是勇战之人,西夏军竟被杀的节节败退。 嵬名立逃之最后方,他再无路可逃,只得停下来回头看看。 “天,这一小股宋军怎是如此厉害。”嵬名立惊道。 二十人杀的己方军上百人节节后退,竟还有一丝稳不住的迹象,再这般下去,恐怕他的使者团就他一人了。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嵬名立可不愿死在这里,他在西夏国也算是位高权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怎么能够死掉呢? “大人,宋军勇猛,我军……,我军虽拼死抵挡,可伤亡太大,再这般下去,会败的,望大人定夺。”使者团副将请命道。 此战,不是我军太无能,是宋军太勇猛。 嵬名立急的一跺脚,谁能够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是要出使大宋定州城要回大将李旦将军首级的,可这半路上就要…… “哎呀,还能够怎么办?交出袭杀宋军的兵士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嵬名立道。 哗。 一听到主将这般说,位于前方的西夏国兵士纷纷回头看了一眼。 嵬名立不觉,道:“你快去查一查,到底是谁招惹到了这股宋军,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解决,本使可不给他们擦屁股。” 副将附耳道:“大人,其中可是有着辽人,他们可不会听我们的差遣。” 嵬名立急了,好端端的你说国主往使者团中塞进什么辽人来,这下好了,辽人探路招惹到了宋人,宋人又杀至。 这可如何是好? 此刻的嵬名立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有了,随便交出去几个兵士不就了事了嘛,那几个辽人叫他们藏好,切勿现身,谅宋军也发现不了诡异之处。” 嵬名立为自己的急智鼓掌。 呵呵。 第24章 杀出来的山中好景色 在其位,谋其政。 嵬名立想要稳住宋军此举可行,在现在这个场面却是致命一击,这个致命一击不是对宋军,而是对西夏军。 当嵬名立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副将就惊呼万万不可。 使者大人这是要拿他们西夏人的命去救下辽人的命,倘若被他们的兵士知晓,非得闹翻天了不可。 守卫在嵬名立周遭的西夏兵士纷纷收起兵器看着使者团的这位主将大人,眼中充满疑惑。 嵬名立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行你上啊。 此刻,那些辽人见宋军杀的西夏军犹如切豆腐一般迅速,他们嘲笑道:“宋军如此弱小,未想到西夏军在宋军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真是贻笑大方。” 听到辽人此话的西夏军不悦,道:“呵呵,既然你们辽人说面前这股宋军弱小,不如,你们上去和他们一战,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辽人也是血勇,当即挥马冲杀而去。 “都头,你看。”李二喘着粗气刀指前方,只见数骑转瞬杀至。 应彦羡深呼一口气,喊道:“哈哈,西夏军无能,竟求助辽人助战,今日,我宋军二十骑,当力战西夏军、辽军,扬我国朝天威,杀。” 士气再次被应彦羡提升至顶点,让身后的宋军心中激荡,血气勇武一涌,充斥心头。 “杀西夏军、杀辽军。” “杀西夏军、杀辽军。” …… 躲在后方的副将对着嵬名立道:“大人,晚了,你看,辽人杀出去了。” 嵬名立险些晕倒,这是找死呀。 辽人确实力大无穷,高鼻梁显示他们的血脉纯正。 此刻的应彦羡没有时间去想为何西夏使者团中会藏有辽人,他战意盎然。 这一年间,他虽常和西夏军交战,却鲜少与辽军一战的机会,今日,是个好机会。 人人惧怕的辽人,应彦羡却迎头而上,可见他的战心。 叮。 应彦羡与当头的辽人狠狠碰撞在一起,兵器的碰撞声巨大,甚至震的周遭人都一阵耳鸣。 而处于交战中的应彦羡却感受到了其中可怖之处,与这辽人的一击,他手中的长刀险些脱手。 再次紧握刀柄,应彦羡不惧、不怕、不怯。 下一击,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应彦羡出刀,那辽人也杀来。 生死之间,应彦羡全神贯注,周遭一切都不再属于他,只有眼前这名辽人。 “喝。” “宋人受死。” 砰。 两人交织在一起,下一刻,应彦羡胯下战马轰然倒地,那辽人……眼中充满不可置信,他低头看了眼胸口,那里正有一个缓缓开裂的伤口。 泚。 战果一分,应彦羡胜,活了下来,只是,他没了坐骑。 立即有辽人冲着应彦羡再次杀来。 “都头小心!”李二大喊一声。 应彦羡倒马瞬间,他就地一滚,而后从身上扯下布条,将长刀牢牢系在手掌中,握紧。 今日,战的痛快。 “来得好。”应彦羡笑着高喝一声,当即挥刀看向这个辽人坐下战马前蹄。 呼。 一刀下去,那前冲的战马轰然前滚着倒下,马背上的那辽人也狠狠摔下,还未站起就被应彦羡结束了性命。 连杀两骑辽人,应彦羡此刻犹如杀神恶魔般立在所有人面前。 “天神,他是天神的使者。” “我草原勇士也不过如此,这宋兵实在厉害。” “杀,我们要杀了他,为阿熊他们报仇。” …… 孔四海、李二等人挡在前面,嗤笑道:“想要人多欺负人少,来来,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 说完,两人就驾马杀过去。 什么西夏人、辽人的,都他娘的是两个膀子扛着一个脑袋,怕个球蛋蛋。 杀就完事了。 后方的嵬名立见到辽人被杀,他刚刚好些的心情又突然沉落下去,无力道:“完蛋了。” 没多长时间,这几名辽人就被杀尽,宋军自厮杀开始到了现在,一人未损,可谓令人惊叹。 何时,宋军竟变得如此勇武好战? 嵬名立,你是否有许多问号? 应彦羡当然也没闲着,没了战马,那就用双腿,他高高跃起,身影无可匹敌,悍勇无双。 西夏兵早就被杀的胆寒,哪里还有勇气再与这位刚刚连杀两个辽人的宋将交战,纷纷败逃。 副将携裹着嵬名立转身就逃,可还没逃两步,副将就被一箭穿心,死在嵬名立脚下。 “啊……” 嵬名立从来没有如此惧怕过死亡,可是,身后的那些杀神们在死死的咬着自己不放。 杀尽西夏军,应彦羡步行来到嵬名立的身前,看着这个胆小如鼠的西夏使者。 他虽然不中用,可是,无论对西夏国还是大宋朝都是有些用处的,起码会加速西夏国的衰落进度条。 嵬名立跪地求饶,只求应彦羡的刀不要架在自己脖子上。 孔四海无谓道:“都头,这种人,杀了就是。” 应彦羡摇摇头,用刀架起嵬名立的脸庞,抬起脸庞的嵬名立只见到一张满身血水的魔鬼脸,浑身吓的抖动。 应彦羡缓缓道:“袭杀我宋军的贼子我宋军已亲自讨回公道,西夏国使者嵬名立大人亲眼见证,还望日后有人问起,大人能够为我等解释一番。” 嵬名立懵了下,问:“将军不杀我?” 应彦羡呵呵一笑,他只杀有用之人,似嵬名立这般无用之人杀了何用。 “不杀,我等反而还会护送着大人抵达大宋朝,一路护卫大人周全。”应彦羡道。 嵬名立张大嘴巴,不懂这宋将的用意,不过,自己不用死掉就是好事情。 “小人,小人谢过将军不杀之恩,日后定当涌泉相报。”嵬名立磕头抵地道。 应彦羡回头看了一眼布满血水死尸的山间小路,日后,这里定能够万花齐开,成为这山中一处好景色。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第25章 卧槽,失策了 这一战,杀的痛快。 等到厮杀结束,应彦羡他才发现自己全身已脱力,双手连刀都无法握住,要不是布条的紧绑,恐怕他早就…… 孔四海倒是自在,肩扛着一柄长刀比他娘的土匪还土匪,咧着嘴爽朗大笑着,让人恨不得揪下来他两嘬胡子下来。 “呸,就凭这点能耐还敢暗中袭杀咱们,现在倒是知道装孙子了。”孔四海道。 应彦羡拿来一个水壶,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解下已被血水浸透了的布条,身体的疲惫感才好些。 “李二。” “在。”李二跑过来,“都头。” 应彦羡对着李二吩咐道:“赶快清查一遍战场,受伤的士兵尽快救治,一应的缴获也都归纳一番。” 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情,应彦羡他们早就快马加鞭赶到定州城吃酒去了。 李二对于做此事早就了熟于心,应下带着齐小鸣忙去统计。 嵬名立倒是老实,就算应彦羡没派人盯着他,他也没心思逃路,没办法,横山这里的路他不熟,跑都没方向,还有可能成为山中野兽的腹中餐。 反倒,待在宋军这里是最安全的选择。 等到应彦羡空闲下来,挥挥手,将嵬名立喊道自己身前。 嵬名立笑着问:“将军,有何吩咐?” 应彦羡指了指辽人尸首,问:“你是西夏国使者,这些辽人怎么会混迹在你们西夏国使团中?” 嘎。 嵬名立心中咯噔一声,他只是知道辽人面见过西夏国主,然后国主就将这些辽人塞到了使者团里面。 “将军,此事,小人真是不知呀。” 嵬名立立马哭喊,他真怕这宋将一个不开心就宰了自己,没见着,自己的使者团都被此人杀尽了。 再者一说,辽人说是替使者团探路,最后反倒是引来的这么一帮子宋人杀神,不光害死了辽人他们自己,还连累了自己的使者团。 嵬名立自己打心底里面都恨透了这几个辽人,别说自己面前的这个宋将了。 “若不是这帮天杀的辽人,我们岂敢招惹将军?还望将军明察。”嵬名立赶忙将事由说明,省得被问。 孔四海瞪大眼睛,对于这么怂的人,他还真是头一次遇着,好歹也让咱表现一下家传逼问手法。 应彦羡觉得嵬名立此人应当也不知所多,不着急,一路前往定州城,路上慢慢问。 等到李二清理完战场,问:“都头,这些敌兵尸体怎么办?” 嵬名立也看着应彦羡,不知这宋将会怎么处理。 应彦羡随口道:“山中老虎饿狼多得很,这些牲畜会替我们解决这些问题,不过,在此之前嘛,首级拿回定州城请功,尸体嘛,铸京观。”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变得顺理成章,何况,这次有辽人参与其中。 嗝。 嵬名立听到京观二字不由自主的打出一个嗝来,然后又赶忙捂住自己这该死的嘴。 京观可是由死尸垒积而成,谁人不怵? 可是眼前这宋将一句话就要铸一座京观,实在是太过骇人,真是不知,愚蠢的辽人怎么会招惹这般狠人。 李二抱拳应命,铸京观这活,不光他喜欢,孔四海更是欢跳着抢活干。 “李二,你可别跟我抢,这铸京观的活,咱来做。” …… 嵬名立看着铸京观就像吃了催情春药一般激动的宋兵,他终于知道为何这些宋兵个个犹如杀神一般了。 硬着胆气,嵬名立对着应彦羡问道:“敢问将军……名讳?” “定远军,应彦羡。” 应彦羡从未想过遮掩自己的身份,告知西夏使者嵬名立未尝不可。 飕飕。 嵬名立终于彻底明悟,原来此人就是定远军应彦羡,传闻,定州城那座京观也是此人手笔,而今日,自己的使者团又给了他一次铸京观的机会。 咦,不对。 嵬名立心中产生诸多问号,此番他作为西夏国使者入宋,目的即是取回京观上西夏大将李旦的首级。 时至今日,李旦将军的首级还未取回,自己使者团副将的首级又被堆积在了这座小小京观的顶上。 嵬名立苦笑。 “原来将军就是应彦羡,是小人眼拙了。”嵬名立不得叹息人生无常。 应彦羡哦了一声,问:“听你这般说法,我的名讳已经传到你们西夏人耳中?” 嵬名立当即说了此番定州城宋军铸了他们西夏军京观一事,国主当殿大怒,说要派大军讨伐大宋朝。 当然,这件事中被提及最多的便是定远军都头应彦羡,因为,铸京观主意就是他出的,这事也是他做的。 可以说,应彦羡在西夏国出了名,不过这名有点招人恨。 听罢,应彦羡却是哈哈大笑,搞得嵬名立以及麾下孔四海等人不明所以。 “小鸣,你说咱都头是不是疯了?被人骂还能这么高兴,要搁我身上,早就骂起来了。”孔四海道。 齐小鸣知道孔四海就是粗人一个,大道理不懂,可是却很听从都头应彦羡的话,用他的话来说,都头是他的贵人。 齐小鸣回答说道:“我应该明白一点,咱们都头非常人能比,咱们跟着笑就是了。” 哈哈哈…… 孔四海开口一笑全场安静,纷纷看着惊天笑声般的孔四海。 嘭哧。 李二过来给到孔四海一脚底板子,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老子们没叫敌兵砍死,差点被你笑死。” 孔四海擦擦身上的脚印子,他怒气冲冲问道:“齐小鸣,你个鳖玩意儿,你说笑咱就笑了,你咋就不笑呢?” 齐小鸣早就躲到一旁帮着人铸京观去了,哪里还见他人影。 应彦羡笑罢对着嵬名立道:“早知道铸个破京观能够在你们西夏国出大名,某早该如此,而不是等到现在,卧槽,失策了呀。” 嵬名立除了那句卧槽没听大明白,别的倒是懂了,就是觉得应彦羡这名宋将脑袋是不是有些问题。 诶,将军,你这可是骂名,多少人都恨不得取你性命去国主面前邀功。 应彦羡看着懵懂的嵬名立,他对着嵬名立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懂了你也做不来,就算你勉强做来也起不到这效果。” 嵬名立当即石化,他的思维着实是跟不上应彦羡的速度,他现在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疯子。 也着实是这般,只有疯子才能够想到会铸京观拉仇恨。 第26章 军中真情意 当清理完毕战场,天色黯淡下来,不宜再行军,应彦羡令众人找一处山地安营扎寨。 晚间,嵬名立死死的待在宋军营地中,他好像听到了山里面的狼嚎声,还有些莫名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与宋兵这些杀神待在一起,反而增加了嵬名立的安全感。 今日一战,众人都耗尽了体力,为了尽快补充众人体力,应彦羡搞起了烧烤。 说起烧烤,也算是应彦羡带给大宋的一份小礼物,将肉块切薄,穿在铁钎子上,放在炭火上烧烤,洒些佐料,那叫一个美味。 烧烤与何物最搭,答案无疑是酒水。 女人无胭脂不美,男人无酒水不欢。 两者相辅相成,可谓良配。 取来酒水,应彦羡让众人一人至多喝上两碗,不可喝醉,适宜量为最佳。 齐小鸣喝了一大口酒水见到都头应彦羡偷偷将酒水换成了凉白水,惊疑小声问道:“都头,你……” 在齐小鸣的印象中,都头不是这般偷奸耍滑之辈。 应彦羡没有解释,只是对着齐小鸣一个嘘声,莫要声张。 齐小鸣带着满心疑惑也没敢多喝,一碗见底就不再多喝,任由其他人喝个痛快。 嵬名立嗅着鼻子待在应彦羡身旁,道:“将军,小人可否讨杯酒水喝?”没有办法,这烤肉实在是太香了些。 应彦羡摇头,说:“使者,我这里只有大碗酒,没有小杯酒,你要喝就来一碗,一杯就没有。” 都说军中之人豪爽,今日他嵬名立算是见识到了,宋军军中也是有着非凡之辈的。 捧着大碗,嵬名立不敢找旁人喝,只能够自饮自啄,就着烤肉,嵬名立倒是有些英雄末路的叹息。 应彦羡一个眼神,孔四海一个熊手臂环抱住嵬名立,吓的嵬名立他差点口吐芬芳。 孔四海嘿嘿笑着,震的嵬名立耳膜都要破掉了,还要装作欢笑。 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的孔四海道:“西夏国使者,今日是咱孔四海不对,杀光了你的兵,来,为表示歉意,咱哥俩喝一碗。” 砰。 孔四海说着就跟嵬名立碰了酒碗,嵬名立呆住,厚颜无耻之徒。 孔四海喝光了碗中酒水见到嵬名立没动弹,他不高兴了,敢情这怂蛋包子不给自己面子。 “嗯。。” 孔四海变了脸色,嵬名立才知道自己走神了,忙后干为敬。 “哈哈哈……”孔四海的演技无可置疑,拿来几串烤肉,递给嵬名立,说:“来,吃,吃完接着喝。” 嵬名立:…… 等过了半个时辰,孔四海脸色如常,而嵬名立已经被他灌的晕晕乎乎,甚至连路都走不利索。 孔四海对着都头应彦羡打了个招呼,军令完成。 一旁的齐小鸣看的那是目瞪口呆,孔大哥的酒量没这么好吧? 应彦羡对着嵬名立张口问道:“老嵬,你说你,好端端的待在西夏国享福不好吗?偏偏带着辽人来我大宋,这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嵬名立醉醺醺道:“本想是一桩美差事,谁知道最后辽人插进来一脚,害得本使遭此一劫。” 应彦羡再问:“那我问你,辽人又怎么会进了你西夏使者团中,是不是你们西夏国和辽国结盟了?” “不不不。” 嵬名立摆手,说道:“结盟这种事情肯定不会的,不过辽人许诺给了国主某些事情应当是有的,辽人胃口大得很,与虎谋皮这点我们国主可是知道的。” 接着,嵬名立就醉倒在地。 孔四海摇晃了几下没动静,对着应彦羡道:“醉了。” 李二骂道:“孔大寇,你灌酒没点谱吗?把人灌醉了,我们还问个屁。” 孔四海怒了,他怎么会知道嵬名立这西夏国使者酒量如何。 应彦羡摆手,让人将嵬名立送进营帐。 “他没醉。” 应彦羡说出这话惊了众人,刚刚,那西夏国使者嵬名立喝了不少酒,怎么会没醉呢? 应彦羡道:“他确实是喝了不少酒,他也喝醉了。” 嗯? 都头应彦羡此话让所有人都迷糊了,难不成……是都头喝醉了? “刚刚,我问他话的时候,他回答的条理清晰,口齿清楚,怎会是醉话?”应彦羡道。 这种事情,只要微微一思索就能够推的出来。 奥。 众人恍然,这么一个点他们竟然没有想到。 孔四海立马就想进营帐中把这滑不溜秋的西夏国使者嵬名立提溜出来撒撒气,被李二挡住。 “先听都头说。” 应彦羡继续道:“他也喝醉了,刚刚,他喝的面庞发红,嘴中满是酒气,眼丝也是红的,确实没有少喝,不过,他能够控制得住最后一丝防线,这样的人,不能轻视之。” 嵬名立没三分本事又岂会得了这个差事,怂也是他的另一种本事。 众人被应彦羡亲身教授了一课,纷纷点头。 孔四海有些郁闷,娘的,咱险些被这怂蛋包子给蒙骗了,气怒间他端起自己的酒碗就泼洒在地。 齐小鸣跳了一脚,孔四海竟将好好的酒水泼洒出来,还泼了自己一身。 咦,不对呀。 齐小鸣蠕动鼻子没有闻到酒味,他用手指沾了沾舔舔,是水。。。 终于,齐小鸣终于明白了过来,合着不是孔大哥酒量多棒,而是他一直喝的都是凉白开,哪里会醉人。 而今晚,也是都头应彦羡专门为这位西夏国使者专门设的一个局。 咦,也不对。 为何自己碗中是真的酒水? 齐小鸣顿时冒出诸多问号? 夜间,应彦羡安排众人休息,他自己则是守夜。 孔四海和李二没钻进营帐,齐小鸣见状也没进营帐。 应彦羡看着三人,问:“都不困不累?赶紧歇着去,今夜我守。” 孔四海嘿嘿一笑,和李二相对一眼,说:“都头,我们俩也没喝酒,这夜,就交给我和李二来守着,都头去歇息吧。” 应彦羡叫骂一声,这两人真是滑的成精了,自己怎么个想法都看得透。 “齐小鸣,你怎么不进去睡觉?”应彦羡问。 “我……” 齐小鸣说不出话来了,他终于再次明白过来,都头应彦羡是想让他们喝酒解乏,然后好好睡一觉,都头他自己则是不喝酒为他们守夜,护他们所有人周全。 而跟着都头许久的孔四海和李二知道都头应彦羡心中想法,所以这两人也没喝酒。 “我去撒个尿。” 憋了许久,齐小鸣脸色红彤彤的编织出这么一个‘尚可’的由头。 等到齐小鸣跑到一旁嘘嘘,应彦羡、孔四海、李二三人互视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小鸣听着身后的长笑声,他顿时没了尿意。 第27章 变脸使者嵬名立 山中一日,外界已千年。 当阳光洒落进山野溪流间的时候,闻听鸟语花香时,心神都格外的陶醉其间。 “喝。” “哼。” “哈。” …… 刀风作响,人声铿锵有力。 一夜的熟睡已让应彦羡一行人恢复了昨日厮杀中耗去的体力,人人精神百倍。 同时,每日晨间的练刀也让齐小鸣意识到了重要性,可保持一日体力充沛,可醒神。 最前方,光点中的那道身影总是不由自主的让人愿意跟随。 就连昨晚酩酊大醉的西夏国使者嵬名立都被惊醒起来,而后跑出营帐见着宋军练刀这幅场景。 “勇武之军也。” 直到现在,嵬名立才觉得昨日一战他们西夏军败的不冤。 练刀完毕,众人纷纷出了一身的汗,有酒味,有汗味,有体臭味。 而后,嵬名立就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只见宋军二十人,人人身无寸缕,接连跳入一旁的溪流中,开始欢声笑语。 “这,这,这……不堪入目。” 嵬名立捂眼遁去。 等到早饭开饭时分,嵬名立才被喊了出来,他闻着饭香,却不知这是何饭。 嵬名立便问道:“这饭中所掺菜蔬为何物?” 应彦羡给他解释说:“山中采摘的一些野菜,纯天然,无添加,最是养人。” 兴许嵬名立没有听懂纯天然无添加之意,却明白这些菜蔬是野菜。 “不会有毒吧?”嵬名立惊问。 呃…… 应彦羡是真没见过将性命看的如此之重要的家伙。 “毒不死你。”李二也看不惯这西夏使者嵬名立的胆小,出声挤兑道。 呼啦啦。 嵬名立听着周遭宋兵喝饭入肚的声响,他咽了口唾沫,也不在乎这野菜有毒无毒,整整喝了两大碗。 喝毕的嵬名立感慨道:原来,世间竟还有如此美味,可远比那些山珍海味好吃好喝太多了。 如果搁应彦羡知道了嵬名立的想法,肯定会叹一声朱门酒肉臭。 吃过早饭,收拾行装,众人赶往定州城。 孔四海丢给嵬名立一匹战马,给他说道:“待会跟紧了,别跑岔了路。” 嵬名立哪里不知道这话中的威胁意味,傻子才跑呢,他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定州城,跟在这股宋军里面无疑是最安全的。 可是,令嵬名立未想到的是竟一路急奔到定州城,半路上的他就怂下来。 无奈,孔四海直接将嵬名立丢在齐小鸣马背上,让齐小鸣带着嵬名立。 齐小鸣:…… 连苦水都快要颠出来的嵬名立在快要觉得自己就要死掉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定州城的牌子,大呼又活了下来。 齐小鸣看着娇滴滴的嵬名立,只觉得他投错了胎,要是个女人…… 赶回定州城后,应彦羡立即带着西夏国使者嵬名立见了定远军指挥使赵明。 “彦羡,你可算是回来了。”赵明惊喜中带着忧愁。 应彦羡抱拳道:“麾下前来复命。” 赵明点头,直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其后,应彦羡将一路之事告知定远军指挥使赵明,当赵明听到应彦羡他们用计烧掉了西夏人囤积在叶会门城的粮草兵器后不由得拍掌叫好。 “这下,就算西夏人想要出兵攻打我定州城也得拖上它两个月了。”赵明舒口气。 应彦羡却是摇头,何时,我宋人竟要等着挨打。 主动出击永远高于被动防御。 “指挥使,神行堡已被烧毁,我宋军斥候可出神行堡百里外斥查敌情,另外,麾下建议我宋军趁机夺回神行堡,建立防线。”应彦羡直接道。 在应彦羡的构想中,依托神行堡,构建横山北侧防线,慢慢蚕食西夏之地。 赵明听后不语,稍后摇头。 “彦羡有所不知,神行堡地处险要,又是出入横山所必经之地,我焉能不知其重要性。”赵明道。 对于神行堡其地,只要有些军事才能之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不过,为一堡之地而陷入无穷尽的绞杀中,不值当。” 应彦羡愕然,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宋边军便放弃了神行堡。 试想,只要宋军夺占了神行堡之要地,西夏人势必会想方设法的夺回去,而宋军只能够不断的派兵守着。 如此反反复复,长久以往,只要神行堡显示不到它的关键性作用,就会有人打退堂鼓。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夺取此堡无功,反而会给自己加了一个鸡肋。 只要大宋朝没有雄心灭掉西夏国,便不会有人想要夺回神行堡要地,随它去便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应彦羡不再言语,这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事情。 “对了,彦羡,你是说西夏人派使团入我宋地,最蹊跷的西夏国使团中夹有辽人?”赵明问。 应彦羡点头。 “麾下猜测西夏国和辽国关系一定是达成了某种默认,不然,西夏国国主李谅祚不会允许辽人进西夏国使团的。” 赵明道:“无碍,此事我会上报,就看上官会怎么决断了。”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自然不会揽事情上身,丢给上官让他们头疼去吧。 “西夏国使者嵬名立此刻就在外面候着,指挥使要不要见他?”应彦羡问道。 赵明起身整理一番官服,道:“此人此番入宋的目的既然是要回西夏大将李旦的尸身,那么,我就必定要见的。” 应彦羡明白了赵明的意思,赵明一定会狠狠地敲诈一番这位西夏国使者嵬名立。 宣来西夏国使者嵬名立,赵明端坐在上首,一脸威严。 嵬名立也恢复了往日风采,只是一路而来脸上血色耗尽,惨白一片。 “西夏国使者嵬名立,参见将军。”嵬名立对着赵明道。 赵明呵呵一笑,请这位西夏国使者嵬名立入座。 “将军,本使,冤呐。”嵬名立突然高喊冤屈,惊的赵明是不知所以然。 赵明问道:“莫急莫急,使者大人,你有何冤屈说来就是,本将一定为你伸冤。” 嵬名立怒指应彦羡,将他一路恶行都控诉了出来。 “将军,此人杀尽我西夏国使团兵士,还恶意扣押本使,虐待本使,这岂是大宋朝待客之道?” 呼。 说完这些,嵬名立直觉得满腹胸腔之郁气空前的得到了释放。 这一路,他有太多太多的委屈无人诉说倾听了。 第28章 汝之美,无人可及也 所谓除恶务尽,大概防的就是这吧。 两军搏杀,应彦羡没有对嵬名立斩尽杀绝,留他一命,今日,反而被他狠咬了一口。 这又在提示应彦羡自己,好人未必就有好报,别幻想坏人真的会变好。 嵬名立又道:“枉我西夏国主还欲要与大宋善好,只可怜我那百余西夏勇士再无幸免之理,求将军主持公道,惩治贼子。” 一瞬间,应彦羡又变成了贼子之人。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苦笑看着应彦羡,这家伙倒是真会给自己找苦差事做。 应彦羡回以笑容,他知道赵明应当不会遂了嵬名立的愿。 “喝,果真如此?”赵明当即大怒。 赵明此举倒是吓到了西夏国使者嵬名立,他浑身抖擞,觉得有望讨回公道。 “正是如此。”嵬名立道。 赵明对着应彦羡询问道:“彦羡,可真有此事?” 应彦羡抱拳,禀告说:“回指挥使,确有此事,我部路过横山,凑巧遇着有山贼劫掠西夏国使者,本着天朝上国职责,我部浴血杀退了山贼,可惜,只救下了嵬名立使者一人,可惜了。” “奥,原来如此。” 听罢的赵明恍然大悟,责怪应彦羡道:“彦羡,你不该呀,这次幸好救下了使者大人,万一下次没有救下你又当如何?还会徒徒损失我部将士,着实不该呀。” 应彦羡后悔至极,说:“是麾下冲动了,下次定然思虑再三。” 赵明点头,他很满意应彦羡的表示。 这一幕看的一旁的嵬名立是目瞪口呆,此等行径,与匪徒何异? 本想着大宋之人皆是君子,不会乘人之危,不会欺辱他人,此刻,嵬名立发觉自己想错了。 辽人是蠢熊,外表强悍但不惧,宋人不仅霸道,还极有心计。 嵬名立想回他的西夏国,想他家中数十个小妾了。 等到应彦羡与赵明话毕,赵明才想起了一旁在听着的这位西夏国使者嵬名立,忙道:“使者,且放宽心,本将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嵬名立已经不奢求任何优待了,他只求早些完成国主之令尽快返回西夏国。 “应彦羡。” 应彦羡站出来,回道:“麾下在。” 赵明道:“你部这一路风餐露宿着实辛苦,又斩杀贼子救下西夏国使,实为大功,本将罚你部去领酒水十坛,牛羊十头,快快下去领罚。” “麾下领命。” 应彦羡咵咵退去。 嘎。 嵬名立张着大嘴,瞪着大眼,看着应彦羡从容退去,他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晕了过去。 厚颜无耻,尔等皆是厚颜无耻之徒。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就是奖赏,赤裸裸地奖赏,当他嵬名立是傻子不成。 赵明笑呵呵道:“使者大人,来来来,我们来商量一番国事。” 嵬名立觉得这个笑容令人满身惊颤,不寒而栗,他预感接下来发生之事会超乎自己的预料之中。 …… 回到都所的应彦羡带来了牛羊酒水,立刻受到部下士卒拥戴。 孔四海哈哈大笑,道:“咱就知道都头这一去能捞来不少油水。” 啪。 应彦羡没好气给到孔四海一巴掌,这货就不能含蓄些。 应彦羡对着部众道:“今晚,烹牛宰羊饮酒作乐,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哗。 众人一阵高呼。 趁着空闲,应彦羡回到小院换了一身轻衣,剃去胡茬,照镜子后很满意这副俊秀脸庞,这长时间的军旅生涯增添了诸多棱角,却更显刚毅勇武。 吾与徐公孰美? 众人皆答:汝之美,无人可及也。 回到定州城,应彦羡的心神也算是可以放松一二,不必事无巨细的想着念着。 还未待应彦羡自美完,杜忠就跑进院子喊人。 “喊魂呢。” 应彦羡走出房屋。 杜忠挠着后脑勺,他憨笑一声。 随着杜忠来到都所所在营地,这里早就乱作一团,不过众人都在等着都头前来开席。 有人在营地中玩起了摔跤活动,恰巧应彦羡见着齐小鸣也混在其中。 齐小鸣躬着身子,瞅准机会就扑上去,身手虽然稚嫩,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身的锲而不舍精神也是可佳。 孔四海在一旁教授着经验,见到齐小鸣没把力道用到关键处就忍不住的骂骂咧咧。 应彦羡倒是挺喜欢军中此等娱乐活动,在锻炼杀敌技能的同时还能够促进袍泽间的感情。 不过看着营地中自己设立的那个一千米故障关卡,应彦羡会心一笑。 “行了,都头到了,都停停。”李二喊道。 营地中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都看着俊朗的都头大人,只要在定远军中说起咱们都所,谁人敢不赞一声。 何况,都头应彦羡亦是定远军最有文化的读书人,识文断字那是了得,听闻,还考中了进士,可比定州城里的那些腐酸秀才强多了。 应彦羡大手呼啦了齐小鸣一把,大声说道:“好小子。” 只是短短的这一段时间,齐小鸣就成了老兵最初的模样,进步可谓神速。 “都愣着作甚?”应彦羡问,“开吃开喝。” 哗。 安静的场面瞬时被打破,场面再度混乱起来,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真是军中少有的欢快时段。 酒还未过三巡,孔四海、李二、魏八子等人俱都在说着自己等人在关外的壮举,以及关于西夏国使团的事情。 “犯我宋军天威者,杀!” 当时都头应彦羡这句话成了他们霸气侧漏的口头禅,人人交响称赞。 跟着自家都头杀敌,怎一个爽字了得? 其余人也在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跟着都头应彦羡并肩杀敌。 齐小鸣坐在那里和杜忠诉说着自己杀贼寇、烧叶会门城、毁神行堡关卡、屠西夏国使团等事情,神情激动。 杜忠也是和齐小鸣差不多的少年人,本就是该无法无天的时候,自然眼神中流露出无限向往之色。 对于身处边关边军中的他们来说,杀敌就是唯一的抱负。 “下次我也要去杀敌。”杜忠道。 齐小鸣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好,到时候我们兄弟二人并肩杀敌,跟着都头取敌酋首级。” “嗯。” 第29章 西夏国精锐之军 一连两日时间,定远军指挥使赵明都在和西夏国使者嵬名立商谈赎回他们西夏国大将李旦尸身一事。 应彦羡明白,这是一场拉锯战,如果赵明能够耗得起耗得过,他就能够从西夏捞到足够大的好处。 当一骑飞奔进定州城的时候,这场尔虞我诈的商谈就被画上了句号。 赵明喊来应彦羡,对他说了这次商谈结果。 “西夏人不仅派了一路使者来我定州城,还有一路前往我永兴军路府,甚至还动用了汴梁城使馆力量。”赵明叹气道。 倘若不是这般,他就能够索要来更多的银子,他定远军也就能够装备更强大的武器。 “五万两银子,我们将李旦的尸身还给西夏国,另外再准允他们带走一千名俘虏,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吃亏了。” 边军生活苦,不然,赵明也不必锱铢必较。 应彦羡明白,今日赵明叫自己来是给他出主意来了。 “五万两我们要交给上面多少?”应彦羡问。 五万两,如果赵明真敢全部吞掉,他的位置也就该挪挪窝了。 赵明伸出三个手指头,应彦羡明悟。 “指挥使,我们可以将李旦尸身还给西夏国,可是,一千名俘虏可以分批还。”应彦羡道。 定州城战后正需要人力修缮城墙等,如果将这一千名免费劳动力还给了西夏国,那可就真要两眼一抓黑了。 “分批?”赵明不明。 应彦羡解释说:“一千名俘虏,我们可以分成三批还给西夏国,第一批三百,不,两百人,第二批三百人,第三批五百人,不过第三批一定要等到定州城工事完工。” 赵明奥了声明白过来,这是要西夏俘虏完成他们自己的使命。 “甚好,不过若是西夏国不同意又该如何是好?”赵明问。 应彦羡想了想道:“那就加钱,就说我们定州城人手紧张,他们西夏国多给点钱我们就能够早一天修缮好城墙,这事就一个字,拖。” 定州城拖得起,赵明也拖得起,而西夏人不一定拖得起。 再者一说,赵明做了这么些年定远军指挥使,拖字诀应当玩得很溜,上面也不会就此事太过追究。 赵明彻底明白了过来,双手一拍,得,就这么干。 “彦羡,妙人也。” 赵明如果玩得转此事,那无疑就会消除掉很多他的烦心事,说不定他自己还能够小捞一把。 哈哈哈…… 反正坑的是西夏人和他们的银子,应彦羡没有一点心理负担,非我宋人,其心必异。 赵明又递给应彦羡一张信纸,说:“彦羡,这是汴梁传来的消息,说是我定州城铸京观一事惹议莫大,甚至有士子联名上书要惩治于你。” 应彦羡看了一眼此信,还给赵明。 “自古无论何事都有着非议,不求天下人能够懂我,只求问心无愧,指挥使,莫管它。” 赵明愕然,他未曾想到应彦羡对于此事看的如此通透,要知道,这可是关乎声名的大事情,他们文人士子最是看重。 赵明道:“我是怕朝中有人以此为名,下罪于彦羡你。” 关于大宋朝中那些事,谁不是心知肚明,你方唱罢我登场,场场不断。 应彦羡摇头,戴罪之身,何愁再来一罪。 “既然彦羡你看开了,那我也就无忧,但要下罪于你,先过某这一关。”赵明拍着胸脯保证道。 应彦羡当即道:“多谢指挥使,不过,秦风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万不可连累他人。” 赵明叹口气,那个犟脾气的应秦风又上来了。 如此过了三日时间,赵明终于从此事中解脱出来,西夏国大将李旦尸身还于西夏国,随西夏国使团回返。 一千西夏国俘虏分两批遣返,第一批四百人,第二批六百人,具体西夏国给到赵明多少银子,恐怕只有赵明知晓。 当西夏国使者嵬名立见到立马于定州城外的应彦羡后浑身都不好了,怪不得赵明那厮说愿自己此去一路平安,原来如此。 宋人多狡诈,气煞我嵬名立也。 返回西夏国的路途之上,嵬名立彻底龟缩在马车车厢之中,不敢也不想出来面对应彦羡。 此番,应彦羡要带领麾下部众将这西夏国使团送到宋夏边境处,交给前来接管的西夏国军队。 由于应彦羡刚刚从西夏国回来,对西夏国情况较为了解,赵明也就只能够再辛苦他一趟了。 这次前往西夏国路线走的是官道,从定州城出发,一路前往西夏国,其中要路过横山、神行堡等地。 横山一带是嵬名立的痛心之地,一到此地他便要求加速通过,搞得那些跟着他的西夏国俘虏一阵纳闷。 初一过横山,嵬名立扬眉吐气道:“应都头,前方不远处的神行堡便是我西夏国地界,这一路,辛苦应都头护卫了。” 应彦羡为之一笑,说:“使者大人,不着急,某有的是时间,得见到你们西夏国军队才行。” 听到应彦羡非要这般,嵬名立也不推诿,长袖一甩,道:“今日赶至神行堡。” 神行堡驻扎着西夏国军队,到了那里,嵬名立自当扬眉吐气。 等到午后,一路众人终是赶到了神行堡,嵬名立像是见鬼了一般,好好的一个西夏国堡垒,怎么……没了? 这时候,应彦羡带着孔四海等策马过来。 “使者大人,忘记告诉你了,前不久,我见这堡子碍眼,就顺手烧毁了。”应彦羡不客气道。 嵬名立吓的后退一步,指着应彦羡,久久不能语。 这个男人太狠了,惹不起。 一路众人只得再次前行,临至天黑,西夏国军队才迟迟赶到。 嵬名立长舒一口气,这下,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差池了。 “来者止步。” 宋军中跑出一骑,对西夏军高喊。 唰。 西夏国军队戛然而止,这动作看得应彦羡倒是一愣,看样子来的是精锐之军。 这时候,西夏国军中出阵数骑。 “吾等乃是西夏国左将军李忠良部众,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接应我西夏国使团。”一骑高喊,身侧西夏战旗迎风飘荡。 应彦羡派人上去验明真身,待到无误后才放人而归。 嵬名立跑到自家阵营之中,浑身心的舒坦。 我嵬名立又回来了。。。 第30章 嵬名立又送人头了 夕阳还剩下最后一点余晖,天色呈血红一片,天地似囚笼。 西夏国三千人大军静立而站,不发一语,宋军放出此番护送的西夏国使者嵬名立及一众战俘。 旌旗飘飘,宋军与西夏军各自巍然不动,暗自敌视。 各为其主,各为其国,当不能相让。 待嵬名立及一众战俘归至西夏军本阵,似乎,交接仪式应当就此完结。 “此人便是定远军应彦羡,铸京观一事便是此人主意,万万不可放过。”嵬名立暗自对领军将领道。 听到嵬名立此语的西夏国将领怒目横对,未曾想到对面宋军就是他们西夏军最想除之宋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此次是战俘交接仪式,不可妄动。” 嵬名立不懂战事,可此番领军的西夏军将领虽然怒目却是明白,如今,天色将黯,不再适合大动干戈。 嵬名立道:“我大军三千人对阵这宋军百人,难道还会惧怕天色不成?” 西夏国将领沉吟一番,两军对阵,本就是战意盎然,冲杀一番未尝不可,挥挥手派出一部军马出阵朝着宋军而去。 一直呈防御态势的宋军立刻举枪自卫,浑身铁甲哗哗作响。 应彦羡眯着眼,西夏军这是想挑起战事吗?还是说欲要给宋军一个下马威。 宋军这边人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至此地的西夏军非等闲之辈,军容亦可表现的淋漓尽致。 轰隆隆。 西夏军一千人军阵袭杀而来,带着漫天战意。 应彦羡当即下令道:“全体上马,随我冲杀。” 面对一千西夏国骑兵,恐怕人人想到的便是逃,逃的越远越好。 可应彦羡偏偏不,他要让西夏军知道,宋军百人亦可对阵西夏军千人、万人,宋人不可辱。 哗。 应彦羡军令一下,都所全体宋兵整军备战,目光中火焰升腾而起。 冲杀来的西夏军带起漫天尘土,在最后一丝夕阳的照耀下就好像是漫天血雾,令人心颤。 聿聿。 有战马躁动的刨动蹄子,欲要冲出去,不过被它的主人死死地拉住缰绳。 “弩。” 应彦羡看着绕了一大圈愈发近在咫尺的西夏军,忽然喝道。 “喝。” 都所百余人齐齐大喝,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甚是流畅。 轰隆隆。 西夏军见只有百余宋兵,便大胆子径直冲杀而来,倒给了应彦羡机会。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颤动,看着黑压压一片朝己方杀来的敌军,不过旋即又见到立于阵前的那道无畏身影,无一人惧怕。 应彦羡心中计算着双方距离,而后大喝放箭。 咻咻咻。 咻咻咻。 咻咻咻。 一连三轮弩箭朝着冲杀来的西夏军射出,三波远程攻杀只是迟缓了西夏军冲杀来的速度,却并不能完全遏制这个速度。 “矛。” 应彦羡再次大喝。 “掷。” 呼呼,呼呼。 受过箭雨洗礼的西夏军明白只要撑过这轮箭雨就能够和那宋兵短兵相接,可是未想到迎接他们的顿时又是一阵长矛雨。 被全力抛出的长矛不仅仅能够砸穿厚重的盔甲,还能够将胯下战马刺倒在地。 冲杀而至的西夏军前排响起一阵痛呼声,有不少战马倾倒在地,同时又绊倒身后战马。 一时间,冲杀来的一千西夏军不复冲天气势,乱作一团。 趁此机会,应彦羡高举长刀,吼道:“杀。” 呼的一阵风啸声,所有宋兵皆随应彦羡身影杀去。 此刻的嵬名立早就傻了眼,他绝对没有想到,应彦羡率领的百余宋军竟然敢直面上千西夏国军队,还悍勇反杀,这恐怕只有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找死,这是赤裸裸的找死行径。 嵬名立心中认为应彦羡等百余宋军绝对杀不过一千西夏军。 而立在嵬名立身旁的那名西夏军将领目光凝重,看战阵前的表现,这宋将有勇有谋,甚至早有准备。 反观己方军队,由于自己的临时起意,甚至有些人还未跟上前军,远远的落在后面。 这无疑就会将冲杀之势拉掉不少,甚至还会给人一种稀稀疏疏的错觉,达不到威慑宋军的目的。 接下来就看短兵相接厮杀的结果了,如果宋军能够成功撑过这一轮,那么,今日,注定不是他们的忌日。 孔四海、李二、魏八子等人提升马速极快,甚至超过都头应彦羡一个马头。 应彦羡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是想护住自己。 “杀。” 孔四海一个大喝震的他周遭人都耳朵嗡嗡不已,甚至李二还骂道自己竟然忘记孔大寇的大嘴口了。 两军终是接身厮杀。 应彦羡长刀自一名西夏兵膀臂间划过,这名西夏兵的半边身子就整整齐齐的被砍掉,只剩下多半身子还立在马背上冲锋。 “啊。” 迟来的痛楚甚至没有痛楚,直接被马蹄踩踏成泥,零落在天地间不复存在。 齐小鸣与杜忠两人紧紧跟在孔四海身后杀敌,杜忠杀敌笨拙,齐小鸣便护卫其左右。 “小肚子,低头。”齐小鸣喊了一声。 杜忠立马弯腰俯身在马背上,一名西夏兵击来的大锤落了空。 齐小鸣立刻长枪刺出,一枪穿透这名抡着大锤西夏兵的左眼,从后脑勺刺出。 杜忠见此对着齐小鸣赞了一声真厉害。 得了赞扬的齐小鸣却极其的不好意思,他本想是刺这西夏兵的脖颈,都头见过,这里便是人体最柔弱之地,几乎都会是一击致命。 可是刚刚心急之下,他刺歪了,却也歪打正着,击杀了这名西夏兵。 “走。” 而后,齐小鸣与杜忠两名少年挽手杀敌,死不后退。 前方都所中的数名悍兵开路杀敌,身后等宋兵死战不退。 霎时间,一千西夏军被应彦羡等宋兵杀的溃不成军,四处溃逃。 此战,结局已定。 嵬名立急道:“将军,快快派兵杀上去,宋军抵挡不住的。” 那西夏将领并未听从嵬名立言语,若不是他,今日自己又怎会损失如此之大。 “鸣金收兵。” 此战,在西夏军的撤退中落下帷幕。 宋军大胜。 第31章 兵者,诡道也 一路疾驰,宋军退到安全地界,却也人困马乏。 本来是一桩辛苦些的差事,这趟可倒好,还险些丢掉了性命。 有人不住的在心里骂娘,骂狗日的西夏人。 “呸,忒不要脸了,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等有机会,老子剁了这帮杂碎西夏人。” 孔四海实在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今日西夏军办的着实不是人事,忒孙子了。 魏八子在刚刚冲杀时候受了些小伤,却满不在乎,赞同孔四海的话道:“西蛮贼子无信,以后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众人附和。 “弱国无外交。” 突然间,应彦羡横刀望向西北方向,满目杀意。 众人惊然,纷纷觉得都头此语精辟至极,简直就是道尽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兵强马壮,各国跪伏,无兵无马,人人喊打。 大宋朝重文轻武太过厉害,不然,灭掉西夏国绰绰有余,哪里还容得这等跳梁小丑胡乱蹦跶。 今日之事,那西夏人就是知道就算他们袭杀了应彦羡这股宋军也不会向西夏开战,这就是他们的依仗。 齐小鸣看着杜忠在记录着什么,就问道:“小肚子,你在做什么?” 杜忠憨憨道:“都头刚刚说了句‘弱国无外交’,我觉得挺好,就先记录下来,免得以后忘掉。” 所谓的笨鸟先飞大概说的就是这,齐小鸣忽然间觉得小肚子以后一定能够成大事。 “对,改日你这笔记也借我誊抄一遍,我也好好温习一番都头的绝世才华。”齐小鸣搂着杜忠道。 杜忠点头。 歇息一番,应彦羡下令众人埋锅造饭。 此刻天色大黑,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还能够听到山里的野兽嚎叫声。 孔四海却是道:“真希望有俩不长眼的狼崽子兔崽子撞上来,也让咱老孔开开胃口。” 一旁的李二嘟囔着:“孔大寇,就你这大嗓门,吼死两头野兽老子都信哟。” 孔四海嘿嘿大笑,还是李二他娘的会聊天。 吃过晚饭,应彦羡将人派了出去,在周遭十里内警戒。 齐小鸣也被派出,他问:“孔大哥,周遭十里是不是范围太广了些?” 天黑不见人,处处都是野兽的嚎叫,真不明白都头为什么还这般谨慎。 孔四海手中捏着一把烤豌豆,嘎嘣嘎嘣咬嚼着,说:“你懂个屁,别说十里,就是二十里敌军也是片刻杀过来。” 齐小鸣讨了个没趣不再开口,老老实实跟着孔四海去警戒。 一场激战下来,宋军尽皆疲惫不堪,吃过晚饭大都沉沉睡去。 应彦羡叫来李二等人,拿出先前出关绘制的地图,仔细审视一番,经过几轮争辩,皆一致认为今夜西夏军所驻扎之地是佛陀沙镇。 “好,就这儿了。” 应彦羡刀尖摁着这个叫佛陀沙的镇子。 …… 临至半夜,应彦羡一声哨响,原本熟睡的都所宋军皆瞬时醒转,而后闷头不语开始收拾行装。 孔四海也是一脸少有的郑重,不过却掩饰不住内心的那种激动劲。 白日,西夏军竟敢袭杀他们,那到了晚上,他们自然也可以反袭杀西夏军。 大致,能够这般了解应彦羡的也就是孔四海一人了。 一刻钟后,此地再无一人,甚至扎营所在地也被掩盖的看不到。 人衔枚马裹蹄,一个时辰后,应彦羡带着都所宋兵来到佛陀沙镇。 佛陀沙镇,位于西夏国临近大宋朝的一座边关小镇,镇上大都是些行脚商人,路过这里歇脚一番再行赶路。 而据应彦羡他们估计,那支三千人的西夏大军,不会在夜中急行军赶至陇州城,唯一能够令他们大军歇脚之地便是这佛陀沙镇。 而西夏军也绝对想不到,应彦羡竟还会敢带着残兵在深夜杀一个回马枪。 兵者,诡道也。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为良将。 今夜,应彦羡就让这西夏将兵知道宋军威武。 距离佛陀沙镇还有十里路程的时候,应彦羡派出丁峰、魏八子、程未凡等夜猫子靠近佛陀沙镇进行探查西夏军敌情。 魏八子是定州城少数民族之一的保安族,为人凶猛,颇有定州城当地勇武风采。 应彦羡令众人原地歇息,检查兵器战马等情况,而后独自闭目等待消息。 没过多久,魏八子、丁峰、程未凡等宋兵归来,带来一则好消息。 “佛陀沙镇外根本没有一点守卫力量,大都在镇头,镇尾甚至都懒得多派几个人看着。” 听罢的应彦羡没有大喜,不管敌军多大意,自己都要谨慎小心。 一个军令下去,就是这整个都所宋兵的性命,应彦羡觉得肩膀担子很重,但他是男人,挑得起。 最终,应彦羡决定自己带人从镇头杀入,李二带人从镇尾杀入,孔四海带着人先潜入杀人放火。 孔四海瞪着眼,问:“都头,为啥又是我杀人放火?” 应彦羡怒瞪着孔四海,指了指四周,道:“你还能够找出来一个比你更擅长此事的人来吗?” 孔四海环视一圈,叹息一声,悲哀一生,恨自己本事太强大。 “好,咱去。” 孔四海立马点齐人马先行而去。 应彦羡对着李二道:“能晚些惊动西夏人就晚些惊动,尽量给孔四海他们创造时间。” “是。” 李二领悟了应彦羡之意后也点齐人马消失在夜色里。 应彦羡看了看自己四周,发出号令:“今晚,我宋军,必胜。” “必胜。” “必胜。” …… “出发。” 人马俱都未发出丝毫声响朝着佛陀沙镇慢行而去。 在这个漫漫长夜中,注定要有许多人再也无法醒来。 夜里的风沙不大,却极煞人,人若没有蒙着面巾,恐怕一张口就是满嘴的风沙黄土。 呼呼呼,呜呜呜。 风沙击打在土墙上面发出鬼神一般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幸好几人围坐一块,烤着火堆才感觉好些,待到身子暖和了些再围着镇子转一圈。 这等鬼天气,哪里需要如此警戒,难不成宋军还真会从天而降不成? 天方夜谭。 第32章 佛陀沙镇袭杀战 意外往往是既定的,它最大的特性就是突发性。 噗噗噗。 几声刀子捅进肉里的声响就结束了围绕着火堆的这数名西夏兵的性命。 宋军没有从天而降,也没有席卷而来,只是悄无声息走到你身旁,抹断了你的脖子,断掉了你的呼吸,夺走了你的性命。 解决了镇头上值守的西夏兵,应彦羡招呼人潜进佛陀沙镇,这镇子里面静悄悄的。 可能,此刻的孔四海正带着人杀的痛快。 应彦羡不知道孔四海有没有找到西夏军的马厩,他领着人分为两路,一路去烧粮草,一路去惊马。 就在应彦羡带着人刚一找到西夏军马厩的时候,这里已经乱做一团,想必是孔四海的杰作。 “四处放火,见着西夏兵就杀。” 这时候,佛陀沙镇开始纷扰,数不清的火点渐渐变大,越来越多的西夏军马被惊,四处逃窜,冲撞着那些衣衫不整的西夏兵。 一处稍微整洁些的院落里,嵬名立好不容易才睡下,只是觉得没过多久外头就阵阵大呼。 嵬名立烦扰着起身叫骂:“大半夜的都瞎叫嚷些什么劲。” “大人,不好了,宋军杀来了。” 咣当。 嵬名立一个站不稳就跌倒在地,娘咧,都这个时候宋军怎么还杀来呢。 顾不得多想,嵬名立惊慌失措的就跑出屋子,然后在身边人的护卫下冲出去。 西夏军将领挎刀走出,看着乱糟糟一片的镇子,他召集亲兵,道:“是宋军,立刻举起火把,召集兵马,反击。” “是。” …… 李二冲杀到应彦羡身旁,道:“都头,西夏军开始集结了。” 应彦羡冷笑一声,道:“走,随我冲杀一番。” 白日险些覆没自己这支宋军,今夜,应彦羡又岂会让这股西夏军好过,有仇,立即报,最是爽快。 轰隆隆。 黑夜中发出巨响的宋军甚是显眼,逃命中的西夏兵都会下意识地给宋军让开一条路。 见到这种情况的西夏军将领大怒,成何体统。 “宋军就在那里,给本将杀。”西夏军将领挥刀高喊, 于是,西夏军集结起来的人马开始和宋军对杀。 应彦羡冲进敌阵就是一番左突右砍,见着敌将所在就拼杀过去。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点道理应彦羡他还是懂得的。 “敌将,敢一战否?” 应彦羡见其周遭亲兵颇多,怒喝一声。 这西夏将领也是被杀急了眼,白日已经损失那么多兵士,如果今夜间再次大军溃败,他的结局好不到哪里去。 “宋将,战就战。” 于是,将对将,兵对兵,西夏军与宋军在佛陀沙镇展开拼杀。 应彦羡打马而上,那西夏将领也是不赖,舞着刀枪就杀了上来。 砰。 两骑一触即散,待到那西夏将领返身过来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腹间竟挨了一刀,心中惊诧:好快的刀。 “哈哈,爽快,再来。” 应彦羡朗声一笑,再次杀来。 没有给西夏将领多想时间,两人再次拼杀。 应彦羡挡住西夏将领劈来的一刀,然后借着马速反手一刀自西夏将领腰间划过。 当应彦羡再次回头看的时候,那西夏敌将只剩下了半截身子还立于马背之上。 “西夏大将已死,西夏军已败,我宋军大胜。”应彦羡高呼。 对于这一手乱敌之法,都所众人早就聊熟于心,纷纷高呼西夏大将已死,西夏军已败,我宋军大胜,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刚刚逃到镇口的嵬名立听到这喊声身子踉跄一下,心中懊悔,早知今日,自己何必当初又去招惹那宋将应彦羡这个杀神,真是蠢到家了。 今夜之战事,聪明的嵬名立只要动动脑筋想一霎就会明白过来,这是宋军应彦羡杀了一个回马枪。 人有多大名,就有多大胆。 怪不得诸多人都称呼应彦羡为杀神、恶魔,这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敢以百十人冲杀三千西夏大军。 嵬名立是真的服气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安全的回到兴庆府。 “快,快,快些逃,不然宋军杀来我等只有死路一条。”嵬名立催促众人道。 …… 等到天色将亮,整个佛陀沙镇死尸横地,到处都充满着呛人的烟雾,那些胆小的商家都躲在自己房子里不敢出来瞅一眼。 应彦羡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对着李二道:“什么都不要了,马上离开这里。” 这里毕竟是西夏国境内,如果再有一支西夏军出现,他们的危机将会更加巨大,早离开这里就安全一分。 李二明白这个道理,立刻吹哨聚拢人马,而后在应彦羡的率领下奔出佛陀沙镇。 继而,喊杀声乱了整个后半夜的镇子突然间落寂沉静,安静的不像话。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胆子大些的汉子开始露头,见到遍地死尸打心底里发憷,又四处瞧了瞧,见没了军卒,就大胆的跑出镇子逃命去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渐渐,藏在镇子里的行脚商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家产俱都在佛陀沙镇的居民只能够祈祷往后的日子平平安安,他们无处可去,只能够在此生活。 日过半晌,大地在此震颤起来,数不清的旌旗飘荡,刀粼粼。 很快,整个佛陀沙镇被西夏军包围起来,不少的挎刀卫士先行进镇子清剿宋军。 最终,一无所获。 一名面色有着不怒自威中年男人身着黑色铁甲,腰间配特制钢刀,踩着微微有些干涸的血水走进镇子。 “大将军,宋军已逃。” 此人便是西夏国的左将军李忠良,威名赫赫,是打败过辽人的西夏名将。 李忠良面无表情,挥手斥退兵士,看着满目疮痍的佛陀沙镇。 “派人清理镇子,将尸体都掩埋,我们,去横山转一圈。”李忠良道。 接着,这支万人西夏大军就奔向大宋朝而来。 第33章 万人大军又有何惧 过了神行堡,应彦羡带着部众一头扎进横山里头,见着身后没有西夏追兵才下马休整。 孔四海用冰凉的溪流水清洗身子和兵器,大呼着痛快,不过他身上的刀疤伤痕极是吓人,胆子小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他。 喘了几口粗气的应彦羡给战马喂了几口水,就交给李二去喂养草料去了。 这往返急奔就是数百里,就算是马匹也吃不消这么高强度的赶路。 “齐小鸣,杜忠。”应彦羡喊道刚刚下马还有工夫聊天嬉笑的俩小子。 齐小鸣和杜忠跑了过来,可见,这两人还有着充沛的体力。 应彦羡指着一处高高凸起的山头,对着他们说道:“去,眼睛给我一动不动的盯着西夏方向,如果有西夏军追击来,就立刻禀告给我。” “是。” 齐小鸣学乖了,不再多问,拉着杜忠牵起马匹朝着山头攀去。 李二走过来,看着远去的齐小鸣和杜忠,对着都头应彦羡说道:“都头,以后这两个小子可以着重培养一下了,在镇子上,我见他两人杀敌配合的天衣无缝。” 应彦羡捧起一捧溪流水,冰凉入心,泼在自己脸上,直吟一声舒坦。 “杀敌人人都会,可打仗就不一样了,齐小鸣灵性,杜忠憨厚老实,性格方面倒是互补,走一步看一步吧。”应彦羡道。 李二笑笑,都头眼里头明明就是很欣赏他们,可嘴上偏偏不说。 等到众人擦洗完身子和兵器,纷纷躺倒在石块上歇着睡觉,应彦羡则是带着人做些热食吃。 光是吃些生冷的食物容易腹泻,烧些热汤喝,对驱除人体疲惫感也是极佳的。 不一会儿,几大锅的热肉汤就沸腾翻滚,人人拿着碗筷舀去一大碗肉汤泡着干饼子吃,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孔四海。”应彦羡喊道。 孔四海端着碗走过来,问:“咋了都头?” 应彦羡指着不远处的高山头,对着孔四海道:“齐小鸣和杜忠他们在那座山头放风,你带着人过去把他们两个替回来吃饭。” 孔四海点头,将碗中最后一滴肉汤碎饼子吃干抹抹嘴带着人赶了过去。 轰隆隆。 远处扬起大片灰尘,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暴风来到,可经历过大军厮杀的人才会明白,那是军队。 孔四海还没赶到山头,就见到飞奔下山的齐小鸣和杜忠。 “孔大哥,西夏大军杀来了。”齐小鸣喊道。 孔四海勒住马匹,继而马上转身甩动马鞭冲了回去。 应彦羡才吃过饭坐在石头上歇息了几盏茶的时间,就见到飞奔而回的孔四海等人。 “都头,西夏大军杀来了。”孔四海沉声道。 应彦羡奥了声,惊疑,自己这百十人根本不值得西夏人动用大军追杀。 “走,看看去。”应彦羡不急不缓道。 齐小鸣带路,应彦羡驾马紧随其后,然后在高处见到愈发靠近的西夏大军。 “起码过万。”孔四海道。 应彦羡估测了一下西夏大军赶到横山的时间,他们还有小半个时辰的缓冲时间。 “我们走。” 返回后的应彦羡立刻召集都所部众,然后整理行装,将扎营痕迹抹除。 “西夏大军一定会先派游骑进入横山里面探路,而后大军才会依官道行军插进。”应彦羡指着地图道。 李二反应过来,道:“那这么说,这支西夏大军不是冲我们来的?” 应彦羡摇头,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万一真是冲他们来的呢。 “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和西夏大军的游骑交交手,惊他们一下子。”应彦羡对所有人说道。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都头这是在逗弄西夏大军玩呀。 “然后呢?”李二问道。 应彦羡摊着双手,很是直接道:“然后呀,就是跑路,难不成,你还想就我们百十个残兵去杀退西夏万人大军?” 李二尬了一下,他还真是这么想的,主要长时间跟着都头应彦羡以少对多都成习惯了,觉得一万西夏大军也就那样了。 都所部众有人提议道:“也未尝不可。” 立刻有人回怼,想死早点就去杀一番,人家西夏大军的刀枪不是摆设。 应彦羡敲敲刀柄,对着众人道:“是不是都觉得西夏军都弱不禁风,我们一杀即溃?我告诉你们,这是灭亡的前兆,都记住,西夏军也有强军,也有悍军,不容大意的。” 众人默然,这些日子,他们着实是骄傲了。 骄兵必败。 杜忠又在做笔记,齐小鸣也是记住了这个教训。 应彦羡又道:“不过万人大军尔尔,逗弄一番也不错。” 杜忠:…… 齐小鸣:…… 而听到此话的都所众人却是一阵大笑,这才是都头的做事风格,对味。 …… 李忠良得到前方游骑回禀,说是在前方发现了宋军踪影,游骑正在追赶。 李忠良看着偌大的横山,别说宋军的几十数百人,就算是自己这支万人大军放进去也翻不起个浪花来。 “不准放过一个。” 这支宋军令自己损失如此惨重,李忠良又怎会放过,何况,听闻宋军中新近声名鹊起的应彦羡也在其中,这就更加不容放过。 “遵命。” 李忠良再次下令,道:“传我将令,大军不做休整,直接行进横山。” “是。” …… 横山间,一场实力悬殊的追杀正在展开。 应彦羡看着身后聚集了数百人的西夏军游骑,应当都在这里了。 “孔四海,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应彦羡喊道。 孔四海嘿嘿一笑。 山林间,应彦羡所部一分为二,孔四海带着人沿着山路逃亡而去,应彦羡带着人隐匿在山林间。 “驾。” “驾。” …… 紧接着这数百西夏游骑朝着孔四海逃亡方向追去。 应彦羡带人现身,而后行至官道两侧,见着西夏大军正沿着官道行军。 “李字旗,不知道是西夏国的哪位皇亲贵族。”应彦羡感叹道。 李二道:“管他是谁呢,西夏国主来了也杀得了。” 魏八子接话道:“对,要真是西夏国主就好了,拼死也得将其斩于马下。” 应彦羡笑骂一声都是些混账话,真若是西夏国主李谅祚来了,那就不是这般阵仗了。 “放几波箭,告诉西夏大军,他们的游骑不顶用。”应彦羡下令道。 咻咻咻。 官道上行军的西夏大军立刻一片混乱。 第34章 我站在大宋看风景 得了禀告的李忠良沉吟一番,缓缓道:“这宋将应彦羡果真够狂。” 以百人就敢对阵自己这支万人大军,就凭借这份胆量,李忠良也得给他竖个大拇指。 “前军游骑何在?”李忠良问。 传令兵回道:“前军游骑仍旧在追击逃亡宋军,还未有结果传回。” 李忠良摆手,道:“召回来吧,宋军都已经出现在我大军一侧,再耗费兵力无用,另外,游骑掌哨阵前斩杀,以示警戒。” “得令。” 传令兵策马奔去。 李忠良远远观着骚乱处,大军已派出军队剿杀宋军,不过宋军早已逃之夭夭。 “传令下去,大军继续前进。” 李忠良不可能叫这百十宋军就吓破了胆,阻碍整支大军的行动。 “大军继续前进。” “大军继续前进。” …… 西夏万人大军依次传令行军前进。 奔逃路上的应彦羡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西夏游骑,他明白,再留在这里没有好果子吃,不如早些退去。 “众人听令,回返定州城。”应彦羡在急奔的马背上喊道。 “是。” 于是,汇合了等在前方的孔四海等人后,应彦羡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定州城奔去,后面则是一直紧追不舍的西夏游骑。 这次,西夏游骑真可谓是拼了命。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看着晚边余晖,伸着懒腰,又是一日忙碌过去。 “来人。”赵明询问道:“应都头可有消息传来?” 按照路程来说,昨日应彦羡所部就应该率队归来,可时至今日,仍旧不见消息传回,赵明寝食难安。 来人摇头,定州城城门处静悄悄,未见一兵一卒回归。 赵明站在屋檐之下,眼望着西北方向,彦羡兄,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 就在赵明转身回去一刻,一兵飞速跑来。 “报~~,城外发现西夏游骑,而且,而且……” 赵明喝问:“而且怎样,速速道来。” “而且应都头也在其中,似乎,似乎是被西夏游骑追杀逃回。” 赵明大急,不知此次应彦羡护送西夏使团回归西夏国发生了何事,竟有如此局面。 “快快,敲响警钟,全城戒备,随本将上城一观。”赵明立刻道。 等到赵明登上定州城城头,他正见得城外与西夏游骑兜圈子的应彦羡所部。 “打开城门,派出兵马去接应应都头回城。”赵明道。 立刻有将领兵开城门杀去,旋即,西夏游骑退去,不过却仍旧在定州城城外绕着盯着这里。 应彦羡进了定州城后来见赵明,赵明舒了口气,应彦羡无碍就好。 “彦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明问。 于是,应彦羡将这一路所发生之事几句话道明,最后还道明日一早将会有一支西夏万人大军抵达定州城下。 “啊?” 赵明及定远军诸将惊呼,定州城怎会如此惹西夏人怜爱,竟还派大军轮番攻打。 应彦羡又说道:“指挥使请放心,这次我观这支西夏万人大军并不是为了攻城而来,他们大都是轻装骑兵,看上去,倒更像是示威来游走一圈的。” 赵明又舒呼一口气,不过仍旧不能够大意,万一明日西夏大军若要攻城,他可就要麻烦了。 “令人准备石块、箭支、木矛等守城器械,以防万一。”赵明吩咐道。 “遵命。” 定远军诸将四散而去,开始准备守城工具,谨防明日西夏军攻城。 赵明拉着应彦羡走到一旁,问:“彦羡,你方才说击溃了西夏一支三千人大军,可否属实?” 由不得赵明不担忧,只不过刚刚众将在场,他不便细问。 要知道,应彦羡率部护送西夏国使团也就百十人,靠着这百十人击溃西夏三千人大军,难度可想而知。 倒不是赵明担忧应彦羡谎报军情,而是实在是难以置信,故赵明他才有此一问。 应彦羡抱拳铿锵道:“指挥使,此事属实,指挥使可派人探听,就在佛陀沙镇。” 赵明又问:“那那些追击而来到定州城下的游骑也是为此复仇而至的?” 应彦羡点头,确实如此。 “那,这支西夏万人大军?”赵明目不转睛的盯着应彦羡。 应彦羡却是摇头,道:“这支西夏万人大军麾下探查过,应当是巡边一路而来,凑巧遇上了而已,麾下在返回路上挑逗了一二,就怒成了这般。” 人不多,脾气挺大。 赵明愕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应彦羡什么的好,你特么的就百十号人,先是击溃了西夏国三千大军,接着还敢去不知死活的挑逗人家万人大军,还被人家一路追杀到定州城。 有一日赵明真怕,给应彦羡他一万大军,他敢进攻到西夏国首府兴庆府。 这应当是一个最狠的大宋文人士子了,什么最毒妇人心啥的统统都得靠边站。 得知真相的赵明实在是不想说什么了,他只求定州城能够撑过这一次的劫难,仍旧屹立在横山处。 “但愿此番如彦羡你所说,这支西夏万人大军只是路过,而不是打算攻下我定州城,不然,就真的大祸临头了。” 赵明觉得自己命途多舛,西夏贼蛮也是,为何非要盯着自己的定州城不放,放眼望去,大宋城池多不胜数,就算掷骰子也不能一直是自己呀。 赵明很苦恼。 好在定州城军民早就守城有法,石块、金汁、木矛等器具应有具有。 费了一番心力,赵明总算是安置好了守城一事。 再朝着定州城外望去,那些西夏游骑也早就不见了踪影,赵明真是希望这些西夏游骑不要再来了。 风景本无限好,却因战事一团糟。 这么多年,愣是没有人发现塞外好风光,应彦羡看着又是夕阳下落,城外的山林不复看见,高山也隐匿在黑夜之中。 应彦羡觉得应当如是:我站在大宋看风景,你在景外看我,我装饰了大宋,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第35章 我欲对垒一局 城外尘土十里,城内枕戈待旦。 这支西夏万人大军比应彦羡预想中的来到的要快,甚至连给人吃早饭的机会都不给。 匆匆捏了几个大肉包揣在怀中,应彦羡跑上了城头看着那漫天的尘土,他在想,那些自尘土中走来的西夏士兵会不会呼吸道不适。 应彦羡深深嗅了一口空气,觉得应该不会,大宋的空气格外地好。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早就带着诸将登上城头满目愁容的盯着滚滚而来的西夏大军。 应彦羡趁着还有些空档往嘴里面塞了一个肉包,喔,今日的肉包味道不赖,早知道便多拿些来吃了。 “全军戒备。” 这个时候,西夏大军的前军先锋已经临至定州城下,甚至还特意挑衅守城宋军。 “将军,末将请战。” 有人属于火爆脾气,一点就着,见着城下的西夏大军如此嚣张,忍不住给予当头棒喝。 幸好,赵明还有着三分清醒头脑,这个时候出城与西夏大军前锋交战实属不知,如若一个处置不当,还会连累整个定州城。 “不急,西夏人这是故意激怒我军,不可上当。” 听到赵明此话应彦羡舒口气,倘若真要出城与西夏人交战,那是傻叉行为,只要西夏前锋军对出城宋军堵而不杀或是慢慢磨杀,到时候势必会更加打击宋军士气。 大概是城下西夏军见到定州城没有一丁点反应,自己也骂累了,索性就安静下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这支万人西夏大军就将整个定州城围困住。 西夏大军阵营之中,李忠良看着面前这座坚城,前段时间李旦就是被杀死在定州城下,徒徒耗费了西夏大量兵马。 愚蠢至极。 攻城,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点兵道都不懂得还谈何带兵作战。 光是一万西夏兵马陈列在定州城外就足以产生惊天威势,何况,李忠良未发号施令,无人敢有任何动作。 定州城城头之上,有人看不懂西夏大军此番动作,纷纷摇头。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手握刀柄,对于这一万西夏兵马他倒是不惧,又不是没面对过如此情势。 可是,对于如此诡异的两军对阵场景,他倒是从未见闻过。 应彦羡方才吃肉包太急,被噎的打了个嗝,心中埋怨:若不是西夏大军来的这般早,自己也能够从容吃完早饭,还能够喝碗稀粥。 仗是打不完的,人一饿却就会心里发慌,吃饱喝足后才有力气杀敌嘛。 一万西夏大军立在城外望着定州城,定州城里的宋军看着城外列阵杀气腾腾的西夏军。 就这般,一个晌午过去,愣是屁事没有。 午饭间,赵明偷偷找来应彦羡,向他询问此事。 “指挥使,很明显,西夏军这是在攻心。” “攻心?”赵明疑问道:“彦羡,你是说,李忠良是故意这般做的?” 应彦羡点头。 “李忠良是西夏名将,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在城外耗费兵力,据我所知,李忠良率领的几乎全是骑兵,军中并无攻城利器,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便是他在玩攻心术。” 只是一个晌午,定州城内就人心惶惶,何种猜测都浮现出来。 再这样下去,耗费的是宋军的心力,心力耗费大半,再面对接下来的攻城,就显得力不从心。 听了应彦羡的话,赵明恍然大悟,李忠良这人忒坏了。 “幸而有彦羡助我。”赵明叹呼。 …… 过了晌午头,应彦羡睡了一觉,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要冬眠,现在阳春正暖,困意止不住的。 与其激烈反抗,不如痛快一睡。 孔四海见着都头应彦羡此状,他也不管不顾,将兵器放在身侧就倚靠城墙呼呼而睡。 齐小鸣和杜忠见着如此心大的他们,对着唯一一个尽职守责的李二问道:“李大哥,这大敌当前,都头他们怎么还睡得着?” 李二瞥了两个小子一眼,问:“中午你们吃饭了没?” 两人点头,都一个晌午了,肚子早就饿扁了,不吃饭哪里受得住。 “那不就得了,饭后睡一睡,活到九十九。”李二擦拭着兵器,“西夏人要在城外守着就让他们守着,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事。” 齐小鸣和杜忠张大嘴巴,好像……真是这个理。 闲来无事的齐小鸣带着杜忠在定州城城头走了一圈,回来就对着李二道:“李大哥,听说指挥使大人也回家睡午觉去了。” 大敌当前,主将回家睡觉,这是哪般道理。 “看来,军心可定。” 突然间,应彦羡睁开眼睛对着他们说道。 “都头,你醒了。”李二道。 齐小鸣等人不明就里,为何大敌当前,主将回家睡觉应该是军心浮动,怎么就军心可定呢? 不懂,不明,不悟。 应彦羡挨个敲了敲他们的脑壳,恨恨道:“笨呐,城外的西夏大军一整个晌午都没有一丝动静,没见到城内军心浮动,人人纷纷瞎猜测吗?” 齐小鸣他们点头,确实如此。 应彦羡循循善诱道:“那我问你,这个时候,主将吃过午饭,然后有大摇大摆带着亲兵回了家中午睡,你会怎么想?” “此战,必胜。”齐小鸣抢答道。 杜忠挠了挠后脑壳,憨笑一声,道:“嗯,小鸣说得对。” 应彦羡叹口气,说:“主将都不担忧,你们就一小兵,瞎担忧个什么劲,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休养好精神随我午后操练。” 既然赵明都想到了应对之法,应彦羡自然也自当加把火,帮着赵明稳定定远军军心。 “刺。” “喝。” “刺。” “哈。” …… 定州城城墙上竟然响起操练之声,令人惊的侧头探望。 午睡结束来到城墙上的赵明见此哈哈一笑,直道:“彦羡懂我。” 定州城外,李忠良得了禀告,他不由得亲自前来一观,果真见到有一部宋军在定州城城墙之上操练。 “好气势。”李忠良赞叹道。 行伍之人都能够见得出来,操练之兵绝对是强兵,出枪有力,操练之音直冲天际。 我欲对垒一局,可否? 第36章 博弈之局 宋军此举倒是激发了李忠良博弈之心,为将者,遇强则强,当更强。 闻听着定州城城墙上那等雄姿强音,李忠良也是由衷赞誉。 此行,倒是不虚。 “大将军,我等当如何?”有麾下将领问道。 宋军嚣张,当给予当头棒喝。 亦有人欲要为攻城先锋,将西夏军旌旗插上定州城城头之上。 请战之声不绝于耳,却又纷纷被李忠良拒之耳外。 遇如此对手,当博弈一局,方不堪此行。 李忠良抚须道:“既然宋军有此一举,我西夏大军自然亦可,来人,传我将令,阵前操练,将宋军的气势给我压下去。” “遵命。” 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李忠良来了兴致,欲要与定州城宋军一较高下。 “这……?” 有人质疑军令,如此之事,为所未闻。 “闻令不从者,斩了即可。”李忠良淡淡道。 从军二十载,死在李忠良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对于不听号令者,斩杀了事,这便是李忠良的强悍手段。 “末将等遵命。” …… 轰然声中,旗令兵策马飞奔传令。 “大将军令,阵前操练。” “大将军令,阵前操练。” …… 哗。 “喝。” 惊天声中,立于定州城外的西夏军万人大军竟也操练起来,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见状,咒骂一声老狐狸。 “去,传我命令,全军操练,都给我可劲的吼,把西夏就的声音给老子压下去,人没你的多,声音我们可不比他们低。” “遵命。” 没一会儿,整个定州城城墙之上,宋军列好阵列,开始齐声高喝。 “刺。” “喝。” “再刺。” “哈。” …… 惊天声浪中,不知多少鸟儿飞出窝棚展翅翱翔,多少山中野兽也被惊的齐齐逃离此地。 李忠良见着跟赌气似的宋军他咧嘴开怀一笑,如此,宋军无疑就会落了下乘。 两军交战,自然仍旧要灭其一方的。 长江前浪推后浪,宋军这些后浪之辈还是太弱了些。 “传我将令,命两千骑绕定州城放箭,打乱宋军操练之姿,我军操练不可停。”李忠良又出军令。 现在,他是进攻一方,而宋军是守城一方,他可动,宋军只能定住。 这就是李忠良的优势所在,他也恰恰是很会利用机会的将领。 “遵命。” 没过多长时间,西夏军出动两千骑,开始围绕定州城城墙上的宋军放箭,一时间,宋军操练戛然而止。 而这种更古罕见的对阵操练方式也停下。 “呸呸。” 孔四海吐出两口唾沫,刚刚西夏游骑射出的箭羽溅起的灰尘吃了自己好大一嘴,难受。 应彦羡倚靠在城墙垛口出,悠哉看着城外放箭的西夏军游骑,又是这老一套,无趣。 “孔四海。” 孔四海弓着腰溜到应彦羡身旁、 应彦羡只是指了指城外的西夏军游骑,孔四海就点头知道该怎么做了。 “都头,你就瞧好吧。” 孔四海做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熟练的很。 叫上数十箭法好的老卒,孔四海一一安排开,然后抽空放冷箭,能干翻一个西夏游骑就干翻一个。 被动挨打永远都是不可取的一面。 “你小子跑过来干什么?”孔四海见着跟到自己身后的齐小鸣。 齐小鸣咧嘴笑着,说:“我箭法也很好的。” 孔四海差点忘记了,在都所里头,齐小鸣这小子的箭法甚至能够排进前十。 “娘的,真是儿大不由娘。”孔四海暗骂一句,然后对着齐小鸣道:“自己找一窝趴着射去。” 得了孔四海准允,齐小鸣大喜,赶忙溜到一侧找了一个垛口弯弓搭箭。 “什么儿大不由娘,孔大哥真俗。”齐小鸣边射箭便嘟囔。 杜忠来到齐小鸣身侧,对着他道:“小鸣,我帮你。” “好。” …… 一时间,四处皆响起弓箭声,不断有人中箭惨叫。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道:“去,派更多的弓箭手上城墙,给我射,射死西夏贼蛮军。” 咵咵咵。 定州城中更多的善于弓箭的兵卒踏上城墙,开始于城外的西夏骑兵对射。 城外西夏大军中的李忠良见状倒是吃了一惊,这定州城守将的反应够快的。 “去派人查一查,这定州城的守将是何许人也。”李忠良道。 本来,他只是想吓唬一番定州城的宋军,现在,他倒是来了兴趣,战上一番也未尝不可。 在得了定州城守将为赵明后,李忠良抚须道:“能够从一小兵爬到一城守将的位置,也算是历尽千难万阻了,也就不难怪有此统兵能力了。” “大将军,宋军俯射,我军仰射,地形于我军不利。”有西夏将领看出西夏游骑的吃力之处。 俯射自然准些,仰射吃力不说,准头也会大打折扣,实为不明之举。 李忠良点头听从其建议,说道:“确实,这样会令我军吃了大亏,诸位,谁可有更好地法子?” 众将领一阵惊愕,纷纷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大将军,我军可使用巨弩攻城。” “大将军,不如,在箭矢上点火,火攻宋军。” “大将军,末将建议全军兵临城下,给宋军一个下马威。” “大将军,可再派骑兵上前对射,以多压势。” …… 李忠良认真听着麾下众将领提供的每一个办法,而后才悠悠道:“我军此番实为巡边,更多则是威慑周边多国之举动,所部皆为骑兵,移动性强,攻城,略显不足。” 李忠良所部虽号称万人大军,可携带的攻城重器却几乎为零。 不然,李忠良何苦费尽心机和宋军玩攻心术,玩对射战,不过是为了激怒宋军罢了。 如果宋军敢出城一战,李忠良有着十足把握让其回不了城池。 “今日就这般了,传令下去,鸣金收兵,累了一天了,都回去好生歇息,明日要赶远路的。” 李忠良说完这些就带着亲兵卫士回了大营,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将士。 第37章 双方博弈智者胜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着如潮水回营的西夏大军,定州城一众兵将错愕至极。 今日,这一仗打的犹如儿戏一般,先是无声对阵一晌午,后又莫名其妙的对操起来,最后虽进行了对射,可还没三分钟热度就消退了下去。 不过,西夏大军退去总归是一种好事情,要欢呼的。 听着城墙上宋军的欢呼,应彦羡拿出水壶喝了口水,还没喝两口就被孔四海这粗货抢了过去。 “都头,咱用饷银换口水喝。”孔四海故作憨笑。 应彦羡踢骂一声:“滚蛋。” 也就只有这货知道自己水壶里面掺杏仁露了,才有此大胆作为。 抬头看了看天色,应彦羡知道,也只有等天黑了。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安排好兵将守城,而后带着亲兵退下城头,站了一日时间,腿脚俱都酸胀。 “大人,应都头求见。”亲兵来报。 赵明顾不得歇息,就让人将应彦羡请了进来。 …… 今日申时,夜校照例开讲,这让应彦羡仿佛置身炮火连天中求学一般,为大宋崛起而读书。 下面坐着的仍旧是那些边军糙汉子,偶尔也会有外面都所里的兵卒来旁听。 有人说,听应彦羡讲课,就算学不到东西也能够笑一笑,也有人说,应彦羡就是自己的启蒙先生,教会了自己识文断字。 所以,定远军中不少人都爱称呼应彦羡为先生。 殊不知,应彦羡也才不足二十年龄。 应彦羡讲课极具有他的应式风格,那就是借当下之事开讲,颇有与时俱进之特色。 就拿今日夜校讲课主题‘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来说,就是借了今日宋夏战事。 “李忠良是西夏名将,所操持之战争远胜我等无数,打下了赫赫威名,今日,西夏军的统兵大将便是此人。”应彦羡开口道。 哗。 众人惊哗,此番来将竟是西夏如此大将,由不得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见到众人如此反应,应彦羡又道:“何为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今日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难道说,今日我们被西夏军攻心了?”有兵卒问。 应彦羡点头,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西夏大军一反常态没有攻城就是很好的证明。 眼睛,要去多看看,耳朵,要去多听听,嘴巴,要去多问问。 孔四海骂道:“娘的,咱怎么说一整天都觉得气氛怪怪地,心中不安,原来是中了西夏军的攻心术。” “都头,如此,我们当如何反击?”李二问。 “对对,既然西夏军用了攻心术,我们也不能干受这,得打回去。” “这西夏人也真是阴险,咱们不知道的就中了奸计。” “有都头在,我们不怕。” …… 众人纷纷开口说着,各种妙语纷纷登场。 等到场面安静些,应彦羡才道:“对于这种攻心术,以不动应万变是最佳良策,敌军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敌军要攻城,我们就挡着,敌军要玩对射,我们就陪他们玩对射。” “他们要站着对阵,我们就站着对阵,用他们的办法去对付他们,唯有这般,双方才能够势均力敌。” 破敌对策这就是最简单,不必烦心抓脑。 一众兵卒哈哈大笑,都头这招有种让人吐血抓狂的念头,太坏了。 等到夜校讲课结束,仍旧有大量兵卒久久回味不愿离开,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孔四海,李二,魏八子,你们跟我进屋。”应彦羡指名道姓喊道。 小院中的齐小鸣和杜忠开始收拾黑板等物,好在应彦羡早就要求过乱丢垃圾的问题,倒省去了这两个小子不少功夫。 齐小鸣对着杜忠问道:“小肚子,你说都头喊孔大哥他们进屋是要做什么?” 杜忠想了想道:“应该是有要事相商。” 这话回的气的齐小鸣想揍一顿杜忠,这是屁话。 等到了夜里,齐小鸣杜忠他们纷纷从被窝里喊醒,然后登上定州城城墙,倚靠在墙下警卫。 其后,上了城墙的每一人都被发放了火箭等物,并叮嘱要听从号令,不可乱放。 齐小鸣见到都头应彦羡正在吃着宵夜,嗯,就是宵夜,他捂了捂肚子,早知道自己也备些吃的了。 时间不长,就有军中伙夫抬着热乎乎的蛋花汤来到城墙上,每人喝了一大碗身体里纷纷冒热气。 这大半夜的,谁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待到临近天亮时分,众人才于黑暗中听到一丝不同声响。 “备战。” 随着一声令下,整个城墙上的宋兵尽皆身体紧绷,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敌军要袭城。 应彦羡是真没有想到,李忠良这人真能够耐得住气,到了这个时候才派兵袭城,比自己预想中的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用了这招。 沙沙,沙沙。 城墙上宋兵侧耳听着愈发靠近的声响,甚至都觉得近在咫尺,再不拒敌,敌兵就要爬上城墙了。 再观都头应彦羡那里,仍旧没有下令杀敌。 这样的等待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不住的冒汗。 齐小鸣想要起身露头去看看,他真的就觉得敌兵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幸好被李二拉了回来。 “不要妄动,误了战机是要被问斩的。”李二警告道。 齐小鸣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这是战场之上,险些未听号令。 杜忠也是拉着齐小鸣衣角,防着他再次探头。 嘭嘭,嘭嘭。 声音愈发响亮,贴近耳膜。 “杀。” 没有任何征兆,乍然间,无数宋军从城墙上探出头,漫天箭羽自上而下射出,发出耀眼光芒。 咻咻咻。 噗噗噗。 甚至不用任何瞄准,箭头下面就贴着敌兵脑门。 幸好两人一队,一人射箭,一人长枪刺出,填补了空缺,堵死了西夏军袭城的路径。 钉在城外地面上的火箭没有熄灭,因为抹了油的缘故,反而灼烧的愈发光亮,照出了潜藏在城外的西夏敌兵。 “射。” 咻咻咻。 “射。” 咻咻咻 …… 一声声令下,一阵阵箭支破空声。 有西夏敌军不甘就此失败,定州城城墙近在眼前,怎可就此退去,可当他们再奋力攀爬的时候,一杆杆长枪成了索命鬼,将他们纷纷送进地府。 这一局,宋军略胜一筹,西夏军失子数百,狼狈退去。 第38章 属于宋军的骄傲时刻 “可惜了。” 定州城外,一身甲胄的李忠良叹了一声。 他身旁亦有将领捶胸顿足,或是气的跳脚大骂,眼看就要成功,最后却功亏一篑。 时间不长,李忠良见再无幸理,就当即下令道:“退回来吧。” “大将军,万万不可。” “大将军,仍可一试。” “大将军,末将请战。” …… 对于这种看得见的成功,摸不着足以让人抓狂抓疯。 一时间,诸多将领纷纷请战,想要再试一试,说不定就能够攻上定州城城墙。 兵将皆有战意,这是好事情,可放在这里就成了坏事情。 李忠良道:“吾可有攻城云梯?” 众将领低头不语。 李忠良再发问:“吾可有攻城重弩?” 一众将领再次沉默不语。 李忠良发出第三问:“吾可有破城门重木,吾可有攻城骁卒,吾可有攻城良策?” 一问更比一问痛击人心,为将者,当思虑旁人所不及之事。 最后,李忠良叹息一声,道:“天时地利不在,人和只是锦上添花,我军还有重任,不可在此久呆,昨日已耗费一日时间,今日必须要启程。” 远处,还有人在等着自己这支西夏骑兵大军。 众将轰然应是,散去集结兵马。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闻听喊杀声就冲出房门,行至定州城城头,见着与敌交战的宋军,他心中暗呼侥幸。 昨日,应彦羡找到自己,就说了此事,如果西夏军没有夜袭定州城,无碍,只是耗费一夜时间罢了,倘若西夏军真有着夜袭定州城之意,那就走了大运。 果不其然,还真就被应彦羡说着了,李忠良当世名将怎么会如此不堪。 这也间接诈出这支万人西夏大军万万没有攻城重器,赵明等宋军当可高枕无忧,守城就能够抵得住城外的这支西夏万人大军。 宋夏两军在定州城内外厮杀片刻就以西夏军退去了结。 应彦羡看到城外西夏军应当留下了不少尸体,反观宋军,几乎零伤亡。 亦难怪古人常说攻城是下下策,十倍的伤亡谁也受不起。 随着西夏军的退去,城墙上的宋军就欢呼一片。 赵明找到应彦羡,给了他一个熊抱,道:“彦羡,神乎其神,神乎其神呀。” 应彦羡自然知道赵明所说何事,其实,他也只是猜测而已,奈何,李忠良给自己这个面子。 “这次杀退了西夏军,我看他李忠良还有何攻城良计。”赵明高呼。 应彦羡听后道:“指挥使,今日,我们便能够吃肉喝酒当庆。” 如不出应彦羡所料,今日这支西夏大军必定会撤去,李忠良有他自己的目标,这点应彦羡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他,此战,彦羡当为第一功。”赵明乐呵道,“来人,做饭,放肉沫,烙大饼,吃饭。” “是。” 定州城城墙上宋军在吃饭,城外的西夏大军也开始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升起,两军没有隔江千万里,甚至都能够看得见彼此。 呼哧哧。 城墙上孔四海他们吃饭的声音格外的洪亮,引得旁人也吃的极香,这种声音传到了城外西夏军的耳中,他们也不甘示弱,特意发出吃饭的声音。 哧啦啦。 这种声音又传回定州城城墙上宋军的耳中,娘的,吃个饭还要比一比。 孔四海骂了句,叫嚷着都给老子可劲的吃,没饭也得吸气发出声响。 于是乎,继昨日诡异对阵一幕后,宋夏两军自定州城内外再次表现出更加奇葩对阵方式。 应彦羡惊愕的看着敌我两方,他是真没想明白,明明是战场杀敌,本该万分紧绷之势,为何他却有些想发笑之意。 见鬼了! 其实不然,就连西夏军中的统兵大将李忠良也被惊了出来,他看着如此声势,问:“发生了何事?” 立刻有人将此事禀告给了李忠良。 “唉。”李忠良叹一声,道:“本将戎马一生,血战沙场,今日一幕罕所未见。” 何止是他,谁不是头一次见着两方大军竟比起了吃饭谁发出的声音大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 突然间,李忠良听得一阵叫喊声:“快快,这里有人晕倒了。” 一阵乱糟糟声中,竟然接连有数人因吸气过猛晕倒了过去。 呼。 李忠良深吸一口凉气,丢人,这样还能够晕倒过去,简直……无语了。 而宋军城墙上也有人晕倒,应彦羡看过后只是道了句:“没毛事,就是缺氧晕倒了,来来,都散开些,通通气就自然醒过来了。” 齐小鸣问:“都头,什么是缺氧晕倒?” 应彦羡环视一圈,看着求学欲极强的众人,开始普及学识。 应彦羡从地上捡起一支火箭,点燃,对着众人道:“看见这火焰没,只有有了氧气它才能够点着,就像我们呼吸一样,没了氧气就活不了……”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带着人在远处看着讲解学识的应彦羡。 “大人,应彦羡这是讲课上瘾了。”有军中将领取笑道。 谁都知道应彦羡在定州城开设了一个夜校,免费授学,甚至还会对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对一教学。 定州城内很多百姓都称呼其为应先生,这让有些人不爽,凭啥他是先生我就是粗汉子。 赵明才不会理会此等事,他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 “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 “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 聪明的赵明用唐代大师韩愈的一首师说回答了所有人的疑问,当然,这首师说也是赵明从应彦羡那里学来的。 待到赵明背诵完整首师说,他突然间哈哈一笑,道:“彦羡,吾师也。” 呃。 最后这句话让众将领无解,连指挥使大人都说应彦羡那厮是自己老师了,他们再开口取笑就是自取祸事了。 没人那么傻,众人纷纷闭口不再言语。 “将军,快看,西夏大军退走了。” 哗。 立于定州城城墙上的宋军纷纷眺望缓缓退走的西夏大军,待到再无西夏大军踪影,他们才确定,西夏大军却是是退走了。 “喝,喝,宋军威武。” “喝,喝,宋军威武。” …… 在漫天欢呼声中,定州城的守军人人露出笑容,胸膛挺起,这是属于他们的骄傲时刻。 第39章 痛苦后的领悟 一场大战就此消弭,这种转变让定远军觉得颇有种破开云雾见明月的欢喜感。 定州城是一座小城,人口不过区区数万,就连守城兵卒也不过两千尔。 可是,却连年遭受战乱之苦,若不是故土难离,谁又会生活在这片贫瘠土地上。 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土地不能够丢,就算面临生死抉择也得守住这块土地。 大宋本身不可爱,可正是由于有了这些善良的子民,这个大宋才变得处处可爱善良。 应彦羡也跟着高呼宋军威武、大宋荣昌等语,这是一种信仰,对宋人的一种归属。 欢庆过后生活自然还是要继续,清理城墙,搬运堵塞物,将城外的死尸掩埋,避免疫病,捡起射地上的弓箭,以待后用。 以上这些是宋兵的活计,可有些打小生活在定州城的孩子们也又蹦又跳的跑出城,捡起那些弓箭交给兵哥哥们。 应彦羡见此,会心一笑,这才是真正的与民同乐、军民关系如鱼如水。 得了空闲的应彦羡蹲坐在一个隆起的小土堆上,将手中的铁器放在一旁,看着一片狼藉的场景。 此时,定州城内已经升起缕缕炊烟,很有生活气息。 望着那些烟雾的应彦羡他觉得这才是他娘的生活,跟孔四海这粗货处久了,连带着自己也时不时地口吐芬芳,这让应彦羡很惆怅。 恰巧这时候孔四海贴了过来,笑呵呵道:“都头,这下发财了。” 嘭哧一脚,应彦羡就险些踹中孔四海。 孔四海被吓了一大跳,忙问:“都头,你咋地了?” 应彦羡摇摇头,说道:“没事,就是蹲坐久了腿有些麻,活动一下。” 孔四海神经粗条,觉得就应当是这样的。 “都头,忘记告诉你了,这个小土堆下面埋着不少死尸,阴气重,不适合久待。”孔四海提醒道。 应彦羡面露愁容,说起来,这地方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不是埋着死尸就是被血水湮透。 “这个锅,该西夏国背。”应彦羡嘟囔一声。 孔四海没听清,问了句:“都头,你说啥?啥锅?咱都所里头有好几个大铁锅昵。” “滚。” 以前怎么没发现孔四海这货这般烦人啰嗦呢,应彦羡叹口气。 孔四海挠着脑袋,不知道都头应彦羡又因何发脾气。 “奥。” 这边孔四海刚走,李二拿着书册子找到了应彦羡,对着他道:“都头,这是咱都所的登记名册,还有战死名册,以及一应的财物都在这里了。” 应彦羡没带看的,丢给李二,说:“办这事你比谁都在行,这书册就放你那里,记住,这是咱都所的命根子,不能给任何人。” 李二点点头,他晓得这件事。 “都头,咱回吧,该吃中午饭了。”李二看着日头道。 应彦羡四周看了眼,见清理的差不多了,就招呼着一众麾下回城吃饭。 今日是大胜的日子,军中厨子也放开了吃食,逮着马肉可劲的放,足足炖了五大锅,香味浓郁。 应彦羡也没客气,舀足了一大碗开吃。 “喔,今日这吃食做的好,肉炖的够烂,入味。”应彦羡由衷赞叹道。 李二道:“听魏厨子说这是魏八子给他说的炖肉之法,祖传秘方,不传外人的。” 应彦羡对着魏八子问:“奥,是吗?” 魏八子点头,这是他族里面的规矩,他可不敢破,要不是魏厨子也姓魏,他才不会说给这个魏胖子。 李二偷偷又对着应彦羡道:“听说为了这事,魏八子还和魏厨子拜了义兄弟。” 噗。 应彦羡实在忍不住,不至于这般吧。 看来,今日中午这顿饭来之不易,得多吃些。 “齐小鸣,杜忠。”应彦羡对着蹲在外面台阶上吃饭的两个小子喊道,“你们两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以后长的高壮些。” 齐小鸣和杜忠两人点头,不搁都头应彦羡说他们两个小子也停不住嘴,这肉太好吃了。 吃过午饭后,应彦羡觉得撑得慌就在小院里溜溜步子消消食。 其实若真要说起来,每日这般生活也是不赖,可惜,注定很难实现。 美滋滋睡了一觉醒来,应彦羡走出屋子,看到齐小鸣在教杜忠练刀,倒是有板有眼。 用井水洗了一把脸,应彦羡立刻来了精神。 这时候小院的门被敲响,齐小鸣立刻跑去开门,见着是定远军指挥使赵明的亲兵就让走进了小院。 “应都头,指挥使召见。” 凡是定远军中兵卒,哪个见了应彦羡不得恭敬些。 应彦羡不知赵明找自己所为何事,不过还是跟着赵明的亲兵去了。 齐小鸣和杜忠忙停下练刀,整理好衣装跟在应彦羡身后。 一路行至府衙,齐小鸣和杜忠在外头候着,应彦羡跟着进了府衙面见赵明。 见到应彦羡进来的赵明立刻令人沏了一壶碧螺春,对着应彦羡说道:“这碧螺春还是我托人从汴梁带来的,许久都没舍得喝。” 定州城偏远,距离汴梁那种繁华之所千里之遥,来去一趟皆不易。 “那麾下必要细细尝吃一番了。”应彦羡回道。 等喝了一盅茶水后,赵明才开始谈起了正事。 “彦羡,此事本不想让你知晓,可是,前两日汴梁来了消息,我也藏不住了。”赵明道。 应彦羡看着赵明如此神情,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指挥使请说。”应彦羡道。 赵明起身,在堂中来回踱步,终是说道:“我定远军击退击败了李旦大军,守住了定州城,本是一桩美事,可是,不知是谁暗中造谣,说这是虚报战功,而且还说起了京观一事。” 明刀明枪倒是不惧,可是,这暗中伤人的刀剑就有些让人气怒了。 “说我定远军铸京观有伤天和,天人不容,丧我大宋良知,还要问罪于我定远军,可恶至极。” 应彦羡不语,不是他不想愤怒,而是愤怒无济于事。 早先,他在面对那桩莫须有的科举舞弊案的时候,他愤怒过,他挣扎过,他痛恨过,他也……哭泣过。 没有人理会他的痛苦,他的撕心裂肺,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至暗时刻。 后来,应彦羡学会了淡然,平静的面对每一件事情。 这是历经痛苦后的领悟,没有亲身面对过的人不配说话。 第40章 惠娘是个眼中有光的小星星 放平心态,淡然处之,无疑是最好的处世哲学,却也丢掉了心中的那份激情与梦想。 与平淡中找出波澜,与静谧中找出杂音,与相处中找出情义。 应彦羡看得见这个大宋,它就像一幅山水画,优美、清新,等待着画师来描绘出最佳画作。 赵明愈发的语气激昂,激昂中又夹杂些愤怒,愤怒中带有不甘、不屈,就好像这个时代的宋人一般。 “说白了,就是有人见不得我定远军立此大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真该拉来他们,让那些人瞧瞧被蚂蚁咬噬了的尸骨,被风干了的骨架,被做成人彘的肉体。” 有些事,不会说谎,更加不会作假。 嘴皮子却堪比刀枪,刺的他们这些边军钻心般的疼痛。 赵明仍旧在说着,就好像他在吐槽这个时代一样。 “彦羡,汴梁有人指名道姓要你前往汴梁城细细说明这一战经过,以及铸京观一事,此事,不利。” 赵明关于此事想了许久,竟发现这里面充满了漩涡,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在其中。 倘若应彦羡真去了汴梁,便是数不清的刀剑加身,性命难保。 思来想去,赵明觉得此事还是交由应彦羡自己去抉择的好,去,或不去,赵明都会挺他。 呵呵。 应彦羡呵呵一笑,站起身来,看着这屋中的建筑物,看着外面蓝湛的天空。 他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 “汴梁吗?” …… 等出了府衙,齐小鸣和杜忠忙跟了上来,两人见着都头应彦羡神情不太对,不敢吭气。 沿着定州城主干道走着,得益于定远军的拼命守护,这座城池还属于大宋,还叫定州城,城中还生活着不少的宋人。 主食,仍旧以宋人的习惯为主。 有定州城子民识得应彦羡,便大叫着:“应先生,吃个肉饼子,家中婆娘烙的,贼好吃。” “应先生,家中刚摘下的果子,又酸又甜,贼带味。” “嘿嘿,应先生,某这里有咱定州城最好喝的杏仁露,管饱,贼好喝。” “应先生留步。”一屠夫提溜着一块猪肉,丢给齐小鸣,“这是刚刚宰杀的一头肥猪,应先生杀敌辛苦,应当多吃些肉食补补身子。” “哎哎,应先生,某这里有好茶,沏好就等先生前来一品了。” …… 应彦羡顺着这条大街走下去,打招呼之声亦是不断,到处都充斥着美好与善良,对了,还有可爱。 这样的大宋,你怎能不爱?怎能不喜? 应彦羡加快脚步,跟在后面的齐小鸣和杜忠不由得跟上,两人不知都头发了什么疯。 或许是习惯了应彦羡的这种疯癫,齐小鸣和杜忠反而毫不担忧。 当再次返回至小院的时候,三人俱都见到了等候在门口的惠娘小娘子。 张惠见到应彦羡到来,雀跃一声喊道:“应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看样子,她是在这里等候了许久。 应彦羡问:“惠娘你怎么等在这里,往后,来了这里不管有人没人,进去坐着就是了。” 听到这话的张惠大喜,应大哥最好了。 张惠指着放在门前的两个酒坛子,道:“应大哥,这是杏仁露,是我和爹爹酒作坊酿成的第一坛酒水,惠娘特意留给应大哥的。” 前段时间,张惠知道应彦羡因军务出了定州城,去了关外,让她好一阵担忧。 可是,等应彦羡回来后,张惠那日找来,又见到应彦羡护送西夏使团离去,让她好一阵气恼,恼恨西夏使团不会挑日子。 之后便是西夏大军压境而来,整个定州城气氛都紧兮兮的,生怕西夏大军攻破了定州城,屠戮城中宋人。 好在,定州城有应大哥在,有这么多悍不畏死的宋兵在,才守卫住了这座小城。 这不,大战刚结束,张惠就带着存了好几日的杏仁露找到了应彦羡小院处。 啪啪。 应彦羡敲打了跟在后面的齐小鸣和杜忠,平日里头这两个小子挺机灵,今日怎么就失灵了呢。 “没见着酒坛子重吗?还不快点提进去。”应彦羡‘怒’道。 齐小鸣和杜忠委屈极了,觉得这两巴掌挨的有点冤。 张惠吃笑,这两个傻弟弟。 “惠姐姐,你看,都头好凶的。”齐小鸣偷偷道。 张惠回道:“不会呀,姐姐我觉得应大哥这是男儿气概,喜怒形于色,不藏着不掖着,真性情。” 噗。 听到这话的齐小鸣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这……这怎么就成优点了。 杜忠嘿嘿一笑,觉得齐小鸣吃瘪很好玩。 待几人进了小院,应彦羡给张惠倒了一碗白开水,齐小鸣见此吐吐舌头,觉得都头太过不解风情。 张惠却是喝的津津有味,面带笑意。 “应大哥,这水,真甜。”张惠抹了抹嘴角的水渍。 噗。 齐小鸣又是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水,它不就是凉水烧开了的凉白开,它……怎么就甜了呢? 杜忠嘿嘿一笑,觉得见到齐小鸣接连吃瘪很好笑。 应彦羡说道:“好喝你就多喝点,应大哥这里水多。” 嘻嘻。 接着,张惠说起了自那日回去后按着应彦羡的意思告诉了爹爹开酒作坊一事。 老张头一听,还别说,现在杏仁露已经开始得到定州城军民喜欢,甚至不少小酒馆都来找自己订酒。 如果自己顺势将这小酒作坊开起来了,那必定是蒸蒸日上,芝麻开花节节高。 好主意。 张惠笑着道能不是好主意吗?应大哥这么聪明一人,听说连大宋朝最难的科举考试都中了进士,厉害着呢。 是不? 数数偌大的定州城,那些腐酸秀才有的学了一辈子,连个县试都没考过,却每天都之乎者也摇头念书。 再看应大哥,率性而为,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够噎的那些秀才公们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每当这时候,张惠必定是第一个跳出来拍手欢呼的。 别人看不出来,她张惠可是见得到,自打应彦羡来到了定州城,定州城的变化就一日好过一日。 应大哥,是福星,要捧着的。 所以说,惠娘是个眼中有光的小星星。 第41章 论酿酒工艺 说白了,张惠家的小酒作坊也就三间茅草屋,雇了两个壮妇,加上张惠和爹爹老张头两个人,一家民间小酒作坊也就成形了。 这样的小酒作坊在大宋朝遍地都是,谁让宋人这般爱喝酒吟诗作赋呢。 甫一开张,杏仁露酒作坊的杏仁露佳酿就供不应求,形成了一种一坛难求的局面。 这让老张头又爱又恨,爱的是自家酒作坊不会赔钱了,恨的是酿酒速度赶不上卖酒速度,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昵。 张惠满面愁容,她看着幸灾乐祸的应彦羡,恨恨道:“应大哥,我不管,你可是杏仁露酒作坊最大的东家,这事你得拿个主意。” 应彦羡摆手,道:“酒作坊是惠娘你和你爹爹亲手置办起来的,我无非就是多说了几句话,使不得的。” 张惠却是不依,她说应彦羡是杏仁露酒作坊最大的东家就是这般。 瞧着倔劲头又上来的张惠,应彦羡拿她没办法。 “这事解决起来也好办,再扩大酒作坊的酿酒规模就是了。”应彦羡道。 张惠立马来了兴致,问:“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爹爹他不肯,说自己腿脚不便,我们又是小门小户的,酒作坊一大,爹爹他怕出事情。” 老张头一辈子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他不求能够大富大贵,只求能够小富即安。 等惠娘再大些,就许她一良人,安稳度日。 大概,这也是全天下所有小老百姓最真实的想法。 现在,小酒作坊老张头他一个人还能够撑得住,就算将来做不下去了,也是赔不了几个钱,他能够担得起。 可是,如果真是要往大了做,超出老张头这老头的掌控力,他就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所以,当张惠提出这等主意的时候就被狠狠驳了回来。 应彦羡笑了,没想到这老张头挺有意思的嘛,还挺会为自家闺女着想。 “定州城就这么大,能出什么事情,惠娘你放心,待会,我陪着你回家,给你爹爹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准成。”应彦羡说道。 听到应彦羡亲自出面,张惠大喜,如果应大哥去了自家,自家爹爹肯定会答应。 老张头可不平凡,他是定远军中退下来的老卒,当年,厉害着呢,刀枪棍棒样样都耍的通。 要不是腿脚瘸了,估计这时候老张头还能够上阵杀敌一番。 不过,应彦羡一直听老张头自己说要感谢当年那一刀砍瘸了自己的腿,不然,他就得马革裹尸还了。 瘸了一条腿,保住了一条性命,值。 哗啦啦。 来到杏仁露酒作坊外的应彦羡听到茅草屋里传来的酿酒声响,只觉得这声音就好像在演奏一篇华丽的乐章般,悦耳、好听。 “应大哥,爹爹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张惠道。 随之,几人走进杏仁露酒作坊。 酿酒说起来应当是一个技术活,可是,没办法,在大宋朝,酿酒行业实在是太过发达。 且不说汴梁城,单单将定州城摘出来论上一论,各种大小酒肆遍布其中,不然,哪里来的三碗不过岗武松打虎这等精彩故事。 据记载,在北宋朝时期,国家的酒水收入为1164贯,约占国库总收入的20%,有的时期酒类专卖收入占国家财政收入的25%以上。 试问,哪个朝代敢说自己比宋人更爱酒水? 不然,脸得被打成什么样。 一曲新词酒一杯,酒与文化的结合更是让酒与诗词都拥有了不一样滋味。 劝君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大宋朝就是这般神奇,这样的大宋朝,让应彦羡爱不释手。 茅草屋中两名壮妇忙活着,老张头也是脚不沾地。 说起来,这还是应彦羡头一次见到酿酒作坊。 茅草屋中有榨酒工具,一个木箱子放在榨箱里面,不知作何用处。 张惠进了屋就撸起袖子上前帮手,应彦羡对着跟在后面的齐小鸣和杜忠道:“都别愣着,帮忙去。” 齐小鸣和杜忠打一进来就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味,此刻脸色红润极了,恐怕,待在这里面过不长时间就得醉倒过去。 应彦羡顺着酿酒器具转了一圈,大致明白了这种酒作坊的酿酒线。 先是榨酒,然后见酒醪的成熟度,提高出酒率,减少不必要的损失,经过洗涤澄清,再封闭几日就是平日里头喝的酒水了。 老张头见到应彦羡等人进屋,忙活了好一段时间的他终于得了一丝空闲。 “小子,看出什么名堂了没?”老张头问。 在别人眼中,应彦羡是应先生、应都头、杀神,可是在老张头眼力头,这就是一个年轻的半大小子,长不了自家女儿几个岁龄。 应彦羡将自己的见知说了说,而后看着老张头。 老张头拍了拍这厚重的酿酒器具,说道:“这是篛,也就是旁人所说的酒笼,用来滤酒的,待到酒熟后,把酒笼插到这里面,酒缸里头,便可以隔糟滤取酒液。” 见到应彦羡听的入了神,老张头也来了劲。 “这是榨酒器具,这是槽,这是榨箱,酒醪置于其中,里面有压板、砧,小子,知道什么是砧吗?” 应彦羡摇头,他是真的不知。 老张头普及酿酒知识道:“砧就是捣衣石,光听名字你也知道其作用了吧?” 应彦羡点头,确实。 “榨酒很讲究,酒醪的成熟度应适当,而且在不同季节,酒的成熟度亦是不同。如天寒时,酒须过熟,温凉并热时,须是合熟便压。” “压酒时,装料要均匀,压板上砧的位置要放正,所贵压得匀干,并无溅失。” “这样可以提高出酒量,减低一些损失,然后再经过酒瓮,数日澄清,最后还得要去除酒脚,这酒呀,便好了。” 老张头一口气将酿酒学识说完,心中甚是痛快,能够在应彦羡这小子面前嘚瑟一番,那是难于上青天。 老张头偶然瞥见自家女儿惠娘看过来的眼神,更是挺胸抬背,你爹爹还是很厉害的。 “榨酒、滤酒、熟酒、澄酒、收酒,老张头,酿酒应当便是这几个步骤了吧?”应彦羡问道。 呃…… 老张头是哑口无言,自己说了这么多,这小子一句话就给囊括尽了。 第42章 月下没有独酌人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当官的是书生,地主老财也大都是读书人。 老张头觉得人多读书还是有些好处的,起码不像自己这般多的废话连篇,到头来叫应彦羡一句话给归纳了一番。 “哇,应大哥好厉害,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如何酿酒了,惠娘佩服。” 张惠这时候提着酒桶走过,心生艳羡。 听到此话的老张头怒眉瞪眼,你爹爹说了这么多也没见自家女儿这般夸赞过,这小子就说了一句话,就惹得自家女儿一片惊叹。 气的老张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浑身不得劲。 “去去去,赶紧干活。” 老张头不耐烦的驱赶自家女儿,自己在这和应彦羡小子聊个天你个女儿家家的瞎掺和什么劲呐。 张惠嘟嘴,爹爹就知道指使别人做工。 在杏仁露酒作坊应彦羡等人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得以脱身,齐小鸣和杜忠连走个路都晕乎乎的。 老张头对应彦羡道:“你这两个亲兵不行,就闻个酒味又没喝酒就醉成了这般,哪日,若要有人灌你,你可没人挡着。” 应彦羡看着在不远处将脸浸泡在凉水中的齐小鸣和杜忠,道:“两小子,嫩着呢,等以后长大了就行了。” 反正是应彦羡自家事,老张头才不会多那个心管这么宽的事情。 张惠去厨房忙活了,今晚应大哥要和爹爹喝酒,她想着多弄几个下酒菜,省的两人只喝酒不吃菜。 突然间,齐小鸣和杜忠两人各自提着蔬菜走进厨房,还有一只咯咯叫的大公鸡。 齐小鸣道:“惠姐姐,这是都头吩咐的,我和小肚子来给你打下手帮忙。” 见到突然间又增了几个硬菜的张惠也不推辞,让齐小鸣和杜忠将这只大公鸡杀了烫去羽毛。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最后还是张惠亲自下手宰杀了这只大公鸡。 张惠吃吃笑着。 齐小鸣狡辩道:“惠姐姐,我们不是不敢杀鸡,我们在战场上连人都敢杀,是不是小肚子?” 一侧的杜忠忙奥奥两声。 “知道,知道,你们是小英雄。”张惠清理完这只公鸡后就放进锅中,让齐小鸣加大火烧。 宴席摆上,张惠还在厨房里面忙着,齐小鸣和杜忠蹲坐在院落里面无聊打发时间。 应彦羡喊道:“齐小鸣,杜忠,你们上桌一块吃。” 两人不过来。 老张头乐呵极了,对着应彦羡道:“小子,你这都头看来没啥大威信,连自己的两个小亲兵都指挥不动。” “老张头,你这就没劲了啊,逮着我跟两个毛头小子瞎挑拨个什么劲。”应彦羡道。 打一开始,老张头就使劲地挑拨应彦羡和齐小鸣杜忠两人的关系,不知安的什么坏心眼。 老张头嘿嘿一笑,道:“彦羡小子,我告诉你,亲兵得跟你是一条心,日后就算遇上什么危险,他们得用命护着你才行。” 其实,这也是老张头一直想要告诉应彦羡的事情。 应彦羡给老张头满上酒,说:“我懂,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来,老张头,咱爷俩砰一杯。” 老张头滋了一口,美味,真不愧是自己家酒作坊酿出来的美酒,得劲。 张惠将那盆炖烂了的大公鸡端上桌子,顿时香味弥漫,诱人嘴馋。 老张头对自家女儿道:“惠娘,拿个小碗,给那两小子盛过去,如果他们想喝酒就给他们提过去一坛子。” 等到张惠去做了这些事,应彦羡夹了块鸡肉塞进嘴里头瞅着老张头。 “别瞅了,我就一糟老头子,浑身酸嗖嗖的,隔着十里地都能够闻得到味。”老张头啃着鸡屁股。 要说这鸡全身哪里最香最好吃,非属鸡屁股这块嫩肉了。 应彦羡见着老张头美滋滋的啃着鸡屁股,心里头就一阵颤抖,老张头是一位狠人呐。 今日妥了应彦羡的福,老张头吃上了自家女儿最丰富的一场宴席,搁往日里头,这几乎是不能够想象的。 老张头端详着这坛子杏仁露,砸吧砸吧嘴,对着应彦羡说道:“彦羡小子,你说这么好喝的杏仁露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应彦羡道:“因为我也贪杯。” 哈哈哈…… 爱喝酒之人总是容易心灵相犀,一点即通。 “老张头,惠娘今日与我说了杏仁露酒作坊一事,你的担忧我也想过了,纯属多余。”应彦羡道。 老张头吐着满嘴酒气,摆手道:“屁话,我就惠娘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也得为她多想些,一个女儿家家的,操持着这么一家小酒作坊也就罢了,日后正若成了一家大酒作坊,惠娘不得给累死呀。” 自家女儿自己疼,老张头不指望谁。 应彦羡自饮一杯浊酒,咧嘴笑了三分,苦涩占了七分。 惠娘摊上老张头这么一位爹爹是她的福分,也是上天护佑着惠娘。 别看老张头腿瘸了,可脑袋不浑,总想着把一切的好东西都留给惠娘。 这老头呀…… “惠娘想去做,老张头你就放手让她去做,出了事,咱爷俩还担不住吗?不行,我去找定远军指挥使赵明大人,让他也做了这杏仁露酒作坊的东家,日后,咱这杏仁露酒作坊还不横行整个定州城。” 这是应彦羡给到老张头最大的承诺,既然老张头怕有人来闹事,那就给他颗安心丸。 应彦羡看得出来,张惠这妮子不是一个待得住的大家闺秀,你越是想要束缚她,她就越是要展翅飞翔。 老张头瞪大眼睛,不知道应彦羡小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第一,他怕杏仁露酒作坊做大后有人来闹事是真的,第二,他也真是不想让自家女儿这般劳累操持酒作坊,第三,倘若真的有指挥使大人来坐镇,他还就真的没一点顾虑了。 定州城谁最大,当属定远军指挥使赵明。 定州城施行的是军制,也就是没有文官跟赵明分权,整个定州城的大大小小事务都绕不开赵明,他是一把抓。 如果杏仁露酒作坊…… “呸呸。”老张头忙吐了几口唾沫,没好气道:“娘的,老子差点被你小子给拉坑里埋了。” 应彦羡看着突然间大转变的老张头,不知道这老头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指挥使大人能跟咱共事?想美事呢彦羡小子?” 老张头翻悟过来,自己险些被应彦羡给诓骗了。 应彦羡摇头一笑,老张头看着五大三粗的,实则心细如发跟个娘们一样思虑周全。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如果我拉不来指挥使大人,杏仁露酒作坊就一直维持这个规模就行,如果我拉来了指挥使大人,那老张头你就遂了惠娘的意就是了。” 应彦羡轻易解决了这个问题。 “行,咱老头就看看你彦羡小子的本事,到底有多大。”老张头期待道。 肉香,酒醇,人酣。 清凉夜色惹人爱,小院月下没有独酌人,对饮颇是畅快。 佳人翘首盼,那边却道老虎棒子鸡。 第43章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 一场吃席只有一老一少,却吃出了满堂喝彩、人满为患。 就连早已吃饱斗蛐蛐的齐小鸣和杜忠都连连惊叹都头应彦羡和老张头两人的酒兴。 更遑让搬来小木墩久坐在厨房门口的张惠,她双手托着下巴见着这幅场景,心道真好。 不过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老张头喘了两口粗气,对着应彦羡说了句:“彦羡小子,你别晃呀。” 嘭哧。 老张头磕倒在桌子上。 “爹。” 张惠见此忙跑了过来,远处的齐小鸣和杜忠也跑过来。 应彦羡打着酒嗝,对着他们道:“老张头没事,就是喝醉了,齐小鸣,杜忠,扶老张头上床睡觉去。” 等伺候完老张头,月亮都圆了。 张惠送着应彦羡三人到门口,有些欲问还休的冲动。 最后应彦羡开口道:“事情基本妥了,不过还得等一等,惠娘你就放宽心吧。” 听到这话的张惠立刻欣喜万分,她就知道,应大哥出马,一个顶俩,不,顶仨。 “嗯,惠娘相信应大哥。”张惠道。 应彦羡抬头看看夜色,对着张惠道:“惠娘,夜里凉,赶快回吧。” …… 在回去的路上,应彦羡看着夜色怅然若失,来时凄凄惨惨戚戚,如今临了要离开了,却又有着诸多不舍。 一年时间,真的足以改变太多了。 跟在应彦羡身后的齐小鸣和杜忠哪里懂得这种忧愁,或许他们只能够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唯一可惜的便是此时的春季,非秋天。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应彦羡发起酒疯来,对着齐小鸣和杜忠喊道:“却道天凉好个……酒。” 齐小鸣和杜忠对望一眼,两人皆是无奈,都头发起酒疯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 最后,他们两个决定好好跟着护着都头就是了。 行至小院门前,几道黑影蹿了出来,吓的齐小鸣和杜忠忙拔出刀剑来。 “是我们。” 齐小鸣听到孔四海的声音。 接着,孔四海、李二、魏八子等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应彦羡此刻推开了小院木门,然后迈步而入。 李二问:“今日都头去哪里喝酒去了,怎地这般醉醺醺的?” 齐小鸣将今日杏仁露酒作坊之事告诉了李二等人,说道:“都头是和老张头喝的酒,拦都拦不住的。”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概莫如此。 李二也不介意,喝酒而已。 “没事,定州城大战刚过,难保没有西夏探子混迹在城内,你们两个要小心护卫着,别出了岔子。” 应彦羡就是他们都所的天,如果天要是塌了,他们都所也就塌了,接着整个定远军就会塌了。 “嗯,我们晓得。”齐小鸣和杜忠齐齐道。 就算是舍弃了他们自己的性命也得保都头平安无事,这是他们作为亲兵的分内之事,当仁不让。 其实,李二没有告诉他们,暗中也有人一直在护着都头应彦羡。 这权当是对齐小鸣和杜忠他们的磨炼吧。 等看到都头应彦羡回了小院,李二对着齐小鸣和杜忠道:“行了,都头回屋了,你们俩也赶紧跟着,记住,晚上别睡太死。” “嗯。” …… 李二等人回去的路上,孔四海问道:“真不知道都头为什么偏偏选他们两个愣头小子做亲兵,咱们哪个不嗷嗷叫。” 魏八子是保安族人,他素来话少,却也觉得如此。 李二道:“都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再说了,齐小鸣和杜忠跟着都头也能够学到更多东西。” 大概,应彦羡是想让这两个少年的命运发生一丝丝改变吧。 孔四海是个大老粗,他挥挥手不管这事了,反正咋样都行,又不是不呆在定远军中了。 “这粗货……”李二笑骂一声忙跟了上去。 …… 兴许是习惯成自然,一大清早应彦羡就醒了来,然后醒酒练刀,出了一身的酒汗气,用冰凉的井水冲洗身子。 齐小鸣和杜忠还在侧屋睡觉,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睡得足,这都是好事。 应彦羡穿戴好就来到都所营地,令人吹响哨子,半盏茶时间,都所士兵聚集。 “今日,绕城三周,不许偷奸耍滑,少跑者,整个都所所有人都加罚。”应彦羡朗声道。 咵咵,咵咵,咵咵。 定远军第一强都所开始了它大战过后的第一天晨练。 迎着朝阳,奋勇前进。 随着大战的结束,定州城正在慢慢从颓败中恢复,人心也渐渐安定。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以后会更加的好。 应彦羡在奔跑中看着、欣赏着定州城这座边关小城,忽然发现它处处皆是美好,溅起的尘土、飘动的旗子、走动的人群…… 果然,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我们自己少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 只要心中有美,那么,处处皆是美。 “一二三四。” 应彦羡忽然吼道:“都没吃饭吗?声音这么小?大点声。” “一二三四。” “我们没吃饭。” 呼啦一下,整个队伍一下子泄了气。 队伍中有人小声道:“对呀,我们就是没吃饭嘛。” 应彦羡被这群焉坏的**逗笑了,妈的,老子也没吃早饭呢。 “快快快,都跑起来,跑完这最后的一圈,回营地吃早饭去,一帮子饿死鬼投胎。”应彦羡叫骂道。 兴许是听到熟悉亲切的都头喊骂声,众人才回归到正轨,开始调整呼吸迈着步子跑起来。 晨练结束后,将都所士兵拉回了营地吃早饭,应彦羡见到慌里慌张奔过来的齐小鸣和杜忠两个小子。 他两人跑到应彦羡面前,低着头。 一觉睡到现在真不是有意的,主要是实在太困乏了,刚一躺下再一睁眼就这般时候了。 应彦羡没有责怪他们,要搁后世,他们就是中学生,还没开始刮胡子做男人呢。 第44章 助佳人为乐 吃过早饭后应彦羡带着齐小鸣和杜忠来到赵明府邸,既然昨日答应了老张头,那自然就要兑现承诺。 再者一说,应彦羡即将要离开定州城,怎么着也得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赵明身穿便服将应彦羡迎了进去,这无疑是没有将应彦羡当做外人,很是拉拢人心。 “彦羡,早饭吃过了没?”赵明问道。 应彦羡笑说已吃过了,再看赵明,他衣袖上甚至还留有米粒,显然只是客套一番。 入座之后,应彦羡开口道:“指挥使,我已准备妥当,想着这两日就出发前往汴梁。” 既然朝中来了旨意,要应彦羡前往汴梁详述大战经过,他应彦羡就躲不开躲不掉。 缩头是一刀,伸头是一刀,何不霸道些,将他们手中刀夺过来。 退缩,从来就不是应彦羡的做事风格。 关于应彦羡,定远军指挥使赵明是一万个不想放他进汴梁,因为赵明晓得,汴梁现在对于应彦羡来说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稍有不慎就会刀落头断。 此一番进京,天晓得应彦羡是否能够渡过此劫。 不过,在应彦羡临行前,赵明还是要嘱托一番的。 “彦羡,你可知汴梁与你意味着什么?”赵明目光灼灼的问道。 应彦羡点头,刀山火海,无外如是。 赵明再道:“自你踏入汴梁后,数不清的刀剑都会暗加你身,朝中那些文人士子会以唇枪舌剑置你于死地,以博得他们身前名。” 天下文人士子何其多,谁人不想名动天下,做梦都想啊。 而应彦羡铸京观一事,恰巧成全了这些人。 沽名钓誉之徒。 “彦羡,我是一万个都不愿你前往呀。”赵明叹道。 应彦羡回答道:“越是这般,我就越要去到汴梁,站到那些想要踩着我,踩着我们定远军上位的人面前,用行动告诉他们,不-可-能。” 堂堂正正的去步步高升,应彦羡管不着,心中也会钦佩。 可若是总想着偏途博取功名,那就是小人,甚至于连小人都不如,是要被打的。 “既然他们想那我开刀,那我就先战了他们,剁掉他们伸出来的手脚,挖掉他们带颜色的眼睛,统统打回去。”应彦羡霸气道。 这个世道,没有人会体会你的苦痛,他们只会拿着你的苦痛作为他们快乐的源泉。 既然这般,应彦羡没有理由和他们客套,甚至连假客套都懒得去做。 可越是听到应彦羡这般说,赵明也就越发的担忧,战场杀敌应彦羡是一把好手,可要进了汴梁,那里面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之辈。 知道此事自己也无能为力的赵明只得作罢。 “彦羡,不管怎样,我都会在定州城等着凯旋而归,定远军也会等着你归来,再并肩杀敌。”赵明道。 应彦羡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等我归来。 其后,应彦羡说起了杏仁露一事,赵明哈哈大笑,此事说起来倒是极其的有趣。 “惠娘倒是一个敢说敢当的小娘子,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出实情,令人敬佩。”赵明赞叹道。 应彦羡点头,就是平日里头颇为皮了些。 “惠娘回去后便开了家杏仁露酒作坊,霎时间,定州城大小酒肆的人都跑过去买酒贩售,可谓是一坛难求。”应彦羡说道。 赵明也是极为的羡慕,杏仁露,如今他每日也是要喝上一盅的,其中滋味,着实诱人。 “想不到,我定州城也能够出此美酒,也是平生一大美事了。”赵明道。 应彦羡不再拐外抹角,说出自己来意。 “指挥使,惠娘欲要扩大杏仁露酒作坊酿酒规模,可又忧虑其孤儿寡父被人欺负,所以,彦羡斗胆向指挥使大人要一护身符。” 赵明愕然,要护身符说的如此简露直白的,彦羡还真是头一人。 呵呵。 赵明笑道,问:“彦羡呀,你就别绕弯子了,就算是为了惠娘小娘子,某也当仁不让的。” 此话,赵明应当是以为应彦羡看中了惠娘,故才有此一说。 应彦羡也不解释,这样也好。 “杏仁露酒作坊扩大酿酒规模,将会送指挥使两成份子,只是望开张那日指挥使能够亲自前往恭贺一番。”应彦羡道。 白白送出一家酒作坊两成份子可绝对是一份大礼,要知道,这可是源源不断的财物。 就连听到这话的赵明也被惊的张大嘴巴,这天上掉馅饼是砸到自己头顶上了吗? “怪不得一大早某就听得院里面喜鹊在喳喳呼呼的叫着,原来是有喜事临门。” 赵明哈哈一笑,说道:“彦羡,不过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两成份子某不要,开张那日某自会过去,某倒要看看,哪个泼皮无赖敢在杏仁露酒作坊撒泼?” 应彦羡知道此刻赵明说的是真心话,可是,谁又能够敢保证一世呢? 那些相爱的人,一开始爱的轰轰烈烈、天塌地陷,说好的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后来不也大难临头各自飞,各自奔人生路途去了吗? 不是应彦羡不相信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太多变,人心也……善变。 人若以诚待我,我必以心处之。 人若以强欺我,我必以牙还之。 故,为了长久打算,应彦羡必须要将这两成份子送出去,将赵明牢牢地栓在杏仁露酒作坊上,为惠娘保驾护航。 “不妥不妥,两成份子是惠娘的一点心意,不多,还望指挥使莫要嫌弃。”应彦羡再次道。 赵明继续推辞,两成份子确实太多了,他不过就在杏仁露酒作坊开张那日站上一站,就要了人家两成份子,是要挨天谴的。 两人推诿了好一阵,最终,赵明接下了杏仁露酒作坊一成份子作为回报,让定州城人人皆知杏仁露有他的护佑。 与此同时,应彦羡也长舒了一口气,送礼,也是极为累人的。 不过好在,这礼,他最后还是给送出去了,也算是圆满完成了答应老张头的事情。 杏仁露酒作坊,就让它无忧无虑的在定州城扎根生长吧,护佑着惠娘安稳度日,也算是应彦羡送给惠娘的一个小礼物。 助佳人为乐,此乐,何乐而不为之。 第45章 喜闻乐见的场景 一番交谈,应彦羡和赵明两人皆乐。 “如无事,麾下就告退了。”应彦羡没有再占扰赵明时间,抱拳告辞。 赵明将应彦羡送出了正堂,满面笑意,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喜悦感。 即将走出赵明府邸的应彦羡这时候恰巧遇上了府上文吏杨攸,杨攸对着应彦羡打招呼:“应都头。” 应彦羡回以笑意,说起这杨攸,应彦羡是久待在军中,杨攸则是在赵明府邸中做事情,两人平日里所打交道的地方并不多。 当然,应彦羡也有些关于此人的听闻,此人腹中墨水不多却爱出风头。 两者既不多交,应彦羡也就没别心思。 今日却是难得,这杨攸竟然主动与应彦羡打起了招呼,罕见呐。 文吏杨攸见着应彦羡开口问道:“应都头,某观你面色红润,应当是有好事情吧?” 能够一大早就得到指挥使召见的人不多,这应彦羡确实是算得上一号人物。 应彦羡倒也不在意,回道:“托杨文吏的好话,但愿今日能够有好事情发生。” 杨攸一愣,他未想到一个莽汉脑筋竟转的如此之快,也对,怎么说此人也是靠着科举舞弊得来的进士。 文吏杨攸自认为自己是一介清流,从不与人同流合污,可谓是一枝寒梅雪中傲立。 只是打这应彦羡来到定州城后,就将这定州城搞的乱七八糟,还建了一个什么夜校,简直是可笑。 圣人之语岂是莽汉粗夫学得的,他们既然是行伍之人,就该练习一身好本领去杀敌报国,而不是非要去学那些圣人之学。 杨攸自认为自己才堪得上先生一称呼。 “哈哈哈……”杨攸大笑,道:“应都头一身神力,杀敌无数,就算是冤魂死鬼也是皆不敢近身的。” 此话,表面为夸赞,暗里却是贬低应彦羡。 应彦羡微微一笑,这话,他听得懂,也明白,不过,杨攸此人今日却出风头到了自己头上,有些过了。 “哈哈哈……” 应彦羡也是一阵狂笑,这笑声都引得路过下人纷纷侧目而看过来。 杨攸一阵不悦,粗鄙,此笑声粗鄙不堪。 “某杀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是像杨文吏这般的瘦弱汉子也有上不少,若有时间,某带上杨文吏关外走一遭,砍上几个敌兵脑袋回来。”应彦羡大声道。 杨攸差点跳脚,自己……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那些兵卒汉子的对手。 倘若真是去了关外,恐怕自己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妥不妥,我辈文人应当闭家苦读圣贤书,考取功名,以施政来造福大宋百姓,不可枉杀他人性命。”杨攸辩解道。 应彦羡想伸手拍拍杨攸的瘦弱肩头,可又怕一巴掌将他拍地上,干脆一扬随身佩刀,晃了这杨攸一个心慌意乱才收了回去。 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和这厮交谈浪费时间。 “哈哈哈,那杨文吏就赶紧回家苦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利禄去吧。”应彦羡大笑着离去。 待在原地的杨攸好一会儿才反驳道:“不对不对,是苦读圣贤书,考取功名,没有利禄的。” 可再细细看去,那应彦羡早就没了身影,枉费他的一番解释了。 杨攸摇摇头暗道一声孺子不可教也去做自己今日事了。 出了赵明府邸的应彦羡带着齐小鸣和杜忠去定州城商铺买了些糕点,齐小鸣问:“都头,我们买这做什么?” 应彦羡道:“当然是送礼了。” 齐小鸣和杜忠不明,都头可是罕见地送礼。 买好礼品后一路来到老张头的杏仁露酒作坊,将糕点给到了张惠,乐的这妮子险些一蹦三尺高。 老张头算是怕了应彦羡了,这小子酒量忒大了些,昨晚愣是喝趴下了自己。 诶,不觉间又在女儿惠娘面前丢了份。 老张头很不开心呀。 “你小子又来作甚?”老张头语气不悦道。 应彦羡觉得老张头这是吃了枪药,火气这般大。 “杏仁露酒作坊,老张头你就放心的经营吧,只要在定州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人敢来找你的麻烦。”应彦羡直接说明来意。 老张头吃了一惊,问应彦羡到底做了什么,口气怎地如此之大。 应彦羡答道:“昨晚,我和惠娘商议了一番,将杏仁露酒作坊的一成份子送给了指挥使大人,你说,你这杏仁露酒作坊哪个不长眼的泼皮无赖敢来找事情?” 到时候,赵明一句话就能够让这些泼皮无赖死无葬身之地。 在定州城,赵明可是一方天。 老张头吃惊的不是一成份子,而是指挥使大人赵明,他竟然会接受自己这个小小酒作坊的份子钱。 说起来,现在这个酒作坊辛辛苦苦也就能够养活这么几个人,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的。 老张头都敢说,一成份子钱够不够人家指挥使大人喝顿酒的。 “真假?” “真的。” 老张头再三确认后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半日时间,惠娘和应彦羡小子瞒着自己就将这事给做了。 做了倒也无妨,关键是它还真成了。 待到老张头回过神来,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之处。 “昨晚?昨晚不就是你小子可着劲的把我给灌醉了吗?” 老张头大惊。 “好呀,彦羡小子,你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吧?先是想着法的将我灌醉同意你的破烂法子,然后又……又瞒着我去和惠娘商议了这事情……” 老张头开始咄咄逼人,越发的剖析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旁的应彦羡见状不妙,和张惠打了声招呼就跑走了。 老张头火气大,他敢抡着斧头跟你拼命,还是远离的好。 张惠见到跟着的齐小鸣和杜忠恨恨道:“应大哥都走掉了,你们两个小子还呆在这里作甚?” 这时候,齐小鸣和杜忠才反应过来,提着佩刀就冲了出去,四下找寻着都头应彦羡的身影。 送礼送成都头这般情况的,他们两个小子还真是从未见过。 当真是喜闻乐见,哈哈哈…… 第46章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阳春三月,当是万物复苏、天地清明景象。 不过,在位于西夏、北辽、南宋三国接壤之地的河靖地区,万马奔动,当是惊天动地,滚雷阵阵,胆小之人可伏地流涕。 旌旗飘飘,刀剑亮眼,一派大战景象,大有一言不合就你死我活。 身为西夏大将的李忠良见着两军会面这幅场景,面色有些紧皱。 两月前,契丹人正式改国号为辽,这一举动自然表示契丹人的雄心,不愿甘居人下。 如今局面却是三国鼎立,他们西夏国,北边的大辽国,南边的大宋国。 这让李忠良想起了魏蜀吴三国,此应当生逢乱世了吧。 可惜的是,此三国非彼三国,没有骑着赤兔马的吕布,没有桃园三结义的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更加没有宁我负天下人、勿让天下人负我的曹孟德。 李忠良暗自叹息一声,希望今日能够有个好结果,不然,西夏国危亦。 “辽军这是想做什么?他们是想开战先战上一场再谈吗?” “大将军,辽军太过欺人,末将请战。” “辽军万骑,我军也亦有万骑,何惧之?末将亦将请战。” “已经两日时间了大将军,万万不可再拖下去了。” …… 李忠良耳中乱哄哄一片,就没个清净的时候。 自从这支万人西夏骑兵军队打定州城离开,抵达到了这里,已经过有两日时间,辽军早已等候在此。 李忠良却怎么也忘不了当日辽人的嚣张气焰,竟敢放任军队对己方叫嚣。 嚣张。 不过,这里不是在他们的草原上,也不是在自己的西夏国土上,更不是在大宋朝境内。 李忠良当即下令万马奔腾,惊天气势着实镇住了辽军骑兵,令其不敢再随意挑衅。 “耶律先到底想要做什么?”李忠良喝问一声,纷杂的营帐才突然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接着,营帐众将互视一番,小心瞧着大将军李忠良。 哗。 李忠良起身挥动一身盔甲,杀气腾腾说道:“来人,聚集兵马,今日,本将要见到耶律先。” 此番会晤,是两国皇帝事先书信来往早就定好了的,不可被区区一个耶律先给破坏掉。 再者,西夏国需要辽国这个盟友,辽国……也需要西夏国。 呜呜呜。 低沉号角吹响,西夏大军聚集,朝着辽军阵营奔去。 而此时,在辽营帅帐中的耶律先得到禀告说西夏大军已来。 哈哈哈。 耶律先哈哈一笑,道:“走,我们去瞧瞧。” 于是,西夏军与辽军对阵,各自傲气。 …… “什么?让我西夏国臣服辽国?不可能?” “辽人该死,辱我西夏国。” “大将军,万万不可答应啊,否则,你我将会是西夏国罪臣。” “战,灭了辽军,看他们还有什么本事。” …… 李忠良看着面前的耶律先,他道:“耶律将军,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辽国皇帝的意思?” 面对此事,李忠良仍旧保持这清醒的头脑。 “哈哈……”耶律先一笑,道:“有何区别不成?” 李忠良沉声道:“倘若是辽国皇帝的意思,那我们就开战吧,倘若是耶律先将军的意思,那耶律将军就回去吧,我军也将回返,此次会盟,结束。” 此话,李忠良当真是没有给耶律先一丁点面子,想要西夏国臣服,不可能的事情。 耶律先目光如炬,盯着李忠良,都说西夏大将军李忠良为人强硬,倒真是不假。 “你我两国皇帝决定下的事情,我又怎敢一人去变?”耶律先说出这句话后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方才,只是一个玩笑话罢了。” 耶律先不会这么傻,凭借一人之力就想要让整个西夏国臣服。 李忠良道:“那我们就商定会盟事宜吧。” 只要逼出了耶律先,他就再无借口继续拖延下去,必须要开始西夏与辽国的会盟事宜。 不然,相信耶律先回去后也是无法交代。 李忠良想明白其中道理后才敢做事,不然,破坏掉两国联盟与任何一方都没有好的结果。 在商定会盟事宜中,两国自当处于相对等同的层面谈事情。 不过,辽国却要回鹘、阻卜两国贡于辽国。 要知道,回鹘紧邻西夏国,阻卜也是位于西夏国的正北方。 倘若此两国对辽国进贡臣服,那置西夏国与何地位,岂不是说,西夏国在将来也将要贡于辽国。 会盟初一开始就卡在这里动弹不得,令人无奈。 “此事不可,回鹘和阻卜乃是我西夏国相邻好友,岂可拱手送人?”李忠良摇头道。 耶律先回道:“这是最基本的会盟条件,不然,本将亦可听了李将军的话,率军回了我辽国。” 李忠良眉头紧皱,耶律先这是先将了自己一军。 “将军,回鹘和阻卜无非就是两个小国,对辽国进贡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两国进贡的贡品由我西夏国出不就行了。”有将领出了一个主意。 李忠良眼前一亮,就算此两国贡于辽国,那也无妨,只要仍旧和西夏国保持紧密关系,辽国也是无奈。 “此事,暂且搁置一旁,待我回国后自会向我国皇帝禀奏此事。” 李忠良自然不会立刻答应辽国此番要求,总得要拖上一拖,不然,这般轻易让其如意,岂不是便宜了此獠。 耶律先也不着急,反正会盟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成的。 “无妨,我还是信得过李将军为人的。”耶律先道,“李将军这一路赶来,风餐露宿,想必极是辛苦,不如,今晚我为李将军摆酒宴接风洗尘可好?” 李忠良心中合议一番,不管这耶律先是好意还是坏心,他李忠良都不能够退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 “早就听闻辽国烤肉是一绝,就连歌舞也是别具一番风格,今晚自当欣赏一番。”李忠良道。 今晚,亦可趁此机会探听一番耶律先的为人处世,以及辽国方面对于会盟的态度。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双方各怀心思,欲要在今晚先声夺人,不知哪方将会略胜一筹。 第47章 汴梁,他来了 来时无声去时无踪,恨不能久相逢。一两句谈笑,三两声曾好,只是心中相思无限。 竹林可有君子,茅草屋中可盛金盏玉铢,布衣粗茶淡饭亦可饱肚。 一身粗衣的张惠站在高山之上眺望汴梁方向,应大哥带着人去了汴梁,不知几时回返,让张惠心中惦惦念。 眺望良久,张惠只得叹叹道:“应大哥,一路平安。” 下了高山,张惠回到家中,老张头正忙着酿酒,许久不见自家女儿惠娘,见到其归家便问:“惠娘,酒坊正是繁忙时候,你又干什么去了?” 张惠也是一个利索人,立刻挽起袖子帮忙。 “应大哥去了汴梁。”张惠道。 老张头愣了下,惠娘这是…… “嘿,我就说嘛,彦羡小子不是池中物,早晚有一日时间会鲤鱼跃龙门,高高在上的。”老张头道。 其实,老张头说这话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他知道自家女儿惠娘眼中有应彦羡,可是,他观应彦羡心中应当没有惠娘。 两者相思,必有一伤。 何不趁早打消了惠娘的这种虚幻念头,让其短痛,也好胜过长痛。 张惠听到这话却是欢喜,道:“嗯,爹爹竟也这般认为,我早就说过,应大哥是天上的福星转世,是来人间享福的。” 呃…… 老张头卡住,喂喂,惠娘,你爹爹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所以说啊,应彦羡那小子是大人物,我们只是一个小人物,以后没有瓜葛的。”老张头干脆挑明了道。 “不会的。”张惠反驳道,“应大哥对我说过,只要我以后好好活,努力的活,也会成长为一个大人物的,到了那时候,还是能够和应大哥肩并肩的。” 噗。 老张头一口老血喷出,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应该是反着来的。 混蛋小子应彦羡,这对自家女儿惠娘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他只想安稳度日,做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也挺好。 可是,也不知应彦羡这小子给自家女儿惠娘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努力朝上生长。 很难的。 “惠娘,你爹爹我就是一个瘸子,靠着酿酒为生,你只是一个瘸子酒倌的女儿,就这样下去不好吗?”老张头问道。 听到爹爹老张头这话的惠娘摇摇头,她为什么就只能平凡活一生,应大哥说过的,只要每一个人都努力生长,就会开出这世间最灿烂瑰丽的花朵。 就算是跟紧应大哥的脚步,惠娘也得要好好活的。 “爹爹,酒熟了。”惠娘提醒道。 唉。 老张头叹口气赶忙酿酒去了,兴许时日长了久了,自家女儿惠娘的心思也就会淡些。 毕竟,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 …… 终于踏上了前往汴梁的路途,应彦羡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一年前,他被人诬陷从云端跌落,本幻想为官造福一方,可惜,事与愿违。 剥去进士身份,发配边军之中,永世不得为官。 这便是对应彦羡科举舞弊的处罚,可是,应彦羡没有舞弊,他不服。 跌跌撞撞到了定州城,浑浑噩噩了一路,要不是齐敬夫妇和陪读童子应小指,恐怕,此刻的应彦羡坟头早就长满了荒草。 如今,他再度归来,不光要禀奏说明定州城大战一事,还要查探清楚当年那桩莫须有的科举舞弊案。 应彦羡心中铆足了劲,他要洗刷冤屈。 隆隆隆。 此次出定州城,算上应彦羡依旧来了都所二十骑,各自驾马在官道之上狂奔,隆隆作响的马蹄声昭示他们急不可耐的心情。 孔四海拉着齐小鸣问道:“小鸣,再给你孔大哥讲讲汴梁城的繁华,娘的,总不能人挤人吧?” 哈哈哈…… 孔四海这话引起众人轰然大笑,人挤人那得多少口子才能办得到,听闻汴梁城光是占地面积都定好几十个定州城。 齐小鸣也是失笑,回道:“汴梁分外城、内城、宫城三部分,宫城就是官家所在的皇城,城门十三座,水门七座,光是护城河就足足有十丈宽,建有楼台殿阁,远远看去便是雕梁画栋、飞檐高架、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之精彩,气势非凡。” 这时候,齐小鸣也好好嘚瑟了一番。 孔四海又问:“咱听闻汴梁的城门都是用金子涂上去的,哪得多豪华?” 关于这点,齐小鸣也是略有相同感受,说:“嗯,城门确实都是金钉朱漆,壁垣砖石间镌铁龙凤飞云装饰,极尽奢华。” 光是这些就足以震撼人心。 所谓的天朝上国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数千年来的深厚积累,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蕴含丰富的人文等。 不然,何以服众? 众人听到这里沉默了,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仅凭是靠想象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在边军中,活下来都是极难的,别说再去做些别的事情了。 只是当都头应彦羡到了定州城后,定州城的情况才变好了些,哪里赶得上京都汴梁的繁华。 相对而说,汴梁是应彦羡的得意地,也是伤心之地,他从那里成龙,也从那里沦落成泥碾作尘。 不管如何,汴梁终将会深深烙印在应彦羡心中。 等待他去征服。 当然,汴梁与齐小鸣来说也是同样感受,本衣食无忧的他,却突然间失去双亲,成为孤儿。 这人生的巨大转变倘若是没有应彦羡在一旁帮衬着,恐怕他不会活在这人世间。 几乎可以说,齐小鸣与应彦羡的命运轨线起伏一模一样,直至交织在一起,再也扯不开。 在这种沉默中,众人也渐渐清晰,他们所保卫的究竟是怎样一座城,怎样的一个大宋朝,怎样的一个家国天下。 应彦羡看着众人,道:“再有几日,你们就能够见到心中所念所想的汴梁,那里是大宋朝的京都,是整个大宋朝最为繁华所在地,我们奋力杀敌,护佑的就是那里。” 沉默渐去,却挥不掉众人心头上的那种沉重,让他们颇有种近乡情更怯的那种忐忑感。 汴梁,他来了,请等待着。 第48章 君子以笔为刀锋 出定州城,过延安府,前面就是丹州与慈州交界处,听闻,有一说法黄河就是打这里发源,继而流入海中。 不管真假,既然到了此处就要去瞧上一瞧,难得走一遍大宋山河,凭白错过岂不是可惜。 龙源,应彦羡带着众人来到传说中的黄河发源地见到一块石碑上写着龙源二字,如此看来,倒真有一番可信度。 远远眺望,山川之间错综交杂,脚下黄河起初一窄口,复流通,继而形成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奔腾之势。 这条母亲河,养育了华夏儿女数千年的文明,不知有多少诗人赞誉过它。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阁中帝子今安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 此类诗赋数不胜数,可谓是集天下文人士子的骚动之心。 见到源源不断的黄河水,应彦羡心中便生出一种亲近之情,静听流水声,瞬间穿越上下五千年。 你听啊,那是它在咆哮,它在痛吟。 应彦羡静立在黄河岸边,亲身感触它激起的水花打在自己身体肌肤上面。 聿聿。 马儿也不由得扬起了前蹄,随着应彦羡的心情而激动。 孔四海摸着脑袋道:“咱说不出来,可咋就感觉都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活神仙一样。” 李二、魏八子等人扭头看着孔四海,看的他有些发毛。 “你们别这样看咱,咱就是说实话。”孔四海道。 李二插话说:“别说是你,我也是有这种感觉,就觉得都头不应在这人世凡俗间,谪仙,对,就是谪仙。” 白衣胜雪,羽扇纶巾,吹上一口仙气就能够让人多活百年的那种。 众人这边达成一致,觉得都头应彦羡本就是神仙,不过是转世下凡来人间走一遭。 “屁话。” 未待众人喜悦,回过神来的应彦羡就说了一句很接地气的俗话。 应彦羡笑骂道:“我等皆是凡尘俗子,活在凡俗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神仙下凡,倘若我真是神仙,你们一个个都得跟着我上天庭做跟班。” 哈哈哈…… 众人一阵开怀大笑,那也比跟着都头在俗世间做跟班好得多。 最后惹得应彦羡不知该如何叫骂这帮无赖军汉,论脸皮,他们厚着呢,刀箭都射不穿。 “哪里来的粗鄙汉子,竟如此口出狂言,敢妄论神仙。” 忽然之间,从不远处行来数名衣衫整齐干净的文人士子,个个虽说未有应彦羡俊美,可却自认为不凡。 那些文人士子该有的傲气,他们几乎一个不落的全都留着了。 打头一人唰的一下打开手中折扇,扇了两下子觉得太过寒冷,这黄河边本就凉风阵阵,索性一把合上折扇走近应彦羡他们。 “今日,我等丹州士子相约,共游黄河,不料,却闻听你等粗鄙之人在妄议神仙俗世,哼,恐怕你等连神仙俗世为何物都不晓得吧。” 只是从装扮上看去,一眼就能够看出应彦羡他们与来人的区别。 赶路数日,应彦羡等人身上衣衫不整,且都布满灰尘污渍,与对面那些衣衫干净之人简直就是鲜明对比。 那些文人士子便可推测出应彦羡这些人应当是粗鄙汉子一群,哪里懂得文雅之风。 故,出口嘲讽。 孔四海这暴脾气,直接踏出一步,满面怒容,杀气毕露,一双铜铃瞪的对面这些文人士子纷纷后退。 “鼠胆之辈,也敢口出狂言,可笑。”孔四海怼道。 一步,就吓退了这些怂包蛋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兴许是觉得丢了份,对面打头之人硬着胆气朝前踏出一步,道:“出口便是不敬,可见其文雅绝无,粗人也。” 孔四海欲要动手,娘的,老子说不过你个秀才,动手揍你一番也不赖。 “孔四海,住手。”应彦羡喝道。 这里不是定州城,不是关外,没有人理会这些杂事。 如果官府介入,孔四海势必会惹上大麻烦,应彦羡不得不出口止住孔四海行径。 君子以笔为刀锋,杀人亦可。 孔四海怒气冲冲退下,让这些士子一阵好笑。 应彦羡站出来,对着这些州士子道:“读书之人,当苦读诗书,考取功名,报效国家,尔等却结伴出游玩乐,不思进取,不知此事传入官府会作何判断。” 哗。 众士子大惊,此人一出手就拿捏住了自己等人命脉,着实可恶。 要知道,仕途可是他们一辈子的追求所在。 要反驳,必须要反驳回去,不然,此事传回,他们将会成为一个笑柄。 “谁说我等是结伴出游玩乐,不思进取了?”众士子中走出一青年才俊,开口道:“解州士子韩俊,不知阁下大名如何。” “韩俊,对此人报上自己名讳那是辱没了你自己。” “对极对极,与此等人有什么好说的,浪费吾等才华。” “今日我等还要作诗作赋,留有口水不如待会点评一番来的好。” “一看他们便是上不得台面的粗陋之人,何必如此对待。” …… 因人而异,因人而待,好一个理直气壮、正义凛然。 如此文人士子,当真是丢了宋朝读书人的脸面,应彦羡心中好笑。 这才多长时间,难不成宋朝读书人都如此傲气凌人、目中无人了吗? 哈哈哈…… 应彦羡顿时一阵狂笑,险些将眼泪都笑了出来。 这种表现在这些文人士子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张狂,张狂至极。 “韩俊,某观你有些才华,怎会和这些空有其表满腹假墨水之人混迹一块,当真是辱没了你自己。”应彦羡道。 哗。 众士子大惊,此人欲要挑拨离间。 反观韩俊,不为所动。 韩俊看着应彦羡道:“阁下,此话甚过,我等皆是有着一片报效国家的赤诚之心,何来辱没?” “今日,我等结伴而游黄河,欲要作赋交流,方才不过听到阁下等人在高谈阔论,便不由自主的出声讨教了几句,绝无嗤笑之意。” 此刻,韩俊只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应彦羡听毕朗声道:“好一个讨教,今日,某便如你们所愿。” 那就彻底压垮你们。。。 第49章 大阁学会 今日这龙源之处倒也是热闹,下一瞬不知又从哪里来了一群文人士子,看样子地位略高。 韩俊等士子纷纷行礼,口中呼喊道刘兄。 待到他们寒暄完毕,新来那群文人士子才朝着应彦羡他们看过来,其中一名看似放荡不羁之人走出。 “兄台,丹州士子刘几。” 此人名叫刘几。 刘几又道:“今日,乃是我大阁学会的聚集交流日子,不料却遇上了兄台,不知兄台名讳。” 应彦羡看得出,刘几此人应当就是这些文人士子的领头之人,且在其中威信颇高。 不过,又当如何? “名讳不敢当,只是经过此地观赏一番奇景的过路人罢了。”应彦羡道,“只是,却闻听犬吠之音破了兴致,这便走了。” 你高傲,那便由着你的高傲去吧,我非你爹娘,没理由宠着你。 对此,应彦羡没有丝毫的客气,久在边军中养成的杀伐果断性子早就融进他的骨子里,改不了的。 说完,应彦羡就欲带着孔四海等人离去。 “狂妄之徒,狂妄之徒,当着我大阁学会众人之面还辱骂我等是犬,太过可恶了。” 经此人这般一挑头,其余人大部之人也露出愤恨之色。 “这是辱了我等清流之名,该死。” “果真是粗鄙之人一个,口出之语不能入耳。” “这是挑衅,这是赤裸裸地挑衅,我等应当给予还击。” “刘兄,不可放过此徒,不然,我大阁学会的脸面往哪里放?” “围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逃走。” …… 乍然间,这些号称大阁学会的士子炸了窝,将应彦羡等人围住,不欲放其离去。 情势,一触即发。 应彦羡摇头叹息,如此群愤,当可用呀。 孔四海是一个暴脾气,他早就看这帮之乎者也的粉头不顺眼。 “喝,一群油面书生,安敢阻爷爷等去路,找死。” 哗。 孔四海这一声大喝,直接盖过奔腾巨响的黄河水,镇住所有人。 应彦羡踏出一步,盯着刘几此人,问:“刘兄,你欲意下何为?” 最终,还是要看刘几此人如何决断了。 刘几苦笑,今日,自己倒是把自己给陷入到困境中去了。 放,大阁学会势必声名败落。 不放,他观应彦羡等人一身杀伐气息,绝非好惹之人。 一时间,全部看向刘几他一人。 良久,刘几对着应彦羡道:“兄台,我等皆是读书人,既然双方都不服气,何不如用读书人的方式解决这场争议。” 应彦羡听懂了,那就文斗解决。 武斗,呵呵,他们这些弱鸡士子没有一丁点胜算。 文斗,可以想得出来,应彦羡他们只有应彦羡一人可以登场,类似孔四海等人,干瞪眼看着就是了。 一人斗百人,何惧? “好,刘兄此意甚妙,既然我等皆是读书人,那就文斗解决吧。” “同意,那就比一比文采,看看谁能够胜出。” “这是一个极好的法子,也与我大阁学会今日的聚集用意相仿。” “来来来,看谁文采第一能够压了群人,日后势必会声名大显。” “我已等不及了,多日未见,极想一观众位风采是否依旧。” “哈哈哈,那就今日在黄河此地,抒众位胸中畅意,快哉!” …… 甚至于,他们已经漠视掉了对手应彦羡等人,粗鄙之人,哪里来的文采斐然,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最终,还是要看他们的。 可见,读书人坏起来,可真的没有旁人什么事情了。 可惜,应彦羡也是一个读书人,而且呀,比他们坏得多,且坏透了。 胜负,未尝可知。 跟在都头应彦羡身后的杜忠对着齐小鸣问道:“小鸣,你说,都头能够胜得过这些人吗?” 齐小鸣环视一眼,对着杜忠道:“胜得过。” 杜忠一脸疑惑,不知为何齐小鸣这般笃定。 齐小鸣反问说:“你见过都头吃过败仗吗?” 杜忠摇头,都头可是百战百胜之人,哪里会吃败仗? “那不就得了,今日之事,就是一场战斗,既然都头从未吃过败仗,那么今日,都头也不会败的。”齐小鸣昂首道。 杜忠恍然,小鸣说得对。 李二等人早已牵过都头应彦羡手中缰绳,愿为都头鞍前马后,不畏生死。 甚至于,刘几心细的发现,对面这些粗汉子看着这个男人目光中的那种狂烈的誓死追随之意。 不知是怎样一人,竟会有此魅力。 待会,可定要好生瞧上一瞧。 大阁学会这边,一时间虽人人振奋,却无一人打头阵试试刀枪剑意。 唉。 刘几叹息一声,何苦来哉。 继而,刘几踏出人群,他面向黄河。 “好气势。” “不愧是我大阁学会的大兄,此等气魄何人能及,令人艳羡呀。” “哈哈,我大阁学会刘兄一人,即可击垮他们了,兴许都用不着我等出口了。” “我等静闻刘兄大作,刘兄,拜托了。” “此情此景,吾是真欲作诗一首直抒胸臆呀。” “嘘,莫出声,莫要扰了刘兄诗意。” “对对对,我等要静声,静声。” 继而,场面才算安静下来,皆在静等刘几张口。 轰轰轰。 山野之间,地势险要,落差数百丈,其势,当可震撼人心。 奔腾的黄河水,一去不复返。 刘几深呼一口气,他自认有几分才华,不敢说压了这天下士子,可在这大阁学会,也是数一数二者。 今日,本着这万物复苏之景,他早就有一番吟诗作赋之意。 挤压了许久,自当得到释放。 回头再笑观众人,如此渺小而已。 气势已足,诗赋之词,也已浮现脑海之中。 刘几心中波涛滚滚,吟诗作赋之意已不可压制。 在黄河水奔逃的巨响之中,刘几缓缓张口…… 第50章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雨潇潇,独洗三春,风霜无,龙源渐杂。残阳当是,飞来几只惊鹊……” 轰轰轰。 当刘几作完这首辞赋的时候,当即赢得满堂喝彩声。 “大作,名作,佳作,刘兄当大才之人。” “我的天呐,我大阁学会能够出得刘兄此等大才,当贺。” “不但应情,且应景,刘兄,我等拜服。” “甘拜下风,甘拜下风,某不如也。” …… 瞬间,各种贺喜之语纷出,刘几为大才之人。 刘几谦虚道:“诸位,献丑了。” 自然,又是一阵嘘嘘之音,不胜之语。 刘几对着应彦羡道:“兄台,此作当可入眼?” 应彦羡点头,这刘几,当有着几分才华的,不然,这些骄子哪里会服气? “尚可。” 哗的一下,应彦羡此语一出哗的一下众人哗然,纷纷出声讨伐。 “此人猖獗,刘兄如此佳作他竟口出尚可二字,明明就是妄语之声。” “狂妄之人,汝肚腹中有几分才华?竟敢妄评此作。” “呀呀呀,某气炸也,此等宵小之徒,当诛之。” “阁下,有本事你也来一首此等佳作,也好让我等皆服。” …… 刘几也出声道:“兄台,我既已完成诗赋一首,自当到兄台你了。” 应彦羡看着群情义愤的众人,摇摇头,道:“不急,不急,你们先来,我再想想。” 众人听后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此人明明就是腹中无墨水,想让我等给他更多思虑时间而已。” “拖延之策,明明就是拖延之策,可笑至极。” “小子,这时候你认输还来得及,莫要到了最后连只言片字都作不出,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对对,赶紧出口认输的好,免得最后落荒而逃。” …… 这话惹得孔四海、李二等人不忿,想要出口反驳,可是他们哪里是这些嘴皮子利索士子的对手。 也幸得应彦羡阻止了孔四海他们,道:“先由着他们猖狂一会儿,我们坐等好戏就是了。” 见得都头如此气定淡然,知晓都头应彦羡不是那等吃亏之人的李二他们也就放了心。 那就走着瞧。 接连又有数名士子吟诗作词,不论好坏都会引得一片赞誉。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他们中间得到极好的表现。 当然,每人作完一首辞赋后都会看一眼应彦羡等人,仿似在说:你不行。 终于,有人开口道:“且慢且慢,我等已作出如此之多的佳作,可是,那人,还未出过口呢。” 所有人再次看向应彦羡等人。 当即有人附和道:“某看,不是未出过口,而是压根出不了口吧。” 哈哈哈…… 此语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刘几走出来对着应彦羡拱手道:“兄台,该你了。” 唉。 应彦羡叹口气,终究还是躲不过这场虚名盛会。 既如此,我自当力压群人。 刘几在看着应彦羡,大阁学会所有人都在看着应彦羡。 杜忠对着齐小鸣小声问:“都头真的会赢吗?” 齐小鸣握紧拳头,会的,一定会的。 咚。 应彦羡踏出一步,衣衫虽脏,可神情却是睥睨终生,挥一挥衣袖,带来一片祥和般的云彩。 俊朗的外表让应彦羡光是在颜值这一块就已经胜出,如果文采斐然,岂让他人还有活路? 在这种情景下,竟然有人祈祷此人莫要吟出诗词歌赋来。 咚咚咚。 霎然间,这里竟变得落针可闻,就连奔逃的黄河水声都被忽略掉,天地间只余有面前这个男人。 应彦羡背负双手,面朝黄河,看着这条奔流不息的河水,他心中自当感慨万千。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爱恋。 多少英雄风骚文人皆折戟在此大河中,就连地域都依着此大河分为河北河南之所在。 黄河两岸,不知养活了多少宋人。 “拿酒来。”应彦羡大喝一声。 嘭嘭。 此一喝,竟将大阁学会众人喝退两步,甚至还有人相撞其间,不免令人失笑。 待齐小鸣还未反应过来,孔四海一脚将其踹出。 紧接着,齐小鸣稳住身躯,将腰间酒壶抛给都头应彦羡。 孔四海恨恨的怒瞪一眼齐小鸣,你他娘的就不会送到都头手里面吗? 齐小鸣也不知是怎么了,似乎他觉得就这般抛出去会更加符合当下的气氛。 可是,万一都头接不住那就糟糕了。 齐小鸣满心担忧。 好在,应彦羡的身手又岂是常人所比。 只见应彦羡身子都未转过来,只是随意伸出右手手臂,就稳稳地将齐小鸣丢过来的酒壶接在手中。 “好。” 孔四海带头喝彩,光是这一手,就惊的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拧开酒壶,应彦羡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哈哈哈,好酒,好酒。”应彦羡此刻倒更像是一个酒晕子,无酒不欢。 酒不烈,人不狂。 好酒自然要人狂。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咕咚咕咚。 应彦羡觉得酒劲未到顶兴时候,便又灌了两口。 应彦羡转过身看着大阁学会众人,脸色绯红,抬头不屑道:“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秋月春风。” 刘几震惊。 韩俊震惊。 大阁学会众人震惊。 嘶。 此人竟如此大才!! 孔四海却是心中腹诽道:不该是黄河滚滚水吗?不过只要都头能赢就行,管甚多干嘛。 咕咚咕咚。 应彦羡直将酒壶中酒水一口气喝光喝尽,看得齐小鸣心中疼惜,那可是惠姐姐送自己的杏仁露佳酿,喝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紧接着,应彦羡发出一声叹息:“一壶浊酒喜相逢。” 咔。 应彦羡停在此处,双眼闭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有人按耐不住心中那份好奇之心,催促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后面呢,阁下,后面当如何?” 依着宋词旋律,定当还有收尾一句,说不定还会是点睛之笔。 这一句只要应彦羡不作出口来,大阁学会每一人都犹如猫抓一般难受。 呼呼。 大阁学会众竟有人呼吸不上来,晕倒了过去,可却无人理会,都在等着应彦羡最后一句词。 不知过了多久,应彦羡嘟嘟囔囔着:“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唰。 应彦羡甩手将手中空酒壶丢掉,落入黄河水中,不复见。 “上马。” 哗。 应彦羡带着众人跨上马背。 “出发。” 哒哒,哒哒。 马蹄开始迈动。 率先反应过来的刘几大声问道:“兄台,可否留下大名?” “定州,应彦羡。” 随着呼啸的风声,应彦羡带着众人消失在龙源此处。 第51章 恶魔之名由此而再始 “定州,应彦羡。” 刘几听到回音,他呢喃一遍又一遍,好似在念着情郎一般。 “好词,好词,好词……” 此人竟一时间语无,直道好词好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有人将应彦羡方才所作词赋汇成一首完整的宋词念了出来。 再次听了一遍的人仍旧觉得无比震撼。 “此等仙作,只应天上有,不该流落人间俗世呀。”有人扼腕叹息道。 却不知,刚才他们正是有此嘲笑应彦羡等众人。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我的天呐,方才我只惊觉经历了一场仙界盛会,耳清目明,就连脚下都犹如踩着五彩祥云。” “是呀,我等皆是如此,甚至于,某觉得某此刻就在云端飞翔。” “不成了不成了,今日听此一首佳作,不,仙作,直觉腹中空空……” 嘭。 一声响动后,说话这人便倒地不起。 由此可见,应彦羡方才的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究竟对他们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力。 刘几呢喃道:“定州,应彦羡。” 无意听到的同行之人乍然惊呼道:“定州,应彦羡,那……那……” 一时间,他竟语塞。 “啊,我脑袋炸掉了,心中明明就是知晓此人,此刻却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 嘭哧。 接着,这人捂着脑袋倒地来回翻滚,似乎要誓死回想起定州应彦羡此等人物来。 以头撞地,大概就是如此了。 “哈哈哈……” 忽然间,一人大笑,他道:“我知道,我知道。” 周围之人纷纷围观看着他,问:“来,快说,快说。” 他神秘道:“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醒我独醉。浊世难得几回疯,一声大笑随他去。哈哈哈,此人便是定州应彦羡。” 听毕的众士子才恍然,难怪听着这名字熟悉,原来,竟然是铸西夏人京观的边军将领。 “传闻此人凶狠,身高十丈,面如饕餮,身如虎狼,一足便有围三尺,难以想象,方才如此俊朗之人竟是传闻中的恶魔应彦羡。” 有人唏嘘,如此看来,传闻不可信。 “不不不,此人着实是太过凶狠,一首词就将我等死死压住,听了此人此词,我觉得一生超越无望。” “别说一生超越,某只求一生能够作出一首此等仙作便无憾亦。” “对极对极,可笑我等,竟嘲讽此人无文无才,此刻方知,我等心胸之狭隘。” …… 一时间,众士子纷纷扼腕叹息。 刘几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自己等人……竟然招惹到了此等狠人,果真是无知者无畏。 其中只要此人有一丝杀意,他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试想一下,敢铸京观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绝非他们可以招惹的。 糊涂啊糊涂。 “一群蠢货,笨蛋。” 突然间,刘几失去风度对着这些蠢货、笨蛋破口大骂。 不明之人惊愕,看着如此跳脚气急败坏的刘几刘兄,不明所以然。 “倘若那凶人起了杀意,你我他皆无幸免之理,说起来,我等倒是捡回了一条命来。”刘几道。 轰的一下。 所有人都明悟过来,仔细这般一想,喔,还真是这般。 说起来,他们众人惊然从此等凶人手中逃得一命,果真是可喜可贺呀。 “刘兄说的对,某刚才观此人身边之随从杀气腾腾,无一不是张牙舞爪之辈,尤其是那大胡茬恶汉,简直能够将人给生吃了。” “何止呀,还有一汉子眼睛会发光,是绿色的,就像……就像古之鬼神话中的恶魔一般,好生可怕。” “不止不止,其身旁一直有两位童子,看着面目清秀,如今想来,可能是……鬼呀。” 哗的一声。 这些人将自己等人吓了个半死。 “莫非,这首仙作,也是此獠从仙界偷盗回来的不成?”有人发出质疑。 人间之徒哪能够作出如此仙作,非仙人不成。 这般说来,倒非没有可能。 砰砰。 继而,又有两名士子倒地不起。 这时候,终于引起众人警觉,当他们环视自身周围的时候,起码有十余人呼吸紧促,或是一头捣地。 这等行径,无疑是中了邪气,邪气入侵导致的呀。 “不妙,此地已布满此獠邪气,我等危亦。”有人大惊。 刘几愕然,这事情的发展走向……不太对呀。 可是不待刘几反应过来,诸人纷纷附和,顿时,一片乌云遮掩住太阳,整个天地陷入昏暗之中。 “妖孽来了,妖孽来了,我等还是快快逃命去吧。” “跑呀,不然等到索命鬼缠身,谁都逃不了的。” “速速归家,请道人祈福求命。” “今日我等招惹了此等恶魔,非善事,日后定有厄运缠身,某要逃离此地,活命去了。” “快走,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 只是短短时间内,龙源此地已少有人气,那些倒地的士子也被人抬着离去。 唉。 刘几只觉得浑身发冷,目光不清,浑浑噩噩跟着离去。 当夜,凡是来过龙源此地的那些士子纷纷发烧昏迷说梦话。 于此,第二日许多道人高僧进城为其祈愿祈福,祷告上天,留其姓名。 应彦羡,恶魔之名由此而再始。 第52章 二郎山上没有神仙 大概,人的名,树的影,此刻被大阁学会演绎的淋漓尽致。 或许,已经身在路途中的应彦羡还不自知他自己又成了一尊恶魔,面目凶神恶煞,四肢粗大,还吃人。 离开了龙源一地,策马赶路两日时间,应彦羡等众人已经临近京畿路,京畿路便是大宋朝汴梁所在地。 路途中少事休息,应彦羡拿出地图一观,此刻,他们正位于河南府孟州境内。 “呼,再赶一两日路程就能够抵达汴梁了。”长舒一口气的李二道。 这一路上虽说未发生大事情,可是,却也让他小心应付着,生怕万一。 应彦羡对李二说道:“不必太过谨慎,大宋境内治安还算可以,虽不至于夜不闭户,也不会贼寇遍地。” 何况,就算遇上了贼寇,他们也能够一击杀之,就怕没有长眼的贼寇敢一头撞上来。 “都头,这一路赶来,连个热乎的饭食都没吃过,今日天色尚早,不如,我们找家食肆去吃顿酒菜吧。”孔四海凑过来道。 一路急赶路,甚至路过酒肆等吃饭地方都是过而不入,今日难得赶了一个早路,时间尚早,不如去吃顿丰盛些的酒菜。 应彦羡骂了声吃货,然后对众人道:“依着地图看,前面不远就有一个酒家,去那里吃吧。” 听到都头应彦羡应答下来,众人一阵欢呼。 孔四海咧着自己这张大嘴,就差流口水了,可见馋嘴到了什么境界。 众人上马奔了十余里路途,便见到一酒家建立在路旁,飘着的酒幡更是映入眼帘。 哈哈哈…… 见此孔四海一声大笑,不是贼寇胜似贼寇。 “一般这种酒肆,不光酒烈,下酒菜也是极为的好吃。”孔四海颇有经验。 李二怼道:“真想把你这身皮肉做了下酒菜,看看有多少人能够称赞。” 孔四海毫不介意,他这一身臭皮囊,白给店家人家也不要。 聿聿。 众人止住马匹下马。 酒家小二早就迎了出来,见到食客登门而来更是喜不自禁。 “客官们请入店,小店有着各种下酒菜,保准味美。”小二介绍道。 孔四海道:“哎,店小二,某可不只要下酒菜,酒水先来一坛子。” 李二恨恨的敲了一巴掌孔四海,怒道:“孔大寇,都头还未说话,你急甚子?” 应彦羡道:“无碍,就依着孔四海来,大家伙都赶了好几日路途,今日就喝些酒水解解乏。” 孔四海这才挠着脑壳门子,憨笑一番。 时间不长,店小二就将酒水下酒菜一应全都上了桌。 “客官们请享用,另外,小的见客官们都骑着高头大马,这酒水,少饮,之多不过三碗为最佳。”店小二提醒道。 “奥,这是为何?”应彦羡来了兴趣问道。 店小二笑着回答道:“咱家酒水是自家酿的,酒烈,寻常人喝个一两碗就脚跟发飘了,小的这是看客官们非常人,这才多说了些量,不然,三碗足矣。” 最后,店小二神秘道:“最主要的,是前面那座山头,小的建议客官们今日喝了酒就在这店里住下,等到明日太阳露了头再出发。” 李二也惊疑问道:“这又是为何?” “呸,店小二,你这不会是故意留宿我等吧,好给你这酒铺子挣些钱财。”孔四海大大咧咧道。 店小二立刻冤枉道:“非也非也。” 应彦羡瞪了孔四海一眼,示意店小二继续说话。 店小二指着前面那座不显眼的山头解释说道:“那座山叫二郎山,山上没住着神仙,可却有着一帮子悍匪盘踞其间,占山为王,四处劫掠害人性命,故小的才这般说到。” 听了这话的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山中有贼寇。 李二问:“既然知晓山中有贼,官府为何不去剿了这些贼呢?” 诶。 店小二叹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官府也派人去清剿过数次,可次次不见贼影,山中多乱石,贼身一藏,谁也找不着,奈何。” 偌大的二郎山,你就算放进去上千人也不顶用。 这才造成了这些贼寇仍旧横行十里八乡的结果,令人无奈。 “嘿嘿。” 孔四海咧嘴一笑,啪的一声拿出自己长刀,对着店小二道:“老子倒要看看,是他贼子的刀快,还是老子的刀锋利。” “孔大寇。” 李二呵斥一声,兵器怎可轻易示人。 店小二眼见这帮人也不是好惹的,干脆离去。 果真如孔四海所说,这种乡间酒家,下酒菜甚是好吃,味美无比。 就连酒水一口下肚也是恨不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好酒,好菜。 待到孔四海喝了三碗酒水后,李二制止他道:“孔大寇,够了。” 孔四海拨开李二的手掌,道:“此酒虽烈,可我却没一点醉意,李二,没事的。” 应彦羡看了看飘着的酒幡,想起了三碗不过岗的武松,不过,这里的山中没有老虎,却有一群贼盗。 “李二,今日,就遂了孔四海的意,等到了汴梁,皆不准再饮酒。”应彦羡吩咐道。 孔四海对李二道:“看看,都头都说了,你就别盯着咱不放了。” 这一路上,李二就犹如一个管家婆一般嘟嘟囔囔,好生令人心烦,可是,这家伙武艺又好的出奇。 徒增奈何。 等到众人酒酣菜饱后,从二郎山方向走来一行人,待到近些,听到了哭哭啼啼之音。 应彦羡见着这些人路过酒家。 店小二等其余食客也跑了出来看着,店小二叹息道:“又一条人命死在了天杀的贼子手里。” 这样的场景,似乎早就令他们见怪不怪。 应彦羡真是没有想到,在歌舞升平的大宋朝,贼子也是如此猖獗。 “都头,我们怎么办?”李二问道。 他们一行众人都喝了酒,尤其是孔四海这货,更是喝了最多。 应彦羡握着刀柄,顿时心生豪气。 “二郎山。” 第53章 杀人劫货的买卖 二郎山因一座山神庙而得名,后来由于风雨侵蚀,这座山神庙倒塌成了一片废墟,就再也无人前来祭拜。 长而久之,世人们也就将其遗落在了那里,不再理会。 后来,不知怎地,二郎山上突然出现一伙贼盗,专门靠着杀人放火劫掠财物为生,无恶不作,简直就是一帮天杀的。 再后来,官府派兵围剿,可总是扑个空,徒劳无功,仍旧让那些贼盗逍遥自在,真是痛了附近百姓的心。 巧了,恰逢今日应彦羡他们进京,路过二郎山此地,又恰逢二郎山贼盗杀了人。 店小二听到应彦羡他们要去二郎山,就道:“客官们,小的观诸位客官都是良家子,一身豪气,不过,今日既在本店吃了酒水,不防歇息一晚再出发,免得着了二郎山贼子的道。” “放屁。” 孔四海叫道,“咱正求之不得遇上那些贼子,好让他们晓得爷爷手里的刀厉害。” 店小二见着脸色红彤彤明显是喝多了的孔四海叹口气,这明明就是醉汉子,真要遇着二郎山上的贼盗,哪里会是其对手,说不得,白白送了命。 三碗不过岗,可不是说说而已,自家酒水烈着呢,哪个英雄好汉不得赞一声好酒? 眼见喝了如此之多酒水的好汉们要去二郎山送死,店小二也是担忧。 应彦羡道:“如若遇上了,我们自当为孟州百姓清理贼寇,店家,你且放宽心吧。” 此番为了一路安稳进京,应彦羡他们并未身穿边军军服,而是人人便服出行。 自然,他们边军身份无人得知。 尸山血海都见过,何怕这些二郎山上的区区贼盗。 眼见着这些人非要前往二郎山,店小二也是无奈,只好为他们打点行装。 “客官们一路走好。”店小二朗声道。 上了马背的孔四海呢喃道:“这话,怎么听着这般晦气呢?” 李二哈哈一笑,对孔四海说道:“我们难道还怕晦气吗?” 他们每日在定州城面对尸山血海,对于晦气这种听得见摸不着的东西早就视若无物了。 要论晦气,他们本身就是晦气。 “也是,娘的,今日老子就去晦气一番这些二郎山贼子去。”孔四海愤恨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店小二眼见着应彦羡一行人驾马离去,叹息一声回了自家酒肆,那飘扬着的酒幡反倒愈发高扬。 行至山脚下,应彦羡看着这座二郎山,颇有种‘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 二郎山远看小山一座,可是,当你来到山脚下再一看,人在山前犹如蝼蚁,何况,一山连着一山,山山不断,更是显着波澜壮阔。 也难怪贼子们选择在此处作为老窝了。 驾马继续前行,又给人一种‘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感觉。 “怪不得,原来这里头别有一番洞天。”李二感慨道。 从外面看,丝毫看不出里面有着这么宽敞的一条大路,不,或者说是山谷更加合适。 应彦羡道:“就算数万大军来此恐怕也不好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倘若统兵将领略微知些军事理论,就不会选择从这里行军,不然,大军覆灭只在顷刻间。 进了二郎山,天色顿时黯淡,山体和两侧的树木将天空遮挡的只留下一丝缝隙,就像眯着眼快要睡着的样子。 哒哒,哒哒。 空荡荡的山谷中回荡着马蹄音。 应彦羡示意众人备战,他总觉得这里应当不会安全,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孔四海打着酒嗝,双眼迷离,就差伏在马背上睡去了。 “齐小鸣。”应彦羡喊道。 齐小鸣来到前头,道:“都头。” 应彦羡指着前面,对着齐小鸣说道:“你和孔四……,算了,你和魏八子驾马去前面探查一番,记住,要小心些。” 齐小鸣点头,而后喊上魏八子两人一并去了前面。 李二又令众人分开一些距离,防止突发事情。 行过山谷大半路程也未见可疑之处,前方齐小鸣和魏八子也未传来危险信号。 李二舒了一口气,他们今日应该遇不上二郎山贼子了。 “都头,再走一段距离,我们就要走出这山谷,如果二郎山贼子再不动手,恐怕就真的没机会了。”李二分析道。 出了山谷势必是一片开阔地,根本不适合阻击劫掠。 应彦羡点头,看来,今日他们与二郎山贼子无缘了。 忽然间,前面发生打斗声。 “不好,小鸣他们危险。”李二惊呼一声。 “驾。” 说话间,应彦羡已驾马冲了过去。 再话说齐小鸣与魏八子这面,两人驾马探查,并未发现异样,便一路留下标识好让后面人跟上来。 就在山谷出口这里,道路极窄,一人一马通行而已。 齐小鸣让魏八子走在后面,他在前面探路。 “行,记得小心些,有危险就立马躲闪。”魏八子叮嘱道。 齐小鸣也算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兵士了,他点头晓得。 可刚没走一段路,就有林中飞鸟惊起。 齐小鸣自然记得都头应彦羡教诲,林中飞鸟惊起势必有事发生,当小心。 所以,他立刻给跟在后面的魏八子发信号,有危险。 不过,晚了些,道路两侧有人冲出,舞着刀枪杀过来。 齐小鸣和魏八子根本避无可避,只能下马背对背抵抗这些突然冲杀出来的贼子。 “八子哥,贼子起码二三十人。”齐小鸣数了数道。 魏八子嘿笑一声,没有想到这些贼子这么蠢,待到后面都头他们杀来,就是这些贼子的死期了。 “拖他一拖,等都头他们来援。”魏八子当机立断道。 “好。” 就这般,两人背靠着背与二郎山贼子周旋,一时间僵持不下。 而冲杀出来的二郎山众贼子也没有想到,区区两人就这般能扛,任他们如何威胁都无济于事。 “杀,将此二人杀掉,看此二人身家肯定不菲,还有这两匹高头大马,也值不少钱,今日算是赚大发了。” 二郎山贼子们欢呼,今日这买卖做值当了。 第54章 河清县,汤河明 魏八子与齐小鸣见这些二郎山贼子杀心已起,心知再拖下去也是无用,干脆先发制人。 “杀。” 魏八子与齐小鸣执剑暴起,双双杀入贼群。 一时间,兵戈之音四起。 少顷,应彦羡便带着诸人杀至,见此情景,不问太多,直接亮剑杀入。 噗。 一颗大好人头被应彦羡手起刀落间削掉,断了头颅的贼子脖颈顿时刻血如泉涌。 醉酒了的孔四海更是见血勇起,直接暴跳下马,抡着一柄重刀就呼上去,将人硬生生砸成了肉饼子,血肉模糊。 “贼子,来,与你爷爷一战。”孔四海叫嚣道,比贼子更贼子,甚是狂妄。 李二也不客气,身形灵活穿梭在贼群中,专挑要人命的地方下死手,每到一处那些贼子立刻做鸟兽散。 这让应彦羡暗呼:自己手底下都是一帮什么玩意儿。 二郎山贼子见所劫掠之人来了援手,且个个生猛,杀人比他们都狠辣勇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被劫杀了呢。 无奈,他们便高呼一声撤,杀不过呀。 “勿要放走一人,给我杀。”应彦羡高喝。 今日也是这些二郎山贼子灭绝时候,偏偏招惹应彦羡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边军汉子。 直到一场激烈的厮杀结束,二郎山贼子全部死绝。 孔四海举刀四顾,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杀尽兴,这厮杀怎么就结束了呢? 李二走在贼子尸体间,见到没死绝的就再补上一刀,这是在边军战斗中留下来的本能。 嘟嘟嘟,血水流了一地。 “齐小鸣,魏八子,你们无碍吧?”应彦羡见着浑身是血的两人问道。 齐小鸣和魏八子摇头,就这些蠢笨贼子还想要伤到他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被这些货色伤了,那他们俩不得被孔四海他们笑话。 李二走过来问道:“都头,这些尸体怎么处置?” 应彦羡看着遍地血水,知道如果放任这些尸体在此过夜,想必第二日什么也不会剩下了。 “派人去报官,让官府派兵来收拾这里吧。”应彦羡道。 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住,不如光明正大的摆出来,省的闹心。 于是,这报官一来一回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还来了不少围观百姓,纷纷拍手交赞。 待到官府将尸体装车运走已经是深夜。 时值担任河南府孟州河清县知县的是汤河明,由于二郎山贼子涉事繁多,且有在今日全部被斩杀,影响巨大。 故,应彦羡他们一应边军也被请到了河清县府衙。 来到河清县府衙,二郎山贼子尸体被官差运走看管,应彦羡他们则是被请进了一座大堂之中。 孔四海嘟囔道:“好歹咱们也是杀了贼子的功臣,就这么将咱们放在这里没人管了?” “闭嘴。”李二喝道,这孔四海愈发是没大没小了。 孔四海悻悻闭上嘴不说话,可心中有没有腹诽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夜空中月亮都升至头顶上空,应彦羡一行人打着哈欠。 “都头,有人来了。”齐小鸣蹿进大堂中道。 一行人马上站好,而后见到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两名府衙官差走进大堂,手中还提着……食盒。 “本官河清县知县汤河明,诸位壮士怠慢了,见谅。” 汤河明是一个留着稀散胡须的中年男子,面容微胖,说话间柔和不急不躁。 应彦羡站出道:“汤大人客气,只是不知,二郎山贼子一事是否已处置清晰明了?” 毕竟,应彦羡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河清县。 汤河明呵呵一笑,让跟在身后的两名官差将食盒中的饭菜拿出摆放在桌子上。 “应都头,不知今日杀贼的竟然是我宋军好儿郎应彦羡应都头,真是失敬了。”汤河明笑道。 应彦羡面色不变,他应彦羡的名头在他们文官眼里应该是臭名昭着,而不是得到如此礼敬。 “不敢当,我等皆是些粗鄙军汉,遇上祸害大宋百姓的贼子自当奋力斩杀,当不得汤大人如此礼遇。”应彦羡道。 汤河明让人退下,他挽着应彦羡做到桌子前。 “今日,全赖应都头及诸位好汉灭掉了二郎山贼子,给我这河清县送了一份大礼。” 二郎山贼子被灭,身为河清县知县的汤河明自然无比喜悦,这是天大的好事情,更何况,是在他为官任上发生的事情。 谈笑间气氛已渐渐融洽,众人围坐桌子吃着饭食。 说话间,汤河明向应彦羡吐露着心中烦扰事。 “这些二郎山贼子,官府已经围剿了两年,可两年间下来一无所获,甚至还折损了不少官兵,真是可叹。”汤河明道。 应彦羡疑问道:“虽不至于剿灭,可也不至于如此吧?” 毕竟,官兵众多,且武器装备精良,又有官府在其后支撑,竟被这股看似愚笨的二郎山贼子杀的节节败退,百思不得其解。 汤河明苦笑,谁又不是这般想的呢? “事与愿违,事与愿违呀。” 汤河明叹息道:“甚至此事一度惊动了府尊大人,孟州城也派来了官兵清剿二郎山贼子,可也不得其法,依旧让二郎山贼子猖獗。” 好巧不巧,今日竟被这些边军汉子一股脑的全给灭掉了。 果真是,天道轮回,总有坏报到来。 不然,汤河明哪里会这般高兴。 “来,应都头,本官敬你一杯。”汤河明举杯道。 砰。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汤河明对着应彦羡问道:“不知,此番应都头可是要前往汴梁而去?” 应彦羡点头,“军务在身。” 哈哈哈…… 汤河明大笑,某晓得,某晓得。 军报不可泄露,此事须得保密保密再保密。 “今夜,应都头就带着麾下人在府衙歇息,本官已让人将客房收拾出来,待会自会有人带着应都头你们前往。”汤河明道。 “那就叨扰汤大人了。” 汤河明摆摆手,此事,小事耳。 “明日一早,本官亲自将应都头送出河清县,以表达我河清县百姓谢意。”汤河明道。 应彦羡却道不必,无奈拒绝不了汤河明之意。 第55章 万牛桥【打捞沉河大铁牛】 一夜酣睡,昨日疲惫尽皆消去,精神百倍。 起了床的应彦羡喊起众人在府衙后院练了一番刀法,刀鸣之音丝丝入耳。 待到他们练刀结束,一声叫好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 汤河明拍着手掌走来,面带笑意,直道:“好刀法,好刀法。” “应都头,诸位好汉,本官已略备薄酒,就在前堂,诸位快快洗漱一番,用饭完后本官恭送诸位。”汤河明客气的有些过分。 洗漱间隙,孔四海骂骂咧咧道:“这知县倒是个好人,懂得知恩图报。” 李二接话说道:“未必,无非就是我等杀掉了二郎山贼子,遂了他们的意罢了。” 洗漱完后,众人穿戴好衣物,来到前堂用饭。 一桌丰盛的饭菜早已摆在桌子上,有酒有肉有菜。 应彦羡叹口气,道:“都吃吧,吃完我们也快些上路。” 虽说此番入汴梁城倒不是急事,可也不能太过晚了些,不然,总会有人以此为借口找麻烦的。 出了河清县府衙,谁知汤河明还真早已备好车马欲要去送应彦羡等人。 “汤大人,真是不必了。”应彦羡硬着头皮道。 汤河明却是摇头,说:“不可不可,如不送应都头一段路程,本官心中不安。” 这样的知县倒真是头一次见到。 也罢,随他去了。 路上,汤河明指着前方道:“应都头,前面就快要出了河清县地界了,过了万牛桥便是了。” 等到众人一路行至万牛桥,却只见滔滔河水,不见桥面。 立刻有官差回来禀告说因前几日大水冲了万牛桥,这桥已经不复存在了。 汤河明一拍脑袋,他倒是真忘记了此事。 “应都头,对不住,前几日黄河上游发大水,冲垮了万牛桥,四只重达数千斤的大铁牛都被冲进了这河水下面,我看,咱们还是绕路吧。” 应彦羡点头。 路上,应彦羡见到不少百姓推着独轮木板车拖着东西摇摇晃晃走在路上。 汤河明心生感慨,道:“真是苦了这些百姓。” 应彦羡问:“这是为何?” 汤河明道:“万牛桥直连河南河北,与百姓多有脾益,可为两岸居住生活的人提供不少便利,如今,万牛桥被大水冲垮,这些百姓自然要绕路而行,这一绕便是多半日的时间耗费在了路上,况且,山路崎岖不平,异常难走。” 应彦羡又问:“既然这般,为何不再将万牛桥修复呢?” 听到应彦羡这般提问,汤河明吃笑一声,这个问题,已经不知有多少人问过自己了。 “本官也欲要修复万牛桥,可是,压在河两岸的四只大铁牛都被冲进了河底,如何打捞得上来?如果没有这四只大铁牛,想要修复万牛桥几乎难于上青天。” 这就是所谓的得困与物了。 汤河明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而为之。 听到汤河明如此说着,应彦羡心头有些疑惑,四只大铁牛而已,打捞如何是个难事? “汤大人,难道就没有法子将沉在河底的那四只大铁牛打捞上岸?”应彦羡发问道。 汤河明摇头苦笑,要是早有此法,他又何至于此。 “官府近日也是冥思苦想了许多办法,可又被一一否决,不可使用,眼看治下百姓遭罪,本官却无能为力,实属忧心。” 汤河明叹息着。 “甚至于,官府已经下发招贤榜,征召有才能之人的办法打捞这四只大铁牛,可数日过去,至今未有一人应榜而来。” 关于这件事,真是可谓伤透了汤河明及河清县人的脑筋。 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在山石地面上,清脆而有富有韵律。 忽而,应彦羡勒住缰绳止住马匹。 “队伍为何停下?”汤河明不明问道。 应彦羡下马走到汤河明面前,抱拳道:“汤大人,某倒是有一法子可使大铁牛浮出水面,可一试。” 汤河明张大嘴巴瞪着不算太大的眼睛,表情充满不可置信。 “应都头,此事不可玩笑,你可当真?”汤河明问。 应彦羡表情郑重,此事关乎民生社稷,他怎会玩笑? “当真。”应彦羡斩钉截铁道。 既然遇上了,又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应彦羡为何不去做,如何不去做。 汤河明控制不住心中激昂,跳下马车,还险些倒地,幸而被应彦羡搀扶住了。 “汤大人小心。” 汤河明抓住应彦羡胳臂,朗声问:“应都头,如若你真可有办法打捞起大铁牛,助我修复万牛桥,那你就是河清县的大恩人。” 应彦羡不想做谁的恩人,他只想做他自己想做的、该做的。 如果事事都求回报,势必会活的很累,应彦羡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做事情从来都是依着本心。 回来的路上,孔四海吐槽道:“这还没走出河清地界,得,又回来了。” 李二道:“急什么,都头是太过善良,见不得咱宋民吃苦受罪,不然,这万牛桥关咱屁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应当是每一人都会第一选择的方法。 孔四海嘿嘿一笑,说道:“就是说嘛,都头为人处事太心软了些,要搁咱,别人的死活都是活该。” 李二翻着白眼,自己又和这个粗汉子讲什么道理,简直就是自讨不痛快。 等再次来到万牛桥河边旧址,汤河明指着宽阔的河面,说:“这里就是当时的万牛桥所在地了。” 应彦羡观察一番,问道:“可派人探查清楚,冲落河底的那四只大铁牛具体位置?” 汤河明点头,为了尽早修复这被大水冲垮的万牛桥,他早就派人潜下水去探查清楚了。 “就在我们目光所及之处,距离我们脚下不过二十丈距离,毕竟大铁牛本身就是极重之物,再大的河水也冲不走的。”汤河明道。 应彦羡明悟,既然如此,那这般就好办许多了。 “汤大人,请你下令,调来两艘可承重千斤的船只,每艘船只上面都装满泥沙,而且,还要找来数根巨木,数名潜水好手。”应彦羡道。 听毕,汤河明对着跟在身边的官差道:“都听到应都头说的话了吗?拿着本官印书,速速去办。” “是,大人。” 应彦羡望着滚滚河面,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56章 有一个东西【浮力】 应彦羡一系列举动让周遭人满头雾水,不知他要做什么。 殊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一门学科叫做科学,科学会告诉你很多事情,包括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其实,只要明白一些基础科学就能够办妥此事,将四只大铁牛打捞上来。 应彦羡不会徒费口水去解释这些事情,因为,大铁牛还未上来,浮力的原理又当何解释。 实践当是最有力的证明依据。 汤河明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官差拿着他知县的印书去召来两艘船只,船只上又装满泥沙,一路行来很是吃力。 见到一切到位,河清县知县汤河明对着应彦羡道:“应都头,都办妥当了。” 接下来,就是属于应彦羡的个人秀了。 先是派熟知水性的人下潜到冲落在河底的大铁牛处,然后将绳索捆绑其中。 再者,在两艘船只上将圆木架起,将绳索的另一头系牢在圆木上。 最后,应彦羡下令将船只上的泥沙都抛空。 渐渐,船上吃水线渐渐升高,由此,沉在河底的大铁牛缓缓浮起来,最终靠着岸上人力拉了上来。 眼见着第一只大铁牛被成功打捞上岸,汤河明直呼奇迹。 “太过神奇了,想不到方法竟如此简单。”汤河明充满不可置信神色。 早知如此简单,何来困扰一说。 看到这般简单的法子让汤河明恨不得捶胸顿足,打自己一顿才解气。 “应都头,汝真乃神人也。”汤河明大赞道。 应彦羡摇头道:“非也,而是,知识的无价。” 方法不难,可要明白这个原理却是极难。 此时,黄河两岸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大宋百姓,对此纷纷指指点点。 汤河明站在高处,将应彦羡所提供的法子告知众人,还说出了应彦羡一行人斩杀二郎山贼子一事。 这两桩事情,皆对河清县造成了极大有利影响。 汤河明最后说要代表河清县百姓感谢应彦羡此等义举。 “应先生,请受本官一拜。” 说话间,汤河明竟真的对着应彦羡鞠了一躬。 紧接着,黄河两岸大宋百姓也对着应彦羡一拜,并同时高呼道:“应先生,恩人,请受小民一拜。” 呼啦啦。 黄河两岸跪了一地的人。 应彦羡绝未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善举竟引得这般多人拜谢。 可见,行善事,虽福未至,但祸却已远离。 剩下的打捞事宜只需按照前面的步骤依次而行就是了,应彦羡等人还有军务在身,不便在此就留,便对着汤河明告辞。 汤河明看着热火朝天的万牛桥,他感慨道:“若无应先生此法,恐怕,这万牛桥是不成了。” 应彦羡道:“若无彦羡,自当还会出现奇人异人助大人修复此桥,不过,不早不晚,我刚好在,而已。” 一切都是刚刚好,恰巧好。 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意如此,不可违。 听到应彦羡此等妙语,汤河明哈哈一笑,有趣之人说的有趣之语。 “不管如何,应都头帮了我河清县如此之大忙,日后,便为我河清县的贵人,只要来到河清县,就是座上宾。”汤河明挥手道。 应彦羡笑着接纳了,既然汤河明如此盛意,自己在对着虚名却之不恭却是有些不好了。 离开了河清县,路上憋不住的齐小鸣开口问道:“都头,至今我还没猜透那大铁牛是如何被打捞起来的。” 孔四海插话道:“别说你小子了,咱们不都迷迷糊糊的,李二还说,这是都头的神仙法子,你我学不会的。” 李二被气的翻白眼,私下说过的话有必要当众再说出来吗?这憨货。 应彦羡解释说:“什么神仙法子,不过就是雕虫小技罢了。” 一向沉闷少语的杜忠却是道:“可是我们看着就是神迹,那么重的大铁牛,得需要多大的气力才能够打捞上岸啊。” 见众人都不解着,应彦羡解释说:“有一个东西,它叫做浮力,船只为什么可以漂浮在水面?人为什么可以在水里游泳而不被淹死?这些问题都可以用浮力来解释。” …… 众人细细听着。 与此同时,应彦羡所作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也被大阁学会士子书信传开,甚至于以超过应彦羡他们的速度先一步流传到汴梁。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些词句反反复复出现在各个士子嘴中,也由此流落到了大宋朝臣耳中。 范纯仁刚刚下朝,就被好友三两拉住,生拉硬拽的到了一座酒楼。 “尧夫,快来一观。” 好友将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放在范纯仁眼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呼。 当范纯仁读完这一首宋词之后,他目瞪口呆,看着好友,惊讶的足可以吞下一枚生鸡蛋。 “子清,这首词,是,你,做的?” 满满的不可置信。 “哎呀,尧夫,我哪里有这等文采,这首词是刚刚从孟州传来的,你猜一猜,是何人所作?” 范纯仁脑海中想了一圈,才道:“难不成,是刘几所作?” 孟州那里,也就士子刘几较为出彩了。 “非也非也,此首词,乃是定州应彦羡所作。” “定州,应彦羡?” 范纯仁对此名字相当熟悉,前几日,他还和欧阳修伯父谈论过此人,欧阳修还一度叹息此等大才之人凋落之伤。 怎么,一转眼又冒出此人的一首词来,还是如此令人瞠目结舌。 这首词,实在是太过厉害了。 词中,处处夹杂着作词之人的豪情壮志,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人读着热血沸腾,不能自己。 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整首词的最精彩处,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谈何的霸气、洒脱。 对这首词,范纯仁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第57章 嘶,欧阳修惊呆了 挑不出毛病就是最大的问题,试问,多少年了,范纯仁的心情从未这般激动忐忑过。 也由此可见,这首词对他造成的冲击力。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宋人对词的爱好程度,足以毁天灭地,尤其是似于范纯仁这类之人。 下一刻,范纯仁做了一个让这些好友足以铭记一辈子的好笑事。 只见范纯仁一把抓起桌上写有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词语的纸张,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尧夫,你作甚去?” “尧夫,我们还未听你点评此首词呢?” “多少年了,都未曾见过尧夫如此急躁,真是罕见了一次。” “兴许,这首词着实是太过震撼,让尧夫失了理智。” …… 三两好友一致觉得就是如此。 范纯仁却是一路奔到欧阳修府邸上,不由分说就闯了进去,幸好府中下人都认得这位老爷故人之子。 等见到欧阳修,范纯仁将这首临江仙一掌拍在欧阳修跟前。 “欧阳伯父,快看。”范纯仁喘着粗气道。 欧阳修亦是刚刚下朝回到府上换了一身便服,他见着一身狼狈状的范纯仁,摇头道:“尧夫,许久未见过你这般毛躁了。” 毕竟是范仲淹的子嗣,欧阳修待范纯仁就像对待自家后辈一般。 寻常时候更是常常拉着范纯仁去拜访故友亲朋,关系甚至胜过亲子侄般。 今日,范纯仁急急忙忙来到府上,又不知发了什么疯。 范纯仁哪里还顾得上这般多的繁文缛节,只是指着那首临江仙诗词道:“欧阳伯父,莫要耽搁了,快些看看。” 欧阳修也是一方大佬,对于诗词的喜爱程度不亚于范纯仁,范纯仁敢笃定,欧阳修看了这首词势必会比自己更加激动。 唰。 欧阳修甩了甩袖子,然后淡然拿起范纯仁放在桌子上的那首诗词一观。 “临江仙。” 欧阳修看到词牌名呆了一呆,甚好。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唰。 欧阳修只是读了这么一句,就激动着心颤抖着手,这……好词呀。 “是非成败转头空。” 蹬蹬。 要不是范纯仁扶着欧阳修,恐怕他早就跌倒在地。 这句词,实在是震撼人心,究竟是历经了怎样一番人间往事,才能够写出这般神句来。 这句词,无疑写通了这世间的所有事情,最后全是一场空罢了。 范纯仁对着欧阳修道:“欧阳伯父,莫急,精彩的还在后面。” 这首词欧阳修才读了一半不到就这般神情,范纯仁真怕一首临江仙还没读完,欧阳修就先晕倒了过去。 欧阳修稳了稳心神,继续接着往下看去。 说实话,此刻,欧阳修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也要阅完这首诗词,不然,死不瞑目。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甚至,欧阳修念出的诗词中带有颤音,久久不散。 呼。 欧阳修不得不调整呼吸,不然,他真的要晕过去了。 青山,夕阳,依旧在,几度红。 这……这……这……。 欧阳修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良久之后,欧阳修才敢往下接着读去。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又是一句神仙词句,欧阳修甚至觉得一辈子所作诗词都喂了狗。 这首诗词,简直就是人间极品,令人爱不释手。 范纯仁只好全神贯注的扶着欧阳修,生怕下一个瞬间这位欧阳伯父就一头栽倒在地。 那时候,他范纯仁可就真的成了大宋罪人了。 “一壶浊酒喜相逢。” 在欧阳修读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能够看得到一位狂士在痛饮一壶浊酒,眼眸中皆是喜悦之情,那是看见老友的喜悦。 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果让欧阳修能够做出此等神作,他宁愿少活数十年。 “欧阳伯父,最后一句,最后一句。”范纯仁想见到欧阳修读罢最后一句诗词的表情,大抵会很可爱。 欧阳修呵呵一笑,对着范纯仁道:“尧夫,你这是在要老夫老命呀,如此神作,竟这般晚才送到老夫跟前,着实该打。” 范纯仁无语,方才,我送来的时候您老可还说要稳重些的。 怎地到了现在,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欧阳修终于一字一句将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读罢,深深的痛吟一番。 欧阳修仰天叹息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古今多少……” 一遍一遍又一遍,遍遍不厌其烦,遍遍嘴中咬嚼一番,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首诗词中,句句直扎人心,句句脱离人间,句句可称之为神句。 多少年来,从没有过这样的词句问世。 今日,他欧阳修能够读到这首神作,可以安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修才对着范纯仁问道:“尧夫,笑话看够了?” 范纯仁下意识地点头。 “不,没,欧阳伯父说的哪里话。”范纯仁惊出一身冷汗。 欧阳修冷哼一声,你小子何等心思老夫再不晓得嘛。 “此作一出,可震动整个天下。”欧阳修下了评语道。 范纯仁也是觉得如此,这首临江仙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欧阳修直至现在才反应过来,问道:“尧夫,这首临江仙你可知是何人所作?” 此人,必定是名动大宋朝的读书之人,不可为泛泛之辈。 不然,那定然就是潜龙出世,是要掀起一番大波澜来的。 欧阳修心中猜了一遍所识之人,皆非此作者。 范纯仁道:“这首词是由孟州传来,是大阁学会众多士子游历龙源之地,遇上一人,两方讨教,那人面对奔腾黄河水狂饮一壶烈酒,继而做出此首词来。” 欧阳修叹息道:“果然,一壶浊酒倒也应景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滚滚黄河东逝水,唉,都差不多,不过长江更具有历史意义,想当年火烧赤壁等等典故。 “欧阳伯父,此人便是……定州,应彦羡。”范纯仁缓缓道。 嘶。 一口凉气让欧阳修呆立当场。 第58章 才子苏轼 金鳞岂是池中物,待到他日,一遇风云便会化龙,一跃九天。 距离上次欧阳修评价边军应彦羡,时至今日,不过月余,那应彦羡便有了这等神作问世。 临江仙一出,谁与争锋? 欧阳修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这首临江仙即将引起的巨大反响。 甚至,一首词便可让他问鼎词王。 “以后的宋史文学中,应彦羡,此人,必将有着浓重一笔。”欧阳修道。 范纯仁也是被欧阳修此语惊呆,要知道,每一朝的史册就那么多,如果要大书特写应彦羡,势必就会占用其他人的文墨。 范纯仁对着欧阳修问道:“欧阳伯父,难道,这首临江仙的文学造诣竟这般之高?”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且是求而不得。 欧阳修点头,甚至还会比他预想的更高。 “此人可谓善读奇书,善用奇途,且文章处处彰显其非凡之处,观其文风,亦是张狂至极,他日,此人若真要踏足大宋文坛,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还有一句话欧阳修并未说出,那就是:且无人能挡,无人可敌,他一人便可成一派,一大家。 这话当真说出来就有些惊世骇俗了,就算是范纯仁,恐怕心中也会不服气。 文无第二,自古以来,读书人向来都是自视清高,哪个愿意甘居人后? 范纯仁相信欧阳修的观人之术,向来不会假。 就犹如上次酒楼点评应彦羡此人,欧阳修便说过此人是非凡之才。 果真,这才过去这般短暂时间,应彦羡便已崭露头角。 欧阳修铺开纸张,让范纯仁研磨,他要亲自书写此首临江仙,以书法胸中畅意。 唰唰唰。 欧阳修笔锋如龙飞,如凤舞,如临摹山水画一般潇洒自然。 只是顷刻间,一首崭新笔墨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便问世了。 “欧阳伯父,您笔锋由浓转淡,由万马奔腾之意转至最后有着彩云之轻,真是挥洒自如。”范纯仁艳羡道。 要论笔法,范纯仁自叹不如欧阳修。 欧阳修丢下毛笔,吹干此幅笔墨,令人装裱,他要挂起来日日欣赏。 不过,范纯仁一想到应彦羡日后只能够久待边军之中,他就感慨道:“未曾想,如此才人竟然埋没在了边关之地,倒是有些可惜了。” 呵呵。 欧阳修轻轻一笑,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似应彦羡这般人,岂会甘愿伏身边关穷寒之地默默无闻。 “早在月初,朝中已经下令,召定远军都头应彦羡来汴梁详细禀告定州大战经过。”欧阳修喝了口茶水道。 咦? 范纯仁被惊呆了。 “欧阳伯父,月初?现在已经到了三月下旬,岂不是说?” 岂不是说应彦羡此人已经即将抵达汴梁城。 欧阳修点点头,对极,恐怕,这一两日,应彦羡此人就能够到了汴梁城。 “不然,你以为应彦羡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孟州地界?”欧阳修露出意味深长般的笑意。 小子,你还嫩着呢,继续为官学习吧。 范纯仁乍然间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自己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原来,想了半天问题出在这里。 他幽怨的看着欧阳修,欧阳伯父又在逗弄自己了。 “既如此,到时候,我定要好生观一番应彦羡此人了,看看是不是犹如传闻中的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范纯仁就像一个好奇心极重的小孩子一般,心生期待。 欧阳修摇头一笑,胡说,哪里会真的有人长成这般模样,岂不是说成精了。 不用去想,也是坊间人瞎传罢了。 久经此等事的欧阳修哪里会猜不出这等事由来。 欧阳修与范纯仁正在屋中谈话,忽然闻听欧阳修府上下人来报。 “直史馆修注苏轼来见。” 欧阳修道:“苏轼,他来何事?” 来到下人禀告说:“小的问了,他说其父已将《太常因革礼》编撰完成,不过碍于身体缘故,特令其子苏轼奉给老爷。” 欧阳修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此事。 “那就让苏轼进府吧,稍后我去前堂见他。”欧阳修道。 “是。” 待到下人退去,范纯仁对着欧阳修拱手说:“既然这般,欧阳伯父先忙,纯仁就先行告辞。” 范纯仁与苏轼之间相交不是甚深,今日苏轼拜访,范纯仁自当离去。 欧阳修却是拉住范纯仁,道:“不是甚大事情,就是让我校对一番这《太常因革礼》罢了,走,随我一并去见一见这苏轼,我告诉你,苏轼此人才华也是了不得。” 范纯仁被欧阳修拉着出了房屋,直奔府上前堂而去。 欧阳府邸中,岁不过三十的苏轼一身淡青色长衣,腰间系着一条灰腰带,个头高挑,也算得上是一美色男子了。 说起来,苏轼与欧阳修也是有着不解之缘。 嘉佑元年,即公元1056年,苏洵带着苏轼及其弟苏辙出西蜀进京赶考。 那一年,欧阳修正巧担任主考官,与当时的诗坛宿将梅尧臣一同主持科考。 当时,此两人正锐意诗文革新,苏轼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清新洒脱的文风得到两人赏识。 其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可以当做两人之间的趣事。 当时苏轼在文中写道:“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 欧阳修与梅尧臣虽叹赏其文,却不知这几句话的出处。 当苏轼谒谢的时候,两人即以此问苏轼。 苏轼答道:“何必知道出处。” 欧阳修听后,不禁对苏轼的豪迈、敢于创新极为欣赏,而且预见了苏轼的将来,赞曰:“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 由此而始,在欧阳修的称赞下,苏轼名声大噪。 后来不过由于苏轼母亲病逝,苏轼随父亲归乡守丧,到了嘉佑六年才再次进京考中,时至今日担任直史馆修注一职。 真要论起来,欧阳修也是苏轼的恩师。 不过欧阳修甚少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更加不在乎是不是某个人的恩师。 只要有其才华,皆可做大宋朝官。 前堂中的苏轼耳中听到脚步声愈发的靠近,便知道欧阳修来到,站直身躯静候其。 第59章 汴梁物价贵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汴梁三月正繁华。行路见双娃。遍体一身明锦,遮尘满面乌纱。车鞍似水,留伊无故,去落谁家。争奈无人说兴,新来憔悴因他。 锦石倾欹玉树荒,雪儿无语恋斜阳。百年花鸟春风梦,不是钱塘是汴梁。 …… 一路赶来,应彦羡他们于今日终是赶到了大宋京都汴梁城。 有关于汴梁的诗词许多,自应彦羡他见到高耸的汴梁城墙的时候,他脑海中就浮现诸多这样的诗词语句。 最后,还是抵不过一句‘隔江犹唱后庭花’。 大宋,总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玩意儿,爱它的繁华,爱它的美酒,更爱它的宋词。 恨,恨只恨它的不争气,武备不足,最后落得个崖山跳海的悲痛结局。 应彦羡觉得这个结局很不好,汉家儿郎,自当有着汉家儿郎的好风骨,怎可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与异族人。 看着人来人往的官道,看着这座汴梁城,应彦羡觉得不应该这样结束。 “都头,是否要进汴梁城?”李二问道。 应彦羡已经远远观望着这座大宋京都汴梁城许久,不知在做些何事、想些什么。 听到李二的问话,应彦羡一挥马鞭,道:“换装,进城。” 既然已经到了汴梁,那就应当换上定州军的军服,拿着通关文书,堂堂正正的走进这座千年古都大城。 从西胜门入汴梁,过双市子,再过金梁桥,最后来到掌管大宋朝军备武力的枢密院。 枢密院,掌军国兵防边备,与中书对持文武二柄。 中书号称政府,枢密号称枢院,为大宋两府重要机构。 像应彦羡这等自边军来京人员,必须要先到枢密院报备,其后便是静等召唤了。 站在枢密院门外,看着这座行政机构建筑物并不是多雄伟壮观,反而有些类似于隐藏在小巷尽头的那种感觉。 可是,旁人不知道的是,这里每日发出去的命令都能够决定大宋朝边防的着重点,以及大宋朝军队数量的多寡。 权利之大,可以想象。 而担任枢密院一把手枢密使的便是文彦博,说起这位神人,那可真是了不得。 文彦博,字宽夫,号伊叟,汾州介休人。 他在公元1027年考中进士,接着便开始了他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为官生涯。 富弼任枢密副使,进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富弼为人正直,且生性孝顺,勤修道德,最是重要的一点便是,他考中进士后被当时宰相晏殊选为东床快婿。 而晏殊何许人也,二十岁便考中进士,还写出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名句。 这些暂且不论,说回应彦羡一行人。 来到枢密院门外,应彦羡递上去了文书,等候召唤。 接了文书的文吏进了枢密院,将应彦羡的文书交给了承制官许生聪。 许生聪打开一看,是定远军的来京文书,便随手搁置在一旁。 每日来京都之人数以百计、千计,尤其是这些外地来的军汉,更是多不胜数。 依照惯例,哪个不得等上几日时间? 故,此事承制官许生聪也就没当回事。 可是,初次进京,不懂‘惯例’的应彦羡等人如何知晓还有这等事情,只好在枢密院门外老实等着。 等日头过了中午,已经等候两个时辰的应彦羡等人并未得到任何回复。 而枢密院里头人来人去,甚至已经有人拿着饭盒开始用中午饭。 咕咚。 孔四海咽了口唾沫,小声对着李二问道:“李二,这都过去一晌午了,咋还没个动静。” 李二瞥了眼孔四海,说道:“没见着都头都沉得住气,不着急,你就老实等着吧。” 应彦羡不是不着急,而是着急也没有用。 枢密院是一个最高军事行政机构,就算里面的一个最低文吏身份都比他们这些边军要高得多。 门深难办事,自古以来皆是这个道理。 应彦羡喊来李二,让他去买些吃的来,总不能饿着肚子等在这里吧,应彦羡不是傻子。 李二喊上齐小鸣杜忠两人跟着去了。 孔四海闻着打枢密院传出来的肉香味,娘的,这帮当官的还真享福。 等了不久,李二就买回来了吃的。 “都头,在铺子里买了些肉饼,三文钱一个,很香。”李二道。 应彦羡点头,李二做事情很让他放心、 “分下去吧。” 孔四海不客气,一口气抓过去五六个肉饼啃吃起来。 李二见状,骂了句浑人。 在枢密院门前等了差不多又一个下午即将过去,应彦羡上前询问只是得到文书已上交,等着就是了。 孔四海想要冲上去找守门士兵好好聊一聊,被李二拉住。 应彦羡呵斥道:“这里是汴梁,是枢密院,你想找死吗?” 在这里,可不会有人惯着你这臭毛病,只要有人敢使坏,这帮子文吏能够把你给玩死。 临近天黑,应彦羡他们只能够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李二满心不满道:“都头,这店家实在太黑了些,一间房住一晚竟然要六十文钱。” 他们哪里住过这般昂贵的客栈,何况环境并不是太好。 应彦羡道:“汴梁物价贵,这客栈比别地贵上不少也是情有所原,别抱怨了,等明日拿到批示文书后,我们就搬到驿馆去住。” 既然来到了汴梁,那就不可能缩在客栈中休息。 吃过晚饭后,应彦羡带着一众人逛起了汴梁城的夜景。 齐小鸣印象中的汴梁已经变了不少样子,可还是能够看得出当年的那些旧模样。 杜忠的头一次来到汴梁,他处处惊呼,幸而有齐小鸣在一旁为其讲解。 “小鸣,你懂得真多。”杜忠羡慕道。 齐小鸣道:“我自小就生活在汴梁,自然对这里了解的多,不用着急,过不了两日,小肚子你也会熟悉汴梁的。” 杜忠点头。 夜市中有许多路边小摊贩在叫卖,各种美食层出不穷,花样也不少。 应彦羡对李二的命令就是买买买,谁若是相中了什么,那就掏钱买下来。 李二这个管家也难得大方一次,钱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瘪下来。 入了夜的汴梁城虽然没有摩肩擦踵,可对于孔四海他们这些人来说也算是罕所未见过的场景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买了不少东西,有人说要带回到定州城炫耀一番,有人说要送给自家娘子,有人纯属爱好。 欢声笑语夹杂在他们中间。 应彦羡看着开心的孔四海他们,心道:这就是你们这些糙汉子舍命护着的繁华景象。 第60章 气怒的富弼 好脾气不是给人欺负的,而是用来对待身边亲朋好友。 第二日得来的问话仍旧是老实候着,枢密院看大门的士兵不知道见过多少边军,哪里会怕应彦羡他们? 应彦羡他们分明见到旁人今日晌午刚送进去的回京文书时间不长就被送了出来,而后欢喜的去了驿馆。 孔四海实在忍不住了,他总是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 “都头,咱可没受过这等气,大不了干他娘的,怕甚。”孔四海愤恨道,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汴梁,他孔四海还就真不信了,都是他娘的狗眼看人低之徒。 应彦羡沉思,接着对着众人摇头,这里是枢密院,不可放肆,但,他们也不能够任人欺负。 “李二,过来。”应彦羡将李二喊了过来,而后伏耳低语数声。 李二咯咯一笑,都头真是坏透了。 “属下马上去办。”李二带着好心情离去。 孔四海捣了捣身旁的魏八子,小声嘀咕问:“八子,你说咱都头又有啥馊主意了?” 魏八子干脆不搭理这粗人,都头想出的从来都是好主意,什么馊主意,粗鄙之人。 孔四海见他不搭理自己,干脆等着李二回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好戏上演。 没过多长时间,李二就带着人来到这里,还有人抬着一张桌子来。 李二指挥道:“对,将桌子就放在这里,那个,酒菜什么的也赶紧摆上。” 一番热闹后,一桌子好酒好菜摆放在枢密院门口一旁,很是显眼。 应彦羡让众人开吃开喝,朗声道:“既然枢密院没人理会咱们这些为国卖命的边军汉子,那咱就在这里候着,最后,说不定还能够给后来人一些警示。” 这话,让听见之人诛心呐。 桌子上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有好酒有好菜。 简直就是一桌宴席,令人好生嘴馋。 不过,更多的人看的是热闹,枢密院门口,好久都没有发生过此类事情了。 孔四海这人才不管这些人的眼光,扒拉下一只鸡腿就大吃了起来,还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着,好不痛快。 “哈哈,这酒带劲。”孔四海粗犷道。 李二见着不动的其余人,他挽起袖子,叫道:“齐小鸣、杜忠、魏八子,你们都动手,别浪费了都头一片苦心。” 接着众人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都头的馊主意啊。 好办法,果真是好办法。 不闹不吵,就摆张桌子在枢密院门口吃喝候着,可却又打着枢密院他们的脸。 嘶,真疼。 看着门口大吃胡喝的应彦羡这些边军汉子,本就快要晌午头了,看得旁人是直咽口水。 守在枢密院门口的士兵有一人跑进枢密院,向上官禀告此事。 这么些年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在枢密院门口闹事情的。 另外一边,打宫中出来的欧阳修正与范纯仁一同走着,就得到下人禀告说枢密院门前发生了大事情。 听毕,欧阳修笑道:“尧夫,看看,这就是开端呐。” 自然,范纯仁知道欧阳修所指何事。 “没想到,初来汴梁的这位边军都头应彦羡就要闻名汴梁城了。”范纯仁感慨道。 论在枢密院门口闹事,试问谁敢? 这年头,大宋朝重文轻武的厉害,那些武将们,哪个不是想着将自己缩起来,恨不得让人忘记他们。 这位应都头可好,反其道而行之,名目张胆的在枢密院门口吃起了宴席来。 “欧阳伯父,您先回府,小侄,去看看。”范纯仁压抑不住心中好奇,尤其是对于应彦羡此人。 欧阳修倒没那么大的好奇心,既然应彦羡来到了汴梁,想见自然随时可见,何必急于一时。 “也好,如有变故就派人告知老夫。”欧阳修叮嘱道。 其实,欧阳修是看好应彦羡此人的。 文彦博身为枢密院的一把手,这位枢密使自然在枢密院有着心腹之人。 打应彦羡一行人刚开始在枢密院门口摆起桌子吃菜喝酒的时候,枢密院就有人奔着文彦博来告知了。 文彦博正在与宰相韩琦议事,得了禀告后哪里有时间处理此事,便吩咐道:“今日枢密院富弼当差,他自会处理此事。” 这等小事情,还真轮不着文彦博亲自出面。 难不成,每个人的吃喝拉撒他都要管上一管不成,那岂不是要累死自己。 不过,这也证明文彦博对枢密院一丝风吹草动的掌握不容小觑。 枢密院里头,人人都传着门口那桩趣事,这年头,敢在枢密院门口摆宴吃宴的人还真是罕见。 而当枢密院承制官许生聪听到这件事后暗自一笑,真是一帮子蠢货,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愚不可及。 许生聪并未将此事当做一回事看待,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于是乎,应彦羡他们在枢密院门口吃喝酒宴,进进出出不少人都看一眼,也有人驻足长时间不舍得离开,生怕会错过什么好玩的事情。 反观枢密院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在枢密院门口围观人群中,范纯仁混迹在人群中细细观望着应彦羡,发现他并没有传闻中的面目狰狞之色,四肢也挺正常,不知是失望还是怎地,叹息一声。 继而,范纯仁有打量一番应彦羡,发现他眉宇间有着英气雄发之姿,一般有此等眉目,必定不会为平庸之辈。 看面相,范纯仁有着自己的一套法子,不可与外人传。 李二见枢密院里面没动静,就对着应彦羡问道:“都头,这法子,不顶用啊。” 如果管用,枢密院主事的人早就该出来了。 应彦羡缓缓摇头,道:“莫急,该来的总会来,只有迟来的正义,没有不来的正义。” 听到都头应彦羡此话的众人一头雾水,不懂咱家都头在说些什么。 只有齐小鸣嘟囔一声:“都头又在胡言乱语了。” 在定州城小院中,对此,齐小鸣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枢密院中,午睡小憩醒来的富弼站在院中听到了此事,便叫来一人询问。 “禀大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边军莽汉,在我枢密院门前摆了一桌宴席,吆喝着吃喝了起来,这进进出出的人可都看见了,纷纷在议论此事。” 富弼皱眉,这成何体统,简直就是在告诉世人,武将粗鄙不堪。 何况,枢密院乃是办公重地,岂容这些边军莽汉在这里撒野放肆。 肚腹间积攒了不少怒气的富弼阔步走向枢密院门口,他倒要看上一看,是哪里的边军莽汉竟敢这般不要命的做这事。 第61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该来的总是会来,不该来的也会想着法子来。 应彦羡他们没有等来枢密院当家做主之人,反而等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汴梁君子。 “快看,好多士子朝这里走来了。” 有眼尖之人发现乱哄哄自长街走来的那群汴梁君子。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自然,应彦羡也跟着看了过去。 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那些士子,果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只是不知,他们来此意欲何为。 待到那些士子人群来到枢密院门口,立刻有人指着吃喝的应彦羡众人道:“就是他们,就是这些人渣。” 噗。 应彦羡实在忍不住,兄台,人渣这个词是不是出现的太早了些。 乱哄哄的士子人群立刻跑过来欲要掀翻应彦羡他们吃喝的桌子,以解心头之气。 本来孔四海属于看戏之人,可是一个没想到,这些乍然间来到的人就要掀翻自己吃饭的桌子,这他哪里忍得了。 “喝,一群猖狂之徒,安敢?” 孔四海怒喝一声,将周遭所有人都震的耳朵嗡嗡响。 混迹在人群中的范纯仁不由得退出数步,然后看着这名大喝的汉子,心中竟然赞叹一声:好汉子。 光是叫喊之声就如此震天,可想而知,此人在战场上杀敌定然也是一把好手。 范纯仁久久跟在父亲范仲淹身后,耳濡目染,对从军之人没有半点不敬。 恰恰相反,对于这些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军汉,他范纯仁持有敬意,也心生向往。 可惜,范纯仁没有高强的武艺,只能够从文做官,不然,定要上战场痛杀一番敌军。 与此同时,刚刚怒步来到枢密院门后的富弼也险些被这一声吼喝震晕,以为天上打雷要下雨了。 不过,反应过来的富弼见到枢密院门外对峙的众人,他反而停下怒气冲冲的脚步。 此事,不简单呐。 那群冲来的士子被孔四海这一声大喝镇住,纷纷不敢往前来掀桌子。 “狂汉,竟敢在枢密院此等重地无端叫喊,简直大胆。” “你这汉子,可知我等身份?说出来怕是吓死你。” “粗鄙,粗鄙不堪,简直就是粗鄙之人,某,与其,羞与为伍。” “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吃喝,浑身酒气,简直就是醉汉子。” “也不知枢密院当值的官员在做甚,还不快快派兵将这些无视法理的莽汉抓了去。” …… 动手既然不成,那就耍嘴皮子,反正是他们最擅长的。 孔四海打了个酒嗝,醉眼迷笼的看着眼前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嗤笑一声。 “怎地,爷爷只是吼了一声你们就不敢前来了,果真,一群怂包蛋子。” 哈哈哈…… 孔四海大笑。 自然,孔四海此语又惹怒这些士子,他们中大部分皆是国子监士子,身份高贵得很。 今日,在这里却叫这粗鄙汉子给辱骂了,简直忍无可忍。 “此人猖獗,今日,某便为民除害。” 说话间,一名自认为武力超然的士子抡起袖子就朝着孔四海冲了过去。 孔四海只是一个抬脚,这名冲来的士子就被孔四海踹翻在地,哎呦哟的痛嚎个不停。 “吕兄,你如何了?” “这是无视挑衅我大宋刑法,该抓。” “快快去报官,就说有人当街打人了。” 可笑的是,竟还有人直呼道:杀人了,杀人了。 “孔四海,你给我回来。” 应彦羡喝退了孔四海,然后站出去。 李二对着孔四海嘀咕道:“你瞎出什么头,这些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少不了惹麻烦上身的。” 孔四海哼哼道:“富家子弟也不能掀咱吃饭的桌子。” 李二无奈。 “某便是应彦羡,字秦风,青州人士,想必,今日诸位是奔某而来的吧。”应彦羡笃定道。 刚刚,在后面,应彦羡分明看到这些人的目光皆看向自己,分明就是事先得到了授意。 哼。 想他应彦羡,在汴梁无一好友,既然今日来到这里的,那就是心怀敌意之人了。 不用翘起大拇指也能够想明白,无非就是想要拿自己开刀,作为他们声动汴梁的资本。 可是,有本事的人就不该来碰自己,没本事的人就更加不该来触碰自己。 因为,应彦羡对待朋友很好,对着敌人嘛,那就很残忍了。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应彦羡这话说的如此直白,直接戳穿所有人的伪装,将他们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范纯仁忍不住拨开人群走上前来,他想更近些的观察应彦羡此人。 而在枢密院门口的富弼点点头,应彦羡此人这话倒是直爽,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立刻有士子接话道:“应彦羡,你坑杀成千上万士兵,且用他们的躯体脑袋铸成京观,简直就是残忍嗜杀之徒。” 也有人道:“对,你这举动有违天和,伤了人伦,那些死去的冤魂不会饶了你的。” “今日,我等就是来声伐与你,替那死去的冤魂讨来一个说法。” “就算日后到了阎罗殿,你也会遭受火鞭毒刑,尝尽疾苦,用来偿还你在阳间的人命债。” …… 果真,这些士子咒骂起人来很有一套,倘若心智不坚定之人,恐怕早就被气的一命呜呼了。 可惜,我是应彦羡,我不惧怕任何人的污蔑。 众人见到被如此咒骂的应彦羡正在咧嘴笑着,笑着,纷纷不由心寒。 “众位且看看,如此之人竟还有何面目示笑他人,简直就是不知脸皮,不明我等良苦用心。”有人痛心疾首道。 也有人呼道:“这是恶魔的笑,杀害了如此众多人命,做了如此非人间良事,竟还有如此笑意,分明就是恶魔露出的笑容。” 听到这些话,立刻有人躲的远远的,生怕自己被恶魔附了身。 也有人更加的群情激昂,欲要加入声讨应彦羡的行列,在此分一杯羹。 只是,隐约间,所有人都听到一句诗词: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62章 骂声三两片 杂声入耳,扰的人不胜其烦,失了兴致,徒呼奈何。 应彦羡观着这些汴梁士子,他有些失望,如果说,大宋朝是一片汪洋大海,那这些士子就是一条条流淌着的溪流。 大海最终将会愈发清澈还是愈发的干涸,全依赖于汇聚流入海中的这些无数溪流之水。 溪流清,则海明,溪流浊,则海浑。 现在,他望着这些一条条流淌着的溪流水,只觉得浑浊不堪,连下脚都嫌得脏兮兮。 “一群边军来的粗鄙莽汉,只会打打杀杀,哪里懂得我等为国为民之心?” “大宋靠的是我等读书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熟读圣贤书,自然可平天下。” “满手鲜血人命,不知造了多少杀孽,不得好报。” …… 应彦羡随手抓起摆放在桌子上的酒坛,狂饮,其形,放荡不羁,其势,无人可挡。 耳中夹杂着这些士子所谓的高义凛然,以及自己等人的舍死可笑。 只见应彦羡提着酒坛,指着面前一名士子,问:“汝言,某粗鄙?” 继而又指另一人,问:“汝言,某杀孽深重?” 再者指着其余人,发问道:“汝等皆言,某该千刀万剐?” 众人挺胸抬背,他们,正是此意。 见到无人答话,应彦羡哈哈大笑,笑声中有着几分轻狂,又有着几分凄惨,更有着几分谁懂吾心的失落。 于是乎,应彦羡道:“仙,佛,两茫茫,皆不成,只道哪有人间肆意。风,秦风,响彻上古,无衣无袍,敢言一身胆气杀人。” 众人见应彦羡出口作诗词,便禁了声。 在大宋朝,只要有人出口作诗词,那便勿要打断,不然,便会遭受万人唾弃。 可见,诗词到底受到了宋人何等怜爱。 应彦羡不管其他,只顾自己喝个痛快。 人群中的范纯仁却是着了魔,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应彦羡看着。 此人,好生豪爽。 忽然间,范纯仁竟然生出有了一丝知己的感觉。 而枢密院门后的富弼观着这一幕,发现,应彦羡此人倒是一名狂士。 古往今来,以酒作诗词者不计其数,可能给狂饮一坛酒水还能够出口成章的却是在少数。 此人,大才。 应彦羡面色潮红,又往嘴中灌了些酒水,道:“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用是书生。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最后,应彦羡指着这些士子狂傲道:“汝等,百无一用是书生。” 哗。 这话可真是捅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 大宋朝读书人何其多,做官之人皆是读书人,此刻,站在这里的读书人起码不下于百人。 而此人,此等狂人,竟敢言‘百无一用是书生’。 简直就是找死。 迫不及待的找死行径。 嘈杂的人群猛然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无他,此语太过惊世骇俗。 慢慢,不知谁起了头,开始声讨应彦羡。 “狂傲,狂傲至极,我等皆是读书人,就连当今韩相爷、文枢密,哪个不是读书人出身?你竟敢言百无一用是书生,简直是狂傲至极。” “该死,该死,实在该死,某要宰杀你这等鼠辈之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此言,当诛。” “老天爷啊,赶紧降下雷电劈死这等狂人吧。” “读书无用,哈哈哈,此人竟敢言读书无用,他又怎知,这天下,就是靠我等读书人撑起来的。” “子曰:读书使人心明,读书使人眼亮。此人心黑眼暗,非读书人也。” …… 范纯仁听应彦羡所作诗词句子后,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天,这是要把天都要捅破吗?”暗自心惊的范纯仁心中想到。 这等话,就算是死也不能出口呀,出口即是祸端。 一句话,得罪整个天下读书人,试问,哪个有这般胆气? 可今日,应彦羡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 蹬蹬。 富弼不由得后退两步才站稳,此话,当诛。 不过,外面人群愤涌,富弼稳了稳心神后驻目继续观望。 哼。 今日,此事倘若不论个明白,谁都休想离去。 孔四海却是咧嘴笑着,咱就喜欢都头这个架势,这才是真汉子,哪像面前这些柔柔弱弱的假男人,个个就像那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一般,一捅就倒。 “好,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孔四海给自家都头架势道。 嘭。 李二给了这粗货一肘子,没见到人群已经炸裂开来了吗?这粗货竟还火上浇油。 “孔大寇,你给我老实点,乖乖护住都头。”李二道。 其实,他们是真怕这些义愤填膺的士子冲上来将都头应彦羡给生吃掉。 孔四海无所谓道:“这还用你说,咱一直盯着呢。” 李二不再言语,今日,不管怎样,就算要动手宰掉这些士子也得护住都头。 大不了,落草为寇,反了他娘的。 不过,这种话可不能说出来,想一想还是可以的。 李二瞥向站在最前面抵住这些士子臭嘴脸的都头应彦羡,霸气。 场中那些士子虽然愤怒,可也没人自找不痛快的冲过来厮打一番,他们发现,这些边军汉子身子实在是太过壮实了些,干不过。 不过,君子当以言击之,未尝不可。 古有张仪,今又为何不能够有他们呢? 应彦羡耳中瞬时又遍布是周遭人的痛骂之声,骂自己口出狂言,骂自己糟蹋了全天下的读书人,骂自己是人渣。 可是,这些骂声,在应彦羡脑海中又是如此的如同美妙乐器一般,敲奏出华丽乐章。 骂吧,骂吧,可劲的骂吧。 古往今来,只有平庸的庸才才不会得到如此多的谩骂,而稍微有才才能之人,就会得到他人的嫉妒。 应彦羡需要这些骂声,骂的越是厉害,后面他就有更加多的底气反击。 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你们总得知道某为何这般说吧。 不思前后缘由者,统统划为脑残一列,不配为伍。 咦,应彦羡醉眼中见到一人竟退至一角,颇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此人,有趣了。 第63章 巴掌三两下 想必,范纯仁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这般也能够被应彦羡一眼看中。 看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始终逃不掉的。 众多士子中站出一人,他道:“我乃御史张哲之子张伦中,应彦羡此人此话辱没了我天下士子,何谓百无一用是书生?笑话,这天下,本就是我读书人的天下。” 接着便有诸多附和声随之而来,犹如声浪一般。 应彦羡走上前来,张嘴问道:“你是谁?” 张伦中捂着嘴鼻,此人身上的酒气着实浓郁了些。 不过,张伦中还是挺着胸膛道:“我乃是御史张哲之……” 啪。 应彦羡当即甩出一巴掌,直接将张伦中扇的原地转了一圈。 这一巴掌,不仅仅把张伦中扇懵了,周遭围观众人也都被吓了一跳,此人,竟然敢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当朝御史之子。 要知道,御史做的就是弹劾人的买卖,一张嘴能够把你的性命说没了。 这可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 可是,应彦羡竟然出手极其的利索,毫不犹豫,一巴掌就扇出来。 张伦中眼冒小星星,待他还未反应过来,应彦羡又问:“你是谁?” “我乃是御史张……” 啪。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这一下,张伦中直接被应彦羡扇倒在地,甚至于嘴角都裂开了一丝伤口。 张伦中快哭了,从小到大,他爹都没这么揍过他。 爬了几下,张伦中终于踉跄站了起来,眼神中有委屈,更多的是愤怒,欲火中烧。 应彦羡再问:“你是谁?” 张伦中这次学聪明了,他道:“张伦中,我是国子监士子张伦中,我爹是……” 啪。 接着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张伦中倒地直接昏迷了过去,应彦羡抬起手掌看着,不至于晕倒了过去。 呵呵。 应彦羡一笑,然后蹲下身来,轻声在张伦中耳畔说道:“小子,记得谢我,你全家都得知我恩惠呐。” 然后,应彦羡见到晕倒在地的张伦中身体抽搐了一下。 殊不知,应彦羡真是救下了张伦中全家性命。 要搁张哲知道后,非得大骂家有孽子,最后还得给应彦羡送来大礼贺谢。 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是赵家的天下,糊涂子。 见到应彦羡此等勇猛,周遭士子纷纷不愿再做第二个张伦中。 这人连御史之子都敢揍,还揍的这般畅快,他们可没那胆气试一试这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骂声。 “快看,快看,有理说不过,这莽汉便开始动手了。” “天呐,他竟然殴打了当朝御史张哲之子,简直畜生不如。” “这也是打了我国子监的脸面呐,必须惩治,以儆效尤。” “我要鸣冤,我要击鼓,我要状告此人辱我读书人。” “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这人坏了我宋人风气,要杀掉了的。” ……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开了一个市集,这般的热闹。 躲藏在角落中的范纯仁却是看得出来,应彦羡此举确实是救下了张哲一家子。 范纯仁身为侍御史,自然熟知张哲,此人虽说不上风骨清高,可也非是腐败分子。 可是,到头来却生下了这么一个儿子。 令人可惜了。 不过,倒未看出,应彦羡竟然有如此仁义之心,没有让张伦中把剩余话说出来。 自然,这样相当于间接的救下了张哲一家。 站在枢密院门后的富弼抚须一笑,竟完全忘记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话。 现在,他自己心中甚至已经有了几分明白,不过,还得要看看应彦羡此人的作解。 不然,富弼可饶不下他。 哼,敢在枢密院门口惹出事端,必须要惩治一番的。 不然,我枢密院威严何在。 这般想着,富弼又继续站在门口看着这场闹剧。 在这种漫天骂声中,应彦羡没有理会,反而高举着酒坛,他转了一圈。 最后朗声道:“来来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咕咚咕咚。 应彦羡摇晃了一下酒坛,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孔四海觉得这种画面且曾相熟,他恍然过来,提起脚下满酒的酒坛子一个甩手就丢了过去。 “都头,接酒。” 呼。 一个重重的酒坛子砸向应彦羡。 甚至,围观众人中见此还祈祷应彦羡此人被此酒坛砸死。 应彦羡的酒意瞬间被孔四海丢过来的这一个重重的酒坛子驱散不少。 靠,这酒坛子自己要是接不住,就得砸死自己。 可是,应彦羡若要是不接,势必就会伤及他人。 这个粗货……,应彦羡真怕自己没有被敌人击倒,反而倒在了孔四海这货手里面。 一番挣扎后,继而,应彦羡大喝一声,一个漂亮的龙抓手牢牢抓住酒坛边缘,原地卸力转了两圈才堪堪接下。 咕咚咕咚。 应彦羡随即大喝两口。 “漂亮!!” 孔四海见状不由得大声喝好,都头好身手。 这等霸气之姿,想必也只有都头应彦羡能够做的到了。 殊不知,应彦羡此时此刻想宰了孔四海的心都有。 不过,怎么也得等这件事结束后,先给他来个百万公里负重越野跑,死掉了也得拉着尸体跑下去。 应彦羡这般想着,发现自己是真的有几分醉意了。 听到应彦羡吟出的诗句,在场众人都是熟读过四书五经之人,自然心中都明了,这是诗仙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谁人都能够吟诵出两句来的,倒也不足为奇。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应彦羡吟出的这首将进酒,却带着极具的狂意。 范纯仁更是心中叫好,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足见应彦羡此人是有着一颗躁动的心。 第64章 老子是整个定州城的英雄 诶。 应彦羡看着声讨自己的众士子叹口气,一群热血年轻人,被人三言两语就骗来做了炮灰。 看来,自己有着责任要将他们带回到正道中。 传道授业解惑,吾自当仁不让也。 有着几分醉意的应彦羡叹息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哈哈哈…… 作完此首诗词,应彦羡再也不理会这些沽名钓誉之人,径自坐下吃吃喝喝。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眼前这些谩骂自己的士子,牛羊不如耳。 既如此,他自己又何必太过在意,不若吃饱肚子来的实在。 而就在应彦羡作完这首诗词后,整个场面一时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谁都未想到,一名边军莽汉竟然屡屡出口成章,在他们的一众声讨下,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 沙场,吾可杀敌,辩场,吾亦可杀敌与无形。 范纯仁的心被应彦羡彻底吊了起来,难受得紧,只是极断的时间内,此人就连续做出如此大作。 奇才,果真是奇才。 到了现在,范纯仁竟然不得不再次感叹欧阳修的观人之术,太准了。 难怪父亲生前常说,欧阳修,吾师也。 试问,这样的人,谁又敢不服气呢? 而站在门口的富弼倒是反复诵读应彦羡这句话。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顷刻后,富弼不由得笑出口,此人,妙人也。 宋人重文采,文采上好自然就会得到另眼相待。 恰巧的是,应彦羡此刻表现出的文采极佳,嘴皮动两下,便怼的一众号称青年才俊的汴梁士子无话可说。 动手?你们一群人都干不过人家一个。 动嘴?呵呵。 处处处于下风口的汴梁一众士子心慌了,今日,他们是来博得名声的,可是,怎地就到了这般境地。 他们的踩脚石反而跳到了他们头上节节高,而他们反而成了别人的踩脚石。 不对不对,这种情况他们不能够忍受。 唰。 人未出,折扇先至。 “小生国子监沈河。”一油头小生走了出来,也算的上一表人才。 唰的合上折扇,颇有一番风采,让人叫好。 应彦羡看着这个走出的士子,嘟囔道:“国子监是个什么玩意儿。” 嘎。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合着,这人压根不知道国子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由得,众人又看向晕倒在地的可怜人张伦中,怪不得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可能此等莽汉连御史是个什么官职都不明白。 接着众人又是为张伦中默哀一秒钟。 沈河愕然过后立刻解释说:“国子监是大宋朝官学最高学院,天下读书人可不知宰相是谁人,却必知道国子监的名头。” 听到这话,应彦羡直接问道:“那我问你,当朝宰相是谁?” 沈河听后大惊,理清其中头绪后立马跳脚大骂:“应彦羡,你休要诬陷与某,当朝宰相乃是韩琦韩相公,谁人不晓,谁人不知。” 应彦羡呵呵一笑,可惜了,就这么一个小坑都不跳进去待一会儿。 “国子监原来就是一所学院,明白了,多谢贤弟为我解惑。”应彦羡笑着道。 听到这话,沈河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狐狸,立刻跳了起来。 “去去去,某不是你贤弟,咱们俩扯不上关系,莫要攀亲戚。”沈河聪慧道。 却不知,沈河已经被应彦羡牵着鼻子走了好一会儿了。 范纯仁摇摇头,真是不知道这等蠢货是怎么进的国子监,脑袋愚不可及。 对于国子监,应彦羡又怎会不晓得,他可是当年考中过进士的牛人。 这些士子,不过多的了解此人就一股脑的冲过来辱骂挑衅,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对此,范纯仁已经无力吐槽。 沈河终于找回了正点,他不再等应彦羡先发制人,而是直接开口问道:“应彦羡,你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也好,你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也罢,可知,你已成了大宋朝的罪人?” “不知。” 应彦羡觉得酒坛子太重,想要换碗来喝酒,可是,用酒碗又体现不出自己无敌的气势。 最后,嘭的一声将酒坛子摆放在桌子上。 “来来来,你们谁要欲与某比拼一番,那就先喝上三大碗酒水,否则,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妈的,真当老子是泥人啊,随便出来一个人就要和自己比拼辩论一番。 你们设了规矩,老子也得立下一个规矩,那就是喝酒,不能喝的人趁早滚蛋。 沈河也来了气势,自己给自己倒满三大碗酒水,然后一饮而尽。 “好,不愧为我国子监门生。” “沈兄大量,改日某做东魁花楼,摆宴招待沈兄。” “沈河长我国子监脸面,大赞。” “此人想用喝酒吓退我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 沈河自然心下欢喜,终于在国子监博出了一点名堂来,这也让他更加的有了劲头,誓要将应彦羡打压下去。 且不管其他人如何去说,应彦羡看着沈河,问:“在定州城,我,应彦羡,杀了数不清的敌兵,是定州城百姓的英雄,你,沈河,又是何人的英雄?” 罪人?应彦羡绝不对认可。 沈河想了一会儿,说:“我沈河是家中父亲母亲的英雄,还将会是国子监的英雄。” 应彦羡摇头。 这沈河却是投机取巧了,哪个儿子不是父母双亲的英雄? “那某且问你,你杀孽深重,又铸京观伤了天和,将人的性命至于鸿毛所轻,又该当何罪?”沈河直指核心问题。 待到沈河问出这个问题,众人才纷纷想起,这次,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要论此事。 可是,中间怎会陡生如此之多的变故。 一度让他们处于劣势,简直可恶啊。 众人望向应彦羡的眼光中含有无限愤怒。 而这次,应彦羡没有闪躲,一开始他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是因为时机未到,时机到了,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他的一腔怒意。 恰恰,此时此刻就是他要的时机。 第65章 某,何罪之有? 骂。 此刻应彦羡所应该要做的就是狠狠地骂,骂醒他们,骂醒这些自以为多高傲的汴梁士子。 国子监,还大宋最高学府,统统是屁。 但凡有一粒花生米,这些汴梁士子也不会醉成这个模样。 燕云十六州都还被辽人握着没夺回来呢,就开始醉傲人生了。 一群连蛋蛋都守不住的家伙们。 “某,应彦羡,何罪之有?”应彦羡反问众人。 提起酒坛子又喝了两大口酒,应彦羡反而愈发的清醒。 这世间就是一个大酒缸,有的人一生都在醉着,有的人醒着。 “尔等皆言,我造了多少杀孽,我铸京观伤了大宋朝的气运,那我试问尔等,陈家谷之战,辽人杀我宋将杨业,杨将军所部全部死战,最终,无一人生还。” “君子馆之战,我宋军战死数万士卒,可谓惨烈。” …… 应彦羡细细数着大宋朝对夏辽两国的战役。 “远的不说,咱就说三川口之战,刘平、石元孙所部全灭,我宋军损失数万精锐士卒,这笔账,我大宋朝应该去找谁算?” “好水川之战,我宋将任福等大将战死,被西夏军杀了数万士卒,试问,这笔账,我大宋朝又应该去找谁算?” 哈哈哈…… 应彦羡苦笑,指着在场众人,问:“你?你?还是你?” 没有人傻傻的去担下这个责任,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他们谁都担不起。 动辄上万条宋兵性命,这后面隐藏是数万个家庭,多少妻子在等着丈夫归来,多少母亲在等着儿子归来。 应彦羡见到没有人做声,便又道:“如今,我宋军打了一场胜仗,心中想的是保家卫国,护佑一方平安。铸京观,那是为了安慰在天之灵的战死的我宋军士卒,我想要告诉他们,他们死得其所,死的有意义,在大宋朝,有人还记得他们的忘死付出。” 有人红了眼眶,觉得应彦羡说的太对太好了。 就连一角中的范纯仁也握紧拳头,无他,好水川之战,他父亲范仲淹也参与了其中。 本来是宋军胜券在握的一场战役,最后却惨败收场,折损了无数我大宋朝精锐士兵,可叹呀。 同时,好水川之战也给了西夏机会,一个可以偷生的机会。 不然,现在哪里来的这般西夏国。 原来,应彦羡所铸京观竟是为了此意,是天下人错怪他了。 捶胸顿足,真该捶胸顿足。 站在枢密院门口后面的富弼泪湿了眼眶,他的诸多同僚好友也是死在了好水川之战中。 可以这么说,好水川之战是宋军的痛处。 如今,再次被人提起,难免触及到了富弼的痛苦之处。 但愿,那些战死的同僚好友能够看得见那座定州城铸成的京观,看着咱们宋军大胜。 应彦羡,好样的。 孔四海抹着眼睛,不甘道:“娘的,都头啥时候都这么能说,看,咱的眼泪又被都头给硬生生的说出来了。” 噗。 李二忍住自己的笑意,这粗货……呜呜呜……说话能注意点场合吗? “哭,该哭,哭出我们这些年受的委屈。”李二痛恨道。 应彦羡举起酒坛,而后将酒坛中的酒水倒在自己脚下,道:“走好,英雄,大宋的英雄们。” 沈河急忙忙的后躲,可还是被应彦羡洒出的酒水倒在了自己脚上。 “应彦羡,你……” 轰隆隆。 紧接着,天空中便是传来一声响雷,如此贯耳。 哗的一下,这一下子众人惊了。 这是,亡魂显灵了吗? 众人皆变色,上天降下了惩罚与我等啊。 沈河不知被谁绊倒在地,双手扶着地,然后鼻血直流,很是吓人。 “谁,是哪个在使坏?” 沈河叫骂道。 可是,此刻谁还注意他呢,都在仰头看着天空,纷纷思考那声惊天响雷。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巧看到了沈河满脸是血,纷纷惊退。 “啊,鬼啊。” “沈河辱了亡灵,这就是惩罚。” “看,沈河的裤子,湿漉漉的,他竟然被吓尿了。” 沈河想辩解是刚刚应彦羡那厮洒酒水不小心给沾上了,不是尿。 “诸位,这非尿,而是酒,不信,你来闻闻。”满脸是血的沈河拖着衣袖道。 可是,沈河所到之处,人人避恐不及,生怕沾染上他身上的污秽之气。 再者一说,万一真是尿,还伸着头去舔一舔,那岂不是傻子行径。 总而言之,反正是没有人去验证这一事实的。 沈河,你就认了吧。 沈河顿时欲哭无泪,这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啊,刚刚还说着要魁花楼宴请自己吃宴呢,这转眼就不认人了。 狗屁,都是狗屁。 应彦羡对着沈河喊道:“沈河,你踩着张伦中了。” 沈河低头一看,自己果真是不小心踩到先前晕倒在地无人理会的张伦中了。 咦,自己怎么突然间这么头晕呢? 沈河心生一计。 嘭哧。 沈河晕倒在地,不过,好似有些以假乱真,倒地的时候竟还以头触地,真是不知道疼不疼。 李二上前检查一番,对着应彦羡摇头。 “都头,此人,失血过多,加之刚刚碰到了脑袋,晕倒了。”李二回道。 嘿,还真晕了一个。 张伦中也算是有个伴了,应彦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情。 众人见到自己同伴又倒地晕倒一个,纷纷大惊,这应彦羡此人莫非是有妖法不成,竟能够如此厉害。 乍然间,应彦羡身前空出一大片空地来。 呼。 此刻,应彦羡才觉得空气没有刚刚的浑浊感。 “某,何罪之有?” 随着这声最终反问,无人敢答,无人作答。 只有呼啦啦的风声传来。 第66章 伤疤被揭开 “某,何罪皆无。” 既然你们没有人敢给自己定罪,那应彦羡自己给自己下了最终定论。 无罪。 杀敌报国,只因他自己是宋人,是宋兵。 铸京观,只因他要祭奠为了大宋朝死去的那些亡魂战灵。 怎地,到了你们这帮子国子监士子嘴里,就成了大罪。 那这般说来,岂不是说你们国子监心向敌国。 身为宋人,却心心念着敌国,这才是大罪,这才是重罪,是要问斩的,更是辱没了祖宗。 这顶帽子,没有人戴的住,会压断脖子的。 “某,无罪,可你们,却犯了大罪,罪不可恕。” 应彦羡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些士子,既然犯了错,就要勇于承担自己的错误。 宜将剩勇追穷寇。 听到应彦羡这句话,人群中竟还有人弱弱问道:“我等,何罪之有?” 应彦羡指了指酒碗,问话士子乖乖走上前来,然后喝了三大碗酒水,盯着应彦羡看。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最后,应彦羡只是念出这么一句诗词来。 熟读诗书的他们如何不明白,应彦羡这是在借指他们是商女。 这个比喻不可谓不狠,简直就是特意激起众人的怒气。 应彦羡不惧他们的怒气,也不惧他们的身份。 今日,搅乱了这座汴梁又如何? 大宋朝,该变变了。 变的更有骨气些,变的更爷们点,变的更加有点野心呀。 国家倘若没有了野心,就会成为没有爪牙的凶兽,人人可欺。 一个国家,不可没有了血勇之气。 “此獠猖獗,我等不服。” 伴随着这一声叫唤,惊醒过来的众人又开始纷纷叫嚣。 如果真被坐实了这一罪名,那他们的前途就真的无望了。 奋其一生苦读诗书,他们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那顶官帽子,官帽子下的无上权利。 如果因此葬送了一生前途,这是他们所万万不能够答应的。 “我等苦心为了大宋,日夜奋读四书五经,从书中找来治国之道,何来的亡国一说?” “应彦羡,你此话当诛,该死,我大宋朝万万世不灭,哪里会亡国?” “对对,快去报官,说此獠竟咒我大宋朝国运,实属罪不可恕,该斩杀。” “我的天呐,这是我见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我大宋朝国运昌隆,哪里来的灭国一说?” “我等要提起斗志,向黑恶势力做斗争,还我大宋朝一个朗朗乾坤。” …… 范纯仁只觉得今日来的值,太过值当了。 听到了应彦羡此人的一番言论,果真是犹如当头棒喝,一语醒悟。 倘若,早二十年听到,此刻的他将不会是现在的他。 可惜没有如果,既然没有如果,那就从此刻开始,范纯仁要重新开始他的人生。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范纯仁念道,忽然发现这句话还真的挺适合这些士子们的。 一个油头粉面,甚至有男子涂抹胭脂水粉,完全失去了身为男儿那种豪气。 如此之人,怎不为商女? 范纯仁为应彦羡点赞、鼓励。 而富弼却是想到了另外一层,如今,外有西夏、北辽两国的威胁,连年战争,令百姓苦不堪言。 南方,则有交趾等小国缠绕着大宋朝。 真可谓,外忧不尽,而内患,已经渐渐显现出来。 试想,待到以后,这些年轻的士子势必会接手大宋朝的朝政,而今他们便为了所谓的名誉勾心斗角。 那么,以后的大宋将会变成何等模样。 屁股坐的位置决定了思想的高度,此话真是一点不假。 今日,应彦羡此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要对此警示了。 本来,此时此刻围攻应彦羡的汴梁士子已经连败多局,可是,他们仍旧不甘心,想要翻盘再战。 “连兄,连兄何在?”有人呼喊道。 继而,人群闪开,一名颇为年轻的士子走了出来。 “某乃连飞维,国子监士子。”连飞维介绍自己道。 见到连飞维出面,这群士子大喜,连飞维在他们当中可是有着才华横溢的称号,想必能够击败眼前这个边军莽汉。 应彦羡指着酒碗。 连飞维摇头,道:“古来,饮酒皆有名,今日这酒,却是师出无名,喝不得。” 应彦羡倒是高看了一眼连飞维,还知道反抗一二。 “既然想拿我应彦羡开刀腾飞汝等的名头,那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不喝酒,就滚开。”应彦羡道。 不要总想着既当婊子还想着要立牌坊,咱不惯着他这套。 兴许,连飞维没有想到应彦羡如此不按照套路走,直接来硬的。 可是,如果现在自己喝了酒岂不是说就怂了。 连飞维指着应彦羡也不客气道:“应彦羡,你猖狂。” 应彦羡点头。 连飞维又道:“应彦羡,你……你霸道。” 应彦羡又点头。 对方如此坦然的承认一时间倒让连飞维无可奈何,面对如此敌手,须得上重刑了。 “哈哈,应彦羡,莫要装的如此高义。”连飞维可是知道一些黑暗料理的,他道:“诸位,你们可知,治平二年,此人进京科考,一举夺得了进士席位。” 哗。 这可真是一个惊天消息,怪不得应彦羡此人文采如此之高,原来,他也是一名读书人。 那么,刚刚发生的一切就解释的通畅了。 应彦羡松开紧握的酒坛,目光不善的看着连飞维。 连飞维继续道:“可是,后来此人又被剥夺了进士身份,被官家发配流落到了边关定州城,做了一名罪囚。” 哗。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未想到此人经历如此丰富且起伏。 连飞维很满意众人的反应,这就是他想要的。 接着,连飞维指着应彦羡,道:“应彦羡,你敢说出为什么吗?” 应彦羡不言语,他在等,等连飞维说出缘由来。 这些人不是爱听故事吗?那自己索性就满足了他们,让他们听上一听自己的故事。 第67章 我不认,我无愧 伤疤被硬生生血淋淋的揭开总是会伴随阵痛。 见到应彦羡不吱声,连飞维高昂着头,他想俯视应彦羡。 急不可耐想要听到缘由的众人对着连飞维却是不断催促,叫他快些说出来。 “因为……”连飞维终于说道:“他科举舞弊。” 轰的一下。 枢密院门口彻底炸了锅,众人议论纷纷。 “科举舞弊,这可是天大的罪,此人这是辱了我等读书人的脸面呀。” “我想起来了,治平二年确实是发生过一起科举舞弊案,听说当中有几人结果便是被流放。” “原来,此人便是那个科举舞弊的应彦羡,怪不得我听着熟悉一二呢。” “一介罪囚,竟然敢与我等叫嚣,简直不知所谓,也拉低了我等身份。” “对于这般人,就当当众凌迟,以绝后患。” …… 这些汴梁士子可是口黑的很,哪般毒话说不出口? 只要能够踩着应彦羡出名,这些细枝末节又有谁会在乎呢? 范纯仁盯着应彦羡看着,他想看应彦羡如何解局,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因为,无论应彦羡如何解释,他都是因为科举舞弊罪被官家发配至定州城的。 有了事实,再多话语的辩解都没有太大作用。 范纯仁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破局的法子来,他心中却是希望应彦羡可以。 富弼叫来下人,让其调一份应彦羡的档案来,然后闭目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枢密院一向是无人撒野之地,可是,为何今日却如此热闹。 那些国子监士子一向傲气,今日却有人结伴来到枢密院门口声伐应彦羡。 这其中定然有着一定的联系。 富弼在想,应彦羡究竟得罪了何人,竟惹此大祸临头。 外面的争论依旧不断,好似要将应彦羡淹没一般,富弼也想看看,看看应彦羡此人究竟要如何脱身。 今日,应彦羡若栽倒在枢密院门口,富弼相信,一定会有人立刻下令将其拿下下狱。 人人都只看到了汴梁城的繁华昌盛,哪里又看得到它的残酷与不安呢。 “唉,小子,希望你能够撑得住。”富弼叹息道。 不知怎地,富弼也有些被应彦羡折服,这等才华斐然,应当走的更远些,而不是霎时绚烂。 应彦羡似乎想要用酒水麻痹自己,他提起酒坛便是几大口下了肚,倘若在平时,定然会有人叫一声好,好酒量,好汉子。 奈何,今日气氛异常,谁人敢随口出语。 连飞维指着应彦羡,道:“应彦羡,你还有何解释?” 应彦羡指了指酒碗,示意连飞维喝下三碗再说。 连飞维仍旧傲气仰头,某不喝。 应彦羡喊来孔四海与李二,对着他们低语数句。 接着,孔四海变摁住连飞维,李二倒满三大碗酒水,灌进了连飞维的肚腹间。 其间,众人皆是在看着,无一人出面阻止。 同时,这也让应彦羡看出了所谓的‘同窗情谊’深几度。 果真是,好一个‘同窗情谊深’呐。 老话说得好,飞黄腾达时莫要张狂,落难时三两知心人足矣。 此人,连飞维竟无一知心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被这些人演绎的那是酣畅淋漓,着实长了一番应彦羡的眼睛。 连飞维踉跄两步,指着应彦羡,怒气冲冲,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应彦羡张口道,“让你喝下三大碗酒,是我的意思,因为,你既然发了难,我又想解疑答惑,你就得喝下这三碗酒水,不然,却是坏了我的规矩。” “这个世界上处处有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像你说我科举舞弊,被发配到定州城一样。” “犯了错,就要认,可是,倘若没有犯错呢?” 应彦羡看着众人,众人观着应彦羡,却发现此人面无一丝愧色。 既无错,便无须认错,也无须认罚。 “我来告诉你们,倘若没有犯错,就不能够认错,即便遭了处罚,也要咬着牙,对他人说一声:我不认。” 说这句话的时候,应彦羡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不管多少白眼加身,记住,你都要扛着,不要屈服。 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这是一个男人的咆哮,他在向正义呼喊。 连飞维强忍住肚腹间的不适,喘着粗气问应彦羡:“你不认,也无妨,可事实就是事实,无须辩解。” 场中静悄悄,无人答话,此间,当交给应彦羡。 应彦羡红着眼原地转了一圈,环视了一圈众人,似乎要记住他们的神色,是不屑,是嘲笑,是高高挂起,是思索。 人间百态,大概就是这样了。 齐小鸣有些看不过都头被这样欺负,凭什么都来欺负都头? 当他想要站出来的时候被李二拦住,李二对着齐小鸣摇摇头,这件事,只能够交给都头一人解决,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站在他身后。 齐小鸣不理解李二的意思,但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都所里所有人都齐齐站在都头身后。 支持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声嘶力竭。 齐小鸣唰的一下立直身体,然后立正站在都头应彦羡后面。 这是一种气势,无敌的气势。 范纯仁见后不由得赞叹应彦羡练的了一手好兵,不然,这些边军士卒为何会如此这般。 令人羡煞。 众人都在等着应彦羡回答,回答他们这个问题。 应彦羡自然看到了身后的李二、孔四海、魏八子、丁峰、齐小鸣、杜忠等。 这一年间,要说收获,最大的应就是他们了。 “何为事实?”应彦羡开口道,“事实就是三人成虎,事实就是屈打成招,事实就是弱者服从强者。” 科举舞弊案,只是当时的捕风捉影,甚至连一丝证据都没有,就将此案定性了结。 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也好,应彦羡此番来汴梁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既然这时候有人掀起这个案子,那自己就遂了他们的愿。 “汝言我乃罪囚身份,可是,我不认,我科举进士身份得来的堂堂正正,我杀敌战功得来的也是堂堂正正,男儿生于人世间,当无愧天地,当无愧双亲,当无愧自己。” 我,无愧。 第68章 去年天气旧曾谙 当时的他,无力呐喊,哪里抵得过官府的惊堂拍木? 所以,应彦羡他才要更加努力的活着,活出自己的命运。 我不习惯这个世界,就让这个世界习惯我好了。 神踏马的唯唯诺诺,统统靠边站,老子就率性而活,就要率性而活。 应彦羡再也不想活了一万多天就像活了一天一样,他要活一天就是一天。 今日,就从此事开始,从此刻开始。 应彦羡开口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你们如何认为管我何事,与我何干?哪怕天下人人唾骂,我自当昂首挺立,因为,我没做过,我不认。” 这话,相当霸气。 甚至于,一角的范纯仁都暗自为应彦羡他加油打气。 我没有做过,我便不会认。 从应彦羡身上,范纯仁甚至看到了一丝父亲的影子,正气在胸中,何惧万万人。 这等大才,我服。 “欧阳伯父,恐怕,应彦羡他比你预料的还更要厉害。”范纯仁暗自道。 恨不能与君同生呀。 富弼翻看着应彦羡的个人档案,此人有智,出身青州富家,父应星物,母张氏,家有薄田数百亩。 年龄十二的时候应彦羡便通过了乡试,甚至一度有着小神童称号。 一路考来,应彦羡终于在治平二年考中进士。 咦。 富弼疑惑,按理来说,这般人是不屑于靠着作弊得来进士身份的。 可是,为何在考取来进士身份后又被剥夺。 只见案卷上写着科举舞弊,却并未详细说明。 看来,此事也颇有蹊跷。 富弼身为枢密副使,又有着昭文馆大学士头衔,为官数十载,看事情自然看的较为通透。 只是,今日这局面却是不好收拾。 听到应彦羡此等答话,众人不满,指指点点。 连飞维心中欣喜若狂,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道:“应彦羡,你这是在胡搅蛮缠,难道,官家审案还会有错不成?” 既然当年的科举舞弊案已经出了结果,自然就是经过官府考证过的。 有理有据,应彦羡还妄想狡辩,实在可笑。 应彦羡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哗。 众人哗然,他竟然敢说官家有错,简直就是找死。 应彦羡又道:“我却是不知,你说的官家是当今大宋天子,还是官府,再者,科举舞弊案,岂是官家亲自审理的,你怎能将责任推到官家身上,难不成,你想污蔑官家吗?” 既然连飞维想要请应彦羡入瓮,那应彦羡自然也可叫连飞维入了自己的瓮。 连飞维慌了神,辩解道:“休要胡说八道,我怎会污蔑官家清白?” 涉及官家,无论是谁都要小心言语,不然,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你又能如何。 应彦羡又道:“那你为何将此事往官家身上扯去,分明就是想将这盆脏水泼到官家身上,简直非人子人臣人民所为,畜生。” 对于连飞维,应彦羡没有丝毫怜悯之心,此人心黑着呢,一上来就想死死的压垮应彦羡。 何况,他搬出这件科举舞弊案不就是想要击垮应彦羡,博得巨大名声吗? 既然是敌手,就不必假惺惺客套一二了,直接动手动嘴来得好。 连飞维被这声畜生喊的手足无措,他直道:“应彦羡,你休要胡扯,分明是你科举舞弊在先,当日,有人亲眼见到你进了监考官府邸,随后你便考中的进士,此事,怎会有假?” 嗯? 应彦羡心中升起疑云,此人,怎会对此事这般了解? “我进了谁的府邸?”应彦羡问道。 连飞维旋即答道:“杨林。” 嗯? 应彦羡对连飞维产生了兴趣,追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杨林的?” 杨林,当时担任科举监考官,官至翰林学士,是清贵之官。 连飞维好似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马上闭嘴不语。 应彦羡一开始只是知道这是一个局,成就这些汴梁士子名声的局,可是到了现在,他觉得是有人在特意针对自己。 欲要将自己置之死地,毫不留情。 应彦羡自问,自己在汴梁并无生死大敌。 看来,此事要好好查探一番了。 后来,杨林也因此事被罢去官职,虽说未被惩治,可也落了个凄惨下场。 一场谁也不知缘何而起的科举舞弊案,接连拉下了数位高官。 应彦羡看着连飞维,道:“告诉你,我若要科举,定中进士,何须靠着那些魑魅魍魉手段来夺得进士,那是对我的侮辱。” 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应彦羡的读书生涯,便会发现他天赋极高,儿时甚至有着神童之名。 随不说是过五关斩六将,可也是实打实一路考来的地方士子。 试问,这也的一个人,怎会犯下如此滔天错事? 只是,这其中不愿有人去细究。 连飞维嗤笑一声,道:“谁人都会一说,可真到了那一步,为了唾手可得的富贵,谁又愿意失了机会?” 他这是铁了心要将应彦羡浑身泼脏。 应彦羡问:“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为了荣华富贵而读书,为了做官发财而读书,以后,待你进了科举考场,定然会依靠舞弊手段去取得功名。” 最后,应彦羡大喝一声:“连飞维,你不配称为读书人,不配做国子监学子,更加不配做大宋官。” 瞬间,连飞维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险些无力跪倒在地。 连飞维他只是见到一顶大帽子可着劲的朝自己盖过来,逃都逃不掉。 “我……我没有。”连飞维的这句解释无力而又苍白。 应彦羡可不会放过这次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他呵呵一笑,道:“你没有,你不会,谁人都会这般一说,可真到了那一步,为了唾手可得的富贵,你岂会愿意失了机会?” 你送我的金玉良言,此刻,我返还给你。 君子报仇,当场即报。 应彦羡说完痛饮三大口美酒,此酒入喉犹如一条火龙,烫人心扉。 怎一个爽字了得? “唐朝诗人王维曾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应彦羡看着浊酒一坛,道:“而今,我应秦风曰:一曲新词酒一坛,去年天气旧曾谙。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接着,醉了酒的应彦羡指着所有人,吼道:“可否,可否?” 众人纷纷躲闪不敢回答他的问话。 第69章 富相公【一家亲】 “可否,可否?” 短短四字便包含应彦羡满腔怒意,这首诗词中也蕴含他的不甘。 一坛酒水饮尽,一曲新词已做完,去年汴梁的天气好似依旧熟悉。 雄伟的关城坚硬如铁难以逾越,可是,又将如何,而今,就让我们重振旗鼓向前,向前。 不畏惧,不妥协,直到老去,直到死去。 可否,可否? 最后这个反问更是犹如点睛之笔,亮瞎了那些欲要看到应彦羡笑话之人的眼睛。 一时间,众人竟摄于应彦羡的无敌气势不敢与之对视。 这等无敌气势,不知杀了多少人才具有的。 “喝,喝,都头威武。” “喝,喝,都头威武。” …… 站在应彦羡身后的孔四海等人纷纷大喝,惊的周遭人群纷纷后退。 范纯仁甚至都能够感受得到漫天杀气,这些汉子,着实厉害。 咣当。 连飞维这人独自挡住如此喝声,满头大汗,脚下踉跄后退的同时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嘭哧。 而后便晕倒过去。 应彦羡这是要断了他的仕途路,令他怎能够不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早知今日,他就不站出来当那个出头鸟了。 可叹。 “唉。” 站在枢密院门口后面的富弼叹口气,如若他再不出面,这场闹剧势必就无法收场。 甩甩衣袖,富弼从枢密院走出。 大佬出场,自然颇有一番气势,先不说士卒开路,光是那份睥睨就足以镇压全场。 “富相公来了。” “小人参见富相公。” “学生拜见富相公。” “富相公安好。” …… 一时间,众人纷纷行礼,富弼站在枢密院门口台阶上看着乱糟糟的场景,心中真是不愉快。 咦? 富弼竟然见到一人偷偷摸摸躲了去,再细细一观,似乎……像范纯仁侄儿。 他怎么也会来了这里?富弼心中想着。 而堪堪躲过富弼的范纯仁长呼出一口气,他可以瞒得过这些愣头青士子,却一定瞒不过富弼富相公。 幸好,他腿脚够快够利索,在第一时间内就跑了开。 也不知道富相公有没有发现自己,范纯仁心中这般想着,却又不肯就这般离去,于是又远远的躲在一角观看。 刺激。 应彦羡未动,自然,跟在他身后的孔四海等人亦是未动。 有人替富弼摇旗呐喊道:“大胆,见了富相公还不行礼?” 应彦羡走起路来一摇三晃,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富相公?属下,参加富相公。”应彦羡抱拳,而后问道:“富相公,可是已批示了属下的回京文书?” 当应彦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人对其呵斥道无礼。 富弼皱眉问道:“此事不归本官管。” 应彦羡再问:“昨日属下就将文书交了上去,两日间竟还不见批阅,富相公,这莫非,便是枢密院的办事效率?” 接二连三的发问当朝宰辅,应彦羡此举又惹起了众怒。 “此人无礼,请富相公惩治于他。” “富相公,这是醉汉,喝醉了酒在枢密院门口闹事,该送官。” “摘了他的军帽,下狱,下大狱。” “敢当众质问富相公,毫无礼数,真是无知之徒。” …… 富弼倒不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而是反感如此多的杂音。 “枢密院做事自然有枢密院的一套规则,既然你已提交了文书,自然会有人审阅批示,等着就是了。”富弼道。 哈哈哈…… 应彦羡大笑一声,对着富弼道:“我原本以为富相公与其他人不一样,而今看来,却是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推诿事情之人罢了。” 哗。 应彦羡果真是爱捅马蜂窝,试想一番,今日他已经惹了多少次众怒,还嫌弃不够要他的命吗? 现在,竟然还敢当着富弼相公的面来找死。 众人在等着富弼相公下令惩治应彦羡此獠,好让他知晓花儿为何这般红。 富弼却是不高兴了,老夫为官这么些年,哪个见了不得赞自己一声,怎么到了这个小子口中,就成了不是了呢。 “应彦羡,你今日扰乱枢密院本官已对你多有宽恕,难道,你还不自知?”富弼怒问。 应彦羡打着酒嗝,手中想去提酒坛子,可是手臂抬到半空又放了下来。 “富相公,属下不明,扰乱枢密院的不是属下,是他们,是他们气势冲冲的跑到这里来,对着属下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属下,好委屈。”应彦羡诉苦道。 富弼乍然间恍然起来,依照常理来说,应彦羡他们是边军,来京复命,而自己又是枢密院的副使,他们应当是‘一家人’,得亲近些的。 应彦羡看似是在诉苦,可是,实际却是在提醒富弼,咱俩才是亲人。 应彦羡挽起衣袖,道:“富相公请看,他们对属下又打又咬,他们的恶语冲入属下脑海,久久挥之不去,对属下造成了极大伤害,现在,头还疼的欲裂。” 瞪大眼的那些士子满脸无辜状,他们……他们何时对应彦羡又打又咬了?你头疼欲裂,那是喝酒喝多了。 一开始他们倒是想这般,可是,看看,看看此獠身后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汉子,他们这些文弱书生哪里又会是对手呢? 我们的恶语,我们的恶语再毒也比不上你的十之一二。 倒打一耙,这分明就是倒打一耙。 恶人先告状,他们要告诉富相公,此獠是恶人先告状。 “无赖之徒,你这是耍无赖,我等只是动了动口,哪里对你又打又咬过?” “可恨,此獠是在恶人先告状,蒙蔽富相公的眼睛,富相公,此獠的话万万不可信呀。” “富相公,我等冤枉呐,我等从未动手打人,反而是此獠,此獠伤我同窗。” “富相公,您请看,地上还躺着我们三位国子监士子,都是被此獠痛击倒地的。” 有人立刻朝着身后地上望去,可是…… 第70章 富弼【范贤侄】 先前晕倒在地的赵伦中、沈河、连飞维三人都已经醒来,而且正笑意盈盈。 在拜见过富相公后,三人犹如一家人一般。 这幅场景却是看得众人眼晕,他们三人应当躺着,而不是站着。 甚至有人恨不得上去将此三人摁倒在地再次昏厥过去,好让富弼相公见得这悲惨一幕。 张伦中对着沈河笑问:“沈兄,你嘴角还有些血迹,来,我给你擦擦。” 沈河凑上脸去,然后任由张伦中擦拭自己的脸庞。 连飞维赞道:“张兄,沈兄,果真好情谊,令人羡煞呀。” …… 三人竟旁若无人的寒暄一二,让众人大跌眼镜。 富弼一阵头疼,这些国子监士子自当打骂不得,不然,待到明日他就得在朝堂上遭受弹劾。 对于应彦羡,富弼是起了爱才之心,此人有大才,虽说有污点,可是,富弼心中明白。 这两方,都得要处理恰当,不然,老夫的一世英名如何保得住。 “应彦羡,本官问你,你的回京文书交给了谁?”富弼问道。 为今之法,那就是四两拨千斤,将此事重心转移,这样,便能够轻松应对。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应彦羡摇头不知,“富相公,这枢密院您比咱熟悉,应当问您自己。” 富弼真想痛骂一番应彦羡此獠,老夫都这般护佑着你了,还不知道好歹。 气煞我也。 “来人,给本官查一查,到底是谁审阅了应彦羡的回京文书。”富弼道。 而当旁人将此事告知许生聪的时候,许生聪一时间慌乱了手脚。 “快快。” 许生聪慌乱中拿起笔墨刷刷在其上写上两笔。 继而,合上文书的许生聪拿着应彦羡回京文书一路跑到富弼面前。 “下官,参见富相公。”许生聪行礼道。 富弼对许生聪印象不深,只是略微点头就令其交上应彦羡回京文书。 许生聪双手奉上,道:“近两日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其它,没想到惊动了富相公,真是该死。” 富弼没有理会许生聪的这些自作聪明的话语,而是打开文书一观。 文书上面的笔迹未干,显然,是刚刚被人写上去的。 心中对此了然一切的富弼并未继续追究此事,而是合上文书,丢给应彦羡。 “应彦羡,你的回京文书已被批阅,且回驿馆候着听从召唤吧。”富弼道。 应彦羡接过文书,不忘打开一观,发现上面的笔迹有些喜人,便是道:“龙飞凤舞,人间识得,大人好笔法。” 听到此话的许生聪心中自然知道自己慌乱中的字迹如何潦草,却也无奈。 富弼却是差点笑了出来,这人,怎地这般爱怼人。 莫不是,这些国子监的士子们还没有让他怼的痛快? 富弼不耐烦的对着应彦羡道:“好了,应彦羡,你已经喝醉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应彦羡对着富弼一笑,他明白富弼的话中意思。 “哈哈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听着应彦羡又开始发起了酒疯,众人纷纷避让。 嘭哧一声,应彦羡醉倒在地。 “都头,都头……” 紧接着,孔四海、李二等人奔向前,下一刻就抬着应彦羡跑离此处。 站在枢密院门口的富弼见着跑着比一群兔子还快的这些边军汉子,他觉得有些好笑。 再不快点逃离,老夫也护不住你们这帮兔崽子。 回过头来,富弼对着许生聪道:“不管是谁的意思,以后,枢密院不准发生此类事情,倘若再有,你便自行辞官离去。” 富弼有些时候可以对一些事情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可是,有些时候是真的所不能够容忍。 人,总得要有着一定底线的。 不然,何以为人? 这是富弼对许生聪耍小聪明的一个警示,再有一回,自己且滚蛋。 许生聪弓腰目送富弼离去,额头上冷汗漓漓。 人人都说富弼相公生性孝顺温和,可是,也绝非就是好惹之辈。 今日这事,捅到了富弼眼中,那就是一粒沙子,咯眼睛的。 许生聪绝对相信,自己再在上官眼下耍弄自己的小聪明,必定会下场极惨。 应彦羡,等着瞧。 不知间,许生聪却将应彦羡记恨上了心头。 殊不知,是他先找了应彦羡人家的麻烦。 枢密院门口众多国子监士子你看我我看你的,大眼瞪小眼,小眼望天。 既然他们声讨的对象都不在这里了,他们再杵在这里也是无用,徒徒让人看笑话。 今日之事,丢尽了他们的脸面,想必,日后定然会成为汴梁城内的饭后谈资。 “莫兄,小弟最近偶得了一首诗词,不如,莫兄赏脸,鉴赏一二。” “李兄抬爱了,李兄才华了得,所作诗词也定然不得了,走走,让某开开眼界。” …… “华兄,今日你不是说醉香楼走一遭吗?天色如此秀丽,正是饮酒作乐的好时候呀。” “对对,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吧,你我同去。” …… “呀,今日的天气好好,好喜欢,约上二两好友一块饮茶去也。” “糟糕,我家的被褥还在院中晒着,无人看管,告辞告辞。” …… 几个呼吸间,该走的走掉,不该走的也想着法子离开。 原本人挤人的枢密院门口,顿时间清净了下来。 范纯仁这时候从角落走出,看着萧瑟的枢密院门口,不禁感慨刚刚发生的事情。 一坛酒,数曲新词,张狂之士,怒怼国子监众多士子。 甚至,还连着富弼富相公也敢顶上一二。 要知道,反驳富弼这可是范纯仁的梦想,可是,一句侄儿就死死的压住了范纯仁。 这让范纯仁徒呼奈何。 “范贤侄。” 突然间响起的呼唤让范纯仁浑身炸毛了一般,富弼富相公他不是走进枢密院了吗?怎地,自己会产生幻听呢? 当范纯仁回过头来,恰恰见到了一脸笑意的富弼相公。 “富伯父,你好。” 第71章 呜呼哀哉 作为官二代便是有着这一点不好,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恍然道:奥,贤侄,我和你爹是老相识了。 范纯仁笑着看着富弼富相公,只见他亦是笑意满满的看着范纯仁。 良久,富弼呵斥道:“别傻笑了,随我进来。” 范纯仁硬着头皮进了枢密院。 走在枢密院里面,范纯仁见着来来去去的繁忙枢密院文吏人员。 富弼负手走在前面,开口道:“今日外间这事,你恐怕从头看到尾了吧?” 范纯仁回答说道:“回富相公的话,是。” 听到范纯仁这话,富弼哪里不晓得他在避讳。 “这里是枢密院,不用避讳这些。”富弼说道。 在枢密院,他富弼还是有着三分威信的,不然,何以掌控这座大宋最高军事府衙。 范纯仁惊诧的望了眼富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富伯父这般强势,看来,今日这事给了富伯父不小的怒气。 富弼问道:“对于应彦羡此人,你怎么看?” 范纯仁道:“此人狂放,颇有国之狂士的风姿。” “嗯,倒是有几分形象。”富弼赞同道,“初来汴梁就敢如此行事,也见这人的胆子有多大。” 以往,那些边军汉子哪个来了汴梁城不得小心做事小心做人,这应彦羡反其道而行之,胆子大得很。 “还不是枢密院的故意刁难。”范纯仁嘀咕道。 富弼眼不瞎耳不聋的,自然听见了这话,他瞪了范纯仁一眼。 “你这意思倒是老夫的错了?”富弼怒问。 范纯仁哪里敢这般说,富弼在自己面前起码是属于长辈级别的人物,得罪不起。 “没没。”范纯仁赶紧否认道。 “哼。” 富弼怒哼一声,路过的枢密院那些人大都绕道而走。 “告诉你,这枢密院老夫挂的是个副职,枢密使是文老头,要说过错,也得去找他。” 富弼他自己又不是枢密院的一把手,天塌下来得让文彦博去顶着,怎么也不能够压到自己身上来。 这话范纯仁可不敢接了,上面几个老头斗来斗去那是其乐无穷,可若是有人插进去,那就是五雷轰顶,外焦里嫩。 不见范纯仁答话,富弼知道自己说多了。 “不过,这枢密院里面确实是该整治一番了,身为大宋军事机构,竟然敢如此行事,倘若,他日来了紧急军报,也发生了此等事情,那岂非要闯下大祸事。”富弼道。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在他看来,这枢密院就是给人太过安逸了,才让人总觉得无所事事,办事不走心。 范纯仁身为区区一个侍御史,这等大事情他可管不着。 富弼不再和范纯仁说这等烦心事,对着他问道:“今日你无事了吧?待我处理完公事,你请老夫喝酒去。” 范纯仁瞪眼,凭啥要我请你喝酒? “富伯父,是不是,应该您请小侄我喝酒?”范纯仁想要争取一番,小侄穷啊。 富弼怒眼,范纯仁立马屈服。 “我这就去酒楼订桌,静候您老大驾。”范纯仁道。 富弼抚须,这还差不多,反了天了小兔崽子。 “无事了,退吧。”富弼不耐烦的挥挥手道。 范纯仁只好极为憋屈的离开枢密院。 而被众人抬着回到客栈的应彦羡赶忙给自己灌下去了几大碗凉白开。 如果不及时将酒劲消掉,恐怕他今天就甭想清醒着了。 “都头,你没醉?” 孔四海瞪着一双牛铃,都头都喝掉了将近一坛酒水,屁事没有,太可怕了些。 应彦羡瘫坐在地上呼着气,虽然面色依旧潮红,可是,酒劲却在缓慢消散。 “烧水,我要泡澡。”应彦羡大声道。 等过了半个时辰后,应彦羡满面红光的走出房间,令人赞叹一声好俊俏的郎君。 稍息片刻,应彦羡他们便搬到了位于蔡河旁的军卒驿馆,这里是专为进京来的边军人士提供住宿事宜。 提供了枢密院的批阅文书,应彦羡他们顺利入住。 待到各自分配好房间,应彦羡带着众人来到驿馆食堂,虽说不上豪华,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饭间,李二面色担忧问道:“都头,今日之事……” 应彦羡无所谓道:“无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前怕狼后怕虎,那就什么也甭做了。” 如果没有今日一闹,他们此刻还是住在客栈中,这驿馆他们哪里住的进来。 这就是狼行千里吃肉的事情。 李二舒了口气,跟着都头做事情,就是得劲。 孔四海嘟囔道:“我说李二,你就是想太多,心细的跟个娘们似的,也难怪你吃不胖。” 李二想给孔四海一棒子,老子吃不胖跟这有屁的关系。 齐小鸣对着应彦羡道:“都头,今日富相公怎么会想着饶过我们呢?” 按理来说,今日这事情,对于枢密院来说,并不算好事。 富弼身为枢密院大员,自然要对于应彦羡他们惩治一番才是的,怎会如此轻易放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应彦羡给他们解释说:“确实,今日我们多亏了富弼相公,最后还特意提醒我喝醉了酒,不然,今日怕是没那么好脱身。” 孔四海道:“今日他帮了咱,改日,咱们敬着他就是了。” 众人听后觉得理应是这样。 “孔大寇,没想到你这个直肠子还能够说出这般话,真是服了。”魏八子不得不赞叹孔四海一声。 孔四海嘿嘿一笑。 “咱起码人不坏,可不像今日那些士子,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简直就坏透了,可着劲的给咱挖坑让咱跳下去。”孔四海道。 今日想来,真是险之又险。 万一,应彦羡没抵挡得住那些士子的进攻。 万一,应彦羡被喷了个体无完肤。 万一,应彦羡被坐实了铸京观的罪名,加上之前犯的科举舞弊罪。 到时候,别说官府不来抓人,他们自己也得走到官府大狱里面待着去。 呜呼哀哉! 第72章 欧阳修【长江后浪推前浪】 其实,富弼不仅仅是因为应彦羡一句话就轻易放过了他们这些人,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为大宋朝浴血奋战过的汉子。 当孔四海露出真性情的时候,当见到齐小鸣和杜忠两人脸上的稚嫩,当应彦羡挽起袖子露出胳臂上的刀痕的时候。 这些都足以打动富弼,这些都可以证明他们在战场上是条好汉,不是孬兵。 既如此,富弼又何必寒了他们的心,尤其是应彦羡此人的才华。 富弼当时也是心生了爱才之心,故而才饶恕了他们大闹枢密院的罪过。 不过,今日国子监那些士子就比较倒霉了,被应彦羡一人怼的体无完肤,势必将要成为汴梁的一个笑话。 也怨不得旁人,是他们自己挑衅在先,想要借着应彦羡的恶名博取他们自身的美名。 可惜,应彦羡不是他人鱼肉,那些国子监士子也不是刀俎,注定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踏踏实实比总爱幻想那些空中楼阁好得多,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远走得稳。 “要不说读书人坏心眼多呢。”李二也吐槽道。 孔四海这货立刻将目光瞅向自家都头应彦羡,全场震惊,孔四海这货真是活腻歪了。 应彦羡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手下怎么会有这等憨货。 “所以说,以后你们遇见那些读书人,别跟他们斗嘴皮子,斗不过的,就蛮横不讲理的用刀来跟他们讲道理,晓得吧。”应彦羡不急不缓提醒一众麾下道。 孔四海忙道:“嘿嘿,都头这个法子咱喜欢,他们有他们的嘴皮子,可咱也有咱的杀人刀,怕甚。”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秀才遇见兵,有理咱也不让他说了。 好不容易从枢密院出来,范纯仁还得往欧阳修府邸上跑一趟,不然,等到欧阳修找到自己,又少不了一顿克。 等范纯仁见到了欧阳修,欧阳修正在品读唐代诗仙李白的作品。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欧阳修对着范纯仁问道:“尧夫,你可知此首诗?” 范纯仁回道:“此乃诗仙李白所作《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当时李白初出茅庐,名声不显,而孟浩然已名满天下,加之当时又是盛世,所以此诗表露的是李白与孟浩然之间离别的欢快之情,而非伤痛离别,不过,也表现出了李白与孟浩然之间的深厚友谊。” 欧阳修放下诗集,笑呵呵对着范纯仁道:“可见尧夫文学功底不是一般的深厚。” “欧阳伯父过奖了。” 等到聊完这些,范纯仁将发生在枢密院门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知了欧阳修。 欧阳修念道:“仙,佛,两茫茫,皆不成,只道哪有人间肆意。风,秦风,响彻上古,无衣无袍,敢言一身胆气杀人。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用是书生。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又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再道:“一曲新词酒一坛,去年天气旧曾谙。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最后道:“果真是一个妙人,将文字运用到了极致,妙,妙,妙。” 欧阳修大赞。 范纯仁也是感慨:“应彦羡此人是有着大文采的,可如此有大文采之人,却被埋没在边关苦寒之地。” 这是为应彦羡鸣不平呀。 可是,欧阳修却并不这般认为,而是道:“非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应彦羡有了此等心智,加之磨炼,何愁不能够博得未来之名?” 一个人,倘若只有大才,而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最后,势必也会变得无才。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祸事亦可变为福事,福事到了最后也有可能会成了祸事。 先人早已将天下事看透,后来人只需要站在先人的肩头看天下事就足够了。 范纯仁觉得欧阳修有着大智慧,借用先贤之语就能够解释通这一事情。 “欧阳伯父说得对,想必,这也是上天对应彦羡的一种历练,才会让他有了如此大文采。”范纯仁道。 欧阳修点点头。 “不急,等到明日老夫入宫,找韩老头他们商议定州事宜,顺便将应彦羡召过去问一问。”欧阳修道。 范纯仁嗯了一声,如今官家身子孱弱,大宋朝诸多大事皆有几位相公相商决断,而后呈由官家再行批示。 定州大战的经过,范纯仁也有了一丝丝好奇,想定州城不到两千残兵是如何抵挡得住西夏国万人大军攻伐的。 战场事,不容疏忽大意呀。 欧阳修继而对着范纯仁道:“今日已晚,尧夫你就不要走了,留在府上用饭吧。” 范纯仁顿时头皮发麻,以前也没见欧阳修这般大气过,留自己在府上用饭,可是今日,他娘的,见鬼了。 “那个,我就不了,欧阳伯父还是省些用度购买诗集文册的好。”范纯仁婉拒道。 欧阳修惊疑了一声,以往,范纯仁这小子都是巴不得赖在自己府上用饭的,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也好,既然尧夫说要送老夫三两本诗集文册,老夫就笑纳了。”欧阳修笑吟吟着说道。 范纯仁猛然抬头,顿时一阵天晕地转。 “欧阳伯父,我……我何曾说过此话?”范纯仁吃吃道。 要知道,既然要送欧阳修诗集文册,那就势必要有非凡意义,范纯仁自己对手中那些诗集文册爱不释手,又怎会赠予这老头? 欧阳修扣了扣耳朵,道:“最近耳朵痒的厉害,尧夫就不要客气了,三本两本无碍,切莫要多送。” 呼呼。 范纯仁急呼吸两口气,这老头开始耍无赖了,气煞我了。 最后,范纯仁只好应下,然后才能够安然退出欧阳修府邸。 站在欧阳修府邸门前的范纯仁捂着心口通到不能窒息,平白无故,自己今日又要出钱又要往外送书。 岂不知,欧阳修早已得知范纯仁入府前已订好酒楼,今晚少不得要宴请他人,又怎会在自己府上用饭呢? 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后浪还是火候不到呀。 欧阳修颇为得意想着。 第73章 今夜月明人尽望 随着夜幕的降落,一日时间便倏然而过,让人不禁惊叹日月如梭。 儿时,总觉时光很缓慢,觉得一生很长,可自从长大后,却惊觉,一日忽过,一月忽过,一年乍然便已走掉。 这时,才觉察出,人生极短暂,亦要珍惜每一日。 晏殊晏相公曾诗曰: 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 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不免让人知晓光阴易逝,及时行乐。 应彦羡观着汴梁夜空明月,起了思乡之情。 家中双亲可安好,自从出了科举舞弊一事,他已一年多时间未曾回过青州老家。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回,以免牵连了家中亲人。 哈哈,以往只从书籍中见得诗人思乡之情,可今日,应彦羡也不免落了这种俗套。 人皆父母生养,哪里能够不念着家中亲人。 自应彦羡有着意识开始,父母皆为其着想,为其请名师指教。 应彦羡的父亲应星物是一个严肃的男人,他不爱苟笑,说话语气一板一眼,总是大人语气。 好在,应彦羡母亲是一个欢喜之人,给这个家带来不少温暖。 还有应彦羡的奶奶崔氏,最是疼爱这个长孙,每次父亲呵斥应彦羡的时候,应彦羡总爱跑到奶奶跟前庇佑。 不知不觉间离家已经将近两年时光,家中一切可还安好?亲人可还安好? 在大宋朝,切切实实让应彦羡感受到了思乡那种苦闷。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应彦羡想着,这也难怪古时候诗词佳句频出,唯有将身心情感寄托在诗词上才可抒发出心中那股思乡之意。 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谁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月明星稀,万物斗转,不见归来人。 老张头觉得肚腹间难受得慌,便出屋来透透气,可却见得了自家女儿惠娘在院落中发着呆。 唉。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生个娃儿。 老张头走近张惠,故意咳嗽出声,吓的张惠一阵手忙脚乱。 “惠娘,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老张头问道。 张惠见到爹爹出屋神色有些嗔怪,语气中带着怨气,道:“看星星,看月亮。” 应大哥说过,星星其实是和月亮一样,不过月亮离我们这个世界近一些,大一些,而那些星星,远到我们这一辈子也走不到它的身边。 如果想一个人了,就抬头望望天,或许,此刻的那个人也与你一样,都在看着明亮的月亮。 月亮可寄托相思。 老张头觉得这话不能信,真当你爹腿瘸了眼也瞎了不成。 “咳,这月亮星星每天都能看到,有啥好看的,再看,也不还是那样。”老张头说道。 张惠觉得这夜的美好景色全被爹爹一句话给破坏掉了。 女人多感性,男人多理性。 男人不理解女人,女人不懂得男人。 老张头注定不能够和自家女儿惠娘说到一块去。 张惠改了话头,对着老张头说:“爹,近日,咱们杏仁露卖的极好,甚至别的州城的酒肆也来咱们这里买酒呢。” 张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骄傲,这是自己的战绩。 老张头点点头,确实,他都不明白,自家的杏仁露为啥卖的这么火? 真是活见鬼了。 “嗯嗯,爹爹看得到。”老张头回道。 有了定远军指挥使赵明做后盾,只要敢来找茬的,第二日准能不见了踪迹。 这样从侧面证明赵明的狠辣,不不,是应彦羡的先见之明。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眼红了。 一开始杏仁露酒作坊只是一家有着两三间茅草屋的酒作坊没有人在意,可是,你越办越壮大就不行了。 这就挡人财路了。 势必就会有人在你前进的路上给你使绊子,想要绊倒你,让你停下脚步,不敢再迈脚。 应彦羡曾和张惠说过:“惠娘,你要记得,唯一能够阻止你停下追逐梦想脚步的人只能是你自己,旁人,都不成。” 梦想,是做梦都想做成的想法。 谁都没有权利去阻挡他人的梦想之路。 张惠死死的将应彦羡同自己讲的这句话牢记在心,她要做一个有梦想的大宋朝小娘子。 当时,张惠就问应彦羡了,“应大哥,如果我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会保护我吗?” 应彦羡笑呵呵道:“敢欺负我家惠娘,那是找死,应大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宰了那混蛋,让他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当时的张惠可高兴了。 小女孩,最爱听这等话了。 何况,应彦羡不仅救下了自家爹爹,又教会了自己酿杏仁露佳酿的法子。 说起来应大哥就是老张家的恩人,自己要报恩,有什么不对吗? 坐在院落中的张惠反应过来,继续对着自家爹爹说道:“爹,改明我就去指挥使府上找赵大人。” 这话真是将老张头吓了一大跳,忙问惠娘去指挥使府上干吗?咱们可别自己作死。 在老张头看来,指挥使大人能够暗中护佑自家杏仁露酒作坊就万事大吉了,他们可别没事找事。 张惠道:“爹,你放心,指挥使大人很好的,我见过两次的。” 老张头舒口气,这就好。 咦,不对呀,这根本不是这个缘故好吧。 当老张头回过头问自家女儿惠娘因何事去找指挥使大人的时候,张惠已经起身回屋。 罢了,明日再问吧。 老张头在院中呆了会儿便回屋睡觉了。 第74章 驿馆偶遇两位狠人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终是消去了残酒。 应彦羡在房间内练了一套军拳,身体微出汗,头脑也是清醒了许多。 清晨时分,最是适合去练刀,应彦羡喜欢听着刀鸣之音。 无奈何,军卒驿馆没有适合的地方,只能够将就一番。 一日之计在于晨,就好像盖房子要打好地基,不然,空中楼阁要不得。 活动好身躯,应彦羡走出房间,却正巧碰到在驿馆小院中练武的一军汉。 呼。 喝。 这人的拳法耍的是虎虎生风,初一看便知晓是骁勇之人。 应彦羡观了一会便欲要离去,却见得那人喊道:“汝可是定州应彦羡?” 应彦羡诧异一眼,对此人抱拳。 “某,定州应彦羡。” 那人回礼道:“某,永康军向中定。” 应彦羡并不识得此人,不知此人唤自己何事。 向中定开口说道:“昨日,应兄好风采,某佩服。” 原来,向中定说的是昨日枢密院门口之事,应彦羡怼的国子监一众士子无话可说。 见到应彦羡有些思索,向中定便又道:“昨日某也是去了枢密院递送文书,恰巧看到了应兄事迹,不得不说,某却是没有应兄那个胆子,哈哈哈……” 军中之人向来豪爽,向中定与应彦羡素来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有多加用意。 何况,昨日应彦羡那举动确实罕为人见。 大闹枢密院,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故此,向中定才有此一说。 应彦羡道:“此举,实属于迫不得已之法,向兄还是不要学某的好。” 向中定哈哈一笑,都说定州应彦羡有着蛇蝎心肠,今日当面一见,传闻着实信不得。 “都说定州应彦羡铸京观,为人十恶不赦,坏了我大宋风气,可是在某看来,应兄是大豪杰,大英雄。” 向中定倒是一个敢说话的汉子,也不怕隔墙有耳,就敢这般道来。 如果被传了出去,招致祸端就不妙了。 应彦羡再观向中定,只见他毫无担忧之意。 看来,人人都有自保的法子。 向中定道:“只准敌人杀我袍泽,铸我京观,为何就不能我们杀其敌兵,铸他人的京观,这种事,某早就想做了,可是,却一直得不来机会,应兄倒是做了某未做成的事情。” 看来,向中定此人也是一个狠人。 后世人皆说大宋军中无狠人,人人孱弱不堪。 可是,如今在应彦羡看来,大宋军中狠人不少,不过都被抹去了而已。 “杀我袍泽者,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不然,妄为人友。”应彦羡道。 对敌时候,容不得半分仁慈,不然,死的便是自己,死的便是你身边人。 人人都说应彦羡狠辣无情,可是,谁又晓得这汴梁繁华又是如何得来的。 听到应彦羡如此说,向中定爽朗一笑,这话太合自己口味了。 “说得好。” 突然间,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一人,大喝一声。 应彦羡与向中定皆看了过去。 那人自我介绍说道:“某,建昌军司理参军,王韶。” 说起王韶,他乃是仁宗嘉佑二年进士,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应彦羡确实没有想到,在这座小小驿馆之中,能够遇上这位。 意外收获。 “王兄好。” 打过招呼后,王韶这人说:“刚刚听到了两位之语,某实在是难以按捺心中激动,这才不由得出声叫好。” 向中定笑问:“看来,王兄也是性情中人。” 应彦羡点头。 王韶既有着文人的傲骨,又有着军汉的霸道。 王韶他道:“我大宋建朝以来,对外之战多不胜数,可是,虽说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可是,近些年来,败仗却是愈发多了起来。” 继而,王韶看向应彦羡,对其道:“定州大捷,是今年难得的一次大胜仗,虽说我宋朝是守方,可也击杀了敌方大将,杀敌数千,击溃敌兵上万。” 光是这些鲜丽的数据,就足以让人感到骄傲了。 定州也因此出了名,出现在大宋人的眼里。 “所以,应兄应该是我大宋朝的英雄,而不是欲要声讨之人。”王韶道。 且不说王韶身为宋军中行伍之人,自然要向着应彦羡,就算王韶他是一介文人,也会赞应彦羡一声的。 大宋不缺乏能干之人,缺失的是一颗熊熊燃烧之心。 恰巧,应彦羡将这颗心点燃了一丝丝。 向中定极为同意王韶的说法,他道:“我这人没读过多少书,嘴笨,今日听了王兄一番畅谈,真是茅塞顿开,明悟了许多道理。” 王韶哈哈一笑,向中定是永康军的少将军,地位极高,今日能够与他们交谈,便能够说明这人心性了。 “非某之功,而是向兄本身就是聪慧之人。”王韶有趣一说。 哈哈哈…… 应彦羡只觉得此两人都是性情中人,交谈之间不必百般忌讳,舒坦的很。 王韶对应彦羡问:“应兄,这一次定州派你回京,定然是要领赏了吧?” 应彦羡回道:“赏赐倒还没领着,昨日先领教了一番国子监士子的嘴脸,险些进了大狱。” 王韶不知昨日事端,神色惊疑。 “这是因何?” 向中定只是见到了昨日之事,却也不明其中因由,也想听上一听。 应彦羡将昨日事微微一说,王韶和向定中顿时大怒。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妄为我朝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王韶骂起人来也是毫不口软。 向定中更加的狠,“要某说,他们这些人就该下大狱,剥夺了他们的士子身份,不得为官,不然,也是徒然害了一方百姓。” 应彦羡汗颜,合着,自己今日是遇着了两位狠人猛人。 但愿,以后国子监那帮子人能够碰到他们,让他们知晓自己昨日到底有多善良的对待他们了。 第75章 四大喜之【他乡遇故知】 由于今日三人各自有事情要忙,便说定了晚上一起喝酒,而后各自离开。 吃过早饭将众人喊了过来,应彦羡吩咐各自事情。 “李二留守驿馆,如果有人来召就差人去通知我。”应彦羡道。 此番来汴梁,应彦羡除了要禀告定州大战详细经过,另外,他还要详查诬陷自己科举舞弊一案事情。 犹记得,那一年,不得功名誓不还乡。 踌躇满志出了青州,来到汴梁,最终却落得个科举舞弊罪名被发配定州边军。 当年的翰林学士杨林这条线索却是断掉了,听闻杨林被罢官不久后就病逝,也算一可怜人。 一桩冤案,足以毁掉许多人的一辈子。 应彦羡带着孔四海、齐小鸣和杜忠三人出了驿馆,留下李二等人在驿馆内等着。 说起来,汴梁城是很大很大的,可是,在应彦羡眼中看来,汴梁城又很小很小。 它只是简单的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便是皇城,大宋朝皇帝的住所,外城便是居住在汴梁百姓的活动地方。 城深墙高,里头的繁华举世罕见。 要知道,就算这个时候,大宋朝的gdp就已经占到了整个世界的三分之一。 东方之雄狮,不是说说而已,更要有实力作证。 数千年老祖宗积累下来的智慧,足以后人立足在这个世界上。 自军卒驿馆出来,沿着蔡河走去,时值阳春三月,种植在河岸两端的柳树发了芽冒了叶,暖风一吹,便各自争相摇曳。 褪去军服的应彦羡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小路上,脚步声都是清脆舒服的。 有人悠闲的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有人驾着马车准备出城踏青,有人在河中划着船比划着这一幅好春景。 再晚个几十年,就会有一个叫张择端的年轻人绘画出一副后世人传颂的《清明上河图》,将宋朝盛景传于后世人观看。 可惜,应彦羡是没那么好的笔力,不然,耗费个数日时间,咱也比划着画上几幅画,说不定还能够传下去当做传家宝。 驱逐了自己心头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应彦羡面前出现一条宽敞的大街。 齐小鸣却是怀念道:“你们看,这里就是御街。” 御街是东京城南北中轴线上的一条通关大道,它从皇宫正门宣德门起,向南经过内城朱雀门,直至外城南薰门止,长达十余里。 同时,这条御街也是皇帝祭祖、举行南郊大礼和出宫游幸而往返经过的主要道路。 也被称其为御路、天街或是端礼街。 这条御街也见证着大宋朝的兴衰成败历史,可谓是历史的见证者。 倘若应彦羡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不远处便是国子监了,昨日打了国子监众士子的脸,今日,如果他们给机会,再打一次也无妨。 还未过国子监,齐小鸣边喊道:“都头你看。” 应彦羡他们见得一道熟悉身影,便是昨日枢密院门口的国子监士子连飞维。 “嘿,原来是这小子。”孔四海大有撸起袖子往上干的一股劲头。 应彦羡道:“不急,我们跟上去看看。” 昨日,应彦羡就觉得此人有古怪,对于自己科举舞弊案知道的甚细。 今日应彦羡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不料,却撞了个正着。 一路跟着连飞维来到一座酒楼,只见他踏进酒楼就不见了踪迹。 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不进去看一看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故,应彦羡他们也踏进了这座酒楼。 四处找寻一番,应彦羡没有寻得连飞维,却遇着了一个老熟人。 “应兄。” “曾兄。” 应彦羡与这位同乡之人曾士林碰了个迎面。 当年,应彦羡便是与着曾士林结伴赶至汴梁参加科举考试,不过后来发生那档子事,两人便断了联系。 时至今日,再度重相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曾士林满目欢喜,对着应彦羡道:“应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彦羡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某观曾兄,可是红光满面,富态的紧。”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而今日,却是两人四大喜之一的他乡遇故知。 曾士林摆手,哪里来的红光满面,不过是整个人油腻了些许罢了。 不过,今日既然遇上了,那就必须要一醉方休。 曾士林热情的将应彦羡拉了下来,告诉他说:“今日,难得遇上,应兄,我便做东,在这里吃喝一顿。” 应彦羡想要推诿,毕竟今日是来办正事的,可是,曾士林太过热情。 酒桌之上,曾士林将这一年多来的事情倾心告知了应彦羡。 “自从做了国子监掌印,本以为能够施展心中抱负,却不料举步维艰,白费了一身所学。”曾士林诉苦道。 国子监士子大都是高官富家子弟,家中大都背景深厚,打骂皆不得。 曾士林做的这个国子监掌印那是没滋没味,枯乏得很。 就像今日,点卯上班之后,便可以出来办些自己的事情。 曾士林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听罢曾士林的抱怨,应彦羡却觉得处处美好。 “奥,怪我怪我,光顾着倾吐自己的苦楚,却忘记关怀应兄你的遭遇。”曾士林突然道。 当年,应彦羡遭遇了科举舞弊一案,曾士林必定是知晓的。 曾士林问道:“当年,应兄你怎会在如此重要的科举考试中舞弊呢?” 应彦羡看着曾士林,道:“曾兄,如果我说当年,我并没有舞弊呢?你会怎样想?” 曾士林思索片刻,道:“应兄,你的才学我们那些人都晓得,说你舞弊,我是有点不信。” 要说一个学识水平四上八下的士子舞弊,那倒也罢了,可是,类似应彦羡这般神童般的人物,说他舞弊谁信呐。 可是当年,偏偏就是有人信以为真了。 最后,还剥夺了应彦羡等数人的功名,而后发配边关。 应彦羡喝了杯酒水,直觉得嘴中苦涩。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谁也奈何不得,应兄,你应该看开一些。”曾士林劝慰道。 应彦羡可以看得开,也可以放得下,但得查清此事之后,不然,这等冤枉罪,他受不得。 第76章 派人前往青州老家 关于应彦羡的遭遇,曾士林很是惋惜,不然,恐怕他们此刻就将会是同僚。 朝中有很多同乡之人成为了同僚,在官场上面互相协助,共同抱团取暖,令曾士林好生羡慕。 无奈何,曾士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通过科举考进大宋官场的一名普通士子。 不然,何故被分到国子监担任掌印一职。 雄心壮志曾士林他也有,可是得有那个实现的机会。 而相比应彦羡来说,他这个样子又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曾兄,连飞维你可识得?”应彦羡问道。 既然曾士林身为国子监掌印,自然就会对国子监士子有些许的了解,此事,问他再合适不过。 曾士林听得了应彦羡问话,就点了点头。 “这连飞维也算有着几分才华之人,平日里在国子监四处炫耀,有着自己的圈子。”曾士林道。 在国子监,别以为读读书就完事了,那是屁话。 汴梁很多高官富家翁将自家孩子送进国子监,那是来结识人脉来的,待到以后,这些人走进官场,那就是一大笔财富。 所以,曾士林看得到,每日间都有数不清的聚会。 故而,一个接一个的圈子也就慢慢形成。 等到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助力了。 听到曾士林这话,应彦羡也是明白,这些人都有着各自的目的而读书。 不着急,既然自己已经身在汴梁,自然有时间好好查一查。 酒楼门口,齐小鸣捣了杜忠一下子,杜忠见到连飞维自酒楼中走出,然后离开。 “这人走掉了。”杜忠憨憨道。 齐小鸣自然明白,他拉着杜忠说:“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杜忠不敢,怕他跟齐小鸣走失了,然后找不到都头他们。 齐小鸣敲了敲杜忠的笨脑壳,说道:“怕什么,回驿馆的路我熟,走不丢的。” 汴梁城就这么大点地,就算是问也能够问回去的。 无奈,杜忠被齐小鸣拉着尾随连飞维而去。 酒菜过后,应彦羡对曾士林问道:“曾兄,你可知我家中近况?” 许久没青州老家情况,应彦羡心中不安,既然曾士林也与自己是同乡,可能会有些消息。 “唉。” 曾士林先是叹息一声,而后对着应彦羡道:“应兄,我略微晓得一些,听完,你莫急。” 咯噔。 应彦羡心中升起一股不好预感。 “曾兄快说。” 继而,曾士林将应彦羡老家近况一一道来说与应彦羡听。 自应彦羡科举舞弊案被抓,朝中就有人将这消息传了回去,应家在青州的处境便不太好。 后来,听说青州有官将应家一应的地产收缴,将应彦羡家中人统统撵了出去。 这件事曾士林也不知真假,毕竟他长久在汴梁为官,老家也是未回过。 “应兄,这些消息皆是我从别处听来的,不知真假,应兄莫急呀。”曾士林劝慰道。 无奈,此刻应彦羡不知不觉红了眼,神情恐怖。 身为人子,不能给父母双亲尽孝,反而因罪牵连家中人跟着自己一同遭罪。 实属可恶。 应彦羡紧握着拳头,十指甚至掐进了血肉之中,恨不能即刻飞回家中,探望家中人。 这是一种怎样的痛感,应彦羡只觉得比被敌兵砍了百十刀还要痛些,这是一种出自内心的极痛般的触感。 曾士林从未见到如此应彦羡,以往,只觉得应彦羡有着才华,为人和蔼,时常请他们这些同考之人吃酒。 可如今再见面,却如此陌生。 物是人非这个词汇出现在曾士林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两人就这般安静下来,陷入一片诡异。 许久,应彦羡惨笑一声,对着曾士林抱拳道:“曾兄,我还有事要做,就先行告辞了。” 曾士林明白,自己留不住应彦羡的。 “应兄,万一这些消息不实呢,还望应兄莫要心急。”曾士林再道。 应彦羡点头,不管如何,他都要弄个明白。 “我知道曾兄好意,多谢。”应彦羡起身离开。 曾士林见着离去的应彦羡,他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唉,但愿是我多想了。”曾士林叹息道。 而后,他也悠悠然走出酒楼,回到了国子监。 走出酒楼的应彦羡没见到齐小鸣和杜忠两人,便对着孔四海问道:“齐小鸣和杜忠去了哪?” 孔四海挠头,他也不知道。 应彦羡恨不能踹孔四海一脚,这两个小子都看不住。 “去找,一定要给我找回来。”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道。 孔四海问:“都头,那你呢?” 孔四海此行的任务是跟随都头应彦羡,一路护着。 应彦羡反问:“你觉得这汴梁有人敢当街行凶吗?” 孔四海点头,接着又忙摇头。 “算了。”应彦羡叹口气,说道:“齐小鸣对汴梁熟知,他们两个能够找的到回驿馆的路。” 应彦羡生怕孔四海没把这两个人找回来,他自己又丢失在了路上。 应彦羡带着孔四海脚步匆匆回到了驿馆,立刻喊来李二等人。 李二见到都头应彦羡神情不太对劲,便小声对着孔四海问道发生了何事,孔四海只顾摇头,让李二恨不能踹其一脚,让他长长记性。 “李二。”应彦羡喊道。 “在。” 应彦羡吩咐道:“李二,你速速带着人前往青州城,找到,找到青州应家,探听一番情况。” 李二瞬间明白过来,青州应家,不就是都头老家吗? 李二问:“都头,我等探明情况之后当如何做?” 既然是都头老家,势必就要护佑着的。 应彦羡想了想,道:“什么都不必做,快马加鞭而去,快马加鞭而回,记住,要快。” 李二明白,道:“我这就带着人出发。” 待到李二等人离开驿馆,应彦羡将自己关进了房间之中,不知作何想。 第77章 在水一方【美人美酒美景】 等到傍晚时分,齐小鸣和杜忠两人才终是回到驿馆。 孔四海见状,立刻提着刀追砍这两个办事情不靠谱的混小子。 “孔大哥,你得听我们解释吧。”齐小鸣边跑边求饶道。 孔四海吼道:“有什么好解释的,给老子滚过来,先让老子揍一顿解解气。” 今日孔四海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委屈、无助、可怜。 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面前这两个让人生气的混小子。 “孔四海,住手。” 不知何时,应彦羡从房间里头走出,见到孔四海提刀追砍齐小鸣和杜忠的场面。 孔四海讪讪收起了刀,对着应彦羡道:“都头,你没事吧?” 应彦羡佯装要揍孔四海,孔四海忙闪身躲开。 “粗货。”应彦羡骂了一声,说:“都别闹了,这里是军卒驿馆,成何体统。” 这里不知住着多少从四面八方边军中来京的军卒,哪里让他们这般闹腾。 齐小鸣和杜忠跑过来,对着应彦羡抱拳。 “都头,我和小肚子今日跟着那连飞维去了。”齐小鸣回道。 应彦羡将他们喊进屋中,这才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齐小鸣道:“那连飞维自打出了酒楼,就没回国子监,反而一个人逛起了街,买了不少的胭脂水粉。” 应彦羡听后不明,他一个大男人买什么胭脂水粉这些女人家家用的东西干嘛? 孔四海听后却是嘿嘿乐道:“那还用说,肯定是送给女人,用来讨女人欢心的。” 对此,孔四海特别的有发言权。 齐小鸣和杜忠两个人本就是年轻小子,未经历过洞房花烛夜,对此也不甚了解个中滋味。 听到孔四海这般说,齐小鸣和杜忠两人急忙点头。 齐小鸣道:“天还未黑,连飞维就带着这些东西去了一座花楼。” 最后,他们两个因为脸皮薄就没跟进去。 “可曾看清那花楼叫什么?”应彦羡问道。 齐小鸣道:“在水一方。” 这名字起的倒是挺别致,颇有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见着应彦羡在思索,孔四海直接道:“都头,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关于孔四海心中的小心思,应彦羡哪里不明白,这粗货怕是又发情想女人了。 还未待应彦羡回话,门外传来叫喊:“应兄,可在房中?” 应彦羡推开门,见到向定中在候着自己。 “向兄。” 向定中呵呵一笑,道:“应兄,怕不是忘了我们与王兄三人之间的相约了吧?” 应彦羡摇头,这等事怎会忘记呢? “某早就备着了。”应彦羡回道。 哈哈哈…… 向定中大笑一声,对着应彦羡道:“王兄已在外面等候,就差应兄一人了。” 接着,应彦羡与向定中并肩走出驿馆。 王韶换了一身士子打扮的便服,有种潇洒士子的味道。 向定中也是读过书的人,不过常年待在边军中,让他的肤色略黑于他人,不过也是俊朗之人。 三人联袂而出。 一路走来,处处可见汴梁繁华。 不由得向定中感叹一声:“世人皆道汴梁繁昌,果真如此。” 王韶早已见识过汴梁繁华,可是,却也不得不叹一声:“数十万人之众皆在一城,流动人丁更是高达百万,这才是我大宋都城。” 语气中满满的骄傲,只因他也亦是宋人。 凡是来过汴梁的人都说汴梁好,凡是未来过汴梁的人也都说汴梁好。 汴梁不管好不好,它的名头在外面都是极好的。 应彦羡自然晓得,此刻的大宋朝一片昌盛,经济发达,民生得到极大恢复,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是盛世。 不过,外患也是不少,好在现在还都能扛过去。 接着,三人行至一酒楼,却被店家告知座已满,得等着一二了。 三人相视苦笑,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情况。 “看来,应该提前订好酒楼雅座,这次倒是失策了。”向定中苦笑道。 不然,也不会遇见这么一个情况。 难不成,三人要就着这汴梁夜景对饮一二吗? 且不说向定中不同意,就连王韶与应彦羡恐怕也得叹笑一声。 王韶不甚在意这等事情,道:“无碍,这家客满,那我等就去下一家,总不会家家客满皆无座吧?” 谁知道,一连去了三家酒楼,皆是客满无座。 这让王韶也是老脸一红。 打脸就像龙卷风,来的这般猛烈,王韶决定今晚少说为妙,保住自己这张老脸。 应彦羡指着前方道:“再往前走走,实在不成,我们就回到驿馆,我亲自下厨给两位兄台做一二小菜,驿馆内也足以坐下我们三人,畅饮一二的。” “但愿这种情况不要发生的好。”向定中自嘲笑了一声。 这等糗事,确实从未遇到过,今日倒叫他们开了眼界。 三人又走出不少距离,却见得前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片热闹。 向定中建议过去瞧上一瞧。 等到三人抵近,却发现这里是一片烟花巷柳之地,胭脂粉气息十足。 王韶见着这一幕道:“这便是所谓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博爱的男人天堂所在之地。” 有所需,便会有所求。 这等地方是文人才子所爱之地,美人、美酒、美景等等。 向定中见王韶和应彦羡两人不开口,他便道:“不妨,进这里头吃酒也不错。” 这便叫‘天意’。 应彦羡瞥见了在水一方,心中一动。 既如此,不如进里面看看,看看所谓的汴梁花楼到底有何出彩之处。 王韶本就是进士出身,对此等地方最是熟知,三人说笑间便走进了在水一方的花楼。 第78章 在水一方【花楼酒一杯】 好在,在水一方里面还有空余房间。 这应当属于应彦羡头一次踏进大宋朝的花楼,只见里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四周莺莺燕燕,胖矮肥瘦皆有,鼻腔中充斥着诱人犯罪的胭脂味。 应彦羡真该庆幸他今夜未带齐小鸣和杜忠两个小子来这里,不然,依着两人的定力,必要破了童子身。 王韶在这等环境下闲庭信步,对一应搭腔都一一回绝,径直让花楼小厮带着他们三人上了楼。 向定中对着王韶赞道:“王兄,以后,这等事还要请教一二才是。” 这关乎男人的面子问题,必须要重视起来。 王韶笑了一声,回道:“多来几次就全明白了。” 三人对视一笑。 找了一个房间,三人点齐了酒水菜肴,小厮却道三位客官要不要小娘子作陪。 这就好像在问你,来花楼你光吃饭不嫖娼,岂不是来错了地方。 向定中只好看向王韶与应彦羡,毕竟,人家也是头次来汴梁,不太好意思。 王韶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兄,你可有中意的小娘子?” 应彦羡回答道:“先来一首曲子听听吧。” 毕竟,众人合伙逛花楼应彦羡也是第一次,先趟趟水,下次再说。 这个提议也合了王韶与向定中的意,纷纷同意。 酒菜还未上来,花楼就先将唱曲的小娘子安排进了房间,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可惜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千呼万唤始出来。 不然,应彦羡觉得此景当富有诗意,让人流连不舍得离去。 抱着琵琶的小娘子抹着胭脂,脸庞依旧看得出来甚是清秀,一身绣衣更是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可见,古时候的花楼为了吸引客人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在上面。 “奴家梅娘,不知客官想要听哪首曲子?”梅娘开口问道。 向定中自道粗人一个,便由着王韶和应彦羡两位去选了。 王韶看向应彦羡,应彦羡对其道:“不若,就由梅娘来一首她最拿手的曲子,好让我等悦耳一番。” “好,这般最好。”向定中一拍大腿道。 梅娘拨动琵琶弦线,顿时一阵悦耳之音袭来,让人心神舒适。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王韶听曲道:“不错,这首曲子应当是柳永柳大家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表露了当年他的惆怅之意,却仍旧能够体会得到当时柳大家的不屈之意。” 柳永又被人称为柳三变,只因为他原名为三变,也有人称奇柳七或柳屯田,只因他在家中排行老七,做过屯田员外郎。 不论如何,都掩饰不了他的文采斐然。 故而,柳永的词曲大多都流唱于大宋各个花楼里面。 这一曲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被梅娘唱出了别的一番滋味,让人听着觉得更加惊为天人。 酒菜陆陆续续上了桌,应彦羡三人却沉浸在此曲意境里面,不愿开饮。 待到梅娘唱完此曲,应彦羡三人齐齐叫好。 向定中更是大方,随手丢出十两银子,道:“梅娘,这是与你的。” 梅娘躬身感谢。 吃喝间,王韶对着应彦羡道:“应兄,今日,你可得要自罚两杯。” 应彦羡疑惑,不知为何。 向定中却是在一旁呵呵乐着。 王韶解释说:“应兄如此大才竟还藏着掖着,实属不该呀。”继而,王韶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临江仙可算是折服了我,不得不惊叹,世间还有应兄这般才能之人。” 应彦羡明悟过来,原来是这般,不过,自己在丹州所作诗词怎么会传到了王韶耳中。 “王兄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应彦羡问道。 王韶和向定中对望一眼,道:“今日,我与向兄去了枢密院办差,恰巧听到了这首应兄所作诗词,不过,应兄,你猜上一猜,我俩是从何人耳中听来的?” 说到这里,王韶还特意给应彦羡留下了一个谜底,真是无奈。 应彦羡进京之后一人不识得,他从哪里猜去呢,只能摇头不知。 哈哈哈…… 王韶与向定中两人哈哈大笑。 向定中没有继续为难应彦羡,而是说道:“是富弼富相公。” 要说起富弼从哪里得来的临江仙,就不得不说一说昨晚范纯仁被富弼讹去的一顿酒菜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到头一看酒量二两五。 酒还没喝尽兴,范纯仁就奉上这么一首惊世骇作,场子立马被镇住。 当时,富弼听后就满脸震惊,最后一问才知晓原来竟是应彦羡所做。 “今日,此人怼的国子监一众士子哑口无声,老夫直道是心思灵转之辈,不料,却是当世大才。” 故而,富弼才时常在枢密院当值时候吟诵一遍。 恰巧,却被王韶与向定中听了去,自然也是极为的震撼。 所以,刚刚王韶所说的要罚应彦羡两杯酒水也是为此。 对于两杯酒水应彦羡自是不怕,喝罢之后才道:“哪有什么大才,不过适逢其会,偶尔所得。” 说实话,应彦羡着实是没想到这首临江仙会传的这般之快,连王韶与向定中两人都听入了耳。 王韶却是道:“若无日积月累,哪里会来如此妙偶天成的佳作?” 此话却是在理,倘若没有平日里的学识积累,就算来了灵感恐怕也只会来一句‘卧槽’。 所以,莫要轻视平日一点一滴,所谓滴水穿石,概莫如此。 大概,王韶也晓得这一点,因此而不会轻视应彦羡。 再者一说,如今,他与应彦羡皆是宋军行伍之人,为国效力,哪里有这般必要分的这么细致。 从传闻来看,应彦羡是骁勇善战之人,不然,王韶又何必与他亲近。 道不同不相为谋,道相同,那就携手共进。 第79章 没有人是他左通惹不起的 一旁的向定中见着两人在这里缠缠绵绵不肯舍离,只好独自喝了一杯闷酒。 “要我说,既然应兄大才做了这么一首人人都说举世罕见的诗词,何不如,让梅娘编曲唱了出来,我们也是头听客。”向定中道。 这年头,只要但凡有些名头的曲子都会被那些卖唱女编曲演唱,只要客人爱听,就会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你,出名了。 王韶初闻甚觉这是一个好主意,他也是想品一品应彦羡的这首临江仙。 可是,王韶又左右一思,觉得不妥。 “不可不可,此首临江仙是应兄作出来的,理应由应兄决断,我俩可万万不能够擅自决定。”王韶道。 可见,王韶此人思虑较为周全,心思缜密。 也难怪他能够在历史中留下一笔名号了,可见其是一个有着实力之人。 听闻王韶话语,应彦羡笑说:“无碍,既然向兄有此意,那就不妨让梅娘唱一曲,我们也听一听。” 对此,应彦羡倒不在意,作出来的诗词就是为了让世人知晓,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也没太大意思。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既然应彦羡说了这话,梅娘得了吩咐就开始将临江仙编曲。 “奴家只觉得这首词意境浩瀚,如果吟唱出来,必定将成为一曲名曲。”梅娘如实道。 向定中道:“梅娘,告诉你,我这位应兄可是有着大才之人,你能够唱他的诗词,着实是你的福分。” 听到向定中这般说话,梅娘看向应彦羡的眼神中都带着羞涩。 佳人爱才子,古来皆是如此。 王韶却是拿着应彦羡开玩笑道:“应兄,看来,以后这花楼你可以常来了。” 应彦羡哪里听不出王韶的调侃之意,他轻轻摇头。 待梅娘编曲完后,应彦羡三人正襟危坐,可是聆听此曲。 梅娘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开始弹奏怀中琵琶。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梅娘的声音有些柔弱,可是,唱出来却仍旧让人觉得好听。 对于梅娘的行业功底,应彦羡是认可的。 王韶与向定中两人也是不住点头,可见这首词曲也是甚合他们的心意。 自然,梅娘的声音也从房间内传了出去,而路过走廊的人率先停下脚步,细细聆听这首从未听闻过的曲子。 继而,在水一方整个大堂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可见,此曲的威力。 有人开口问:“可有谁听过此曲?” 众人纷纷摇头,这首曲子让人惊艳的不是它的曲调,而是它的词,词……简直绝了。 当一曲完后,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这首曲子,太好听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君即刘越石,雄豪冠当时。凄清横吹曲,慷慨扶风词。虎啸俟腾跃,鸡鸣遭乱离。千金市骏马,万里逐王师。” …… 稍有些文采的士子便口出即是诗句,将前人那种气概搬了出来。 还未待众人品味完,就闻听一声喝喊:“敢问,刚刚那首曲子是哪位小娘子唱的,我家公子有赏,赏银一百。” 哗。 众人惊叹。 许久,却未有人答话。 于是,那人又喊问了一遍,仍旧无人答话,不免有些令人笑话。 “怎地,我左通的名头不好使了吗?” 继而,一名身着锦衣青年走了出来,在楼上俯视整个在水一方,目光睥睨,颇有一番气势。 见此情景,在水一方花楼众人纷纷议论起此事。 “我道是谁这般豪气,嘶,原来竟是此人。” “莫急,莫急,待我告诉你们,这左通就是当朝礼部侍郎左文成的儿子。” “待到礼部尚书退隐,自然便是这左文成,奥,也就是左通他爹接任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真是有钱任性,倘若某有银一百,定要……定要买些好吃好穿好玩的。” “我想有个爹,有权有钱的亲爹,不,干爹也行的。” …… 闻听众人议论纷纷,却仍旧未见有人出来答话。 哼。 左通不免得有些不悦,他还真就不信了,有人会对银子不感兴趣。 今晚,他这赏银必须得赏出去。 不然,就是在打他左通的脸面,他会很生气的。 好在在水一方的管事人上前道:“禀告左公子,这曲,非是我家小娘子所吟唱。” 哪个小娘子会弹奏吟唱哪首曲子,在水一方花楼管事人自然铭记于心,可是,方才哪首无人知晓。 自然,便不会是自家花楼小娘子所吟唱了。 可是,左通却是不管这些。 听到此语的左通背负双手,语气不善,问:“那是何人所作?本公子要即刻知晓,不然,今晚你们在水一方可以关门了。” 果真是人狠话狠。 在水一方花楼的管事人额头冒汗,忙差遣下人去打听此事。 旋即,左通便得了消息。 “既如此,那本公子自当去拜访一番。”左通离开座位。 房间内,自梅娘吟唱完这一首临江仙后,应彦羡三人倒满杯中酒,谈笑间举杯交盏,甚是痛快。 可是,未过多长时间,房门被敲响。 梅娘急忙起身去开门,却见得门外一群汉子在虎视眈眈。 左通直接质问道:“小娘子,刚刚那首曲子可是你吟唱的?” 梅娘躬身,道:“梅娘方才却是吟唱了一首曲子,却不知是不是公子所说的曲子?” 左通嘴角上挑,笑了笑,道:“不碍事,小娘子你再吟唱一遍边见分晓了。” “这……” 梅娘有些迟疑,她今晚是服务房间内这三位客官的,可是,突然却又杀出一位公子,让她如何是好。 “公子,奴家已侍奉他人,不知,可否请公司等候一二,待奴家……” 还未待梅娘说完,左通就冷哼一声。 “本公子说一就是一,要小娘子你为本公子弹奏曲子是你的荣幸,其余人,统统得靠边站。” 左通说完满脸骄傲。 这座花楼里面,还有人是他左通惹不起的吗? 没有。 第80章 今夜,所有的消费都由左公子买单 这便是横行跋扈嚣张左公子,人称‘惹不起’。 关于梅娘与左通的一番对话,房间里头喝酒的应彦羡三人自然也是全部听到了。 真是不安生,喝个酒也要搞出点事情。 梅娘身为一介弱女子,她自然抵抗不了左通的这番强势,可是,她也不敢得罪房间里喝着酒的应彦羡三人。 左通笑着进了房间,见到仍旧自顾自喝酒作乐的应彦羡三人。 “哈哈,三位,不介意为兄在此讨一杯酒喝吧?”左通显得有些高高在上道。 其后,未待应彦羡三人答话,左通便直接伸手去端酒来喝。 可惜,左通注定喝不到这杯酒。 向定中端起酒坛大喝一口,而后一甩手丢给王韶,王韶自然理解其意,仰头喝了两大口又丢给了应彦羡。 接住酒坛的应彦羡摇头一笑,提了提酒坛中的酒水,而后一鼓作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一抹嘴,应彦羡对着左通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坛,道:“没酒了。” 左通被噎了一道,这三人,分明就是故意让他喝不到酒水的。 向定中却是插话说:“不不,应兄,你酒杯里面还是有着一杯酒水的。” 直到现在,应彦羡才发现,向定中这小子坏透了。 果然,身为永康军少将军的向定中本性表露无疑,妥妥地公子哥做事风格。 应彦羡对着左通道:“也对,倘若不介意的话,这杯酒水就赏你喝了。” 一个赏字尽显无尽宽宏大量。 左通险些被气的吐血,在京都汴梁,还没有人敢这般对本公子说过话,这人,简直就是找死。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本公子是谁?”左通稳住道。 应彦羡、向定中、王韶三人互视一眼,齐齐对着左通问道:“你是谁?” 左通自我介绍说:“本公子是礼部侍郎左文成的儿子,乃是治平二年的进士及第,怎么样,怕不怕?” 且不说礼部侍郎左文成,就说是进士身份也是足够了。 只要左通想,那他随时可以为官。 所以,人家还真有嚣张跋扈的资本。 应彦羡起了玩心,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三人的身份?” 左通心中咯噔一下,此三人听到了自己的惊人身份表现的平平淡淡,难道这三人身份来头比自己更大? 左通按捺住自己心中的躁动,问:“你们是谁?” 听到这话后,应彦羡对着王韶、向定中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练练手了。” 王韶心思灵转,他瞬间明白了应彦羡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左通既然连他们三人身份都不知道,就算他们三人动手打了这左通,也是找不到他们三人身上。 王韶苦笑,说道:“应兄,这里是汴梁,只需稍微一探听便知晓我等身份了。” 今夜,倘若是真打了这礼部左侍郎的儿子,他们三人是逃不脱的。 说起来,礼部的权利算不得大,可是也是高高在上的六部之一,也是招惹不得的。 左通才不会听他们打哑谜,直接摊牌道:“这小娘子,本公子要了,你们,再随意挑一个,本公子给你们买单。” 向定中觉得有些憋屈,他肚腹间憋满了怒气,老子在边关杀敌的时候都没受过这等窝囊气。 正待向定中掀桌子的时候,应彦羡摁住他道:“好。” 应彦羡一声大喝吓了众人一跳,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接着,应彦羡站起身,走出房间,对着在水一方所有客人道:“今夜,所有的消费都由左公子买单。” 轰的一下,在水一方花楼炸开了锅。 “左公子大气,某实在敬佩。” “天上人间唯独左公子最是慷慨,敬佩至极。” “左公子,今夜,某敬你一杯。” “不愧是礼部左侍郎家的公子,出手阔绰,卓尔不凡。” “。” …… 左通脸色被憋的很是难看,却也不得不故作笑意。 这个面,咱不能丢。 撑下去。 左通咬牙切齿在应彦羡耳边说道:“小子,你够狠,走着瞧。” 应彦羡却是哈哈一笑,道:“今夜,却是让左公子破费了,某只好多喝两坛好酒才对得起左公子这番心意。” 哼。 左通怒气冲冲离开,一路之上皆是敬佩之声,却不知,左通的心在滴血,这一个装逼,起码数千两银子打水漂了。 待到众人离去,向定中实在忍不住笑意,眼泪鼻涕都被笑了出来。 “高,实在是高,应兄,你这一招让那左通实属无可奈何。”向定中赞叹道。 如果左通否掉了应彦羡的这句话,那就说明他太过小家子气,也得罪了今夜在水一方的众多客人。 可是,按照左通这种公子哥的做事行径,就算牙被打掉了也得往肚子里咽下去。 果真,这口苦水,左通实实在在咽下了肚。 王韶也是不住地点头,应彦羡这一招着实是了不得,无论是对于左通这种公子哥心态的把控,还是对现场情况的把控,都恰如其分。 要知道,在水一方这种地方,那个客人不得消费掉数十两银子。 “应兄,我却是有一个疑问,你刚刚说了句到底是何意,我深思熟虑也是想不通。”王韶问道。 咔。 应彦羡嘎了一下,道:“王兄,你这脑回路着实与众不同。” 王韶脑海中又浮现诸多问号。 “何为脑回路?” 应彦羡道:“方才我所说的乃是青州方言,就是你好厉害的意思,这脑回路吗?王兄不妨就认为是脑袋上缠了根线圈,比喻人思路清奇。” 解释完后,应彦羡也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 王韶听完懵懵的点了点头,准备回头苦读诗书,开阔自己的眼界。 向定中却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他只在乎下一杯酒水该谁喝了。 第81章 宇文柔奴【为君歌一曲】 男人的友谊若要说不是酒桌上喝来的,还真未必。 醉酒最能够体现出一个人的最真实状态来,而且也能够很快的拉进彼此间的距离。 不要为了喝酒而喝酒,这样只会伤身。 应彦羡三人酒水还未喝入口,房间门就又再次被敲响,不过这次门外响起的是一个柔弱女声。 “客官,奴家叨扰一番,不知可否?” 此音,需让人细细品味,就像这美酒,口中绕几圈再下肚才是最味美。 向定中可是一个粗汉子,他管不了这么多,气冲冲的一把打开房门。 “哎……” 王韶喊之不及,这等佳音,该让我等好生幻想一番才是啊。 可是,久久未见向定中发怒。 该女子声音再次响起,道:“奴家宇文柔奴拜见。” 向定中回过神来,立刻让开身躯,客气道:“原来是如此美娇娘,差点害得在下唐突了佳人。” 请进了这位宇文柔奴,应彦羡才细观到她的容颜。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初一看宇文柔奴,给人怜惜之感,再一观,却又让人觉的佳人坚强之意。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王韶见此却是瞪大着眼睛诵读到汉朝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 听罢,宇文柔奴躬身感谢道:“公子赞誉了。” 向定中这货却像是急着要将一件好宝贝藏起来一般,匆匆忙关上房间门。 宇文柔奴开口道:“奴家若多有打扰三位公子,还请三位公子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向定中坐下挥手示意道。 应彦羡忽而觉得,生有一张美面庞,不论在哪个时代,都能够占有一席之地。 像自己这般的俊美男,只怕不知要负了多少俏佳人了。 王韶还留有几分睿智,可见其定力比向定中强了不少,问道:“不知奴娘来此所谓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时,宇文柔奴登门而入必定是有事而来。 宇文柔奴看了三人后直道:“奴家便直说了,方才听闻梅娘歌一曲,觉得此曲甚佳,却又觉得有几处曲子不合词意,便想着来请教一二。” 原来如此。 应彦羡三人恍然大悟,可恨的是,宇文柔奴俏佳娘竟然不是被自己容貌吸引而来,实在是天理难容。 忽然间,应彦羡只是觉得有些痛心。 向定中直接道:“这事奴娘你可算是找对人了,方才那首词正是出自应兄之手,不过曲子是梅娘现编出的,我一粗人就不懂得了。” 随着向定中的牵线,宇文柔奴将视线落在应彦羡身上。 身形板直,目光如炬,面如刀削,一双眼眸中好似看穿人一般。 宇文柔奴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应彦羡此人眼前。 “应公子,奴家有礼了。”宇文柔奴行了一礼。 应彦羡道:“奴娘,你方才说那首临江仙曲子有问题,不合词意,不妨,奴娘作曲一首,当如何?” 对于佳人,总是要为难一二的才好。 王韶摇头,应兄这是一点都不怜惜这小娘子啊。 向定中却是拍掌叫好道:“好极了,好极了,快快,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宇文柔奴铺上纸张,而后欲要应彦羡书写其词,却被应彦羡推了上来。 “某观奴娘应当富有诗词才华,不如,某来念,奴娘来写,岂不美哉?”应彦羡道。 宇文柔奴发现自己拒绝不了,只好挥笔而写。 挥墨完后,王韶惊叹:“好书法,未曾想,在这等地方,还有着奴娘这等书法大家,令人敬佩。” 宇文柔奴不敢自喜,她家中本就是官宦世家,不过因祸事家中生变,她也被贩卖到了花楼之中。 可是,自小就被培养的宇文柔奴也远远非那些平庸的胭脂俗粉可比拟。 行而有形,坐而有礼,谈吐不凡,这些皆是宇文柔奴身上的闪光点。 不过,现在又加上了一项书法大家的名头,可谓是才女。 王韶由衷惊叹! 宇文柔奴柔声道:“多谢王公子夸赞,不过是奴娘乱书写的罢了,当不得这般赞誉。” 向定中一向对这些无感,只是道:“既然,词已经写了出来,奴娘,这曲子……就交给你了。” 应彦羡瞧着宇文柔奴,他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女性能够有多少令自己刮目相看的地方。 宇文柔奴听后立刻沉思,她在幻想当时应彦羡作这首词的场景。 轰轰轰。 宇文柔奴只觉得有种‘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惊天动地感。 这是属于男儿的豪气。 宇文柔奴却是未用琵琶作曲,而是令人拿来了自己的古筝。 这等词,应当用古筝作曲才是好听。 不然,宇文柔奴觉得体现不出这首词的意境来。 伴随着古筝之音,宇文柔奴缓缓吟唱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嗯? 咦? 啊? 乍一听此曲调的应彦羡三人齐齐怔住。 自宇文柔奴弹奏古筝的时候,他们只是觉得好听极了。 但,打宇文柔奴一开口,他们就被俘虏了。 这等妙音,只应天上有。 古筝就犹如一个讲故事的说书人,一开始的平平淡淡,到后来的愈发激昂。 一个漫长的历史故事,一个群英会,就这般开始了。 最后,宇文柔奴又放慢了曲子步调,由激昂转入一开始的平平淡淡。 可谓是收尾相配,妙极了。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待到宇文柔奴吟唱完后,她特意将古筝的声音拉长了许多,给人一个慢慢品尝的时间长度。 这等挠人的曲调,着实是狠狠地抓住了每一个人的起起伏伏的心跳。 宇文柔奴,我服了。 第82章 坏人之所以嚣张,不过是因为好人的退让 一曲完后,直教人回味无穷,甘之如饴。 听了【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这曲调的应彦羡觉得,宇文柔奴要搁后世,想必定是乐后。 向定中真是沉迷在这首曲调中了,他被这曲调挠的心痒痒。 “奴娘,可否再来一遍?”向定中不要脸问道。 王韶摇摇头,向兄,好东西不可多品,只有初听最是震撼人心,再听,虽说仍旧觉闻很好,却没了头次的味道。 宇文柔奴正待起身,却听得嘭哧一声。 房间的门,这次没有被敲响,反而被人一脚踹开。 门外,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左通左公子。 说来也是巧了,那边左通刚坐定,梅娘还未准备好弹奏曲子,却忽闻外间传来一阵悦耳古筝声响。 初渐不觉如何,可是,却牢牢将人心给抓住不放。 待到吟唱女音响起,就彻底俘虏了一大批听客,这左通嘛,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梅娘便知趣的没有扰乱这位左公子的雅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 待到外间一曲完毕,左通就彻底坐不住了。 在水一方花楼竟还有如此曼妙之音,简直就像春天里的花朵一般招惹人的喜爱。 不过,这朵花,本公子要了。 左通自然要得到最好的,剩下的,也得看他的意愿才行。 于是,左通这次直接锁定目标,一脚踹开房门。 哼,本公子抢了他们的人便抢了,他们能耐我何? 真是,不怕招惹事端左公子。 左通显得有些急不可耐,进房间后立刻道:“这个小娘子本公子也要了。” 继而,左通看向宇文柔奴,发现竟是如此俏佳人,立刻温和下来。 “小娘子,你叫什么?” 左通眯笑着眼问,让他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雪上加霜,更是还欲要上手。 宇文柔奴还未答话,就听见一声大喝:“混蛋,抢人还上瘾了不成?” 向定中这火爆脾气,他管你是哪家侍郎的公子,也不能这般欺负人。 头一遭,咱也就当被狗咬了,难不成,还能够咬回去。 可是,这第二回,就有些不地道了。 别说是狗,就算是狼也得给他咬回去。 不然,枉为一世人。 应彦羡阴沉着脸不答话,看来,越是不想惹事情这破事情就越会找上你来,既然这般,那就随心所欲吧。 谁都不是生下来被欺辱的,想要高高在上的人,就要把他们狠拽下来暴揍一顿才会让他们长点记性。 这位左通左公子,明显属于你怂我更强的货色。 对付这种人,你要蛮横些,不讲理些。 不然,老祖宗哪里来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呢。 应彦羡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人,可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坏人。 自古以来,好人坏人从来就没有明细分界线。 一个好人天天做好事,但只要有一天他没有做好事,那便会被当做坏人。 而一个坏人天天做坏事,但他只要突然一天做了一件好事情,那他,就会被众人夸做好人。 王韶伸出手想要拉住向定中,却不料应彦羡一个眼疾手快,将宇文柔奴一个环抱在了怀中。 佳人在怀,温暖如玉,香味阵阵,沁人心鼻。 也难怪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这美人,着实诱人了些。 伸出手的左通突然间抓了个空,心中自然十分震怒。 好小子,敢和本公子抢夺美人儿,活腻歪了。 那边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宇文柔奴被应彦羡牢牢抱在了怀中,使劲挣脱不得。 应彦羡看着宇文柔奴问:“我帮你做了你心中所想之事,难道你不愿意?” 宇文柔奴一呆,而后明白过来,这人……他是看出了自己眼神中的厌烦之色(左通)。 渐渐,宇文柔奴力道渐没。 不过,这在旁人眼中看来却是一番别有滋味的打情骂俏。 虐狗不可怕,可怕的是虐的是左通。 左通咬牙切齿,面色阴恻恻,好似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向定中才不会理会左通的想法,他见到自家兄弟抱得美人归一阵叫好:“应兄弟好样的,这才是男人。” 而一旁的王韶见此情景就知道今晚要糟糕,事情怕是无法善了了。 唉。 王韶不住的叹口气,人人皆说京城虽大,却居不易行不易吃不易,如今看来,勋贵高官子弟着实多了些。 没有一些根基的外来人想要在汴梁闯出一番名头实在是难了些。 左通身后跟着两个汉子,平日里都是跟着自己吆五喝六的仆人,唯左通之命是从。 “给我打,打断这小子的手。” 左通最是看不惯抱着宇文柔奴的那支胳臂,占尽了便宜。 跟在左通身后的那两名汉子也是霸道嚣张惯了,即刻撸起袖子朝着应彦羡冲了过去。 “应公子,危险。”宇文柔奴善意提醒道。 可是,应彦羡仍旧没有一丝放开宇文柔奴的意思。 “区区两个家奴,安能让某弃了美人儿?”应彦羡道。 继而,应彦羡脚尖勾起一旁的椅子,轻轻一挑便砸向那两名左通家奴。 砰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战斗就已经结束。 应彦羡对着左通挑了挑眉,论嚣张,你与某没有丝毫可比性。 左通哪里敢上前动手,急中生智道:“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本公子与你这小人不一般见识。” 应彦羡对此满心的鄙视。 向定中却是不客气的朝着左通丢出一个飞碟,砸的左通嗷嗷直叫唤。 坏人之所以嚣张,不过是因为好人的退让。 第83章 推酒令【一袭青衫,梦回故里】 今日左通有些懊悔,狗腿子带的太少,被人砸了自己的台面。 这事要是说出去,自己的这张俊脸往哪里搁。 丢人! 被向定中这莽撞人砸的腿脚不灵活的左通嗷嗷叫唤完后,指着应彦羡三人意味狠辣道:“有种就别走,等着本公子回来。” 向定中也是火烧上了心头,这等嚣张之人最是欠揍。 “爷爷们不走,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孙子你。”向定中说话原来这般能够气死人。 左通被怼了回去,只得狠狠地剜了眼应彦羡他们三人。 临了,这左公子竟然还不忘了美娇娘,对着宇文柔奴说道:“小娘子,莫怕,待本公子去叫人来救你于水火。” 噗。 应彦羡想问问,到底谁是水?谁又是火? 看来,这位左通左公子也是一个有着有趣的灵魂煞笔。 左通再也待不住了,带着两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狗腿子离开在水一方。 自左通转身后应彦羡就放开了宇文柔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身子难道不香吗? 宇文柔奴对着应彦羡他们三人道:“三位公子,请速速离去。” “这酒……我们还没喝完。” 应彦羡端着酒杯悠悠然,丝毫不惧。 王韶与向定中也坐了下来,他们既然敢惹事,就能够平了事端。 “哈哈哈……” 向定中爽朗一笑,他就爱应彦羡这股劲,天不怕地不怕老子也不怕。 “应兄,刚刚可是亲自给我们上演了一处英雄救美大戏,奴娘,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们应兄弟吗?” 向定中有些坏坏的。 “确实。” 就连王韶也跟着学坏了。 宇文柔奴瞪着自己的一双美目,这三位……一个比一个滑溜。 都是坏yin。 应彦羡觉得自己再不出口这宇文柔奴就要被他们带坏了,忙道:“两位,咱们还是把这美酒给喝了吧,免得浪费掉。” 王韶打趣道:“应兄,难道,这美酒在你的眼中比这美人儿还要诱惑?” 这就有些忒坏了。 不过,应彦羡哪里会惧怕这等问题,笑说:“美酒,醉人身体;美人,醉人心间。这美酒与美人,吾皆爱。” 哈哈哈…… 这应兄,果真是妙人,妙,妙,妙。 宇文柔奴突然间发现,应彦羡此人不光是长的俊朗,谈吐间也是不凡,而文学素养更是不落人下。 这等男人,未来不知哪样的女人才能够拥有。 宇文柔奴觉得自己没那等福分,一介花楼卖唱女,何来如此佳郎君。 王韶提议道:“既然有如此佳人在身边,我等就不能如此喝酒了,未免有些俗套。” 向定中来了兴趣,问:“那王兄意欲何为?” 王韶对着宇文柔奴道:“奴娘,烦扰你弹琴,我等三人随着你的曲调变化吟诗诵词,谁若是作的不甚满意,那就罚酒一杯,不知两位兄弟意下如何?” 这颇有种高山流水宴的感觉。 闻听此语,向定中更是欢快,他虽是一介大老粗,可是也是一个年轻人,最是喜欢这等新鲜玩法。 “好,好,我同意。” 既然王韶提议,向定中也是同意,应彦羡自然就没了反对的点。 宇文柔奴退至古筝前,而后手指轻轻拨动弦丝,气质顿时就出来了。 王韶自然当仁不让的作了头句诗词:“风雨阑珊落,青丝泪洒淡,一袭青衫,梦回故里。” 王韶自幼苦读诗书,奋进刻苦,不甘平平庸庸,中了进士后仕途却是不顺。 这句诗词,恰恰就表露出了他的身心情感,处处透露着一股怀念之意。 当下也符合了大宋朝整体诗词的流向,亦可称之为流行派。 而宇文柔奴弹奏的曲子缓慢而静谧,特别容易让人因景生情,起了怀念之意。 此两者,可谓是大成。 应彦羡为这位王韶王兄喝彩,这词,这曲,着实精彩。 向定中拍掌叫好,幸好他的手掌宽而厚,常年累月握刀有不少茧子,这是一双男人的手掌。 “王兄好文采,小弟佩服。” 论年龄,应彦羡是他们三人中最小的,向定中居中,王韶则是最大。 所以,向定中这句小弟也是无错的。 王韶作完端起酒杯,敬了应彦羡与向定中两人,道:“难以抑制心中情感,望两位兄弟见谅。” 应彦羡道:“王兄真性情,我与向兄甚是敬佩。” 喝完这杯酒后,该着向定中作诗词句了。 向定中咳嗽两声,细细听了两声宇文柔奴弹奏的曲调。 说来宇文柔奴也是调皮,偷偷加快了调子节奏,忽而又慢了下来。 这相当于是给向定中增加了些难度。 应彦羡苦笑,果真是唯小人与女子不可招惹。 忒记仇了。 向兄,你就自求多福吧。 向定中思虑再三,终是开口道:“杯酒释了容颜,长刀斩了情爱,疆场何谈生死,唯有清风徐来,我自旌旗高扬。” 未曾想,向定中竟有如此文采,着实惊艳了人。 宇文柔奴亦是亮了美目,不再将向定中视作为莽汉,反而有些侠骨柔肠。 王韶道:“向兄真是该打,竟然在我与应兄面前深藏不露,反而到了这时才显露出才华来。” 向定中嘿嘿一笑,他承认自己是有些才华,可都是半碗水水平,今日也算是超常发挥了。 “主要是今夜喝的高兴,与王兄和应兄两位才子在一起,倘若我再不作出一两句诗词,岂不是该掩面逃走?”向定中道。 王韶笑指向定中,这货。 向定中这一杯酒是喝不上了,曲调与他这诗词恰和,也算得上是过关了。 “不过,我这边是通过了,可是,还有应兄呢。”向定中不忘默不作声的应彦羡。 应彦羡指了指向定中,这货这性子真得改改,什么时候都不忘给旁人挖坑。 王韶也是道:“对对,如今我两人都过了关,到了现在,我倒很想看看应兄能够作出如何惊人诗词来,期待呀。” “是很期待。”向定中添油加醋道。 就连宇文柔奴也被他俩挑起了好奇之心,美目注视着应彦羡,秋波转转。 第84章 半生浮名虚妄一场 宋人爱诗词爱歌赋,甚至这种爱已经融入到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唐宋八大家,大宋朝独占了六家,要知道,唐朝亦是能人辈出之际,可饶是如此,也不敌大宋朝。 由此可见,宋人是多么的可怕。 何况,应彦羡这种先前作出过惊天诗词的才子,众人只会拔高他的才子高度。 王韶在期待,向定中在等待,宇文柔奴在好奇。 应彦羡端起酒杯,遥看杯中酒水,波光粼粼,沁人心鼻的酒香味溢出。 美酒在手,佳人在怀……咳咳,在旁。 此情此景,应彦羡只想吟诗一首来表达自己的心境。 房间内鸦雀无声,好一片静寂,只待应彦羡开口。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应彦羡迈着步伐走到弹奏古筝的宇文柔奴身前,低头观看。 宇文柔奴险些被其惊到,手中更是差点乱了曲调,幸好,她又及时修正了回来。 应彦羡轻笑一声,而后推开房间窗子,见到夜空中悬挂着的一轮皎月,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应彦羡举着手中杯酒共邀明月,这道身影深深地将宇文柔奴吸引住。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里,应彦羡将天空当做了朋友,想要问问他,明月什么时候才出来呀?却不知月宫中今夜是什么时候。 恰好也可比喻他在汴梁的遭遇。 自这一句出来就打败了王韶的一袭青衫与向定中的疆场杀敌词。 听的王韶直摇头,向定中直叹息。 而宇文柔奴,却有些怔住,下一刻又匆匆忙弹奏曲子。 应彦羡顺着宇文柔奴的曲调,不,应该是宇文柔奴开始跟着应彦羡的步调开始弹奏曲调。 反客为主,应彦羡这是反客为主。 呼。 一阵春风吹进房间,应彦羡再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王韶与向定中彻底傻眼,这词,这景,太恰饭了。 两人本想大肆夸赞一番应彦羡,可见他仍旧在踏着步伐,便知后面还有词未做完,便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声。 这时候,烛火摇曳,人影闪烁。 应彦羡仰头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回味无穷。 好酒啊。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应彦羡作完这句词的时候看向了宇文柔奴,宇文柔奴心脏砰砰跳,小鹿乱撞。 这人,怎地这样盯着自己呢? 王韶却是满心笑意,顿时懂得了应彦羡的想法。 向定中心中叹口气,今夜过后,恐怕这奴娘将会彻底被应兄俘虏,成为词王的女人。 羡慕嫉妒啊。 恨,不不,向定中甚至都没有恨的勇气。 应彦羡的作词能力太强大了。 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就已经让他垫着脚仰望,如今再来一首,他连应彦羡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谈何恨呢?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应彦羡快速念出腹中诗词,而后戛然定住。 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是这首诗词还未结束,它还有。 整个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王韶在等着,向定中在等着。 宇文柔奴,她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弹奏古筝,只想见证一个男人的大才。 “会是什么呢?”宇文柔奴呢喃道。 其实,宇文柔奴也是有文采之女子,她自小被家中长辈练习诗画歌赋,在此上面的造诣不亚于那些士子。 不过,女人多悲哀。 家道破落后,宇文柔奴只能够求得温饱而已,哪里还会有心情夜以继日的吟诗作画呢? 但是,今夜,应彦羡给了她享受,一种从未有过的享受感。 不知为何,宇文柔奴想多看这个男人一眼,他是这般的令人着迷。 应彦羡闭上眼睛轻轻呼吸,酒气随着鼻腔口腔散发出来。 良久之后,应彦羡终是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轰!! 宇文柔奴彻底被击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句词…… 呜呜呜…… 宇文柔奴真的被应彦羡这句词直击心底,再无一丝保护层,将自己赤裸裸地表露在应彦羡眼前。 佳人泪落如雨,令人怜惜。 王韶无奈笑指应彦羡,这人,头顶上的光芒太亮了。 这首词一出,谁还敢与其争锋? 实在是让人不服不行,反正他王韶是服气了,甘拜下风。 向定中也觉得这首词真好……听,可是具体好在哪里他不晓得,可是,他觉得好就是好了。 “真棒,应兄。”向定中赞道,“这首词,可比那些情情爱爱的好多了,让人听着舒服。” 这是向定中的大实话。 应彦羡道:“有感而发而已。” 王韶却是摇头道:“古往今来,名诗名词皆是蕴含了诗人词人最真实的感受,应兄,越是有感而发越是能够作出最真挚的词句。” 呃…… 听到王韶如此之说,应彦羡实在想不出任何可以辩驳的理由,毕竟今夜在水一方花楼这里没有苏轼,他也不知道再过几年这首词将会出自他的手。 苏兄,先对不住了,你的词,我要了。 王韶瞥了瞥应彦羡,眼神中的意味仿似在说:应兄,你惹得佳人哭泣,理应由你来抚慰的。 向定中嘿嘿笑着,笑声中充满着……呸。 应彦羡无奈一指这两位好友,落井下石倒是一把好手。 应彦羡来到宇文柔奴身旁,开口道:“奴娘,这首词,某交由你来谱曲可好?” 宇文柔奴的泣声戛然而止,抬起头看着应彦羡。 而另外一边,听到应彦羡此语的王韶与向定中皆是一呆,还有这等无耻的法子。 他们真是无语凝噎泪两行。 这位应兄安慰人的法子真是……无话可说。 宇文柔奴破泣为笑,擦拭干泪花,对着应彦羡躬身行礼。 “应公子,这首词,实在是太好了,奴娘……奴娘怕是配不上。” 宇文柔奴懂得这首词的惊人之处。 应彦羡摇头道:“再好的词,也得有人喜欢,既然奴娘如此喜欢,某就算赠予奴娘也是无碍,半生浮名也只是虚妄一场空,何必在意诸多。” 人活的便是一个痛快,如不痛快,活着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第85章 我是左文成的爹 宇文柔奴惊叹于应彦羡的慷慨,这首词,必定能够名传汴梁,不,是名传大宋朝。 倘若自己作曲,后世人说起的时候,也许会记起一位叫做宇文柔奴的小娘子。 这……这可如何是好?自己该如何报答应公子? 那边王韶听完应彦羡一席话后,朗声道:“好,太好了,应兄,你这一句半生浮名虚妄一场空真是太好了。” 向定中不解问道:“王兄,哪里好?” 王韶解说道:“人活一世,追求的无非是名利二字,而应兄一句半生浮名虚妄一场空,可谓是看透了人生,这世间事,不就是这般吗?死后一切皆空。” 向定中中肯的点点头,确实是这般,对敌时,一刀便能够了解一切。 “既如此,奴娘,你就为此首诗词谱曲吟唱,这样,也好顺了我应兄的好意。”王韶调趣道。 应彦羡实在是拿着王韶与向定中无奈,自己是哪种人吗? 宇文柔奴正待答应,外间传来一阵杂乱声,直奔此房间而来。 “三位公子,想必是那左通带着恶仆来了。”宇文柔奴深深明白这种事情。 听到宇文柔奴如此说,应彦羡三人怡然不惧。 本事在身,何惧他区区数十恶仆? “无碍,奴娘,你不要忘记,我等三人可是皮糙肉厚的军汉子,哪里会怕这些外强中干的恶仆?”向定中道。 听到向定中这话,宇文柔奴摇头,她不信应公子他们就三人能够抵得过数十恶仆。 嘭哧。 房间门被踹开,一阵狂傲的笑意传来。 哈哈哈…… 左通带着王者归来的霸气带着一群打手杀了回来,这回,定然要叫他们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美人儿,你受惊了,快快,快来本公子怀中。”左通进门不忘美人儿,对着宇文柔奴细声细语道。 宇文柔奴却也不怕这左通,寸步未上前去。 应彦羡不愿让宇文柔奴得罪了左通,毕竟,她只是一介柔弱女子。 故,应彦羡再次故技重施,一把将宇文柔奴拽进怀中,痞笑着对左通道:“佳人配好男,你是吗?” 左通大怒,本公子怎么不是好男人了,本公子知佳人冷暖。 “公子,休与这些狂徒说太多,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先前被痛揍一顿的左通恶仆狠狠道。 左通恍然过来,对,先打一顿再说别的。 “来人啊,就是他们三个,给我狠狠地打,都小心点,别伤着了这位美人儿。”左通道。 看得出来,左通是真的爱美人儿爱运动。 轰然声中,左通幻想着自己将会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房间酒桌旁,喝着小酒,让应彦羡三人为自己俯首认罪。 这次,左通足足带来了二十打手,人人皆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不过,要快点回府的,不然,叫爹他老人家知道了,左通的屁股又是少不得一顿胖揍。 左通一声令下,二十恶仆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 这时候,宇文柔奴耳边响起一阵温热。 “别怕,有我在。” 此刻,这句话就好似有着无上魔力一般,让人心安。 只怪应彦羡的怀抱太过温暖,宇文柔奴险些睡了过去。 向定中见到这些恶仆涌来,他倒是直接,抡起一把椅子就砸过去。 咣当一阵响,就被向定中干趴下两三人。 王韶也自知今晚不会善了,他也是混过军队的狠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着应彦羡和向定中两人绑到一起。 “彼起娘也!” 王韶骂起人来也是不逞多让,有一种让人泪流满面感。 接着便撸起袖子加油干,一拳轰趴一个,那叫一个痛快。 有着恶仆朝着应彦羡这里扑来,应彦羡自然是来者不拒,他将奴娘拉到自己身后。 而后,仗着自己的大长腿,一脚踢飞一个。 宇文柔奴只觉得应彦羡他们是在给自己表演杂技,不,比杂技好看多了,起码这看着真实。 “好棒~!” 宇文柔奴真想给应彦羡他们欢呼鼓掌,可是,场面太杂乱,她只好作罢。 向定中隔空对着应彦羡与王韶喊道:“应兄,王兄,我干倒六个了,你们战绩当如何?” 听到这话的应彦羡与王韶皆是一阵无语,都这个时候了,这位向兄竟还想着比一比这个。 王韶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也陪着向定中疯了,回道:“某五个。” “哈哈。”向定中有些得意,道:“王兄,你可没我多一个。” 砰。 王韶这下道:“平了。” 两人都看向应彦羡,应彦羡刚刚一个漂亮的甩鞭腿,完美落下。 “某,八个。” 向定中还欲要再干倒两个恶仆,起码战绩要与应彦羡旗鼓相当,不然,自己真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可是,入目处,满地哀嚎。 左通带来的二十恶仆,只是几个呼吸间,便被应彦羡三人统统击倒在地,无一人能够站起。 这相当于啪啪打了一顿左通的俊脸呀。 左通此时脸色涨成猪肝色,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头跟着自己吆五喝六,逢人就一拳放倒的这些大汉们,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应彦羡三人干倒。 天理何在? 左通欲哭无泪,心想着要找回场子,这下倒好,场子还没有找回,这次,自己倒有可能也搭进去了。 向定中、王韶、应彦羡三人走到左通跟前。 左通双腿打抖。 “本……本公子告诉你们,我可是礼部侍郎左文成的儿子,你们不要太嚣张。”左通试着逼退此三人。 啪。 应彦羡率先出了手,这次倒出于向定中与王韶两人的意料。 有个好爹了不起啊,殊不知,你们的爹有多气恨生了你们这么一个坑爹的玩意儿。 “你是谁爹?”应彦羡问道。 被拍懵了的左通立刻回道:“我是左文成的爹。” 哈哈哈…… 当左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周遭人一阵轰然大笑,合着,儿子成了爹的爹。 左通反应过来,满目怒恨,欺人太甚,我要回府告诉我爹去。 “住手。” 就待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时,一声大喝镇住众人。 第86章 大晏小晏【晏七公子】 “住手。” 此音不仅仅是镇住了众人,对于此刻的左通来说更是一种福音。 其后,从外面走来一青衫男子,高挺鼻梁,面有短须,身材高大,还有着……一身傲气。 不过,显然有人认出了这位大喝男子。 “咦,这不是晏相公的七子晏几道吗?” “嗯,确实是晏七公子,他难道与此事有牵扯?” “不明白,晏七公子为何站出来,与我们一同吃瓜不香吗?” “你懂个屁,汴梁这些贵公子们扯不断理还乱呐。”说这话之人有些痛苦中的明白。 其余人恍然,想不到呀想不到。 突然间,这位晏几道晏七公子的瓜香了起来。 众人纷纷探着脖子观看接下来的事端。 这里面的晏相公指的自然是晏殊,晏殊少年才子,有着神童之名,他性格刚毅直率,生活俭朴,深得皇帝喜爱。 在大宋朝政史上,晏殊留下了无上荣光。 同时,在大宋文学史上,晏殊他也极为出名,举手投足间也留下了大量的宋词。 破阵子【燕子来时新社】: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采桑子【时光只解催人老】: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 后面还有诸多晏殊所作之着名宋词,总之,晏殊一生成就非凡,令人敬叹。 故,欧阳修赞晏殊:遂登馆阁,掌书命,以文章为天下所宗。 宋祁在他的《笔记》中载:晏相国,今世之工为诗者也。末年见编集者乃过万篇,唐人以来所未有。 而晏几道,则是为晏殊第七子。 其父世人称之为大晏,其第七子晏几道称之为小晏,可谓是父子佳话。 如今的晏几道,官身则是开封府判官,专掌审察文移簿籍。 今夜,他突然出现在在水一方,着实是给了吃瓜群众一番好奇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几道身上,这人他却巍然不惧,踏着坚定的步子绕过那些倒地恶仆走进了房间。 “在下晏几道,时任开封府判官。” 晏几道语气不急不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同时又有着一种此人不可亲近之感。 看得出来,此人与众不同。 向定中想问你谁啊,被王韶拉住,对着向定中摇摇头。 此人不可得罪。 不然,晏相公那些故旧门生故吏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晏几道为人孤僻且高傲,不慕势利,从来不靠着父亲名声来走捷径。 与他而言,世俗本就是名利场,可是,他融不进去。 故,晏几道好友亦是不多。 而看他大作点绛唇【花信来时】: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 便知晓他的为人与性格如何了。 词,亦能够代表其人。 恰恰,欧阳修便是其中代表,能够以词看人观人。 晏几道看着地上哀嚎的众恶仆,又看了眼左通,对着应彦羡他们道:“此事如若我没遇见,便不会理会,可是,身为开封府判官,遇着了,得出口阻止。” 这也算是他的半个职责所在了。 “这左通为人嚣张,仗着其父之名到处胡作非为,确实可恶。”晏几道说。 嗯? 不过,他这话确实是实话,可也同时将人得罪了。 不知,他这是在帮左通,还是特意来得罪此人的。 “可是,既然你们已将人打了,便了结此事吧,不然,待会等汴梁官府的人来了,都没有好果子吃。”晏几道又说。 左通闷头不说话,本公子嚣张跋扈怎地了,我有一个好爹。 可是,与这位晏几道晏七公子相比较,他就不敢说自己这位好爹了,就算晏殊晏相公已经入土,可是,余威犹在,故旧门生文吏满天下。 左通不是没脑子之人,他聪明着呢。 应彦羡抱拳道:“晏公子,我等好生吃酒,这左通来抢人一次也就罢了,可是,还仗着我等好欺负,接二连三的来抢人,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晏几道愿意出这个头,那就得好生说道说道,不然,这般轻易就放过左通,有些简单了。 晏几道闻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既然他们讨要说法,那就让左通给他们一个便是了。 “左通,你为何一再的抢人?”晏几道问。 左通道:“晏公子,不是我想抢人,是他们叫来的小娘子弹曲唱歌太吸引人,忍不住就过来了。” 呦呵。 依着左通这般一说,此事还怨不得他,反倒怨起了应彦羡等三人,谁让你们这么光芒四射的。 晏几道心中疑惑,不知怎么样的曲子才让左通这般失态。 于是,晏几道看向应彦羡等三人。 王韶站出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是应兄最新力作,便让梅娘作曲吟唱了出来,有何不可?” 晏几道心中回味了一遍,觉得震撼,真是一首好词好曲。 “嗯,好词,好曲,确实令人惊艳。” 晏几道也是有着非凡文采,一瞬间便品出了这首词的厉害之处。 左通也是在一旁点头,道:“是吧,我也觉得是好曲好词,这才过来抢人的。” 晕。 左公子真是当属猪脑袋的,这等歪理你觉得行得通吗? 围观吃瓜群众们纷纷失笑,这等奇葩理由,非左公子莫属。 “闭嘴!” 晏几道对着左通呵斥一声,左通想怼过去,一想,算了,本公子不与这等孤僻之人一般见识。 果真是……大量的左公子。 第87章 汴梁府衙争个清白 向定中直接站出来质问道:“头一次也罢了,可第二次呢,第二次岂不是欺人太甚?” 头次一左公子全场买单也就过去了,可第二次就有些说不通了。 人弱被人欺。 左通狡辩道:“第二次,第二次是这小娘子无论在曲调还是在吟唱功夫上面都强于第一位小娘子,买东西,自然要挑好的来要。” 这……这个理由强大到让人无法辩驳。 就连围观之人也是纷纷惊愕无语,此等强大理由,我等皆服。 向定中顿时火冒三丈,这家伙还是欠揍。 晏几道摇头,甚至于此刻,他也有些想动手打一顿左通此人了。 哗啦啦。 这时候,从外面涌进来一队汴梁官兵,众人纷纷让路。 在水一方发生了这般事情,巡街官吏倘若再不知晓,恐怕就要脱掉乌纱帽了。 于是,一队汴梁城内巡街官兵冲进了在水一方。 “何人在此斗殴闹事?统统抓起来。”带队领头何起正手握佩刀一声震喝。 瞬间,连同晏几道在内一众人等皆被围了起来。 “嗯?晏大人也在此?” 显然,何起正识得晏几道,毕竟都在汴梁城内做事情,平日里难免相交一二。 晏几道点头道:“这几人便是今夜斗殴闹事者,抓回去交由府尊大人处置即可。” 晏几道指着左通、应彦羡等几人,可谓是没有放过一人。 何起正得了令,准备拿人。 左通吼了起来,道:“本公子看你们谁敢抓我?告诉你们,我爹是礼部侍郎左文成,我是进士出身,谁敢动我?” 语气间是相当霸气。 何起正一听这话为难了,礼部侍郎,挺大的官,远远比他这个领队巡街的高得多。 在汴梁城做事情就是这般,不知道间就会遇着一匹黑马。 晏几道见到何起正为了难,开口说道:“怎么?害怕礼部侍郎的名头?” “这……”何起正不敢说出口。 虽然,平日里他们与礼部并无太大纠葛,可是,真要得罪了礼部侍郎,日后吃苦受难的肯定是他们。 “无碍,日后若是有人为难你们,就说是我晏几道下的令,都抓回去。” 晏几道一力承担。 由此,也可看出他的性格,刚烈不弯。 何起正挺起胸膛,既然如此,他还怕什么。 “来人,都给老子抓回去。”何起正吼道。 左通怒吼挣扎,我爹是礼部侍郎左文成…… 只是,不知左文成知道了这件事后还认不认这个儿子,唉。 孽子! 向定中想要反抗一二,被应彦羡与王韶一左一右拉住。 “这里是汴梁,莫要再生事端了。”王韶道。 见到应彦羡也点了点头,向定中这才做了罢,不然,非得让他们知道爷爷的厉害。 宇文柔奴也被带走作为人证之一,幸好,她站在了应彦羡一旁,这才觉得心安许多。 待到人都抓走,晏几道对着何起正道:“走吧,我与你们同去。” 何起正正有此想法,既然晏几道主动这般说了出来,他自然欣喜。 “晏大人请。” 于是,一众人前往汴梁府衙。 时任开封知府的是杨佐,宣州人,初为陵州推官,曾开通永通河,治理汴梁水患,后出任开封府知府一职。 开封府知府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 杨佐也是一个有着出彩能力之人,做官务实,做了不少有益百姓之事。 不然,他也难以登临开封知府。 要知道,在大宋朝,一般这个职位可是重中之重,由于开封府囊括了大宋京都汴梁城,属于京畿重地,多为皇家人。 立朝之初,皇帝都兼任过此官职。 后来嘛,放宽松了些由着一些大宋亲王或是皇太子担任。 再后来,才慢慢有着官员担任此职。 不过,杨佐正在挑灯夜读,就被禀报此事之人扰了思绪。 “礼部侍郎左文成的儿子左通,永康军少将军向定中,建昌军司理参军王韶,定远军都头应彦羡,还有判官晏几道,怎地这么多人?”杨佐怒问。 这等时候,汴梁还出了斗殴之事,不是在挑衅吗? 前来禀告之人道:“小人不知,一得了消息就来禀告府尊大人,现在,他们这些人都在府衙大堂之中。” 杨佐心烦意乱的挥退此人,然后更换一身官服。 不管如何,他都要去看看的,不然,真要出了事,谁担得住? 而在府衙大堂中,左通哼哼唧唧,来之前,他已派人去通知了父亲左文成,待到父亲一来此处,他们还不得乖乖地放了自己。 向定中也是气定神闲,他身为永康军少将军,就不信一场斗殴能怎么着他。 王韶叹口气,今夜之事,一波三折,最终还是走到了这里,命也命也。 应彦羡站立那里一语不发,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畏惧之色。 宇文柔奴站在他身旁,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让人好生吃醋,尤其是左通,如此美娇娘应该在自己这里才是,可恶。 何起正令人给晏几道搬来座椅,晏几道并未就座,而是陪着众人一并站着等着杨佐到来。 时间不长,杨佐就到来这里。 众人齐呼:“参见府尊大人。” 杨佐入了座,看着大堂一众人,先是问明白了事情缘由,而后才开始断案。 这是一桩很简单的案子,无非就是两帮人在花楼为了一个歌姬打架斗殴,最后变成了这般模样。 红颜祸水,奈何。 杨佐无奈,汴梁城这些贵公子,都是闲的没事做,天天流连于花楼酒肆间。 左通道:“府尊大人,我可没想着打架,都怪他们,仗着自己一身蛮力就到处惹是生非。” 嘿,左通这家伙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放屁。”向定中不忿道,“抢人还有理了你。” “肃静。” 杨佐拍着惊堂木,大晚上的还不让人清净些了。 继而,杨佐道:“案情已经明了清晰,本官也有了判断,都不必多言。” “晏判官,此事你亲自在场见证,两方可有人说谎?”杨佐对着晏几道问道。 晏几道回道:“回大人,此事便是这般。” 接着,杨佐又对宇文柔奴问道:“宇文柔奴,本官倒是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首曲子让他们这般?”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因此事闹到了府衙,丢不丢人。 说实话,杨佐都替他们躁得慌。 第88章 礼部侍郎的爹终于出场了 宇文柔奴站了出来,礼数周到,颇有大家闺秀模样,让人见了称赞。 “回府尊大人,这首曲子中的词取自应公子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调子则是奴家临时编的。”宇文柔奴轻声道。 继而,杨佐开口让宇文柔奴亲自演奏一遍,也好便于他断案。 听罢,宇文柔奴摆开古筝亲身弹曲吟唱了一遍,所有人听的如痴如醉。 人美,声美,曲子也好听。 甚至于,杨佐他本人都沉浸在了这首曲子里面。 “好曲子。”杨佐赞叹道。 左通开口,道:“是吧?要不是因为这曲子这般好听,我才不屑与他们这群莽汉抢夺这小娘子呢。” 说起来,倒是他左通有理了。 杨佐很头疼,左通这货实在是蠢,他本想用这一首曲子的时间来调和众人间的矛盾,可是,这一番话又直接点起了战火。 愚蠢。 此时的杨佐恨不能狠狠地抽打一番这左通,礼部侍郎左文成这是生出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果然,向定中与其骂了起来,还欲要动手。 左通梗着脖子,反正这么多人,他要真动手打了自己,那他就是犯法之人。 “黑家伙,来来,本公子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敢当着府尊大人的面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当朝进士。”左通叫嚣道。 “府衙大堂,不可胡闹。”晏几道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出声阻止道。 待到众人停了争吵,晏几道请示杨佐道:“府尊大人,此事到底如何决断,还请府尊大人示下。” 杨佐为官数十载,此类事情应当熟悉如何了结。 无非就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杨佐当堂道:“左通见声起了歹意,强行夺人,实为不智之举,触犯了我朝律法,丈二十。” 还未等杨佐念完,一道声音就出现道:“谁敢动我儿子?” 接着,礼部侍郎左文成入了府衙大堂。 左文成留有长须,面目清瘦,与这左通倒是不太相像。 左通见到自家爹爹到来,面色欢喜,立刻跑了过去。 “爹,你终于来了,这老家伙要打我二十棍子,不得疼死。”左通指着杨佐道。 左文成先是给了左通一巴掌,怒道:“那是府尊杨大人,你个混蛋瞎说什么。” 左文成刚一进来就差点被自己这位蠢儿子给吓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藐视公堂,还说府尊杨佐是老家伙,你要害死人呀。 左通委屈极了。 左文成对着杨攸抱拳,说道:“杨大人,小儿出口不逊,本官已教训过了,还望不要介怀。” 杨佐就算心中介意也不可能再说出来。 “左侍郎,不知临夜驾临府衙,所为何事?”杨佐这是明知故问。 左文成环视看了一圈众人,道:“不知,是何人今夜打了小儿,要知道,小儿从小就未曾受过毒打,今日,老夫倒要讨要一个道理。” 不料,左文成反倒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果真,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子。 左通这种蠢货色原来是从他老子左文成这里遗传得来的。 还真是一家子人。 杨佐拍案,道:“左侍郎,这里是府衙大堂,想必,左侍郎是逾矩了吧?” 他杨佐也不是好欺负的,这左文成仗着自己是礼部侍郎身份就想要凌驾在他杨佐头上,休想。 左文成见到应彦羡三人站了出来,便知晓了。 “杨大人,你也看到了,此三人在在水一方花楼痛打了小儿一番,难道,老夫身为人父还不能为自己的儿子讨回一个公道来吗?” 这左文成完全就是仗着自己官大一级压死人。 杨佐道:“左侍郎,本官想你是搞错了,是令公子抢人不成带着众多恶仆想要暴打此三人,此三人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还手。” 左文成呵呵一笑,问道:“是吗?怎么,老夫却是听说此三人见小儿身上钱物诸多,起了歹心,想要劫掠小儿一番呢?” 这完全就是颠倒黑白,不明是非。 杨佐被气死了,左文成太嚣张了些。 “可是,本官听到的证词却非这般。”杨佐不退让道。 妈的,今夜这事传了出去,他杨佐的名头就臭气熏天了。 在大宋朝为官,名声乃是第一重要。 左文成道:“既如此,那杨大人可亲临现场?可见到小儿亲自动手打人?” “你……” 杨佐气怒,本官岂会去那种烟柳之地?既不会去,又怎能亲眼所见。 这左文成分明就是拿捏到了自己的软肋。 “我看见了。” 突然间,一道声音响起,对着左文成毫不畏惧。 左文成看去,道:“你又是谁?我与杨大人说话又岂是任何人能够插话的?” 身份不对等,左文成是不会跟你玩的。 晏几道道:“我乃判官晏几道,辅助府尊大人审理此案。” 左文成听着晏几道这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间想不起来。 “爹,他就是晏相公的七子,晏几道。”左通提醒道。 左文成明悟过来,那晏殊都死了许多年了,本官何惧之。 不过,还需小心应对。 “奥,原来是晏七公子。”左文成笑道。 晏几道面不改色,说道:“我亲眼见到左通带着一众恶仆冲进在水一方花楼,对应彦羡、王韶、向定中这三人围殴。” 一句话,直接让左文成的脸色降至冰点。 左通叫嚣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亲眼所见?” 呵呵。 晏几道却是平静道:“前往在水一方花楼的路上,不知左公子可曾蛮横过街?如蝗虫过境。” 那时候,晏几道正好走过,却被推倒在地。 不然,他又何故临至那在水一方花楼。 一切都是左通自作自受罢了,怨不得他人丝毫。 第89章 【人平不语,水平不流】 晏几道虽为开封府判官,可对于礼部侍郎左文成丝毫不让。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只准你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成? 汴梁是天子脚下,这左通还敢如此嚣张跋扈,其中难免没有左文成的放纵。 对此,晏几道就敢说左文成也有着失察之罪。 听到晏几道的问话,左通不敢答话了,确实,他带着二十家仆急于前往在水一方花楼找应彦羡等三人复仇,便一路横推了过去。 不料,这路上推倒了一个隐形贵人,也算左通他自己倒霉了。 “本官信晏大人的话。”杨佐定声道。 平日里,谁都知道晏几道此人不爱与旁人亲近,性格有些孤僻怪异,可是,做事却是公正。 府衙谁有了不平事,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会是晏几道。 杨佐自然明白晏几道在此事上面更加不会说谎,他选择相信晏几道。 左文成老脸拉的很难看,他真想给自己儿子左通一脚,看看你自己都混成了什么狗样子,连个给你说好话的人都没有。 “杨大人,小儿自幼秉公守法,一向苦读诗书五经,一心报效大宋,今夜之事,绝对是有小人作祟。”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谁是小人?谁是君子? 左文成身为礼部侍郎,倘若他自己的儿子犯了罪,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所以,左文成要坚决制止。 没有缘由就创造出缘由,反正坚决不能够是因为左通的嚣张跋扈导致出此事来。 人老成精大概说的就是左文成这等人。 杨佐真是被左文成的无耻气煞了,这里人证俱在,这老匹夫还想着拒不承认,你以为在场众位都是傻子不成? “哼。” 杨佐也怒了,你不给老夫面子,老夫何必给你面子。 既然这般,那就撕破脸好了。 在此事上,就算闹到官家面前他杨佐也是站得住脚的。 左通得了父亲左文成指示,忽然开了窍,喊叫道:“难怪他们三人今夜去了在水一方花楼?合着,敢情是冲着本公子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本公子。” 噗。 左通此话也不怕旁人笑掉了大牙,不知你左公子有何魅力值得人家为你而去呢? 反正没有人是信左通此话的。 左文成自左通说出这句话就怒了,老子是让你随便找个人替罪,你他么的又赖上了这三人,还有完没完? 反正左文成被自家儿子左通这句话气的翻江倒海。 本来可以很顺利就足以解决掉的事情,这时候,又被左通弄的陷入了僵局。 看来,今夜,应彦羡他们三人必须要认错,不管是不是他们的错。 左文成打定了主意。 来之前,左文成已经粗略探听到了此三人一些个人信息,心中还是有着十足把握的。 “闭嘴!” 呵斥住了儿子左通,左文成心情略微平复了下。 左文成看着应彦羡、王韶、向定中三人,说道:“本官知道你等三人皆是边军,此番回京有军务在身,又怎会突然间去到花楼吃酒?” 这话问的绝对极妙,身为行伍之人不思杀敌报国,反而留恋烟柳之地,便是罪过。 向定中嘴笨,他急急想要反驳,可是一时间却又是不知该如何张嘴。 王韶思虑一二,欲要开口,却被应彦羡拉住。 “王兄,此番你身负重任,莫要入了囚笼。”应彦羡小声道。 王韶欲要问应彦羡,可是,他却见应彦羡挺身而出。 旁人怕这些高官权贵,他应彦羡却是不惧。 当一个人见惯了太多世间变迁,便会明悟一些事理。 万事皆是一场空。 “定远军应彦羡,我倒是想要问问左侍郎,你方才说左通一心求学,一心报国,为何他却也去了在水一方花楼?难道说,左侍郎方才一番话不过是为了替左通开脱?”应彦羡反问道。 既然你说身为边军就该杀敌报国,可是,你儿子左通身为士子就该一心报国,也不该去到那等地方。 既然你儿子去得,那自然,我等也去得。 没有什么理由,这就是理由。 “放肆。”左文成怒喝一声,道:“区区一个边军都头也敢在本官面前喧哗,真是反了天了。” 左文成直接动用官帽压人,想要将应彦羡声势压了下去。 哈哈哈…… 应彦羡仰天长笑,看的旁人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左通道出声:“他,莫非是傻了不成?” 瞬间,左文成头又开始疼了,儿呀,人家不傻,是你有些瓦特了。 “人平不语,水平不流。”应彦羡看着左文成道:“左侍郎,你这有些倾斜的厉害了。我大宋官员,皆是为民请命,百姓父母官,难道,你只会以高低身份论人?” 这话传出去,左文成这礼部侍郎也别做了。 执掌一国朝礼数的官员岂可如此无礼,不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再者一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tuo)龠(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应彦羡说完这句话盯着左文成,甚至让左文成觉得如芒在背。 “是是非非,没有人是傻子、瞎子,左通做的恶事,再如何辩解只会恶上加恶,左侍郎,请记住,善因得善报,恶因吃恶果。” 话毕,应彦羡不再言语,剩下的事情,理应交给府尊杨佐杨大人处理了。 杨佐听了应彦羡一席话,觉得心中震撼,好一个‘善因得善报,恶因吃恶果。’,好极了。 左文成一个礼部侍郎都被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是一位能人呐。 而晏几道听完应彦羡的话后不住地点了点头,此人此话,有理。 而一旁的宇文柔奴只能够在心中暗暗为应彦羡点赞。 杨佐道:“今夜之事本官已有了断定,谁人都不必再说,听判。” 晏几道立刻铺好纸笔,开始记录此案断定之语。 第90章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有了晏几道的作证,再加上一众人证,左通这嚣张跋扈的罪名是落下了。 另外,纵然家仆作恶,当众伤人,罪加一等。 本来杨佐给礼部侍郎左文成留着三分情面,初断丈二十,可是,如今这般情景,一分情面都没了。 “左通身为官员子弟,自身又是当朝进士,却知法犯法,罪加又一等,丈五十。”杨佐拍案道。 听到这个判案结果,左通双腿一软,险些蹲坐在地上。 “爹,爹,你快想办法呀,这五十棍子真要打下来,儿子就得死掉了。”左通真是怕了。 他怕疼。 左文成眼神凶狠的盯着杨佐等一众人,好,好呀,真好呀。 “今夜之事,老夫,记下了。”左文成咬牙说道。 应彦羡自然不怕这等狠话,要怕,就别活着了,死人最安全。 杨佐既然敢做这开封府知府一职,早就做好了得罪朝中官员权贵的准备,自然也是不惧。 而晏几道,就更别说了,他丝毫不在乎。 左文成看着这怂样的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就被再给老夫丢人现眼了。 “哼,区区五十棍而已,老夫看着他们行刑,怕甚?”左文成道。 他还真就不信了,这杨佐真敢令人打死自己儿子左通。 左通却是不依,自己皮肉娇贵,受不得这等棍子加身的。 “不不,爹,我不要挨棍子。”左通求饶道,“不行,儿子这进士身不要了,抵消掉棍子好不好?” 噗。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失笑起来。 大哥,进士功名有人奋其一生也加不到头,你倒好,为了区区五十棍子就要抛弃进士功名,脑袋锈逗了吧。 左文成啪的一巴掌呼了下去,孽子啊,这进士身是你爹好不容易给你加上的,你怎地敢如此一说。 呼。 左文成更是险些一口气没有呼吸上来,就差当场晕倒了。 挨了一巴掌的左通满脑门星星,晕乎乎道:“这次不要了,下次爹再给我加上就是了,不就挤掉个人吗?” 轰!! 这句话直接惊了众人,什么叫这次不要了下次再加上,什么叫不就挤掉个人? 众人目瞪口呆,难道说…… 要知道,那可是大宋朝一年一度的科举选拔。 这等事非是儿戏,而是为国选拔人才的大考,是重中之重。 怎地到了这左通嘴中,成了一场可有可无的玩笑话? 可怕,实在是可怕。 当场这般多人都听到了左通此语,心中震惊无以复加。 杨佐更是直接从座椅上惊的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这左通。 嘎。 左文成后仰倒地,幸而被跟着的家仆扶住,及时救了回来。 刚刚醒来的左文成就揪着左通一顿痛打。 这等胡话是能够轻易说得出口的吗?说出来就是一个死呀。 你他么的不想活了,别连累你老子我好吗? 左文成真是一千个一万个后悔生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简直就是自己的灾星转世。 左通被左文成打的抱着脑袋,喊道:“爹,爹,我错了,你快住手吧,别打了,再打我就要死掉了。” 听到左通这话的左文成道:“老夫今日就要打死你这个畜生,真是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这进士身明明是你好不容易苦读十年书考来的,怎地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左文成希望自己这话能够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然,今夜就会有大祸临头。 幸好杨佐下令将其拉扯开,不然,不知道这左文成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今夜,他们也都别想睡觉休息了。 呼呼。 打累了的左文成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有些狼狈。 左通更是躲在了老远处,不敢再靠近自家爹。 闹剧终是收场,左通挨了五十棍子后被家仆抬走,不住哼哼的他也没了力气叫骂,想必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而应彦羡、王韶、向定中三人也是被杨佐训斥了一番,并告诫他们三人今后不要再到这等烟柳之地,对声名影响不好。 “你等三人皆是我朝栋梁,边军中的年轻才俊,莫要因这等事误了前途。”杨佐叮嘱道。 今夜,如果没有这么些人的相助,恐怕应彦羡他们三人就会锒铛入狱,失去了大好前途,得不偿失。 应彦羡道:“多谢老大人关心,不过,某本就是戴罪之身,又有何惧?” 杨佐奥了一声,问:“本官观你相貌堂堂,又有一身本事在身,却是缘何入罪?” 这百思不得其解。 应彦羡道:“治平二年,某考中了进士,却被诬陷科举舞弊,不问青红皂白就被发配了边关,如今,不过以一罪身入了边军罢了。” 杨佐恍然。 待到差人送走应彦羡三人,杨佐对着晏几道问道:“晏大人,刚刚,那应彦羡说他是哪年间的进士?” 晏几道回答说:“治平二年。” 杨佐身子顿了一下,道:“奇了怪了,老夫记得,那左通好似也是治平二年考中的进士身。” 咯噔。 跟在杨佐身后的晏几道浑身一顿,这…… 杨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踪迹,留下一脸思索之色的晏几道。 出了府衙的应彦羡三人看着宇文柔奴,王韶与向定中皆是道:“应兄,这天色已晚,奴娘一人回去不安全,就交由你来护送了,我俩皆是疲惫不堪,就先回驿馆休息去了。”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王韶与向定中两人的不明之意。 还未待应彦羡回复,王韶与应彦羡就跑开了去,惹的人不禁失笑。 喂喂,男人间的默契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 见到应彦羡无奈的样子,宇文柔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不出来,方才看着无敌霸气的应公子也有这般可爱一面,果真是男人都是孩子。 “应公子,那就有劳了。”宇文柔奴躬身道。 应彦羡道:“这里就你我两人,奴娘不必多礼了。” 这话,咋听咋不对味,难道两个人就可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走在路上,行人已渐少,多是巡街官兵,衣甲作响,可是,应彦羡却听不出定州城的味道来。 入了夜开始寂静的汴梁城,又有了一番它的新面貌。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第91章 从前【车马很慢,路途很远】 一路之上,两人都甚少开口,安安静静走过一条又一条长街。 这种感觉对于宇文柔奴来说从未有过,自己竟会和一个男人并肩这般走着相处。 如若没有家中那变故,恐怕自己也早已嫁做人妇,在家中相夫教子。 人生路,总是磕磕绊绊,将自己弄的极是狼狈。 宇文柔奴想一死了之,可是,家中吾弟还未寻到,她怎可一死了之。 想起这些,宇文柔奴眼眸中含有泪花。 世事多变迁,往日亲人皆不在身边,宇文柔奴一女儿家家,却又要担此重担。 呜呼哀哉! 兴许是感受到了身旁宇文柔奴的悲伤感受,应彦羡转头看了过来,恰巧见到她眸中含着泪光。 撕拉一声。 应彦羡左右找了找,身上未带着手帕等物,便索性从身上衣衫边角撕下一块递给宇文柔奴。 他问:“奴娘,何故落泪?” 宇文柔奴接过应彦羡递过来的衣角,她见着那些毛边,心中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 “公子见谅,奴家瞬时忆起了往日种种事端,心中难过,这才控制不住落泪。”宇文柔奴道。 应彦羡听罢,觉得人活着真是大不易,似宇文柔奴这等才女,却仍旧要艰难求活。 “倘若奴娘不嫌弃我,不妨将心中苦楚说出来,或许心中会好得多。”应彦羡道。 宇文柔奴攥着应彦羡给到自己的特制‘手帕’,然后细细回想了一番,终是将心中事说与他听。 这一夜,这个故事,走了很长的路。 待应彦羡回到驿馆的时候,甚至已经能够闻听到鸡鸣之声。 头脑困乏,应彦羡回了屋沉沉睡去。 而在一角,孔四海睁开了眼,然后悄然离去。 待到应彦羡再睁开眼睛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匆匆洗漱起身,应彦羡打开房门走出。 今日,王韶与向定中两人并未外出办事,而是闲坐院中喝茶谈笑。 两人见到应彦羡出了屋,各自会心一笑。 “应兄,昨夜甚是劳累,怎地不多睡一会,也好养精蓄锐。”向定中取笑道。 王韶也附和说:“对极了。” 应彦羡不想搭理这两个人,思想龌龊,不堪为伍。 应彦羡坐下,径直端起一杯茶喝下肚。 王韶脸色拧在了一起,心疼道:“应兄,这可是我从外面新买的春明之茶,不是这般喝的。” 刚刚,应彦羡简直就是牛饮。 品茶品茶,可不是他这么个喝法,简直就是糟蹋好东西。 应彦羡一抹嘴,道:“我呀,这属于报一箭之仇。” 王韶苦笑,看来以后不能得罪应兄弟了,不然,他这茶水可不够。 向定中却是乐了,嘿嘿直笑。 应彦羡问道:“今日两位怎么有闲情坐在这里喝茶了?” 王韶说道:“昨日事情都办好了,让等信,等命令一下来,我们就得离开汴梁了。” 他们本就是因军务来到汴梁,因此而结识。 等到事情结束,他们仍旧要回归各自军中,相见很难。 这个时候,车马很慢,路途很远,相见时难别亦难。 向定中点点头,加了句:“也就三五天的事。” 三五天后,他们便要各自分离。 遇见不容易,更要好好珍惜。 应彦羡点点头,他的事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够办完,不管如何,这两位兄弟他会珍惜。 “那我就提前祝两位兄长一路平安。”应彦羡道。 接着,王韶对着应彦羡说:“应兄,昨日之事,我与向兄还得谢你。” 昨日,应彦羡拉住他与向定中,自己挺身而出,与那礼部侍郎左文成当面对峙。 事后,恐怕那左文成会记恨应彦羡。 也不知,那左文成会不会真的复仇,不然,应彦羡就惨了。 应彦羡摇头道:“王兄说这话就太过客气了,昨日间,本是我三人把酒言欢时分,可是,却因我的一首词引起,既然,因我而起,便要因我结束。” 有因有果,谁也不必多加在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向定中大喇喇道:“只要他左文成那厮敢找应兄麻烦,应兄,一封书信我便带着人杀过去。” 看得出来,向定中是一个讲义气之人。 王韶也点头,道:“不错,既然同经历此事,那就同患难。” 男人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什么事情说开了最是好。 应彦羡也不推诿,大道一声好。 三个男人围坐在驿馆院落石桌旁喝着茶水,谈笑风生。 而左文成府邸中就没那么欢快了,左文成下朝后回到府中看望被打了五十棍子的儿子左通,只见皮肉绽开,好令人心疼。 “吾儿,还痛不痛?”左文成问道。 左通不搭理自家爹,昨晚我说不让打,你非得让打,这下好了,遭罪的是儿子我,不是你老头。 左文成叹息一声,道:“通儿,你放心,爹会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 左通立刻转过头来,对着左文成问道:“真的爹?” 左文成点头,“自然。” 这下,左通高兴坏了,哼,理应如此。 “我要他们挫骨扬灰,跪在我面前求饶。”左通握着拳头恨恨道。 左文成笑着点头。 “通儿,为父再叮嘱你一遍,你考中进士这件事,日后万万不可再随意说于他人听了,不然,便是大祸临头。”左文成叮嘱道。 左通奥了声,说:“儿子知道了,不过,父亲,今年科考也快开始了,我下面有个小弟也是国子监士子,他今年也要参加科举,你也帮他弄一个进士身份。” 左文成举起手来想抽一巴掌左通,可是临了又放下。 “傻儿子哟,科举可是国朝第一大事,为父哪里有这般大的能耐,上一次,你不过是好运,才拿了进士身,这一次,为父万万不会再做这等事了。”左文成苦涩道。 左通不依,道:“爹,我都答应我小弟了,就他一人,你就帮帮忙。” 左文成最后实在怒不可揭,直接拂袖而去,不搭理左通这个儿子了。 屋里头床上躺着的左通还哼哼唧唧不悦道:“不就一个进士吗?爹也太小气了。” 殊不知,科举承载了天下多少读书人的一生命运。 第92章 青山脚下有人家 距离青州百十里开外,急赶路两日的李二他们正在下马歇息。 这一路急行军而来,着实是累人,不过,幸好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速度。 此番,应彦羡对李二说过,是私事,是自己的家事。 李二知道,若无极其重要的事情,都头是不会让自己等人跑这一遭的。 匆匆吃过干粮小憩一会儿,李二起身拍拍屁股,对着其余人道:“兄弟们,再往前面一百余里便是青州城了,到了青州城,我们再好好休息一番,都起身赶路了。” 魏八子第一个站了起来,道:“二哥,你说,会不会是都头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不然,都头哪里会这般着急。 李二摇头,道:“听孔四海说,都头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同乡,估计是听到了家中一些消息,都头自己不方便过来,就差遣我们先来探查一番。” 魏八子啐了口唾沫,恶狠狠说:“都头待兄弟们不薄,都头的家人即是咱的家人,谁若要是动了都头家人,咱们就跟谁拼命。” 李二同意魏八子的说法,翻身上马,挥动马鞭,飞奔而去。 一路疾驰,甚至李二他们身骑的高大优良耐跑的战马都累的不轻。 好在,他们终于是在天黑前赶到了青州城。 出示了身份令牌后进了青州城,李二和魏八子两人让其余人想在客栈中歇息,他们则是外出探听消息。 依着应彦羡给到他们的信息,应家应该是在青州城城西青园街上。 问着旁人一路来到城西青园街,找了一老者询问。 老者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宅子,道:“看,那里就是应府门第了。” 李二和魏八子两人各长呼一口气,终于有了些眉目。 “多谢老人家,我们这就去应府拜访。”李二道。 老者拦着李二与魏八子,说道:“老头明白告诉两位,就算此刻过去也拜访不到应府中人了。” “为何?”李二问。 老者浑浊的双眼道:“前年,这应府少爷前往汴梁参加科举,可是,犯了事,被官府捉拿了,连带着家中也遭了秧,被官府驱逐离去,如今的应府,空落落的,没有人。” 李二与魏八子相望一眼,心中震惊。 李二请老者入了不远的一家卤肉铺子,请老者吃喝。 老者也不拒绝,就当讲故事给人听了。 “应府少爷自幼聪慧,四书五经样样精通,在我们青州城有着小神童之名,当时,甚至官老爷都去过应府,可惜,这应府少爷福缘薄浅。” 李二与魏八子静静听着,这大概讲的就是都头了吧。 老者继而眯缝着浑浊老眼,吃着烂透了的卤肉,觉得甚是香甜。 “入了汴梁便成了这应府少爷祸端的开始,本来青州人都想着应府少爷能够给青州人真口气,考个状元回来,可惜了。” 接下来的事情,李二与魏八子听的很是仔细。 科举舞弊,被发配,连带着青州应家也遭了秧,被官府查封。 真是祸端突至,令人防不胜防。 李二问道:“老翁,那,如今的应家人呢?他们去了哪里?” 老者滋了一口小酒,神情美滋滋,能够有人如此静得下心来听自己这个老头子给他们讲话听,难得。 “应家人。”老者看向外面的夜空,道:“被赶出了城。” 李二与魏八子各自浑身一颤,都头家人全被赶出了青州城,这可如何是好。 官府查抄了应府,自然要将应家人统统赶出去,不准留在青州城。 至此,应家没落。 这个故事的前前后后,这老者都给李二与魏八子两人讲的一清二楚。 李二丢下银钱,带着魏八子离去。 老者吃饱了肚子,颤颤巍巍起身也离了去,还能够听到老者歌曰:青州城外有青山,青山脚下有人家…… 回了客栈,魏八子对李二问道:“二哥,都头家人都被赶出了青州城,我们该如何去做?” 李二苦想一番,决定道:“既然我们来到了青州城,担着都头的嘱托,就不能够无功而返。” 魏八子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的。 李二道:“这样,八子,明日我们就出城,四下打探应家人下落,就算被赶出了青州城,应家应当还有落脚点,总能够找得到的。” 魏八子点头,道:“好,明日我们就去找人。” 一夜过去,早早起身的李二带着众人吃过早饭就出了城。 经过探听,应府在乡下还有一处祖宅,如不出意外,应家人应该就在祖宅那里住着。 快马加鞭,李二等人赶至青山脚下的应家村。 这里,有着一处错落的小村子,应家祖宅也在这里。 来到应家村村前,李二等人下了马,牵着缰绳进了村。 李二找了户人家讨水喝,顺口提起了青州城应府。 “唉,应老爷家道中落,全拜他那个神童儿子所致,不然,以着应老爷的能力,富贵一生是没问题的。”这户人家吐槽道。 应星物在应家村名声很好,他经常救济村子里的孤寡之人,还招些人进城去做事。 所以,应家村倒没人说应府什么坏话。 李二从与这户人家的交谈中得知应老爷,也就是都头父亲应星物确实搬回了应家村来居住。 “应府?”这户人家指着东边,道:“应老爷家就在村东边,听说是被官府赶回来的。” 道谢后李二带着人前往应家村村东边,见到了一处宅院,外面显的有些破败,可仍旧让人见得出来曾经的辉煌。 李二示意众人不要跟过来,而后带着魏八子走到应家门前,门木板上的铁钉已经生了锈,可见长久不用。 就连木板上都能够肉眼可见的灰尘一层层。 家道中落,莫过于此。 李二思虑再三还是敲响了这扇木门。 咚咚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答声。 吱吱呀呀,破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李二与魏八子稍微退了两步。 门开了。 第93章 我不怕死,我怕的是碌碌无为 门开后是一个胡子白苍苍的老仆,可见,老仆忠心,不愿离去。 这老仆叫应忠,人如其名,他原是应府管家,后来退下来后就一直待在应府中,不过,后来应府遭了灾,他也跟着老爷应星物来到了祖宅。 应忠今年已经七十有六,胡子花白,见到李二与魏八子,问:“两位,这里是应家,怕是走错门了吧?” 李二行礼问:“老伯,敢问这里可是应彦羡老家?” 老仆应忠点头,自从小少爷去了汴梁,他就再也没见过了,后来,官府说小少爷在科举中舞弊被抓,随之,应家人也全都被赶出了青州城。 得到肯定回答,李二长舒一口气,一波三折,终是找到。 李二道:“老伯,我们是应彦羡麾下部众,奉应彦羡都头之命特来此地。” 老仆应忠兴许的老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来骗人的。 “奥,那你们找错地方了。”说着老仆应忠就欲要关上门。 多亏李二掏出信物,道:“老伯请看,这是都头来前交于我的信物,说应家人见到都会识得。” 李二手中拿着的是一块环形玉佩,乃是当年满月时候所盲抓之物。 当时,所有人都笑称小少爷是一位文曲星下凡呢。 应忠老眼昏花接过这枚环形玉佩,而后浑身颤抖着,嘴中呢喃道:“是,是,是小少爷。” 应忠让李二与魏八子在门口等着,他则是拿着环形玉佩进了祖宅。 时间不长,李二与魏八子就听得一阵急促脚步声。 应家村,应家祖宅,应星物是一位不言苟笑的男子,可是,他见到这块环形玉佩仍旧欣喜万分。 “李二,你说彦羡他做了定远军的都头,现在人在汴梁。”应星物问道。 李二点头,说道:“应老爷,都头从同乡士子曾士林那里探听到了一丝应府消息,心中不安,就特派我等前来探查一二。” 应星物点头,不错,曾士林他见过,当年应府甚至赠予过其赶考银两等物。 也怪不得,刚刚四五个壮汉进了应家祖宅,差些惊扰了应星物。 原来,这几人都是吾儿彦羡手下人。 “好,好呀,吾儿彦羡无事,吾儿彦羡无事。”应星物痛呼。 外间人人都说应彦羡犯了杀头的大罪,多半是活不成了,可是,应星物不信。 这是一位父亲对儿子最基本的相信。 如今,这个儿子,没有让应星物失望。 继而,李二又说道:“此番,都头奉了皇命前到汴梁复命,事情未做,不能够离开汴梁,只能够先派我等前来。” 应星物激动道:“我懂,我懂。” 只要确保儿子活着比啥都成。 应星物对着李二他们道:“几位壮士,一路赶来想必都极为辛苦,小门小户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我已令人去备些薄酒薄菜,吃喝休整一番。” “多谢应老爷。”李二抱拳道,“不过,吃喝不着急,我想问问应老爷,家中到底遭遇了何等变故,竟沦落至此。” 李二要先抓紧时间完成正事,派人回到汴梁禀告应彦羡,不然,就是误了军命。 应星物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青州知州大人朱大成那日带着人来到应府,宣读官府檄文,说应府之子应彦羡科举舞弊,经查有证,已被入狱。 接着,朱大成便带人抄了应府,将应家人都赶了出来,并封锁了应府宅第。 可是,应星物对此事是不信的,一直想要求证,无奈何,哪里又能够求证得到呢? 山高路远,无可奈何。 此事一搁置便是一年多时日。 无奈,被赶出青州城应府的应星物只能够带着一应家眷回到了应家村祖宅,苟且度日。 就连应星物老母亲崔氏,也就是应彦羡的奶奶都被气病卧床。 家中全靠应星物一人撑着才不至于垮下去。 倘若长此以往,应家消散也就不远了。 可是今日,李二带来了应府小少爷应彦羡还活着一事,并且还做上了定远军的都头之位,这就是意外之喜。 应星物甚至都有种浴火重生的喜悦感。 而今,应家就像一位久病初愈的病患一般,拨开乌云见得月明。 听完了应星物的诉说,李二也是叹口气,应府也算是多灾多难了,实属不易,也难怪都头如今急迫。 李二道:“既然我等到来,自然不会让人欺负了应家,应老爷,你就安心,接下来,应家就交给我们来护着。” 来时应彦羡叮嘱过,他只要一忙完汴梁事宜就会立刻赶来青州,在此之前,还请李二他们先护佑应家人平安无忧。 对于此事,李二自然牢记在心,不忘使命。 应星物自然又是大喜,儿子出息了,不忘记家中亲人,还专门派了人回来护着,焉能不喜? 除此之外,应星物得好生和李二深聊一番,问问关于吾儿彦羡的事情。 “彦羡,彦羡还活着?彦羡真的还活着吗?”张氏一路跑到前堂,路上胡话不断。 张氏是应星物结发妻子,也就是应彦羡的母亲大人,当听闻应彦羡消息后就发疯一般奔到了前堂来。 应星物稳住了妻子,对其道明了他们儿子应彦羡还活着的事情。 张氏痛哭流涕。 苦苦盼了一年有余时间,终是没有白白期盼,我的儿子还活着啊。 李二也被感动,双目渐湿。 又,应星物介绍道李二等人,张氏才堪堪止住哭泣声。 应星物道:“我正与李二聊到彦羡离去这一年多的事情,瑶娘你就听上一听。” 张氏点点头,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 可是,当听到李二说应彦羡为了杀敌险些死于乱军从中的时候,张氏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哭意,吾儿彦羡苦啊。 李二又道到,应彦羡身中数十刀,仍旧斩杀了敌军主将,这才荣升定远军都头,张氏更是泣不成声。 一路攀爬,到处皆是荆棘。 哪怕双手沾满鲜血,也不能停止前行的脚步。 就像应彦羡说过的:我不怕死,我怕的是碌碌无为。 一个人来到过世上就好像他从未来过这世上一样,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可怕。 所有受过的伤,流过的泪,应彦羡都觉得值得。 第94章 在水一方【又见宇文柔奴】 应彦羡喊上孔四海、齐小鸣、杜忠三人出了驿馆,一路朝着国子监而去。 当曾士林气喘吁吁出现在应彦羡面前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意料之外,不知为何突然间应彦羡找上了自己。 应彦羡道:“那日曾兄宴请了我,今日,也该我宴请曾兄了。” 曾士林恍然,有来有往。 “应兄,国子监还未下学,得等上一等了。”曾士林道。 反正今日应彦羡也是无事,索性就等上一等。 宋初承五代后周之制,设国子监,而国子监又属礼部管理,是大宋朝最高官学。 若要论起来,国子监里求学的学子很多皆是朝中官员子嗣,还有人是坐监读书,仅是挂名。 国子监内的建筑物极多,甚至有校舍,藏书阁,还有圣贤像。 最关键一点,国子监甚至可以荐送学生应举。 走在国子监各处建筑之中,颇有一番生活在大学之中的年轻气息。 齐小鸣与杜忠很是喜欢这种氛围,当应彦羡问他们两个愿不愿意求学国子监的时候,两人齐齐摇头。 “为何?”应彦羡不明。 做一个读书人,读书、识字,难道不好?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大海,不然,面向大海,春暖花开,以文会友,岂不乐哉? 杜忠低着头,齐小鸣道:“与其在这里憋着读书,和这些伪君子在一起,不如跟在都头身边。” 应彦羡摇头一笑,孩子心性。 孔四海插话道:“小鸣这话没错,要搁咱,咱也选择跟着都头干。” 应彦羡呵斥孔四海,齐小鸣和杜忠是两个年轻少年,你一个大老粗瞎跟着起什么哄。 孔四海撇嘴,咱也年轻过不是。 咦,齐小鸣见到了一道熟悉身影,那不是连飞维吗? “都头,你快看,连飞维。”齐小鸣指着不远处道。 应彦羡看了过去,确实是连飞维此人,与连飞维说话之人穿着一身青色粗衣,看样子是哪家的府丁。 只见连飞维脸色愈发难看,甚至最后踹了一脚那青色粗衣之人。 这其中必定有着蹊跷之处。 见到那青色粗衣之人狼狈离去,应彦羡道:“孔四海,你带着小鸣杜忠他们去跟着那人套些话出来。” 办这事,就得找孔四海,别人办的不利索。 孔四海嘿笑一声,您就瞧好吧。 等到孔四海三人离去,应彦羡走到连飞维面前,吓了连飞维一大跳。 连飞维挤出笑意,道:“应……应公子。” 现在,连飞维是怵着应彦羡,文采出众,身手了得,他是样样比不得,能够奈何。 不如,假以笑意,待日后翻盘。 “连公子如此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应彦羡搂过连飞维。 连飞维心中咒骂:关你屁事,关你屁事。 可是,他嘴中还是笑说:“去茅厕,去茅厕,内急。”说完他捂着裆部。 应彦羡失笑,这戏似乎演的有些笨拙。 这里是国子监,应彦羡自然不会对连飞维怎样,不过,这人的胆子真的是怂。 “去吧。” 应彦羡松开连飞维,连飞维如同得到大赦一般飞逃离去。 时间不长,曾士林就找到了应彦羡。 “怎不见应兄身旁跟着的三位好汉?”曾士林问道。 应彦羡回答说:“他们有事去做,我们要去哪里吃酒,得要曾兄决断了。” 曾士林想了一番,说:“不如去在水一方那里,要知道,我们国子监大都会去那里聚餐。” 曾士林想必不知那晚之事,不如,他不会选择在水一方。 应彦羡想了想,也无谓。 于是,两人联袂来到了在水一方。 当应彦羡再次见到在水一方牌匾时候,竟有种恍如隔世感觉。 进了在水一方,曾士林要了一个雅间。 “应兄,这里饭菜极香却又不甚耗费太多银两,而且,这里美娇娘极多,大都会弹唱曲子,当真是人间天堂。”曾士林道。 看样子,曾士林没少来过此处。 不过,由于现在天色未黑,前来这里吃饭作乐的人不多,甚至有些安静。 当饭菜上桌,应彦羡与曾士林把酒言欢。 中途,应彦羡将自己遭遇告知了曾士林,曾士林表示很悲伤。 “若不是这,恐怕,今日的彦羡应当执掌一方水土百姓了。”曾士林叹息道。 应彦羡不在意这些,反而对着曾士林问道:“曾兄,你既做了国子监掌印,为何还这般郁郁不得志?” 依照常理,国子监里面机遇极多,不应当这般。 曾士林苦笑一声,道:“国子监远非应兄想象的那般简单,里面的士子都各自成派,我们这些掌管国子监之人,甚至都不敢得罪这些学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应彦羡明白了过来,说白了就是大部分国子监学子身后都有一个好爸爸。 而曾士林,虽然入了国子监,可是,也仅仅是一个虚名,于前途无益。 这才造成了曾士林的苦闷。 “曾兄,莫要失了心志,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你出头之日的。”应彦羡道。 人人都想混出头,可是,哪有这般容易? 不然,这世间怎么会有平庸之人。 曾士林只好端起酒杯,道:“那我就承应兄吉言了。” 砰。 一杯酒入肚,却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 随后,雅间门被敲响,随后进来一小娘子,惊的曾士林张大嘴巴。 “我……我们未叫小娘子?”曾士林道。 要知道,在水一方叫来一个小娘子是要不少银两的,而曾士林知道应彦羡境遇,便只点了一桌酒菜。 说起来,曾士林也算是为着应彦羡着想一二了。 走进雅间的宇文柔奴却是对着应彦羡微微躬身,嫣然一笑,如含苞待放。 “应公子,怎地来了这里也不差人告知一声奴家?”语气之中满是幽怨,就好像遇见了一位负心郎。 而这句话却惊的曾士林说不出话来,嘴巴只好张的更加大些来表示自己的震惊之意。 应彦羡回道:“今日乃是与好友曾兄来吃酒一顿,就不便打扰奴娘了。” 宇文柔奴却是不依,道:“奴家见两位公子喝的畅快,不如,为两位公子弹奏一曲助助兴,当如何?” 这下,不待应彦羡答话,曾士林就抢答道:“好极,好极。” 这般美娇娘应兄竟然不要,简直太气人了。 第95章 嘶,范纯仁惊呆了 突然间,曾士林有些嫉妒应彦羡,似宇文柔奴这般美娇娘竟然为其倾心,真是长得帅没天理。 如果老天给他曾士林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要长一张颜王的脸庞。 既然宇文柔奴已自顾自地找地坐下,应彦羡自然不能够张口撵她出去,非君子(男人)所为。 曾士林却是趁此时机偷偷对着应彦羡道:“应兄,你何时俘获了如此佳人?” 真是好奇呀。 应彦羡摇头道:“曾兄说笑了,如此佳人,我一介粗鄙之人,哪里配得上?” 曾士林却是不这般认为,这种美娇娘,谁看了不动心,应彦羡这是违心之语,违心的回答。 不过,今日自己倒是沾了应彦羡的光,能够有此荣幸。 “应兄,我看得出来,这小娘子,对你有情。”曾士林道。 不然,宇文柔奴何故突然至此,还要给他们喝酒助兴弹奏曲子。 曾士林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大的脸面,只有应彦羡他了。 自古英雄爱美人,可是,美人她也爱好儿郎的嘛,应彦羡名声已经在汴梁传开。 曾士林那日有心打探了一番,才得知应彦羡竟然杀了敌将,铸了京观,简直骇人听闻。 不然,曾士林何故今日一见到应彦羡竟然有些双腿发软。 另外,近来汴梁传颂的那首临江仙听闻也是这位同乡应彦羡大作,简直不给人活路。 曾士林愈发的想就愈发的苦闷,索性端起酒杯自饮一杯。 宇文柔奴看了眼应彦羡,而后专心弹奏起了曲子,一曲流觞一杯酒。 果真,有了曲子助兴,这酒喝着也别有一番滋味了。 夜幕渐渐降临,外面灯火开始通明,人声夹杂。 雅间中的宇文柔奴弹奏完一曲后起身。 应彦羡道:“奴娘自去忙便是,不用管我两人。” 起身的宇文柔奴愕然,轻笑一声,道:“应公子说笑了,来之前奴家已告知管事人,今夜专门侍奉公子,岂会离去?” 这让应彦羡有些尴尬啊。 “好吧。” 曾士林见这一幕却是吃笑,应兄也会栽在佳人口下。 哈哈哈…… 待到宇文柔奴给应彦羡与曾士林倒杯酒后,宇文柔奴道:“应公子,关于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词,奴家已将曲调编好,不妨待会弹奏一曲,也好让公子指点一二。” 这下轮到应彦羡吃惊了,这么快就编好了曲调,可见宇文柔奴在此方面的惊人天赋。 曾士林却是好奇道:“奥?不知应兄又有何大作,快快说来。” 应彦羡指着宇文柔奴,道:“莫急,等会曾兄就晓得了。” 见到应彦羡卖关子,曾士林只好耐心等着,他想看看,应彦羡到底又做出何等词来。 宇文柔奴重新坐了回去,调整音调,而后闭目少顷,终是开始弹奏此曲。 开头的曲调就有些引人入胜,这是宇文柔奴一贯的手法,倘若开头便不能够吸引他人静心凝听,恐怕后面再好也会有不少人欣赏不来。 此曲调有些如梦如幻,又有些似在人间。 听的应彦羡不住点头,曾士林放下酒杯专注听曲。 前奏过后,宇文柔奴开口吟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轰! 引人入胜的曲调,加上柔美的声音,再有如此俏美面容,简直就是三重打击。 一瞬间,就让人给沦陷了。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宇文柔奴彻底把这首词的内里情感给唱了出来。 曾士林惊叹道:“这词……好。” 曲调微微加快了些,却更加能够调动人心,径直让听此曲的人心跳也跟着这曲调徐徐加快。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宇文柔奴编曲确实了得,吟唱更是扣人心弦。 这等歌姬,在大宋朝都是数得一二的。 待到宇文柔奴唱罢,曾士林久久不能言语,这等曲,这等词,他一生都达不到。 继而,曾士林转头看向应彦羡,才发现,曾经的神童就算到了现在,他也是神童。 应彦羡却是对着宇文柔奴赞叹道:“奴娘,这首词的曲调交由你来谱写,恐是我最正确的决定了。” 宇文柔奴得了夸赞自然是非常高兴,她没有让应彦羡失望。 此刻,雅间房门被敲响,声音道:“吾听房间传来佳曲,特来拜访。” 宇文柔奴打开房门见得门外立了一人,面带笑意,甚是令人温馨。 “苏州范纯仁。”范纯仁走进房间道。 嘎。 听到此人名讳,不仅仅是曾士林惊站了起来,应彦羡也是如此。 范纯仁??? 应彦羡脑海中翻出诸多可能。 范纯仁见到两人反应,问:“两位小兄弟见过某?” 接着两人摇头。 曾士林是因为入朝为官才听过范纯仁,这位小范公谁人不知不晓。 而应彦羡则是因为,他是范纯仁,他叫范纯仁,他也被后世人称为‘布衣宰相’。 范纯仁又道:“多有打扰,不过,刚才在外面街道上听到了如此曼妙词曲,脚下便不由地行至此处。” 确实,范纯仁明明只是路过,却被人惊扰了耳廓。 其实,不仅仅是曲,更多的是词。 尤其是最后的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直接让范纯仁丢下一切径直冲了上来。 这是一首绝无仅有的大作,可堪比那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此番而来,他只想晓得到底是谁所作之词,又是谁吟唱此曲。 而进来后的范纯仁惊呆了,只因为他看到了定州……应彦羡,便完全呆立。 嘶。。。 第96章 小范公【明月几时有】 嘶。 一口凉气,范纯仁前不久补好的牙一阵绞痛。 这首词……不会是…… 范纯仁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曾士林心思急转,踏出一步抢先道:“原来是小范公,久仰久仰,某乃国子监掌印曾士林。” 既然有机会结识这位小范公,曾士林自然不会放过。 继而,曾士林对着范纯仁介绍道:“这位是某同乡应彦羡,也是这首词的作词人。” 嘶。 范纯仁又嘶了一口凉气,赶忙捂住自己嘴,这牙,实在是太疼了。 千想万想,终究还是入了应彦羡的手。 范纯仁有些感叹命运呀。 莫非,天下好词都入了这人的手不成? 自从读了应彦羡的那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后,范纯仁再作词后总是不经意间就要拿来比较一番。 无论哪次,范纯仁都会抛掉自己所做之词。 呜呼哀哉,噫吁嚱! 今夜,走在路上的范纯仁好不容易又听到一首足以比肩临江仙之词的一首新词,怀着无比激动颤抖的心踏歌而来。 最后,却落得个这种结果。 这不是让他的心情雪上加霜吗? 一首又一首,何种时候是个头。 唉。 又是一声重重地叹息声。 应彦羡行礼道:“定远军都头应彦羡,拜见小范公。” 范纯仁在欧阳修、富弼哲等人面前是小子,是年轻人,是受气包。 可是,人家毕竟是大佬家的儿子,其父范仲淹,而他自己又官至侍御史。 人称‘小范公’。 亦可见得他的实力如何。 心烦意乱的范纯仁入座后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道:“方才可是小娘子吟唱的词曲?” 宇文柔奴微微躬身,道:“回小范公话,是奴家所吟唱。” 范纯仁问道:“词牌名是什么?” 宇文柔奴看了眼应彦羡,这倒让范纯仁有些好笑,应彦羡这小子倒是一个情种,这才来汴梁几日时间,就让如此小娘子倾心了。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范纯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好词,好名字。 “可有完整书写的词?”范纯仁问道。 宇文柔奴摇头,应彦羡也摇头。 曾士林却是拉了拉应彦羡衣角道:“小范公,我等正愁无书法大家写出此首词来,久闻小范公书法了得,不若,就恳请小范公为此首词写于纸张之上何如?” 范纯仁先是看了眼曾士林,而后又观应彦羡。 他看得出来,曾士林这是想结识自己,而应彦羡这首词又成了阶梯。 “应彦羡,你当如何?”范纯仁问道。 应彦羡回道:“极好,那就有劳小范公了。” 既然曾士林开了口,应彦羡不会让他难堪,索性就由着他来。 宇文柔奴去准备纸张,很快,笔墨研好,白纸铺开,范纯仁观了一番纸墨,才挽起衣袍。 “应彦羡,你来读,某来写。”范纯仁突然道。 或许,这般才能够让范纯仁得到这首词的精华之处。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词分上下,上词为上,下词为下。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范纯仁书写极快,犹如挥洒笔墨,极为潇洒,可书写出的字体却显得刚正。 世人皆道:字如其人。 如此,可看出范纯仁性夷易宽简、为人忠恕。 在这首词书写过程中,宇文柔奴发现其中一点。 便是,范纯仁书写时候从未抬头观应彦羡,而应彦羡口中念出这首词的时候也未观范纯仁到底到底有没有写得上。 最后,两方却几乎是同时结束。 可见,词亦能够让喜爱之双方心有灵犀一点通。 宇文柔奴极为的羡慕。 待到范纯仁放下纸笔,应彦羡也恰好转身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 曾士林盯着这幅墨宝,范纯仁所书写之词,极少有。 坊间传闻,范纯仁笔墨一般都会存放家中,或是烧毁损坏,外面市面上极少流传。 同时,这也造成了许多人求而不得。 “好词,好字。”曾士林赞道。 范纯仁吹干笔墨,曾士林助其扯开纸张,一幅恍若山水画出现在几人面前。 应彦羡看着这幅字心中由不得不叹一声:这字……真好。 放在后世,这种毛笔字可以当做模板让人临摹,倘若让应彦羡来书写,恐怕众人会以为是小孩子在乱画一通。 范纯仁觉得不太好,开端之字有些力道不足,后面之字尚可。 不过,能够在这种地方用此等油烟墨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可惜,没有印章。”曾士林道。 没有范纯仁的印章,别人根本不会认同这幅字。 应彦羡却是不客气,对着宇文柔奴道:“奴娘,把字收起来,装裱一番,明日差人送到小范公府上,请小范公盖一个就是了。” 听到这话后,宇文柔奴当真收起了这幅字,看样子还真是要这般去做。 傻了眼的曾士林想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范纯仁也是一呆,旋即笑了一声,看来,这人还是混不吝的性子。 “无妨,既然彦羡想要讨得美人欢心,某这一个印章还是可以盖得下去的。”范纯仁道。 这波操作让曾士林真是羡慕,能够得到小范公亲增字画,得是多么大的幸运。 宇文柔奴对着范纯仁躬身道:“奴家多谢小范公慷慨。” 继而,宇文柔奴又对着应彦羡道:“应公子,何不如也盖上公子的印记,毕竟,此首词亦是应公子所作。” 应彦羡却是挥挥手,表示无所谓。 “罢了,我并无刻章。”应彦羡道。 曾士林急道:“那便刻一个。” 应彦羡惊疑,不知为何宇文柔奴与曾士林都有着这般奇特要求。 只有范纯仁笑而不语,这等事,还需应彦羡他自己去悟,毕竟,真要与自己的印记盖在了一起,自己也得添几分责任。 第97章 理想与现实【游子吟】 待到酒宴散去,范纯仁心满意足离去,今夜能够得此极品好词,是他的意外收获。 “彦羡,日后若是有事尽可到范府来寻某。”范纯仁意味深长道。 可见,范纯仁对应彦羡的好感不是一星半点,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亲近。 果真是有些人明明来到你身边许久,可你却觉得只是一瞬间,而有些人明明是才认识,可你却觉得是相交了数十年的老友一般。 恨不能早相逢,共同把酒言欢,望月着诗词。 等范纯仁身影消失在长街,曾士林有些羡慕道:“彦羡,你遇上了贵人呀。” 应彦羡不置可否。 何为贵人? 不过是对自己有利之人,可是,一直以来,应彦羡都认为每一个人最好的贵人便是自己。 做任何事情,不要指望依靠他人,否则,你活着的意义从何而来。 今日,小范公范纯仁纯属因词而来。 那么,应彦羡便应当以词交友,让今夜变的更加纯粹些。 再者一言,应彦羡他并不想攀借小范公范纯仁的名头来为自己谋取得仕途,那虽说是捷径,可也是歪路。 应彦羡自有他自己做人的一套准则。 我不想,便不做。 要走,就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劈斩掉一切荆棘险阻,临至高山之巅。 那时候的俯望将会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好男儿,当如是! 一旁的宇文柔奴却是敬佩道:“应公子的为人,奴家敬佩。” 最懂男人的莫过于女人,而宇文柔奴能够感受得到应彦羡对今夜事的心态。 这个男人,愈发让人留恋。 应彦羡想起了一件事,张口问道:“奴娘,你为何让我也在那幅字上面加上我的印记?” 此事不光是宇文柔奴提及,而曾士林也是屡次提及,这就让应彦羡有些留意心中了。 听到应彦羡问话,宇文柔奴答:“公子有所不知,小范公在汴梁名声极好,倘若公子的名头能够与小范公一起出现,定对公子有大益处。” 应彦羡明白了过来,怪不得范纯仁说羡慕自己有佳人相助。 这一切,都被范纯仁看在了眼中。 曾士林吃过了酒宴看着应彦羡在这里与宇文柔奴细声细语,便告辞离去。 唉,长的帅,有美娇娘在侧疼爱,长的帅且有文采,有贵人相遇。 忽然间,曾士林觉得世间悲哀之事莫过于此。 他的到来无疑就是证明应彦羡就算科举不中也比他强得多。 应彦羡也欲要出声告辞,却见得一道熟悉身影进到了在水一方花楼中的某一个房间。 “奴娘,那里是哪位小娘子的房间?”应彦羡指着问道。 宇文柔奴不知应彦羡问此何意,道:“那里呀,是我姐妹度娘的闺房,不过,应公子怕是进不去了。” 应彦羡奥了一声,问道:“为何?” 宇文柔奴道:“度娘遇了一国子监士子,那士子花费不菲的银子将度娘包了下来,因此,度娘只招待那人。” 应彦羡明白了过来。 “那国子监士子可是连飞维?”应彦羡道。 刚才,分明就是连飞维那厮进了度娘的房间。 宇文柔奴倒是印象不深,记不大清。 “倘若公子需要,奴家可以前去打探一下,回来报于公子。”宇文柔奴道。 应彦羡点头。 时间不长,离去的宇文柔奴再度返回房间。 “公子,奴家问了几个姐妹,那人确实是连飞维此人。”宇文柔奴道。 应彦羡点头思虑。 等应彦羡回到驿馆,就遇上了等候在驿馆门口的孔四海、齐小鸣、杜忠三人。 孔四海低声道:“都头,嘴撬开了。” “回去说。” 关上房门,孔四海开口道:“都头,那小厮是礼部侍郎左文成府上的,今日去到国子监,就是受了他们家少爷左通的吩咐,前往告知连飞维,他今年的科举只能够自己考取,左通帮不上忙。” 这是准备要科举舞弊,不过却没成,也就难怪连飞维那般不高兴了。 岂不是说,今夜度娘将要遭罪不成。 应彦羡觉得自己管的有些宽了,人各有命,他现在先是将自己的事情理清得好。 国子监隶属礼部管理,而左文成又是礼部侍郎,就算在科举一事上他也说得上话。 应彦羡的脑海中清晰印出了一条线来。 “那小厮有没有看到你们的面孔?”应彦羡问道。 万事有因有果,要切断因果才会一切顺利。 孔四海嘿嘿一笑,咱的手段都头难道忘记了不成? “都头放心好了,从头至尾,那小厮只听得到咱的声音,连几个人都不晓得,更别说看到咱的真容了。”孔四海有把握道。 应彦羡点头,这便好,日后再做事情也会方便许多。 “派人盯住左通与连飞维,我要知道他们的所有消息。”应彦羡当即道。 孔四海得令,对于做这些,他们再熟悉不过。 不同的是,以前他们跟的是西夏国和辽国人,现在尾随此两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都头,难道他们有阴谋?” 齐小鸣搞不懂为何都头应彦羡会这般看重左通与连飞维。 此事,应彦羡不便告知齐小鸣,还好的是,孔四海一巴掌下去。 “你这浑小子咋这般多的废话,都头让办的事情办好就是了,问东问西,难道杀人还提前告诉人家我要杀你不成?”孔四海恨恨道。 齐小鸣委屈的奥了声不再言语。 “等到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应彦羡呢喃道。 这件事,很重要。 而另外一件事,对于应彦羡来说也极其的重要。 此两事,办砸任何一件都会让他陷入无底深渊。 只是不知,应彦羡望向青州方向,只是不知李二他们有没有寻得应府,有没有见到自己爹娘。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可是,理想哪里抵得过现实。 不然,也不会有【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世间事,让你我无奈,却又不得不为之。 但愿某一天,我们能够常伴亲人之侧,孩童卧膝,享受本该有的那种发自心中的快乐。 第98章 有人来应家闹事 锣鼓震天响,人声鼎沸,似乎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一片。 还未天明应彦羡便被向定中与王韶喊醒,三人一同上街观看盛典。 “盛典?什么盛典?”应彦羡问。 向定中嘿笑道:“应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日可是颍王赵顼娶妻的大好日子,汴梁城中到处张灯结彩,岂不是一场盛典。” 毕竟,人家颍王赵顼是皇子,场面还是要有的。 应彦羡恍然,原来是这等喜事,确实该贺。 颍王赵顼是当今官家的皇长子,被封为颍王,传闻颍王赵顼相貌不凡,帅的一塌糊涂,很得当今官家喜爱。 可见,帅气能够带来好运。 不止如此,还传闻道颍王赵顼举止皆与常人不一,而且天性好学,是十足的好小伙。 真棒! 一侧的王韶道:“颍王迎娶的是老相爷向敏中的孙女向氏,应当,未来可期。” 向敏中也算是一位名相,自身能力过硬,门生故吏不少,颍王赵顼能够迎娶到他的孙女向氏,绝对是值得的。 何况,颍王赵顼年方十八,正是大好年龄。 汴梁百姓皆道是俊男美女,郎才女貌,是不可多得的一对。 迎娶队伍格外的庞大,倒让应彦羡见识了一番古式婚礼,这也是华夏的一优良传统。 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应彦羡问道:“敢情,两位拖了一日不肯离去,不会就是为了这吧?” 昨日,向定中与王韶的军务事宜基本已经完成,可以随时离开汴梁回军中复命。 但,这两日并不着急回去,而今日一大早又拉着应彦羡来到这里观看颍王赵顼的大婚。 向定中嘿嘿笑着不说话,便已表明一切。 王韶张口道:“红绸两三里,人海数条街,皇子迎大婚,喜庆一城人。” 对于这种骚气的文作,应彦羡无话可说。 不过,长街之上,有着专门洒钱之人,抓着大把大把的铜钱洒在人群中,这也是一种习俗。 每当大把铜钱洒落在地,围观的百姓便会疯抢一通。 白捡的钱谁不要,不要的是傻子。 所以,当铜钱洒落在应彦羡三人这里的时候,在向定中与王韶还拿捏样子的时候,应彦羡已经抢到手了十余文铜钱。 向定中与王韶急忙躬身,最后却只抢得了一文铜钱。 应彦羡先摆着自己手掌中的十余文铜钱,很开心,好似得到了成千数百两银子。 向定中哀叹道:“晚了一步,错过了大好时机。” 而王韶却是道:“向兄,此事不怪你,只怪应兄太过不要脸。” 合着,这两位瞬间站在了统一战线讨伐应彦羡起来。 应彦羡掂量一番手中铜钱,斤两十足,可见颍王府的大量。 “两位兄长,今日间的早饭,我请了。”应彦羡难得大方一回。 向定中与王韶苦笑一声,只是暗道待会多吃些肉包子,也让应彦羡心疼一下。 热闹过去,人群渐渐散去,长街上还留有一些红纸漂浮,不过无人在意。 应彦羡拉着向定中与王韶去了一家食肆吃过了早饭,一碗小米粥,一人十个大肉包,一碟小菜,可谓是人间美味。 与此同时,丁峰受了李二之令,快马加鞭离开青州城,朝着汴梁而来。 再有一两日时间,丁峰便能够赶至汴梁。 不过青州应家却有了难处。 原本,应家在青州城有着数个铺子,不过都被知州朱大成以着其子应彦羡科举舞弊一案收缴而走。 青州应府也被封锁。 而应家在应家村还有着数百亩良田,足以支撑应家一度的吃穿。 不过,似乎,应家的这些家产还被用心人惦念上了,不断的有人登门欲要购买这些良田。 自然,应星物不会答应,这是祖产,怎可变卖? 态度强硬的应星物不免得罪了一些人,既然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于是,就在丁峰受令回返汴梁后,便有着流氓地痞来到了应家门前叫骂。 应星物责令紧锁家门,不许出去。 可是,外面的那些地痞流氓却骂的愈发不是人话。 李二率人来到前堂,对着应星物道:“应老爷,究竟发生了何事?” 应星物叹息一声,说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 聪慧的李二立刻明白了一些事情,风光不再,剩下的便只会是无尽落寞了。 “应老爷,我兄弟几人皆有身手,揍跑几个地痞流氓不成问题,此事,就交由我等解决吧。”李二道。 几人答应都头要护着应家,就要言而有信。 应星物摇头道:“那些地痞流氓平日里喜好打架斗殴,手段狠辣,不成不成。” 李二还欲要说话,却见得一老妪冲了出来。 “难道我应家就没有男人了吗?任凭外人欺负?”这老妪喊叫着。 应星物忙跑过来扶着老妪,叫喊道:“娘,您怎么出来了?” 这老妪即是应星物母亲,应彦羡奶奶崔氏。 兰氏虽然白发苍苍,身体佝偻,可气势却十足。 “我应家虽然没落了,可也容不得这些宵小来欺负,身为我应家男人,怎可躲避在家中?”崔氏怒其不争。 应星物苦笑,母亲的脾气还是这般的大。 应星物道:“好好,儿子这就去,儿子这就去赶跑他们。” 崔氏哼了一声。 “倘若吾孙彦羡在,定是第一个拿着棍棒冲出去的。” 她的孙子便是她的骄傲,他们应家几代人都没出过一个进士身,却被她的孙子应彦羡考得了。 说她孙子科举舞弊的那些人都是糊涂蛋。 吾孙,神童,怎屑于如此做? 崔氏傲骨。 李二见到应星物走了出去,忙招呼魏八子等人也跟了出去。 万万不可让应星物出一点问题,不然,就是他们的大过失。 当魏八子拿着长刀的时候,李二让所有人都丢掉长刀,此去不可杀人,不然,就会为应家惹上大麻烦。 “待会,只准伤人,不可夺其性命,都明白吗?”李二道。 李二是真怕平日里下手没个轻重的他们会将外面叫骂的这些地痞流氓的性命夺去。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应家外面的这些地痞流氓却是讨不了好了。 第99章 垂拱殿中议事 日头未出,范纯仁便已着装完毕,一身朱衣裳,外面罩着白花罗中单,系上腰带,出了府门,范纯仁一路朝着皇宫而去。 路上,范纯仁见到了空中飞来飞往的鸟儿,心中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鸟儿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歌舞承欢尽余晖,繁花似锦舞苍天。 十里楼阁画中显,垂拱殿前是人间。 一路行至宫门处,范纯仁恰巧遇上了欧阳修。 “欧阳伯父。” 既然遇上,范纯仁身为晚辈就得打招呼,不然为无礼。 欧阳修撇撇嘴,也不知大早上的是不是还尚且预留起床气,满脸的不开心。 这边还未完,紧接着,范纯仁又见得富弼悠悠而来。 “今日倒是巧了。”范纯仁心中嘀咕。 “富伯父。” 范纯仁上前行礼。 富弼呵呵一笑,对于范纯仁这位贤侄,他还是很喜爱的,名相之后,自是又是才华横溢,面貌嘛,也还过得去。 不知范纯仁心中作何感想。 而后,富弼见到了欧阳修,两人互望一眼,神情皆有些凝重。 还未待他们进宫,范纯仁便又见得韩琦与文彦博两位相公联袂而来。 今日,这些大佬们为何都来的这般早。 范纯仁脑海中生出许多问号。 看着发呆中的范纯仁,欧阳修提醒他道:“今日有要事相议,仔细听着。” 范纯仁带着疑惑随着几位相公进了宫。 一路到了垂拱殿,百官齐聚,范纯仁发现今日的气氛却是比往日严肃了许多。 几位相公垂手立于百官最前面,纷纷闭目不语。 待到官家赵曙临朝,这种气氛才稍稍好些。 赵曙,幼年时被仁宗皇帝接入皇宫抚养,后被立为皇太子,改名赵曙,封巨鹿郡公。 嘉佑八年,公元1063年赵曙即帝位。 可惜的是,这位官家体弱多病,时常将朝政交由韩琦等人操持。 也不知怎地,做了皇帝后身体大大不如以前。 呜呼哀哉。 前两日是他的皇长子赵顼大婚,着实让他开心了一把。 孩子长大成家了总归是好事情的。 今日,赵曙脸色不太健康的样子来到了垂拱殿上,精神不佳,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 不过,由于今日朝中有要事相议,他这位大宋朝的官家却是不能够缺席的,强打起精神与百官议事。 一番礼仪过后,韩琦率先出列道:“启奏官家,边关近来传回消息,说是回鹘与阻卜两国贡于辽,这是对我大宋的不敬。” 西夏国,辽国,大宋朝,可谓是三个大国,在周遭一圈小国的眼中那就是大哥二哥三哥,不过,为了争夺大哥大的席位,这三个哥哥也是不易,年年征伐,死伤无数。 可是,弱国无外交,不争就要挨打。 可谓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自然,此三国也会各自彼此关注其余两国动向。 回鹘与阻卜一连两国都朝贡于辽,这无疑是把天平朝着辽国倾斜了过去。 韩琦一说完,朝堂喧哗,各种意见争执不一。 倘若没有官家在这里,这些官员能够为此事打起来,反正到最后落的也是为国而战的好名声。 “肃静。” 于是,官家一开口,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赵曙一听到这些人争吵就头疼,鸡毛大点的事情能够吵上一天,有完没完。 所以,赵曙就特喜欢把韩琦、文彦博几个人私自喊到文德殿开个小会,把主要大事解决一通,再把一些小事情丢到朝堂上来讨论解决。 这样一来,效率就高效的多了。 赵曙有时候睡着觉也会笑着醒来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此事,文卿等人有何看法?”赵曙自己不想说话,干脆听听朝中这几位中流砥柱的意见。 文彦博站出来道:“启奏官家,回鹘与阻卜虽是两小国,可却不能小视此事,往大了说,是辽国声威高于我朝,故才会让两国贡于辽。” 这话一出不得了,百官不服气,辽国区区蛮夷,怎能够堪比我繁花似锦的大宋朝?无稽之谈。 可是,文彦博毕竟是枢密使,又是有着潞国公封号,不能够太过打他的脸。 所以,这些百官说话间还算比较客气些。 欧阳修倒是自在,既然韩琦与文彦博两位相公都出来站台了,他就安安稳稳的做一个看客好了,因为,这两位与他的看法一致,待会自己顶多出来给他们打打气。 老奸巨猾。 范纯仁现在才明白,为何在宫门口这几位大佬神情凝重了,原来是大宋朝的威严得到了威胁。 现在,就看是要如何去做了。 回鹘和阻卜两国距离大宋朝有着很远的距离,却又是可伸手够得着的地方。 真是,鸡肋鸡肋。 范纯仁很想知道结果如何,忽然间,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人,倘若此人在此,他又会怎么去做? 赵曙对着文彦博的说法点点头,道:“文卿此言有理,我大宋天威不容亵渎,回鹘和阻卜两国分明就是屈服于辽国。” 见到官家这般说了,百官附和。 可是,还需要对策方可,不能够就放任不管。 以后,别的小弟……不……小国也都没事有事的就脱离大宋朝,朝贡他国就不太妙了。 左文成心想:这次,该着自己发威了。 于是,左文成站出来,道:“启奏官家,臣以为,礼制不可废,既然回鹘与阻卜两国归顺了辽国,那么,就是犯我大宋天威,当讨伐之。” 轰。 这话可不得了,讨伐?那就得需要大军出征。 大军出征耗费的钱粮你左文成出呀? 户部不满,立刻有人站出来反驳,臣不同意。 左文成立刻言锋相对,老子就要出兵讨伐,老子就要坚持自己的观点,老子是为了大宋朝。 赵曙又开始头疼了。 韩琦站出来大喝一声:“够了。” 于是,左文成才老实了些。 你韩琦是宰相,某比不过,可是,总有一天,某也会坐到那个位子上的。 等着瞧。 第100章 官家传诏应彦羡 韩琦先前与西夏国作过战,对于军事也算是知悉,又是从小吏一路升迁而来,可谓是实干家。 对于礼部侍郎左文成的狗屁征伐建议,他嗤之以鼻。 一些大话空话说得容易,可知实行起来究竟有多么不易。 夸夸空谈人人皆会,可若要人人实干却是不易。 韩琦厉声道:“出兵?征伐?左文成,老夫告诉你,且不论回鹘与阻卜两国距离,但说征伐要出兵几何,钱粮几何,如何派兵?你可知晓?” 这些只是一些最基本的问题,遑论其间还有着无数的小细节。 左文成愣了愣,这老匹夫直接把枪口对准自己了,可恶。 “韩相公,下官不懂战事,那是武将要做的事情,今日,回鹘与阻卜对辽国进贡就是对我大宋的不敬,怎能轻易放过?” 左文成是一个聪明人,他左顾而言它,就是为了让韩琦不以这一点指责自己。 自己这般做,完全就是为了大宋朝,为了官家。 韩琦冷哼一声,此人狡猾,朝堂之上竟与老夫辩论了起来,这成何体统。 如果韩琦较真与他论下去,恐怕正合他意。 那么,左文成的名声也会传出去。 刚正不阿左侍郎。 欧阳修适时站了出来,道:“启奏官家,在臣看来,印下国书,派遣军中之人将国书宣读与回鹘与阻卜两国即可,一来,可震慑其不轨之心,二来,亦可表露我天朝上国无量风范。” 这也算是最常用的手段罢了。 一来呢,可以避免大动干戈,出兵征伐讨回颜面,再者,也可以告知天下人,回鹘与阻卜这两国小弟不跟咱这个大哥了,得教训一下。 似乎,目前这个是最好的解决法子。 官家赵曙听到欧阳修这个建议大赞,还是欧阳卿家想的周到。 韩琦也并未出声反对,在他看来,这条建议也远远比左文成狗屁的一个出兵讨伐来的好。 劳民伤财,愚夫。 文彦博也点头赞同此法,派遣行伍之人带着大宋国书临至,倘若回鹘与阻卜两国死心塌地跟定了辽国,那时候,就要教训一二了。 官家赵曙道:“欧阳卿家所言有理,编制国书,发至回鹘与阻卜两国,责其三心二意,以示警戒。” 文武百官齐呼:“官家圣明。” 接着,赵曙又问道:“不知,这国书,由谁递送好呢?” 按理来说,这些事情,私下里由韩琦、文彦博、欧阳修几个相公商议即可,不过,赵曙觉得自己还是问一下的好。 谁知,几位相公还未说话,左文成脑海精光闪过,也顾不得其它,便道:“官家,臣有中意人选。” 今日,这位礼部侍郎左文成很是活跃。 韩琦看向礼部尚书钟宁,钟宁不语。 一切都在不言中。 官家赵曙奥了一声问:“左卿家可说来一听。” 左文成心中冷笑,该是你们还债的时候了。 “官家,近日,汴梁中出了几名边军好汉,身手那是一个了得,而且文武皆精,必定不会负了官家的期望。”左文成道。 此话倒是引起了赵曙的兴致,此事,他倒是未听说过。 “我大宋竟还有这等能人,速速道来。”赵曙急不可耐道。 果然,左文成将应彦羡等人说了出来,而范纯仁听到应彦羡三字的时候心中咯噔一下,不知应彦羡何时得罪了左文成这等人。 要知道,此番前往回鹘、阻卜两国,且不说距离远近,就算安全抵达,危险性也是一个极高的活。 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异国。 这等差事,无异于就是一桩苦差事,甚至可以说是送命的差事。 试问,哪个愿意去? 可是,现在,左文成却直接将应彦羡等人提名,而看官家,还有些兴致勃勃之意。 这就危险了。 范纯仁心中不禁为应彦羡等人祈祷,希望可以让他们避免此次灾祸。 官家赵曙对着百官问道:“应彦羡?朕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般熟悉?” 欧阳修站出回道:“回官家话,应彦羡此人就是在定州城击败西夏国万人大军,并亲自斩获敌将首级,并铸京观震慑敌军的那人。” 前几日,欧阳修在官家面前提起过,不过,那时候官家在忙皇长子赵顼的大婚之事,而且,官家身体一直不太好,此事便一直拖了再拖。 今日,反倒让左文成给引了出来。 不知是好是坏。 官家赵曙一听,原来竟是此人,铸京观一事引起的影响实在太大,百官三番五次的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位定州都头应彦羡。 而且,今日左文成说此人文武皆是精通,这就更加让赵曙来了兴致。 “那应彦羡可在汴梁?”赵曙问道。 欧阳修看向文彦博,这事应该文彦博回答。 文彦博也不确定啊,他又不是时刻关注应彦羡此人的。 富弼出列道:“回奏官家,那应彦羡等人皆在汴梁军卒驿馆候着,只要官家召唤,顷刻便至。” 这里,富弼无疑给到了应彦羡一个机会,可以让他亲自面圣。 如果他能够得到官家赏识,以后的际遇就要靠他自己了。 这也是富弼的一个小小善心。 果然,官家赵曙立刻道:“好,既然如此,那就传诏,传定州应彦羡等人上殿来。” 既然这般多人都知晓区区一个边军都头应彦羡,那么,必定说明此人有着过人之处,赵曙到真想看上一看,应彦羡他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听到官家传诏,宫中人急急忙忙派人赶到军卒驿馆,找到正围坐在驿馆院落中送别的应彦羡、向定中、王韶三人。 “应彦羡、向定中、王韶,官家传诏你三人觐见,速速随本使前往宫城,不得迟延。” 而正欲离去的向定中与王韶对望一眼,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按理来说,他们的军务已经完成,根本不会得到官家召唤,而今日这事,奇了。 应彦羡对此倒是表示可以接受,因为,范纯仁之前便提醒过自己,官家有可能传诏自己面圣。 对此,应彦羡早已经做好万全打算。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向定中与王韶也会与自己同去。 于是,三人在去往宫城的路上整理衣衫,准备面圣。 第101章 左文成【天生聪明】【净想美事】 收去随身佩刀,浑身检查了个遍,跟着三人来的兵卒皆在宫城外面候着,不可踏进皇宫之内。 迈过高大森严的宫门,一脚便踏入了这大宋宫城,视野豁然开朗。 不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刀枪明亮,给应彦羡的感觉是有些压抑,远远不如宫城外的广阔天地舒坦。 生活在这样的‘牢狱’之中,想要获得长寿也是难得。 应彦羡全身心的感受着历史的沉淀,这宫城,是宋人的智慧,更是代表大宋建筑物的巅峰。 更是让应彦羡想起了一首辞赋来,便是唐朝杜牧的【阿房宫赋】: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既然身为华夏后世人,那就应当继承祖先遗志,将此种精神传承下来,勿要使后人复哀。 向定中与王韶两人也是头一次来到皇宫之中,神情有些紧张。 两人见到应彦羡神情如此古怪,向定中大着胆子问:“应兄,你在做什么?” 应彦羡微微轻笑,低语道:“感受我大宋的魁梧。” 王韶却是瞬间明白,应彦羡将大宋朝当做了一个大汉,而这座宫城就是这大汉的躯体。 魁梧一词,当得。 向定中迷糊了,这座宫城,给他的感觉就是卧槽,真是又高又大。 “怎地就魁梧了?”向定中嘀咕道。 随着传诏宦官一路行至皇宫垂拱殿外,传诏宦官对着应彦羡他们道:“且在此候着。” 少顷,垂拱殿中传来喊话,责应彦羡、向定中、王韶三人入殿觐见圣上。 于是,应彦羡、向定中、王韶三人走进垂拱殿中。 【垂拱殿】:殿有屋五间,十二架,修六丈,广八丈四尺,殿南檐屋三间,修一丈五尺,广亦如之,两朵殿各二间,东西廊各二十间,南廊九间,其中为殿门,三间六架,修三丈,广四丈六尺。殿后拥舍七间, 这垂拱殿便是大宋皇帝赵曙上朝的大殿。 据【宋史·礼志十九】曰:皇帝日御垂拱殿,文武官日赴文德殿正衙曰常参,宰相一人押班。 而在垂拱殿一旁有着大庆殿、崇政殿、皇仪殿、龙图阁、天章阁、集英殿等。 而历史上着名的包拯包青天便做过龙图阁直学士,也做过京畿一地开封府的知府,名头极大。 今日,大宋文武百官便在此殿上朝商议国家大事,连着大宋皇帝赵曙也是在此,可以说,这就是大宋朝的半个天下所在。 恐怕会有人道:如果一场地震,岂不是说这大宋朝瞬间就没了一半。 可惜,这垂拱殿防震,你说气不气人。 杞人忧天的事情交给旁人去想,咱好好活着就是了。 应彦羡三人踏入垂拱殿中,入眼处皆是大员,朱色官服让这座大殿都显得有些颜色。 打应彦羡一进来,范纯仁的目光就死死落在他的身上,不知怎地,范纯仁心中极其的希望应彦羡能够躲过今日之劫。 要小心! 而一旁的左文成却是嘴角冷笑,就差笑出声来。 这三人,此刻在他眼中便是小丑一般的人物,自己覆手间便能够令其死无葬身之地。 蝼蚁而。 今日,左文成便要替儿子左通报那一箭之仇。 爽歪歪。 而高位中的赵曙见着三位英姿勃发身着盔甲入殿的大宋好儿郎大踏步入了这殿,他竟然心中有着一股骄傲感生出。 虽然说大宋朝重文轻武,可是,没有办法,应彦羡面庞实在是帅气了些。 加之,这三位人高马大,可谓是三位军中的年轻才俊。 谁人见了不喜爱? 咵咵咵。 应彦羡三人朝着赵曙行礼,应彦羡瞄了眼这位大宋官家,比较清瘦些。 赵曙匆匆免了应彦羡三人的礼数。 “众卿家看看,这就是咱们大宋朝的兵,好兵。”赵曙激动道。 没有办法,这几年被西夏和辽国欺负的有些惨,导致他这个大宋官家很没有面子。 其实呀,赵曙也想中兴大宋武备力量,可惜的是,他撑不动。 大宋朝靠的是人人齐心协力,但是,重文轻武又是天下人久久以来积存的观念。 很难一时间就改变掉。 百官附和赵曙。 “启奏官家,臣也是观此三人才能非凡,才推荐给官家的。”左文成生怕旁人抢了他的台词,赶忙出来邀功。 反正,最后他们三人出使异国,死掉了正好,死不掉也是自己的功劳。 谁也抢不走。 这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天生聪明左文成。 应彦羡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就不妙,无他,这声音忒难听了些,就像公鸭子在叫唤求情。 而且,如果是好事,这左文成能推荐自己等人。 官家赵曙道:“好,左卿家有心了。” 得到赵曙这句话,左文成心中就有数了,反正自己是在官家心中留下了名,以后就看自己了。 再接再厉,干倒自己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钟宁,反正他年纪也大了,自己正合适接班,接着坐上大宋朝宰相位子。 名传千古。 净想美事的左文成。 可是,还没待左文成乐呵完,就有人一脚踏了出来,搅黄了左文成的美事。 百官队列中,御史写谢景温气势冲冲站了出来。 “官家,臣,有本要奏。” 咔。 殿中气氛凝固了一下,赵曙见到谢景温的朱服脑袋一阵疼痛。 …… 附: 唐·杜牧·【阿房宫赋】全文: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第102章 谢景温,你实属该死 要说咱这位大宋朝官家赵曙最怕哪一类人,御史首当其冲。 打是打不得的,他们巴不得你使劲地狂揍他们一顿,然后他们去外面狂揽一波美名。 杀吗?你他么见过大宋朝杀过士大夫吗? 祖宗立下的家法国规,赵曙倘若真是破掉了,他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 恰恰,谢景温就是御史台的御史一枚。 闹心扒拉的。 于是乎,当官家赵曙见到那一身御史官服的时候,他脑壳就开始不由自主的疼了起来。 “卿家说吧。” 没办法,总不能当众堵死这家伙的嘴不让其言语吧。 赵曙语气也开始变得随意。 谢景温才不管你官家高兴不高兴,今日,我就要找茬。 有的御史见到谢景温率先站了出去,竟然懊丧的拍大腿,迟了一步。 谢景温指着应彦羡直接道:“官家,众位同僚,此人面容俊美,一看便知是祸国之辈,岂可委以重任?” 大概,这位谢景温谢御史以为带着国书出使异国是一个好差事吧。 倘若能够平安归来,那是一阵升官发财撞大运。 这等好事,怎么轻易交由这三人去做? 某反对。 哗啦一声,百官低语交头接耳。 面容俊美也是罪过? 应彦羡有些好笑,如果长得帅是一种错,那他便是百错千错万万错加身。 向定中笑出声来,应彦羡白了他一眼。 “应兄,这个理由着实太过牵强了些。”向定中忍不住吐槽道。 王韶也是点头同意,如果这个理由放到自己身上还算过得去。 反观几位相公,韩琦、文彦博、欧阳修几人都闭目养神,好似没有听到百官议论之事。 赵曙反问:“面容俊美不算是罪吧?” 谢景温梗着脖颈,硬声道:“古往今来,面容出众者,定伴随妖祸,古人言:红颜祸水。古代君王沉迷美色荒废国政,而今,应彦羡虽为男子身,可面容看去给人俊美,怎会是砍杀敌军大将之徒?” 合着,最终目的是这。 大殿中有人恍然明悟过来,面容俊美只是一个前情提要,后面这句话才是杀招。 此话,甚是有理。 甚至于,坐在高位上的赵曙也觉得谢景温此话说的在理。 不得不说,做御史的嘴巴就是厉害,跟他娘的滔滔不绝黄河水一样。 范纯仁想要出列反驳一二,可是戛然间又止住身形,应彦羡不是这般轻易就被击倒之人,他的嘴才自己可是见过。 只是不知,今日在皇宫大殿中是否也是这般牛气哄哄。 今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范纯仁在等着。 应彦羡来此心中便早已做好了打算,定会有人发难,因为,自己做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就是叛逆,是要扼杀掉的。 你想要与众不同就要学会承受这种代价。 另外,还有一层,便是御史官职是文官,而应彦羡是武将。 文武相立,谢景温打压一个武将根本没有人会阻挠自己,就算是韩相公也不行。 不然,他就是站在了文官的对立面。 同时,这也是谢景温的依仗之一,他可不是傻子,直楞楞的就冲了出来。 无利不起早,没有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谢景温又怎会做这个出头鸟呢? 莫要小看了他人。 赵曙听着谢景温讲的头头是道,忍不住点头,对着立于殿中的应彦羡问道:“应彦羡,你可同意?” 谢景温对的是应彦羡,赵曙自然要问下应彦羡了。 听到官家的问话,应彦羡不急不躁,张口说道:“官家,敢问这位大人名讳?” 妈的,老子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打脸。 谢景温倒也硬气,直接道:“本官御史谢景温。” 应彦羡对着谢景温问道:“谢御史,我来问你,你我可曾相识?” 谢景温不知应彦羡问此何意,不过官家在看着自己,百官在看着自己,自己不能怂。 “不相识。” 谢景温认为自己此话回答的并无问题,很稳。 听到谢景温的回话,应彦羡又问道:“谢御史,那我再来问你,你我可有私怨?” 雕虫小技。 谢景温心中嗤笑此等幼稚问话。 “并无私怨。” 既不相识,又无私怨,当如何? 所有人都在等着应彦羡的回答与做法。 应彦羡再问道:“谢御史,今日我喊你三声谢御史是我对御史这个官职的敬畏,既然你我不相识又并无私怨,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加害于我?” 谢景温傻眼,本官哪里加害过你? “休要胡说,本官为人堂堂正正,岂会加害你这等粗夫?”谢景温道。 哗的一下,谢景温这话惹到了武将那边的众怒,什么叫做粗夫?难道我武将等就是粗夫不成? 顿时一片声讨。 甚至有武将破口大骂老匹夫不得好死。 这话到了谢景温耳中反而成了美言美语,让他极为的舒适。 骂吧,骂吧,让暴风雨来的更加猛烈些吧。 谢景温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应彦羡看着乱做一团的朝堂,他有些皱眉,是个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武将处于绝对的劣势。 甚至于,如此情景官家都没站出来替武将说话。 看来,大宋朝确实是病入膏肓了。 该下药救治。 “都住嘴,成何体统?” 突然间,韩琦站出来止住乱糟糟的场面。 因为韩琦在朝堂地位极高,且又担任当朝宰相,百官之首,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时间不长,整个大殿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官家赵曙坐在上位看着,不发一语。 应彦羡知道,此刻该自己站出来了。 “应彦羡在此谢过诸位将军开口,起码让应彦羡晓得了,我大宋武将上下还是一条心,一股绳,保家卫国,拱卫汴梁。” 这话,说的漂亮。 范纯仁为应彦羡站台。 欧阳修也睁开眼看了眼应彦羡,这一番话,直接博取了所有武将的好感,确实了不得。 武将那边有人嘿嘿一笑。 继而,应彦羡找到谢景温,开始发飙。 “谢景温,你身为御史,不思报效国家,为官家分忧解难,反而徒惹事端,让官家烦扰,让大宋蒙尘,实属该死。” 应彦羡这一开口,接着吓了百官一个激灵。 甚至于,韩琦、文彦博这等老成持重之人也浑身一抖,眼睛都睁开了。 第103章 谁敢不服,就来战 就好像,你本来以为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只小奶狗,突然间,变成了大狼狗,还是会咬死人的那种。 就问你怕不怕? 谢景温被应彦羡这一番大喝吓懵了,要知道,这可是在大殿之上,这人怎敢如此放肆。 反应过来的谢景温开口道:“混账,在官家面前安敢胡乱惊扰?” 一开口这谢景温就打着护卫官家的名号质问应彦羡,果真是人老成精。 应彦羡直视谢景温,没有丝毫惊惧,眼神中尽是怒意,看得谢景温心头生颤。 向定中悄声对着王韶问道:“王兄,应兄这是要做什么?” 在大殿中,当着官家的面如此,这点向定中还是极其佩服的。 这才是大男儿所为,无比的霸气。 王韶回道:“不知道,且看着吧,我们这位应兄不会吃亏的。” 向定中也这么觉得,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 应彦羡不管其它,对着谢景温问道:“我是粗夫,如惊扰了官家,官家心胸自可谅解,你为何将官家挡在你身前,作何用意?” 凡事都拉扯上官家赵曙,不光是你谢景温会,我应彦羡更是会。 咱就别玩那一套,直接点,干脆点。 谢景温被怼死了,既然你说应彦羡他是粗夫,如果你和粗夫一般较真,你岂非不也成了粗夫? 应彦羡再道:“莫非谢景温谢御史你有特殊的观人之术?还是说你上阵杀过敌?亦或者说你在特意讨官家欢心?” 无论谢景温承认了哪一点,都说明他自己是一个佞臣。 自然,谢景温没那么傻,他不会承认这其中的任何一点。 “本官只是觉得你非杀敌勇猛之士,勿让奸人蒙蔽了官家眼睛。”谢景温道。 反正无论如何,本官都是为了官家好。 你能奈我何? 应彦羡立刻质问道:“哈哈,滑天下之大稽,莫非,你,谢景温单凭着一个‘我觉得’就能够弹劾一个为大宋朝浴血拼杀的武将?就能够抹杀掉一个为国尽忠之人?如果真是这般,那将会是我大宋朝的悲剧。” 谢景温被这番话说的有些晕头转向,什么是我觉得,事实不就是这般吗? 这应彦羡在故意拖延,他是在害怕。 哈哈哈…… 谢景温终于洞悉到了应彦羡内心想法,他立刻开怀大笑。 这人,定有问题。 查,一定要查到底。 谢景温立刻对着官家赵曙行礼道:“官家,应彦羡此人一再欲要为自己开脱此罪,分明就是心中有鬼,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人。” 官家赵曙头疼极了,你谢景温就不会让朕耳根子清净些,光给朕找些破事。 应彦羡也道:“禀官家,既然谢御史如此迫不及待治罪与罪臣,索性罪臣就如了他的愿未尝不可。” “奥?” 赵曙听到应彦羡有恃无恐的回话后有些兴致了。 一般来说,被这些御史弹劾之人都如惶如恐,面色不堪。 现在,反观这位,淡淡定定,就仿如他自己是一个吃瓜群中一般。 赵曙真想摇醒应彦羡,喂,醒醒,这次你才是主角。 “应彦羡,你有什么法子证明这件事呢?”赵曙问道。 本来,人家谢景温有着十足把握能够弹劾你应彦羡一个准,可是,你现在突然这么稳得一批。 一下子,谢景温心里面好慌。 谢景温怒指应彦羡,想给自己些小小的安慰。 “应彦羡,你休要再想蒙蔽官家,也休想逃得过这满殿文武大臣的眼睛。”谢景温厉声喝道。 应彦羡不理会这只狂吠的老狗。 妈的,你老小子无端弹劾我自己,我还不能够生气了。 这是哪门子道理? 到了现在,要数最乐的人便是咱们这位天生聪明的礼部侍郎左文成左大人了。 他看着这副场面心中乐开了花。 本想着让应彦羡他们接下这趟苦差事,最好死在关外。 现在呢,这谢景温半道杀了来,还想着拿应彦羡这人开刀。 反正是合了左文成的意。 斗吧,斗吧,最好斗个两败俱伤。 因为,左文成对御史也没好感,他自己也被弹劾过好几次,吃了不少苦头。 应彦羡对着赵曙道:“禀官家,罪臣有一法子可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还请官家提前饶恕罪臣的无礼之处。” 咯噔。 当应彦羡说出这话的时候,谢景温就觉得大事不妙。 因为,在官家,在文武百官面前,应彦羡是不敢说大话的,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可是,谢景温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应彦羡会怎样证明他自己的清白。 难道自己得到的消息有误。 谢景温不禁在自己脑中给自己的行为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事已至此,谢景温只能够硬着头皮上了。 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被此事勾起兴致的赵曙直接准了,道:“好,朕提前饶恕你的无礼之处,尽管证明就是。” 既然官家都已经准允,那应彦羡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于是,应彦羡开始当众脱衣服,可惜的是没有钢管,不然又是另外一番情趣了。 王韶对着向定中道:“原来如此,我懂了。” 向定中问道:“什么懂了?” 王韶指着殿中的应彦羡,说道:“你马上也会明白的。”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懂应彦羡之人王韶算得上是一个。 韩琦也是历经战事之人,他见着殿中的应彦羡如此做法,心中也有些了然。 这法子,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法子。 不过,就是不知道此人身上究竟有多少道荣光了。 脱掉盔甲,脱掉外衣,脱掉内衫,直至……露出肉体。 应彦羡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立在殿中,傲然林立其中。 此刻,殿中无声,无人敢发声。 我,应彦羡,上对得起大宋朝,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问心无愧。 刀枪向我斩来,我统统接着,但是,我要还回去,我要奋力砍回去。 谁敢不服,就来战。 第104章 应彦羡是赵曙的良药 可曾有人见过沟壑纵横,那是属于大自然的神奇与鬼斧天工。 此刻,应彦羡露出他上身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敢指责其一句不是。 一条条如长龙蜿蜒般的伤痕,足以证明一切。 其中,最要命的当属自左肩劈砍而下,直至腰间的那条巨龙般刀痕,简直是恐怖。 难以想象,当时应彦羡是凭借怎样的毅力活下来的。 噤声。 完完全全的噤声。 文武百官噤声,官家赵曙噤声。 就连伺候在殿中的宫人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好似站在殿中的便是一尊杀神,谁动谁死。 韩琦长呼一口气,这是一条汉子,铁骨铮铮的大宋儿郎。 他有着无上荣光在身。 应彦羡,今日,我韩琦保你。 自然,应彦羡不知晓韩琦心中作何想法。 只是,他看着御史谢景温,双目赤裸裸的燃烧着。 谢景温,这就是你要的证明。 虽然吾之美遭受到了你的嫉妒,可是,吾之体更加线条分明。 今日,众人可谓是见识到了集华夏数千年审美观于一体之人,那便是眼前的应彦羡。 他的身上既有男儿的俊朗,又有着将士的无上杀伐之气。 鬼神避让。 咵的一声,谢景温瘫倒在地。 失策,失策,实在是太过失策。 千算万算,他谢景温却是漏算掉了这一层。 事实胜于雄辩,应彦羡身上的那些刀斧痕迹,足以击败所有的言语。 他谢景温还有何好说的。 他,只能认栽。 这一场,他彻彻底底的输掉了。 应彦羡打破这种平静,冷冷道:“谢景温,可要我给你说一说每一道伤疤的来历,让你心服口服。” 这句话,更是诛心之举。 倘若,谢景温真要是让应彦羡细细说道而来。 那么,他今日休想走出这大殿之中了。 因为,应彦羡每说一条伤疤来历,就是在告诉文武百官,在告诉官家赵曙,我为大宋朝立下过何等的汗马功劳。 如今,这么一位有功于大宋朝的功臣却要遭受如此待遇, 试想,谢景温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谢景温缓缓摇头,有气无力道:“罢了,罢了,既已见了分晓,何必再羞辱本官呢?” 哈哈哈…… 应彦羡一阵长笑,指着谢景温道:“谢景温,你说这是羞辱?真是天大的笑话。” 若不是你谢景温一开始就拿应彦羡开刀,何来此刻羞辱一说。 咎由自取,最是不可怜。 既然是自找的,应彦羡为何要这般轻易放过他。 有仇立即报,素来是他应彦羡的做人做事风格。 “我来告诉你,因果报应,你谢景温从未上过疆场,从不知杀敌搏命,你可曾见过,袍泽悍不畏死替我挡刀,最后血肉模糊,你可曾见过,一场战事下来,成千上万具尸体,血流成河,你可曾知晓,今日汴梁的繁华是建立在边关血肉之躯上的。” “我告诉你,谢景温,大宋朝,它就算抛弃了我们,我们也不会放弃它,因为,这里就是我们的根,有我们的亲人、朋友,还有,我们的魂。” 落叶归根,死也得要埋在宋土上面。 谢景温颤抖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实在无法想象出应彦羡所说的场景。 噗。 谢景温当场吐血,昏厥倒地。 官家赵曙自然不会落下不仁的名头,命人将谢景温抬下去治病。 “谢景温,无故弹劾我大宋忠臣,革去御史之职,发配岭南,让他自生自灭去吧。”赵曙轻轻道。 一句话,便已决定了谢景温往后的命运。 其实,这也是他自找罢了,无人会可怜他,只会心中叹一声:天意。 而后,赵曙亲身走下殿来,为应彦羡披上衣服。 “哈哈。” 赵曙哈哈一笑,拍着应彦羡的肩头,道:“好,好,未曾想,今日朕倒收获了一员良将猛将,可喜可贺。” 应彦羡面色没有丝毫喜悦,这事,不值得高兴。 韩琦站出来道:“官家,这应彦羡确实了得,看来,外面的传闻并非是空穴来风。” 都说应彦羡杀掉了西夏统军大将李旦,都说应彦羡有一柄斩魂刀,上面收聚了数千数万具亡魂,都说应彦羡有六个脑袋,砍掉一个接着又长出来一个。 反正,应彦羡就是神,杀神下凡。 赵曙想了起来,前段时间那些御史天天在自己跟前吐槽的事情。 说这应彦羡当诛,他竟然用死尸铸京观,伤了大宋朝气运。 也有的说应彦羡自恃武力高强,嗜杀成性。 还有人要让自己下旨将应彦羡缉拿进京,然后当着汴梁百姓的面斩首示众,以示惩戒的。 乱七八糟,不一而足。 如今看来,幸而自己当初没有听信那些谗言,不然,他赵曙不损失掉一名良将猛将。 听到韩琦的话,赵曙点头,确实如此。 “应彦羡,来,你给朕,给这满朝文武讲一讲定州大战经过,讲一讲你们定州城只有着两千兵不到是如何击退,奥,不,是击败,甚至击杀了西夏大将李旦的事情。” 赵曙开始吃瓜,而且还带着满朝文武陪着自己一块吃瓜。 方才,经过应彦羡这么一整,赵曙脑壳不疼了,胸也不闷了,甚至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 果然,有应彦羡此人在,鬼神莫敢近身。 赵曙看着应彦羡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开心,似乎将刚刚吐血被抬走的谢景温完全忘记掉了。 应彦羡理清思绪,张口缓缓将那场定州大战经过讲了出来。 论讲课,应彦羡自然是当仁不让,他在定州城开设的夜校可不是摆设,是有着真材实料的。 倘若能够安稳度日,应彦羡甚至都觉得自己一定会是一位教书先生。 说不定,还能够教出数十位千古奇才来。 可惜的是,西夏人不给他这个机会,辽人也偶尔破坏一下,让应彦羡不得不拿起刀枪去杀敌。 第105章 【做人不该有小聪明,却应当有着大智慧】 待到应彦羡讲完,已经过去许久时间,这还是应彦羡加快了些节奏,不然,大家就等着在宫中一块蹭官家的午饭吧。 饶是如此,等到应彦羡说完了的时候,有些人还砸吧砸吧嘴,觉得意犹未尽。 这等好故事,应当再长一些,说它个三天三夜。 可惜,再好的故事也会有结尾。 应彦羡不是那等拖沓之人,到了结束的时候自然要结束,不然,徒惹人烦。 向定中赞叹道:“平日里应兄嘴皮子利索咱佩服,可是,今日,连着官家文武百官都让应兄折服了,这点,咱只能够说声牛逼。” 王韶无语,这位永康军的少将军果真是有啥说啥。 “确实牛逼。” 等王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般说。 当众人沉浸在故事里的时候,乍然间,一人跳了出来。 当赵曙再次仔细看去的时候,他的脑壳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一身朱色官服,上面绣个鸟用,而赵曙对此却是最熟悉不过,又是御史来了。 不过,这时候站出来似乎有些不明智。 陈坚昂着头颅,似乎在宣告着自己的正义。 应彦羡不明白此人要做何事,只能够等着。 陈坚先是朝着官家赵曙鞠了一躬,道:“官家,臣,有事要奏。” 赵曙扶着额头,挥挥手,道:“说,说。” 官家赵曙又不能够堵住你的嘴,除了让你赶紧说完退下还能如何。 做大宋朝的皇帝是真的难,憋屈。 陈坚得了官家口谕自然有恃无恐,对着应彦羡质问道:“应彦羡,你杀敌,本官敬佩,还会给你祷告,可是,你将死尸铸成京观,那就不可了。” 果然,应彦羡就知道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大宋朝长期积攒来的那种所谓的‘仁义’不会就这般简单的被打破在自己的刀枪下,定会有人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对于他们来说,吃败仗不可怕,那是武将无能。 可是,胜仗尚可,那是官家治理国家有方。 反正,这功劳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在武将身上,不然,又会有人提起‘黄袍加身’。 倘若没这回事,不知大宋又将是怎样的。 对于这些文官来说,用死去的尸体铸京观是一种丧尽天良的坏事情。 自然,应彦羡就要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然,国祚将何在。 “有何不可?”应彦羡反问。 陈坚道:“我大宋素来以仁义着称,四海臣民皆服,国家安居乐业,百姓夜不闭户,这是属于我大宋的骄傲,可是,你却想将这份骄傲给破坏,你说,你是不是有罪?” 在陈坚的话语中,大宋朝就是一片歌舞升平,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呵呵。 应彦羡想喷他一脸,这人眼中只看得到盛世,却唯独看不到马革裹尸还的疆场。 真是该死。 应彦羡没有立即回击,他觉得,自己和这种人辩论实属脑残之举。 “官家,恕臣斗胆,敢问官家,这世间,在官家眼中是怎样的?”应彦羡直接问道赵曙。 赵曙思虑片刻,缓缓道:“百姓安乐,国家昌盛。” 只有区区八字,便道尽为之奋斗一生的结果。 不错,就是这般。 应彦羡并没有就此结束,反随意拉着一人,再问道:“大人,得罪,敢问大人,这世间,在大人眼中又是怎样的?” 此人惶然,不知应彦羡突然拉着自己问此为何,自己也没为难于他呀。 应彦羡道:“大人就照着所见所闻如实说道即可。” 此人舒口气,道:“本官为官清明,一日三餐,不说大鱼大肉,却也足够养家糊口,有儿有女,足矣。” 应彦羡点头,虽然夹杂了几句官话,但也尚可。 接着,应彦羡又对着一旁看热闹吃瓜的向定中问道:“向将军,我来问你,这世间,在将军眼中又是怎样的?” 向定中嘎了一下,开口道:“黄土飞扬,金戈铁马,子民时而果腹,时而饿肚,孩童面黄肌瘦,却也笑着苟活,敌军杀来,尸横遍地,战马惨鸣。” 应彦羡点了点头,向定中说的确实是实况。 而一旁的陈坚却是不晓得应彦羡此种做法到底为何意,看得他一阵迷糊。 “应彦羡,你莫要再作怪,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陈坚厉声道。 应彦羡干脆不再提问,对着陈坚回答道:“方才,官家及众位大人都听到了,这个世间,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不同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着独立的思想。 自然,看待这个世界便各有不同。 而应彦羡,所想听到的也是这些个不同之处。 官家赵曙点头,刚刚他也听到了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不同答案。 只是不知,应彦羡想要怎样反驳陈坚。 “我大宋仁义,那是对待亲朋好友,对待兄弟姐妹。”应彦羡立刻反声道:“可若是,豺狼虎豹来到了家里面,试问,你当如何?” 陈坚被他这个突然一声喝问乱了心神。 “当然,当然是打出去。”陈坚回道。 不然,难不成自己还得等着让豺狼虎豹吃掉不成?那不成笑话了。 “好。” 应彦羡喝了一声,接着道:“很好,陈坚御史已经自己给自己解疑答惑。” 接着,应彦羡对着官家赵曙说道:“官家,罪臣,说的豺狼虎豹便是那一直对我大宋朝虎视眈眈的西夏国与辽国,两国犯我大宋之心日益有增,试问,我大宋如何对待其仁义,如何放任其进入我们家中胡作非为?” 如果真是这般做了,那就是大傻子。 愚不可及。 官家赵曙突然间觉得应彦羡说的极有道理,这个比喻也是极为恰当。 应彦羡再道:“铸京观,那是罪臣的本分,想战时秦国有白起坑杀二十万赵军,却使得秦国有了一统六合的机遇,倘若,臣铸京观能够震慑住西夏国与辽国,那么,罪臣,虽死无悔。” “如果再给罪臣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我会说,我还会这般去做,最好能够杀尽两国兵,让我大宋朝开疆拓土,官家名传万世。” 应彦羡不迂腐,该拉着皇帝一块下水的时候坚决要去做。 做人不该有小聪明,却应当有着大智慧。 第106章 左文成【欲哭无泪】 官家赵曙惊站起来,他盯着应彦羡,脸上全是满意之色。 “好,好。”赵曙痛呼两声。 大宋缺少的就是这般血勇之人,忠君爱国。 说最狠的话,做最狠的事。 就连范纯仁都紧握手掌,为应彦羡这等话贺。 到了此刻,范纯仁算是发现了,应彦羡这张嘴堪比张仪等口才大能者。 一张嘴便抵得百万军,绝非是说说而已。 应彦羡来到陈坚面前,坚声道:“杀一人是罪,屠万人是雄。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大宋男儿,为大宋,可流血,可战死,却不能够被冤死。” “我,应彦羡,无罪。” 陈坚心神俱震,此话,杀气巨大。 噗。 陈坚喷出一口老血来,他纵横朝堂多年,鲜有敌手,今日,反倒栽倒在眼前这年轻后生手里。 呜呼哀哉。 “左文成老匹夫,害我。” 陈坚最后痛呼一声栽倒在地,步了谢景温的后尘。 赵曙脑壳立刻不疼了,有些欢天喜地,可是得抻着,然后叫人赶快将陈坚送医。 不过,好在陈坚在朝堂多年,官家赵曙并未剥夺掉他的官位,让他好好在家静养。 文彦博有些皱眉,他不喜好打打杀杀,尤其是方才应彦羡那番话:杀一人是罪,屠万人是雄。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杀气实在是太大,也说明此人是真的嗜杀。 不过,就算不满文彦博也不会在此刻跳出来反对,那是傻子行径。 此刻,官家赵曙正在兴头上,怎可坏了官家的兴致。 身为人臣,自当揣测官家心思。 看得出来,官家有些喜欢上了应彦羡此人。 接连两名御史吐血晕倒被抬出殿去,此刻,就算有心想要跳出来找应彦羡麻烦之人也得在心中再掂量一二。 这人是个灾星,得远离得好。 有人蠢蠢欲动,有人原地观望,有人退缩不前。 这皆是人性作祟。 不过,陈坚最后一句话让应彦羡明白了过来,这一次发难,背后定然有着左文成的推波助澜。 看来,左文成是不打算放过应彦羡他们了。 既如此,何不绝了后患。 你要害我,那我便要杀你。 “敢问,哪位是左文成老匹夫?”应彦羡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在殿中喊道。 其实,他已经看到了左文成在何处,不过,何不过过嘴瘾。 痛哉。 向定中愕然,悄然对着王韶道:“王兄,今日是什么日子?” 王韶问他问这些做什么? 向定中回答说:“今日应当是一个良辰吉日,你观应兄的大发神威,某羡慕呀。” 甚至于,向定中都想着,今日倘若站在殿中的是自己,该有多好。 回去后,老爹得一百八十度的夸咱。 王韶摇头,这哪里是好事情,分明就是要命的坏事情,稍有不慎,应彦羡便会身葬大殿。 好在,应彦羡怒怼了两名御史,才让其余人安分了些,不然,大祸亦。 王韶自问,如果是自己,决不能像应彦羡如此轻松自如的应对下来。 应彦羡,好样的。 而听到应彦羡大呼左文成老匹夫的时候,左文成就心知不妙。 陈坚此人,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临了临了,还要把老夫扯出来,这不是扯犊子吗? 果然,旁人都是靠不住的,左文成觉得自己失策了。 可是,应彦羡这獠竟然敢当众也称呼自己为老匹夫就让左文成忍无可忍了。 啪。 这是在打脸,赤裸裸在打自己的脸面。 尤其……尤其是官家还在上位做着看着,左文成要不反击,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怒气冲冲的左文成冲了出来,下一刻竟让要伸手去扇应彦羡的脸。 嘭哧。 可惜的是,应彦羡没惯着左文成,一脚踹飞。 左文成哼唧半天。 “哇。” 向定中张着大嘴,道:“好刺激。” 王韶无语,他决定以后少和这位永康军少将军说话,不然自己会成为一个弱智儿。 不过,真的是好刺激。 应彦羡这一脚,不仅仅是踹飞了左文成,还惊动了殿中的文武百官,就连赵曙都喔了一声。 当着朕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敢这么嚣张,这应彦羡还真是头一人。 不过,赵曙怎么觉得心中有种畅快感呢。 不行不行,赵曙告诉自己不能够这样,非明君所为。 大殿之中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应彦羡立刻请罪道:“官家,罪臣该死,竟让歹人冲至于此,险些伤到了官家,这是为臣子的过失。” 呜! 这话……有些不要脸了。 吃吃吃。 竟还有官员笑出声来,这个小子,有点意思。 不过,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话分明就是一句搪塞之语。 可是,没有人会站出来为左文成分忧排难。 可见,朝堂斗争蛮厉害的。 而被踹翻在地哼唧歪的左文成不顾疼痛起身,怒视应彦羡。 方才又是一个失误,然应彦羡得了便宜,接下来,要慎重了。 左文成指着应彦羡,怒道:“混账,我乃是当朝礼部侍郎左文成,何来的歹人?” 应彦羡惊讶的奥了一声,赶紧道歉说:“原来如此,怪只怪你长的太过像歹人了,面目可憎。” 噗。 左文成想吐血,忒气人了。 “官家,应彦羡此人太过无礼,竟然当殿动手殴打官员,臣,臣请求惩戒此人。”左文成哭诉道。 官家赵曙看了一会热闹,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 以往,朝堂之上尽皆死气沉沉,可是今日,却是别有风趣,哈哈哈…… 一听到左文成的哭喊声,赵曙咳嗽一声,沉声道:“嗯,应彦羡,你有何话说?” 应彦羡道:“禀官家,罪臣错了,可是,罪臣宁愿一错再错,也不会让歹人冲至官家面前,惊扰了圣驾。” 噗。 左文成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没喷出来,本官再说一句,本官不是歹人,不是歹人。 赵曙也跟着和稀泥,道:“左卿家,你看,应彦羡也是护驾心切,就切莫计较了。” 这说明,左文成刚刚那一脚,被白白踹了。 左文成欲哭无泪,我……冤呐。 第107章 讨债 应彦羡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着苦瓜脸的左文成问道:“原来你就是左文成老匹夫。” 左文成:…… 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 本官是左文成,哪里是老匹夫? 左文成甩袖冷哼一声,不愿搭理应彦羡。 应彦羡当即道:“官家,方才陈坚昏厥时候吼了一声‘左文成老匹夫害我’,臣以为,此事蹊跷,当彻查。” 不用想,便是左文成蛊惑那御史陈坚朝堂发难应彦羡的。 两者必定有着相关联系。 此时不痛打左文成更待何时。 左文成立马跳脚急道:“应彦羡,你休要胡说?本官何曾加害过陈坚,倒是你,气的陈大人吐血昏厥,要说害人者,应当是你。” 左文成觉得自己真是太过聪明急智了,这么快就能够反击应彦羡。 期望自己能够扳回一局。 应彦羡瞥了眼左文成,就好像是王者看着青铜那种眼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众目睽睽之下,我应彦羡又何曾加害过陈坚,就算陈坚吐血昏厥时候,嘴中喊的也是你左文成老匹夫的名字。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公道自在人心。 向定中看不过去了,站出来质问道:“那为何陈坚不喊应彦羡的名字,反而喊出了你左文成一个无干之人的名字?” 当我等都是傻子不成? 应彦羡看着向定中,他问出了自己,也包括殿中百官及官家最想问的问题来。 简直就是棒棒哒。 左文成瞪眼,站出来的这个小子着实厌恶。 “兴许是陈坚年纪大了,神思不清,胡乱喊出来的罢了。”左文成狡辩道。 如果自己应付不了这几个年轻小子,那他这几十年的为官生涯算是白做了。 呵呵。 向定中只用了两个字来回答他,气的左文成又想动手,可是转念一想,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要不得。 “对了,对了。”左文成又想起一事来,“那陈坚与谢景温同为御史台御史,本就是同僚,平日关系不错,兴许,陈坚是为了解谢景温之仇才这般做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妙到极致的说法。 你应彦羡夺掉了谢景温的官帽,人家好友来找茬不行吗? 完全说得通。 左文成又稳了一把。 “胡说八道。” 这时候,侍御史范纯仁站了出来。 范纯仁指着左文成道:“我御史之人从不结党营私,从来不论个人关系,你左文成这般说来是何意?” 紧接着,御史众伐左文成。 嘎。 左文成傻眼,他没那个意思。 可惜,事已成既定事实,左文成再狡辩也是枉然。 自己竟然一个疏忽得罪了整个御史台的人。 其实,当范纯仁站出来的时候,欧阳修就叹口气。 早在宫门处,欧阳修就提醒过范纯仁,要安安稳稳的做一个美男子听着就是了。 可是,这位范贤侄非要搅进这趟浑水中。 让人气愤。 瞬间,左文成成了人人讨伐的对象。 应彦羡心知这是范纯仁有意帮着自己,只好对他投去感激目光。 不过,打人要靠自己才会更加酸爽。 看着别人动手和自己亲自动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受。 “官家,罪臣今日一再的惊扰圣驾,请官家治罪。”应彦羡俯首。 坐在垂拱殿高位的赵曙正看得热闹,应彦羡一个请罪把他给弄懵了,朕没怪罪你呀。 “咦?应卿家,从你一进殿起便一直自称罪臣,这是为何?”赵曙问道。 呼。 应彦羡呼出一口气,终于问到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了。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应彦羡等着的就是官家赵曙亲自问出这个问题来。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说出一切。 应彦羡回道:“禀官家,罪臣之所以自称罪臣,那是,因为罪臣是被冤枉的。” 哗。 这一句话无异于一个深水炸弹,再一次直接将殿中众人炸蒙圈了。 怎地,怎地你就被冤枉了。 咱大宋朝审理案件是多么细致的一件事情,怎会冤枉你呢? 一声声质疑出现在朝堂上。 左文成心中冷笑了一声,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呀。 怪不得旁人了。 赵曙问道:“冤枉?何来的冤枉,说来听听。” 既然官家赵曙都这般问了,谁也不能够不让应彦羡说道出来,不然就是和官家作对。 应彦羡猛然间指着左文成,吓的左文成后退两步。 甚至于,左文成都喊出了声:“看呀,应彦羡此獠又……又乱指人了。”后来声音愈发的小了起来。 老怂包。 应彦羡眼睛发红道:“罪臣,是治平二年的科举进士,可是,最后却被冤枉科举舞弊,革除了进士身,被发配边关戴罪从军,此事,全赖左文成所赐。” 轰。 左文成瞬间只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他的世界没有光明了。 此事,怎会如此? 左文成带着惊恐之心。 殿中百官惶然,竟然又牵扯出一桩科举舞弊案来,怪哉。 而殿中自始至终一语未发的欧阳修却心中了然,甚至于,富弼也不住点了点头。 韩琦皱眉,文彦博有些怒气。 今日的朝会,全被搅乱了,乱的一塌糊涂。 可恨的是,他们竟然抓不到真正的元凶之人。 左文成,没那个本事。 应彦羡,一边军都头而已。 可是,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却只能够走下去,要有一个结果。 赵曙面色一紧,道:“此事朕为何不知?” 按理来说,科举舞弊案实属大案子,自当呈报他这位皇帝陛下一览,可是,赵曙脑海之中实属一点印象都没有。 应彦羡说道:“当年,罪臣通过层层考试,考取了进士身,可是,突然间,又有人闯进罪臣住处,告诉罪臣,罪臣科举舞弊了。” 往事一桩被应彦羡重新提起,是的,应彦羡他要翻案,为自己平冤屈。 他曾说过,自己受过的委屈,要自己亲手讨回来。 今日,他应彦羡就是来讨账的。 “最后,没有一丝实质性证据,罪臣便被剥夺了进士身,而后发配边军为奴。” 应彦羡慢慢平静下来,殊不知,这种平静下隐藏着怎样的火山爆发的威势。 第108章 审案 这就好像应彦羡说过的那句话:我没做过,便不会认。 虽九死而未悔。 不过,此事又如何与礼部侍郎左文成揪扯上了关系,令人看的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赵曙问道:“应彦羡,方才你道,此事全赖左文成所赐,究竟是为何这般说?”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只要搞清楚了这一点,这一切自然就会真相大白。 故,官家赵曙才会抓住这个关键一点发问应彦羡。 同时,殿中文武百官也在看着盯着应彦羡,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令人好奇呀。 应彦羡猛然间盯着左文成,令左文成心中发寒,更是止不住的踉跄后退。 无奈,应彦羡身上的煞气太过浓郁,令人心中发怵。 应彦羡道:“罪臣私下查证,诬陷罪臣科举舞弊一事的便是这左文成。” 轰隆隆。 犹如一记响雷降落在这偌大的垂拱殿上,击打的众人外焦里嫩。 这……这又是何意? 众人不解。 都在等应彦羡的答案,难道说…… 众人不断百般猜测着事由。 自然,应彦羡不会令他们失望。 “左文成指使我同乡好友钟宁诬陷于我,而后重金许诺,还令其科举中士,将罪臣这一身的科举成绩摘掉,而后令人补充上来,这一切,就是左文成一手操持的。” 左文成怒道:“应彦羡,你休要胡乱攀咬人,本官何曾做过如此之事?” 这种事情,会让人身败名裂的。 左文成今日真若是坐实了此事,那么,他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再无翻身余地。 所以,左文成要竭尽全力的反抗、狡辩。 应彦羡一阵大笑,犹如狂士一般。 而见此情景的范纯仁只是知道,此人又要发疯了,真是期待万分。 甚至于,富弼听着这笑声也是熟知,可惜的是,这里没有烈酒供他痛饮,不知又将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来。 应彦羡道:“左文成,你莫要再狡辩了,你敢说,你不认得钟宁?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左文成厉声道:“本官不识得钟宁,本官一心为国,何来私心?” 到了这个份上,左文成还敢厉声狡辩,可见其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壮志雄心’,果真厉害(脸皮厚)。 应彦羡道:“天大的笑话,左文成,你可真是一只老狐狸,太狡猾了,肉都煮烂了,嘴还这般的硬。” 听到应彦羡此语,左文成是一阵大怒。 “黄口小儿,休要信口雌黄,本官坐得正行得直,不怕你的坏言坏语。” 应彦羡回击道:“那,左文成,你儿子左通的进士身份是如何得来的?是不是,剥夺了他人的进士身份后,你仗着手中权力将其补进来的。” 殿中百官哗然,竟是这般吗? 不可置信,不可置信。 左文成一个趔趄,他有些站不住了,此事,应彦羡又是怎么知晓的。 应彦羡又道:“治平二年,我与同乡好友钟宁、曾士林一同赴汴梁赶考,只因拜访过杨林杨大人,就被你有心利用,而后收买钟宁此人,使他诬陷我等作弊,期间,你利用监考官身份,剥夺我等进士身,又擅自悄悄改成了你儿子左通,是也不是?”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左文成儿子左通学业不成器,科举无望。 可是,左文成又想着让儿子为官。 光宗耀祖。 于是,凑巧治平二年他是监考官,又是礼部侍郎身份。 便心生一计,神不知鬼不觉的实行狸猫调换太子一计,将应彦羡几人身份抹除,而后换上儿子左通等人。 这般一来,无人察觉。 简直妙哉。 为此,左文成可谓是思虑周全。 天生聪明左文成。 可惜的是,令左文成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是,应彦羡又杀了回来。 而且,还查清了此事。 今日,若不是左文成他自己,提及让应彦羡等人出使回鹘与阻卜两国递交大宋国书,恐怕应彦羡没有机会见到官家,也没有机会在垂拱殿上指认左文成的罪过。 一切皆是命,一切皆是安排好的折子戏。 左文成,你完了。 听完应彦羡的故事,左文成哈哈一笑,指着应彦羡道:“应彦羡,你果真是讲的一手好故事,可惜,此事,本官从未做过。” 纵然左文成心中晓得应彦羡所说皆是事实,可是,那又怎样? 没有证据的指控都是耍流氓。 何况,今日是当着官家及众百官的面。 如果应彦羡无法证明此事是左文成一手操作,那么,等待应彦羡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逃也逃不掉的。 应彦羡摇摇头,真是未想到,左文成的嘴这般之硬。 “禀官家,罪臣请人证国子监掌印曾士林上殿,请开封府府尊杨佐上殿,请开封府判官晏几道上殿,请国子监士子连飞维上殿,请左文成之子左通上殿对峙,请帮凶钟宁上殿。” 应彦羡继而报了一连串的名字。 文彦博站出道:“官家,此事已经涉及众多之人,请官家着有司衙门审理。” 不然,官家上朝之地成了断案之处,岂不是笑话? 可是,官家赵曙从未这般断过案子,反而觉得有些新鲜感。 另外,今日,这应彦羡给了他不少的开心。 所以,官家赵曙觉得,他自己有责任要搞清楚这件事。 “科举考试事关大宋国运,在科举中脱颖而出的士子本该是我大宋朝最精华之人,既然如今出了如此大案,朕身为皇帝,自当查个清楚。”赵曙道。 文彦博欲要说话,被赵曙打断。 “文卿家勿要多说,着人下去,将这些人统统带上殿来,今日,朕要亲理此案。” 最终,百官还是依着官家赵曙的意思去办了。 此案,确实是一桩大案子,严重者,甚至会让国朝蒙羞。 倘若真是这般,左文成此人,该死,该剐。 这时候,已经有人认定此事必定是左文成所作,不然,为何应彦羡独独咬定他一人。 更是有理有据。 最重要的是,那左通确实是治平二年的进士身。 如此凑巧之事,确实不多见。 左文成,完了。 第109章 一番问话几人慌 约莫一盏茶功夫,开封府府尊杨佐、开封府判官晏几道、国子监掌印曾士林、国子监士子连飞维、翰林钟宁、进士左通,这些人皆被召至垂拱殿上。 “爹,你也在这啊?” 左通的屁股快要好利索了,没想到第一次出门便是直接来到了皇宫之中,还见着了官家。 有些小惊喜。 左文成恨不得扇自己这个儿子左通几巴掌,也不看看这里是何处,就乱喊爹。 难道不喊爹我就不是你爹了吗? 混账玩意儿。 左通有些反应了过来,接着忙安静下来。 官家赵曙见着这么一帮子人,就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彦羡,你要的人证可都到了?” 应彦羡道:“禀官家,基本全到齐了。” 要不是在宫中大殿之上,应彦羡还会请出在水一方的度娘来,可惜,百官注定不会让其入殿来。 赵曙也不多说,直接道:“那就开始吧。” 今日,他这位官家也做一回断案青天大老爷,这滋味,比做皇帝爽多了。 应彦羡指着左通问道:“左通,我来问你,你可还记得你考中进士的那篇策论文章?” 左通见着应彦羡发问,他道:“你一个臭军汉竟敢对我发问,谁给你的胆子?” 果真,左通一开口就将他爹左文成气了个半死。 混账啊,倘若没有官家的口谕谁敢开口,你这玩意儿就看不清现实吗? 倘若老天再给左文成一次机会,他会扼杀亿万子孙也不会让左通这混账玩意儿出世。 啪啪。 左文成上去就是两巴掌,怒道:“让你说你就说,费什么话。” 挨了打的左通很委屈,对着左文成道:“不是爹,主要我也记不得那篇文章写的啥。” 呃…… 左文成傻眼。 当初,他可是硬逼着这蠢货儿子背诵如流的,怎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呢。 “再想想,想想当时你都写了什么。”左文成谆谆诱导。 不然,今日就是他们父子的死期。 左通想了半天仍旧摇头,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应彦羡又问:“好,既然这般,那我就问简单些,左通你可知道治平二年科举所考题目?” 这足够简单到极致了。 左通仍旧摇头,这些有的没的,他实在是早就忘记了。 百官哗然,赵曙愕然,这……无药可救。 左文成真是快哭了,儿子,你醒醒,咱父子俩快要死掉了。 应彦羡不再问左通问题,他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的真伪。 继而,应彦羡又来到钟宁面前,再次见到这位昔日同乡好友,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酒宴同去,春游踏青,饮酒作乐,熬夜苦读。 一同赴汴梁赶考。 最终,却抵不过一个虚名。 往事如烟,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应彦羡心中驱散悲痛。 钟宁再次见到应彦羡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眼神有些躲闪。 毕竟,他是做了亏心事的。 如今,债主就在自己跟前,他又如何不心慌一批呢。 应彦羡开口问道:“钟宁,你可认得我?” 钟宁点头,这点是抹不掉的。 应彦羡又问:“那你可知,方才我问道左通的问题。” 钟宁道:“知道,我科举中第的文章背念的出来,题目更是熟知。” 可惜,应彦羡所问不再是这两个问题。 “那我问你,你可曾半夜惊醒过?”应彦羡直击人心。 钟宁额头开始冒冷汗,确实,他梦到过应彦羡化作厉鬼来找过自己。 做了亏心事,自然要心虚。 “未曾。”钟宁违心道。 应彦羡不置可否,他问这句话的目的就是想看看钟宁此人是否还余有良知,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再心软放过他。 “好。” 应彦羡当即朗声。 “那我再问你,你可识得左通此人?” 钟宁看向左通,继而摇头,道:“我不认识左通是谁?” “那你可识得左文成老匹夫?” 左文成跳脚,老夫是礼部侍郎左文成,不是老匹夫,真是没完了是吧。 钟宁思虑片刻,道:“识得。” 既然入朝为官,势必就会知道朝中大员,如果自己说不识得礼部侍郎左文成有些令人生疑。 应彦羡呵呵一笑。 “既然你知晓左文成,为何不识得这左通此人呢?” 钟宁道:“左文成乃是当朝礼部侍郎,我自然识得,可是,左侍郎的儿子左通我为何要识得?” 反问。 应彦羡道:“咦?你又是如何得知左通是左文成儿子的呢?” 钟宁愕然,好像是哦。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突然间被应彦羡抓住把脚的钟宁有些慌,不对不对,我不应该知道这事。 瞬间,钟宁冷汗淋漓。 左文成冷哼一声,甩袖道:“方才犬子左通不是叫了我一声爹,钟宁自然明白。” 幸好,左文成脑壳反应极快,瞬间道清此事。 钟宁立刻道:“对,对。” 不过,方才钟宁的反应让人深思。 应彦羡也没说什么,凡是能够让对手找出反驳理由的都不是铁证。 应彦羡依旧对着钟宁追问道:“那么,治平二年的科举舞弊案,钟宁你是否做了人证?” 钟宁道:“我只是证明你去过杨林府上,别的我一概不知。” 而这,就足以致应彦羡于死地了。 同时,也让杨林被免官归家,最后落得一个惨死下场。 应彦羡又道:“你可亲眼见到我进了杨林府邸?” 钟宁额头又出冷汗,当时,他在官府大堂上说的是自己亲眼见过,可是…… “是,我亲眼所见。”钟宁道。 应彦羡怒道:“你说谎。” 钟宁腿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 “没,我没。” 应彦羡指着曾士林问道:“曾士林,你来说。” 曾士林当即站出道:“那日,你与我正在房间中苦读诗书,未曾踏出房门半步。” 哗。 钟宁彻底慌了。 “不,你说谎。”钟宁指着曾士林叫道。 应彦羡立刻对着官家道:“禀官家,我问完了,请官家决断。” 赵曙点头,从每一个人的反应上来看,左通不可信,钟宁不可信。 不光是赵曙看得清,这殿中的文武百官也是个个看的甚是清晰。 此案,有蹊跷啊。 第110章 几人欢喜几人愁 没有人是傻子,钟宁不是,曾士林不是,此刻垂拱殿上的问话斗的便是一个智商。 倘若有人说错一句,便是无可挽回,造成失控局面。 而掌控大局之人,是应彦羡。 这点,恐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赵曙道:“谁在说谎,谁没说谎,朕一清二楚。” 百官俯首,高呼官家圣明。 继而,赵曙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彦羡,这些还不能够证明此事真伪,你可还有要说的?” 如果单凭这些就扳倒一位朝中大员礼部侍郎左文成,那是不够的。 不然,天威何在? 应彦羡自然不会如此草率,手中还有王牌未出。 继而,应彦羡对着官家赵曙拱手道:“禀官家,站在一旁的府尊杨佐杨大人,判官晏几道晏大人,他们两个皆可证明。” “奥?” 这回轮到赵曙惊讶,不知这两位如何证明此事。 应彦羡对着杨佐与晏几道说:“两位大人,请将那晚你们听到之语说与官家听。” 杨佐面色不变,缓缓道:“那晚,臣亲耳听到左通言:进士身可丢弃,下次再拿回来就是。” 晏几道也道:“确实如此,臣亦听到此话。” 向定中也猛地站出来,道:“我也可以作证。” 王韶叹口气,向兄你就别添热闹看了,不得已,王韶也道如此。 噗通。 左通摔倒在地,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一句胡言乱语得罪。 嘶。 百官哗然,科举乃是国朝大事,选拔人才,怎地到了左通嘴中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笑事。 简直是令人震惊。 杨佐是什么身份,晏几道又是什么身份,此两人根本不屑于说谎。 既然他们两人这般说,那就说明左通确实说过此番话。 败类呀。 百官痛心,国朝怎会选中此等人做了进士。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左文成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发现他无论说什么都是软弱无力的。 相较于杨佐和晏几道的证词,自己……罢了。 赵曙极为震怒,此事……很令朕生气。 “好胆!” 啪的一声,赵曙愤怒起身,这是才藐视大宋律法,藐视国朝科举制度,藐视朕。 百官低头惶恐请罪,这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失职。 基本上,此事已经可以断定,左文成为了其子左通取得进士身,诬陷应彦羡科举舞弊,令其险些身死边关。 应彦羡又对着连飞维问道:“连飞维,你可知今日为何我也将你叫了来?” 此刻,连飞维早已经吓傻了,不知所措。 他听到应彦羡的话后摇头不知。 应彦羡道:“因为,你勾结左通,欲要再行此类事。” 哗。 所有人尽皆哗然,一次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如此苟且之事。 真若要这般下去,大宋朝将会变成何等人的天下? 无法想象。 噗通。 连飞维瞬间跪地,道:“没有,我没有,草民冤枉啊圣上。” 应彦羡唰的一下拿出一本书册,道:“你冤枉不冤枉你自己心中晓得,不然,你为何会存下这本书册?” 连飞维看着有些莫名熟悉的书册。 咦,还有些香味。 糟糕,这不是自己寄存在度娘那里的书册吗?怎么会落在了应彦羡手中。 完了,这次是真完了。 证据确凿,连飞维无话可说。 “连飞维,你可还有说的?”应彦羡喝问。 连飞维顿时心神一震,指着钟宁道:“不关我的事,是他,是钟宁胁迫我去做的,他让我去枢密院门口害你,毁你名声,让你死掉啊。” 此刻,连飞维已经成了疯狗,乱咬人。 钟宁气怒,趁机踹着连飞维数脚。 “连飞维,你休要诬陷我,我何曾让你做过这等肮脏事?” 钟宁欲要逃脱罪责。 连飞维指着那本书册,道:“圣上,我做过的事都记录在那书册里面了,圣上可以一观。” 轰隆隆。 钟宁倒退数步,这个混蛋,他竟然留有后手。 如此,钟宁必定逃脱不掉。 一溃千里。 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钟宁指着左文成,道:“回禀官家,是左文成这老狗,是他逼着我指认应彦羡科举舞弊的,不然,他就要剥夺掉我的进士身,官家,臣苦读数十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官家分忧,官家。” 到了此时,所有事情已经明然。 左文成唆使钟宁指证应彦羡科举舞弊,剥夺其进士身,而后将自己的儿子左通填补进来。 那连飞维,便是受到了钟宁的指使,想要毁掉应彦羡的声明。 而左通还想着给连飞维弄来一个进士身份。 果真,天下乌鸦一般黑。 物以类分,人以群居。 这几人,都是无可救药的心坏之徒。 罢了罢了。 左文成叹口浊气,心情极为的复杂无奈。 有子如此,这是他的劫命,逃不脱的。 现在,他们自己个几人开始互相攀咬,徒惹笑话。 这种事情,他左文成做不出来。 当初,若不是为了儿子的前途,自己又何须冒此大险。 怪只怪,自己儿子左通不争气,也怪自己太贪心。 两者双重叠加成了这般结果。 万般皆宿命,不可违。 “好,真的是很好。” 此刻,赵曙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朕举办的科举考试,竟然成了某些人的登门石。 果真是好得很。 就因为这几个无法之人,就将自己的科举考试弄出了如此之大的笑话。 简直是,滑稽。 赵曙已经被气的双眼冒星星。 眼见当今圣上发怒,垂拱殿中百官惶恐。 韩琦站出道:“官家,如此丑事,当严惩。” 旋即,文彦博也站了出来,他身为当朝宰辅,理应站出来。 “官家,臣附议。” 欧阳修站出来,道:“臣附议。” 范纯仁也义愤填膺的站出,厉声道:“官家,臣也附议,严惩不法之徒。” 继而,殿中文武百官皆道:臣附议。 钟宁看向应彦羡的神情复杂而又夹杂恨意,复杂的是他们本是同乡,本都该有着大好前程,却因此事成为仇敌,恨的是应彦羡为何没有死在边军中,为何还要回来,他毁掉了自己。 连飞维对科举,对未来自己的进士身,都别妄想了,恐怕,他将终身无法参加科举考试。 至此,左文成已心知无可挽回,他的未来之路已经注定。 左通面色如死灰,他瘫倒在地,这次,玩大了,玩脱了。 似乎,也连累爹也得受罚。 殊不知,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远远不止如此,后果超乎天下人的想象。 甚至于,改变了科举制度。 连带着一旁的钟宁、连飞维两人也都不言语,他们心知肚明,此番,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呜呼哀哉。 第111章 【诗万首,酒千觞,且插梅花醉洛阳】 今日之事,任由何人都不会想到竟会至此。 堂堂礼部侍郎,竟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简直骇人听闻。 若不是今日被人揭发,还不知会闹出何等笑话来。 赵曙带着怒色,滔天怒意。 朝中大员,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了这么一手。 呵呵。 这是未曾将自己这位官家放在眼中。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客气。 这是赵曙为帝一来第一次如此想要杀人。 “来人。”赵曙怒喝。 哗啦啦。 持刀宫卫军冲入垂拱殿,带着戾气。 赵曙指着殿中的左文成等人,道:“将他们,他们,统统都给朕打入大牢,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探视,违令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杀无赦’,赵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这位官家可以不杀士大夫,可是,也不会如此容忍他们如此作为。 这是要毁了大宋朝。 没有人站出来为左文成等人求情,他们知道,此时,谁站出来谁就是傻逼,大傻逼。 “遵令。” 轰然声中,宫卫军将左文成等一众人押了下去,左通看了看自己爹,面如死灰。 这回,他爹也救不了他了,甚至于,他爹都被他害得被押进大牢之中。 瞬间,殿中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子来。 事情,终是水落石出。 可是,却没有人高兴的起来。 如此丑闻,当真可笑。 赵曙怒不可揭的坐在上位看着底下众臣子,他在看每一位臣子的神色,赵曙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还夹在着类似左文成这般败类。 可是,看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赵曙无所收获。 不,应彦羡,赵曙见得应彦羡毫不畏惧的与自己对视,眼中明亮有光。 好,好臣子。 赵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今日,他虽损失数名臣子,可都是腐虫,丢掉也就丢掉了。 可是,却凭白得了一员忠臣良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赵曙心中的失落感被填满了一些,起码心中好受了许多。 最终,赵曙对着应彦羡道:“应彦羡。” 应彦羡站出道:“罪臣在。” 赵曙苦笑一声,调笑道:“应彦羡,此刻,你的罪名已经洗清,便不必再自称罪臣了吧?” 今日,他赵曙着实是体验了一把清官断案。 过程煎熬,结果喜人。 说不定,以后还能够成为一桩笑谈。 听到官家赵曙如此说道,应彦羡叩谢官家。 罪名得来容易,洗刷却是不易,倘若不是今日一切,他应彦羡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的就扳倒左文成。 一切之中,仿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是,也在于应彦羡自身的努力,机会来了就狠狠地抓住不放。 从应彦羡他开始踏入汴梁城后,他就成了旁人的眼中刺肉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可惜,应彦羡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我们对于一切不平事要敢于反抗、呐喊,我们要为自由而活着。 打从连飞维的出现,就让应彦羡找到了一丝嗅觉,一丝危险、阴谋的嗅觉。 后来,在跟着连飞维途中遭遇国子监掌印曾士林,偶尔得知那日之事,原来,钟宁是做了假证。 应彦羡未动声色,继续查探此事。 他已经看到了一丝曙光,可是,再往后面查探就愈发的困难。 因为,势必要接触朝中官员。 幸好的是,应彦羡他又在在水一方花楼碰到了左通,继而引出了科举舞弊一事。 这一切都是如此之巧合,却又如此之难。 礼部侍郎,当朝大员,可想难度。 原本,应彦羡打算收集好证据,再行事。 可是,今日进了宫,见到了官家,实乃天赐良机。 如果错过,那是他应彦羡的傻。 不管结果如何,他应彦羡自当奋力一拼, 怕事者,从来不会成事。 一年多来的边军生涯,已经养成应彦羡偏向虎山行的性子。 管它如何,先做了再说。 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垂拱殿中怒怼两名御史官员,气的其喷血昏厥。 继而借着御史陈坚最后一句‘左文成老匹夫害我’引出左文成此人来。 而后,再引出其为了其子左通诬陷应彦羡科举舞弊一案。 自然,后面便是要以证清白。 幸好,曾士林可以证明钟宁做了假证,开封府府尊杨佐与开封府判官晏几道间接证明左通说过的那番话。 而后,便是连飞维与左通的密谋之事,以及连飞维为了自保留下的书册证据。 这一切,都变的说得通。 连飞维率先承受不住这种高压,招了出来,咬出左通与钟宁。 接着,钟宁本就没有太大骨气,不然,当年也不会屈从左文成的威逼利诱。 这般一来,左文成便再也藏不住了。 徒呼奈何。 当着官家的面,当着百官的面,这一切都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左文成无论如何,都无法周全脱身。 不然将会是整个大宋朝的笑话。 事情如此发展下来,终是洗脱了应彦羡的科举舞弊罪名,还他清白身。 自然,青州城应府也不必受到他的牵连。 应彦羡不光光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更是有着家中双亲好友的考虑。 幸好,官家一怒之下将左文成等一众人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事情,自此便会告一个段落。 同时,应彦羡此名也会深深烙印在官家赵曙心头,更加会记在百官心中。 今日,应彦羡实在是太出名了。 甚至于,过不了几日时间会传遍整个大宋朝,甚至也会有别国探子提及此事。 而绕不开的一个名字便是:应彦羡。 一瞬之间,便掀倒两名御史,一名当朝礼部侍郎,另外带着翰林等小虾米。 可谓是以雷霆之势席卷朝堂。 无人自当敢小看其。 对此,应彦羡不会过多在意。 我自有我的活法,倘若每日都想着旁人看法与目光,有个什么劲头。 活的肆意潇洒,才不算辜负了来人间走一遭。 莫要躬身低到尘埃里,何不如痛饮几杯,挥笔写诗,折梅插花,笑看南山。 若活一世,当不畏惧任何人与事,沉浮曲折,当做一种人生的享受,岂不快哉? 故,当曰: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第112章 惊世之语【天下读书人的心志】 笑看人生,活出精彩。 应彦羡对着赵曙抱拳说道:“臣,谢官家明断。” 一字之差,便是不同人生结果。 赵曙当即大乐。 事情,总算是忙完了,喜提爱卿一枚。 赵曙吩咐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左文成实属罪大恶极,置我国朝科举如儿戏,后面,就交由三司审理,不可轻饶。” 否则,人人学那左文成,岂不坏事? 此事应当韩琦领下,他当即表示一定要严惩左文成等人,以示惩戒。 赵曙叹息道:“想我大宋读书郎,竟然出此败类,实属悲哀。” 天下皆以读书为荣,可是,最终却误入歧途,无药可救。 这对于赵曙来说,是一种悲哀。 倘若,读书郎人人似这左文成等人,朝中岂不是到处都是乌瘴之气。 这样的朝堂,赵曙实在不敢想象。 幸好,左文成这等人只是少数。 韩琦道:“读书明志,读书明心,天下读书人皆自幼熟读诗书,心智足以明辨是非,官家不必忧虑。” 此等道理赵曙也晓得,可是,今日发生之事着实让他高兴不起来。 狠狠的打击了他的爱才之心。 左文成该死。 欧阳修也站出来道:“官家,此后,应当为我朝读书人竖立道德典范,务必勿要再犯此类事件。” 这才是当务之急。 赵曙点头,科举是国朝大事,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如果以后再有人做出这等事又该如何是好,最好的办法便是扼制住这种势头。 “欧阳卿家,此事,你与韩卿家、文卿家商议一番,拿出一个法子来,呈上朕来看一看。”赵曙道。 必须要改进科举制度,不然,以后少不得有人参照左文成来为己作弊。 赵曙要做的就是杜绝此类事件。 欧阳修等人应下此事,誓要做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赵曙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彦羡,你也是读书人,朕来问你,你读书心志可曾明朗?” 朝中官员都是从读书人科举考试而来,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可在这过程中,有人变了初心,有人脱离了当初的轨迹,有人一心只为名利。 左文成害了应彦羡是他的罪,可是,这一年中,难保应彦羡不会变了初心。 所以,突发奇想的赵曙才有此一问。 他想要看看,应彦羡会怎样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当赵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满殿群臣都在想这个问题,他们在问自己,自己是为何读书。 读书确实可以明心,亦可明志。 可是,心是怎样的一颗心,志又是怎样的一个志向? 这个问题涉及层面太过广大,没有人答的完美。 韩琦摇摇头,他对此问题没有完美答案。 文彦博摇摇头,他对此问题,尚没有想出好的回答。 欧阳修摇摇头,他,在深思。 范纯仁纹丝不动,陷入自我世界。 赵曙看着殿下群臣,他知道,自己随意问出的一句话,让群臣陷入了思考之中。 同时,赵曙也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给出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应彦羡答:“禀官家,臣,明心,明志。” 应彦羡的回答铿锵有力,不留有一丝余地,坚定迈出步伐。 群臣皆能够感受得到应彦羡的那股坚定。 初心未变。 赵曙从应彦羡这句话中,这个坚定语气中,他能够感受得到,应彦羡,初心未变。 呼。 不知怎地,赵曙竟然舒出一口气。 群臣虽然觉得应彦羡这个回答很一般,却也有人点头。 另辟蹊径,用场景来衬托出自己那种为国为民的心。 良才。 韩琦虽然觉得这个回答没有惊艳感,却也尚可了。 文彦博看着应彦羡,这人,也算是有心。 欧阳修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应彦羡一直以来都是给人意外之喜,这个回答平平无奇,不是他的作风。 范纯仁觉得应彦羡应该用一句诗词来作答,而不是如此平庸。 甚至于,就连一旁的向定中、王韶、杨佐、晏几道等人都觉得不对劲。 应彦羡,不该如此平庸作答。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应彦羡的最终答案的时候,应彦羡开口了。 “我大宋读书人,缘何读书?臣的心、志皆告诉臣,为大宋崛起而读书。”应彦羡掷地有声道。 哗。 一片哗然。 闻此语,满殿群臣哗然一片,纷纷惊叹。 上位中的赵曙再次被惊站起来,他望着应彦羡,眼神之中充满不可置信。 为大宋崛起而读书。 为大宋崛起而读书。 …… 此语就好像当世警钟,重重地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惶恐。 轰。 轰。 轰。 一声一声又一声,声声不断。 倘若,每一名读书人都有此心志,为大宋崛起而读书,那么,不光是赵曙的荣耀,还将会是大宋朝的光芒万丈。 试问,哪朝哪代,有此心志之人? 没有。 而在此刻,此时,垂拱殿中。 一句惊世之语,出现了。 最重要的是,见证这句惊世之语的是当今大宋官家赵曙,还有满朝文武大臣。 这……这简直就是最顶配。 韩琦张大嘴巴,久久不能语。 文彦博瞪着一对眼珠子,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欧阳修抚须,他觉得,这才对味。 范纯仁悄然为应彦羡点赞,这才对嘛,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应彦羡。 向定中抱着王韶,任由王韶如何扒拉都扯不开,只好随他了。 向定中呢喃道:“应兄,好霸气的,王兄,有没有?” 王韶点头,这句话,何止是霸气,简直就是流弊轰轰啦。 晏几道呆立在殿中,原来,这世上,还有着此等狂人,今日,他,见识了。 一直以来,晏几道都是属于那种孤傲之人。 不然,时至今日,他何必屈于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判官。 就算依靠着其父晏殊的途径,他也能够执掌一县之地,一州之地。 刚刚,他被应彦羡折服了。 读书,读书,为何读书? 为大宋崛起而读书。 这便是天下读书人的最终目的。 一句话,道尽所有。 实乃奇人、狂人。 今日,应彦羡此人算是给天下读书人立下了一个心中之碑。 且,无人可超越。 有幸听闻此语,不枉此生啊。 第113章 递交大宋国书之人选 哗然声中,应彦羡绝世而独立,倘若是仙境,他便是那仙人。 哈哈哈…… 赵曙狂笑,他从未有过如此畅意。 今日,他实在是忍不住,他想要欲与天公试比高。 一通狂笑过后,赵曙指着应彦羡,道:“好,应彦羡,你说得好。” 赵曙实在是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夸赞应彦羡回答的这句话。 韩琦站了出来,对着官家赵曙说道:“禀奏官家,此语,可作为天下读书人警戒之语。” 这话,一下子击中了赵曙的软肋。 若是人人皆为大宋,何愁大宋不兴、不昌。 赵曙当即道:“好,韩卿家此议甚好,准。” 既然是有利于大宋朝的提议,他赵曙焉有不准之意。 “另外,将这句话刻在大宋朝每座书院的碑文上,朕要让这天下的读书人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为大宋崛起而读书。” 赵曙要的不仅仅是警戒之语,他要的更多,他要这天下读书人都保这巍巍大宋。 轰。 这是盛举,当贺。 同时,赵曙此举亦是表露出了他的雄心壮志。 不过,真若是这般,得利的不仅仅是赵曙,还有着应彦羡。 自此,天下人将知晓应彦羡此三字。 群臣:“恭贺官家。” 其后,文彦博站了出来,道:“官家,左文成此事影响恶劣,不可放过,可是,关于回鹘与阻卜两国贡辽之事,尚需商议一番。” 本来今日他们朝臣就是为了商议此事而来,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把一切规程都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而罪魁祸首,便是挑起这事端的左文成那厮。 他挑谁来不好,偏偏挑来了应彦羡,挑了应彦羡也罢了,可是,应彦羡一通连环拳,直接将左文成这位礼部侍郎干翻下台。 此间种种,难免不让众人唏嘘。 左文成,你到底是作了何等孽,才遭受如此天谴。 自然,左文成事端落幕,文彦博要尽快掀过去这一事端就必要提起回鹘与阻卜两国贡于辽。 而今重新提起,自然是要接上议事。 恰巧,召来应彦羡等三人也是为了此事。 赵曙经过文彦博的提醒,他道:“真是,朕差点忘记此事,文卿家,你有何主意?” 文彦博道:“官家,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递送我大宋国书,斥责此两国。” 无论如何,这等事大宋不能够当做不晓得。 赵曙又问:“众卿家皆是此意吗?” 无人反对。 既然如此,赵曙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彦羡,你可听明白了所谓何事?” 应彦羡点头。 “奥?”赵曙有些惊喜,道:“不如,你来说一说。” 应彦羡道:“早在一月前,我便见到过西夏国大将李忠良率领一万大军经过定州地界,那时,臣疑惑其目的,而今看来,便是与这回鹘和阻卜两国贡于辽有着极大关系。” 如此一来,便不难猜测。 当时,李忠良率领的那一万大军就是震慑、巡边。 或者说,西夏国与辽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然,回鹘与阻卜怎会如此轻易作为,而西夏国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免让人生疑。 经过应彦羡这般一说,众朝臣恍然,原来,月前西夏国与辽国都已经有了勾结之事。 赵曙心下大喜,这等心思,非常人所能及。 “那么,应彦羡,你可知今日朕宣你等进殿缘由?”赵曙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一点都不费劲。 应彦羡想了想,道:“递交国书。” 应彦羡他们身为大宋军人,自当护卫大宋安宁。 而今,边关动荡,自然要震慑一番,恰巧,回鹘与阻卜两国伸出了头来,自然是要斩下的。 赵曙不得已的摇头,好生聪明的一人,朕喜欢。 “那,如果朕派你去递交我大宋国书,你,可惧?”赵曙问。 因为,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甚至还有着性命之危,谁人不怕?谁人不惧? 应彦羡哐哐拍了两下身上盔甲,中气十足道:“臣为宋人,当有何惧?” 这个反问,问的赵曙竟然不知作何解答。 是呀,他们宋人有何惧之?宋人当无惧天下。 这话让赵曙心生一种油豪之感,倘若我大宋军人皆是这般,朕,有何忧心之处? “好,好。” 赵曙击掌称赞。 “这才是我大宋将领,这才是我大宋好男儿,浑身尽带豪爽之气,不畏惧之气。” 一个人,他的精气神是能够看得到的。 应彦羡有这种精气神。 同时,应彦羡他也想将大宋也赋上这种精气神。 大宋不是弱宋,而是强宋,而是无敌大宋。 欧阳修此刻站了出来,道:“启奏官家,倘若派遣应彦羡等人前往两国,势必就要予其相应身份地位。” 身为大宋国使,不可只有着微乎其微的官职,那是不可能的。 起码要封一个荣誉头衔。 不得不说,欧阳修提及此事正合乎时宜。 韩琦也道:“确实如此。” 应彦羡等人此行代表的是大宋朝,而非个人,这脸面,自然要装扮一番的。 赵曙沉吟。 “要不,就封应彦羡一个中书舍人,另外兼翰林学士,如何?” 中书舍人是天子近臣,掌管诏旨制敕等事宜,可谓荣誉至极。 不过当即有人反对,一步升的太高,不可。 有官员建议道,既然应彦羡是治平二年进士,不如,就按照年限给予一定官职。 欧阳修呵斥道:“区区一个七品小官如何撑起我大宋朝门面。” 说这话之人简直就是不过脑袋,饭桶一个,最后丢的也是我大宋朝脸面。 接着,欧阳修呈上一封奏折,道:“启奏官家,这是河清县知县汤河明呈上来的折子,说是得了高人相助,造福了一方百姓,请官家过目。” 赵曙着人拿上来,翻阅之后不禁一乐。 “杀盗贼,救附近百姓于水火之中,智捞铁牛,造福两岸百姓,这可是大功。”赵曙道。 百官听罢也纷纷点头。 赵曙道:“说吧,应彦羡,你想要何等官职?” 哗。 百官惊然,做出此等好事的竟然是应彦羡这人。 唉,中招了。 有官员摇头叹息。 欧阳修观此场景摇头,做事藏三分方为智者,表情当不可外漏。 第114章 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 久居朝堂之高,哪里会见不得暗处的刀剑光影。 而一旁的韩琦与文彦博等人神态自若,关于这个折子,欧阳修早就拿给他们看过了。 今日呈现给官家看,也算是顺水推舟,助了官家一把,好给应彦羡谋一个官职。 既然人家都舍命出使异国,身为宰辅的他们几人又怎会舍不得几个官衔呢? 就看,应彦羡他们有没有本事保得住了。 机遇来了,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实力接不接得住。 有实力,就算没有机遇也能够创造出大好机遇来的。 赵曙直接让应彦羡选择官职,无非就是想看看应彦羡的为人罢了。 如果真让应彦羡自己选择官职来做,那他这个皇帝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赵曙总得要测一测应彦羡的心。 殊不知,应彦羡从未想过会靠着杀盗贼这事来捞取官位。 咱是正直之臣。 应彦羡道:“官家,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这天下都归着赵家人管,自然,这天下的百姓也是赵家人的,如果谁敢说是天下人的,那是找死。 应彦羡身为大宋的官,做这些事情自然便是分内之事了。 听到应彦羡这般说,赵曙一阵大乐。 “好,好,这才是我大宋官员该有的样子。”赵曙笑道。 最终,赵曙直接给了应彦羡一个翰林侍读的官职,最重要的便是宣奉天子命令。 只要有了这一层官身,应彦羡出门就是代表天子巡视,哪个不得乖乖的撅起屁股? 垂拱殿中就算有人想反对也不敢出声,没见到大佬欧阳修为应彦羡出来站台了吗? 对于欧阳修,众所周知,这是一位招惹不得的狠人。 欧阳修为官数十载,门下故吏暂且不论,单说欧阳修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就足以震慑住一切了。 何况,欧阳修此刻担任着朝中参知政事一职,权利极大。 得罪他,没好处。 既然商定完了这等国事,自然是一阵欢乐,殿中气氛也稍稍松弛了些。 赵曙也是一个爱诗词之人,他早就听闻应彦羡所作的那首: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醒我独醉。浊世难得几回疯,一声大笑随他去。 今日,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赵曙难免起了考较之心。 “应彦羡,听闻你善于诗词,不知是真是假?”赵曙问道。 应彦羡回道:“禀官家,都是偶尔即兴所作,当不得真。” 为官之道不是卖弄诗词,如果应彦羡今日在官家面前卖弄此事,那么,岂不成了佞臣? 这个道理他懂得。 藏拙。 不过,应彦羡这个举动落在欧阳修眼中成了藏拙。 枪打出头鸟,这个事理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可是,也几乎所有人都做不到。 今日,应彦羡的表现一再让他觉得亮眼。 赵曙哈哈一笑,指着这满殿文武大臣,道:“这殿中谁人不会作诗作词?可是,朕偏偏听到了你的诗词,可见,必有所长之处。” 前一段时间的铸京观一事着实闹的太凶了,甚至于西夏国派遣了使者来汴梁问罪。 不过,被韩琦、文彦博他们一套组合拳打了回去。 就算应彦羡犯了错,也是应该大宋朝发落,而不是任由西夏这等小国掐着脖子去治罪。 这个道理,韩琦他们自然明白。 今日,赵曙纯属是起了好奇之心才有此一问。 “今日既然有了机会,何不即兴一首诗词,让朕,也让这满殿文武臣子都看看,你,应彦羡,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赵曙道。 既然左文成弄出了一桩科举舞弊的丑事,那么,应彦羡就应当是有着才华的。 不然,与那左通何异。 这是赵曙的用意,让应彦羡自证才华。 伴君如伴虎,如是而已。 就连如此温和有爱的官家赵曙都有如此心思,遑论其他。 群臣看向应彦羡。 应彦羡低头沉吟,他思虑一番,知道自己今日作不出一首极佳的诗词是行不通了。 而范纯仁对此却是丝毫不担忧,他早就见识过应彦羡的才华与胸襟,知晓他定能够作的出来,无须担忧。 向定中却是有着看乐子的心态,对着王韶轻声问道:“王兄,你觉得应兄又会作出何等惊世文章?” 王韶摇头,他也不知,不过,预告告诉他,定不简单。 赵曙见到应彦羡低头思索一二,他倒也不急,坐下慢慢等着。 其实,早在自己看到应彦羡打破西夏敌军,又清剿贼寇,还智计打捞出大铁牛造福黄河两岸百姓等事上,赵曙已经对应彦羡刮目相看,知晓这是一位有才有能之人。 可恨的是那左文成,险些让朕失了这位能臣。 不知道间,左文成又在赵曙心中留下了一道恶痕。 看来,左文成今生无望了。 晏几道再次看去的时候,他见到乍然间抬起头颅的应彦羡,心中一惊。 这么短的时间内,难道……应彦羡他已经作出了诗词来? 晏几道在诗词一行中的造诣也是极深,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首上佳的诗词来。 反观应彦羡,仿似已经有了。 “禀官家,臣,作好了。”应彦羡道。 赵曙惊诧地奥了一声,朕屁股都没坐热乎呢,你就作好了一首诗词,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不过,既然应彦羡这般回答了,必然是胸有成竹。 群臣皆望向应彦羡。 应彦羡开口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从开头处便能够听得出来,这是一首关于疆场厮杀的词赋,气势十足,将男儿杀敌的那种豪爽之气表露而出。 未有停歇,应彦羡继而又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哗。 当应彦羡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所有人竟然有种凄凉的感觉,可怜白发生。 这是…… 不过‘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句却是了不得,直接表明其心志。 这是与方才所聊的‘为大宋崛起而读书’相呼应呀。 不得不说,人的联想力是极为的丰富。 应彦羡只是念出了这首【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便立刻有人联想颇丰。 不过,倒也省去了应彦羡的口舌。 赵曙久久不能语。 第115章 词王?孤傲的晏几道 赵曙在细细品味这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后,实乃是极佳之句。 不过,这最后一句‘可怜白发生’让人有些唏嘘。 赵曙赞叹道:“好词,好词,如此看来,应彦羡,你担得起词王称号。” 词王? 应彦羡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问号,他可从来未想做过大宋朝的词王,无他,大宋朝才子太多了,多如牛毛。 词王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不如丢去的好。 活的逍遥自在才是真理,何必为了那些虚有的名头劳累自己。 “臣,愧不敢当。” 应彦羡忙拒绝,别想给我戴高帽子。 还未待官家赵曙说话,晏几道就站了出来,质问道:“应侍读,某想一问,最后的‘可怜白发生’是何用意?” 不过,不待应彦羡答话,殿中立刻就跳出来数名官员对着晏几道呵斥。 “大胆,这里是垂拱殿,官家未说话,岂有你说话的份?” “无礼,官家在此,想找死不成?” “晏几道,你大胆,竟敢当殿行如此无礼之事。” “混账,简直就是混账。” …… 群情义愤,慷慨激昂。 晏几道不为所动,只是朝着官家赵曙行礼道:“官家恕罪,臣,只是疑惑。” 赵曙非那种小气之人,他又不能够真是因为此事惩罚晏几道,不然,下面肯定又是一群昏君的骂声。 做人难,做大宋朝的官家更难。 赵曙心中哀叹。 “无妨,朕也有此一惑,还望应彦羡为朕解疑答惑。”赵曙道。 应彦羡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将军最怕的便是未能够平定天下,头顶白发丛生,再也不能够征战沙场,只能够徒呼奈何。” “这里的‘可怜白发生’只是用作一种感叹,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昌宋强宋。” 应彦羡将心中所想说与众人听。 不过,待众人听完应彦羡的解释后一阵叹息。 古往今来,多少有志之士皆是入了黄土,坟头长满荒草。 可怜,可怜呀。 倘若上天再给某些人长一些的寿命,恐怕历史便会改写,天下走势将会大变。 晏几道明悟了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晏几道对着应彦羡抱拳,道:“先生大才,某,不如。” 且不说之前应彦羡做过的诗词,单单说今日这首词,他晏几道就被折服了。 能够让孤傲的晏几道晏七公子说出这等话的人,恐怕应彦羡是独一份。 范纯仁张大嘴巴,未曾想,晏几道也有自叹不如他人的时候,这可是真是奇了怪了。 应彦羡,你到底有着多大的魔力,竟然能够做到这般境地。 范纯仁想着念着。 哈哈…… 坐在上位上的大宋官家赵曙一阵乐笑,素来听闻晏殊晏相公的七公子晏几道为人孤僻,不善与人交际。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有才之人,高傲一些而已是对的。 这便是‘恃才傲物’。 无才无能之辈,即便是想傲也傲不起来。 赵曙心中非但没有责怪晏几道的意思,还有着几分欣赏之意。 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晏几道便会升官。 这便是简在帝心。 应彦羡听闻晏几道这般说,他抱拳道:“晏判官客气了,某素来听闻晏判官富有才华,如梁州令【莫唱阳关曲】:莫唱阳关曲,泪湿当年金缕。离歌自古最消魂,闻歌更在魂消处。南楼杨柳多情绪,不系行人住。人情却似飞絮,悠扬便逐春风去。便是上佳之作。” 应彦羡晓得晏几道此人,世人皆传奇孤高自负,傲视权贵。 有着这么一说:即使是苏轼这种大才之人,晏几道他也不在眼下。据《砚北杂志》云:“元佑中,叔原以长短句行,苏子瞻因鲁直(黄庭坚)欲见之,则谢曰:‘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 晏几道微微躬身表示知晓便不再过多言语,他本身就不是善于在这种人多场合说话的人。 今日不过是心生疑惑,不由自主的便站出来问道应彦羡。 可见,宋词之魅力无限。 赵曙道:“无论如何,尔等皆是我大宋才子,亦是我大宋之福。” 对于赵曙来说,大宋朝出来的才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好菜不怕晚,好汤不怕烫,自然,有才之人赵曙也不怕多。 群臣:“恭贺官家。” 向定中哀叹道:早知饱读诗书能够这般装逼,儿时我便该缠着父亲莫要教我刀枪棍棒,熟读四书五经多好。 可惜,悔之晚矣。 让他这半吊子水平来作词,顶多是: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王韶失笑,想不到,向定中还有这般搞笑一面。 不过,应彦羡此人确实是有着非凡才华,这点,他王韶也得认可。 杨佐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他自从那晚见到了应彦羡,便心知此人非等闲之辈。 今日,这也是他为何敢当殿作证的缘由之一。 这缘由之二嘛,他早就看左文成这个老东西不顺眼了,整天吆五喝六的,尼玛。 能够插左文成一刀,杨佐心中也是极为的痛快。 以后,他做这个开封府府尊也能够安心些,起码,最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汴梁城将会少很多官二代闹事纠纷。 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之。 欧阳修站在那里晃晃悠悠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不过,他心中一定是高兴的,他喜欢挖掘人才,就好似淘宝一般,淘到一个宝贝就乐开了花。 改日,得让范纯仁忽悠着,呃,是拉着应彦羡到他的府上做客一番,然后,留下些诗词。 欧阳修就心满意足了。 韩琦对应彦羡不熟悉,可之前他也心中做过打算,要保住此人,如今看来,此人确实值得他这般去做。 而文彦博前两日听说过应彦羡名字,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富弼笑而不语,这厮当日在枢密院门口连自己都开怼的那叫一个痛快,今日,更加痛快。 莫非,这厮天生的怼人不倦。 第116章 赵曙【心明】 议事结束,赵曙本想留下应彦羡在宫中用宴,也好再好好看一番这位新进之臣。 可惜,退朝之后他还要御医把脉。 唉,最近朕的身体是愈发的差了。 这不由得赵曙叹息,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哪里会有精力处理诸多政事。 今日,赵曙也算换了一个身份体验了一把生活,还顺带着揪出朝中蛀虫。 心情算是愉悦。 待到御医诊脉完毕,对赵曙道:“官家,脉象颇为平稳,比之前却是好了很多。” 赵曙舒了一口气,站起身甩了甩衣袖。 “朕的身体朕知道,不过是外表鲜丽罢了。”赵曙道。 御医惶恐,道:“官家,只要坚持用药,必定能够好转。” 这种话赵曙听过太多了,他已经变的有些麻木。 先帝时不少御医也是这般劝谏的,可结果呢。 甚至外间有人传闻说:做了赵家的皇帝,命注定长不了。 从开国皇帝赵匡胤至赵曙这一代,鲜有长命之人,徒呼奈何。 挥退了御医,赵曙独自静坐,这是属于他难得的时光,也是他一日中最为舒适的时光。 没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禀告,说:“官家,皇后娘娘来了。” 赵曙眯着眼,道:“让皇后过来吧。” 少顷,皇后高氏高滔滔款步而来,她见着赵曙的疲倦样子就一阵心疼。 “官家,今日是不是又太过劳累了。”高氏问。 赵曙道:“哪有片刻得闲功夫?天下事,多着呢。” 就算赵曙日日夜夜的加班加点也是处理不完,还得靠着下面一众臣子。 所以说,为君之道,在于御下。 如今的朝堂,虽说表面一片祥和,韩琦韩相公,文彦博文相公,欧阳修欧阳相公,富弼富相公等等诸多名臣。 可是,赵曙也是担忧万分。 韩琦为人刚正,宁折不弯,性格是好的,可是,处理朝政就有些不足之处。 文彦博,都知道他爱好做官,这也算是一大优点,比较好控制。 欧阳修才名在外,脾气温和,可内心里也是倔老头一个的。 富弼嘛,身为晏殊的东床快婿,自从晏殊死后他才渐渐上位,不然,晏殊怎敢拉他上来? 这就叫制衡呀,不然,一家独大,迟早招惹祸事。 赵曙不得不佩服晏殊的这份自制力,硬生生将自己这位女婿拖了许多年。 可是,如今富弼处事能力也是极强,朝中诸多事情赵曙也是询问其意见。 可见,晏殊的眼光是对的。 还有着小范公之称的范纯仁,虽说现在只是一名侍御史,可是,以后也是要留作大用的。 赵曙不傻,他也知道为什么范仲淹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不让范纯仁做官,无非就是怕世人说他徇私枉法。 范仲淹过世后,朝中自然要提拔范纯仁,不然,置忠臣良将之后余何地。 要知道,朝中都看着呢。 许多人想的不过就是福荫子孙后代,好了无身后事。 这些人,一个个都聪明着呢。 不过,他们为国尽忠也是实打实的。 人人皆非圣人,赵曙不能够要求他们都没有一丝的私心,只要在可控范围内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今日,乍然间跳出来一个应彦羡,却是给足了他意外和惊喜。 经查,应彦羡此人一清二白,其父又是青州商人,家中尽皆希望其考上进士为官。 可谓是小白纸一张。 而且,今日应彦羡的能力赵曙也看到了不少,有才气,有能力,有魄力。 论提笔作诗词,他可力压众才子。 论提枪上阵杀敌,他可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 论心机能力,他瞬间可扳倒朝中大员礼部侍郎左文成。 论人脉,他只有朕一个。 赵曙心中如是想到。 所以,大有可为。 皇后高氏轻轻为赵曙捏着肩膀,道:“天下事再多,官家也得注意保重龙体,下面那么多大臣,为的不就是为官家分忧解难吗?” 皇后高氏也算是一个可心之人,出身高贵,而今又身为大宋皇后,赵曙待她不薄。 赵曙一边享受着皇后高氏的按捏,一边道:“幸而朝中还有着数位能臣,政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不然,就是累垮朕这副躯壳也不成。” 皇后高氏轻声一笑,赵曙能够说出这等话来,说明他心情还算不错的。 平日里头,哪里能够这般说笑? “臣妾也是听闻过官家治下的那些能臣,都是一些有着真才实学的臣子,自可为官家分担忧愁。”皇后高氏道。 赵曙示意她不必再捏肩了,坐在自己身旁。 皇后高氏看着已经有丝丝白发的官家赵曙,心生忧愁,官家可才三十余岁,便苍老至此。 唉。 一声叹息几多何。 赵曙对着皇后高氏道:“不管如何,起码这大宋朝在朕的手中,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战事无虞,便是好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了家,才发现寸步难行。 真是太难了。 皇后高氏见到赵曙如此这般,便劝解道:“官家,凡事想开些即是,如今的天下,处处祥和,这便是官家的功劳。” 听闻皇后高氏此语,赵曙一乐。 虽不能成为秦皇汉武,可是,能够做一个盛世皇帝他还是当得的。 纵然心中不愿接受这一事实,可是结果就是在告诉赵曙,你达不到那个高度,徒呼奈何。 治理天下,凭借的不仅仅是一腔热血,还有非凡的眼界,以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 论起来,赵曙他自己还差一点火候。 不过,驾驭朝中群臣却是足够了。 再者一说,韩琦等人本来就是治世之能臣,心中刚正不阿,也算是给到了赵曙一大臂助。 见到官家赵曙又在胡思乱想些别的事情,皇后高氏心思转动。 “官家,听闻最近御花园中的许多花叶都长开了,尤其是牡丹已经结出了花骨朵,不妨,官家陪着臣妾去观赏一番,也好放松心情。”皇后高氏道。 听到此话,赵曙点头同意,既然如此,今日就偷个懒,做一个风流皇帝也不错。 “好,就依皇后之言。” 第117章 老匹夫,老东西 宋皇宫之中,朝会散去,百官陆续出了垂拱殿,其间有人对应彦羡点赞,应彦羡回以笑意。 自然,也有人对之嗤之以鼻。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可是,管它作甚?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不能够要求世上所有人都和你有着一样的观念,那是妄想。 今日间,应彦羡可算是出了名,不管好坏都是名声。 有人悄悄在心中翻开小本本记下应彦羡此人此事,留待以后查看。 今日,晏几道也算是助了应彦羡一臂之力,成为此案的一个重要佐证之人。 以着他的性子,这极为难得。 原本,开封府知府杨佐与晏几道并肩而行,不过,当富弼喊住晏几道的时候,杨佐拍了拍晏几道的胳臂笑着离去。 聪明的杨佐知晓,富弼喊住晏几道定是有事相说,他一个外人不便在场。 晏几道定住身形,见到追来的富弼。 “叔原。”富弼喊道。 叔原是晏几道的字,而富弼与晏几道又是姐夫小舅子的关系,自然喊得。 晏几道对着富弼拱手,道:“富大人。” 富弼一时无奈,晏几道什么都好,才华好,人长的也好,就是脾气臭了些。 不然,他们同朝为官,又是这等亲近关系,何至于平日不来往。 今日,晏几道罕见地出现在朝殿之上,又为应彦羡一个不知名的小子作证,这就让富弼好奇。 能够让晏几道出动之人岂会是简单之人,这位小舅子的脾性他了解着呢。 富弼对着晏几道说:“叔原,已经下了朝会,不必这般多礼。” 晏几道这才立直身躯,看着富弼。 虽说他们是亲戚关系,可是,平日里相交甚少,而晏几道他自己又不是那种喜欢靠着关系上位的人,性子较为冷淡。 再者一说,两人相差二十余龄,也是一个大沟壑。 所以,晏几道家中朋友少之又少,也就慢慢形成了他孤傲的性子。 “叔原,许久未见,你还是一点没变。”富弼说的是他的性子,还有他的人。 晏几道回答说:“没什么好变的,不过是老了些,富大人也是一样。” 呃…… 这种话让富弼如何作答,人哪有不老的。 “叔原,你这臭脾气真是一点没变,说话直冲冲的,就不知道收一收吗?”富弼也是为了他好。 晏几道摇头一叹。 “收不了了,都这把年纪了,也就这般了。” 一晃三十余年过去,自己还是一事无成,不过做了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判官,如何? 富弼一愣,这是对自己失去希望了吗? “今日之事,官家势必会留意到你,叔原,以后做事情,稳一些。”富弼提醒道。 毕竟是自家夫人之弟,富弼自己能帮一把也会帮一把,不过他不会为晏几道做一些不可见人之事。 这是底线。 晏几道听闻此语倒是一呆,难道,他还有出头之日。 这几年,他已经把心思放在了醉情山水之中,偶得好词一首便是极大的欢乐。 晏几道点点头,他做事向来公正。 “我知道了。” 富弼道:“这几年我忙于朝政之事,疏忽了家中之事,清素一人待家极为乏闷,叔原,你该去探望才是。” 毕竟是姐弟关系,不可能割离的这般干净。 晏几道就算去到了富弼府上,谁也说不出何话来。 富弼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回过头去看看那场辽宋间的谈判就知晓了。 “国家有急,义不惮劳,奈何逆以官爵赂之。” “殊奸邪,党夷简以欺陛下!” …… 这位富相公可谓是相当有个性,脾气也不好惹,当然,这是对辽人。 晏几道忽闻此语,心生感慨,自己只顾自身仕途,失意后就醉情山水,也是失了亲情。 千不该,万不该。 晏几道仿似被打开了天灵盖,一股郁气消散无形。 “富哥,几道晓得了。” 晏几道突然间的转变倒让富弼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也是好事。 两人并未在宫中过多交谈,不然,少不得引来有心人的弹劾。 匆匆说过数句话之后,富弼离去,晏几道隔着距离走出皇宫。 而在另外一边,欧阳修拉着范纯仁,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交给了这位范贤侄。 范纯仁欲哭无泪,欧阳伯父,咱不带这般欺负人的啊。 “范贤侄,快些去吧。”欧阳修催促道。 范纯仁呃呃着,道:“欧阳伯父,你,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欧阳修一瞪眼,范纯仁立马乖巧了。 看着匆匆跑去的范纯仁,欧阳修满意的抚须,这才对嘛。 韩琦与文彦博联袂走来,看着得意洋洋的欧阳修,不知他在想何事。 咳咳…… 文彦博咳嗽两声,欧阳修看了过来。 “文相,你得病了?”欧阳修直接问。 咳咳…… 还没有带文彦博答话,紧接着韩琦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欧阳修这老匹夫…… “咦,韩相,莫非,你也得病了?”欧阳修问。 文彦博一阵好怒。 “欧阳修,你才得病了呢,你全家都得病了。” 文彦博被气了一通,老夫咳嗽不过是为了吸引回来你的目光,怎地就得病了。 韩琦摆手,“没,老夫就是嗓子不舒服。” 和欧阳修说话,真是能够气死人。 欧阳修看着面色潮红的两人,对着胸口起伏不定的文彦博道:“文相,有病就要治,切莫耽搁了。” 文彦博又是一阵气怒,咱俩之间还能不能好好对话了。 “老夫说过了,老夫没病。”文彦博再次道。 韩琦看着马上就要吵起来的两人,他忙道:“莫急莫急,老夫观欧阳修你又逮着纯仁贤侄,是不是又欺负纯仁贤侄了?” 文彦博也搭腔帮衬着道:“什么是不是,依老夫看来,就是。” 欧阳修这老匹夫欺负范纯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中谁人不知。 欧阳修冷哼道:“谁敢欺负我家范贤侄,老夫和谁拼命,你俩也不行。” 这话,让韩琦与文彦博不知如何作答,是你在欺负范纯仁,不是老夫两人,你这老匹夫,还讲不讲理了? 歪理一通。 第118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韩琦与文彦博被欧阳修是一顿好气,文彦博更是恨不得撸起袖子上手干。 韩琦作为和事佬赶紧拉着文彦博离去,欧阳修惹不得呀。 何况,现在还是在皇宫之中,两位大宋朝相公是要闹哪样笑话? 看着离开的韩琦与文彦博,欧阳修一阵好笑,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俩人过来所谓何事。 休想。 想从他欧阳修这里拔根毛,那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噫吁嚱。 接着,欧阳修独自哼唱着小曲盯着范纯仁那里。 范纯仁急急忙忙赶上应彦羡的脚步,喊住他。 “彦羡。”范纯仁喊道,“止步。” 应彦羡正与向定中和王韶一同走着,被范纯仁喊住后,向定中和王韶便对着范纯仁问候后离开这里。 范纯仁恢复正经模样,对着应彦羡道:“彦羡,待会你可有事要忙?” 应彦羡一听略微思索后摇头。 “无事。” 呼。 范纯仁舒口气,这就好啊。 “好,今日目睹了彦羡你的风采,不若,待会出宫后一聚,如何?”范纯仁直接了当道。 不然,欧阳伯父不知如何收拾自己。 范纯仁难呀。 应彦羡自然不知这位小范公找来自己所为何事,却也不会拒绝他,人可以从面相看出来他是属于哪种人,所谓的相由心生便是如此。 “全听范大人安排。”应彦羡回道。 既如此,范纯仁自当放宽了心。 当即,范纯仁拉着应彦羡的手联袂走去。 欧阳修见到这一幕就明白范贤侄这是把事情搞妥了。 出了宫,范纯仁一路拉着应彦羡来到了一处名为桃花园的地方。 应彦羡观看着园中美景,果真是美不胜收。 范纯仁笑呵呵着道:“彦羡,你观这园中景色当如何?”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听闻应彦羡此话,范纯仁哈哈一笑,有趣,有趣。 不过,范纯仁却是神秘对着应彦羡道:“彦羡,悄悄告诉你,今日,还会有一个大佬来此。” 应彦羡一惊,忙问:“何人?” 范纯仁拉住应彦羡,道:“哎,不要紧张,说起来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者。” 应彦羡猜测到底是谁想要见自己,竟然请的动范纯仁来做说客。 忽闻一阵爽朗笑声:“帘幕东风寒料峭。雪里香梅,先报春来早。红蜡枝头双燕小。金刀剪彩呈纤巧。旋暖金炉薰蕙藻。酒入横波,困不禁烦恼。绣被五更春睡好。罗帏不觉纱窗晓。” 继而,欧阳修走到应彦羡视线之中。 应彦羡从诗词中便已经猜测出欧阳修的身份,何况,今日朝殿之上刚刚见过。 果真是一位大佬。 应彦羡当即行礼:“见过欧阳相公。” 欧阳修,当得起这一声相公。 欧阳修哈哈大笑着扶着应彦羡,道:“果真的一位俊俏郎君,不但武艺了得,文采也是力压整个汴梁。” 一旁的范纯仁脸色有些难看,欧阳伯父说话太难听了,怎么就力压整个汴梁了? 要知道,咱范纯仁还在汴梁城中待着呢。 应彦羡当不得欧阳修如此称赞。 “这处桃花园,是老夫特意宴请我朝青年才俊应彦羡的,彦羡,对此,你可满意?”欧阳修问道。 应彦羡惶然若惊,他哪里受得了如此礼遇。 欧阳修道:“不必这般,老夫一不要你拜师,二不要你做任何不轨事,今日,就是想要见识一番做出临江仙这等神仙诗词的本尊罢了。” 难得欧阳修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应彦羡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偶然所得,不敢当。”应彦羡道。 欧阳修与应彦羡这里聊的火热,可是,却冷落了一旁的范纯仁,这多叫人尴尬。 咳咳…… 范纯仁咳嗽两声。 欧阳修道:“尧夫,今日在宫中我观韩琦和文彦博那两个老匹夫一直咳嗽,应当是得病了,你也得注意些。” 嘎。 范纯仁险些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得病?自己身强力壮,怎么会得病呢? 还有,欧阳伯父,当着应彦羡的面不要把韩相公和文相公的名讳说的这般直白好吧。 对于欧阳修,范纯仁发现这位欧阳伯父是越来肆无忌惮了。 好羡慕。 “来,亭下老夫早就差人备了茶水糕点。”欧阳修站的有些腿酸。 果真是人不服老不行呀,这才站了多长一会儿时间这腿脚就受不住了。 应彦羡与范纯仁随着欧阳修来到桃花园凉亭之中。 范纯仁充当起了倒水茶童的身份,先是给三人满上茶水,然后再沏上一壶新茶。 对此,欧阳修极为满意。 能够让当朝侍御史小范公如此伺候,当是快活。 老范,等回头我到了下头,咱俩再争论一番。 这个老范,自然指的是范仲淹,想当年,欧阳修与范仲淹而已是一对好友。 不过,老友已逝,老友之子已长大成人。 欧阳修也得照顾好。 范纯仁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却被欧阳修呵斥吐槽。 “当着彦羡的面,尧夫要懂得礼数些。”欧阳修和蔼道。 范纯仁讶然,自己……不过就是吃块糕点而已,小气的欧阳伯父。 看着斗嘴的两位,应彦羡自然是羡慕,这样只能够证明两人亲密的关系。 难得。 欧阳修随即又与应彦羡谈到了今日之事,痛骂左文成斯文败类,又称赞应彦羡的机智果敢。 “要不是彦羡,左文成这等败类不知还要残害多少我朝士子,这都多亏了彦羡你呀。”欧阳修道。 应彦羡摇头,道:“当时,我并未想太多,只是想着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听到应彦羡此话,欧阳修与范纯仁尽皆一愣,能够如此坦然承认自己的小心思,这应彦羡还真是头一人。 而对于应彦羡来说,本来便是如此,他不必掩饰。 “好。”欧阳修大赞,“能够如此坦荡荡,有如此胸襟,也难怪能够做出临江仙这等神作来。” 范纯仁无语,欧阳伯父,您能别夸了吗? 打从一见到,不,是打从一听到临江仙这首词开始,您就一直夸赞应彦羡此人。 真是受不了。 第119章 青州回来人 自青州而来的丁峰日夜不休,一路疾驰终是赶到了汴梁,当他回到军卒驿馆的时候却未见着都头应彦羡。 齐小鸣道:“今日都头被宣进了宫中,孔大哥跟着去的,他们至今未归。” 丁峰急道:“那可怎么办?” 这一路上,丁峰是心急火燎的赶回来,二哥说过,青州应府情况很不好,尽快告诉都头,让都头早做决策。 可是,当他赶回来找不到都头应彦羡的时候,怎能不急?何况他本人也不是一个慢性子之人。 齐小鸣立刻道:“丁大哥,你先别急,我和小肚子立刻去宫门口等着,一见着都头就赶回来告诉你。”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当齐小鸣与杜忠刚迈出驿馆门的是就碰到了归来的向定中和王韶两人。 要知道,今日一早他们三人是一同被宣诏进宫中的。 齐小鸣识得向定中和王韶两人,便抱拳询问自家都头去向。 向定中和王韶也识得这个跟在应彦羡身边的小亲兵。 向定中对着齐小鸣说道:“本来我们三个是一块要赶回来的,不过,中途应兄被小范公喊了去,应当是赴宴去了。” 令人羡煞。 齐小鸣则是立刻回返,看的向定中和王韶一愣一愣的。 向定中道:“没想到应兄身边的亲兵也这么有个性。” 王韶不搭理他,个性你妹。 丁峰刚刚喝过一杯茶水,屁股都还没坐下,齐小鸣和杜忠就跑了回来。 “都头被小范公大人请走了。”齐小鸣道。 丁峰道:“走,我们直接去找。” 继而,齐小鸣等人急匆匆出了驿馆。 天色渐黯,桃花园中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煮茶、论辩、赏景、听曲。 应彦羡觉得欧阳修果真是会享受,这副诗意景色,令人流连忘返。 欧阳修道:“这些曲子听着都已经有些厌烦了,每日都是这般,无趣。” 范纯仁嘿嘿一笑,道:“欧阳伯父,我这里却是有着一佳曲。” 欧阳修却是一呆,欲要伸手暴打一番范纯仁,不过见到应彦羡在此旋即住了手。 “速速说来。” 范纯仁却是道:“不过,这首曲子是彦羡所创,某却是不能逾矩了。” 应彦羡一呆,当即想到了范纯仁说的应当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首词了。 欧阳修来了兴致,问:“彦羡,莫不成,你又有什么神作问世不成?” 好奇。 应彦羡笑着摇头,“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 那边,范纯仁却是念了出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听的欧阳修顿时如痴如醉。 等到范纯仁念完,欧阳修忽而感慨道:“此等佳曲,能够入耳,不虚此生。” 这不得不让欧阳修感叹应彦羡的词曲能力,先前一首临江仙已经足以震惊世人。 而今,又有一首佳词问世。 怎地,这人的才华就这般横溢。 范纯仁道:“当时,我听闻彦羡此首诗词的时候,也是极为震惊。” 何止是震惊,简直就是牙疼。 嘶。 欧阳修来了兴致,欲要应彦羡手写出来这首佳词。 应彦羡道:“早就听闻欧阳相公书法了得,今日,某就斗胆,由欧阳相公书写此首诗词。” 欧阳修听后哈哈一笑,有何不可? 而一旁的范纯仁似乎对此等画面有些熟悉。 嘶。 这不就是与自己在在水一方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吗? 范纯仁捂住自己的腮帮子,牙疼。 欧阳修令人取来纸笔,而后范纯仁研磨。 欧阳修挽着衣袖大笔挥落,写出的字体铿锵有力,看的人精神百倍。 时间不长,欧阳修就落笔结束。 自此,一首新的水调歌手【明月几时有】映现在众人眼前。 范纯仁对欧阳修的字看得多了也就那样了。 应彦羡,他则是不知道怎么拍马屁,也就没出声。 而等着两人夸赞的欧阳修见着两侧无声,问道:“怎地都不出声?” 范纯仁奥了一声,道:“写得好。”便没了下文。 应彦羡更是简单,只是‘嗯’了一声, 欧阳修老脸一红,这两个后辈忒不会来事了,无趣。 哗。 欧阳修直接将纸张塞给范纯仁,对着他道:“去,给到歌姬手中,让她们唱来听。” 范纯仁心中叹息,果然又是我。 而就在此刻,孔四海跑了进来,附耳对着应彦羡道:“都头,丁峰回来了。” 孔四海知道先前应彦羡派李二他们前往青州办事,而今,丁峰一人回来势必有着很重要的事情禀报。 不然,孔四海也不会这般跑进来。 咱虽然胆子大,可人不傻。 得了孔四海禀报的应彦羡忙对着欧阳修和范纯仁起身抱拳。 “欧阳修相公,范大人,属下来了事情,就先行告辞了。”应彦羡道。 对于青州应府的探听消息,应彦羡早就等待不急,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要第一时间知道。 所以,当他听到丁峰从青州回来的消息,第一想法就是冲出去。 幸好,应彦羡暂且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抱拳对着欧阳修和范纯仁告辞。 由于应彦羡这个告辞有些乍然,搞得欧阳修和范纯仁莫名其妙,方才相谈甚欢,怎地一下子就要走了呢? 欧阳修也是一位人精,知道应彦羡势必有了紧急之事。 “也罢,既然今日事有不巧,畅谈中途而止,我们还有时间,等下次也无妨。”欧阳修道。 应彦羡对欧阳修的理解表示很感激,一般自己这样做的话必然会让人生厌,可是,欧阳修却是毫不介意。 待到应彦羡带着麾下匆匆离去,范纯仁对着欧阳修问道:“欧阳伯父,这应彦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他如此失态。” 方才,范纯仁可是见的真真的,应彦羡浑身上下都无比的紧张。 欧阳修悠然喝了一口茶水,砸吧砸吧嘴。 “应彦羡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了。” 这话听的范纯仁云里雾里,不知欧阳修所说何意。 第120章 即刻启程 脚步匆匆出了桃花园,应彦羡就看见了在门口一旁等待着的丁峰等人。 还未待丁峰开口,应彦羡就道:“边走边说。” 丁峰点头,将他们抵达青州后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都头应彦羡。 “青州应府府邸被官府查封,应老爷他们被迫赶出青州城,回到了祖地应家村。” “李二带着我们找到应家村,并见到了应老爷,幸好家中一切尚可。” “不过……不过……” 丁峰没有说出来。 应彦羡面色难看直接道:“说。” 丁峰开口道:“不过应老爷他们在应家村过的不是太好,时常有地痞流氓到应家找事情,应老爷说是有人见着应府落了难,想要霸占应家田产,才会这样的。” 无非就是看到应家落难了,起了歹心,想要吞并应家的田产。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这人世间大部分人都逃不过这劫数,何况应府家产颇丰,足以填饱有些人的肚子。 应彦羡握掌成拳,青筋毕露,欺人太甚。 只因他一人之事,就牵扯全家受苦受难,实在让应彦羡心中难受。 再者一说,依据宋律,此事不该牵扯至家人,治他应彦羡一人之罪即可,可想而知,这其中定然有人捣鬼。 此事,应彦羡一定要查个清楚。 恰巧当丁峰一路说完此事的时候,应彦羡他们一行人回到了军卒驿馆。 此刻天色已黯淡下来,驿馆里面已经有人升起了烛火照明。 应彦羡突然道:“备马,我们去青州。” 跟在应彦羡身后的一行人尽皆懵圈,这……好像有点太突然了。 齐小鸣有些担忧,道:“都头,我们……是不是再等等。” 现在,他们还有军务在身,不能够轻易离开汴梁。 应彦羡摇头,今日朝会时候,他早已经将所有事情说明给官家及满朝文武大臣听。 既然军务已了,他又被授予新的使命,不过还需一段时日,在此期间,他就算回趟青州城又当如何。 怕甚。 应彦羡起了主意就再也不会被人劝阻,他要做一回霸道之人。 “不,即刻启程。” 对于应彦羡来说,此刻的家人很重要。 就算出使异国,他也要安置好家中亲人才会安心。 孔四海满不在乎道:“等什么等,再等黄花菜都凉透了。” 李二走前让齐小鸣盯着点都头,凡事多个主意,可是,齐小鸣觉得自己阻挡不住都头这件事的。 既然都头应彦羡已经打定主意,所有人自当遵命。 临行前,应彦羡对着丁峰道:“丁峰,你与黄立两人留在汴梁驿馆,有事便去青州城通知我。” 应彦羡不是傻子,自然会派人在驿馆候着。 丁峰来回赶了一路,身体疲惫不堪,应彦羡此举也有着让他休息一番的打算。 丁峰道:“都头,我没事的。” 应彦羡摁下丁峰,对着他摇摇头,丁峰这才安静下来。 聿聿~~ 向定中和王韶听到了马嘶鸣之声走出来一看,却是看到正要出行的应彦羡等人。 “应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向定中问道。 应彦羡道:“向兄,王兄,家中有事,我却是必须要回去一趟,倘若有缘,他日再相见。” 这个时代,有些人,一面就是一辈子,一辈子也只有一面。 下一次,谁又说得准说得好能不能再相见。 何况,应彦羡、向定中、王韶他们又皆是军伍中人,过着杀敌生活,或许明日,他们就战死疆场了。 如果真是这般,他们三人也只能地府再相见畅饮畅谈了。 听闻应彦羡此语,王韶忧心道:“应兄,看这天色,城门马上就要关闭了,唯恐你出不去了。” 应彦羡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时间还来得及,向兄,王兄,告辞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秋风瑟瑟催人伤。 应彦羡上马驱马而去。 眼见着应彦羡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向定中感伤道:“应兄此去,不知何日再相见了。” 这一趟,他向定中来到汴梁城中最大的收获便是遇上了应彦羡与王韶两个好友。 王韶道:“古今多离别,何事多悲怀,各自有前程,莫要多忧心。” 向定中是没有王韶这份才华,他顶多憋足了气大喊一声:“一路珍重。” 不过,向定中嘀咕道:“这个时候,就怕应兄出不了城。” 王韶脑中一动,对着向定中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起码亲眼看着应兄出了城才行。” 向定中一想也是,便立刻牵来自己的军中骏马。 “驾。” …… 应彦羡一行人一路狂奔至城门处,却见到城门这里已经关闭。 孔四海道:“奶奶的,都头,城门已经关闭了。” 应彦羡看着天色,道:“时候未到,城门关的是哪门子道理,去,喊门。” 孔四海一马出列,喊道:“定远军有要事在身,须立即出城,还望城门处的兄弟开下城门,行个方便。” 岂料,城门守将张巷差人回道:“城门已关,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城。” 孔四海回到都头应彦羡身旁,询问道:“都头,我等当如何?” 这帮狗娘养的,看个城门还这么横。 要搁孔四的臭脾气,早就抡着拳头上了。 应彦羡又令孔四海上前喊了一遍,道:“城门关闭时间未到,为何不准我等出城,快快打开城门,不然,老子端了你老窝。” 孔四海匪里匪气的话倒是一时间镇住了守城门之人。 不过,最后还是被驳回。 “哪里来的军汉,要知道,这里是京都汴梁,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速速退去,不然,小心爷爷们的刀箭无眼。” 孔四海一听这话就怒了,娘的,给脸不要脸了这是。 当孔四海再回到应彦羡身旁的时候,应彦羡唰的一下拔出腰间战刀。 “拔刀。” 应彦羡冷冷道。 唰唰唰。 跟着应彦羡身后的一行十余人尽皆拔刀,杀气腾腾。 此举也是吓到了城门守将张巷,他们还真未遇到此类事件。 顿时,城门处杀气凛凛,无人敢再发声。 第121章 闯出去 应彦羡冷眼观着城门守将张巷他们,满眼不屑。 一群虾兵蟹将,安敢阻我去路。 “某乃定远军应彦羡,你等再不打开城门,那便,刀兵相见。”应彦羡直截了当道。 城门守将张巷也是被惊呆了,此人,竟是定远军应彦羡,人人争相口传的‘杀神’。 就连张巷身边的士兵听到了面对的应彦羡此人心中也是胆怯了三分。 今日得见本尊,果真名不虚传,一出手就是大杀招。 试问,哪个敢说闯过汴梁城门? 那是疯子做法。 可是,张巷他哪里敢打开城门,那是死罪。 “应彦羡,本将告诉你,城门已关,哪里来回哪里去,闯城门可是死罪,你可要想清楚。”城门守将张巷壮着胆子道。 张巷他还就不信了,应彦羡此人胆敢闯汴梁城门,那可真就是胆大包天的大罪了。 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 张巷给自己壮着胆子赌了一把,他赌应彦羡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敢真的擅闯城门。 哈哈哈…… 应彦羡哈哈大笑。 “黎明开城门,日暮闭城门,关城门的时候并未到,你等擅自提前关闭城门,已经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倘若我告到了官家那里,你等的脑袋可还保得住?” 这些懒兵懒将,为了图自己的一时舒服便提前数刻关闭城门,真是该死。 应彦羡心性早就坚如铁石,岂会怕张巷这等虚张声势之徒。 张巷心中咯噔一下,每日他们都会提前一些时候关闭城门,这时候,反倒成了他们自己的失误。 如果应彦羡此人真的拿这来做文章,张巷他们也讨不了好,到时候说不得还得有罪。 可是,如果真给应彦羡打开了城门,张巷不免失了面子,这般,他还怎么立威,怎么在汴梁吃喝玩乐? 不免成了他人口中笑话。 不成不成。张巷这般想着,想要找个法子怼回去。 “监门,关闭城门的鼓声马上就要敲响,拖他一拖就是了。”张巷身边有人出主意到。 张巷顿时心中欢喜。 “好小子,今儿个你有功,等回头看赏。”张巷道。 继而,张巷准备拖上一拖。 恰巧,就在此刻,第一通鼓声响起。 孔四海对着应彦羡道:“都头,这是关闭城门的鼓声,等三通鼓声过后,这城门就真的要关闭了。” 应彦羡点头,他明白这个道理。 “守城门士兵有多少人?”应彦羡问道。 孔四海道:“约莫三十来人。” 方才,孔四海上前喊话的时候早就将张巷他们看了个透。 不过,这三十来人在他孔大寇眼中就是个屁,啥也不是。 应彦羡点头,那就好办了。 “两通鼓结束前闯出去。”应彦羡当即下令。 嘿嘿。 孔四海嘿嘿一笑,咱就喜欢都头这个无法无天的劲头,爽歪歪。 城门处,张巷见到应彦羡他们那边没了动静,以为是怕了,便心中得意。 “见着没,就算是‘杀神’也得给老子卧着,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叫嚣。”张巷炫耀道。 四周兵士纷纷点头。 “监门,你快看。”立即有人喊道。 只见,马背上的应彦羡他们当即收起战刀,手中没了兵器。 “下马。”应彦羡下令道。 当即,所有人整齐划一的跳下马背,让看的人喝彩。 一言一行都能够体现出这支队伍的强悍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而见到这一幕的张巷却是疑惑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监门,他们朝我们这里走过来了。”有人喊道。 旋即,城门张巷这里乱作一团,不知道是该拿着兵器冲杀出去,还是原地乖乖等着应彦羡他们杀来。 张巷一时间也慌了神。 要说应彦羡他们在闯城门吧,人家是一把兵器都没携带。 可是,现在他们明明就是想要闯出去。 张巷咬咬牙,狠狠道:“兄弟们,卸掉兵器,老子就不信了,咱们人比他们多,还怕他们不成?” 于是乎,张巷这边的人也都没了兵器。 说时快,也慢的慌。 应彦羡已经带着孔四海等人冲到城门下。 “杀。” 只是一个杀字,就让守城门的张巷他们这些人浑身发冷,这些人可是真正上阵杀过敌兵的。 而张巷他们,顶多欺负一番小老百姓。 两者一比较,就知道孰强孰弱了。 还未交手,张巷就觉得自己让手下士兵丢掉兵器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可是,事已至此,张巷不得不带着人硬着头皮顶上去。 孔四海力大无穷,犹如一头蛮牛一般冲撞进城门那里,刚一接触,就有三五名守城门士兵被其撞翻在地。 跟在后面的定远军士兵也不含糊,手脚并用。 一时间,惨叫声连连。 还没几个呼吸时间,守城门的张巷他们三十余人就被干翻在地,只顾着痛呼,再也顾不得与应彦羡他们叫嚣对骂了。 啐。 孔四海厌弃的吐了一口唾沫,本想着能够有两分战力的,如今一看,这些人就是个战五渣。 应彦羡道:“时间紧张,马上出城。” 此刻,两通鼓声甚至还没有结束。 可见战斗来的迅疾,结束的也是令人意料之外。 回过身来的应彦羡他们捡起战刀,而后策马冲出城去,留下一地哀嚎。 围观百姓纷纷惊叹,这是哪里来的军汉,战力竟然这般强大,令人佩服。 吁。 当向定中和王韶两人驾马来到城门处的时候,所见到了也正是这一幕,满地哀嚎声。 王韶张大嘴惊讶一番,怎会这般? 向定中却是哈哈一笑,他就知道,哪里有应兄哪里就不会这般无趣。 果真,应兄给了他又一个意外之喜。 “哈哈,果真是应兄的风格,这些守门士兵胆敢阻拦应兄,那是找死。”向定中大声道。 王韶无奈,要知道,这可是要闯祸的。 “唉,不知道又要惹出何等滔天大祸来。”王韶感慨道。 向定中道:“能有什么事,你听,这鼓声都没结束,城门就不该关闭。” 王韶无语,他不想搭理这位永康军少将军向定中了。 粗神经一个。 第122章 八卦大事情 就在应彦羡闯出汴梁城门的时候,与此同时,这个消息已经在汴梁城传的满天飞了。 得了这个消息的欧阳修正与范纯仁在一块痛饮,两人听到了后皆是一愣。 之前应彦羡告辞离去的时候说是有要事,没想到,这要事竟然令他胆敢闯出城去。 要知道,这里可是汴梁,是大宋朝的京都。 范纯仁不得不感慨道:“应彦羡,此人太霸气了。” 这种事,以往顶多在说书先生口中听上一听,今日,却是见着实事了,令范纯仁竟有些热血沸腾。 羡慕应彦羡的这种做事风格,又不禁为他担忧。 倘若官家怪罪下来,应彦羡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对于应彦羡的这种做事风格,范纯仁是终生也做不来的。 百人有百种做人性子,强求不得。 欧阳修美滋滋饮了一口小酒,又夹了一筷子凉菜,咬嚼下肚。 范纯仁见此,问道:“欧阳伯父,您难道就一点不担心?” 这老头也太稳得住了。 欧阳修开口道:“这有什么着急的,是应彦羡闯了城门吗,再说了,官家怪罪不怪罪还另说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遇事莫慌,先喝口酒压压惊。 范纯仁道:“难道,欧阳伯父的意思是官家不会下罪应彦羡?” 欧阳修摇头,他可没说这话。 啪叽。 欧阳修给了范纯仁一筷子,痛的范纯仁捂着脑门。 欧阳修道:“小子,官家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够猜测的,不给你个痛你就记不住是吧。” 范纯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确实该打。 可是,这事他越想越不对。 欧阳修解释说道:“虽说应彦羡他是闯了城门,可是,你不要忘记关键一点,时候未到。” 应彦羡出城的时候可是还没到关闭城门的时刻,所以,也就算不得是闯了城门。 只是,这件事就要看官家如何定义了。 不过,应彦羡这小子也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儿,刚刚得了官家褒奖就又惹下如此祸事,他这是准备要做孤臣吗? 该打。 可惜的是,应彦羡此刻没有在欧阳修面前,欧阳修也就打不着他了。 范纯仁反应过来,是呀,这本就不是应彦羡的错。 自然,最后也怪罪不到应彦羡头上来。 果然,人老成精,一瞬间就能够抓住事情要点。 欧阳修看着傻笑的范纯仁,道:“小子,倒酒。” 范纯仁忙端起酒壶给欧阳修的酒杯中斟满酒水。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韩琦却是抚须思索,应彦羡此人胆子着实大了些,不过,这件事也是来的巧。 今日朝会上官家刚刚夸赞了应彦羡一通,还赐予官职,更是授予重任,令其出使异国递交大宋国书。 接着应彦羡就闯下这等祸端。 韩琦觉得可以适当打压一下应彦羡的气焰,年轻人,毕竟热血方刚,还需磨炼。 更何况,今日礼部那边也不会安分。 礼部侍郎左文成被打倒,不知道今晚礼部尚书钟宁会不会很头疼,想必,他家中的门槛必定会被踏破吧。 想到这里,韩琦反而有一丝玩味的笑容。 汴梁,好久没有发生如此有趣的事情了。 因为这应彦羡,倒是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一滩池水,开始搅动浑浊,只是不知道将会冒出那些鬼魅来。 韩琦甚至在期待着。 另外一边,文彦博对于应彦羡的印象不是太好,主要是因为应彦羡大闹枢密院的事情。 初来汴梁办事,就如此行事,未免太过极端。 对于这等极端之人,文彦博是有些反感的。 今日在殿上,应彦羡又是一副狂士样子,整个人都桀骜不羁,狂放得很。 也怪那些御史,事情都没搞清楚就乱弹琴。 最后,把自己弄的一身臭。 不过,令文彦博欣赏应彦羡的一点是,他浑身的那些伤疤确实是条汉子,倘若不是勇士,不会这般模样。 说起来,应彦羡此人还是有着几分血性的。 文彦博很清楚,大宋军中需要这种血性之人,而不是唯唯诺诺之徒。 不然,大宋朝的对外战争何至于连连战败。 说到这里,文彦博就一阵叹气。 先祖时分的勇武军队几乎耗尽,那等无敌军队再也寻不着,导致大宋竟然要向辽人求和。 真是憋屈。 文彦博的性子不允许他这般。 “应彦羡,这次,就看你的运气了。”文彦博呢喃道。 继而,整个汴梁城都在传应彦羡闯城门的大事情,很是热闹。 在酒楼、在茶肆、在花楼、在街头…… 汴梁人最是喜爱这等八卦事情,应彦羡倒是给了他们彩头。 想必,第二日一早便会有着数不清的折子递到官家赵曙跟前,指责应彦羡此等霸道行径。 也有人在苦思冥想,自己弹劾应彦羡此人的折子应当如何去写才能够体现出自己的非凡文采来。 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甚至有人想要黑夜击鼓,弄出一件大事情来,好让自己的名讳也传遍整个大宋朝。 可惜的是,这些人被守卫官兵手执刀枪驱赶离去。 娘的,大半夜你等不想睡觉不想活着,老子们可还想安稳度日呢。 这些守卫官兵死死的看守住那一面大鼓,今夜,它可是万万不能够被敲响的。 不然,自己等人的脑袋难保。 于是,甚至黑夜之中就有人候在宫门口等着参他应彦羡一本。 想必,等到第二日天明,有的赵曙头疼了。 整个汴梁城,因为这一件事开始风云搅动。 不过,对于我们的当事人应彦羡来说都是狗屁,狗屁都不如。 既然他们想要找事情参奏自己,那去弹劾好了,反正,应彦羡对这些从来都不带怕的。 顾忌这顾忌那,那应彦羡就苟在家中一日复一日好了,何须整日间忙碌碌。 带着麾下人冲出汴梁的应彦羡一路疾驰,纵是黑夜也挡不住他回到青州城的脚步。 家人受辱,这是他应彦羡的罪责。 父母在,不远游。 可是,他更加不愿意子欲养而亲不待。 既然如此,那就杀回青州城,他应彦羡倒想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自己的家人。 第123章 无敌之姿 青州,应家村,应家。 李二等人吃过晚饭就回屋去睡觉,不过,刚刚关上房门,李二就聚集一众人来商事。 “二哥。” “要做事情吗二哥?” “二哥,有事你直接说就行。” …… 众人询问。 李二低声道:“虽说那些地痞流氓被我们打了回去,可是,我观这两日事情不对。” 李二有着自己的直觉,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这背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这是李二常年累月得来的常识。 钱物的诱惑力是无穷的,它可以使人疯狂。 都头曾说过,一件事,只要有着一倍利润,就会有人争破脑袋去做,可若要有着两倍利润,就会有人铤而走险,如果是三倍、四倍利润,杀人也不过小事耳。 应家的田产不是小数目,足以令人疯狂。 可是这两日,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些,让李二有些心惊胆战。 要知道,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风平浪静的。 所以,他必须要安排一番才是。 小心无大错。 不然,他们这些人如果栽倒在这些不入流的地痞流氓手中那就是大笑话了。 今夜,李二叫来这些人,就是要安排一番。 “二哥,你来吩咐就是了,我们去做。”有人道。 “对,二哥说我们做就是了,没什么好说的。” “对,对。” …… 对于李二的手段,大家都是知道的,也服气。 李二见此也不多做矫情,直接道:“今夜,我们轮番值班,上半夜齐紫、孙东亮……” 一番安排过后,李二舒口气。 假装消食散步的李二逛悠在应家大院,四处观望着,应星物等一众人都已回屋。 不多时,应家大院便没了烛光。 呜呜呜。 夜深,整个大院都静悄悄的。 李二检查先前布置的岗哨,发现都很精神。 “都别大意,谁疏忽了我就治谁的罪。”李二还是提醒了一句。 等到乌云遮蔽了月亮,黑夜中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一声轻微的声响打破安静。 身为定远军士卒的他们立即就警惕来,并吹响他们之间特有的联系哨声。 和衣而眠的李二冲了出来,果然还是来了。 待到人都聚齐后,李二本想着他们冲出去将事情给解决掉,可是,那些人的手脚太快了,已经溜进了应家大院中来。 “干他们。” 没说的,李二不想讲究什么策略,他们的武力完全足以压制住这些地痞流氓。 既然如此,何须隐藏身形,他们等的就是这些人。 听到李二一声叫喊,众人立马提刀杀出来。 一时间,整个应家大院灯火通明,那些偷偷溜进来的贼子也是无处可藏。 那些深夜溜进应家大院的贼子们也狠狠喊道:“兄弟们,杀了他们。” 之前,他们这些人可没少在李二手中吃苦头,拳脚根本敌不过李二这些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汉子。 歇息了两日时间,又得了主家准允,还拉来些道上的朋友。 便想着今夜偷偷溜到应家大院,给应星物这老家伙一个厉害瞧瞧。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李二这些人竟然这么警惕,还安排了岗哨执勤。 真是一时大意了。 既然已经照面,那谁也甭让着谁,先杀个痛快再说。 败者为寇,胜者为王。 李二听到声音便心知今夜之事不可善了,这些人既然打定主意黑夜行事,那就必定做定了打算。 何况,这些贼子人人持刀,其中更是有着几人面色凶狠,一看便不是善茬。 “大家小心。”李二提醒众人一句。 魏八子喝了一声,振奋众人精神。 看来,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顿时,刀枪声起。 这些贼子处处杀手,明显就是不留余地。 李二自然不会让兄弟们吃了大亏,便下令道:“反击,反击,不论死活。” 有人做得了初一,那他们自然也就能够做得了十五。 怕甚。 随着李二这声令下,众人不再束手束脚,开始展露自己的凶狠。 此时,应星物等应家人也被惊醒,推开门看着乱哄哄一片的院落,便知家中出了祸事。 李二对着魏八子喊道:“八子,带人护着应老爷他们。” 魏八子应下,而后带着两人护佑在应家人面前。 “应老爷,这些贼子交给我们就行了,你们无须担忧。”魏八子道。 对于这些偷鸡摸狗之徒,魏八子他们就没害怕过,不过是费些心神罢了。 李二等人出手比这些溜进应家大院的贼子更加狠辣,出手即是杀招,而且懂得互相配合。 一时间,李二等几人杀的这些贼子步步后退。 贼子中一名脸上赘肉横生的肥胖男子愤怒道:“陈东,你不是说只有几个身手好的汉子吗?怎地这般能打?”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被砍倒了三四人。 被脸上赘肉横生的肥胖男子喊道的陈东也是苦涩,本想自己等人拼了民已经足够杀退他们了,谁知道,这些汉子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不要命。 “铁哥,你们先拖着他们,我带人去将应星物这老东西绑了来,这样,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陈东道。 脸上赘肉横生的肥胖男子顾不得思索,只是道:“赶快些。” “好。” 陈东带着人朝着应星物等一众应家人杀去。 殊不知,李二早就派魏八子等人护着应家一众人口了。 魏八子见贼子杀来,他对着应星物等人道:“应老爷,你们捂住眼睛,别吓着咯。” 谁知,崔氏崔老夫人却是站出来,冷声道:“都给老身睁大眼睛看着,看着这帮贼子是如何抢夺我应家家产的,不然,老身死不瞑目。” 应星物扶住自家老母,对于老母的强势,应星物只能够顺应着,不敢反驳。 张氏一向柔弱,可今夜此事关乎到应家生死,张氏也站在婆婆崔氏身旁,毫不畏惧。 老仆应忠更是拿着棍棒护佑在主家身前。 这种场景,不得不让魏八子高呼:有种的应家人。 “杀。” 魏八子举着长刀就杀将出去,颇有一往无敌之势。 看来,都跟着自家都头应彦羡学到了无敌之姿、无敌之势。 第124章 崔老夫人【吾孙何时归】 长刀捅入,直接把内脏搅碎,让贼子再无一丝生机,最终只能够不甘的再望一眼人间。 李二他们杀的兴起,其中被陈东这些地痞流氓喊来的道上帮手确实有着两下子。 不过,相较于李二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边军军卒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 整个厮杀场看上去,貌似李二他们才是蛮横狠辣的贼子,陈东他们苦苦抵抗着。 李铁恨极了陈东这厮,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屠宰场,专门用来屠宰他们这些人的。 可恨的是,自己还以为得了多么大的一个便宜。 别说一百两银子,陈东这厮就算给自己一千两银子自己也不会来呀。 可惜的是,今夜自己能否安全脱身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陈东他们去绑应星物,却被魏八子他们杀的不断后退,都快碰着李铁他们了。 陈东苦笑,今夜,事不可成。 但是,想要活命就得逃,逃出应家大院再说后面的事情。 “铁哥,实在不行了,杀不过这些不要命的汉子,逃吧。” 陈东实在是顶不住了,且惧怕李二他们的杀人手法。 李铁早就想要脱身,可是,面对李二他们的步步紧逼,他哪里敢转身逃走,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到了这个时候,不逃是不行了。 恰巧陈东在李铁一旁,李铁直接一手将其拉到自己身前,挡住李二劈来的长刀。 咔咔。 长刀劈进陈东体内,骨头都切断了好几根。 咕嘟咕嘟。 陈东瞪大大眼睛嘴里头吐着血,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铁,眼见是活不成了。 李铁却是趁机脱离李二的战圈,大喊一声:“兄弟们,杀呀。” 看来,李铁是想用别人的命来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好狠一人。 李二却是不想给李铁逃命机会,长刀快速从陈东体内拔出,继而追击李铁而去。 魏八子他们清理掉剩下贼子,开始收拾战场。 应星物腿脚有些颤动,毕竟,这么多死人躺在地上。 可是,久经大事的他很快就平复下来,让家中下人上前去帮忙。 老仆应忠第一个迈脚上去,不顾满地粘稠的血液,直接拉起死尸就走。 魏八子不得不赞叹一声。 张氏扶着崔氏,轻声道:“娘,咱们回屋吧。” 崔氏一动不动。 张氏觉得不对劲,就赶紧摇了摇老母崔老夫人。 崔氏眼珠子动弹了一下,而后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倒去。 “娘!!” 张氏大喊。 继而,应星物冲过来,招呼着人将老母崔氏抬进屋中。 魏八子见此,令人赶忙将院落清理干净。 时间不长,追杀出去的李二就再次返回应家大院,带着李铁的脑袋回来的。 “八子,那贼人尸身在应家大院东面两里处,你带着人将尸身带回来。”李二实在没了力气。 魏八子得了命令,当即带了两人前往。 等到魏八子带回尸身后,对着李二询问道:“二哥,这些贼人尸体怎么办?” 细细一数,今夜溜进应家大院的贼人足足有着二十人。 可见是下了大本钱的。 不过,都栽在了应家大院。 今夜,也是多亏李二他们心细,不然,或许就会酿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李二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杂七杂八的尸体,道:“先放着吧,等明天一早,问问应老爷的意思。” 毕竟,这事情是因应家而起,李二他们不应该自己做决定。 魏八子点了点头。 “二哥,在你方才出去追杀贼人的时候,应家出事了。”魏八子道。 李二奥了一声,问:“什么事?” 魏八子将应家崔老夫人昏厥一事告诉了李二,他觉得事情不妙。 李二叹口气,他们不是神仙下凡,对于这等事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够尽力护佑好应家一家老小。 “派人守着应家大院,我去安抚一番应家人。”李二起身道。 应星物连夜差人请来了大夫为老母崔氏诊断,得了空闲才找来李二。 “李二,今夜,多亏了你们。”应星物道。 不然,只是想上一想就觉得可怕。 李二抱拳道:“应老爷,这是我等的职责所在,无须客气。” 不管怎样,终究是逃过一劫。 令人唏嘘。 应星物从没想过自己会落魄成这般模样,简直就是人生无常,世事多变化。 李二问道:“应老爷,崔老夫人情况如何了?” 应星物叹口气,说道:“大夫还在诊断,状况尚未可知。” 崔氏算是应家的一个福星,长寿之人,可是,今夜之事却是也惊着了老母崔氏。 这让应星物自责不已。 李二便陪着应星物一同等着大夫诊断结果。 时间不长,面带疲倦之色的大夫走到大堂中,对着应星物道:“应老爷,老夫人身体,油尽灯枯了。” 哗。 应星物险些倒地。 “怎会如此?”应星物问道。 大夫道:“按理来说,老夫人身体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知为何缘由,一直撑着老夫人未离开人世。” 这点令大夫惊讶。 应星物了然,原来,母亲大人早就…… “是风儿,是风儿。”应星物带着颤音道。 是应彦羡,是崔氏最爱的孙儿应秦风,崔氏在等着她的孙儿归来。 所以,便一直耗着,等着。 只是,今夜之事加快了这个进度,让崔氏有些撑不住了。 应星物老泪纵横。 听到这话的李二浑身一颤,想不到,想不到世间还真有如此傲骨的老夫人。 为了等待都头平安归来,竟然硬生生拖着自己的身体。 这种老夫人,让人敬佩。 李二汗颜。 他觉得,崔老夫人当是奇人。 大夫明悟过来,这就说得通了。 “应老爷,节哀,此事,我亦无能为力,只能够听天由命了。”大夫道。 应星物纵然无奈也得点头。 “母亲大人……” 最后,应星物让大夫开了些养身的草药方子,让下人拿着方子去取药熬煮给老夫人喝。 不管行不行,都要试一试,不然,应星物枉为人子。 “应老爷,我相信,都头此刻一定就在赶来的路上,老夫人,一定能够如愿的。”李二看着无边夜色道。 应星物叹息一声:“但愿如此。” 第125章 【他乡变为故乡,故乡成为他乡】 无边落暮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道尽了人间的凄凉。 过了阳春三月便是四月,四月本是一片绿意盎然、万鸟齐飞的美景。 可惜,应彦羡从汴梁一路行来,却是将身边景色都遗落。 身边美景飞速从眼前掠过,来不及看上一眼就已错过。 应彦羡打着头,带着麾下一行人策马飞奔。 应彦羡能够感受得到,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自己,很急切。 青州城,从小长大的一座城,花花草草,青石板桥,很熟悉。 可是,此刻的应彦羡却怎么都想不起这座很熟悉的城池的模样。 不该。 应彦羡似乎……有些心慌。 孔四海奋力跟在都头应彦羡身后,他能够感受得到都头应彦羡的那种急迫心情,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所以,一路之上,孔四海招呼着众人不要掉队,跟上都头的身影。 这等时候,身为老卒的孔四海的大作用就显现了出来,他遇事不慌,从容应对,当喝彩。 急行军了两日时间,应彦羡他们已经赶至青州地界。 此刻,天色已黑。 应彦羡勒住胯下马匹,这才有时间回头看一眼。 “下马。” 应彦羡知道,就算自己再心急,也得需要歇息,跟在身后的这些人也需要一定时间休整。 当下马的时候,甚至有人一个没有站稳跌落在地上。 而后,忙有人扶着他慢慢走着路。 应彦羡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能够将一些知识刻印在他们脑海中,就是自己的意义所在之处。 孔四海来到应彦羡身前,递过来水壶。 “都头,这里应当就是青州地界了。”孔四海看了眼地图。 应彦羡点头,他能够嗅得到熟悉的气味。 “再往前赶路一两个时辰,就能够看得见青州城。”应彦羡道。 孔四海问道:“我们直接进青州城吗?” 应彦羡摇头,既然父亲已经将应家人带回了应家村,他自当前往应家村,青州城,他也是要去的,不过不在此刻。 “先去应家村,视情况而定。”应彦羡道。 齐小鸣和杜忠溜达了一圈回来,面色虚弱,孔四海见到,哈哈一笑。 “齐小鸣,杜忠,你们两个小子忒不中用了些。”孔四海嘲笑道。 齐小鸣怒瞪孔四海,哪个不中用了? 杜忠却是挺直身躯,表示自己的反对意见。 应彦羡打住他们的对话,说:“都别闹了,抓紧时间生火做饭,休息一夜后再赶路。” 这一路的急行军,足以累垮一个铁打的汉子。 孔四海下去安排这事。 而应彦羡低头却是发现一朵盛开的喇叭花,开的很是鲜艳。 春花烂漫,她却傲雪独立。 咦? 应彦羡却是发现一种青州城特有的草品。 继而,应彦羡蹲着身子开始采摘。 齐小鸣和杜忠好奇的围过来,看了一会儿问道:“都头,这是什么?” 应彦羡扬了扬手中已经有一撮的杂草,说:“这是齿叶草,只是因为它的叶子类似人的牙齿,同时,这种草还有另外一种作用。” “什么作用?”齐小鸣疑惑道。 “充饥。” “充饥?” 听到都头应彦羡的这两个字,齐小鸣接着明悟过来,说道:“奥,原来是可以吃的。” 杜忠看着这种宽叶子,不知道怎么咽的下肚。 “吃了会不会有毒?”杜忠问道。 哈哈哈…… 应彦羡却是笑道:“这种草,在灾荒之年就是我们青州人的救命粮,就算被毒死也比饿死的强。” 听到这话,杜忠仔细想了一想,觉得甚是有理。 在齐小鸣和杜忠的协助下,三人很快就采摘了一箩筐的齿叶草,然后去溪流旁洗干净。 “快看,有鱼。” 齐小鸣眼尖得很,就算黑天之中也能够看得到游动的水中鱼。 杜忠当即将自己的长枪丢给齐小鸣,示意他弄些鱼来。 齐小鸣也没有令人失望,小半个时辰就插来了十来条巴掌大小的鱼。 孔四海赞道:“这下好了,可以煮个鲜嫩的鱼汤喝了。” 应彦羡将齿叶草用面裹住,然后丢进沸水中煮开,再放入一些食盐,便是一锅味美的菜汤。 很是果腹。 那边,孔四海带着齐小鸣和杜忠也煮着两锅鱼汤,香味扑鼻。 最后,应彦羡喝了一大碗的菜汤,又喝下齐小鸣端给自己的一大碗鱼汤,肚腹饱饱。 齐小鸣觉得这个菜汤有些苦涩,不好喝。 “都头,这,这也太难以下肚了吧。”齐小鸣吐槽道。 应彦羡摇摇头,酸甜苦辣咸,不管什么味道都得要尝吃一个遍。 “记住这个苦涩味道,以后,你会怀念的。”应彦羡说了些齐小鸣听不懂的话。 不过,齐小鸣最终还是将手中这一碗菜汤都喝下了肚子。 最后,齐小鸣竟然觉得这种苦涩味道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真是奇怪。 众人吃饱喝足后,应彦羡安排了人守夜,便让其余人进了帐篷睡觉休息。 待到众人都散去,孔四海坐到应彦羡身边,递来一个水壶。 应彦羡打开一嗅,里面尽是些酒味。 这个家伙…… 孔四海却是嘿嘿一笑,道:“都头,这可是从汴梁打来的美酒佳酿,价钱不菲。” 所谓的物有其值便是如此。 应彦羡尝了一口,入口辛辣,却也带有一丝甘甜,很是美味。 忽然间,应彦羡脑海中想起了远在定州城的惠娘,不知惠娘此刻如何,所经营的杏仁露酒作坊又当如何。 应彦羡只是希望定远军指挥使赵明能够护得住杏仁露酒作坊,护得住惠娘。 不知觉间,应彦羡在定州城也有了牵挂之人。 他乡变为故乡,故乡成为他乡。 对于这种变化,应彦羡不会强求自己做出改变。 其实,心中有牵挂,才会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是值得的。 任何人,都不能孤单单的。 那是来世间遭罪来的,下辈子,就算世间再美好也不想再来第二遍。 依着惠娘的那种性子,应当会活得很好,就算没有应彦羡的出现,也会安稳度过一世。 应彦羡喝了两口酒水思绪万千,飞过夜空中悬挂着的月亮,来到思念之人的眼前。 第126章 老张头【碎言碎语】【家】 张惠忙完了一日时间,只觉得腿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回到家中,张惠还要去生火做饭。 老张头拦着自家女儿,道:“惠娘,累了一天了,饭菜就交给我吧,你赶紧去歇着。” 张惠看着自家爹爹,有些不相信。 老张头被自己女儿张惠看的生了气,怒道:“怎地,一副什么表情?”难道你爹爹就不会心疼自家女儿了? 张惠嘻嘻一笑,对着老张头说道:“好,今日的饭菜就交给爹你了。” 老张头让张惠去房屋中休息,他自己则是去厨房忙着做饭。 今日得做些肉食,给女儿惠娘补补身子,这些日子劳累下来,看的老张头心中不忍。 这个傻女儿哟。 待到做好饭去喊女儿惠娘吃饭的时候,却没在房屋中见到惠娘。 “奇了怪了,这丫头跑哪里去了?”老张头疑惑道。 而此刻的惠娘却是来到了定州城指挥使赵明府邸。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得了禀告,便立马笑着亲自出来迎接张惠。 张惠躬身行礼,“大人,怎敢劳烦您亲自相迎?” 不知觉间,张惠已经长大许多。 可见,事情多磨砺人。 赵明哈哈一笑,在他心中,以前不值当,现在,值得。 “惠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人不长眼惹了你?”赵明问道。 张惠摇头,除了前些时日有人想要分一杯羹喝,现在,他们都已经消失了。 这都要得益于赵明的手段。 同时,这也让张惠清楚的认识到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 “没有,在大人的庇护下,没有哪个地痞流氓敢来杏仁露酒作坊惹事。”张惠道。 听到这里,赵明哈哈笑着,这就是权力的好处。 倘若自己手中没了兵权,那就是个屁,人人可欺。 差人给张惠沏了一壶茶,喝着茶的赵明在等着张惠出声。 张惠也没心思在这里跟赵明耗费时间,她道:“大人,如今,杏仁露酒作坊经营情况良好,前来购买酒水的商家也是极多,这其中,多亏了大人护着。” 接着,张惠又道:“今日惠娘过来,就是将大人的分红钱送来的,银两不多,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说着,张惠将一个盒子放在赵明桌前。 赵明哎呀一声,道:“惠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彦羡离去前千叮嘱万叮嘱的,就是怕你受了欺负,如今,你这杏仁露酒作坊刚刚步入正轨,正是用钱的时候,拿回去。” 赵明将盒子推了回去。 张惠摇头。 应大哥说过,莫要小气,要学着宰相肚子能撑船的故事。 张惠笑着摇摇头又推回给了赵明。 赵明见张惠如此坚持,索性就收下了这第一份分红。 当赵明打开看到钱票金额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怎么这般多? “惠娘,这……”赵明惊问。 张惠道:“大人,杏仁露酒作坊刚刚开业不久,事情也比较多,劳烦了大人几次,剩下的钱就劳烦大人给收下人弄些好酒好菜,也是我们杏仁露酒作坊的一点心意。” 赵明这次是彻底服气了,一个小娘子竟然想的如此细致周全,当真厉害。 应彦羡,你没看错人。 赵明也不敢再将惠娘当做一般女子看待。 “好,那本官就代手下弟兄谢过惠娘。”赵明道。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张惠又在赵明府上待了一会儿,在离去的时候道:“大人,应了环州商家的邀请,过段时间,惠娘须得前往环州寻觅杏仁露酒作坊分店事情,到了那个时候,还望大人劳心一些看护好咱们定州的杏仁露酒作坊。” 赵明一听,这都是小事情。 “唉,惠娘,这些本来就是本官应该做的。”赵明义不容辞,又道:“环州的曹伟还给我几分薄面,到时候,惠娘有事情直接去找那曹伟指挥使就是了。” 张惠听后自然欣喜,有了熟人好做事,可以省去自己不少功夫。 “惠娘就先行谢过大人了。”张惠躬身行礼告辞。 赵明看着离去的张惠不得不感叹一声,好厉害的小娘子。 其后,赵明又掂量了一番手中银两,这恐怕是这一月杏仁露酒作坊所有的银钱了吧。 都说女人小气,赵明觉得也得分人。 待到快要出了赵明府门的时候,张惠遇上了被赵明喊来的文吏杨攸。 张惠微微点头便离开赵明府邸。 文吏杨攸来到赵明府上大堂,见到了指挥使赵明。 “参见大人。”杨攸拱手道。 赵明扶起杨攸,道:“杨文吏,你就不要再多礼了。” 杨攸笑了笑,礼不可废,自己在赵明手底下混饭吃,总得要小心些才是。 赵明给杨攸倒了一杯茶水,是刚刚沏给张惠的那壶。 “杨文吏,我这里有一个事情须得麻烦你去做。”赵明直截了当道。 杨攸立马表示毫无问题,这是属下该做的。 赵明道:“好,事情也不麻烦,就是……” 那边赵明找来文吏杨攸商议事情,这边张惠趁着夜色回到了家中。 老张头已经焦急地等待在家门口,见到自家女儿张惠身影就急忙迎了上来。 “你个丫头,又去哪里了?”老张头有些心慌。 自从杏仁露酒作坊开张以来,他就整日的担忧,担忧自家女儿惠娘的安危。 张惠轻笑道:“爹,我不过出去溜达了一圈,您看,您又急了。” 老张头虎着脸,对着张惠道:“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外面安全吗?以后不准入夜出门。” 定州城本就是一个边关之地,危险极多,何况张惠这么一个小娘子。 张惠笑着挽着老张头的胳膊说不会了。 老张头道:“行了,回家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张惠说道:“难得爹你做回饭,女儿可得多吃些。” 老张头冷哼一声,就怕你少吃,不过老张头还是回道:“今日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茄子,还有些卤肉,都是爹焖煮了许久的,很烂的肉,入口即化,还有……” 张惠就这般挽着爹的手臂听着老张头的碎言碎语回家吃饭。 很温馨。 第127章 祖母大人【莫哭,莫哭】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随着夜幕的褪去,应彦羡带着一众麾下吃过热乎乎的面疙瘩汤之后跳上马背。 再过一两个时辰,他应彦羡就会抵达应家村,见到久违的双亲,以及……祖母大人。 犹记得,儿时祖母崔氏对自己的疼爱。 应彦羡挥动马鞭,策动马匹,奔腾中的马蹄激溅起尘土飞扬。 应家村中,李二揉着困乏的双眼,然后巡视一番,得来一切安好的消息。 “应老爷,你快去休息一下吧,这样熬着身体会受不了的。” 李二见着了熬了一夜也不肯睡去的应星物。 应星物摇摇头,屋中老母正在弥留之际,他这个做儿子的哪里睡得下。 见到应星物如此,李二只好叹气,他不知道此刻都头应彦羡正在何处,早知如此,便应该派人去汴梁将都头喊回来。 李二找来了魏八子,对着他道:“八子,你受趟累,快马加鞭去到汴梁,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都头。” 魏八子问:“然后呢?” “就看都头如何决断了。”李二道。 毕竟,他们是应彦羡的麾下,不能够替应彦羡做主。 魏八子点头,当即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可是,待魏八子刚出门,便见到一阵尘土飞来。 定睛一看,却是都头他们快速奔来。 魏八子心下大喜,喊着都头来了都头来了。 继而,李二自应家大院奔跑出来,也见到了这一幕。 李二呢喃道:“果然,果然……” 天道有公。 应彦羡策马奔至应家大院门口,见到迎接自己的李二、魏八子等人。 等下了马,李二行至应彦羡跟前。 “都头,太好了。”李二欢喜道。 应彦羡蹙眉,问:“怎么了?”他预感到了不好的事端。 李二没说别的,就是道:“都头,别管这么多了,先去拜见家中长辈吧。” 此刻崔老夫人正命悬一线,容不得多耽误一丝的时间。 应彦羡将马匹交给了孔四海他们,自己则是跟着李二进了应家大院。 多年未走进过这座应家大院,应彦羡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以往,他都是在青州应府读书识字,只有祭祖的时候才会跟着父亲回来一趟。 平日里头,哪里来过。 今日,这处应家大院却又给到应彦羡不同感觉。 一路行至应家后院,李二带着应彦羡见到了应星物。 应星物头一眼见到应彦羡先是呆了呆,而后道:“回来了?” “嗯。” 父子两人没有多余的话说。 应星物接着道:“进屋去看看你祖母去吧。” 咯噔。 应彦羡心中一个咯噔,不知父亲此话何意。 待到应彦羡到了祖母屋中的时候,母亲张氏正在屋里面。 “母亲大人。”应彦羡道。 张氏回过头来,见到了应彦羡,这是她的儿子。 “吾儿,彦羡?”张氏道。 应彦羡点头,是您的儿子,我回来了。 “母亲大人,儿子,回来了。”应彦羡跪地磕头。 张氏立马泣不成声,她是高兴,是高兴。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张氏却是说不出来,只能够用哭声代替。 “儿啊,快,快来看看你的祖母。”张氏想起了崔氏。 崔老夫人眼睛早已经睁开,她直勾勾的看着应彦羡。 应彦羡坐在床头,他的手掌瞬间被崔老夫人握住。 “祖母,我是彦羡,我回来了。”应彦羡呼唤道。 崔氏点头,而后努力立坐起来,她想更加清楚地看着孙儿应彦羡。 “吾孙,彦羡,真的是你?”崔氏老泪纵横。 盼星星盼月亮,终是等来了自己的孙子应彦羡归家。 这怎能不令崔氏动容? 应彦羡点头,是我,是孙儿我。 崔氏握住应彦羡的力道更大了些,甚至,应彦羡都觉到了一丝疼痛。 由此可见,崔老夫人有多么的想念自己这位孙儿。 “彦羡,外人都说你死在外面了,回不来了,可是,祖母不信,吾孙彦羡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所以啊,祖母就一直等,一直等,等你回来,亲口对祖母说一句:孙儿回来了。” “今日,祖母终于是等到吾孙归家,是天大的好事,应家,要时来运转了。” 崔老夫人笑着哭着说着,拍打着应彦羡的手掌,却是不敢用力,生怕拍疼了自己这位孙儿。 老人一辈子想的就是儿孙满堂,家中福禄寿全乎。 可惜的是,应府突然间就家道中落,不复往日辉煌。 崔老夫人心中不甘,尤其是她的亲孙子应彦羡还被捉拿入狱问罪,更是绝了他们应家的以后。 此种打击,崔老夫人扛了下来,就算身体大限到了,她也硬扛着撑着,等着孙儿应彦羡归来。 只是,昨夜贼子入府,打斗声,杀人一幕幕,都惊扰到了崔氏。 一下子,崔氏被击倒。 卧床中的崔氏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撑不到孙子归来,见不着孙子应彦羡的最后一面。 幸好,她等到了。 张氏也在一旁抹着泪,笑着看着祖孙和睦的崔氏与儿子。 应彦羡安慰祖母崔老夫人道:“祖母大人,孙儿回来了,您就放宽心,以后,应家,不会再让人欺负了,谁欺负了咱们,咱就打回去。” 应彦羡还不知昨夜之事,倘若…… 崔氏喜欢的就是吾孙应彦羡这股气势,怕甚。 咱呀,谁都不怕。 俗话说隔代亲,在崔氏这里表现的很好。 儿子应星物就是一个守成的人,可是孙儿应彦羡是一个开拓之人。 崔氏很欣慰。 可是,崔氏看着应彦羡却是愈发的模糊,看不清。 崔氏擦了擦眼睛,却好似有一层薄膜挡在眼前。 应彦羡也帮着祖母崔氏擦着眼眶,说道:“祖母大人,莫哭了,莫哭了,孙儿这不是在这儿吗?” 崔老夫人回道:“不哭,不哭。” 可是,泪水却是止不住。 张氏插话说:“母亲大人,风儿回来了就是好事,等您身体好了,咱们吃团圆饭。” 崔老夫人这才想起,应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了。 崔老夫人便道:“好,好,吃团圆饭,吃团圆饭。” 第128章 泪滑脸庞【祖母大人】 老母有了要求,应星物忙安排下人去准备宴席,一定要最好的。 李二带着其余定远军士卒退出应家大院,守卫在四周,绝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都头。 “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就是一只小鸟也不准给我放进去。” 李二难得严厉一次。 众人轰然应喏。 张氏抹着泪花走出屋中,见到满脸期待的夫君应星物,她缓缓摇摇头。 咵的一下,应星物跌倒坐在地上,母亲大人…… 紧接着,应彦羡扶起躺卧在床的祖母崔氏,搀扶着她出屋。 “祖母大人,您慢些。” 应彦羡极是温柔,眸色中带着光彩。 应星物听见声音就忙不迭的站起来,掺了掺衣服上的灰尘,重拾精神,满脸笑意。 当见到儿子应彦羡扶着老母崔氏出屋的时候,应星物迎了上去。 崔氏却是不满道:“起开,没用的东西。” 应星物知道,老母这是在责怪自己没有自家儿子应彦羡的那股血勇之气。 不过,应彦羡不还是自己的种吗? 应星物尴尬的搓着手站在一旁,不敢惹怒老母亲。 很快,一桌酒席就被摆好,冒着热气的菜汤散发着诱人香味。 可是,坐在饭桌旁的几人都是没有胃口。 崔老夫人率先动筷子,不过,她是夹给她的孙子应彦羡吃的。 “孙儿,记得你最爱吃嫩滑滑的豆腐,来,祖母给你夹一块。” 崔氏颤颤巍巍的夹着一块豆腐放到了应彦羡碗中。 “这些年,都把我的孙儿饿瘦了,看着让人心疼。” 应彦羡看着祖母大人的模样,心中酸楚,他知道,医学中有一个叫做回光返照的术语。 而祖母大人,就是这般模样。 崔老夫人看着不动筷子的应彦羡,催促道:“孙儿,快些吃,不然待会就凉了,吃了会拉肚子的。” 小时候的应彦羡比较调皮,总爱在吃饭的时候分神,都是祖母大人崔氏一筷子一筷子塞进他的肚中。 现在想想,恍如在昨日。 人生数十年,倏然而过,犹如流星划过天际,只能够看得到一道光影。 小时候总以为不会老的人,却在一瞬间就满头白发。 小时候总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的家,一转头,却身在遥远他乡。 小时候总以为长大后就能够保护双亲,回过身来,却发现自己仍旧是被保护之人。 太多的总以为,现在想想,几乎都是自己可笑之处。 只是短短不到两年时日,家中光景突变,不复往日存在。 而今,就连着最是疼爱自己的祖母大人如今都要离去。 应彦羡有些心痛。 好在,应彦羡他自己在祖母大人最后一刻赶了回来,相陪在其侧。 如此,方不为憾事。 应彦羡低头吃着嫩滑滑的豆腐,眼睛却是已经发红。 可是,却是要忍住。 许久,应彦羡吃完对着祖母大人崔氏道:“祖母,好吃。” 呵呵。 崔老夫人呵呵一笑,就好像觉得又回到以往旧时光中,孙儿缠绕在自己膝下,吵吵闹闹,很是不安分。 “是吗?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崔老夫人道,她就爱看着孙儿大口吃饭,能吃是福啊。 应星物也给自己老母崔老夫人夹了一块嫩滑的鱼肉,道:“母亲大人,这鱼肉味美,您尝尝。” 主要是,应星物怕到了那边,老母没有人照料,再也吃不到这种味美的鱼肉了。 崔老夫人怒瞪应星物,道:“孙儿还没吃饱,你不给我孙儿夹菜,管我这个老婆子干什么?” 呃…… 应星物无奈,又给儿子应彦羡夹了一筷子鱼肉。 张氏想努力笑一下,可她发现,自己真的笑不出来。 “母亲大人,咱们,吃饭吧。”张氏道。 崔老夫人这才道:“你们吃,你们吃,我陪着我孙儿一块吃。” 应彦羡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将祖母崔老夫人夹给自己的饭菜统统吃光。 见到应彦羡这般能吃喝,崔老夫人满脸欣慰。 这就对了,多吃,多喝,都是福。 饭桌上,应彦羡终是开口道:“祖母大人,孙儿,孙儿绝对没有在科举中舞弊,当今官家都已经审理清楚此案,孙儿,是被冤枉的,已经昭告天下,还孙儿清白了。” 这件事,应彦羡一定要说出来,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家中蒙羞。 谁料,崔老夫人却是摆摆手,道:“乖孙儿,咱不说不高兴的事,要知道,你打小在祖母眼中就是一个神童,文曲星,怎会去做那种肮脏之事?祖母一直都信你。” 张氏也是点头。 “风儿,娘也信你,娘也信你。” 应星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或许,能够无条件信任你的人大概只有你的亲人。 血浓于水,谁也割舍不了。 应彦羡默不作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真的会忍不住。 一桌子好酒好菜,其实下肚的并没有多少。 可是,这一顿团圆饭,却是时隔将近两年后的一顿饭。 耗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是吃完了这顿团圆饭,也算是圆满。 饭后,崔老夫人让孙儿应彦羡带着自己去院中散步。 望着这座老院落,崔老夫人感慨道:“这棵梨子树,是你祖父少年所植,而今,已有参天之势。” 应彦羡抬头看着这棵梨子树,长的很是茂盛。 “这口老井,自院子建成之日起就存在了,到了如今也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头。” “这些花花草草的,是祖母我喜欢才栽种在这里的,年复一年,没想到还一直在。” “这个石滚,是你父亲相中的东西,非要拉回家中,当时我记得,真是又哭又闹,真是令人头疼的紧。” …… 崔老夫人见着院中一个物件就嘟囔上一嘴,一直絮絮叨叨,应彦羡却不觉得厌烦。 直至。 崔老夫人坐在这条藤椅上,说着:“孙儿,记得你小时候,祖母就坐在这藤椅上,你在旁边玩耍,还总爱捉弄祖母……” 说着说着,崔老夫人渐渐没了声音,就好像睡过去了一般。 应彦羡看着熟睡中的祖母大人,他终是忍不住泪滑落过脸庞。 第129章 威慑 崔老夫人终是去了,脸庞上带着笑意,那是幸福的笑,她很知足。 能够在临去前见到吾孙,还能够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夫复何求。 崔老夫人就这般静静地躺在这条藤椅上,应彦羡缓缓摇晃着,就好像儿时祖母大人哄着自己睡去一般。 这是一个轮回,只是不见了故人。 物是人非。 而滑落的泪水在告诉应彦羡,他伤心了。 失去亲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心如在滴血。 可见,应彦羡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良久,应彦羡站起身,轻声说道:“祖母大人,一路安好。” 继而,应彦羡对父亲应星物母亲张氏道:“祖母大人,走了。” 呜呜呜。 张氏立刻哭出声来,纵然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却仍旧免不了伤心落泪。 家有一老,犹如一宝。 崔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应家就好像是一个完整的家。 如今,崔老夫人乍然离世,张氏一时间悲从心来,不知何为。 亦可见,平日里崔老夫人与张氏这对婆媳之间的良好关系,极是难得。 应星物呆立在当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唉。” 最后,应星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母亲大人……,儿子不孝,您,走好。 “老夫人,归天了。” 随着老仆应忠的这声叫喊,整个应家大院哭声一片。 应彦羡走到应家大院外面,呼吸了一口气新鲜空气,找来李二。 李二已经听到大院中的哭声,他知道,崔老夫人,去了。 应彦羡对着李二问道:“说吧。” 李二便将自己行至青州城找到应家村的一切事情说了出来,尤其是昨晚的袭杀之事。 应彦羡听罢后面无表情,只是道:“袭杀吗?” 李二道:“那些贼人尸体都还在,属下正打算丢到深山里面喂狼。” “不。” 应彦羡拒绝,道:“将那些尸体拉进青州城,拉到青州府尊朱大成那里,让他处理。” 李二不明白,这样一来,事情岂不是大发了? 不过,既然都头应彦羡这般吩咐了,势必就会有他自己的考虑,李二只需要去执行便是了。 “好,我马上去办。”李二抱拳道。 “慢着。”应彦羡喊住李二,又道:“要大摇大摆,让所有青州子民都晓得,是我应家杀的贼人。” 李二顿了一下,接着明白过来了都头的意思,大概就是要威慑一番。 这种法子,在边关他们屡试不爽。 今日,却用到了这里。 李二抱拳。 “属下明白。” 接着,应彦羡对着李二说道:“李二,来青州城的这几日,辛苦你和兄弟们了。” 在应彦羡无法顾及家人的时候是李二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护住了应家人,应彦羡自当感激。 李二摇头,道:“这是都头的家人,是麾下们应该做的,倘若是兄弟们的家人,我相信都头也会誓死护着的。” 这便是真心待人的结果。 应彦羡没有矫情,不管是谁的家人,他都会护着。 “好,办完这件事,你就带着兄弟们好好休息几日时间,祖母大人的头七,我不会动刀兵。”应彦羡道。 应彦羡想让祖母大人安安稳稳的走过这个头七,不会动刀兵见血扰了祖母安宁。 李二瞬间明白这句话,他重重的一点头。 只是,谁人也不知此刻的应彦羡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二喊来了魏八子他们这些人,将贼人尸体装运了五辆木板车,尸体随意横放丢在木板车上。 而后,李二他们换上一身盔甲,骑着高头大马朝着青州城进发。 一路之上,许多怀着看热闹的人只是上去瞅了一眼便再也不敢踏出一步。 更是有人看过之后哇哇大吐,觉得肚腹之中酸水阵阵翻滚着。 只是因为木板车上那些尸体太过可怕,肠子都耷拉在腿脚上面,有个人的脑浆甚至都还在流淌着。 更有人的腿脚被切断的整整齐齐,而后被堆放在一起。 这种情景,对于久经战阵的李二他们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可是,对于这些青州子民来说,却是罕见地阴森。 这是一帮子杀神,莫要招惹啊。 就在李二他们拖着诸多尸体进发青州城的时候,有人急匆匆跑进了一家府邸之中。 “老爷,老爷,不好了。” 刘昌琦正在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生活那叫一个滋润,却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 “叫魂呢,乱喊什么。”刘昌琦怒斥。 来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刘昌琦道:“老爷,陈东他们,他们都死了。” 哗啦。 刘昌琦一个起身打翻了酒壶,顾不得其他,揪住来人衣服就质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来人指着外面,道:“陈东他们的尸体就在外面,外面大街上,有人将陈东他们的尸体送进了青州城,正往着府衙走呢。” 刘昌琦思索着事情始末。 陈东确实是自己指派去应家大院去给应星物那老东西一个厉害瞧瞧的,可是,怎么会死掉呢? 就算打不过人家,可逃跑保准是没问题的。 刘昌琦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多人怎么会一个都没跑掉。 殊不知,有着李二他们守卫着的应家大院,他就算照着陈东这个级别再派去一倍的人照样也是有去无回。 这就是质与量的差别。 何况,现如今应彦羡又带着剩余的部众回到了应家大院。 在青州城,就别想有人溜得进应家大院,不然,那就是找死。 不过,应彦羡倒是希望再有人去应家大院找麻烦,这样,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元凶。 就算没有人冒头,应彦羡他也有自己的方法找出背后那人来。 “你可曾看清楚了,陈东他们可是有着不少人的?”刘昌琦问。 来人点头,道:“看得清清楚楚,足足五辆木板车装运尸体,小的一眼就看到了陈东的尸体,还有,还有那个五花山贼盗李铁的尸体,也在里面。” 这下子刘昌琦稳不住了,这般多人,说杀就全给杀了,谁这般厉害? “走,去瞧瞧。” 刘昌琦觉得自己不亲自去瞧一眼就不会心安。 于是,带着一帮子下人出了府邸朝着府衙赶去。 第130章 青州府衙【谁怕谁】 一路之上,围观百姓诸多,议论纷纷。 当李二他们抵达青州城府衙的时候,围观之人初极多,可没过多长时间,就散去了个七七八八。 没办法,胆小的人实在是受不了这么血淋淋的场面,只觉得晚上会做噩梦。 就连那些经常办案子的官差见到这种场面都有些不适应,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些人……他们就不害怕吗?令人匪夷所思。 李二当众大声喊道:“我乃定远军都头应彦羡麾下部众李二,昨夜在城外应家村应家大院遭遇贼人袭杀,现贼人已伏首,今日来此,特地将贼人尸体交由青州府尊朱大成处置。” 随着李二的这声喊叫,四周议论纷纷,原来竟是如此。 又有人问到哪个应家,哪个应家大院,当有人说道就是青州应府的时候,许多人恍然。 对于青州应府的败落,总是会让人津津乐道。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它楼塌了。 这些,都是他们的饭后茶余的谈资,乐呵一声。 而消失了多达一年多之久的应府又重新回到青州人的视线中。 可记得当时,府衙查封青州应府那叫一个轰动,惹的诸多人咂舌。 而今,应府中终于又有人冒头来了。 不过,这声势貌似有些大啊,连着这些尸体,真是令人发怵,只想远远的躲开。 府衙门口急忙有官差跑进府衙去禀告府尊大人朱大成,这可是大事情,耽搁不得。 而当朱大成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他眯着眼。 “你可看清楚了,那些人拉着好几大车的尸体?”朱大成问。 前来禀告的官差点头,“绝对错不了,现在他们还停在府衙门口呢。” 朱大成再三思虑一番,觉得这事情有些大发,不是好处理的。 不过,是不是应府特意这般来做,难道是吓唬自己的。 朱大成想了一圈,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试一试,便道:“去叫些人来,都带着兵器,随着本官将那些人都给拿下。” 既然应家人耐不住寂寞,那朱大成就告诉他们:老实点。 哼,还想拿些死人尸体来吓唬本官,真当本官是泥塑的不成。 其实,应彦羡还真没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要震慑对应家怀有不轨之心之人。 可是,绝对没有想到朱大成会自己跳出来这般做。 随后,朱大成带着数十官差声势浩大的出现在府衙门口。 哗啦啦。 冒出的府衙官差瞬间将李二及那些死人尸体围住。 朱大成继而隆重出场,自带背景音乐。 哇~~ 朱大成刚刚站直了身躯,便哇的一声狂吐了起来。 忙有官差拍着朱大成的后背,询问道:“大人,您怎么样了?” 待到朱大成吐完吐干净了,他再也没了先前那种凌人气势。 只是,他再也不敢朝着那木板车上的尸体看上一眼。 太可怕了。 就算是数十头猪,你们也不能这般宰杀吧。 朱大成挥挥手,对着李二他们喊道:“放下兵器,本官饶你们不死。” 在青州城,全都得听他朱大成的才行,这些人公然拿着兵器现在自己面前,这是不给自己见面,得唬着。 可以,朱大成面对的是李二他们,李二他们哪个不身经百战,岂会害怕这朱大成的唬叫? 李二左右看了看,终是发现这话是对着自己等人说的。 “大人,我等是宰杀贼人的报官之人,这般做,恐怕有不妥吧?”李二不卑不亢道。 朱大成却是道:“在事情未明之前,谁知道谁是贼人谁是良民?本官说了,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本官一概不追究其责。” 看来,朱大成就是要让李二他们这些人听话,听自己的话,也算是给李二他们一个下马威。 这般,恐怕朱大成才会觉得舒坦。 对于朱大成这种官腔油子,李二还真是有些说不过,油嘴滑舌。 不过,李二也不是这等好被欺负之人。 “大人见谅,我等乃是定远军兵卒,就算有罪也是轮不到大人来审。” 李二察觉到事情不对,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只好先稳住。 朱大成自然是见到了李二他们人人盔甲,可是,你们顶多也就十来个人,本官这里可是有着数十号官差的。 怕你不成。 “不管是何等身份,到了青州城,就要听本官的,本官是青州城府尊,执掌一城赏罚刑狱,怎么,你们难道想抗命不遵吗?”朱大成呵斥道。 李二终于知道了,这朱大成不是什么好人。 倘若今日真是缴了兵器,恐怕,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任由朱大成痛杀了。 “抗命?抗谁的命?”李二质问道:“我等皆有通关文书,身份令牌,难不成,大人想要试一试我等边军兵锋是否锋利?” 李二也不是好惹的,起码跟在都头应彦羡身边这么久了,也知道一味的软弱只会让恶人更进一步。 李二踏前一步,怒斥。 朱大成被惊了一跳。 说实话,如果李二他们真要是不从朱大成之令,朱大成得不了一点便宜。 可是,如果就这样被吓住,以后朱大成还怎么治理下属。 “放肆。”朱大成大喝一声。 哗哗哗。 数十官差当即亮出兵器,对着李二他们这些人。 不过,没有李二的命令,魏八子他们却是一人都未拔出刀来,只是挺胸看着盯着这些官差。 土鸡瓦狗耳。 李二道:“莫非,大人真想试试我等刀刃的锋利与否?” 面对朱大成如此的紧逼,李二未丝毫退让,反而满腔的怒气。 咵。 当李二此语落下的时候,跟在身后的魏八子他们齐齐踏出一步,声势惊人。 轰。 只此一步,就令在场所有人惊恐后退。 可见,他们非是好惹之人。 朱大成也看清了场中情景。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亡命徒,竟然如此霸道。 而刘昌琦也带着人赶到府衙门口,见到如此情景,就立马大喝:“姐夫莫怕,昌琦来助你。” 哗啦啦。 刘昌琦带来的家丁十余人也加入场中。 朱大成心中却是对着刘昌琦痛骂不已,瞎来凑什么热闹。 刘昌琦走到朱大成跟前,道:“姐夫,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找事了,我帮你灭了他。” “闭嘴。” 朱大成恨不得扇这个小舅子刘昌琦一巴掌,这里是府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话简直就是找死。 刘昌琦没有讨好,悻悻闭嘴,不过眼珠子却是四处乱转。 哇。 刘昌琦这才发现木板车上的那一堆堆的尸体,甚至有蚊虫叮咬在上面,一阵反胃恶心感袭来。 噗。 恰巧朱大成在身边,被突然狂吐的刘昌琦袭击了一身的肮脏物。 第131章 霸道出场 呕。 呕。 呕。 …… 呼啦啦。 刘昌琦好一阵狂吐,彻底将肠胃里面的肮脏物全都奉献给了姐夫朱大成。 在他一旁的朱大成气怒的跳着脚甩着这肮脏物,最后干脆直接把官服脱掉丢在一旁。 这人,丢大发了。 委屈的刘昌琦想要上去解释一番,他也是迫不得已的呀,却直接被朱大成一脚踹飞。 不成器的东西。 而一旁的李二他们则是冷眼旁观着这个笑话。 堂堂青州府尊大人,竟然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真是可笑至极。 刘昌琦被朱大成踹了一脚后老实了些,缩在一旁不敢上前来。 朱大成脱掉了官服显得大腹便便,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有些滑稽。 旋即,见到昂首挺立的李二等人,朱大成就一阵气怒,怎地,本官说的话不好听了吗?还是显摆你们的身材好? 无论哪个理由,都让朱大成生气。 “来人,将他们统统给本官拿下。”朱大成心烦意乱道。 当朱大成下完命令后,李二立即吼道:“定远军士卒,拔刀。” 哗哗哗。 跟在李二身后的魏八子他们当即拔出战刀,刀锋间寒气逼人。 那些官差见这些人来真的,纷纷不敢上前,这些尸体可都在这里摆着呢,他们这些人是真会杀人的。 性命攸关的大事上,谁都不会含糊。 李二对着朱大成喝道:“好一个青州府尊,治下百姓来报官却要被拿下治罪,我从未听过如此可笑之事。” 朱大成答道:“哼,你等平白无故痛杀了这么多人,本官岂能坐视不理?再说,此事尚需断明,你等安敢手持兵刃反抗?这是造反。” 朱大成说的句句在理。 李二冷笑,无非就是想要他们束手就擒而已。 休想。 “定远军士卒给我听着,我们这里只有战死的士兵,明白吗?”李二问道。 “明白。” “战。” “战。” “战。” …… 轰然声中,惊退一众府衙官差。 此刻,再无围观百姓,到了这时候,再待在这里就是傻瓜一个了,说不定还会丢掉性命。 早离去早安全。 朱大成被震的心神皆惊,他未想到,面前这些人竟是如此悍卒。 简直可怕。 刘昌琦小心翼翼走到朱大成身边,道:“姐夫,我看着他们……有点厉害。” 真要拼杀起来,刘昌琦不觉得他们能够占到什么便宜。 这可是关乎于性命攸关的大事情,刘昌琦自然更加是不会含糊的。 朱大成哼了一声,这种场景,他哪里不晓得,一开始,他不过是想要借此事敲打一番应家。 可是,到了现在,他自己却是有些骑虎难下。 退也不是,进也不行。 咵咵咵。 这等时候,却又奔来一队人马来。 身为青州城城卫军的副统领,汪昊宗还是很尽职的。 今日,他带着人巡视青州城,听闻府衙有事发生,便带着手下兵卒赶了过来。 可是,当他赶到府衙这里却发现情况不妙。 刘昌琦见此却是大喜,对着汪昊宗指挥道:“汪副统领,快些将这些反贼拿下。” 汪昊宗皱眉头,刘昌琦算个什么玩意儿,竟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 不过,由于刘昌琦是朱大成的小舅子,汪昊宗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厌恶。 朱大成对着汪昊宗道:“汪副统领,这些贼子杀我青州百姓,在府衙前竟还想要行刺当朝官员,当捉拿入狱。” 汪昊宗不傻,他看得到李二等人穿着的军服,不像是作假之人。 李二掏出令牌,道:“此乃定远军军牌,货真价实,今日,我等可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霸官,果真是霸气的很,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要治人死罪。” 汪昊宗见到李二高举着的令牌,又见着滑稽模样的朱大成和刘昌琦两人。 瞬间,汪昊宗明白了一件事。 铁定是朱大成的官威在这些人面前起不到作用,朱大成便想着用势压倒这些人,让他们乖乖听话。 可惜,却遇到了一波不要命之徒。 而自己这时候赶过来,分明就是往火坑里面跳来。 朱大成他惹不起,不仅仅是因为朱大成是青州城府尊,还有着他的上官孙觉愈,青州城城卫军大统领。 孙觉愈娶了朱大成的妹妹,与朱大成是联姻关系。 而朱大成又娶了刘昌琦的姐姐,又是刘昌琦的姐夫。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是一张蜘蛛网,缠绕在了一起。 汪昊宗算起来是一个‘外人’,而且被排斥的外人。 此刻,汪昊宗想的是应当如何去做,去解开这个困局。 整个场面都僵持不下,谁也不肯相让。 朱大成不肯失了面子,李二则是丝毫不给朱大成一丝面子。 而半路赶来的汪昊宗成了那根最重要的稻草,他倾向那边便是那边胜算较大。 可惜,汪昊宗不想给朱大成做事,也不想因为李二这些外来兵卒得罪了朱大成,得不偿失。 所以,局面就暂且僵持了下来。 哒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回荡在众人耳边。 而听到这马蹄声的李二等人却是心下大喜,他们听的出来,这是他们定远军的战马才会发出的马蹄之音。 现在,能够骑着定远军战马来到这里的唯有都头应彦羡。 李二他们知道,都头来了。 只要都头一来,这些人,不足看。 哒哒哒。 马蹄声愈发的近在迟尺了。 接着,应彦羡骑着战马的身影便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接着,孔四海、齐小鸣、杜忠……他们的身影一个个陆续出现在李二他们面前。 没有人出声,却胜过声嘶力竭般的呐喊。 此刻的应彦羡就像是一个等待喷发的火山口,表面看似安静,可是,内里已经开始沸腾、燃烧。 汪昊宗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些人,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可招惹。 因为,汪昊宗也是杀过敌的兵卒,他能够感受得到这些人一路而来带过来的杀气。 如此惊人。 而大腹便便的青州城府尊朱大成,他眯着眼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突然出现在府衙门前的这些人。 毫无疑问,这些人是与李二他们一伙的,没见着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军服吗? 朱大成预感不妙。 刘昌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不知为何又憋了回去。 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第132章 谁的心思? 青州城难得的热闹了一次,不过,气氛却是有些诡异。 哒哒。 吁。 应彦羡勒住缰绳,止住胯下马匹的身子。 而后,睥睨望着朱大成他们,神情不屑。 “青州,应家,应彦羡。” 应彦羡说出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是应家的人。 似乎……有些霸气。 哐当。 刘昌琦一个站不稳倒在一旁的柱子上,幸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柱子才没倒地,不然,自己又要丢人现眼了。 这……这……这应彦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州城? 刘昌琦想不明白,也想不通,按理来说,这应彦羡应当已经死在了边关之中。 可是,眼前的事实却又在告诉他,这是真的,应家那名神童没有死,还活生生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与此同时,朱大成也被惊呆了。 应彦羡??? 应家的那个小神童? 有些不可思议。 朱大成瞪着眼睛瞅着马背上的那个男人,似乎怎么都与应家小神童对不上号来。 当年,他朱大成还特意去见过应家的那个小神童,怎么今日全无印象。 再次看去,马背上的这个男人,他英俊、雄壮、高傲、冷冰冰的。 殊不知,时间足以将一个人完全改变。 何况,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面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端,应彦羡早已经脱胎换骨。 谁又会一直在原地踏步走着? 他朱大成都已经做上了青州城府尊,就连刘昌琦这个纨绔都跟着作威作福。 别人又怎么会停滞不前。 “麾下,拜见都头大人。”李二高声行礼。 “麾下,拜见都头大人。” 紧接着,魏八子他们也有样学样,给自家都头壮势。 应彦羡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一般,立于马背之上,不发一语。 可是,愈发是这般,现场就显得愈发诡异。 汪昊宗看着马背上的这个男人,他便是最近传闻的‘杀神’应彦羡吗? 大破西夏国敌军,铸京观,又富有才华,惊动天下人,惹得天下人都在议论此人。 今日得见,汪昊宗却觉得应彦羡真尊比传闻中更加冷峻些。 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朱大成只觉得身遭有一股冷气将自己包裹,不由得浑身一抖。 仿似只有这般,朱大成才能够驱散这股冷气。 刘昌琦轻轻拉了拉姐夫朱大成的衣袍,想让他赶紧出声,别傻愣着。 朱大成怒哼一声,混账东西,你破坏掉了本官的气场。 本想顺势踹刘昌琦一脚,可是朱大成半途又将踹出来的脚收了回去。 今日,有外人在场,自己人自然不能打自己人。 朱大成见着马背上的应彦羡,终于对印象中的青州神童有了一丝吻合的印象。 都头?区区边军一个芝麻粒的小官,也敢在自己这位青州府尊面前逞能。 痴心妄想。 朱大成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在这里,他的官职最大,权利也是最大。 他怕什么。 瞬间,气场全部绽开。 “放肆,本官乃是青州府尊朱大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边军都头,竟敢在府衙门前无法无天,罪大恶极。”朱大成恶狠狠道。 这便是官本位思想。 一旁的汪昊宗却是心中摇头叹气,相比而言,这位青州府尊朱大成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自己蹦来蹦去。 反观应彦羡那里,稳如泰山,气场强大到足以俯视一切。 高下立断。 李二为都头应彦羡牵着缰绳,愿为都头鞍前马后。 其余人护卫在都头应彦羡身旁。 应彦羡俯视着朱大成,在来此之前,他就得到了消息。 真是未曾想到,青州城的青天大老爷竟是这般窝囊废,酒囊饭袋。 听闻,当年便是此人一意孤行,要查封应府。 其中缘由,听闻是要讨好某位贵人。 应彦羡缓缓摇摇头,为官者,当为治下百姓想。 只是,今日是祖母大人的逝世之日,应彦羡说过‘七日不动刀兵’,他便不会食言。 “昨夜,有贼人入了我应家大院,本将麾下力战贼人,才将这些贼人杀尽。” 应彦羡语气不急不躁,让人听着舒适。 “尸体,本将就送给朱大人了,七日,本将给朱大人七日时间,查清此事,交出幕后主谋,不然,本将将会亲自探查此事。” 应彦羡直接很是霸道的给朱大成下达了一个通知。 朱大成怒火中烧,哪里来的莽汉,竟然敢如此对本官说话? “大胆,这可是青州府尊朱大人,岂是你能够指挥的?”刘昌琦站出来拔刀相助道。 朱大成很满意刘昌琦的这句话,总算办了一件正经事。 应彦羡却是直接调转马头,看也不看朱大成与刘昌琦一眼。 气的朱大成与刘昌琦龇牙咧嘴。 临走前,应彦羡瞧了一眼汪昊宗,让汪昊宗不知所以然。 李二也是收起战刀直接跨上马背,然后跟随在都头应彦羡身后。 他们要离去,谁也拦不住。 一万西夏大军都拦不住自己等人,何况今日这些熊人。 朱大成努了努嘴,想要让汪昊宗带着兵拦住欲要离去的应彦羡等人,可是,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再这般闹下去,丢人的也是自己。 不如让应彦羡此人带着麾下部众离去,给自己思虑时间,也好细细谋划一番。 朱大成心中急转了好几番,最终下了决定。 哒哒哒。 纷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应彦羡他们这些人的身影也是消失在众人眼前。 呼。 不知是谁,竟然长呼一口气,仿似死里逃生一般。 见到事情解决,人群散去。 汪昊宗对着朱大成抱拳道:“朱大人,某就带人离开了。” 未听到朱大成的回话,汪昊宗就带着麾下兵丁匆匆离去。 刘昌琦对着姐夫朱大成道:“姐夫,就这样放过他们?太便宜这些人了。” 朱大成却是悠悠道:“你见过捋了虎须的人还活着的吗?” 朱大成说完这话就进了府衙,剩余官差见状也收起了兵器。 刘昌琦却是仔细品味这姐夫朱大成的这句话,听上去,好像是有着那么几分道理。 第133章 丧事期间的应家大院 姐夫说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接着,刘昌琦一个不小心又瞅到了那些木板车上的烂乎乎的死人尸体,一个干呕。 于是,刘昌琦厌烦的挥挥手,指挥那些官差赶紧将这些死人尸体运走,摆放在府衙门口是怎么一回事。 要不是看在刘昌琦是府尊大人小舅子的份上,这些官差哪里会听他的话。 狐假虎威。 接着,刘昌琦又跑进了府衙,想找姐夫朱大成问问怎么对付应家那小子。 要知道,应家田产颇丰,令人眼馋呐。 而离去的汪昊宗却是在不断思虑,贼人进了应家大院,应家却是有这些边军士卒相助,将那些贼人斩杀殆尽。 而后,应家却招摇大摆的将这些贼人尸体送到了青州府衙门口。 接着,朱大成就围了应家那些人。 这事情,似乎……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缘由。 汪昊宗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愣是被他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 接着,汪昊宗也没了心思巡街,直接带着手下兵丁回了家。 出了青州城的应彦羡带着李二他们奔在官道上,路上,应彦羡放缓马速。 李二跟了上来,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与都头应彦羡听。 应彦羡听后,觉得朱大成身为一城府尊,办事情应当不会如此冒失。 “李二,回头派人悄悄去青州城打探一番,看看这位青州府尊的为人如何?”应彦羡道。 朱大成是好人是坏人,根本藏不住。 青州百姓的心都亮着呢,平日里不过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罢了。 李二点头,这点事情他还是手到擒来的。 回到了应家村的应彦羡见到应家大院的门口已经挂起了白幡,显得有些凄凉。 好在的是,应家村村民听闻应家崔老夫人去世之事,便自愿前来吊丧。 如此看来,倒是给了应彦羡一些欣慰。 这是一片净土,谁也不能够破坏它。 远远的应彦羡就带着李二、孔四海他们等人下马步行过来,生怕惊扰了旁人。 应家老仆应忠正在大门口出操持丧事,见到小少爷应彦羡回来,忙跑过来。 “小少爷,你总算是回来了。”应忠欢喜道。 应家只要有小少爷在,那就啥也不怕,起码应家不会断了后,这就是希望。 应彦羡对着应忠点点头,说道:“忠伯,你去忙吧,我没事。” 应忠点头,道了声:“诶。” 呼啦啦。 一阵风吹来,刚刚挂起的白幡就呼啦啦作响,好似他们在疆场上听到了战旗飘扬之音。 应彦羡觉得这是祖母大人在给自己加油鼓气。 “祖母大人,您放心,应家……倒不了。”应彦羡呢喃道。 既然他回来了,就要护住应家,护住他的根,护住父亲母亲,及一切他所爱之人。 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够阻挡得住的。 心中有念,才会一往无前。 进了应家大院,应彦羡见到了祭拜祖母大人的那些应家村村民。 应彦羡与他们打过招呼便进了后院。 后院中,母亲张氏正在费神准备一应事宜,关于丧事流程应彦羡不太懂得,也帮不上什么忙。 索性就让母亲张氏去忙活去了,也省的母亲张氏无事可做胡思乱想。 见到应彦羡回来,张氏拉住应彦羡,好似生怕这个儿子再丢掉了一般。 张氏说道:“风儿,你一路奔波回来,还都没有好好歇着,快,别乱跑了,娘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一间屋子,进去歇息去。” 张氏很是心疼这个儿子。 风儿才多大,就要担起如此重担。 应彦羡本想拒绝,可是耗不过母亲的执意,不然,张氏非得哭了不成。 应彦羡明白,这是母亲怕自己累倒了。 “母亲,好好,我去歇着,我去歇着。”应彦羡只好道。 如此,张氏才作罢,亲自带着应彦羡进了屋。 应彦羡能够从这间屋子中感受到母亲的爱意,几乎都是按照以往自己房屋的样式摆弄的。 就连被褥都是新晒过的,里面透露着阳光的暖意。 张氏让应家大院下人打来洗脚水,又让应彦羡洗漱好后才入睡。 本来应彦羡心中觉得要做的事情颇多,只在床上躺一躺就好了,可是,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 应彦羡走出屋子,整个大院里面静悄悄的,就连人走路过去也是慢吞吞,不敢发声。 见到小少爷醒来,立马有人去禀告了夫人张氏。 应彦羡看了看天色,还没有太晚。 找来李二,齐小鸣说李二去了青州城。 应彦羡这才想起来自己交代李二去办的事情。 “孔四海呢?”应彦羡问道。 齐小鸣回道:“孔大哥也被二哥拉着去青州城了,说是这事孔大哥比较擅长。” 应彦羡细细一想觉得也是,孔四海那混不吝的性子,什么事情办不成。 应彦羡来到前院,已经没了祭拜的人,只余有白幡在缓缓飘荡。 祖母大人的棺木就在灵堂中摆放着,应彦羡却不觉得害怕。 如果人死后能够有魂魄,那么,相信祖母大人一定会护佑着应家。 应彦羡抚过棺木,触觉冰凉。 齐小鸣站在一旁,这种事情,他早就经历过了。 烛火一闪一闪,就好像在说着话似的。 时间不长,应彦羡就被喊去吃饭。 母亲张氏特意为了应彦羡准备了一桌较为丰盛的饭菜,不过都是素食。 丧期期间,不能够大荤,这需要忌口。 张氏道:“风儿,你祖母大人的头七,我们都要吃些素食。” 应彦羡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对着母亲张氏回道:“母亲,儿子懂得。” 头七,应彦羡一定会让祖母大人安安稳稳的走。 见到如此懂事明事理的儿子,张氏心中有些极大的慰藉。 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这也是她这位做母亲大人的一种安慰。 要开心的。 就在应彦羡陪着母亲张氏用饭的时候,应星物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神色焦急。 而后,见到应彦羡坐在这里与张氏吃饭,便耐着性子也坐下来。 吃过饭后,应星物隐晦的将应彦羡喊了出来,想要谈谈话。 应彦羡见着父亲如此着急,便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 第134章 应星物的打算 饭后。 应星物拉着应彦羡来到一处略微偏僻角落,这才开口。 “风儿,今日,你是不是去了青州城?”应星物问道。 应彦羡点头。 接着,应星物又问道:“那么,你可曾见到了府尊朱大成?” 何止是见到了,应彦羡又点了点头。 应星物一个趔趄,扶额道:“果然,外面的传闻没有错,你招惹到了府尊朱大成。” 关于这位青州城府尊大人,几乎青州百姓都知道,这是天。 虽然在朱大成的上面还有许多大人物,可是,县官不如现管。 这朱大成是青州城的府尊,完全可以掌控青州百姓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而今,儿子应彦羡招惹到了他,岂有应家的活路? 朱大成只要稍微使点坏心眼,他们应家就得脱层皮。 应彦羡不惧道:“父亲,难不成,朱大成能够吃人不成?” 就算是会吃人,应彦羡这副身板,恐怕他也咬不动,又臭又硬。 应星物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可是,朱大成在我们青州城的名声不太好,又贪又懒,好财好色。” 这点应彦羡觉得父亲应星物没有说错,今日白天,光是看着朱大成的那副被酒肉财色掏空的身子就能够看得出来。 这厮,不是一个好人。 还有,李二他们去送贼人尸体,竟然还险些被朱大成给抓了进去。 真是坏人办坏事,手到擒来。 “今日,风儿你招惹到了此人,以后,难免会为难我应家。”应星物担忧道。 应彦羡却是问道:“父亲,我听闻,我们在青州城的应府也是朱大成此人查封的,不知可有此事?” 应星物叹口气,道:“哪里,是父亲我请朱大成去查封的。” 这下子轮到应彦羡惊讶了,不知父亲应星物此举何意。 应星物道:“你在汴梁遭了难,我们在青州城难免会引人注意,如果一直待在青州城,难保不会出事情。” “所以,为父我才用应府换来了我们应家人的平安。” 应彦羡恍然,父亲这是丢车保卒,用地产、铺子等财务来换应家人的平安。 由此看来,应星物能力极强,懂得趋福避祸。 而那朱大成,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一供奉。 应彦羡又问:“既然如此,为何……” 应星物直接插话道:“你是说那些地痞流氓吧?” 应彦羡点头,确实如此、 应星物道:“为父也没有想到,就算我们退出了青州城,还有人惦念着我应家田产,想要吞并,派些地痞流氓来威胁。”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呐,就没个满足的时候。 应星物这是没有看透人心,才遭遇此困境。 不然,应星物就算是拼了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那些人如愿以偿。 应彦羡如今算是明白了,这是有人在给应家下套,一步步的将应家逼入绝境。 而后,应家将会消失在青州城,无人记得。 好狠辣的法子。 “风儿,你放心。”应星物道,“只要有为父在的一天,那些人就别想如愿,我应家的田产,谁人也夺不走。” 这是命根子,不能够丢。 除非身死,也不能够丢掉祖产。 应星物也有着他自己的坚持,在他的身后,有着夫人张氏,有着儿子应彦羡,还有小儿子应彦栋。 “所以,父亲你迟迟不肯将小弟彦栋接回家来,就是为的防着他们。”应彦羡问道。 回家一日时间,应彦羡没有见到小弟应彦栋,心中自然疑惑。 应星物面有愧色。 “风儿,我们应家不能够断后,栋儿是我们应家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能够破呀。”应星物道。 如果应星物挡不住那些豺狼虎豹,被其害死,张氏就会站出来。 如果张氏也被害死,应家就会消失在青州城。 可是,他们应家的小儿子应彦栋将会平安在某个地方活着,延续应家血脉。 不过,应星物没有想到大儿子应彦羡并没有死掉,反而成了边军都头,带着麾下部众回到了青州城。 这就无形中给应家加了一层厚厚的保护膜。 自然,小儿子应彦栋的作用也就大大减少许多。 今日,应星物在外面做事,突然听闻应彦羡惹怒了青州府尊朱大成,这才急急赶了回来。 当面问了应彦羡后,果然,事情就是这般。 应星物道:“风儿,你要记住,朱大成此人贪得无厌,给的再多也满足不了他的贪财之心。” 就算将整个应家都给了朱大成,朱大成也不会满足。 这是应星物得来的教训。 应彦羡安慰父亲道:“父亲,不用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朱大成翻腾不起什么浪花来。” 如果朱大成是赵明那般人物,确实要掂量一番, 可惜,朱大成不是,他也没有那般能力。 何况,应彦羡如今又是官家册封的翰林侍读,代天子出使异国。 这是秘密王牌,轻易不能够打出来。 不管是谁想要对付应家,都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极有可能就是生命。 不管是周边村中的地主老财,还是朱大成那般青州高官,应彦羡一步都不会退让。 应星物听到应彦羡如此说话,他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惧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不知所惧恐怕就会是坏事情。 应星物不知道自己这位儿子应彦羡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头遭受了什么事情,不过,应星物能够感受得到,儿子变了。 无论是长大了也好,或是磨砺成熟也罢,都是他应星物的儿子,他应星物都会站在儿子身边。 “风儿,你要记住,爹会永远支持你的。”应星物道,“另外,若娘也和栋儿在一起。” 轰。 应彦羡顿时想到了那个前几年嫁给自己的徐水若。 “嗯,我知道了。” 应彦羡知道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应星物道:“若娘没有在应家落难时候离开,那就是我们应家人了,风儿,这点你要记住。” 应彦羡点头。 何况,应彦羡知道自己父亲不是话多的那种人,今日能够与自己说这么多话实属是关心自己。 这让应彦羡想起了这一年多的时间父亲战战兢兢的守护着这个家,不知遭受了多少压力。 既然如此,这个压力就交由儿子来扛吧。 “嗯,我知道的。”应彦羡重重回道。 应星物离开了,去忙他自己该忙的事情,朱大成如果使坏,应星物会替儿子挡着。 父爱伟大。 第135章 喝酒谋事 入了黑,朱大成叫来妹夫孙觉愈来喝酒,刘昌琦在一旁作陪。 孙觉愈是青州城城卫军的统领,负责青州城的城防问题,是一个极其关键的职位。 而朱大成又是青州城的府尊,治理青州城民生。 两人只要愿意,青州城随时可以成为他们的天下。 不过,平日里两人还算克制,偶尔避讳一些,省的有些不长眼的御史弹劾。 再者一说,青州城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情,大家都相安无事的处了下来。 而今日,应彦羡的到来让青州城变得不再安静。 应彦羡此人一来到青州城就送给了朱大成一份厚礼,陈东这些地痞流氓的尸体。 还特意派人大摇大摆的拉到青州府衙门前,这是在打他朱大成的脸,说他朱大成治理青州城无能。 何况,今日朱大成偷鸡不成蚀把米,心中顿时将应彦羡记恨上了。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刘昌琦陪着笑将三人酒杯满上,说道:“那应彦羡忒不是个东西了,竟敢对姐夫你大吼大叫,不识抬举。” 朱大成真想扇刘昌琦一个巴掌,别揭老子伤疤好不好,你个蠢货。 孙觉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精瘦,一双鹰眼更是处处透露着此人的凶横。 孙觉愈道:“应彦羡,这个人倒是听说过,传闻的很厉害。” 朱大成也点头,他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一番,自然也得到了一些结果。 “不过是一个搏命的莽汉,杀敌本领再好,做人也不能够太张狂。”朱大成说道。 张狂的人活不久的。 刘昌琦附和着说是,姐夫说的真是太对了,太好了。 孙觉愈喝了一杯酒,吃着菜,不知在想些什么。 “能够破了西夏大军,这应彦羡确实是有着一番本事的,不然,他也不敢如此。”孙觉愈道。 在大宋朝,当兵的不少,可是,出名的却是几乎没有。 现在的大宋朝是以文为贵。 那些个武夫什么的,算个鸟。 而这,也正是孙觉愈的处境。 虽然他和朱大成各司其职,可是,真要论起来,他比朱大成低了不少。 不过,他手中握有兵权,与朱大成又有着联姻关系,这才好些。 一块狼狈为奸久了,地位什么的也就和谐许多了。 朱大成道:“今日我观那些边军士卒,确实是悍卒,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杀气,不知杀过多少人。” 光是从那些尸体上来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善茬,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 光靠着朱大成手里头的一帮子官差,根本不能够摁住应彦羡他的那些麾下部众。 “如果和他们硬碰硬,恐怕我们胜算不大。”朱大成道。 本来,朱大成是不想卷进这件事情中来的,可是,当刘昌琦说陈东这些人是他自己派去的时候,朱大成就想要拍死刘昌琦。 刘昌琦这个混蛋都富得流油了,青州城哪个生意他没掺和一脚。 还非要再去抢应家的田产,简直就是作死小能手。 刘昌琦却是对着朱大成解释道:“应家那些田产可不是小数目,整个青州城的田产,应家足足占了十分之一,而且,应家那些田产地段,棒极了。”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应星物手中握着的那些渠道,刘昌琦想拿下,然后卖给其余人。 你以为人家刘昌琦傻到冒泡,其实,他这是聪明。 既然如此,这件事朱大成势必就闪不开了,再者一说,之前,他也吃过应家不少财物。 不知道应星物那老东西会不会仗着自己儿子出息了再来找自己算账。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朱大成太过明白这个道理了。 所以,他就干脆不等了,找来妹夫孙觉愈商量这件事。 孙觉愈真是服气这两位捣鼓事情的本事,不过,平日里刘昌琦给到自己的礼不算少,孙觉愈也不会干看着。 这些年,他们几个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的。 听到朱大成这般说,孙觉愈就知道他想用自己的城卫军来帮他做事情了。 “硬碰硬不值得,事情万一闹大发了,到时候收不住场子就更加麻烦了。” 孙觉愈有一种危机上头。 刘昌琦摆摆手不介意道:“姐夫,孙哥,你们两位在这里镇着呢,在青州城,谁敢不听话?搞死他们就是了。”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 男人为何爱权爱财,不过是能够肆意人生罢了。 朱大成和孙觉愈确实是有着这种能力。 “不。” 孙觉愈摇头,道:“我告诉你们,以后做事情认真些,不要留下马脚,最近我发现,汪昊宗有些不老实。” 听到这话的朱大成立刻惊问:“怎么?这人想要更上一层楼?” 今日间,朱大成就发现了汪昊宗的犹豫。 孙觉愈点头,“汪昊宗一直想要坐上我这个统领的位子,不过一直被我死死压在下面,只要我不升上去,他就永远别想升上来。” 如果孙觉愈升了上去,到时候照样能够压得住汪昊宗。 刘昌琦笑道:“就他?想美事呢?” 在刘昌琦眼中,汪昊宗不过就是一个听话办事的人罢了。 不听话,就摘下去。 朱大成摇摇头,道:“还是小心为妙,汪昊宗此人一直心机深沉,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可是内心里藏着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孙觉愈也是觉得如此。 “不过,那应彦羡确实得急着解决,不然,夜长梦多。”孙觉愈道。 刘昌琦说道:“急什么,现在那厮忙着呢?” 朱大成与孙觉愈看向刘昌琦。 刘昌琦赶忙补充说道:“是应家那老夫人,今日去世了,应彦羡身为孙子,自然要忙着那老夫人的丧事了,今日还有人见到应星物进了青州城采买了些丧事用品。” 朱大成问:“不会是……?” 吓得刘昌琦忙摆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东他们都死成那个熊样了,我也不能扒开他们死人的嘴去问啊。” 朱大成神情有些凝重,如果真是陈东他们杀的,那应彦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就是生死之仇啊。 孙觉愈不想搭理这些烂事,不如喝一杯酒来的痛快。 第136章 眉目 关于祖母崔氏的丧事,守夜这种活应彦羡想替父亲应星物担下,可是被父亲强硬的拒绝。 应星物说道:“我是你祖母的长子,你是长孙,今夜,为父我必须来守着。” 这是做儿子的责任,推脱不掉的。 应彦羡点头,他不想破坏掉父亲这份孝心。 “好,那明晚换我来守。”应彦羡对着父亲道。 应星物点头。 张氏带着下人端来了两碗莲子粥,对着夫君应星物和儿子应彦羡道:“来,喝了这碗莲子粥,守夜才有精神。” 应星物和应彦羡相视一眼两人喝下这热乎着的莲子粥。 应星物留在了灵堂中守着老母崔氏的棺木,张氏被应彦羡催促着回屋睡觉。 张氏身子一直不算太好,熬夜一次不知要耗掉多少精力。 就算是为了应家着想,也得要好生歇息。 拗不过这对父子,张氏心中既是感动又是伤悲的回屋睡觉去了。 应彦羡来到大院外面,对着魏八子道:“八子,安排两个兄弟守在暗处就行了,不用都耗在这里。” 魏八子令众人散去。 应彦羡问道:“李二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魏八子摇头,说:“估计今夜是回不来了。” 在定州城,这种事情都心知肚明,第二日一早保准会赶回来。 应彦羡对着魏八子说道:“今夜都小心点,把人派远一点。” 听到应彦羡这般小心,魏八子问道:“怎么?都头,今晚有人来找麻烦?” 魏八子说着话就气势汹汹,恨不得抡起刀枪就杀上去。 “不一定。” 应彦羡也不敢肯定今晚就会有人来应家大院找麻烦,可是,他得防着。 魏八子明白了,他抱拳道:“都头,你就放心吧,这里交给八子,守的严严实实的,谁也别想跑进去。” 应彦羡相信魏八子,相信跟着他的每一个兄弟部众。 临至深夜,应彦羡却是没有困意,于是起床披着外衣出来溜达一圈。 路过灵堂的时候恰巧看到了自言自语的父亲,慢慢靠近,应彦羡才堪堪听清了父亲口中话语。 “母亲,是儿子不孝,没有让您走的安心。” “应家,是儿子没有撑起来,才落到这一地步。” “您先安心走好,儿子一定把您的丧事操办的风风光光。” “不让您去了那边还挂念着这里。” …… 听了好一会儿,应彦羡发现父亲说的基本上都是些自责的话。 可见,父亲应星物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每一个男人都是孩子,都需要呵护、关爱。 不过,时光总是催着这些男人长大、变强壮,守护身边的亲人、朋友。 一代一代又一代,代代如此。 应家的没落给了应星物极大的愧疚感、自责感,让他心中难受。 这其中,应彦羡又有着极大的缘由,可是,从未从父亲应星物嘴中听到过一句斥责的话。 儿子做错了事情,他这个当父亲的就默不作声的担着。 儿子出息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仍旧未儿子担忧。 可以说,应星物是一个好父亲。 应彦羡没有继续待在这里,只是脚步轻轻的退了出去,没有惊扰到父亲应星物。 以后,我来帮您分担。 应彦羡心中默默道。 皎洁夜空,月亮又大又圆。 果真,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好。 今夜,是应彦羡睡的最香的一夜。 第二天天刚刚明,李二他们就赶了回来。 顾不得太多,李二拉着孔四海当面向应彦羡禀告他们探听到的情况。 “朱大成不是一个好官,贪官,贪了很多财物,光是小妾都十余房。” 也不知道朱大成他受不受得住,一个月得多少次才能够保证每一个小妾都耐得住寂寞。 “其中,有一房小妾是刘昌琦的姐姐,奥,那刘昌琦就是青州城的一个纨绔,到处作恶。” 说起这个刘昌琦,李二也是恨的牙痒痒。 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刘昌琦和朱大成走的很近,有可能是朱大成在青州城的代理人。” 明面上朱大成是不经商,清官一个,可是,暗地中刘昌琦帮着其收敛钱财。 这就叫掩人耳目。 “还有一个事情,朱大成的夫人是青州城城卫军统领孙觉愈的妹妹,所以,他们之间应该是一张关系网。” 李二将自己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了应彦羡。 应彦羡分析了一番,果真,这青州城的水可真够深的。 到时候,就算拔出萝卜也会带出泥。 怪不得朱大成这般嚣张,原来在青州城他就是老子。 “刘昌琦为人名声很不好,青州城的生意他几乎都有涉及,家财万贯,青州城里的商家是敢怒不敢言。”李二道。 刘昌琦仗着自己的依靠和关系网,在青州城横行霸道,可谓是一霸,无人敢招惹。 应彦羡问:“那这么说的话,青州城的地痞流氓应该都和此人有关系。” 一般类似于刘昌琦这种人渣,通常是黑白两道都是有些人脉的。 所以,应彦羡才有此一问。 孔四海却是嘿嘿一笑,要不说咱都头聪明呢。 “都头真厉害,这么快就猜到了。”孔四海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与应彦羡听,“那刘昌琦,可以说是青州城那些地痞流氓的保护伞。” “平日里头,那些地痞流氓都要向刘昌琦这人孝敬的,而刘昌琦则是护佑着他们平安无事。” “不然,这青州城里的地痞流氓哪里敢这么嚣张,不过是内部有人罢了。” 孔四海一一说了出来。 应彦羡联想到一件事情。 李二道:“都头,你不会是想,前夜那些闯入大院的贼人与……” 意味不言而喻。 孔四海却是不懂,两双眼睛骨碌碌的在应彦羡与李二之间转来转去。 他们两个忒聪明了,说话都不说全乎,跟他们在一起,忒累了。 而应彦羡那边却是嗯了一声,说明同意李二的说法。 李二一惊,在这一方面,他却是没有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都头他将会与整个青州城为敌。 要知道,那刘昌琦的身份,几乎可以肯定是,刘昌琦就是朱大成的代理人。 而要动朱大成,就得绕不过孙觉愈那一步。 如此一来,实在是太过可怕。 第137章 赵顼【青州省亲】 李二在心中默数了一遍又一遍,这次,在青州城他们拢共也就十八人,丁峰与仲伟二人被都头留在了汴梁。 想要以十八人就要干倒青州城的府尊朱大成和城卫军统领孙觉愈,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要知道,青州城里的城卫军起码都有着上千之数,加上府尊朱大成的官差人数,已经数倍,不,是数十倍与他们。 这种人数上的相差实在是过于庞大,让人有一种无力感。 太难了。 这让李二不住地蹙眉,他想不到更好地办法来去做这件事。 应彦羡也知道此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查清做好的,所以,他还有时间去安排。 应彦羡不会平白无故拿着李二他们的命去送死,相较于朱大成他们的命,李二这些人的命贵重的多。 不过,应彦羡却不会就此退缩,那不是他的性子。 虽千万人,吾往矣。 人活一世,图的就是一个轰轰烈烈的疯狂。 “告诉手下兄弟们,这几日都勤练本领,不要让手中刀生了锈。”应彦羡吩咐下去。 孔四海直接回道:“都头尽管放心,咱老孔来操练他们。” 依着孔四海的操蛋性子,他才不会对谁手下留情呢,甭管是齐小鸣还是杜忠这两小子。 李二有些明白都头应彦羡这个命令,这是在做准备。 应彦羡又道:“这几日,李二恐怕你得辛苦一下了。” 没有办法,此事孔四海是做不来的,只有李二去做才会让应彦羡放心。 李二附耳上前。 …… 在官道之上,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进,而看高举旗帜的颜色,竟是官家御用五爪金龙旗。 有些人看到之后是诚惶诚恐,连忙跪拜。 其实,这支队伍是皇长子赵顼的回乡省亲队伍。 前些时日,皇长子赵顼与向氏结为夫妻,而向氏的娘家人便是青州人士。 而今,皇长子对向氏爱怜,便与其一同回乡省亲,也好安了向氏之心。 官家赵曙更是赞同此事,这个举动表明了皇长子一家和谐,夫妇两人相亲相爱。 怎能不准允? 于是,便特赐了龙旗作为随行,一方面,表示赵曙对此事的重视,另外一方面,此举也长了向氏脸面。 这般,向氏便会坚定地站在了皇长子赵顼一方。 赵曙心知自己身体不好,宰相韩琦他们也劝说过赵曙早立太子。 可是,身为帝王的赵曙心知,他如果早早就册立的皇太子,势必,这位皇太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下面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便会群起而攻之,有害无益。 此事便一拖再拖,拖到他实在拖不动为止。 这也算是赵曙的一个小心机吧。 马车软塌之上,赵顼与向氏同坐,官道平整,少有颠簸,也不算遭罪。 向氏知书达理,为人和善,面容姣好。 赵顼也算满意,此桩婚事乃是父皇与群臣商议而来,他这个皇长子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况且,赵顼早就知晓,身为皇家中人,一切都要本着皇室为重。 向氏有着初为人妻的那种羞涩,面色中夹带着红润,显然与赵顼在一起时也是不适。 不过,两人却合得来,并没有因事端争吵过。 一身大红色衣袍,将向氏渲染的甚是艳丽,头戴宝冠,耳鬓白嫩。 赵顼也是尝过个中滋味,记忆犹新。 向氏为自己的夫君赵顼倒了一杯温茶,端到赵顼面前,道:“王爷,请喝茶。” 赵顼接过茶杯,对着向氏道:“婉娘,你我之间不必这般称呼,没有外人的时候直接称呼我夫君即可。” 王爷之间总觉得有些生分,让赵顼不舒坦。 向氏明白赵顼是一个随性之人,而且怀有大志。 府中只要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赵顼是不会插手的,任由向氏处理。 这也看得出来,赵顼对向氏的认可。 向氏对此自然是高兴的。 男主外,女主内。 向氏在出嫁之前就听过母亲的告诫,勿要给王爷添了家中内乱。 而向氏也深记这一点,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去打扰了赵顼。 你懂我心,我知你意,便是最好不过。 “妾身记下了。”向氏回道。 突然间,马车一阵颠簸,向氏一个不慎险些撞在马车车木之上。 幸好,赵顼眼疾手快,揽过向氏,这才避免了此事。 赵顼喝问:“发生了何事?” 外面人隔着窗帘回道:“禀告王爷,这里是淄州与青州的交界处,过了这段路程就会进入青州地界,可是,路段却是极差。” 赵顼听闻后放开向氏,道:“婉娘,你先待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向氏嗯了一声。 赵顼走下马车,四处张望。 这里明明是山清水秀所在,可是,却因为这条不平整的官道坏了整体构造。 赵顼蹲下身从官道上捏起一把泥沙,这段路程,经过风吹日晒,早就破败不堪,可是,却不曾见修缮痕迹。 就算是再好的马车从此地经过,也会异常颠簸。 赵顼问道:“这段官道如此崎岖,为何不见有官府修缮?” 下面人回道:“回王爷,这里是淄州与青州的交界处,恐怕两州都不想管此事。” 你推我,我推你。 一日过了一日,一月过了一月。 便如此耗了下去。 这就是不作为。 赵顼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哼。” 赵顼冷哼一声,简直就是混账行径。 这是官道,代表的是大宋朝的脸面,何况,每日间有多少邸报从官道送运到天下各州府衙,又有多少政令要通过官道传递。 倘若是因为官道破败缘由耽搁了这些重要事情,那么,简直就是不可容忍。 细细看去,上面竟还有着不少积水路面。 赵顼说道:“队伍继续行进,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说着,赵顼就带人驾马往前走去。 “都跟上,保护王爷。” 赵顼随身一众护卫立刻跟上,护卫在赵顼四周。 往前赶了约有三里路程,赵顼他们就被迫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此处有着一辆马车陷在了官道之上,三五人正在奋力推车,泥土被溅了一身却无济于事。 呜呼哀哉。 第138章 青州官道糜烂 “用力,用力,用力推。” 马车一旁,一名身穿华服的老爷人物在大声喊着,让众人使些力气,好尽快把马车从泥泞中推出来。 可是,众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马车也是丝毫不动弹。 “大家再用些力,不然,今日只能够露宿野外了。”华服老爷道。 在这个时节,露宿野外是比较危险的行为,说不定哪里来了一伙盗贼就将你给劫掠了,男的通通杀了,女的……长得好看漂亮的先睡了再杀了。 试问,这种事情谁人不怕? 活命要紧。 所以,推车的这几名随从也算尽心尽力,奈何马车实在太过沉重,难以推出泥泞中。 当赵顼他们来此的时候,所见到的也正是这样一幕。 “吁。” 赵顼勒住将马匹脖颈上的缰绳,然后停下来看着这一幕。 那名华服老爷见到来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以为是贼盗来了,差一点就被吓死。 幸好,见到赵顼身旁那些身穿护卫衣服的众人,心中才好些。 这些人,说不定是哪里大家族的少爷来此游玩。 一眼,这华服老爷就给赵顼他们定了性。 咦? 华服老爷心中生了一法,然后跑了过来。 “来者止步。”有护卫大喝一声。 皇长子身旁岂能容忍不明之人近身,否则,便是他们这些护卫的失职之处,一个闹不好还会掉脑袋。 华服老爷立刻回道:“别,别动手,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然后华服老爷距离赵顼十余步的距离,喊道:“还望公子行行好,派人帮我把马车推出来,不白帮,不白帮。” 华服老爷觉得这些人也不好惹,索性赶紧解释说。 “我这里有些银两,就当给诸位好汉的酒菜钱了。”华服老爷举着手中钱袋子。 一般来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华服老爷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赵顼没有派人去接钱,而是道:“派两个人去帮忙。” “是。” 于是,赵顼这边派出了两个护卫过去帮忙推车,有了这两个生力军的加入,马车很快就被推了出来。 华服老爷大喜过望,想要将钱财奉上。 奈何,赵顼不缺他这点钱。 赵顼问道:“我来问你,这条官道一直都这么难走吗?” 华服老爷回答说:“这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每次听说朝廷拨下修路钱,可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接着,华服老爷又说道:“要不是我老家在青州,都懒得走这条官道回乡了。” 马车都能陷进去,你说这条官道还能干点什么事。 不够闹心扒拉的。 听着华服老爷的诉苦,赵顼心中有了答案。 华服老爷对着赵顼说:“今日多亏了公子的帮助,这些钱财不多,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赵顼摇头,“你们走吧,我不缺钱。” 华服老爷自然大喜,能够省下一小笔钱也不错的。 于是,最后华服老爷离去的时候对着赵顼善意提醒道:“公子,这条道上一直不安宁,到了夜晚时常有贼盗出入,公子能够早些进城就早些时候进城,莫要野外留宿呀。” 赵顼点头。 待到华服老爷带着人离去,赵顼对着身边护卫统领赵能问道:“听见了吗?这条路上有贼盗出没?” 赵能对着赵顼抱拳,道:“王爷请放心,只要那些贼盗敢露头,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身为赵顼的亲身护卫,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赵能他这个护卫统领的职位也做到头了。 赵顼不管这些杂事,只是提醒一声。 很快,跟在后面的长长队伍就赶了上来。 赵顼将马匹丢给护卫,然后踏进马车车厢中。 向氏一见到赵顼进来,就赶紧给他清理衣服上的褶皱和灰尘。 “不用忙活了。”赵顼对着向氏道。 向氏听着赵顼心情不太好,就问道:“怎么了夫君,可是有事情发生?” 在赵顼离开的这段时间,向氏自问没有得罪赵顼,那么,便是刚刚有事情发生了,且令赵顼不高兴。 赵顼道:“青州官道糜烂,车马不能行,路过商旅的车轮都能够陷在泥泞之中,看来,我们接下来的路途也不太好走。” “啊?” 听到赵顼这般说道,向氏惊讶的啊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小嘴。 青州是向氏她的娘家,虽然说她长久生活在汴梁,可是,偶尔也是要回青州来的。 这一次,如果没有给王爷赵顼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反而让王爷生厌,那就不好了。 看着向氏的神情,赵顼道:“婉娘你不要担忧,这不关你的事情,回头到了青州,我去派人查一查自然就能够清楚其中缘由。” 向氏点头,王爷赵顼的任何做法她都不会干预,这便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向氏的性子一向很好。 “嗯,都听夫君的。”向氏道。 接下来,马车左摇右晃,向氏身子坐不稳,于是,赵顼便把向氏搂在怀中。 向氏好像还是第一次这般感受自己夫君的怀抱,很温暖。 赵顼则是嗅着向氏头发的香水味,有些心猿意马。 时间不长,赵顼有些受不住。 “婉娘,车厢里面太闷了,而且颠簸的厉害,走,我带你去骑马赶路。”赵顼说道。 向氏不会骑马,可是赵顼会。 于是,走出马车车厢的赵顼与向氏同骑一马,向氏在前,赵顼在后。 “驾。” 赵顼一声轻喝,马匹缓缓起步。 向氏头一次骑在马背上感受马匹疾驰带来的快感。 微风拂面,好似要将向氏带向蓝天一般。 整个世界也变得过于美好。 最重要的是,王爷他在自己后面。 赶了一段路途后,向氏发觉,这样赶路确实比坐在马车车厢中好多了。 赵顼轻声问道:“婉娘,如果不舒服你就说一声,我骑慢些。” 向氏摇头,她喜欢这个速度,她喜欢夫君带着她骑马奔驰在山间路旁。 得了向氏的回复,赵顼笑了笑。 “好,那就让我们策马奔腾,对酒当歌,肆意人生。” 赵顼心中也是畅快。 佳人在怀,焉能不乐? 第139章 徐水若【惹人怜爱】 随着崔老夫人三天的守丧期过去,明日就要下葬了。 应星物已为自己老母选好了下葬地点,和应家祖先葬在一起。 不过,吃过午饭后,应星物告诉了应彦羡一个消息。 “风儿,明日就是你祖母的下葬日子,我派人将若娘和栋儿接了回来。”应星物道。 应彦羡点头,这件事,从父亲派人前往他就知道了。 没有办法,应家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人想要应家倒霉,应彦羡就得防着。 父亲派人将若娘和彦栋接回来没有错,毕竟他们也是应家的一份子。 祖母大人的下葬仪式,他们也得要参加。 应家那些近亲,比如叔叔、二大爷之类的也会来到应家。 应家村的一些近邻也会前往下葬地点参加应家崔老夫人的下葬仪式。 其实,这一路上,应彦羡暗中也派了人去保护着,就怕有人使坏。 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好,一切都听父亲大人的安排。”应彦羡对此并不会反对。 见到儿子应彦羡答应,应星物很高兴,毕竟家庭和睦比什么都贵重。 等到若娘和栋儿回来,这个家才完整。 应星物叹口气,他就想着应彦羡和徐水若两个人能够尽快给应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也好让他安心。 不然,应家没有下一代,总觉得心慌慌。 “风儿,你和若娘结合也有些年头了,如果可以,就尽快给为父和你娘生一个大胖孙子吧。”应星物催生道。 呃…… 应彦羡确实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催促自己这件事,不应该是母亲大人来说吗? 无奈,应彦羡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件事,等若娘先来到了再说吧,他自己也办不来。 应星物看着落荒而逃的儿子应彦羡,他也觉得自己不该提及此事。 不过,家族传宗接代很是重要,他自己也丢的下这张老脸。 只是希望,儿子应彦羡能够听得下自己这番劝解,早日努力给自己生出孙子来。 终于,在黑夜降临之前徐水若带着应彦栋回到了应家大院。 应彦栋一见到张氏就死死抱着张氏不肯松手,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双亲,确实很残忍。 张氏也紧紧搂着应彦栋,护住怀中这个小儿子。 “若娘见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徐若水躬身道。 应彦羡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消瘦的女子,她的面庞有些泛白,发鬓之间明显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打扮过的。 想必,若娘她心中也有忐忑。 应星物示意若娘不必这般多礼,大家都是一家人。 而后,应星物对着儿子应彦羡使着眼色,你自己的媳妇你自己去哄着去。 应彦羡哭笑不得,他还真从未见过自家父亲有过这般有趣模样。 不过,看样子应彦羡不上前去是不行了,否则,应星物恐怕会冲过来暴揍自己。 还未待应彦羡出声,徐水若就对着应彦羡躬身,道:“夫君。” 都说应彦羡死掉了,如今平安归来,对徐水若是有着不小欣慰作用的。 毕竟,她不会再顶着克夫这一个名头。 而且,听闻夫君还中了进士身,以后可走仕途一路。 这对于经商起家的应家来说,简直就是一桩不可想象的好事情。 应彦羡扶起徐水若,对她说道:“若娘,辛苦你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可想而知,徐水若一介女子到底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与流言蜚语。 不然,父亲何至于连着将徐水若也送了走。 为的就是减轻徐水若肩上压力,让她活得轻松些。 想到此处,应彦羡觉得父亲也是为应家辛劳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想着。 徐水若轻轻摇头,只是,她眸色中含有水雾,可见,她心底的委屈无人诉说。 应彦羡叹口气,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拍了两下。 不容易啊。 徐水若被应彦羡这一举动不知是吓了一跳还是感动了一跳,反正就是神情震惊。 或许,这是以前的应彦羡从未做过的动作。 而应星物见到这一幕心下欢喜,看来,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抱上孙子了。 可喜可贺。 都说人世间走了一人,便会有着另外一人来到这人世间。 崔老夫人离去了,可是,却又给应家一个新生的机会。 应星物觉得这就是老母对应家的护佑。 “娘,您老人家看到了吗?咱们应家……会越来越好。”应星物在心中叹道。 而应彦栋也相较于应彦羡离家那年长高了不少。 “哥,我想死你了。”应彦栋挣脱母亲怀抱,跑向应彦羡这里。 徐水若赶忙退了一步,将空间留给了应彦羡应彦栋他们兄弟两人。 应彦羡摸着应彦栋的脑袋,道:“又长高了不少。” 应彦栋得意道:“我要赶上哥的高度,也要考上进士,也要做官。” 或许,应彦栋听到了自己哥的故事,心中有了触动,便有此一说。 应彦羡当然点头,并鼓励小弟应彦栋道:“好,看来,我们家的彦栋以后也会是一名大才子。” 应彦栋当即大乐。 对于五六岁的孩子来说,他本身就懂得不多,你也不能够要求的太多。 应星物着人拿来孝衣,徐水若没等吩咐就接过孝衣自己穿戴起来,可见这是一个好女孩。 “风儿,去帮忙。”应星物有些恨铁不成钢。 应彦羡苦笑,这是盯死自己了啊。 不由得,应彦羡便帮着徐水若将孝衣穿戴好。 在穿戴孝衣过程中,徐水若竟还有些羞涩,脸色绯红,煞是诱人。 这让应彦羡百思不得其解,都是夫妻了,啥事都干过了,还这么……干啥呀。 而张氏则是为应彦栋穿戴孝衣,应彦栋见到哥给嫂子穿孝衣,他就哭闹着非要哥应彦羡给自己穿戴。 张氏无奈,真是令人头疼的小儿子。 应彦羡这边给徐水若穿戴好后,对着应彦栋说道:“好,哥来给你穿。” 应彦栋这才破涕为笑。 这一幕,又看得张氏一阵欣慰。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以后,他们兄弟俩得互相帮衬着。 有些事,他们自己可以不去想,但身为父母双亲的张氏得为他们想着,且要想着如何处理做好。 第140章 五爪金龙【帝王之姿】 在带着徐水若和应彦栋先去了灵堂祭拜祖母崔氏后,应星物与张氏便拉着小儿子应彦栋离去。 “风儿,今夜是你祖母大人在家中的最后一夜,便交给你了。”应星物郑重道。 应彦羡点头,“父亲放心,我会好生守夜的。” 应星物满意的点点头离开灵堂,留下陪着应彦羡的徐水若。 徐水若好似在偷偷瞄着应彦羡,她总觉得自己的夫君哪里有些不对。 “莫非我脸上有花?”应彦羡突然出声问道,倒是吓了徐水若一跳。 接着,徐水若摇头。 应彦羡看着徐水若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应家大院也是她的家,可是,她总是表现的惊慌惊恐。 就好像……对,就好像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女孩。 应彦羡指了指身边的坐垫,对徐水若道:“来,坐这里吧。” 徐水若思虑了良久才挪过去坐下。 应彦羡对徐水若问道:“害怕吗?” 按照古人的说法,这个世界是有鬼存在的,他们敬畏神砥,怵怕恶鬼。 徐水若看样子并不是一个傻大胆的女孩子,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已经表明了她内心的一切想法。 徐水若回道:“不……不怕,夫君在这里,若娘就不怕。” 听到徐水若的答话,应彦羡有些哭笑不得。 “今夜还早,若娘你又是赶了一天的路程回来,身体疲乏,不用陪着我守在灵堂,回屋歇着去吧。”应彦羡有些于心不忍。 谁知,徐水若却是慌忙摇头,眼珠中甚至有泪花出现。 应彦羡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了徐水若,被弄了一个手无足措。 徐水若道:“夫君,祖母大人的最后一程,就让若娘陪着夫君一起送祖母大人吧。” 不然,明日徐水若定然被他人指着脊梁背痛骂。 人言可畏。 应彦羡可算是明白了徐水若心中所想,原来都是三从四德惹的祸。 既然不能够让徐水若回屋好生歇着,索性,应彦羡就将几个坐垫铺在徐水若身下,对着她道:“这样舒服些,若娘你就这样凑合一晚吧。” 徐水若一开始坚持非要和自家夫君应彦羡一同守夜,可是,随着黑夜的渐深,加上徐水若赶了一日路程早就神疲体乏,不多时便撑不住了。 有些昏昏欲睡。 应彦羡见此没有喊醒徐水若,而是轻轻将她扶住,让她能够找到一个倚靠点。 很快,应彦羡耳畔便响起了徐水若的熟睡声。 应彦羡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徐水若是一个很耐看的女孩,她的眼睫毛很长,就好像精灵一般。 另外,徐水若的鼻子很好看,就好像……弯弯的月亮一般。 睡熟中徐水若或许没有想到,她已经被自家夫君打量了一番,还得到了一个极高的分值。 倘若知晓了也是心中高兴。 四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是虫鸣三两声,风声微微,下一刻便是乌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 而在一处山水极佳之地,却是突然从山石间蹿出几道黑影,偷偷摸摸奔向一处坟地。 无疑,敢在这个时候在坟地中乱跑的绝对是胆大之人。 这几道黑影不简单。 很快,他们便寻到一地,经过再三确认之后开始动手挖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眼见深度差不多了,便将一个物件放进坑中。 而后开始埋土。 其中一人出声道:“这下,就等着明天看好戏了。”语气中满是戏谑。 又有着一人出声说道:“等明日,应家人挖出这个东西后,就是他们应家的死期了。” 桀桀桀。 可见,他们埋藏的这个物件不是简单之物,足以致人于死地,于应家有祸端。 “差不多了,去,再给上面洒些粪土,浇点水,别让人轻易就看出痕迹来。”领头那人吩咐道。 继而,这几道黑影又在四周做了一番抹除痕迹的手法,才缓缓退去。 而当这几道黑影前脚刚离开后,接着又有几道黑影从巨石后面蹿了出来。 定睛一看,却是李二带着孔四海齐小鸣杜忠他们几个。 孔四海啐了一口唾沫,果真犹如都头所言,明日的下葬仪式不会那般容易。 这不,幸好他们提前盯在这里,不然,还真会着了这些小贼的道道。 齐小鸣赶紧道:“我们快点过去看看吧。” 好奇心使然,齐小鸣特别想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地下埋了什么物件。 李二跳出去,道:“走,去瞅瞅。” 经过一番挖掘,李二他们终是将方才那几道黑影埋下的物件挖了出来。 待到李二他们几人拽出来一看的时候,眼珠子却是都瞪出来了。 “走,我们马上回去禀告都头。”李二急道。 孔四海见到这东西也知道这件事十万火急,必须马上告诉都头,不然,大祸临头。 于是,一行人脚步匆匆奔回应家大院。 踏踏踏。 应彦羡听到了灵堂外面的急促脚步声,恐怕只有定远军士卒才会由此脚步声。 应彦羡缓缓将徐水若放在一旁,又给她的头下垫上了自己外衣,这才轻声出了灵堂。 李二对着应彦羡禀告道:“都头,大事不妙。” 应彦羡摆手示意李二小声说话,而后带着他们来到廊下。 “说吧,怎么回事?”应彦羡问道。 李二让出身来,让齐小鸣与杜忠将挖出来的那物件显现在应彦羡眼前。 金灿灿一片。 李二道:“都头,他们为了陷害应家可真是煞费苦心,竟然如此下血本,用重金打造了一条五爪金龙。” 要知道,五爪金龙何须东西?那是只能够帝王拥有的象征。 这是要做什么,众人一目了然。 试想,等到明日崔老夫人下葬的时候,挖墓穴却挖出了这等东西,那不是在告诉天下人,应家有帝王之姿。 无疑,届时,应家绝对将大祸临头。 甚至于,被灭满门。 后果很是可怕。 若不是都头应彦羡事前有吩咐,李二一定会带着孔四海他们将那些小贼抓回来仔细盘问一番。 可惜,终究还是眼睁睁放跑了那些小贼。 第141章 【鼎,镇压万物之宝】【小而为蛇,大而为蟒】 置人于死地的办法极多,可是,这种却是杀人不见血。 应彦羡仔细端详着这个足金的五爪金龙,甚至有些想上口咬上一咬,看看它的含金量。 “不知是哪位匠师的手艺,打造的竟如此精致。”应彦羡赞叹道。 孔四海怒气冲冲,觉得都头没有把话说到点子上,反而有些扯偏了话题。 “哎呀,都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咱就别欣赏好看不好看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吧。” 孔四海是一个急脾气的人,他觉得此刻就应当带着人杀到青州城去,把想要害死应家人的那些坏人统统都砍杀。 这样,干净利落,永绝后患。 倘若应彦羡这这般做了,此后,他们这些人注定要学那水泊梁山好汉,来一个占山为王的路子了。 这不是应彦羡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所有人都想要的。 李二捣了一下孔四海,没事瞎咋呼个什么劲,都头不比你个憨子聪慧得多。 孔四海不满的哼了一声站在一旁不说话。 应彦羡道:“既然他们能够埋这五爪金龙,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够埋些别的东西呢?” 待到明日,肯定会有人出来发难,然后乘势收拾了应家。 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反败为胜,不,应该是因祸得福。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 众人听到都头应彦羡这句话纷纷眼前一亮,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孔四海更是沮丧的拍打自己的脑壳,真是铁脑壳一个。 “不对呀,都头,那咱们,埋什么?”孔四海问道。 没有办法,孔四海他实在想不到要埋什么东西才能够反败为胜,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伤人脑筋了,孔四海觉得自己就听着就是了。 应彦羡笑而不语。 …… 当徐水若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泛白,她扭头看了眼四周,发现夫君应彦羡正在端详着自己,吓得她赶忙起身。 应彦羡看着惊慌失措的徐水若,对着她道:“醒了就好,也省的我喊你了。” 就算徐水若不醒,应彦羡也是会将她喊醒的,再有一会儿时间,父亲母亲他们就要过来灵堂这边了。 徐水若脸色有了些红润,可仍旧能够看得出她的疲倦感。 “夫君,昨夜……我……” 徐水若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应彦羡摆手,道:“昨夜我也打了一阵瞌睡,比你好不了哪里去。” 这样无疑会让徐水若少些自责感。 如果此事被应星物知晓,他一定会质疑自己的观人能力,自家儿子很会撩妹嘛。 徐水若整理好衣衫后跑出去匆匆洗漱了一番,待到再进灵堂少顷,应星物与张氏的脚步便如期而至。 随之而来的还有着今日抬棺的那些汉子。 应星物叫着应彦羡与徐水若先去吃了点早饭,而后便招呼人将老母崔氏的棺木固定好,准备抬出灵堂。 应彦栋被张氏拉着,不准其乱跑,不然,就不准他再与大哥应彦羡一起。 听到这般恐吓,应彦栋躁动的心静了几分。 今日是应家老夫人崔氏的下葬仪式,整个应家村也都早早升起了灶火。 可见,应家在应家村的影响力非同一般。 当应彦羡与徐水若回来的时候,崔氏的棺木正被缓缓抬起。 而后,离开了应家大院。 应彦羡让徐水若跟在自己身后,他们随着下葬队伍缓慢朝着墓地前行。 一路走出应家村,随行人员也是愈发多了起来,其中有几个看起来贼眉鼠眼,不是个好人。 于此同时,整个下葬队伍中也不见孔四海他们这些人的身影,只有李二带着魏八子等寥寥数人跟在后面护卫着。 半个时辰后,下葬队伍终于赶至墓地,开始下葬。 在此之前,已经有些汉子在天色未亮之前就已经扛着铁铲等物来到这里挖坟。 当下葬队伍赶至墓地的时候,整个墓穴也基本上已经成型。 再有几铲子就可以完事。 不过,人多眼杂,谁也不知道谁上前踩了一脚,导致墓穴一角有些坍塌。 对于深信风水学说的古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原谅,为了使整个墓穴看上去更加和谐,便又朝外扩大了一圈。 就在此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砰,砰。 挖墓穴的汉子手中铁铲好似与什么物件碰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于是,这汉子便微微用力挖掘,有东西露出头来。 而后,便有着人围了上来好奇看着。 随着这汉子继续的挖掘,那物件终于露出真面目。 “快看,这里有一个青铜鼎。”有人高喝道。 嗯?? 围观众人中有人面露疑惑之色,不对劲,应该是一条五爪金龙,怎么会是一个青铜鼎? 这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 当这个青铜鼎被彻底挖掘出来的时候,整个下葬队伍都被惊了起来。 细细一看,竟有人大呼:“快看,这个青铜鼎里面有东西。” 于是乎,众人便朝着这青铜鼎里面瞅过去。 “是青蛇,是青蛇,是青蛇。”有人连说三遍。 负责这次下葬勘测风水的先生掐指一算,说道:“青铜鼎代表镇,古有九州之鼎镇住了华夏大地,而从墓穴中挖出的青铜鼎则有着镇家镇国寓意。” 哗。 这下子,所有人都哗然了起来。 镇国,这不是说,以后应家人会出一个大官,足以镇住大宋朝的那种级别。 简直是可怕。 又有人问道:“敢问先生,那这鼎中又盘踞着一条小青蛇是何寓意?” 众人纷纷侧耳静听。 风水先生又是掐指一算,道:“鼎,是镇压万物之宝,青蛇,小为蛇,大为蟒。” 至此,风水先生便不再多说,任由众人胡思乱想。 小为蛇,大为蟒。 小为蛇,大为蟒。 …… 众人忽然惊起,道:“蟒岂不是王爷?” 这下子,整支下葬队伍都稳不住了,纷纷跪拜墓穴。 聪明人见到了应彦羡便知道了一切事情,王爷,那目前应家也只有应彦羡一人是进士身,可做官。 这样的结果,不言而明。 第142章 【入土为安】【出糗了】 随着事情的发酵,前来送葬的队伍也是有人不断惊叹,想不到,今日竟有幸能够遇见此等异事。 青铜重鼎,鼎中孕育有条小青蛇。 鼎为镇压之宝,小青蛇,小而为蛇,大而为蟒。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应家以后将会荣华富贵,升官发财?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这般说出来,可是,每一个人又都是这么想着。 可见,一件事,不一定非要说明所有人才会明白,云里雾里效果最是好。 有人也在感叹着,这莫非是天佑应家,给众人一个示意? 也有人在感叹应家这处的坟地风水好的实在令人艳羡,真想死后也埋葬在这里,为后世子孙谋个福利。 下葬仪式并没有被这件事打断,反而更加的轰轰烈烈,气氛热烈异常。 抬棺的汉子们都仿似浑身被注入了神力,将棺木抬的极高。 就好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寓意优良。 而那些挖墓穴的汉子也是埋头苦挖,说不定还能够挖出一些什么好东西来。 可惜的是,接下来再没神迹发生。 “入棺木。” “一捧土。” “入土为安。” …… 风水先生每到一个下葬节点就会喊出一句,直到最后整个下葬仪式都完美结束。 至此,应家老夫人崔氏被安葬在应家坟地这里。 长眠。 人死后落叶归根,葬于土地,魂归上天,是最好的结果了。 参加下葬仪式的那些应家村村民,和那些应家的远亲好友都感叹崔氏这一辈子也算值当的了。 并无憾事。 葬礼结束,众人回返。 回去路上,那些贼眉鼠眼之人开始逐个消失在人群中,准备回去禀告今日事情,实在怪异。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一桩对于应家天大祸事的谋划最后竟然成就了应家,回去后不知大人又要发什么脾气。 他们这些办事之人自然也落不到好。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前脚离去的时候,后脚就有人悄然跟了上去。 而这些跟着他们之人便是一直消失不见的孔四海等人。 应彦羡并不是善良之辈,人对我友善,我对其和蔼,人对我作恶,我对其魔鬼。 以善报善,以牙还牙,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快意恩仇,方才快哉! 徐水若紧紧跟在应彦羡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应彦羡停住脚步等她的时候,徐水若还险些撞在了应彦羡身上。 “呀。” 徐水若抬起头。 应彦羡却是发现她的眼睛红肿一片。 徐水若看着应彦羡的表情,想要遮住自己红肿的眼睛,却是被应彦羡牵住了手。 “傻女人,怎么能够这么个哭法?”应彦羡无奈道。 人的悲伤分为很多种,可哭泣只是其中表达悲伤的一种。 谁也没有规定伤心就一定要哭出来,把自己的身体哭伤、哭垮。 这是笨蛋。 恰巧,徐水若就是这个笨蛋。 一时间,让应彦羡对她真是又爱又恨。 这两日时间,这个笨女人不消说也是累坏了。 回去后,自己得让她抓紧歇着,不然,身体铁定吃不消。 “不用遮掩,也让旁人看看,看看我们应家的孙媳妇有多好。”应彦羡道。 应彦羡说这话自然是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徐水若克夫的一些坏话。 今日,他就是要让徐水若扬眉吐气,将心中郁气散去。 以后,自己身边的人自己来保护,不准任何人去伤害。 徐水若听到夫君应彦羡这番话后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吓得应彦羡赶紧说道别哭,不然我就生气了。 其后,徐水若才强强忍住这种哭泣感。 而徐水若心中却是顿时觉得有了依靠,有了主心骨。 不过,她却忘记了自己的手还被应彦羡牵着,一路朝着应家大院而去。 而见到这一幕的应星物捣了捣张氏,说道:“夫人,未来可期。” 张氏自然也明白当前最紧要的事情,对着夫君应星物点点头。 “但愿能够早日抱上孙子,娘在世的时候天天念着这事,如今……” 说着说着张氏就又有些泫然欲泣,悲从心来。 应星物搂住张氏,给其安慰。 不过最是可怜的便是应彦栋,他被忠伯牵着小手,看着前面成对走着的爹娘和哥嫂。 回到了应家大院后,应星物令众人褪去孝衣,只余有大门处的白幡仍旧在。 “这几日时间,辛苦了大家,也叨扰了大家,我已吩咐了后厨,做了不少好饭菜招待诸位亲朋近邻,还请诸位享用。”应星物道。 其实,对于这种事情,应彦羡心中是反感的。 可是,既然人家帮了自家的忙,自家就要设宴款待,不然,人情往来呀。 这就是世事,不会因为个人的观念而进行改变。 应彦羡不想着去改变所有人,他只要一步一步去做更好的自己,去让身边人去做更好自己就是了。 没有人生而伟大,却有人活出了伟大。 没有心情招呼宾客的应彦羡独自回到后院坐在祖母大人去世的那个藤条躺椅上面缓缓摇着。 这个时候的应彦羡才发现天空是如此的湛蓝,白云一朵飘过,令人心中舒适。 其实,这才是生活。 应彦羡有些悟通了某些事。 徐水若见到夫君应彦羡独自一人离去,怕会出些什么事情,便也悄悄跟了上来。 却见到夫君应彦羡躺在藤椅之上慢慢摇来摇去,像个孩子一样的贪玩。 这样的夫君,没了先前的冷傲,徒增添了许多的帅气阳光。 徐水若看得有些痴呆,原来,夫君也不尽是一个书呆子。 “哇!” 突然间,应彦栋一个出声吓了徐水若一大跳。 应彦栋看着嫂子徐水若的好玩模样,便道:“嫂子,你在做什么?” 徐水若嘘了一声,示意应彦栋低声。 “你哥正在休息,切莫打扰到了他。”徐水若指着藤椅上的应彦羡。 呃…… 只见此刻的应彦羡正站起身看着躲藏在这里的徐水若与应彦栋两人。 顿时,徐水若脸红如火烧。 这人……怎地醒的也没个声响? 害得自己,出糗了。 第143章 同睡一屋、一床 宾客散去,酒宴散去,余留下满地狼藉。 应家大院中的下人开始清扫场地,将那些剩菜剩饭收敛起来。 张氏指挥着道:“都做好凉热分类,待会给左邻右舍送些过去。” 这里没有浪费一说,酒宴上的剩菜不多,可应家也要表达自己对左邻右舍的感激之情。 这是华夏大地数千年来的传统,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比得上。 可惜的是,谁也不会想到,不到千年后,这片故土情、乡邻情,便会逐渐消散,被钢筋水泥所代替。 徐水若想要帮着张氏一块操弄这些杂事,可是被张氏推了回去。 “若娘,你已经两天都没合眼了,看,眼睛都肿成了一个球,快,去歇着,这里娘来就行了。”张氏道。 罕见地是,他们应家历代以来婆媳关系都好的很。 如崔氏和张氏,现在张氏和若娘也是这般。 果真令人艳羡,不得不说一声应家坟地的风水真好。 徐水若拗不过张氏,只好退了出去。 等到徐水若离开后,应星物也赶走了儿子应彦羡,“若娘苦熬了这么些时日,风儿,你可要好生对待若娘,不然,我和你娘亲可不答应。” 应彦羡觉得自己在父亲母亲眼中成了一个薄恩寡义之徒,哪里都做的不对。 在对待徐水若这件事上,应彦羡确实在一开始有些许的犹豫,可是,随着后来徐水若的表现,应彦羡心中那层壁垒也在慢慢消散。 对于好女孩,就该给到她们应有的幸福,而不是让她们遭受到不公平待遇。 不知怎地,应彦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惠娘的面容。 想到此处的应彦羡赶紧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是薄恩寡义之徒不成? 不敢想象。 “父亲,若娘我会好好对待的,您放心。”应彦羡回道。 不知什么时候张氏也走了过来,对着应彦羡说道:“风儿,我们应家走到现在不容易,靠的就是一个情字,若娘这孩子真不错,爹娘是不会看错人的。” 为何老一辈人看人眼光总是比年轻一辈准些。 而当你到了父母这一年纪的时候才会发现,这哪里是看人准,分明就是看透了太多世事,见过了太多五色之人。 自然而然,心中就有了一杆秤,用来称量每一个人。 这就是看人。 “母亲,我懂得,若娘陪着我给祖母大人守了一夜,那时候儿子我便知道若娘不可辜负。”应彦羡说到缘由。 不是哪一个女人都愿意陪着你熬夜受罪吃苦的。 人呐,不能够只是同甘,还要共苦。 说白了就是不能做白眼狼,先学会做人,再学会做事。 对于若娘,应彦羡自然知道如何对待。 听到儿子应彦羡这番话,应星物和张氏就满意的点点头。 外头有着父亲和母亲忙活着,应彦羡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去后院屋中看了眼徐水若。 刚才进门,应彦羡就看到了一幅美人出浴……,呸,是脱衣服的场景。 由于徐水若是背对着应彦羡,而应彦羡则是光明正大看着自己这位夫人褪去衣衫。 发髻被摘掉,徐水若的头发便如同瀑布流淌下来,映衬着她的肤色白嫩,光彩夺目。 而当徐水若褪到抹胸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恰巧看到了门口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夫君应彦羡。 这一下子,徐水若整个人直接倒在床上,用被褥裹住自己。 不敢目视应彦羡。 应彦羡走了过来,对着徐水若说道:“你这些衣物我会拿给下人去清洗一番,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吧,没有人敢来打扰你的。” 听到应彦羡的声音,徐水若悄悄露出自己的脑尖,可是,却只看到了应彦羡的一个背影。 吱吱。 房门被应彦羡关上,外头传来应彦羡吩咐下人不准打扰少夫人的声音。 徐水若却是呢喃道:“少夫人吗?” 失神的徐水若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经被夫君应彦羡全部拿走不见。 待到徐水若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掌灯时分,外头天色早已经乌漆嘛黑一片。 “呀,我这是睡了多久。”徐水若真想敲打自己的脑袋。 不消说,家中已经吃完晚饭,而自己却是错过了。 而当徐水若坐起来的时候,她依稀看到烛火下有着一道人影不知在做些什么。 再次细细看去,却是发现是夫君应彦羡。 应彦羡没有回头,却已经知晓徐水若已经醒来,对着她道:“床头有新换洗的衣物,如果饿了就起床吃点饭菜,饭菜就在桌子上的食盒中。” 徐水若扭头看到床头有着一叠崭新的衣服,待到她穿戴好后又来到房间桌子旁,见到了一食盒。 徐水若打开食盒,发现里面的饭菜尚有余温,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徐水若见到应彦羡没有动作,她便问道:“夫君,你吃了吗?” 应彦羡回道:“我已经吃过了,你吃你的就是了。” “奥。” 徐水若确实也是饿极了,加上饭菜又是极为的诱人。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所有饭菜咽下肚腹。 等到食盒为之一空,徐水若打了一个饱嗝,她才想起一旁的应彦羡来。 “呃……饭菜太好吃了些,我都吃光了。”徐水若解释说。 应彦羡这时候才回过身来,对着徐水若说道:“这些都是今日宴席中的剩菜,怕你饿着,我就让后厨热了热,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吃。” 徐水若顿时惊愕无比,这…… 见到徐水若的可爱反应,应彦羡哈哈一笑,笨蛋。 嗝。 徐水若不知是吃撑了还是被应彦羡气着了,又打着了一个饱嗝。 应彦羡对着她道:“如果是吃撑了就出去走一走,不要窝在肚子中,晚上会很难受的。” 徐水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跟着应彦羡出了屋,然后肩并肩的在大院中溜达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一丝尴尬。 待到转了两圈后,应彦羡说道:“回屋睡觉吧。” 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娱乐的事情,只能够日落而息,用睡眠来代替无聊感。 徐水若跟着应彦羡回了屋,仍旧是两人独处。 应彦羡当着徐水若的面宽衣,徐水若竟然呆了一下,而后才上前接过应彦羡的衣物。 应彦羡并没有脱光,而是留有内衣,直接躺在床外侧。 等了许久,应彦羡对着徐水若问道:“你不睡吗?” 徐水若奥了一声然后手忙脚乱的躺在了床铺里面,与应彦羡几乎挨着,感受得到彼此鼻息。 徐水若浑身有些燥热,而应彦羡却已经呼呼睡着。 没有办法,这几日时间,应彦羡也是心神疲惫,不过都是在强撑着罢了。 如今,脑袋一沾枕头自然就睡着了过去。 (今日晚了些,各位大佬见谅,另外,不要以为咱写的是感情戏,其实是铺垫,铺垫后面的剧情,敬请期待!) 第144章 练刀、清扫 见到熟睡的应彦羡,徐水若心中有些落寞,也有些暗自庆幸。 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般纠结,难道是因为夫君的冷傲帅气不成? 什么时候,她自己也变成了这等好色之人? 徐水若很是单纯的想着。 不知何时,万籁俱寂,徐水若也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徐水若听到一丝动静,便睁开眼睛,见到应彦羡已经穿戴整齐。 应彦羡见到了徐水若醒来,便对着她道:“我去练刀。” 这时候,徐水若才想起自己夫君是边军都头,靠着杀敌战功才活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夫君应彦羡走出屋去,徐水若又有了一丝失神。 自从听闻进京赶考的应彦羡出事后,徐水若便养成了这个习惯。 大院中的应彦羡喊齐了麾下部众,对着他们说道:“别偷懒,不然训练加倍。” 众人自然知道都头有一说一的性子,并对此深信不疑。 于是,没有人敢有着丝毫松懈对待。 青山上,乱石林立,却早就被应彦羡他们清理出来了一块平整地方,用来训练。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应彦羡不喜欢浪费时间,他喜欢利用时间,利用时间去做好自己的事情。 一路小跑上了山,众人热开了身,然后开始调整呼吸。 而后,众人开始随着都头应彦羡开始练刀。 他们的刀音曾在戈壁荒漠上响起,他们的刀音曾在万军敌阵中响起。 而今,他们的刀音在故乡山峰响起。 或许,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让脚下这片土地安详。 朝阳升起,练刀结束,众人用着清凉的山泉之水搓洗身子。 那边捧起就喝,下边却是舀起一瓢就倒在自己身上。 李二对着应彦羡说道:“都头,三日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 说实话,李二是真怕中间有变故突生。 应彦羡却是道:“无碍,三日时间足够汪昊宗想明白一件事。” 李二想了想没有想出到底会怎样,索性也就不想了。 而拉拢汪昊宗这件事,李二按照都头的意思去办,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孔四海问道:“怕是三日之后老夫人的头七就过去了,都头到时候也就可以放心大开杀戒了。” 孔四海身上的杀性不算小,总爱用杀来解决一切争端。 可是,有些事情,光靠杀是远远不够的,而且起到的效果也甚微,甚至会有着反作用。 这些东西,应彦羡早就告诉过孔四海,可是,或许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上天就给他安排好了慢性子、急性子。 改不过来的。 最后,应彦羡也不再试图扭转孔四海的思维,就由着他去。 李二皱眉,他能够感受得到,都头绝对不愿意用这种法子去解决这件事,不然,就不会让他去青州城接触汪昊宗这个人了。 可是,具体什么法子李二却是又猜不到。 就好像昨日从墓穴中挖出的青铜重鼎一样,这才属于大智慧。 想必,朱大成那些人会被气的吐血。 现在,几乎敌人已经全部摸清,就差最后一步将敌人踩在脚下了。 当你以为对手在忙于别的事情的时候,那就是你大错特错的时候。 就好像本来有着万无一失的朱大成,听取了小舅子刘昌琦的骚主意,特意打造一条五爪金龙,在应家下葬的前一夜派人埋进墓穴。 这下子,朱大成就等着有人报案而来,而后自己就顺势抓人。 灭了应家满门。 可是,久久不见报案之人。 让朱大成心情愈发烦躁。 最后,却是又听闻青铜重鼎,鼎中小青蛇事情,直接被手下人的愚蠢气的怒不可揭。 这世间所谓的吉兆,十有八九都是人为,专门坑骗那些民智未开的愚民,可是,这种事又不能够明说出来。 就比如应家这种事情,就算朱大成明知道是应彦羡所为,他也不会也不能够说出去。 不然,他就是犯了天意,犯了众怒。 到时候,谁也不会站在他这一侧帮着他。 这就是时势。 而应家便是极好的利用了这个时势,造就了他们应家的吉兆。 与李二他们又重新谋划一番,应彦羡带着他们回了应家大院。 这个时候,早饭已经做好,足馅的大肉包子,浓稠的小米粥,还有着清凉爽口的咸菜萝卜干。 这种早饭搭配,无疑是令人胃口大开的。 也幸亏应家是大户人家,否则,试问,哪家人能够养得起这么十几个壮汉饭桶? 光是肉包子就整整被吃下了两大筐,熬煮了两大锅的浓稠小米粥也被喝光。 不过,应星物却是说道:“不够吃的就再说一声,我安排后厨接着做,放心,粮食有。” 对于跟着儿子应彦羡做事情的这些汉子,应星物表示出了该有的阔气,出手大方。 就连张氏也是喜笑颜开,觉得儿子出息了。 而应彦栋则是好奇的拿着大哥应彦羡的长刀胡乱比划着,乐在其中。 应彦羡对着应彦栋说道:“怎么,喜欢?” 哪有男儿不爱刀剑? 应彦栋点头道:“嗯,喜欢。” 应彦羡对着他回道:“如果你能够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那大哥我就送你一柄长刀,真刀,如何?” 应彦栋正处于贪玩的年纪,须找些办法让他主动去学习,而不是一味的紧逼。 那样,读书读出来也是一个书呆子。 应彦羡并不想那样。 听到大哥应彦羡的话后,应彦栋当即大喜,对着大哥应彦羡问道:“不能够说话不算数?” 应彦羡点头。 应彦栋立刻丢下应彦羡的佩刀跑回屋中去做功课去了。 看得众人一阵大乐。 就连应星物都吐槽道:“兔崽子。” 吃过早饭后,应星物有许多事情要忙,尤其是田地里面的庄稼,更是到了要锄草助长的时候。 张氏守着应彦栋做功课,不让这个调皮的小儿子偷懒,时不时地惹着应彦栋对着应彦羡吐舌头。 徐水若则是带着人清扫起了大院,就连角角落落也不放过,清扫的一干二净。 一个上午下来,整个应家大院都跟焕然一新似的,有了勃勃生气。 让人带着舒坦。 第145章 【赵顼】——【应彦羡】 其实,我们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过日子。 没有人不想好好过日子,只是有人不甘心那样这样的日子,想着折腾,折腾出一番天地。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这般? 应彦羡觉得极少。 不过,这种生活气味却让他很喜欢。 另外,皇长子赵顼和向氏于昨日抵达青州,却没有进了青州城,而是直接去了刘氏庄园。 刘氏庄园是向氏婉娘母亲生长的地方,而且向氏儿时也在此地暂居过一段时日,对此地仍旧有些熟悉印象。 不然,也不会专门来这里省亲。 而赵顼则是不愿麻烦青州官员,另外,他也想暗地针对青州官道探查一番,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在命令省亲队伍暂停留在距离青州城二十里外后,赵顼便带着向氏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刘氏庄园。 掌管刘氏庄园的是刘襄,也是刘家的家主,当晚,刘襄就在刘氏庄园举办宴席欢迎到来的皇长子赵顼。 赵顼对这些刘氏中人并不熟知,不过婉娘对其中有些人有着颇好的印象。 于是,赵顼也笑脸相对,宴席中的气氛相当融洽。 向氏被刘家诸多婆娘围着,不住的有人出声夸赞向氏的温婉。 而刘襄则是专门陪着皇长子赵顼。 宴席中的赵顼对着刘襄无意问道:“刘家主,本王一路行来,发现青州官道破败不堪,路面有不少积水坑洼路段,这是为何?” 听到赵顼的发问,刘襄停下手中动作,对着赵顼说道:“王爷有所不知,青州此地历来多雨水,而且山路崎岖,加之行路商家诸多,这路面修好没几年就又坏掉了。” “王爷,不知……”刘襄不知赵顼问此何意,“不知是否这崎岖不平的路面扰到了王爷心情?” 刘襄想的是,此行一路赶来,本就是路途遥远,令人身心俱疲。 行至青州这最后一段路程,又遭遇到了如此颠簸路段,赵顼心情肯定不佳。 大概是因为如此。 不过,刘襄仍旧想问清楚缘由,省的自己得罪了赵顼。 赵顼奥了一声,道:“无碍,就是觉得既是青州官道,路面应当是平坦大道,怎会如此不堪,莫非是朝廷不肯拨下修路钱财?” 刘襄摇头,虽然刘氏在青州势力不小,可是这种事他不知道,也并没有参与其中。 “听闻朝廷有段时间要拨下修路钱财,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就没了下文。”刘襄只是将自己的听闻说与赵顼听。 赵顼闻听此语后竟然想起了路上遇到的那华服老爷,此人也是这般说过。 看来,此事仍旧有待查证。 赵顼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此事,而是与刘襄饮酒作乐。 说话间,刘襄说起了近来青州城发生的趣事。 “那应彦羡倒也有趣,竟直接将那些贼人尸体大张旗鼓的送到了青州府衙,可谓是轰动了不少人去看热闹。”刘襄道。 这件事他也是从旁人嘴中听来的。 赵顼回想起了汴梁那件事,应彦羡头一次迈进皇宫就扳倒了一位礼部侍郎,连带着其余大大小小的官员。 还深得父皇喜爱。 当后来赵顼找父皇赵曙辞行的时候,父皇赵曙还说过此人。 而且,此人也颇具才华。 赵顼道:“刘家主说的可是那边军都头应彦羡?” 刘襄点头,道:“确是此人,此人也不知为何突然间就回到了青州,而且一出手就是数十具死人尸体。” 赵顼对于这些死人倒是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应彦羡此人。 于是,赵顼让刘襄详细将此事说了出来。 其后,赵顼对着刘襄道:“刘家主,那你可知应彦羡他在汴梁做了一件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情吗?” 刘襄满脑门问好,摇头表示不知。 赵顼道:“那应彦羡朝会刚得了父皇夸赞,升任其为翰林侍读,代宣天子诏,到了临天黑时分就闯了汴梁城门,直奔青州而来。” “啊?” 刘襄张大嘴巴,此人的确太过张狂了些,竟敢擅闯汴梁城门。 要知道,汴梁那可是大宋朝的京都,是官家所在之地。 这应彦羡也敢闯了出来,此人的胆量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这岂不是死罪?”刘襄问。 “非也。”赵顼摇头,道:“父皇非但没有治了应彦羡此罪,还当着那些弹劾大臣的面保住了应彦羡。” 刘襄再次张大嘴巴,官家……为何如此袒护应彦羡? 赵顼很满意刘襄的神情,继续说道:“而且,应彦羡还在朝会之上当着父皇及众大臣的面作诗词一首。”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 赵顼徐徐道来这首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可见也是对其异常喜爱。 刘襄只觉得应彦羡此人不光胆量惊天,而且文采也是斐然,也就怪不得官家如此袒护此人了。 早知此人如此能耐,他们刘氏就早该去结交一番才是。 不过,令刘襄欣慰的是,昨日应家崔老夫人下葬,他们刘氏也派了一人过去参与。 也算是留下了一丝情义。 赵顼道:“应彦羡本是一介书生,却念得出‘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明明是万军敌阵从容来去,斩杀敌军敌酋,却是道‘浊世难得几回疯,一声大笑随他去。’,又道‘杀一人是罪,屠万人是雄。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此人路过龙源,随手作诗词一首便碾压了大阁学会众士子。”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赵顼一连念出数首应彦羡所作诗词,可见对其关注度。 “而且,欧阳相公也相邀其作客,对其赞誉。” 话毕,赵顼看着宴席中众人反应。 刘襄真的没有想到,他们青州能够出来这么一位神人。 光是这几首诗词就足以名动天下了。 也难怪此人的胆量如此之大了,实力决定胆量。 刘襄心中已经做定打算,日后定要交好应家。 忽然间,刘襄又回想起昨日应家崔老夫人下葬怪事,他便说与了赵顼一听。 赵顼听完轻声一笑,有趣道:“如此一说,这应家将会平步青云直上了。” 刘襄不敢应声,这种事,谁说得好。 越是如此,赵顼真想去见一见应彦羡,正巧两人又同在青州。 于是,赵顼心中打定主意,想着某个时间去应家村讨碗水喝上一喝,顺便也当面观一观应彦羡此人。 第146章 青山作伴,绿水流淌 在家中的滋味自然最是舒坦,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应彦羡这两日就像一个游手好闲的贵公子一般,每日练练刀法,逗弄一番小弟应彦栋。 其次,便是陪着徐水若围着应家大院散两步。 生活倒是省心、愉悦。 应家陷入了一种难得的平静安详时候,这是多久都未曾感受到的。 这日,张氏见不得儿子应彦羡这般空闲度日了,便对着应彦羡道:“风儿,你过来。” 应彦羡来到母亲张氏面前。 张氏对着应彦羡说道:“你是边军都头,现在,你祖母的丧事已经办完,你的公务办好了没?” 原来,母亲是担忧自己的公事。 应彦羡回答说:“无碍,公事是永远都办不完的,这次难得回家一趟,就别想别的事情了。” 张氏翻了翻白眼,这是混账话。 “你爹都去忙活田地里的事情了,不舍得歇着,你可倒好,遛狗斗鸡的。” 张氏倒也不算是不满,只是觉得儿子这样做下去整个人会废掉。 庄稼一日不打理就会疯长,人若是一日不精神就会颓废。 张氏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应彦羡慢慢暗淡,她想儿子成为应家的保护神,做她的骄傲。 应彦羡觉得这样挺好,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干脆,张氏对着应彦羡提议道:“这两日,你也别冷落了若娘。” 若娘?应彦羡朝着院中忙活着的徐水若看去,没有吧。 张氏继续道:“这等好时节,正是春游踏青的时候,出了应家村就是河堤,又有着青山作伴,娘看呀,风儿你就带着若娘出去游玩一番,也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张氏主要是怕把他们都栓在家中会闷坏了这些孩子,索性就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 说起来,张氏也是一个懂人冷暖之人,心思细腻,知道为后辈们着想。 应彦羡细细一想觉得也是如此,这个时候就应该外出透透气。 “好,母亲,我知道了。”应彦羡明白了过来。 于是,早饭过后不久,应彦羡就招呼到小弟应彦栋和夫人徐水若外出踏青游玩。 这下子可是将应彦栋这孩子给乐坏了,他早就想出去野了,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了。 徐水若对着夫君应彦羡道:“夫君,你们去吧,我在家待着就好。” 应彦羡当即拒绝她这个不好的建议,道:“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出去透透气,你不去怎么行?” “啊!!” 徐水若觉得自己应当没那么重要,让应彦羡这般为自己着想,她恨不得低到尘埃里。 于是,应彦羡让人找来一辆马车,孔四海担当车夫,徐水若、应彦羡、应彦栋三人坐在车厢中。 吱呀呀。 在车轮吱呀呀声中出了应家大院。 车厢中堆满了好吃的食物,准备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野炊。 可是,还没走出多远,应彦栋就忍不住塞的自己满嘴都是。 真是一个贪吃的男孩。 行至半途,应彦栋非要闹着去骑马,他觉得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太威风了。 “齐小鸣,过来。”应彦羡将齐小鸣喊了过来,对着他道:“你带着栋儿学骑马,记住,不准他自己骑。” 齐小鸣爽快的应答下来,抱着应彦栋就上了马背。 而后,应彦栋那叫一个欢快,整个路上都是他的笑声。 自然,也传染给了旁人。 徐水若见着如此高兴的应彦栋,对着应彦羡道:“好久都没见过栋弟这么开心了。” 应彦羡道:“以后天天都会如此开心。” 日子肯定是要朝着好的一方面努力过,而不是越过越差。 不然,谁还有奋斗努力的劲头。 徐水若听到应彦羡的话后点点头,觉得就是如此。 因为,她现在也很开心。 赶着马车的孔四海终于停下了车,然后对着车厢里面的都头应彦羡道:“都头,到地方了。” 接着,应彦羡便扶着徐水若下了马车。 呼。 应彦羡看着面前犹如诗情画意一般的画面,他觉得实在是太过舒适。 这等好景色,恐怕也只会在现在这个时代看得到,后世,呵呵。 大自然从来都是一个有着鬼斧神工之人,它能够雕刻出你想象不到的任何形状。 “真美啊。” 徐水若也是不禁感叹道。 心生的树叶嫩绿嫩绿的,随风摇曳,看得人很是舒坦。 而且,河中水波荡漾,河水清澈,却又不见底,说不得下面正有不少的大鱼摇着尾巴游过。 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山间,青石遍布。 这里的确是游玩的好去处,而且免费,着实气人。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说道:“我们沿着河堤走一走吧。” 走在河堤旁无疑是最放松心神的,既能够听得到水声,也能够嗅得到绿意。 青山在一旁作伴,这样的美景,给钱也换不来的。 徐水若与夫君应彦羡走在一起心中安宁,只好想一直都这么走下去。 后面齐小鸣带着应彦栋追了过来,应彦栋好似不会累一般,从出了家门开始就一直这般活泼乱动。 “大哥,快看,有鱼。”应彦栋指着河面。 应彦羡道:“想要鱼的话就去求一求你小鸣哥,他水性极好,让他下水给你逮上来几条。” 这纯属于应彦羡的玩笑话,可是,应彦栋却是真的去求了齐小鸣。 齐小鸣当即脱去外衣,留个裤衩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水中。 应彦羡见此不禁摇头,看来,齐小鸣也是憋不住了,想要畅游一番。 应彦栋见到齐小鸣下了河,就在河堤上不住地拍着自己的小手,到处欢呼。 哗啦啦。 齐小鸣在河中冒出头来,手中竟然真的抓到了一条大鱼。 “彦栋,接着。” 齐小鸣将手中大鱼丢上河岸来。 这下子真是将应彦栋乐坏了,他真从未体验过如此之事。 后面,杜忠也跟着下了河,与齐小鸣在河中嬉闹。 孔四海也想下河,可是,他提着一大兜吃的东西,再说了,他都这个年纪了,也不好意思光着屁股下河。 郁闷的孔四海只得闷着头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尽情玩耍嬉闹。 他娘的。 咱老孔也有这么一天。 第147章 偶遇 如此良辰美景,应彦羡他们寻了一处空地,青青草地异常的柔软,将从家中拿来的布料铺在上面,而后摆上吃食。 这样一看,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齐小鸣、杜忠他们在河水中玩的筋疲力尽后上了岸,令他们惆怅的是逮了好几条大鱼都没法处理。 孔四海嘿嘿一笑,到头来还得看咱老孔的。 “你们都还是太嫩了,让开,让你们孔大哥来处理。”孔四海大喇喇走出去。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道:“孔四海平常就是这么一副德性,不过人不坏。” 徐水若轻声嗯了声,人好人坏她能够感觉得出来。 这人虽然大咧咧的,可是,却是值得信任之人,不然,今日夫君也不会让其跟着来了。 徐水若也是聪明人,能够看透一些事情。 不知孔四海从哪里弄出来的一口铁锅,三下五除二就支棱起了一个灶台来。 齐小鸣对着孔四海问道:“孔大哥,你从哪里拿的铁锅?” 孔四海嘿嘿一笑,对着众人炫耀说:“今日出门的时候咱就放车里了。” 这就叫早有准备,遇事才能不慌。 齐小鸣和杜忠对孔四海真是百般服帖,这也能够想的到。 也幸而有孔四海这口铁锅,齐小鸣杜忠他们抓上来的鱼才能够熬煮成一锅浓郁的鱼汤。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突然,唐朝诗人张志和的【渔歌子】被人念了出来。 应彦羡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翩翩公子立于近处,手持摇扇,白衣胜雪。 果真是人中龙凤。 何况,此人身旁还有着一位国色天香的俏佳人,锦绣服饰,一眼看去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女子。 或许是见到了应彦羡的目光,此人合起手中扇子,而后道:“兄台,可否讨一碗鱼汤喝?” 应彦羡还没说话,孔四海就不满道:“咱这锅盖刚掀开,咸淡都没尝,就有人厚着脸皮来要吃的了。” 应彦羡呵斥了一句,对着此人道:“几条从河中抓来的野鲫鱼罢了,既然这位公子爱喝这一口,也罢。” 接着,应彦羡对着孔四海喊道:“孔四海,给这位公子盛两碗鱼汤尝一尝。” 其实,此人便是前来青州陪着向氏省亲的皇长子赵顼。 今日,他也是乔装带着向氏出来郊游,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鱼汤味道,便忍不住过来讨要。 孔四海不情愿的给他们舀了两碗鱼汤,倒也没小气,满满的两碗。 赵顼接过这鱼汤便要喝下肚,却被应彦羡拦住。 “孔四海,将你切好的香菜、小葱、芥末拿来。”应彦羡瞪了一眼孔四海。 等到这些配料都放足了,应彦羡才对着赵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顼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不然,他真是不知鱼汤还需这般操作。 王府护卫统领赵能欲要拦住赵顼,被赵顼挡了回去。 一口鱼汤下肚。 喔。 赵顼痛吟一声,热,滚烫的热,香,直冲脑门的香。 好喝,真是好喝。 赵顼对着应彦羡道:“美味,果真是美味。” 向氏也尝了一口,觉得甚是好喝,便不由地又喝了几口下肚,顿时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孔四海给都头应彦羡、徐水若、应彦栋、齐小鸣、杜忠他们一人舀了一碗,继而铁锅就见了底。 于是,孔四海只好收底。 既然喝了人家的鱼汤,就要感谢人家。 赵顼对着应彦羡问道:“敢问兄台名讳?” “应彦羡。” 轰的一下。 赵顼整个人都呆了片刻,原来,此人就是应彦羡。 好一个相遇不如偶遇,遇的巧遇的妙呀。 赵顼心中竟有些窃喜,不知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顼身旁的向氏也是吃了一惊,不知怎地今日就碰到了这杀神应彦羡。 要知道,应彦羡现在是凶名在外,惹不得的。 可是,向氏见着王爷赵顼那般欢喜神情,她欲要说出的话便咽了回去。 “在下赵王页,有幸认识应兄,实乃好运。”赵顼将自己的顼字一拆为二,临时起了一个假名字。 孔四海却是冷道:“王爷?我看你还是改改名字吧。” 试问,那个傻逼敢起这样犯忌讳的名字。 不过,临时起意的赵顼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等到孔四海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应彦羡训斥了一句孔四海,也不知这家伙怎么了这是,处处针对这位赵王页。 “赵兄,莫要见怪,这人就是粗货一个,说话口无遮拦。”应彦羡明面上的对不住,可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护犊子个性。 赵顼才不会因此生气,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胸无载人之处。 “无碍无碍。” 赵顼对着应彦羡道:“今日天气晴中带有丝丝水雾,正是出游的好时机,这等诗情画意,开心还来不及。” 看得出来,赵顼是一个喜爱山水之人。 很快,向氏与徐水若两个女子便交谈在了一起,而且,徐水若还将糕点送于向氏品尝。 向氏吃后赞不绝口,对着赵顼道:“王爷,这糕点极好吃呢。” 而说话这话的向氏却是自觉失嘴,左右看看却是无人在意,这才想起王爷的名讳便是赵王页。 这又令向氏不觉有些失笑。 应彦羡道:“这是采清晨露水制作而成的豌豆糕,里面加了些蔗糖,而后蒸制成的,算是家母的拿手糕点。” 赵顼惊道:“恕罪恕罪,竟不知是令母亲手制作,便入了口,真是失礼了。” 应彦羡却是不在意,对着赵顼道:“赵兄,吃食的意义在于填饱肚子,不必这般。” 赵顼觉得自己不如应彦羡豁达,与应彦羡交谈,总会让他觉得某一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明悟感。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 “应兄说得对,真是说的太好了。”赵顼赞叹道,“这天下谁不是为了一口吃食而奔波?是某想错了。” 赵顼说出这番话却是令应彦羡惊诧了一番。 或许,应彦羡想不到赵顼会这般想着。 忙忙碌碌一生,不过为了活着而已,都不容易。 赵顼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认得清底层百姓生活形势。 第148章 西江月【夜行应家村中】 风景秀丽中的半日畅谈,赵顼心中愉快,也刷新了他心中对应彦羡的认知。 应彦羡此人不似外界传闻的那般无恶不作、嗜杀成性,反而有些骨子里的傲,这种傲,让赵顼很是喜欢。 无傲骨之人,注定泯灭众人。 而赵顼最是喜爱与众不同之人,他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有着真才实学。 对于应彦羡,赵顼有些认同,他觉得父皇赵曙说的没错。 不知觉间,天色将黑,赵顼身边带足了护卫,而应彦羡身边却有着女人孩子。 “听闻此地有贼寇出没,为了应兄的安危,理应护送至家。”赵顼说道。 孔四海觉得那些贼寇不来还好,来了正好让咱老孔练练刀法。 可是最终拗不过赵顼的好意。 路途之中,向氏与徐水若同坐一车,而赵顼与应彦羡则是骑着马匹慢步前行,相谈甚欢。 车厢中的向氏对着话少的徐水若说着:“看,他们两个真是相逢恨晚,话多得说不完。” 徐水若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的夫君应彦羡,此刻,夫君在她眼中真的是英武帅气。 向氏看着徐水若,只觉得这是一个脾气极其温和的女子,自从见面后,她从未见过徐水若有过任何一丝焦急神情。 就好似……就好似永远那么慢吞吞的性子。 说不上好来,可是,也说不上坏。 不过,既然王爷看得重应彦羡,那这徐水若既然身为应彦羡的发妻,向氏自然也得好生对待。 愈到了临近天黑时分,天色就愈发的雾气朦胧,使得人眼中的世界也变得如此模糊。 这种朦胧美景,却愈发的让人迷恋。 赵顼道:“此刻的我竟有种身处江南水乡美景中的错觉,真是不可置信。” 青州属于北方,完完全全的北方气息,可是,在这里,却使得赵顼有种置身江南的错觉。 可见此景之美。 应彦羡道:“全赖青山,为青州带来了如此美景,加之河流之景,尤其是蛙声。” 这话听的赵顼哈哈一笑,对着应彦羡道:“应兄,既然你我都是读书人,此美景下何不如作诗词一首,以来抒发胸中畅意。” 应彦羡心中叹口气,在大宋朝,似乎永远都躲不过这么一关。 “赵兄请。”应彦羡道。 赵顼也不客气,冥思一番,出口道:“海阔三山路,香轮定不归。帐深空翡翠,佩冷失珠玑。明月留歌扇,残霞散舞衣。都门送车返,宿草自春菲。” 应彦羡听罢觉得这首诗词甚合今日意境,也足以见到赵顼的深厚文学功底。 待到赵顼念罢,心中一阵痛快。 哈哈哈…… 真是许久都没有作出过如此极佳诗词,这让赵顼也是深感意外。 莫非,是应彦羡在一旁激励着自己不成? “赵兄大才,此等佳句,惊了某。”应彦羡赞叹道。 海阔三山路,香轮定不归。 这句无疑在说着河流之景色、青山之景色,香轮不就是车轮吗?因为里头坐着两位佳人,便成了香轮。 最后这句‘都门送车返,宿草自春菲。’更多点缀了今日主题。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要回返时分,看过了春景、绿草,自然心中舒适、高兴。 由此可见,赵顼作出的这首诗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得来的。 由不得应彦羡不赞叹一声,大宋朝,读书人作诗词的能力的确非凡。 赵顼笑道:“有感而发,偶尔所得。” 做人要谦逊,不可骄傲狂妄。 赵顼便一直秉承如此道理,不过,方才他所作诗词自己也是甚觉满意。 开怀呀。 “应兄,到你了。”赵顼催促道。 因为,赵顼他已经想要迫不及待的一观应彦羡的无上风采了。 外人都盛传应彦羡文采斐然,有着当世大才之说。 可是,赵顼更想当面请教一番,也好让自己心服口服。 今日得了这个机会,赵顼自然不会放过,不然,就会令自己遗憾。 赵顼看着应彦羡,满目期待。 听着赵顼催促的应彦羡轻轻一笑,也不推辞。 名声在外,就算自己想要低调,可是实力不允许,注定要高高发光发亮的。 既然如此,何不作出惊世文章,彻底惊呆这个时代,为这个时代增加些许的趣味,让这个时代变的更加有趣好看些。 于是,应彦羡闭上眼睛,细细聆听大自然的声音。 只有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才能够感受到这个大自然的美好。 万物皆有灵性,只有好生对待其它,其它才会好好对待你。 将心比心罢了。 应彦羡坐在马背上闭着眼,马匹缓步前行,这是人马合二为一的景象。 孔四海看呆了眼,都头又厉害了许多。 而在赵顼眼中,应彦羡仿似已经融化进了这山水景色中,缓缓不见其踪迹,给了他一种虚化之感。 奇特,果真是奇特。 赵顼心中不住的感慨着。 而在徐水若心中,前方的夫君应彦羡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矗立在天地间的那尊巨像。 这让徐水若心中跳的厉害。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这首西江月乃是宋朝辛弃疾所作,应彦羡有感而发念了出来。 不过,却被应彦羡修改成了西江月【夜行应家村中】。 待到应彦羡作完此首诗词,过了桥转身便忽然见到了静静待在那里的应家村。 极为的让人惊叹。 明月、清风、丰年、蛙声、七八个、两三点、路转溪桥忽见。 这其中的一字字、一句句,无一都不在透露着上好的文学才华。 难以比拟。 赵顼有些惊叹,又有些感慨,更多的敬佩。 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头做出此等上好佳作,让自己绞尽脑汁恐怕也是无望,一首绝佳辞赋是需要运气的,而赵顼没有那个运气,也没有那个才华。 反观应彦羡,作完后满脸的轻松,似乎是享受,又似是随手拈来,令人好生艳羡。 这就更加让赵顼万分敬佩。 百闻不如一见,便是如此。 细细品味了一番的赵顼先是叹口气表示自己不如,接着又对着应彦羡惊叹道:“应兄才华了得,某佩服,某不如也。” 赵顼极为的喜爱应彦羡所作的这首诗词。 应彦羡没有辩解,或许,另外一个时空下,辛弃疾也在作着这首西江月。 第149章 身份【看破不说破】 应家村终是到了,山水景色也被落在了身后。 一路行来,众人心情也是愉悦。 赵顼对着应彦羡抱拳道:“今日有幸认识应兄,是某的福分,若是有缘,改日,某做东宴请应兄。” 应彦羡自无不可,不过,这缘分恐怕也就到这里了。 毕竟,他终究是要回到定州,去与敌军搏杀,过着属于他的生活轨迹。 而赵王页,他不过…… 后面的话应彦羡没有说出来,相逢即是有缘,何必深究。 “应兄,告辞。”赵顼上马。 应彦羡对着赵顼抱拳,道:“赵兄,慢走。” 待到赵顼一行人离开,孔四海当即对着都头应彦羡道:“都头,咱观这些人非等闲之辈,尤其是跟着的那些护卫,一个个趾高气傲的,恨不得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种。” 哼,孔四海就最是看不惯这种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要搁咱老孔,一个撂倒他们十个都不成问题。 要不是都头拦着,咱老孔非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的道理。 听着孔四海的吐槽,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道:“这事,你应该去问齐小鸣,而不是告诉我。” 都头应彦羡这话弄的孔四海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事……又关齐小鸣什么干系。 急脾性的孔四海立刻拉住齐小鸣和杜忠两个小子,对着他们问到刚才的问题。 齐小鸣反问孔四海道:“孔大哥,你见着了那些护卫腰间的令牌了吗?” 孔四海摇头,这个细节他还真没注意。 又不是美娘们,咱看那个干什么,没啥意思。 齐小鸣摇头,孔大哥的这性子真是不服都不行,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看出来。 继而,齐小鸣神神秘秘的对着孔四海说道:“那腰牌上写着‘颍王府’三字。” 轰的一下。 孔四海可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是……颍王赵顼。 而齐小鸣却是打趣孔四海道:“孔大哥,你可还说过这位赵公子的名讳哟。” 孔四海却是反应过来,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王爷?哪个傻逼会起这样的名字来。 呜呜。 孔四海摇头,自己没这么说过吧。 倘若这位颍王殿下是一位小心眼又爱记仇的主儿,那自己不得死翘翘了。 嗯? 反应过来的孔四海怒瞪齐小鸣,鬼小子,竟敢吓唬自己,讨打。 可惜的是,齐小鸣早就抱着应彦栋跑进了应家大院,气的孔四海干瞪眼。 ………… 离去的赵顼一行人正奔着刘氏庄园而去,赵顼停住队伍,而后下马,准备进车厢中与向氏共行。 王府侍卫统领赵能对着赵顼禀告道:“王爷,那应彦羡不简单,他身边的那个糙汉子更是厉害。” “奥?” 这无疑让赵顼有些兴趣。 赵顼对着赵能问道:“应彦羡不简单本王倒是知道,名声大的很,不过,那糙汉子说话如此直白,又有着怎样过人本领?” 赵能道:“途中属下曾观察过此人,发现此人眼光毒辣,而且力大无穷,竟能够硬生生的将马匹拉住,令其不得丝毫动弹,这样的本领,王府中无人能够做到。” 听罢了赵能的禀告,赵顼咧嘴一笑。 果然,不简单之人身边的人也是不简单之人。 这让赵顼更加深信不疑,自己刚刚所作出的那首极佳诗词主要得益于应彦羡。 不然,依着自己的才华水平,短时间内定作不出如此诗词来。 看来,以后要多与应彦羡此人待在一起,也好涨一涨自己的才华。 进了马车车厢,向氏已经备好了热茶。 赵顼外衣有些湿漉漉的,向氏体贴的替夫君褪去外衣,又递上热茶来。 呼喝喝。 赵顼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浑身热气腾腾,然后对着向氏问道:“那应彦羡夫人如何?” 既然赵顼对应彦羡来了兴致,势必就要知道其家室,甚至包括应家的一应事情。 皇家不可轻易结交外人,尤其是应彦羡这等起了声名之人,更得小心翼翼。 暗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赵顼,赵顼就算知道也是无奈,只能够暗度陈仓。 向氏对着赵顼回答说:“人善、言少、性子柔弱。” 接着,向氏怕自己说的不清楚,又继续道:“徐水若嫁进他们应家已经有几个年头,可是,妾身观那徐水若仍旧是处子身,这就不得其解了。” 向氏一路观察着徐水若,自然事无巨细。 话语间,竟发现徐水若对房事一窍不通,故向氏细细观察揣摩,才发现徐水若竟是一个处子之身。 简直让其惊讶。 自然,这种事也让赵顼着实惊讶,莫非,这应彦羡不近女色? 可是,游玩途中,他观着应彦羡极其的照顾其发妻。 不似不合之状。 而且,似乎,应彦羡到了汴梁后结交了一位花楼女子,那女子名叫做宇文柔奴。 这种事甚至都已经传进了赵顼耳中,所以,应彦羡是好女色的。 至于徐水若这位应彦羡的发妻为何是处子之身,这种事赵顼虽然猜测不出来,可是,也猜测出这其中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以后婉娘你再探听一番就是了,目前,这应彦羡还有待考察,不过他的为人却是有趣,与他交谈也令人愉悦。”赵顼喝着热茶笑道。 对此,向氏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王爷许久都未对人说过这般多的话了,而在和应彦羡游玩途中,简直是绵绵不绝。 自然也就看得出两人的对脾气来。 向氏对着赵顼道:“妾身从应彦羡此人身上看出了一种放荡不羁来,他似乎对任何事都不避讳,包括王爷的名字。” 按理来说,赵顼说自己叫做赵王页,肯定是犯了忌讳。 可是,那应彦羡却对此毫不理会,甚至满不在意。 赵顼苦笑道:“这是本王的失误,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临时想来的名字,本来觉得没问题,可还是出了纰漏。 可见,以后做事情要缜密些。 向氏却是道:“王爷,你说那应彦羡是不是看透了王爷的身份?” 这是属于她们女人的直觉。 赵顼摇头,道:“应当不会,可也说不准,等待以后看看再说。” 只要赵顼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想必应彦羡也不会说破。 这就是看透不说破,装傻充愣。 第150章 联手、冒险 应彦羡进了家门之后,徐水若便拉着他回了屋。 屋中,徐水若对着应彦羡道:“夫君,那……那婉娘不是一般人?” “奥?” 这下子轮到应彦羡吃惊了,一路之上,徐水若看似平平静静,言语不多,可是,却发现了如此之事。 不得不说,徐水若还是有着两把刷子的。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徐水若理了理思绪,对着应彦羡掰着手指说道:“那婉娘的穿戴就不一般,她所戴着的发髻都是镶金的,那得多贵呀。” “另外,还有婉娘他们穿着的衣服,一件少说也得数十两银子,多着也有可能百十两,做工都极为的精细,连个线头都看不到。” 应彦羡坐下倒了两杯茶,继续听着徐水若分析。 徐水若没发现自家夫君应彦羡的好奇神色,而是又道:“另外,谁家出行带这么多护卫,大户人家也不会吧?” 而后,徐水若说完便看着夫君应彦羡,却是发现夫君应彦羡正瞅着自己。 “呀。” 徐水若捂住自己眼睛。 应彦羡见此觉得好笑,觉得徐水若是一个可爱的大傻子。 “说这么多,渴了吧,来喝杯茶解解渴。”应彦羡给徐水若递上来一杯温热的茶水。 徐水若接过后看着夫君应彦羡,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应彦羡也没让徐水若失望,点点头,道:“没错,今日的赵兄和婉娘他们夫妻两个的确不是普通人。” 对着徐水若,应彦羡没什么好隐瞒的。 徐水若认同的点了点头,接着好似想到了什么。 “夫……夫君,原来,你都知道?”徐水若呐呐道。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道:“今日,那位赵兄,应当是颍王,也是当今官家的皇长子赵顼。” “呀。” 此话吓的徐水若一大跳,怎么连皇长子都冒出来了。 应彦羡看着吃惊乱跳的徐水若,好笑道:“没必要这么大反应。” 徐水若的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复,那可是皇长子呐,那这么说来,婉娘岂不就是……王妃。 徐水若一想到自己竟然和王妃同坐一辆马车心中就忐忑不安。 继而,徐水若捂住自己的胸口,道:“还好,我并没说多少话。” 不然,不知道哪句惹了王妃不高兴,到时候应家都得跟着自己倒霉。 应彦羡道:“没事,颍王、王妃他们也是人,也是要吃饭上茅厕的,你紧张什么?” 听到自家夫君这般说,徐水若就一阵又气又好笑,什么叫他们也是人也要吃饭上茅厕,夫君尽乱说话。 不过,这样一想,徐水若觉得好像也是这般哦。 下一刻,徐水若躁动的心跳竟然慢慢平复了下去,好似有一股神奇的魔力。 徐水若道:“夫君,那,我们今日遇到了颍王和王妃他们,没事吧?” 徐水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问,可是她就这么问出来了。 或许,她心中觉得不安。 亦或是,她觉得颍王和王妃对着他们有图谋。 反正一沾皇家的边,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不简单。 一言一行都要思虑再三,不然,啥时候大祸临头也不知道。 听到徐水若的问话,应彦羡喝口茶,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颍王赵顼会带着王妃向氏突然就出现在了青州这里。 而且,看他们的架势,似乎也是出游。 乍然间,应彦羡想起了一件事。 “若娘,青州是不是有刘氏这户人家?”应彦羡问道。 徐水若想了想,回道:“不知道夫君说的刘氏人家是哪家,当日,祖母大人下葬的时候有一个刘氏的管家前来祭拜,不知道是不是。” 应彦羡也不再多问,徐水若对此了解的不深,就算问了也是白问,还让她心中白白担忧。 “再不喝,茶水就真的要凉透了。”应彦羡指着徐水若端着的那杯茶水。 徐水若这才反应过来,忙喝下这杯有些凉凉的茶水,心中的燥热感也去了几分。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说道:“这事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今日之事大多是巧合,再说,我们应家与颍王赵顼也没有纠葛,出不了事情的。” 应彦羡说这番话完全就是为了稳住徐水若,也省的她再胡思乱想。 徐水若嗯了一声,只要夫君这么说了那就真的是这样。 如果让应彦羡知道徐水若心中想法,恐怕,只会叹息的摇头,大傻子。 这边刚刚说完,外头李二就喊道:“都头,麾下有要事祥禀。”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道:“好了,今日也累了一日时间,先歇着吧,吃晚饭的时候我会差人来喊你。” “嗯。” 徐水若看着夫君应彦羡走出房屋。 来到外头的应彦羡对着李二道:“走,外头说话。” 李二点头跟着都头应彦羡来到应家大院外头,走在应家村土路上。 应彦羡示意李二将事情说来。 李二道:“汪昊宗有消息传来,说是要见一见都头。” 应彦羡对此表现的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汪昊宗是一个聪明人,不然他不会在如此强敌环伺之下求存至现在。 如果汪昊宗没有提出要见一见应彦羡的要求就答应下来与应彦羡的合作,那应彦羡倒真要再细细思虑一番再做决定了。 三天时间,足够汪昊宗认清他自己在青州城的形势,以及打探应彦羡的底细。 这就是应彦羡给汪昊宗的缓冲时间。 而今,三天时间已过,汪昊宗也该知道自己该不该给到应彦羡一个答案了。 不然,后面让他站队的机会都没有。 应彦羡对着李二道:“没问题,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 李二抱拳应下,对着都头应彦羡道:“都头,相见地点不如安排在城外如何?这样……” 应彦羡摇头拒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用,告诉汪昊宗,地点他来选,时间他来定。”应彦羡道。 这样,应彦羡无疑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倘若汪昊宗有一丝歪心,那么,应彦羡他们将会陷入险地。 李二觉得这般不妥,都头大可不必如此冒此险境。 第151章 见面、交锋 青州城里,当汪昊宗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冥思苦想。 应彦羡的胆子超出汪昊宗的想象,他自己没有想到,应彦羡竟会如此做法。 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故意为之,用来彰显他的勇武? 汪昊宗想了许多种可能,这是他天长日久养成的习惯,遇到事情总爱多想一层。 不然,孙觉愈又怎会放任自己威胁他的地位。 不管如何,既然自己有心和应彦羡联手,扳倒朱大成和孙觉愈,那么,就势必要搏一搏。 汪昊宗也不想一直被人死死地压在身下,不得出头之日。 这是一个男人所无法忍受的事情。 不然,当应彦羡派人来找到汪昊宗的时候,汪昊宗就该直接将人给捆绑下来送到孙觉愈面前。 可是,当汪昊宗真是这般做了,恐怕,得来的不是孙觉愈的感激,而是刀剑加身。 所以,正是汪昊宗认清了这一层,他才迟迟没有给应彦羡答话。 三天来,他收集了许多关于应彦羡的消息,也使得他自己更加的了解应彦羡的为人。 令他惊讶的是,应彦羡竟然升任了翰林侍读,代天子宣诏。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为何应彦羡会有着与朱大成他们叫嚣的资本。 其实汪昊宗没有想到的一层是,若不是刘昌琦一直想要吞并应家田产,派贼人入了应家大院。 而应家崔老夫人也是因此丧命,否则,应彦羡又怎会如此去做。 这一切皆是有着因果。 本来应彦羡只是想着震慑一番敌手,可是未曾想到,青州府尊朱大成自己跳了出来。 继而,应彦羡探查到了青州城地痞与刘昌琦的关系,而刘昌琦与朱大成之间又是姻亲关系。 另外,朱大成与青州城城卫军统领孙觉愈又是姻亲关系。 这就愈发有趣了。 这青州城简直就是一张蜘蛛网,剪不断理还乱。 怪不得有人说朱大成在青州城就是一手遮天,文官他最大,青州最高武官又是他的妹夫。 试问,这样的滔天权力又有谁不长眼的去招惹。 可惜,应彦羡会。 怪就怪刘昌琦不该眼热他们应家田产,还派贼人入袭应家大院。 最终造成了崔老夫人的身死,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这个仇,应彦羡只能亲手去报。 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这也就是应彦羡为何从一开始就没有派人去见过朱大成的缘故。 再者一说,朱大成竟然想着在应彦羡祖母大人崔氏下葬仪式上作祟,更是惹怒了应彦羡。 既然朱大成找死,应彦羡便成全了他。 看似平静的青州城,实则已经开始暗流涌动。 身处其中的汪昊宗自然也能够嗅得出一丝火药味来。 不然,他何至于如此紧张。 既然应彦羡有好胆,那他汪昊宗也不是吃素的。 见便见。 汪昊宗也不客气,第二日一早就派人将见面地点、时间告诉了应彦羡。 听到消息的应彦羡呵呵一笑,这汪昊宗无疑是一个聪明人。 李二却是苦涩道:“都头,麾下不建议前往。” 此次约见地点竟然是青州城内,只要进了青州城,应彦羡他们就成了鱼肉,而汪昊宗则是刀俎。 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些。 应彦羡摇头拒绝,不管是汪昊宗是在试探自己的胆量也好,还是真的想要卖掉自己也罢。 这一趟,应彦羡都必须前往走一遭。 不然,以后青州城将无应家立足之地。 人不狠站不稳。 这一次,就看看汪昊宗他这个人又有着怎样的胆量。 “好,告诉来人,就说我应彦羡答应了,定会如约而至。”应彦羡对着李二道。 李二不再规劝都头,他知道,都头做了决定的事情谁都劝不回来。 “是。”李二离去。 等到了中午头,正是午饭时间,青州城大大小小的酒楼食肆都热闹非凡,酒友们在一起喝酒划拳,饭友们在一起吃吃侃天。 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幽香阁中的情景。 当应彦羡走进来的时候,汪昊宗本是坐着,他也打算坐着不起身。 可是,当应彦羡带着人走进来的时候,整个房间温度都下降了几度,让人心中发寒。 尤其是应彦羡的目光,幽邃、深远,直射人的脑海深处。 汪昊宗就好像被夺走了魂魄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就站了起来。 应彦羡看着满桌美食,对着汪昊宗道:“汪统领有心了。” 鸡鸭鱼肉,样样齐全,真是丰盛。 汪昊宗回道:“对于应侍读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不过是一般罢了。” 应彦羡嗯了一声,这汪昊宗果然够老道的,一句话就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应彦羡被册封为翰林侍读的身份青州城没几个人知道,可以想象得到,这汪昊宗在汴梁城也是有着一些人脉的。 汪昊宗这不是在告诉应彦羡,我对你知根知底,不要做些小动作。 应彦羡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面对一桌子美食,何况又到了饭点,肚子饥肠辘辘,哪里忍得住。 应彦羡大口吃着,大碗喝着,又对着汪昊宗道:“汪统领,边军粗汉,莫要介意。” 汪昊宗心底呸了一声,你应彦羡堂堂进士身,满腹才华,不过是在边军中待了两年,就成了莽汉?当他汪昊宗是傻子不成。 不过,对于应彦羡这句话汪昊宗不能够当真,也不能够反驳。 不然,今日这场酒宴就会变成仇宴。 汪昊宗对着应彦羡道:“某也是行伍之人,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不知伤了多少人。” 应彦羡没搭话,让汪昊宗自己尴尬去吧。 在他们边军面前显摆自己刀枪的厉害,那是纯属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不丢脸。 真要论起来,应彦羡他们的刀枪都不知沾染过多少敌军的鲜血了。 汪昊宗好似也反应了过来,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说出这种话来,自讨没趣。 “不过,应侍读,你就不怕我在这周围埋伏了诸多刀斧手?”汪昊宗一句话让场中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寒风呼呼。 第152章 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古往今来,有多少摔杯为号,呼啦啦的就冲出来一群人,拿着刀斧将赴宴之人给砍个稀巴烂。 鸿门宴这种酒宴,谁吃着都得要提着三分胆。 汪昊宗直勾勾看着应彦羡,他想看看应彦羡什么反应,是不是真的这般相信自己,亦或是胆子真的这般大。 跟在后面的孔四海一听到这话就想要拔刀,被李二及时摁住。 应彦羡才不管汪昊宗说什么狠话呢,他继续吃着饭菜,道:“我的肉不好吃,又酸又臭,还特硬。” 真是风趣。 汪昊宗知道自己这种话吓不住应彦羡,索性也就不撂狠话了。 一顿胡吃海喝,应彦羡抹了抹嘴,又喝了一碗酒水。 “好酒,好菜。”应彦羡拍了拍手。 汪昊宗拢共没吃几口,不是他不想吃,而是这等时候怎么有心情去吃饭。 应彦羡对着汪昊宗道:“汪统领,这顿饭菜,我记下了,有时间来应家村做客,某,亲自下厨。” 汪昊宗道:“那,某就等着瞧了。” 应彦羡哈哈一笑,这汪昊宗也算是一个爽朗人了。 接着,应彦羡起身,对着李二、孔四海他们道:“走了。” 一直到出了酒楼,孔四海都搞不懂今日他们来这里见这个汪昊宗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怎么,事情还没谈就走了呢? 真是令人头疼。 李二一路则是提心吊胆,还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就怕有人跟了上来。 直到出了青州城城门,也没发现异常。 应彦羡对着李二道:“不用再看了,那汪昊宗很聪明,不会派人来跟着我们的,不然,他那是找死。” 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一点放心,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双方都心知。 孔四海憋不住问道:“都头,这就完事了?” 应彦羡反问道:“不然呢?难道非要把所有事情都说个明明白白?” 何况,他们这种事情,是说不明白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就算让汪昊宗立誓,绝对的站在应彦羡这一边,打垮朱大成和孙觉愈,然后汪昊宗做上青州城城卫军的统领位子。 最后,如果时势不佳,汪昊宗也可是瞬时反水。 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把握。 又如何说的明白呢? 孔四海道:“可,可也不能如此草率啊?” 今日,他们进去酒楼一趟,都头大吃了一顿,而后又带着他们出来了。 这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嘛。 应彦羡对着李二起了考较之心,对着李二问道:“李二,你来说说,你都理解到了什么。” 李二仔细想了一番刚才酒楼中的经过,对着都头应彦羡道:“都头一开始进了那酒楼,恐怕就已经料到汪昊宗会与我们联手。” 应彦羡笑而不语,似乎赞同了李二这一说法。 李二继续道:“而后,都头又吃喝了那汪昊宗一顿酒宴,说明汪昊宗也同意了都头的这一提议。” 不然,今日这顿饭菜铁定是吃不下去的。 “最后,都头说道让汪昊宗来应家村做客,恐怕就是示好之意,让汪昊宗放心。” 孔四海听完李二的话满脸的惊叹,就这……真他娘的安排。 咱老孔愣是没看出来。 待到李二说完,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道:“孔四海,见到了没,以后多向李二学学,别整天直楞楞的往上冲,有点心机。” 孔四海摇头,他光是听李二给分析这件事就满脑袋晕乎乎的。 如果他真是这样学着做了,恐怕,还没等对手打上门来,孔四海就自己给自己玩死了。 这种套路,咱老孔玩不来。 “咱以后就跟着都头就好,都头指哪,咱就打哪,李二这货忒爱多想了,咱学不来。”孔四海道。 应彦羡摇头,这粗货…… 汪昊宗对着手下人问道:“看清楚了,一共就三个人?” 手下人回道:“确实只有三个人,从进城门到出去,属下未见任何可疑之人跟着。” 汪昊宗挥退了手下人,自己开始冥想。 要说,这应彦羡胆子确实是够大,竟然真的只敢带着三个人就来赴宴,而且整个过程都轻松的很。 这要搁汪昊宗身上,他肯定做不来。 就算是为了保命也得暗中派人护卫着,防止自己真的耍手段。 可是,这应彦羡就这般来了,带着满身的笑意,而且对自己很放心。 吃喝一顿悠然离去。 这不得不让汪昊宗重新审视应彦羡此人。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方面说明,应彦羡此人心理素质着实厉害。 再者,应彦羡自身也是有着极强的实力,不惧怕汪昊宗耍任何小手段。 这就更加让汪昊宗觉得他自己选择与应彦羡联手是正确的决定了。 青州城在朱大成和孙觉愈的管理下,只会越来越乌烟瘴气,而且还弄的民不聊生。 且看那刘昌琦就明白了,任由其肆意掠夺民产,还收拢青州城的地痞流氓来做事,岂不是说,他们官府就如同这些地痞流氓一般模样。 长此以往,整个青州城都会被他们给毁掉。 汪昊宗也是地地道道的的青州人士,期望青州发展的越来越好也是他的意图。 可是,只要有着朱大成和孙觉愈在了一天,他汪昊宗就得低着头做人。 甚至于,那无官无职的刘昌琦都敢随意指使自己。 汪昊宗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如今,好不容易时机来了,他汪昊宗焉能不狠狠抓住。 这一次,就让朱大成和孙觉愈看看,看看他汪昊宗到底是什么人。 兔子急了还咬人,被压迫许久的汪昊宗肯定会更加疯狂。 可想而知,如果真的让汪昊宗上位成功,那么,成王败寇,朱大成与孙觉愈的下场将会极其的不好。 应彦羡与汪昊宗的这次会面,彻底将汪昊宗内心中的那团火焰点燃,且愈发的旺盛。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野心,不过都被压抑住了。 而到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就像火山喷发一般,直接遮天蔽日,声势浩荡,挡也挡不住。 可以想象,这两日的青州城将会面临怎样的一种血雨腥风。 第153章 欺人太甚 青州城外,官道之上。 就在应彦羡他们骑马远离青州城返回应家村的时候,却与官道上的一支长长队伍相遇。 而这支长长的队伍恰巧是皇长子颍王赵顼与向氏回青州省亲的队伍。 应彦羡他们远远观着这支队伍,很是气派,浩浩汤汤。 李二道:“官家竟然赐予了颍王龙旗,真是令人意外。” 因为每一个人心中都清楚,龙旗的意义所在。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令旁人联想无限。 应彦羡道:“许多事,不用说出来也该懂得。”说完还朝着孔四海瞅了一眼。 孔四海哼哼唧唧,最后道:“说不出来咋个明白,咱又不是谁谁肚子里面的蛔虫,咋个能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应彦羡与李二相视一笑,这个粗货……可爱。 下一刻,李二却是惊呼:“都头,难怪那汪昊宗选择今日在青州酒楼见面。” 应彦羡点头,道:“看来,这汪昊宗心机也是深沉,明明知道今日青州大大小小官员都会出城迎接颍王省亲队伍,还特意选择幽香阁。”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汪昊宗不怕朱大成与孙觉愈发现此事。 因为,今日的朱大成他们都全身心的忙着迎接皇长子颍王赵顼,而不会关注青州城,关注汪昊宗的行踪。 这样一来,极是便于了汪昊宗行事。 果真是一个妙人,聪明得很。 李二呼出一口气,实在是太过可怕,汪昊宗竟然算计的如此清楚,借势而行。 不然,李二真的会怕都头应彦羡深陷险地,着了那汪昊宗的道。 可见,今日汪昊宗约见都头应彦羡,本来就没有杀意,只是想要见一见都头真人。 不论成与不成,于他汪昊宗都无大碍。 应彦羡道:“也见的出,汪昊宗在青州城的地位到底多尴尬。” 连迎接颍王赵顼的资格都不给他,让他主持青州城防。 可见,汪昊宗是死死的被孙觉愈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越是这般,汪昊宗反抗的心理就愈发的强烈。 孔四海听着都头应彦羡与李二的对话,他才慢慢明白整个事情,最后倒吸一口凉气。 嘶。 可怕。 这些人真是太过可怕,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真是不知他们如何想的出。 孔四海自问,就算自己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些来。 应彦羡看着颍王赵顼省亲队伍接近了青州城,对着李二与孔四海两人道:“走,我们回应家村。” 驾。 马蹄声起,三人快速离去。 而在青州城外,朱大成率领青州官员迎接颍王赵顼省亲队伍,阵仗不小,打头的朱大成与孙觉愈面带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马车中的赵顼轻轻握着向氏的手掌,示意她放轻松些。 赵顼道:“青州城我们就是走个过场,待上一两日就回汴梁。” 如果颍王赵顼来到了青州地界上却没进了青州城,无疑是大大的不妥。 而且,还会造成青州城官员的恐慌。 不管如何,赵顼他这支队伍都得进青州城待上一待,也算代父皇赵曙探望这些青州官员。 一路而来,赵顼虽然是陪着向氏来青州省亲,可是,也对一路上路过城池的官员们进行了一番交谈,示意当今官家都记着他们。 所以说,赵顼也知道自己此番出行所代表的几种意思。 不过,有心人将会发现,朱大成与孙觉愈率领的迎接官员中并没有汪昊宗这位副统领的身影。 令人百般不得其解。 向氏对着夫君赵顼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给了王爷赵顼,她就要明白一些事情。 赵顼对如此乖巧的向氏是愈发着迷了,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嘴才抬脚出了车厢。 看着出去的赵顼,向氏脸上竟出现了一丝绯红,不知又想起了何等事来。 见到露面的颍王赵顼,朱大成与孙觉愈小跑着凑了过来。 朱大成率先开口道:“下官青州府尊朱大成拜见颍王殿下。” 接着孙觉愈行礼道:“下官青州统领孙觉愈拜见颍王殿下。” 颍王赵顼点点头。 朱大成道:“颍王殿下,青州大小官员都在恭候殿下驾临,殿下请。” 当颍王赵顼走出来的时候,青州城大大小小官员齐齐行礼,恭喊道:“拜见颍王殿下,殿下安康。” 颍王赵顼让他们免礼。 朱大成道:“颍王殿下,下官已在青州城略备薄酒,请殿下临至。” 颍王赵顼自然懂得这一流程,就算不耐其烦也得要笑脸去。 “好,朱大成与孙大人就在前面开路吧,本王跟着就是。”赵顼道。 于是,朱大成与孙觉愈亲率青州大小官员鱼贯而入了青州城。 颍王赵顼回到车厢,对着向氏点了点头,继而队伍继续行进。 不过,赵顼绝对想不到,他进入青州城成了一场大事件的导火索。 并且,差点导致整个青州城的覆灭之祸。 眼见着城外渐渐人去地空,站在城楼上的汪昊宗眯着眼看着这一切。 今日,他焉能不知皇长子颍王殿下赵顼亲临青州城? 只是,孙觉愈却这般对他道:“颍王殿下到了我们青州城,我们青州就必须要拿出姿态来,明日,本官率人去迎接颍王殿下,可这青州城的城防治安,昊宗你得看好了。” 汪昊宗当时只能够抱拳发誓道:“末将必不让青州城有一丝乱象。” 可笑。 本来就无灾无祸的青州城哪里会发生暴乱事件,不过是孙觉愈打着这个幌子,让汪昊宗他留守青州城,不得去迎接颍王殿下的队伍罢了。 汪昊宗心中就算明白这一事实,可他也不能够说出来。 不然,孙觉愈完全有能力将他撸下去,甚至有牢狱之灾。 所以,汪昊宗只能够乖乖听话。 可是,见着城外这一幕,汪昊宗双手砸在坚实的城墙之上,激起了一丝粉尘。 于此可见汪昊宗心中之愤怒。 欺人太甚。 这要这般下去,他汪昊宗就永远只能够屈居人下了。 汪昊宗不甘呐。 这就更加坚定了他与应彦羡联手扳倒朱大成与孙觉愈的决心。 虽死而不悔。 第154章 入虎穴 当日午间,青州城欢歌笑语,气氛热烈,只为欢迎皇长子颍王殿下的驾临。 好似整个青州城都陷入了一片热闹的海洋。 赵顼闻听着外间的欢呼声,便对着朱大成问道:“朱大人,外间这是在做什么?” 朱大成起身回道:“回禀王爷,青州百姓得知颍王殿下来到,个个欢喜的不得了,便自发结伴而来,为颍王殿下喝。” 赵顼轻声一笑,说不得,这又是当地官员搞的一出戏。 “本王此次只是陪着王妃来青州省亲,不要如此兴师动众,徒徒耗费民力。”赵顼道。 朱大成立刻道:“殿下爱民如子,下官敬佩。” 孙觉愈站出来道:“既然这般,殿下,末将立刻出去驱散这些百姓,莫要扰了殿下清净。” 朱大成对孙觉愈使着眼色,这种话不该说出来。 赵顼道:“哎,好生劝慰回去,不要动武,就说本王已知他们的心意。” 孙觉愈领命而去,朱大成满脸不悦。 这是要给颍王殿下看的,这是他们青州城的政绩。 而孙觉愈,把他的一手好棋给破坏掉了。 真是令人无奈又气愤。 很快,外面就没有了喧闹声,孙觉愈也喜滋滋的归来。 酒宴正酣,人人举杯交盏,此刻,而赵顼对着朱大成问道:“朱大成,你可知青州应彦羡此人?” 咯噔。 朱大成心中顿时不安,不明白颍王殿下赵顼问此话何意。 在没有弄明白赵顼心中所想为何的时候,朱大成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内心想法的。 朱大成呵呵一笑,对着赵顼道:“颍王殿下,那应彦羡听闻是杀敌猛将,有着一身强大武力,更是铸京观威慑敌军,其余的,下官也是不太清楚。” 赵顼没有继续接着往下问,他问这句话无非就是想看看青州城有多少人知晓应彦羡的名声,应彦羡在青州城又有着怎样的影响力。 如今看来,却是有些不足。 不过,赵顼不着急,一个人的声名鹊起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形成的。 如那些大儒,哪个不是头发胡子皆白才博得一身声名。 而后,赵顼又对着朱大成问起了青州官道的事情来。 其实,赵顼对此事已经有些眉目,不过,还有待查证。 咯噔。 朱大成心中又是咯噔了一下,就像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 “回禀颍王殿下,这青州官道确实破败。”朱大成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主要是因为青州多雨,且过往商人居多,尤其是青州大户应家,贩卖粮食的车辆更是居多。” 赵顼皱眉,问:“应家?哪个应家?” 朱大成故作恍然状,打了自己一巴掌,自责道:“是下官口误,是下官口误,那应家的家主是应星物,而应星物之子便是那应彦羡。” 朱大成至今不明赵顼心中所想,也不能够直接说应家的不是。 正巧,将这青州官道破败的责任推到其头上,让赵顼心生反感。 反正成与不成,他朱大成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谁也不会联想到这般之多。 真是聪明如朱大成。 听闻朱大成这般说来,赵顼陷入沉思。 朱大成笑着道:“颍王殿下,下官多嘴了,多嘴了。” 赵顼却是没有理会朱大成。 待到酒宴散去,赵顼找来王府侍卫统领赵能。 赵能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顼道:“赵能,你去帮本王查一查朱大成此人,看看他是否在青州城为官清廉,另外,那孙觉愈也去查探一下,本王要尽快知道消息。” 赵能领命而去。 待到赵能离去,向氏走来,看着满脸愁容的赵顼,安慰道:“王爷,如果累了就歇会,妾身去给王爷熬碗粥来。” 赵顼摇头,在这等时候,他怎么能够睡得着。 青州官道破败,朝廷又常年拨下修路钱粮,可是,却都不知喂饱了哪个贪官的肚子。 这几日时间,赵顼派人清查了一番关于青州官道的事宜。 而后又去信问了户部,得到回信是说:关于青州官道,户部每年都有修缮钱粮拨予。 这就让赵顼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说,青州有贪官,而且是一个大贪官,将这些年来朝廷拨下的钱粮都给私吞了。 而最有可能做出做到这件事情的便是府尊朱大成,可是,仅仅凭借朱大成一人又是做不到如此悄无声息的。 所以,一定有人合谋而做而贪。 当赵顼查到这一线索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要进入青州城,只有进去了,才能够亲自去观察青州大小官员。 所以,他来了。 今日看尽了青州城大小官员的面目,有人肥头大耳,有人骨瘦如柴,有人如鱼得水,有人凄凄惨惨。 官场果真是一个大染缸,将每一个人都染成了五颜六色。 赵顼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确凿证据,可是,他心中已经基本笃定,那贪官便是青州府尊朱大成。 而应家,应家不过是他拿来遮掩自己的幌子。 赵顼不傻,不会看不出这种事来。 朱大成也不傻,可是对此有些自作聪明。 官道如果被过往商人走着便能够压坏,那朝廷修缮官道的意义何在。 这不过是一个借口。 不过,这个借口就要看听的人是不是选择相信了。 而赵顼,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故,他才派出赵能前去查探。 赵顼搂过向氏,感受她身体上的温热,对着她道:“婉娘,我不饿,只是有些喝醉了。” 在酒宴上,赵顼不知喝了多少,明明醉的要死,可是心中却是无比的清明。 这让赵顼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而且,赵顼能够感觉的到,自己距离事情的真相愈发接近了。 殊不知,危险也在逼近之中。 被赵顼搂保住的向氏任由赵顼自言自语,男人,喝醉了总爱说些胡话。 而这样的赵顼,还是向氏头一遭见着。 向氏知道近两日王爷有事情要去做,可是,她又帮不上忙,只能够尽量不给王爷添乱。 这样的好女子,真是打着灯笼也是难找。 赵顼有福了。 第155章 急匆匆 应彦羡一回到应家村便开始着手准备,他要尽快处理完青州的事情返回汴梁。 不知,汴梁等待自己的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 虽然,离开汴梁那日自己率人闯了城门,可后来丁峰传来消息,说是官家力保自己。 这有些让应彦羡吃惊,不过,却也正合了应彦羡的意。 有些路,不是那么好走,但必须要有人去走。 李二带着几个人过来,对着都头应彦羡道:“都头,都查清了。” 应彦羡点头,这次自己带回来的这些麾下部众,个个都是好手,疆场上杀敌了得,现在做事情也是厉害。 这几日,他们便是受了应彦羡的命令,前往青州城搜集朱大成、刘昌琦、孙觉愈三人的犯事证据。 另外,擒贼不光要擒王,还要一网打尽,不留有余孽。 既然已经搜集好了证据,那就等着出手。 应彦羡只要出手,势必就要将朱大成在青州城的势力连根拔起。 “都下去准备吧。”应彦羡平静道。 靠着他们十几个人想要杀进青州城宰了朱大成他们还有些吃力,最终还是要靠着汪昊宗的帮助。 可是,应彦羡绝对不能够百分百相信汪昊宗此人。 因为,这世间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 人心叵测,最是善变,谁也说不好下一刻心好心坏。 所有的善念皆在一瞬间,就比如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李二等人领命退下。 从屋中走出的徐水若见到自家夫君如此做派,便问道:“夫君,可是有事要去做?” 徐水若这几日也想明白了,自家夫君注定不是平常人,他未来的路途还很遥远,自己有可能跟不上。 徐水若她听着应彦羡的亲兵齐小鸣讲着都头应彦羡的英雄故事,心中便已知晓。 自古以来,哪个英雄好男儿会顾家? 又收集来了自家夫君应彦羡所作诗词,徐水若才发现,原来自家夫君真的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昨日间,又碰到了高高在上的皇长子颍王赵顼,还有王府王妃婉娘,让徐水若更是惊讶。 她知道,以后这种事情或许会愈发的经常。 今日,看到夫君如此做派,她就知道,夫君要去做事情了,而且是大事情。 应彦羡整理的东西,对着徐水若道:“嗯,要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逃不了的。” 青州,是应家的根,应家的根要是被拔掉了,那是整个会死掉的。 应彦羡所要做的大事情就是要保住这根,保住应家。 徐水若听不明白自家夫君应彦羡说的话,可是,她却是听明白了这件事非做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吧。 徐水若想要帮着应彦羡提一下随身佩刀,掂起来后才发现竟然如此沉重,自己双手托着尚且吃力,真是不知道夫君又是如何用它来杀敌的。 应彦羡忙接过佩刀,对着徐水若道:“这两日我事情繁多,顾不上陪着母亲,你就辛苦些,多陪陪母亲。” 虽然张氏不想让儿子应彦羡离家,可是,却也不想因此耽误了儿子的前途。 在亲情与儿子前途两者中,张氏选择的是有利于儿子的那一个。 张氏希望儿子应彦羡前途一片光明,家庭和睦,与徐水若赶紧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孙子。 这便是张氏最简单的期待。 听到应彦羡的话后,徐水若轻轻点了点头,道:“夫君放心,母亲那里我会常过去的。” 而今,应星物也在外头忙着田地里的事情,早出晚归的,应家大院只有着张氏与徐水若两人常在。 应彦羡也是时常外出办事,神龙见首不见尾。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嗯了一声,对于徐水若的为人,应彦羡这几日时间已经了解的大致不差,这是一个好女人。 等到了傍晚间,突然间,一神秘来人的到访彻底掀开了这件事情的序幕。 应彦羡绝对没有想到,汪昊宗竟然会突然亲临至此。 而当汪昊宗见到应彦羡后并没有太多的客气,而是直接道:“应侍读,大事不好了。” 应彦羡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说来。”应彦羡道。 汪昊宗左右看了看,见到应彦羡没有反应,便知道周遭都是可信之人。 “今日午后,我的人得到了消息,有人正在青州城查探朱大成的底细。”汪昊宗道。 应彦羡沉思,他不知道究竟是谁这般傻大胆,竟然如此做。 “不是我的人。”应彦羡解释,不,是挑明道。 应彦羡没有这么傻,明明知道青州城是朱大成的地盘还派人傻乎乎的去探查朱大成。 这种事,自己做不来。 汪昊宗苦笑,他当然知道绝对不会是应彦羡的人做的,不然,他又如何与应彦羡联手做事呢。 “是颍王府的人。”汪昊宗道。 唰。 应彦羡着实是被吃了一惊,颍王府,那不就是颍王赵顼吗? “颍王殿下赵顼?”应彦羡确认道。 汪昊宗点头,不然,他何至于亲自来此。 一方面,赵顼是一位王爷身份,另外一方面,赵顼说不得还会是未来的大宋朝官家。 这个险,值得他来冒一次。 “今日,颍王殿下进了青州城,朱大成便领着一众官员宴请了颍王殿下,酒宴散去后,不知为何,颍王殿下竟然派人去四处探查朱大成的消息。” 汪昊宗苦笑。 这种事,着实不该是颍王殿下的手笔呀。 要知道,青州城内遍布朱大成的眼线,甚至那些地痞流氓,都受刘昌琦保护。 你去找这些人去探查消息,不是自投罗网吗? 汪昊宗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了。 只好,冒险出城来到应家村,与应彦羡商议法子。 不然,等朱大成反应了过来,真有可能干掉颍王殿下赵顼,然后假装是被贼人袭杀劫掠,而后保住己身。 这种事情紧急,容不得丝毫片刻的耽搁。 所以,汪昊宗才急于要见到应彦羡。 汪昊宗道:“如今,不知道朱大成有没有得到消息,或是已经得到了颍王殿下查探他的消息,还没有做出反应来。” 这是汪昊宗的初步推测,后面真的是要如何发展,他是真的想象不出来。 第156章 臭不可闻 不管朱大成有没有得到消息,应彦羡他都得采取措施。 不然,等到朱大成真的做了决定,那时候恐怕就晚了。 先一步就有可能救出颍王殿下赵顼,晚一步,就有可能看到的是尸体。 “我们必须要马上行动。”应彦羡说道。 汪昊宗不明白应彦羡的意思,如何去做,这是一个难题。 应彦羡对着汪昊宗问道:“汪统领,在青州城卫军中,你信得过的亲信有几人?” 汪昊宗这时候也是孤注一掷,对应彦羡不再隐瞒,直接道:“只有两位副手。” 可见,这汪昊宗在青州城混的有多惨了。 应彦羡又问:“那,你能够调的动多少人马?” 这个问题很关键。 汪昊宗回答说:“顶多二百来人。” 也就是说,青州城城卫军一千二百人,真正属于汪昊宗的也就有着二百人。 再加上应彦羡他们十八人也有些危险。 应彦羡又对着汪昊宗道:“汪统领,你可识得青州刘氏?” 汪昊宗想了想,道:“识得,刘襄便是刘氏的家主。” 应彦羡的想法很简单,让刘氏也派出人来帮忙,不管是能够出到多大的力。 因为,王妃是刘氏那边的,那就相当于刘氏已经和颍王赵顼死死的捆绑在了一起。 只要颍王赵顼出现了危险,那么,刘氏也就没了靠山。 所以,只要派人向刘氏求援,刘氏势必就会出人出力,不过,这个消息还得有着一定身份的人去传递。 为今,也就只有汪昊宗他了。 汪昊宗明悟过来,不待应彦羡吩咐,就道:“我明白了,应侍读是想寻求外力介入,来为我们拉一分胜算。” 应彦羡点头算是认可这个说法。 “好,我立即去刘氏庄园,如果能够说得动刘襄出人,起码会有着两百家丁的加入。”汪昊宗道。 看来,汪昊宗平日里对这些大户人家关注很甚,甚至于,连刘氏能够拿得出多少家丁都摸得一清二楚。 此时也顾不得计较这么多,应彦羡道:“好,汪统领先赶去刘氏庄园,记住,不要让他们立马赶往青州城,先在青州城五里外等着。” 汪昊宗明白,这是怕提前走漏了消息。 “好。” 待到汪昊宗离去,应彦羡对着李二等众人道:“检查兵器、战马,准备出发。” 轰然声中众人散去。 徐水若跑出来想要叫夫君吃晚饭,可是见到这一幕就知道不可能了。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道:“晚饭你与母亲一块吃,就告诉母亲,说我有事去趟青州城,今晚……明日,明日便能够赶回来。” 徐水若信自家夫君的话,对着应彦羡使劲点点头。 应彦羡顷刻之后便带着李二他们骑着马匹轰隆隆离开应家村,朝着青州城赶去。 而与此同时,汪昊宗也奔着刘氏庄园赶去,能够尽早一分就尽早一分。 是成是败,就看今晚了。 而在青州城内,赵能不动声色的回到了驿馆见到王爷赵顼。 “王爷,属下回来了。”赵能道。 赵顼问道:“如何了?” 赵能回禀道:“属下四处派人探听,发现这青州府尊朱大成为官名声并不太好,有好吃懒做的名头,也有百姓说朱大成是清官,是好官,是为民的好官。” 赵能只能够如实禀奏,至于如何判别这其中的真假消息,那就看王爷的意思了。 唉。 赵顼叹口气。 这般查探注定没有效果,只能够从那些官员身上下手。 不然,徒劳无功。 想要查清一州府尊的清白,何其难也。 赵顼对着赵能道:“暂时先这样,不要再查探了,这里是青州城,是朱大成的地盘,本王怕他会有发觉。” 醒酒后的赵顼对此又细细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只是希望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赵能点头,“遵王爷命。” 只是,现在的朱大成早就得到了消息。 刘昌琦正站在姐夫朱大成面前,焦急地等待着朱大成的回复。 “姐夫,你倒是说句话呀,这颍王他什么意思,刚来青州就查你,这是要办你啊姐夫。”刘昌琦急道。 要知道,刘昌琦他能够在青州城为非作歹而又相安无事全赖姐夫护佑着。 可是,如果姐夫朱大成出了事,他刘昌琦不说没了保护伞,连他都有可能跟着出大问题的。 所以说,刘昌琦比谁都着急。 朱大成呵斥道:“急什么,遇事不要慌,先理一理其中缘由,急有什么用?” 不得不说,朱大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今日间,朱大成就感觉颍王赵顼不太对劲,好像对青州城有些抵触。 现在想来,想必是因为青州官道糜烂一事。 也不对,如果只是因为这一件事,颍王赵顼不必如此。 定是还有着别的原因。 只是,朱大成一直想不到。 刘昌琦在一旁红着脸不说话,等着姐夫朱大成说话。 朱大成对着刘昌琦问道:“你再给我详细说一说,今日之事。” 朱大成想要清楚的知道,颍王赵顼到底掌控了自己多少贪污受贿的证据,这样,他才能够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刘昌琦又将今日颍王府侍卫在青州城探查一事细细告知姐夫朱大成。 朱大成听完后冥思苦想。 “去,派人把孙觉愈统领喊来,就说有要事相议。”朱大成道。 不管颍王赵顼有没有掌控到实际证据,都已经说明颍王赵顼已经对他朱大成产生了怀疑,这绝对不是好事。 为今之计,就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如果颍王赵顼真的要发难,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堵住颍王赵顼,实在不行,杀了也可以。 最后,无非就是推出去一个替罪羔羊。 这种事情,朱大成他们做的多了,可谓是轻车熟路。 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性命,哪怕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何况,区区一个颍王赵顼。 老子平日敬着你那是给你面子,你却要拿掉老子的官帽,甚至还会取了老子们的命。 说什么朱大成他们也不会答应。 在生死面前,什么狗屁身份,都是屎,臭不可闻。 第157章 谁在谋划? 刘昌琦听到姐夫朱大成吩咐后就来到大堂外面踹着下人赶紧去将孙觉愈统领请来,晚了要你们狗命。 一帮子下人被刘昌琦踹着跑出府,而后快速朝着孙觉愈统领府赶去。 回到大堂中的刘昌琦忍不住喝了一杯茶水,还险些被烫着,气的他哇哇大叫。 这叫什么破事,本来平安无事,颍王赵顼这个混蛋王爷非得整出些事情来。 今日那场酒宴真是白款待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还想着要搞他们,什么狗日的王爷。 皇家人真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薄寡无情。 气不过的刘昌琦想着对朱大成道:“姐夫,你说怎么办?是要去宰了那破颍王殿下吗?” 朱大成啪的给了刘昌琦一巴掌,打的刘昌琦双眼冒金星,怒道:“混账,这种话是随意说出来的吗?” 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不能够说出来,隔墙有耳,倘若被人传了出去,就算颍王有心想要放过他们一马也是不可能了。 刘昌琦觉得自己被打的有些冤,都到这个份上了,姐夫还装好官好人。 朱大成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需要孙觉愈的帮助,记着,待会孙觉愈过来后,你要把今日的事情这般说来……” ………… 青州城城外,应彦羡他们赶到的时候城门恰巧关闭,当李二回来禀告这个消息的时候应彦羡让众人下马。 “汪昊宗早就想到过我们会进不去城门,来之前他给了我一块令牌,说让从西门进去,今晚青州城西门守门官是他的人。”应彦羡道。 李二道:“都头,这汪昊宗想的真是周到,竟然连我们进不去城门都料得到。” 应彦羡听闻李二此语心中一惊,自己好似漏掉了那个环节,总觉得在哪里出了纰漏。 汪昊宗,一定是汪昊宗这里。 应彦羡心中苦苦冥思,可是就想不出来汪昊宗到底在这中间扮演了一名什么角色。 “留两个人守在城外,孔四海带两个人从别处偷偷溜进青州城,其余人,跟我进城。”应彦羡吩咐道。 既然想不出汪昊宗的目的,那应彦羡干脆就直接去做,最后,汪昊宗的想法一定会抛出水面。 有些路走着看似没有尽头,可是,低着头走着走着,再次抬起头时,便已到了尽头。 应彦羡奉信的是一路走下去,不管是荆棘遍地还是鲜花飘香,都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青州城外他们留下了两个人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孔四海又带着两个人悄然泯灭在夜色之中,谁也不会知道他们会突然出现在哪里。 其后,应彦羡带着剩余人马,驾马来到青州城西城门。 这汪昊宗的令牌在西城门这里果真好用,待到应彦羡他们入了城,一人走上前来。 “是应侍读应大人吧?”那人问道。 应彦羡点头。 那人道:“大人好,属下是今夜这西城门的门监何正,统领大人走前吩咐过,让属下接引应大人入城。” 应彦羡现在是愈发的肯定,今晚一定有着汪昊宗的某种谋划。 “你们的汪统领稍候也会回城来,你们就听他的命令就好了,我现在有事要去做,让开路吧。”应彦羡道。 何正依令让开路让应彦羡他们通过。 李二对着都头应彦羡问道:“都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应彦羡道:“府衙派两个人过去盯着,一有动静就传回来,我们去驿馆。” 据汪昊宗说,颍王入城后居住的地方便是驿馆之地,如果朱大成真的要有动作,势必就是在那里了。 ………… 刘氏庄园,刘襄正在秉烛夜读,好不自在,却被突然到访的青州城副统领汪昊宗打破。 “如此晚了,这汪昊宗来此何为?”刘襄自问道。 等到见到了来访的汪昊宗,刘襄笑脸相迎。 “汪统领,不知深夜到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刘襄客套道。 汪昊宗对着刘襄直接说出颍王赵顼有难的事情,要求刘襄派人援助。 刘襄大惊,道:“这……这怎么可能?颍王殿下乃是当今官家的皇长子,谁人胆敢加害?” 要说这,刘襄是有些不相信的,这太平盛世,谁人这般大胆。 汪昊宗呵呵一笑,道:“信与不信那是刘家主的事情,可是,某已经将话带到,这便要回城去搭救颍王殿下,你们刘氏要不要前往援救,就在于刘家主了。” 刘襄被汪昊宗这等话逼到了绝境。 他们刘氏与颍王殿下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何况,这次颍王殿下是先进了他们刘氏庄园,并与刘氏结盟。 而今晚,汪昊宗突然来到自己面前,告诉自己说颍王殿下有难,要他们刘氏去搭救。 这事……怎么看都不靠谱。 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否则,他们刘氏注定要倒大霉的。 这个世道,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只能够在浪流中博取一线生机。 刘襄能够坐上青州刘氏家主并不是平庸无能之辈,反而能力超群。 汪昊宗不再等着刘襄给自己答复,而是道:“刘家主,话,某已经带到了,去与不去,就看刘家主了,青州城西城门,今夜将会敞开。” “告辞。” 汪昊宗挥动马鞭带着人离开刘氏庄园,留下沉思中的刘襄。 ………… 孙觉愈被朱大成这等时候喊到府上自然是不悦的,脸上到处都带着不高兴。 朱大成却是不管,令人守在外面,并责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孙觉愈见着如此架势的朱大成,不知他有何等大事情要说出来。 果然,接下来朱大成说的第一句话就惊呆了孙觉愈。 “孙兄,我们大祸临头了。”朱大成道。 刘昌琦即刻补充说:“孙大哥,今日我的人得到了消息,颍王殿下在宴席散去之后便派人满青州城的查探孙大哥你和姐夫的消息,说不定现在手中已经有了证据。” 孙觉愈一时间被他们搞的有些懵圈,怎么就大祸临头了? “别急,慢慢说。”孙觉愈提起精神。 刘昌琦看了眼姐夫朱大成,在朱大成的示意下开始了他的表演。 第158章 铲除汪昊宗 孙觉愈听完刘昌琦的话,心中觉得不可能。 “颍王殿下他刚来到青州城,怎么会怀疑我与朱兄?”孙觉愈不信道。 依照常理来说,他们治下的青州城并没有出现大乱子,怎么会突然间就被查呢? 这有些天方夜谭。 另外,今日白天双方把酒言欢,怎么到了晚上就要…… 孙觉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朱大成。 “朱兄,你不会……是要我……??”孙觉愈觉得朱大成与刘昌琦的胆子太大了。 朱大成摇头,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只是要提早做安排,谨防不测。” 对于朱大成这个提议孙觉愈觉得靠谱些,如果直接动了刀兵,那可就真的再无回头之路了。 孙觉愈道:“这个没问题,我这就派人时时刻刻盯着驿馆颍王殿下那边,只要一有动静,我们就会知晓。” “不。” 朱大成摆手,道:“驿馆那边交给昌琦来就行,孙兄,我们要做的,就是要牢牢掌控住整个青州城。” 只要整个青州城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就算颍王殿下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又能够怎么样。 最后,只要颍王赵顼他待在了青州城,就得听他们的话,甚至,生死也在他们手中捏着。 这才是朱大成所要的。 驿馆那边只是决定他们如何去做的一个砝码,并不是全部。 不然,他今夜大可不必将孙觉愈喊来。 孙觉愈毕竟控制着青州城的城卫军,手中兵力盛多,是他这朱大成府衙官差的数十倍。 有了孙觉愈的同意,在朱大成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孙觉愈明白了朱大成心中所想,点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去下令,将所有守城门的人都换上我的亲信。” 朱大成听闻皱眉问道:“听孙兄这个意思,今夜,有人非孙兄亲信?” 孙觉愈道:“其中两座城门不是,南城门和西城门,南城门还好,西城门是那汪昊宗的人,我怕到时候会出事。” 旁人毕竟不如自己的亲信用着好用、听话。 朱大成沉思一会儿道:“看来,这汪昊宗留着也是一个祸害,应该尽早除掉。” 汪昊宗这几年虽然听话,可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青州城,必须要在他们掌控之中。 刘昌琦立刻同意这一提议,高兴说道:“对,要我说,早就该把这汪昊宗除掉了,二心之徒,那日,在府衙门前竟然敢不听姐夫的话,该死。” 另外,刘昌琦平日里也指挥不动汪昊宗,这就更加让他生气了。 不论自己到哪,府衙还是城卫军,哪个人不是对着自己毕恭毕敬,可就这汪昊宗,对自己爱答不理。 气不过的刘昌琦当然得吹吹风了,除掉了汪昊宗,他心里头也会舒服些。 以后,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巴结着自己。 孙觉愈也点头,要不是发生今晚之事,这汪昊宗还能够多留一段时间。 可是,突然间,他发现这汪昊宗真的是一个碍事之人,给不到青州城安全感。 既然如此,那便留不得了。 朱大成他们正商议事情的时候,外间突然跑来一人。 朱大成怒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真是没大没小,难道自己的话都成了耳旁风不成? 做事做人得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刘昌琦讪笑,对着朱大成和孙觉愈说:“姐夫,孙大哥,这是我安排监视的人,定是有要事来报。” 听到刘昌琦这货的解释,朱大成冷哼一声,满脸的不高兴。 不过,朱大成还是说道:“既然来都来了,就快些说出事情来,不然,拖出去丈打二十棍。” 来人吓的浑身一哆嗦,忙道:“大人们,小人刚刚亲眼看到汪昊宗带着人进城了。” 汪昊宗?进城? 孙觉愈立马起身,对着来人问道:“汪昊宗的家室皆在青州城,他应该是出城,怎么会是进城呢?” 不对不对。 孙觉愈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心中忐忑不安。 可是,心中一时间又没有转过来这个弯,想不明白其中关节。 刘昌琦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这汪昊宗他先出了城,到现在又进城来了?” 唰。 刘昌琦这一说惊到了孙觉愈和朱大成两人,两人齐齐对望一眼,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 “不会是,汪昊宗攀上了颍王这棵高枝?”朱大成惊道。 而孙觉愈也觉得如此,道:“这汪昊宗不会平白无故的出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平白无故的进城来,定是有事发生,而我等不知。”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查清楚汪昊宗出城到底去干什么去了。 刘昌琦哎呀一声,说:“这有什么好难猜的,无非是汪昊宗投靠了颍王赵顼,在颍王赵顼面前说出我们的脏事,然后颍王赵顼才会派人出去查探虚伪。” “定是这汪昊宗搞得鬼,他想要把我们都搞死,他自己好做这青州城的天。” “妈的,天杀的汪昊宗,老子非得弄死他不可。” “姐夫,孙大哥,不能够再耽搁了,否则,就是你我的死期了。” “要我说,先宰了汪昊宗,再围了驿馆,不行,连着颍王赵顼一块也宰了。” 刘昌琦有些着急,如若晚了一步,死的就是他们了。 “闭嘴。” 朱大成呵斥一声,让刘昌琦闭嘴。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越是要冷静,冷静的想一想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 孙觉愈马上道:“我这就派人去城外查探一番,看看城外有没有动静。” 如果汪昊宗是去拉救兵去了,那么,城外定然是有大动静的,到时候,他们就赶紧布置青州城防,阻止那些救兵进城,给他们自救的时间。 朱大成点头嗯道:“对对,孙兄快派人去城外看一看,另外,这汪昊宗不论怎样都是不能够再留着了。” 对于刚刚这事的突然性,确实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惊慌失措。 全赖这汪昊宗所赐。 所以,汪昊宗此人绝不能够再留,必须要立刻除掉。 第159章 事起 留着汪昊宗此人,必定是一个祸患,晚除不如早些时候除掉他。 这样,还能够让朱大成他们自己安心些。 否则,睡觉他们都得睁只眼盯着汪昊宗,怕他取了自己等人的脑袋。 “孙兄,马上控制住汪昊宗在城卫军中的人,拿下汪昊宗,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如果颍王殿下问起,就说汪昊宗喝酒闹事,险些酿成兵变,下面兵士失手才杀掉了他。” 这样,孙觉愈就可以将自己摘出来,然后随便拿出一个人来顶罪。 由不得颍王赵顼不信。 如果非要不相信的话,那就杀了,死人相信不相信也就无所谓了。 再者一说,如果汪昊宗真的攀上了颍王赵顼这棵高树,那肯定会对朱大成和孙觉愈两人不利,甚至会对付两人。 今晚,出城又回来的汪昊宗如果真的去外面搬救兵去了,那么,此人就更加不能够留着了。 总之,杀了是最好的选择。 今夜,势必要取了汪昊宗的脑袋,不然,他朱大成寝食难安。 孙觉愈也觉得此事要尽快去做,汪昊宗实在是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好,我马上去安排人手。”孙觉愈当即起身道。 一旁的刘昌琦也来了精神,对着孙觉愈道:“孙大哥,我与你同去。” 刘昌琦也想看看汪昊宗的惨样,让他再嚣张。 朱大成正烦得慌,挥挥手,示意刘昌琦这个烦人玩意儿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 孙觉愈挎刀带人快步离去,他要赶回营房,召集兵士,先控制住汪昊宗在城卫军的人,然后汪昊宗便是一个孤岛,注定被灭掉。 很快,朱大成这里便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的朱大成喊来手下人,吩咐了一系列命令,反正就是枕戈待旦不放松。 然后,朱大成一人坐在椅子上静想。 他不知道为何事情会突然间演变成这般模样,青州城先是回来了个应彦羡,然后便开始热闹起来。 小舅子刘昌琦贪图应家田产,这件事朱大成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可惜,刘昌琦派过去的那些地痞流氓全都毙命在应家大院。 当日在府衙门前,朱大成便知道应彦羡此人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查清此事。 而最终,这件事会查到刘昌琦头上,自然也会算到自己头上来。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朱大成就针对应彦羡的缘由。 可惜,应彦羡太过狡猾,朱大成没有能够加害于他,就连那次崔氏下葬都让此人躲了过去。 朱大成本想着以后慢慢对付此人,接着便是颍王殿下驾临青州城。 气人的是,颍王赵顼一进入青州城就派人查探自己的底细,这是要做什么,当自己在青州城是傻子吗? 朱大成自然不会容忍如此行径,不管他是不是王爷身份。 刘昌琦便来到朱大成府上,继而,两人商议一番便喊来了孙觉愈。 可是,中间又传来汪昊宗神秘出城,悄然进城的消息。 这就令人难以捉摸了。 因为,平日里这汪昊宗一向老实的紧,今日为何如此反常,而且还是在颍王赵顼驾临青州城后。 无疑,汪昊宗此人攀上了颍王赵顼的高枝,想要飞上青天。 如果说颍王赵顼为什么要打探自己等人的底细,恐怕其中少不了汪昊宗的掺和。 朱大成慢慢将整件事情捋顺,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最正确的途径。 那么,就看今夜孙觉愈能不能除掉汪昊宗此人了。 如果事情顺利,那么,颍王赵顼便没了眼睛,剩下的事情便只能够听自己等人诉说。 那么,此次危机便能够安稳度过。 否则,今夜便会是一场灾祸,是整个青州城的灾祸。 汪昊宗率众与孙觉愈、朱大成他们酣战,然后血流青州城。 中间还夹着一个颍王赵顼,那么,整个事情势必会闹的极大,到时候,绝对收不了场。 那么,朱大成他们的结果便是被削官,亦或是流落为寇。 而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朱大成想要的。 朱大成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在等,等孙觉愈那边传来消息,是成是败,就看今夜了。 另外一边,孙觉愈带着刘昌琦等众鱼贯出了朱大成府邸,而后便直奔青州城卫军营房而来。 青州城卫军共一千二百人,当然,绝不会是满编,不过小一千人还是可以有的。 而这一千人中,大部分又都是孙觉愈的人,对孙觉愈的话自然是听从。 孙觉愈的想法也极是简单,就是着急自己人,卸了汪昊宗那边兵士的兵器,最后再宰杀了汪昊宗。 一切如此完美,只待成功。 可是,孙觉愈不知道的是,当他还没走到城卫军营房的时候,汪昊宗就得到了消息。 汪昊宗面色狰狞,看来,这青州城是彻底容不下自己了。 汪昊宗拔刀对着自己身边的数十号兵士喊道:“孙觉愈造反谋事,欲要加害当家官家的皇长子颍王殿下,儿郎们,随我护驾。” 这些人本就是完全听从汪昊宗的命令,闻此更是精神抖擞,觉得自己将会行大事。 “救颍王,杀贼逆。” “救颍王,杀贼逆。” “救颍王,杀贼逆。” ………… 数十号兵士齐齐呐喊,声势颇大。 与此同时,身处青州城的应彦羡自然也听到了动静,青州城,乱起来了。 紧接着,三道黑夜来到应彦羡他们这里,是先前离去的孔四海他们。 孔四海对着应彦羡道:“都头,孙觉愈带着人去了城卫军营房,气势汹汹,估计要有大事发生,还有,刘昌琦也在其身侧。” “朱大成倒是没有跟去,一个人呆在府上。” 孔四海自然要捡最大的地方蹲着守着,这样才能够查探到更多消息。 果然没有令他失望,朱大成、孙觉愈、刘昌琦这几个坏人都凑在了一起。 应彦羡点头,终于,这一刻还是要来了。 “汪昊宗应当也回到了青州城,估计,两伙人会有一场火拼。”应彦羡分析道。 不过,应彦羡没有想到的是,汪昊宗直接带着自己的人来到了颍王赵顼下榻的驿馆。 “快,快,守住各个入口,保护颍王殿下。”汪昊宗指挥着手下兵士闯进颍王赵顼下榻的驿馆。 第160章 危机 整个驿馆都被惊醒,看着这些闯入的兵士不知发生了何事。 赵能率领一众王府侍卫牢牢守住驿馆中的一处院子,院子里面住着的便是颍王赵顼和王妃。 赵顼自然也听到了这般大的动静,对着赵能问道:“赵能,发生了什么事?” 乱糟糟的外面人声杂乱,脚步声杂乱,甚至还有孩子的哭声。 赵能一时间也没有理清驿馆状况,只能摇头请罪。 这时候,汪昊宗阔步至此,抱拳隔着门对着院子喊道:“禀告颍王殿下,末将是青州城守将汪昊宗,因急事求见殿下。” 接着,外头便没了动静。 汪昊宗自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位颍王赵顼一定会见自己。 赵顼对着赵能道:“去,把此人叫进来。” 赵能带着人出了院子,而后时间不长便将一壮硕汉子带到了赵顼面前。 “禀王爷,汪昊宗已带到。”赵能卸了汪昊宗的兵刃。 汪昊宗当即行礼,道:“末将,拜见颍王殿下,殿下安康。” 赵顼没有对他客气,而是直接问道:“为何突然带兵围了驿馆?” 现在的赵顼更想急于知道这个缘由。 汪昊宗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对着赵顼道:“回禀王爷,青州城城卫军统领孙觉愈,反了。” 轰的一下。 赵顼有些站不稳,怎地,突然间就反了? “不对,今日白天孙觉愈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起兵造反了呢?”赵顼明显不信汪昊宗的话。 汪昊宗也不介意,今夜,他就是要生死和赵顼在一起。 不疯魔不成活。 只要挺了过去,日后的荣华富贵便触手可得。 汪昊宗道:“王爷有所不知,今日,孙觉愈得了消息,知晓王爷在查探他,加之,孙觉愈本身就不干净,欺辱青州百姓,抢夺他人财产,便一狠心带着人反了。” 继而,汪昊宗又道:“想必此刻,孙觉愈正带着人往驿馆这边赶来,末将得了消息,便立刻带着麾下兵士护驾,保护王爷安危。” 语气中满是急切感。 颍王赵顼虽然信了汪昊宗的话三分,可是心中还是有着疑惑。 恰巧此刻,孙觉愈带着人赶到了驿馆,汪昊宗的人便对其射杀,被激怒了的孙觉愈一方的兵士当即对杀。 一时间,两方开始对阵厮杀。 青州城开始颤抖。 汪昊宗闻听声音,对着颍王赵顼道:“王爷,我们现在还有机会逃出青州城去,再晚些时候,可能就会被困在城中了。” 汪昊宗愿意冒险陪着赵顼一搏,可是,能够活下去的几率大些他自然还是会选择逃出去的。 颍王赵顼摇头,他还是有些迟疑,不知为何青州城出此叛逆事件。 “赵能,派人保护好王妃,走,随本王出去看看。”赵顼也是有着年轻人的热血。 汪昊宗见此,便知想让颍王赵顼乖乖听自己的话是不可能了,自己便只有陪着他拼死一战了。 今夜,战场厮杀绝对不能停止。 只要开始了,就要有一方倒下去才可以。 汪昊宗心中打定主意。 孙觉愈当下也是惊怒,这里是驿馆,是颍王赵顼所住之地。 而此刻,他们却在此地展开了搏杀。 这不是成了袭杀当朝王爷的罪名了吗? 可是,厮杀已经开始,中箭者倒地死亡,事情已成事实。 孙觉愈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掉汪昊宗,也灭掉颍王赵顼了事。 反正之前他们在朱大成府邸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时候未到那一步。 现在,他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再也顾不得这般多了。 孙觉愈下了狠心,挥舞着长刀喊道:“杀,杀,杀进去,宰了汪昊宗此獠,救出颍王殿下。” 反正现在局势这般混乱,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只能够听着孙觉愈这位统领的命令。 于是,孙觉愈这一方的兵士便齐齐朝着驿馆推进,有人举着盾牌挡在前面,有人弓着腰亦步亦趋的跟着。 驿馆内,颍王赵顼来到驿馆前面。 嗖。 叮当。 一支羽箭穿窗而过,其后当着赵顼的面射过,钉在大堂上的木柱上面颤抖。 王府侍卫统领赵能当即持刀警戒的挡在王爷赵顼面前,大喊道:“保护王爷。” 于是,王府侍卫齐齐围住王爷赵顼,围的水泄不通,用身体给赵顼挡住危险。 赵顼看着这种厮杀场面,便知道今夜发生了大事情。 只是,他这个王爷最后才知道。 汪昊宗对着赵顼道:“王爷,还请退至安全地方,这里太危险了,交给末将来应对即可,末将誓死不会放一个叛逆贼子进来。” 反正面前的情况已经告诉了赵顼,有人想要杀你,我汪昊宗是来保护你的。 谁是敌,谁是友,一目了然。 事实胜于雄辩。 赵顼面色难看,今夜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给他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让他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真是可恶。 这是赵顼这十八年来最狼狈丢人的一次,甚至到了现在,他都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面前这些人是如何决心起兵反叛的。 “不,本王就要在这里看着,看看这些谋逆之人究竟敢不敢杀了本王?” 赵顼就像一个怄气的孩子一般,固执。 汪昊宗无奈,自己保护的是他,以后还得要靠着颍王赵顼,现在肯定不能得罪。 唯有保护住颍王赵顼的性命,今夜他的付出才会有收获。 不然,徒做了无劳功。 赵能他们死死护住王爷赵顼,外间羽箭不断,甚至厮杀也开始慢慢火热化。 可以料得见,今晚,整个青州城都会不得安宁。 孙觉愈不是傻子,他不知道事情为何如此演变,可是,今夜他必要除掉汪昊宗。 此人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是过大了些,竟然早有所准备。 可以猜测,汪昊宗定然是有所依仗,不然,他哪里敢如此行径作为。 同时,想通了的孙觉愈又觉得满身心气怒,自己竟然中了汪昊宗的瞒天过海之计,简直愚蠢,愚不可及。 第161章 鱼死网破 忽然间,孙觉愈又想到了一个漏洞,他马上派人去补救。 “牛飞,过来。”孙觉愈喊道。 一粗硕壮汉满身的盔甲,看着甚是魁梧有力,咵咵走过来领命:“统领有何吩咐?” 孙觉愈对着牛飞下令道:“牛飞,你马上带人去西城门,今夜,西城门想必就是汪昊宗预留的逃生通道,万一事有不成,他定然会从西城门那里逃脱生天。” 牛飞明白道:“西城门那里是汪昊宗的人何正在看守着,属下明白了,定不负统领之命,夺下西城门来。” 孙觉愈看着带人离去的牛飞,牛飞是他手下最是能打的兵将之一,武力了得,能够单手举鼎,可以以一敌十。 如果他没有夺下西城门打败守将何正,那么,西城门将会是汪昊宗的逃生通道。 到时候,他孙觉愈就算完全掌控了青州城也得要丢弃这里的繁华富贵,继而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去了。 “赶紧派人去府尊朱大成府上,将这里的事情统统告诉他。”孙觉愈拉着刘昌琦的衣领恶狠狠道。 刘昌琦早就被吓坏了,不过,真的好刺激,如果今夜能够连着颍王赵顼一块干掉,那么,他也是杀过王爷的牛人了。 被一把丢开的刘昌琦对孙觉愈没有一点的生气,反而欣喜若狂的跑开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是孙觉愈对刘昌琦的评价,刘昌琦此人就是爱慕荣华富贵,也不知朱大成到底怎么看上这种人的。 当初,若不是朱大成在后面挺着刘昌琦,孙觉愈绝不会与他为伍。 而在府上的朱大成早就得到了消息,也听见了喊杀声,他就知道,事情大发了。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无非有两种,第一种便是汪昊宗的兵士开始反抗,这算是好些的,第二种便是汪昊宗早有所准备,这才是最糟糕的。 朱大成走出大堂,看着院子中站满的众人,这些都是他的家底了。 “都不要惊慌,是孙统领在处置叛逆,派人去守好府上大门,不准任何人闯进来。”朱大成稳如老狗道。 下面众人听到朱大成的吩咐后开始四处动起来,吆喝着守住这里守住那里。 这杂乱的场面竟然也给了朱大成一丝安慰,人心可用。 很快,刘昌琦的声音便在外头响了起来,喊着:“姐夫,是我,昌琦呀,快些开门放我进去。” 朱大成让人给刘昌琦等人开了门。 刚刚踏进府上的刘昌琦就被朱大成揪到了一旁,低声问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大成也心中没底,不知道孙觉愈他们到底做成事还是没做成事。 既然现在刘昌琦都跑回来了,想必定然会是一个好结果。 可惜,事与愿违。 刘昌琦兴奋道:“姐夫,那汪昊宗着实可恶,竟然早有准备,我和孙大哥带着人进了营房,根本就没有逮到汪昊宗。” 朱大成听到这里心中就悔不当初。 刘昌琦继续道:“在营房收拾了几个小虾米后,外头就有人发现汪昊宗的踪迹,可惜,汪昊宗带着人躲进了颍王下榻的驿馆里头。” “然后,我便和孙大哥带着人前往驿馆,还没到就被人给袭击了。” “然后,我和孙大哥立刻反击,杀的汪昊宗等人缩在驿馆中不敢露头。” 语气中慢慢的骄傲,咱刘昌琦也是勇武之人,厉害着呢。 朱大成从刘昌琦的话语中听得出,汪昊宗早就料到今夜之事,也早已经做了准备。 孙觉愈他们扑了个空,反而中了汪昊宗的诡计,正在攻击驿馆。 而驿馆中住着的是谁?是颍王赵顼,是当今皇长子。 事已至此,朱大成他们再无退路。 啪。 朱大成忽的给了刘昌琦这瘪犊子玩意儿一个大巴掌,打的刘昌琦双眼冒金星。 “姐……姐夫,你咋了?”刘昌琦认为朱大成得了失心疯。 朱大成怒道:“蠢货,你和孙觉愈都被汪昊宗给坑了。” 听到这话的刘昌琦摇头,不认道:“不可能,就汪昊宗那孙子怎么坑的了我和孙大哥两个人呢?不可能,一定是姐夫你搞错了。” 刘昌琦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绝对比汪昊宗聪明得多。 朱大成道:“那汪昊宗是故意引诱你们去攻打驿馆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颍王赵顼,从而得到颍王赵顼的好感。” 经过朱大成这么一说,刘昌琦忽然觉得,好像是这样的。 怪不得他们出了营房就有人叫嚣,一路引导他们到了驿馆外面,紧接着就发生了厮杀。 现在细细想来,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汪昊宗的故意为之。 刘昌琦吃了一惊,那这样说来的话,他们岂不是都已经成了汪昊宗的棋子? 刘昌琦顿时浑身发冷,只觉得坠入了冰窟。 这是一个大阴谋,大圈套,就等着他们这些人上钩呢。 “姐夫,姐夫,你赶快想想办法呀,我们该怎么办?”刘昌琦慌了神,拉着朱大成的衣袖问道。 朱大成甩开刘昌琦,道:“为今,便只有拼一拼了。” 刘昌琦期待着。 “做两手准备,第一,将家眷送出去一部分,送到海边去,如果我们今日能够逃过一劫,再去接他们回来,如果我们逃不过这一劫,也留下了血脉。” 垮嚓。 刘昌琦从未觉得有过如此之大的生死之压。 朱大成不管他继续说道:“既然错了,那就一错到底,汪昊宗想靠着颍王赵顼这棵大树,那我们就砍倒这棵大树,看他汪昊宗还能靠什么。” 目前,朱大成他们还是有着极大优势的,人多势众,而且还是在他们熟悉的地盘上面。 刘昌琦瞪着眼看着姐夫朱大成。 朱大成道:“去,把所有人都喊起来,派出一小部分人去护送家眷出城前往海边,剩下的人,都拿起兵器,去驿馆,杀叛逆汪昊宗。” 刘昌琦没动弹,朱大成抬了抬手臂,刘昌琦立刻屁滚尿流的跑开去喊人了。 朱大成心道: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第162章 热血的赵顼 驿馆处的厮杀愈发激烈,不断有人倒地毙命,也不断有人朝着驿馆冲杀过去。 孙觉愈仗着自己这一边人多势众,想着以势压人,以最快的速度攻破驿馆,然后宰杀掉汪昊宗。 至于驿馆里头的颍王赵顼,不好意思,不过是一位冒充王爷的贼子罢了。 孙觉愈早就想好了由头,他高举长刀,喊道:“杀进去,杀叛逆汪昊宗,救出颍王殿下。” 杀。 接着便又是一阵轰天喊杀声。 此刻,整个青州城早就纷乱一片,不少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惊恐的看着外头的火光冲天。 在青州城做着一家早饭摊饼的陈发财一家子紧紧关住自家门栓,就是防止有乱兵冲了进来。 陈发财的妻子田氏怀中抱着两个孩子,瑟瑟发抖,对着陈发财问道:“发财,这是咋地了?” 陈发财安慰妻子道:“别怕,估计是官府在捉拿贼人,过不了多久就消停了。” 田氏看着不太像,这动静也太大了些。 “发财,你干吗去?”田氏忽然看到走到门边的夫君陈发财。 陈发财对着田氏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而后透过窗子朝着外面悄然看去。 这一眼看过去不得了,正巧看到一队杀气腾腾的兵士从自家门前赶了过去,那带队将官的脸面看不清楚,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极为狰狞。 “快,都给老子快点,晚一步都得死。” 这声大喝直接吓得陈发财一个缩头,不敢再朝外看过去。 田氏不由得将怀中两个孩子抱的更加紧些,生怕有人伤了自己娃儿。 牛飞带着一百人直奔西城门而去,目标就是要夺下青州西城门,断了汪昊宗的逃生之路。 对于西城门的门监何正,两人间的交道不多,可是,牛飞自认为比何正强多了,打败何正他还是有把握的。 何况,西城门何正那里顶多有着二三十人守着,自己一百多号人还拿不下他来。 不可能。 牛飞一身盔甲飞奔起来却是丝毫不慢,甚至带有呼呼风啸声。 很快,牛飞就带着自己手下兵士来到了青州城西城门这里,可是,迎接他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一片寂静。 有诡异。 牛飞心中感觉得到,于是,他下令所有兵士止步。 “派两个人过去看看,何正到底在搞什么鬼?”牛飞吩咐道。 他也不会神经粗条的傻傻冲过去送死,得先弄清楚敌情。 于是,一队五人组悄然朝着城门那里摸去。 而在城门内里,何正他们正龟缩在城楼里面看着外面的场景。 今日汪昊宗吩咐何正的事情便是,西城门如若遭到攻击,那就拖,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 何正的目的不是守住西城门,而是拖。 因为,汪昊宗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手中人手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打不过孙觉愈。 干脆,他就能拖一刻就拖一刻。 这样,自己生存下去的几率也会大上很多。 如果颍王赵顼一开始就听从汪昊宗的建议,直接从驿馆里面溜出来,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出了青州城。 可是,颍王赵顼太过固执,也不肯完全相信自己。 才迫使汪昊宗行此下策。 而这一场面,汪昊宗也早就预料到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却是对汪昊宗利益最大化的。 试想,倘若颍王赵顼有惊无险的一路平安逃出了青州城,他汪昊宗只是出了一点力。 到时候,想必颍王赵顼也不会太过感激自己。 这样一来,他汪昊宗的功劳哪里来? 如果今夜惨烈搏杀,颍王赵顼还险些身死,最后自己搏命救出他来,那般,颍王赵顼将会极是感激自己。 此后,自己也就算彻底牢牢拴在了这棵大树上面。 汪昊宗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他懂得如何利用时势。 今夜,一切几乎在按照自己的谋划在走着。 接下来,就看天意了。 如果刘氏能够派出家丁来助战,且应彦羡…… 嗯? 忽然间,汪昊宗想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这个时间点,应彦羡为何还未出现? 早在汪昊宗进城的时候,何正就对自己说了应彦羡早就进城的事情。 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刻,他却没有见到应彦羡那边的任何一人。 这件事情太过古怪了。 汪昊宗发现他想不明白应彦羡到底去了哪里,又在做着什么。 但他敢肯定的是,应彦羡绝对不是在闲着,一定在筹谋何事,只不过自己还没有想到。 可恶。 应彦羡是目前唯一脱离汪昊宗谋划之内的可变值,这让汪昊宗有些懊恼。 汪昊宗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可是,应彦羡实在是太过聪明了些。 今夜,将会是他汪昊宗人生的转折点。 可是,他却不能够完全掌控。 嗖嗖嗖。 眼前愈发水火加剧的驿馆攻杀正在告诉汪昊宗,他一定要守住,不然,他就会葬身此地。 外头孙觉愈他们攻伐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激烈。 甚至于,孙觉愈仗着己方人多,兵器也优良,不要命的往驿馆里面射箭。 从高空看去,整个驿馆已经成了一个浑身扎满刺的刺猬。 颍王赵顼最终还是被强行拖着去了后面院落,相较于这里,那里安全系数高太多了。 赵顼有些心急,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今夜,将会是自己的生死之关。 如果驿馆前面抵不住了,那么,外面那些叛逆贼子将会冲杀进驿馆,将自己等人宰杀。 现在,赵顼已经对汪昊宗相信了九分,而汪昊宗也不留有余力的在尽力护卫自己。 方才,他亲眼见到有人中箭倒地血流不止。 这是赵顼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真实、梦幻、怯怕,可又有着一丝热血。 这种感觉是赵顼从未体验过的。 甚至于,赵顼在心中想着,如若驿馆外头那些叛逆贼子真的攻破驿馆杀进来,那么,他将会夺过赵能手中的长刀,与叛逆贼子誓死一战。 绝不投降。 一想到这里,赵顼就一阵勇敢,恨不得冲到前面去杀贼。 可是,身为王府侍卫统领的赵能派人将赵顼死死护卫住。 第163章 城外的刘氏家丁队伍 青州城外,先前孙觉愈派人出城查探消息,一支三人小队正行走在官道之上。 三人间传来对话。 “娘的,这大晚上的不让人安稳,非得出城来走一遭,晦气。” “也是咱们三个兄弟倒霉,值班偏偏选在了今夜,没听孙统领下令说嘛,今夜有事发生,事关青州存亡。” “屁,这太平盛世的,青州城又是一座坚城,谁会傻不拉几的来攻打青州城?” 对于孙觉愈那些屁话,这三人明显不相信。 主要是,大宋朝的战事都集中在与西夏国和辽国接壤处,他们青州城属于安全地带,距离敌国远着呢。 就算西夏国和辽国要打过来,也得一年半载的。 到了那个时候,青州城早就跑没人影了。 “别说了,谁让孙统领是咱们的上官呢,他说的话就算是臭的,咱们也得使劲闻着说香气扑鼻。” “娘的,你老魏也太恶心了。” 有人受不住这种奉承拍马屁的话,直接做呕状。 哈哈哈…… 三人一阵大笑。 “八哥,八哥,快醒醒,快醒醒。” 在官道一侧,张行土摇晃着魏八子。 魏八子与张行土两人被留在青州城外接应都头他们,以防不测。 于是,魏八子便与张行土两人在官道旁找了一个舒坦的地儿歇着。 不料,却碰上了孙觉愈派出城查探的这三人。 魏八子忽的坐起身,对着张行土道:“有人?” 张行土点头,说:“三个人,正在官道上骂骂咧咧的走着。” 魏八子吐槽道:“都这个天儿了,普通人哪里敢走?有可能是附近的贼人夜行。” 对于魏八子这种话,张行土也表示赞同,就像咱俩……呸呸。 站起身拿好兵器的魏八子对着张行土说道:“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既然无事可做,那就跟着这三个人去看看热闹。 张行土道:“都头让咱们在这里守着,不太好吧?” 魏八子敲了敲张行土的脑壳,道:“你笨呐,放咱俩在城外为的就是应对这种突发事情,你想一下,万一官道上这三个人是青州城内派出来的呢。” 那样,很有可能会带来有用的消息。 “好像……也对。”张行土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觉得魏八子说的有道理。 魏八子没继续耽搁时间,弓着腰就朝着声音来源那里摸过去。 张行土赶忙跟上。 此刻,官道上孙觉愈派出的三人忽然止步。 “停。” 咔。 三人停住身形。 其中一人发问:“你们有没有听到很多人杂乱的脚步声?” 一人摇头,一人仔细听着。 过了几个呼吸间,三人都听见了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甚至还有人在低语。 “快,快躲起来。” 三人着急忙慌的躲在官道旁的一个土堆后面,等待着那些脚步声临至。 没过一会儿时间,他们三人就看到了一群统一服饰的灰衣男丁走过。 “这些人的服饰看着熟悉。” “我知道,这些人不就是刘氏庄园中的家丁吗?” 三人大惊,都这个时候了,刘氏这是要去做什么,而且,得好几百人了吧。 黑夜中,他们三人也看不清具体多少人,可是,数百人是肯定有的。 “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统领大人说的生死存亡大事?” “你是说,刘氏要造反?” 一人摇头不信,不屑道:“就凭这点人,恐怕连城门都攻不进去,全都得死在城外头。” 刘氏在青州城也算大门大户,根本不会做这等蠢事情。 三人最终商定主意,不管刘氏这些家丁要去做什么,他们三个都得敢在这前面回到青州城,向孙觉愈统领大人汇报此事。 然后,就不归他们考虑了。 等到刘氏这些人全都一窝蜂的过去之后,一人赶紧道:“既然如此,我们快走,早一刻回到城中,也省的在这城外头遭罪。” 就在三人准备起身匆忙回城的时候,嘭嘭嘭,三声响动,三人齐齐被砸晕过去。 魏八子拍着手掌,觉得这三人真是太弱了,自己都没舍得太过用力。 张行土问道:“八哥,咱们打晕他们干什么?” 魏八子道:“你刚才没听见他们说吗?官道上经过的这些人是刘氏家丁。” 听到这话的张行土没反应过来,问道:“刘氏家丁又怎么了?” 魏八子想给到张行土一巴掌,“废话,出发的时候,你没听都头说,今夜,刘氏家丁也有可能加入此事中来,于我们是友,不是敌,自然,这三人是青州城里面派出来的,就是敌人,刘氏家丁就是友人了。” 听完魏八子的这一波分析,张行土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那,我们还要不要告诉刘氏那边一声,说我们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张行土问道。 魏八子抚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既然是友人,还真的提醒他们一声,不能够这样行军,万一青州城在前方还有人探查,他们还是会被发现的。” 于是,魏八子与张行土两人一路急奔,堵在了刘氏家丁队伍前。 魏八子让张行土离得远远的,别凑一块,到时候让人一锅端了,丢人就丢大发了。 立马,张行土跑的整个人都快没了影。 见此,魏八子骂了声混账,有必要跑那么远了,到时候老子有了危险你连救都来不及。 “止步。” 魏八子对着乱糟糟的刘氏家丁队伍喊道。 唰。 刘氏家丁队伍竟出现人撞人场面,看得魏八子一阵摇头。 乌合之众。 此次,刘氏家主刘襄自然也是跟来了,他派人上前来问何人何事。 魏八子道:“如此行军实属无脑行径。” 一句话就惹怒了刘氏家丁,可是,魏八子觉得自己没有说错,本就是如此。 “方才,青州探子已经发现了你们的踪迹。” 下一句话,魏八子直接吓的刘襄一哆嗦,他一路并没有发现异常,怎么就会被发现了呢? “敢问阁下是谁?”刘襄藏在人群中开口问道。 魏八子道:“我乃……” 不过,想起了一件事,便改口道:“我乃是汪昊宗大人派在这里守卫之人。” 刘襄恍然,原来,汪昊宗都已经做好了安排。 “还请阁下赐教。”刘襄虚心请教。 魏八子便对着刘襄一番指点,而后,刘襄将二百来人的家丁队伍一分为三,前军少量,中军最多,后军压阵。 最后,魏八子道:“最好在派出一队人马沿着官道两侧探查,发现异常及时回禀刘家主,如此方可保队伍无忧。” 刘襄算是学到了,对着魏八子抱拳行礼感谢。 魏八子看着离去的刘氏家丁队伍,他想着自己要不要进入青州城。 第164章 西城门混战 青州城西城门处,何正的计谋终于被牛飞察觉到。 哈哈大笑走出的牛飞对着手下兵士道:“兄弟们,那何正也就二三十人,冲上去,灭了他们。” 见到牛飞无惧,跟着牛飞而来的百十号兵士纷纷手持兵器朝着城门处冲杀过去。 何正见此心中已再无侥幸心理,只得对手下人道:“今晚,那孙觉愈欲行谋逆之事,我何正誓死不跟,今日,就算战死朝廷也会给家中老幼一个交代,兄弟们,杀。” 收到激励的守城门兵士也是双眼发红,狠了狠心,借助城门通道开始据守。 双方很快交战厮杀在一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发了狠,哪里管你是昔日同袍,一刀下去就是死手。 牛飞催促手下兵士赶紧杀进去,夺了这座西城门,这般,整个青州城就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何正大吼着守住守住,死不退让。 被堵在后面的牛飞见着前面久久不能够攻破何正的防线,便扒拉着自己人,大喊着让本将来。 好一会儿牛飞才冲到最前面,然后踩着死人尸体抡着重器就冲杀上去。 一时间,何正一边竟无人能够阻挡。 “何门监,守不住了,兄弟们都快死光了。”有人哭喊道。 何正也不想死,他最终叹口气,心中道:“汪统领,属下也算是为你尽心尽力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快,打开城门,我们逃出去,去搬救兵。”何正喊道。 于是,跟在后面的数名兵士立刻早就将卸了门栓的城门推开,甚至刚刚打开一条缝隙就争相往外逃去。 赶到青州城外的刘襄自然也听见了青州城内传出的喊杀声,甚至火光冲天。 这个时候,刘襄终于知道,汪昊宗他没有骗自己。 今夜,青州城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情。 或许,真的是有人心存不轨之心,想要谋杀颍王殿下赵顼。 刘襄立刻命令整支队伍加速前进,冲进青州城,解救出颍王殿下。 一众家丁听后嗷嗷叫着冲向青州城。 恰巧,这个时候青州城城门被打开,有人跑了出来。 这种骚操作看的刘氏家丁一愣,到底是敌是友? 刘襄也是被惊呆了,竟然扯着嗓子问:“你们是何人?” 刚刚逃出来的何正就见到面前堵着数百人,以为是孙觉愈派来的敌人,心下想着:完了。 可是,听到这声叫喊,何正就明白了,这或许就是汪昊宗告诉自己的援兵。 “我是西城门门监何正,孙觉愈谋逆,欲要加害颍王殿下,速速前去搭救。”何正喊道。 刘襄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众人听我命令,杀进去,搭救颍王殿下。”刘襄喊道。 何正听到身后的惨呼,就知道那牛飞已经带着人杀了出来,他咬了咬牙,转身又回城。 “拼一把。” 继而,城门大开。 何正喊道:“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杀进去,晚些时候我们顶不住了就。” 刘氏家丁一股脑的朝着城门内里冲进去。 这个时候,你想要让这些家丁给你讲什么战法,纯属就是扯淡。 乱棒也能够打死老师傅。 牛飞正一马当先的冲杀出城门,却又忽然见得一群灰衣男丁朝着自己这里冲杀而来。 “喝,杀。” 牛飞大喝一声,继续抡着自己手中重器就一路砸杀过去。 刘氏家丁哪里顶得住如此猛将的冲杀,顿时一阵哀嚎。 可是就在此时,一汉子跳出来,不,是两个汉子跳了出来,左右对着牛飞突杀。 一时间,牛飞就招架不住此两人的杀招,手忙脚乱,不住后退,甚至推倒了己方数人。 这种场景,看得刘氏一众家丁心中火热。 咱们家丁中也是有能人出世的。 “杀呀。” 顿时刘氏家丁又来了一股血勇之气,纷纷朝着城门内里再次冲杀进去。 牛飞心中惊恐,这哪里来的两人,身手竟然如此了得,而且招招要自己的命。 牛飞也就是仗着自己身高体大,又有着蛮力加持才方可抵挡一二。 可是,如若长此下去,最后死去之人必定是自己。 这般想着,牛飞心中已经有了退却之意。 可是,魏八子和张行土两人哪里会让牛飞如此安然离去? 突然间,魏八子加速绕到牛飞身后,张行土也理解了魏八子的战意,而后加大力气,全力吸引住牛飞注意力。 铛。 牛飞堪堪挡住张行土的一个大杀招,而忽然间却觉得后背一痛,扭头看去,只见得魏八子全力砍了自己一刀。 “啊呀呀。” 牛飞痛呼一声,而后发疯似的四处砸杀着。 一时间,牛飞身体周遭风声阵阵,无人敢接近。 而魏八子与张行土却是不急不慌,到了这个时候,此人已经注定败亡。 都头说过:欲要使人灭亡,必要使人疯狂。 此人已经开始发疯,这般疯了似的砸杀,徒徒耗费自身体力,最后哪里还会有力气与自己等人搏命。 魏八子与张行土环绕在牛飞攻击范围边缘处,逮着机会就痛一刀,这种感觉让魏八子心中爽歪歪。 “呼呼。” 牛飞身上流着血,体力急剧下降,终于一番疯狂中顿了顿喘着粗气。 就在此刻,魏八子和张行土前后夹击,迫使牛飞不得不再次举起重器抵挡,可是速度却相较先前慢了数分。 呲。 张行土一刀扎进牛飞大腿处,痛的牛飞大吼一声。 可是,张行土已经从容退去。 接着,魏八子直接一刀砍进牛飞脖颈,那里是牛飞全身最是薄弱之处,且致命。 刺啦。 魏八子用力下压刀刃,继而,魏八子手中长刀从牛飞脖颈处顺着身体被划拉开。 继而,牛飞整个人都被魏八子劈开,血液喷洒,肠子、器脏等物淌了一地。 轰然一声,牛飞倒地死亡。 这种场面看的何正心头一阵发麻,胃里也是一阵恶心,他从没见过如此恶心残忍杀人画面。 简直……简直就是不忍目睹。 别说何正,就是那些还在城门处厮杀的双方之人都被惊着了,不敢动弹。 这哪里来的两位杀神,如此生猛。 可怕。 第165章 火攻驿馆 城门这里的形式急转直下,令何正有些欣喜若狂。 想这牛飞也算是青州城城卫军的一号人物,如今却惨死在了这里,天意弄人。 何正在有些恶心的同时心中也有些感慨。 躲在后头的刘氏家主刘襄正想去赞扬一番击杀了牛飞的那两位他们刘氏家丁好汉,可是,只见得那两人振臂一挥。 “敌将已死,来,都随我杀进去。”魏八子见士气可用,便想着带人一鼓作气冲杀进城去。 这些家丁也被兴奋冲昏了脑袋,全部都跟着前面的魏八子和张行土嗷嗷叫着朝着青州城内杀去。 寒风呼呼。 刘襄看着身边只剩下了一人,觉得自己被丢弃了。 “刘家主,我们……也快些跟上去看看吧。”何正道。 原来,城门口处剩着的只有刘襄与何正两人了,其余人都跟着魏八子和张行土而去。 刘襄撇头看了眼何正,只觉得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叹。 “好,走,我们也快些。”刘襄赶忙道,不然,晚些时候刘襄也怕没肉吃。 于是,何正与刘襄两人结伴前往。 而在驿馆此处,孙觉愈本来就有着兵士数百,加上利器,攻破驿馆只是早晚的事情。 在驿馆中顽强据守的汪昊宗身上压力巨大,放眼看去,这驿馆中已经破败不堪,再无可抵挡之物。 照此看去,不出半个时辰,驿馆必破。 汪昊宗心生叹息:想我汪昊宗忍辱负重多年,本想博一把远大前途,岂料,命途多舛。 不甘心的汪昊宗来到赵顼身旁,对着赵顼道:“颍王殿下,驿馆守不住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等危险之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汪昊宗却也不想陪着赵顼去找死。 赵顼一时间上来的年轻人的热血劲头,对着汪昊宗缓缓摇摇头,道:“本王是皇长子,怎可遇事就逃?岂不丢尽了父皇脸面。” 越说越来劲的赵顼竟然从赵能手中夺过长刀,恨声道:“贼子猖獗,欲行不轨事,今日,本王在这里,看着诸位将士杀敌。” 赵能赶紧捧场,嘴中大喊着:“杀敌,杀敌,杀敌。” 赵顼看着士气可用,觉得他们应该能够守得住。 “汪统领,你可派人杀出去搬救兵?”突然间,赵顼对着汪昊宗这般问道。 咔。 汪昊宗没了声音,这哪里会来救兵呢? “回禀殿下,事发前,末将曾去过刘氏庄园求过救兵。” 汪昊宗的声音有些弱,刘氏庄园那些家丁毕竟不是兵士,比不得行伍众人,不知道见到厮杀场景会不会做鸟兽散。 赵顼此刻也不管这些了,他走进院子,见到了向氏。 向氏见到颍王赵顼进来,便轻呼一声:“王爷。” 赵顼拉着向氏的手,对着她说道:“婉娘,今夜叛逆贼子势大,驿馆守不守得住还得一说。” 哗。 向氏险些栽倒在地,难道……今夜就是他们的死期吗? 赵顼扶住向氏,道:“婉娘且放心,为夫不会丢下你们独自苟活,这些叛逆贼子要想杀进驿馆,就先从本王尸体上踩过去。” 向氏捂住夫君赵顼的嘴角,道:“王爷性命金贵,万万说不得这种话。” 继而,向氏又道:“王爷,为了大宋江山,王爷要活下去,趁着驿馆还未被攻破,王爷赶紧脱身为妙。” 向氏明白赵顼的身份,更是懂得以后的大宋江山。 赵顼摇头,让他丢弃新婚妻子,丢弃身边亲信,独自逃亡,这是他一万个都不想的。 “不。” 赵顼说的斩钉截铁,他要杀贼,他要轰轰烈烈的死去。 或许,这就是年轻人的血性。 “本王宁肯战死,也不愿如此苟活,更不会丢下婉娘你们。”赵顼道。 呜呜。 向氏被夫君赵顼感动到,觉得自己此生嫁对了夫君。 “婉娘,你们,就躲藏在这个院子里,本王去前面杀贼,如若……如若本王不幸遇难,你们……自焚吧。”赵顼狠了狠心道。 因为向氏她是王妃,不可能落在叛逆贼子手中,不然,就是天下的一个大笑话。 向氏重重点了点头,既然王爷都有了必死之心,自己又何曾怕过。 “王爷安心杀贼,还请王爷放心,婉娘,永远都只属于王爷。”向氏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赵顼最后看了一眼向氏便带着赵能等王府侍卫去了驿馆前面。 此刻,由于有了朱大成的加入,外头孙觉愈他们的攻击力度又加大了许多。 朱大成看着攻伐了如此长时间仍旧没有进展,便对着孙觉愈道:“孙统领,这驿馆是木质构造,火攻,烧死他们。” 其实,火攻这一招孙觉愈都想过,可是,这里可是青州城,驿馆四周又都是两三层的豪华酒楼。 这一烧,驿馆周遭的建筑物少不得都得化为灰烬。 正是出于这一层考虑,孙觉愈才迟迟没有采取火攻之法。 孙觉愈道:“火攻的话,我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朱大成恨恨道:“孙统领,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把整个青州城烧光了也得烧,不然,你我都活不成。” 为了活命,牺牲掉整座青州城又有何妨。 朱大成内心是自私的,也是贪婪的。 孙觉愈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够听朱大成的建议,采用火攻之法。 “来人,点火,烧驿馆。”孙觉愈下令道。 呼啦啦。 瞬时,驿馆外头亮起无数火把火箭,对着驿馆嗖嗖嗖的射来。 呼。 驿馆中的木头几乎一遇见这些火油就嘭的一下子燃了起来。 汪昊宗见到火光冲天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再无回天乏力,这场战斗,他败了。 驿馆,彻底守不住了。 而他带来的数十号兵士,也死伤多半,剩下活着的也都带着伤,根本无力阻止外面杀进来的孙觉愈等人。 “难不成,真的是天要亡我吗?”汪昊宗心中呐喊。 赵顼被赵能护着从驿馆前面退出来,这种灼热的炙烧感没有人能够受得了。 刚刚露出头来的赵顼就成了一只大花猫,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滑稽可笑狼狈。 第166章 一战 大火的那种热感寻常人是受不住的,因此,当驿馆慢慢形成一个大火球的时候,有人崩溃了。 在面临这种恐怖景象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被活生生烧死。 “逃啊,逃啊。” “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好热,好热,太热了。” “灭火,大家都快点灭火呀。” “水,谁有水,我要喝水。”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 驿馆里头的众人开始出现惊慌情绪,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汪昊宗看着这种乱糟糟的场景他也无能为力,都这个时候了,他连自己生死都保不住,又如何去管着旁人呢。 驿馆外面的朱大成、孙觉愈他们看着一个逐渐旺盛的大火球,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会心一笑。 如此火势,里面的人注定要化为一堆灰烬了。 那么,汪昊宗、颍王赵顼,这些对他们不利的人,将会彻底消失。 自然,他们的地位也会得到安全的一个保证。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他们最是乐于见到的。 孙觉愈舒口气感慨道:“终于可以安心了。” 朱大成凝视着火中的驿馆,他道:“怪只怪这颍王他自己找死,轻信了那汪昊宗的妄语,死的也不冤。” “禀告统领大人,西边杀来一群人。” 听闻此话的孙觉愈吃了一大惊,忙问:“可曾看清楚有多少人?是哪里的军队?” 朱大成也盯着来人。 来人摇头道:“不知,只见黑压压一片,少数也得有几百人。” 主要是黑夜中,而且加上刘氏家丁本就是乱糟糟的一片队伍,根本没有队形可言。 自然,看着这人眼中也就成了黑压压一片。 这种消息对于孙觉愈他们又是不好的,这极有可能就是汪昊宗出城搬来的救兵。 看来,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汪昊宗和颍王赵顼是死定了,但是,后面孙觉愈他们还得消灭掉这些救兵才可以。 朱大成对着孙觉愈道:“孙统领,这些人必须要全部杀掉,不然,恐成祸患。” 孙觉愈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和朱大成持统一看法。 “来人,调三百人,去迎战,诛杀剩余叛逆”孙觉愈挥手道。 于是,继而三百人朝着西边而去,准备诛灭那些‘叛逆’。 驿馆里面,赵顼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他的热血被渐渐烧没了。 此刻,赵能等王府侍卫护着赵顼撤回道后院,再过顷刻,前面的大火也会烧过来。 赵顼持刀见到了正欲寻死的向氏,他将向氏抱在怀中。 “婉娘,在本王害了你。”赵顼痛悔道。 没有想到,青州城的官员竟如此大胆,敢起兵攻伐自己这位王爷殿下。 向氏摇头,眼中尽是柔情。 “王爷,妾身不怕。”向氏坚定道。 赵顼心中感动,他没有娶错女人,婉娘,值得他疼惜。 王府侍卫统领赵能喊道:“王爷,大火烧过来了。” 哗的一下。 赵顼举刀,他宁肯杀出去,战死,也不愿就这样活生生的被烧死在驿馆里面,太过憋屈。 “王爷,你听。”赵能又惊道。 而赵顼也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显然,这马蹄声绝不是青州城城卫军的。 接下来的一幕让赵顼终生难忘,甚至,一度觉得是天神下凡。 大火中,一队身披铁甲的骑兵就像地狱中的杀神一般,自大火中冲出来。 哗哗哗。 就连大火都为他们避让,不敢与他们争锋。 挡路的那些叛逆贼人,统统都变成了蝼蚁,在这些身披铁甲的骑兵面前不值一提。 他们来了,他们朝着自己冲了来。 刚从驿馆前面大火中逃出的汪昊宗也见着了这队身披铁甲的骑兵队伍,顿时将他给镇住了。 “这……这是?” 汪昊宗呢喃不能自语,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哒哒,哒哒…… 这队骑兵中的为首一人骑马停在颍王赵顼面前,身为王府侍卫的赵能他们都没有试图抵挡,因为,他们觉得,这些骑兵若想取了他们的性命,轻而易举。 还不如,伸着脖子等死的好。 赵顼见到此人伸出一只手,意思不言而喻。 就在赵顼想要伸出手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身旁向氏的目光,继而,他转过头来。 “王爷。”向氏轻声呼唤道。 继而,赵顼对着骑兵为首这人缓缓摇头,眼神坚定。 他不能够丢弃向氏,不能够独自逃生,他不愿意,他不愿意。 这队骑兵,正是应彦羡所率领的孔四海等人,他们进了青州城后待在一角,静待事情发展。 应彦羡一开始没有摸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然让朱大成如此丧心病狂。 可是,随着整件事情的展开,应彦羡的眼前开始慢慢变的清晰、开阔。 赵王页是赵顼无疑,这一点应彦羡从未怀疑过。 另外,朱大成、孙觉愈、刘昌琦等人狼狈为奸,在青州城为所欲为,是该死之人。 而汪昊宗,他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就比较让人觉得可怜了。 唯一一点没有让应彦羡想清楚的便是赵顼为何一进青州城就查探朱大成他们。 不过,现在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打赢今夜这一战。 而让应彦羡担忧的便是,青州城城卫军足足有着千余人,而他们才有着十八人,就算加上汪昊宗的人,也不过三百人。 刘氏家丁后来也杀进了青州城,算上两百人。 与朱大成、孙觉愈他们的人手还是不足,可是,这已经足以让应彦羡为之一战, 兵在精而不在多。 只是,在与敢战、不敢战之说。 兵法有云: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应彦羡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功利,守得住本心,就在那里,静静观着整个青州的风云变幻。 你方唱罢我登场,好戏不断,好戏连连。 都在应彦羡眼中一一闪过。 当魏八子找来的时候,说刘氏家丁已经杀进城中,朝着驿馆杀来的时刻,应彦羡又看着半个青州城都被驿馆大火映照亮堂的黑夜。 他知道,该他出来一战了。 第167章 随我杀 等待了许久,跟在应彦羡身后的孔四海等众早就急不可耐,手中刀兵互相争鸣,等待嗜血一战。 李二扭头看着都头应彦羡,他知道,都头在等,在等一个时机,这个时机,稍纵即逝。 好在的是,李二、孔四海、魏八子他们都是跟着应彦羡死战过之人,对于都头应彦羡,他们言听计从。 因为,他们相信,都头应彦羡一定会以最小的伤亡来换取最大的胜利。 踏踏,踏踏…… 终于,应彦羡胯下的战马开始迈动马蹄,一步、两步、三步…… 他们自黑暗中而来,身影渐渐出现在白亮之处。 朝着火光,进发。 轰轰轰。 终于,在马速的提进下,马蹄踏在青州城石板路面上,发出了震耳欲馈的响动。 如打雷、如擂鼓、如山石滚落。 无物可挡。 这是一种无敌之姿的敢战之态,一切敌人在他们面前都会被他们碾落马下。 驿馆外面的孙觉愈听到了如此动静,他挥手让众人静声。 朱大成也是心下一惊,而后细细聆听这种令自己莫名心悸的动静。 轰,轰,轰。 这种声音愈发清晰、靠近。 孙觉愈是武将,对于这种声音最是熟悉。 “哪里来的骑兵,哪里来的骑兵,哪里来的骑兵?”孙觉愈大喊着。 骑兵尽皆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哪里是他们这些城卫军所能够与之一战的。 未战,主将心中却是先怯了三分。 朱大成问道:“骑兵?这青州城哪里有骑兵?城卫军不都在这里了吗?” 急了的孙觉愈道:“这分明就是马蹄声,这点我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 朱大成也急了,道:“赶紧派人去查清楚,哪里来的骑兵,怎会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倘若颍王赵顼被救出来,那他们无疑便是功亏一篑。 决不能发生这种事情,朱大成咬牙道。 孙觉愈揪着手下人的衣脖子,大吼着快去查,查清楚。 稍稍有些冷静的朱大成果然很稳,他对着孙觉愈说:“孙统领,不要急,这里的青州城,这里房屋林立,街道狭窄,就算是骑兵来了又能如何?我们照样能够击败他们。” 朱大成这是想用地形去限制住这些骑兵,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孙觉愈道:“好办法,我这就安排人去办,迟滞了骑兵的马速,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可惜的是,应彦羡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只是片刻间,应彦羡就带着十八人的铁甲骑兵队伍冲了出来,冲到了驿馆这里。 孙觉愈的兵士还没站稳,应彦羡就沉声道:“冲过去。” “遵命。” 继而,跟着应彦羡的孔四海他们人人全身盔甲,战刀在手。 “杀。”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个字,那便是杀。 这一个字就让孙觉愈手下兵士入坠寒窟,浑身发冷。 太可怕了,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竟然让他们有了一丝不可敌之意。 看着愈发近来的这队骑兵,孙觉愈手下兵士竟然开始溃逃,根本没有一丝与之一战的意思。 可是,他们的逃亡速度又怎么抵得过战马的马速? 嘭嘭嘭。 嘭嘭嘭。 ……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战马撞倒在地,又被马蹄踩过,惨死马下。 只是短短一个接触战,便已将孙觉愈手下兵士痛击的溃不成军。 看在眼里的孙觉愈暗自痛恨。 幸好,这队骑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孙觉愈他们,而是径直朝着驿馆大火冲过去。 “难道,他们是要自寻死路?” 不少人心头都露出这种想法。 可惜的是,那些大火竟也不能够阻挡这些骑兵,孙觉愈他们眼睁睁看着骑兵冲过大火,进了驿馆。 “糟糕。” 朱大成大呼一声糟糕,继而痛拍手掌。 “他们,他们这是去搭救颍王赵顼去了。” 倘若颍王赵顼真的被这些骑兵搭救出来,那么,他们必死无疑。 孙觉愈也感受到了紧迫感,立刻组织人手将整个驿馆周遭都包围的死死的,甚至还摆上了拦路木头石块,目的就是阻挡那些即将要冲出来的骑兵队伍。 驿馆里面,赵顼摇头拒绝后,应彦羡反而对赵顼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有情有义之人。 如此看来,今夜应彦羡舍命来搭救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不过,既然赵顼拒绝如此搭救之法,何不再换一种呢? 应彦羡喊道:“李二,将战马牵来。” 身为边军士卒,哪能够一人一骑?那是蠢货,光是在戈壁荒滩中逃跑都没得逃,只有等敌军追上来与之死战。 今夜,应彦羡他们一人双骑,空着的战马还有很多,都是些备骑,却仍旧是良驹。 李二当即令众人将空余战马牵出来。 嘶…… 有些战马刨动马蹄,不住的想要冲出去,却被应彦羡他们摁住。 “王爷,你揽着王妃共骑一马,还有王府侍卫。”应彦羡看着狼狈不堪的王府众侍卫,说道:“你们护着王爷,随我,杀出去。” 赵顼当即揽着向氏上了马背,对着向氏道:“莫怕,本王在。” 向氏点头,她还撑得住。 颍王府上的侍卫统领赵能也骑上了一匹战马,坐在马背上的他瞬时就感受到了这战马与他平日所骑战马的不同之处。 这种战马,四肢有力,马骨宽大,鼻息绵长,明显有着更好的战力。 不然,今夜这些人也不可能凭此冲了进来。 好马。 最后,赵能心中暗自赞叹一句。 汪昊宗跑来,尽管应彦羡带着铁盔,但他依旧认出了应彦羡。 “应侍读,应侍读,还有我,还有我。”汪昊宗喊着跑来。 赵顼却是一时间没有认出应彦羡,只是对着应彦羡道:“这位将军,此人是青州城的守将,今夜便是得益于他相助,便带着他吧。” 应彦羡自无不可,汪昊宗想必也得到了该有的教训。 得了准允的汪昊宗欣喜若狂得到一匹战马骑了上去,手中握着长刀用来保命。 应彦羡打头,众人随后。 “众将士,随我,杀。” 当应彦羡高呼完毕之后,策动战马,朝着驿馆外头杀去。 不畏惧,不退缩。 唯有一战。 第168章 杀来了 火光中再次传来高呼声:杀,杀,杀。 果真是杀气腾腾,甚至随着火焰都传到天际。 围住驿馆的孙觉愈手下兵士都有些紧张,握着兵器的双手都不由自主的紧握住。 哗啦啦。 呼呼呼。 火光呼啦啦响着,就像一条火龙在到处吞噬所有。 接连周遭几座房屋都遭了秧,被引燃起来,甚至里面也传出呼救声,可孙觉愈他们闻听不理。 今夜最重要之事便是杀掉颍王赵顼,除掉汪昊宗。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一件事能够动摇孙觉愈、朱大成他们的决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他们就再无回头的道理。 孙觉愈他们在等待着,等着里面的人杀出来。 嘭哧一声,终于,一骑从大火里面冲杀了出来,带着毫不畏惧之色。 孙觉愈当即大喊:“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杀,给本将杀。” 喝。 为了给自己等人壮胆,所有人都齐齐大喝一声,稳住心神。 应彦羡手中的战刀已经换成了长枪,便于挑开火中的落木等物。 唰。 打头的应彦羡枪头一上挑,继而那些拦路的木头石块纷纷被击飞,看的旁人一阵激动。 借助马速,应彦羡一柄长枪连穿三人后才罢休。 其后,孔四海与李二一左一右,开始拼杀,不肯落后都头一丝一毫。 而齐小鸣和杜忠尽力屏住呼吸,因为都头来之前说过,在火中,置人于死地的不是大火,而是那些漂浮的灰烬和烟雾。 所以,尽量少的呼吸,加上湿漉的面巾就是最好的防护。 瞅准一个空档,齐小鸣挥舞过手中长刀,划过一人的脖颈,继而那人血液喷洒,头颅落地。 好一个少年郎。 杜忠也不甘其后,很是流利的砍杀一名叛逆贼人。 不知觉间,他们都已经成长起来,有着足够强大的战力。 对于这场战斗,应彦羡他们用着摧枯拉朽之势来击杀一切迎战之敌。 后面马背上的颍王赵顼让向氏自己闭上眼睛,莫要看到这种血腥场面。 没有办法,应彦羡他们这些人真的就是一个个杀神,出手必定是杀招,就连赵顼看到了都觉得爽中带有恶心感。 向氏很是乖巧,一路不论怎样都闭着自己的眼睛,将生死完全交给夫君赵顼。 同时,赵顼心中也是在想:这些悍卒到底是从哪里来,竟有如此战力? 一时间,赵顼竟有种想将其纳入麾下的冲动。 而一旁跟着的汪昊宗也是瞪大眼睛,疏忽了,大意了,汪昊宗他绝对没有想到,应彦羡这些人会这般强大。 明明只有着一十八人,却愣是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孙觉愈那些城卫军难敌一个回合。 与他们相比,汪昊宗的这些人连垃圾都算不上。 苦笑,汪昊宗唯有苦笑。 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够高看应彦羡他了,可是,最终的结果告诉自己,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忽然间,汪昊宗有种被掏空的感觉,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相较于应彦羡,他更像是一个小丑。 再多的谋划,没有足够的实力,依旧是做了无用之功。 现在,汪昊宗只想着跟随应彦羡他们杀出去,活命罢了。 由于街道狭窄,而且许多拦路物件,赵顼的身侧出现许多漏洞。 见到此场景的孙觉愈立刻派人朝着颍王赵顼这里冲来,只要击杀了赵顼,剩下的人就是时间问题。 朱大成对着孙觉愈道:“暗箭。” 孙觉愈恍然,他只知道己方已经将箭支射空,可是却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着数支羽箭存留。 弯弓搭箭,孙觉愈一气呵成,看得出来,他还是有着几分真本事的。 瞄准了马背上的颍王赵顼,孙觉愈立刻松手,旋即,脱离了弓箭的箭支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旋转着射向赵顼。 呼呼。 箭羽带起呼啸的破风声。 汪昊宗察觉到了危机,他却是没有顾及颍王赵顼。 当颍王赵顼察觉到这支射来箭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箭支射向自己,他的瞳孔里面满是惊恐。 就在箭支即将射到赵顼的时候,一道刀影闪过,将急速中的箭支砍落。 惊魂未定的赵顼抚摸着自己胸口,刚刚,生死一霎那。 这也是赵顼十八年来头一次距离生死这般之近。 应彦羡不管其它,直接丢给赵顼一把刀,对着他道:“王爷,走,我们杀出去。” 赵顼心中明白,如果今夜他杀不出去,势必就会葬身此处。 咦? 同时,赵顼借助火光也看清了应彦羡的脸面。 “应兄?”赵顼不禁呼出声。 这个时候,应彦羡出现在这里明显出乎赵顼的意料。 要知道,一开始赵顼可是将这些人都认错杀神般的人物,似地狱间走来。 那等雄伟身姿,让人仰望。 而此刻,赵顼却是看清了应彦羡的脸庞,冷峻、高傲、睥睨。 这也让赵顼更加了解了应彦羡,这个男人,很强。 孔四海他们已经杀乱了叛逆贼人阵脚,让其自顾不暇,这个时候,他们如果想要逃出去,无疑是无人可挡。 可是,应彦羡从未想过逃出青州城。 他要的,是所有,是朱大成的脑袋,是孙觉愈的脑袋,是刘昌琦的脑袋。 应彦羡满脸冷峻的对着赵顼道:“王爷,可敢与某一同宰了那叛逆贼首?” 听到这话的赵顼有些呆住,要说杀出去他还有些信心,可是,要突杀通过面前的这数百叛逆贼人,然后宰杀贼首,似乎不太可能。 “有何不敢?” 终究是年轻人心性,赵顼不允许自己说不敢。 应彦羡哈哈大笑。 “区区数百叛逆,焉能猖狂至此。”应彦羡大声道。 继而,应彦羡高举战刀,喝吼一声:“定远军众将士,随本将杀敌。” “喝。” “喝。” “喝。” 三声大喝,应彦羡他们的士气提升至顶点。 “杀。” 应彦羡一声令下,所有人皆朝着孙觉愈、朱大成那里杀过去。 轰隆隆。 见此情景的孙觉愈、朱大成满脸的惊恐,他们……杀来了。 第169章 激战 马背上的赵顼以冲天大火为背景对着向氏道:“婉娘,走,本王带你去杀敌。” 此情此景,直让赵顼心中生出无限战意,他从未这般过。 以往,他或许看轻过武将,重视文臣,认为天下安定缺少不得文臣。 可是,今日,他却是觉得,如果没有了武力,没有了军备,敌人随时可以杀掉你。 大宋朝,不能没有武将,不能没有自己的军备。 此刻,赵顼他自己就是一名士卒,浴血奋战的士卒。 向氏闭着眼轻轻点头,是生是死,她都放开了,交由王爷。 赵顼夹紧马腹,开始策马狂奔。 王府侍卫统领赵能见状,吼道:“都跟紧王爷,杀呀。” 一众王府侍卫也开始不畏生死,拼死突前。 朱大成对着孙觉愈道:“孙统领,已经到生死这关了,是渡过去,还是止步于此,该抉择了。” 嘎嘣。 孙觉愈险些咬碎自己的牙齿。 “全军压上。”孙觉愈狠狠道。 娘的,不管了,老子死后管它海浪滔天,孙觉愈已经有些疯癫。 至此,孙觉愈已经将手上所有兵士都派了上去,再无可用之兵。 朱大成也挥挥手,让自己身后的所有人等尽皆上前与之一战。 生死一定。 火光的映照下,两人的面庞都有些渗人,透露出吃人一般的意味。 冲杀中的孔四海直接用长枪挑起一人,而后大力一甩,直接砸倒四五人,惹得孔四海他自己哈哈大笑。 不堪一击。 李二杀的比较斯文些,他总是能够轻易地划过敌人脖颈,继而一招毙敌,有效、却不痛快。 孔四海砸吧砸吧嘴,李二杀的忒没劲了些。 “小鸣,小心。”杜忠大喊,同时甩刀过来。 嘭的一声,一杆长枪被杜忠甩来的战刀击中。 齐小鸣急忙回身就是一刀,待到解决了敌人之后,齐小鸣对着杜忠笑了笑。 杜忠觉得齐小鸣杀敌总是太过激进,总爱孤身一人突入敌群,这样无疑是很危险的。 无奈,杜忠只能紧紧跟随齐小鸣身侧,为他注意四周情况。 “孔四海,开路。”应彦羡喊道。 孔四海立马明白都头的意思,当即一路蛮力劈杀而去。 后面的应彦羡带着赵顼开始加快马速,朝着孙觉愈、朱大成那里杀过去。 “杀,给本将杀了这些叛逆。”孙觉愈大声喊道。 都想将对方头上安插一个叛逆的名头,可是,谁又知道谁是正义的一方呢? 赵顼听到后高呼:“本王乃是当今官家的皇长子颍王赵顼,尔等速速放下手中兵刃,本王可饶尔等性命。” 还未等赵顼话音落下,朱大成就道:“好胆,竟然冒充王爷,罪加一等,该死。” 应彦羡对着赵顼道:“王爷,他们是不会投降的,杀到他们胆怯就好了。” 赵顼闻听后也不再多语,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敌不过一柄刀枪来的实在。 孔四海开路的速度很快,他的枪杆已经有些弯曲,干脆直接丢掉,换来后背上的战刀继续杀敌。 赵顼也认出了这个当日驾驶马车的粗汉子,今日得见,果真是厉害得紧,杀敌竟如此干脆利落。 孙觉愈看着愈来愈近的颍王赵顼他们,心中不甘,数百人竟然都挡不住区区数十人的攻伐,简直是丢人。 “来人,拿本将的刀来。”孙觉愈要亲自上阵。 朱大成道:“孙统领,本官亲自为你压阵。” 孙觉愈跨上马背,手中缰绳一甩,就朝着应彦羡那里杀过去。 应彦羡见此倒是会心一笑,孙觉愈自己过来送死,倒也省的自己再费些手脚了。 孔四海在前面与孙觉愈交了一手,被孙觉愈抵挡住,而后朝着颍王赵顼这里杀来。 应彦羡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对着颍王赵顼道:“王爷,想杀你的人来了。” 颍王赵顼看向朝着自己杀来的孙觉愈,他咧嘴道:“那本王就先杀了他。” 可是,赵顼前面坐着向氏,根本不可能是孙觉愈的对手。 应彦羡看着孙觉愈对赵顼杀去也不出手抵挡,就这般看着。 后面的汪昊宗看不明白应彦羡这种做法,这不是给赵顼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待到以后,万一赵顼伺机报复,那滋味…… 可是,赵顼只是和那孙觉愈对拼了一刀,赵顼手中的战刀就掉落在地。 孙觉愈哈哈一笑,皇家子弟终究是皇家子弟,玩不了刀枪。 “受死吧。”孙觉愈大笑一声。 王府侍卫统领赵能想要上前来救援,却被其余人死死围困住,只能够干着急。 “王爷……” 砰。 应彦羡伸过来战刀抵挡住孙觉愈这一刀,对着孙觉愈道:“王爷的命,你杀不得,你的命,我来取。” 孙觉愈认出了应彦羡,道:“杂碎,老子先劈了你。” 应彦羡不惧,将赵顼护在身后,与孙觉愈厮杀。 赵顼在刀光剑影中看着厮杀中的两人,觉得甚是痛快。 何等时候,他的世界里面从来没有快意恩仇,没有‘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应彦羡在今夜却是实实在在的带着他体验了一遍。 赵顼甚至知道方才应彦羡是特意那般做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与这孙觉愈能够正面硬刚一次。 还有应彦羡没有带着自己逃出青州城,而是直接在这里与叛逆贼子厮杀。 赵顼能够猜想的出来,应彦羡他有着自信能够灭掉这些叛逆贼子。 杀至现在,赵顼也就看到了十八人,应彦羡他们十八人就敢对阵孙觉愈的数百人,可谓是张狂至极。 可是,赵顼喜欢的就是这股子张狂劲头,容易让人上头。 应彦羡,悍将。 麾下,皆是悍卒。 今夜,应彦羡彻底给赵顼上了一课。 很是生动的一课。 恐怕,赵顼是终生难忘,这一夜,那个身影,那个男人。 噼里啪啦。 轰的一声,驿馆倒塌在大火中彻底倒塌,溅起一阵阵的火星。 有人被烫到,咋咋呼呼的跳着脚痛呼,有人躲得远远的,保命要紧。 砰砰砰。 可是,应彦羡与那孙觉愈战的愈发激烈。 第170章 了结 事实证明,有野心的人必定要有着与其相匹配的实力,不然,就是妄想。 孙觉愈的马上身手并不是一无是处,相反,他极其的奸猾。 在与孔四海一击过后,孙觉愈便想着杀掉颍王赵顼,却被应彦羡挡下一刀。 其后,与应彦羡交战在一起。 一开始,孙觉愈总是能够抓住空档反击应彦羡,角度刁钻。 可见,能够坐上这个统领位置的他并非是一个庸才,反而有着出人的聪明。 就连一旁看着交战的汪昊宗都没有想到孙觉愈还有着如此高强的身手。 汪昊宗心中又遭遇一层挫败感,他本想着自己很聪明,将孙觉愈、朱大成他们隐瞒的很好。 可是,最后自己却成了最大的傻瓜。 想必,以后汪昊宗定会重新做人,低调做事。 应彦羡交手过的人不计其数,饶是这孙觉愈再是奸猾,可是最终也是无用。 “喝。” 应彦羡一声大喝,震住孙觉愈的同时战刀横劈过他的腰间,直接劈穿孙觉愈身上的盔甲。 咔嚓咔嚓。 甚至能够听得到骨头的断裂声。 噗。 孙觉愈下身一痛,接着便看到自己半边身子都斜着耷拉下来。 呵呵。 吐着血沫的孙觉愈便已知自己命不久矣,活不成了。 临死前,孙觉愈脸上的笑意有些惨淡。 活了大半辈子,也享受了寻常人家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权利美味,说值得也值得。 只是,到头来,却落得个这般下场,孙觉愈他自己又怪不到旁人头上,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贪心了。 嘭哧一声。 孙觉愈栽落下马,整个身子成重叠状态。 至此,孙觉愈死。 与此同时,应彦羡看向朱大成那里。 而朱大成见到孙觉愈身死落马的那一刻,他明白,青州城,属于他们的时代过去了。 “哈……” 朱大成也笑出声。 天要亡我朱大成,天要亡我朱大成呀。 朱大成昂首挺胸,他这辈子都没有挺过如此直的脊背。 舒服,真是舒服。 朱大成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间,突然间,他举起手中长剑,自刎而死。 应彦羡没有去可怜朱大成,这是恶因恶果,怨不得他人一丝一毫。 这朱大成能够有勇气拔剑自刎,也算是一个狠人了。 因为,朱大成他知道,就算自己活过了今夜,等待他的也将会是无尽的折磨。 既然不能够好好活,那就去死。 就算是死,他朱大成也要死在自己手上,谁都没有权利去杀他。 嘭。 朱大成倒地而亡,颇有些枭雄末路的悲哀凄凉。 那些普通城卫军兵士见到统领身亡,而且府尊朱大成也拔剑自刎,有人见机做了鸟兽散,不见踪迹。 应彦羡对着汪昊宗道:“汪统领,现在是你站出来的时候了。” 青州城需要一个稳定局面之人,无疑,汪昊宗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城卫军中的兵士都识得他们这位副统领大人。 此时,汪昊宗站出来也算是收拾残局了。 汪昊宗明白了应彦羡的意思,不由得苦笑一声,一番谋划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末将明白。” 汪昊宗没了往日的傲气与小心思,站出来大喊道:“兄弟们,我是汪昊宗,颍王殿中就在这里,你们受了孙觉愈的蒙蔽,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有人听出了汪昊宗的声音,于是,有些人停下逃亡的脚步,驻足观看。 汪昊宗又道:“颍王殿下仁慈,知道你们是被那孙觉愈哄骗了,一概不追究你们的连带之罪,兄弟们,快些放下兵器,拜见颍王殿下,饶你们不死。” 谁都不想死,有些求活意识很强的人立马丢掉手中兵器跪地求饶。 “小的拜见颍王殿下,求颍王殿下饶命。” “颍王殿下,小人们都是受了孙觉愈的蒙蔽,说是要诛杀叛逆,小人真的不知是颍王殿下。” “求颍王殿下饶命,求颍王殿下饶命。” “我们是冤枉的,我们悔不该听孙觉愈的话,险些酿成祸端,求殿下饶命。” “呜呜呜,饶命啊,小的真没想杀颍王殿下。” ………… 许多人跪地哭泣求饶,因为,赵顼的身份着实能够吓死个人。 只要赵顼同意放过他们这些人,那么,他们的性命就能够保住。 汪昊宗看向颍王赵顼,因为他相信,聪明如赵顼不会不知道怎么去做,尤其是在这种场景下,更是博取美名的好时机。 令汪昊宗惊奇的是,颍王赵顼竟然看向了立马定住的应彦羡那里。 这…… 汪昊宗不敢想象,这应彦羡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百思不得其解。 应彦羡对着赵顼咧嘴一笑,犹如千年冰雪被瞬间融化,赵顼瞬间变懂得如何去做。 赵顼开口道:“我大宋歌舞升平,官家劳心治国,群臣共奋,这才有了百姓丰衣足食的日子。” “今日,孙觉愈和朱大成竟犯上作乱,欲要至本王于死地。” “幸而有汪统领,还有应彦羡应侍读拼命护佑,本王才得以生还。” “如今,孙觉愈和朱大成两名贼首已死,而你们又是被其两人蒙蔽了视听,这些,本王全都知道。” “既然现在,你们都知悉此事,也都放下兵器不再反抗,本王可以告诉你们。” “关于你们的连带之罪,本王一概不追究,不过,你们须得跟着汪统领维持好青州城的治安,莫要让贼寇扰乱了你们的家室。” 此刻,青州城不仅仅是驿馆这里乱糟糟的,而是整座青州城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那些眼见有乱子可趁的不轨之人,开始趁机浑水摸鱼。 于是,整座青州城开始了四处放火喊叫之中。 如今驿馆这里的事情解决掉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汪昊宗去办。 汪昊宗不会推脱,他要是没了存在的作用,留在这里也是自取其辱。 “颍王殿下且放心,末将这就带着人去抓了那些贼人,还青州城一个安宁。”汪昊宗呼啦一声抱拳斩钉截铁道。 继而,汪昊宗带着青州城城卫军四处出击,开始打击那些趁乱作祟的贼人。 第171章 善后琐事 赵能呼哧哧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今夜的连番奋力厮杀,已经让他筋疲力尽,疲惫不堪。 似乎,这是他担任王府侍卫统领后的第一次如此搏命之举。 以往,哪里会发生这等事? 哪位王爷不是耀武扬威,四处招摇,也无人敢动。 可是,这次的青州之行,让他终生难忘,同时也懂得了为何世人皆说青州民风彪悍的缘由。 谁能够想得到,区区一个州的府尊就敢堂而皇之地攻伐王爷。 这简直是有些儿戏。 如果今夜这事传到朝廷中,不知会掀起何等的滔天巨浪。 对于那些,赵能管不到,他能够管到的就是派人将战死的王府侍卫尸身找齐全,而后送他们入土。 “都仔细找,一定要将他们的尸体找出来。”赵能呼喊道。 孔四海见此瞬间对这位王府侍卫统领赵能的感觉好了些,只要是有情有义之人,咱老孔就敬佩。 颍王赵顼对着应彦羡这里走来。 应彦羡下马,对着赵顼行礼。 赵顼扶住应彦羡,道:“应兄,好胆量,好气魄,好无敌之姿。” 赵顼绝对是由衷地说出这番话来,今夜形式,完全就是应彦羡以一己之力扳过来的。 不然,赵顼他们难逃今夜死亡。 说到底,赵顼欠了应彦羡一条命。 “今夜,多亏了应兄,不然,本王,可就真的要下阴曹地府了。”赵顼打趣道。 应彦羡摇头,“王爷不必如此,王爷洪福齐天,自当会化险为夷。” 赵顼看着面前这满目疮痍的场面,他叹息一声。 本来一趟好好的青州之行,如今却成了这副场面,让他不由得心生感慨。 “真是该死。” 赵顼嘴中说的该死之人自然便是孙觉愈、朱大成他们这些贪官。 倘若不是因为他们的贪、他们的权,事情怎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幸好,他们都死了。”应彦羡说道。 对于该死之人,就干脆让他们去死好了。 这样,才是公平。 听到应彦羡的话,赵顼也是颇为同意的点头,道:“应兄说得对,如今,孙觉愈和朱大成尽皆已死,也算是罪有应得。” “不过……”赵顼看着哀嚎的伤者,道:“苦了这么多人,为了他们的罪过受罪。” 赵顼是一个仁者,他看着这副场面心中就有些不忍,才如此说道。 应彦羡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在定州城,他曾抱着一位袍泽的上半身亲眼看着那人咽气;他曾亲手杀掉自己的袍泽,了结他们继续受罪;他还曾感受着自己身边的袍泽换了一茬又一茬,就像割麦子一样。 旁人只是看着,而应彦羡是局中人,亲身体会着这里面的每一丝痛苦。 这个时候,不是应彦羡冷血,而是他逼着自己去适应,适应这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世界。 弱肉强食,在哪里都不会过时。 倘若今夜赵顼带着更多的侍卫进了青州城,倘若今夜应彦羡手中有着上万军队,倘若…… 生存便是这样,努力努力再努力罢了。 “哈哈,让应兄见笑了。”赵顼抛掉这种悲观情绪。 应彦羡摇摇头,对着赵顼说道:“王爷,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场面吗?” 这个,才是问题的关键。 赵顼愣了一下,对着应彦羡说:“孙觉愈和朱大成的贪?。” 应彦羡摇头,这不是根本原因。 赵顼犯了难,应彦羡这个问题问的极好,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也戳到了赵顼心窝子里面。 赵顼又试着说:“是朝廷的疏忽,导致了他们的贪?。” 应彦羡仍旧摇头,赵顼虽然距离正确答案近了些,可是,仍旧不是关键点。 苦思冥想的赵顼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当他想要问应彦羡的时候,远处却跑来一群人。 刘襄一路小跑着奔到颍王赵顼身旁,对着颍王赵顼左右看看。 “谢天谢地,王爷平安无事,平安无事。”刘襄双手合十。 赵顼问:“刘家主,你们怎么来了?” 刘氏庄园距离青州城足足有着半天的路程,这个时候又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州城里呢? 刘襄将汪昊宗去刘氏庄园的事情告诉了赵顼,这个时候赵顼才想起来,好似汪昊宗说过这等事,不过由于后面的厮杀,他给忘记了。 “刘家主不顾个人自身安危,能够来这里搭救本王,此等恩情,本王记下了。”赵顼道。 本来,赵顼与刘氏的关系因为向氏的原因就近了一层。 而今,刘襄又率领刘氏众家丁来搭救自己,赵顼自然也要表出自己的态度。 刘襄可是不敢当,指着后面对赵顼道:“王爷,在赶来的途中,我发现了这欲要逃出城去的刘昌琦,便令人逮了回来,请王爷发落。” 赵顼细细看去,还真是细皮嫩肉的刘昌琦,今日白间在酒席上见过。 刘昌琦见到颍王赵顼安好无恙,就知道姐夫朱大成和他的孙大哥的结局如何。 “王爷,王爷饶命啊,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才随了那朱大成和孙觉愈的愿,求王爷饶小人一命,小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王爷。” 刘昌琦的求生意识很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朱大成和孙觉愈的罪状,不知朱大成和孙觉愈知道后会不会气的活过来拉着刘昌琦一块走。 眼见着赵顼心生烦感,刘襄挥挥手赶忙让刘氏家丁将刘昌琦这厮拖下去,省的在这里聒噪。 “王爷,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朱大成与那孙觉愈竟如此大胆,敢刺杀王爷。” 刘襄至今还有些不太相信,仿似置身梦境之中。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莫非,朱大成与孙觉愈想要拉着所有青州人陪着他们一块去死吗? 幸而没有让他们的诡计得逞,不然,等待着青州城的将会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赵顼此刻心情早已经平复,再次回过头来看待这件事心中也是明朗了几分。 不管如何,这件事终究是要查个明白的。 而且,父皇那边赵顼他也要有个交代,毕竟牵扯到一地方的官员,是大事。 后面,一堆的琐事还急需解决。 第172章 摊饼铺子 白昼临至,喧哗了一夜的青州城竟陷入静谧之中,整座城池上面都浮现着一层水雾,看不清,模模糊糊。 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青州城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不过,外面街道上的刀枪盔甲声还是令那些躲藏在家中的青州百姓听的清楚。 陈发财担惊受怕的一整夜不敢入睡,扭头看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熬不住睡着了过去。 陈发财小心翼翼的将被褥给她们盖好,而后自己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后,想透过门缝看看外面到底咋个情况。 吱吱。 陈发财轻声扣动了门框,木门发出吱吱的轻微声音。 接着,陈发财透过这条细细的门缝看到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下雪了一样,不是,陈发财知道这是水雾,不是雪。 白茫茫的水雾中看不清外面的情况,陈发财又稍微扣大了一些门缝。 “发财,你在干吗?”陈发财的结发妻子田氏被惊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对着陈发财问道。 陈发财憨笑道:“我这不是看着外面没个动静了嘛,就想着看看什么情况,咱家的摊饼铺子还能开张不?” 陈发财一家都靠着这个简陋的摊饼铺子维持生计,只要一日没有开门,他们家中就得少了一日的入账。 穷人家,最怕的就是没了生计来源。 陈发财如此想法倒是让田氏恨不得打一顿自家男人,要命还是要钱呀。 “你傻呀,昨晚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就算今日你的摊饼铺子开门了,又有谁敢出来吃饭呢?”田氏说道。 陈发财一想,也是哦。 “你看我这脑袋,就是不灵光,这一层咋个就没想到呢。”陈发财拍着自己脑袋,满满的懊恼,自己真是笨蛋。 田氏对着陈发财问道:“外面这都闹腾了一夜了,怎么到了这个点上又没声了呢?” 陈发财摇摇头也是不知道。 “要不,我出去看看情况?”陈发财道。 田氏死死拽住自家男人胳膊,道:“可不能,咱家就你一个壮劳力,你要出点事这个家就毁了。” 陈发财挠头,没办法,也是这个理。 “好,我不出去,熬了一夜了,你和娃儿也都饿了,我去给你们摊个饼子吃。”陈发财道。 田氏一想,自家娃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够饿着。 “好,记得摊透些,这样摊出来的饼子才好吃。”田氏叮嘱道。 “知道了。” 说着的陈发财就闷着头出了门。 本来,陈发财的摊饼铺子是关着门的,可是,他却是看到外面的水雾渐渐散开,还有着几丝阳光洒落下来。 不对,还有行人的脚步与说话声。 陈发财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听错,确实是有人走在路上说话聊天。 难道,外面没事了? 陈发财不敢确定,可是,当他听清楚人声的时候,还是壮着胆子打开一扇摊饼铺子的门来。 与此同时,走在路上的颍王赵顼、应彦羡、刘襄三人齐齐看了过来。 陈发财看着全身盔甲的应彦羡被吓呆了,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该关门还是该继续开门。 应彦羡闻着有摊饼香味传出,他肚腹中顿时饿了,便对着陈发财问道:“店家,可是正在做吃食?” 陈发财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不想让这些凶人进店,可是,他又不敢拒绝,好一会儿,陈发财对着应彦羡回话道:“嗯呐。” 应彦羡对着颍王赵顼和刘氏家主刘襄道:“青州的摊饼那是一绝,绝对的好吃不贵,正好也饿了,不如吃一顿青州摊饼,权当果腹了。” 应彦羡说完就朝着陈发财的摊饼铺子走了进来。 接着,赵顼也跟着走了进来,刘襄无奈,也是跟着走了进来。 后面人想要跟进来,应彦羡拦住,对着他们说:“你们不要吓到了店家,要想吃摊饼,就先付完钱在外面吃。” 外面大街上空无一人,敞亮的紧。 陈发财见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忙摆手道:“不,不要钱,不要钱。” 陈发财他哪里敢要这些人的钱财,那不是找死吗? 应彦羡嘿嘿一笑道:“哪有人做生意不图钱的,店家,你可不实诚啊。” 陈发财立马道:“不,不,咱图钱,不不,是不图钱。” 一紧张,陈发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应彦羡也不再多说废话,丢出一锭银子对着陈发财道:“快去摊些饼子来吃,莫要多话。” 陈发财也不敢再多说话了,赶紧去忙活摊饼的事去了。 很快,陈发财就将摊好的几个热饼子端上了桌。 “店家,你这光有摊饼吃,喝的呢?”应彦羡问道。 如此好闻的摊饼,必定要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喝头,不然哪里行,非噎死不可。 陈发财道:“今早起得晚,喝的没准备,不过咸菜倒是有很多,小的这就给客官们端上来。” 最后,一人一大碗的凉白开,就着咸菜吃着摊饼。 还别说,应彦羡吃着还挺有嚼头。 刘襄想要叫人来试试毒,应彦羡却是直接拿捏起来就吃,摊饼里面夹着不少咸菜。 “喔,真香。”应彦羡咬了一口赞叹道。 简直就是美味。 颍王赵顼受不了这种诱惑,直接也是学着应彦羡的样子先将摊饼上放上咸菜,然后卷起来,手捏结实后,一大口就咬了下去。 既有摊饼的那股子热乎劲和柔软嚼头,也有咸菜的刺激,果真好吃极了。 这种街头小吃,味道绝对带劲。 连带着赵顼都胃口大开。 咕咚。 刘襄见着他们两位吃的这般之香,王爷都不怕有毒,他怕什么,难道他刘襄自己比王爷的身子还金贵? 不管了,不待下人试毒,刘襄就也吃了起来。 咳咳。 刘襄还没吃两口就被噎住了,赶紧喝口凉白开冲冲嗓子,这才舒服些。 不过,说实话,这家铺子的摊饼是真好吃,柔软中还带些焦脆,咸菜更是清凉可口。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喝着凉白开,有些不伦不类。 刘襄见赵顼和应彦羡两人都没有吱声,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再说他也早就饿透了,干脆就这样吃吧。 第173章 制度 “嘿嘿嘿……” 陈发财忙活了一阵后看着都在大快朵颐吃着自家摊饼的这些人嘿嘿直笑。 这个好,刚一开门就来了这么多人,还提前给了银子。 陈发财以往时候都没今日一早卖出去的摊饼多,赚钱了啊,容不得陈发财不高兴。 这个时候,田氏见着自家男人久久没有回屋,便想着到前面摊饼铺子看眼,这一进来,就看得如此多的人,被吓了一跳。 幸好陈发财眼疾手快,对着应彦羡他们说:“这是内人,这家摊饼铺子平日都是俺们两个打理的。” 应彦羡笑着点点头,这无非就是平头小老百姓的生活,他晓得。 “店家,摊饼不够了,再去摊些来。”应彦羡见着桌子上的那几个摊饼都被吃下了肚。 陈发财应声道:“哎哎,马上去,马上去。” 田氏见着自家男人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也赶过去帮衬着。 应彦羡对着颍王赵顼说:“王爷,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恩恩爱爱。” 赵顼吃着摊饼不由得去看了眼忙活着的陈发财夫妇,他有些走神。 直到陈发财再次把几个摊好的饼子放上桌的时候,赵顼问:“店家,昨晚城里乱成了那般模样,今早你也敢开门,胆量不小嘛。” 陈发财挠头嘿笑,说:“俺也没想开门,不过,这不是听见你们说话声了吗?就想着没事了,再说了,一大家子人都饿着肚子呢。” 饿肚子可是很难受的,陈发财宁愿冒着风险开门买摊饼,也不想让家人饿着肚子。 很简单朴实的想法。 从外貌动作上来看,陈发财是一个顾家的老实男人,给赵顼的印象很好。 赵顼又问:“家里几口人,你这间小小的摊饼铺子养得活一大家子人吗?” 陈发财看了看妻子田氏,说:“还有两个小的,父母都在乡下,养得活养得活,俺又不挑食,只要是吃的就能够活下去。” 陈发财去忙了,留下思考的赵顼。 或许,以前赵顼长久生活在汴梁,所见到的也大都是繁华,没有经历过如此多的不同生活。 今日,随着应彦羡来到了这家普普通通的摊饼铺子,他才切身体验了一把普通人的日子。 吃过摊饼后,应彦羡他们准备起身回去,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做的。 陈发财喊住还没走出门的他们,道:“哎哎,客官,还没给你们找钱呢。” 方才,应彦羡给的银子足够他们这一群人的摊饼饭钱了,可是,陈发财不能赚这些多余的钱。 应彦羡笑笑道:“不用了,今早你摊的饼子很好吃,算是打赏了。” 陈发财愣了下,这位客官真是大气,心中便想着留下这些钱财。 田氏打了陈发财一下子,怒道:“客官大量,这钱咱们就更不能要了,忒多了些,要几个小钱赏着就行。” 陈发财明白过来,死活要把剩余前还给应彦羡手中。 应彦羡看了眼赵顼,发现他正在偷乐,或许,赵顼从未见过这般实在之人。 恰巧,汪昊宗带着人咵咵的赶了过来。 “见过殿下。”汪昊宗立马行礼。 赵顼点点头。 应彦羡指着汪昊宗他问:“汪统领,你们吃早饭了没?” 汪昊宗不明白应彦羡的意思,他们忙活了一夜哪里顾得上吃早饭,汪昊宗便摇摇头。 应彦羡道:“正好,这家的摊饼铺子的摊饼极为的好吃,王爷吃了都说好,你们便在这里吃吧,填饱肚子再去干活。” 汪昊宗一头的雾水,这家摊饼铺子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 汪昊宗还是应下,准备带着手下人在这里吃早饭。 临走前,应彦羡对着汪昊宗提醒道:“我可就请了汪统领你一人吃摊饼,摊饼钱我已经给了店家,你这些兄弟们的早饭钱,汪统领记得给店家,不要欺凌鱼肉百姓。” 汪昊宗心中一震,接着说道:“不会的,还请应侍读放心。” 他可不想步了孙觉愈和朱大成的后尘。 在吃摊饼的时候,汪昊宗心中想了又想,才想明白,应彦羡请自己吃摊饼是为了拉拢自己,而特意说出只请自己一人,没有请自己手下人,反而让自己请自己手下所有人吃摊饼是为了让自己拉拢他们这些跟着自己做事的人。 果然,读书人的心思太绕了。 殊不知,应彦羡哪里想过如此多的事,不过就是真的这么一说而已,同时把钱留给老实的店家陈发财夫妇。 奈何,汪昊宗多想的小心思一时间转变不过来。 就算应彦羡知道了汪昊宗想法,也会叹一声,随他。 最后,汪昊宗离去的时候,又打包了数百个摊饼,累的陈发财双手直颤。 娘的,今日一早的摊饼都快赶上自己卖十天半月的了,铺子里面的面缸都空了,见底了。 陈发财真是累并快乐着。 等到汪昊宗他们这些人都离去后,陈发财赶紧关门。 田氏看着自家男人的小心模样,好笑道:“你咋跟做贼似的?” 陈发财打开收钱的箱子,对着田氏道:“今天,咱们买的摊饼钱忒多了些,高兴。” 田氏便和陈发财低着头数钱。 路上,赵顼脑海中仍旧在想着在摊饼铺子里的事情。 这些百姓们,他们不求别的,只是求个温饱。 可就算如此,也有很多人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赵顼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些百姓生活着会如此困难。 不由得,赵顼将目光瞥向一旁的应彦羡,昨晚,他问自己孙觉愈和朱大成为什么就敢在青州城为所欲为,为什么就敢起兵造反。 这个问题,至今赵顼都没有想出答案来。 所以,忍不住好奇心的赵顼想要问问应彦羡,为什么会这样。 “应兄,昨晚那个问题,现在你是否可以告诉我答案了?”赵顼问道。 应彦羡扭头看了一眼赵顼,嘴中砸吧两下子,道:“制度。” 制度? 虽然应彦羡只说了两个字,可是,这两个字在赵顼眼中却成了至关重要的两个字眼。 如果应彦羡不想说的太明白,那就说明这件事干系太过厉害。 第174章 一路向前 有的事,是不能够说出来的,就算心中知道也就仅限于此了。 说出来,那就是错误、不该。 而且,听了应彦羡这两个字的赵顼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宜太过追问。 下面的事情,就需要赵顼自己去领悟意会了。 应彦羡看着思考中的赵顼,他不知道赵顼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自己又不能够说的太过明白,不然,就是天翻地覆。 说到制度,无非就是人性。 不管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都是需要制度来钳制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没了制度的束缚,这个世界不知将会成为什么样子。 朱大成和孙觉愈为什么可以控制住整个青州城?为什么可以控制青州城其余官员?又为什么能够敢起兵诛杀当朝皇长子赵顼? 这些,都能够追究得到的,不过,现在还不行,赵顼没那个能力。 刘襄也在思索着应彦羡说的这两个字,他最后摇摇头,觉得自己想不出来。 等回头,自己写出来挂在书房,慢慢去理解就是了。 总有一日会知晓其中奥妙所在。 一路到了府衙,这里在昨夜以前就是朱大成所在地,只是过了一夜时间,就成了青州城的临时指挥所在。 赵顼他们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有人着急忙慌的来禀告事情。 “禀王爷,抓到了,朱大成、孙觉愈、刘昌琦他们派人送出城的家眷都抓到了。” 颍王赵顼左右看看,见到应彦羡与刘襄都没有表情。 祸不及家人,完全就是扯淡。 想当初,应彦羡在汴梁科举考试被诬陷,连带着在青州老家的应府都收到了波及。 而今,朱大成和孙觉愈两人可是赤裸裸地起兵谋逆,更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些他们的家眷,与朱大成和孙觉愈的命运息息相关,根本甩脱不掉。 现在,这些家眷被官兵抓回了青州城,那就势必是要问罪的,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呜呼哀哉。 赵顼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这些家眷,他们的命运早就与朱大成和孙觉愈捆绑在了一起。 就算自己要顷刻问斩了他们,也没有人说出什么来。 这就是大概所谓的以儆效尤吧。 最后,赵顼吩咐说:“都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来人将颍王赵顼的命令传递下去。 府衙四周已经站满了颍王府自己的人,赵能不放心,又从别地紧急调来了数千兵马,不过还未抵达青州城。 所以,应彦羡所带来的孔四海等人成了护卫赵顼的主要力量。 汪昊宗这人,应彦羡信不过他,可是,却有信心让他老老实实的待着。 看得出来,昨夜汪昊宗在青州城办事很是尽心尽力,在经历过苦战之后,立马带着那些放下兵器的城卫军兵士维持青州城的治安。 等到天明的时候,这座青州城也逐渐安静下来。 其中,不乏有着汪昊宗大部分功劳在里面。 这人是有能力的,可是还是需要小心用着。 刘氏家丁绝对没有问题,刘氏和赵顼早就站在了同一战线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然,昨夜刘襄也不可能如此的破釜沉舟,带着一众刘氏家丁杀进青州城,最后死伤大半。 可这也是刘氏的证明,他们刘氏为了颍王赵顼拼了命。 以后,颍王赵顼飞黄腾达后也不能忘记了刘氏的付出。 没有肉吃的事情谁都不会去做,那是吃力不讨好,谁都没有那么傻乎乎的。 刘襄精着呢,能够把持得住刘氏庄园就可见其能力超群。 赵顼这时候才有时间去写折子,递给父皇赵曙的折子,详细说明在青州城发生的战事。 应彦羡想要退出去,可是颍王赵顼却摇头喊住他。 “应侍读,你也是读书人,来,帮本王润色可好?”赵顼道。 应彦羡便站着没走。 刘襄也没告辞离开,显然,他想要赵顼也将自己当成自己人看待。 赵顼没说什么,只是令人铺开纸墨就开始书写。 应彦羡从一旁看得到赵顼书写能力极强,他下笔如有神,书写神速。 这一点上,应彦羡是极为佩服他的。 刘襄乖乖站在一侧,不说话,眼神偶尔瞥一眼,便又立在那里闭目养神。 毕竟刘襄年纪不小了,相较于赵顼和应彦羡来说,他算是大叔级别的老男人了。 在书写折子期间,赵顼停笔踌躇了几下,想必是在思考如何表达。 当赵顼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写完这份折子后,他小心吹了吹未干的纸墨。 “来,应侍读,来一观。”赵顼相邀道。 应彦羡粗略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啰嗦,事情就是那个事情,说太多反而得不偿失。 “应侍读,当何如?”赵顼问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显示自己文采的得意。 应彦羡点点头。 “王爷,昨夜之事,两句话即可。”应彦羡想了想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赵顼奥了一声,问:“哪两句?” 应彦羡说道:“青州城,朱大成、孙觉愈贪污朝廷银两,事露,起兵造反,王爷死战,报皇恩。” 刘襄听后击掌叫好。 “这个好,这个好,简单,粗俗,易懂。”刘襄道。 昨夜之事,说的太多容易被官家曲解其中意思,不如直接说个大概,其中任有官家想象。 这样,对于颍王赵顼也是有很多好处的。 赵顼细细想了想,当即揉搓掉自己已写好的折子,在纸张上面依照应彦羡的话匆匆写了两句,笔迹不整。 唯有这般,才能够显现的出赵顼的狼狈、死战局面。 赵顼也是属于那种一点就通的聪慧之人。 “来人,马上八百里加急送进汴梁,呈给父皇审阅。” 赵顼将折子装入信筒,封口。 “是。” 立马有人骑着快马离开青州城,朝着汴梁而去。 想必,当折子送到的时候,汴梁将不会再安宁如初,那些朝臣,不知将会怎样议论这件事情。 这些都是需要颍王赵顼他自己去想、去思索的,而不是应彦羡去提醒他。 一个人如果想要成长,就不要想着依赖旁人。 唯有一路向前,自身强大,方为真理。 第175章 朝会诸臣议事 汴梁,热闹繁华如初,天还未明朗,便已人声鼎沸。 恰巧今日是朝会,早起的赵曙喝了一碗米粥便起身前往垂拱殿。 高皇后想着让赵曙再多吃些,一碗米粥哪里撑得住。 可是,赵曙摇头,“朕实在是没胃口,吃不下。” 高皇后只好作罢,为防着官家在殿上饥肠辘辘伤了身子,高皇后令人带着一盒糕点随之上殿。 今日的朝会依旧如以往,商讨着大宋朝地方上的政事。 韩琦站出道:“官家,西北马场产马数量大为减少,应提早做出对策。” 大宋朝的马场本来就极为的稀少,边军中缺少战马更是常态。 而今,西北这个马场再报上来这一消息,无疑就是雪上加霜。 没了战马,难道你想让边军士卒用两条腿跑着去打仗,恐怕还没跑到地方就累垮了。 韩琦上过疆场,懂得军事,他明白马场的重要性。 文彦博却是站出道:“我朝这些年来战事颇少,战马数量减少也属于正常事,再者一说,每匹战马的耗费实在惊人。” 当文彦博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既不能说他说得对,也不能说他说的错。 文彦博与韩琦两人出发点不一样,韩琦想的是战事,是边军,而文彦博想的是钱粮,是大宋朝的财政负担。 谁对谁错? 赵曙都说不出一二来。 韩琦站出再道:“一国一朝,不可少了武备,不然,就是待宰的羔羊,臣听闻辽国正在扩充军队力量,其意不言而明。” 近来,先是回鹘与阻卜贡于辽,其后,辽国又是大肆扩充自己国家的武备。 很明显,辽国这是野心勃勃,不甘寂寞。 倘若大宋朝坐以待毙,迟早是要灭亡的。 当然,韩琦不敢如此一说,却是要提醒所有朝臣,邻国不安分啊。 富弼也是站了出来,道:“启禀官家,辽皇耶律洪基颇有雄心壮志,先是更改国号为辽国,后又征服周边小国,现如今扩充军备,不可不防。” 人家的意图都如此明显了,我们大宋朝再装作不知就有些过分了。 富弼为人清直,该说的话他还是会说出来的。 想当初他连自己的丈人晏殊都敢骂一二句,此时所议之事,事关国家荣辱,容不得他夹杂一丝私心进来。 文彦博对此也不是不知,可是,表面上看起来,大宋朝国昌民乐,可是,朝廷每年的财政也是吃紧。 不能够只考虑军备,而忽略了民生问题。 “时至今日,我大宋朝边军士卒数十万,每年往边军拨出的钱粮已是天文数字,加上战损等,更是数额巨大,长此下去,恐怕等不到敌国来攻,我们自己就撑不住了。”文彦博甩袖道。 何况,地方上每年都伸着手找朝廷要钱、哭穷,说这地方发生了水灾,说我们这里有盗贼,要去灭盗。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 这些,都是需要钱粮作为支撑的。 所以,朝廷要精打细算,不可大手一挥,就将钱粮拨了出去。 这是作死行为。 韩琦道:“再困难,也得要保障边军士卒能够吃饱饭,有杀敌兵器,不要等到敌军一至,就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说到底,他韩琦是支持加大大宋朝军备支出的。 这是他的一贯原则,不容更改。 就像前些年,疆场上的那种惨状,他韩琦不愿再现第二次。 文彦博顶回来道:“没了百姓,没了水源,哪里来的大宋朝,又谈何边军士卒保家卫国?” 文彦博坚持要先保住民生,再去说边军军备问题。 赵曙的头见到这一幕又开始有些头疼了,一边是当朝宰相,一边是枢密院的枢密使。 此两人,都是国之柱石,谁说的都有道理,可是,谁又劝不了谁。 这种事,赵曙每经历一次就头疼一次,这是一个永远解决不了的问题。 人人都说将相和、将相和,国家才能够兴旺,可是,这将相差不多是永远不和。 再者一说,如果真是将相和了,赵曙也会头疼,想着怎么平衡朝中群臣。 说白了,赵曙的日子就每一天好过过。 屁股下的这个皇帝位子,烫得慌呀。 可是,赵曙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就得谋其政,不然,又会被人痛骂昏君。 好难。 赵曙在上面瞅了好一会儿,想着出来一个人赶紧调和调和,别让韩琦和文彦博俩人吵架了。 瞅了一圈的赵曙才发现,欧阳修这个老滑头竟然躲在一角偷着乐。 这一看把赵曙给气的啊,你个老不死的,朝堂上都乱成这般模样了,你还稳得住。 赵曙心想:不成,不能够让欧阳修这般清闲。 于是,赵曙咳嗽一声喊道:“欧阳卿家。” 这一声叫喊直接让欧阳修清醒了过来,他正看韩琦和文彦博这俩老头吵的正酣呢,官家喊自己干啥。 可是,欧阳修不知他自己已经上了官家赵曙的黑名单。 听到呼唤的欧阳修忙站出来道:“官家,臣在。” 赵曙被他的反应又是气的一乐,平日里欧阳修倒也做事情,不过就是爱偷懒。 不然,赵曙早就让这老家伙回家养老去了。 可是,朝中又不能够少了欧阳修,这位老臣子经历两朝,朝政经验颇丰,处事也是干脆。 这不,此时就需要这人的调解。 赵曙问道:“不知欧阳卿家如何看到这件事?” 有事没事,先问问下面的臣子,等所有臣子们的意见都提出来了,收集好了,赵曙最后拍板不就了了。 会玩的简单,不会玩的难。 欧阳修嗯了一声,道:“这件事,是矛盾冲突的,韩相公和文相公两个都有各自的道理,可是,臣觉得……” 于是,韩琦、文彦博,乃至于朝殿中的群臣都看着欧阳修。 “臣觉得,既要扶持百姓安居乐业,也要加强边关武备,国内的百姓富裕了,我朝也就富裕了,我朝富裕了,那边关军队的兵器等事情也就不是个事情了。”欧阳修道。 噗。 有人对欧阳修的这一套组合拳打的如此流利喷血,人老成精,人老成精。 第176章 滔天巨浪【三岁一贡举】 欧阳修年纪确实是不小了,没见到他胡子都花白了嘛。 说他是人老成精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当着欧阳修的面,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不然,一定会被欧阳修追着满大街的打。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欧阳修这话说的……忒好了。 反正就是,两手都不能放下,都要抓。 再直接点就是,他欧阳修既同意宰相韩琦的话,也赞同枢密使文彦博的建议。 都可以,都可以。 你说气人不气人? 站在群臣中的范纯仁心中一笑,欧阳伯父太滑头了。 赵曙听之一乐,这老家伙…… “好,欧阳卿家说的真是太好了。”赵曙不由得赞叹道。 群臣云里雾里,这怎么就好了? 欧阳修浑身一颤,他明白,当官家说好的时候就是他不好的时候。 果然,赵曙接下来道:“既然欧阳卿家说两者皆不可耽误,那就让欧阳卿家去想一个法子,看看这两件事能不能同时做起来,护我朝昌盛。” 欧阳修张大嘴巴,官家……您是不是有些厚颜了。 此事,赵曙直接交由欧阳修去做,不管他是去请教韩琦也好,去问文彦博也罢,反正都是他欧阳修的事情,关他赵曙什么事。 赵曙心中一个轻快。 忽然间,赵曙又想起一事来,对着韩琦他们问道:“上次,朕让几位卿家改制科举考试的事情,可有进展?” 韩琦、文彦博、欧阳修、富弼等重臣尽皆相互望了一眼,神色凝重。 都怪左文成,不然,哪里来的这等糟心事。 就算左文成已经被发配岭南,依旧让朝中群臣恨的牙痒痒。 这个破摊子,还没完呢。 “咳咳。” 欧阳修满殿瞥了瞥,都不想做恶人,那就他来吧。 “启禀官家。”欧阳修站了出来对着赵曙禀告道,“臣,与韩琦韩相公,文彦博文相公、富弼富相公等一众朝臣商议,决议……三岁一贡举。” 哗。 当欧阳修此话一出的时候,满殿哗然。 三岁一贡举? 莫非,这是开玩笑的吧。 要知道,大宋朝科举历来都是一岁一科举,忽然间,变为了三岁一科举,这简直就是加大了数倍,乃至数十倍的科举难度。 不妥不妥,绝为不妥。 此议一出,天下读书人不得个个发疯? 这何止是动了谁的奶酪,简直就是直接要了所有人的命。 到时候,那人就等着臭名昭着吧。 欧阳修站出来说出这件事来,已经顶着莫大的勇气与风险了。 赵曙对此事自然有所了解,不然,他也不敢当众问出来。 事先,这几位相公都私下向赵曙回禀过此事。 近年来,大宋朝冗官太过厉害,甚至一个府衙中的办事小吏顶的上过去的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如此一来,大宋朝支出的官费自然就无形中加大许多。 加之现在每年科举人数众多,只要一科举,就得要录取相对于的人数,而这些人,还得要摆放到相应的位置上去。 不然,这些中了科举的士子非得闹事不可。 没有办法,正好凑着左文成科举舞弊此案为一个由头,把一年一次科举的制度该改掉,改为三年一次的科举。 这样,无形中就大大减少了大宋朝的压力。 而且,也会给朝廷时间去吸纳、接受之前的科举士子。 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势必就会有着更大的问题出现。 科举制度的改革,迫在眉睫。 或许,应彦羡他都未曾想到,自己这只小蝴蝶竟然扇起了如此的滔天巨浪。 命数吧。 赵曙就坐在那里看着殿中议论纷纷的群臣,他想看看朝中臣子的反应。 “天呐,竟然三岁一贡举,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试问,哪朝哪代敢这般得罪天下读书人?”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祸国殃民之举。” “不可,万万不可呀,这样,会引起天下读书人的愤怒的。” “昏聩之举,昏聩之举,不可为之,不可为之。” “欧阳修,你这是什么烂主意,分明就是要搞垮我大宋朝。” “三岁一贡举呐,要命咯,要命咯。” “此消息传闻出去,不知将要闹出何等的群愤来,唉。” ………… 殿中群臣纷纷议论着此事,大都持着反对态势,不可施行此政。 同时,也有人连带着欧阳修骂了上来,说他这样会害了大宋朝,是千古罪人。 欧阳修心态好得很,听着这些骂人的话,觉得没有新意,庸俗。 而与此同时,赵曙也看到了施行三岁一贡举此国政的阻力。 韩琦在私下议事的时候曾对赵曙说过:“官家,此事一旦传开,便是滔天的骂声,届时,官家莫要站出来,这些骂声,便由着臣等担下。” 这就相当于要给赵曙背锅,特别特别大的一口黑锅。 赵曙听后心中就极为的难受,什么时候,国家要实行一项政策还要有大臣站出来背负骂名。 这是他这位官家的失职,不到位。 赵曙的为人好坏暂且不论,他这个皇帝做的确实憋屈。 况且,近来赵曙的身子状况一度堪忧,不甚好转。 所以,赵曙才有意的去培养下一代皇帝人选。 而赵顼,这个赵曙的皇长子,就是他可以培养的一个。 不过,此刻还在观察之中,倘若不合格,不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帝,那么,赵曙绝对会换人。 国家大事,根本就没有他们赵家家事这么一个说法。 今日,欧阳修是第一个站出来说出此事之人,他自然就要承受群臣的责骂。 赵曙心中对欧阳修又有些心疼,朕的好卿家呀。 欧阳修站在那里任由群臣的指责,他自巍然不动。 为了大宋朝能够继续走下去,能够摆脱这个冗官坏现象,他欧阳修担得住这个骂名。 韩琦叹息一声:欧阳兄,拜托了。 同时,文彦博心中也是对着欧阳修道:欧阳兄,你的大义,文某记着,一定不会忘。 范纯仁有些傻眼,怎么……突然间画风突变,变成了讨伐欧阳伯父的场面。 对此,范纯仁不能够接受。 欧阳伯父虽说人滑头,爱玩闹,可是,为人正直,为臣光明。 不可受此折辱。 第177章 大胆 明明知道某件事不该做,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这便是本心。 遵从本心,便会活的痛快舒坦。 在垂拱殿,在群臣讨伐欧阳修的时候,范纯仁知道他不该站出来,不该为欧阳修开脱。 可是,最终,范纯仁他还是选择了站出来。 “欧阳相公一生为国朝,尽心尽力,岂容你们这些臣子来指责辱骂?”范纯仁气不过道。 赵曙见此,心中感到欣慰,至少,欧阳修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为了自己。 还有范纯仁,他站出来,站到了欧阳修的前面。 自然,当范纯仁站出来的时候,群臣就知道定是为其护佑。 无他,欧阳修与范纯仁的关系亲密,众所周知,自然,现在两人站在一起也就不足为怪了。 欧阳修轻声叹口气,傻贤侄,你不该站出来,这里头,哪里有你的份? 这一下子,范纯仁倒是为欧阳修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可是,既然范纯仁已经站出来了,他就不会再缩回去。 是死是活,他范纯仁认了。 韩琦对着官家禀告道:“官家,此事,臣赞同。” 韩琦这也是在有心的为欧阳修分担一部分压力。 继而,文彦博也站了出来,对着官家道:“启禀官家,三岁一科举,臣赞同。” 不过,今日此事仅仅是局限在朝会之上。 此项国政的施行,势必还要有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有些人明白,这是朝中几位相公商议好了的事情,不过是由着欧阳修的嘴说出来。 可是,没有臣子傻到一块辱骂这几位相公。 不过,也是有人在不甘的咆哮着,想要博取一番美名。 恰巧此时,青州城的八百里急报临至。 “报,青州急报。” 瞬时,殿中众人惊愕,青州怎会有急报传来? 一开始,赵曙也是迷糊,可是,紧接着他联想到了皇长子赵顼。 赵顼不正是随着他的王妃向氏去了那青州城吗? 明悟过来的赵曙立马喊道:“快,快呈上来。” 当赵曙打开急报看到的时候,只见上面写着:儿臣顼禀,青州城,朱大成、孙觉愈贪污朝廷银两,事露,起兵造反,儿臣死战,报皇恩。 哗的一下,赵曙只是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官家。” “官家。” “官家。” ……… 群臣不明所以然,幸好赵曙身边的太监江高眼疾手快,扶住了即将摔倒的赵曙,这才避免了一场大事故。 赵曙被人搀扶着坐下,可是神色却是极为的不佳。 青州城,怎么会突然间出了这等事?恰巧赵顼又到了那里,这简直就是要命啊。 “顼儿。” 刚刚坐稳的赵曙就轻呼了一声皇长子赵顼。 韩琦捡起这封急报一看,便心中大惊。 青州城,有乱臣贼子作乱。 “混账,该死。” 韩琦当即破口大骂,骂的殿上群臣傻眼,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让官家险些昏厥,让当朝宰相韩琦韩相公如此跳脚。 文彦博也是一观,才知道青州官员贪污巨额朝廷饷银,事情败露,竟然敢起兵造反。 真是……大胆。 韩琦对着群臣道:“皇长子颍王殿下去了青州省亲,临至青州,发现青州官员朱大成、孙觉愈贪污朝廷银两,岂料,朱大成和这孙觉愈竟然直接起兵造反,颍王殿下在急报中写到‘死战,报皇恩。’” 轰的一下,朝堂惊然。 这……骇人听闻、不可置信。 区区一个州城的官员就敢如此行事,简直就是胆大妄为,没有把朝廷放在眼中。 而且要命的是,皇长子颍王殿下还在青州城那里。 这就由一件普普通通的官员造反事件升级为了大宋朝安危事件。 无疑,青州官员朱大成、孙觉愈引爆了一颗大雷。 群臣谁都不敢吱声,没见到急报中颍王殿下赵顼都写了嘛:死战。 说明形式不容乐观。 这个时候,谁敢去触霉头,那可真就是找死了。 有些清醒的赵曙立马道:“快,快去召集兵马,去青州城救出顼儿。” 赵顼身为官家赵曙的皇长子,年龄十八,正是大好年华,人也长的极为的俊朗,有着汴梁大帅哥的称号。 而且,前一段时日又是刚刚大婚,正是幸福生活的开启。 赵顼身上也满载着赵曙的希望,希望他能够替自己继承大宋朝的皇帝位。 谁知晓,竟然发生了这等事情。 简直就是突然间要去了赵曙的半天命去。 韩琦看向文彦博,文彦博明白过来,他是枢密院的枢密使,掌管整个大宋朝的兵马调动,没有自己的虎符,下面人又怎么调得动兵马去拯救颍王殿下呢? “我这就去安排此事。”文彦博也顾不得形象,风风火火的就跑出大殿。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倘若是晚了一步,那颍王殿下被杀,就是他文彦博的罪过了。 韩琦呼吸有些急促,头脑也有些发晕,皇长子赵顼是他最为看好的皇位继承人,如今,却是危在旦夕。 怎能不令人心中担忧。 赵曙身边的贴身太监江高端来茶水,递到官家面前。 “官家,喝些水吧。”江高小心翼翼道。 赵曙缓缓接过茶水,饮了两下口,实在是喝不下去。 江高将茶水放下后令人不断给赵曙扇着扇子,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官家又是一个怕热怕冷的身子,须得小心应对着。 过了好一会儿,赵曙的心智才清醒许多。 休养过来的赵曙对着群臣挥挥手,道:“今日朝会所议论之事,谁也不可外传,违命者,革去官职,贬为庶民。” 群臣应喏。 赵曙又补充道:“另外,关于皇长子颍王在青州城所遭遇之事,着有司衙门立即查明,朕想看看,区区青州一地的官员是究竟如何有此胆子行造反之事的。” 这已经触及到了赵曙的那根神经,绝对不会放过。 听罢,殿中群臣心神尽皆一震,知道他们这位官家动了真怒。 “谨遵皇命。” 赵曙驱散群臣,解散朝会,被人抬着去了旁边的文德殿。 其后,又令人叫来的几位相公议事。 第178章 司马光 文德殿中,宫中侍女不敢做声,此刻的官家正是盛怒时分,谁敢招惹? 赵曙用冰块敷着额头,以减消自己心中的怒气。 御医说过,自己莫要生气,气大伤身。 赵曙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在以前,还能够策马奔上几里,可是今日,只是在宫中散散步就有些喘气,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撑多少时日。 赵曙心中叹息,他想多活些年头,可是,每日的汤药却又让他不胜其烦。 没过多久,几位大宋朝的相公就赶到了文德殿中。 刚一见面,赵曙就对欧阳修道:“欧阳卿家,你……受委屈了。” 尽管心中知道这位老臣子的委屈,可是赵曙仍旧不能够公然袒护他,不然,就是害了他。 欧阳修飒然一笑,颇有些高傲的风骨。 “官家,这是为臣子该做的本分事,说不上委屈不委屈,反倒是官家,应当多注意身体。” 欧阳修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比许多老友都多活了很多年头,欧阳修他很知足。 这等‘小事’,就交给他来背负吧。 对此,韩琦、富弼他们羡慕,可是,却…… 赵曙安慰欧阳修后对着他们几位相公说道:“青州此番战事,你们怎么看?” 韩琦率先回道:“青州的朱大成和孙觉愈他们胆子太大了,必须要严惩不贷,不然,后人效仿就糟糕了。” 杀一儆百,告诉其它州城的官员,造反只有死路一条。 同时也是为了大宋朝的地方安宁。 富弼在此事上也与韩琦相同看法,说道:“派兵剿灭,必须要严厉制止地方官员的谋逆行为。” 朝廷必须要摆出一种姿态来,这点是肯定的。 赵曙看向欧阳修,欧阳修也是点点头。 赵曙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了,后面你们几位相公商议,将结果告知于朕。” “是。” 就在赵曙与几位相公商议处理青州事端的时候,这个时候,又有着一份急报送进了大宋皇宫。 赵曙拆开一看,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丝丝笑意。 就该如此,就该如此。 哈哈哈…… 最后,赵曙压抑不住心中快感,他哈哈大笑起来,看得一旁的几位相公目瞪口呆。 官家……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赵曙畅笑之后,看着几位目瞪口呆的相公,丢给他们这封急报。 “都看看,都看看。”赵曙语气中少不了得意,“好事,好事呀。” 韩琦他们几个拿起这封急报一观,几人心情也是愉悦了许多。 韩琦对着赵曙恭喜道:“贺喜官家,皇长子颍王殿下有着非凡之姿,竟能够一举荡平青州谋逆一事,可喜可贺。” 富弼也是吃了一惊,朝中这边才反应过来,青州那里颍王殿下赵顼就已经搞定了这事。 真是速度,颍王殿下的速度。 欧阳修也笑了,不管如何,颍王赵顼已经展现出了他的果断来。 这是属于颍王殿下的大功劳。 自然,赵曙是最高兴的,毕竟,赵顼是自己的儿子,哪有父亲不为儿子骄傲的? 少顷,赵曙道:“急报中,颍王说青州一地基本上都已经被朱大成和孙觉愈他们结成一张网子,这次谋逆几乎涉及当地所有官员,对于这件事,你们说应该怎么处理?” 赵顼不可能直接委派官员上任,那是越权,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所以,他只能上报请示父皇赵曙,让父皇赵曙与众大臣决断。 赵顼在青州只是暂时代管,等到青州一地的官员大部分都上任后,他还是要返回汴梁来的。 韩琦想了想到:“如今,各地官员多不胜数,调几个外地官员过去任职也是可以的。” 大宋朝啥都缺,唯独不缺少等着做官的士子。 这就是冗官的坏处,哪里都是官,谁是民,谁养官? 所以说,这次的科举改制势在必行,不改不行了,大宋养不起了。 “富弼,你认为当如何?”赵曙指着富弼问道。 说实话,富弼对这种事并不擅长,他擅长处理外交事件,擅长处理一些钱粮上的事情,可是,对于委派官员来说,他都不熟呀。 “启奏官家,臣对青州那里的人文风情只是略知一二,听闻青州民风彪悍,且盗贼居多,若想要镇得住青州城,就需要有威望的人过去任职。” 富弼心中仔细想了想青州那里的地形地貌,人文风土等后才认真对着赵曙说着。 “如果随便派去一人担任青州府尊,恐怕不能力压下面官员,造成政令不通,到时候,又会是一个烂摊子。” 赵曙点头,这一点很是现实,说明富弼想事情很周全。 对了,这时候又让赵曙想起了富弼的那位高傲的小舅子晏几道。 看来,晏几道也得往上拔一拔了,却是不能够拔的太高,他得为赵顼想着。 “这点提议不错,只是不知,你们心中谁是最合适的人选?”赵曙问道。 韩琦他们冥思苦想一番,各自推荐一人。 韩琦推荐的是司马光,韩琦道:“司马光此人威望甚高,且又是龙图阁直学士,兼任侍讲身份,他去到了青州城,定然能够压得住下面官员,处理好战乱过后的青州城。” 赵曙摇头道:“韩相公不知,司马光已被朕委任其事,编纂《通志》一书,那刘恕、刘攽也正是朕派去协助司马卿家的。” 司马光在历史中很是有名,想必大家都听过司马光砸缸的趣事,却不知他亦是大宋朝的官员,是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 后来,为官后的司马光在朝中做事,很得英宗赵曙的器重,便命其编纂《通志》一书。 说起《通志》或许很多人没有印象,可是,若是说《资治通鉴》,不知有多少人能够恍然,原来如此。 在编纂《通志》前,司马光阅历代君臣事迹。 最后,司马光奏曰:“凡关国家之盛衰,系生民之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帝王所宜知者,略依左传春秋体,为编年一书,名日《通志》。” 于是,司马光就很光荣的跑去编纂《通志》一书,朝中也少了他的身影。 难得韩琦还记得他,这是好事。 听到司马光不能够前往,韩琦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不得已。 第179章 宿命 司马光既然不可担任青州府尊一职,便只能再次另选他人。 接着,便是富弼推荐的沈括。 沈括,字存中,是嘉佑八年,也就是公元1063年的进士及第,沈括担任的第一个职务是扬州司理参军,负责一州刑狱,和王韶类同。 到了治平二年,公元1065年,经淮南路转运使张蒭推荐,沈括才被调入京师,编校昭文馆书籍,参与详订浑天仪,并在闲暇研究天文历法之学。 按理说,沈括还没有到足以担任一州府尊的资历,可是,富弼仍旧选择推荐了沈括。 赵曙问道:“那沈括可是有何过人之处,竟然让富卿家你如此推荐?” 本来,赵曙想着富弼推荐的是晏几道,没想到,富弼竟然推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 真是……避嫌的好臣子。 富弼道:“在皇佑三年到至和元年,那沈括以父荫入仕,初任海州沭阳县主簿,治理沭水,开发农田,颇有一番政绩。嘉佑六年,沈括又主持芜湖万春圩工程,是一个有着真本事之人。” “何况,在汴梁臣与那沈括有过一面之缘,看得出来此人颇有真才实学,便推荐了他。” 哈哈…… 赵曙一乐,富弼推荐人真是别致,一面之缘,凭借先前的政绩,就推荐到了自己面前,胆子也够大的。 也罢,这个人朕记下了。 最后,赵曙让欧阳修说出他推荐的是何人。 欧阳修本来想推荐范纯仁,让他外出历练一番,可是一想不妥,范纯仁不适合去担任青州府尊,倒不是欧阳修有其它心思,而是范纯仁太过刚正,意气用事,欧阳修怕到时候范纯仁做不来。 “启奏官家,臣推荐苏轼。”欧阳修道。 苏轼才学自不必说,其父苏洵就是一位传奇人物,其弟苏辙也是才华横溢。 苏家一家子都是才人,在文学造诣这块牛气的很。 而且,欧阳修对苏轼的印象一直不错,此子彬彬有礼、谦逊为人,又是一表人才。 很是让欧阳修喜爱。 再者一来,现如今,这苏轼就在汴梁城中,可随时出发,亦可让官家喊来考究一番。 欧阳修也是经过了一番细细的考量才说出苏轼的名字来,不敢胡乱给官家推荐无用之人。 赵曙静思片刻,目前,也就沈括和苏轼两人适合去担任青州府尊一职,替他去治理好纷乱的青州城。 可是,赵曙看着富弼和欧阳修,一时间他又不知如何抉择。 沈括有着政绩,又是进士出身,苏轼也是有着名气之人,在赵曙自己心中也是对其略知一二,想着大用。 可是,赵曙又不能够直接了当的选择了沈括或者苏轼,不然,定会让其中一位臣子难堪。 真是令人头疼,看来,赵曙还需再考究一番方可了。 最终,赵曙没有最终给出答案,而是笑道:“朕晓得了,不过,现在青州城有颍王压着,想必不会再有动荡,这点可以放心。” 几位相公轻轻点头,关于赵曙为什么突然不说他们推荐之人,他们也会很聪明的不再追问。 结果,总是会出来的。 赵曙道:“颍王说此番多亏了那应彦羡,率领一十八骑直接翻盘,击败了数百青州城卫军,可见其战力,远远高于寻常士卒。” 以一十八骑对阵数百城卫军,单论这份胆量就已经是足够令人惊艳了。 何况,最终,想那青州城卫军竟然真的被应彦羡率领的一十八骑击败,这多少让赵曙有些心惊。 到底是城卫军不堪一击?还是边军战力真的如此超人? 不得而知。 赵曙心中疑惑此事,有待查明。 韩琦他们几位也是摇头叹声,这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试问,十八个人厉害,还是好几百个人厉害?这个问题,似乎连孩童都能够回答的出来。 可是,此战事中,那应彦羡的一十八骑却是直接击败了孙觉愈统率的数百城卫军。 有着颍王书信作证,容不得他们不信。 真是令人唏嘘。 韩琦对着赵曙道:“边军战力高于城卫军这一点臣下是明白的,可是,凭借一十八骑就击败了数百城卫军兵士,确实极为的难得。” 这句话,就相当于韩琦是相信这件事有可能发生的,只是概率极小。 赵曙看向富弼与欧阳修。 富弼见过应彦羡那些麾下士卒,个个五大三粗,狂放不羁,依此看来,还真有可能。 欧阳修笑道:“旁人臣不知道,这应彦羡臣相信他可以做得到。” “奥?”赵曙来了兴致,问道:“这是为何?” 欧阳修道:“古话言:将是兵的胆。应彦羡胆子都大到敢闯汴梁城门了,为什么就不能够相信他可以凭借一十八骑打败青州城城卫军呢。” 欧阳修又加了一句解释,说:“那孙觉愈是贪官,想必连带着手下兵士也腐败了下去,既然如此,想必青州城卫军早就成了一滩烂泥,不足一战。” 赵曙点头,表示很认可欧阳修的这个说法。 经过他们这么一说,赵曙对此事也算是有些大概的了解。 不过,欧阳修旧事重提,说应彦羡带人闯了汴梁城门一事,这是在怪自己袒护了他吗? 赵曙苦笑。 可是,就算如此,那应彦羡他也保了。 因为,赵曙看得出来,从应彦羡踏入朝堂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孤臣。 素来,哪个皇帝不喜爱这样的孤臣? 不结党,不营私,见着贪官、昏官上去就是一阵啃咬。 不消说,这样的人到了哪里都是一个不招人待见之人。 那么,身为大宋朝皇帝的赵曙就更要护着,让应彦羡感受到皇恩浩荡。 应彦羡懂得为臣之道,赵曙也不会负了他,给他最大的信任。 这次青州动乱,应彦羡救下了赵曙的皇长子,这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赵曙保了应彦羡一次,应彦羡救了顼儿一命。 心中这般想着的赵曙越来越是相信这就是天意的安排了。 “好了,好了。”赵曙对着韩琦他们道,“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不管应彦羡的胆子是有多大,只要是忠臣、直臣,这就足够了。” 听到赵曙这话,韩琦、富弼、欧阳修他们几个对望一眼,苦笑。 看得出来,官家对应彦羡的态度极为宽容,这是喜爱之色溢于言表呀。 第180章 第二子【东阳郡王】 文德殿中的议事继续着,不过韩琦他们都明白,官家赵曙这是行了一步棋。 不过这步棋走的如何,最终还是要看效果。 应彦羡闯城门去了青州城,接着颍王赵顼又陪着王妃向氏去了青州城省亲。 直至后来发生青州城孙觉愈和朱大成谋逆一事,应彦羡率人挺身而出,救下颍王他们。 韩琦猛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巧合。 应彦羡救下了颍王,自然,颍王赵顼会对其礼遇有加。 这难道…… 韩琦不敢再多想,怕真的会想多了。 不知道欧阳修、富弼他们有没有看透此事?韩琦看向另外两人。 赵曙说话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让应彦羡管着青州城的城卫军,好好给朕整理一番,倘若哪日真的被敌军打了过去,别像这次如此弱小。” 韩琦他们点头同意,内地城池的城卫军实在是太过弱小了,甚至有时候连城池附近的贼盗都剿不灭。 要其何用? 赵曙这么一来,反倒形成了一种新的方式,那就是边军将领调入内地城池,替官家训练城池城卫军。 不过,目前还没有形成趋势。 继而,赵曙又道:“关于青州形式,就让颍王他自己去处理吧,正好也算是对他的一番历练。” 赵顼没有处理过地方政事,这一次,也相当于一次大好机会,给到他一次历练的好机会。 正好,这次也让赵曙看看,看看赵顼的能力,到底有多大。 韩琦他们心神一震,果然…… “官家圣明。” 既然官家赵曙由此想法,韩琦他们几个自然不会阻止。 大宋朝不能够没有继承人,而继承人的能力强弱也决定了大宋朝未来之路。 现在,韩琦他们反而希望颍王赵顼能够完美的处理好这一次的青州事件,给官家赵曙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这般一来,他们也就安心了。 赵曙见到今日事情都已经顺利商议完毕,便是浑身一轻坦。 还是小朝会议事的好,事情商议的快。 哪里像早间的群臣大朝会,每个臣子都恨不得说上几句,吵的赵曙头疼极了。 文德殿议事结束,韩琦他们出宫。 路上,韩琦对着欧阳修道:“欧阳兄,今日,多谢了。” 虽然之前就知道欧阳修已经做了这一次的决定,可是,韩琦还得说出来这句话。 舍小义,为大家。 欧阳修做到了,令他韩琦惭愧。 欧阳修一笑,道:“不必,老夫一生行事图的就是一个痛快、自在,这一次的科举改制,也是老夫斗胆提出的,要骂,就骂老夫,老夫受得来。” 这话听的富弼一阵摇头,这哪里是谁人提出来的问题,而是很大一部分程度上解决了大宋朝冗官一事。 这呐,对大宋朝是天大的功劳。 这不是骂名,待到以后可能是美名,天大的美名。 不过,现在,少不得受了天下读书人的辱骂。 也幸而欧阳修有着一个极好的心态,不然,寻常人恐怕是受不住这种辱骂,直接被气死了。 可是,欧阳修的这性子…… 富弼也说不上来什么了,只能对着欧阳修拜服。 韩琦缓缓摇头,对着欧阳修说道:“科举改制,势在必行,不管是谁反对,老夫也都会执行下去。” 与韩琦有这相同观点的文彦博也会如此。 长此以往,大宋朝才有喘息的机会。 不然,大量的饷银都去养了那些无用的官员,那将是真正的找死之法了。 欧阳修对着韩琦道:“此事过后,老夫恐怕将不会久留朝堂,到时候,就只能依托韩兄、富兄你们这些人了。” 到时候,恐怕整个朝堂都会以欧阳修为敌,为了缓解这些官员的情绪,赵曙势必要把欧阳修流放他地。 不过的是,到时候赵曙一定会给欧阳修一个比较舒适的地方,不会让这样的老臣子遭罪。 可是,到时候欧阳修不在朝堂,可是科举改制这件国政还是要施行下去。 那个时候,执行此是的必定是韩琦、富弼、文彦博他们这些重臣了。 欧阳修这是提前提醒韩琦他们,要记着此事,要想着大宋朝,不要遇到困难就退缩。 大宋朝,就靠他们了。 韩琦拱手,重重地口气道:“欧阳兄,这一点,还请安心,韩琦不死,此事绝定要做下去。” 富弼也是对着欧阳修拱手,道:“欧阳相公,弼,与韩相公一同,不死不休。” 欧阳修听到两人的回答咧嘴笑着,有了韩琦与富弼的这句话,他就是放心了。 宋人重承诺,既然韩琦、富弼对着自己发了誓,那么,这件事他们就不会不去做,也不会忘记。 欧阳修无忧。 三人一同出了宫,而后分散离去。 不过,在汴梁城中,有位皇子却是不想太过安分,御史杨吉正在对东阳郡王赵颢说着今日朝会中事。 说起这位东阳郡王赵颢,也是一位聪慧人物,不知是赵曙基因太好还是怎地,他的四个儿子,基本上都属于大宋朝顶级高富帅的那种,不光人长的俊俏,脑袋也聪明。 就如这位东阳郡王赵颢,字仲明,赵曙第二子,母亲宣仁皇后高氏,起初,赵颢不叫赵颢,初名叫做赵仲糺,赵颢是后来改名得来的。 嘉佑八年,即是公元1063年四月,赵颢自右内率府副率为和州防御使、乐安郡公。 到了八月,又被封为祁国公。 接着又到了治平元年,公元1064年六月,封东阳郡王。 说起赵颢,就不得不夸赞他一声,天赋。 赵颢他有着惊人的天资,而且为人又是好学,书法工飞白体,善于射箭,好图书,博求善本。 这样的人,谁能不喜爱呢? 所以,赵曙对这位儿子也是表现的几位喜爱。 不过,大宋朝的皇帝只能有一位,而且韩琦这些重臣又是比较中意皇长子赵顼。 所以,颍王赵顼是赵曙心中的第一皇帝候选人。 表面上看,颍王赵顼与东阳郡王赵颢的关系还算不错,两人甚至还有着不少交往。 可是,对着皇帝位子,这位天资聪慧的东阳郡王又怎能不眼热呢。 第181章 大青叶 男人为权、为财。 赵颢有着如此心智,如果不加以利用,那就是侮辱了上天的赏赐。 谁说皇帝位子只能够皇长子赵顼去坐,他赵颢也可以争上一争。 心中有壮志,自然不甘落寞。 这大好河山,谁主沉浮,尚且不定。 而御史杨吉,他就是一个比较倾向于赵曙第二子赵颢的朝堂官员。 身为臣下,自然也会押宝,皇长子赵顼身边的支持者太多了,杨吉就算投靠过去也是得不到重用。 不知这算不算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杨吉也算是一个善于赌博的赌徒之人了。 不如,就将宝押在这位二皇子身上,赌一把。 赌赢了,荣华富贵,名留青史,赌输了,随他去吧。 所以,每当朝中有着风吹草动,杨吉就会将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赵颢耳中。 “二皇子,三岁一贡举简直就是要了这天下读书人的命根子,势必会引起巨大的反弹,到时候,天下祸乱,谁敢担责呀。”杨吉愤恨道。 真的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敢提出这样的法子,那可真是与找死无异了。 自然,杨吉也看得出来,今日朝会之上,那欧阳修只是站出来担下了这个骂名而已。 以后,天下人也只会恨欧阳修。 杨吉就是想要二皇子赵颢借助这场东风,赶紧搜罗一下人才归于门下,这样,自身才足够壮大。 赵颢听罢后一笑,道:“一年变三年,那些读书人科考中举的机会也就少了三分之一,恐怕,谁的心里面都会不甘心。” 读书为了什么,不就是功名利禄吗? 这次可倒好,直接将这些读书人的希望给浇灭了大半。 父皇呀,这是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如何想的。 赵颢实在是搞不懂自己的父皇这种想法,这不是要引起大乱子的嘛。 杨吉也是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今日一早,在垂拱殿上群臣都闹翻了天,更不要说这个消息传到那些读书人中间,势必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到时候,就真的是一个大乐子了。 唯恐,整个天下都会乱纷纷。 这是有人恐大宋朝不乱,想要搞出点事情来。 赵颢道:“乱就乱了吧,杨大人,你时刻留意朝堂动向,看看父皇和那几位相公如何处置妥当此事。” 说实话,赵颢还真是有些期待。 他想看看父皇和那几位相公的手段到底何如,这样,才能够给自己些信心。 而且,大宋朝如果不乱,自己又当如何乱中取胜呢? 全凭天意罢了。 杨吉又说到大皇子赵顼在青州发生的祸事。 “大皇子此番随着王妃去了青州省亲,可是,却查到了青州官员朱大成和孙觉愈的贪污一事,青州官员朱大成和孙觉愈也是狗胆包天,竟然直接起兵造反,还围困住了大皇子,这件事,恐怕也是一番风波。” 杨吉忧心的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如果……大皇子死在了青州,那么…… 他将会一帆风顺。 赵颢听到这事也是一惊,忙问:“怎么,我那大皇兄在青州城遇到了危险?” 杨吉点头,又细细将此事说了一遍。 “我那大皇兄真是一个厉害人,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够让他给遇上。”赵颢不知该如何感叹,“地方官员贪污朝廷饷银,自然会有人去查,他何必亲身上阵,真是自陷危机。” 这可真的属于羊入虎口,找死去了。 杨吉道:“大皇子此法绝对不妥,稍有不慎就会陷入生死危机,可是,也让官家看到了大皇子一心为民为国的想法。” 赵颢喝了一口茶水,点点头,道:“是,父皇一定会担忧大皇兄的安危,派出禁军,甚至是宫卫军前往青州城护佑大皇兄。” 这就是天恩浩荡。 上次,赵顼去青州省亲,父皇就赏赐给了大皇兄一面五爪龙旗,意味不言而喻。 如果这次真的派出了宫卫军前往青州,那可真的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那么,他赵颢也就死了这番心思吧。 只是,赵颢不知,下朝会后,赵顼又给赵曙送来一封急报,青州已转危为安,自然,赵曙便不会派出宫卫军去了。 杨吉忧心忡忡,道:“应当不会如此,否则,就是偏爱了。” 皇家之中,最是忌这种偏爱,不然,这让其余皇子如何去想。 官家不是一个糊涂人,他绝不会这般去做,惹起皇家动荡不稳,让大皇子成为众矢之的。 赵颢起身来到窗边,舒口气,来了句:“杨大人,你看,今日外面的空气真是太过舒服了,万里云朵片片。” 随之,杨吉也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道:“真是一个好天气。” 不过,在旁处是晴朗天气还是大雨天气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青州城,应彦羡没有继续待在青州城里等汴梁消息,而是回到了应家村。 村中好景色,早起鸡鸣,夜晚狗吠,岂不比那人声鼎沸的青州城好的太多。 尤其是,还有着愈发娇人的徐水若。 这种生活,真是令人太过不愿离开。 应星物气冲冲的回到家中,怒道:“真是可恶,岂有此理。” 张氏见着气性这么大的夫君,拉着他道:“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 家中本来一片安详,让应星物这么一喊叫就乱了起来,尤其是应彦栋,更是呼唤着家中大黑狗跑来跑去,还嗷嗷叫着。 应星物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中田里的大青叶被人偷了不少去,那些佃户为此守了好几夜,反倒被那些偷大青叶的人揍的满头是包。” 这就有些让人气不过了,那些偷盗之人胆子也太过猖狂了些,竟然赤裸裸的开始了抢劫。 要知道,那些大青叶可是值不少钱呢。 让应星物自然是很心疼的。 不然,也不会派那些佃户守在田地里面。 可是,最后竟然被偷盗之人打了个浑身是伤,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应星物自然是气不过的,不甘心道:“不行,那些大青叶才刚刚长成样子,必须要守住,不能再让人偷了去。” 应忠听到怒气冲冲的举着棍子就跑来,对着应星物道:“老爷,老汉我也去。” 守住应家大院的一切财产,这是他们这些应家下人该做的,不然,他们也没地方吃饭去。 可是,应家大院下人不多,尤其是壮汉一类。 应星物见到应忠这副模样,苦笑着对他说:“哎呦,应伯,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要真是让老管家应忠跟着去了,万一哪个人不小心碰着了,恐怕就要出大事情了。 应忠呼呼甩了两下手中棍子,中气十足道:“老爷,我力气大着呢,不用担心。” 应星物真是拿这位老顽童没办法,赶紧朝一旁看热闹的儿子应彦羡使着眼色,让他出声说两句。 应彦羡丢下手中果壳,拍拍手走过来。 第182章 都在变 就当应星物以为儿子应彦羡会劝说老管家应忠退下的时候,应彦羡一句话直接让他恨不能打死这个皮孩子。 应彦羡对着胡子花白的老管家应忠说:“应伯,到时候,咱们爷俩一块上阵,保准揍的那些偷盗之人屁滚尿流。” 嘿嘿嘿…… 应彦羡这话惹得应忠一阵嘿嘿乐呵,果然,还是少爷最懂老汉的心思。 咱们是正,那些偷盗之人是邪,哪里有邪压正一说,邪不胜正,恒古不变的道理。 “少爷说得对,就那些偷盗之人,也就是毛毛雨。”老管家应忠来了劲,还比划了两手,力道十足。 噗。 应星物想上前踹儿子应彦羡一脚,让他知道世间险恶。 你忠伯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跟着瞎凑乱子。 应彦羡对着父亲应星物说:“爹,话说,这大青叶是何物,为什么有人要偷这种东西?” 以前,应彦羡是对田地里的农作物不感兴趣,而应星物也没有特意给儿子应彦羡说过这些东西。 不过,既然今日儿子应彦羡来了兴趣,那应星物也就说上一说。 应星物解释说:“大青叶是我们青州近两年才兴起的一种青菜,可以炒着吃,也可以晒干当柴火烧,不少人家都种上了。” “今年,为父我也想着种上几十亩大青叶看看成效,这不,这才是第一年,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大青叶说它值钱吧,它也就是一种蔬菜,说它不值钱吧,可是,又都是些血汗。 应星物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田地里面种植的农作物被人偷走。 应忠补充道:“大青叶吃着可好吃了,对了,少爷,晒干后烧起来还有种味道,闻着很香。” 很香? 这下子轮到应彦羡疑惑了,很香是什么气味呢? 应星物道:“不行,今晚我还得多安排些人去地头守着,倘若那些贼人还敢来偷,就照死里打。” 狗改不了吃屎,只要偷盗成性,那也就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如此,应星物也就不会再留手了。 应彦羡见着自己父亲应星物动了气,笑道:“爹,不如这样,我跟你去地里看看去,看看这大青叶到底是何物,让人这般留恋。” 应星物看着应彦羡,问:“风儿,以前,你对地里的事情可是从来不会上心。” 应彦羡说:“人总是会变的。” 天气会变,有时晴天,有时阴天,有时下雨,有时打雷。 一年四季变换,春夏秋冬,冷暖交替。 河流也会变,水流忽大忽小,忽而断掉,忽而转向。 自然,人也会变,或变好,或变坏。 时间不断逝去,我们自身也一直在变化,对世事,对某些特定的事和人。 不管如何,都是我们自己。 听着应彦羡的这句话,应星物叹口气,是呀,他自己也变了,变老了,变的鸡毛蒜皮爱挑事了。 “走吧,为父带你去看看。” 反正种植大青叶的田地距离应家村也就三五里路程,片刻即到。 汪汪汪…… 应彦栋带着大黑狗冲过来,喊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应星物想要呵斥小孩子家家的去凑什么热闹,可是,应彦羡对着应彦栋道:“好,不过到了田地里面你可要老实些。” 应彦栋忙点头。 “水若,你也跟来吧,帮我看着彦栋。”应彦羡对着发呆的徐水若道。 发呆中的徐水若奥奥反应过来,对着应彦羡点头。 应星物本想说就不要让水若跟去了,可是看到无所事事的徐水若,他便明白了儿子应彦羡的意思。 也罢,就都跟着去吧。 一行人出了应家大院,老管家应忠也真的提着根棍子跟在后头,惹的应星物哭笑不得。 真是…… 汪汪汪…… 大黑狗一出了家门就跟疯了一般的朝着远处跑着,应彦栋早就忘记了自己答应大哥应彦羡的事情,整个人也都欢快了跑了起来。 应彦羡没有管着应彦栋,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童年生活。 应星物是忙着看道路两旁田里的农作物,哪里顾得上这些事情。 今年青州城雨水充足,加上这些田里的土壤又是不错,自然,田里的农作物长的也是越来越好。 这种良好长势让应星物万分高兴。 民以食为天,说破了天,也是粮食最重要,没了粮,心里头慌慌,有了粮,心里头才安稳。 应星物不然也会在这些年里头大肆购买田地,整个青州城十分之一的田地都被他购买下来,成为应家田产。 可想而知,应家到底多富有。 可是,应星物平日里头又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他从来都是一副老农翁的态势,丝毫看不出富老爷。 “今年真是风调雨顺,再有两三个月,就得收获了。” 应星物似乎已经预想到了两三个月后的那种收获满满的情景,真是打心里头开心。 老管家应忠也是乐呵道:“老天爷开了眼,给我们一个好年头。” 不消说,回去后他们又是得祭拜天地,感谢天地给了这个丰收的年景。 应彦羡一路都牵着徐水若的小手,应星物这个当爹的只能够当做看不见,非礼勿视。 徐水若中途有好几次都想挣脱,可都被应彦羡死死拉住。 既然成了夫妻便是命中注定,徐水若便是他一生都要护着的女人,拉个手又当如何。 天大地大,管不着这。 应星物指着前面大片绿油油的田地道:“前面便是大青叶的种植所在了。” 这里环山种植,距离应家村又有着不短的距离,也难怪招来那些偷盗之徒了。 应星物率先走了过去,老管家应忠也忙提着棍子跟过去。 应彦羡对着徐水若说:“如果不想跟着,你自己就在路边走走,散散心,看看四处的景色。” 继而,应彦羡松开拉着徐水若的手掌。 “我先去跟着父亲看看。” 徐水若见着远离自己的应彦羡,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空落落的。 自从这次夫君回了应家之后,真的好似就变了一个人,对自己也是更好了。 更加主要的是,她,徐水若终于做了应家的儿媳妇。 初为人妻,她不知如何去做,也没有人去告诉她如何去做,所以,她有些迷茫。 好在,母亲张氏宽容,从来不说自己的不是。 而且,夫君应彦羡对自己更是宽容大方,甚至针线活也没有让自己给做过。 这让徐水若心中十分庆幸自己遇到了应家人,嫁给了夫君应彦羡。 以后,她会好生持家,不让父亲母亲失望,不让夫君失望。 徐水若走在田间地头这般想着,那边应彦羡随着父亲应星物来到了种植大青叶所在之地。 第183章 宠溺 大青叶听名字便能够想象的出它的样子,定是十分宽大的青色叶子。 当应彦羡眼前出现一望无际的这种大青叶的时候着实是被震惊了一把。 应星物见着儿子应彦羡的震惊模样,抚须而笑,这就是他的骄傲呀。 “风儿,看看,这么一大片土地,都是我们应家的。”应星物指着这一片片的田地说道。 老管家应忠也是十分自豪,田地就是命。 可是,应彦羡震惊的不是田地的多少,而是…… 大青叶非大青叶,而是应彦羡前世所熟知的一种烟草作物。 等到这种大青叶成熟后,采摘,经过一系列的烹晒,便会成为烟叶。 也难怪忠伯会说这种大青叶晒干后在燃烧的时候会发出一种特有的香味。 忽然间,应彦羡的鼻尖动了动,他好似已经闻到了烟草的味道,手指间不禁碾捏起来。 “爹,咱们家一共种植了多少这种大青叶?”应彦羡问道。 应星物细细一想,对着儿子应彦羡说:“不多,也就是几十亩,这个山脚下面,都是大青叶。” 应彦羡脚下一个趔趄,这……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应星物道:“见着没,西北角那里就是被贼人偷盗去的大青叶,真是可恶。” 应星物带着他们来到西北角,这里临近山林,又是靠山一侧,很便于贼人来往。 而且,佃户不可能守在这里,这里阴气森森,就怕半夜没等到偷盗之徒,自己先把自己等人给吓死了。 所以,这里被偷摘去的大青叶十分的多。 应彦羡低头看着地面,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道:“爹,不用派人守着了。” “为什么?” 应星物不明白为什么儿子应彦羡只是低头看了几眼就说出这等话来。 应彦羡刚刚并不是在无所事事,而是在看地面上的一些脚印。 “爹,忠伯,你们来看。”应彦羡指着地面上的一些脚印,“这些脚印有大有小,再看这些印记,大部分都是草鞋。” 应星物不知道儿子应彦羡说这些是何意,这些又与自家大青叶被盗又有什么关系。 搞不懂,搞不明白。 应彦羡继续说道:“这就说明,这些人来偷摘大青叶并不是为了贩卖,而是为了填饱肚子。” 只能够穿草鞋来偷摘,还带着孩子过来。 这无疑就是说明这些人吃饱饭都是个问题,只能够靠着偷摘食物来果腹。 另外,他们一定有过被抓的经历,不然,也不会这般死命的逃跑了。 所以,应彦羡才说出刚刚那番话来。 就算抓住这些人,他们应家也没有办法,送官?别闹了,青州城的官位估计十个都得空着九个,就别给颍王赵顼添乱子了,他也没心情去管这些。 抓住就真的打死?那样,恐怕他们应家也落不下什么好名声。 所以呢,应彦羡就建议父亲应星物也不用派人守在这里了,没有用。 应星物对着儿子应彦羡问道:“可是,就这么任由他们去偷摘咱们自家田里的大青叶,不理会?” 似乎,应星物做不到。 何况,这些大青叶正是长势正旺盛的时候,这个时候被偷摘,简直就是浪费。 浪费可耻。 应彦羡想了想,道:“我看这样吧爹,找人从家里搬来几担粮食,放在这里,这样,那些人自然会明白我们的意思,也就不会再来偷摘田里的大青叶了。” 用这些粮食去告诉那些偷摘之人,用粮食填饱他们的肚子,阻止他们偷摘大青叶。 如果他们依旧我行我素,那么,应彦羡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做人,得懂得知恩图报。 他们应家已经对这些偷摘之徒以恩抱怨了,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应彦羡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要知道,有些可怜之人也是可恨之人。 应彦羡做了他认为该做的善良之事,可是,如果有人拿着他的善良为非作歹,也别怪他不客气。 这就叫有底线。 听了儿子应彦羡的话,应星物觉得此法甚好。 因为,他也看出了儿子应彦羡心中的那份善意。 善比恶好,其实,应星物也只是心中气不过这口气,可是,如今,既然知道了那些偷摘人的身份,他也就释然了。 回头他就告诉下人,多搬来几担的粮食放这里,这也算是他们应家做的一桩善事了。 行善,不求回报,厄运却有可能会离去。 应星物回道:“好,听风儿的,回去为父就让人搬些粮食过来。” 这样也证明,应星物所在意的并不是那些大青叶,而是被偷摘之事。 老管家应忠满脸不悦,凭什么咱们就得又送粮食又不追究此事的,再说了,谁没有饿过肚子,可是也不能就行偷盗之事吧。 说到底,还是少爷太年轻,心地太善,这样是容易被恶人欺负的。 等出了大青叶田地,老管家应忠在后面偷偷给应彦羡提醒道:“少爷,以后遇见这事,可不能这么做了。” 应彦羡满头问号。 老管家应忠解释说:“再这样做是要吃大亏的,有些人就是皮实,不打不长记性的,在外头行事,以少爷你这样的性子也容易吃亏,被欺负的。” 听到老管家应忠这些话,应彦羡才明白过来,这是在教自己做事做人。 听完后的应彦羡哈哈一笑,忠伯真是一个可爱的老头。 “忠伯说得对,彦羡记下了,以后呀,咱不占谁的好,可是,也不能吃亏,被旁人欺负了。”应彦羡说着。 老管家应忠听后觉得理应如此,少爷只要将自己这些话听进去了就好,别心地太善,这样不好的。 “嗯,少爷说得对,就得这么做。”老管家应忠回应道。 等来到地头这里,应彦羡抬头看去,发现徐水若并没有去欣赏风景散心,而是在看护这疯跑的应彦栋。 真的也不知小孩子哪里来的劲头,从出了家门开始就跟着家中那条大黑狗一直疯跑,也不嫌累。 甚至,隔着老远都能够听得见应彦栋的欢呼声。 应星物喊了几声没见到应彦栋回应自己,颇有些生气,正准备今晚罚他不准吃饭的时候。 应彦羡对着父亲应星物说道:“爹,你和忠伯先回去吧,等小弟玩累了,我便带着他回家。” 听到这话,应星物指着应彦羡,无奈道:“你和你母亲都太宠溺彦栋了。” 应彦羡笑笑。 第184章 产业链 应彦栋带着大黑狗疯跑在田野山林间,自从大哥应彦羡回来后,他似乎极为高兴。 看着如此欢乐的应彦栋,徐水若对着身旁的应彦羡说道:“看,小弟他多开心。” 恐怕,徐水若她的这种开心从来没有过。 应彦羡看着乐疯了的小弟应彦栋,也对着徐水若说:“恐怕,这种开心只存在孩童时代,长大了,这种开心就会消失。” 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难以再开心的笑出来。 在长大的同时,你会发现,身边那些人,正在慢慢离开你的生活,越走越远,直至不见。 有些事,小时候不知道,不去想,长大后,不得不去想、去做某些事。 小时候有小时候的好,长大后有长大后的苦恼。 应彦羡也经历过小弟应彦栋的这种欢快,他自然知晓。 所以,趁着小弟应彦栋还不苦恼的时候,让他多留下些快乐的回忆,这便是好的。 徐水若从侧面看着夫君应彦羡,从他的脸庞上看出了许多,不要小看女人,她的心思是你永远都猜测不到的,她的能力,也是你意想不到的。 徐水若感觉的出来,夫君心里有许多事情都自己扛着。 很难想象,两年间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够让一个人如此的脱胎换骨。 徐水若努力不去想,可是,她的心思总是很容易的就挂在了夫君应彦羡身上,逃脱不掉。 “嗯,那就让小弟彦栋他多开心一段时间也是好的。”徐水若难得一笑的说着。 这时候,应彦羡才发现徐水若笑起来很好看,没有所谓的闭月羞花、倾城倾国,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那种美感,很真实。 或许是收到了徐水若的这种笑容感染,应彦羡也不知觉间咧开了嘴。 如此晴朗天气,如此美景佳人,真是让人留恋不肯离去。 忽然间,应彦羡对着徐水若问道:“若娘,你想不想做些事?” 这句话问的徐水若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年头,女子出面做生意的不多,可也有。 只是,不知道夫君应彦羡问自己是何用意,徐水若呆立当场。 其实,应彦羡问出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着徐水若每日在家中都是发呆走神。 这样的日子很容易让一个人废掉,这也难怪很多女人都不长命。 每日间的苦闷乏聊,就算是一个健康人也会顶不住。 所以,应彦羡才想着给徐水若找些事情来做,让她打发这种无聊的时间,也能够活动活动身躯。 看到徐水若的反应,应彦羡道:“没事的,如果若娘你不想做,那就在家中歇着。” 应彦羡知道徐水若的脾气比较内向些,不愿意与旁人打交道,便以为她不说话就是不想做事。 徐水若咬着牙,说道:“想,我想。” 没有人愿意每日憋闷在家中,甚至无聊到看蚂蚁搬家,数着天空有几朵云。 既然夫君应彦羡如此问了自己,徐水若觉得自己不能够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 听到徐水若的回答,应彦羡轻声一笑。 听着夫君应彦羡的笑声,徐水若问:“不知,夫君想让我做什么事?” 应家几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应星物把控,家中则是由着张氏做主,徐水若实在是想不到夫君应彦羡想让自己去做什么。 应彦羡努了努嘴,徐水若随之看去。 “大青叶?。”徐水若带着半疑问语气。 应彦羡打了一个响指,对着徐水若道:“没有错,就是大青叶。” 大青叶的作用或许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可是,自己知道,那就是先机。 既然这般,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把这件事做起来呢。 应彦羡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他看到的只是眼前。 徐水若仍旧是不明白,只是道:“大青叶这片田地是由父亲打理的。” 这不是从父亲应星物手中抢事做吗?徐水若有些不想。 应彦羡摇头一笑,傻女人,他们应家有多少田地,眼前这些只是其中一角。 如果自己说出来,恐怕父亲大人还嫌太少了呢,说不得,到时候会塞给自己数百亩田地打理。 那个时候,可就真的要头疼了。 应彦羡将其中缘由说与了徐水若听,徐水若听完恍然,脸红道:“还是夫君看事情看的明白。” 应彦羡不再纠结这件事,指着这数十亩大青叶种植之地,对着徐水若说:“若娘,这里,若是经营好了,恐怕可富可敌国。” 从来没有人想过,区区一盒小小的烟草究竟能够创造出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富可敌国? 说实话,这个词着实将徐水若吓住了。 对于富可敌国这件事,徐水若从来都没有想过。 一个国家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太大太大了,她这么多年甚至都没有走出过山东这一块地方。 更何况,偌大的一个大宋朝,不知道横竖几千里地。 突然间告诉她,她可以富可敌国,一时间真的很难接受。 应彦羡知道自己说大了,对着徐水若解释说:“我是说,如果经营得当,可挣来大量的财富。” 徐水若忐忑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大青叶,不知夫君要如何做?”徐水若问道。 可见,徐水若很聪明,当夫君指着这片大青叶田地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夫君绝不是走的寻常路。 故,她才会有此一问。 徐水若只是心中疑惑这大青叶到底有哪里与众不同,能够让夫君如此看重。 应彦羡笑着,说:“若娘真是好聪明的一人。” 徐水若低头不语,却是红了脸。 夫君又在说笑了。 应彦羡说到正事,“这大青叶还有着一个众所不知的作用,我们可以先人一步去做出一条产业链来,然后去巩固,形成一个商业闭环。” 这句话徐水若真的是没有听懂,丝毫的不明白,满眼的疑惑。 应彦羡拍着自己的脑袋,自己真是蠢。 接着,应彦羡又对着徐水若解释了一番什么是‘产业链’‘商业闭环’等一众名词。 最后,徐水若不得不叹服,夫君这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如此奇法也能够想的出来。 第185章 做事情 对此,应彦羡也是十分的期待,期待大宋朝第一代的烟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成功,他算不算是培养出了大宋朝第一波的烟民来。 如此一来,生活就有趣了。 可以试想一番,穿着长袍,抽着烟的那种场景。 每一种事物的出现都有着它必然的因由,我们要做的不是灭亡它们,而是去正确的引导。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都有它存在的权利。 就好像人类一直认为自己是整个蔚蓝星球的主宰,一直想着征服这颗蔚蓝星球。 徐水若终是点了点头,她觉得夫君这个主意很好,将大青叶采摘后不要烹炒吃下肚,而是晒干,去做成烟叶。 虽然,烟叶在徐水若眼中还是一个虚无的东西,可是,总有一天会切切实实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不是吗? 就好像之前的某一天,夫君应彦羡活生生的出现了。 生活要怀有美好期待,才不会让自己无力。 “回去我就会和爹说声,让他把这片大青叶交给你来打理。”应彦羡道。 徐水若点头。 应彦羡开玩笑道:“不过,到时候可不要累的哭出来。” 徐水若白了夫君一眼,自己不是那般脆弱之人。 说话间,天色已经渐渐暗淡,应彦羡喊回还在疯跑的应彦栋,对着他道:“走,回家啦。” 应彦栋也是热的浑身都湿透了,可仍旧高兴着。 就连跟着应彦栋的大黑狗都耷拉着舌头,看样子也是累的不轻。 应彦栋乐呵的对着大哥应彦羡说:“大哥,看,这是黑子的功劳。” 应彦羡看去,却见得应彦栋手中提着一只兔子,合着,这半天应彦栋和大黑狗是去逮兔子去了。 “行,回去大哥亲自给你下厨把这只兔子煮了吃。”应彦羡道。 应彦栋嘿嘿一笑,今晚有兔子肉吃咯。 徐水若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应彦栋擦了擦汗。 “赶快回去换身衣服,着凉就不好了。”徐水若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应彦羡不一样。 应彦羡点头,拍着应彦栋道:“听你嫂嫂的话,赶紧回家换衣服去,不然着凉了,等着喝药吧。” 小孩子一般最是怕喝药的。 果然,应彦栋一听到着凉要喝药,那种苦苦的滋味,他才不想呢。 “走,走,回家咯。”应彦栋在前面跑着。 等到回到了应家大院,张氏恨不得拍死这个小儿子,真是一刻不得闲。 “走,去泡个热水澡。” 张氏见着应彦栋一身的泥土气味就知道这孩子去哪里野了。 应彦栋被母亲张氏拉着去了后院。 应星物见到这一幕,笑呵呵对着应彦羡道:“看见没,你娘恨不能成天让彦栋待在家里读书。” 既然大儿子应彦羡都考中了进士,自然,张氏也想着让小儿子应彦栋也读书,等到将来长大后也去科举考试。 到时候,一门两进士,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了呢。 张氏到时非得乐开花了不可。 这就是所谓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思想很难改变掉。 应彦羡给父亲应星物倒了一杯茶,说:“娘这也是为了彦栋好。” 应彦羡让应彦栋自由奔跑在田地间是为了应彦栋好,可是,张氏这般呵护应彦栋也是为了他好。 都是为了应彦栋好,不过,各自表现的方法不一致罢了。 应星物摇头,反正,在教育应彦栋这件事上,他没有话语权。 应彦羡对着父亲应星物道:“爹,和你商量一事。” 应星物难得见到儿子应彦羡对自己这么客气的说话,直接道:“快说。” 想我这儿子应彦羡也是在青州城大杀四方的好儿郎,怎么应星物愣是从应彦羡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这种感觉呢。 好生奇怪。 应彦羡说:“我想让爹把种植大青叶的那几十亩地交给若娘来打理。” “奥。”应星物放下茶杯,问:“怎么?是若娘她自己的意思?” 应彦羡摇头。 “不是,是我的意思。”应彦羡解释说:“我这几日看着若娘在家中闲得慌,便想着给她找些事来做。” “这不,今日凑巧了,那几十亩大青叶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索性就交给若娘去打理一番,也算是找些事打发无聊时间。” 应彦羡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应星物想了想,说道:“既然你有此想法,那就去做吧,咱们家别的或许不多,可是,这田地,多着呢。” 临了,应星物又对着应彦羡说道:“以后,如果若娘有任何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别说几十亩大青叶,只要给爹我生个大胖孙子,应家的田地都交给你们来打理,我呀,就含饴弄孙去了。” 应彦羡表示很头疼,造人运动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起码也得给些缓冲时间。 应星物看着落荒而逃的儿子应彦羡,心中诧异:这件事有那么可怕吗? 回到屋中的应彦羡喝口茶水,缓解了一下口渴。 “若娘,办妥了,刚刚,爹同意把那几十亩大青叶田地交给你来打理了。”应彦羡道。 这话一出,吓了徐水若一大跳,夫君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些,前一刻刚与自己说过,下一刻事情就办妥了。 真是……急脾气。 如果应彦羡知道自己这般好心好意落了一个急脾气的印象,说啥他也得拖上一日两日了。 “爹没说什么?”徐水若问道。 怎么说这也是几十亩的田地,又是徐水若头一遭参与此事。 应彦羡摆手,道:“爹说了,别说几十亩了,如果……” “如果什么?”徐水若急问道。 “爹说,如果我们能够给他老人家生一个大胖孙子,就算应家的田地都给你打理,他也愿意。”应彦羡道。 哗的一下。 徐水若顿时满脸通红,这种事,怎么把控得住。 半晌,徐水若才反应过来,是夫君应彦羡调趣自己的。 呀。 徐水若被气的跺脚,自己又被夫君给戏弄了。 可是,当徐水若抬头望去,房间里哪里还有应彦羡的半分影子,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第186章 遇刺 晚饭时间,青州城里来了人,说是要请应彦羡去青州议事。 应彦羡放下碗筷,准备回屋换装。 张氏嘟囔道:“都这个时分了,还不让人安心吃顿饭,真是的。” 见着儿子没吃好饭,张氏心中自然是不适的。 说着,张氏还硬要打包一盒点心让应彦羡路上带着,说是饿了就吃两口。 毕竟是王爷的召唤,不可不去,不然就真是自狂找死了,张氏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也没阻止。 一旁的徐水若也忙放下碗筷回屋帮着夫君应彦羡去换衣服。 房间里面,应彦羡对着徐水若说:“我不在家中的时候,你就早些睡,别乱想,大院四周我都安排了人值守,晚上就算一个人睡觉也不用怕。” 徐水若的胆子不大,这点应彦羡已经验证过了,睡觉的时候总爱抱着自己。 听着应彦羡的这句叮嘱,徐水若顿时心里暖暖的。 “夫君就不要担心妾身了,今日都这般晚了,王爷还找夫君去城里议事,也不知什么事这么着急。”徐水若道。 对于颍王赵顼,徐水若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的春游那个谈笑有鸿儒的青年身上。 不过,现在的青州城是颍王赵顼在当家做主,这点徐水若还是明白的。 既然颍王召集夫君应彦羡去青州城,那就势必有事情,不然,也不会这般晚就让赶过去。 说到底,徐水若也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 匆匆给夫君应彦羡整理好衣服,徐水若乖巧的站在一边。 应彦羡拿起佩刀出了门,对着徐水若说:“有事情让人去青州城支会我一声,我便会立刻赶回来了。” “嗯。” 徐水若知道,夫君说这话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徐水若亲眼看着夫君应彦羡带着一帮子部众驾马离去,心中却是忐忑,不知为何。 在赶往青州城的路上,应彦羡一马当先,很是迅疾。 孔四海、李二他们也是紧跟身后,护卫在都头应彦羡两侧。 因为天色已经将黑,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静悄悄的。 当应彦羡他们驾马赶至一处风声岭的时候,几声呱呱的乌鸦声叫出来。 紧接着,破空声响起。 看不见处,几支涂有毒药的暗箭被射出,朝着应彦羡他们。 “都头小心!”李二大声呼唤。 孔四海直接提起盾牌护卫在应彦羡左侧,期盼能够挡住这些暗箭。 应彦羡并没有惊慌,而是快速的俯身,同时手中拔出长刀。 叮叮。 应彦羡击飞两支暗箭,孔四海的盾牌也起到了作用,挡着了三支暗箭。 应彦羡下令道:“冲上去。” 留在这里就是被动挨打,只有冲上去,面与面的见一个真章,才能够安然度过此劫。 “驾。” 应彦羡一拍胯下战马屁股,战马吃痛,呼的一下子就蹿了出去。 接着,后面的孔四海、李二他们也带着人冲了上去。 嗖嗖嗖。 紧接着又有数支暗箭射来,看样子是不杀掉应彦羡不罢休了。 这次应彦羡早就有了准备,直接就躲闪过了这再次射来的几支暗箭。 与此同时,应彦羡与风声岭上的贼子已经近在咫尺。 “杀。” 应彦羡丝毫没有大意,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需谨记着。 或许,这些贼子们也没想到,只是瞬间时候,应彦羡竟然就带着人杀了上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兄弟们,拼了。” 应彦羡一刀下去就是一颗人头飞了起来,下一刻自然便是血流如注。 孔四海、李二他们也跟着杀来,战力不容小觑。 这些贼子哪里会是应彦羡他们这些人的敌手,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杀的溃逃。 孔四海带着人追杀了上去,誓不放过一人。 李二带着人留下清理场面,同时护卫着都头应彦羡。 应彦羡抹了一把脸上血液,对着李二道:“翻一番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没?” 对此,李二也是心知,点了点头。 片刻后,孔四海带着人赶回来,提着几颗人头,似恶魔。 哈哈哈…… 孔四海大声一笑,对着都头禀告说:“都头,都在这里了。” 说着,孔四海将手中这几颗人头丢在地上,还滚落了几圈。 李二见着孔四海这副模样就忍不住的骂了声:蛮人。 在大宋朝的西南方向,那些越人等种族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炫耀胜利,北方的辽人也喜欢这般。 可是,孔四海毫不在意,咱就是大老粗一个,装不来小清新。 李二对着都头应彦羡禀告说:“都头,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应彦羡也不失望,这种结果他早就想到过。 “不要耽搁时间,我们先赶去青州城。”应彦羡下令道。 就这几个蟊贼还不足以让应彦羡大动干戈的去四处搜索,查探。 李二想了想,问:“都头,属下先去前面查探,都头稍后跟来。” 这是为了防止前面还有着埋伏刺杀之人。 应彦羡摆手,蔑笑说:“来就来吧,怕什么,我们定远军从来就没怕过。” 如果怕,还打的哪门子仗,杀的了什么敌人。 如果贼子真来了,杀了就是了。 听到都头如此霸气话语,孔四海爽朗笑着,他就喜欢都头这般霸道的性子,随咱。 李二等众人也来了豪气,纷纷道:“都头说得对,怕什么,来一对杀一对,来一双杀一双。” 他们手中的战刀不是吃素的,是专门喝人血的。 只要有人不怕死的来,他们收下就是了。 很快,李二带着人砍下贼人的头颅,收集起来带着,尸体……尸体就留给山中的野兽吧,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情。 血迹什么的来不及清理,李二就准备留给明天来此处收拾残局的青州官府差人。 应彦羡擦干刀身上的血迹,归入刀鞘,踏上马背。 “走,我们进城。”应彦羡看着不远处的青州城,依稀朦胧可见。 驾…… 应彦羡他们再次狂奔起来,这次,直至他们赶到了青州城下,都没在遇着贼人刺杀。 第187章 拉人结党、培养势力 青州城门处的守卫士兵看着轰隆隆策马跑进城里的应彦羡他们,目瞪口呆。 待到过去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问道:“我的天呐,这是哪里来的杀神?” 应彦羡他们马背上悬挂着的血淋淋的头颅绝对是最好的证明,普通人干不来这事,也不敢干。 可看着进城的这些人,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一汉子咧嘴对着他们一笑,让他们觉得世间所有的笑并不一定是善意。 当即有人回道:“最近城里传的杀神不就是他们吗?打头的那个我见过,是应家神童应彦羡,杀神一个呢。” 当初,天晓得那个读书如有神的神童应彦羡会变成而今的杀神。 城门处的守卫士兵准备以后见着这位杀神就离的远远的,省的哪天杀神一个不高兴咔嚓就宰了自己。 “都别聊天了,快过来帮个忙,关城门呀。” 眼见着天色已经黑掉了,要不是颍王赵顼的命令,他们早就关死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了。 “快,快,都过去帮忙。” 关城门这事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够干的来的。 哒哒哒,哒哒哒。 应彦羡他们驱马赶到青州府衙,这里就是颍王赵顼的临时落脚点。 在他们进入青州城后,路过驿馆的时候,那里仍旧是废墟一片,想要重建起来恐怕还得等不少时间。 破坏总是比建设来的容易。 府衙守卫也被应彦羡这些人血腥腥的场面吓了一大跳,深更半夜,突然来这么一出,谁人承受得住。 颍王赵顼听闻后却是对应彦羡担忧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应彦羡可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最不愿应彦羡出事的便是赵顼了。 听到赵顼如此问道,应彦羡摇头表示不知。 此事最大疑点便是,颍王赵顼是临时起意将应彦羡喊来青州城的,那么,此事便极少有人知晓。 可是,应彦羡却在来青州城的途中被袭击了。 此事,蹊跷。 赵顼却是没有遮掩,直接问道:“会不会是汪昊宗?” 目前嫌疑最大的便是汪昊宗了。 应彦羡摇摇头,汪昊宗绝不会如此做,他会很老实很老实。 赵顼一时间也找不到头绪,不知该从何下手,就如同这乱糟糟的青州城一般。 应彦羡对着颍王赵顼说:“王爷,此事不用查了,最大可能便是朱大成余孽所为。” 赵顼明白过来,青州城的大部分官员已经被他杀的杀、抓的抓,几乎一干二净了。 倘若再因此事大动干戈,那是不智之举。 到时候,青州城必定再次是人人俱危,反而不好。 不管是不是朱大成余孽所为,赵顼只有快速将此事定义,便是稳住了青州大势。 赵顼明悟过来,只好对着应彦羡道:“应兄,这次,你却是要受委屈了。” 应彦羡笑笑,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有该做不该做的。 “不知,王爷有何事急召。”应彦羡问道。 赵顼他把自己从温柔乡中喊来,总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颍王赵顼拿出一道官家赵曙的旨令出来,示意应彦羡先看眼。 应彦羡看后对着颍王赵顼说:“官家让王爷自行处置青州事宜?” “不错。” 赵顼也是颇感压力巨大,一州之地看似极小,可是,内里的事情确实筋连筋,弯弯绕绕少不得。 今日的赵顼突然接到父皇的旨意,说是让自己全权处理青州事宜。 在想清楚了事情缘由后,赵顼既有着一种兴奋,也有着一种忧心。 兴奋的是他明白这是父皇在考较自己,看自己对处理政事有没有自己的见解、手段。 忧心的则是,赵顼怕一个处理不当,就引起朝中诸臣反对,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这就让赵顼为了难。 但是,在青州城,他又没有可以商量的人。 思来想去,赵顼觉得应彦羡一定可以有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所以,赵顼才派人去应家村将应彦羡喊来,目的就是寻求这个解题答案。 应彦羡对着赵顼问道:“王爷是想怎么做?” 如果颍王赵顼心中已经有了办法,应彦羡便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倘若赵顼心中很迷茫,应彦羡不介意为其解疑答惑。 赵顼摇头,他不知如何去做。 “青州城官员十去八九,本王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便是从外地调来士子,来担任补充青州城官员短缺的急需。”赵顼道。 不然,赵顼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当然,也可以说赵顼这个处置办法最为稳妥,却也显得中庸。 既然官家是考较的意思,那就要将这件事情做的出彩,不然,毫无作用。 应彦羡听后,略微思索一番,对着颍王赵顼说道:“王爷,你可知火线提拔?” “火线提拔?” 颍王赵顼满脸疑惑,不知应彦羡说这句话是何用意。 应彦羡解释说:“如今,青州城的官员是十去八九不假,可是,也剩下了一些官员在履行着他们的官责。” 赵顼点头,确实是这样。 “如汪昊宗汪统领,他协助王爷稳住了青州城,是有功之臣,既然有功,王爷就该赏罚分明。”应彦羡循循善诱道。 如果,赵顼直接当着所有青州官员的面提拔了汪昊宗,将他官职升上来。 那么,其余官员势必也会在想,自己在颍王殿下面前好好表现,是不是也可以升官发财。 这样,到时候不光汪昊宗会死心塌地的为赵顼卖力,连着青州城都将会成为赵顼的一大助力。 如此大好机会,不好好把握岂不是浪费。 赵顼有些明白了,对着应彦羡道:“应兄的意思是,升任汪昊宗为青州城大统领,去掉副字头衔。” 一个副字,不知难倒了多少人。 应彦羡没有犹豫的对着赵顼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赵顼奥了一声,他终于是明白了应彦羡的意思,拉人结党,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样一来,他赵顼也就有了更加浑厚的资本去争…… 真是一个好办法。 赵顼有些懊恼,自己真是太笨了,如此良法却是死活没有想出来。 反而是应彦羡,瞬刻便有。 第188章 于是乎…… 所以说,甭管自己愚笨还是聪慧,要时常和聪明的人在一起。 这样,以后遇事就算再不堪,也会想想该如何去做。 应彦羡给赵顼提的这个法子让赵顼感慨半天,真是……被碾压了。 “好办法。”赵顼赞叹道。 真是,应彦羡给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到时候,就算父皇关注此事,也会给自己一个赞吧。 既然有了思路,赵顼也就明白了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真是没有想到,为难了本王这么久的一个难题,竟然被应兄这么轻易的给解决掉了。”赵顼道。 应彦羡道:“末将就算不说,王爷也会解决这个难题的。” 不过需要费一番功夫罢了,没有应彦羡的轻松惬意。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自然就皆大欢喜。 不过,赵顼却是又问道:“应兄,父皇给了我一个选择题,不如,应兄你来帮我判断一下。” 既然有这么一位聪明人在身旁,不用一下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了。 应彦羡示意赵顼说出来。 赵顼道:“父皇派来宣旨之人对本王传口谕问道:关于青州府尊一职,王爷可有中意人选?” 朱大成一死,青州府尊就空了下来。 青州城的官员自然没有人再敢染指这个位子,烫屁股。 可是,青州府尊自然不可能一直空着,不然,一州事务如何处理决断,光是这几日时间,赵顼就有些受不住了。 所以,选出一位适合的府尊人选也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应彦羡也是看向颍王赵顼,好一会儿赵顼才明白过来,拍着额头道:“我这几日都忙成了这般模样,哪里有合适人选?” 如此说来,赵顼也是不知所以然。 应彦羡道:“官家难道就没暗示王爷,有谁比较适合这个位子?” 青州城虽然是一座小城,可是,在山东这边还是极富有名气的,官家不可能就此放手。 赵顼道:“宣旨之人倒是说了几个名字,苏轼,沈括,安东敛,范纯仁。” 应彦羡心中讶异,这几个人几乎都是历史名人,苏轼才气惊天,沈括的《梦溪笔谈》,范纯仁的一代贤名。 如果他们来做这个青州府尊,那乐子就大了。 “王爷的意思是,从这几人之中挑选一人来青州担任府尊此职,帮助王爷治理青州城。” 赵顼点头,的确如此。 况且,刚刚说出的这几人能力确实非凡,各自有着各自的功绩。 赵顼倒是都想要来,可是父皇绝不会都给自己,不然,就是偏爱了。 应彦羡想了想,这确实是一大大难题。 试想,一群天才中挑选一个出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故,应彦羡也是有些为难。 赵顼看着沉思中的应彦羡,苦笑,如果简单,他何至于连此事都要请教应彦羡。 这分明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父皇也真是会给自己出题,尽是些难解之题。 赵顼极为的无奈、头疼。 这几日,他可是熬了好几夜了,这才堪堪将青州城的大部分事宜捋顺一些头绪出来。 接下来,又要面临这些难题,真是愁煞人也。 赵顼看着应彦羡,想要听听他的见解。 应彦羡对着赵顼道:“范纯仁我倒是了解一些,为人淳厚,而且又有贤名在外,苏轼文采斐然,是一个大才子,他们家里也是多是才俊,沈括此人听闻有些善于思考,安东敛此人不甚了解。” 听着应彦羡这些话,赵顼点头,的确如此。 此四人都是有着各自优点,尽皆是人才之辈。 父皇给自己推荐的这四人绝对是担任青州府尊的不二人选,可是,府尊只有一个,不可能都选过来的。 这也是赵顼头疼的原因。 “苏轼。” 最后,应彦羡直接点名。 “奥,”赵顼不明,问道:“应兄,你为何直接点明苏轼此人呢?” 应彦羡笑笑,他欠苏轼一个人情,此次,就当还给他了。 苏兄,你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某今日可就归还给你这个人情了。 只是,应彦羡是不会如此道出来的。 “范纯仁在汴梁担任侍御史一职,本身已经是位高,如果调来青州担任府尊一职势必不妥,想必,官家也会有这一层考虑。” 赵顼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因素,不可不考虑一二。 “再去想那沈括,沈括虽然善于思考,可是,却不适合青州府尊这一职位。” 赵顼继续聆听。 应彦羡道:“如今,青州大乱初始,需要的是一位能够镇得住下面官员的府尊,而不是事事都压不住之人,那沈括资历不足,再有几年,想必不成问题。” 宋朝官场之中,资历虽说不是最重要因素,却也不得不考虑着。 没有办法,这是由数千年积累下来的传统思想,想要打破极难。 最起码,现在应彦羡得考虑到这一层。 不然,让他来青州,却没有办成事,那就是害了沈括,纯属好心办了坏事。 “确实如此。” 赵顼历经了青州大乱一事,已经开始朝着成熟迈进,不再是相信任何人一言一语的那个羞涩青年。 而且,赵顼也明白,站在他身后的有着向氏,他的王妃,还有着其余许多人。 沈括的确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能再另选他人。 “至于那安东敛……” 应彦羡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都没听过此人名讳,怎么说,怎么找理由。 赵顼为之一笑,他看着如此的应彦羡,心中不觉有些好笑。 “好,就这样。” 赵顼站起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可见用了不小的力气。 “就依着应兄所言,本王这就上书,让那苏轼来做青州城的府尊。” 如此,可真的就是解了困扰在赵顼心头的两大难题。 应彦羡点点头,此事,没有什么好说的,颍王赵顼直接说出来自己中意苏轼反而比较好,届时,官家也不会想太多。 如果推三阻四,最后让官家决定人选反而不美,显得赵顼此人优柔寡断,没有自己的一点见解。 赵顼真是很开心,与应彦羡在一块,让他心情舒畅,头脑清明。 于是…… 第189章 三人对影 月下独酌固然令人向往,可是,与人月下把酒言欢更是令人心神舒畅、愉悦。 “早在汴梁时候,就听人传颂应兄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想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望却不能够抵达。” 赵顼属于那种一喝酒就话多之人,三两杯酒水下肚就嘟嘟囔囔着说个没完。 可是,愈是这般,就说明他还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应彦羡笑着与赵顼碰杯,而后一饮而尽,嘴中尽是醇香之味。 谁知,赵顼说起了应彦羡在定州一事,“应兄,听闻你在定州城发明了一种杏仁露美酒,真是想要尝一尝。” 不由得,又让应彦羡想起了远在定州城的杏仁露,杏仁露很长时间没有喝过了,却是有些怀念其中味道。 不知,惠娘她是否还好,将杏仁露经营的如何了。 应彦羡回道:“倘若有机会,定让王爷尝一尝杏仁露滋味,不可言。” 听到应彦羡如此欲遮又掩的话语,赵顼心头更是对其好奇,至于赵顼为何得知杏仁露一事,自然是派人打探过应彦羡。 “如此,那本王就真的要尝一番这杏仁露的滋味了。”赵顼道。 天色已晚,本来应彦羡已打算告辞,谁知半路上汪昊宗此人又杀了出来。 赵顼问:“如此晚了,汪统领来此何事?” 汪昊宗见到与赵顼喝酒欢聊的应彦羡,他心中便已猜想出应彦羡与颍王赵顼的关系非同一般。 汪昊宗禀告道:“方才下官巡防的时候,发现路上有血迹,一直追到了府衙这边,便想着进来问候一番王爷。” 赵顼奥了一声,指了指应彦羡,笑骂道:“应兄,你看看你,尽给本王惹麻烦。” 应彦羡苦笑,其实,那些贼子人头都包裹的很好,极少有血迹滴出,谁知,汪昊宗的鼻子这么尖,竟然查到了府衙这边。 不过,这事对于应彦羡无所谓,不过就是多费一番口舌罢了。 汪昊宗也看向应彦羡,不知此事又与应彦羡有着什么牵扯,而且,他也听到了应彦羡进城的消息。 赵顼对着汪昊宗说道:“那是应兄在进城路上杀的几个劫路蟊贼,不用理会。” 既然如此,汪昊宗只好抱拳。 “下官晓得了,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扰王爷与应侍读的雅兴了。”汪昊宗准备离去。 岂料,赵顼却是喊住了他,对着汪昊宗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来,陪本王喝一杯。” 如果就此放任汪昊宗离开,心中虽然有着不痛快,可也不会说出来。 可是,赵顼却不会如此做,左右不过是费两杯酒罢了。 索性,就张口留下汪昊宗,让他入席,三人对影,岂不更好? “这……” 汪昊宗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入席。 应彦羡知道该自己开口了,说:“汪统领,王爷都这样说了,你还等什么,我告诉你,这酒……好喝着呢。” 顿时,赵顼惊愕,汪昊宗惊愕。 哈哈哈…… 接着,三人大笑。 应彦羡一句话,瞬间让整个气氛轻松欢快起来。 汪昊宗放下佩刀入了席,他倒也爽快,自己给自己斟满酒水。 “下官……” 还未待汪昊宗说完话,赵顼就打断他道:“唉,今晚,只有应兄,汪兄,以及赵兄,没有什么王爷,也没有什么下官末将,各自舍去身份,痛饮罢了。” 赵顼这一番话真是,让汪昊宗感激涕零,能够与王爷称兄道弟,何其幸哉。 “我……,啥也不说了,先干为敬。” 汪昊宗一股脑的自己连喝三杯,真是……汉子。 吃菜期间,赵顼对着汪昊宗说道:“汪统领,孙觉愈已死,这青州城城卫军群龙无首,你觉得何人适合这城卫军统领一职?” 应彦羡吃着菜不搭理,这是赵顼他和汪昊宗的事情,不关自己屁事。 这边应彦羡悠哉悠哉的吃着佳肴,那边汪昊宗却是看了过来,但是,应彦羡不搭理他。 汪昊宗平日里的聪明劲头也不知哪里去,这个位子盼了那么久,又动用了如此手段,如果还不争取一番,还混个什么劲。 赵顼看着汪昊宗,他想听听汪昊宗的回答。 汪昊宗憋着气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推荐自己,还是自己应该推荐旁人来。 最后,赵顼看着久久不说话的汪昊宗哈哈一声大笑。 “好,本王懂得了,本王懂得了。”赵顼朗声道,颇有一番醉意。 汪昊宗忙摇头,说道:“不不,王爷,下官没那个意思,下官……” “那就定了,以后,汪统领便是青州城卫军的大统领了。”赵顼直接挑明道。 嘎。 汪昊宗定住身形,他听着颍王赵顼这句话犹如在梦中,这么多年的梦想,就这么实现了?有点不现实。 “这……” 汪昊宗有些结巴,不敢置信。 赵顼拍拍汪昊宗的膀子,说:“汪统领这几天的辛苦本王都看在眼里,功劳苦劳都记着,不能够只罚,而不赏,要赏罚分明才是。” “所以,本王想要将这青州城统领一职交给汪统领来,可是,汪统领可万万不要辜负了本王的一番好意。” 汪昊宗顿时激动,对着颍王赵顼行礼道:“王爷,下官定拼死效忠王爷。” 赵顼道:“错,不是效忠本王,是为国朝尽忠,为父皇尽忠。” “王爷说得对,下官定拼死为国朝尽忠,为官家尽忠。”汪昊宗赶忙改口道。 接下来,气氛就更加融洽了。 汪昊宗知道自己升官了,心情甭提多高兴了,频频举杯,对着赵顼敬酒,对着应彦羡敬酒。 反正,他汪昊宗知道自己酒量好,还能陪不住这两位。 赵顼酒量差些,不过还勉强撑得住,汪昊宗不敢使劲灌颍王赵顼,便对着应彦羡开始敬酒。 不过,最后率先倒下的却是汪昊宗他自己。 此刻的应彦羡只是脸色微红,恐怕,酒兴才刚刚开始。 看得一旁的赵顼直呼应彦羡海量。 第190章 准备回返汴梁 酒宴散去,汪昊宗醉醺醺的被手下人抬回去,想必今夜会做一个美梦。 赵顼直呼以后要躲着些应彦羡,这货实在是太能喝了些。 夜已深,赵顼自然不会再让应彦羡离去,可是,应彦羡在青州城并没有住处,只能够暂时住在了府衙。 第二日一早,赵顼就得了下人禀告,说是应侍读早就醒来,在院中练刀。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其实,练刀也是如此,只要一日不练,便会生疏。 应彦羡深知自己此刻仍旧是边军一卒,日后仍旧会踏上疆场与敌作战。 打铁须得自身硬,没了实力,到哪里都是最底层之人,毫无前途可言。 所以,应彦羡每日都很自律,保持自己的充沛体力。 恐怕,这也是应彦羡日后成功的一大臂助。 赵顼看着满身是汗的应彦羡,艳羡道:“应兄,好功夫。” 应彦羡身材健硕,脸庞俊郎,令赵顼这样的男子见了都得说一声好郎君。 刚刚,应彦羡练刀时候,身形灵活,又带有虎虎的风声,看的人甚是羡慕。 应彦羡收刀,今日练的差不多了,再说,颍王赵顼来到,他自然不能够再练刀,万一,伤着了就不好了。 “王爷早啊。”应彦羡对着赵顼打招呼道。 兴许这是赵顼听到的别有一番风味的早安问候,心情顿时别有一番天地。 “嗯,应兄……早啊。”赵顼回道。 应彦羡没有擦拭身上额头上的汗水,浑身的汗臭味,赵顼也不避去。 “应兄,你这练的怕不是疆场杀敌刀法吧?”赵顼问道。 应彦羡点头,他只会杀敌刀法,其余,一概不会。 赵顼想起那晚应彦羡搭救自己的雄伟身姿,真是让自己回味无穷。 “应兄,不如,你也教教我,何如?”赵顼道。 应彦羡笑笑,这刀法本来就极为的简单,看上一遍也学得会,何况,他并没有那种封闭观念,不传刀法。 “王爷,这刀法极为耗费体力,出刀即为杀人,你真的要学?”应彦羡确认道。 赵顼还真就不信了,自己难道就不能够学这个刀法。 “学。” “好。” 于是,应彦羡一招一式教着赵顼,赵顼也一丝不苟认真的在学着。 就连向氏出来见到这一幕都笑道:“王爷与应侍读真是意合,脾性也合得来。” 身旁人也出声附和。 “可不是嘛,应侍读舍命搭救王爷,王爷心存感激。” “听说昨晚王爷与应侍读把酒言欢到后半夜了呢,喝了足足五大坛酒水。” “今日一早,王爷又与应侍读一同练刀,真是亲得很。” …… 等到应彦羡教完,赵顼练了一遍,然后又在应彦羡的指导下练了一遍,浑身皆是汗水。 应彦羡却是不肯放过赵顼,道:“至少三遍,三遍后王爷方可记住招式,否则,今日白练。” 赵顼只要又咬牙练了一遍,脸色发白。 应彦羡看着坚持下来的赵顼,不住地点了点头。 “王爷,今日过后,每日一早练上一遍即可。”应彦羡道。 这样,对着赵顼既有着健身用处,又能够让他防身。 赵顼喘着粗气应下。 “呼,果真,这刀法极为的耗费体力,累死我了。”赵顼呼哧哧道。 应彦羡见到王妃而来,行礼后匆忙退下。 毕竟,还是要避嫌的。 “王爷,应侍读也是一个有趣的人,肯用心教王爷。”向氏见着离开的应彦羡,由衷道。 方才,向氏自然见得到应彦羡严厉的性子,就算明知道自己所教之人是颍王,也不肯丝毫放水。 赵顼接过向氏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汗,回答道:“嗯,这还是本王第一次见到如此严厉的应彦羡。” 这就更加坚定了赵顼要学会此刀法的决心。 因为,以后再遇到祸乱事,他赵顼要靠着自己杀过去。 这就是赵顼在青州祸事中得到的教训。 向氏知道自己夫君得依靠着应彦羡,点了点头。 “王爷,快些去洗个澡吧,一身的汗。”向氏出声道。 哈哈哈…… 赵顼哈哈一笑,男人不出汗,那还是男人吗? 真男人,就得臭臭的才够味。 最终,赵顼被向氏推着进了房间,也不知具体做了什么,很长时间才出屋,向氏还一脸的羞涩。 吃过早饭后,应彦羡知道青州城事情赵顼已经理清,剩下的问题解决也是指日可待。 应彦羡找到颍王赵顼,道:“王爷,此次末将来青州就是为了家事回来,不料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幸而得官家宽容,才拖延至今。” 赵顼一直都知道这个事,他也明白的点点头。 当时,应彦羡带着人闯了汴梁城门,在汴梁可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就算如今过去十天半月,恐怕也是有着余波。 “应兄,你这是打算要回返汴梁了吗?”赵顼问道。 应彦羡嗯了一声,说:“既然家中事都已解决,末将也不可再久待青州,不然,就是辜负了官家好意。” 再耽搁下去,恐怕朝中也会有人以此为据朝着官家赵曙发难,那时候,应彦羡就是真的无理可辩了。 “再者一说,末将还担着出使异国的重责,不敢怠慢,能尽早一日返回汴梁便尽早回去,国事为重。” 赵顼觉得应彦羡说的很多,他也算是在为父皇着想,也不枉父皇一直在为应彦羡担着风险,良臣。 “好,既如此,本王也不可拖着应兄回归汴梁。”赵顼道。“本王却是要提醒应兄一番,应兄要想好对策,以防那些御史仍旧抓着应兄当初擅闯汴梁城门一事作妖。” 应彦羡说:“如果真有不开眼的来找茬,打回去就是了。” 这话听得赵顼一阵头皮发麻,应兄,咱们做人……不能这么粗鲁。 要文明,要和谐,要和平共处。 不过,当赵顼一想到应彦羡的那种暴走性子,就知道他绝对能够做得出来。 仔细想一想,如果真这样做了,势必会爽歪歪。 也好让那些御史们看一看,朝中还是有着人不怕他们的。 赵顼一时间想了很多。 第191章 汪昊宗的心思【制衡】 颍王赵顼亲自将应彦羡送至府衙门口,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应兄,来日,汴梁再见。”赵顼对着应彦羡说。 应彦羡抱拳,“好,王爷,汴梁见。” 继而,应彦羡上马而去。 青州城又逐渐恢复往日喧嚣与繁华,不过青州城的伤痛还没有彻底愈合,仍旧需要时间去治愈。 应彦羡一行人驾着马匹一路疾驰,返回应家村。 城楼之上,汪昊宗看着激起一路烟尘的应彦羡一行人,他感叹万千。 从应彦羡抵达青州城的时候,青州便开始风云变幻。 应彦羡他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直接将好几车的尸体送到青州府衙门前,可谓是轰动了整个青州城。 接着,便是应家崔老夫人的丧事,应彦羡传出话来,七日不会见血,也就是不会杀人。 这种霸气言语,一般人真是不敢说出来,可应彦羡他愣是说了出来。 那时候,汪昊宗就知道应彦羡此人非一般人。 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更是证明了汪昊宗的猜测,应彦羡实在是……太过霸道了些。 可是,偏偏颍王又偏爱着应彦羡,对其礼遇有加。 汪昊宗一开始兴许还嫉妒些,可是后来,他不敢再嫉妒,只有佩服。 虽然,这其中汪昊宗他自己也扮演了一些不光彩的角色,更是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 好在,没有人追究。 昨夜颍王赵顼更是拉着自己去喝酒划拳,告诉自己升任青州城卫军统领一职。 自此,汪昊宗头顶上再无压制之人。 孙觉愈……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而他汪昊宗,他自己是现在时。 不管一个时代如何精彩辉煌,当它落幕后,终究会消失的。 汪昊宗认清了这种现实,所以,他变得沉敛,变得稳重,变得不再野心勃勃。 活好自己,才是现实。 应彦羡即将离开青州,汪昊宗心头有些如释重负,无他,应彦羡此人的气场实在是太足了,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唉,应彦羡,不知你将来是否会搅风弄雨,坐镇朝堂。”汪昊宗感慨道。 从应彦羡的身上,汪昊宗总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那种惶恐,故,汪昊宗才有此一说。 “大人,您刚刚说什么?”跟在汪昊宗身边的何正没有听清楚。 汪昊宗看着何正,他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自己给了他一个副统领的职位。 “没什么,就是觉得青州的天与以往有着很大不同。”汪昊宗道。 何正笑着说:“以前那是灰蒙蒙的,哪有现在的天气好,拨开乌云见明月嘛。” 汪昊宗看着如此会说话的何正,忽然,他心头一震,看着何正如此模样,又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汪昊宗觉得不安。 继而,到了午后,汪昊宗去府衙找到了颍王赵顼,向其请示。 赵顼看着来找自己的汪昊宗,问道:“汪统领可有事?” 汪昊宗点头,说:“王爷,下官有一事特地来向王爷请示。” “说吧。”赵顼走下来。 汪昊宗对着赵顼说道:“以往,青州城城卫军是一正统领,一副统领,如此,下官觉得不妥,想着增加两位副统领,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赵顼看着汪昊宗,顿时心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人,心思倒是细腻,这样,下面的三位副统领相互制衡,谁也再不敢挑衅他汪昊宗这位正统领的权威。 难怪昨晚应彦羡也如此对赵顼说过,一正一副本身就是矛盾体,如此不出祸事才是怪。 帝王在朝堂之上施行制衡之策,同样,放在一州之地,也是如此。 平衡,方为安稳之策。 就算汪昊宗此人不说,过不了几日赵顼也会找来汪昊宗商议此事。 而且,汪昊宗一定会同意,因为,此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既然今日汪昊宗来此率先提出此事,那么,颍王赵顼也正好可以顺水推舟,同意了他的建议。 赵顼笑着,对汪昊宗透露出完全相信的神情。 “汪统领,既然本王已经委任你做青州城的统领,那么,青州城卫军里的事,你想好了直接去做即可,不必事事都禀报本王。”赵顼道。 由此可见,赵顼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着。 汪昊宗立马跪拜行大礼,对赵顼这种无条件信任表示万分感激涕零。 “下官……下官遵命。”汪昊宗声泣道。 赵顼拉起汪昊宗,又对其叮嘱一番。 “本王已经将青州府尊人选给父皇递上了文书,相信过不了多久,青州便会来到一位新的府尊,到时候,还望汪统领好生辅助其治理青州地方。”赵顼说出此事。 汪昊宗自然答应,一州之城不可只有武没有文,要文武皆有,文武相安无事,才可保一州平安无虞。 只是,不知这即将新来的青州府尊是何许人也。 不过,既然赵顼提前告诉了自己此事,那么,汪昊宗就有机会时间去探听此事。 反正,来日方长。 “王爷还请宽心,下官定然辅助好新任府尊,不敢有丝毫怠慢。”汪昊宗发誓道。 看到如此状态的汪昊宗,赵顼算是放了心。 等到苏轼来到青州城,熟悉了青州一应事务后,他赵顼也就可以返回汴梁了。 不过,这个过程或许是十天半月,更长者也有可能是一月。 赵顼有时间,他也不怕耗费时间,但是这份答卷,他要交给父皇一个满意。 这样,才不枉如此安排。 赵顼又对汪昊宗说了些激烈话语,这还是应彦羡教给自己的,一个棒子一个甜枣,是个人都受不了的。 当时,赵顼听到这话还有些想要发笑,现在想想,还真是这般。 应彦羡,可以为吾师矣。 殊不知,应彦羡在定州城便是一位军中讲师,天文地理,无所不讲,无所不晓。 想想,在定州城,谁人不得喊一声:应先生。 汪昊宗神清气爽的出了府衙大门,便立即安排青州城卫军副统领挑选,这三位副统领,也是有讲究的,必定要相互不合才可。 不然,他汪昊宗费这个扒拉劲干什么,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待到此事一成,他汪昊宗就真的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第192章 亲戚 应彦羡赶回到了应家村,将自己要赶回汴梁一事告知了徐水若。 徐水若听后,有些怅然若失。 这几日的时光,已经让她习惯身边有夫君应彦羡的存在。 可是,乍然间,夫君应彦羡又告诉自己,他要返回汴梁。 一时间,让徐水若有些难受。 纵然如此,徐水若也不会说出来。 哪家有志男儿不志在四方,似夫君应彦羡这类人,就不该束缚在青州这一块小地方上。 “嗯。” 徐水若只回答了一个字,多余的她也说不出来,也不知如何说。 应彦羡看着徐水若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傻女人。 没有人想离别,可总要有离别。 “等办完了这趟差事,我就回来,在青州多住些时日,到时候,天天陪着你,陪到你烦为之。”应彦羡开玩笑道。 徐水若颠怪了一眼夫君应彦羡,又说胡话了。 稍后吃饭的时候,应彦羡说出自己明日即将要返回汴梁城的事。 顿时,张氏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儿子才回来没几日,这转眼间就又要走了。 就连应彦栋都哭闹着不让大哥离开家,这样,就没有护着他了。 应彦羡笑着说:“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又会赶回来了。” 应星物倒是理解,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对着儿子应彦羡道:“既然决定好了,就去做,家中交给为父,无须担忧。” 家有老父,必定能够护佑家人安康。 应彦羡相信父亲应星物说的话,拼死也会护佑家人平安。 “嗯,这次幸得官家宽容才得以在家中久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应彦羡对着父亲道。 应星物点头。 “今晚我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把你的那些叔伯也喊来,吃一顿团圆饭,也算是为你送行了。”应星物道。 应彦羡自无不可。 可是,张氏道:“明日风儿就要走了,我们一家人吃顿饭就好了,让那些叔伯过来,又得让风儿喝酒。” 张氏倒不是厌烦不想叫来那些近亲,毕竟都是应家人,可是,一想到儿子又要被灌酒,她就不想了。 应星物苦笑一声,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忘记了风儿在青州的地位了吗? 现在,应彦羡可是青州的杀神,哪个不长眼的敢灌你儿子酒水? 可是,这种事应星物又不可能明着说出来,不然就是自己找打了。 应星物道:“现在,风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离去的时候不通知一下旁人,这以后,让旁人怎么看待咱家。” 人怕出名猪怕壮,生在这俗世间,哪日不得为这种俗事烦扰。 所以,今晚这场送别宴,他们应家必须要摆的。 张氏嘟囔一声,自己也不是不知理的女人,只是发句牢骚罢了。 “那,晚上,你记得看着点风儿,可千万别让他多喝了酒。”张氏对着应星物颇有威胁意味。 应星物觉得自己在家中没有丝毫地位,夫人你眼中难道就只有儿子吗?那将为夫置于何地? 吃过午饭后,应彦羡带着徐水若去了一个地方,这里,将会是生产烟草的工坊。 应彦羡指着这处林间草屋,对徐水若道:“这里便是我选好的地址,靠近应家村,有事情可以随时赶过来,而且,这里地势颇高,不怕雨水。” 青州历来雨水多,防水这一块势必要想到的。 徐水若对于夫君应彦羡选址这块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一开始她自己什么都不懂。 应彦羡又带着徐水若进屋去看了一番,屋内很是干净,房间很多。 一阵风儿吹来,应彦羡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呼玲玲作响,似在弹奏曲子。 徐水若指着风铃对应彦羡道:“真好听。” 应彦羡对徐水若她说:“以后,只要有风,这风铃便会想起来,这样,我便会陪在你身边了。” 徐水若恍然过来,原来……这风铃代表的是夫君,夫君字中带有风字,自然,便是如此。 这份细腻心思,彻底让徐水若沦陷。 “夫君……” 应彦羡搂住徐水若,既然是自己的女人,就该狠狠地幸福。 事后,应彦羡对着徐水若道:“帮工我就不帮你找了,抽时间你自己慢慢去物色,有看中的人选就直接雇来就行,实在不行,就让父亲去给你找。” 徐水若的性子比较内向,如果让她去找人,恐怕就有些困难。 徐水若摇头,她不想事事都依靠别人的帮助,她想要自己亲自去做。 应彦羡见此,道:“也好,有困难就去找母亲说,我已经提前支会过母亲了,她会帮你。” 女人做事情难,尤其是一开始,徐水若势必会走一步卡一步。 这些困难,应彦羡都要提前给徐水若想到,避免她走不下去。 徐水若轻声嗯了嗯。 夫君已经把事情替她做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她再做不来,实在是不能够原谅自己。 “夫君放心,这烟草,妾身一定会做出来的。”徐水若郑重道。 应彦羡不置可否,不管徐水若做不做的成功,他都不会说什么。 毕竟,这是一条前人未走过的道路,如今,他却要交给徐水若这么一个弱女子来淌。 仔细想一想,自己也挺渣的。 “若娘,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实在不成,就丢弃,反正都是打发时间罢了。”应彦羡宽慰徐水若道。 可是,徐水若不这般想,她可是一个很坚持的女人。 “嗯。” 虽然表面上答应了夫君应彦羡,暗地里,徐水若势必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应彦羡没再过多的嘱咐,不然,就是对徐水若的不信任了。 两人回到家中已是太阳落山时分,应星物忙活了一下午叫来了不少的亲戚来应家大院中吃席。 待到应彦羡一回来,应星物就让应彦羡打扮一番,带着徐水若出来接客。 应彦羡和徐水若跟着父亲应星物喊着不认识的亲戚,脸上带着笑容,当然,其中也有着应彦羡有印象的亲戚。 “二叔公,您老身体依旧健朗。” 二叔公看着应彦羡满意的点头,这后生长的真是俊朗,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三伯好……” “二大爷您也来了……” “七舅老爷……” “三姑舅……” ……… 第193章 家和 日出东方,似团火,似团雾。 看不清。 昨夜的离别宴举办的很成功,人人欢声笑语,恭送应彦羡一路顺风,平步青云。 对于这个昔日神童,今日杀神,有人感叹有人唏嘘有人羡慕。 同样,身为主人家的应星物也没有心疼酒水,管足了的喝。 昨晚,他着实是高兴,为儿子高兴,为自己骄傲,为应家庆幸。 今日一早,休息足了的应彦羡带着李二、孔四海、齐小鸣、杜忠等一众人牵马出现。 应星物昨晚纵然很疲倦,可今日一早也是起的极早,与张氏。 张氏拉着儿子应彦羡的手,叮嘱说:“娘给你做了些好吃的糕点,带着路上吃,我交给了小鸣一个包袱,里面都是娘新缝补的衣服,记得换洗穿着。” 应彦羡都一一点头应下,这些都是母亲大人的心意,他得收着。 “娘,这些我都记下了。”应彦羡道。 应星物有些受不了夫人张氏的这种啰啰嗦嗦,不耐烦道:“你这个做母亲的就别说这么多了,给若娘一些时间。” 张氏奥奥反应过来,忙又说了两句才撤开,空间留给他们。 徐水若微微给夫君应彦羡整理了一下衣服,昨晚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多余的话徐水若也不知如何去说。 应彦羡轻轻握了握徐水若的手掌,示意她不用紧张担心。 徐水若好似也懂了夫君应彦羡的意思,笑了一声。 小弟应彦栋还在睡懒觉,小孩子,就是这样,应彦羡没有在意。 “走了。” 应彦羡蹬上马背,挥动马鞭。 轰隆隆。 一行人一人双骑快速离去。 张氏有些哀伤,儿子又远去了。 应星物对着众人说:“都回吧。” 于是,张氏她们随着回到应家大院。 吃过早饭后,徐水若对着应星物和张氏说:“爹,娘,我今日要去大青叶地那里看一看,就先走了。” 应星物点头,儿子应彦羡早就给自己说过他的意思,不想让若娘久待家中无聊。 张氏也理解,她就是待在家中无聊,可自己没有这么体贴的夫君。 陡然间,应星物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杀气,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去吧,带两个人,路上安全。”应星物道。 徐水若点头后便离去了。 当徐水若来到大青叶田地的时候,有应家佃户正在地里打理这些大青叶。 锄草、逮虫。 这些佃户见到徐水若的时候纷纷出声招呼,喊着少奶奶。 徐水若走进大青叶田地,看着长势颇好的大青叶,心中很满意。 今年的青州风调雨顺,算是一个好年头。 徐水若想到了夫君离去前大青叶地发生的偷摘事件,她便来到西北角。 这里已经清出一片空地来,被补种上了萝卜。 在附近的一个应家佃户走过来,对着徐水若说:“多亏了少爷,自从那日少爷来过,这大青叶就再也没有被偷摘过。” 徐水若知道事情缘由,也知道夫君以恩抱怨。 只是没有想到,这件棘手的事情就这般被夫君这样解决。 “嗯,是少爷心善。”徐水若把功劳都推到夫君应彦羡身上。 佃户也是忙点头,这样,他们也会少了很多麻烦,也省的晚上再遭罪跑过来守着。 徐水若又围着大青叶地转了一圈,知道再过不长时间就要收割了。 到时候,自己也就真正的要忙活起来了。 徐水若心中不自觉间又将夫君告诉自己的法子在心中默想了一遍,觉得没有大问题才心中放心。 不过,在此之前,徐水若需要把林间那处夫君给自己找的工坊腾理出来,并购置好一应的工具,然后找好雇工。 这些事情,她徐水若之前都没有做过,须得一步一步的来。 一上午时间,徐水若都耗费在了田地间,心中也不觉得有些累。 直到了午头,张氏派人来喊,徐水若才回到应家大院。 张氏看着累的满头大汗的徐水若,不禁对着儿子应彦羡吐槽:“哎呀呀,你说风儿这孩子给你找的什么事做,田间日头晒着,真是不知道心疼人。” 在张氏心里,儿子应彦羡就是一个木头,呆呆的。 徐水若摇头,夫君只是一心为自己好罢了。 “娘,不是的,夫君先前询问过我的意见,这也是我点头同意过的,不怪夫君。”徐水若忙给夫君应彦羡解脱。 张氏这才舒口气,如果这差事真是儿子应彦羡强塞给若娘的,等他回来后自己非得拿出做母亲的强势来。 “若娘,可是,咱们也不能这么拼,得注意身体。” 张氏还想着等若娘将身体养好,然后给自己生个大胖小子呢,这是关键。 徐水若嗯了声。 中午,就算儿子应彦羡离开了家,张氏依旧给徐水若做了很多的菜肴。 应星物在外头忙着,中午一般很少回来吃饭。 所以,今日午饭只有张氏和徐水若两人一块吃饭。 徐水若看着这么丰富的午饭,对着张氏说:“娘,其实,吃不了这么多的。” 张氏给徐水若夹着菜肴,说:“没事,咱们家吃得起。” 呃……真是豪横。 徐水若呆呆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夫君回来一趟,就连娘的脾性都变了个样。 吃的肚子撑撑,徐水若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娘,我吃饱了。”徐水若道。 “吃饱了好,吃饱了好,” 张氏嗯了声,神神秘秘对着徐水若道:“若娘,这次风儿回来,有没有与你同房?” 唰。 徐水若登时脸红如火,这话问的自己…… “嗯。” 徐水若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氏听到这特别的欢喜,太好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抱上孙子。 希望这次儿子风儿争口气,给他们应家留个后,也让自己有些事做。 总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光给自己媳妇找事做,让自己老娘在家中无所事事吧。 所以呀,张氏特想抱孙子。 不然,张氏也不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了。 幸好,老天开眼,让儿子开了窍,也希望若娘肚子里面能够开花结果。 张氏也不吃了,直接拉着徐水若围着院子散步消食拉家常。 第194章 苏家 家中其乐融融,路途中的应彦羡也在吃着母亲张氏带给自己的糕点。 “小鸣,其余的,都分给兄弟们吃了,这种天气,放两三天都坏掉了。”应彦羡道。 齐小鸣不愿意,说:“这可是老夫人亲自给都头你做的。” 言外之意是不分下去,就给都头应彦羡一人吃。 应彦羡说:“你觉得我一个人一下子吃的完吗?到时候放坏掉好,还是让兄弟们吃进肚子好?” 齐小鸣说不出来话,反正他知道,他绝对讲不过都头。 读书人的嘴皮子都贼溜。 无奈,齐小鸣只好将这一盒的糕点都分了出去,看着那一个个大口吃着糕点的汉子们,齐小鸣就一阵不高兴。 “给,给你留着一块,吃吧。”应彦羡递给应彦羡道。 齐小鸣扭头不吃。 应彦羡就乐了,嘿,这小子气性还挺大。 好赖不赖的总算哄好了这小子,应彦羡起身道:“都休息差不多了吧,走。” 再有一日时间,他们就能够赶到汴梁。 已经习惯了这种赶路节奏的李二等人自然没有意见,早日赶到汴梁,他们也能够早日休息一番。 汴梁城。 苏轼已经得了官家旨意,要他远赴青州城担任府尊之职。 可是,苏轼有意不去。 当苏轼将这种想法告知家中老父苏洵的时候,苏洵一阵大发脾气。 “咳咳咳……” 苏洵近来身体本就不好,这一阵脾气发的更是让其不断咳嗽。 苏轼扶着父亲。 苏洵喘口气,无奈道:“瞻儿,这是一次机会,万万不可错过。” 官家能够让苏轼前往青州担任府尊,那是信得过苏轼的能力,能够处理好一州事务。 可是,倘若苏轼拒绝了官家这次委任,那么,苏轼起码三五年内将再无动静。 这是极为不智之举。 自然,身为苏轼老父的苏洵就急了。 苏轼生性孝顺,这点苏洵晓得,他不糊涂。 可是,若要是因为这,就耽误了自己的前途,那是混账。 苏洵自然不会答应。 他们苏家,不能就此败落,苏洵是不行了,年纪过大,再无寸进可能,而且,苏洵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知道还能够撑多长时间。 既然官家给了他们苏家这次机会,苏家就不能错过。 不然,他苏洵就算是死了也是不瞑目。 苏轼也是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外放为官的机会,待到日后回归,定然是仕途平顺。 可是,家中父亲这副模样,他实在是不忍离去。 母亲离去的时候他在汴梁,没有守护在母亲榻前,而今,父亲又有疾在身,他有幸能够护在身前。 可是,难道就真的家国两难全吗? 苏轼对着父亲苏洵道:“爹,可是你的身体……” 苏洵立刻道:“怕什么,为父还撑得住,再说了,你弟弟子由不是也在汴梁,难道他就不能够照顾为父?” 这就是子女多的好处,不用事事都依靠着一个人。 苏轼知道弟弟苏辙也是孝顺之人,可是,他也不愿离去。 家中双亲在,不远游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洵不管苏轼的想法,直接道:“不管如何,瞻儿,你这次必须要遵从官家旨意,去到青州,帮官家治理好青州城。” 如果治理地方治理的好,那么必定就是大功一件。 有了政绩,他苏轼就能够有话语权,就能够有底气升官。 这就是苏洵为儿子苏轼的着想。 苏轼叹口气,家中老父一直在坚持,他又反驳不过。 其实,苏轼心中也想去,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而且,他在汴梁真的是无所作为,朝中相公们的处事能力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哪里有他的出头之日。 虽然,欧阳相公对自己青眼有加,但也不能为自己破例走捷径。 同时,这也是苏轼他所不愿的,他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做官,去做事。 打小苦读诗书,让苏轼有着强于普通人的毅力,也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想法。 不然,他何以以策论着于汴梁。 这个时候,其弟苏辙也来到了家中,见到兄长苏轼也在,便对着其说道:“兄长,好消息,好消息。” 苏轼撇嘴道:“不会,你也知道为兄要去青州任职一事了吧?” 苏辙一呆,问道:“怎么,兄长要外出为官?” 苏轼便知弟弟苏辙说的不是这么一档子事,定是另有其事。 咳咳…… 苏洵咳嗽一声,对着苏辙道:“官家来了旨意,让你兄长去青州担任府尊一职,此事,由儿你怎么看?” 苏辙收起玩闹神色,细细斟酌一番。 “兄长,此事,大有可为。”苏辙道。 苏洵让其说出其中缘由。 苏辙道:“爹,你看啊,为何官家独独选了兄长,而没有去让其他人去担任青州府尊,很明显,这是看重兄长。” 只要得到了官家认可、看重,那么,后面可谓是顺利的多了。 他苏辙也有才气,可远远不及兄长苏轼。 而今,既然这等好事落在了兄长头上,岂可放过? 苏辙继续道:“据我所知,能够与兄长争一争这青州府尊位子的也就那几个人,可是,唯今,官家却独独选了兄长。” 继而,苏辙转头对着苏轼道:“难道,兄长还不知何意吗?” 如果苏辙所料不错,接下来的几年,只要苏轼不出大错,那么,就会受到官家重用。 跑不了了。 苏洵自然极为高兴,苏家子弟有了出息,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是脸上有光。 “瞻儿,可听到了?”苏洵对着二子苏轼问道。 苏洵道:“这是一次机会,莫要管为父如何,你自去奔前程,我们苏家,一定要有个人撑着。” 现在,苏辙还没有彻底展露名头,而苏轼已经小有名气。 自然而然,振兴苏家的重任要落到苏轼的头上,推辞不掉。 苏轼只得点了点头,父亲及弟弟皆这般说,自己心中也在权衡,却无结果。 “子由。”苏轼扶着苏辙肩头,道:“我走后,父亲就托你照料了。” 苏辙气道:“兄长,难道我就不是一个孝子了吗?” 一句话让三人齐齐大乐。 第195章 给这沉寂的世间添些趣味 当应彦羡再次看着如此高大雄伟的汴梁城门,就如同他第一次来到汴梁的时候,恍如昨日。 可是,这短短时日内,发生了极多的事情。 光景不同。 “走,进城。” 应彦羡一马当先。 当应彦羡一众人马前脚刚踏进汴梁城门的时候,后脚就有人将消息四处传了出去。 杨吉得到消息后就立即来到东阳郡王赵颢府上,向其禀告。 赵颢笑道:“应彦羡不是应该待在青州辅佐皇兄治理地方吗?” 这次的青州之乱,应彦羡在其中的功劳堪比赵顼,若不是应彦羡,恐怕赵顼早就身死。 所以,赵颢才有此一问。 杨吉道:“可是,王爷你也别忘了,应彦羡也有着出使异国的职责。” 旁人可以忘记,可是他杨吉记得清清楚楚,应彦羡在朝堂之上的威风。 最后,还得到了官家赏识,封为侍读,代天子宣诏。 说实话,杨吉都有些嫉妒这个人了。 这次,就连他闯了汴梁城门都被官家护下,更为离奇的是,远在青州那种鬼地方,这应彦羡也能够捞着大功劳一件。 这简直就是气运爆棚。 杨吉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了,叹只叹自己不受老天待见。 赵颢道:“这么说来,应彦羡此次回到汴梁也是待不了几日的,便要前往遥远的异国。” 此一去,谁知道应彦羡能不能活着回来。 关于遥远的西方,带给赵颢的只有贫穷、肮脏、野蛮。 那种地方,赵颢宁愿死都不会去。 何况,那里有着西夏国,有着众多西域小国,完全就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地方。 回鹘与阻卜贡了辽国便贡了,我大宋繁荣日昌,还少得了它们。 杨吉也有此感,说:“王爷说得对,此途遥远数千里,途中贼盗众多,气候各异,鲜少有人能够活着回来。” 可是他们忘记了,从大汉朝开始,就有不少有志之士踏上了通往西域这条道路。 征服西域各国一直都是帝王的志向,不然,哪里来的万国臣服。 时至今日,丝绸之路已经成型,甚至还有着商道活跃在其中。 此一去,虽说贼盗横生,可他们却没有想过,应彦羡又是好招惹的吗? 所谓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应彦羡要命,却也不要命。 没有人会傻傻的找死、送死,生于这个世间已是不易,活出自己的精彩更是难上加难。 赵颢可惜道:“唉,这么一员猛将,忠臣,就要葬于此路途中,真是令人惋惜。” 在赵颢的心中,已经将应彦羡化为死人行列。 杨吉笑笑,且不去管他。 “王爷,关于三年一科举之事,已经传了出去,相信不久后,就会闹的人尽皆知。”杨吉道。 赵颢喝了口茶,不急不躁。 “你我所做之事,也正是父皇想要做的事情,只是,父皇太过小心,总爱试探人心,这次,怕也是随了父皇的愿。”赵颢道。 这就说明,赵颢极为的聪明,知道关于科举这件事,父皇及朝中诸位相公们打的什么算盘。 大宋朝的官员是不少,可是,地方也大嘛。 如若是赵颢,就将那些官员都派到荒远地带,自己去拉人口治理地方。 这样,不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一问题了吗? 可是,朝中非要如此做,简直就是故意引起众怒。 赵颢摇头表示不解。 倘若赵曙知道赵颢想法,非要揍死这个儿子不可,难道你想要大宋朝四分五裂吗? 赵曙不是傻子,朝中的韩琦、文彦博、欧阳修等人更加不是傻子,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不过不可施行。 不然,各个自立为王,这天下岂不乱套了。 思来想去,最稳妥的法子便是由原来的一年一科举变为三年一科举。 虽然难度增大了,可是,起码也给天下读书人留下了希望之眼,让他们为之努力。 不然,天下仍旧会大祸临头。 三年一科举这场风波,势必在所难免,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最大的减少风波影响力。 而这次赵颢安排人将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也正是赵曙他们想做而一直迟迟未做之事。 虽然会打赵曙及朝中相公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依着他们的处事能力,绝对能够平息下来。 赵颢并没有希望这场风波能够带给自己一些什么惊喜,他所期望的,就是给自己的生活添加一些乐趣。 不然,总是这般古井无波,实在无趣了些。 杨吉道:“王爷说得对,这个消息迟早会被传出来,不过是早晚罢了,这次,我们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忙。” 赵颢不甚在意。 “对了,我那皇兄在青州城如何了?”赵颢问道。 杨吉道:“目前得来消息,青州城已无大事,而且,我还听说,官家已经下令,让苏轼去担任青州府尊。” 苏轼在汴梁的名气不小,赵颢当然知晓此人。 “看来,父皇还是蛮想着我那皇兄的。”赵颢道。 能够亲自从朝中选拔一位才子能人前往青州协助颍王赵顼,说明赵曙很重视此事。 赵颢很是嫉妒皇兄赵顼能够得到父皇宠溺。 杨吉道:“苏轼能力不可小觑,官家把他派到青州,对于颍王绝对是一大助力。” 待到日后青州经营好了,那就是颍王赵顼的政绩,朝中诸臣也会认为颍王治理有方,且会用人。 这些东西,都是明面上可以看到的。 自然,对于日后,皇位的归属也就有了倾斜。 赵颢身为官家第二子,为人聪慧好学,而且自身又是东阳郡王,府上有着一批幕僚,可是,与颍王赵顼仍旧有着不小差距。 若想成功问鼎皇位,还需慢慢筹划。 赵颢笑了笑,说到底,皇兄赵顼还得感谢自己,不然,他哪里来的动力。 对于赵颢来说,无非就是有趣一些罢了。 这个世界总是太沉寂,需要有人来将它装点的花哨一些。 这次,就让赵颢看一看朝中那些臣子的能力到底如何,也观一观父皇有着如何手段。 这些,都会让赵颢重新审量一二。 第196章 壮哉 范纯仁来到欧阳修府上,欧阳修正在欣赏从范纯仁手上巧取豪夺来的【洛江图】。 范纯仁见到这一幕,心口微微有些心痛。 欧阳伯父这是特意在扎自己刀子,还不见血的那种。 欧阳修啧啧两口,端起桌子上的热茶,慢饮了一口,甚是爽快。 “小侄,拜见欧阳伯父。”范纯仁行礼道。 欧阳修见着范纯仁,忙道:“哎呀呀,尧夫到了呀,真是,人老了,耳朵不好用了。” 范纯仁权当没听见这句话,前两日,也不知是谁,隔着门都听见了人声。 “欧阳伯父,应彦羡,回来了。”范纯仁道。 欧阳修指着这幅【洛江图】说:“来,尧夫,看看,老夫的印鉴。” 古人好印鉴,总爱在收藏物件上加上自己的印鉴,证明自己曾拥有过。 欧阳修也不例外,不过,他只是在少许图画上加盖过自己的印鉴,其余大部分都是完好如初。 范纯仁嘶了一口凉气,我的【洛江图】! “挺好,挺好,都挺好。”范纯仁违心道。 欧阳修给范纯仁倒了一杯热茶,对他道:“来,来,喝茶,喝茶。” 范纯仁看着大热天冒着热气的热茶,他有些惆怅。 “不了,小侄不渴。”范纯仁又不傻。 继而,范纯仁对着欧阳修抢话道:“欧阳伯父,应彦羡回来了。” “嗯。”欧阳修波澜不惊,问道:“回来便回来了,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欣喜若狂?” 范纯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表现,有吗?没有吧。 或许,真有吧。 就连范纯仁自己都搞不清楚,在对于应彦羡回来这件事情上,自己为什么总是容易神色外露。 范纯仁仔细找了找原因,发现自己就是喜爱应彦羡,喜爱他的与众不同。 范纯仁道:“呃,欧阳伯父,应彦羡一回来,您这边可就轻松多了。” “何出此言?” 欧阳修依旧悠哉悠哉。 范纯仁想了想说道:“应彦羡他不惧任何流言蜚语,他敢和满朝文武质对,他一定会支持三岁一贡举之事。” 这是范纯仁对应彦羡最直接的认识。 欧阳修喝了热茶也不觉得身上燥热,看上去平静如水,要搁范纯仁身上他可受不了。 一旦三岁一贡举之事传开,届时,欧阳修一定会承担最初最大的冲击波。 那时候,整个朝中只有范纯仁自己明着支持欧阳修,根本无济于事。 虽然,范纯仁看得出来,韩琦、文彦博、富弼等一众相公们也都同意此国政之策,可是,他们不会明说。 既然欧阳修选择站出来背锅,那就没有后路可退。 可以想象,那时的欧阳府邸,将会无人登门,甚至,还会有人砸臭鸡蛋、烂菜叶等肮脏物。 范纯仁不想这般,不想一把年纪了的欧阳伯父还要遭受如此待遇。 不公平。 可是,应彦羡一回到汴梁,一定会同意三岁一贡举之事,也会替欧阳修分担一部分压力。 而且,应彦羡武力高强,身边大都是一些边军士卒,安危之事根本无需担忧。 “唉。” 欧阳修叹口气,不知该说这位范纯仁范贤侄些什么好。 你欧阳伯父既然站出来了,就已经想到了即将要面对的事情,你这孩子,瞎担忧。 欧阳修已经决意,待此事发酵到最高峰,他就引咎辞职,归乡养老。 如若不行,那就让官家把自己发配到贫瘠之地,自生自灭去罢。 为国,欧阳修是认真的。 可是范纯仁这个傻孩子,非要跟着自己淌一下这趟浑水,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把自己拉下来。 这点,是欧阳修不想见到的。 孩子是好的,就是心眼有点死,不像他爹范仲淹,懂得变动些。 欧阳修又想起了年轻时候与其父范仲淹的有趣往事,不禁一笑,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追。 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欧阳修的这一笑让范纯仁看不明白,他在给欧阳伯父出谋划策,可是,看欧阳伯父一脸的古井无波,难道他有法子? “欧阳伯父,你早有了应对之法?”范纯仁问道。 欧阳修摇头,最好的应对之法便是不动。 “尧夫,老夫告诉你,这件事,你不可再次插手进来,不然,你我断绝关系。”欧阳修突然间一本正经道。 “啊!!” 乍然听到欧阳修如此严厉之语的范纯仁不禁吃了一惊,不知为何欧阳伯父突然间如此。 他身为大宋官员,自当为朝廷考虑,三岁一贡举有利于朝廷,有利于天下,必要支持。 另外一方面,他又是欧阳修的侄儿,不可一旦遇事就畏畏缩缩,不敢担当,少了男人的魄力,自然,他也自当站在欧阳修这一面。 这就是范纯仁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管他后面的海浪暴风,到时候再说。 欧阳修看着范纯仁如此态势,他就知道,瞒不住聪明如厮的范纯仁。 “此事,乃是我欧阳修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与官家无关,与你,更是无关。” “朝廷这些年来,科举士子众多,官员更甚,必须要抑制此发展事态。” “到时候,朝廷财政全部给了官员,那时候,武备如何维持,民生如何发展?” “你一小官,竟然也敢如此质问与我?” …… 范纯仁张大口,不知欧阳修在卖什么关子。 最后,欧阳修一声大喝:“滚出去!” 眼见着范纯仁没有动弹,欧阳修喊来府上下人,硬生生的将范纯仁从府上撵了出去。 呆呆站在欧阳修府邸外面的范纯仁有些傻傻的反应不过来。 亲眼看着被伤了的范纯仁双眼呆滞,欧阳修深深一叹,他有预感,此事,将会马上迎来狂风暴雨。 “尧夫,你应该好好的。”欧阳修呢喃道。 在这件事上,欧阳修必须要将范纯仁摘出去,不然,他对不起老友范仲淹,对不起好心的范纯仁,更对不起官家。 一切罪责,我欧阳修一人担了。 这便是欧阳修内心最真想法。 这幅【洛江图】,便让它带尧夫跟随在自己身边吧。 高高悬挂而起的一幅山水图画,上面江水湍急,两岸悬崖峭壁,却仍旧有人在其中泛舟而行。 壮哉!! 第197章 大雨 天气突变,转瞬之间便是乌云密布,呈泰山压顶之势而来,让人不由得惊呼出声:要下大雨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巨响。 轰隆隆。 哗啦啦。 接着便是噼里啪啦。 一阵急促地雨点砸落在地面上。 电闪雷鸣间,倒是为这炎热天气带来一丝凉爽。 应彦羡站在屋檐下,看着这雨,看着这天。 真是好运,自己才进了汴梁没多久就迎来了这场大雨。 倘若再晚来一会儿,恐怕自己等人就得成落汤鸡。 承蒙老天爷瞧得起,知道春雨贵如油的道理,没有浪费些来浇灌他们。 齐小鸣陪在都头应彦羡身旁看着这场无聊的大雨,或许在他眼中,一下雨便无法出门。 这是糟糕透了的。 可是,看着都头站在这屋檐下好一会儿了,没有动弹,齐小鸣更加觉得无聊。 这雨,有什么看头不成? 杜忠倒是勤快,给熬了一锅的姜汤,给每个人都端了一碗过去。 这些天的风餐露宿,人的身体就濒临一个极限,异常的疲惫。 再者,刚刚歇下来,人也容易感染风寒等疾病。 所以,应彦羡便让杜忠去熬煮一锅姜汤,给每个人都来上那么一碗。 杜忠给都头端来了一碗,应彦羡看着还在冒着热气,也没客气,就仰头看了下去。 齐小鸣就喝了一口,剩下的想偷偷倒掉,被杜忠告了状。 应彦羡笑骂道:“混账东西,这可是好东西,你就这么糟蹋了?” 齐小鸣撇着嘴,道:“忒难喝了。” 应彦羡却是不依,这天底下,哪里有好喝又有效的好东西。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这万物,都有着万物的定理。 “若是不想染上风寒,就喝光它,洗个热水澡,然后回屋里舒舒服服大睡一觉。”应彦羡对齐小鸣道。 齐小鸣心性不稳,这属正常。 可是,也得有人带着他,不然,待到以后入了弯路,那就不好了。 “对,喝光它。” 一旁的杜忠也跟着呵斥道,惹得齐小鸣想把姜汤倒在他身上。 咕咚,咕咚。 齐小鸣最终还是喝光了这姜涛,因为他知道,都头是好意。 “给。”齐小鸣把碗塞到杜忠手里面。 杜忠也不介意,接过碗就走掉。 应彦羡看着还站在这里的齐小鸣,问:“还有事?” 齐小鸣摇头。 “那你赶紧去忙自己的事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我看会雨。”应彦羡道。 齐小鸣问:“都头,这雨,你都看了好长时间了,看不烦?” 呵呵。 应彦羡呵呵一笑,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看不烦的。 “你还小,不懂得这雨的心思,自然看一会儿就烦透了。”应彦羡解释说。 “雨,还能有心思?”齐小鸣真是搞不懂。 在常人看来,这雨,不就是雨水吗? 谁不是碰见了雨就想着赶紧跑,免得被淋了个浑身湿透。 怎么,反倒到了都头这里,这雨……就成了香饽饽了。 搞不懂。 应彦羡指着这雨,道:“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 最后,终是齐小鸣求了饶,对着都头应彦羡道:“明白了,明白了。” 这些,都是读书人的毛病,动不动就作诗赋词。 虽然齐小鸣长久跟在都头应彦羡身旁,却也没沾染到应彦羡一丝的才气。 反倒,更加喜欢舞刀弄枪些。 关于少年心性,谁人不曾是这般过? 应彦羡也不介意,笑笑置过。 往后的日子还长,不差这一时半会,慢慢来,不着急。 齐小鸣还没等着都头应彦羡赶他走,他自己就赶紧扯呼了。 不然,让他在这里陪着都头应彦羡看雨,这种事,于他而言可真是一种折磨。 望着似落荒而逃的齐小鸣,应彦羡不由得极为开心。 这小子…… 可惜了,倘若王韶兄与向定中兄若在此就好了,三人可把酒言欢,人生几何。 无奈,为今,这军卒驿馆之中,只有着应彦羡一人。 空望卷帘雨水而兴叹。 轰隆隆。 哗啦啦。 这雨,似乎又急促了些。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龙王发怒了,这喷嚏有些大。 喝过一碗姜汤后,应彦羡浑身有些发热,同时一身的疲惫去掉小半。 在这个时代,身体真的是革命的本钱。 一旦感冒发烧,说不定就能够夺取你的大半条性命。 幸而,应彦羡身强力壮,不同于一般的读书人。 可以这般说,在读书人中,应彦羡是强者,在普遍大字不识的边军中,应彦羡是先生,是要尊敬着的。 应彦羡静静站在屋檐下欣赏着雨中的汴梁,如此迷人,就好似‘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雨中的世界,才是一个人的世界,可以独处,可以沉浸,可以着迷。 可惜,这种时候并没有持续多久,丁峰就急匆匆冒雨从驿馆外赶回来。 “都头。”丁峰满脸的急色。 应彦羡看着如此浑身湿透的丁峰,不知有何事让他如此急躁。 “快进来躲一躲,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应彦羡问道。 丁峰却是神色匆急,忙道:“都头,大事不好呀。” 应彦羡听后也不着急,只要看淡了生死,管它什么惊天大事,都稳得住。 “不急,慢慢说来。”应彦羡被这大雨带着情绪。 丁峰喘口气,道:“属下刚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却是偶尔听得一则消息,有人说朝廷要三岁一贡举。” 只要明白其中利害性,是个人都会大惊失色。 这科举考试,可是关乎国本的大事情。 而今,却是突然间传出了这等骇人消息,由不得众人不惊慌失措。 丁峰赶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很多读书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不消说,商谈的绝对就是此事。 所以,丁峰便如此急匆匆的赶回来告诉都头应彦羡这则消息。 不知为何,丁峰觉得这事情和都头关联不小。 第198章 执拗的范纯仁 轰隆隆。 好似老天爷也是听到了这个骇人消息,不由得大发雷霆,响雷阵阵。 应彦羡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无数的雨滴正从天空滴落。 “科举考试,要变天了吗?”应彦羡呢喃道。 哗啦啦。 大雨也在回应着应彦羡的问话。 应彦羡对着丁峰说:“不着急,你先下去换身干净衣服。” 丁峰看着愈发稳重的都头,他觉得是自己惶恐了。 再说了,都头已经是进士身了,还管他什么三岁、五岁、八岁的。 待到丁峰退下后,应彦羡心中思量着这件事情。 无疑,这种改制,于历史而言,绝对是有着划时代的大意义。 而对于大宋朝来说,是利大于弊。 后世都知道,大宋朝富有,可是,这种富有却不是我们所认知的富有。 其实,大宋朝骨子里很穷,贫穷得很。 冗官、冗军,早已经让这个壮硕汉子疲惫不堪,一直在负重前行。 不改制,它唯一的结果就是慢慢等死,慢慢闭上眼睛。 可是,赵曙不是昏君,他虽然无大作为,可幸得于韩琦、文彦博、欧阳修、富弼等一众名臣的辅佐。 对于大宋朝这些骨子里的疾病,自然会有人看得出来。 从近些年大宋朝对外战争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大宋朝一直在节节败退。 不过,这个时候传出来这个消息,无疑是有人故意为之,是官家?是相公?还是旁人? 应彦羡想不出来,他也不想再去想这等事。 可是,应彦羡知道的是,这种事,自己脱不了身。 且看后话如何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 本想着回到汴梁后就进宫拜见官家赵曙,可是,如今这大雨滂沱,这宫门,怕是早就紧闭了。 所以,应彦羡便空出来了很多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当应彦羡转身回屋的时候,却见得雨中走来一人,朦朦胧胧,看不清,待到近了一些,应彦羡才知道是谁。 “范纯仁。”应彦羡心中疑问。 在这种大雨天气,范纯仁竟然如同没有感觉一般漫步而来,要搁应彦羡身上,恐怕他做不到。 毕竟,应彦羡怕苦药。 应彦羡拿着雨伞将范纯仁接到了屋檐下,对其问道:“范大人,你这是为何?” 范纯仁浑身早就湿透,发髻也早就不知落到哪里,整个人都萎靡不堪。 范纯仁抬头看了看应彦羡,甚至他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就来到了这里。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秦风,你说这是为什么?”范纯仁直击人心的问道。 应彦羡满脑门的问号,什么为什么,什么什么。 “范大人,快进来,我这里还有几身干衣裳,快些换上,别着凉了。”应彦羡搞不懂范纯仁为何突然发疯。 范纯仁被劲大的应彦羡拉着进了屋,褪去身上衣服,赤裸裸。 应彦羡将母亲张氏带给自己的几身衣服挑出一身给到范纯仁穿上。 范纯仁穿上后却是意外的合身。 “秦风,你说,这究竟是为何?”范纯仁问道。 应彦羡再次傻眼,什么为何,他哪里知道。 强行摁下范纯仁,应彦羡喊来杜忠,让他再熬煮两碗姜汤,给范纯仁一碗,也给丁峰送过去一碗。 杜忠应声而去。 “范大人,不要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慢慢道来,我听着。”应彦羡道。 于是,范纯仁将刚刚发生的欧阳府上的事情告诉了应彦羡。 范纯仁道:“你说,欧阳伯父为何这般做,他是看不起我吗?” 应彦羡愕然,就这…… 说实话,应彦羡不信如此聪明的范纯仁会看不出欧阳修的用心来。 可是,应彦羡一时间想不到范纯仁纠结的点,只好再道:“欧阳相公,这是为了护佑着你呀。” 范纯仁点头,“某晓得,某晓得,欧阳伯父一生为人光明磊落,就连父亲都夸赞其作风,某又如何不晓得?” 呃…… 应彦羡实在是有些头疼,这事……它就是这样的啊。 幸而,范纯仁又道:“我知道欧阳伯父是为了我好,可是,愈是这般,我就愈是想不开。” “在我还未为官的时候,欧阳伯父就与家父常来往,每次至家,都会带些吃食玩物给我。” “父亲还让我多向欧阳伯父多学习。” “可是,如今匆匆数十载,欧阳伯父有难,我焉能看着袖手旁观。” “可是,今日欧阳伯父却直接将我逐出其府,可见,此次事件,远远比我想象中的厉害。” ………… 范纯仁说了一大堆,应彦羡却是越听越明白。 难得,难得,真是难得。 欧阳修怕连累范纯仁,就当着众人的面将其大声训斥,并派人逐出府邸。 可见其良苦有心。 这点,范纯仁也知道,他也明白欧阳修的好心好意。 可是,范纯仁纠结的点是,欧阳修如此做,只能够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科举改制这件事,它的恶劣影响远远大于范纯仁的想象之中。 不然,哪里值得欧阳修如此对待自己。 自然,范纯仁就自责,自责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帮着欧阳修承担一番。 范纯仁不是想不通这件事,也不是想不通欧阳修为何这般做。 相信,就算是有心人,他稍稍一想也会明白其中关键,只会叹一声情深。 或许,欧阳修都没有想到,他的这一番好意,却是愈发的让他的这位范纯仁范贤侄为他担忧。 范纯仁道:“不知道,此次风波过后,欧阳伯父将会遭遇怎样的艰难处境。” 应彦羡也是暗自在心中感叹一番,范纯仁,范尧夫,你这个重情重义的人呀。 “范兄,不知你可知道一句话?”应彦羡问道。 范纯仁摇头不知。 “吉人自有天相。” 应彦羡解释说:“欧阳相公一生为国为民,心中坦荡荡,不过是一朝一夕的起起落落,何惧之?” 殊不知,应彦羡虽没有欧阳修那个年纪,却也经历不少生生死死,起起落落。 大起大落不怕,怕的是这个人废掉了。 笑傲英豪,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好儿郎,好汉子。 第199章 棋艺 范纯仁眼中却是一亮,说得好,说得好。 欧阳伯父为人正直坦荡,于那些流言蜚语来说,何惧之。 何况,就算欧阳伯父将自己赶了出来,可是,自己却仍旧可以为其挡风遮雨。 谁若是要想伤害欧阳伯父,就先问问他范纯仁答应不答应。 豁然间开朗的范纯仁瞬间恢复往日神采飞扬的状态,白衣胜雪俊公子,令人喜不自禁。 “咦?” 范纯仁低头看着自己所穿这身衣裳,忙问:“应兄,你这衣服,从何处购得?” 实在是,穿着太过舒服了些。 布料细腻,甚至粗糙处都特意被人磨平,一针一线都透露着爱意。 莫非…… 由不得范纯仁不多想一二,倘若真是这般,可如何是好。 他有些纠结。 不得不说,人幻想世界的丰富多彩。 应彦羡笑道:“这乃是家母亲手所织,市面上可是买不到的。” “啊!!” 范纯仁大惊,他觉得自己低俗了。 曾几何时,自己变成了这般八卦模样,这可万万使不得。 说话间,懊丧的范纯仁就欲要将身上这身衣服脱下来。 应彦羡拦住他道:“莫非,范兄还想坦诚相待不成?” 范纯仁瞬间脸红,羞煞某也,羞煞某也。 “那,便改日洗净归还。”范纯仁道。 对于家中长辈所增衣物,范纯仁是万万不可夺其所爱的。 这是孝道。 应彦羡摇头,说:“既然范兄如此喜爱这身衣服,穿了去也未尝不可,就当,就当某送给范兄的了。” 范纯仁推辞不过,就收下了这份特殊的礼物。 外面雨疏风骤,却是不知要下到何时,一时间,范纯仁却是离不开驿馆这里了。 闲来无所事事,范纯仁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兄可会下棋?” 雨天,于他们这些人而言,下棋无疑是最能够打发时间的。 棋中自有一番天地,可驰骋,可翱翔,可纵横。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被折服在棋局之中。 同样,范纯仁也是如此这般,他爱下棋,觉得每走一步棋路都是一种满满的成就感。 故此,范纯仁才会对着应彦羡有此一问。 这种天,实在是太过适合下棋对弈了。 只是不知,应彦羡在棋艺这一方面造诣如何。 范纯仁自知,自己在诗词歌赋已经远远不如应彦羡,倘若……哎呀呀,这可如何叫人活。 王中王,天才中间也是有着更加天才之人。 应彦羡哈哈一笑,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棋面上来。 “来来来,自当酣战三百回合。”应彦羡豪爽着对着范纯仁招手道。 与此同时,范纯仁也是欣喜若狂,每次,自己与欧阳伯父下棋的时候,欧阳伯父总爱悔棋,这次,看这架势,他可算是遇上了对手。 好景不长,范纯仁便为自己的喜悦埋下了苦恼。 连战十盘,应彦羡连输十盘。 这,似乎有些不正常。全网 . 范纯仁发现其中不妥,每次,应彦羡走的棋路都是大喇喇,连瞥都不再次瞥一眼。 一开始,范纯仁本以为他是胜券在握。 可是,最后的应彦羡却总是输的一塌糊涂。 别人都是扮猪吃老虎,应兄这是扮猪就是猪呀。 察觉到不妥的范纯仁小心翼翼的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兄,你这棋艺……从何处学来?” 不该这么烂啊。 应彦羡惊呼啊了一声,诧异道:“没学过,看着旁人也是这般下的,便照葫芦画瓢,觉得还挺简单。” 咣当。 范纯仁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有些疼,可是他还能忍。 这……这……这……简直混蛋。 合着,范纯仁就是一陪练的,还是自己要求上的。 后悔极了的范纯仁想反抽自己一巴掌,闲来无事便闲来无事,何故来自寻烦恼。 倘若与高手博弈,自当乐在其中。 倘若是……唉。 无尽的叹息。 这下可倒好,陷落在了这种无奈之中。 应彦羡道:“莫非,范兄心力劳瘁,撑不住了?” 范纯仁挤出丝丝笑意,你妹的才撑不住了。 又是连战十盘,范纯仁全赢。 “呵呵。” 范纯仁甩甩衣袖,含笑道:“不下了,不下了,快看,这雨……小多了。” 应彦羡抬起头看了眼外面已经有些黑了的天空,可是,这雨声,没小多少呀。 范纯仁站起身,对着应彦羡道:“应兄,既然雨小了,那么,某便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应彦羡是否同意,范纯仁拿起应彦羡屋里的雨伞就冲了出去。 应彦羡连连喊了两声都喊不住这位似兔子溜走般的范纯仁。 “真是,性子太急。”应彦羡吐槽范纯仁道,“喂,记得来还雨伞呀。” 殊不知,范纯仁怕自己再留在这里,再与应彦羡连下十盘棋,他怕自己会疯掉。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先跑出去再说。 管他头疼不头疼,呃,是管他同意不同意。 出了驿馆的范纯仁才长呼一口气,只觉得心神间极为的畅快。 与应彦羡在一起,范纯仁实在是……无奈了些。 一出了这驿馆,离开了应彦羡,看不到他那张俊俏的脸庞,范纯仁便露出真心笑容。 似乎,也将今日欧阳府之事遗忘的一干二净。 抬头看了眼依旧不小的雨水,范纯仁便挽起裤脚跑了出去。 早些回到府邸,早日安睡。 军卒驿馆中,杜忠给应彦羡他们收拾着残局。 “咦,都头,棋子都掉地上了。”杜忠道。 应彦羡笑笑,“不碍事,捡起来就行了。” 杜忠嘟囔一声棋子都少了,还下个的什么棋。。 应彦羡却是不语。 宫中,身为大宋帝王的赵曙却是没有睡去,而是依旧在勤勤恳恳的处理国事。 今日白间,外面已经有人将科举改制一事传开。 赵曙知道,这件事,注定是瞒不住的,被传开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既然已经传开,赵曙也不制止,随他去吧。 因为,赵曙想要看一看,科举改制这件事,对于这天下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俯身劳案,很是累人。 赵曙每隔不久就需要站起来走上一圈,不然,后背疼的他直哆嗦。 第200章 失策了 古往今来,鲜少有帝王活的长久,短命帝王成为常态。 当然,身为大宋朝帝王的赵曙也知道这个事情,一开始,他真的没想当皇帝。 可是,后来,一波三折,三波一折,愣是把他反反复复的推上来推下去。 就像……就好像一根浮萍,没有根,到处飘荡。 年少的赵曙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从童年起,他便处于风暴中心。 而今,依旧是。 几十年下来,他的身体早就被折腾的差不多了。 现在看看,都是命。 陪在赵曙身边的太监江高小心翼翼跟在一旁,怕赵曙一个瞌睡不小心就倒地上。 “江高,你说,朕这些年,把大宋朝治理的还行吧?”突然间,赵曙问道。 江高没有惶恐,他这一辈子几乎都是陪在官家赵曙身边,早就熟知了各自秉性。 听到官家赵曙如此问,江高回道:“官家,如今的天下,好着呢。” 赵曙听到江高的回话笑了笑,他自己的能力他自己知道,这天下,好不好,天下人知道。 幸而祖宗庇佑,这江山,还在他们赵家手里。 赵曙真的是很累,每晚都难以入眠。 今日的这场大雨,让他闻到了久违的泥土芬芳。 那时的赵曙,竟然想着挽起裤脚跑到雨里去淋一场。 估计,如果赵曙真是这般去做了,得有好多人脑袋落地,不然,也得受到惩罚。 人,就算做了帝王,也是身不由己。 赵曙也想偷懒,可是,有人推着你往前走。 就比如这次的科举改制,因为一年一科举,起初是为了选拔更多的士子为国朝效力。 可是,随着时间,这种起初好意的国策慢慢变成了一种累赘。 甚至于,勒的大宋朝喘不过来气。 以至于很久之前,赵曙就想改制,拉着韩琦商议,拉着文彦博商议,拉着欧阳修商议。 可是,都没有一个很好的法子。 以至于赵曙整日的愁眉苦脸。 而应彦羡的科举舞弊案,彻底揭开了科举改制的事端。 如此之好的切入口,不利用一下简直就是浪费。 所以,后面便顺势有了三岁一科举的制度。 这就叫顺势而为之。 赵曙没有想过要将科举改制隐瞒多久,可是,被人爆出来总归是不好的,心中膈应。 同时,赵曙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查,一查,满朝文武人人自危,于国朝不利。 最终,赵曙只是对着江高问道:“江高,你说,朕将科举改为三年一考,究竟是对是错?” 江高摇头,这种事,他不知对错,可却知道该支持谁。 “官家,这是您和几位相公商议好的法子,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与国朝是有利的。”江高道。 赵曙转了一圈身体放松了些,这才又回坐到龙案前。 “对了,江高,你说应彦羡回来了?”赵曙差点忘记了这事。 江高道:“是的,应大人一回到汴梁就送上来了文书,不过还没等着给官家呈上来,就下了大雨,耽搁了下来。” 赵曙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今日天色已晚,那就明日让应彦羡来见朕。” 关于很多的问题,赵曙都想问一问应彦羡。 江高哎了一声,记下了这件事。 熟知赵曙的江高明白,应彦羡这是简在帝心,赵曙已经很倾向于应彦羡此人了。 入了夜的汴梁依旧繁华,只是,有些地方寂静得很,有些地方灯火通明。 由于下过雨的缘故,冷风吹来,竟还让人觉得有些冷。 待到第二日,应彦羡起床后颇有种空山新雨后的美好感受。 练刀过后,宫中来人,说是官家召唤,应彦羡宽衣理好乱发随着宫人来到宫中。 罕见地是,应彦羡随着宫人来到了后殿。 “官家正在吃早饭,请应大人进去。”宫人道。 应彦羡迈步走进后殿之中,顿时清凉感传来。 江高看到了进殿后的应彦羡,只见应彦羡他四处观量着,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应大人,官家在这里呢。” 应彦羡行礼拜见官家赵曙,赵曙让应彦羡陪自己吃早饭。 应彦羡应下。 能够陪着官家一起吃早饭可是相公们的待遇,如今,这应彦羡也有了这般待遇,可真是了得。 赵曙的早饭并不丰盛,只是看上去极为的精致。 应彦羡觉得自己将桌子上的所有小菜吃完也不过是半饱,还是喝粥来的饱些。 呼啦啦。 应彦羡几口便喝完了一碗稀粥,然后……看着官家赵曙。 赵曙呃了一声,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卿家,你可是还想再喝一碗?” 应彦羡点头,这才哪到哪。 急忙有宫人给应彦羡盛了一碗粥来。 可是,没两下,应彦羡又给喝光了。 两次后,赵曙直接说:“喝完你就直接让人去给盛,别看朕。” 怎么个意思,是觉得朕小气,管不饱你这个大肚汉吗? 应彦羡干脆不再看赵曙,直接喝了七八碗粥下肚,要不是怕真给赵曙吃怕了,应彦羡估计还能够再喝上它两碗。 赵曙只是喝了一碗粥下肚就觉得差不多了,他很好奇,应彦羡怎能如此能吃。 “今日,朕终于知道为什么户部一直哭穷了。”赵曙道。 边军中士卒人人都这般能吃,就算是一座山,也能够将其给吃掉。 何况,边军少则也有着数十万将士,每日消耗的粮草就极为的惊人。 应彦羡道:“官家,臣,其实还能再喝两碗的。” 赵曙愕然,继而哈哈大笑,这个臣子有点逗。 “朕也想让你继续喝,可是,朕可是早就看到空空如也了。”赵曙也不怪罪应彦羡,只是同样有趣的回道。 应彦羡道:“臣带着吃的呢。” 说着,应彦羡从身上翻腾出几块糕点,说道:“这是臣特意从宫外带进来的。” “就是为了防着饿肚子?”赵曙问道。 这等事,怕也是有人办过,可是,却没人敢这般直接的在赵曙眼前说出来的。 应彦羡很是诚实的点点头。 没办法,都知道到了宫中时常要饿肚子,谁知道今日官家赵曙竟然要请应彦羡吃早饭呢。 失策了。 第201章 敢不敢? 赵曙对这位应卿家有些哭笑不得,太实诚了些。 “来,给朕一块。” 赵曙伸着手朝应彦羡要糕点吃,官家伸手朝臣子要吃的,这恐怕还是独一份。 应彦羡往回缩了缩,说:“不可,官家。” “怎么,你吃得,朕就吃不得。”赵曙不高兴的问道。 应彦羡点头,的确如此。 “混账。”赵曙怒骂一声,太不给朕面子了。 应彦羡安然理得的受下,反正如何,这糕点都不能够给到官家赵曙吃,万一出点事,他不得脱层皮。 这种事,应彦羡虽然不怕,可也不想。 江高适时凑过来,小声对着应彦羡说道:“应大人,给小的吃一小块可否?” 应彦羡明白过来,江高这是在以身试毒。 懂得的应彦羡将糕点递给江高,江高用勺子剜下来一小块尝吃,过了好一会儿,他递给官家。 赵曙指着应彦羡,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反正应彦羡不惧,臣都是为了官家你好,都是为你好。 如愿的赵曙尝吃了一块,觉得有些美味,不由得又吃下肚一块。 “好了,吃撑了。” 连吃两块糕点的赵曙拍着肚子笑说着。 “走,陪朕走走,消消食。”赵曙道。 应彦羡自无不可。 路上,赵曙对着应彦羡问道:“应彦羡,你可知罪?” 咦?怎么有些熟悉感。 应彦羡摇头,道:“臣,不知。” 赵曙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你可还记得,你擅闯城门一事?”赵曙提醒道。 应彦羡恍然,明白过来,道:“臣,感激官家提醒,那汴梁门监张巷确实是该治罪了。” 呃…… 赵曙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应彦羡又道:“此人竟敢擅自提前关闭城门,着实该死,要不是那日臣有紧要事,定要将其捉到官家面前问罪。” 赵曙算是明白过来了,应彦羡这厮……可恶。 “混账,朕是要治你的罪,而不是旁人。”赵曙干脆挑明了说。 应彦羡说:“对,该治,该治,臣太莽撞了,给官家惹了麻烦,该治。” 赵曙面对这等无赖臣子,他实在有些头疼。 “罢了,罢了,朕看在你救下了颍王的份上,功过相抵,可否?”赵曙问道。 应彦羡不置可否,在对于搭救颍王赵顼这件事上,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得到什么赏赐。 不得不说,大宋朝有时候对自己人是很小气的。 “臣,谢官家隆恩。”应彦羡道。 赵曙叹口气,对于应彦羡,他实在是有些无奈,总觉得这人怎么这般泼皮。 可是,赵曙心中对应彦羡又更加喜爱了些。 见惯了千篇一律的群臣,对于应彦羡这样与众不同的臣子,或许会带给自己更多的惊喜。 赵曙有些期待。 对于应彦羡擅闯汴梁城门一事,赵曙不再说,应彦羡也不会再说,可是,两人心中都早已明了,这就是君臣默契。 而对于应彦羡为何返回青州,这件事,赵曙早已派人探听明白。 自然,赵曙不会再多加追问。 在赵曙心中,应彦羡此举反而成了有情有义之举。 倘若一个人功成名就,却冷落疏忽了家中人,那,没有什么好值得庆贺的。 应彦羡,情义之人。 接下来,赵曙又对应彦羡问到出使异国之事。 自古以来,中原大国出使异国者数不胜数,可是,能够青史留名的也就那几个人物。 其余的,自然大都是死在了路上,或者是埋身在异土他乡。 而今,应彦羡受到了赵曙的嘱托,准备踏身西域小国。 自然,赵曙也是担忧。 “应卿家,此番出使西域,你可有把握?”赵曙问道。 应彦羡摇头,“臣,没把握。” 赵曙再次愕然,哪有这般回话的? 试想,要搁以往,哪个臣子不得说誓死完成官家交给的任务。 可是,应彦羡这厮,却是直接说没把握。 赵曙想口吐脏话。 幸而应彦羡又道:“此一去路途遥远,贼寇不知几何,风沙、滚石、方向,这些都可能成为失败因素,臣,不敢给官家保证。” 这是实话,没骗赵曙。 赵曙点头,确实如此,可见,应彦羡对此也是做了一番探究。 对此,赵曙也没什么好说的。 “去得便去得,去不得,便回来吧。”赵曙道。 应彦羡看着官家赵曙,人人都说大宋朝的士子可以指着官家鼻子骂,如今看来,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曙的性子忒好了些,温顺。 这是国事,不是儿戏,既然应彦羡担下了这件事,势必就要尽力去做。 再者一说,应彦羡也想去西域走一遭,看一看西域的风土人情。 人生难得来到世间一遭,如果不走遍大好河山,多多经历一些事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 我的人生,我来掌控。 应彦羡道:“官家仁义,不过,臣绝不退缩,西域,前人去得,我宋人,仍旧也去得。” 赵曙听到应彦羡说的这句话,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燥热,血液有些沸腾。 对啊,古人去得,为何我宋人就没了这等勇气。 宋人不缺乏勇气,只是缺少一个引领时代之人。 就好比,一群羊,有一头狼引领,便会化身一群狼。 不要小觑引领者的影响力,他大到足以改变一个时代。 赵曙重重点头,应彦羡这话,算是说到他自己心头间了。 真是希望看到,看到应彦羡举着大宋龙旗,驰骋在异国,高昂着头颅。 “大宋国使临至,诸国参拜。” 这种情景,光是想一想就令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赵曙握紧自己的拳头,不知,他这一辈子能不能达到这种帝王高度,到时候,死也足矣。 应彦羡自然不知赵曙心中所想,他想的是,做足准备,以强横之姿杀入西域。 赵曙突然道:“应彦羡,朕,再任你为镇戎军指挥使,掌管镇戎军所部,此番随你进入西域,你可,敢接下?” 赵曙一字一句的问到应彦羡。 这是一个大活,干得好,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干不好,辱没祖宗,青史留臭名。 故,赵曙才有此一问,他想看看应彦羡的胆量。 可惜,赵曙想错了。 第202章 镇戎军 只是…… 赵曙忘记了应彦羡在定州城所堆砌的京观,赵曙忘记了应彦羡在河南府杀的贼盗,赵曙忘记了应彦羡闯过的汴梁城门。 应彦羡从来都有着惊天胆量,从不曾退缩。 在应彦羡心中,只有一往无前。 剑出鞘,岂有悔意。 这句话,赵曙他就不该问出来,问出来,就是给应彦羡机会。 如此机会,应彦羡倘若放过那就是白痴,大白痴。 可以知道的是,应彦羡是聪明人,是胆子大之人。 如果用一个历史典故来说这件事,就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应彦羡抱拳,沉声喝道:“臣,敢。” 这道声音,吓了赵曙一跳,惊的江高护在官家赵曙身前。 随之,江高无奈苦笑,这应大人,太吓人了。 赵曙拨开挡在身前的江高,稳着心神,看着如此应彦羡,笑道:“好,好,好。” 可见,对于应彦羡如此回答,赵曙万分高兴。 大宋朝是不爱武将,可是,却不能不爱文武兼备之人。 应彦羡投笔从戎,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敬佩之人。 何况,不管是在文的一方面,还是在武的一方面,他都做出了令人仰望的功绩。 赵曙对着应彦羡道:“镇戎军,从今日开始,就是你的了。” 镇戎军,驻扎大宋朝西北方向,与定州军有着异曲同工之途,都是镇守着大宋边境。 赵曙将这支镇戎军交给应彦羡,也是希望他能够再续辉煌,牢牢守住大宋边境。 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赵曙也会选择交给应彦羡一支军队。 有功不赏,是为君者的大忌。 倘若真是这般,以后,哪还有臣子肯为你卖命立功? 人性如此。 应彦羡接下了这道皇命,成为镇戎军指挥使。 江高瞅了一眼应彦羡,发现他并无太多神情,不由得又对其高看一眼。 自此,应彦羡不光担任侍读一职,还担着镇戎军指挥使,与定远军指挥使赵明站在了同一高度。 不知,到时候赵明又将会如何想象。 赵曙带着应彦羡来到了垂拱殿前面,看着宽大的宫院,高耸的宫墙,心中有些唏嘘。 他这一生,基本上都被关在了这里面。 “应卿家,你觉得这宫中如何?”赵曙问道。 应彦羡不知赵曙问此何意,答道:“雄伟壮丽,指点河山。” 赵曙笑一笑没说话。 恐怕,这也是所有人对它的认知。 “就是……小了点。”赵曙轻声道。 这个小,并非是说宫院的小,而是与整个天下相比,小太多了。 江高听出了官家赵曙的意思,官家,这是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江高可不敢怂恿着官家如此做,不然,到时候他性命休亦。 应彦羡直接说:“嗯,确实是小了点。” 这话可是吓了江高一跳,这话,不能这么说。 赵曙奥了一声,问:“哪里小?” 应彦羡说:“官家心怀天下,看这宫院,自然是极小的。” 江高舒口气,这应大人,可真是会说话。 赵曙哈哈一笑。 “朕想去看看这天下,看看朕的子民,看看车水马龙的场景。”赵曙难得说出心中所想。 应彦羡道:“官家,这好办,出去走一走就是了。” 赵曙听后愕然,这件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罢了,罢了,朕出去一趟,又要劳民伤财,使不得,使不得。”赵曙摆手。 可见,做大宋朝的帝王真是憋屈。 应彦羡心中疑惑,道:“官家出去在自家院里溜达一圈怎么了,谁敢说什么,臣马上去和他对质,就算官家每日都出宫,谁也挡不住。” 如果连出趟宫门都得看群臣脸色,依着应彦羡看,这帝王,还是别做了。 有个锤子意思。 赵曙就是心太软,心一横,意定,就算横冲直撞出了宫,也没有人敢拦着他。 应彦羡的话好像给赵曙心中打开一扇崭新的大门,让他眼前一亮。 不是事情复杂,而是赵曙他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 这世间的所有事,都可以简化,只是看身处其中的人愿意不愿意罢了。 赵曙笑指着应彦羡,笑骂道:“如果今日你这话被旁人听了去,少不得一个佞臣的称号。” 应彦羡表示不惧,再说了,他走的本就是孤臣的路子,怕甚。 “佞臣也分好坏,臣,一定是好的佞臣,就好比忠臣也分好坏,有些人,打着忠臣的幌子做着奸臣的事情。”应彦羡很是大胆道。 并不是说给你一个什么称号你就真的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而看你的心究竟是怎样的,你做的事究竟是怎样的。 千万不要被世间桎梏住,活的洒脱一下,有个性些。 这个世间本就无趣,再活的死板些,那就更加无趣了些。 这一点上,应彦羡和东阳郡王赵颢反倒是有着一些类似。 不知为何,赵曙却是突然道:“应彦羡,你好大的胆子,这话也敢说出口来?” 江高偷偷拉了一下应彦羡,示意他赶紧惶恐认罪。 应彦羡甩开江高的好意,说:“臣,不知。” 闻此的赵曙又乍然笑了出来,说道:“好你个应彦羡,胆子真是包天,什么话都敢说出来,真就不怕朕治了你的罪?” 应彦羡道:“臣,所说的是真心话,如果说真心话有罪的话,那么,官家就是罪魁祸首。” 因为,以后群臣都说违心话,赵曙就会被蒙蔽视听,到时候,满朝文武就瞎了。 最后的所有罪名,将会直指官家赵曙。 江高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心想:这应彦羡此人还真敢说,硬是给官家按上了一个罪名,真的好胆。 赵曙被应彦羡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想通后,飒然一笑,满满的爱意。 与应彦羡对话,让赵曙有种脱离了帝王身份,居高临下的那种对话。 平等、自由、畅谈。 朋友,就好似普通朋友间在对话。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管不了我,我也不会管你。 这样的对话,反而让赵曙心中极为的惬意,心中去掉了那些胡思乱想。 真是……别致。 第203章 加油,小苏 赵曙笑着,江高陪着笑,应彦羡也傻笑。 气氛如此融洽。 “应彦羡呀应彦羡,从初见你,朕就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今日,你又给到朕一个意想不到。”赵曙道。 其实,应彦羡本身就是一个意想不到。 应彦羡知道赵曙不会怪罪自己,因为,他有把握。 赵曙心中所想,应彦羡正在所做。 咳咳咳…… 兴许是心情有些激动,赵曙急促咳嗽了几声,吓得江高赶紧递上来手帕。 “来人,快去喊御医。”江高喊道。 咳咳咳…… 赵曙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洁白的手帕上沾染上了丝丝血迹。 应彦羡看到了红色。 赵曙悄然将嘴角血丝擦拭掉,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手帕塞进袖袍中。 “无碍,无碍。” 赵曙脸色煞白,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江高让人端来茶水让官家赵曙漱口,应彦羡阻止。 “漱口,凉白开最是适宜,这茶水,不合适。”应彦羡道。 江高问为何。 应彦羡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于是,江高又将茶水换成了凉白开。 赵曙漱口之后歇了歇,身体才好了一些。 没多长时间,江高得了禀告,说是苏轼来宫中辞行。 赵曙点头,对着应彦羡道:“应卿家,你先退下吧。” 应彦羡缓缓退去,江高送行。 路上,应彦羡对着江高抱拳感谢,其实,江高那些好意,他都知道。 江高笑说:“咱家也是见应大人爽快,举手之劳而已。” 应彦羡道:“于江内侍而言是举手之劳,于某来说却是恩助,自当感谢。” 江高一笑,能够看得起咱家这种人,应彦羡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方才,江内侍不是问某为何用凉白开漱口而不用茶水吗?那是因为,凉白开是经过煮沸,在煮沸的过程中,可起到消菌杀毒的作用,而茶水虽也经过煮沸,却不如干净纯粹的凉白开。”应彦羡解释说。 刚才,他总不能当着官家赵曙的面这般解释,那是多此一举。 赵曙平日里已经忙成了狗,哪里有闲工夫来理会这等事。 最后,这等小事肯定也会是江高来做。 恐怕,这世间想让赵曙活的长久一些的人,这江高定然是其中一员。 江高记下这事,对着应彦羡感激。 “还有,江内侍,每日间,最后让官家围着这宫院溜达一圈,或者是慢跑一些距离也是可以的。”应彦羡提醒道。 缘何赵曙身体如此之差,无非就是每日间没有运动。 一年两年没事情,可是时间一长,再好的身体也会出大问题。 如果赵曙这般做了,身体好不好的不敢说,可是,绝对会比现在的状况要好一些。 就看这话赵曙能不能听进去了,应彦羡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 江高也将应彦羡这话记下,等回头有空了告诉官家赵曙。 “好,这些事情,咱家自会告知官家。”江高道,“今早,还得多谢应大人,要不是应大人,官家也不能多吃一些饭食。” 每日早间,赵曙都是吃的极少。 今日,因为应彦羡的缘故,赵曙起码多吃了平时的一倍饭量。 江高自然是高兴的,对着应彦羡感谢。 应彦羡砸吧砸吧嘴,就那,还没手掌大小的饭碗,那不叫吃饭,那叫试吃。 也难怪赵曙身体一直不好了,古人云:能吃是福。 连吃都吃不下,何来福气一说。 走了一段路程,江高说:“应大人,前面不远过了金水桥就出宫了,咱家就不远送了。” 应彦羡与江高挥手告别。 应彦羡刚走没几步路,就迎面遇上了一位挺胸抬背的男子,这男子一身淡青色官服,神色凝重。 无疑,这个淡青色官服的自当是苏轼。 既然官家任命苏轼为青州府尊,而此时青州又是百废待兴局面,苏轼自当早日启程,从颍王手中将青州城接管过来。 今日,他便是来进宫朝官家赵曙辞行,并拜谢皇恩。 江高对着苏轼道:“苏大人,您来啦,官家在等着呢。” “苏轼?。”应彦羡不由得喊出口。 金水桥上,应彦羡头一次亲眼看到苏轼。 同样,苏轼转头看着应彦羡,不明白此人为何喊住自己。 “某正是苏轼,不知阁下何人?”苏轼不明应彦羡身份。 应彦羡哈哈一笑,活着的苏轼。 “阁下不敢当,粗人一个,某,应彦羡。”应彦羡道。 现在的应彦羡在外面的传闻仍旧是定远军都头,边军士卒粗汉一枚。 就算官家赵曙为其翻了冤案,一时间也难以改变应彦羡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恶魔一个。 苏轼蹙眉,他久闻杀神应彦羡,今日得见,却是没有想到这所谓的杀神如此俊逸,倘若换上一身衣袍,不说圣洁如光,也是温润尔雅贵公子。 只是,没有想到过,两人会在宫中的金水桥上相见。 苏轼知晓应彦羡是科举出身,只不过被贪官左文成冤枉进了牢狱,而后成了边军一士卒。 苏轼对着应彦羡抱拳,说:“苏轼,应侍读,有礼。” 不卑不亢,果然苏轼。 如今的苏轼,也是一位年轻俊杰,担任着判登闻鼓院院事直史馆修注,赵曙也对这位士子有着很大印象。 不然,不会欲要重用其。 而今,能够外放青州为官,对苏轼来说,可鲤鱼跃龙门。 到底成与不成,就看苏轼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恭喜苏大人,即将担任地方父母官,某只愿苏大人能够造福一方,让某也沾些福气。”应彦羡笑道。 没有办法,毕竟抄袭了人家的诗词,心中有些虚。 苏轼没有听明白这句话,一旁的江高提醒道:“应大人的老家就在青州。” 苏轼恍然,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此事也提醒苏轼,要想去当地为官,须得先行了解当地情况,不然,就犹如蛮牛乱撞。 “咱家说两位大人,官家还在等着呢,就别再闲谈了。”江高故作急状。 应彦羡一笑侧身让开一条路。 江高点头表示感谢,苏轼也对着应彦羡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两人错身而过。 应彦羡看着苏轼前行的背影,心中道:加油,小苏。 第204章 杂市间 出了宫的应彦羡从空气中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火药气味,令人不舒服。 这里是汴梁呀。 一路回到军卒驿馆,应彦羡没有歇息,他换了一身便装,整个人显得更加俊逸飘洒。 “齐小鸣、杜忠,去,喊上孔四海、李二,咱们出去走一圈。”应彦羡喊道。 汴梁如此多娇,就该多去走一走,看一看,不光要看景,更要看人。 齐小鸣正巧憋得慌,巴不得出去溜一圈呢,听到都头如此说,他便急忙跑出去去喊人。 喊齐人后,一行人便出了门。 汴梁街头仍旧如故,贩卖声阵阵,不绝于耳。 路上,齐小鸣问道:“都头,咱们去哪?” 嘭的一声,孔四海很不客气的给了齐小鸣一巴掌,臭小子,跟着走就是了,废什么话。 齐小鸣满脸委屈,孔大哥忒欺负人了。 应彦羡看了看日头,再过不久便是午饭时间,昨日他们抵达汴梁后便直接在驿馆中休息了,今日,便带着他们几个去吃顿好的。 人生在世,唯美食不可辜负。 只有填饱了肚子,人做起事来才会特别的有力。 别轻易就委屈了自己。 “先逛一会儿,等会带你们去酒楼吃饭。”应彦羡道。 齐小鸣兴奋起来,对着杜忠一路嘟嘟囔囔着,最后惹得杜忠都捂住了耳朵。 在路过在水一方的时候,应彦羡想起了宇文柔奴,想起了她的命运,这个一个令人心疼的女子。 应彦羡依旧记得,宇文柔奴帮着自己朝范纯仁求来盖章字画,说是日后对自己有好处。 应彦羡也记得,歌舞俱擅长的宇文柔奴,嗓音如此柔美。 最终,应彦羡没有踏进在水一方。 萍水相逢,各自安好。 应彦羡不想打乱宇文柔奴的生活,殊不知,他已经扰乱了佳人心绪。 走了一段路程后,应彦羡停住脚步,指着一家名唤作飘香酒楼的地方,说道:“就这儿吧。” 飘香酒楼门口人来人往,生意极好,想必菜味是不差的。 一行人进了酒楼,就立马有小二招呼着过来。 “小二,还有包间没?”孔四海上来立马就问道,这大堂里面乱哄哄的。 应彦羡摆手,道:“不要包间,在这大堂中随便找一桌就行。” 今日,应彦羡出来就是为了想要探听自己不在汴梁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如果去了包间,耳根倒是清净了,可是,成了一个睁眼瞎。 小二看了看,不知应该听谁的。 孔四海吼道:“听都……大哥的。” 小二看着五大三粗的孔四海,便知道这人不好惹,刚刚那声吼就吓的自己一哆嗦。 于是,小二立马瞅到一个空桌,招呼着应彦羡他们坐下。 “客官,咱这里招牌菜是烤乳猪、红烧猪蹄、红烧肉,还有劲道的猪蹄筋。”小二熟练的说着自家酒楼菜名。 应彦羡听着这些菜名,打趣道:“干脆来一桌全猪宴得了。” 孔四海也插话道:“小二,莫非你这酒楼的主家是养猪的不成?” 小二哎了一声,“客官真是聪明,咱主家就是养猪的,汴梁城外有很大一个养猪场呢。” 嘿,还真他娘的。 孔四海都说不出来什么了,怪不得报出来的都是和猪相关的一些菜名。 应彦羡他们一行共五人,要了一份烤乳猪,又要了几个小菜,一壶酒,一桶米饭。 在坐等菜肴上桌的时候,应彦羡听着大堂中的沸沸之音。 “昨夜,黑虎帮的帮主虎大被官府捉住了,这次,估计活不成了。” “不会吧?黑虎帮背后不是有人吗?怎么还会被官府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城西屠夫的娘子出墙了,昨日那种场景,你们是没有见到,屠夫的刀要屠人了。” “嘿嘿,你还别说,城西屠夫的娘子那胸、那腿、那腰,要命咯。” “赶快说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别急,别急,那今日的这顿饭……” “我等请了,我等请了,快些说来。” “好,那就容某细细道来……” “唉,你们知不知道,青州前段时间发生的祸乱事情?” “咦,你说的这些早就过时了,颍王都已经将此事平定了下去。” “不是,听我说,听我说,如今,颍王坐镇青州,官家又调派苏轼前往青州担任府尊去了。” “苏轼?就是那个很得欧阳相公夸赞的士子?” “对对,苏家老夫苏洵可是牛着呢。” 说起苏洵来,恐怕是个人都得竖起大拇指,牛呀。 史本言:“年二十七,始发愤读书。”说的便是苏洵。 更为重要的是,在嘉佑二年,也就是公元1057年,苏家有二子,苏轼、苏辙,二子同榜应试及第,轰动京师。 使得苏家一时间名动汴梁。 而苏洵的事迹也被有心人挖了出来,当做励志故事讲于世人听。 而今,苏洵的次子苏轼得到了欧阳相公的青睐,又即将要外出青州为官。 以后嘛,这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所以,此事才会如此受到关注。 应彦羡继续听着这些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也不知这些人到底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如此之多之杂。 “来,这可是某好友游历四方给某带回来的佳酿,今日,某便心痛一回了。” “这是何品种酒水?” “杏仁露,定州产的,听闻这杏仁露的主家还是一位小娘子。” “杏仁露?这名字听着不赖。” “何止是名字不赖,酒水也香着呢。” …… 应彦羡耳动一番,定州,杏仁露,小娘子,该不会说的就是惠娘吧? 这让应彦羡有些吃惊,莫非,杏仁露已经开始传入汴梁。 如果真是这般,惠娘可真是给了应彦羡一个大大的惊喜。 想不到,只是月余时间,惠娘就能够闯出如此名堂,可真是惊为天人。 应彦羡觉得惠娘未来可期。 这又让应彦羡想到了青州老家的徐水若,若娘也不知怎样了,她的性子有些慢,有些内向。 不似惠娘,洒脱、开朗、爱笑。 想必家中有着父亲帮衬,不会出大问题的。 应彦羡也就放宽了些心来。 第205章 飘香酒楼 让人最牵挂之事莫过于家事,家中事,说不上惊天动地,却也是最让人心忧。 不然,应彦羡何至于心急到擅闯汴梁城门。 明知道会有大祸临头,可是,应彦羡仍旧去做了。 这就是血缘,这就是亲情,这就是人与万物最大的区别。 家事无大小,无论多远,都有一个让你时常瞩目的地方。 一想到青州家事,应彦羡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功成名就人人都想,可是,这个前提却是要有人与你共享。 倘若,一个人的功成名就,一个人的高处不胜寒,毫无意义。 因为,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再繁闹,只有你一个人的清冷。 惠娘在应彦羡心中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只是为了她高兴,便为她操持开了一家杏仁露酒作坊。 本无意之举,而今,能够听到好消息,应彦羡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飘香酒楼大堂中食客众多,交谈声比比皆是,有些杂沸,需要一个人细心的去慢慢甄别有用信息。 苏轼的青州为官,汴梁黑恶势力的纠纷,乃至于谁家丢了鸡鸭,谁家孩子又挨了打,谁家半夜发出摇床声。 这些对于应彦羡来说,听上去也是有滋有味,生活本就是由这些组成,你把它当成一种乐趣,那么,你的生活也会充满欢乐。 少一些伤心,多一些快乐,这就是生活本质。 很快,应彦羡他们的饭菜就被小二端了上来,上面热气腾腾,香味四溢,也不枉起了这么个酒楼的名字。 闻到香味的孔四海舔着嘴巴,道:“嘿,真他娘的香。” 李二怼回他道:“不香,敢开这酒楼吗?” 孔四海被噎了一下,娘的,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李二这货了,忒记仇了些。 众人动筷之后,应彦羡对着齐小鸣和杜忠说:“你们俩都还能够再长些身子,多吃,多喝,以后力气才会大。” 这话听着还挺正常,可是,后面应彦羡又道:“这样,孔四海他就揍不过你们了,该他挨揍了。” 噗。。。 孔四海一个喷嚏,啥玩意儿,想揍咱老孔,不可能,不可能的。 可是,孔四海忽然间觉得齐小鸣和杜忠吃饭带劲多了。 众人气氛热烈,吃饭也是吧唧吧唧作响,令人食欲大开。 应彦羡耳朵一动,听着大堂中的动静,这时候,进来几位书生装扮的人。 “小二,还有包厢吗?” 店小二苦脸,这等时候,吃饭之人最是多了,包厢早就被占用了,哪里还有? “几位公子,实在对不住,包厢早没了,这大堂中倒是可以为几位公子腾出来一桌。” 店小二也是机灵人,看得出来这些人不好惹,好话说着、捧着。 做生意,永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岂有此理……” 有人拉住其,道:“无事,那就在大堂中给我等空出一桌来。” “荀兄,今日我等来只是吃顿便饭,不用这么在意。” 被称作荀兄之人冷哼一声,看样子是脾气不小,说:“要不是王兄说情,某怎么也得跟你们说道说道。” 最后,这几人被安排坐在了窗边一桌上,距离应彦羡他们不算太远。 孔四海只顾埋头造饭,看着极少动筷的都头应彦羡说:“都……大哥,吃饭。” 李二敲了孔四海一筷子,说:“没事吃你的饭。” 孔四海嘟囔两句,这么香喷喷的烤乳猪不快点吃掉可惜了。 应彦羡扒拉一筷子肉,就着米饭下肚,真是好吃。 李二给都头应彦羡倒了一杯酒水,低声问道:“都头,可是有事情?” 应彦羡摇头,说:“不碍事,听听娱乐八卦而已。” “娱乐,八卦。” 李二不懂都头的意思。 应彦羡解释说:“就是探听消息。” “奥。” 李二瞬间恍然,这种事,他擅长呀。あ < 应彦羡捂着额头,李二这是职业病,一时半会改不掉的。 不远处的那几名书生喝了些酒水后开始慢慢高谈阔论,音调渐高。 “想我等苦读数十载,就为一朝博取功名,可悲,可叹。” “某也听闻此事,朝廷欲要将科举考试由一年一次改为三年一次,这不是要了我们读书人的命吗?” “荀兄,你意如何?” 看样子,这位荀兄还是他们几个中的领头人。 荀兄的声音响起:“我们自幼就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科举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如今,这条出路被人放上了拦路石,无疑,便是我等的敌人。” “对,荀兄说得对,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荀兄高见,这一番话极为的精辟。” “可是,听闻是欧阳相公在朝堂上提出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听闻后纷纷不语,欧阳修可是朝堂上的元老级人物,与范仲淹、韩琦等人可有的一拼。 朝中拢共也就那么几位可以称得上相公之人,这欧阳修就是其中一人。 如此高位高官之人,凭他们几个科举都考不上的读书人想要讨伐,无疑是痴人说梦。 荀兄再道:“欧阳相公的为人某平日是敬佩的,可是,在此等事情上,某绝不退让。” 说的意坚意绝。 “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关乎我等几人命途,而是这天下万万人的科举命途,还有我等子子孙孙的命途,如何使得。” 应彦羡觉得这位荀兄的口才极为的了得,而且思路清晰,令人说不出什么来。 “嗯,这就是绝了我等仕途,我等不答应。” “现在,其它一些地方,已经有读书人准备联名上奏官家了,要反抗此国策。” “何止是一些地方,依某看来,全天下读书人都不会答应的。” …… 这件事,几乎是站到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谁会答应? 可笑。 估计,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暴风还会更加厉害。 要不是昨日那场大雨,这个消息会传开的更快。 一场暴雨,起码让这则消息延迟了一日时间,自然,发酵也会更加长些时间。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这一日两日时间。 他们所想的,只是如何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第206章 祸事来了 咕咚。 应彦羡仰头喝下一杯酒水,有些辛辣,却是入味。 酒,虽然能够醉人,却不是它最能够吸引人的地方。 有人之所以爱喝酒,只是因为喝酒能够给到他们快乐,让他们忘却一方烦恼。 也有人之所以爱喝酒,是因为喝酒能够麻痹神经,一时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 酒逢知己千杯少,便是如此。 配着辛辣入味的酒水,外加几个小菜,这一只烤乳猪勉强够他们几个吃的,最后剩下了一堆骨头。 孔四海嘴里撮着骨头,想要将其咬碎咽下肚,并将不浪费解释到极致。 应彦羡对着齐小鸣和杜忠教育道:“看到没,你们也该学学孔四海,吃啥补啥。” 哗啦啦。 孔四海倒是不客气,直接将一堆啃咬干净的骨头推到齐小鸣和杜忠面前。 “别客气,孔大哥请你们吃骨头。”孔四海嘿嘿直笑,意味不言而喻。 齐小鸣和杜忠对望一眼,觉得该多吃一些,都头说得对,要吃的比孔四海力气大才行,待到以后……嘿嘿嘿。 李二早就吃饱在一旁慢悠悠的喝着茶水,这一壶酒水,孔四海这粗货一口气就能够喝光。 所以,这壶酒水相当于没有。 不过,李二听着旁边的这几位读书人的谈话甚是有趣,还想着要告御状,跑到官家赵曙面前哭喊。 如果真让他们办成了,恐怕官家赵曙以后得头疼死,这天下读书人何其多,赵曙哪里忙得过来。 李二觉得他们就是说说而已,可是,接下来的谈话就有些不欢愉了。 “唉,也不知怎么,为何突然要施行科举改制?”有人疑惑不解道。 荀兄消息来源广,嗤笑道:“这还不知道,前一段时间发生的科举舞弊冤案你们难道都忘记了?” “荀兄是指……青州士子应彦羡那件案子?” 立马有人明悟过来,这样一说,两者就接的上了。 难怪会突然科举改制,定然与此事有着莫大联系。 当李二、孔四海他们一桌人听到都头的名字的时候,就尽皆浑身一颤。 这群读书人怎么议论到了都头身上,得好好听一听。 荀兄歪嘴笑道:“正是如此,诸位且想一想,为何科举改制早不改、晚不改,偏偏这个时候。” 众人不解。 “请荀兄解惑。” 荀兄道:“就是那应彦羡,他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官家的面,揭露了左文成此獠的无耻手段,导致官家震惊,百官震惊。” “如此一来,科举考试的弊端就彻底显露出来,自然,官家怎会允许为国朝选拔才人的科举考试变为一些人谋私的工具。” “那么,科举改制就势必要进行,正是这一次的科举舞弊案件,才让朝廷下定了决心。” 荀兄说完很是自得,这件密事,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探听而来。 今日,当着众位同窗的面揭露出来,心情舒畅了许多。 果然,待到荀兄说罢,众人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荀兄果真是高见,某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缘由夹在其中,哎呀,真是笨死了。”! “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我国朝科举改制,竟然是由这么一小小的科举舞弊案引起。” “呜呼哀哉,可怜我等的科举,难道,以后真的要三年才能够参加一次吗?” “真是可恨,那应彦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还阻碍了我等仕途,真是可恨。” ………… 不知道间,这些人的火气撒到了应彦羡的身上,好似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应彦羡而起。 李二看向都头应彦羡,只见都头应彦羡神色不变端起一杯酒水,而后慢慢吞下。 “真是好酒,辛辣得很。”应彦羡笑道。 李二道:“都头,这是在胡扯。” 应彦羡自然知道李二说的是何事,他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只小蝴蝶,它扇起了一场狂风暴雨,难道它就是原罪吗?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原罪,罪恶的本身就是我们自己。 就算没有应彦羡,应彦羡也知道,赵曙也会把科举考试改为三年一考试。 而今,有了应彦羡,历史这条滚滚河流依旧奔腾向前,不曾停歇。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 凡事看开三分,你会发现,身边众多美好。 应彦羡非豁达之人,只是,后来慢慢发现,你就算生气,很气怒,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 倒不如,平静对待。 李二做不到都头这般境界,他只是觉得,这些读书人在胡扯,明明是朝中施行的科举改制,管着咱们都头屁事。 要不说读书人的心眼都特坏呢,好事都争着抢着往自己身上揽。 一遇上坏事情,就争相往旁人身上泼脏水。 真是恶心。 听着旁边那些读书人的谈吐,李二想起身离去。 眼不见,心不烦。 孔四海这时候要嘴口里面的碎骨头咬碎咽了下去,看着面色不善的李二。 “李二,咋地了?”孔四海问。 李二真是被这个大块头气死了,这么清晰的谈话是头猪也听得见,你这夯货就没听着。 “有人在说都头坏话。”李二没好气道。 嘭哧。 孔四海一个拍桌子,发出巨大声响,整个大堂里面都听到清晰。 “哪个混账玩意儿,站出来,老子剁了他。”孔四海吼道。 李二绝对没有想到孔四海这粗货会这般大的动静,就连他自己都被这粗货吓的浑身一抖。 瞬间,整个飘香酒楼大堂安静下来,看着站起来的孔四海,不知何事。 李二小声道:“孔大寇,你快点坐下来,莫惹事端。” 这种地方,是逞强的地方吗? 混蛋呀。 孔四海环视一圈坐下来,满脸不屑。 一群没卵子的怂蛋玩意儿,欺软怕硬的。 应彦羡将杯中酒喝下肚,看着为之一空的桌子,对着他们说:“都吃饱了吧?吃饱了结账,我们回去。” 街逛了,景看了,人见了,消息听到了。 这一趟出来,还是值得的。 应彦羡并不觉得失望。 第207章 【生当为人杰】 听到都头的话,齐小鸣喊来小二结账。 大堂中有人对着他们这里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 “这人真的粗鄙,如此大声喧哗,乱了我等好心情。” “快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 “咦,那人看着好生面熟,奥,我记起来了,他就是定州应彦羡。” 现在,很多人依旧记得定州应彦羡,而非青州应彦羡。 “不会吧,他就是传闻中的杀神应彦羡?这看着也太书生了些。” “不会错的,不会错,那日,应彦羡带着部众闯出汴梁城门的时候我就在场,看得一清二楚。” “应彦羡,哎,你快看,那人就是应彦羡。” …………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应彦羡的名声随着时间的推移,正越来越响亮。 此刻,应彦羡不再单单是定远军杀神,堆砌西夏敌军头颅的莽汉。 而是还有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一曲新词酒一坛,去年天气旧曾谙。等众多名句的文人。 也有人说应彦羡是弃笔投戎,也有人说应彦羡是杀神下凡,也有人说应彦羡的文曲星下凡。 不过,也有人说应彦羡是灾星转世,来到大宋朝,将会为大宋朝带来巨大的灾难。 古人信神,信鬼,信算命,信虚无。 只要有人说出口便会有人相信,这就是民智。 而很恰恰不巧的是,荀兄他们这些人正在口伐应彦羡,谁知,人家就在自己身边。 这不是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面吗? 弄的荀兄他们这些读书人很不自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以,可是,当着人的面还背后说人坏话就有些小人了。 这才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 这种事情,真是的不能忍下去的,不然,以后,他们还怎么在外面混,亦会被人耻笑。 不可,不可。 当应彦羡他们站起来准备离去的时候,荀兄张口喊道:“原来,科举改制的罪魁祸首就藏在我们身边。”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指的就是应彦羡,说的也就是你应彦羡。 下一刻,荀兄身边人纷纷附和。 “荀兄说的对,为了一己之私,害得天下读书人都遭罪。” “哼,于国无益,只会博得虚名,与小人何异?” “这种人,就该被逐出朝廷,发配边远地带,任由其自生自灭去吧。” “大家都过来看看,就是此人,让官家将科举改为三年一举行,断送掉了我等仕途。” …… 最后,他们这些人竟然明着指骂起了应彦羡。 孔四海忍不了,这群狗娘养的,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以往,在边关的时候,谁敢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娘,不然,脑袋一定不会挂在他们的脖子上。 这些狗娘养的,这是没有人教训他们如何做人。 这次李二没有拦着孔四海,说实话,他都气的想要上去揍人了。 应彦羡伸出手拦着孔四海,就这般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听着这些话语,仿佛不在凡尘世间。 待到声音渐渐平复了一些,应彦羡终于开口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 哗。 群情哗然,这句诗句,本就是应彦羡所作,而今,竟然又送给了他们。 荀兄指着应彦羡怒道:“小人,小人。” 亦有人指着应彦羡骂道:“这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你如此说,要么是心智愚笨,要么是故意博得人眼球,真是居心叵测。” “国朝出了这等人,真是大不幸。” “倘若哪日国朝有难,这种人,说不定就是奸臣、佞臣。” “官家,官家被其蒙蔽了视听,竟还护着此等败类,真是……某要告御状。” “说我等百无一用,难道你就百用得?” “哼,妄语罢了,狂妄之徒,安敢口出此等狂言。” 反正,瞬时间,各种污言秽语纷至沓来。 听着这些话,应彦羡问道:“国家有难,某,以身杀敌,以死报国,尔等何为?” 立刻有人回道:“必将身披战袍,为国朝战。” 也有人道:“敌军若来得,必将其灭掉,护卫我朝。” 亦有人道:“愿以吾身为兵器,化厉鬼索敌军命来。” 更是有人道:“国朝待我如生人,我对国朝死不悔,舍掉这身臭皮囊又当如何?” …… 对于这些话,应彦羡细细听着,听着这些豪情壮志。 他信这些话,也信这些读书人说的事情。 大宋朝不缺少血勇之气,可是,很奇怪的是,这些血勇之气面对自己人很足。 在面对敌军的时候,一怂再怂,怂到跳海跳崖。 应彦羡要的不是这种悲壮,他要的是雄伟雄壮。 同时,这也是他唯一不能够接受的:为何到了那时候才会醒悟。 既然有此心意,为何不能够用在科举上。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应彦羡缓缓念道。 顿时,场面为之一静。 不为别的,就为应彦羡这首诗。 这些人,只是听闻过应彦羡才华了得,可瞬时成诗作词。 可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懂得、明白,应彦羡的这种才华何等惊人。 单凭这首诗看来,就能够看出应彦羡的心志。 荀兄也被惊了一下,这首诗,如果是自己所作该多好。 应彦羡道:“三年一科举,你们可曾真正用心想过、思过?莫非,官家不想国朝万万年?你们不想国朝千秋万代?” 这种话没有人敢接,谁若是反对,那就是愚不可及。 可是,如此看着应彦羡一人独领风骚,又让人心恨的牙痒痒。 “应彦羡,休要大义凛然,若不是你,我等怎会苦等三年才会参加一次科举考试,说到底,你就是罪魁祸首,断了我们的仕途路。”あ < “对,对,这是不让我们活了。” “某苦读诗书数十载,每年都参加科举考试,每年都落榜,这样一来,某每三年才能够考一次,落榜一次,着实可恶。” 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应彦羡的罪过。 应彦羡道:“既如此,某建议这位兄台莫要再科举考试了,不如,去做个文吏,去做个教书先生,去做个管事人,也好过耗费大好年华。” 在这个时代,科举能够将人一生都耗尽。 应彦羡觉得不值当,千金难买一寸韶华。 第208章 一巴掌拍晕 一辈子做成一件事,这不是荣耀,是悲哀。 一个人的一辈子算足了也就数十载,耗费数十载去较真一件事的成败。 无疑,这是不智之举。 何不趁着大好年华,去见识更多的风景,去结识更多的人,去开阔自己的眼界。 为了那遥不可及的功名利禄,匆匆一生。 到头来,才幡然醒悟,可是,时光不再有。 科举,成人之美,也毁人一生。全网 .78z. 有些人,就是将一辈子的时间都压在了科举考试上。 这种人,一开始心态或许是正常的,可是,慢慢,慢慢就会变了味。 呜呜呜。 被应彦羡怼回去的那人竟然痛哭起来,大抵是觉得自己科举无望,人生无望。 荀兄却是利用这一点,指着应彦羡骂道:“奸人,竟敢动摇我等科举报国之心,其心可诛。” 接着又是一阵附和辱骂声。 “奸诈之徒,好话何人不会说,哪里用得着你来教训我等?” “诸位,诸位,他这是想用转移之法,转移开我等视线,好放他一马。” “吴兄弟,就算你科举落榜一次又一次,那又如何,只要我等心意恒定,何怕这些打击。” “应彦羡,你实在是太过可恶,若不是你,科举何至于改为三年一考。” …………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荀兄他们高昂着头颅,明显,他们认为自己胜了。 应彦羡,呵呵,杀神,依着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莽夫罢了。 真是不知道外面人将其传的神乎其神,究竟是不是傻,都被此人给蒙骗了。 飘香酒楼大堂里面乱哄哄的,就连那些包间里的食客也都跑了出来,看着外面如此热闹,纷纷叫好。 对于这等事情,汴梁人是最热爱的。 应彦羡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和这些所谓的读书人辩论无疑就是傻子行径。 科举改制,岂能是他们能够阻止得了的,再说了,官家和朝堂是已经决定好了的。 真是一群愚夫。 应彦羡准备踏脚离去,不在这里被人当成猴看。 可惜,有人不识抬举,竟然阻拦在了应彦羡他们前行的路上。 “怎么,辩论不过就要逃掉吗?” “哈哈哈,原来,应彦羡是一个懦夫。” “某今日算是开了眼,什么狗屁的杀神,怂包子一个。” “大家伙都快来看看,此人便是应彦羡,应彦羡哦。” “我大宋出了这么一个无耻之人,实在是我朝不幸。” ………… “都头,让咱老孔上吧,咱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孔四海不甘心道。 李二也快要失去了理智,说:“都头,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齐小鸣和杜忠都快哭了,他们不准有人这么侮辱他们的都头。 应彦羡回头看着他们,摸了摸齐小鸣的头,拍了拍杜忠的肩膀,说:“都干什么,挺起头来。” 哗。 孔四海、李二、齐小鸣、杜忠四人纷纷挺胸抬背。 人要是没了精气神,那就是一副臭皮囊,没多大作用的。 看着如此部众,应彦羡满意的点头。 “怎么,你觉得你能够阻挡得住某离去?”应彦羡逼近荀兄脸庞,近到连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蹬蹬。 荀兄被应彦羡这个举动逼退。 可是,当荀兄再想后退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退不动了。 扭头一看,却是发现周遭好友都堵在了后面,给自己打气。 “荀兄,莫要怕了他们。” “怕什么,荀兄,我等在后面为荀兄打气鼓劲。” “应彦羡,说不过,难道,你还想动手打人不成?” “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诸位,别忘记了,这里可是汴梁,是天子脚下,他应彦羡还敢如此嚣张不成?” ………… 似乎,这些话又给到了荀兄莫大的勇气。 荀兄对着应彦羡道:“应彦羡,你……你休要嚣张,某今日,定要找你论个清楚。” “论清楚?论什么?论某杀人成性?论某嚣张无人?论某不该揭露贪官左文成?还是论某不该这般的好脾气?”应彦羡逼问道。 说实在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句话真是如此。 恶人无人敢招惹,好人人人可欺辱。 这便是世道。 应彦羡曾说过,他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可也绝对不是一个恶人。 谁欺负自己,欺负自己身边人,自己就打回去。 就像应彦羡在青州与颍王赵顼所说那般:打回去就是了。 这种事,他不是干不出来,而是,在努力克制自己。 现在看来,有些人真的是愈发嚣张,真当应彦羡是泥捏的不成。 既然这个世界不善待自己,那应彦羡他就自己善待自己,善待自己的身边人。 面对应彦羡的句句质问,荀兄竟然口吃说不出话来,荀兄也有些懵逼,不知为何自己就成了漩涡中心。 这个时候,应彦羡身上的煞气随着他的爆发慢慢释放出来,压制的对面荀兄不敢抬头。 “论……论……论”荀兄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咚。 应彦羡踏出一步,对面一众人后退一步。 应彦羡冷笑一声,说:“某,要离去,谁若是想要拦着,便站到某的前面来。” 应彦羡如是说后,在原地站住了少顷。 荀兄这次学聪明了些,他没有后退,他朝着一侧缓缓走开。 因为,荀兄他不想当这只鸡,被别人杀鸡儆猴。 可是,仍旧有人不长眼,站在了应彦羡前面,直视着应彦羡。 啪。 应彦羡一巴掌甩过去,那人直接被扇晕。 应彦羡叹道:“如此身体,何谈以身杀敌,以身阻敌,最后,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做任何事,都要有一定的实力,不然,一切都是空谈、妄谈。 似这般弱不禁风的身体,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手无缚鸡之力。 区区一个巴掌就能够扇晕过去,未免太弱了些。 哗啦一下。 众人散开,应彦羡身前再无一人。 既然已经有了那只鸡,旁人自然不会傻傻到再去触碰应彦羡的眉头。 荀兄舒口气,同时暗自庆幸自己的理智选择。 第209章 好一个应彦羡 应彦羡瞥了一眼飘香酒楼大堂,无一人说话。 随之,齐小鸣和杜忠两个小子抹去泪花,笑了起来,这才是他们所熟知的都头。 不管何人、何事,只要胆敢阻拦在都头身前,都会被击碎。 可以说,都头应彦羡是齐小鸣和杜忠两名小子的信仰。 永不会败。 跟在后面的孔四海更是大马金刀,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势,爱谁谁。 其实,活成孔四海这副模样也是挺好,起码会少了很多忧愁,多些快乐、多些没良心。 多少人,想活,却没活成自己想活的模样。 有些可悲。 而李二则是小心观察四周,以防有人放暗箭。 人本就不同,性子不同,面相不同,心态不同,看待事物的态度也不同。 万物万形,组成了这个多彩的世界。 应彦羡走至飘香酒楼门口,忽然扭头,对着所有人说:“天下事,非一人之力,科举改制,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尔等都好生想一想,如果有何疑惑,就来军卒驿馆找某,某给尔等解惑答疑。” 说完,应彦羡便一脚踏了出去,不再回头。 呼。 待到应彦羡等人离去,飘香酒楼里面竟然传出阵阵舒气声。 可见,应彦羡给到了他们多大的压力。 这个时候,才有人想起了应彦羡的胆大包天。 这种敢在边关杀敌如切葱,敢在朝堂当着官家及文武百官的面击垮礼部侍郎左文成,还敢闯出汴梁城门。 试问,这种人岂非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别说一巴掌将人拍晕,今日,这里若不是汴梁,恐怕,他们早已人头落地。 有些人想的浑身发冷,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情,闲来无事招惹这等搏命汉子做甚。 荀兄却是早已不见了身影,荀兄这种人不傻,见到这幅场景,还待在这里那就是大傻子了。 就当跟着荀兄他们一同来的读书人欲要离去的时候,飘香酒楼小二拦住他们。 “几位公子,麻烦结下账。”小二笑脸说着,这些人可是没少点菜,自然,饭钱也是不少的,小二不可能让他们跑掉。 紧接着,几人面面相觑。 “哎呀呀,今日,某出门出的急,身上未带银子。” “家中母老虎管的严,身上就这两文碎银子,远远不够饭钱。” “某也是,身上分文没有。” “荀兄真是太不厚道了,竟然没有结账就逃离了此地。” ………… 飘香酒楼小二看着这群互相推诿的读书人心中满是鄙视,没有钱物,来吃的什么个饭。 现在再看看,应彦羡那些人,虽然名声是坏的,可是,人家分文不少的给结了账。 真是,这年头,好人未必好,坏人未必坏。 反正,不结账就休想离去,咱飘香酒楼可不是好惹的。 发生在飘香酒楼此处的事情应彦羡没有闲心思去理会,齐小鸣却是高兴道:“都头,那些读书人太坏了,以后,我要专治他们。” 或许谁都没有意识到,此刻,齐小鸣的一句玩笑话在未来会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甚至于影响到整个国运。あヤ~8~1~.7,8z.w.o < 果真是莫欺少年,山头他日自然会变幻大旗。 应彦羡听到齐小鸣这种孩子般的气话,说:“傻小子,读书人不能说都是坏的,再说了,我也是读书人出身。” 齐小鸣忙摇头,他不是那个意思,“都头,我没说你,我说的是他们。” 都头与他们不一样,打骨子里的不一样。 应彦羡道:“别瞎想了,你只需要记住,这个世界,好人一定是多过坏人的。” 世界没有那么糟糕。 齐小鸣嘟嘴不服,都头心地太过善良,这样不好的。 孔四海摸了摸齐小鸣的脑袋,嘿嘿笑说:“小子,有志气,不愧在咱老孔带起来的兵。” 杜忠插话说:“孔大哥,还有我呢。” 可不能厚此薄彼。 孔四海爽朗笑着,说对对对,你俩小子都是。 应彦羡看着开怀笑声的他们,想到,了解你的人自然会理解你,不理解你的人何必多余的解释。 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不如,依着自己的性子活着,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旁人终究是旁人,不是你自己。 做自己的事,走自己路,只需问心无愧即可。 就这般想着,应彦羡他们一行人欢欢喜喜的回到了军卒驿馆,将外面的任何流言蜚语都隔绝在外。 不过,发生在飘香酒楼的事情就像一个爆炸点,迅速朝着四周播散,迅疾勇猛,令人措手不及。 当这几日一直身在府邸的欧阳修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坐于堂下。 按理说,这种时候,正是关键时刻,不该如此。 可是,应彦羡却偏偏出现了,还与那些读书人发生了冲突。 昨日,欧阳修知道范纯仁去找了应彦羡,也知道今日应彦羡进了宫,见了官家。 所以,欧阳修肯定应彦羡知道科举改制这件大事情。 只是,令欧阳修没有想到的是,科举改制这件事情终究还是缠绕到了应彦羡头上。 有心人太多了,多到看不见。 这次,也是应彦羡倒霉,偏偏引出来了左文成科举舞弊案。 自然,会被那些读书人联想到应彦羡他的身上,这纯属于拉仇恨。 于应彦羡而言,有害而无利。 应彦羡呀应彦羡,你难道就不知道韬光养晦,你难道就不知道暂避锋芒,你难道就不知道迂回作战? 欧阳修熟知应彦羡,知道他不是一个莽撞之人,而且,心思是有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今日偏偏就出了事,还在飘香酒楼打了人。 真是一个善于惹祸的主儿。 欧阳修又想起应彦羡擅闯汴梁城门一事,莫非,他真的准备要做一个孤臣。 这条路,不好走。 在一条无人走过的路上,一个人的独行,无疑是寂寞难受的。 不知应彦羡他撑不撑得住。 欧阳修想着事情端起茶水,险些被烫着,不过,茶水却是洒了一地。 欧阳修没关注自己有没有被烫着,而是脑海中闪光一现。 好一个应彦羡,是老夫小看你了。 第210章 【懂君】【念君】 嘶。 范纯仁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捂着自己的腮帮子,牙疼又开始了。 同时,范纯仁又有些呆住,这……应彦羡他这是要做什么? 从飘香酒楼传出的消息,范纯仁自然也是听到了,只是,他不明白应彦羡这般做的意义何在。 昨日,大雨中,他与应彦羡促膝长谈。 应彦羡安慰了自己一番,范纯仁也放宽了些心,明白了一些事情和道理。 可是,应彦羡明明知道科举改制的险恶,为何还站出来,这不是祸水自引嘛。 那些读书人要不是因为欧阳修在朝中相公,恨不得立马去撕碎了他。 应彦羡只是一个武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侍读官。 却打了头阵,将此事捅开。 无疑,应彦羡此举是拉仇恨的,甚至于将整个汴梁的眼光都招惹到了自己身上。 范纯仁实在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应彦羡的做法。 找死不带这么玩的。 这不由得又让范纯仁想起了应彦羡所作诗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对于应彦羡,范纯仁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英俊,呃,其余好像也没别的了。 论才华,应彦羡不在范纯仁之下,不,是范纯仁在应彦羡下面。 论智谋,应彦羡可以扳倒堂堂礼部侍郎左文成。 所以,当飘香酒楼这件事传到范纯仁耳朵中的时候,范纯仁才会被惊呆了。 应彦羡不傻,他不会不明白自己站出来与那些读书人辩论这件事的坏处。 可是,他偏偏去做了,还做的如此惊天动地,还动了手。 说应彦羡是文人,他比谁都粗鲁。 可是,如果你说应彦羡是武人,可是呢,官家又给应彦羡平了冤,赐予了侍读身份。 说不清,道不清,真是乱。 这件事,势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汴梁。 那时候,应彦羡的名头又会响彻京师。 范纯仁苦笑,好似应彦羡每来趟汴梁,都会引起无尽风波。 就算他不在汴梁,也是风波不断,定州京观,青州乱事,这些,哪一件都与应彦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就是应彦羡呐。 范纯仁好似有些明白与了解应彦羡了,就好似那日在枢密院门口见到的应彦羡。 他不羁,他无畏,他自在,他无敌。 这样的人,这样的方式,让范纯仁无比的艳羡。 可惜,范纯仁知道自己活不成应彦羡,自己思虑的事情太多。 所以,范纯仁永远也想不到应彦羡想要做的事情有哪些,或者说即将要去做哪些事情。 但是,范纯仁知道,在思考应彦羡的时候,千万不要以常规思维去想他。 因为,他这个人就不普通。 经过了昨日的一场大雨,今日的天气依旧是灰蒙蒙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袭来一场大雨,范纯仁也不知道这场大雨究竟要持续多久。 .. .78z. 看来,以后出门要记得带伞了。 一想到昨日之事,范纯仁就苦笑连连。 穿来了应彦羡的一身衣裳,还顺来了他的一把雨伞。 真是,不知道以后应彦羡会不会找自己要。 范纯仁摩擦着身上穿着的衣服,这是应彦羡母亲特意为应彦羡一针一线缝制的,这上面,含有母爱。 已经很久了,很久了,范纯仁很久没有感受到母爱。 自从父亲去世,家中就再无那种温馨。 双亲在,不远游,双亲不在,却不愿远游。 每每思及此事,范纯仁心中就阵阵伤痛。 时光易逝,韶华不再,只是突然间,父亲走了十余载,家中大兄范纯佑,小弟纯礼、纯粹都皆已有各自家室。 如此想来,范纯仁又觉得欣慰。 起码,他们兄弟几个,并没有丢了父亲大人的人,父亲大人在天之灵看着也会感到欣慰吧。 目光所及,皆是过往。 “爹,爹。” 远处响起范纯仁之子范正思的声音,范正思很得范纯仁喜爱。 而且,范正思也很孝顺自家父亲大人范纯仁。 听到儿子范正思的呼唤,范纯仁抹了一把眼睛,然后装作喝茶样子,若无其事,等待儿子范正思跑来。 …… 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本就是消息发达之地,没多长时间,应彦羡在飘香酒楼的事也就传进了宇文柔奴的耳中。 乍听到应彦羡消息,宇文柔奴心跳暂停。 思君非思君,念君非念君,一日不见君,处处思念君。 佳人心绪,难以捉摸。 应彦羡,你闯了祸,惹了事,动了佳人心弦,实在是该死。 宇文柔奴想起第一次见到应彦羡的时候,那个时候,恐怕自己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宇文柔奴轻轻歌唱着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这是自己为应彦羡作曲而来。 这等时候,恐怕宇文柔奴唱出的才更加有临江仙的意境。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也是应彦羡所作,且宇文柔奴目睹了全过程。 对于这首辞赋,她真是极为的喜爱。 宇文柔奴看向悬挂在墙面上的那幅字画,上面盖有范纯仁公子的印章,那是自己厚着脸皮去范府讨要而来。 只是,后来应彦羡突然就冲出了汴梁,当时,还有许多人说着这次应彦羡死定了,这还吓了宇文柔奴一大跳,不知发生了何事。 后来,应彦羡平安无事,宇文柔奴才知道他去了青州城。 等待多日,应彦羡折返回到汴梁,宇文柔奴自然是高兴的。 “应公子,奴家,等着你。”宇文柔奴自语道。 宇文柔奴也曾是一个大家闺秀,后来,家门遭遇不测,其弟失联。 沦落红尘,徒呼奈何。 只是,宇文柔奴骨子里的那种清澈,远非其余女子可比。 第211章 奴娘上门看应郎 一连数日,整个汴梁城都处于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 仔细观察着的有心人会发现,那些读书人时常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不知在谈些什么,时而高谈阔论,时而低声细语。 也有人会发现,这几日间朝廷极为的沉默,对于科举改制之事,不否认。 好似,一切事情朝廷都装作不知道,好生奇怪。 于是,便有人猜测,这是朝廷特意放出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们读书人对此事的态度。 所以,便不断有读书人嗷嗷叫着,说一定不能从了朝廷,我们要有自己的骨气。 这一切都在进行着,没有人出来制止,也没有人说应当何为。 军卒驿馆中,孔四海和李二找到都头应彦羡。 孔四海先开口道:“都头,朝中就这般让我们等着,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二也点头,“都头,我们,是不是过去问问。” 应彦羡而今的职责是统率镇戎军,代天子宣旨,出使西域。 可是,宫中的国书迟迟没有给到应彦羡他们手中,导致他们只能够等在这驿馆中,成日无所事事。 这般的等待是让人心烦的。 应彦羡摇头,如今,官家和朝中诸位相公,已经将心力放在了科举改制一事上。 这个时候,自己凑上去,不说讨不了好,可也办不成事。 “等着吧,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应彦羡说道。 相信过不了几日,这件事必定会有一个说法,不会这么一直拖着。 这件事,朝廷拖不起,天下的读书人更拖不起。首发 李二道:“都头是说科举改制之事吗?” 应彦羡点头。 孔四海还想嘟嘟囔囔的想说些什么,被李二拉住。 “孔大寇,住嘴。”李二喊道。 孔四海怒瞪李二,咱不是说好的一块过来找都头催一下这件事吗?怎么,你这就叛变了。 “那咱也不能一直等着啊。”孔四海道。 李二拉扯出孔四海,对着他道:“刚刚你没听见都头说了吗,等着,现在朝中都在为科举改制一事忙活,哪里顾得上咱们这等事。” 孔四海道:“科举改制关咱们屁事,他们考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两不相干。” 李二觉得自己和这粗货说不通,朝中事,哪一件都不能够单独脱离开。 这时候,军卒驿馆门口停下一辆马车,孔四海和李二齐齐望去。 车帘被掀开,一曼妙女子下了车。 “真好看。”孔四海流着哈喇子。 李二鄙视孔四海,说:“这叫美若天仙。” 孔四海才不搭理拽文的李二,欺负自己没文化是不是。 “敢问,应彦羡应公子可在驿馆中?”来人问道。 孔四海忙擦掉自己的哈喇子,合着,这是来找都头的,不消说,不知是都头在哪里造的孽,美人来讨债了。 李二反应过来,问:“姑娘,你找我们都头?” “正是。” 李二跑进屋,应彦羡看着又跑回来的李二,问:“还有事?” 李二指着外面说:“都头,有人找你。” 应彦羡疑惑,不知是何人来寻自己。 “那你激动什么?”应彦羡不明白为何一向稳重的李二如此激动。 李二不好意思说来人是一个女子,且很漂亮,只是道:“都头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应彦羡随之走出屋来。 “奴娘。”应彦羡喊道。 来人正是宇文柔奴,她一连等了数日,也没见应彦羡上门,只好,她找来了。 见着应彦羡,宇文柔奴躬身道:“见过应公子。” 嘿嘿嘿…… 一旁的孔四海嘿嘿傻笑,应彦羡上去踹了一脚,李二紧接着把这货拉走了。 “孔大寇,你就别在这里丢人了,快跟我走。”李二生拉硬拽将孔四海弄走。 应彦羡对着宇文柔奴说道:“都是边军士卒,一些糙汉子,奴娘别介意。” 宇文柔奴摇头。 “边军士卒中也有好汉,起码他们心肠是好的。” 形形色色的人宇文柔奴见过不少,她以前或许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可是,随着这几年的漂泊。 宇文柔奴知道,有些人,看上去温文尔雅、一派正人君子。 可是,暗地里却是男盗女娼、一副小人嘴脸,披着人皮胡作非为。。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迷惑性。 宇文柔奴这才明白过来,父亲给到了自己怎样的保护,以及,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而今,父亲不在,被奸人诬害,小弟又不知所踪。 宇文柔奴只能坚强活着,直至找到小弟,直至为父亲伸了冤。 不然,宇文柔奴死也不会瞑目。 应彦羡听到宇文柔奴的话语,笑道:“这话不假,他们虽然衣着粗陋,大字不识几个,却是心肠直,有一说一,不会瞒着。” 说话间,应彦羡将宇文柔奴引进房间。 进了房间的宇文柔奴看着应彦羡这间房屋,里面极为的简洁,桌子上的茶具摆放的很正,就连被褥都…… 宇文柔奴真是傻眼,被褥怎会这样。 “应公子,这是你的房间吗?”宇文柔奴不禁问道。 应彦羡回道说:“嗯,暂住这里,等军务下来后,便会启程离开。” 听到应彦羡说要离开,宇文柔奴的心被揪了一下子。 “应公子,今日,奴家才是发现,应公子不光是为人与众不同,就连这衣住方面也是与众不同,如此干净整洁。”宇文柔奴道。 这般整洁房间,与她想象中的天差地别。 应彦羡说:“怎么?难道在奴娘的眼中,我这房间应该是狼藉遍地,那么,我也不敢将奴娘你请进来了,哈哈。” 听着应彦羡的打趣话,宇文柔奴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应公子说笑了,奴家只是觉得,自打一进入应公子房间,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如此干净整洁,让人感到舒服。”宇文柔奴道。 应彦羡觉得这话说对了,当一个人的生活一团糟的时候,那就别指望他在别的方面好到哪里去。 无论大事情小事情,都应该认真对待,仔细去做。 这样,你整个人才会活的出彩,活的开心,活的自我。 第212章 女子的半边天 房间内一切如常,应彦羡更是连茶水都没有沏,招待宇文柔奴的是一杯凉白开,看上去甚是简陋。 “这里简陋,没什么可款待奴娘的,就喝杯凉白开吧。”应彦羡说道。 宇文柔奴不置可否,她连雨水都喝过,又怎会在意眼前这干干净净的凉白开呢,起码有喝的就已经很好了。 “这已经够好了。”宇文柔奴对着应彦羡回道。 兴许是宇文柔奴的回答出乎应彦羡的意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宇文柔奴,这才发现,今日的宇文柔奴显得格外的精致,淡妆浓抹总相宜,让人相看不厌,越看越喜欢。 也许是想起了宇文柔奴的遭遇,或许此刻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这真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子。 宇文柔奴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却是没有说话。 无奈,应彦羡开口道:“今日,奴娘来找我可是有事?” “难道,奴家无事就不能来寻应公子了?”宇文柔奴或许等的就是这句话,好呛应彦羡一口。 咳咳。 呃…… 应彦羡觉得自己情商降低了不少,怎会说出这种话来,莫非,是被孔四海这货给传染的。 阿嚏。 被李二拉到屋中喝酒吃肉的孔四海一个喷嚏打出来,揉着鼻子,心想:自己这怕是着凉了。 “李二,来,喝酒,你别想着跑。”孔四海喊住欲要上茅厕的李二,不让他离去。 李二心中骂娘,和孔四海喝酒,那是找刺激,这粗货能够举着酒坛子喝。 应彦羡摆手,解释说:“没,只要奴娘说声,某直接过去就是了,也省的奴娘跑这一遭。” 宇文柔奴说:“怕是不见得,应公子回了汴梁如此久,也没想起去在水一方看望奴娘一眼。” 应彦羡不敢接话了,今日,他觉得宇文柔奴来这里就怼自己的。 看着应彦羡站在那里,宇文柔奴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 “应公子,今日,奴家是特意给公子送字画来的。”宇文柔奴拿出随身携带的字画。 应彦羡问:“字画?什么字画?” 他是真忘记自己有什么字画落在了宇文柔奴那里。 宇文柔奴打开,说:“莫非,应公子忘记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真是,懂得的人不知道珍惜,不知道珍惜的人却是最懂得。 “奥。” 原来如此,那晚,应彦羡与同乡之人曾士林于在水一方喝酒,恰巧做出了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あヤ~8~1~.7,8z.w.o < 后来,范纯仁被吸引至此,便由应彦羡念着,范纯仁书写出了这幅字画。 犹记得,当时宇文柔奴找范纯仁讨要印鉴的场景。 应彦羡终于是想了起来,今日,这幅字画便是这了。 “公子请看,范大人已将印鉴加盖其上,这是奴家差人为应公子雕刻的印鉴,公子且收着。”宇文柔奴道。 那晚,宇文柔奴知晓应彦羡尚且无印鉴,便揽下这件事,给应彦羡刻章。 只是,事情办好了,人却跑掉了。 回来汴梁后也不去拜会人家,只好,人家亲自登门而来。 应彦羡看着宇文柔奴给自己刻印的这枚印鉴,觉得甚是精美,不消说,宇文柔奴定是在这上面花费了很大功夫。 “精美,真是精美。”应彦羡赞道。 宇文柔奴见到应彦羡喜欢便是心中欢愉,说实话,这枚印鉴却是是花费了自己不少功夫,甚至还请教了不少行中老人。 这才有了如今的印鉴。 应彦羡手中把玩着这枚印鉴,发现一旁有着一个风字,便对着宇文柔奴问道:“这个风字?” 宇文柔奴解释说:“公子字中带有风字,奴娘便擅自做主雕刻了一枚小小的风字在上面,怎么,公子不满意?” 应彦羡摇头,怎会不满意,是满意得很。 如果应彦羡再仔细看,就会发生这枚印鉴上面有着一个柔字,那是繁琐写法,鲜少有人见得。 不过,可惜的是,应彦羡并未发现这枚印鉴上的那枚柔字。 宇文柔奴心中有些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落,不知该如何是好。 宇文柔奴对着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幅字画,对应彦羡说道:“公子,既然已有了印鉴,何不如,在这幅字画上盖上公子的印鉴,也避免有人觊觎。”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如今的大宋朝也算是一个盛世了,世人的爱好也开始有变化。 就如朝中的欧阳相公,喜欢收藏字画那是人尽皆知,可是,却许多人送之无门。 也如范纯仁,他也想极其的爱好字画,尤其是先人字迹,更是喜爱。 不然,范纯仁的印鉴在汴梁也不会如此难求。 宇文柔奴敢说,就凭着范纯仁这个印鉴,这幅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字画就价值百金、千金。 听了宇文柔奴的话,应彦羡点头。 选好了空白地方,应彦羡一把狠狠地摁了下去。 宇文柔奴却是笑道:“公子,小些力气,字画禁不住这般的。” 应彦羡闹了一个大红脸,尴尬道:“草率了,草率了。” 接着,应彦羡拿开印鉴,而后一枚鲜红的印记便留在了这幅字画上面。 宇文柔奴轻轻鼓掌道:“恭喜应公子,得了贵重字画。” 应彦羡小心吹干上面的印记,而后卷起来递给宇文柔奴,对着她说:“没有奴娘你,就不会有这幅字画,如此,便送你了。” 宇文柔奴有些傻眼,是感动?是惊讶?还是恍然? “不可,不可。”宇文柔奴当即拒绝道,“这份礼于奴娘来说太过贵重,受之不起。” 这幅字画,在识货的人眼里是无价之宝,在粗人眼中,擦屁股都嫌弃。 应彦羡笑道:“天下间如此多的字画,多我这一幅不多,少我这一幅不少,可是,奴娘你只有一个,也只有你能够受得起这幅字画。” 这幅字画既然缘由奴娘而起,那就最终收入奴娘怀中,这般,才称之完美。 听到应彦羡如此说道,宇文柔奴不知如何是好。 而今的应彦羡,已经是文坛新贵,凭借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就足以碾压词坛。 后,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亦受到了范纯仁的赞美,自然也是绝佳之词。 可如今,应彦羡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是宇文柔奴所作曲,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亦然,甚至,这幅盖有范纯仁印鉴,所作词人应彦羡印鉴的字画也送于自己。 宇文柔奴深感惶恐。 “应公子,可,奴家只是一介小女子。”宇文柔奴头一次在人前露出如此弱态。 应彦羡却是回道:“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有些时候,女子也可顶半边天。” 宇文柔奴抬起头看着应彦羡,很认真的在看着。 第213章 拜拜 这等惊人的话,宇文柔奴从来没有听过。 可以说,这是骇世之语。 古往今来,谁敢说女子可顶半边天,谁会说女子如男。 不,没有人的。 可是,今日,应彦羡当着宇文柔奴的面说出来了。 在以往,世人普遍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 这个世界上,为官者是男人,当权者是男人,根本没有女人什么事。 自然,大多数女子的命运也是极为凄凉坎坷不平。 或许,就连应彦羡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这番话会对宇文柔奴造成多么大的冲击力,又会对她造成何等的影响。 宇文柔奴惊呆在原地。 应彦羡将这幅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字画塞进宇文柔奴怀中,香味阵阵。 “奴娘,收好了,有时间,我去你那里欣赏字画。”应彦羡打趣道。 宇文柔奴不再推辞,收下了这幅字画,她会好生护着,谁也抢不走。 “这印鉴……” 应彦羡看着手中印鉴,就凭借他的书法,他觉得自己不会常用。 “这印鉴,奴娘就代为保管吧。”应彦羡说道。 宇文柔奴当即接下,回道:“好,应公子倘若要用,直接派人去我那里取就是了。” 应彦羡点头。 隔壁房间传来嘿嘿嘿、五五六的划拳声,那是孔四海他们喝嗨了。 应彦羡指着隔壁骂道:“一群粗汉子在喝酒,真是不安生。” 宇文柔奴见过醉酒之人,对此并不陌生。 “恐怕,应公子也想去讨杯酒喝去吧?”宇文柔奴胆子不知怎么大了起来。 应彦羡愕然,他是真没有这般想过。 “奴娘,说笑了,他们喝酒都不是某的对手,没劲。”应彦羡挥挥手满不在意道。 咯咯咯…… 宇文柔奴笑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吹嘘的应彦羡,颇为的有趣。 过了时间不长,宇文柔奴不再叨扰应彦羡,起身告辞。 “应公子,这字画、印鉴,本来是奴娘特意送过来的,谁料想,却又要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宇文柔奴道。 应彦羡说:“有劳奴娘跑了一趟,下次,某去在水一方,不让奴娘辛苦。” 走至门口,宇文柔奴又是道:“应公子,有句话,奴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既然想说,总得将话说出来才是,憋着不好。 “嗯。”宇文柔奴道:“奴娘近几日也听到了不少消息,说的朝廷要科举改制。” 应彦羡真是没有想到宇文柔奴会与自己说这等事。 “关于科举改制,奴娘无心,可是,外头却是有不少人说着应公子的坏话。” “他们说,应公子就是祸源,若没有应公子,便不会有这场科举改制。” “还说,应公子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牺牲整个天下读书人的前途,来换取自己的仕途。” “还有很多不满之语,几乎都对应公子不利。” “奴娘希望,应公子早做安排,不要临时到了再手忙脚乱。” 宇文柔奴说这些话,自然是为了应彦羡着想,不想他遭受诽谤,不想他遭受不公。 可是,她一介弱女子,又当能怎样。 只能任由他人说着,她听着。 心中不舒服又能如何,无能为力。 今日来到这里,自然也是希望将这些话说给应彦羡听,也好让他知道外头人的态度。 应彦羡听后面色不改,总不能因为某些人的某些话,就整的自己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他说任他说,不痛不痒,少不了一块肉的。 这件事,最终的决定权不在应彦羡手上,也不在那些读书人手上,而是在朝廷,在官家。 所以,只要朝廷一日不澄清,只要官家一日不发话,外间这些读书人讨论的再多都是白扯。 应彦羡看着宇文柔奴的模样,想必,这几日她也因此遭了不少罪。 “奴娘,以后,遇见这种事情,就莫管了。”应彦羡说。 宇文柔奴不懂,问:“应公子,是怕奴娘给公子惹祸吗?” 与此同时,宇文柔奴心中有些戚戚然。 “不不不。”应彦羡赶忙解释,说:“哪有,某只是觉得,这种事,只会徒惹人烦,何必理会。” “只要心有蔷薇,何惧外言。” 听着应彦羡的话,宇文柔奴呢喃道:“心有蔷薇,何惧外言。” “公子说的是,是奴娘想岔了。”宇文柔奴道。 应彦羡笑笑。 “外面的天又开始阴起来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大雨下来。”应彦羡看见了外面的天空,等风来。 宇文柔奴仰着脖子,白嫩嫩的脖颈,肤如凝雪,甚是好看。 “这几日也不知怎地了,汴梁一直在下雨。”宇文柔奴也是搞不懂。 应彦羡却是笑道:“哈哈,这天气怎么样是老天爷的意思,他想下,便下,他不想下,便是晴天。” “公子真是会说笑,老天爷,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听听了。”宇文柔奴道。 应彦羡点头,确实如此,却仍旧有不少世人相信老天爷仍旧存在。 “不过,这种天,是真的凉爽。”应彦羡感受着凉风。 炎热的天气被大雨冲刷走,剩下的便是凉爽,令人感到无比的舒适。 宇文柔奴不再多语,踏上马车,对着应彦羡挥手告别。 “应公子,告辞。” 应彦羡挥着手,大声说着:“再见,拜拜。” 车厢里头听着的宇文柔奴疑惑着,再见她还能理解一二,可是,这拜拜是何物? 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得等到下次再见到应公子的时候问一问了。 应彦羡还未回屋,扭头就见到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孔四海他们。··.柒捌z.o “看什么看,一群夯货。”应彦羡叫骂道。 听到骂声的孔四海他们没有生气,这种骂声,他们早就不知听了几何。 “都头,就这样让她走了?”魏八子看着是喝醉了,竟敢如此问。 佳人来访,屋中相谈,干柴烈火,怎么,都头怎么还能够丢掉呢,真是可惜。 应彦羡被他的这问话气乐了,一群什么玩意儿。 “来来来,会须一饮三百杯,喝不到谁都不许走。”应彦羡走了过来。 第214章 官家找韩琦、文彦博议事 宫中,韩琦等人拜见官家赵曙。 赵曙自是知晓韩琦这些人为何来见自己,便道:“说吧,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景。” 韩琦开口回禀道:“官家,这几日,反对科举改制的声音有增无减。” 随着时间推移,自然是越来越多的读书人知晓了科举改制一事。 对于那些已经中举了的读书人来说或许事小,可有可无。 可是,对于即将科举考试,或者未来要科举考试之人而言,这就是天大的事。 读书人几乎是个个聪慧,智力超群,自然明白如何要为自己讨得利处。 文彦博也道:“科举改制阻力甚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发大祸。” 读书人是国本,动摇了这些人的利益,无疑就是在挖大宋朝的根,到时候,大宋朝就站不稳了。 “官家,此事,可否慢慢来?”文彦博问道。 “不妥,万万不可。”一旁的韩琦当即反驳,说:“此事,须得雷厉风行,一鼓作气而下,不然,后患无穷。”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逆反之事,如果因为些许的阻力就退缩,绝不可能。 韩琦不会允许朝廷犯这样的错误,这是愚蠢的。 官家赵曙知道一旦这种事情提出来,就绝无回头可能。 不改,大宋朝撑不住,改了,只要能够撑过去这一次的风波,那就将会是重生。 文彦博叹口气,道:“总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然,我等将会是罪人。” 韩琦挺起胸膛,道:“既然欧阳修一人不成,那就加上臣,臣还就不信了,那些读书人能翻了天去。” 文彦博觉得韩琦有些意气用事,搭进去一个还不行,难道还要再搭进去一个? 官家赵曙苦笑,劝慰住这位脾气不小的老臣子,对着韩琦说:“韩相,别说笑了,欧阳修纵然独木难支,可他给朕回消息,说他一人足矣。” 韩琦哼了一声,道:“早知如此,这等好事就该让臣去做,这一次,倒是白白便宜了欧阳修。” 赵曙愕然,这还是好事,欧阳修现在被人骂的都快抬不起头了。 还有,赵曙还听说,竟敢有人朝着欧阳府邸丢臭鸡蛋、烂菜叶子,更有甚者,还丢粪便。 简直就是恶心死人的行径。 赵曙知道此刻欧阳修的处境艰难,可是,必须要有一人站出来顶罪,不然,外面那些读书人的怨气无处发泄,才是最大的祸根。 文彦博道:“官家,应该派些人去护着欧阳修,以免有人强行冲击欧阳府邸。” 赵曙摇头,这等事,谁不曾想过? “欧阳修告诉过朕,他宁肯死掉,也不要我们插手这件事,不然,一切努力都将是枉费。”赵曙沉重道。 如果搁旁人知道了宫中做法,未免不会再引起一番风波。 赵曙只能够看着,不能够出手。 文彦博细细一想,确实如此。全网 .78z. 韩琦道:“官家,这种事,不能再拖了,应尽早结束。” 赵曙问:“韩相的意思是,让朕发布皇命,彻底施行科举改制一事?” 韩琦点头,现在,愈发是风口浪尖,就越要强势。 不能拖,要速战速决。 文彦博说:“这般不是火上浇油,不怕轰然炸掉。” 这种方法有些冒险,文彦博不同意。 韩琦瞪着文彦博,怒道:“文彦博,你这人怎么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做事情越来越缩手缩脚。” 听着韩琦的叫骂,文彦博也梗着脖子,说:“你将事情考虑齐全了吗?为大宋,为官家想过此事的后果吗?” 韩琦指着文彦博,大有上前练一练的架势。 赵曙扶额,这两位老臣子加起来都百十岁了,怎么还跟俩小孩似的,当着朕的面还拌嘴。 “好了,好了,韩卿家,文卿家,两位都是为大宋尽忠的忠臣,更是大宋重臣,万万不可为了此事生隙。”赵曙劝解道。 “哼。” “老夫,不与你这人一般见识。” 总算是平了韩琦与文彦博的斗嘴,赵曙舒口气。 御下不易,费心思。 赵曙问:“两位卿家,应彦羡此人如何?” 韩琦与文彦博不知为何官家突然提及此人,不过,韩琦对于应彦羡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是为国朝拼死杀过敌军之人。 韩琦想了想说:“应彦羡此人之前臣未留意,自从那日朝堂之上,臣便关注了他。” “奥,何如?” 韩琦回道:“心思细腻、性子沉稳、做事周全,人嘛,也英俊无比。” 赵曙哈哈一笑,英俊不英俊咱们就不说了,又不能当饭吃,朕看重的是能力、能力。 文彦博也说:“官家,应彦羡此人是不赖,可是,臣总觉得他太过气盛,目中有些无人,需打磨。” 对于文彦博的这句话,赵曙也是能够理解。 年轻人嘛,谁没有过这一段气盛的时候。 想当初,朕……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些苦日子,想哭。 赵曙一想到以前的自己,没有遛狗斗鸡过,没有打架斗殴过,没有调戏良家妇女过。 每每念及此事,赵曙就觉得自己白活了一辈子。 没有可怀念的过往,人生何意。 韩琦却是帮着赵曙怼了文彦博一通,道:“文彦博,你当初年轻时候,难道就没做过出格的事情,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引起天下动荡的。” 文彦博怒哼一声,咋地,想干架。 “老夫那是为国,非一人之私利。” 文彦博当初也是被吓了个半死,好在年轻,挺过来了。 那也是老夫的战绩,试问,你们谁有过? 现在想想,还有些小自豪呢。 韩琦吹胡子瞪眼睛,还非一人之私利,倘若真是这般,当初,他韩琦就会第一个跳出来打死文彦博这厮。 “那应彦羡呢,他难道不是为国朝揪出来一个蛀虫吗?”韩琦反问。 左文成这老匹夫,平日里装的挺好,人畜无害,到头了,却是一腐虫,恶心人。 文彦博梗着脖子,老夫说他什么了,你韩琦就为这年轻后生使劲的怼自己,真是不可理喻。 赵曙看着又拌起嘴来的两人,再次扶额,这两个老头,怎么说也是数朝重臣,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 看来,人老了,脾气不一定随着减小。 第215章 人选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家有两老,那就让人很头疼了。 赵曙觉得今日自己什么事情也都别做,只是调和这两人就可以了。 “两位卿家,今日朕找你们来是商议如何施行科举改制一事的。”赵曙重声道。 韩琦与文彦博忙请罪,赵曙摆手示意无碍。 韩琦道:“方才,官家提及应彦羡,莫不是想让应彦羡去办这件事?” 赵曙哈哈一笑,要不说,人老成精呢。 文彦博瞪大眼睛,问:“官家,应彦羡这人,是不是太过年轻了些?” 韩琦又想怼回来,谁不曾年轻过。 可是,一想到官家赵曙,韩琦就罢了这个心思,今日,就暂且放过这厮。 赵曙说道:“前几日,应彦羡不是将飘香酒楼一事处理的很好吗?” 这时候,韩琦与文彦博才想起来飘香酒楼那件事。 韩琦说:“那时候,天下读书人的情绪尚不群情激奋,而今,几乎整个汴梁都炸翻了天。” 很难说,韩琦怕应彦羡压不住这些读书人。 到时候,事情搞大了,反而会很难。 韩琦一直秉行的是刚柔并济政策,施行国政,不可一味的求快、求硬,同时也要抚慰住人心。 治理天下不易,如果一味的霸道,最后,可能会葬送整个天下,很多帝王已经用行动证明。 “这个时候,派上去的人要有着必死之心,不然,根本压不住整个场子。”文彦博道。 到时候,蜂拥而上的读书人会将应彦羡撕碎。 如果不是一个胆大心细之人,派上去也是送菜。 这件事,难搞哦。 赵曙已经知道结果,无论这件事成败,欧阳修都会被贬出京师,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可是,总不能让一位朝中相公去满大街的吆喝,科举改制是有利的,你们应该支持。 这样的命令,赵曙下不了,欧阳修也干不来这事。 估计还没等欧阳修走到大街上,已经被人群骂了回去。 这件事,赵曙想到了应彦羡,从和应彦羡聊天中,他做事从没有规矩。 反倒,让赵曙心中升起了无数幻想念头,觉得应彦羡可以担得住此事。 韩琦说:“官家,应彦羡担任着我大宋使者身份,不是即将要出使西域吗?” 这件事势必是持久性的战斗,非一日之功。 应彦羡恐怕在汴梁呆不久,这个时候让他去做这等事,恐怕不合适。 “亦然。”文彦博附和道。 赵曙道:“无碍,国书朕已经修好,待中未发,应彦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完这件事。” 听到赵曙这般说,韩琦与文彦博互望一眼,看得出来,官家已经有意让应彦羡去做此事。 “而且,就是恰恰因为应彦羡即将要出使西域,朕才会令他来做这件事。”赵曙卖了个关子,看看这两位老臣能不能猜测出自己心中所想。··.柒捌z.o 韩琦与文彦博会心一笑,当赵曙一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们就明悟了过来。 也是,应彦羡做这件事会挨骂,可是,等事情一做完,他就会立刻离开大宋,前往西域。 到时候,那些读书人有气也无处发。 有本事,自己去西域找应彦羡骂去。 这个法子,真赖。 不过,韩琦与文彦博却是极为的喜欢。 “官家,臣,赞同。” 接着,文彦博也回道:“臣亦然。” 赵曙一乐,看得出来,这两人都已经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想,果然是老臣子。 “好,那便这样定了。”赵曙最后拍板。 韩琦与文彦博点头,接下来,他们要看戏。 欧阳修正在家中诵读春秋,春秋里写到:先王之正时也,履端于始,举正于中,归余于终。履端于始,序则不愆。举正于中,民则不惑。归余于终,事则不悖。 读春秋,可以明心境。 正是如此。 对于外界的那些谩骂,欧阳修只是一笑了之。 人生在世,孰能不挨骂? 这几日,欧阳府邸大门紧闭,闭门不见客。 再说了,也是无客登门而来。 “老爷,宫里来人了。”有家仆禀告说。 欧阳修放下书本,见了宫里来人。 “欧阳相公,可还安好?” 欧阳修抬头看到了宫里来人,却是江高。 江高是一直服侍在官家赵曙身旁的内侍,地位自然高的很。 今日官家派江高他来见自己,想必定是有要事。 江高笑吟吟的看着欧阳修,没有病态,没有颓态,也没有醉态。 这便好。 “江内侍,老夫好得很。”欧阳修大笑一声。 江高瞥了一眼房间,对着欧阳修说:“欧阳相公,官家派咱家过来,就是想告诉欧阳相公一些事,说完了,咱家立马就走。” “江内侍请说。” 江高道:“官家知道委屈了欧阳相公,此事,官家都晓得,也知道欧阳府邸近来的遭遇。” “不足为虑。” 欧阳修哪里受不住这点委屈,他可不会娘娘唧唧的作态。 江高笑道:“那就好,官家托咱家给欧阳相公说声,欧阳相公在家歇着便是,朝会可不去。” 欧阳修对此早有准备,这是罢黜自己前的节奏。 “好,老臣遵旨。” 欧阳修坦然接受。 无疑,这种表现是任何一人都无可比拟得了的。 江高不由得赞叹欧阳修的这种为人,为国,大义。 而后,江高小声对着欧阳修嘀咕道:“欧阳相公,官家已经决定,将科举改制一事,交由应彦羡去办理。” “啊?” 欧阳修大惊,这等事,怎么能随意交给旁人去做。 “敢问江内侍,这是谁人的主意?”欧阳修问道。 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提出来的,只是,这时候欧阳修心中想,千万不要是范纯仁,如果真的是他,欧阳修会很自责、后悔。 因为,这样,范纯仁就会变成一个自私自利之徒。 这是欧阳修万万不想的。 所幸,江高说:“这是朝中诸位大臣与官家商议决定的,欧阳相公莫要多想。” 欧阳修舒口气,接着又疑惑道:“可是,这种大事,应彦羡那小子行吗?” 大抵言外之意就是应彦羡干不干得来? 江高笑而不语,这种事,谁敢肯定? 第216章 皇命 看得出来,江高很有分寸,该他说的话,该他做的事,他不烦人劳累替自己去做。 可是,不该他说的话,不该他做的事,他从来都是远离,闭口不语。 这样的人,才会活的长久,活的安稳。 欧阳修知道自己问多了,便对着江高笑了笑。 不管应彦羡干不干得来,这件事,已经给到他手里面了。 不干,得干,想干,必须干。 江高将圣命传达完毕,就不再停留在欧阳府邸。 这些臣子,他江高无意结交,却也无意冒犯,他只需要伺候好官家赵曙,然后安稳一生,便是足以。 可以说,江高的心性与大多数人不同,懂得如何取舍,这很是难得。 “欧阳相公,多余的话咱家也不说了,欧阳相公的这番付出,官家都看在眼中,心中都记着,不会亏待了欧阳相公。” “咱家呀,一辈子是做不到欧阳相公这种境界了。” 江高感叹,残疾之人罢了。 欧阳修笑笑不置可否,他只是年纪大了,对有些事情看得开了,如是而已。 哪里有什么大境界,都是旁人吹嘘出来的。 送走了江高,欧阳修负手站在院落中,看着门口那里。 现在这个时候,于欧阳修来说,无疑是煎熬的。 每一项改革,都需要有人付出,这一次,就让老夫来吧,欧阳修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欧阳修不懂的是,应彦羡为什么要加进来,这下可倒好,官家直接将科举改制交由他去办理了。 这下子,欧阳修与应彦羡可真成了难兄难弟,一对。 只是不知,应彦羡将会如何应对这件事。 军卒驿馆,当赵曙的皇命下达到应彦羡手中的时候,应彦羡正在练字。 没有办法,字丑人帅,明显的不是字如其人。 所以,应彦羡要多练练字,才能够配得上这张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还未写到一百,宫中传令之人就来了。 应彦羡听完赵曙的皇命,就行礼应下。 “臣,领命。” 这下子,反倒是宫里来宣旨之人纳闷了,临来前,官家还嘱托自己,倘若应彦羡不领命,就硬塞给他。 怎么,这么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呢。 好生奇怪。 来人问道:“应大人,官家命咱家问你,可有把握?” 应彦羡摇头,却还满面笑意。 “没有,没有。” 这种事,是要命的事情,怎么会有把握做成。 呃…… 宫中来人被顶了一下子,这人……没把握你还这般的高兴。 “那,敢问应大人,可是有什么法子?”宫中来人小心问道。 应彦羡摇头,说:“没,本官还纳闷呢,官家怎么会将这等大事情交给某来做,也不怕某做砸了?”あヤ~8~1~.7,8z.w.o < 嘎…… 听到应彦羡的说法,宫中来人不由得心神俱震。 不行了,不能够再与这位应大人聊天了,不然,自己将会万劫不复。 “好,好,那应大人先想法子,咱家就回宫复旨了。” 宫中来人赶紧撤呼。 等到周遭人清净后,应彦羡继续练字。 李二和孔四海见状后有些傻眼,咱们都头这镇定的有些过了吧。 孔四海捣鼓了一下李二,小声问:“李二,你去问问,问问都头咋个意思?” 不就是平息了那些读书人的怒气嘛,要搁孔四海来做,谁反对就抓谁。 到时候,他就不信了,会有人不怕死。 想咱老孔,铁铮铮的汉子都怕死、怕疼,别说那些细皮嫩肉的读书人了。 李二瞪了孔四海一眼,这粗货就知道惹事情。 “都头是天神下凡,他的想法我们怎么知道,等着。”李二训斥道。 孔四海这急脾气真得改改,不然,哪天就会惹出事来。 孔四海瞥瞥嘴,嘿,这李二真是牛气了,连咱都敢训一顿了。 看来,这几日的酒水没有让李二喝足,下次,孔四海准备多弄些酒水,喝不死就不算完。 “都头,写到几了?”孔四海凑过来舔着脸问道。 应彦羡手未停下,说道:“九九归一,十。” 呃……孔四海一个惊愕,写到十就写到十了呗,还故弄啥的玄虚,说九九归一。 “嗯,都头的字写的真好。”孔四海开始不要脸模式。 应彦羡问道:“哪里好?” 孔四海道:“都头,你看啊,这个一,它这一横一撇,都直楞楞的,看上去舒服。” 反正孔四海又不懂得什么书法,瞎说道一些就是了。 应彦羡被气的摇头。 “那是四。” 孔四海脸皮老厚了,被无情揭穿后仍旧脸不红气不喘,说:“奥,原来是四呀,咱咋说看着这么亲切呢,对,杀敌的时候就得有一说一。” 嘿,这粗货还真和一杠上了。 李二在一旁看的直翻白眼,孔大寇,咱不行就别上去丢人好不好。 还是李二比较直接些,对着都头应彦羡问道:“都头,这件事,官家为何会交给都头来做?” 明明,这就是朝廷的事情,和他们哪里有半分牵扯,最后,却落在了他们头上。 李二可是听说,这次的科举改制,谩骂声极大。 到时候,都头说不得就要背负这个骂名,这明显就是有人想要害都头。 故,李二才有此一问。 应彦羡说道:“李二,旁人觉得棘手的事情,我们就一定要觉得它就是棘手的吗?” 好事情可能是坏事情,坏事情也有可能是好事情。 别将所有事情都想的一般,那是正常人的想法,可是,应彦羡他不是正常人。 思维决定一切,并不是说一件事只有一种做法 只要愿意动脑筋,那就是千万种做法。 李二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这件事,它明摆着就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莫非,都头有了办法?”李二只能这般想到。 应彦羡摇头,要是办法这么好想出来,那旁人也能够也会想出来的。 “办法还没想出来,不过,总是会有办法的。”应彦羡道。 这种人就是属于乐天派,不会为一些糟心的事情烦扰。 不过,这个回答让李二哭笑不得,都头,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就连孔四海也在一旁憋着笑。 第217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这种事情,也不能够拖着,不然,最后官家不满,群臣不满。 应彦羡知道,这种事情,满朝都在看着。 自然,是越快解决掉越好。 在写到一百后,应彦羡丢下纸笔,潇洒说:“走,出去。” 早就等急了的孔四海赶紧给都头应彦羡收拾好房间,然后一行三人就出了军卒驿馆。 小半个时辰后,应彦羡出现在一府邸前。 “老伯,还请通禀一声,就说应彦羡来访。”应彦羡客气道。 “咳咳。”白胡子老头说:“请公子稍等片刻。” 孔四海看着面前的牌匾,疑声问道:“都头,这是哪里?” 看着面前这座府邸,应该算得上是豪华一说了,尤其是门口的两头镇宅神兽,真是威武霸气。 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 应彦羡说:“孔四海,平日里让你好好识字偏不听,这下好了,连哪家府邸都认不得。” 孔四海嘿嘿一笑,咱天生就是这种大字不识的命,只知道打打杀杀。 主要是,这年纪大了,心也静不下来。 李二问:“都头,我们来欧阳相公府邸作甚?” 应彦羡说:“欧阳相公背负了如此骂名,如今,我这个后人自然是要瞻仰一下这位前辈的。”··.柒捌z.o 少顷后,欧阳府邸大门再次打开。 白胡子老头将应彦羡他们一行三人请了进去。 “公子,请跟小人来。” 果真,欧阳修的府邸与别处不同,到处都是鸟语花香的景象。 同时,也看得出来,欧阳修喜爱这种诗情画意般的场景。 真是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上阶飞,烘帘自在垂。玉钩双语燕,宝甃杨花转。几处簸钱声,绿窗春睡轻。 不过,有些味道却是不太好闻。 由此,应彦羡猜得出来欧阳修的境遇。 穿过前院,行至厅堂,应彦羡见到了一身居家衣袍的相公欧阳修。 “欧阳相公,别来无恙。”应彦羡打招呼道。 那日汴梁匆匆一别,亦然数十日,今日再见,情景不同。 欧阳修苦笑一声,这后生晚辈竟然敢挖苦老夫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好得很,每日听上几声叫骂,闲来无事打扫一下庭院。”欧阳修回答的很有趣味性。 不过,令欧阳修奇怪的是,你应彦羡接到了皇命,不赶紧去执行,反而来到老夫这里,这是什么道理。 纵然不解,可是,欧阳修还是想见一见应彦羡,无他,好奇而已。 应彦羡呵呵一笑,过不了几日,恐怕他也是这种境遇。 不过,应彦羡可不想干等着。 主动出击永远是他的人生指引。 “方才,路过欧阳相公院落,偶得诗词一首,欧阳相公可想一听?”应彦羡道。 “奥。” 欧阳修倒是来了兴致,这几日,无人登门,他也无法去拜访旁人。 久久在家憋闷着,早就愁坏了。 今日,应彦羡来此,又说偶得诗词一首。 结合之前应彦羡的诗词来看,此人出口,必定不同凡响。 值得一听。 “不妨念来听一听,也好解了老夫这躁动之心。”欧阳修不避讳自己的苦闷。 应彦羡一笑。 今日,他就当专门来给欧阳修解闷的吧。 “欧阳相公且听。”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欧阳修细细品味了一番,觉得此词意境甚佳。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 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乱红飞过秋千去。 欧阳修心中又将此首诗词默念一遍,觉得更加符合自己当下心境。 莫非,应彦羡这后生,今日就是特地来安慰老夫的。 哼。 简直太过小看老夫心胸了。 “词是好词,不过,三月已过,应当是四月吧?”欧阳修挑刺道。 应彦羡哈哈一笑,说道:“四月莺飞草长,风雨不阻,日暮不赏,乘风破浪,黑暗消散,终见光明。” 呃…… 欧阳修被怼了回来。 三月于他而言,确实是黑暗一场。 进入四月,莺飞草长,黑暗消散,终见光明。 这是在告诉自己,事情转机到了吗? “应彦羡,你话中有话。”欧阳修指着应彦羡,朗声道。 应彦羡立刻坦然承认。 “真是凡事都瞒不过欧阳相公,晚辈这点小心思也被点了出来。”应彦羡也不尴尬。 只要秉承着我不尴尬就是旁人尴尬的心态,世界都是咱的, 欧阳修冷哼一声,说:“有事就说,莫要卖关子。” 真当老夫是泥塑的不成。 外面候着的孔四海和李二看着突然气氛不太对的两人。 孔四海问道:“李二,这里面没事吧?” 李二瞥了一眼,说:“没事,就算有事,就凭借都头的身手,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孔四海挠头。 娘的,咱咋就没想到这一层,还真是识字越多的人心眼子越多。 看样子,以后得远离。 不知道哪日,咱老孔自己就被他们给骗了。 “嗯,你说得对。” 不过,对于李二这一看点,孔四海还是极为赞同的。 只要咱都头不吃亏,管谁吃亏不吃亏。 与咱无关。 厅堂里面,应彦羡将科举改制一事说了出来,并说:“科举改制,必定施行,这是形势所趋。” 欧阳修说道:“那些读书人反倒没你一个边军士卒看的明白,真是,四书五经都白读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书读的多,并不一定代表就是好人。 应彦羡苦笑,解释说:“欧阳相公,某也是进士出身。” 欧阳修喝口茶,学着应彦羡厚脸皮模样,说:“无碍,老夫没说你。” 应彦羡张大嘴巴,他不是这个意思。 嗨,算了,自己在这上面跟一个老头子较什么劲。 “不是看不明白,是不想、不愿看明白,看透彻。”应彦羡道。 看明白了,就觉得希望没了。 有些人,宁愿活在梦中,好在美好。 自欺欺人。 有些人,巴不得祸事多生,自己好从中得利。 世间万万人,人人不同心思。 这才是真实。 第218章 挖墙脚 真实往往是很可怕的,因为,它代表人心。 故,才会有人曰:美好的都是梦想,现实大都是残酷的。 欧阳修听到应彦羡说的话后不禁心中感慨:是呀,这就是人心。 不过,看着应彦羡如此般的年纪就能够由此等感悟,这又让欧阳修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不经历大苦大难的人,是看不透这世间的。 因为,一个人的眼界往往与他的经历相关,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又如何得到天地感悟。 不知,从小富家生养的应彦羡究竟遭受了何等罪过,才变为这般模样。 “应彦羡,你又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欧阳修毫不掩饰道。 每次,应彦羡总是可以给到欧阳修一些新的发现,让欧阳修眼前一亮。 应彦羡对着欧阳修回道:“多谢欧阳相公夸赞,希望以后您能够继续刷新对我的认知。” 嘎。 听到应彦羡的话后欧阳修彻底服气了,这小子就是故意的,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以后他还会进步,您老人家就等着瞧好吧。 不过,哈哈哈,老夫就喜欢这样有斗气的年轻人。 年轻时候不张狂,难道还等着一把年纪走不动路了再张狂吗? 那是傻子。 欧阳修问道:“行了,别贫嘴了,说吧,今日,来找老夫何事?” 早就身为人精的欧阳修哪里不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今日,应彦羡这后生找到自己,势必有事而求。 倘若自己不问出来,不知道还要扯到何等时候。 应彦羡也不隐瞒,直接说:“欧阳相公,小子替您摆平科举改制一事,您答应小子一个要求怎样?” 嗯? 这话,忒大了些。 科举改制,这件事令官家令朝臣都疼死了脑筋,难道,你小子就能够摆平? 嘁。 欧阳修是不信的,这后生晚辈,太爱说大话了,这样不好。 “小子,你可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欧阳修提醒道。 科举改制乃是国朝大事,事关国家命运,而不能够置于玩笑中。 不然,欧阳修可以让应彦羡知道什么是老子一怒。 应彦羡道:“小子可立军令状。” 军令状便是生死状,不死,便要完成事情。 试问,谁人敢轻易立下军令状,将自己性命置之度外? 欧阳修神情开始认真起来,他盯着应彦羡,看着。 “当真?” “当真。” 欧阳修问道:“你为何如此?” 这件事,应彦羡本不该卷进来,可偏偏,深陷其中。 欧阳修一直想知道这个原因。 应彦羡笑了笑,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才行,科举改制,欧阳相公都不要脸不要名的豁出去了,小子还怕什么。”~ 噗。 欧阳修觉得应彦羡这话说的很对,可是,又不对。 不要名还可以,可是,什么叫不要脸,老夫这张脸还是要要的。 欧阳修不与应彦羡扯皮,问:“说,什么要求?” 不能够何等要求欧阳修都会答应,必要先听一听,再行另做打算。 应彦羡道:“此事过后,欧阳相公势必要退出朝堂一段时日。” 欧阳修点头,这点,应彦羡看的很准。 科举改制施行后,他这个背锅之人,定要遭受官家处罚,被贬出朝堂。 不然,民愤何以平。 这就是无奈,谁都无奈。 应彦羡继续说:“既然欧阳相公已然知晓自己的下场,小子斗胆一问,欧阳相公可想好了地方?” 虽说是遭贬,可是,被贬之地,官家势必会掂量一二,让欧阳修提出来。 这样一来,也算是善待欧阳修一二了。 欧阳修摇头,这一点,他还真没想过。 “老夫未思虑过退路。”欧阳修甩袖。 事未成,先想退路,这不是他欧阳修的风格。 这是在嘲笑他欧阳修。 应彦羡会心一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紧接着,欧阳修反应过来,指着应彦羡说:“小子,你不会是想……” 可恶,竟然将主意打到这里来了。 真是,真是一个可恶之徒。 欧阳修着实被气着了,可是,接着又乐呵起来。 试问,这一点谁能够想得到。 就凭这一点,就能够看得出来,应彦羡这人想他人未想之处,奇才。 应彦羡嘿嘿一笑,不错,今日他来此就是为了这事。 “既然欧阳相公已经知晓,不知答应不答应?”应彦羡直接问道。 继而,应彦羡又补充一点道:“前几日,官家已任命小子为镇戎军指挥使,将镇戎军交由小子差遣。” 欧阳修心中一惊,镇戎军?官家竟然将镇戎军交给了应彦羡。 “好小子,不声不响,竟然升了官,还独领一军,果真,老夫没看错你。”欧阳修大笑道, 镇戎军虽然士卒不多,可是,光听名字就能够看出来这支军队的不同。 而且,官家如此看好应彦羡,定然是有其打算。 “镇戎军远在西北,你让老夫如何飞过去?”欧阳修想到了一个问题。 西北甚至不如南方。 起码,南方战事颇少,且为鱼米之乡,风景秀丽,何其美哉! 如果去了西北,那就是黄尘漫天,百里不见树木。 这样的环境,无疑是不如江南之地的。 再说了,从京畿之地前往西北,一路可不平静,且不说路上盗贼横行,就连食宿都是问题。 欧阳修想锤死应彦羡这个混蛋。 应彦羡是铁了心的要拉着欧阳修去帮着自己,如此大好机会,错过可不会再有。 欧阳修就算遭贬,可实力在那里摆着呢,眼界也非平常人可比拟。 如果能够将欧阳修拉到镇戎军中,他应彦羡就赚大发了。 不行不行,这种事不能够错失。 “欧阳相公,待科举改制此事完成,小子一路护送,可否?”应彦羡道。 当欧阳修听完应彦羡这句话后,他就知道,应彦羡的持之以恒。 欧阳修叹息一声,也罢,何处不是去,何处不能够安身立命。 今日,他就遂了应彦羡这厮的愿,去为他卖命数载,同时,欧阳修他也想看看,看看应彦羡到底能够走多远。 无疑,这已经成了前辈对后辈的期翼。 第219章 无赖法子 事情办成了自然是要高兴的,所以应彦羡咧着嘴,将自己的欢乐心情很好的表露出来。 欧阳修见状心烦,道:“别高兴太早,到时候,你若达不到老夫的要求,老夫随时可以离去。” 对于此等威胁,应彦羡表示全都是毛毛雨。 进了门,都是一家人。 外头等着的孔四海见到厅堂里面又恢复了谈笑声,纳闷道:“李二,你说都头在里面跟那老头说什么呢?” 咳咳…… 还未待李二回话,恰巧路过的白胡子老头低声提醒道:“那是我家老爷欧阳相公。” 孔四海瞥了这欧阳府邸的白胡子老头一眼,这咳嗽之疾有些厉害,看样子是过不长久了。 “嗯。” 孔四海轻嗯了一声表示咱知道了。 待老头离去,李二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他们谈的很愉快。” 愉快就说明是好事,好事自然就不用他们担心了。 厅堂里面,欧阳修对着应彦羡问道:“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的办法了吧?” 应彦羡对着欧阳修赞叹道:“欧阳相公果真厉害,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欧阳修不小心打了一个嗝,借着喝茶水将这种尴尬掩饰过去。 应彦羡道:“欧阳相公,您平时应该多运动,跑跑步,溜溜弯什么的。” 欧阳修被应彦羡这话气着了,没看出来老夫想掩饰过去嘛,你个臭小子非得提出来吗? 可恶。 真是该打。 欧阳修想到,待到了镇戎军后,不知道要遭这小子多少罪。 “知道了。”欧阳修没好气回答道。 应彦羡对着欧阳修说:“其实,小子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嗯? 欧阳修一个瞪眼,没好的办法你就敢对着老夫立军令状,说定能够完成此事。 这不,这不是拿老夫开涮呢吗? 应彦羡见到欧阳修有些急了,忙道:“欧阳相公沉住气,沉住气,等小子把话说完。” 欧阳修一个急翻白眼,有话不会一股脑的说完啊,非得拆成几段。 气煞老夫也。 应彦羡道:“既然科举改制一事是朝廷必要施行之策,那些反对之人大多是些读书人,与其压着,不如释放。” 这个道理很简单,就是堵不如疏。 就像人上茅厕一样,拉出来就舒坦了,一直堵着,搁谁也受不住。 咦,好恶心。 欧阳修听着,这个办法倒也可以,可是,如何堵不如疏是一个大问题,都是要讲究方法的。 “如何施行?”欧阳修问到点子上。 应彦羡说:“很简单,辩论。” 辩论? 欧阳修有些不解其意。 应彦羡详细的与欧阳修说了一遍何为辩论。 就是朝廷摆开架势,派出人来,说科举改制的好处,自然,允许那些反对的人来辩驳,说出科举改制的不好来。 这样一来,最后,自然是胜者为王。 那时候,天下人,谁能够说出不是来。 “这样……太过冒险了。”欧阳修道。 万一,到时候朝廷辩论输掉了,岂不是说,科举改制要耽搁下去。 应彦羡道:“天下事,本就是冒险行之,焉有一帆风顺之途?” 欧阳修仍旧不同意,他绝不会将这件事如此冒险行之。 “时间,我们可以在时间上下功夫。”应彦羡说道。 本来,这一点,应彦羡并不打算告诉欧阳修,因为,这等小人行径,不如就交给自己来担着好了。 可是,如果欧阳修不同意,官家势必不同意,到时候,他这个办法仍旧施行不了。 那么,科举改制之事仍旧会拖延下去。首发 这样一来,对谁都不利。 欧阳修追问道:“时间?如何做?” “七日。”应彦羡说道,“我们以七日为限,七日之内,任由旁人前来辩论,朝廷都接着,七日之后,辩论出结果,当场决定科举改制一事是否施行。” 欧阳修算是听明白了这个下功夫的含义了。 总的来说,就是七日内赶不来的那些辩论高手们,对不起了,您没有资格了。 如果七日内能够赶到汴梁,朝廷自然会接受其辩论要求。 这个办法,有些毒。 不过,欧阳修觉得可行。 非常事,行非常手段。 如果再妇人之仁下去,耽搁的可就是整个大宋朝了。 “可以。” 令应彦羡吃惊的是,欧阳修竟然没有反驳自己,甚至于,应彦羡他自己都已经想好了要一意孤行下去。 突然间,身边蹿出来一个人,说要与自己同行。 同行什么,自己又不是神。 “还有呢?” 欧阳修继续追问道,他不信,像应彦羡这般聪明人只给自己留这么一个后手。 应彦羡苦笑,果然,一切都瞒不住欧阳修。 应彦羡说道:“每日两辩,上午一场,下午一场,自然,那些辩手,便有读书人选举出来,这般,才能够愿赌服输。” 这样,便又限制了人数。 不能够,到时候千儿八百人的都上去辩论,到时候,朝廷可吃不消。 这么一个限制手段,直接给朝廷省去了极大的麻烦。 欧阳修甚至都不禁为应彦羡点赞了,这小子,脑袋瓜子怎么这般灵活。 这些无赖法子,他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 真是令人费解。 欧阳修看向应彦羡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看来,以后跟应彦羡这小子打交道的时候得留点心眼,不然,老夫可不想上得了贼船下不来。 不过,欧阳修不知道的是,他往后余生,将会与应彦羡度过。 睁眼是应彦羡,闭眼是应彦羡,吃饭是应彦羡,甚至,上茅厕也是应彦羡。 欧阳修,你逃不掉了。 “欧阳相公,您觉得此法如何?”应彦羡问道。 应彦羡不明白欧阳修为何发呆,莫非,是因为自己的俊朗。 咳咳。 欧阳修咳嗽一声掩饰住自己的走神,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准备喝口茶水润润喉。 “你作甚?”欧阳修看着提起茶壶的应彦羡,不解问道。 应彦羡指着欧阳修的茶杯,笑道:“欧阳相公,杯中没茶水了,小子给您添些茶水。” 欧阳修低头一看,果真如此。 咳咳咳,咳咳咳。 欧阳修只能够在此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第220章 临时起意的试探 欧阳修敢说,自己一辈子都没像今日这般尴尬过。 果真,应彦羡这小子就是自己的灾星,不知道,以后自己还要倒多少霉。 喝过应彦羡给添加的茶水后,欧阳修呢喃道:“真是无赖法子呀。” 应彦羡将头扭向一旁装作没听到,这是于国有利的事情,再无赖,也是大义。 欧阳修看着应彦羡没搭理自己,就说:“好,就这么办。” 看得出来,就算背负骂名,欧阳修也要将此事给做成,不然,就是辜负了官家,辜负了大宋。 应彦羡舒口气,这件事办成了,今日才算自己的皆大欢喜之日。 不然,前面那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如今有了欧阳修的支持,应彦羡他再进宫朝着赵曙吹吹风,这件事,就成了。 “欧阳相公果真深明大义,我辈楷模。”应彦羡马上恭维道。 拍马屁需要缴税吗?既然不需要,那就使劲的拍,拍到嘴疼为止。 嘶。 欧阳修可没被应彦羡的恭维话哄弄晕,而是神色清明,问道:“想必,这就是今日你来我府上的目的吧?” 一开始那些都是铺垫,都是为这件事铺垫的。 最终,应彦羡还是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让欧阳修给抓住了。 应彦羡嘿笑,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有些像孔四海这货了,这可不行。 “小子与欧阳相公一样,都是为了大宋。”应彦羡特不要脸说道。 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反倒是没金可贴才是可悲可怜。 欧阳修扶额,虽然都是为了大宋,可是,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的那种。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欧阳修自然要问清楚如何施行,接下来,两人又好生商谈了一番。 “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宫面见官家?”欧阳修问道。 应彦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越快越好。” 这种事,耽搁的越久变数就越大。 早一日结束,对大家都好。 欧阳修嗯了一声,唤来府上家仆,这就准备沐浴更衣,准备与应彦羡一同进宫面圣。 待欧阳修换完官服之后,见到仍旧一身素衣的应彦羡,便惊问道:“你难道就打算穿这一身去见官家?” 应彦羡自然点头,不然咧。 欧阳修扶额,自己倒是忘记提醒应彦羡这厮了。 “现在让你回去换衣服也来不及了,算了,老夫府上还有着几件新衣裳,就送于你了。”欧阳修想了一个办法。 应彦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倒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不必了欧阳相公,只要长得帅,穿草衣都是遮不住满身的光彩。” 应彦羡心情极好,与欧阳修打了个趣。 欧阳修怒瞪应彦羡,咋地,这还没一撇呢,就敢与老夫对抗了。 不得已,应彦羡换穿上了欧阳修给到自己的新衣裳。全网 .78z. 欧阳修满意的盯着应彦羡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不错,不错,真是不错。” 应彦羡的身材本就高大魁梧,加上梳洗一番,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就连欧阳修这种老夫看了都忍不住的心动。 “可惜,老夫的孙女早已嫁人,不然,你小子,跑不了。”欧阳修接连摇头可惜道。 说实话,应彦羡确实是一位极佳的女婿。 欧阳修这话倒是把应彦羡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这话听的欧阳修一瞪眼,怒问:“怎么,觉得老夫的孙女配不上你小子?” 简直就是混账。 欧阳修只觉得自己孙女美若天仙,应彦羡能够娶了自己孙女,才是大福气。 应彦羡可不敢反驳,这老头脾气越来越大了。 见到应彦羡服了软,欧阳修冷哼一声,说:“没事,韩琦、文彦博他们哪个没几个孙女,改日,老夫给你做媒,便宜你小子了。” 欧阳修嘴中的都是朝堂相公,自然,娶了他们的孙女对应彦羡也是大有裨益。 可是,应彦羡一听到欧阳修的这话就吓了一大跳。 “欧阳相公,我说,咱能别提这事了行吗?再说了,小子家中已经有人了。” 应彦羡觉得要撇清一下,不然,改日真来一位相公的孙女,他哪里吃得消。 “嗯?” 欧阳修惊疑,问道:“可有后嗣?” 应彦羡摇头,要孩子这件事,他真不着急。 欧阳修舒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无后嗣,那就说明可以休妻,家中的那位,休掉了便是。” “再说了,让你娶朝中重臣女眷,于你仕途也有好处。” “何乐而不为。” 应彦羡不知为何欧阳修说出这番话来,只是,他不会做这等事。 “多谢欧阳相公的好意,家中内人贤惠,孝敬双亲,在小子苦难时未曾离去,自然,小子也不会做那抛妻弃子之徒,还望欧阳相公不要再提及此事。”应彦羡语气颇硬。 这番话,让欧阳修重新认识了应彦羡。 “哈哈哈,果然,果然,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应彦羡,你小子有情有义,可托大事。”欧阳修大笑道。 原来,这只是欧阳修临时起意的一场试探,想要看看应彦羡究竟是一个怎样之人。 最后,应彦羡没有令欧阳修失望。 有些好名利之徒,在欧阳修这等诱惑下,必会是从了自己。 可是,应彦羡宁愿守着家中贤妻,也不愿娶了朝中重臣家中女眷。 这就是好样的。 欧阳修自然是高兴的,这般,科举改制一事,交由应彦羡来做他也放心。 也说明,这次,欧阳修愿意与应彦羡一同进宫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应彦羡苦笑,这些老狐狸,真是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看来,以后要防着点。 难道自己的为人就令欧阳修这般信不过? 应彦羡指着外面的天色,对着欧阳修说道:“欧阳相公,咱们再不进宫去,恐怕,就进不去了。” “好,好,那咱们就快些走。”欧阳修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应彦羡忙跟在后面,欧阳相公是越来越不稳重了,真不知道自己把他拉到镇戎军中是帮自己还是要自己照顾他。 突然间,应彦羡有些惆怅。 第221章 老夫,与你同行 大宋皇宫之中,官家赵曙闻听消息,不知欧阳修与应彦羡两人这个时候联袂来到宫中所为何事。 “召进来吧,估计是为了科举改制一事。”赵曙道。 如果是另外之人觐见,赵曙或许猜不出什么事情来,可是,如今的欧阳修和应彦羡…… 在前往面见赵曙的路上,应彦羡不禁咧嘴一笑。 “臭小子,笑个屁。”欧阳修满脸不忿道。 因为,在先前,两人刚刚踏出欧阳修的府邸,就险些被丢了臭鸡蛋。全网 .78z. 幸而应彦羡身手灵敏,可为了护着欧阳修,他的身上也被砸了一些烂菜叶子。 由此看来,这个小子为人还算是有些义气的。 应彦羡说:“小子想过那些人的胆大妄为,可是,没想到竟然敢在白日当众行凶,出乎意料。” 看得出来,大宋朝不杀士大夫真是给到了某些人胆子。 也由此可见,一些人有多么反对科举改制一事,前路艰难,却仍旧是要走下去的。 欧阳修气怒道:“现在,可知道了老夫的付出?” 没有哪件事是平白无故就让你办成的,总得要先付出才可以。 应彦羡若有所思的点头,人性自由,可没了束缚也会有大祸的。 欧阳修指着应彦羡身上的味道,说:“唉,可惜了老夫送于你的一身新衣裳,本来是要给到尧夫贤侄的,可惜了。” 应彦羡吃了一惊,原来,这件衣服是给范纯仁定制的。 可是,现在却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真是……酸爽得劲。 自己送给了范纯仁一身衣裳,现在,因为科举改制一事,范纯仁进不得欧阳修的府门。 这倒好,欧阳修原本给范纯仁准备的衣服给穿到了自己身上。 范兄,某就不客气了。 世间事,果真是一个妙字了得。 一路行至赵曙宫殿,两人联袂走进去。 “臣,参见官家。” 赵曙见着问他们俩的狼狈模样不由一乐,问道:“欧阳卿家,应卿家,可是有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子?” 欧阳修没开口,指了指应彦羡,示意让他来说,毕竟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应彦羡上前一步,道:“禀告官家,臣与欧阳相公而来是为了科举改制一事,身上这副模样,是被那些读书人扔臭鸡蛋搞的。” “奥。” 赵曙早有所准备,可是听到这话还是心头一酸,没有想到形式如此严峻。 赵曙道:“两位卿家受委屈了。” 欧阳修与应彦羡齐齐摇头,不委屈,不委屈。 接着,应彦羡将辩论的主意告诉了赵曙,并将其中的限制方法告知了赵曙,让朝廷增加胜算。 赵曙先是眼前一亮,而后道:“这也算是一个办法,可是,风险未免大了些。” 听到赵曙如此说,应彦羡并不吃惊。 “官家,倘若事事都讲究一个稳妥,依臣看,万事休亦。”应彦羡道。 倘若打仗前,已经知道了结果,那么,双方还有你死我活的必要吗? 如果怕担风险,那也不必提出科举改制这项国策了。 赵曙真是头疼,他知道应彦羡的出乎意料,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抛给了自己这么头疼的一个问题。 而如今,似乎,这是唯一一个可以选择的办法。 可是,辩论,且是和天下英才对台。 对于这一点,赵曙真是没有一点把握。 “谁人去辩论?”赵曙问道。 如果能够请来大才,赵曙还能够放下些心来。 应彦羡请示道:“请官家给拨些人。” 赵曙就知道会是这般,找自己要人,想得美。 “朕手里也是没人,两位卿家也是知道,这件事,人人避恐不及,谁还会凑上来。”赵曙早就探听明白了这件事。 这下子,轮到应彦羡吃惊了。 莫非,只有自己和…… 于是,应彦羡看向欧阳修。 欧阳修看着吃瘪的应彦羡心中竟然有些乐呵,再让你小子说大话,吹牛皮。 这下子好了,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这就有些难办了。 应彦羡有些惆怅,幽怨的看着官家赵曙。 身为一国老大,竟然连自己手底下的小弟都护不住,真是失败。 不过,令应彦羡欣慰的是,似乎,赵曙对辩论这个办法也是有些心动。 欧阳修站出来道:“官家,为今之计,就由臣,与应彦羡去操持此事吧,胜了,我与应彦羡深藏功与名,败了,官家可拿臣下两人治罪,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不过,如果真是败了,科举改制也因此晚几年才能够再次提出了。” 欧阳修对此事看得透彻,冒了很大风险。 赵曙已经到了不得不选择的地步。 赵曙听到欧阳修的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后,他轻呼道:“欧阳卿家……” 嘭哧。 欧阳修一个跪地,吓了应彦羡一跳,接着,应彦羡也被欧阳修拉着跪下。 “臣下两人请求官家,准允。” 欧阳修一把鼻涕一把泪,可谓是声色极佳。 应彦羡想哭喊,却发现自己莫得感情。 赵曙心有戚戚然。 如此忠臣,如此良臣,朕,心甚慰。 “欧阳卿家,快快请起。”赵曙亲自拉起来欧阳修。 应彦羡也赶紧随着站起来,跪着膝盖疼。 赵曙一脸痛心状,对着欧阳修说道:“欧阳卿家,为难你了。” 欧阳修摇头,道:“都是为了大宋朝,这是为臣子的本分之事,官家,不为难的。” 赵曙点头,好臣子。 “应卿家。”赵曙呼唤道应彦羡。 应彦羡忙哎了一声,不知赵曙突然间唤自己何事。 赵曙对着应彦羡道:“应卿家年少有为,如今,得了欧阳卿家的鼎力相助,定能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应彦羡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对味,就好像有人给你挖了一个大坑,请你跳进去。 应彦羡觉得这个坑就在这里,而且,自己已经跳进来了。 “所以,这次,辩论之事,就交由应卿家了。”赵曙最终决定道。 呃……呃。 应彦羡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之处。 这是要将自己活活烧死呀。 欧阳修也道:“彦羡,莫要无助,你要知道,老夫,与你同行。” 第222章 一夜的时间去准备 直到此刻,应彦羡终于明悟过来,为何欧阳修当着自己的面与官家赵曙上演了这么一出戏。 无非,就是君臣情深,臣愿为君亡,君欲与臣行。 一出好戏。 最后,是他,应彦羡与欧阳修两人,在七日时间内去与天下读书人辩论。 这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又不得不如此。 既然这个办法是应彦羡提出来的,那么,他定然逃脱不掉。 欧阳修早就将自己置身在科举改制这件事上,自然,他不会离开的。 所以,欧阳修与官家赵曙心有灵犀上演了一场君臣和谐的大戏。 最后,成功将应彦羡拉下水。 赵曙拍着应彦羡的肩膀道:“应卿家,朕信得过你,你的大才,天下无人能敌。” 噗。 应彦羡有些想吐血,捧杀,这是赤裸裸的捧杀自己。 试问,谁人敢说自己天下无敌?··.柒捌z.o 那可真是找死了。 欧阳修也掺和了一脚,说:“官家说得对,应彦羡的才华,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犹如长江之水,绵延不断,犹如太行山脉,遮云避天。” 此刻,应彦羡才算是真正认清了欧阳修的为人。 突然间,应彦羡真的有些后悔。 怪只怪自己的年少轻狂不懂事,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到岸,后浪退回大海。 赵曙对着欧阳修与应彦羡道:“辩论这件事,朕,明日一早便颁发诏令,限期七日之内,谁若是能够真能够论得过欧阳卿家与应卿家,那么,科举改制,朕愿意再等数年时间。” 这可真是天大的恩赐。 欧阳修誓死要论败天下英才,为官家争一回脸面。 “应卿家,你呢?”赵曙问道。 应彦羡当能如何,自然,是要吐血三升也要辩论胜利的。 不然,真若是败了,自己,也别活了。 “官家,若不胜,臣,提头来见。”应彦羡更加狠道。 这话吓的欧阳修都不禁一颤,欧阳修算是发现了,应彦羡这厮动不动就是生与死,完全就是没把命当回事。 这有些让欧阳修头疼。 赵曙扶着应彦羡,说:“不,朕不要爱卿的脑袋,朕要的是胜利,是卿家的好消息。” 应彦羡重重点头。 待到欧阳修与应彦羡缓缓退走后,赵曙揉着自己的额头。 江高端来茶水,不,是清水,清水好。 “官家,喝口水吧。”江高轻声道。 赵曙端起茶杯喝了口,问:“咦?江高,这几日,你怎地不给朕奉上茶水了?都是这种寡淡无味的清水。” 喝下去寡淡无味。 江高笑道,说:“官家,相较于茶水来说,这种清水更能够醒人心神,而且,润人肠胃,经过煮沸后,灭菌消毒,与人有益。” 赵曙问道:“这种事,是哪位御医告诉你的?” 因为,之前赵曙从未听闻过此等事。 江高笑着,将之前应彦羡告诉他的事情告知了官家赵曙。 “应大人还说了,让官家闲暇之余,尽量多运动运动,跑跑步,这样,对身子好。”江高道。 赵曙平日里身体不好,经常咳嗽生病,江高也给赵曙熬过不少汤药,苦涩难喝。 赵曙一笑,嘿,这什么时候,应彦羡也成了一位医者。 “不管这法子有没有用,都是应彦羡的一片心意,朕,领了。”赵曙道。 如今,应彦羡在玩命给自己办事,自己,也得想着臣子。 赵曙对着江高说道:“回头给应彦羡送些赏赐过去,也是朕的一片心意了。” 其实,赵曙心中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生死天定,逆天改命,无异于是难于上青天。 只是觉得,应彦羡能够由此心意便是足矣。 出了大殿的应彦羡立马耷拉下来,浑身无力。 这次,可真是栽跟头了。 欧阳修神色凝重道:“小子,你可知道为何官家明日一早才会颁发诏令吗?” 应彦羡摇头不知。 欧阳修提醒道:“那是,官家特意给了我们一夜的时间去准备。” “一夜?准备?” 应彦羡不懂,这是要准备什么。 都这等时候,还有什么可准备的。 欧阳修想敲打一番应彦羡的脑袋,以往那个聪明劲哪里去了。 “官家虽然说手中无人,可是,却没有说我们不可以去拉人来助阵,此话,你可明白?”欧阳修问道。 应彦羡恍然,原来如此。 “可是,小子在汴梁并无几个熟人。”应彦羡双手一摊,紧接着,他看向欧阳修。 欧阳修后退一步,道:“你小子别打老夫的主意,老夫,不能够耽误了旁人的前路。” 应彦羡明白了,欧阳修虽然熟人众多,门生故吏也有,可是,大都是在朝官员。 如果,欧阳修去找他们说出了这番话,无论他们答应不答应,都会与欧阳修之间产生间隙。 同时,如果助了欧阳修此事,那么,以后大宋官场上势必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试想一下,数十年,不用数十年,就数年后,大宋官场上便大都是科举选拔而来的士子。 那时候,这些士子本就对欧阳修产生不满情绪。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参与此事之人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真是令人头大的一件事。 应彦羡又开始惆怅,真要是就凭着他们两个人,就妄想打败整个天下读书人,那是痴心妄想。 倘若要以颜值来战的话,应彦羡倒是有着十足把握。 可惜的是,长得帅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还不能够增加一些战斗力。 再次路过宫中的金水桥,应彦羡想起了那日与苏轼的一番相遇。 一袭青衫,几度轮回。 才子昂首,天地失色。 现在,苏轼恐怕也是早已到达了青州地界,进了青州城。 只是不知道的是,青州是否能够在苏轼的管理下百姓安居乐业。 苏轼,希望你不要令某失望。 应彦羡望着这金水桥发呆,直到欧阳修过来拉着他。 “小子,发什么呆呢?”欧阳修问道。 应彦羡笑道:“想起了一位俏郎君。” 欧阳修说不出话来,莫非,应彦羡这厮有着龙阳癖好。 咦。 欧阳修顿时浑身发寒,可惜了了啊。 第223章 苏轼哀叹 其实,两日前苏轼便已抵达青州,就连亲眼看见苏轼的颍王赵顼都没有想到苏轼会来的这般之快。 可见,一路之上的苏轼并未停歇,而是快马加鞭的赶来。 对此,颍王赵顼自然是多加赞赏,他很喜欢这等干事风格的人。 “子瞻,一路辛劳,今晚,本王为你洗尘接风。”赵顼面带笑意,准备今晚为苏轼大摆宴席。 苏轼一身风尘仆仆,面色有些蜡黄,可见一路之上并未休息好。 苏轼对着颍王赵顼说道:“多谢颍王殿下心意,子瞻心领了,不过,子瞻听闻青州近况不佳,还是早点上任的好。” 赵顼愕然,看起来,这位苏轼还是一个歇不住的人。 正巧,如今的赵顼就住在青州府衙,期间也有人请他去换处庄园闲住,可都被赵顼婉拒。 青州这般多的事情,自己还有闲心游逛玩乐,那是不妥之举。 赵顼不傻,他不会如此去给自己招惹一身的祸事。 听了苏轼的话,赵顼哈哈大笑,说:“也好,本王也好早点将青州事务交出,这些日子,可算是累垮了本王。” 苏轼没有接话。 府衙大堂之中,颍王赵顼亲自将青州事务说与苏轼听,期间,苏轼频频皱眉。 来之前,苏轼想过青州政事有过麻烦,可是,没有想到,光是官员的缺额就少了近一半,这还是颍王赵顼已经补充一些官员上来后的结果。 颍王赵顼说:“青州这一次的祸乱,几乎将青州官员连根拔起,鲜少有人能够不牵扯其中。” 苏轼点头,这一点,他懂。 “可是,宁肯全部革除掉,也不能够放过这些贪官,不然,青州官场得不到根治。”赵顼道。 与青州而言,这次是祸乱,也是重生的机会。 苏轼理解颍王赵顼的这种做法,只是不知,是谁人给其提供的方法。 这让苏轼想起了那日金水桥上见过的应彦羡,听闻,当时他也在青州城,且助了颍王赵顼。 莫不是他…… 颍王赵顼看着若有所思的苏轼,不知他明不明白,那近一半的缺额是本王留给他的福利。 一州府尊,倘若没有自己的人,下面那些官吏对其阴奉阳违,那,苏轼在青州城将会寸步难行。 所以,颍王赵顼才会只补充了一半官吏,剩下的一半,这个人情,就交给苏轼去做吧。 但愿苏轼能够理解自己的苦心。 “就好似疆场之上,宁肯多杀,也不能够漏掉,不然,死掉的就是自己。”颍王赵顼学着某人说话道。全网 .78z. 这种事,容不得妇人之心。 在有着铁血手腕的同时也要有着收拢人心的手段。 强硬加上抚慰,最是好的。 苏轼道:“王爷说的极是,既然下层官吏不足,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要及时将官吏补充上来,而后才能够处理事务。” 不然,就算自己下达了政令,下面的官吏做不了,也是枉然。 颍王点头,说:“无妨,方才本王说今晚为子瞻接风洗尘,就是想让子瞻认识一下青州官吏,省的他们不认得自己的府尊大人,闹了笑话。” 苏轼点头。 “可,不过,还请王爷给子瞻两日时间,两日后,再行此宴。”苏轼建议道。 “奥,为何?” 对于这一点,颍王赵顼真是没有搞明白。 为何要等到两日之后,今日不行吗?也好让他们知晓青州来了一位府尊大人。 苏轼笑而不语,只是写下了一个字:看。 瞬间,颍王赵顼明白过来,合着,苏轼也是一个鬼精之人,想要下去看看青州实况,然后再行施政。 由此看来,苏轼这位青州府尊,自己是没有选错的。 颍王赵顼倒是来了兴致,他想要看看,青州在苏轼的治理下,能否一跃升天,做出傲人的政绩来。 既然苏轼有此想法,赵顼自然不会阻止,正好,他也趁机看看苏轼的理事能力。 “好,子瞻,这几日你便要劳苦一番了。”颍王赵顼道。 苏轼抱拳,说:“子瞻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解青州危难,也解王爷难处,谈不上劳苦。” 颍王赵顼点头,苏轼的为人他有过些许了解,正好这次也再观察观察。 苏轼简单收拾一番,将衣物放在赵顼令人收拾出来的房间中,便带着一名随从出了青州府衙。 颍王赵顼看着走出的苏轼,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能却是道:“王爷,可要派人跟着?”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糊弄赵顼,赵能自然理解, 岂料这次,赵顼摇头,说道:“不必了,苏轼既然有此心,我们便候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苏轼是赵顼选择之人,也是官家赵曙同意过的。 倘若,赵顼连自己中意之人都信不过,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人为他卖命。 不值当的。 经历过青州事情后,赵顼的成长非昔日可比,恐怕当他再次返回京师汴梁,会令许多人大吃一惊。 出了青州府衙的苏轼一路慢行,他先是在青州城内逛着,虽然繁荣不盛,路人却是不少,大有可为。 路边有叫卖声,充斥着地方音调。 当苏轼走到青州驿馆的时候,他发现正在有不少苦力正在搬运碎石砖块。 苏轼拉着其问道:“敢问,这里是何处?” 搬着碎石砖块的苦力没好气道:“自然是青州驿馆。” 一旁的苦力喊道:“别搭理他了,一看便知是外地人,青州人哪里不知道青州驿馆在战乱中沦为了一片废墟。” 接着,他们便继续搬运碎石砖块,不再搭理苏轼。 “少爷,这里可是有什么怪异之处吗?”跟着苏轼的伴读苏由问道。 苏轼道:“你可知青州驿馆是因何变为废墟的吗?” 苏由挠头,不知。 “乃是因为这次的青州叛乱。”苏轼道,“当时,颍王殿下便被困在了这个驿馆之中,叛军攻打,这才造成驿馆如今狼藉模样。” 若不是因此,苏轼何至于如此关心这些东西。 从这里,苏轼可以看出,那夜战斗的激烈之处。 大火冲天,喊杀声阵阵,不少士卒因此流血死亡,全都是因为某些人的一己之私。 苏轼哀叹。 第224章 哀弦危柱作伊凉 古往今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只是因为一场叛乱,就造成了整个青州城的萧索,真是令人徒然叹息。 苏轼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废墟,不知又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够将其建立起来,这些,浪费的都是大宋有生力量。 “我们走吧。” 苏轼带着苏由继续前行,他想要看到更多的青州状况。 走过青州城的大小街道,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下来,行人也在不断减少,稀稀疏疏。 苏由对着苏轼问道:“少爷,我们不回去吗?” 苏轼摇头,既然出来了,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他是不会选择回到府衙的。 无功而返,不是他苏轼的做法,一件事,定然是要有一个答案才可以的。 “再看看,再走走。”苏轼说。 今日,他们只是看了看青州城内的情况,而青州城外,他们却是寸步未去。 而这,也不是苏轼的风格。 苏由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性,做事情很较真,不达目的不罢休。 “奥。” 苏由只能够跟着少爷苏轼继续前行,无聊的看着这些无聊的人和事。 夜晚的青州城就显得更加冷清了一些,路上行人虽说不多,却常能够见到巡逻士卒。 不消说,是因为这场叛乱,让青州城加强的巡逻警戒。 可是,这样也会吓的一些青州子民自入了夜便不敢轻易走出家门。 刀兵未收,谁敢放心。 苏轼将自己发现的这些信息统统记录下来,便于后期调整, “走,我们去吃些东西。” 走了许久,苏轼有些饿意,正巧面前有着一家寻常菜馆,苏轼便带着苏由走了进去。 苏轼喊来了店家,点了几个小菜。 “客官,可还要酒水?”店家问道。 苏轼摇头,说:“不用了,麻烦来壶茶水就好。” 店家很快就奉上一壶茶水,道了句请慢用。 尝吃着这家菜馆的菜肴,苏轼觉得比一些大酒楼的味道还要好得多。 苏由也是闷头吃着,大呼道:“真好吃。” 苏轼吃饱了肚子结了账,带着苏由去找了家客栈。 青州城客栈不多,住上一宿的价格也是极为的便宜,多则数十文,少则才区区八九文。 这样的价格,想必在汴梁是住不到的。 苏由想要伺候苏轼洗漱,苏轼看得出来苏由的困意,便说道:“你先去睡吧,我再读会书。” 苏轼随身都会携带一些书籍进行阅读,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亦。 苏由摇头,“少爷不睡,苏由也不睡。” 苏轼看着坚持的苏由,便由得他了。 掌灯读书,苏轼渐渐入了迷。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呼噜声,是苏由早就睡着了,正趴在桌子上打着呼噜。 苏轼摇摇头给他盖上一层薄衣。 算起来,苏由也是跟自己十余年了。 汪汪。 外间传来两声狗吠,乱了这寂静深夜。 苏轼打了一个哈欠,喊醒苏由,让他去床上歇着,这样容易着凉。 苏由揉着眼扑哧一声躺在床上,竟也连鞋子都不脱了。 苏轼收拾合上书本,然后吹灭油灯,就着皎洁的月光卧倒在床,开始休息。 一夜无事,便已天明。 苏由醒得早,为苏轼打来一盆清水,让苏轼洗漱。 而后,主仆两人又退了房间,找了一家早饭铺子吃饭,恰巧的是,苏轼所来这家早饭铺子就是陈发财经营着的那家。 陈发财仍旧在忙碌着一家的三餐日常,早起摊饼。 陈发财见到有客人进来,便招呼着坐下。 “两位客官,可是要吃些什么?”陈发财问道。 苏轼要了两个摊饼,又要了两碗米粥,陈发财端来一碟小菜,说:“这是小店特色,不要钱,客官可放心的吃。”あヤ~8~1~.7,8z.w.o < 苏轼奥了一声,这样淳朴的店家还真是少见。 在吃摊饼的空档,苏轼发现中间来了几波青州官服的士卒来吃早饭。 所幸的是,这店家笑脸相迎,给足了分量。 那些穿着官服的士卒也没有赊欠饭钱,直接给结了账。 如此官民之乐之事,真是少见。 这有些令苏轼惊讶,不知这小小早饭铺子有何魅力之处,竟引得如此多人追捧。 待到吃完早饭,苏轼喊来店家结账,陈发财正在忙着,他的妻子田氏过来算了算,一共八个大钱。 苏轼掏出钱结了账,然后带着苏由走出这家早饭铺子。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后面喊住。 陈发财追了出来,道:“客官,内人不知道客官只点了半份的米粥,多要了一个大钱,真是对不住。” 接着,陈发财将一个大钱递给苏轼。 “那客官您慢走,店中还忙,俺就先回去了。” 说完,陈发财就急匆匆跑了回去。 苏轼低头看着手掌中的这一枚大钱,觉得甚是有趣。 苏由道:“只是一个大钱,值得店家还解释这么多吗?就算不退给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听到苏由的话后,苏轼一笑。 “有些事,不是不做就无人可知的。”苏轼道。 苏由没有听明白,不知自家少爷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少爷,你等等我啊。” 苏由看着渐渐走远的少爷苏轼忙追了上去。 苏轼渐渐走出青州城,来到城外,正好看到朝阳初升,甚是壮丽,真是许久都未注意到如此美景了。 谁人何曾想到过,青州城竟有着如此景色。 见到如此景色的苏轼不由得张口便道:“霜鬓真堪插拒霜。哀弦危柱作伊凉。暂时流转为风光。未遣清尊空北海,莫因长笛赋山阳。金钗玉腕泻鹅黄。” 心中有才是遮掩不住的,苏轼的才华足以傲视群雄。 苏由不由得叫好,少爷作词作的太好了。 嘭。 苏轼打了一下子苏由,叫骂道:“不准叫唤。” 苏由缩了缩脑袋,少爷总爱这般,不爱出风头。 “苏由知道了少爷。”苏由显得有些委屈。 苏轼看着朝阳随意指了一个方向,便道:“我们就去那里。” 那里有座山,青青葱葱,被植被所覆盖,真是一座好青山。 苏由哎了一声,满脸笑意的与少爷一并而行。 第225章 烟叶 应家大院,充满着生活气息。 应星物在青州府尊朱大成之事过后并没有选择返回青州城,而是继续停留在老宅应家大院。 经历过,便不再留恋。 所谓的繁荣昌盛,不过是一场虚无的云烟,转瞬便看不见。 应星物看得开,他也明白了所谓的生活。 用应星物他的话来说,那便是,青州城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人多房子多些,哪里如老宅舒坦,背靠青山,景色宜人。 所以啊,我们一家人就与世无争的生活在青山脚下,守着这老宅。 刀耕火种,怡然自得,岂不快哉。 所以,在与儿子应彦羡商议过后,应家人便打算长久住在应家大院中。 求什么都不如求得一生平安。 吃过早饭后,徐水若对着父亲应星物和母亲张氏道:“爹,娘,大青叶再过不久就要采摘了,这几日甚是关键,若娘恐怕要忙一段时间了。” 应星物点点头没说话。 张氏看着徐水若怜爱道:“若娘,大青叶纵然重要,可是,你的身体也重要,莫要劳累了自己。” 一旁的小弟应彦栋也掺和道:“我也要跟着嫂嫂去,我也要跟着嫂嫂去。” 田野地头,最是适宜玩耍。 可惜的是…… 听到小儿子这话的应星物呵斥道:“先生昨日还说你又贪玩了,今日哪里都不许去,在家中读书学习。” 应彦栋不敢说话,他有些怵怕父亲。 徐水若笑着道:“无碍,前些日子下雨,我连着几日都没过去,都是那些佃户帮着打理的,若娘过去就是看着。” 张氏叹口气,若娘这性子,真是倔。 “小弟,你要以学业为重,不要贪玩,不然,等你大哥回来,他说不定要考你的,到时候可不能让你大哥失望,明白吗?” 应彦栋听到这话后觉得自己确实是该要好好学习了,不然,等大哥回来自己就丢人了。 “嗯,我听嫂嫂的。”应彦栋乖巧道。 张氏为之一笑,这孩子,跟若娘走的倒是挺近。 “那好,今日就让你忠伯随你过去吧,他前几日抽了一次你给他的烟叶,很喜欢。”应星物道。 对于那呛人的烟味,应星物是受不来,一闻到就难受得慌,反倒是老管家应忠,爱好这一口,吧嗒吧嗒的抽着,还很享受。 应星物还被老管家应忠笑道:没这福气。 应星物倒是觉得,不会抽这就是福气。 徐水若一笑,给到忠伯的那些烟叶味道并没有达到最好,因为大青叶还未彻底成熟,晒干之后的味道稀散了些。 不过,忠伯喜爱便说明这种烟叶是可以的。 徐水若自然是高兴的,她并不想像夫君给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不可行的话,就当着打发时间了。 白忙活一场的事情,若娘并不想,所以,她想努力。 “好,今日我再采摘一些,晒干后送给忠伯。”徐水若道。 应家大院门口,老管家应忠早就套好马车,等到徐水若一出来就乐呵道:“少夫人,可是要出发了?” 听着应忠的声音,丝毫听不出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徐水若轻轻点头。 老管家应忠应了一声,等到徐水若上了车,他便赶着马车出发前往大青叶所在地。 大青叶种植所在地距离应家村并没有太远,五六里的路程,应忠赶着车瞬刻便抵达。 “少夫人,到了。”应忠掀开车帘。 徐水若走下马车,看着这片大青叶地块。 应忠笑道:“少夫人,这大青叶的长势真是愈来的好了。” 徐水若点点头,是呀,雨水充足,土地肥沃,种任何植被都是可行的。 “忠伯,我们过去吧。”徐水若道。 应忠哎了声,安置好马车就随着徐水若一同走过去。 路上,不断的有佃户给徐水若他们打着招呼,以前不熟悉这位应家少夫人,现在,几乎是熟得很。 最重要的是,这位应家少夫人没什么架子,不端着,和蔼可亲。 这样,就更加得这些佃户的喜爱了。 徐水若看着这些大青叶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呵护着。 现在,一切事情基本上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大青叶成熟后采摘。~ 只是,不知夫君可好。 徐水若的思绪好似也随着离去的夫君应彦羡远去。 而与此同时走出青州城外的苏轼顺着道路而行,他目视着这座青山,真是好一座山。 青州地势低洼,缘由就是因为这座青山。 青山拔地而起,看上去甚是雄伟。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座青山,才使得青州风调雨顺。 在前来青州前,苏轼就已经对其做足了功课。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倘若自己担任青州府尊,却是对着青州风土人情一问三不知,何谈治理? 苏轼深深懂得这些道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认真思考思索,都是能够找到答案。 这一路行来,苏轼见到了劳作的农夫,见到了行脚匆匆的商人,见到了路边玩耍的童子。 农田阡陌,田园风光,该是如此。 忽然间,苏轼有些喜爱上了青州这个地方。 “少爷,你看,这是什么,好大的叶子。”苏由从未见过这种植被,有些好奇。 苏轼低头看了眼,摇头不知。 “天下万物众多,形状各异,哪里认得齐全。”苏轼笑道。 苏由摘下了一片大叶子拿在手中,有趣的把玩着。 “哎,你们是何人,为什么偷摘我们的大青叶?”有人朝着苏轼他们这里喊着。 苏由想要辩解一番,苏轼拉住他,这种事,本就是他们的不对。 “老者,我等出于好奇使然,妄摘了一片叶子,若有损失,某赔。”苏轼道。 跑过来的老者看着苏轼主仆两人态度良好,便道:“没事了,这是我们主家栽种的大青叶,不是野草,还未成熟,莫要再采摘了。” 苏轼问道:“敢问老者,何为大青叶?” 老者笑了一声,这书生…… “就是一种农作物,可以填饱肚子。”老者解释的很是到位。 苏轼恍然。 “多谢老者解惑。” 第226章 苏轼所见所闻 “博叔翁,发生了何事?” 先前这名老者的一声大喝惊动了不少人,正好身在此处的徐水若便带着老管家应忠快步而来。 老者见到主家少夫人来到此处,便指着苏轼他们主仆两人道:“莫事莫事,有两位过路人,不小心摘了一片大青叶。” 苏轼对老者报以会心一笑,知道老者此话护佑了他们。 苏轼站出道:“想必这位娘子便是这片大青叶地的主家了?” 徐水若见到面前这人一副书生装扮,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颇为有礼,不像是偷盗之人。 有些人,看面相便能够得知为人如何,相由心生,便是如此。 “若娘有礼了,敢问公子是路过此地?”徐水若整个人没有丝毫羞怯,她要证明自己。 苏轼道:“正是,某见这大青叶稀奇,就忍不住摘了一片,还请若娘恕罪。” 徐水若摇头表示无事,对着众人道:“大家都去忙吧。” 于是,众人便听话散去,各自忙活。あヤ~8~1~.7,8z.w.o < 苏轼见着这位若娘的话颇为管用,便知此娘子不简单。 “若娘,不知,这片叶子如何赔偿?”苏轼问道。 徐水若愕然,这就一片叶子的事情,谈何赔偿一说。 “公子说笑了,一片叶子罢了,无须赔偿,公子去赶路就是了。”徐水若道。 如果因为一片叶子便让路人赔偿,那么,她徐水若坏的是应家人的名声。 再说了,徐水若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女人,不会为了一片叶子就为难人家,这种事,咱不做。 苏轼感激,道:“若娘宽宏大量,某谢过。” 徐水若还真是头一次见过如此有礼的读书人,便笑笑不语。 不多时,一应家大院仆人飞奔而来,对着徐水若喊道:“少夫人,少夫人,少爷来信了,少爷来信了。” 自然,仆人口中的少爷便是应彦羡,应彦羡给徐水若写了信。 徐水若对着苏轼微微躬身便跑开了。 苏轼望着奔跑中的徐水若,好似在看一道风景,吟诗道:“旧时风景现时人,一封家书抵万金,遥闻听得有人唤,便道郎君书一封。” 继而,苏轼对着苏由道:“苏由,我们走吧。” 苏由因为自己险些惹了事,闷头不语的跟着少爷苏轼。 日头高照,苏轼他们主仆两人还未走出大青叶地块,便有人喊住他们。 “公子,公子。” 苏轼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原来是刚刚那位老者,苏轼问道:“老者何事?” 老者道:“我家少夫人见两位手无行囊,这天气又是炎热,便令老头给公子端来茶水解渴,乡下粗茶,公子莫要嫌弃。” 苏轼摇头,接过老者手中粗茶便喝下肚,顿时清凉极了。 “苏由,你也喝了吧。”苏轼道。 苏由也是跟着喝了一碗,觉得很好喝。 老者道:“告诉你们,这茶水就是由这大青叶浸泡沏成的,加上冰块,这种天气喝下肚,最是痛快凉爽。” 苏轼奥了一声,原来,这大青叶还有此功效。 “谢过老者。” 苏轼望着人影绰绰的大青叶地块,他对着苏由道:“真是没有想到,青山脚下还有着这么一处田园风光,真是令人好生艳羡。” 苏由道:“少爷,以后这青州城不是你说了算吗?你若是想看,咱们就天天来。” 苏轼听完不由一笑,自己是来青州做官治理地方的,而不是来享受的。 真若是这般做了,恐怕会惹人耻笑。 “好,那以后少爷我就派你天天来守着、看着,如何?”苏轼道。 “啊?” 苏由大吃一惊,可不行,“少爷,苏由还要伺候你呢。” “少爷我用不着伺候。” “可是,老爷会责罚苏由的。” ………… 徐水若看着夫君应彦羡写给自己的信,心中喜悦,信中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夫君应彦羡已经到了汴梁,平安无事,让自己照顾好自己。 都是一些家常话,徐水若却是读的津津有味。 老管家应忠端着茶碗过来,递给少夫人。 “少夫人,少爷都说啥了?”老管家应忠问道。 徐水若不介意应忠的问话,说道:“少爷说他一切都好,正在汴梁听差,让我们好好操持家中。” 应忠抚须,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少爷,凡事都顾家。 徐水若这才想起刚才那名读书人,问道:“忠伯,那读书人走了?” 应忠点头,说:“喝了碗茶水,就离去了。” 徐水若嗯了一声,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每日,都会有人路过的。 ………… 苏轼带着苏由又走了多半日时间,从日出走到日暮。 苏由走的腿脚酸痛,对着苏轼喊道:“少爷,差不多了吧?” 青州地界广着呢,靠他们的两只脚,哪里会走的过来。 苏轼看了看天色,说:“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回返青州城。” 现在,苏轼他已经对青州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包括民生。 这般一来,他治理起来也就可以对症下药,而不是道听途说施政。 事半功倍。 苏由大喜,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了。 这时候,苏轼却听得前方不远处围绕着一群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当苏轼拨开人群的时候,发现是因为水沟灌溉的问题发生了分歧,中间有着一小吏在调节此事。 “魏家庄和吴钩村的,我告诉你们,这条水沟的水足够你们灌溉浇地的了,若再闹事,不散开,那么,这水沟的水可就便宜了夏家村。” 被刨开的水沟里面的水正哗啦啦流淌着远去,想必便是流向了这小吏所说的夏家村。 很快,人群被这小吏劝解开散去。 苏轼拉过小吏问道:“敢问官老爷姓名?” 这小吏笑着摇头,说:“咱可不敢称官老爷,就是一个跑腿的苦力罢了,书生,你来此作甚?” 苏轼道自己正在游学,途经此地。 小吏回道:“天快黑了,赶紧找地住下,如果找不到地方住,就去夏家村找咱,咱叫夏武吉。” 苏轼看着这小吏背负双手离去。 夏家村??? 第227章 青州的好 夏武吉端来好酒,对着苏轼说:“家中就这么一坛好酒了。” 若不是苏轼找来,夏武吉也不会将这坛好酒拿出来招待他。 见到如此热情的夏武吉,苏轼说:“夏兄,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粗茶淡饭吃一顿就好了。” 夏武吉嘿笑道:“毕竟是游学子,想必在外吃了不少苦,在这里,就吃好些。” 苏轼汗然一笑,对于夏武吉的这种热情,他觉得吃不消,毕竟,自己是隐瞒身份而来。 可是,也不能因此就说了出来,不然,恐怕对后面的事情有所影响。 夏武吉的婆娘吴妞妞将做好的热乎饭菜端上桌,让他们好生吃饭喝酒。 “我去把东面那间房子收拾出来,今晚,就委屈苏兄弟你们住那里吧。”吴妞妞道,家里房间不多,也就东面那间还算可以。 苏轼表示有的住就可以,不挑剔,自己打扰了夏武吉一家倒是实情。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就客套了。”夏武吉指着满桌子的好菜道:“苏兄弟,来,吃菜,吃菜。” 苏轼下了筷子,苏由也跟着吃着。 饭间,苏轼对着夏武吉问道:“夏兄,今日晚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武吉嗨了一声,说:“没啥大事,就是魏家庄和吴钩村因为灌溉田地的事情闹起来。”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对此,夏武吉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怪。 苏轼问道:“就是因为那条时常断水的小清河吗?” 夏武吉点头,这位苏兄弟打听消息倒是快人一步,这就知道小清河的名字了。 那条小清河自青山脚下青河大河分支流出,一路不知穿过多少村落。 最后,流到了魏家庄、吴钩村这里。 可是,每途径一个村庄,都会被截流,等到灌溉好后才会被放流。 如此一来,到魏家庄、吴钩村的水流自然就小了很多。 为了灌溉田地,为了争抢水流,魏家庄和吴钩村的人每年都会为了这些事殴打起来。 “今日还算是好的,并没有动手打起来,不然,事情又闹大了。”夏武吉后怕道。 苏轼也算是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难道,就没有人想解决掉这个事情?”苏轼问。 一年又一年,年复一年,总不能每年都为了水流的事情拳脚相向,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的。 夏武吉叹口气,说:“往年,我是每年都向青州府衙禀告此事,可是,每次都是了无音讯。” 人微言轻,徒呼奈何。 继而,夏武吉又道:“今年,前段时日,听说青州府尊朱大成叛乱,当时整个青州城都烧了起来,后来,听说叛乱平定了下去,可是,那些官员,死的是,逃的逃,被抓的被抓,而今,谁还有闲心来管这等小事情。” 夏武吉也死了心,就这样吧,魏家庄和吴钩村他居中周旋,力争不要闹出人命。 不然,到时候,两个村子间就真的要成死敌了。 苏轼点头,对于这些事,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夏兄,我在那里听你说,你们再打架,水流就便宜夏家村了,这……” 苏轼真是搞不懂,夏武吉就住在夏家村,他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容易惹人厌。 到时候,魏家庄和吴钩村的麻烦倒是解决掉了,他夏武吉自己的麻烦岂不是要找来了。 苏轼想问问清楚。 哈哈哈…… 夏武吉听后哈哈大笑,指着苏轼说:“看,这就是苏兄弟的不懂之处了吧。” “愿闻其详。” 苏轼看着夏武吉。 夏武吉道:“历年以来,我们夏家村都是处于水流的末端,就算没有魏家庄和吴钩村这档子事,我们夏家村也得到不了多少水流。” “自然,不管我如何说话,夏家村的人都当着一个笑话听听。” 苏轼恍然,这就是不指望这条小清河能够带给夏家村多少水源了。 果真,妙得。 不过,夏武吉似乎还没有说完,他喝了一碗酒水,吃着菜。 “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们夏家村,压根就不靠着小清河灌溉田地。”夏武吉道。 “奥?” 这下子轮到苏轼吃惊了。 夏武吉见到苏轼的吃惊模样,得意一笑。 “既然老天爷靠不住,旁人也靠不住,干脆就靠自己。”夏武吉道。 “我们夏家村,在村中挖了几口水井,平日里就攒着,等到天旱的时候,就喝井里的水,既甘甜又清凉爽口。” “自然,在田地头上,我也组织人挖了不少口井,这样,我们灌溉田地虽然费了些劲。” “可是,不靠天,不指望旁人善心大发,完全靠我们自己。” “你说,我们夏家村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说完,夏武吉哈哈笑着。 苏轼终是了然,这才是解决麻烦的根本法子。 夏武吉这件事做的太棒了。 也难怪,在自己进村子的时候,打听夏武吉家中住址,很多人都热心的跟自己带路。 可见,夏武吉在夏家村中的威望。 苏轼端起酒碗,对着夏武吉敬道:“夏兄,某佩服夏兄的聪明才智,敬夏兄一碗酒。” 夏武吉同端起来,两人满饮。 吴妞妞将房间打扫的很干净,看得出来其用心程度。 苏轼在与夏武吉酒酣饭饱后,将夏武吉送进了屋中。 吴妞妞对着苏轼说:“这狗东西就喜欢喝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几斤几两。” 苏轼笑笑,今晚,看得出来夏武吉也是高兴。 “嫂嫂,夏兄交给你了。”苏轼道。 苏由揉着肩膀,这位夏武吉可真是重。 苏轼带着苏由回到房间,苏由说道:“这房间真是干净,就是被褥破了些。” 苏轼敲打了一下苏由,有的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苏由委屈极了,自己没有嫌弃,只是嘴贱多说了一句,少爷就又打自己。 哼。 苏轼对着苏由说:“天色很晚了,你快些睡吧。” 苏由知道,自家少爷又要看书了。 “少爷你也早点睡,别看书太晚了。”苏由道。 苏轼看着外面夜空中的皎洁月光,越发觉得青州的好。 第228章 将晏几道拉入阵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晏几道读着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才发现,应彦羡真是大才。 若拿这首辞赋与自己以往所作诗词相比较,晏几道会全部丢弃。 垃圾。 应彦羡看着翻来覆去读过来读过去也不嫌烦得慌的晏几道,拉过他道:“晏兄,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的。” 晏几道很自然的回道:“这个我晓得。” 这下子轮到应彦羡吃惊了,自己还没说出口,你怎么就晓得了。 晏几道解释说:“能够让应兄大驾光临寒舍,必定是有着事情而来,不然,何故至此?” 应彦羡愕然,与聪明人说话省事倒是省事了,可是也让人哑口无言。 晏几道放下字画,不再醉心诗词歌赋,专心与应彦羡说话。 应彦羡说:“上次,多谢晏兄在朝堂之上为某作证。” 关于上次之事,应彦羡还未来得及谢过晏几道就匆匆忙忙去了青州,今日,正好趁机谢过。 晏几道摇头,这是他自愿的,而且,句句属实,并无假话,谈不上谢谢。 “某那是据实以奏,应兄不必客气。”晏几道说。 何况,晏几道不会以此事抱着应彦羡欠自己人情的心态,于他而言,不值当的,还不如应彦羡送自己一两首诗词歌赋来的好。 既然如此,应彦羡不再纠结此事,而是对着晏几道说:“晏兄,你可知科举改制一事?” “知道。” 如今,科举改制一事闹的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是难上加难的。 晏几道并不是与世隔绝,何况,他还担任着开封府判官一职。 这种事情,他甚至还专门的了解过。 不过,今日应彦羡问及此事,便说明他今日而来,必是涉及此事。 应彦羡问道:“不知,晏兄是赞同此事,还是反对此事?” 如果赞同,那么,他们就是统一战线的战友,生死与共;如果反对,那么,此事应彦羡也不会再开口,省的徒惹人烦。 晏几道看着应彦羡,想要从应彦羡脸上看出些什么出来。 半晌,晏几道说:“于国有大利。” 应彦羡心中一松,看得出来,晏几道还是能够看得清形式的。 这五个字,就足以表露出晏几道的观点。 “那么,晏兄可知,官家已将科举改制一事交由了某来做?”应彦羡说出此事。 晏几道当即大惊,问道:“怎么会……” 此事,一直都是欧阳修背锅,汴梁士子每日骂的最多的也是欧阳修。 怎地,此事会突然交由到应彦羡手中。 这让晏几道不能够理解。 应彦羡道:“事实就是如此,晏兄不必惊疑。” “那,应兄此番前来,也定是为了科举改制此事而来了?”晏几道问道。 应彦羡点头。 “我已启奏官家,自明日一早,将会张贴告示,采取论辩一法,若朝廷胜,则科举改制无人能挡,若朝廷败,科举改制一事就此搁置。”应彦羡说。 既然想要请晏几道帮忙,就要先给他说明这件事。 不然,那就是伪君子行径了。 应彦羡不是君子,也不会做伪君子,他是一个真小人。 当应彦羡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晏几道就已经知道,应彦羡没有骗自己。 “应兄你想让我怎么做?”晏几道直接问。 应彦羡说:“朝廷采取的是七日论辩法,每日分上午、下午,各一场,七日过后,便是最终结果揭晓之时。” 这个方法,饶是谁人也说不出来不是。 晏几道沉思片刻。 “明白了,应兄应当是手中无人吧?”晏几道问道。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晏几道的聪明之处,他能够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症结。 应彦羡也不藏着掖着,很坦然的承认。 “不错,后日便是论辩之法执行时候,而朝廷这方面只有我、欧阳相公两人,急需晏兄帮助。”应彦羡道。 晏几道问道:“官家不曾给应兄派人?” 既是朝廷要事,为何不去找官家,而过来找自己,这点,晏几道是要弄清楚的。 应彦羡没有厌烦,相反,晏几道愈发问的详细,就说明,他愿意帮着自己。 应彦羡回答说:“我去找过官家,官家给不出人来。” 一句话,就将应彦羡与欧阳修逼到了最前面。 官家赵曙不是给不到人来,而是怕给到人又输了,给到的人没有尽全力。 太多太多因素了。 所以,赵曙才暗中示意给应彦羡与欧阳修时间,让他们去找人。 自然,私下找的人都是出自真心,到了辩论的时候,也会拿出万分力气来。 晏几道点头表示明白,这件事,官家知道。 “算上某,我们也才三个人,莫非,应兄就想靠我们三人就论得过天下文人?”晏几道问道。 其实,晏几道这句话已经说明,他愿意去帮着应彦羡参加论辩。 可是,如果只有他们三人,那么,最后的胜算仍旧不大。 晏几道不是输不起,而是担心输掉后的结果,这可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不容半点马虎。 应彦羡说:“如果晏兄身边有认识的朋友,可推荐一二。” 只要有着真才实学,应彦羡都敢用。 晏几道第一时间想到了富弼,他的这位姐夫。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不能够拉着他来,毕竟,他是朝中重臣。 胜了,旁人说他以势压人,败了,那就是溃退了。 “事情太过紧要,容我思考一番。”晏几道可以把自己压上,可是,不能够拿着朋友来冒险。 应彦羡不着急,此刻,已经可以确认,晏几道会帮助自己。 应彦羡告辞。 “晏兄,不管如何,某都在此谢过,想必,到了论辩那日,定是腥风血雨,还请晏兄做好准备。”应彦羡提醒道。 晏几道不置可否。 腥风血雨,他又何惧哉。 大丈夫在世,不就是要博取功名,做出一番事业来。 晏几道点头。 “应兄,届时,某定,全力以赴,不负所托。”晏几道说。 应彦羡点头表示明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信得过晏几道。 第229章 赵曙的担忧 从晏几道家中出来,天色已黑,应彦羡知道,还远远不到自己休息的时刻。 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官家就会颁发告示。 那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盯在自己身上,到了那时,再想如此寻人帮助,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孔四海与李二跟了一天,两人虽然疲惫,却从不会喊累,对于这种情况,他们早就如家常便饭。 李二更是明白,这个时候,就是关键时刻,不能够掉以轻心。 “都头,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家?”李二问道。 应彦羡站在道路中间,闭目,养神。 片刻后,应彦羡张口道:“范府。” ………… 等到应彦羡归来,早就等候在军卒驿馆门口的齐小鸣与杜忠迎了上来。 齐小鸣道:“都头,你们作甚去了,都这个时候了。” 从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到如今这个时候才回来,早知道,今日他们就该跟着都头他们一块出去,而不是一直在军卒驿馆门口干等着。 这样的感受,很糟糕。 杜忠不说一句话,眼神中却尽是焦急、担忧。 应彦羡对着他们俩小子笑笑,说:“急什么,难不成,我们三个大汉还能够出了事情?” 要担心,也是他们担心齐小鸣与杜忠,而不是反过来。 齐小鸣咧嘴笑着,他们情愿自己出事,也不想让都头出事。 在一起这么久了,不是家人更胜似家人。 应彦羡对着他们说:“事情办完了,心中舒畅多了,走,去吃饭,快饿死了。” 这么一路,也没见哪家主人留自己在府上吃顿饭再走的,应彦羡很想吐槽。 殊不知,应彦羡登府而来,又接着出府而走,哪家的府主人便再无心思吃饭。 哪里、还敢、还会留他们在府上吃饭呢? 等到天一亮,整个汴梁可就真的要因此沸腾了。 宫中,官家赵曙还未休息,他在等消息。 幸好,没有让他失望,宫外探听消息的人回了宫。 “回禀官家,都已经探听清楚了。”宫外来人道。 赵曙迫不及待的问道:“奥,赶快给朕说说,欧阳修与应彦羡都找了哪些人?” 是的,赵曙很明白欧阳修一定能够看出自己的暗中示意。 不然,他就不是欧阳修了。 但凡这些老臣子,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因为,在狼群中,绵羊是生存不下来的。 对于这些,赵曙很是晓得,他这大半辈子,经历的风浪不比谁少,有些事,他只是看透没有说破。 对于科举改制这件事,没有人比他看的更重要。 倘若失败了,他就是他们老赵家的罪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敢见祖宗的。 之所以他敢大胆、放心的交给欧阳修他们去做,因为,他知道欧阳修的能力,也知道应彦羡的本事。 不过,他还是要一路跟着,谨防万一。 最后,如果欧阳修与应彦羡没有找到人来帮忙,他赵曙,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那个时候,他再插手进来,就会使整件事都变了味。 宫外来人马上道:“开封府判官晏几道,侍御史范纯仁,御史陈襄。” 赵曙惊问:“怎么才三人?” 一共是七日辩论,每日两场,起码需要十四个人才能够场场有人。 而今,算来算去,加上欧阳修与应彦羡,拢共才五个人。 对于这个人数,赵曙实在是不满意。 难道,他们想以一敌百,可是,要知道,好汉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五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宫外来人摇头不知,他们跟了欧阳修、应彦羡两人一路,直至他们回了府,才去过这几人府中。 关于旁的事情,他们却是不知道了。 “应彦羡出宫先是去了晏几道家中,而后又去了侍御史范纯仁大人家中,之后,从范府出来后就直接回了驿馆,没再出来。” “欧阳相公则就去了御史陈襄一人家中,之后,欧阳相公就回了府邸,便再无去过任何一人府中。” 这就是今晚他们查探的详情了,没有瞒报。 听到这些的赵曙静下心来想了想,挥挥手斥退此人。 “江高,你说,欧阳修他们是如何打算的,有没有胜算?”赵曙问道。 现在,赵曙也没了把握,他才发现,自己同意他们的论辩之法真的是太过冒险了。 可是,赵曙想要早一日将科举改制之事做完,不想留给下一任皇帝。 儿子的险,就让他老子来冒吧。 赵曙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都不容易啊。 江高说:“官家,欧阳修是名声俱有之人,自然不可小觑,应彦羡嘛,单论诗词歌赋一途,自身就是无敌,他本身又是进士出身,想必是有着真才实学的。” 对于这两人,胜算还是很大的。 赵曙听着江高的分析点了点头。 “范纯仁范大人,是名臣范仲淹之后,打小就深受其父影响,家风优良,自身又有着不小的名气,想必,也是可以的。” “晏几道,他也是名臣晏殊相公的后人,自身又甚是喜爱诗词,不少作品流传在市面上,只不过,为人孤傲了些。” 赵曙又再次想起了这位不爱奉承的晏几道。 “如果此事成了,给晏几道一个公平。”赵曙当即道。 江高心头一震,恐怕,这是要给到晏几道天大的功劳赏赐了。 “官家仁厚。”江高道。 “最后,那御史陈襄,为官数十年,心中自有墨水,只是,不知为何欧阳相公只找了他一人。” 按理来说,欧阳修所识之人满天下,不应该只找一人帮忙。 搞不懂。 再说了,以上这只是表面分析,真是到了论辩那日,情况如何,谁也说不准。 赵曙也是没有明白欧阳修的行径,只是,事已至此,便这般了。 “江高,论辩之始那日,朕要亲眼去看着。”赵曙道。 江高应下。 不过,接下来,赵曙却是说道:“不要惊动任何人,要悄无声息的去,默默的看。” 这才能够看出所有事情的本质来。 江高明白了官家赵曙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这件事,他自然回去安排的。 第230章 静观其变,等结果 等天亮。 韩琦听完官家赵曙派来之人说的消息后,他痴痴坐在椅子上。 论辩,官家竟然同意了这等极为冒险之举的论辩之法。 这,显得有些荒唐。 国之大事,岂可如此儿戏? 若是论胜了,一切好说,可若是论败了,那就是取祸之道。 试想,以后国家是不是有了什么决策,都需要实行此论辩之法。 官家糊涂呀。 韩琦更是没有想到的是,此法竟然是欧阳修进谏给官家的。 欧阳修为官也是一位老臣子了,怎么会如此荒唐不堪。 不对,是应彦羡,是应彦羡。 韩琦得了消息,今日,应彦羡随着欧阳修一同进了宫。 那便说明,这个论辩之法是应彦羡提出的。 可惜,可惜的是韩琦先前还看好此人,觉得此人虽为武人,可也算是为国尽忠。 而且,应彦羡此人是被左文成诬陷所害才成了一边军士卒,其情尚有可原。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是如此奸佞之徒。 早知如此,当时,韩琦就不该帮他说一句话。 如今回想,真是后悔莫及。 应彦羡,该诛。 这便是韩琦内心最是真实的想法。 突然间,韩琦站立起来,喊道:“来人,备轿。” 韩琦觉得此事不可为,他要连夜进宫去说服官家,取消此法。 当韩琦一切准备妥当后,他又停住了。 “官家知晓此法危险,可思来想去,又觉此法甚好,也可借此机会观一观天下才人。” 这便是宫中来人说与韩琦的原话。 韩琦知道,官家不傻,此事,他看得透。 韩琦如果还要进宫,那就有些和官家反着来了。 官家让人告诉韩琦这话,就是想让韩琦知道,赵曙他自己知道这内里的一切缘由。 如果,如果最后韩琦还是不理解,那么,就进宫来吧。 恐怕,就算韩琦最后进了宫,见到了官家赵曙,也无法阻拦住此事。 此事,恐已成定局。 “唉。” 韩琦叹口气,有些无奈。 “老爷,怎么了?”仆从问道。 韩琦挥挥衣袍,说:“散去吧,散去吧。” 望着又回去的韩琦,仆从们都不明白自家老爷为何又不出门了,只好将轿子撤去。 回了屋的韩琦心中仍旧没有平复,他需要找人商议。 恰巧,府中下人来禀,文相公来访。 韩琦瞬间就明白了,文彦博也是得知了此事,故才来自己府上的。 “老夫亲自去迎。” 韩琦说着自己亲自走出房门,去迎接文彦博。 待两人见面,只是各自道了一句寒暄话,便一字不说。 继而,待进屋来后,文彦博立马问道:“稚圭,论辩之法,你可听说?” 韩琦点头,道:“官家已派人来告知,此法,真是……唉。” 此事,官家赵曙已经做的很好了,倘若没有告知他们,直接颁发告示,那才是他们的笑话。 试问,朝中臣子来问他们两位相公此事,他们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能够说明官家已经不再倚靠他们。 文彦博点头。 “稚圭可是觉得此法可行?”文彦博直接问道。 他也是在府中想不明白,文彦博信奉的一直都是中庸之道,万事求稳。 可是,这论辩之法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些,让他这个小老头心脏受不了。 这不,就找来了韩琦,想要与他商议一下这件事,也省的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韩琦叹口气,道:“此法,可成之几率不过五成。” 这还是韩琦往好了算的。 朝廷这是想挑衅天下士子,能赢得过吗? 而且,朝中那些有名的臣子,他没有听闻过有一人参与此事。 这便相当于,用着朝廷的名义,却没有朝廷的人。 胡闹嘛。 这种事情,真是令人无语,更重要的是,就连官家也是跟着胡闹,想要用论辩之法解决掉科举改制一事。 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急不得,一着急,就会出现纰漏,就会出大事情。 文彦博道:“论辩之法,老夫是万万不同意,可是,官家明确告诉老夫,不可进宫言及此事,无奈,老夫只能够来稚圭这里了。” 或许,官家是太过了解这位文彦博相公,知道他的性子。 故,才派人说的如此直白。 对于韩琦,便只是做了一些提示,让他自己做决断。 韩琦为之一笑,看出来了,官家赵曙这是把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性子为人都摸透了。 对症下药,对人说话。 这也就证明,刚刚韩琦没有进宫去是正确的选择。 “稚圭,唯今,也只有你能够阻拦此事了。”文彦博道。 言外之意,便是要让韩琦进宫去找官家赵曙劝谏此事。 韩琦摇头。 “宽夫,你有所不知,官家对于此事已然想的很是透彻,我们也不要小看了官家。”韩琦道。 文彦博立马道:“稚圭的意思是,官家知道此事的……” 后面的话文彦博没有说出来。 韩琦苦笑一声,对着文彦博说了一遍此事。 “可恶,老夫早就说过,应彦羡此人不该留在朝中,如今,还是被他坏了事情。” 文彦博本就看不对眼应彦羡,觉得此人太过嚣张,应当好生打磨一番。 可是,官家却是喜爱这号人物,觉得年轻、有勇气,当重用。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进言,早日将此人调出京师,也不会遇此困事。 韩琦说:“宽夫,你应该也知道,欧阳修是力挺应彦羡的。” 有了欧阳修的支持,应彦羡便不会在朝中多困难,除非是韩琦与文彦博与其作对。 文彦博道:“老夫何曾不知,论辩之法便是欧阳修与应彦羡一同进宫提议于官家的,而且,恐怕,论辩上,欧阳修也得上去辩一辩。” 不然,就凭借应彦羡一人,文彦博是死也得阻止此事的。 为了科举改制,欧阳修已经丢弃了一切,赌上了性命。 韩琦道:“所以,我们就静观其变,等待结果吧。” 这件事,欧阳修的付出更大。 而且,韩琦与文彦博都知道此事过后欧阳修的最终结局。 文彦博想了片刻,最终点头。 第231章 分散阵营 夜色温婉,抚慰人的孤独心灵。 烛火摇曳,将人影映照在墙壁上。 一夜而过。 宫中的这位大宋皇帝赵曙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道:天亮了。 天一亮,便是要做事。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与那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之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处的赵曙自嘲一声。 江高打来一盆温水,说:“官家,洗把脸吧。” 赵曙嗯了一声。 洗漱完毕,赵曙精神了许多。 “江高,去,将朕昨夜写的告示送去开封府,张贴示众。”赵曙道。 江高哎了一声,然后去做此事。 赵曙一夜未睡,不是不想睡,而是心中有事睡不着。 长久以来,失眠容易让人精神疲惫。 所以,现在赵曙的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病恹恹的。 皇后高滔滔一早醒来听闻官家一夜未睡,这不,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官家,您怎么又熬夜了呢?”高皇后埋怨道。 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死活非要过度操劳自己。不按时吃饭也就罢了,现在,连睡觉都不能够保证。 这可如何让人放得下心来。 赵曙呵呵一笑,道:“近来事情太多,朕心里静不下,便熬夜做了些事务。” 面对高皇后,赵曙还是温和的。 高滔滔与他度过了不少年头,还为自己诞下皇子皇女。 赵曙如何能够不怜爱她呢? 高滔滔招了招手,而后便有宫女将粥食端来。 高皇后对着官家赵曙说:“官家,这是臣妾一早令人熬煮的莲子羹,快些喝下,不准剩一丁点。” 赵曙苦笑,自己……又被逼着吃饭了。 “好,好,好。” 赵曙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端过来慢慢喝着。 “皇后,你也坐。”赵曙示意皇后坐在自己身旁。 高滔滔走来,并没有坐下,而是来到赵曙身后为他捏肩掐背。 “官家,您这般劳累可是不行,天底下事情多着呢,就算日日夜夜处理也是不够的。” “您下面又不是没有臣子,韩相公、文相公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帮手。” “有些事情,您该让他们这些为臣子的做的,就交给他们,自己也省些心。” “总不能,把所有的国政都交给您自己处理,这可受不了的。” 高滔滔无意干涉国朝政事,只是,她想要让自己的夫君赵曙轻松一些。 赵曙喝过莲子羹放下,说:“皇后,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是,这次的这件事,朕必须要亲自去做。” 皇后高滔滔不再说什么,也没问是什么事情。 他们男人的事情,就让他们男人自己去解决,她们女人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而赵曙欣赏的也就是皇后高滔滔这一点。 被高皇后捏肩掐背后的赵曙浑身松散,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 困意上涌。 高皇后道:“官家,现在又没什么大事情,臣妾伺候官家去歇息一会儿吧?” 赵曙看了看外面也才刚明朗的天色,江高也才刚走出宫去,想必回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听闻此话的赵曙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皇后这么一说,朕还真的困了呢。”赵曙道。 高皇后赶忙让人收拾房间,让官家休息。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高皇后安排的几人站在床边为赵曙扇着扇子。 总不能因为炎热,就耽误了官家休息。 赵曙刚躺在床上,陪着高皇后聊了一会儿天,整个人就昏睡了过去。 可见,赵曙的身子也是疲惫不堪。 高皇后下令不准此宫殿中人来人往,走路也要脱掉鞋子,缓步而来,不准打扰官家休息。 “是。” 下人纷纷散去,不敢做声。 高皇后满意的点头,男人在外面镇得住朝堂,身为后宫之主的高滔滔,自然也不能让官家赵曙为了后宫之事烦忧。 男主外,女主内,便是如此。 宫中这边赵曙刚刚睡去,宫外边却是因为赵曙的这道告示炸了锅。 闻所未闻,真是闻所未闻。 关于科举改制之法,朝廷要走论辩之路。 说白了,论辩之路是有利于天下读书人的,于朝廷而言,却是不利的。 有人见到赵曙颁发了这样一道诏令,便忍不住说:“官家仁厚,不忍断我等仕途。” 也有人道:“定是那奸臣谗言官家,官家迫不得已,才行了这论辩之法。” “对对对,明日便是论辩开始之日,我等一定要旗开得胜,狠狠地打击那些奸臣的嘴脸。” “看来,这次到了我等读书之人大露头脚之时,定是不能错过。” 如果在论辩场上辩赢了,那就是英雄,全天下读书人的英雄。 自然,名声滚滚而来。 在大宋朝,名声很重要。 因为,有了名,后面为官就容易了许多,可一步登天。 故,才令这么多人心情激奋。 这真的是一次大好机会呀。 “莫急莫急,诸位请看,朝廷写的明明白白,七日时间,每日两场辩论,每场一人,七日之后,当众宣布论辩结果。” “某觉得不错,朝廷不能够无限次的辩论下去,不然,啥事也别做了。” “道理是有的,可是,七日时间,是否太短了,而且,一共也才十四场论辩场次。” “尹兄说的有道理,十四场,于我等无数读书人而言,确实是过少了。” “不如,我等联名上书,请官家再加些场次,如何?” 这是有人担心自己资格够不上,上不了论辩场,出不了名,才有此担忧。 可是,朝廷不可能给每个人公平,而这,就是最大的公平,让天下读书人为自己博取一个公平的机会。 能者居上,便是如此。 有旁人听到这话,嗤笑一声:“没有那个能耐,就别老想着出人头地,先回炉重造一遍再出来。” “就是就是,官家日日为国事操劳,听闻昨夜还因此一夜未睡,哪里有时间搭理你们这等无礼要求。” “不行就不要上去,省的丢人现眼。” ………… 慢慢,阵营分为两拨,开始斗嘴,甚至慢慢朝着动手发展。 自然,统一阵营也就无形中消失掉了。 第232章 三位相公进宫 天亮后,韩琦也得到了消息,论辩之法已由宫中颁布,张贴在了京师之中,慢慢,就会传遍整个大宋朝。 “终于还是来了。”韩琦呢喃道。 等了一夜,等的就是这个,韩琦观看着府上下人给抄送来的一份告示。 “告万民示:今,朕继承祖业,治理国家,万民安居乐业,国家兴盛,乃,国之有疾,不可不治……” 韩琦读着这份告示,心中觉得震撼,何时,官家竟然有如此想法。 “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急躁,不可强行,须得小河流水,缓缓流至,而过。” 韩琦觉得此话甚是有理,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强求一切,到最后,只会反其道,吃苦果。 这么些年来,官家的治国理念与自己相同,所以韩琦他到了现在也还立在朝中,还在辅佐官家。 不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韩琦早早就罢官离去了。 这些年,官家他,也是受委屈了。 “言及此处,朕心甚痛,人尚有疾,国虽壮汉,不耐天寒地冻人为,岂可无疾?” 官家赵曙这是将大宋朝比喻为了一个壮汉,现如今,这个壮汉生了病,需要医治。 韩琦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可以说服不少人的。 “朕居宫中,却听得见万民言,宫墙虽高,可朕与万民皆是邻里,万民之心声,朕,懂,朕,明。” 这话说的,漂亮。 韩琦心中为官家赵曙点赞,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关系,还让百姓们增加了许多好感。 只是,不知这等话,是何人为官家赵曙润色的,真是厉害呀。 如果搁韩琦知道是应彦羡的杰作,估计韩琦会立刻丢掉手中告示,冷哼一声,小人,奸臣,不屑为伍。 起码,咱得要端着,怎么着也是大宋朝的相公。 “今,朕广开言路,让天下人说出自己心里话,让朝廷听见百姓心语。” “自明日起,连开七日论辩,每日上午、下午各一场,言科举、言民生、言国政、言军事、言其他。” 哗。 韩琦差点一个没拿稳手中告示。 这……这……这…… 韩琦说不出来一句话。 明明是为了科举改制而开启的论辩之法,怎么,到来这里,成了言一切之法。 这简直是惊天动地,惊天动地呀。 韩琦张大着嘴巴,却是说不出来任何话。 这种做法,亘古未见。 而今,官家真是开了先河。 韩琦久久呆住,莫非,是自己老了,看不懂后辈们的想法。 官家整篇告示都写的异常精彩。 视百姓为水,自己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真是不知,到了明日,这场七日论辩,会以怎样的开始而开始。 韩琦甚至不觉间有了些期待。 “来人,备轿。”韩琦道。 他要进宫,他要进宫去找官家赵曙,他要和官家赵曙谈论一番。 大宋虽然言论自由,可是,如此广开言路,却是头一遭。 难道,为了一个科举改制,要将祖宗之法全部丢弃? 此法,有好,有坏。 不能一概而论。 韩琦要赶紧进宫去找官家查缺补漏,将一切未知危险都给堵上。 “来人,去文相府上传话,就说老夫进宫去了,让他随后跟来。”韩琦道。 这等时候,怎么会少了文彦博此人。 “对了,还有富弼富相,一并也去喊了。”韩琦补充道。 而今,欧阳修是决计不能够再去喊了,他要独立,谁最好也不要去叨扰他。 文彦博与自己还谈得来,富弼,此人刚正,不会为谁说好话,且地位极高,也是要喊着的。 有了他们三人进宫,就能够想到的更多一些。 希望,这次能够给大宋带来一次新的机遇。 匆匆的,韩琦到了宫门口,却是没有进宫,而是在等着文彦博与富弼。 幸好,时间不长,文彦博率先而至。 两人见面,文彦博道:“稚圭,官家那篇告万民示你看了吗?” 韩琦点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其喊来的。 “不得不说,官家这次写的真是太过厉害了,老夫愣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文彦博感叹道。 以往,大部分告示都是通过韩琦、文彦博等人的手笔诉诸于天下。 这次,官家说要自己去写,方显诚心。 文彦博读后,深有感触。 治大国如烹小鲜。 人尚有疾,国虽壮汉,不耐天寒地冻人为,岂可无疾? 朕为舟,民为水。 宫墙虽高,可朕与万民皆是邻里。 言科举、言民生、言国政、言军事、言其他。 这些话,他文彦博是想不出的。 可是,却是出现在了官家文笔之中,怎能不令自己震惊。 真是吸了一口凉气。 韩琦苦笑,道:“官家厉害着呢,虽鲜少发脾气,可是,官家心中如清水一般明澈,我等臣子的心思,都被官家看透了。” 这就是为帝王之道,看得透,却是不说,让臣子去猜。 猜透了,你装作不知,猜不透,你更是不知。 文彦博点头,确实如此。 而今,官家只是稍稍露出了一点锋芒,就令他们心神俱震,以后,也需要收一下自己的性子了,起码,有时候要给官家留足面子。 “稚圭,我们进宫吧?”文彦博道。 韩琦拉住文彦博,说道:“等会,老夫还喊来了彦国,我们三个一同进宫面圣。” 文彦博心中嘀咕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干脆与韩琦同在宫门口等着。 少顷,富弼快步而来。 三人一同进宫面见官家赵曙,却被高皇后拦住。 高皇后道:“三位相公来的真是不凑巧,官家刚刚入睡。” “官家,昨夜……” 高皇后点头,说:“的确,昨夜官家一夜未眠,熬了一夜处理事情,这不,劝说后才肯休息。” 高皇后怕韩琦三位联袂而来有要事相报,就道:“如果是紧要的事情,官家说是可以喊醒他的,可若是不太紧要,三位相公就先在前殿等一等,等官家醒来,我自会派人通知三位相公,可好?” 既如此,韩琦他们三人不可能如此惊扰刚刚休息的赵曙。 于是,韩琦便道:“就依着皇后所言,老臣三人在前殿候着便是。” 如此,韩琦三人缓缓退去。 第233章 气煞老夫也 苏辙飞奔着跑回苏府,找到父亲苏洵。 苏洵见到如此急躁的苏辙,不由得叹口气,性子急躁了些。 “何事?”苏洵问道。 苏辙拿出告示,对着父亲苏洵道:“父亲,快看,官家的告万民示。” 苏洵心中惊奇,拿来一观。 “论辩?”苏洵惊问。 苏辙点头,道:“正是,现在外面都炸开了锅。” 此等论辩之法,绝对是从未闻听过。 苏洵没有着急,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问:“科举改制是由欧阳修负责吧?” 苏辙点头,道:“是的父亲。” 苏洵道:“那就对了,这次的告万民示,就是为了推进科举改制一事。” 虽然官家在告示上写明了论其他,可是,最终还是要推进科举改制一事罢了。 对此,苏洵看的很清楚。 苏辙问道:“科举改制,先前父亲说过,我朝中举士子太多,朝廷冗官厉害,莫非就是为了这?” 听到儿子的问话,苏洵点了点头。 “欧阳修不是傻子,他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将此事揽下,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朝廷。”苏洵道。 前些日子,苏轼还在京师的时候,苏洵就与其论过此事。 最后的结果便是,他们苏家支持科举改制一事。 苏辙问道:“那么,父亲,这论辩之法,可行吗?” 苏洵不知,道:“走,随为父去欧阳修府上一访。” 苏辙问道:“父亲,这个时候去欧阳修府上,是不是不妥?” 这个时候,欧阳修府邸早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这个时候,谁人还敢过去? 苏洵怒斥一声:“让你去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 莫因旁人困苦就避之,莫因他人富贵就趋之。 读书读的不就是一颗贤心,苏洵想要教导一下这个儿子。 苏辙不敢反驳,奥了一声就去准备了。 欧阳修正在府上喝茶,昨夜,他去找了御史陈襄,至于为什么只找了陈襄一人,欧阳修笑了笑。 陈襄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也得罪过不少人,这次,欧阳修就是拉着他一块去镇戎军那里的。 “陈襄,我遭贬后,你在朝中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不如,随老夫去地方享清福去吧。” 这便是当时欧阳修与陈襄的对话。 陈襄当即同意,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自从欧阳修被孤立后,他陈襄也是变相的被孤立了起来。 何不如,随着老师一同贬到地方,也好省的勾心斗角。 “任凭老师吩咐。”陈襄道。 于是,应彦羡他们阵营中又多了一人。 一夜睡到天亮的欧阳修自然心情愉悦,也不知应彦羡那小子去找了谁,不过欧阳修可以肯定的是,以应彦羡那小子的机灵劲,他不会傻乎乎的等着的。 不知为何,欧阳修就是期待应彦羡做事情。 你坑了老夫一把,老夫怎么着也得扳回来。 不然,怎么叫做老狐狸。 欧阳修喝着茶,躺在院子里怡然自得。 “老爷,应公子来了。”白胡子老头来禀。 欧阳修直道:“让他进来。” 应彦羡见到欧阳修的时候便看到如此景象,嘿,这老头过的还挺舒服。 “看来,是小子多虑了。”应彦羡道。 欧阳修嗯了一声,问道:“怎么,怕老夫怕事跑掉?” 本想着会堵应彦羡一口,谁知道,这小子竟然义正言辞的回答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噗。 欧阳修想喷应彦羡一脸,有你这么跟前辈说话的吗? 欧阳修也不喝茶了,扫兴。 “说吧,找老夫何事?”欧阳修问。 应彦羡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直接挽起衣角坐在台阶上喝了起来。 “我找了晏几道来帮忙。”应彦羡直接说。 欧阳修惊疑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晏几道,只是不知道晏几道被他请了来。 “你这是害了人家。”欧阳修道。 谁都知道,只要参与他们之中,就是得罪天下读书人,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应彦羡拉来了晏几道,这不是害了他吗? 应彦羡道:“我知道,可是,小子在京师又不认识旁人,晏几道还算入得了眼。” 欧阳修一个喷嚏,合着,这还是抬举晏几道了。 小子,要不要点脸? “此事的前因后果我都已经与晏几道说明,不强求。”应彦羡道。 何况,晏几道就算不参与此事,他的仕途路也不顺畅,不如,拼一把,在官家面前留个名。 这样,以后也能够往前进一进。 要知道,世人最容易忘记的事情就是时间。 只要时间久了,晏几道当时的举动只会被称作壮举,而不是得罪天下读书人的愚蠢举动。 试问,当朝这几位相公,哪位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 不出格,就得不到重视。 这个现象很是奇怪,可是也很正常。 不然,应彦羡不可能去找晏几道,晏几道帮过自己,应彦羡不可能去害了他。 自然,这些话应彦羡不可能跟欧阳修说明,只是自己心中知道就好。 听到应彦羡的话后,欧阳修叹口气,晏几道是晏殊的儿子,本身实力不容小觑。 而今,被应彦羡拉了进来,便进来了吧。 “此事过后,你不会也拉着晏几道去你的镇戎军吧?”欧阳修问道。 应彦羡回了句:“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现在的镇戎军就是一支弱弱的军队,驻扎在边关困苦之地。 自然,人才是越多越好,应彦羡不嫌弃的。 欧阳修呵呵一笑,他真怕,真怕给了应彦羡机会,他会将朝中一大半的人都拉走,去帮着他去建设镇戎军。 那个时候,官家赵曙就去哭吧。 干脆,欧阳修不说话了。 可是,应彦羡对着他问道:“不知,欧阳相公拉了谁跟咱们一块送死?” 咳咳…… 欧阳修刚想喝口茶,立即又被应彦羡这句话给呛着了。 “混账,怎么能说就是送死呢?”欧阳修怒道。 再说了,如果真是送死的事,他欧阳修会拉着旁人一块吗? 不会说话的小子。 气煞老夫也。 欧阳修胸口起伏不平,看样子是被应彦羡这混账话气的不轻。 第234章 有难同当,如是而已 看到如此盛怒的欧阳修,应彦羡也不再激他。 “欧阳相公莫生气,气大对身子不好,您老都这把年纪了,万一再……” 应彦羡不说了。 欧阳修知道他后面的话,无非就是怕自己一个咯嘣死掉了。 这小子,不会说话你就多说点,这样,老夫也死的快些,省的再遭你这罪。 干脆,欧阳修不再搭理应彦羡,自顾自的歇着。 安静中,应彦羡张口说道:“还有,我昨晚不仅仅就拉了晏几道一个人,还有一位欧阳相公所熟知之人。” 欧阳修不由得看向应彦羡,不知道他说的是何人。 “还有范纯仁范大人。”应彦羡如实道。 噗。 欧阳修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立马起身,到处去找扫帚,或者棍子也行。 今日,他非要将此獠打死在这里。 不然,难以消去心头之怒。 自己千方百计的将范纯仁驱逐出府,就是不想让他沾染科举改制之事。 可是,这个混账玩意儿,偏偏又将范纯仁拉了进来。 这不是……这不是找死吗? 不行了,不行了,欧阳修是越想越怒,越想越想弄死应彦羡。 不知何时,白胡子老头出现,递给欧阳修一个扫帚。 “哇靠。” 应彦羡见得此情此景,只想吟诗一首:小鸡快跑。 欧阳府上的这个白胡子老头平日里看着挺和蔼,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办这等残忍之事。 得了趁手家伙事的欧阳修追赶着应彦羡满院子乱打。 “混账,混账。” “老夫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别跑,你不是有本事吗?给老夫站住。” “今日,别想走出老夫这府门。” ………… 看得出来,欧阳修是真的很生气。 应彦羡边跑边哇哇乱叫,欧阳相公如此之状态还真是头一次得见,真是有趣得紧。 “欧阳相公,您别打了,您不打小子,小子自然就停下不跑了。” “小心小心,欧阳相公您前面脚下有窝蚂蚁,不要杀生,不要杀生。” “哎呀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 跑了一会儿,欧阳修累的气喘吁吁。 见状,应彦羡才呼喊道:“尧夫,你再不出来,我可就真的要被打死了。” 欧阳修吃了一惊,尧夫何时到来的。 接着,范纯仁从墙壁拐角处憨笑着走出来。 “欧阳伯父。” 噗。 欧阳修这下子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这两人是联合起来骗自己的。 真是……真是遇人不佳,遇人不淑哇。 欧阳修喘着粗气,咣当一声将扫帚丢掉,坐在躺椅上歇着。 “都滚过来。”欧阳修吼道。 于是,应彦羡与范纯仁两人乖乖的走到欧阳修面前。 欧阳修伸手作势欲打,岂料,两人都没有躲避。 “两个混账东西。” 欧阳修也不吓唬他们了,收起了手。 范纯仁憨笑,奉上茶水,对着欧阳修说道:“欧阳伯父,您的苦心纯仁都晓得,可是,不能一有了困难,纯仁就离您远远的,这样,纯仁岂不成了负心负义之徒。” 对于欧阳修那日的所作所为,范纯仁哪里不懂的。 可是,他越是知道欧阳修的好心,他就越发的愧疚。 欧阳伯父待自己如此,自己又怎能忍心独留欧阳伯父一人遭受苦难。 非良人所为。 这不,昨夜当应彦羡找来自己的时候,范纯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正愁自己如何帮到欧阳伯父呢,应彦羡就给自己送来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不容错过。 于是,这才有了刚刚这么一出。 应彦羡先来打个前站,告诉欧阳修此事。 果然,欧阳修大怒,追着应彦羡到处乱打,那是一阵激烈运动。 最后,还是敌不过应彦羡这个年轻人。 欧阳修气喘吁吁的停下了。 这个时候,应彦羡才喊出了范纯仁。 不然,范纯仁一开始就走出来,那么,挨打的就是两个人了。 欧阳修也会实行双打之术。 欧阳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范纯仁,叹口气,说道:“尧夫,你不该掺和进来。” 欧阳修对于范纯仁的情感,不远远止步于贤侄一类,欧阳修更希望范纯仁能够走的更远。 甚至于,欧阳修希望范纯仁能够官至大宋朝宰相,那等时候,他欧阳修也可笑傲九泉。 到时候,欧阳修挽着老友范仲淹的肩膀,傲气道:“看着没,老伙计,某把你儿子调教的不错吧,都赶上你的成就了。” 那时候,欧阳修光是想想老友范仲淹的神情就觉得好笑。 可是,如今,范纯仁又卷了进来,唉。 真是天算不如人算。 自己期待应彦羡给自己的惊喜倒是没有,惊吓来了一大堆。 果真……果真是混账。 范纯仁摇头,道:“如果要丢弃情义才能够为官,纯仁宁愿回乡下做一名田间农夫。” 这就是范纯仁的坚持,不然,如何能够有名留青史的‘布衣宰相范纯仁’。 听到范纯仁此话,应彦羡大赞一声:“好,说得好。” 这很范纯仁。 应彦羡很是赞同范纯仁这等话,做人无情无义,有什么意思。 对于范纯仁这个兄弟,他应彦羡认同。 “好个屁。”欧阳修骂道。 真是蛇鼠一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样一来,他们如果真的在这次论辩中败了,那么,就真的毫无退路了。 到时候,欧阳修直接拉着他们一块跳黄河得了。 被欧阳修怼回来的应彦羡也学着范纯仁憨笑着,欧阳修现在气性是越来越大了,远远没有第一次自己所见到时候的那种胸中自有万壑感。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而看欧阳修的肚子,一根船杆子都撑不起来。 古语也是有瞎话的,不能够乱信。 “笑个屁。” 欧阳修见着这两个傻笑着的憨憨,不由得破口大骂。 真是两个没出息的混账,还跟自己斗智斗勇。 不过,这次,就算你们赢了。 欧阳修心中不忿,自己竟然被两个后辈给算计了。 “真是枉费老夫的一片苦心。”欧阳修道。 范纯仁看向应彦羡,觉得此事应彦羡做的无比的正确。 有难同当,如是而已。 第235章 苏家的打算 两个气人的混账东西。 欧阳修看着还傻傻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混账东西,说道:“都还傻站着作甚?” 言外之意,便是让他们坐下,好好说说话。 应彦羡仍旧是直接坐在了台阶上,也不嫌脏。 可恶的是,应彦羡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子,示意范纯仁也坐这里。 而欧阳修看着还真听话的范纯仁真坐了过去,顿时又是一阵翻白眼。 傻小子,你真单纯。 应彦羡这个小子肚子里面坏水多着呢,欧阳修真怕以后范纯仁会被应彦羡带坏。 欧阳修很是担心。 既然范纯仁已经被应彦羡拉下了水,依着范纯仁的狗性子,便再也不会退出。 如果欧阳修再想上演一次上次的那个场景,恐怕范纯仁也不会再轻易上当。 真是的……自己怎么就相信了应彦羡这个混账东西。 欧阳修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不容原谅。 范纯仁还在傻笑着,好似……好似他自己得了一个多大的便宜似的。 傻不傻? 其实,范纯仁高兴的是,他终于又可以与欧阳修站在一起,共同战斗了。 范纯仁骨子里面继承了其父范仲淹的好战因子,总是渴望挑战。 而今,他马上就要与欧阳修、应彦羡他们一同挑战天下读书人,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见。 范纯仁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老爷,府门外来了客人。” 白胡子老头就像一个幽灵,突然间就出现了他们面前。 应彦羡看白胡子老头的时候不免有着幽怨,方才,就是这老头递给欧阳修的扫帚。 可恨呐。 欧阳修奥了一声,他真的难以想象,这个时候还能有谁来自己这里。 “何人?”欧阳修问道。 白胡子老头道:“那人自称苏洵。” 哗啦一下。 欧阳修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反倒是应彦羡,哗啦一下子站了起来。 “苏洵?”应彦羡惊问道。 一想起苏家三杰,应彦羡就很是羡慕,苏洵的基因太多强大了,剩下了苏轼、苏辙这么优秀的儿子。 唐宋八大家,他们苏家独独占了三席,足见恐怖之处。 欧阳修抖了抖自己的胡子,问道:“怎么,彦羡你认得明允?” 明允即是苏洵的字。 应彦羡摇头,“不认识,不过听说过。” 欧阳修点了点头,苏洵的名气不小,听说过也是正常。 “叔同,走,我与你同去迎一下明允。”欧阳修道。 在苏洵面前,欧阳修不会托大,以平辈相交。 应彦羡道:“走,小子也跟着去。” 欧阳修奇怪的看了一眼应彦羡,没说什么。 坐在那里的范纯仁见到他们都去了,自己不去也不好意思,就说道:“那,我也去。” 欧阳修翻了一个白眼,主见,做人要有自己的主见,不可随波逐流。 尧夫,你以前的那种开朗自信哪里去了? 突然间,应彦羡觉得有一道杀人目光朝自己射来。 欧阳修府邸大门前,苏辙扶着父亲苏洵。 “父亲,你说欧阳相公会同意吗?”苏辙觉得这事比较悬。 苏洵道:“这件事关乎朝廷命运,我苏家不可置身事外,子由,你可曾想过,如果,我们没有站在欧阳修这边,会发生什么吗?” 这个问题苏辙还真是没有想过。 “孩儿不知。”苏辙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洵咳嗽了一声,说道:“如果我们没有站在欧阳修这边,就势必会站在天下读书人那边,到了那时,就会有人登门而来,请我们苏家去与欧阳修论辩。” 这就是名气的作用。 有名气自然是好的,可揽财,可为官,可泡妹。 可是,有了名气,自然事情也就有了。 这等大事,他们苏家绝对脱不了身。 如果被动的被选择站队,不如,主动些,这便是苏洵所想。 所以,今日,苏洵来到了欧阳修府邸前,光明正大。 这样,也就会绝了一些人的想法。 苏辙听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般,他们苏家有名气,父亲更是名气极大,兄长苏轼名气也是极佳。 而且,苏轼,与欧阳修走的极近,可以说,苏轼是欧阳修的门生。 而今,欧阳修背负了科举改制大事。 自然,他们苏家也势必要上船。 如果不站在欧阳修这边,那就会逼着站在欧阳修的对立面。 依着父亲的说法,欧阳修代表的是官家,是朝廷。 虽然明面上朝廷没有给到欧阳修任何支持,可是,朝廷绝对不会亏待了欧阳修。 “我们苏家虽然不是依靠欧阳修起家,可是,欧阳修给了你兄长子瞻极大的助力。” “既然如此,我们苏家便不能做那等忘恩负义之辈,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何况,科举改制,此事前些年为父就想到过,国之选拔人才根本,不可儿戏。” “今日,此事将成,为父也要出上一份力才是啊。” 苏洵不知是在教育儿子苏辙,还是在告诉自己,坚定自己的决心。 苏辙听后却是点头。 “儿子记下了。”苏辙道。 吱呀。 欧阳修府邸大门被缓缓打开,而后,便冲出几人。 应彦羡看着面前这个病恹恹的老者,心道:莫非,他便是苏洵不成? 苏轼去了青州,应彦羡知道这事。 那么,站在苏洵旁边的这个年轻人又是谁,看上去倒是跟着苏轼有三分相似。 苏辙看着走出欧阳修府邸的这个年轻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与父亲两人看着、瞅着。 “咳咳,兄台,如何称呼?”苏辙问道。 苏辙怕自己再不出声,这人就要碰到自己鼻尖了。 哗,苏辙忽然想到,此人……不会是有着龙阳癖好吧? 欧阳修一把拨开应彦羡,满脸的厌嫌。 “喂,小子,你能不能收敛些?”欧阳修气怒道。 这是来拜访他欧阳修的,可是,看应彦羡这厮的动作,就差把他欧阳修的客人给吃掉了。 由不得欧阳修不怒气冲冲。 应彦羡被欧阳修拨开后,对着苏辙道:“某乃应彦羡,兄台你呢,叫什么?” 苏辙回道:“苏辙,字子由。” 应彦羡心中又被惊了一下,苏辙,他竟然是苏辙。 合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位一位是苏洵,一位是苏洵他的儿子苏辙。 第236章 应彦羡是个实诚的年轻人 苏洵、苏轼、苏辙。 苏家的这三位人杰,应彦羡算是都认得了。 而苏辙听到应彦羡的名字也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了。 怪哉。 欧阳修对着苏洵道:“明允,你如何来了?” 欧阳修知道,苏洵近来身体不好,前段时间编写的《太常因革礼》因身体状况无法亲自送来,便由其子苏轼送到了欧阳修府上。 这就已经说明苏洵身体状况极差。 就在前不久,欧阳修还曾亲自去苏家探望过苏洵。 可以说,欧阳家与他们苏家两家的关系很好。 苏洵对着欧阳修说道:“许久未来看望过永叔,趁着今日还有时间,就来了。” 欧阳修侧开身子,将苏洵请了进去。 进了欧阳府邸,苏辙终于想了起来,应彦羡不就是…… 苏辙吃了一惊,他悄悄将此事告知了父亲苏洵。 苏洵并无任何表情,方才他就已经知道此人了。 苏洵指着院子里面的躺椅、茶具,以及这满院的鸟语花香,道:“永叔倒是会享受,令人羡慕。” 欧阳修摆手道:“享受谈不上,不过是看得开罢了。” 哈哈哈…… 欧阳修欲要将苏洵请进屋中,苏洵道:“听闻永叔府上的景色甚好,一路走来,鸟语花香,果然没有令人失望。” 苏洵也是许久未出过门了,初见这种景象,心中也是陶醉。 欧阳修问道:“既然明允喜欢,那就多看看,不行,住下也不碍事。” 欧阳府上的房间多得是,不差一人两人的,正好也有人作伴。 苏洵摆头,他都这副模样了,说不得哪日就去了,怎敢打扰旁人安稳。 “不如,我们就在这藤棚下喝喝茶、聊聊天如何?”苏洵道。 “有何不可。” 欧阳修爽朗的答应下来,然后踢了应彦羡一脚,道:“还不快去搬些椅子过来,再去泡壶茶,弄些糕点来。” 应彦羡瞪眼,这是把某当做下人来使唤了,这老头…… “尧夫,走,一起去。” 应彦羡不熟悉欧阳府,可是范纯仁熟悉呀,带着他准没错。 范纯仁点头跟着应彦羡而去。 欧阳修一个劲的直摇头,单纯的尧夫,说不定会被应彦羡这厮折磨成何等模样。 苏洵对儿子苏辙说:“子由,你也不要闲着,去帮忙。” 苏辙奥了一声,也赶紧跟着应彦羡屁股后头去了。 欧阳修请苏洵坐下,期间苏洵不断的咳嗽。 欧阳修担忧道:“明允,你可要注意身体呀。” 苏洵道:“生死半点不由人,只是有些事不可半途而废,不然,我早就去了。” 欧阳修问:“可是《易传》?” 众所周知,苏洵有一大作未完成,便是《易传》。 苏洵点头,不过,也相差不多,再给他些时日,《易传》便会完结。 “好,那老夫就等着明允的大作,一阅了。”欧阳修期待道。 苏洵道:“永叔,官家颁发的那篇文章,你可知道?” 欧阳修点头,此事,如何不知。 “科举改制,一直备受关注,阻力重重,这也是不得已之办法,只能铤而走险为之,不然,不知还要拖到何年何月。”欧阳修道。 苏洵点头,此事,确实如此。 “不知,论辩人选,永叔这里可有合适的?”苏洵问道。 欧阳修摇头。 这种事,许多朝臣都避恐不及,深怕祸及自身。 哪里去找些合适人选。 这次的论辩不是开玩笑,而是关乎国家社稷。 欧阳修不敢在这上面马虎。 何况,官家都给不到自己人选,还暗示要自己去挑选。 大宋朝,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就如有名气有才气的也就那些人,多不得,少不得。 他们苏家算是一个,苏轼、苏辙,这些都是青年才俊。 然后,便是范纯仁、晏几道。 另外,还有一些年轻人才气初露,欧阳修人老了,也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 “未曾。” “椅子来咯。”应彦羡高喝道。 欧阳修被气了一下,混账东西,不就让你去搬了一把椅子吗?至于这么高调吗? 真是,气煞老夫也。 应彦羡将椅子放下,示意欧阳修赶紧坐着。 欧阳修一屁股坐定,挥挥手让应彦羡赶紧离开自己视线。 这厮,着实惹人讨厌。 “椅子来咯。” 紧接着,范纯仁也学着应彦羡的高喝声,喊了一遍。 呃。 欧阳修差一点就被噎住了,以往,范纯仁可不会这般模样的,彬彬有礼,举止谈吐都温文尔雅。 怎么,这才认识应彦羡几日时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令人心痛。 “茶来了。” 这还没完,最后,苏辙竟也跟着高喝了一声。 当苏辙将茶水放在欧阳修与苏洵面前的桌子上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两位老头都看着自己。 “欧阳相公,父亲大人,可是……有事?”苏辙问道。 自己也没做错一些事情,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 欧阳修挥手,苏洵也开怀大笑,真是,很久没有看到如此这般的子由了。 看起来,以后他们年轻人还是得让他们年轻人多多的在一起待着,子由长时间与自己呆在一块,都暮气沉沉的。 不像话。 苏洵心中打定了主意,以后便这般去做。 哗啦啦。 应彦羡忙给欧阳修与苏洵倒上茶水,道:“欧阳相公,苏老,喝茶,喝茶。” 欧阳修刚想夸一句应彦羡,可是,下一秒,应彦羡就提着茶壶就走掉了。 “尧夫,子由,来,喝茶,我们喝茶。”应彦羡招呼道。 噗。 欧阳修看着完全一副主家模样的应彦羡,气的险些吐血。 如此不要脸之人,自己怎么会一再的容忍他胡作非为,难道就是因为他的帅气吗? 不可理喻。 欧阳修怒指应彦羡。 “简直,简直混账。”欧阳修道。 苏洵却是说:“我看着不赖,这等实诚的年轻人,不多见。” 噗。 欧阳修对着苏洵问道:“明允,你说应彦羡他实诚?” 苏洵点头,的确如此,率性而为,绝对一个妥妥地实诚人嘛。 “那是你眼瞎了。”欧阳修嘀咕道。 第237章 苏辙加入 苏洵看着苏辙与应彦羡、范纯仁在一块聊天,说说笑笑,心中很是欣慰。 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生活样子。 想想这几年,苏辙跟着自己,也是吃了不少苦,平日里也少了许多乐趣。 可是今日见到这一幕,苏洵感慨万千。 话题回到正题上来,苏洵对着欧阳修道:“永叔,既然你没有合适人选,那么,你看子由如何?” 欧阳修张大嘴巴,看着苏洵。 “明允,子由他……”欧阳修万万没有想到,苏洵会将苏辙送来。 苏洵笑了笑,喊过来苏辙:“子由,你过来。” 苏辙应声而来,“父亲。” 苏洵对着苏辙问道:“子由,你可愿意陪着你欧阳伯父参加论辩?” 苏辙道:“求之不得。” 欧阳修问道:“子由,你可知,此次论辩,凶险无比,说不得,你的一辈子就搭在这上面了。” 苏辙毫不退缩。 “欧阳伯父,家父常告诫子由,要明白国之大义,要懂得人之常情,论辩的因由,子由完全明白,还请欧阳伯父放心。”苏辙道。 欧阳修被苏辙这番话说服了,对着苏洵说道:“明允,你的好儿子呀。” 苏洵笑笑。 孩子究竟如何,还是要看他的双亲如何养着。 家中清明,孩子从小耳需目染,自然无须人来教。 倘若,家中杂乱吩吵,那么,孩子又如何健康成长。 苏洵明白教育孩子的缘由,便亲身带着他们游历四方,手把手教学。 方才有了苏轼、苏辙这般儿子。 欧阳修喊来应彦羡与范纯仁,说道:“你们中多了一人,记着,以后要相互扶助。” 范纯仁大喜,道:“莫不是,子由也与我等前去论辩?” “正是如此。” “太好了。”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苏洵竟然会带着苏辙亲自来欧阳修府上,说要参加这次的论辩。 对于欧阳修他们来说,苏辙的加入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臂助。 欧阳修道:“今日,你们就住在老夫府上,不要走了,相互交流一下思绪,看看如何能够赢下这场论辩。” 总不能,每个人都去单打独斗,这样的形式无疑是不好的。 应彦羡觉得这个提议好,他也想与范纯仁、苏辙两人深入交流一下思想,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欧阳相公,晏几道,算了,不喊他了。”应彦羡止住话头。 晏几道此人性子孤傲,就算喊了来也放不出屁来,倒不如不喊了。 等到明日一早,他们几人一同赶往便是。 苏洵笑着,他也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欧阳修当即令人准备好一桌酒菜,今日,难得高兴,必须要喝上几杯。 咳咳咳…… 苏洵剧烈咳嗽起来。 “父亲。”苏辙扶着苏洵。 苏洵咳嗽了一阵表示自己无碍。 应彦羡凑上前来,看了看苏洵的面色,问道:“苏伯父这是旧疾了吧?” 不待苏洵答话,苏辙便说道:“应兄说的是,家父得此疾病已有数载时间,遍访名医,可就是不见得好。” 为了此事,他们苏家也是头疼的很。 可是,如今应彦羡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应兄,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苏辙属于病急乱投医。 苏洵哎道:“子由,彦羡又不是医者,你问他何用?” 应彦羡不介意,说道:“无碍,苏伯父,你这是肺出了问题。” “肺?” 听到这话的几人纷纷不明。 应彦羡道:“脾肺胃,乃是人在根本,伤其一处,就可危及性命。” 由苏洵这等症状看来,无疑就是肺部出了问题。 “可有医治的法子?”这下子,就连范纯仁都忍不住的问道。 应彦羡说:“只可治标,无法治本。” 总不能,应彦羡来上一台手术,给苏洵换一个肺吧,这是不现实的。 就算治标,苏辙也是感激。 “不管如何,只要能够减轻家父痛苦,便是好的。”苏辙道。 欧阳修对着应彦羡说道:“应彦羡,你如果没有把握可千万不可胡乱医治,治不好,老夫问你的罪。” 应彦羡笑笑,他知道,欧阳修这是在给自己提醒,提醒自己不要说大话。 到时候,自己如果将苏洵治坏了,那么,就有可能反目成仇。 应彦羡说道:“枸杞三两,皮虫二两,干叶五两,茉莉花,晒干,磨成粉,一两,每日冲服,十日之内,必见成效。” 苏辙记住这话,等回头他就去找大夫拿药。 “多谢彦羡了。”苏洵道。 苏辙也是抱拳感激道:“多谢应兄。” 应彦羡道:“小事,小事,不必如此。” 欧阳修冷哼一声,这厮,又开始得意忘形了。 “苏伯父,来,小子先给您推推背,顺畅一下胸中郁气。”应彦羡道。 其实,应彦羡只不过多懂了一些人体构造,并没有什么医学知识。 可就是这般,也是可以比一些庸医厉害。 这就是《论学识的作用》、《知识就是一切》、《学好知识,走遍天下》、《穿越必学技能》。 经过应彦羡的一系列看不懂操作,苏洵只觉得胸中畅快了许多。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苏洵伸展身躯道。 此刻的苏洵只觉得,那些郁闷之气统统被排了出来,就连肠胃都舒服了许多。 “真是没有想到,彦羡还有如此手段,真是了得。”苏洵夸赞道。 苏辙也是道:“应兄令我等佩服,佩服。” 范纯仁笑道:“这才是某认识的应彦羡,总是给人惊喜,不按照套路来。” 轮到欧阳修了,他真是不知道该夸赞应彦羡还是该打击一下这小子,总是爱出人意料。 真是令人喜爱又厌烦的混账东西。 “好了好了,这就是好事连连。”欧阳修道,“走,我们进屋吃酒去。” 屋中的酒席早就已经摆好,欧阳修甚至连珍藏多年的好酒都奉献出了一坛来。 看样子,是真的割肉了。 可是,如果欧阳修知道应彦羡的酒量,不知道会不会哭死。 听到欧阳修的话后,几人一同进屋,开始谈笑有风声,儒雅作诗词。 第238章 昭文馆中的沈括 皇家书籍存放之地——昭文馆。 沈括刚一当值,就有人跑来很八卦的告诉了他一件大事情。 “官家要开论辩之法。” 沈括不明所以,细细询问之下才得知,这阵子闹的厉害的科举改制一事,不得不让朝廷行了这论辩之法。 何为论辩,便是口才,何为口才,便是引史据典。 一张口便抵得百万军,纵横天下的苏秦、张仪、公孙衍,哪个不是国之重器,令人羡慕。 而今,官家要行论辩之法,不知是个人将要名动天下,真是令人心动。 沈括甚至对此有了些许的期待,正好趁此机会,他也去观一观京师英才。 “这下子,京师可是有热闹看了。”此人满脸的看热闹神色。 沈括敲醒他道:“在看热闹之前,先把昨日遗留的活做完。” 此人神色顿时垮了下来,沈存中就是如此,做事情总爱一板一眼。 不过,看在他经常帮着自己做活的份上就容忍他这一次罢了。 整理书籍的时候,沈括忽然想起了那日富弼找来自己对自己说过的话。 “存中,青州府尊的人选官家已经定下来了。” “是苏轼。” 沈括当时就一阵心痛,落选总是不好的,难受的。 可是,当时沈括还是笑着对富弼道:“富相公能够推荐存中,存中已是心存感激,不敢奢求太多。” 富弼点头嗯了一声。 “存中如此想法自是最好,待以后有了机会,老夫还是会将你推荐给官家的。”富弼道。 对于沈括,富弼自然是知道,他是有着真才实学的。 而且,沈括在地方上任职期间,政绩也是有的,他所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 对此,富弼表示无奈。 因为,青州府尊人选是官家亲自指定,任何人无法干预。 何况,苏轼并不比沈括差,反而处处占优。 如此,官家选择了苏轼,绝对不会是一个错误的抉择。 对此,富弼也是无可奈何。 只能够说,沈括机会未到,仍旧需要等待。 沈括是嘉佑八年的进士及第,授扬州司理参军,负责一州刑狱。 他不过是在治平二年,1065年才经淮南路转运使张蒭推荐,被调入京师,编校昭文馆书籍,并参与详订浑天仪。 沈括他自身在天文历法之学上面有着很高的造诣,当然,这就属于天赋一类了。 富弼看好他的也正是他自身的这股钻研劲头,只要有这股劲头,做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好。 沈括很是感激富弼对自己的看好及喜爱。 苏轼,确实是不容小觑的一个对手。 “苏轼,这次某输给了你,下次,某一定会赢回来的。”沈括暗自发愤图强。 没有人愿意认输,做一个失败者。 沈括不是佛系之人,他也想要有一番大作为。 可是,中了进士后,他担任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官职。 原本,这次的青州府尊官职,他抱有很大希望。 可是,他落选了。 落选的滋味自然是极为难受的。 沈括便将这种难过分散到了当值中来,通过拼命式的干活,让自己忘记一切痛苦烦恼。 而且,在闲暇之余,沈括正好借此机会一阅馆中书籍。 这就给了沈括很大的成长助力,也为他以后的成功打下了坚定基础。 只有自己的不放弃,才有可能会获得他人的认可,以及自己的成功。 今日,馆中不少人都在谈论论辩之法,都想着要不要上去试一试。 沈括却没有参与其中,与众相同,哪里会有自己的思路? 倒不如,自己凝心静想,多看些书籍,多记下些历史典故,多看看大宋史料。 这样,才会从中挑选出最适合自己的理解。 沈括便是如此挑选了不少书籍专注的看着,甚至遇到不懂的地方会去请教旁人。 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懂就要发问,千万不要藏着掖着,不然,久久如此,便成了一个个疙瘩凝在心中,一辈子解不开。 “存中,这是秦孝公与商鞅的典故,你怎么看这?”有人不解问道。 秦孝公与商鞅的典故,几乎人人都识得,有什么好看的。 沈括道:“闲来无聊,就拿来一观,还别说,看着别有一番趣味。” 当年,商鞅来到秦国,与秦孝公彻夜长谈,后来,秦孝公就重用商鞅,开始变法。 秦国积重难返,国人大都愚昧,商鞅变法极为困难。 于是呢,商鞅就上演了这么一出重金搬木的戏码。 还别说,真就被他干成了。 所以呀,人无信而不立,重信,方能够让人信服、跟从。 沈括陷入沉思,朝廷科举改制,是否会得到天下读书人的信服,是否就像商鞅变法一样,难上加难? 明日的论辩,沈括已经决定,他要去看一看。 想必,不会令自己太过失望。 这种想法让沈括挥之不去,这种事情,绝对是可遇不可求,难得一遇。 不知觉间,一日时间便已过去,有人喊着沈括下值。 沈括看着馆中亮起的烛火,抬起头便看到外头黯下来的天色。 人生如隙,倏然而过,当珍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外头传来打更人的提醒。 沈括挨个检查了一遍这些烛火,然后一个个吹灭,慢慢,整个昭文馆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都检查好,不要留下火种,不然,我等就是大罪。”沈括一丝不苟道。 这种存放书籍的馆子,最怕的就是烛火了,一点火星就能够引燃整个书馆。 “馆事且放心离去,馆中自有我们守着,就算有火种燃起来,我们也会及时扑灭。”有人回道。 昭文馆时时刻刻都会有人当值,不然,这些皇家书籍被毁之一炬,那就是大罪,沈括他们这些人都是要被问罪的。 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应对。 听到回话的沈括嗯了一声,便整理好衣袍出了昭文馆门。 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中都是些燥热感。 沈括努力让自己平复冷静下来,天愈发的热,心就要愈发的静。 心静自然凉,便是如此。 第239章 要上路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天还未亮,京师汴梁城就人潮涌动。 无他,今日,将会是论辩的头一天。 自然,看热闹的人就多了些。 人都有着好奇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到宫城外面。 朱雀门前的御街两旁已经站满了人,都在期待着这一次的论辩。 有些人,看的不是论辩,而是热闹,有些人,看的不是热闹,是论辩的学问。 人群中议论纷纷,都在想,今日大宋皇帝赵曙会不会露面。 “这是我朝大事,官家自然会出来的。”有人自信道。 “非也非也,这一次虽然是我朝大事,可是,官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有人反驳道。 “两位兄台,你们的关注点都放错地方了,今日,主要是来看论辩的,这才是今日的精彩之处。” “不过,如果能够有幸见到官家就更好了。” 毕竟,官家赵曙不是人人都能够轻易见到的,自然就会有人期待。 欧阳修府邸,一大早被喊起来的应彦羡有些起床气。 睡眠对一个人无疑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于颜容这一块,更是重中之重。 打着哈欠的应彦羡对着苏辙问道:“子由兄,这是何时?” 苏辙抬头看了看星空中的夜色,说道:“寅时了。” 应彦羡道了句神经病啊,按照二十四小时制时间来说,这才是凌晨三四点。 “你们先吃饭,我再去补会觉,实在是太困乏了。”应彦羡道。 昨日晚间,几人促膝长谈至深夜,本就是极为耗费心力之事。 今日一早,便又被喊起来的这般早,哪里受得住? 应彦羡只觉得自己刚一躺下就被人叫了起来,没有精神,哪里有气力去战斗? 应彦羡说完就转身离去。 过一会儿,穿戴完毕的欧阳修没有见着应彦羡,便对着范纯仁问道:“尧夫,彦羡人呢?” 范纯仁还未答话,苏辙就道:“奥,应兄他说太困了,不吃早饭了,多睡一会儿。” “不成器的混账东西。”欧阳修怒骂一声。 可是,欧阳修没有派人过去再将应彦羡喊起来,昨夜,欧阳修率先忍不住回屋睡了觉。 也不知昨夜这几个年轻人深谈到几时。 真是不该,早知今日有要事要做,欧阳修就该极早的劝解他们早些时候歇着。 只是,现在为时已晚,只能够尽量让应彦羡好生多睡一会儿了。 范纯仁也打了个哈欠,浑身的困意。 不过,还好的是,范纯仁意志力坚韧,他能够忍得住。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苏辙还好,只是双眼有些浮肿,其余倒是没什么。 欧阳修见此,说道:“待会去的路上,你们都在车厢里面歇一会儿,养好精神,别到时候一个个焉儿吧唧的,丢人。” 真是……嘴强的欧阳修。 范纯仁奥了一声,很是听话。 等到苏辙他们吃过早饭后应彦羡还未醒来,而且,欧阳修请的帮手御史陈襄也已至欧阳府邸。 陈襄见到了范纯仁、苏辙两人,面色惊讶,想必是未想到此两人也会跟着他们同路。 “欧阳相公,咱们何时出发?”陈襄问道。 欧阳修道:“且等等,一个贪睡的后辈还没起床。” 好在,应彦羡第二次听到喊叫声后他就麻溜的起了床。 今日确实特殊,就算再困乏也得忍住,不然,就会误了大事。 当应彦羡来到大堂的时候,见到了等着自己的欧阳修他们。 “欧阳相公,小子虽然还是有些困倦,可是,已经好多了,咱们上路吧?”应彦羡道。 呸。 呸呸。 欧阳修连忙吐了应彦羡两口,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 “不会说话你就多说些,早些把老夫气死算了。”欧阳修怒道。 应彦羡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尴尬道:“奥奥,那就不上路了,不上路了,咱们出发,出发。”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做错了事情可以,但是一定要记得,不管多晚都要回头。 因为,如果一直朝前走,就是一直错下去。 可是,不管何时回了头,那就对的。 应彦羡的性子就是这般,他虽然心直口快,可是,他能够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正。 这就是他的优点。 其余的啥都别说了,使劲的夸赞就是了。 陈襄见到这一幕,就知道老师欧阳修很是喜爱应彦羡这个年轻人。 犹记得,当时自己也是这般的,被老师宠溺着。 时过境迁,已经过去好多年了,自己也由一个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老者。 熟悉的一幕幕在重演,只是,不是当年人。 欧阳修这才舒口气,很是郑重道:“出发。” “慢着。” 突然间,应彦羡开口阻拦道。 噗。 欧阳修真的是要吐血了,老夫刚刚说完出发,你就慢着,怎么存心与老夫作对不成? 应彦羡憨笑着道:“欧阳相公,咱们还差一人。” 现在,晏几道还没到呢。 欧阳修甩袖道:“老夫早就想到晏几道了,你小子,就知道呼呼大睡。” 原来,欧阳修早就派人去请了晏几道而来。 毕竟,他们现在同属于同一阵营,就算是要出发,也是要一并走的。 欧阳修又怎会忘记了如此重要的晏几道。 应彦羡听到确实汗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想事情比我们年轻力壮的小青年周到。 欧阳修道:“走吧,相信现在晏几道也快到门口了。” 应彦羡忙点头。 “出发。” 跟在后面的范纯仁与苏辙两人相视一笑,这位应兄可真是令人无奈加头疼,他的思维实在是太过跳脱,让人跟不上。 尤其是昨日晚间,当几人困乏时,应彦羡总是能轻易挑起他们的兴趣,驱散困意。 “我们都有眉毛,子由,你可知如何将眉毛长在眼睛下面吗?”应彦羡问道。 苏辙自然不知。 “当然是倒立啦。”应彦羡哈哈一笑道。 明悟过来的苏辙与范纯仁苦笑,这等谜语,就算是猴年马月他们也是猜不出来的。 实在是太难太古怪了。 所以,他们对于应彦羡的认知应当就是古怪、稀奇、猜不到。 第240章 人流如水 晏几道还是那个性子,不爱与人说话,一路之上,只是一开始的点头嗯声,便再无他音。 范纯仁正在闭目养神,说实话,困乏中的他有些紧张。 今日,不知将要发生何事,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成功,便成仁。 苏辙想到了家中父亲,父亲对自己的影响很大,今日,父亲让自己做此事,绝对不会错的。 唯独应彦羡,提着几个包子上了车,然后大口吃下,看的旁人都流口水,然后吃饱喝足就开始睡觉,甚至,还偶尔响起一两声的呼噜。 看样子,应彦羡真是心宽,就算事到临头也睡得下、睡得香。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应彦羡战场杀敌的时候,就算敌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 不然,万一厮杀起来,哪里来的力气杀敌。 不是心宽,而是胆大心细。 今日,对于即将开始的论辩,应彦羡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可是,总是要面对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如果有南墙阻碍,撞破就是了。 欧阳修与陈襄坐在另外一辆车厢中,不知两人在密谋些什么。 苏辙掀开窗帘准备透透气,却是发现人群动向,对着范纯仁他们说:“你们看外面。” 范纯仁看后感慨道:“真是没有想到,此事,会引得如此之多的人关注。” 看着架势,几乎大半个京师的人流都汇聚到了朱雀门下。 应彦羡睁开眼看了眼,他发现晏几道眼中有着火苗在燃烧,那是战斗的向往。 合着,晏几道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主儿。 “都是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应彦羡哎呦一声坐直了身子道。 范纯仁苦笑,说:“汴梁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场论辩,堪称今年之最。” 苏辙也是点头同意,能够见证这么一场盛事,尤其是能够亲身参与其中,也是不枉了。 应彦羡问道:“我们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范纯仁他们望向应彦羡,不知此话何意。 应彦羡道:“今日是论辩的第一日,我们上台论辩之人是谁?” 昨夜,他们似乎没有商议好人选,这实在是一个失误。 范纯仁与苏辙互相惊愕对望,好像……他们还真不知道。 “我去吧。” 忽然间,范纯仁他们又看向晏几道,刚刚这道声音便是他说出的。 第一日,有利有弊。 倘若晏几道第一个上台论辩,那么,充满了太多的可变性。 首先,首战对他们很是重要,倘若首战失利,无疑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而晏几道能够说出来这句话,就说明他有着充足的准备。 应彦羡道:“可有把握?” 晏几道点头,他昨天一日时间都闷在了家中,就是思索今日的论辩之法。 想太多都不如一次的实战,同时,晏几道也想看看,看看这些人杰们的实力。 真是,好久都没有这般忐忑过了。 晏几道心中充满期翼、战意。 “既然这样,叔原你就第一个上,我们在后面支持你,给你加油鼓劲。”应彦羡道。 苏辙问道:“应兄,何为加油?” 应彦羡呃了一声,说:“就是鼓掌,你能赢的意思。” 苏辙奥了一声。 晏几道当即拿出一本书来仔细翻阅,惊掉了应彦羡一地的下巴。 轰。 当他们抵达宫城朱雀门下的时候,惊天动地般的声浪险些将他们掀翻在地。 就连范纯仁都惊叹道:“活久见,活久见。” 苏辙摇头道:“这便是所谓的万人空巷吧。” 真是,就连京师百姓都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人挤人,人挨人。 皇宫里面,赵曙早早的就洗漱完毕。 江高伺候着赵曙,说:“官家,现在外面都聚集了不少人了。” 赵曙奥了一声,此次论辩的地点是在皇宫外的朱雀门下,而且赵曙派了兵马司协助,绝对要控制住场面。 只是没有想到,这才何时,就已经有人来到论辩处,开始占座位了。 “看来,有些人对此事颇为急迫。”赵曙道。 “可不是吗?”江高哎了一声,说:“就昨日一天时间,整个京师都闹翻天了,数不清的快马奔出京师。” 不消说,定是将此消息传出了。 赵曙嗯了一声,对于这种民间消息的传递,甚至于快过朝中消息的传递。 这种事情,以后要杜绝掉的。 不然,以后朝廷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殊不知,待到以后,应彦羡直接将朝政公开,整个天下皆可知。 或许,这还不是现在赵曙能够想得到的。 “现在朕有些后悔了。”赵曙突然道。 江高吓了一跳,都这个时候了,官家后悔也是晚了。 “后悔将时间定为七日了,太长了。”赵曙感慨道。 七日间,可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些,让赵曙心中不安。 如果,真若是有哪路神仙赶至汴梁,那么,欧阳修他们的胜算就会减少一分。 可是,赵曙不知道的是,七日时间是应彦羡专门算过的。 最后,赵曙道了声:“罢了罢了,朕有些患得患失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居,赵曙就算再是后悔也是无用的,倒不如看开些。 待赵曙与高皇后吃过早饭,江高来禀:“官家,宫城外百姓愈发的多了。” 一开始,还好些,人数起码能够得到控制。 可是,随着天明。 百姓聚集的愈发的多了起来,甚至还有小摊贩在路边摆起了摊子,叫卖着。 娃娃的哭声,推搡之人的叫骂声,还有着读书人的之乎者也声。 混成了一片杂音。 甚至于,当江高站在宫城墙上朝外看去的时候就一阵头晕目眩。 这不,江高就急匆匆的跑回来禀告官家赵曙了。 “奥。” 这下子轮到赵曙有些惊讶了。 “多到一眼望不到边。”江高急道。 如此,官家赵曙便不能够再便装观看此番论辩。 危险性太过大了,且不说他江高承担不起,就是朝廷也承受不得呀。 赵曙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看着空旷的宫城院落。 “那就去看一看。”赵曙道。 第241章 纷纷陆续出场 这种场景赵曙还真没听说过,便准备前去看一眼江高说的这种盛况。 刚一准备出发的赵曙就被高皇后喊住,道:“官家,臣妾愿与官家同去。” 赵曙思索了片刻,说:“好,既然皇后想去,那就去。” 江高忙喊人摆驾朱雀门。 而皇宫外面,随着围观百姓人数的不断增加,甚至于兵马司的兵卒都不够用了,对场面的控制越来越薄弱,秩序也是一度处于崩溃边缘。 皇宫城墙上面,当值的禁卫军士卒开始打起精神,场面太过混乱,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够犯错的。 哗的一下,城墙下乱了起来。 两辆马车穿过人群行至搭建好的论辩台下。 然后,一个年轻人跳下马车,伸了伸懒腰。 “艳阳高照,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个年轻人正是应彦羡,其实,做一个万众瞩目的人也是挺好的。 应彦羡看着如此众多之人,觉得大男儿当如是,一动,则千军万马跟随,想想都是硬气得紧。 接着,苏辙跳下马车,说道:“应兄,这里可真是热闹啊。” “是啊,这么多人都是来看我们的,今日,他们就要被我们的容颜与才华折服,真是惆怅呀。”应彦羡道。 噗。 正要下马车的范纯仁险些一个脚底不稳跌倒在地上,幸而身后的晏几道扶住了自己。 看得出来,应彦羡能够说出这等话来,就已经说明他不要脸不要皮了。 范纯仁真是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就是喜欢这般不要脸皮之徒,则不知当初那个初进京师汴梁城的应彦羡哪里去了。 范纯仁对着扶住自己的晏几道说:“多谢叔原。” 晏几道轻轻嗯了一声,便跟在范纯仁身后下了车。 范纯仁下车后直接拉着苏辙朝着前面欧阳修那里跑去,莫要再与应彦羡待在一起了。 苏辙对着范纯仁问道:“尧夫兄,应兄真是一个可人儿。” 范纯仁惊问苏辙为何这般说,苏辙的回答却是:“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承认了某的英俊。” 噗。 范纯仁真的想要吐血了,看来,应彦羡的沾染力实在是太强了,怪不得昨日欧阳伯父让自己尽量远离开应彦羡应兄。 可惜的是,自己还未拔出来,苏辙便又陷了进去。 不知,这算不算同命相连? 应彦羡听着四周围观之人的议论声。 “快看快看,那便是欧阳修,对,就是那个白胡子的那个。” “小范公,小范公竟然也在他们中间。” “苏辙,那是苏辙啊,苏轼的兄弟。” “苏家一门三杰,令人艳羡。” “咦?那不是晏相公的第七子晏几道小晏公子吗?他怎么也在其中?” “欧阳修这次可真是下足了本钱,把有名气的这几个都喊了过来。” “废话,今日可是论辩头一日,气势自然是要拿足了才行。” “你们快看,那个有点帅的男人,他是不是就是应彦羡?那个胆大包天的边军士卒?” “看身形便是了,如此高大威猛,势必就是此人了。” “告诉诸位,某有幸见过此人一面,此人真是……帅毙了,霸道极了。” ………… 以上这些是围观男子们的议论,可是,周遭还有着不少的女子,尤其是那些风尘女子,更是放得开。 “哥哥,你真帅,晚上来玩可好?” 放电,放电,使劲的放电。 “天呐,我好喜欢小范公,温文尔雅,白衣如玉,好一副俊俏模样。”一副恨不得吃了范纯仁的色样子。 “小妮子,我倒是觉得欧阳相公更有味道些,稳重。”有女子这般道。 “快看,快看,那个又高有俊的便是应彦羡应公子了。” “哇,真的是好帅的一人,怪不得奴姐姐这般喜欢呢。”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麒麟才子呢。”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奴家好喜欢。” 听到这般多人在夸赞应彦羡,便有吃味的男子道:“此人,莫非就是当世柳永?” 关于柳永的事迹,在青楼间那是传不断,剪不断,理更乱。 就在这种纷杂声中,欧阳修带着他们这帮子年轻人走上了论辩台。 富弼此刻也出现在这里,他指挥着兵卒将朱雀门下的论辩台守卫住,不准任何人逾越。 “许威。”富弼道。 “属下在。”一个身形虽瘦却有力的带刀男子抱拳应命。 富弼道:“今日,百姓居多,不可大意,记住,要护卫好欧阳相公他们等人,不可使之受伤。” 许威铿锵回道:“富相放心,属下定会护好此处。” 富弼对于许威的办事能力还是认可的,他点了点头。 轰。 轰。 人群忽然间炸了起来。 富弼回头朝着宫城城墙那里望去。 “官家出来了,官家出来了。” “哇哦,哇哦,官家露面了。” “某就说嘛,某就说嘛,今日官家一定会出现的。” “可惜呀,距离太远了些,官家的面容看不清。” “快点,快点,参拜官家,参拜呀。” ………… 赵曙一登上城墙看到下面乌泱泱的人群就忍不住一阵头晕,人真多啊。 幸好高皇后扶着赵曙,这才让赵曙稳住心神。 接着便是一阵山呼海啸,声浪阵阵袭来。 江高高兴道:“官家,百姓们都在呼喊您呢。” 高皇后也是开心对着赵曙说:“官家,看,子民们看到您多开心。” 赵曙呵呵一笑,心情舒畅。 没有哪个君王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子民对自己膜拜。 此情此景,自然让赵曙全身毛孔顿开。 “真是好呀,好呀。”赵曙道,“看到如此昌盛的百姓,说明我大宋日益昌隆,国势昌运。” 赵曙是大宋朝的皇帝,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大宋朝永远昌盛。 可惜的是,赵曙不能够亲身处地去感受他的子民们的欢呼。 “皇后,那下方,是不是欧阳修他们来了?”赵曙眼神有些看不清。 高皇后笑着点头:“是欧阳修,带着几个年轻人走了来。” 赵曙点头,看来,欧阳修没有令朕失望,懂得了朕的暗示,也叫了不少年轻人来给他站台。 好卿家呀。 第242章 你败了 今日论辩,必将是一场旷古绝今的盛事。 沈括,他今日特意请假来到此处看着,看着如此山呼海啸。 论辩台上,欧阳修已经带着人走了上去。 甚至于,沈括也想站在上面,可惜…… 这宫城朱雀门下,不知聚集了多少士子,纷纷都摩拳擦掌而来。 不知,欧阳修他们顶不顶得住。 沈括在心中疑虑,他看到了晏几道,他看到了范纯仁,他看到了苏辙,他看到了传闻中的应彦羡。 这几人都是极富有能力之辈,实力自然不会太差。 那就……拭目以待吧。 江高匆匆从皇宫中走出,带着官家的圣谕。 “欧阳相公,官家说,可以开始了。”江高走到欧阳修他们身旁道。 欧阳修点点头。 “论辩,开始。”欧阳修很是干脆,一点都不想浪费口水。 人群继而炸锅,轰天般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我去,我去,我去……” “我去,我去,我去去……” “让某去,让某去,让某去。” “你们哪里会是对手,菜鸟罢了。” “能够与之一论,死也足矣。” ………… 令欧阳修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宣布论辩开始,下面的读书人就完全疯狂了,纷纷争着抢着上台参与论辩。 可是,一日之中只有两场论辩,一场论辩只能上来一人。 所以,不可能让这般多的人上台来论辩的。 这个情况,确实是欧阳修没有想到的,不知该要如何收场。 应彦羡对着欧阳修道:“欧阳相公,莫要急躁。” 呸。 欧阳修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肯定会喷应彦羡这厮一脸的口水。 都这个情况了,还不急躁,闹呢。 应彦羡继续说道:“这不是好事吗?” 下面这些读书人,让他们去争,让他们去抢,反正损失的又不是己方。 欧阳修明白过来了应彦羡的想法,嗤之以鼻,道:“倘若都这般,朝廷威严何在?此论辩意义何在?又当何以服众?” 那么,今日论辩也就成了一场笑话。 应彦羡愕然,这一层,他还真是没有想到。 既如此,那就…… “欧阳相公,不然,就这般做吧。”应彦羡将方法说与了欧阳修。 听罢,欧阳修指着应彦羡怒道:“混账,有此良法不早些说出来。” 应彦羡委屈极了,出了法子还成了自己的错了。 早知如此,何必方才。 欧阳修站起身,对着下方争抢的一众读书人,抬起手臂,示意他们安静。 欧阳修大声道:“若想要上台与之论辩,那就先要击败你身边的人,胜者,方能上台,与之论辩。” 方法就是如此简单,既然你们都想要上台,那好,你们就先把你们自己身边的人打败。 只有胜出的人才有资格上台来论辩。 这样,可以筛选掉一些以次充好之徒。 与欧阳修他们来说,有利无弊。 听罢欧阳修的说法,有些人立刻找起了对手。 欧阳修喊来富弼,让他派人盯着,莫要让人趁了空子。 富弼点头。 “许威,派人盯好了,唯有胜出的人才可以站在这个台子上面。”富弼道。 “遵命。” 于是,下方选出一百名读书人,两两一组对决。 一组, 正方: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反方:金无赤足,人无完人,秦历经二世而亡,隋亦然,莫非,要以此为准? 二组, 正方:天下事,天下人皆可论,若失了人心,便失了天下。 反方:人心若是好的,这天下便是好的,若是人心是坏的,失了便失了。 三组, 正方:心作良田耕不尽,善为至宝用无穷,日行一善,天下大同。 反方:人心向善,固然是好的,若是人心向恶,天下分崩离析。 四组, ………… 只半个时辰,这一百名读书人便决出了胜负。 “在下淮南光州士子刘舒然……”一位长相不赖的读书人站在了台上。 咚。 还未待此人说完,晏几道就站了出来。 “今日,若想继续讨教,就先击败某,晏几道。”晏几道气势汹汹。 欧阳修坐在椅子上喝茶。 冲锋陷阵的事情,显然,他们这些年轻人更为合适。 刘舒然抱拳,笑着,显然是信心十足。 “你要论什么?”晏几道问。 刘舒然心中知道这次论辩完全就是为了科举改制一事而开设,可是,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论三足鼎立。”刘舒然张口。 哗。 很显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谁都没有想到,刘舒然此人竟然选择了如此大局面的论题。 三足鼎立,指的便是大宋朝、西夏国、北辽国。 如今,他们大宋朝处处受人节制,早已不复往日优势。 而今,淮南光州士子刘舒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论题,自然就是做足过功课。 只是不知,这晏几道当如何应对。 苏辙道:“糟糕了,此人真是狡猾。” 所有人都知道论辩的本质意义,可是,此人刘舒然明明不想按照剧本走下去。 范纯仁也道:“此人颇有心机,的确是打了叔原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不知,叔原当何如?” 苏辙对着一语不发的应彦羡问道:“应兄,你为何不点评一二?” 应彦羡指着稳如泰山的晏几道,说:“你们看,叔原在做什么。” 苏辙与范纯仁立即看去。 晏几道看着面前的这位淮南光州士子刘舒然,看着他的笑容灿烂。 “你败了。” 突然间,晏几道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嘎…… 苏辙愣住。 范纯仁呆住。 应彦羡笑了。 就连刘舒然他自己都傻乎乎的问道:“什么我败了?” 明明论辩还未开始,他怎么就败了。 嗡嗡嗡。 脑袋瓜子里面嗡嗡直响。 台下观战众人也是不明所以。 唯独沈括,笑了笑,摇头,刘舒然,的确败了,一点都不冤。 “喂,你看懂了吗?这论辩还没开始,怎么就说刘舒然败了呢?” “不懂,不懂,看不懂。” “这是什么套路,不会是论辩不过人家,硬说人家败了吧?” 有人质疑,有人摇头,有人唉声叹气。 这论辩,与自己幻想中的太过的不一样。 第243章 胜的很突然 皇宫城墙上,就连听到传话的大宋官家赵曙都被弄了个不知其所以然。 “晏几道说刘舒然败了?”赵曙反问道。 来禀之人点头,道:“确实如此,晏几道便是如此说的。” “呵呵……”赵曙为之一笑,对着高皇后道:“皇后,你看懂了吗?” 高皇后摇头,道:“臣妾不明白,这论辩还没开始呢,怎么淮南光州士子刘舒然怎么就输了呢?” 恐怕,所有人都有着与好皇后同样的疑惑。 赵曙也摇头,说:“不急,今日朕难得有时间,答案马上就出来了,等等就是了。” 宫城上的赵曙在等着答案。 就像赵曙一般,围观的众多读书人也在等着答案,甚至于,那些看热闹的京师百姓也是在伸头望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还不开始?”有人问。 当即有人回道:“还开始?都已经结束了,怎么开始?” 闻听此语的这人张二摸不着头脑,何时开始的,何时结束的。 站在论辩台上的刘舒然不服道:“这论辩还未开始,某怎么就输了?” 同时,这也是所有人想要问的。 晏几道很是轻蔑的看了一眼刘舒然,问道:“何为三足鼎立?” “当然是我朝,西夏,辽国。”刘舒然如是答道。 晏几道说:“我大宋是天朝上国,西夏国不过是窃取了我朝领地,自成一国,贼人罢了。辽国更是狄戎蛮邦,游牧名族,靠着烧杀抢掠过活,我大宋更是深受其害。而你,却将此两国与我朝说是三足鼎立,是何居心?”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鲜少有人能够戴的住。 刘舒然挑的这个论题没有毛病,可是却是用词不当。 这就给了晏几道一击致命的机会。 如果有人说晏几道说的不对,那就卖国贼。 试问,谁敢说? 腾腾腾。 刘舒然被吓得连退数步。 这般之大的漏洞,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真是可恶。 刘舒然不敢反驳,他难道说三国本就是鼎足之势。 就算事实如此,他也不敢说的,无他,他是宋人,他站的这片土地是宋土,站在他身旁的全都是宋人。 倘若他真是敢这般说了,那么,以后,他将再无立足之地。 不说,认输了,还有机会。 说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刘舒然顿时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这场论辩,他是真的败了,败在了自己的疏忽大意上。 最终,无奈的刘舒然只得失落的走下论辩台。 “某输了。” 只有这么一句话,刘舒然就离开这里。 哗。 围观众人尽皆哗然。 似乎,这头一场论辩之战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战火四起,激情澎湃。 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似乎……太快了些。 刘舒然也算是人中龙凤,可是,怎地就这般输了呢? 令人费解。 苏辙恍然,难怪应兄不着急,原来如此呀。 “应兄,莫非,你早就看出来了?”苏辙不禁问道。 应彦羡点头又摇头,虽然他想到了这一层,可是,他并不开心。 如果所有人都认同晏几道的这个说法,那么,大宋就真的危险了。 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晏几道赢得了第一场论辩。 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 范纯仁道:“没有想到,第一场论辩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赢了下来,真是可喜可贺。” 这便是开门红,接下来,他们的运气应当不会太差。 可是,应彦羡却不这么认为。 有了今日上午的结果,他们接下来才会更难。 今日上午,他们是占了一个先机,让欲要上台论辩的读书人先自相残杀一会儿。 最后,就算最后胜利的那个人上了台,也是极为的疲倦。 自然,他们以逸待劳,论辩得胜的几率也就大了些。 可是,接下来自然不会有人让他们如此轻松。 刘舒然离去了,带着伤悲。 晏几道甩袖悠悠然回到自己座位上,说实话,就连晏几道也觉得今日头辩赢得太过轻松了些。 可是,没有办法,对手给了自己如此之大的一个漏洞,倘若自己不加以利用,岂不是对不起队友。 晏几道看向应彦羡,应彦羡对着他一笑。 欧阳修站起喊道:“七日论辩第一场,晏几道胜,刘舒然败,今日午间过后,进行第二场论辩。” 接着,欧阳修留也不留的就带着范纯仁他们离去。 “都还愣着做什么,走了。”欧阳修看着巍然不动如山的范纯仁这些后辈们。 “奥奥。”范纯仁忙起身。 苏辙也跟着起身,只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像踩着云彩般。 应彦羡喊着晏几道,说:“晏兄,我们走吧。” 晏几道轻轻点头,不知为何,他从应彦羡身上感受不到一丝过分的激动与高兴。 “应兄,莫非,今日的论辩有问题?”晏几道不禁问道。 应彦羡摇头,说:“没有问题,下午的这一场论辩,希望晏兄仍旧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一览众山小。” 晏几道点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欧阳修开路,大佬气势大开,围观之众纷纷让路。 宫城之上,赵曙得了消息,说是欧阳相公那方赢得了第一场论辩。 呼。 赵曙轻轻呼出一口气,赢了就好,赢了就好。 没有人比赵曙更希望欧阳修他们能够赢了。 听到欧阳修赢了的消息,赵曙自然舒了一口气。 “皇后,今日上午的论辩已经结束了,咱们回去吧。”赵曙对着高皇后道。 高皇后起身,笑着道:“这晏几道真是一个人才,如此轻松便赢得了头场论辩,令人惊诧。” 赵曙也是感叹道:“不知是这刘舒然太弱,还是晏几道太强。” 江高插话回道:“小晏公子的才华众人还是认可的,刘舒然也是从众人中厮杀出来的,只能说,好运站在了欧阳相公他们一边。” 哈哈哈…… 赵曙笑着带着高皇后回了宫。 自然,众人便陆续从朱雀门下散去。 也有些怅然若失的读书人留在原地挠头苦思,怎么就输了呢? 很快,这里便没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来得快,去的也快。 第244章 蔡氏兄弟【蔡京与蔡卞】 今日午饭欧阳修自然不肯放这些年轻人离去,统统都被其留在了府上用饭。 “今日头场论辩叔原表现极好,赢了一场,下午,希望叔原能够继续努力。”欧阳修认同晏几道的功劳道。 晏几道应下:“叔原谨记。” 接着,欧阳修问道:“老夫问你们,叔原之后,你们谁想出战?” 七日论辩,欧阳修他们只有六人,自然不可能一人只论上一场。 所以,欧阳修才有此一问。 查漏补缺,之前忘记安排的时候及时安排上就是了。 欧阳修可不想,到时候己方连谁人应战都不晓得,那可真是一个糊涂蛋了。 “子由兄吧。”应彦羡开口道,“子由,接下来由你出战可好?” 苏辙自无不可。 “愿战。” 苏辙眼中也露出热烈光芒。 谁人不想会一会天下士子?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能够磨炼一个人的身心。 欧阳修看向应彦羡,不知他为何安排苏辙下一个上场,不过,欧阳修并未出声反对,对于他来说,不论早晚,只要赢了即可。 只是,这个要求也不可谓不高。 “好,叔原之后便由子由上场,不过,子由,老夫提醒你,今日上午一场虽然赢了,仍不可大意,切记。”欧阳修提醒道。 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是年轻气盛的主儿,而且,又都有着不小的名气。 赢了一场难免骄傲,欧阳修不得不提醒他们。 苏辙表示道:“子由不敢大意,请欧阳相公放心。” 接着,欧阳修又看向晏几道,晏几道也是点头。 当欧阳修看向范纯仁的时候,范纯仁刚想说些什么,欧阳修突然就将目光瞅向了应彦羡。 范纯仁一脸的幽怨,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自己?还是太看得起自己?难道,某就不能骄傲自负一次吗? “彦羡,你想第几个上场?”欧阳修问道。 应彦羡想了想,一般来说,大人物都是最后一个压轴出场的。 可是,在欧阳修与陈襄面前,自己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肯定担不住这个重责。 “不如,我就在尧夫后面吧。”应彦羡笑道。 范纯仁性子比较稳,倘若前面晏几道和苏辙都论胜了,那么,范纯仁则是无须担忧。 倘若前两日论败了,范纯仁的稳重性子,也是无须担忧的。 自然,应彦羡就将自己安排到了范纯仁后面。 欧阳修想了想,应彦羡这小子思路很跳脱,输赢难料,尧夫性子稳当,这样安排也是尚可。 大不了,后面陈襄与自己多论赢两场,弥补上前面的输了的场次即可。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安排了。 欧阳修道:“那好,陈襄,彦羡论完后便由你上场接替。” 陈襄点头,“学生谨记。” 这个时候,也不必再遮掩什么了,陈襄本就是欧阳修的门生,遮遮掩掩反倒不好。 “老夫,就押在最后,前面,就看你们几个后辈小子表现如何了。”欧阳修故作轻松道。 前面赢的场次多,最后面欧阳修的压力也就会小很多。 倘若,前面输的场次多,最后面欧阳修的压力则是会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而且,越往后,从外地赶来的能人之辈也就越多。 可以说,前面的稍微沾些光,越到后面,想要论辩得胜就愈发的困难。 众人商议完后,饭菜也就做好了。 欧阳修道:“走,先去吃饱肚子,下午才有力气应战。” 这是欧阳府邸的情景。 而在京师汴梁的大大小小的酒楼之中,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那些散去的读书人并没有回到家中,而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着今日上午的论辩。 “刘舒然,败的太冤了。”有人替刘舒然抱屈说道。 这种论辩场面,刘舒然本该是大放异彩的,可是,最后却灰溜溜的退场。 看着刘舒然的这种结局,让他们觉得兔死狐悲。 有一种不甘之心。 “今日上午的论辩欧阳修那一方已经取得了开门红,而我们却是惨遭失利。”有人不甘道,“实在是可恶极了。” “谁说不是呢,只是刚刚说出了一个论题,便惨遭失败,真是可惜了。”有人摇头叹息。 任是谁,都没有想到,头一场论辩就以这般结局。 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千。 “这种事,也怨不得旁人,刘舒然想要取巧,另辟蹊径,最后,反而是害了他自己,只能够说是自食其果。” 有人替其打不平,自然就有人幸灾乐祸。 自己想要赢得名声,走了捷径,自然就要承受这个代价。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的。 看得出来,只要上了论辩台,一字一句都要再三斟酌,莫要大意失荆州。 刘舒然的失败一度让他们扼腕叹息。 只是,在谁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个名叫做‘得胜社团’的组织悄然诞生。 这个得胜社团,便是聚拢了数百位读书人,而后又以名气、才气大小排资论辈。 得胜社团的发起人是一个名为东老的文人骚客。 东老对着这些读书人道:“今日下午,我们得胜社团,必要拿下。” 他们得胜社团要依靠这次的论辩打出名气,在京师彻底响彻,让官家也要晓得他们。 这便是东老的雄心壮志。 其实,得胜社团特殊的不是它成立的意义,而是,有着一对兄弟加入了其中。 蔡卞对着自己的兄长蔡京问道:“兄长,今日下午就看你的了。” 蔡京笑道:“为兄就等着这一刻。” 蔡京便是这次他们得胜社团派出的去战之人,依照东老的指示,得胜社团所有人都必须要为蔡京开路。 蔡卞顿时心生豪气。 “嗯,我就为兄长斩尽挡在前面的那些垃圾。”蔡卞道。 蔡京信心十足道:“都是一些哗众取宠之徒,何足挂齿,只要能够赢下这场论辩,你我兄弟在京师就无人敢再小看。” 他们兄弟即将科举,可是,朝廷却来了这么一招,自然,就惹到了他们。 最终,蔡京与蔡卞便加入了这个得胜社团,想要参与论辩。 只能够说,世事巧妙。 第245章 论人才对国家的重要性 午间很快便过去,日头由高升开始变的西下。 皇宫前,朱雀门下,人流汇聚,再次汹涌而来。 赵曙这次依旧带着高皇后来到皇宫城墙上观看论战,令不少人有些唏嘘。 官家如此繁忙,也没有落下论辩之事,可见,此事之重。 远远见到皇宫城墙上的龙袍,处于人群中的蔡京握紧拳头,今日,他要在官家心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欧阳相公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围观之人纷纷让开路来,让欧阳修他们踏上论辩台。 欧阳修坐定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今日午间吃的撑了些。 “欧阳相公,可以开始了。”江高再次出现在论辩台上。 欧阳修点了点头。 晏几道站了出去,绝世而独立。 应彦羡见到不禁砸吧砸吧嘴,一身的青衣,倘若换成白衣服会更帅气俊朗。 心中的应彦羡也暗自决定,以后到自己出场的时候定要一身白衣,傲气凌然。 “谁人来战?”晏几道如此问道。 哗。 好一派战意盎然。 如此霸道。 下方仍旧有着不少读书人想要上来一战,可是,注定只有一人能够站上论辩台。 经过大比,蔡京被人一路护送而来。 应彦羡眉头皱着看着下方的论辩,他发现一人特别突出。 “子由,那人是谁?”应彦羡指着一名一路笑着杀来的那年轻人。 苏辙道:“那人叫蔡京,是即将科举的士子。” 蔡京?。 应彦羡被吓了一跳,此人竟是蔡京,怪不得如此厉害。 “此人不容小觑。”应彦羡道。 蔡京在史上的评价不是正面,被称作‘六贼之首’,自然有着自己的非凡一面。 今日看来,此人口才确实了得。 一路平淌过来。 直到蔡京站上论辩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呼,无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蔡卞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兄长,他心中暗自道:一定要赢啊。 “兴化,蔡京。”蔡京简短的介绍自己。 晏几道更是直接,说:“晏几道。” 蔡京道:“某的论题是‘论人才对国家的重要性’。” 当蔡京说出这个论题的时候,许多人不明白这个论题的意义何在。 可是,应彦羡却是为晏几道担忧起来。 这个论题,局面上来看只是论人才,可是,实际上意义更加广泛。 不知,晏几道如何作答。 “治国之要,首在用才。”蔡京道。 可见,蔡京并不想给晏几道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个论题,他想要打晏几道一个快,说出论题以后就直接辩了起来。 “重才是成事之基,国家根本。”蔡京继续道。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言饲千里马需尽其食材,否则欲与常马等同且不可得,故生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之叹。” “用一贤人则群贤毕至,辱一贤人则群贤毕退。” ………… 蔡京果真口才了得,直接一番长论,然后等待晏几道与之论辩。 “请。” 蔡京对着晏几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晏几道微微思索,开口道:“用才,先观德,后观胆,再观才。一曰德,二曰量,三曰才。用之如虎、如鼠,何谓才人?” “国势之强弱,系乎人才,若人才以功名为主,焉敢称之为人才?” “财用不足国非贫,人才不竞之谓贫。” “为国、为家,为情、为义,舍自身功名、荣辱,方可为才。” “今,国家有需,欲要拦阻,求自身功名、荣辱,无德、无才。” ………… 待晏几道说完,他看向蔡京,蔡京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晏几道非平庸之辈,哪里会如此好对付。 看来,自己要费一番功夫了。 想要让自己认输,不是那么容易的。 蔡京绝不会如此就轻易放弃这次得之不易的机会。 一个人有了坚持,就会为之努力,不懈奋斗。 蔡京是一个很坚韧的人,他内心无比渴望自身的强大。 “唐太宗曰:为政之要,惟在得人。” “得贤人,国无不安,名无不荣;失贤人,国无不危,名无不辱。” “自古选贤任能,为治之大道。” “智者,先见而不惑,能谋略,通权变也,信者,号令一也;仁者,惠抚恻隐,得人心也;勇者,恂义不惧,能果毅也;严者,以威严肃众心也。五者相须,缺一不可。” “你须有情,我方能有义,人天生需五谷杂粮,肚腹不饱,何来为国、为家?” “功名利禄,人之常情,若无所求,何必入世?” ………… 晏几道蹙眉,这蔡京的知识储存量极大,只是这么一段话,就让自己难以招架。 如此下去,晏几道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可是,自己必须要尽力。 晏几道再次张口曰:“曰廉善,曰廉能,曰廉敬,曰廉正,曰廉法,曰廉辨。” “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若上以廉求,而下不以廉应。” “愚人、小人、乱世之徒。” “听其言,观其行,如若有才,何须忧心英雄无用武之地?” ………… “非专用耳目之聪明,而私听于一人之口也。” 这是在暗指欧阳修他们谗言官家,欲要科举改制,断了天下读书人的仕途。 蔡京这句话直接点燃了那些即将参加科举读书人的怒心,纷纷为蔡京叫好。 “辨人才最为难,盖事有似是而非者:刚直开,朗似刻薄,柔媚罢软似忠厚,廉介有守似褊隘。言讷识明似无能,辨博无识者似有才,迟钝无学者似渊深,攻讦谤讪者似端直,掩恶扬善者似阿比;一一较之,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人才优劣真伪,每混淆为不能辨也。”晏几道回击道。 辨别忠奸,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够决定的,而是需要分辨。 围观之人看着如此你来我往的论辩,觉得这才是论辩之法。 好生精彩。 许多话,他们皆未听闻过,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涨了见识。 话说,这蔡京是哪里冒出来的,如此了得。 第246章 蔡京的真实意 立于皇宫城墙上的官家赵曙听着这场论辩,他不住的点头。 看来,真是不能够小看任何人。 晏几道口才了得,这蔡京也是不相上下,两人斗的旗鼓相当。 出口便是文章,果真了得,今日,也真是让赵曙开了眼界,这等口才,正是朝廷所需要的,可惜,现在蔡京行的是阻拦朝廷科举改制一事。 不过,赵曙转念一想,现在的蔡京还未科举,自然要阻扰科举改制一事了,待到中举以后,就不见得了。 赵曙心中竟然生出一丝丝爱才之意。 “这蔡京何许人也?”赵曙问道。 江高早就令人拿来了蔡京的生平材料,说道:“这蔡京是兴化军仙游县慈孝里赤岭人士,庆历七年生人,字元长,自幼聪慧,很得家中长辈喜爱,另外,此人的书法也很是厉害。” 赵曙点头,书法素来为这些士子所喜爱,能够在书法上博出一番美名,也可见这蔡京的厉害之处。 而也正如蔡京所愿,他的名字已经留在了官家赵曙心中。 论辩台旁,应彦羡看着斗的不亦乐乎的两人,他觉得晏几道有些危险。 苏辙对着应彦羡与范纯仁说道:“这蔡京实在是过于厉害,典故张口便来,俗语更是信手拈来,看样子,还有许多墨水未表露出来。” 范纯仁问道:“子由,倘若是你,可有把握击败他?” 苏辙回答:“必……” 可是,接着苏辙呆住,对着范纯仁问道:“尧夫的意思是……叔原会败?” 不然,何来此问? 因为,下一个上台的就是苏辙,如果此番晏几道论败了,下一场,不知道苏辙能否对阵上蔡京。 故,范纯仁才有此担忧。 应彦羡却是道:“叔原不一定会输。” 范纯仁问道:“怎么,应兄你看出什么来了?” 应彦羡道:“论题,这个论题实在是太过广泛,无论是出题之人还是解题之人,都有着无穷尽的思路来应答。” “蔡京自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很有利的论题,可是,殊不知,他也给到了叔原反驳的机会。” “所以,两人才如此鏖战下来。” 论辩台上滔滔不绝,两人引经据典,各有各的说法。 只是,未曾有一人认输。 如此下去,看的就是谁的知识存储量大,谁的腹中墨水多之又多。 听完应彦羡的见解,苏辙与范纯仁恍然大悟,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那这么说,如果两人的知识存储量都大的惊人,那岂不是说,这场论辩就会一直进行下去?”苏辙乐观道。 直到此刻,两人已经对战了一个时辰,所有人都在惊呼。 “天呐,我头有些晕乎乎的。” “别说你了,你看看现场,有几个人不晕乎乎的。” “这信息量忒大了些,大到我都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 “兄台,某问下,这句‘去伪存真’出自何处,某却是想不起来了。” “呵呵。” “喂,兄台,呵呵是何意?” “呵呵的意思就是,某也不知。” “快看,快看,那蔡京又抛出了一番前贤之语。” “别看了,晏七公子接的住,蔡京固然厉害,可是晏七公子也不弱。” “旗鼓相当,两人这是旗鼓相当。” “这样一来,这场论辩才是精彩。” “对极,对极,某赞同,真是精彩绝伦。” ………… 日头渐渐西落,甚至于天色都有些黯淡下来。 论辩台上的晏几道与蔡京都口干舌燥。 赵曙笑着,对着江高道:“也难为他们两个了,江高,去,赐水。” 江高忙跑了下去。 富弼走到欧阳修身旁,问:“欧阳相公,这论辩,是不是该……结束了?” 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再继续下去,撑不住啊。 欧阳修沉思道:“再等等。” 总不能,就这样结束,令人不满。 论辩台上, “一曰问之以言,以观其辞;二曰穷之以辞,以观其变;三曰与之间谋,以观其诚;四曰明白显问,以观其德;五曰使之以财,以观其廉;六曰试之以危,以观其贞;七曰告之以难,以观其勇;八曰醉之以酒,以观其态。八征皆备,则贤,不肖别矣。” “惟恤十难以任贤能。一曰不知,二曰不世,三曰不任,四曰不终,五曰以小怨弃大德,六曰以小过黜大功,七曰以小失掩大美,八曰以讦奸伤忠正,九曰以邪说乱正度,十曰以谗嫉废贤能,是谓十难,十难不除,则贤臣不用,用臣不贤,则国非国也。” “君子非无小过,君子小过,盖白玉之微瑕。” “今日用人必循资格,而人才需选者,往往老于选调,而不得及时进用;及用之,大半衰老矣。” 你一句我一句,句句都是经典。 台上人绞尽脑汁,台下人纷纷捂头,无他,转速跟不上。 欧阳修对着江高道:“江内侍,还望请示官家,此局,平手结束。” 江高抬头看了眼天色,明白了欧阳修的意思。 “欧阳相公且等候片刻,咱家去去就来。”江高说完便匆匆离去。 皇宫城墙上,江高将欧阳修的话转给了官家赵曙。 赵曙听毕,道:“来人,传朕口谕,此局,平局,晏几道与蔡京无须再辩。” “尊圣喻。” 身在论辩台上的晏几道与蔡京还在滔滔不绝时,官家赵曙的口谕传了出来。 “官家圣喻,此论辩局,平局。” 哗。 围观众人哗然,官家竟然出面了,难得一见。 而论辩台上的晏几道与蔡京相望一眼,尽皆不语。 晏几道知道的是,再辩上几日,他也撑得住。 蔡京知道的是,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蔡京之所以选择这个论辩题目,就是知道想要赢下晏几道殊为不易,而且,还有可能会得罪了此人。 晏几道是晏殊相公子嗣,晏殊相公又是门生故吏遍天下,纵然晏几道不介意,可是,难免让人会替他出头,蔡京不想冒这个风险。 那么,平局将会是最好的结局,两全其美。 既能够不得罪晏几道,也能够让自己的名字彻底留在官家赵曙心中。 而这,便是蔡京的最终打算。 当然,这个话,蔡京从未和任何一人说过,哪怕自己的兄弟蔡卞。 唯今,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对于蔡京来说,这就是一个好的结果。 第247章 分内之事 下了论辩台,晏几道对着欧阳修抱拳。 “欧阳相公,叔原,败了。”晏几道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 因为,只要前面他们赢了一场,后面的欧阳修压力就会减少一分。 但是,或者输了,或者平局,欧阳修压力就会大一分。 听着晏几道如此自责的话,欧阳修笑了笑。 “叔原,你错了。”欧阳修道。 晏几道不明。 欧阳修看着晏几道,也看着一旁的范纯仁、苏辙,以及应彦羡。 欧阳修说:“你们已是人中之龙,各自有着各自的傲气,可是,老夫在这里要告诉你们,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一味的胜固然是好,可是,老夫更想让你们尝一败。” “一路的顺风,未必是好事,一路的逆境,也未必是坏事。” “于困境中逆生长,于磨难中砥砺而出,那将会是最坚固的盔甲,刀枪不穿。” “说实话,今日叔原的表现令老夫眼前一亮,学问深厚,这除了自身的积累外,还有着不少苦功夫。” “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 欧阳修一连说了很多话,当然,范纯仁他们几个也是认真听着。 陈襄渐渐有些老泪纵横,先前,老师也是这般教导自己的。 一路走来,陈襄牢记老师欧阳修的教诲,为人坦荡荡,名声极佳。 现在,那种情景好似又浮现在眼前。 “现在,回府,老夫给你们举行庆功宴。”欧阳修豪爽道。 应彦羡却是问道:“庆功宴不是事情做成功之后才吃的吗?” 欧阳修伸手一个巴掌打来,“咱们这是为叔原请功,不成吗?” 应彦羡忙躲开欧阳修伸来的魔爪,反正您是老夫子,您做主。 欧阳修带着他们昂着头挺着胸,离开。 东老见到蔡京没有取得胜利,可是,却也是没有败。 “元长,好样的。”东老欣慰道。 蔡京谦虚道:“元长愧对东老青睐,没有给得胜社赢下这场论辩,实属惭愧。” 东老笑道:“无碍,我们得胜社已经打出了名声,你听。” 蔡京侧耳听着,发现许多人都在议论着得胜社。 “哎,你听说了吗?那蔡京是得胜社的,今日,可算是给得胜社长了脸面。” “听说得胜社里面人才济济,依着今日这蔡京的变现,确实如此。” “要某说,这可是比那刘舒然强多了,起码人家论上了数个时辰,将自己的真才实学都展露了出来。” “喂,兄台,得胜社可还招人,某愿意去一试。” “得胜社?这是哪里冒出的社团,某怎么不晓得。” ………… 蔡京脸色有些变化,自己……还是被东老利用了。 先前,蔡京本想着依靠得胜社混出自己的名声,而后便脱离出来。 因为,背靠社团于做官是不利的。 朝中哪位官员都没有加入过任何社团,除非是辞官归乡创办社团。 可是,蔡京的名气刚刚有了一丝冒头,就被东老牢牢握住,并加以利用。 蔡京只能够将这事打碎了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此事,待日后。 “恭喜东老,贺喜东老。”蔡京笑着恭喜。 东老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就是他的杰作,他要将他创办的得胜社团在京师中打出名声。 后续的好处,便会纷纷而来。 这蔡氏兄弟,是一把好手,只要用的好,就会带来更大的利处。 东老拉着蔡京道:“走,今晚,老夫亲自为元长摆宴。” 蔡京无法拒绝,只得应下。 天黑前,韩琦、文彦博、富弼三人从皇宫中走出。 方才,他们在宫中与官家赵曙议事。 韩琦道:“今日论辩,赢一局,平一局,七日后,胜负仍旧难料。” 文彦博叹口气,说:“到了现在,只能够咬着牙走下去。” 富弼道:“欧阳相公那里,尚有范纯仁等人未出,依旧可以一战。” 这场论辩,已经成了定局,停不下来的。 何况,官家颁发的告万民示上写着,可论其他,在给欧阳修他们分担压力的同时也无疑增加了难度。 一个搞不好,就会翻车。 赵曙道:“今日论辩,实属精彩,令朕大开眼界。” 对于有着真才实学之徒,总是容易惹人喜爱的。 韩琦点头说道:“的确,那蔡京先前未曾听说过此人,可是,今日一见,学问了得。” 这就是名气的好处,让旁人识得你,也愿意去了解你。 富弼道:“欧阳相公那边传来话,说明日出战之人是苏辙。” 赵曙奥了一声,问道:“苏辙,可是苏轼之弟,子由?” 富弼点头。 文彦博道:“这苏辙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子,所着诗词流传于文人间,很得喜爱。” 赵曙道:“那岂不是说,明日,欧阳修这边的胜算极大。” 韩琦等人摇头,这种事,谁都不敢打包票。 “胜负,只能等明日论辩完后才会得知,民间读书人中,卧虎藏龙,不可小觑。”韩琦道。 赵曙却是期翼道:“如真是这般,朕还真想见识一番这民间卧虎藏龙之辈,到底有何能耐。” 徒有惊天大才,治世之能,却隐藏在山野天水间,不思报效国家。 对于这等人,赵曙谈不上厌恶,却也说不上喜欢。 最后,只能叹道一句:人各有志。 七日时间,今日才是第一日,还预留六日时间,难熬的很呐。 出了宫的韩琦对着文彦博和富弼道:“明日,我们要做好防护,今日这等失控局面,切莫再要发生了。” 谁都没想到今日会有如此之多的百姓前来观望论辩之事,造成了守卫力量不足,又紧急从别处调来了不少人手。 这才稳住了局面。 关于明日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允许发生此等事情。 文彦博看向富弼,此事,已交由富弼全权负责。 富弼道:“还请韩相放心,彦国自当尽心。” 韩琦抚须,满意的点头离去。 文彦博看着离去的韩琦身影,对着富弼嘱咐道:“彦国,近来朝中事情多,辽国那边又不安稳,枢密院那边你要顾着,这边你也要顾着,费心了。” 富弼摇头,分内之事,何来费心。 第248章 苏轼解惑 青州,苏轼正在伏案而作。 经过了数日的辛劳,苏轼已完全可以接手青州事务,这也同时说明苏轼能力之强,完全符合赵顼的需求。 外间的夏武吉匆匆跑来,向苏轼禀告说:“大人,这是青州周遭三个县城的文卷,属下找来了。” 苏轼示意夏武吉将那些文卷放在一旁,人做事的时候不可分心,总要做完一件事情才能够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急不得,一切都须得慢慢来。 别着急。 夏武吉确实是一个好帮手,做任何事都有序不乱,而且对青州事务上手极快。 是一个可以托付做事情之人。 苏轼觉得自己眼光没有错,选择让夏武吉来青州城帮自己。 “武吉,这些事情让下面的小吏去做就行了,你何必再劳烦跑一趟。” 苏轼呼了一口气,总算是做完了。 夏武吉道:“正好属下有些闲时间,干脆就自己跑去了,旁人办事情,不如自己亲自去牢靠。” 苏轼听到这话知道夏武吉心中是如何想的,夏武吉凑巧被自己提拔到了青州城,心中难免忐忑,做任何事情自然都是想要做好。 夏武吉正处于一个适应阶段,苏轼可以给他时间。 苏轼走下来伸了伸腰,这几日,忙的厉害,几乎没有时间舒展身体,恨不得每日都泡在府衙。 夏武吉看着苏轼的疲倦模样,道:“大人,城外风景秀丽,择日可去散散心,放松心神。” 苏轼点了点头,青州风景确实宜人,不过,还是要等他将青州所有事务都梳理好才是。 “天色不早了,武吉早些回家吧。”苏轼道。 夏武吉抱拳告辞。 苏轼刚刚喝了口水,还未待咽下肚去,颍王赵顼就找了来。 “参见颍王殿下。”苏轼忙起身道。 咳咳…… 不知觉间,苏轼被口中这水给呛着了,不停的咳嗽。 颍王赵顼拍着苏轼的后背,关怀道:“子瞻,你要注意身体才是。” 赵顼可不想,自己千辛万苦找来的青州府尊,还没做上几日就积劳成疾。 苏轼摆手,道:“下官只是喝水呛着了,并无大碍。” 颍王赵顼这才放心。 “本王观子瞻这几日甚是拼命,为了青州事务起早贪黑,还将周遭府县的文卷也找了来,子瞻,你大可不必如此。”赵顼道。 苏轼道:“青州官场猝然间为之一空,各府县的治安便成了一个大问题,青州城刚平稳了些,人手也渐渐补足,正好趁此机会,了解青州全貌,便于施政。” 不能够只管着青州城,青州治下的府县就丢弃一旁置之不理。 无疑,这样会惹来府县官员不满,甚至不听号令。 赵顼听闻苏轼这般说,便不再管他。 “子瞻,这是从京师传来的消息,你看眼吧。”赵顼拿出官家赵曙颁发的告万民示。 苏轼拿起一观,心中震惊。 “殿下,这是……为了科举改制一事吗?”苏轼问。 颍王赵顼点头。 “科举改制阻挠甚大,不得已,父皇才行此险棋,希望通过此等方法推进此事。”赵顼倒是看得明白。 苏轼道:“如此一来,不知又要引起多少动荡。” 赵顼笑了笑,道:“本王倒是很希望如此。” 苏轼一惊,不知赵顼此话何意。 赵顼说:“天下士子太过安逸了,朝廷施政愈发困难,阻力也是越来越大,正好趁此机会,敲打一番某些人。” 如果能够看得懂朝廷此番用意,那倒还好了。 倘若,有些人看不懂,或者是故作不明,非要与朝廷掰一掰手腕,那么,好戏还在后面…… 苏轼被颍王赵顼的话惊着了,细细想来,的确如此。 朝廷的不杀士大夫是爱护,而不是天下士子肆意妄为的依靠。 这些年,不少士子总爱与朝廷作对,无论朝廷怎么样,都是错的。 如此看来,敲打却是有必要了。 苏轼道:“可若是,朝廷论辩败了呢?” 最好的结果便是最好的,最坏的结果还是要想的。 赵顼道:“败了就败了吧,父皇与朝中几位相公想的远远比本王细致,这些事情,本王才不会头疼的去想。” 这就叫,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管他呢。 听到颍王赵顼如此玩笑话,苏轼不禁一愣。 看来,这一次的青州之行,让这位颍王赵顼成长了不少。 苏轼又想起了皇位的归属,不知是好是坏。 每一次的交替,总是充斥着血腥与阴谋。 颍王赵顼不知苏轼心中如何想,他对着苏轼道:“子瞻,青州事务你梳理的也差不多了,本王再待在这里也是阻碍了你的施政,两日后,本王就回京了。” 苏轼道:“殿下要回汴梁?” 赵顼点头。 “不妥,不妥。”苏轼连道两声不妥。 这下子,轮到颍王赵顼惊疑了,问道:“这……是有何不妥吗?” 赵顼离京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返了。 苏轼道:“殿下,如果无论辩此事,殿下回京倒也无事,可是,而今,下官劝殿下思虑再三再行事。” 赵顼不明。 “本王就是为了去看一看汴梁的这场论辩盛事,怎么,有何不妥之处吗?还望子瞻为本王解惑。”赵顼求教道。 苏轼叹口气,说与不说,都是这般了。 “殿下,如果这次论辩胜了,于殿下而言,无益,如果这次论辩败了,于殿下而言,无害。” “倘若殿下此时回京,不论胜败,都会对殿下的声望造成一定的冲击。” “世人难免去想,此番科举改制之事,殿下是否参与其中。” “如果殿下一直待在青州,这件事,便于殿下扯不上一丝的关系,以后,谁若是想要发难殿下,也是无法的。” 苏轼这番话,可谓是为了赵顼好。 赵顼沉下心来想着这件事,接着便是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 “多谢子瞻。”赵顼诚心感激道。 如果没有苏轼这番话,说不定,赵顼就会陷入科举改制这个漩涡。 既然知晓了其中利害,赵顼自然不会再回返京师。 那么,就等七日过后,再行启程。 第249章 救命 在欧阳修府上吃过庆功宴后,应彦羡被轰出了欧阳府邸。 “老夫再留你们这些后生,这大半辈子的积蓄就被你们吃光了。”欧阳修气呼呼道。 应彦羡砸吧砸吧嘴,嘟囔道:“也没吃多少嘛。” 欧阳修被他这话气乐了,说:“去去,就数你小子吃的多,跟个喂不饱的似的。” 应彦羡还想再说两句,一左一右被范纯仁和苏辙拉走了。 苏辙道:“应兄,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范纯仁吃味道:“以前没见着欧阳伯父有这么大的脾气,现在怎么这么暴躁呢?” 他们读书之人,平日里修的就是一颗心,静心,静气。 可是,范纯仁发现,近来欧阳修的脾气是愈发的大了些,有些搞不懂。 如果,被他知道,论辩过后,欧阳修就要跟着应彦羡去到镇戎军那里,不知会作何感想。 跟着后面的晏几道说:“应兄很气人的。” 一句话道出真理来。 应彦羡顿时不说话了,晏几道这厮太堵人了,某为了调节气氛,每日间找乐子也是不容易的。 确实,依着欧阳修他们这些人的尿性,不说冷场,可谁也不会多说几句话,几个人干坐着,谁会舒服? 幸而有了应彦羡夹在中间,才让他们几人渐渐话多了不少。 同时,这也是为何欧阳修一直没有真正迁怒应彦羡的缘由。 老来成精,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看着如此热闹离去的几个后辈,欧阳修抚须。 “老师,为何驱赶他们离去?”站在一旁的陈襄不明白欧阳修的做法。 陈襄明白,欧阳修绝对不是因为他们太过能吃而没有留下他们的,如果连这点度量都没有,欧阳修也别滚朝堂之上了。 只是,这其中缘由,还需要欧阳修给解疑答惑。 欧阳修道:“留他们作甚?老夫看得出来,在府上,他们几个后辈都不自在,不能够因为此事就束缚了他们,倒不如让他们出去游玩一番,也好放松心情,来日更好的论辩。” 再说了,欧阳修也不能一直留宿他们几人,不然,到时候不知外界又要掀起何等流言。 不如,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的亲人朋友,饮酒作乐或是熬夜苦读,都是畅快的。 陈襄对着老师欧阳修道:“还是老师思虑周全。” 欧阳修甩甩衣袖,对着陈襄道:“什么思虑周全,就是他们几个后辈烦得慌罢了。” 陈襄苦笑,老师这话说的…… “还愣着作甚,他们几个后辈可以走,你小子可不行,快些回府陪老夫下棋。”欧阳修凶道。 “哎。” 陈襄忙跟在欧阳修身后走进府邸。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应彦羡他们几人走出了欧阳修府邸,晏几道便欲要回家。 应彦羡拉住晏几道,说:“叔原,今日好不易我们几人聚在了一块,不如,就去夜游汴梁一番如何?” 早睡,不存在的。 如此良辰美景,全都消耗在了睡觉上面,岂不可惜了。 范纯仁打了一个哈欠,从昨日开始,他就几乎一直没有合过眼。 今日神经更是紧绷了一日。 到了现在,整个人已经困倦极了。 范纯仁道:“应兄,叔原,你们且去吧,某得回去歇着了。” 苏辙拉着范纯仁,道:“范兄,应兄一片心意,就莫要辜负了他,一并去吧。” 其实,苏辙心里头也是想要去夜游一番汴梁的,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般做过了。 如此大好时机,怎可错过? 应彦羡道:“尧夫,其实,我们是要去在水一方的,那里美女如云,可是香得紧。” 范纯仁义正言辞道:“应兄,莫要胡说,某早已娶了妻,有了孩子。” 应彦羡哈哈一笑。 “看看,看看,尧夫想那里去了,我们是要去吟诗作乐的,而不是去泡妹子。”应彦羡道。 范纯仁听罢就知道自己被应彦羡调趣了。 最后,范纯仁还是被他们拉去了。 沿着烟柳河一路而去,甚是繁华,到处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苏辙由衷感慨道。 “错了错了。”范纯仁念道:“应当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应彦羡看向晏几道。 岂料,晏几道只是说:“暮暮,慕慕,木木,暮暮慕慕木木,慕暮幕。” 听的人好生晕乎乎。 苏辙却是拍掌叫好,说道:“如果能够写出来更是了得。” 范纯仁也是点头,“字音太过相似,没点文学功底之人根本听不懂叔原在念什么。” 应彦羡:…… 就在轮到应彦羡的时候,忽然传来救命的呼喊声。 “啊……噗……救命……噗。” “噗噗……呜呜……救我……啊。” “呜呜呜……救命…………噗噗。” ………… 声音断断续续,却让他们听的清楚。 应彦羡顺着声音跑过去,见到一人正在烟柳河中浮浮沉沉,即将要沉下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应兄,你应当多积些阳德。”范纯仁道。 应彦羡不明,“为何偏偏是某?” 接着,范纯仁、苏辙、晏几道三人齐齐答道:“因为某等不擅游泳。” 呃……呵呵。 应彦羡真想自己跳下河去,你们怎么就肯定我会呢? “啊……救我……噗噗。” “噗……救命啊……啊。” ………… 河中那人眼见着就要不见了身影,应彦羡脱下外套、鞋子,丢给岸上的范纯仁他们。 “给某好生守着,某去去就来。”应彦羡道。 还未待此人他们答话。 噗通。 应彦羡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烟柳河中。 接着,范纯仁、苏辙、晏几道三人看向河中,却是不见应彦羡的身影,甚至于,原先掉河之人也不见了踪迹。 苏辙道:“应兄不会也不擅游泳吧?” 晏几道回道说:“或许是的。” 范纯仁道:“应兄这等人,总爱与众不同,这次,某也信他,定能够创造奇迹。” 接着,三人便负手站在岸边等着、候着。 第250章 阴谋的味道 烟柳河边,三道人影站立其旁,神情愈发凝重。 随着时间一丝一毫的慢慢过去,好似过去了几个世纪般。 “应兄,他怎么还未上来?”苏辙有些着急了。 晏几道说:“可能永远上不来了。” 范纯仁道:“应兄,可惜了。” 哗! 应彦羡叫骂道:“这人忒他娘的重了,在水中都快死掉了还硬拉着老子,呸。” 其实,众所众知,溺水之人最可怕的便是意识模糊,在这种状况他,他手中是逮着什么就死死的抓住什么。 而这,也造成了施救之人的危机。 一个不好,就要陪着殉葬了。 安全提示:救人的前提也要做好安全措施。 应彦羡亏得水性好得不得了,仰泳、蛙泳、浮泳、潜泳,都玩得转。 不然,今日应彦羡他非得被这溺水之人拖死在水中。 “喂,别愣着了,过来帮忙呀。”应彦羡对着站在岸边看着的范纯仁三人喊道。 反应过来的三人这才跑过来搭把手。 “应兄,你是人是鬼?”范纯仁好奇问道。 一般人,进入水中这么长时间,早已经死翘翘了,可是,应彦羡却安然无恙。 怪哉! 噗。 应彦羡张口将嘴中的河水喷了出来,尼玛,老子怎么就成鬼了。 苏辙舔了舔喷到自己嘴角的河水,说道:“是涩的,是涩的,应兄还活着。” 好不容易将溺水之人搭救上岸,晏几道忽然说道:“刘舒然死了。” 咔。 等等,应彦羡对着晏几道问道:“叔原,你刚刚说什么?” 晏几道指着躺在地上的这人,说:“这人是刘舒然,他死了,没了呼吸。” 应彦羡这才有功夫仔细看去,一瞧,还真是今日参加论辩的刘舒然。 事情,大发了。 应彦羡脑海中只是忽然浮现出这种想法。 就连一旁的范纯仁与苏辙两人都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他?” 对呀,怎么会是刘舒然,怎么会是他? “起开。” 应彦羡拨开他们,直接将刘舒然倒背起来,不停的颠晃,这人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死掉了,得救活。 苏辙问道:“应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范纯仁也有此一问。 应彦羡的举动在他们眼中显得很是滑稽,背着一个死人在晃来晃去。 应彦羡顾不得解释许多,直接道:“救人。” 刘舒然救活了一切都好说,救不活,他们就黄泥巴掉进裤裆里面——不是屎也是屎了。 臭烘烘的,应彦羡可不乐意。 范纯仁道:“如此救人之法,见所未见。” 晏几道却是说道:“这世间,还有死人起死复活之事?” 恐怕,那是鬼神之法。 就在应彦羡摇晃了小一会儿的时候,一声响动发出。 咳咳。 这声响动,正是应彦羡后背上的刘舒然发出的。 咳咳咳。 咕噜噜。 接着,刘舒然嘴中不断吐出水来。 惊的一旁的范纯仁道:“这……这是救活了吗?” “应该是的。”晏几道回答说。 当应彦羡听到咳嗽声的时候他就放心了,总算,是将刘舒然救活了过来。 这样,黄泥巴就没了。 应彦羡将刘舒然放平,然后开始按压他的胸部,给他做吸氧运动。 人溺水后,大脑会极度缺氧,如果不及时输送氧气,恐怕醒来也会成了一个痴呆。 应彦羡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就算刘舒然是个对手。 待刘舒然缓缓醒来的时候,他见到了一张英俊无比的脸庞,令他心生嫉妒。 “你是谁?”刘舒然问道。 应彦羡回答道:“我是你爸爸。” 刘舒然摇头,说:“我认识你,你是应彦羡。” 应彦羡放了心,自己刚刚那句只是为了验证刘舒然到底有没有变傻,而今看来,他还是很聪明正常的一个人。 “对,某就是应彦羡,你爸爸……呸。”应彦羡差点说顺嘴了。 咳咳。 刘舒然站了起来,也见到一旁的范纯仁、苏辙、晏几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刘舒然问道。 他应当在与好友喝酒,喝闷酒,不开心的酒,怎么,突然间就来到了这里。 好生奇怪。 应彦羡道:“我们也纳闷,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掉入了河中,差点被淹死掉。” 刘舒然啊了一声,他捂住头,头好疼。 应彦羡问:“你喝了多少酒?” 刘舒然摇头记不清,自己只是一个劲的在喝酒,不敢出来见人,可是,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待在这里,还险些溺水。 应彦羡拍了拍手掌,说道:“刘舒然,今晚算你运气好,遇到了我们几个大善人,不然,明天一早这里浮出来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刘舒然仍旧不明白。 而一旁的苏辙却是有些理解了,今晚,刘舒然落水绝对不简单,而是另有图谋。 晏几道说的更是直接:“刘舒然,这几日你最好保护好你自己,不然,明日、后日,说不得你还得被溺水、被烧死。” “啊?” 这下子,刘舒然的腿脚彻底软了,这……这怎么还有性命之危呢。 “晏兄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害某?”刘舒然问道。 应彦羡敲了一下刘舒然的脑壳,道:“不然咧,傻子,回去后小心点,别被人算计了,到时候,死了也是枉死。” 刘舒然浑身颤抖,太可怕了。 距离烟柳河最近的也就是他们所熟知的在水一方了。 “你们随某去吧,某总不能湿着身子走出去吧?”应彦羡低头看了眼自己强硕身躯。 刘舒然拉着应彦羡,道:“我也去,我也去。” 接着,刘舒然他转动脑袋瞧着四面八方,凉风阵阵。 无奈,几人只好来到了在水一方,找到了宇文柔奴。 “奴娘,烦劳你帮我找来两身干净衣裳,合身不合身不重要。”应彦羡开口道。 宇文柔奴自然见到了浑身湿漉漉的应彦羡,身后还跟着一位湿漉漉的男子。 聪明的宇文柔奴什么都没有过问,而是直接回答说:“好,应公子稍候片刻,奴娘去去就来。” 见到宇文柔奴离去,范纯仁感慨道:“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小娘子。” 说话间,看向应彦羡,总觉得这厮配不上人家。 第251章 词一曲 应彦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身上的那种帅气再次回归。 “给钱。”应彦羡伸手道。 刘舒然愕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给什么钱?” 啪啪。 应彦羡不客气的给他补了两巴掌,说道:“你以为人家给你的这身衣裳是不要钱的啊,快点,给人家付钱。” 宇文柔奴捂着嘴角偷笑,应公子太坏了,净欺负人。 刘舒然奥了一声,从自己脱下来的湿衣服里面倒腾找出了二两碎银子,全都递给了宇文柔奴。 “姑娘,在下就这些钱了,多余的实在没有。”刘舒然汗然道。 宇文柔奴本不想接着,可是,应彦羡一把将刘舒然手中银钱拽了过去,将银子递到宇文柔奴手中。 “奴娘,今晚也叨扰了你不少,这些银钱,就当是谢礼,你就收好,别客气。”应彦羡道。 宇文柔奴知道这钱自己是非要收下不可了,便接了过去。 刘舒然挠挠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宇文柔奴对着应彦羡道:“应公子,稍后奴娘吩咐后厨做些可口的饭菜,应公子就安心和几位公子歇着吧。” 应彦羡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奴娘了。” 宇文柔奴款款而去。 苏辙张口道:“应兄好福气,这等小娘子,最是体贴人心。” 知心人最是难求啊。 范纯仁也是道:“奴娘不仅会弹唱,还有着不菲的才华,身上书气十足,这等佳人,极少。” 就连晏几道也插嘴道:“色香味俱全。” 刘舒然觉得自己也应该说句话,不然显得自己不合群。 “呵呵,某也觉得奴娘美丽漂亮大……” “住嘴。” 应彦羡喝了一声。 刘舒然被他吓的浑身一哆嗦,焉了。 “奴娘心地善良,今晚接待我等,来来来,都掏钱。”应彦羡挨个要起钱来,眯着眼。 苏辙被迫给了五两银钱,范纯仁更是拉不下脸来,直接掏出一两银钱丢给了应彦羡。 应彦羡嘿了一声,钱不多,脾气挺大。 轮到刘舒然的时候,他说:“我……我已经给过了。” 应彦羡绕过他,晏几道直接道:“没钱。” 应彦羡身上的银钱也不多,也就十来两,也全都给到了宇文柔奴。 等宇文柔奴再次被迫接过这些银钱的时候满脸惊愕,问:“应公子,为何又给奴家银子?” 应彦羡道:“奴娘,告诉你,他们都是有钱人,这些银钱,你不要白不要,留着日后定是有用的。” 宇文柔奴想起了那夜的事情,卿卿耳畔,窃窃私语。 应彦羡一个劲的想要给宇文柔奴银钱,就是想要让她生活的好些。 “奴家,奴家,谢过应公子。”宇文柔奴泫然欲泣。 难得一人心,应公子如此体贴自己,自己无以为报。 应彦羡如此惦念着自己,宇文柔奴又如何不喜极而泣呢。 这世间,这等福气才是最难以消受。 宇文柔奴调整好心绪,说道:“几位公子且稍候,饭菜已上,奴家为几位公子弹唱曲子,也算是略尽心意。” 待到宇文柔奴回屋拿乐器的时候,范纯仁摇头道:“呜呼哀哉,被应兄给坑了啊。” 苏辙也是深有同感,自己等人出了银子,最后,宇文柔奴感激的只有应彦羡一人。 这不是拿着自己的钱办自己的事情吗? 奸人。 晏几道没出银子,可是也加入了讨伐应彦羡的队伍,可惜的就是刘舒然,不敢吱声。 应彦羡听着这几人的话,不屑道:“就这么几两银子,如果我说是你们苏公子、小范公送的,不就是打你们的脸吗?” 名气在外不小,可是,送出的银子就这么寒酸,还真是打脸。 真要他们落下这么一个小气名声,打死他们也是不愿的。 苏辙和范纯仁顿时不说话了。 真是奇怪,为何……为何他们总是说不过应彦羡。 吃着香气喷喷的饭菜,听着在水一方美娇娘宇文柔奴的弹唱,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宇文柔奴弹唱的是应彦羡所作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别有味道在心头。 苏辙提议道:“应兄,何不如,我们饮酒推盏,来作诗词呢?” 范纯仁也是点头同意,正有此意。 此刻,意境正浓,范纯仁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体内的爆发之力。 晏几道说:“可。” 刘舒然抬起头刚想说话,顿时没了声,自己还是沉默是金吧。 看看,应彦羡这大嗓门把人家孩子吓的够呛。 应彦羡笑着问道刘舒然:“舒然,你的意思如何?” “呃……”刘舒然觉得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好,道:“我觉得你们觉得好就是好,你们觉得不好就是不好。” 应彦羡看着如此乖巧的刘舒然,满意的点点头。 “我觉得,可以,来来,就从……舒然开始吧。” 果然,这个锅最后还是落在了刘舒然头上。 刘舒然觉得自己今日真不该上台论辩,害苦了自己,甚至,还有着性命之危。 “呃……,空樽夜泣,青山不语,残月当门。一方楼前,天长梦短,这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 这就是心声,刘舒然此刻的心情。 说到底,刘舒然还是有几分才华的,不然,不可能在众多士子中拔得头筹。 可惜了啊。 应彦羡看向苏辙,苏辙凝神静思。 好的诗词万古难求,吟诗作乐,却要相得其彰。 “春晚百花齐,绵绵巧如织。细雨洗还明,轻风卷无迹。” 果真是苏家三杰之一的苏辙,如此诗句,真是了得。 一句细雨洗还明,轻风卷无迹就将整首诗提升了好几个大境界。 赞得赞得。 晏几道不等应彦羡催促,就自顾自的饮了一杯酒水。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几道的才,属于那种孤傲形的,与众不同。 也正因为这般,才让他的词有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错觉。 一个词人,一生形成一种风格就足矣。 第252章 酒一觞 这次,范纯仁确实赞了起来。 道听途说不为真,眼见为实才为真。 晏几道所作这首词,真是就像他这个人一般。 言为心声,有至情之人,才能有至情之文。 晏几道所作的这首词,真的是有情至极。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新月,歌尽桃花扇低风。 为伊消得人憔悴,景境几转,人事剧变,一切都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 “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秀气胜韵,得之天然。”范纯仁道。 而这,便是晏几道的的清丽词风,当冠盖一世。 范纯仁由衷评价到。 得了范纯仁如此之高的评价,晏几道端起酒杯,敬尧夫。 咕咚。 一杯酒水喝完,晏几道对着范纯仁道:“尧夫,到你了。” 文人最喜欢的便是这,你一句,我一句,句句都是精华。 切磋,便是如此。 范纯仁喜欢晏几道的词,晏几道也期翼范纯仁的词。 这便是惺惺相惜。 “合友逢佳节,携尊泛碧流。溪风销酒力,烟树入春愁。” “群鸭开波练,疏云透月钩。平生怀古意,最羡五湖游。” 范纯仁也不会令人失望,很快,他就念出了自己所作诗词。 一句‘合友逢佳节,携尊泛碧流。’便是直接点明今夜主题。 而后,再一句‘群鸭开波练,疏云透月钩。’将今夜月色描绘而出,犹如一幅画面般。 真是好笔力。 晏几道端起酒杯,道:“这杯酒,敬子由的‘细雨洗还明,轻风卷无迹。’敬尧夫的‘合友逢佳节,携尊泛碧流。’” 咕咚。 晏几道仰头便喝下这杯酒水。 苏辙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接着,范纯仁也是逃不过。 有此好词,有此好友,有此好曲,有此佳人。 不喝,对不起天地,不喝,对不起今夜,不喝,对不起自己。 喝喝喝。 应彦羡看着孤独如自己的刘舒然,端起酒杯,道:“舒然,来,某与你同饮一杯。” 刘舒然受宠若惊,他自然知道应彦羡的底细,此人可不好惹,满身的杀气。 “好,好,好。” 刘舒然端起酒杯,还未待应彦羡说话,就先干为敬。 应彦羡喝过这杯酒水后,看到苏辙、范纯仁、晏几道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 呸。 应彦羡觉得应当是自己想岔了。 与此同时,宇文柔奴也停止了弹奏,看向应彦羡。 应公子,一向极为惊人。 不知,今夜是否亦然。 宇文柔奴很是期待,期待应彦羡的表现。 应彦羡忽然发现,名气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可是,有时候真是个祸害人的东西。 自己只是帅气了些罢了,可是,却非要给自己硬加上才华这东西。 真是,艺多不压身,压脑力。 应彦羡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端起来。 走两步。 “咦,有了。”应彦羡惊喜道。 接着,屋中所有人都凝气,听着应彦羡即将要作出的诗词来。 应彦羡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而后,应彦羡看向宇文柔奴。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最后一句,携带一个奴字,便瞬间俘获宇文柔奴的芳心。 也只有应公子,才会如此想着自己了。 宇文柔奴小嘴微微张开,不知是激动还是满心欢喜。 咣当。 范纯仁丢下酒杯,罢了罢了,自己还是没有应兄的那种不要脸,作诗词也能够想着美娇娘。 不过,这首词,抛开佳人不说,的确算得上是一首佳作。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不知觉间,宇文柔奴轻轻念了出来。 这一句,莫不是说的自己。 宇文柔奴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自己哪里会喜欢这种风尘,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似被前缘误,宇文柔奴想着,自己的前世今生,又当是如何。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一切皆有定数,自己,不过是命运的漂浮物罢了。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宇文柔奴不知自己何时离去,可是,到了该离去的时间,定是会离开的。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何时,山花插满山头,也不要去问奴家的归处。 宇文柔奴的打算便是找到自家小弟,而后便一人归去,离开这尘世。 这一首词,几乎就是写的自己,写的她宇文柔奴。 应公子,真的是好坏。 宇文柔奴终是哭泣了出来,她实在是忍不住。 应彦羡,总是能够轻易的就将她内心剖析的一干二净。 宇文柔奴在应彦羡身前,就好像光着身子,一丝不挂,里里外外被看的透彻。 可是,愈发是这般,宇文柔奴就愈发赖着应彦羡。 似应公子这等有才之人,如不好运相随,真是天打雷劈。 呜呜呜…… 宇文柔奴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被应彦羡的这首诗词引爆。 范纯仁等人看着应彦羡,这是你自己惹的祸,赶紧的自己去处理,莫要碍事。 应彦羡被他们几人眼神逼迫着走近宇文柔奴,道:“奴娘,莫哭,大不了,以后,我不做这般伤感极佳诗词就是了。” 噗。 宇文柔奴一个笑意忍不住,又哭又笑着。 应公子说话总是这般不着调,哪有人自卖自夸的,说自己作的诗词极佳。 真是令人……无奈、无语。 而一旁的范纯仁、苏辙、晏几道、刘舒然也再也喝不下去酒了,应彦羡这厮是愈发不要脸皮了。 不过,这句话说出来后,真是止住了宇文柔奴的哭泣,果真是奇妙。 现在,他们似乎有些懂得了应彦羡的帅为何物。 宇文柔奴道:“应公子莫要瞎说,只是,奴家因公子这首词想起了许多往事,这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怪公子的。” 应彦羡拍着胸脯,说道:“那也不作了,以后,咱们要高高兴兴的,笑口常开,什么情啊苦啊哭的,通通都滚蛋。” 唉,应兄说话太过粗鲁了,尤其是当着佳人的面。 可是,宇文柔奴却是喜欢应彦羡的这种真性情,不造作。 第253章 某,苏辙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夜深了,宇文柔奴仍旧毫无睡意。 这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实在是太过让她喜爱了些,一想到晚间苏辙他们的调笑,宇文柔奴嘴角竟然浮现一丝幸福的笑意。 这种笑意,在她脸上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了,自从家道中落,何事悲秋常作客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常态。 “小姐,该睡了。”伺候宇文柔奴的欢心提醒道。 宇文柔奴揉揉眉间这才发现,夜深至此。 第二日,也是论辩开始的第二日,人流依旧朝着朱雀门下涌动。 应彦羡他们前往欧阳修府上聚集,而后一并前往朱雀门前。 当应彦羡来到欧阳修府上的时候,苏辙、范纯仁、晏几道等人已到。 欧阳修冷哼一声:“爱睡懒觉的小子。”真是什么事情都令这厮不为所动。 应彦羡指着自己,问:“欧阳相公,您老人家是在说我吗?” 欧阳修怒道:“昨夜,那等大事情怎地不告诉老夫?你是觉得老夫老了吗?” 应彦羡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 欧阳修怒问:“幸而你小子水性极佳,不然,今日,老夫就要给你吊唁去了。” 应彦羡双手一摊,说:“没办法,老天爷也不收咱。” 欧阳修作势欲打,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陈襄拉住欧阳修,道:“老师,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对待吧。” 欧阳修放下手臂,昨夜之事,绝不会是那般简单的。 这是要有人想要给他们致命一击,如果昨夜刘舒然没有被应彦羡救起,今日,恐怕此事现在已经传开了。 那么,论辩,何来公平一说? 恐怕,到时候,谁人敢上台来与他们论辩都是一个大问题。 欧阳修道:“还能怎么办,报官,查案。” 应彦羡觉得他们本身就是官了,你再报官,岂不是多此一举。 “此事,要大张旗鼓的查,要满城风雨的查。”欧阳修道。 这般一来,让欲要行不轨事之徒再无机会可趁。 应彦羡瞬间明白了欧阳修的意图,果真,姜还真是老的辣,这等好法子顺手就来。 欧阳修道:“昨日,叔原上了台,今日,叔原不适合再站台了,那么,子由,今日,便靠着你了。” 苏辙拱手道:“欧阳相公放心,子由定不辱使命。” 欧阳修说:“不必如此,尽力就好。” 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就能够赢得论辩,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须得秉着慎重之心。 “好了,我们出发吧。”欧阳修甩一甩衣袖,当众领先而去。 应彦羡想起了一句美好的诗词:轻轻地,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忽然间,应彦羡摇头,自己怎么这么爱乱想。 皇宫中,江高对着官家赵曙问道:“官家,今日论辩,官家是否要前往观看?” 赵曙摇头。 “国家政事多如牛毛,韩琦等相公都在忙着,朕,今日就不去了。”赵曙道。 江高得了旨意,便不再多说此事。 待到赵曙刚到了政事殿,便偷偷对着江高道:“江高,马上去安排,今日,朕要近距离观看论辩。” “啊……” ………… 哇哇哇。 应彦羡夺了一孩童的糖葫芦,惹得人家孩童哇哇大哭。 一旁的范纯仁看不下去了,应兄实在是太过可恶了些,连孩子都不放过。 应彦羡蹲着对这孩童问道:“知道叔叔为什么吃你的糖葫芦吗?” 孩童摇头表不知。 应彦羡回答说:“因为,好吃。” 噗。 范纯仁实在是忍不住了,难道就是因为好吃就可以抢夺稚童的糖葫芦吗? 应彦羡将手中的糖葫芦还给孩童,说:“不准再哭了,知道吗?” 这孩童反而笑了起来,拿起糖葫芦就跑掉了。 苏辙疑问道:“应兄,这是为何?” 明明,就是应彦羡夺走了这孩子的糖葫芦,最后,这孩子反而还一脸的开心。 搞不懂。 应彦羡解释说:“因为,糖葫芦变好吃了。” 接着,应彦羡便赶忙朝着朱雀门下走过去。 苏辙对着范纯仁问道:“尧夫,你明白应兄此话何意吗?” 范纯仁似乎有些明白,可是,又有些不太懂。 “某懂得了。”晏几道忽然道。 范纯仁和苏辙齐齐望向晏几道,不知他懂得了什么事情。 晏几道信誓旦旦道:“倘若,再让某遇上昨日的论题,昨日的士子蔡京,必定赢得了他。” “为何?”苏辙问道。 甚至于,苏辙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从他认识了应彦羡,每日的‘为何’成倍数的上升。 范纯仁也想听一听。 晏几道笑了笑,说道:“因为,论题和对手都变蠢了。” 噗。 苏辙与范纯仁两日齐齐吐血,等了半天,合着就是这么一个回答。 谈不上失望,可是,却也谈不上惊喜。 范纯仁与苏辙心中都留下了一个疑问,不知以后能否解的开。 欧阳修见到应彦羡追了过来,低声呵斥道:“稳重些。” 毕竟是来做大事情的,一个个嬉皮笑脸,岂不惹人笑话。 再者一说,算起来,欧阳修他们代表的是朝廷,是朝廷的脸面,自当更加谨慎小心。 可是,当欧阳修一见到应彦羡如此俊美脸庞,他就一阵叹息。 真是恨不得在他脸上划两刀子,这样,起码看着丑陋些。 待到他们登上了论辩台,欧阳修坐定。 众人没有再从高高的皇宫城墙上面看到他们希望的官家,可是,却是等来了皇后。 还好,一声声皇后吉祥的话语让高滔滔喜笑颜开。 “今日,本宫替官家观论辩,告诉下面,开始即可。”高滔滔道。 于是,第二日论辩开启。 欧阳修对着苏辙微微点头,苏辙站了起来。 “哇,是苏家三公子。” “苏三公子吗?听闻文采极佳。” “一表人才,真的好帅。” “好喜欢苏三公子的冷峻,你看他,都不带笑的。” ………… 苏辙心中紧张,还好,方才应兄讲了一个冷笑话,让他哭笑不得。 “某,苏辙。” 第254章 论文学 “某,苏辙。” 其实,苏辙还想说句:不服来战。 可是,他实在鼓不足勇气。 害得应彦羡在后面直叹息,这般装逼宣言自己都悄悄告诉了子由,关键时刻却给自己掉链子。 枉费自己的一片苦心,真是愁煞个人。 下面人群一阵阵骚动,苏辙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何况,人家的才名在那里摆着呢,没有点自知之明的人还是不要上去自讨没趣了。 蔡京仍旧出现在了论辩所在,他对着其弟蔡卞点头。 今日,他就要送蔡卞登上这论辩台。 “走。” 看到蔡京口语的蔡卞缓缓点头。 稀奇的是,蔡卞不费吹灰之力的便站上了论辩台。 苏辙看着站上来的蔡卞。 蔡卞道:“某,兴化蔡卞。” 哗。 听到蔡卞如此介绍自己,下面不少人议论着。 “咦?昨日不是有一个蔡京上台论辩了吗?” “那蔡京是兴化人,今日,这蔡卞也是兴化人。” “不得不说,他们之间肯定有着某种联系。” “两个男人间,无非就是同乡而已。” “谁说的,这蔡卞乃是蔡京的亲弟弟,关系亲着呢,血缘之亲。”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蔡氏兄弟,绝了。” ………… 混在人群中的赵曙惊奇了一下,未曾想,这蔡氏兄弟都很是了得。 不知,这蔡卞才能如何,是否能够给到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赵曙有些期待,看着论辩台。 台上的蔡卞继续说道:“某的论题是‘文学’。” 关于军事,蔡卞没兴趣,关于朝政,蔡卞还未入官场,远远逊色于苏辙这等人物。 最后,蔡卞只能够想到了这个论题,他自己还有一丝胜算。 听到这个论题的时候,有人低头冥思,有人哈哈大笑,有人不屑一顾。 论文学,这蔡卞,哪里会敌得过苏辙。 选择了这个论题为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何况,文学又有什么好争论的。 对于这,众人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苏辙道:“好。” 论题不管如何,他都不惧,想要有底气,腹中就要有足够的墨水。 恰恰,苏辙尽皆具备。 故,他何惧之有。 蔡卞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自唐诗以来,我中原文学独树一帜,不仅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还有着不少名家横空出世。”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庄子曰: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文学在进步,诗词在不断变化,衍生出更多种类,五言律诗,七言律诗,藏头诗,抒情诗等等。” “某认为,文学,重在人,重在变,重在字字珠玑。” ………… 蔡卞此话可谓是堵死了苏辙所有退路,让他在绝境中找出生存希望。 苏辙只有反驳回了蔡卞这番话才可,不然,只有失败一途。 不可谓不狠,不过,如果蔡卞想要一招制敌就有些异想天开了,毕竟,苏辙也不是好惹的。 苏辙全身心投入论辩之中,整个人反而放松了许多。 听罢蔡卞此话,苏辙呵呵一笑。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某认为,文学,无重,无人,无变,无字,它自始而终便存在,只是,藏于心头间,藏于田野间,藏于天地间。” “更,藏于,你我之间。” ………… 当苏辙此番话说完,当即引来声声叫好。 真是,反驳的太好了,太完美了。 就连欧阳修都不禁感叹道:“生子当如子由,九泉也是笑开颜。” 陈襄也极为的赞同,苏辙的这番论辩着实令人惊讶,于绝地中求生,破开黑暗,方见得一片曙光。 范纯仁对着苏辙和应彦羡道:“这局,子由赢定了。” 无他,苏辙是人杰。 如果连人杰都输掉了,那么,谁还敢堪称自己人中龙凤。 那日夜晚,范纯仁在与其交流心得的时候,便知晓苏辙实力雄厚,不容小觑,是一个大才子。 今日,苏辙终于开始锋芒毕露。 看此情景,苏辙赢下此局的可能性极大。 应彦羡真是长了见识,苏辙一番驳论,愣是将蔡卞看似完美无瑕的论句反驳了个一干二净。 简直就是粉身碎骨,不留一丝一毫。 可见,古时文人之狠,是真的狠,不给对手留下一丝活命的机会。 得到苏辙重量级反驳的蔡卞稳得住心神,他想过苏辙会很强,可是,没有想到会如此之强大,简直厉害极了。 “元度,莫要慌张,赢了固然好,输了也不可耻。” “最重要的是,你要将你我两兄弟的名气打出去。” “只此成功一条,你我兄弟便可立足京师,不被人所欺。” 这是兄长蔡京对蔡卞说的原话,大意就是要让他多撑一会儿,多论辩些回合。 台下得胜社的东老看着,这蔡氏兄弟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这次,利用得好,那就是好处无穷。 可惜的是,这蔡卞的才华虽说不差,可是与兄长蔡京还是有些差距的。 昨日蔡京论辩得了一个平局,今日,不知这蔡卞将会是何等结局。 东老在等着。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这些诗句,无一不含有哲理之说,文学不可无人、无字,不然,何来作词一说?” “正是因为有了字,才有了文学,经过前贤的指引,我朝文学正愈发蓬勃。” “随着世间的繁荣,文学走进了千家万户,自然,也将更加丰富多彩。” “某认为,文学,妙手得之。” ………… 蔡卞再次道来。 第255章 期待感 “早岁读书无甚解,晚年省事有奇功。” “自许平生初不错,人言毕竟两皆空。” “空中有实何人见,实际心知与佛同。” “烦恼消除病亦去,闭门便了此生中。” “百闻贵一见,尺书为我论。” “不阅尽世事,不历经繁华枯荣,不见遍人间喜怒哀乐。” “所作文学,如何打动人心?”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若想论文学,先要知学乐学。” “某的文学,不止文学,还有求学,还有活学,更有不学。” “学,自在心中,自在世间。” ………… 苏辙此番话直击人心,说的众人心头激荡。 如此论辩,方对得上苏辙苏门三杰的名头。 实在是一个好字了得。 台下暗中观察的赵曙听闻苏辙此语以后不住点头。 这蔡卞,有些才能,可是,却不是苏辙的对手。 苏辙的论辞过于锋利,寻常人哪里招架得住。 这蔡卞能够如此长时间屹立论台不倒,已是难能可贵。 只是,他遇上了苏辙,便是一道天蜇,难以逾越,恐怕…… 轰然声中,论辩台上的苏辙成了众人焦点。 台下一直也在聚精会神盯着台上这场论辩的蔡京摇头,元度已输了气势,再想扳回来已是不易。 何况,苏辙必定还留有后手,如果再论辩下去,恐怕,元度会输的更惨。 罢了罢了。 蔡京徒然叹息。 这场论辩,蔡卞算是输掉了。 最终,蔡卞狼狈下台。 苏辙的论辞实在让他招架不住,太过犀利,同时,这也让蔡卞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蔡京低语道:“莫管其它,走。” 蔡京知道,留在这里会遭受无数人的差异目光,甚至是谩骂。 蔡京不会让其弟遭受如此白眼。 不如,自己痛快离去的好。 甚至于,蔡京都没有给东老打声招呼。 东老看着狼狈离去的蔡氏兄弟,他抚须一笑。 璞玉再好,也是需要打磨的。 蔡京有些心气,东老是晓得的,这一次过后,但愿他能够听自己的话,乖乖做事。 苏辙痛痛快快的赢得了这一场的论辩。 算起来,欧阳修他们替朝廷这方面赢下两场论辩,平了一场,总体来说,是占优的。 “子由,好样的。”范纯仁赞叹道。 苏辙面带笑意,起初,他着实是有些紧张,后来,入了景,便舒展开来。 最后的结果是喜人的。 苏辙对着欧阳修禀告道:“欧阳相公,子由,幸不辱命。” 欧阳修满意的点头,今日上午这场论辩,不论是论辞还是气势,苏辙都表现的令他十分满意。 “中午加鸡腿。” 突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欧阳修左右看去,这句话,绝不是他所说。 只见应彦羡笑着,拍着肚子。 “哼。” 欧阳修见此冷哼一声,混账玩意儿,这才什么时候,就想着要吃午饭了,还要求加鸡腿,真是过分。 应彦羡道:“子由,干得漂亮,不过,气势方面,还可以再加足些的。” 对此,苏辙自然知道应彦羡指的是什么,不过,那般话他是真的说不出口,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子由,尽力。”苏辙回道。 欧阳修拉过苏辙,对着他说:“子由,莫要沾染了这厮的不良气息,不然,你这辈子就废了。” 苏辙哭笑不得,这是为何。 范纯仁见此也是油然一笑,看来,欧阳伯父对应兄的怨气是愈发的深了。 对于这点,范纯仁还是喜闻乐见的。 毕竟,应彦羡抢走了自己的宠爱,着实过分了些。 不知,一个大男人吃味的表情是何等可爱模样的,真是想见识一番。 陈襄对着愣在原地的范纯仁他们喊道:“都还愣着作甚,赶紧回去了。” 如果今日下午,苏辙再拿下一场,那么,才是真的高兴。 朱雀门下,人群渐渐散去。 沈括看着赢得如此漂亮的苏辙,他有些发呆。 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是论辩,是决定是否科举改制的国家大事,官家曾说,七日后,将会当众宣布结果。” 沈括心头想起了此番论辩的本质意义。 关于科举改制,说实话,沈括是认可的。 可是,他又想要上台与这苏辙切磋一番,各自较量一二。 孰高孰低,也好分个高下。 可是,沈括又有些纠结。 自己真若是这般做了,岂不是阻碍了朝廷大事。 嘭。 “哎呀,小心些官爷。” 沈括再次抬起头,好像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午间很快就过去,随着日头的东升西落,第二日下午的论辩再次开始。 依旧人满为患。 看得出来,京师大部分百姓都是爱凑热闹的。 吃饱喝足的众人再次汇聚朱雀门下,纷纷议论着这等论辩事。 “真是不虚此行,能够见得到这等论辩大事。” “昨日,今日,便出现了如此众多大才之人,不知,今日午后又将如何。” “有些期待,期待有人能够击败苏辙,这般的结果才是出人意料。” “想得美,苏三公子可是大能人,这天下间,能够击败他的又有几人?” “嘁,告诉你,山野间卧虎藏龙,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 “英雄狗熊,拉出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真是不可理喻。” “无淡泊以明志,晓不得?” ………… 台下众人嘈杂声四起,台上苏辙在准备好后再次站了出来。 只要不击败他苏辙,就别想扬名立万。 “某,苏辙。”苏辙再次道,“谁人来战?” 终于,中午吃饭的时候,苏辙被应彦羡蹿蹬了两句,加上又喝了两口酒水,胆气终于比上午更足了些。 不然,恐怕还是那句‘某,苏辙。’,没得意思了就。 应彦羡听完苏辙这句话后,便偷笑了声,这才对嘛,是爷们,就得硬。 忽然间,应彦羡感受到了一个足以杀人的目光袭来,必定是欧阳修这老头的。 果不其然。 应彦羡整理了一番衣衫,正襟危坐看起了论辩。 今日下午,也不知是谁将要上台挑战。 应彦羡不知怎地,竟然有了些期待感。 第256章 论天地 就在苏辙说完此话之后,一声回应响起。 “某,沈括,来战。” 众人寻着声迹看去,只见一冷脸男子走了出来。 沈括对着台下众人拱手道:“某,沈括,欲要与苏辙一论,不知,可有哪位朋友反对?” 要想上台论辩,就得在台下先拔得头筹,不然,何以登上论辩台。 台下众人纷纷看着沈括,不知此人是谁。 不过,接下来沈括便让众人识得了他的能力。 “某不服,凭什么你就能够上的了台,某也上得去。” 说话间,一傲气男子当场与沈括论辩起来。 沈括一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即为我,我即为万物,万物相克,万物相生,即为天道。” 只是一句话,就将这傲气男子驳回原形,不敢再与之论辩。 顿时,这傲气男子灰溜溜退了下去。 沈括在展现他的才能后,再次看向众人,众人无一人再站出。 第一,苏辙能力太强,众人望而却步,不敢与之正面硬刚。 第二,这沈括的才能看起来也很强,想要博一番美名,反正热闹有的看,急什么。 第三,每个人自己几斤几两自己都知道,不必做那等丢人现眼之事。 还有等等几点,不一而论。 沈括继而转身对着苏辙拱手,说道:“某,沈括,字存中,来与子由兄一战。” 苏辙不置可否,他,接受任何人的挑战。 自然,也是包括这沈括沈存中。 好戏再次开场,论辩台上见真章。 欧阳修看着沈括,眉头有些紧皱。 一旁的陈襄见到老师欧阳修如此模样,问道:“老师,可是有不妥之处?” 欧阳修缓缓摇头,道:“且看看吧。” 沈括对着苏辙摆手,请道:“这次的论题,请子由兄来出。” 哗。 群情哗然,这是自大、自傲?还是信心满满? 或者是,为了装逼所使。 苏辙笑道:“论辩台上,不必客气,倘若存中兄执意如此,某不会客气。” 这是在给沈括机会,反悔的机会。 沈括摇头。 “不必了,论辩,论的是天下,论的是心中,论的是天地,不论论题。”沈括道。 看得出来,他,胸有成竹。 苏辙没有再继续客气,微微思索,道:“既如此,那,此番论题,便是‘天地’。” 哗。 众人再次哗然,这个论题,有些大。 天地之大,天地之广,谁人能说得清? 而今,苏辙却是提出了这么一个论题,真是…… 不知所谓。 有些人冷笑着看着论辩台上的两人,都冷着脸子,不知,结果谁人胜出。 有些人,只在乎结果,有些人,却是享受过程。 既然是苏辙提出的论题,那么,自然该由他先说出口。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休则虚,虚则实,实则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天地,无风,不动,人如蝼蚁,何不逍遥自在?” 这便是苏辙的论点,人活一世,重在逍遥自在快活。 如果没了这些,活着,没有意思。 沈括冥思。 对于苏辙的观点,其实,他也是认同的,可是,他的任务便是要反驳掉苏辙的观点。 就算认同,也要击败。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着,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誉天地之大,褒日月之明。” “念天地之悠悠,度仓然而涕下。” “天地,实为生存之地,上有天,下有地,人处中间。” “倘若为己,失了亲恩、友恩、国恩,小人也。” “位卑不敢忘国,残躯不敢忘恩,方为君子。” “逍遥自在固然好,可,总有些事,要有人去做。” “所谓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应当如此。” ………… 沈括反驳的话语也是极为的精彩,由天地,说到人之常情。 双亲之恩,好友之恩,报国之恩。 无一恩,让人敢于反驳,可谓是反击的漂亮。 沈括说完便看着苏辙,他心里明白,就凭这,想要击败苏辙,是万万不能够的。 只是,稍微给苏辙设置些小困难,他还是乐于见到的。 果然,听到沈括这些话后,苏辙低头沉思。 台下众人开始议论,这沈括有点强,竟然为难住了才子苏辙。 于是,纷纷有人开始打听沈括。 “唉,你说这沈括是何人,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凭空冒出?玄幻小说看多了吧?告诉你,这沈括可是昭文馆馆事,非等闲之辈。” “小道消息,小道消息,沈括最新资料,有人要的没?” 果然,有商机便会有商人。 “给你钱,给某来一份。” “沈括,字存中,杭州钱塘县人,嘉佑八年,进士及第,祖父沈曾庆曾任大理寺丞,父亲沈周、伯父沈同均为进士……” 有人将沈括的家世读了出来。 “原来,家世如此显赫,怪不得此人如此优秀。” 一个人的优秀与否,与他的家庭有着极大的关系。 大多数优秀之人,他的家庭一定也很优秀,或者显赫。 不然,哪里来的如此多的精力教育自家孩子。 不可否认的是,有些他天生生来优秀。 可是,几率却远远低于这些。 后天的条件对一个人的生长很是重要,如沈括。 看到苏辙如此模样,范纯仁道:“子由,不应该呀。” 不应该会被难住。 依着苏辙的才华,反驳应当轻而易举。 晏几道说:“子由,恐怕在想无法让沈括反驳之法。” 轻而易举不难,难的是击败沈括。 恐怕,苏辙想的不是反驳沈括之语,而是击败沈括之法。 范纯仁恍然,恐怕,还真的是如此。 应彦羡觉得倘若是自己上去论辩,应该说不出如此之乎者也之语,大致就是乱怼一番。 前贤之语,老子比你们都多了数千年,怕个球呀。 第257章 【存在】 苏辙忽然间抬起头看着沈括,从苏辙他的眼中,众人看到了光。 这是……无敌之光。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 “匆匆忙忙一辈子,笑看世事变迁,时代更替。” “我自无畏、无惧,逍遥自由守本心。”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我子由曰:赳赳皇宋,万世无敌。” “若有召唤,必定参战。” “若有国难,残躯守国。” “天地苍茫,星辰浩瀚,蝼蚁尚可撼天,况人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人间有情,正道沧桑。” “这天地,便是你我,便是无敌。” ………… 苏辙的言辞愈发激烈,句句直击人心,令人心神震撼。 很难以想象,这种话,沈括如何反驳的出。 已经有些人在心底将这场论辩之局打上结果,沈括定输。 可,反观沈括,他一脸从容。 不因苏辙激烈的言辞而动容,不因众人的议论而退却。 光是此种心态,就足以令人敬佩万分。 欧阳修看着沈括满意的点头,此人虽说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可是,他的这种淡然,的确值得赞叹。 范纯仁小心的问着应彦羡:“应兄,你说,这场论辩,子由如何?” 应彦羡心想:苏辙名气大,才气也足,可是,沈存中此人也不是好惹的,肚中没有墨水,谁敢站这里。 不过,真要说到输赢,应彦羡自然是希望苏辙赢的。 可是,未到终局,焉知生死。 鹿死谁人之手,还是要继续等着的。 “一。” 下一刻,沈括开口了。 顿时,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他引了过去。 沈括道:“一个世间,包括了太多太多,多到让人目不暇接。” “某曾夜观星辰,某曾日观高空,某曾走遍山川。” “只为寻求心中那个答案。” “天地泛泛,河流不息。” “有着‘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清冷空旷。” “有着‘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豁达与畅意。” “亦,有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霸气。” “这山川河流,究竟是何物,没有人给过某答案。” “这天地,到底有多大,也没有人给过某答案。” “唯一能够得到慰藉的便是,某还活着,某还可以继续走遍大宋,不,世间的路途。” “子由兄,你说,人间有情,正道沧桑,某认同。” 哗。 当众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一阵哗然,论辩论辩,论的便是一个反驳之语。 倘若,你都认同对方的观点了,还谈何反驳。 无稽之谈。 所以,当沈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众人就一阵摇头。 这是要认输的节奏吗? 甚至,已经有人准备离去。 论辩之局到了此刻,结局基本已定,再看,再观,再听,无益。 蔡京拉住其弟蔡卞,对着他道:“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的,慢慢看着,他们都很强。” 强中自有强中手。 世间有天才,可是,天才中也有奇才。 蔡京对此认识的很是透彻。 蔡卞打起精神继续看着论辩台上的论辩之局。 不得不说,苏辙与沈括的这场论辩,实在是过于精彩。 甚至,不亚于一场讲座。 对于讲座这种事,一般只有大师级别的人物才可开坛讲座。 可是,今日,苏辙与沈括却是让蔡卞感受到了这种意境。 至此,便已经折服了蔡卞。 蔡卞对着其兄长蔡京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场论辩过后,我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蔡京讶然,不知其弟蔡卞受到了什么刺激。 “也好,这样,对你是一种磨砺,是好事。”蔡京同意道。 沈括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沈括顺着苏辙的论辞说出一句伟大的诗句来。 天地,若是有了情,亦,如人一般。 只是,最后不变的是人间。 这是一种超脱感悟。 此场论辩之局,已经对沈括造成了一种脱胎换骨的影响。 势必,在他以后的人生路途中,给予他极大的帮助。 有此收获,此行,不虚。 “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万事万物,其实,都有着一个相同点。”沈括道。 苏辙侧耳静听。 晏几道站起期待听着。 范纯仁张大嘴巴想要听着。 应彦羡慵懒的坐着,说了便听,不说,便不听。 欧阳修在期待着,众人在期待着。 “快说呀,究竟是何等相同点。”有人急不可耐。 自然,也有人在自顾想着,这个相同点究竟是何物。 沈括看着苏辙,看着众人。 “存在。” 日月星辰存在,山川河流存在,万事万物存在。 人,也存在。 存在便是他们的共同点。 只要存在,便是这天地。 这天地,便是存在。 沈括终于悟出了困扰自己多年的疑惑。 这些年来,他读书,他行路,他做事,他观察,都是想要搞清楚这天地。 今日,却是走了一大步。 只是,他这一大步,是大宋朝的一个划时代的一步。 因为他这个存在,不知悟透了多少人。 今日论辩之局,势必影响极大。 轰隆隆。 天空此刻打起了响雷,惊天响雷。 众人被这声惊雷惊着了,纷纷回过神来。 嘈杂声接着便是四起,止也止不住。 “天呐,存在,竟然是存在。” “这,沈括,牛逼了。” “存在,哈哈,我存在这天地间。” “没毛病,就是存在,就是存在,存在即是天地。” “我懂了,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我觉得我的天灵盖被打开了,一股灵气灌入其中,我要变聪明了。” “这天地,要变色了。” ………… 只有应彦羡被响雷惊着与众不同,他不再慵懒的坐着,而是站起来,对着众人喊道:“打雷了,马上就要下雨了,大家赶快回家收衣服。” 噗。 处于应彦羡最近的范纯仁和晏几道两人双双被应彦羡硬生生从方才的震惊中拉扯了回来。 果然,应兄破坏气氛,绝对是一把好手。 某,服气了。 只有欧阳修横眉冷对着应彦羡,混账小子,不过,也因此为子由打破了僵局。 唉,不知是好是坏。 第258章 【毁灭】 存在,便是有意义。 沈括的这个共同性,真的是征服了所有人。 大抵是因为之前没有人往这方面去想过,即使想了也没有想着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是,放在这里,放在沈括嘴中,便成了大杀器。 真可谓,一字千金,令无数人为之动容,却又有着一种无可奈何。 存在二字,便足以打败苏辙了。 不过,沈括此次面对的对手是苏辙,是苏家三杰之一。 苏辙,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 这就需要苏辙能够驳回沈括这个论点,不然,此局,苏辙将会败北。 甚至于,观战的欧阳修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一局,胜负实在是难以预料,太过令人紧张。 可是,当欧阳修听到那句叫喊:打雷了,马上就要下雨了,大家赶快回家收衣服。 他当即大怒,哪个混账东西乱叫的。 回头一看,果真是应彦羡。 应彦羡,真是没有令欧阳修失望。 由此,论辩台上的僵局也由此被打破,苏辙反应过来。 沈括正在等着,正当沈括欲要说话的时候,苏辙的反驳点来了。 “不,是毁灭。”苏辙道。 你说存在,某便说毁灭。 存在=毁灭。 没有人愿意相信苏辙能够真正地反驳回沈括,因为,沈括这个观点真的是太强大了。 同时,沈括两字也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个男人,实在是厉害。 沈括与此同时竟然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 “请讲。”沈括退了一步道。 应彦羡注意到了沈括的这个动作,从心理学分析,这是退让的节奏。 可是,沈括上台来不就是为了击败苏辙吗? 怎么,在他气势最盛的时候竟然想着退让,他是提前知道自己会失败吗? 应彦羡有些搞不懂沈括这个举动了。 其实,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做一个动作,不管是下意识的还是故意为之。 都会有着一个目的,比如:大半夜你醒来,百分之九十九是要起床尿尿。 再比如:你朝着茅厕走过去,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你要排泄。 心理学是一门很好的学问,如果没事的时候可以研究一下,你会发现,乐在其中。 应彦羡最近便是迷上了这一门学问,颇有些研究心得。 抛开沈括后退一步的动作不说,苏辙道:“毁灭是万物根源,毁灭代表新生,新生代表一切初始。” “没有人能够查询得到这世间的形成,好似,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一样。” “可是,我们却是见证过毁灭,毁灭过后,便是新生。” “就如同一个人的一生一般,从婴儿出生,到长大成人,再到慢慢老去。” “一个轮回,一个轮回,生生不息。” “终点是毁灭,毁灭的终点也会是新生。” “存在之所以存在,那是因为,有了毁灭,才会有新生,有了新生,才会有存在。” “某有位好友曾对某说过,这个世间,可怕的不是战争,而是欲望。” 苏辙看向应彦羡,人的欲望无止境,永远不会止步,这才是最可怕的。 什么鬼啊神的,怕什么,且不说鬼神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是实质,你们也是两个世界的物质,毫不相交。 在应彦羡那里,苏辙得到了不少启示,包括人生的世界观、价值观。 三人行,必有吾师。 就算一个人再不堪,他身上必定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闪光点。 苏辙看到了应彦羡身上的诸多闪光点,这,只是其中一个。 其实,应兄很强,可是,他又有些另类,给人一种不着边际的感觉。 应彦羡对着苏辙笑了笑。 苏辙继续论辩说道:“同样,这个世间,人人追求长生,可是,却需要知道,只有毁灭后才会有长生,有永恒。” “存在等于毁灭,毁灭等于存在。” “这天地,终究是个一。” 而不是道。 苏辙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倘若真是说了出来,那将会引起很大的祸端。 这等时候,苏辙不愿徒惹别的祸事出来。 一字代表很多,万物到头来都将归一。 毁灭,过于偏激,可是,却时常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 例如,苏辙道出了毁灭观点,沈括如何反驳。 众人想不到,甚至于,他们也在想:沈括他是不是也反驳不了。 “难,难于上青天,真的是好难。” “真是精彩,这种论辩,平生罕见。” “果然不愧为苏门三杰之一的苏辙,厉害得紧。” “某若是上去,铁定被秒成渣渣。” “真等心思,这等学问,这等人才,某是远远比不上了。” “下面,就看着沈括如何辩驳了。” “我看难,沈括刚刚出了大招,想着击败苏辙,可谁想,苏辙来了一次绝地反击。” “这种情况,真是胜负难以预料。” “那就看,今日,定会分个胜负出来的。” ………… 持着这种怀疑观点,众人也在期待。 这场论辩,真的是过于精彩,令众人欲罢不能,这才是他们所期待的精彩论辩,令人拍手叫好。 欧阳修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便好,子由还未输掉,那就还有希望。 没有办法,倘若这次论辩输掉了,不仅仅是打了朝廷一巴掌,更是将科举改制一事推迟无限期。 欧阳修心中一直记着论辩的本质,从不曾忘记。 只是,官家的一纸告万民示,硬生生将论辩内容扩展了无数,知识点也是扩展至全部。 可是,这种苦,欧阳修要打碎了自己咽下肚,因为,他知道,官家这是为了帮着自己。 殊不知,好心帮了倒忙。 欧阳修谁也不怪,只怪自己,手中大才之人过于少了些。 明明有些人才,却眼睁睁的只能看着,不能登上论辩台,不然,他欧阳修何至于如此窘迫。 这次,希望子由能够撑下来。 明日,换了尧夫,应该能够好些。 欧阳修这般想着。 赵曙对着江高道:“怎么?这沈括是无话可说了吗?” 江高摇头也是不知,这种事,谁能够说得上来。 赵曙直勾勾盯着论辩台。 沈括思虑再三,做了一个决定。 第259章 坚守本心 沈括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莫大的感悟,如果再论下去,恐怕,苏辙与自己将会僵持下去。 这样的局面是沈括不愿意见到的。 当然,沈括并不会认为自己在这场论辩中就输掉了。 只是,苏辙所站的立场,也是他所认同的立场所在。 他登上论辩台,不是为了输赢,而是为了出一口气。 这口气出来了,他内心得到了满足,甚至于,在他学问的世界中也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这一点是沈括远远没有想到的。 “万物归一,万物归一,好一个万物归一。”沈括朗声道。 这天下,谁又不是从一开始的呢? 沈括对着苏辙抱拳道:“某输了。” 哗。 当沈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满场哗然。 这……怎么就认输了呢? 不晓得,不懂得,不明了。 沈括,明明还可以再反驳一二的。 他们不相信,能够提出万物共同性存在的沈括如此就输掉了这局论辩。 存在,毁灭,两个对立面,顶多也是一个平手而已。 所以,当沈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众人是人尽哗然,不敢置信。 就当沈括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苏辙喊住了他:“沈存中!!” 沈括转头看着苏辙,不知他喊住自己何意。 苏辙道:“存中兄,你为何认输?” 沈括飒然一笑,道:“因为,某驳无可驳,自然就要认输。” “不。” 苏辙摇头,他不接受沈括的这个认输。 “你还远远没有到输掉的那一步,甚至于,你可以有机会打败某。”苏辙道。 苏辙刚刚说出的那番论辞,其实,属于剑走偏锋一道。 如果沈括想要反驳,漏洞实在是太多。 无论如何,苏辙都想不到沈括会突然间认输。 这是他所不能够认同的。 要赢,就要赢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要输,就要输的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可是,这局论辩,赢的莫名其妙,输的不明不白。 苏辙不允许,这是属于他的骄傲。 沈括道:“怎么?子由还要某说出输的缘由来?” 论辩台下众人看起了热闹,真是怪异。 古往今来,谁人不想赢,可是这苏辙苏子由,偏偏不让人家输。 人杰的脑袋回路,一般人搞不懂。 莫名其妙嘛。 苏辙道:“存中兄提出了存在,某提出了毁灭,这是两个对立点,可是,存中兄,你仍旧可以继续论辩下去,而不是认输。” “某能够感觉得到,你还未到尽头,还有许多才华未展露出来。” “所以,不管你是由于什么原因认输掉这局论辩,都要说出来。” “也好,让某,心服口服。” 苏辙说完便等着沈括的回答。 “唉。” 应彦羡叹口气,这些读书人,难搞哦。 心气高,为人傲。 可是,这也正是他们所为之骄傲的那一点。 如果一个读书人没了风骨,真的就是烂泥一堆,没有人看得起。 苏辙这番话,纵然心中觉得傻逼,可是,却仍旧要支持下去。 不然,以后的苏门三杰恐怕要变成苏门二杰了。 沈括也是完全理解苏辙之语,如果有人这般对他,他沈括也不会答应的。 “如此看来,倒是某疏忽了子由兄的感受。”沈括道,“还请,子由兄原谅某。” 沈括当众对着苏辙道歉。 众人吃瓜的心态继续上升,这又是什么鬼。 对于这番操作,有人看的明白,便有人看不懂。 可谓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隐藏在人群中的赵曙对此却是赞叹道:“如此风骨,实为大幸。” 这样的人,就算为官也可造福一方百姓,而不是鱼肉百姓,不必担忧成为一个贪官污吏。 如此可爱之人,赵曙如何不喜爱的紧呢。 现在赵曙身旁的江高知道,这苏辙,算是在官家赵曙心头留下了名字,包括那沈括。 这些人,以后说不得要飞上天的。 这场论辩过后,自然是有人升官,有人遭殃,也有人浑水摸鱼。 对于这些,少语的江高都看得清楚着呢。 苏辙邀请道:“存中兄,请继续吧。” 沈括摇头,这场论辩,他是不会再继续下去了,这样于他的初意违背。 沈括说:“某于论辩中得到感悟,感悟天地,感悟万物,心中有所得,便不虚此论辩。” “再继续下去,无益,正如子由兄所说,某认输的理由便是,子由兄应该赢得这场论辩,如是而已。” 何谓应该,便是相让。 对于这种相让,苏辙心头犹如一震,他好似明悟了过来。 沈括,他是同意科举改制这项国政的。 于是,他才会认输下台,才会如此相让。 可是,正因为如此,苏辙心中开始了纠结。 如果他真的认为自己赢了这场论辩,那是瞒骗了天下,也瞒骗了自己,更是违背了自己的内心。 可是,如果自己…… 真是令人头疼。 应彦羡来到苏辙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后面还有某呢,还有尧夫呢,还有欧阳相公呢,还有陈襄呢。” 苏辙感激的看向应彦羡,他知道,应彦羡这是在告诉自己,别怕,输了这场,我们还有机会。 当苏辙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眼中有光。 应彦羡看到了又活过来的苏辙,那个苏门三杰之一的苏辙苏子由。 有些人,真的不能够失去了自己的本心,否则,他一辈子都眼中无光。 可幸的是,应彦羡给了苏辙光芒,让他眼中永远绽放那种希望之光。 苏辙很感激应彦羡,倘若这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挺自己。 苏辙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样选择。 可是,应彦羡帮了自己。 苏辙晓得,也会记得。 看着沈括,看着台下众人,苏辙又看向欧阳修,眼中带着歉意,却是坚定不移。 欧阳修对着苏辙缓缓点了点头。 苏辙笑了笑。 “沈括,这局论辩,你我平手。” 这就是苏辙给到所有人的最终答案。 既然你不会赢我,我也不会赢你。 你有你的坚守,我也有我的准则。 这就是苏辙。 沈括顿时心生敬佩,对苏辙。 第260章 嘴硬心软的欧阳修 这个时候,沈括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彻底。 这个时候,沈括也不怕旁人笑话。 今日,他登上这论辩台,为的就是出苏轼抢走了自己青州府尊一职的气。 可是,当他见到苏辙这等气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小人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真是可笑。 苏氏兄弟两人在京师名头极大,尤其是苏辙的兄长苏轼,更是有着好名声。 可笑的是他沈括,竟然如此的小肚鸡肠。 今日这场论辩,苏辙的表现,让沈括有些无地自容。 沈括道:“子由,某敬佩你这傲骨,今日论辩,平手。” 哗。 闻听此语的众人再此哗然,又是一个平局。 不过,苏辙及沈括两人表现出来的气量,让众人佩服。 欧阳修站出来,道:“好,今日众人皆在场做见证,此场论辩,苏辙与沈括,两者平局。” 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相当于默认了这个结果。 这场论辩,已经让众人见识到了他们两人的厉害之处,换做任何一个人上去,都不会有如此精彩的表现。 所以,在嘲笑别人之前,先要看看自己的水平,不然,就是徒惹笑话。 待到论辩结束,一人悄悄来到欧阳修身旁,道:“欧阳相公,官家相见。” 欧阳修闻听此音便是一惊,正是江高到来,欧阳修看着江高,江高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欧阳修让陈襄将范纯仁他们几人带回,他自己则是悄悄跟着江高来到一处隐蔽地方。 “臣,参见官家。”欧阳修见到了赵曙。 此刻的赵曙正一身便衣,他对着欧阳修道:“这两日的论辩,朕都看了。” 欧阳修心头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官家竟然会亲身临至此地,也没有想到,赵曙会便衣出宫,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朕很欣慰,我大宋朝能够有如此多的才能之人,当然,欧阳相公也不负重任。” 赵曙肯定了欧阳修的功劳。 欧阳修不敢居功,道:“都是那几个年轻后辈可堪大用,不然,臣也不敢如此。” 晏几道、苏辙、范纯仁、应彦羡,他们都是有着才能的后辈。 这一点,赵曙还是知道的。 赵曙对着欧阳修说道:“这才过去了两日时间,还有着五日,十场论辩,胜负仍未可分,欧阳卿家不可放松。” 欧阳修应下。 除非得了结果,不然,这等大事欧阳修哪里敢放松心神。 “官家放心,臣定然奋力一搏。”欧阳修道。 赵曙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赵曙对着欧阳修问道:“欧阳卿家,你真的要去镇戎军吗?” 对于欧阳修,赵曙原本有着更好的安排。 可是,那日,欧阳修忽然跑进宫中,对着赵曙要求,要把自己发配到镇戎军去。 这令赵曙很是诧异。 不过,一想到应彦羡那厮,赵曙也就有了些释然。 可是,朝中一位相公去了军队中做事,虽然不是先例,可是,总归是不好的。 自然,这种事,还是要再问问欧阳修的。 毕竟,欧阳修年事已高,再如此折腾,赵曙也怕啊。 对于这等老臣子,赵曙可是不想失去的,都是宝呀,得护着。 要不是因为这次的科举改制之事,赵曙才不愿发配走欧阳修。 在朝中,欧阳修能够起到的作用更多、更大。 听闻官家赵曙的问话后,欧阳修回道:“禀官家,臣,不更改。” 既然答应了那小子,欧阳修他怎么再好意思反悔呢,那不然徒惹人笑话吗? “罢了,随卿家意。” 赵曙不再询问此事。 待到赵曙离去,欧阳修呢喃道:“镇戎军,那里,也是臣的理想。” 驱逐鞑虏,还河山一片清明。 这些事情,曾经也是欧阳修的梦想。 哪个男儿不想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如今,欧阳修虽然上了岁数,可是,看着应彦羡,他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欧阳修也是想着,自己能够给到应彦羡多大的帮助就给他多大的帮助。 只愿,山河无恙。 这便是欧阳修。 只是,这种话,欧阳修从来没对谁说过,深藏心中。 岁月磨人,让最初的梦想渐渐偏离。 这是属于所有人的悲哀。 欧阳修虽然自己完成不了这种梦想,但是,他从应彦羡身上看到了希望。 应彦羡这小子,滑头、无惧、跳脱、勇猛、烦人,可也值得人信任。 这也是为何欧阳修虽然责骂应彦羡,却打心眼里不反感他的缘故。 待到欧阳修回到府上,却是见到陈襄带着范纯仁他们几个年轻后辈都在府上等着自己。 “怎么都不回自己家,难道,还想在老夫府上混吃混喝不成?”欧阳修质问道所有人。 应彦羡站起来道:“欧阳相公,您答应小子的鸡腿可还没给呢。” 得,烦人的小子终究是烦人的小子,得打。 欧阳修伸出手臂,怒道:“中午的一整只烧鸡都别你吃掉了,哪里还有鸡腿?” 应彦羡笑呵呵道:“瞧您老气的,小子就是和您开个玩笑,既然欧阳相公回来了,走走走,我们赶紧回吧,省的欧阳相公又提着扫帚往外撵人了。” 欧阳修听着这话不对味,老夫如此儒雅一人,怎会搬出如此地痞之事。 晏几道、苏辙站起身,准备离去。 欧阳修看着坐在那里不动弹的范纯仁,问道:“你怎地还不走?” 范纯仁指着自己,道:“欧阳伯父,我……” “走走走,赶紧走。”欧阳修驱赶着范纯仁。 等到这几个年轻后辈都走光了,陈襄这才开口问道:“老师,其实,他们都是在等老师安然回府。” 说白了,就是担心欧阳修出事,这才集体等在这里不肯离去的。 欧阳修冷哼一声,说:“老夫哪里不晓得,这几个小子虽然平日里不着调,可是,真是遇见了事,还是靠谱的。” 心中虽感到暖意,可是,面色还是要冷冰冰的,不然,如何保持老夫形象。 陈襄摇头无奈,老师就是这等人,嘴上硬着,心肠……软着呢。 第261章 愤怒的老头 论辩第三日。 依着之前的排序,欧阳修这方登台论辩之人是范纯仁。 对于范纯仁,欧阳修还是极为放心的,稳重。 果不其然,上午这场论辩,范纯仁轻而易举便凭借自己的满腹学问赢得了论辩。 如此算来,欧阳修一方已经赢得了三场论辩,平局两场。 一共十四场论辩,只要超过七场论辩获得胜利,那,接下来的结果也将注定。 只是,到了下午,论辩台上突生变化。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了出来,对着范纯仁道:“后生,回去吧,让欧阳修上来。” 自然,这白发苍苍的老者认为范纯仁没有与自己一战的资格。 唯有,欧阳修亲自而来。 范纯仁怒道:“老翁,学问不论大小。” “呵呵。”老者道:“可,人分大小,后生,莫要再狡辩了,老夫只与欧阳修对战。” 看得出来,这老者来头不小。 范纯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欧阳修叫住:“尧夫,退下吧。” 此刻,欧阳修已经来到论辩台上。 自然,台下众人见到欧阳修亲自上台论辩,一阵激动。 这可是大佬,能够亲眼见到如此大佬的论辩之局,绝对值得。 欧阳修对着白发苍苍的老者道:“如钧,好久,不,好多年,咱们两个都未见过了吧。” 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让欧阳修感慨一番。 白发苍苍的老者名为白辛集,字如钧,是当年与欧阳修一同科举中第的士子。 不过,后来由于政念不同,而且,白辛集也有了隐世之意,便退出官场。 不知为何,今日却突然杀了出来。 其实,这些年,白辛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隐世。 他开办学院,培养英才,在蓬湖地区博得了一番名气。 而今日,他来到这里,点名指姓的要找欧阳修论辩。 显然,是奔着欧阳修而来。 白辛集道:“永叔,多年未见,本以为你能够实现你当初的理想,打造出一个大同之世,可惜,如今,却要祸乱我朝。” 白辛集表现的很为痛心。 对于欧阳修的这一系列举动,他表示很不能够理解。 乃至于‘祸乱’一次出口。 欧阳修道:“祸乱?呵呵,何来祸乱一说,老夫为官数十载,两袖清风,虽未能够完成当初理想,可仍旧为之努力。” 对于白辛集的话,欧阳修不能够认同,这是对他的侮辱。 欧阳修爱这个朝堂,爱他的大宋朝,爱他的百姓,爱他的官家。 爱,又怎会伤害? 白辛集虽然与自己有着交情,可不能如此侮辱自己。 欧阳修也看得出来,今日,这白辛集是来砸场子的。 自然,自己就更加不能够给他好脸子看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年如此,今日,亦如此。 白辛集拄着的拐杖使劲敲打台子,发出震耳欲馈之声。 他怒道:“那老夫问你欧阳修,为何要提出科举改制一事?” 科举改制,对于白辛集来说绝非好事。 他蓬湖书院中有着很多读书人要参加科举,倘若改为三年一次。 那,对他的蓬湖书院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同时,这也是他此番前来这里的起因。 欧阳修,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欧阳修说道:“世间事,从未有一成不变,时间到了,自然就要变,穷则思变,富则思变,定则思变。” “不变,无以为进,不变,则不思进取。” “科举改制,为何不变?一年一考,那老夫问你,如钧,你敢说,你一年就能够教成功一名学生?” 一个人的成才需要很长的周期,绝非一年两年就可以成功。 欧阳修深知其中的艰难,一百个人里面,能够走出来一个两个甚至都是大喜。 更别说,加上竞争的残酷性。 何况,白辛集一人要教数十学生,心力分开散来,就更加没有在短时间内教育出人才的可能性。 而今的大宋朝歌舞升平,加上前些年范仲淹开创的诸多学院,让读书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如此,就更加增大了困难性。 科举考试,自然也要变一变。 不然,大宋朝哪里承受得起这般消耗。 故,欧阳修才对他有此一问。 白辛集冷哼一声,道:“老夫不成,可是,每年,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学成出师,难不成,你想让这些读书报国的士子无门可进不成?” 如果真是造成了这种后果,料他欧阳修也是担任不起的。 到时候,无数的读书人都会恨不得手撕了欧阳修。 “士子报国无门,读书无用,你让我朝白白流失人才,岂不是罪人一个?”白辛集质问道。 这等行径,岂不是祸国之举? 你,欧阳修,就是罪臣,虽死难恕罪。 白辛集仍旧认为自己所做之事才是对的,欧阳修所做之事祸国殃民,是该死。 欧阳修道:“谁人说的,读书只可为官,读书识字,是开民智,你去街头看一看,账房先生需不需要是读书人,私塾先生需不需要是读书人,就连一些府邸中的管事是不是读书人。” “读了书,便有了能力,便能够找份安心活计,养家、糊口。” “莫非,在你白辛集眼中,读书只可为官才能够报国?” “那是鼠目寸光。” 在这件事上,欧阳修不可能让着白辛集半步,否则,就是欧阳修他自己的心不坚定。 既然认准了一件事,那就甩开膀子使劲的去干。 以后,说不得类似白辛集这等人会更多。 所以,欧阳修要不遗余力的反驳回白辛集的一切说法。 白辛集气怒,白胡子颤颤巍巍,道:“好你个欧阳修,老夫教书育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看到学生科举及第,光宗耀祖。” “而今,你竟然……竟然说让他们去做那些下等活计,简直是辱人心智。” “若是人人读书都是为了糊口,那,我等为之拼命一生的学习为何?简直荒唐。” “欧阳修,你为官莫非着了迷,竟然说出这等荒唐话来。” 白辛集指着欧阳修,那神色,恨不得吃了欧阳修。 第262章 大宋朝会更加繁荣昌盛 对于读书,对于为官,类似白辛集这种人真的是有着莫名的一种执着。 执着于读书,执着于科举做官,执着于光宗耀祖。 而这,也恰恰就是它的魅力所在之处,为权,为利,为色。 没有这种为之期盼的念力,便没有为之奋斗的动力。 白辛集这番话,虽然招惹到了一些人的反感,可是,却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 论辩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各自展论自己的观点。 “某,读书,正是为了一举中第,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谁说不是呢,某熬夜读书背书,不也是为了此等结果吗?” “白先生这是说出了我等的心声,果真是蓬湖书院第一讲座。” “可是,欧阳相公也没错啊,读书,也可以作为挣钱的资本。” “各有对错罢了,哪里有绝对的对,绝对的错。” 有人看的比较通透,有人看不开。 这便是人间百态。 今日赵曙并未再次便衣出宫而来,而是在宫中着人传话。 当赵曙听到蓬湖书院的白辛集登台而来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纸笔。 其实,赵曙他最怕的便是那些隐匿在山间的大能出世,与欧阳修他们打擂。 这白辛集也算是有着不小的名声,手下有着一座蓬湖书院,从里面走出来的学子不少。 同时,赵曙也能够明白这白辛集为何而来。 “欧阳修与之对辩吗?”赵曙问道。 来人禀告道:“是,欧阳相公亲自与那白辛集论辩。” 赵曙点了点头,白辛集对上欧阳修,胜算不大,可是,也得小心应对。 只是,这般一来,欧阳修那边还有几人可堪一战。 这不免令赵曙有些堪忧。 “再探。” “是。” 朱雀门下,欧阳修哈哈大笑,在他看来,白辛集说出这话来就是闲的小气,私利。 “如钧,你说老夫做官着了迷?是也不是?”欧阳修问道。 白辛集梗着脖子,道:“如何不是?你已做到了当朝相公的官位,可却到头来出了这么一个损人损国的烂主意,这不是做官做迷了又是如何?” 这话,且不论对与不对,对于欧阳修来说,绝对是一个名声上的打击。 不过,如果被欧阳修反击过来,白辛集的日子也绝对好过不了。 他们二人都有着不少的门生,且都在朝中为官。 日后,难免不会为他们的老师出头。 欧阳修看了一圈众人,从他们的目光中,欧阳修看到了敬畏、看到了不屑、看到了戏谑。 人心可畏。 做了大半辈子官的欧阳修哪里会摸不透人心。 “如钧,想当年,你我同在京师赶考,那时候,人人意气风发,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而今,时光飞逝,你我都白了青丝,眼角多了皱纹。” “老夫说这些,不是为了怀念,而是在告诉你,告诉众人,老夫,一直从未变过。” “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欧阳修眼中露出向往之色,或许,那时候的他们,真的是一群热血少年郎。 只不过,岁月不饶人。 日子,总是会慢慢把人给熬老。 白辛集有些动容,那时候……真的是好。 不知怎地,大半生却这般度过。 接下来,欧阳修说道:“老夫可以不做这朝中相公,老夫可以辞去官职,老夫可以一介白衣,老夫,只是在告诉你们,老夫,从未变过。” 哗。 当众人听到欧阳修这话的时候尽皆哗然。 若不是当众说出这番话,欧阳修还有反悔的可能性。 可是,这可是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收不回去的。 不然,失去了威信的欧阳修在朝中也是站不住脚的。 范纯仁惊站了起来,欧阳伯父这话……太过了。 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为了区区一个白辛集,欧阳伯父大可不必如此的。 这甚至让范纯仁产出一种负罪感,今日这场论辩,本该他坚持下去的,便不会有这等结果。 该死的。 范纯仁暗自咒骂自己的没有勇气。 应彦羡看着场中的欧阳修,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古时候的读书人的理念他理解不了。 不是理解不了,而是,他们本质上就不同。 家国大义,为君为民。 读书人的风骨,有时候真的可以让世间的一切都动容。 就算明明这个读书人可憎、可恶,可是,他却可以为了君主、朝廷去甘愿赴死。 那么,此人便是可敬的。 这就是大宋读书人。 应彦羡好似,真的懂了。 毫不夸张的说,欧阳修这句话,威力可是堪比核弹,直接将白辛集打的措手不及。 白辛集,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欧阳修……你……你……” 白辛集指着欧阳修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甚至于,满脸的震惊。 或许,连他都没有想过,欧阳修会说出这些话来。 真的是难以想象,有人愿意放弃为之努力一生的权利,而回归一介白身。 知易行难,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上加难。 这欧阳修……白辛集只得摇头叹息。 “永叔,你赢了。” 白辛集最后只能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便再无它词。 欧阳修拉着白辛集的手臂道:“如钧,这不是输赢,而是为学理念,你教书育人,没有错,老夫为官造福一方也没有错,错的是,立场不同。” 随着欧阳修的这句话,白辛集更是无话可说。 “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普通人家,家大业大,子孙众多,尚难维持。” “这个道理,放在朝中也是适用的,官家也不容易,维持这么一个大摊子,每日都头疼得紧。”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操个什么心。” “只要科举存在,那么,每个读书人都有着及第的可能性。” “而且,这样不仅给到了他们读书的动力,也给到了朝廷更加优秀的人才。” “说不定,以后,大宋朝会更加繁荣昌盛。” 今日,白辛集为自己蓬湖书院的学生而来。 可是,却被欧阳修说服。 对于欧阳修的这些话,他白辛集,认同。 第263章 应彦羡的肆意 最终,欧阳修与白辛集的论辩之局,以着欧阳修的完胜结束。 这是属于两位大佬级别的论辩,旁人自然也是乐于看得热闹。 这才第三日,不知,后面四日还会出现多少大佬级别的牛逼人物。 众人在期待着。 同时,这场七日论辩也越发的有趣了起来,愈发的精彩。 等回到欧阳修府上,范纯仁起身想要请罪,被欧阳修拦住。 “尧夫,今日,你可是偷懒了,老夫替你拦下了一场。”欧阳修笑着说。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看得出来,欧阳修很是宠溺范纯仁这个贤侄。 范纯仁张口还欲要说些什么,被应彦羡打断:“范兄,欧阳相公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吝啬了,贿赂一番欧阳相公,也好让他别为难你了。” “混账小子。”欧阳修对着应彦羡笑骂道,“贿赂你个头,老夫一生为官清廉,两袖清风。” 再者说了,就算贿赂老夫也不能够当众这般毫无顾忌的说出来,嫌老夫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欧阳相公,某记得尧夫那里有着最新的龙井绿茶,您老人家真的不要?”应彦羡道。 .. .78z. 欧阳修瞪大了眼,对着范纯仁质问道:“尧夫,你竟敢瞒着老夫藏着这等好茶?真是过分了。” 欧阳修没别的喜好,爱书籍,爱字画,爱喝茶。 而今,应彦羡算是抓住了欧阳修的喜好。 范纯仁忙解释道:“我也是刚拿到手的……”甚至,连他自己也才随着应彦羡等人尝过一顿。 只不过被应彦羡这只狼发现了,还当众泄露了出来,真是可恨。 到了欧阳修这里,范纯仁算是藏不住了,再好的茶叶也得奉献出来。 欧阳修的老顽童脾气上了来,他不管,他就要喝茶,喝范纯仁的龙井绿茶。 最后,范纯仁也只得认栽,说回头就令人将茶叶给送来。 欧阳修随即大喜。 “行了,你们几个后辈都快些离去吧,老夫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欧阳修心满意足后也不忘记驱赶着几人。 等出了欧阳修府邸,范纯仁才发现,自己还没请罪呢。 苏辙拦住范纯仁,笑道:“范兄,应兄都这般没脸没皮了,你还好意思进去请罪?” 应彦羡看得出来,欧阳修没有怪罪过范纯仁,如果范纯仁一个劲的请罪,就真的有些不好了。 范纯仁这才反应过来,想道谢应彦羡,谁知,应彦羡早已跑没了影。 一向话少的晏几道说:“彦羡这是猜出了尧夫的心思,这才会迫不及待的跑掉吧。” 三人齐齐叹息,应彦羡真是的太聪慧了。 回了军卒驿馆,应彦羡见到孔四海正拉着李二下棋,李二被折磨的不胜其烦。 见到都头应彦羡回来,孔四海马上跑上来问:“都头,还不结束吗?” 这等论辩,虽然精彩,可是,碍不着孔四海屁事,他压根就不在意。 李二推开孔四海,怒道:“都头累了一日,你个粗货就不会等都头歇歇再问。” 齐小鸣和杜忠也跑了出来,欢天喜地的。 因为,都头这一方是胜的。 应彦羡对着他们道:“今晚,都头我带你们吃烧烤。” 这天气愈发的热着,正是吃烧烤的好时机,这等好时光,可不能够浪费了。 “应公子。” 忽然间,从屋中走出宇文柔奴来。 应彦羡一呆,看到齐小鸣他们几个的偷笑,便知道,宇文柔奴早就来了,只是,这几个坏家伙没有告诉自己。 真是无奈。 应彦羡上前,对着宇文柔奴道:“奴娘何时来的?” 宇文柔奴笑盈盈道:“奴家也是刚来不久,就闻听到了应公子的声音。” 应彦羡呵呵一笑。 宇文柔奴问道:“不知,应公子所谓的烧烤是何物?” 关于烧烤,宇文柔奴还真是未见过听过。 齐小鸣道:“奴姐姐,我告诉你,烧烤可好吃了,就是肉串放在火上烤,兹啦啦,兹啦啦的。” 齐小鸣说的宇文柔奴一阵笑意盈波。 孔四海与李二带着齐小鸣和杜忠买来了羊肉、猪肉,还有些青菜。 应彦羡亲自上手洗菜。 宇文柔奴见状也不吝惜自己的洁白手臂,搓洗着青菜。 最后,众人齐心穿好肉串菜串。 应彦羡掌厨,用炭火烧烤。 宇文柔奴在一旁等着,托着下巴看着应彦羡在烧烤。 孔四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冰块,让周围凉气阵阵。 “孔大寇,你行啊,弄来这么多冰块。”李二吃惊道。 孔四海道:“李二,告诉你,就没咱老孔办不成的事。” 李二不说话了,只要夸了孔四海一句,这粗货恨不得立马飞上天。 不一会儿,烧烤的肉香味就阵阵扑鼻而来。 第一波应彦羡送给了孔四海他们吃,第二波,应彦羡才送到宇文柔奴这里来。 应彦羡小声说:“刚刚那一波我烤的有些过了,这波正好,焦脆可口,来。” 宇文柔奴吃笑,原来,应彦羡这般坏。 宇文柔奴吃了一口,轻轻咬嚼着,香味扑满口腔。 “真好吃。”宇文柔奴夸赞道。 应彦羡咵的一下端来一杯冰镇茶水,绿茶水。 如果搁范纯仁知道,自己被应彦羡抢夺来的龙井绿茶被他泡成了这般模样,不知,范纯仁会不会心疼。 “来,奴娘,尝一口。”应彦羡鼓励道。 宇文柔奴不知这是何物,不过秉着信任应彦羡的心态,宇文柔奴喝下去了一口。 咦? 宇文柔奴只觉得唇齿留香,肚腹凉意阵阵。 似乎,连着这炎热的夏天也不那般难熬了。 果真是神奇。 “应公子,这是什么,如此清凉爽口?”宇文柔奴问道。 应彦羡呵呵一笑,道:“我管它叫做冰镇绿茶,解暑最佳饮料。” “冰镇……绿茶。”宇文柔奴说了一遍。 此刻,孔四海那边已经纷乱了起来,划着拳,喝着酒水,粗声四起。 “一帮子憨货。”应彦羡骂道。 宇文柔奴轻笑,看得出来,应彦羡与他们这帮子下属关系很好,不想别的人,上下级分的很是清楚,甚至是畏惧。 反而这种相处模式让人很舒服。 第264章 草率了 炭火旁,零碎的火星时而被微风溅起,散做满天星。 宇文柔奴很喜欢这种场景,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这是当初应彦羡当着自己面所作的一首诗词,如今想想,倒真是应景。 那一夜,这个男人,静静听着自己诉说故事,不厌其烦的随着自己走着。 每当宇文柔奴想起这些,她都会觉得很是幸福。 宇文柔奴也不想过来找应彦羡,可是,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不对,与其这般说,倒不如说是宇文柔奴管不住自己的心,或者说她的心被应彦羡死死的拴住了。 宇文柔奴再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他的帅气英俊与世无敌,他的刚毅坚韧无人可敌。 这个男人,就在自己眼前。 吃过不少烧烤,宇文柔奴肚腹撑得慌,再者,天色已晚。 于是,宇文柔奴便道:“应公子,天色不早了,奴家这便回了。” 今夜,宇文柔奴本就是偷偷跑出来的,回去后还不知要遭受曲妈妈何等呵斥。 只是,为了今晚,为了这顿烧烤,亦为了与应彦羡的这短时间相处,也是值得了。 应彦羡放下手中的冰镇绿茶,起身对着宇文柔奴道:“嗯,夜黑路滑,我去送奴娘。” 虽说京师汴梁的安全性很高,可是,一介女儿家家的总归是不安全的。全网 .78z. 宇文柔奴婉拒应彦羡的好意,说:“应公子与他们吃喝去吧,不必管奴家,回去的路,奴家还是认得的。” 应彦羡看着喝的正乐呵的孔四海李二他们,道:“他们喝酒酒量太弱了,走吧,我送奴娘。” 宇文柔奴真是不知该说些应彦羡什么好,有时候挺靠谱一人,有时候说起话来又这般孩子气。 出了军卒驿馆,便迎面而来一队巡视官兵,检查过应彦羡与宇文柔奴的身份后才放行。 “最近京师戒严打黑,以后夜间还是少出门的好,省的出事后悔。”领头的那个大眼官兵领队对着应彦羡道。 应彦羡点了点头。 路上,宇文柔奴想要将应彦羡叫进车厢里来,可是,看着骑马不亦乐乎的他,宇文柔奴又止住了。 这等时候,京师汴梁城已经相当安静,万家烛火只见其间的一两盏。 如今静谧,真是良辰美景。 只是,还未走到在水一方,就有着一群人跑出来要劫掠了宇文柔奴。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黑衣蒙面的劫徒如是道。 宇文柔奴心中害怕,这是她第一遭如到如此情况。 “应公子,钱财给了他们便是。”宇文柔奴道。 应彦羡呵呵一笑,对着宇文柔奴说道:“一文钱也是咱们用血汗挣来的,凭什么就这般给到他们?” 呃…… 这下不仅是宇文柔奴感到惊愕万分,就连那些劫徒也纷纷不知所措。 “小子,老子是看你是活腻歪了,找死。”劫徒叫嚣道。 应彦羡对着他们道:“某是应彦羡,定州应彦羡。” 那些劫徒互望一眼,不知此话何意。 “唉,看来,某的杀名还是不够大。”应彦羡叹息一声,觉得可惜了。 “兄弟们,砍他。” 说话间,那些劫徒纷纷冲了上来。 宇文柔奴大喊:“应公子小心。” 应彦羡一个漂亮的抬腿跳下马背,当即踢翻一人,咔嚓一声断掉了他的腿脚。 “啊……” 一声痛呼,其余劫徒也纷纷杀至。 应彦羡叫了一声好,抬起手臂,就将面前这劫徒的双臂卸掉。 嘭。 应彦羡一个二踢脚,直接将一人的下巴踢脱臼,呃呃…… 那人被应彦羡踢掉的门牙呃呃着咽下肚子。 以后,京师汴梁城要多上几个残废之人了。 其余人见应彦羡下手如此之恨,便纷纷掏出刀子来,想要捅死应彦羡。 应彦羡眼疾手快,扭断持刀劫徒的手腕,一刀子插进了他的肩膀处,死死的钉在了墙壁之上,令其动弹不得。 应彦羡解决完这人后,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一脚踢掉了一名劫徒的刀子,而后扎进他的大腿上。 “啊……” 又是一声惊天痛呼。 过于血腥,过于残忍。 可是,今夜,若不是有着宇文柔奴在此,他们这些劫徒,恐怕早就没了命。 直到应彦羡解决掉所有劫徒,这才对着宇文柔奴道:“奴娘,我们走吧。” 宇文柔奴此刻彻底被应彦羡的勇武所折服,一个男人,能够如此强大,绝对是一个女人的好依靠。 待到应彦羡带着宇文柔奴离去,黑暗中,孔四海打了个酒嗝,对着李二道:“行了吧,可以回去继续喝酒了吧?” 李二想拍死孔四海这个粗货,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其中诡异之处。 “别出声。”李二道。 都头在这里打斗了这么长时间,中间还夹杂着劫徒的惨呼声,可是,没有一个巡视官兵冲至此处。 这说明什么,说明今夜,是有人特意安排好的。 孔四海捂住自己的嘴,李二这人,一般不会这般认真的。 接着,孔四海他们见到冲来一队官兵,将这些哀嚎痛叫的劫徒拖走。 李二随之跟在后面,只见那些劫徒都被了结了性命,可见幕后之人的狠辣。 孔四海哎呦一声,对着李二问道:“李二,你说是谁,这么恨咱们都头呢?” 李二分析道:“要不就是那些反对朝廷科举改制的人,要不就是暗中想要将水搅浑的人,好浑水摸鱼。” 不管怎样,都是不可原谅的。 那头,应彦羡将宇文柔奴送至在水一方,便起身告辞。 宇文柔奴喊住应彦羡,道:“奴家这里还有些跌打损伤药膏,应公子还是抹上些的好。” 毕竟,刚刚应彦羡也挨了很多拳脚。 应彦羡随着宇文柔奴进了屋,脱了衣服,宇文柔奴亲手给应彦羡抹上药膏。 清清凉凉,真是舒服。 咦,什么味道? 应彦羡拱着鼻子,道:“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宇文柔奴退后吃笑道:“应公子说的应当是奴家身上的香粉味。” 应彦羡老脸一红,草率了。 第265章 书院来战 待到应彦羡赶回了军卒驿馆,李二立马向应彦羡禀告了自己发现的这一情况。 应彦羡道:“没事,今晚咱们没吃亏。” 关于这种情况,应彦羡早就想到过,那些人要拦着自己的路,无非就是想要弄残自己,好让自己上不了后面的论辩台, 可惜,某偏偏不如你们的愿,看你们能够耐某何。 有些人,愈发看你不顺眼,你就更加的要让他知道,你有多么的讨人厌,烦死他。 应彦羡对此毫不在意,既然来送人头,他收着就是了。 最后,看看是你的人头多,还是老子的刀锋利。 孔四海吃着剩下的烤串,嘟囔道:“都头,你是没见,那些人,可狠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对于敌军,孔四海可以做到如此,可是,对于那些劫徒,还真说不好。 尤其是,他们可是自己人,杀起自己人来也是丝毫不手软。 这样的队友,孔四海可不敢与之为伍。 应彦羡道:“所以说,干坏事前,先要想一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不然,就是给人送菜的。” 这话说的李二与孔四海两人朦朦胧胧,不知所以然。 应彦羡伸了个懒腰,道:“行啦,天色都这般晚了,赶紧回屋睡觉,明儿个一早,我还要去看戏呢。” 看戏? 这话说的李二哭笑不得。 孔四海比较直接,问道:“都头,话说,今夜,你咋又回来了呢?咱还以为……” 应彦羡问道:“以为啥,以为我留宿外头不回来了?” 孔四海轻轻嗯了一声,宇文柔奴那小娘子多好,一掐都能够掐出水来,要搁咱,做梦也得不到。 也亏得是都头,不然,便宜的旁人他孔四海都不答应。 本来想着今晚都头春宵一刻值千金,谁料想,就这般灰溜溜的回来了。 孔四海觉得都头不行了。 应彦羡作势欲打,孔四海见状早就准备好撒丫子跑掉了。 李二摇着头离开,孔四海这粗货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沉稳一些。 第四日,赵曙颁布的告万民示已经有五日时间,论辩以来,不断有人上台。 有人败,有人赢。 昨日冒出了一个白辛集,硬逼着欧阳修上了台。 今日,便轮到应彦羡上台论辩了。 可是,当见到了欧阳修,欧阳修一脸的愁容。 “彦羡,今日,你就别上台了。”欧阳修对着应彦羡道。 应彦羡不懂,这么好的机会,为啥不让自己上台论辩了。 欧阳修道:“老夫得到消息,昨日晚间,白鹿书院、石鼓书院、山垒书院,这三座书院的首席讲座都赶到了京师,目的,就是要参与论辩,击败我们。” 这三座书院都是名气响当当的,实力更是强大。 如果,要让应彦羡上台,唯恐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失败。 正是有着这一层的考虑,欧阳修想着暂缓应彦羡上台的时机,让他先候着。 “今日,便由着老夫与陈襄且与他们论一论。”欧阳修道。 陈襄站起来,说:“老师,学生,定当死战。” 这就有些厉害了,不死不休的节奏。 欧阳修摇头,道:“死战倒不必,只需要拦截住他们的势头就可以了。” 只有这般,后面他们才会压力小一些。 不然,待到后面来到更牛逼的人物,如何应对。 陈襄点头。 应彦羡问道:“白鹿书院、石鼓书院、山垒书院,他们很牛逼吗?” 接着,欧阳修他们几人犹如看向傻子一般的看着应彦羡。 晏几道说:“天下书院,他们独占其三。” 这就不是厉害不厉害的事情了,而是霸气侧漏了。 只是,让应彦羡搞不懂的是,为何这三座书院会来此。 “书院,是为朝廷培养人才的地方,他们理应支持官家施政,怎么还会来京师阻扰呢?”应彦羡问道。 恐怕,对于这个问题,很多人都会有着疑问。 范纯仁知道其中缘由,解释说:“白鹿书院、石鼓书院、山垒书院,他们三家不受朝廷节制,相对于自由性高一些,另外,这三家书院的地理位置很是特殊,素来结为一体。” “不然,就像岳麓书院、睢阳书院,他们是绝不会与朝廷对着干的。” 军队分为内军和外军,内军就是所谓的禁卫军,距离皇帝近在咫尺。 而那些外军,素来守卫在国朝边关苦寒之处,被人打趣称作外军。 自然,内军与外军的待遇便是天差地别。 对于大宋朝内的书院,也是这种情况,分亲疏远近。 这一次急急赶来的白鹿书院、石鼓书院、山垒书院三座书院,就是仗着自己名气大,朝中臣子多,才敢如此行事。 不然,哪里有他们的逞能地方。 “当初,家父力推天下书院建设,为的是为了让书院培养出更多的人才报效朝廷。” “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书院仗此霸道行事。” 范纯仁有些感慨,有些人,真的是会被权利熏陶变得利益熏心。 科举改制,本就是朝廷力推的国策。 而今,白鹿书院、石鼓书院、山垒书院三座书院的首席讲座赶来京师,为的却是要阻扰此事。 这手伸的有些长了。 应彦羡问道:“这个消息,不会是白辛集告诉欧阳相公的吧?” 欧阳修怒瞪应彦羡,道:“难道老夫,老夫就没有自己的耳目了?” “还真说不定。”应彦羡嘟囔一声。 这话气的欧阳修想要立刻拿起板凳抡砸应彦羡。 最后,欧阳修张着鼻孔道:“就算是白辛集告诉老夫的又如何。” 只要消息准确就是了。 应彦羡翻白眼,看,最后还是人家主动告诉你的消息。 “欧阳相公,这样可不行,咱们的消息太迟钝了。”应彦羡道。 总不能够,人家都到京师了,你才刚知道人家来了。 这样,无疑就晚了一步。 欧阳修怒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小子能耐,你说,咱们应该怎么样做?” 应彦羡嘿嘿一笑,等的就您老这话。 “小子那里有些人手,正好近来闲得慌,索性,把他们分布到城门那里,哪位大神要是进城了,立马就跑来告诉咱们,这也,咱们也能够提前得到消息了。”应彦羡道。 这么简单的法子,怎么就没有人想到过呢。这让应彦羡很是惆怅。 第266章 三大书院的首席讲座 京师百姓大概是得到了消息,知道今日会有三大书院的首席讲座来论辩,朱雀门下人群汹涌。 看来,看热闹的习性真是难以改变。 当欧阳修他们来到论辩台的时候,发现,已有人在上面候着,在见到欧阳修他们来到后。 “白鹿书院,徐岷前来讨教。” “石鼓书院,许向之前来讨教。” “山垒书院,曾谙前来讨教。” 此三人声音一出,满场尽皆哗然。 此三人都是大名鼎鼎之人,不说是天下人尽皆知,也算是小有耳闻。 可是,今日,此三人却是齐齐临至此处,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于是,有人可怜的看向欧阳修他们。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们中也就有着欧阳修能够与之一较高下的口才了。 其余人,统统靠边站。 不知,今日又将会发生何等的精彩论辩。 众人都在期待着。 皇宫中,当赵曙得知这一消息后,他气的怒摔花瓶,恨不能将一切东西都砸碎重来。 科举改制明明是国家大事,为何,却行进的如此艰难。 最后,还要他的老臣子去冲在前面,顶着漫天骂名。 这简直就是在告诉赵曙,你的天下,正在乱哄哄的一片。 尤其是今日三大书院来讨教一事,更是让赵曙忍不住大发脾气。 旁人看不懂也就罢了,可是,白鹿书院、石鼓书院、山垒书院,这三座书院都是响当当的浩瀚书院,书院里面不知有多少大能者。 岂会……岂会连这点事情都参不透。 还是说,他们是特意来找茬的,给赵曙一些不痛快。 不管怎样,他们都已经触碰到了赵曙的逆鳞,让赵曙动了真怒。 别把仁义当做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资本,那是可笑至极的事情,天下事,都有一个章度的。 如此不知所谓的行事,总有一日,会栽跟头。 闻听官家发怒的江高赶忙请罪道:“官家恕罪,官家恕罪,都是老奴的不好,还望官家消消气,气大伤身,莫要生气了。” 赵曙呵呵一笑,看着江高,甩袖说道:“白鹿书院、石鼓书院、山垒书院,真的是很好呀。” 此刻的江高知道,这三座书院已经彻底惹怒了官家。 “总有一日,朕要这三座书院消失在大宋土地上。”赵曙狠狠道。 既然留着你们无用,反而还会留下极大的阻扰之力,那……干脆就拔掉算了。 是个人都会有脾气的,别以为朕好欺负,赵曙心想到。 “啊……” 听到官家赵曙这话的江高发出一声惊呼,而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当做没听到一般。 由此看来,这件事,已经让官家已经动了杀气。 江高为这三家书院祈祷别死的太惨。 “官家,官家。” 殿外头传来皇后高滔滔的声音,幸好有太监提早报了进来。 赵曙低声对着江高道:“赶紧找人收拾了这里,莫要让皇后知道此事。” 江高哎着忙令人打扫这里,都仔细些,别粗手粗脚的。 高滔滔进殿的时候,看到忙碌的宫女,就知道赵曙如何了。 “官家,这是臣妾特意为官家熬制的小米粥,能够养胃平气,官家赶快喝了吧。”高皇后道。 赵曙心情好了些,对着高皇后道:“以后,皇后就不必起早熬粥了,还是多歇息会的好。” 高皇后道:“官家日理万机,心神疲惫,倘若连饭都吃不好,如何可以。” 高皇后来到赵曙身后为他轻轻捏着肩膀。 “官家,以后,少动气,多动身,这样,气血才通畅,身体才会好。”高皇后道。 赵曙问:“奥,这等话谁说给皇后听的?” 高滔滔笑道:“官家不是让臣妾关注一下那沈括嘛,谁料想,此人还精通医术,告诉臣妾好些医理方面的学识,让臣妾涨了一番见识。” 说起这来,就不得不说说沈括,沈括自幼体弱,便靠着自己自学医术调养身子。 后来,也胜似半个医者了。 赵曙也惊讶了,没有想到,沈括此人还是全能型人才,真是不得了。 “辛苦皇后了,还得为朕操劳这等事宜。”赵曙怀着歉意对着皇后道。 高皇后摇头,说:“哪里,分明是官家劳累,臣妾可不敢居功。” 一番谈话,终是让赵曙心情好了大半,可是,对于白鹿书院、石鼓书院、山垒书院这三座书院,赵曙算是记下了。 朱雀门下,应彦羡看着这三位如此装逼的主儿,对着苏辙问道:“他们,很有名吗?” 一个显得就像神仙下凡似的,目视一切,太高傲了。 真是像,人人都欠着他们银子似的。 应彦羡最是看不惯这种人,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靠着鼻子喘气呼吸。 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顶多就是有些人的命好些。 苏辙道:“徐岷,字尚为,庆历三年进士及第,当年仅次于榜首,后来辞官,加入白鹿书院,担任首席讲座,开坛讲座,名气甚广。” “许向之,字永前,庆历五年进士及第,当年科举前三甲,后来被罢官,听闻是遭受上官陷害,可是,后来谁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对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烂事,也没有多少人有兴趣继续追究。 反正,当年这事许向之闹的挺大,他的上官也牵扯进来,没多久就辞官归隐了。 而许向之也没有继续做官,在家乡办学,后来,不知怎地就进了石鼓书院。 “曾谙,这个人就比较有趣多了,一生都未参加科举,却教出了不少科举中第的弟子,令人称奇。” 谁能够想得到,一位从未参加过科举之人,竟然能够教学,而且名下还有着不少科举中第的学生。 简直就是,不明所以,好似有天神相助。 所以,这个曾谙的名气才与前面两位徐岷、许向之齐名。 这便是三大书院的三大首席讲座。 听完苏辙的介绍,应彦羡也不由得叹息一声:“原来,都是失意人。” 苏辙惊诧的看向应彦羡,不知他此话何意。 他们都已经功成名就,何来失意一说。 第267章 彻骨寒 “原来,都是失意人。” 应彦羡的这句话,说出口来并非是无故放矢。 三座书院的三位首席讲座他们三人,的确皆是失意人,绝对没错。 徐岷与许向之的科举之路尚算顺利,可是,为官之路却是坎坷,最后落的个黯淡收场,可谓是一个悲哀。 而那曾谙,从始至终干脆就不曾科举,愿做一名乡野间的教书先生。 对于这些,应彦羡仿佛看得透彻,慢慢将事情抽丝剥茧。 不是不想,而是不再想了。 试问,谁人不想展露自己才华,谁人没有自己的理想? 不过,有些人,一辈子也完不成、找不到自己的理想之途,不愿意为了理想背弃最初的用意。 这,就是失意人。 所以,他们就去用另一种方式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应彦羡好似理顺了其中的缘由,他们有着自己的坚持,也有着自己的孤傲。 “子由兄,你记住,表面愈发是冰冷的人,他的内心就愈发的狂热。”应彦羡道。 苏辙啊了一声,不太理解应彦羡此话何意。 “应兄,你是说,这三人,内心都有一种狂热,很难击败吗?”苏辙问道。 应彦羡想了想,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徐岷三人,他们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这种人很是难缠。 可是,要击败他们也很容易,就是,刺激之法,让他们失去理智。 只是,知易行难,可真要办起来,却是不容易的。 欧阳修对着陈襄点头,示意陈襄登上论辩台。 陈襄道:“陈襄。” 陈襄的话简短而有力,似乎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自己。 徐岷站了出来,今日,他将会是第一个论辩之人。 “白鹿书院,徐岷。”徐岷介绍自己道。 陈襄对着他点头,两人开始论辩。 徐岷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这便是论题。” 这句话的意思大致人人都懂的,可是,却是最难的。 愈发是普通的论题,论辩起来就愈发的困难,最是令人头疼。 磨难,人人都避而远之,可,却又说,不经历这些痛苦的磨难,又怎能嗅到扑鼻的梅花香味。 无疑,这便是一个极其纠结的点。 徐岷提出这个论题的时候,恐怕就知道这个赢点在那里了。 陈襄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可,世间人几何,古往今来,成名者寥寥数人。” “磨难,并非是唯一途径,有的人,天生便有神赐天赋,一点即通,有的,愚不可及,却妄想一步登天。” “就算经历了一番寒彻骨,恐怕,也是心灰意冷。” ………… 陈襄反驳的很是迅疾,丝毫不给徐岷半点反应机会。 只是,徐岷自然也是胸中有着万丈才学,不惧陈襄如此反驳。 如果连第一回合都撑不住,徐岷就妄为白鹿书院首席讲座了。 这等可笑之事,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徐岷道:“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这徐岷真不愧为白鹿书院首席讲座,张口便是劝学之语。 “若无磨难,脚不能踩地,头不能顶天,一切都是虚无罢了。” “古有姜子牙闲等数十载,垂钓渭水之滨,辅佐周文王、周武王平定天下。” “又有孙膑身体残疾,却被齐威王任命为军师,辅佐田忌两次击败庞涓,取得了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的胜利,又编写出《孙膑兵法》。” “等等,此等前贤之例不胜枚举,经历一番寒彻骨,才得梅花扑鼻香。” ………… 论辩台上你来我往,你驳回我的主见,我就打回你的看法。 最后,谁口才不行,谁才学见识少,谁就先撑不住。 就是如此简单。 应彦羡看着论辩台上的情景,觉得陈襄和一位做了大半辈子书院首席讲座的人这般论辩,有些悬。 徐岷日日站在三尺论坛,开学散识,日日口若悬河。 陈襄就算再厉害,哪里会是这等人的对手。 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简直,就是不可取之道。 可是,事已至此,再想挽回陈襄渐渐颓败的局势恐怕很难。 除非,有意外发生。 晏几道忽然道:“陈大人有些顶不住了。” 苏辙惊呼一声,道:“不怪陈大人,那徐岷的口才实在是太厉害了,而且,典例等信口说来,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 与这样的人对战,很少有人敌得过。 陈襄虽然学富五车,可是,毕竟他在朝中为官数十载,纵然见识高过徐岷一些。 可是,今日论的是学识。 徐岷自然是占优的。 应彦羡道:“陈大人此局,恐怕要输掉了。” 谁都不想说输这个字,可是,也要接受结果。 范纯仁唉声叹气,直拍自己大腿。 “欧阳伯父,这,如何是好?”范纯仁问道。 欧阳修沉得住气,他道:“急什么,陈襄已经表现的很好了,也算没有丢了老夫的名头。” 陈襄自然不敢怠慢,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无奈对手太强大。 不管何等看法,徐岷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化解开来。 最后,弄的陈襄额头冒汗,抵挡不住。 应彦羡对欧阳修道:“欧阳相公,下局,我来吧。” 欧阳修看向应彦羡。 应彦羡解释说:“恐怕,今日下午,陈大人也无法再上台论辩了吧?”他指着论辩台上开始冒汗的陈襄。 欧阳修看着论辩台上的陈襄,心知应彦羡说的的确正确。 可是,欧阳修就不能如了应彦羡的意。 “还轮不到你,下午,老夫顶上去。”欧阳修斩钉截铁道。 自己一个老夫在这里,岂能让小辈上台受辱? 这是欧阳修做不来的事。 可是,明明是好事,不知为何到了欧阳修嘴里头就变了味,非要气人一顿不可。 真是,顽固的老头。 应彦羡叹口气,他不能够当众驳了欧阳修这老头的意,不然,又得咋咋呼呼的发脾气了。 只愿,今日能够赢得一场。 这便足矣。 第268章 再战 赵颢在王府上赏景,心情愉悦,这两日,京师实在是太过热闹了些,让他看的不亦乐乎。 人家上台卖力表演,咱总得乐呵乐呵不是。 赵颢觉得自己真是一名称职的看官。 “你看,只要洒下鱼食,这些鱼儿就会冒出头来,争先恐后的抢食吃。” 赵颢将手中鱼食撒了出去,看着争相扑腾着争抢鱼食的那些鱼儿笑着说道。 一旁站着的杨吉道:“所以说,只要食物足够,就会有鱼儿上钩。”都是怕饿的。 赵颢拍了拍手,对着杨吉问:“怎么,今日的论辩这么早就结束了?” 一般时候,杨吉都是先去论辩台那里,亲自看到论辩结果,其后,才会赶来王府,与赵颢畅谈一番。 今日,却是回来的早了些,令赵颢有些诧异,才如此这般问到。 杨吉说道:“嗯,今日上午,陈襄对阵白鹿书院徐岷,徐岷何许人也,白鹿书院首席讲座,口若悬河呀,教出的弟子大都成就颇高,陈襄败的不冤。” “奥。” 赵颢道:“这么说来,欧阳修他们终于输了一局?” 开辩四日来,欧阳修那方赢了四局,平了两局。 若真要照着这个论辩趋势发展下去,今日再赢了,那七日论辩就成了一个笑话,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说起来,今日倒是输得好呢,起码这场好戏可以接着演下去,对于这点,赵颢还是乐于见到的。 杨吉道:“可不是吗?欧阳修他们终于输掉了一局。” 真是令人欣慰。 赵颢又问道:“难不成,今日下午也是陈襄上台吗?” 既然陈襄都已经输掉了论辩,那么,他再上台就不合适了,这不是耍赖嘛,像欧阳修这样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杨吉道:“下官差人打听了,下午,是石鼓书院的许向之,许向之这人素来奇特,性子古怪,鲜少有人能够论的过他,他要上去论辩,那可真是有趣了。” “而欧阳修那边的能战之辈几乎都已经用光,晏几道,苏辙,范纯仁,如今,又加上了一个陈襄,恐怕,凶多吉少,只怕,欧阳修要亲自上台,不然,如何挽回颓势。” 看来,杨吉倒是对此事分析的够透彻,明明白白。 赵颢听后不足为怪,若不是那白辛集突然杀来,抢了三大书院的先机,恐怕,早就没那白辛集什么事了。 现在,三大书院都已经来到汴梁,虎视眈眈,欧阳修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稳妥起见,欧阳修自然要亲自上台的。 杨吉问道:“王爷,难道,您也有兴趣想要去看看了?” 赵颢摇头,这种局面,自己去了岂不是找事,倘若被父皇知晓了,又是一顿鞭笞。 聪明如厮的赵颢才不会做这等蠢事。 “本王就不去了,在王府中钓钓鱼,养养花,修身、静心,这才是本王该做的。” “至于论辩什么的,那是朝廷的事,是父皇需要决断的事,本王,就不插手了。” 关于这些,赵颢分的很清楚。 上次,他令人透露出朝廷欲要科举改制的密事就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了,这次,他要缩起头来,当一只乌龟,在龟壳中看着外面情势发展。 稳坐钓鱼台。 杨吉告辞了,他还有政务要处置,另外,今日下午的论辩之局,他倒是想要去看一看。 欧阳修府上,陈襄正在朝老师欧阳修请罪。 “老师,学生,辜负了您的期望。”陈襄道。 今日上午,陈襄输掉了论辩,无疑是当头一棒,令他愧疚万分。 欧阳修扶起陈襄,说:“不怪你,那徐岷太过强大,论辩是他的长处,于你而言,是难了些。” 欧阳修没有丝毫怪罪陈襄的意思。 会赢,也会输,要接受赢,也要接受输。 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起起,不就是如此。 想当年,欧阳修他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 怎么,到了今天,就不能接受大起大落了吗? 笑话。 陈襄仍旧自责不已,可恨呐。 范纯仁道:“欧阳伯父,下午,还是让我上去吧。” 至少,范纯仁还没输过,仍旧有着一战的资格。 欧阳修看了看他们,说:“目前,也就只有老夫、尧夫、彦羡三人可上台论辩了。” “可是,这才第四日,后面还有着三日呢。” “就算如此,我们三人一人顶住一日也是难的。” “今日下午,老夫顶上去,明日,也是老夫,如果老夫运气好,赢了两局,你们便不会再有压力了。” 欧阳修是如此想的。 不能够,将所有重担都压在这几个后辈肩上,太重了,会压死人的。 欧阳修所做的决定无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如何赢了。 饭间,陈襄喝了不少酒,想要解愁,可是,殊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由于下午欧阳修他们几人还要过去,就没喝酒。 欧阳修道:“都控制住食量,下午不要肚子疼。” 应彦羡道:“肚子疼上茅厕就是了,不怕的。”边说边大吃海喝。 欧阳修扶额,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 不过,有应彦羡在,气氛好像永远都会轻松不少。 这般,也算是给众人解了不少心头上的压力。 欧阳修如是想到。 嘭哧。 陈襄醉倒在饭桌上,他是心中真的有愧、不甘。 “我,不该输的啊。”陈襄胡言乱语道。 欧阳修叹息一声,指着喝醉了的陈襄,不忍责怪。 “尧夫,你与子由将你陈伯伯扶下去歇着吧。”欧阳修道。 于是,范纯仁和苏辙两人将陈襄扶走歇着。 晏几道素来话少,能够与他们一同吃饭已是不易,指望他来说话,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欧阳修独自吃着闷食,心中不愉,大概是在想着今日下午如何赢了那许向之。 很快,第四日下午的论辩之局便如期到来。 欧阳修带着应彦羡他们几人按时来到朱雀门下的论辩台前。 “再战。” 望着那论辩台,欧阳修不惧,心中再次升起豪情万丈。 怕甚,再战就是了。 第269章 跑错路的历史 许向之,字永前,庆历五年进士及第,现任石鼓书院首席讲师。 这个人的性子属于较真一类的。 不然,当年,他的上官不会陷害他,也不会被如此执拗的他弄的灰头土脸,最后辞官而归。 这种人,就是属于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驴。 甚至于,他连死都不在乎。 这种人,往往是比较难缠的,他可以抛弃一切跟你玩下去,耗也能搞死了。 应彦羡敢打赌,如果许向之不是这种人,他立马亲苏辙一口。 许向之经过这些年的磨砺,整个人苍老的很,头发、胡子,都是白的。 甚至于,他脸上的皱纹都犹如沟壑。 只是,却掩饰不住他的高傲,也掩饰不住他的深厚底蕴。 往往,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他有才华,还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恒心。 “要开始了。” 兴许是不愿听到应彦羡与苏辙的继续对话,烦人得慌,晏几道打断他们的谈话。 应彦羡与苏辙也看了过去。 欧阳修一身淡然之气,眼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无敌。 “许向之,别来无恙。”欧阳修道。 许向之睁开眼,看向欧阳修,张口道:“欧阳修,等候你多时了。” 这次,许向之就是为了打败欧阳修而来。 欧阳修哈哈一笑,道:“等我作甚?” 听到这话,应彦羡捂着自己脑袋,你这老头,人家等你当然是有事了。 这话问的,太没有水平了。 许向之也不气怒,只是说道:“打败你。” 打败老夫?欧阳修轻笑一声,说:“这一生,能够打败老夫的只有老夫自己,旁人,歇菜。” 嗯? 许向之不懂,围观者成千上万也不懂。 “欧阳修此话何意,某为何没有听懂?”有人开始问身边人。 他的身边人回答道:“嘿,别说你了,你看看周边人,谁人不是一脸的懵逼。” 这人朝着四周瞅了瞅,乐了,嘿,还真是。 于是,歇菜一词在众人间传送着,不明所以然。 许向之也不懂,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当面问,你说得是什么。 说起来,他也是要脸的人。 只有应彦羡在嘿嘿偷笑着,看来,平日里欧阳相公很会学以致用嘛。 “废话不必多说。”许向之直接道,“某今日要论的便是‘梦中惊醒’。” 当许向之说出这个论题的时候,诸多人就听的一阵懵逼。 何为梦中惊醒? 莫非,睡着觉,突然间,做了一个恶梦,就被惊醒了。 这,未免有些太儿戏了。 可是,许向之是谁,石鼓书院的首席讲座,岂会如此简单。 欧阳修听到后哈哈一笑,道:“梦若是好梦,便不会惊醒,可见,永前你做的是恶梦。” 许向之道:“好梦噩梦都是梦,梦惊醒了便不会再有。” 这个时候,许多人才有些反应过来,论题虽然是梦,可是,本质却不一定非得是梦。 只是,看着论辩台上两人如此这般打着哑谜,还是有着诸多人摸不着头脑。 苏辙道:“这个论题,关键点应当在一个梦字上。” 只要破了这个梦,那么,也就相当于打败了许向之。 晏几道也是点头赞同。 “梦境分善恶,善恶又分大小,大小又有深度。” 倘若要让晏几道来论这个梦,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得此题。 应彦羡道:“如梦而已,一切都是梦一场,何必在乎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其实,许向之提出了这个论题,就相当于将选择权交给了欧阳修。 欧阳修只要破了许向之的这个梦,那边赢了。 可是,许向之说的是梦中惊醒。 这就无疑增大了难度。 梦,大家伙都明白,可是,梦中惊醒,就难多了。 好梦、噩梦、春梦,都是梦。 可是,梦中也可有梦,谁人又知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欧阳修听到许向之的这句话后,道:“活在梦中,那是虚幻,可是,我们是真实存在的,总要醒来。” “做梦,并不一定是惊醒,醒了,也不一定能证明我们就是做了个梦。” “多惭到处有诗名,转觉吟诗僻性成。度水却嫌船着岸,过山翻恨马贪程。如仇雪月年年景,似梦笙歌处处声。未合白头今已白,自知非为别愁生。” “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故乡。” “人生何处不是梦,梦中带有浪漫色彩。” “终归,梦是要醒的。” 欧阳修说的有理有据,对着许向之步步相逼。 许向之道:“欧阳修,你可知‘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又可知‘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前一句欧阳修心神为之一震,许向之的胆子真大,竟敢拿自己的诗词来回击自己。 真是可谓算得上‘艺高人胆大’。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想当年,唐后主李煜,也算是多情才子,可最终,却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落得个天上人间。” “梦中,我们都是自己的天,可随意施为,可是,梦醒后,眼前三尺屋,独自低眉强欢。” “梦中惊醒,便不愿惊醒。” 许向之这番话厉害了,引用唐后主李煜的诗词,最后,引至自身。 可谓是,至情至性,最是让人为之动容。 听着论辩台上两位大佬的对弈,晏几道呢喃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纯属于晏几道有感而发,出自内心深处。 苏辙听后却是道:“晏兄好文采,倘若在平日里,某自当为晏兄喝,可是,今日,无可奈何。” 论辩台上正斗的火热,苏辙哪里有心思给晏几道喝彩。 晏几道摇头道:“不,梦就是梦,醒来就是醒来,不过是人们用来麻痹自己的幻境罢了。” 忽然间,晏几道好似懂得了什么,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 应彦羡道:“历史,是不是被拐跑错路了。” 第270章 竖子,安敢? 不管历史是不是被拐跑错路了,都得继续走下去。 晏几道得到了自己的感悟,这是他的机缘。 俗话说,机缘可遇不可求,遇到了便是缘分,是要珍惜着的。 应彦羡对着晏几道说:“晏兄,那你观某,某是在梦中,还是醒来?” 晏几道很是认真的看着应彦羡,说:“醒来。” 这等如此明显的事情,晏几道再不知或是说错的话,真的是要挨打了。 应彦羡重重点头。 “这不就得了,这许向之,就是想要迷惑住所有人,以为,众人都在梦中,就他自己清醒着。” 范纯仁插话道:“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醒我独醉。” 应彦羡呃了一声,说:“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咦,不对呀。 应彦羡终于发现其中不妥之处,这句诗,不是自己作出来的吗?怎么到了范纯仁的嘴中用来说自己了。 苏辙恍然道:“某明白了,应兄的意思是,哪里是梦中惊醒,分明就是说要打醒我们想要论辩得胜的美梦。” 意有所指,意有所指。 如此分析而来,再看这许向之,真是着实可恶。 想要击垮他们,他也想得美,做梦。 范纯仁被惊了一下,看着论辩台上,说:“许向之想要论败欧阳伯父,不可能的,我坚信欧阳伯父会赢。” 欧阳修是谁,天圣八年进士及第,历仕两朝元老,官至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 这等人,怎可败了。 在范纯仁心中,欧阳修就是无敌,犹如自己的父亲范仲淹一般,皆是为国为民之人。 “且看下去吧。”应彦羡道,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只能等结果。 论辩台上,欧阳修想要破梦而来,可是,许向之却梦中加梦,欲要阻扰。 或许,其两人一直在打着哑谜。 不知,又有几人能够看出这其中玄妙。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欧阳修张口说道。 这是唐朝杜甫所作的《春夜喜雨》,其诗句中,并无体现一个梦字,可是,却处处在说着梦。 时间到了,便是好雨,便是好梦,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这便是在说,许向之是在行逆反之事,是大错特错了。 天下事,岂会因一人的阻挠而停滞不前,那是笑话。 许向之不知有没有听懂欧阳修话中意味,淡然道:“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这首唐朝李商隐的《春雨》却正是与着欧阳修所念杜甫的《春夜喜雨》相反,诗句中处处充满悲伤色彩。 这是在告诫欧阳修,莫要晚节不保,失了好名声。 欧阳修心中不以为意,自从接了这个锅……呃……科举改制这个活,他就没想过好结果。 何况,而今有着这么多后生晚辈跟在他后头,不计生死,不论结局。 如此,欧阳修就更加不能够退缩。 *******。 “许向之,老夫的梦,不是梦,你的梦,只是梦。”欧阳修道。 科举改制,谁人都阻挡不了的,这是大势所趋。 不然,难道大宋朝还等着灭国不成? 无疑,这是不现实的。 许向之道:“一场梦,一场空,是梦又如何,不是梦又如何,只要心中坦然,何惧是梦?” 欧阳修再道:“既如此,那便哪里来,回哪里去,你的梦,不在这里。” 许向之道:“天下处处皆是梦,回了哪里,到了哪里,也是梦,既来之,则安之。” 意思大概就是说老夫就跟你欧阳修耗上了。 欧阳修心中无奈,被这人缠上也是麻烦。 现在看来,这场论辩仍旧不会早早结束。 咕噜噜。 咕噜噜。 突然间,欧阳修腹间疼痛难忍,想要如厕。 欧阳修起初还能够忍着,可是,这种既动心力,又动耐力,还有忍力的事情,他真的受不住。 范纯仁指着论辩台上,担忧道:“欧阳伯父怎么了?” 苏辙也道:“好像不太对劲。” 晏几道捂着自己肚子,“某的肚子疼,先去茅厕了。” 此刻的欧阳修额头冒汗,浑身颤抖,分明就是不正常的表现。 范纯仁想要冲上去被苏辙拉住,苏辙道:“欧阳相公正在论辩的关键时刻,你疯了。” 范纯仁道:“再这样下去,我怕会出事。” 苏辙知道范纯仁的这种关心与担忧,可是,不能够上去啊。 岂料,应彦羡直接踏上论辩台。 “应兄……” 苏辙阻止不了应彦羡,亲眼看着他踏上论辩台。 应彦羡来到欧阳修身旁,将手搭在欧阳修手腕上,立刻感受到了欧阳修的惊人力道。 也由此可见,欧阳修此刻正承受何等巨大的痛苦。 应彦羡低声道:“欧阳相公,对不住了。” 还未待欧阳修明白过来应彦羡此话何意的时候,只见应彦羡当众宣布:“此局,我们认输。” 哗。 当应彦羡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满场哗然,成千上万人纷乱起来。 欧阳修大怒,对着应彦羡训斥道:“竖子,安敢?” 嘭哧。 下一刻,只见欧阳修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应彦羡也不管其他,直接抱起欧阳修,下了论辩台。 应彦羡看着范纯仁和苏辙,道:“什么都别说,先回府。” 两人点头。 朱雀门下,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蔡卞对着兄长蔡京问道:“兄长,是不是出事了?” 欧阳修的那种模样,只要距离的近些,都能够看得到。 蔡京示意蔡卞闭口不语。 “有事,回去说。”蔡京很是谨慎道。 这个场合,人多眼杂,说不定便会有人偷听他们兄弟间的谈话,到时候,不值得。 蔡卞点头,他听蔡京的话。 论辩台上的许向之一脸漠然的拍拍身上的衣袖,转身,慢慢走开。 不管如何,这场论辩,欧阳修已经认输了,他赢了,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不在许向之考虑范围内。 当然,许向之也知道欧阳修身体出了状况,可,那又如何。 这场梦,还是欧阳修被惊醒了。 第271章 气怒 回了欧阳修府上,下人来报,说陈襄上吐下泻的,情况不妙。 苏辙与范纯仁对望一样,这才知道,此事不简单。 “莫非,是我们吃的饭菜有问题?”苏辙惊疑问道。 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范纯仁道:“不管怎样,先去请大夫来,给欧阳伯父诊治。” 到了现在,欧阳修都还在昏迷不醒。 晏几道听闻也是拉了肚子,可是,他们又是吃的同样饭菜,为何,范纯仁他们都无事呢? 咕噜噜。 苏辙道:“不行了,某也来了。” 范纯仁瞧着跑开的苏辙,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这一拍,好家伙,就像摁下了开始按钮,范纯仁立刻也朝着茅厕跑去。 应彦羡对于欧阳修这种症状就无从下手了,毕竟自己属于二把手,不能瞎搞,只得等大夫来到了府上,才询问病情。 大夫道:“欧阳相公这是吃了腐极之物,造成体内阴阳失调,又是强忍所致,这才昏迷不醒。” “这两日,就莫要再进食鱼肉之物,多吃些清淡之物,如米粥小菜,调养一番,几日下来,身体自可恢复正常。” 应彦羡算是明白了过来,欧阳修得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吃坏了肚子,肠胃不适。 可是,当应彦羡听闻大夫所说陈襄也是如此的时候表情就有些精彩了,只是,陈襄的病状比较严重些。 范纯仁与苏辙也跑了来让大夫给瞧着一二,最后得出的结果也是这般。 应彦羡的表情就愈发精彩了。 应彦羡道:“那个,大夫,麻烦你也帮我瞧一眼,恐怕,我也得了疟疾。” 大夫惊诧地看了一眼应彦羡,他还真没见过这等想着自己也得病的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病的滋味不好受。 “应公子,您没事。”大夫给应彦羡诊治完后如是说道。 应彦羡疑惑道:“怎么会没事?我中午与欧阳相公他们,还有尧夫等,吃的都是同一桌食物,怎么他们就上吐下泻,我就无碍呢?” 大夫愕然,只好道:“每个人的体质都不相同,肠胃的适应能力也大不相同,或许,是应公子身强力壮吧。” 最后,送走了大夫,欧阳府上陷入一片寂静。 苏辙气怒道:“定是有人谋害我等。” 不然,怎会如此。 范纯仁也赞同,只是,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呢。 应彦羡道:“不用想,那动手脚之人想的定然是我们论辩输掉。” 这就是最重要的线索了。 苏辙建议道:“查,顺着伙房查下去,定然能够查清楚。” 范纯仁道:“伙夫都跟着欧阳伯父几十年了,不会做如此之事。” 在欧阳府上的下人,基本上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欧阳修的老人,基本上不会行如此糊涂事。 应彦羡道:“那也得查一下,与伙夫无关,那就是送菜的,与送菜的无关,那就是买菜的,那就是种菜的。” 这其中环节,定然有一节有问题。 这件事,不能够就这么放过,不然,后面还会有更离谱的事情出来。 “几位公子,欧阳相公醒了。”欧阳府上的白胡子老头来报。 范纯仁当头跑了出去。 欧阳修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混账东西。” 几人莫名其妙,纷纷看向应彦羡。 方才,论辩台上,应彦羡跑了上去,张口认输,气的欧阳修是心肝俱颤。 自然,欧阳修醒来就要骂死这个混账东西。 应彦羡心安理得的受骂,不如此做,欧阳修是死也不会下论辩台,不如此做,欧阳修可能真的会死。 所以,挨上两句骂,不痛不痒的,应彦羡不在乎。 应彦羡道:“您老多骂两句,这样,咱心里也舒坦。” 听完应彦羡的这话后,欧阳修张了张口,反而骂不下去了,老夫才不想让你心中舒坦。 看到欧阳修不出声了,范纯仁将刚刚商议之事说与了欧阳修听。 欧阳修听后叹口气,道:“不用查了。” 这话一出,几人不明欧阳修的意思。 欧阳修看着几人的表情,解释说:“此事,查了也无意,他们这是摆明了想要让老夫上不了论辩台,无害人之心,而且……” “而且,如果我们非要查下去,少不得又要引起动荡,还会害死无辜之人。” 恐怕,这才是欧阳修的本意。 这件事,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样,查不出来又能如何。 接下来,只要他们注意其中关节就是了。 听了欧阳修的话后,范纯仁沉默不语,这……实在是太过憋屈了些。 皇宫中,赵曙得了消息,气的吃不下饭去。 “胆大包天,该死。”赵曙怒道。 这两日,都是一些坏消息传来,让他不断的震怒。 何况,今日不仅仅是论辩输掉了,还牵连到了欧阳修等人的身体。 如果,如果明天欧阳修他们真的都上不了论辩台,这场论辩,他们将会惨败。 那么,科举改制,真是将会延迟。 这点,是赵曙不能够接受的。 早知如此,当初……当初就该强行实施科举改制此政。 赵曙有些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江高道:“官家息怒,老奴已经派人出宫去探望欧阳相公了,一有消息就会传来。” 赵曙平复了一下心中怒气,道:“此事你办的对,记得,悄悄带着御医,去给欧阳修诊治一下,还有范纯仁、苏辙、晏几道、应彦羡他们几人,也都检查一遍。” 江高瞧着熟练说出这几人名字的官家赵曙,不动声色的走出大殿去安排此事。 韩琦进了宫,得了批示,正准备要进殿拜见官家,却是瞧见了江高。 “江内侍,官家如何?”韩琦问道。 对于这位老臣,江高不敢怠慢,小声道:“韩相公,正好,您来了,进去劝劝官家,莫要再发脾气了。” 韩琦立马明悟过来所为何事。 “好,老夫这就去。”韩琦道。 江高瞧着韩琦这风风火火的气势,知道韩琦相公的性子,有他在,官家就不会发脾气的。 所以,江高还是紧着官家吩咐的事情去办。 第272章 关门亲传大弟子 论辩第五日如期而至,只是,今日多了些疑惑。 前来论辩的山垒书院的首席讲座曾谙早早的就等候在了论辩台上,等着欧阳修他们前来。 今日,便是他曾谙的论局。 昨日,白鹿书院的徐岷与石鼓书院的许向之都赢得了论辩之局。 今日,他们山垒书院自然不甘落后。 曾谙不是一个善茬。 何况,他们三大书院联袂而来,到头来,只有他曾谙一人输掉了论辩。 这不是在告诉世人,三大书院,他们山垒书院矮了另外两座书院一头吗? 这是山垒书院所不能接受的结果,也是曾谙所不能接受的结果。 朱雀门下,前来围观众人指着论辩台议论纷纷。 “昨日,那事你听闻了吗?” “何事?”有人不明。 立刻有人解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昨日,欧阳修他们中毒了。” “啊?” 有人惊呼,不知此事。 “那,岂不是说,今日欧阳修他们无人了吗?” “不对,不对,是欧阳修他们还活着吗?” “中毒了还怎么来参加论辩?今日这曾谙是躺赢啊。” “听闻,昨日就是因为这,欧阳修才被抬下去的。” “难怪昨日欧阳修突然认输,原来,是中毒了。” “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有人好奇。 不过,他的这句问话立马引来旁人的好奇。 “这种事,谁说得好,敢干之人定然有所准备。” “估计这内里的事由只有欧阳修他们自己知道了。” “今日多了许多变数,估计更加热闹,都等着瞧吧。” ………… 车厢总,脸色苍白虚弱不堪的欧阳修在强撑着。 昨夜,他已是难受了一夜未睡。 今日,倔强的欧阳修仍旧要上台论辩。 范纯仁他们也都是无精打采的,唯独应彦羡,活蹦乱跳。 “唉,如果尧夫没有事就好了。”欧阳修叹息道,到时候,还可以让范纯仁顶上去。 可惜,范纯仁、苏辙、晏几道他们都吐了泄了一晚上,现在看着他们的脸色,还没有老夫自己的好些。 现在这些年轻人,身体也不知怎地这般弱小了。 等到下了马车,应彦羡走过来扶着欧阳修,气的欧阳修一个怒瞪眼。 可是,最后还是由着他扶着自己。 没有办法,谁让他们这些人就一个应彦羡没事呢。 应彦羡对着欧阳修一笑,欧阳修道:“别笑,严肃些。” 打一开始,欧阳修就嘱咐过应彦羡,遇事要严肃,不要成天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 可是,应彦羡这厮,天生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庞,不笑看着都像笑着。 真是不知道,边军生涯为何没有给他的脸庞留下一丝痕迹,哪怕刀痕箭痕都是好的。 这让欧阳修很是惋惜。 刚刚坐定,曾谙就喊道:“山垒书院首席讲座,曾谙,讨教。” 欧阳修立马站起来准备前往迎战,可是,瞬间眩晕,不由得又栽坐在椅子上。 “应彦羡,你去。”欧阳修最后无奈道。 指望着应彦羡能够打败曾谙,欧阳修觉得是一个很冒险的赌博。 这曾谙,成名许久,本身又是一个老油子,很难把控他的论辩方向。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是,对于曾谙,皆不知晓。 欧阳修叹口气,只希望应彦羡不要输的太惨。 听到欧阳修呼喊的应彦羡啊了一声,怎么,突然间就到自己了呢? “啊什么,叫你去就快点去。”欧阳修道。 只能够让应彦羡先撑一场,让欧阳修他们恢复一下身体,不然,又能如何。 应彦羡起身,整理衣装,神情肃穆,显得很是神圣。 欧阳修见此扶额,大家不是来看你耍酷装帅的,而是要见识你的真才实学。 瞎胡捣。 “欧阳相公,陈大人,苏兄、范兄、晏兄,某去了。”应彦羡郑重道。 苏辙道:“应兄,努力。” 范纯仁道:“一定要赢。” 晏几道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应彦羡踏上了论辩台。 “应彦羡,来战。”应彦羡登台的第一句话。 曾谙迷惑了一下,道:“应彦羡,没听说过,让欧阳修上来,老夫找的是欧阳修。” 围观众人听到这话也是乐呵,这是摆明了看不起这位杀神应彦羡。 也是,应彦羡是以杀出名,虽做过几首诗词,可远远达不到曾谙的层次。 自然,曾谙看不起也是理所当然。 凡事,都讲究一个资历嘛。 只是,应彦羡岂是那般好招惹的。 “莫非,堂堂山垒书院的首席讲座曾谙惧了某?”应彦羡反问道。 曾谙怒道:“区区一介不知名的小子,老夫何惧与你?笑话。” 想让曾谙畏惧一个年轻后辈的小子,那可真是有些天方夜谭。 应彦羡道:“既然如此,何不敢与某对战?众所周知,昨日,欧阳相公中毒一事,今日身体不适,某,身为欧阳相公的关门亲传大弟子,替师出战,又有何不可?” 咦? 范纯仁他们齐齐望向欧阳修,何时,应彦羡成了欧阳修的关门亲传大弟子? 欧阳修笑着气怒道:“混账话,都别听他胡说,老夫哪里会收这等货色作为弟子?” “奥。” 几人齐齐恍然,可是,尽管现在不是,过了这场论辩可就是了,天下人都知道了此事。 欧阳修心中也是咒骂,应彦羡这厮是踩着梯子就翻墙,一不小心家中就招了贼。 可是,现在,欧阳修总不能够上了论辩台,把应彦羡拉下来吧。 不可能的。 现在,只能由着他去胡闹,等闹够了,老夫再给他收拾这残局吧。 围观众人立马掀起声浪,欧阳修以前是人人敬仰的相公,可是,自从有了这科举改制一事,就成了祸端。 不说往上贴着吧,不少人都敬而远之。 反观这个应彦羡,还敢当众如此说道,这样的勇气,不知是何人给予的。 应彦羡对着曾谙问道:“老夫子,你若是惧了,就说声,小子好送您下台。” “哼。” 曾谙不由得怒哼一声,到了此刻,他还有退路不成。 真是无畏无知的小子。 第273章 小奶狗变大灰狼 激将法却是在某些时候挺好用的。 对于某些人,不用些奇特的法子他是不会听你话的。 而读书人更乐意称之为‘技巧’。 听了应彦羡的这话后,想让自己无故就退出这场论辩,那是痴心妄想。 曾谙道:“老夫也不趁人之危,既然欧阳修派出你来应战,输了可不准哭鼻子。” 嘿,这老夫子,真把自己当成了三岁孩童了不成。 “谁哭鼻子谁是小狗。”应彦羡很是认真道。 听了这话后,周围一阵哄然大笑,这话……太好笑了,明明就是孩子话语。 曾谙无奈摇摇头,光是听这话就觉得应彦羡此人不靠谱,跟个孩子似的。 赌气。 曾谙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对着应彦羡道:“今日的论题,就且由着你来出,老夫,不占你这后生的便宜。” 应彦羡也不推让,既然有人想要装高尚,自己满足他就是了。 应彦羡开口道:“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 应彦羡莫名读起了范仲淹的这首《岳阳楼记》,而且似乎,看样子是要读完。 也不断有人加入其中。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 “噫!微斯人,吾谁与归?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朱雀门下,数百人齐齐背诵范仲淹的这首《岳阳楼记》着实壮观,令人心生澎湃。 范纯仁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尽管双腿有些软绵绵,可是,仍旧阻止不了他内心的那种激动。 “父亲大人,看到了吗?这就是大宋,您一心念着的大宋。” 范纯仁至今也忘不了,父亲大人临近逝世的那一刻,他还在心心念着大宋朝。 待到所有人都噤声后,论辩台上的应彦羡最后定锤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自然,这便是今日的论题了。 在听闻应彦羡出了这个论题后,有些人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范纯仁嘴唇苍白的看着论辩台上的应彦羡,他绝没有想到,应彦羡会拿父亲的诗句来做今日的论题。 不管如何,范纯仁都敬佩与感激应彦羡。 这个男人,他实在是太过让人感恩铭记了。 欧阳修感叹道:“这小子……还挺……算了。” 最后,欧阳修也不说什么了,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应彦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小子,总爱给人意想不到。 听到应彦羡的这个论题后,曾谙呆了一下。 应彦羡不是一个傻子,曾谙也不是一个傻子,自然会想一想应彦羡为何会出这么一个论题。 而后,曾谙想到了这次论辩的本质。 可是,管老子鸟事。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 “大宋朝,由着千千万万个小家组成。” “只有,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 “若无人心忧大宋,若无人为大宋贺,那这样的国家,将不复存在。” “某敬佩范公的为人,一生为国,更是写出了这等惊人诗句。” “不知,曾老夫子,你是否也是如此?” 应彦羡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观点,而是直接反问。 如果,曾谙回答说是,那么,这场论辩也就可以直接结束了。 可是,曾谙的目的是要论败应彦羡,而不是送来人头。 “范公,老夫也是敬佩万分。” 曾谙不会傻到去引发众怒,而是先赞同了范仲淹的为人。 “国家国家,只有把国放在前,家放在后,先有国,再有家。” “我大宋朝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可,并不是人人皆是圣人,只有顾好自己的小家,才能够顾全国家。” “应彦羡,你可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既然前面应彦羡反问了自己,那么,曾谙就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同样,也用反问句回击了过去。 这一招,不由得让看懂之人拍手叫好。 可是,曾谙面对的是应彦羡,是一个从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何况,应彦羡腹中的才华诗气真要是释放出来,怕是得惊掉大宋朝所有人的下巴。 “听闻,长者有问,不敢不答。” “敢问,老夫子哪朝人士?家在何处?可吃得饱、穿得暖?”应彦羡如是问道。 曾谙不知应彦羡在闹些什么幺蛾子,只是道:“宋人,常州人士,吃得饱、穿得暖,不劳费心。” 应彦羡笑笑。 “老夫子想多了,就算老夫子饿死、冻死,与某也是无关。”应彦羡很是残酷道。 噗。 有人将口中茶水喷出来,要不要这么狠? 听到这话的曾谙顿时气怒。 可是,应彦羡还没有说完。 应彦羡继续道:“我与老夫子素不相识,敢问,路有冻死骨,老夫子可愿搭救一二?” 曾谙在怒极了的同时,心中一惊。 这是一个圈套。 哪朝哪代没有饿死的百姓,如果都要去搭救,曾谙就算是搭上身家性命也是不行的。 可是,若是说不搭救,那么,他曾谙还有何面目站在这里与应彦羡继续论辩。 好毒辣的小子。 倒是自己看走眼了,一直以为这是一位小奶狗,最后,却是一头大灰狼。 第274章 应疯子 曾谙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由得多思虑再三。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曾谙道:“天下苍生,人各有命,一切,皆是强求不得,我等所作之事,便是要没了那路有冻死骨。” “而今,政治清明,官家圣贤,外,无战事频发,内,无贼子作乱。” “这便是盛世,属于我朝的盛世。” 曾谙深信,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应彦羡这个年轻后辈绝对反驳不得。 不然,就是在质疑大宋朝,质疑官家。 只是,应彦羡嘴角露出一丝丝冷笑,这话就相当于是皇帝的新衣。 “那好,某就给众位讲一个故事,故事有些滑稽,不过,不能够笑。”应彦羡提醒道。 听到这话的众人云里雾里,不知应彦羡此话何意。 应彦羡道:“在西域,有着一位奢侈而愚蠢的国王,他呢,每天只顾着换新衣服,甚至都忘记了他的子民。” “有一天,这个王国来了两个骗子,他们声称可以制作出一件神奇的衣服,这件衣服只有圣贤才能看见,愚人不能看见。” “这两个骗子朝着这位愚蠢的国王索要了大量财宝,不断声称这件衣服多么华贵以及光彩夺目,被派去的官员虽然都看不见这件衣服,然而为了掩盖自己的愚昧,他们都说自己能看见这件衣服,而国王也是如此。” .. .78z. “最后,这位国王穿着这件看不见的衣服上街向他的子民展示。” “就在所有人都大声夸赞这位国王新衣服的时候,一位稚童说:“他什么也没穿啊!”。” “其实,这位国王就是什么也没穿,他之所以认为自己穿了,是想掩饰自己的愚昧,而那些官员之所以说看到了,也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愚昧。” “可到最后,只有一位不谙世事的稚童说出了真话。” “这位国王,他什么都没有穿。” ………… 讲完这个故事,应彦羡看着下面所有人,也看着曾谙。 曾谙不发一语的在思索这个故事。 “应彦羡,老夫问你,这个故事,结局如何?”曾谙道。 关于这个故事的结局,恐怕人人都想知道。 对于曾谙的提问,应彦羡为之一笑。 “结局,在你我心中,一千个人中,便对一个故事有着一千种结局,结局不管如何,都不会令每一个人都满意,不是吗?” 对于这种朦胧的结局,最好不过。 不然,难道要应彦羡说皇帝大怒,斩杀了欺骗他的官员? 还是说,皇帝抓住了骗子,将他们折磨致死? 又或者说,皇帝逼着那位稚童说他穿着衣服?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让人满意。 不如,让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结局,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曾谙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这个故事的用意他也明白,无非就是口不由心。 “这个故事很好听,老夫很喜欢,可是,若想要凭借一个小故事就想说服老夫,那是不可能的。”曾谙不退道。 应彦羡从来没有想着只是用一个故事就击败了曾谙,曾谙他也没这么傻,被自己忽悠两句就认输了。 “其实,老夫子心中对是非早已有了一个衡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过是伟大的人的梦想,而老夫子的梦想,恐怕便是教出更多优秀的学生。”应彦羡道。 听罢应彦羡的话后,曾谙不住的点头。 曾谙一生都致力于教学,自然,这些年教出的学生也是极多。 最令曾谙自傲的便是这些学生。 而应彦羡这番话,算是说到他的肚子里去了。 应彦羡再道:“为人师表,首先得堂堂正正的做人,胸襟广阔的做事。” 这是无疑的。 就连围观众人也是不住点头,不然,何以为师。 应彦羡再道:“老夫子,你可知,你的一举一动都将会影响很多人,尤其是你的学生,他们以你为榜样,也以你为傲。” “老夫子的一举一动,都将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某想,老夫子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怀纳天下,胸怀五湖,眼光高远。” “在老夫子学生他们的世界中,老夫子应当就是一盏指明灯,照亮他们前行的方向。” “这场论辩,这个论题,本来就不该出现。” “只是因为,你来了,它便有了。” “今日,此时,此刻。” 应彦羡一字一句郑重道,说出了曾谙心中话,字字都击中曾谙心头,让他为之一震。 此话,仿似打开了自己多年间的心结。 这个后生晚辈,堪比看透了自己的一生所求。 应彦羡继而再道:“当年,范公锐意改革,这才有了学院的春天。” “而今,某,依旧用着范公的诗句,来宣告,科举改制,改定了。” “谁若是想要上来与某论一场,就尽管上来。” “不论何时何地何人,只要在今后的三天时间内站到某的面前,论败某,某尊他为师,日后相见,绕路而行。” 应彦羡无比霸气道。 做人,首先得要有势,其次要有形,最后方才能有王八之气。 殊不知,应彦羡这番话一出口,气的欧阳修浑身立马充满了劲头。 “这个混账东西,谁让他这般说的?这不是找死吗?”欧阳修破口大骂。 这天下何其大,能者何其多。 怎么,你就想着凭借自己一个人就打败整个天下的豪杰? 水中捞月,痴心妄想。 混账逻辑。 欧阳修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应彦羡这厮了,简直就是气死个人。 只是,立在欧阳修一旁的范纯仁却是道:“应兄好霸气,就像那日初入京师以来,站在枢密院门口,豪爽的喝酒,豪爽的与人论辩。” 不由得,范纯仁又想起那日情景。 实乃惊为天人。 朱雀门下,围观者数以万计,尽皆听到了应彦羡此语,满场哗然。 “这人,莫不是疯了吗?” “何止是疯了,简直就是不知死字如何写。” “一人独挑天下英才,某真是敬佩,何日,某也能够由此豪气万丈?” “应彦羡,他何德何能说出这等话来,不知所谓。” “区区一个科举舞弊的士子,仗着官家的喜爱竟如此放肆,真是该死。” “哈哈哈,狂士,这是真正的狂士,我大宋的狂士。” “应彦羡,必定要名传天下。” “兄台,你错了,你难道忘记了那句为大宋崛起而读书了吗?他,早已名动天下。” ………… 只是,论辩台上的曾谙没有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75章 论辩的本质 为人师表,当做人问心无愧,做事无愧于心。 夫子是学生的榜样,也是带路人。 应彦羡的话就好像一盏指明灯,点亮了曾谙心头那片曾经的黑暗之处。 是呀,是自己执拗了。 这一生,活的太累,心中背负的太多。 何不让,自己……放下,试着放下一切心中负累,轻松而活。 这般,自己才能够在学术上更进一步,在为人处世上更潇洒活脱,在这辈子中才会有更少的遗憾。 曾谙心中想起了林华,这孩子很聪明,只是过于贪玩,却被自己戒尺打了一遭一遭又一遭。 付新新,虽然有些愚笨,可是,胜在人学,家境不好,为人有些内向,可,自己却从不曾多看过这孩子一眼。 刘大志,为人憨厚老实,一身的力气,自己还曾说过若学的不好,那就去当兵打仗杀敌。 这天下,哪里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夫子。 曾谙的眼前掠过一个个曾经的学生,他们的笑意,他们的身影,他们的面庞。 足够了。 曾谙心中终于放下了那些所谓的施教,所谓的荣耀。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曾谙在论辩台上读起了屈原的辞赋。 众人不明所以然,不知为何曾谙突然诵此何如。 只不过,到了最后,曾谙对着应彦羡一拜,彻底将众人看呆。 “老夫,认输。”曾谙如是道。 “啊……” 满场尽皆不明,为何,为何好端端就认输了呢。 这这……这不应该呀。 有人熟知曾谙,知道这是一个固执的老头,严厉的老头。 被曾谙教过的学生也都木然,今日的夫子,似乎,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身上,身上没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好似,好似更加亲近了些。 不知为何,他们更喜欢现在的夫子。 “这,搞不懂,老夫子明明不占下风,为何就无故认输呢?” “这一波操作,不知应彦羡如何做到的,能够让一位资深老夫子就这般当众认输?” 真是神奇的一幕。 “兄台,你可知屈原大家的这首辞赋的原意?” 有人试图从方才曾谙念出的辞赋中找出真正的缘由来。 可惜,他们注定看不透曾谙内心的最深处。 “这场论辩,某却是没有看懂,却又有些看懂了。” “是吗?某也觉得如此。” “同道中人,同道中人,某亦然如此。” ………… 应彦羡知道,曾谙不是在向自己认输,而是在向他的过往告别。 曾谙,他本身是一个万分坚韧之辈,只是,不知受过何等挫折或者刺激,终身不举。 或许是应彦羡的某句话打动了他,让他甘愿退出这场论辩。 其实,论辩论的是学识,也不是。 为何? 仔细想想,论的却是人,是人本身。 如果认清了这个本质,便会明白清楚了论辩的真正含义所在。 这是一种学术上的碰撞,可以激发出新的火花。 晏几道从这几日的论辩中得到不少感悟,从而令自己的学识大为精进。 范纯仁也是同样如此,因为一首父亲范仲淹的《岳阳楼赋》而深有感慨。 苏辙,明白了自身不足,日后定当加以改进。 欧阳修,则是见证了一帮后生晚辈的成长之路,心有欣慰。 蔡京在论辩中打出了名气,沈括在论辩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同时,亦在官家赵曙心中留有位置。 一场场论辩,论的便是他们本身,没了他们,便会没了这些论辩。 自然,京师百姓也就没了热闹可看。 可是,与此同时,没了这种激情,大宋的文学也就没了如日耀天的那种震撼。 正是因为如此,大宋才在历史中如此耀眼。 来到大宋朝,便得要论一论他的文学史。 听罢了曾谙的这个认输的话,应彦羡却是笑道:“每日三省吾身,可以为师亦。” “老夫子,你,得道了,晚辈贺喜老夫子。” 曾谙摇头,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能放下心中执拗,以往,老夫过于看重名利,今后,将会辞去山垒学院讲座一席,游学天下。” 曾谙此语一出,满场尽皆哗然,这是怎地了?怎么好端端的,曾谙就突然要辞去山垒书院首席讲座一席呢? 这无疑,是让人震惊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这是曾谙的选择,相信他自己不会后悔。 人,在每个阶段都会有一次升华,只是,我们本身并没有过多的刻意感受到。 当你三十岁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看你的前半辈子,会忽然发觉,有些可笑,有些可怜,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爱。 孩童时候的不知世事,少年时候的无忧无虑,青年时候的雄心壮志。 到头来,岁月磨平了大部分心志。 而唯有少数人才依旧能够拥有那份最初的坚持。 一个年龄段做一个年龄段的事情,不丢人。 而今,曾谙悟透了更多人生,心中放下了更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则将会是他最好的选择。 当我们看着花甲老者坐看夕阳的时候,请记得,那是他们在看他们逝去的时光。 应彦羡道:“老夫子,不如,在京师开坛讲座何如?” 曾谙缺的不是学识,是人生的宽度,而今,他已经扩宽了自己的人生宽度。 曾谙惊讶,这个主意倒是说到了他的心头上。 “京师,如此圣土,老夫,就不沾辱了。”曾谙道。 曾谙的意思大抵是,老夫讲的都是一些俗学,登不了大雅之堂。 应彦羡笑道:“老夫子说笑了,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状元,就算屠夫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干的来的。” 曾谙问道:“莫非,你是在比喻你自己吗?” 应彦羡哈哈大笑。 这番谈话却是让所有人都懵逼了,前一刻火药味十足,论的你死我活,怎么,到了此刻,就谈笑起风生来了。 第276章 老夫给你担着 最后的最后。 结局。 论辩台上的曾谙毫不避讳的当众宣布:“此局,应彦羡胜。” 能够当众宣布这般结果,无疑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可是,现在对于曾谙来说,旁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剩下的时间里头,他曾谙要为自己而活,去找寻失去的那些东西,为自己,为心灵。 曾谙离去了,离开论辩台,离开京师,不知去了哪里。 或许,在某一天,某一个角落,你会遇上一个老头,在笑吟吟地教学,想必,便会是曾谙。 只是,回到欧阳修府上的应彦羡便没了那般好运,纵然,他赢得了下午这场论辩。 “混账东西,简直混账。”欧阳修破口大骂。 应彦羡道:“欧阳相公,您这身体看起来好利索了嘛。” 欧阳修骂人的声音也忒大了些,中气十足,看起来丝毫没事。 “你……” 欧阳修被噎了一下,扑腾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 他只不过一时来了气,趁着这股子气痛骂起了应彦羡,可是,等这股子劲头一过去,欧阳修的身体就不行了。 欧阳修道:“纵然你赢了今日的论辩,可是,接下来的三日当如何?” 前四日下来,他们输了两场,平了两场,赢了四场,可,还剩余六场论辩。 如此算来,他们仍旧有输掉的可能。 目前,最紧要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应彦羡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当众宣布道:无论何时何地,在这三日时间内,他接受任何人的挑战。 你听听,听听,这不是混账话吗? 古往今来,愈发是狂妄的人下场就愈发的惨。 欧阳修看好应彦羡,可是,他希望应彦羡低调做人,而不是如此高调的做事。 这下子倒是好了,不光将他自己拉入了无底深渊,还连带着论辩之局。 你说,对于此事,他欧阳修怎能不气怒。 要不是杀不过应彦羡,恐怕,欧阳修就要动手了。 一旁的陈襄也是叹息:“彦羡,你……鲁莽了。” 苏辙道:“可是,不管如何,应兄这话是撂出去了,应当如何是好?” 范纯仁道:“装病,病到神志不清,病到卧床不起,病到病入膏肓,这样,岂不就没有人来挑战应兄了。” 应彦羡不要脸面,可是,那些挑战的人得要吧。 这就是范纯仁的破局之道。 晏几道点头同意:“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可是,恐怕对于应兄的名声……” 下面的话晏几道没有说出来,如果,应彦羡真是这般干了,那么,以后少不了一个嘲笑的名声。 怂。 欧阳修看向应彦羡,问着他说:“应彦羡,你当如何?” 可是,欧阳修没有听到回复,当他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应彦羡正在逗弄自己的鹦鹉。 欧阳修当即大怒:“应彦羡。” 应彦羡这才回过头来,说:“欧阳相公,凡事,不经历一次,就不知道结果,既然这话是晚辈说出去的,那么,就让晚辈来承担结果就是了。” 有些事,一辈子不去做,就一辈子不会知道结果。 可是,若是做了,结果不管如何,都将毫无遗憾。 人生嘛,就莫要给自己留个遗憾了。 活一辈子不容易,毕竟是打败了好几亿的最强勇士,如果平平庸庸的活一遭,先前做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掉了。 所以,应彦羡从不退缩。 “结果,你来承担?”欧阳修反问道,“屁话,结果你承担的起吗?” 要知道,这场论辩为何而起,原因不过是为了科举改制,是国政。 而今,科举改制还未成。 前路艰难,好坏未知。 这种结果,谁人都承担不起。 可是,应彦羡既然已经说出了这等大话,又是当着天下人的面说的。 欧阳修也知道,这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最后,欧阳修无奈道:“罢了罢了,既是老夫拉你入的局,那么,不管成败,老夫担着就是了。” 这句话的含义就是:不管你应彦羡是胜是败,他欧阳修都给你兜着,给你擦屁股,以后,欧阳修就是你应彦羡的靠山了。 这话,是当朝一位相公说出来的,不可谓惊天动地。 范纯仁看着如此仁义是欧阳修,感叹道:“欧阳伯父!!” 太仁义善良了。 应彦羡又道:“当时也不知咋地了,脑袋一热,这话就脱口而出,挡都挡不住。” 噗。 陈襄实在忍不住了,世上……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啪。 还是陈襄的老师欧阳修带劲些,直接怒拍桌子。 “老童,取老夫的甩鞭来,今日,老夫就要让这混账东西知道一番,什么叫匹夫一怒。” 欧阳修实在忍不住了,他已经忍应彦羡忍了许久了。 应彦羡见到欧阳修府上的那位白胡子老头,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踪迹,想必,定是去取欧阳修口中所谓的甩鞭了。 “子由,你不是说你那里还有几幅珍藏的字画吗?走,快些带某去瞧瞧。”应彦羡道。 苏辙纳闷,自己哪里有珍藏的字画了,就算是有,也不会轻易示人的。 可是,苏辙的力气哪里抵得过应彦羡的无赖,直接被拖到了门外。 “欧阳相公,那,我们就先走了啊,晚饭我们就不在您府上吃了,省的您老人家再哭鼻子。”应彦羡喊着。 噗。 陈襄再次喷了出来,应彦羡,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开老师的玩笑。 直到欧阳修见到应彦羡跑没了影,才道:“真是混账东西,气死老夫了。” 接着,欧阳修又见到立在原地的范纯仁,怒道:“你还站在这里作甚?想在老夫府上混饭吃?休想。” 范纯仁觉得自己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委屈极了。 “奥。”范纯仁慢慢的委屈,道:“那,欧阳修伯父,陈伯伯,尧夫告辞。” 欧阳修不耐烦的挥一挥衣袖,道:“赶紧走赶紧走,记得,茶叶还没差人送来府上呢,老夫都记着呢。” 咣当。 范纯仁一个不慎撞在了门框上,这都叫什么事啊,应彦羡惹的祸,都惹得自己为他背锅。 第277章 挤爆在水一方 京师,是最藏不住事情的地方。 很快,今日论辩台上应彦羡的狂语就被传的人尽皆知。 汴梁城大大小小的酒楼无外乎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依着某来看,应彦羡无非就是一个虚张声势之徒罢了。” “这等狂妄之语,古往今来,真是从来未听闻过。” “论疆场杀敌,他应彦羡或许是一把好手,可是,论辩之局,不一定。” 有人死活不相信应彦羡能够赢得了天下英才,满口胡邹,信口雌黄。 “可是,你们不要忘记了,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些,可都是此人而作。” “真要说起来,应彦羡也是文武兼备之人,不可小觑。” 也有人想起了应彦羡的杰作,认为他可以有着一战的资本。 不然,这般好的诗词真是浪费掉了。 “哈哈哈,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借着这次论辩之局,好扬了自己的名头。” “某听闻,应彦羡与在水一方的宇文柔奴那小娘子走的极近,今夜,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有人不知从哪里听出的旁道消息,想要去会一会应彦羡的相好。 不过,有人附和着道:“正巧,同去同去。” 于是,一帮子人簇拥着去了在水一方。 在如此环境下,应彦羡随着苏辙正在一个小酒馆中喝着酒。 苏辙对着应彦羡劝慰道:“应兄,以后,你在欧阳相公面前,稳重些。” 每日,欧阳修都为了应彦羡的体态等操碎了心。 这些,苏辙都是看在眼中,也知道欧阳修是疼爱着应彦羡的。 “欧阳相公是为你好,谁人看不出,欧阳相公眼中的对你喜爱之意。”苏辙补充道。 应彦羡抿了一小口酒水,这酒水,辛辣不足。 吧唧。 应彦羡回道:“没,欧阳相公平日里的生活太过枯燥无味了,我呀,只是想着调剂一下,不然,怎会做出如此幼稚之事。” 大概,这应该是应彦羡说的实话。 一个枯燥或者精彩的世界,总要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出现,然后,惊艳了所有。 大宋朝文人如牛毛,出彩之人更是多不胜数。 例如应彦羡面前的苏辙,文采那是相当了得,还有他的兄长苏轼,更是牛逼。 老的有欧阳修、范仲淹、晏殊,小的有晏几道、沈括、范纯仁等。 这样的一个朝代,谁人不爱? 应彦羡渐渐喜爱上了这里,喜爱上了这里的之乎者也,动不动就诗词一首,动不动就论辩取胜,动不动就君子动怒。 如果,如果说,有一个带着热血的人将这些给点燃,是不是会更加精彩纷呈。 小酒馆外面人声鼎沸,正是好时候。 苏辙叹口气,应彦羡这样的脾性,极难的更改,或许,与他边军生涯有关。 不管如何,后面三日,真的要看应彦羡了。 突然间,苏辙想着应彦羡当如何赢得后面的三日论辩之局。 大概,倘若是自己,会输的很惨,然后跑掉。 应彦羡对着小二问道:“小二,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小酒馆中的小二笑着回答说:“有一帮子文人雅士,哄闹着说要去在水一方。” 苏辙笑道:“呵呵,这些人可真会找乐子。” 在水一方那是什么地方,谁人都晓得,胭脂香粉,彩丝红巾,紫纱罗帐,男欢女乐。 概莫如此了。 小酒馆中的小二笑着继续说道:“可不是嘛,听说,应彦羡的相好宇文柔奴小娘子便在在水一方,他们,就是去看此小娘子的。” 呃…… 苏辙突然间说不出话来,看向对面的应彦羡。 应彦羡先是惊愕了一番,然后对着店小二道:“小二,再去拿坛酒水来,你这酒水不烈,喝着,不带劲。” 小酒馆中的小二才不会因此得罪客人,而是哎了一声忙去搬来一坛酒水。 “客官慢用,这酒水,后劲足。”小二笑着离开。 苏辙看着应彦羡,道:“应兄……” 嘭。 应彦羡打开酒坛子,对着苏辙道:“苏兄,来,莫管其它,喝酒,喝酒。” 苏辙无奈。 应彦羡的牛性子一上来,自己是劝不住的。 想让应彦羡少喝些酒水,那就更加是痴心妄想了。 苏辙可是见到过的,应彦羡的酒量到底如何。 惊为天人。 咕咚,咕咚。 应彦羡大碗喝着酒,然后大口吃着肉,似乎,将酒水当成了白开水来喝。 苏辙这般喝酒可是顶不住,他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痛快。”应彦羡大呼一声。 此刻,恰巧小酒馆中也有人快速离去。 “嗨,你们还喝酒呢,在水一方都挤爆了。” “莫非,因为应彦羡?” “什么呀,是应彦羡的相好,宇文柔奴小娘子。” “为何,不就是一个胭脂俗粉吗?” 真是不知那些人怎么会因此挤爆在水一方,真是笑话。 只见那人鄙视道:“瞧瞧,瞧瞧,不信了是不是,不信了是不是?告诉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切,不就一位小娘子吗?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不去。” “好,此等好事,别怪某没告诉你,此刻,宇文柔奴那小娘子正在对阵那些文人雅士呢。” 唰。 那一桌几人惊站了起来,有人问道:“小娘子,对阵,文人雅士?” 这怕不是有些天方夜谭。 区区一位胭脂俗粉,怎么能够对阵那些所谓的高雅士子,说出来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嘿,你还别不信,谁又能想得到,那宇文柔奴的文采竟然如此之好,丝毫不输于那些才子。” 对于这些,谁人不是惊呼莫名,不然,何以挤爆在水一方。 好色之人,好才之人,他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能够看得透一切。 他们既然能够挤爆了在水一方,那就说明,宇文柔奴的确是有着两把刷子的。 “走走走,赶紧去,不然,晚了可就没热闹看了。” 瞬间,小酒馆中的那一桌子客人走了个一干二净,想必是朝着在水一方跑去了。 苏辙听闻这些话后心中惊诧,没有想到,应彦羡身边还藏着一位博学的才女。 看来,倒是自己小瞧应彦羡了。 怪不得,怪不得呀。 第278章 宇文柔奴的才气 小酒馆。 小酒馆里面人不多,待到那桌子客人走干净后,人就更加显得少了。 小酒馆店小二忙跑过来收拾残余。 “一位小娘子竟然能够引得如此多的读书人过去凑热闹,真是厉害。”小二感叹道。 店小二这一桌子还没收拾干净,就听得:“小二,结账。” ………… 在水一方。 此刻的在水一方里面已经堵的水泄不通,外面的人再也挤不进去,只得在外头翘首盼着,盼着,夜更加亮了。 而在在水一方里面,宇文柔奴隔着一扇门,对阵众多士子。 在此之前,京师中的士子们绝对没有想到,在花楼,在在水一方,如此烟柳地方,竟然隐藏着如此一位惊为天人的大才女。 说起才子或许他们只是羡慕一番,可是,才女极为的难得,百年难遇。 更何况,这位才女的妙容,更是让人垂诞三尺。 有些人就痛恨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在水一方里面有着这么一位极品呢。 可惜了了啊,可惜了啊。 这位小娘子,已经被应彦羡那粗鄙军汉给糟蹋了,想想就让人觉得心痛。 那身躯,那身段,那屁股,那胸围…… 有些人更是恨不得提起自己的三尺大刀,去将宇文柔奴从应彦羡的手中夺过来。 有人在幻想的同时,有人将宇文柔奴的诗句传了出来:“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宇文柔奴姑娘,请众位士子对上此诗句。” 于是,立即有人开始苦思冥想。 “有了,有了,某有了。”有人立即大喜,道:“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敢问宇文柔奴姑娘,此诗句,可否?” 有人将诗句传了进去,只换来宇文柔奴的一句:“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 至此一句,便将那人打了回来。 “哈哈哈,你不行,让某来。”一名才子豪爽的站了出来,道:“闲来庭院觅知己,雄山万道作碣石。莫道女子非英豪,处处可以斗上月。” 说完,便仰首看着宇文柔奴的楼上房间。 过了片刻,传话之人道:“宇文柔奴姑娘道: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卢宵不寐。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 于是,此人便灰溜溜的退了回来。 乍然间,在水一方中的众多士子才发现,他们已经被一个所谓的弱女子单挑了,实在是丢人。 哗。 在水一方里里外外都纷乱了起来,已经过了如此长的时间,竟然还没有击败一介女流之辈,反而被人家怼的落花流水,无地自容。 真是,妄为读书人。 而在水一方的老妈子杜妈妈却是乐坏了,以往,宇文柔奴这丫头可是高傲的紧,杜妈妈知道她是一个美若天仙的美人,便一直留着她在在水一方。 今日,果然就被她给等到了。 只是,杜妈妈也知道,宇文柔奴与应彦羡、范纯仁等京师一众公子走的极为的近。 不过,待过了今夜,不知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想要来此见上一见宇文柔奴。 到了那时候,在水一方也算是响亮京师了。 不管如何,最后杜妈妈和她的在水一方都是获利的。 何乐而不为。 杜妈妈指挥着花楼汉子们说:“凡是被宇文柔奴姑娘说退了的读书人,都撵出去,换人进来,知道吗?” “是。” 在水一方就这么大点地方,可容不下如此之多的人。 自然,有能力者居之。 想要在在水一方多待一会,就要想好了再上来。 不然,真以为我们在水一方的姑娘是好欺负的。 杜妈妈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此举,也算是减轻了宇文柔奴的压力。 “宇文柔奴姑娘,在下,西州士子曹栋,上来请教。”一位自持风度翩翩,英俊尚可的读书人站了出来。 啪。 手中折扇唰的一下打开,然后扇着风,平白无故多添了几分气韵。 围观中人立马有人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自己也该带把折扇而来了。 最起码,不用用袖子擦汗。 真是……失策了。 曹栋来回迈了几步路,整理了一番衣衫,最后,合上扇子。 “秋风清,秋月明,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相思苦,相见难,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当曹栋作完此首诗词后,立即有人叫好。 “好,好,作的好。” “好一个秋风清,秋月明,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更妙的是相思苦,相见难,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不是意有所指嘛。” “想不到苦寒的西州还能够走出曹栋这等才子,真是不易。” “这首诗词,可列为佳作,闲暇之余品尝一二。” “不知,宇文柔奴姑娘又当如何应对。” “估摸着,这次,悬了,这曹栋,怕不是要做了入幕之宾,春宵苦短了。” 哈哈哈…… 对于宇文柔奴,他们不仅仅是想卖弄他们的才华,更想得到宇文柔奴的身子。 好色之徒,人皆有之。 在开放的大宋朝,还真没人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立即有人叫嚣道:“快,快些作诗词,不然,我等可不答应。” “哎,莫急莫急,我等这些男子,还不能等一等宇文柔奴姑娘了吗?” “好,那便依着海兄,且等上一等。” “如果曹兄的这首诗词能够被宇文柔奴姑娘对出来,某情愿吃翔三斤。” 呕。 有人故作恶心状,吃翔三斤,这个量,恐怕得去找打更人去要了。 杜妈妈悄然进了宇文柔奴的房间,关怀道:“奴娘,外头都快急疯了,还说要拆了这在水一方,怎么样,能对的上来吗?” 宇文柔奴正在看着应彦羡让自己代为保管的那幅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字画。 奇特的是,这幅字画好似有着魔力,让宇文柔奴更好的激发自己的才气。 难不成,是应公子在暗中相助自己不成吗? 宇文柔奴心中如是想到。 其后,宇文柔奴转身提笔而作…… 第179章 【画堂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当宇文柔奴此等诗词一出的时候,满场静止。 无他,只是因为,太过震撼了些。 这样的诗词,当场被作出,实在是震撼人心,因为,太过富有诗意才气。 良久之后,才有人问道:“敢问宇文柔奴姑娘,这首诗词如何称谓。” 只有作出诗词的原作者才有资格为其起名,其余人,统统不行,不然,就是失去了原有的意境。 只是又听得传话之人道:“宇文柔奴姑娘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便叫做【长相思】罢。” 长相思,长相思,山水无路,风雪有时。 长相思,长相思,夜深无人孤寂,乡心有梦乍碎。 果真,好一首长相思,相思无物,相思有情。 “某是服气了,真服了。” 有人彻底被宇文柔奴的这等才华气息折服,出口感慨。 这首【长相思】,想必,今晚无人能够应对得上了。 轰。 众人被惊着了,开始议论纷纷。 对于宇文柔奴的这首长相思,确实令人着为震撼。 这等好诗词句子,没点墨水的人还真是作不出。 如果认真算来,这首【长相思】,应当作为今晚全场最佳作。 不过,哪里会有人然宇文柔奴如此就过了关。 “看来,诸位兄台是对不上了。”一人站出道。 于是,有人指着此人议论道:“此人是谁,莫不是想要对上这首【长相思】来?” “好像是丹州士子刘一五,名气在丹州也算尚可。”有人知晓此人身份说了出来。 “奥,丹州的士子吗?这倒是有趣了。”有人等着看热闹。 刘一五环视一圈,哈哈大笑,道:“看来,也只有某摘得今夜头魁了。” 于是,刘一五对着楼上宇文柔奴的房间放声喝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从刘一五的神情和语气中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这首诗词很有信心。 如果,如果宇文柔奴这个小娘子还能够做出不亚于自己这首【画堂春】,那么,就证明此女子真是奇女子了。 不然,今夜,她就是自己的胯下万物。 而且,他骑的是应彦羡的女人。 不错,刘一五便是大阁学会中人,那日,龙源之处那日的游学他并没有在场。 可是,大阁学会经过了此一遭打击,险些分崩离析。 幸而自己力挽狂澜,才勉强留住了大阁学会这个名头。 可是,从此以后,大阁学会在丹州之中却是没了往日的名头,再也无人问津。 这等屈辱事,刘一五可不会忘记。 正巧,今日来此,也给应彦羡眼中上些眼药,让他也吃自己一棒。 房间中,宇文柔奴听着外头的叫喊,心中微微起了些波澜。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宇文柔奴念出刘一五所作诗词,拆开来看,却是极难的一首诗词。 若想短时间内对出来,宇文柔奴没有把握对的比这首好。 可是,宇文柔奴听得出来,外间那人的语气并没有多少善意。 见惯了五湖四海之人,只是光凭面相,宇文柔奴也能够辨别一二。 的确,刘一五是怀着敌意而来。 伺候在一旁的欢心问道自家小姐:“小姐,怎么样?” 欢心刚刚偷看了外间那人,不好看,远远没有应公子帅气。 所以说,女人还是看脸的。 而且,而且应公子不仅仅年轻帅气,还有才,上马能杀敌,提笔能写文章。 也只有这样的年轻才俊才配得上自家小姐。 欢心如是想到。 在水一方,等候在外头的刘一五不耐烦道:“已过去片刻时间,不知,宇文柔奴姑娘可有了应对之策?” 这就相当于是逼宫了。 宇文柔奴再对不出来,那么,就要像刘一五认输了。 呼。 外头等着的众多士子紧闭呼吸,生怕下一刻就等来宇文柔奴姑娘的认输之语。 美人的,不是,是有才的美人身子,谁人都想得到。 可是,若真是便宜了这刘一五,众人心头难免不介怀。 房间里头的欢心急得跳脚,可是,反观自家小姐,仍旧静静坐在那里,不急不躁,只是,欢心却不知道,宇文柔奴心头已起了皱纹。 一句一句的诗词在宇文柔奴心头略过,可旋即又被她否定。 如果比不过外间这人的诗词,就算宇文柔奴作出来了,又有何用? “丹州士子刘一五,请,宇文柔奴姑娘作答。”刘一五高声再次道。 可是,楼上宇文柔奴的房间仍旧无声。 外头开始骚动,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宇文柔奴姑娘这是对不上来了吗?” “不知道,如果真是这般,真是可惜了了啊。” “是呀,这刘一五,还远远配不上如此才女。” “听闻,这刘一五是大阁学会的现任会长,也不知此番进京所为何事。” “大阁学会,就是那个被应彦羡几乎一锅端的那个吗?” “正是,今日,这刘一五来到这里,找到了应彦羡的相好,仔细想想,还真是有趣。” 其中,难免不会有人想到会不会是刘一五为了报复应彦羡而来。 毕竟,这宇文柔奴名头上已经是应彦羡的女人了。 应彦羡欺负了丹州的大阁学会,而今,人家大阁学会的现任会长刘一五自然也会讨回来。 这样一想,今夜的事情就变得有趣的多了。 有些人开始露出玩味的笑意。 京师果真是热闹多,乱子也多,白日有论辩之局可看,晚间,又有这等花边事情可观。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就当刘一五欲要再次喊话宇文柔奴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这道声音,如此的富有磁性、魅力。 不禁,让所有人都为之侧身看着。 而后,他来了。 第180章 【竹石】 “如此低劣诗作,焉能入得了宇文柔奴姑娘法眼?” 这句话,加上这道低沉的声音,就犹如朝着平静的湖面投去一颗炸弹。 嘭。 一下子炸起满天的水花,令整个湖面都荡起波纹。 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刘一五的这首【画堂春】。 顿时令得刘一五怒气大生,何等无耻之人,竟敢如此诋毁自己的诗作。 简直,简直就是叔叔可忍,婶子忍不了。 当这道声音的主人出现的时候,就好像他自身就带着绚烂光彩,顿时成为全场最亮的仔。 与此同时,当有人看到他的面容的时候,忍不住的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竟然是他,他来了。 哗。 在水一方再次爆炸开来,朝着外面,朝着里面,一波波的动荡开来。 “快看,竟然是应彦羡,应彦羡竟然来此了。” “应彦羡竟然也跟了来,真是好奇,将会发生什么。” “哇靠,怎么个情况,这位杀神怎么会来了这里?” “废话,肯定是听到了消息,怎么说,宇文柔奴这么一个大美人,怎么放心一个人丢在这花楼之中,定要派人跟着的。” 要知道,青青草原无边草,绿意盎然的。 “确实是这个理,要是某拥有这般才女美人,天天连家门都不带出的。” “呵呵。” “呵呵。” …… 无声的嘲笑,兄弟,别做梦了,世间美女千千万,属于你的一个没有。 跟在应彦羡身后的苏辙摇头苦笑,这果然很应兄。 应彦羡带着无声的霸道气场,一路走来,无人敢挡路,行至刘一五身旁。 原本,刘一五是极为生气的。 只是因为有人全盘否定了自己的诗作。 可是,似乎,他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必要,那么的生气。 气大容易伤身,心平气和最好不过。 应彦羡看了一眼刘一五,问道:“大阁学会的?” 刘一五深呼一口气,道:“是,大阁学会会长,刘一五。” 毕竟,自己还是要有三分骨气的,不能够见着这个所谓的杀神就怂了。 刘一五觉得自己应对得当,相宜得体。 好极了。 应彦羡说:“当日,龙源一别,对于大阁学会,某甚是想念啊。” 噗。 当应彦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乐了一众人,龙源那日,大阁学会被应彦羡打了脸。 后来,更是听说大阁学会差点解散。 今日,应彦羡当众又提及此事,岂不是,又打了一遍大阁学会的脸面吗? 真是好好笑。 “你……” 刘一五实在忍不住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人,简直不能所被容忍。 “有某在,大阁学会,极好。”刘一五硬气道。 可是,刘一五的小身板站在应彦羡魁梧的身躯前面,总觉得有些滑稽。 看来,好的门面担当真的是极为重要的。 刘一五道:“方才,应兄既然看不上某的诗作,不如,应兄也雅兴所作一首,如何?” 应彦羡摇了摇自己手指。 刘一五错误的认为道:“奥,是作不出,还是,不敢作?” 刘一五今日就要看看应彦羡的才华到底如何。 是不是,真的犹如传闻中的那般厉害。 应彦羡说道:“非也,而是,某看不出,你作的是诗词,平日里,某与子由兄他们随意对话便是此等诗句。” 噗。 这次笑喷的不少旁人,而是苏辙。 没有吧。 苏辙觉得自己没有这么惊天的才气,能够随便出口便是文章。 怎么,到了应兄这里,自己就那么牛逼了。 简直……啊。 噗。 这次吐血的是刘一五,做人,怎能如此无耻? 很明显,这是应彦羡故意打击自己的话。 这一点,刘一五还是能够听得出来的。 而围观众人听闻后更是乐不可支,早就听闻应彦羡此人说话极为风趣,就连杀人都挽起个刀花。 这是一个生活中处处都有着小考究的有趣之人。 只是怕,怕这刘一五还没得到美人青睐,就被应彦羡说的无地自容,羞愤而死掉了。 楼上房间中。 欢心欢喜道:“小姐小姐,应公子来了,应公子来了。” 乍然间听闻应彦羡而来的宇文柔奴脸色间浮现出丝丝欣喜,随即又被她压了下去。 无论高兴、失望、悲伤,宇文柔奴轻易都不能够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来。 否则,那将会是自己的软肋。 宇文柔奴还有着许多事情没有做完做成,她要忍着。 “来了,便来了,何至于大惊小怪。”宇文柔奴指着欢心道。 欢心噘嘴,小姐又开始口是心非了。 真是搞不懂,大人们的世界为何都这般复杂。 宇文柔奴站了起来,悄悄侧耳听着外间的消息,这一幕看的欢心吐舌头。 有些人啊,就爱睁着眼说瞎话,还不害臊。 自家小姐明明就特别希望应公子为她站出来讨回公道,可是,死活就是不说。 欢心想起了自家小姐总说自己还太小,有些事情不懂得不明白。 依着欢心来看,明明就是自家小姐自己看不懂看不明白。 在水一方里面,因为应彦羡的到来再次变的无比的热闹。 有人感慨道:“自古以来,皆说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也有人感慨道:“若某也有着这般才气,莫说一个宇文柔奴姑娘,就是十个二十个,某也得吃得消。” 更有人说道:“若有下辈子,就让自己做一个胸无大志,坐吃等死的富二代吧。” “非也非也,做富家小姐的上门夫婿也是可以的。” “赘婿吗?也不是不可以,近来,赘婿当道,活的那是令人无比的艳羡。” ………… 应彦羡看着刘一五的表情,看着苏辙的表情,看着满场众人的表情,心中……,哎,一切如浮云,皆是浮云。 可是,他妈的真是高兴极了。 应彦羡咳咳两声,朗声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首出自清代郑燮的【竹石】,可是入选了课本中的,可见其影响力。 今日,应彦羡便温习儿时学过的功课,将此拿来祭刀。 第181章 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自应彦羡将这首【竹石】念出来后,便不断有人心中默诵。 久久读来,却觉得余味悠远绵长。 哎呀,真香。 应彦羡作完诗词便对着刘一五道:“哎呀,不好意思刘兄,一不小心就走神了,这首诗词,太过垃圾,垃圾都不是,勿怪,勿怪。” 噗。 噗噗。 噗噗噗。 这次,不仅仅是刘一五,也不仅仅是苏辙,而是所有人,甚至包括楼上房间内的宇文柔奴与欢心。 齐齐,喷了。 应彦羡真的是太坏了,这等佳作,竟然被他如此自嘲自贬。 这也幸好是应彦羡,是他自己所作诗词,不然,怕不得有人上前跟着应彦羡拼了老命。 同样的,这也是应彦羡在打击刘一五。 试想,人家都说自己作的比你还好的诗词垃圾了,你觉得,你自己作的诗词还不如人家,垃圾不垃圾,甚至可以说,垃圾都不如。 宇文柔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应公子这是连兵法都用上了吗?” 兴许是疆场杀敌习惯了,不自觉便用上了兵法来。 房间里面,欢心问道:“小姐,应公子真是厉害,出场就这么一句话就说的他们不敢出声了。” 宇文柔奴心道:傻丫头,哪里是因为这,而是因为应彦羡的杀神名头,还有着他的满身杀气,以及带有侵略神采的目光。 也只有这样的狠人,无赖之人,才能够镇得住场面。 否则,外面那些人一个比一个人精,又怎么会怕了应彦羡。 不过,没有人傻到会和应彦羡硬碰硬。 于他们而言,不如看场热闹来得好。 宇文柔奴看待这些事,看的倒是无比清晰。 只是,应彦羡自身也有着自己的实力,不然,这种场景,怕不是所有人都跳出来指责他了。 所以,要想狂,先要积蓄自身的实力才可。 不然,一切都是妄谈。 “你……” 刘一五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应彦羡处处针对自己。 看来,自己今日想要睡了应彦羡女人的想法被破灭了。 刘一五心头叹息一声,宇文柔奴这个小娘子,他是得不到了。 可是,并不妨碍他恶心应彦羡的心理。 “奥,既然应兄如此大才,不如,就依着某刚刚的诗作,来一首,可否?”刘一五挑衅道。 因为,刘一五心中握不准,应彦羡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这个实力。 所以,只要应彦羡真的做出了能够打败自己刚刚那首【画堂春】,那就说明,应彦羡,他有着真才实学。 “子由兄,与此人对垒实在丢人了些,来,你作出一首,某来对你的诗词。”应彦羡如此道。 噗噗。 苏辙听后先是一惊,而后心中无奈,怎么,合着,自己就配与刘一五这种人对垒了。 应兄,他竟然还拿自己当一把梯子,来过渡他与刘一五的差距。 这种奇葩事情,恐怕,也只有应兄能够想的出来了。 不过,今夜,既然是应兄的主场,自己,自然是要捧着一二的。 苏辙站出道:“哈哈,其实,某也觉得丢份,不过,既然应兄这般说了,某就如此了。”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果真,人以群分。 不过,接下来苏辙念出的诗句却让他们目瞪狗呆。 苏辙观了一圈四周,发现外面灯火明亮,可是,却也有着地方黑暗一片。 繁华,孤寂。 这是极为鲜明的两个对比,让苏辙顿时来了诗兴。 苏辙念道:“晚稻欲登,白露霄蒙。人饮嘉平,浆酒如江。我独何为,观成于窗。此心了然,来无所从。” 唉。 不知是谁哀叹一声。 如此才华,若是给到自己该有多好。 可是,天不遂人愿。 看着苏辙信口便来的这首诗词,诸多人觉得老天不公。 苏辙的才气,果真不是盖的。 谁知,应彦羡一句话就让众人气的吐血。 “子由兄,这不像是你平日里的水平,今夜,是不是看不起刘一五刘兄,还是看不起在座众位大才子,作出这般垃圾的诗词来。”应彦羡仰着鼻孔道。 噗。 这话说的,众人想暴揍应彦羡一顿。 幸好,苏辙理会了应彦羡的意思。 苏辙立马道:“今日喝了些酒,脑袋晕乎乎的,不过,也尚可了。” 众人又是一阵狂晕。 这俩,远看挺正经威严的两人,可是,近看怎么这般讨人厌。 苏辙又道:“如此,也该着应兄对上一二了,不然,某可不依。” 今晚,我苏辙都陪着你应彦羡演了这么多戏了,怎么着,你也得给我个回响吧。 不然,苏辙肯定不依。 自然,应彦羡也听出了苏辙的意思,他干笑一声。 能够让苏辙陪着自己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也真是难为他了。 “既然如此,某也潦潦草草的对上一二就是了。”应彦羡道。 众人发现,今夜,应彦羡来此就是气他们所有人的。 几乎,说的每一句话就想让人有一种暴揍的冲动感。 刘一五更是如此,身处风暴中央的他觉得自己被人忽视了。 幸好,应彦羡又记得转过头来问了问刘一五:“刘兄,正好,你也长的潦潦草草,正对了这诗词。” 噗。 刘一五扬起手臂,理了理自己的凌乱发丝。 要不是……要不是自己揍不过应彦羡,刘一五早就与其干上了。 应彦羡清了清嗓子,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唰。 当应彦羡作完这首诗词后,全场静寂。 苏辙也是被应彦羡折服,这等诗句,若是潦潦草草、稀稀松松、平平常常,那么,他方才所作诗句就真的成了垃圾。 忽然间,苏辙想到:万一,方才应彦羡所说的都是出自真心呢? 呜。 苏辙抖了抖身子,后怕不已。 “诗词名称如何?”有人惊叹中问道。 应彦羡爽朗回道说:“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有人呢喃着。 第182章 应彦羡说…… 在水一方,外头那些号称才子的众人被应彦羡一首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所镇住。 而楼上宇文柔奴的闺房中,宇文柔奴轻声念着:“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欢心欢喜鼓舞道:“哇哦,应公子好厉害,小姐快看,都没有人敢站出来了。” 宇文柔奴轻声一笑,对于这首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她品味一番,却是发现与着自己所做的【长相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细细比较一番,更是发现,两者所表露的诗词句子中的意境基本一样。 山一程,水一程,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风一更,雪一更,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沉思往事立残阳。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当时只道是寻常。 宇文柔奴心中将这两首诗词组合了一番,却是发现,就算混淆在一起,也是毫无违和感。 不知,应彦羡可知如此,或是特意如此。 此时,再回过头来看刘一五的那首【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以及苏辙的方才大作:晚稻欲登,白露霄蒙。人饮嘉平,浆酒如江。我独何为,观成于窗。此心了然,来无所从。 在应彦羡的这首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的映照下,都显得略微不足。 甚至于,宇文柔奴觉得自己的【长相思】也不上应彦羡的这首诗词。 无疑,在宇文柔奴心中,应彦羡是最强的,作出的诗词自然也是最好的。 女子的心思总是细腻而敏感,时常有着他人所不能及的感觉。 苏辙张口道:“好诗词,好诗词,应兄大才,竟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作出这等极佳的诗词句子来,某甚是敬佩。” 得,还未待旁人开口,苏辙就先捧了一番。 不过,应彦羡所作的这首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确实无人能及。 在所谓的才气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无处可使。 应彦羡道:“若道寻常,两不相忘,昔日春阳,心头自在。刘兄,你说呢?” 忽然间,应彦羡将话头转向刘一五。 对于这位大阁学会的主儿,应彦羡可不能够忘记。 刘一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说:“应兄大才,所作是上上佳作,某,甘拜下风。” 无奈,打又打不过,比才会华又比不过,比面容,刘一五可以投河自杀了。 面对这种无力感,刘一五只能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一五想着自己还年轻,也才不到四十岁,总有一日,自己能亲手报此耻辱。 殊不知,这耻辱,是他自己自找的。 围观众人叹口气,都想着刘一五能够凭着自己的才华与应彦羡对上一二,可是,如此这般就怂尿了。 真是不堪大用。 接着,不待在水一方的汉子们请出刘一五,刘一五自己就跑了出去。 跑出去起码不用面对如此众多的嗤笑目光,可若是待在在水一方大堂里面,他刘一五得羞愤而死。 呼。 跑出去的刘一五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才渐渐由通红变为寻常。 “山有顶,路有头,应彦羡,总有会再见那一天的。”刘一五心中暗自恨恨道,便独自离去。 京师也是一个深不可见底的漩涡,就算有人在它的上面丢下一块砖头,顶多也是激起了一个小水花,而后便不见了踪迹。 刘一五便是如此,他虽然露了面,可是,很快就会有人将他忘记,将在水一方这件事忘记。 毕竟,汴梁城中每日都有着很多事情发生着,何必,为了一件事情而费心尽力的想着。 应彦羡站在在水一方的大堂桌子上道:“宇文柔奴姑娘为人心善,就连路边的流浪狗都会给口吃的,见不得旁人吃苦受累。” 噗。 苏辙险些忍不住,什么流浪狗,什么见不得旁人吃苦受累。 瞎说,应兄这人纯属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不过,慢慢习惯应兄这个说话方式就好了。 苏辙只能够让自己渐渐适应,要懂得应彦羡的不同凡响之处。 应彦羡继续说着:“宇文柔奴姑娘心善面美,待人客气有道,又富有才气,可谓才女。” 楼上房间中欢心扒拉着自家小姐,高兴道:“小姐小姐,快看,应公子说你呢。” 宇文柔奴不由得侧耳倾听,却是发现,应彦羡纯属是在瞎扯。 不过,这种感觉却令得她心中麻麻的、痒痒的、怪怪的。 好生奇怪。 当听到应彦羡说自己心善面美的时候,宇文柔奴不由得笑出声,道:“瞎说,自己哪里有这么好?” 欢心却是不依道:“小姐就是这么好,还算应公子有些眼光,能够看透小姐的本质。” 宇文柔奴作势欲要讨打欢心,这丫头太爱说话了。 在水一方大堂里面,应彦羡道:“不光是某欣赏宇文柔奴姑娘,就连欧阳相公听了都说好,韩琦韩相公听了也说好,甚至于,官家都赞叹过宇文柔奴姑娘的坚韧不拔个性。” 噗噗。 这下子苏辙实在是忍不住了,应彦羡说话太大舌了,这等话,岂是能够随意说出来的。 甚至于,这家伙为了护着宇文柔奴,连官家都拉出来打掩护。 这,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些吧,真不怕官家到时候追责。 苏辙轻轻拉了下应彦羡,示意他留点意,不要把话说的这般滔天。 应彦羡奥了一声,好似明悟了过来,说:“当然,还有苏辙苏公子的赞美,称宇文柔奴姑娘为当世第一美人。” 咣当。 这下子,苏辙彻底栽了,自己……何时说过这等话无耻之语。 只是,这下子被应彦羡当众说出,自己,唉,泥巴掉进裤裆里头,不是shi也是shi了。 苏辙忽然间觉得,今夜,自己就不该跟着应彦羡来这在水一方。 没带这么坑人的。 第28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宇文柔奴知道,应彦羡这般说只是为了护着自己。 可是,这话却是有些过头了。 不过,当宇文柔奴旋即想到应彦羡就是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心中也就释然了。 就好像‘滚滚长江东逝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应彦羡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吗?他将所有事情都看得淡然。 想必,这就是真正的他。 每每想起应彦羡所作的诗句,宇文柔奴都极为的享受。 无他,应彦羡的诗句意境真的太容易让人沉浸进去,不可自拔。 甚至于,宇文柔奴都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应彦羡这个人,还是他的诗词。 这又让宇文柔奴想起了柳永柳大家。 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最是让人喜爱: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每每读及,都让人不敬起了敬意。 无言,谁会凭阑意,衣带渐宽,却是终不悔。 最后,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每句句,每字字,都让人喜爱。 不然,当初何至于如此之多的女子倾心柳大家。 女子最爱贴心人,柳永的诗词总是最直击女人心底。 这便是他的长处。 忆帝京【薄衾小枕凉天气】: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试问,哪个女人受得住这种诱惑? 甚至于,现在读来,还有不少女子为柳永叹息。 柳大家,可惜了。 宇文柔奴反观大堂中的应彦羡,觉得应彦羡与柳永有着一些相同之处。 可是,两者之间又大有不同。 应彦羡是文武具备,本身有着官职,而且又得到了官家青睐。 以后,仕途,自然会一路平整,甚至,问鼎朝堂也是未尝不可。 只是,宇文柔奴心中荡起千般失落,自己……唉。 此刻,在水一方大堂中又传来应彦羡的朗朗声:“男人,不是用来欺负女人的,而是用来保护女人的。” 这句话,众人赞同,说得对。 接着,应彦羡又道:“可是,你们,算什么男人。” 哗。 这句话,应彦羡就惹了众怒了,你说,我们算什么男人。 “一帮子大老爷们,争着抢着过来欺负人家宇文柔奴姑娘,宇文柔奴姑娘就算是有着天大的才气,关你们屁事。” 话糙理不糙,与你们何干,都来凑热闹。 应彦羡好像还没说完,可是,苏辙看着他的这副样子也不敢再轻易拉扯他了。 万一,他再来句有关自己说的惊天之语,苏辙觉得自己回家便会遭受老父亲的鞭打。 惹不起惹不起。 应彦羡说:“还车轮战,枉你们个个自称读书人,一点脸面都不要。” 这话,说的不少人确实低下头,这件事,他们办的的确不厚道。 应彦羡还没完,大喇喇搬把椅子坐在桌子上,大马金刀的,十足的匪气模样。 “来来来,今日,我应彦羡在这里与诸位把酒言欢,谈诗论词,车轮战,都朝着老子来,老子今日,不替宇文柔奴姑娘出这口气都觉得憋屈。”应彦羡挑衅道。 可是,看着应彦羡这副模样,哪里会有人敢轻易上前来谈诗论词。 万一,这个粗人一个不小心就抡起椅子干架,他们可干不过此獠。 应彦羡一人镇住了所有人,看得苏辙目瞪口呆。 平日里狂傲不羁的京师读书人都哪里去了,怎么,见了应彦羡怎地就这般缩头缩脚。 殊不知,当初,应彦羡初进汴梁的时候,就当众打了国子监学子的脸。 后来,又胆大不要命的闯了汴梁城门,这可是从未有人敢做过的事情。 以及近来的论辩,应彦羡都狂的没边。 与应彦羡的狂傲相比,他们的狂,只是算是一个小溪流,不起眼的。 所以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一物降一物,如是而已。 楼上房间中,宇文柔奴观着如此行径的应彦羡,她顿时面色复杂。 自从家道中落,从未有人如此护佑过自己。 宇文柔奴在这世道中漂泊了无数日子,一人孤寂难枕。 不知,泪湿了多少枕头。 今日,应彦羡,无疑给她送来了极大的温暖。 怎能够不让她感动莫名。 “小姐,你快看。”欢心指着外面道。 应彦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酒壶,先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然后对着壶嘴喝酒。 一人如此喝酒,数十人,乃至数百人看着,这场景,真是令人惊诧。 苏辙心中暗道一声:毁了。 因为,听尧夫说,应彦羡只要这般一喝酒,势必就会发一阵子的酒疯。 不过还好的是,他是千杯不倒的酒量。 所以,苏辙倒是不怕他会喝多,因为,他从来喝不多。 咕咚,咕咚。 众人看着应彦羡就像喝水一般将酒水往自己肚里灌,纷纷惊愕,以及惊叹。 “哈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识得君?”应彦羡朗声道。 呃…… 众人说不出话来,这诗句被此獠改的,嗯,还真有别致之意。 苏辙对着应彦羡道:“应兄,差不多了。” 既然,已经护着了宇文柔奴,何必再继续下去,反而不妥了。 所以,苏辙想拉走应彦羡,别在这里浪了。 应彦羡道:“哎哎哎,子由兄,此情此景,你不觉得应当吟诗一首吗?” 苏辙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又要自己作诗词吧。 苦笑的苏辙心道:就算自己满腹的才华,也是作不来的,作诗词,须得有那种意境才可。 不然,作出来的都是一堆废铜烂铁,要之何用? 幸而,应彦羡道:“某来开个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位兄台,你来接着。” 忽然间,应彦羡绕过苏辙,指着苏辙身旁的一位读书人。 第284章 把控不住了 “这位兄台,你来接着。”应彦羡指着苏辙身旁的那位读书人。 这位读书人就像是上课间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忽然间就慌乱了起来。 “我……?”他不确定道。 应彦羡笑着点头,递给他酒壶,道:“需不需要来点酒水助助兴?” 此人忙摇头,嘴中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瞬间就急的满头大汗。 而后,此人竟然直接起身离去,说:“太难了,太难了。” 应彦羡喊都喊不住。 眼瞧着这人走出在水一方,应彦羡又立马指了苏辙身旁最近的一人,说:“这位兄台,某观你面相和善,必定有着大才,你来。” 唰。 此人呃呃了两声,断断续续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照高林。” 连起来便是: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诗句是不错,可是,词不达意,不行。 此人作完诗句后自顾自的起身离开,摇头道:“接不上,接不上。” 接连走了两人,众人开始人人自危。 只是,令苏辙哭笑不得的是,自己,身边没有人了,空落落的一大片。 再看别处,人家都是挤成了一团也不愿站在苏辙一旁。 就好似,苏辙成了瘟神,人人避之不得。 唉。 苏辙叹口气,你们都清醒一些好不好,坐在上面吃着花生米大口喝酒的那位才是瘟神。 今夜,苏辙是彻底被标上应彦羡标签了,撕都撕不掉。 无奈,苏辙对着应彦羡道:“来,给某喝一口,压压惊。” 应彦羡很小气的没有将酒壶递给苏辙,道:“马上就见底了,没酒了。” 苏辙恨的牙痒痒,这人,不,此獠,不足为伍。 幸好,杜妈妈派人送来了酒水,还传话道:“喝,尽情的喝,不要钱,谁若是站出来对诗句,酒水免费供应。” 应彦羡听后嘀咕道:“没想到,这杜妈妈还挺鸡贼。”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鼓励所有人挑战应彦羡了。 应彦羡摇头道:“既然无人接某的诗句,那,某就自己来接。” 说话间,应彦羡诵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众人恍然,接的好,接的妙。 苏辙刚刚喝了一口酒水,就听得应彦羡道:“好,下面,我们请苏辙苏子由来接上。” 噗。 苏辙喷出自己口中的酒水,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喝这口酒水了。 不过,这种场景,苏辙也是来了诗意。 一步,两步,三步。 苏辙道:“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而后,苏辙仰着头问道应彦羡:“应兄,何如?” 应彦羡大笑一声,道:“好,子由兄大才,某敬你一壶酒。” 蹬蹬。 这一下子,不光苏辙退了两步,就连其余人齐齐退后。 应彦羡果真非常人,与人喝酒,哪有动不动就敬旁人一壶酒水的。 喝不消喝不消啊。 应彦羡看着在水一方中还有着这么多人在,继续道:“看来,众位兄台还是有着极大的诗词雅兴,那么,接着来。” 当应彦羡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下一刻,立马有不少人都跑出了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外面待着的人不由地惊讶。 “咦,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都跑出来了?” 也有人拦住从里面出来的人问道:“兄台,敢问,里面发生了何事,你等为何都跑了出来?” 被拦住这人咳咳两声,整理了一番衣襟,面目严肃道:“里面,正在饮酒作诗,不过,某家中还有事,就要先行离去了。” 不过,还是有人说出了实话。 “里面,里面有一个疯子,我真是疯了。” “疯子?哪里来的疯子?”有人疑惑道。 但是,应彦羡所作的诗词也被传了出来。 “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只是这三首诗词就让诸多之人望而却步。 “那个应疯子竟然还只作出上句,让旁人接了他的下句。呵呵,某要是有他这等才华,莫说下句,就是整首诗词某也作得来。” “谁说不是呢,今夜,也算是来得值了,能够见到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事情。” “可惜,咱们没有资格再待在里面了,不然,丢不起那人。” 没有相应的才华,就站不到相应的高度。 不然,最后跌下来肯定是惨痛的。 有些人聪明,就跑出了在水一方,有些人,就不是那么聪明了。 应彦羡笑看留下的那些人,道:“雄气堂堂贯斗牛,誓将直节报君仇。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 这首诗词就比较符合应彦羡的身份了,有些杀气腾腾。 同时,也将不少人杀退了不少别样心思。 “你来。”应彦羡不再客气,直接点名道。 那人想了片刻,羞愧的抱拳告辞离去。 “那么,便你来,莫要耽搁大家时间。”应彦羡很是友好的提醒道。 唰。 那人也不推诿,道:“某不行,告辞。” 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这人,莫非是个二愣子吧。 只是,被应彦羡摁住喝了一壶酒才晕乎乎的安全离开在水一方。 “某来某来。”有一人自有勇气的站了出来,道:“马蹀阏氏血,旗袅可汗头。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应彦羡点头,道:“还不错,接着来,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请。” 那人想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抱拳:“某接不来,告辞。” 应彦羡喊住他,道:“回来,这位兄台,把酒喝了再离去吧。” 那人提起面前桌子上的一壶酒,尽皆灌入肚腹,也算是一位爽快人。 应彦羡放过了此人。 对于有骨气、有傲骨、有自己信念的人,我们理应抱着敬佩之心。 第285章 欧阳修的心思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应彦羡看着剩余诸人,只要还敢留在这里的,无非就是想看热闹的,或者,不惧他应彦羡的。 亦或者是,以后还会再找宇文柔奴麻烦之徒。 今日,应彦羡自然要战个痛快。 打贼,亦要打个痛快。 “强胡犯金阙,驻跸大江南。一帝双魂杳,孤臣百战酣。” “兵威空朔漠,法力仗瞿昙。恢复山河日,捐躯分亦甘。” “江南美酒君须记,北国风霜我独知。百万戎兵临城下,再请诸公去赋诗!” “湓浦庐山几度秋,长江万折向东流。” …… “你来。” “兄台,不要躲藏,就是你了。” “大兄弟,就你了。” “嗯,何人再来?” …… 应彦羡提着酒壶,一口酒一句诗,一口酒,一句词,挨个指名,谁若是对不上来,那就喝酒,一壶一壶又一壶。 最后,应彦羡道了句:“不痛快,不痛快。” 苏辙也喝的有些晕乎乎的,问道:“哈哈,错了错了,应当是痛快,真是痛快。” 应彦羡摇头道:“某说的是这酒喝的不痛快,换坛子酒来,这小酒壶,喝的忒不痛快了。” 杜妈妈立马让人去换了酒坛子,整整一排的酒坛子摆在那里。 今日,杜妈妈难得大气了一次,宣布道:“今日酒水,老妈子我请了,尽情喝。” 这时候,整个在水一方大堂里面已经没了几个人。 如此这般,看的剩余那几人胆战心惊。 如若真要是一坛子一坛子的酒水下肚,不死也得掉层皮。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应彦羡果真不是好惹的。 只是,现在,后悔也是无用,除非是认怂走出去,不,认怂恐怕也不行了。 殊不知,此刻,在水一方大门口已经炸开了天。 因为,每当里面走出一人,便带出应彦羡的诗句让人接上。 也有许多人不胜酒量,刚刚走出在水一方就醉倒在地,更有甚者,是在水一方中大汉拖出来丢在地上的。 到了此刻,在水一方门口外已经躺满了醉倒的士子。 有人啧啧称奇,这种场景,前所未见。 “真想进去看一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竟然有如此景象。” “某也想,可是,某的酒量……还是罢了,罢了。” “某的酒量倒是可以,只是,这些诗句,某竟然一句也接不上,还是莫要进去丢人现眼了。” “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某算是记住了。” 此事过后,在水一方定然是各大士子争相追求而来的必经之地。 甚至于,在水一方都会特意设置一个纪念今夜之事的招牌。 欧阳修府上,当欧阳修听着范纯仁给自己带来的消息,他痛骂一声:“混账东西。” 陈襄却是道:“老师,我看这应彦羡才华果真是横溢,竟然独对这么多士子而不落下风。” 这是告诉欧阳修,老师,你捡到宝贝了。 欧阳修冷哼一声,对着范纯仁道:“尧夫,你去趟在水一方,具体看看什么情况,差人来告诉老夫。” 范纯仁应下转身离去,又被欧阳修喊住:“等等,记住,看住了应彦羡,这混账玩意儿可是不着边的。” 范纯仁笑了笑,欧阳伯父还是担忧应彦羡应兄的。 “欧阳伯父放心,交给我了。”范纯仁道。 待到范纯仁离去,陈襄道:“老师,您是在担心什么?” 欧阳修叹口气。 “说实话,应彦羡这等人才,老夫平生所未见过,可是,正因为如此,老夫才更加担忧他。” 欧阳修说出心中所想之话。 陈襄问道:“这不是好事吗?为何要担心呢?” 试问哪位老师不想收一个品学兼优的好苗子,好为自己争气。 可是,既然欧阳修已经等来了,为何又满心的担忧之色呢? 对于这点,陈襄实在是搞不懂。 欧阳修道:“应彦羡此人行事太过无拘无束,就连说话都随意所欲,将世俗规矩都看的太淡。” 陈襄插话道:“学生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是,这样会招致祸灾?” “不错,确实如此。”欧阳修点头道。 “殊不知,若是行事无规矩,势必就会招惹到那些守规矩人的回击,应彦羡若是犯了众怒,以后的路,不好走。” 欧阳修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陈襄叹口气,还是老实想的深层次,今日,自己又学到了。 “老师莫要担忧了,应彦羡虽然随心所欲,可是,对于尧夫他们几个,还是讲情义的,以后,自然会有人帮衬着。” 陈襄算是发现了,欧阳修有意将范纯仁他们几人撮合到一起,这样,以后有了事情,也好有个人来商量。 欧阳修道:“尧夫这人性子温顺,乖巧,可是也有自己的主见,身边却缺少一个果敢之人,应彦羡行事无拘无束,随心所欲,身边缺少一个规劝他的人。” “晏几道他性子孤傲,鲜少有人能够与之谈得来,而苏辙,稳重,有主见,只是行事太过于拘泥形式。” 欧阳修看透了这些年轻后辈,分析的头头是道。 陈襄点头,老师欧阳修说的这些确实正确。 “老夫只是希望,以后,他们能够维持住朝堂,辅佐好官家,让百姓安居乐业。” 欧阳修没别的,早年间,他起起落落,才终是走到了今日。 这些年轻后辈们,经历的事情太少,想要得到的太多,难免会在路上栽跟头。 而欧阳修所希望的就是,在他们栽跟头的时候,能够有个人站出来扶下他,然后继续走下去。 而不是,一个跟头栽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陈襄道:“那,今夜之事,要不要学生前去处理一番?” 怎么着,陈襄为官这些年还是有些人脉的,处理这些事情,应当无碍。 欧阳修摇头拒绝。 “红颜罢了,这等小事情,就当是他们的磨练了,咱们,接着下咱们的七,莫管他们了。”欧阳修道。 陈襄摇头笑了笑,老师心中明明有着担心,可是,嘴上却总是反着说话。 真是一个要强的老头。 第286章 星夜等归人 当范纯仁来到在水一方的时候,他发现一切都已经结束。 在水一方门口围满了人,所幸的是,开封府衙派官差而来,将那些醉酒的士子都接了去。 “带着银子去开封府衙领人。” 官差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赶着木板车驮着这么些醉酒的士子离去了。 于是,在水一方门前为之一空。 而当范纯仁进了在水一方,只见整个大堂里面充斥着浓烈的酒水味道。 范纯仁捂着鼻子,甚至于,他走进这大堂里面,闻着这空气中的酒水就能够醉倒。 这究竟是喝了多少酒水才能够有这效果。 苏辙趴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无人照料。 范纯仁摇醒苏辙,问道:“子由,子由,彦羡呢,他人呢?” 苏辙傻笑一声,道:“尧夫,你来了,来,喝一坛。” 范纯仁苦笑,这是喝迷糊了吧,还喝一坛子,喝一壶就受不了了。 欢心正巧跑了下来,见到苏辙身边有了范纯仁,就道:“太好了,小范公来了。” 范纯仁对着欢心问道:“欢心,应彦羡人呢,他在哪里?” 欢心道:“奥,应公子喝醉了,被安置在了我家小姐房中,苏公子这不是,这不是也醉了吗?小姐令我下来安置一番。” “既然,小范公来了,那,苏公子就交给小范公处置了。” 欢心欢快的跑上了楼。 得,范纯仁这是给自己揽了一大活,摇头无奈。 啪。 范纯仁忍不住给了苏辙一下子,人家应兄喝醉了起码有个女人想着、照料着。 反过头来再看看你,苏子由。 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范纯仁哀叹一声,可是,他也不能够就这般把苏辙丢在这里不管不问。 毕竟,都是兄弟。 范纯仁扶着苏辙,道:“走,我把你送家去。” 苏辙撒酒疯道:“走,喝酒去。” 范纯仁撇了一个白眼,喝成这样了还喝酒去,看样子真是喝迷糊了。 就这般,可怜的苏辙被范纯仁扶着悲凉的离去。 而应彦羡…… 应彦羡就比较温暖了,躺在温暖香喷喷的宇文柔奴床榻上,盖着宇文柔奴平日里盖着的薄毯,香味扑鼻,一片春色撩人心弦。 “好热,好热。”应彦羡迷糊了一句。 接着,宇文柔奴与欢心两人就赶紧给他递来凉茶,扇着扇子。 这凉茶,还是应彦羡教给宇文柔奴的,叫做‘冰镇绿茶’,好喝又解暑。 果真,给应彦羡喝后他便老实了下去,乖乖睡觉。 等到了深夜中,一切万籁俱寂,欢心打着瞌睡。 宇文柔奴也打着哈欠,对着欢心道:“都这般时候了,欢心,你回去睡吧。” 欢心摇头,问:“小姐,可是,应公子这般模样,你一人照料的来吗?” 宇文柔奴敲了敲欢心的小脑袋,道:“忘记你家小姐我是怎么苦过来的吗?” 欢心一想也是,奥了一声就回屋自己睡觉去了。 殊不知,以前的苦是苦,可是,现在,是一男一女一屋,不是苦,是熬。 单纯的欢心总是这么单纯,不会想到些别的。 宇文柔奴摸了摸应彦羡的额头,发现有些发烫,便起身倒了一杯茶水,轻口抿了抿,发现茶温正好,很是利于解渴。 便扶起了应彦羡,宇文柔奴亲手喂他喝茶解渴。 应彦羡的身子很重,宇文柔奴扶的很吃力,甚至累的额头都出来了汗珠。 同时,宇文柔奴心头却很幸福,一种莫名的感觉围绕在她的心间。 这个男人总是在无意间就给到自己安全感,就像今夜,应彦羡一人替自己挡住了那些士子的刁难。 而且,宇文柔奴在房间中看着大发神威的应彦羡。 那些诗句,就好似不要钱一般,被应彦羡脱口而出,打的那些士子哑口无言。 霸道极了,让宇文柔奴觉得好男儿就当是如此,不惧,不躲,不退。 最后,那些士子被应彦羡击倒,而后乖乖喝了酒,老老实实走出在水一方。 真是一个可爱的男人。 这些表现,在宇文柔奴眼中成了另外一种的‘可爱’。 近观着应彦羡的脸庞,每处都仔细可见,甚至,就连毛孔都是清晰的。 这些在宇文柔奴看来,俊美中带有威武之气,却是更加的英俊。 “若是能够早些年遇见应郎,该有多好。”宇文柔奴心中叹息。 那时候的她,还是大家闺秀,那时候的自己,还配得上应彦羡。 只是,现在,自己只是一名风尘女子,身份地位,都低到了尘埃中。 在明面上,无法给应彦羡带来一丝丝帮助。 门不当户不对。 宇文柔奴心中低落。 只是恨,相遇有期,相知无期,情起不知,情落红泪。 当宇文柔奴思绪纷飞间,睡梦中的应彦羡握住一处柔软,觉得异常舒适,睡的更加香甜了些。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无情,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宇文柔奴羞涩低头。 继而,发现应彦羡死不撒手,呢喃道:“都喝醉了还这般作着诗词,真是,无语了。” 人家喝醉了顶多是说一番胡话,撒一番酒疯。 应彦羡这倒好,就算喝醉了还以为自己和旁人对着诗词呢。 对此,宇文柔奴真是无话可说。 不过,宇文柔奴却是发现,这个男人的才华浓厚的惊人,罕所未见。 只是,醉酒中的应彦羡握着自己那里,自己的力道又比不过他,这可怎么办是好。 宇文柔奴面色如桃花。 忽然间,应彦羡睁开了眼,笑指着宇文柔奴,念道:“欲迎还拒,欲迎还拒,面色似桃花,桃花归我,桃子归你。” 噗。 宇文柔奴笑了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净瞎说。 面对应彦羡的这种无赖,宇文柔奴显得有些无奈。 流水卷春空,星夜等归人。 这般场景,宇文柔奴只得由着应彦羡霸道去了,反正,自己也无力挣脱掉他的魔爪。 只是,夜深人静,全无动静。 宇文柔奴就这般被应彦羡捏着抱着入了觉。 待天明。 第287章 聊嗨了 到了第二日,欧阳修在府上发着怒气,怒火中烧。 “都这个时候了,应彦羡怎么还未到,这个混账东西。”欧阳修毫不客气的骂道。 今日,是论辩的第五日,远远未到结束时间。 可是,其余人都已经按时到了欧阳修府上,唯独应彦羡迟迟没有来。 苏辙捂着仍旧留有酒后后遗症的脑壳,很疼,头疼欲裂,这让他很难受,可是,也得强撑着。 范纯仁见此,便知道昨夜的温柔乡太过离开,应彦羡耽误了事,便对着欧阳修说道:“欧阳修伯父,这样,你们先去论辩台那里,我过去找一找彦羡他。” 欧阳修冷哼一声,现在看来,也唯有如此了,没有别的好办法。 “好,尧夫,一定要将应彦羡准时带至论辩台处。”欧阳修不放心的叮嘱道,不然,就闹出笑话了。 范纯仁点头。 欧阳修带头出了门,后面的苏辙小声对着范纯仁道:“尧夫,昨晚,多谢了。” 今日一早,苏辙从家人口中得知,昨夜乃是侍御史范纯仁范大人将自己送回家中的。 自然,苏辙是要表示感谢的。 范纯仁道:“应兄只顾自己一人快活逍遥,可是苦了你我,今日,定然要让应兄破些钱财。” 苏辙一想起此事就一阵头疼,他现在最不想最不敢想的人就是应彦羡。 昨夜,自己被他拉着去小酒馆中喝酒,可是,中途发生了宇文柔奴一事。 于是,两人便一路联袂而至在水一方。 苏辙的噩梦也因此而来。 今日清醒过来的苏辙就发誓,自己以后绝对要远离应彦羡,这厮实在是太坑队友了。 范纯仁道:“不多说了,我先去找应兄去了。” 在水一方中。 欢心蹦蹦跳跳的走进自家小姐的闺房。 “小姐,该起床了。”欢心道。 可是,当欢心见到自家小姐与应彦羡躺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惊呼了一声。 “啊!” 这一声啊直接惊醒了应彦羡与宇文柔奴。 于是,两人齐齐睁开眼睛,彼此对望,而后,宇文柔奴败下阵来。 “应公子,该起床了。”宇文柔奴提醒道。 应彦羡看着宇文柔奴长长的眼睫毛,以及大大的眼睛,还有着雪白的皮肤。 “不着急,再看会。”应彦羡无耻道。 唰的一下。 宇文柔奴脸色红润。 “应公子,真的该起床了,今日,你还有论辩。”宇文柔奴可不会忘了这事。 当宇文柔奴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已经发现应彦羡穿好了衣服。 这一波骚骚的操作看的宇文柔奴一呆一呆的。 应彦羡直接用欢心打来的洗漱水洗脸漱口,一套流程下来几个呼吸间就完成了。 唔。 应彦羡用着宇文柔奴的毛巾擦干了脸,对着镜子照了照,胡茬就顾不上了。 应彦羡对着宇文柔奴道:“奴娘,我就先走了,有时间记得来看论辩。” 未待宇文柔奴答声,应彦羡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欢心气的跳脚,对着自家小姐说:“小姐,他怎么能够这样,吃干了抹净了嘴就跑掉了。” 宇文柔奴脸色又红了起来,对着欢心道:“去,别瞎说。” 欢心道:“小姐,我怎么就瞎说了,刚刚……刚刚你们还睡一块了呢。” 这是事实,是欢心亲眼所见的,眼见为实。 宇文柔奴不知道该如何跟欢心解释这个事情,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了,睡了就睡了。 刚刚跑出在水一方门口的应彦羡就撞上了前来找寻他的范纯仁。 范纯仁捂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冒冒失失奔出来的应彦羡,问道:“应兄,终归是找到你了。” 应彦羡头皮结实,并无大碍,对着范纯仁道:“论辩快开始了吧,我们快些去。” 范纯仁也顾不得再揉着自己的脑壳,直接被应彦羡拉着当街跑了起来。 只是,一男拉着另外一男的手,两人奔跑在汴梁长街上的场景实在是不敢恭维。 路上,路过小摊的时候,应彦羡还顺手买了两个包子,递给范纯仁一个。 “尧夫,没吃早饭呢吧?来,这顿早饭我请了,别客气。”应彦羡很是大方道。 范纯仁急的满肚子都是气,哪里顾得上吃饭。 “我不饿,应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范纯仁真怕误了事。 应彦羡点头,边跑边吃,这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可说明的岁月,真是怀念啊。 只是,时光不可追回。 当应彦羡将两个大包子全部塞进自己嘴中的时候,范纯仁心中诧异,惊叹于应彦羡的这种能力。 要搁在自己身上,哪里会想着吃饭。 所以,这大概就是两人之间所在的差距了吧。 还好的是,当应彦羡来至论辩台的时候,刚刚好,刚刚开始。 呼。 欧阳修顺带着也舒了一口气,这家伙,都快急死人了。 范纯仁满身大汗,跑的气喘吁吁,来到观战席中。 欧阳修冷哼一声:“混账东西。” 呃…… 范纯仁不知欧阳修骂的是自己还是应彦羡,却又不敢多问,只好心中腹诽。 当应彦羡登上论辩台的时候,激情再次被点燃。 无他,只是因为应彦羡当众说过,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接受挑战。 今日,将会是开始。 接连三日,都将会有好戏开场。 无疑,这样的事情对于爱吃瓜的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以每日早早搬个小马扎过来候着了。 应彦羡几个呼吸就平复了自己的急促气息,还对着论辩台下的围观百姓挥手。 “大家都吃了吗?” “这么早就过来赶着看某呀?” “今日天气不错,艳阳高照的,大家伙都带好帽子,别晒着了。” “那个,哪位兄台那里有点水,给某喝一口,太渴了。” 应彦羡刚刚吃了包子没顾得上喝水,这时候觉得口渴极了。 还别说,真有人丢上来一壶水,说:“我请了,使劲喝。” 应彦羡抱拳:“谢谢您了嘞。” 咕咚,咕咚…… 欧阳修看着论辩台上跟着台下众人聊起来的应彦羡,怒道:“混账,混账,这是要做什么?胡闹嘛。” 第288章 白雪山 看着应彦羡与围观那些人聊的如此热闹,苏辙他们几个皆是捂住自己的脑门。 或许,这种事,也只有应彦羡应兄能够办的出来了。 晏几道觉得应彦羡这种行为极其的幼稚,完全的不妥当。 可是,他又说不出什么来。 幸好的是,昨夜,苏辙已经熟知了应彦羡的为人及做事风格。 不习惯就是习惯,习惯就好。 范纯仁这时候却是发现了一个人走上了论辩台。 “有人登台了。”范纯仁急忙道。 听闻此语的欧阳修他们急忙看了过去…… 应彦羡正蹲在论辩台上与台下的人聊的挺嗨,却被告知:“哎,应彦羡,有人上台找你论辩。” “是一个白头发老头,看样子不好惹。” “应彦羡,你要论胜他呀,我支持你。” “兄台,昨日,你不是还说要反对应彦羡吗?今日,怎么就换了主意?” “哎,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今日莫论昨日事,再说了,某觉得应彦羡,挺好。” “拿来瓜子,看热闹了。” “板凳呢,某的板凳在哪里?” “不知,今日又要发生何等精彩的论辩之局,真是期待。” ………… 应彦羡转过身,看着登台而来的这位白头发老头。 “老先生,怎么称呼您?”应彦羡客气道。 白头发老头道:“老夫乃是文东山。” 当白头发老头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满场哗然。 “什么?这老头竟然是东山先生?” “什么鬼,东山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东山先生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先生师者。” “传闻中的东山先生,今日终于得见真面目。” “浩瀚神州,东山为尊。” ………… 应彦羡没听过文东山的名号,不过,看下面这些人的反应,这老头应该来头不小,不好对付。 “你好,我是应彦羡。”应彦羡很现代化的打着招呼。 文东山道:“小辈,老夫,不想和你论辩,去,让欧阳修来。” 应彦羡不好意思道:“对不住,要想走到欧阳相公面前,您得先过小子这一关,不然,您,走不过去。” 这就是拦路虎了。 文东山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欧阳修竟拿着小辈来做挡箭牌了?” 应彦羡道:“欧阳相公为人坦荡荡,是我等的楷模,能够身为欧阳相公的挡箭牌,小子甚觉得荣幸,虽九死而无悔。” 反正,遇见这种人,使劲的往上怼就是了。 脸面是干什么的,就是踩地上使劲摩擦的。 再者一说,论辩,不仅仅论人,还论才,论事。 这老头一上来就是口气不善,臭着一张苦瓜脸,应彦羡也不能太给他好脸子,不然,会蹬鼻子上脸的。 文东山也是不纠结,直接道:“好,老夫就先论败你这后辈,到时候,老夫倒要看看,他欧阳修还能躲到几时。” 应彦羡道:“正该如此,东山先生,尊老爱幼,美好传统美德,您老先来。” 文东山不搭理应彦羡,这后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老夫游历过一处山脉,那里的土着都叫那山‘白雪山’,山顶终年积雪不化,从未有人踏足过那处地方,当地的土着人以山为神,进行祭拜。” “所以,这次,老夫就以‘白雪山’为题,倘若你这后辈能够破了老夫这题,老夫,甘愿认输。” 看得出来,文东山对于自己的这道题很有把握。 或者说,文东山料定应彦羡这后辈破不了题。 范纯仁对着身旁几人问道:“你们谁听说过此山?” 晏几道与苏辙尽皆摇头。 欧阳修道:“白雪山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老夫当年也去过那里,不过,只是远远的观望过一眼。” 白雪山,难于上青天,当年,欧阳修与……唉,往事不堪回首。 欧阳修看着论辩台上,叹道:“只是没想到,文东山竟然会以白雪山为题。” 苏辙道:“那,岂不是糟糕,应彦羡未曾去过,如何破题?” 难道,仅凭幻想,那是不可能的。 越是这种题目,就愈发的考究人的实地勘察情况。 这文东山,真是在为难人。 欧阳修道:“也不是不可破题,只是,想要达到文东山心中的那个破题高度才是困难。” 文东山是一代大儒,号称东山先生。 他能够称得上一代大儒并不是因为他这个称号,而是因为他着作的《东山历记》。 《东山历记》开头写着这么几句:浩瀚神州,星辰环绕,日月悬挂,山川横亘,江河激流,东山再起。 其次,则是文东山的一生深远影响。 在文东山一生中,他最有名的弟子则是孙昌龄、孙觉、胡宗愈。 这些人,都在朝中为官,且堪大用。 这次,文东山突然出现在了京师之中,必定有着缘由在内。 文东山瞧着应彦羡,不急不躁,道:“后辈,请破题。” 应彦羡听着这个后辈就很不爽,前辈后辈,只是一个尊称,表示尊敬。 并不是让那些倚老卖老之徒用来压制年轻人的。 如果,如果真觉得他应彦羡是好欺负之辈,那就大错特错了,匹夫一怒,砍你丫的。 “白雪山,好名字。”应彦羡先是赞了一声。 呵呵。 文东山呵呵一声,这是他最近从京师人口中经常听到的一个词汇。 今日,就用在了这里。 应彦羡道:“身向雪山那畔行,北风吹断马嘶声,一抹晚烟荒戍垒,古今幽恨几时平。” 文东山被小惊了一下,这后辈,竟然还能够偶得佳作,实为难得。 也怪不得欧阳修那老匹夫让这个后辈为他站台了。 “白雪山,在我的幻想中,应当是白雪皑皑,云彩飘过便是万里晴空,那里应当有着世间最纯洁的感情,不掺杂任何一丝丝的杂质。” 应彦羡眼神中充满幻想。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甚至,已经幻想着自己置身其中。 只是,事实果真是这般吗? 不,绝对不是。 峰回路转,应彦羡拐了一个急弯,将众人所有一切美好的幻想都破灭掉,带回现实中。 “我想,只是我想,可是,白雪山,果真如此吗?”应彦羡喝声问道。 第289章 带你去看海 想与见不是一回事,理所想当然,固然美好。 可,人活着便是一个真实。 人间本就是一座孤岛,人在孤岛上挣扎求生。 对于应彦羡的这声喝问,文东山眼中竟然生出一丝赞赏之意,不赖的后辈。 不待文东山说话,应彦羡道:“白雪山,那里不只有白色纯洁的大雪,伴随着的还有着苦寒、贫瘠。” “人迹罕至便是野兽横行,如果东山先生真的是到过白雪山,想必,一定很是狼狈。” 对于狼狈这个词,无疑是贬义性质的。 人们无法想象,文东山先生狼狈是何等模样的,因为,人们只记得他的淡泊明志。 只是,对于此等话,站在论辩台上的文东山竟然罕见地没有反驳应彦羡。 这不禁让人啧啧称奇,怪事年年有,今年是特别的多。 应彦羡继续道:“方才,东山先生说当地的土着人以山为神,进行祭拜。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祭拜,而是为了祈祷少受些灾祸,上天能够多多降福给到他们。” “不错,正是如此。”文东山突然出声反应道。 文东山游历五湖四海,初到白雪山,那里的景致的确极为的美丽,动人心神,让人流连忘返。 可是,那里的气候,那里的地形,却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却仍旧有土着在那里安居,文东山百思不得其解。 当文东山在白雪山脚下住了一段时日后,他好似有些明白了过来。 在白雪山山脚下居住,就是过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 白雪山山脚下的人进山打猎,过着与野兽争食吃的日子,可是,他们却很是享受。 渐渐,文东山明白了过来。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只是,与人斗,悲哉。 他们情愿待在白雪山山脚下,过着与山斗、与天斗、与野兽斗的生活,也不愿搬迁出来。 文东山在白雪山遭受了一次洗礼,精神上的与肉体上的洗礼,也正是那次的洗礼,让他悟透诸多事情。 只是没有想到,应彦羡这个年轻的后辈,竟也知晓如此多的事情。 有些人,一辈子也只活在自己的条条框框中,终生走不出来。 有些人,就犹如应彦羡,人随心飞,脱离这个世界的桎梏,活的潇洒而自我。 其实,从文东山一开始拿着白雪山来出题的时候就错了。 应彦羡,他的思维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文东山道:“白雪山,只是听上去很是美好,然而,那里的人们时常遭受暴风雪的袭击,还有着野兽的袭击。” “人迹罕至,代表艰难,雪山常年有着雪花堆砌,说明寒冷。” “老夫,有幸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日,如今想想,虽艰,却也心慰。” “倘若没有那次的白雪山之行,便没有你们眼中的东山先生。” 文东山亲自承认白雪山的现况。 应彦羡道:“白雪山,那里是一片净土,我渴望过白雪般的生活,可是,生活注定是污水。” 继而,应彦羡对着文东山道:“东山先生,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海。” “看海?” 文东山惊诧,不知应彦羡此话何意。 应彦羡点头,道:“看看大海的辽阔,看看大海的伟岸,看看大海是海纳百川,人的眼界,不能够只局限在陆地上,理应延长,长到天涯海角,永无尽头。” “不居安思危,不开拓进取,那是庸人。” “文山先生,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很多的白雪山,等着你去看一看。” 文东山惊愕。 自己与应彦羡说话,竟然被他教育了一顿,简直……可笑。 “哼,你这后辈是说老夫胸无大襟,小肚鸡肠吗?”文东山生气道。 应彦羡道:“如果东山先生真的看透了白雪山,那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嗯? 文东山这下子算是明白了,这后辈是教训自己呢。 “后辈,告诉你,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就比如,平坦的路上也有着荆棘、陷坑。”文东山道。 应彦羡笑道:“这怕什么,踏过去就是了。” 一力降万会。 文东山道:“蛮力不可取,做任何事,都需要法子,而不是你这般的横冲直撞。” 应彦羡道:“小子年轻,力气大,不撞个遍体鳞伤是不会回头的,可,就算是撞破了头,也会继续一路跌跌撞撞走下去,直至,看到光明。” 年轻气盛,谁不曾有过。 可是,似应彦羡这般,万般皆不惧,还真是少见。 文东山惊讶于应彦羡的这股劲头。 “好,那,老夫就,亲眼看着你这后辈是如何一路跌跌撞撞走下去的,倘若,跌倒了,也要记得站起来。”文东山如是道。 应彦羡惊愕了一下,这势头有些不对。 可是,对此,应彦羡又说不出什么来。 当文东山悠悠然走下论辩台的时候,应彦羡才反应过来。 今日,文东山压根就不是来找自己拼死拼活的论个输赢,而是,想要看看自己等人的态度。 应彦羡叹口气,是自己小看这位老先生了。 自然,这场论辩是应彦羡赢了,可是却赢得莫名其妙。 文东山在走下论辩台经过应彦羡身畔的时候,低语道:“后辈,老夫看好你,莫要被其它乱了心志。” 这算是忠告吗? 应彦羡不知道,只是觉得,文东山的形象在自己心中瞬间高大上了许多。 “欧阳修,记住,你欠老夫一顿酒。”文东山隔空对着欧阳修喊道。 欧阳修呵呵一笑,仿似又回到了当年他们共同游历白雪山的那段岁月,何止是狼狈,简直就是狼狈不堪。 ………… 白雪山。 呼呼呼。 暴风雪肆虐。 几个年轻人来到此处。 “这里,是哪里?” “这里,好大的雪,好多的雪,好白的雪。” “这里,就是天涯了吧?” “走走走,那里有处村落,定是有人家的。” “对对,去问问就知道了。” “不知有没有吃食,热乎的。” 这一路的风餐露宿,早就受够了。 那日,那几个年轻人都睡的很是香甜。 因为,床很温暖,心也温暖。 第290章 辽国魏喜子 文东山离去了,就如同他来时,无声无息。 或许,这样才是他心中所想的。 其实,到了文东山这个境界,外人的看法在他们眼中早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心态,他们自己的感悟。 见到文东山离去的欧阳修长长的舒口气,只要赢了就好,只要赢了就好。 虽然应彦羡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人挑战他,那么,他便应战。 可惜的是,应彦羡不要脸面,旁人还要些脸面,这世间,还是好人多的。 等了好一会儿,也无人上台来挑战应彦羡。 应彦羡嘟囔道:“没有想象中的激情,就好像这个大宋朝一般,少了些热血之人。” 所以,应彦羡他才会来到这里。 燃烧吧,大宋。 欧阳修怒斥道:“还不退下来,混账东西。” 应彦羡耸耸肩,对着台下看热闹的百姓道:“欧阳相公脾气大,还臭烘烘的,你们别介意。” 哈哈哈。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喜欢上这个所谓的杀神了。 噗。 只是,那头听到应彦羡此语的欧阳修一个忍不住。 老夫,老夫骂的是你小子,怎么,怎么最后转移到这诸多围观之人身上去了。 此等行径,简直混账啊。 等回了府上,欧阳修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范纯仁轻轻捶着欧阳修的后辈,道:“欧阳伯父,当注意身体。” 前日的食物中毒余症还没有好利索,欧阳修不知怎地,脾气越来越大了些。 应彦羡示意范纯仁离去,他对着欧阳修道:“欧阳相公,今日,那文东山先生,不会是您安排的吧?” “屁话。” 欧阳修当即大怒。 “此等事,老夫还做不来。” 对于这种耍卑劣手段的肮脏事,欧阳修做不来,也不屑于做。 应彦羡舒口气,“那就好,小子一生做人坦荡荡,可不想,坏了好名头。” 噗。 欧阳修将自己的漱口水喷洒了出来。 就你小子,就你应彦羡还有屁的好名头。 不信,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恶棍、杀神、无赖,哪个词汇不好哪个词汇就会浮现在你小子的头顶上。 还不想坏了好名头,还是想想怎么去掉这个坏名头吧。 欧阳修真是被应彦羡这种说法给气乐了。 “你,还是多想想下午的论辩之局怎么破吧。”欧阳修规劝道。 谁知,应彦羡摇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提前想这些烦心事作甚,还不如,多吃个鸡腿来的实在。”应彦羡如是说道。 这话自然又是气的欧阳修一阵大怒。 看着飞奔跑开的应彦羡,欧阳修对着周遭人吐槽道:“你们说说,你们说说,老夫,老夫怎么就遇上这类混不吝人了呢。” 众人抿嘴而笑,谁都看得出来,欧阳修虽然气应彦羡的不争气,可是,说他的时候眼中却充满神采。 到了下午,应彦羡再次站到论辩台上。 “聊一个。” “聊一个。” …… 应彦羡初一上台,台下就有人喊着聊一个,意思大概是让应彦羡跟着他们聊聊天。 应彦羡摆摆手,说:“聊天是大事,不可马虎,等某先办了手头小事,到时候咱们再专心聊天。”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明明,论辩才是大事情,才是正事情。 可是,应彦羡非要反着说。 最后,还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想必,是除了了应彦羡外,再无一人能够达到这种效果。 “混账。”欧阳修不由得脱口而出的骂道。 陈襄却是道:“老师,不见得。” 欧阳修冷哼一声。 陈襄继续说道:“难道,老师没有发现,这几日,敌对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吗?” 打一开始的万人反对,无非就是不想科举改制,怕动了他们的利益。 可是,现在,反对的人越来越少。 而且,随着应彦羡的这种深入敌中,把不少敌人变为了好邻居、好朋友。 自然,朱雀门下的论辩之局便没有了初一开始的那种浓重的火药星子味道。 这个结果,对于欧阳修他们来说,自然是好的。 经过陈襄这么一提醒,欧阳修还真是忽然间发现,果真如此。 陈襄笑着道:“恐怕,这才是应彦羡的本意。” 能够放下面子,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都装进肚子里面,不说与旁人听。 恐怕,应彦羡才是最应该被只得尊敬的人。 欧阳修倔着道:“谁知道,不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他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可是,应彦羡早就知道天不高,地不厚,地球也不大。 只是,这些事,不能够说出来,不然,应彦羡他非得被冠上神经病的称号。 对于一个时代来说,改变是潜移默化的,而不是猝然而成。 应彦羡对着下面围观众人道:“给你们个机会,都赶紧上来,咱们论一场,赢了,我喊你哥,输了,你喊我哥。” 哈哈…… 自然,接下来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声。 这般,不论输赢,最后论辩之争的两个人都成了兄弟。 这样的结局,似乎……有些不错哦。 不过,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的才华几分重,不会听到如此话语就头脑一热的冲了上去。 男人理智大于冲动还是比较可以的。 “应彦羡,不知,我魏喜子可有资格与你论辩一场?”一人手持符节上了论辩台。 魏喜子,北辽人。 此刻的魏喜子手持的符节乃是辽国使者符节,代表辽国使者身份。 魏喜子此等作为,大抵就是想告诉大宋朝子民,我是辽人。 至于,更深层次的意义,那就,且看下去吧。 应彦羡转过头来,看到了魏喜子。 继而,应彦羡又转过头对着众人问道:“此人是谁?” 围观者中有人答道:“此人是辽国派驻我大宋京师的使者魏喜子,仗着自己有着两分墨水就目中无人。” “应彦羡,怼他怼他。” “应彦羡,这场论辩你可不能输,他可是代表的是辽国。” “不对,我们自家的事情为何要让辽国人掺和进来,赶下去,赶下去。” ………… 这个时候,群情激昂。 第291章 论强弱 对于这位突然而至的辽国使者魏喜子,应彦羡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不知,这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走有着怎样的风采。 “你叫魏喜子?”应彦羡问道。 魏喜子点头,应道:“辽国使者,魏喜子,请求与大宋侍读官应彦羡一战。” 既然宋人朝廷在这里摆下了论辩台,自然,那就是人人都可上台挑战,不然,就是虚伪的表现。 对于魏喜子的挑战,应彦羡只是问道:“我与你论辩,能够得到什么?” 这话,问的很直白。 听到应彦羡问的这话的欧阳修翻着白眼,险些就被气晕了过去。 这是混账话。 就,就算是要好处,也不能这般直接问呀。 欧阳修有些恨铁不成钢,咱就,咱就不能有些心机吗? 欧阳修恨不得冲上去爆打应彦羡一顿,好让他长点脑子。 对于范纯仁来说,他却是觉得这就是应彦羡,这才是应彦羡。 甚至,就连一旁的苏辙与晏几道都觉得应彦羡这话问的没毛病。 君子,直言。 魏喜子听到应彦羡的话,讥笑道:“莫非,你是怕了我?” 应彦羡瞬间贴近魏喜子的面部,鼻尖碰着鼻尖,反问道:“现在,你还觉得我怕了你吗?” 魏喜子只觉得冷气阵阵,整个人都不由得退后了一步,问道:“那,你想得到什么?” 应彦羡笑了笑,这话,问的就对了嘛。 “你身上有多少银子?”应彦羡问道。 一阵狂晕。 围观众人皆是一阵狂晕,这论辩之局还未开始,论辩台上就开始了名目张胆的交易。 魏喜子道:“百余两。” 应彦羡道:“不够不够,百余两都不够喂一个月我家二狗子的。” 魏喜子不懂,问道:“何为二狗子?” 应彦羡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苏辙他们,道:“看,就比如他们,就是了。” 噗。 苏辙当即丢下茶杯就欲要冲上来与应彦羡拼命,幸而被范纯仁和晏几道拉住。 应彦羡见此道:“看着了没,二狗子就是这样的,动不动就咬人。” 魏喜子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不如,再加上你这个拖把如何?”应彦羡指着魏喜子手中持着的符节。 魏喜子怒道:“这是我朝使者符节,不是拖把。” 应彦羡道:“无所谓了,拖把也是这般模样,符节也是这般模样,都是一个吊样。” 魏喜子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应彦羡道:“若是答应了,就吱声,若是怕输怕丢人,那就赶紧滚蛋,爷没时间陪你玩。” 应彦羡突然间就变了脸色,让人心中为之一寒。 其实,这才是最真实的应彦羡,杀伐果断,浑身的煞气凌人。 魏喜子思虑一番,道:“好,我答应。” 应彦羡道:“我大宋是友好之邦,仁义之邦,从不欺负邻国,尤其是邻国友人,我们爱好和平,喜欢交友。” “那么,这次的论题就以‘强弱’为题,魏喜子,你若是破了我这论题,罢了,想必你也破不了题的。”应彦羡可惜道。 魏喜子觉得胸中有些烦闷,此人怎么如此无赖。 上一刻,还在说着大宋如何如何之好。 下一刻,直接就将论题命了出来。 导致魏喜子的思绪还在应彦羡说的上一句,下一句就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强弱?” “嗯,强弱。” 对于魏喜子这种怀着不轨之心的辽人,应彦羡才不会给他好脸子看。 以后,说不得还得刀兵相见,疆场生死相向。 既然天生注定是敌人,何须过多的客气,那都是违心的。 就好像,今日的魏喜子为何会走上论辩台,无他,就是想要击败应彦羡,击败他们宋人。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可是,魏喜子还是这般做了。 既如此,应彦羡又怎么会过多的对此人客气。 魏喜子沉吟道:“强国,弱国,强者,弱者,力大者为强,力小者为弱。” “春秋战国时期,秦国以一国之力,独扛其余六国之打压,最终逆风翻盘,一统天下。” “秦朝,便是强国。” “宋国,虽占据有利地形,车兵众多,却在争霸中输得彻底。” “宋国,便是弱国。” “强弱,一目了然。” “何为强?何为弱?便是用拳头说话。” 魏喜子直接了当的论辩道。 应彦羡微微一笑,魏喜子口中所说的宋国,意在暗指而今的大宋朝,这是变相的说大宋是弱国。 这等小心思,真是无聊啊。 应彦羡反驳道:“我,为大宋将士,愿为大宋开疆拓土。” “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敌军的鲜血,这其中,有西夏人的,有辽人的。” 当应彦羡说到辽人的时候魏喜子眼孔为之一缩。 应彦羡不在乎道:“西夏人的腿软,跑不快,很容易就让人给追上砍死了,可是,辽人的骨头硬。” 听到应彦羡如此说,魏喜子心中一喜。 他们辽人,就是天生的战士。 “可是……”应彦羡道,“可是,再硬的骨头遇上了某的钢刀,都像砍瓜切菜似的,一刀完事。” 魏喜子的脸色百变,精彩至极。 应彦羡道:“所以说,强和弱还是有区别的,强,那是真的强,弱,那是假的弱,要想分出外强中干,还是内强外弱,就得试一试。” “秦国的强是由里到外的强,宋国的弱是由外到里的弱。” “可是,别忘记了,宋国也是称霸过一方的诸侯,手中利剑可斩妖魔鬼怪。” 应彦羡最后给魏喜子来了一记狠狠的巴掌,让他长些记性,别动不动就来一番自己的小心思。 魏喜子握紧了手中符节,大概是使命感在驱使着他。 魏喜子道:“你们中原有过这么一个故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很强,它可以吃掉蝉,可是,却不知,黄雀更强,在它的后面想着吃掉它。” “强中自有强中手,弱,就要接收被吃掉的结局。” “最终,还是要用实力说话,用拳头说话,不是吗?” 魏喜子觉得自己说的很对。 嘭。 突然一声巨响,惊呆了众人。 第292章 大宋的子民 嘭。 一声巨响,只见…… 众人纷纷张大嘴巴,成o型。 只见应彦羡突然暴起,一拳对着辽国使者魏喜子轰了过去。 然后,然后就是嘭的一声巨响。 嘭哧。 下一刻,挨了应彦羡一拳的魏喜子轰然倒地。 应彦羡见此,拍拍手掌。 “如你所愿,强弱,用拳头说话。”应彦羡道。 咳咳咳。 倒地的魏喜子剧烈的咳嗽起来,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气的,浑身都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住。 应彦羡见到魏喜子这副模样,呵呵一笑,道:“别装了,爷爷刚刚只是声势唬人,拳头上的力道并不足,你没什么大碍的,不然,一拳,足以轰死你了,辽国魏使者。” 论辩台上冲上来数人,皆是壮汉,是随着辽国使者魏喜子而来的辽人随从。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 “贼子,伤我家大人,受死。” “大家快上,此人当众行凶,拿下他。” “好,为大人报仇。” ………… 说着,这几人便挽起衣袖冲了上来。 “勿要……” 倒地的魏喜子还未说出话来,他的随从就对着应彦羡冲了过去。 在论辩台旁观战的欧阳修一开始见着应彦羡轰击了辽国使者魏喜子心中就是一惊,接着便怒了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应彦羡,这是混账行径。 而且,还是当着如此之多人的面。 到时候,就算自己有意为他开脱也是不行的。 可是,当欧阳修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应彦羡对着倒地的魏喜子道:“如你所愿,强弱,用拳头说话。” 欧阳修心思急转,心中不由的又大呼一声好。 真是好,果真是好。 既然,这辽国使者魏喜子一直强调用拳头用刀兵说话,那么,应彦羡便如他所愿。 可惜的是,结果是应彦羡强,魏喜子弱。 自然,应彦羡便是胜了这场论辩。 可,形势并未就此定住。 辽国使者魏喜子的随从冲上论辩台,不由分说就对着应彦羡冲了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应彦羡孤身一人,又如何是这数名虎背熊腰辽人壮汉的对手。 欧阳修喊道:“快,保护应彦羡。” 负责论辩台安危的许威当即大喝:“铁甲何在?” “在。” “上台,保护应侍读。” “是。” 可是,下面的事情让他们所有人都尽皆愕然。 应彦羡面对那些辽人壮汉的攻击丝毫不退让,反而是直直面对冲了过去。 “应侍读,不可……”许威担忧的喊道。 应彦羡见到冲来的那名辽人壮汉挥拳而来,应彦羡唰的一下紧握拳头,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击出去。 砰。 咔咔。 瞬间,只听得骨头断裂之声。 “啊……” 下一瞬间,那名辽人壮汉就痛苦的倒地捂着自己的右拳,表情痛不欲生。 可见,应彦羡这一拳的力道之大。 第二名辽人壮汉旋即而来,似乎,没有给到应彦羡一丝反应的机会,就想着将应彦羡击垮下去。 那名辽人壮汉眼见着自己的拳头就要轰上应彦羡的脑门,甚至,他都已经咧开了嘴。 嘭。 可惜的是,这一拳不是他轰击应彦羡发出的声音。 而是,应彦羡直接毫无花哨的踹起一脚,径直将这辽人壮汉踹飞五六米之远。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连这点到底都不知道,还学旁人打的什么架。 对于打架,应彦羡是专业的。 打架,打的是人,是对手,是敌人。 只要能够将你的敌人打垮,何须在乎那么多细枝末节。 应彦羡接连击溃两名辽人壮汉,一个飞起,直接跃入剩下几名辽人壮汉阵营中。 嘭嘭嘭。 看的围观众人是激情澎湃,热血沸腾。 甚至,他们觉得,看应彦羡打架,比看应彦羡论辩更加有趣得多。 更有甚者,甚至想要一直看着应彦羡打下去。 可惜,辽人壮汉看着挺壮实,可是,到了应彦羡手中,就像刚刚孵化的小鸡仔一般,任意拿捏揉搓。 “徒有虚表,只是外表看着吓唬人罢了。” “辽人,不过尔尔。”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果真好得很呐。” “应当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才对。”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我大宋,威武。” ………… 其实,宋人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豪感从未消失过,只是,在外忧无患的时候,他们便会自相争斗。 此刻,应彦羡揍的是辽人,是在应彦羡自己处于弱势情况下的反抗,是一对多,弱对强的对抗。 而结果,是应彦羡完全碾压这些辽人。 自然,就引发了所有人的惊叹,惊叹应彦羡的武力值,惊叹辽人的弱小,惊叹他们宋人的伟大。 因为,他们也把自己放在了与应彦羡同一位置上。 宋人。 大宋朝的子民。 自然,便会为应彦羡叫好。 应彦羡打完架拍拍手掌,眼睛余光瞥见了在下方看热闹的孔四海等人,心道:等回去再收拾你们几个粗货。 好似是有着心灵感应一般,孔四海他们集体缩了缩脑袋。 孔四海嘀咕道:“咱就说了,以着都头的聪慧劲头,肯定能够瞅见我们的,可恨的是李二还不信,这下好了,被都头记恨上了,以后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对于都头应彦羡的惩治人的手段,没有人会比孔四海最了解。 许威带着兵卒冲了上来,将那些闹事的辽人抓了起来。 “都抓起来,送枢密院。”许威道。 因为,这些人是辽人,开封府衙处理不了,只能够送到枢密院,让辽人使者去找文相公或者富相公商议解决此事。 不然,就别想着善了了。 连着辽人使者魏喜子,都被许威抓了走。 应彦羡对着许威道:“许大人,记得,找个大夫给这些辽人瞧瞧。” 许威愣了下,不知应彦羡此话何意,接着明悟过来。 “好,下官遵命。”许威道。 应彦羡满意的挥手。 “去吧去吧。” 此事,暂告一段落。 第293章 一起穿肉串 “我乃辽国使者魏喜子,你们谁敢动我?” “宋人不公,我不服。” “放开我,我要上告你朝皇帝。” “应彦羡,你这个莽夫。” “我要告诉我辽国皇帝,派兵攻打你们大宋,你们统统等死吧。” “放开我,放开我……” 魏喜子不断的用力挣脱,幸好许威让手下兵卒使了些力气,死死的摁住他。 身在异国,此人还敢如此嚣张,真是不知,辽国怎会派如此愚笨之人来此。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应彦羡管了,留着让朝中那几位相公头疼去吧。 想必,魏喜子定不会让宋廷失望的。 应彦羡看到欧阳修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无奈颇多还是怎地,心中有种深深的憋闷感。 苏辙这小子倒是够义气,朝着应彦羡竖起一根大拇指,敢如应彦羡这般做事的,真是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应彦羡舒口气,调整心态,转过身来,对着论辩台下的围观百姓问道:“怎么样,诸位看的还爽吧?” 于是,众人开始争相回答, “爽,何止是爽,简直就是爽到巅峰。” “这辽人使者实在可恶,我大宋国事,岂容他来染指?” “不知所谓,活该如此。” “应彦羡,打得好,某挺你。” “魏喜子此人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应侍读算是给某出了一口气。” “涨我宋人士气,我大宋威武霸气雄壮。” ………… 甚至于,范纯仁都激动的握紧拳头,可是,看到身旁欧阳修的神色后他才平静下来,隐藏住自己的情绪。 “哼。” 欧阳修冷哼一声,这混账东西做出这等混账事,你们还瞎跟着起哄,胡闹。 “等回去再收拾这个混账。”欧阳修怒道。 可惜的是,欧阳修转眼就看不到应彦羡的身影了。 “嗯?应彦羡他人呢?”欧阳修问道。 “咳咳。” 陈襄见着范纯仁苏辙晏几道他们三人都不敢回答,只好自己答道欧阳修的问话:“老师,彦羡他,他跑了。” 估计是,应彦羡知道回头欧阳修会收拾自己,干脆,自己提前一步溜下论辩台,跑掉了。 呃…… 欧阳修惊愕呆了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够做出如此荒唐幼稚之事,简直……简直笑死个人。 欧阳修彻底服气了应彦羡,这个混账东西,自己是扶不动了。 等到了晚间,军卒驿馆。 范纯仁、苏辙,两人拉着晏几道来到此处。 “应兄可在?”苏辙喊道。 应彦羡走出房门,见到了他们三人,便好奇问道:“就你们仨?” 听到应彦羡才这等问话,苏辙与范纯仁惊愕了一下,接着便明悟了过来。 甚至连着一向不言苟笑的晏几道都惊愕莫名,应兄实在……实在太可爱了些。 范纯仁开起了玩笑,说:“欧阳伯父少刻即来,我们三人先来提醒一番应兄。” “啊……” 应彦羡惊呼一声。 见到如此反应,苏辙哈哈一笑,应兄如此有趣的一幕真是少见。 晏几道说:“应兄,尧夫逗你玩呢。” 范纯仁幽怨的看了一眼晏几道,这人,真是不识趣,唉,秉性难改呀。 幸好的是,自己知晓晏几道的冷性子,不然,非要与他论辩一番不可。 哎呀呀。 范纯仁觉得自己着了魔,这几日论辩论的脑袋里面全都是此事。 应彦羡舒口气,说实话,如果欧阳修真要来此,他还真准备要躲藏一下。 这几日,欧阳修的脾气是愈发的暴烈了。 苏辙对着应彦羡道:“应兄,听闻,你这里的烤串技术独此一家,我们三人今夜来此,就是来混吃混喝来的。” 应彦羡道:“这个好办,不过,先付钱。” 范纯仁听到这话后作势欲打应彦羡,这厮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小气了。 应彦羡笑道:“开玩笑,开个玩笑。” 范纯仁算是明白了,应彦羡就是眦睚必报的性子,忒小气了。 “孔四海。”应彦羡突然间大声喊道。 身在屋中的孔四海急匆匆跑了出来,还提着一柄大刀,杀气腾腾。 当孔四海见到范纯仁他们的时候,满脸惊愕。 应彦羡训斥道:“你个粗货,拿刀作甚,难道,你想宰了范兄他们吗?” “我……”孔四海想要解释一番。 应彦羡又道:“我告诉你,范兄他们的,他们的肉不好吃,快去买些猪肉羊肉牛肉来,今晚,烧烤。” 孔四海奥了一声,呆在原地不动弹。 应彦羡踢了一脚,孔四海躲开。 “给钱。”孔四海毫不畏惧的伸手道。 应彦羡道:“今日,我记得论辩台……”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孔四海浑身一个激灵,忙跑开了。 不然,这个事放在以后不知都头又要怎么惩治自己了。 见到应彦羡与手下人的这有趣一幕,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这种风气是从应彦羡身上传下来的。 晏几道比较冷静,对着范纯仁和苏辙两人小声嘀咕道:“刚刚,我怎么听见彦羡说我等的肉不好吃。” 很友好的提示。 苏辙与范纯仁苦笑一声,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应彦羡开涮一通。 苏辙无奈道:“晏兄,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其实,苏辙这是在安慰自己。 范纯仁也是没有法子,关于应彦羡的无赖性子,他早就看透了。 谁知,当孔四海买来了肉后,应彦羡看着站着,奥,不,是坐着喝茶吟诗作乐的范纯仁他们。 “喂,过来帮忙啊。”应彦羡喊道。 看着满手是油的范纯仁他们的狼狈模样,应彦羡笑着说:“重在参与,重在参与,不然,吃不出那种美味来。” 这话又是惹得范纯仁苏辙、晏几道三人一阵白眼。 相对而言,他们还是更加喜欢坐着喝茶聊天,再,看着应彦羡亲手为他们穿着肉串。 这种滋味,更是美味。 不过,这种穿肉串的活做起来确实难,稍有不慎就会划破手掌。 更有甚者,会钉穿手掌。 危机,在应彦羡身边无处不在。 吃个烤串甚至都能够危及生命。 第294章 文彦博要解决事情 孔四海今夜没有喝酒划拳,被应彦羡安排守在炉火旁烤串。 孔四海算是记住了,以后绝对不得罪都头。 忒记仇了。 此刻的孔四海就像一个幽怨的小妇人一般,眼神中处处都透露着怨恨。 闻着这些诱人的肉烤串,孔四海完全没有食欲。 苏辙幸好提前跟应彦羡打好了招呼,喝酒用小盏。 不然,苏辙真怕应彦羡哐的一声提来一个酒坛子,说:来,干了这一坛。 那时候,估计苏辙死的心都会有。 范纯仁担忧道:“今日之事,应兄,你是鲁莽了。” 不消说,这是在说辽国使者魏喜子的事情。 “后面,依着魏喜子此人的秉性,想是不会善罢甘休,应兄应当做好准备,以防有人突然发难。”范纯仁忠告道。 苏辙也是插话道:“是呀,应兄,魏喜子毕竟是一国使者,你这般当众……当众……呃,毕竟影响不好。” 最后,苏辙也没说出应彦羡一拳把人家给轰倒的话,有伤斯文。 应彦羡看向晏几道,晏几道危襟正坐,说:“嗯。” 嗯? 什么意思? 应彦羡说:“上了论辩台,魏喜子就是对手,不再是辽人使者,我揍他,那是天经地义。” 范纯仁道:“可是,你知道为何魏喜子要拿着符节登台吗?” 这等行为,是个明白人都能够看得懂。 晏几道说:“他是想要代表辽国。” 魏喜子是想代表辽国击败他们宋人,大宋朝,这般,就更能够打击宋民士气。 可谓是,居心叵测。 应彦羡说:“不怕,我代表的还是大宋呢,一人对一人,一国,就对一国嘛。” 总不能够,让魏喜子在大宋的京师汴梁欺负咱们自己人吧,那样,丢人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应彦羡可不会吃这样的亏,这样的亏不是福气,是晦气。 听到应彦羡这等答话,范纯仁气的说不出话来。 没办法,和应彦羡简直就是无法沟通,驴唇不对马嘴。 这种事,是该这般论的吗? 非也。 苏辙道:“今日,那魏喜子说要上告官家,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然,事情铁定麻烦。 应彦羡道:“这事无须担忧,如果魏喜子真能够告到官家那里,那么,文彦博和韩琦也该下台了。” 身为大宋朝的相公,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还要搬到官家面前,那就是失职了。 苏辙苦笑,这种话,估计也只有应彦羡能够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了。 不然,旁人谁敢? 这话要是传到韩琦与文彦博的耳中,说不得要得罪人的。 范纯仁道:“还有两日,两日后这场论辩就会结束,彦羡,你准备要怎么做?” 本来,范纯仁还有着机会替应彦羡论上两场的。 可是,应彦羡说出了那等无敌话,范纯仁再登台而论辩就有些不合适了。 而且,只要应彦羡不输掉任何一场论辩,他就得一直战斗下去。 应彦羡摇头。 “对于未知之事,谁也不知道将会要发生什么,关于明日的事,那就放到明日去忧心,今日,就仅喝酒,吟诗作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喝一杯。” 对于应彦羡的这种豁达之意,范纯仁表示自己做不来。 晏几道却是赞叹应彦羡的这种心态。 “彦羡心宽,我等不如。”晏几道说道。 应彦羡吼了一嗓子:“孔四海,没串了,赶紧上串。” “来了,来了。” 听到都头的喊声,孔四海赶忙抓起一把肉串跑了来。 应彦羡又道:“冰镇酒水也没了,去地窖再搬些来。” 孔四海…… 待到第二日,果真,辽人使者魏喜子嚷嚷着要见大宋皇帝。 “我要求见大宋皇帝,应彦羡,欺人太甚,对他国使者大人手脚相待。” “惩罚,定要惩罚此等劣人。” “有目共睹啊,有目共睹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应彦羡赖不掉的。” “喂,你们听到了没有?我要求见你们的宋人皇帝。” “不然,待本使回到辽国,定要哭诉你们宋人这等行径。” “到时候,我大辽国就会派大军压境,你们,你们,统统都会死在我辽人的刀兵之下。” “哈哈哈……” 待到魏喜子吼累了,吼的嗓子都干哑了,也没见有人过来给他开门。 许威对着值守兵卒问道:“怎么没动静了?” 值守宋兵士卒回道:“想必是喊累了吧,这都叫了一上午了。” 就算是头猪这么干嚎着也受不住,这魏喜子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非常人了。 许威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许威找到文彦博文相公。 “文相公,那辽人使者魏喜子安静了。”许威道。 文彦博正在处理政务,听到这话后嗯了声。 “差人去备上一桌有鱼有肉的饭菜,今日中午,本官要宴请魏喜子。”文彦博道。 许威不知文彦博要作甚,只是,依旧领命照办。 待到许威离去,文彦博放下手中墨笔。 “应彦羡呀应彦羡,你可真是会给老夫找事情做。”文彦博也是无奈。 官家袒护应彦羡,这几乎已经是摆到了明面上。 此事,文彦博又怎会看不透看不出。 另外,文彦博对于官家的这种袒护也猜出了一二,尤其是大皇子赵顼去了青州城省亲,遭遇了青州叛乱。 后来幸得应彦羡的救护,才保住了性命。 这种事,外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文彦博可都心知肚明。 对于应彦羡要走的路子,文彦博也是猜测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此人做事虽然狂妄不羁,可是,他的心中却是有着一条线,那条线,至今文彦博都没有找到到底在哪里。 有机会,文彦博要探一探的。 昨日,虽然辽人使者魏喜子被应彦羡暴揍了一顿,可是,文彦博却不能够治了应彦羡的罪。 不然,他文彦博就会遭受万人唾骂。 这就是一个难题,极大的难题丢给了自己。 文彦博真是心中有苦却也不能够说出来,只能够靠着自己的经验来解决这件事。 不然,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外交纷争。 不过,以着魏喜子的那种人,文彦博觉得此事没有问题。 第295章 文彦博的交易 一桌有鱼有肉的酒宴被很快准备好,许威来请魏喜子赴宴。 “使者大人,请。”许威道。 魏喜子早没了上午的那种气势,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 魏喜子问道:“这是要去哪?我要见你们皇帝。” 许威笑着道:“使者大人不必多问,去了便知。” 魏喜子知道从此人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便只能够乖乖地跟着许威走。 反正,自己是辽国使者,宋人不敢对自己如何。 魏喜子倒也大胆。 到了一处房间,魏喜子见到了文彦博,他也认得这位大宋朝的文相公,两朝元老。 文彦博见到魏喜子并未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摆手示意他坐下。 许威站在文彦博身后,他要护着文彦博。 文彦博对着许威道:“无碍,退下吧,本官与魏使聊聊天。” 许威抱拳领命退下。 魏喜子受不了这种气氛,对着文彦博道:“文相,本使遭受了不平等待遇,要求见你们大宋朝皇帝。” 文彦博听后呵呵一笑,对着魏喜子道:“魏使,到了饭间,总得要先填饱肚子。” “来,吃饭,这顿饭菜,可是老夫亲自掏腰包请的魏使。” 魏喜子听到这话忙道:“哎呀,文相,这可万万不可,下使受不得。” 文彦博拿起筷子,说道:“没有什么受不得,魏使来我大宋出使,已经远离了家乡,本官身为大宋相公,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番的。” 魏喜子只好动筷子,因为,他也饿极了。 饭间,文彦博亲自给魏喜子倒了一杯酒水。 “魏使,这酒水如何?”文彦博问道。 魏喜子道:“好酒好酒。” “呵呵。”文彦博道:“这酒是我们大宋有名的汴州佳酿,名贵之酒。” 魏喜子自然要多喝些的。 文彦博道:“魏使,关于昨日论辩台之事,本官已经派人探听清楚。” 说起昨日之事,魏喜子就来了气。 “文相,此事,羞辱了本使,尤其是那侍读官,应彦羡,他竟敢当众殴打本使,还请文相主持公道。”魏喜子义正言辞道。 文彦博道:“魏使,莫急,莫急,吃菜,吃菜。” 魏喜子不明所以,不知文彦博对于此事究竟如何看待。 接着,文彦博道:“魏使,本官听闻中书院的丁牟与魏使感情不错,不知是真是假?” 魏喜子心中咯噔一下,干笑道:“没有,没有,那丁大人,我就也见过几次。” “奥?” 听到了魏喜子的回答,文彦博惊讶了一下。 “本官怎么听丁牟亲口说与魏使感情深厚,还说要前往辽国当差,说我大宋朝的俸禄太低,看来,丁牟骗了本官,该治罪。” 文彦博说到最后连语气都狠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惩治丁牟一番了。 “别……”魏喜子阻挠道。 没有办法,要说他魏喜子和丁牟一丁点关系都没有,那是瞎说。 暗中,魏喜子不知给丁牟送过多少好处。 同时,丁牟也是魏喜子在大宋朝中安插的一名敌方眼线,今日,文彦博能够说出来,就说明此事还有挽救的机会。 如果,魏喜子再不开口,恐怕,吃完这顿饭,那丁牟就要被抓进牢狱之中了。 文彦博道:“嗯,怎么,魏使对此事有异议?” 魏喜子道:“实不相瞒,丁大人款待过我,你们宋人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如此,我也得为丁大人求求情,文相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放过丁大人这次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今日,魏喜子的命脉被文彦博拿捏的死死的。 倘若,魏喜子再不知趣,恐怕就要吃罚酒了。 文彦博呵呵一笑,道:“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既然连着魏使都为那丁牟求情了,本官就不计较此事了。” 其实,文彦博的手要插进中书院也是有些难度的,毕竟,他现在掌管的是枢密院。 对于中书院,那是韩琦的地盘。 就算是要抓了丁牟,也需要韩琦点头。 今日,文彦博就是想要拿这件事和魏喜子做一笔交易。 你别找应彦羡的事,老夫也不找你的事。 昨日之事,就此略过,各自安好。 文彦博道:“那,昨日论辩台上的事情,魏使心有宽广,就不要打扰我朝皇帝陛下了,官家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这些小事情,交由咱们这些下面人来做就是了。” 魏喜子神情纠结。 文彦博道:“魏使,对于那应彦羡,本官自然会惩治一番,起码要罚俸一个月,不,三个月,还要赔偿魏使的医治费用。” 魏喜子听到这话就觉得还不错。 “好,既然文相都这般说了,下使也无不可,就依着文相之言。” 文彦博见此事就此解决,心中舒坦。 “好,好,魏使,吃菜,吃菜。”文彦博道。 一顿酒席,宾客尽欢,魏喜子醉醺醺离去,文彦博负手离开。 许威对着文彦博问道:“文相,那魏喜子……” 文彦博对着许威道:“送回使馆,让其休息一月,另外,送些强身补体的药物过去,那些随从,每个人断其一腿,放回去。” 放了魏喜子,那是给辽国面子。 毕竟,辽国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正在招兵买马,意图不轨。 可是,那些魏喜子的随从,竟也敢在大宋的土地上撒野,就要给些教训。 同时,也是给魏喜子一个信号:以后给老子老实点,别动那些歪心思。 文彦博又何尝不知,魏喜子为何会登上论辩台,他想要做些什么。 这些,文彦博动动脚指头也能够想明白。 不然,今日,文彦博何至于屈尊来宴请魏喜子。 真以为他这位大宋朝的相公这般清闲吗? 幸好,那魏喜子也算识趣了,没有死揪着应彦羡揍他一事不放着,不然,到时候,文彦博也是头疼。 “下官明白了。”许威回道。 他处理过不少事情,对于这种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吃的方法,自然很是了解。 许威离去抓紧事情去办理此事。 文彦博要去朱雀门下的论辩台那里走一走。 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过了今日,明日就是最后一日时间了。 到时候,科举改制到底改还是不改,一切,都将会揭晓。 第296章 似乎,要就此结束 似乎,对于论辩,京师的百姓不再那么好奇。 这也表明,任何事物,都有一定的保质期。 当时日一长,再好的东西也会变的一文不值,别人所遗忘,所丢弃。 皇宫城外的朱雀门下不再人山人海,没了初始之日的山呼海啸,也没了那日的惊天动地般的开场,只是,京师百姓各自回归各自的安稳生活。 斗鸡、遛狗、劈柴、做饭、出苦力。 毕竟,生活才是长久之道,这些热闹,只能算是生活的调味剂,不是必需品。 或许只有读书人才关心科举改制到底改还是不改。 这只关乎少数人的命运,无关乎大多数人的命运。 这个时代,还是很不友好的,对于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就好像有某些人想的一般:不管朝廷政策怎么改,只要能够让他们吃上饭、穿上衣,饿不死、冻不死就好了。 这是平庸之道,也俗称混日子。 有些人不甘平庸,就要奋起反抗,想要欲与天公试比高。 上午的论辩已经结束,文彦博没看到,也不知道结果。 不过,当文彦博他走近论辩台的时候,发现台上的应彦羡正与台下众人打的火热。 应彦羡丢出一个谜语:身穿白袍子,头戴红帽子,走路像公子,说话大嗓子。 文彦博摇摇头,心中笑道:这不就是鹅吗? 对于这个谜语,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些。 谁料,台下众人惊然没有一人能够猜测的出来,这让文彦博大为惊诧。 应彦羡最后揭晓谜语:鹅。 与文彦博心中所出答案一致。 应彦羡对着台下众人道:“你们呀,真该出去转一转,走进大自然,走进村落,走进农田,看一看,四季的变幻,看一看,庄稼的生长周期,看一看,鸭子、鹅、鸡这些家畜。” 文彦博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些人,或许压根就不知道所谓的鹅长的什么样子,又如何猜测的出来。 还有,倘若这些人为了官,四季不分,五谷不分,那治下的百姓又如何服气。 文彦博懂得了应彦羡的心中所想。 转瞬间,应彦羡又与那些读书人聊起了别的话题。 文彦博没有阻断他们的聊天,反而悄悄在一旁听了起来。 谈话间,文彦博感叹于应彦羡知识面的广阔。 上到天文,下到地理。 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文彦博真是不知应彦羡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甚至有许多连自己都不晓得。 应彦羡道:“星辰亿万颗,可太阳、月亮只有一个,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摇头表示不知。 应彦羡道:“因为,你们还不够了解太阳、月亮、星辰的本质,当有一日时间,你能够亲自踏在它们身上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这就是个屁。” 哈哈哈…… 虽然应彦羡说话很粗糙,可是,却是直率,让人听着舒服。 也就引不起旁人的反感。 应彦羡问道:“好了,不聊了,该准备论辩了,对了,今日,还有一场论辩,你们谁来?” 台下众人纷纷愕然,与应彦羡的聊天中,他们真是忘记了今日所来的真正目的。 直到应彦羡的提醒,他们才发现,还有正事要做。 不过…… “某不去,某的学识论不过应兄。” “都别看某,某也不去,上去丢人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应兄,若有机会,某想与你促膝长谈,不知可否?” “应兄大才,那日,在水一方一战,大杀四方,真是不知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找应兄麻烦。” …… 文彦博听着这些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了现在的一家亲,他有些好奇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而欧阳修听到这话也是扶额叹息,事情,终究不可挽回了。 科举改制,依着欧阳修的推测,最终会变得生死相向。 一开始,也正是如此。 可是,后来,随着事情的发展,欧阳修也看不准了。 这场论辩已经临近结束,可以预见的是,他们绝对不会输掉这场七日论辩。 可是,也不排除有意外发生。 今日罕见地是,竟然没有人上台与应彦羡一战。 这就有些令人玩味了。 就连得到这个消息的赵颢都张大了嘴巴。 杨吉道:“此事,真是怪哉,明明,有那么多人不想让欧阳修好过,不想让朝廷科举改制,可是,却罕见地没有一人上台与应彦羡拼个你死我活。”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怪异。 赵颢喝了口茶,神明为之一清。 “其实,仔细想来,也就不觉得怪异了。”赵颢突然道。 杨吉忙问:“殿下为何如此认为?” 赵颢道:“起初,有些人看不懂朝廷的用意,想凭借这场论辩传扬自己的名声,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聪明人明白了过来,这场论辩,最终的结果一定要是朝廷赢。” “只有如此,也只能如此。” 杨吉道:“殿下的意思是,那些人正是因为看清了朝廷的意思,才没有站出来站到论辩台上去?” “嗯。” 赵颢点头,如他所料不错,应当就是如此了。 杨吉叹息,说:“这等好处,到最后都落给了莽夫应彦羡,真是走了狗屎运。” 赵颢对着杨吉问道:“杨大人,到了现在,莫非你还认为应彦羡只是一个莽夫吗?” 如果真是这般,杨吉此人,也就到头了。 杨吉道:“不不不,下官只是嫉妒应彦羡的好运气,这些日子来,他的所作所为虽然都是莽夫行径,可是,没有一定的城府就会收不了场。” “而这些,都被应彦羡他死死的掌控住了,所以,应彦羡非但不是一个莽夫,还是一个看似莽夫实则聪慧人。” 想要借用莽夫来掩盖自己的聪慧。 只有掀开遮盖黑暗的布子,才能够看清楚光明所在。 杨吉如是说着。 赵颢点头,此话不假,应彦羡,此人聪明着呢。 “看来,有时间得好好会一会此人了。”赵颢笑着道。 杨吉愕然。 第297章 青州酒宴 青州城。 赵顼早就已经完全放手了青州事务,同时,苏轼也早就接手了青州事务。 于是,这几日时间,赵顼就成日的游山玩水,逛遍了青州的山水。 青州城,赵顼找来了苏轼。 苏轼见到这位数日未见的颍王殿下,道:“王爷。” 赵顼道:“子瞻果真能力出众,这么快就将青州政务梳理的如此清晰透彻,本王服了。” 对于青州城的变化,没有人比赵顼更加看的清楚了。 驿馆在火热的建设中,青州府衙大大小小的官吏出出进进,而后奔赴各县。 青州城子民似乎焕发出了更大的活力,这一点不得不让赵顼服气。 苏轼道:“分内之事,当不得王爷如此夸奖,青州城本就是一处好山好水的地方,如果加以治理,定是一方好山水之处。” 由于青州城的地理位置,加上它的独特地貌,完全可以发展旅游业,可惜的是,交通的不便,地方治理的混乱。 这些因素,都让青州城被埋没在了这里。 苏轼正当年轻,心头干劲十足。 自然,他要朝着自己的梦想出发,呕心尽力的治理青州。 这不仅仅是赵顼的方向,也是苏轼的方向。 道不同不相为谋,道相同则两情相悦。 赵顼点了点头,对于苏轼的付出与努力,他都看在眼里,等回了京师,自然会禀告给父皇。 “子瞻,本王已经待在青州城不少日子了,算下来,已经远超父皇给的省亲时日,过两日,本王就回京师去了。”赵顼道。 苏轼想了片刻,道:“好,既然王爷已经决定,下官,就恭祝王爷一路顺风。” 哈哈哈…… 赵顼大笑,对着苏轼道:“这么些时日,子瞻也对青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吏熟知了一二,那么,今晚,本王就设宴,如何?” 苏轼没有再继续反对,他知道,要想在官场待下去,这些是必须要面对的。 “没问题,就依着王爷所言。”苏轼道。 大宋朝大皇子颍王殿下赵顼宴请青州官员,那是下面人的荣幸,自然,会有不少人想着去赴宴。 于是,刚刚下了值勤,就有着不少官员匆匆回了家,想必,是换衣服梳洗装扮去了。 夏武吉找到苏轼,道:“大人,您怎么还不回去?” 苏轼奥了一声,说:“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稍后就去。” 夏武吉提醒道:“大人,今晚,颍王殿下设宴,属下看,您还是早点过去的好。” 善意的提醒,毕竟是大皇子颍王殿下赵顼的宴席,如果苏轼去的太晚,终归是影响不好的。 苏轼抬起头,道:“怎么,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夏武吉哎呀一声,这事,还用旁人告诉吗?这么大点的青州城,藏不住屁大点的事情。 当颍王殿下赵顼的请帖一发出来,就迅速传到了每一个有心人的耳中。 恐怕,也就苏轼蒙在鼓里了。 苏轼站起身,想着这事,心道:四处漏风的青州府衙。 对于某些事情,有些人想不知道,那是有人告诉他们都听不进去,可,若是有些事情,他们想知道,你还没说出来,他们就能够提前给你办妥了。 这就是‘聪明人’。 “行,这事我知道了,武吉,你也早点走吧。”苏轼道。 夏武吉道:“大人忘记了,属下已经搬来青州城了,住在府衙之中。” 由于事务的繁忙,夏武吉根本来不及每日回家。 索性,就住在了府衙中。 这样,就算有事情处理起来也是方便的多。 苏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脑袋,竟然没记得此事。” 夏武吉吐槽道:“大人哪里是不记得,分明就是太忙了。” 夏武吉一直让苏轼歇上一天,可是,这个倔强的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没问题,撑得住。 夏武吉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对于苏轼这样年轻人的想法,他哪里不晓得。 只是,自己年纪大了,也撑不住了。 索性,后来让自己巧遇上了新来的府尊大人苏轼,苏轼看中了夏武吉的处事能力。 自然,士为知己者死。 夏武吉在苏轼手下干活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只为能够对得起苏轼的一番提携。 苏轼也看到了夏武吉的拼命。 夏武吉看到苏轼又坐下处理起了事务,就知道自己刚刚的劝说他没有听进去。 这样,迟早有一日会吃亏的,吃大亏。 再尖锐的石头,经过天长日累的冲刷,都会变得圆滑。 苏轼就是那块有些尖锐的石头,棱角还在。 得让世间来证明,证明他的这种性子可以磨平。 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是时间抹不掉的东西,就算是有,我们也看不到。 夏武吉掌起了烛火,大堂里面开始变得明亮,不再黯淡。 就这般,当苏轼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夏武吉就差喊一声欧耶了。 苏轼起身,准备去赴宴,夏武吉拦住苏轼。 “大人,难道,您就准备这般去赴宴?”夏武吉指着一身官服的苏轼。 苏轼懊丧一声,自己……忙活忘记了。 夏武吉道:“无碍,大人,属下早就为大人准备好了便服,还有薄礼一份,大人赶紧洗把脸,提提精神,出门即可。” 颍王殿下赵顼设宴款待青州城大小官吏的地方可不是在府衙中,那样,就闹笑话了。 苏轼又对着夏武吉问了声:“武吉,宴席……” 还未待苏轼说完,夏武吉就道:“酒魁楼,酒魁楼,颍王殿下设宴款待的地方是酒魁楼。” 苏轼笑了一声,幸好有了武吉,不然,自己就真的要闹笑话了。 “好,好,我知道了,感谢武吉。”苏轼道。 夏武吉看着苏轼换好了衣服,洗好了脸,又将一份包装好的礼物递到苏轼手中。 “大人,走好。”夏武吉鼓励道。 苏轼摇头一笑,武吉又开始搞怪了。 走出府衙,苏轼才发觉天色真的是黑透了。 出了府衙,走上几百步右转便是青州长街,沿着长街而走,再拐一个弯就到了酒魁楼。 距离算起来,不算太远,也不很近。 可见,颍王赵顼宴请一众官吏也是极其讲究的。 第298章 酒魁楼的宴席 酒魁楼,听名字就知道这座酒楼以酒着名。 而颍王赵顼也是一个爱酒之人,他选择此处,也是一个喜好。 酒魁楼里面,此刻,几乎青州城所有官员都已经到齐,里面热闹纷呈,各自聊天。 只是,颍王殿下赵顼却是迟迟没有开席,毫无动静。 这让众多官吏不由得猜测一二,到底为何。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开席?” “谁知道呢,说不定在等人?” “等人?等谁?” “废话,你抬头看看,咱们这里少了谁?” “府尊大人,苏轼苏大人还没有来?” “对,苏轼此人听闻与颍王素来交好,今日,颍王殿下必定是宴请了此人的。”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府尊苏大人为何还没有到来?” “不知道,不知道,这等缘由,哪是你我可以随意知晓的。” …………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只是,最终也没有得出一个像样的结论来。 王府侍卫长赵能从侧门走进了酒魁楼,来到颍王赵顼身旁,而后附耳在颍王赵顼耳旁,道:“王爷,苏轼苏大人还在府衙办公,想必,还得有些时间才能到来。” 颍王赵顼听了后,道:“无碍,再等一等。” 赵能领命。 片刻后,当苏轼终于出现在酒魁楼中的时候,赵顼亲自起身迎接。 “哈哈,子瞻,你可终于来了。”赵顼满面笑容。 苏轼道:“子瞻不敢担王爷此等优待,耽误了王爷今夜酒宴,实在惭愧。” 赵顼道:“唉,无碍无碍,一切,都要以公事为重,其余的,都可以等一等的。” 苏轼被颍王殿下赵顼宴请入席。 众人才发觉,原来,传闻不一定是传闻,或许是真的。 颍王殿下赵顼与苏轼苏府尊的关系非同一般。 就算今夜,苏轼晚来了少刻,颍王殿下也是毫不介意,甚至,笑脸相迎。 这就是关系呀。 众人感叹。 酒席中,第一杯,自然是要敬这次的主人颍王殿下。 “王爷为青州付出甚多,理应喝此杯酒水,当仁不让的。” “对对对,若不是王爷在此,恐怕,我等早就命丧黄泉。” “青州城多亏了王爷,才得以重生,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青州有此好运,想必,就是王爷带来的。” ………… 颍王殿下赵顼虽然知道,这里面几乎没有一句真话,可是,他也绝对不会拆穿任何一人的谎言。 就好像,应彦羡对自己说过的: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一个谎言,本身就是生存在谎言之中,何必拆穿那些显而易见的谎言,不如,做个糊涂人。 忽然间,赵顼觉得应彦羡这句话说的很对。 倘若看开了,一切,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苏轼也举起了酒杯,不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颍王赵顼, 明君择良臣,同样的,良臣也是择良木而栖的。 这是一个双向选择,并不是单向。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众人聊开话语,纷纷说说笑笑。 有人跑来敬颍王赵顼酒水,赵顼只是浅尝辄饮,如果每个人都碰杯而尽,恐怕,今夜的赵顼会晕的找不着东西南北。 只是,似乎除了苏轼外,再也没有人知晓赵顼过两日将会离开青州城。 赵顼低语对着苏轼道:“子瞻,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下官,你要好生看看。” 苏轼心中一惊,他明白了过来。 今夜,一层意思是颍王赵顼让自己与这些青州官吏熟知一二。 另外,就是让自己看看,好好的看看这些人,那些人可堪大用,那些人不堪一击。 这些,自己都要看清楚,万一,以后自己有事情要交给他们去做。 交付错了人,那就会铸成大错。 不得不说,颍王赵顼思虑的很是周全。 苏轼朝着颍王赵顼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点头。 颍王赵顼宣布道:“如今,青州各级官吏都已经补充的差不多,剩下的,苏府尊也足以应府,你们这些父母官,可得好好协助苏府尊。” 众人耸然一惊,这是,这是颍王殿下在给苏轼站台。 就是变相的告诉众人,苏轼是本王的人,你们都识相些,都乖乖的听话。 不然,谁要是阳奉阴违,后面,别怪本王找事。 自然,听懂的立马就回道:“王爷且放宽心,苏府尊能力高挑,我等自然拜服。” “是呀是呀,苏府尊才华横溢,又是京师中的外调官吏,我等自然不敢。” “苏府尊,早就听闻过大名,只是,一直没有得见,今日有幸得见,自然三生有幸。” “王爷放心,日后,定然唯府尊大人唯命是从。” ………… 只是,有些听不明白的人便没有说话,或者说,不敢说。 毕竟,苏轼是从京师中临时调来的,谁知道干了几日就又被调走了别处。 一般,这种人,他们不会得罪,也不会太过巴结。 这就是为官之道。 不挑事,不碍事,不闹事,不做事。 听到了如此众多官吏的出声,颍王赵顼也算是放了些心。 起码,有着不少人还是听话的,剩下的,交给苏轼去解决就是了。 以着苏轼的能力,还是可以的。 赵顼道:“既如此,本王就敬大家一盏酒,希望大家,平平安安,仕途平顺。” 说到这里,也不得不说一声赵顼的成长。 这些人,经历了九死一生般的科举考试才得以为官,自然想着要升官发财。 赵顼说了祝大家平平安安、仕途平顺,无疑,就是大部分人的心中所想。 这要是搁在以前,赵顼是绝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所以说,一个人的经历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改变, “谢王爷。”众人高呼。 接着,赵顼又说道了自己即将离开青州,返回京师汴梁的事情,立马惹得众多官吏一阵叹息。 “王爷,下官真不想让您离开。” “有王爷在,青州就不会倒,就会愈发的好起来。” “下官真是舍不得王爷,舍不得王爷离去。” “青州城永远都是王爷的家,随时欢迎王爷回来。” ………… 第299章 赵顼临至应家村 咕咕咕。 青州城外的青山脚下的应家村中鸡鸣狗吠,一片田园生活,好不自在逍遥。 这日一大早,徐水若就穿衣起床喂养自己的小鸡仔。 普通人家,喂养鸡鸭是为了生活。 可是,徐水若不是。 当徐水若来到圈养小鸡仔的地方的时候,张氏已经在此了。 张氏笑着对着徐水若道:“若娘来了啊。” 徐水若点头。 看来,自从夫君给母亲找了喂养小鸡仔的事情后,母亲的脸色也变得多了些好气色了。 人呐,就是不能够闲着,无所事事,不然,就是耗费生命。 张氏咕咕咕的呼唤着小鸡仔,然后一群蹦跶着的小鸡仔挤了过来。 张氏哈哈笑着,似乎很是喜欢这些小鸡仔。 徐水若道:“再等些时日,这些小鸡仔就能够长大,下蛋了。” 张氏也在期待着,吐槽道:“幸而风儿给我找了些事情,不然,日复一日,无聊极了,你父亲本就是一个无趣的人,唉。” 徐水若偷偷一笑,看来,还是母子亲。 不知道,父亲应星物会不会嫉妒自己的儿子应彦羡。 喂养完小鸡仔后,张氏对着徐水若问道:“若娘,待会你还去烟草作坊吗?” 这些时日,烟草作坊整体已经基本完工,就连劳力都找好了。 大青叶,可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够完全成熟。 故,张氏才有此一问。 徐水若道:“作坊基本上已经可以正常运转,可是,工人还有些手生,我令人采摘了一些大青叶,给他们练练手。” 这就是不打无准备之仗。 张氏点点头同意徐水若这个做法。 “烟草作坊那里如果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告诉为娘一声,咱们应家,家底还是有些的。”张氏道。 这是在给徐水若打气,不要怕,使劲的往前走就是了。 听到这话的徐水若心中温暖,幸而,她嫁进了应家,幸而,她的夫君是应彦羡。 一个好的家庭,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了娘。”徐水若回道。 呕…… 瞬间,徐水若觉得恶心,想要吐。 张氏对着徐水若关怀道:“近来,若娘你的身体是否有不适之处?” 徐水若摇头,吃得好穿得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可能是今日起的太早,肚里不适吧,没什么大碍的。”徐水若道。 张氏嗯了一声,然后拉着徐水若去吃早饭。 老话说得好:早饭要吃好,午饭要吃饱,晚饭要吃少。 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总归是有着一定道理的。 喝着小米粥,吃着热乎乎的肉包子,还有凉碟小菜。 这种生活,绝对不错了。 只是,饭吃到了一半,应家大院的下人就来禀告,说是有贵人相见。 应星物放下碗筷,问道:“这么早,究竟是何人来此?” 一般这个时候,是没有人会走亲访友的。 下人禀告说:“小的也不清楚,不过,看架势不像是一般人。” “好,我这就去看看。”应星物道。 张氏担忧道:“老爷,这会是谁呢?” 应星物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就晓得了,没事的。” 兴许是怕张氏担忧,最后应星物加了句。 张氏点头。 徐水若也放下碗筷,等待父亲应星物而归。 张氏对着徐水若问道:“若娘,你待会不是还要去烟草作坊吗?不用等了,先吃。” 徐水若道:“没事,晚去会也可以。” 该到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不可废。 过了一会儿,应星物派人来喊道:“夫人,老爷让夫人与少夫人过去一趟。” 张氏惊诧,怎么,究竟是何等大人物,光是老爷一人过去了不够,还得自己与若娘去一趟。 张氏问:“老爷可还说什么了?” 下人道:“没有,不过,看着老爷与来人相谈甚欢,应该是故友。” 这般,张氏就放心了,起身拉着徐水若。 “走,若娘,咱们娘俩也去瞧一瞧。”张氏说道。 徐水若随着张氏而去。 应家大院门前,应星物神色有些受宠若惊。 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来访人物,不是旁人,而是主掌青州的颍王殿下赵顼。 只是,应星物不知为何颍王殿下赵顼会突然来到他们应家村。 不过,这等身份是没有人敢冒充的。 而且,看着此人身侧杀气腾腾的护卫家丁,也是厉害得紧。 必定不是普通人家。 赵顼笑着对着应星物道:“应老爷,说起来,本王这条命,还是彦羡所救,本王要感谢应老爷生了如此一个了得的儿子呀。” 应星物汗颜,道:“哪里哪里,是王爷福大命大,犬子,只是白捡了一个大功劳。” 在这等人物面前说话,小心总是无大过错。 应星物在外经历了不少,最大的人物也就是青州府尊级别的。 类似王爷级别的大人物,他还真是没有见到过。 可是,今日,一位王爷亲临他们应家大院,拜访,自然让应星物有些受宠若惊。 而这些,都是拜儿子应彦羡所赐。 这又不得不让应星物感叹一二,生子……如此。 这个时候,张氏与徐水若来联手而至。 应星物马上介绍说:“夫人,若娘,这位是颍王殿下,赶快拜见王爷。” 张氏幸而拉着徐水若,这才站得稳。 “拜见王爷。” 颍王殿下赵顼笑着扶起张氏与徐水若,道:“夫人不必多礼。” 而后,赵顼对着徐水若道:“若娘,你可还记得我?” 徐水若抬起头,看着赵顼,思虑片刻道:“赵王页赵公子。” 哈哈哈…… 赵顼一阵大笑。 当日,这只是自己临时起意起的一个名字,而今,却成了一个风趣。 “不错。想必,彦羡也应当告诉你了吧?”赵顼问道。 这等事,应彦羡定是不会瞒着徐水若的。 徐水若点头。 对于赵王页赵公子是当朝皇长子颍王殿下赵顼的事情,夫君应彦羡早就告知了自己。 这件事,还令自己当时惊慌了好一阵子,还被夫君应彦羡取笑一番。 这些,徐水若都清楚的记着。 只是,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又见到了这位颍王殿下。 第300章 若娘有了 昨日的赵王页,今日的颍王殿下。 身份的转变不仅仅是面对面,而是内心的距离。 徐水若可以对着那位赵王页赵公子平淡自如,可是,对于今日的颍王殿下,徐水若做不到。 官场险恶,夫君告诫过自己。 在他们这些大人物面前,徐水若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性命就好似一只只蚂蚁。 “回王爷话,夫君,他,都告诉若娘了。”徐水若道。 赵顼哈哈一笑,应彦羡,你想不到本王会来到你应家大院来吧? 对此,赵顼不可否认,应彦羡是一个大才。 一战战的辉煌,一次次的才华展露,一次次的无畏精神。 这些,都让赵顼看重。 既然应彦羡去了京师,遭受了困苦,他赵顼不能够回到京师,那就在背后给他力量。 当有消息传回京师,不,当有消息传回青州城,说颍王离去前特意去拜访了一趟应家。 那么,在青州城,只要他赵顼不倒,只要苏轼还在,那么,应家就稳如泰山。 这就是赵顼所想所给。 应星物与张氏看着与王爷赵顼谈笑的徐水若,心中惊叹。 徐水若对着父亲母亲道:“爹,娘,这位王爷就是那日的那位赵公子。” 应星物与张氏恍然,对于前不久儿子与儿媳外出春游偶遇的赵公子,他们也是听闻过的。 这么说,儿子早就与这位颍王殿下有着交情了。 “好,好,好。” 应星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只说了三个好字。 颍王赵顼对着应星物道:“应老爷,今日,本王来此,一来是探望一番,二来,是来告辞,本王就要离开青州城,以后,应家有事,可以直接去找府尊苏轼苏大人,他会为你们做主。” 这就是赵顼的承诺,如果有人胆敢欺辱应家,那么,苏轼就要替应家主持公道。 一般而言,应家就是一个已经被重重保护起来的对象。 除非是自找死路,不然,绝对不会有事。 应星物听到了颍王赵顼的话,心中惊喜莫名。 能够得到颍王的这个承诺,对于他们应家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好消息。 应星物对着颍王感激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赵顼呵呵一笑,今日,他来此处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呕…… 突然间,徐水若开始呕吐。 张氏扶住徐水若。 应星物问道:“怎地了,怎么又开始呕吐了?” 张氏心中一惊,悄声问道:“若娘,你该不会是……有了?” 咯噔。 徐水若心中一个咯噔,夫君那日……还真可能是。 转眼想到母亲张氏在这里,父亲应星物也在,而且,面前这位王爷好像也听到了。 这又恨不得让徐水若找个地缝钻进去。 应星物张大嘴巴,随之又是大喜。 如果真是这般,那么,对于他们应家而言,绝对又是一大喜事。 苦尽甘来,如此形容是最好不过。 儿子死而复生,载着荣誉归来。 老母亲大人虽然归天,却也等来了她最心爱的孙儿。 他们应家也脱离了被吃掉的风险,迎来久违的平静期。 而今,颍王殿下亲自来到他们应家,告诉他们,说要护佑着应家。 此时,徐水若,他们应家的这位儿媳,又传来怀有身孕一说。 这一种种,这一件件,都是好消息。 怎能不让应星物开心? “呃……” 赵顼却是愕然,自己来到应家这么一趟,却乍然间听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最主要的是,自己……没有备着礼物。 这就有些尴尬了。 身为王爷,最紧要的就是面子。 越是这等时候,就越发的不能够丢人现眼。 徐水若摇头,她也是不知,自己是不是怀了身孕。 “娘,我也不知,总得要查过才知晓。”徐水若小声道。 张氏笑着,说:“对对,娘这就喊喜大夫来给若娘把脉。” 赵顼道:“若娘,本王这里没有准备什么,索性,这枚玉佩,本王就赠予你腹中孩子,以后若是有事情,可来王府找本王。” 徐水若摇头道:“万万不可,王爷,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哈哈…… 徐水若真是一个可爱的实诚的憨憨。 赵顼道:“若娘,不管是不是,本王都将这枚玉佩赠予你腹中孩子了,以后,只要你诞下胎儿,都可以来找本王。” 这就有些过分了,赵顼。 甚至,连跟在赵顼身后的赵能都有些吃惊王爷此举做法。 这个恩惠,实在是太大了些。 应家,真是走好运了。 徐水若不得已接过颍王赵顼递来的玉佩,只见上面有着两条金龙环绕,有些吓人。 只是,这玉佩是王爷赠予的,她得留着。 “若娘,谢过王爷赏赐。”徐水若感恩道。 赵顼摆手。 这是他们应家该得到的,救命之恩,他赵顼得记着,还得还恩。 另外,应家在青州的地位也算尚可,和他的王妃向氏一姓还有些渊源。 这就有些理不断剪不断了。 “应老爷,不知,应家何时返回青州城?应家府邸,本王已经令人腾了出来,应老爷随时可以搬进去。”赵顼道。 这也算是赵顼送给他们应家的一个小小的礼物。 应星物道:“回王爷话,风儿走之前,已经商定,暂时不会回返青州城,不如就在应家村安居,平平淡淡,从从容容,过着普通农户的生活,最好了。” 赵顼奥了一声,也有些明白应家的想法。 有些日子,也不是他赵顼想要过的。 可是,身不由己。 “本王晓得了,不过,青州城的应家府邸,会一直为应家留着。” 应星物道:“多谢王爷。” 赵顼点头,继而道:“既如此,本王就不便在这里久待了。” “应老爷,告辞。” “夫人,告辞。” “若娘,若是本王这次回京能够遇上彦羡,定要告知他此等喜事。” …… 赵顼离去了,带着他来时的省亲队伍。 不过,应家大院却是炸了锅,张氏嚷嚷着赶快请喜大夫来。 应星物也不出门做事了,干脆就留在家中等消息。 终于,长的充满喜庆模样的喜大夫进了应家大院。 而后,便传来应家少夫人有喜一事。 第301章 在路上 终于,离开了汴梁城,远离了大宋这个政治经济中心所在。 不知为何,应彦羡心中竟充满无限畅意。 在汴梁,实在是束人手脚,要顾忌这,要顾忌那。 最后,反倒什么都没有顾忌上。 不如,离开的好。 离开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外面的景色更漂亮,也更繁多。 不过,坐在车厢中的欧阳修实在是受不住这种非人颠簸,不得已,欧阳修出声喊停了整支队伍。 哗的一下,行进中的队伍停止下来。 应彦羡策马过来,一脸懵逼的问道:“欧阳相公,怎么了?” 赶路赶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叫停了呢? 欧阳修从车厢里头探出头来,满脸的难受,对着应彦羡立刻吐槽说:“小子,赶路,不是你这么个赶法,再这么赶下去,老夫,估计还没到地方坟头就先立起来了。” 噗…… 听到欧阳修这话的一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应彦羡哈哈大笑过后,这才恍然,道:“确实,是小子思虑不周,欧阳相公年纪也大了,不像小子这等年轻人……” 欧阳修听着前面那句话还觉得算你小子有些良心,可是,后面的话……实在让人忍不住的就想要冲动。 在应彦羡还没说完的时候,欧阳修就提鞋冲了上来,混账东西,能耐了是不是。 欧阳修怕自己再不教训教训应彦羡这个混账东西,他恐怕就得上天了。 奔逃中的应彦羡忙喊着欧阳相公息怒,息怒。 这种场景看得众人是一阵乐呵。 到了中午头,欧阳修看着外面大好风光,道:“小子,还是外面的空气好,令人神清气爽。” 应彦羡笑着说:“哪里是外面的空气好,而是欧阳相公心中放开了。” 欧阳修笑指着应彦羡,笑骂道滑头。 越是远离汴梁,就越是人烟稀少。 虽然有着不同的风景,却也感受着不同的心境。 终于结束了七日论辩的折磨,欧阳修自然心中放下了一桩重事。 回想起欧阳修朝着官家赵曙拜别的场景,赵曙百般不舍。 “欧阳卿家,这次科举改制,你的功劳最大,只是,朕却只能……”赵曙心痛道。 立了功,不能够奖赏,还要贬官,发配,这令赵曙有些无奈。 朝政,远远不是一个人能够左右得了的。 欧阳修满不在乎,道:“臣,能够为大宋做些事情,百死莫辞,今日,也算功成,至于其他,另论。” 赵曙握着欧阳修的双手,好一副君臣和谐场面。 后来,赵曙亲眼看着欧阳修随着应彦羡而去,心中总觉得可惜了。 就好似……就好似应彦羡抢走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只是,七日论辩结束,舒口气的不仅仅是赵曙、欧阳修,连着韩琦、文彦博、富弼他们都大为舒心。 科举改制,朝中这件大事,总算是结束了。 甚至于,让整个朝中都豁然开朗,有一种‘拨开乌云见得明月’的感觉。 也由此可见,科举改制究竟给大宋朝廷带来怎样的一种巨大影响。 从今年过后,科举将正式三岁一贡举。 自然,竞争力也径直增大了无数倍。 高位,有能者居之。 应彦羡看着发呆的欧阳修,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凡事,不废则立。”应彦羡道,“大宋朝,需要这个新的开始。” 欧阳修点头。 有时候,应彦羡这厮确实不靠谱。 可是,有时候,却又说的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欧阳修叹息道:“但愿,此举能够给我朝带来新鲜血液,能够让朝中财政缓一口气。” 冗官,真的是太过难处理了些。 裁官,就是在动摇大宋朝的根基,如果在建朝初期尚可,可是,在此等时候。 此举,是万万使不得的。 幸好,大宋朝还有力气,有力气去切断这些枝芽。 应彦羡还想说话,却被欧阳修打断。 “什么味,怎么这般香?”欧阳修蠕动着鼻头。 应彦羡道:“这是煎的锅盔。” “何为锅盔?”欧阳修问道,他是真的不知此物。 应彦羡解释说:“就是,将面粉加水活好之后,放在头盔里面煎炸,就成了饼子,这种煎饼,好吃极了。” 欧阳修不信应彦羡的话,自己去瞧着到底何为锅盔。 待煎好了锅盔,欧阳修拿起想要品尝一口,却是险些没有烫着。 “欧阳相公,锅盔,要加上小葱才最好吃。”应彦羡笑着递来一根剥净的小葱。 欧阳修试着尝吃了一口,喔,真是美味。 只是,噎得慌。 应彦羡哈哈大笑一声,说:“欧阳相公莫急,那里有几锅的野菜汤在煮着,马上就好了。” 欧阳修惊讶道:“野菜汤?” 应彦羡道:“在外行军,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备着好吃的,那是将军才有的标准,我们这些下面的兵士,就到处挖野菜吃。” 欧阳修明悟了过来,却是感叹道:“无论何时,苦难的都是下层人。” 应彦羡摇头道:“不,欧阳相公说错了。” 欧阳修不解,想要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应彦羡解释说:“苦难不假,可是,下层人,也有可能翻身做主人,这是希望,只要有这个希望,他们就不会觉得苦。” 可怕的便是,下层人连这个希望都没有。 如果真是这般,就真的危险了。 欧阳修指着应彦羡,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大宋处处都有着危机,屋逢大雨,偏偏连个遮雨的东西都没有。”欧阳修不得不叹息说。 那些高官,只看到了朝中的那些危机,对于边关这种军队危机,却是瞧不见。 应彦羡这是在告诉欧阳修,军队中也有着危机。 欧阳修,也理解了应彦羡的意思。 正好,趁着这趟镇戎军之行,他欧阳修也去实地考察一番,到底如何解决这个事情。 因为,欧阳修有着直达天听的权利。 而这,是大宋官家赵曙赐予他的。 有些层面,赵曙必须要做给天下人看,有些事情,赵曙要尽可能的给到欧阳修特权。 大概,这就是交换,或者是补赏。 第302章 再临清河 自京畿路而出,过河北、河东两路,再沿着永兴军路而行,便会抵达镇戎军。 镇戎军,听上去是一支虎军,可是,应彦羡打听来的消息却不那么属实。 不管如何,任何军队都是需要调教的。 一支军队行不行,看得是带领这支军队的将军,而不是将责任推给士兵头上。 所以人们都尽皆常说,将是兵的胆,有了强的军才有厉害的兵。 就好似一头狼带领一群羊,那就是一群狼,而一头羊带领一群狼,最终都会变成一群羊。 这一路而来,欧阳修算是喜欢上了应彦羡这帮子人。 怎么说呢,应彦羡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打打闹闹倒也正常,可是,每日间的晨练却是真正让欧阳修恋上了这支队伍。 长刀所向,便是无敌。 也只有这等无敌气势,才可震慑敌军,护卫国朝。 甚至,连着欧阳修都忍不住加入他们的晨练。 “老不当益不壮,可是,也得不能丢了架势。”欧阳修道。 应彦羡听到这话就是一阵乐呵,欧阳修这是跟自己较上劲了。 出了京师,连着孔四海他们都放飞了自我,一路上无聊的时候都会赛马一番。 好马不跑不练,最后也会成为废马。 欧阳修望着这些不着边际的士卒,都会看向应彦羡一眼,恐怕,也只有这等不着调的人才能够带出这么不着边际的兵来。 老话说的好,将是兵的胆,应彦羡的胆子欧阳修知道,那是胆大包天。 真要说起来,欧阳修都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是应彦羡不敢做的。 不过,应彦羡这些人平时吃的饭菜是真不赖,色香味俱全。 不然,应彦羡这些人怎么能够吃的虎背熊腰,而且,还四处狩猎,真是让欧阳修好好尝吃了一顿顿的野味。 还没有到饭点,欧阳修就有些想吃饭了。 那野菜汤,放些呛辣的芥末就是绝世美味,尤其是野菜的那种鲜味,更是沁人心鼻。 还有着那锅盔,配着小葱段,香喷喷极了。 其实,不仅仅是这些,还有着应彦羡熬煮的小米粥,不知咋地,欧阳修都觉得比自己平日里喝的好喝。 不知是心境的变化还是别的变化。 “前面就是孟州了。”欧阳修提醒道。 应彦羡道:“孟州,不知清河县的汤县尊是否还在?” 当时,应彦羡与着清河县的汤河明也有过一面之缘。 欧阳修自然知晓此事,笑道:“老夫记得,当时,汤河明还上奏为你请赏。” 应彦羡笑道:“本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奈何名声太大。” 呸。 欧阳修忍不住的喷了应彦羡一脸,还要点脸不。 对于应彦羡的这种时常来一下的无耻,欧阳修表示不习惯。 不过,当时应彦羡做的那件事确实是好事情,利国利民。 只是,这件好事从应彦羡嘴中说出来欧阳修总觉得变了味道,不对劲。 或许,因为应彦羡这张脸,欠揍。 欧阳修道:“说不定,这次,你们还可再见面的。” 应彦羡道:“那敢情好,咱们风餐露宿这么长时间,吃汤县尊一顿好的,吃他的,喝他的,让他知道世间险恶。” 呃…… 欧阳修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等话,简直就是混账话,可是,应彦羡说过的混账话不少。 “全军加速。”应彦羡下令道。 欧阳修怒视应彦羡,加速,还全军加速,你是傻子吗? 应彦羡尬笑着对着欧阳修道:“习惯了,习惯了。” 到了黄河那里,一座由四只大铁牛打造的桥梁横亘在黄河两端,桥上人来人往,看上去很是热闹。 欧阳修道:“小子,这就是你想法子修起来的那座铁牛桥吧?” 应彦羡点头,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欧阳相公就莫要夸赞小子了。” 噗噗。 欧阳修真的忍不住了,难道,应彦羡你个混账东西就不能好好说说话,非要让老夫动用八尺大刀不成。 过了桥后,他们一行人来到清河县。 清河县在汤河明的治理下,总体来说还让欧阳修满意。 来到清河县县衙,见到了汤河明,众人一阵寒暄。 汤河明对于欧阳修可不敢得罪,连忙行礼:“清河县汤河明拜见欧阳相公。” 欧阳修点了点头。 应彦羡道:“汤兄,好久不见。” 当时,应彦羡是边军都头,糙汉子一个。 而今,应彦羡是科举士子,是官家亲赐的侍读官,更是出使西域的国使。 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真要较真起来,汤河明,不够站在应彦羡身前的。 幸好的是,应彦羡不是那种以官位压人之徒,对于应彦羡来说,官,就是一个名称而已。 想要,便要着,不想要,便丢掉。 这才是应彦羡,这就是应彦羡。 汤河明看向应彦羡,惊讶道:“应兄,真是好久不见。” 对于应彦羡帮助他们搭建好了那座铁牛桥,汤河明就感激万分了。 “应兄,当初,幸而得了你的帮助,这铁牛桥才可重建,不然,可就苦了黄河两岸的百姓。”汤河明道。 绕路可以,可是,没有了这铁牛桥,半日的路程就需要一日,有了这铁牛桥,一日的路程小半日即可。 这就是好处。 应彦羡摆手,道:“不不不,我只是出了一个主意罢了,具体的事情是汤兄来做的,这功劳,某可不敢独占。” 嘭。 欧阳修不客气的敲了应彦羡一下子,道:“别胡说,来的路上,老夫可还听你说你有多牛,怎样怎样帮助汤县尊重建起了这座铁牛桥。” “怎么,转脸就变了。” “我……” 应彦羡是真的委屈,欧阳修这是在坑自己呀。 再说了,自己何曾说过这等混账话,自己又不是一个混账糊涂的东西。 所以,最终结论,是欧阳修故意坑应彦羡的。 汤河明愕然,对着应彦羡道:“应兄,我已经上书官家了,说明了此事。” 显然,欧阳修的计谋成功了。 应彦羡无奈,姜还是老的辣,欧阳修,算你狠。 汤河明命人在县衙摆上酒席,迎接欧阳修他们的到来。 第303章 磨砺才能够成长 离开了清河县,应彦羡他们便径直朝着定州城赶去,应彦羡要在那里交接自己的军务,然后奔赴镇戎军。 一路西北而行,周遭景色不断变化,只能够让人感叹大自然的变化无穷。 同时,也早昭示大宋朝的疆域辽阔。 每每思及此处,欧阳修心中总是有着一股骄傲油然而生,身为宋人,理应骄傲。 这就是大宋朝,是他们拼死也要护卫着的国家。 “罗衫满袖,尽是忆伊泪。残妆粉,余香被。手把金尊酒,未饮先如醉。但向道,厌厌成病皆因你。” “离思迢迢远,一似长江水。去不断,来无际。红笺着意写,不尽相思意。为个甚,相思只在心儿里。” 这是欧阳修所做的一首千秋岁【罗衫满袖】,诗词中的‘离思迢迢远,一似长江水。去不断,来无际。’倒是符合他此刻的心情。 应彦羡道:“欧阳相公真是好文采,小子自愧不如。” 欧阳修听到了应彦羡此语,立刻冷哼一声,气人的混账东西。 应彦羡愕然,真是不知,自己是如何又得罪了欧阳修。 欧阳修对着应彦羡道:“老夫的文采,能够企及你的十分之一二便极好了。” 这时候,应彦羡才明白过来,这是吃醋了,嫉妒自己的文采太过耀眼,真是一个可爱的老头。 欧阳修看着窗外的景色,又默默算了他们赶路的日子,对着应彦羡说道:“前面,应当便是丹州城了吧?。” 应彦羡点头,对着欧阳修回答说:“正是。” 欧阳修道:“丹州有一处龙源之地,不知,你应彦羡可还记得?” 哈哈哈…… 应彦羡为之一笑,龙源,便是自己打脸大阁学会的地方,如何能够不记得。 欧阳修道:“今日,赶到龙源,老夫,要……要看一看滔滔黄河水。” 应彦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幸好没有再让自己作出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不然,到时候就真的头大了。 “好,听欧阳相公的,咱们,就先赶去龙源那里。”应彦羡爽快道。 轰隆隆。 龙源这里,仍旧为文人所喜爱,无他,只是因为这里的山川瀑布,滔天巨响。 这等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造型,自然会引来无数人的观看。 当欧阳修他们赶来龙源这里的时候,不少人正坐在亭下尽兴吟诗作词。 欧阳修看着那些人,对着应彦羡道:“不知,那些人是不是大阁学会的?” 应彦羡苦笑,不带这么玩的,应彦羡知道,欧阳修这是在挖苦自己。 “果然,这里果然了得,只是,数十载而过,大致景象却是没有变,而老夫,却是白发丛生。”欧阳修叹息道。 数十年过去了,龙源还是曾经的那个龙源,黄河水仍旧从天而降。 只是,自己却是老了。 岁月如诗,岁月如水,岁月如歌。 欧阳修看着面前这些景色,回想起这些年的作为,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叹。 人一老,总是爱自作多愁。 应彦羡打趣道:“欧阳相公,在我们老家,有一种仙法,可以让白发变黑发,柔顺、飘逸。” 欧阳修骂了一句:“狗屁的仙法,白发可以变黑,人心可以变回来吗?失去的时间可以找补回来吗?” 呃…… 应彦羡不知该怎么接住这话,这就纯属于抬杠了。 欧阳修说道:“白发就是白发,黑发就是黑发,人年纪大了何须遮掩,老夫虽然上了年纪,可还不服老,身体,也硬朗着呢。” 听到欧阳修这话,应彦羡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谁说的赶路慢些,慢些。 欧阳修被气的装作没听到这句话,他知道,应彦羡这厮就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这些日子下来,欧阳修的气性倒是被应彦羡整的挺大,可是,受气的功夫也更好了。 行走两步,应彦羡问道:“欧阳相公,我们是跑出来了,可是,尧夫他们都还汴梁,他们,应付得来吗?” 论辩结束,科举改制实施。 欧阳修被应彦羡拉着躲藏了出来,准备去镇戎军。 陈襄告老还乡,带着家人回了老家,准备着书教学,以后的日子想必是逍遥自在。 可是,范纯仁、晏几道、苏辙,他们都被丢在了汴梁城。 这样一来,势必就会有人为难他们。 欧阳修道:“如果,他们连这点困难都对付不过来,以后,也不要再做官了,回家待着就好了。” 这是一种磨砺,对范纯仁、晏几道、苏辙他们的磨砺。 如果能撑下去,挺过来,以后,他们在官场上的生存能力必定大大提升。 同时,这也是欧阳修对他们的考验。 如果因为溺爱,就让他们丧失了这种能力,那么,以后当如何。 眼前的困难只是一些小困难,以后,等待着他们的还有着诸多极大的困苦。 只要自己这个领头人离开了京师汴梁,那些人,顶多只会拿着范纯仁、晏几道、苏辙他们撒撒气。 如果真要动真格的,恐怕,官家也不会答应。 聪明人,是不会去找范纯仁、晏几道、苏辙他们的麻烦。 而找他们麻烦的,必定不会是聪明人。 如果范纯仁、晏几道、苏辙他们三个聪明人打不倒愚笨之人,那可真就是令欧阳修失望极了。 应彦羡赞叹道:“欧阳相公果真是老谋深算。” “不错,老夫……” 欧阳修得意的抚须,可是,欧阳修细细回味一番,觉得这话听着不像是夸赞人的。 “混账东西,老谋深算是用在这里的吗?”欧阳修怒道。 应彦羡道:“虽然不太贴切,可是,意思表达出来了就是了,那些细枝末节,就不要纠结了。” 做人,要大度一些,不要小肚鸡肠。 欧阳修深呼吸两口气,觉得……觉得自己心中那股爆炸之气快要顶出来了。 一路之上,欧阳修时常在想,自己……自己这么稳重、靠谱、认真、正义的一个人,怎么,怎么就会上了应彦羡的贼船。 现在,欧阳修是有心也是下不去了。 呜呼哀哉。 第304章 龙源谈话 在龙源此处,欧阳修又细细品味了一番应彦羡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欧阳修看着应彦羡,左瞧右瞧,看的应彦羡心中发慌。 “欧阳相公,虽然小子长的帅气英俊潇洒,可是,也经不起您老这般瞅着啊。”应彦羡忍不住出声道。 欧阳修早就习惯了应彦羡的无耻,对他这些话恍若未闻,只是说道:“老夫观你面相,福气满满,可却未看到才气流露,真是不知,你是如何作出这等神作来的。” 想必,此刻的欧阳修脑中有着一万零一个问号。 应彦羡听后乐呵,说:“这天底下,福气、才气,都是运气,只要运气好了,别说神作,就是全天下的诗词小子也作得。” 狂,真的是狂。 欧阳修又从应彦羡口中听到了蔑视一切的狂语,真是不知,他这种心态怎么样才能够改变。 如果欧阳修有一个作弊神器,不知会不会也这般轻狂。 “小子,老夫告诉你,运气只是一时的,人最终靠的还是实力,只有自己实力到了,才能够走的长远。”欧阳修道。 如果,欧阳修不和应彦羡好好说道说道,他真是顺不过这口气来。 这个混账小子,早就该教训一番了,奈何,欧阳修自己总是抓不住应彦羡。 今日,也算是抽了一个时间出来,与他好生说一说道理。 应彦羡拍着大腿,对着欧阳修说道:“欧阳相公,这话,您算是说在理上了。” 欧阳修觉得莫名其妙,老夫,哪句话没有说在理上? 有时候,真是搞不懂应彦羡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欧阳修都被他弄的迷迷糊糊。 “实力为尊,这句话,小子认同,如果旁人不服气小子,那他,大可以过来较量一番。” “文的?武的?随他选。” “只要能够击败我,我认他做大哥都没问题。” “人,如果有那个实力,还要藏着掖着。” “锦衣夜行,这样的事情小子办不来,有了荣光,就要与人分享,与家人同享。” “人活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个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兴许是心中被压抑过,活了一辈子,死了一回,什么事都看透了,也都悟透了,心态发生了变化。 我可以接受自己做一个平庸的人,却不可以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平庸的人。 这句话,很矛盾,如果读得懂,就会发现,它不是一个矛盾体。 每一个人都可以奋力向上攀爬,就好像向日葵,就好像树冠,就好像山峰。 应彦羡他不会再为旁人活着,他活着,只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家人,只是为了身边的亲朋好友。 应彦羡早就说过,一个人的快乐不是快乐,那是孤独,将快乐分享给他人,将孤独分享给他人,你便自在。 造物主很奇特,他将人用一条条血脉,用一条条感情线牵扯纠葛在一起。 这就是形成的世间。 欧阳修很是郁闷,应该是自己去说服应彦羡,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是自己被应彦羡上了一课。 不管论文还是比武,应彦羡的实力都不差,还真鲜少有人能够比得过他。 这句话噎的欧阳修浑身不得劲。 最后,欧阳修来了一句:“老夫不与你掰扯这些有的没的,老夫只想告诉你,低调做人,未来,你的路还很长,荆棘很多,别被扎着了。” 其实,应彦羡也知道,欧阳修是为了自己好。 应彦羡笑着对欧阳修说:“人生路上,如果没有了荆棘,一片坦途,那将会是很没有意思的事情。” “有了阻碍,有了荆棘,有了困苦,那生活,就将会变得不可预知,丰富多彩而且有趣至极。” “欧阳相公,您老人家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吗?” 此刻,欧阳修的内心是崩溃的。 自己……自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最后,被应彦羡还回来一堆废话。 欧阳修觉得自己必须要守住自己的阵地,不然,自己就变成了应彦羡这类人。 仔细想来,他欧阳修一生也是起起落落,人生路上充满了荆棘阻碍。 不过,幸运的是,他欧阳修都走了过来。 最后,迎接他的也是彩虹。 就算现在的他明面上被官家贬官发配,可是,欧阳修内心知道,这些都是一时的。 人,只要强大到了一定地步,就会无可畏惧。 真是不知,应彦羡从哪里学来这么多不同凡响的道理,还说的头头是道,真该让应彦羡去做一名教书先生,教书育人,多多的为大宋朝培养英才。 欧阳修又想到,如果以后多出这么多应彦羡这类人来,恐怕,大宋朝的官家都得被气个半死。 这么想一想,竟还有些想笑。 呵呵。 应彦羡看着暗自发笑的欧阳修,不觉明历。 “看个屁。”欧阳修怒道。 应彦羡噘嘴,这老头,怎么还吐脏话呢。 其实,当欧阳修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些忍不住在心中怼了自己一下子。 ‘欧阳修,你真是应彦羡了。’ 说实话,欧阳修有些佩服应彦羡的这个脑瓜子,可是,又气得慌。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一副臭脾气。 要搁在以前,欧阳修非得教教他怎么做人。 可是,现在,不行了。 “龙源的风景真好看,这恐怕,也是令老夫唯一感到舒心些的地方了。”欧阳修不由得转换话题。 应彦羡道:“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欧阳修接了下去,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应彦羡纠正道:“错了错了,应当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欧阳修怒道:“混账东西,老夫能不知道是这句,老夫就是故意隔过去的,你小子非得绕回来是不是?” 真是气煞老夫也。 应彦羡愕然,下一刻瞬间知道了欧阳修为何要绕过这句诗。 这老头有些倔,还有些可爱。 第305章 报应来了 面对山水,抒情畅意一番,应彦羡一众人离开了龙源,随着官道前往定州城。 定州城,是应彦羡科举被污蔑后发配之所在,他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两年的时日,同时,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时间。 由此,可想而知,那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一路的苦寒,一路的折磨,一路的心若死灰。 好在,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欧阳修看着这条崎岖的山路,不知,当时的应彦羡一介文弱书生是如何撑过来的。 在应彦羡的身上,提现了磨难练就成长的真理,不然,不会有今日的应彦羡。 定州城地处于大宋边疆,与西夏国,北辽国紧邻,战事时有发生,遭遇战更是多不胜数。 每年,朝廷都会向定州城投放罪犯,组成军队,抵御外敌。 立功,可恢复自由身,战死,死得其所。 对此,没有人反对。 可以说,定州城的土地是被血色染红过的。 过了延安府,距离定州城就更加的近了。 如果此行没有欧阳修,应彦羡他们或许会缩短一半的时间赶至定州城。 只是,做人,不能够只顾着自己。 欧阳修没有入延安府城池,而是径直过去。 “小子,再往前走个一两日时间,就到定州城了吧?”欧阳修问道。 如果欧阳修记忆中没有出现偏差,过了前面的保安军,就到定州地界了。 应彦羡点头,回道:“嗯,等到了定州,小子请欧阳相公喝酒。” 欧阳修撇嘴,老夫一生什么酒没有喝过,还稀罕你小子的酒水。 山里的夜还是有些冷的,应彦羡拿来绒毯递给欧阳修。 “山里冷,欧阳相公注意保暖。”应彦羡道。 欧阳修接过绒毯,烤着篝火,问:“山里不是有野兽吗?有没有派人出去警戒?” 应彦羡摇头,说:“在山里,我们就是野兽,是山里的野兽要警惕我们。” 欧阳修听到这话翻了翻白眼,这话说的,忒不是人话了。 “别大意,老虎饿狼来了你们也吃不消。”欧阳修怼道。 尽管知道,应彦羡他们出行从来都是只带着少量的干粮,剩余的,几乎都是现打现吃。 欧阳修跟了一路,别说瘦了,甚至,他都不觉得胖了些。 每日间的野菜汤,每日间的锅盔饼子,每日间的肉汤兔肉等等。 最烦人的是,应彦羡他们这帮子人,做饭手艺都很了得,每次都让欧阳修吃的肚子发撑。 本来,欧阳修还做好了一路遭罪的准备,岂料,非但一点罪没受过,还尽享福了。 真是……出人意料。 应彦羡回道:“刚刚与欧阳相公开玩笑的,小鸣杜忠他们两个,早就跑出去值勤了。” 说起齐小鸣和杜忠,这两个跟着应彦羡的亲兵,那叫一个嫩。 欧阳修担忧道:“小子,你让两个半大孩子给你去警戒,你倒是心宽。” 论心宽,还真是没有人比得过应彦羡。 应彦羡道:“欧阳相公,在我这里,没有废物,齐小鸣和杜忠,他们两个人的本事,大着呢。” 欧阳修倒是吃了一惊,难道,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来,你给老夫说一说,这两个半大小子,还是你的亲兵,究竟有着怎样过人本领。”欧阳修想知道。 平日里,欧阳修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应彦羡道:“别的不敢说,就将他们两个赤身裸体的丢在荒郊野外,冻不着,饿不死,或许,还能够给带回来些好东西。” 这就叫本事。 没本事的人,你就算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丢在他眼前,他照样能够饿死、冻死。 这也就是那句老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老祖宗的智慧真的是无穷的,有时候想一想,你都会不觉张大嘴巴。 听到应彦羡这般说,欧阳修为之一笑。 这点,他信。 欧阳修道:“老夫算是信了。” 应彦羡问道:“信什么?” “信你在青州城带着不到二十名的悍卒就敢冲杀上千的守军,信你不要命,信你手下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骄兵悍卒,信你救下了颍王殿下。”欧阳修说道。 应彦羡笑了,笑的比较开心。 听别人夸自己,夸自己身边这些人,应彦羡是打心底高兴。 毕竟,没有人的付出不想获得旁人的认可。 而今,欧阳修这么一位大佬,认同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坚信他们的所作所为。 而这,就是应彦羡最为高兴的缘由了。 欧阳修看着咧嘴一直笑着的应彦羡,不由得怒道:“笑个屁,老夫面前稳重些。” 欧阳修一直想要让应彦羡稳重成熟一些,这样,以后才能够成大事。 可是,应彦羡就像一个油水不进的无赖地痞,任由欧阳修一说再说,他都听不进去。 这不由得让欧阳修有些无奈,真是令人头疼的混账东西。 应彦羡道:“稳重那个给外人看的,欧阳相公是自家人,不用这么装。” 呵呵。 欧阳修真是笑呵呵了,这话说的……真是一个漂亮。 可是,纯属扯淡,找理由,找借口。 还自家人,老夫要是跟你是自家人,非得揍死你个混账东西。 欧阳修道:“越是自家人,就越要稳重,只有这般,日后,在外人眼中才不会丢了老夫的人。” 其实,欧阳修这话已经认可,认可他自己与应彦羡是自家人,是一条路上的人。 如果应彦羡听得懂,应该知道,欧阳修他心中所想。 应彦羡笑道:“就算小子丢了人,外人凭着欧阳相公的面子,也不敢说出来的。” 身后有大佬撑腰,怕个屁。 瞧瞧,瞧瞧,这就是属于应彦羡的无赖。 这话气的欧阳修真是忍不住将身上的绒毯子丢在应彦羡的脸上,可是,伸手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冷气。 欧阳修最后干脆作罢,犯不着为了这个混账东西冻着了自己,不值当的。 所以,应彦羡无意中逃过一劫。 嗷呜。 就在应彦羡与欧阳修聊天途中,山里头传来一声声狼嚎。 大有狼啸山林的意味。 欧阳修看向应彦羡,报应来了。 第306章 这个世界疯狂了 嗷呜。 群狼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 呃,搞错了。 应彦羡嘎嘣脆的咬了口手中的野果子,酸汁流了一嘴,看着都让人馋得慌流口水。 欧阳修看着应彦羡这等稳如泰山的模样,提醒道:“小子,狼来了。” 应彦羡将嘴中的酸野果子嚼碎咽下肚,这才舒口气。 “欧阳相公,小子,给您讲一个故事吧。”应彦羡突然来了兴致。 欧阳修止住自己的身形,他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够酝酿出这么一个混账东西来。 都这等时候了,还要给自己讲一个故事听。 咋地,嫌老夫没听过你讲故事吗?还是,嫌死的不够快? 欧阳修心中为之好笑,不过,也没有阻挡应彦羡为自己讲故事。 反而,坐而倾听。 应彦羡开口道:“这个故事就叫做‘狼来了’。” 嘿,这小子倒是会应景,不光作诗作词应景,讲个故事还得来一个应景之说。 欧阳修算是服气了。 “速速道来。”欧阳修催促道。 别介,最后应彦羡的故事还没讲完,狼就真的来了。 那个时候,欧阳修恐怕会忍不住真的将绒毯子砸在应彦羡的脸上。 “曾经,有一个放牛娃,不对,好像是放羊娃。” 欧阳修怒道:“牛羊都放不行吗?” 应彦羡反应过来,奥奥着说道:“对对,曾经,有一个放牛羊的娃子,每日间的无聊,有一日,他想了一个好办法,捉弄大家。” “他高声的对着山下的村民喊着‘狼来了,狼来了……’,然后,村民就放下手头的活举着棍棒上山打狼。” “结果,欧阳相公自然猜得出来,小子就不多说了。” 欧阳修再次怒道:“老夫猜的出来是猜的出来,可是,你一个故事不讲完整,它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应彦羡无奈,说道:“结果,那些冲上山来的村民没有见到狼,放牛羊的娃子哈哈大笑着说你们上当了。” “第二日,放牛羊的娃子又故技重施,大喊着‘狼来了,狼来了……’。” “第一次,村民以为狼真的来了,却被这个娃子给骗了,第二次,他们仍旧觉得狼真的来了,便又冲上山。” “可想而知,放牛羊的娃子自然又是拍手称快。” 欧阳修渐渐听的入了神,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 “等到了第三日,狼真的来了,任凭放牛羊的娃子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一个村民拿着棍棒冲上山来帮他。” “故事的最后就是,放牛羊的娃,他的牛羊被狼群咬死了许多。” 应彦羡示意故事讲完了。 欧阳修陷入沉思,这个故事告诉人们,不可失信于人。 不然,等后面真若是有了事情,便没有人再愿意来助你。 欧阳修明白了这个故事的真正含义。 “故事,是好故事,讲故事的人,不咋地。”欧阳修道。 应彦羡被噎了一嘴,现在,欧阳修也开始动不动就开始怼人不倦了。 “狼来了,狼来了。” 这个时候,齐小鸣和杜忠飞奔着跑了回来。 齐小鸣跑进营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狼群来了,外面好多的狼。” 欧阳修对着应彦羡埋怨道:“什么臭嘴。” 应彦羡愕然,他觉得自己很委屈,自己……就是讲了一个故事罢了。 应彦羡道:“没事,大家把篝火烧的旺一点,只要有火光,狼群就不敢冲进来。” 嗷呜。 嗷嗷,呜呜。 狼声近在咫尺。 应彦羡却是拿上了一把弓箭,而后背上自己的长刀。 “小子,你干吗去?”欧阳修喊住应彦羡。 应彦羡回头对着欧阳修一笑,说:“小子,去会一会狼群,顺便,给欧阳相公做一身狼绒衣服穿。” 欧阳修被气乐了,老夫,还没那么不堪用。 只是,下一刻,应彦羡就冲进了黑暗中。 “都头,慢点,等等咱。” 下一刻,眼见着都头应彦羡冲了出去,孔四海也嗷嗷着跟着跑了出去。 好像,就好像外面有什么美味似的。 李二对着齐小鸣和杜忠道:“你们保护好欧阳相公等人,切记,不准离开火堆。” 接着,李二带着人也冲了出去。 欧阳修清楚的听到齐小鸣和杜忠的对话。 “倒霉,怎么又是我们两个?” “孔大哥有实力,还有资历,脾气也暴躁,咱惹不起。” “二哥,脑袋聪明,是都头的一大臂助,咱也惹不起。” “不行,我要练刀,我要杀敌。” “来,咱俩一块练刀,超过他们。” “对,尽欺负我们,改日,咱们也提几个脑袋给他们瞧瞧。” “听说,最近辽人有些越境,不如,有时间咱俩去宰两个辽人。” “嗯,好。” …… 欧阳修听着这话有些汗颜,就这么两个半大小子,说出来的话,和准备干出来的事,真是胆子不小。 随即,欧阳修又想到了他们是应彦羡的兵。 应彦羡身为他们的主将,胆子都大到了没边,这就是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卒呀。 欧阳修不得不感叹一番。 这黑布隆冬的夜里,又是山中,人生地不熟,山林茂密,山路崎岖坎坷。 来了狼群,谁人想的不是自保,死死守在营地中。 可是,应彦羡这混账东西,非要反其道而行之,不知死活的冲出去找狼群决斗。 欧阳修心想:这是活腻歪了。 对于应彦羡的想法,欧阳修是愈发的搞不懂了。 好像,从来,他的作为都与众不同,甚至,颠覆了欧阳修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其实不然,应彦羡已经好久没有动过刀兵了,待在汴梁城的这些日子,不光是他,他的属下孔四海这些人,也都没有动过刀兵,见过血光。 这对于边军士卒来说,简直不可原谅。 所以,应彦羡要激起他们心中已经沉寂的血液。 没有人会傻不拉几的去找死,其中,必定是有着原因在的。 嗷呜。 欧阳修听着黑暗处传来的狼嚎声,以及无聊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两个半大小子。 欧阳修觉得,这个世界疯狂了。 第307章 能活着就别死 当你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时候,那么,何惧危险? 嘭哧。 应彦羡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粘稠,臭气熏天,接着,他将手中提着的一头狼的死尸啪的一下丢在地上。 “要不是孔四海这个憨货,狼王跑的掉吗?”应彦羡不满道。 当应彦羡一出去的时候,他就是朝着狼王去的。 奈何,孔四海这个憨货竟然也一心对准了狼王。 最后,惊动了狼王,让其跑掉。 不然,今晚丢在这里的就是那头狼王的尸体了。 孔四海扛着两头狼的尸体丢在地上,嘟囔道:“那也不怨咱,谁知道那狼王突然就回头看了一眼呢。” 当时,孔四海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心了。 啪的一下。 应彦羡给了孔四海一下子,道:“狡兔三窟不知道吗?你以为狼王站在最高的地方是出风头的,它那是为了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占据最高点,好处虽多,危险也多。 狼王占据了最高点,那就是好处大于危机。 孔四海辩解道:“都头你说的是狡兔三窟,咱也不知道狼还有这呀。” 噗。 应彦羡是彻底吐血了,跟这个憨货讲道理,还不如直接打一顿来的痛快。 那边,欧阳修反倒是笑了起来,他还真是头一次见着有人能够把应彦羡给气着。 时间不长,李二也在后面带着人回来了。 孔四海见到李二胳膊上有一道极大的伤口,血流不止,笑道:“嘿嘿,二哥,你受伤了。” 那表情,那语气,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李二不由得骂了句娘的。 魏八子见到李二没回怼孔四海,他倒是直接怼了回去:“二哥是为了救咱们才受的伤。” 依着李二的身手和心思,就凭那些狼群就想要伤的了李二,那是不容易的。 不然,孔四海也不会这么开心。 应彦羡说道:“拿酒去,好好给李二清洗一番伤口。” 接着,应彦羡就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匕首来放在火堆上烤着。 齐小鸣和杜忠忙跑去拿来酒水,对着李二道:“二哥,你忍着点。” 李二点头。 噗。 齐小鸣说话间就对着李二胳臂上的那道伤口喷了过去。 “嗯。” 李二发出闷哼声,却也忍住没动。 欧阳修不由得赞了一声好汉子,这等伤口,真的是痛入骨心。 而李二能够忍住不动弹,绝对是忍耐力极强之人。 就凭这一点,欧阳修就得夸赞一声。 瞬间,李二额头上就布满汗珠。 接着,应彦羡拿着针头走过来,对着李二说:“来,缝上,不然,以后这么狰狞的一道伤疤,你媳妇得被你吓死。” 李二被都头应彦羡调笑了一番,然后又伸出胳臂来。 应彦羡对着齐小鸣道:“拿过来一块毛巾,塞到李二嘴里头,另外,八子,你们俩过来摁住了。” 这种场景,他们早就经历了不止一次两次,熟练的很。 准备好这一切后,应彦羡便为李二缝起了伤口。 应彦羡皱眉道:“怎么伤的这么深?” 李二疼的没说话,魏八子道:“还不是有兄弟大意了,险些被狼爪撕破脖子。” 真要是撕破了脖子,那就没救了。 应彦羡边为李二缝着伤口边说道:“是不是觉得狼群不可怕,就没尽全力?” 没有人答声,熟悉应彦羡的人都知道,这等时候,就是都头即将要发火的时候,最好别招惹他。 应彦羡继续说道:“常年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只要有一次你松懈了,那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这个道理,我都教过你们吧?” 没有人敢答声。 欧阳修没有介入这里面,他知道,这是应彦羡在教育他自己的兵。 如果欧阳修真的出声劝解了,恐怕,就会坏了应彦羡在这些人心里头的形象。 早些年,欧阳修也入过军队,懂得些军中的规矩。 “这次,有李二救你们,下次呢,下次你们指望谁来救你们?” “指望天,指望神仙,还是指望敌人?” 面对应彦羡的这一个个质问,无人敢出一丝声响来。 应彦羡拍了拍李二,说:“好了,短时间内别动这条胳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二这算是掉了一块肉,起码得休息个十天半月才能够生龙活虎。 李二点头。 “都头,兄弟们都知道这个理,一时的松懈也可以理解,下次,谁要是再这般,我李二头一个不答应。”李二道。 现在,也唯有李二能够说上一两句话来了。 应彦羡看着剩余所有人,说道:“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兵,也都是我兄弟,如果,如果今夜死了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会很难过。” “所以,能活着就别死,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家里头,埋在故乡的土壤里面。” 他们几乎都是背井离乡的人,家中有着妻儿老母老父。 如果,他们死掉了,他们老家中的亲人一定会很痛苦。 呜呜…… 有人听着都头应彦羡这话哭了起来,或许,是想到了家中的亲人。 自古以来,华夏人都是思乡念乡的,心中的那片乡土情割舍不掉。 应彦羡看了一圈,也没有多说,只是道:“以后,都小心些,别轻易死掉。” 虽然,应彦羡保护不了每一人,让他们都一直很好的活下去,可是,他能够尽最大的力量,少死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改变不了世界,那就改变自己身边人的命运。 应彦羡是一个务实的人,他不会,不,是不想想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只想,活下去。 “遵命。” 轰然声中,众人齐齐回话。 欧阳修看着这些儿郎,真都是好儿郎。 同时,眼前这个应彦羡,也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一本正经的应彦羡,真是顺眼多了。 不过,欧阳修一想起刚刚给李二缝补伤口的场景,他就觉得渗人。 那是人,那是人的胳膊,那是缝补的人肉,不是块布条。 这种处理伤口的办法,还是欧阳修头一次遇着。 待会,欧阳修定要好好问问应彦羡。 这个世界,在应彦羡眼中的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第308章 随军赶路的日子 等到一切散去,应彦羡提着酒坛子走到欧阳修身旁。 欧阳修知道,这是刚刚给李二清洗伤口剩余留下的酒水。 看到都头应彦羡走了过来,齐小鸣和杜忠这才离去。 应彦羡还是那个应彦羡,有些狂放不羁。 咕咚。 欧阳修看着提着酒坛子仰头喝酒的应彦羡,心中忽然间喜欢上了他这种不羁。 世间千千万人,人人各有不同形色。 而今,也只有应彦羡在欧阳修面前表现的最是真我。 “难怪,难怪你手底下的兵卒骄悍,今日,老夫算是明白了。”欧阳修道。 应彦羡抹了一把嘴,咧嘴笑着。 “欧阳相公说错了,他们是悍卒,而不是骄卒。”应彦羡纠正说。 欧阳修呵呵一笑,对着应彦羡说道:“没错,如果是悍卒,一定是骄卒,不然,哪里来的骄傲感?必定有着过人的本领,使其骄傲才可。” 应彦羡没有反驳,因为,应彦羡他也认为,一个人,只有有了本事才可以骄傲,如果没有本事,骄傲个屁,那是找死。 所以,他认同欧阳修的说法。 欧阳修问道:“你们,以前都是这么处理伤口的?” 对于喷酒,欧阳修不太明白,对于缝补伤口,欧阳修更是不明白。 应彦羡解释说:“喷洒酒水清洗伤口可以消毒,防止伤口感染,缝补伤口可以让伤口的疤痕遗留的小一点,或者可以说伤口愈合的更快。” “目前,我正在找一种药草,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这样,他们才会少受一些痛苦。” 应彦羡想找一种药草代替麻醉剂,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最佳的替代品。 如果大青叶制作烟草成功,倒是可以一试,不过,效果应该不是最佳。 欧阳修道:“老夫明白了,刚刚看到李二,真是好汉子,痛成了那般模样愣是没叫出来。” 看的人胆战心惊,身处其中的人定然也不好受。 应彦羡看着已经被扶着回营帐中休息的李二,他道:“这种痛苦,他们,几乎人人都遭受过。” 如果没有这些伤痛,他们又怎会知道、学到疆场杀敌的本领。 都是靠命搏出来的。 欧阳修知道应彦羡这话何意,他懂得。 “欧阳相公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早点赶路。”应彦羡说道。 欧阳修点头,只是,却是没有一丝困意。 今夜,他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应彦羡,以及他身边的这些人。 应彦羡独自坐在篝火堆旁,一个人喝着酒,不时地从怀中掏出一两个干豆,嚼的很是香甜。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慢慢,慢慢,慢慢的只有应彦羡一人的歌声回荡在这山涧。 有一种凄凉,有一种雄壮,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听得旁人既是热血沸腾,亦然心中悲沧。 待到第二日一早,应彦羡就走出了营帐,看到齐小鸣与杜忠两人在练刀。 应彦羡喊道:“今日,是发了什么疯,这么努力。” 对于齐小鸣和杜忠,应彦羡最是了解不过。 他俩小子,成日想些有的没的。 齐小鸣回答说:“都头,我们要杀敌,所以,要努力的练刀,到时候,保护都头你们。” 呵呵。 应彦羡为之一笑,屁话,老子们还用着你们两个臭小子来保护。 “行,好好练,以后,我和你们二哥等人要是出点事,就是你们的罪过了。” 应彦羡心中虽然那般想,可是,嘴中却没有这般说。 一直以来,都是应彦羡他们在护佑着齐小鸣和杜忠他们,自然,他们心中也能够感受得到。 既然,他们两人有心保护应彦羡他们这些人。 那么,应彦羡又何必打破他们的美好幻想。 这就是知恩图报,这是优秀的美好品德,应彦羡自然不会阻扰。 杜忠闷声答道:“都头,我们会的。” 应彦羡对着杜忠这老实孩子笑了笑,虽然杜忠没有完全说出心中意思,可是,应彦羡也能够理解他的话。 “好,你们俩,去吹哨子,集合所有人,妈的,都这个时候,都还睡着懒觉。”应彦羡骂道。 一般,这个点,只要听到应彦羡在营帐外说话,大家伙都会起来。 可是,今日,愣是没有一个出来的。 齐小鸣和杜忠马上拿出自己的随身哨子,吹响。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就走了出来。 “李二,不是让你休息吗?”应彦羡见到走出营帐的李二道。 李二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说:“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咱不是那种嫩胳膊嫩腿的人,没啥事。” 又不是没受过伤,矫情什么。 欧阳修也习惯了听着哨子声起床,只是,他无论紧赶慢赶,都是慢了这些人一步。 待到欧阳修走出营帐,应彦羡已经带着手下兵卒列好队,准备练刀了。 似这般高强度的训练,欧阳修是闻所未闻。 其余军队,大都是三日一练,或者五日一练,最勤快的也是两日一练,这就已经极好了。 可是,应彦羡不,应彦羡带着定远军是一日一练,还是往死了练。 这是在赶路途中,听孔四海说,如果不是赶路,应彦羡能够把他们练吐。 光是想一想,欧阳修就觉得可怕。 应彦羡外表看起来倒是温柔俊雅,可是,内心藏着一尊狂魔。 让人敬畏。 同时,这恐怕也是为何手下兵卒服气他的原因。 鲜少有着将领能够随着,或者亲身带着兵卒操练。 以身作则,比说什么好听的都实用。 欧阳修算是理解了应彦羡嘴中常说的要让旁人看得见,看得见,才会服气。 看来,应彦羡不光是会说,还能够做出来。 知易行难,在应彦羡这里不存在的。 欧阳修没敢想太多,拿起自己专属兵刃就站在了队列最后,而后随着他们一刀一式的连了起来。 说来也怪,这一次赶路,给了欧阳修从所未有的体验。 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再那般虚弱,就好似放飞了自我。 心中畅意无限,连着身体也好了很多。 这也使得欧阳修明白了一件事,只要心情好,啥都不是事。 第309章 久违的定州城 或许是好事多磨,昨日应彦羡他们遇上了狼群,今日,就又被山贼堵在了这条山道上面。 欧阳修觉得应彦羡真是一个灾星,这一路而来,事情是真没少出。 这体质属性,恐怕无人能够胜其左右。 那些山贼刚想要喊话,就被应彦羡打断。 “放下兵刃,双手抱头,走出来,这是你们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应彦羡喊道。 岂料,却惹得面前这些山贼一阵哈哈大笑。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如此不知所谓。” “小白脸,你给大爷舔鞋底都不够格,却比大爷还狂傲。” “哈哈哈,这人莫不是疯子吧?” “奶奶的,老子们才是劫匪,这人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 一阵嘲讽过后,山贼们就冲杀了过来。 既然,这些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就直接宰杀了就是了。 反正,他们这些人手里面哪个没几条人命。 不然,谁会平白无故来做山贼。 应彦羡拔出后背长刀,刀指前方山贼,下令道:“一个不留。” 狠辣的山贼遇上了更加狠辣的应彦羡,两者,必定有一方灭亡。 “驾。” 这一次,齐小鸣和杜忠两个小子率先冲杀了出去。 孔四海喊道:“喂,找死啊。” 随即,孔四海也紧紧地跟在他们两个人后面冲杀了出去,或许,在孔四海他们的眼里,齐小鸣和杜忠还是属于被保护的人。 欧阳修身边留下了一个受伤的李二,没有办法,李二不能够剧烈冲杀,只能够做这等事了。 欧阳修感叹道:“自己真是连个……,唉,不说了。” 李二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前方,他知道,如果万一有危险,他还是要冲出去的。 齐小鸣和杜忠两人交相掩护,而后顺利斩杀一名山贼,贼子脑袋骨碌碌的滚落在地。 既然见了红,那就没有收刀的道理。 齐小鸣对着杜忠点了一下头,两人再次冲杀而去。 孔四海则是更加迅猛,直接将手中长刀狠狠地甩了出去,直直插入一名山贼胸前。 继而,孔四海冲过去,拔出长刀,带出漫天血花。 “爷爷们的路还敢阻拦,今日,爷爷就教教你们怎么做鬼。”孔四海吼道。 只是一个瞬间,那些山贼就死伤大半。 “跑,快跑,这些人太厉害了。” “首领都被砍死了,我们,还是快些跑吧。” “跑呀,跑呀,分开跑,分开跑。” ………… 有人慌忙中乱喊着,希望能够逃得一命。 可惜的是,人怎么会跑得过马匹。 应彦羡见此,直接道:“格杀勿论。” “是。” 继而,众人分散追杀。 少顷,众人归来,提着那些逃跑开的山贼脑袋。 这活,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轻车熟路。 欧阳修看着这些被砍掉了的脑袋,直直叹息:“痛哉,痛哉。” 应彦羡道:“欧阳相公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了,不给他们活路?” 欧阳修看着应彦羡。 因为,欧阳修有时候看得懂应彦羡,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他。 应彦羡道:“很好解释,一开始,我给过他们所有人活命的机会,只是,他们没有珍惜。” “方才,这些山贼,明摆着是想要我们的性命。” “一报还一报,欲要杀人,就要接受被杀的命运。” “今日,就算我们没有杀死这些山贼,他们还会继续作乱,劫掠过往行人。” “既然遇上了,那就随手解决了这个麻烦。” “这样,斩草除根,以后,这里,不会再有山贼了。” “也能够让更多的普通人活下去。” 应彦羡说完便不再解释,他相信,欧阳修听得懂自己这番话。 欧阳修心中释然,自己,许多年没有出过京师,几乎已经忘记了这种杀伐生涯。 疆场之上,是不会被允许仁义所在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欧阳修明白了应彦羡的话。 “老夫明白,他们造孽不少,也算是罪有应得了。”欧阳修道。 不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欧阳修着实不想再看到。 兴许,是年纪大了,心中向善,不愿再造杀孽。 应彦羡让魏八子带着人收拾场面,把尸体都丢在山上,喂养附近的野兽,毕竟,人可以打猎野兽吃,野兽,也可以吃人。 互相往来。 欧阳修听到应彦羡这个吩咐又是一阵苦笑,都这等时候了,应彦羡还能够开的下去玩笑,这心理…… 很快,魏八子就收拾完了场面。 应彦羡擦干净长刀,收入后背。 “首级都放好,回到定州城,我给你们请功。”应彦羡道。 毕竟,这些首级能够换来不少战功,再不行,也都是些银子。 相信,自己送给定远军指挥使赵明的这个礼物他会喜欢。 过了这座无名山,再赶个半日路程,就是定州城了。 不知为何,应彦羡心中有了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受。 算起来,定州城应当是应彦羡的第二个故乡了,这里有他的部众,这里有他思念的人。 人呐,只要在一个地方留下了念想,那就是扎根在了此处,逃也逃不掉。 砰砰砰。 应彦羡的心跳的厉害,不知为何。 “减缓速度。”应彦羡下令道。 坐在马车中的欧阳修瞬间觉得舒适了不少,这次可真是奇怪了,应彦羡这是头一次主动要求减缓赶路速度。 这让欧阳修百思不得其解,想要知晓其中原因。 李二来到应彦羡身旁,问道:“都头,可是有事吩咐?” 不得不说,李二的心思果真细腻。 应彦羡道:“李二,叫两个人先进城探听一番,而后,悄悄出来,告诉我城中情况。” 李二没有多问,而是直接领命而去。 对于定州城,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溜进去摸一圈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摸进定州城的两人就赶了回来。 “禀都头,定州城,无大事,一切如常。” 这是探听之人传回的消息。 听到这,应彦羡舒了口气,这就是一个好消息。 “那,全力赶到定州城,进城,回家。”应彦羡喊道。 这句‘回家’着实没毛病,久违的定州城,他们又回来了。 第310章 定州,告辞 “应先生回来了。” “先生,饿不饿,吃个包子。” “应先生,好久没见到你了,可还好?” “先生好,先生慢走。” “太好了,应先生回来了。” …… 自应彦羡回了定州城,来自路边的招呼声就没断过。 这让欧阳修很是诧异,看得出来,应彦羡在定州城的名声极好。 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这般热情的给着应彦羡打招呼。 这又一次刷新了应彦羡在欧阳修心中的认知。 “小子,老夫没想到,你在定州城混的如此风生水起。”欧阳修道,这些贩夫走卒,最是能够代表一切。 应彦羡摆摆手,难得谦虚说:“其实,小子就是仗着识几个大字,有时间就讲课,将这些知识传输给他们,仅此而已。” 定州城的民风淳朴,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对你好。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有人将它们给繁琐了起来。 欧阳修点头,算是明白了些其中缘由。 应彦羡将随行部众遣散,让他们先回去歇着,毕竟赶了数日的路程,一路的风餐露宿,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好好歇息一番还是有必要的。 要不是还有事要办,应彦羡早就回去睡觉去了,谁不想好好歇歇。 “欧阳相公,我先带你去定州指挥使府吧。”应彦羡对着欧阳修问道。 闻此,欧阳修点头。 “随你,老夫此番来此,就是随着你去镇戎军的,定州这里,老夫管不着,也不想管。”欧阳修如是道。 欧阳修这一路行来,只是带来了一双眼睛,看遍一切。 应彦羡明白了欧阳修的意思。 来到指挥使府上,应彦羡求见定远军指挥使赵明。 时间不长,赵明就亲自出来迎接。 “哈哈,彦羡,我就说嘛,你一定能够平安归来的。”赵明哈哈大笑着给了应彦羡一个熊抱,脸上满是笑容。 应彦羡对着赵明说:“指挥使,这次回来,我还带来了一位朝官。” “朝官?”赵明不明,看向应彦羡。 应彦羡将欧阳修介绍出来,使得赵明大吃一惊,这位,可是朝中相公级别的大佬,平日里头,哪有自己见到的份。 “定远军指挥使,赵明,拜见欧阳相公。”赵明行礼道。 欧阳修道:“赵指挥使不必多礼,老夫已经被官家贬官发配,配不得相公这称呼。” 赵明不敢,朝中这些相公,哪个不是有着三头六臂,他赵明可不敢得罪。 凡事,小心为妙。 赵明赶紧将人请进了指挥使府上。 进了府,赵明令人沏茶,沏好茶。 “定州偏远,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欧阳相公,还请勿怪。”赵明陪笑道。 欧阳修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赵明的小心翼翼,欧阳修他心中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赵明行事处变能力不弱,看得出来,他混到指挥使这个职位上也是费了不少力。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处事方式,不必强求,随心就好。 “无碍,老夫不在乎这些。”欧阳修道,虽然,欧阳修喜欢喝茶。 然后,欧阳修看向应彦羡,示意他赶紧办他自己的正事,别耽误了时间。 应彦羡拿出文书,对着赵明说道:“指挥使,这次京师之行,某,幸得官家赏识,做了侍读官,担着出使西域的重任。” 听到应彦羡这话,赵明自然大为惊呼。 “好,好,彦羡,我当初就说过你,咱这定州城,以后出息最大的肯定是你,果真没错。”赵明喜道。 应彦羡又道:“只是,以后再也不能在指挥使手下做事情了。” 赵明哈哈一笑,道:“升官了,自然要去别的地方,说,官家给你安排了哪里?” 其实,对于应彦羡升任侍读官一事,赵明早就得到了消息,只是,没有先说出来罢了。 有些事,还是让应彦羡亲口告诉自己的好。 应彦羡也不隐瞒,直接道:“镇戎军。” “镇戎军?!” 赵明呢喃了一句,说:“镇戎军那里也不错,不过,只是距离咱们定远军有着足足三日的路程,不算近。” 如果,如果应彦羡能够被安排到定远军附近,那么,以后,赵明就能够与应彦羡互为犄角。 这般,就不会惧怕西夏人从侧面杀过来。 可惜的是,镇戎军,距离他们定远军的距离不算近。 到时候,就算定州城有了危险,应彦羡带着军队过来救援也需要不断的时间。 恐怕,那时候定州城就不复存在了。 这也是赵明为之失望的一点。 不过,既然应彦羡升了官,对他赵明肯定是好事情的,因为,他与应彦羡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上下级关系。 这就是属于赵明的聪明之处了。 应彦羡道:“官家安排,自然不敢反驳,不过好在,都是守卫国朝。” 赵明听此,笑道:“对,对,都是守卫国朝,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接着,赵明又对着应彦羡问道:“不知,彦羡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这次,既然应彦羡回来了定州城,那么,势必就是来辞别的。 赵明也不会说什么挽留的话,那都是些虚的。 如果他真是这般说了,恐怕,以后和应彦羡的关系会越来越疏远。 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都得恰当而已。 对于这些,赵明早就熟练的很。 应彦羡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在定州城休息一晚,明日就要启程赶往镇戎军,而后前往西域。” 毕竟,应彦羡身上担着重任,不能够说撂挑子不干了。 赵明也知道应彦羡身上的担子。 “没问题,今夜,我就为彦羡你接风洗尘,送君一程。”赵明大声道。 应彦羡知道,今夜这场酒席自己拒绝不了。 “好,任凭指挥使安排。”应彦羡道。 赵明哎了一声,说:“以后,咱们就是平级了,喊我赵兄就可。” 赵明是一个粗人,名字中没有字,后来的赵明混好了也没有给自己起字。 用赵明的话说,一个人,一生就一名字就足矣。 不改了。 应彦羡笑着点头。 第311章 杏仁露酒作坊酿假酒 就在应彦羡准备离开指挥使府的时候,这时,赵明得了消息。 “啊!” 赵明惊呼,这件事发生的太过不是时候了。 现在,应彦羡就在自己面前,这件事…… 所幸,应彦羡见到赵明如此表情,便开口问道:“赵兄,可是有事?” 应彦羡觉得此事徐自己有关,不然,方才赵明不会先看了自己一眼。 欧阳修停住脚步。 赵明也没有隐瞒应彦羡,此事,他早晚都是要知晓的,于是便道:“应兄,是惠娘,惠娘出事了。” …… 环州城,与定州城有着相同的作用,皆是抵御外敌所存在。 环州城的指挥使是曹伟,与赵明不同的是,曹伟据说是沾亲带故上位而来。 所以,环州城周遭的城池一般与此城不会有太多纠葛。 人们总是反感与众不同的那些人,认为他们都是靠着旁门左道来的,而那些人也瞧不上大众之人,觉得这些人统统都是庸才,成不了大事。 所以,才会有圈子形成。 物以群分,人以类聚。 只是,由于杏仁露酒作坊的扩张一事,张惠来到了环州城,她想要在环州开一家杏仁露酒作坊的分店。 而今日,是环州城杏仁露酒作坊开张的第一天。 便出事了。 张惠经过这数月的磨炼,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她开始变得勇敢果断。 听闻应大哥已经做上了侍读官,不知那是多大的官。 对于应彦羡的消息,张惠自然是十分关注的。 定州城的杏仁露酒作坊已经步入正轨,爹爹在那里主持,这点张惠倒是放心。 环州城的杏仁露酒作坊刚刚一切准备完毕,今日就是开张的日子。 自然,张惠也是希望得到一个好的回报。 另外,张惠请到了环州军的指挥使曹伟,不知他今日会不会来。 一切都准备妥当,杏仁露酒作坊马上就要开张,张惠却得了消息,说指挥使曹伟曹将军有要事,不能前来。 当时,张惠心头就咯噔一下。 如果在环州城,没了曹伟的支持,那么,杏仁露酒作坊将会寸步难行。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事实。 像定州城、环州城,这些城池,与内地的那些城池不一样,这里,是以军事管辖为唯一,一城的指挥使,就是老大。 如果,没有老大的庇护,下面的小弟想要立足此地,几乎痴人说梦。 前面,赵明让张惠找了曹伟,曹伟也接见了张惠,只是,没有利益的驱使,谁又愿意帮助张惠这么一个弱女子呢? 张惠想到了曹伟的胃口,太大了,如果将杏仁露酒作坊一半的份子都给了曹伟,那张惠不如直接离开环州的好。 只是,一开始曹伟答应的好好的,只要三成份子,张惠也已经着实在环州城置办地方。 当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曹伟忽然又反悔了,索要五成的份子。 这个结果是张惠所不能接受的。 找了曹伟数次,张惠都被吃了闭门羹。 送过去了请帖,曹伟倒是收下了,今日,却又告知不会来此。 这简直就是耍人玩。 只是,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一城指挥使大人,而张惠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还是一介弱女子。 别无他法。 环州城的杏仁露酒作坊,只能够如期开张。 开张之后,却鲜少的有着环州商户来庆祝。 唯一来到的是环州李氏布庄的李小婉婉娘,自张惠踏入环州城后,她与李小婉就结交了。 两人都是女子,而且都是独自打拼。 这一遭遇让两人有着相同说不尽的话题,自然一见如故。 李小婉比张惠大了几岁,索性就自称姐姐。 李小婉对着张惠道:“惠娘,今日,是你杏仁露酒作坊开张的日子,姐姐我呀,特意给你带来了一份大礼。” 说着,李小婉让人将礼物送了上来,是她们李氏布庄的绸缎。 张惠看着如此上好的布段,她连忙摇头,太过贵重了。 李小婉道:“这是我特地差人给你做的一身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惠娘,咱们女子在外做生意,可是没有人会心疼,得学会自己心疼自己。” 因为,李小婉看到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忙活的张惠,实在心疼,这妮子,比自己都拼。 张惠只好接下李小婉的这个大礼。 李小婉左右瞧了瞧,见到前来恭贺的人不多。 “惠娘,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李小婉问道。 张惠摇头,笑道:“哪里会有问题,没事的姐姐,我能够解决。” 既如此,李小婉便不再多问。 “你这酒作坊的布置倒是新颖,打姐姐我进来后,满鼻子的都是酒香味。”李小婉道。 张惠说道:“今日,我特意备了一份酒水,送给姐姐的。” 张惠所说的这个酒水酒水杏仁露的升级品,这个升级后的杏仁露适合大人老人小孩女子喝。 张惠拿来一坛酒水,指着道:“这坛杏仁露,咱们女子也可以喝,而且,有甜甜的口感,还不会轻易醉人。姐姐可以品尝一口,看看是否合口。” 李小婉也不客气,当即取了一小口的杏仁露酒水,轻轻抿了一口。 “咦?” 喝过之后,李小婉轻声疑惑。 这种酒水,既有着酒水的醇香,还有着蔗糖般的甘甜,而且,似乎,还有着解渴的功能。 这是美味。 “好喝,真好喝。”李小婉对着张惠研制的这种杏仁露酒水赞不绝口。 面对李小婉的这种喜欢,张惠自然是高兴的。 “姐姐喜欢喝就好,以后若是喝没了,派人来我这里取就是了,不要姐姐的酒钱。”张惠道。 李小婉打趣道:“那姐姐我不得天天喝几口你这杏仁露吗?姐姐可不想成为一个天天醉酒之人。” 嘻嘻嘻…… 两人都笑了起来。 嘭。 一声剧烈的响动惊动了所有人。 “假酒,假酒,这是假酒。”有人叫嚷道。 于是,听到这叫嚷的路人纷纷围观过来。 在大宋朝,卖假酒是很损坏名声的,而且,被人所唾弃。 宋人爱酒,另外一个极端就是极其的厌烦假酒。 第312章 搭救惠娘 “假酒,假酒,这是假酒。” 诸多人被这声叫嚷所吸引,慢慢围观而来。 与此同时,张惠放下手头事,快步赶了过来。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指着他们杏仁露酒作坊中的一坛酒水吼道假酒。 张惠站出来,问道:“我们杏仁露酒作坊从来不做假酒。” 那男子听后呵呵一笑,道:“是吗?那你可敢亲口尝一下这酒水?” 张惠道:“有何不敢?” 如果真是自己酒作坊酿出来的酒水,张惠就敢喝。 李小婉拉住张惠,她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惠娘,可能是有人特意来找事的。”李小婉提醒道。 张惠点头,不管是不是特意来找事的,她都要接着。 于是,张惠舀起了一勺子的酒水,用舌尖轻轻抿了一口。 清淡如泔水,难喝至极。 很明显,这一坛酒水酒水假酒。 张惠放下酒勺,对着那大腹便便的男子道:“不错,这坛酒水的确是假酒。” 哗。 先前,听了这大腹便便的男子的叫嚷,众人还觉得心有疑惑,可是,而现在,杏仁露酒作坊的女主人都亲口承认这是假酒了。 这下子,没逃了。 可是,下一瞬间张惠又道:“可是,这一坛酒水定不是我杏仁露酒作坊酿出来的酒水。” 那男子冷笑,道:“狡辩,如果不是你杏仁露酒作坊酿出来的酒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是她们杏仁露酒作坊开张的日子,却惊现假酒。 对杏仁露酒作坊的名声打击自然不是一星半点的,恐怕,以后在环州城也立不住脚了。 围观众人纷纷指指点点。 “开张第一日就卖假酒,这店家也是不想干了。” “不一定,听闻,这杏仁露在定州城很火的。” “不管怎么样,他们必须要先把假酒这件事搞清楚,不然,我是不会来这买酒喝了。” “且看看,事情的最终定论,再做论断不迟。” ………… 张惠道:“这酒,一定是假的,可是,至于为何会出现在我杏仁露酒作坊这里,还有待调查,父老乡亲们,我杏仁露酒作坊素来以诚信闻名,从来不会干这等小人之事,如果信得过我惠娘,就容我两日时间查探一番此事,到时候,定然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那大腹便便的男子才不会遂了她的愿。 “不妥不妥,万一,到时候你把这假酒换成真酒怎么办,想要瞒天过海,休想。” “你……” 张惠有些气急,这人,这般模样就有些无赖了。 李小婉站出来,道:“父老乡亲们好,我是李小婉,是李氏布庄的当家人,今日,是杏仁露酒作坊开张的第一日,我李氏布庄来庆贺,发生了这等假酒事件,绝对不是我们所期望的。” “对于杏仁露酒水的名声,相信大家也都听闻过,如果想要喝上杏仁露酒水,就请大家给惠娘时间查清楚这件事,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围观众人有些松懈。 “李氏布庄,这可是老牌子了。” “听闻,李氏出了一个女强人,大抵就是面前这个李小婉了。”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同意?” “李氏布庄,的确有这个资历站出来说话。” ………… “大家伙,不能答应她们啊,万一,到时候她们还继续卖假酒,喝死了人,那就不好了。”那男子大喊着。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队官兵。 “官爷,官爷,这里有人卖假酒,我要举报,我要举报。”大腹便便的男子冲了出去。 官兵来到杏仁露酒作坊,在尝喝了假酒之后,立刻下令道:“人抓起来,送大狱,杏仁露酒作坊,给我封了。” 李小婉站出来,拦在张惠身前,道:“我是李氏布庄的李小婉,我看你们谁敢?” 那官兵领队之人对着李小婉还算客气,道:“李小姐,咱们兄弟知道你的名头,可是,今日这事,你也别让兄弟们难做。” 李小婉看着这人。 “实话告诉李小姐吧,这杏仁露酒作坊,得罪了人,如果李小姐真想要救下你这朋友,就去找人求助吧。” “都带走。” 只是片刻时间,杏仁露酒作坊就被封掉。 而张惠等一众杏仁露酒作坊帮工,统统被带到了大狱之中,等候发落。 这件事,在不大的环州城犹如暴风雨一般传开。 毕竟,杏仁露酒作坊作为新近走进环州的商贾,这才初一开张就被封了店,实属有些说不过去。 也有人在私下里猜测到,是不是杏仁露酒作坊的主家得罪了人,才这般的。 反正猜什么的都有,只是,身处环州大狱的张惠是不晓得了。 “小人,真是小人。” 张惠心中知道,自己得罪了何人。 曹伟。 张惠如果能够有幸活着出去,这定州,她一定要打进来,把杏仁露的牌子做起来。 这是一个不服输的女子。 环州,李小婉在张惠被抓后就急匆匆来到了定州指挥使曹伟的府上。 “指挥使大人,杏仁露酒作坊入驻环州,是咱们环州的好事,怎么,怎么会这样?”李小婉道。 环州,本来就不大,要想发展的好些,就更加需要这些商贾入驻进来。 不知曹伟怎么想的,非要找人家麻烦。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愚蠢。 曹伟留着一撮小胡子,整个人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可却心狠手辣着呢。 曹伟道:“对于杏仁露酒作坊的事情,本官也很难过,只是,下面人说杏仁露酒作坊涉嫌贩卖假酒,这就不行了。” “李小姐,你也是知道的,贩卖假酒那可是大罪,说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李小婉知道曹伟对自己说这话是吓唬自己的。 “那,那还请指挥使大人网开一面,先将惠娘放出来,让她去查清楚假酒一事,不然,这事情解决不了。”李小婉努力想要救出张惠。 曹伟道:“放出张惠,也尚无不可,可是,私放犯人,于本官而言,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李小婉瞬间就明白了曹伟的意思,而后拿出几张银票。 “指挥使大人,这是婉娘的一点心意,一点酒钱,还望指挥使大人莫要嫌弃。”李小婉将银票给到了曹伟。 曹伟趁机摸了一下李小婉的洁白手掌,有些心猿意马。 “好说,好说。”曹伟呵呵一笑,喊道:“来人……” 第313章 前往环州 只是,出了环州大狱的张惠并不能够离开环州城,被限制在了环州城,目的,就是要她用赎金来解决此事。 对此,李小婉对着张惠道:“惠娘,莫急,事情,总会解决的。” 遇见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或者用银子砸,不然,就会一直被盯着,脱身不得。 张惠道:“我不急,只是,我在想,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如果是曹伟,张惠觉得不太可能。 身为一城指挥使,不会如此作为,说出去旁人也会笑话他。 而且,此番,张惠是给环州带来了繁荣,是好事。 李小婉道:“曹伟只是求财,有些好色,不过,以前从未听说他会抵触外地商贾来环州城立足。” 毕竟,到时候,环州城发达了,也有他曹伟的一份功劳。 只是,不知,为何对杏仁露酒作坊如此。 这其中,必定是有着缘由,只是不为她们所知。 张惠不再纠结这些事情,而是对着李小婉说道:“这次,有劳姐姐破费了,等事情解决,惠娘会把钱还给到姐姐的。” 听到张惠这番话,李小婉摆摆手,说:“惠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再说,姐姐给妹妹花点钱怎么了,说还钱,就有些见外了。” 张惠对着李小婉问道:“姐姐,有纸笔吗?” 这件事,张惠唯有求助定州城指挥使赵明了,张惠认识的其余人,都帮不上忙。 张惠不可能在环州这里拖着,对她们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事情尽早解决,就能够尽早的从此事中脱身而出。 如果应大哥在就好了。 突然间,张惠想起了应彦羡,张惠相信,如果应彦羡在这里,绝对会帮自己出主意的,应大哥无所不能,总是能够很神奇的做出一些事情来,令人惊讶。 可惜的是,此时的应大哥远在京师汴梁,又怎么会插上翅膀飞来帮着自己。 张惠有些想念了。 于是,当身在定州城的赵明接到张惠这封书信的时候,恰巧遇上了应彦羡返回定州城。 事情就是这般巧合而自然。 或许是张惠的祈祷起了作用,此事被应彦羡遇上。 应彦羡拦下赵明,对着赵明说:“赵兄,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 赵明看着应彦羡,毕竟,当初是自己将曹伟介绍给张惠的,而今,曹伟却将张惠捉拿入狱,还查封了环州杏仁露酒作坊。 这就有些不地道了。 可是,论级别,赵明与曹伟属于同等级别,谁也管不着谁。 顶多,赵明派人过去问一问,让曹伟放了张惠。 如果曹伟给了赵明这个面子还行,如果不给,到时候赵明就会骑虎难下。 所以,应彦羡才拦住赵明,说着自己去解决。 欧阳修开口问道:“惠娘是何许人也?” 赵明与应彦羡纷纷看向欧阳修。 应彦羡苦笑,道:“惠娘,是一个活泼的女子,她善良、可爱,而今闻名定州的杏仁露酒水便是她家酿出的。” 欧阳修瞥了一眼应彦羡,老夫,不是想听这些。 或许是时间紧急,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不能耽搁应彦羡抵达镇戎军,然后出使西域的要务。 而且,赵明似乎觉得,张惠在应彦羡心中的分量挺重的。 “赵兄,告辞。”应彦羡对着赵明抱拳。 赵明回道:“应兄,慢走。” 匆匆出了赵明的指挥使府,应彦羡对着欧阳修道:“欧阳相公,此事,您老人家就别掺和了,我这就带上人去环州。” 这种天,估计到了环州也就黑天了。 而且,应彦羡需要快马加鞭赶去,欧阳修……不行。 欧阳修也知道自己不能够耽误应彦羡的事情,就道:“好,你先去。” 你先去,老夫随后也就过去了。 只是,应彦羡没有听懂欧阳修这个话的意思。 “好。” 找来齐小鸣,安排妥当欧阳修的住处等问题后,应彦羡立马带着孔四海他们赶去了环州城。 此番一去,还不知结果如何。 不过,应彦羡誓要将张惠救出环州城。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大不了,就杀出来。 应彦羡突然起了杀心。 这种边关,沙尘飞扬,处处都是杀机,自然,也陶冶了不少人的杀心。 轰隆隆。 定州城门大开,应彦羡他们随即冲了出去。 定州城内,欧阳修看着准备要去做饭的齐小鸣,道:“怎么又是你们俩留着了?” 果然是老狐狸。 一句话就卡在了齐小鸣和杜忠这两个年轻小子的心间。 齐小鸣道:“要不是欧阳相公,咱们俩也不会留着。” 咔。 欧阳修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半大小子给噎了一顿。 “老夫问你们,从这里,到环州城,需要多长时间?距离几何?”欧阳修问道。 杜忠对此倒是了解,说:“路程不远,也就一二百里,快马加鞭的话,一个多时辰就能够赶到了。” 欧阳修问道:“应彦羡此番前去,估计到了也就天黑了,真不知道这小子着急个什么劲。”~ 此话却是引来齐小鸣和杜忠的双重讨伐。 “惠姐姐有难,都头自然要去搭救的。” “如果有人胆敢伤害惠姐姐,我就要杀他们全家。” “呸,不会的不会的,惠姐姐才不会死。” “等惠姐姐回来,还得给我们做饭吃呢。” …… 听着他们俩的聊天,欧阳修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张惠与他们这些人的关系极好。 如今,张惠有难,他们都会拼着命的上去施救。 欧阳修而今对这个张惠倒是来了兴致,想要瞧一瞧,到底是哪样的女子能够让应彦羡这般。 那么,这趟环州之行,他也要去凑凑热闹了。 不然,刚刚看着应彦羡那小子的脸色,恐怕到了之后非得与人怼起来。 到时候,边关中的士卒都是火爆脾气,如果再动了刀兵,恐怕就不好了。 所以呀,还得有老夫压阵。 欧阳修叹口气。 不过,还是吃饱喝足再去的好。 不然,到地了之后可没有管你吃喝。 看起来,欧阳修还算镇定,将事情早就想通彻了。 第314章 质问 环州城,张惠根本无心吃饭,她还是小瞧了商场中的尔虞我诈。 这才沦落此等境地。 这次对于张惠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教训,要深刻于心。 李氏布庄,李小婉找到张惠,对其道:“惠娘,别多想了,如今,这环州的杏仁露酒作坊你是开不下去了,只要人能够平平安安就好了。” 只要人在,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小婉想要帮助张惠,可是,他们李氏在环州顶破了天也就是一个稍微大点的商贾,根本无能为力。 女人做生意就是这点难,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刁难。 李小婉尝过这种痛苦,而今,她自然最是能够理解张惠的这种心情。 假酒事件,足以击垮这个新开张的杏仁露酒作坊,让其在环州城无立足之地。 张惠道:“不管如何,惠娘都谢谢姐姐的帮助,若不是姐姐,恐怕,现在我还在牢狱之中。” 李小婉笑着。 只是,杏仁露酒作坊中的帮工都还身在牢狱之中,这些人,还是需要张惠去搭救的。 自然,张惠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这种事情,她办不来。 “也不知,赵明指挥使有没有收到我的书信。”张惠呢喃道。 就算收到了,估计也是明后两天才会派人来吧。 依着杏仁露酒作坊的规模,不值得赵明为此大费周章,来得罪环州城的指挥使曹伟。 恐怕,赵明就算接到了自己的求救书信也会故作不知。 张惠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环州城城外,应彦羡带着部众紧赶慢赶,终是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赶至环州城门口处。 环州守门士兵见到如此声势,自然早就关闭城门,站在城墙上望着城门外这些人。 “尔等何人?” 应彦羡让孔四海上去答话。 孔四海问:“都头,咱是说定远军的名号,还是镇戎军的名号?” 如今,他们还没有从定远军里面完全除名,可是,在明面上,他们又都是镇戎军的兵卒。 所以,孔四海问的这个问题也没错。 不过…… 嘭。 李二给了这个粗货一棒槌,都这等时候了,还管这些作甚。 干脆,李二直接出来大声喊着回道:“我乃定远军赵明指挥使麾下的第一都李二,奉我家指挥使命令前来环州有事找曹指挥使商议,还望城墙上的兄弟打开城门。” 城墙上的守门士兵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就打开城门,他们让李二且在门口处等着,他们派人去禀告指挥使曹伟。 正要用晚膳的曹伟听到定州城来了人,他瞬间就猜到了定是赵明派人来的。 “没有想到,赵明对杏仁露酒作坊的事情这般上心。”曹伟呵呵笑着自语道。 今日一早发生的事情,今日晚间就派人来到了环州城,可见,赵明的办事效率。 这次,曹伟倒是要看看,赵明是要何说法。 “放他们进来。”曹伟道。 “是。” 不多时,环州城城门被缓缓打开,应彦羡带着人奔进环州城。 见到曹伟之后,应彦羡亮明自己的身份。 “曹指挥使,我是镇戎军指挥使应彦羡,这是我的任命文书。” 应彦羡一上来就亮明自己的身份,看来不想和曹伟打太极,太过耗费功夫,而且不值当的。 曹伟看后皱眉,怎么,又牵扯到了镇戎军。 应彦羡,对,应彦羡。 曹伟终于明白了过来,应彦羡不就是定远军中的那个杀神应彦羡嘛。 只是,奥,曹伟恍然。 此人这是升官了,早就听闻应彦羡去到了京师汴梁,如今回归,已是镇戎军指挥使。 看来,此人是得了不少机缘造化。 “应指挥使,不知,此等时候造临我环州,是有何要事?”曹伟问道。 一时间,曹伟并没有将杏仁露酒作坊的事情与应彦羡牵扯到一起。 如果他好生打听过一番杏仁露酒水的起源,恐怕就能够得知杏仁露酒水与应彦羡的渊源关系。 应彦羡道:“今日突然造访,是因为我听闻曹指挥使抓了杏仁露酒作坊的主家张惠,是也不是?” 曹伟听出了应彦羡语气中的干脆,道:“不错,杏仁露酒作坊涉嫌贩卖假酒,被抓了个正着,所以,本官也是被逼无奈。” 好一个被逼无奈,一句话就彻底将自己择了出去。 应彦羡道:“杏仁露酒作坊,不会酿假酒,也不会贩卖假酒,这里头,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曹指挥使,不知,那惠娘现在身在何处。” 曹伟的好心情被应彦羡破坏的一干二净。 “本官不知。” 曹伟觉得自己没必要告诉应彦羡关于张惠的消息。 应彦羡笑了声,道:“曹指挥使,你抓了人,怎会不知人的消息,莫非,想让要本指挥使,亲自去找人?” 曹伟怒道:“应彦羡,这里是环州城。” 这里是环州城,是老子的地盘,这城池中都是老子的环州军,莫要太过张狂。 应彦羡不会去管曹伟的这等狠话。 “环州城又当如何,曹指挥使,我来问你,当你得知杏仁露酒作坊贩卖假酒的时候,你有没有派人仔细调查,就将惠娘抓了起来?”应彦羡质问道。 很明显,这是故意为之。 既然,曹伟都如此明目张胆,那应彦羡也没有什么与他好说的。 对待敌人,自然就要霸气一些。 何必遮遮掩掩的虚与委蛇,在这里,讲究的是实力为尊。 “你……” 曹伟为之一滞,说实话,他哪里会有功夫去调查这等破事情。 “本官,还未来得及。”曹伟道。 对于这件事,曹伟自然不能够让应彦羡抓住自己的把柄,不然,曹伟就是傻子。全网 .78z. 应彦羡道:“那么,举报杏仁露贩卖假酒的那男子可在?” 呃…… 曹伟再次为之一滞,关于那个男子,早就放跑了,谁还会留意他。 “下面人核实情况后就将此人放走了,怎么,难道本官还要再派人抓回来不成?”曹伟怒道。 自从应彦羡进门而来,就一直质问曹伟此事,真当老子是泥人不成。 曹伟心中的怒气渐渐升腾。 第315章 杀杨攸 应彦羡要的就是曹伟的怒气,不生气,如何给到自己机会,人在生气的时候最容易丢失理智。 所以,气大伤身,要懂得平心静气。 “那么,本指挥使,就要先行谢过曹指挥使了。”应彦羡顺着竿子往上爬道。 “你……” 曹伟再次为之一滞。 “张惠身在何处,本官一概不知,不信,你自己且去找吧。”曹伟甩袖道。 应彦羡回道:“都听见了吗?曹指挥使大量,让我们自行找人。” “来人。” “在。” 李二、孔四海他们回答的喊声极大,瞬间吓了曹伟一大跳。 都一帮他妈吃饱了撑得,喊这么大声作甚。 应彦羡下令道:“先去大狱里面找一找,看看、问问有没有惠娘的消息。” “是。” 这次,曹伟做好了准备,没有被吓着。 只是,轰然声过后,李二、孔四海他们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开始四处查找张惠的踪迹。 应彦羡看着曹伟,坐下道:“曹指挥使,这次,我从京师回来,也偶尔听到了一些关于曹家的情况,不知,曹指挥使想不想听一听。” 曹家,是将门世家,自曹彬随从宋太祖征战开始,曹家就一直立在大宋朝堂。 曹伟传闻和京师曹家有些沾亲带故,那就说明,他很关注曹家的状况。 果真,听到应彦羡这般说后,曹伟神色一变,不知应彦羡此话何意。 “曹指挥使,曹家的日渐没落,相信你还是知道的。”应彦羡道。 曹伟没有出声。 就如同王朝一般,世家也是如此,从辉煌时候,渐渐没落,不复往日情景。 曹家在大宋前期的确很是牛逼,可是,慢慢就不行了。 因为,谁都不敢保证每代人都会有一个出彩的人物,来保持世家的这种繁荣。 “其实,官家对你们曹家也算是厚爱,不曾剥夺过你们曹家任何一人的官职。” “外面都说,曹指挥使与京师曹家有着关系,其实,不管如何,曹指挥使都会是曹指挥使。” “不是吗?” 听到应彦羡的这句问话,曹伟面色开始平静下来,他知道,应彦羡摸过自己的底细。 曹伟问道:“应指挥使,你到底想要如何?” 对于应彦羡的这种无形的威压,曹伟有些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应彦羡道:“没有别的意思,本指挥使就是想要问问曹指挥使,究竟是何人,在曹指挥使面前搬弄是非,想要害了杏仁露酒作坊?” 先前,赵明给曹伟打过招呼,让其照顾杏仁露酒作坊。 曹伟不会如此就驳了赵明的面子,这里面,定然是有人作怪。 应彦羡便是想要知道这个作怪的人。 曹伟坐着不语,他在衡量,衡量这件事的利弊。 应彦羡,现在风头正盛,听闻官家很是喜爱,而且,与着朝中几位相公也有着关联。 说实话,远远不是现在曹伟能够得罪了的。 “杨攸。” 最终,曹伟说出一个人来。 “杨攸?”应彦羡有些吃惊。 杨攸是赵明指挥使府上的文吏,与自己素来不和。 只是,没有想到,他的手会伸这么远。 “好,曹指挥使,这份人情,某记下了。”应彦羡站起身。 曹伟能够告诉自己这些信息已经很是难得,应彦羡不准备再从曹伟口中套出更多消息来。 望着离开的应彦羡,曹伟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应彦羡,他竟然知道自己与曹家没有关系。 之前,曹伟借着曹家的声势,在边军里头是吃得开,而曹家也没有理会过自己这个小卒。 只是,今日被应彦羡突然点醒,曹伟猛然惊醒,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自己,借助了曹家的势,奈何,谁又知道曹家也借了自己的势呢。 曹家需要无所不在的眼线,而这种欲遮欲掩的恰到好处。 应彦羡走出曹伟的指挥使府,与孔四海他们会合在一起。 李二道:“都头,大狱中并没有惠娘的身影,不过,却从杏仁露酒作坊的帮工嘴中得知,惠娘与环州李氏布庄的李小婉走的极近。” 应彦羡道:“不着急,既然惠娘没有危险,那就先去找另外一个人。” “谁?” …… 会同客栈,杨攸正是藏身此地。 能够亲眼看到杏仁露酒作坊被查封,于杨攸而言,的确是一桩美事。 应彦羡,这就是你看不起老子的下场。 杨攸知道,只要有应彦羡在的一天,他杨攸在定州城就出不了头。 可惜,应彦羡这次去到京师汴梁城,应当会葬身在那里吧。 杨攸如此想着。 杨攸自己摆了一桌酒菜,他自顾自的独饮着,心情惬意。 这次,自己完全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做成的此事,想一想就觉得美妙。 两个城池的指挥使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过美好。 呲。 杨攸喝了一口酒水,这酒水恰恰就是杏仁露酒水。 “还真是美味,可惜的是,你注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杨攸道。 嘭哧。 杨攸所在房间的门被打开,应彦羡带着人冲了进来。 杨攸怒道:“谁这般大胆……” 不过,当他见到应彦羡的时候,满脸的惊诧,应彦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莫非是自己喝晕了。 杨攸有些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啪。 孔四海一个巴掌瞬间就让杨攸苏醒过来,他知道,很疼,很疼。 “你,你们,竟敢殴打朝廷官吏,这是造反,造反,懂吗?”杨攸怒喊道。 至于,为何应彦羡突然会出现在这里,杨攸一时间还没有想透。 应彦羡站出来,道:“杨攸,你我本是同僚,可是,奈何你的心胸太过狭窄,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杨攸道:“应彦羡,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一介莽夫。” 在杨攸的心中,应彦羡永远都是一介莽夫,不足为虑。 应彦羡道:“千不该,万不该,你动了歪心思,还拿惠娘开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做了不对的事,就要承担结果。” 对于应彦羡说的这个结果,应该很好懂。 第316章 杀人,如此而已 其实,对应彦羡开刀倒不会引起应彦羡多么大的反感。 反而,如果伤害了应彦羡身边的人,那就不得了了。 人,为什么拼了命的想往上爬? 无非,是想要保护好身边的人,让身边的亲朋好友看得起。 这或许很狭隘,但是,却很真实。 应彦羡身边的人就是他的逆鳞,动之,必死。 所以,当杨攸动了这个歪心思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杨攸看着应彦羡这副面孔,他也是一个心思聪明之人,瞬间明白过来,是曹伟出卖了自己。 只是不知道,曹伟为何会这般就说出了自己来。 这点,杨攸恐怕是没时间去验证了。 “哈哈哈……” 随之,杨攸一阵大笑。 至于,自己,为什么恨极了应彦羡,他自己也开始忘了。 一生所学,竟毫无用武之地,最后,竟然连一个武夫都比不过。 这让杨攸他如何甘心。 说到底,还是野心太大造成的问题,而且还是实力的不匹配。 应彦羡离开了定州城,而张惠的杏仁露酒作坊也开张了。 一时间,生意极好。 甚至,还要将杏仁露酒作坊的生意做到别的州城去。 看到这一切,杨攸不服,自己敌不过一介武夫也就罢了。 而今,竟然连一介弱女子都比不过了吗? 对此,杨攸是不服气的。 所以,他要比一比,看看到底是谁强,谁弱? 都是嫉妒心在作祟。 眼看着就要搞垮环州城的杏仁露酒作坊了,谁知,此刻竟然杀出来了应彦羡,坏掉了杨攸的计划。 真是天意,真是天意。 杨攸知道,自己这盘棋,到此,结束了。 应彦羡就好像是有着上天神力助着一般,无所不能,一切人都要为其让路。 “应彦羡,难道,你想要世上所有人都遂了你的意不可?”杨攸质问道。 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皇帝,也挡不住旁人的三心二意,何况是你?”杨攸道。 应彦羡回道:“皇帝?皇帝又当如何?你,杨攸又当如何?” 对此,应彦羡表示的很不屑,杨攸竟然还与皇帝比较了起来,真是不知所谓。 杨攸朗声道:“好你个应彦羡,竟敢藐视当今天子,实在该死。” 哈哈,终于让杨攸抓住了应彦羡的把柄。 应彦羡盯着杨攸看着,他想看看,看看杨攸到底是如何被自己蠢死的。 “杨攸,你不用往我身上泼脏水,藐视王法的是你,是你杨攸,而不是我应彦羡。”应彦羡道。 都这个时候了,杨攸还在嘴硬,真是,不知死字该如何写。 杨攸依旧不惧,他自己本身就是朝廷官吏,虽然不在官册之中,可是,也算是有名的。 就算应彦羡知道了是自己整的杏仁露酒作坊,哪当如何? 旁人怕应彦羡,可他杨攸,不怕他应彦羡。 杨攸道:“杏仁露酒作坊,本就是定州之物,是你应彦羡,窃取了定州的财富,我要禀告赵明指挥使。” 倒打一耙,倒真是属于杨攸的风格。 应彦羡不着急了,坐下,喝着杨攸的酒水,道:“杏仁露,你杨攸倒是会享受,一边,使绊子查封杏仁露酒作坊,一边,却又在偷偷喝着杏仁露的酒水,果真是君子行径。” 有些人,读书真的是读到了狗肚子里面,是非不分。 杨攸为之口顿,接着,他道:“要不喝上两口杏仁露的酒水,怎知真假?” 到了这时候,杨攸的嘴口照样硬的可以。 应彦羡对着杨攸问道:“没关系,既然,事情都已经搞明白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杨攸,借着自己是定州城文吏的身份,假传定远军指挥使赵明的命令,联合环州城曹伟加害杏仁露酒作坊。 这件事的起因,只是因为应彦羡的优秀。 这让应彦羡想起了一句话来:不被人嫉妒的人只能是庸才。 他自己被杨攸如此惦记,不知是好是坏。 应彦羡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点才是,不然,对不起杨攸的如此处心积虑。 杨攸看到应彦羡的表情,表示吃惊。 “你,应彦羡,你要做什么?”杨攸觉得气氛不对,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我告诉你,这里可是环州城,我可是朝廷官吏。” 加害朝廷官吏,那是死罪,是要砍头的。 本来,杨攸觉得应彦羡绝对不会在此处加害自己。 忽然间,杨攸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杨攸他忘记了,忘记了一件事,应彦羡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他一身煞气,哪里会管这些有的没的。 只要得罪了他应彦羡,此人,就该杀。 别管事后的问题,那是事后,发生事情的当时就要按照自己的心中所想去解决事情。 应彦羡最不喜欢的就是拖拖拉拉。 应彦羡摇摇头,杨攸,也就走到头了,就凭着这种心态,一辈子也是做不大的。 “杨攸,我知道,你罪不至死,可是,总得有一只鸡站出来,杀给猴看。”应彦羡紧盯着杨攸,问:“不是吗?” 噗通, 杨攸这是明白了,应彦羡是要杀鸡给猴看。 很不凑巧的是,自己就是那只鸡。 而猴,杨攸知道有着曹伟一个,甚至,赵明也在内,其余的,他就不知道了。 可是,杨攸不想死,不想当这只倒霉的鸡。 “应彦羡,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自己也会死的,朝廷,朝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杨攸吼道。 应彦羡道:“剩余的事情,就不牢杨文吏费心了,我自然会解决干净。” 杨攸彻底急了,他要逃生,他不要死。 这里,远远不是他杨攸的终点。 可是,杨攸他如何能够逃得出去。 应彦羡缓缓关上了这间房门,只是,不多时,从里面流出一丝血迹。 恐怕,待到第二日,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客人已经死掉了。 只是,那时候,就不关应彦羡的事情了。 相信,曹伟会处理的很好,用不着应彦羡为此操心。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 同时,这也是应彦羡对曹伟的警告,别轻易的就欺负人。 谁都不是好惹。 第317章 事情完美解决 应彦羡自会同客栈出来后,李二问道:“都头,要不要去找惠娘?” 他们这次急赶至环州城,为的就是解惠娘之困。 而今,应彦羡三言两语间,便已经替惠娘解决了这个大麻烦,还找出了其暗中使坏之人。 接下来,就是告诉惠娘真相的时候了。 应彦羡想了想,恐怕,今夜张惠这个傻丫头也睡不好,不如,自己先去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的好。 “嗯,去李氏布庄。”应彦羡道。 既然张惠与李氏布庄的李小婉交好,那就说明,她有极大的可能就住在李氏布庄那里。 于是,应彦羡他们一众人赶到了李氏布庄。 当李小婉告知张惠的时候,说门外有一叫应彦羡的男子求见,问惠娘认不认识? 张惠当即就大喜,立刻跑了出去。 但愿,此刻的自己不是在做梦。 李小婉愕然,张惠如此行径,她倒还真是头一次见着。 果真,在李府门外,张惠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么,是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呼唤吗? 张惠如是想着。 应彦羡看到张惠如此傻傻的模样,笑着问道:“莫非,我又变帅了?” 扑哧。 张惠没笑出来,跟在张惠身后的李小婉倒是没忍住,哪有人这般自恋的?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方才是没看清楚,现在距离近些仔细看看,还真是蛮帅气的。 张惠听到李小婉的笑声后才反应过来,她知道,应大哥又那自己开涮了。 “应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惠问道。 此刻的应彦羡,应该是在京师汴梁城,而不是环州城。 两者差着十万八千里,呃,也就上千里的路程。 这让张惠有些不敢相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做梦也不能够这般真实。 张惠想掐一掐自己,可是,她又不敢如此做,定然会让应大哥笑话自己的。 应彦羡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见我家的惠娘被坏人欺负了,那怎么可以,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尽管知道应彦羡说的这些话大都是胡诌,可是,张惠还是很开心。 同时,张惠也想了起来,应彦羡怎么会知道自己遇上的事情。 “应大哥,你怎么会知道……” 还未待张惠说完,应彦羡就道:“天都黑了,难道,惠娘你就准备一直在这里呆着说话?” 简直很气人哦。 张惠这才反应过来,此刻,她们还是站在李氏布庄的门口。 张惠连忙奥奥道,对着李小婉问:“婉姐,应大哥人很好的,他能不能……” 李小婉明白张惠的意思,这个傻丫头,李小婉说:“快,都快些进府,小慧,你赶紧去收拾一下,沏些茶水,招待客人。” 一番安排,展现了李小婉临危不乱的心态。 等入了府,应彦羡对着李小婉道:“李小姐,多谢施手搭救惠娘,感激不尽。” 应彦羡从曹伟那里知道,若不是这位李氏布庄的李小婉,恐怕,张惠没那么容易就会被放出去,在大狱中也是要受些罪的。 所以,该有的谢意还是要做到的。 李小婉笑的很舒服,对着应彦羡说:“应都头客气了,我身为惠娘的姐姐,自然要帮着惠娘的。” 叫一声姐姐,那就是姐妹了。 有了事情,自然,不能够让一个人扛着。 这一点,李小婉做的不错。 这不禁让应彦羡高看了一眼李小婉,此女,有大将之风。 张惠这时候才问道:“应大哥,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环州这里,你不是在京师吗?” 应彦羡解释道:“我也是今日才回到定州城,本来准备歇息的,可是,从赵明那里得了消息,说你在环州城被欺负了,这还得了,所以,我就立刻赶来了。” 应彦羡不想让张惠太过担忧这些事情,语气中带着轻松感。 张惠还是有些疑惑,不知应彦羡如何就…… 应彦羡说道:“事情,我已经给惠娘解决了,曹伟那里也已经答应了我,明日,他就派人去拆封杏仁露酒作坊,然后,发布告示,澄清假酒事情。” “这样,你的杏仁露酒作坊就又可以开张了。” “傻丫头,是不是,很高兴,很开心,很感谢应大哥?” 应彦羡逗趣着张惠。 张惠惊讶的啊了一声,怎么这么突然,明明,明明就是很大的难事情,为什么,应大哥这么轻易地就给自己解决了如此难题。 好了不得。 可是,当李小婉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就不镇定了。 李小婉可是知道的,曹伟那里,说话并不好使。 而且,假酒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使坏,这就需要用些手段,找到使坏那人。 看应彦羡这个样子,身上风尘仆仆,明显是才刚到不久。 可是,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他就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还顺手给解决掉了整件事情。 不可谓不惊人。 李小婉真是很好奇,眼前这个男人是究竟如何做到的。 张惠张大嘴巴,看着应彦羡。 “就……就这样,就解决了?”张惠有些不可置信。 应彦羡笑着问道:“不然呢,不然,你以为要一直拖下去,或者,关闭环州城的这家杏仁露酒作坊分店吗?” 那是不可能的。 在应彦羡的世界中,生死都算不得大事情,何况这种小事耳。 张惠真的是太过高兴了。 “呀,谢谢应大哥。”张惠突然道。 应彦羡忽的一下站起身,怒视张惠,问道:“什么,你竟然对着我说谢谢?” 忽然间,张惠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不知如何去做。 应彦羡道:“对你应大哥,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改日,罚你给我送去两坛杏仁露好酒,以示惩戒。” 张惠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李小婉叹口气,这个男人,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征服了惠娘。 而且,还借着这个由头索要去了好处。 这个好处,大概就是此番应彦羡帮忙解决这个麻烦事情的好处了。 李小婉不由得叹气。 好霸道的男人,好有趣的男人,好厉害的男人。 第318章 只要我想 本来,李小婉是想着让应彦羡这些人暂住在李氏布庄中。 奈何,应彦羡笑着婉拒:“我已经找好了客栈,住宿问题不用担心。” 然后,应彦羡又转过头去对着张惠说:“惠娘,今夜,你还是与李小姐住在一起吧,等天亮,我来接你。” 这话,极为的暖心。 张惠心间涌过一股热流,暖暖的。 而一旁的李小婉猜测得到,应彦羡此举,大抵是让张惠与自己走的近些。 而且,应彦羡并不希望他自己的到来破坏了自己与惠娘的感情。 这个男人,做事很细腻。 送走了应彦羡,张惠的心情显然开朗了许多,话也多了不少。 李小婉问道:“惠娘,你与应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突然间,李小婉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对这感起了兴趣。 张惠便说了起来:“我与应大哥的相遇也是偶然,记得那时……” 不知不觉,便成了姐妹间的夜谈。 而待到了第二日,应彦羡还没醒眼就被哐哐的敲门声给乱醒。 接着,开了门的应彦羡就见到了满脸怒气的欧阳修。 “咦?欧阳相公,你怎么会在这里?”应彦羡纳闷道。 欧阳修怒笑一声:“哼,老夫怎么在这里?你问的这是人话吗?” 应彦羡表示很无辜,自己……不知怎么又招惹到了欧阳修。 幸而,齐小鸣也跟在后面进了来。 “都头,昨晚,在你们赶来环州后,我们吃过晚饭也跟着来了,欧阳相公怕你们摆平不了事情,就……” 奥,如此,应彦羡算是明白了。 只是…… “这些我明白了,可是,你们,怎么会如此狼狈?”这才是应彦羡纳闷的地方。 “哼。” 欧阳修更是冷哼一声。 杜忠苦笑,道:“昨夜,来到环州城外已经临近半夜,环州城城门,不给咱们开。” 哈哈哈…… 应彦羡有些憋笑。 “真是岂有此理,欧阳相公亲临此地,怎地,连城门都进不来,真是太过分了。”应彦羡怒道。 只是,依照大宋朝律,城门,是轻易不能够打开的。 就算,就算朝中相公来了,也不行。 所以,这个亏,欧阳修是吃定了。 怪不得,怪不得欧阳修会如此生气。 老夫紧张兮兮的跑来帮你摆平麻烦事,可到了头,连城门都进不来,佝偻着残躯在城门下熬了大半夜。 你说气人不气人。 要搁旁人身上,恐怕得直接掀桌子了。 欧阳修这还算是有些涵养,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欧阳修看着应彦羡的这副模样,就道:“别装了,赶紧的,把床给老夫腾出来,让老夫睡上一觉。” 应彦羡觉得欧阳修抢床抢的没问题,立马就将自己睡过的暖和的床铺让给了欧阳修。 欧阳修道:“老夫肚子有些饿,快去准备些吃的,不要太油腻,清淡些。” 人年纪大了,吃不得太过油腻的东西。 应彦羡马上让人去准备粥食小菜。 外头,应彦羡对着齐小鸣和杜忠两人道:“你们也去休息会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等办完了回来喊你们一块离去。” “奥。” 应彦羡带着孔四海李二他们先去外面的小摊上吃了点早饭,而后来到了李氏布庄。 待通报之后,应彦羡再次走进了李氏布庄。 李小婉邀请应彦羡他们同吃早饭,奈何应彦羡他们在外头早已经吃过了。 待李小婉与张惠吃过早饭后,应彦羡对着张惠道:“走,带我去看看你的杏仁露酒作坊。” 既然来了,就要将所有事情都做好,不要给惠娘留下任何隐患。 张惠点头。 “婉姐,我就先回去了,等事情处理好后,我再来谢谢婉姐。”张惠有礼道。 李小婉笑了笑,送着他们走出了李氏布庄。 见着离去的张惠应彦羡他们,李小婉很是羡慕张惠能够有这么一个男人在竭尽全力的帮着惠娘。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劳碌命罢了。 爹爹卧病在床,娘亲早年撒手人寰。 他们李家,早就已经是风雨飘摇,这些年,都是自己在强撑着。 所以,当李小婉遇上张惠的时候才会那么的深有同感。 路上,张惠几次想要询问应彦羡是如何解决此事的,应彦羡都是回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搞得张惠很是无奈。 到了杏仁露酒作坊,应彦羡全面检查了一番,点头道:“布置的不错,不过,太过老土。” 噗。 张惠觉得自己精心布置的已经很不错了,到了应大哥眼中,成了老土。 应彦羡道:“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都拆掉,你这里又不是花楼,这些东西,华而不实。” “奥。” 女孩子家嘛,总喜欢多姿多彩。 应彦羡道:“地板还行,深褐色,与酿酒坊的气氛相托。” “茅厕怎么只有一个?”这让应彦羡大为吃惊。 张惠道:“不然咧?” 应彦羡吩咐道:“必须是两个,一男一女,男女分开,这样,可以保证安全的同时又不妨碍同时如厕。” 卫生这一点很重要,毕竟是关于排泄大事的,就好像吃饭一样重要。 呕…… 张惠记下这事,准备后续修改。 然后,应彦羡又提出了几点建议,张惠都一一记下。 应彦羡说:“只要将这些改好了,杏仁露酒作坊随时能够开张,到时候,曹伟曹指挥使会来捧场。” 张惠张大嘴巴,曹伟怎么会来? 不过,旋即,张惠想到了这次是应彦羡出马,怎么会跟自己一样。 恐怕,到时候,那些见风使舵的环州商户也会送来贺礼,他们就算不给张惠面子,也要给曹伟面子的。 有了环州指挥使曹伟的庇护,环州杏仁露酒作坊就算开起来了。 应彦羡补充道:“环州杏仁露酒作坊的份子,赵明一成,曹伟四成,剩下的五成,你自己做好规划,想要继续开分店也可以,想要拿到家里看着睡觉也可以。” 张惠本来想要吐槽凭啥给到曹伟四成这么多,被应彦羡这么一说,她的思路瞬间歪了一层。 “呸,应大哥才看着钱睡觉呢。” 哈哈哈…… 应彦羡随即哈哈大笑,如果可以,也不是不行的,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像自己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只要他想,天下财富皆可取来。 第319章 送别 当曹伟得知朝中相公欧阳修也随之来到环州城的时候,他慌忙而出了指挥使府。 “下官不知欧阳相公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望欧阳相公不要怪罪。”曹伟请罪道。 欧阳修看了一眼应彦羡,心知自己又被应彦羡拿枪使了。 可是,奇怪的是,欧阳修竟然没有一点反感,反而觉得,这才是应彦羡的真作为。 不然,还有点不习惯呢。 欧阳修没有怪罪曹伟,只是吩咐他好好干,以后升官的机会很大。 “要懂得报官家的恩,环州地处要势,是抵御西夏国的首要,要做好防御。”欧阳修苦心劝慰道。 曹伟当即发誓自当全力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中午,众人又一块用了午饭。 事后,曹伟趁机将应彦羡拉到一旁,坚决不要杏仁露酒作坊的四成份子。 早知道有朝中相公欧阳修在这里,他曹伟哪里会有这份胆子。 应彦羡道:“曹指挥使,实话告诉你,这杏仁露酒作坊,和欧阳相公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该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言外之意,不是你的,就不要伸手拿,是会死人的。 对于昨夜发生之事,曹伟自然一清二楚,也明白了应彦羡的狠辣。 虽然,曹伟他自己办事也是如此,可是,敢当着自己的眼,杀掉了杨攸这等官吏,也是需要胆气的。 而且,也证明,应彦羡与定州指挥使赵明的关系非同深浅,杀掉了赵明府上的一名文吏易如反掌,且不会惹来赵明的反感。 这些,都是曹伟得来的信息。 曹伟道:“兄弟我知道,可是,这份子,不要,我坚决不要。” 应彦羡道:“说好的,四成份子,到时候,曹指挥使手底下人出力护着杏仁露酒作坊,也得需要酒钱,这些,不能让曹指挥使出了。” 最后,曹伟仍旧胆战心惊的拿了四成份子。 酒宴散去,应彦羡便要带着欧阳修离开。 “惠娘,与我回返定州城,等过些时日,你再来环州这里。”应彦羡道。 谁知,张惠的倔脾气上了来,道:“应大哥,我想将环州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后再回去。” 不然,下次来到环州,不知又要拖到何时。 而且,环州这里的一应事务都已经打理好了,张惠也想一鼓作气的做好做完。 应彦羡叹口气,道:“好,随你,不过,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张惠点头。 欧阳修催促道:“快点走了。” 婆婆妈妈,儿女情长,要是老夫…… 张惠对着应彦羡道:“欧阳相公急了,应大哥,等你从西域回来,我亲自给你接风。” 应彦羡笑着说好。 张惠望着离去的应彦羡,她心中知道,她不是倔,她是想要做更好的自己。 应彦羡走的很快,张惠觉得自己走的太慢了。 这次的事情,其实,她自己再聪明一点,是能够解决的,可是,她却还要依靠着应彦羡才能够解决。 所以,张惠要努力。 张惠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要等应彦羡从西域回来,给他大吃一惊。 回定州城的路上,欧阳修感叹于应彦羡的多情。 “应彦羡,年轻固然是好,可是,到处留情也是要注意些的。”欧阳修提醒道。 看得出来,张惠是一个好女孩,从面相上欧阳修就能够看得出来。 只是,不希望这般的好女孩栽倒在应彦羡这条破船上面。 应彦羡笑着道:“惠娘就如同我家妹子一般,是欧阳相公多虑了。” 呵呵。 欧阳修听后呵呵一笑,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小子走过的路都多。 只是,应彦羡说不是便不是了。 欧阳修才懒得理会他这个多情种子。 本来打算今日离开定州前往镇戎军,不过,由于应彦羡在定州的部众非要拉着应彦羡一同喝酒。 没有办法,应彦羡他们只能够在定州城多待一日时间。 定远军第一都的兵卒们也都晓得,应彦羡不可能将他们全都的人都带走。 势必,大部分人都会留在定远军中继续杀敌。 “恭贺都头被提升为镇戎军指挥使,以后,见面就不能喊都头了,要喊应指挥使大人了。” “这是好事,我们是第一都啊,是杀敌最勇猛,战功最卓着的都,都头自然要做大官。” “镇戎军虽说距离我们定远军有着三日路程,可是,也是眨眼就能够到的地方,不怕见不着面。” “今日,大家要不醉不归,赵明指挥使大人已经说了,今日,咱们第一都没有任何值勤情况。” “好,不醉不归,恭祝都头,呸,是应指挥使大人,一路高升。” …… 欧阳修没有参与到这场送行宴中,他觉得,应彦羡与他们这些都里的兵卒们单独喝酒更为合适。 他呀,还是,一人,一桌,两菜,一热一凉,一壶小酒。 还是这般来的痛快。 第二日天色还未明,应彦羡他们就悄悄的出发离开定州城了。 城门处,赵明一身盔甲,显得甚是魁梧。 赵明道:“应兄,今日,我戎甲送你,祝应兄一路平安,以后,有缘再见。” 他们这些行伍之人,说不得哪日就会死在某一场大战之中。 今日的别离,可能就是永远了。 应彦羡抱拳,他知道也明白赵明穿着这一身盔甲的意思。 大抵就是,那些浴血厮杀的日子,那些生死与共的日子,以及,那些战死的同袍,应彦羡统统都不会忘记。 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有着今日的应彦羡。 “赵兄,共勉。” 多余的话,应彦羡不想说,也不愿说。 只是希望,每一个人都好好活着,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赵明咧嘴一笑,挥手。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是赵明新学的一首诗,是唐朝诗人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意味,也就遇着今日相同。 应彦羡听着身后传来的诗句诵读,他觉得,赵明也是有心了。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应彦羡回道。 只是,车厢里的欧阳修听到这话,却是鄙夷应彦羡,又开始说狂语了。 真是应彦羡。 第320章 镇戎军 令欧阳修幸好的是,在从定州城前往镇戎军的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一些意外之事。 而这些,就足以令人欣喜了。 镇戎军,兵卒之数不足两千,如果真要到了镇戎军军中一看,恐怕能够有着一千出头就算极好的了。 这里是边关,就算一开始是有着满编之数,可是,这里时常就发生一场战斗厮杀。 而日常下来,那些损失的兵额,朝中并不能及时补充进来。 所以,天长日久下来,慢慢就会造成缺额。 望着这座稍微有些破败的城池,欧阳修一开始甚至都没有认出来这里就是镇戎军所在的镇戎城。 简直,更像一个土堆。 欧阳修对着应彦羡问道:“镇戎城,所在白马河与天蓝河的交汇处,本就是一个好地方,怎么如此破败不堪?” 应彦羡摇头不知,但也说道:“这里虽然水源不缺,可却缺人,没有了人,就算是京师之地,也是如此。” 所以,人才是最重要的,要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欧阳修点头表示认可,人,真的是太重要了。 “走吧,我们进城。”欧阳修道。 就算如此,镇戎城也有着兵卒在守着城门。 应彦羡拿出自己的上任文书,道:“我是你们新来的指挥使应彦羡。” …… 白解,是目前镇戎军最高的军事指挥官。 “末将,白解,拜见指挥使大人。”白解道。 应彦羡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此人,白解长的比较方正,一身的正气。 应彦羡道:“白将军不必多礼,这次,官家让我来镇戎军,目的就是为了西域之行。” 白解面无表情,他只需要听令就是了。 应彦羡道:“这次,我需要了解镇戎军的一切,还请白将军协助。” 白解道:“没问题,镇戎军就这点东西,指挥使大人一看便知。” 没有过多的客气,应彦羡便让白解带着自己在镇戎城中逛了一圈。 白解道:“镇戎城中加上生活的百姓拢共也就不足三千人。”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片刻时间就能够走个一遍。 应彦羡问道:“兵卒有多少?” 白解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鼓起尤其道:“七百,不足。” 七百? 这远远比应彦羡预料的要差的多。 一个边镇军队,满编两千人,现在,竟然不足七百人。 缺额缺的有些可怕。 白解解释说:“这些年,战死的,逃亡的,老死的,病死的,不少。” 不然,谁愿意待在这里。 应彦羡点头表示理解。 白解问道:“指挥使大人,末将斗胆问一句,指挥使大人可是杀神应彦羡?在定州城铸京观的那个?” 应彦羡为之一笑,问道:“奥,难道,这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白解道:“没,末将从指挥使大人身上感受到了与我们边军一样的气息,才斗胆有此一问。” 确实,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就会产生于这个地方一般无二的那种气息。 看得出来,白解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应彦羡点头,承认自己便是那个铸京观的定远军应彦羡。 白解笑了笑,算是解了自己心中的一个疑问。 “恕末将直言,指挥使大人是不是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白解问道。 应彦羡愕然,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白将军可否解答,为何这般问到。”应彦羡道。 白解笑笑说:“镇戎军地处偏远,而且又是贫瘠苦寒之地,一般人,哪里愿意来这里做官,除非是得罪了大官,被发配此地。” 不然,就是脑袋秀逗了。 听到这话,欧阳修乐呵了。 “还别说,应彦羡,他在京师却是是得罪了不少人,而且,还都是贵人。” 白解对欧阳修问道:“敢问老者是?” 应彦羡指着欧阳修说:“一个倔老头罢了,死倔死倔的。” 白解愕然,老头,倔老头。 欧阳修啪的一下给到应彦羡一家伙,怒道:“老夫堂堂朝中相公,怎么到了你小子嘴中就成了倔老头?” 真是岂有此理。 欧阳修实在气不过,他要从应彦羡手中扳回一局来。 应彦羡不与这老头一般见识,咱是宽宏大量的人,不斤斤计较。 白解却是被吓了一跳,朝中相公?哪位相公? 欧阳修对着白解道:“白将军,老夫欧阳修,是被官家贬官来到此处的,不过老夫要说明,同时,也是被应彦羡坑蒙拐骗到这里来的。” 本来,以为镇戎军中能够大有作为,最后,却如此这般潦倒。 欧阳修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遭遇低谷,全赖应彦羡。 白解忙抱拳,道:“欧阳修,欧阳相公?” 欧阳修点头:“正是老夫。” 应彦羡对着白解补充道:“甭看我,这老头就是欧阳修,朝中赫赫有名的欧阳相公,不过,现在,是我们镇戎军的人了。” 欧阳修想踹应彦羡一脚,什么叫老夫就是你们镇戎军的人了。 白解却是恍然,接着乐了起来。 “那敢情好,咱们镇戎军有了欧阳相公,那以后,不得横着走吗?” 应彦羡立马破灭掉了白解的这个美好幻想,说:“欧阳相公两袖清风,不会为镇戎军走捷径的,不过,既然我来到了镇戎军,那咱们镇戎军就自力更生。” 白解不明白应彦羡的意思。 应彦羡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咱们镇戎军地理位置就很优越,搞个什么贸易还是很容易的,到时候,想不富都不行。” 反正,都已经成这个熊样子了,还怕什么。 应彦羡心中瞬间就有了打算。 白解觉得应彦羡想的太好了,如果真的这般容易,他们镇戎军也不会吃这么些年的苦头了。 欧阳修对着应彦羡道:“小子,你可别搞些犯法的事情,到时候,不要怪老夫保不住你。” 欧阳修可不想应彦羡走上不归路。 应彦羡说:“咱做的都是守法的事情,不会超过咱们大宋律的界线,欧阳相公这点就请放心吧。” 听到应彦羡这般说,欧阳修虽然放心些,可是,心中还是有着不少疑惑。 令人担忧的家伙。 第321章 随本将出征 围着镇戎城绕了一圈后,应彦羡觉得大有可为。 白解不会因为应彦羡的到来就与他争权夺利,主要也是因为,镇戎军里面真没什么可争的。 而且,这次与应彦羡同来的还有着一位朝中相公。 这也就更加打消了白解的念头。 第一日,应彦羡只是很普通的与白解他们逛了逛镇戎城,然后在镇戎军中吃了顿便饭。 当白解建议与下面将官见一面,好让他们知晓新来的指挥使大人,应彦羡说:“不着急,明日再说。” 相信,今日这般多的人见到了白解陪着自己,自然会有人找白解问缘由。 今晚,就是给他们这些人一个缓冲的机会,如果想要找茬,就赶紧趁这个时间想想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然,应彦羡可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这也算试一试镇戎军的性子,看看是不是与应彦羡他合脾气。 两者适合不适合,总得磨合磨合一下才会知道的。 白解离开了,欧阳修看着应彦羡问道:“小子,你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 在欧阳修的念头里面,应彦羡可不会这么好心,一个坏家伙。 应彦羡摇头,说:“没,就是看着今日欧阳相公太累了,想让您早点歇息,有个美梦。” 呸。 没了外人,欧阳修可不会客气对待应彦羡。 还说什么怕自己累着,想让自己早点歇着,还有个屁的美梦,谎话连篇的家伙。 如果怕自己累着,那今日白天,为何非要拉着老夫这副残躯跟着你们这些年轻人绕着镇戎军一圈。 欧阳修算是看透应彦羡这个人了,不要脸,死不要脸。 “不说的话,老夫就去歇着了。”欧阳修打了一个哈欠。 赶了这么些日子的路,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心中也是轻松了不少。 应彦羡道:“别,小子告诉欧阳相公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 过了一夜,当应彦羡带着孔四海他们早起练刀的时候,整个镇戎城里面都是静悄悄的。 孔四海大大咧咧道:“都头,这也都太懒了吧,比咱老孔还懒。” 依照定州城的生活节奏,人们早就起来升火做饭了,满满的生活气息。 可是,再观镇戎城的现状,简直不忍直视。 这就是差别。 应彦羡道:“没事,不用管这些,我们操练我们的。” 李二问道:“今日,还练刀?” 应彦羡摇头,说:“练刀先放一边,昨日我看了看镇戎城,一圈也就十里不到,我们绕城晨跑,先跑个五圈。” “啊……” 众人真是日了狗了,头一日来到镇戎城,不说歇着吧,还加大了操练强度。 围着镇戎城跑五圈,他们更加情愿练刀半个时辰。 毕竟,相较于晨跑,他们更喜欢与自己的武器作伴。 当白解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就登上城墙看着,看着晨跑的指挥使大人他们。 “白将军,他们这是,干吗呢?”有人问道。 白解道:“没看出来吗?他们这是在操练。” 有人立即道:“操练我倒是看出来了,可是,他们起码已经围着城池跑了两圈了,看样子,还得继续跑下去。” 这就有些过分了。 白解道:“别发牢骚,去,把军中士兵都喊起来,操练。” 或许,白解理解的是,老子这个指挥使都操练,你们如果还睡着懒觉就不识趣了。 “是,我这就去。” 当应彦羡他们晨跑第四圈的时候,镇戎军发出了操练声。 孔四海嘿了一声,道:“这个时候倒是起来了,喊声倒是十足。” 李二道:“以后,咱们也是镇戎军了,孔四海你说话小声些。” 不然,到时候闹出了事情,他孔四海也担不住。 孔四海觉得李二太小心了,做事情总是顾这顾那,做起来不痛快。 只是,人与人之间是不相同的。 李二有李二的优势,孔四海也有他孔四海的优势。 应彦羡喊道:“都别说话聊天了,还有最后一圈,咱们来个冲刺。” 咵的一下,所有人都瞬间垮了下来。 本来,绕城晨跑已经够吃力了,最后,眼看着就要结束了,都头又来一个冲刺。 真是要了老命了。 好在,他们都已经熟知了都头应彦羡的为人,心中虽然有着吐槽,可也一个个都坚持下去。 “冲啊。” “老子要拿第一。” “娘咧,不活了,呀。” “不就是个冲刺吗?” “老袁,咱俩比比,看谁先到终点。” …… 一时间,本是列队整齐跑着的他们,瞬间做了鸟兽散状,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了起来。 当白解很是清楚的看到所有人都跑不过那道身影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新来的指挥使大人,是有着真实力的。 也是,能够从疆场上搏杀取得了一番功名的人,哪里会如此不堪。 白解真是希望,这个男人能够将镇戎军从镇戎城这个泥潭中拯救出来。 操练完毕,自然就是吃饭。 应彦羡看着镇戎军的早饭,觉得太没有营养了。 “白将军,一直以来,咱们镇戎军的早饭都是这么一小碗的稀粥吗?”应彦羡问道。 白解美滋滋地喝着只见汤的稀粥,说:“没办法,这里偏远,粮食也少,就算从朝中运过来,十剩二三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路途遥远,光是在路上消耗的那些粮食就足以惊人了。 应彦羡也明白这个道理,就问:“那,你们就没想过,从别的地方搞些粮食过来?” 别的地方?搞些?粮食? 白解有些摸不着应彦栋的这句话。 应彦羡见白解如此不上道,就干脆明说:“就是,比如,从西夏国借点粮食先吃着。” 白解这才明白过来,就是去西夏国打劫西夏军粮呗。 说实话,这个事,他白解只是偶尔想过一二次,可是,从未真正的实施做过。 应彦羡呼啦啦的几口喝完这一晚稀粥,嘴中能够淡出个鸟来。 “白将军,挑一些身强力壮的,下午随本将出征。”应彦羡忽然道。 “啊?” 白解瞪大眼睛,怎么,就出征了呢? 第322章 去邻居家借些米面 最终,白解在镇戎军中挑出了三百身强力壮的镇戎军士卒,准备随着应彦羡出征。 应彦羡被白解拉来阅兵的时候,应彦羡看到了面黄肌瘦的镇戎军士卒。 这些……就是镇戎军的精兵悍将。 应彦羡觉得,再这般下去,恐怕,镇戎军将会从大宋军队序列中除名。 “就这?” “就这。” 应彦羡一问,白解一答。 应彦羡不再说话,多说无益,且看以后吧。 “现在为时尚早,等吃了午饭再出发吧。”应彦羡道。 白解不解,问道:“大人,军中一般不都是上午出征吗?” 按照惯例,午后出征……似乎有些不妥。 应彦羡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只是说道:“我怕还没走出镇戎城,他们就饿晕了。” “呃……” 白解不说话了,这是明摆着瞧不起他们镇戎军,说他们禁不住奔波。 应彦羡止住白解欲说的话,道:“中午,我让人弄些肉食过来,大家伙都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白解彻底不吱声了。 就连应彦羡都不住的摇头,自己,怎么就这么善良,见不得让人吃苦受罪。 这该死的温柔。 果真,应彦羡说到做到,还未到中午头,就令人送来了两头野猪,分量很足。 伙夫双眼冒光的看着这两头野猪,喜道:“起码二三百斤的大家伙。” 白解这时候才明白,指挥使大人是带着人出城打猎去了。 只是不知道的是,哪里打来的这种大野猪。 伙夫忙喜滋滋的让人扛着解刨去了。 孔四海喊道:“那个,都头……指挥使大人吩咐了,猪血收集起来,猪大肠什么的都不许丢掉。” 伙夫虽然觉得野猪内脏比较脏,可是,也能够填饱肚子,都是好东西,不丢,不丢。 “我这边都给指挥使大人留着,放心吧。”伙夫回道。 孔四海嘟嘟囔囔的回去了。 镇戎军众士卒听闻中午要吃猪肉炖大菜,个个兴奋的不行,隔着十里远都能够闻的着这种肉香味。 真香。 当他们真正吃上猪肉炖大菜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连饭碗都吃下肚。 这等伙食,他们半年恐怕才有一次。 当然,他们也听说了,这次有肉吃,全赖新来的指挥使大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新来的指挥使大人是从下面爬上去的,深深懂得他们这些士卒的困苦。 “还是指挥使大人带劲,一上来就整这么一出。” “嘿,还别说,我巴不得天天整上这么一出呢。” “做梦呢吧,二狗子。” “不过,指挥使大人能够想着咱们这些小兵,算是不赖了。” “看看吧,天长才能够看出人心。” …… 白解听着镇戎军这些士兵的谈话,他不得不感叹,应彦羡只是用了一顿饭,就几乎收买了大部分镇戎军士兵的归心。 另外一方面也证明了一件事,在他们镇戎军中当兵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竟然会被一顿饭菜就收买了人心。 白解有些沮丧,只是觉得自己好失败。 中午吃过饭菜休息好后,应彦羡凑齐了白解给他找来的那三百身强力壮的士兵。 “都看着还行,不知道待会杀敌的时候有没有力气?” 应彦羡声音很大,三百人都能够听得到。 于是,人人都喊着杀杀杀,仿似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应彦羡道:“别喊了,都省点力气,晚上可没猪肉吃了。” 哈哈哈…… 应彦羡一句话就逗笑了所有人。 应彦羡道:“不过,如果杀赢了,那,本将请你们吃牛肉、羊肉,如果杀输了,那么,你们也不会做一个饿死鬼了。” 众人这才明白中午这顿好饭菜的意义所在。 应彦羡说:“本将不强迫人,怕死想退出的,赶紧滚出来,不丢人。” 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说话。 接着,应彦羡又说:“好,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么,到了地,都给我不要命的杀,若是让本将看到有后退的,本将就杀你们。” 这时候,才有人感受到了应彦羡的一身煞气,甚是逼人。 白解也不由得立直身板,他能够感受得到,这位新来的指挥使大人应彦羡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出发。” 没有再多余的话语,应彦羡挥挥手,众人陆续出发。 白解跟在应彦羡身旁,在行军的途中,他才发现,跟在应彦羡身边的那些人,都是精悍之徒。 而且,他们行军,稳而不乱,颇有章法,就算突然间遇上了敌军,白解都觉得他们能够稳得住。 这样的士卒,试问,谁人不喜欢? 白解也想拥有,可惜,他得不到。 可是白解还是不由得问出来:“大人,我们是要去哪?” 就算是去打仗,可得,也得知道和谁打,哪里打,敌人的实力如何。 可是,目前,白解对这些都一概不知,只能跟着应彦羡走着。 应彦羡道:“白将军放心,本将不会自找死路,就是去隔壁邻居家里借来些米面,鸡鸭鱼肉,祭祭牙口。” 白解才不会信应彦羡这番鬼话,这么多人,肯定不会白跑一趟。 令白解更加服气的是,今日,才是应彦羡到镇戎军的第二日,就敢拉着军队出去干仗。 这样的将领,罕所未见。 白解心中对即将发生的这一仗充满了不确定性,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活着回来。 可是,将在前,他不能不遵从将令。 是生是死,听随天意吧。 只是,在镇戎城,欧阳修破口大骂着应彦羡。 “混账东西,谁让他带人出去的?” “区区三百人,就想攻打城池,他是发疯了吗?” “这是要毁了镇戎军呀,这是要毁了他自己呀。” “老夫,老夫,不活了。” “简直就是造孽,老夫当初怎么就听了这个混账东西的话,随着他来了这里呢。” …… 欧阳修是一万个后悔,才来两日,自己手下的将领都还没认全呢,应彦羡这个混账东西就敢拉着军队出去找西夏人打仗。 这,未免太过疯狂了些。 欧阳修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无所顾忌之人。 气煞老夫也。 第323章 只抢该要的 当白解看着面前的这座城池,虽然不大,可是,它也远远不是自己三百人就能够打下来的。 到时候,白解怕他们还没有攻下城池,就死光光了。 再者一说,一般都是西夏人派兵攻打大宋城池,鲜少有宋军攻打西夏人城池的。 这一个极大的转变,瞬间让白解有些扭转不过来,总觉得,自己这一方理亏。 应彦羡见到了那黑点似的中平城,嘴却是咧开了。 真香! “白将军,本将告诉你,这中平城,才配得上我们这一次的出征。”应彦羡道。 不然,好几百人大张旗鼓的出了镇戎城,最后空手而归。 这个人,应彦羡可丢不起。 看着应彦羡的得意笑容,白解苦笑,他总觉得,应彦羡跟说笑似的,跟着他,让自己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白解抱拳问道:“大人,可是,这中平城,我们只有三百人,这里面的西夏军起码有着上千之众。” 言外之意便是,咱们打不过,别打了。 应彦羡道:“没关系,谁说咱们要正大光明的攻打,咱就这么些人,可损耗不起。” 拢共拉来了镇戎军三百人,最后全部死在这里,应彦羡这个镇戎军的指挥使也别做了,卷铺盖回家的好。 既然明的打不过,那就来玩一场兵法阴谋,这就叫兵不厌诈。 白解愕然,不知道应彦羡究竟想要怎样取下这座城。 就算再小心,恐怕也是有风险的。 应彦羡喊来李二、孔四海,对着他们说:“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孔四海嘿嘿笑着,说:“早就等着了。” 应彦羡点头。 “那就出发进城吧。”应彦羡道。 接着,李二、孔四海他们就推着木板车上路了。 白解不知道木板车上到底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应彦羡究竟想怎样攻城。 不过,他很好奇。 应彦羡下令让人和马都好好休息一番,准备晚上攻城吃肉。 听到应彦羡这等话,白解再次愕然,这位指挥使大人,说话太随意了。 难道,他们来到这里就是吃吃喝喝,然后攻个城,就完事了吗? 这,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 白解觉得这个世道有点不太一样了,可是,具体怎么不一样,白解又说不太上来。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晚上……攻城……吃肉。” 白解最后还是将应彦羡的话全部传了下去,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走下去,走下去才知道输赢。 自镇戎城跟着而来的三百镇戎军,一听到晚上吃肉就满身心的振奋,直接把攻城二字丢在了脑后。 夜幕渐渐降临,应彦羡不准任何人升起明火。 白解自然也知道,明火最是容易暴露自己这支军队。 只是,白天领了应彦羡命令的那些孔武有力的兵卒们到底去了哪里,太好奇了。 等到了后半夜,应彦羡让白解喊起所有人,都准备去取城池拿粮食。 白解跟着应彦羡悄然行至中平城外,城里静悄悄的。 不知何时,吱吱……吱吱…… 随之,中平城的城门被打开了。 白解张大嘴巴,这样,就可以了?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殊不知,为了能够培养李二、孔四海这些人,应彦羡可是花费了极大的精力。 呼。 接着,城门口处传来一声口哨声,应彦羡翻身上马。 “白将军,走,攻城。” 白解不知道还让不让这三百镇戎军呼声呐喊着杀冲进去,有些发愣。 只见应彦羡当头一马哒哒哒的冲进了中平城,嘴里还呼喊着兄弟们,吃肉了。 哗的一下。 只见这三百镇戎军呼啦啦的一股脑全部冲进了中平城。 白解也被裹着冲杀进了中平城。 怎么,跟他妈一群强盗土匪进城似的,这让白解有些无奈。 等到天亮之后,这座中平城,就彻底属于他们宋军了。 白解满身是血的找到应彦羡,请示下一步动作。 应彦羡道:“今日,定会有逃出去的西夏兵将消息传回西夏国内,请援兵到来,不过,怎么着也得一日之后了。” 白解点头,这已经算是快的了。 应彦羡吩咐道:“咱们也都熬了一夜了,让人做些饭食吃,记住,要放些肉沫,不要再那么清淡了。” 白解明白,以前,镇戎军的日子太苦了。 今日,跟着这位新来的指挥使大人头一次打仗,就拔掉了西夏人的中平城,自然是让人高兴的。 所以,下面不少士卒都在纷纷议论应彦羡的神通广大。 跟着一位能够大胜仗的将军自然是每个人都向往的。 吃过饭后,应彦羡下令让一部分人抓紧时间休息,一部分人赶紧去搜刮粮食等物品。 镇戎军苦啊,甚至连城中的锅碗瓢盆都搜刮来了。 “兵爷,小的一家有老有小,好歹给留口吃的吧。” “求求兵爷们了,给条活路吧。” “家里面就靠着这袋粮食存活了,兵爷就放过我们吧。” …… 应彦羡见此怒喝,所有人都停下看着应彦羡。 应彦羡道:“都放下,看看你们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记住,你们是兵,是大宋朝的兵,而不是匪。” 攻破了西夏人的中平城固然是好事,可是,如果把镇戎军都变成了匪兵,那是应彦羡所不想的。 所以,他要制止。 “你们难道就没有妻儿幼小,就没有老人父母?” “记住,中平城,我们宋兵,不准踏足百姓家一步,违者,杀。” “只收敛城中西夏溃军留下物资,其余,皆不准动一丝一毫。” 应彦羡下了死命令,谁若是违反,必死。 慢慢,慢慢。 慢慢有宋兵将怀中粮食、绸缎等放下,而后奔赴城中府衙等重地。 自然,那些有了活路的百姓对应彦羡这个宋将是感激涕零,纷纷跪地跪谢。 “将军大恩,小人铭记于心。” “好人有好报,将军会善终的。” “将军仁心,谢过将军。” …… 白解看着应彦羡,能够在瞬间将敌国百姓对自己如此感激,恐怕,这一点,他白解比不上应彦羡。 看来,自己这次,倒是跟对人了。 应彦羡没有理会旁人,继续策马巡视全城。 第324章 一不小心走远了点 终于,在午后,三百镇戎军将西夏国的这座中平城抢掠一空。 恐怕,这次会颠覆宋军在西夏军心中的形象。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西夏国抢夺宋朝城池,这次,怎么反过来了? 如果他们知道镇戎军太穷了,如果他们知道这次的领兵将领是应彦羡。 那么,一切就都会顺理成章。 应彦羡没有留宿在中平城,留在这里,会让应彦羡觉得不安稳。 人,只有有了危机感,才能够走的长远。 不被胜利所冲昏头脑,不骄傲自大,不傲慢无礼,不轻视敌人。 这些,就是为将者的本心所在。 所以,在将中平城所有战胜品都装车后,应彦羡一声令下,全军回归。 还没走出中平城,白解就不解的询问道:“大人,你不是说,西夏军至少两日才能够杀来吗?怎么,现在就要离开?” 不应该呀。 应彦羡看了眼白解,解释说:“兵贵神速,这一点,不知你我知晓,西夏国中的将领也会有人知道。” “如果我们为了舒坦留宿中平城,那么,倘若夜晚西夏军杀来当如何?” “就算西夏军没有趁着夜色杀进来,那么,等我们第二天一睁开眼,城外满目都是敌军,那又当如何?” “虽然这些都是本将猜测而出,可是,不可不防,毕竟,这三百人是镇戎军的底子。” “如果,真折在了本将的手中,恐怕,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死。” …… 应彦羡可不想背负这般大的罪名。 既然,应彦羡能够将镇戎军的三百人带出来,那么,他就有责任将这些人带回去。 白解叹口气,应彦羡远远比自己想的要更加的周到。 自己,甚至还想着留宿中平城,尝一尝在敌国城池中过夜的滋味。 谁知,应彦羡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反而愈发的清醒。 更是尽最早的时候将军队拉出中平城,踏上归途。 如果,如果这次西夏军来的迅疾,恐怕只能够扑空而来。 就算他们来的晚些,那个时候,他们镇戎军早就回到了镇戎城。 那时候,恐怕西夏军连是谁抢的他们中平城都不知道。 这样,就有趣了。 白解看着应彦羡的身影,忽然间,觉得甚是高大,他跟对了人。 路上,孔四海对着李二说道:“就这么一座小城池,就把他们乐成这个样子。” 李二瞪了孔四海一眼,这粗货是真的不会说好话。 “有能耐,你去破了西夏国的都城。”李二怼道。 得,孔四海立马不说话了,再说下去,恐怕李二得怼死自己。 这一次,纯属就是小打小闹。 以前,都头带着咱们数十人就能够拔掉西夏军的城池。 现在想一想,孔四海都觉得刺激。 这一次,带了这么多士卒,缴获了不少粮食,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孔四海这般想着。 一日后,中平城。 西夏军赶至中平城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一丝宋军的影子了。 有人指着宋朝方向,说:“是宋军,是宋军打了我们中平城。” 西夏军纷纷惊诧,惊问宋军何时这般厉害了。 不过,既然得了军情,那就得追下去。 随着西夏将领一声令下,这支两千人的西夏军队顺着大道追了下去。 两日后,应彦羡带着镇戎军回归到了镇戎城。 可惜的是追击的那些西夏军,他们追错了方向,最后连个宋军影子都没看着。 败兴而归。 这次,中平城算是栽了。 当应彦羡率领三百镇戎军满载而归的时候,整个镇戎城都沸腾了。 这是近些年来,镇戎军第一遭这般荣耀。 以往,都是缩着脑袋做人。 今日,终于可以伸着脖子说老子牛气,可是,却是又有些不习惯了。 对于这些战利品的划分,应彦羡才不会管。 “白将军,这些东西,能用的就分下去,粮食,你看着办就行,累了这几天,本将就,先回去歇着了。”应彦羡道。 接着,应彦羡就不管不顾的回去睡大觉去了。 白解愕然,这一路,他几乎看着应彦羡游山玩水去的,又游山玩水回来的。 怎么,怎么就累了呢? 白解表示很无奈。 不过,对于应彦羡的这种信任,白解还是很感激的。 这些战利品对于镇戎军来说无异于是久旱遇上了天降大雨,成了救命水。 白解将那些锅碗瓢盆都放进了伙夫那里,又挑出来一些精美的瓷器,准备摆摊贩卖,价高者得。 毕竟,镇戎军不光是却粮食,还更加的却银子。 “这些,这些,这些,这些吃的,统统都拉进镇戎军库房。”白解指挥着。 “还有这些丝绸、瓷器等物,都登记造册统计好,卖给镇戎城的商贾,看看他们谁愿意出钱买下。” 整整两日时间,镇戎城都热闹的要紧。 甚至有人感叹,镇戎城多少年没见过如此景象了。 自然,这一切的功劳都要算在应彦羡身上。 只不过,准备回屋睡大觉的应彦羡却没有如愿,被欧阳修拿着扫帚赶了出来。 “混账东西,老夫,你想气死老夫吗?” “当初,你说请老夫来给你镇戎军做监军,老夫来了。” “老夫来后,你不声不响的带着兵出去打仗了。” “老夫身为镇戎军的监军,竟然不知道镇戎军的指挥使和三百兵去做了甚?”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 欧阳修愈说就愈发的气怒,有你小子这么办事情的吗?简直就是气煞老夫也。 今日,欧阳修的这口恶气是必须要出来的。 而且,还要狠狠的抽出来。 应彦羡边跑边道:“这不是,这不是怕打扰欧阳相公您的午休吗?所以,所以我就带着人先外出讨了点吃食回来。” “不曾想,一个不小心,就走远了点。” “不过,这不是,最后都平安回来了吗?下次,下次不会了。” 应彦羡赶忙朝着欧阳修赔礼道歉,这老头,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欧阳修冷笑,什么叫一个不小心就走远了,听着这话,欧阳修觉得自己还是对应彦羡太过客气了些。 第325章 盘活这座城 这才刚刚有了些银子,应彦羡就找来了白解。 “白将军,镇戎城的百姓都太安逸了,大都无事可做,这可不行。”应彦羡道。 每日,镇戎城中都有着不少人在无所事事的闲着,这明摆着就是浪费大好劳动力。 对于此等情况,应彦羡觉得不可容忍。 自然,他看到,他改变。 这种情况,应彦羡是要做出处理,不然,镇戎城哪里会焕发新的生机。 白解不太明白应彦羡的意思,不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又要做些什么,他已经知道,绝对是自己猜不着的举动。 “大人,可否,说的再明白些。”白解道。 应彦羡干脆直接道:“镇戎城的城墙太过破败,没等敌军攻打,恐怕雨水就能够将其淋垮塌掉。” “所以,既然咱们镇戎军有了些银子,别藏着掖着,都拿出来用,修缮一下镇戎城的城墙。” “顺便,也给城中百姓找些事情来做,省的每日无所事事。” “这样,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听完应彦羡的话,白解张大嘴巴,修缮城墙,这可不是小工程,动辄都要数月的。 可是,这话,从指挥使大人口中说出来,怎么觉得跟闹着玩似的。 白解道:“大人,这,修缮城墙,工程量是不是太大了些?” 就他们镇戎城,西夏人才不会看在眼中。 应彦羡道:“就这,我还觉得不够干的呢,如果可能,我还想着扩一扩镇戎城,这小城,太憋屈了。” 嘎。 白解真的是无话可说了,这位指挥使大人才来了不到半月时间,就能够有如此想法,绝非常人。 这下子,白解算是开眼了。 镇戎城虽然不大,可是,你要扩城,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可是,白解总觉得这位指挥使大人能够做得出来。 白解道:“大人,就先走,咱们手中也没多少银子,您看,是不是再缓缓。” 白解还想将那些银子放在手中捂热乎呢,这甚至连个银子的面都没见过,就要花出去了,心疼。 应彦羡道:“没事,没银子就去赚银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呃…… 白解实在是没话说了,可是,赚银子岂是那么好赚的。 不知道,摊上这么一位指挥使是好,还是坏。 不过,既然应彦羡将此事吩咐了下来,白解还是会照办的,没钱了,大不了自己就去找应彦羡要。 到时候,看看应彦羡的能耐到底如何了。 待到白解离开,李二担忧对着应彦羡问道:“大人,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毕竟,他们才初来镇戎军不久,就这么大开大合,有些吃不消。 应彦羡说:“镇戎城太死寂了,就该让这座城动起来,只有动起来了,才有活路。” 人挪活,树挪死。 说的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只有胡乱搞起来,说不定就能够在某处地方将自己救活。 可若是一直任由其发展下去,说不定,哪日就是镇戎城的死期了。 正是因为应彦羡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惜余力的将这座城盘活。 镇戎军吃好了,便就要操练起来。 以前,镇戎军几乎没有操练过。 而应彦羡一来,就要求一日一操练,不想参与操练的可以滚蛋。 一方面,应彦羡让镇戎军的伙食越来越好,另外一方面,就是要求他们艰苦操练。 这两者相比较下来,竟然让几乎所有人都坚持撑了下来。 不得不说,做事情,还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而白解,也明显的看到了镇戎军身上的一点点改变,相比较之前,真是好太多了。 而且,只需要给那些百姓少许的钱财、饭食,他们就能够拼了命的给你做事情。 这倒是出乎白解的意料。 不知道,这些镇戎城的百姓是闲的时间太长了,还是浑身的力气没处用。 修缮个城墙,都争先恐后的,真是让人长了见识。 原本一座死寂破败的镇戎城,随着应彦羡的到来,竟然变的生机勃勃。 当欧阳修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止不住的感叹:真他娘的天才。 这也给欧阳修了幻想,应彦羡这人天生是做官的料子,不做官,都对不起他这个脑壳子。 就以镇戎城来举例,虽然,虽然都是应彦羡带着镇戎军士卒出去抢来不少好东西。 可是,它确实有用啊。 甭管锅碗瓢盆,还是水缸牛羊等等。 只要到了镇戎城,立马就变的大为有用。 而且,随着镇戎城的忙碌,不少馆子都赚了钱。 甚至,还有有心人摆摊子卖起了摊饼。 欧阳修拉着应彦羡问道:“彦羡,你告诉老夫,这事情,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欧阳修对此很好奇呀。 就这么短的时间里头,应彦羡究竟是如何将镇戎城变成这般模样的。 应彦羡道:“太简单了。” 欧阳修瞪了应彦羡一眼,这叫什么屁话。 应彦羡道:“我打个比方吧,我手里有一两银子,欧阳相公手里有一两银子,我给你一两,欧阳相公手里是不是就有了二两银子?” 欧阳修点头。 接着,应彦羡又道:“可是,欧阳相公需要吃饭,就来我这里花掉了这二两银子吃饭,我手里是不是又有了二两银子?” 欧阳修点头。 最后,应彦羡道:“就这样,我们两个人中间的银子其实并没有增多减少,可是,却消费掉了一顿饭,还让银子流通了起来。” 欧阳修若有所思,只是,他还想不明白其中关键所在。 应彦羡说:“这就是经济学,钱在手里不是钱,就是一堆废纸,奥,就是一堆器物,而花出去的钱,才是钱。” “这样说,不知道欧阳相公明白了不?” 欧阳修没搭理应彦羡,他觉得,应彦羡说的很有道理,大道理。 只是,老夫,还没有彻底的想明白这件事的症结在哪里。 应彦羡笑笑,这个事很是绕人,一般人哪里会如此就轻易地转了过来这个弯。 不消说,今日这番话,足够欧阳修消化几日时间了。 应彦羡摇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326章 应大哥在哪里,杏仁露就开到哪里 镇戎城迎来了它难得的热闹,甚至于给所有人的错觉就是:繁华。 人还是那些人,可是,精气神却都完全不再一个样。 真是令人惊诧莫名。 白解都感叹于应彦羡那莫名其妙的强大能力,令人匪夷所思。 镇戎军的操练也变得平常起来,一日一练,那些瘦小的兵卒,他们的身躯正渐渐饱满。 应彦羡常道:没有实战经验,那就是水中捞月,天方夜谭。 所以,应彦羡没事有事便会带着镇戎军去周遭转一圈。 可是,这一转却让周遭的匪盗遭了秧,只是没几天时间,镇戎城的治理安全就堪比京师地界。 白解真的是又一次开了眼界,跟着这位指挥使大人,他的世界每天都在被更新。 就连着西夏国也注意到了镇戎城这里的变化。 以往,没有人注意这个破败小不拉吉的城池,而今,却大大不一样了。 随之,应彦羡的名字也再一次出现在了西夏国的视线中。 李忠良看着摆在案头的应彦羡战报,他忽然想起了中平城之事。 两者联合在一起,这些蛛丝马迹,恐怕便会得出结果。 如果,中平城之事真的是应彦羡所为,那么,距离镇戎城较近的西夏城池都要做好防备,避免再次被钻了空子。 旋即,李忠良又想起了自己当初路过定州城的时候,那个时候,应彦羡也是属于定远军的一员。 可惜的是,那次李忠良他没有机会与应彦羡交手。 这次,不知结果如何。 当李忠良在苦思冥想镇戎城的时候,令应彦羡大出意料的却是…… 张惠带着人手来到了镇戎城。 当应彦羡见到张惠的时候,他张大嘴巴。 “惠娘,你怎么来此了?”应彦羡惊问。 张惠要的就是应彦羡这幅表情,不然,枉费她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了。 张惠调皮的说道:“我呀,我来这里开酒坊。” 酒坊? 应彦羡再次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镇戎城这等小地方,可容不下张惠的杏仁露酒作坊。 “别闹,惠娘,你若真是在此处开酒作坊,我告诉你,赔钱。”应彦羡说道。 镇戎城拢共也就有着三千人,开一间酒作坊,那绝对是赔钱的买卖。 就算再傻乎乎的人,也不会来到这里开酒作坊,最后,那是会赔的连裤衩子都没有的。 张惠却是道:“我没开玩笑应大哥,不信你看,我连人都带过来了。” 张惠指着她身后带来的不少人手。 应彦羡细细看了一遍,嘿,还真是,看样子,惠娘没骗他,也没逗弄他。 应彦羡虎着脸,看着张惠,张惠被应彦羡的这个表情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惹到应大哥不开心了。 应彦羡说道:“胡闹,惠娘,你看,镇戎城是适合你看酒作坊的地方吗?” 张惠摇了摇头,镇戎城,的确不适合开酒作坊,可是,应大哥你在这里啊。 张惠道:“只要应大哥你去过的地方,咱们的杏仁露酒作坊就开到哪里。” 当张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应彦羡算是明白了,这是赖上自己了。 “如果,如果我去到了西夏国,去到了辽国,难道你还想将酒作坊开到异国去?”应彦羡问道。 本想着吓唬一番张惠,岂料,张惠的脾气…… 嗯,与着应彦羡有一拼。 “嗯,只要应大哥去了,惠娘就开过去。”张惠倔强道。 喔。 应彦羡一万个头疼,怎么会……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愁人的丫头。 而跟着应彦羡的齐小鸣和杜忠却是十分高兴。 “惠姐姐,真的吗?”齐小鸣好奇的问道。 如果,如果张惠真的跟着他们,那么,他们到任何地方都不会觉得陌生了。 张惠笑着说:“当然是真的,那么惠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耶。 啪。 应彦羡给了齐小鸣和杜忠两下子,都什么玩意,不知道经商门道吗? “瞎凑什么热闹,跟着咱们,到时候,你们惠姐姐把家底都赔光了,你们养着呀?”应彦羡怒不可揭道。 齐小鸣嘟囔了一句:也可以啊。 应彦羡被堵的说不出来话。 而张惠听到后却是偷笑,还怼了应彦羡一句:“这话姐姐爱听,比某人总想着赶走我好听的多。” 噗。 应彦羡觉得自己被打击了。 “行,你爱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我可要事先告诉你,镇戎城就这么大点地方,酒作坊别开太大,悠着点。”应彦羡友善提醒道。 如果开一个小点的酒作坊,到时候跑路也容易。 如果,玩大了,到时候跑都跑不了。 应彦羡真怕张惠一下子把杏仁露酒作坊玩完了,那就彻底歇菜了。 张惠听到这话后立马欣喜的点头,应大哥最好了。 “应大哥,你就放心吧,杏仁露酒水一定会在镇戎城畅销的。”张惠乐观道。 呵呵。 齐小鸣道:“惠姐姐,我们没事的时候也会过去帮你的。” 张惠道:“嗯,姐姐欢迎你们过来帮忙,不过,要先征得应大哥的同意。” 应彦羡扭头就走。 “爱去不去。” 身后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而当欧阳修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也是开怀大笑。 “小子,告诉你,杏仁露佳酿老夫甚是喜爱,本还以为,离开了定州城就很少能够喝到如此酒水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只是几日的功夫,惠娘这个小女子就将杏仁露酒作坊开到了咱们镇戎城,真是,不容小觑,不容小觑。” 应彦羡看欧阳修的这个意思,他还是很欢迎杏仁露酒作坊来镇戎城开店的。 应彦羡觉得自己想错了。 “不行,既然杏仁露酒作坊都来了,别的商家也可以来。”应彦羡嘟囔道。 欧阳修听后,立马道:“小子,你想要作甚,老夫告诉你,别乱来,别忘记了,咱们要尽快出发前往西域的,官家那里可还等着你复命呢。” 出使西域国家,这是国事,欧阳修可不想应彦羡耽搁了此事。 应彦羡回道:“小子记着这事呢,可是,镇戎军这不是还没练出来吗?等再过几日,火候差不多了,小子我就出发。” “这还差不多。”欧阳修点头道。 第327章 宿酒醒来,不记归时节 梨叶初红婵韵歇。银汉风高,玉管声凄切。枕簟乍凉铜漏彻。 谁教社燕轻离别。草际虫吟秋露结。 宿酒醒来,不记归时节。多少衷肠犹未说。珠帘夜夜朦胧月。 欧阳修纵然在着镇戎城这等边关苦寒之地,仍旧不会忘记他的诗词。 蝶恋花【梨叶初红婵韵歇】,让他的文采再次上了一层楼。 只是没几日时间,欧阳修就喜欢上了敢说敢做敢当的惠娘。 “真是不知道应彦羡这小子上辈子积了多少福,竟然能够摊上惠娘这么一个好女子。”欧阳修摇头叹气道。 张惠,本是一普通人家女子,却在遇见应彦羡后,仿似激发了体内的洪荒之力。 杏仁露酒作坊,在京畿之地,在南方之地或许无人知晓,可是,在北方这种边关之地却是打出了名气来。 这才数月时间,谁又能够想得到杏仁露酒作坊的背后主家竟然是这么一位小女子。 这让欧阳修真是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这日,欧阳修接到应彦羡的邀请,说是要一块喝酒。 欧阳修觉得应彦羡难得请自己喝一场酒,自然是要去的。 何况,他身为镇戎军的监军,目前,镇戎军发展良好,他的事情倒是轻松不少。 当欧阳修来到应彦羡宴会上的时候,他远远就闻到了杏仁露酒香味。 “欧阳相公来了,快快请坐。”应彦羡热情的请了欧阳修入座。 欧阳修嗅了一口饭菜香味,道:“说吧,你小子请老夫喝酒,估计没有什么好事情吧?” 这些日子,欧阳修早就将应彦羡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小子,就不是吃亏的主儿。 应彦羡嘿嘿一笑,说:“没事,没事,小子这不是马上就要出使西域了嘛,便想着在临走前,请欧阳相公吃一顿好酒。” 欧阳修听闻后欣慰一笑,这才对了嘛。 “嗯,时日确实不短了,你准备何时离去?”欧阳修问道。 出使西域,艰难险阻多得很,没有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能够活着抵达西域异国,也没有谁敢说就一定能够活着回来。 欧阳修纵然担忧应彦羡的安危,可是,这趟差事,他是必须要去一遭的。 应彦羡道:“也就这两日,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了,到时候,镇戎军的事情还要劳烦欧阳相公多多关照了。” 只要应彦羡一离去,那么,欧阳修基本上就是镇戎军的最高指挥之人了。 欧阳修道:“你放心,军事上的事情,老夫不会过多的插手,城内之事,比如杏仁露酒作坊,老夫还是能够管着一二的。” 呃…… 应彦羡愕然,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着不对劲呐。 不过,这几日看着欧阳修与张惠的相处模式,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应彦羡觉得还可以,他应该能够安心离去。 欧阳修端起酒杯,道:“这……不会就是镇戎城杏仁露酒作坊新酿出的酒水吧?” 应彦羡点头。 “惠娘一酿出酒水头一批就送到了咱们这里。”应彦羡说道。 欧阳修心中欢喜的同时又有些震惊,这才几日时间,一间酒作坊就已经可以酿出如此佳酿来。 果然,惠娘的办事效率非常人所能及。 “既如此,那老夫可就要好好尝喝一口了。” 欧阳修哈哈抿了一口。 “喔,好酒,好酒。” 这杏仁露不光有着酒水的醇香,还有着果子的味道,可是,其中还夹杂一些甜丝丝的味道。 “咦,这甜甜的味道怎么而来?”欧阳修惊问道。 应彦羡回道:“惠娘对杏仁露酒水做了一番配置,这种酒水,不仅仅可以活血化瘀,还可以老人孩子皆可饮用,以后,欧阳相公可以尽情饮此酒水了。” 欧阳修也不再多问,既如此,他坦然喝下就是了。 席中,张惠来了一遭,亲自给欧阳修倒了一杯酒水。 欧阳修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张惠,又看了一眼应彦羡,他明白,这是应彦羡在交代自己,照顾好杏仁露和惠娘。 这个鬼精鬼精的小子,真是滑头。 其实,杏仁露入驻镇戎城绝对是好事情,欧阳修也绝对不会阻碍此事。 只是,应彦羡又给了赵明去信,说可以让定州城的商家来镇戎城开设分店,这就有些过分了。 不消说,这一封信过去,少不得得有些商家遭了秧。 届时,定州城与镇戎城的关系也就更加紧密了。 殊不知,应彦羡也给环州城的曹伟去了一封信,也让环州城的商家来镇戎城开设分店。 而且,地段任由那些入驻的商家选址,镇戎城三年内不会收取这些商家的一分钱税费。 这就令人很是眼热了。 商人大都少不了贪便宜的心思,应彦羡这么一搞,说不定还真有不少商家会来到镇戎城。 那时候,镇戎城肯定会发展的更加的好些。 只是,应彦羡心中还有着一个打算,他已经提前告诉了白解。 当时,白解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大人,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万万使不得呀。”白解当时就劝慰应彦羡道。 应彦羡表示无所谓。 这些时日,自己做的哪一件事情在白解眼中不是天大的事情。 镇戎城倘若没有这些天大的事情,那么,它还会有明天吗? 而且,应彦羡是准备将镇戎城打造成一座北方重镇,他不光是要修城,还要修路,修四通八达的道路。 到时候,无论是回返京师,还是让别的城池出兵救援,亦或是攻打西夏国,都是有好处的。 只不过,这种事情,应彦羡轻易没有与旁人说起过。 如果真被旁人知晓了,少不得说应彦羡一句:疯子。 这种伟大宏举,鲜少有人能够做得到,他应彦羡凭什么就敢想敢做。 这是不现实的。 所以呀,应彦羡只能够一步步去做,去走,等人们真正发现了自己的意图的时候。 那时候,也就晚了。 一切皆成定局,谁人都阻挡不了的。 张惠倒酒之后没有退下,反而落座,陪着应彦羡与欧阳修他们喝酒。 欧阳修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张惠喝酒,酒量,貌似还不错。 “哈哈哈,果真是巾帼须眉,惠娘厉害。”欧阳修夸赞道。 张惠有些低头,她喝的不是酒,是果汁,还是应大哥教给自己的法子。 如今,被欧阳修这么一夸,她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应大哥真的是太坏了,连老人家都骗。 第328章 离开镇戎城,出使西域 将醉醺醺的欧阳修送了回去,张惠觉得应彦羡这般做有些不合适。 “应大哥,如果,欧阳相公知道了这事,他会同意吗?”张惠问道。 毕竟,开设贸易场所是需要征得朝中同意的,不然,一个不好就会造成大乱。 而应彦羡只是很是随意的将欧阳修灌醉,再让他点头摁个手印就算完事。 这,有些坑人呢。 应彦羡笑道:“没事,我是主张人,欧阳相公不过是助纣为虐罢了,担不了大罪。” 呸。 张惠想要喷应彦羡一脸,这都叫什么话,什么是助纣为虐,哪有人这般说自己的。 “应大哥又在说笑了。” 张惠有些无奈,也不知,应大哥说胡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过来。 应彦羡哈哈一笑,可爱的惠娘,依旧那么单纯。 “没事的,我已经写好了折子,过几日就派人送到朝中去,这贸易市场,咱们先开着,等朝中准允文书下来,再补个手续就是了。” 这就叫,先上车,再补票。 张惠问道:“可是,可是这般,如果,万一朝中驳回了应大哥的请求该如何是好?” 那时候,连票都没有,岂不是更加要命。 应彦羡笑道:“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想这么多了?” 或许,在应彦羡的记忆中,张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每日都笑呵呵的。 这种事情,张惠哪里会想过,可是,今日她问出来了。 殊不知,张惠也在成长中。 张惠呢喃道:“可是,我也会长大的呀。” 不过,这话张惠没有大声说出来。 “倘若朝中不批准,那,我就再上书就是了。”应彦羡道。 恐怕那个时候,应彦羡也已经从西域回来了。 到时候,恐怕也没人有心思追究自己开设贸易市场的这个罪过。 应彦羡的一切看似是随性而为,可是,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应彦羡又怎么会去找死呢。 毕竟,活着还是很美好的。 张惠撇嘴,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能够管得住的,她只需要紧跟应大哥的步伐就是了。 “应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镇戎城去西域,我去送你。”张惠道。 恐怕,自己也与应大哥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张惠这次来到镇戎城,开设杏仁露酒作坊是一回事,想多见应彦羡几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惜的是,女儿家的心思,鲜少有男人猜得到。 张惠觉得,甚至现在,应大哥都觉得自己是来镇戎城开设杏仁露酒作坊分店的。 可恶。 张惠心中有些生气了。 应彦羡道:“现在已经亥时了,过不了几个时辰,我就该出发了。” “啊?” 听到应彦羡如此回答,张惠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这么突然。 “应大哥,你不是说还有两日时间吗?”张惠问道。 应彦羡苦笑一声。 “我坑欧阳相公这么狠,等他酒醒后,不得找我拼命?所以,我还是赶早的离去为好。”应彦羡道。 张惠觉得既好笑又好气,应大哥这办的叫什么事。 早知道应彦羡这么快就离开,张惠就该准备些东西带过来。 张惠道:“应大哥,等天亮的时候我去送你,我这就回去,给应大哥准备路上吃的东西,记得,要等我。” 张惠说完就跑开了,应彦羡喊都喊不住。 李二道:“大人,惠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惠对应彦羡的情义。 李二觉得,似应彦羡这般聪明之人,恐怕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唉。 应彦羡叹口气。 “随她去吧。”最后,应彦羡如此说道。 当天际露出一丝光亮的时候,张惠便站在了城门处。 等了好一会儿,张惠才看到策马赶来的应彦羡。 此番前往西域,并不是应彦羡数十人而去,而是,应彦羡带走了三百镇戎军士兵。 此一路,定然凶险,带数千人过去,当然,应彦羡手中也得有着数千人,恐怕耗费的军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最后,应彦羡经过测算,三百人是最佳的人数。 没有所谓的号角诤鸣,也没有所谓的擂鼓出征。 很简单,点齐人马,带好粮草,应彦羡便带着他们出发了。 由于出发的时间早得很,镇戎城的百姓都还在睡梦中,并没有夹道相送的热烈场景。 一切都不如同想象中的美好,可是,一切却都像预料中的理所当然。 应彦羡不知道他能够带回来多少人。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镇戎城的城门大开着,似乎是唯一恭送这支即将踏上遥远路途的军队的相送者。 也不对,张惠也算其中一份子。 应彦羡下马上了城墙,见到了张惠,这个傻乎乎的丫头。 走近一看,张惠的双眼都有些浮肿,恐怕,这个丫头昨夜并未入睡。 张惠见到应彦羡却是很开心。 “应大哥,你终于来了。”张惠开口道。 而后,张惠将手中很大的一个包袱递给了应彦羡,显得很吃力。 “应大哥,给,这是我连夜给你准备的行囊,有吃的,有穿的。”张惠说着。 应彦羡接了过去,险些闪了腰。 这个包裹,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沉重。 “惠娘,我这一趟出去,可能要许久才能够回来,你,替我给老张头带个好。”应彦羡道。 如果老张头知道自己的女儿来这里送行应彦羡,恐怕会气的大呼贼子。 张惠点了点头。 “应大哥,我,我舍不得你。” 张惠已经承受过一次相思之苦了,谁知,她依旧逃不掉。 应彦羡任由张惠搂住自己哭泣,女孩子嘛,多哭一哭,流些泪水,是对她们有好处的。 就这般,张惠抽泣着好久才离开了应彦羡的怀抱。 应彦羡摸了摸张惠的脑袋,道:“应大哥会回来的,照顾好自己,争取把杏仁露酒作坊开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 “嗯。” 张惠永远记得自己答应应彦羡的这个承诺。 第329章 留下的人,交代的事 就这般,应彦羡离开了镇戎城,带着三百镇戎军去了西域。 而等待应彦羡的,谁也不知道将会是什么。 张惠看着长长的队伍渐渐没了踪迹,她仍旧站在城墙上高高的望着、看着。 就好像,应彦羡还没离开过一样。 很快,随着日头的高升,镇戎城开始热闹起来。 镇戎城中的百姓显然比以往起的更加早些时候,而且炊烟袅袅,烟火气息十足。 人们之间互相热闹的打着招呼,问句:吃了没。回一句:马上就吃了。 有些人赶着时间去上工,匆匆从路边小摊上买了一个摊饼就急哧哧的走掉了。 张惠也见到了这一幕,她知道,这些都是应彦羡努力得到的结果。 “惠娘,你,也要努力鸭。”张惠给自己打气道。 继而,城墙上没了张惠的身影。 白解知道应彦羡去了西域,而且还带走了镇戎军的三百士兵。 同时,白解也知道,应彦羡将他的最信任之人李二留下,留下帮助自己。 白解没有想太多,不管李二是不是监督自己的,他都会将应彦羡走前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办好。 “召集人马,跟本将走。”白解来到镇戎军军营中喊道。 目前,镇戎军除去那些老弱病残外,还能动弹的也就有着不足三百士兵。 可是,这些也是足够了。 白解对着李二问道:“李都事,可有要吩咐的地方?” 李二不敢托大,应彦羡将自己留在镇戎城,交代的尤其清楚的一点就是,强军。 李二回道:“白将军,你去忙你的事情就好,我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强军,以后,镇戎军操练事宜可以交给我。” 白解点头,这点事情,他压根就不在意。 “这个没问题,我正好也忙不开身了。”白解道。 应彦羡交给他开设贸易市场的事情就足够白解头疼一番了,别说再操持着练军事宜了。 正好,李二接手此事也就接手了。 对此,白解并不反对。 李二知道白解好说话,不过,他还是被白解的这种心态吃了一惊。 本以为,会有一番所谓的‘争权夺利’,谁知,屁事都没有。 “多谢白将军体谅,另外,大人临走前,说要将镇戎军招够一千人,不知,白将军知不知晓此事?”李二道。 白解点头,早就在一开始,应彦羡就说过镇戎军士兵太少,就算出去打个劫都不敢。 不过,这位应指挥使大人说话确实是有趣极了。 “知晓,招兵事宜,李都事全权处理就是了,此事不用问我。”白解道。 李二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当中午头,欧阳修醉酒醒来的时候,他听到应彦羡已经带着军队离开去了西域,有些火了。 “混账玩意儿,怎么能够悄不声息的就溜走了呢?” “再说了,这种大事情是如此办的吗?简直没有规矩。”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老夫,哎呀,又上当了呀。” “应彦羡,等你小子回来,老夫非得要抽死你不可。” “喔,头好疼,昨夜,这小子还说酒水多喝没事,诓骗老夫呀。” ………… 欧阳修神神叨叨的嘟囔了许多,大都是埋怨应彦羡的。 最后,欧阳修叹息一声:“罢了罢了,老夫也真是,明明知道应彦羡的那点坏心思,还非要上赶着凑上去。” 想到这里,欧阳修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饿死老夫了,吃饭,吃饭去。”欧阳修道。 当欧阳修见到张惠出现在自己这里的时候,他问道:“惠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惠笑着道:“应大哥临走前,吩咐我,欧阳相公身子不好,要注意饮食,便让我做了些饭菜送过来。” 欧阳修道:“难怪应彦羡这小子有心了。” 张惠笑了笑。 “欧阳相公,其实,应大哥挺好一人的,就说爱胡说。”张惠道。 欧阳修拿起筷子,道:“惠娘,你也别替应彦羡开脱,他什么样的人,老夫都一清二楚。” 真是不知道应彦羡这个混账东西哪里好,惹得惠娘如此护着他。 张惠笑着,不说话。 应大哥早就告诉过自己,欧阳修是一个老顽童,脾气有时候大的没边,只要哄一哄就好了。 所以,张惠完完全全将欧阳修当做了一个老小孩看待,就像自己家中的老张头一样。 还别说,这俩人还真是有些相像。 欧阳修吃着张惠送来的饭菜,觉得还不错。 “惠娘不光是经商了得,连这厨艺,都很不错。”欧阳修道。 张惠回道:“这些饭菜,大部分都是应大哥教给我做的,不然,我也不会。” 欧阳修倒是吃惊了。 “怎么,应彦羡也会做饭?”欧阳修问道。 张惠点头道:“当然会了,在定州城,应大哥可是一个有名的厨子呢,那些熟悉应大哥的人,有时候不光称呼应大哥先生、都头,还会打趣一声大厨。” 欧阳修怒了,这一路上,他尽跟着应彦羡吃锅盔,喝野菜汤了,偶尔吃个烤肉。 可是,这个家伙,也不知道体谅一番老人家。 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被他骗来如此地方,不好好对待也就罢了,还尽骗自己。 欧阳修一想到这里,就一阵气怒。 啪。 欧阳修将筷子丢在桌子上,满脸的不高兴。 张惠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欧阳修不高兴了,便问道:“欧阳相公,是惠娘哪里说错话了吗?” 欧阳修道:“不是你的错惠娘,不关你的事,都是应彦羡的错。” 张惠是真不知道应大哥都不在镇戎城了,怎么还会惹的欧阳修如此生气。 看来,欧阳修的老小孩脾气又开始犯病了。 张惠拿起筷子,递到欧阳修手中。 “欧阳相公,饭菜趁热吃才好吃,不然,凉着吃容易拉肚子。”张惠道。 欧阳修舒了一口气才又就行重新吃了起来。 张惠见到这一幕,心中才舒了一口气,终于哄好了。 阿嚏。 已经走出镇戎城数十里的应彦羡在马背上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吐槽道:“不知是哪位美娇娘又在思念自己了。” 长得帅,没办法,也是一种罪过呀。 第330章 边关坊市,贸易市场 吃过了午饭的欧阳修便带着人在镇戎城转了起来。 其实,这巴掌大点的地方,欧阳修压根就看不上眼。 不过,只要是宋土,就得有宋人,不能被别国占了去。 这一点,欧阳修与应彦羡的战线是一致的。 而今,镇戎城的城墙修缮的进度不错,虽然看上去仍旧是破败不堪,可是,这种人气却非昔日可比。 欧阳修也是赞叹应彦羡的神奇手法。 不过,这小子动不动就讲故事的性子得改一改。 镇戎城军营中,欧阳修见到了李二,对于李二,欧阳修还是比较熟悉的。 毕竟,李二是应彦羡手下为数不多能够懂得学识,以礼待人的人。 “属下,拜见欧阳相公。”李二抱拳道。 欧阳修嗯了一声,对着李二问道:“应彦羡带走了三百士兵,这镇戎城军营一下子倒是空旷了起来。” 李二道:“也是,不过大人临走前吩咐说过,军营太过垃圾,需要翻盖。” 欧阳修不明白垃圾的词意,可是,他能够猜测的出,不是什么好话。 “这事你看着办就行,老夫不管。”欧阳修道。 方正,镇戎军也是他应彦羡的,随便他怎么折腾。 欧阳修就不信了,应彦羡他敢把镇戎军折腾没了,那时候,应彦羡不死也得脱层皮。 李二知道欧阳修就是一个甩手大掌柜。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禀告给他的,不然,那就是无礼了。 “属下遵命。”李二有了很大的自由发挥空间。 欧阳修转了一圈,发现留下的三百余镇戎军士兵也很少见到其踪迹。 “李二。” “属下在。” “军营中的其他士兵哪里去了?” 欧阳修看向李二,李二反应了片刻,说:“白将军带走了。” 白将军定然就是镇戎军的副将白解了。 欧阳修问:“白解?白解他带着人作何去了?” 应彦羡离去,欧阳修觉得镇戎城应当会安静些时日。 怎么,这前脚应彦羡刚走,后脚白解就拉着剩余人离开了军营。 这里面,欧阳修觉得定然有些猫腻。 “这……”李二不敢说。 欧阳修道:“嗯,白解不会也带着军队去劫掠去了吧?” 当欧阳修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呸呸了两声,这些时日,自己也被应彦羡带偏了。 堂堂宋军,哪里会是劫掠的匪盗。 李二道:“白将军只是说有要事去做,属下,属下级别不够,不敢问。” 欧阳修一听就知道李二知晓其中缘由,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 “哼,你不说,老夫亲自去问。”欧阳修甩袖道。 李二看着怒气冲冲离去的欧阳修,他就苦笑,这件事,本还想着能瞒两天是两天。 可是,谁知,大人这刚一离开镇戎城,就被欧阳相公发现了猫腻。 不过,恐怕欧阳修也不会阻挡此事,毕竟是有着他的签字手印的文书在的。 当欧阳修找来白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白解见到了欧阳修,抱拳行礼道:“末将白解,参见欧阳相公。” 欧阳修见到了一身疲惫的白解,心知他也是忙活的不轻。 “白解,老夫问你,今日,你带着镇戎军士兵去做了什么?”欧阳修问道。 白解愕然。 万万没有想到,欧阳修会问及此事。 不过,好在临走前应彦羡有过吩咐。 “回禀欧阳相公,末将奉了指挥使大人的命令,前往城北处开设贸易市场。”白解回道。 贸易市场? 欧阳修不解。 “何为贸易市场?”欧阳修问道。 白解说道:“其实,其实,其实就是边关坊市。” 这种边关坊市,不仅仅局限与本国商贾的生意,还可以通过此贸易市场与他国商贾进行交易。 在这一块,大宋朝把控的还是有些严格的。 而应彦羡没有取得朝中准予,就直接要开设这种边关坊市,那就罪大滔天。 咯噔。 欧阳修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险些呼吸不畅的昏过去。 好在白解扶住了欧阳修。 欧阳修悠悠道:“果真,果真,果真老夫又被坑了。” 欧阳修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不论何时,应彦羡坑自己都说来到如此猝不及防,没有半点征兆。 好恨呐。 白解将欧阳修扶坐下。 “老夫,怎不知此事?”欧阳修问道。 白解道:“指挥使大人走前交给末将一份文书,说是待欧阳相公知晓此事后就派人送往京师。” 欧阳修示意白解拿来。 白解将此文书给到了欧阳修,欧阳修看后,道:“还算懂些事,知道请示朝廷。” 只要坊市没开起来,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白解又拿出了一份文书,道:“这是指挥使大人给到末将的另外一份文书。” 欧阳修接过去再次一观。 嘎。 欧阳修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应彦羡玩死,没这么乱搞的啊。 “混账,混账,老夫何曾签过字,摁过手印,这是造假,这是造假。”欧阳修怒不可揭。 白解小声道:“欧阳相公,这不是假的文书,这字迹,确实是您亲手写的。” 欧阳修反问道:“怎么,就不会有人模仿着老夫的笔迹写来的吗?” 白解小声道:“是末将,亲眼看着您写的。” 嘎。 欧阳修愕然,他是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签发过这种文书。 不过,当白解说了是昨夜欧阳修喝醉之后写的签名之后,欧阳修彻底绷不住了。 “竖子,竖子,竖子。” 欧阳修就知道,应彦羡宴请自己绝对没安好心,可惜的是,自己还以为他改了性子。 最后,最后,自己还是入了套。 着实可恶。 欧阳修看着这份文书,也是无可奈何,天知道应彦羡让自己签了多少名字。 “罢了,将这份镇戎城开设边关坊市贸易市场的文书快马加鞭送往京师。” 或许只有这般,才能够补上这个窟窿了。 欧阳修不得不叹息,老夫的一世英名,全毁在应彦羡的手上了。 白解奥了一声领命退下。 只是,欧阳修不知道的是,第二日,杏仁露酒作坊就在镇戎城贸易市场开张了。 说白了,就是搭了一个草棚,挂了一个牌子,可是,也代表镇戎城贸易市场,彻底成立了。 欧阳修直呜呼哀哉,仰头望天,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了应彦羡这等无赖。 第331章 苏轼接旨 京师汴梁城之中。 苏府。 咳咳咳…… 苏洵咳嗽个不停,最后,猛地一下咳出了血块来,整个人都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老爷,老爷。” …… 半晌之后,在外办公的苏辙被喊回了苏府。 急匆匆的苏辙进屋看到了卧床不起的病重父亲,他心痛的呼唤道:“父亲。” 苏洵没有睁开眼,就好似没有听到苏辙的呼喊。 苏辙向大夫询问了父亲苏洵的病情情况之后,大夫也是摇头叹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苏辙挥挥手,让大夫先去开药,不管如何,都要先吊住父亲的命。 “来人。”苏辙喊道。 “三少爷有何吩咐。”有下人跑来。 苏辙吩咐道:“派人去青州,找到二少爷,就说,就说父亲病重,望他能够回来一趟。” “是,小的这就去。” 其实,苏辙知道,兄长苏轼在青州定然也是焦头烂额,为一堆政事头疼不已。 可是,父亲大人如此病重,他不得不派人前去告知。 不然,万一父亲…… “来人,换衣,我要进宫。”苏辙喊道。 当苏辙见到官家赵曙的时候,他跪拜行大礼。 赵曙扶起苏辙,自从上次论辩之后,苏辙、范纯仁、晏几道,他们三人在朝中受到了赵曙的重用。 欧阳修已经离京远去,科举改制一事已经定义,倘若谁人再说起此事那就是故意找不自在了。 苏辙神情悲痛,道:“官家,家父病重。” “啊。” 赵曙啊了一声,有些惊讶。 苏辙的家父是何人,那是有名的大儒苏洵。 如果苏洵病重,看来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情的。 赵曙问道:“有没有唤御医过去看看?来人,传御医。” 苏辙对赵曙的举动表示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官家,家父病重,兄长苏轼在青州任职,可否,可否请兄长暂回京师。”苏辙请求道。 如果让兄长见不到父亲,恐怕,兄长会痛恨自己。 赵曙自无不可,他们大宋朝以孝道着称,而今,苏洵病重,身为人子的苏轼自当回京探望。 此事,无可厚非。 “好,朕这就派人前往青州令苏轼回京,关于你父亲苏洵的病情,有情况可以告诉朕,朕这里的御医可以随便任用。”赵曙立马道。 苏辙再次表示了自己的感激,这是天恩浩荡。 三日后,青州城。 苏轼正在伏案辛劳,目前,青州城已经恢复到了极好的一种状态,下面的官员们做事情也都尽心尽力。 苏轼看得到,青州城正在朝着良好的一方面发展。 同时,苏轼也有着自己的雄心,他想要用青州城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才能。 所以,接下来苏轼制定了很多有利青州城的计划。 如果能够如实的实施下来,势必,青州城将会繁华似京师。 好山好水好风景,缺少的就是一个名。 苏轼已经决定,他要亲自为青州城的山水作诗,帮助青州城打出名气。 这等好地方,真是不该埋没。 可是,规划毕竟是规划,理想毕竟是理想,与着现实等都是有着差距的。 苏轼想到了一件事,那就颍王离去前去了应家村,探望了应彦羡的家人。 同时,苏轼也明白,在青州城,自己要护着应家,这也是颍王殿下离开青州前交代自己的事情。 现在,青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哪个不知道应家惹不得。 幸好的是,应家老爷应星物为人低调,从不欺压百姓。 这也让身为青州城父母官的苏轼松了一口气,不然,他真的是不好做。 而如今,青州城一切都朝着好的一方面发展,这也是令苏轼高兴的一个方面。 夏武吉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惹得苏轼好一阵无奈。 “武吉,发生了何事?”苏轼问道。 夏武吉指着门外,说:“大人,京师来人了。” 苏轼惊讶了一番,京师来人,那能够是何人派来的,莫非是官家? “可知是何人?”苏轼问道。 夏武吉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说:“是大人府上的家仆。” “家仆?”苏轼惊问。 那么,也就是说,是京师苏府上的人来到了青州城。 苏轼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般,他与苏府都是书信往来,这次,府上直接派来了家仆,定是有事。 “快,快快带进来。”苏轼也有些急躁了。 夏武吉早已经将人带到了府衙大堂外面,只是没有令其进来。 接着,夏武吉对着外面招了招手,令京师苏府那人进来。 “二少爷,我是府上的阿满。”京师苏府来人道。 苏轼点头,这人,他还是见过的。 阿满道:“前两天,老爷在府上咳嗽,咳出了血,接着就昏迷不醒了,三少爷就慌忙派小的来青州给二少爷报信,想让二少爷尽快回京师一趟。” 苏轼问:“父亲咳出了血,怎么这般厉害?” 阿满道:“老爷自打过了年身子就不好,一直咳嗽个不停,为了能够让二少爷安心,便一直吃药压制着,最近,吃药也不管用了,就更加的厉害了。” 苏轼明白了过来,是父亲大人不想让自己担心他,便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安然无恙。 可是,谁知父亲大人的病情恶化的很严重,恐怕,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然,子由他是不会派人来青州找自己回京的。 苏轼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可是,可是苏轼又想到,自己已经担任了青州的府尊,尽管父亲大人病重。 但苏轼不能够拔腿就跑,不然,置青州于何等地步。 届时,刚刚平静下来的青州说不得又会再次动荡起来,为了自己一人之私,就冒着祸害整个青州百姓的风险,苏轼不会去做。 这边,苏轼还没有想太多,接着,就有人来宣旨了。 “官家旨意,苏大人,接旨吧。”天使道。 苏轼赶忙行礼接旨。 “苏父病重,身为人子,苏轼不可懈怠,然,苏轼为青州府尊,为官一方,且不可轻易离开,此次,朕特恩准苏轼即刻返京,以尽孝道。” 苏轼接旨。 第332章 苏轼告别了青州城 苏轼接旨之后神情肃穆,他明白,定然是有人找了官家,而后,官家便派人来到了青州城。 “天使,敢问,接手青州府尊的是何人?”苏轼问道。 这件事,对于苏轼来说尤为重要,不可忽视。 听闻苏轼如此问到,前来宣旨的宫中天使笑着道:“此事,咱家来前官家倒是特意交代过,告诉苏大人也不是不可以。” 苏轼自当侧耳倾听。 “沈括是也。” “啊?” 这下子,轮到苏轼讶然了。 犹记得,先前,这沈括就与自己争抢过这青州府尊一职,最后自己担任了青州府尊一职。 谁知,到了现在,自己又要将青州府尊一职让了出去。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苏轼不得不如此感叹。 只是,苏轼担忧的是,自己制定的青州未来两年计划,沈括会不会依照这个来做。 一人做官一种做法,关于这点,苏轼不敢保证。 何况,他之前就与沈括有过间隙。 不知,沈括会不会公报私仇。 这些关键因素,苏轼不得不考虑进来。 不过,事已至此,苏轼已无挽回余地,不如,回了京师再说其他。 “沈括,也好,也好。”苏轼强笑回道。 恐怕,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苏轼所能左右的了,既然官家如此说,那就证明,官家早就下定了决心,让沈括来担任青州府尊职务,管理青州城。 其实不然,沈括为何会入了官家赵曙的眼,无非就是汴梁那日的论辩赛。 沈括的口才了得,而且人长的又不赖,还颇有些小小的政绩。 自然,这些就被赵曙一一记了下来。 后面,富弼又在赵曙跟前提起过两次,这就更加加深了沈括在赵曙心中的分量。 这次,苏洵的突发病重,属于意外情况。 而苏轼,身为苏府子嗣,自然要与苏辙一同守着家中老父。 不然,就算赵曙不下旨,恐怕以后苏轼在朝中也待不下去。 这就是所谓的孝道。 皇宫中前来宣旨的内侍道:“咱家来之前,官家已经差人去通知了沈括大人,想必,此刻沈括大人已经在赶来青州的路上了。” 苏轼明白他的意思。 “天使放心,本官这就收拾行囊回京。”苏轼道。 既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苏轼也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接着,苏轼喊道:“夏武吉。” 夏武吉站了出来,“大人,属下在。” 苏轼对着夏武吉道:“即将接手青州的是沈括沈大人,青州政务,你最是了解,本官走后,便由你来与沈括大人交接青州政事,可否?” “大人……” 对于苏轼,夏武吉自然不想让其就这般离去。 可是,苏府老父亲苏洵病重,苏轼又不得不返回京师。 这一去,恐怕,数年不得归。 就算再次归来,也恐怕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夏武吉心中自然是伤感的。 千里马常有,伯乐,难求。 而苏轼,就是他夏武吉的伯乐。 苏轼苦笑了一声,拍了拍夏武吉的肩头,他懂夏武吉。 “武吉,你是有能力的,只要跟紧沈大人的脚步,仕途,无碍。”苏轼叮嘱道。 其实,苏轼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夏武吉舍弃了自己,投靠在沈括的门中。 这样,夏武吉在青州城起码能够保得住这份官职,不至于太过艰难。 而夏武吉,也听得懂苏轼话中的意思。 只是,他难受呀。 “大人,属下……属下……,做不到。”夏武吉有些欲泣。 啪啪。 苏轼再次用力拍了拍夏武吉的肩头。 “山不转水转,或许,再无重逢那日,自当各自安好,莫要愁前路无知己。”苏轼豁然道。 夏武吉点头。 “能够遇上大人,是属下的福气,大人,当保重。”夏武吉道。 苏轼不再说些什么,便转身走进了房屋。 接下来,他要将所有已处理、未处理的政事都归纳好,方便后来的沈括接手此地政事。 自然,苏轼也将自己的青州两年计划放在了其中。 如果,如果沈括认同自己的施政理念,那就会按照这个青州两年计划施行下去。 倘若,倘若不认可,那就看青州的命是好是坏了。 苏轼只能够尽自己最大努力。 其余的,全凭天意。 夏武吉也跟了进来,苏轼一边将那些分类好的折子写上标签,一边对着夏武吉说:“武吉,这些折子,我走后你一定要看好,切莫被旁人动乱了。” 夏武吉点头,这些都是大人的命根子,他自然拼了命的也要护着。 “嗯。” 然后,苏轼花掉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这些东西分类整理完毕。 “好了,心中再无牵挂。”苏轼舒了一口气。 夏武吉问道:“大人,你的行囊还未收拾。” 苏轼道:“我哪里还有什么行囊,当初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一身轻松,而今,离去的时候自当也要两手空空,一身轻松。” “这便是,轻轻的来,轻轻的走,什么也不带走。” 恐怕,唯一能够带走的便只有自己了。 苏轼这般想到。 夏武吉摇头,苏轼苏大人总是这般淡然,令人敬佩。 若不是苏轼,青州城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安宁。 可惜的是,而今,苏轼要离开了。 最令人惋惜的是,可能,苏轼再也回不来青州城了,夏武吉也可能再也见不到苏轼了。 夏武吉道:“大人,内人给我做了两身新衣裳,属下还未穿过,大人就带走吧,权当,权当属下的一点心意。” 苏轼不要,你夫人给你做的衣裳我怎么可以穿走,不妥,不妥。 可是,最后,夏武吉还是硬塞给了苏轼。 “大人待我恩重如山,这两身新衣裳,就当,是武吉的一点心意,大人莫要嫌弃。”夏武吉道。 苏轼无奈,夏武吉此人,就是如此,平日里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可是,一遇上了事情,就婆婆妈妈,不就是离别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自然,人生相遇、相知,直至最后的辞别,都是一种经历。 要学会看得开。 苏轼告别了青州城。 第333章 会州,狄咏 只是,苏轼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告别,后面迎接他的将会是何等残酷。 青州城依旧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是,苏轼却是越走越远,不复遇见。 就像苏轼所作诗词中说的那般:醉梦醺醺晓未苏。门前辘辘使君车。扶头一盏怎生无。废圃寒蔬挑翠羽,小槽春酒冻真珠。清香细细嚼梅须。 亦或是:珠桧丝杉冷欲霜。山城歌舞助凄凉。且餐山色饮湖光。共挽朱轓留半日,强揉青蕊作重阳。不知明日为谁黄。 每一字,每一句,都代表了苏轼的心声。 苏轼,青州。 再见。 而与此同时,出使西域的应彦羡快马加鞭赶路而至会州城。 这次,李二没有随之而来,不然,定然向着应彦羡说一说这会州的情况。 孔四海凑上来问道:“大人,要不要进城?” 应彦羡道:“派人去会州城问一问,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来到了别人家的地盘上面,还是要给对方留些面子的。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好。” 孔四海听后就带着人直奔会州城而去,应彦羡看着,觉着孔四海的急性子这辈子都是改不掉了。 只是过了少顷时间,就一阵尘土飞扬,应当是孔四海回来了。 “戒备。” 不管如何,一支军队都要随时保持警惕心,只有这样,这支军队才能够长久。 齐小鸣的声音随之响起。 哗。 三百镇戎军人人脸上一副生人勿近模样,这一路而来,他们斩杀过盗贼,也救过平民百姓。 而今的镇戎军,只是被应彦羡用了不到一月时间就锻炼至如此模样,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所幸的是,这股尘土自百步外停住,其后,孔四海从尘土中飞奔而出。 “报,禀大人,会州指挥使狄咏狄大人亲自出城,迎接咱们进城。”孔四海得意道。 狄咏? 应彦羡有些吃惊。 说起狄咏,不知大家有没有想起一个名将:狄青。 话说狄青出身寒门,年少时候便入伍当了兵,只是,他面有刺字,以至于后来做了将军后,旁人称呼为‘面涅将军’。 狄青他凭借战功,最高至枢密使、护国军节度使官职。 不过,后来,由于文官集团的猜忌、排挤,走出了大宋政治中心。 而狄咏,便是狄青的次子。 有着这般家世,而且,传闻中,人人都说狄咏长得帅,这次,应彦羡定然要好生瞅上一番了。 “本将狄咏,听闻应将军来此,不胜喜闻,特来此迎接。” 应彦羡看到,一名身穿盔甲,仪表堂堂,气宇非凡的男子对着自己喊道。 “还真是长的不赖。”应彦羡嘀咕道。 跟在应彦羡旁边的孔四海啊了一声,对着应彦羡问道:“大人,你说啥。” “没啥。” “奥。” 孔四海挠头,有啥吧。 应彦羡对着狄咏喊道:“敢问,可是狄咏狄将军?” 既然狄咏喜欢用将军一词,那么,应彦羡就如他所愿。 哈哈哈…… 果然,狄咏哈哈大笑,回道:“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狄咏是也。” 听说话语气,倒是挺豪爽一人。 应彦羡随之进了会州城。 会州城在狄咏的打理下显得比镇戎城好太多了,起码有些京师的影子在其中。 而在路上,狄咏也对应彦羡,以及应彦羡带来的镇戎军士卒来了兴趣。 “应将军,早就听闻了你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得见,今日,终于入了愿。”狄咏看上去很开心。 应彦羡笑道:“我就一介小人物,哪里会这么招人待见,好多人都想揍我呢。” 呃…… 狄咏听到应彦羡如此说,心中惊愕,果然,说话语气便极像传闻了。 “只要狄将军不嫌弃某这一身的臭名声,就谢天谢地了。”应彦羡道。 狄咏真是服气了,真正地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可是,应彦羡愈发的这样,狄咏就愈发的好奇。 “不不不,应将军,你年纪轻轻,就能博得如此名声,必然是有所擅长。”狄咏道。 何况,应彦羡的这种名声是杀出来的,对于真实性,狄咏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因为,他看到了应彦羡所率领的镇戎军。 一将乃是一军的根本,如果这军中的将军没有出息,那么,下面的士兵也就没了精气神。 狄咏是带兵之人,他自然对于这些都懂的。 “光是从应将军所带这支军队来看,就足以担当此名。”狄咏道。 应彦羡确实要高看一眼狄咏了,没有点真实力的人,也做不到青史留名。 可见,狄咏的确是有着他的独到之处。 狄咏对着应彦羡问道:“不知,应将军,此番来我会州,所为何事?” 应彦羡听到狄咏这番问话就知道孔四海没有将实情告诉狄咏,不然,狄咏不会如此问自己。 应彦羡回答说:“某受了官家皇命,要出使西域,递交国书,今日,只是路过会州,将士们一路疲惫,想着在进入西域前,在咱们大宋城池中歇一歇。” 狄咏听后立马表示一定要好好招待镇戎军。 应彦羡笑笑,说:“无妨,只需要提供一些食宿即可,不用大鱼大肉,烤羊烤鸭烤鱼什么的不用上太多,够吃就可以。” 狄咏瞪大眼睛,合着,这大半天是给自己要求吃什么的。 对于应彦羡的这种无赖,不,直爽性子,狄咏是更加的喜欢了。 狄咏表示说:“应将军,且候着,今日,好酒好菜,鸡鸭羊鱼肉,样样都有,怎么着,也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出使西域。” 对于西域,虽然前人都走过一遭,可是,今日这等时候,进入西域也是极为遭罪的。 说不定,还会永远的留在了西域上。 所以,狄咏才会对应彦羡及三百镇戎军将士如此盛情款待。 狄咏的这一番操作,搞得应彦羡浑身不自在,这也太好说话了。 不过,看到狄咏如此对待自己,应彦羡也是无话可说。 毕竟,狄咏是好心办好事。 这个情,自己承下就是了。 第234章 霜重鼓寒声不起 军中多汉子,见到了镇戎军如此军容,自然,狄咏率领的会州军也想比较一番。 可惜的是,应彦羡的酒量着实惊人,直让人叹为观止。 最后,竟无一人敢上前与应彦羡他拼酒喝一顿,看的狄咏是一阵惊叹连连。 狄咏不由得叹道:“仙人也。”恐怕,也只有仙人才敢如此喝酒。 应彦羡笑着回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天下,没有醉人的酒,只有醉酒的人。” 好半天,狄咏才反应过来。 “说得好,说得好,应将军说的好。”狄咏竖起大拇指。 应彦羡嘿然一笑,这狄咏,对自己的脾气,好的很。 酒过三巡,酒菜吃的差不多了,应彦羡起身。 “狄将军,今夜,多谢酒宴款待,感激不尽。”应彦羡诚心道。 狄咏挥挥手,道:“应将军客气了,只要是保家卫国,杀敌将领,都当得起某的这一顿酒宴。” 应彦羡愕然,看来,狄咏骨子里倒是继承了他父亲狄青的那种杀伐报国心。 “好,待以后有机会了,某愿与狄将军一同奔赴疆场,杀敌。”应彦羡说道。 “固所愿耳。” …… 半夜,应彦羡起床,披着衣衫,却看到了皎洁的月光。 这里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应彦羡必须要尽快赶到西域,然后宣读大宋国书,告诫阻卜与回鹘两国。 然后,就再次快马加鞭的返回。 期望,到时候还能够过一个欢乐年。 这一整夜,三百镇戎军兵马都睡的很是香甜。 对于狄咏的这种安排,应彦羡也察觉到了用心之细。 为将者,当心细如发。 这一点,他从狄咏身上学到了。 待到第二日,应彦羡便召集了三百镇戎军将士,准备再次出发。 狄咏来送行。 虽然,狄咏与应彦羡只是有着一日之交,却脾气等都出乎意料的合得来。 真是,相见恨晚。 狄咏对着应彦羡说道:“应将军,愿,一路,披荆斩棘,宣扬我大宋国威。” 在西域,大宋朝的威严太低了,远远比不上西夏国与辽国。 这次,应彦羡要带着军队进入西域,自然是一个大好机会,宣扬大宋国威的好机会。 所以,狄咏才有这么一说。 应彦羡回道:“这次,不灭掉几个不听话的国家,是表现不出大宋不容侵犯的威严来的。” 呃…… 狄咏愕然,应彦羡,他不会想着要灭国吧? “应将军,凡事,三思而后行。”狄咏提醒道。 毕竟,灭国是大事情,一个不好就会让大宋朝陷入不好的境地。 到时候,万一有人要找事,受惩罚的自然就是应彦羡了。 说实话,狄咏心中还是不想让应彦羡出事情的,毕竟,大宋缺少武将,尤其是应彦羡这般人。 应彦羡心中自然有数,好心人也要有个度,恶人自有恶人磨。 如果一个劲的退让,那就成了软弱可欺。 故,一个国家,要时不时的亮出自己的獠牙来,让敌国知道,老子不好惹。 只有这样,才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国力。 应彦羡说:“此事,狄将军不必担忧,某自有做法,在会州,狄将军就等着某的归来就是了。” 狄咏为之一笑,与应彦羡说话聊天,总是这般轻松自然,让自己感到舒适。 真是,不知为何。 应彦羡翻身上马,看向狄咏。 狄咏抱拳。 “一路好走。” 应彦羡回抱拳,说:“狄将军,要小心西夏人,他们说不定会偷袭会州,一定要做好防备,凡事,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对于狄咏,应彦羡还是期望他能够活得长久一点。 大宋朝,名将本就不多,死一个少一个。 狄咏,算是其中一个。 另外一个,便是种愕,以及种家军。 大宋朝还需要他们来维持着,不然,恐怕早就会被西夏国和北辽国吃的不剩骨头渣子。 狄咏听到应彦羡的提醒后,点头。 “会州,我会好好护着,就算西夏人来了,也定叫他们有来无回。”狄咏道。 对于这点,狄咏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狄咏也不是好惹的,手底下的会州军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正好,狄咏也想拿西夏人练练手。 应彦羡看到如此有信心的狄咏,他就不再劝说,多说无益,只要狄咏做好了防备即可。 “狄将军,来日,再见,告辞。” 啪。 应彦羡挥动马鞭,朝着西域而去。 轰轰轰。 随后,三百镇戎军兵马紧急跟上,带起惊天动静。 好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 而狄咏看到镇戎军这般阵势,心中就一阵的羡慕。 身为将军,见到好的军队,哪里不会想要拥有? 可是,如果想要保持一支军队的持久战斗力,就万万不能够随意的更换将军,不然,将会铸成大错。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将军出征,大都带有悲沧之意。 只是因为,马革裹尸还,有时候,连个完整的尸身都不会留下。 狄咏正是明白这种沙场结果,所以,他整个人才有着独特的为将者的气质。 亦或许,狄咏打小收到了父亲狄青的熏陶,这才投身疆场而来。 狄咏回头望着自己身后的这座会州城,它立在边关,城墙上面因为诸多的战斗,早已经刀痕累累。 这就是岁月的痕迹。 再看向关外,应彦羡带着的镇戎军只看得见一阵激扬而起的尘土,不复再见身影。 “应彦羡,某,等你,回来。”狄咏呢喃道。 从应彦羡身上,狄咏感受到了一股与自己有着相同的意志。 而这,大概也是他们能够把酒言欢的最初本质。 “将军,该回城了。”跟随在狄咏身旁的副将道。 狄咏挥鞭,痛呼道:“不回城了,点齐五百兵马,出关溜一圈。” 副将等人苦笑,这就是狄咏狄将军,大抵,也只有他能够将西夏军看的如此不堪一击了。 “遵令。” 既然是将军的命令,身为下属士卒的他们自当遵从。 于是,从会州军军营中冲出五百带甲士卒,随着狄咏出会州而去。 第335章 赶路,练兵,杀敌 出了会州,一路向西。 走了没两日,应彦羡就看到前方一条河流。 “地图拿来。” 跟在一旁的齐小鸣赶紧将地图递给应彦羡,应彦羡打开看着。 “如果没有走错路,这条河就是乌沙河了。”应彦羡指着地图说道。 乌沙河,流淌在西夏国境内,在西夏国也算很是着名的一条河流,养育了众多子民。 而正如应彦羡所预料的那般,他们正在西夏国境内自由穿梭,截止到目前,他们这支大宋军队还没有被发现。 孔四海却是很喜欢应彦羡这个作风,跟他娘的土匪似的,咱喜欢。 只要是不靠谱的事,只要是不遵从规矩的事,孔四海都很喜欢,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出格的人。 齐小鸣问道:“都……将军,咱们一直沿着西夏边境赶路,会不会太危险了?” 毕竟,他们是宋军,宋朝与西夏国属于敌对国。 如果,被西夏军队发现他们的踪迹,恐怕,他们会全军覆没。 故,齐小鸣才有此一问。 听到齐小鸣的问话,应彦羡哈哈一笑。 “小鸣,告诉你,我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磨炼这支军队。”应彦羡说道。 目前,虽然镇戎军有了强军之形,可是,距离真正的强军还是有着不短的距离。 而这次,他们是出使西域,应彦羡可以预料的到。 此番,必定是大战连连。 如果不能够提前将这三百镇戎军将士练出来,恐怕,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倒在那片异土上面。 而这,也是应彦羡所不想的。 不如,先找机会练军,让这支军队愈发强大,才能够更好的完成这次的西域之行。 不然,尽皆倒在了半道上,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所以,应彦羡才趁着他们还能够摸的着宋土,能够随时回返宋境,不如,就在西夏境内练练手。 这样,还是能够多为他们此行添加一些保障。 只是,这是应彦羡心中所想,从未与他人提过。 毕竟,应彦羡属于孤独的一类人。 外表的欢乐永远都不能真正体现出一个人内心的孤独来。 所以,齐小鸣这个问题,应彦羡无法回答,只能够他自己慢慢去琢磨,也只有这样,齐小鸣才会更快的成长。 齐小鸣仍旧是有些懵懂,他不明白,为何一直要在刀尖上跳舞,这是在找死。 可是,出于对应彦羡的信任,齐小鸣又觉得应彦羡此番作为是正确可行的。 “奥。” 孔四海啪的打了齐小鸣一巴掌,凶神恶煞说道:“大人自有大人的想法,这些不是咱们该过问的事情,跟着学就是了。” 应彦羡惊诧的看了孔四海一眼,不知这货是真的聪明还是装作聪明。 有时候吧,他的表现出乎你的意料。 可是,又有的时候吧,他的表现出乎你意料的傻逼。 这是一个神奇的粗货汉子。 应彦羡打断他们的对话,说:“继续赶路,沿着乌沙河,再有一日时间,就能够走出西夏境内了。” 只要走过西夏国境内,他们就能够正式的踏入西域境内,到时候,就是这趟旅行正式开启的时候。 三百镇戎军轰然而过,留下静悄悄依旧在流淌的乌沙河。 越是靠近西域,天气就愈发的忽冷忽热,应彦羡懂得其中道理,可是,有些人却不懂得。 不得已,应彦羡只能够再次做起了老师身份,为这三百镇戎军讲解着后世地理知识。 冷流、热流、对流。 然后便是山脉、沙漠、盆地。 就是因为这些奇特的地形,才造就了如此气候。 越朝着西面走,你们就会发现,时间上也会有着变化。 不过,这种变化我们鲜少能够察觉得到。 因为,我们的速度太慢了,慢到在时间面前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一般。 应彦羡的讲解很是生动形象,竟然惹来了镇戎军那些将士的追捧。 有些人渴望学识,可是,奈何家境贫穷,只能够大字不识。 而他们从应彦羡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 于是,在私下里,他们称呼应彦羡为‘先生’。 在宋朝,先生一词远远比老师一词更加隆重,因为,先生即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含义。 只要应彦羡承认他们是自己的学子,那么,这些人,都会统一划归到应彦羡的门下。 可惜的是,应彦羡从未这般想过,也从未这般做过。 在应彦羡看来,能够将学识种子撒播下去,就已经是他的最大贡献了。 终于,在他们即将要赶出西夏国边境的时候,遇上了一小股西夏军队。 “杀。” 早就对此有着预料的应彦羡一声令下,三百镇戎军便齐齐杀出。 而此刻,对面的西夏军队还是出于懵逼状态。 不知为何,他们这里会从背后出现一股宋军,还是如此的大的杀气。 “逃。” 在这一小股西夏军的士卒心中,他们见到宋军杀来的第一念头便是逃,逃的越远越好。 因为,杀不过。 因为,他们还不想死。 于是,只是一个接触。 不,甚至于还没有开始接触。 那些西夏军队就开始溃逃,溃散,溃不成军。 自然,应彦羡不会放走一个人,否则,就是对这三百镇戎军士卒的不负责任。 “不准放跑任何一人,违令者,杀。”应彦羡吼道。 三百镇戎军将士知道他们这位将军并没有开玩笑,虽然应彦羡经常开玩笑。 于是,当即有人带着手下士卒朝着那些逃亡的西夏军队士卒追杀过去。 “不可追远,小心。” 见到有人奋不顾身的追杀下去,应彦羡不得不提醒到。 毕竟,这里是属于西夏境内,如果在追杀途中遇上西夏军队。 迎接他们的,将只会有逃亡。 应彦羡还没有凭借三百宋军就能够单挑整个西夏国军队的‘勇气’。 就算是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死个法。 所幸的是,这一股西夏军,没有被放跑一个,全部被斩杀在此。 应彦羡满意的点头,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慢慢,慢慢,这支军队会堪比千军万马。 兵贵精,而不在多。 第336章 差点就栽了 在一阵激烈的拼杀过后,应彦羡并没有让镇戎军歇着。 “一刻钟的时间清理战场,尸体掩盖,然后马上上马,奔出西夏国。”应彦羡当即下令道。 不出两个时辰,这里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他们如果还傻乎乎的留在这里,那就是糊涂之举。 倒不如趁着现在,赶紧跑路。 毕竟,他们占到了便宜。 轰隆隆。 片刻中,伴随着一阵轰隆隆声响,这里再无一丝动静,静悄悄的。 只是,半晌之后,有西夏人发现了此地动静,而后开始有着西夏军队朝此赶来。 最后,这里被隔离起来。 “找,去给本官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伙贼人来。” 听着这怒吼,下面的将领不敢出声。 毕竟,在他们西夏国内,竟然一支军队被如此突然间灭掉了。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起码,对方有着上千人之众,不然,不可能就这般无声无息的灭掉这支军队。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查,一查到底,不然,这么大的锅,谁都背不住。 可惜的是,始作俑者应彦羡他们早就跑出了西夏国境地,来到了西域之中。 西域中多是小国,这点应彦羡深有体会。 不过,当他们跑进了西域,恐怕,西夏国那些人就算气的跳脚也轻易找不到自己了。 更何况,应彦羡本就不惧怕西夏人,就算找来了,杀回去就是了。 “孔四海,带人去前面探路,记住,别给老子跑太远了,探路完毕就抓紧时间回来。”应彦羡吼道。 孔四海的性子太急躁,而且,总是大大咧咧的,很难让人放心。 而应彦羡的话,孔四海还是会听的。 孔四海咧嘴道:“将军放心,咱去去就来。” 接着,孔四海带人飞奔而去。 依着孔四海的战力,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困得住他,这点倒是让人放心。 应彦羡停下兵马休整,他自己看着地图,再往前走,就是回纥一族。 而这里,也大都是回纥人建立的国家。 要想抵达回鹘与阻卜,就要穿过回纥地区。 其后,再继续往西行千里,就能够到达回鹘与阻卜两国。 那时候,应彦羡基本上就完成了此番事务。 应彦羡还没有想太多,就闻听一阵乱糟糟的马蹄声。 “报,报,前面有敌军。” 刚刚跟随孔四海外出探路的镇戎军士卒策马飞奔而回。 应彦羡问道:“快快说来。” “孔都事带着我们探路,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了一座小城池,没说两句话,城池守军就放箭伤人,孔都事气不过,就……就要开战。” 依着孔四海这个暴脾气,没有直接攻城就算是好的了。 应彦羡吼道:“全军上马。” 不管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先过去看看再说。 于是,这头才刚刚歇了些时间的镇戎军全体将士就再次骑马朝着孔四海那里奔去。 当应彦羡带着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只见孔四海嗷嗷的骂着。 “呀呀,贼厮,休得猖狂。” “告诉你们,老子是宋军,是天朝上国派来的。” “你们射伤我麾下士卒,就等着上天的惩罚吧。” “倘若再不开城投降,老子们就攻城了。” ………… 孔四海身边拢共也就二三十人,结果可想而知,人家一座城池,虽说有些小,可也不会怕了你。 任凭孔四海在那里叫骂,可是,没有人理会。 应彦羡带着人出现在的时候,城池上面才露出一丝惊讶。 或许,他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支军队出现在这里。 孔四海却是大乐,大声喊着:“你们等着完蛋吧。” 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问道:“孔四海,探路怎么还叫骂上了?” 孔四海道:“将军,不是咱的错,咱探路到此,城上不由分说就射箭伤人,这口气,咱咽不下。” 应彦羡立马就明白了。 “别出声了,先找一个能够听明白话的人来。”应彦羡道。 一开始,孔四海还没明白应彦羡的意思。 直到,应彦羡与城上的人沟通,说了一堆孔四海听不懂的话。 这个时候,孔四海才明白过来。 合着,刚刚自己一通大骂,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孔四海瞬间不愉快了。 半晌,这座西域城池答应给应彦羡他们补充淡水食物,只是有一个要求:不准进入城内。 这一点,应彦羡倒是理解,毕竟他们也是初来乍到。 当城池内派人送出淡水和食物的时候,应彦羡表示感谢。 “将军,请慢用。” 接着,那些人便退回到了城池中。 应彦羡下令,让所有人灌装淡水,收下食物。 孔四海却是道:“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有没有在水里面下毒。” 轰。 这句话却好像提醒到了应彦羡,应彦羡忙下令所有人都不准喝水。 “派人测一下水里有没有毒物。”应彦羡道。 孔四海惊呆了,对着应彦羡说道:“将军,咱只是瞎说的,别当真。” 应彦羡道:“我知道,可是,不能不防。” 人家对咱们警戒之心十足,可是,应彦羡却失去了那种警惕之心,实属不该。 呃…… 孔四海听到应彦羡这句回话心情瞬间就不好了,什么叫知道,咱就那么爱瞎说呀。 太伤人了。 “将军,有毒。” 轰隆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应彦羡心中犹如五雷轰顶。 差一点,他们差一点就要栽在这里了。 刚刚进入西域,就倒在了起点上面。 应彦羡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而孔四海更是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胡言乱语竟然会成真。 这个时候,孔四海真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早知道这般,为啥就不坚持做自己,还非要跑到将军面前说自己是瞎说的。 真是……该死。 咣。 应彦羡拔出长剑。 人若欺我,我必十倍还之。 “镇戎军,听令。” 哗。 三百镇戎军整齐划一上马,拔出兵刃,听命于应彦羡。 应彦羡道:“乌拉铧人害我等,依宋律,当诛。” “当诛,当诛,当诛。” 应彦羡骑在马背上,剑指城池,高喝道:“战,护我荣耀。” “战,战,战。” 第337章 本事 “战,战,战。” 不知为何,自从有了应彦羡的率领,镇戎军将士就人人可战。 将是兵的胆,此话不假。 应彦羡的性子也就是那种敢想敢做的,自然,带着的兵也就是这般,要战便战,谁怕谁。 既然乌拉铧人敢如此毒害他们,自然,应彦羡等人也要还击。 这是任何一个有卵子的男人都要,且必须要做的事情。 兴许,乌拉铧人也没有想到,这支宋军就凭借区区三百人就敢进攻自己这座城池。 当乌拉铧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应彦羡第一个杀进了乌拉城中。 跟随在应彦羡身后的三百镇戎军将士也是犹如虎狼一般冲杀进了乌拉城中。 瞬时,战火四起。 本来可以避免掉的一场战争,却因为此缘由无法避免。 乌拉铧人想要抵挡,挡住这伙宋军。 可是,论武器,他们远远不如宋军。 再论战斗力,更加不如应彦羡率领的镇戎军。 两者上上下下,根本无对等战力而言。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乌拉铧人给自己的终点画上了句号。 “以后,再无乌拉国。” 应彦羡站立在高处,看着这座乌拉城。 这是他们入西域后的第一战,也是灭国一战。 只是一战,就灭掉了这个处于西域边缘地带的乌拉小国。 不知,此事被狄咏知晓后,他该做何等感叹。 “传令下去,不准杀害无辜,我们补充完食物和淡水后就离开。”应彦羡道。 应彦羡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屠城的地步,他所需要的只是威慑。 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不要粗心大意,不然,今日此事就是一个教训。 “是。” 传令兵快速将应彦羡的命令传达下去。 “将军有令,不准杀害无辜,只准补充食物和淡水,违令者,斩。” “将军有令,不准杀害无辜,只准补充食物和淡水,违令者,斩。” “将军有令,不准杀害无辜,只准补充食物和淡水,违令者,斩。” …… 应彦羡看着、任由那些乌拉城子民逃出乌拉城,不加以阻止。 只要应彦羡他们离开,那些乌拉子民,自然就会回来。 这里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 不会就这般轻易舍弃。 应彦羡最是明白这种心情,故土情。 一个时辰后,三百镇戎军将士齐齐聚集在乌拉城墙下。 应彦羡看着已经补充完毕食物和淡水的将士,朝着众人喊问:“若有人杀害了无辜,就站出来。” 当应彦羡连问三遍的时候,无人应声。 应彦羡道:“很好,你们都做的很好,我希望你们,一如既往的保持你们的这种心态。” “记住,我们是兵,是大宋的兵,而不是匪,匪丧尽天良,无德无义。” “我们,就要有情有义。” “而这,就是我们跟那些匪的区别。” “都记住了吗?” 一众将士朗声回道:“记住了。” “好,出发。” 应彦羡带着三百镇戎军将士在城内补充完食物和淡水后开始朝着西域内里行进。 这一次,应彦羡没有再粗心大意,他不断派出先遣小队探路。 而后,并找来当地人引路而行。 大抵,没有什么比当地人更加熟悉当地的地形和路途了。 与此同时,应彦羡率领三百镇戎军将士攻陷乌拉城的事情也快速在西域传开。 “应彦羡,听闻在大宋朝很厉害。” “杀神,他是杀神,这是西夏人送给应彦羡的称号。” “铸京观,杀辽军,又将西夏人吓的如此胆小。” “哈哈,想必此人定然是有着不小的本事。” “此次,乌拉城之战就可以很好的证明应彦羡此人的军事才能。” “以后,我看,还是远离此人的好。” “对对,不知道何时就会惹上麻烦,导致丢了性命。” …… 应彦羡不在乎旁人的议论,他只在乎他在乎的。 人活着,在乎的东西太多就会活的太累,不如,为了开心而活,这样,才是最好的。 对于外人的议论,应彦羡更在乎这三百镇戎军的吃喝拉撒。 应彦羡在乎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越过西域,抵达回鹘与阻卜。 应彦羡在乎的是如何让这三百镇戎军将士保持充沛的体力与高昂的战意。 应彦羡在乎的是如何减少伤亡,就算让这三百镇戎军将士人人都会医术也不是不可以。 …… 西域多是荒漠,此话绝对不假,而且,数十里都难以见到人烟,可谓是危机重重。 如果一个人迷失在荒漠中,无疑,这是极为致命的。 幸好的是,应彦羡他们三百余人,相互之间可以打气鼓励。 起码,这一路上会少很多寂寞。 尤其是,应彦羡到了晚上,经常会开一场篝火晚会,再来一场热烈的烧烤。 喝着酒,跳着舞,舞着刀剑,高声放歌。 这些举措,无疑都是会大大释放将士们的胸中压力,让他们精神放松。 应彦羡能够做到与别的将军不同的地方,大抵就是能够关注将士们的内心。 或许,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他们中间没有女人。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不禁体现在生活中,还可以印证在任何一个地方。 不过,应彦羡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凭空变出女人来。 能够带着他们活着走到回鹘与阻卜,就是他应彦羡最大的本事了。 走到现在,这三百镇戎军将士,基本上人人都晓得了只有用火烤过的匕首才能够剜掉腐肉,酒水喷洒在伤口上可以消毒,避免感染,最后导致死亡。 走到现在,他们还知道了,原来他们生活的地方并不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而是这个世界的东方。 要问什么是世界,他们或许还不清楚,可是,他们却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民族,他们宋人,属于其中一个。 而且,宋人这个民族,还是最大民族之一。 光是这些,就足以让他们自豪了。 还有,他们最爱听将军讲故事给他们听。 不管是哪吒闹海,还是八仙过海,亦或者是白雪公主。 这些故事,每一个,无疑都是极好的。 第338章 巨蟒,细致化 这晚,喝过暖身的酒水后,应彦羡准备回去睡觉。 孔四海凑了过来,对着应彦羡问道:“嘿嘿,将军,咱们,咱们还有多远才到回鹘国?” 其实,这个问题,应彦羡也想问问旁人。 只是,大家都是第一次走远路,出使异国。 所以,这个问题,只能够由应彦羡来回答他们所有人的疑问。 只要一直朝前走着,总有一日,他们会到达最终的那个地方。 不过,这样告诉孔四海,恐怕他会抓狂。 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问道:“怎么,厌烦了?累了?还是想家了?” 孔四海摇头。 “没,就是觉得他娘的忒远了,咱都走了多久了,连个毛都不知道。”孔四海吐槽道。 面对这种日复一日的赶路,任由是谁都会感到无比的厌烦。 一路向西,一路向西。 而且,路上还要留意风暴沙土,稍有不慎,被毒虫咬上一口,一命呜呼。 说没有危险,那是骗人的,可若是就这般丢了性命,孔四海又觉得太冤了。 所以,他想问问无所不能的应彦羡,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孔四海是一个急脾气,他能够一直忍着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应彦羡拍了拍孔四海的肩头,说:“其实呀,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到你一眼就能够看穿它。” “可有的时候呀,这个世界有太大了,大到你走瘸了双腿也到不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们,瞅准了一个地方,只管大步走过去,就好了。” 孔四海并没有听到很是直接的回答,他脑筋脑汁的在想将军说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奈何文化水平达不到,只能一句卧槽,不想了,不管了,爱谁谁。 只是,当孔四海放眼四周的时候,一片黑漆漆的景色,浑身打了一个抖擞。 自己还是赶紧回到营帐中睡觉的好,这破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个神奇的东西来。 到了后半夜,一阵杂乱声将孔四海乱醒。 孔四海忙起身出了营帐看着,发现许多人手执火把动着刀兵。 “敌袭吗?”孔四海对着旁人问道。 只是,没有人回答得了他这个问题,当孔四海来到前面看到的场景却是…… 蟒,巨蟒。 孔四海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蟒蛇,就好像快要他娘的成精了似的。 这个时候,应彦羡也已经到了现场。 “都退后,都退后。”应彦羡喊道。 面对这种巨蟒,人多大抵是没有用的,离得越近,反而越是容易被巨蟒缠住,而后被绞的粉碎。 哗啦啦。 听到将军的命令,所有将士开始后退。 应彦羡看着这条巨蟒,不知它是如何来到自己这营地中的,想必,定然是有着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它。 “将军,万万不可杀蟒,否则,会有大罪过的。”有营中老兵喊道。 鬼神之说,几乎可以将人说服。 面对如此巨蟒,每一个人心中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应彦羡听到了这声叫喊后心中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巨蟒可能会给他们以后的行程带来巨大的麻烦。 如果,今晚不将这个麻烦解决彻底,恐怕,后面就更加不好处理了。 嘀嘀。 应彦羡吹响哨子,神奇的是,巨蟒随之看了过来。 嘀嘀。 应彦羡持续吹动哨子,而后,巨蟒竟围绕着应彦羡转动起来。 神奇,绝对神奇的一幕。 就算过去了数十载,见到今日这一幕的士卒将士也无法忘怀,应彦羡今夜的风采。 也正是因为今夜,所有人对应彦羡犹如神明般对待。 巨蟒在围绕应彦羡转动了许久之后,缓缓退去。 嘀。 一声长长的哨子声随之结束,而巨蟒也没入黑夜中不见了踪迹。 “咱们,咱们将军难道是神人吗?” “巨蟒为何听懂了将军的话,最后还乖乖离去?” “神奇,实在是太过神奇,让人难以置信?” “如此巨蟒,平生未见过,本以为大祸临头,却未料……” “将军,我等参拜将军。” ………… 应彦羡等着所有人都平复好了心情后,说:“大家都回去歇着吧,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明日还要赶路,不要耗费心神。” 对于今夜巨蟒之事,应彦羡并没有想着解释太多。 有时候,解释就是掩饰。 对于巨蟒能够听得懂哨子的缘由,应彦羡不想说出来。 有些事,保持神秘是最好的。 就好像,人生的未知之路。 第二日,当朝阳初升的时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只是少了一些鸟语花香。 欧阳修自镇戎城中醒来,看着外头的温熙阳光,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无疑是很好的。 每日间的散步,一醒来便有着人送来可口的饭菜来吃。 今日,也不例外。 张惠将做好的饭菜提到了欧阳修这里来,将饭菜拿出。 欧阳修自然的坐到了饭桌上,鼻子闻着这么香喷喷的饭菜,那是一万个满意。 只不过,张惠却是道:“欧阳相公,今日,恐怕是惠娘给您送的最后一顿饭菜了。” 闻听此语的欧阳修放下碗筷,对着张惠问道:“惠娘,何出此言?” 不知,欧阳修是舍不得饭菜,还是舍不得惠娘。 张惠道:“应大哥离开了,镇戎城的杏仁露酒作坊也已经正常运作,我再待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早早离去。” 定州,环州,那里的杏仁露酒作坊事宜还需要张惠去处理。 所以,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镇戎城中的。 欧阳修听后,默然点头。 “既然有事情要忙,那就去忙,老夫来镇戎城,也是要做事情的,都怪应彦羡那小子,把老夫气糊涂了这么些时日。”欧阳修责怪道。 或许应彦羡也想不到,自己远在千里之外还能够惹到欧阳修。 恐怕,这个锅,背的太冤了些。 欧阳修这些时日,待在镇戎城也不是白待着的,他已经熟知了镇戎城的一草一木。 自然,接下来就要进行细致化管理。 先前,应彦羡定下的大步调,欧阳修不会改变,他只是要更加的完善这里。 第339章 突如其来的一战 回纥人是崇尚武力的,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马上生活。 回纥人在西域建立了很多国家,不过,大都建立的快,灭亡的也快,犹如烟消云散。 古往今来,鲜少有人能够做到犹如中原民族一般,长久的建立起一个朝代。 这种罕见地凝聚力,亘古未见。 就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中原民族紧紧缠绕在一起,不可分割,也可以说是一种信仰。 行走在西域荒漠中,应彦羡看着地图,顶多再有一日时间,他们就能够走出回纥人控制的地盘。 “绿洲,绿洲,有绿洲。”有人惊喜的喊道。 这一路行来,最让人欣喜的莫过于绿洲了。 因为,那里即代表着希望和生存。 于是,一众人马加速赶了过去,保持着队形。 在即将抵达绿洲的时候,应彦羡举高手臂示意军队停止前进。 “孔四海,带人去看看,记住,小心点。”应彦羡喊道。 孔四海点头明白。 对于这种绿洲,是求活,也是死亡。 因为,你要懂得,安全的地方也是危险的,不要放松警惕心,不然,死掉的就是你自己。 孔四海带着一队人马警惕的走了过去,而后开始对着绿洲进行全方位探查。 片刻后,孔四海返回,示意无事。 于是,应彦羡才命令所有人赶往绿洲那里。 “马上派人警戒,本将要随时知道周遭五里内的动静。”应彦羡吩咐道。 “是。” 立马有人安排此事,这已经是他们的必备操练。 孔四海舀来清凉的湖水,对着应彦羡道:“将军,这天气,热的难受。” 白日,天气燥热,可一到了晚间,这鬼天气又冷的难受。 真是难熬。 应彦羡说:“习惯就好了。” 孔四海有些郁闷。 嘀嘀,嘀嘀,嘀嘀。 他们还没歇上一会儿,示警的哨子声就嘀嘀嘀急促地响了起来。 “集结。” 旋即,应彦羡上马。 全军戒备。 哒哒哒。 被派出去的警戒士卒飞奔而回,对着应彦羡禀告说:“将军,三里外发现不明军队。” 应彦羡左右看了看,在这种宽阔地带,军队根本无从隐藏,只能够面对。 “派人再探。” 几骑飞速而去。 这种险情,他们自从入了西域不知遇见过几次,这次,自然也不会怕。 “敌军多少人?” “看不清,不少于千人。” 孔四海听后哈哈一笑,就千余人,老子一人也能够将他们给砍翻掉。 对于千余人的军队,应彦羡自是不怕,可是…… “再探。” “是。” 应彦羡不会傻傻等着敌军杀来,而是要提前做准备。 “魏八子。” “在。” “你速速带五十人去我军左侧,听候将令。” “是。” “曾明。” “属下在。” “你速速带五十人去我军右侧,听候将令。” “遵命。” 安排好左右两翼后,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道:“待会若要冲杀起来,孔四海为先锋,撞击开敌军,撕开一个口子。” 办这种事,没有人比孔四海更加合适。 孔四海得令。 只是数十个呼吸后,那不明军队也发现了这处绿洲,自然要赶过来。 轰隆隆。 只见得漫天尘土飞扬而起。 只是,当他们还未抵达绿洲的时候,应彦羡他们就升起了大宋龙旗。 于是,那支策马飞奔的军队戛然而止。 就这般,两支军队相对而静止。 聿聿~~ 胯下战马似乎嗅到了主人的战意,马蹄不住的刨着地面。 这时候,应彦羡才发现,对面的这支军队少说有着两千人。 而己方,只有区区两百人,左右两翼各五十人。 三百人,在这两千人面前还真是不够看的。 或许,只是一个冲锋,就能够淹没掉己方这三百人马。 不知为何,对面那支军队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应彦羡道:“派人告诉他们,我们是大宋朝军队,看他们如何做。” “是。” 于是,传令兵一骑飞奔朝着对面军队而去。 “我乃大宋朝镇戎军。” “我乃大宋朝镇戎军。” “我乃大宋朝镇戎军。” …… 片刻后,对面那支异族军队竟然躁动起来。 应彦羡见此,拔刀,喝道:“备战。” 哗。 三百镇戎军纷纷神情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对面军队传出一阵哇哇的吼叫声,看样子,是准备要进攻了。 “天朝威严,不容侵犯,镇戎军,护我荣耀。” “战。” 只是一个战字,就足以显示出应彦羡的霸道决心来。 当对面异族军队刚刚迈动马蹄的时候,应彦羡就已经知道,这一战,必不可少。 “镇戎军,进攻。” 应彦羡从来不会被动防守,就算明知不敌,也要死在进攻的路上。 这就是他的个性。 一个人,如果心中率先胆怯,那么,迎接他的必定不是成功。 应彦羡不是莽撞,也不是傻大胆,是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进攻,也避免不掉这一战。 现在,他们是高处,敌军是处于地处,很是利于他们的进攻。 一个冲锋,应彦羡就准备撕碎掉这支两千人的异族军队。 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道:“孔四海,给老子撕烂他们。” 孔四海听到这句话就明白了,将军这是要拼死一战。 “就他们,挡不住咱们的道。”孔四海无比霸气道。 此刻的孔四海早就换上了一柄重锤,一般这种兵器,只会出现在辽国大力士手中。 而对于孔四海来说,没有什么比拿着被自己杀死敌人的武器来冲锋陷阵更爽的事情了。 所以,破碎吧。 左右两翼,见到主将应彦羡如此作为。 自然,魏八子立即道:“左路军,随我冲杀。” 魏八子要从敌军的侧翼撕咬出一个口子来。 而处于右翼的曾明,他知道,自己退不了,那么…… “将士们,为了大宋,杀。” 下一瞬间,五十右路将士随着曾明杀了出去。 就算明知此番冲杀是个死,他们也要笑着迎接。 轰隆隆。 在这片绿洲上面,开始了一场不成比例的厮杀。 可是,或许,结果,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的到。 那么,就让事实来说话吧。 第340章 所谓的联合国军 孔四海持着一柄重锤,以着无可匹敌的身姿重重地砸进了敌军冲锋阵营之中。 或许,直面孔四海的那些异族士兵都被吓呆了。 世间,怎会有这般狠人、猛人?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狰狞的面目,铜铃般的眼目,实在是太过可怕。 孔四海不负众望的给后续军队杀开了一个口子,让身后冲锋的大宋将士插进了敌军之中。 一个口子,可以慢慢变大,最后导致一个人流血死亡。 应彦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既然孔四海已经做到了,那么,接下来,就看应彦羡自己的了。 “大宋无敌,必胜。” 此刻,应彦羡要做的就是提升他们宋军的士气。 一众将士听到了将军应彦羡的话,立刻纷纷大喊。 “大宋无敌,必胜。” “大宋无敌,必胜。” “大宋无敌,必胜。” …… 在正面战场,这支西域异族军队被应彦羡穿插而入。 与此同时,侧翼,异族人也小瞧了只有五十人的宋军。 双双被魏八子和曾明突破进来。 明明是两千对阵三百。 只是一个交手,就让异族军队觉得自己才是三百人,而敌军、宋军,是两千人。 魏八子和曾明听到了来自战场上的那种惊天战意,以及大宋无敌之语。 他们也跟着大呼:“大宋无敌,必胜。”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面处处充斥这宋语。 孔四海已经杀至敌军深处,应彦羡指挥全军。 “孔四海,取敌将首级。”应彦羡令传令兵传话来。 孔四海嘿然一笑,还是自家将军了解咱自己,知道咱的急性子。 “啊呀呀。” 一瞬间,孔四海啊呀呀挥舞着重锤就朝着这支西域异族军队的将军那里冲杀而去。 敌军阵脚已经被打乱,根本无从下手,他们也大大低估了应彦羡他们这股宋军的战力。 “丸头,敌人实在太过厉害,咱们根本杀不过。” “我的儿郎们呀,死的太多了。” “不可敌,不可敌,不可敌呀。” “快快,快快退出来,莫要折损太多兵马。” …… 这个时候,这支西域异族军队也显露出它的缺点而来。 其实,这支西域异族军队实属于临时创建,组建小国多达五个,是实实在在的联合国军。 不过,由于最高将领丸头的错误指挥,让他们损失惨重。 眼看着,敌人就要杀来了,怎能不令他们慌张? 身为丸头的多翰一时间也慌了神,不知所措。 可……可明明他们只有三百人啊,我们明明有着两千人。 本来,多翰想着将这支宋军消灭在这戈壁荒漠中,作为他们联合国军送给西夏国主的礼物。 这下子倒是好了,礼物没送成,自己也快要自身难保了。 这可如何是好? “撤,我们要尽快撤出战斗。”有人提议道。 多翰也道:“对对,减少损失,撤出厮杀,保全实力。” “不可,不可,丸头,不能撤呀,一撤,就全完了。”有人反对撤退。 “不撤?你的人杀在最前面去吗?” 谁愿意损失自己的实力? 多翰没有时间过多的思考,他反正管不了了,他怕再厮杀下去,他的‘两千’兵马就所剩无几了。 “撤兵,撤兵。”多翰召唤道。 于是,多翰这位主将大人率先迈脚开溜,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各国派来的将领。 呼啦啦。 见到自家主将都逃跑了,那些异族士兵自然也就没了继续拼命的打算,纷纷开始逃命。 所谓的兵败如山倒,就是如此。 应彦羡都有些莫名其妙,厮杀才刚开始不久,胜负难分,这些人,怎么就会逃跑呢? 如果再拼杀下去,说不得被灭掉的就是自己这一方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胜利,让所有人都很懵逼。 唯有孔四海,他死死盯住了那杆大旗,誓要夺杀敌军主将。 应彦羡见此,便立即道:“快,快,追杀敌兵,敌军溃败了。” 既如此,何不亦将剩勇追穷寇。 “杀。” 他们三百将士喊出的冲天杀气甚至让那些逃亡中的西域异族士兵都不寒而栗。 幸亏逃得快,不然,他们哪里敌得过如此勇敢之士。 两翼的魏八子和曾明汇合于应彦羡中路军,两者交织在一起追杀敌军溃兵。 这种感觉,真是好爽。 最后,足足追杀出二十里才返回。 应彦羡下令收拾战场,将有用的东西都收拢起来,剩余的,统统都烧掉。 孔四海呸了一口唾沫,都是些什么垃圾东西,白给老子都不要。 “将军,你看,就这。” 孔四海拿起一件兵刃,随手一掰,竟然断成了两截。 这种兵刃要真是上了疆场,那就是要命的玩意儿。 应彦羡摇摇头,此一战,这些因素也是他们能够取胜的根本所在。 只是,不知,为何这支军队会莫名共计自己。 这个缘由,还需要应彦羡去问一问那些俘虏了。 孔四海还想着使用一下家传的刑讯逼供手段,可是,还没有待孔四海动手,那些被俘士兵就和盘托出。 “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全说。” “是西夏国,西夏国责令我们组成联军,听从他们差遣。” “这次,领军的是秋明国多翰丸头,就是下令撤退的那个人。” “我们,我们只是听命从事,还望大将军饶命。” “求大将军饶命,求大将军饶命,求大将军饶命……” 孔四海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些士兵,他觉得真没骨气。 可是,或许在这些被俘士兵眼中,命都快没了,都快要死掉了,骨气,是何物。 唉。 应彦羡叹口气,终究还是逃不开西夏国。 西夏国挤压西域这些小国,而大宋朝是鞭长莫及,根本无力罩着西域这些小国。 也怪不得西域众多小国会臣服于西夏国或者辽国,起码,这两个国家能够轻易派兵来此。 摄于这种威吓力,让本就兵少将弱的西域一众小国更是雪上加霜,不得不如此做。 应彦羡在思考,此行,就算自己抵达到了回鹘与阻卜后,又能够改变些什么。 不然,何至于此处? 第341章 将军别闹 这场战事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应彦羡他们距离回鹘与阻卜两国的距离愈发的近在咫尺了。 而这些异族军队,显然是识得大宋朝的,不然,不会做出如此攻击举动来。 清扫战场的时候,敌军留下的大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光是看他们兵刃的强度,根本无法与他们宋朝锻造的兵器比较,如此看来,宋朝的工艺水平仍旧处于这个世界高端。 另外,这些人的服装更是五花八门,根本不堪一用,与他们宋人的审美观完全不一样。 “衣服,衣服别丢,扒下来一百套。”应彦羡吩咐道。 孔四海听到后,嘿嘿笑着对着应彦羡问道:“将军,是不是有大用?” 应彦羡白了孔四海一眼,老子心里面想什么这货都能够猜得到。 “留待日后备用。”应彦羡回了这么一句。 孔四海听后立马道:“得嘞,都快点,扒衣服,扒衣服。” 听孔四海这语气,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夸奖似的,这个粗货。 清扫完战场后,他们整军出发。 依照地图,他们已经行至西夏国的边界,前面应当就是白龙堆。 只要一过白龙堆,他们就相当于接近了回鹘国。 那个时候,此行重任就可完成大半。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应彦羡他们走到下午,袭来一阵沙尘暴。 一瞬间就将他们的行军路线给搅乱了。 待到第二日中午,应彦羡他们才歇息好。 应彦羡首先让人清点人员物资,看看有没有缺少。 “禀将军,将士无一人失踪死亡,只是,两辆车子被沙尘暴卷走,不知所踪。” 听到这个汇报,应彦羡舒口气,人只要没事就好。 “好,没事了,吩咐大家都注意保护好自己,下次再有这种沙尘暴,记得抱团,别给刮走了。”应彦羡嘱咐道。 毕竟,人真的是最重要的。 “是,谨遵将军令。” 遇上这样的将军,一定会是他们这些将士的福分。 “孔四海,孔四海。”应彦羡大声喊着。 过了好久,一灰头土脸的壮硕汉子才出现在应彦羡眼前。 孔四海哭丧道:“这狗日的沙尘暴,太可恶了。” 他老孔就没受过这气。 应彦羡听到孔四海的埋怨,道:“行了,活着就不错了。” 孔四海撇撇嘴,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应彦羡道:“我们现在不知道偏离原来的路线几何,孔四海,你马上带着人打探,看看这周遭有没有什么城池村落,记住,别惹事。” 应彦羡是真怕孔四海突然间再跟当地军队干了起来,那个时候,虽然自己不怕事,可是,咱就三百人,经不起这么个折腾。 孔四海听到应彦羡这话挠头一笑,道:“不会不会,将军放心,咱是啥人,好人,不会欺负人的。” “滚。” 应彦羡直接吼了一句,还要脸不要。 孔四海带着人去探路了,齐小鸣和杜忠两个小子也是灰头土脸的跟着应彦羡。 恐怕,此刻如果有水,每一个人都想洗一洗自己身上的尘土。 可惜的是,这里最缺乏的便是水源。 “都忍一忍吧,等回到大宋,本将请你们喝酒吃肉。”应彦羡道。 所有人听到后都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喝酒吃肉了。 好怀念。 等了半晌,孔四海他们姗姗来迟。 “将军。”孔四海喊着跑了过来,“打听清楚了。” 孔四海伸手找齐小鸣要了一口水喝,舒口气。 “再往前数十里便有着一座城池,不过这座城池的名字很奇怪,叫什么尼停。” 对此,孔四海表示不理解。 应彦羡呢喃了一句:“尼停。” 这名字越听越像是中亚等国家城池的名字。 “东柯汗国,我们应该是来到了东柯汗国。”应彦羡反应了过来。 孔四海他们听到应彦羡的话纷纷表示不明白,什么是东柯汗国。 应彦羡铺开地图,给他们解释说:“你们来看,这里,东方是大宋朝,往西而来,这里便是西夏国,这里吐蕃诸部,中间夹杂着一个回纥族,而这里也是我们进入西域的门户。” 应彦羡指着再次一路向西。 “而这里,便是东柯汗国,这块地方,国家纷纷以汗国的名字作为后缀,就类似于我们的朝代。” 经过应彦羡这般一说,大家伙纷纷明白了过来。 齐小鸣问道:“可是,我们怎么才能够回去呢?” 啪。 孔四海照例给了齐小鸣一巴掌,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臭小子,当然是走回去呀。” 呃…… 大家对这个回答简直无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应彦羡却是道:“没错,孔四海说的没错,我们得走回去,争取早日抵达回鹘国,只有这般,我们才能够赶在年前回到大宋朝,说不定,还能够过一个好年。” 说起过年,一众将士都露出一副向往神情。 其实,过年他们也吃不到多少好吃的,只是,一到了过年,就会团聚。 而团聚,才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向往的。 这就是过年的魅力所在之处。 而应彦羡,自然也知道过年对每一个人的吸引力有多大。 说自己不安好心也罢,说自己拿着过年的由头驱动着他们也好。 人,只要有了一定的希望,就会有动力。 此行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每一个人都会有疲倦感。 现在,唯一能够驱除这种疲倦感的也只有活着回到大宋朝,回到大宋朝过年,团聚。 这就是最大的动力所在了。 孔四海撇撇嘴,他孤身一人,过年基本也是自己一个人过。 “过年,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也就那样了。”孔四海道。 还没有待应彦羡反驳,齐小鸣就说:“过年好呀,可以吃好吃的,可以与自己的亲人团聚,可以热热闹闹的。” 应彦羡对着孔四海说道:“孔四海,这次回去,我就回去给你寻摸一个媳妇,你就等着吧。” 这话倒是真吓着孔四海了,他大老粗一个,哪里配有媳妇呢? “将军别闹。” 第342章 世间悲痛事 治平三年,在这一年,大宋朝发生了很多事情,让苏轼唯一切身感受的便是父亲大人的去世。 年迈的苏洵终究没有撑过病痛的折磨,与世长别。 幸好的是,回到京师的苏轼见到了父亲大人的最后一面,身为人子,这也算是一大安慰了。 得此噩耗的苏轼心中自然不是痛快,一年前,他的妻子王弗因病而故,当时便是令苏轼他悲痛交加。 人间最大的悲痛,莫过于亲人的离开。 只是,这才过了一年时间,父亲大人便又离去。 如此一来,家中双亲皆去,妻子也去,这让苏轼如何不悲痛。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 苏轼,觉得世间事不过如此。 在听闻苏洵逝世的消息后,大宋官家赵曙第一时间就给苏府送来了慰问,这对于苏府来说,可谓是一个极大的荣耀。 紧接着,尚在京师的范纯仁、晏几道等好友陆续入府拜祭苏洵。 如果欧阳修还在京师,想必定然会来。 按照规定,苏轼要守孝三年,三年期满后,才可再次入朝为官。 等到京师拜祭事宜完后,苏轼与兄弟苏辙便要扶柩还乡,而后便是守孝三年的期限。 苏洵在京师的人缘不错,前来拜祭的人不少都是些大家名流。 由于欧阳修走前已经将范纯仁、晏几道、苏辙他们捆绑在一起,希望他们能够携手并进。 所以,苏府有事,范纯仁与晏几道自然要来帮忙。 苏辙谢绝他们的好意。 “范兄,晏兄,多谢好意,不过,此事我与兄长能够处理的来,范兄与晏兄还是多多收心,放在朝堂之上。”苏辙道。 因为,在朝堂之上,针对他们几人的敌意从没有减少,只是隐藏了起来,不可大意。 如果范纯仁与晏几道再如此做,不免就会招来有些人的不怀好意来。 苏辙也是为了他们着想。 范纯仁道:“不管如何,苏兄,有事你尽管说一声,莫要自己担着。” 晏几道也是如此点头。 苏辙感到这是自己的荣耀,能够拥有范纯仁与晏几道的这种友情。 回到府中,苏轼对着苏辙道:“送走了?” 苏辙嗯了一声。 苏轼知道,自己不在京师的这段时日,京师发生了何等大事。 而这些大事里面,便有着其弟苏辙的身影。 苏轼道:“父亲走了,你我兄弟便要回乡守孝,这三年,我们便安心着书、修心,不要掺和朝中事了。” 如果在守孝期间,做了什么事情,那便是敌手的把柄。 对此,苏轼很是了然,这一次的青州为官生涯虽然不长,可却对他的脾气有了一些改变。 此种因果,是谁人也都说不清的。 苏辙点头,对于苏轼的这种叮嘱,他自会放在心上。 “兄长放心,父亲生前就万般告诫了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倘若他死后,一定要低调做人,保住己身最为重要。”苏辙道。 苏洵如何不对自己的这两个儿子担忧,苏轼苏辙各自什么脾性,苏洵都一目了然。 所以说,苏洵宁愿不要高官厚禄,也要为自己的后嗣求一个安稳。 其实,苏洵在死前给朝中相公韩琦写过一封信,求的便是两个儿子的安稳。 韩琦当时便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听闻苏辙的话后,苏轼嗯了嗯。 苏辙道:“这几日,我见兄长都没有大睡过,前往留意身子,切莫染疾。” 苏辙清楚,兄长才是最需要关心的那个人,只是,兄长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 苏轼道:“无碍,我还能撑得住。” 苏家已经这般,该去的人都去了,不该去的人也都去了。 苏轼,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倘若老天真的不想让他活在这世间,他怎么护佑好自己也是无望的。 看得开,这是欧阳相公经常说的一句话。 如今,苏轼自当也看得开。 “后天,父亲的头七便过去了,子由,你提前安排一下,我们到时候返乡。”苏轼道。 苏辙点头。 再在京师待着也是无意,不如提早返回,也落的个心安。 “好,我今日回家就收拾行囊,准备返乡。”苏辙道。 继而,苏辙想到了兄长在青州为官的事情,便对着其问道:“兄长,青州那里,你可曾做了安排?” 青州,毕竟是兄长做过官的地方,肯定对兄长至关重要。 只是,因为父亲病逝耽搁了。 父亲生前也怨恨过自己,想着能够多撑过一日便是一日。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去。 不过,苏辙知道,父亲已经尽了很大的努力。 最后,也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等待兄长归来,好见上一面。 父亲对兄长,恐怕也是怀着愧疚之心。 苏轼道:“青州那里我已经做好了安排,再者一说,官家已经派人前往青州接任为兄的事宜,不用担心的。” 苏辙道:“可是,那人是沈括。” 苏辙也是知道,沈括与兄长苏轼是竞争对手,合不来的。 苏轼道:“子由,不可无礼,沈括虽然与为兄不对付,可是,他的为人,是可以信得过的。” 沈括不是那种奸臣、佞臣,对此,苏轼绝对没有担忧。 只是,不知道沈括会不会看到自己对青州城的未来两年规划,也不知道他看到后会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 这一切,都是未知之谜。 苏轼心中还是放不下青州,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任它去,任它去。 只是,或许苏轼也想不到,就在他离开青州的第二日,沈括就率人赶到了青州城。 而与沈括交接工作的自然就是夏武吉。 夏武吉也从苏轼口中听闻了两者关系,不过,他仍旧对着苏轼抱有敬意。 “苏大人在青州城做了很多事情,利民,减少了许多无干官职,节省府衙开支。” “青州能够如此快的安定下来,苏大人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这些文书,都是苏大人整理好的,让下官交由沈大人。” “倘若沈大人哪里有不明之处,属下可代为解答。” …… 第343章 沈括为官青州 沈括看着面前这个不卑不亢的文吏,他有些欣赏。 来之前,沈括就已经拿到了青州在职官员名单,而且,还对其中关系进行了一番分析。 这是为官者的基本修养,沈括已经在别地为官数载,自然对此有些知晓。 这夏武吉,是苏轼在乡下‘捡来’的。 可谓是,千里马遇上了伯乐。 当然,那个千里马是夏武吉,可伯乐却不是沈括他自己,而是苏轼。 只是,今日看来,苏轼还是有一番眼光的,这夏武吉确实是有着才能之人。 沈括看着如此之多的文书,这许厚的两摞,他就算看也得看上两三日时间,恐怕也不得其中关键。 对此,沈括自然是不屑去做的。 “夏武吉。”沈括突然间喊道。 大堂中的夏武吉戛然停住手中动作,抬起头看着沈括,这位新来的府尊大人,握手回道:“属下在。” 沈括说:“你比本官更加了解青州现有状况,这些文书,具体记录了什么,你也比本官知之甚详,不如,就由你来口头给本官汇总禀报一番吧。” “这样,本官也能够快速的了解青州事宜。” 夏武吉听闻沈括此话后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早有准备,同样,这也是他身为下吏的基本修养。 夏武吉道:“禀大人,青州目前的状况是……” …… 于是,直到夏武吉说的口干舌燥,一直说了一个多时辰,中间几乎没有停顿。 其间,沈括更是频频点头。 由此可见,夏武吉对青州的熟知程度,这样的文吏,也正是他沈括最是需要的。 “好,夏计司果真了得,能够将青州如此繁杂事情记得如此清晰了然,本官佩服。”沈括由衷地赞赏道。 夏武吉不敢得意,说:“干的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沈括挥挥手,有些人,有些事,你就算让他们干一辈子,也是记不住的。 有才能就是有才能,无才能就是无才能。 这些东西,都是赖不掉的。 沈括道:“本官此时最需要的便是夏计司这种文吏,不知,夏计司可愿意?” 这是朝着夏武吉抛来橄榄枝,想让夏武吉为自己做事。 夏武吉有些愣住。 本来,夏武吉会认为苏轼走后,沈括会刁难一番自己,最好是逼的自己离开青州府衙。 可是,没有想到,如此就会用自己做事情。 说实话,夏武吉也有家人要养活,他也需要这份活计。 只是…… 夏武吉想了想后,说:“只要有利于青州的事情,武吉,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括哈哈一笑。 他,算是听明白夏武吉话中的意思了,大概就是告诉自己,不好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不过,越是如此,沈括就越是喜欢这老头了。 沈括道:“夏计司,你放心,本官来到青州城,是要治理青州城的,而不是要破坏掉它。” 不然,到时候沈括也是罪过之身。 “不管旁人对你说了什么,夏计司你只需要记住,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是最好的。”沈括提醒道。 夏武吉自当遵命。 从来,夏武吉都是拼了命的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好。 “武吉,自当遵从。” …… 第二日,夏武吉就又被沈括叫了去。 沈括拿出一份文书,丢到夏武吉面前,对着夏武吉问道:“夏计司,这份文书,你可看过?” 夏武吉拿过一看,道:“听苏大人说起过一次,却是从未见过。” 沈括喝着茶,问道:“那,夏计司,你觉得苏轼这份针对青州未来两年的规划可有意见?” 夏武吉拿着文书细细看着。 半晌之后,他道:“大致方针可行,不过,其中诸多细节还需商讨。” 也就是说,夏武吉并不反对苏轼这份计划书。 沈括道:“如果,本官要全盘作废苏轼这份文书呢?” 夏武吉道:“亦可,每任府尊对自己治下的辖地都会有不同见解,可最终,都是为了治下的地方更加富饶,这点,相信沈大人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夏武吉这话说的漂亮。 沈括甚至都无话可说。 片刻后,沈括不得不叹息一声。 “难怪苏轼如此看重于夏计司,于政务而言,夏计司熟知的比任何人都好,于治下地方而言,夏计司又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士。” “本官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任用夏计司的。” 夏武吉愕然,他没有想到沈括会对自己说出如此话来。 沈括道:“夏计司不必多想,本官也只是感叹一番罢了。” 夏武吉将苏轼的那份两年计划文书还给沈括。 沈括放在一旁,对着夏武吉说道:“夏计司,走,陪本官去下面逛一逛。” 既然要接手青州城,那么,自然就要下熟知治下百姓。 不然,一个府尊,连自己治下的百姓都没见过,也不知他们爱吃什么,爱喝什么,爱谈论什么。 谈何好官? 对此,沈括的第一步就是先用文书了解青州政务,其后,便是通过实地走访,了解青州百姓。 再其后,便是平坦过渡。 在这个平坦过渡期间,他沈括自己也要作出一份可行的方案来。 如果最终施行路线与苏轼的一般无二,那么,他就朝着苏轼的计划文书中添加一些细节也是未尝不可。 他沈括,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凡是好的、有利的,他沈括都可以接受。 只要是不好的、坏的,他沈括都可以抛弃。 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夏武吉对此邀请自然是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沈括即将要做什么。 不过,身为下属的他,还是要随着沈括而行的。 于是,夏武吉随沈括出了府衙,两人皆是便衣。 沈括听着青州城街道上的叫卖声,那些脚步匆匆的行人,以及,这座城池的味道。 一切看上去,都是不错的。 青州城,已经朝着沈括展现出了它的独特魅力。 沈括对着夏武吉问道:“青州城什么小吃最是出名?” 夏武吉道:“那就是摊饼肉汤了。” 肉汤配上摊饼,再来点葱花什么的,可谓是美味。 沈括道:“好,那就去吃摊饼喝肉汤。” 第344章 施政方针 或许远在京师中的苏轼也没有想到,沈括竟然会真的采用了自己的那个关于青州未来两年计划的提议。 只是,那份计划书还没有完全做好,其中漏洞颇多,需要慢慢填补。 这或许就是苏轼叹息的地方了,如果再多给他些时间,或许,他就能够将这份青州未来两年计划书做的更加完善。 同样,沈括自然也发现了其中漏洞,于是就拉着夏武吉往里面添加了很多东西,将一些苏轼容易忘却的点都给补充上了,甚至,还往上面添加了许多新颖的东西。 一个人的想法就算再好,可是,也是会产生漏洞的,毕竟思维黑洞都是存在的。 不如,拉着更多的人与自己一同思考,一起做,这才是最稳妥之道。 恐怕,这也是沈括与苏轼两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只是半个月时间,夏武吉就被沈括折服。 苏轼自然有苏轼他自己身上的魅力,而沈括,也有着他的色彩。 夏武吉并没有背叛苏轼,可是,他也没有投靠沈括,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做事情。 沈括对苏轼的这份青州未来两年提议很是满意,因为,他也试着做了一番,可是,总觉得不如苏轼这个大框架。 最后,沈括决定,自己不如往这个大框架里面添加东西。 这般,便会极大的减少后面出现问题的可能性。 而且,还拉着夏武吉一块。 夏武吉对着沈括道:“大人,如此一来,这份施政方针就更加完善了。” 如此,也对得起苏轼的付出了。 沈括道:“嗯,先照此施行一段时日,看看效果,如果不行,就再找些别的法子。” 正确的道路总是在一步步错误的基础上走出来的。 所以呀,沈括不怕错,只要有了方向,再大的错误都是正确的。 夏武吉也是认同沈括这句话,任何施政方针,都是要看效果的。 不然,你就算下达了一份好的政策,可是,到了下面,与农户而言,却是要命的玩意。 那么,那就说明这个施政政策并不适合。 “嗯,就依着大人所言,属下这就将文书下发各个地方,让他们依令行事。”夏武吉道。 沈括喊住夏武吉,说:“记得下发给他们的时候看看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回来给本官说一说。” 夏武吉为之一笑,他自然知道沈括心中在想些什么,自然是想看看下面人到底是想要执行,还是阳奉阴违。 为官之道,夏武吉也是懂得不少的。 “属下晓得了。” 其后,夏武吉便亲自赶往每一个青州治下开始颁发新任府尊沈括之令。 两日后,沈括便喊来夏武吉,带着人出了青州城。 他们,便是要去视察下面各个官员施政情况。 沈括这才发现,青州的山山水水是真的好看。 夏武吉道:“是属下疏忽了,这段时日光忙着做事情,竟然没有带着大人好好游一游青州的山水景色。” 沈括摇头无碍道:“这些游玩事情,以后可以慢慢来欣赏,只要将政事做好了,何愁没有游玩时间呢?” 夏武吉也随之大笑,此话,有理。 不久,沈括他们的前面到了一处山间,沈括对着夏武吉问道:“这里是何处?” 夏武吉道:“禀大人,这里是应家村,这些土地,都是属于应家所有。” “应家?”沈括有些不明白。 莫非,这应家还有什么靠山不成。 或许为了防止沈括乱想,夏武吉就将应家的情况说了出来。 “应家,便是应彦羡的应家。”夏武吉道。 这个时候,沈括才恍然过来,怪不得呢。 夏武吉还提醒道:“颍王殿下在离开青州城前,还专门去了应家辞别。” 这就相当于告诉所有青州官员,本王与应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你们看着办。 自然,便不会有来找应家的麻烦。 而且,现在青州官员基本上都晓得,应家应彦羡救过当今皇长子赵顼的命,自然,颍王赵顼会对应家照料一二。 何况,应彦羡此人也是了不得,得了官家的喜爱,坐上了侍读官的职务。 谁人会这般不开眼的去得罪应家,那岂不是活腻歪了。 沈括倒是没有想到,青州城还隐藏着这么一位牛气的家族。 夏武吉道:“大人记住,青州不仅仅是应家,还有刘氏。” 沈括奥了一声,问道:“武吉说来,这刘氏又是何等身份?” 夏武吉说道:“刘氏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刘氏出了一位王妃,便是颍王殿下明媒正娶的向氏。” 向氏的母亲是刘氏,刘氏便是在这青州刘氏庄园生活。 小时候的向氏也是长久居住在青州城中的刘氏庄园。 自然,也与刘氏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然,何至于拉着颍王赵顼来青州城省亲。 听完夏武吉的话,沈括算是明白了过来,合着,青州城的应家与刘氏,都跟如今的皇长子颍王殿下赵顼有关。 那岂不是说…… 沈括没有继续往下想。 如果真是这般的话,那以后,青州城就是颍王赵顼的封地,或者说的后盾也可以。 后面,如果赵顼能够坐上皇位倒还罢了,如果坐不上,到时候,说不得会牵连到沈括。 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算沈括与皇长子颍王殿下赵顼没有关联,可是,在青州为官,哪里会让旁人相信? 所以,沈括算是被拉下了水。 不过,以着沈括的聪明,不会如此就惊慌失措。 未到来之事就不要去想,等到来后再说。 而且,官家赵曙的身子硬朗着呢,沈括说不定过个几年就会调离青州。 那个时候,这个担心就是多余的了。 “好一个卧虎藏龙所在之地。”沈括感慨道。 区区一个青州城,竟然有两个他这个府尊都动不得的家族。 真是了得。 继而,沈括对着夏武吉道:“罢了,走,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其余地方的施政情况如何了吧。” 应家村,此地的官员自然不敢懈怠。 那么,其余地方沈括可不敢保证,他总要一一看过之后才能够确定。 夏武吉忙跟了上去。 第345章 抵达阻卜国 西域这里出过很多名传千古的英雄人物,汉唐时期的张骞、苏武、班超、侯君集等。 这些人,大都是一身气节所在,一身武力横扫一切,在西域威名赫赫,流传千古,成就无数美名传奇故事。 应彦羡并没有想过自己要成为轰动千古的大人物,他只是觉得,要做些对得起自己的事。 说到底,应彦羡他就是一个求实的人,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走了接近两日的路程,他们才终于又折返到了原定路线上。 按照地图对比,前面就是石城所在了。 顺着石城,便能够沿着道路抵达高昌、乌垒、龟兹、姑墨等所在国。 同样,回鹘与阻卜两国也是在这其中。 听到应彦羡这般一一道来,一众将士是一阵大喜,没有想到,他们也来到传闻中的西域古国。 这里的空气,远远比不上中原,却叫人欢喜。 孔四海更是一身豪气,这一辈子,咱老孔也算是做过大事情的人了,以后,也可以吹嘘一番了。 应彦羡道:“都先别乐呵,今日不赶路了,找一个适合扎营的地方,派人出去打猎,今日,众将士都好好放松一番。” 过犹则不及,这点,应彦羡比谁都知道。 已经赶了这么些时候的路途,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倒不如,给这三百镇戎军将士来一些娱乐项目。 事情早晚会做,却要学会选择。 果然,在听到自家将军如此吩咐后,人人嬉笑开颜。 “将军英明,将军英明,将军英明……” “终于又可以好好吃喝一顿了,太赞了。” “不知道,这里的动物肉的味道与中原相比如何。” “哈哈哈,走,打猎去。” …… 对于那些自告奋勇的将士,应彦羡没有阻止,只是命令不准超过方圆二十里。 不然,到时候就算出了事,他们也是救援不及的。 众将士分散而去。 安营扎寨的时候,孔四海看着扎营仍旧有些笨拙吃力的齐小鸣和杜忠。 “嘿,咱说你们俩小子,都行军一个多月了,咋个连营帐都扎不起来。”孔四海吐槽道。 齐小鸣想要反驳,可是孔四海说着就从齐小鸣和杜忠手中将营帐夺了过去,接着,他的表情就比较有趣了。 孔四海脸色通红,最终,对着齐小鸣和杜忠道:“他娘的,这里的地质也太硬了,不适合扎营,换个地方吧。” 齐小鸣与杜忠两人轰然大笑。 孔大哥,这次丢人了。 应彦羡走过来,对着孔四海道:“这里的地质虽然硬了些,可是,最是适合堆放粮草等物资。” 接着,应彦羡拿来孔四海杀敌用的重锤,对着地面就是一锤。 咔咔咔…… 应彦羡指着裂开的地面,对着孔四海道:“看,这不就容易多了吗?” 我…… 孔四海觉得自己冤得慌,将军这是作弊,太欺负人了。 耗费了半个时辰功夫将营地扎好,然后周遭又按照应彦羡的安排挖了不少的陷马坑,对于防御作用极大,防止被敌人偷袭。 另外,还有一些马钉等铁黎都丢在了必经之路上,除了他们自己人知晓外,外人是不会晓得了。 在西域,从来不缺少马贼,就算那些小国,也是随时处在灭亡的边缘之中,今日建国,明日灭国,实在是太过常见。 终于,在天黑前,出去打猎的人都返回到了营地。 可惜的是,他们携带的酒水已经不多,只能够计划喝酒,当然,烤肉还是随意整的。 应彦羡一个人坐在高处看着载歌载舞的营地,不由得笑了笑。 第二日,他们早早的便起床操练,而后便是吃早饭,休整片刻,再次行军。 很明显,今日的行军速度远远超过了以往几日,好似,每个人身上都充满了干劲。 过了石城,再往前赶路就是阻卜国了。 应彦羡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全军停止前进。”应彦羡下令道。 哗。 镇戎军所有将士全部停止脚步。 因为,前面再有十里路便是所谓的阻卜国。 而他们这次入西域的目的便是阻卜与回鹘两国。 应彦羡看了一圈所有将士,朗声道:“将士们,前面,前面就是阻卜国了。” 轰。 听到应彦羡这句话后,所有人都兴奋的跳跃起来。 终于到了。 在接近两个月的路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阻卜国。 由夏入了秋,不知,冬天会在何时突然来临。 而现在,他们的期待便是早日回到大宋朝,还是那片故土,让人难舍。 应彦羡任由所有人欢呼雀跃,这是他们应得的。 好一阵后,应彦羡对着他们道:“好了,都整理好自己的行装,擦亮你们的武器,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向阻卜国展示咱们宋兵的荣耀。” “是。” 轰然声中,三百镇戎军士卒开始整理行装,擦拭兵器。 半个时辰后,应彦羡下令开拔,目标:阻卜国。 沿着大道行军十里路,便会看到一座城池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没有弄错的话,那里就是阻卜国了。 呜呜呜。 突然间,从城池中传出号角,对此,没有人比应彦羡他们这些当兵之人最是清楚这种号角的含义了。 有敌来袭。 应彦羡让把大宋龙旗举的更高一些,把咱们镇戎军的军旗举的更高一些。 这样,才会更加有气势。 来到阻卜国城池外的两里开外,应彦羡率领数骑冲了出去。 “我乃大宋天使,特来你阻卜国宣读我大宋皇帝国书,速速传告你们阻卜国主,否则,后果自食。” “我乃大宋天使,特来你阻卜国宣读我大宋皇帝国书,速速传告你们阻卜国主,否则,后果自食。” “我乃大宋天使,特来你阻卜国宣读我大宋皇帝国书,速速传告你们阻卜国主,否则,后果自食。” …… 数遍过后,传令兵便返回军阵后方。 应彦羡看着这座城池,建造的还是有几分模样,不然,也禁不住如此天长日累的攻打。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很难,想要保住自己的国家就更加难了。 阻卜国能够在西域有一席之地,足以说明他们的实力。 第346章 阻卜国书 飘扬着的大宋龙旗显示着不凡,呼啦啦作响着。 三百镇戎军将士军容严整,一丝不苟,显示着无上风采。 何为门面,何为排面,这就是了。 需要时,可上阵杀敌,令敌军闻风丧胆,需要时,可威武雄壮,睥睨四方,令敌国都会称赞。 这才是真正的无敌军队。 阻卜国在听到大宋朝这三个字后还是打开了城门,派人出城来核实应彦羡他们的身份。 毕竟,不能够来一拨人说是大宋朝天使,他们就得乖乖听话,这明显是不现实的。 在抬高自己的同时也不要踩低旁人,要懂得平常心对待一切,在顺其自然的时候也要据力抗争,这本身是不矛盾的。 端坐在马背上的应彦羡看着阻卜国出城的只有这一人,便心知发生了什么事。 查验。 “天使大人,我是阻卜国官吏度右,特来迎接来自遥远东方的天使大人。” 应彦羡对着此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乌汗多得。” “好,乌汗多得,那本使问你,为何只有你一人出城迎接?”应彦羡笑问道。 乌汗多得擦了擦额头汗滴,他不敢直视应彦羡的眼神,他觉得,这位来自东方天朝天使大人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犀利。 “是,是……”乌汗多得不敢多说。 应彦羡道:“是怕我们是冒充的大宋天使,然后趁机杀进你们阻卜,灭掉你们的国家,占领你们的领土,杀死你们的子民吧?” 乌汗多得冷汗淋漓,此话,极是。 应彦羡道:“本使也不为难你,这是本使所带来的通关文书,上面有数十国家的印记,足以让你查证。” 乌汗多得接过通关文书,而后便快步退回城池。 少顷后,阻卜国便大张旗鼓的派人出城迎接应彦羡等人。 只是,应彦羡仍旧没有见到所谓的阻卜国主。 “什么,让我们驻扎在城外,不行,绝对不行。”孔四海嚷嚷了起来。 应彦羡也瞬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去告诉你们的国主,本使远道而来已经是给足了你们阻卜国面子,倘若不识趣,那就开战。”应彦羡更是霸道。 其后,不由分说就将这些出城迎接的人轰回了城内。 孔四海对着应彦羡问道:“将军,是不是太过了?” 好歹,人家也是一国的国主。 应彦羡说:“阻卜国区区数万人,这阻卜国主就想玩心思,孔四海,你要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心思都是无用的。” 任你千般心思,我只一招,便会让你趴服。 孔四海被应彦羡说的胸中豪情万丈,更是想立刻攻进阻卜国内。 哗。 看到孔四海瞬间拔刀,应彦羡凶道:“混蛋,你想干什么?” 孔四海直楞楞问道:“不是说要攻打阻卜国吗?我拔刀……” 啪。 应彦羡想砍死孔四海这个愣头货,你他娘的就区区三百人,人家阻卜国再不济也是有着数千兵力的。 何况,你还是处于攻城一方,简直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把刀收回去,等就是了。”应彦羡道。 该有的霸气不能够丢,如若真到了攻城的那一刻,也绝不会是现在这幅场景。 孔四海奥了一声,将长刀收回。 时间不长,这次,阻卜国主默汗二里终于出现了,在众人的哄抬下。 乌汗多得走出队列,对着应彦羡恭敬道:“尊敬的天使大人,这便是我阻卜国主默汗二里,特出城来迎接天使大人。” 应彦羡这才跳下马背,挎着长刀咵咵走到阻卜国主默汗二里身前。 “默汗二里,你可知罪?”应彦羡开口便是问罪。 紧跟着…… “大胆,竟敢如此质问我国国主?”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杀了。” “国主,此人太过猖狂,该问罪。”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 应彦羡不管他人反应,只是道:“治平二年,你阻卜国朝贡于辽国,而你国明知,我大宋与辽国势不两立,随时都有着开战准备,此等举动,岂不是惹怒我朝皇帝。” “那,默汗二里,你说,你这是不是将你阻卜国推向深渊,万劫不复。” 其实,默汗二里知道大宋朝,也知道西夏国,更是知道辽国。 这三个国家,都是疆土万里,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远远不是他们阻卜一小国所能够比拟的。 所以,他只能够在中间夹杂生存,谁都得罪不起。 而今,大宋朝知晓他们阻卜国贡于辽,还特地派了军队来问罪。 这就足以说,大宋皇帝是有多么的愤怒了。 默汗二里终于开了口,对着应彦羡说:“尊贵的天使大人,辽国强盛,并时常派兵威吓我等小国,我等小国,自然不敢得罪如此强敌。” “阻卜国,朝贡辽,也是无奈之举。” 应彦羡呵呵一笑。 谁都知道,辽国不会轻易的灭掉西域任何一个小国,不然,就是逼着西域众多小国联合抵抗他们辽国。 到时候,他们辽国便是东西夹击的态势。 而到那个时候,大宋朝自然会联合西域众多小国,进攻辽国。 这是政治因素,辽国还没有那么蠢。 所以,这只能够是阻卜国主默汗二里想出的推脱之词。 应彦羡道:“我天朝皇帝写了一封国书,不知,阻卜国主想不想听上一听?” 对于应彦羡的询问,阻卜国主默汗二里自然是不敢拒绝的。 恐怕,如果自己不听,这位傲人的宋将将会砍下自己的头颅。 “天使大人请念。” 应彦羡道:“依照我天朝礼仪,凡是聆听我朝皇帝国书的,都要行礼,阻卜国主,你如此坐着,恐怕不妥。” 自然,应彦羡这话又是引来一阵众怒。 “国主,不可,不可上当。” “这是欺辱我阻卜国,还请国主勿要答应。” “拼了,拼了,拼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 应彦羡看着那些人开始各自的卖力表演,心中冷笑,倘若真要是想要反抗,也就不会只是在这里说说而已了。 有些事,是需要做出来的,而是说出来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多说无益。 第347章 乌托不是邦 应彦羡想看的不是阻卜国主跪拜行礼的一幕,而是他想知道,想知道大宋朝在他们这些西域国人的眼中究竟还存在什么样的影响。 大宋不是大汉朝,也不是大唐,没有大汉朝时的威慑,也没有大唐时候的霸道。 这么些年,不知道中原王朝的影响力究竟有没有在西域减弱。 不,应该是究竟还有多少影响力。 如果可以,应彦羡真的想要再次将西域纳入大宋版图,可惜的是,实力撑不住野心,也是枉然。 就好似,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人心不足蛇吞象。 集数千年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可不是说说而已,都是有依据所在的。 而当应彦羡说完这句话后,他看着吵闹一团乱糟糟的阻卜国人,觉得有些可笑。 倘若他们真的不惧怕大宋朝,就不会在这里吵作一团,而是直接和自己开战了。 由此看来,阻卜国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起码,它的内部是分裂的。 一切的强大跟弱小,都是从内部攻破,这一点,不会改变。 只是,令所有人都未想到的是,应彦羡忽然间带人退后数十步,这一操作看的阻卜国人莫名其妙。 应彦羡笑着,他真的在笑着。 只是,应彦羡的这种笑,在阻卜国主默汗二里的眼中却是有些变的越来越狰狞。 “镇戎军。” “喝。” 忽然间,一阵唬喝,直接将出城的阻卜国人吓的不知所措,有人拿起刀枪准备抵抗,有人竟然朝着城内跑去,想要逃命。 可是,他们的国主还在这里。 “镇戎军,拔刀。” 铿,铿,铿…… 三百镇戎军的兵器拔出,发出耀眼的色彩,声响震天。 应彦羡看着巍然不动的军阵,对着阻卜国主默汗二里道:“阻卜国的国主大人,大宋天威,不容侵犯,你国朝贡于辽国已经触及了我大宋底线,而今,连我大宋朝皇帝的国书都不愿意行礼接听,话说……” “话说你们是想与我大宋朝为敌吗?” 这句问话可谓是震耳发聩。 阻卜国哪里敢与大宋朝为敌,西夏国比他们强n倍,都被大宋朝摁在地上摩擦,还有强辽,不知与大宋朝拉锯几何。 而他们阻卜国,区区弹丸小国,还没有这等勇气,他们可不想找死。 噗通。 立即有阻卜国人对着应彦羡这里跪拜,大呼饶命。 其后,阻卜国主默汗二里高举双手,喊道:“阻卜国默汗二里,聆听天朝皇帝国书教诲。” 应彦羡心中尚且算是满意,他不会傻傻的非要要求默汗二里行跪拜之礼,那是迂腐。 只要,阻卜国默汗二里听从大宋的话,他能够按照大宋意愿办事,这些就足够了。 接着,应彦羡摊开大宋朝官家赵曙写的国书…… 最终,应彦羡带着三百镇戎军将士进了阻卜国城池。 阻卜国主默汗二里令人好生款待天朝上使,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便要问罪。 其实,这就是阻卜国主默汗二里的一个表态,表面他很想亲近大宋朝。 应彦羡不喜欢委与虚蛇,可是,他却要陪着阻卜国主默汗二里演这场戏,这场戏里,有真有假,有你有我。 虽然,阻卜国主默汗二里答应以后再也不会朝贡辽国,一心要向大宋朝看齐。 可是,谁又知道呢? 这就是典型的墙头草,兴许应彦羡他们前脚离开,阻卜国后脚就又跟了辽国。 应彦羡知道,这种人,不打是不会长记性的。 宴席之上,有着歌舞,不知是得了吩咐,还是本就是如此,应彦羡看到了几乎浑身未着寸缕的歌舞女子。 对于这种美人计的诱惑,应彦羡只觉得太过低端,令人作呕。 难道,他们以为,他们国内的女子能够与如水似水的大宋女子相比较。 简直可笑。 应彦羡看着饶有兴趣的孔四海,以及害羞的齐小鸣杜忠,说道:“她们浑身上下都能够吃下肚,你们,要不要上去吃一口?” 孔四海道:“将军说笑了,这天底下的女子,哪个是能吃的?” 齐小鸣和杜忠也是摇头。 应彦羡道:“既然不能够吃下肚,你们为何不敢看,为何流口水?” 呼啦。 孔四海将自己的口水擦拭干净,齐小鸣和杜忠立马正襟危站。 他们明白了,这是将军在警示他们,女人是毒,沾不得,不然,就会毒发身亡。 应彦羡感叹道:“美人计,美人计呀。” 这时候,孔四海,齐小鸣,杜忠他们才明悟过来。 “真是可恶。” 孔四海说着就要站起来替将军出这口气,要使用美人计,也该对着咱老孔用,针对将军作甚,不懂得投其所好,一帮子蠢货。 应彦羡对着他们说:“记住,以后遇到有诱惑力的东西,先定住自己,慢慢看,慢慢悟,等到看透了,悟透了,再去看这东西,就知道陷阱在那里了。” 这是现场教学,难得一见。 齐小鸣与杜忠纷纷点头,将军说得对。 这时候,阻卜国有人来找应彦羡喝酒,带头的是今日出城的乌汗多得。 乌汗多得被强推着走过来,强撑着笑意,对着应彦羡道:“天使,这是我们阻卜国国师乌托大人,想要跟上使对饮一盏。” 接着,乌汗多得让位,应彦羡看到了一位满是大胡子的男人。 “哈哈,上使,阻卜国国师乌托,请上使满饮此盏。”乌托大喇喇道。 应彦羡摇头,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如此,乌托大人应当自饮满盏后,再与我喝酒。” 嘎。 乌托咔住了一下,很快就又反应过来。 乌汗多得将这盏酒水喝下了肚,说着自己来自己来。 可是,应彦羡又怎会同意。 “好,本国师,喝。”乌托仍旧很是高兴。 喝过酒水后,乌托离开,只是,目光中满是怨恨。 这大宋朝使者,太过令人难受,行事霸道,还想切断他们阻卜国与西夏国、辽国的联系。 简直就是用心险恶。 乌托想要做些事情来拯救他们的国家。 第348章 西域迷情 月上柳梢头,酒宴热闹散去,应彦羡自当返回,独自卧榻。 只是,阻卜国主默汗二里拦住应彦羡。 “上使,今晚酒宴,可还满意?” 应彦羡笑道:“酒宴在其次,国主心意到了就好。” 这话回答的让阻卜国主默汗二里有些迷糊。 看着离开的应彦羡,默汗二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应彦羡回到住处的时候,曾明就来禀告。 “曾明,可有事情发生?”应彦羡问道。 曾明摇头。 “末将已经完全按照将军吩咐,一半士卒用饭,一半士卒警戒。”曾明回道。 这般,才可防止阻卜国人在饭食中使坏。 “嗯,好。”应彦羡满意道。 身在异乡为异客,凡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曾明问道:“将军,今日酒宴之上,可有事情发生?” 应彦羡说:“没事,就是看了一场表演,拙劣了一些。” 曾明挠头,什么表演这般不招人待见。 孔四海道:“美人计,美人不咋地,计谋倒是挺到位。” 噗。 这话让曾明忍不住笑了出来,孔四海说话真的是太搞了。 啪。 应彦羡打了孔四海一巴掌,这个粗货,乱说话。 “行了,今晚孔四海守夜,曾明,你带着人好好休息,注意和衣而眠。”应彦羡叮嘱道。 在这里,可不能够脱光了衣服睡觉,不然,等到有事情发生,就要光着屁股和敌人厮杀了。 到时候,那场景,应彦羡都不敢想象。 曾明抱拳:“末将遵命。” 对于这种事情,曾明他自然也是晓得厉害性的。 应彦羡将他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倒在床上睡觉。 赶路这么多天,要说不累真是假的,可是,今夜,应彦羡估摸着阻卜国人不会找事情。 毕竟,他们内部还没有统一战线。 可是,应彦羡不敢赌,他只有三百人,赌不起。 只是,一想起今晚的阻卜国师乌托,应彦羡就浑身不得劲,这是一个爱找茬的国师,可是轻忽不得。 人好人坏,从表面上就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第二日,应彦羡从沉睡中醒来。 “孔四海。”应彦羡喊道。 齐小鸣跑来,对着应彦羡说:“将军,孔四海昨晚守夜了,刚刚去睡,有事吩咐我就是。” 应彦羡奥了一声,对着齐小鸣吩咐道:“去,喊起来所有将士,准备操练。” “啊?” 齐小鸣惊呼,都这个时候了,还操练? 应彦羡吼道:“啊什么啊,别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松懈了,放屁,都得紧绷着神经,不然死都不瞑目。” “奥奥。” 齐小鸣拉着刚刚跑过来的杜忠忙去传令去了。 时间不久,三百镇戎军将士除去值夜警戒的士卒在休息,剩余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一起。 应彦羡喊道:“这里,是阻卜国,当年,张骞、班超等都在这里耀武扬威过,可是,今日咱们来了,就不能丢了祖宗的脸。” 所有人都看着激昂澎湃的将军。 应彦羡说:“待会,都给本将军操练起来,该使劲喊的就使劲的喊,不要留着力气,这里没有女人,你们没地方耗力气去。” 这话自然又是引得一众将士哈哈一阵大笑。 “谁要是给本将军丢人,本将军头一个弄死他,都听明白了吗?”应彦羡问道。 “明白了。” 而后,镇戎军的操练惊动了整个城池。 一府邸中,乌托听着手下人的回报,说是宋军在操练。 乌托听着喊杀声震天的动静,他就知道,这是宋军在示威。 哼,这又怎样? 乌托如是想到,等到了最后,才知道谁是赢家。 “知道了,退下。”乌托说道。 而后,乌托便喊来心腹之人,令其传递消息出去。 阻卜国主默汗二里听着宋军操练的过程,那些宋军士卒,跑步起码跑了二十里,练习搏杀又是一个时辰,还组织一场文化教学。 默汗二里试问自己,他们阻卜国绝对没有这般的操练手册。 可见,这支宋军的精悍之处,不能够轻易得罪。 就算是战在一起,默汗二里也心知,他们阻卜国军队根本不会是这三百宋军的对手。 可是,小国难生存,尤其是夹杂在几个大国之间,稍有不慎就会被大军压境,灭国。 “上使如何?”默汗二里问道。 昨日,他就对这位大宋朝使者颇感兴趣,总觉得此人非寻常人。 昨夜,自己派送过去的那些女子,他一个没要,全都给退了回来。 “本使太过强悍,你们阻卜国的女子受不住。” 哈哈哈…… 默汗二里听着这位大宋朝使者传回的话来,他就觉得实在是太过有趣,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默汗二里觉得是。 “那上使也随着他们军队操练,甚至,还更加强悍些。” 听到这等回话,阻卜国主默汗二里神思起来,忽然间,他觉得应彦羡说的话有些是真的。 “再派人送些肉食过去,就说,是本国主的心意。”默汗二里道。 “是,国主。” 默汗二里同样也知道,宋军对他们抱着很大的警惕心理,就连吃饭都对半分,赤裸裸地当着他们的面,丝毫不掩饰。 对于这种做法,默汗二里觉得比那些在暗地中使坏的人好多了。 是吧,乌托国师? 做完这些,默汗二里才又回到他的王位之上,这里是他的城池,是他的国家。 谁都沾手不得。 坐在王位上的默汗二里似睡似不睡,他的权利足够他看清一切。 在阻卜城池的一门,数骑快速飞奔而去,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有心人便会发现,这是传递消息的快骑。 相信用不了几日时间,整个西域就会传遍了大宋朝派使者来到西域的消息。 那个时候,就看西夏国与辽国怎么面对处理这事情了。 倘若,西夏国与辽国不作出相对应的行动来,恐怕,届时,他们两国在西域的威信也会进一步降低。 显然,这是西夏国与辽国所不会做的。 那么,必定就会派人进入西域,与大宋朝展开一番争斗。 到时候,便会是有着真正的精彩。 第349章 阻卜国叛乱 既然消息的传递需要时间,那么,应彦羡就给他们时间。 一连数日时间,应彦羡都待在了阻卜国城池中,不曾外出,就好似在游玩度假一般的逍遥自在。 阻卜国主默汗二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这三百宋军,可是,如果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毕竟,他们阻卜国也不是大国,本身就不富有,再养着三百余壮硕汉子,每日消耗的食材也极为的惊人,令人心痛。 所以,阻卜国主默汗二里还是希望这股宋军尽早离开的,只是…… 这日,阻卜国师乌托就来到了默汗二里面前。 “国主,宋军,成日待在我们城池中不妥,应尽早驱逐。”乌托毫不客气道。 默汗二里听到乌托此话,对着乌托道:“国师,我也想让这些宋军尽快离开我们的国土,可是,他们不肯离去,又待如何?” 反正,强求他们离去是不可能了。 毕竟,都已经见识过了他们的强悍之处。 乌托道:“国主,这伙宋军就像强盗,霸占我们的地方,吃喝我们的,实在可恶。” 默汗二里心中冷笑一番,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自己去找宋军说呢,只会在本王面前叫吠。 “还请国主下令,责令宋军马上离开我们的城池,还给我们阻卜国平静。”乌托请求道。 默汗二里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不然,就是给阻卜国招致灾祸。 乌托恶狠狠道:“那就请国主下令,给我调兵的权利,我将要击败宋军,将他们彻底赶出我们阻卜国。” 默汗二里道:“国师,万万不可,倘若我们与宋军交恶,最后只能够让周遭国家笑话。” 到了那个时候,谁人再敢与他们阻卜国来往。 乌托道:“国主,现如今,大宋朝对我们西域的掌控力几乎形同虚设,他们早就被西夏国和辽国拖的死死的,说不定哪日就会被灭掉。” 大致,言外之意就是不要怕这股宋军,他们算个鸟。 默汗二里笑笑,对于乌托的这种说辞他是不信的。 对于大宋朝,默汗二里听闻是仁义之国,不会对臣服于它的国家有任何的剥削。 可是,对于西夏国可辽国就不是如此了,此两国才是虎狼之国,恨不得将他们的附属国榨干吃尽。 孰高孰低,孰胜孰劣,一目了然。 乌托见自己说不动自己的国主,就叹口气离开了。 幸好,如此有过了三日时间,应彦羡找到阻卜国主。 “尊敬的阻卜国主,打扰多日,今日,我们是来告辞离去的。”应彦羡说道。 默汗二里忙问:“怎么,将军,是我阻卜国哪里招待不好了吗?” 对于这等问话,应彦羡实在不想回答,实在是太过有违本心。 “本将还另有事务要处理,就不叨扰阻卜国主了,感谢这些日子的款待。”应彦羡道。 阻卜国主默汗二里眼见留不住宋军,就只好欢送他们离去。 乌托更是热烈欢迎,欢迎他们离开。 “希望以后,将军能够多多来做客。”默汗二里相邀道。 应彦羡笑笑。 “好呀,希望过几日本将来的时候,阻卜国主不要嫌弃本将才是。”应彦羡如是说道。 呃…… 一旁的乌托实在不懂,为何应彦羡会说几日之后,难道,他几日后还要再来阻卜国? 这留给了乌托一个疑惑。 离开阻卜国城池没有多远,孔四海就问道:“将军,咱们在阻卜国待了这么久,为啥,阻卜国就没撵咱们走呢?” 对于这个问题,真的是好奇呀。 应彦羡解释道:“很好说,第一,我们战力强大,第二,阻卜国不平静,第三,有人在暗中跟着我们。” 实力强大是前提,也是根本。 第二,应彦羡早就看出来了,阻卜国内部不太平,暗流涌动。 而当孔四海听到第三点的时候,他四处瞅着看着,愣是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 “没人跟着呀。”孔四海嘟囔道。 应彦羡道:“难道,跟着你的人只能够跟在你后面吗?” “啊?” 孔四海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咋地,跟人还能够跟到前头去。 应彦羡说道:“如果有人知道咱们下一步要去哪里,他们直接在目的地等着咱们就是了,何必费心劳力的跟着呢?” 经过应彦羡这么一说,孔四海算是开窍了。 “不对呀,将军,他们怎么知道咱们要去哪?”孔四海不明白道。 应彦羡摇摇头,对于这些逻辑私密的问题,他真的不该与孔四海谈论。 这样,伤的是自己的脑筋。 “因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应彦羡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搭理孔四海,任由他自己去苦思冥想。 随着应彦羡他们宋军的离去,阻卜国没有一片祥和,反而是愈发的乌云密布。 默汗二里坐在王位之上,他看得清自己所处的情势。 乌托的野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次,倘若不是宋军的到来,恐怕,乌托早就取代自己。 幸好,宋军的到来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让自己有了机会准备。 所以,默汗二里要感谢宋军。 另外,默汗二里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乌托发起反叛的号角。 只是,或许默汗二里都没有想到,乌托会这般心急,在宋军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就动了手。 一时间,城池中惨叫连连,多处升起火把,夹杂着兵器打斗声音。 默汗二里就算在宫殿中也听到了这种声音,他知道,乌托终究还是起兵反叛自己了。 可惜的是,他不会成功。 时间没有过去许久,宫殿就被叛军攻了进来。 当乌托见到默汗二里的时候,哈哈放肆大笑。 默汗二里对着乌托问道:“乌托,本王待你不薄,为何要反叛于我?” 乌托扭着脖子,狠狠地盯着默汗二里,说道:“很简单,因为,我想要坐上那把王位的椅子。” 权利总是男人争相追逐的最爱,放在哪里都是如此。 乌托,他喜欢权利,他想要为王。 默汗二里算是明白了,乌托从来都是一个包藏祸心之徒,他在自己面前都是伪装的。 乌托,藏的太深了。 第350章 乌托,自刎 此刻的乌托已经认为自己已经成功了,王位,近在咫尺,只要他一声令下,以后,阻卜国的国主便是自己。 至于默汗二里,只能够在自己膝下臣服。 所以,乌托在笑,放肆的笑。 只是,看到这一幕的默汗二里摇了摇头,对着乌托说道:“乌托,收手吧,看在你我君臣一场的份上,本王,饶你一命。” 默汗二里也差不多算是一名仁慈的君主了,阻卜国在他的带领下也生活的不错。 乌托以为自己听错了,默汗二里饶自己一命,想必是自己听错了吧。 “默汗二里,应该是,本王饶你一条狗命。”乌托指着默汗二里叫道。 现在这个场景,莫非,默汗二里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是自己占据优势,他,只是待宰的羔羊。 默汗二里对着乌托问道:“乌托,你之所以敢反叛本王,凭借的不就是辽人之力吗?” 嘎。 乌托卡住,默汗二里……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与辽人有着关联。 辽人本就是想着借乌托上位,然后换取更大的好处。 不然,辽人何至于帮助乌托。 乌托对着默汗二里问道:“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与辽人的关系了?” 默汗二里道:“本王不是瞎子,有辽人进出阻卜国,本王又怎会不查探清楚。” 说到底,是乌托太小看默汗二里了。 其实,没有哪位君主会对臣下完全放心,尤其是乌托这种大权独握的重臣,更是要盯的死死的,就犹如今日,不然,默汗二里就会死于乱军之中。 乌托反问道:“那又怎样,你已经被我团团围住,只要我愿意,你,默汗二里,随时可以死掉。” 这就是乌托的底气。 默汗二里缓缓摇摇头,对着乌托道:“乌托,到了现在,是你,是你还没有看清楚状况。” 乌托不明白默汗二里的话。 默汗二里提醒乌托说道:“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的四周没有所谓的辽人军队出现吗?” 按照乌托的反叛计划,辽人派军队溜进城池,帮助乌托拿下宫殿。 那么,此事便成功了。 可惜的是,到了现在,乌托都没有看到所谓的辽人军队是在何处,乌托知道,辽人肯定不会骗自己的,不然,他们不会白白费如此大力气拉拢自己。 或许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乌托觉得就算没有了辽人帮助他自己也可以成事。 到了如今,经过默汗二里这般一提醒,他才忽然发现,辽人军队哪里去了,这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默汗二里道:“别看了,也别猜了,辽人军队,已经被消灭掉了。” “不可能。” 乌托大声叫嚷着不可能。 “你的军队都在城池中,又怎么可能去消灭辽人军队?” 对于这点,乌托是绝对不会信的,默汗二里是在诓骗自己,想要让自己认输。 默汗二里道:“对,本王的军队是待在城中,可是,你却唯独忘记了一件事。” “宋军,是宋军。” 突然间,乌托立马跳脚大叫。 可是,又怎么会……宋军,宋军又怎么会帮着默汗二里消灭辽人呢? 这点,乌托想不明白,不懂。 默汗二里道:“很简单,本王早就与宋军达成了一致,此后,贡于宋朝,辽人,一边玩去。” 既然辽人都有意帮着乌托抢夺自己的王位了,那么,默汗二里也就没有对着辽人客气的理由了。 乌托张大嘴巴,可笑,可笑,自己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默汗二里拍了拍手,其后,数不清的执甲卫士冲了出来,保卫默汗二里。 默汗二里瞬间被重重护卫住,乌托再想取其性命,无异于难于青天。 乌托看着这架势,就知道,今晚自己上当了。 而此刻,城外也响起了喊杀声,恐怕,是城外的宋军灭掉了辽军,来帮助默汗二里的。 乌托面如死灰,自己,当真败了? “杀。” 忽然,乌托指挥军队,朝着宫殿继续进攻。 他乌托还有着最后一次机会,只要能够攻破了眼前的这座宫殿,取了默汗二里的首级。 那么,最后的胜利仍旧是他乌托的。 所以,他要拼,拼一拼。 默汗二里眼见着乌托不识好歹,已经是状若疯癫。 “格杀勿论。” 随着默汗二里的这声令下,宫殿前瞬时成了死亡之地,血流如河。 “杀,杀,给本国师杀。” 乌托真的已经彻底的孤注一掷,杀不进眼前的这座宫殿,就是他的死期。 乌托还不想死,他已经距离他的王位已经很近了。 可是,失败又是如此的耀眼。 阻卜国宫殿外,应彦羡率领镇戎军等候在外头。 曾明请示道:“将军,里面已经杀红了眼,该咱们杀出去了。” 应彦羡摆手。 “还不是时候。”应彦羡道。 既然是阻卜国的国事,那就应该让阻卜国主默汗二里来解决,何况,他们宋军已经帮他们够多了。 等他们杀够了,杀累了,杀光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宋军再杀出去也是不迟的。 这样,既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全宋军,也能够进一步的削弱阻卜国力。 没有办法,应彦羡没有太多的兵力可以消耗,他便只能够消耗掉敌手的兵力。 只有这般,他才能够更好的控制住这里。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应彦羡想的是控制住阻卜国吧。 乌托中了一箭,射在了右边胸膛,再狠一点,他就死掉了。 可是,他明明看到了王位,就是走不过去。 默汗二里看着如此执拗的乌托,今夜,因为他的反叛,阻卜国多少兵丁死在了宫殿前面。 实在该死。 默汗二里看着被血液染红的宫殿,他对着乌托道:“乌托,你自己了结吧。” 不然,到时候恐怕乌托会死的更加难看。 乌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军队,大都已经死掉了,没有死掉的也再也没有了战心。 可见,今夜他的反叛,失败了。 都怪辽人的蛊惑,都怪自己的太贪心。 临死前,乌托如此感慨。 “国主,臣,先走一步。”乌托道。 接着,乌托就自刎而亡。 第351章 后事 乌托死了,自刎而死。 自然,关于阻卜国这次的叛乱也就截止到此。 默汗二里令人将乌托的尸首收敛好,毕竟,是跟了自己数十年的老臣子了。 看着暗红的台阶,默汗二里令人用水清洗干净,不要沾染污秽。 随着乌托的死去,那些参与叛乱的叛军都放下了兵器,被押着退去,等待他们的绝不是好的命途。 随后,应彦羡带着镇戎军杀出。 默汗二里看着冲杀进来的宋军,他知道,有些事,还是要去做的。 骑着战马的应彦羡在战事平定后,他立在宫殿中,亲眼看着不少的尸体被拉了出去,他皱着眉头,默汗二里比自己想象的要狠一些。 阻卜国宫中的宫人正在清洗台阶,血水流了一地,令人无处下脚。 这就是叛乱的代价,不论哪方胜利或者失败,都是必经的。 应彦羡看到了站在台阶最高处的阻卜国主默汗二里,应彦羡踏步朝着他走去。 阻卜国主默汗二里朝着应彦羡躬身,并说道:“默汗二里,多谢将军施以援手,救我阻卜国于危难之中。” 应彦羡道:“我大宋与阻卜国素来交好,只是,不希望被小人利用,破坏两国关系,令两国心生间隙。” 用一场并不惨烈的厮杀来拉进两国间的关系,不可常为,却不可不为。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对于国与国来说也是如此,势必要有人为此牺牲,这是必然的。 默汗二里道:“乌托已经被就地正法,以后,阻卜国将会脱离辽国,随着大宋脚步走。” 应彦羡点头,虽然他不相信默汗二里的话。 “今夜,国主也受惊了,城外的辽人尸体还在那里摆着,如国主手中还有多余兵将,就差人去处理一下。”应彦羡道。 毕竟,这种杂活他们是能够偷个懒就偷个懒,反正,该拿的东西早就拿完了。 闻此,默汗二里立马喊来人,让其出城收敛辽人尸体。 啊…… 应彦羡打了一个哈欠,他有些困倦了。 虽说,今夜是一个不眠之夜,可是,这种事情实在引不起他太大的兴趣。 “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国主,我就不打扰了。”应彦羡准备回去睡觉。 默汗二里喊来乌汗多得,让他去恭送应彦羡。 乌汗多得忙一路跟着应彦羡小跑而去。 “将军,将军,下官送您。”乌汗多得喊着应彦羡。 应彦羡对着乌汗多得说:“乌汗多得,你喜欢大宋吗?” 乌汗多得顿时愣住。 “喜欢,喜欢,很喜欢。”乌汗多得反应过来。 应彦羡道:“那好,今夜过后,你们阻卜国的国师一位将会空出来,不如,你来做这个国师,怎么样?” “啊?” 乌汗多得再次讶然,这可是国师之位,哪里轮得到他。 可是,应彦羡说是他是他,那么,就一定是他。 乌汗多得自嘲道:“将军说笑了,下官屁大点的官职,哪里会坐的上国师宝座?” 应彦羡道:“我说你坐得你便坐得,回头,我跟国主说一声,说你能力还是很大的。” 乌汗多得送走了应彦羡,便一直在沉思这件事,他觉得,这件事不会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究其缘由,还是两国的斗争。 应彦羡扶持自己坐上阻卜国国师的位子,那么,自己就要给到他们一定的好处。 不然,恐怕到时候就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任由阻卜国主默汗二里去处理叛乱事情,应彦羡带着镇戎军回到了住处,开始休整。 应彦羡首先让人统计了刚刚城外一战损失的人数,阵亡一十二人,伤二十三人,杀敌两百三十六人。 按照战损比来说,对于镇戎军来说,绝对是大胜。 可是,自镇戎城而出,到了现在,三百镇戎军一直在减员。 如此下去,是绝对不可行的。 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一些才是。 “该治伤的治伤,该睡觉的去睡觉,饿了就去找饭吃。”应彦羡吩咐道。 直到过了一个时辰后,应彦羡巡视镇戎军,曾明跟随。 如此半夜,将军不去睡觉,反而来巡视,真是少见。 应彦羡看到睡觉不老实的兵卒,替他们盖上被褥,看到兵器散乱放一地,就梳理好放在一旁。 曾明也赶紧跟着做这些事。 然后,应彦羡来到一间充满药味的房子,这里面都是镇戎军的伤员。 有人断了胳膊,有人瘸了腿,有人瞎了眼,有人挨刀无数。 这些,都是他们并肩作战过的证明。 应彦羡叹息一声,而后走了出来。 “都是爹妈生养的娃儿,谁看了都心疼。”应彦羡如是道。 曾明说:“将军,您已经做的够好了,疆场杀敌,大家伙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倘若没有死的觉悟,那也别当兵。 应彦羡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谁也不想死不是。” 曾明没有说话,是的,谁也不想死。 应彦羡对着曾明说:“行啦,马上天就快亮了,趁着这个时间,你也赶紧去睡会,歇歇,明天,事情还多着。” 曾明抱拳离开。 应彦羡其实也很困,他也想睡,可是,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一丝睡意。 未来,不知如何。 一夜无话,就这般到了天明。 阻卜国主默汗二里一早就令人张贴了告示,说明阻卜国师乌托叛乱一事。 看来,阻卜国主默汗二里的动作很是迅速。 似乎,这里的人对叛乱一事也早就见怪不怪。 兴许,他们经历过的此等事情太多了,多到已经麻木。 这也让应彦羡重新认识了这里。 应彦羡没有让镇戎军出军营一步,也没有进行操练,只是安静的待在军营里面。 休息,休息,再休息。 与此同时,应彦羡带着人走出军营,朝着阻卜国宫城而来。 今日,他就要与阻卜国主默汗二里进行一番较量,看看结果究竟能不能满了自己的意。 来到阻卜国宫城,这里的台阶上已经看不出昨夜厮杀血迹,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看不到。 而这些台阶,比往日更加明亮、光滑。 应彦羡正是踏着这样的台阶进了宫殿。 第352章 祖勒,阿厮兰汗 阻卜国主默汗二里正在用饭,他邀请应彦羡一同吃饭,应彦羡摇头。 “我已经吃过了,国主,你慢用。”应彦羡拒绝道。 等到默汗二里吃过饭后,应彦羡这才又出现。 默汗二里知道应彦羡此番前来的目的,昨日事前,默汗二里答应过应彦羡,只要处理了乌托叛乱一事,他就答应阻卜国与大宋交好。 其实,对于默汗二里来说,与哪国交好并没有什么关系。 辽人也罢,宋人也好,哪怕是西夏人,都是虎狼,他们阻卜国在这些大国面前,小弟弟都算不上。 默汗二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应彦羡直接了当的对着默汗二里问:“乌托已死,辽人也被杀退,不知,国主是如何想的。” 默汗二里答道:“之前是受到了辽人欺压威吓,又有乌托这等家贼,才朝贡于辽,而今,乌托已死,辽人也已经被击退,自然就没了那番必要。” 言外之意,大抵就是他们阻卜国以后跟辽国不是一路了,阻卜国与大宋朝才是兄弟友邦,是要交好的。 可是,应彦羡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国主,这一次,我代表我朝皇帝来到西域,就是为了能够与西域各国建立深厚的情义联系,以后,可以互通有无。”应彦羡说道。 何为深厚,便是兄弟相称,有肉一块吃,有仗一块打。 “帮助国主除掉家贼乌托,是不可推辞之事,也是必做之事。”应彦羡说道。 “只是,我希望,以后阻卜国不要再与辽国有任何联系,不然,到时候我朝皇帝陛下盛怒,我可挡不住,百万雄师挥手间便会西上,到了那时候,哭都没地去。” 这只是应彦羡一个小小的善意的提醒,毕竟,大宋朝官兵不少,反正远远不是他们阻卜国能够比较的。 可是,默汗二里听懂了,也听明白了,应彦羡这是在教育自己,要听话。 “将军放心,不会的。”默汗二里道。“我阻卜国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辽人有虎狼之心,欲要翻我阻卜国继承,本王绝不答应。” 如果辽人没有和乌托联手,默汗二里应该不会如此痛恨辽人。 应彦羡又说:“好,既如此,乌托已死,那么,不知国主心中可有中意的国师人选?” 未待默汗二里答话,应彦羡就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人极为的合适。” 默汗二里问道:“何人。” “乌汗多得。” …… 最终,或许乌汗多得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阻卜国国师的位子真的就砸到他头上来了,令他到现在都晕乎乎的,不可自拔。 应彦羡也没有想到,默汗二里真的会答应自己这个提议,不知道默汗二里是真的聪明,还是假装愚蠢。 当然,就算默汗二里不答应,应彦羡也会想办法让乌汗多得坐上阻卜国国师位子的,不过,要多费一些功夫。 乌汗多得想要感谢应彦羡,应彦羡对着他说:“好好做,把阻卜国发展的够强大,别再受了辽人欺压。” 当即,乌汗多得就表示绝对不会了,他要带领阻卜国人走向富强,走向大宋的怀抱。 看来,乌汗多得很有投诚的那种气质,说话办事都让人放心。 应彦羡看着乌汗多得说道:“以后,我们大宋会多派人来西域各国拜访,到时候,我希望在阻卜国城池中设有大宋专属驿馆。” 只有建设了驿馆,才能够保证宋人来到西域有着落脚之地。 到时候,才会一个据点一个据点的发展起来。 应彦羡这是在打基础,坚不可摧的基础。 乌汗多得立马表示没问题,而且,这将会是他上任后的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应彦羡点了点头。 乌汗多得现在听话就好,以后嘛,以后的事情以后说。 处理完了阻卜国的这些事情,应彦羡便不再耽搁,责令镇戎军又休整了两日后,便朝着回鹘国开拔。 阻卜国与回鹘国距离不远,就算快马加鞭的赶路,两日路程也是足够的。 以后,阻卜国算是他们大宋朝重新进入西域的第一关。 接下来,便是回鹘国了。 只要淌平了回鹘国,那么,以后的日子里,宋人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进入西域各国。 而这,也就是应彦羡想要得到的。 前人总要想着开路,后人过来走路。 如果,连开路的人都没有,后人便不再往这里走路,慢慢,慢慢,这里也就成了一条死路。 回鹘国,说起历史上的回鹘国,也算是有着不少名历史的国家。 在历史上,回鹘又分为西州回鹘与龟兹回鹘,后来统一为高昌回鹘。 回鹘虽然建国,唯一令人遗憾的便是,它没有留下太多具有考据性的文物,甚至一本简单的编年史都没有。 回鹘王国的官制深受汉人文化的影响,他们国家也是有宰相、枢密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师、左神武大将军、御史大夫、上柱国封剿谯县开国子、监使、判官、都督等官名、爵位和勋位等。 同时,他们也保留着北方游牧民族的官名、爵位,如于越、于尔奇、断事官、特勤,伯克等。 应彦羡从阻卜前往回鹘国的途中,也见到了不少的村落,这些村落稀稀疏疏,远远比不上中原之地。 一路向西北,当应彦羡他们见到一座高高耸起的城池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回鹘国。 古罕城,便是回鹘国的都城。 昔年,这里诞生过不少回鹘国的统治者。 如今,回鹘国的统治者是祖勒阿厮兰汗,阿厮兰汗的意思是狮子王,就是说他就是整个王国的最高统治者。 应彦羡递交了通关文书,得以顺利进城。 回鹘没有像阻卜国那般拦着宋军不让进城,或许,在他们看来,三百人的宋军能够做些什么。 当日,应彦羡就被安排去求见了祖勒阿厮兰汗。 祖勒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大胡子男人,浑身看上去粗糙的很。 或许,这与他们生活的环境有关系。 祖勒见到应彦羡表示很开心,能够见到中原王朝来使,毕竟是令人感觉不错的一件事情。 第353章 去办件事 或许是为了迎接应彦羡这位来自中原王朝的使者,回鹘国的酒宴办的很是大气。 一些从未见过也未吃过的菜肴被端上华丽的饭桌,满满的异域风情,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应彦羡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传递大宋朝的意愿,以及,大宋朝对于西域的想法。 不过,看着那回鹘国祖勒阿斯兰汗的意思,大抵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对他们客客气气,好生相待。 软的硬的,应彦羡他们都不能轻易使出来,不然,就会失了先机。 幸好,应彦羡也不急于一时,沉住气,人嘛,总要先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才会为对方所重视。 这个简单的道理,应彦羡一直都懂得。 旁人为何迁就你,大抵就是怕你、怵你,或是,敬你。 宾朋尽欢,应彦羡被请回了驿馆。 回到驿馆,应彦羡觉得回鹘此行也并不简单,一切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清楚、明白。 齐小鸣端来了醒酒汤,应彦羡一饮而尽。 “小鸣,弄一盆凉水来,我泡个澡。”应彦羡道。 听到将军此话,齐小鸣道:“将军,天凉,我去烧些热水。” 应彦羡笑道:“没那么矫情,凉水更好,更能够让人清醒。” 齐小鸣搞不懂将军的意图,只好弄来了一桶的凉水。 噗通。 应彦羡一个纵身就钻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一开始,只觉得浑身的热气都被凉水吸走。 只不过,在感受冰冷的同时,应彦羡也愈发的清醒。 慢慢,应彦羡适应了水的温度,他整个浑身的酒气也已经散发的差不多。 回鹘国虽然比阻卜强些,历史也悠久一些,可是,在辽国看来,仍旧是小国,是需要控制的。 今日,回鹘国王祖勒阿斯兰汗的态度,有些左顾。 应彦羡想了想,无非有两种原因,第一种,祖勒阿斯兰汗比较倾向于辽国,所以才对他们大宋朝如此态度。 秉着,不得罪,便是无罪。 第二种,便是,回鹘国也有着辽国的眼线,就在近日酒宴之上,导致回鹘国王祖勒阿斯兰汗如此。 应彦羡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只是不知,等两日时间,祖勒阿斯兰汗会不会单独找自己聊天。 应彦羡泡在冷水桶中想着这些事情。 忽然间,外头传来一阵叫骂,是孔四海在教训齐小鸣和杜忠。 孔四海吼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这么冷的天,竟然给将军用凉水洗澡,想冻死将军呀。” “我告诉你们,如果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两个小子。” “将军于此行多般重要你们两小子又不是不知道,真是比咱还混的小子。” …… 应彦羡披衣走了出来,喊过来孔四海。 “将军,您喊咱。”孔四海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我去你的。” 应彦羡立马xx一句,对着孔四海就是一脚。 孔四海挨了一脚还是笑呵呵的跑开离着应彦羡有些距离,他也不想挨揍。 应彦羡对着孔四海道:“孔大寇,你又发疯了是不是?是老子让齐小鸣和杜忠这般做的,咋地,你有意见?” 孔四海立马摇头,说着没意见没意见。 “不过呀,将军,这种天真不能用凉水洗澡,容易着凉。”孔四海坚持道。 应彦羡无奈吐口气,他知道,孔四海这是得了李二的授意,替李二看好自己。 应彦羡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这臭脾气得改一改,别拿齐小鸣和杜忠撒气,不行,就去找曾明练练。” 这一路上,曾明在镇戎军中地位不低,对孔四海也不客气,两人经常针尖对麦芒。 孔四海他们需要融入镇戎军,曾明也需要融入孔四海他们这些人当中。 这就需要有些人是桥梁,搭建起双方的友谊。 孔四海听后道:“咱倒是想,可自从一进古罕城,曾明就扎进了军中,时时刻刻都在做事情,咱也没时间找他事。” 应彦羡道:“去,把曾明叫来,问问怎么回事。” 齐小鸣和杜忠跑着去将曾明请来。 应彦羡对着曾明问道:“曾明,今日你都很忙,可是有什么发现?” 面对应彦羡的问话,曾明如实回答:“将军,自从进了这古罕城,末将就发现怪异之处。” “奥,有何怪异,说来听听。”应彦羡起了好奇心。 曾明道:“这古罕城中,末将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如芒在背,刺得慌。” 孔四海嘟囔一句:“毛病。” 应彦羡一个眼神瞪过来,孔四海不敢吱声了。 “细细道来。” 这个时候,曾明才慢慢说道:“自打进了古罕城,末将发现,好似有人盯着我们,于是就派人侦探了一番。” 应彦羡点头,这就是反侦探,不错,不错,曾明很是细心。 “手下探子回报,有不少人一路都盯着我们这支军队,一开始,末将以为这回鹘国人只是好奇,也就罢了。” “可是,后来又是一想,不对,那些人,不少回鹘国人,反倒,反倒与辽人、西夏人长的极为相像。” 应彦羡这才惊讶,竟有此事。 曾明又道:“末将不敢大意,又不敢凭此就惊扰了将军,便一直小心应对,派人守夜,以防被偷袭。” 应彦羡对着曾明说道:“此事,你做得对,行军打仗,从来不是儿戏,动辄一个念头便是所有将士的性命所在。” “如此,你便仔细警戒,另外,今夜,我会派人摸清楚此事,有情况会告知于你。” 曾明不太懂应彦羡的话,都如今这个时候了,将军他们怎么去摸清楚此事。 只是,应彦羡做事情从来都有着他的风格,曾明身为属下也不好太多的过问。 “末将遵令。” 如此,曾明退下。 “孔四海,过来。”应彦羡喊道。 孔四海立马从不远处站起身跑来,不过距离应彦羡还是有着不少的距离。 应彦羡怒骂道:“再近些,老子又不揍你。” 孔四海嘟囔道:“这谁知道?” 噗。 应彦羡觉得孔四海这个粗货气死人也是不偿命的主儿,都什么狗性子。 “去办件事……” 第354章 正面激战,宋军扬威 一个时辰后,孔四海回来了,带着惊人消息。 “将军,咱打听清楚了。”孔四海道。 应彦羡一直没睡,一直在等着探查完毕回来禀告自己消息的孔四海他们。 应彦羡道:“说。” 孔四海回道:“他娘的,辽人,又是辽人。” 又是辽人? “原来,辽人不仅仅是在阻卜国安插了军队,同样,在古罕城也有着不少人马。” “这一次,咱们探听到了辽人的窝点,摸到旁边瞅了瞅,里面起码有着不下于咱们的人数,二三百人。” “另外,咱还发现一个奇怪之处,那就是,这些辽人磨刀的磨刀,警惕的警惕,好像,就好像要上战场一般。” 待到孔四海说完,应彦羡算的想明白了。 怪不得呀怪不得,怪不得回鹘国祖勒阿斯兰汗一直在遮遮掩掩,左言而又说它,好似,就是为了不让应彦羡说出自己此行来意。 大抵原因,应彦羡此刻当已经明白了。 原来,辽人早就比他们宋人早一步到达了古罕城。 那这般说来,此刻,辽人也早就知道应彦羡他们这股宋军在这里的事情了。 而且,似乎,还准备,来攻打自己这里。 应彦羡终于将一切都想通了。 好险,如果今晚自己放松警惕,恐怕,真的会被辽人得逞。 先是灭掉自己,再让回鹘国跟着辽国,这样一来,先前应彦羡他们做的努力恐怕也都会白费掉,阻卜国也会重新回到辽国怀抱。 真是可恶。 应彦羡怒不可揭,辽人可恶,该杀。 既然如此,那么,应彦羡就应该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应该给辽人也回一份大礼,这样,才显得自己是有礼之人,不会丢了宋人风骨。 “好,去,传令曾明过来,有要事相商。”应彦羡立马下令道。 等到曾明而来,应彦羡环视一圈,这些人,基本上就是镇戎军的骨干将领了。 “将军,有命令就吩咐,咱们敢打敢冲敢杀,天王老子也不怕。”孔四海傻大胆的说着。 魏八子也插了一嘴,说:“就是,还请将军下令。” 曾明也了解到了情况,今夜,辽人恐怕会进攻自己这股宋军。 又是一场生死之战。 曾明上来了血勇之气,抱拳道:“请将军下令。” 应彦羡舒口气,将士战心可用。 应彦羡说:“很容易,只要今夜我们取胜,那么,这趟西域之行,我们就会完成的很完美,甚至,超过预期。” 不但是将阻卜和回鹘两国拉至大宋一方,还击退了辽人,让宋军在西域有了些威名。 “请将军下令。” …… 时至深夜,古罕城早就陷入一片寂静。只是,在回鹘宫城中,仍旧亮着烛火灯光。 祖勒并未睡去,而是,他在等结果。 辽人已经对着祖勒说过,今夜,不是宋军灭亡,就是他们灭亡,没什么好谈的。 所以,祖勒才会想着拖一拖,看看今夜,辽人究竟打算怎么去做。 忽然间,有人来宫殿禀告。 “阿斯兰汗,辽人已出,朝着宋军那里奔去。” 祖勒如愿的点头。 “时刻关注,如果有了结果,立马告诉本汗。”祖勒道。 “是。” 时间又过了片刻,辽人已临至宋军营地。 “杀。” 辽人忽然间悄无声息杀进了宋军营地。 呼呼呼。 忽然间,宋军营地四周无数火把亮起,让整个黑夜都变的明亮无比。 “放箭。” 只听得宋军那里一声令下,光亮中数不清的箭羽嗖嗖嗖射了出来。 啊啊啊…… 噗噗噗…… 立刻有着不少辽人中箭倒地,或是痛嚎。 辽人见宋军早有准备,便不再遮掩,叫喊道:“宋军奸诈,勇士们,杀呀。” 暗战立马变为了明战。 应彦羡想让回鹘国看看,看看他们宋军的战力,看看他们是倒向辽人那边的好,还是倒向宋人这边的好。 总得要露出自己的獠牙,才能够让对手看得更加清楚。 “放箭。” 嗖嗖嗖。 为此,应彦羡特地下令,将所有箭支都射干净,一个不留,一个不剩。 用远程武器先是打灭掉辽人的嚣张气焰,而后再组成战阵,交相掩护杀出。 噗噗噗。 或许,辽人都没有想到,宋军还准备着第二波箭羽。 早知如此,他们就不该如此冲锋了。 甚至于,这一波的箭羽比第一波对辽人的杀伤力还要大。 呼。 终于没了嗖嗖的声音,这让所有辽人不住的舒口气。 可是,还没令他们反应过来,宋军就杀了出来。 “今夜,灭辽军,护宋威,杀。” 于是,震天喊杀声中,宋军从营地中杀出,盾牌在前,长枪兵在后。 待到近距离接触搏杀后,宋军这种战阵显出极大杀伤力。 辽人爱单打独斗,总爱一人冲杀,可是,却容易受到宋军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自然,结果不言而喻,被杀死。 顷刻间,辽人溃不成军,四处溃逃。 可惜的是,应彦羡在外围还布置了一层拦截,那些逃命的辽人恐怕也逃不出去了。 今夜,应彦羡要做的就是,以着雷霆万钧之势,杀灭辽人,震慑回鹘国。 这般一来,一举多得,也省得了后面的许多事情。 说起来,应彦羡还要感谢辽人给自己帮了这么一个大忙。 “杀,不准放过一个辽人。”应彦羡浑身是血,可见他杀的兴起。 “遵令。” 镇戎军一众将士轰然应答,整体气势自然又是一阵上涨。 双方激战到天亮,以着辽人全体覆没为结果而结束。 回鹘国,宫城之中。 当祖勒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惊讶的站了许久。 或许,在他看来,辽人的战力已经是顶天,可是,宋军竟如此轻易就灭掉了整个辽人军队。 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把交战经过告知本汗。”祖勒要知道详细经过。 于是,来人又细细说了一遍。 当祖勒知道宋军与辽人乃是正面激战的时候,他终于连连叹息。 宋军威武,宋人了得。 幸而,自己没有轻易遂了辽人的愿,不然,恐怕,他们回鹘国也讨不了好。 “本汗知道了,退下吧。” 祖勒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