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户》 第1章 不删档 吴飞飞觉得自己特倒霉,她不过是喝了酒,有只野狗朝她吠了两句,她借着酒劲,恶胆边向生,勇猛的追着那只狗打,追得那条狗汪汪叫,她也是兴奋的嗷嗷叫。结果乐极生悲,踩了一颗石子脚底一滑,她扑街了,头上一阵剧痛,痛让她保持了瞬间的清醒,她就郁闷了,为什么那里会有一块大石头,她就正好磕上去了? 醒来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会躺在医院里,会有几个好友围在旁边等她醒来,结果现实是躺在地上,身下垫着一床破草席,周围是一堆穿着古代衣服的人,粗布,补丁,草鞋,她这是在古装片场还是在做梦?太阳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痛,她抬起胳膊挡了下光,结果更诡异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胳膊腿都缩水了,就像买到xxl码的衣服洗水之后缩成xxxs码。 这么明显,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吴飞飞挂机又满血复活了!还被附送了原身的全部满档档的记忆,不删档的重生啊。 吴飞飞自醒来后,就一直处于惊愕难以接受现实的状态,人呆呆的,蔫蔫的坐在一根小板凳上看着眼前这座土坯屋。她现在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奶娃娃!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 ,对了她现在还有一个特别特别俗的名字,比吴飞飞还俗的名字,叫谢花!据说是她大姐给她取的。 对于女儿的起生回生,她娘王氏自是高兴,连家里最后一块巴掌大的腊肉都拿出来炒了吃,想要给谢花补下,结果谢花当时正浸淫在她好倒霉她好衰的各种幽怨情绪当中,对于王氏端来的饭上面盖着油渍渍的肥腊肉一屑不顾。 王氏担忧的看着她,这孩子不会让水给泡傻了吧。连肉都不吃了,这孩子以前很馋肉的啊。可能是吓着了,毕竟是掉到水里淹了。 农家人吃过晌饭就要下地干活,王氏怜惜她这出了事,就让她在家休息,带着两个女儿牵着大水牛出门了。她就坐在门前想了一个下午的事,以前的,现在的,以后的。 思虑过度,导致她感觉异常疲惫,天一擦黑她就找到床铺,沉沉的睡去。睡了一觉,她已平静了许多。只能叹一句这都是命啊。至少这家还有地,不用为奴作婢,关键是亲爹妈,不是后爹后娘的。小说里后爹后娘虐待事迹可不少见。 起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王氏她们大概下地去了。 她内急,在家里到处翻手纸,结果手纸是没有的,连别的纸也没有,只有那放先人牌位的神龛上面放着几张薄薄的冥纸,她想哭,不敢拿。连附别人身上这种事都能发生,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对鬼神还是敬着点吧。 不得已,她在厨房找了折了几根细树枝。跑到茅厕,所谓的茅厕就是一个大木桶上面架着两块薄薄的木板,木板踩上去嘎吱作响,一副随时要断掉的样子,好不惊心。 里面稀漟漟的,一泡屎下去,溅起无数屎花,谢花一个不慎,就感觉屁股上面一凉,呃,屎溅到了,真心恶心啊,连忙用棍子刮去。第二泡下去的时候,她立马把屁股抬得高高的避免中招,没想到蹲个大号也是件技术活。 用细树枝折成一段一段的擦屁股,结果一不小心戳中了□□,差点没把她痛死,丫的,这蹲大号还是自残爆菊啊? 带着满身的臭气以及感觉屁股没擦干净的懊恼,两腿发软的出了茅厕。 从水缸里打了水洗过手后,又打了水洗了脸,牙刷没有,盐巴只有大颗粒的粗盐,漱口估计嘴巴含酸了也没化开,只能直接用手指当牙刷胡乱的揩了一通。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昨天没吃饭,这会饿了。她走到伙房翻锅翻灶翻碗柜,最后在碗柜里找到了一碗的冷饭,闻了下没馊。 她想等王氏回来做饭吃,结果发现天色尚早,王氏她们回来还早,饿不住。从坛子里捞了点酸菜出来切碎,把锅子刷干净,灶里塞上柴和枯枝,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打火石打了几次生了火。烧热了锅,从油罐罐里倒了点油,油热后,把酸菜倒进去炒了会,又把冷饭倒进去,把粗盐捣碎后放进去,炒了一份酸菜炒饭。 谢花做这些事也并不觉得有多难,不过是有些手生,她原来一直到十二岁之前都是生活在乡下的奶奶家,这些乡下的家务活她都会做,只是长时间没做,动作慢了点。 吃了饭这肚子舒坦了。她就在屋前屋后转悠起来。 家里一共四间房,正中间是堂屋,堂屋后面有一间后堂,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房。房子的窗户都开得高高的,而且较小,所以房间的光线都比较暗。 厨房后牛舍猪舍鸡舍在一排,正房和厨房中间隔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摆放些着家具,竹篮,盆之类的杂物。 茅厕则在屋子的最后面,搭了个简易草棚子。 她不知道这家况算什么程度,不过养得起大水牛应该还过得去,牛在古代可是珍贵的财富。 她把屋里屋外扫了一遍,把家里的东西归整了一下,就坐在门前等着王氏她们。 王氏挑着猪草,后面跟着扛锄头的谢容和牵牛的谢芬。 “娘。”谢花叫了声王氏,虽然觉得无比别扭,她装着一颗二十七岁的灵魂叫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叫妈,能不别扭么? 王氏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只吩咐谢容把猪草挑去河边洗了回来切了。 谢芬关好牛出来“老三,你好点了没?” “我没事了,二姐。” “以后你一个人莫去河边。” 原来这谢花当时一个人去河边玩,结果一不小心就滑到了河里,当时大中午的河边也没人,捞上来的时候气都没了,已经准备拿草席子一卷在山上挖个坑埋了的。当地的风俗没成年的小孩子死了是不能装棺木的,也不能留过夜的。还好自己她醒得及时,要是被埋了再醒,从坟坑里爬出来,别人指定是以为诈尸了。 “老三我们来玩抛石子吧。”谢芬从地上捡了几个差不多大小的石子说。 呃......好幼稚啊,好吧,她现在七岁。 突然王氏拿了一根竹枝儿,满脸怒气的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就把还没搞清状态的谢花拽了过去,不由分说就拿着竹枝儿抽打谢花,细细的竹枝儿韧性十足,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痛。 谢花不知道触了王氏哪门子的霉头,只不停的喊娘,谢芬吓得瑟瑟的站在一旁。 “你个鬼崽崽啊,看你昨天才死边转回来,可怜你不要你做事,你倒好在家架起个小灶,把凉饭吃了,还放油炒,昨天挑三拣四的腊肉不吃。我们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在家瘫摆子还先吃起来,我打不死你,我把凉饭用来发饭的就是为了省几口粮食,你倒吃得有味是吧,那油也是天上下下来的不要钱的是吧......” 瘫摆子在当地话里就是睡大觉的意思。 “娘,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呜呜......”谢花连忙求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打得谢花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王氏才放开她,又朝着谢芬吼“还不进去烧火,还要不要吃了?” 谢芬被谢花的惨状和王氏的狠辣给吓得胆战心惊,连忙去了。 谢花哪里知道那碗凉 饭的重要性!用凉饭和米一起煮,煮出的饭量更多。这是亲妈吗?她严重怀疑王氏是被后娘附身的,说话尖酸刻薄,打人心狠手辣! 她现在恨不得把吃进去的抠出来还原,不就一碗饭么?哪怕罚她一天不吃饭也成啊,用得着这么往死里的抽么?谢花恨不得现在就迈着腿离开这里,可是她能上哪?离开这路上坏人直接把她掳去卖了,指不定比这更糟心多少倍。 摸着身上的肿痕,除了痛,还感觉羞愤,丢人啊,偷饭吃着暴打,这放在现代社会就是一好社会新闻,搁这就俩字,活该! 王氏因为她昨天掉河里淹了仅有的怜惜心,就【被一碗凉饭给冲抵得干干净净。开饭的时候,谢容叫她吃饭,余怒未消的王氏骂道“她不用吃了,早就胀饱了,腊肉都看不上,以后只能吃龙肉了。” 谢花不禁泪流得更加汹涌,想着昨天她为之不屑的肥腊肉今天成为王氏言语攻击她的把柄。 第2章 农家生活一天纪实 夜深。 呼啸的风刮着屋后那棵椿树哧呖哧呖的作响。谢花被这风雨声吵醒后。窗外一道闪电亮起紧接着又是轰轰的打雷声,她不知道如果此时自己奔出去让雷劈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劈回去。 肚子很饿。她苦笑,谢家也不是大富人家,吃得起干饭,可并不代表可以随意的吃,要不她也不能挨那顿揍了。菜里也没啥油水,王氏炒菜并不是倒油进锅,而是拿高梁须做成的刷子沾点油在锅里刷一下。所以她倒油炒饭的行为在王氏看来那绝对是败家的做派,坚决予以打击。 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她慢慢的催眠着自己,终于让自己再次陷入沉睡当中。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谢花也一天天的适应这里的生活。 清晨,天刚蒙蒙亮。 谢花还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被谢容摇醒了。王氏清冷的声音就已经在房门外响起来了“起床了。” “老三,快起来,晚了娘就要进来掀被子了。”大姐谢容小声道。 谢花哪里还敢赖床,王氏的淫威一直震慑着她,她绝不怀疑如果她真的赖床绝对会逃不掉一顿胖揍,掀开薄被一骨碌的爬了起来。 昨夜的那场狂风暴雨已经停了,空气很清新,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木盆里,用已经发黑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巾擦了脸,便朝屋后的牛舍走去。她每天最主要的活儿就是伺候家里的大水牛。 在土墙上取下草鞋换上,家里就一双布鞋,早晨是万不能穿着出去的,早上露水重,容易打湿布鞋,布鞋常湿容易烂。这布鞋可不是你想穿就能有的,做布鞋要布,这里的人穿衣服都是补丁累补丁,哪有那么多布来做鞋子。 拿起来挂在土墙上的牛绳,慢慢走近牛舍前面,这条大水牛养得膘肥体壮的,面对这个庞然大物,谢花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好在这头牛很温顺,很听她的话。 拉过牛鼻,把牛绳套进横穿牛鼻子的木棍子,缷下牛栏,这才牵着牛又挎了只竹篮子出了门。 放牛是主要任务,另外还附带了次要任务,采猪草! 天色虽早,可村子里的人已经有不少扛着锄头,挑着箩筐下地干活的,早上凉爽干活轻松些,都赶早的出门。 谢花牵着牛往后山走去,贪吃的牛时不时的慢下来用舌头卷着路边的草。后山挺远的,走路要半个小时,不过那里草多,牛吃得饱。以前的谢花因为放牛牛没吃饱,王氏狠狠的打了一顿,竹板都打成了两瓣。可见这牛比一个女娃受重视多了。 把牛牵到后山,找了处野草丰茂的地方,把牛绳挽在牛角上,这头牛比较听话,只要有草就不会乱跑,让谢花省了不少心。野草杂生着一种叫八叶的植物,可以用来喂猪,谢花边望着牛边摘着八叶。 等到牛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后,谢花才提着一篮子压得紧紧的猪草赶着牛往家去,一篮子猪草挺沉的,只得走走歇歇,太阳升得老高,晒在头上她只觉得眩晕眩晕的。 跨过一条浅水沟时,被杂草勾了一下脚,扑通一下连人带篮子全部翻进沟里。她赶忙抢捞着猪草,可人小力弱,猪草被冲走了不少,她不得不顺着水去捞猪草,等她把所有的猪草全部捞上来后,整个人湿嗒嗒的。 沾了水的猪草更沉,她提不起来了,一屁股塌坐在路边,感到心酸,按捺不住情绪的泛起,放声大哭起来。 停在前面啃草的大水牛,甩甩尾巴,用大大的眼睛望着她,似乎在问小主人你怎么了? 她原来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过得不幸福,父母把她丢在乡下爷爷奶奶家不甚关心,没有太多的零食和玩具。可是和这个谢花的遭遇一比,简直是活在蜜罐子里。至少爷爷 奶奶对她呵护备至,不用干沉重的农活,可以上学,吃饱穿暖;不用整日整日的提心吊胆被骂被打被罚不能吃饭。 难道上天是要用这种方式让她来反省她上辈子的怨,她的恨,她的苦是多么可笑么? 虽是萝莉身但有御姐心,发泄了一下情绪,她就止住了泪水。丫的,姐就不信姐就扛不过去!等到猪草里都的水都淌得差不多时,又继续摇摇晃晃的提着篮子赶着牛往家去。要是有一个背篓多好啊。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回到了家,关好牛,把已经沾满泥泞的草鞋脱下来,晒在屋垛子的大石头上。赤着脚提着篮子进了屋。 院子里一担发黄的豆杆,应该是王氏从地里头割回来的。 “娘。”谢花小声的叫了一声。 “牛可吃饱了?没吃饱你就仔细你的脑壳,敲爆你的。”王氏板着脸问道。 谢花一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说“吃饱了,牛肚子圆圆的,娘可以去看看。” 王氏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也不再说别的,只提起那篮子猪草切去了。 湿衣服她也没换了,反正都快要干了。 站在屋垛子上,远远的就看到大姐谢容和二姐谢芬一人挑了一担豆杆回来了,两人早上挑完水打好柴,又去地里割豆杆。 谢芬才十岁,挑着一担豆杆,压得整个人都缩起来了。两人到了家门口放下担子,喘着粗气,脸蛋红通通的。谢容和谢芬把晒席铺开屋前的空地上,把豆杆摊开在上面晒着。 各自洗漱好后,王氏端上早饭,早饭是一人一碗白饭加几个芋头还有一小碟切碎的酸菜佐饭。 农村的小孩子吃饭都不上桌,端着碗随便找个地蹲着站着就吃起来,“大姐,二姐,芋头给你们吃。”这个谢花每次只要一吃芋头喉咙就氧得出奇,不敢吃。其实一碗饭加几个芋头对于正在长身体,又干着繁重体力劳动的孩子来说,只能吃个半饱,可没办法,无福消受。 “你们干的活多,吃多点才有力气,我人小吃不了这么多。”说着酸掉牙的话,快速把碗里的烫手山芋夹到了谢容和谢芬的碗里。 吃过饭,大姐谢容去河边洗衣服,二姐谢芬在烧火煮猪食,王氏则在忙着喂那十几只鸡。没什么事,谢花也不敢闲着,要是万一王氏不爽了,搞不好就赏两蹦子到头上了,她拿着扫帚扫起院子来。 忙完家里的事后,王氏不去割豆杆了,割豆杆只能早上有露水的时候割,中午割豆杆豆夹晒裂了,豆子就掉地上了。 王氏带着谢芬谢容去地里翻红薯藤,吩咐谢花在家里看好牲畜和豆杆。 豆杆要翻动,好让所有的豆夹全部晒暴开。还要用木叉子拍打豆杆,加速豆子从豆夹里剥落。豆子啪啪的到处乱飞,拍完豆杆,还要把四溅出去的豆子捡回来。这也不是个轻省的事,不过比起在烈日下翻红薯藤要好上一些,忙完一阵还可以在阴凉处歇息下。 等到申时左右(下午三点),王氏三人从红薯地里回来,三人都戴着斗笠还是让毒辣的太阳烤得红通通一个。 王氏搬了把竹椅坐在门边上歇凉,谢容洗了把脸,又跑去厨房烧火煮饭去了。村里人一天吃两餐饭,早上那顿是下完地回来吃,下午这顿则是申时四刻左右(下午四点)。 一碗清炒红薯叶,一碗水煮南瓜再加一锅饭便是今天的晌饭。 吃过饭,谢花把晒干了的草鞋上面的泥巴拍干净重新穿上,便带着篮子牵着大水牛出门了。下午炎热,大水牛要洗个澡才会舒服,谢花找了个水塘让牛滚了个澡散了热,才牵着头往后山去。 牛悠闲的吃着草,尾巴在身上甩来甩去的赶着苍蝇。八叶也挺多的,就是野草堆里有蚊子会时不时咬几下手背。前方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窣游走的声音,谢花仔细一听,脸色苍白,是蛇,是蛇游走的声音,她立马撒开腿丫子就跑出丛草,远远的观望着,果然草丛里游出来一条大约有米把长的花斑蛇,吐着信子。 谢花手里头提着篮子,如果蛇向她进攻,她就把篮子砸出去,其实她很怕蛇,但是她不能跑,牛还在那里呢。好在那蛇只停了一下,便游开了。她手一松,篮子重重的掉在地上。 谢花捡了几块石头往那草丛里扔去,就怕里面还有蛇,见半晌没反应,才松了口气。又跑过去继续采八叶,那蛇游过的地方倒是给她开辟了一条小路出来,她就顺着小路采,采着采着发现前面有条长长的白色物体,她捡起一看,是蛇兑下来的皮。哇,这可是个好东西,蛇兑皮是味中药,可以卖钱的。她连忙把蛇皮收起来藏在篮子里。 傍晚回家之前,谢花就把蛇兑皮小心的折起来,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好在她的衣服都是穿谢芬的旧衣,衣服大,塞了蛇兑皮也看不出来异样。 回到家关好牛,王氏她们也刚从地里头回来,一家人忙着收了豆杆,赶鸡进笼,又切猪草煮猪食,烧水洗澡,忙活了好一阵子,一家人才开始慢了下来。 古代农村晚上到处黑灯瞎火的,没什么可娱乐的,只有晒谷场上传来孩子的打闹声,谢花没兴趣去凑堆,另外每天干完活下来,累都累得要死了,只想痛痛快快的睡觉补充体力,不然她还真担心自己长不高,本来伙食就没啥营养,再拼命的干活,她的担心完全必要的,再则她这便宜爹娘个头也不高,从遗传上来说,也是悲摧的。 蛇兑皮她还放在身上,临睡前,她把蛇兑皮拿出来递给王氏“娘,这是我在山上捡上,据说......” 可以卖钱的,她的话还没说完,王氏一把扯过蛇兑皮就丢到大门外,抬起手就狠敲了她两下头“你个鬼崽崽,哪个叫你在山上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的,要是把蛇招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东西谁看了都要绕着走,生怕沾上晦气了,你倒好还往家里带,是不是想全家都跟着倒霉啊,还不快点给我丢得远远的。” 谢花碉堡了,听着王氏巴拉巴拉的骂声,摸着发痛的头,泪花都出来了。愚昧无知就是这么体现出来的吧。 谢花走到屋外把蛇皮捡起来,趁王氏不注意塞进腰间,然后在外面溜了一圈,才进了屋报告王氏说蛇兑皮已经被她丢得远远的了。 王氏既然有眼不识金镶玉,那她就自己留着了,她想等个机会把蛇兑皮卖了,把钱存起来,以后也许可以用来做事,虽然这点钱不多,但是积少成多,她才七岁,日子还长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从她来到这里短短的时日里,她更加觉得要想摆脱这种沉重的劳作,就一定要有钱,这个社会可不讲什么人权,八小时工作制,双休日,年假啥啥的。 嗯,明天该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行,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第3章 捡着大鱼 翌日。 谢花特意赖了床,等谢容和谢芬两人都起床出了房间后,她才把扎在腰间的蛇兑皮取了出来,掀开竹席露出下面的铺床稻草,把蛇兑皮放在稻草中间藏好,才又把席子盖了回去。棉絮是很珍贵的,用棉絮铺得起床没几户,一般都是用稻草铺在最下面。这稻草一般要垫上一年才会换一回。蛇兑皮暂时放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就耽误了这么一小下,王氏已经在扯着嗓子骂“鬼崽崽,还在床上躺着是吧,想把牛饿死是吧,看我不拿大槌打死你。” 谢花连忙趿着草鞋窜了出去“娘,起了,起了。” 看到王氏那张发黑的脸,她连脸都没擦,提起篮子奔到后面的牛舍,牵着牛出门。 天有些阴沉,怕是会有雨,果然吃掉早饭后,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了。把鸡赶进鸡笼里,把昨天没打完的豆杆用晒席摊在堂屋,如果只是下个一两天倒是不怕,再多下几天就怕豆子发霉。 下雨天没什么事,王氏坐在屋门口纳鞋底。谢家三姐妹就站在屋檐下玩水,谢花也是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童心未泯的用手抛着水珠玩。谢容性子跳脱些,用水泼谢芬和谢花,两人就反击她,三人玩得笑嘻嘻的,弄得身上沾了不少水,王氏见状大声呵斥“一个个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谢容,你都十三了过两年要及笄了,你以为你还小么?搬个凳子过来跟着我学打鞋底,到现在什么针线活都不会,以后去了婆家遭人耻笑。” 谢容对王氏的呵斥颇不以为然,翻了翻白眼,搬了小板凳慢腾腾的挪到王氏身边,跟着王氏学打鞋底,纵使她再不情愿,做鞋子这样的事她还是要好好学的,不然以后嫁人了一家人的鞋谁来做?谢花倒是想学,不过她才七岁,那鞋底硬的很,她根本就打不过去,所以就歇了那份心思。 雨势大了点,河边上有不少戴着斗笠扛着捞鱼棒的半大孩子。谢花记得她家也有一个捞鱼棒,下雨天是最佳捞鱼虾的天气,下雨天水里的空气闷缺氧,鱼虾要浮出来透气,不像平时都沉在水深的地方。 “娘,我能不能和二姐去捞鱼啊。”谢花小心的问王氏。 “捞什么鱼,忘了前不久掉水里的事了?”王氏斥道。 “娘,我和二姐一块去,不怕的。” 闻言,谢芬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王氏,王氏抬头看了看河边,又想着几个孩子平日里也跟着没少干活,着实苦了点,想到这心下也觉得有些愧疚,便点了点头,难得好声气的说“莫掉到水里,不要往水深的地方去。” 两姐妹戴上斗笠,由谢芬扛着捞鱼棒,谢花背着小鱼篓两人兴冲冲的往河边跑去。谢花是由衷的感动高兴,来这里的这段时间,她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每天累得像条哈巴狗一样不说,连肉都没见过,水果点心啥的更不用说了,嘴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要是今儿个能网到鱼虾也好开开荤啊。 到了河边,发现好网鱼水浅的地方早让别人给占了,个个卯足了劲儿的想要捞几条鱼上来。水深的地方她们也不敢去,要是为了吃鱼把命都搭上了就划不着了。她们还没找着地,就时不时听到别人网到鱼的欢呼声。两姐妹不由暗暗着急起来。 “二姐,要不咱们去槐树湾那里吧?” “那里好远的。” “这里咱们哪里捞得到鱼么?那里人少,我们肯定能捞到鱼,今晌饭就能吃到鱼了。” 谢芬也想吃鱼,于是点点头。 槐树湾离得确实,沿着河有好几里地,两人走了好久才远远的看着一棵孤立在河边的槐树。整条河到了槐树湾这里被拓宽了很多,所以水浅水缓。 雨下得更大了,鱼儿都蹦出水面呼吸。两人欢喜的找个浅水的地把捞鱼棒慢慢的沉到水下,等了片刻钟,再快速的把捞鱼棒起出来,鱼网里有二条二指宽的鱼,还有几只小虾米,小心把鱼虾塞进鱼篓子里。 谢芬又把捞鱼棒沉了下去,谢花看着鱼篓子里的小鱼,似乎闻到了煮得香香的鱼汤味了。又下了几棒子,每次都能网到小鱼小虾。 “二姐,咱多捞点,拿回家还能晒成小鱼干呢。” “就你想得好,要是能捞那么多就好了。” 谢花嘿嘿的笑了两声,这要搁以前,小鱼小虾她看不上眼,势比人强啊。跑到前头查看哪里还有好下棒的地方,咦?有一条大鱼怎么翻着肚子浮在河边的水草中间? “二姐,你快来,这里有条大鱼,浮着的。”谢花忙喊道。 谢芬忙不迭的把捞鱼棒起了,跑过来,一看“哎哟,好大,捞上来看看。”说着一棒下去就把大鱼给网住了“有点沉,老三你拉住我。” 谢花忙拉住谢芬的衣服,两人齐心协力才把捞鱼棒给收回来,鱼网里静静的躺着一条大鲢鱼,起码有五斤重。凑上去闻了闻,没臭味,能吃!这里是活水,又没污染,只要不臭就能吃!她估摸着这鱼是下大雨缺氧引起的死亡。 “二姐,你说前头还会不会有这样的鱼?”多捡几条多好啊。 “你做梦呢?哪能说捡就捡,今天咱们算是撞着大运了,咱回去吧,这雨越下越大,回去晚了娘要骂人的。”谢芬担忧的说。 一想到王氏骂人,谢花还是发怵的。 两人打道回府,谢芬背鱼篓子,谢花扛捞鱼棒。回来的途中还看到了河对岸也有人在捞鱼,大雨滂沱的也没注意是谁,两人不甚在意。 快走到村口时,便碰到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三伯的小儿子谢长青。谢长青和谢花是同日所生,谢花晚出生了一个时辰,所以叫他还得叫声堂哥。三伯中年得子,生了五个姑娘才得了这么一个□□,平时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养得很是娇纵。 “芬姐,小花,你们今天捞到多少鱼?”说着就用手去攀谢芬身上的鱼篓子,想看个究竟。 “一点点,就几条小鱼,还没得一饭碗呢。”谢芬忙撇开身子,不让他看。谢芬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鱼不能让谢长青看见。这么大一条鱼,谁不眼红,死鱼烂虾在这里也是稀罕物。 “那我看看你怕什么?又不要你的。”谢长青攀着鱼篓子就是不撒手,好在他没谢芬高。 “我娘在家等着,晚了要挨骂的。”谢芬好声好气的和他说。 “我就要看,就要看,你们要不给我看,我就告诉我娘你们欺负我。”谢长青耍起无赖,跺着脚的尖叫。 谢花有点冒火,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于是上前掰开他扣住鱼篓的手“你烦不烦啊,不想给你看就是不想给你看,想看鱼不会自己捞啊,二姐,咱们走。” 哪知谢长青突然把斗笠一掀,蓑衣一脱就在泥水里打起滚来,还边滚边嚎,活像死了爹娘一样的,把谢花看得目瞪口呆的,传说中的泼皮无赖也不抵如此吧。 谢芬则是白了脸“娘要打我们的。”以前每回有这种事,都是她娘打她们来息事。 “又不是我们打他的,是他自己打滚的,我们快走,等会他们家的人看到了更说不清楚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还没走,就看到雨幕中冲来一个人。也是扛着捞鱼棒背着鱼篓子,是三伯的二女儿谢丽。 滚成小泥人的谢长青一看是谢丽,立马就嚎得更大声“二姐,她们不给我看鱼,还打我,呜呜......” “好啊,你们两个欺负一个,打我弟,看我饶不了你们。”十四岁的谢丽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立马就一把把谢花推倒在地上。又一脚把谢芬踹在了地上。 谢长青一看,立马不嚎了,从地上麻利的爬起来,翻看谢芬摔倒时抛在一旁的鱼篓子“二姐,一条好大的鱼,我要吃。” 谢丽一看果然是条大鱼,把大鱼倒出来,就要往自己家的鱼篓子里塞。谢花眼红了,丫的,姐好不容易捞条鱼想开荤,眼看到嘴的鱼飞你们家锅里去,她顾不得,爬起来就朝着谢丽的一撞,就把谢丽撞到了一边,鱼也飞了出去摔到了地上。 “二姐,抱着鱼快跑。”早就爬起来的谢芬捡起鱼撒腿就往家跑。 谢长青一看大鱼被谢芬抱走,哭嚷着跟在后面追。谢丽一看,重重的打了谢花一个巴掌,捡起鱼篓子和蓑衣捞鱼棒也追了上去。 谢花吃了一巴掌火冒三丈,脸火辣辣的痛,从嘴里吐了一口血水出来,丫的,为了口吃的,容易么?!揉了揉脸,从地上捡起斗笠鱼篓子捞鱼棒也往家去。 第4章 死鱼引发血案 等谢花到了家,家里像捅了马蜂窝一样。 堂屋里晒席上的豆杆被一双双又不是水又是泥的脚踩得到处都是。从头湿到脚的谢芬抱着那条大鱼咬着嘴唇瑟瑟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 三伯家就住在谢花家下屋,两家离得近,谢长青的哭闹早就把三娘李氏和她家一窝大大小小的闺女全给引来了。 李氏此时正拖着长长的号子开骂“你们这些短命的,天杀的,居然把我崽打成这样,雷打火烧的,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全家死得没好相的,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跟你们拼命......” 王氏也是个暴脾气,一听李氏骂得如此难听,心下那个火大,不过对于怎么回事她还是一头雾水,刚才老二抱着一条大鱼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身泥巴的长青,哭着喊着要鱼,要鱼。 “三嫂,事情没弄清楚,你就在这里喊冤喊魂的,骂这个咒那个的,你失心疯啊你,你就这么欺负人啊?” 李氏一把扯过脏兮兮的谢长青,跳着脚的骂“我欺负人还是你们欺负人?你们是把他摁在泥里打,要不他能滚得这一身的泥?” 谢丽也跳出来,指着谢花和谢芬道“就是小花和小芬把长青推到在地上打的,打的长青哭的。要不是我捞鱼回来撞上了,讲不死长青都要被她们打死了,我制止她们,小花还趁我不注意用头把我撞倒在地上,看我这半边身子的泥巴就知道了,虽说四爷不在家,可四婶也要管好她们几个。” 王氏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辈给训了,另外谢丽又言词凿凿的,她当下又羞又恼,当下就一巴掌甩在了谢芬的脸上,打得谢芬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谢芬抱着的大鱼也掉到了豆杆上“让你们不听话,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和他玩,偏不听,啊,他家的祖宗也是你们能惹的么?” 谢芬捂着脸趴在地上,细细的啜泣,呜咽着说“娘,我们没有打他,也没和他玩。” 谢长青一看鱼掉了,马上就挣脱李氏的手,跑过去捡起大鱼。谢花扔掉手里的斗笠等东西,一把把大鱼抢了过来“不要脸,这是我家的鱼,是我和二姐捞到的,你们休想抢走。” 谢长青马上又哇哇大叫起来。 谢丽瞪着谢花“你骂谁呢?骂谁不要脸啊?” “除了你们还有谁?抢鱼抢到家里来了,明明是我们捞的到。还说我撞你,你咋不说你把二姐踹了一脚,还把我的脸打肿了呢?你家长青想赖我们家的鱼,自己在地上滚的,还说是我们打他。”谢花倒豆子筒一样把事情倒了出来。 谢丽不甘示弱“我家长青自己在地上滚?骗谁呢?他又不是傻的,你们打了他赔条鱼算是便宜你们了。”说完就去抢谢花手上的大鱼。 谢容一听这鱼是自己家妹子捞来的,谢丽还以大歁小,打了她两个妹妹,当下就把谢丽给拽了回来,两人扭打在了一块。 李氏忙推了身边的三个女儿“还不快去帮忙。” 李氏三个女儿一窝蜂涌上去对着谢容又抓又挠又踢又打的,很快谢容就落了下乘,脸上被抠出几条血印子。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无耻的,居然群殴。 王氏虽然平时对女儿淡漠了些,可现在女儿都让人打出血了,她哪里还稳得住,连忙跑过去拉架,“三嫂,快让孩子们住手,都是要姑娘家的,破了相以后可不好嫁了。” 李氏未加理睬,只是添油加醋的朝着屋外喊“小孩打架,大人帮忙了,大人打小孩子了,婶娘打侄女了。” 谢花怒了,丫的,你咋不去唱大戏呢?睁着眼睛这么会说瞎话。王氏也是气得咬牙切齿。 哪知谢芬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操起靠墙打豆杆的木叉子,上前对着李氏的几个女儿打,十岁的谢芬经常下地干活,力气不小,打得谢丽几个满屋子的乱窜,跳着跳着哭叫。 “我打死你们,我打死你们......”狰狞着小脸抽打她们。 谢芬平时话不多,属于木讷老实型,没想到爆发起来这么暴力。谢花心里直叫好,解气。 李氏则拍着大腿又喊又骂的“打死人了,打死人了,黑心肝的要杀人灭口了。” 王氏也是气刚才李氏的颠倒黑白的作为,才没叫谢芬停手,又听李氏这么喊闹也怕引来村里人来看热闹,有那不明真相的,少不得要胡传一通,正想叫谢芬停手,哪知门口就传来一声大喝“这是做什么?还不停手。” 三伯谢广财背着手,面色沉沉,走了进来。谢广财是个瘦小的汉子,高颧骨,眼睛微微眯着,一看就是不大好相与的。 “一家人打打闹闹像什么话,白白让人家看笑话。弟妹,四弟不在家,你就是一家之主,怎可任由孩子胡来?” 这话前半句听着大义凛然,后半句谁听不出来这是在指责王氏,王氏当下也不客气“三哥,这做人做事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好,既然三哥都说广赋不在家,我当得了家,少不得今天我就要为孩子们讨一个公道了。 平日里,广赋不在家,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我带着几个孩子忙活着,辛苦不用说的。今儿个孩子们网着一条大鱼,你们家长青想吃,要说分点也没啥大事,可跑到家里来把一整条鱼都要抢走,这也太不合道理,分了家就各家过各家,筷子断没有伸到别家锅里来的理儿。 三嫂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来打闹咒骂的,我家谢容脸也被抓花了,这要是留了疤咋个整?谢花谢芬也都被打肿了脸,我倒想请三哥说说这个公道如何算?还有我家这豆杆被糟践成这样,损失又怎么算?” 王氏未出嫁前就是家中长女,家中贫寒,很早就当家立事,嘴巴惯能说会道,和谢广财说话自然不同于和李氏那样的泼妇说话。 “爹 ,我要吃大鱼。”谢长青哼唧。 谢广财随即哼了一声,板着脸“弟妹,你也别口是心非,你们要想分鱼给长青吃,还能把长青打得这满身是泥的?还能不管不顾的和几个侄女打成一块?我虽没上来,可我在下屋听得真真切切的。漫不说今天长青要不要鱼,你们打了他,赔上这条鱼也该的!” 谢花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谢广财打交道,以前碰到了也只叫声三伯就过身了,没想到谢广财和李氏性子如出一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合着他是让李氏来打头阵的?! 王氏把谢花拉到身前“老三,你说说,今天你们打长青了没?不许扯谎。” 谢花当下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王氏寒着脸“三哥三嫂,老三说的你们可听清楚了?” 李氏立马驳斥“老三扯谎呢?我家谢丽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家两个小的欺负长青,她见了才要你们赔鱼的,长青你说她们是不是打你了?” 谢长青点头“我就想看下鱼,她们就打我,还掀了我的斗笠,扔了我的蓑衣。”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都是信口雌黄的熊玩意。 “长青,小孩子说谎鼻子会变长的,还会长尾巴,会变成怪物的。”谢花故意气呼呼的吓他。 长青一听,抖了两下,往谢广财身旁靠“爹,我怕。” 李氏瞪一眼谢花才阴阳怪调的说“真是大人教出来的小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歹毒,难怪有的人生不出男娃,这都是报应。” 王氏被气得脸都泛白了,李氏这是踩她的痛脚,要说她最不如意的地方就是没生个男娃,为着这明里暗里没少受挤兑,几个妯娌平日间明争暗斗,相互攀比,她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因为没个男娃,她生生的觉着自己比人矮了一截,李氏触了她的忌讳,她也不是个软柿子,当下就发作了“你家长青要是不扯谎能怕么?说我家孩子心思歹毒,好啊,那我们就拿孩子来起个誓,今天我家老三和你家长青谁要是扯谎,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古代人信奉鬼神,而且这谢广财更是兼有作法道士的身份,这赌咒下邪的事最怕了。 谢广财一下就瞠大了眯眯眼,这谢长青可是他的命“弟妹,你怎么可以拿长青赌咒发愿的,要知道这长青以后指不定是你们的依靠。” 李氏一下子就跳起来骂“好你个王秀娥,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还想咒我儿子,你个坏心肠的坏事做绝了,你这种人活该绝子绝孙,以后想靠我家长青门都没。” 绝子绝孙四个字犹如一把利刃,一下子就狠狠的刺进了王氏的心窝子,她红着眼嗷叫着一声,冲上去一把就抓住了李氏的头发,发狠的捶打着李氏。 李氏被皮实的打了几下后反应过来,还击着王氏。不过王氏家里家外一把手,干的活不比男人少,力气也不小,李氏被她压得死死的,基本上李氏就是一挨打的沙包,真是虎妈啊。 谢花三姐妹一看王氏没吃亏,也就都放下心来。可谢丽那边就急得直跳脚,谢丽刚想冲上去帮忙,谢容就冲上前“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少掺合,三伯你说是吧?” 谢花也跟着嗡声嗡气的说“女人的事,男人也不掺合,这是爹常说的。” 谢广财气得牙痒痒,却也不能落了口实,只得喝止蠢蠢欲动的谢丽几姐妹,要是女儿上前帮忙 ,谢容她们自然也要出手,自家人多,要是让人瞧见了还说他带着一家人欺打弟媳。 “住手,你们快停手。”谢广财喊了两声,哪知道打红眼的两人根本没听他的,主要是王氏心里太愤怒了,她想把李氏撕了。 李氏被王氏打得哭爹喊娘,喊天喊地的。王氏这几年的积怨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来势滔滔,什么都不顾了。她也不骂不说话,就发狠的揍!最后打得李氏喊都喊不出来。 “哎哟喂,这是咋的了?怎么打成这样了?快把她们拉开,再打下去打出问题来还得了,谢丽谢容快来拉一拉。”二娘张氏突然一脸急相的进了屋。 王氏还没等她们来拉架,就松开了李氏。李氏卧倒在地上,两人都是披头散发的,狼狈不堪。李氏的几个女儿围着李氏哭。 张氏道“你们说你们这好好的打什么架?一家人平白的伤了和气,广财谢丽快把你娘扶回去歇着去,谢容你们也把这家收拾收拾。” 谢丽几个把李氏扶了起来走到门口,李氏突然像发了疯了一样转过身,用头狠狠的顶在了王氏的肚子上,把王氏顶着连退了好几步,腰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王氏只感觉腰腹一痛,一股热流流了出来,人歪倒下去。 连忙扶住王氏的谢容,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她娘的身下流出了一滩血。 “不好了,我娘流血了!” 第5章 舅舅来了 谢花真没想到,一条鱼竟会引出如此祸端。王氏这很明显的就是流产预兆。 造了事的李氏先是惊慌失措,后来勉强定住心神,磕磕巴巴的说了句,好端端的谁知道她就有了,就想走。 谢花伸手拦到她面前,仰着小脸斥问“三娘,你把我娘伤成这样就想走了么?” “我还被你娘打得满身是伤呢,指不定落下什么暗疾。”说着推开谢花就走了。 她家几个孩子也跟着跑了,谢长青也没敢再惦记着要吃大鱼。 谢广财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站了会才心虚的说“这里我也帮不上忙,就先去了。” 谢容拉住他的衣角“三伯,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张氏睨了他一眼“广财啊,你看这事闹的,你赶紧去把牛婆子请过来。”牛婆子村里的老接生婆。 “喊王大夫来。”王氏脸色青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子。 谢广财一愣“这小产叫牛婆子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请王大夫。”不禁后悔没有早点走。 谢花一听就明白了,这王氏叫大夫许是想着这孩子有可能保得住。 “哟,广财你是舍不得那几个铜壳子吧,既然四弟妹都开口要请王大夫了,讲不死这孩子命大保得住呢,难不成你不想四弟妹保住这个孩子么?四弟这两日怕是也要归家了吧?”张氏趁机讥讽谢广财。 谢广财让张氏给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请就请,只怕保住了也是个赔钱货。”这时雨也停了,他甩着袖子就去隔壁村请王大夫去了。 且说谢广财这一路上就寻思着对策,心里一边暗骂王氏趁机敲诈,一边又暗恼李氏触霉头,惹了这么出事。反正自己不能当这冤大头出钱给王氏保胎,这王氏只说要请王大夫,并没有言明这钱该谁出,把王大夫请到后,他走了不就成了?这么一想,他心里头那股憋闷的气才顺了些。 再说王氏这边,张氏和谢容把王氏扶到床上,因着谢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张氏又用热水给王氏收拾了身上了污秽。 张氏立在床边本想说点什么,但见王氏痛苦萎靡的,便悻悻的跟一旁的谢容说先回家做饭,晚些时候再来看王氏的话,出了后房。看到堂屋地上的那条大鱼,眼神倍亮 “鱼蛮大的。” 正蹲地上捡豆子的谢花不禁很怀疑张氏也想打这条鱼的主意。把豆杆和豆子收拾干净后,谢花和谢芬便站在屋垛子上张望,看到谢广财和一个背着药箱的王大夫上了屋前的坡。 谢芬跑进去报信,谢花则继续站在屋垛子上等着大夫。上坡上到一半时,就见谢广财停了下来,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谢花家的方向便朝另一边走了。 第谢花赶忙跑下坡“王大夫。” “可是你家请人去叫的我?说是有大人流血小产?”王大夫问。 “是,是我娘,王大夫你快看看我娘去,她痛得紧。” 王大夫进屋后,王氏昏睡着,先给王氏号了脉,又取出银针给她扎了几针,王氏才悠悠的醒了过来,把出血的原因说了,王大夫再次号脉,过了良久,问她出血量是否减少,王氏说不如先前多了。 “王大夫,我这孩子保得住么?”王氏心急的问。 王大夫摸着稀疏的下须“着实凶险呐,我先给你开几副保胎的药吃着养养看,福大的许就保下来了,这些日子你就卧床静养,切不可劳心劳力。这诊费和药钱共六百文,你家派个人随我去取药。” 王氏忙说“有劳了。谢容你带王大夫去你三伯家取药钱。” 王大夫皱了皱眉头“那谢广财可是在来的路上便说了这钱不归他出,他只是帮你忙来请 的我。” 谢花听到这里,谢广财打的小九九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王氏又急又怒的坐了起来“这钱就该他出,要不是他家贼婆子我能成这样?” 王大夫很不高兴的说“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我不想搭界。我只管看病,出诊哪家就收哪家的钱,你要不想出这钱,大家熟人熟脸的,我也不强迫,只是以后你们这门我也不会踏了。” 要说这六百文王氏也不是出不起,可是她不甘心啊,自己遭了罪不说,还要贴医药费,这不是被人打碎了牙,自己还得和着血往肚里吞么?这王大夫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夫,要是得罪了他,以后真不给看病,这是她不愿意的事,谁能保证自己没个病痛不求医的?何况眼下自己就得求医问药的。 王氏不愿意交恶王大夫,便说道“王大夫,说得哪里话,哪是我不想出这钱,只是心里憋的很。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在县城虽说只是个帐房先生,钱不多,可区区六百文的药钱我自是出得起的。我就太气他三伯太不是东西,欺人太甚。这钱我出,我这病也麻烦王大夫您老多费费心。” 王大人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不过长年到各家各户出诊,自是什么怪事糟事都碰到过,也明白多听少说,当下也只回了句“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便去了堂屋等着王氏拿钱。 王氏正要取钱,突然就听到门口传来年轻男子的喊声“姐,姐。” “快,像是舅舅来了,你们去看看。”王氏听着像是娘家小弟的声音。 谢容和谢芬迎了出去,就听到外面谢容谢芬叫舅舅的声音。 很快,就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进来了。一张和王氏很相像的脸,鼻梁微塌,圆形脸,嘴唇微厚,眼睛倒是长得好看,眸明晴亮的,只是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一看就是不安份的主。 “来福,你来了。”王氏勉强的笑了笑。 “姐,你这是咋了?大白天的躺床上,可是生病了?”王来福从小就跟着王氏长大,直到王氏出嫁,这份担心倒也是真心实意。 “舅舅,我娘这是让我三娘打的。”谢容快嘴快语的就把事情的始末说了,连同请王大夫赖付药钱也一并说了。 王来福自来与王氏感情亲厚,一听长姐受此大委屈,立马奔进厨房抽了菜刀,就奔了出去“孙子,看我不收拾你。” 谢花眨了眨眼睛,这舅舅很凶猛啊。 王来福挥着菜刀就冲进了谢广财家的堂屋,此时谢广财一家大小都在,看到王来福提着菜刀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李氏和几个儿女都吓得尖叫起来。 怎么把这瘟神给招来了?这王来福可不是善茬,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混混,整日滋事打架 “来福,你这是干什么?都是几个亲戚。” “我来干什么?!我来找你们算帐!亲戚,呸,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无耻不要脸的亲戚,我家外甥女捡条鱼,你们家老老小小都上门抢不说,还把我姐的打得流产动弹不得你们不管不顾的,还要赖药钱。今天要不是正好碰上我来看我姐,我姐说不定连命都要让你们害了去。”王来福说着就把刀子重重的砍在桌子上,入木三分。 谢广财这心里头是又发虚又发寒“这都是误会,两妯娌拌几句嘴互相推了几下,也没想到四弟妹是有身子的,再说了我也没不管不顾,我这不帮着请了王大夫来了嘛,至于这药钱......” 李氏一听钱,马是就抢声道“你姐也打了我,打得我身上没一块好肉,我也没问她要药钱,这事就扯平了,谁也别问谁了。” 王来福也不说话,一个箭步上前,推开李氏,把她身后的谢长青给捞了过来,用胳膊圈住谢长青的脖子,又把桌上的菜刀拔了出来。谢长青吓得只会嘤嘤的哭。 李氏眼前一黑“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你个挨千刀的。” “我要干什么?你不是说扯平么?好啊,我姐这回肚子里怀的肯定是男娃,你们害她流产,就拿你家儿子抵命好了,那几小个医药钱咱也不稀罕,咱就要个公道。” 谢广财两口子几欲肝胆俱裂,连连哀求“来福啊,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今天这事是我们做错了,我们也愿意赔医药费,你千万别伤害长青啊,你就看在我就这一个儿子的份上,放过他吧。”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不过谢花还是挺担心自己的混舅舅会不会真的一怒之下为家姐,把谢长青给剁了吧? “来福,快把长青放开。”王氏打发走王大夫后,到底不放心,让谢容扶着到下屋看看。 “姐,你咋来了,快回去歇着,紧着自己的身子啊。”王来福一看是王氏,脸上的狠劲收了起来。 谢广财一看到王氏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四弟妹,我们可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你三嫂也并非有意要害你这样,这药钱我们出,你就让来福放了长青吧,当三哥求你了。” 王氏虽然恼恨之前谢广财和李氏的作为,可也不想真弄出一家人举刀相向的事来,到时候气是出了,可来福也完了“来福,你别犯傻,听姐话把刀放下,王大夫说了姐这胎保得住。” 王来福这才松口 “要我放开他也行,拿五两银子出来。” 李氏一听也不蔫了“五两银子?!我家哪有五两银子?!杀了我们全家也拿不出来。” 谢广财也跟着苦哈哈的道“五两银子家里确实拿不出来,家里总共也只有二两银子,都在这了。” “行了,来福,二两银子也够药钱了,你放开长青扶姐回去,姐头晕的很。”王氏已经气喘吁吁,身子软软的靠在谢容身上。 王来福这才松开了谢长青,接过谢广财递上来的银子,扶着王氏回上屋去了。 谢花算是看明白了,她家舅舅王来福人虽然混,可心里也是有算计的,他也不是真想杀人,只不过是想吓唬谢广财两口子,趁机多要点银钱罢了,也亏得他平日里作恶声名在外。 谢花也跟在屁股后头回家去了。 不过令她纳闷的是,怎么这些看热闹的人也没个出来相劝阻拦的?难不成真是各人自扫门前雪? 一条死鱼引出的蝴蝶效应,谢花总结了两句话:做人得厚道,做人得强硬。 第6章 吃肉了 关于那条死鱼,谢花很怨念,那条鱼引出那么多风波,结果她没吃着!王来福之所以出现得那么及时,是刚好上门来打秋风的!于是鱼就被秋风一吹卷走了。据谢容私下偷偷嘀咕,王氏还给了他一两银子。银子谢花不关心,非是她不爱钱,实在是那银子她肖想不到! 王氏全噂医嘱,在家静卧养胎,家里所有的活都压在了三姐妹身上,谢花做的事比之前更多了,喂鸡,烧火,煮饭打扫这些活全归了她。 谢容谢芬那就更不用说了,打柴洗衣挑水田里地里的事全要做。 事后第二天,谢花端了早饭给王氏送到床边,自己又装了一碗饭站在一旁也吃着。张氏来了。 “四弟妹,吃饭啊。” “二嫂啊,快坐。你吃了没?要没吃就吃点,就是没得好菜。”王氏道。 张氏瞟了瞟王氏的碗,见碗里就是一个煮丝瓜,便大惊小怪的说“哎哟,四弟妹,你咋就吃这菜啊,咋不把那条鱼给煮了好好补补身子哟,你不会是把腌起来了吧,那可不行,你这坐着月子,吃新鲜的才补。要是丫头们不会弄,二嫂我来给你拾掇,保管你爱吃。” 王氏一脸可惜“那鱼昨儿个让孩子他舅带回去了。我也是怕孩子们不会弄,糟蹋了好东西,要知道二嫂能得空给收拾,鱼我就留下补身子了,哎。” 谢花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张氏一听到鱼被王来福带走了,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失望,很快便掩饰过去,虚笑了下,忽然压低声音说“四弟妹,你也是个亏待自己的。你昨天不是才得了二两银子么?我可是知道的,保这胎是要不了那么多银子的,你这回是赚着了,你还不买点好吃的,好好补补身子啊。” 王氏满脸的愁苦“二嫂,你说赚着了这话我可不爱听,谁愿意拿自己的骨肉来换这点钱?再者你是不知道,王大夫只说让吃着药,指不定要吃多少副才能把这胎给稳住,昨天才带了几天的药就去了快一两银子的药钱,后面还得抓,你说这二两银子多?再说了这孩子保不保得住还未知晓的事,我也是苦啊。” “四弟妹说的也是。”张氏讪讪的笑了两下,又说“昨天不是说这胎保住了么?” “那不是为了哄来福的么?要真是伤着了长青,别人还以为我容不下他家的孩子呢。王大夫说看福气了,福大许就保下来了。” “那可得仔细了,还别说,这女人啊就得有个男娃傍身才行,你也知道的,我没生长柏前,那可是没少受你三嫂的气,明里暗里说我没个崽,是个绝户,现在看她那臭嘴还敢随便乱说么?她还以为自己生个男娃多了不起似的,当谁不会生似的。”张氏也有一子,才三岁,叫谢长柏。 说来也怪,这谢家几兄弟都是女儿生得多。 王氏脸拉了下来,张氏知道说错话了,这王氏可不是还没生男娃么,当下忙补救的说“你这娃福大命大,肯定是个男娃。等会还要去地里看看,就先走了,你好好养身子。” 王氏在张氏离开后,呸了一声。才蔫蔫的躺着。 谢花收拾碗筷出去后,寻思着这张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打着来看望王氏的旗帜,实际上是眼红那二两银子和那条死鱼,看看有没有机会捞点好处,顺便还挑拨一下王氏和李氏的关系,炫耀一下自己有儿子。 王氏也不是个傻的,应付自如,谢花不禁叹道女人都是天生的阴谋家这话果然不假。 这些天雨水足,蔬菜瓜果长势不错。王氏是个精于计算,水田的田埂也全部利用上了种了不少。 把成熟采摘回来的菜瓜,耐放的就堆在床底下或者屋里,像南瓜冬瓜。其他一些吃不完的有的就做成干柴,干豆角最多,整整做了一竹篮子。还有些做成了放在坛子里腌了起来。日子忙忙碌碌的。 这两日听王氏念叨着她那在县城做帐房先生的便宜爹谢广赋该到放假的日子了。谢花也没上心,来了这么久,也没见着过她那便宜爹一回。而且王氏经常骂她的时候,就说要不是她,她爹早在她生下来的时候就把她捂死了,所以谢花对谢广赋很有成见,她觉得一个想捂死亲闺女的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王氏说的这事也确有其事,当时谢花生下来看,谢广赋一看又是个女娃,就拉过被子想把谢花捂死,是王氏随后偷偷的时不时给谢花掀被子透气,才活了下来。 两日后的早上,谢广赋归家。谢花终于得见便宜爹的真颜。 谢广赋三十出头,可能是长期在城里没怎么下地,较白净。穿着一件藏青色圆领长袍,倒和这里日常劳作的男人穿的短衣不同。脸显长,眼神清冷,嘴大唇厚的。 这谢广赋一两个月才回一家次,每次也不过在家住上三两日的,以为他肯定会带点吃食回来改善伙食,或者给几姐妹带点糖水果,谢花还巴巴的想着,结果谢广赋是空着双手回来的。 谢花很不爽的含糊的叫了声爹。 倒是王氏看着自己男人回家,立马取了十几文钱叫谢容去村里的肉铺里买一斤肉。谢花忙说也去。 肉摊是村口谢屠夫家开家的。肉剩的不多了,大部分都是精肉。谢屠夫和谢家还是同一宗,不过是另一房的,出了三服了。 谢屠夫站起来扇子赶着苍蝇“两姐妹来买肉啊,可是家里来客人了?” “是呢,我爹回来了,我娘让我来买一斤肉。”谢容满脸高兴。她是长女,对于第一个孩子虽然也是个女娃,谢广赋还是很欢喜的,谢容对她爹自然也很亲厚。 “五花肉都卖完了,只有这精肉加前腿肉了,要哪块?” “那就要前腿肉吧,精肉没油水,不香。”谢容指指前腿肉,前腿肉上面有肥肉。 谢屠夫很快就割好了肉用草捆好,还在筐里拿了两根剔得没有一丝肉的筒子骨搭送。谢容付了十二文钱,如果是五花肉就要十五文一斤,精肉只要十文。猪下水谢花没见着都卖光了,问了下价格,和精肉价格差不多,看来这里的人很喜欢吃猪下水。 谢花拿着两根筒子骨想着炖什么好,突然路旁窜出来一条骨瘦嶙峋的黄狗就想咬她手里的骨头。 谢容一个石头丢过去砸到了狗的身上,狗汪汪大叫。谢花也捡石头砸狗,狗呜咽了一下跑开了。 谢花大声咒骂着跑远的狗“死畜生,害人的畜生。”就是狗把她害到这地步的。 两人拎着肉走到坡前,和扛着锄头的谢丽迎面碰上了。 两家人现在势同水火,谢容和谢花也没喊她,和谢丽拨身而过时,谢丽故意撞了下谢花,撞得谢花摇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体。 谢丽还不罢休的骂“不要脸。” 谢容立即变身斗鸡状“说谁不要脸呢?” “说你们家的人不要脸,讹了我们家的钱买肉吃,你们吃了也不怕烂心肠。”说完就快步走了。 谢容兀自钉在原地气得胸脯上下起伏。 “大姐,她那是见不得我们家吃肉。” “他们家才是一窝强盗呢。” 回到家,王氏和谢广赋在房里说话,期间还隐约能听到王氏声音突地拔高事带着哭腔的声音。估摸说的就是和谢广财一家闹矛盾的事。 因着有肉吃,三姐妹俱都热情高涨,齐齐的蹲在厨房里烧火做饭。谢容把肉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肉切成细条和豆角一块炒,肉香四溢,谢花看着锅里不停翻炒的肉,口水不停的分泌。 豆角炒肉炒好后,谢容锅都没洗,将就着锅里的水油又炒了一个黄瓜。装了一碗酸菜就开饭了。 这几日一直躺着的王氏也下了床上了桌。 谢花连吃了几块肥肉,大呼过瘾,满嘴油香,这些日子以来的肚荒也得了满足。王氏保胎这么久以来自己也舍不得吃肉,只每天吃个鸡蛋。谢广赋一回家就能吃肉,看来谢广赋回家也不是没好处的,可以改善生活啊,对于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来说,有肉吃的日子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这一餐饭是谢花来这里吃得最爽的一餐饭,虽然王氏严格控制她们夹菜的量。不是说假的,谢花真的在吃完饭把碗都舔了,反正我还小不懂事,她如此无耻的想着。 饭后,谢广赋便换下了长袍布鞋,换上了下地穿的短衣草鞋,扛着铁耙子去牛舍准备出牛肥。所谓的牛肥其实就是牛粪和铺牛舍的稻草。牛肥清理出来后就堆在一边发酵,等到种菜或者种地时可以当地肥使。 因着出牛肥,牛不能关在牛舍里,谢花只得牵着牛出去放风。她还是提着竹篮子,想着等会打点猪草回来,下午就可以少打点。 头一晚下过雨,路上还是有些泥泞。她本来就想在附近转转,结果看到村里有人提着用蕨串的野菌子,她心思一动,那两根筒子骨正愁着炖什么好,配野菌子真是营养又美味。 谢花连忙赶着牛去了后山。后山上也有些小孩子提着篮子来捡菌子的。谢花估摸着山外围让人捡得差不多了,要想捡多些还是要往里走一点。 “老三,老三。”谢花突然有人叫她,是谢芬。 “唉,我在这里。”谢花赶忙应了。 果然没多会就只谢芬喘着粗气跑了过来,手里头还拿着一把柴刀“家里没柴火了,我来砍柴,我看到你往后山来了,就来这里了。” “嗯。二姐,野菌子炖筒子骨肯定好吃,咱们捡些吧。” “要得。昨晚上下过雨,山上绿豆菌和鸡蛋菌多,今天早饭的肉真好吃。” “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好了。” “想得美哩。” 两姐妹说说笑笑的就进了山,山上的野菌子不少,大多是像谢芬说的绿豆菌和鸡蛋菌。还有些别的品种,不过少些。 山上灌木丛生的,两人在灌木丛中找菌子特别小心,一是生怕碰到毒蛇,另外也怕割破衣服,谢花总共也才两套衣服。 两人也只捡些认识的无毒的品相较好的菌子,碰到掉在地上的干树枝就捡起来当柴火捆起来。捡了大半篮子谢花觉得差不多就不捡了,菌子这东西不耐放,一天不吃掉就全坏了。谢花在菌子上面盖了一层松针叶,又和谢芬捡了满满一捆干柴,两人才赶着牛回家。 第7章 上门蹭饭 谢花让谢广赋帮着把筒子骨用斧头敲断,和野菌子炖了,放几片老姜去腥。炖了一个多时辰,炖出来的汤呈奶白色,撒上点葱花,鲜香满屋。 早饭还留了一半的肉炒了茭笋片,也是香的很,另外炒了一碗茄子和一碗丝瓜,还有一碗酸菜。相对于平常来说,这餐饭简直可以用丰盛来说了。 一家人正要吃饭时,就见张氏牵着小儿子谢长柏进来了“哟,吃好菜了,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谢广赋连忙站起来“二嫂。” 王氏笑了下,有点勉强,一般人都不会在饭点来别人家串门的“二嫂,你吃过了没有?没吃就一起吃点,就是饭煮得少了点。” 张氏眼睛扫了桌上的菜一眼,笑开了“我也就是看四弟回来了,你二哥不在家,你也不方便过来坐坐,我便带着长柏来看看他四叔,没想到撞上你们吃饭,长柏,叫四叔。” 三岁的长柏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四叔。 谢广赋和蔼的摸了摸长柏的头。 谢广赋的二哥谢广武在矿山挖矿,一年到头和谢广赋一样,在家的时日极少,平日里就张氏带着几个孩子在家,谢广赋也不好上门。 王氏让谢容重新去拿两套碗筷出来,招呼着张氏吃饭。张氏一点儿也没推辞“四弟妹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哎哟,我都不好意思。” 谢花在一旁看着无语啊,哪里是王氏客气,是你太不客气了,太好意思了。你是特意来蹭饭的吧! 王氏说道“二嫂哪里话,自家人随便吃点。” 因着王氏几个孩子在,农家也没那么多规矩,谢广赋也未回避,一同坐了下来吃饭。 谢花看张氏筷子上面有雷达似的,一筷子下去夹的全是肉,把谢长柏的碗里堆满高高的肉,直到堆不下去了才罢手“长柏快吃,这个肉巴巴最好吃了,吃完了娘再给你夹。”谢长柏的小嘴努力的吞咽着肉条,谢花撇撇嘴,也不怕噎着。 张氏自己也大快朵頣起来,边吃还不忘啧啧有词“没想到这菌子炖骨头这么好吃,又滑又嫩的,平常可做不出这味来,四弟妹真是个手巧的。” 王氏淡淡的道“也是孩子们嘴馋,去山上捡的菌子自己回来瞎琢磨的,也不知道废了多少柴火。” 张氏不忘给谢长柏夹菜,只要谢长伯吃下去一点,她马上就夹一点补上。 谢花本来还想今天做的菜份量足,能好好的吃一顿,结果半路杀出个张氏,一碗肉菜就让张氏干掉了三分之二。 王氏是个要强的人,要强的人一般都爱面子,虽然王氏对张氏的到来很不欢迎,但是她还是要把表面工夫做足,谢家三姐妹在王氏严厉的眼神示意下,哪里还敢轻易的碰那碗肉菜。 张氏又风扫卷云的速度吃得三碗饭,又喝了两碗汤才意犹味尽的放下筷子,如果桌上还有肉,锅里还有饭,谢花肯定她还能再吃两碗! “四弟,四弟妹,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二嫂,可要吃饱啊。”王氏道。 “吃饱了,吃饱了。”张氏忽然压低声音说“四弟妹,你可知道三弟妹正在村里传你的闲话呢。” 王氏筷子一顿“说我啥了?” “骂你们不要脸,讹自家兄弟的钱成天买肉吃,吃了要烂肠烂肚的,逢人就说,村里人现在都知道这事呢,那谢屠夫婆娘也说你们在她家买肉呢,一买就买一斤。还说你讹了那钱就算保住了胎,也没生儿子的命!” 王氏一听气得筷子一摔,她在家养胎哪里知道这些风言风语的“二嫂,就那二两银子抓了药,还能剩几个子?那破烂嘴,早晚我得撕了她的,让她到处传。我没生儿子的命,就她家长青那样,也见不得有多好,指不定以后是个祸害,以后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张氏拍拍王氏的手“四弟妹,我哪能不明白呢?要不我能来跟你说这个,你三嫂可不是个好东西的,惯会在背地里使坏,我就担心你让人骂了一长截还不知道呢。你说的可不是么?她家长青是个赖皮货,我家长柏可就没养得那么娇。” 张氏的这番同仇敌忾的话让王氏有暂时找到组织的感觉,两人又叨叨咕咕的说了一些声讨李氏的话,张氏才带着吃得直打饱嗝的谢长柏离开。 谢花觉得张氏比李氏还讨厌,张氏肚子里弯弯道道的,在背后尽爱干些挑拨的事,指不定过会就把王氏说的话学给李氏听。 谢家三姐妹没吃到啥肉,就把瓦钵里剩下的骨头拿出来啃,吸吸里面的骨髓。 王氏还在愤懑不平,跟谢广赋说要去找李氏算帐,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把脸当屁股使。 谢广赋只沉着脸说“你好好养你的胎,紧着孩子就行了,闲话人家爱说就说去。二嫂也是的,明知道你现在身子不好还来说道这些。你有本事去跟人家辩长道短的,还不如有本事生个儿子出来!” 一说到生儿子,王氏的三丈气焰就换成了满腹心酸,摸着自己的肚皮,只希望这胎能保住是个男娃。 谢花不由叹道,这男权至上的社会,真叫女人受苦,可知这生男生女是男人的事。对王氏不由心生怜悯。 自家地里头有棵树枯了,枝桠已经让谢容砍回去当柴,只树干砍不动就一直留在地里头。谢广赋拿着你斧头和柴刀就砍树了。 刚到地里头砍了几斧头,谢广财和李氏就扛着锄头也到了地里头,两家地头相邻。谢广赋放下斧头,叫了声“三哥,三嫂。” 谢广财先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接着又阴阳怪调的说“你还记得我是你三哥啊。” “三哥哪里话。” “哪里话?你三哥倒霉仅有二两银子也叫人讹了去,你哪里还看得上这穷三哥,不像有的人家里有钱天天吃肉。以前回来还上三哥家坐坐,现在连三哥家的门朝哪开都忘记了吧。” 谢广赋这次回来一听王氏说了发生的事,的确没上谢广财家去,谢广财的性格他知道,他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了去,没想到还是碰上了。有些事情吧,女人再打打闹闹那也成不了气候,要是男人也闹上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三哥说笑了,我家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 李氏高声接过话茬“你家还粗茶淡饭,你二嫂今晌午可是吃得满嘴油光的,拍着肚皮跟我说你家的饭菜有多好,肉大块大块的都塞牙,长柏都吃得肚皮要撑破了。你那挨千万的舅子像个强盗一样的上我家打打杀杀的讹去二两银子,让你们顿顿吃肉,餐餐喝骨头汤的,可怜我家长青现在连个鸡蛋也吃不起,见天的喊荒。谢屠夫的婆娘可是说你们家买肉都是一斤一斤的买,你说村里人想吃肉解馋哪个不是称个二三两的,到是你们家阔气。” 要不是自己回来,王氏哪里舍得吃肉?谢广赋心里也是清楚的。 李氏接着又说“当日我也让四弟妹给打得全身都是伤,我可没说去请王大夫来给看,按理来说那流产也是四弟妹自己不当心引起的,偏要赖在我头上,那个天杀的王来福还要杀了我家长青抵命,说我们让四弟妹掉了男娃,四弟妹生这么多胎都没个男娃,哪里就这么容易怀上男娃,现在看四弟妹也没啥 大事,那讹去我们的二两银子也该还我们了吧。” 谢家四兄弟,只有谢广赋没个后,他心里头本是苦闷,可这李氏左讥右讽的拿男娃说事,谢广赋心下不喜,*的甩了几句“三哥三嫂,我虽不时常在家,但是家里发生的事我还是知道的,你们也是孩子多的,我也不求你们照看我家,只希望你们不要欺上门就行,白白的叫别人看了笑话。那二两银子也只够药钱的,来福也没有多要。” 说完他树也不砍了,提起斧头柴刀就回去了。 再说晌午后谢花放牛的时候,想着那菌子指不定能卖钱,就又捡了些品相好的菌子用一种宽大的树叶子包了起来带回去。 回到家跟王氏一说卖菌子,王氏当下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这破烂货谁还买了吃,傻啊,山里多的是,想吃上山捡点就得了,你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要是牛没放好,仔细我收拾你。” 谢广赋倒是说县城里头有卖的,不过价格便宜的很,和当季的青菜一个价。谢花一听也蔫巴了,当季的青菜便宜的话一文钱都可以买上两斤了,再说了她家离县城有四十里地呢,就是去到镇上也有二十里地,这么远的路可别指望坐牛车马车的,没那条件,就是谢广赋去县城也大都走路去的哪里舍得坐车去,就她两条细腿的,四十里地不得跑断腿么? 谢广赋看谢花那一脸愁苦的表情,不由逗她“这鲜菌子卖不起价,不过那干菌子到了冬天倒是能卖个三五文钱一斤的,你要是能晒个几斤的,到时候爹就给你捎到县城卖了。” 谢花双眸一亮“真的啊,爹。” 王氏在一旁听着直骂谢花“人嘛点大,心嘛不小,还想着挣钱,挣钱干什么去?” “买红头绳扎头发,前儿个来了个货郎,里面就有卖红头绳的,老好看的。”谢花随口谄道,总不能说她要储钱为自己以后谋划,指不定还没存够就让王氏给充公了。 “鬼崽崽,就你那几根黄毛,还红头绳呢,丑人样怪多。”王氏啐了一句。 谢花才不管王氏说的话,她发现王氏跟几个孩子说话随时都是吃呛药一样的,大概是心思重,压力大,把孩子当成出气桶了。她乐滋滋的把傍晚采的菌子摊开在堂屋的桌子上,又拿灰筛给罩起来,谨防晚上老鼠偷吃。 躺床上的时候谢花就细细的想了下,这菌子赚不了几个钱,首先一点这东西完全看天长的,不下雨就没得捡。另外她也很多事要做,挤不出多少时间捡菌子。再者捡多少斤湿菌子才能晒一斤干货啊,不过对于目前没有更好的赚钱方法之前,这也是一条道啊。蛇兑皮这种东西又不能天天捡。 第8章 套话 谢广赋在家呆了三天就去了县上,临走前一再吩咐谢家三姐妹在家要多帮她娘王氏干活,要听话,不要惹事生非等等。 谢花颇为不舍,毕竟谢广赋在家的好处是看得见的,伙食好了,家里的重活也有人干了,一个家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她如是感叹。相对于谢花的不舍,谢容谢芬在情感上就浓烈得多,两人难过了好半天。 谢花把野菌子搬到院子的矮土墙上用簸箕晒着,原本一个个胖乎乎的野菌子现在都已经干瘪干瘪的缩成一小团。晒干了估计也才二两,不过蚂蚱也是肉。 这几天地里的活不多,红薯藤翻了,豆杆全部收回来了,田里的杂草也除了,花生还要等段时间才能拔,稻谷现在刚扬花结穗。 事不多,谢花除了早晚放牛倒是多了很多时间玩耍,不过她也不知道玩什么,跟村子里的小屁孩子玩泥巴,真心没兴趣,天又不下雨,野菌子也没得捡。 王氏觉得自己身子好了些,打发谢容去请王大夫来复诊,谢花也跟了去。王大夫住在隔壁村,走路去也不远,一刻种左右就到了。 王大夫家住在村子的最后面,青砖四合院,这在周围几个村里都很扎眼,村里条件差的都是泥和着茅草盖的房子,条件一般的就是土坯房,盖得起青砖那是顶好的人家了。看来这做大夫很有钱途,还受人尊敬。 院门敞开,院子里用簸箕晒满了各种草药。谢容敲敲门“王大夫在么?” 房子里走出来一个白净富态,神情祥和,身上穿着细棉布做的衣裳的中年女人 “你们是来找他看病的吧?不巧,我相公出诊去了,不过差不多也要回了,你们要是无事就在这里等一等,那里有板凳。” 两人随着王夫人的手指找到板凳,谢花道了谢,谢容也有些拘谨的道了谢。王夫人微微笑了下,从里屋拿出了针钱出来做。 谢花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院子,一边对晒满院子的草药极感兴趣,这王大夫难不成平时还自己去采草药么?如果不是自己采...... 正想着突然就听到外面一声清脆的女童声“娘,娘,我回来了。”一个身材微胖一身翠绿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进了院子,扑进了王夫人的怀里,差点把王夫人的针线盒子也打翻。 王夫人状似恼了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又爱怜的点点她的额头“娘说了多少回了,女孩子要端庄稳重,你看看你都七岁了还边走边跳的,娘说的都忘了是吧。吃过早饭就到处玩得不见人影,你爹可是让你在家里帮他好好晒草药的,等会你爹回来看他怎么罚你。” 小姑娘噘着嘴“我这不是回来翻草药了嘛,娘,你可不能告状,我保证以后走路不跳了。” 王夫人点点头,然后把小姑娘玩得有些发皱的衣服拉平“去翻草药吧,仔细点。” “娘最最好了。”小姑娘抱着王夫人又撒了一下娇才跑去翻草药。 谢花在旁边看得真是羡慕嫉妒啊,内心嚎叫着这才是亲妈,亲妈啊,多亲切,多温和,如沐春风一般,她咋就没穿到这小姑娘身上呢? 小姑娘翻草药极为娴熟,一看就经常干这活的。谢花跑过去也帮着翻起来。 “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小姑娘疑惑的问。 “我是隔壁前江村的,我来这里找你爹给我娘看病的,这些药你都认识吗?”谢花带着小孩子的好奇问。 小姑娘小胸膛一挺,傲骄的说“那当然了,我爹可是天天跟我说这些草药的,还考我呢。” 连忙做出一脸崇拜相“哇噻,那你好厉害,大人都不认识呢,要是我能认识就好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可以教你啊。” “真的吗?” “嗯,你看这个叫薄荷,那个叫牵牛子,金樱子,半夏......”小姑娘受了追捧当下就把那些草药一一指给谢花看。 这些五花八门的草药中有很多都是地上到处爬的有,平常都当野草杂草,没想到都能治病救人。当年她咋就没想到翻翻本草纲目呢。 “你爹也好厉害啊,平常要去给人看病,还要采这么多的草药,那不是要经常上山么?”谢花问。 “一般的草药都好找,有些难找的呢,我爹就上药草铺子买,或者村子里的人采到了就卖给我爹啦,我爹不大上山的。” 谢花迅速剖析了一下小姑娘的话,也就是说常见的草药王大夫可以自己采,不用也不会买,只有山上不好找的草药才会收才会买。 谢花有点泄气,本来想着要是能把草药卖给王大夫,那也是个来钱的路子,可难找的草药就她也采不到啊。 看到谢花不说话,小姑娘捅了捅她的手臂“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王水苏,水苏也是一种药呢。” 呃,看人家名字诗情画意的“我叫谢花,是我大姐给我取的,不好听。” “哇,我们村子里也有好多叫花的,有一个叫王小花,还有李桂花,刘大花的,叫花也挺好的,花好看。” 童言无忌让谢花有点内伤啊,花好看不代表人好看啊,水苏小盆友。 “对了,那天我听别人说蛇蜕皮也是药呢,好吓人的。肯定是别人骗我的。”谢花还特地抖了下。 王水苏连忙拍拍她“不怕的,蛇蜕皮可是治病的好东西呢,一块蛇蜕皮可以卖二十文钱呢,我们家就有的,一点也不吓人,我还摸了呢。” “你胆子真大,你爹也收蛇蜕皮么?” “收的,蛇蜕皮不是那么好找的。” 谢花一下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二十文钱,她到现在连一个铜子的边都没摸过。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话,王大夫才背着药箱回来。 说明了来意,王大夫倒也没耽搁的就往谢家去。谢花走出门后,王水苏在后面追着喊让她有空来玩。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奇妙。谢花也挥挥手说让王水苏去她家玩。 快到村口里,谢花跟谢容说“姐,我们去了这么久,娘肯定等急了,你先跑回去告诉娘一声。” 谢容一想也是,拔开腿就往家里跑。 谢容一走,谢花就闷声闷气的问王大夫“王伯伯,水苏说蛇蜕皮也是药是么?我在山上捡了一块蛇蜕皮,我娘打了我一顿,还让我把蛇蜕皮扔了。” “蛇蜕皮是药,可以治很多病的,扔了可惜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蛇蜕皮的妙用。”王大夫摸摸她的头。 “那可以卖钱么?水苏一块蛇蜕皮可以卖二十文呢,真的吗?” “是的,不过也要看大小。” “那如果我以后捡到了可以卖给王伯伯吗?” 王大夫哈哈的笑起来“可以的,你这丫头这么小挣了银子要干什么呀?买糖吃么?” “嗯,要买糖,甜,还要买红头绳,好看哩。” 谢花的童言童语又惹得王大夫一阵大笑。 到了家里王大夫替王氏复诊,切了脉,又问了一些问题,然后说基本无碍,药也可以不用喝了,只不过平常注意不宜操劳。 喜得王氏连连抹泪,每个孩子都是希望,她就不信她卯足了劲生不出个男娃来。王氏这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后整个人轻松起来,搬了根椅子在屋外坐着教谢容针线。 谢芬带着谢花去村里玩,刚好碰到张氏十一岁的三女儿谢草,张氏的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已经出嫁了,现在家里头最大的孩子就是谢草。 谢草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她家的屋坪子跳田子格,谢芬和谢花就跟着去了。到了屋坪子才发现张氏带着长柏在屋坪子上坐着。 谢芬谢花叫了二娘才和谢草一起画了田子格玩。玩了一会儿谢芬就渴了,进去张氏家的水缸里舀水喝,喝了水就被张氏叫住了“谢芬,刚看到王大夫从你家出来,可是你娘有什么事?” 谢芬说“王大夫说我娘不用吃药了,没事了。” “保住了啊,保住了就好。”张氏似乎有点不乐见其成,脸上讪讪的,过了一下又说 “我听别人说你娘保胎才用一百文钱呢,说你娘故意把药钱说高了坑你三伯呢。” 谢芬一听就辩驳“瞎说,哪里是一百文钱,明明是六百文钱,王大夫说药钱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呢,那些人不知道就乱说一通。” “是六百文啊。”张氏顿时露出了一种怪怪的笑容。 玩回家的时候,谢芬边走边气愤的把这件事和谢花说了,谢花一听,心里暗说不好,恐要生事端了,张氏故意套谢芬的话,肯定没安好心。 谢花的担心果然是正确的,她们回到家还没会,下屋的李氏就叉着腰,朝着她们家骂“吃了绝种的,死得没好相的,自己没手没脚的,成天就知道讹吃讹喝的养崽,明明六百文的药钱硬生生的要去二两银子,剩下的银子你就留着买药慢慢吃吧。心黑的自己家的兄长也要讹,还是人么?剁脑壳的,短命的......想要男娃,做梦呢,这辈子你就是没儿子的命.......” 王氏听着这些骂得极其难听的话,哪里还坐得住,把针线一撂,也叉着腰站在上屋外,和李氏两人一上一下的对骂起来“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在这里骂,你也不嫌臊,眼红一条死鱼跑到兄弟家来打打闹闹的,打了人就这么想拍拍走人,说我不是人,乌鸦莫笑鸬鹚黑,先笑自己再笑客。我是现在没儿子,可你那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就你儿子那个混样,以后指不定被人杀了,我这辈子要是没儿子,你儿子命也长不了......” 王氏的话也是颇为歹毒,李氏火气更大了,于是各种泼辣狠辣的话从两人嘴里那跟放鞭炮一样的就蹦出来。 谢花有点担心王氏会不会怒火攻心引起滑胎,想提醒她又怕被迁怒,只好和谢容说娘这样会不会伤到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谢容便上前劝了几句王氏,让她注意身体,王氏确实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她也怕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又滑了,于是只得偃旗息鼓的进了屋,任由李氏一个人继续唾沫四溅的咒骂。 王氏进去后,村子里头看热闹的人群便慢慢的散了,李氏骂了一阵,大概骂累了才停了。 谢花现在是真心后悔捡到那条大鱼,为了一条鱼,这惹了多少口水出来,真是不得安宁。她有一种预感,只要这二两银子没还给李氏,李氏还有的闹,如果她是王氏,她是宁愿吃菜咽糠也要把那二两银子退给李氏,省得一天到晚被她惦念,隔三差五的就来叫骂一阵,真让人郁闷。 第9章 偷瓜 王氏进了屋摔了一个碗,直骂王大夫不厚道,把药钱给透露了出去。谢芬低垂着头手抠着衣角,瞟了两眼谢花,眼里满是不安。 谢花知道她是被吓着了,要是让王氏知道了这事是她捅出去,肯定少不了一顿打。谢花真心希望此事就此揭过。 往往事与愿违。晚上一家人洗过澡正在纳凉的时候,和王氏一向交好的大伯的大儿媳妇吴氏来找王氏。 吴氏一成亲就让大伯给分出去单过了,分家时不过分得一亩水田,三分土还有二分山地,这时代农作物的产量不高,是以日子过得紧巴巴,经常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常向王氏借钱借粮的,王氏倒也没藏着掖着。 吴氏一坐下,就低声说“四娘,你可知道今天这事是谁说的么?” “除了王大夫也没旁的人知道这事,定是王大夫嘴不紧透出去的。”王氏说。 “你可错怪王大夫了,今天这事是二娘说给三娘听的,她们两就在我家屋后的茅厕旁说的,当时我正好在入厕,听二娘说是套了谢芬的话,也是谢芬年纪小,哪里懂得二娘肚子里的弯弯道道让她套了话。” 王氏一听,先是狠狠的剜了一眼谢芬,吓得谢芬立马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喘。 “哼,她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前几天还在跟前说李氏怎么不要脸,怎么在背后说我,她就是眼红那二两银子,眼皮子浅的没见过钱一样。她就希望我和李氏打成仇,她在旁边看笑话,以为谁都是傻子似的。也是我现在怀着孩子不宜动手,不然我定要撕了她那张破嘴。” 吴氏一直坐到大哥谢长民来催她回去睡觉才走的。 王氏待吴氏走后闫好门,找了根竹板拉过谢芬就噼哩啪啦的揍了起来,还严禁谢芬哭出声。谢芬也是倔脾气,咬住唇,不停的流眼泪,愣是没出一声。 竹板啪啪的跟下雨似的落在谢芬身上。看得谢花眼睛都湿了。 “今天我不好好收拾她,她往后什么事都往外说,要不是她这张烂嘴巴,你三娘那个老货能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到处给我捅事,拉血泻利的,你就这么坑我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娘,你别打老二了,老二不是故意的。”谢容上前拉王氏的衣角,王氏一竹板就打在她的手背上,痛得谢容缩了手,站在一旁也不敢再动了。 谢花更加不敢去拉王氏,只劝说“娘,你别生气了,王大夫说生气对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对孩子不好这句话让王氏渐渐的停了手,把竹板往地上一扔,转身回屋躺着去了。谢花和谢容把谢芬扶到床上。谢芬流了好一阵子眼泪才慢慢的入睡。 接连好几天王氏都用那种冷冷的眼神看谢芬,谢芬吓得缩手缩脚的。对于王氏后来的这种家庭冷暴力,谢花真是觉得压力山大。 偶尔下场雨,谢花就忙着在山上捡野菌子晒菌子,她的野菌子晒干下来已经积攒了有半簸箕了,称下来也有快两斤了。两斤最多也就十文钱,不知道何时才能攒够一两银子哩,十文到一千文,这个跨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只希望老天多下几场雨。 这天正午,谢花坐在家门的树底下戳蚂蚁玩,正好看到大嫂吴氏七岁二儿子谢波扛着一根钓鱼杆背着鱼篓从她家坡下过。吴氏比王氏只小了几岁,不过却是个会生的,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三岁。 “谢波,你扛着钓鱼杆去哪里钓鱼?”谢花扔掉手里的棍子问。 “我不去钓鱼,我去钓田鸡。”谢波在下面答道。 田鸡?!那可是好东西,美味又营养,这个时候正是稻谷结穗的时候,害虫多田鸡也多,谢花一下就来了精神“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谢花进屋飞快的拿了遮阳的斗笠和钓鱼杆鱼篓,和谢波一块去钓田鸡。 在鱼钩上钩上谢波带来的蚯蚓,把鱼钩甩进稻田里,轻摆鱼钩,做出害虫跳动的样子引田鸡上钩。 太阳炙烤着大地,一丝风也没有,蝉在树上嗡嗡的叫个不停,谢花才站了一小会就汗流浃背,太阳晒在身上肉都有些痛。谢波居然赤着上身,赤着脚站在太阳底下,身上晒得黑黝黝的,汗水在光线的折射下闪闪发亮。 没多会,谢波就拉上来一只他手掌大的田鸡,喜得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拿着田鸡向谢花炫耀,谢花撇撇嘴说了句“才刚来,不着急,等会我肯定钓得比你多。” “你自以为呢?我可是经常来钓田鸡的,你钓过几回?怎么可能比我多。”谢波轻蔑的说。 小破孩子,走着瞧。 等谢波钓上来三只田鸡的时候,谢花还站在原地像个木桩子一样,她郁闷的换了口田甩鱼杆,总算在谢波钓第四只田鸡上来的时候钓着第一只田鸡。抓着那只青色的田鸡她挥了下小拳头,嗷,终于有收获了。 两人从这口田转辗到那口田,钓到要煮晌饭的时候才收工回家,清点了一下战利品,谢花六只,谢波十四只!当然不可避免的遭到了谢波的耻笑。谢花恼羞成怒,从谢波鱼篓里抓了两只田鸡丢到自己的鱼篓里就跑了。谢波在后面追着说她赖皮货。 晌饭王氏用田鸡做了菜,田鸡切成小块,放了葱姜煮了一碗大大的田鸡汤,汤极鲜,谢花觉得顶着被晒中暑的危险还是值得的。 “娘,明天我再去钓田鸡,你多吃点,吃这个对娘肚子里的小弟弟好。”她去钓田鸡时都没和王氏说一声就跑了,还担心王氏秋后算帐,是以特别谄媚。 王氏用筷子敲了下她的脑袋“事不干就知道嘴馋,你又知道是弟弟是妹妹了。”敲的不重,王氏也没真生气。 “我晚上做梦梦见仙人跟我说娘肚子里的是个小弟弟呢。”谢花胡谄,反正说错了那就是童言当不得真。 此后谢花经常和谢波一起去钓田鸡改善生活,姑侄两的友谊与日俱增。谢波家没有牛,不过小小年纪的他也要打猪草,两人倒常作伴。 这天早上,谢花把牛放在河边的小树林子里,和谢波一起在下面的河边采猪草。采了半篮子猪草的时候,天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很多下地干活的人都扛着锄头回家了。 谢花看着前面不远处有一块西瓜地,西瓜地里的西瓜一个个圆滚滚的碧绿绿的,看得谢花两眼贼亮,她发现草棚子里没人守,估计有事去了。 “谢波,你看那块地里的大西瓜,你想吃么?” “想是想啊,吃不着。” “现在瓜地里没人,那瓜地就在水渠旁,你假装去那瓜地边上采猪草,然后摘一个西瓜丢到水渠里,瓜就顺水流下来了,我就在这里挡住西瓜。” 谢波歪着小脑袋想了下“好。” “要是看到有人来了,你就赶紧跑,知道吧,千万别让人抓到了,要是万一被抓到了你可不能说出我来,听到没?我有钱,下次我就买糖给你吃。”谢花威逼利诱。 “你可莫哄我。” “不哄你,哄你是小狗。” 谢波在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化作偷瓜大贼向着瓜地前进。 谢波很快就摸到了瓜地边,摘了一个抛了水渠里,谢花就在下面等西瓜,可是左等右等没等到西瓜漂下来不说,还看到前面河边的田埂上跑过来两个大人,边跑边喊“抓贼啦,有人偷西瓜。” 谢花连忙从水渠里爬出来,提着竹篮子飞快的跑进了小树林子里,进了树林子想找个地方藏身,可小树林子里空荡荡的,高树爬不上,草丛就没有,无奈之下,她提着篮子卧倒在小树林边上的一口稻谷田里,稻谷苗深,把她掩盖的严严实实的,大气不敢出的她没多会就听到有脚步声她从旁边的田埂上跑过“刚刚明明看到还有一个往这边跑了,怎么没看到人?” “肯定跑远了,再往前找找。” 谢花在稻谷田里卧了起码一刻钟左右才慢慢的探出头,四周看了下没人才从稻谷田里走出来,大水牛还在慢悠悠的啃着青草。 谢波是肯定是让人给抓着了,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牵着牛忐忑不安的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还不忘走走停停的把猎草采满。 在稻谷田里泡湿了一身,回家王氏问起,她只说不小心跌到水渠里。吃过早饭,小毛毛雨早就停了,她站在坡下往谢波家张望。 一直到晌午,才看到大哥谢长民手里提着竹篮子带着谢波回来。谢花刚想跑去找谢波问他情况,就看到谢长民拿了根绳子把谢波绑在了屋前的椿树上,拿竹条子抽打谢波,谢波打得呜呜哭叫。 “你偷东西老子赔钱,让你偷西瓜,偷东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爹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今天我就好好整治整治你。”谢长民恼恨的骂。 谢波只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打死也不敢了。又大喊痛死了痛死了,最后吴氏看不下去怕打坏了孩子,拉住了他,旁人才七手八脚的把谢波放了下来。 谢花眼泪唰唰的流出来了,她没敢站出来说是她使的坏,她怕痛,怕王氏打,怕人家说她小姑娘家家的就会偷东西。 谢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抽的哪股风,竟然会想着去偷瓜,平常她也是挺靠谱的人。靠谱的人只要一做不靠谱的事,就得出事,要不她能追着野狗打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了? 第10章 蜂巢 谢花去看谢波,谢波赤着上身躺在床上,身上好多红细的条印,痛得呲牙,小声说“我没说出你来,你要记得给我买糖吃。” 眼眶一热“好,一定让你吃个够。” “那要好多好多的,你有那么多钱么?” “有。” 当天半夜,吴氏突然来敲门,说是谢波发热了,整个人通红通红的,六神无主的她跑来问王氏怎么办。 王氏连忙跟着吴氏走了,谢花也一骨碌的爬了起来跟了去。 谢波一张小脸果然烧得赤红赤红的,睡的也是极不安稳,时不时发出难受的□□,把手贴上去,只觉得灼热的很。 “这半夜也不好请大夫,只能明天早上了,你用凉布巾给他擦身子,看能不能退热。”王氏也只想到了这么个土法子。 吴氏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揪着谢长民打了几拳“都是你个狠心的,他才七岁,你把他绑在树上打是想打死他么?孩子不苦能去偷西瓜么?那么小的人就知道去钓田鸡,打猪草,没穿过一件好衣服,没吃过一顿好饭,可怜的孩啊。” 谢长民抱着头痛苦的蹲下去,这个老实的汉子也没想到会把孩子打出病来“我也不想,我只是怕他不学好。” 谢花站在那里内心充满了负罪感,也许这会是条人命,医疗条件极差的古代,小孩子是极易夭折的,万一谢波......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 吴氏端来凉井水,把谢波脱得光光的,用布巾不停的给他擦身子和脸蛋,见效甚微,吴氏的眼睛又开始红起来。 谢花也不是学医的,她也不知道谢波到底烧到什么程度了,只记得以前跟着爷爷奶奶的时候,发热发烧的,奶奶就用烧酒给她擦身子,总是说土法子还管用些,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嫂嫂,大哥,你们别担心了,谢波肯定没事的,他还要和我玩呢。我前几天去王大夫家,听王大夫说用酒擦身子可以退热。” 王氏拍了她的脑袋“别乱说,你个小娃知道什么呀。” 谢花大声抗辩“是真的,当时有个人抱着一个也和谢波一样热通通的小孩子过来找王大夫,王大夫就这么说,我在旁边听得真真的,我要是骗人就罚我不吃饭。” 吴氏本来也当是小孩子乱说,不过听到谢花说的有鼻子有眼,哪里还有不信的“长民,你快拿些酒来试试。” 谢长民应了一声就去倒酒了。 王氏用指头狠狠的戳了一下谢花的头“要是没用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氏连忙拉过谢花,摸摸她的头“四娘,小花是好心,别吓着她了。” 许是谢花在另一世已过世的奶奶保佑,没想到谢波的烧渐渐的退了下来,人也安稳了许多,不再发出难受的□□,吴氏喜得抱住谢花直叫好妹妹。 谢花打算过两天就去找王大夫,偷偷的把那条蛇蜕皮卖给王大夫。其实她有些肉痛的,她原想那也算是她人生的第一桶小小金了吧。好在没有酿成大错,这算是一点安慰了。 在后山放牛的时候,她希望能再捡着蛇蜕皮,为此她赶着牛进了平常都不敢去的深处,让她郁闷的是,蛇蜕皮没捡着,还闯进了一窝蜂的领地。 大大的蜂巢悬挂在树枝上,好多蜂嗡嗡的叫着,让她头皮发麻,牵着牛赶紧走,可还是有些蜂蜜发现了她和大水牛,俯冲着向她袭,她挥动着手里的竹篮子,又把猪草一把一把的砸出去,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两只蜂给偷袭到了。 直到没了嗡嗡声,她才停了下来,手背上扎着两根蜂刺,又痒又痛,抹了点口水也不管用,她只得不停的挠。 “敢扎我,姐捅了你们的老巢,等着。” 正好还有甜甜的蜂蜜可以吃! 对于自己的豪言壮语,谢花冷静下来才知道有多不靠谱,蜂口夺食也不知道有没有命享受。 谢波皮实,过了两天就活蹦乱跳的来找谢花玩。 谢波问她什么时候给买糖吃。谢花黑线,这孩子对糖有多深的执念啊。 “得等货郎来。”村子里经常有货郎过来贩卖各种小东西,譬如糖针线发饰这些小物件。 “货郎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谢花的心思转到了那窝蜂上,蜂蜜也是糖,要怎么把蜂蜜弄到手呢?凭她自己是肯定不行的,得找人帮忙才行。 “谢波,要是我给你吃蜂蜜糖你要不?” “好吃,要。” “我知道哪里有蜂蜜糖吃,走,找你爹去。” 找到谢长民,把蜂窝的事一说,谢长民笑呵呵的拿了些稻草打火石柴刀,一只小箩筐就带着谢波和谢花去了后山。 找到了蜂窝处,谢长民看到那个大大的蜂巢估量了一下起码能割下十斤左右的蜂蜜,还有蜂王浆,蜂腊,蜂蛹,这窝蜂值不少钱呢。 他拿出稻草点燃,递了两小把给谢波和谢花,让他们防蜂蜜蜇,又让他们跑远点。谢长民拿着点燃的稻草站在树底下熏蜂巢,没多会就见密密麻麻的蜂从蜂巢里倾巢而出。那些蜂忙不迭的四下逃散。 谢长民续了好几次稻草,才把蜜蜂完全熏走了。他爬到树上把蜂窝连同树枝一起砍了下来放在箩筐里。 谢波和谢花连忙围了上去,摸摸蜂巢“蜂蜜在哪里?” “在里面,回家要挤出来才吃得到。” 谢长民扛着大蜂巢一路上碰到不少村里人,引来不少人的艳羡,有人开玩笑说要来讨杯水蜂蜜水喝,谢长民乐呵呵直说要得要得。 随后又碰到了三娘李氏,李氏眼睛贼亮贼亮的盯着大蜂巢瞧了好一会“长民啊,这可得割不少蜂蜜出来吧,起码也有个十几斤,你看到时候给你兄弟长青也送个一两斤尝尝鲜。” 谢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李氏还真说得出口。 谢长民说“三娘,这蜂窝窝是谢花找的,我就是帮忙,要吃蜂蜜怕是得问四娘才行。” 李氏哼了一声“破烂货,谁稀罕。”扭头走了。 谢长民把蜂巢扛到了谢花家院子里,王氏问清了蜂巢的来源,也是极高兴的,忙找来干净的罐子。 谢长民先把蜂蜡割了下来,放在罐子的底部,用木勺捣碎,蜂蜜也从蜂巢里缓缓的流了出来,褐黄色的蜂蜜汁带着浓浓的香甜引得几个围观的小孩子直咽口水,谢花连忙跑进屋拿了一只碗出来,接了小半碗蜂蜜出来,喝了一口,甜到心窝子里去了。 谢波抢过碗也大大的喝了一口,谢芬谢容也是抢着一人喝了一口,都说好甜好喝。甜得大家脸上都喜滋滋的。 整整装满了一陶罐子,又拿了个菜碗装了大半碗的蜂王浆,蜂王浆带乳色,很粘稠。巢里还找出一些白色的小蜂蛹,细细的抠出来也两大碗。 王氏叫谢波回去拿个罐罐来倒蜂蜜。谢长民连连推辞,说这是谢花发现的,他哪能得。 “没有你,她一个小娃还能把这蜂蜜弄回来啊,行了,就听四娘的,只这蜂王浆我就不分你了,听说这东西对生孩子有好处。” 谢波一溜烟的抱了个罐罐上来。 王氏倒了一半的蜂蜜给他们,又拿了一碗蜂蛹给谢长民。谢波抱着罐罐蹲在地上,时不时用手指头戳进去沾点蜜出来吮吸。 谢长民问王氏是打算把这蜂蜜留着吃还是打算卖掉。 王氏略踌躇的说“也不知道卖不卖得起价。” “听说这蜂蜜能卖三十文一斤,我想卖掉换些个钱买点粮食,四娘你也知道我家孩子多地少,饭都吃不饱,还还敢想这精贵事物。” 三十文一斤,还挺值钱的嘛,干菌子才五文钱一斤,这些蜂蜜够她晒多少干菌子啊,想想她就有一种亏大发,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不过想想偷西瓜事件中,谢长民可是赔了人家西瓜钱的,权当是补偿了。再说了要是没有谢长民把蜂巢弄回来,指不定就被别人看去弄走了。 “也是这个理,总要把日子过下去。那后天赶集我也去。” “行,那四娘到时候我们一道走。” 王氏准备把罐罐封起来抱进屋的,看到谢花三姐妹眼馋的看着,便难得大发慈悲的倒了一碗出来“拿去喝吧,喝了这碗可就不许再要了。” 谢容接过“娘,知道的。” 等王氏一进屋三姐妹围成一堆,想着怎么分吃这碗蜂蜜,谢容是老大,便说“咱们兑水喝,这样可以多吃几次。” 谢花也表示同意,光喝蜂蜜有点腻。谢芬无异议。 谢容又说了一天只能喝一次,一次只能倒一小木勺子蜂蜜兑水,三人分吃。 谢花不禁想仰天长啸,我勒个去。估计谢波就更捞不着吃了,之前还想着吃个够,到头来是想个够。 第11章 集上卖蜜 谢花心里惦记着赶集的事,来了这个几个月,唯一出村的一次就是去了王大夫家,她好想知道大山的外面是什么样子。 赶集的前一晚,王氏就吩咐谢容早点睡,明天帮她挑东西去集上。 谢花跑过去问王氏,“娘,我明天也想去集上。” 王氏说“去集上干嘛?牛不要放了猪草不要打了啊,就想着去集上偷懒,也不想想人来人往的,到时候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再说了就你这短腿,走半路走不动还得耽搁我们,你和你老二在家看屋,还要喂猪喂鸡。” 谢花哪里会轻易放弃“娘,去集上有二十里地呢,你怀着小弟弟走这么远的路怕会累着,我虽然人小,不过我不怕走路的。” 王氏不耐的道“你去了会干什么?会卖东西还是会算帐啊?别在这里挡事,一边去。” “娘,我会吆喝。”说着谢花就喊了起来“大家都来看一看,野生的蜂蜜,味道好极了,价格又便宜,大爷大娘吃了养生,婶子姑娘吃了养颜,小娃吃了变聪明。”好在这些话在现代社会听得耳熟能详。 王氏噗哧的笑了起来,拍了下谢花的背“死丫头,谁教你这些花腔腔的?” “货郎就这么说的。” “光喊也没有用,你和谢容都不会算帐,到时候被人坑了都不知道。”王氏还是不依。 谢花连忙拿出一堆早就准备好的细棍子,有百根之多,“娘,我会算帐,蜂蜜三十文一斤,一两就是三文钱,人家买一两我就数三根,买二两我就数两个三根,买三两我就数三个三根,娘,我保证不会错算一文钱,再说了还有大哥帮着我们呢,你就放心吧,养好小弟弟要紧。”想她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要 不是怕过于出格,一个没上过学堂天天放牛女娃能掐会算的,她至于折这些细棍子么? 谢容也说“娘,我们会小心的,大哥也在的。” 自打谢花说做梦梦见仙人说她肚子的孩子是个男娃后,王氏对肚里的娃更是上心,去集上二十里地确实也不是轻快的事,再者有谢长民带着,应该没事,便也同意了两人去集上,又吩咐了她们带一些盐巴,割点肉回来。 难得王氏会舍得在谢广赋不在家的情况下买肉吃,谢花自然是极高兴的。 躺在床上,谢芬闷闷不乐的说“你们都可以去集上,就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想去。” 谢花有点惭愧,刚才她就知道三姐妹不可能同时去的,毕竟还要留一个在家干活的,所以她才没提谢芬,谢芬又老实惯了的,不敢像谢花一样在王氏面前争取。 谢花只好干巴巴的说“二姐,下次去集上,你去,我留在家里,好么?” 过了良久谢芬也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谢长民就过来喊她们。 谢长民是个篾匠,这次去集上他带了很多的家用篾器,竹篮子,米筛,灰筛等等,连同谢花她们带的蜂蜜他全部串在扁担上,浩浩荡荡的一担东西挑着就往集上赶。 谢花这次手里头挎了一只小篮子,里面放着她晒干的两斤干菌子,她不知道卖不卖得掉,拿去试试。 去集上的路并不好走,就是一条马车宽的山路,这里一个月才有三次大集市,所以每到赶集的那天,人就特别多,大家都赶着把能卖钱的东西趁着赶集的时候卖掉,一路人挑箩派担的络绎不绝。 谢花也不知道这小身板是因为做惯了农活底子好,还是因为处于兴奋状态,二十里地走下来没觉得有一点累,一路上还和谢波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谢长民本来是不带谢波来的,谢波悄悄的在后面跟了两里地,谢长民发现了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带上他。 谢花他们尽管动身得早,可到底离集市有二十里地,等他们到的时候,集市上早就人满为患,好的摊位也没有了,再加上谢长民挑的篾器太多不好往集市中间挤,他们只好随便找个了位置摆摊。 才把东西归整好,就见着四个穿着胸前写了衙字衣服的衙差拿着布袋在各家摊位前收摊位费。 “姐,有铜子吗?” “有的,娘临走前给了我五个铜子。” 谢花这才放了心,要是没氏交摊位费,她还担心那几个当差的直接掀了她们摊位。 那几个衙差很快就收到她们这里,其中一个指着谢花她们的摊位说“这个五文,旁边卖篾器的十文。” 谢长民不禁脸色一变,嗫嚅着说“大家都是五文,怎的我这要十文。” 那当差很不耐烦的说“你也不看看你占了多大的地,别人三家也没你占的地多,收你十文算是便宜你了,少啰嗦,快点交钱,不然就滚出集市。” 谢长民也不敢再争辩,只得心痛的从衣服里掏出十文钱交了,谢容也赶紧交了五文钱,那几人才大摇大摆走了。 谢长民叹了一声“十文钱得卖好几个篾器。” 谢花也有点咋舌,要是她今天只是来卖干菌子,指不定连摊位费都卖不出来。 “大姐,我饿了。”跑二十里地,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娘只给了五文钱,没钱买吃的。”谢容也是一脸无奈。 “爹,我也饿,我想吃包子。”谢波也嚷着要吃的。 谢长民道“爹也就十文钱,都交了,你看到的。” “那我要吃蜂蜜。” “不成,那是要卖钱的。” 谢波耷着脑袋蔫蔫的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谢花摸摸他的脑袋“谢波,等我把干菌子卖出去了,我请你吃个大肉包。” 谢波抬起头,惊喜“真的吗?” “真的,不过你要帮我卖。” 集市上的人多是多,可蹲半天连个张都没开,谢容和谢长民卖东西都是等客上门的那种 ,谢花就有些急了,跑这么远的路,卖不出东西到时又背回去多累啊。 谢花咳了一声,扯着嗓子就喊“卖野蜂蜜咯,又香又甜的野蜂蜜,大家都来看一看,尝一尝啦,不香不甜不要钱啦,老人吃了健康长寿,婶子姑娘吃了容顔永驻,小娃吃了聪明活泼......” 谢花头发梳成了两个包包,一张小脸带着甜甜的笑容,脆生生的声音一喊,让人顿生好感,又加上她喊的幽默风趣,是以很快就围拢了很多人。 谢花连忙用木勺子舀了一勺子的蜂蜜出来,掂着脚递到人群前“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你们尝尝,这蜂蜜可甜了可香了。” “就一把勺子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尝啊?”有个汉子大声说。 “这。。。”谢花搔搔头,一脸苦恼,她也没想到要准备试吃的东西,“要不大家都用手指头沾一点尝尝。”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声,都让谢花的表情和话语取悦了。 不过倒真有几个婶子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点头“确实很甜,又很清香,只是平常也不知道蜂蜜有你说的这般神奇。” 谢花又是甜甜一笑“婶子问的极是,村子里的大夫说了,蜂蜜要三年以上味道才好,吃了才对身体好,别人卖的大多不过半年,放久了会有酸味,我们这蜂蜜可是深山里采到的,五年都不止了哟,怎么放都不会有酸味的。”说着伸出手掌比划着。 “小姑娘,你的蜂蜜这么好,要卖多少钱一斤?”开始说话的汉子又问。 “虽然我们这蜂蜜年份好,蜜质好,不过我们也不是那生意人往高了要价,就只卖三十文一斤,总共只这么点。”谢花比了三根手指头。 普通的蜂蜜都要三十文一斤,何况她把这蜂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就不信卖不出去了。 “三十文钱一斤倒也相宜,只是我们要是买了没得那功效又怎么说?”有人问。 “这人生病了,去药铺抓几两银子的药,那大夫也不敢说一定能治好是不?这蜂蜜才三十文一斤,毕竟不是神丹,这功效肯定会显现得慢一点,不过效果或多或少是有的,不说别的,那调理肠脾胃的效果是不差的,养生养生,说的就是养,要真到了生了病了,把蜂蜜当饭吃也没办法,大夫还说了怀胎之人吃了对顺生也有好处的。” “谁家的姑娘,生得这般伶牙利齿能说会道的,正好内子怀了胎,给我来上两斤拿回去吃吃。”那汉子大笑着递过来一个干净的小盆。 谢长民和谢容一个舀蜜一个称重,很快就把称好两斤蜂蜜。汉子递过来一捧铜子,谢花让谢长民帮着点了数,在汉子临走前又叫住他“大叔,这蜂蜜用温水兑服,水温不要太高。” 汉子走后,就有好几人要买蜂蜜的,这个一斤,那个半斤的,没多会连同谢长民的蜂蜜也全部卖光了。 人聚得多了,谢长民还顺带卖了十几个篾器。 谢花带顺势吆喝起来“各位要不要再看看我们的干菌子,自家采的晒的,没有毒的,晒得特别香,用来褒骨头最好吃了,才五文钱一斤,耐放的很,放到冬天吃也不坏的。” 两斤干菌子也卖了出去,谢花自己得了十个铜子,手里头抓着自己赚的钱,她觉得胸口处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谢长民心里的震惊不是用言语可以表述的,一个七岁大的小娃,卖起东西来一套一套的,就是铺子里的掌柜也不见得有她这份伶俐劲。今天要不是这谢花,这蜂蜜估计还得背回去。 “小花,你给大哥吆喝吆喝这篾器?”谢长民说。 谢花眼珠子一转“好啊,不过大哥可要给我买大包子吃。” “成。”谢长民搓着手满口答应了。 谢花这次把谢波拉过来,让谢波跟着她喊。 “卖篾器了,卖篾器了,结实的篾器便宜卖了啊,好看又好用啦,上好的竹子,精细的作工,过来看过来瞧啊......” 谢波也是个上道的,谢花喊一句,他就喊一句,两人来了个二重喊,篾器陆陆续续的卖出不少。谢长民的篾器做得确实很结实,别人过来瞧了以后只要有需求的基本上都带上一两个走了。这做生意可不能完全信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那一套。 等到篾器卖得差不多的时候,谢长民拿出四文钱给谢花,让她和谢波去前头买大包子。谢花乐呵呵的接过铜子,这样她就可以节省买包子的钱了。 第12章 被绑 卖包子的集市上就有,离他们的摊位不远,用眼睛都望得见,谢长民倒也没担心孩子会走丢,他打算再卖一阵看能不能把剩余的篾器卖完。 谢花带着谢波来到卖包子摊位前,热气腾腾的包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冒着香气,谢花不禁更觉得饥不可耐,忙说买四文钱的包子。 那卖包子的大娘问她要肉包子还是菜包子,肉包子一文钱一个,菜包子一文钱两个,谢花果断的要了菜包子,那肉包子里也不见得就有多少肉,还不如吃菜包子饱肚子一些。 买了包子回到摊位上,四人吃掉包子以后,谢长民的篾器只剩了一小点,集市一般上午就结束,也差不离了,谢长民便收了摊,带着三个娃逛集市买东西去。 谢容把所有的铜子用布包包好,紧紧的抱在怀里,犹如抱着稀世珍宝。说实话一百多个铜子真不轻,还哐当哐当的响,别人一看就知道包袱里有啥,特容易招贼,很不安全啊。 来到肉摊前,上好的五花肉早就没了,只有一些肥肉不多的前后腿和骨头,骨头到是便宜,一大堆两文钱,只不过骨头上面也没几丝肉,剔得比较干净。 十二文钱一斤的前腿肉,谢容要了半斤,毕竟天气热不耐放,谢花又缠着谢容买了一堆骨头,总共花了八文钱。 谢波看着肉摊前的肉嚷着要吃肉,没打算买肉的谢长民最后也割了半斤前腿肉,花了六文钱。 又去粮铺,谢长民买了两斗糙米,糙米的价格比精米便宜得多了,一斗糙米只要十文钱,而精米则要二十文,今日要不是卖蜂蜜得了一百多个铜子,就他卖篾器才得了四五十文钱,别说□□米,就是糙米都只能用来熬粥。 盐的价格就让谢花觉得离谱了,一斤盐居然要十八文钱,还不是什么好盐,是矿盐,颜色发黄,颗粒又粗,细盐更是贵得让人揪心,难怪古语有云“斗米斤盐”,这斗米还得拿精米来算。也不怪乎古代那么多人顶着砍头诛连九族被扒祖坟的危险也要去贩运私盐,这中间利益实在太大了。好在这吃盐不像吃大米,不然就得饿殍遍地了。 从粮铺出来,走了没几步,谢花就感觉尿急,早上出门前她怕渴拿着水瓢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瓢的凉水,这会子是憋不住了。这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好就地解决,只好跟谢容和谢长民打了声招呼,指了指粮铺旁边巷子就飞快的往巷子里溜去。 没办法,这镇上的让她哪去找茅厕,再说这尿急它也不等人,只要能找个隐蔽的地方释放了她管不了这么多。她记得以前她看过一篇文章,说紫荆城的民居房墙根下到处都是尿渍,晚上大把大把出来撒野的人,你说这皇城根下都尚且如此,这小地方就更不用讲究这么多了吧,谢花一边想着双眼雷达似的到处扫描。 进去的第一条巷子,空无一物,还时不时的有人进出,她接连拐了好几条巷子,才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发现有一棵大树,不过离大树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她连打了几个冷颤,实在等不及了,脱了裤子就蹲在树边哗哗的解决起来。 撒完野的谢花只觉得通体舒畅,正打算离开,却听见马车上传来砰砰的敲打声。有人?那岂不是让人看到她刚才嘘嘘了?谢花撒腿就跑,还没跑出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戴着斗笠头压得低低的男子。那男子一看到谢花脸色一变,跑上前还没等谢花明白怎么回事就一把抄起谢花,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谢花了嘴。 谢花彻底的懵了,这是打劫?!劫财?十文钱也不放过?劫色?她才屁点大!那男子抄着谢花上了那辆马车,在马车里还发现了另一个塞了嘴捆了绳子的小男孩子,那孩子躺着一动也没动。 一块破布塞到了谢花的嘴里,她的手脚也被捆了起来,她惊恐的看着男子,那男子低声威胁“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就杀了你。” 谢花连连点头。 男子很快就驾起了马车,离开了巷子。 谢花欲哭无泪,皇城根下撒个野也不用被绑架吧?! 谢花用身子撞了撞身边的小男孩,从小男孩子的上好衣服料子来看,应该是有钱人家家里的孩子,脸虽然有点脏,可还是看得出来长相极为清秀。 小男孩没反应,谢花再撞,别装了,一开始马车上发出的撞击声不是他发出的难道还有鬼不成。 小男孩这才睁开眼,朝她眨眨眼,谢花这才发现这小男孩有一双极好看的双眸,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哎哟喂,亲娘,这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祸水。 谢花瞪了一眼小男孩,心想要不是你,又一想关人家什么事,是你自己往枪口上撞的。只是不知道这男子只是绑架这小男孩索要赎金,而他是怕自己泄了密才绑的她;还是这人专门贩卖人口牟取暴利的?如果是后者,那她会被卖往何处,妓院?嫖客看上了那是从还是不从?有钱人家家里?老爷少爷看上了从还是不从?偏远山区?几兄弟看上了从还是不从?一时之间思绪纷纷沓来。 谢花不知道这马车要去哪里,不过很明显的已经离开了镇子了,马车外已经没有了喧闹声了,有的只有马儿奔跑的跶跶声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谢花有种脑袋随时要搬家的不好预感。赵本山和小沈阳的小品里说的,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人死了,钱没花完,是了,早知道她就应该把那十文钱买十个大肉包子,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遗憾了,可惜啊,十文难买早知道啊。 在马车摇摇晃晃中,谢花走了二十里地加上嚎了一早上的累全部出来了,和小男孩又不能说话,只能双眼双眼。别说她不想自救,开玩笑,马车上连个窗子都没有,结实的木板钉得牢牢的,他们又捆得像综子一样,连挪动都嫌困难,谢花挨着小男孩睡着了,小男孩眨巴了几下眼睛,也闭上了眼睛。 谢花极不舒服的醒过来,没办法,双后被扭到背后交叉捆绑,能舒服才怪。她只甚至觉得那胳膊都麻得不是自己的了。就在她以为这辆马车要永无止境的开下去的时候,没想到马车突然停了。 马车门打开,男子一手夹一个,把他们两夹出了马车扔到地上。 男子接着又把马身上的马车解套出来,把马车往前面一推,那马车就轰轰的摔下了悬崖,谢花这才发现他们身处在一处悬崖边上。 男子拍了拍马儿,那马儿一下子就跑进了旁边的山林里不见踪影。他夹着谢花和小男孩也进了旁边的山林。 在山林里绕了很久,谢花和小男孩子被带到了座茅草屋里,把两人扔在一间空房子里,在外面挂上闩。 谢花打量着房间,房间的角落里挂满了蜘蛛网,桌上的灰也是落得厚厚的,一看就很久没人住了。她希望能在房间里找到尖锐物,挑开嘴里的布或者磨开手里的绳子,还真让她发现了。 土墙上插着一根棍子,刚好够到她的身高,她慢慢的挪到墙边,侧倚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抻着脖子把布往棍子上套,边套边往扯,慢慢的那布条竟然让她给扯松了,连着吐了好十几口才把布团从嘴里吐了出来。整个牙帮子都僵了酸了,左右活动了下,才慢慢的磕上。 她示意小男孩过来,小男孩现学现用,用她的办法也站了起来,谢花张着嘴凑过近了小男孩的嘴,小男孩的脸倏的一下可疑的红了,她不禁黑线。她用嘴帮着小男孩咬开嘴里的布条,小男孩轻声的说了声谢谢,大概嘴被塞的时候过长,声音哑哑的。 谢花又转到小男孩背后,用嘴努力了许久,其间流涎水无数,有不少滴在了小男孩的手上,终于用嘴咬开了小男孩子手上的绳子,小男孩忙去解脚上的绳子。 不是先己后人么?不是应该先给我解么? 小男孩飞快的解开了脚上的绳子,才反过来帮着谢花解开了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身体一获得自由的小男孩就想去扒门,一把就让谢花给拽了回来。 “你傻啊,缺心眼啊,你现在出得去么?就算出去了,他就在外面等着逮你呢!” 小男孩双眸黯淡了下去“我不想在这里。” 拍了下他的头“谁想在这鬼地方啊,要等天黑,大白天的我们两这短胳膊短腿能跑多远?能往哪里藏?” 怕男子进来查看,她把自己和小男孩又重新绑了,只不过脚上打的是活结,嘴里的布团是松松的塞着,手上的结只是用手指扣着,两人靠着墙打起盹来,储存体力,为逃跑奠基础。 第13章 逆转 谢花猜的不错,那绑架犯男子果然进来查看了一次。 谢花的肚子那叫一个饿啊,两眼泛着绿光的盯着角落里正在结网的蜘蛛,大概她的眼神过于凶狠,小男孩很自觉的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 又饿又渴的谢花,希望能得到上天的垂怜,赐于食物和水。上天真的显灵了,男子居然拿了一只碗和一壶茶水进来了。他仍然戴着斗笠。 扯开了谢花嘴里的布团,居然说“小姑娘饿了吧?”声音还有点和蔼,和一开始抓她时的恐吓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对不住啊,这里没吃的了,只有些水,你喝些吧。” 说完就倒了水递到谢花嘴边,谢花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这人是人格分裂么?据说这种性格的人,前一秒可以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下一变就变成了希特勒。 谢花喝了水,这心里却是不停的打鼓。她不敢开口说话,就怕说错一句话立马身首异处。 “小姑娘啊,你不用怕,过了今晚你就可以走了,不过今晚你听到的看到的,什么都不能说,不然会有杀身之祸,你能做到么?” 谢花点头。 男子满意的摸了摸谢花的头,他取下了头上的斗笠,扔在了一旁,随后又扯开了小男孩嘴里的布团。 小男孩满脸的不可置信 “杨叔?!” 熟人作案,看吧,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男子左边脸上疤痕纵横,再加上满脸丛生的胡子,看上去邋遢又凶残,谢花在心里感叹,这是为绑匪事业而生的吧。 谢花现在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自己就是电影里那个撞到坏人干坏事,然后被无辜牵连的炮灰! “少爷,你这几日受苦了,你且忍耐下,你娘不久就要来了。”叫杨叔的男子同样颇为和蔼的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说“杨叔,你为什么要抓我?你忘了你在我们家做活,你是我们家的下人么?你是卖身给我们家的,你这样做我爹知道了会处罚你的。” 部下造反? 杨叔先是大笑,接着笑声一收,眼神阴狠,一身戾气的卡住小男孩的脖子“为什么要抓你?因为你是孽种!”他松开了卡住小男孩脖子的手“不能呼吸的感觉怎么样?如果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那你说是不是很难受?小少爷,你放心吧,我现在不会杀你的,我一定会让你娘见到你的。” 谢花浑身抖了一下,和一个孩子较什么真?果然希特勒附身了。 小男孩倒在地上直喘气,好一会才轻声问“你和我娘有故?” “有故,当然有故,你看你这眉眼唇鼻长得多像你娘啊,你娘的眼睛极美极温柔的,未语但含三分笑多招人爱啊,可我娘说的对,美丽的女人都靠不住,你娘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杨叔问。 “你胡说!我娘不是那种女人!”小男孩脸红脖子粗的反驳。 “你娘要不是水性杨花,怎么会前脚答应和我成亲,后脚又马上跟着姓杜的走了,去做了人家的填房!你娘不但水性扬花还贪慕虚荣嫌贫爱富!” 谢花暗自叹道既然她是那种女人,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离开她就得了,何苦来着,伤人又苦己。 “我去求她,让她不要嫁给姓杜的,可是她怎么说的?她说杜家有钱有势,说我这种穷人怎么配得上她!我整天醉生梦死,终于有一天喝醉了摔下了山崖,我这张脸就是这样被毁的,我以为自己死了,可我又活过来了,活过来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我失去的一定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我在杜家当下人,做最苦最累的活,为了就是今日的到来!” 小男孩像是被惊呆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睛红红的,死死的盯着杨叔。 人生处处有狗血啊,哪里都有八卦事件,整一出虐恋情深,相爱不成反生仇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拔刀相向啊。 “你娘很快就要来了。”杨叔轻声说道,声音里隐隐的还带了一丝期待。 小男孩道“你是要杀了我娘和我么?” “我对你娘说过,生同枕,死共穴,生已是不能同枕,那死一定要同穴了。至于你么,你是姓杜的种,我怎么能放过。” 谢花凌乱了,好想说一句,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人生苦短,何苦执着于仇恨,不如跟随我佛奔向光明世界。 大人恩怨,连累小孩,何其无辜,她这个路人乙就更无辜了!杨叔说了过了今晚就放她走,谁知道剧情会发展成什么样?人命案,她如果成了唯一目击者及生还者,依狗血定律,通常是没好下场的。 杨叔不再说话,小男孩也不说话,谢花是有话不敢说。山林里各种动物昆虫发出的声音让这里更显死寂。 不过这种死寂总要被打破的。屋外远远的呼喊声,小男孩明显的激动了但却没吭声,杨叔一把就把小男孩提了起来出了房间,谢花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谢花为此大呼庆幸,和杨叔相处,她有一种心脏负荷不过来的负重感,没办法,这种随时邪神附体的主,让人不得不惧怕。 房间的门没有关,山风吹得轻微摆动。屋外有火把光。谢花悄悄的挪到门边,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想必杨叔也不会顾及她的存在吧。 屋外很快就有了说话声。 “云实,云实。”有个女人由远及近的喊着。 这么紧张的声音,估计就是小男孩的娘亲,杨叔的虚恋情人。 “娘,娘。”小男孩的声音。果然如此。 “青兰,你来了,你终于肯见我了。”杨叔说道。 原来小男孩的娘亲叫青兰,小男孩叫杜云实。 “杨元,你快放了云实,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好了,别伤害云实。”青兰哀求说。 杨叔呵呵的笑起来“青兰,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你是找不着路么?你忘了这是当年我们相遇的地方了么?当年你就是在这里采药拐了脚,是我帮你正的骨。” 青兰急道“我没忘,只是路不好走。” 杨叔:“哦,忘了你现在早就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走这山路的确是为难你了。” 青兰:“杨元,我求求你,你放了云实好不好?只要你放了他,让我做什么都成。” 杨叔:“真的做什么都愿意么?那你过来。” 青兰:“好,我过来。” 谢花悄悄的松掉了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她极小心的爬到屋外,黑夜给了黑幕就是用来藏身的,她躲在了屋檐下的大小缸背后,人小好藏身。 青兰慢慢的走到杨元面前三步远左右停了下来“我过来了,你放开云实。” 杨元推开了杜云实,杜云实跌倒在地上,杨元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抚住了青兰的脸“青兰,你知道吗?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这样看着你,拥你入怀。不过,以后我可以长长久久的拥你入怀了。” “杨元,你要做什么?我们是不可能的了。”青兰说道。 杨元极温柔的说“怎么不可能,你忘了我说了死同穴,我已经在茅屋下挖了坟穴了,你不要怕痛,我先杀了你,再杀了姓杜的孽种,然后我把你抱到屋下的坟穴里,我再自杀,我们就永永远远,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再也没有别人了,也不会有背叛了。” 青兰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手里的火把掉到了地上“不要,不要,你不能杀云实,你知道云实是......”青兰话还没说完,杨元就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神情极为温和,根本不像在杀人而是抚摸情人。 “青兰,我当然要杀云实,因为他姓杜,要不是姓杜的,我们不可能会分开的,我不杀姓杜的,我杀了他儿子,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当中,这不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么......” 杨元的话没有说完,他就感动腰间传来剧痛,掐着青兰的手一松,他被一股大力撞到了一边,他踉跄着站好,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有一个血窟窿,血像喷涌的泉水堵也堵不住。 云实手里头握着一把匕首,正滴达滴达的往下滴着血,他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柳絮 “你要杀我们,我就杀了你!” 杨元伸出手想抓他,可才走了一步,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不停的喘着粗气,嘴里喊着“青兰,青兰。” 青兰捂着嘴,泪如雨下,她蹲在杨元的身旁,附在杨元的耳朵边上说了一句话,就见杨元突然笑起来,说了一声“好”然后缓缓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杜云实,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再无半点喘气声。神态极为安详。 谢花张着嘴,想尖叫可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她根本就没想到剧情会急转直下,小男孩会变成了杀人凶手。 杜云实举着匕首慢慢的转过身子,谢花这才看清他脸上满脸血,神情狰狞,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谢花一头撞在了水缸上,发出一声闷响。她不得不站了起来。 杜云实走到她面前,阴冷阴冷的问她“你都看到了?” 谢花点头。 “不要说出去哦,这是秘密,不然杀你。” 谢花又点头。 自从被抓了以后,她点的头最多。被杨元威胁她也认了,可被一小屁孩也威胁,她好想哭! 都是变态分子! 第14章 挨揍 过去的一天一夜,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而且还是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死去的杨元被青兰拖进了茅草屋,放了一把火,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青兰神情哀伤,或许她对杨元并不像杨元以为的那样,道是无情却有情吧。大概是八卦因子在作怪,谢花特别想知道青兰对杨元说的最后一句话,能让一个心里充满怨恨的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圣洁化,那句话的魔力得有多大?青兰说的是,我最爱的你人,下辈子我们再续前缘?杜云实其实是你的种?谢花想了几种可能性,不过都只是她的臆想,真实的话,只有天知地知,杨元和青兰知了。 关于杜云实小盆友,谢花只能说那孩子是个肚子黑的。身藏匕首,成功大逆转。古语有云,祸莫大于轻敌,杨元死都没想到会被一个孩子给灭了吧? 青兰抱着杜云实狠狠的哭了一场,一直等到熊熊大火熄灭,才带着谢花一起离开了案发现场。在黑夜中,走了起码有五里地左右,才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赶车的是个老头,不会说话。 谢花猜想哑老头也一定不识字还是个聋的,这样才能守住秘密。 上了马车谢花了无睡意,她想到了那匹无主的马,也许可以换不少钱。 回到镇上,已是天晓。 晨雾中炊烟袅袅,谢花这才有种活着的真实感。 马车停在了路边,青兰帮她理了理头发,温言细语的对谢花说“孩子,下车后把看到的,听到的事全部忘记,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还会连累你的家人,知道么?” 谢花道“我知道的,青姨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 青兰又给她整了整衣服“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是别人问起你这一天一夜去哪里了,你就说你迷路了。” “嗯,我就说我找不到路,转了一天在一个草堆边上睡着了,后来主人家发现我,才给指了路。” “真乖,这里有几文钱,你且拿去买点东西吃,相信你爹娘很快就会找来的。” 青兰把钱塞到了谢花的手里。 没有人嫌钱多,谢花没推辞,攥紧钱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有点木然的杜云实就要下车。 杜云实却突然出声“你家住哪里?” 杜云实已经洗去脸上血迹,换了衣服,漂亮的小脸蛋看上去可爱的很,可谢花一点也不觉得他可爱,昨天晚上杜云实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谢花没回答他,下了车拔腿就跑。珍爱生命,远离危险人物。她知道了那么多事,她可不想还和杜云实有任何的交际。 马车在谢花的视线里,逐渐消失。 她松开手,手心里的不是铜板,而是银子,只不过是一小角,半个手指头大。谢花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这么小一砣,想来也不会值太多钱,估摸着一两百个铜子的价值吧。这是封口费么?谢花其实是不满的,如果不是她,杜云实哪里能解开绳子,更不用说干掉大boss杨元了,居然才给了这么一小点银子,起码也该给个银锭子吧?!转念又想,保住命就行了,还妄想着有的没的,真是人心不足吞蛇象啊。 街角卖各式早点小吃的,都支起了摊位架。死里逃生,谢花决定先好好的填饱自己的五脏庙。她先是花了一文钱要了一碗豆花,又花了两文钱买了两个肉包子,吃了以后觉得还没饱,她又花了五文钱要了一碗馄饨,馄饨皮薄馅多,带着点点油花的汤上面洒了葱花,好不诱人。 谢花吃一口馄饨喝一口汤,觉得很满足,难怪说能吃是福。正当谢花满足于这种微幸福时,后背被人重重的连拍了几下,吃到嘴里的馄饨也被拍了出来。 “鬼崽崽,你还在这里吃起个馄饨!老娘找你找得腿都断了!” omg,为什么王氏会在这里?来找她?这也太早了吧,天才刚亮,谢花本来是打算吃完东西就回家去的,没想到让王氏赶了个快。 “小花,你这一天一夜跑哪去了?我和你娘到处找你,这镇上前前后后都让我们翻了个遍,也没看到你人,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你可是急死我们了。”谢长民也急道。 昨天蜂蜜卖得不少钱,再加上篾器也几乎全部卖出去,他心里头阵阵高兴,可这高兴没维持多久就让谢花的失踪给搅得灰飞烟灭,谢花是他带着一块儿出来的,丢了人他是既自责,又担心四娘怪罪。昨天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谢花人,他就让谢容和谢波先回去了,他自己继续在镇上找,后来王氏也急急的赶来了,两人一块儿又是找,找到天黑也没看到人,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去了,大清早的又跑来镇上,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到人,哪里想到谢花居然在街边吃馄饨。 王氏脸色铁青,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谢花有点怕怕的低着头说“我昨天迷了路,到天黑也没找到路,后来我在一家人家的院子后面的草堆里睡着了,早上那户人家起来把我送到街边。” “你个讨债鬼,我在家里急得茶都喝不进去,你倒好在外面睡大觉,拿着老娘的钱在这里胡吃海喝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孩子啊,还不把钱都交出来啊!”王氏厉声喝道。 谢花掏出最后剩的两个铜板,递到王氏面前“娘,这是我卖干菌子卖的钱,还剩这些。” 王氏抓过钱又是大骂“你个好吃鬼,居然吃了八文钱,你败家的玩意,回家再收拾你。” 谢花卖干菌子得了十文钱看来王氏早就知道了,当初她晒干菌子时,王氏的一屑不顾,现在倒为了这几文钱在这里斤斤计较破口大骂,谢花彻底无语了。 王氏要走,谢花留恋没吃完的馄饨,王氏一怒之下直接把一碗馄饨倒在了地上“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谢花极为惋惜,来到这个狗屁异世,她所想的所做的,无非就是为了一张嘴一个肚皮,说她胸无大志也好,说她没追求也好,总之,吃是她现在排在第一位的。不过她不敢有所表示,跟着王氏走了。 到了村子里,就碰到了张氏,张氏状似关切又带着八卦的光芒问“弟妹,人找回来了?还以为被人拐子拐走了,没出什么事吧?小花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真是让人好心担心。” 王氏勉强的笑了下“哪里有什么人拐子,就是在镇上迷了路。” 拉着谢花就走,张氏还在后面追问“真没事啊?” 谢花暗自叫苦,这张氏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以王氏的性格,今天只怕不好过。 谢花猜得不错,一回到家,王氏就把谢花拽进她的房里,闩上门,劈头盖脸的朝着谢花打起来,速度之快堪比如来无影掌,打得谢花冒冒金星。 打完了上半身,王氏又用脚踢谢花的腿“你个挨千刀的,今儿个我就打断你这双腿,你不是爱跑么?让你走脚。” 实在太痛了,谢花哪里受得了,她跑到了床尾,钻进了黑乎乎的床底下。 王氏不停的用脚踢床“你给我出来,出来!你以为你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么?” 谢花哭着求饶“娘,我错了,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乱跑。我是你女儿,我是你女儿啊,你真的要打死我啊?” 王氏呸了一声“实话告诉你,昨晚回来,我就没想再去找你的,家里姑娘这么多个,少一个还省一口粮,要不是长民说养到这么大,丢了可惜了,今天我哪怕你就死在外头,你看我会不会掉一滴眼泪。” 王氏的一番话直接寒透了谢花的心,她没想到王氏心肠如此之硬,之冷。女儿怎么了?女儿可以不当人看么?就可以当猪当狗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弃么? 前世的父母,因为她是女儿,把她丢给爷爷奶奶养,鲜少关心。这世的父母虽在身边,可也鲜有好日子过。 如果不想要,为什么生下来时不掐死淹死,既然留下来了,为什么又弃如敝履?! 谢花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边流着泪一边无比大声的冲着王氏大喊“你来打啊,打死我算了,来打死我啊!反正我也是你们不想要的孩子,当年我一出生你为什么不直接让爹捂死我?你不就想要男孩么?可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女人!” 王氏被谢花吼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抓着谢花的头,扬起手就想打她,谢花梗住脖子,愤恨的看着王氏。王氏的手停在半空中,没落下去,但却呜呜的流起泪来“你个作死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上天你要这样折磨我啊。” 谢容和谢芬在外面拍门,也跟着哭哭啼啼起来。 王氏放开谢花,摊坐在床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只是默默的流泪。 谢花是出离了愤怒,才会不顾一切的说出那番话,没想到点到王氏的死穴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她想那句话说得多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第15章 收稻子 那天谢容谢芬被吓到了,手足无措的她找来了吴氏。 谢花打开了房门,吴氏看到谢花被打得红肿的小脸,不由得叹了口气,摸摸谢花的头,谢花知道吴氏肯定要和王氏说话,所以她乖觉的出去了。 谢容舀了水,浸湿了布巾给谢花擦了脸,才说“老三,你也别怨娘,娘是急了才会打你的。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受什么伤出什么事、?” 谢花摇摇头“就是在镇上迷了路。” “没事就好,先去换身衣服,姐等会给你把头梳梳,头发乱蓬蓬的。” 谢花其实不大会梳头,她的头发平常都是谢容谢芬帮着梳的。 吴氏坐在王氏身边,握着她的手,劝慰她“四娘,小花找回来就算了,你也别怪她了,才多大的孩子,她本来在外面受了罪,回来你看你还把她打得......我看着都心痛,小花那孩子是个好的,长民可是说了这回卖的这些东西全是她吆喝出去的,也亏得她年纪小小的就这么能干,你说真要丢了,上哪找这么好的闺女去,你要不想要,我可想要的。”吴氏是听说谢长民说了王氏当时说不想去找了,丢了就算了,才有了这么一说。 王氏抹了眼泪“闺女再好那也不是儿子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三个儿子傍身,我哪有你这等福气,再者我也不是不想要她,就是气她不让人省心,前不久才掉河里死过一回,这回又把自己弄丢了。你说你四爷一年在家的日子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容易么?这心里的苦不处泄,难免拿她们几个出气了,哎。” “四娘,各有各的难呐,别人都说我三个儿子是福气,可谁又想养三个儿子的难处,家里就两间破房子,三兄弟以后大了娶媳妇房子没着落,彩礼钱也没有,哪里说得上媳妇。你要是愿意,我都想拿我家老三换你家小花。” 王氏睨了吴氏一眼“怕要真说换了,你又不愿意了。” 吴氏笑道“四娘,你看我换不换,这么能干的闺女换来帮我卖篾器多好啊。” 人生不是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谢花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爆发还是吴氏说了什么起了作用,自那天后,王氏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倒是变得和悦得多,虽不说时常露个笑脸啥的,但也少动手教训她们姐妹。 谢花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不过她并不持乐观态度。王氏已经在自家孩子们面前铁血政策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就凭几句话就吼得醒,不过至少让她暂时反省了。 被劫事件只是平淡生活中一段插曲,她依然过着早晚放牛干农活的生活。王氏的肚子微微凸起来了,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王氏生了好几个孩子,小肚子比较大,所以三个多月看上去已经很显怀了。 田里的稻谷已经一片金黄,长长的稻穗上坠满了稻子。再过几天就要收稻谷了。谢广赋家有四亩水稻田,当初分家时分到了两亩地,后来凭着谢广赋在县上做帐房积攒的银子又在村里头买了两亩水田。四亩水田在村里已经算是田产较多的了。除了地主家,虽然村里也有那么几户家里有十来亩地的人家,可那都是没分家的,要是一分家,几兄弟一分,其实也才二三亩地,更有兄弟多的人家,分下来二亩地都不够。 四亩水田光凭家里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带着三个半大的孩子,完全手工化劳作,谢花挺忧愁的。劳动强度那比她看牛打猪草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也不知道谢广赋会不会回来帮忙。 村里陆续的有人开始收割稻子了。这天早上,月亮还挂着树梢上,天才有一点的蒙光,王氏就把三姐妹叫起来,带上两天前就磨好的镰刀,水罐子篮子一起出了门。 谢花问王氏牛氏怎么办?不放了吗? 王氏说割草喂。 三姐妹个个呵欠连天的,走路慢腾腾的,都怨太早了,月亮还在天上呢。 王氏斥道“就是要趁着现在天气凉快多干会活,要是太阳出来,晒不死你们,再说了咱们家的田多,凭着你们几个这稻子得收到什么时候,那不得赶点早啊,不然别人家的下一季禾都长青了,我们家的秧还没下田呢,那粮食可不是天上掉下来。我可跟你们说,今天要分任务的,一人分一块,先割完先歇息。” 一说要分任务,三姐妹的瞌睡虫一下就被冲走了,全部都加快步子跟上王氏。 天没亮,光线不好,走路还得留心,谢花就有好几次踩到了田口子上,草鞋上沾了好多的泥。 到了田边,这口田有五分大小,王氏迅速的就划分了各自的分割范围,谢花人小分到的大概有半分大小。 把裤脚卷得高高的,用脚试了下水,凉。 王氏她们已经下了田弯腰割开了,谢花也只好跟着下了田,早稻田收割不放水,因为还要留着水种晚稻,所以泥深,谢花踩下去,那泥巴直接淹过了她的膝盖。 这是谢花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割稻子,她用左手正面握住稻禾,右手握住镰刀割,连着割了三下割下了第一束稻子下来。把稻子放下,又去割第二束。 割下来的稻子得一小堆一小堆的放好,谢花才割下一小堆,一小堆大概有四五十束稻禾,王氏她们已经放倒了一大片稻禾了,这差距也太大了。 王氏脸色不悦的说“你是数稻子啊,那么慢,少磨洋工。还有你怎么割的,要反手握稻禾,握在根上,镰刀握近一点。” 原来是方法不对。谢花依照王氏的指示,割起来果然顺心应手的多了。 田里的泥深,每次拔腿也是个大费力气的活,像是在沼泽地里行走一般。 谢花割了没多久,握镰刀的手掌和手指就起了水泡,挺火辣的。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的撒落在了水田里。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诗写的也太贴切了。 当太阳的第一束光芒射向苍茫大地时,谢花家的五分地已经割得接近尾声。王氏已经割完了她自己的那部分,站在田埂上扶着腰,满脸疲色。 作为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还如此的辛劳下田收稻谷,王氏也挺不容易的。以前常听奶奶说她们当年怀着小孩下地打柴喂猪样样干,可真亲眼见到了,那种内心的感触又不一样。 谢花虽然分得少,可她人也小,力气也小,割得慢,反而是剩的最多的一个,不过谢容和谢芬倒是割完自己的又帮着她一起割完。 割完了稻子上了田埂,谢花觉得自己的小腿上有点痒痛,她用手指头去抓,摸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起先她以为是泥巴,捏起一甩,结果没甩掉,再一看是活的,还紧紧的吸附在她腿上,是蚂蟥,谢花脸瞬间就白了,不停的跺脚,谢芬连忙拿了根草给她刮了下来,丢到别人家的田里去了。被蚂蟥咬过的地方流出了血,谢花蹲在田边用水把自己的双腿洗干净,反复察看,没有发现别的伤口和蚂蟥,这心才安了下来。 谢花对蚂蟥的惧怕那是前世就有的,那时候奶奶经常带着她去村里的树下,树下老人多,最喜欢讲故事,有次有个老人就说了这么故事,话说有个女人赶路口渴了,刚好路过一口田边的泉水眼,她就在那里喝了水。回家后没多久,就老觉得头痒,而且是那种骨子里的痒,怎么止痒都没有用,她就天天在家烧很热的水洗头,一天到晚饭也不做,事也不干,就洗头,她家男人很生气,有一天就和她吵起来,一怒之下抓起来她的头发用力一扯,结果把她的头盖给扯掉了,她男人吓得要死,她的头里长满了蚂蟥! 喝了水休息了一会,王氏又吩咐把割好的稻子全部抱到田埂上堆着淅水,中午要来甩稻谷。想到田里的可怕软体动物,谢花就不想再下田去抱水稻,于是她申请去割喂牛的草。也是因为她人小,抱稻谷太过吃力,王氏倒是没反对,只说要好好的割,割嫩草,别割了老草刮了牛的嘴。 谢花领命而去,在田埂上找嫩草割。这年代因为没有除草剂牛又少,没了天敌,繁殖能力又强,田埂上的草倒是多的。等到王氏她们把稻子全部搬到田埂上时,谢花已经割了满满的一篮子嫩草。 王氏撑着腰瘫坐在地上,汗珠子豆大一颗的从额际滚落。 “娘,你没事吧。”谢容眼里一片担忧的问道。 王氏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腰酸背痛,歇一下就好了。” 谢容急了“娘,你现在可是怀着身子呢,你先回去吧,我带着妹妹她们去割就行了。” 王氏白了一眼她“我不在,就你们几个,能干出什么活啊,我没事,哪个女人怀着孩子就不下地了,没那么精贵。” 谢花突然觉得心里发酸,她本来以为自己对王氏再也不起关切之心的,可也许是血缘牵绊吧,她心里生出来的不舍,让她开口“娘,活咱们慢慢干就是了,可是要是小弟弟有个什么怎么办?王大夫可是说了你不能过于操劳的。” “四娘,四娘,你们这都割了一块这么大的田了啊。”吴氏的声音隔着几块田就传了过来“看来我来晚了。” 吴氏握着一把镰刀走到田边,“我早上收拾了下家里,去你家一看,门上挂着一把锁,就知道你们肯定是来割稻子了,你看也不叫叫我。” 王氏道“那哪好意思,你家不也得收么?” 吴氏挥挥手“我家才那么点田,再说了我也还想再留两天,让它再长熟点。先帮你家收了再收我家的也不迟。” 谢花拉着吴氏说“嫂子,我娘腰痛呢,我们让她回去,她不回呢。” 吴氏把王氏从地上拉起来“四娘,不是我说你,你这孩子可是花了大代价保的,你说你这不舒服还硬撑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滑了,你后悔都找不着地。再者了,我来帮你出工,你可得回去张罗伙食,总不能让我这帮忙的饿肚子吧。” 吴氏话都说到这份上,王氏只得先回去做饭了。 第16章 谢长民一家来帮忙 王氏一走,她们几个去了另外一口田割稻子。田比前一口要小上差不多有一半。谢花不想下去,她先说要尿尿,然后找了谢容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坐了半刻钟出来。刚走到田埂上她又说肚子不舒服,要拉肚子,又跑到去躲了半刻钟。才磨磨蹭蹭的走出来。 谢容叉着腰说她“就你名堂多,拉尿一次拉屎一次的,你不会一次拉完啊。” 谢花理直气壮的问答“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拉屎拉尿啊。” “我看你就是看娘不在,想躲懒吧。”谢容毫不客气的一针见血指出谢花的目的。 “我才没有......我就是,就是......呜呜 ,田里有蚂蟥好可怕,还吸我的血,我不要下去,我怕。”谢花半真半假的哭了起来,反正她是小孩子,有时候这种身份也是可以利用的。 “你不是都敢跟娘对着吼么,还怕这玩意啊?”谢容奚落她。 吴氏瞪了谢容一眼,又说“行了,小花还小,你就别笑话她了。小花啊,怕蚂蟥也不打紧,你不割稻子就是了,你就把割好的抱到田埂上就行了,你放心啊,你在水田里走动,蚂蟥没你走得快,沾不上你的身。” 谢花对蚂蟥的心理阴影太重了,她很不相信的道“真的吗?我那蚂蟥在水里游得飞快的。” 吴氏道“嫂子不会骗你的。你要是再被蚂蟥咬上了,嫂子就不要你干了,你就休息好了。” 谢花也知道不干活是不行的,虽然她觉得吴氏的话并不特别可信,可也给了她点勇气,她卷好裤腿,战战兢兢的下了田,飞快的抱起一堆稻子堆在田埂上,站在田埂上把腿来回瞧了个遍,没有发现有蚂蟥的踪迹,这才又下了田。 如此这般,只要每抱一堆稻子,她都要检查一番,到收工的时候,她的腿上还真没有再被蚂蟥咬一口。 吴氏笑道“嫂子可没骗你吧?” 谢花笑呵呵的点点头。唯一不好的是,抱稻子把身上的衣服都弄湿了。湿湿的沾在身上不舒服。 回到家里,王氏早已备好了饭菜,用碗罩着,免得散了热气,等大家洗漱好后,掀开碗。 吴氏一看 “哟,四娘,这还有肉啊。” 王氏打了下她“那可不,你来帮忙,可不得叫你吃点油的,才好多干活。” 吴氏一听乐了“四娘,那我今儿帮忙可是来对了,村里其他人家可没这菜招呼帮忙的,我可赚着了,今儿得拼了命给你干。” 因着收稻谷干的是重体力活,王氏把饭煮得足足的,几人乐呵呵的说着笑着吃了一顿难得的饱饭后,吴氏先回家里去看看,王氏忙着把甩稻子的谷桶搬了出来,又准备好了撮箕,挑谷子的箩筐,水罐子等等。 出发的时候,不但吴氏来了,谢长也来了,家里的三个孩子也来了。 王氏有点发懵的看着这一家子“你们这是?” 吴氏道“四娘,我们全家都来了,这老三就放你家了,你给看着就行了,这两大的,都听说有肉吃,死活要来帮忙干活,也不怕吃怕了四奶奶家,二回哪还敢要你们帮忙。四娘,你今儿也别出去,有我和长民带着孩子们就成了,你在家给我照看好小的就成了。” 谢波忙说“还要给我们做肉炒瓜藤。” 早上的时候,王氏就做了肉炒瓜藤,吴氏回去后说了,谢波就惦记上了,惹来众人哈哈大笑。 王氏颇为难“你说哪有你们来帮忙,我自己在家歇着的。” 吴氏一把抱起小儿子塞到王氏手里“四娘,就你家这伙食,村里想来帮忙的人可多的是,只不过人家不好意思,也就我们脸皮厚,蹭几顿油水饭吃,再说了平常也没少让你周济,你要是再说什么,不打我和长民的脸么?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舍了命的干。” 王氏嗔怪的瞪了吴氏一眼,其实心里是极为感激的,吴氏这话要搁平常,是有不少人愿意帮忙干活的,可这大家都忙着心谷子的时候,谁家都得先紧着自己家的,哪真有人为了几嘴肉就帮你白干活的,这时候请人帮工少说也得十五到二十文一天的工钱呢,一方面又为吴氏知恩图报自己没交错人而感到安慰。 虽着谢广赋在县上做帐房,比村里一般人家家里要宽裕些,可要花钱请人来帮忙抢收,她也舍不得的。 到了早上割的第一口田,田边水渠旁有棵大树,正好可以遮阴,谢长民就把谷桶安置在了树底下。 谷桶就是用来打谷子的桶子,古代没有打谷机,只能用这最简单的谷桶来打稻谷。谷桶是圆形的,甩谷子的时候,就加一块板子盖住半个桶口,这样避免甩谷子的时候,谷子飞出去。 因为这谷桶最多只能同时两个人甩谷子,甩谷子是个力气活,吴氏便让谢容和谢芬先去田里割稻子,她和谢长民甩谷子,几个小的则去把稻谷从田埂上抱到树荫下,打完谷子的稻草则要扎起来晒好,等到晒干后要挑回家,冬天可以牲畜当料草,天冷的时候给它们保暖,还可以用来燃火当柴烧。 农田里到处都是有收割谷子的农人,到处一片丰收的景象。 谢花和谢波两兄弟,先是把所有的稻谷都搬到了树荫下,然后吴氏又吩咐大儿子去稻田里把落下的稻穗全部捡起来,这要不捡,等他们一走,别人就会来田里拾稻穗了。谢波和谢花则再检查一遍谢长民和吴氏甩过的稻草上可还有没打干净的谷子,如果有就要摘下来。把完全摘干净的稻草扎起来后,一把一把的竖着放在田埂上晒着。 这古代的粮食产量不高,所以对于每一粒粮食都分外珍惜。 谢长民和吴氏双手拿着稻子一下一下的往谷桶里甩打,谷子便在甩打的作用下脱落落在谷桶里。待打到有大半桶的时候,谢长民就用撮箕把谷子撮到箩筐里,当然还要捞掉落在桶里的稻草叶子。 打满一担后,谢长民就先挑着谷子回去了,太阳大,温度高,这时候晒谷子正好合适,挑回去王氏正好在家里可以晒谷子。 谢长民挑第二担谷子回去后,带了半篮子洗干净的桃子过来,桃子个儿不大,青青的只顶端泛了些红。不过这还是让几个孩子喜不自禁,谢花也挺高兴的,这是她来这里,第一次吃到真正的水果!吴氏给每个人分了四个桃,顾不得皮有点涩,她也是连皮带肉都啃得干干净净。 谢容和谢芬那份,谢长民早就绕道给她们送过去了。 五分田全部打完,谢花计算了下,只打了三担湿谷子,一担湿谷子大概在一百斤左右,晒干后可能只有七十斤,三担湿谷子晒干后,只有二百来斤。这样算亩产只有四百来斤。 谢花忍不住说了句,打的谷子真少。 谢长民则说“你家这是上好的水田才能打出这么多的谷子来,可不是所有的水田都能打这么多的谷子。” 如果当初她是学农的,那多好啊,指不定也能在古代发明个杂交水稻,那不是发家致富,造福万民,名利双收么?为什么她就没有金手指呢? 这也难怪她家种了四亩水田还不够吃,没办法,产量摆在那里。要知道前世爷爷奶奶生活的村里人二亩田只种一季,也够一家四五口人吃了。 第二口田打到一半的时候,谢长民送了谷子到家后,顺便把晌饭也带了过来。谢容谢芬也都过来了。 王氏用心准备了饭菜,满满一大锅子的饭都快要冒出来了,菜虽然只有三样,但样样都是大分量的,有谢波念着的肉炒瓜藤,还有酸菜炒肉沫,外加一个青炒丝瓜。 把饭菜摆在了谷桶上,大家洗洗手就吃起来,可能是干的活多出的汗多,饭菜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谢波边吃边说明天还要来干活。 一直到天擦黑,大家才收拾东西回了家,总共正好打了一亩田的稻子。回到家,王氏还熬了稀饭。谢长民一家喝了稀饭又帮着王氏把谷子都收了才回家去了。 王氏烧好了洗澡水,谢花洗过澡后爬到床上就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氏又照例把三姐妹叫起来,打开门就发现吴氏谢长民正好走来。 “你们咋这么早?” “四娘,我们要不早点,你们就走了,几个孩子还在睡觉,割稻子他们也不行,我就没叫他们起来了。” “那行,等晚点我去叫他们来我家吃饭。” “不用,我昨晚就给他们煮了粥的,他们起来吃粥就行了。” “咋的,不做事就不能上四奶奶家吃口饭啊。” “四娘,我是担心你家的饭都要让他们几个小的吃光了。” “什么话,那小孩子吃得了几口饭啊。” 吴氏和王氏平日里要好,说话倒也随便,当下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又把王氏拉到一边说“四娘,你是不知道,昨晚我们刚到家,三娘就到我家来了,她说她家今日也要抢收了,让我和长民也去给她帮忙。” 王氏啐了一口口水“她是眼红你给我帮忙吧?” 吴氏赞同的说“可不正是,她说我和长民给你帮了一天的忙,也要给她帮一天,都是婶娘的叫我们不要偏心。我就说已经答应四娘了,要把抢收做完的。 当时她就骂‘这人哪个个都是往好的地方看,王氏是有钱,买得起大块大块的五花肉,吃得有的人是嘴里是油滋滋的,哪里还想着帮一帮这些吃不起肉的婶娘。三娘我也是命苦呢,要不是被那黑心肝的讹了钱去,我这抢收也不至于吃不起肉,请不来人帮忙,天可怜见的啊。’我没出气,她夹棍夹棒的说了一阵子觉得没趣了就走了。 说实话,四娘,给你家帮忙,那是我心甘情愿,多少回揭不开锅那都是向你伸的手,以前也向她张过口,从没借出过一粒米,抢收也给她帮过忙,可每回就是一锅南瓜或者一锅冬瓜的打发我们,油星子都没,把我们当驴使呢,谁也不是傻子,你一回这样,二回这样,三回人家就不来,是这个理么?” 王氏朝着下屋李氏家又呸了一口“就她那抠出屎来的样子,就尽想占便宜的事。 谢长民一共帮了四天的忙,才把所有的稻子抢收完。 第17章 撒肥 抢收完稻子还不能歇气,得还谢长民一家的工吧,另外还得马不停蹄的跟着再插一茬秧。这就是俗称的双抢,抢收抢种! 谢长民家在王氏家收完稻子后,便开始抢收自己家的稻子,好在他家的水田不多,只有一亩田,王氏便让谢家三姐妹齐上阵帮忙。王氏自己本来也要去的,可吴氏死活不依。 吴氏家里过得紧巴巴的,这吃饭也成了她头痛的事,毕竟在王氏家干活的时候那伙食是看得见的,到她这她也没办法整得像王氏那般丰盛,她从瓮里取出来几个鸡蛋放在碗里“四娘,你也别笑话我小气,我家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这个了。” 王氏不满的看了一眼吴氏“你家情况我还不知道啊?这几个鸡蛋不用说,你肯定也攒了好久自己没舍得吃,只平日里你娘家来人才拿几个出来添个菜的。要说小气,那是家里有舍不得拿出来专让人吃南瓜丝瓜的才叫小气,你这都掏老底了,谁个敢说你小气,我可不敢说。” 得到王氏的一番宽慰,吴氏的心情明显轻松多了,打趣的说“我要整一锅南瓜丝瓜的,四娘还不得和我绝交啊,怎么说也得加个苦瓜嘛。” 王氏白了她一眼“贫嘴。对了,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吴氏连忙正色道“四娘,你说。” 王氏这才把昨晚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是这样的,你看我家的稻子要不是你们一家来帮忙抢收,就我们娘几个还不知道揉到什么时候,这谷子是打回来晒着了,可这插秧也是个大事,你四爷不在家,这田我也犁不了,我寻思着这插秧的还得麻烦你和长民。我想的是两家合工,可这明显的是你们吃亏了......”新插秧还得把刚抢收完谷子的水田再翻耕一次。 “四娘,你说的哪里话,什么吃亏不吃亏的,要不是......”吴氏一听就打断王氏,急急的表态。 王氏止住她的话“听我把话说完,这合工期间的饭菜我来做,另外犁田就用我家的牛。” “四娘,这插秧的事你不说我们也要帮忙的,吃饭就不用了,这几天可没少吃你们家的。”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给你们算工钱,这几日袁地主家招的短工,十五文一天,我也按这个数给,你们两口子给我打了四天短工......” “哎哟,我的好四娘,我答应你还不成么?” 王氏这才露了笑,“我把你家小的先抱走了,你们差不多就回来吃饭。” 谢长民的家水田很集中,就两块,挨在一处,省了很多来回的跑的腿脚,到下午日暮时分就把一亩地的稻子抢收完了。 第二日谢花以为能暂时休息一下了,可王氏吩咐谢家三姐妹挑牛肥和猪肥去田里撒,作基肥。谢花挑不起,就负责用篮子装好基肥分撒在田里。 好在牛肥猪肥已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了,已经很干了,臭味也相较于刚出栏的时候已经淡得多了,可还是有臭味啊,而且抓过基肥的手指缝里都是黑黑的,真的很恶心,谢花一边忍受着这种视觉嗅觉上的摧残,一边挎着篮子在水田里一把一把的撒基肥。姐是那撒肥的小女工啊,小女工啊。 好在吴氏让谢波也来帮忙给她撒基肥,吴氏帮着谢容她们挑基肥。谢长民则在谢花他们撒好基肥后的水田里犁田。大水牛一身肥膘,干起活来也是有劲的很,有时候大水牛走得快了,谢长民扶的犁还跟不上大水牛的步子,谢长民笑道“有牛轻快多了。”往年都是他在前面扒犁,吴氏在后面扶犁,他一个大男人倒是吃得消,吴氏经常累得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心疼的紧,可孩子没大,这里里外外的活哪里少得了吴氏。 王氏往年也说要把牛借给他用,可他哪好意思,这抢收时节,村里租一天牛那得要二十文钱,比一个短工的工钱还要高呢,让他白白的用王氏的牛,他做不出来,可要花钱租,二十文钱那可是两斗糙米了,够他们家吃一个月了。 谢花看着谢芬挑着一担基肥歪歪扭扭横着往水田这边走,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重的担子压在身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压得不长个。 第二天把所有的牛肥和猪肥全部撒完后还只撒了两亩半的水田,还有一亩半的水田没基肥,王氏把家里的鸡粪也全部收集起来撒了,还是差了一亩田的基肥,王氏有点发愁,这撒了基肥和没撒基肥的水田那产量可不一样的。 吃过晌饭后。 “掏粪桶吧,把粪桶里的大 粪兑上水一亩水田该是够了。”王氏想了想道。 谢花当场惊悚了!大粪!那可是人拉的,人吃五谷杂粮,荤腥不忌,可比发酵的牛肥猪肥要臭得味脏得多了! 大粪虽然兑了水不用手抓着去撒,可一想到拿个木勺子舀了粪水站大水田里一泼接一泼的撒粪水,荡起无数的涟漪,她就浑身一抖。坚决要让王氏打消这个想法和行动。 谢花想起以前爷爷奶奶村里有那好懒的人,不要稻草嫌难挑,直接在收完谷子就把稻草撒在田里,犁田时就一块翻了,没想到这稻草倒成了上好的肥料,下一茬的稻谷长得极好。 “娘啊,大 粪好臭的,咱们不要用大 粪,而且把大 粪用了,到时候种菜的时候可就没东西浇菜了。” “死丫头,嫌臭啊,吃着白花花的大米饭你咋不嫌臭呢?不撒大 粪你给我变基肥来啊?真是小孩不知天命。”王氏没好气的说。 “我们可以撒树叶子在田里啊。” “树叶子能当基肥使,那树都要让人捋光了!” “不是的,娘,你看屋边上的那棵树就知道了,我们经常往那里倒水,有水有树叶子的地方土要肥些呢,里面的虫线也多,堆牛肥猪肥的地方不也虫线多么?虫线喜欢在肥的地方的地下呢。”当地人称蚯蚓为了虫线,大概是因为蚯蚓长得像长长的像线条吧。 王氏倒是当谢花一派胡言,小孩子瞎说瞎闹,不过谢长民倒是觉得谢花说的有几分道理“四娘,我看谢花说也是有些道理的,那虫线可不就喜欢有粪肥的地方。要不你就试试,反正也就一亩田,你这大粪种菜还要用呢。” “她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别管她,就撒大粪,种菜的时候,这牛肥猪肥到时候又可以出一茬了。”王氏不由分说,直接一锤定论。 谢花没辙了。她不是学农的,说不出来那树叶泡在水田会产生什么化学成分,不过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说,说了人家当你傻x,就像现在这样,被王氏当成胡言乱语。 当天下午谢容她们挑了粪水到田边,粪水一次只挑小半担,因为还要兑水稀释,谢花捂着口鼻往粪桶里一瞧,黑乎乎的粪水里全是蠕动的蛆虫,她差点没把晌饭全部吐了出来,连忙跑得远远的。 这个无比艰巨的任务,简直让谢花恶心到想撞墙。最后她把谢波给哄了过来,承诺给谢波买一大块米糖才把这个带着无上光荣的任务移交给了谢波。 谢波小盆友其间几次质疑谢花有钱买糖的真实性而打算撂挑子不干,谢花只好连发咒赌誓的事都干了,表示如果自己说谎就变成癞蛤蟆,大黄狗,小老鼠,这才取得谢波小盆友的信任,并且圆满的替她把事情干完。 谢长民家没养牛,就养了条小猪,猪肥不多,再加上些鸡粪,也不够那一亩水田的基肥,他总觉得谢花那天说的用树叶作基肥有些道理,他家基肥不够,如果去买别人家的基肥,要二文钱一担呢,不如试试树叶。 他去树林子里扫了十几担箩筐的树叶倒进了水田里,水田里铺了一层树叶子,然后他再把田犁了一遍。 也有好事的人问他为什么倒树叶子到水田里,谢长民实话实说当基肥,别人一听俱都没一个赞同,有的人摇摇头就走了,有的热心肠还好心提醒,小心树叶子把秧苗根腐掉。 说得谢长民心里头开始忐忑起来,不过这树叶都撒了,田也犁了,不可能再捞出来,只能企盼菩萨保佑谢花吉人吉言了。 田全部犁好了,还得用耙再平整一次,把大块的泥巴划开,有利于水稻的生长。耙就是大家看到的西游记里猪八戒用的那种耙一样,不过耙大得多,耙齿也多些深些。 谢长民赶着牛耙完一口田,王氏吴氏带着谢容谢芬就赶紧插秧。插秧倒不用费多大力气,只是弯腰辛苦些,王氏插上一小段就站直休息一会儿,倒也使得。 谢波两兄弟和谢芬都不用下田插秧,担心他们插不好,这插秧不同于割稻子,怎么割没关系只要割下来就行,这插秧要是没插好浮了秧,到时候可就没得稻谷收的。 连拔秧也不用他们三个,怕他们拔坏了秧苗,秧苗要是伤了那长势也要受影响的。 谢花便提了两只竹篮,一只打猪草,一只割牛草。比起下田干活,这种活轻松多了还干净安全。 第18章 存钱不易 插谢长民家水田的秧时,王氏看到满田都是已经发臭的树叶,不由得有些担心“长民,老三小孩子乱言乱语的,你也跟着胡闹,这要是出了事,你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啊。” “老三,你个作死的,你要是害了你大哥家的秧苗腐了根,看我不打得你骨头成麻。”王氏又斥骂在田埂上割猪草的谢花。 谢花吐了吐舌头。 “四娘,我又不是被逼的,哪能怪得了小花。”谢长民倒有些过意不去替谢花辩解。 插秧比抢收稻子那是快得多了,用了三天就把两家的秧全部插完。双抢算是结束了。 两家结束的算是快的了,可村里还有其他很多户人家还没双抢完的,没牛又没劳力的人家看到王氏的牛空出来了,就赶紧的租了去犁田,租金二十文一天。 王氏对牛一向照顾得精细,但凡来租牛的人家,必是仔细嘱咐,要喂嫩草,犁田时得时不时的让牛歇歇,别让牛中暑了。到了酉时,就吩咐去把牛牵回来。 来租牛的人也都一一答应,也怕牛出问题,自己到时候赔都赔不起。 双抢过后,一歇下来,谢花觉得自己全身都跟散了架一样的。坐下了就不想起来。因为牛租出去了,她也不用放牛,连打猪草的事王氏暂时交给谢芬去做了。 谢花现在有了新的活计,收回来的谷子摊开在晒席放在屋前面的晒场上晒着,每天坐在屋门前晒场上,拿根长长的竹杆子赶鸡赶鸟雀,防止鸡和鸟雀前来啄食谷子。 谷子晒半个时辰就要用竹耙子去划划,让所有的谷子受热均匀。这是个轻松又无聊到让人冲瞌睡的活。 村里所有黄灿灿的稻谷田全部换上了绿装以后,这件忙翻所有人的双抢大事才算正式结束。这时已经进入了八月。 大水牛也终于歇了下来。看着虽然有些疲倦但仍然身肥体壮的大水牛,谢花摸摸它的头,赞了一声好伙计。 谢花家的谷子也全部晒干,只要过一次打风架就可以收进谷仓了。 所谓的打风架就是专门用来去没谷粒的扁谷子,还有一些细小的谷梗和谷叶。 打风架顶部是个大仓口,把谷子倒进去,摇动风叶扶手,风叶就转动起来,转动的过程中产生的风就会把各种杂质分离出来,饱满的谷子则用箩筐在出谷口接着。 用了一天的时间,王氏带着三姐妹把所有的谷子都过了打风架,收进了谷仓,所谓的谷仓其实就是摆在王氏卧室里的一个巨大柜子,四亩水田的谷子倒进去,才只填了一小半。 不过谷柜里还收了豆子,玉米。 进柜子前,王氏还拿了称把所有的谷子都过了重,最后算出四亩水田共打了一千六百多斤谷子。王氏对这个数字表示很满意,还上好的水田打的谷子就是多,中等水田只有打三百来斤谷子,下等的只有二百来斤呢。 王氏暗自琢磨自己手里头还有点银子,是不是再买上一亩上好的水田。不过这会子刚插了秧,也没人卖水田的,等会子孩他爹回来了再商量看看,买水田那毕竟是大事,不能不和他商量。 扁谷子王氏也扫了起来,可以用来喂鸡喂牛。 谢长民的一颗心是放下来了,他家的秧不但没有腐根,禾苗比别家的长得还青些,别人家的秧在田里没精神的打着卷儿,他的禾苗已经发青了,这让他不禁暗自高兴。这几日他是见天的往田里跑,就怕腐了根。他家一亩水田他是伺候得跟祖宗一样的才打了四百三十斤谷子,这么大一家子哪里够吃的,得赶紧编篾器去,到时候让小花帮着吆喝多卖几个也好多买点粮。 谢花又恢复了早晚放牛打猪草活儿。 这天放了牛回来,谢容去河边洗衣去了,谢芬和村里的小女孩在玩石子,王氏则在后面院子里喂鸡。谢花把藏在床上稻草底下的那块蛇皮拿了出来,塞进裤腰后就溜出去了。 这几日谢波天天私下缠着她要吃糖,要吃糖。 前几日卖糖人来了,谢花身上就青兰给的那一小角银子,她不敢拿出来,这一小角银子不多,可放在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身上那绝对是巨款,不引来非议才怪。 她只好想着把蛇蜕皮拿去卖给王大夫。 谢花站在王大夫家院子外,就看到蹲在翻晒草药的王水苏。 “水苏。”谢花站在外面喊王水苏。 王水苏抬起头一看,神情有些落寞,待看清是谢花后随即扬起笑奔到门口,拉住谢花的手“谢花,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爹的?你家有人病 了么?我爹出去了,你进来等吧,正好可以陪我玩,你都不知道,我娘现在不准我出去玩了呢。” 王水苏还是一样的热情,小姑娘正是需要玩伴的年纪,又是活泼的性子,对于她娘不让她出去玩觉得很压抑,难得有个同龄人上门,这话匣子就关不住,巴巴的拉着谢花说个不停。 王母从屋里出来,看到谢花,微微一笑,便又回屋里忙去了。 “你娘为什么不让你出门了啊?”这乡下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倒是难得有拘着孩子不让出门。 说到这个王水苏的声音就低了下去,情绪明显的低落了“我娘说我是七岁了,七岁有男女大防,不可以随便出去了。我娘还要我学刺绣,学画画认字,我一点都不喜欢。” 谢花诧异了,这王大夫家打算把女儿当成大家闺秀来养了,古代的大家闺秀那就是养笼中的金丝雀。 “你娘也是为了你好呢,我想学这些,还没人教呢。”谢花劝解她,并且表示出十足的羡慕之意。 “那你娘为什么不教你?” “因为我娘也没人教过她,我娘自然也不懂得教我。” “那可以请师傅,我娘说了以后还要给我请师傅呢。” “家里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请师傅,你娘这么疼你,福气真好。” “这倒也是,我娘说了,在这乡下除了地主家的闺女也没几个能有这种福气的。”王水苏的小尾巴翘起来了。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下就阴转晴了。 “我在家可是天天要放牛打猪草,猪草可重了,我提得手都酸呢,还有下田割稻子,水田里有蚂蟥,钻到肉里吃血,痛死了。” “村里的李大花她们也要干好多的农活呢,好累的,我现在觉得学画画认字刺绣也不那么讨厌了。” 你可真不经劝,谢花暗自笑道。 两人又巴拉巴拉的说了好久的话,可王大夫还是没回来,她都有点急了,要是万一王氏有事找她,她不在回头又得遭顿骂。 正在这时,王夫人从屋里出来,跟谢花说“小姑娘,今儿个我家相公怕是很晚才回来,你有什么事么?可以和我说。” 看来等王大夫是不现实的了,她从裤腰上拿出那条完整的蛇蜕皮递到王夫人面前“王夫人,我是来卖这个蛇蜕皮给王大夫的,上次王大夫说了可以收我的,这是我在山上放牛捡到的。” 王夫人接过蛇蜕皮,看了看,笑着说“上次王大夫说了有个谢家的小姑娘要卖蛇蜕皮给他买糖吃买红头绳呢,可就是你啊?” 谢花没想王大夫会把这事打趣说给王夫人听,搔搔头,嗡着声说“正是。” 王夫人又是一笑,“这蛇蜕皮我就代我家相公收了你的,你等着,我进去给你拿钱。” 王夫人出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把铜钱,递给谢花,谢花抓过铜板。 “好了,快回家去吧,免得你娘担心。” “谢谢王夫人,水苏,我走了。” “嗯,下次再来玩,要多玩会。”王水苏有些不舍的和她道别。 谢花数了手上的铜板,三十个,不是二十个么?难道她的那条蛇蜕皮品质很好?长度很长?其实谢花不知道的是,她和王水苏说的话,王夫人就站在屋内的墙角下,把她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水苏这些天因为要她学刺绣画画这些东西,一直很抵触,郁郁不乐的,这小姑娘几句话就把水苏的心结打开了,她觉得这小姑娘是个聪明通透的,这才给她的蛇蜕皮算了一个高价。 谢花到了村口,就看到了卖糖人来了。这糖可以用谷子或者大米换,因为刚收了新谷子,家里都有粮,换糖吃的人也多,卖糖人是以来得勤。 村里的小孩子不少跟爹娘嚷着要吃糖的,很多人用米筒,簸箕装着米或者谷子的来兑糖,把卖糖人围得严严实实的。 谢花手里头握着五文钱,等在一旁,她要等别人都走了才上去买糖吃。 谢波不知从哪个奔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谢花“姑,我的糖呢?” “等会,现在人太多了。”馋猫。 “那等会会不会卖得没有了啊?我去看看。”就见谢波低着头,小小的身子愣是从人缝中间挤进去了。 过了一会,又跑过来说“姑,糖真香。” “那和肉哪个香?” 歪着脑袋想了下“都香。肉又油又香,糖又甜又香!” 等到村里人都散了后,卖糖人准备要去下一个村子的时候,谢花和谢波才上前,跟卖糖人说买五文钱的米糖。米糖是白色的,硬硬的,咬的时候会特别粘牙,吃起来较费劲。 卖糖人也没说什么,收了钱,利索的敲了糖,然后拿油纸包好递给谢花。 五文钱的糖其实也不多,就两块手掌大。谢花拿了一块给谢波,让他藏好了吃,别让人看到了。还有不能把她买糖的事说出去。 谢波费力的撕咬下一口糖,一边吃一边问“姑,你哪里来的钱买糖吃的?” 拍了下他的脑袋“你管我哪里来的钱,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有你吃的就得了。” 谢花捏了些碎糖渣放在嘴里含着,便把糖包好,放在宽大的衣服里面遮起来,回了家。到家趁着没人注意,塞在了床下的稻草下。 王氏看到她回来,只说了句又到外面 疯去了,便没再多说别的。 谢花搬了根长板凳在树底下歇凉,徐风吹来,吹得她瞌睡来了,索性便躺在长板凳上睡觉。正睡得香甜的时候,就被人摇醒了。 睁开眼一看,摇她的人是谢长民,谢长民的手里还拖着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谢波,谢波手里头还捏着已经有些发软的米糖,米糖所剩不多。 谢花暗叫倒霉。 王氏在旁边一脸阴霾,看着渗人。 “小花,你说说这糖是不是买的?小波这死孩子,居然偷家里的谷子去兑糖吃,躲在柴后面吃,要不是我去搬柴正好发现,还被蒙在鼓里。我打他,要吊他,他就说是小花给他买的,我就带他来小花这对话,看他还怎么撒谎,小花小娃一个,哪里来的钱买糖?自己不学好,还学会赖别人了啊?”谢长民说着说着蒲扇一般的手掌又打了谢波的屁股好几下。 谢波受了痛,嚎哭起来,又大声叫道“姑,你跟我爹说说,是你给我买的糖啊,我爹要打死我了。” 谢花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倒不是说羞愧的,而是想逃跑。这谢波这次怎么不耐招供啊。 “家里吃稀的都要勒紧裤腰,你倒好,背着大人换糖吃,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谢长民又是一阵怒从心上,又扬起手掌要打谢波。 谢花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大哥,是我买的糖,是我给小波的。” 谢长民错愕了。 一旁的王氏失控了,她首先想到的是谢花偷了她的钱,扯开嗓子就骂“你个作死的,短命的,你竟然偷起我的钱来了,看我不办了你这点小命。”边骂还找能打人的东西。 谢花尖叫一声,压过王氏的声音,她知道她今天要不把这事说清楚,她就得挨一顿狂揍! “这钱不是我偷的,是我卖蛇蜕皮得的。” 王氏哪里肯信,拿了根扁担握在手里“你唬谁呢?那蛇蜕皮谁要啊?再说那不吉利的东西我早让你扔了,你再不说真话我就打死你了事。” 谢花退了几步“我没有说假话,那天你让我扔蛇蜕皮我没扔,我偷偷的藏了回来。王大夫说了蛇蜕皮是一种药,我今天拿着蛇蜕皮去王大夫家卖了,卖了三十文钱,后来我就买了五文钱的糖,分了一半给小波,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我没有偷家里的钱!你可以去王大夫家问!” 王氏把手里的扁担一扔,冲上前抓住了谢花,把谢花从里到外搜得个仔仔细细干干净净的,果然从衣兜里搜出二十五个铜板。 谢花本来以为没事了,结果王氏把钱塞到自己的兜里后,就朝着谢花的屁 、股哗哗的打起来“你个豆子鬼,让你扔你不扔,卖了钱又藏着自己去偷嘴,你不想想穿谁的吃谁的,小小年纪就想着藏私房,长大了还得了......” 吴氏拉住了王氏“四娘,算了算了,她自己捡的东西卖的钱,又不是偷的,你小的那会可也是干过这事的。” 王氏撒了手“我那时候可没她这么小,我都十二岁了才挖了点药材去卖了换了布,我那时候可是没衣服穿,大冬天就一件单衣飘着,现在我可没短她的吃穿。” “那不也是随了你的性子么?你还别说她们三姐妹,我呀就觉得谢花最像你,是个能干的,你说你要不能干,能把一个家收拾得这么妥贴?” “你就给我戴高帽吧你。” 两人去一旁拉家常去了。 谢花眼冒泪花,咬碎了银牙,原来王氏小时候也藏私房!才到手的几个铜板又没了,幸好那一小角银子她早藏起来,要不然搜出来她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来源了。 这条存钱之路真是漫漫兮长远兮艰辛兮! 第19章 姨妈驾到 关于那块米糖,王氏以为她吃掉了,也没追其下落。 当天晚上,趁王氏睡着了以后,谢花才拿出来与谢容谢芬一起分享了米糖的甜蜜,甜蜜中还包含了谢花的血泪。谢花其实觉得她为了一口吃的已经没有节操可言了。 三姐妹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得甜滋滋的,谢花也才不管晚上吃糖长蛀牙或者长蛔虫那回事,吃糖的机会太少了,不像现代社会家里的小孩子简直就在活在糖罐子里,各种甜食吃到腻。 陆续的下过几场雨,山上的野菌子又呈了繁荣景象,可是谢花已经对捡野菌子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了,辛苦的赚了几个钱全为他人做嫁衣裳,那种感觉实在太怄了。倒是那次谢长民看到谢花卖出去了野菌子赚了十文钱,打发了谢波两兄弟去捡野菌子。 王氏见状便说“山上野菌子发了,你还不去捡你的野菌子。” 谢花头一扭,“我不捡了,捡了野菌子晒干卖了娘也要骂我藏私房钱。” 王氏郁结了,瞪了她一眼,进屋去了。 谢花本来想和王氏谈谈条件的,比如来个五五开,或者四六开,哪怕三七开她也觉得有利可图不是么?可后来又觉得王氏即使答应了,那指不定只是暂时性的安抚政策,等到她真的赚了钱,王氏估计会使哄骗抢掠各种招数把钱要到自己的腰包里,她想想还是歇了那份心。这赚钱还是得私下里进行才行。 这天谢花放牛回家,就看到家门坐着两个小女孩,家里来客人了? 谢花关好牛,进了院子,见到一个比王氏略年轻的妇人,是王氏的二妹王素娥,她得叫一声二姨。 王素娥是个亮嗓门,声线较粗犷,说起话来老远就能听到她的嘹亮和粗放。 谢花叫了一声二姨。 王素娥说又长高了,还担心你这个矮冬瓜长不高呢。 谢花黑线。 王素娥一年总要上门几次,这次来是王母要过生辰了,王素娥来给王母送生辰礼,因为去王家庄要经过大姐家,王素娥便提前一天先来王氏这里住上一晚,第二天两姐妹再一同去王家庄。 王氏在院子里洗菜,王素娥就坐在一旁和王氏唠家常。 谢花端了水在院子里洗漱。 “大姐,大姐夫最近没回来啊?” “前次回来了一次,呆不了三天又走了,哎,这家里没个男人真是受苦,这次收谷子插秧要不是大侄子一家帮着,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大着个肚子干点活就腰酸背痛的,三个孩子哪里挑得起大梁,对了,这次农忙来旺回来了没有?” “他回来作甚?我今年就没种田,我把水田佃出去了,懒得种,打不了几斤谷子,还里里外外累得人半死,我才不受那份罪,反正来旺挣的钱够养活一家人,我何必操那份心,要我说大姐,你不如也把田佃出去,我大姐夫在县城做帐房一年的工钱也够你们家用了。” 王素娥的男人来旺在矿山挖矿,和谢花二伯谢广武挖的铁矿可不一样,他挖的是银矿,一年挣的钱少说也有十几两。十几两可不少,乡下一般人家家用一年也才二三两银子。王素娥是个懒的,一年有了这些钱,她基本上在家就是吃闲饭的主,她可不像王氏田里山里都弄得仔细妥贴。 “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多操份心啊,你可得多为以后打算,毕竟来旺挖矿也不可能挖一辈子,你现在手紧着些,多置些田也是好的,你这一身衣裳就要不少钱吧?”王氏蹙眉道。 王素娥今儿穿了一套天蓝色的丝棉衣裳,这在乡下是极少有人舍得穿的。 “大姐,这衣裳好看吧,可是花了一两银子呢,穿出来村里人谁不说好看。”王素娥沾沾自喜起来,过了会看王氏没说话了,又说道“大姐,你这胎是男是女算了没?” “这个哪里算得准啊,当初怀老三的时候也说是个男娃,结果出来还不是个女娃,你姐夫当时气得把买回来的猪肚子都扔地上了。”王氏叹气道。 “诶,我们村里有个妇人生了四个女儿没个男娃,后来又怀了一个,她就去雷公山的寺里求了送子茶回来喝,没想到真生了个男娃,姐要不你也去求求?” “雷公山离这里有五十里地呢,远了点。” “大姐,那里灵啊,只要能求到子,这么点路算什么?” “二妹,你咋不去求求?” 王素娥也只两个女儿,还没添儿子。 “只要怀上我肯定要去求的,这不还没怀上么?来旺不在家,我一个人也没办法么?姐你要去的话到时候我陪你去。” 谢花倒掉了洗脸水,有点听不下去了,儿子,儿子,她从前辈子到这辈子愣是没摆脱儿子对她的阴影,上辈子她父母把她丢给爷爷奶奶,带着弟弟在大城市生活,弟弟吃高档奶粉长大,穿的是名牌,读的是名校,她在乡下默默的生活着,吃的米糊糊红薯粑粑长大,穿的是地摊货,读的是教师也说不好普通话的乡下学校。这辈子,她爹娘把女儿当出气筒,累赘,赔钱货,一心要求子。不就下面多了根棒槌么?差别待遇咋这么大呢?姐我上面还多了两坨肉呢! 因为来了客人,王氏割了肉。 早饭的菜是蒜苗炒肉,还整了些别的素菜。 就这菜色那是极好了,谢家三姐妹甚是满意,扒着饭菜觉得极香。 可王素娥的两个女儿端着碗坐在屋外的板凳上,都把里面的蒜苗挑出来扔在地上,嘴巴嘟着。 谢家三姐妹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很碍眼,于是谢容说“桃花,梨花,你们要是不吃蒜苗的话就给我,我们吃,你们这样丢了多可惜,这可都肉炒的呢。” “我们才不要吃蒜呢,我娘说了吃了蒜会嘴臭,大姨也真是的,怎么会做这种菜给我们吃嘛,你们要吃就拿来碗来兜,不然我们可扔地上了。”王素娥十一岁的大女儿桃花一脸嫌弃的说。 “我们家天天有肉吃,这肉有什么稀罕的。”九岁的梨花也不满的说。 谢芬是个直脾气,她咚咚的就上前把桃花和梨花两姐妹碗里的蒜苗和肉全部扒到自己碗里“你们不吃肉不吃蒜苗,就给我们吃,我们稀罕的很,你们夹青菜吃吧。” 谢花很不厚道的喷笑了,这个憨直的二姐有时候做出的事直让人喜出望外啊。 桃花到大姨家来做客,被表妹扒了菜,觉得这个表妹不给面子,又觉得很委屈,于是傲骄了,她把碗往凳子上一摔,那碗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没打翻,“我不吃了,你们家的饭菜难吃死了,还有你们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上面那么多补丁,难看死了。” 梨花一看姐姐的做派,为了表示和姐姐同仇敌忾的决心,她也把碗的撂,“我也不吃了,难吃死了,衣服也难看死了,没有我们的衣服新,也没有我们的衣服好看。” 丫俩熊孩子,谢花想爆粗口,真真是太欠抽了,真把自己当公主了,其实是连水仙花也比不上的臭皮树吧。不就穿了身新衣裳,美到天上去了似的。 王氏一向节俭,家里三姐妹的衣服都是大的穿了给小的,一年到头都难得置上一身新衣裳,就是最大的谢容还穿王氏的旧衣。 谢花本来想说两句的,还是别堕了自己的智商。 在堂屋桌上和王素娥吃饭的王氏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见两个外甥女都不吃饭了,两人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桃花梨花怎么不吃饭了?快进来夹菜,来大姨家可要吃饱了才行。” 桃花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姨,小芬把我梨花碗里的菜扒走了,只准我们吃青菜。” 王氏这下一听就火了,她手里还握着筷子,拿着筷子就敲打谢芬的头,谢芬是个死脑筋,愣是站着没动让王氏打了好几下,眼里起了水雾也没吭一声。 谢容挡开了王氏的手,“娘,是梨花和桃花把蒜苗都扔了,你看这地上都是呢,还说这饭菜难吃,她们在家天天吃,不稀罕吃我们家的肉,小芬才把她们的菜夹走的。” 王氏一看地上果然扔了不少蒜苗,有点心疼,这都可是肉炒的,油水多的很,但来者是客,她不好说外甥女什么,只好说“桃花梨花来大姨家受委屈了,不吃蒜苗那就夹肉吃,别把表姐表妹的话放在心上,大姨打过她们了,赶紧吃饭吧。” 王素娥在屋里听着了,出来照着桃花梨花的背就是几下,“挑三拣四的东西,到大姨家来还做怪恰,在家里你们怎么不说肉难吃了?回家看我还买不买肉了,荒不死你们。” 这餐饭就在眼泪和责骂声中过去了。王氏给两姐妹夹了满满的肉,两姐妹是一边哽咽一边吞咽。 因为吃饭结了怨,两家姑娘也不在一处玩,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家里只有两张床,要安排七个人睡觉,王氏便让谢容跟着她和王素娥睡,四个小的睡。 上了床,桃花和谢花挨着,桃花把衣服放在两人中间,说不能越过衣服,要划清界线,谢花对此表示无语,翻了了个身挨着谢芬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氏拎了一只鸡和一小袋米,就和王素娥以及两朵水仙花去了王家庄,三姐妹欢欣鼓舞。王素娥本来要谢家三姐妹也去的,王氏不同意,家里的牛和鸡猪这些都要人照看,留了三姐妹在家照料。 第20章 虱子来袭 过了几天后,谢花觉得头皮发痒,她就去烧了一壶热水,从屋前的树上摘了一些桔树叶,桔树叶家里用来洗头,什么胰子,澡豆这家里是没有的。 把桔树叶细细的搓揉,直到揉出细汁,全部抹头发上,再搓揉头发,抓抓头皮,最后用清水冲了就行了,大概没有泡沫,谢花每次洗完头都有种没洗干净的感觉。 桔树叶洗完后的发丝上有一种苦香,谢花洗过几次后觉得还挺好闻。 她搬了根凳子坐在树底下晾头发,谢芬坐在她边上拿了把梳子给她梳头。梳着梳着,谢芬突然惊道“老三,不得了,你头上有虱婆子,还有虱蛋!” 当地人叫虱子叫虱婆子。 谢芬用手捏了一只虱婆子放到谢花手心里,谢花看着黑黑的,比芝麻还小的虱婆子,头皮更加觉得一阵发痒发麻,怎么会长虱婆子,之前一直没有的。 用两手指头把虱婆子一刻,一声嘣响,虱婆子就被刻扁了,飙出一团血。 “二姐,你快帮我把虱婆子和虱蛋全部捉下来,以前都没有的。”那虱婆子繁殖得极快,要是不及时清理,到时候她头上的虱婆子估计自己用手随便摸摸就能捏几只下来。 村里有户人家,一家人都不爱干净,家里的女儿头上长了虱婆子也不理会,平常也不大洗头,虱婆子在头上越长越多,经常有虱婆子掉到衣服上,白色的虱蛋串在头上发,好不吓人。虱婆子直接咬破了头皮,引起头皮流脓发臭,最后没办法直接把头发给剃光了,在头发上抹了石灰粉才把虱婆子全部杀死,那女孩子留了一头的疤。好在后来头发留长了遮住了那些疤痕。 “肯定是桃花梨花她们两带来的,就她们睡过我们的床,以后再不要和她们睡了,老三你看看我头上有没有。”谢芬气愤的说。 谢花想想也只可能是桃花梨花传染给她们的,她在谢芬的头皮上也找到虱婆子,中招。 “老三,我们来捉虱婆子,你给我捉多少,我就给你捉多少,我们全部放到树桔叶上,到时候点数。”谢芬捡了两块干树叶,提议。 谢花风中凌乱了。 两人像老太太找针眼一样,在对方的头上一寸一寸的翻过去,只要发现什么虱婆子和虱蛋通通消灭。搞笑的是谢容也加入了这个队伍当中来了,三人排排坐的搭队捉虱婆子。 捉了三天这捉虱婆子,还找来菜籽打完油的渣用来洗了几次头,才算把三人头上的虱婆子全部灭亡。谢容还把床单和垫床的草全部换了。 王氏去了一次山里,回来后说过几天就要拔花生了。 花生还没拔之前村里新搬来了户曾姓人家,住在村子最南边。那里原来是村里李鳏夫的家,李鳏夫只有一个女儿嫁出去后就随夫家去了外地再没了音信,李鳏夫死后房子就归了他的侄子,侄子把这房子卖了。 新来的人家搬来之后把房子修葺了一翻,请了村里人一些人去喝酒,基本上都是村里家里日子过得较好的人家,王氏也被请去了,王氏去的时候还拎了一些鸡蛋和两斤米去贺迁了。 其实谢花很想去吃酒席的,先不说吃的好,另外也想见识下古代酒席上的菜色。王氏说只是吃个酒又不做人情,不能带小孩去。 村里人吃酒和做人情那是不一样,吃酒就是很普通的关系,做人情则是亲戚来往极密切的人家。 当天晚上天刚抹黑,家里就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年纪比王氏略小,不过气质完全不一样,手里端着一碗干红枣。 “谢嫂子,过来串串门,认个地,家里也没别的东西,拿碗红枣给你,怀着孩子吃点红枣补血气的。”女人说话声音温温和和的,听着挺悦耳的。 “妹子,你说你来坐坐还带啥东西,屋里坐,屋里坐。”一边接过碗一边氏迎着女人往堂屋坐。 女人身段婀娜,轻轻柔柔的坐了下来,“嫂子,人家都说你是好相处的,我家也是刚搬来,对村里一无所知,还望嫂子以后多提点提点。” 这妇人原来是新搬来的曾家娘子。 “多和村里人走动走动就熟起来了,孩他爹时常不在家,你得空就来我这坐坐,说说话也。” 大概第一次上门,两人也还没大熟悉起来,曾家娘子坐了不大会就拿着空碗告辞回去了。 不过打那以后,曾家娘子就成了谢花家的常客,经常带着针线活来找王氏,说说话,唠唠家常。曾家娘子给镇上的衣铺做绣活,荷包手帕这些都绣的,她绣的东西,针脚缜密,样式又好,绣什么都栩栩如生。 谢花看得心里真打小算盘,如果能把曾家娘子的手艺学到手,到时候她是不是可以凭着手艺赚钱了,就算以后嫁人了,也可以不用下地干农活了,说实话干农活真不是一般的累。 这古代手艺就是别人安家立身的本钱,一般是不会轻易传给别人的。 谢花开始狗腿了,只要曾家娘子一来她家,她立马就搬出凳子,倒上水,甜甜的叫上一句婶子,然后眼巴巴的在一旁瞧着,有时候还称赞几声真好看的话。 王氏笑骂她“你个鬼崽崽还知道个好丑啊。” 谢花说,“我当然知道了,婶子绣得多好看,像真的一样,娘绣的没有婶子好看,要是我会了多好啊。” 王氏用手指戳了下她,“屁点大,学什么绣花。” 曾家娘子抿着嘴笑了下,然后说“其实我是从五岁开始就拿针了,小花这个年纪可以学了,想学的话婶子可以先教你一些简单的。” 谢花眼睛一亮,“婶子你真好。” 曾家娘子又跟王氏说让谢容和谢芬一起学,王氏连连说好,说自己的针钱活差,正愁教孩子教不好。 因为要拔花生了,学绣花的事要等到收了花生后。 王氏种了五分地的花生,还有自家的油茶山也开了荒出来在树底下种了花生。油茶山有树,阳光直射少,所以油茶山里的花生结果少,熟的也稍晚。 早上一家人去把花生拔了下来,到中午的时候就找个树荫处把花生一颗一颗的摘下来。花生藤就地摊晒在地里。 五分地的花生并不太多,一家人三天就收完了。 收完了地里的,又去收油茶山里套种的花生。 油茶山的花生种的可不少,不过长得有点稀疏,花生藤还比较青,谢花就把叶子割下来喂大水牛。 油茶山的花生也用了三天收完了。 刚收完花生,谢家三姐妹便跟着曾家娘子一起学绣花了。 其实绣花是件很枯躁的事,谢家三姐妹倒也耐得住,谢花骨子里是个大人,谢容十三岁了在古代算是小大人了,必须要学这些东西,谢芬性子闷也坐得住。 不过让谢花郁闷的是,她好像在绣花上面完全没有天赋,学了好几天了,还经常扎到自己的手不说,绣出的东西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谢容的天赋也强不到哪里,打个鞋底使的力气活她还行,要绣个花鸟什么的,也是歪歪扭扭的,只谢芬倒是不错,学的有模有样,得了曾家娘子的夸奖。 谢花觉得自己就是绣个十年八载的也成不了绣娘了,这真是一个让人惆怅的觉悟,这意味着靠绣花这条路谋生无疑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第21章 蛔虫风波 花生就晒在屋前的垛子上,因为怕有小孩子来偷吃,谢花这几日又当起了守花生大使。不过利用职权之便,她悉悉索索的自己吃了不少花生下去,吃完的花生壳就扔到了臭水沟里毁尸灭迹,王氏和曾家娘子坐在堂屋里做针线。 可这生花生吃多了,肚子就闹腾了。谢花捂着肚子穿过堂屋到了茅房。手脚麻利的踩在了板子上。这个曾经极考验技术和心理的事儿,现在她已经驾轻就熟了,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习惯。 谢花原来蹲号有看书的习惯,慢慢的就养成了一蹲就是老半天的毛病,来这后,对不起,书是没有的,厕所是奇臭无比的,这个习惯就被这样不改而愈了。 肚子哗哗的响过之后,谢花想要擦屁屁,却觉得屁、眼有点胀,像是有东西一样的,她低头一看,顿时吓得差点脚从板子上滑了出去。 她的屁、股上吊着一根白花花的蛔虫,在来回荡悠,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是活的!神啊,救救我吧,谢花放声尖叫起来。 谢容谢芬王氏曾家娘子全部都跑到茅房门口,王氏一把掀开了茅房的帘子,“你鬼叫个什么?” “我屁、股上吊着一根虫。”谢花带着哭腔说。 谢容说“是活的,还卷来卷去的。” 谢花更是吓得脸无血色,冷汗直下。 “自己拿棍子夹出来就行了,鬼叫鬼叫的,还以为掉茅厕了。”王氏不以为然的说。 要是她自己敢,还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么?这真是一场恶梦重演。上辈子她也是拉了一根虫,那时候爷爷奶奶出去了,她就蹲了一天,一直蹲到老人家回来帮她把虫夹掉,那根蛔虫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在她脑海中晃荡,直到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娘,我不敢,我怕。” “活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偷花生吃,拉肚子拉不死你,要不你能长这馋虫?”王氏骂了几句后又让谢芬去拿了烧火的钳子过来。 王氏用钳子把那根蛔虫夹了出来,丢进了茅厕里。谢花只觉得屁 、眼一收,舒畅了。她娘简直是明察秋毫,一看就知道她是偷吃花生导致拉肚子的,她还毁尸灭变来着,合着王氏就是放羊吃草,随你吃。 谢花惴惴的走进去,她有点害怕王氏会收拾她,结果王氏没打她,不过却倒了半碗香油给她,这是新的惩罚?这会不会太高成本了?要知道这半碗香油可以做好几天的菜了。 “喝了它。”王氏森森的说。 谢花手一抖,碗都差点打翻,她很想问王氏是不是因为她偷吃花生想毒死她,“娘,喝香油干嘛?炒菜才放的。”你平时炒菜要这么舍得,想必我们姐妹都吃是红脸花色吧。 “喝了打你肚子里的虫的,你要不喝,到时候虫钻胆钻心可就别怪我这个做娘的。”王氏说。 谢容也说“老三,我们小时候都喝过香油打虫的。” 谢芬点头。 喝香油,呃,她虽然觉得平常肚里很缺油水,可这么一碗香油灌下去,好恐怖,为什么就没有宝塔糖,又甜又香的宝塔糖啊,为什么没有肠虫清? 谢花捏着鼻子闭着眼睛,自我催眠,我这是为了健康,为了健康,咕咚咕咚,她几大口把香油喝了进去,那种油腻感从胃里一直往上抽,她连忙捂住嘴,好想吐,另一只手去舀水喝。 “不能喝水,喝了水虫就打不死了,还得再喝。”王氏喝斥。 谢花蹲在水缸旁,手按着胃,过了大半天才把那种恶心呕吐的感觉勉强压了下去,嘴里散发着浓浓的香油味,她估计自己吐的口沫都可以用来炒菜了。 那一天谢花被禁止进食,到了晚上的时候,谢花肚子里个痛,绞着绞着痛。 谢容说肯定是要拉虫了,陪着她去了茅厕。 果然,谢花拉了很多蛔虫出来,她觉得自己还清醒着,简直就是奇迹。闹腾了一宿,肚子那种绞痛感才消失,她反反复复的跑了无数趟茅厕,香油真是个神奇又让她颤抖的东西。 早上,大概谢花惨白的小脸引起了王氏的怜爱吧,谢花被允许休息一天,放牛打猪草事宜由谢芬代劳。 谢花摸着肚子感觉好像柔软了很多了,不像之前那般硬了。 很长时间没下雨了,田埂上的稻草都晒干了。 自家还没去挑稻草,就有人先挑了。 谢波跑来说看到谢丽和李氏捆了王氏的稻草,这几天村里人是都往家里挑干稻草回家,但是一般来说都是自家捆自家的,这稻草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谁会去捆别人家的。 王氏去了趟田边,果然少了些稻草。 回到家里,王氏就火速吩咐谢家姐妹去挑草,王氏其实很想臭骂李氏一顿的,不过想着自己怀着身子,少惹些口舌,这才强捺住心头的怒火。 谢花挑不动草,向王氏请示了用大水牛驮,王氏同意了。 拿了绳子,牵着大水牛,谢容谢芬拿了两头尖的千担,三姐妹一起出发了。 到了田边,先把稻草一小堆一小堆的捆好,然后再码到牛身上,用绳子绑好,悠悠的赶着大水牛回去。 用了七天三姐妹才把所有的稻草搬回家,堆得屋垛子上满是稻草。稻草挑回来后还要找棵树堆好,不然占地方,下雨天也淋雨了,时间长了草就不能要了。 王氏正想请谢长民帮忙堆草,谢广赋提着两只猪草回来了,刚好曾家娘子也在谢家,王氏便给两人引见了下,因为谢广赋回来,曾家娘子也不好再坐下去,袅袅婷婷的起身告辞回家去了。 谢广赋一回来,堆草的事就好办了,屋垛子前正好有棵直树,谢广赋堆三孩子在下面递草,一下午就把所有的草都堆好了。 晚上躺床上,王氏便把自己想再买水田的想法和谢广赋说了,谢广赋问了王氏家里还有多少银两,王氏说还有二十两左右,这是两人攒了这么多年才攒下的家业。 “上好的水田要八两银子一亩,小容也不小了,马上就要到说亲的年纪,得给备着嫁妆钱。要是你这胎生的是个儿子,还得把这房子重新翻修,到时候也是要花钱的。”谢广赋说出自己的顾虑。 “水田买了放在那里,要是需钱用,再卖掉就可以了,咱们多种一年就能多收一年的粮食。” “上好的水田也不好买,田多了你也种不过来,佃给别人还招人说,好了,安歇吧。” 吹了灯,谢广赋的手开始在王氏身上摸索着。 当了几次爹了,谢广赋知道胎稳了,是可以行、房的。 “你轻点,别压着孩子了。”王氏柔声道。 “嗯,我会小心的。” 房里不久便有了喘息声和压抑的娇吟声。 第二日一大早,谢广赋就牵着大水牛去犁土去了,要种菜了。 曾家娘子去谢屠夫家买了点肉经过谢家,顺便进了屋和王氏说话,谢花当时正好洗了脸,见到曾家娘子叫了一声婶子,然后又帮王氏打了洗脸水。 曾家娘子羡慕的说“要是我有个这么大的姑娘多好啊,姑娘就是贴心,一直想要个姑娘,可生老二的时候亏了身子,大夫说是不能再受孕了,我心里头一直觉得遗憾。” 王氏笑道“你要喜欢,你就带回家去吧,这孩子闹心的很。” 曾家娘子轻挽了一下发丝,“你也就口讲,养这么大你舍得送人我不信,这孩子是个机灵的,嘴又甜,我可不敢占了去,不过你要肯我就认做干闺女,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王氏佯装掐了下她的胳膊,“这有什么不愿意,我巴不得有人代我好好管管她,你愿意挑这担子,我可是烧高香了。” 曾家娘子柔柔的笑起来“那嫂子,可就这么说定了,正好谢四哥也在家,把这事过了明路,我这就回家把这事说给我家那口子,他呀保管高兴。” 谢花有点懵,这是给她认干亲? 谢广赋犁土回来后,王氏把这事和他说了,谢广赋说认个干亲无妨的,他也听王氏说过曾家夫妇的为人,觉得还是值得相交的,是以对认干亲这事也是乐见其成的。。 谢花认干亲这事,很快就得到了落实。王氏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块青色的花布,又去割了两斤上好的五花肉,打了一壶酒,备上二十来鸡蛋做认干亲的礼。 第二天,王氏和谢广赋就拎着礼品,带着谢花去了曾家。 曾家一家都在。曾家娘子和她相公曾子文,大儿子曾交龙,小儿子曾交虎。 认亲礼倒也不复杂,谢花给曾家夫妇磕了头,敬了茶,改口叫了干爹干妈。至于曾家的两个儿子,就成了她的干哥哥了。 曾家娘子给谢花准备了一套簇新的衣服,棉的,粉色的,还有一双青色的新布鞋。谢花捧着新衣服和新鞋子,突然想落泪。 别说她没出息,她是真的没出息。她并不是觉得这衣服有多好,而是感觉忽然像被人重视起来,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第22章 半夜惊情 因为认了干亲,就是正经的亲戚,两家来往更加密切。 谢广赋把家里的土全部犁完后,便回县上了。 曾家娘子对谢花那是极疼,做了好吃的便叫谢花去吃。谢花觉得这个干娘认的真不错。 犁过土后,等着下场雨,王氏就准备点菜种了,可天却迟迟不下雨。 水渠里的水原来每天流不息,现在时常断水,导致有些水稻田出现断水的情况。这可是大事,这里属南方,主要粮食就是以大米为主,如果农田缺水水稻减产,这是根本性的打击。 水一下变得重要无比起来,僧多粥少,那些水田在水渠旁的倒还好,能灌上水,离得远些的就得守了,这守得晚上去守。 水渠里的水是从上面的天然水库里流下来,白天一般是离水库近的村子截流了,只有到了晚上别的村子人不放水了,水才能到前江村来。 家里只有一亩水田靠近水渠旁没干着外,其他的三亩水田水都已经贴底,马上就要干涸了。现在正是禾苗抽青的时候,相当天人正在发育身体的时期,何其重要。 王氏带着三姐妹天黑以后便去了水渠旁守水口子。 没有火把,火把要费油,一人手里头背了一捆了干稻草点燃了用来照明。 绕村的水渠边上早就蹲了来守水口的人,一个村的都熟人熟脸的,瞧见了都互相打招呼问一声来守水啊。 王氏把谢花安排在总水渠边上,然后谢容和谢芬各守一段到自家水田的分渠段,王氏则去查看水田的水口,预防你刚放满了水,别人就趁机放了你的水灌了他的田,偷水的事在村里可不少闹矛盾。 黑漆漆的水渠旁只有谢花一个人,而且这水渠旁边就是油茶山,黑幢幢的树影,在微弱的火光里显得特别的阴森,特别是有风吹来的时候,树影晃动,感觉有无数的阴影朝着谢花扑过来。她把燃着的稻草踩熄了,一方面是觉得这光特渗人,另一方面怕稻草不够用,回家的时候要是摔到哪个坑里就惨了,留着照路用。 守水并不是说只要你蹲在旁边就行了,一是要防止上面的人给你截流,如果发现水小了很多或者没有水了,就要去前面看是不是有人把水给拦了。二是要防止人家给你半路改水道,如果放了一晚上水流到别人家水田里去了,那才叫冤呢。 黑夜里,伴着谢花的有哗哗的流水声,还有各种不明动物的叫声,簌簌的风声,还有始终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的蚊子嗡嗡声,要是只叫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的攻击她,山里的蚊子个大,透过衣服也咬得着,她只好拿着稻草来回挥舞,如果这个时候她有一条尾巴其实很管用啊,可以甩蚊子,大水牛就是用尾巴甩蚊子的。 这个时候在家里到睡觉的点了,没人陪她说话,加上风吹得很舒服,如果不是蚊子时不时咬她让她保持清醒,她只怕早就坐着睡着了。 前方隐约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谢花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一开始她以为是别人来偷水的,结果不太像,因为脚步声走着走着往油茶山里去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隐约还有说话的声音,但是只有一两句便没了声响。谢花屏住呼吸,侧过耳朵仔细听,没听出什么,但她真的很确定有人进了油茶山,她记得有条水道就是穿过油茶山的。 难道有人要从油茶山的水道放水走?她悄悄的往油茶山里走去,这块油茶山别人是种过花生和豆子的,所以里面没有杂草和灌木丛。谢花的打算是如果发现有人从油茶山里放水走,她等那人走了后,就堵了水。 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要知道放水大家都可以放,如果让人发现了她也在放水,别人不走的话她也奈不何人家。 谢花走到油茶田的中心,就听到怪怪的声音,压抑的兴奋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 男人——想死我了。 女人——有那么想么?你家里头不有个随时让你上的么? 男人——那不一样,家花哪有野花香啊,再说了家里那个可没你这么荡,都湿成这样了。 女人——去你的,你才荡呢。 男人——我呀,就喜欢你这个荡劲,恨不得天天和你干这事。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女人刻意压制的尖叫声。 谢花听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撞着别人偷情野合来了!两人都刻意压着声音,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两人一边野合一边说着极其不堪入耳的野话,谢花摸摸自己的脸蛋都觉得有点发烫,妈呀,这也太刺激了,活春宫啊,虽然今晚不是月朗星稀,也眼睛在黑暗中呆久了,是可以勉强视物的,她就看着两人时而扶着树杆时而躺在树下散落的衣服上,什么老汉推车,老树盘根 ,观音坐莲,单脚挂肩各种方式齐上阵,谢花叹为观止,这两人也太能折腾了吧? 男人——爽吧?比你家口子强不少吧。 女人——我家那短命的,空有一把力气,却不会往这里使。 男人——你家那口子要知道我们私底下还这么往来,估计要气死的。 女人——这可怨不得我,这可是当初默许的。 两人折腾了好半天,在终于在男的一声低吼和女人颤抖的□□声中结束了。 谢花离他们只有两棵树的距离,怕他们清醒后发现。她猫着腰想走,才走了两步就踩到一根枯树,枯树发现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完了,这时候掉根针都能让人发现,还没别说这么响的声音。为什么她不早点走呢?好吧,她只是一不小心就把这出戏给看完了。 谢花拔腿就跑,撞破别人的好事,要是让人抓到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偷情是捅破天的事,让家族知道,是要沉塘的,谁也不敢冒这种风险。 谢花没有回头也知道他们追过来了,后面的脚步声跟催命符一样的,咚咚的直往她心坎上打。她没命的跑,可她人小腿短,很快就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还不敢吭声或者喊救命,她怕别人听出她的声音! 黑夜中又加上惊慌,谢花慌不择路了。她往水田跑,前江村属山地地形,水田不是平整分布的,而是有高有低,落差比梯田还大。 就在男人伸手就要抓住谢花的衣服时,谢花脚下突然一下踩空,人就从高高的田埂 上摔了下去。 男人想跳下去田埂时,突然隔了一根田埂上传来一声“谁啊?谁掉田埂下面了?”说着就往这边来了。 男人顾不得再抓谢花,转身跑了。 要不是看不清再加上路弯弯曲曲的不好走,她估计早就被那个男人抓住了。 谢花连忙猫着腰,走出水田,趴在另外一口水田的田埂下面。 询问的人上来举着稻草看了下,疑惑的嘀咕“刚才明明的人从这里摔下去了,怎么突然就没人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听错了?” 谢花大气没敢出,她也不敢让这人发现了她,要是这人发现了她,说出她摔到田里,到时候传到偷、情男人的耳朵里,那就惨了。直到那人离开,才吁出了一口长长的憋气,松懈下来的谢花只感觉自己的背部和屁 、股火辣辣的痛,肯定是摔下去的擦伤了,好在没伤筋动骨。 谢花不敢再回水渠旁守水了,她怕那两人在那里守株待兔。她只好趁着黑夜的笼罩,往自家水田走去。 她在水田旁找到了王氏。 王氏一看是她,就怒了,“你个死丫头,跑这里来做什么?你不守水水让别人拦走了,枯死这些禾,你吃个屁的饭,喝西北风去吧你,叫你做一点事都做不成,养你一点用都没有。” 谢花低下头,“娘,我怕。” “怕什么啊,怕鬼来吃你啊?怕就不用吃饭了吗?” 王氏的责骂声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让谢花觉得心里堵得慌,王氏一点也不担心她一个人在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花本来是来寻求庇护的,结果王氏根本没有留心她走路有点拐,也没有发现她的衣服是又湿又脏的,就劈头盖脸的一顿漫骂。 吹过来的风让谢花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这种日子似乎还有很长很长。她像无数的小孩子一样,企盼着她可以快快的成长。不用仰仗他人鼻息,不用活在稍有不慎就被责骂责打的阴影中。她想有一个慈祥的母亲,能够在她受到惊吓,受到伤害时可以给她保护,给她温呵的劝慰,她给温暖的怀抱。她想有一个关爱她的母亲,能够在天冷时叮咛她加衣,会把好吃的夹给她,会细心的给她梳头发。 原来 对别人唾手可得的母爱,在她这里却是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也许王氏也并不是不把她当女儿看,只是她的生命里女儿是一种沉重的枷锁。枷锁会让她喘不上气,得不到心灵上的释放。儿子才是解开枷锁的钥匙吧,谢花如是想,在黑夜中缓缓露出一个极其讥讽的笑容。 第23章 跟踪者 谢花睡了一个觉起来,背部和屁、股稍有动作就感觉像了皮一样,绷得紧痛。她用手摸了下,伤口一片灼烫。 她想假装没受伤,可是很难办到,只得微微弯着腰,一拐一拐的走出房间。 谢容首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谢花轻描淡写的说没事,身体睡觉睡麻了。 谢容本来是要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的,她之前翻了要洗的衣服,谢花的衣服上全是泥巴,昨晚是肯定是摔着了。 她放下木盆,直接掀开谢花的衣服,看到了谢花背上大半个背部都被是刮痕。 “娘,你来看,老三昨晚摔伤了。”谢容大声叫王氏。 谢花本不想把说她受伤的事说出来,被王氏责骂了那一番,她心里有怨恨。 王氏过来看了下背部,又拉下了她的裤子,看到屁 、股上也是擦伤了一大片,“鬼崽崽,让你守个水,你也能整出这么大块的伤来,你是怎么摔的?昨晚怎么不说?” 说什么?还没说你就给我定了罪,我还能说什么?谢花暗忖。 “是昨晚有两人进了油茶山,我怕他们从油茶山放水走,我就偷偷的跟了上去,我看到他们在那里脱衣服,还抱在一起......” 谢花还没说完,王氏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小声狠厉的咒骂,“天打雷劈的,居然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真是贱到家了。”把谢花拉到一边,低声问“你认出他们没有?他们有没有认出你?他们发现你了?” 谢花摇摇头,“太黑了,我没认出他们来。他们发现我了,我就跑,他们在后面追我,后来我摔下田埂,正好下面田埂有个人发现我摔下去就出声了,追我的人被吓走了。我怕,我就去找娘了。” 不过那对野对鸳鸯肯定知道了撞破他们好事的是个小女孩。 王氏把谢容和谢芬叫过来,严禁两姐妹说出谢花昨晚摔伤的事。王氏倒出香油把谢花扒了个精光,在她的伤口处抹上香油,用力的来回按,痛得谢花直喊痛,脸皱成了一团。 “活该,谁让你去瞧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怕污了眼睛长针粒。” 王氏让谢花在屋里好生呆着,不能随便出去。谢芬去放牛了。 满身香油味的谢芬等油差不多干了才把衣服穿上,这万能的香油,能打虫还能治跌打损伤。 曾家娘子来串门的时候,王氏把谢花发现奸/情的事偷偷的和她嘀咕了,吴氏来唠家常的时候,王氏又把这事和吴氏嘀咕了,谢花黑线。 八卦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吧。 只是吴氏听完的反应让谢花颇为感兴趣,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几次张嘴欲言又把话咽了下去,后来说了句意有所指的话,“反正那偷/人的总有一天是藏不住的,要是那有了种的,长大了像谁自然就知道了。” 张氏上门来了,最近她是许久没上门了,可能是因为吃了王氏的背后又说了王氏,她自己也没啥脸面吧。 一进门她就扬起笑脸,“哎哟,小花我来你家借铁钳子用一下,我家的铁钳子断了。今早咋没去放牛啊?” 谢花正想着怎么回答才妥贴,王氏从屋里钻出来,接过话,“曾家娘子针线活儿好,认了老三做干女儿这事你也知道的,她把自己的手艺传给谢花,就让谢花跟着学,我是想要是能学得了她干娘的针线活儿,也可以去镇上的衣铺里揽些活儿做,赚几个小钱,这不把放牛的事交给谢芬去了。” “哟,那小花可得好好学,以后学出手艺了你娘就有指望了。”张氏说。 趁着张氏说话的空档,王氏从伙房拿了铁钳子出来“就怕指望不了。” “我看小花是个好的,对了,你家那几亩水田放上水没有,这天也不怎么的,就不下雨了。” “昨晚我带着三个小的,去守了一晚上的水。” “小花这么小你也敢单独让她一个守水口子啊?” “还单独呢,跟在我屁/股后面守稻田的水,都喊怕。二嫂你昨晚去守水了么?” “去了,还没放满,这不今晚还得再去,我先走了,菜等着下锅呢。”张氏眼睛在谢花身上几下转了几圈后,拿着铁钳子慢慢的转身走了。 王氏看着张氏的背影发了好一会愣。 谢花在家窝了三天,伤全部结痂,走路正常了。 一大早,谢花正要出去放牛,吴氏跑来说,要借谢花用,王氏云里雾里的。 吴氏说谢长民又编了不少篾器,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想去卖,让谢花帮着吆喝,并且保证一定不让谢花再丢 了。 谢花有点不大想去,毕竟被掳走的事才过去没多久,不过王氏大手一挥同意了,她不得不跟着吴氏走了。 谢波耸头耷脑的跟在后面,自打米糖事件,他这段时间都不敢出现在谢花面前。不过今天他抵挡不住赶集的诱惑,又跟来了,闷不吭声的。 谢花觉得好笑,问他“你去干什么?你又不会喊。” 谢波有点胆怯还是大声的说“我可学的。” “你学的会吗?” “学的会。你怎么喊我就怎么喊。” 到底是小孩子,很快就抛下了之前的种种担忧,兴奋劲儿又恢复过来了,一路上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了。 到了集上,依然是没挑着好位置,只能稍偏的地方摆了摊。 上次的经历太过刻骨,谢花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愣了好半天才慢慢的缓过神来。 谢长民把东西放置好,谢花想早点把东西卖出去,扯开嗓子就喊“快来看,便宜实用的篾器了,来来来,看看这个篮子,提得起猪扛得起羊,结实耐用......” 熙熙嚷嚷的集市里谢花这几嗓子吼下去,果然招来不少人来观望,谢花继续不遗余力的推荐着各种篾器,各种篾器的价格谢长民在来的路上就告诉她了,谢长民的篾器织得结实,编篾器的竹子全部是种在自家山上的,除了费点时间也没啥成本费,再者他也不是专门以织篾器为生,所以卖得比别家的都便宜。 没多会就卖出十多个篾器,等衙差收了摊位费走了后,谢长民去买了六个包子回来,一人两个,谢花一口咬下去,发现是肉包子,谢波不满了,因为他的包子是菜包子,嚷着他爹偏心,谢长民瞪他一眼,“要不是你小姑,这篾器卖得掉几个,嚷什么嚷,再嚷一个都不给吃。” 谢波嘴巴一扁,觉得万分委屈又不敢当着谢长民那张拉长的雷公脸哭。 谢花拿出来一个肉包子和谢波换了一个菜包子,谢波这才高兴的在一旁啃包子去了。 谢花一边啃着包子,一边乱瞟着集市,瞟着瞟着,她发现前面的茶摊上有个客人似乎总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瞧。也许是她多心了,集市这么大,他只是刚好望向这边呢? 谢花收回目光,快速的吃掉包子,又忙着吆喝起来卖篾器,喊累了,谢波就喊,不过他喊得结结巴巴的,引来了旁边的摊位主都发笑。 到集市快结束的时候,篾器也卖完了。嗓子都快冒烟了,谢花抱着装水的竹筒咕咚咕咚的连喝了好几大口。 谢长民捂着装铜板的口袋,心里乐呵的想,带谢花来真是带对了。 回家之前,谢长民决定还是先去买些米,这段时间久不下雨,他担心下一季的稻草减产,导致价格上涨,反正家里总归是要买米的,不如先买些放着,以防万一。 到了米铺前,谢花没进去,她坐在米铺旁的石阶上,百无聊赖的用草鞋搓石板,怎么是她眼花么?她看到之前坐茶摊前那个人探头探脑的往她这边偷瞄。是跟踪? 出了集市以后,就是回家的小道,一路上人也不少,都是从集市里出来赶着各个村子的。谢花磨磨蹭蹭的走,一拨一拨的人越过他们,那人见人少了,不好混弄,便偷偷的藏在树后。 谢花说要坐着休息会,走累了。 谢长民便把扁担放下来,三人坐在扁担上,谢花便低声对谢长民说了几句话,谢长民站起来大声说“我去林子里方便下,你们两个不要乱跑。” 没过一会,就听见哎哟的一声,趴树后的家伙被谢长民反剪双手押着出来了。看上去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嘴角长了一圈细细的绒毛,身上穿了一套青布衣服。 “你们抓我干什么?快放开我。” “抓你干什么?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跟我们一路了,是想干什么?想打劫还是干什么?” “我没想抢劫,我也没想干什么?你快松手,痛,痛。” “那你躲在树后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真没干啥,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走路还犯法不成?”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扭断你的胳膊。” 谢长民说着真用了下力,那家伙就大叫起来“我说,我说还不成么?你先松开我行么?这样很痛。” 谢长民不放心,“说了才放,你要怕痛就快点说。” “我是来找那小姑娘的。” 找我?谢花有点迷糊,“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不是我要找你,是我们少爷要找你。” “你们少爷是谁?”这年头不是谁都能当少爷的,那至少也是有钱人家或者书香人家的公子才能当少爷吧,她可不记得她认识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除了那个所谓的杜云实。 “我们少爷姓杜,小姑娘你肯定还记得。” 谢花就纳密了,杜云实派小厮来集市打探她干嘛?不会是觉得不安心,想杀人灭口吧?想到这里她浑身 哆了一下。 “大哥,我跟他到旁边说几句话。”谢花对谢长民说。 谢长民虽有疑惑,但还是松开了手。 谢花把那家伙拉扯到一旁,“你们少爷找我干什么?” “这个我哪知道,少爷的事我这个做下人的哪能过问。”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打量谢花,他也不知道少爷要他打探这个穿着草鞋补丁衣的丑丫头干什么。 “那你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我很讨厌他派人来找我,让他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答应他的事,我会做到!还有你马上消失,不然我就叫大哥拆了你的骨头!”谢花恶狠狠的警告完后甩头就走。 青衣小厮不禁揣测,小姑娘和少爷到底约定了什么? 第24章 累得死 谢花仔细想了想,觉得杜云实想杀人灭口应该不大会,但真实意图她猜不出来,或者只是为了监视她,警告她? 谢长民问她怎么会认识那个什么少爷的,在谢长民的意识里,那些少爷小姐的存在都是高不可攀的。 谢花随口胡谄,是她失踪那天在集市看见了那个少爷在墙角撒尿,那个少爷面薄,怕她说出去,所以才派人来让她不能说出去的。(其实你说反了吧?) 吴氏看到谢长民把篾器卖得一个不剩,喜笑颜开的,跟谢花说晌饭在她家吃,谢花应了,至少会吃到点好菜吧,不说肉,鸡蛋是有的。 “小花真是个厉害的,那小嘴可会喊了,集市上的篾器就属我的篾器卖得最快,带小花可算带对了。”谢长民对着吴氏夸奖谢花。 吴氏也笑道,“也不知道像了谁,四娘还说愿意用小花跟我们换小三呢,要真换了,我们可就捡着宝了,你说呢?” “你知道四娘这胎生的是男还是女啊?” 晌饭吴氏煨了鸡蛋,不过吃的米是糙米,噎脖子。这对吴氏一家来说已经难得的吃一顿干饭了,大部分时间煮稀饭吃,稀饭里还要放几个红薯或者芋头。 这里家家户户都挖了窖,红薯芋头一年四季几乎都能吃到。 过了几天,王氏托了带了口信给谢花二姨王素娥,让王素娥陪她去一趟雷公山寺庙。王素娥接到口信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赶来了,这次她没带桃花两姐妹来。 五十里路有点远,王氏又特地花钱叫了一辆牛车,带着香烛纸钱去了。 当天傍晚王氏才回来,虽然满身疲惫,但是一脸喜色,还带了一包求子茶汤回来,当晚王氏就泡了一碗,黑乎乎的,谢花不禁担心的问能不能吃,王氏打了下她说,“这可是菩萨面前的香火灰配药,菩萨都能吃的,不许瞎说。” 谢花觉得王氏其实挺二。 翌日,吴氏和曾家娘子来串门时,问及求子的情况。 王氏说,添了一两银子的香火钱,许了个愿。其实王氏没把话说全,当时她是请了寺里的高僧看过,那高僧说是个男娃,这话她之所以没说,也是担心把话说满了,到时候又生女娃出来,她没脸面。 吴氏和曾家娘子说,捐一两银子的香火钱那可是大手笔,菩萨定然要给送个男娃来的,王氏笑着说但愿如此。 日子一天天的滑过去,王氏的肚子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 天下过一场雨后,王氏便带着三姐妹把谢广赋之前犁好的土点上菜种。 水田里的水稻又金黄一片了,又到了收割水稻的时节了,村里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虽然中间出现过旱情,不过好在前江村离水库不远,水田的灌溉情况还算是过得去,加上后来下了雨也缓解过来了。比起有些村庄,前江村算是幸运的,是以村里人收割稻子时都还是挺满足的。 谢长民后来又去卖了两次篾器,不过谢花怎么说都不去,任凭王氏骂她甚至追着她打,她都只是摇头说不去,谢长民没办法,只好自己带着谢波去了,卖得出的篾器少了不少,谢长民除了叹气也无可奈何。 收水稻的时候,干爹曾子文带着两个儿子都来给谢花家帮忙,他们刚搬来,还没买着合适的水田,不用忙田里的事。曾子文是个砖匠,就是砌房子的,刚来这里也没几个知道是他个砖匠,也没揽到什么活,过得比较闲。 因为接下来就是冬季,不用再插秧,收割前,田里的水都放掉了,稻田是干的,不用担心蚂蟥。 谢长民家的一亩水稻收完后也来给谢花家帮忙,人多收割稻子快的,三天就把所有的稻子都收完了。 稻子收回来以后,就忙着晒谷子,进入十月日头越来越短,谷子不赶紧晒,碰上下雨天就发芽了。 刚好把所有的谷子都收进柜子后,天就哗哗的下起大雨来了。还有些收稻子收得不及时,只能把谷子摊在木板上,架起来在下面用火烤。 这雨一下就是下了三天。之前点的菜种倒是被这场雨浇出芽来了。 菜苗长到手掌长的时候,一家人又忙着把菜苗全部移栽到别的土里。种的菜苗主要就是白菘和萝卜。 大概撒的种子有些多,菜苗生得过密,王氏选了好多嫩苗出来炒了吃。 十一月初,每天早上起来都是雾蒙蒙的,天气变得骤冷起来,放牛对谢花来说有点严酷了,穿布鞋吧打湿了,穿草鞋吧冷,如果有双雨靴多好啊。 山上的草都渐渐的枯萎了,牛牵到山上越来越难吃饱了,谢花不得不另外割草喂牛。 谢花吃力的提着一篮子草,穿着草鞋的一双小脚冻得红通通的,薄薄的单衣挡不住身上的寒风,瑟瑟发抖的牵着牛回家。 刚好曾家娘子也在,看到谢花孱弱的样子,不禁有些埋怨王氏,“嫂子,现在山上的草都枯了,你让小花大清早的一个人去放牛,露水重穿草鞋孩子都冷成那样了,再说了,她就穿那么一件单衣,你也不会让她加衣么?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王氏脸色有些不自然,有些不喜曾家娘子的话,好像她这个亲娘还没她这个干娘疼女儿似的,“没什么草吃,牛总要牵出去放放风。再者穿衣服,她都多大的人了,冷了自己不会穿么?没得惯了她。” 曾家娘子说,“吃过早饭再去放牛,露水也散了,也冻不着孩子,嫂子你说呢?” “行,依你,不然还说我虐待你干女儿呢。” 曾家娘子抿着嘴笑起来。 放牛时间由早晚变成早饭到晌饭这段时间,谢花好过多了,可以穿上暖乎的布鞋。现在水田里的水稻都收完了,牛随便放,也不用担心啃了别人家的庄稼。谢花一般就找些枯草或者枯枝,找个田垛子生一堆火,暖暖的,有时候还会从家里的地窖摸一个红薯出来,烤着吃,有时候她也会在家里抓一点谷子,烤火的时候丢在火里,没多会就能烧出小粒小粒的米花,吃起来很香。 离打霜的日子近了,家里的红薯可以挖了。红薯是家里重要的作物,红薯要赶在打霜前挖回家,被霜打过的红薯不耐放。 挖红薯之前要把红薯藤先割了,这样挖的时候才不会挡住视线挖破红薯。红薯藤全部扎好挑回家挂在屋檐下晾着,冬天的时候用来喂猪喂牛。 谢容和王氏挖红薯,谢花和谢芬用手抡红薯沾的泥巴,王氏把红薯和花套种的,这样相当同一块田里种两种作物,另外她还单独种了三分地的红薯,这样算起来,种的红薯就比较多,挖红薯还好,挑回家才是个大事,一家子女流之辈,挑红薯也不容易,好在还有大水牛可以帮着驮。 一家人挖了七八天才把所有的红薯挖回家。家里堂屋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薯,把挖破的小个的挑出来,大个的整齐的,全部堆到地窖里去了。 刚把红薯收完了,谢广赋回来了,这次他回来主要是回来犁田的。犁田是用来种芸薹,所谓的芸薹其实就是油菜。(为了方便起见,下文就全部用油菜代替了。) 油菜苗王氏早就发好了,已经长到二寸来长了。 谢广赋这次在家呆的时候有点长,这是年前最后一次捎假了。犁完所有的田,又把家里的牛肥猪肥全部出了,总共去了七天,这才赶着回县上去了。 种油菜的之前,先要在田里勾出一条条的龚子出来,用千担扎一个洞放一根油菜苗,再撒上一把灶灰,就行了。事不复杂,可架不住田多,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月,才把油菜种完。 种完油菜苗后,就不下雨了,油菜苗都蔫耷耷的垂在田里,还有些叶子都黄了掉了。一家人又从水塘里挑水一棵一棵的浇水。 谢花累得真想喊操。 浇完水了吧,谢花以为可以休息了,结果村里开始放山了,放山就是集体砍柴。前江村山多,除了油茶山各家各户还分到了林山,林山里主要就是用来长木材的,每年放一次山,主要就是让各家各户去砍林山里的灌木,还有大树上的一些分枝。 什么蕨叶,树叶,干柴,枯枝,灌木通通带回家,谢花天天就拿个镰刀在山上割蕨,扒树叶,手都起了几个泡。院子里堆满了柴火,大水牛又发挥了重要的搬运作用,谢花不得由衷的感叹,大水牛啊,你真是居功至伟啊。 终于可以歇下来了,谢花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觉得心酸死了。当农民真不是一般的辛苦,一年四季没停没歇的干活,到头来还是最穷的阶层,真是让人情以何堪。 天气越来越冷,谢花穿上了薄棉衣。让她感叹的是,她有棉衣可以穿,村里有很多其他人家的孩子,还是穿着单衣草鞋,年纪小些的,冻得随时流着长长的青鼻涕,其实她过得也还不算太坏,幸福感大概都是对比出来的吧。 第25章 过年 进入十二月,天越来越冷,到处一片萧条枯黄的景象。 除了每天牵牛出去遛达一圈,也没什么事可做了。天天围在灶旁,只有灶边是最暖和的。 离过年不远了,家里开始准备各种吃食。 大清早的王氏就起来煮了一大锅红薯,红薯煮熟后,切成块,找来了一块干净的板子摊在上面,用勾子勾住板子的四个角,悬在灶上,过得几天就慢慢的熏成干的了。 又让谢容谢芬去地里拔了好多萝卜回来,切成条状,放在外面晒着做干萝卜。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十五了,王氏找来了谢花干爹曾子文和谢长民,磨刀霍霍的杀过年猪。 在院子里架起了大铁锅子,垒了个临时的大灶,火烧得旺旺的,等到水快烧开的时候,谢长民和曾子文就把猪的四脚捆好,然后甩上了案板,猪大概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嗷嗷的尖叫,凄凉无比,谢花把耳朵捂起来,她并不是觉得猪可怜,而是觉得刺耳。 她不会同情一只猪,猪长肥了被杀了吃就是它来到人间的使命。或者说她也没有同情的资格,她觉得自己也和案板上的猪差不多,别人举着刀掌握她的生杀大权。 曾子文按住猪,谢长民一刀捅进了猪的颈部,干脆利落,血飙了出来,王氏连忙拿木桶接住了猪血。 猪临死前还拼命的蹬腿,垂死挣扎。 烧开的水倒进大盆里,把猪丢进去烫了几个圈又抬出来刮毛,刮完毛,原来浑身脏脏的猪变得白生生的。 最后就是开堂剖腹了,呃,谢花走开了,有点刺激。 猪粪把整个院子弄得臭气熏天的,大家也不以为然,一头大肥猪摆那里谁还会注意那几块猪粪。 猪肉被砍成一条一条的,留了些现吃的,其他的王氏全部用盐腌起来做腊肉。猪肠,猪心,猪肝也都腌了,只有猪肚王氏打算留着自己吃,对胎儿好。 当天叫来了谢长民一家,曾子文一家,三家人坐了两大桌,炖了萝卜排骨,红烧肉,肉炒萝卜丝,每样菜都是用大瓦钵盛的,份量十足,吃的大家嘴巴滴油。谢花也觉得过瘾,几乎是来这里吃肉吃得敞开肚皮的一次。 吃过饭,王氏又给曾家和谢长民家各提了一条肉,又吩咐谢容谢芬给娘家送了两只猪脚,两条肉。 所有的肉腌了一天一夜,进了盐分后,王氏就全部挂在灶上面熏着,之前的红薯干早就干了,收起来了。 杀猪后还有些猪肚和猪脚没熏,王氏另外还留了两条新鲜肉,反正冬天气温低,一时半会不会坏。王氏每餐都会做点带肉的菜,伙食得到改善的谢花,摸着自己的小脸都觉得有肉多了。 谢容每天被拘着跟曾家娘子学做针线,过了年她就十四了,到了说嫁的年纪了。谢芬也跟着曾家娘子学钱线,她是兴趣所在,无事的谢花多么希望能有本书打发时间,可书哪是她能想得起的,再者有了书她也不敢看,没学一个大字会看书,还不让王氏直接骂她妖怪附身了。谢花便找来了木头,每天没事就拿刀削木头刻麻将,她没想过自己能刻一副完整的麻将,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腊月二十四祭了灶王爷,离年越来越近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晚上的时候,谢广赋一身风雪的回来了,还带了过年的糖和瓜子。 腊月二十九,吃了枮 板肉,三十吃了团圆饭后,谢广赋给三姐妹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谢花打开一看,里面两个铜板。随后王氏又说她人小,不用花钱,又把两个铜板收了回去。本来她还觉得两文钱聊胜于无,谁知道王氏连两文钱也不放过,美名其曰是给她收着。 这边过年有个习俗,新年的第一餐饭要在没天亮前就吃,吃天光饭,吃天光饭还不能有人闯,有外人闯了天光饭,那一年家里都会不顺,轻则破财,重则死人。 谢容早就起来帮着王氏烧饭了,吃天光饭的时候,外面一团漆黑。新年的第一顿饭那是前所未有的丰盛,有鸡有鱼腊肉腊猪肠,还有其他的素菜,一共整了八个菜,满满的一桌子。 王氏的肚子可以说用巨大来形容,离落月只有二十来天了。吃过饭王氏就撑着腰回房间休息去了,三姐妹把饭菜收拾好,碗洗掉,把初一待客的吃食全部准备好,便坐在灶旁缠着谢广赋讲故事。 待到天刚微亮的时候,谢广赋就把堂屋的大门打开。 整个村里都没人放鞭炮,炮要花钱,而且还不便宜,都是农家人图个实在,不过有那调皮的小孩子拿着自己的锅敲得嘭嘭响。 等天天色亮起来,便见村里开始有人出来拜年,来谢花家最早拜年的是谢波三兄弟,一进屋就喊“给四爷爷四奶奶拜年了,给姑姑拜年。” 王氏连忙拿碗出来倒上糖水,给三兄弟一人抓了一把花生瓜子还有一个熟鸡蛋放进他们的衣服口袋里。 三兄弟喝了糖水后就高兴的去别家拜年去了。陆陆续续的来了些村里人拜年的,一般来小孩子的话,王氏就一人抓一把瓜子和花生,碰到关系好的人家小孩子再给一个鸡蛋。来的是大人就把瓜子花生摆上桌,一般来说大人也不会抓着往口袋里塞,手上抓点吃着吃着就走了。 王氏把去各家拜年的东西准备好,第一家去的是曾家,谢广赋带着谢花去的,提了一条腊肉,一些鸡蛋,还有两斤酒一包糖。 拜了年,干娘拿出一套新衣服给谢花,绿碎花的,谢花摸着新衣服眼泪都差点掉下来,王氏没有家里的孩子准备新衣服,只给未出生的宝宝做了很多衣服。 曾家小儿子曾交虎嘲着谢花做了个鬼脸,“羞羞哦,掉豆豆。” 曾家两个儿子都穿上了新衣服,整整齐齐的。 “哥哥,我没有掉豆豆,我是太高兴了。”谢花转过身擦了下眼睛,笑起来。 曾家娘子摸摸谢花的头,没言语。 回到家,谢容和谢芬看到谢花手里的新衣服都羡慕的很,拿着衣服翻来翻去的看。王氏说,“倒是亏得你干娘对你这么好,又给你做衣服,也是把你当亲闺女来疼了,你以后可别黄了眼。” 虽然和谢广财闹得很僵,两家这半年来都没走动过,见了面也是互不搭理,不过王氏和谢广赋还是决定去给兄长拜年,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 谢广赋有三个哥哥,大哥已经过世,孩子也都已经成家了,现在长嫂唐氏跟着小儿子过。各家备的礼都是一样的,一条肉,一斤酒,过年杀的猪也有一百多斤,王氏可是一斤都没卖的,过年正好用来走亲戚。 谢容留在这里照顾王氏顺便招呼来拜年的客人,谢芬和谢花跟着谢广赋去拜年,先去的大娘家,大娘家见到谢广赋领着孩子来拜年神情有点冷淡。 谢长民当年娶亲后就被分出来干过,日子苦得连粥都没得喝,唐氏不但没搭把手,反而经常对吴氏各种责备,说她没本事吃不起饭就去外面要饭好了。谢长民和吴氏对伸出援助之手的王氏自然心存感谢,亲近来往,和唐氏的关系那是越走越远,唐氏心生不满,认为是谢广赋两口子在挑拨她和谢长民之间的关系。 谢广赋对唐氏的冷淡早就习惯了,放下东西喝过水就走了。 随后去了二伯谢广武家,张氏倒是笑呵呵的接过提来的东西,拿出吃食给两姐妹吃,倒了糖水。 谢广赋和谢广武兄弟两人许久没见面,能聊的事还挺多,张氏烫了点酒,又拿出切好的腊猪心和血粑出来,让两人佐酒。 到谢广财家的时候,谢广财带孩子出去拜年了不在家,李氏接过东西说,“哟,四弟,你咋个还记得三哥三嫂,我还以为你都不会来踏脚呢,四弟妹快生了吧,可得小心点,别摔了啊,那就遭殃了。” 真是个傻x。 谢广赋脸黑得跟锅炭一样,直接转身就走出去了,连水都没喝一口。 走是对的,如果再不走,天知道李氏那张嘴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大过年的不是故意找晦气么?任谁听了都会不高兴吧。 王氏见谢广赋一脸不快的回来,忙问是怎么回事,谢广赋就把李氏说的话说了一遍,气得王氏直跺脚,嚷着要去她家门上泼大粪,又说浪费那条腊肉和那斤酒,拿去随便送个人,别人还知道感恩,喂了狗还知道摇下尾巴,没见过这么心肠歹毒的人。 王氏不可能正月初一去别人家门前泼大粪,除非那是不共戴天之仇。王氏也知道李氏是不想见到她生儿子。她只暗自希望肚里的孩子真像求的那样是男娃,到时候看李氏还有资格在她面前 蹦达。 谢花也打心眼里希望王氏生的是个男孩,即使她再不情愿,她也明白这种事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就是她们姐妹说亲,没个兄弟亲事上也不好说,要不嫁了去婆家也要受气,家有兄弟,对出嫁女来说,那就是撑腰杆的。 第26章 王氏生子 大年初二走娘家,王氏临盆在即,谢广赋便带了谢芬谢花去丈母娘家。 王家庄倒也不远,只有五里地。 王氏打点去娘家拜年的东西,是半担谷子,一只杀好砍成两半的鸡,几条腊肉,还有花生豆子,两斤酒,还给两位老人一人做了一双鞋,用箩筐装了一担,上面还贴了红纸,图个吉利喜庆。 路有些泥泞布鞋透了水,寒的脚尖都麻了,谢花恨不得坐到谢广赋的箩筐里,让他挑着走。 到了王家庄,老远就看到痞货舅舅王来福站在村口搓手跺脚的,一看到谢广赋,王来福就赶忙上前接过谢广赋手里头的担子,“大姐夫,等你们老半天了,我姐身子还好吧。” “还好。二妹四妹五妹他们来了没?” “都赶早的就来了。” “倒是我这个最近的来得最晚了。” 王家庄村看上去比前江村那是要穷,好多人住的都是茅房子,谢花不禁担心要是风大点半夜会不会突然掀了屋顶。 王氏娘家住在村子的最中间,一路走过来都知道这是谁家女婿来了,顺便也要对比下拜年的东西丰不丰盛,这些都是茶余饭后的家常闲话,有那直爽的便对王来福说,“来福啊,你家大姐夫挑箩派担的,真是舍得啊。” 谢广赋还能低调的说,“也没几个钱的东西。” 王来福被捧,眉飞色舞的说,“那可不,我大姐夫可是在县上当帐房先生,自然是舍得的。” 到了王家的路口,就看到路口旁站了大人小孩子一堆,都是王氏的妹妹妹夫以及外甥外甥女,谢花也是头大,她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只认得二姨以及桃花姐妹。 谢花决定看谢芬行事,结果谢芬低着头,捏着衣角不做声。 没辙了,她也只好装害羞,也低着头,闷头闷脑的跟着进去了。 进了屋,谢花才知道,原来这外婆和外公已经分居多年了,两人把屋子分成了两半,外公住堂屋后堂,外婆则住旁边的厢房。 看着面部表情相当严肃的外婆,这是个倔强要强的老太太,要知道在这种以夫为天的社会里,大部分女人都是依附于男人而存活,她倒是个有勇气的。 外公倒是一脸和气,还拿了烤好的红薯给小孩子们吃。 谢广赋把挑来的东西分成了三份,两个老人一人一份还有王来福也分也一份。 谢花向谢芬打听两位为什么不住一起,经过打听,才知道外公是艄公,靠摆渡为生,一年也能赚几个钱,不过他年轻那会在外面养了个女人,钱全部进了那个女人的口袋,外婆知道了这事后,就和外公闹和离,孩子太多,加上家人劝阻,和离没成,不过却私下分居了,而外公养的女人居然跑了,外公来了个人财两空,备受外婆冷讥热讽的。 大人在一起聊家常里短的,农耕生产,小男孩子就在一旁打打闹闹,摔泥巴,扔石子的。 桃花两姐妹看到谢家两姐妹,直接用鼻子哼了一声便不搭理了,谢花也不想和她们呆一块,想到让她们捉了多少天的虱婆子,谢花就觉得远离她们比较安全。 谢芬带着谢花去了坝上,坐在坝基上看着江水东流,旁边有棵桃树,三三两两的开了些桃花,粉色的桃花摇曳在风中,远处的喧嚣声传来,竟让这里显得更加的宁静,谢花突然想到了那个在山林里的夜晚,也很寂静。 吃过晌饭后,就各回各家了。拜年提了东西一般是要回礼,来的时候满满的一担,回去的时候箩筐底下就放了十个鸡蛋。 大年初四,张氏抢客请吃饭,这边的习俗是小辈给长辈拜年,长辈要抢客吃饭,谢花一家去吃了饭。至少李氏和唐氏一直到年过完,也没表示。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 正月十八的下午,王氏阵痛起来。 谢广赋早就回了县上,不过好在曾家娘子和吴氏在,两人帮忙着张罗,叫了牛婆子接生,又帮忙烧了热水,准备好剪刀,干净的布巾等一应东西,两人都是有经验的,做起来不慌不忙的。 产房里不断的传来王氏的□□声,时高时低的,谢花在外面直让那叫声一下带上天一下坠入渊的,这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打转。 王氏的喊痛声持续到了半夜,孩子还没下地,烧开的水一锅一锅的往产房里提,再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守在门外的三姐妹看到血水,都吓得面色发白。 谢容跑到神龛前,不停的说,“祖宗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娘平安,不能有事。” 王氏的声音渐渐小了,估计已经是脱力了,牛婆子不停的催促着用力。 牛婆子突然惊叫,“不好,孩子的脚先出来了,胎位不正。” 吴氏拉开房门,急急的说“谢容,你快去让你大哥请王大夫来,你娘怕是不好了。” 谢容脚一软,跌跌撞撞跑去找谢长民。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从产房里冲出来,冲得谢花头晕,谢芬已经害怕得哭起来,她也是六神无主,她不是学医的,面对这种情况,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束手无策的傻站着。 牛婆子在里面喊,“四娘,你可千万别睡啊,你要睡了这孩子可就出不来啊,这可是个带把的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句带把的刺激了王氏,王氏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过后。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带把的,是个带把的。”就听到产房里牛婆子激动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声婴儿哇哇的哭泣声。 “真是菩萨保佑啊,四娘,你那香求得可是对了。”吴氏同样激动不已的声音从产房里传出来。 从谢长民家回来的谢容在门外高兴得想往里冲,来回的跺着脚,拍着手掌,“小芬,老三,我们有弟弟了,有弟弟了。” 谢芬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谢花笑着说,“姐,你不如去煮些稀饭给娘吃,娘生小弟弟肯定饿了。” 谢容连连点头,“我这就去煮,要放上红枣。” “哎呀,不好,这血止不住,王大夫来了没?”牛婆子又是惊喊。 谢花脑子一懵,不会是产后血崩吧?这可是要命的。 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偏偏王大夫还没来。 又等了些时候,谢长民才拉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大夫来了,王大夫进了产房后,立马拿出针来施救。 王氏保住了一条命,毫不夸张的说,岂止是鬼门关前打转,简直就是阎王殿前走一遭了。不过王大夫说王氏这次难产,导致气血亏虚,王氏以后可能再难有孕了。 王大夫开了方子后,让谢长民跟着去拿药,今晚还得给王氏煎一副药吃。 王氏已经昏迷了,家里的钱除了王氏其他人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只得先赊着,王大夫也没说别的。 等牛婆子给孩子洗干净身上污迹裹好衣物,曾家娘子和吴氏又帮着把产房收拾干净,又给王氏换了新的被子衣服后,谢家三姐妹才挤了仍带有血腥气的产房,看小弟弟。 呃,谢花是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婴儿,皮肤红红的,还有点皱,头发稀疏黄黄的,真丑,不但这么想,谢花还顺便这么说了。 谢容拍了下谢花,“小孩子刚生出来都这样的,你和小芬刚出生也是这样,长几天就好了。” 年纪大代表什么》?代表我可以看到你们刚出生的丑样。 谢长民拿了药回来后,谢容又给煎了药,喂了王氏喝了药以后,已经天亮了。 到了晌午时,王氏才醒了过来。 王氏虽然虚弱,但去一脸满足幸福的看着刚出生的小儿子,她觉得自己总算熬出头了,对谢家也算是有个交代了,想到这里她突然眼睛就湿了,她想起受的那些白眼唾骂,甚至谢广赋娘在临死前说没看到王氏生个儿子,死都不甘心。 吴氏见状,说“四娘,这月里可不兴高兴得流眼泪,要是眼睛坏了可划不着。” 王氏擦了擦眼睛,“总算是盼来了,明儿你让长民去县上给你四爷报个信,还得往我娘家报个信。” 吴氏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民就风风火火的去县上报喜信去了,且说谢广赋一听说王氏得了个大胖小子,立马告了假,又在县上称了猪肚,猪脚往家里赶。 回到看看到儿子,谢广赋嘴就没合拢过,笑得乐呵呵,用手逗弄着他,那种喜欢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王氏安排了谢容谢芬去王家庄娘家报信,煮了十几个鸡蛋,还用红纸染得红红的,这是喜蛋。 儿子来之不易,谢广赋担心王氏奶水不足,月子菜尽往好里整,猪肚,猪脚,鸡,鸡蛋一个劲做了给王氏吃,和之前生闺女时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别。 洗三的时候,家里的主亲来了,一般都是提了鸡蛋,家里的鸡蛋用篮子装了两篮子,够王氏坐月子一天吃五个了。 李氏和唐氏也一家送了六个鸡蛋,这在所有的亲戚里面是最少的,别家都是二三十个的送,王氏看了撇撇嘴,眼里满是不屑。 洗三过后,谢广赋要回县上,临出发前,谢广赋在房里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平常难得一笑的他,自打儿子生出来以后,整个人像捡到金元宝发了闷声财一样,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气。 第27章 满月酒 洗三之后,就要忙着挖土翻地,春耕生产的事。 王氏坐月子,谢容得在家伺候着,新生儿拉屎拉尿没个准,一天到晚换的尿布天多,谢容每天就挎着木盆去河边洗尿布,洗完了回来还得拿火烤干,又要给王氏单独做吃的,还有三姐妹自己的饭菜,也是忙得团团转。 地里的活谢容也是插不上手,谢花就苦了,每天扛着比她还高一大截的锄头去下地。她和谢芬两人人小力弱,大人一锄头就能翻一下,她两要挖好几锄头。挖一阵子就得歇一阵子,谢花看着苍茫的天,总觉得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迟早要累死在这苍茫的大地上。 连续挖了好几天,两人半块地都没翻掉,两人又不会驾牛犁土。谢花手里的血泡那是打满了,两条胳膊跟面条似的,提不起一点劲,拿着碗都轻微的发抖,有几个血泡破了,更是疼痛难止。 王氏也觉得这不是办法,倒不是说她心疼两姐妹的辛苦,而是怕耽误接下来农事。 曾家过了年后便去牙行托了人,买了三亩水田,一亩的土,王氏想了想便和曾家娘子商量,她家出牛,曾家出人,全部用牛把地翻过来。 这样总算把谢花从繁重的挖土劳动中解救出来,不过这牛犁出来的土块较大,还得跟在后面用锄头敲细了,这活儿比起来挖土使的劲那是轻松多了。 土整好后,等着下一声雨滋润土地后便可以播种了。中间这个空档,谢花谢芬两人便天天去油菜地里拔草,油菜已经有半截小腿高了,绿旺旺的一片。 草拔回去全部洗干净喂大水牛,大水牛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吃够新鲜的草了,都是吃稻草和干红薯藤,膘掉了不少。 都说春雨贵如油,下了雨后,便忙着抽龚点荞麦,插红薯种。好在吴氏和曾家在忙完了自己家的后,便帮着两姐妹把荞麦点了,红薯种栽了。 接下来就是浸谷种,整秧田,这些谢花谢芬也不懂,也都是谢长民帮着弄好的。家里的南瓜苗,冬瓜苗等等菜苗都是吴氏和曾家娘子给发了,只等苗子长好了后移植过去。 忙完了这些后,王氏就让她们天天去山上搂树叶。去年谢长民用树叶做基肥,多打了三十斤谷子,村里人都看在眼里,王氏也是上了心,怕村里人都去搂树叶,到时候树叶都要给搂光。 谢花也没成想自己无心插柳居然搞出了成果,搂树叶的时候,她在想是不是要去衙门申请一下专利补助,好歹也是利民利农的好事,不过显然村里没人记得是她的功劳,都只说谢长民有魄力,有想法...... 村里人很聪明,全民齐动员,搂光了树叶,就连枯草也都刨走了,呃,举一反三。感觉有点像大扫荡。 搂回家的树叶,全部堆在院子的角落里。 忙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很快迎来了小弟弟的满月酒。谢广赋提前一天就回来了,还在谢屠夫那里订了半扇猪肉,回村里后就宣布等酒,等酒就意味村里人都可以来吃酒席,哪怕只送上几个鸡蛋也是可以来大吃大喝一顿,这样的酒席办下来是肯定要亏的。 王氏一向节俭惯的,对谢广赋等酒的事颇为微词,不过谢广赋说,“我们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这等大事,等个酒也亏不了多少银钱,我们有儿子,你是大功臣,请村里人都来喝酒不给你长脸么?” 王氏嗔笑,说“你说亏不了多少,请下来也有十五六桌的,起码也得花一两银子呢,我算什么大功臣,你别怨我这么些年才生了这么个儿子我就阿弥陀佛了。” 王氏又想到自己这次亏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心里头一阵黯然,“这次生孩子差点血崩死掉,以后再难有孕,你也别怨我只能生这么一个儿子了。” “你是拿自己的命换来的儿子,为了生儿子吃的苦受的罪,我都知道,怎么可能怪你,二哥三哥家不都只有一个儿子么,我们把儿子好好抚养长大,送他上私孰,指不定到时候还能争个功名呢,好了,别东想西想的,看看明天要准备的菜可齐全了,别到时候缺这少那的。” 办酒席,请了村里关系要好的几个妇人来帮忙洗菜切菜烧火,请了个远近有名的师傅来办厨,一切准备妥贴。 第二天,一切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谢长民带着曾家两儿子在村里借来了桌子凳子,又借了些碗筷来。也不用担心碗筷会弄错,这时候的碗都是重要财富,每家的碗底都刻了字的,筷子也都做了记号的。 王来福以及王氏的几个妹妹妹夫带着家里的小孩子全来了,提的礼品不外乎于鸡蛋,布,还有米以及礼金。 都不是什么有钱人,送的都是些过日子用得上的东西,虽然普通却也实在,村里吃酒的人家那更是简单,一升米,或者三五个鸡蛋的。 酒席一共准备了十个菜,六荤四个素的,黄焖鸡,油炸小鱼,酸辣肥肠,扣肉腊豆角,腊肉萝卜丁,米粉蒸排骨,蒸南瓜,清炒冬瓜,油炸花生,芋头汤,这菜品一上,村里人都是赞声一片,平常酒席上也就三四个荤菜,难得有这么好的菜品,请的大厨手艺也是极佳的,哪里不称赞的。 满满档档的十六桌客人,把整个屋前院后都闹起来,王氏抱着孩子出来,一桌一桌的给大家看,一般大家都会说几句好话,比如说孩子有福气,聪明吉祥,拙壮成长等等,总之相当于为孩子送福吧,这年头的孩子夭折率高,多攒些福认为容易养活,等到李氏张氏唐氏这一桌时,张氏倒是笑呵呵的说,“这孩子额头饱满,嘴大吃四方,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唐氏没出声,神情淡漠、、。 李氏正在吃一块油滋滋的扣肉,把肉咽下去后才说,“这孩子以后有出息了,四弟妹可别忘了,我那二两银子的功劳,好歹也是吃我的才有了他不是么?” 李氏声音不小,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听到了,王来福也就坐在旁边,因为主亲都安排坐在一块了。 王氏恨不得直接上去搧李氏几耳光,不过因为她是主人不好发作,只得忍下这口气,可王来福向来是个混的,他歪着嘴,扭着身子走到李氏身边,“三嫂子,今天这么好的菜也堵不住你那张臭嘴啊,二两银子你是不是觉得换你儿子一条命不划算啊,咋个屁话那么多啊。” 李氏有些后怕的搂紧身边的谢长青,刚才她是被王氏那种满足的笑给刺激到了,才会忘了旁边还蹲一瘟神。 李氏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可以把王氏踩在脚底下,肆意戳她的脊梁骨,没想到王氏的肚子这回争了气,生了个儿子,这让她是又妒又恨的,她生儿子的时候,可没这么风光,在村里这么多人面前长脸。 李氏没敢再吭一声,只闷头吃菜,旁边桌的谢广财对于这一幕自然看在眼里,他一方面气恼李氏不长脑,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又恼王来福嚣张的态度,又想起那痛失的二两银子,心里极不痛快,等王氏抱着孩子过来的时候,他连瞧都没瞧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吃菜喝酒。 谢广赋见自家三哥三嫂如此态度,笑容敛了些,这下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自家兄弟倪墙角。 虽然中间插了段不愉快,不过在大家刻意的掩饰下,送福的氛围很快就又热闹起来,等到送福完后,酒席也都吃得差不多了,村人三三两两自行离去。 娘家人,王氏按理来说要留宿的,不过家里实在没有地方可以睡,加之王氏虽出了月子,可亏了身子还得再静养一段时间,索性一个也没有留,只回了礼便送走了娘家人。 村里吃酒的人家不用回礼,做人情的都是一个村的,就等第二天再一家一家的送回礼。 桌上的菜几乎都吃光了,只剩了些汤汤水水的。 吴氏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这可吃得真干净,我还想着要是有剩的菜装些回去。” 有其他帮忙的人也跟着笑着说“只怪今儿这菜做的太好吃了,吃得一点不剩,倒是让你白想了。” 逗得其他人都跟着笑起来。 王氏也笑起来,“厨房里还剩了些,都是没动过的,等会走的时候你们一人装一碗。” “那好啊,吃了还能兜着走,赶明儿还有这样的好事,还叫我们啊。”有人说。 因为家里还没买小猪回来养,汤汤水水全部让吴氏和曾家娘子倒在自家的猪食盆里做猪潲水,其他人戏称这猪平日里哪里吃到这么多油水,吃了这潲水估计要多长两斤肉。 把各家借来的桌子凳子擦净,碗筷洗净还回去后,帮忙的人各自端了一碗肉菜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谢广赋给炒菜的大厨给了八十文钱,那大厨也是满意的,平时日一般也就六十文的价钱,王氏用大芭蕉叶给他也包了一份豆角扣肉带走了。 谢家三姐妹打扫屋外和院子,王氏和谢广赋则在清算礼品和礼金。 娘家每家都送了一百文的礼金,曾家送了一百二十文,连家底极薄的谢长民都送了五十文,最让两口子吃惊的是,唐氏和李氏一人封了十二文钱,两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上次洗三一人也是六个鸡蛋,张氏送了三十文,虽然不多,比起唐氏和李氏还算是过得去了。 平了一下帐,一共亏掉了七百文钱,这比王氏预计的要少些。 第28章 有奔头的开始 满百天的时候,谢长赋从县上回来,抱着孩子先去八字先生那里取了名字,叫长凯。随后带长凯去了宗祠拜祭祖先,入了族谱。 婴儿长起来快的很,一天一个样。 百天的孩子粉粉嫩嫩的,王氏自孩子生下来后,几乎农活一点也插手,出了月子后,谢容也下地干活了。 谢花依旧放牛打猪草,忙各种农事。 田里的油菜都已经熟了,谢花这才发现这个时候的油菜的结籽率不高。种了将近四亩田的油菜估计也打不出来多少油。 三月底天气已经变得炎热起来,把和谢花身高差不多的油菜砍下来,晒两三天的太阳,就扛着晒席到田边,把晒开夹的油菜籽全部用手搓揉下来。 油菜一割下来,马上农田就灌水犁田,田是干爹曾子文牵牛犁的,犁田前还得把家里堆积的落叶挑到田里撒上。 这割油菜还得错开时间,不然全部一起割下来晒爆了,不及时揉下来就落地上了。 曾家是刚买的水田,什么也没种,只要犁好田就行了,曾家兄弟便也扛了晒席帮着谢家姊妹揉油菜,不过谢容和曾交龙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为了避嫌,两兄弟分开在别的田帮着揉。 割完油菜马上又跟着插秧,忙活下来已经到了四月中旬了。 王氏怕热着长凯,连田里都没踏下脚,插秧犁田的事是谢长民家,曾家,谢花家三家一起合工做的。 大水牛累得蔫蔫的,有点没精打采,谢花被获得全心全意照顾大水牛起居生活的使命,不用下田插秧,谢花欣然领命,一天到晚都赶着牛在外面,大水牛吃饱就牵去水塘里滚滚澡,泡够了就牵上来在树荫下打打盹,谢花还拿小棍子戳身上的牛虱皮,这牛虱皮长得皮粗肉厚,专吸血,戳下来用脚有时候还跺不死,用石头砸,血溅三尺远。 这天大中午的,谢花坐在草地上往水塘里扔土块子,大水牛悠然自得的眯着眼舒服的在泡澡,看到有个人背着篓子走过来,仔细一看,是王大夫。 王大夫手里头握了一把小小的锄头,低着头在水塘边上望来望去。 谢花跑过去,“王大夫,你是在找草药么?” 王大夫显然还记得谢花,“是谢家小姑娘啊,你在放牛啊,我是来找草药的,我家水苏还说让我碰到你问问你什么时候去找她玩呢。” 谢花笑起来,“我娘生了小弟弟,要干很多活儿,等我有空了我一定去的,王大夫你要找什么草药,我帮你找,我眼神可好了。” “那可好,我要找山慈姑,这山慈姑二月抽茎,三月结子,四月苗枯,迟则苗腐难寻,你看这山慈姑就长这样,你可见过?”王大夫从背蒌里拿出一根山慈姑给谢花看。 谢花一看,这东西很常见,形如独蒜子,有时候扯了就拿来喂猪了。 “我认得的,王大夫,还要找别的么?你都指给我认,我天天在外面 放牛,山里也常去的,要是碰到了我就给你挖了,到时候我给你送去。”谢花心里暗想,这样的话自己可以认识一些草药,挖了总能卖些钱吧,再者这草药都是治病救人的东西,学了也没坏处,也许某天就能派上用场呢。 “那岂不是我老头占你小孩子的便宜了。” “王大夫救了我娘和小弟弟两次,我们全家都感激你呢,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这治病救人本是医者的职责所在,难得你小小年纪就知恩图报的,心胸是个开阔的,你要是小子,老夫我定要收你徒弟了。” “王大夫你也看不起女人么?我爹娘也只喜欢小弟弟。” 王大夫一愣,半天才说,“世人重男轻女,十之□□,这世上束缚女人的框框条条太多了,哎,我和你一孩子说这些干嘛,来来,我教你认些常见的草药,你看啊,这是香附子,要到五六月才抽茎,须下结子,花根苗都可以入药。这是夏枯草,这种草到夏至后就枯了,故名夏枯草。这是鸡冠,三月生苗,六七月开花,有红黄白三色......” 王大夫教了谢花认了十来种草药,谢花一一记在心上,这些草药都是平常土里头山上常能见到的,有时候当野草割回家烧火了。 谢花陪着王大夫在周围找了些草药后,便有人来田头请王大夫去看病,王大夫又匆匆忙忙的跟着来人去了。 家里的油菜籽晒干后,四亩田才打五百来斤的油菜籽,这产量低得让谢花吃惊,想来应该是种子的问题。 谢花问过了,出油率只有二成左右,这样算下来,四亩田只有打百来斤菜油,一斤菜油的价格在十五文钱,也就是说种四亩田的油菜只能卖得一千五百文,一两半银子,从秋末忙活到了春末,这钱来得真够艰辛的,难怪种田的农人,一年到头忙碌,到头来却存不下几个钱。 谢花自打那日认得了十来种草药后,出门的时候她就带了一把镰刀,到处刨药,主要刨的就是山慈姑,因为这药马上就要到苗腐了。好在这山慈姑野生的不少,谢花第一天就刨了好几斤湿的带回家,结果等拴好牛洗了个澡出来,发现山慈姑全部被王氏倒进了猪食盆里,两只小猪吧嗒吧嗒的吃得正香。 谢花感觉自己像个速冻人一样,全身的血都凝固了。 “娘,这是王大夫要的草药,不是喂猪的,猪草我就早就打好了。” “你这是要卖给王大夫的?” “不是卖的,就是帮他找的。” “又不卖钱,给猪吃了就吃了,猪大了杀了你还能吃几块肉呢。” 谢花默默的转身走了。 后来挖回来的,她都用簸箕摊晒起来。王氏也没再拿来喂猪了,对王大夫她还是尊重的,起码王大夫两次救她和长凯于危险当中。 连挖了十来天,山慈姑几乎挖不出来后,她用篮子装了半篮子提着去了王大夫家。 到了王大夫家,难得的是王大夫也在家。 水苏正在院子里刺绣,看到谢花,水苏把手里的绣针一抛,大呼“小花,你来了。” “是啊,过来给王大夫送点山慈姑,顺便来和你玩。” “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可惨了,天天都要绣花认字,你看我这手被扎了多少针眼呢,可痛了。”水苏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手指头又红又肿的,这又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没有刺绣天赋的可怜蛋。 “刚开始是要痛的,就像我刚开始割稻子一样,手上都是血泡,后来也不痛了。” 王大夫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姑娘委屈的样子,摇着头,把谢花篮子里的山慈姑倒进簸箕里。 王夫人笑着说,“看水苏乐的,平日里村里有小孩来找她,也没见她这么高兴。” “许是两人投了缘,那小姑娘可是个懂事的。”说着就把挖草药碰到谢花的事说了一遍。 王夫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这性子真是不错,年岁相同,这水苏可没她懂事,你可别真白白的要了人家的草药,那小姑娘挖这一粒粒的山慈姑也不容易。” 王大夫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这山慈姑都是她放牛的时候挖的,小姑娘家里娃多,爹娘又是个重男轻女的。” 王家院子里只要不下雨,几乎都晒着草药,谢花看王大夫翻那些草药,就问王大夫那些草药是什么,什么时候能采到,王大夫一一告诉了她,甚至草药的功效也会附带的提上几句。 “王大夫要是我识字就好了。”谢花满脸懊恼之色。 “你说说识字有什么好?” “要是识字的话,你和我说的这些草药的功效我就可以记下来,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像你一样可以治病救人呢。”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对了,水苏,你不是认字了吗?要不你给我记下来,要是我忘了就可以找你念给我听。” 水苏脸一红,结结巴巴的说,“这个,我还没学会这么多字呢。” 谢花哦了一声,“这样啊。” “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认字的,到时候我给你记。”水苏雄纠纠气昂昂的说。 “真的吗?水苏你太好了。” 水苏重重的点头。 王大夫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会心的笑起来。 谢花临走的时候,王大夫跟谢花说,“你要是采了草药,只管送到我这儿来,我这儿用不掉,我在镇上县上都有认识的药铺,可以帮你捎去卖掉。” 谢花有种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感觉,“谢谢王大夫。” 水苏笑得眉眼弯弯的“以后你就可以多来我家玩了。” 王大夫又叮嘱她,“这事可不能和别人说,别人问你,只说送给我用的,不要钱,知道么?连你家里人都不要说。” 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她还在想要是长期送草药,王氏肯定起疑心的,没想到王大夫让她保密,正中她下怀。 谢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王大夫家,一路甩着篮子,第一次觉得生活有了奔头,未来有了希望,以后有了保障。 “爹 ,为什么不能说呢?”水苏有些不懂。 “因为她是水苏的好朋友,爹想帮帮她,这样她才可以穿漂亮的衣裳,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爹爹帮小花。” “可是光爹爹一个人帮小花还不行,你也要帮她才行。” “爹,我一定好好认字的。” 人的机缘因会,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谢花怎么也想不到,她无意间居然种了王大夫这么一大枚善果。 第29章 挖药材 谢花开始变得比所有人都忙起来。 天气越来越热,当别人大中午都在休息的时候,她拿着镰刀到山里田野里刨草药,这个季节夏枯草最多,谢花一捆一捆的往家里搬,直接搬出晒谷子的晒席晾晒。 虽然很忙很累,但是谢花浑身都是劲。 镰刀用起来不大顺手,她寻思自己是不是去买一把像王大夫挖草药一样的小锄头,携带方便,干活得力。 不过那种小锄头要去铁铺专门预做才行,可村里没有铁铺,铁铺要到镇上才有。 这天谢花又刨了一捆夏枯草回来晒好,习惯性的往院子的落角里望去,却发现她放在那里的夏枯草全部都不见了,她急得团团转,在家里到处找,结果在伙房的灶旁发现了,夏枯草被谢芬一把一把的往灶里塞,火苗子窜得老高。 “二姐,你怎么能拿我挖的草药当柴烧呢。” “是娘让我拿来烧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命途多舛么? “家里的牛栏上不是堆了好多大柴么?你上去丢下来就行了。”她把幸存的夏枯草全部抱了出来,肉痛啊。 王氏抱着长凯进来,张嘴就开骂“你喊什么喊,那东西长得到处都是,什么狗、屁药材,王大夫会要这到处都有的东西?堆在院子里占地方,不拿来烧火用来干什么?就是用来烧火我还嫌灰多。” 王氏骂的声音有点大,长凯哇哇的哭起来,王氏马上换上一副极其温柔的表情,哄长凯“乖儿子,娘吓着你了吧,不怕,不怕,娘不是说你呢。” 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谢花,才抱着儿子转身出去了。 谢花咬着嘴唇站在墙角半天没动。 吃过早饭后,谢花抱着夏枯草去了曾家,干爹曾子文在外面接了砌房子的活儿,两儿子也跟着去打下手了,曾家娘子一个人在家。 “干娘,我能把这些夏枯草放你这里吗?”除了曾家这里,她想不到自己还能把东西放哪里。 “可以啊,不过你要这草干什么?” “王大夫说这是药材,可以治病的,王大夫救过娘和小弟弟,是好人,我挖了送给王大夫,干娘,你说对吗?可是娘把我挖草药全部当柴烧了。”阿门,原谅她把自己说得这么纯真善良吧。 曾家娘子温柔的笑道,“小花做的对,我们小花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以后也会对干娘好的对么?” “嗯,等小花长大了一定会对干娘好的。” “干娘等着,来,家里没养牛,这牛棚是空着的,以后啊,你挖了草药就放到干娘这里来,干娘还给你晒。” 盘旋在谢花头顶的乌云消散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草药自从放在曾家以后,谢花就喜欢泡在曾家,曾家有口水井,清洗草药也方便,曾家父子现在经常在外面帮人盖房子,不着家,曾家娘子也乐得谢花往家里跑。 让谢花欣喜的是,她在曾家找到了一把小小的锄头,那是砌房子用的工具,简直是为她挖草药准备的,她向干娘借来挖草药。 拿到锄头的那天早上,她牵着大水牛去了后山,她想去后山看看能不能挖到点值钱的草药。物以稀为贵,像夏枯草这种当季又随手可摘的草药,就是挖一牛车也顶不上稀少药材的一株吧。 正是蛇出没的季节,谢花边走边拿棍子惊蛇。 在外山转了大半天,什么也没挖到,她决定进去后山深处。 说是后山深处,其实也不过二外围,真正的后山深处是连绵的深山老林,除了村里的老猎手,一般人不敢进,据说那里有大虫,就是老虎,还有熊瞎子,村里以前就有人被老虎和熊瞎子咬死过。 丛林茂盛,各种翠鸟鸣叫,谢花让大水牛在前面边吃边开路,她在后面寻找可能是草药的植物。她运气不错,找到了几株益智子,她把已经熟了的益智子采下来丢到身后的小背篓里,这背篓是她央谢长民做的,篮子提着又累又不方便。 草丛里异响,她一看原来有只灰毛兔子在啃草,还一边警觉的张望着,谢花猫手猫脚的想去逮兔子,结果兔子发现了她,一下就窜跑了。 嘿,跑得快嘛。 守株待兔不现实,不过挖个坑,来个以坑陷兔,谢花找了棵树,然后吭哧吭哧的挥着小锄头挖了一个比她手臂浅些的小坑,又找了树枝,折成尖尖的插在坑里,用干树叶和干草在上面做了掩饰,再插上嫩草做诱耳。 希望能捡到一只倒霉的兔子。 谢花随后又挖了三株姜黄,二株甘草,二株黄连,还有二十来棵木香,木香山里倒是好找。 回去吃过饭后,把王氏分派下来的事情做完后,她背了一篓子的草药去了王大夫家。 王大夫不在家,她和水苏就说着童言童语,水苏各种抱怨,她就各种安慰,她把自己挖坑等兔子的事和水苏说了,又问水苏认字多不多,什么时候能帮她记东西,水苏连忙保证她有很努力的在认字,很快就可以帮她记东西了,谢花连忙夸她厉害。 王大夫回来后,翻了谢花背篓里的药材,不禁连连点头,“不错啊,小花,你连姜黄都挖到了啊,是不是去山里了,可要小心山里的毒蛇啊。” “我会的,王大夫。” “水苏,去拿笔墨和纸来,你来给小花记上她带上的药材和数量。” 水苏为难了,掻头说“爹,有些字我不会写。” “先把数量写上,然后把药材放在纸上,一个一个的学。” 小小帐房先生水苏,只得在纸上放上姜黄,然后歪歪扭扭的写一个叁字,再放上黄连,写一个贰字,如此这般,才把帐记好。 谢花好笑的说,“水苏,原来你有这么多不认得的字啊。” 水苏脸红了,“你下次来的时候,这些字我一定都认得了。” 隔了一天谢花去山里找到那个陷阱,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只已经死掉的灰毛兔子,兔子是被尖的树枝插伤后,流血而亡的。 把兔子丢进背篓里,她又把陷阱重新布置好,也许还会有下一只兔子。 回到家,她把兔子拿出来,王氏问她哪里来的,她说在山上的坑里捡到的,王氏说大概是别人挖的坑。 谢容和谢芬看着兔子都高兴的的很,可以吃肉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吃肉了,王氏只每日里自己吃两个鸡蛋,说是出奶的。 烧了开水,王氏要用开水把毛烫掉,谢花不愿意,她要连皮扒下来,王氏火大的把兔子摔在地上,“剥了皮还能剩几块肉啊,这么小的一只兔子。” 曾家娘子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好了,嫂子,这兔子皮难嚼的很,剥了皮晒干了可以做块围脖子,那衣铺还有专门卖兔毛衣裳的,可是贵了。” 王氏这才横了谢花一眼,吩咐谢容把兔皮剥下来,又逗长凯说,“这兔子皮到冬天的时候给长凯做块围脖子暖和暖和,好不好啊?” 谢花沮丧极了。 她想再捡到兔子,她再也不要拿回家了。可遗憾的是,她再也没捡着过兔子。而之前那只祭了她们五脏庙的兔子的毛皮,晒干后早让王氏收起来放在箱子里了。 很快到了五月五,过端午,赛龙舟,吃粽子。 谢广赋回来了。 回来的目的除了过端午,另外还有一件大事,就是要打算盖房子。他想再加盖两间房,而且是青砖房。 谢广赋算了下,木料这块,房梁柱子那些从老房子里拆下来就行,只要做些门窗,自己家的山林里砍两棵树就可以做门窗了,只需请木匠师傅花些工钱。 两间房的青砖四两银子,加上砖匠的工钱等其他支应三两银子,总共七两银子。 一下子去了七两银子,王氏挺心疼的,有点下不了决心。 谢广赋说,“这两间房修好后,到时候我们住一间,长凯住一间,长凯以后要上学堂,总要有个好的读书环境,这土房子光线不好,没得看坏他的眼睛。” “那几个大的住土房子?” “反正也是要嫁到别家去的。” “说的也是。” 过端午那天,早早的王氏抱着长凯还有谢广赋三人去了娘家,留了三姐妹在家。 家里什么肉菜都没有,有的只有青菜豆子,这些东西三姐妹早就吃得发腻了,王氏也没有给三姐妹留几个铜板买点肉吃,连一向最省的吴氏都买了肉过节。 “姐,大家都有肉吃。”谢花觉得这节过得有凄凉,她有一小角银子可不敢拿出来用啊。 谢容从兜里抠出两个铜板,“这也买不到肉啊。”两文钱还是过年时,谢广赋给的压岁钱,当时王氏没有收走谢容的,可能是想着到底是大姑娘了。 “要换两根骨头。”谢芬说。 “骨头能炖汤喝。”谢花精神一振、。 三姐妹把门一关,跑去了谢屠夫的肉摊。 肉摊下的筐里果然放了几根剔得干干净净的筒子骨。 “谢叔,两文钱能给我们换点骨头么?”谢容说。 谢屠夫这筒子骨一般都是送给买肉的人家喂狗的,有人买,他乐得,就挑了三根给她们。 把筒子骨敲断炖花生,满满的一瓦罐,趁着王氏不在,饭也煮了满满的一锅子,三人全部扫进肚子里,谢花抚着自己撑得圆圆的肚皮,有种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美好感觉。 吃过早饭王氏回来后,又派谢花去给曾家送了节礼,八个粽子一只鸡。 晌饭是曾家请的,全家都去了,那只送去的鸡被杀了粽子也被蒸了,谢花吃到了一只鸡腿两只粽子,曾家还派了回礼,两只猪脚。 第30章 拆房子风波 过了节,谢广赋就叫了谢长民去拆老房子的房梁。 这老房子是当时谢母过世前,特意留给谢广赋,这几年没住人,房子都成老鼠窝了,破败得厉害,谢广赋担心房梁柱子被虫蛀掉,才想早点把老房子拆了。 老房子盖的是黑瓦,这黑瓦也是可以揭下来再接着用的,盖房的子瓦不用再买了。 搬了梯子,上了屋顶,谢广赋和谢长民在上面揭瓦,谢花三姐妹还有谢波兄弟则排着队的接力递瓦。 才刚揭了几十块瓦,谢广财背着手,一脸阴沉的走了过来。 “广赋啊,你是打算拆这老房子了?怎地招呼也不打一声?这房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谢广赋停下揭瓦,有点不明白谢广财话里的意思,这房子是老母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把锁匙放在他手上的,说留给你了。当时兄嫂们都在一旁听得十分清楚的。 怎地现在三哥又出来说房子不是他的了? “三哥,母亲留这房子给我也有这么些年头,家里添了长凯,房子不够住,我就想着把老房子拆了,用这料再加盖两间新房。” “你想盖房子我不管,可这老房子由不得你一个人说了算,母亲并没有说留给你一个人,这房子分家时也没有写明归谁,按理来说是要四兄弟平分的。” 谢广赋惊愕了,继而愤怒了,“三哥,你可不能昩着良心说黑话,母亲把房子留给我的时候,你们可都在场的,当时你们都没有异议,现在你又来反悔,你把二哥二嫂大嫂叫来,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谢广财又一脸阴沉的走了。 谢花看着谢广财的背影 ,心里直犯嘀咕,她估计着这拆老房子的事情要黄了。 没过多会,谢广财就带着二娘张氏,和大娘唐氏来了。 “广赋,你现在问问大嫂和二嫂,这老房子是分给你一家,还是我们四家的?”谢广财说。 张氏笑笑的说,“按理来说,这事应该是你二哥来说的,可巧他又不在家。不过当时我也是在场的,母亲当时把锁匙拿出来,你离得最近,自然是放你手里头,可你既没个地契,母亲也没个遗嘱的,说是你一家的,这确实说不过去,要说有份大家都有份,是吧大嫂?” 唐氏也淡着一张脸说“你二嫂说的没错,你要拆这老房子,就得拿出房契或者母亲的遗言来,不然光凭一把锁匙就来拆房子,我们也都可以配一把。” 谢广赋懵了,他哪有房契,这房产要去衙门里备了案才能有房契,他家这老房子就没备过案,根本不可能有房契。至于母亲的遗嘱,当时母亲走得突然,也未曾留下只字片文的。 谢广赋自诩读过些书,并不喜欢磨那嘴皮子帐,心里气愤,又不会骂人,只说“母亲留给我的房子,我当然能拆。” 王氏早就听到信说谢广财阻止他家拆房子,抱着长凯就下来了,听到几人故意糊弄事实,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母亲死的时候说得清楚明白,这老房子留给我们,这么多年都没人提出意见,现在我们要拆房子重新盖房子了,你们眼红了,这个也想分一份,那个也想分一份。” “四弟妹,我们怎么不要脸了?你才不要脸,想一人霸占这房子啊,母亲生前就顾你们四房,以前没少补贴你们家,往你家塞了多少好东西当我们不知道啊,再者兄弟里就老四上学堂时间最长,花的家里的银钱也是最多,如今想独吞这房子,可是行不通了,母亲不在了,一切要依个公平行事,这房子要拆可以,今天大家一起拆,拆下来一人均一份走。”张氏再也没了平时的笑容可掬的样子。 谢广赋气得在屋顶上就站了起来,“二嫂可亲眼瞧见母亲给我们补贴了?我承认我是读书花的钱比哥哥们多,可母亲私下里并没有再给我们银钱。” 唐氏冷哼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么?谁知道有没有?这种事谁不是捂得死紧死紧的,谁拿出来说。” 王氏跳起来,“我呸,母亲过世第二天,你们就这个搬房子里的桌子,那个搬柜子的,抬锅抬碗的,把这老房子搬得个恁空,就留了个空壳子给我们,现在我们要拆这空壳子,你们还要出来分,你们当时搬家具的时候咋不想着给我们留一份呢?真是笑话死个人,贼窝子喊抓贼。” 长凯被这阵势给吓着了,哇哇哭起来,王氏把长凯塞到了谢容手里,让她抱着长凯回家去,别吓着他了。 李氏冒出来,也跳着骂“谁是贼窝子?你们才是贼窝子,还是强盗窝子,持刀到哥哥嫂嫂家里抢银两,还言称要杀死自己的亲侄子,天下有你们这样做弟弟弟妹的么?要不是抢了我家的二两银子,你家能有长凯么?还在这里骂别人贼窝子,真是黑了心肠没了肝的。” 谢花真是无语了,这李氏只要有机会 ,就会拿二两银子说事,估计这二两银子要让她惦记一辈子了,女人的执念和翻旧帐的功力真不是一般般的可怕。 而且李氏说话经常是让人会抓狂的那种,想撕了她。 果然王氏被激怒了,冲到李氏面前,嘴巴几乎贴到她脸上,唾沫四溅,双眼发赤“你这种满嘴翻假话的人,也不怕天打雷劈啊,当时就该让来福收拾了你,省得你这张烂嘴没个把儿,随时出来咬人。” 哪知李氏突然就抓起王氏的手,一口就咬在了王氏的手腕上。 王氏痛得尖叫,想甩脱手腕,可李氏死死的咬住不放,王氏另一只手抓住了李氏的头发,发狠的拉扯。 张氏上前拉架,嘴里嚷着“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别打了。” 但张氏很明显的只是在拉王氏抓着李氏头发的那只手,气得王氏大叫起来“两个打一个了。” 吴氏想上前,唐氏往她面前一站,冷冷的瞪着她“你二娘已经在拉架了,用不着你去凑热闹。” 吴氏只能干着急的跺脚。 谢广赋和谢长民都从屋顶上下来了,也是急得没法,又不能去拉架,只能喊别打了别打了,可屁点用也不管。 明显的张氏李氏唐氏三人合起伙来欺负王氏,谢花看着也着急,王氏手上的肉估计都要让李氏给咬下来了,血滴哒滴哒的流下来,滴在地上,晕了一滩。 王氏痛得脸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直下。 谢花上前拉张氏,可她那点力气,根本就没撼动张氏,张氏还抓着王氏那只手,王氏根本就没扯痛李氏。谢花犹豫着是不是也要咬张氏一嘴,可她还没下口。 就见急得眼珠子都红了的谢芬,操起地上用来踩着递瓦的板凳,在众人来不及反应时,一板凳就砸在了李氏的头上“别咬我娘!” 李氏被砸松了口,她抬起头呲着牙满嘴是血,她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一手的血,眼神迷瞪了两下,然后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张氏扯着嗓子就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然后一把就抓住了谢芬提板凳的那只胳膊。 乱成了一团。哭的哭,喊的喊,叫的叫,嚷的嚷。王氏也是痛得站都站不住,谢广赋扶着她,吴氏把她被咬的那只手抬高,那只手鲜血直流,几个牙齿印深不可见,直接穿透肉里,谢长民从瓦片上刮下来一些灰,一把撒在了王氏的伤口处,又刮了一把撒在了李氏流血的后脑勺上。 谢长民又忙跑去请王大夫。 谢广财抓过谢芬重重的打了她一个耳光,恶狠狠的骂“死鬼崽崽,要是你三娘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活埋了你,年纪小小的就如此歹毒。” 谢芬的脸肿起老高,倔强的盯着谢广财,痛出水雾也不眨眼。 谢花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出来,她朝着谢广财大喊“你大人打小孩,你才恶毒,放开我姐。” 谢广财正眼都没瞧一她下。 谢广赋把王氏交给吴氏,让她先扶王氏回去。 谢广财一把丢开谢芬,拦住吴氏“谁也不能走,打人杀人拍拍屁股就想走么?” “三哥,今天是三嫂先动的手,丽娥的手都要让三嫂咬下一块肉了,再者三嫂也不见就要死了吧,还吸着气呢,不过是昏迷了,你要在这等王大夫,你就等吧。”谢广赋硬气的说,重新扶过王氏就往家走。 谢广财直骂娘,骂了几声,又想到两人一母同胞,骂他不等于骂自己么?于是住了嘴,从谢丽怀里把李氏抱起来,跟着走了。 不过谢广财可不是把李氏抱回自己家,而是把李氏抱到谢广赋家里,直接把李氏放在了谢花三姐妹的床上。 谢广赋气得肺都要炸掉了,“三哥,你把三嫂抱我家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三嫂这是伤到了脑子了,要是傻了或者死了,你就得负责!人是你家小芬打的,我自然要找你们了。” “那素娥的伤也受伤了。” “她那是小伤,过两日便好,这脑伤能一样么?” 谢广赋对于谢广财的无赖行径,又恨又气。 第31章 拼舅舅 王大夫背着药箱急匆匆的来了,听说有伤了头的,就先去瞧了李氏,先用水清理了李氏头发上的血痂和瓦灰,仔细查看了伤口后,又倒上了新的药粉,拿细棉布缠了一圈。 “王大夫,这伤这么严重,会不会以后留下什么暗疾,比如说头痛,头晕之类的?记性变差?”谢广财急问。 “这伤口并不深,应无大碍,好生休养按时换药,不要动怒动气不日便可恢复。”王大夫答道。 “流了那么多血还昏迷了,怎么就没事呢?这脑子失血过多,终究会不好之处吧?”谢广财似乎不相信李氏看着吓人的流血昏迷,竟然只是小问题。 “那你也可以给她多吃点好的,补补血气,当然更有利恢复。” 王大夫说完,又去了瞧王氏。 看到王氏的伤口,王大夫连忙让人端来清水把伤口上的瓦灰清洗干净,王氏痛得咬了牙根,全身细细的抖动,脸色一片灰白。 “这肉都要咬掉了,肯定会留个大疤了。”王大夫边说边摇头,给王氏上了药,缠好棉布,又开了两副药,防止发热。 王氏的诊费和药费三百文,李氏的诊费和药费二百二十文,付帐时却再次暴发了争吵,谢广财不愿意掏钱,他说这李氏看病这钱得归谢广赋付,是他家小芬打伤李氏。 谢广赋当然不会肯了,“ 三哥,那三嫂咬伤了丽娥,她的药钱该归你们家出,你若出丽娥的药钱,我也愿意付三嫂的药钱。” “那能一样么?你三嫂伤的是脑子,王大夫也说要多吃好的,才能把血气补回来,不然以后会有头痛头晕的暗疾,这得花多少银钱?我家可没钱。你若不出这药钱,你三嫂就吃住在你家了。”谢广财说完就一屁 、股塌坐在凳子上, 王氏再也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哑着声音说:“谢容,你马上去王家庄叫你舅舅来。” 谢容拔腿就跑去找舅舅了。 谢广财跳起来,瞪眼鼓鼻的“还请起娘家来了,你以为我们会怕么?谢丽,你也去请你舅舅来,把你三个舅舅全部请来,哼。” 谢丽也去找舅舅了。 这是拼舅的年代么? 自己一个舅舅能拼过人家三个舅舅么?谢花有点担心,从数量上完全不对等啊。 不过谢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舅舅王来福带了一群人来了,一群一看就不是干正经事的人,个个吊儿郎当的,流里流气的。 王来福一来,王氏就从家里走出来,撩出自己的伤口给王来福看“来福,你姐的肉都要让人咬掉了。以前没生长凯,骂我是死绝户,现在有了长凯,又一口一个长凯是因为得了二两银子才活下来的,那些千刀万剐的,为了一条死鱼,差点把长凯就害在肚子里,还舔着一张脸说多亏了他们,真真没叫黑了天啊。” 说着说着王氏那些伤心往事就被勾了出来,眼泪就流了出来,抹了下眼泪,又接着说:“母亲留给我们四房的房子,东西早就让他们搬空了,我也没计较那么多,可如今拆个空壳壳他们一个两个也见不得,合起伙来的欺负我们。今天要不是小芬啊,我这肉就要生生被咬下来了,小芬伤了她皮毛,就要赖在我家,来福啊,姐命苦啊。” 王来福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进去把那臭烂货给我拖出来,割块肉下来。” 有四个混混进去屋子里,把躺在床上的李氏像抬大猪一样的抬出来,李氏大喊大叫拼命的挣扎,可她敌不过四个壮小伙,被重重的扔在屋外,她爬起来就想跑,被几个混混围住,其中还有个混混从身上掏出一把柴刀,“来福哥,割哪里?” “姐,你说要割哪里?”王来福问王氏。 王氏呸了一声“割嘴!那张烂嘴最该割了!” “王丽娥,你个不得好死的,你敢割我嘴试试?” 李氏刚叫完,就被一个混混抽了一个大嘴巴子,“叫什么叫,再叫老子不但割你嘴,脖子也给你割了。” 李氏的脸肿起半边,鲜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你们不能这么做,伤人是犯法的。”谢广财大声叫嚣。 李氏突然叫起来“大哥,二哥,三哥,快来救我啊,有人要杀你妹了。”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谢丽和她家三个舅舅立在坡下。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三个撑腰的舅舅竟然全部扭头走了。 这是不战而退么? 戏剧性的一幕,让谢广财两口子的气焰全部灭了,李氏一屁股摊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四弟,你快劝劝,那可是你三嫂,咱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啊。你三嫂我这就带回家去,你看成么?”谢广财低声求道。 “姐夫,你发句话。”王来福说。 谢广赋各种挣扎之后,才说“三哥,那房子咋个说?” “老房子是母亲留给你的,之前是我记错了,你要拆就拆,我没话说。” 谢广赋不想再把事情闹大,于是让谢广财和李氏回去,不过王来福可没那么好说话,让谢广财付了所有的药钱,虽心有不甘,谢广财还是不得不掏了钱,没办法,势比人强。 王来福在李氏临走前,又甩了李氏另一边脸一个巴掌,并且警告她,以后她要是再招惹他姐,他就捅了她,李氏哭哭啼啼的回去了,什么话儿也不敢说。 王来福带了这么多人来助威,王氏也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于是杀鸡割肉沽酒的好好招呼了这些人吃了一餐,这些人吃饱喝足后就走了。 王来福带着三分酒气,临走前,站在谢花家的屋垛子上喊“你们听着,那老房子就是我姐家的,我姐要拆就拆,你们哪个要再闹,我王来福就提刀来找你们。” 此后,两家势同水火,完全断了来往。 闹出这么大的事,王氏认为很不利,盖房子是大事,还没盖就见血光,王氏说得去问问地仙,再做打算,谢广赋也觉得在理,于是拆房子盖房子的事就搁浅下来。 不修房子,谢花又天天忙着挖草药。 第32章 村里的猎人 不修房子,谢花又天天忙着挖草药。 她满心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多攒钱,攒多钱,钱多攒。 她陆陆续续的在后山的二外围挖到了一些好药材,不是特别珍贵的,但是比起夏枯草那种遍地开的草药来说,就显得昂贵得多。 曾家娘子经常帮她翻晒草药,收拾得相当好。 这天晌后谢花又像往常一样的在后山放牛挖草药,她先是去了平常常去的那个地方,没什么收获,她不得已只好往里面再深入了一点,运气不错,挖到了一株地黄,这让谢花喜不自禁,把地黄上的碎泥弄干净,丢进背蒌里,这是她挖到的第一株地黄。 这块她没踏足过的地方,虽然带着更大的危险,但是机遇也并存,她又接连挖到了好些平常难挖到的药材。 期间谢花看到了几条毒蛇,她都屏住呼吸,不敢有所动作,那些毒蛇看她没有攻击性也都慢悠悠的游走了。山林闯多了,谢花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看到毒蛇就惊慌失措了。 太阳落山前,谢花就牵着牛往回走,这块地她第一次来地形还不熟,加之山林里荆棘密布,灌木丛生,路不好走,光线透射下来也较暗,她怕迷路。 走过一丛灌木时,突然里面发出一阵扑腾的声音,谢花吓了一跳,退了好几步,躲在大水牛的身侧,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山鸡,还咕嗒咕嗒的叫着,谢花顺手就把手里头的小锄头给扔了出去,可惜谢花的眼水不准,没砸中。 那只山鸡被惊了,张着翅膀飞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谢花捡起小锄头又扔了出去,结果又没砸中。 山鸡又跑几步,谢花又扔,还是没砸中,她在怀疑那只山鸡故意在挑畔她的,她捡起小锄头,走到山野扑腾的灌木中,发现了一窝山鸡蛋。 有十二个蛋。 难怪这只山鸡不肯走远,合着这是她下蛋的窝。 谢花毫不客气的连窝带蛋一起端了,小心翼翼的丢到背蒌里,砸不着山鸡,吃几个山鸡蛋也是不错。 正要走,就看到山鸡被一块突如其来的石块砸倒了,抽了几下后,就不动了。 谢花傻眼了,这谁干的? 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肤色较黑,身体健壮,神情木然,嘴角一圈青色的胡碴,看上去二十来岁。 这人谢花在村里见过两次,他是猎手,姓张,叫大壮,之所以叫他大壮,是因为他长得高壮,村里人就这么叫他。 在村里属于独特立行的那类人。 并不是说他本人很遗世独立或者标新立异,而是村里人不接纳他,认为他是个不祥的人,村里人都害怕沾上霉气,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和他往来,也都拘着自己家的小孩子不要接近他,慢慢的,在村里他成了独行者。 话说谢花也觉得这人确实很倒霉,他出生的那天晚上,他爹在去请接生婆的路上摔死了,两岁时,他娘莫名其妙的疯了,半夜发疯出去失足掉下水塘淹死了。 后来他就跟爷爷奶奶过活,十岁那年,家里无缘无故飞来了一个火球,起了大火,爷爷奶奶全部丧生在火中,独他逃出生天。 随后的两年,住他家隔壁的两户人家家里相继有人或因病或意外死去。 村里人就把他赶到了村外的破庙里,这些年就一直住在那里。家里的田产也由他家大伯给管着,每年送一些米粮去破庙,他倒也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而且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打猎,这大概就是时势造就人吧?为了生存,什么都有可能,就像谢花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过上挖药放牛的生活。 张大壮臂上挽着一张自制的弓,背上用草绳串了几只山鸡和兔子,还背了一个插着箭的竹筒。 谢花对他并无反感,相反很同情他的遭遇,于是笑着说“大壮哥哥,你的眼法真准,我砸几次都没砸中,你是刚打猎出来么?要回家么?我也要回去,我们一道吧。” 张大壮木着脸没说话,只是捡起被他不知是砸死还是砸昏的山鸡,走到谢花面前三尺远的地方再把山鸡放下,就走了。 咦? 这是给她么? “大壮哥哥,这山鸡是你打的。”谢花在他身后喊道。 张大壮没理会她。 谢花呲着牙笑,捡起山鸡放在背蒌里,牵着牛又叫嚷“大壮哥哥,你等等我,我们一道回家,我一个人怕。” 张大壮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不过步子却明显的放缓了。他始终和谢花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让谢花离他太近,又能让谢花看到他。 出了山林后,到了村子的水田圈后,他就快步的消失在谢花的视线中了。 谢花回家之前先去了曾家,声称山鸡是自己运气好砸中的。把背蒌里的药材和蛋都放在了曾家,这鸡蛋她不想背回家。 “小花这山鸡蛋你不背回家么?”曾家娘子问她。 “不背回家了,我要分一半给干娘,还要留一半送给水苏,水苏肯定没见过山鸡蛋。”谢花回道。 曾家娘子乐道“现在就知道孝敬干娘了,这样吧,干娘家正好有母鸡懒抱了,我们看看能不能抱出小山鸡来,好不好?” “那到时候就可以鸡生蛋,蛋抱鸡,可以有好多山鸡吃呢。” 其实谢花想把山鸡也送给曾家娘子,不过谢容和谢芬两人许久没见荤腥了。 挺大的一只山鸡,王氏问她咋得来的,她说她看到有只山鸡就顺手把小锄头扔出去砸,没想到砸中了,王氏说她是土狗掉进了粪坑里了。 她不敢说这山鸡是张大壮送她的,只要她一说,估计王氏不但会踩扁了这只山鸡,还会把她打肿成胖子。 当天晚上王氏便要谢容把山鸡给收拾干净了。 谢花跟王氏说能不能送半只给曾家,王氏戳着她的头,“你倒是个会吃里扒外的,一只鸡还想着分你干娘一半,你就那么亲她啊?都忘了哪头重哪头轻了是吧?” 王氏骂了谢花后,逗了长凯一会子,让谢容把山鸡砍了一半,吩咐谢花送去给曾家。 曾家娘子笑容可掬的收下了山鸡。 第二天早饭吃的就是炒山鸡。不过炒的都是些鸡背壳内脏,有肉的都留起来了炖给长凯吃了,半岁的长凯已经很喜欢吃粗食了,反而不大爱喝奶了。 吃了饭,她就去了曾家,她今天要去王大夫家送一次药材,另外还要给水苏送那几个山鸡蛋。 到了曾家,曾家娘子就从橱里拿出一只碗,碗里装着一只大鸡腿,递给谢花。 “干娘,我在家里吃过鸡腿,这个留给交虎哥哥吃。” “干娘特意留给你的,你一定要吃,你交虎哥哥比你大,鸡腿不给他吃。” 谢花接过鸡腿,大口大口的咬起来。美味! 到了王大夫家,谢花拿出六个山鸡蛋给水苏。 “这是什么蛋啊?比鸡蛋小呢,是绿色的呢。” “这是山鸡蛋,我在山里捡的,这几个送给你,干娘说用母鸡抱,可能能抱出小山鸡来。” 水苏连忙用裙子兜起来,跑进屋里“娘,娘,快让母鸡抱着。” 王大夫依着水苏,把山鸡蛋放进了抱蛋的母鸡肚子下面。 和水苏玩了一会,王大夫就回来了,水苏忙向王大夫炫耀山鸡蛋的事,王大夫一边查看谢花的药材,一边吩咐水苏拿笔墨纸出来记帐。 这回谢花拿来的药材,水苏大部分字都会写了,就是字体丑了点,不过毕竟才初学。写完了还不忘得意洋洋的说“小花,我都会写了哦。” 谢花很上道的说“太厉害了,水苏你一定很用功了,谢谢你。” “那当然,我每天都要写好多的字呢,手都写酸了,不用谢,你还送我山鸡蛋呢。” 临走前,王大夫送了一包防虫粉给她,说是进山带着可以防虫蛇。 谢花打开闻了一下,是硫磺粉。 还真是个好东西。 自打长凯吃粗食后,王氏每天早上都要去谢屠夫家割点肉回来剁成肉麋熬粥喂长凯。有时荒得很了,谢花看着肉麋粥会情不自禁的咽口水,她会自嘲的内讽‘你都堕落到什么地步了,连那屁点肉都要眼馋,真没出息。’ 她一边骂自己,一边暗里说,‘以后我一定要过上想吃肉就吃肉的生活。’ 这天王氏从瓮里拿出一个鸡蛋给谢容,让谢容炖鸡蛋羹给长凯吃,然后又从另一个瓮里掏出六个鸡蛋给三姐妹吃。 难得,平常一两个月也不会给三姐妹吃个鸡蛋,一下子拿了六个鸡蛋出来,把三姐妹着实喜了一跳。 可是当鸡蛋煮熟后,剥开后,谢花傻眼了。 里面哪是蛋,是长了毛的未出生的小鸡。 “娘,这鸡不能吃了,都长毛了。”谢花拿着蛋给王氏看。 “嚷什么嚷,不是寡蛋能给你们吃么?把毛拔一拔就能吃了,我小时候想吃都没得吃,挑什么挑。还不把弟弟的蒸蛋端来,想饿死他啊。”王氏说。 把长凯的蛋羹端出去后,三姐妹窝在伙房。 谢容说“这是母鸡抱蛋时抱不出来的寡蛋,把毛拔了,用油炒炒放点盐也能吃的。” 三姐妹把寡蛋的毛拔干净,谢容放了一点油在锅里,用小火慢慢的煎,煎得焦黄焦黄的,撒上盐,焦香满屋,出锅。 谢花起先不敢下筷子,谢容谢芬倒是说好吃。 后来她实在抵不过那股香味,夹了一筷子吃。现代人连婴儿胎盘都吃,还说一只寡蛋。 打破心理障碍后,谢花觉得那寡蛋吃起来真的不错,有焦香,蛋香,还挺有嚼劲。 谢花一边吃着寡蛋一边想,如果哪天到了要吃人的地步,估计她自己也能坦然处之了。节操神马的都是浮云啊。 天下起了毛毛雨。 谢波一头冲进来,嚷嚷“小姑,走,看野猪去,有人打了一头大野猪。” 谢花连忙换上草鞋跟着谢波去了。 野猪在谢屠夫家的家门口,村里人都得着信了,在谢屠夫家的家门口里里外外围了三大层。 “谁打的野猪?” “张大壮呗,村里除了他,谁能这能耐啊。” “哟,他打的野猪,那谢屠夫也敢收啊,也不怕沾了晦气,他要卖这肉,我可不会买这肉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倒霉的事。” “这你不知道了吧,这张大壮打的那些个东西,都是让谢屠夫私下给收的,不过他从不在村里卖,那些个野货直接供到镇上的馆子里去了,他花低价收的张大壮的,然后又高价卖出去,这一年到头他得赚张大壮多少钱啊。只要赚得到钱,谁还会在乎晦气不晦气的,你说是吧?” 谢花因为挤不进去,才打算踩在远处的石头上,没想到就听到旁边有两个人聊的八卦。 “哎,你说张大壮傻吧?他不会自己去卖,好好的让谢屠夫赚了钱去。” “张大壮这些年你看过他说过一句话没有?当年那场大火好像把他给熏哑巴了,他不会说话,怎么去卖东西,村里也只有谢屠夫敢收他的东西,这不就便宜谢屠夫了。” 没多会,雨大起来,村里人陆陆续续的散了。 谢花终于看到了野猪,黑色鬃毛所覆盖,野猪的腹部插着三根箭。张着的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谢花要离去前,看到张大壮从谢屠夫的后门走出去,也许是听到那段关于他的八卦,有些为他叫屈,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雨中疾步而行显得有些萧索。 第33章 说亲 谢花想接近张大壮。 不过后来她在后山再也没遇到过张大壮,在村里也没见着过。 她去了村外的破庙。 庙其实就是一间正殿里供了一尊不知道是天上哪路神仙的石像,可能年代久远,石像表面已经被风雨剥落得七零八落的,执器的手臂也不知去向。 里面有张床,说是床其实就是地上垒了一层石头上面加一块板子,床边的石头上还搭着两件衣服,角落里有个灶,灶上有只铁锅,灶边上有两只碗,一双筷子,一只水桶,除此以外,整个庙里别无他物。 这是谢花踮着脚从外面看到庙内的情形。 整个破庙的门窗应该是后来张大壮修葺过的,门上还挂了一把铁锁。 破庙以前盖的是瓦,断了香火后,无人看管,庙顶下雨漏水,现在的庙顶上又铺了一层茅草。 庙后堆了很多的干柴。 谢花把这丁点大的破庙转了个圈,张大壮不在家,她只好回去了。 连续去了三天,谢花在终于在天要黑的时候,看到张大壮背着两只猎物回来了。一只兔子一条大菜花蛇,菜花蛇的七寸处钉了一根箭。 张大壮看到谢花站在破庙前,他停下脚步看了她两眼,把背上的东西放在地上,开了门,把东西收进屋里后,转身就把门给关上了。 谢花摸摸鼻子,成小透明了。 她从怀里掏出分装出来的防虫粉,放在门前,“大壮哥哥,谢谢你帮我打的山鸡,这里有一包防虫粉,送给你,你进山打猎就不怕蚊虫和蛇了。” 回村里的路上,远远望去,家家炊烟起,鸡鸣狗吠,只有身后那离得远远的破庙,一派死寂。 水田里的稻子开始变黄了,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又要开始双抢了。 一双抢她就没有时间去挖草药了,所以她这些天大中午也要顶着烈日出去挖草药。这天她刚挖了草药回来,全身衣服都让汗水浸湿了,滚烫滚烫的,耐不住热,她舀了一瓢冷水拂了拂脸。 王氏在外面喊她“老三,你去地里把长好的丝瓜摘回来,再不摘就老了。” 谢花看看头顶上的红红的火球,很想说我能不能晚点再去,好歹也给喘口气,不过她觉得如果她真这么说了,结果还是要去,不过还得受几句毒骂加几个大棒。 王氏教育孩子的口头蝉就是不打不骂不成材,棒棒棍棍出人才。 背了篓子戴了斗笠出了门。大中午的路上山上一个人也没有,戴着斗笠不透气,很快头发就湿了,汗滴达滴达的下,走到荫凉处,她就停下来摘下斗笠,一丝风也没有,只能拿小手当扇子,扑扑几下带些微乎其微的风,一路走走停停的到了丝瓜地里。 摘完丝瓜,背起篓子,走着走着她就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四肢还无力。 完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中暑了。 胃里还有伴随阵阵的恶心,眼皮子还特别沉重。 路旁有水渠,她把背篓放下,两只手臂全部用水浸湿后在树底下坐下来,把衣袖挽到手腕处,然后自己拿手使劲的拉扯血管那个地方,很快血管那一块就全部变成了红紫色,还起了泡。 这样生扯刮痧真的很痛。可眼下这里四下无人,她自己走不动,要是等到别人来救她,她估计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前几天村里有个老人大中午去地里拔草,就中暑倒在地里,一命呜呼了。 好在这段时间村里中暑人的比较多,她看人家刮痧也学了点,今儿就派上自救的用场了。 轮流的给两只手都刮了痧,又撩起衣服在心口处拉了几下,她这才感觉舒服多了,趴在 背篓子上,她本来是想着闭目养神下的,结果不小心给睡过去了。 等到有人到山里出工,看到她坐在地上,以为她出事,把她摇醒了,她才惊觉。 慌慌张张的背着篓子回到家,王氏一看到她,当场就扬了一个巴掌给她,打得她一个踉跄。 “一家人等你摘丝瓜回来做菜,你去地里起娼了还是去发骚了?别人都出工去了,你还有心在外面玩。” 谢花捂着脸,说“娘,我中暑了,所以才耽搁了。” “中暑?那你咋还有命活着回来呢?一天到晚挖那几根破草药你倒是勤快的很,没挖出来一个铜板,也没看你中暑,哦,叫你去摘两根丝瓜你就中暑了,我让你挖。”王氏把背篓里的丝瓜全部倒出来,把背篓丢在地上,拿脚就踩,背篓被踩得稀巴烂,她还不解气,又一脚把踩烂的背篓踢到了臭水沟里去了。 谢花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王氏一脚脚的如同跺在她的心窝子上。 “你还有你脸哭。”王氏又一个巴掌呼啸到谢花的背上,“今晌饭别吃了,给我去放牛,再看到你挖草药,看我不把药喂了你吃。” 天真无邪的长凯咯咯的笑着。有那么一瞬,谢花觉得那个笑咋那么刺眼,为什么你可以笑得如此的肆无忌惮如此欢快,就因为你是男的。后来她又觉得自己搞笑了,这是迁怒,长凯他又能知道什么? 谢容和谢芬站在屋里,没敢说话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那天下午,谢花没有挖药材,把牛牵到后山,就呆呆的坐着。视线里有只鸟带着雏儿正在学飞,那雏儿一次又一次跌倒,再一次一次的歪歪扭扭的飞起来。如此循环反复,终于雏儿扑腾着翅膀冲向了蓝天。 谢花站起来,朝着天空大声吼叫起来:“我不会认输的,我不会妥协的,我要像雄鹰一样展翅高飞,欺我辱我骂我唾我轻我,我都不会怕的!啊啊啊啊!” 惊起无数飞鸟。 谢花又去央谢长民做了一个背篓,她把背篓连同小锄头一起放在了曾家,再也没背回过谢家。 在双抢前,她从村里绕道去给王大夫送药材。 王大夫说最近会去一次镇上,到时候给她把草药卖了,结银钱给她。 这个消息犹如一剂强心针,瞬间就给了她满满的能量。 水苏的山鸡蛋真的抱出了三只小山鸡出来。小山鸡的毛是麻条的,身子比普通的鸡更长,性子更好动些。她给三只小山鸡取了名,依次叫大毛,二毛,小毛。 曾家那六个山鸡蛋,抱出来了四只小山鸡。谢花每天都要逗一下小山鸡,有时候还会在山上捉些蚂蚱,蝗虫回来喂它们。 轰轰烈烈的一年一度的双抢又来了。 曾家和王家合工了,谢长民家这次没合工,他去给隔壁村的陈地主家打短工了,家里的水田就由吴氏带着谢波两兄弟收着。 王氏在家带长凯做饭。 谢花下田割稻子,脚上爬了蚂蟥,她已经能很淡然的用稻草把蚂蟥刮下来,甩掉。 谢容还把她去年被蚂蟥吓得跳上田埂的事拿出来说笑。 谢花内心泪流满面,她这是被逼出来的好吧,面对过毒蛇的威胁,再来看这蚂蟥,简直是小菜一碟,至少这蚂蟥咬不死人,顶多是放点血痛一下,再顶顶多就是留个疤,毒蛇一口咬下去可是要命的。 累了半天,两家人在谢家吃晌饭时,就见谢波哭着跑上来,“四奶奶,我娘让蚂蟥给咬了,咬进肉里去了。” 王氏站了起来,“是蚂蟥钻进肉里了?” “一条蚂蟥咬进去了,看不见了。” 王氏搁下碗筷,和曾家娘子两人去了吴氏家里,谢花端着饭碗也跟着去了。 一进屋就看到吴氏挽高了裤脚的小腿肚子,鲜血直流。脚下一滩血。小腿肚子也拱出来一小团。 吴氏自己也被吓倒了,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四娘。 王氏说“蚂蟥都咬进肉里了,你也没发现么?得把这蚂蟥取出来,不然顺着血脉往上钻,钻进肚子里,就没得救了,还是请王大夫来吧。” “家里没有钱请大夫了。”吴氏大声哭起来,又是怕又是憋屈的。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几个钱的事,钱我先给你垫着,曾家妹子,让你家交龙跑一趟王大夫家,他跑得快。” 曾家娘子应了一声就跑回正在谢家吃饭的交龙,让他赶快去请王大夫。 曾交龙很快就去王大夫家跑了一趟,不过没请来王大夫,王大夫去镇上了,还没归家。 这可如何是好? 急得团才转的时候,王氏说不如去请牛婆子来,虽然她平常只是给人接生,不过也懂一点医术,也会几个土方子。 王氏亲自去请了牛婆子来。 牛婆子来了一看,连着哎哟了好几声,“怎么这么大意,这得赶快把蚂蟥取出来,把你家削篾的刀子拿出来,那刀子快。” 谢波把削篾的刀子翻出来递给牛婆子,牛婆子把刀子重新磨了磨,清水洗净后,让吴氏趴在竹凉床上,擦净她腿上的血迹,照着小腿肚子上拱起的那一小陀就一刀下去,就切开了一道口子,就看见了黑色的,喝血喝得圆滚滚的蚂蟥,找了两根细篾竹,把蚂蟥夹了出来,丢在门外。 谢波跑出去拿了石头,把蚂蟥砸成了渣。 牛婆子又在外面的田埂上拔了几棵草药捣碎了敷在了吴氏切开的刀口上,用布缠起来。 王氏数了十五个铜板塞到牛婆子手上,“老嫂子,亏得今儿有你了,不然还真是凶险,这几个钱你拿着买斤肉吃。” 牛婆子笑呵呵的接过铜板,“哪里话,一点小忙,那我就小气了,这伤口没好前别沾水,另外一天换一次药,这药你们自己找来换就是了,我先走了。” 吴氏下不地水田了,谢长民不得不辞了陈地主家的工,因为说好是做十天的,谢长民只做了一天,陈地主工钱也没算给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谢长民回来后,王氏问他要不要和两家合工,谢长民自是点头同意,先不说省下的米粮,犁田这事也解决了。 三家合工吃饭则轮流在谢花家和曾家吃,每日里都能吃到肉。只是人多了,分到各人碗里的也就那么几小块。 加入谢家后,人多了后,收完一口田的稻子后,谢长民就跟着牵大水牛犁田。 谢花和谢波还有曾交虎三个就天天去山上搂树叶做基肥。三家人有八亩水田,要搂的树叶不少。 三家忙乎了半个月,才把三家八亩水田的秧全部插下去。 村里又有人来租大水牛,王氏让大水牛歇了两天,才租给村里人使唤。 家里的屋前晒满了谷子,谢花守着谷子,旁边的树下放了一床竹席,只穿了肚兜的长凯在上面爬动,小*露在外面,丁点大,她盯了许久,才发出一声感叹“这玩意好啊。” 村里的张媒婆从坡下走上来,还没到家门,就嚷着大嗓门道喜“谢四娘,喜事来了,喜事来了。” 王氏站起来,笑道“喜从何来啊,今儿你怎么上我家来了。” 穿得花权招展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张媒婆扭着腰到了谢家门口,“哎哟喂,天大的喜事啊,喜鹊都在你家做窝了,还不是喜事啊。” 谢花看了看屋檐下的鸟窝 ,明明是一窝燕子....... 张媒婆捂着嘴先是嘿嘿的笑了一会,才压低声音说“有人家看上你家大姑娘了,托我来说媒来了。” 王氏挑了一下眉,“是哪家?” 张媒婆拉过王氏的手拍道“可是有钱的人家,你家大姑娘可是运气好了,前两日那家人见到了你家大姑娘一眼,就打听到我这里来了。” “哦,有这等事?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哪户人家?” “是陈地主家的儿子。” “他家可有几个儿子,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老大还是老二?” 张媒婆略迟疑了下复又笑道“是老三。” 王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张媒婆,那陈家老三可是个傻子,这亲事我不会同意的,你回去吧。” “哎呀,可人家愿意出五十两的聘金啊,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四里八乡,哪家舍得花这银钱?不是我说啊,陈家老三虽然是个傻子,可人家家里有钱啊,嫁过去那就是享福的命,还能攀上这么门有钱的亲家,别人家想求都求不着。” “那你找愿意的人家去,我谢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可也不会为了银子就把姑娘嫁给一个傻子,没得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你也别把话说死,你家当家的不是也没在么?等他回来好好商量一番,我家去了。”说完扭着腰走了。 谢容从堂屋的门背后冲出来,哭着说“娘,我不要嫁给傻子。” 王氏推了她一把“你害不害臊啊,躲在门背后偷听。我跟你说,你的婚事,自有我和你爹给你作主,你少操那份麻子心,以后少给我出去现眼,在家给我好好呆着。” 第34章 出事 虽然谢花对王氏平时有诸多怨言,但对她毫不犹豫的推了陈地主家的亲事,让谢花备感欣慰, 谢容此后甚少出门,在家乖觉的带长凯,做些针线,忙家务。 最近不用放牛,谢花也没去后山采药,王氏阴晴不定的性格,她着实担心她又会因为某件事不爽而发飙她采草药。 屋前的那棵桔子树上,挂满了青色的小桔子,谢花摘了一个下来,剥了皮,看王氏还没出来,抠了一点放进长凯嘴里,长凯吧唧了两下,又跟着了吐了出来,皱着小脸哈喇子流得老长,逗得谢花哈哈大笑。 长凯是个爱笑的孩子,看到她笑,也跟着乐起来,口水滴达滴达的流,伸着手要谢花抱。 谢花拿出手娟给他擦了口水,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虽然王氏重男轻女让她不喜,可她实在没办法对长凯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有厌憎之感,相反有时看到长凯露出那种天使般的笑容,她就觉得自己一颗心变得异常的柔软。 她才抱了一下,王氏就从屋里出来接过长凯,“抱他干什么?你力气小,摔着他怎么办?” 谢花悻悻的没说话,她没抱过长凯几回,王氏总怕她摔着长凯,不让她抱。 “小姑,去捡田螺么?”谢波扯着嗓子站在坡下喊。 “去哪捡?” “去槐树湾,那里河干了,田螺都露出来了。” 谢花扭头问王氏“娘,我能去么?” 王氏道:“去吧,在家也是瘫摆子,可别捡三只田螺,连盘菜都不够,到水边你可莫往水深的地方去,要是不听我的,找了死路,可别怨我这个做娘的。”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从王氏嘴里吐出来总是让人听了总觉得像是在诅咒一般。 谢花拿了鱼蒌子,把捞鱼棒也顺便也捎上了。 谢波还拿了一个沉鱼网。 “小姑,前两天我在水沟里刨出来好多泥鳅呢,还有两条大黄蟮,可好吃了。” “那你咋不也叫上我?” “我去你家找你了,你在睡觉呢,就没叫你了。” 谢波人虽小,可倒腾这些水里田里河里的东西特别有能耐,也是家里日子苦,只能想法子找这些来解馋。 槐树湾的老槐树还是孤零零的立在河边。 许是最近久未下雨,沿途的水田又放水灌田,导致水位下沉了许多,槐树弯本就势低,这下更是连河底都清晰可见,露出河底大片大片的石块,石块上面长满了黄黄的苔。 谢波没穿上衣,直接一个闷子扎进了水深的地方,游了两圈后,把沉鱼网找了个地方撒下去,才跑到水浅的石块处捡田螺,水只到他的膝盖处。 谢花也赶紧挽起裤腿,下了河。 田螺大都长在了石块缝里,得用手去掏。 田螺也不是特别多,不过这么大一个槐树湾只有他们两个人摸田螺,也是够的。 太阳虽然*,不过脚踩在水里起了降温的作用,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谢波手快,没多会就捡了半鱼篓的田螺,他又去把沉鱼网给起了。 “小姑,我网着大鱼了。”谢波把沉鱼网攥成一团,兴奋的叫起来。 彼时谢花正弯着腰在一个夹缝里摸田螺,一只手拖着鱼篓,被谢波一叫,她脚下一滑,摸田螺的那只手想抓住石块,石块满是黄苔,很滑,没抓住,整个人就歪倒在水里了,手撑住了一块河底的石头。 不过手底下的石头有点软,还动了,谢花连忙松开手,站稳身子后,往石缝里一瞧,哪里个块石头,是只长满了黄苔的团鱼。若它不动的话,谁都会以为那只是块石头。 谢花捏住了团鱼的背,把团鱼从夹缝里捉了出来。 和乌龟很像啊,不过它的牙齿更尖利,谢花不禁庆幸自己刚才手正好撑到它的背上而不是它的嘴边,不然手指头都得被咬掉半根。 谢花把团鱼举起来,谢波拖着沉鱼网过来,上看下看,还用手戳了下团鱼的脑袋,团鱼呲着尖牙,吓得他忙缩回了手。 “小姑,我拿鱼和田螺和你换团鱼好不好?”他举起沉鱼网,网底有一巴掌大的长巴鱼。 “不换。” 把团鱼丢进鱼蒌里,谢花继续摸田螺,要摸满一鱼篓才能整一碗菜。 摸够了一鱼篓的田螺,谢花又用捞鱼棒捞了些小鱼虾,一起倒进了鱼篓里,才和谢波回去了。 到家后,把鱼篓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家里的菜盆里。 王氏喜道“这么大一只团鱼,老三,你在哪里捡的?” “就在槐 树湾的石缝里捡的。”槐 树湾还真是个福地,每次去她都能捡到好东西。 “拿只水桶养起来,过几天你爹要回来,等你爹回来再吃,这东西男人吃了最是滋补。”王氏道。 王氏又把盆里的小鱼小虾全部挑出来,“这些可以熬烂了给长凯吃。” 谢花把湿衣服换了出来,就见谢容已经在清洗田螺了,洗过几次清水,煮熟,再用针把田螺肉从壳里挑出来,去掉肠子,差不多有一碗,又反复搓洗,沥干水分,用油炒,放上辣椒姜蒜葱,香味飘出老远。 团鱼养了十来天,谢广赋也没回,王氏念叨着许是有事耽搁了。 又过两日,家里忽然来了一位叫钱大宝的客人,这个钱大宝带来了一个让全家差点昏厥的消息。 “谢嫂子,谢账房贪污钱财,东家查帐查出来了,现在人被东家关起来了,东家让我来通知你,让你拿六十两银子去赎人,如若不去,就送谢账房去衙门了。” 王氏眼前一阵发黑,“这不可能,我家当家的最是安分守己,怎么可能去干贪污的勾当,定是东家弄错了,要不就是有陷害他。” 钱大宝道“我只是店里的伙计,则些个事情我也不懂,东家派我来传话,我话已带到,这就回去了,谢嫂子可要随我一道去东家家里见见谢账房?也好了解则些个情况。” 王氏把长凯交给谢容,让她好生照看长凯,家里若发生事情,则让她去寻曾家照料。临走前又请了谢长民陪她走一遭,一则她并不认识钱大宝,并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二则一个女人在外行走也不大妥当,出于避嫌,王氏把谢花也给带上了。 第35章 见人 一路上也想从钱大宝嘴里打听些事情,可这钱大宝只道自己毫不知情。 王氏更是心急如焚,急走如奔,谢花人小短腿,如何跟得上,谢长民一把捞起她,丢到背上。 走到县城,天已经擦黑,王氏径直让钱大宝送她去了东家宅前。 到了东家宅前,谢长民把谢花从背上放了下来。 东家宅子,正门前挂了一块匾,写了李宅二字,一处二进二出的宅子,住这种宅子的东家,谢花估摸着要么为人较节俭,要么就是生意做得十分一般。 宅前挂了两只红灯笼,在夜色中随风轻荡。 钱大宝轻轻的扣响了大门上的大铜扣,很快就听到里面的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很快大门就被打开了,提着灯笼开门的老仆妇问“你们找谁?” “我是店里的伙计,今儿乐家派我去了趟谢账房家,如今谢娘子也来了,特意前来求见东家。”钱大宝答道。 “你们且候着,我去请示老爷,老爷这会正用膳呢。”老仆妇又把大门关上了。 几人在外面等着,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 等得王氏焦头烂额之际,大门复又开了,老仆妇道“进来吧,虽则你们是乡下来的,到了这里还是要守些规矩,不可大声吵嚷,扰了清静。还有手脚放干净点,若失了东西可是要送到官府吃板子的。“ 王氏一直隐忍,听到老仆妇竟如此恶言相向,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冷声道:“老嬷嬷这话是何道理?我们虽是乡下来的,可一针一线也是自己辛劳所得,何曾拿过他人分毫。” 老仆妇十分不屑的嗤了一声:“自古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家当家的尚且能干出如偷鸡摸狗的勾当,其他人更是难言。” 谢花挺怒的,这什么道理?硬扣连带罪么? 王氏没再辩驳,她尚未弄清事情真相如何,和这老仆妇相争言也是无益,只是到底气闷难平,身子细细的颤抖了几下。 那老仆妇让钱大宝自去偏厅见老爷,她把王氏三人带到了后院的一间小矮房间前,房间里黑漆漆的不见半点光亮,门上还上了闩。 老仆妇把闩拉开,又把手里的头的灯笼插在了窗上,“进去吧。” 王氏三人进去后,老仆妇又把门拉上闩上了。 借着灯笼的光,谢花才发现这是一间柴房,里面堆满了柴火,因为房子低矮,天气炎热,一进到里面,就有发闷的躁热感。 谢广赋一脸憔悴疲惫,神情十分消极,胡子拉碴,衣衫也是皱得跟腌菜一般,邋遢得像是街上的流浪汉,一点也看不出平日里的憨儒之气来。 猛的一下见到王氏三人,谢广赋激动的从榻坐的柴火上站起来还带翻了好些柴火,只一会,便神情黯淡下去,“你们如何来了?可是东家派人去与你说了?” 王氏各种担心,在见到谢广赋之后全面崩溃,捂着嘴呜咽呜咽的哭出来,泪如雨下。 谢广赋道“你莫哭了,哭了也是无济于事。” 王氏又哽咽了一会,收了哭势,擦了泪,才问:“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那东家派人来说你贪污六十两银子,让我拿钱来赎你,不然就要送你去官府,我只得拉了长民陪我来见你一面,也好做打算。” 谢广赋愤慨的低吼:“我没有贪污银两,我们夫妻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何曾做过不正当的事。” “我自是信你的,可我信你有什么用,还得东家信你才行啊。”王氏苦道。 “东家若信了我,就不会把我关起来了。那六十两银子根本就不是我贪污的,而是吴掌柜贪污的。前些日子吴掌柜用新米的价收了一批陈米,打算和新米掺着卖,往年收米这时候他也如此做,我们店里的人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可偏偏那陈米收进仓的第二日,还没来得及掺进新米里,东家突然前来巡店查帐,吴掌柜的怕东窗事发,便央我若是东家查出了帐目问题来,让我顶下来。” “这如何使得?广赋你可真是糊涂。”王氏急道。 谢广赋摆摆手,又道:“你莫着急,我自是没糊涂到那般地步,若我真应了,这贪污的污名我就得背上一辈子,以后谁家还敢用我?我不应,那吴掌柜的非常恼恨于我。东家果然问了那些陈米是怎么回事。吴掌柜说这陈米价格相当便宜,便作主收了。东家看那价格确实便宜,便也认同了吴掌柜的话,只是清点银两时银两对不上数,少了整整六十两银子,东家很是震惊和生气,要查账本,我把账本拿出来一看,发现记了这批陈米的册页被人撕掉了。 当时我心里头就知道要坏事了,果然吴掌柜大声的责问我,是不是作假账贪污银两,这时又有店里的伙计出来说看到我昨日偷偷摸摸的拿了一包东西进房间藏起来了。东家便让人搜我的房间,他们从我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包银两,整整六十两,十两一锭。” “这是栽脏陷害,这些没天良的,也不怕做了亏了事天打雷劈火烧啊。那你和东家把事情说清楚啊,没得让你背这样的黑锅啊,天杀的吴掌柜连自家姐夫家的钱财都要贪污。”王氏骂道。 谢广赋叹气道“你道我如何不想说,可我一张嘴能敌过店里所有人的嘴么?我是百口莫辩啊。东家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我抓到这里关了起来。” “东家是被猪油蒙了心么?信奸诈的吴掌柜也不信你。” “你有所不知,那吴掌柜是他的小舅子,你说他是信我这个外人还是信他舅子!” “那即便东家不信你,可那银两还在,为何还要把你抓起来,他可以解雇你便是,如何还要我们赔六十两银子?” 谢广赋回道“自古无商不奸,他自是想趁着这个把柄,敲我一竹杆。家里哪里有这许多银子,你莫要再管我了,东家要送我去官府且随他,反正我是一两银子也不会出的。” 王氏又开始抹起眼泪来,“我们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谢花也在一旁揪心,自古职场多黑暗啊,好端端的一个家出了这么个事,这可真是愁煞人也。家里有六十两银子么?谢花想起自己晒蘑菇晒了一个月才晒出十文钱,这六十两真是天文数字! 谢长民梗着脖子道:“四爷,四娘,你们也别担心,他李家不讲理,咱们就到县太爷面前去讲理,只要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他们的。”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丽娥,我这事你就别管了,在家把长凯带好,都回去吧,小花,在家帮你娘多干活,要听话,知道么?”谢广赋摸摸谢花的头说。 谢花嗯了一声,又道“爹 ,你要保重身子,我会听娘的话的。” 临去前,王氏重重的道:“广赋,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且安心等着。” 第36章 再遇难友 王氏三人出来,一直守在门口的老仆妇用那种很不相信的目光看了三人一会,才领着三人去了前院的偏厅。 偏厅里坐着两人,一人是个中年男子,白面微胖,下巴上留了一小撮胡须。他旁边坐了一美妇,端是的肤白如雪,艳若桃李。 美妇执了一把仕女图扇子,轻摇慢摆的扇着风,黄灿灿的金耳坠子轻轻的晃荡着。看上去好不闲情雅适,和王氏三人的发丝凌乱,气败如土真是强烈对差。 “老爷,夫人,谢家娘子来了。” “嗯,你且下去吧。” 中年男子便是谢广赋的东家,李老爷。 旁边的美妇便是他夫人,吴掌柜的亲姐姐,已经年逾三十,保养得当,看上去和那二十出头的女人一般年轻。 “你便是谢广赋的娘子?”李老爷呷了一口热茶问。 王氏回道 “正是。” 美妇李夫人横睨了一眼三人,道“到底是乡下来的,好没规矩,怎的也不下跪拜见老爷。” 王氏握了握拳头,正欲弯膝。 谢花一把拉住她的衣角,跪你妹啊,又不是你家奴仆。 “李老爷,李夫人,我们又没卖身给你家,不是你家奴仆自然不用下跪,我爹也只是你们家请的账房先生,也未卖身。” 美妇气呼呼的娇声道:“老爷,你看他们来求我们,还如此硬气,真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李老爷连忙安慰,“夫人何必动怒,不过是黄口小儿之言不必认真。”转过头又冷声问王氏“谢家娘子,你已见过谢广赋,可想好什么时候送银钱过来赎人?” 王氏深呼了一口气,道“李老爷,我家当家的说他并未贪污银两,他是被吴掌柜栽脏陷害的,真正贪污的银两的人是你的小舅子吴掌柜。还请李老爷查个清楚,也别......” 王氏话没说完,李夫人就把手里的扇子一把砸了过来,扇子正好砸在了王氏的额头上,王氏额头上留了一道青紫的痕迹。 “你怎么打人呢?”谢长民质问道,挡在了王氏身前。 “谁让她嘴贱的?自己家男人贪污了钱财,还妄想赖到我弟弟身上来,不要脸的东西,这里可不是你可以信口雌黄的地方!”李夫人厉声斥骂。 王氏本是打算忍气吞声一番,和这李老爷好声好气的说道一番,让他重新查查这事,没想到才开口就讨了打,当下哪里还想着伏低做小,心道这事是不能善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人在做,天在看,谁做了亏了事,就让谁不得好死,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让油烹,让火烧。来世做不得人,做牛做马变猪狗。我家当家的做事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这些咒语应到身上。” 李老爷啪的一下把手里头的茶杯摔在了地上,“真是岂有此理,原本还念着旧情,我好心给你们一次机会,才没有报官,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识抬举,来我宅子里大吵大闹,看来是我太仁慈了,本想多宽限些时日让你们好筹措银两,既如此,三日内若不送银两来,可别怪我心狠了。” 王氏大叫:“凭什么让我们赔钱,银两没损失,你这是敲诈,勒索,到县太爷那我也不怕的。” “凭什么?凭他自作自受,他若不做这下作勾当,能有今日的事么?县衙就在朱雀街,你只管去敲鼓鸣冤。” 李夫人尖叫连连:“和这泼妇多说什么,把他们给我撵出去,撵出去!” 谢花三人被从李宅里撵了出来。王氏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在外面的石阶上,耷头耷脑的,一点也没了刚才的泼辣样。 谢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抓着王氏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且说那李宅里,李夫人正扭着身子生李老爷的气“老爷,你为何不直接把那谢广赋送去官衙,打他个几十大板,再关上几年的,还要给他们时间筹钱,看看那泼妇,还有那个小屁孩,真真让我恨得牙痒痒的。” 李老爷一把搂过娇妻,呵呵的笑道“送去官衙,先不说要不到六十两银子,还要花钱去衙门上下打点,这对我们来说可是赔钱的买卖啊。” “就他们那寒酸样,能拿出六十两银子来么?” “没有银子可以卖房卖田产啊,谢广赋家里有几亩薄田。” 王氏坐了好一阵子,才反握住谢花的手起了身,“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连夜赶回去。” 谢长民担忧的道“四娘,那四爷这里可怎么办?” “你也看到了,不交钱就要送你四爷去官衙。” “那我们也不怕他们。” “真要去了官衙,要钱打点不说,我们也比不得李老爷家底雄厚,进去了还要打板子,挨夹棍,那可是受大罪啊。” “可这六十两银子,上哪里筹借啊。” “回家再想办法吧。” 王氏在一家烧饼铺里买了几个烧饼,讨了三碗白水,快速的吃了烧饼,便去了城门,到了城门口一看,城门已经关了,要出城得第二日早上了。 三人无法,只得又折回城里,想找个落脚的地,问了好几家客栈最便宜的也要十文钱一晚,还是大通铺,王氏不可能去住通铺,最差的单房都要二十文一晚。 眼下正是急钱之际,王氏哪里还舍得再花几十文钱住宿。谢长民看出她的为难之处,便说:“四娘,随便找个地坐着打个盹,没得还要花钱住那又闷又热的客栈。” 也是累了,就近随便找了个有石阶能坐着的地方。王氏把谢花的头抱在腿上,谢花也是累极了,没多会就睡了过去。 翌日天还未亮,王氏就把谢花给摇了起来,去了城门。 城门尚未开,三人便等在城门口。 陆陆续续中又来了不少人出来等城门开。 开城门的官兵,总算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打着呵欠打开了城门,此时天色已经明亮。 刚出了城门二里地,就听到后面的官道上响起马车滚动的声音。三人连忙避让到一旁,马车到了跟前,谢花才发现那驾车的人怎么那么眼熟,再一想,这不是去年在集上跟踪她的杜云实的小厮么? 谢花连忙低下了头。 不会杜云实也在马车上吧? 觉得低头还不保险,她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马车。 马车很快就滚过去了。 谢花捂着脸,眼睛从指缝里看路,直到马车不见了,她才暗暗的吁了一口气,刚才她还以为那个小厮看见了她。 走到前面十字岔口的时候,她发现之前飞快跑过去的马车,竟然就停在分岔路的正中央,马儿时不时的打一声响鼻,拂下蹄子。 谢花连忙躲到王氏的身旁,企图用王氏来遮住她。 就在他们经过马车的时候,马车里突然跳下来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此人正是一载未见的杜云实,穿的一身宝蓝色的缎衣,皮肤白晰,五官精致,上挑的双眼似笑非笑,一年未见个儿倒是窜高了不少,已有些少年的模样了。 “大娘,跟你问个路,这去云江镇怎么走啊?”杜云实拱了下手,极有礼貌的向王氏问路。 “云江镇,没听过这个地方,你再向别人打听打听。”王氏说完就走。 谢花连忙小跑步跟上,生怕落了后,杜云实拽住她。 “小妹妹,你掉钱了。”杜云实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声。 谢花差点摔倒。她身上何曾带有钱啊 王氏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地上躺了一小角银子。 王氏捡起银子,眼光不善的看着她,“说,死丫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银子?还能弄掉。” “娘,这不是我掉的,许是那位小哥哥看错了。”谢花万分无语,她几乎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这银子肯定是杜云实故意扔的。 “休要狡辩,回家好好给我交代清楚,不然扒了你的皮。小公子,谢谢你的提醒啊,要不然这小妮子掉了银子还不自知呢。”王氏笑着对杜云实道了谢。 谢花狠狠的瞪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杜云实,耷头蔫脑的跟在王氏后面回家去了。 她要如何解释那一小角银子的来由?真是个让人惆怅的事。 第37章 重提亲事 快到村里时,谢花说”娘,那一小角银子真不是我的。” 王氏掐了下她的胳膊“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谅你也拿不出那多钱来。” 谢花石化。 刚到家前的坡下,就看到谢容抱着长凯还有谢芬曾家娘子,吴氏站在屋垛子上张望。 长凯一看到王氏就哇哇的大哭起来,老远老远的就伸着手要王氏,王氏快步走过去,接过长凯,抱着亲了好几口:“娘回来了,不哭了啊,长凯。” 谢容和谢芬也都小声的啜泣着,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们既慌又怕,长凯一哭把两人心里的惶恐不安也都勾出来了。 “哟,大清早的就哭成一团,四弟妹,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二娘张氏站在下屋状似关切的问,眼里却着幸灾乐祸看戏的光芒。 王氏没答腔,以前还能做做表面工夫,维持表面的妯娌和睦。自打拆老房子张氏帮着李氏欺压她之后,王氏对张氏是恨上了,在路上碰到了也绝不搭理, “昨儿和长民一道出去的吧,这一晚上都宿在外头,四弟妹,你们那是干什么去了?”张氏见王氏没理睬她,又道。 “你管我们去干什么了,反正我们正正当当的,少管别人的事,管好你自己一亩三分地就行了。”王氏呛了一句就抱着长凯进屋去了。 吴氏道:“二娘,昨天四娘还带着谢花的呢。” “小孩子知道什么呀。”说完,张氏就哧笑了一声,走了。 吴氏气得直嚷嚷“这说的什么话。” 曾家娘子劝她:“嘴长在他人脸上,人家要说你也堵不住,管他们的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王氏哄了一阵长凯,长凯才止了哭露出了笑脸,双手紧紧的抱住王氏的脖子,这孩子从出生以后就没离过王氏的手,乍一下不见了王氏,到处找王氏,这下好不容易见到了王氏,哪里肯撒手。昨晚闹了半宿,这会子见到王氏安了心,睡意上来,窝在王氏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王氏把长凯小心的放在床上,肚子上给他搭了件衣服。 谢容早就烧好了热水,王氏洗了个澡洗了头出来,谢容正好把饭菜也做好。 王氏扒了几口饭菜,就搁了碗筷。神情怏怏的去屋前的草堆子上扯了几根草,进屋把放在桶里养了十多日的团鱼给捆起来。 曾家娘子和吴氏正好各自在家吃了饭,又来了家里,见到王氏手里头拎着团鱼,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嫂子(四娘)你这是准备上哪去? 王氏背过身抹了下眼角,才道“我去趟张媒婆家。” “四娘,你去张媒婆家干什么?你不会是想答应了那桩亲事吧?”吴氏惊讶的问,陈地主托张媒婆上门提亲的事,王氏当时还当笑话说给她听了。 曾家娘子也道:“那可关系到谢容一辈子的事啊。” 王氏哽咽了:“你们以为我意愿啊,好好的一闺女竟要嫁给一个傻子,可我也没办法啊,孩他爹还在东家家里头关着,要是不拿钱去赎,就要送官衙,那官衙进去了还能好好的出来么?可家里哪里拿得出六十两银子啊,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让我们家摊上了这样的倒霉事啊。谢容以后要怨我,我也认了。” 吴氏和曾家娘子也都红了眼圈。 谢容哭着跑出来,刚才她一直站在伙房里,把王氏说的话全部听了去,“娘,只要有了六十两银子就一定能把爹赎回来吗?” “是,那黑心的吴掌柜设计陷害你爹,替他背了黑锅,东家要六十两才肯放人,容儿啊,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你要恨娘,娘也不怨你,娘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以后脊梁骨都要让人戳断了。” “我不怨,娘,我不怨你,我愿意嫁去陈家,只要能救出爹,我什么都愿意。”谢容咬着唇飞奔回屋里,扑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谢芬捧着饭碗也达达的哭起来。 “老三,我不想姐嫁给陈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也不想。”谢花抹了下脸上的泪水,跑出去了。 在王氏说一定要赎出谢广赋的时候,谢花就想过了这种可能性,把谢容嫁给陈地主家的傻儿子,或者变卖家里的田产。第一种结果是牺牲了谢容一个人,第二种结果是全家以后吃糠咽菜。但是作为一家人生活之根源的田产,王氏不会轻易变卖。 谢花一路飞奔到了王大夫家。 她想也许她的药材卖了很多银子。 谢花前脚进了王大夫家,后脚王大夫就回了家。 “王大夫,我的药材你帮我卖了吗?” “卖了,我还在想你这么久不来,是不是不想要银子了。” “那我能拿走银子么?我急需用钱。” “自然是可以的,我这就给你拿银子,你所有的药材一共卖了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若在平时,谢花绝对会觉得是一笔大额钱财,可眼下这种情况,一两银子对比六十两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谢花想扯个笑脸道个谢的,可她觉得自己的嘴角好像僵硬了一样,笑不起来,她挫败的垂下了嘴唇。 “王大夫,我能求你件事么?” “你说。” “我能问你借三十两银子么?我会很努力的挖药材还你的。”她之所以开口借三十两而不是六十两银子,一则是因为她觉得王氏应该有些家底的,二则六十两感觉数额过天巨大,拒绝的可能性大。 “是家里出事了吧?你还小,家里的事让大人操心。回去吧。”王大夫轻声说。 谢花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她一个小孩开口借三十两银子,谁会借?她挖了将近四个月的草药才卖了一两银子,三十两银子以这种速度卖药材,需一百二十个月才能卖出来,一百二十个月是十年的时间。 “爹爹,小花今天都没有理我,她看上去好难过。”水苏苦着小脸说。 “等她不难过了,就会来找你玩了。” “嗯,爹爹,你为什么不借三十两银子给小花呢?” “爹爹也没有那么多银子。” 从王大夫家颇为失落的出来,谢花攥着一两银子往家走。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且说王氏拎着大团鱼到了张媒婆家。 张媒婆正抹完搽脸的粉,打算出门,看到王氏登门,甩了下手帕,“哟,哪阵风把谢四娘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看你说的。前几日孩子捡了个团鱼,给你尝尝鲜。”王氏带着一脸笑的把团鱼递了过去。 张媒婆接过团鱼看了看,“啧啧,这团鱼可真大,是个好东西,谢四娘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送这团鱼给我?” 王氏讪讪的道“上次你和我提的陈地主家的亲事,我昨儿去县上和孩子他爹商量了下,同意了这门亲事,这次来也是麻烦你给陈地主家那边回个信。” 张媒婆一下就把团鱼塞回王氏手里,“谢四娘,你这团鱼我可消受不起了,你还是提回去吧。” 王氏一下慌了,“怎么不能要了?” “你来晚了,那亲事黄了,陈家已经应了别家了。当时我就说了陈地主家这样的门户,多的是人家上赶着求的,你不应,怕被人家戳脊梁骨,现在知道后悔了,想来求,告诉你求不上了。”张媒婆尖着声的道。 “你当时不是说等我家孩子爹回来商量再作答复的么?怎么如此快的就提了别家呢?” “那别人打到信了想嫁姑娘过去,上门来求我去问问陈地主的信,我去回了个信,陈地主家的夫人相看了那姑娘一眼,竟是同意了。哎,说实话,你家也是有些家底的,我原想你是不会同意这亲事的,谁成想你又来了这么一出。” 王氏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临走前,她问张媒婆陈地主家应了哪家的姑娘。 张媒婆道“也不瞒你,这事迟早你要知道的,应的姑娘就是你三哥家的二姑娘谢丽,许是那日我跟你在说这亲事的时候,你三嫂在下屋听着了,过了几日她便来找我打探这事,我也没瞒她,说了是陈地主家求亲。她便跟我说,你是断不能把姑娘嫁给一个傻子的,又说你家底厚,不缺那几个钱,央我去陈地主家说合说合她家谢丽,且她只要四十两的聘金。” 王氏回到家就把团鱼重重的扔在了水桶里。 谢花站在旁边暗惴,这礼没送出去,难不成事黄了? 吴氏道“四娘,你咋又把团鱼给提回来了?张媒婆那里怎么说?” 王氏陈词愤慨的把张媒婆的话说了一遍,“真是没见过这种下烂货,从我嫁进来的那天起,就和我争,和我比,明里暗里做了多少缺阴损的事。连给孩子说亲这样的事,她都要横插一杆子,她家姑娘是没人要的烂货么?非要抢啊,我只望老天爷让她得那黑病,下面流脓流臭......” 谢容倚着门,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眼睛,“娘,要不我们再去求求张媒婆让她上陈地主家说合,我们也只要四十两银子,许那陈地主就应了呢?” “说个屁,我可不是那种下贱胚子,我就不信过不去这个坎!小芬,你去王家庄叫你舅舅来一趟,记住什么都不要说,要让外公外婆知道了这事,回来捶不死你。” 谢花暗想,不会是想让舅舅去县里救人吧?王来福在县里也吃得开么? 第38章 变卖田产 王来福到了谢家后,王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后,王来福激动的拍桌而起“姐,你说,要我怎么做?是把姓吴的杀了,还是把姓李的杀了?或者干脆两个一起杀了。” “你当真我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啊,说好听点在这四里八村的还能唬唬人,到了县上你咋唬谁去?县上可不是我们这穷旮旯,你要真把人给杀了,这节骨眼上还不知道是你干的么?你还能躲了去?你说你要是孤家寡人一个,杀了就杀了,大不了逃到异乡去,可上有爹娘,下有妻儿,你要出了事,姐怎么向他们交代?姐叫你来并不是叫你来喊打喊杀的,姐是想托你看看有没有人要买地的,我要卖家里的水田。”王氏道。 王来福被王氏说得颇尴尬,平日里他在这周围都是威风八面,一般人见了他都退避三舍,在自家姐面前,他的牛气也瘪了,“姐,那咱们就这么认栽了?” “那还能怎么样?我们没钱没势的,哪里斗得过人家,破财消灾吧。” 王来福垂头丧气的走了,去打听谁家要买田的事了。 谢花还幻想王来福能手执青刀,化身英雄带着一众小罗罗杀上李宅,救出她爹。现实却是王来福犹如斗败的公鸡,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瞬间息灭。 要是把水田卖了,一大家子人,吃喝怎么办? 谢花在村外的破庙旁追上了王来福。 “舅舅,你等等我。” “小花,你来干什么?” 谢花拉住王来福的手,仰着头说“舅舅,要是卖了水田,我们家以后就没饭吃了,小花不想饿肚子,舅舅,你能送我去县上么?我有个小哥哥家里很有钱,我想去向他借银子。” “你认识的小哥哥家里很有钱?小花你是让太阳晒晕了吧,回去吧,舅舅还有事,没空陪你瞎玩。”王来福压根就不相信她说话,抬腿就走。 “是真的,舅舅,你相信我,我没有说假话。”谢花又追上去。 “那好,你说你认识的小哥哥是哪家的公子?怎么认识的?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谢花纠结了半晌,才说“小哥哥姓杜,他说他家很钱,我有事情可以去找他的,舅舅我们去试试吧。”扯着王来福的衣角使劲的拉。 “真的?” “真的。” “你要骗我,我打不烂你的屁、股。别拉了,衣服都要让你拉烂了,走吧走吧,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王来福抓起谢花的小手,谢花吐了下舌头,幸好王来福没有刨根究底的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王来福平时是个懒散的主,他带着谢花花了三文钱坐了牛车去了镇上,到了镇上花了十文钱坐马车去县上。 到了县上,王来福在街上随便拉了个人打听县上有没有杜府。 “你说的是本县最富的杜府么?就在朱雀街,朱雀街的西头是衙门,东头就是杜府,很好找的,你沿着这条街往下走,再往右拐就能看到了。” 两人依着指示,很快就到了杜府门前。 这杜府的确是大,整整占了半条街,门前蹲着两只青色石狮,门匾上的杜府二字金光闪闪,谢花很想知道是不是用金子做的。 地板都是用大块的大理石铺的,擦得光鉴照人,朱漆大门此时正敞开着,一大块影壁挡住了门内的景致,两小厮守在门口。 王来福摸摸脑袋,“我的娘哟,这才是朱门高户,气派,真是气派,走,咱进去。” 刚走到门口就让两小厮给拦了下来,“你们找谁?” “找你们小公子。”王来福说。 两小厮打量了王来福和谢花一眼,鄙夷的道“找我们家小公子?你们是哪家的下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我们家公子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可持有名帖?” 名帖?王来福想了下,没见过也没有,便拉过谢花“我这个外甥女是你家公子认的小妹妹,你去通报一声就自见分晓了。” “呸,小公子会认她做小妹妹?也不撒泡尿尿照照,赶快走,休要在这里坏了公子的名声。看到没有?隔壁就是县衙,你们要是再口出糊言,就把你们抓进县衙里去打二十大板。”两名小厮连推带嚷的把两人轰到了街上。 王来福捋起袖子要冲上去,一副要干架的怒样,“嘿,在村上我横着走都没人敢放个屁,到了这个居然被两看门的小王八羔子给看低了,气死我了。” 谢花连忙拉住他,“舅,你别气,他们只是守门的下人,哪里知道他们公子的事,不认识我也是自然,你且在这里等一等,待我前去说说看。” 谢花从腰上捏出那一两银子,复又上前。在一小厮来推她时,她连忙把银子塞到那小厮小手里头,“大哥哥,我真的和你家公子相熟,他说了只要有事就可以来找他的,劳你进去通传一声,若我说了假话你也并无损失,若我说的是真的,岂不也好于你家公子有个交代?” 那小厮低头瞄了一眼手里头的银子,态度这才缓转下来“你说的有些道理,你若昨日来我就替你通传去了,可不巧的是,公子今儿一大早就和夫人一起去州府了,五日后方回,你若五日后再来,我再替你通传。” 五日后还传个尼玛。这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么?赔了车马钱还贴了私房钱,她很想把一两银子给要了回来,可小厮已经把银子揣进腰包了。 回去的路上王来福直怨她耽误工夫还害他丢了脸面,又说那杜家公子不过是哄哄她的,他肯定在府里,只不过不想见她罢了。 谢花默默的听着,心里默默的滴着血和着泪,她四个月的辛苦钱,一朝没了,还半点用处都没派上。为什么攒钱之路总是如此坎坷。 到了村口前的大马路,谢花才开口“舅舅,你不要和娘亲说这事,我怕娘亲恼了要打我。” “行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舅舅我不说半个字,自己回去吧。” 去县上打了个回来,到家已是太阳要下山了。 王氏拿了根细竹条,追着谢花打“你个鬼崽崽,现在越发能耐了,偷懒偷出一整天来了,牛也不放了,猪草也不打了,你娘我是愁得饭都吃不下,你倒还有心思出去耍。” 面对神器细竹条,谢花尝过它的厉害,没命的跑。王氏追了一会,累了,细竹条一扔“饭你也莫吃了,反正你耍饱了。” 谢花远远的站着,幸好回来之前,王来福带她去吃了一碗面条。她一直没敢进家门,直到王氏上床哄长凯睡觉去了,谢容才让她进了屋,偷偷的摸上床。 谢花睡得正迷糊的时候,突然屁/股巨痛,王氏居然趁她睡着了进来打她,连着打了好几下,王氏才收了手,“你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去了,老娘不信还收拾不了你了。” 翌日,吃过早饭,王来福带着三个人到家里来了。 一个牙人,一对看水田的父子。 王氏领着他们去看水田的位置,以及水田好坏。 回来后,那对父子水田的水利,肥沃情况都很满意,当下便决定买下水田。经过协商,以每亩八两银子让出,搭上这一季已经种上的水稻。 王氏算了下帐,四亩水田三十二两银,加上家里现有的银子十八两,还差十两银子的缺口,王氏便道“家里还有一头大水牛,养得极好,如今水田也卖了,这大水牛养也无甚用处了,想作价十两银子卖了,你们要不要看看。” 大水牛那对父子也相看中了。 牙人写妥卖地文契,交纳田价后,双方按了手印,家里的四亩水田就成了他人的了,王氏接过银两落了泪,想她从嫁来时便分家单过,分家时不过分得一亩水田,一亩土,两间破茅草房,几只破碗一口煮饭的锅子。凭着这些年她和广赋二人辛勤劳作,抠抠缩缩的攒下钱买了水田,修了房子,养大了几个孩子,可如今又回到一贫如洗的窘况。比之前还不如。 大水牛被牵走时,一直埋着头往后退,不愿走,牛鼻子被拉出血,谢花看得眼泪汪汪的,呜呜的抱着大水牛的头。 大水牛被鞭子抽着牵走了,谢花追在后面喊“大伯伯,你们要对大水牛好,他很听话的,别打它。” 来这里后,最开始她徬徨无助,迷茫低落的时候,都是日日对着大水牛,大水牛给了她很多无声的安慰。 王氏和王来福带上银子匆匆忙忙的赶着去了县上。 晚上天黑了以后,王氏才和谢广赋进了家,王来福没进村就回去了。 谢广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子深陷,蓬头乱发的,浑身还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万簌俱寂的时候,谢广赋在床上转辗难眠,“家里头没了水田,以后可怎么过,这么多张嘴要吃。” “家里还有半柜子谷子,暂时饿不着,省着吃也能吃到明年春上。明年我们佃些水田来种,你再找份差事,家里还有地呢,地里也可以种红薯芋头,饿不着的,你别想那么多了。” “只怕差事难找,谁会用一个贪污钱财的人?纵使我清清白白,可旁人又哪里知道这些内情?我即是说了,人家也不会信。” “那就在家种田,我就不信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第39章 野货随便捡 第二天的早饭变成红薯稀饭,谢家自此告别了餐餐有干饭吃的日子。长凯原本天天吃的肉也变成隔三差五的去买一点。 谢家卖水田的事在村里很快就传了开,有不少好事者都打听怎么一回事,王氏一律闭口不谈,旁人见从王氏这里撬不开嘴,又去向吴氏和曾家娘子打听,两人也都不透一个字,虽然如此,但是村里人从谢广赋日日在家赋闲,便也猜出点苗头,估摸着是在外头出事了。 谢广赋日日在家闭门不出,过了半个月又去了县上找差事,接连在县上找了好几日,也没一家店铺愿意收用他,他贪污银两的事,在县上的店铺圈内已经传开了。接连在镇上找事也是铩羽而归。 王氏安慰他“事情还在浪尖没过去,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自打谢广赋在家后,地里的事他全部一人就干下来了。牛也没有了,空出来的牛棚,王氏想再抓两头猪养起来,反正家里也没其他的事干,可家里眼下连抓猪崽的钱也没了,整个家里就只有六十二文钱,抓一头猪崽不够。 谢花想起自己埋在床底下的那一小角银子,应该可以买猪崽了,她把银子刨了出来,摸着银子,她心里感慨,存私房钱还是合适家境殷实的人家,像现在谢家这种情况,饭都要快吃不起了,她的小产行为也得先放一放了。 她把这段时间挖的草药送去给了王大夫回来后,把那一小角银子给王氏。 王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把抢过银子“死丫头,你哪里来的银子?是不是偷的?” 娘,你能把我往好处想么?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偷来的,哪怕你说捡来的我也好想点。 “娘,这是王大夫给的,我们家卖水田之前,我向王大夫借过银子,他没有借我,今儿我去给他送草药,他给了我这一小角银子,说是就当买了我的药材。” 王氏一把掐住谢花的嘴“你是不是把你爹的事给说出去了?” “没有,我没有说,我就说家里要用钱,没说爹的事。” “要是让我知道你到处乱说,看我不把你嘴缝起来。那王大夫说没说以后挖草药还给你钱?” “如果挖到贵重的草药就给。” “那你以后就好好的给我挖草药,少给我到处疯耍,家里现在困难可比不得以前了。弟弟现在肉也吃不上,脸上的肉都少了,你挖草药若能得点银子也好给长凯补补。” 谢花摸着被掐痛的嘴角,翻了个白眼,以前她也没疯耍好吧。 王氏很快就用谢花交上去的银子,抓了两头小黑猪崽子。鉴于挖草药还是有点钱途可言,王氏让谢花不要再出去打猪草了,把猪草的事交给谢芬,谢花只要安安心心的挖草药便成。 到秋季了,山里的山鸡和兔子多,谢花眼馋得要死,抓过好多次,没一次得手。她让谢广赋给她削竹尖。 “你要竹尖干什么?” “爹,我想在山里挖几个坑,插上竹尖,说不定就有山鸡或者兔子掉进去,插伤了他们就跑不了啦,我就把它们捡回来吃。” 王氏在旁边说“你给她削几根,让她折腾去,以前她在山里倒也捡到过山鸡和兔子回来。” 谢广赋砍了一根竹子回来,削了一背篓的竹尖。 第二天谢花扛着大锄头,在后山二外围的深处刨坑,为了防止自己掉进去,她还特意在每个有坑的地方堆了石块作标识。 刨到天色暗了下来,她把最后一个坑刨好插好竹尖做好伪装,休息了一下,正扛着大锄头打算回家突然瞄到树后一块衣角,“谁?” 有人缓缓走出来,这张大壮,他手里拎着一只猎物,像是黄鼠狼。 “大壮哥哥,是你啊,我在这里挖了几个坑里面插了竹尖的,你路过的话小心点,我作了记号的,你看,旁边堆了石块的。你手里拎的是黄鼠狼么?我可以看看么?”谢花向他走过去,还没走到他身边,他转身就走了,七拐八拐的很快就消失在谢花的视线中。 交际自闭症么? 谢花耸耸肩,扛着大锄头背着空篓子回家去了,一整天都在挖坑,她今儿是一根药材都没挖到。 大清早的,谢花就兴冲冲的背着篓子去后山了,她满脑子都是捡兔子捡山鸡。到了后山,她真的在一个坑里发现了一只已经死去多时全身僵硬冰冷血液流光的山鸡。 简直是欣喜若狂,把山鸡丢到背篓里盖上树叶,连草药都顾不得挖,就激动的跑回了家。 一家人也是觉得惊喜,压根就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坑回来一只山鸡。 “行啊,老三,还真捡到一只山鸡回来了。”王氏笑着夸奖她。 长凯伸着手啊喔啊喔的要抓山鸡。 “我们长凯也馋了吧?娘等下就给你炖鸡腿吃,吃了长凯长得又高又壮的。” 王氏麻利的拔毛掏内脏,把鸡收拾干净后,砍下大小腿留给长凯,所谓的小腿其实就是鸡根翅。 其他的全部放辣椒炒了。 满满的一大钵,许是香气太浓郁,谢波端着碗站在门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自己碗里的饭,眼巴巴的望着那钵鸡肉“四爷爷,四奶奶,你们家杀鸡了?” 谢花喜巴巴的道“不是自己家的,是我在......” 王氏一筷子敲在她手背上,“是你小姑在她舅舅家拿回来的。”王氏拿了一只小碗,分了一碗出来递给谢波“拿回去家里吃,吃完了给四奶奶把碗送回来。” 谢波鼻子凑在碗里一边闻着香气一边美滋滋的回家去了。 “你傻啊,要是别人都去后山上挖坑捡鸡,还有我们的份么?咱家现在比他家日子还难过,你给我嘴巴闭紧点。”王氏训道。 谢花低头啃鸡肉,这再好的关系,到了利益面前也要让路。 打从捡了第一只山鸡后,谢花捡山鸡和野兔子那叫一个高频率,几乎隔天就能捡到一只,有时还能捡两只,一个月下来,捡到十只山鸡,八只野兔。 王氏不再像吃第一只山鸡那样,全盘下锅。只把内脏和腿吃了,其他的都用盐腌过,放在灶上挂着,用火熏成腊货,而且白天她还要全部收起来,到晚上才挂出来熏,就怕别人来家里撞见。 偶尔砍一小坨炒着全家解解馋,王氏说熏干后拿到集上去卖掉。兔子皮毛她也全部弄干后留存起来,给长凯做衣服。 这天,有株草药根系较深,谢花挖到天色较暗了才挖完,她又绕道去检查陷坑。 咦,怎么有人在动她的陷坑。 她走近一看,是张大壮。 张大壮很快就发现了她,然后抓起身边的东西就飞快的跑了。 她往坑里一瞧,坑里居然插着一只还没断气的野兔子,难道张大壮也想在她的坑里捡便宜?让她撞上了,落荒而逃? 她把野兔子提了起来,才发现兔子的侧腹部还有一只竹箭,这种竹箭她见过,张大壮的竹筒里插的就是这种箭。 谢花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只野兔子是张大壮打的,然后放进她的陷阱里。难怪她会经常捡到东西,原来是他打了悄悄送来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她送了硫磺粉给他吗? 谢花心里挺不是味的,她在后山第一次碰到张大壮,张大壮把那只山鸡给了她后,她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后来送硫磺粉给他想接近他,或许她有些同情他,可最真实的是她觉得有利可图。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张大壮会这样回报她。 谢花趁着晚上又去了趟村外的破庙,张大壮坐在屋侧的石头上仰望满天的星辰。 “大壮哥哥。” 张大壮扭了一下头,又转了回去。 “谢谢你一直给我送山鸡和兔子,我家的小弟弟吃了山鸡腿长得可好了。不过你以后不要送山鸡和兔子给我了,我识草药,可以挖草药赚钱的,不过后山很多地方我都不敢去,你能打猎的时候带上我吗?我可以跟着挖草药。” 张大壮依旧看天上。 谢花也不知道张大壮是答应了还是无视了,她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第40章 进深山采药 张大壮应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因为接下来的好六七天她只捡到一只兔子。她仔细查看了兔子身上,并无插伤之外的其他伤口,应该是自己掉进陷阱里的。 王氏怀疑有人发现了陷阱,提前把东西给捡了,大早早的就催着谢花出门去后山守着。 谢花到了后山找了棵树爬到树杈上,打算补觉,就听见有脚步声,往下一瞅,就看见张大壮背着箭和弓站在离她不远的看着她。 “大壮哥哥,早。”谢花扬起笑脸和他打招呼。 张大壮一如既往的木着脸。 “大壮哥哥是要去打猎吗?我能跟着么?”谢花从树上蹦下来问。 不说话点个头招个手都行,看着张大壮已经走远的身影,谢花摸摸鼻子,刚才在树上撞了一鼻子灰。 咦,张大壮在前面停住了,是在等她么? 谢花抄起地上的背篓就屁颠屁颠的跑上去。 见她跟了上来,张大壮又继续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山林里穿梭,越往山林深处,树丛越是茂盛,越难走,张大壮很有丛林行走经验,跟着他走,不用自己找路。 谢花看到草药便停下来挖,张大壮看到她挖的草药后,如果发现同样的草药就会停在那个地方等着她过来挖。 深山里的草药果然好找,谢花接连接边的挖,一早上下来她就挖了小半篓的草药,这抵得上平时挖三天的量。 有些草药只需摘果实或者叶子杆枝的,很多草药都要把根须刨出来,挖得发手酸,她停下来才觉得又渴又饿。她摸摸自己的嘴唇都起皮了。 张大壮在离她的不远的地方,用箭射中了一只山鸡。他提着山鸡就往深山里继续走,谢花只得匆忙跟了上去。 这一次张大壮一路上再无半点停顿,谢花猜想他可能要直接去某个打猎的地方,路上的草药她也不挖了,反正来日方长。 在深山里遮天敝日的树林,几乎一样的景致,让谢花完全弄不清方向,她拿小锄头连路在树上砸记号。 七绕八绕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树林渐渐稀疏起来。 两人来到了处石林地带,石林面积不大,但是石头形状各异,石林里夹生着一些低矮灌木。 张大壮径直向石林走去,走到石林的最边上,有个石洞,石洞口并不高,张大壮猫着腰进去了,谢花也跟在后头进去了。 里面光线非常暗,但并不觉得闷,通风良好。 张大壮的脚步声突然消失,谢花在里面几乎看不见任何的状况,她的心一下就慌了起来,“大壮哥哥,你在哪?” 她忽然害怕了,一下子脑子里闪过无数的镜头,掐,打,拖,强、奸,杀人,灭尸...... 正当她想退出石洞里时,突然石洞里响起了架柴块的声音。没一会便亮起了火折子微弱的光芒。 紧接着石洞里燃起了一堆火。 谢花这才打量起这个石洞来,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洞上面垂挂着石笋,洞边有一个小水潭,水顺着石墙往下流,形成了水潭。 洞里有一处较高的地方铺了草,是不是张大壮有时会在此过夜?洞里的角落里堆了一些干柴,还有一只竹杯,一只瓦罐。这里应该就是张大壮出来行猎时的大本营了。 张大壮用瓦罐从水潭里打了点水上来,架在火上烧着,便把手里的山鸡开膛破腹,内脏全部扔掉,鸡皮连毛一起剥了下来也丢掉,徒手把山鸡撕成几大块便丢进瓦罐里。张大壮又把扔在地上的内脏和鸡毛鸡皮一起丢去了洞外。 谢花坐在火堆旁加柴,火烧得很大,很快山洞里就弥漫了食物的香味。瓦罐里的汤咕噜咕噜的翻腾着。 张大壮从角落里拿出了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的是盐,他把盐巴往瓦罐里撒了一点后,再煮了会,张大壮就把瓦罐从火上拎了下来,他用竹杯倒了一碗汤递给谢花,然后自己又抓起一块瓦罐中的山鸡肉啃了起来。 汤很烫很鲜,谢花小口小口的喝完了竹杯里的汤,用棍子也从瓦罐里夹出来一块鸡肉啃起来“大壮哥哥,真好吃,你经常在山里过夜么?你一个人会害怕么?” 谢花一点也不意外张大壮的无声无息,但是她知道,她的说张大壮肯定都听着了。 “今天的草药挖了很多,比我平常挖的多好多,谢谢大壮哥哥带我来,我家现在没水田了,我要多挖草药攒钱,以后再买水田这样就不怕饿肚子了。” 两个人把山鸡吃得干净后,张大壮用瓦罐装了水把洞里的火浇息后,便带着谢花出去了。 吃饱喝足的谢花,浑身又来力气了,张大壮一出洞就消失在丛林中了,估计是打猎去了,谢花便在石林附近找草药。 张大壮一直到日头偏西才回到石林,谢花今天收获颇丰,挖了一背篓的草药,抱着背篓她傻傻的乐起来,如果天天能挖这么多草药,她一个月就可以赚上一两银子了。 张大壮居然打到了一只野山羊,还有两只她不认得的鸟雀。 出了后山,天色已经较暗了,张大壮把两只鸟雀扔到她的背篓里,就先走了。谢花背着一篓子的草药,有点沉,她走走歇歇到村里已经黑了,她先去曾家放下草药,分了一只鸟雀给曾家,这才拎了一只雀回家去了。 王氏对于她只捡回来一只鸟雀很失望,“这么小小的,炒来一人一筷子就夹没了,只能炖给长凯一个人吃了。” 谢花不想说啥,一是累了,二是觉得无话可说,对于一个心里只有儿子的人,女儿是什么?什么也不是。 “三妹,我给你还热着红薯稀饭,碗柜里有酸菜,你快吃饭吧。”谢容说。 谢花把锅里的红薯稀饭就着酸菜全部吃光,洗了个澡就睡觉去了。 翌日,天还没亮王氏就把她叫了起来。 “老三,你大哥平常夸你能吆喝,今儿是赶集的日子,你和你大姐去集上把熏好的山鸡和免子拿去集上卖了,过几日便要收稻子,现下卖正是时候。” 这熏干的山鸡和兔子,黑黑的,上面还沾着许多柴灰,卖相实在难看,谢花发愁,她把自己的担忧和王氏说了,又提议在家把两种碗各用油炸出一小碗,给别人试吃。 王氏嚷着又要浪费几文钱,不过还是依了她。 谢容烧水煮山鸡和兔子,谢花借口上茅厕从院子里的矮土坯墙越了出去,跑去村外的破庙。她担心张大壮会去后山上找她。 她刚到路口,就看到张大壮背着弓箭出门。 “大壮哥哥,今天我要去集上不能去挖草药了,前些日子你送的山鸡和兔子我娘全部熏成了干货,让我上集上去卖了,我来和你说一声,免得你去山上找我。” 谢花说完又赶紧跑回去。 到家谢容已经把山鸡和兔子煮软洗干净砍成小块了。 谢花把锅烧热,放足了香油,把山鸡放进油里用小火炸得微酥,又放上切段的干辣椒,切丝的姜片,切片的蒜,翻炒几个回来后便用砂砵碗装了起来。 又用同样的方法把兔子肉也炸好后,提着早着装好在竹篮里的山鸡和兔子出门了。 谢芬一脸渴望的站在屋垛子上。 “娘,能不能让二姐也去。” “去什么去?家里不用人打猪草了啊?柴火不用人拾了?一个一个成天只想着玩,这些活谁来干?”王氏沉着脸道。 中间的那一个永远是最让人忽略的吧,谢花如此想到。 东西都是谢容背着,谢花只提了装有试吃的砂砵。 两人到了集上找了处靠中间的位置,把竹篮子上面的稻草打开,旁边的摊主一看她们卖的东西,都说这黑漆漆的怕是卖不出去。 逛集市的人多起来后,谢花把砂砵打开,吆喝起来“自家熏的野山鸡,野兔子,口感香脆,最好的下酒菜,最下饭的菜,不要钱试吃,吃得满意了再买,先吃后买......” 她这一喊陆陆续,因着她喊的是不要钱就能试吃,便有些人围了过来,要求试吃。谢花连忙用筷子夹出肉送到要试吃的人手里。 “小姑娘,去年你还在集上卖过蜂蜜呢。”一个汉子挤过来说。 “大叔,你还记得我啊,我也记得你,你当时买了蜂蜜给你娘子吃。”汉子的娘子那时怀了身孕了,当时谢花号称自己的蜂蜜能有助于顺产。 “哈哈,我家娘子喝了你蜂蜜顺顺当当的生了大胖小子,这后来我又来集上找你买蜂蜜找了好几次,都没见着,今儿咋不卖蜂蜜了,改卖野山鸡和野兔子了?” “大叔,野蜂蜜难找啊,下回找着了我一定给你留着,你吃吃我这山鸡和兔子,味道不错,看大叔也是能吃酒的,买上两只回去下酒再是美味不过了。” 汉子连吃了三块,“不错,这骨头炸得酥脆,很香很有嚼头,你这怎么卖的?” “大叔,二十文一斤,山鸡和兔子一个价,这可是野货,可是比家里头养的要好吃,最近家里吃不上饭了,要不然还舍不得拿出来卖,今儿拿出来卖还是我娘背着我爹偷偷的让出来卖的,我爹下酒可是少不得。” 汉子又是大笑,“成,小姑娘你这嘴就是会说,说得我快要馋死了,给我一样来两只。” 谢容挑了最大只的山鸡和兔子给大汉称好,算了账,一共一百五十文钱。 有了大汉这么一番宣传,很快就这山鸡和兔子就卖出去了大半。 第41章 遇劫 剩了五只山鸡三只兔子。谢花正要再吆喝时,这时来了一个年轻小厮模样的人“这是正宗的野货么?” 谢花回道“如假包退,大哥哥,这山鸡和兔子都是我自己猎来的,小妮子不敢有半分欺瞒。” 那人睨了睨谢花“就你这小身板,能打到这山鸡和兔子?” “要是徒手打,我定是打不着,实话说,我在山上挖了许多陷阱,这山鸡和兔子总有不开眼的时候,撞进去我就捡回来了。” “既如此,这剩下的山鸡和野兔子我全要了。” 谢花和谢容给他称了秤,五只山鸡三只兔子,一共有十二斤重,二十文一斤,一共二百四十文。 那人拿出一小块银子给谢花,谢花看着那小块银子发愁,她们又没有称银两的秤,平日也几乎少接触到银子,估算不出这小块银子到底有多少。 “还愣着干什么?找钱给我好走了。” “对不住,我们只收铜板,大哥哥。”谢花说。 那人眼睛都瞪圆了“你们莫不是怕这银子是假的?你们若不信自可随我去钱庄,换成铜板与你们便是。” 谢容和谢花俱都不敢去,若是此人心怀不轨,在路上将她们掳了去,岂不惨了? 谢容说“不若你自去钱庄换了铜板来,我们给你留着东西如何?” 那人虽然满腹意见,还是转身去了钱庄,一再叮嘱这东西他要的,不可再卖。过了没多会,那人便用衣衫下摆兜了一兜铜板过来,一股脑的倒在竹篮里“数吧。” 两人数了好一阵子才把铜板点完,那人连篮带货一起带走了。 对于如此顺利的把十八只腊货全部卖出去,两姐妹都是喜悦的很。旁边的摊主也都啧啧称奇,小姑娘真是个惯会卖东西的。 “姐,咱们去吃面吧。” 谢容有点踌躇,“吃面要花不少钱呢,娘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娘在家说只要能卖上十五文一斤就可以了,如今咱们卖了二十文一斤,多卖了好些钱,咱们吃碗面条娘发现不了的。” 谢容一想正是这个理,两人把东西收好后,直接去了面摊,谢花要猪脚面,谢容要了肉丝面,份量十足,不过才五文钱一碗,两人以风扫残云的速度把面吃了,连汤喝干后,又买了五个肉馅烧饼,二文钱一个。 “姐,这烧饼咱们藏好了,带回去给二姐吃。” “嗯,晚上等爹娘睡了再吃。” 十八只腊货一共卖得了六百一十文钱,除了吃面条买烧饼花了二十文钱,还余了五百九十文钱,谢容用布包着铜板,紧紧的抱在怀里,两人出了集市回家。 由于她们卖得比较快,走的时候集市还没散,这会路上人少。 谢容抱着钱,听着铜板发现的咣咣声,既兴奋又紧张“三妹,我还没拿过这么多的钱,你说这路上会不会有人来抢钱啊?” “姐,这大白天哪有人敢来抢钱,这条路上来往的人多呢。” 刚翻过了一座小山坡,旁边的树林里跳出来一个用蒙面男子,手里头还拿着一把小刀,“把钱交出来,不然要了你们的小命。” 姐,你是乌鸦嘴吧,说什么来什么。 “你想干什么?”谢容吓得脸嗑嗑巴巴的说。 姐,这是抢劫啊?赶紧跑吧,还废什么话?谢花拉过谢容的手就朝着集市方向跑。只望能遇到有人经过。 谢容抱着一包铜板,谢花腿短,两人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蒙面男子,跑在后面的谢花被蒙面男子一把拎住了衣领“你再跑,我就杀了她。” 谢容停下来,抱着那包钱哭起来“你不要杀我妹妹。” 蒙面男子四处警觉张望,也是怕有人路过,“快把钱扔过来,我割她脖子了。” 谢花的脖子被划开了一道细口,血流出来“姐,把钱给他,我痛。” 谢容忍痛把手里的布包给扔到了蒙面男子脚底下,可布包在扔的过程中散开了,铜钱散落了一地,蒙面男子一把推开谢花,捡起地上散落的铜钱往布包里扔。 谢花爬起来跑到谢容身边,这时,小山坡上走下来一个拿着扁担年轻的男子。 “抢钱了,抢钱了。”两人一边朝着年轻男子跑去,一边喊。 年轻男子一听就把扁担一挑朝着蒙面男子对冲过去,蒙面男子一看,抓起布包就跑进了树林。 “哪里跑?”年轻男子一声大喝也跟着跑进了树林。 地上还有些铜钱没捡完,两姐妹把地上的铜钱捡完用衣服兜住。 谢容查看了下谢花的伤口,伤口并不大,细细的划破了一层细皮,又从水筒里倒了些水把血迹洗掉“三妹,我们走吧,我怕那蒙面人再来。”谢容显然未从惊吓中缓过来。 “姐,他还没出来呢,我们这样走了不好吧,起码也要道个谢。”谢花说。 “也是,若这样就走了,岂不让人笑话我们不知礼数。小花,你说就拿这一百来个铜板回去,娘会不会生气打我们?” “生气是肯定的,打,也会 吧。” 两人等了好一阵子,才见年轻男子满头大汗的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颇抱歉的说“真是对不住,没抓住那贼人。” 谢容道“亏得你出手相救,才把那贼人赶跑了,不然我们姐妹真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哥哥你好生厉害,那扁担一挑吓得那贼人落荒而逃了。”谢花道。 “没帮你们把抢去的钱从贼人手里夺回来,还得你们如此夸赞,实在不好意思。今儿你们在集上卖那熏好的山鸡和兔子是极好卖,我在集上瞧着了。那贼人定是在集市就盯上你们了,见你们又无大人陪同,是以才敢在路上拦劫你们,好在没伤着你们性命,以后来集市卖东西还是有大人陪同较妥当。” 一路上聊着,得知年轻男子姓李名宝,年十八尚未娶亲,是离他们村不远的红日村的,今儿到集上卖柴来了,谢花看他穿的衣服上也有补丁,不过浆洗得干净。个儿中等,浓眉大眼,颇有些英气。 去红日村要经过自家村,刚出村后的林子,三人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二娘张氏和谢屠夫的娘子赵氏。 赵氏好奇的打量了下李宝,“哟,这后生眼生的很,今儿是赶集的日子,你们这是赶集回来” 李宝回道“我是红日村的,婶子瞧着眼生也是自然。刚去集上卖了两担柴回来,婶子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谢容和谢花叫了一声谢婶子,便驳身而过,未喊张氏。李宝从旁边的路岔过走了,没再和谢花两姐妹同路。 赵氏待三人走远后,用手肘撞了撞张氏“侄女都不喊你的。” 张氏讥讽道“少娘少教的,都是些横眼睛,喊不喊的就那么回事,又不长块肉,我也不稀罕。” “你说那个李宝的,怎么会和谢容走一块?平日里也没见她和哪个年轻男人走得近,莫不是......” “许就是了,谢容过了年就及笄了,也该说亲了,这叫李宝的看样子也不过是个穷当货,听说上次谢容和陈地主家的傻三儿的亲事吹了,我那个四弟妹可是恼火的很,那王八是提到了张媒婆家又提回去了......” 王氏满心期待今儿两姐妹去集上能把腊货卖出去,换上几百个铜板回来。得知路上被蒙面人抢去了钱财后,大为火光,连声怒骂两人“两个死人,你们卖了东西不会等人多的时候再走吗?你们赶着回来收魂啊,路上可是丢了魂还没收回来?卖点东西连钱都守不住,点点用都没有。 老娘我舍不得吃劳心劳力的熏成腊货想换几个钱使,结果你们倒好,全部便宜了别人,都是脓包,在家里惯会顶嘴逃打的,出了门到外面咋个不行了?没被刀子把脖子抹断了,算捡着命了。还什么救命恩人,我看也是个崴脚货,指不定把钱追回来自己揣着了,把你们两蒙在鼓里,还傻头憨脑的感谢别人。” 谢花本来还想忍忍的,听王氏说什么没抹断脖子算是捡命了,又把李宝说得如此不堪,心里头就冒火气了“娘,这钱被人抢去了也不是我们想的,谁想大白天会有人行抢,人家李宝哥哥救了我和大姐,还去帮着我们追钱,你这么说他,别人听到了怎么想我们家的人?你的眼里只有钱么?我和姐姐的命抵不上几百个铜板么?” 王氏冲上去要打谢花,谢容拦在谢花前面,她也是被王氏骂得万分委屈,眼睛红红的“娘,你要打就打我,是我没保住钱,三妹的脖子还被划伤,痛的很。” “行了,孩子也遭了罪,你就莫怪这个怪那个了,也是家里最近时运不济。”谢广赋沉着脸道。 王氏这才转身回了屋,过了会手里头窝了些黑色的锅灰出来,抬起谢花的下巴,用锅灰搽在谢花脖子上那道细小的伤口上,“平常打你不是跑得快得很么?今儿怎么不能耐了?三天别沾水,你要自个不当心,留了疤可不怨我。” 第42章 风言起 半夜的时候,谢容把谢花和谢芬摇起来,从席子下面拿出油纸包好的肉馅烧饼出来。 谢芬闻了闻“好香,大姐,是什么吃的?” “是肉馅的烧饼,吃吧,现在娘和爹睡着了。” 黑暗中谢芬张着嘴咬了一大口嚼咽下去“真好吃,我还没吃过这种烧饼呢,集上真好,什么都有卖。” 自从家里卖了水田后,做的吃食是越发简单稀少了,每日里都是稀的,以前红薯芋头随便吃,现在就是红薯王氏都是省着吃了,菜也不大炒了,几乎都是吃白水煮的或者蒸的,很沾油荤,家里余下的香油,王氏说要留着给长凯做周岁酒用。谢花感觉自己连肚板油都要荒尽了。 谢容把五个烧饼分了,她自己一个,谢花谢芬一人两个。 三姐妹都舍不得一次吃完,谢容吃了半个,谢花吃了半个,谢芬吃了一个,便都又用油纸包好,带着那种意犹味尽又短暂的满足感睡觉了。 又到收稻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忙得脚不着地的,只有谢家那是一点水田都没有了,谢广赋和王氏看着别人家挑箩扛桶的去收谷子,心里头又苦又涩。无田可收的谢广赋则去帮着曾家收谷子。 谢花给王大夫送去了晒好的草药。 “哟,小花,你最近的挖的草药多了很多。”王大夫一看谢花送来了满满的晒干的一背篓草药说。 “家里的牛卖了,水田也没了,没旁的事,挖草药的时间多了就挖得多了。”谢花回道。 水苏帮着记好帐,现在她识字写字都大有进步,记帐已经很得心应手了。 “小花,你看看我养的山鸡有这么大了。”水苏把谢花拉到后院的鸡棚旁看三只山鸡。 山鸡野性足,能飞得极高,为防止山鸡飞走,还在山鸡的一只脚上绑了草绳,草绳的另一头拴在鸡棚的木门上。山鸡的毛色彩斑斓,比起旁通的家鸡炫丽得多。 “水苏,你养得真好。” “那当然,这可是你送给我的,我喂它们吃饭吃苞谷还挖蚯蚓呢,蚯蚓有点怕,我拿棍子夹。” 谢花从王大夫家回来,王氏便让谢芬谢花去别人打过的水田里拾稻穗。 都不是什么富有人家,水田里稻穗都早已让自家的孩子拾过了,两人拾了好几口水田都一人拾得一小把。 水田里地势低的地方还有些积水,谢芬发现了一个泥鳅洞,稻穗也不拾了,刨泥巴抠泥鳅了。晚季的水田收谷子放了水,水田里的水少,泥鳅钻进深,刨了好深才挖出来一条盘着的泥鳅,谢芬找了根草把泥鳅穿了起来。 “二姐,咱们多挖了点,晌饭就有泥鳅吃了。” “行,你去找泥鳅洞,我来挖,反正这稻穗也被别人拾干净了。” 谢花便弯着到处找泥鳅洞,找到一个就插一根稻草,谢芬便在后面挖。挖到快吃晌饭时,两人居然挖了二十来根泥鳅,谢花挖了五根。 王氏见两人没拾到稻穗,挖了些泥鳅回来,说了句玩泥巴倒是起劲,便也不多言。 晌饭做了个泥鳅炒干辣椒放了很多的葱花,倒也鲜香有味,煮了几个干红薯还有一人一碗稀饭。 谢花小口小口的咬着泥鳅配稀饭,不敢咬大口了,一人才分得四条泥鳅,要是大口了,没两下就吃完了。 晚上,三姐妹关好房门,又一人偷偷的吃了半块烧饼,在微小的幸福中睡去。谢花临睡前想,原来半块烧饼可以带给身心如此愉悦。 第二日一大早,谢花就揣着自己那块烧饼装了竹筒水去后山了,站在陷阱旁等了会,张大壮果然背着弓箭来了。 两人还是照上次一样,谢花边走边采草药,顺便在树上做记号,这次和上次走的不是同一条线路,谢花做了不同的记号。 张大壮则在周围打猎,到了太阳光照进树林的时候,张大壮居然打到一只野兔子,一只鸟雀。找了个空地,谢花拿出水和烧饼,先喝了水,又把烧饼撕成两半。 递了一水筒和烧饼给张大壮“大壮哥哥,你吃。” 张大壮木着脸,谢花的手举酸了他都没好像没有接过去的迹象,就在她举不下去的时候,张大壮接过了烧饼和装水的竹筒,转过身吃起来。 “大壮哥哥,这烧饼很好吃的,是我去集上买回来的。大壮哥哥送我的山鸡和兔子卖了好多钱,可惜半路上被人抢走了,好在红日村的李宝哥哥出现才吓走了坏人。”谢花边啃烧饼边边说着那天发生的事。 半个烧饼下去只堪堪垫了个肚皮。张大壮大概也没吃饱,便找了些柴生了火,找了几块那种大树叶把掏空内脏的鸟雀包起来,在火堆下挖了个洞埋了起来。 过了个把时辰把鸟雀挖了出来,大树叶已经焦黄了,轻轻一撕,鸟雀的毛也跟着全部掉了,一阵香味扑鼻,谢花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张大壮撕了一半的肉给她,谢花咬一口,虽然没有盐虽然寡淡,不过那也是肉味啊,她吃了一半,留下一半又用树叶包起来放在背篓里“我留着晚上吃。” 到傍晚回家的时候,张大壮又丢了一只兔子给她。一天下来又是一背篓的草药。 王氏见谢花带了兔子回来,心情很好,连忙让谢容把灶上热着的饭菜端出来给谢花吃。 晚上,谢花偷偷的把鸟雀肉拿出来分给了谢容和谢芬吃了。 张大壮和谢花天天在一起打猎挖草药,两人的友谊之花开得极旺盛,谢花真心觉得自己当初接近张大壮是件多么明智的事。 家里带回来的野货又多起来,王氏有几次还给谢花煮了鸡蛋红薯带着去山上吃。她几次跟张大壮表示不要他打到的猎物,不过张大壮依旧会每日里给她丢一只在背篓里。 谷子收完后,吴氏跑来说,谢丽要出嫁了。日子就定在这个十月初十。吴氏问王氏要不要送嫁妆。 王氏不由诧道“不是还没下聘么?” “早下聘了,听张媒婆说陈地主家给了四十两银子,礼数那些就免了,只兴个迎亲礼。” 王氏冷笑“这是卖闺女吧,连定事都能免了。送不送嫁的也要看他们先来不来送席。”送席是成亲前,给近亲们送去肉酒蛋这些东西,意思是相当于请送嫁。 谢容去河边挑水的时候碰到了也在打水的谢丽。 谢丽打好水,先是以怨恨的目光瞪了瞪谢容,谢容回瞪了她两下,谢丽突然一把甩下扁担,冲到谢容面前就打了谢容一个耳光。 谢容立马也回了她一个耳光,两人扭打在一块,扯头发,拉衣服,从水井旁一直打到一同滚下了水井下面的水田里。 “你发什么疯?无缘无故的打我。”谢容站起来怒吼。 谢丽蹲在干的水田里大哭,“我不想嫁给傻子,不怨你怨谁?当时你家要应了那亲事,我也不用嫁给傻子了。你现在好了,找了个如意的,可我呢?我为什么命这么苦,要嫁给傻子,我不想,一点也不想。” 谢容怔了怔,“我什么时候找了个如意的了?你乱说什么,乱说我可会打人的。” “谁乱说了,村里人都在说,你找了红日村的李宝,家里虽不甚有钱,可也一表人才是个正常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天和李宝走一块的事只有李氏和谢娘子赵氏看见了,这事不肖想也是两人传出来的,谢容肺都要气炸了,“你要怨就怨你那个贪财的娘,怨我做甚?是她把你嫁给那傻子换四十两银子的。还有我和李宝什么事都没有。” 说完就挑着水就走了,也不理会谢丽尚在哭哭啼啼中。 到家刚把水倒进水缸里,卸下扁担,刚在外面听到风言风语的王氏抱着长凯怒气冲冲的进来,捞起靠墙的扁担,照着谢容的背就打,“你个死丫头,让你去集上卖个东西,你就能干出伤风败俗的事来,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也不怕别人的唾沫淹死你啊?我说怎么就那么巧的会有人路过救了你们,是不是私下早就约好了啊?你就那么想嫁人,自己找野男人啊?你自己不想变人,你也别连累家里,你两个妹妹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你是想害死全家么?” 谢容一脚把脚边的桶子给踢翻了,眼泪直流,被王氏骂得既羞且怒“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和李宝什么事都没有,不过同了一段路,三妹也在的,在那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李宝,你宁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闺女啊,那些话都是二娘和谢屠夫的娘子传出来的,我们当时就碰到她们二人。” “你个脓货,你不知道你是大姑娘了要避嫌,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奶娃么?如今白白叫人来败坏你的名声,哎哟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事的女儿啊。”王氏拍着大腿的骂,过一会又骂起李氏和赵氏来“那个娼货,上次还没让你舅打怕,又要搬弄是非,那和破嘴要拿针缝起来!姓赵看我不掀了她家的肉摊,让她卖不成猪肉,卖她自己的肉去!” 王氏把长凯往谢芬怀里一塞,操着扁担就打算往外面冲,在堂屋被谢广赋拦了下来“你是嫌这闲言碎语传得还不够是么?人家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让孩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那我们就要咽下这口气么?我恨的很。”王氏道。 “村里闲话多了去了,过段时间就沉下去了,这种事不比起其他事,你现在要是闹将起来,不是火上添油么?”谢广赋道。 闲话说多了,就没了意思。随着谢丽婚期的接近,村里人又开始津津乐道谢丽嫁傻子的事,谢容的事就没淹没在闲话的洪流中。 十月初九那天,李氏派了她家的三女儿给王氏送来了一小条猪肉,一壶酒,十个鸡蛋的席来。王氏没收,说是吃不起她家的席,让她家三女儿又给拎了回去。 李氏便在村里说,“如今她家败落了,竟是连给侄女添个布的钱也拿不出来了,竟是连送妆也拒了,真是没得脸。” 王氏又是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第43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十月初十,谢丽出嫁。 陈地主的傻儿子穿着红色喜服,胸前戴了大红花,目光呆滞傻傻的笑着,口水不停的涎得老长。由家里下人领着到村里来接亲。 谢丽盖着红盖头,脚步蹒跚的被喜婆扶上了陈家派来的喜轿上。在喜乐声中,且去且远。 没有人前去送嫁,也没有嫁妆。 谢花站在屋垛子上看着,心里有点凉,李氏说得好听点是嫁女儿,其实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也许他们还在高兴,闺女能卖起四十两银子的高价,这年头,卖给人贩子也不过得个十来两银子。 李氏穿得簇新一身,身旁围了一堆村里的妇人,说着各种恭维的话“谢三娘,你可是攀了门高亲,以后有女儿的福享了。” “可不是,那陈地主家可是良田几百亩,那粮食是吃也吃不完,钱是使也使不完,你家女儿那不提鸡提肉的孝顺你。” 李氏朝上屋看了下,见王氏在上屋外面,故意高声道“也是我家谢丽是个好的,那陈地主家才看得上,也有人想求没求上的。今儿我那亲家特意嘱咐我们不用送嫁妆过去,说家里不缺。” 王氏抱着长凯扭头进了屋子,“呸,把自己闺女嫁给傻子有什么显摆的,人家不要你的嫁妆不是人家不缺,是人家看不上,还以为人家体贴你呢。” 地里的花生早就拔了,眼下正是点菜种挖红薯的时候,家里忙了几天就忙清楚了。别人家则还要忙翻田好种油菜。如今家里水田没了,地不多,留了五分地种油菜,地早就翻好了,只等油菜苗子才长大些便可以移栽了。 谢花正想着去一趟王大夫家送草药,没想王大夫却上了她家的门,还带着水苏,水苏还把自己养的三只山鸡也用小鸡笼也带来了。 王氏和谢广赋见王大夫上门来,颇为惊奇,连忙招呼王大夫。 “我这次来是来感谢你家小花的,帮我挖了不少草药,这孩子乖巧懂事。”王大夫坐下来就夸赞谢花。 谢花低着头笑了下,这王大夫真是个妙人。 “王大夫过誉了,她没少往你那跑,给你添麻烦了,帮着你挖点草药那也是顺便的事,不值当挂心,再者你可是我们长凯的救命恩人,要没有你,哪来我们长凯。”谢广赋谦虚道。 “呵呵,医者仁心。我打算到镇上去开医馆了,过几日便走,我家这孩子和小花投缘,非要过来看看她,跟她道个别。”王大夫道。 “王大夫,这十里八村也就你医术最好,你这一走,往后瞧病可就为难了。”王氏很推崇王大夫的医术,一听他要搬走,挺不舍的。 谢花一愣,王大夫要搬走,这也太突然了,那她以后的草药怎么办?要送到镇上去么?那去一趟就要花不少时间。 水苏把谢花拉到门口的鸡笼旁“小花,我娘说去了镇上便不能养山鸡了,我舍不得吃了它们,山鸡是你送我的,现在我还回来给你,你就好好养着吧。” “你们家怎么好端端的要去镇上开医馆了?” “这是爹和娘决定的,我也不想去镇上,好远又没有认识的人,你能到镇上来看我吗?” “能的,不过镇上远,娘不让经常去的。” 王大夫和谢广赋王氏寒暄了会,便带着水苏要走,谢花送他们到村口,王大夫告诉谢花最近他们搬走,草药太多不方便带走,让她过段时间送到镇上他的医馆来,以后他自己不挖草药了,所有的草药他殾能收。 王氏笑眯眯的道“没想到王大夫是个领情的,还特地送了三只山鸡给我们,老三这草药也没白挖,之前还给过一小角银子呢。” 过几日,村西头的李大爷突然半夜发病死了。陪他睡的孙子早上起来发现人都冰了,吓得尿都出来了。 村里死了人,全村人都要去吊丧,出殡的前一晚,所有人都要去吃一顿豆腐饭。长凯因着还未满周岁,不宜出现在这种不吉利的场合,王氏便带了他在家里,其他人都去吃豆腐饭。 所谓的豆腐饭主菜便以豆腐为主,所以当地死人吊丧又叫吃豆腐。吃豆腐有不成文的规矩,礼金最少不能低于二十文钱,王氏挺心疼礼金钱,三姐们出门前特意提醒,要多吃点,吃饱点,最好能饱个三餐,谢花暴汗,又不是牛,吃了草回来再反刍。 谢广赋是村里难得的几个读过书,识得字的人,李家请了他帮着记帐造册。 谢家三姐妹刚一到李家宅前的空地上,就碰到了站在那里的李宝。 谢容拉着谢花想掉头就走,可李宝已经喊了出来“谢容妹妹,谢花妹妹,好些日子没见了。”。 谢容低着头不肯搭腔,谢花只好回话“是啊,李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过世的是我表叔,我过来吃豆腐的,刚还在想定能在这里见到你们,果是如此。”李宝显然挺高兴的。 周围有几个村里的妇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谢容面上又窘又迫的,不顾谢花就自己走了。 “谢容怎么走了?”李宝目光随了上去。 “呃,快开席,大姐找桌去了吧。” “那我们也跟去吧,省得等会人多坐不上桌,就得吃第二趟了。” “李宝哥哥,你和我们女孩子坐一桌怕是不大好,招人说呢。”谢花直言。 李宝愣了下,才错愕的反应过来“你们村我也就认识你们,是我想的欠周到了,那我自去找位了。” 谢花扭过头一看,就见张氏李氏等人站在一旁朝这边指指点点的。心里咯噔一下,只怕刚沉下去的流言又要飞起了。 吃了饭后,三姐妹直接从后门出去回家去了。 果然,村里那些妇人又开始说三道四的。 妇人甲说“我当时瞧着的呢,谢容一见到李宝就羞得满脸红,羞得低下了头。” 妇人乙说“那李宝的眼光像火一样一直盯着她看,能不能脸红?别说谢容一大姑娘家的,就是我这三个孩子的娘那也会脸红。” 妇人丙说“真是个大胆的,众目之下就敢明目张胆的勾搭,也不怕让人耻笑,也不知谢四娘是怎生教的女儿。” 王氏听着传出来的闲话,回家就扇了谢容两个耳光。 “你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我这脸都让你丢光了,以后出门我都要把脸挡起来了,不然臊得慌啊。前些日子那些话你这么快就忘到耳背后去了,在那么多人面前你也敢和他说话?!你个贱骨头,你是真看上那人了不成?你就莫想了,赶明儿我就给你找个人家赶紧的嫁出去,省得一天到晚的给我丢脸,往后你就在家给我好生呆着,哪也别去,看你还怎么出去□□发娼的。” 谢容这几日本就不敢出门,就怕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哪里知道闲话传成了什么样,被王氏一番责骂,一下子连死的心都有了,特别是王氏最后一句话简直让她羞愧欲死,她扑到床上嘤嘤的哭起来,一直哭到晚上脱力,是怎么劝也劝不住。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姐,大姐也不想这样,要怪就怪村里那些长舌妇。” “要你多嘴!” 当夜谢容便发起高烧来了,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身子像火炉,热得不得了,浑身冒汗。谢容和谢花轮流着给她用冷水降温,到早上才稍稍好了点。 谢花挖草药多了,也熟悉了一些草药的药性,用桂枝熬了药水给喂了进去,到晌饭后才降了温,不过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王氏见退了热,骂了几句“死丫头,不过是骂她几句,就气成这样,要死要活的,可是往后都说不得碰不得了。” 王氏从房里出来,就看到有个四十多岁浑身都是补丁的妇人探头探脑往家里张望。 “你找谁?” “这里是谢老四家么?” “你有什么事?” “哦,你就是谢四娘吧,哎哟,我是李宝的娘。” 王氏一下就警惕起来“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李宝娘进了堂屋,脸上笑得开了花“我来是为了两孩子的亲事来的,李宝那孩子也真是的,回家没和我提过和你家大姑娘的事,还是前儿我得了外甥媳妇的信,才知道这事,这不今日我就上门来了,和你们商量商量孩子的事。”李宝娘说的外甥媳妇就是刚过世李大爷的儿媳妇。 王氏额侧的穴筋直跳,怒道“休要胡说,我家女儿和你家儿子半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这事商量个屁,你赶紧给我离开,就你们家那样的家世也肖想我家女儿,穷得连房子都没有,借住在破庙里,田和地没有,嫁到你家喝西北风啊,还是等着每日里卖几担柴赚得一文两文的买糠吃?” 李宝娘是个寡妇,一人独自带大了五个孩子,四女一男,可想就不是个弱的,“哟,闲话都传成那样了,你觉得你家姑娘还有什么可挑的?说句实话也就我们心眼好,若换成有的人家哪会上门来提一个败了名声的姑娘? 你也别嫌我家穷,你家我现下也打听清楚了,可不是过去那么日子好过了,如今也是田没有,不过种得几分地而已,孩子又多,也不比我家好过哪里去。我也是体谅人的人,你家大姑娘嫁到我们家去,嫁妆什么的,我们也不要,只不过聘礼什么的,也就不兴了,接过门就行了。” 谢花在旁边听得那个窝火啊,这李宝娘合着不是来提亲,是来威胁的吧。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盘,想白捡个媳妇回去。本来她觉得李宝为人还可,可他这个娘实在是个心眼多又泼辣的主。 王氏从门后拿出来一根扁担,朝着李宝娘就是一扁担,“马上给我滚。” 李宝娘慌忙跑出去,边跑边嚷“你今日赶我,改日就得来求我,你家大姑娘除了我家宝儿是没人会要了。” 王氏直接操着扁担追着李宝娘打,“你个泼货无赖,这天下男儿死绝了,我也不会把女儿嫁去你家,不要脸的东西也不去河里照照就敢上我家的门。” 王氏一直把李宝娘追打出了村子,引得村里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李宝娘被打了好几下,拐着腿,骂骂咧咧的回自村去了。 第44章 三人言成虎 难怪古言云,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估计不少美女都是被逼的吧? 李宝娘来闹了这么一出,村里立时像开了一锅水,沸沸腾腾的,谢家一家陷入了愁云惨雾当中。 谢容几乎是房门也不出,人瘦了一大圈。整里神情萎顿,双眼空洞,像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花朵。 一桩见义勇为的好事,竟然演变成了让人痛苦的苦逼事。 睡到半夜,谢花起来上夜,发现谢容不在床上,心里一惊。 她在伙房发现了背对着她的谢容,手里头像是举着什么东西。 “大姐。”谢花轻轻的叫了一声。 谢容转过身,手里举着家里的菜刀,菜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谢花吓得心脏几乎都要停跳,“大姐,我想去方便,我怕,你能陪我去么?” 谢容不声不响的放下手里的刀,陪着谢花去上了茅厕。 上完茅厕后,两人上了床睡觉,谢花不敢睡,随时注意着谢容的举动,谢容哪怕翻个身她都要惊一下,熬到天快亮,长凯的哭声响起,她才放心的睡过去。 起床后,谢花悄悄的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王氏,她实在是担心谢容现在有轻生的念头。 “那天就不该让她去集上的,惹出这么些事来。” 王氏脸色晦暗,找了谢广赋商量“现在也没得别的招了,只能尽快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我是真担心她想不开寻了短见,嫁了人安了心就不会东想西想了。” “现在说亲,哪里找得到好人家,这风尖浪口上的。” “那也得找,再拖下去,谁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王氏让谢芬带好长凯,她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便去了张媒婆家。 一到谢媒婆家王氏就说明了来意,让张媒婆帮着找一户人家。 张媒婆有些为难的说“这要是搁之前,凭你家姑娘的容貌才情,那是极好找的,不说陈地主家那种有钱人家,随便找个富户也不是难事。可如今,怕是你还不知道,谢容那事,不单是我们村传开了,连外村也是传过去了,这几日就有好些好事者向我打听的。好亲只怕难找了。” “这些嘴长的,也不怕烂嘴烂舌的,我家女儿那是清清白白的,都是那些浪得发娼的货传出来的,可是害苦了我家女儿。事到如今我也不说要找多好的人家,过得去的就成。”王氏叹道。 张媒婆沉吟了半晌“其实那李宝也是不差的,反正如今也说不清了,两孩子年岁相当,才貌也想配,不如就拉配算了,还落了实,对孩子名声也好些不是?” “那李宝是什么人家?家里穷成那副鬼样,我把女儿嫁过去岂不是受苦受罪。连个窝身的地方都没有,日日住在破庙里,要是哪日破庙倒了,他们一家怕是都要躲深山里去了。 再者他那个娘,不是好相与的,还没结亲就敢上我家撒泼,以后我女儿到了她家里岂能有安生日子过?不叫欺负死了才怪,我是万万不能同意把女儿嫁去他家的。前两日我是如何对那李宝娘,想必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张媒婆你要是觉得我女儿这亲事你说不来,就直说,别说那埋汰人的话。”王氏十分火大的说。 “其实我这里有那么户人家,家里条件也是不差,家有六亩水田,只一个独子,不过有条腿带点疾,今年二十。他本来是早就订了亲的,只是那女方是个命薄的,成亲前就发了场急病去了,家里一直也没给他找着合适的,就耽搁到现在了。 虽是腿带点疾,不过人家家底摆在那里,你想想这周围有几个家里有这么多水田的?说句不好听的,你家好的那会也不过是四亩水田。人嫁过去不愁吃喝的,可是比那李家不强的多了?” 王氏听了张媒婆的话也觉得是这个理,千好万好不如家底好,那有吃有喝的可是比什么都强了,长的好也不能当饭吃,关键还是得有田。 回到家后,王氏与谢广赋说了这事,谢广赋也是极同意。王氏又去张媒婆家商定相看的日子,王氏现在一心只想快刀斩乱麻,越快越好,便把相看的日子定在了后天。 到了相看的那天早上,王氏领着梳洗打扮好的谢容去了张媒婆家,谢容气色不佳,王氏还特意给她抹了些胭脂。 谢花没有跟着去,也不知道相看的情况如何。不过王氏回来的时候冷着脸,谢容一脸绝望的样子,谢花觉得相看可能不满意。 果不然王氏回来就骂道“个儿就我家小芬那么点高,还是对眼,看人跟斗鸡似的,长短腿,走路都要歪到地上去了,就这丑不死的模样居然还这要求那要求的,要女方屁 、股大,奶 、大说是好生养,又要面貌生得好。我呸,什么东西,有几个薄田就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的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富贵人家。以为自己门庭多高,说是我们家名声不好,娶回去只怕遭人笑话。 我还怕结了这样的亲事,我没得矮了别人半截,找了个残货。那姓张的尽是谎话连篇,什么带点疾,那是残大了!” 谢容靠着床柱,憔悴无神。 谢花看着心疼又心酸,三人言成虎,谢容硬生生被流言中伤成这样。 吴氏上门来探信,跟着着急了一番后,忽然道“四娘,我看那曾家大小子是个不错的,那曾家和你家又是干亲,知根知底,她也知道小容这事是冤枉的,不如我去说合说合。” 王氏一滞,道“要不得,两家相好,要是把这事牵进来,万一不成,以后岂不是反生了嫌隙。到时候还说我们把没人要的女儿塞去他家。” 吴氏没了主意,坐了会便回去了。 到晚上,王氏跟谢容说“你莫在那里烦了,总要给你找个好的才会让你嫁的,不会随便就让你嫁出去的。” 第二日,谢容精神明显好起来,拿了针线出来绣鞋面,还逗了逗长凯,一家人见状都松了口气。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谢容说花不知道绣,去问下曾家娘子怎么绣。 那会长凯正哭闹着,曾家离得又近,王氏没多想就同意了。 谢花去曾家送草药回到家,王氏就跟她说“你去你干娘家把你大姐叫回来,都去老半天了。” 谢花诧道“我刚从干娘家回来,未曾见着大姐。” 王氏一拍大腿“坏了,死丫头指不定要出事了,你们快四处寻寻去。” 第45章 谢容跑了 一家人都出去找人,王氏又把谢长民家和曾家的人全部叫上。 天黑了,看不清路,用稻草点了火照路。 谢花谢芬两姐妹沿着河边找。 “二姐,我害怕,大姐会不会想不开?”她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生怕谢容又干出半夜起来摸菜刀的事,还是防不胜防。 “我也怕。”谢芬的声音在冷风中听起来微微颤抖。 两人一直找到河的上游几里处也没发现谢容的踪迹。 “我们先回家看看,许是姐已经回家了。”谢芬道。 回到家,找人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结果都没找到人,这下王氏急得直抹泪“我今儿见她好了些,以为她是想开了,没想到她会跑出去,硬是要折磨死这些人才心甘。” 这时也无人有心安慰王氏,又各自出去找人了。 本来还想把谢容不见的事捂起来,可这大半夜村里村外的点着火把找人,哪里还藏得住掖得住,一想便估知出一二来了。 谢花谢芬决定去河下游找找。 去河下游要经过村外的破庙,谢花说“二姐,我们先去破庙那里看看。” “那里住着张大壮呢,村里人都远着他呢。” “不管这么多了,找到大姐重要,要不二姐你在这等我,我去那里找。” “那一起去,这黑不咚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两人在破庙周围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破庙里有火光透出,张大壮正坐在木板搭的床上,灶上还烧着一瓦罐水。 谢花站在门口“大壮哥哥,你有没有看见我大姐朝这边来过?” 张大壮木着脸起身走到破庙外,朝着河下游的槐树湾方向指了指,便转身回了屋一把关上了门。 “二姐,快走,大壮哥哥看到她往下面走了,我们快过去。”谢花激动道。 走着走着,谢芬突然惊叫“大姐会不会跳河了?” “不会的,姐不会那么傻的,她只是有点烦,心里委屈出来透透气,不会跳河的。”谢花既是安抚谢芬也是安抚自己。 谢花抱着稻草走在后面,谁知道心里太着急,没看着路一脚踩空了,直接摔倒在了旁边的水渠里,全身泡了水,连稻草也浸了水,抱出来怎么也点不燃。 “摸黑我们走慢点,我们边走边叫大姐。”谢芬道。 “还是不要了,要是大姐有心躲着我们,我们一叫她听到了,就更躲着了,我们先到槐树湾附近找找看,找不到再喊。”谢花说。 两人也不出声,慢慢的靠近老槐 树时,隐约看到有两个人在老槐树下拉手?还是拉扯? “大姐?”谢芬叫唤一声。 “小芬。”老槐 树传来谢容的声音。 谢花也忙喊了一声大姐,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一半,还有一半挂着是在想另一个人是谁?怎么会大晚上的和谢容在一起?! 两人的喊声让树下的人迅速放开了手。谢容朝着这边小跑过来。 “走,我们回去。”就率先低着头往回走。 “大姐,那个人是谁?”谢芬跟在后头问。 “问什么问,不认识。”谢容语气不善的道。 老槐树下的人也跟了过来,走近前一看,居然是李宝!他怎么会和谢容在一起拉拉扯扯的? 谢花自打见识过李宝娘以后,对李宝的印象那是大打折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姐?你拉扯她干什么?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轻么?你把她害得还不够么?”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也不知道我娘会去你家那么闹,我娘回去后我才知道的。我这几天一直想去你家赔礼道歉,但是我又不敢去,我怕又招来更多的闲话。刚不久前我去镇上做工回来,在村口瞧见你姐急匆匆的往河边走,我心里不放心,就跟了来。她在河边叨叨的说了些话,就要往河里跳,我一把拉住了她。”李宝回道。 “拉一下就行了,干嘛拉着不放?”谢花没好气的说。 “那我怕她猛的一下又往河里跳,我只好拉着她不放,我想把她拉回村,可她不愿意,这不你们就来了。” “那我问你,我姐说什么了?” 李宝嚅嗫着也没说啥。 谢花恼了“我姐是不是说,她给家里抹了黑丢了脸,对不起爹娘,拖累了弟弟妹妹,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李宝不说话了。 “今儿这事你不许外传,以后你离我姐远点,另外回去管着你娘,她要再敢来闹事,我找舅舅揍得你们满地找牙。”谢花挥挥小拳手。 到村口,就见王氏拉着谢容,捶打她,“你个作孽的,你是想急死全家人么?你要是死了倒是干净了,你把这些年吃过的饭给我退出来,我养个你这么大,连口鸡肉都没吃上你的,连双鞋你也没穿上你的,你就想去死了有那么容易的事么?” 谢容只是流泪,任凭王氏捶打责骂。 谢芬也在一旁哭得肩膀直耸。 “娘,我们先回去吧,这在外面呢。’”谢花捏了捏鼻子里的水说。 王氏一路上把谢容给拽着回去了,经过村里时,也有不少人家站在屋门口张望的。 “谢四娘,这么晚了带着几姐妹打哪回来。” 王氏回“村口呢,孩子他姨说今儿要来,到这会也没见着人,带她们去迎了迎。” 到了家,王氏坐在堂屋里,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吴氏和曾家娘子在房里劝解谢容,让她想开点,事情过去了就好了。 谢广赋也坐在堂屋里,黯然沉默。 谢花换好衣服出来,惊愕的看到李宝竟然站在谢家门口。 王氏和谢广赋都没见过李宝,还没反应过来来人是谁,直到谢花喊了一声李宝。 原本像被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王氏,一下犹如打了鸡血“好啊,你居然还敢到我家来,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你还有脸上门来?!呸,什么救人?你是打着救人的旗号,来污我家女儿,好让你白捡个媳妇回去,谁不知道你家穷得娶不上媳妇。告诉你,没门。”王氏操起一根棍子,就朝着李宝打过去。 那李宝也不躲闪,王氏一棍子就打在了他的头上,血直流。谢广赋在旁边看着没说话。 听到动静出来的吴氏和曾家娘子拉住了王氏。 “四娘,你这样打下去,要是打出事就不好说了。”吴氏劝她。 李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叔,婶子,我想娶谢容。我知道是我和我娘对不住你们家,败了谢容的名声,连累了你们家。我知道我家穷你们看不上,可只要凭着勤劳的双手去做,谁也不会穷一辈子。” 王氏朝李宝身上吐口水“我告诉你,想娶我们家小容,除非你那个泼皮娘从我胯下钻过去,朝老娘磕三个响当当的头,我就同意,不然,我就是送我女儿去当姑子也不会把她嫁给你,就凭你和你娘这副算计心肠,以后嫁去你家,还指望有好日子过么?你马上给我滚。” 王氏的话让李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婶子,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固执?我是真心想负起这个责任的,你就成全了吧。” 谢容从屋里冲出来,朝着李宝大喊“你给我滚,你嫌害我还不够么?” 李宝抹了把脸上的血,慢慢的站起来离开了谢家。 谢花真没想到,李宝会跟到她家来,还跪下求亲,他和他娘就不能消停点么?好歹也让人喘口气。 第二天,村里又有新的传言。说是谢容和李宝两人黑夜私下约会,让王氏带着两姐妹把谢容给抓了回来,李宝这边跟着上门求亲,王氏不允,把李宝打得满身是血。 王氏听着这些话,吩咐家里人不许在谢容面前透出半个字。王氏又忙着马不停蹄的四处托人给谢容说媒。许是事情的动静太大,竟无一有音讯。 日子堪堪过得半月。李宝娘和李宝这半月里也没出什么幺蛾子,王氏说打了就老实了。谢容的看着平静了许多,不出门,但是家务活还是做起来了。王氏对谢容现在连句重话都不说,生怕刺激她。另外王氏这半月哪也不去,就在家看着谢容带着长凯。 这天家里移栽油菜苗,谢广赋带着谢花谢芬出地里了。 王氏内急,把长凯让谢容抱着,去了茅厕。 这时,前些日子过世李大爷的儿媳妇,上门来了。 见屋里无其他人,便问“谢容,家里就你和长凯?” “娘去上茅厕,爹他们栽油菜去了。”谢容说。 李大爷的儿媳妇,眼珠子转了两下,便附在谢容耳边道“李宝托我来给你带句话,问你愿不愿意跟他走?你要愿意,他明晚子时来你家后院等你。” 说完就笑笑的逗起长凯来,时不时的瞄一眼谢容。谢容则是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王氏从茅厕出来一看到她,“你来干什么?” 李大爷的儿媳妇道“嫂子,上次我爹过世不是请谢四哥做的账么,这不有些地方不大明白,想请谢四哥过去看看。” “他去栽油菜了,你先回吧,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你家。” 等李大爷的儿媳妇走后,王氏问谢容“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谢容摇摇头。 第三天早上,一家人发现谢容不见了。 堂屋的桌上留了一张从神龛上扒下来的纸钱,上面画了一副极简单的画,两个小人背着身手拉手走在一条路上。 谢容不识字也不会写字。 王氏一看到这画,就软软的歪在了地上,“作死的,她竟然和人跑了,私奔了!我的娘啊。” 谢广赋一把拉起她,“我们现在去李家瞧瞧,说不好在他家。” 谢花前面盯了谢容好些晚上,都没见她起过床,以为她不会再想着闹什么。谁料想她竟然半夜跑了。 第46章 慌乱 王氏和谢广赋一路急火急燎的赶到李家,李家就住在红日村后面的半山腰上的庙里。李宝娘扛着把锄头正要出去,见到王氏两人来,颇有些挖苦的道“是不是你们姑娘许不出去,又想求到我家来了?” 王氏寒着声道“你休在这里假里假气的,你赶快把我家女儿交出来。” “什么你家女儿?合着是你家女儿丢了,你来我这要人,笑话,我可没见着你家女儿鬼影子。”李宝娘嗤笑。 “你少装蒜,不是你家儿子把我家女儿带走,我女儿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 “你家女儿有脚,她自己走了,关我儿子什么事?我儿子昨天去镇上做工,捎了信给我说他不回来!他怎么可能去你家带走你女儿?” “什么做工不回家?!你少拿这些鬼话来唬弄我,你以为我是那远处的么?由得你骗。明里是说去做工不回家,暗里其实是去拐人,我跟你说你家要是不把我女儿给我交出来,到时候我要让你们连破庙也没得住!你死去男人的坟我都要给你扒了!” 李宝娘忽的把锄头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又嚎又叫的“这还有没有天理啊,自家女儿不检点,不知和哪个野男人跑了,非要说是我家儿子拐走了,你们欺负我一个寡妇也不怕天打雷劈。” 王氏一把抓起李宝娘的衣襟,“你不是说你家李宝在镇上做工么?我们现在就去镇上找他,看他还在不在镇上,省得你在这喊死喊冤的!” “去就去,省得我们家李宝无缘无故的背这黑锅,这私奔的大帽子我们可是戴不起!”李宝娘起来把锄头放回家,锁好门。 三人风风火火的赶着去了镇上。 李宝娘直接去了镇上柳员外家,据说李宝这几日就是在柳员外家做工,柳员外家在修葺院墙,李宝在给他家打短工,做搬砖扛料的杂工。 到了柳员外家,果然见几个人正在砌院墙,不过没见着李宝在其中。 李宝娘忙上前询问“你们这做工的可以一个李宝?我是他娘,来找他有点事。” “李宝的确是在这做工,不过他昨傍晚下了工后就回家去了,连工钱都结了,说是今儿不来了,你是他娘,这还不清楚?”有人回道。 李宝娘身子晃了两下,哭丧着脸“我也没想到这孩子对我也说假话,我是真不知情啊。平日里从没说过一句假话的,怎么就会干出这种事来了,真是鬼迷了心窍啊。” 王氏见旁边人多,也不好发作,扯着李氏就走。 到了偏静的地方,王氏才推搡着李氏,“你还说不是你家李宝带走的,眼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宝娘缩着身子,结结巴巴道“他是连我这个娘也瞒着的,我是半点不知情啊,你们说我要知道还能让他犯这样的错误,私奔那可是要被浸猪笼的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哪里会让他做出这种要掉命的事啊。” 王氏各种咒骂怨恼,李宝娘嘀咕着“那你女儿也是自愿的不是么?我儿子又不是去你家强抢的人,这事也不能怨他一个人。” 王氏气得踹了她几脚,“这种风凉话你也说得出来,我家女儿才多大,你儿子多大?2你和你儿子不上我家闹,我女儿会想要离家出走么?都是你们家害的。我现在没空找你算帐,等找到人,不让你们家脱层皮我就不信了,你还不赶紧找人去!” 谢广赋去了王家庄找王来福,他认识的人多,让他帮忙找,找到人的机率更大点。王氏独自回到村里,回到家又请谢长民等人去周围村子打听打听。特别留意李宝的几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家,看看有没有可能匿在那里。 吴氏道“四娘,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好生看着小容点,还让他们传了信。” “我就没离过眼,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在眼皮子下约上了。这段时间家里除了你们两家也没旁的人来,只前天那李大爷的儿媳妇上了我家一趟,我当时在茅厕,我从茅厕出来,她说找你四爷对帐,说是之前李大爷过世时有些帐不甚明白,难不成?” 吴氏一拍手“是了,说不定就是她使的鬼做的牵线人,她家和李宝家那是表亲!” 等到谢广赋从王家庄回来,王氏问“来福可是已经帮着去找了?前日你去李大爷儿子家对帐,那帐出了什么差错?” 谢广赋道“他叫了几个人一起帮着去找了。我去了,又说算清了,他们自己算岔了。” “他们就不是想找你对帐,不过是借口来家里给谢容递信,把我们蒙在鼓里当傻子。” 第二天晌午过后,人还是没找着。李宝的几个姐姐家也俱都找了。 失踪了两天,大家都说找不着了,肯定是走远了。这天下茫茫之大,找两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谢花很替谢容担心,她真不敢想像,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在外闯荡,无依无靠的。往好里想李宝是个好的,带着她不离不弃,同甘共苦。往坏里想,要是李宝把她卖到青楼里,或者卖到有钱人家为奴为婢,那该如何是好? 不管是哪种结果,都是千辛万难。谢容身上定是身无分文,李宝家穷成那样能有几个子?两个凭着一腔激动不管不顾的私奔了,去到任何一个地方起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了,也许连住 的地方都没有,风餐露宿。 谢容并不见得喜欢李宝,但是在流言的推动下,在那种巨大的精神压力面前,她选择了和李宝私奔。连那种丑八怪都嫌弃她,她觉得这个世上不可能再有人会娶她,李宝想娶她,可她娘不同意。 也许王氏同意了,就不会有这码事了。谢花想道。 王氏在家哭了一场,很快就化悲伤为愤怒,发疯似的拿起粪瓢从茅厕里舀了半桶大粪。提着去了李大爷儿子李大牛的门前,二话不说,直接把半桶粪泼在了堂屋的门上。村里炸了锅。 往别人家门上泼粪,那是极不吉利要倒血霉的,有深仇的人家才会干出这种事。何况李大爷才过世。这两家结了什么怨?没听说过啊。 李大牛气得脸胀成了猪肝色,从家里拿了斧头出来,“你个烂货,敢往我家门上泼粪,老子砍死你。” 李大牛的媳妇骂“天收的,天杀的,无缘无故的来我家门上泼 粪,大家都亲眼目睹的,她这是在坏我们家的风水,让我们家不得安生。” 李大牛朝着王氏冲过来,王来福一把抢过王氏手里的粪桶朝着李大牛就砸过去,李大牛拿斧头一挡,王来福带来的人,其中一人从背后一脚踹在了李大牛的腰上,李大牛当场被踹趴在了地上,手里头的斧头也脱手了,王来福带的人把李大牛双手反扣按在地上。 李大牛的媳妇一见李大牛被打倒在地上,从家里拿出根扁担,就要冲上来,叫王来福直接一脚踹在了堂屋的粪堆里。 王氏叉着腰“冤有头,债有主,我嫁到前江村这么多年,就没有做过无缘无故的事!今天也让大家伙儿听听你们做的缺德事!就是这两个黑心的,怂恿我家谢容和那李宝私奔,你们以为你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么?把我们当傻子耍,如今我家女儿不知所踪,你们还要在这里装无辜,装可怜,我呸,什么狗屁玩意,往你家门上泼粪那是我仁慈了,我应该你家神龛上泼! 你家大爷过世,想着一个村的,我家广赋给你们帮忙做帐,几日几夜的没睡个全觉,你们就是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全然不记半点恩情,我还想把你家大爷从坟里叫出来问问,这是哪般道理?” 李大牛的媳妇挣扎着从粪堆里站起来,头上身上全是粪渣渣,“你自家闺女发 、骚跟李宝私奔了,还怪到我们头上来,你怎么不怪自己没教好女儿?我去过你家,就把这事赖在我头上,那去过你家的人多的是了,你怎么不找别人。” “你用再遮掩了,除了你没旁人。你害我折了个女儿,我恨不得一刀捅了你,腌臜的东西。” “姐,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现在还在口硬。”王来福跑进李大牛家里,拿着他家的东西就是顿乱砸,锅碗瓢盆全部砸烂砸碎。 李大牛的媳妇尖喊着别砸,别砸,王来福还偏生就把她东西往她脚底下砸,砸得她直跳脚。 把李大牛家闹得鸡飞狗跳,打砸完毕,又把李大牛揍了一顿,才收了场。 王氏又让谢广赋和王来福去红日村李家看看可有什么眉目。 谢广赋和王来福到了李家一看,只见破庙上了锁,李宝娘不见踪影,王来福向他们村里人打听李宝娘去了何处,村里人说是看着她背了包袱,走的路像是去她小女儿家,而且走的还不久。 两人连忙朝着村人指的方向追过去。果然在半路上追上了李宝娘。 “ 是不是你知道李宝在哪,打算去找他去?”王来福凶神恶煞一般的责问李宝娘。 李宝娘一阵哆嗦,“没有,我不是我去找李宝,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那你背着包袱去哪儿?”王来福一把就抢下她手里的包袱。 “我是怕你们找上门来,想去我小女儿家避一避。我这几日里也四处打听,可半点消息也没。” “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们,我直接要了你的老命。” 王来福狠狠的搧了李宝娘一个耳光,把李宝娘原本有些松动的门牙给打落了,又把她包里的五十文钱也给搜走了。 王来福和谢广赋走后,李宝娘捂着脸吐了一口血水,小声咒骂,捡起包袱也不去小女儿家了,这副模样去女儿家可是丢人现眼,又折回村里。 王来福把搜来的五十文钱放在堂屋的桌上,王氏看着几十文钱又哭起来“那家穷得咣咣响,死丫头跟着在外面拿什么吃穿住?早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我还不如让她嫁了李宝,离着家近,也能帮衬一二,如今哪里还能知道死活!” 谢花一边掉泪,一边心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悔恨也是徒劳。只希望谢容能在外面过得好。 第47章 射黑熊采灵芝 王氏心里虽是万般酸涩,好在有长凯分散了她许多注意力。 地里的事也忙完了,谢广赋在家无事,曾子文接了砌房子的活,问他要不要去打打杂,一日十五文钱,包吃。 谢广赋自是应允,哪有不去的,如今日子难过,能找到赚钱的事就行。 天气冷了,山里的动物也都少出来活动了,张大壮获得的猎物明显的比之前少了不少,不过他还是隔三岔五的会给谢花一只野鸡野兔的。 谢花挖的草药已经堆积成小山了,她看着那些草药心里发愁,草药是挖得多了,可如何运到镇上去?如果光凭她每次背一篓子去,那她得见天的往镇上跑。 曾家娘子见她苦恼的样子就问她怎么了。 “干娘,这么多的草药我怎么挑得动送去给王大夫呢?” “村里有牛车去镇里,你坐牛去就成。” 谢花默了,她现在身上穷得一个铜板也没有,坐牛车哪里有钱?问王氏要钱肯定不会给。不知道能不能赊账? 就算能赊账,那么多药材在牛车上也挺招人眼的。 谢花把自己的苦恼像张大壮倾诉了,张大壮真是个绝佳的倾诉对象,忠实的听众,不会随意打岔。 今天张大壮带着她走的山林又更深了。两人在山里走了半天,才看到一只出来觅食的兔子,张大壮连射了几箭没射准,反把兔子给惊跑了,张大壮追上去了。 谢花便在四处挖起草药来,很多草药都已经枯萎凋谢了,能挖的草药不多,找着找着就走远了,不过谢花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她早就在树上做好了记号,凭着记号也能回到一开始的地方。 谢花草药没挖到几根,不过居然让她发现了一窝蜂蜜。看着那窝蜂窝她有就种垂涎三尺的冲动,好久好久没有吃到糖了。 身后传来簌簌的踩草声,她以为是张大壮打完兔子找过来了,刚一回头,看到不是张大壮,而是一只全身黑毛的熊瞎子。 那只熊瞎子用鼻子嗅啊嗅啊,慢慢的朝着谢花的方向过来,谢花离它不过是十来丈。谢花慌了,不知道是躺下装死还是爬到树上去。 如果躺下装死,能保证它不会吃活死人么?还听说那熊瞎子有时候也会玩一下猎物,要是拍她几掌或者抛几下,她不就彻底报废了? 谢花选了棵最近的树又好爬的树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熊瞎子直起身子在谢花爬上去的树下围着转悠了几下,谢花连忙又往高处爬了爬,熊瞎子用熊掌拍了几下树杆,谢花在树上摇了几下,她担心熊瞎子再拍几下她可能就要给震落下来,丫真不是一般般的力气大。熊瞎子又熬熬的叫了几声,像是示威一般的,然后走开了,它向着那颗蜂巢去了。 它站在蜂巢树下,望着树枝上的蜂巢开始流口水,过了下就抓着树树杆爬起树来。 这家伙不会是想要吃蜂蜜吧?! 虽然熊瞎子的目的不是她,不过她还是不敢下树,她怕要是下树‘拉仇恨’了,熊瞎子还以为她要熊口夺食,说不定一个扑打,就撕了她。 熊瞎子还没爬上去,蜂巢里的蜜蜂就嗡嗡的从蜂巢里飞出来,黑压压的朝着熊瞎子围去,熊瞎子皮糙毛厚的,蜜蜂全围在它的头部乱刺乱螫,得多痛啊,谢花全身都发紧,要这刺在她身上一个都能让她抓狂。 熊瞎子估计也是疼痛难忍了,从树杆下滑了下来,用熊掌扑甩蜜蜂,过了会,它又锲而不舍的爬树,而且这次任凭蜜 蜂怎么螫它,就是抱着树杆不撒掌,迎蜂而上。 熊瞎子慢慢的靠近了蜂巢,它的熊掌够着了蜂巢,它一掌就把蜂巢给扯了下来,连树枝也给拉断了。 熊瞎子又顺着树下来。蜂巢里的蜜蜂感受到了然危险,倾巢而出,四处乱飞。谢花离蜂巢本就近,有不少的蜜蜂嗡嗡的飞到她这棵树上来了,谢花赶忙把自己身上的背篓给取下来把头罩了起来,她希望张大壮快点过来射杀这只熊瞎子,她不知道已经在掏蜂蜜吃的熊瞎子会不会在吃完蜂蜜后,对她展开攻击。 谢花身上被蜜蜂螫了好几口,痛得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关键还不只是单纯的痛,伴随着阵阵的痒意。她把身子挨着树不停的蹭痒。 就在谢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从旁边的树丛中间射出一只竹箭,直插熊瞎子的腹部,正在享受美食的熊瞎子没提防住,就被射穿了肚皮。 受到攻击的熊瞎子前肢抱着蜂巢,后脚站立,狂吼一声,张着嘴露出尖牙,四处寻找攻击它的对象,许是张大壮藏得太好了,它没找到,就把目标放在了谢花身上,它冲到谢花所在的树下,用身体撞树,谢花抱着的树杆剧烈的摇晃起来,谢花手没抓稳,就往下掉。 “小心!”一声嘶哑到几乎模糊的叫喊声。 谢花的手在下掉中拉住了旁边横过来的一根树枝,她稳住了身体,重新紧紧的抱住了树杆。 又一只竹箭射了过来,再次射中了熊瞎子的腹部,这下彻底的激怒了它,它一把把腹部的两支竹箭给拔了现来,竹箭上带有倒钩,这一拔,直接把它的肠子也给拉了出来,肚肠外流,熊瞎子受痛了,到处乱撞树。 折腾了好了阵子,一圈子的树歪的歪,斜的斜,小的直接被它连根拔起,熊瞎子终于筋疲力尽了,躺在地上不动了,手里还抱着蜂巢。 谢花从树上滑下来,看着不动的熊瞎子,到底有多爱这蜂蜜啊,到底都舍不得撒手。 她的身上被螫了几个包,都是在背部和腿上,这会子她也不好去看,只得先忍着。 张大壮把蜂巢从熊瞎子掌里瓣开,递给谢花,谢花接过蜂巢,蜂巢被熊瞎子捅了个洞,谢花用手指头沾了点蜜放进嘴里,满口香甜。她把装水的竹筒拿出来,把水先喝了一半,然后把竹筒递给张大壮“大壮哥哥,你把水都喝了,我把蜂蜜倒进竹筒里。” 张大壮接过竹筒喝了水,谢花把蜂蜜小心的倒进竹筒里。长长的竹筒倒得满满的,估计也有三斤左右了。 “大壮哥哥,我刚听到你说话了,你以后能和我说话么?” 张大壮过了良久才又嘶哑的说了一声“好。” 这张大壮并不是被那场大火给烟哑了,而是家里突遭变故又加上村里人的排济导致他不愿开口说话,这么多年没说过话,他也习惯没有语言的生活,如果今天不是情况紧急,他还是不会开口说话,长年的声带封闭,让他的发音吐字都有严重的问题。 “大壮哥哥,这头熊瞎子肯定能卖不少钱,你把它扛到镇上去卖,肯定比卖给谢屠夫要划算。” 张大壮缓缓的摇摇头。 谢花揣测了下,他一则是不知道卖给谁,二则也是不习惯与陌生人打交道。 “大壮哥哥,明天我也想去镇上卖草药,不如我们一起去吧,以前我卖草药的王大夫搬去镇上开店了,可以让他帮忙打听下有谁要熊瞎子的。” 张大壮这才点点头。 “刚才我看到那里有株草药,我去挖。” 谢花走到那棵蜂蜜树下,树下缠了一株散藤式草药,她拿起小锄头把草药刨了出来,把草药丢到背篓里,抬头望了下树,谁知道在树的侧面她竟然发现一株赤色的蘑菇,不,不像是蘑菇,谢花激动了,那分明是一株赤色的灵芝! 她觉得手脚都在抖,深吸一口气,她爬到树上,凑近了看,又用手摸了摸,*的,是赤芝!娘啊,真是撞狗熊运了。 她小心的把赤芝拔了下来,赤芝有菜碗大,呈圆形。 下了树,谢花拿着灵芝喜颠颠的给张大壮看,“大壮哥哥,你看这是灵芝,很值钱的草药,我刚在那棵树上采到的。” 张大壮接过灵芝仔细瞧了瞧,又摸了摸,嗅了嗅,然后还给了谢花。 两人都是大收获,谢花把灵芝翻来覆去的查看,嘴就没合拢过,能卖五两银子么?这山里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灵芝?以后采灵芝卖就行了,草药太小儿科了。 两人在山林外围等到天黑了以后才回村了,这么大一头熊瞎子要是大白天的就扛回村里,肯定招人眼热。 谢花把灵芝放在衣服里,遮遮掩掩的到了家,回到家趁人不注意赶紧把灵芝藏到了床底下。然后才把竹筒里的蜂蜜拿出来,说是在山上熏了一个小蜂巢。 王氏欢喜的泡了点蜂蜜水给长凯喂,长凯吃得欢喜,王氏说要留着给他每天喝一点,然后就把竹筒挂到自己的房里去了。 第二天天刚起蒙,谢花就背着背篓出门了。赤芝她放在背篓里,上面用草遮盖着。 到了村后的林子里,张大壮扛着熊瞎子早早的等在那里了。谢花粗粗估算了下那熊瞎子能有三四百斤重,张大壮真是力大。村里一般男人至多扛得起两百斤,那已经是很强悍的了。 两人赶到镇上的时候天才刚亮。 熊瞎子一亮相,就引来不少围看和询价的。 “这熊瞎子的胆可还在?”有穿着绸缎的富人家前来相问。 “在的。”谢花回道。 “那你们把熊胆取出来,五十文卖与我如何?” 谢花再怎么不懂行情,也知道熊胆汁是个好东西,那现代可没报道坏人活取熊胆汁的,五十文钱就想买了去,当他们两傻子么? 谢花嗤笑一声“大叔五十文就想买熊胆怕是不买不着,你看看蛇胆能不能买到。” 那人讪讪的又道“那不如一百文如何。” 谢花直接连话都懒得回他。 她带着张大壮走到第二条街,王大夫说过他的药铺就开在这里。 第三间铺子便是王大夫的王记药铺,王大夫刚开了门。 “王大夫。” “哟,小花啊,这么早就来了。这么大一头熊瞎子,你们打的?这可是好东西的,这熊掌,熊胆,熊骨都能入药,这皮毛也可做衣裳鞋靴。”王大夫看到熊瞎子也是颇为惊奇。 “王大夫,这是村里的大壮哥哥打的,我们也不知道能卖几许钱,想来问问你,省得叫人欺了去。”谢花说着还斜睨了一眼五十文要买熊胆的那人,那人是一路跟到了王记药铺这里。 “不如这头熊瞎子卖与我,二十两银子如何?”有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道。 王大夫道“二十两银子少了些,光这四只熊掌做成菜也能卖个二十两银子了,是吧,秦掌柜。” 胖胖的中年男人大笑起来“既然王大夫如此说了,那我就再加十两银子,三十两买下这头熊瞎子。” 王大夫对谢花道“这个价格也还算过得去,你们卖与他吧。” 胖胖的中年男人直接把三个银锭子付给了谢花,直接忽视了张大壮。让他们把熊瞎子送到醉仙楼去。并说以后打到的野货他都要。 谢花又和张大壮把熊瞎子送去了醉仙楼,谢花把银子递给张大壮,张大壮拿了一个银锭子给谢花,谢花推回去“大壮哥哥,熊瞎子是你打死的,你救了我一命呢,我哪能要这银子,你要坚持给我银子,以后我就不和你去采药了。” 张大壮默默的把银子收回去,揣进腰里。 谢花又去了王大夫的药铺,拿出了那株赤芝,王大夫一下就站了起来,“这是你采的?” “是我在树上采的,王大夫你收吗?” “收,收,这等好东西自是要收的,这棵赤芝这么大,起码也长了五十年以上了,我算你八两银子,你愿意卖么?” 谢花原以为能卖个五两银子就不错了,八两银子已经比她说预期的要高,她更是欢喜难加。 捂着到手的八两银子,谢花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第48章 长凯发病 王大夫给谢花的银子都是散银。 她在镇上买了六个烧饼,和张大壮绕道去了后山,没有回村。才刚过早饭的点,这会回去王氏那里交代不过去。 在后山谢花又把银子拿出来数。 数着数着她把银子丢到前面的地上,然后又快步上前捡起来,“哇,捡到钱了。”傻傻的笑。有种财从天降的喜悦感。 张大壮木着脸看天。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没人知道她的害怕,她的无助,她的委屈。 为了生存,她苦苦挣扎,克服心理的恐惧,被掳被抢劫,一个人在后山的深处挖草药,为了搭上张大壮能带她去更深的林子,她接近张大壮,甚至是讨好张大壮。 还有王大夫,她刻意的去交好,为的就是能从他那里学点草药知识,为自己谋得更好的赚钱手段。 “别......哭......”张大壮慢吞吞的挤出来两个字。 谢花用衣袖胡乱的擦了下眼泪,“大壮哥哥,我是太高兴了才会哭的,我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 呆到傍晚的时候,谢花和张大壮才从后山出来各自回村。 回到家后,谢花左思右想的把银子藏在哪里,鉴于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她把银子藏在了两个地方,床底的她挖了个浅坑埋了四两,余下的全部埋进了她家屋墙角下的土里。 她暂时没有想要把这八两银子交给王氏。女人在哪个年代都要自己有钱才行。如果以后她能采到更多的珍贵药材,她会拿出一部分来,但不是现在。家里眼下的日子还过得下去,谷柜里还有够吃到明年春天的谷子,家里还有四条猪,鸡也还有十多只,加上还熏了二十多只的野货。 张大壮慢慢的开始学着说话,从一两个字到一句简单完整的话。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至少会有时候会感觉脸上的表情会柔和一些。 自打采到赤芝后,谢花对进山的热情更是高涨,她总希望能再采到几株灵芝,不过这种碰运气的事,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未有幸再碰到。 屋前那棵堆草的树,最后一片叶子凋零下来的时候,时间进入了寒冬腊月。天整日整日的阴着,隔几天就下一场小雨,这种湿冷直接冻进骨子里,让人恨不得抱着火炉不撒手。谢花的手脚长了严重的冻疮,肿得像馒头,还裂开了,不堪奇痒,每日里把萝卜切块烧热了烫冻疮。 到月中的时候天终于放晴了。谢花这才悄悄的去破庙那里约了张大壮去后山。 谢花没采到灵芝那样的贵重草药,不过也挖到了半背篓的草药,张大壮则打到了一头一百来斤重的野猪,还打了一只山鸡。 “大壮哥哥,你以前卖给打的野猪卖给谢屠夫多少钱?” “三百文。” “野猪肉能卖到十八文一斤,除去皮毛,一头野猪起码也卖一两五钱银子,谢屠夫真是个心黑的,才给你三百文,你明日送去醉仙楼。” “你去么?” “若是家里无事,我也去,正好我去给王大夫送点草药。” 回去的时候张大壮把那只山鸡给了谢花。最近天冷,谢花没去山上,自然也没得野货拿回家,一家人都馋了许久没见肉了。正好谢广赋也才刚结束了一个砌房子的活回来,十天赚了一百五十文钱,寒冬腊月的整日里在外面砌房子,风吹雨淋的,人消瘦了不少,脸上兑皮,手也开裂,王氏心疼,便说把这只山鸡吃了大家补补身子,家里只有长凯还能天天吃到一个鸡蛋。 王氏睡前用瓦罐把切块的山鸡肉全部用灶里的火烬煨着,晚上还起来加了次茶子壳续火,第二天早上山鸡煨得连骨肉分离,鸡骨头轻轻的咬下就碎了。 谢花要早出门,王氏给她装了碗鸡汤喝了。 到了村后,张大壮等在那里了。 “大壮哥哥,你真早。” “昨晚谢屠夫去我家了。”张大壮说。 谢花眼皮子一跳“他看到你打的野猪了?” “嗯。” “那他说什么了?他有没有让你把野猪卖与他?” “说了,我没说话,也没应他。” “他没再说别的了?” “他还问我是不是要卖与别人。”张大壮一次说话不会说太多,说着停了下才道“我什么也没有说。” 自打上次卖熊瞎子后,张大壮的猎物除了留了一部分自己吃以外,其余的都送去了醉仙楼,醉仙楼给的价格还算是公道,比零卖要便宜,但比起谢屠夫来那是公道多去了。谢花也不可能每次都陪着张大壮去镇上卖猎物,卖与酚醉仙楼是最好不过的了。 “大壮哥哥,这样做对了,这些年他从你身上赚的钱可不少了。打猎又危险又辛苦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要多存些钱,以后可以换别的营生。” 两人把野猪送去了醉仙楼,秦掌柜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冬日里野猪可是难得见着,平日里也就一两二钱银子,今日这野猪我给一两五钱银子,你若再打着只管送来。” 银货两讫后,秦掌柜还让楼里的厨师给两人下了两碗肉丝面条,请他俩吃了。 谢花去王大夫的药铺里卖了一背篓的草药,王大夫给了现钱,五十文钱。又送了一小瓷罐的黑药膏给她擦冻疮用。 她和又去后院陪水苏说了话才辞了王大夫。 张大壮去粮铺买了些米,油盐。 路过点心铺还买了一包绿豆糕给谢花吃。绿豆糕做得相当细滑,味道很不错,小小一个的绿豆糕刚好一口一个,吃下去满嘴绿豆香。 “大壮哥哥,你的鞋子都张嘴了,不如你去买双鞋吧。”谢花看到张大壮的鞋子都露出脚趾头来,走路的时候鞋子都是一张一合的。 镇上便有摆摊卖鞋的,有些妇人在家闲着无事便做些鞋袜出来卖。两人在一家鞋摊上挑了一双藏青色的布鞋。针脚缜密,鞋底结实,二十五文钱一双。 张大壮表示要给谢花也挑一双,谢花连连摇头“穿回去我娘回我怎么来的,我可编不上来。” 张大壮有些黯然,默默的付了钱。 谢花张嘴想说点什么,觉得还不如不说,她要真穿双新鞋回去,王氏还不各种怀疑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刚到镇子口就碰到了谢屠夫,他目光不善的盯着两人看,“大壮,又是买米又是买鞋的,怕是昨晚那野猪找着好买家了,卖了大价钱了吧?如今也是翅膀硬了,便忘了当初是谁在背后帮你了,忘了是谁给你一口饭吃了,你那大伯不给你送粮米吃,若不是我不怕沾霉气收了你的货,你能活到今天?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莫是被谢花这小丫头给迷住了,别怪做叔的没提醒你,她家那个姐都与人私奔了去,是个浪荡的,你别失了财钱又赔了心。” 谢花简直是气炸了,别人说躺着中枪,她这是站着也中枪“谢屠夫,你别在这里满嘴仁义了,你帮大壮哥哥不过是想从他身上捞得好处,如今见大壮哥哥不把野货卖与你,你从他身上再赚不到银钱了,不心甘了。我看你才是满身腌臜的黑心鬼,我一个小孩子,你都能含血喷人,满嘴胡言,也不怕烂嘴腐舌的。若不是你们这种无事生非的人多了,我姐会走到这个地步,你们一家才是多祸佬。” 谢屠夫被谢花一顿怒骂,当下扬起手就要打她,张大壮见状一把擒住了他的手,捏得谢屠夫的手半分动弹不得,脸色发白。 “大壮哥哥,我们走。” 张大壮一把甩开了谢屠夫,跟在谢花后头走了。 谢屠夫握着发痛的手腕,满脸怨恨。 晌饭过后,天色大变,阴沉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谢花在后山抵不住寒意,又怕下雨,便和张大壮商量回去算了。张大壮看了看天,也说怕是要变天了。 紧赶慢赶的刚到家就下起雨来,雨里还夹带着冰粒子。 谢花的绿豆糕留了一半,晚上的时候拿出来给谢芬吃,谢芬一边说好吃一边问她哪来的,谢花说自己在路上捡到的,她看到有人掉在路上,然后趁人走远捡的。 天当晚就下了鹅毛大雪。 许是天气太冷了,一向健健康康的长凯突然咳嗽起来,整张小脸咳得通红通红的,哭闹不止。王氏和谢广赋急得赶紧请了红日村的马大夫前来看诊。马大夫看诊后说是伤寒引起的咳嗽,开了三副药。花了六十文钱,三副药吃完后长凯的病情是一点也没得到缓解,反而越发严重了,有时咳着咳着会喘不上气,小脸都憋成了紫色。 王氏是心疼得直掉眼泪,说要是王大夫在就好了。 谢广赋把自己的厚棉衣翻出来一把裹住长凯“走,租小菜头的牛车马上去镇上。” “娘,我也去。”谢花追在王氏身后。 “去什么去,现在弟弟都病在这样了,你还添什么乱?!”王氏一把就把谢花推倒在了雪地里,踩着雪嘎吱嘎吱的走了。 第49章 悲痛 王氏和谢广赋当晚没回来,谢花不放心,又在黑夜里冒着严寒去了一趟赶车的小菜头家,小菜头也没回来。 小菜头的娘子让她在屋里烤着火一直等到了一个半时辰,小菜头才驾着牛车满身湿气的回来了。 “你爹娘今晚就住在王大夫的医馆了,你弟弟的病挺凶险的,什么病的我也弄不清楚,反正大夫说的那些话我也听不大懂。” 谢花吊着一颗心回去了。 第二天清早,谢花和谢芬把家里的猪和鸡喂了,两人就顶着寒风站在屋垛子上眺望,看王氏和谢广赋是否回来。 到了傍晚也不见回来。 “三妹,爹娘今晚怕是又不会回来了,弟弟会没事的吧?” “不知道。”谢花不知道如果长凯出了事,这家人会遭受什么样的打击,她双手合十,暗自期望老天爷能显显灵,让长凯平安闯过去这道坎。 到第三天,吃了两个红薯当早饭,谢花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一把捞起家里的斗笠“二姐,我坐小菜头的牛车去镇上看看,你在家看家吧。” “你哪里有钱坐牛车?我也想去瞧瞧。”谢芬说道。 “钱是挖草药王大夫给的,你要去的话就把门锁上,然后叫大嫂给我们照看着。” 谢芬取了斗笠,把家里所有的门锁好后,和谢花一起去了村口坐了小菜头的牛车去了镇上。 平时去镇上坐牛车只要两文钱一个人,如今下雪路难走,小菜头要收三文钱一个人,谢花数了两个的车费六文钱。 到了镇上,两姐妹就直奔王记药铺。 离王记药铺还隔着两个铺子,就听到王氏哭天抢地的悲哭声,那种哭声仿佛是世间最凄凉最悲怆的哭声,无尽无穷的委屈,无尽无穷的哀怨。谢花胸口咚咚的痛起来,她知道如果不是长凯出事,王氏不可能会哭成这样,只有亲人去世才能如此悲伤,当年奶奶过世时,她也是这般。 王记药铺里,王氏抱着长凯,嘴里哀叫着“长凯,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双目充红,似乎要泣血一般。篷头乱发,神情几近崩溃,整个人瞬间像老了十岁。 谢广赋呆呆的跪坐在王氏身边,握着长凯的一只小手,没有哭泣声,却是不停的流泪。那种无言的悲伤更让人觉得揪心。 谢芬一把扑跪在地上,摸站长凯的身躯,大哭起来“爹,娘,我弟弟怎么了?我弟弟怎么了?” 长凯往日红润的小脸蛋此刻变得发青,小小的一张瘦得只有一丁点大,才几天工夫就被病魔折磨成这样。他的衣服上还沾了许多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死前一定经受了极大的痛苦,大口大口的咳血。 谢花蹲在一旁嘤嘤的哭,她虽然一直觉得王氏心眼太偏了,但是长凯的可爱她一直看在眼里,虽然抱得不多,但是长凯时常会伸着手要她抱,有时也会糊得她满脸口水,也曾拉过尿在她身上,她给他洗过尿布烘过尿布,亲过他的小手掌小脚丫,那么鲜活的生命,怎么会冷比这冻冰还冻。 王大夫在一旁也是跟着满面愁苦,哀声叹气的。 王氏一直哭到脱力,整个人昏厥过去,抱着长凯的手就是不撒手。 王大夫只得把她连同长凯抬到病榻上,把了脉后,说是无大碍,只是几天没睡,加上悲伤过度引起的,好好睡上一沉,再吃副药就好了。 “谢四,节哀,还是早些回家安置吧。”王大夫道。 谢广赋强打起精神去外头租牛车去了。 谢花走到王大夫身边“王大夫,我弟弟得的什么病?” “你弟弟这病来得奇怪,起先我也以为是伤寒所引起的肺热导致咳嗽,但看了马大夫的药方后,那药方开得并无错,我就感觉不是简单的伤寒,我把了脉,也拿不准主意,又把镇上有名的大夫都请来瞧过了,连县上的一济堂的大夫也请了,还是没能把你弟弟救过来,实在有愧。” “王大夫,你也尽力了,是弟弟福薄吧。”小孩子口不能言,痛不能指,有病最是难医,谢花也知道不能怪王大夫,毕竟人家连县上的大夫也帮着请了。 谢广赋叫了小菜头到药铺前,谢广赋用厚棉衣把王氏长凯一把裹住抱到小菜头的牛车上,一家人坐着马车往家去。 “广赋啊,你也别怨我加你钱,我真是不想多要这几文钱,但是你也知道,那夭折的小孩子最是晦气,回头我还得请个师公来画符泼神水去邪。”小菜头驾着牛车一边赶路一边说。 一家人都沉浸在悲痛当中,谁也没心思搭他的话。 回到村里,村里人早先就得知长凯去镇上求医,看到小菜头的牛车回来,都围了过来问长问短,有关心的,有假意的,谢广赋一言不发,抱着王氏在村里人的议论声中回到了家。 村里人就围在谢花家的屋外,一边往里瞧一边说话。闻讯赶来的谢长民和吴氏进了屋,吴氏一进屋里看到王氏昏迷在床上还抱着长凯,呜咽呜咽的哭起来。 谢长民和谢广赋商量“四爷,这夭折的孩子不能带回家的,你怎的把长凯给抱回来了,还有得赶紧把孩子送出去,今晚不能过夜,要马上下地。” 谢广赋道“你去找几个人找个地方埋了吧,趁着你四娘这会子昏迷,赶紧的。” 谢长民急匆匆的找来了曾子文,还有两个年岁大些的人,谢广赋和吴氏两人一起用力把长凯从王氏的怀里抱了出来。 谢长民本来想把厚棉衣给谢广赋留下来的,谢广赋摆摆手“带去吧,别让孩子在下面冻着了。” 谢长民把长凯裹在棉衣里,抱着出了门。 到傍晚的时分,谢长民回来说孩子已经找了个葬了。 王氏晚上的时候醒了过来,谢花早就熬好了小米粥给她,她一口是也吃不下,只是流眼泪,偶尔发出一两声悲泣声。 吴氏和曾家娘子陪着在一旁也是抹泪。 谢广赋一人抱着头坐在灶旁,谢花和谢芬两人站在王氏的床边默默掉泪。家里的气氛无比凄凉。 长凯的夭折给家里蒙上一层巨大的阴影。 接近年头,家里谁也没心思准备过年的事务,吴氏和曾家娘子时常帮着家里打招呼,王氏整日整日的精神恍惚,时常说着糊话,谢广赋经常闷着头坐下就一整天。 腊月二十四的时候天放晴了,谢花也没去后山,在家里打理家务,照顾鸡和猪。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生活还是要继续,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小年夜本来家里要吃砧板肉的,但是家里连猪都没有杀哪来的腊肉,谢芬和谢花便洗了半只腊山鸡炒了,又煮了一碗干豆角,做了一顿干饭。 王氏起来一把就把所有的饭菜全部打捡到在地上“你们还有心思好吃好喝的,你们弟弟在下面吃得饱么?有肉吃吗?你们这些吞私骨。” 吴氏上门来见到被打翻的饭菜,以及谢芬的哽嗯声,便上前拉王氏进了屋子,“四娘,这小年你说你这拿小芬小花出什么气。长凯是个福薄的,你也看开些,这都是命。” “你叫我如何看得开啊,那孩子说没就没了,这晚上一闭眼全是他的影子,我还听见他在叫娘,娘,你说从生出来连处喷嚏都不打的,怎么就会生了那样的怪病?老天爷真的不开眼啊,怎么不收别人偏要收我们家长凯,这不是剜我的心,割我的肉么?” “谁又何曾想到会发生这等事,长凯那孩子瞧着极聪慧,本指着以后考个秀才举人的把长青长柏都比下去,谁知道,哎。” “以后那李贱人和张贱人又能在我面闪耀武扬威,又要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绝子绝孙的,我这心里就跟刀捅了无数刀一般难受,长凯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娘可怎么办啊。”王氏说到伤心处又是泣泪。 吴氏握着王氏的手,小声道“四娘,跟你说件事,这事藏心里很久了,今儿我就说与你听,也好叫你舒舒气。长柏可不是二爷的种。” 王氏一惊,泪也不流了“这话哪里来的?” “我亲眼见的。二娘以前生过也有几个男孩,都是瘸的,身子是歪的,长到二三岁的就去了,这你是知道的。就这长柏到现在也好好的,因为长柏就是二爷的种,是隔壁村广来矮子的种!而且是二爷把二娘故意放出去的。 当年广来矮子来村里收谷子,那天二爷一见广来矮子来家里就避出门去了,二娘和广来矮子就进了屋子把门关起来,半天没出来,当时我正好瞧见,还朝着门上砸了一颗石头,二娘衣襟都扣歪了出来看,我躲在她家的屋侧面,她没瞧见我,又关上门,好半天才和广来矮子一前一后的出来。这事过去一个多月,二娘就开始捉病了。”捉病是当地人说的怀孕反应。 “我说怪不得前几个没一个好的,全都是残的,这长柏倒是好好的,你别说看着还真和广来矮子像。亏得那骚 、妇还整日里得意自己有个儿子,合着就是一野种!没准老三在放水时碰着那对狗男女就是他们两!” “我看八成是,你想想那第二天二娘就来你家借铁钳子,还问小花怎么不去放牛什么的,那晚肯定看到了就是小花那么大的孩子,故意来打探来的。” 长柏是张氏偷人得来的种,让王氏心情愉悦了许多,精神也慢慢的好起来。 第50章 换儿 曾家娘子打了过年的豆腐,也知道王氏过年的年货是一点儿也没备,便送了板豆腐过来。 王氏把木箱子抱到床上,摸着木箱子里一箱子攒的兔皮毛,又是阵阵心酸,湿了眼眶。“这都是给长凯攒的,前些日子还想着央你帮他做件衣衫,他竟还没穿着就走了,我苦命的长凯,从怀上起就多灾多难,差点没保住。生的时候也是难产,几乎丧命。后来他爹出了事故家里一落千丈,日子不好过,也没吃着什么好的。如今只盼他投个好人家,没痛没病没灾没难的,再是不会来我家的了。” “嫂子,你也别想太多了,人的命数都是定好的,我们也是强求不得。你得打起精神来,这往后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了。”曾家娘子宽慰她道。 “我生长凯时亏了身子你是知道的,再是生不出男娃来了,日子过得再好又如何,说句不好听的话,以后那是病在床上连个送药喂汤的也没有,屙屎拉尿也是没人管的。死了那是连个抬出门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清明扫墓烧钱了。” “不还有小芬小花两姐妹,以后不能不管你们的,你且宽心就是了,如今想那么远做什么,没的徒增自己烦恼,要实在不行就招个上门女婿也行,不至于说老了没人服侍。” 王氏摇摇头“我们村就没有人家招上门女婿的,我要招个上门女婿岂不惹人笑话,女娃家是靠不住的,终究是别人家的,我那大的还不是与人私奔去了,何曾半点想过父母。我就是命苦,小时候没得吃没得穿,嫁了人也是地里田里的活一个人干,攒了下钱也让人给坑了去,如今连个送老的人也没有,我倒宁愿死了,没得日日受这折磨。” “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老话还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呢,那有的人家连姑娘也没有那又该如何?我家有个亲戚那也是没男娃,五个姑娘,在族里别家过继了一个男娃,如今是连孙都抱上了。你何不也在族里过继一个?” “哪里有人愿意把孩子过继给我们的?谁家不是想男娃越多越好?” “你那大侄子家不是三个娃么?小的才三岁,过继与你家不是正好么?年岁尚小养得熟,再者之前大侄媳妇不也和你说地愿意么?” 王氏略迟疑的说“当时是曾说笑,要拿一个儿子与我换老三,可哪个知道是不是真心话,许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岂能当得真?” 曾家娘子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去问问她,看她是否真心愿意。” 王氏很犹豫“要是她不乐得,那我岂不没了脸面。” “嫂子,你放心,我只说这是我自个的意思。” 且说曾家娘子当下里从家里拿了几块豆腐用碗装送去了吴氏家,把吴氏拉到一旁悄悄的提了这事,又说她也是看着王氏两口子苦楚,这才私下里来问问。 吴氏当场没回话,只说要与谢长民商与商与。 曾家娘子走后,吴氏便和谢长民商量这事,两人沉默许久,最后吴氏道“长凯没生前,我也和四娘说过愿意拿我们家三儿换小花。” “族里也就我家男娃最多,小花是个好的,往日四娘也没少周济我们,换就换吧。”谢长民道。 “我虽也想要个姑娘,可我们家的日子不宽裕,以后姑娘出嫁还要置备嫁妆,要不我们就只把三儿过继与四爷家,小花我们也不换过来如何?” “小花那孩子是个能挣钱的,换过来吃不了亏,换了她来,我这篾器还愁卖么?四娘不也说她还会挖草药,那王大夫也时常给些银子的。” “那行,有个姑娘也好,这以后也有个走动的地,逢年过节了也有人来送节礼的。” 第二日吴氏和谢长民就亲自上门来说了换儿的事。 王氏和谢广赋惧是一愣,继而大喜。 不过就差三天过年了,过继的事得等到过年再向族里提起。 吃饭的时候,王氏夹了不少菜给谢花,谢花简直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平时她多夹几根菜王氏都会拿筷子打手,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慈祥。 “多吃点,在这个家也吃不着几顿饭了。”王氏摸摸她的头说。 谢花手一松筷子掉地上,什么叫在这个家吃不着几顿饭了?难道王氏打算卖掉她么?很严重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王氏连她把筷子掉地上也没出言相责,反而吩咐谢芬再去取双干净的筷子出来。 谢花拿着新取来的筷子,抖着唇说“娘,你是想卖了我么?” “没有,娘不是卖你,娘与你大哥大嫂说好了,以后你就去他们家,三儿就换到我们家来,你会怪爹娘么?” 谢花咬着唇,瞬息就明白了王氏的意思,要拿她这个女儿去换一个儿子回来,心里的冰结得比屋檐的冰钩子还要厚,她没说话,默默的拿起碗继续喝粥。她自嘲的想去谁家不是一样的活着。她一定会靠自己的本事过得好日子。 “你大哥大嫂子家在下面,近得很,和爹娘还是见着面的,也不是去了那远地方的,你到了大哥大嫂家好好听话他们的话,以后就叫他们爹娘。”王氏说。 谢芬哇哇哭起来“娘,不要把三妹换到大哥大嫂家去,我和三妹以后一定会对你们好的,把三妹留下来好不好?”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谢芬这样一哭,勾得王氏心里头发痛,她挤了挤鼻子里的酸水,转身进了屋子。 除夕晚,王氏杀了一只鸡,又炒了半只腊兔子,炒了白菜和萝卜,吃过简单的年夜饭,谢广赋给了两姐妹一人一个红包。 谢花摸着红包,比起去年的二文钱厚实多,数了数足有十文,去年家里过年时还算富足,这算是安慰还是歉意? 大年初一,去曾家拜年,曾家娘子还是给谢花准备一套新衣裳,一双新鞋子。初二去王家庄拜年,王氏没让谢花去。 初五的时候,村里各家各户年都差不多拜完了,那些闲得慌的妇人便东家串西家的,坐在一起唠嗑做针线,家长里短的。 吴氏从村里串门回来,一脸不悦的跟谢长民说“我们还是别和四娘家换儿了?” 谢长民不知道吴氏唱的那一出,说变卦就变卦“都说好的事情,怎可随便反悔?” “你是不知道,这村子里头都传疯了,这小花和张大壮走得近!有人亲眼看到他们两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你说小花才多大的孩子怎么就能做这种事? 你不知道那张大壮是什么人么?那可是个晦气的人!谁沾上了谁倒霉,你说长凯怎么会得那种大夫都瞧不出来的病?许就是被张大壮的霉运给沾上了,才丢了命的!我们要是把小花换过来岂不是换了个祸害进屋?轻则破财,那重则要是出人命的,你说我们还能换么?许三儿换过去也像长凯一样,保不住。” 谢长民沉默不语了。 吴氏又风风火火找到了王氏,直言道“四娘,我家三儿怕是不能和你换小花了。” “这是为的什么?不是说好了么?过了初八就请族里开祠堂么?”王氏沉着脸道。 “四娘,这事也不能怪我。”吴氏便把听来的传来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氏,还把他和谢长民说的话也隐约的点出来了。 王氏听了后,眼前一黑,咬牙切齿的骂“我是生个了祸端啊,生生害了长凯。” 她把正在伙房烧热水喝的谢花一把抓到堂屋,直接一脚把谢花踹倒在地上,“你个作死的,你当初怎么就不死呢?都要卷到山上去埋了,为何你又活了?你个扫把星,和张大壮来往,才把长凯克死了,你真是心狠的啊,你自己不何不死,要害死长凯啊,你要是死了我是一滴眼泪也不会掉的。” 谢花趴在地上才听王氏怒骂,才反应过来。定是谢屠夫心怀轨图,在村里到处中伤他们。 谢花一骨碌的爬起来,王氏见她还趴起来,抽起扁担就打谢花,吴氏从一旁扯住了扁担。 “你拦着我干什么?这种害人精,打死了干净,没得再害其他人,你四爷赔银子的事,大的私奔的事许都是被她给拖累的。小小年纪就如此不知检点没皮没脸的和男人单独在外面走,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脏勾当出来,与其让她与张大壮继续来往害全家,不如今儿打死她了了事。” 谢花呵呵的笑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嫂,你让她打,打死我就最好了,我以为我想做你的女儿么?我在你眼里算什么?连根男娃的脚趾头也比不上,我就是贱骨头,赔钱货。你是我娘吗?不,你不是,你连后娘都不如?我才九岁,我一个人去后山挖草药,捡野鸡野兔,有东西拿回来你便高兴,没东西时你就拉长着脸,骂我没用,你可曾担心过我在山上有没有被毒蛇咬?会不会迷路?我去集上被人划了脖子,你没有心疼我,反责打我。我在镇上丢了,你回来也是暴打我。你为了有个儿子,你愿意丢弃亲生女儿换一个别人家的儿子。 我虽然小,可是我也知冷知热,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硬?你成日成日里儿子挂着,你已经忘了你也是一个女人么?一个女人连自己都瞧不起,真是可笑又可悲。做你的女儿才是倒霉的事。你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摊到我头上来,我认了就是,这样你是不是舒服很多?终于为你的难过悲痛找到了一个逃脱的藉口!” 第51章 救命恩缘 才停了两天的雪,又飘飘洒洒起来,雪花一点一点的落在谢花的头上,身上,刺骨的寒风冷冽的刮着。 万物俱寂,天地间唯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的下着。 谢花走在路上,布鞋早已经让泥泞湿透了,脚冻得没有知觉,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就那就是,走! 在两个时辰前,王氏红着眼让她滚蛋,还不准她带走任何家里的东西,王氏说连她的小命是她给的,家里的任何东西都没她的份。 那时候谢芬还追在后面哭着让她别走,被王氏也喝了回去。 谢花下意识的朝着镇上走,她想到王大夫也许能收留她一段时日。二十里的路平时也就一个时辰就能走到,如今她走了两个时辰,还只走了一大半。她摔了好几次,后来她在路边折了一根树枝作棍子,撑着走才没摔着。 一边走,脑子里一边想着这两年多来过的日子,吃不饱干活多这些都不算什么,王氏责打辱骂才是最大的精神摧残。她一直害怕,害怕自己离了谢家连个容身之所也没有,害怕自己被人掳走被人贩卖,想想觉得有些可笑有些可悲,她忍又如何,王氏没有因为她的忍而给予半丝垂怜之心。或许因为她能偶尔得来几十文钱,得来一只山鸡一只野兔的而对她寄于希望,却也是因为有利用价值。 她觉得又冷又累又饿,看着茫茫天地,她好想有张铺着厚厚棉被的床让她安睡,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让她裹腹。 眼皮子好重,腿也好重,好想靠坐在那棵树底下歇一会,不能睡,睡过去就冻死在路上,不远了,再走就能到镇上了。她不断的掐自己的大腿和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终于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镇上,此时已经天黑了。黑夜中一座座房屋透出来的微弱光芒让她眼眶一湿。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王记药铺前面。新年里天气寒冷,镇上所有的店铺都早就关门了。她抬起已经冻得几乎僵得的手,敲着王记药铺的门。 也许是她敲门的声音太小了,敲了许久也没人来开门,她再也忍不住扶着门坐在了满是白雪的地上。 “有......人......吗?”她扯着嗓子喊,喊声被呼啸的风雪声淹没。 在昏迷前,她想王大夫一家不会正好不在家吧?那真够衰的,等第二天有人发现的时候,她估计已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那让她穿回去吧,也许她再次醒来才发现这场穿越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而已。 谢花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屋子里还燃着一盆炭,房间里一股幽香,幽香是圆桌上花瓶里插着的红梅里散发出来的。 窗户外透着白光,是白天。 她还是谢花,没有穿回去,她这是被人救了,是王大夫吗? 门嘎吱一声开了,透进来一股寒风,谢花下意识的把脖子缩了起来。一个比大稍大些的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里装着一副碗筷和一个砂砵。 谢花连忙从坐了起来,“小姐姐。” 那姑娘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走过来先是探了下她的额头,才微笑道“幸是没发热,饿了吧,我刚去厨房给你熬了点肉粥,你且先吃点,你刚醒身子尚弱喝些粥最是适宜不过了。” 谢花此刻真想去拜拜菩萨,太了解她的需求了。 穿好衣服坐在桌旁,那姑娘给她盛了一碗粥。 “小姐姐,谢谢你。”感激涕零的说。 那姑娘道“我叫花玲,是秦家的丫鬟,你可别叫我小姐姐了。” 不是王大夫救的她,秦家?会是谁?“那我叫你花玲姐行么?我叫小花/。” 花玲笑了笑“真是嘴甜的。你先喝着粥,我去告诉我家老爷和表少爷一声你醒了,也好叫他们放心。” 谢花喝了粥,花玲又回来了。 “花玲姐,是你家老爷和表少爷救了我么?我想去向他们道个谢。” “小花,老爷说了让你安心休养。” 谢花便也不再勉强,也许人家就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的身份。她便安心的过着自穿越后最闲的日子,每日里除了吃饭就是躺在床上,昏天暗地的睡觉。 睡了三日,谢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衣服是过年时曾家娘子送的那套,虽然比不上换下来秦家的衣服,穿在身上自在些,她推开了房门。 已经是初九了,去年这个时候已经扛着锄头去地里翻地了。 太阳暖暖的,屋子外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一口大池塘,里面还有些残荷枯叶。 谢花沿着回廊慢慢的走着。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就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双眸。上次见时还只算得上清秀的面容,如今竟已隐约有了俊美的迹象。 披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做成的白色大氅,里面一身浅纹锦锻,端的是风、騒啊,谢花腹诽。 “好久不见。”杜云实浅笑。 谢花露出一丝牵强人意的笑,想回句好久不见,又觉得特别矫情,好像他们其实既不太熟也算不上是朋友。索性什么也没说。 杜云实走到她身边,看着一池塘的萧败,道“我一直很想再见到你。不过你似乎并不是太乐意见到我,你是因为害怕我么?” 见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貌美天仙的人,也不是什么才高八斗的天才,有什么好见的? 怕,当然怕,她有时还会做梦梦见杜云实手执匕首满脸是血的样子,不过在一个小毛孩面前,不能输阵“你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和别人也并无不同,又不是那三头六臂的怪物。” 杜云实附身在她耳边低喃“你就不怕我杀过人么?你忘了那时候我手上沾满了血,脸上身上也是血么?” 谢花后退一步,心里鼓翻天,面上淡然“死道人不死贫道,死别人不死自己,换成是我,大概也会那样做。” 杜云实低声笑起来。过了会才道“你为何会昏倒在别人家门前?听表姑父说王记药铺的王大夫和你相熟,你才去找他的吧?很不赶巧他那日带着妻女去了友人家,直到今日才回,表姑父已经去与他说过你在此的事,他应该会去你家知晓你家人的,你家人过不久就会来接你家去了。” 谢花摸摸发酸的鼻子,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有人可以活那么鲜活,而她却像天地一沙鸥,飘飘何所似? 她无法开口说没有人会来接她,她是走投无路才会昏倒在别人家门口。她也无法像个孩子一样乞求留秦家。 “原来花玲姐说的表少爷就是你啊,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现在也就见不到这暖暖的太阳了。我家有人病了,我来镇上抓药太冷了才会昏倒的。等会我去向你表姑父道个谢就得家去了。” “我也庆幸救了你。我带你去见表姑父,表姑父是醉仙楼的掌柜。” 杜云实走在她的左侧,挡去了池塘边吹过来的寒风。 见到秦掌柜,谢花再三道谢,秦掌柜说要派辆马车送她回去,她婉拒了,说镇口就有村里的牛车能回去。秦掌柜也不勉强她。 谢花当即就走出了秦家。 秦掌柜在谢花走后,倒是有些奇怪的问杜云实“云实,你和那小女孩认识?” 杜云实回道“机缘巧合认识的。”至于何种机缘他没说,抬腿走了出去,留下秦掌柜猜测是何机缘。 口袋里还有十文钱,是谢广赋给的红包钱,其它的银两都在谢家。如果她知道事情变成这样,她一定会把钱全部带出来,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 她先去烧饼铺买了三个烧饼,没有馅的,一文钱一个。把还热热的烧饼揣进怀里,她茫无头绪的走在大街上。 十文钱能撑几天?除了挖草药,她什么也不会,找工做肯定没人要,只能去挖草药,没有工具,她在路上捡了一块尖尖的薄石块,朝着离镇子最近的山林走去。 天冷,她边走边呵着热气暖手,再捂捂小脸。 进了山林,她先找来一些枯柴,又找些枯草当火引,用石头打火星,打得双手都麻了,才把枯草点燃。 燃起的火,一点一点驱赶着她身上的寒意。 她摸出还带点余温的烧饼慢慢的啃起来。 啃完烧饼,她把柴火熄了,然后在山林里找起草药来。发现一株草药,用石块要刨半天才刨得出来,满手都是泥巴,拔草药时,她还摔倒了,手掌撑到了一株刺藤上,痛得她眼泪在眶里打转。 身后有轻微的声响。 她扭头,杜云实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他什么时候跟着她来的?跟了多久了? 她低头静静的把手上的泥巴刮去,把手掌上的刺一根一根的□□。心里说不苦涩是不可能的,自己的伪装硬生生的被摊开在别人面前,那种感觉糟透了。 “你就是过的这种日子么?”杜云实幽幽的问。 谢花告诉自己没关系,她可以闯过去这道坎,她一定不会被打败的,可是杜云实这样问她,让她觉得特别难受,“你觉得我该过的哪种日子?和你一样的日子么?锦衣玉食,仆人成群,出门车马相候?” 第52章 被拖回家 谢花又觉得自己搞笑了。 她这算是仇富?迁怒?心里不平衡?她是苦日子过傻了么? 杜云实不过是命好生在富人家,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又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又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又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 杜云实一把拉起谢花就走。 “你拉我去哪?”谢花抱住树杆不肯走。 “去我家,跟着我,我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不用受人欺负。”杜云实的黑眸紧紧的锁住她。 “收起你的同情,你的怜悯,我不需要。跟着你?什么身份?当丫鬟做你的下人么?我谢花这辈子都不会做下人的。” “不用做下人,做......”杜云实说着说着就皱起眉来。 “不做下人做主子么?别傻别天真了,你走吧,别在这碍我的事,我可不像你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一天不做事就要饿肚子的。” “你可以在外面置办一个房子。”杜云实说。 “你小小年纪就想要金屋藏娇么?赶紧打哪来回哪去。” 谢花说完,把□□的草药仔细拍去泥巴,不再理会杜云实,自顾自的找起草药来。 到天快黑的时候,她又拾了一堆干柴,慢慢的燃了火,坐在火堆旁啃着干巴巴的烧饼,嘴唇干得起皮子了。在山林里她没找到水喝。 杜云实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没有工具,一天下来只挖到了十来株草药。她多么渴望有把刀啊。 抱着膝盖,她慢慢的睡着了。火烧着烧着就小了,好几次她被冻醒,又添柴旺火。 谢花并不是那种自尊到万事不求人的人,她决定去找王大夫,向他借把刀借把小锄头,没有工具,徒靠双手是效率不是一般的差。她不能坐以待毙。 喉咙干得冒烟,她吸了些树叶上的露水,勉强止住了干渴,便向镇上走去。 天还早,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街边的铺子都还没开门,还没到王大夫家门口,就看到王大夫药铺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像个木桩子一样的矗在那。他的手上还用旧衣服包着一包东西。 那人也看到了她,飞快的朝她走过来。 “大壮哥哥,你也是来找王大夫的么?现在还早,怕还要再等会才会开门。” 张大壮摇头,“我来找你的。” “大壮哥哥,这几日我有事没去后山也忘了和你说了,让你着急了。”谢花捏了捏鼻子,笑道。 张大壮漆黑的眼睛盯了半晌,看得她都有点心虚了,才哑着嗓子道“你被你娘赶出来,我都知道了,都是我害的。” “不关你的事,只不过是谢屠夫报复我们故意在背后中伤我们,我娘也不过是因为小弟弟过世了太过伤心,才会迁怒于我,过几日气消了,就会接我回去了,我这几日住在醉仙楼的秦掌柜家呢,没受半点苦呢,吃的住的比家里还好呢。” 张大壮旧衣服包着的东西递给谢花,狐疑的接过来一看,是两株赤芝。比上次她采的那株赤芝并不小,年份只怕更长。 “给你。”张大壮说。 “给我?这不行,太贵重了,这能卖十多两银子呢。” “你不要就扔了。”张大壮生硬的说完就扭过头不看她,他生气了。 谢花赶紧把赤芝抱在怀里,咧着嘴笑起来“要,要,大壮哥哥给的,我一定要。” 一阵阵暖流,从心窝子里激荡到四肢百骸。 这个世上最为她着想的人不是亲爹娘,而是这个被别人当作扫把星倒霉鬼的张大壮。 等到王大夫开了门,谢花就进去药铺把赤芝卖给了王大夫,得了十八两银子,王大夫说这两株赤芝年份比之前卖的那株更高。 王大夫在她临出药铺前说道“小花,昨日我去找小菜花,本是想让给你爹娘带个信来接你回去,才知事情原委。你爹娘也是一时气糊涂了,你还是家去吧,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恐叫人掳了去或者拐了去。” “我知的,王大夫,我先走了。”谢花不想多说这事,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张大壮在街拐角处等着谢花走过来,两人一起去了铁匠铺,谢花选了一把砍柴的刀,挖药的小锄头铁匠铺里没有现成的,谢花与铁匠订了,明日来取。两样东西一共花了三百文钱,真是贵啊。 谢花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可能日日住在山林里,如今手里头也有些银子,不如在镇上赁个屋子安顿下来。 说实话,她其实很想离开这里,可是她一个人能去哪?往哪儿走保证没有危险?在这个地方好歹她挖的草药有人收给的价格公道,有几个相熟的人,总比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两眼一抹黑的强。 谢花把自己想赁屋子的想法与张大壮说了,张大壮也赞同,两人当下在镇里转悠起来,可转了大半天也没见到有写房屋出赁的。 转得肚子饿了,便在路边的面摊上点了两碗面,等面上来的时候,谢花突然瞄到王来福和谢广赋就在前面不远处。 她是多么不想见到这两人,可不幸的是两人也发现了她。 “小花,你这孩子跑哪里去了,叫我们好找,可算是找着你了。”王来福一屁/股坐在谢花旁边,气急的说。 王来福大概也饿了,又让面摊老板又上了两碗面,“姐夫,快坐下来吃碗面垫垫肚子。”谢广赋也坐了下来,冷着脸训斥谢花“你娘骂你几句,你就这样跑了,全然不顾家里人担心么?脾性是越发见长了,吃了面赶紧回家去。以后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娘说的没错,没得沾了晦气。”还特意瞟了两眼张大壮。 “就是就是,谢花听你爹娘的话啊,你也是大孩子了,不可任性胡闹。张大壮说你呢,以后再让我发现你还对小花纠缠不休的,小心我直接要了你的狗命,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知道么?那是连给我家做下人都不配,吃了东西赶紧给我滚蛋,记住我王来福说的话,不然让你连破庙也没得住!”王来福拿筷子指着张大壮的鼻子威胁道。 谢花一把扫开王来福的筷子,冷冷的道“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你们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你们。” 谢广赋一掌拍在桌上,“你说的什么话,如此大逆不道,就为了一个外人难不成你还想不认爹娘不要家了吗?” “是你们不要我的,现在又反过来说我弃家弃父母,真是可笑。” 谢广赋脸色铁青,一巴掌扇在谢花的脸上,打得谢花连凳带人翻倒在地上,“小小年纪就如此忤逆,你今天要是不回家去,我就把你打死在这里,省得你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 王来福一把扶起谢花“姐夫,这在外面的,打她做什么?” 张大壮霍的一下站起来,手握成拳头,关骨节嘎嘎的响。 谢花一把甩开王来福拔腿就跑,王来福想追被张大壮一把扯住衣服,不防谢广赋窜出去,几个箭步就抓住了谢花,拖着就走。 谢花是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掉。她被拖着走的时候,居然在街角看到了站在那里杜云实,而王来福从后面追上来时朝着杜云实抱了抱拳“杜少爷,真是感谢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张大壮要追上来,被杜云实一把拦住了。 被拖远的谢花,恨不得把杜云实一刀刀的切碎喂狗。 谢花被拖回家后,被关在房里,谢广赋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错。 她认真的想了想,想来只要顶着谢花的身体,她就是谢广赋和王氏的女儿,除非他们卖了她,把她的卖身契交到了别人手上,否则她就不得不遵从两人的意愿,这个认知让她无比沮丧。 回来的第二天,王氏请了一个道人来家里驱邪镇宅。 那道士说谢家风水格局不好犯霉运,需重新安神绝地,祈求先人庇佑。 在家里做了三日法,又在屋前屋后放了些石头小旗的埋了下去才罢。 刚定完家里的风水,王来福就领着他三岁的小儿子宝儿来家里。宝儿还带了一包袱的衣服,看样子像是要住一段时间。 谢芬眼眶红红的进了屋,打开衣箱清衣服,清的全是谢花的衣服。 “三妹,娘和爹要把你换舅舅家的宝儿,以后你就要去舅舅家了。” 谢花听了冷笑连连,这家换不成又换另一家,她就是件货物么?她可笑的还以为王氏和谢广赋两人良心发现终究是自己闺女,才去外面找她回来,没成想不过找她回来再换个儿子,真他/妈/的讽刺。 王来福说要领走她的时候,谢花抱着包袱一句话也没吭声,走的时候连头也没回一下,只有宝儿在后面追着撕心裂肺的喊着爹爹,要回家,要回家。 第53章 又被踢回去 到了王家,舅母刘氏摆出□□面孔对着她。 “丫头片子的有什么好养的,再说这么大岁数了,养也养不熟的。”刘氏坐在门槛上朝着王来福不满的说“大姐家如今那个情况,宝儿去了她家岂不是过得苦日子,就你个心狠的,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别人家受苦受累。” 王来福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少给我多嘴多舌的,大姐家很快又能买地了,日子很快就好起来了,你懂个什么屁?我把话搁这了,我大姐不说要一个宝儿,要两个我也会给!还不快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 刘氏嘴里嘟囔了几句,然后朝站在一旁的谢花撇嘴说道“小花,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进来烧火煮饭,到了家里就要把家里家外的事清着做。” 谢花把包袱放在屋里的矮凳上,坐在灶边慢慢的燃起火来。刘氏淘好米把饭锅架上灶,就一屁、股坐在灶旁“去,把碗洗了。” 木盆里堆了一大堆脏碗,灶上没有热水,她找到了烧水的壶,加满了水提到灶上的另一个灶孔上烧着。 “你还等着用热水洗啊,那要等多久,用冷水洗就行了。” “舅母,用冷水洗不干净,天气太冷了。”谢花驳道。 刘氏一把从灶架下扯出一块丝瓜瓤丢到脏碗上“拿这个洗,多擦几下就洗得掉了,没得那么娇气还用热水洗,浪费柴火。你以前在家你娘惯着你们,到了我这可是不行。” 谢花真想拿那块丝瓜瓤糊她一脸狗、屎,才刚来就想给她下马威,虐待她么?丫的,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当人看。 她把自己肿得像包子,满是冻疮的手伸出来给刘氏看“舅母,我这手大夫说了不要沾冷水,不然会溃烂的。” 刘氏刻薄的说“哪个娃儿不长冻疮的?有那流脓流血的还照样得做事,你来我这可不是来享福的!” “舅母我没说不做,用热水洗不是更干净些。” 刘氏不由一恼,站起来就要拧谢花的耳朵,谢花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捂着耳朵就往外跑,边跑边连哭带喊“舅母,你别打我,别拧我的耳朵,我痛,我听话。” 王家本来就住在村子中间,这么一嚷,旁边的人家全部站在路上看热闹,谢花可怜兮兮的抱着头瑟瑟的站在路中间,眼泪欲滴不滴。 “你这懒货,叫你洗个碗推三阻四的,也不知道换了来做什么?”刘氏骂道。 谢花带着哭腔委屈的说“舅母,我不是不洗碗,只是想用热水洗,舅母你不要再打我了,我好怕,我这就用冷水洗。”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王家的,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人家孩子也不是不洗碗,那手确实是冻得不成样了,烧点热水洗怎么了?我们大人这冷的天洗碗都还要热水呢。” 有那嘴巴毒的便说“便不是你自家的娃,也那是你大姐家的,也亏你下得了手,才来第一天就打上了,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刘氏叉着腰站在路上骂“关你们什么屁、事,这孩子到了我家来了就得服我教,你们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许你做还不许人说了?做了还怕说么?你看看你把人家孩子吓成什么样?好歹也积得德。” 刘氏还要再叫嚣着骂,谢花外婆冷着脸站在门口“来福媳妇,饭烧锅了,你还要不要胀了?” 刘氏讪讪的闭了嘴。 一进屋,老太太毫不客气的骂刘氏“打得赢一个小娃有能耐了是吧?再去村里叫啊,让大家看看你的威风,看看你怎么收拾自家大姐家的娃。没脑子的猪,是嫌脊梁骨被人戳的还不够么?我跟你说,这娃不是别人家的,是我亲闺女的,来福他大姐的娃!你给我掂量着,要是再打得娃哇哇叫,看我不让来福休了你这泼妇去!” 谢花站在屋外听着心里无比痛快。 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谢花又道“帮着你舅母多做做事,别偷懒,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安心在这里,休要怕。” “嗯,外婆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勤快的,多干活的。” 老太太背着手踱回自己屋里去了。 谢花进屋,就小声说“舅母我来洗碗。” “你这菩萨我哪敢要你洗,还不得让人休回家去。这么小就知道耍心眼,我还没打到你,就满天下的嚷嚷去,真是讨人嫌的,给我滚一边去。”然后自己拿起丝瓜瓤倒了热水洗起碗来。 谢花装着惊慌的样子,退到了屋外,用脚踢着墙角的土坯子。听着刘氏在不快的里面把碗筷弄得碰碰响,觉得软绵绵的太阳咋突然那么耀眼。 刘氏跨出门倒洗碗水,看到谢花什么事也没干,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于是把木盆重重的往地上一丢“还不进来洗菜烧火?就想等着吃现饭啊?” 新年还没过完,刘氏丢了一个萝卜在木盆里,又切了一小块腊肉放在锅里煮。壶里的热水还有一点,谢花倒了热水把萝卜的泥巴洗掉又用冷水冲了下,然后把萝卜放在菜板上。 “把腊肉洗了。”刘氏又頣指气使的吩咐道。 谢花又连同锅里的热水一起倒在木盆里,把腊肉用丝瓜瓤擦洗干净表面的黑灰。就坐在灶旁烧火。 刘氏又让谢花加了一壶水烧在灶上。 刘氏炒了一个腊肉炒萝卜丝,一碗红薯条汤,一碗盐菜。菜刚好,刘氏的大儿子飞儿,二儿子勇儿就从外面玩得满身是泥的回来。 “看看你们成天跟皮猴子一样的,赶快把手洗洗,把衣服换了,你爹回来要看到你们这鬼样,看揍不揍你们。”刘氏倒了热水给两孩子洗了手和脸,又给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飞儿,你爹肯定又在赖子家,你去把他叫回来吃饭。”刘氏说道。 飞儿飞快的跑出去喊王来福。 “把饭菜碗筷端到堂屋的桌上去,不要偷吃!”刘氏吩咐谢花道。 靠,腊肉都切成渣了,偷吃几块萝卜丝么?她还没饥荒到那种地步。 等了好一阵子,菜都要凉了,王来福才回来。 刘氏给王来福用大碗装了满满的一大碗,然后又依次给她和两个儿子装得满满的,轮到谢花去装时锅里就只有小半饭碗了。喂猫啊。 谢花端着碗站在一旁,咬着筷子也不夹菜,王来福从饭碗里抬起头“小花,怎么装那么点饭,以后跟着舅舅过,不用怕。” “没饭了。”谢花垂下头扁着嘴说。 王来福一把抢过刘氏的碗,把刘氏的饭全部扒到谢花碗里,又骂刘氏“以后你再做这种事我让你天天喝西北风去。” 谢花忙把饭又扒回刘氏碗里,“小花不饿,给舅母吃。” “还不如个孩子懂事。”王来福踢了一脚刘氏,把自己碗里的饭扒了一半给谢花,又把萝卜丝炒腊肉夹了好些到谢花的碗里。 刘氏端着饭手都抖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气的。 吃完饭王来福嘴巴一抹就出门去了,两个小男孩也是一溜烟的不见了。 等人一走,刘氏又开始大声骂起谢花来,谢花站在屋外掏了掏耳朵,看到外公拿着柴刀要去山上砍柴,谢花忙跟了上去,说去帮他砍柴。 外公乐呵呵的带着谢花去山上了,留下本来要叫谢花去洗衣服的刘氏在后面直摔盆子。 在山上,谢花帮着外公打了一捆柴,还捡了一小捆柴背着回去给老太太。 来王家才一天她就发现了,舅母刘氏就是个纸老虎,外公是个不管事的,真正能庇护她的只有老太太和王来福,可王来福成日里不着家的,照拂她的机会不多,关键还是靠这老太太。 老太太对于谢花背的一小捆柴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夸奖的话,不过却偷偷的给了她两颗红枣。 谢花晚上是和老太太睡的。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安排睡觉的地方。 老太太睡得早,谢花躺在床上,摸着自己里衣里缝得死死的银子,如果刘氏实在不待见她,她就是离开也有银子不怕的。 谢花以为她每天都要过着和刘氏斗智装柔弱的日子了,结果才过了三天,宝儿就回来了,宝儿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被飞儿偷偷的从谢家带回来的。 恰巧王来福不在家,刘氏自然乐得没去谢家报个信,谢花甚至怀疑是刘氏让飞儿去谢家把宝儿给带回来的。 谢广赋傍晚时分焦急万分的找来王家。 看到谢广赋,谢花背过身,她实在无法用好脸色对着他。 “还好村里有人看到飞儿把宝儿带走了,不然真是急煞我和你大姐,周围 都找遍了。”谢广赋道。 刘氏抱着宝儿,一脸不高兴的“大姐夫,这孩子一回来就贴着贴着我的哭,怕是这孩子和你们亲近不起来,不若孩子还是换回来吧,自己的娃还是自己带着好些,小花大了也和我们亲近不起来。” 谢广赋搓着双手道“这才几天孩子肯定有些认生,过些日子就好了,你这当娘的心疼孩子我们也是知道的,放心吧,我们不会饿着孩子委屈孩子的。小花你就当自己的孩子养,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我哪敢打啊,我要一打就成了虐待自家大姐的娃,都要叫唾沫钉子给钉死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初换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的,是来福做的主。如今娃自己跑回来了,不去你们家了,你们又何必勉强呢?拿丫头换儿子也就你们会捡便宜。” 谢广赋来气了,本来当初说要换儿的事是王来福亲自提及的,刘氏又说说出这种话来,不是打他的脸么?说的他在算计自己小舅子。 “老三,在你舅母家做了这么多天客,把衣服清好随我回家。” 其实王家挺好的,虽然刘氏对她没好脸色,可也欺负不到她太多。不过眼下两家闹矛盾,没她选择的权利。 她把衣服清好,抱着包袱出来,谢广赋连同岳父母道一声别都没有就扯着谢花走了,可见是真的气得不轻。 第54章 张大壮离开 回到谢家,谢广赋与王氏把发生的事一顿说起。 王氏知谢广赋心下不悦,也没多言,坐在床上默默的整理宝儿的衣服。 第二天王来福又把哭兮兮的宝儿送来了,许是刘氏的话让两夫妇的自尊心受了打击,两人都表示说不换了,别为了换个娃,还弄得亲戚都来往不得。 王来福并不知道刘氏说的那些话,只当是飞儿自己想弟弟,才把宝儿接回去的。刘氏直接把谢广赋去接宝儿的事给隐瞒了下来。听姐姐姐夫说着有些埋怨的话,王来福一猜就是刘氏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姐,姐夫,换宝儿是我真心实意愿意的,不曾有半点推诿之意,家中那蠢婆娘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你们也别放在心上,回去我定要叫她吃上几个耳刮子,再叫她来这里好好赔罪。” 王氏把宝儿的包袱拿出来“来福啊,我知道你是为姐和姐夫着想,强按牛头不喝水这道理姐是懂的。自家的娃自家带着终究是好些,老三心里怨我这个做娘的,我心里何尝不知,往后再也不换娃了。今儿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赶紧带宝儿回去吧。” 王来福知两人寒了心,带着宝儿回了家。关起门来把刘氏打得脸青鼻肿的,躺在地上直哀叫,老太太在屋外眯着眼缝衣服,对刘氏的惨叫之声犹如不闻。 王氏和谢广赋在村里四下打听哪家要卖水田的。经过多番打听,才知村里有个鳏夫生了病,没钱治病,想卖两亩水田置换药钱。 王氏和谢广赋看了田,便请了中人以七两银子每亩买下了两亩水田。 谢花就奇怪了,家里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银子买水田?钱从何来? “姐,家里哪来的钱买水田啊?” 谢芬眼神闪烁, “我不知道。”便走去院子里扫院子。 谢花觉得谢芬是知道的,但是王氏肯定让她不要说,而且很明显的不让说的对象也包括了她,难道钱的来源和她有关? 可谁会无缘无故的给他们钱?她想起那天王来福对杜云实说的话,“杜少爷,真是感谢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钱是杜云实给的? 谢花一脚踢翻了一条凳子。这家伙凭什么来进干涉她的生活,扰乱她的生活轨迹。 大概家里头有点钱,如今又买上了地,王氏又开始做干饭吃了,还时不时的炒些腊货吃,虽然每次只有手掌大的一块,可相比之前的天天稀饭腌菜的,也是差别挺大的,谢花不禁猜测姓杜的小财主到底给了多少银子? 家里的三头猪过年没有杀也没有卖,已经养大了,因为对谢屠夫不满,王氏特意去找外村的猪贩子来家里把三头猪收走了,三头猪按毛重八文一斤,一头猪一百三,三条猪共卖了三两银子。 王氏又在村里抓了两头小猪崽来养着。其中还有一只小母猪。王氏打算把这小母猪养大了以后可以卖猪崽,自己还不用花钱买猪崽。 谢花又打算去后山挖草药的时候,让王氏一把给拦了下来“以后你别去后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张大壮在后山见面的事,你往后就跟着你姐打猪草,要是让我发现你还去后山小心我的打断你的腿!小芬,你看好你看妹妹,她要乱走我连你一块儿打,听到没有?!” 谢芬唯唯诺诺的应了。 谢花本来是想出了门就和谢芬好好商量,让她去后山,谁知道谢芬死都不肯松口,还说“三妹,你别去了,家里最近安了神才好过了些,吃的饭菜也好了,还买了水田,你要见了张大壮惹了倒霉事,家里到时候又吃不上饭了,我不想饿肚子。” 谢芬完全被王氏给灌输了张大壮是个灾星的观念。谢花看着时时盯着她的谢芬简直就是甩不掉的影子。 谢广赋和王氏则忙着翻地,现在家里没牛了,要翻两亩水田就得完全靠人了,两人先间出来一分田的秧田,用锄头一锄一锄的挖过来,平好。 在家浸好谷种后,便和王氏两人扛着犁去了田里,谢广赋在前面拉,王氏在后面扶犁。初春的水田里的水还是很冻的,不过只要能有水田种谷子吃,王氏觉得虽苦犹甘。 村里人正忙着春耕前的准备事情,突然村前的河里淹死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尸体是在破庙前的那段河流处。 那家父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悲恸惊天,村里人也为之惋惜。 把小男孩刚下葬的第二日村口来了一个胡子花白的算命先生,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摸着花白胡子说“你们村要倒霉了。” 村口经常聚集了一堆闲磕的人,一听这话就都起了惊疑,“我们村怎么要倒霉了?” “你们村啊,才死了一个小的,过几天还得死,今年起码得死上这么多。”算命先生伸出两只手来。 “你莫不是想骗钱胡说来的。”有人很不相信的说。 “你们别说我骗钱,今天我这算命的就不收钱。你们村有煞星挡运,死人破财整个村子也别想旺起来!”算命先生狠狠的掷下话提着幡布就走。 忙有人拉住他“老先生,我等说话冲撞了,不知道你说的煞星在哪里?这可关系到我们全村人的性命财产,请老先生务必指点啊,莫叫我们整个村蒙受苦难。” “这话说的倒还像,来了也就是缘,今日就与你们渡个善缘,也算是为我自己积点功德,平时多窥天机难免折寿,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说着便掐指闭目算起来。 旁边坐着的人都围了过来,屏气静神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影响了算命先生的判断能力。过了好一会,那算命先生才睁开眼,手指直指村外破庙方向“就是那里,煞气四溢,黑雾缭绕,还有小孩的冤魂,若不是我有阴阳眼也是发现不了。” “那不是张大壮住的地方么?难怪了,那张大壮可不就是煞星么?” “这算命先生可真是个神的。” “谢四家倒霉了多长时间,就是因为他家那个老三和张大壮走得近,之前家里水田牛都卖了,那个大的又与人私奔,小的男娃还夭折了,最近请了地仙来安了神,家里这才转了运,又重新买了二亩水田。” 这么一说,村里人都紧张起来,忙问算命先生有什么办法解救。 那算命先生道“若要解救村里人也很容易,只需把那破庙烧了,把那煞星赶离你们村,我再与你们摆一个镇煞的阵即可,只是我是路过此地不宜久留......” 村里人忙恳求算命先生多留一天,定会好酒好菜招待,那算命先生看着全村人盛情难却的样子,才应了下来,一再说第二日便要走的。。 村里很快就敲响了大鼓,大鼓只有在村里有重大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会敲响,比如与外村相斗,或者有战争的时候或者用私刑的时候,比如那些偷情的狗/男/女被浸猪笼。 谢广赋和王氏也慌慌张张的扔下犁跑到村口集合,谢花和谢芬也跟着去了。 村里的村正站在高凳上,把刚才发生的事向村里复述了一遍,然后道“这关系全村人的命运安危,你们要是认同把张大壮赶出村的就举手。” 谢花傻眼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这算命先生哪里冒出来的? “赶走张大壮,赶走张大壮!烧掉破庙,烧掉破庙。”村里人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谢花急了,想去破庙通知张大壮赶紧走,谁知道人群激愤之下会不会闹出人命来?谢芬一把拉住她“三妹,你娘要我看着你呢。” “姐,你让我去吧,我求你了,大壮哥哥不是坏人,他是好人,之前我打的山鸡和野兔子都是他给我的,我去山上挖草药也是他一直保护我的。”谢花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行,你想想他害我们家害成什么样子。”谢芬不为所动。 谢花咬了一口谢芬的手,谢芬吃痛松开了拽着她的手,她连忙撒开腿丫子就跑,才跑几 步王氏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起手就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你个作死的,还想做什么去啊,你想当着全村人的面连脸也不顾了么?” 谢花被王氏强拉回了家关进了房里,房门还被上了锁。 等到第二天谢花被放出来的时候,她站在村口,破庙已经不复存在,连烧掉后的灰烬也让大风给刮得一干二净,那里像是从没住过人,也仿佛没有过张大壮存活过的迹象。 谢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不上来,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流出来的眼泪飞快的被风吹干。 张大壮消失了,村里人的日子不痛不痒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王氏也不再阻挡她去后山挖草药。 谢花背着背篓去后山挖草药。那些之前挖的陷阱都落满了枯叶,谢花一个一个的清理干净,重新布置一番。她时常会幻想张大壮也许就会像以前一样出现在她的身旁。 以前刻在树上每条路线的记号还在,她依着记号找到了那个山洞,山洞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半点有人来过的痕迹。张大壮没有来过这里,谢花失望而去。 他定是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他从生到成长的地方,离开这个让他心灵千疮百孔的地方。 第55章 赁院子 对于张大壮的离开,谢花郁郁结结一段时间后也想开了,也许他离开会有更好的出路。 谢长民要去集上卖篾器,王氏想着家里还有二十多只腊野兔子和山鸡,便让谢花跟着去集市上卖掉。 谢芬也想去集市,但王氏想到谢容就是去集市才惹出那么一通事出来,谢芬也是个大姑娘了,便不让其去。 为了方便把腊货卖出去,谢花还是炒了试吃品,谢长民帮她挑着货物,她自己提着试吃品。 到了镇上摆好东西交了王氏给她的五文钱的摊位费,因着马上就要春耕了,谢长民的篾器倒还卖得不错。谢花的腊货有点滞销,毕竟还在正月里,家家户户都还存着腊肉。谢花本来是卖二十文一斤,不得不降到十五文,吆喝了半天才也卖出八只,卖得她心肠也没了。 “大哥,我去买两包子吃。” “买了就回来,别乱跑。” 谢花把自己卖东西得的钱放在谢长民那里,拿了五文钱去买包子。刚买了包子就瞄到有个人特别像张大壮,但是那人戴着草帽,她也不是特别确定,张着嘴想喊,集市上人来人往的,她只得追了上去,追了两条街才在一条胡同里追上前面的人。 “大壮哥哥。” 前面那人摘下草帽回转身体,果然是张大壮。 谢花喜出望外“大壮哥哥,我一直在后山找你,还以为你去了远的地方,害我伤心了好久。”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张大壮一脸茫然,“哪里容得下我?”说完就走。 “大壮哥哥。”谢花追在后面喊。 “我是个会给人招来灾祸的人,你不要再找我了。” 谢花最担心张大壮会陷入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结中,“大壮哥哥,我命由我不由天!你难道真的要被那些无谓的流言蜚语打倒么?你以为你被打倒了会有可怜你,同情你?没有!没有人会同情你可怜你,他们只会说你活该!你甘心吗?你来这世间一遭,只是缩头缩脑的活着,你难道不憋屈么?” 张大壮的步子慢慢的停顿下来,手握成拳头,喃喃自语“我命由我不由天?” 谢花站在他面前,激动的说“对,不由天不由他人,就由你自己掌握!” 张大壮显然受的冲击不小,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当中。 谢花把包子都吃完了,他才缓过冲击。 “大壮哥哥,你现在住哪里?你在镇上赁屋子了么?” “没有,我这几日都是睡在林子里。” “大壮哥哥,你在镇上赁个屋子先安顿下来,你不也存了些银子么?不如先买上几亩水田租与他人种,你也有粮食可吃,自己还是上山去打猎,岂不两全其美?”张大壮如今被村里赶了出来,原来他父母留下来的田产他大伯肯定不会还与他了,除了打猎他也不会别的营生,置买田地是最适宜的了。银子放在手里头不会生银子,换成了水田能出收租出粮食不是么? “妹妹说的是,只是哥哥傻,也不知道如何置办。”张大壮亦觉得谢花言之成理,只是他这些年来接触最多的便是谢屠夫和谢花,谢屠夫只会从他身上贪图便宜,何曾替他谋算过零星半点。他自己又半点人情世故不懂,虽觉得谢花说的不差,让他自己去置办又茫然毫无章法可循。 “这个不用担心,明日我早早的来镇上,我与你一同去找牙人置田赁屋,明日你来镇口等我,我出来得太久了要先回摊上了,恐大哥担心。” 谢花到了摊上,谢长民果然是一脸焦色,见她回来,才落下心“你说你买个包子去了这大半天,可让我提心吊胆的,要再像上次那样丢了,我可与四爷四娘交代不了,你且莫再乱跑,省得叫人着急。” 谢花应了,又把油纸里还包着两个已经冷掉的包子递给了谢长民吃。 尽管谢花很努力的想把所有的腊货全部卖出去,可腊货到收市时还是剩了八只。谢长民的篾器也还剩了一些,不过不多。 清点了下铜钱,一共卖得了四百二十八文钱,扣除谢花买包子的五文钱,还有四百二十三文钱。 谢长民一担篾器卖得了一百二十文钱。用卖篾器的钱谢长民又去粮铺里买了五斗糙米,谢花趁着谢长民买糙米的时候,偷偷的在路边买了一个肉馅烧饼,用她自己的铜板。 回到家谢花偷偷的把烧饼给了谢芬,谢芬把烧饼藏在箱子里,时不时的跑进去把头伸进箱子里啃咬一口。 虽然没有卖完所有的腊货,王氏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下次集市开了再去集上卖。谢芬把四百二十三文钱一分不少的交给王氏,并且交代了自己花了五文钱买了包子。 “真是不惜钱的,五文钱都可以买上半斤肉了,你就吃几个包子,往后出门带两个红薯去吃,再乱花钱买吃的,仔细你那几两小骨头。”王氏很不高兴的骂道。 若不是怕谢长民说漏了嘴,谢花还真是不想用她那些几文钱。 翌日,谢花早早的背着背篓出门了,王氏以为她去的是后山,自己和谢广赋去继续整理那两亩水田去了,让谢芬去打猪草。 谢花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了张大壮来接她,说是怕她一个人有危险,不放心。 两人到了镇上,一人吃了一碗豆花一个烧饼,便去了牙行。到了牙行外,牙行的门才刚打开。 那牙人是五十来岁的男人,长年做牙人这行,人看上去比较精明。 那牙人看到谢花和张大壮站在门口,谢花小张大壮呆,那牙人倒也没有以貌取人,带着生意惯有的笑“在下是姓黄,人称黄牙子,二位想要寻点什么买卖?” 谢花道“我们想在这镇上赁个屋子,最好是独门独户的,还想置上几亩水田,不知道你这边可有合适的?” “两位进屋里说话。”黄牙子把两人迎进了屋里,并倒了热茶与两人“不知道你们想在哪里置水田?” 谢花回道“在镇子周围即可。” 黄牙子翻了翻自己的记录本“离镇子五里远的三花村,倒有水田要卖,只不过不是上等水田,是中等水田,有十亩,你们要不要去相看相看?” 中等水田?产粮只有三百多斤,比上等水田一亩要少上百斤的产量。 “作何价?” “五两一亩,虽说是中等,可产粮也不比上等水田差太多,那卖田的人是家里的独子,爹娘去世后,便染上了赌钱的恶习,欠了钱还不上这才急着变卖水田,平时至少也要六两银子一亩的。” 谢花心里又盘算起来,这水田的好坏其实也是可以养出来的,到时候多施些扒些树叶子抠肥增肥,许产量就上来了?“那劳烦你带我们看看,若合适我们就买下来。” “二位可带了户籍出来?若看中要买这水田,要有户籍方可交易。”黄牙子问道。 谢花和张大壮都是一愣,显然并不知道原来这有户籍才可买卖水田,谢花的户籍那是在谢家,且这里女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单独立户的。 而张大壮这些年一直一个人生活,他又哪里知道这些弯弯道道的。 黄牙子见两人面色犯难,便猜到两人估计是没户籍。“这没有户籍可不好办。” 谢花一听这话就觉得有戏,只说不好办,没说办不了,她调整了下情绪伤感道“黄大叔,实不相瞒,我们兄妹二人爹娘已逝,家财尽被大伯霸占又被大伯赶出家门,我日日上山挖草药,哥哥日日打猎才攒了几两银子,就想买些薄田过些安稳日子,如今却是因为没了户籍而不能置办田产,可叫我们如何是好?还请黄大叔帮帮我们。” “着实可怜啊,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赁处屋子。这户籍的事我先打听打听再说,你们看如何?” 黄牙子带着两人去看屋子。 屋子在东南的镇尾处,比较偏静,院子的土墙垒得高高的,完全看不到里面,院子中间有棵光桠的枣树,有口水井,并排三间房,最边上还有一个和谢花家一样的茅厕。 “院子不大,不过好在什么都齐全,你们兄妹一人住一间,再把一间用来作厨房,挺是合美的,家什的也都有,不需要再花钱置办了。就是地方偏了些,因着偏了些租钱也便宜,一个月只要八十文钱。” 八十文钱,谢长民一个月编篾器生意好时才卖得百来文钱,这八十文钱说实话也便宜了,一年下来也差不离要一两银子了。 要是能打着大猎物,一两银子倒是小事,可要是只打些山鸡野兔子之类的,这一两银子也挺捉襟见肘的。 谢花悄声的问了下张大壮的意下如何,张大壮以前住的是破庙,自然比不上这里,在他眼里这里已经是极好的了,连说好。 “黄大叔,这院子我们倒是挺合意的,就是不知道这租金能不能再少些,这一年下来可就是差不多一两银子,若不是哥哥打着大猎物,平常一年我们也就能赚得二两银子,这租金与我们来说委实有些贵了。” “看你说话,爹娘在世时,定也不是穷困人家,如今落了魄也是无奈,这样,我作主七十文租与你们了,这房子的主人是我一远房亲戚,倒是好说话的。你们是现在就要租么?” “正是。” “那我带你们去找他立租约交租钱,他如今在镇中心开了一家杂货铺子,铺子后面带了院子,才想着把这里租出去的。” 黄牙子把两人带到镇中心的黄记杂货铺,把事情与杂货铺老板一说,还顺把谢花编造的悲惨身世说与了他听,杂货铺老板就同意以七十文把房子租了。 谢花为了避免上当,还是很谨慎的看了房子的房契,才把租房契书签了,租钱两个月交一次,张大壮交了一百四十文,又给了黄牙子五十文的中人费。 拿到钥匙,辞了黄牙子。谢花陪张大壮去置买了米油,屋里没有锅具,又去铁匠铺里买了两口锅,谢花顺带把自己上次在铁匠铺订的一直没去取小锄头和砍刀也取了回来。又去杂货铺子买了碗筷。 这时候都过午了,谢花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大壮哥哥,我还去后山挖草药的,买水田的事有眉目了你就来后山找我。” “那有十亩水田,就是能办下户籍我也买不了那么多。” “我也可以买下一半,到时候就落在大壮哥哥的户下就行了。” “你不怕么?” “我才不怕呢,我的钱也是大壮哥哥给的灵芝换来的。” 她一个小女娃很多事情根本办不了,有张大壮行事方便多了,她要一点一点积攒自己的财富,以前她幻想全家致富,经历了两次换儿事件后,谢花的心早就拔凉拔凉了。 第56章 户籍田产 谢花以为张大壮不会再去后山打猎,离镇上二十来里的路,打猎并不是很方便,镇子周围也有许多可以行猎的地方。让想意想不到的是,从镇上回来的第二天,她在后山挖草药的时候张大壮也来后山了。 两人一个打猎一个挖草药,像是从未改变过一样。 开是开春的时节,各种窝了一个冬季的动物开始出来活动觅食,张大壮这几日收获都颇丰,谢花也跟着沾了光,有时陷阱里还能偶尔捡到一只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因着这段时间忙春耕,一家人都挺劳累的,王氏把这些猎物半吃半熏了。 过了六七日,黄牙子那边没传来丁点消息,谢花和张大壮几乎以为办户籍的事没了半点眉目的时候,黄牙子却找上门来告诉张大壮,说是能把户籍的事落实下来,不过要些银钱打点关系。 谢花当晚就在家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把墙角的四两银子刨了出来,又把床下埋着的银子也全部起出来。背着所有的家当,她翌日特意穿上最破烂的衣服,篷头乱发的往镇上去,为的就是怕有人出来行抢,银子她就在裹在一堆枯草中间。一路上忐忑的到了镇上,先去找了张大壮,两人再一同前去找黄牙子。 黄牙子早就在牙行候着两人了。 “且不知户籍的一事何如?”谢花有些心急,进了牙行就急急相问。 “你莫着急,户籍是能办下来,我正好认识那识那红日村的村正,多番磨求,他才同意与你们报上户籍,只不过你们需打点五两银子。还有衙门里到时候也需打点一二,估计也要花费五两左右的银子,这总共加起来就是十两银子,不知你们作何想法?”毕竟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 十两银子?!谢花有点吸气,要知道十两银子要是省着用,可以用上好几年了,现在仅办个户籍就要打点这么多钱。“黄大叔,我与哥哥商与一下,你且稍等。” 在牙行外。 “大壮哥哥,户籍还办么?” 张大壮脸上显出坚毅之色,“办。” 黄牙子一听两人要办,立马就带着两人去了红日村拜见村正。 虽然这村正官不大,连芝麻官也称不上,不过油水可不少,这每年征粮纳税都是要经他之手。远远的便看到村正家粉墙黛瓦,在众多的土墙房和茅草房中鹤立鸡群。 进了村正的家,村正娘子是个惯会做人的,满面笑容的请了三人坐下,用碗倒了三碗开水还搁了两片茶叶在里面。 “就是你们要办户籍?”村正打量了张大壮和谢花两眼问道。 “正是,村正大人,还望行个方便,我兄弟感激不尽。”谢花客气的回道。 “你们的事黄牙子也略于我提过一点,不过到底是知之不是甚详,你们祖藉何处?可从犯过法?若是犯过法的,便是给再多钱,我也是不敢与你们置办户籍的。” “村正大人,我们原藉广平,与哥哥未曾犯过半点事,我们都是老实诚善之人,不然也不会叫大伯侵吞家财被扫地出门了,如今只想有个户籍能安身立命。”谢花凄苦的说,虽然故事是编的,可心情是同样的。 村正娘子忙道“真是可怜见的,你快与他们办了,我这人最是心慈,最是见不得有人受苦受迫的。” 村正这才慢斯条理的开了一张盖了村正章印的申办户籍的文书与他们。 “你们拿着这张申办文书去镇上的衙门申办户籍。”村正道。 黄牙子接过文书仔细瞧了一遍,把文书递与谢花,黄牙子经过接触发现,这两人里都是这个叫小花的小姑娘在拿主意。 谢花逐字逐句的把文书看了一遍后,并无不妥之处,这才把文书小心的对折起来放在怀里。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去镇上的衙门把事情赶紧办了。”黄牙子道。 “那银子的事?”村正娘子眼珠子转着。 张大壮忙从身上掏出五两散银放在桌上,村正娘子一把抓起银子,眉开眼笑的道“你们快些去吧,莫耽误了正事。” 谢花看着她把钱拢进衣袖里便掀帘子进屋去了,估计是数银子去了。 从村正家出来,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镇衙门,找到了衙门里的一个担点事的小吏,张大壮又拿了五两银子与他,他便让三人等候,自己进去打点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把三人唤了进去。 很快户籍的事就落实下来,落户籍的时候需要写上户主的名字,当官吏问他何名时,张大壮迟疑了好一会,在官吏有点不耐烦的时候,才报出了一个张天福的名字。 官吏在户籍上就填上了张天福三个字,在薄薄的纸上盖上公印,户籍就这样办妥下来。 张大壮小心翼翼的接过写了户籍书,手都微微抖了起来。谢花很理解他的心情。 办好户籍后又赶去红日村买水田。 找到卖水田的人家,那人家里也是青砖房,虽比不上村正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进去一看,家里家徒四壁,青砖房只剩了一个空壳,里面的家什的全部变卖空了。谢花转了圈,这财钱的自古至今都是个害人的玩意,弄得多少人家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那人正蔫头巴脑的坐在一根三条腿的凳子上,一见黄牙子来了,就跟见了亲爹一样的,“黄牙子,你可来了,若不是应了你我早找别人去了。” 黄牙子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就互相介绍了三人一番,便去看田。 是中等水田,而且是连在一片的,正是谢花满意的,这样便与看管么,因为他要卖水田也没有租与他人,水田也没翻耕,水田里长了一片矮青草,绿茵茵的一片。 “若是满意,就签契约书,说实话,若不是看在黄牙子的面上,这水田我早就卖与别人了。”那人道。 谢花身上有二十六两银子,张大壮办了户籍加上之前的各种花销,身上只有十九两银子,两人加起来只有四十五两银子,五十两还差五两。 “我们能只买九亩么?如今我们全部家当也只有四十五两银子,买不了十亩水田。”谢花本来想还还价的,后来一想黄牙子那时说过一般的中等水田也要六两银子,她要再还价有些说不过去,便歇了那心思。 “什么?买九亩?那我不卖了,剩一亩田我卖与谁去?”那人不满的嚷道。 黄牙子沉默了半晌“这样吧,那一亩水田我买下来,你们赚了钱就再从我手上买过去,我也不加你们的钱,你们看如何?” 谢花哪里有不同意的理。 当下三方就签了契书,去镇衙门正式过了水田田契到张天福的户籍名下。 还有二两银子的佣金,谢花他们实在给不起了,便由黄牙子写了欠条,张大壮按了手印。 总算把赁屋办户籍置产的事情全部办妥,谢花心里像开了花一样。她觉得日子越来越朝她期望的那般下去。 第57章 佃田 两人一共置了九亩水田,谢花想着要不是张大壮给她两株灵芝,她也没有钱买下水田,便和张大壮说,五亩归张大壮,她分四亩。奈何张大壮坚决不认同分配方案,他坚持自己四亩谢花五亩。 水田买下来,也不能空着,两人又赶着去了红日村,想把田佃出去。两人在红日村认不得人,一时也不知哪里打听起,便去找了村正夫人。 许是那五两银子的好处费让村正娘子颇为满意,谢花和张大壮去找她让她帮忙问下村里可有人要租佃水田的,她笑眯眯的应了。 谢花和张大壮两人去了水田边上,十亩水田连成了一片。 蹲下身子摸了一把田埂边上的土,任何年代,土地永远是根本,就是现代社会那买卖土地得来的钱不也是政府财政收入的重大来源么?何况农业社会,土地更是重中之重。 在水田边上等了会,就见村正娘子带了两个正值壮年的庄稼汉来了。 村正娘子道“这两个都是我们村的,都是家里娃一堆粮食不够吃的,都想佃田,你们合计合计,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劳烦了村正娘子了。”谢花忙道谢。 村正娘子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不知两位大叔贵姓?”谢花问两人。 其中一人道“我们都姓黄,我叫黄老二,他叫黄老三,我们是两亲兄弟,各家都是六个娃,家里不过才两亩水田,实在是不够吃,不得不出来佃田种。” 真是越生越穷,越穷越生,想着六个娃张着嘴嗷嗷待哺,谢花就觉得头皮发麻。“我们姓张,你们以前的佃田交几成的租子?” 黄老二回道“都是庄稼人,我们也不说骗人的话,去年租的地主家的地是五成的租子,今年他家又把租子加到了六成,交了六成租子这一年到头还能收得几颗粮食,我们兄弟今年便不租他家的地了。听村正娘子说你们要佃田便来看看,只不过你们这水田可不是上等水田,可比上等水田收的要少,费同样的工夫,可这收成就大不相同了。” 黄老三也点头“是啊,那这样还不如租那六成租子的。” 谢花明白两人话里的意思,同样耕一亩田,要做那么多的工夫,但是两者产量不同,自然是佃上等水田划算,难怪人人都想要上等水田,中等水田和下等水田乏人问津了。她到底没真正的种过田,很多事情还是没摸透。 她盘算了一番后,道“上等水田大概有四百斤一亩的产量,按照六成的租子来算,你们一亩田能得一百六十斤谷子。中等水田的产量是有多少你们知道么?” 黄老二道“三百斤。” “那如果我只收你们四成的租子,你们说租上等水田划算还是租我这中等水田划算?而且我还有秘法能让亩产达到三百三十斤左右,这样你们交了租子,一亩水田还能有两百斤的谷子收,你们说这水田能佃么?” 黄老二和黄老三同时喜道“当真有秘法能多打三十斤谷子?” “那是自然,只要你们用心种,就一定能,若是不能我就只收你们三成的租子,到时候白纸黑字立了租契,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黄老二呵呵的笑起来“张姑娘,不,小东家,我们能不能也在自己的水田里用你们教的秘法,你知道的,我们种地的就想着能打几颗粮食,嘿嘿。” 真是实在的庄嫁人,若不是老实人只怕早就心里盘算着在自己的田里也要用上秘法了。 “可以,你们能多打谷子,一家都吃得饱,我就替你们高兴。” 四人都是大笑起来。 到村里借了笔墨纸,又请读过书的人帮忙写了租契,两双按手印画押。 黄牙子替买的那亩水田也一并租与了他们兄弟二人,当时黄牙子就说好了,让两人也帮着把田一起佃出去,一亩田怎么佃法他也没所谓只说随他们就行。只到时候把租子给他便是,若是中间两人能把水田买过去就更好了。 黄老二和黄老三一人佃了五亩水田。 谢花又把撒树叶做基肥的方法私下里悄悄的与两人说了。两人均是担心会不会腐了秧苗,谢花拍着胸脯保证,若坏了秧苗,她一分租子也不要,白与他们种一年,两人才落了心,欢欢喜喜的自不必说。 其实用树叶的做基肥的方法自家村旁边的村都知道了,好在这年头信息严重滞后,没传到红日村来。可能也有人听说过,不过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保守的人们还是持相当谨慎的态度。 把田佃出去后,张大壮急着还黄牙子的二两银子,日日起早贪黑的在后山打猎,只为了多打几只猎物,好换了银钱还债。 谢花也想多挖草药,奈何很多草药已经在越冬的时候死去了,才开春草药还没长起来。她每日里也只能挖一小点草药。 前两天刚下过雨,林子里有潮湿,谢花在挖一株草药的时候,发现那草药旁边的一棵死去倒在地上的枯树上长了一串灰白色的蘑菇,这不是以前常见平菇么? 不知道可不可以做菌种? 谢花让张大壮把长平菇的枯树处砍下来小半边,好在树不大,砍下来的部分她还是扛得起。回家的时候她就扛走了。 到了家里,王氏见她扛回来半块腐树,“丢到伙房去,正好可以用来烧火。” “娘,我这可不是用来烧火的,我是看看这野生的菌子能不能在家也发出来,你别烧我的。” 王氏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要是能发菌子来,那狗也有饭吃,有帽子戴了。” “那你让我试试又不要钱。” “要是碍着我的手脚我就踢烂你的。” 谢花也是经验也无,只不过零星的知道一些,这任何菌种生长都要掌握温度,湿度,通风,生长的环境,寄生的物体等等。 她弄了些稻草,放在木头上剁成她的中指那么长的长度。就铺上么?好像没湿度,用水泡? 她把所有稻草丢进木桶里用水泡着,泡多久? 真是觉得容易做起来难。 王氏嫌她浪费灯油,催促她去睡觉。先泡着吧,明天起来看看再说。 第二天早上起来,谢花一看木桶里的稻草都被泡得发胀了,应该可以了,她把稻草倒入灰筛里沥了多余的水,把枯树搬进了堆放农具的杂物间,杂物间低矮,不过有个大窗户。搬了几根长凳子把晒席铺在窗边,又把枯树搬到了晒席上,把稻草履在枯树上,连周围也撒上了。 从后山回来的时候,她去杂物间仔细看了看,也没发现长出新的菌种出来,应该没有这么快,晚上比白天的温度要低些,她又怕温度太低发不出来,又把自己的衣服搭上面。 早上起来把衣服掀开,发现稻草有些干了,恐是湿度不够了,她又打了两盆水先在屋子里狂拂了一气,又把木盆直接放在屋子里,这才揣着两个红薯去了后山。 谢花堆在曾家牛棚里的草药已经堆了半边牛棚了,怎么运去镇上成了个大问题。水苏送的三只山鸡两只公鸡一只母鸡,那母山鸡居然下了一个绿色的蛋,王氏高兴的说“赶紧下,多下几个,到时候多抱点山鸡仔出来。” 曾家的四只山鸡过年的时候曾家就吃掉了。 嫁出去有半年的谢丽突然回来了,这可大出村里人的意料。过年的时候谢丽也没回来拜年,而且谢广财和李氏上门见女儿,也直接叫了个闭门羹,连陈家的大门都没进。当时村里人私下里笑话了一阵子。 谢丽穿着碎花袄子,肚子微凸,应该是怀孕了,不过眉目间喜悦之情没有见到,反见幽愁,谢花猜想她在陈家的日子并不太舒心,那陈地主并不是只有一个傻儿子。 谢丽身后也随了两个下人,下人手里头还提了银子。 李氏一见嫁高门的女儿头次回娘家,把平常愣是舍不得杀一只的鸡给宰了一只,还挑了只最大的。 谢丽吃了一顿饭后,便匆匆的回了陈家。 第二日便传出谢广财要盖新房! 莫不是女儿送了钱财回来?村里人一边猜测一边艳羡。 吴氏晚上过来串门的时候,说起了事情的道道“陈地主虽说有三个儿子,可那两个正常的的儿子和二儿子都没能生出一男半女,倒是这个傻子儿子居然让谢丽怀上了。陈地主这回是重视了,这才放谢丽回来看看,肯定给了谢丽银子,不然三爷早不盖晚不盖的,偏在谢丽回来后就要盖房子,这不明摆的事么?” 王氏漠然的道“他也就靠着姑娘吃饭。谢丽的孩子还得千仔细万仔细的,陈地主其他的儿媳妇蔫不眼红?要是稍稍使点坏,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这也是的,陈地主那么大家业,以前傻儿子争不过两哥哥,现如今可不一样了。”吴氏道。 谢广财要盖新房子,谢广赋和王氏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谢广财却偏偏找上门来说要把房子盖在老房子那里。 第58章 收徒 上次拆房子流血事件谢花还记忆犹新,如今又提拆老房子一事,她打心里觉得这事怕是没那么好解决。 对于谢广财和李氏扬言要老房子的屋场,谢广赋夫妇自是不愿。不过王氏这回多了个心眼,在两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就让谢长民去王庄家请王来福去了。 谢广财进门就道“老四,今儿来是和你们说老房子屋场事。我打算修新屋了,只是这下屋的场地小了点,不够我用的,老房子如今也是破败不堪住不得人,我打算把老房子拆了盖新屋。” “这不可能,老房子是娘留给我们的,凭什么给你们用?老房子别说是烂了,就是倒了,那也是我们的事。”王氏讽道。 李氏立马就大声的嚷起来“你们没本事盖还不让我们盖么?娘是说把房子留给你们,可没说把屋场也留给你们,如今房子旧了住不得人,你们还要蹲着茅坑不拉屎,没有这样的理。大嫂和二哥二嫂都同意了,你一家不同意也不行。” 王氏也嚷起来“呸,什么猪狗屁话的,我家现在是不盖,难不成以后都不盖不成么?既然说把老房子留给我们,自然屋场也算在里面的。” “就算你以后能盖那又怎么样?你儿子也没一个,盖了新房给谁住啊?!我们盖这新屋可是为了长青。”李氏尖酸的说。 王氏看着李氏一副有儿乃大的嘴脸,真是恨得咬牙切齿,被李氏拿儿说事,又想到夭折的长凯,瞬间就红了眼眶,怒火中烧的王氏激愤的说“你们是巴不得我没儿子,好踩在我头上拉屎拉尿。我没儿子就不能盖屋了?我就盖了,我不住我摆在那里谁敢说什么?!” “如今都落魄成这样了,还硬气给哪个看?你要盖现在就盖,不然就给我们盖!” “你如今靠着女儿嫁给了傻子,得了两个钱财就在这里显摆,连屁、股都露在外面了,要是我早就羞得没脸见人了。” “我要是没脸出门见人,那你直接拿根绳子上吊自尽吧你,我家闺女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嫁人了,可你家的谢容那是和人私奔了,我虽没读过书,可奔者为妾的话我还是知道的。我家谢丽虽说嫁的是个傻子,可陈地主家有势有钱是个清白人家。你家谢容以后落个什么下场恐不好说!” 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着劲的往对方的痛处踩,王氏气得身子晃了两下,“好啊,你们那么想老屋屋场,你们就拿二十两银子来买!想白拿,门都没有!” “二十两银子?!盖个房子也不要二十两银子,我告诉你,一个铜板我们也不会出!你就是把阿舅王来福叫来我们也是这句话!这盖屋的钱就是陈地主给的,我那亲家说了有事有麻烦尽管找他去!”李氏得意洋洋的说。 “你敢在老屋屋场盖屋你试试?你们要是在老屋屋场盖上屋了,那就算你狠,你有那二两本事,你就把陈地主请来说道说道,我倒要看看陈地主怎么为你们撑腰法!我已经叫人去请我娘家弟弟来了,你们也赶紧去请陈地主。” “你等着!”李氏撂下这句放狠的话,就和谢广财回下屋去了。 王氏在两人走后,从屋里端了一盆水直接冲了两人站过的地方“请陈地主来?你改吃狗屎去还差不多!” 谢花进杂屋查看菌种发出来没,菌种没有发出来,不过原本就有的那一平菇却长了霉点,在变腐。 腐烂可能引起病变,谢花小心的把那一串平菇全部摘了下来,又在屋里洒了些水。她不知道这菌种要几天才能发出来,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王来福来了后见没事发生,还只发生的嘴斗,就站在上屋放了几句带威胁性的空话,吃过晌饭后见李氏和谢广财还是没动静便回去了。 这晚上王氏睡在床上,左翻右覆的难以入睡。谢广赋也让她搅腾的没睡。 “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谢广赋责备的怨道。 王氏长叹了一声“我想去求医,看能不能再生娃,之前王大夫说亏了身子难有身孕,并不是表示一定怀不上,许就碰到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治得我这病呢?” “我也想啊,可这高明的大夫哪里就能轻易碰上了?即便碰上了那诊金肯不会便宜,家里好不容易得了那二十两银子买了两亩水田,手里只有几两散碎银子,又能干什么?等日子有起色了再作打算。” “那我先托人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偏方,没个男娃我这心里头就是空落落的,哎,可怜我的长凯......” 第二天又是赶集的日子,谢长民要去集上卖篾器,王氏就让谢花跟着去卖上次卖剩下的腊货。王氏怕谢花再花钱买吃食,前一晚特意堆了火给她在火里埋了两个红薯。走的时候王氏让她把红薯带上。 谢花用竹筒背了点水,一边走一边就把红薯给吃了。 在集上卖了大半天才卖出两只野腊兔,谢花感觉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正在懊恼之际,就见醉仙楼里秦掌柜两手背着闲逛过来。 “秦掌柜。”谢花笑着上前打声招呼。 “哟,小花姑娘,好久不见,你在集上卖什么呢?”秦掌柜微笑的问道。 “卖几只腊山鸡和野兔子。” “我看看。”秦掌柜蹲在篮子前翻看了一下腊货,“你这腊货多少钱一斤?” “二十文一斤,秦掌柜你要的话就给十八文一斤,这腊货下酒最香不过了,你们酒楼里酒客多,吃的人肯定多。” “平日里新鲜的野货都不够卖,不然我早就想熏干的做菜上了,那你把东西给我送去醉仙楼,看看客人们可爱吃。” “好嘞,我这就给你送过去。”谢花又和谢长民说去送货,送了货马上就回来。 谢长民也是知道醉仙楼的,只是他就纳密了,这谢花怎么会认识醉仙楼的掌柜? 他有些不放心,压低声音问谢花“他真是醉仙楼的掌柜?你莫认错了人,叫人家骗了,要不我跟你去一趟。” “大哥,你这么多篾器跟着我去也不方便。你放心,他是醉仙楼的掌柜,我在王大夫那里见过他,也是王大夫告诉我的。” “那你早去早回,路上莫贪玩莫耽搁,也不要和陌生人多说话。” 谢花拎起篮子直接跟在秦掌柜后面到了醉仙楼称了重,一共十二斤,二百一十六文钱。秦掌柜算了钱给她,谢花点了数,用布包起来。 谢花用篮子挡在身前,紧扣着布包回到了集市上。卖出去了自己家的东西后,谢花也帮着谢长民吆喝起来篾器。 到集市结束时,篾器一个也没剩下,谢长民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第一次把篾器一个不剩的卖完。数了数铜钱,卖了将近二百文。 “大哥,今儿赚得多了。”谢花打趣的说。 “我卖一大担篾器还抵不上你卖几只腊货呢,你回头也带小波去后山教他打山鸡和兔子?”谢长民道。 呃,谢花默了,带上谢波那岂不是会让张大壮的足迹曝光。 “大哥,这些腊货都是之前张大壮给我的,现在他不在村里了,哪里还有山鸡兔子的带回家?我去后山就是为了给王大夫挖点草药。” “那你带谢波识识草药?” “王大夫说不能教给别人。” 谢长民有些失望的不再说话了,谢花想如果没有张大壮在后山,她把识草药的本事教给谢波也无妨。不过如果谢波不去后山挖草药,那还是可以教的,到时候她可以把谢波的草药收过来再卖出去,岂不是可以赚一道手? “也不是不能教他识草药,教了他识得草药后,他不能和我去后山挖草药,如果他也去后山挖草药,那我能挖到的草药就少了。要是你同意让他去别的村挖草药,我就教他。还有挖到的草药我也可以帮他去卖了。” 谢长民乐呵起来“你个丫头真是贼精,你教他识草药,我让他去别村挖,不和你抢草药成么?不过你可要说话算话,要帮着把草药给卖了。” “这草药也不大值钱,除非挖到很珍贵的草药,像灵芝人参这些的才值大钱,一般的草药有时候一背篓子也可能才卖得十几二十文钱的。” “积少成多,能得几个铜板换点米粮也成。” 回去的路上,看到桃花开得正艳,一片生机盎然,谢花想到收购药材倒卖,虽然可能赚的不多,但总比她自己一个人苦挖来得好,这又算是一条新路子么? 红日村也有一片大山林,谢花决定带谢波去红日村的深山老林里识草药,谢波哥哥谢涛也要跟着去,任凭吴氏怎么拉扯就是要去,谢花说那就去吧,多一个人挖不是能多赚点钱么? 谢花把自己硫磺粉给两人一分了一小包,让两人揣在身上,两人没有挖草药的小锄头,便扛了把锄头去挖草药。 三人边走边把带着的烤熟的红薯芋头吃了,谢花把背篓还有装水的竹筒的都丢给两兄弟背着,她乐得一身轻松。往辈份上说她是姑姑,往情份上说她现在还是师傅。 谢花同时还教了他们进深山一定要做路记,不然迷路了找不到返回的路。从进山开始,谢花只要看到草药就让两兄弟挖出来,告诉他们草药名,入药的部分在哪里等等。到了傍晚回去的时候,谢花一共教兄弟两识得了十来种草药。 怕两人一下记不住,谢花第二天让兄弟两人自己去山上挖她教过的十来种草药。 让她惊喜的是,菌种发出来了,细碎的稻草上发了一层比指甲盖还小的平菇出来。她在屋里转了几个圈,总算迈出成功培育平菇的第一步,如果她真能大规模的培育平菇,那就发达了,她似乎看到银子滚滚而来的未来。 第59章 一出又一出 盖屋的事过去了三天,谢花以为谢广财真是让王来福给震摄住了,所以也没再闹腾了。 没想到一大早的,吴氏就气喘喘的跑上来说“四爷,四娘,不得了啦,陈地主派人来拆老屋了。这会已经拆上了。” 王氏连忙扔下手里的活计,“小芬,去田里把你爹叫回来。长民媳妇,你叫长民去王家庄一趟。” “诶。”吴氏应了一声忙去了。 谢花本来准备带两兄弟去山上识草药的,一听出事了,忙跟在王氏后头往老屋去了。 到了老屋果然见了六个年轻力壮家丁模样的人正架着梯子在往揭瓦往下面扔,砸得哗哗的响。 谢广财正哈头点腰的和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小男人在说话。 “天杀的,天剁的,天收的,你们这些强盗土匪,大白天就跑来拆我家的房子。”王氏叉着腰指着天骂“今儿谁拆了我家的屋死得没好相,死了也要叫蛇鼠啃骨头,叫大水冲了坟!” 山羊胡大斥“放肆!你这泼妇是何人?” 谢广财忙道“这便是我那四弟妹,最是泼辣无赖,仗着有个混仗弟弟,横行村里,讹了我们多次钱财,还霸着老屋。老四媳妇 ,你知道我身边的这是谁么?!张着嘴就骂,你也不怕进牢子里,告诉你,这是我那家亲家陈地主家里的刘大管家!你快跪下来求个情,免得惹恼了刘大管家叫你不好过!” 王氏把手指头对着谢广财“谢老三,你以为你攀上了陈地主这枝高枝,我就怕了么?莫说是个管家,就是陈地主亲自来了,我也照骂不误,谁拆我的房子就是要我的命,你们都来要我的命了,我还要和你们客客气气的么?” 王氏从屋里抽了一根长竹杆,指着屋顶上的六个人“你们赶快的给我下来,不然我把你们全捅下来,摔死别冤!” 山羊胡扯着嗓子喊“真是岂有此理,如此恶妇,给我砸,砸死就算为民除害了!” 屋顶上的六个人拿着瓦片就朝着下面的王氏扔,王氏还欲顶着瓦片上前,谢花忙喊道“娘,等舅舅来了再做计较!” 王氏挥着竹杆跑到了别家的屋檐下,好些瓦片砸中了她,身上有几个地方生痛生痛的。“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等来福来了再与你们好瞧。”、 李氏和张氏唐氏都来了,三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气得王氏又恼又恨。村子里头闻着动静来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圈,大都是幸灾乐祸的。 李氏冲着王氏喊“你横什么啊?我跟你说,王来福在我亲家面前就是一根虫,脚下一抡就成渣了。” “来福是不算什么,不过有的人被来福搧巴掌的时候,哭爹喊娘的求饶。”王氏回击道。 张氏摇着腰肢往王氏走去“哎哟,四弟妹你收敛收敛吧,也别一直欺人太甚了是么?占了那么多次便宜,总要让一回么?更何况这房子本来也不是你家的,你也争不出个理来。” 王氏和张氏打交道十几载,早就了解张氏是个爱挑拨两面倒的性子,但还是被她颠倒黑白的话给气得不轻,“二嫂你别装得自己有多正义,去年我家小花有晚在水渠旁守水,好似那晚你也在。” 张氏脸色一白,转而马上笑着走到王氏身边,小声说“四弟妹,有些话不能乱说,那晚我何曾去过水渠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早就把马脚露出来了。二嫂你可别逼我说出来,这偷情可是要浸猪笼的!就算二哥不在意,可族里也容不下,世人的眼光也够你瞧的吧?唾沫也能淹死你。” 张氏脸色骤变,狠狠的瞪了一眼谢花,谢花浑身一颤,张氏为什么要以那种怨毒的眼神看她? “四弟妹,都是误会,误会,我也不过是被三疯妇几句好话给哄了。这老屋当年娘是留你们的,我在旁边听的还能有假?老三不过是想仗着陈地主想强占老屋屋场。你放心,你二哥根本不在家,说同意是没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做得这种事的主?长柏还在家里呢,我先回了。” 王氏不屑的看着张氏落荒而逃的背影,想着张氏以后再也在她面前崩跶不起来,心里的窝囊气去了三分。 李氏在后面喊张氏,张氏连头都没回一下就匆匆的走了。 谢广赋和张氏在路上遇个正着,张氏侧着身子垂着头快快避走了,谢广赋本来张嘴想喊二嫂的,见状只好赶紧走了。 谢广赋一出现,王氏总算找到组织了,眼泪汪汪的就来了,刚才她一个单打独斗的吃了亏了。 谢广赋看到老屋被破坏得不堪入目,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三哥,你可还讲半点兄弟情分?” 李氏接过话回道“兄弟情份?你们讹我们家钱财的时候可想到兄弟情份?如今怕了陈地主了,就想到兄弟情份,呸,兄弟情份早断了!” 王来福带着十来个人到了,听到李氏的狂话,说道“断了正好,省得收拾起来碍手碍脚的。” 王氏一看到王来福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来福啊,你看看这帮土匪都把屋子毁成什么样了。” “姐,你放心 ,这口气我一般帮你出了。”又朝着屋顶上的六个人喊道“谅你们也是听人做事,你们赶快下来,不然别怪我下狠手。” 刘大管家眼神阴恻恻的“王来福,怎么你要和陈地主作对?你可想好了?” “没什么好想不好想的,是你们先欺到我姐头上来了,我还能坐视不理,岂不叫人耻笑?”平时王来福在外胡作非为,惹事生非,但也没惹到过陈地主头上,毕竟有钱人家他们也不想惹,就怕吃官司。“往日里和陈地主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不代表我们怕惹事,你再不把人叫下来,我可要堆柴烧屋了,到时候烧死人我们可不管!” 屋子上的六个人一听要烧屋子就急了,都忙顺着梯子下来了,围在刘大管家身旁小声道“大管家,那可是个狠的,我们现在人少势弱,要是闹将起来定要吃亏,不如先回去请老爷做定夺。” 刘大管家一想这也不是自己的事,犯不着为人拼命,“王来福,你等着!”说完就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谢广财和李氏一看哪里还敢呆,忙追着刘大管家去了。 真是戏剧性的一幕,王来福几句话就扭转乾坤。 王氏和谢广财看着满地的碎瓦片,心痛得要死,砸的全是银子啊。 王来福带着人去谢广财家里找人,结果两口子全不在,就几个小娃在,个个吓得哆哆嗦嗦的。 王氏只好带着一众人回自己家,一边等谢广财两口子回来要个说法,一边杀鸡做饭。 这鸡才刚砍碎,还没下锅,就见吴氏又跑上来“四爷四娘,不得了啦,陈地主亲自带了好多人又在拆老屋了。” 到了老屋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绸缎的大胖子正吆喝“给我砸,把这房子直接给我砸倒了!”此人正是此地有名的陈地主。 王来福大吼一声“谁敢砸?!” “我敢砸!谢广财是我亲家,你们欺负他就是打我的脸,我姓陈的脸可不是那么好打的。砸,砸了一人赏五百文钱。” 王来福抡起胳膊“兄弟们,给我抄家伙什。”王来福带来的几个兄弟摸的摸石头,抽的抽棒子。 陈地主带来的二十几个人,竟然都从腰里摸出了柴刀出来。 谢花被那二十几刀晃得眼晕,这是有备而来,早就做好干架的准备了。 王来福也不是傻的,这很明显的拿鸡蛋碰石头的事,带着一干兄弟就跑了,陈地主带的二十几个人举着柴刀在后面追。 王氏和谢广赋连忙也跟着追了上去,生怕弄出人命。 且说王来福一众人刚跑出村子,就见大路上驶来了一辆青幔马车。马车里的人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王来福一下就激动了,扑到马车边“杜少爷,杜少爷,你还记得我么?” 此时马车里坐的不是旁人,正是杜云实。 杜云实让赶车的小厮把马车停了下来, “你是小花的舅舅,怎生如此狼狈?出什么事了?” “有人拆小花家的房子,对方人多拿刀追我们。” 陈地主一看王来福不跑了,让人把马车连人全部团团围了起来。“看你还往哪里跑?” 王来福轻蔑的道“你可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么?” “管他是谁,今天谁要敢插手这事,我一起打!”陈地主在这一带横行惯了。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打法!”马车的布幔被撩了起来,从马车上相继下来了三个少年公子。 谢花一看,杜云实在赦然在列。 还有两个少年公子,一个身穿普通的青布衣,虽然穿着普通皮肤黝黑,不过眉宇间有股书卷之气。另一个则满脸桀骜,很藐视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从衣着上看,也是非富即贵的主。 陈地主心里咯噔一下,收起了狂妄的态度,“不知道几位公子怎么称呼?” 赶车的小厮不屑的道“就你还不配知道我们公子的名姓!” 第60章 贵客登门 这来头大,气场大,一句你不配知道,直接把陈地主给震摄住了。 陈地主一边揣测几人的身份,一边暗骂自己太过草率,这三人中的除了个衣着普通的少年,其他两个人物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自己说大了在这四村八里的算个人物,说小了,出了门也不过就是殷实人家的身份,离真正的富贵那还差得远。正想着如何下台之了际,就见其中长得最是俊俏的少年,走到他面前,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未笑让人感觉有三分笑意,不由顿生好感。 “陈老爷,我等车马劳顿,正想找个地方歇息歇息,不如去你家喝杯清茶如何?” 陈地主正愁自己恐得罪了权贵而暗悔,找不到释嫌的机会,没想到这少年就自己说要上门做客,这不是正中下怀么? “三位肯赏脸登门,令寒舍蓬筚生辉,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那桀骜少年不满的道“去他家干什么?不过是一小小的乡下地主而已,阿实,平日里叫你去我家你都不愿去的。” 杜云实睨他一眼“你要不去,就先马车上等着,你家有什么好去的?乱七八糟的人太多,没得污了我的脚。” 桀骜少年嘟嚷着“一个人在马车上甚是无聊,我与你同去便是!” 听到两人的闲话,陈地主越发殷勤了,“马车可直通我家,不如三位坐在马车上,我在前面带路,如何?” 杜云实浅笑一下,犹如盛开的桃花,“那你带的人?那王来福是我友人。” “误会,都是误会。我马上就让他们全部走。”陈地主大吼一声“还不快点给我滚蛋?!” 二十几号人全部一溜烟的散得比狗还快。 杜云实三人就上了马车,跟在陈地主后面慢悠悠的晃去了陈地主家了。 王来福一见陈地主走了,马上又活泛起来,一扫之前的狼狈。 “姐,姐夫,看见没,陈地主一见杜少爷等人就老实了!看他那巴结样,呸,还不就是个欺善怕硬的孬货。” 谢花抹汗,他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和陈地主有什么区别?五十步笑百步。无巧不成书啊,杜云实怎生出现得如此恰巧? 见事情也解决了,谢花便道“爹,娘,如今陈地主也走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谢广赋道“你与你娘先回屋里去,我和你舅在这里等等杜少爷,也好当面道个谢,这次承他的情,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回到家,谢花便去察看自己的平菇去了。马上就要到抛秧苗的时节,室外的温度有十来度,屋内也有十三四度,平菇长势还算良好,约有二厘米的长度,密密码码的长满了稻草堆。 她重新打来了几盆水搁在屋里增加湿度。 王氏推门进来,看到屋层叠叠的平菇,“这东西可没几个爱吃的,你发这么多卖给谁去?吃不完还不得霉了坏了。”这边人都喜欢吃鸡蛋菌,红豆菌,绿豆菌的,平菇平时不多见,吃的人也少。王氏当年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采过这种菇子吃过,不然也是不敢吃的。 “娘,新鲜的不好卖,我们晒干了卖,冬天里的本来就缺菜,晒成干菇子到时候便好卖了。” “看你能捣出几个钱来,你也别把心思都花在这些菇子上,也得去后山转转,看看那陷阱里可有野货捡。还有你那草药,都堆在你干娘那里还不如送去王大夫家,那么多总能换几个钱使使。”王氏去曾家娘子那里才知道谢花竟然挖了那么多草药堆在那里。 谢花轻声嗯了一声,王氏是惦记上那些草药能换的钱了。 看完平菇,谢花又取了些稻草出来,找了块木头,拿着柴刀在门口切起稻草来,她要再发菌种!正当她砍得手发酸发软的时候,就见谢广赋和王来福领着刚才去的三个少年往家里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那两个家伙不是连陈地主那样的人家里都不愿意去,怎么会想来她家?她家可是真正的寒舍!土坯屋!不怕污脚么?! “谢花,快搬凳子给贵客坐。”王来福还在下坡就喊。 谢花在堂屋里摆了五根凳子,又拿了几只粗碗出来,倒上了热白水。 杜云实等人就站在堂屋门口,华丽精致的衣衫把土坯屋更是衬得斑驳灰败。杜云实神情平静,也没有乱瞟。那桀骜少年则是眼珠子乱转,带些鄙夷的说“真穷真脏!” 谢芬先是把手背到背后,然后又缩了缩脚,但衣服鞋子上的布丁还是那么大刺刺的显露着。谢芬穿得比谢花还差,逢年曾家娘子还会做身衣裳与谢花。谢芬穿的一直是谢容的旧衣裳,旧衣裳被穿几茬,补丁自是不少。谢芬面薄,最后躲去了伙房。 你大爷的,真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主。 王来福忙上前用自己的衣袖把各个凳子挨个擦,“几位少爷,都擦干净了,请坐,请坐。” 谢花很想问王来福,舅舅你的威风哪去了?节操哪去了?这模样实在太狗腿了! 杜云实率先挑了靠门的座位坐了下来,端起粗碗喝了一口白水,瞅着谢花问道“你把草切碎了做什么?” “练手劲。” 桀骜少年道“你一个姑娘家的练手劲做甚?” “徒手擒虎!” 桀骜少年顿时惊愕了,而杜云实则低声笑起来,另外一个一直沉默的少年也咳了两声。 “那你现在练到什么境界了?” “徒手擒鸡!” 三人同时暴出狂笑声。 有这么好笑么? 桀骜少年勉强止住了笑“你太逗了,我李少言还没遇到你这样的姑娘。” 另一个少年也道“我叫莫方,家就在红日村。” “我们三人乃是同窗,今日是来此地踏青。”杜云实似是解释的说。 王氏在伙房里叫谢花。 谢花走进伙房“什么事?娘。” “那几个少爷要在我们家吃饭,你说做些什么?” “娘,你随便做些家常小菜就行了,你想想那些大少爷的,什么没吃过,也不稀罕什么大鱼大肉的,整些野菜给他们吃兴许更能让他们吃得尽兴?” “真的?那你快去采些野菜回来。” 见谢花挎了菜篮子出门,李少言忙问“你这是去做甚?” “采野菜。” “采了干什么?” “给你们吃!” “野菜也能吃么?会不会吃了中毒?哎,你等等我,我也去。” 谢花身后跟了三坨。她主要采的野菜有两种,一种是鸭脚板,此野菜可以用干辣椒炒,很香。还有一种灰菜,用于开汤。 “为什么叫鸭脚板?看着不像鸭子的脚板,是因为鸭子喜欢踩么?” “这灰菜也不灰,明明是绿的,为什么叫灰菜?” 李少言一个接一个的问,谢花哪里知道那么多,她又不是百科全书,“你问莫方。” 莫方脸微微一红“说来惭愧,我虽生长在乡野里,对农事并不知悉。” 呃,这怕是一家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供着一个读书人典型案例。 杜云实打趣道“往日只听说乡下人进城不胜唏嘘,没想到今见城里人下乡也是惊呼连连。” 晌饭腊豆角炖鸡,干辣椒炒鸭脚板,灰菜蛋汤,炒酸菜,野葱花生米。大概是因为野菜是自己采的,杜云实三人吃着觉得味道不错,频频夹两样菜。 谢花悠然的夹着鸡肉,觉得无比美味。有钱人吃野菜,没钱人吃肉,这才是王道! 吃过饭后,李少言非要再去采些野菜拿回家去吃,采了一篮子野菜的李少言把谢花家的篮子也带走了。临走前还说“下次再来你家玩。” 谢花囧,这娃之前还一个劲的嫌弃她家又穷又脏的。 杜云实特意落了一步,小声的和谢花说“你家房子的事别担忧。” 第61章 一石激起几层浪 谢花心想杜云实应该是把陈地主搞定了,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第二天陈地主带着礼品来登门时,谢花这才真正理解了杜云实说的别担忧是何意思。 谢广财也跟在陈地主后头进了谢花家。 陈地主一进门就打着哈哈道“谢老弟,昨天的事真是一场误会,本来都是亲戚,闹出那样的也事也怪我盲目了,今日特备薄礼略表歉意。” 谢广财脸色不甚自然的道“四弟,亲家公,昨天那事实在是我之过,事到如今我也说句掏良心的话,那老屋确实是我娘临去前留给四弟的。是我贪了,所以才鼓动亲家公说是四弟强占老屋,亲家公信以为真,这才喊了人来拆屋子。” 王氏阴着脸,“三哥,你今儿总算承认了老屋是我家的了,亏得你之前口口声声的说的那些埋汰人的话,我还真以为你们良心叫狗给吃了。还有你们做的那些糟心事,我真是瞧不上眼,说句难听的,你们比火毛虫还让人厌恶。” 王氏的话说得可谓极其刻薄了,谢广财架不住,几次想反击,但一看旁边陈地主还是一脸笑意的样子,只好忍气吞声。 “四弟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一家人总有些磕拌的,我亲家虽是有错,不过他也认了错了,你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了他,一家人真闹生分了,那不叫外人笑话?”陈地主打圆场。 “哼,他早说要和我们没了情份了,如今也不知抽哪门子的风,忽地又如此做派,别过几天又翻脸不认人了。” “四弟妹,我那是一时气话,你也别老揪着不放,你们妇人家就是得理不饶人。”谢广财道。 王氏还待说些什么,谢广赋用眼神制止了她。 谢广财又道“我已吩咐你三嫂杀了鸡,今早饭就在我家吃。” 王氏不肯去,谢花谢芬也不愿去,只谢广赋一人去了。 王氏把陈地主带来的礼品提进屋里清点,有两匹缎绸,两盒点心,两包糖。估摸也值二两银子,王氏心里明白,这陈地主昨天还一副要吃人的凶悍样,今天却突然前来示好,肯定是看在昨天的几个少年人的面子上,听来福说杜少爷家里甚是有钱,老三怎么会认识他呢?王氏这会又想到之前杜少爷给他们银子让他们把谢花找回去的事。她这心里头直犯嘀咕,那杜少爷为什么这么看重老三? 谢花背着篓子出门了,王氏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己好几日没去后山了,不知道张大壮会不会担心。 她去了两人时常碰面的地方,但却不见张大壮,她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人出现,就知道张大壮肯定不会来了,也许有事去了。 挖了半天的草药,谢花便回去了。 刚到家,就听谢芬说老屋卖了,以作价十二两银子卖给了谢广财。十二两?!天价了,老屋连房带屋场顶多能卖个五两银子,没想到一向抠俭成□□财如命的谢广财会以十二两银子买下来。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应该是陈地主给出的主意,陈地主因着杜云实和李少言的关系,想与她家交好,所以才会变相的给点好处。虽然她不知道李少言的真实身份,不过看样子也是有钱的主。 王氏喜上眉梢,杀的一只鸡一家四口关起门来,这次王氏没打筷子,让两姐妹放开肚子的吃,甚至还给两人各夹了一只鸡腿。王氏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谢花,就像看一个金元宝一样。 吃过饭后,谢花去杂屋看平菇的生长情况,好像和之前变化不大。 隔天早上,她先去后山等张大壮,还到早饭时间都过了,张大壮还是没见人,她只好自己挖了点草药就回去了。 边走她在边想是不是张大壮出什么事了?不然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接连两天不出现,他日日除了打猎也没旁的事做。 谢广财已经请了人在拆老屋的房子了,准备在插秧前就要把新房盖好。村里好些人见他如今与陈地主走得近了,便都前来帮着干活,连村里的村正也派了自家的二儿子来了。 刚正午,舅母刘氏带着宝儿来了。手里头还拎了一只大母鸡,还在坡下就叫着“大姐,姐夫。” 王氏没有表示很欢喜的表情,淡淡的走去坡下接过刘氏手里头的大母鸡“你今儿怎么有空了?那两个大娃呢?” 刘氏笑呵呵的道“那两个大娃到处瞎疯呢,成日里找不到人,到饭点才会着家。许久没来大姐家,带宝儿过来走动走动。” “来就来,还捉只这么大的鸡来,太客气了。” “大姐这不是寒掺我么?一只鸡能值几个钱?” 谢芬给刘氏倒了碗白水,刘氏端起白水咕咚咕咚的就一口闷了,抹抹嘴瞟了下“小花呢?咋没见人呢?” 谢花从后面院子里出来叫了一声舅母,她自认为叫的是很冷淡,可刘氏却满腔热情的搂住她“小花啊,咋就这么水灵,这么乖巧呢?真是看得让人喜欢的紧。” 谢花石化,刘氏圣母附体了么?之前在她家呆的几天,她可没忘刘氏那种□□面孔,以及怨恨的眼神,刻薄的话语。 她挣脱刘氏的搂抱,“舅母,我带宝儿出去玩。” “好,好,真是懂事。” 谢花把宝儿带到坡下的田埂上扯了些野花,编起花环来。宝儿低着头闷不吭声,看样子小家伙很不高兴。 编了一小花环,谢花把花环套在宝儿的头上,本来是想逗他笑一下,结果宝儿猛然扯下花环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连哭带嚷“不要你的臭东西!我讨厌你!” 谢花惊愕,宝儿才三岁多呢,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为什么要讨厌姐姐?姐姐又没欺负你。”她蹲下身子和宝儿平视。 宝儿抽噎着“娘不要我,要姐姐。娘为什么要姐姐,不要我?” “是不是你娘要把你送来姑姑家,要让姐姐去你家?” 宝儿点头,“娘和爹说的。” 谢花火冒了,奶、奶、的、熊又是这种换儿的戏码。难道就没人考虑过孩子的感受吗?还有刘氏之前那么排斥换儿,现在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以为她和杜云实关系不匪,想通过她从杜云实身上得到某些好处。 她给宝儿擦了眼泪,哄他道“宝儿,姐姐不会去你家的,你也不会来姑姑家的,你爹娘很爱宝儿的,逗宝儿玩呢。” “真的吗?” “真的,姐姐不会骗你的。” 高兴起来的宝儿,伸出黑黑的小脏手,扯了几枝野花给谢花“姐姐,你再给宝儿做一个圈。” “好,再给我们宝儿做一个漂亮的花环。” 谢花又编了一个花环给宝儿戴在头上。 “还要两个,给大哥哥,二哥哥。” 花环还没编好,就见刘氏提着那只大母鸡怒气冲冲的冲了下来,粗鲁的拽过宝儿,扯下花环一把扔在地上就走了。 看样子是谈崩了。 谢芬跑下来,悄悄的说“三妹,刚才舅母说拿宝儿换你呢,爹娘没同意,还骂舅母是苍蝇,见着半点腥就嗡弄嗡弄的围上来了。把舅母气得要死。” 以前嘛个个嫌她是个赔钱货,是个要泼出去的水,现在倒好,成了香饽饽了,她突然觉得这世界真荒诞,一个杜云实的出现居然在无意中改变了这么多人的想法。 谢花又去后山等了张大壮半天,没看到人,她这下坐不住了,从后山插小路朝着镇上赶去。赶到张大壮的住处,院门紧闭,她敲了半天的门张大壮才来开了门。一见张大壮她给吓着了,张大壮满脸红的像烧热的铬铁一样,衣服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大壮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前几日去深山打猎,受伤了。” “你去深山干什么?那里危险的很。有没有看大夫抓药吃?” “深山才有大猎物。一点小伤,哪里用得着看大夫,过几日便好。” “那可不行,你先回屋躺着,我去请王大夫来看看你,小病不治可要整出大病来的。”谢花知道张大壮想把欠黄牙子的钱早些还清,才这样拼命的。 谢花忙赶到王大夫的铺子里,把病情一说,王大夫拿了药箱,又准备了些治发热的药备好,两人赶到屋前,只见院门虚掩,张大壮歪躺在屋里,听见两人进来的声音,勉强的坐了起来,王大夫忙让他躺下,立即给他号脉,又问他伤在哪儿,张大壮说是背,王大夫让他侧过身,掀开身上的衣服一看,立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背上几条深深的爪印,一看就是猛兽抓的。 翻在外面的皮肉都已经变黑了,有些已经腐了。 “这可有点严重了,怎么不早点瞧病,你这发热就是伤口引起的,必须把这发腐的肉给刮掉,小花,你去烧一盆火来,烧一壶开水,再准备些干净的布条。” 等谢花倒来了开水,又端来了火盆,王大夫拿出了一把薄刀,在火上烧了又烧,“忍着点,我要刮了。”说完便用薄刀一下一下刮着那些发腐的肉。刮下来一点,谢花就递过用开水烫了布巾擦伤口和刀,谢花看得牙帮子都泛痛。 刮完腐肉,王大夫又从药箱里掏出一瓶药粉,全部倒在伤口上,拿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张大壮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要不是他微微耸动的肩膀,她真以为他没痛感。 王大夫留了几副药,张大壮付了诊费后,谢花送王大夫到门口。 给张大壮煎好了药,又顺便给他熬了点粥。 张大壮喝着粥突然说“好久没有人给我做吃的了。” “大壮哥哥,你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嫂子,这样就天天有人给你做饭吃了。”谢花笑道 第62章 杀人事件 谢花连着三天去镇上看望张大壮,帮他煎药做饭,张大壮果然是名符其实,三天下来又跟没事人一样。 谢广财的房子修得如火如荼,谢广赋和王氏虽然和他暂时放下了矛盾,可到底以前积怨太深,也没去帮忙。李氏整日走路都是带飘的,村里少不得有人恭维“谢三嫂,你家这大砖房一盖,那可是长眼啊,除了村正,也就你家是砖房了。” “哎呀,这盖新房也是看造化的,造化没到,就是要盖了那是盖不成的,你们也别着急,等造化到了就都有新房住了。” 这话传到王氏耳朵里,王氏就觉得李氏这话是含沙射影她,于是又是气愤。 张大壮大好之后,谢花和他说了,最近要忙着教谢波两兄弟识草药,不去后山了。整日里带着两兄弟往红日村的山头跑。 因得了十二两银子的卖屋场的银钱,王氏和谢广赋商量着再添几两买两亩水田,一番打听下来,在水田和自家村相连的红日村买了两亩上等水田,花去了十六两。村里人都看在眼里,直说这谢广赋搭上了有钱人家的主,日子又过得有起色了。 王氏也四处打听来一些偏方,抓了药正在服用,就希望能再得一子。谢花看着她一天几大碗的药灌进去觉得头皮发麻,也不怕吃出什么后遗症来。 睡到半夜,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得急响,一家人都从睡梦中惊醒。半夜三更的敲门肯定是急事,谢芬忙起来点亮了油灯。 谢广赋举着油灯去开了门,只见屋外站着神色慌张的王素娥。 王素娥一看门打开了,往后张望了下才进了屋子,许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什么大事,她直接顾不得谢广赋还在,就扑进王氏的屋子,并把门给闩了起来。 王素娥全身发着抖,说话的声音也是哽得断续“姐,我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这深更半夜的你跑到这里来,出了什么大事了?一来就说活不了,活不了的,你这不是吓唬我么。” “我要被抽莿条还要浸猪笼了,姐,我不想死。” 王氏一惊,大叫一声“你偷人了?”随即马上捂着嘴,“你个作死的贱骨头,你怎么就那么不知检点,早叫你要珍惜眼前的好日子,你不听,你这事是不是叫他发现了?” “撞......撞见了.......我哪知道他会突然着家,往前都是白天着家,怎知他会夜里回来......他气得拿斧头要砍我们,我害怕就跑了。” “我都恨不得拿刀砍了你,你说说,他在外面拼命的挣钱与你花,你却在外面风流偷人。” “姐,如今可如何是好?我怕。他要是追来了怎么办?” “他要来了,只说你没来我这,先把他打发去别处,再慢慢想办法了,你如今想瞒你姐夫是瞒不住了。” 王氏那一句你偷人了,谢花听到了,其他人想必也听到了。这二姨还真是个作风胆大的。两姐妹说完话,王素娥便过来与谢花谢芬睡在一床。 王素娥睁着眼一夜未睡,白日里也不敢踏出房门半步,生怕让人发现她在这里传到她男人的耳朵里来找她拼命。 哪知到傍晚时候,就只见桃花与自家的二爷找来了,他们并不是因为发现王素娥偷人一事而找来的,而是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王素娥的男人来旺今晌午被炸死在矿山上了。 王素娥先是一愣,继而大声痛哭着回家举丧去了。 这也太戏剧性了,谢花想王素娥可能会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庆幸吧,这样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 谢广赋读了书,自有些迂腐之处,对于王素娥偷人一事,内心十分鄙夷,这下听说来旺死了,便道“如今她倒高枕无忧了,不用担心浸猪笼了。你还得仔细告诫她,这事若再犯,难免不被人发现,到时候可就没这般好运气了。真是伤风败俗。” 王氏不敢多言,心里也十分怨恼王素娥,让她在谢广赋面前吃了排头。 第三日,谢广赋和王氏去吃了来旺的豆腐回来,便着手准备插秧的事。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插完秧后没几日,王素娥托人捎来口信说是家里吃不上饭了,望王氏能帮衬一二。 谢广赋大为恼火“来旺在世时一年赚的银钱比我不少,如今才过世,她就要举债过日子,来旺娶了这种女人真是倒了血霉,这忙是帮不得,帮了这回,下回还得伸手要,我们自家也过得并不宽裕。她自家有田有土的,只要勤快点还愁吃不上饭么?” 王氏不敢争辩,不过私底下还是瞒着谢广赋给王素娥捎去了五百文钱,并嘱言让她省着些用,地里的话多上些心。 谢家两兄弟如今都已能在山上自行挖草药了,谢花便又开始去后山挖草药了。张大壮也在后山,不过他并不打猎,而是帮着谢花挖草药。 “大壮哥哥,你怎的不打猎了?” “我前次打了只大虫,卖了八十两银子。” “大虫?!八十两?!你受伤就是因为去猎杀了大虫?” “当时只想着能杀一两只野猎就好,怎知就碰上了大虫。” “你把大虫卖给了秦掌柜了?可有人看见了?”这打大虫可比打熊瞎子还厉害,要是让人知道了,恐也不是好事,人怕出名猪怕壮,得了那么多钱财要叫有人心惦记上了可不得了。 “嗯,卖与他了,不过我半夜去的,无人发现。” “那就好。” “明日,你与我去找黄牙子,把那钱还与他,再把他手上那一亩水田买过来。” 翌日,便找到黄牙子先是还了上次欠的中人费,又把那一亩水田也过契了。黄牙子颇为惊奇“你兄妹二人倒也是个会赚钱的,这才没几日工夫就能挣来这些银两,真是后生可畏。” 谢花道“也不瞒大叔,我在山上采了一株灵芝,卖了八两银子,运气好罢了。” 从黄牙子的牙行出来。 两人买了些肉和骨头,边走边聊着如何花销刚得的银钱,刚到院里还没来得及关上院门,就从外面进来一个戴斗笠的人。 “你是谁?”谢花问道。 “你们看看我是谁。”那人一把把斗笠摘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谢屠夫。 谢花暗、道不好,这谢屠夫肯定是一路跟过来的。 “你跟我们干什么?” “啧啧,我没想到大壮你还在镇上,以为你就早远走高飞了,是不是舍不得这个小美娇娘?刚才在镇上看到你们,我还怀疑我看走眼了,没想到啊,如今你们两人倒过起了小日子,做了小夫妻,大壮,你可真叫我大叔我艳羡,能抱着这么娇嫩的小娃颠倒风流。”谢屠夫大笑起来“你可要仔细些,莫把小谢花给折腾得断了腰肢。” 谢花连胸前的小包子都还没发育,才九岁,被谢屠夫说得如此不堪,心里头的窜出的火苗,瞬间就冲到了头顶,“姓谢的,嘴巴放干净点,你他娘的简直比蛆虫还恶心。” “哟,还骂人了,让我嘴巴放干净点也行,拿八十两银子出来,我就闭嘴了。我知道你们拿得出来。” 这无耻的混蛋肯定听到两人说话了,开口就是八十两,真是吃人不留渣! 张大壮沉着声音道“如果我们不给呢?” “哈哈,你们敢不给么?不给我就四处宣扬你们的丑事,比如小谢花小小年岁不知羞耻与男人淫。秽,比如请个算命的掐指算算此处有煞星转世什么的?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在此立足么?” “上次村里来的算命先生是你请来的?”张大壮手握成拳手,切齿的问道。 “不错,本来你若一直打了猎物卖与我也不会生出这些事来了,你们断了我的财路,我不就只好要点银钱做补偿了。” 这真是无耻到天上人间无的主。 张大壮一把院子插上,捞起院子里的一根木棒朝着谢屠夫就是当头一棒,笑得正开心的谢屠夫一下就被掀到在地上。头上的血泊泊而出。 谢花捂着嘴惊恐的连后退了好几步。 谢屠夫的嘴角还是向上翘着的,眼睛是睁着的,这一棒子来得太快太突然。谢屠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动了。血流得院子里到处都是。 张大壮蹲下身子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子,鼻息全完。他这才煞白了脸“死了。” 谢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死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她也算是从犯吧,如果被查出来,她和张大壮的事估计也要被视为奸。情处理了。 “我去衙门报官。”张大壮道。 “别,别去,报了官就是死路一条了。让我想想。” 古代毕竟不像现代一样,有各种高科技手段侦破案情,只要毁尸灭迹的干净,逃脱律法的制裁还是大有希望的。张大壮租的这院子是比较偏僻的,应该没人注意到。 “大壮哥哥,这谢屠夫心思歹毒,你今天没杀了他,我们两以后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如今人杀也杀了,去报官是万不能的。我们把他埋了,把地上的这层血迹清理干净,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来!”谢花心一横,如此说道。 她想起之前被绑架时那个场景,如今杜云实活得好好的,他是被逼的,张大壮也是被逼的! 第63章 受怕 谢花起先是想让张大壮把谢屠夫就地在院子里深挖坑给埋了,后来又一想这样住在这里太渗人了不说,也容易让别人发现蛛丝马迹。于是让张大壮半夜把人背到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给烧了或者埋了。 张大壮当下把谢屠夫的尸体先是藏在床底下,两人又用烧火后的灰烬把院子里的血迹给盖上,再用锄子把最上面的一层土给刨了,装在箩筐里,也让张大壮半夜倒进河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人也没心思吃什么饭了。谢花忍住害怕和张大壮处理好这些事情后,便从他家出来,回村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谢花出了一大身的冷汗,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她梦见谢屠夫那上翘的嘴角和没有闭合的眼睛。 风吹动着窗户上糊的纸,簌簌的响,她都觉得好像是谢屠夫的鬼魂在扒窗户,她吓得用被子盖住了头,紧紧的抱住了旁边的谢芬。 据村里人说,人死的三天内会回到生活过的地方收生前走过的脚印,谢花一想更是感觉心脏有种负荷不了的惊恐感。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人死如灯灭,一死就什么也没了,什么前尘旧事都是浮云,他不会来的,不会来的。 谢花接连几个晚上都发梦,然后惊醒,茶饭也不香,整天精神恍惚的,人迅速的消瘦了一大圈,本来就不强壮的她现在更是单薄了。 王氏和谢广赋说“这孩子怕是天天去后山,莫不是受了惊吓,最近瘦得厉害。” “你带她去收下吓。就怕丢了魂。” 王氏带了一升米,两个蛋,红纸包了二十文钱,带着谢花去了一家地仙婆家。谢花没有抗拒,算是求个心理安慰也行。 地仙婆家黑漆漆,到处挂满了符纸,迷弥了檀香和香烛的味道,谢花闻着竟觉得有些心安,敬神佛的地方就是这种味道。 地仙婆年纪很大,一双干得跟鸡爪似的手抓住谢花的手,不停的在上面划着各种虚无的线条,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咒语。 做法完后,又拿出小小的锈花针在谢花的中指指节处扎了两下,放了两滴血滴在两个鸡蛋上,又用湿红纸把鸡蛋包起来埋在火里,等鸡蛋烧熟了后,从火里起出已经变红的鸡蛋壳,让谢花把鸡蛋吃了。 吃过鸡蛋后,王氏把红包奉上,带着谢花着家去了。 谢屠夫几日没归家,一家人正四处打听他的下落。 吴氏来家里和王氏说起这事,王氏倒是挺幸灾乐祸的,因为谢容的事,她对谢屠夫一家都怨恨上了。 “四娘你说谢屠夫会不会死在外面了?不然一个大男人不可能这么多天不归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会走失,或者让人给掳了去。” “他死不死的不关我的事,真死我了我连豆腐都不会去吃!这人坏事做多了,难免会有报应。” “据说他家准备要去报官了,让官府帮着找。” “想的轻巧,说句实在点的话,姓谢的也不想想他自己是什么身份,就一土巴农民让官府帮着找?!他家有那么多银钱打点么?他自报他的官去,反正不是我们做的,也扯不上我们。” 谢花近日都不敢去镇上找张大壮,就怕被谢家的人瞧见了她和张大壮在一起,到时候引起他们的怀疑。 许是地仙婆真有几份本事,谢花自那日收吓回来后,晚上也不再发噩梦了,吃饭也觉得香了。 她和张大壮在后山碰了面,张大壮整个人精神萎靡了不少。张大壮虽然猎杀动物很习以为常,可一个打死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也害怕,这几日也不好过。 他告诉谢花,他当晚就把谢屠夫晚上背到了深山里给埋了。第二天他不放心,他又去埋谢屠夫的地方看了,竟然发现尸体被某动物啃咬得只剩了些白骨和衣服。他把剩下尸骨和衣服全部放火给烧成了渣。 谢花听了大囧,谢屠夫这算不算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把谢家正四处找寻谢屠夫的事以及他们打算报官的事告诉了张大壮,让他近日少出现,以免怀疑到他头上,等风头过了再说。 谢花打算近段时间也不去后山挖草药了,谢波两兄弟天天的往山上跑,挖的草药不少,家里都晒了一晒席。就等着晒干了让谢花帮着卖了。 平菇最近发育势头良好,她得多花点心思培育。 谢花在家密切关注谢屠夫家的动静。谢屠夫的家人到底没有报官,以前村上也有人失踪了,但从来没人报过官,村里人也劝他们不要去报官,省是花冤枉钱还没用。谢屠夫去了,家里的肉摊也倒了,村里另外有户人家在村口的大树下摆起了肉摊。 第64章 二姨私奔 家里的日子重新好过起来,有几亩上等好田,又没个男丁,谢广赋如今也不再想着出去谋个账房先生来做,家里有个男人,对一家女人来说那绝对是减负的事。王氏时不时的去村口称几两肉来吃,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一个家里要靠男人,男人的身体不能亏待了去。 王氏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王素娥写来的,这回倒不是借钱来了,但是比借钱还让谢广赋火冒三丈。王素娥信上写得很婉转,大概意思她要与自己情投意合的情郎去新的地方过新的生活,写信来主要就是希望王氏能帮她照看两个孩子。替她们各自找个好姻缘。 “狗、屁!”谢广赋直接一把火把信给烧了。 他本来就有三分迂腐之气,加上谢容与人私奔让他彻底没了脸面,如今姨妹子也与人私奔,而且还是新孝期,家里又有待说亲的女儿,他蔫能不火?蔫能不怒? 王氏是又惊讶又难过,“她这是疯了么?傻了么?她这样与人私奔走了,她就不想想两个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这要传到娘那里,让老人家怎么想得通啊,临老了还要让人戳了脊梁骨。” 王素娥在信中并未坦言谁是与她情投意合的人,不过谢花想来也应该是那她那个姘夫。王素娥要搁现代社会其实也没什么,比这出格的人和事多了去了,可在这就成了不得了的事。 王素娥私奔的事居然连两个女儿也隐瞒的,因为在王氏收到信的第二天,桃花和荷花就来谢家找王素娥。两姐妹眼睛肿得像包子一样,显然之前担忧害怕得哭了许久。 桃花说“大姨,我娘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王氏也知道不可能瞒得下去的“你娘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她昨日托人带了信来与我,她和一个男人走了。” 桃花懂事了,王素娥有姘夫的事她也是知情的,但她一直看在眼里藏在心里,没敢与人提过,有好些个深夜,她都听着隔壁母亲的房间里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沉重的喘、息,痛苦夹带欢、愉的呻、吟,嘎吱的摇、床声,她甚至偷偷的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那些让她脸红心跳,口干舌燥的撞击声,yin 欲声。 那个男人来过后的第二天,她娘总是慵懒的,眉眼带媚。那个男人长得并不好,个子矮壮,长相也是极平庸,还不如她爹,娘亲与他来往是因为那事?那男人家是极穷的,三十多了,连个婆娘也没娶上,家里没有田,佃了自家的田,娘亲与他也不知怎么的就好上了。 “她竟是一点也不顾我们了,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又丑又矮的。我和妹妹该怎么办?大姨。”桃花哭起来,引得荷花也跟着流起泪来。她有些懵懂,但是也知道她娘把她们两姐妹抛下了。 王氏想张口说让她们跟着过,但是这事没经过谢广赋的同意,她也不敢擅做决定,只得道“你们家族里自会照看好你们两姐妹,他们不会不管你们的。” “要是他们也不管我们呢?” “舅舅姨妈会给你做主的,你们先家去,如今你们是守孝期,大姨也不留你们过夜了。” 王氏临走前,从家里装了小半袋米,又拿了几十文钱与两姐妹。 两姐妹眼泪汪汪的走了。 谢花真心替两姐妹的未来捏把冷汗,双亲一死一走。纵是王来福想要帮他们出头,那也不能越了人家家族去。只能祈祷家族里的人能为她们着想。 不过谢花的祈祷是白搭了。 王素娥失踪的事哪里瞒得住。族里的亲戚连恐带吓的就从桃花荷花嘴里诈出了王素娥失踪的原因,私奔了! 死去李来旺家里一共有三兄弟,李来旺上头有两个哥哥。两伯子一听王素娥与人私奔了,先是斥声痛骂王素娥不知廉耻。 随后就以两姐妹太小为由,要接手李来旺的田产。其大伯更是把家搬到了李来旺的家,理由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侄女,怕两侄女住着遭贼人惦记。李来旺的房子是三兄弟里面房子修得最好的最宽大的。桃花和荷花两姐妹被赶到了原来家里堆放农具的杂物间,里面又小又暗。王氏给两姐妹的大白米被大伯母看见了,用几升糙米强行换了去,两姐妹的身上的几十文钱也以替她们保管为由没收了去。 两姐妹敢怒不敢言,忍耐了几日,把几升糙米吃完后,去找大伯母要回那几十文钱买米吃,大伯母眼一翻,“我何曾拿过你们的钱。”拿着扫帚把两姐妹赶走了。 桃花荷花抱头痛哭之后,趁人不备,两姐妹跑来谢家,找到王氏,声泪俱下的把事一说,王氏立刻让谢长民去王家庄请来了王来福。 王氏和王来福带着桃花荷花去讨理去了。王来福极力的想让谢广赋也去,奈何谢广赋扛着把锄头二话不说的就去田里了。 一到原来李来旺家的门口,就见桃花的大伯母正站在门口张望着,一看到他们来了,当下就缩了回去,过了会又同桃花的大伯父两人一起出来站在门口。 “我姐,姐夫虽然不在了,可两个外甥女还在也要吃吃喝住,你们如今既要霸着田产又要霸着房产,你们也太不是东西了。”王来福道。 桃花大伯母是个胖胖的女人,“我们搬到来旺家可也是为了她们两姐妹着想,两个小姑娘住着也不安心,要是有那不安份的人半夜来爬个墙偷个东西什么的,岂不着人担心,我们也是看在来旺的份上才搬过来住的,要是其他人,我们才懒得管呢。至于你说的田产,桃花荷花到底年幼,我们不帮着,她们让人坑了也怕是不自知吧?我们一番好意,还成不是了。” 王氏上前道“你们搬来照顾桃花两姐妹本是好事,可为什么你们把她们赶到杂物间住着,你们自己一家都住好房间?你们扣下她们的钱粮,两姐妹没得吃了,你们要管了孩子能跑到找我们做姨娘舅舅的?没得羞了你们李家的脸面。” “要说羞脸面,只怕你们王家更羞,真是一家人做一家事,专出私奔的种!”桃花大伯母斜睨了王氏一眼。 王氏真是又羞又恼,声气就小了。 王来福一看姐姐吃瘪,他可不是讲道理的人,上前就推搡了一下桃花大伯母“臭女人,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姐私奔了孩子无罪,今天你们要不给个说法,别怪我招呼弟兄们来,我姐虽然走了,可大家还是亲戚,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桃花的大伯父和大伯母也知道王来福是个惹事的主,到底惧怕他,大伯母说“既然她舅子都开口了,我们这就给她们换到西厢房。只不过这吃的问题得与她们二伯也商量下,毕竟我们家不富裕,负担不起两个人的吃喝。” “那去把她们二伯叫来,今儿就把这事给我办了。”王来福道。 第65章 打翻牛车 王来福和王氏以及桃花的大伯大娘二伯二娘几人坐下来一起商议了桃花两姐妹的事,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桃花随大伯家生活,梨花随二伯家生活。桃花家原来的田产两家各分一半,他们分了田产,以后桃花梨花出嫁的嫁妆就要由两家置办。桃花家的房子因为她大伯住下了,为了补偿她二伯,便把她大伯自家的旧房子过给了她二伯。两家这才在瓜分桃花一家的家产上达成共识,算是各取所需,各得圆满了。 只是桃花梨花两姐妹一下就变成寄人篱下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分崩离析了。王氏和王来福虽然觉得两个外甥女可怜,可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也不可能带回自家养着,毕竟他们两家也不是什么富余的主,再者说李家还有长辈在也轮不到他们接管,他们能做到最好的就是把她们两姐妹安顿好,不至于流落出去,以后再大些寻户人家嫁了也算对得起她们了,不过以后想要说门好亲事怕是有些难了。 王氏回来后把事情一说,谢花暗想,桃花和梨花两姐妹被王素娥养得有点娇,如今家庭突遭变故,只怕要很是受些苦。 谢花的平菇长势不错,她摘了些个大的做晌饭菜。王氏还是没出嫁前吃过这种平菇,那时候家里穷,只是简单的用水煮熟了吃,自然不觉得美味,也没起做的心思,“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你要吃自己做。” 谢花把平菇切成薄片,又拿了几个干辣椒切段,又拍了两瓣蒜子。等锅子烧热后,放了点猪油,猪油她不敢多放怕王氏不满。油热后放入干辣椒迅速煸香,再把平菇倒进去快炒,搁点盐再翻炒了一小会,出锅前放入蒜子。 一端上桌,王氏一看就不大高兴的说“还用猪油炒,你不知道猪油金贵啊,吃会吃好的,做又不会做重的。” 谢花已经放油放得很少了还是招来王氏的诟骂。 谢广赋夹了一筷子平菇“放了点就放了点,这菇子挺好吃的。” 王氏撇嘴“放的猪油能不好吃么?” 饭吃到一半,王氏道“老三,改天你摘点菇子去镇上卖卖,看看有没有人买。” 谢花有些无语,一开始她说要试种平菇的时候,王氏可是半点也没看好,现在倒是积极了。 王氏还在嘀咕“要是能卖出去也能为家里添点进项,家里如今买了水田也没了积蓄。昨儿听说又要加赋税了,往年你爹在县上做着活计,咱家直接是拿钱交的赋税,今年就得交粮了,用粮交赋税家里吃的是不够了。” “怕是也不好卖,因为过不了多久山上就有蘑菇菌子可以采了。到时候卖不出去你也别埋怨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卖不出去王氏又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来。 王氏拿筷子敲了下谢花的头“不卖钱你折腾个什么劲?” 受了谢容私奔的刺激,王氏决定早点替谢芬把亲事定下来。谢芬今年十二岁了,算起来也是个半大的姑娘,女子大多十五出嫁,十二岁开始说亲也不算早。 村里两个媒婆,一个王媒婆一个谢媒婆,两个媒婆因为谢容的事,让王氏都不喜,于是她回王家庄托了一个媒婆子。 谢花有点危机感,她如今九岁,离十二岁也就三年,十二岁搁前世她还在上小学六年级,那时候的她整天抱着武侠小说啃,幻想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潇洒逍遥。 谢芬的刺绣手艺已经有点模样了,曾家娘子更是开始教她如何配色,也在镇上给谢芬接了绣样简单的绣荷包活计。一个荷包的加工费也有二文钱,谢芬一天能做两个,有四文钱的收入,王氏便拘着谢芬不再让她出去,只让她在家里忙家务活和绣荷包。 家里如今主要的活计就是那头母猪,另外就是养的那些鸡,打猪草的活王氏自己接了下来,家里砍柴的事就由谢广赋去做了。 谢花如今身上又是穷得叮当响。没钱傍身感觉很没安全感,她想着近几日就去把堆在干娘家的草药送去给王大夫。 过了三日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加上平菇又长大了一茬,她割了一篮子装了,拿了块布巾盖着,免得让人瞧了去。又把堆放在干娘家的药材全部用麻布袋装了,总共装了三麻布袋,因为东西比较多,王氏便说她也跟着去帮忙。 谢花真心不想和王氏一起去,可王氏已经自动自发的把东西搬到了小菜头的牛车上了。因着东西多占的地方多,小菜头收了十文钱,王氏挺不高兴的,直说要是王大夫不给钱就亏大发了。 牛车上又陆续的上了好几个人,没想到三娘李氏也上了牛车,看到王氏和谢花在车上,李氏用鼻子哼了一声。王氏也冷着一张脸,坐车的都是一个村的人,都是熟人,便有人笑道“谢四家的,你这是什么东西?装了那么几大袋的。” 因着别人相问了,王氏也不好板着脸不说话“就是我家老三给王大夫挖了些药材,今儿给王大夫送去,堆在家里也是占地方。” “哟,这么多那可得卖不少钱。” “就是小鬼崽崽放牛的时候顺带挖的。王大夫人好,也帮过不少忙,我们也不图钱,就是顺手的事也不耽误工夫,送给王大夫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谢花嘴角抽了两下。 “你家到是心善,王大夫都搬走了你们还搭车给送到镇上去。” “这不顺路么。” 一直在旁边表示一屑不顾的李氏突然呛道“有的人啦,也就是对着外人厚道,对着自家人那就是窝里横,外人看着都觉着是好的,实际上是什么人就不好说了。” 李氏一番话明显的带有含沙射影的意思,王氏哪里肯忍气吞声,立马就高声呛了回去“正是这个理,有的人穿得跟朵花似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脸都皱得能夹死苍蝇了,老黄瓜刷绿漆。” 李氏自打谢丽那次回了娘家了,大概给捎了些银子,口袋里有几两银子后,就开始花里胡哨的打扮起来,经常穿着大红大绿大紫的衣服在外招摇,比姑娘穿得还花团锦簇。 “王丽娥你个烂货,见别人穿好的就眼红,有本事你也让你闺女嫁个有钱人家去,也不用酸巴巴的眼馋。” “谁稀罕啊,莫要得意太早,在肚子里的那叫胎儿,生下来的那才叫孩子,带了把儿才有用是么?再说了大户人家怀娃的多了去了,能不能活着生下来那可不好说。” 王氏话一落,李氏就急红了眼,也不顾是在牛车上,张牙舞爪的就朝着王氏扑上去,王氏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就迎了上去,两人也不管不顾中间还隔着好几人,就打起来。 路面本来就不是平整的官道,不过是乡下小路,她们两一打起来,牛车就在路上摇摇晃晃起来,小菜头急得直叫嚷让她们不要打架,小心翻了牛车,斗红眼的两人哪里听得进去。 谢花虽多次见识过村里的妇人打架,还是头皮一阵发麻,两人抓脸揪头发踩脚背,完全把泼妇打架的架势演绎得十足。 其他人都想赶紧下车以免翻车打烂了东西,结果还没来得及,牛车就朝着侧翻倒在路边的草石堆里,一车人全部翻到了地上,谢花最轻摔得最远,躺在地上感觉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痛。 王氏和李氏消停了,却也傻眼了。两人脸上脖子上都有几条抓痕,头发也是乱蓬蓬的。 有好户人家都带了鸡蛋去集上卖的,这一翻车鸡蛋全打烂了,打烂的鸡蛋流的到处都是,糊得众人身上都是。刚好车翻的地方又是一处草石堆,一车人都被或多或少的被石头硌伤了,个个都歪在地上哼唧着。 更有人哭了起来“我这鸡蛋全打烂了可怎么办啊?我还指着卖了鸡蛋买点盐巴和糙米回去,家里都张着嘴等着吃,平常那是一个也不舍得吃,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么一篮子鸡蛋,这下让我们全家都喝西北风啊。” 这话说的是大实话,平常都是来客人也舍得摸两鸡蛋出来待客,自家哪里舍得吃,便是女人坐月子,家穷的也只开头几日能吃几个。 “谢三家的,谢四家的,你们两人打架我们管不着,可现在因为你们翻了牛车害我们东西都打烂了,这怕是要给个说法。还有我们这满身的伤怎么算?”有人不满的问。 李氏尖着嗓子叫道“又不是我们把你们推下车的,要怪就怪小菜头没架好车,你们找他陪去,我这衣服可是精贵的很,花一两银子呢,看看,都刮破了,我这才倒了大霉。” 小菜头火冒三丈的道“谢三家的,你还讲不讲理了?你们把牛车弄翻了还倒打一耙说是我的错,大家伙都坐在车上看着的,你想赖没门!” 王氏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才道“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了,东西我赔伤我也治,该是我的那一份我就绝不赖帐。” 谢花松了口气,还好王氏没有像李氏一样蛮不讲理,王氏和李氏哪里是妯娌,简直是仇人,每回见面分外眼红,唇枪舌战的那是小儿科,上阵撕打才是真章。 第66章 菇子正当好 谢花篮子里的平菇也被掀翻了,刚才整理东西的时候虽然没人特意问她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菇子,但是都悄悄的打量了好几眼。 大家把东西都整理好,各家清点了一下损失。因为车上的人都或重或轻的都摔伤了,又耽搁了这么半天,也都歇了再去集上的心思了。 损失较大的就是三家带了鸡蛋的,三家一共打烂了二百二十个鸡蛋。旁的都可以忽略不计,鸡蛋一文钱一个,二百二十个鸡蛋就是二百二十文钱,王氏和李氏一人承担一百一十文钱就够了,偏生李氏坚决不肯赔钱,“有人不是说了愿意赔么,谁愿意赔找谁去啊。再说又不是我收了你们的车钱,翻了牛车你们找小菜头去,找我干什么。我这衣服可比你们几个破鸡蛋值钱多了,我都没问小菜头要赔钱了。” 小菜头被李氏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放说谢三家的,村里人都知道我小菜头没田没地的,就靠着牛车载人赚几个钱吃饭过活,我赶牛车也不是一天两天,赶了三十年了哪怕大雪天路面结成冰渣子也没翻过一回牛车,今天要不是你和谢四家的打架打翻了牛车能出这事么?说赔钱谢四家的没有说半个不字,你不想赔钱就算了,还把事往别人身上赖,这事随便找个人评评看是谁的错。”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嚷着该是李氏赔钱。 李氏捡起地上自己的空得篮子,“你们都别忘了你们租的是我亲家的地,要是我跟我那亲家说了两句不租水田给你们种,看你们怎么办?都是一个村的,就几个破鸡蛋非要嚷着赔的赔的。我先回去了,今天这集是赶不成了,回家换身衣服去,哎呀,身上真痛啊。” 前江村每家每户多则三四亩水田,少则才亩把水田,还有完全靠租种水田为生的,他们村的水田大部分都是陈地主家的。因为水田少赋税又重,各家不得不再租种些水田勉强解决温饱,村里大部分人家都租种了陈地主家的水田。 李氏的话还真是起了威胁作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只有王氏不屑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虽说是小菜头的牛车,可这牛车翻了的确也算不到他的头上,大家只能各认倒霉了。小菜头的牛车也受了损伤,还得回家整修,他又把各家的车钱退还了。 众人各自回家了。受的伤也只好各自回去自家瞧了。 因为李氏不赔钱,大家也没好开口让王氏赔钱,不过王氏回去换了身衣裳,还是去那打烂鸡蛋的三家把她该承担的那一半的钱赔给了人家,那三家卖鸡蛋的都是家境艰难的。 王氏这个举动倒是在村里得到了称赞,在村里的人缘空前的好了起来。谢花觉得这一百一十文钱花得挺值的,在村里住着,有了好人缘总是比较得利的,谁不喜欢自己像钱一样的招人爱。谢广赋对于王氏和李氏时不时要闹出点动静大概已经麻木了,只说了句“何必和她争些没用的。” 谢花回家才知道自己身上擦伤挺严重的,腿上和背上都破了不少皮,脚踝还磕在了石头上青了一大块,走路还得轻省些,不然脚踝就痛。 她就搞不懂她娘和李氏每次吵嘴打架的翻来履去的就是那几件事,两人也不嫌烦。真是人为一口气。 新鲜平菇不耐放,谢花想着反正别人也看到了平菇了,干脆请示王氏给曾家和谢长民家各家送点,王氏同意了,还点着谢花的脑袋说她心里就惦记着她干娘,以后怕是自个娘也不亲。 后来王氏想了想,这个季节菇子还是个稀罕物,于是自己装了小半篮子,又抓了几个鸡蛋送去了王家庄娘家尝鲜。 第二天早上,谢花在背篓里偷偷的装了些菇子,赶到后山见了一面张大壮,把菇子给了张大壮,并且告诉他因为受伤要在家修养几天,张大壮担忧的问她看了大夫没有,抓药没有。 “也不怎么严重,就是有点擦伤,挖草药不大好使力,等下次赶集我去给王大夫送草药,再去找你。” 张大壮自身上掏出一个银锭子要给谢花,那么大一个银锭子起码也有十来两,“你拿着找大夫瞧瞧伤。” “大壮哥哥,你给这么大一个银锭子,村里的大夫也找不开这个银锭子,让我娘发现了更加不得了,再说了我这伤真不严重,你看看。”谢花说着撩起一小截裤腿。 这里的人又不穿短裤,日日长裤罩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一双腿倒是养得白白的,细长细长的。张大壮看了看,确实也不大严重,这才放下心,这才迅速把目光转移开。其实谢花知道这古代女人的腿是属于极隐,私的部位,异性除了自家的男人一般不能给别的男人瞧见的,不过张大壮自小没了亲人又不和别的人亲近,无人教导他,他自是不懂这些,谢花嘛那是披了马甲的古代人,自然也不会时刻守着那些严苛的规矩。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张大壮把谢花送出林子就飞快的隐匿在深林里了。 天气日渐暖和,秧苗已经有半个手掌高了,再过十多日就能移栽了。王氏和谢广赋日日去整理水田,还在屋后的菜地里点了菜种。 温度起来了,平菇长势挺好,她另外发的一茬也冒出菌丝来了。 总算又到了赶集的日子,谢花本以为王氏要忙田里的活不会去了,谁知道王氏还是要去,这回是四麻袋药材,有一麻袋是谢波两兄弟挖的晒的。平菇自然是带了。这回李氏没去,没出意外的到了镇上。 小菜头直接帮忙把草药拉到了王大夫的铺子前。王大夫一看这么多药材“小花,谢谢你啊,挖了这么多。” 王大夫把药材搬到后院,算了二百文钱给王氏。 王大夫有病人在,也没空招呼两人。王氏一出医馆便眉开眼笑的给了谢花两个铜子“自己想吃啥自己买去。” 谢花拿两个铜子买了两个包子,王氏分走了一个。 到了集市上,摆好篮子,把罩着的布巾掀开,谢花便扯着嗓子喊“来瞧瞧,新鲜的菇子,十文钱一斤。” 因为还没到出菇子的季节,如今便有了菇子倒也让人觉得稀奇,“这时节可没有菇子,你家这菇子是哪里来的?” 王氏忙笑道“这是我们自家种出来的,不受时节限制。” “这菇子没毒吧?” “各位放心,我们自己在家那是天天都吃的,这不好好的么。” 正好人群中有个有钱人家的管家,便想着买回去给主子尝尝鲜,便要了一斤。有人起了头买,便有跟风的,一篮子菇子倒没多久就卖掉了,总共卖得一百二十五文钱。 “没想到这菇子挺好卖的,你回头再多种些。”王氏喜不自禁“走,娘带你去扯块布做衣裳。” 王氏给谢花和谢芬一人扯了做一身衣裳的布,又给谢广赋也扯了一块青布,买了一斤肉一斤盐,总共花了一百文钱。 回去是走着回去的,王氏舍不得花钱搭牛车。 谢花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在集上的时候一直担心张大壮会来找她,要是让王氏看到她还和张大壮来往,又是捅破天的大事。 回到家,王氏拿出五十文钱送去给了吴氏,吴氏接过钱倒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连声说多亏了谢花。 因为上次换儿的事,谢花就不大上吴氏的门,总觉得心里头不爽。 其实那么多草药肯定不只卖二百文钱,她估计有四五两银子左右,王大夫是看到王氏也在,便只随便给了点,下次她去肯定会结给她。她现在也不能和谢波他们说真实的价格,钱先放着。 谢芬从出生长到现在几乎就没做过新衣裳,听说王氏也给她扯了布,一下站在那里欢喜得有点手脚无措。谢花把布拿到她跟前,她咚咚的跑到后面把手仔细的洗干净了擦干净了,才把布接过来,细细的抚摸着花布,激动得脸都红了,王氏骂了一句“没见过东西似的。” 翌日,谢花要赶早去后山,王氏道“你往后少去挖草药,多花点心思在菇子上,这菇子可比你挖草药赚钱。” 谢花和张大壮说了此事,张大壮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张大壮猎了一只野鸡,两人在山里直接烤熟吃了,谢花饱餐了一顿,悠悠的回去了。 平菇长起来很快,两三天就能割一茬。 王氏有点肉痛的往菜箕里装菇子,自家人吃不完,准备给曾家和谢长民各送点,“这东西的都比得上肉的价格,这么送人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这集要是能天天赶就好了。” 谢广赋随口回道“也许酒楼天天要。” 王氏一拍大腿,“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去酒楼吃饭的人兜里都是有钱的。可咱不认识酒楼的人,冒冒然的也不知人家收不收?” 谢花本来一开始就可以把菇子送去醉仙楼的,之所以上一回卖菇子没直接送去醉仙楼一是怕酒楼的伙计泄露她和张大壮经常去送野货的事,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自己播种别人收获。没想到王氏是个脑子活泛的主。 王氏在屋子里转了转“明是儿就送去酒楼,要不要的试试才知道,咱也不能把钱烂在手里头。” 谢花叹了口气,这注定是要成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了。 第67章 家里添进项 王氏是个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的人,一大早就把谢花的被子给掀了。王氏早就割好了一篮子的菇子,从灶里扒出四个昨晚就煨着的红薯。 谢花穿好衣服起来洗好脸,又拿毛巾擦了下擦牙。让谢芬帮着梳了两个小包子头后,拎着一竹筒的水和王氏出发了。 到路上就着水谢花勉强吃了一个红薯当早饭,王氏要她再吃一个,她只摇头。再好吃的东西长年累月当饭吃也腻歪啊。 “挑什么嘴,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小时候那会吃红薯都要拌米糠,那会要是能吃得现在家里头这么好,做梦都要笑出声来。那年冬天吃红薯米糠,我半个月没屙屎,肚子胀得圆滚滚的, 后来你外婆用勾子一点一点给我掏出来的.....” 王氏小时候这档子事经常拿出来当吃苦耐劳的正面教材,谢花很想说姐以前吃肉可以吃一碗倒一碗。 王氏走路太快,谢花跟不上,王氏又不高兴了,说谢花在踏蚂蚁。谢花忍了忍才道“娘,酒楼又不是早点铺子,人家开门没那么早,掌柜都要到太阳升老高才会去,咱们慢着点去才碰得上人。” 王氏自打生长凯后身子就差了,其实走快路她自己也感觉有点吃不消,这会听谢花一说想想也是这个理,就放慢了步子。 “等家里再多存些银两,娘再去找大夫瞧瞧看看能不能再怀个小弟弟。”王氏忽然道“没儿子以后爹妈娘老了没人管,你们姐妹嫁出去也是要受欺负的。” 谢花小心翼翼的问“那要是一直要不上呢?” 王氏看了她一眼,谢花以为王氏会打她几下,她缩了下身子,可王氏只是用手抹了抹有点湿润的眼睛,便向前走了。 谢花觉得心里挺堵的。因为她一个外来者,所以她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审视王氏,若她是真正的谢花,这一切自然是合理而又正常的吧。 到了镇上,谢花带着王氏直奔醉仙楼,王氏只当谢花经常来镇上赶集所以才熟门熟路的。到了醉仙楼,谢花不等小二说话立马就上前问“小二哥,你们掌柜的在不在,我家种了点菇子想问你们酒楼要不要。” 小二告诉她们,说是秦掌柜现在不在酒楼里,要到快正午才会过来,让她们晚些时候再过来。 王氏说再送去别家酒楼看看。 “娘,醉仙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其他的的都是小酒楼。” “那先问过他家后再作打算。” 王氏带着谢花便在镇上随便逛着,逛到快正午时分再去醉仙楼,秦掌柜果然在。谢花就怕秦掌柜要来个寒暄神马的,连忙就说“掌柜你好,我家种了点菇子,想问问你们酒楼要不要?” 王氏连忙把篮子上面罩的布掀开,一朵朵的平菇还新鲜着。“掌柜的你看,我们这是我们自家种的菇子,这时节山上都还没有出菇子呢,掌柜的这菜在酒楼肯定招生意。” 秦掌柜笑着看了一眼谢花后,才看了看菇子“这菇子也不知道是谁种出来的?是个心灵手巧的。” 王氏忙答道“这是家里祖传的秘法。” “哦,怎么卖?” “在集市上我们卖十文钱一斤,你们酒楼是大主顾,只收八文钱一斤。” 秦掌柜拍了拍谢花的头,“小姑娘是个能干的。天天都能供得上么?一天能供多少?” 王氏用眼睛示意谢花,因为她对培种菇子不懂,谢花才是技术支持。 谢花回道“天天都能供得上的,只是我们种的并不多,一天的只有五斤左右的量。再过段时间山上就要出野生菇子菌子了,所以也没打算多种。” 秦掌柜把带去的菇子全部留了下来,今天一共带了七斤的菇子,结了钱后,又告诉她们,如果菇子好卖,会打发人去告诉她们再让她们以后每天都去送菇子,不过只能供给他家,不能供给其他酒楼。 回去的路上王氏直怨谢花也不知道当初多种些菇子。对于王氏的马后炮,谢花懒得搭话。 当天傍晚时分秦掌柜店里的小二就驾着马车到了村口,正好让在村口玩的谢波带了路找到谢花家。 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王氏倒了碗白水,又从谷柜里装了一碗花生出来给小二吃。那小二倒也没客气,边喝水吃花生边把来意说明,意思是菇子卖得挺好,秦掌柜让他们以后每天赶早送去醉仙楼。 王氏自是满口应承下来。 送走小二,王氏喜得没边,激动的盘算着,一天卖五斤,一斤八文钱,一天就有四十文的收入,一个月就有一两二钱银子,这可比当初谢广赋当帐房先生的月钱还要高,把王氏喜得没边直言“幸好没把老三换出去。” 谢广赋也是高兴得面带笑容,自从丢了县上的差事,又把家底田产折腾光,他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现在虽是又置了四亩水田,可光景到底比不上往年,如今又有了赚钱的门道,让他也感觉肩上的担子松了一头了。 第二天早上,王氏一大早就自己一个人去镇上送菇子去了。从镇上回来的时候还割了一条肉,路过谢长民家,吴氏正好站在家门口稀里哗啦的喝稀漟漟的糙米红薯粥,见王氏篮子里的肉就笑着说“四娘,这打哪回来?家里有什么好事还割肉了。” 王氏自来和吴氏交好,虽然两家换儿不成,但她倒也没恼吴氏,依然和她来往亲密。当下也不瞒吴氏,走近了才说“到镇上给酒楼送菇子,就是上回送给你家的那种植菇子。” “四娘你们是脑子活泛的人就能想着法子赚钱,可不像我和长民人笨就会刨地。”吴氏是既羡慕又心酸,别家日子是越过越好,自家的几个娃越来越大,日子是越过越紧巴。 “这都是老三那个鬼崽子弄出来的,她也是整着玩没成想就成了,只是弄的不多,一天也只能采个四五斤,也卖不起几个钱。只当添几个菜钱。”王氏笑眯眯的说。 “四娘,要是天天这么多的添菜钱,你家的饭菜不都赶上地主家的饭菜了,可别馋死我们这些荒肉的,到时候上你家打牙祭去。” “就你能说,我回去了,还得去弄田。”王氏挎着篮子走了。 吴氏三两口的把稀粥喝完,进屋里就和谢长民说了谢花种了菇子赚钱的事“哎,要是小花是咱家的孩子多好,乖巧又懂事。” 谢长民“谁让你当时要听信风言风语的,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那还不是村里的那些个长舌妇嚼的舌根。”吴氏讪讪的说。 王氏回到家,把那条肉割了一半下来,大概有半斤左右,让谢花送去谢长民家。谢花不想去,央了谢芬给送了去。 吃晌饭的时候,王氏破天荒的给谢花夹了一筷子肉,面对谢花诧异的眼神,王氏粗着声音骂道“平常吃饭就你最挑嘴,还不多吃点,瘦得像是豆杆似的,风大点都能吹跑了。” 这是关心吗?这大概就是关心吧,真是让人别扭啊。 王氏看了看低头扒饭的谢芬,顺手又给谢芬夹了一筷子肉。谢芬猛的一下抬起头,虽然没说话,但明显的有点受宠若惊。 王氏愣了下,她突然想到,上次拆房子时李氏咬她就是老二用板凳砸了李氏,谢广财还掴了老二一巴掌,打得老二脸都肿了。 王氏心里有点发酸,又给谢花和谢芬夹了菜。 谢花明显的感觉到家庭待遇提高了。时不时的能吃到一个荷包蛋,王氏倒也没有独给她一个人,谢芬也有。 谢广财买了谢花家的老屋屋场盖新房子,房子已经修好了,只要装上门窗就完工了。李氏在村里到处宣扬自家的房子多气派。 吴氏学给王氏和曾家娘子听“青砖瓦房,下雨也不怕漏雨,也不怕风吹了屋顶去,四间房敞亮,我家茅坑那都是砖砌的,村正家的茅坑还是茅草棚呢。” 曾家娘子笑道“只怕她这是要把村正娘子得罪了。” 吴氏也道“可不是,听人说村正娘子是恼恨上了。” 王氏讥讽的说“如今她还把谁放在眼里?她家谢丽要是生个闺女看她还怎么蹦达。” 没想到过了两日就听李氏说新房进火,等全村的酒,李氏还特意打发了家里的一个孩子来请谢广赋到时候去喝酒。 到了进火那日,王氏就捡了十二个鸡蛋让谢广赋捎去做贺礼。十二个鸡蛋那是情份一般的人家吃酒的礼,做人情是太少了,不过当初长凯办满月酒李氏也只封了十二文钱的礼金,王氏这算是礼尚往来了。家里也只有谢广赋一人去吃了酒席。 做完酒当天清点礼品礼金时,李氏在家气得直骂王氏小气到家。 菇子卖得起钱,日日有帐进,王氏就让谢花专心伺候菇子,其他事情一点也不用沾手。谢花虽然也乐得轻松,不过还是会帮着谢芬喂猪喂鸡打扫院子烧火煮饭的。 谢芬得了那块新布想做衣裳又怕自己手艺不过关做坏了布,总是不敢下手。谢花就跟她说“二姐,你给我做衣裳呗,我想穿新衣裳了。” “我怕做不好。” “不怕的,做不好再让干娘给改改就行了,干娘手艺好着呢。” 谢芬呲牙笑起来“那行,做坏了你莫怪我。” 第68章 贼人偷菇子 第一次做衣裳,谢芬还是缩手缩脚的不敢做,最后谢花让她去曾家做,让曾家娘子随时指点,谢芬这才吃了定心丸。 在曾家娘子的指点下,谢芬用了两天时间把谢花的新衣裳做了出来,虽然和曾家娘子的手艺比不得,却也不错,谢花连番赞夸,谢芬被夸得眼睛亮晶晶的。 谢芬又花了两天时间把自己的衣裳也裁了出来,穿上新衣服谢芬做事的时候分外小心生怕弄脏,还时不时的拿着布巾在身上拍着灰尘。走路都腰杆都挺得笔直。晚上睡觉把衣服脱下来放在枕头边上,脸贴着衣服睡着了,谢花吹油灯前瞧了一眼谢芬,脸上还带着笑。谢花也不由得的跟着笑了笑。 日子很快就翻到了三月三。 三月三在当地是个小节日,有句俗语叫三月三冼菜煮鸡蛋。据说三月三吃冼菜煮鸡蛋能在夏伏天不中暑。一大早王氏就煮了八个鸡蛋,一家四口人一人两个。冼菜混合鸡蛋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 三月三过后,连着下了几场雨,所谓春雨贵如油,被雨水浇透的地正是点春种的好时候,地是早就翻耕好的,只需再平整平整就能播种了。 王氏和谢广赋花了两天时间把这里的地全部平整好了,又把豆种花生种全部翻出来挑选好了。早上一大早谢花就把杂屋里的平菇添换了水,又摘了已经长好的菇子。王氏去镇上送菇子。 因为播种要趁着地润,有利于种子发芽,于是全家出去,谢花也跟着下地去了。谢广赋抽垄,谢芬点豆种,谢花把肥。豆地里的肥就是灶灰沤肥成的灰肥。 王氏从镇上回来后做了早饭送到了地里,早饭有肉,煮的干饭,份量也足。干活的饭菜王氏一向做得都是油水足份量大,就怕没吃饱干不动活。 山上地里到处都是忙着播种的村民,地离得近的还要顺便说说话也算是解闷。说到发笑处,爽朗的笑声响彻周围。 吃过饭歇了会,一家人又忙活起来。晌午饭没回去吃,就吃了几个王氏早上带上的红薯,王氏说回去做饭耽误工夫,不如做完了回家再做了吃。 一直忙到天黑,才把豆种点完。谢花累得是腰都直不出去,摸着黑到了家,王氏又急手急脚的做了饭吃了,谢花搁了碗筷连澡都没洗就爬床上睡觉去了。 之后的两天点完了花生种,连着三天的高强度劳作,一家人晚上睡觉都睡得死死的。早上天色尚早就听到王氏的怒骂声。 一家人连忙全都爬起来,王氏站在院子里骂“哪人天火烧的,死了没好相的,偷东西偷到我家来了。” 谢广赋急道“家里丢什么了?” “种菇子的屋子都让人撬了,里面的菇子也让人抬走了。真是见不得别人家有,谁偷了吃了烂肚烂肝,卖了钱也是要抓了药吃的。” 谢花忙跑到杂屋一看,里面的菇子连灰箕都让人抬走了,连她扛回来的那棵腐树也被偷了。 自家去卖菇子的事村里子人都知道,谢花知道肯定会有些人私下里眼红,可没想到直接连锅给端了。 王氏又气又急。先是站在屋垛子前一把一眼泪一把鼻涕的狂骂各种狠话,引来了很多人,有些人嘴上也跟着谴责偷菇子的人太不是东西,实际上大多是幸灾乐祸的。 谢广赋把王氏拽回了家里“你也别顾着在家里骂,还得去镇上和秦掌柜的说一声这事。” 王氏哭着道“眼看着有点盼头,就被这伙强盗祸害了。没得菇子卖只怕秦掌柜的那里不好交待。要是影响了人家酒楼的生意咱拿什么赔。” 哭了一会,王氏又把谢花扯到跟前“老三,你再赶紧的种出菇子出来。” 谢花无奈的说“娘,等我再种出新菇子来,山上都长出新菇子菌子来了,到时候就卖不出去了,要种也得等到秋天。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我们的错,秦掌柜也不会怪我们的。” 谢广赋和王氏一起去了镇上,毕竟这也不是小事,只由王氏一人出面显得有些不郑重。晌午过后谢广赋和王氏才面带疲倦的回来了,两人前脚刚进屋,后脚吴氏和曾家娘子就来了。两人偏午就来过一趟打听情况了。 王氏喝了碗水顺了口气道“那秦掌柜听我们把事情说了,倒也没责怪我们。只是好好的一门生意就让人给搅了。去年我家的遭人陷害你们是知道的,水田是卖得一分都没有,养了好几年的大水牛也卖了,家里的钱也赔光了,好不容易卖了老屋的屋场加上借来的银子才又置上了四亩水田。想着靠着这菇子赶紧把欠下的债还了。那偷菇子的人真是不得好死,全家死得没地葬。” 王氏说着说着又火气直线上升,又咒骂了几句偷菇子人的狠话。家里没欠债,王氏之所以说借了钱,那是因为喊穷不叫富。 吴氏和曾家娘子忙劝慰王氏。 吴氏道“四娘,没有不露马脚的贼,只要是咱们村里的人干的,捂得再严实的墙也是透风的时候。你在村里多多留意留意。” 曾家娘子也道“就是,再说种菇子也不是轻省活,他们偷了菇子去也未必养得成,瞎忙活而已,你就放宽心吧。” 王氏一听当下倒感宽解,“只怕不是本村的人偷的,再说了人家偷了肯定也从送去别的地方了,只希望像你们说的他们养不出来菇子。” 傍晚的时候,王来福的媳妇刘氏带着大儿子飞儿来了。 王氏心里头不利爽,懒得客套“你这么晚来是有事?” 刘氏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似的,对王氏的冷淡犹尤未见一般“瞧大姐说的,非得有事才上你家一样,这不飞儿想他大姑了,家里事又多,等忙了事就晚了。飞儿你不是在家说想你大姑了么?怎么到了这一声也不吭的。叫人啊。” 飞儿把脸鼓着,甩朝一边,也不叫人。王氏心下不喜,她家的孩子哪个敢这样她早两巴掌甩上去打得服服贴贴的了。 “来福最近咋样?爹娘身子可还好?” “爹娘身子倒是好的。只是来福这天杀的在外面赌钱赌输了,家里如今是一个铜子也没有,大姐,你可得帮我们一把啊,不然我们娘儿四个的怕是连饭也吃不上了。”刘氏抹起眼角来。 “你就不会管管来福啊,家里的银钱你不会藏起来么?再不成让娘替你收着来福也要不了去,自己要收着又没本事不让他拿。找我哭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造银子的。”王氏毫不留情一顿数落刘氏。 “大姐,我也不是想要向你借银子,就是想跟你家学学种菇子。我也听说你家的菇子被人偷了去了,反正这菇子到时候旁家也会种了,你教了我,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还记着你的情义,大姐你说是吧。” 谢花在一旁听着气乐了,刘氏这人是缺根筋么?别家刚丢了东西你好歹也先安慰两句说几句不要钱的便宜话,让人家心里舒服点。 王氏勃然大怒,“天要黑了,我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 刘氏还想再说道说道,飞儿已经撒开腿跑了,刘氏只好咽下话头追飞儿去了。 王氏可不是个大度到受了委屈就自个受着的主,第二天早上大清早的她喝了一碗水,就拿了家里一口破铁锅和洗衣裳的棒槌走到村子最高处,一边敲锅一边问候偷菇子的贼祖宗十八代。骂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才鸣金收兵。吃晌午饭的时候她又接着去骂了一阵。天刚摸黑时也去骂了一阵。 连续骂了三天,村里愣是没一个人出来阻止她,这时候谁敢啊?谁出来接招谁就有嫌疑。谢花直接是拜服了王氏。 菇子的进项没了,家里的伙食状况又是直线下降。谢花喝着粥时想着还是得想法子让家里银子多起来才能吃得上肉啊。 清明的前一天夜里就开始下着毛毛细雨。起来的时候谢花就瞧着王氏倚着伙房的门,时不时的擦下眼泪。 谢花知道王氏这是想起了过了的长凯。 清明扫墓祭拜祖先,女人是不用去的。谢广赋穿好蓑衣戴着斗笠,出门前,王氏叫住了他,递了一个篮子给他,里面有小孩子的纸衣纸裤,还有纸元宝和一些香烛“这些你带去给长凯烧了,我怕他在下面冻着饿着,送了衣服和钱给他,也是我这个做娘的一番心意,只望他投了好人家,我的儿啊。” 王氏又是情难自抑的哭上了。 谢广赋心里同样不好受,接过篮子戴着斗笠走进了细雨中。 一整天家里都处于低气压当中,王氏连饭也没做,谢花和谢芬两人整了点稀饭酸菜,王氏勉强喝了一碗粥又自怜自艾去了。 谢花坐在屋檐下看着飘飘细雨,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谢屠夫,又想起他死之前嘴角带的一抹笑,还有院子里满地的血,她连忙念了声阿弥陀佛。 谢屠夫去镇上找张大壮的事,他家里人知道么?如果知道为什么谢屠夫失踪了他家人没怀疑到张大壮头上来? 谢屠夫在镇上见过她和张大壮在一起的事十有□□是和家人提过的。 她心里隐约不安起来,又安慰自己,谢屠夫见过那么多人独独怀疑张大壮吧。 第69章 谢花发飙 清明之后天放了晴。如今也不照看菇子,谢花想着还是去后山挖草药,她也有段时间没见着张大壮了。 背上背篓,带上小药锄,上次在镇上买的小药锄让她带回了家,王氏问她打哪来的,她说是王大夫给挖草药的。蛇虫粉也带上,冬眠的蛇也要出来猎食了。嗯,过几天去镇上再找王大夫要两包药粉给谢波两兄弟带上在山上也安全些。 山上的树都披上了嫩绿的新装,看上去一片生意盎然。走到和张大壮时常见面的地方,果见张大壮靠着树望着她来的方向。 “大壮哥哥,早啊。” “嗯。” 每次来谢花几乎都能看到张大壮在这里,“大壮哥哥,你天天来这里么?” “这里猎物多。” 这时节能挖的草药并不多,谢花倒也不是很在意。倒是这时节窝了一冬的动物都出来活动了,张大壮用箭奇准,连着射倒了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谢花把张大壮的弓拿了过来,又从箭筒里拿了几只箭,她把箭搭在弓上,却拉不开弓,她气馁的把弓和箭抛还给了张大壮。 张大壮说“这个弓重。” “是啊,拉不动。” 谢花在她挖的几个坑里找到一只死兔子,兔子死的时间有点长,都有点臭了,毛也是掉得差不多,可惜了。把死兔子从坑里用树枝挑出来挖了个浅坑埋了,重新弄好陷阱。 挖了几株草药,谢花抱着竹筒咕嘟咕嘟的喝水,张大壮递了两个肉饼子给她,谢花也不客气接过肉饼子就吃起来,早上出门前她就喝了一稀粥,在林了里跑了一阵子早就感觉有点饿了。 两个饼子才刚下肚,就听见林子外面有人在喊“老三,老三。”是谢广赋和谢芬的声音。 她在后山挖草药这么久,从来没人上后山找过她,肯定有什么事。谢花忙应了“爹,二姐,我在这里,就出来。” 匆匆的和张大壮道别,张大壮又把插在两只山鸡里的箭给拔了出来,把山鸡放在谢花的背篓里。谢花跑出林子就看到谢广赋和谢芬正一脸焦急的站在林子外面的小路上张望着。 “爹,你们怎么来这里找我了?有什么事么?” 谢广赋接过谢花的背篓道“谢波在山上挖草药让毒蛇给咬了腿了,我们不放心你,来叫你回去。” 一听谢波被咬了,谢花忙跟着谢广赋和谢芬回家去了。 没回家谢花直接奔去了谢长民家。谢长民家乱成了一锅粥,吴氏坐在门口哭天抹地的嚎着,谢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谢波已经毒发身亡了?! 整个堂屋里挤满了人,谢花挤半天才挤进去,只见村里的大夫正在给谢波挤毒血,谢波整条腿都肿得和大人的大腿一样粗。脸色也发青。人处于昏迷状态。 大夫给谢波挤完了毒血,又让谢长民用嘴吸了毒血出来。在伤口上敷上草药。 王氏问道“是不是就好了,没事了?” 大夫叹口气道“毕竟是七花散这样的毒蛇,毒性太强,我虽是用了药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大夫又留下了内服的草药才回去了。 谢花狠狠的敲了下自己的头“你这个笨脑壳不会早些想到弄些药粉么。” 王氏把看热闹的人都喊散了,又忙着到门口劝解吴氏,吴氏哪里听得进去,只一个劲的哭。谢花帮不上忙心情沉重的回去了。 王氏阴沉着脸回到家,彼时谢花正在灶间烧火煮饭,王氏捞过烧火棒拽过谢花的屁。股噼里啪啦的打起来,边打边骂“非要去挖什么劳什子草药,自己去挖不算还要带坏谢波弟兄,你个天收雷打的,你说说谢波要是去了你赔得起么?咋生了你这么不省心的赔钱货啊?!” 谢花火大了,王氏打她好像打仇人似的,手下一点不留余情,她一口咬在王氏拽着她胳膊的手掌上,她也是用了蛮力的,王氏痛得直哎哟的叫,拽着她的手也松了,谢花扭到一旁,目赤眼红的盯着王氏。 “当初是我求着他们跟我学挖草药么?是他们求着我的!出了事就怪我,赚了钱怎么不给我!我挖草药你不乐意,得了钱你咋不说不要呢?” “好啊,你反了天了,居然敢咬起我来了,说你两句你比我声音还大,今天我就打死你个孽种。这几日没打你你就不晓天高地厚了。” 谢花讥笑“打死我,菇子的钱你也赚不到了。” 王氏扔了烧火棒,从门后抄了一根扁担,朝着谢花挥去,谢花连忙后退几步,利落的翻过家里的矮土墙,王氏在后面边追边骂“我还靠你那几个菇子过日子了不成?你就是金疙瘩我今天也要收拾了你。留着也是给我招声气的。你招惹姓张的扫把星害了你姐长凯,如今还祸害到别人家去了。” 靠,谢容私奔关她什么事?想当时她还整夜整夜的担心谢容寻短见不敢睡觉。长凯那纯属天灾。 王氏脚步快,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谢花人品大暴发三几下的就爬上了家门前那棵直溜溜的光丫树。王氏举着扁担敲打树皮“你个小娼妇你给我下来,看我捶不死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谢花让小娼妇三个字眼气得没边“要是你好好劝解劝解大姐,大姐能走上私奔的路么?你想打死我,我还不想做你的女儿,做你的女儿才倒了八辈子血霉,不是打就是骂,你现在欺负我年幼,等你老了你就不怕被我欺负么?长凯那是你一手摸大的,他得的是怪病,你凭什么栽到我头上来,要怪还不如怪你自己。”她本来想说欺人者,人恒欺之,怕王氏听不懂瞎掰了,干脆直白了。 王氏气得在下面直跳脚,跑进屋里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出来。那竹竿比树还高,谢花一看急了,连忙往树尖上爬。爬到上面才刚稳住身子,风一吹树就嘎吱的左右摇晃起来。谢花哪里还敢乱动,抱着树气都不敢大喘。 谢花在树上看着谢芬和曾家娘子从屋后走过来,微喘了口气。再不来人劝下王氏,王氏真捅两竹竿她肯定得摔下去,这树和她家的房子一样高了,摔下去指不定断手断脚的。还好谢芬虽然不敢反抗王氏,还知道找帮手。 谢芬不敢靠前,只敢远远的贴着墙根站着。曾家娘子一把抢下王氏手里头的竹竿,“你是真要打死小花么?你可别忘了她也是我闺女,你要不要我就领回去了。” “死孩子要了作甚?只会气我,你要只管带走,我还省点粮食。” 曾家娘子大声对谢花道“小花,你下来,你娘说把你送我了,你下来跟我家去。” 谢花苦了,“我不敢动,树好像要断了。”话一说完就听见嘎登一声脆响,树尖断了,谢花在别人的惊呼声中像个秤砣一样的掉了下去。 谢花摔得七荤八素的,只听见王氏又哭又喊的“鬼崽崽,你真想做早死鬼啊,我说你两下你回嘴回到天上去了,打你两下就还手,这下自己讨了苦头吃了吧,摔坏可咋个整啊。” 谢花感觉身下软乎乎的,鼻尖上还传来隐约的淡臭味,身上也没感觉到疼痛。她睁眼瞄了下,原来自己刚好摔在干猪粪堆里。人品爆棚了简直。 谢花保持不动,很快就被王氏一把抱在怀里,“老三,老三,你醒醒,你醒醒。老二,你快去叫你爹请大夫来瞧瞧,你爹在你长民哥家。” 曾家娘子也不停的叫着小花小花。 谢花被王氏抱回了床上,脱了谢花的衣服检查下身体哪里有摔伤,倒也没发现哪里有伤。村里的大夫很快就来了给谢花把了脉,“脉动有点急,看着倒是无碍,不过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能会摔到脑子,所以才会昏迷。我给开点压惊的药先吃吃看。” 王氏急道“要是摔到脑子会不会变成傻子啊?” “不好说,不过应该是无大事的。” 谢广赋在一旁直怨王氏“你要打她干嘛?出事了你高兴了?” 曾家娘子也颇为不满“小花就一孩子,你也打得下手。我跟你说你别把姑娘不当人啊,以后你指不定就要靠姑娘养活。人都说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女儿才顾娘家人。” 王氏唉声道“我也是气急了,你不知道谢波娘一口一个埋怨挖草药害了谢波,我听着心里头堵得慌,回来就拿老三出气了。本来是看着他家日子艰难才教了他们挖草药,结果还落了埋怨。” 曾家娘子又道“那小花挖了那么长时间的草药一直平平安安的,那是他家谢波自己不小心,你上赶着的气什么?各人各命,他今儿不是挖草药被毒蛇咬了也不定打猪草被蛇咬了。你怪小花做什么,又不是她放的蛇。” 谢花为了给王氏一个教训,就一直装睡,没想到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睡到傍晚时分醒来发现谢芬坐在床边绣荷包。 看到她醒了,谢芬把荷包丢到一边,问她“老三,你醒了,有没有事?” 谢花贴近谢芬的耳朵说“二姐我没事,我好着呢,就是想急下娘,谁让她老打我们。” 谢芬捂着嘴偷偷的笑起来“娘知道又得打你,锅里给你留了饭,我去给你端。” 谢芬出去端饭时跟王氏和谢广赋说了谢花醒了。 王氏和谢广赋也进到屋里。两人问了谢花身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痛之类的,脑壳晕不晕。谢花说还有些头晕,没有其他的不适。 王氏打了下她的盖的被子“以后你再爬树去,摔不死你,死丫头,就不让人省心。” 谢广赋在一旁道“行了,你少说两句。老三,你吃了饭再把煎好的药喝了,早点睡,要是有哪里不好的你就说。” 第70章 吴氏上门道歉 谢花赖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王氏正在灶间煮猪食,见谢花起了,把热在另一个灶孔上的饭菜提到锅灶架上“头还晕不晕?” “比昨天好多了,一点点晕。” “那你赶紧吃了去床上歇着。” 谢花应了一声就掀开锅子,没想到锅子里一大碗黄黄的鸡汤,还有两只大鸡腿两只鸡翅膀。唾液迅速分泌。扫光饭菜,谢花躺在床上用细竹稍剔着牙,满足的摇晃着腿,尼玛,这才像人过的日子。一边吃一边寻思着是不是要来个病情加重改善改善生活质量,不过她想着她要真是连续个好几天发晕发晕的,估计王氏就要给她拔毛了。 谢花本来想去瞧瞧谢波的,不过想到吴氏,她又歇了那份心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花装了两天晕,过了两天神仙般的日子,活不用沾手,吃的全是肉,少说也有一只鸡进了她的肚子,吃饭的时候她要分些肉给谢芬,王氏眼刀子刷刷的就射了过来,谢芬哪里敢接肉。 谢波昏迷了三天醒了过来,王氏去看了谢波回来直念菩萨保佑。晚上的时候,谢花和谢芬正在灶间热水烫脚,王氏在捡油罐盐罐,吴氏一头探了进来。 “四娘,忙着呐。” “把东西捡起来,怕老鼠晚上作怪糟蹋了。你这会子来可是有事?谢波咋样?” 吴氏连连摇了摇手“没事,没事,谢波好着呢,还嚷着要吃肉,给他蒸了一个鸡蛋吃了。我就是心里头不好受上来和你们说说,前儿我那是着急孩子说了些浑话,害得小花从树上摔下来,好在小花福大没事,要是有点什么事,都怪我这张破嘴。”吴氏说着就抽了自己两嘴巴子,王氏连忙拉住她的手。 “你看你这是做什么?” “四娘,我这日子要不是你家帮衬着,哪里过得下去,小花教了两兄弟挖草药,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出了事张嘴就胡说,我这......”吴氏说着就哽咽着掉眼泪“四娘,你们可千万别恼了我,不和我家往来了。” 王氏捶了下吴氏的肩膀“快别哭了,我只当你要恼了我家,不和我家往来了呢,我知道你也是气糊涂了才随口说了几句,谁还没个着急上火的时候啊。” “长民在家说我了,说你家小花这么天天在山上挖草药咋没事,是谢波他自己不看着点,怪他自己眼睛不好使。” 听到这里,谢花插话道“大嫂,我去山上挖草药都带了王大夫给的药粉的,虫蛇闻着药粉味都是不会近我的身的,我本来想着再去王大夫那里讨点药粉,没想到药粉还没要来谢波让毒蛇给咬了,都怪我没早准备好。” 她虽然气吴氏当时的口不择言,想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再说要不是王氏上赶着的找她麻烦,也不至于弄出这许多事来。“谢波两兄弟要还愿意挖草药,我就去王大夫那里要些药粉来。” 吴氏一听,破涕为笑“去挖的,去挖的,嫂子嘴没把门,说话不中听,你不怨嫂子就好,嫂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王氏笑道“又哭又笑黄牛相斗,也不怕孩子笑话你。” 吴氏临走前,王氏又把谢花那日带回来还剩下的半边山鸡塞到吴氏手里,说让带回去给谢波补补身体,吴氏感动得说了好话一箩筐才回去了。 谢花早上用竹筒背了水准备去镇上,王氏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镇上“你自己那会在镇上丢了害我们好找,你大姐也是去镇上才出的事,让你爹陪你去。” 谢花想着我早独自去了多少回了你还不知道,不过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让人抓了去,她可不觉得每次都能有好运气逃出来。 “娘你让二姐也陪我去吧,二姐还没去过镇上的。”想着每次她去镇上谢芬就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样子,可怜的紧。 “镇上有什么好去的,不就是多些卖货的么?” 谢芬扒着门,小声的说“娘,我想去镇上,我还没去过一回哩。” 王氏扭头看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一个破镇有什么好逛的,去吧去吧,省得在家看着心烦。” 谢芬高兴得咧着嘴笑得像个二字。 第一次去镇上,谢芬很郑重,特意换上了前阵子新做的花衣裳,使劲的拍了布鞋上的灰,又拿湿布擦了擦鞋面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都洗了三遍,指甲缝也抠得干干净净的。 “这样行不?” 谢花笑道“姐,我还准备给你烧锅水。等你洗了澡再给你熏一柱香才出门呢。” 谢芬脸微微红了“镇上的人肯定都特别干净,穿的衣裳都是好衣裳,我怕人家笑话。” “姐,镇上也有大把的穷人,不过拾掇干净些没错的,出门咱这个面子还是要重要的,我也去换衣裳。” 谢芬最远的地方就是去王家庄,这会子瞧什么都好奇,路上不停的张望。谢花了然的笑笑,想她第一次去镇上,一路上也差不多这般模样。\ 一到镇上,谢芬那更是被和村里完全不一样的景象给吸引了,熙攘的人群,临街的商铺,到处走动的商贩。“镇上真是又热闹又大。” 其实镇上不大,只是这已经是她见过规格最高的城镇了。 “姐,你想住在镇上么?” “这镇上哪是我们乡下人住得起的。” 谢花想跟她说励志的话,又觉得自己太矫情。 “姐,你饿不?” “有点饿,应该从家里带几个红薯路上吃的。” “你想吃啥,咱们找爹要钱买。” “想吃你和大姐给我买的那种肉饼子。我不敢问爹要钱。” 谢花上前扯住走在前面谢广赋的衣角,仰着头说“爹,我们饿了,想吃肉饼子行么?” 谢广赋把两姐妹带到卖肉饼的摊位前,饼子素的一文钱一个,肉馅的二文钱一个,谢广赋买了两个肉馅的,一个素馅的,把肉馅的给了两姐妹,自己吃了素馅。 谢花咬着肉饼,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谢广赋,这个爹,嗯,还不是太糟糕。 到了王大夫的医馆,正好没有客人在,王大夫忙请他们坐了。谢广赋和王大夫说了来意,王大夫忙从柜台里摸了两包药粉出来递给谢广赋,谢广赋要掏钱,王大夫不肯接“你家小花给我送了不少药材,这几个小钱我哪能要。” 谢广赋客套了下也就没坚持。 王大夫又对谢花道“小花,你跟我去看看水苏,她一直念叨着你。” 王大夫把谢花带到后院,塞了一个小荷包在她手上,“这里是上次卖药材的银子,自己好好收着。” 谢花笑呵呵的把荷包塞进衣服里,正儿八经的对着王大夫鞠了一个躬,“多谢王伯伯。” 王大夫摸摸她的头哈哈大笑。 水苏一见到谢花就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小花,你可是好久没来找我了,我都想死你了,大毛二毛三毛还好不好?”大毛二毛三毛是水苏当初养的那几只山鸡。 “好着呢,还抱出来了八只小山鸡呢。” 水苏拍着双手“真是太好了。” 谢花看到桌上有一叠练过的字贴,随手捡起一张一看,“虽然不认得,不过比以前好工整多了,要是我能学认字就好了。”认了字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瞧书了,得想个法子啊。 “那当然,这两年我可是天天都要写大字的,我娘盯着呢。你要住在镇上就好了,我就可以教你认字了。” 谢花因着谢广赋和谢芬还在医馆里等着她,和水苏说了会子话就告辞出来了。 路过书局,谢花突然想起谢广赋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她要学认字现成的师傅不就在这里么? “爹,我想识字,你能给我买本书么?” 谢广赋皱眉“胡闹,女孩家家的要识什么字?女子无才便是德。” “爹,水苏就在家学识字呢。王夫人说女孩学识字明道理,以后嫁人了才好相夫教子。”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相夫教子,也不怕让人听去笑话你。快些回家去,莫要耽误工夫了,回家还要去整水田。” 哎呀,看来这条求学路还是有点曲折的嘛。 走到半路上,身后的道上来了一辆马车,谢花看着马车有点眼熟,还是这里马车都差不多长一个样子,马车慢慢的速度减了下来,谢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马车的帘子被撩起,马车上跳下来三个人,一个杜云实,一个李少言,还有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 谢花本想扭头就走的,奈何谢广赋已经上前和他们打上招呼了。 爹啊,你是长辈,要矜持要节操啊。 谢广赋说了一小会话,就过来与谢花说,那个中年男子是李少言的表叔,想买种菇子的法子。欲知后事如休,且看下回分解,够三千了吧~ 第71章 卖方子 站在路边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再加上这里离前江村也不甚远,谢广赋便邀请杜云实几人去他家商谈此事。 一辆马车也坐不下所有人,再者有两个半大的姑娘也不宜与杜云实等人坐一起。让谢花和谢芬两人坐马车,谢花不愿意坐,谢花害怕坐。 最后马车谁也没坐上去,杜云实的小厮独自一个人驾着空车跟在一群走路的人后面。 李少言的表叔因为和谢广赋年纪相仿,两人便兄长弟短的寒暄上了。李少言是个耐不住的主,一会儿扯狗尾巴草,一会儿折树枝的。看到路边农田种的东西他都要问下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杜云实回答不上来,谢花在想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前头两个大人已是相谈甚欢,一路上撒下欢声笑语哪管什么葱蒜的,能回答他的只有谢芬,奈何谢芬是个羞涩拘束的主,只回答是韭菜或者麦子,旁的一个字也不多说,让李少言甭提多枯燥。 谢花一路上都在想之方子卖多少钱适宜,没注意杜云实走在了她身侧。 “你是不是在想卖方子的事?” 谢花侧目,杜云实想说什么。 杜云实伸出四根白晳修长的爪子,便含笑不语了。 远目,你妹,打什么哑谜啊。 一到村口,杜云实和李少言少年公子俱生得一副好模样,又加之衣着精致,和村民灰衣黑裤的粗糙样子自是相差甚远,在村民注目礼的默送下到了谢花家。赶车的小厮和马车让杜云实留在了村口。 到家,谢广赋忙着招呼着客人,谢芬在灶间烧水,谢花则把王氏拉到后院告诉她这些人是想买种菇子的方子,王氏一听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同时心里盘算着该卖多少银子,十两?太少了二十两?貌似也不够,五十两?太够了!王氏这心里一阵激荡一阵慌乱的。 来的都是财神爷,都是贵客啊,王氏对正在烧着大火的谢芬说“再塞点柴,把火烧大点,客人等着喝呢。” 谢花默,火已经很大了,娘啊,你是准备要烧房子了么。 王氏又团团转“家里倒是有点茶叶,可都是梗子,还放了几年了,泡给贵客喝也不大妥当。这会子上哪买茶叶去。” 杜云实和李少言也不是头回来,上回咋没看王氏这么殷勤,果然是有钱买得好待遇。 “把咱家卖了许还买不上人家家里喝的一斤茶。泡点竹叶水给他们喝。”屋后的竹丛眼下正长着嫩叶,用来泡水最好不过了。 王氏一掌拍谢花后脑勺上“死丫头,那玩意能给人家老爷公子喝的,喝坏了咱可赔不起。” 谢花有些恼火的瞅着王氏,跟个毛孩子手痒似的,动不动的就给人来一两下。“我经常喝也不活蹦乱跳的,竹叶水清香甘甜好喝的紧,不信你自己喝点。”谢花经常采点竹叶泡水喝,王氏说她是馋到树叶子都要啃几嘴。 王氏又一巴掌呼啸着来,谢花连忙跳开离王氏远远的。 王氏瞪了她一眼“挑好的给我摘!” 谢花背过身做个鬼脸,采了些嫩竹叶用衣摆兜着。在碗橱里拿了一个碗装了竹叶,又用清水洗净。王氏先泡了一碗竹叶水尝了几口,吧唧了几下嘴“好像没什么甜味。”一边嫌弃一边利索的冲了四碗竹叶茶。 竹叶一片片的沉在碗底犹如刻在碗底一般,碧绿的水清透明亮。 李少言连忙端起来小呷一口,眼睛一亮“这竹叶泡的水果然别有一番滋味,我怎么就没想到用竹叶泡水喝呢,像我这种君子就应该喝君子茶。” 杜云实道“你是不是君子我不知道,不过这竹叶茶确是君子茶。” 李少言的表叔也随声附和道好后,又自我介绍说他姓苏名表。 得了客人的赞扬,王氏觉得脸上有光,“乡下也没什么好东西,竹子是自家养的,平日里我们自己喝着解解渴,难得各位不嫌弃。” 茶也喝了,苏表就把话题引到了菇子上面。“往年要吃菇子得等到豆子青苗山上才有的吃,那日在少言家吃着菇子,可谓吃惊之极,打听之下才知道这菇子竟是你家闺女种出来的,真是心灵手巧的能干姑娘。小花侄女你可是给我们大梁的百姓带来了天大的福泽。。。。。。” 苏表话里话外的把谢花种出菇子这一普通的偶然事件捧到一个福泽苍生惠及万民的高度,高帽子戴得谢花都觉得脖子压力山大。银钱两讫的买卖人家非要先给你戴个高帽,戴个高帽就能少要银子么?“苏叔叔,我可不懂什么你说的那些,我家还欠着好些买水田的债呢,我娘说养个大母猪生崽子能多卖银子还债呢。家里欠着债,我娘日日煮南瓜冬瓜的吃,虽说南瓜冬瓜在我们乡下那也是顶好的吃食,可耐不住天天吃啊,我这才倒腾着种菇子哩。” 王氏满脸黑线,张着脸想要呵斥,让谢广赋拉了她一把抢过话头“我家老三从小就爱吃,算是歪打正着,哪里担得起苏兄的夸奖。” 苏表笑呵呵“谢兄过谦了。” 杜云实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李少言站了起来“你们也别客套来客套去的,做个买卖这么磨叽,表叔你直接说给多少银子得了。” 苏表闻言大笑,“少言就是个急性子,行,也都不是外人,不讲那虚套的,五十两如何?” 王氏虽然内心里无比满意,但这事还是得以谢广赋的意见为主。五十两对于乡下刨地的庄稼人家来说的确也是笔不小的钱财,到底谢广赋是在县上做过几年帐房先生的,不是全没见识的主,他暂时没表态。 谢花是不满意的,这个年代技术那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爹,我们只供了醉仙楼一家,一个月能得一两二钱,嗯,如果我们能供上十家醉仙楼,一个月就有十二两银子,一年菇子可以卖四个月,就能得四十八两,爹,我算得对吗?”谢花歪着头作小孩状瞄谢广赋。 苏表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变,商人处惊不变的本色让他很快恢复自然,“我竟不知谢兄家里小儿也有如此主见。” 苏表这话其实是隐晦的表达他的不满,大人说话小孩没有插嘴的余地。 谢广赋忙拱手道歉“小女无状了,只是这菇子是小女种出来的,自是要问问她的意见,不然倒显得我们做父母的武断了。” 五十两虽不多,也还过得去,倒不如让老三先刺探一番,不合意他再出面,反正老三也是个娃,说话可以作数也可以不作数。 苏表知道这是谢广赋的推托之言。他倒突然对谢花起了探究之心,便道“小花侄女,你这方子想作个什么价?” 谢花下意识的去瞄了一眼杜云实,只见杜云实大拇指屈着四指在腿上轻轻的敲着,熊孩子,你想表达个啥意思?让我加四成还是翻四番?管他呢,往高了要。无数的逛街经验告诉她,买东西就要作死的往低还价,卖东西的自然是反着来,这样你减减我加加的生意就做成了。 “就二百两吧。苏叔叔,你把菇子卖到县上卖到州府,说不定还卖到皇城根下呢,你能赚好多个四十八两呢。二百两才是你下的毛毛雨呢。” 苏表愣了下,大乐“谢兄,你这闺女可真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可惜生为女儿身了。” “那也未必可惜了,我们大梁朝也有女子经营买卖的。”杜云实道。 “就是,只不过女子做买卖没摆在明面处而已,多是寻了掌柜的。”李少言也道。 苏表没有再讨价还价的,接受了谢花开出的价码。 王氏在一旁高兴得直搓手,看谢花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爱,谢花有点消受不了的忙移开了视线。 家里没有立文书的笔墨纸张,杜云实的马车里倒有,杜云实便说他去取来,临出门前,他又说对村里的路有些不熟怕走错路,王氏立马一声令下让谢花去当路导。 杜云实一出门便说“少言的爹是县令大人,苏表的生意李家也是占了份的。” “你是想说,民不与官斗,而且人家还有商有量的来买方子来了,不是寻个由头直接要了方子去已经是官恩浩荡了,感恩吧是吧?” 杜云实摸了下谢花的头,微笑“嗯,人要识时务。” 其实杜云实不说李少言的爹是县令,谢花也不觉得方子卖得有多亏,穷人手上戴宝石那不是招人抢么?甩手出去,起码安心了。 “摸什么摸,男女有别,咱俩不熟。” “是吗?那怎样才算熟呢?我还以为我们生死与共过,又知晓彼此的秘密,应该算是很熟了。” “什么秘密?我哪有秘密?” “比如一棵大树,一条巷子。” 谢花暴走了。这厮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行事咋就和谦谦君子完全沾不上边呢。她当初为什么就偏偏在那个地方撒野了呢? 取了笔墨纸张,立了文书,双方签字画押,文书上写明了,谢家以后不得再把方子卖与他人,也不得再种菇子卖,算是一次性买断了。杜云实做了见证人,一式三份,万一以后有个矛盾要对薄公堂,文书就是重要证据。 苏表给了二张一百两的银票,王氏没见过银票,不识真假,总觉得不如真金白银的放在家里头安全,于是强烈要求谢广赋跟着苏表去兑换银子。谢花也觉得还是换了银子在家放心些,万一要是有个天灾*的或者王朝履灭的事情发生,银票就是废纸。 第72章 识字 王氏一直站在屋垛子上望村口瞧,直到摸黑了谢广赋才抱着一个黑布袋上了坡。王氏连忙迎了上去,悄声问“有人发现没?” “没,我怕村里人瞧见故意挨到这么晚才进村的。” 两人一进屋就把门给插上闩。 昏暗的油灯下,二十个银锭子齐赞赞的摆在桌子上。王氏颤抖着手一个一个的摸了一遍,谢花给她添加了潜台词“哎哟喂,我的个亲娘,这么多银子。” 谢广赋激动之余又颇有为遗憾 的道“要是我们自家把这菇子卖到县上州府去,又何止得利只二百两。” 王氏道“我们一月不过赚得一两二钱银子,便有人半夜撬门偷菇子,若再得多些岂不是要招人谋财害命了去,卖了倒也安心,省得老有人想来打平伙的。” “就是,我们既无背景依靠,这菇子卖得好了招人眼红说不定就引来了祸事。” 谢花没想到王氏和谢广赋心里明镜似的,一开始还以为两人只是看中眼前的蝇头小利,王氏平日里看着粗俗,大事上倒也不糊涂。 谢花便把李少言是县令公子,又把苏表的生意李家占了份额的事一说,引来王氏和谢广赋一阵唏嘘,当下一家人更是感觉这方子是卖对了。 说了阵话,谢花犯了困,便和谢芬爬床上睡觉去了,留下王氏和谢广赋还在商量这笔巨款该藏在何处,另外该如何花这笔银子。 这钱虽是谢花赚的,可她也知道这银子的使用权和处置权都没她的份,还是自己兜里卖药材得的五两银子实在啊,呃,还有一两是谢波兄弟的。 临睡前谢花想着,家里的伙食应该要好些吧? 早上一大早谢花就让王氏给叫了起来,给了她二十文钱,让她去村口称些肉。 “昨儿还当着客人的面说我天天煮南瓜冬瓜给你们吃,死丫头。还敢编排起我来了,今儿这肉买了你可别吃。” 谢花打着呵欠去买肉了,对王氏的话置若未闻,和王氏相处近三年来,王氏的脾性还是摸着了些,王氏说话骂人的时候最好是不要顶嘴,她骂骂就过去了,要是顶雷而上,王氏绝对是不会轻易的揭过。 村口卖肉的屠夫换成了姓周的屠夫。去得早,肉还挺多的,谢花买了十五文钱一斤的五花肉,哎,想当年她是不沾肥肉,如今在这三月难闻肉味的地方,就觉得肥肉香,解馋,咬一口油香满嘴,带劲啊。余下五文钱谢花买了两条肋骨。 周屠夫用棕叶把肉和排骨捆好,谢花提着肉和排骨挪着小碎步回家。路上碰上好几个人都说哟,买这么多肉和骨头,真是舍得花钱。 这穷村,买斤肉都这么扎眼呐。 路过谢长民家,谢波带着他弟站在门口玩石子,望着谢花手里头的肉和排骨,“姑,你家买肉吃哩。” 小的也跟着嚷“肉,吃肉。” “是呢,等会吃饭来我家夹菜。” 村里小孩吃饭经常一碗饭端着走,互相换菜吃也是常有的。 “好哩。” 回到家,王氏正在磨刀霍霍,谢芬正在牛栏里逮鸡。这架势是要打牙祭了。放下肉和排骨,谢花凑到王氏跟前“娘,我买了两根骨头,做粉蒸的吧。” 王氏骂道“败家的玩意,那骨头又压秤又没肉的,买了真是浪费钱,别以为家里有了几个钱就可以胡乱花了。自己去磨粉,别指望我来给你磨,成天就知道吃,你这么个吃法家都要吃穷了。” 谢花从米桶里量了一升米准备用来磨米粉,蒸排骨肯定是要不了一升米粉的,想着以后也要吃就多磨点。 谢花先用小火把米炒香炒脆后,用米筛把炒米摊凉了,把手推磨扫干净,一点一点的推着磨磨起米粉来。磨挺重,谢花磨了一会就觉得手膀子酸,正好谢广赋扛把锄头挑着簸箕从地里回来。簸箕里还有一簸箕的野菜。 “爹,你给我推磨吧,磨米粉蒸排骨吃。” “等会,先洗下脚换了鞋。”早上谢广赋穿的草鞋下的地,回来脚上又是水又是泥的。 有了谢广赋这个帮手,谢花把米粉磨了两次磨得极细。她把米粉和排骨放了盐拌匀,在蒸笼里放了块纱布,把米粉排骨倒进进后,又切了干辣椒放在上面,盖上盖子慢慢的蒸着。 谢芬在伙房的门口拔鸡毛,王氏则在菜板上切五花肉,她把五花肉切成一小四方坨。切好肉,王氏又择了谢广赋找回来的野菜。 等谢芬把鸡的内脏弄干净,把鸡砍成块后,谢花的粉蒸排骨也好了。王氏把鸡炖在一个灶孔上,另一个灶孔做红烧肉。 肉香飘出老远。引得村里不少孩子都端着碗站在她家坡下咬着筷子眼巴巴的望着。谢波三兄弟也一人端着一碗饭跑到她家,那个小的跨门槛时让门槛拌倒了,人扑在地上饭也打翻了,趴在地上呜咽的哭着。 谢花忙把他扶了起来,放在板凳上坐好,哄了他等会给他吃鸡腿,那孩子才止了哭声。又把倒了的饭扫起来丢去喂鸡,把碗给他洗干净。 谢波和他哥谢军早就一头窜进了厨房,捧着碗蹲在灶旁,看着王氏做红烧肉,时不时说一声真香啊,香死人哩之类的话。 王氏笑着说“你们是狗鼻子,就知道我家吃肉,端着碗就来了。” 谢波说“四奶奶,村里到处都是你家的肉香哩,早上瞧着三姑买肉了,三姑就让我上来夹菜哩。” 所有的菜都出了锅,丰盛到赶上过年,粉蒸排骨,炖鸡汤,红烧肉,清炒野菜。刚要开吃,吴氏也端着一碗腊豆角饭进来了。 吴氏一看桌上的菜,就道“真是不早不晚,正好赶饭。” 王氏忙招呼她“来夹菜吃。”又吩咐谢波“去把你爹也叫上来吃。” 谢波跑下去叫了谢长民上来,大家才动筷子吃饭。 吴氏怕兄弟三人太闹腾,给他们一人夹了点菜,让他们在外面吃去,王氏又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只鸡腿,村里人一般都把鸡根翅叫小鸡腿。 吴氏边吃边道“本来早饭是打算熬点粥的,谢波老早就嚷着要吃干饭,说是四奶奶家有肉吃,饭才刚熟,三兄弟就一人装了一碗饭跑了上来。每回都来四娘家闹场,别家到是一家也不去。就跟你家亲,吃什么都给他们端点去。” “我就喜欢他们跟我亲,以后大了记着我这四奶奶的情份,帮我干把活什么的岂不便宜。”王氏道。 “可不就巴着打谷子来你家帮忙,就说你家有肉吃,个个都是贪吃鬼。” 早饭就在说说笑笑中吃好了,桌上的菜一点也没剩。 吃了早饭,谢广赋就把后堂里的一口木箱子翻出来,箱子上还有盖了布的,可见这口箱子很受重视,谢花老早就瞧见过了,上面还了一把锁。 谢广赋把锁打开,谢花凑近了一看,箱子里全是书。这些书都是以前谢广赋读书时用过的书。 “你真想学识字么?” 谢花忙不迭的点头“想学,爹,我想学,你教教我吧。” “学识字不是容易的事,你别学三天就觉得难不学了,那就要吃竹板夹肉的。” “爹,我肯定好好学,决不偷懒的。”顺便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作一学就会的天才。 “把书搬到后面院子里去晒晒,书都有霉味了。” 谢花屁颠屁颠的把书抱后院了,又把家里空出来的灰筛米筛什么的都搬去晒书。 王氏切完猪草出来,“一个姑娘家家的学什么识字,识了字还能当饭吃不成,学得再好也当不了官,连个教书先生也当不了,还得花钱买笔墨纸张的,你就惯着她,真把她当金疙瘩了。” “家里这次得了银子不都是她的功劳?老三是个聪明的,识了字多明白些道理总是好了,难道要像你一样成天喳喳呼呼的张着嘴骂人。昨天杜少爷他们说的话你还记得么,女子也可以私下里经营买卖,孩子有出息了,咱们以后也有指靠,明白么?” “以后嫁了人就成别人家的了,顾不顾娘家的两说呢。” “那你成了我家的人,咋还想着娘家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私下里往娘家拿钱拿粮的,我是想着自家日子还过得去,睁只眼闭只眼的,哼。” 王氏不敢再说什么了,忙进去烫猪食喂猪去了。 谢广赋给谢花挑的启蒙书就是三字经。谢广赋一天教十句,没有笔墨纸,就在地上写字。一说到买笔墨纸的要花钱,王氏就不满。 谢花其实对有没有笔墨纸砚的倒也不大在乎,她学识字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断文识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过她的毛笔字也是丑到自己都嫌弃的地步,如果能练练字自然也是好的。 三字经谢花前世没学过,对三字经她还是很用心的学的。每日寅时一过,谢广赋就把她叫起床,在堂屋里学一个时辰的三字经。每日晌饭前检查一遍功课。 其实谢广赋教课真心不怎么样,每天里把当日该说的三字经的意思讲解一遍后,每个字在地上给她写一遍就算教课完毕。好在谢花也不是真的初蒙者,不然哪里跟得上他的讲学进度。 第73章 爆发 对谢花这个学生,谢广赋是深表满意的。他随便讲讲,人就会背会写的,再次感叹这老三要是个儿子岂不是考状元的命。 自从跟着谢广赋学识字后,谢花就光明正大的拿着书看,可惜谢广赋的书全是千字文,百家姓,还有诗词类,小说游记野史神马的一本也没有。古人写诗词善用典故,写文又精炼,这才发现古文比她想像中难,因为现代除非专业需要,不然谁会成天拿着古文在啃,谢广赋的书她是一本都没读过。所以谢花有些低估古文的枯躁程度又及难学程度。只好把不甚了解之处用炭条做个记号,待以后再慢慢着呢谢广赋了。 家里虽是有了二百两的压箱银,但是吃食上改变倒也不算大,和以前卖菇子时差不多,一则是因为王氏节俭惯了,另一则也是不想引起村里人的注意。 王氏只时不时的去村里割点肉,每回也只割个半斤的,没引起村人的注意。不过有人猜测谢四家怕是有大机遇了,贵人都登门两回了。 家里割肉虽不多,不过家里的鸡蛋王氏倒是不再拿出去卖了,家里倒也日日有鸡蛋吃。 谢花去后山挖草药,自然每回都少不了张大壮。能挖的草药渐渐多了起来,谢花每日的收获颇丰,也会时不时的带只张大壮给的野鸡野兔什么的回家,还有回张大壮钉死了一条蛇也要给她,她实在不敢要。 王氏让谢花以后不要再把草药堆去曾家了,说是占人家地方,又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去别人家总要避避嫌,又不是真正的正经亲戚。谢花搞不懂王氏为什么唱的是哪一出,以前她去曾家也没见她说过这种话。 谢芬帮着谢花晒药的时候,悄悄的说“老三,娘不让你去曾家晒草药,是因为你干娘托了大嫂给你说亲呢。” 谢花呆了,说亲?“说什么亲?谁和谁?” “你干娘想把你说给她家交虎呢。” 呃,这也太突然了,她以为十二岁才有说亲的危险,原来这是个不定时炸弹,“娘答应了?” “没有哩,娘说你还小不着急。” 谢花纳密了,她家和曾家是认了干亲的,怎么还能说亲呢?后来谢花才搞明白,谢家和曾家认干亲没有正式的承继文书,用现代话说就是两家是口头协议,不具备法律效应。 谢花不知道曾家娘子何时起了那种心思的,她也只得少往曾家去了,万一真有什么流言蜚语的,她可不想成为礼教的祭祀品,谢容就是活生生的一出让唾沫液子给淹害的例子。谢花记得之前因为谢容的事吴氏就提过干脆和曾家结亲的事,当时王氏虽嘴上没同意,但看得出来当时她觉得是高攀了曾家,她估摸着是王氏兜里有银子了,有点不大瞧得上曾家了,谢花这个推测还真是让她给蒙对了。 王氏觉得交虎有点憨头愣脑的,自家老三是个精明能干的,说给交虎有点下嫁的感觉,俗话说高嫁女低娶媳。自家如今有些家底,陪得起像样的嫁妆,嫁个秀才也是靠得上的。 水田里的秧苗可以移栽了。四月二十,谢花家准备插秧,去年是和曾家合的工,今年两家都没提这茬,大概是说亲不成,两家都有些尴尬。 谢长民家今年佃了陈地主三亩水田,加上他自家原有的一亩水田,家里也有四亩水田活也重帮不上谢花家的忙。 天刚蒙蒙亮,一家人就换上草鞋,挑着簸箕,背了水去秧田拔秧。 水有点凉,谢花试了几次才把脚踩进水田里,泥巴没过她的小腿。谢花没拔过秧,她扯着秧头就拔,结果直接把秧苗给分尸成了两截,她怕王氏发现连忙把拔坏的秧苗踩进泥里毁尸灭迹。她瞄瞄谢芬拔秧时是握住靠秧苗的根部,她学着谢芬往下握,结果力气没使好,秧苗齐根断了,又灭之。 谢芬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凑近她小声道“用二根头指带住秧根再拔就出来了。” 谢花按照谢芬给的提示,果然拔出一棵完整的秧苗,这拔秧不但是个体力活也是技术活啊。 新手上路比较慢,王氏和谢广赋身后都丢了十来把秧,谢芬也有五把秧,谢花才刚扎好了一把秧,王氏大嗓门就亮起来了“看看我和你爹拔了多少,再看看你拔了多少,让你干活就偷懒,看看村里哪家的姑娘不是七八岁就下田跟着大人干一样的活,你都快十岁了,拔个秧还死磨死磨的,再不给我拔快点,待会赏你条子糖吃。” 王氏说的条子糖就是用手指敲头,痛得脑子都是麻的。 后来谢芬趁王氏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把自己的秧把放了几把在谢花的身后。谢花去田埂上喝水的时候又在王氏和谢广赋那里各拿了几把秧把丢到自己那一垄里。王氏后来见她身后的秧把也不少,这才耳根清静了。 等到日头升高以后,王氏要回去做早饭,她先上了田埂喝水,谢花正抻着腰在扎秧把,王氏一大团泥巴呼啸着朝谢花面门射去,谢花躲避不及被砸倒在了水田里,谢芬忙把她拉了起来,谢花从头到脚成了个泥人。 “你个豆子鬼,还敢偷秧把,拿你爹和我的充数,你当我是傻子连自己的秧把也认不出来么?你那两只小爪子能扎出这么大一把的秧来?你扎的秧上的上下的下丑得看不下去,你想蒙谁呐?啊?”王氏提着一把谢花扎的秧供人参观,附近水田里也有拔秧的人家,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尼玛,那还不是为了堵住你那张嘴。你要宽厚待人,我能干出这种事?谢花异常恼怒的跑到旁边的水渠里洗脸上和身上的泥巴。 谢广赋也上了田埂,压低嗓子对王氏道“你嚷嚷什么啊?老三那么大的人,非要让她丢这么大个丑,你是想败坏你姑娘的名声,让四村八乡都知道你姑娘干活不行么?以后还要不要说婆家了,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倒是恨不得告知全天下。” 王氏这才讪讪的住了嘴。 谢广赋又吩咐谢花和谢芬回去做早饭,王氏留下继续拔秧。 谢花回去烧了热水洗了头洗了澡,谢芬在灶间忙着做饭菜。饭菜刚做好,王氏和谢广赋就进了屋。 谢花正在摆碗筷,没留神王氏站在她身后抓住她胳膊,用食指在她头上连续敲了好几下,谢花痛得抱住了头蹲了下去,眼泪都流了出来。 “让你去拔秧你祸害了多少秧苗,水田里浮了多少断秧苗出来。让你尝尝条子糖的滋味。” 谢花抹了抹泪站了起来,一把把王氏推到了神龛下面,“你是得了一种叫丧心病狂的病吧!” 王氏让谢花吼懵了,在她反应过来后,谢花已经跑出了家门不见了。 谢花随便择了一条路就跑了,在那一刻她只想赶快逃离那个所谓的家,真让她觉得无比的疲倦。她要慎言慎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稍有差池就招来毒骂狠打。王氏还总为自己把孩子管教得妥贴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在孩子的心里留下多么严重的创伤,哪怕她心里是个成年人也承受不起,看谢芬就知道有多严重了,卑微怯弱拘紧。 谢花跑到后山上,左想右想心里气难平,觉得活得憋屈,太折辱她的自尊心了。她决定去找张大壮借点银子,她要离开这!上回是王氏逼她离开,这回是她自己真心想离开! 她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吃晌饭的时候了,她在面摊上花了五文钱要了一碗肉丝面。好在她一直把那个装了五两银子的小荷包一直随身带着,没钱在外可是寸步难行。 天阴沉沉的,谢花担心下大雨,便匆匆的把面条吃掉立即不停歇的朝张大壮那里去。经过饼摊时,她又买了两个肉饼子边走边啃,早饭也没吃,这会子一碗面下肚感觉不甚饱。 在一条巷子口,地上跪坐着一对衣着褴褛脸上污黑的乞讨母女在,她手里还有一个半饼子,她想想这对母女也可怜,便把一个半肉饼子都递到母女两面前“赶紧找地方避雨去,要下大雨了。” 那母亲伸出手接住了饼子低声说了句谢谢,真是好心人啊。好心人三个字赞得谢花有点羞涩又有点激动膨胀的感觉。就跟坐公车让座给别人得到别人称赞一样。 谢花转身离开,才迈出两步,腿就被人抱住了,是乞讨的那个小女孩,埋着头央求着“姐姐,好心姐姐,你再给我们一点钱吧,给点钱吧。” “我没钱,放开我,我要走了。”谢花又急又气的想走,奈何那姑娘看着饿得要断气的样子,却有一把子蛮力。 旁边的母亲也扑向了谢花,不过她可不是抱着谢花的脚,而是直接圈住了谢花整个人,一块带着香味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第74章 力图自救 谢花发晕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人善被人欺,发善心有危险,须谨慎!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住了,嘴里也塞了一团布,既不动也不能言。她歪靠着墙,脚边有个躺着的温热活物,应该也是个人,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她用脚动动脚边的人,对方在她脚边蠕动了几下。 感觉像是在地下室,因为她闻到了土腥味。 她觉得老天对她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想着要离开谢家,看吧上天就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谢花醒了后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沉重的石门转动的声音,石门外面的的墙上插着燃烧的火把。很快又有五个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的小孩子被扔了进来,有男有女。石门很快又合上了,谢花借着火把的光迅速打量了下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间地下石室,石室里七躺八歪着十多个小孩子。 过了几个时辰,又扔了几个小孩子进来。 门口有两个套着黑布头罩只露出眼睛鼻孔的人,其中一个说“给他们松了绑吧,长时间绑着手脚要是绑坏了,怕是卖不上好价钱。” “不绑着他们在里面闹腾咋整。” “不给他们吃喝的,他们能闹腾多久?” “说的也是。” 两人拿着匕首进来刷刷的把所有小孩手上的绳子全部割开了。又顺便凶狠的威胁道“你们听好了,爷我心善给你们松了绑让你们少吃些苦头,不过你们也给爷记住,要是有敢在这里吵吵嚷嚷哭哭闹闹的别怪我心狠心辣了。”说着一把把匕首□□泥土里,匕首直接刺穿了一个小男孩的裤子,虽然没有扎到小男孩的肉,但他还是吓尿了,哭都不会哭,只浑身颤抖。 等那两人离开合上石室的门后,石室里的小孩子才各自抽抽答答的哭泣上了,到底都是一群小孩子,哭着哭着就忘了害怕只顾伤心了,有一个大声嚎哭着我要回家,就引发集体共鸣。谢花不由担心引来蒙头人,大家都免不了要吃苦头了。为着自身安全考虑也为了这些孩子考虑,她气沉丹田,一声大吼“安静。” 石室里的哭声逐渐小了下来。 “哭和喊就能离开这里吗?你们再这样大哭大叫的刚才那两人就要进来了,到时候大家都要吃苦头,轻则言语警告一番,重则可能要断手断脚的。大家也别担心会死,只要大家不吵不闹他们就不会杀我们,他们抓我们只是为卖钱,只要命还在,就有能回家的一天。” 谢花这番话总算镇住了场子,所有人都不敢再大声哭,只有小声的抽噎声。“我们真的能回家吗?” “能的。”谢花在黑暗中苦笑了下,谁能保证能不能的。 谢花又让所有孩子都把脚上的绳子解开活动活动手脚,长时间被绑会导致血液不循环损伤身体。小姑娘都围到了谢花的身边。那些小男孩子也聚到了一堆。 黑暗中有个小姑娘扯住谢花的衣角,怯怯的说想尿,尿。 想尿你就尿啊,我又不能代替你尿。这黑咕隆冬的地方就是脱光也瞧不出哪是哪,谢花虽然郁闷自己成了奶妈,可还是让众小姑娘站成一排挡住了角落,让小姑娘去角落里解决了。小姑娘们一个接一个的去解决生理问题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臭,有人上一号!好吧,这是身体的需求,咱忍了,可尼玛为什么还问我要手纸!姐没见过手纸!最后有人捐出了一条手绢才把这事给糊过去了。 空气里尿。騒。味,屎臭味,还有土腥味,各种体味,一起混合散发出来的气味弥漫在小而封闭的石窒里,真是*啊。 挨在一块的小姑娘们许是觉得相互照应着没有之前的恐慌,坐在一起就各自说起自身的出身来历。谢花叹口气,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上到八十下到三岁这理放之四海之内皆准之。谢花坚决不说自己的来历,先不说自己是逃家出来的,再说了万一江湖再相见想起昔日曾一起在某石室里光腚尿,尿 ,拉屎这样的糗事,岂不尴尬,岂不难堪?! 都是小孩子,再大的事也大不过疲惫,闹了一阵子都累了。整个石室里只有各人轻微的呼吸声。谢花摸了摸衣襟内她放荷包的地方,荷包早不在了,肯定是让人搜走了,哎,辛苦挣的银子又没了,手里头有银子还是赶紧变成不动产才保险,防偷防抢防被骗。 在石室里呆了多长时间她不知道,但是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她想念粉蒸排骨,山鸡炖蘑菇,红绕肉,连煮南瓜她也觉得美味无比。不想了,想了感觉更饿,睡吧睡吧,睡着了就能暂时忘却饥饿了。 这一觉才睡下去,石室的门开了。两个蒙头人进来用脚踢踢正在睡觉的孩子“起来,都给我快起来。” 没有人反抗,都乖乖的跟着蒙头人出了石室,石室外是一条长长的往上的石阶。有个瘦小的小姑娘大概是饿久了,脚下一个虚步差点往后倒去,谢花手急眼快的一把拉住了她,谢花自己也是饿得晕头转向的,这么一大动作就感觉眼前直发黑,连忙用手撑住石壁才稳住了两个人的身体。 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在石阶上要是摔倒,肯定要滚下去,那肯定是非死即残的重伤。 小姑娘眼里泪花闪着“小姐姐,你救阿彩一命,阿彩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 谢花摆摆手,实在没力气说话,摸着石壁往上爬。 终于爬完了石阶,到了外头才知道是夜里,外面停了三辆马车,蒙头人把三十多号人分成了三拨,一拨一辆马车。谢花在上马车前借着微弱的火把光想看清周围的地势特征。上了马车后,蒙头人给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大家狼吞虎咽的吃过馒头后,又轮流着用碗喝了水。蒙头人上车又把所有人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嘴也塞了。 小小的马车里挤了十二个人,背靠背脚挨脚的,大家身上的味道都不好闻,有时候马车颠簸一下就堆到一块,哎哟喂,熏得人是直接想晕过去算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大家就靠着打瞌睡。谢花只感觉之前的路颇颠,后面就渐渐的平顺起来,应该是上了官道。 上了官道路上的行人应该就会多起来了。谢花脑子里疯狂的想着自救的办法。这辆马车表面上看着和普通的马车一样,但里面用木板全部钉死了,只能通过木板之间的细小缝隙才能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此时缝隙里漏进来的光非常微弱,应该是天刚亮。等又走了一段路,光线才强了起来。 谢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救的办法,只能心焦的看着缝隙处透进来的光强变弱,弱变暗,暗变黑。一天又过去了。 晚上谢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人杀了,血流得满地都是,吓得满头大汗,醒过来怔怔的发着呆。 马车停了下来,因为是黑夜,四周特别寂静,寂静到赶车的人在旁边撒尿的声音她都听见了。 外面的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她只隐约的听见什么后天,码头。 她联想了下,是不是后天赶到某处码头把马车里的人转手出去?那到时候这些人要被带到何处?如何处置?她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因为蒙头人打开马车,挨个扯开嘴里的布条给她们喂了水和馒头后又把布条重新塞上了。 休息了估计有个把时辰左右,马车又达达的滚起来。等到光线强了后,感觉马车还是在官道上,谢花把手举高露出手腕出,把手腕朝着□□出的钉头用力的划过去,手腕划出了一道口子,她整个人痛得一阵颤栗。鲜血泊泊的流了出来,同车里的小姑娘都惊恐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嘴里都塞着布条,估计早都尖叫出来了。 谢花把滴血的手放在马车底板和直板交接的缝隙处,血顺着缝隙流出了马车,希望有人能看到一路上流的血。这辆马车是三辆马车里走在最后面的一辆马车,要是在中间或者是前面,不用别人发现,赶车的人也发现了,到时候她怕是要被放血而亡了。 谢花头靠着马车壁上,一路上滴着的血让她感觉头晕,血小板有凝血功能,血止流了还得再在钉头上划一下。手麻得没知觉,再不来人解救她们,她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同车的阿彩看着脸色已经发青的谢花,也学着谢花的样子把自己的手在钉头上划了一下,谢花对她笑了笑,其他人也许以为她在自杀,只有阿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 阿彩回了一笑,眉眼弯弯,谢花这才发现阿彩的眉间有一颗粉色的小痣。她用绑着的手碰了碰阿彩放在她旁边的手,有一种叫友谊的种子开了花。 第75章 决择 当谢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听到后面传来了群马撒开蹄子奔腾的声音。还有威严的喊话声“前面的马车停下。” 驾车的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用力的鞭打着驾车的马,马受了痛发狂的奔跑起来,一马车的人都被颠得心窝子都要空中出来了,感觉五脏六腑在肚子里面乾坤大挪移。谢花是坐在最外边的,自然就成了肉垫,时不时的让人压得整个人都变形了,人肉沙发么? 肯定是官府的人追来了,像这种拐小孩子的亡命之徒,哪里会等在原地束手待擒,出事了总要搏一条出路,也许能逃出生天。 马车里坐的人多,马儿负重多,跑起来速度慢了许多,驾车的人抽出藏匿在马车车底的大刀,把套在马身上的套绳砍断,然后借力跃上了马背,六个驾车的车夫两人骑着一匹马朝着不停的方向跑了。 马车没了马拉自然就没了方向,但是惯性使然,马车还是向前滚动的,而且冲击力还特别大,谢花举着自己被绑的双手尽量护住头整个人蜷成一团,哪摔了都好说,脑子要摔出淤血来留个什么后遗症,那真是哭天都没用,这里可没什么开颅手术。 官道可不是什么水泥柏油马路,只是相对茅路比较宽敞平整些,石头这样的拦路疙瘩自然是有的,有人驾车会避过去,如今这马车可是不受人力控制了,横冲直撞,左歪右摆的终于撞上路边的一棵大树侧翻倒在了地上。 运气啊,马车侧翻倒地的是另一侧,她翻在了别人身上,整个马车里全是惨痛的哀嚎声。如果是朝她坐的这边侧翻,她估计自己是废了。 马车的门很快就被人打开了,赶来救人的官兵把所有的人全部抬出了马车。路边的地上摆了一溜起不来身的小姑娘,谢花本来就极疲乏又加上放了不少的血,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头因为得救彻底松懈下来,没多会就陷入沉沉的黑暗当中去了。 谢花感觉她睡得最深沉的一次觉了,醒来的时候天泛了点亮。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绑了纱布,另外身上的一些小擦伤也都抹了药膏子,衣服也都换过了。想着此次的经历,她的眼晴起了雾水,能获救,能活着,很好。 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的还有另一个小姑娘,尚在酣睡当中。她也没起身,懒懒的不想动,也不想想任何事情,把脑子放空。 等到天大亮后,有个妇人推开门进来,打了洗脸水进来。 “小姑娘醒了,我给你们的打了洗脸水,都梳洗梳洗吧。”妇人笑呵呵的说道。 谢花慢慢的坐了起来“请问婶子这是哪?” “这是吴县的上河村。”吴县?!已经出了他们呈县的地界了。跑得挺远了。 “你们就是在我们村附近被救的,因为都有伤,官家便把你们就近安置在了我们村了,你们住的房子是我村上地主家的屋。小姑娘都别怕,你们很快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听说官府已经张贴榜文了,让丢了孩子的父母来领孩子回家去。那伙天杀的人贩子也都抓到了,做坏事迟早要遭报应的。” 同、床的小姑娘一听获救以及父母很快就会前来认领,激动得大哭起来。谢花也没哄她,随她自己哭了个够。 谢花和同、床的小姑娘洗了脸梳了头后,那妇人又端来了煮得烂软的米粥“你们身子都比较虚弱,大夫说让你们吃些米粥养养胃。” “谢婶子了。” “对了,你们吃了米粥后就到院子里来,等会会有官差来问你们话哩。” 谢花慢斯条理的用了米粥,才慢吞吞的挪出房间。这家地主家很殷实,屋多地大的,院子也大还栽了花木扶柳,被拐的小孩子都已经聚在院子里,官府的文吏正一个一个的登记被拐孩子的姓名,家住何处,父母姓名等基本家庭情况。 问到谢花时,谢花报了自己的本名吴飞飞,又说自己父母皆已过世,如今她是孤儿,登记的文吏颇有些犯难的给她记录上了。 等到所有人都登记完后,阿彩和谢花站在柳树下说话,阿彩告诉她,她家是启县的,家里算是富户,有四十来亩地,上头有三个哥哥,她是家里的幺儿,很得家人看重。谢花越发觉得阿彩为人处世难能可贵,一家人宠着也不是那种娇上天的孩子,想必家教挺好。 谢花对自己的情况只字未提,只说了自己叫吴飞飞,虽然阿彩几次追问她家住何处,意思是想要与她经常走动起来,谢花是逃家出来的,谢家她自是不好回去,如今是去向成谜,她只好推托说她一定会去启县找她,阿彩有些失望。阿彩跟谢花的同。床说了些好话,就换来与谢花睡一屋。 因为被拐的小孩子都是来自启县和呈县,离吴县有点远了,等各家的父母来领孩子还得等上一两天。 吃过晌午饭后,谢花和阿彩搬了凳子坐在院里的树下乘凉,听地主家的仆人说呈县的县令大人来了,谢花也没当回事。 等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她才惊讶万分的发现李少言和杜云实也来了。呃,她怎么就忘了李少言他爹是呈县的县令呢? 已经被发现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和他们打招呼,心里别扭成苦瓜了,脸上还要开出一朵花“杜少爷,李少爷你们也来了啊。” 李少言哀叹一声“小花花,你为何要叫得这么见外呢?这种惊险万分的事怎么就没让我碰上呢?要是我在肯定是刷刷刷的把他们全打得落花流水,抱头跪地求饶!” 谢花翻了下白眼,丫你就吹吧,牛皮都要吹破了。 杜云实踢了他一脚,然后对谢花道“你没事吧?你爹娘说你失踪了,跑到县衙报了案,同时县衙接到有二十来家报案称丢了孩子的,便猜到应是拐子作的案。” 李少言双掌合击了下,啧啧的道“这次能够把你们救出来,幸好是你们马车里有人受了伤,血流了好几里路,根据这条线索才算破了案。那伙拐子不进城,从小道拐到官道上,遇到有关卡的地方又拐去小道上,行踪难定。得亏那受伤流血的,我爹这下安心了,不然定要让知府大人责难。” 谢花默默的说我就是那个大公无私,情操高尚,不喊痛不叫苦,牺牲小我解救大家的放血者。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阿彩突然站起来说“什么受伤流血,那是飞飞姐姐,不,是花姐姐用钉头割破了手腕流的血。” 阿彩说完,气愤的瞪了一眼谢花,哼了一声。 谢花哑然失笑,阿彩生气了,听到李少言和杜云实叫她谢花,还以为她说的是假名。 杜云实一把抓起谢花拢在衣袖里的那只手,掀开衣袖就见手腕绑着厚厚的纱布。他敛了笑意,白玉般脸绷得紧紧的,骂了她一句真傻后,拂袖而去。 谢花在后面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李少言一边去追杜云实一边比划中指,嘀咕着什么意思? 谢花有些头痛的看着仍是一脸我很不高兴的阿彩,不知如何开口,加之心里有点乱,她索性也不说话,坐在一旁发愣。 她没想到谢广赋和王氏去报了案,也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杜云实和李少言。这个世界比她想像的要凶险严酷多了,她一个小姑娘就是身上有钱也是寸步难行。可是,谢家非好待之处啊。 “花姐姐,你人这么善良,你没有对阿彩说真话肯定是有苦衷的对吧?我不应该生姐姐的气。” 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真是让人窝心啊,她轻轻的抱住了阿彩“是我不好。” 谢花又把谢家的住处告之了阿彩,阿彩兴奋算计她家到谢花家的距离有多远,要坐多久的马车,奈何她不知道有多远的路途无法计算坐马车的时间,很是懊恼。 第二天一大早,阿彩的爹娘和三个哥哥驾着马车风尘仆仆的赶到上河村,接阿彩接回去,阿彩临走前抱着谢花哭,说是舍不得。谢花受不了这种伤感,把阿彩推上马车让他们赶紧走了。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接了自家孩子归去的。 谢花还在纠结自己是回去还是继续冒着被拐被骗被绑的风险离开。她还没纠结清楚,就见官差来找她,说她爹娘来接她了。 当她看到明显憔悴了的谢广赋和王氏时,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流泪,她不是很讨厌王氏么? “死丫头。”王氏伸着手要打她,手伸到一半又颓然的垂了下去,她捏住鼻头,眼睛发红的瞅着谢花。 谢广赋上前拉住她的手,声音略有些哽咽“老三,你姐在家里一直念叨着你,我们回家吧。” 谢花坐在谢广赋租来的牛车上,回头望,上河村的村口仍站着许多父母还没来接的被拐孩子。她仰着头,望了望天空,天气很好。 第76章 探病 坐着慢悠悠的牛车到家时已经半夜三更了。 因为家里只有谢芬一人,王氏有点不放心,便让吴氏晚上陪谢芬睡。 一见到谢花,谢芬咬着下嘴唇玄然欲泣,等进了房间,谢芬的眼泪就跟自来水一样的哗哗的流。 谢花忙给她擦眼泪“二姐,爹还说你想我了,我回来你不高兴么?见着我就哭。” “死老三,大姐走了,你要是也不回来,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以后别跑了好不好?娘说了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娘也怕哩,在家抹眼泪。爹央了全村的人去找你,都没找着,我好害怕,就怕你寻死。” 谢花心里酸得发胀,胀得整个胸腔满满的。她第一次听到谢芬说出如此感情外放的话。她吸了吸鼻头“姐,我想洗头洗澡,你给我烧水吧,我都要臭了。” “明天再洗吧,这么晚了你先睡觉。” “身上脏会弄脏被子的。” “不怕,我明天洗。” “还是洗吧,我在牛车上都睡一天了,这会不困哩。” 谢芬去给她烧水后,吴氏进来看她,搂着她的肩膀“可怜见的,才几天人就瘦得一点血气也没有了。你回来了,嫂子这心里也踏实了,谢波可是天天念着你回来。你娘虽然是嘴上不饶人,可她心里还是疼你的,到处张罗着找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小花,嫂子也要说说你,哪里大人打几下就离家出走的呢?咱这村里哪家的孩子不挨打的,谢波被你长民哥吊在梯子上打你也看见的,二娘家的几个姑娘也是经常被打得鬼喊鬼叫的。往后莫要任性了,真出点事可让大人怎么活啊。” 谢花不吭声,她无法跟吴氏讲道理,因为她认为父母打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想打就打你怎么着了? 吴氏见状,觉得孩子刚回来自己就来规劝也不大好,便让她好好休息就出门回家去了。 烧好水,谢芬帮谢花在院子里洗了头用布给她擦得半干。王氏兑好洗澡水送到房里,因为手腕上有伤不能沾水,谢芬给她洗了澡,洗完后王氏又把洗澡水抬出去倒掉。 临睡前,王氏又进房里嘱咐谢花“你如今身子弱,头发干了才能睡觉,老二,你瞧着她。” 一身清爽了,谢花才觉得浑身舒服了。暂时不能睡觉,两姐妹坐在床上唠嗑。 “姐,家里的秧插完了没?” “没呢?才插了半亩水田。那天你跑了,爹娘到处找你,插秧也没顾得上,那半亩水田还是长民哥和嫂子还有你干爹干娘帮着插的。老三,你的手是拐子打的?”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姐以后你要是出门在外一定要特别小心,一定要远离花子,那天我就是让两花子给蒙晕了。”珍爱生命,远离花子。 “记着了,以前还觉得花子可怜,现在才知道他们多可恨。” 谢花没说多大话就觉得困的很,好不容易熬到头发干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王氏就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上,等谢花睡醒的时候老母鸡早都炖得肉烂骨酥了。王氏装了一大碗鸡汤给她,又夹了一碗鸡肉给她放在一边。剩下的鸡汤鸡肉也没装出来吃,直接把砂锅盖上盖子端回伙房了。桌上还有两碗菜,一碗煎豆腐,一碗腊豆角,王氏又拿了碗出来夹了些豆腐和腊豆角,她瞧谢广赋不在家,应该是给谢广赋留的菜。 谢花连忙把鸡肉推到两碗菜旁。 王氏又把碗给她摆回去,“脸白的像鬼一样,还不多吃点。” “老三,你快吃。”谢芬也催促道。 谢花觉得王氏心里愧疚,但也是有些气的。她自己内心也是别扭的,她之前一腔怒火离家出走,但她还是妥协的回来了,什么骨气什么倔强,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之前种种的激愤随着一路的血全流尽了。 没有家人的庇护,她这只跌跌撞撞的小鸟还没学会飞翔早就被人烤了吃了,只有待到能一飞冲天的时候,才能有自由翱翔的资本。 吃了饭,王氏便吩咐谢芬给瓦罐装水准备去秧田拔秧去。谢花把挂在墙上的斗笠取下来,又换好草鞋。 “你会拔什么秧,还得人给你齐秧洗泥巴,在家歇着。”王氏说完挑着簸箕带着谢芬走了。 谢花暗地里松了口气,要真是去拔秧,她保不齐自己在水田里犯晕。上大学那会她无偿献血过一回,一次抽了三百毫升的血,在宿舍躺了半个月,当时宿管阿姨还给她煮了红糖鸡蛋补身体,这回哪里只三百毫升,两个三百毫升只多不少,这个瘦弱的小身板一次性放了那么多血,不知道要补多久才补得回来。 谢花正想回床上继续睡觉去,就见王来福和刘氏提着一只鸡上了坡。 她上前迎“舅舅舅母,你们来了,吃早饭哩没?” 刘氏道“吃了,吃了,小花,这回吃苦了吧,人都瘦得要倒了似的,舅母给你提了只鸡来给你补身子哩。”边说边把鸡往谢花跟前凑,鸡嘴都要啄上她的脸,连忙接过鸡。 “舅母客气。” 把两人迎进屋里,谢花把鸡关进牛棚里,新来的鸡不认地,不关起来就跑了,又给两人倒了白开水。 王来福问她“你爹娘哪里去了?怎的不在家?” “爹早上有事出门去了,娘和二姐去拔秧去了,我去秧田叫娘回来,舅舅舅母且等会。” 王来福忙止住她“别去叫了,我们就是过来瞧瞧你的,前儿杜少爷的小厮来,说是你找着了让你爹娘去接。舅舅我为了找你,四村八乡的兄弟我全托了去找,可是欠下了不少人情啊。” “多谢舅舅费心了。” 刘氏嗔怪的道“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 “我去外面凉快凉快,今儿太阳大,走了一路有点热。”王来福说道。 刘氏看王来福出去了,笑得特别谄媚,无比亲热的拉着谢花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小花啊,你说我们做舅舅舅母的对你这么好,如今舅舅舅母有点小事求你,你能答应么?” 谢花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再让刘氏摸下去她鸡皮疙瘩都要起了。 “舅母,我一小孩子能帮大人什么忙,你有事找我爹娘商量才对哩,要不你说说啥事,回头我告诉爹娘成么?”无事献殷勤,岂是好事,她可忘不了当时她换去王家,刘氏各种嘴脸。 刘氏急了“这事你爹娘帮不上忙,只有你能帮上忙。别人都说那菇子是你种出来的,舅母哪就想让你教教,不过这事可不能让你爹娘知道。舅母也不白学,我给你一两银子,你悄悄的得了这一两银子买点糖吃,买点绢花戴多好啊。” 谢花算是明白刘氏唱的是哪一出了,一两银子?!哄小孩哩!还买糖,买绢花......之前就让王氏拒绝了一回,这回打算从她身上下手,当小孩子都是好骗的么?再看看王来福就站在门口肯定听得到两人说的话,没出声,摆明是和刘氏两人相商好的。之前还以为王氏和王来福姐弟情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不知道王氏知道这事会是什么表情。 谢花低下头害怕的说“舅母,我不敢,我怕娘打哩,娘打人痛着哩。” “你不说我们也不说,你娘不会知道的,我接你去家里玩几日,你娘哪里想得到,你就放心,平常你娘可舍不得给你一两银子花。” 谢花只摇头,干脆话也不说了,说话很费神的,她如今是虚弱人士,宜少思。 “小花啊,你娘老打你,这回你被拐起因也是你娘打你是吧,不如你跟我家去,做我的女儿,我对你肯定比你娘对你好,好到天上去了。” 编,继续编。谢花想笑,挑拨离间这招也使上了了 “舅母,上回你可是没对我好。” 刘氏噎了,上回她哪知道这是个钱坨坨啊,要知道的话她早拿香供着了。刘氏还想要再说劝说劝,就听王来福的大嗓门“姐夫,你回来了。” 刘氏小声说“小花,今天这事可千万不能跟你爹娘说,这有几个钱你拿着买糖吃。”塞了一把铜子在谢花的手里“赶紧收好,别人知道了。” 谢花把钱揣进兜里,有人送贿上门,她哪有不收的,如今真是穷得一个子都没,养养口袋吧。 谢广赋进屋后递给了谢花一个小瓷瓶“这是王大夫给你配的涂手的药,三天换一次药,直到伤好,万不可碰水。” 谢花把小瓷瓶放回房里躺了一小会,出来就听见谢广赋说要去秧田换了王氏回来做晌饭,王来福和刘氏忙说家里的水田也要插秧,就不耽搁了。 两人急匆匆的走了,谢广赋还在后面说来了饭也不吃就走了。 谢广赋拿了斗笠也去秧田去了,谢花闩上门睡觉去了,生活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多愁善感而变得风情万种,把身体养好才是王道。 第77章 破烂货 谢花寻思把刘氏所说的话泄露给王氏和谢广赋知道,但依王氏暴躁的性子,只怕一旦说了,就要闹得不好收场。又想着家里几次和人起冲突都是因为有王来福这个混二小子在,才没算吃大亏。最后她还是决定把此事揭过去不提。 看来王氏是把卖方子的事瞒得铁紧了,想来也是,财不露白嘛。要真是让人知道家里得了二百两白银,怕是还不够家里亲戚借的。 傍晚时分,下地忙活的人都收工回家。沾水的活和重活都不能干,谢花便把鸡赶回了牛棚关了起来,又把灶火升起,灶上的铁锅里有谢芬早加好的水。摸了两上芋头丢进灶里埋着,谢芬回来肯定饿。 “三姑,三姑。” 谢花听着声音是谢波的,忙应了“在伙房哩,你进来。” “我娘说你回来了,我早想来看你了,可我娘说你要养身子让我莫来闹你。姑,你吃糖么?” 谢波把衣兜里的手伸出摊开,手心里有一小块油纸包。 这孩子一直很爱吃糖的,谢花有点小感动“我不吃,你吃哩。” 谢波把油纸剥开,一小块饴糖,糖的香味散发出来“姑,以前我吃过你的糖,这回我有糖了,给你吃。” “你哪来的糖?” “我娘说我和哥哥比谁挖草药挖得多,就给哪个两个铜子,我挖得比哥哥多,得了两个铜子,这糖真贵,两个铜子只买了这么点,姑你吃吧,卖货的钱婶子说这糖可甜了,说话都有甜气呢。” “真的很甜吗?我尝尝。”谢花不忍心拒绝他这份满满的关怀之情。她拿过糖咬了一口。 “甜吗?” “甜。”谢花把剩下的小半块糖塞进了谢波的嘴里,“甜吗?” “姑,真甜,比米糖还甜。”谢波笑得一脸满足。 谢波玩了会就听见吴氏在坡下喊他,忙跑回去了。 天黑后,曾家娘子用篮子提着几个鸡蛋来看谢花,“可算是找着了,不然以后卖到哪里都不知道,那些拐子可都是只认钱的,不管死活的,急得你爹娘头发都白了。” 王氏在一旁道“乱走脚,这回尝到厉害了,也省得往后再走脚。爹娘在家骂几下打几下的就要死要活的,在外面被打死了哭都没眼泪。” 看两人的架势是要准备□□她了,谢花赶紧闪了。 第二天早上,王氏去下地前,给了谢花十五文钱让她去割斤肉。谢花洗漱好后慢悠悠的揣着钱去割肉,路上碰到长青在玩泥巴。 “破烂货,被拐走的破烂货。”长青朝着谢花骂。 抢鱼事情发生后,两家闹得太僵,走路都不朝一向,谢花一直挺忙的,忙着挖草药干农活,一直就没和长青怎么打照面,今日一照面就被这熊孩子骂。他只是个熊孩子,只是个熊孩子,一直做着心理建设,以免自己动手揍他。 哪知道长青一直追在谢花后面骂这两句话,还用手里的泥巴丢她,真是叔可忍,姐也不能忍,“你再骂再丢泥巴,别怪我揍你,揍得你爹也不认出来你!” “哪个怕你,我才不怕你,没人要的破烂货,嫁不出去的破烂货。”继续扔泥巴。 身上的衣服被泥巴糊得到处都是,谢花这下真是怒了,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冲着向长青砸过去,小石子没砸中长青骨碌骨碌的向前滚,长青看着谢花朝他冲过来,害怕谢花真揍他,拔腿就跑,一脚踩在了骨碌滚着的石子上,脚下一打滑,扑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长青立马就扯开嗓子嚎上了,声音大得谢花耳朵嗡嗡作响。 “你个三烂货,把我家长青欺负成什么样了。”李氏叉着腰瞪着眼,泼妇动作已经摆好。 看到李氏,冷笑,长青骂的那些话,李氏不教他,他知道个屁“他自己摔的,关我什么事。” “当着面还说假话,我亲眼瞧见你朝长青砸石头把他砸倒在地上的,你还争。” “那你咋不瞧见他朝我扔泥巴呢。” “泥巴扔不痛人,石头能砸死人,长青,我的心肝啊,快让娘看看哪里受伤了。” 早知道姐把他糊泥巴堆里,看死不死人。 长青趴在地上不动,“娘,痛。” 李氏扑在了长青身上“长青,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哪里磕坏了,让娘可怎么活啊。” 真是戳瞎眼啊,谢花看不下去了,赶紧去买肉回去。家里应该买本黄历,出门前翻翻,省得遇小人。 “你个短命鬼,打了人就想跑。” 李氏追上去拉住了谢花,正好掐在了谢花受伤的手腕上,痛啊,李氏把她拽到长青跟前,谢花不停的挣扎,这一挣扎口袋里的铜子就哐哐的响。 李氏把谢花的口袋翻了过来,铜子全掉在了地上,“长青,快过来,地上有钱捡。” 长青从地上爬起来,捡钱捡得无比欢畅“买糖吃。” “你放手,我的手出血了。”伤上加伤,这手不会残吧。 “活该!下回再让我瞧见你欺负长青,我打断你的手!”李氏这才一把甩开谢花的手,领着长青去杂货铺买糖。 谢花举高流血的手腕,头一阵阵的犯晕,坐地上半天起不来。今天你让我流血,明天我让你流泪! 村里这会没几个人在家,都去地里忙活去了,连个伸张正义的也没有。 回到家换了衣服,谢花自己把浸血的纱布给拆了下来,用凉开水清洗了血渍,涂上了药膏。 王氏回到家,家里连火都没升,冷锅冷灶,再一看谢花正在睡觉,心里头那个气,一把掀了谢花的被子“这么一大早上你还在睡觉,没让你干地里的活,你连饭也不煮。打你你怨,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哪样事不是招打的,肉也不买,割块你的肉做菜算哩,买肉的钱呢?” “钱让三娘抢去了。” “抢了?!怎么一回事?” 谢花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王氏听,王氏听罢,哪里还呆得住,像阵旋风一样卷出去了。 原本两家是上下屋,骂架只要站在各自的屋垛上就行,后来谢广财把房子修到老房那里了,两家离得远了,世界安静多了。 王氏冲到谢广财屋前,张嘴就骂“你个死得没好相的,欺负起小孩子来了,见本事了,出来和我打啊,看我不打断你手脚。你想钱想疯了,抢小孩子的十五文钱,没得钱自己去城里头 挂牌子卖啊,你这老烂货许还能卖几文钱。” 李氏从屋里冲出来,对骂“你个烂狗屎不知道卖了多少回了,不卖你能攀上城里头的贵人?你家老三是个什么东西,被拐子拐了的破烂货,臭烂鞋,还敢欺负我家长青。” “你这个害人精,上回我家大的你在背后造谣生事,这回又想毁我们家老三的名声,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我家老三清清白白,你以为泼点脏水别人就信你么?你家长青你瞧着千好万了,在我眼里给我家老三提草鞋都不配,我家老三小小年纪就能挣上百两银子,你家长青整天除了玩泥巴,玩石子还会干什么?还能吃干饭。” “上百两,你就做梦吧,就靠你家老三挖点破草药么?怕是要挖到死去了。你家就是有上千两的银子,谁也不稀罕。” “不稀罕上千两银子,倒稀罕上十五个铜子,你把铜子给我吐出来,不然我做出什么事来就别怪我了。” “我不退你又能怎么样?你有王来福那个混帐弟弟,我也有富贵亲家,看哪个怕哪个?至于那两个少爷,怕是不大好求的。” “我谁也不找,你等着。”王氏折回家里拿了把斧子,气势汹汹的再杀到李氏面前,李氏一看吓得连忙躲进了屋里,上了闩,谢广财出外行教去了,她一个人在家哪里敢太蹦达,她是真怕王氏发起疯来给她一斧子。 “你敢行凶那是要坐牢的。” “哼,要坐牢也先杀了你这个毒妇。”王氏拿着斧子对着堂屋的门就劈,连劈了十几下,把门劈得四分五裂。 李氏吓得把铜子从烂门洞里扔了出来“几个臭铜子退给你,你捡了去。” 王氏瞄瞄地上的铜子,轻蔑的道“赏给你修门了,没见过钱的东西。” 李氏在王氏提着斧子得胜而去后号啕大哭,直骂谢广财那个死人为什么不在家,又忙让家里的女儿去屋外把钱拾回来,省得让瞧热闹的人捡了去。 赶工回来吃早饭的村里人见没热闹瞧了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王氏此役虽然取得暂时性胜利,但一想到村里人私下里嘀嘀咕咕的说的那些闲话,她就觉得心里极度不痛快。 回到家把斧子一扔,在伙房里忙着煮饭择菜,把盆啊锅啊摔得嘭嘭的响,“你以为走脚是好走的么?现在知道别人私下里怎么说你的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点也不爱惜名声,一个两个都不省心,以后看你怎么找人家。” 谢花彼时虽没下去观战,托王氏和李氏有丑就要扬的福,她在自家屋外头也听得清清楚楚。 “娘,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我不在乎。” “谁家的娃被人指指点点的做父母的会高兴?你个愣头娃除了吃会在乎什么。背后让村里人戳脊梁骨。” 被拐了回来,村里人非但没人同情,反而个个以特别龌龊的心思去测度别人的遭遇,遭遇一定要惨,不惨他们也会编成很惨,这样才能满足他们幸灾乐祸害的病态心理,从礼教上绑架受害人。 “娘,以后有钱了咱们搬到镇上去或者县城去。” 第78章 官差上门 谢广赋回来吃早饭的路上,碰着村里吃了早饭下地去的人,有好几人都说话酸里酸气的“谢四啊,你说说你还这么辛苦的下地为哪样,家里守着金山银山的还刨什么地?要我说,你就请几个下人,在家当当老爷就妥了。” 谢广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这是说的哪里话,咱种地的人家不刨地还能干啥呢?金山银山我家是没有,不过后山倒是分了一块地。” “你就别遮遮掩掩的了,银子在你家窝里也窜不到别家去是吧,你婆娘都说了你家有银子千两,难怪你婆娘如今腰杆硬了,愣是把你三哥家堂屋门用斧子砸得个稀巴烂,你家到时候水田多了,佃些给我种种,孩子多,那几口水田填不饱肚子哩。” 谢广赋一听这话就知道王氏在家又和三嫂李氏冲突了。 “我婆娘胡说呢,家里要有那么多银子,我还干累死累活填不饱肚的农活?走了,回家吃饭去,你们先忙着。” 回到家里,谢广赋就问王氏出什么事了,王氏竹筒子倒豆子一点不留的就把和李氏如何欺负谢花,她如何和李氏你来我往的一番对骂全说了。 “三嫂真是为长不尊,老三好歹也是她亲侄女,毁坏我们家孩子的名声,以后她家孩子说亲还不是要受连累,她向来是个没见识的。你也是个冲动的,现在村里都说咱家有上千两的银子。人家都是有钱要捂着,你倒好,敞开了说。” “我那是气的,见不得他那张狂样,我明明只说上百两银子,人非要传成上千两,两片嘴皮子,张口就开,什么话都乱传。先吃饭,尽耽搁做事的工夫。” 吴氏扛着把锄头站在屋外,王氏问她“你要下地去?” “正准备去,四娘,我刚才瞧见三娘往陈地主家方向去了,上来和你说一声,三娘怕是要去喊陈地主。” “她去她的,真当我是软糍粑了。” 两人又说了下插秧的事,吴氏便扛着锄着先走了。 王氏和谢广赋下地去之前,一再叮嘱谢花,如果李氏喊了陈地主上门来闹事,就让她去田里叫他们。 谢花觉得陈地主来闹事的概率不大,杜云实家的关系如何她不知道,李少言的身份摆在那里,陈地主一个乡间小土财主,虽然在这乡下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实连个秀才都比不上,秀才是士,陈地主只能算个农。 那次拆房子的事,陈地主专门送了礼来她家赔不是,说明他对杜云实和李少言两人的身份是很顾忌的。 想通了这层关系,谢花高枕无忧的睡大觉去了。 谢花站在屋垛子上抻懒腰,远远的就瞧见谢波背着小药蒌子往坡上跑。 “后面有蛇追你啊,跑这么急。” “三姑,我瞧见三奶奶和丽姑回来了,丽姑姑还边走边抹眼泪哩。” 谢丽现在怀着孩子都六个月了,陈地主家到现在也没个传后的男娃,谢丽怀了娃后一直很得陈地主夫妇看重,能有什么事让她哭着回娘家? “你去你三奶奶家瞧瞧是什么事,肚子饿不?灶里有芋头,自己扒两个吃。” 谢波扔下小药蒌乐颠颠的去灶里扒了两个芋头,跑去刺探八卦。 等了好半天,谢波才带回来语蔫不详的消息,说是一只猫吃毒药死了,丽姑姑伤心了,就跟着三奶奶回来了。 “三姑,咱们去摸田螺吧。” “不行哩,我得在家看屋。”自打家里藏了二百两银子后,王氏老担心家里遭贼,特别是她把自家有不少银子的事情抖搂出去后,更上命令谢花在家必须严防死守,哪也不能去。 “三姑,村里人都说你家有好多好多钱,是不是真的?” 呃,“没呢,村里人瞎说的。” “又没钱,屋有啥好看。” 谢花语塞,村里人忙起来的时候,没谁家会留个人在家专门看门的。 “我身子不好,娘让我养着不要乱跑。” “那三姑我去摸田螺,我给你些。” 谢花无事摸了本诗集坐在门口看,碰到不大会写的繁体字,她拿根棍子在地上划划,最近谢广赋也没教她读书,要等她养好身子才继续之前的课业。 才看了几行,就又听见谢波在坡下喊“三姑,三姑,官爷找你家。” 谢花往坡下一瞧,见谢波身后跟了两个佩刀官差,“小波,你去田里把你四爷爷四奶奶喊回来。” “好哩。” 谢花把两个官差迎到堂屋里,两官差刚赶了路嫌屋里闷热,她只得把凳子搬到门外,又给两位官差倒了凉水。家里没有招待客人的东西,花生是有,可是王氏把谷柜的钥匙给带走了。 两位官差打量了下谢家的房子,相互努了努嘴,又摇了摇头,谢花也搬了根小板凳出来坐着,寻思着两位官差来她家有何事。 “你就是谢家的三女儿谢花?”官差里面高胖的那人问道。 “是的,两位官差叔叔也认识我么?” “不认得你人,倒是识得你的名,这次能抓获拐子,你可是立了大功,县太爷要赏你呢,特命我们兄弟来通传的。” 谢花忙表示不敢居功。 看来我那血也没白流,起码还有人记得我的功劳,至于奖赏神马的,不抱太多幻想,政府部门的奖赏一般都是意思意思,主要是表彰下事绩功德。 两官差见她手里头拿着本书,又问她是不是识字,跟谁学的。谢花说才刚跟着他爹学识字。王氏和谢广赋一听是官差来家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听说是让他们带着谢花明天一大早去县上领赏,心里头顿时跟喝了半斤蜜似的,甜上眉梢,忙连连应了,说一定早早的就去。 那官差一看差事办妥了,就赶着要回县城,谢广赋忙说吃了晌饭才走不迟,两人道路有些远,吃了饭回去交差赶不上趟,谢广赋忙折回屋里拿了点碎银子塞到两位官差手里“两位路上买碗茶水解解渴。” “哪里哪里,份内的差事而已。”两位官差得了谢广赋的孝敬费,心里头颇意外和高兴,本以为是趟没油水的苦差事,没想到这家倒是个大方的。 谢广赋把欢欢喜喜的把官差送到村口,回来后,春风满面的对王氏道“杀只鸡,再去沽斤酒回来。” 村里就有专门烤酒卖的,王氏拎着酒壶去打了一壶回来,把菜刀拿出来磨了磨,就把上次王来福和刘氏送来的鸡给杀了。 晌午饭快好的时候,王氏打发谢花去田里叫谢芬,又嘱了她戴上斗笠走慢些,小心中暑。谢花还记得那回她去地里摘丝瓜,路上中暑,回来和王氏一说,让王氏一顿好打。真是应了那句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的话。 吃饭的时候,王氏还特意分出一只鸡大腿一只鸡小腿让谢花送去给谢波。把谢波乐得一蹦三尺高。 剩下的两只鸡腿谢花分了一只大鸡腿,谢芬分了一只小鸡腿。谢广赋和王氏各饮了半碗酒。 吴氏上来还碗的时候道“四爷,四娘,晌午杀鸡吃了,官差来你家看来是大喜事,我在田里还直担心出什么事。” “还是就是老三这个豆子鬼,上回被拐愣了割了自己的手放了一路的血,官差就是沿着血抓到拐子的,县太爷说她立了大功,要明天早上去县上领赏哩。” “那可是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哎哟,小花真是个有福气的娃。” “哎,你不看看现在身子还虚着呢,李氏那个毒妇,贱,人昨儿个还掐着老三的伤口,孩子流了好多血,我下地回来还在床上晕着,我也不知情,还骂老三来着。” “做伯娘的欺负侄女是不应当。三娘向来最是蛮不讲理,又最护犊子,村里的娃都不跟长青玩哩。对了,刚二娘在我门前站了会,说谢丽在陈家差点让人害了呢,这才回娘家来了。”谢花凑到两人身旁,八卦不听白不听,听了还想听,这里娱乐生活如此匮乏,不整点八卦日子难熬,来到这里,她才知道国人的八卦精神那是根源深厚,传承久远。 “说是刚摆上饭,让窗上的猫跳到桌上叨了一块红烧肉,谢丽嫌猫弄脏了那碗肉,不愿意吃,就让下人把肉放到窗上给猫吃,四娘你猜怎么着?那只猫才吃了几口就被毒死了。” “这是有人要害她和肚里的娃,早说了富贵人家家里不是那么好待的,谢丽定是害怕了,正好你三娘上门去告状,就跟着回来了。”王氏道。 “四娘,可不就是你说的这么回事,平日里谢丽最爱吃的就是红烧肉,幸好那只猫替她挡了灾,不然就是一尸两命呢。二娘还让我告诉你说,三娘到了陈地主家还没来得及告状就带着谢丽回来了。” “她又想充什么好人,卖了好与我,我也是不领情的,哼,不过是怕我把她的丑事给说出去,打我把事说破起,她见着我都是绕弯走。姓李的臭货,她就是叫了她亲家来,我也是不惧的。” “二娘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是哪里都想卖好,可是背后哪个的坏话都要讲。” 谢花听得直咂舌,无间道啊,吴氏其实才是隐藏最深的卧底吧。 第79章 堂上受赏 天还没亮,谢花就被王氏给强拉了起来,还特意吩咐她穿上之前谢芬给她做的新衣裳。那衣服对于马上就五月的天气来说已经偏厚了,再者去领赏穿得一身新衣服也不适合。 上位者就喜欢以一种施舍的高姿态来俯视下面的一干众生,要真穿得花团锦簇的怎么体现出对你的赏赐是多么的让人感恩戴德。 “娘,穿平常的衣裳就行了,只要干净整齐就好,那衣裳穿着热。” 谢广赋也赞同的道“是的,咱们种地的人就要有种地人的样子,整花样还招人说。” 王氏只好把自己身上的花锻子衣裳脱下来重新换上家常衣裳,锻子衣裳是用陈地主送来的布做的,专门撑门面穿的。 谢芬坐在堂屋里看着三人忙出忙进的,神情落寞,看谢花时眼里还透着羡慕。 “姐,我去县上给你寻些绣花的花样子。” “真的?”又小声说“娘肯定舍不得花钱买的。” “我找爹要,一定给你买回来。” 谢芬笑着点头。 谢花不想走路想坐小菜头的牛车去镇上,可是小菜头出发没这么早,要是能包个车多好啊。去镇上二十里地要搁平常谢花觉得也不难走,如今弱若扶柳的林妹妹附身,只怕有点困难。走了一半的地,谢花感觉四肢乏力,头冒虚汗,呼吸粗重,明显的就跟不上谢广赋和王氏的步子了。 “老三,是不是走不动了?”谢广赋问她。 “爹,咱们能歇会么?” 王氏道“这一歇要是误了时辰,怕县太爷怪罪哩,广赋你背着老三吧,以前走这么点路也没见她喊过累,失了血身子差多了。” 谢广赋蹲下去,谢花不想逞强,爬到谢广赋的背上。 宽厚的肩膀,稳健的步伐,谢花头一次被一个叫父亲的生物背在背上,她眼睛有些湿润。谁也不知道她内心里有个多么卑微的渴求,希望父亲能背她一次,母亲能抱她一次。 她伸出手揽住谢广赋的脖子,头搭在他的肩窝处,听着王氏和谢广赋的说话声涌上了无限的睡意,她真的睡着了。 隐约间她还听到王氏说换我背吧,谢广赋说就我背吧,别弄醒她了。 镇上有去县城的马车,一人五文钱。这回不再走路了,三人坐上了马车。一路都是官道路好走,马车又跑得快,到了县城时间尚够三人先买了包子填饱肚子,才一路朝县衙而去,谢广赋原来一直在县里做事,对县城极熟。 熟门熟路的走到县衙门前,就见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 领个赏还有这么多人围观么?这阵仗也太大了吧,姐是个低调的人,这么高调怕是不大好吧,有违姐的意愿。 人多嘴杂,谢花从围观人的话里得知原来今日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并不是来看她领赏,而是来围观审判那些被抓的拐子。就算这样,她也顺带的被高调了么。 “咦,那不是杜少爷么?”王氏指着街头走过来的人。 谢花望过去,正是杜云实带着他的小厮从街头晃悠过来。 “大叔,婶子,小花妹妹你们来得挺早。”杜云实过来施礼打招呼。 “杜少爷也来瞧热闹?”谢广赋道。 “这些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人拐子开堂审理自是要过来瞧瞧他们的下场,也好大快人心,再者也来看看县令大人嘉奖小花妹妹的功劳,宣扬正义。”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又有官差大喊“让开,让开。” 县衙的大门口两侧各出现一队执仗官差。 人群有点乱,谢花正要找王氏,手就被旁边的杜云实抓住了,杜云实拉着她迅速退到安全的地方。 她迅速甩开手,要让人看见,不会说她受了轻薄,都会说她妄想攀高枝耍手段勾引富家少爷。 杜云实是个脸皮厚的,丝毫未觉得难堪,脸上的微笑未减半分,这熊孩子要不要这么早熟,小孩子就应该喳喳呼呼,蹦蹦跳跳的才对,整天装大人,老成得像只笑面狐。 瞧见谢花的王氏和谢广赋赶紧走过来。 王氏责怪道“瞎跑瞎跑啥的?让人挤倒了,踩不死你。” “婶子说的是,前几年在州衙就发生了一起踩踏事件,可伤了不少人,小花妹妹应该当心些。” “看人家杜少爷多懂事。” “小花妹妹只是初次见识不知所措罢了。” “可不就是,乡下娃哪里有什么见识,天天就知道玩泥巴抛石子的,不像城里的孩子读书识字有见识。” 你们这是说我见识浅还是见识浅啊?娘啊,孩子不是自家的好么?有你这么胳膊肘外往拐的么? 站了会,就见昨儿个去她通传的两个官差朝着他们来了,“等会儿就要开堂了,县太爷命我们出来迎迎你们,快随我们进去吧,杜少爷要一起进去么?” 杜云实点点头“我听说这次被拐的孩子当中有一个是知府的亲外甥?也不知是否属实?” 高胖的那个压低声音回道“确有此事,年年都有小孩子丢失,唯一独这次破案是最快的,整个州府的各个县都布防了,其实这次就是没有谢家小姑娘那伙拐子也要落案的,只不过因为有了谢家小姑娘的帮助,让我家大人抢了功在知府大人面前露了脸。这话也就与杜少爷说说,可不敢往外说。” “多谢二位叔叔相告,改日定要请二位叔叔去我家酒楼吃上一席。”杜云实忙抱拳示谢。 两位官差直言客气了。 这么一出看似碰巧间的话,但谢花敢断定杜云实绝对早知道些事的。合着她的血其实还是白流的?她又不稀罕什么嘉奖什么表彰。她流了那么多血唯一的好处就是成就了县令大人在上司面前卖了好。 谢花看着已经随另一个官差走在前面的谢广赋和王氏,好在他们不知情,谢广赋和王氏把来县上受赏当成是无上光荣。 有官差开路,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谢家三口跟着官差进了衙门正堂,杜云实跟到正堂门口就止步不前了。 衙门正堂堂前的大梁上挂着一块书有守己爱民的额匾。 “县令大人到。” 谢花瞄了瞄从后堂出来的县令大人,嗯,中年版的李少言,少了李少言的不羁和荡放,面上沉稳威严。 县令刚坐下就拿起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下“升堂,带犯人。” 左右两排执仗的衙差立马作捣药动作,口里大喊威武。 被抓的六个人拐子手脚皆上了镣铐,身着囚服,被带到了堂前跪下。 接下来就是审案。说是审,看这些人拐子个个身上囚服染血的样子,早就在大牢里用刑审过了,现在不过是当着众百姓的面走个过场,画字签押认罪。 在县令大人传了几个被拐的孩子作了人证,又把缴获的马车搬了一辆抬到堂上作为物证,一番激词愤语把几个拐子的恶劣行径,滔天罪行描述后,师爷拿了认罪书让他们当场签字画押。几个拐子画押后,县令大人便当庭宣判“依本朝律例,凡拐卖人口者,一律当斩。此六人定于三日后在菜市口问斩。” 堂外的百姓发出一阵欢呼声,“斩得好,斩得好。” 县令抬抬手示意百姓安静下来,“能破此案,有个小姑娘功不可没,今天本县就要嘉奖这位智勇双全的小姑娘,请谢氏夫妇以及谢花上堂。” 谢花忙随谢广赋和王氏走到正堂中间,谢广赋和王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磕头“见过县令大人。” 谢花尚未反应过来,不,应该说她还没有下跪的意识,来到这里她还从来没跪过谁,她几乎都忘了平民见了官那是要下跪的。 王氏见她还傻傻的仵着,连忙把她拉着跪了下去。 “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花揉着膝盖爬了起来,刚才王氏拉她那一下有点重。 “小姑娘叫谢花是吧?”县令问。 “是的。”谢花答道。 王氏在旁边用手碰了下她的手,小声的说“要说回大人。” “你年纪如此小,当时怎么就想到割腕流血求救?难道你不怕痛不怕死么?” 这种问题有标准答案的,“回大人,我爹常教导我说,做人要有舍生取义的精神,不能贪生怕死。我其实也怕痛的,但是我一想到如果我不那么做,可能我们被拐的娃都有危险,我也顾不得痛了,幸好大人赶得及时,救了我和大家的性命。我娘直说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哩,大人是不用回家种红薯的好官。”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时候歪着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装可爱。 “当官还要种红薯?此话怎讲?”县令大人果然如谢花所料追问起来。 “嗯,不是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大人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当然不用回家种红薯啦。” “小小谢花,这些话是你爹娘叫你说的吧。” 谢广赋和王氏连忙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说“大人,这些话小民未曾教过她一句。” 王氏也说、“民妇也没教过一句。” “这么浅显的道理哪里用我爹娘教育,小奶娃娃都知道谁好谁坏哩。” 县令拍下了惊堂木,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小小年纪,难得如此有勇有谋又心怀大义,实在可嘉。乡下夫妇能教如此聪慧的孩子,实在是教子有方,今儿个本县就赏你们紋银五十两,以资嘉奖。” 王氏忙把谢花又拉着跪下去,磕头谢赏。 第80章 群斗 五十两银子,别说谢广赋和王氏了,就连谢花也是小小激动了一把。总算没白费装童真的一番功夫。她之前以为就是发块额匾,言语上鼓励一番罢了,真是喜出望外啊。 谢花以为等会发发奖品,县令再总结性发言两句,这事就算结了。没想到县令是个有创新思想的,居然要让谢花和六个拐子一起游街。美名其曰是为了扬善惩恶,给全县的百姓做个表率。 简直是晴天霹雳! 身挂大红花,身坐四人抬大红竹竿轿,县令大人还特意找她夫人借了个丫鬟,把谢花的小脸画成红通通。前头锁呐吹着欢快的号子开路,官差端红绸托盘,托盘里五个银锭子闪闪发光。最最前头是一个官差拿着面铜锣哐哐的敲着。 要是再罩一块红盖头,她就是个活生生的新娘子。 县令大人其实是大叔身正太心吧,这么抽风的事都干得出来。谢花忧郁的望着天上的太阳,真希望此时下场瓢泼大雨,让街上的人通通消失吧。 后面是六个被官差拖着铁链走的拐子,沿路的百姓拿着臭鸡蛋烂菜叶对着他们狂轰滥炸,还有更甚者直接啐痰的,有个最嫉恶如仇的竟然泼了一大瓢大粪,还大骂不休,死了要下地狱,让油烹让火烧让水烫死后投胎变猪牛马狗鸡羊,各种咒语骂得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谢花认为她应该是在家里练习有段时日了,不然不可能这般流利,后来听王氏八卦那人的儿子前些年被拐子给拐走不见踪影,这回女儿也让人拐子拐走了,虽然人是救回来了,可是摔断了一条腿,很可能要瘸。 的确是不共戴天的仇啊,泼大粪那是轻的了,应该泼硫酸,呃,这年代还没有硫酸这玩意。 谢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今儿一天风光。五个银锭子,沿途的百姓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估计心怀不轨者亦有之,真是拉仇恨的绝佳利器。 在游街的同时,官差还一路张贴告示,上书,本县百姓凡抓到犯法的人,一律有赏,比如抓到偷盗者嘉奖五两银子,抓到胡乱伤人者嘉奖五两银子,抓到杀人者伤二十两,抓到人拐子三十两等等,如果没有抓到人但能提供有用线索也都有银钱奖励。 包着整个县城游了一遍,谢花还看到了以前陷害谢广赋的东家,那东家没有认出谢花来似乎,因为他扔烂菜叶子扔得也颇欢。 游完了街已经是正午了,竹竿轿上也不整个遮阳的东西,晒得紧。喝了县衙官差送来的水歇了会,谢家三口揣上银子就准备回家去了。 王氏有些小紧张的说“这么多银子路上会不会被人打动。” 谢花其实也有这种担心,那回她和谢容在镇上卖腊货得了几百文钱都引来劫财者。 谢广赋亦有些踌躇,但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道“路上小心防范着,我们早点走,越晚越容易招致贼人。” 这县令大人啊,你咋就不想想给我们派两官差做保镖呢? 刚走到朱雀街上,就听到后面李少言喊道“小花妹妹,你等等。” 扭头一看,只见李少言和杜云实以及上过他们家的两位官差各驾了一辆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我和阿实要去红日村探望莫方,莫方病了,几日都未来学堂上课了。想着与你们同路,一道走吧。”李少言道。 谢家三口自是巴求不得,有县太爷的公子爷坐镇,又有官差开路,再是安全不过了。 “谢叔,婶子,小花妹妹,不如你们一家就坐我的马车好了,我与少言坐一车,正好与他说说话,不然他又要嚷闷了。”杜云实上前打趣的道。 杜云实把谢家三口引到自家马车前,先把谢广赋和王氏请上车。 “放心,定能安全到家的。”在谢花踩着小板凳上了马车之前,杜云实微微靠近她,在她耳旁轻言。 谢花轻微的嗯了一声,她也知道他们说是去探望莫方,但主要恐怕是护送他们一家回家吧。 富家少爷的马车舒适度与拉客的马车自是有天壤之别,马车壁上有几个暗格,拉开一看,里面有糕点,书本,还有些其他的小玩意。谢花从暗格里抽出一本书打算用来打发下时间,哪知道王氏拍了下她的手,把书又塞回暗格里。 “人家的东西精贵着呢,弄坏了要赔的。” 谢花想起说要给谢芬带花样子,现在都已经出县城了,自是不可能再折回去,心里头觉得有点对不住谢芬。 马车铺着厚厚的垫子,谢花靠着马车壁慢慢的睡着了。 马车平安的到了镇上,杜云实和李少言要去醉仙楼用晌饭。谢家三口自是不好跟着去,打算在外面面馆吃碗面等着他们,哪知杜云实再三邀请三人一起,也只好随了一起去醉仙楼吃晌饭。 秦掌柜和谢家那也是老熟人。见面自然是各自问了好,秦掌柜也知道如今谢家有些底,对谢家倒是比以前客气。 王氏去了茅房,谢花悄悄的问谢广赋要铜子,谢广赋问她作何用,谢花说给二姐带点东西,谢广赋也没说旁的,给了谢花二十文钱。 一路逛着不知道买些什么东西,二十文钱委实有点少,最后她决定还是去布庄看看。本来她出来谢广赋是不放心的,让她等王氏回来再一道去,后来秦掌柜说只在这条街上逛逛不碍的。 她走进一家胡记布庄,柜台上放着很多颜色鲜丽的丝线,旁边也有些花样子,她问了问价格,花样子要五文钱一个,普通的二文钱一小束,贵的十文钱一束,谢花瞧谢芬用的线都是二文钱一束的,她挑了五文钱一束的要了红黄两种,花样子要了两个,二十文钱就没了。 挑好东西赶紧回酒楼,生怕菜上了耽搁大家吃饭。 回到酒楼正好菜上齐,出门在外,李少言和杜云实倒也没摆少爷的架子,全部坐在一桌。 王氏看见谢花买的花样子和丝线,“你个小丫头片子,自己不会做针线,倒是对你二姐的针线什上心的很。” 谢花嘻笑“我以后就指着二姐给我做鞋袜衣服了,自然是要上心,二姐手艺好了,我也沾光么。” 王氏瞪了她一眼,“以后说婆家看你的针线怎么拿出手。” “又不是娶针线婆子。”针线能当饭吃啊,谢花的腹诽。 “讲你还有理了,歪理一套一套的。” 谢广赋私下里踢了下王氏的脚,王氏这才住了嘴。 用了饭,继续赶路。去红仁村要经过前江村,在村口的时候,谢花一家三口下了马车,王氏问了他们是不是要在红仁村住一宿,二人说不住了,探病后就要回去。 杜云实临上马车前又与谢广赋道“谢叔,这银子还是尽快置些田地,省得招人惦记。” 谢广赋连连称是。 等到杜云实和李少言的马车走远了,谢家三口才转身回家。 到了家王氏先是把银子藏妥当,接着去牛棚里抓了四只山鸡,用绳子捆好手脚,“自家也没旁的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这山鸡是野地里的,我提去村口等着,他们回去时给他们捎上,也算是尽了我们一点心意。” 谢广赋也觉得想法不错。 人家县太爷,全县首富还没山鸡吃?他们要想吃多的是人孝敬。这理王氏和谢广赋不一定不明白,只是送了出去也算是还了点人情,心里安些罢了。 谢花把给谢芬买的花样子和丝线拿出来,又跟她说时间太匆忙了是在镇上买的,谢芬还是备感珍贵的收了起来。 谢花让谢芬给她烧些热水,这一天来来回回的赶路坐马车,身上都是汗,脸上涂的胭脂还在呢。 还没来得及洗澡,就听见村里传来王氏和人骂架的声音。 吵架的地方是村里老樟树下,王氏一见谢花来了,把四只鸡塞到谢花手里,手舞足蹈的吵得更起劲了。 王氏这回不是与一个女人吵架,而是与三个女人吵架,一个杂货铺子的钱娘子,一个是村正娘子,还有一个是三娘李氏。 谢花听了会捋清了来胧去脉,王氏去村口,走到大樟树背后,听见这三个女人因看见谢家三人从马车上下来,便聚在一起道谢家的长短,王氏气不过就和这三人争执起来。这三个女人个个都不是善茬,平日里吵架鲜少落下乘的王氏也是一嘴难敌三口,不过王氏自认占着理,加之如今家有银子底气足,再加上刚从县里受了嘉奖回来,也不惧和村正娘子起了正面冲突。 谢花来了矛头突然对着她了。 村正娘子尖着嗓子眼“你还说你家姑娘怎么怎么清白,说我们怎么怎么污蔑你家姑娘,你看你家谢花脸上抹的是啥?是胭脂!村里的小女娃哪个这么小就抹脂涂粉的?妖里妖气的专门勾引那有钱人家的少爷。” 杂货铺的钱娘子也是一脸鄙夷“上回我就瞧见那有钱人家的少爷还摸了谢花哩,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真是不知检点,我回家直担心眼睛长针眼哩。” 李氏也尖酸的道“虽说她是我亲侄女女,可我这人向来是帮理不帮亲的,她和那个离村的张大壮还不是不清不明的。” 王氏气得肺都要炸掉了,“好啊,你们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这么回事,等会那两个公子就要打这里经过,我们就一起等在这里当面对质,谁造了谣谁烂肠穿肚,全家死绝!” 此话可谓狠毒了。三人立马就不干了,要王氏给个说法,甚至三人还拉扯着王氏准备要干架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谢花,她竭尽全力的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村正娘子平日里在村里那是横行霸道惯了,当下也没把谢花的话放在眼里,当下还喝斥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伤到你了,别说我们做大人欺负你小孩子。” 谢花冷笑一声“如果你嫌你家这个村正的官当得太长久了,你只管动手,不过到时候后悔了可就不干我们家的事了。” 村正娘子自然不会这么快就信了谢花的话“你再糊说,别怪我打小娃了,敢咒我家男人。” “你可知道我和我爹娘去县上做什么了吗?不妨告诉你,今儿是县令大人请我们去的,还嘉奖了我家五十两银子。你若不信你可以让村正大大去县上打探打探一番。还有你知道送我们回来的两位少爷的身份么?你过来我说与你听,不过听了可不能张扬,不然他们要是怪罪下来,你得掂量下后果。” 村正娘子心里头惊疑不定,会不会谢花故意吓唬她的?后来又想,这村里谁敢诓她?只要回头一打听便知事情真假,万一要是真的,得罪了人岂不自家遭殃?她放开王氏,走到谢花身旁“你说,要是敢骗我,回头我饶不了你。” “你难道没看见今儿驾马车的车夫都是官差,那两位少爷一位是县令大人的公子,至于另一位你不用知道他的身份。你若不信自可以等在村口,待他们经过时,探个明白。”谢花对她小声道。 村正娘子听到这里,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心里大为骇然,心道完了,自己这回可是坏了大事了。 惊恐的奔回家找村正去了。 王氏还在嚷嚷,“村正娘子别走啊,一起到村口等着去啊。” 李氏和钱娘子一看主心骨村正娘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两人心里也是直犯嘀咕,哪里还敢攀扯王氏,都说家里一堆事没忙清慌张的离开了。 第81章 叫骂 王氏见对手都落慌而逃,还在跳着脚大骂。 谢花就知道,要是自己和杜云实有什么肢体接触,那绝对是她图谋不轨,觊觎他的美色和家世。 没人应战,王氏骂骂也觉得没啥意思,又指着谢花道“你到是说说什么时候让人摸了?摸哪里了?死丫头,姑娘家的要不要羞耻心了,离那些男娃远些,省得招出是非来,你是嫌自己的名声还不够坏么?” “娘,人家糊说的你也信,那些人最是会捕风捉影了,整天就是道人长短。” “哼,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有些事你娘我心里清楚的很,我给你提个醒,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别妄想什么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什么样的铜锣配什么样的当当。妄想有的没的,累的苦的是你自己,要是真的败坏了家里的名声,我到时候打死你了事,就当没生过你。”王氏冷着脸说完提过谢花手里的四只山鸡就朝村口去了。 这年头,男女稍多接触下,那就有不正当的关系。王氏以为她对杜云实起了心思,她可没大脑短路到要和杜云实整出点幺蛾子,光是门第观念这道障碍她就觉得是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了,她又不是吃多了撑的非要去攀爬,没准半途中就摔死了。她的追求只是小富即安,高门大宅的生活非她之愿。 她平常已经很低调了,既不和村里的女娃扎堆,也不去谁家里串门,没想到还是是非不断,难道这就是穿越女的光环光芒四射的缘故? 傍晚时分,王氏才空着手回来了,看样子山鸡是送出去了,脸上微带得色“村正家的臭婆娘,派了她家二小子在赵屠夫家旁边的牛棚边转悠,当我不知道呢,不就想瞧瞧我们家和两个少爷的关系么。见他们下来与我说话,又收了山鸡,才麻溜麻溜的走了。” 谢花早洗好了澡,披着头发在屋外吹风晾发。 吴氏手里头端着一碗刺猫儿上来,递给谢花“小花,这是水田边摘的刺猫儿,甜的很。” 刺猫儿其实就是树莓。 谢花捻了两颗放在嘴里,“嫂子,确实很甜。嫂子你家的水田都插好秧了?” “今儿个完工了,可算了去了一样大事了,明天来帮你家。” 王氏从里头走出来“完工了就歇一两天,还赶着给我家插秧,也不怕累死你。” “这不想着来你家吃点有油水的解解馋,四娘你可别舍不得十五个铜子一斤的五花肉。”吴氏乐呵呵的说。 “哪回我还短了吃的?回回都是油水多饭量足,但凡来给我帮忙的,人家出了大力气,咱可不能随便弄两个水煮菜就把别人打发,二回谁还愿意帮你忙,你家就是秧长在秧田里变成了稻草也没人会可惜下。” “可不就是这个理,就是我这种穷的,称不起肉,攒下的鸡蛋那也要花几个的。四娘,刚我去村口喊我家老三,碰见钱娘子,她还给了我家老三一小块饴糖,她平日里最是小气,上她家买东西多一粒盐都要拿手指头沾出来的。合着她是向我打听你家的事哩,问你家是不是真得了县太爷五十两赏银,还问了那两个少爷的身份,这事我也是不知情,我就说我四娘家的事你打听个什么劲。” 王氏呸了一声“烂嘴烂舌的,她这是怕了。这事我跟你说,那两少爷,壮点的是那个李少爷那可是县太爷的公子!那个漂亮的是县里最富杜家的公子!那几个嘴巴漏风的居然编排起人家的闲话来,正好让我听见了......” 王氏声情并茂的把去县城受嘉奖得了五十两银子,以及搭了顺路马车,在老樟树下与村正娘子三人的口舌之争全向吴氏倾诉了. 吴氏听得那是惊呼连连,“四娘,你们连县太爷都见了,还夸了你们,真是厉害。咱村正怕是连县太爷的背影都没瞧见过吧,快说说,那县太爷长什么样?是不是眉毛呲着,眼睛像铜鼓,脸黑黑的,威严的坏人一瞧就吓得屁滚尿流?” 谢花乐了,吴氏这说的是钟馗吧? 王氏也被她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倒的“哎哟,我的儿啊,人家县太爷长得端端正正的,可不是你说的镇鬼的画像。” “我又没见过当官的,小时候我爹说的故事里当官的就是长那样。四娘,你家可是发财了,五十两银子可以买六七亩上好的水田,你家往后是不愁吃穿了。小花,你这回被拐倒是拐得好。不,应该说是因祸得福,看我这张嘴乱说的。” 在大多数人眼里,都觉得拐得值当吧。要知道这年头买个人才十来两银子,以命换五十两银子,别人觉得她都该偷笑了。 “发什么财,不过是自家赔出去的钱又回来了罢,之前你四爷被掌柜的陷害,我家清了家底赔了六十两,如今还不到数呢。”王氏道。 “破财免灾,如今不是越过越顺畅么。村里这些人背地里说你家的不是,还不就是看你家过得好了,心里不痛快,都是巴不得别人倒霉见不得别人好。村正家是村里家底最厚的了吧,但他家也不过十六亩水田,还有两个儿子分呢,你说她婆娘那个要强的性子能不说些子酸话来气气你?”】 吴氏的一番剖析正中王氏下怀,两人说得是越发起劲了。谢花摇摇头,端着刺猫儿进去给谢芬吃。 谢广赋去筑了下水田的田围,回来时也带了用梧桐叶子一包刺猫儿,谢花洗都没洗就和谢芬两人你一把我一把的塞进嘴时消灭干净。 第二天早上,吴氏和谢广赋早早的就来给谢家帮忙插秧。王氏让谢芬和谢花在家里头做饭,又给了三十文钱去割肉。又让她俩在家杀只鸡。 谢芬在家烧水杀鸡,谢花用草绳子把铜子挨个串起来,套在手上去村口买肉,路上碰到李氏也提了一小块肉。 “县太爷不是赏了你家五十两银子么,就拿这么点钱买肉吃,舍不得用弄不好被人偷了去。” 谢花懒得搭理她,径直的走了,要是理会她,她还越发得劲。 “小浪蹄子,呸。” 插田的月份,买肉的人家也多,肉摊上围了好几个买肉的村民。都是一个村的,人都是认识的,谢花也是一一打招呼婶子叔伯的叫着,再问一句买肉哩。 有人也说“谢花,你娘给你这么多钱买肉啊。” “今儿个长民大哥和嫂子给我家帮忙插田,我娘让我多买点肉,说人家给帮忙出力气,我们称点肉才有油水。” “你家倒是舍得的,难怪长民和他婆娘就爱给你家帮忙,怕是自家吃不上肉,去你家打牙祭呢。”有人打趣的说。 “叔,我长民大哥去外头给人做一天活就能割斤肉还有剩呢。我家可是不给钱的,就是重个人情。” “谢花你这张嘴倒是会说的,我肉割好了,先走哩,有空来找我家桃子玩。” “叔,慢走哩。” 谢花挑了一条五花肉一斤半,十五个铜子一斤,赵屠夫收了她二十二个铜子,又买四文钱的光杆筒子肉,余下的四文钱买了一截猪大肠。提着肉谢花在樟树下又碰着了唐氏,不过唐氏只是阴着脸,啥也没说。 早饭的菜,筒子骨炖腊豆角,五花肉炒蒜苗子,清炒野菜,酸菜肥肠,菜都是谢芬做的,谢花充当了技术指导。她估计到时候谢波三兄弟也要来家里吃饭,就煮了一大锅子饭。 吃饭的时候,王氏让吴氏把谢波三兄弟也带上来一起吃,吴氏也没推辞,只笑着说又在四娘家闹场了。 九个人吃饭,饭桌围得满满的,吴氏怕他们兄弟夹菜没个规矩,不让他们自己夹,她给他们夹到碗里,三兄弟也依着吴氏不乱伸筷子。 饭吃到一半,听见大娘唐氏站在谢花屋前的坡下,扯着嗓子在那里骂“有的人自己没儿子,就诓别人家的儿子亲,心黑的比茅厕里的屎还臭。我养的儿子使唤不动,别人牛鞭子一挥就上赶着卖力了。自家弟弟的田没插完,喊了帮天忙不行,哦,给那些专门教坏别人家儿子不认亲娘的人插田就行了。如今儿子是被人教得连亲娘的门也不登了,亲娘病了也是不管不问,养了个黄眼儿啊。给人做工狗屁铜子没一个,贪图两嘴子肉吃。自家弟弟还给不起你两块肥肉么?别家的日子过得好,顿顿有肉吃,你上赶着给人家做儿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人家稀不稀罕。” 虽没指名道姓的,但大家都知道唐氏这骂的就是王氏和谢长民。王氏站起来就想冲出去,谢广赋一把拉住她,“你这要是出去骂,让长民两口子的脸面往哪搁,她骂朝天话,你随她去。” 吴氏搁下碗掩了面,低低的啜泣起来“前儿个到家里来要两百文钱,说是她病了,要看病抓药吃,我家里哪有两百文钱,那回我让蚂蟥咬了都没钱,还是四娘给我垫的。家里但凡有点钱就攒着买了粮吃了,我说我去借些铜子来,她就说我是不是要让全村人都知道儿子儿媳借钱给她瞧病。 昨儿个晚上,我从你家回来,她上门来让我去给小叔子家插田,我说明儿个答应给四娘插田,要插的话得后儿个,她摔门而去,骂我心里只有外人。四爷四娘,这么些年我和长民带着三个娃是怎么熬过来你们是看在眼里的,没得吃了就往你家跑,你家吃肉了总要给孩子端一碗,得了病没钱治了也是你家帮忙垫上。 她呢?心里头可有半份为我们着想过?家里吃红薯纳给她的谷子也从来没有短过一两。我忙不过来了,孩子就是摔倒在她面前,她都不会伸手扶一把,小叔子家的儿子女儿她里里面面的照看着,你说做父母的哪能这么偏心眼?当着长民的面我也不怕说,我心里头是怨的很,以后她老了动不了了,想让我服侍得看瞧着,我倒要看看,往后她偏心的会不会侍候她屙屎屙尿的。” 谢长民没说什么话,只是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毕露。孝道大于天,谢长民虽对唐氏的行为不满,可是子不言父母过,他也只能忍着。 谢花感叹,婆婆这种生物真是让儿媳以及未来的儿媳胆寒啊。唐氏还不算最糟糕的,就是心眼偏得多,时不时的上门骂闹几句,有那凶恶的,直接把儿媳妇打得成日里脸青鼻肿,不成人样,言语上也是极尽尖酸刻薄。这些受尽屈辱的儿媳妇熬到婆婆上西天后终于扬眉吐气了,于是她们成了新的恶婆婆,又有新的儿媳妇受虐,病态的接力棒啊。 谢花担忧要是自己将来嫁到家有恶婆的家里,一到饭点就给你一簸箕红豆子黄豆子黑豆子的让你拣,整不死你。 第82章 村正上门 唐氏骂到谢广赋等人出工去了,她才歇了火回家去了。 忙了一天,总算把田全插完。 谢花手上的伤结了痂,但用力还是会痛,插了秧就等于忙完了最大的农事,谢广赋便又拾起三字经来教谢花,又考察了一番之前的功课,见她没落下,很是慰怀。 家里的母猪快五个月了,这两天食欲不振,躁动不安,有时还嗷嗷的叫唤,王氏说怕是发,情了,要配种哩。 找谁家借种猪是个问题,吴氏家倒是养了公猪,只是猪养得瘦跨跨的,王氏怕配出来的小猪也是瘦得卖不出去。 赵屠夫家自打开始卖上肉以后,家里头倒是养了好几头大肥猪,王氏觉着他家的猪不错,去找了赵屠夫,花了二十文钱,让赵屠夫把公猪赶到猪栏里与母猪配种。 谢花没见过猪配种,抱着观摩观摩的态度,她站在猪圈外围观。公猪一见到母猪就兴奋的往其背上爬,母猪不干,甩下公猪后,猪屁,股贴着墙。公猪用嘴把母猪的屁股拱开,继续爬背。此过程持续了好大半天,公猪还没爬上母猪的背,公猪还被母猪咬了几嘴。配个种也忒不容易了。 赵屠夫说可能要再等一天母猪才愿意让公猪下种,猪就放在谢家猪圈里养着,等配了种再赶回去。 天黑刚点上松油灯,就见村正和村正娘子两人进了堂屋,又见两人手里头并无照路的火把灯笼,知道两人是摸黑上来的。 王氏正拿着艾叶在后堂里熏蚊子,谢广赋正在给谢花说一些诗词里的典故,瞧见两人进来,忙站起来“村正,嫂子,你们来了,快坐,老三,把书收收,去倒两碗水来。” 村正笑着道“谢四老弟,这么外道做甚?刚从家里喝了水出来,你家小花你还教识字呐?咱村里男娃识字的也没几个哩,往后可都不如你闺女呢。” 王氏举着艾叶从后堂里走出来,村正娘子一见王氏,亲热的就道“妹子,你家小花聪慧的紧,以后啊,肯定能嫁个好人家,是个做太太的命哩。” 这是什么状况,昨儿个还说得她那般不堪,这会就夸出一朵花来了。 王氏略有些讥讽的道“我家老三名声都让某些长舌的糟践成那样了,还能嫁到好人家?” 村正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家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娘们。今儿一大早他就去了县上打听了一番,县太爷确实是嘉奖了谢家五十两银不说,还夸人家教儿有方。自家不知死活的婆娘居然还背后说起县太爷公子的闲话,要是这话传到县太爷或者县太爷公子耳朵里,弄不好全家都得吃上官司,吓得他当时愣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回到家天一黑就上谢家来了。 村正懊恼不已的道“谢四老弟,弟媳,我那婆娘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最是无知,昨儿个说了些没皮没脸的话,让你们难堪了,我这是上门来赔礼道歉来了,还望你们大人大量,莫要真与我们置了气才好。” 王氏阴阳怪气的接过话茬“可不敢当村正的话,你是个官,我们平民百姓哪里敢生官的气。我家老三不过是无知小娃,你们也骚言骚语的编排她,你们难道不知是非最是害人么?我家大的就是让村里人的风言风语给逼走的,也亏得我家老三是缺心眼的孩子什么都不往心上去,要是心眼实些的怕是寻了死了。” 村正苦着脸道“我这村正算个什么官,不过是干些跑腿的活儿罢了,也是村里人看得起,我家婆娘做了这等丑事,我是羞愧万分的。” 村正娘子跟着低声下气的道“都是我这张臭嘴胡说八道,损伤了你家小花的名声,我实在是对不住娃。小花,婶子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朝谢花低头弯腰鞠躬,谢花不敢受,连忙侧身。 王氏道“给娃鞠什么躬,你想折她的寿啊。” 村正和村正娘子让王氏弄得颇难堪,两人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 谢广赋这才出声道“村正,嫂子,你们也别怪孩子他娘说话不中听,她那是气不过,换成是你们的娃被人道长论短的你们心里头肯定也是不痛快的。大家都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吵吵闹闹也不好看。我们不是仗势的人,在村里一直与人和善,只望以后莫要再乱起谣言了。” 村正连连点头“谢四弟所言甚是啊,你平日里是个和气大度的人,我是瞧在眼里,一直想与你亲近亲近,你前些年一直在县上当着差,如今在家咱们可要经常往来喝两杯才是,只是谢四弟不会嫌我高攀了吧?” “哪里话,是村正看得起我才是。”谢广赋忙谦让道。 谢花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冰释前嫌了,心里面释不释的不知道,面上是释了。 主场变成了两个男人了,村正娘子有意想和王氏套近乎,奈何王氏不给人面子,直接扭身去猪圈瞧猪去了。 谢广赋和村正说了半个时辰左右的话,才起身说要回去了,临走前塞了一个小银锭子在谢广赋的手里“谢四弟,说是来赔礼道歉的,我们也没带东西上门,怕人瞧着落了面子,你就莫要见怪,这点钱给你家谢花买点糖食吃。” 谢广赋连忙把银子推回去,“村正,你这是做什么,事儿说开了就好了,快把钱收回去。” “谢四弟,都说了给孩子买糖吃的,你还不许我疼我侄女啊。”村正把钱扔进谢家屋里就走了。 昏暗的松油灯茫然一下哪里看得清银锭子扔在哪里。 谢广赋把村正两口子送到坡下。 谢花端着油灯在地上瞧了好半天才在神龛旁边找到了银锭子。谢广赋掂量了下银锭子,估摸有五两。 王氏道“白白的送五两银子给老三买糖吃,是要甜死她么?谁稀罕。” 谢广赋截了她的话“给老三买糖吃自是假的,不过是想用银子堵了我们的嘴,让我们莫要去李少爷跟前嚼话头。村正在村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如今既然说和了,你也别甩脸子了,和他家交好,以后在村里行事也多些方便。这银子咱明儿给他还回去。” “还回去他家能心安?” “我们不是想买些地么,不如托了村正帮忙,这样等于咱们承了村正的人情,他不过就想让咱们从他那里得些好处罢了。” 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谢广赋回村里也有快两年了,从没见过村正跨过她家的门槛,如今亲热起比亲兄弟还亲啊。 一家人洗洗澡睡了。 睡到半夜,谢花听见猪圈里的猪叫唤了好几声。她睡觉要么一觉到天亮,半路醒了就得起来上个号。 摸到床边柜子上的打火石点上了松油灯,她趿着鞋有些犯迷糊的打开了门,见王氏和谢广赋的房门是打开的,睡觉的时候他们的房门从来都是关好的,难道他们也让猪给吵起来了?她走到伙房,见伙房的门也是半开着。转而听到王氏房里传来扁担倒地的声音。 谢花又折回去,把头探进王氏他们房里看了下,只两人一人一头的睡在床上。她走进去,扁担倒在谷柜旁,幽暗的油灯照出两条影子,除了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手里头似乎还举着一把尖刀,谢花提着油灯的手晃了一下。 “爹娘肯定是太累了,老鼠把扁担撞到了也不知道。”谢花一边嘀咕着一边退出了王氏的卧房,还伸手打了个呵欠,“好困啊,我也睡觉去,天杀的猪半夜三更的乱叫唤,明儿定要少给它吃点。” 谢花回到房间,闩上门把油灯吹灭,心跳得厉害。她把眼睛对着门缝,太黑什么也瞧不见,便把耳朵贴在门后,过了一会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朝伙房去了。 等了好大一阵子,谢花才把油灯点亮,把床上酣睡的谢芬摇醒。 “姐,家里进人了。” “大半夜的谁来家里啊。” 嘿,谢芬没睡醒,脑子就跟浆糊似的。 “姐,我是说家里有贼进来了。” “贼?!”谢芬瞬间清醒过来,从床上跳下去操起门后撞门的棍子,拉开门就冲出去了。人憨胆大啊。 “姐,贼都跑了,你去猪圈瞧瞧猪有事没得。” 谢花抬了一盆冷水,拧湿布巾给两人搭在面上,她早之前就闻他们房里的味道有些香甜,怕是来人用了迷香。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除迷香的药力,只能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谢芬去猪圈看了猪回来说猪都好着呢,也不闹了,估计是配种的任务完成了。 两姐妹也不敢睡觉了,就在堂屋里坐着,一直等到天快亮,王氏和谢广赋才头昏脑胀的起来。谢花一说家里进贼了,王氏提着油灯连忙爬到床底下去了,家里的银子估计是藏在床底下。过了好一会,王氏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拍着胸脯“还好,家里的银子没丢。” 谢广赋道“丢了,丢了,昨天晚上村正给的五两银子丢了。”想着今儿就要把银子还回去,也没藏起来,就放在枕头下。 “挨千万的贼啊,就会上我家的门,那地主家有的是钱财怎么不去啊。”王氏一个听丢了五两银子心痛得跟割了自身的两块肉。 “家里得了五十两赏银的事如今是人尽皆知,赶紧买了地,省得夜长梦多。五两银子丢了就丢了吧,人都没事已是万幸。好在老三没有惊到贼,不然杀人灭口都说不定。” 谢花也为自己当时的各种镇定赞赏。真要把贼揪出来,逼急了给你脖子抹一刀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丢了钱事小,丢了命事大。 第83章 发现猫腻 天刚现蒙光,王氏就又去了村子的最高处的土坡上,骂天骂地骂贼。全村的人都在她的闹骂声中起了床。 对于王氏这种行径,一开始谢花挺不能接受,后来才发现全村都这样,哪个家里丢了一只鸡找不到了,哪家地里的庄稼让牲畜祸害了都要到土坡上骂。听得多了,她也就习以为常了。只能说此处民风剽悍啊。 因为王氏在土坡上嚷骂,全村人都知道谢家丢了银子了。但凡关系到钱,一般人都比较关心,有些人都围在坡下问王氏家里到底丢了多少钱。 王氏也不好直说丢了五两银子,怕村正听见有想法。干脆说家里丢了十两银子。 “谢四娘子,你家才刚得了五十两的赏银,之前你还说你家谢花赚了好几百上千的银子,你家丢十两银子不就跟我们这些穷家的丢一文钱差不离,骂得这么费力,那不是找罪受么、?”有人带酸的说道。 “放狗屁,我家十两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丢了还让我哽着不吭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家老三赚了上千两银子了?一分话要让你们说成十分话,我家要是没有那么多银子,你们就把自己的水田送给我家可愿意?” “哪个晓得你家有多少银子,你又不会摆出来给大伙看。” “不晓得我家有多少银子,你们个个口口声声的说我家上千两银子,可是在我家见着了,也都不怕被口水噎死。” “那不是你和你三嫂吵架说的么?” “我只说了上百两银子,有说是上千两么?你们是不是闲得慌啊,对别人家的事那么上心。”王氏不耐烦理会这些打听家里有多少银子的村民,又接着骂她的贼。 谢花在家里扫后院的时候,发现伙房外面经常倒水的地方有个脚印,她在想那个脚印会不会昨晚贼留下的,脚印偏大,一看就是男人的脚或者大脚女人的。她把王氏和谢广赋的鞋各找来一只,王氏的鞋放上去小了些,谢广赋的放上去又大了些,也就是这个人的脚比王氏的大,比谢广赋的小。 谢花找了块板子盖在脚印上面,省得有人把脚印踩坏了。如果贼是村里人,怎么才能找到这个脚印的主人?她也不可能让村里人个个排队来她家量脚印吧?她不行,村正可以啊! 谢花把自己发现脚印,以及自己的推断,和解决方案告诉了谢广赋。 谢广赋瞧了脚印后,也认定是新踩的脚印。先去把王氏给叫了回来,让她备些酒菜,他去找村正。王氏忙让谢芬去村口称了上好的肉回来。 村正和村正娘子很快就来了,已听了谢广赋在路上把事给说了一遍。瞧了脚印后,村正义正严辞的道“村里居然出了如此宵小之辈,用迷香入室行窃,实属恶劣,这次偷了你家,下回也许偷别家,必须要揪出此人,还村里一个安宁。” 村正娘子道“平日里村里丢只鸡丢只鸭那是常有的事,何曾敢有用迷香这种害人的玩意了,当家的,现在就把村里人都召在一起全都来比划脚印,自然就能揪出贼子了。” 王氏有点担忧的道“要是贼人不是村里的,岂不招村里人埋怨?” 村正连连摇头,“诶,弟媳,你此话差矣,如若不是自村的,那就是别村的,别村的人跑到了咱村来行窃,那不是打咱村人的脸面,全村更要防范起来。” 谢花本来也是觉得万一不是村里人干的,那不是得罪全村的人么,如今有这个做由头,实在是妙啊。古人就是重血缘,重地盘,重宗族,一个村的经常有口角茅盾的,如果和别村发生矛盾,那绝对是一致对外,嗯,先攘外再安内。 “这事就要劳烦村正了,我家连续两次遭贼,实在让人担心。”谢广赋作揖道。 “什么劳不劳烦的,谢四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这事事关全村安危,可不是一家之事了。我们现在就去敲钟。”村正道。 “这会子大伙出工的出工了,还有些在备茶饭,召集齐人有些困难,不如待吃了早饭再去正好。” 村正和村正娘子要回去吃饭,谢广赋和王氏一再热情相留,村正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顺势留下吃早饭。 村正娘子在伙房里帮着王氏一起弄饭,两人有说有笑的,像是来往特别亲密的。谢花心道,娘啊,昨晚你那傲骄的脾性去哪里了? 王氏做了个粉蒸肉,野葱炒鸡蛋,排骨炖冬瓜,煮南瓜,炒花生米。王氏起先老说谢花吃排骨没肉浪费钱,后来经常喝着排骨炖的汤,觉得滋味美妙,如今也时不时的去买些排骨,排骨划算,几文钱可以上买上一大堆。 村正娘子吃着排骨冬瓜道“这骨头平日里鲜少有人吃,都嫌没肉,这般炖汤倒是实在,味又好,排骨还便宜,妹子你可真是个会过日子的,我可得跟你好好学学。” 王氏笑道“这骨头是我家老三爱吃常买了来炖豆角冬瓜什么的,这孩子就好一口吃的,也不知道随了谁,我和他爹也不是嘴馋的。” “人活着可不就是为了吃喝二字么。” 因着有正事,谢广赋和村正酒喝的不多,一人只喝了小半碗。吃了饭,谢芬和谢花留在家里守屋,王氏和谢广赋随着村正去了村里晒谷场。 没多大会,就听见村里传来急促的石钟声。 谢花实在有点坐不住,把看家的任务交给谢芬后撒开腿丫子就跑了。 村里的老老少少,汉子妇人都站在晒谷场上,小娃不用参与,但也好奇发生了什么事,都围在旁边,一边瞧热闹一边玩石子泥巴,谢花蹲在老樟树下,也不往近里凑。 村正顶着骄阳,“我们村里发生了大事了,昨天晚上有贼使用了迷香把谢四两口子迷昏在床上,入室行窃偷走了谢家十两银子,幸好他家的三娃起夜惊走了贼人,不然出了人命也是说不好的。做为村正我是非常痛心疾首,如果是我们自村的人干的,那么此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心思歹毒。如果是外面的人做的,那么咱全村都要小心了,这回偷的是谢四家,下回偷的许就是旁人。为了彻查清楚此事,全村十五岁以上的男娃,还有汉子妇人都去谢四家对对脚印,昨晚儿贼人慌慌张张的在谢家院子里留下了一个脚印。” 有人站出来道“又不是我偷的,我不去,我还要去田里呢,耽误工夫。” 村正瞪眼“个个都要去,对对脚印能耽误多少工夫啊?身正不影子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对对脚印揪出贼人大家伙也好看清谁是村里的害虫,也好避免以后偷到各家去。” 那人不敢再辩驳,只道“去就去,省得说我有干系。” 村正的话还是有威信的,再无人敢提出异议。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家以后不丢东西,再者不去就有偷东西这顶嫌疑大帽子扣下来。 谢花见这事没得多大的阻力,麻溜麻溜的跑回家去了。 村正也没让全村一窝蜂的全涌到谢家去,只说有事的先把事情忙忙,到晌午前各家对完脚印就行。反正全村的人都认识,谁来谁没来的心里都有数。 一拨一拨的人来对脚印,王氏为了让村里人心里舒坦点,用米筛装了些花生红薯干给大家吃,快到晌午时还没找到完全对上脚印的人,村里也只剩下几户没来量脚印的人了。剩下的几户有唐氏,李氏,张氏三家,另外还有原先村口卖肉的谢屠夫一家。自打谢屠夫失踪成谜后,他家就鲜少与村里人往来,关起门来过日子。 谢花觉得这对脚印的法子也不一定完全妥当,要是出现两个或以上穿一样大的鞋子的呢?或者有可能贼人当晚穿的并不是自己的鞋,长一点短一点也未可知。转而又想做贼的人晚上作案时要轻巧,肯定要穿特别合脚的鞋,穿别人鞋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剩下的几户人家都对不上,那就可能是外村的人作案了。 赵屠夫听说猪已经下了种了,过来赶猪,今早听说谢家遭了窃,他还担心自己的这头猪被偷了。这公猪有些不大乐意离开身旁的母猪,在猪圈里直打转就是不出来。 这时谢屠夫的遗霜赵氏带着她家的大小子十六岁的谢乐来家里对脚印,她家还有个姑娘只有十岁。谢容和李宝的流言流语就有赵氏的一份功劳,按理说这赵氏也是多事的主,如今成日里闭门不出,性子竟是大变了一般。家里需要走动露面的事,几乎都是谢乐来应对。 赵氏和王氏那也是起过口角的,两人都颇冷淡,赵氏带着谢乐在后面量了脚印,两人都没对上,谢乐的脚比划在脚印上比脚印长了大了一小截。 谢花随口道“你脚真大。” 谢乐神情有些不自然,声音也略有些紧张“我打小就脚大。” 谢花当他是和女孩子说话不习惯所致,也没多想,“脚大好,下盘稳。” 赵氏和谢乐正要离开,哪成想赵屠夫打了几下猪,猪从猪圈里发狂的跑了出来,朝着谢花他们就冲了过来,大家都一慌,脚步凌乱的想要避开冲过来的猪,慌乱中谢花也不知道踩到了谢乐的鞋,谢乐提,谢花踩,鞋面子硬生生的被撕开了,冲过来的猪把两人撞倒在一旁。 赵氏手忙脚乱的去捡被踩裂的鞋子,鞋子里面那团白白的东西是什么?她没看错,应该是棉花。 王氏听着动静从屋里出来,“怎么了这是,都摔成泥人了。” 赵屠夫火大的道“这死猪发了狂,把他们冲倒了,该死的畜生,回去就宰了卖肉。” 谢花指着赵氏手里头紧紧抓着的鞋“娘,谢乐的鞋里塞了棉花。” 第84章 夜擒谢乐 村里人都知道,只有鞋子大了脚小了,才会在鞋尖那里塞上棉花。 王氏立时两眼炯炯有神,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般,“鞋子拿给我们瞧瞧。” 赵氏不意愿,“这鞋子是我原先做给孩他爹的,如今给娃穿,娃脚小了点塞点棉花怎么了?” “明知道来我家是比对脚印就应该穿孩自己的鞋子来,穿别人的鞋怕是想掩盖什么吧?”王氏尖锐的问。 “你不要含血喷人,就凭一个脚印一双鞋就想给别人安个狗屁罪名,我家男人还在的时候,你这点银子谁稀罕啊。孩他爹啊,你到底去了哪里了啊?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让人欺负,谁给我们做主啊?”赵氏一屁、股踏坐在地上,拍着地的喊屈。 王氏道“你也说了是你男人在的时候,今日不同往日了,谁知道你稀罕不稀罕这十两银子的?你要身正,就让你家谢乐穿上他自己的鞋来对脚印,也堵了我们的嘴。” 一直没走的村正也道“谢四家的说的有道理,你越是这般不讲理,村里人更是怀疑你家谢乐。你家谢乐若是清白,又何惧对脚印?” 赵氏抹了下一脸的眼泪“打我家男人没音讯后,我一直久病在床,早已许久不动针线,我家谢乐的鞋子都破败了没得鞋穿了,才穿上他爹的鞋,他的破鞋早已全扔了,如今哪里能找来旧鞋试脚印?” 这话自是无人信的,王氏冷笑道“你这话就是哄三岁奶娃娃,怕也让人难信的,真扔了还是假扔了,去你家里瞧瞧就知晓了。” 赵氏戚戚然的又哭上了“孩他爹啊,如今无人护着,别人都要进家门抄家了,你要是死了的话,就在天上睁开眼看看我们是如何被人欺压的,连自家大堂哥都向着外人,真是没法活了,不如我带着两孩子随你去了算了,也省得活着受苦啊,夫啊,我的夫啊。” 赵氏嘴里的大堂哥就是村正,赵氏的公公和村正的爹是亲亲的兄弟两,不过两老头子都歇菜归西了。俗话说的好,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嘴藐藐,四代不走了。两家的关系在谢屠夫不在后已大不如从前了,但两亲到底还是亲近,村正真要完全不顾情义也要惹人说闲话的,说是帮外不帮里。 句句不离已亡人,不明信的真以为自家怎么欺侮了没了男人的孤儿寡母,再者说了要真是谢乐所为,对脚印的动静闹这般大,估计早毁物灭迹了。 村正也是一脸难为情,他是真想和谢家拉近关系,但赵氏又咄咄逼人,让他左右为难。 谢花打量着谢乐,从鞋子被踩裂起他一直低垂着头,只是垂下的手握成拳头,筯骨俱显。对于这种半大的娃,谢花真心觉得心思难以捉摸,他娘赵氏都嚎半天了这孩子无动于衷,要是你干的,你好歹也扑到你娘脚边,两人一起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表演一场遭人陷害的戏码。要不是你干的,那你就应该撂几句狠话,使几个特怨毒的眼神啊,像蹲菩萨杵着,实在是难解啊。 “要哭你家男人你回家哭去,在我家没得哭坏我家的运道。”王氏狠拽着赵氏的胳膊往外拖,赵氏不肯起身,匍匐在地上,身上滚的一身土,活像是被人打惨了。 谢广赋看着越闹越不像话了,喝住王氏“行了,别让人以为咱真对她动粗了。”又道“谢乐,把你娘扶回去吧,这事就算了。” 谢花忙接腔“这事今儿就算了,娘,你给谢乐量量脚长,不如请了嫂子和干娘连夜做一双布鞋给谢乐,明日谢乐便可穿上新鞋来对脚印了。” 王氏略思索了下,捡起地上的一根草就蹲在谢乐脚边量了脚长。 赵氏被谢乐扶着起身,嘴里还在不安心的说王氏肯定会在鞋上做手脚,故意做出和脚印一样大的鞋子云云。 王氏则回她,要不你也留下来一起做,这不就放心了么? 以为破了案抓到贼,结果惹出了瘟神,心里窝火的王氏踢倒了墙角的扫把。村正和村正娘子见剩下的几户就是谢家自家兄弟,就告辞着回家去了,因着家里发生的事,王氏和谢广赋只虚意的客套了几句留他们吃饭的话,村正也是个人精,此时哪里会真留下来吃饭。 王氏在灶上炒菜炒得锅子叮叮响,大有要把菜锅给敲烂的打算。“这都晌午过了,那三家咋还不来对脚印。” “我三哥的脚与我脚一般长短,我二哥脚比我还长,不用来量了。几个嫂子,个儿和你差不离,脚应该也差不多大小。我是万分怀疑谢乐的,只是怕万一不是他做下的,又怕引人非议说咱们欺负弱流。” “等我赶夜工把鞋子做出来,明天对上一对就知分晓了,哼,要真是他干的,看我不好好削削那女人的脸。” “五两银子咱还承当得起,还做什么鞋,这事揭过去算了。” “那可不行,田里地里一年下来也挣不着五两银子,凭啥我累死累活的替别人干了?再说这丢的还是村正家的银子,我不愿意赔这银子。再说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你别忘了是谁害了咱大的,哼。”王氏一想着如今杳无音讯的谢容,就怨气冲天,这是新仇旧恨要一起算了。 吃了饭,王氏就把吴氏和曾娘子一起喊到家里,拿出布针线做鞋子。三人做鞋面,剪裁样式,搓麻绳,谢花也分到了清理麻绳团的事儿。 弄完麻团,谢花拉着谢广赋后面院子里,说了几句悄悄话后,谢广赋就去谢长民家。 一直忙活到子夜过了,三人才堪堪把一双新鞋赶了出来。掌着油灯拿着新鞋到后院里脚印一对,契合完全。 王氏爬上床还在和谢广赋嘀咕着天亮了要怎么让赵氏和谢乐在全村人面前好好露露狐狸尾巴,瞧瞧他们的真面目。 待到王氏睡熟后,谢广赋摸黑起了身,悄悄的拉开了伙房的门...... 谢花一直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旁边的谢芬抱着被角睡得酣实。她熬得两眼皮子打架了,院子里还是毫无动静。谢花终于熬不住了,瞌睡着了。 谢花是让谢芬叫起来的“老三,快起来,谢乐来灭脚印,让爹和长民哥逮了。长民被谢乐刺了,爹去叫村正了。” 刺了?还行凶了? 谢乐被绑了手脚扔在了谢家的堂屋里,他不停的扭动手脚想要挣脱手脚上的布绳。谢长民的右手上压了块白棉布,棉布让血给染透了。 桌上放了一把染血的尖刀,谢花认出来了,以前谢屠夫的肉摊上就摆着这把尖刀,经常用来切肉剔肉。 “老三,你把你爹上回从王大夫那里拿回来的药膏子先给你长民哥敷上。这该杀的狼崽子,竟然敢拿刀杀人了,有人生没人教的,看我打不死你。”王氏抄起桌子的米筛朝着谢乐的背上狠狠的拍着。 谢花忙拉住她“娘,你去给长民哥烧点开水洗洗伤口我才好敷药,让二姐去把嫂子叫来,这事可不能瞒着嫂子的。” 虽是证据确凿,但也不能随便打他,省得到时候再惹出事来。 “这会外面还黑着,我去叫你嫂子来,让你姐烧水去。” 王氏另外提了一盏油灯照着去唤吴氏了。谢芬则忙着烧水去了。 谢花把药膏子翻出来放在桌上等水开。 吴氏很快就随了王氏来了,看见谢长民受了伤,就哭出来了“长民啊。” “不大疼,伤得也不深,抹点药就行。”谢长民道。 “谢乐,你还有点良心没有?你家在村口摆肉摊时,只要买肉吃哪回不上你家肉摊上称,你爹不在了,合着你就是这么回报村里人的,我跟你说,我家长民要是有点三长两短的,看我不揭了你的皮。不学好的下 。贱胚子。”说完也抄起桌上的米筛打了几下谢乐。 谢花忙把米筛收到后堂里去了,再用米筛打谢乐,这米筛都要报废了。 村正来的时候,王氏和吴氏虽没再打谢乐,但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指着谢乐骂,骂得谢乐脑袋都快垂到裤衩那里了,这娃愣是一声未吭。 村正一进堂屋,一脚就把谢乐给踹了个四脚翻天,“伤风败俗的鬼崽崽,你爹如今不在,你就是这般行事的,祸害自村人。” 村正让村正娘子去把赵氏叫来。 赵氏很快就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一看谢乐披头乱发,歪蜷在地上,衣服上还有血渍,立马就扑到谢乐身上“儿啊,我的儿啊,你是让人捅刀了么?这些砍脑壳的,怎么这般心狠手辣,你还才十六岁啊。” 村正娘子一把拉起赵氏,狠骂道“你还有脸哭,那是谢乐捅了长民,血溅到他身上的。你这个做娘的是怎么教的娃。” 村正也骂道“慈母多败儿啊!昨儿个你巧舌如簧,搬出死去的三堂弟来推阻对脚印,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我的老脸也被丢光了!家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败类。昨儿个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心里还在自喜吧,殊不知自己脑上门早刻上了贼字。不知羞的腌臜货,无知的东西。” 谢花昨天见赵氏一再阻挡谢乐对脚印,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于是她心生一计,让王氏量了谢乐的脚印连夜赶鞋。她猜测谢乐晚上可能会来灭脚印,于是谢广赋寻了谢长民两人猫在后院的暗处,待谢乐真的前来正好抓了个现行,只是没料到谢乐会带刀前来,让谢长民意外受了伤。其实鞋子是可以不必做的,只是想着做戏就做全,也就没提醒王氏。其实就算谢乐穿上鞋对上脚印也可以完全抵死不认帐,毕竟没有规定不能有同样脚长的人。谢乐做贼心虚,自投罗网了。 赵氏面如死灰,向隅而泣。 谢花用干净的布给谢长民擦洗了伤口,又给他抹上了药膏子,缠上布条。 村正见赵氏只是哭也不悔过,不禁在心里大骂蠢货“三堂弟尚在时,你家的光景是极好的,他走后家底也是极厚的,如今怎就干了偷东西的行当,你到是说说!难不成全让你败光了?” 赵氏突然用头撞起墙来,叫着“让我死了吧,我死了,你们别为难我的娃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娃。” 王氏和村正娘子两连忙架住她。王氏道“你要寻死的话回自家去,在我家寻死是想连累我家么?” 村正娘子打了她一下“你死了你解脱了,那你两个娃咋办,自私的东西,现如今了还不知道悔过求情,你脑子是让屎给糊住了么?” 赵氏得了村正娘子的提示,弯腰跪在王氏的前面,求着“我家谢乐还小,求你们就放过他,别把事情说出来,也别送他去见官,他还要做人,还要娶妻生子,要是背个偷盗的罪名,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做牛做马我也愿意,只求你们放过娃。” 王氏退到一旁,“昨儿你们要承认认了错把钱退回来,这事也就算了,现在你们长民的手都让刺伤了,这事哪能说算就算的。” 赵氏又跪着挪到村正面前“大堂哥,你可得救救谢乐,这是你亲侄儿啊,他爹就这么一条血脉。” 村正唉声连连,“谢四弟,这话我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只是我三堂弟遭了横祸,家里只有这么一个独根了。你看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把这事给圆了,偷去的钱让他们退来,长民的药钱也让他们出,你们看意下如何?” 谢乐突然出声呛道“我家没钱还,大堂伯你也不用替我求情了,该杀该剐你们随便。” 村正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脚踹到谢乐身上,“前儿晚上才偷的银子,今儿就说没了,你花去哪里了?” 谢乐闷哼了一声,仍是倔强不已的昂着头也不回答村正的话。村正又问赵氏银子哪里去了,赵氏吱吱唔唔的不说去向。 谢花理解为这大概就是少年叛逆期的血气方刚吧,或许也是一种叫骨气的东西在作崇,只是真要有骨气又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偷窃其实也不算多大罪,但是用迷香这种下三烂的招就为免太过阴损了。如果谢家一定要追究此事,那么这个少年辈子都会刻上偷盗的烙印,毁的那绝对是一辈子,可如若就此放过,他若不归正路,以后继续偷窃,乃至干出杀人的事,那岂不是为祸更多的人,谢花说不清自己此时是希望放了他还是要予以惩处,不过这事也轮不到她置喙。 吴氏扬声道“这眼下又插红薯秧了,又要除豆地花生的草了,家里的菜也要打理,忙不完的事,长民这下伤了,我带着三个娃没日没夜的干也不定能整得过来,害人的豆子鬼。四爷你就是想做个好心人,人家还不领情呢,他这又偷东西又伤人的还用迷香那种毒雾害人,干脆送官算了,还有赏银哩。” 赵氏又乱了,跪到谢长民和吴氏面前又是哭又是哀求的。 最后村正道“广赋,长民,这银子和药钱我给他们出了,也算是替我那早逝的三堂弟尽了一份力了。还望你们能给这娃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若他再犯,我以村正的名义将他赶出前江村,你们看行吗?” 谢广赋到底心慈了,也不忍就此毁了一个孩子,“既然村正都如此说了,这事就算了吧。谢乐,以后你可千万要走正道,也不枉你大堂伯帮你。” 王氏和吴氏虽不满意,但男人做了决断,两人也不好再计较。 趁着天色尚未大亮,村正带着赵氏和谢乐走了。 临走前,谢花把那双新做的布鞋塞到谢乐手里,家里也没有合适的脚穿。 第85章 谢芬发烧 王氏事后骂谢花脑子让驴给踢了,那鞋子就是剁了砍了剪了烧了也不能给那小王八羔子。 村里人睁大了眼,伸长了脖子,掏清了耳朵,就想知道谁是偷窃之人。时不时的就有人跑来打听消息,既然说了放谢乐一马,自然不能说是谢乐干的,只好把事情推到外村人头上。知情的谢长民家和曾家都打了招呼不让外道这事。赵屠夫只知道谢乐有嫌疑,但事后说不是谢乐干的,他估计就是有怀疑也是不敢公开乱说的。 早食时,村正打发他家的二小子来叫谢广赋一家去吃饭,王氏和谢广赋去了,留下两姐妹在家,给了她们三十文钱让她们买两斤肉,一斤送给谢长民补身子。 谢花去肉摊依言买了两斤上好的五花肉,赵屠夫又给她送了两根大筒子骨,说是前儿赶猪把她撞倒了赔礼道歉,谢花笑纳,赵屠夫不过是做个顺手人情,他这骨头卖不出去也是喂了家里的大黄狗,谢花家如今有了钱常来买肉,是他的大主顾,买肉搭点骨头也能让人记好,谁都有喜欢占便宜的心不是么。 谢花把肉送去了谢长民家,骨头也给了吴氏一根,吴氏因着经常在谢花家吃饭,也知道这骨头用来熬汤最好不过,“你长民哥将养几天就好了,哪里还要送了肉和骨头来。” 谢花知道这话就是场面话,谢长民是因为帮她家才让被刺伤的,要是真是什么也不表示的岂不让人寒了心“嫂子,是你见外了,长民哥受了伤,自是要吃点好的才能复元快。” 谢广赋和王氏在村正家吃饭吃到巳时末才回来。谢广赋与村正两人推杯换盏的喝得醉熏熏的,王氏把他扶到家丢到床上,骂他“喝那么多马尿也不怕醉死,可累得我不轻。老二,去把你嫂子给我唤来,老三给我倒杯水。” 吴氏手里头还握着一根搅猪食棒就来了,“四娘,你找我有事?” 王氏把吴氏拿到伙房里,悄悄的从衣服的暗袋里拿了一块银子放在吴氏的手里,“拿着给长民好好补补身子,挨了一刀流了那么多血,可得把血补回来。” 吴氏忙推了回去“四娘,这钱我可不能要,你这起码都有五两银子,长民那伤你们都涂了药膏了,他一个大男人流点血哪里就要这么多银子补了,小花小娃流了那么多血也没见她怎么补。” 王氏笑道“你这实心眼的,给你银子还不要,这银子你拿着也不用觉得难为情,这是村正给的。村正知道我家和县太爷的公子相识后,就给我家送来了五两银子,谁知当天晚上就让谢乐给偷去了。我和你四爷原本就没打算收村正这五两银子的,想把这银子给还回去与村正结个情,银子被偷了后我不好说是丢了村正给的五两银子,我在坡坡上骂的时候就说是丢了十两银子。” 吴氏道“四娘,村正好端端的送五两银子给你们是想巴结你们哩。” 王氏点头“今早饭村正请了我和你四爷去他家吃饭,拿了十两银子要赔给我们。我们也没好意思收,毕竟只丢了五两银子,谢乐虽然没辩解,但是人心里终归是明白的,我们也不能就此占了这利。我们又拿了五两银子退村正,村正也是死活不收,说是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又说我们放过了谢乐就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记这份情的。后来村正拿了五两银子让我交给你家,说是给长民赔罪养伤的。” 吴氏这才接了银子,欢天喜田的直说“能得了这银子是托了你家的福,四娘说句没出息的话,我打从嫁来这里,头回见着这么多银子,除了出嫁时我娘给了三两银子的压箱银,我这多少年没摸过银子了,以往只有铜子响。那三两压箱银也早就拿出来补贴家用了。村正定是瞧在你们的面上才给了我家这五两银子,说句诛心的话,四娘,我觉得长民受的伤,值!” 王氏瞪她一眼后,又觉得好笑,忍不住破笑起来。吴氏又跟王氏说起想要怎么花这五两银子,说是三个娃衣服都是补丁累补丁的,也该做身新衣裳了,又说这回要买些米放在家里囤着,家里的房顶也要修补修补了。 谢花掬了一把同情的泪,人穷拿身体换钱还乐得中了大奖一样。她一定要给自己拼出个未来,不能过着整天为了一张嘴忙活还要饿肚子的日子。 通过两次被盗事件,谢花觉得养条狗很重要!看家守财护主必备啊。谢花把这事和王氏提了,王氏也深表赞同,当天就托了人给她寻哪里有小狗崽养。 午末未初,天刮起了阴风,一片阴云罩住了天空,王氏瞧着天过不了多久要下雨了,便叫了谢芬两人背了大背篓拿了柴刀去地里割红薯藤。谢花被留在家里照顾尚在醉酒的谢广赋。 谢花摸了本书坐在门口,没多久就下起了豆大的雨滴来,王氏和谢芬没带斗笠和蓑衣。她看见谢军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里还拎着一个斗笠打坡下过,她忙叫住谢军“小军,你给谁送斗笠?” “给我娘,我娘在红薯地里。” 两家的红薯地挨得近,“那你给你四奶奶和芬姑姑也捎上斗笠去成么?” 谢军得得的跑了上来,忙从墙上取了斗笠给谢军,谢军接过斗笠护在胸前,一头就扎进了风雨中。她本想捎上蓑衣,奈何蓑衣太重了,谢军抱着蓑衣怕是路都不好走了。 雨持续的下着,谢花怕谢广赋醒来后吃不下东西,升了灶火,淘米熬稀饭,另一个灶孔上她把米饭也煮了,家里有银钱了,王氏也不拘着吃干饭了。又在火旁蹭热着一壶水,留给回来的王氏她们用。 谢花拿了本书坐在伙房门边一边瞧着火时不时的添柴搬火,一边摇头晃脑的念几句酸诗,雨哗哗的下着,屋檐下的雨珠滴滴达达的地上冲出一个个的小水洞,雨珠落下来清清脆脆,伙房里的烟从茅草屋顶的空隙里逸出来,氤氤氲氲。 稀饭刚熬煮好,就听见前面堂屋里传来王氏和谢芬的说话声,两人回来了。把书收回屋子里,出来一瞧,谢芬从头湿到头,活脱脱的落汤鸡,王氏虽然身上也是湿的,但头发是干的。二姐没戴斗笠么? 屋檐下放着两背篓割回来的红薯藤。 王氏脱着脚上的草鞋骂道“你个戳锅漏,没得用的,走个路都能摔到塘里去,好好的一顶斗笠就丢在塘里了,走路你不看路打什么野眼。你个憨挫货,你有老三一半的机灵劲儿我也认了,煮茶饭你不行,赚钱也不行,出力气的事你还是不行,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用?”王氏骂了一通进屋换衣裳去了。 谢芬立在桌旁两只手紧紧的绞着,咬着唇一双眼睛泛红的。 谢花拉拉她的手“二姐,灶上我给你热了水,你去洗洗,别病着了。” 哪知道谢芬突然一把甩开她的手,“不用你管。”蹬蹬的跑回房间把闩了起来。 哎,大人总是拿孩子作比较,之前她被王氏各种打击打骂,打她被拐回来后,王氏鲜少骂她极难听的话,也几乎不打她,要说王氏转了性子那不可能。其实合理的解释是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她的价值让王氏和谢广赋开始重视她。但在十二岁的谢芬心里,因为妹妹她成了被爹娘嫌弃的娃。 谢花拍门,谢芬不肯开门。 王氏从房里换好衣服出来“别管她,有本事在里面永远别出来,做错了事也没打她,骂她几句就闩门甩脸子的,三天不打上房揭房,想着你们大了,打了不好看,没想到个个都是找打的主。去烧火,别人家饭都落肚了。” 谢花把火烧旺,王氏简单的炒了酸菜肉,又煮了一碗大冬瓜。谢广赋终于醒了酒,但是吃不下干饭,谢花便给他盛了一碗稀饭。 叫谢芬出来吃饭,谢芬也不答理。 王氏摔了下筷子“喊什么喊,她要吃什么饭,气就气饱了。” 谢花默默的拿小碗留了些菜出来,王氏又说留什么菜,饿她个三天看她还敢不敢使性子的。 谢广赋揉着太阳穴,满脸醉后的难受“行了,少说两句,孩子都十二了,留点脸面给她。” 吃了饭,把红薯藤要剪红薯秧,王氏在大堂屋里喊“有些人不要以为不吃饭就能不干活,该是自己该干的活,要偷懒的话,小心我大棒子侍候。” 没过多久,谢芬就从屋里,衣裳换了,披着头,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肿冒冒的。脸颊也是红通通的。谢芬拿了根板凳就坐在背篓旁剪起红薯藤来。 谢花拿了干稻草,把剪好的红薯藤给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放在簸箕里。她瞧谢芬眼神有些散涣,呼吸声有点重,怕是要病了。谢芬迁怒于她,她说什么都会弄巧成拙。 剪好红薯藤,谢花翻了些治发烧的草药出来切碎,人说久病自成医,她挖的草药多了,对这些草药的药理也是略知一些,草药丢进药罐里备着。 申时末,雨终于停了,土地湿润,此时把红薯藤□□土里最易成活。谢广赋也下地去了,谢花又留在家里看屋,本来她说她去换谢芬留在家里,谢芬非但不领情反而讥讽下地的粗活就该她来干。 插完红薯回来谢芬就爬到床上睡觉去了,谢花进去瞧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只是睡得极不安稳。摸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看来是发烧了。 她赶忙去伙房把往早已备好药的药罐子里添加了些水,升火熬药。又想着她没吃晌饭,便把中午谢广赋没吃完的稀饭加了些水再熬一次。 王氏进屋去瞧了谢芬出来“老二性子最是古怪,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斗着一口气。发起脾气来最是倔强!” 谢花实在忍不住了,驳斥道“娘,姐背那么重的一背篓红薯藤,雨大路滑,摔到塘里肯定也受了惊,你不关心下也就算了,还张嘴骂二姐,你这样泥菩萨也有三分气性。” “如今个个都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了,敢数落起当娘的来了。我养的是娃么?我养的怕是祖宗吧,个个都要爬到老娘头上来了,都是讨债鬼。我小时候,你外婆可没这般惯我的,吃饭多点要打,干活慢点要打,要在你外婆手上,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早让收服得往东不敢往西。” 这张刀子嘴是没救了。谢花也不跟她抬杠,随她说,她把煎好的药倒在碗里放凉了,唤了王氏进来给烧迷糊的谢芬灌了进去。王氏又抱来一床厚棉被加盖在谢芬身上让她发汗。 睡到半夜,谢花摸摸谢芬的额头终于不烫了。 “老三,我饿了。”谢芬醒了,声音哑哑的。 “姐,我在灶上给你热着粥呢,我去给你端来吃,不过你出了一身在汗,你得先擦擦换身衣赏,我给你抬水进来,你等着。”摸了打火石点亮了油灯。 把热水抬进屋里,才去添了一碗熬得稀烂的粥端进去。 擦了身子换了衣赏,谢芬大概是真的饿狠了,接过粥稀里哗啦的没几下就吃完了。“还想吃,加点酸菜,你知道你留了的。” 又端了一碗加了酸菜的粥进来,谢芬再次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消灭之。 吃饱了的谢芬了无睡意,换到床外头,拿出荷包出来绣“老三,我给你绣个荷包要么?” “要啊,我早想央你绣个了,二姐你还生我气么?” 谢芬摇摇头“是我把气撒在你身上,你都不怪我了。老三,我是不是特别笨?你又会挣钱,又学了识字,脑子又好,不像我一点用也没有。如果我像你一样,爹娘肯定也会夸我的吧?” “姐,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离家被拐的么?我干农活比不上你,你针线活也比不上你,娘说我以后说婆家会被嫌弃,我还在愁以后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至少你不用担心这个啊。” 谢芬扑哧一笑“也不害臊,这么早就想这事,明儿我就跟娘说说,让她早早的把你嫁出去得了,省得你成天担心的。” “姐,你太坏了,看我不挠你。”谢花扑上去戳她的胳肢窝。 两人在床上闹成了一团。 第86章 彻底翻了 许久没见到张大壮,谢花心里头惦记着他,正好马上要端午了,谢花领去山里采粽叶的活。有段时间没碰小药篓,上面落满了灰,她用湿毛巾打打灰。 包粽子的叶子是一种叫粽粑竹的叶子,后山上就采得到,不过分布较为扩散。 谢花早上起来的时候,把家里的冷饭热了做了酸菜饭团,用树叶包了一路吃着,又留了三个给张大壮。 谢花到山里还早,在两人碰面的地方张大壮还没到,她在一旁根了棵粽粑竹,竹子有些高,她想把竹子攀下来用脚踩着,跳了好几次都没够着上面的竹梢,竹子又有些粗壮她手上的伤尚未全好,使不上力。 就在她放弃了,突然有只大手把竹子攀了下来。 “大壮哥哥!你用早饭了没?我给你带了酸菜饭团,我用剩饭做的。”谢花忙把小药篓里的树叶包着尚有些余温的饭团递给了张大壮。 张大壮接过饭团,把竹子踩在脚下,打开树叶一口一个饭团三只就吃完了。 “近来我爹娘不让我出来,对了,我采这竹子叶是用来包粽子的,马上就要端午了,你要不要也采些?” “我不会。” “大壮哥哥最近打猎的收获多么?” “还行,你最近好么?我知道你被拐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很担心你。” “手受了点伤,不过差不多好了,那些人拐子全被抓到了,县太爷还赏了我家五十两银子呢。不过村里眼红的人也多,我家如今与村正交好了,要是有机会看看能不能让你回村里,你愿意么?” “愿意。” “如果你能回村里,那我们又挨得近了,等你娶了媳妇,我就可以经常上你家串门了。” “我不娶你也能来么?” “那可不行,怕村里人说闲话呢。那些三姑六婆的话最多,话到她们嘴里就传得不堪入耳了。” 采够了竹叶,她又采了些艾叶。 张大壮从自己的箭筒里拿出了一张小弓,弓把处缠了好几圈的红线,弓身光滑,他把弓递给谢花。 “给我的?太好了,我很喜欢,大壮哥哥,我早想要一张这样的弓了。”她接过弓摸了又摸,瞧了又瞧,脸上乐开了花,弓身上还刻了一朵花,花的样子是山上到处都有的野黄花。 张大壮还给她做了十支箭,箭头处包了铁皮。 谢花兴致勃□□的到处找猎物试手,瞧见一只山鸡正在草丛里觅食,她赶紧搭箭拉弓射去,呃,箭软塌塌的掉落在离她自己不远的草地上,离山鸡还有好大的一段距离了,张大壮在一旁飞快的射出一箭,把山鸡钉死了。 “等伤好了才能射。”张大壮道。 “嗯,我不射了,不过你可以先教教我怎么才能射得准。” 张大壮从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脱弦,放松整个射箭的动作要领都给她讲解并且示意了一番,谢花照着做了几次虚动作。 张大壮把她带到山里面的那个山洞里,谢花进去一瞧,震住了,山洞里面堆了好多的各种草药,“我给你挖的,都晒好的。” 谢花不知道自己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五味交织吧。 “大壮哥哥,你拿去王大夫那里卖了就是了,这些都是你辛苦挖来的,我不要。” “我打猎的钱就够使了,你有了钱,以后你娘再打你,你想走身上也有银子。” 谢花根本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要走,叫上我,就不怕有拐子了。” 她抬头看张大壮,他不避开视线,眼神坚定。 “大壮哥哥,我要回去了,再晚我怕我娘着急回家会骂我哩。我以后来的会比较少了,你自己一个人要多注意,与人相处时多个心眼,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我赶集的日子有时会去镇上,你有事就让王大夫传给我,或者你等在王大夫那里也行。” 张大壮把她送到山外,谢花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去。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回过头,张大壮还站在那棵树下望着她走的方向。 与其以后嫁个没甚感情,又可能家有刁婆的人家,其实她真心觉得嫁给张大嫁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她如今年纪尚小,等到她及笄还有五年之久,她上有高堂,婚姻能否自主尚是未知数。 在半路歇了会脚,把小弓和箭包好插在后腰的衣服里,再用药篓遮挡着。回到她把弓箭藏到了自己衣箱的最下面,还特意寻了件冬天的袄子包住。 王氏见她采的竹叶叶大厚实,挺满意,又把艾叶扎起来,把家里所有的门上都挂了。把竹叶泡在水里,做粽子的糯米王氏也用水备好了。 “明儿正好是赶集的日子,不如去镇上买些糖,大枣回来做馅。以前家里没有,只有白馅的,今年我们也做几个带味的粽子。” “娘,鲜肉咸粽也做些,好吃的。” “哪家包个粽子还放肉的,你是嫌家里的钱太蹦达了么?你不想想要买地,要修屋,还要给你们姐妹备下嫁妆,这点银子经多大用啊。” 好吧,节俭是美德。 晌饭前,王氏捉了只鸡送去了吴氏家,说是给谢长民补身子的。 吴氏不肯收,说是得了五两银子了已经是万万的够了。王氏说那是村正补偿的,这是她家的一点心意,毕竟是为了她家才受的伤。 吴氏说不过王氏,收下了鸡,但坚决要请谢花全家吃顿饭,“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我们一家在你们吃喝的,今儿我就借了四娘你这只鸡请了你们来吃个饭,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行行行,我呀也不客气,不但要吃饭,还要喝碗酒。” 吴氏又亲自去请了曾娘子来,曾家三父子都去外面给人盖房去了。 晌饭吴氏办得极丰盛,鸡肉煮煎豆腐整整装了三大菜碗,还有骨头炖蘑菇,肉炒酸菜,鸡蛋炒小葱,水煮南瓜,干辣椒炒花生米,炒田螺肉,满满的一大桌菜。谢波三兄弟,早就沿着桌子滴口水了。 谢波道“我家还没吃过这么多的好菜哩,过年也没有。” 吴氏打了下他的脑袋,“吃了还瞒胀瞒食的,以后过年就给你炒一碗萝卜丝让你吃。” 谢波垮了脸,小孩念过年,就是念菜好有红包。 五个大人五个小娃,正好满满的一桌,都是常见面的人又沾亲带故的,也没避讳男女分开坐,乡下也没那么多规矩。 吴氏和谢长民招呼大家动筷子吃。 曾娘子看着面前的一大碗酒,可是愁大了“喝醉了可怎么办?” 吴氏道“醉了就回家睡着。” “那不行,家里就我一人,喝多了要是遭了贼可就糟了,还是少喝点。”起身倒了一半到吴氏的碗里。 吴氏拿了一个菜碗另外夹了一碗菜,正要吩咐谢军送去给他奶,结果就见唐氏虎着脸站在门口。 谢花觉得这顿饭吃得怕要是胃不好了。 谢长民和吴氏忙起身请唐氏入座吃饭。 “好啊,要不是我撞见了,还不知道你们今晌午开了宴席,满桌子的好菜,吃得好啊。想着请外人来吃饭,怎么不想着请你娘来吃块肉喝几口酒啊?给我瞧病没钱,却有钱置办这些酒肉,养儿不如养条狗啊,狗还知道对主人好,儿却不知道对自己的亲娘好啊。有些不要脸的人口口声声的喊着唱着说是自己对我儿多好,经常周济他,呸,不过是想骗了我儿给他家做不要钱的工,前儿送了一根没肉的骨头来,今儿就要摆上满满的一桌还回去,长民,你让人骗得裤子都要没裆了,你还不自知啊!” “娘,我们给你留了菜,正要给你送上去,你就来了,来了就一起吃,非要在这里骂,让人笑话哩。”谢长民道。 “你就是让枕边的sao 娘们吹枕边风给吹得连娘也不亲近了,她一嫁来家里就与我生嫌隙,拿着你的钱财在这里大吃大喝,成日里往那坡上跑,那坡上可是有野男人等着她,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休了才是好!” 王氏气得拿着手里头的碗就砸在地上,谢广赋也是气得摔了筷子,任谁听到自己和侄媳妇有染都会大怒吧。 吴氏本来还只是红了眼睛,听唐氏说她不守妇道泪水决堤了,她推开凳子冲到唐氏面前,“想休我,你问问长民干不干?早就分家多年了,你还成日里跑来指手划脚的折腾我们,我敬你是老人,一直让着你避着你,没想到你说话越发没边了。坡上不就是四爷家么,我与四爷四娘走近亲那也是被你逼的,这么多年了,我们穷得吃不起饭穿不起衣看不起病,都是四爷和四娘帮着我们熬过来的,他们的情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还不清,你竟然有脸在这里满嘴喷粪的说这些鬼话。今天能办出这桌菜,那也是托了四爷四娘的福,鸡也是人家送来给长民补身子的,长民受伤,你来问过一句瞧过一眼么?你这些年心眼都偏到长军身上了,我们也不稀罕,分了家,就各过各的日子,逢年过节该有的礼我不少你的,该给你的谷子我也不差你的。” 唐氏挥手就想给吴氏一巴掌,吴氏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两人都用最凶狠的眼神互瞪对方,吴氏毫不退让,她受够了,她委屈求全也没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好半分,那她又何必自吃苦头。 谢长民上前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唐氏扶走了,唐氏开始还骂了几句,后面就只听见她的哭声了,也不知道谢长民跟她撂下什么狠话了。 第87章 回娘家 翌日一大早,王氏带着谢花谢芬去镇上,同行的还有谢长民全家。他们走到村口,曾娘子带着交虎也追了来,要过节了,曾家三父子收工回家过节,待节后才去雇主家盖房子。 谢长民挑了一担蔑器去镇上卖,他家三小子还小,才四岁多,迈着小短腿走不动,吴氏用布带子把他背在背上。 谢花有了一个小荷包,谢芬给她做的,她问谢广赋要了十文钱装在荷包里,加上前次舅母刘氏给的五文钱的封口费,总共十五文钱,两人商量着要买些什么。谢芬带了自己做的十个荷包去卖,除了成本一个能赚二文钱,王氏发了话,她做针线活赚的钱可以自己留下来,把她高兴坏了。 昨天那顿饭虽然菜色丰盛,但是被唐氏闹了一场后,谁还有胃口继续咀嚼,连谢波兄弟见吴氏落泪都撂了饭碗,抱着吴氏哭成一团。 三个女人一路上唠家常,唠着唠着就说到昨天的事上。 挑重担子的人都知道,越是走得慢身上的担子越重,谢长民挑着那一担蔑器自然的是大踏步的走,赶先了他们一大段路。 吴氏放低声音道“昨儿个孩他爹对老太婆讲了,以后就让她当没过这个儿子。” 王氏道“活该,老家伙做事不主服。这会子自己还能动弹,跟小儿子亲近,她倒也不觉得有甚大不了,等她病了歪了,到时候小儿子长军靠不靠得住还是两说呢。长民这算是不认她了,这事她肯定要怪你在头上,后头说不定还有闹的呢。” 吴氏又道“只要长民向着我,她来闹我也不怕。” 曾娘子道“你婆婆是个没脑子,她越这般闹个不休的,只会把儿子越推越远,往后后悔的时日还在后头呢。咱们以后可不要做恶婆婆,跟儿子离了心。” 这话可说到家里尽是女儿的王氏心坎上了“哪个做人媳妇未出嫁前,爹娘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到了别家就得家里家外忙活,上敬公婆,下护幼弟小姑。碰上通情达理的一家人累了苦了也就算了,碰上不明理的人家,那真是糟践人。” 曾娘子接过话“做婆婆的和善,做媳妇的也要恭敬着,别看婆婆和善了就想爬到婆婆头上了,娶媳当娶贤,婆婆和善,媳妇恭顺,兄弟姊妹友爱,一家的日子就不愁过不好了,你们说说我说的可是这个理?” 两人都点头说是,吴氏又道“你家交龙怕是要说亲了,你四处打听了没?” “没呢,我正愁这事,我家是后搬来的,在旁边也没几个熟识的人,这事你们也帮我费费心,说成了可少不了你们的谢媒钱。” 王氏笑道“钱不钱的是小事,得双鞋穿才是正经事。” 媒做成了,主家都会奉上一双鞋子做谢礼,意思是媒婆为你们两家说亲两边跑跑烂了鞋。钱当然是不可少的。 说着话,听着八卦,不知不觉就到了镇上。 吴氏非要拉着谢花去给她吆喝卖蔑器。王氏带着谢芬逛着集市,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为了早点卖完蔑器得解放,她扯开嗓子就吆喝上了,许久未来集上卖东西了,吆喝的话也生疏了不少,喊了几遍后才渐入佳境。 费了个把时辰才把蔑器卖得七七八八,吴氏才放过了她,买了两个肉包子犒劳她。吴氏带着她往布庄,说是之前与王氏说好了,在布庄会合。谢军跟谢波让他们跟着谢长民守摊,赶集人来人往的,也怕没瞧住眼,孩子跟丢了,一路上吴氏是紧紧的拉着谢花的手,生怕让人挤散了。 镇上就一条主街道,总共也就三家布家,在胡记布庄找到了正在挑布的王氏他们。一进铺子谢芬就把谢花拉到一边让她摸摸自己荷包里的铜子,意思是荷包全卖了,得了钱了。谢花真心替她高兴,如今赚了钱归她自己,她就不会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分一个包子给谢芬,两姐妹甜蜜蜜的吃着肉包子。 王氏买了一匹青色的麻布,一匹水绿的棉布,还有几尺暗红色的福字棉绸是准备端午回娘家给她爹娘做衣裳用的,总共花了二两银子。又给谢芬扯了些做荷包的布,买了些丝线,待卖了荷包后,成本得退给王氏。 布庄的角落里堆了一些碎布头,谢花问掌柜的怎么卖,掌柜见王氏买了不少东西,想着做以后的长久生意,便说送与他们了,谢花连忙把碎布头全部拾进背篓里。 吴氏买了一匹灰色的粗布,这种粗糙但是耐磨,又胜在便宜一匹布一百文钱,吴氏说家里几个小子成天在地上伏着,衣服破得快,就要穿坚实的料子。 曾娘子把自己带来的绣品卖给店里,也得了一两多银子,另外又买了些做绣品的绢布和绫布。 出了门王氏就问她要那些破布头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拼一件布头衣服出来?那就成了街上的花子了。 呃,她只是想用这碎布头做鞋子而已。常看种田文里用碎布头做绢花什么的,那种技术含量太高的活她整不来,再者刚才那堆碎布都是粗布麻布偶见几块细小的棉布,如果做成花戴在头上估计要让旁人笑掉大牙,爹娘估计要打得你脑壳肿成猪头,家里没死人,你戴什么丧花。 天气马上就要大热起来,她是想让谢芬做双露趾的布鞋穿着凉快透气些,但是用家里的布又怕王氏骂她败家,这才要了那些碎布头。 王氏又去铺子里买了方糖,(现在人叫红糖)大枣,盐巴。吴氏买了两斗米,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她家的米早就空缸了,昨儿吃的米还是在村里现买的。 谢花死磨硬磨的磨着王氏买了一罐酱油,贵得王氏脸都绿了,一罐酱油竟然要五十文钱,比肉还贵,在乡下人眼里,好东西就是肉,比肉还贵的玩意那还不如买肉。她还要买醋,王氏扭头就走“那玩意吃个啥,酸不拉叽的,当水喝还怕呛着呢,要吃酸的家里有酸菜。” 东西买齐后,谢花跟王氏说家里给谢长民抹伤口的药膏要用完了,王氏想着自己买的东西多,要去坐牛车去晚了又怕赶不上车,便拿了一百文钱给谢花,让谢芬跟着一起去王大夫那里拿药,拿了药就到镇口坐牛车的地方来。 谢花和谢芬到王大夫那里买药膏,王大夫也是知道她被拐走了,见到无恙也落了心,关心的提点了她几句,又问她“你爹上回拿的药膏就用完了?” “长民哥给我家抓小偷被刺伤了,药膏用完了不够,我娘让我再来买一瓶。” 王大夫听了拿了两瓶药膏给谢花,“另外一瓶是我送你的,你自己留着用。” 谢花忙喜颠颠的谢了王大夫,又怕王氏等急了,急忙辞了王大夫出来。 一出门就瞧见张大壮在王大夫医堂不远处立着,谢花忙跑过去,塞了一瓶药给张大壮“大壮哥哥,这药膏子治外伤挺管用的,给你,我回去了。” 谢芬拽住她的胳膊,“死老三,我还以为你又要跑了,那娘还不得打死我怪我没看住你。刚才那人是村里的那个霉星,你怎么还和他来往,小心娘知道打你哩。” “姐,那是人家乱说的,大壮哥哥是好人,上回在后山我差点让熊瞎子给拍死了,是他救的我,什么霉星,要真是沾了霉气,咱家还能得了那么多银子?” “村里人都说他是霉星,反正你少和他往来,让人瞧见了不好哩,老三,你不会是想和他好吧?” “姐,你想太多了。我还是个小娃呢,我以后少和他往来就是了,姐,你不要和娘说,不然娘肯定要打我的。” “我可不敢跟娘说,娘要是打了你,你说不定又离家出走了。” 谢长民一家舍不得坐马车,先走路回去了。谢花一家与曾家母子俩一起坐了马车回村里去了。 一回到家,王氏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谢广赋就冷哼一声“你的好弟弟来过了。” “来福来了?什么时辰来的?他来有事吗?” “他一来就说要借三十两银子盖新屋,你说他那房子才盖了几年就嚷着在盖新屋,自己没一分钱全靠借了我家的银子去盖新屋,这种事也亏他做得出来,三十两银子都能盖青砖瓦房了。我说不借,他就说我薄情寡义忘了他怎么帮我们了。他要真是借钱干正事,做姐夫的自然能帮就帮一把,但这分明是借盖新屋来打秋风的,我跟你说,你要是敢私下里借钱给他,你就给我回王家庄去。” 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休妻的意思是了,王氏委屈的不行,“他来借钱又不是我指使的,你冲我发什么火,我这回王家庄去。” 王氏把扯的福字棉绸布拿出来,又去鸡窝里抓了一只鸡,想兜里还剩下一两多银子,她就没再拿别的东西了。 第88章 姐弟异心 舅舅终于又来打秋风了,说实话她觉得王来福的情报消息严重滞后,她家得五十两银子四周八村不知者甚少,一向自诩为四周八村土霸王混混的他竟然过了这么多天才上门。在她眼里,王来福几乎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种人有点钱也吃喝嫖赌掉了,绝对发不了财。他拿钱盖屋,别说谢广赋不信,连谢花都不信,这银子真要借了怕就等于老虎借猪,有借无还了。她可忘不了,当时初来此地捡着那条死鱼和李氏一家发生冲突王氏流产,王来福虽然帮着要来了二两银子的药钱,结果他的走的时候带走了鱼还带走了一两银子。 王氏不在家,谢花是主厨,她去后院的菜地看看有什么菜能吃的,发现有两根黄瓜长势不错,摘了黄瓜,又拔了几根小葱,其他的菜都还没到下嘴的时候。 从瓦罐里摸了四个鸡蛋出来,鸡蛋敲破,把切好的小葱丢进和鸡蛋一起搅拌匀净。 黄瓜洗净拍开,装在碗里撒了点盐,又从家里的泡菜缸里倒点老酸水出来腌着黄瓜,她今儿在镇上想买醋,就是想着用来做凉拌菜。又拍碎了几瓣蒜子丢到碗里加了点和盐,切了几个干辣椒备用。 等到饭一熟,她先把鸡蛋饼用油摊煎好,鸡蛋饼她摊得比较薄,摊出来好碗都装不下,只好切成四块装成碗里。 把干辣椒和蒜泥水一起加进用酸水腌了的黄瓜里,拌匀。 谢广赋吃着凉拌黄瓜的时候说夏天吃这个挺开胃的,酸酸凉凉的。 吃了晌午饭,谢花背着背篓出去打猪草了。谢芬与谢波他们他们去村里一口公共水塘掰茭笋去了。 近处田边的猪草都被人打了,她只得走远些。靠山旁边的几口田边上猪草还挺茂盛,倒也没费什么力气就打了一背篓的猪草,她坐一棵树下遮阳歇歇,就见背后传来踩动树叶的声音,她扭头,看见谢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肩上扛着一担柴。 谢花瞧见谢乐穿的鞋就乐了,正是她塞的那双鞋,她还以为谢乐看见那双鞋就会苦大仇深的,心理素质是个强大的。 谢乐扛着柴站在那里不动,直瞧她,扛着那么重的一担柴不动不累么?这孩子想干什么?不会趁着现在四下里无人想打击报复她吧,她警觉的站了起来,如果谢乐要有不轨举动,她猪草也不要了,拔腿就开跑。 “你家是不是要买水田?” “呃,是啊,托了你大堂伯正打听。” “我家还有上等水田六亩,我想卖与你家,要么?” 卖水田找她干嘛?找村正还怕卖不出去?“你家的水田全卖了那你们种啥?”不到万不得已,一般谁会卖地啊。 “我要出远门了,很久都不会回村,我娘身子不好,我妹年纪尚小,都种不了田,卖了水田让我娘和我妹子去我外祖那边过日子。” “这样啊,你要卖水田与我家,跟你大堂伯说就行了。” “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上你家偷银子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本来是想守着我爹守下来的家业,我爹在时我家有十亩水田,我爹才不在了多久,一年不到,这家产就败了大半了,守不住了,到了地下再向我爹请罪了。把水田卖与你家也算是还了点你家不追究我偷窃的人情了。谢谢你送我鞋。” 谢花讶异,这孩子跟她这是说了一番知心话么?感觉莫名其妙啊,怎么听怎么回想都觉得他的话里有股悲怆味。 呃,谢乐是一直扛着柴和她说话,力气真大啊。 背起猪草摇摇晃晃的回家去了。 回到家,王氏已经从王家庄回来了,正在往鸡食盆里倒烂菜叶子拌糠。神色没瞧出异常。喂完鸡她又背起猪草去江边。 谢芬正在灶间烧猪潲水等会用来烫猪草喂猪,灶间的篮子里有十来根嫩茭笋,谢花剥开一个,茭笋嫩得很,拿着就生嚼起来,微甜微甜的,谢芬也凑过来咬了一口。 “好多人在那里掰,谢波下了水掰的,再过两天就让人掰光了。” “要是能栽在土里就好了,村里才几口水塘,全村子的人都掰,三几下的就掰完了。” 正吃着茭笋,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姐,姐夫,在不在家?” 谢芬道“是舅母来了。” 谢花走出去,刘氏一见她就问“小花,你爹娘呢?” “舅母,我爹去挑水了,我娘洗猪草去了,你先坐,我给你倒碗水。” “好嘞,还是你懂事,知道招呼人了,你二姐呢?” 谢花给她倒了水放在她身旁的桌上“二姐在后面烧潲水哩。” 刘氏端起碗一仰头一口气就喝光“路上赶得及,渴得喉咙都冒烟了,快,再给舅母倒一碗。” 谢花又给她满上一碗,刘氏饮光了水,凑到谢花跟前小声问她“上回舅母找你帮忙的事你没告诉你爹娘吧?” “没告诉爹娘。” 刘氏笑呵呵的拍拍谢花的脸,“真是个好娃,不亏舅母还给你钱买糖吃。诺,再给你点。”刘氏摸了一个铜子塞到谢花手里,谢花默默的收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君可闻一文钱难倒大汉。 王氏背着一路还淅着水的草猪进屋,刘氏一见忙上前虚搭着手跟着王氏进去了。 “大姐,我一回家就听见娘说你上王家庄找我和来福了,我就赶紧过来了,今儿我和来福带着三个娃上人家里吃酒席,有户人家家里头做喜事。大姐你是给我们送银子去的吧?来福回家就说了只要姐在,肯定借银子给咱们,你不知道啊,我家那屋子前几日下雨半夜里盖的被子都湿了,只要盖了大瓦房再不怕下雨漏了。” 刘氏以为王氏去王家庄给他们送银子的,高兴个劲。 “谁说我要借钱给你们了?我家的房子都还没钱盖呢,你那房子好好的,盖什么盖,屋顶漏水你不会让来福修修啊。你说要是家里有人得了重病了,救命救急的事我自然是会帮。你们倒好意思,张口就说要借三十两来盖屋,我家有几个钱让你们这么借?今儿你借三十两盖屋,明儿他借三十两的置田,我卖房卖田也不够你们借的。” “哎,大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家小花被拐了,我家来福前前后后托了多少人去寻,光是人情债就欠了一大堆的,还请人吃饭甚的,可是用了不少银子,我家借三十两银子也不为过吧。再说了以前你在村里和人打架吵架的,哪回不是来福叫了人来帮你的?你家如今都有了上千两银子了,别说借三十两,你就一个亲弟弟,给三十两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嫁出去的女,娘家兄弟那就是你的靠山。说句好听的,姐你又没生个男娃,姐夫现今有了钱,要是休了你再娶或者是娶个小的进门,你不还得仰仗来福替你出头么?” 刘氏话一落音,就听见伙房里一声巨响,谢广赋踢翻了水桶,刚才他在伙房里正好听见两人的话,水桶里还满满的一桶井水肆意的流得整个伙房的地上都是水,谢芬讷讷的站起来,潲水开了,她本来想提示王氏切猪草了被吓得不敢出气,自己拎了猪草跑到墙角去切了。 谢花把倒地的水桶扶了起来,谢广赋平时在家鲜少骂人说重话,老实人发脾气那才是真可怕“我家的银子姓谢不姓王,回去跟王来福说,他有本事来抢来偷,别让一个女人家家的来讨来借的。成日里瞎混日子,偷鸡打狗玩赌钱,屁点正事没干过,还真以为是个人物,别人怕他绕着走,实际上就是坨烂泥巴,人见人厌,迟早有天进了牢房。” 老爹威武。 刘氏气得跳了起来,“好,翻脸不认人,以后有事别来求上门,王家庄你们也不要来踏脚了。真是一窝忘恩负义的小人,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个儿子,女儿生得再好那也便宜了别人家的,哼,我三个儿子以后享不尽的福,我就等着瞧你们以后老了没人管的倒霉样。” 王氏推搡着刘氏往外走“给我滚!以后你们休要再踏我家的门槛了,回去跟来福说以后我没他那个弟弟,这么些年对他的好全当是喂了狗了。” 刘氏一路骂骂咧咧的走了。 王氏坐在堂屋里落泪,想起前些年谢广赋不在家,她一个人当家,家里的钱粮都时不时的送去给来福。刚那些个诛心的话听人真让她噎得喘不上气。 “你现在瞧清楚了没?王来福就是个王八,以后你娘家也不用回了,要是回去就别进这家门。”谢广赋大吼道。 王氏哭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了,家里没这么多钱时,与来福姐弟情深,有钱了反生了怨怪。 吴氏上来,瞧见王氏在哭,就道“四娘,我刚从村口那回来,瞧见你弟媳在村口与村里人说你家有了钱不认自己弟弟了,说是以后连门槛都不让踏了,还说你家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让你弟喊走了。是不是你弟媳上你家和你嚷架了?” 谢广赋心上又起怒“你看看,还到处放我们的臭,不要脸。” 王氏泪眼婆娑的指着谢花“就是你个豆子鬼惹出来的事。” 谢花无语,这能怪她么?明明是王来福有心算计,“娘,上回舅舅舅母提了鸡来看我,还问我种菇子的法子,舅母还说我要是教了她种菇子她给我一两银子哩。后来爹回来,舅母塞了五个铜子给我让我不要把这事告诉你们。” “你个死鬼崽崽,你怎么不早说?你就那么没见过钱,五个铜子就替他们瞒事,你脑子是长了干啥的?分不清事情的轻重啊?”王氏眼泪也不流了,对王来福心里头的那点愧疚感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本来她还觉得自家有这么多银子,借点钱就借点钱的。 第89章 端午送礼 五月初四,辰时初。 谢花爬起来洗了脸用柳叶沾了盐水漱了口,就见王氏提着两条肉回来。 “好吃婆,还要吃肉粽子,买了肉了,你自己包去。也不知道打哪里学的这些稀里古怪的做法,生了一副刨厨房的命。”王氏把肉挂在墙上的竹片上,又加了句“只许用一条肉。” 谢花喜乐开花的把五花肉用烧红的铁钳把猪毛烧干净,再用刀把皮给刮干净,肉切成小丁丁,用酱油和盐腌了起来。又问王氏开谷柜捧了点花生出来,剥了一碗花生仁用水泡着。 她又把昨天要来的布碎头摊在堂屋的桌上,叫来了谢芬,两人拣布头,把颜色一样的拣成一堆,分拣好后按颜色扎好。 早食后,她把已经泡好水的糥米和花生用米筛淅干水倒在洗菜的大木盆里,放了盐和酱油搅拌均匀,一罐酱油去了三分之一,王氏心疼得要死。 再把早上腌的肉丁丁也倒进木盆里和糥米一起搅匀,把大木盆抬到堂屋的桌上,粽粑竹叶谢芬也给她全部用布擦洗干净了。 谢花取了竹叶包粽子,却发现自己不会包,呃,她从没包过粽子,只瞧过奶奶包过,这完全属于理论丰富,实践为零。倒是一旁的谢芬包得又快又好,一个个的肉粽子小巧坚实。谢芬教了她怎么包,她仍然包得不好,手指头笨拙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好不容易勉强成形一个刚扯了麻线来捆,又散架了。 王氏在一旁瞧着刺眼的很,“说嘛你最会说,吃嘛你最会吃,做嘛什么都不会,糥米都让你揉熟了。”卷起衣袖拿起竹叶随便卷两下一个粽子就包好了。 一盆糥米包完了,谢花包了三个,三个粽子混进粽堆里怎么都掩盖不了丑陋的本性。粽子全部摊在米筛里,数了数有五十二个。 王氏取了十二个粽子去煮,说是煮出来不好吃有她好瞧的。待水开后,香味就飘散开来,王氏正和谢广赋在说家里银子如何处置的事,闻见香味,王氏道“这死丫头,这粽子倒是香的紧,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粽子。” “她爱捣鼓你就让捣鼓去,她不捣鼓咱家能有二百多两的银子?” “我这不听了你昨晚上说的话,要不我能给她买肉包粽子?” 昨晚上歇息时,王氏说起谢花要包肉粽子的事,谢广赋就跟她说“老三虽然人小,却是个有主见的,你看她出门与人说话可有失了分寸的时候?卖菇子方子的时候要不是她哪里能卖出二百两银子?她在县衙公堂说的那起话,我们谁教过她?竟哄得县令大人高兴赏了我们五十两银子不说,还让我们两个也露了脸。她要吃肉粽你给买了就是,家里如今又不是花不起这几个钱。” 正是听了谢广赋的一番话,她才给谢花买了肉让她包粽子。 热气腾腾的肉粽出了锅。 谢花自己包的三个粽子因为包得不大紧,竹叶都散了,好在糥米的黏性强没有散成饭粒。谢花认命的拣了自己包的吃,五花肉的鲜香,酱油的醇香,竹叶的清香,糥米的软香,花生的粉香,嗯,味儿真不错。 十二个粽子,四个人一人吃了三个。 谢广赋吃完了赞道“这肉粽好吃,老三,做吃的你娘都不如你。” 王氏道“要是做针线也有这样的手脚,那我就偷笑了,多向你二姐学学,别成天把心思用在吃上面,以后又不当厨子。” 王氏就是在你高兴头上泼冷水的人,打击人是不遗余力。 谢花跟谢芬说了自己要做一双布鞋,前面是露趾的,鞋面也要比平常的布鞋口浅,她用炭条画了出来鞋子的样子,类似于现在的平底鱼嘴鞋,嘴张得更宽些。 谢芬还没正儿八经的做过布鞋,把样子牢牢记在心里,给谢花量了脚长,脚宽后,便向曾娘子取经去了。 王氏取了粽叶在包大枣红糖粽子包了二十个。 五月初五端午节,清明插柳,端午插艾。早上王氏就起来把家里打豆腐的大铁锅搬出来烧了满满一大锅的开水,全家人用艾草洗了澡。 因为和王来福刘氏闹翻了,王氏不回娘家王家庄了,至于王父王母她之前就送了布料又一人拿了二百个铜子,算是端午的礼了。 因为和村正交好了,自是要去送个节,准备了十个肉粽六个甜粽以及一只鸡。给曾家也准备了同样的礼。 吴氏给自家送了礼来,十个鸡蛋一条斤把的肉还有十个粽子。 王氏瞧着东西比往年多了,接过东西又问她“给你家老太婆送了节没?” 吴氏道“送了十个粽子一条肉,长民去送的,她骂了长民几句,长民没搭腔就走了。” 待吴氏走后,王氏领着谢花去给曾家送了节礼,曾娘子说早饭在她家用,等会她打发交虎来喊。 王氏到家,发现家里的桌上又摆了一堆贴了红纸的节礼,问了谢芬才知道是村正娘子送来的。送来的礼有二十个鸡蛋,两斤肉,两斤酒,二十个粽子,这可比王氏准备的礼重,王氏又只得把上回陈地主送来的缎子裁了一套衣裳的尺寸添上,再拎上之前准备的粽子和鸡去回礼去了。 王氏把谢花也带上了,到了村正家,村正娘子一眼就瞧见那块布料是上好的缎子,脸上堆满了笑“妹子,这么好的缎子我瞧你自个都没穿,我在布庄里瞧见了可不便宜啊,你也太舍得了。” 王氏拍拍村正娘子的手道“嫂子,你说咱种庄稼的人家,天天和泥巴打交道的,就是买得起也不会买这种不实用的布料,这还是上回陈地主送来我家赔礼的,我自己做了一身,只出门见客穿,要在家里穿着做事那还不这里蹭块锅黑那个蹭块墙灰的,还不心痛死。” “哎哟,妹子你可真是我的知心人,我正少出门做客的衣裳,这缎子做出衣裳来定是好瞧的。昨儿,你大嫂到我家来告你们家和长民媳妇的黑状哩。” 王氏忙就有三分火气“她告我家什么状?我行得正坐得端,她就是告到县太爷跟前我也不怕的。” “她说是你和吴氏唆使长民和她离心不亲近,我和我家当家的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也没大搭理她,后来她自己说了会又走了。” 王氏顺嘴骂了几句唐氏后,又与村正娘子说了几句旁的话,顺便提了下她送来的十只粽子是肉粽最是好吃,便带着谢花回去了。 刚到家坐下,谢丽大着肚子进了屋,她身后还跟着陈家的一个提着竹编贴红纸礼品盒的仆人,这个仆人是个老妈子,一直跟着谢丽在娘家安胎,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王氏还只当谢丽走错了家门。 那个老妈子把东西搁在桌上,笑着道“亲家婶子,我家老爷派人送来了节礼,给您家也备了些薄礼。” 原来是是陈地主送的。 王氏忙道“你家老爷真是太客气了,上回的礼都还没回呢,这回又送了来。快坐,谢丽你也别站着,怀着娃累。” 谢丽微笑着坐下,叫了声四娘。 “你这快七个月了吧?” “嗯,七个半月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谢丽帮着李氏一起欺负过王氏,王氏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起身道“小丽,我去杀只鸡,今早饭就在我家吃了,让老三陪你说说话。” 谢丽忙起身婉拒“四娘,别了,来之前家里的菜就已经下锅了,我这就回了,改天再来你家串门子。” “饭也不吃,那你等等,我给你抓只鸡去。”王氏风风火火的跑到后面鸡窝里抓了只大母鸡出来。 谢丽不等王氏就走了,谢花站在门口瞧着她的背影,以前那个炮仗性子的谢丽,如今为人母,眉目间也有了婉约,不过短短载许就可以变化如此之大,人总是在环境中变化的吧。 谢丽都已经走到了坡下了,王氏追了上去把鸡塞到老妈子手上,这才折了回来。 打开谢丽送来的礼盒,有一包方糖,一包绿豆糕,十个粽子,还有一块上好的缎料。 在曾家吃了早饭,谢波就上来叫谢花去红仁村的江边瞧赛龙舟比赛,王氏想着红仁村的江和自家村的江是连着的,倒还安全也不算远,便准了,又吩咐谢芬也跟着去,让她看好谢花。 谢军早等在村口了。 沿着江边走,远远的就瞧见江边人群攒动,锣鼓声震天,比赛的汉子们号子喊着。走近了发现江边上有五支比赛队伍,都是附近几个村子自发组织的,一支比较队伍有三个人,个个腰间系着红腰带,膀粗腿实的,一看就是有一把子好力气,不过光有力气还不行,还得是水里的行手,万一翻船了要是旱鸭子还不得搭条命。 谢军和谢波一个劲的往人群里钻,没多会就没见着人了,谢花怕和谢芬走散掉,紧紧的拉住谢芬的手。 两人个头矮挤在人堆里哪里瞧得见,找个了离得远的小土包站着,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也好过在人堆里瞧别人的后背后脑勺的。 比赛拔得头筹是有奖的,三十斤肉,三个人一人能得十斤肉呢。 比赛刚开始,谢花就发现李宝娘也站在人堆的后面,抻着脖子看热闹。 “二姐,我看见李宝他娘了,你说她会不会知道大姐现在在哪里?咱问问她去。” “成,要是寻得了大姐的下落,咱把她接回来。” 第90章 村里的人命案 两人把李宝娘叫到一旁。 “我且问你,我大姐如今在哪里?”不待见李宝娘,谢花连尊称都免了。 “哟,原来是亲家姨妹子,我还想问问你家有没有他们的下落,在外头两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说你爹娘要是当初同意了婚事,他们两不用被迫逃家了嘛,可怜我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担忧他们。”说完还抹了抹眼角。 谢花心道,你家穷得干饭吃不上几顿自然是吃不好,住风雨飘摇的破庙,下个雨家里就遭清洗一遍当然也是睡不好了。眼睛连水光都没泛一下谁会信你日日担忧? “我娘前儿说了,要不我大姐还在家的话,定是要给我大姐置办丰厚的嫁妆。二姐我们走吧,反正也没大姐的下落。” 李宝娘张着嘴唉了一声似想想叫住谢花谢芬,又住了嘴。瞧见两人离开,她也没心思看龙舟赛了,在原地站了会,脚步轻快的走了。 龙舟划得远,顶着大太阳,谢花也没心思追着追着看,和谢芬沿着江边往回走。 “二姐,咱们刚才见着李宝娘说的事,你回家不要和娘说。”她摸不准王氏和谢广赋会不会乐意见到有辱门风的私奔发女儿回来认亲。 “为何不能说?娘难道不想大姐回来么?我看李宝娘说不定知道大姐在哪里,就是不告诉我们。”谢芬道。 “我听嫂子说,村里有个姑娘和人私奔了,后来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回来求爹娘,硬是让她爹娘赶走了,不认她哩,说是坏了家里的名声,连累了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好说亲事,还让她去死呢。”这事她没听吴氏说过,但也非自撰,她瞧以前的文史资料有记载过。 “后来呢?那姑娘哪里去了?” “后来她就投江自杀了,说是没有脸面活在世上了。” 谢芬吓得哆了一下,然后果断的说“这事咱们都不要跟娘说,以后要是见着大姐悄悄的去认了,也别告诉爹娘。” 晌午饭在村正家吃的。谢花想着村正也许要提谢乐卖水田与他家的事,但直到走也没见提这茬。许是谢乐还没跟村正提。 吃了饭回来谢芬便开始糊鞋底,这鞋底得用布一屋一层的糊,还得拼碎布剪裁,谢花就是在一旁打下手主要就是递块碎布,递下剪子。 王氏瞧见她们用碎布做鞋子还夸她们懂真了,知道节俭了,顺便感叹她小时家里穷,冬天鞋子破得后脚跟没了还在雪地里走,冻疮都裂开了口子。 糊到点灯时候,总算糊够了一只鞋的鞋底面,用灰筛摊晾着,等糊完全干透了才能纳鞋底。 上床歇息前谢广赋说今儿端午没下雨会不会大旱。 五月初六,天很热。 昨儿吴氏来送了节还没回礼,王氏把村正家送来的粽子还有曾家回的粽子全部拿上,又挑自家的肉粽五个,外加二十个鸡蛋一起用篮子装着让谢花去送了回礼。 天气热怕粽子坏,王氏把粽子全煮了,三十二个粽子,谢花勉强吃了五个后就觉得胀得难受,她觉得自己晌午饭都不想吃了,粽子剩了八个,王氏说晌饭一人再吃两个,谢花脸都绿了。 后来趁王氏出去串门子的时候,谢花把两个粽子送下去给了谢波,吃晌饭的时候王氏问怎么少了两个粽子,谢花说她吃了,王氏骂她偷嘴,并表示她不能吃余下的粽子,谢花暗爽。 到亥初谢花还因为吃多了粽子不消化还了无睡意。谢芬早就进入梦乡,只好点了油灯,手握黄卷打发漫漫长夜。 待起了些睡意,她正要吹灯时,就听见村里传来凄厉的一声喊叫,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王氏和谢广赋也被惊醒了,两人起来还打开门站在屋垛子上往村里瞧了瞧,没见动静,随后又进来关了门继续睡觉。 谢花吹了灯,睡下没多久就听见自家的堂屋门被敲得啪啪作响,很急切,谢花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身,谢芬也醒了。 门外站着一脸惶恐之色的谢长民,哆哆嗦嗦着身子,说话也是两排牙齿磕得作响“四爷,不好了,死人了。” 谢广赋把谢长民拉进屋,按在凳子上坐下“发生什么事了?谁死了?怎么死的?” 谢长民好一会才镇定过来,“有户人家家里过了一个老人,傍晚时三爷喊了我跟他一起去做场法事,说是回来走夜路有个伴。刚我和三爷去做了法事回来,打谢乐家门口过,就听见一声惨叫,我当时以为是谢屠夫的鬼魂在闹事,吓得我把八卦铜镜护在胸前,三爷拿着桃木剑念咒哩。哪知道谢家的院门被扒开了,一个血人捂住胸口跑了出来,那个血人向我和三爷跑来,嘴里喊着救命,说谢屠夫家有人要杀他。就见一个人也从谢屠夫家举着尖刀追了出来对着那个血人就是一顿乱刺,没一会就没了声响,我和三爷没命的往村里跑,我还摔在自家门前的水沟子里。” “是谁杀的人?”王氏追问。 “不知道是谁,那人从谢屠夫家出来,正好我们手里头的稻草燃完了。反正是谢屠夫家的人。” 谢广赋道“这事肯定瞒不住,赶快告知村正,这事你们正好看见了,不说清楚要是万一跟你们攀扯上关系可就事大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来跟你们讨个主意。” 吴氏慌里慌张的跑上来,谢广赋和谢长民一起去找村正了。 吴氏吓得脸色都是青的,“四娘,我这手脚都是软的,刚才在坡上还摔了下,你说长民也是运气丑,怎么好端端的就撞上这种晦气事,他会不会有什么事?你们认识县太爷,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们求求情,长民可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他只是打那里过路。” 王氏忙安慰她“你放心,事又不是长民做的,哪里会怪到他头上来。县太爷是个公正的好官,长民只管说实话就行了。” 谢花猛然的想起前几天谢乐见着她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了,她心里几乎可以肯定的说人必是谢乐杀的,谢乐说要出远门才卖水田,其实怕是早起了杀心才会给赵氏和他妹妹安排后事。有什么仇什么恨要到杀了对方的地步?直觉和钱财脱不了干系,谢乐说他偷钱是有苦衷,又说自家的家业守不住了。他家为什么任人予取予求?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么? 没多久整个村子都沸腾了,站在屋垛子上往村里瞧,只见村里多了许多火把,很多胆大的又具有八卦精神的都出来了。吴氏也呆不住,在谢花家的草垛子上抽了些草点了火把拉了王氏陪她一起去了。 大人都走了,谢芬害怕,把谢花拉回屋里闩上门,用被子把自己从头蒙到脚,谢花也不息灯,等会王氏他们肯定要回来,还得起来开门,亮着油灯谢芬也不害怕些。 谢芬蒙着蒙着没声响,谢花连忙拉开被子一看,睡着了,她又等了会,见王氏他们还没回来,便合上眼睡了过去。 直到天要亮了,王氏才满面疲色的回来了。 “娘,爹怎么还没回来?”谢花只瞧见王氏一人回来,便问道。 “你爹和你长民哥连夜去县衙报官了,夜里赵氏在屋里上吊自杀,幸好让村正娘子闯进去救了下来,不然又是一条人命,这两天村里事多,你们两呆在家里里不要出门,惨死的怨气最重了,小娃乱走乱闯的最容易撞上不干净的东西。” “娘,死的是谁?谢乐为什么要杀他?” “死的是谢乐外祖家那村的,还是谢乐的表叔。你就知道是谢乐杀的了?谢乐说是他杀的,赵氏说是她杀的,谁知道是谁杀的,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升火烧水打扫屋子,我回屋里睡一觉去。” 还没到早饭时间,吴氏就上来把还在睡觉的王氏给叫了起来,说是县太爷到村里来了,王氏忙起床梳洗一番打整好衣裳,跟着吴氏走了。 待王氏走后一阵子,谢花跟谢芬说自己去瞧瞧。 “娘让我们都在家,你要走了我一个人害怕哩。” “姐,人死如灯灭哪里会变成鬼,就是成了鬼,你听哪个说大白天鬼敢出来?鬼一见光就魂飞魄散了,连投胎都投不成的,所以鬼白天不敢出来的。” “真的?” “骗你我是小狗。” 哄好了谢芬,谢花撒腿就往村里跑,跑着跑着又觉得自己真是当娃当久了,越来越像娃,动不动就撒腿跑。 以往村里的娃都喜欢在村口玩,死了人都被各家约束在家不得出来。谢花躲在人堆里,生怕王氏瞧见了她回家收拾她。 村里除了官差还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都是周围村听着信儿赶来瞧事的。 地上躺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尸体周围的血渍都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色。县太爷面色发沉的坐在一把椅子上面。 仵作换好了检验尸身的衣服出来,要检尸了。 第91章 贵客上门吃饭 谢花非常不爽。 因为杜云实和李少言也随着县令大人一起来了,还要管她的闲事。杜云实在她身上装了雷达装置么?她都已经夹在人缝中了还是让他发现了,并且打发他的小厮挤进来跟她说,让她出去不许瞧,她气结,他以为自个是哪根葱啊,她回了句让你少爷哪儿来的打哪儿回。结果小厮又进来说,他家少爷说了,你再不出去,他就亲自来拖人了。 谢花的气焰顿时萎顿了。她可不想自己再次成为村里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一出来就瞧见杜云实双手环臂,薄唇微扬。 谢花快速离开了,她怕她朝杜云实翻个白眼,看在有心人眼里也变成了眉目传情了。回到家,谢芬正在淘米,谢花瞧了瞧已经干透的鞋底面,可以纳鞋底了。 端午节收到的肉还没吃完,用盐腌了挂在伙房后面的屋檐下,她取用竹勾子取下来一小条肉。又去菜园里摘了几根黄瓜,洗了黄瓜顺手就拿起一根嘎嘣嘎嘣的嚼起来。 王氏屁 。股着火般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后面还跟着村正娘子和吴氏。 “老二老三,快把家里里里外外擦一遍,等会县太爷要来咱家吃饭。”又问村正娘子和吴氏做些什么菜才不会怠慢了县太爷。 谢花倒了盆水,拿了抹布认命的擦着家里的门,把还是过年贴的已经褪色的对联撕了下来,谢芬拿着竹叶大扫帚扫屋前院的垛子。 谢芬煮的饭自是不够吃的,王氏连忙把家里打豆腐用的大铁锅搬出来洗刷干净,后院的墙角有个现成的简易灶,淘了一大米筛的米倒进大铁锅里煮饭,吴氏烧火。 灶里有烧好的开水,王氏捉了一只大山鸡出来杀,山鸡都快要让吃光了,每回去王大夫那里,水苏总要问问山鸡长得怎么样,要是知道这山鸡都让吃得差不多了,那孩子肯定要难过死。 王氏为了做什么菜急得焦头烂额,瞧见谢花进来换水,拍了下脑门,“老三,你平日里最爱钻吃的,你说说该做些什么菜才是妥当。” 吴氏道“小花,你不知道,陈地主上赶着巴结县太爷,献殷勤的请县太爷去他家用饭,说的话酸不溜秋的,什么请县令大人移尊寒舍,略备薄酒文诌诌的说了一大通,他家要是寒舍,那我们这些穷人家的房子都怕是打个呵欠屋顶就要掀了。县太爷的公子说,你家的菜有甚好吃的。上回我和阿实在打拐女英雄谢花家吃了一顿饭,饭菜虽然简单,却别有些风味。县太爷就吩咐下来在你家吃饭,让陈地主领了给那些官差做饭的差事,还把陈地主乐得找不着方向了。” 谢花让打拐女英雄生生的雷得打了个激灵“娘,县太爷他们吃惯常了好菜的,咱们就做些家常小菜,反正咱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自然也是平常之物,他们来咱家吃饭哪里不知道这道理。” 吴氏道“还是小花想的通彻,要真是想吃好的,就不会来你家了,县太爷不也说了不用铺张浪费。” 王氏想着那一次县令公子他们在这吃饭,做的菜无非就是乡野小菜,他们反而惦念。 谢花列了十个菜的菜单,凉拌黄瓜,骨头炖豆角,小葱拌豆腐,山鸡炖干蘑菇,蒸蛋,清炒鸭脚板,酸菜粉丝,粉蒸肉,红薯叶尖素炒,油炸小干鱼。 豆腐和排骨,小干鱼家里没有,王氏打发谢芬去村里买骨头和豆腐,村正娘子说她家小干鱼,忙跑回去拿。 人多手脚多,王氏吴氏村正娘子都是手脚麻利的,又怕让县太爷久等了怪罪,更是恨不得个个都长了三头六臂。待谢广赋和村正引了县太爷等人上门的时候,正好最后一个菜也上了桌。 谢花只是准备了县太爷,李少言以及杜云实和自家人的饭菜,但是当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她家屋前站着,她傻眼了,四周八村的乡绅都来了不说,还有好多别村的村民也来了,连坡下都人满为患,丫的,这都赶上现代当红炸子鸡出行了。这年代消息滞塞,乡下难得见得一个当官的,自然是个个卯足了劲的想要一睹县太爷的真容。 待县太爷进了屋,引了上坐,又请李少言与杜云实落了坐。 县太爷朝着屋里几个乡绅挥挥手,“你们快回去吧,别误了用早膳的时间。”意思是我要吃饭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有一个胖乎乎的乡绅道“县太爷,您是尊贵之躯,这些菜如何能让你吃?不如让我等为大人筹备一桌席面,大人本已车马劳顿,吃食上不可马虎。” 这话一出,王氏吴氏村正娘子俱都惶恐了,这菜可是她们几个准备的,谢花虽然掌了勺,但不可能把事怪罪到一个娃头上去。 村正娘子本来就担心杀人的事会连累到自家,更是吓得手都哆嗦了,扶着墙有些站不稳了。 县太爷站起来,在外面喊了两个村民进来“这桌上的菜你们平日里可吃得着?” 那两村民瞧了桌上的菜,吱唔着不敢说话。 “你们不要害怕,只管说实话,本县自会为你们做主。” 得了县太爷的保证,两村民道“县太爷,这桌上的菜是极好的,我们种庄稼的人家平日里哪能吃得这般好,过年的菜还没这般好呢。” 县太爷高声道“本县虽没种过田,却也知道每一烂粮食来之不易,农耕乃立国之本,没有田农地能耕出来么?既然耕地的人能吃,本县为何不能吃?” 县令大人的一番话,引起外面的群众情绪激亢了,直呼县太爷英明,青天大老爷。 陈地主忙道“县太爷所言极是,我等惭愧。” 县令见其他人都站着,又让谢广赋入坐不要拘礼。谢广赋拘谨的坐在下首。 李少言不爽道“你们在这里看着让我们怎么吃得下饭。” 那些乡绅这才告退出去,但也没走远,就在谢花家屋垛子上候着,就生怕万一县令有个什么事需要人去做,自己不在落了人后。 村正有些尴尬的正要悄悄的退下,就听见杜云实微笑的道“李伯父,不如让村正也坐下来一起用些饭菜,伯父有关案子的事如有疑问也好相问一二。” 县令微微颔首,村正如蒙大赦,忙低头哈腰的坐下,心里不禁对杜云实起了万分感激之心。外头那么多乡绅财主的想要和县太爷共坐一桌都没得这个荣幸。 待县令动了筷子,李少言就急不可耐的一筷子夹起一根鸭脚板野菜,“爹,这菜有些滋味,你尝尝。”夹到了县令碗里。 县令品尝后道“确实不错,田间处处都是宝啊。” 因为接下来要审案子,席上也没饮酒。 谢芬在房里纳鞋底,谢花拿了本书瞧。她们还没吃饭,要等县令大人他们吃完后才能出来用膳,哎,谁让她们是小人物呢。 待王氏把谢花叫出来的时候,县令大人已经离开了。地着她家屋前坡下的人也去了个精光,王氏一屁。股塌坐在门槛上,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可是出了一身冷汗,这招待县令真不是轻省的事,还好顺顺利利的过来了。” 村正娘子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可不是么?我心都吊到嗓子眼上了。” 吴氏大笑“小花,刚才县令大人问了这菜是谁做的,听说是你做的,夸你心灵手巧呢。” 呃,要说她做菜有多好也谈不上,不过是县令大人头回吃着这些菜感觉新鲜。桌上还剩了好些菜,县令,李少言,杜云实三人饭量平常应该都控制得不会吃太多,而谢广赋和村正两人根本就没吃几筷子,压力顶到胃上了。 大家把碗筷收了,把剩下的菜热了热,三个大人并两小娃坐上桌吃饭。王氏又让吴氏端了些菜下去给她家的三个娃吃。 刚吃了饭,就见杜云实的小厮来了,把小花叫到外面,“谢三小姐,我家少爷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县里,等会县令大人就要把嫌犯带回县衙审问了,今天该就要审案了,说你要是去的话就坐了我家马车一起去。” 谢花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开玩笑,依着那孩子越来越黑的性子,她才不想跟他走得近。她不确定杜云实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但是她确信杜云实对她应该很特殊,这种特殊缘于两人的共同生死经历。她无意于他,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她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岁的人,让她毫不畏惧他人眼光,不怕流言中伤,不怕来自他家庭的百般阻挠,不怕以后他三妻四妾的日子,那她真是勇敢到二了。 杜云实的小厮又道“我家少爷说了,他在马车里放了很多书,有话本,有游记,还有农书。说只要你去了,书都可以带回来。” 尼妹,这是变相的诱惑,那厮怎么就知道她识字了?许是上回来她家传话的两个官差说漏嘴了? 谢花咬牙“我去!”刀山火海也值得走一遭! 第92章 调情 谢花去县上要跟王氏说这事十有八,九是要黄的,还要骂她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审案子关你个毛事。 她直接去找了谢广赋,说她想去县上买找几本农书。 杜云实在一旁煽风点火“小花妹妹是不是想要从农书里找些种地的法子或者是别的赚钱方子?” 谢广赋犹豫着,谢长民要去县上作人证,他也得跟着去县衙瞧瞧,万一有什么要打点的,他也好为谢长民奔走,让谢花一个小娃在县城里乱走乱逛的,他不放心“爹今日恐没空带你去买书,不如改天再去。” 杜云实道“谢叔,县上的几家书局我都相熟的,不如我陪了小花妹妹去,买书也能便宜些,保管不会丢了小花妹妹。” “那怎么好意思。” “谢叔这么说就见外了,上回吃了你家的山鸡一直觉得无以为报,回礼又怕辱了你们一番心意,正好陪小花妹妹去买书,也算是我的谢意。” 话说到这份上,谢广赋也不好拒绝,拿了一两银子给谢花,让她好生收着别弄丢了。谢花把银子塞进自己的小荷包里,她不敢把荷包挂在腰上,怕被人顺手牵羊走了。 官差押着谢乐和赵氏,抬着死尸上了路,谢长民和谢广财作为目击者也要随同前往录供。吴氏不放心谢长民也要跟了去,作为一村之长的村正自是要去的,况且疑犯和他还是直属亲戚,更是有旁推不得的责任。赵氏的女儿谢诗也被带着一起去了,凶杀案是从她家开始的,她肯定也是知道一些情况。 另外昨晚村正就派了人唤了死者家人来村里了,死者的家人自然也要中跟着去了。昨晚死者家人来到村里后闹出不少事来,好在全村的男人都围了过来才没让事态恶化。 李少言和李县令先坐软轿走了,杜云实便邀请了谢花和谢广赋坐他的马车,谢花想着有谢广赋在倒也不怕旁人说闲话,真要她迈着两条细短腿走到县上,她肯定吃不消。况且她也想瞧瞧车上的书。 上了马车,谢花就没在车上看见一本书,她不禁怀疑杜云实是诓她的,谢广赋在她也不好相问。 杜云实从暗格里拿出两包糕点给谢花吃,谢花捻了两块吃,觉得味道不错,就是过于甜腻。马车才走出村子,谢广财就跑到马车旁把谢广赋给叫了下去。 “书呢?在哪里?我怎么一本都没瞧着。”大王走了,谢花这只猴子开始蹦达了。 杜云实但笑不语,又从暗格里拿出茶壶倒了杯水给她“糕点有些腻,喝杯水。” 谢花仰着把水喝了。“你车上没书是么?你是骗我的。” “嗯,我要不哄了你,你定是不会来,不过也不尽算骗你,车上只有几本我打发闲暇的书,到城里,我让杜六回府里把书整理出来便是。” 谢花听了心里头这才舒坦了,“待我看了就还你,我要是没空来县里,就去红日村让莫方给你捎去可成?” “不用如此麻烦,待我哪天来找莫方,自会去取来的。” 马车颠簸了一下,谢花衣袖里的荷包掉了出来,让杜云实捡了起来,却并未还给谢花,而是拿着手里瞧,“你这荷包样式不错,我挺喜欢,借与我用用,我拿回府里让人照着做一个。”他把自己腰上挂着的荷包取了下来,把谢花的钱倒进去,便丢给谢花“你先用着我这个,待我还了你荷包再换回来。” 谢花不愿意,她这个粗布荷包不过就是最简单的荷包,哪里样式不错了?鬼才信他的话,万一这脑抽风的孩子把这破荷包拿去视为定情物之类的,岂不搞笑?她伸手去抢自己的荷包,杜云实举高双手,谢花站起来,马车哐又颠簸了一下,她没稳住身子,一下就扑到了杜云实的身上。 杜云实抬高的双手立马环住了她的身子。 谢花立马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娃在向一个九岁半的小女娃*这是?她很想弱弱的问一句,你下面长毛了吗? 马车太危险,咱还是走路吧。谢花要下马车让小厮停车,小厮跟没带耳朵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杜云实笑得人畜无害的样“你的荷包都没拿。” 谢花看着递到面前的那个藕色镶金线荷包,一抓拽过来塞进袖子里。谢花以为拿了荷包就能下马车了,结果她爹又爬上了马车。 她以自己三十岁的高龄心理淡定的继续装x。 到了城里,就下了马车,杜云实让小厮杜六回府里理了书拿到县衙门口等着。谢广赋嘱了几句让谢花小心的话就去了县衙。 杜云实先带她去一家酒楼吃饭,点了一桌子菜,别说两个人,八个人也未必吃得完,自古富二代都爱铺张浪费么? “味道如何?”杜云实给她布菜问道。 “挺好的。”谢花吃了一口糥米八宝鸭,味道真是不错,她做家常菜她自个觉得还行,大菜做得少,很不行。 杜云实笑了笑,“不如你做的好吃。” 伸手粘了谢花嘴边一粒糥米饭,然后万分自然的吃进了自己的嘴里,这孩子还能更不要脸么?是被邪神附体了么? 饶是她再淡定也感觉脸有些发烫,赶紧喝了口水。 吃完饭,她表示哪儿也不想逛了,要去县衙看审案,杜云实倒也没勉强。 一到县衙门口,她就看见杜六站在县衙门口东张西望,脚边还放了一个木箱子。杜六一见着杜云实就提着箱子奔过来“少爷,你说的书我都找出来了。少爷,夫人让你早些回去,说今儿家里有客人要来,让你回去见客。” 谢花接过箱子,“你娘找你,你赶紧回去吧。” “你是巴不得我赶紧走。” 知道就好。她不等杜云实走,就提着箱子咚咚的跑进县衙找谢广赋了。箱子挺沉,得有不少书,她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谢广赋在公堂外瞧见她,忙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我给你的银子能买这么多书么?” “爹,杜少爷借了不少书与我。” “原来如此,那你可要爱惜些,莫弄坏了人家的书。” “嗯,我会的。” 谢花到的时候,已经审清楚了杀人案的缘由和经过。 原来赵氏未嫁给谢屠夫之前就与自家的表兄暗生情愫,奈何表兄家贫,赵氏爹娘瞧不上,把她嫁与了谢屠夫。嫁人之后,慢慢的她倒也断了对表兄的念想,直到去年谢屠夫出事之后,她回了几次娘家,大概一人独守空房心里愁苦,见着表兄,两人竟眉来眼去的勾搭上了。 本以为是得了快活日子,没成想这个表兄包藏祸心,登堂入室,竟想巴霸谢家的家财,不然就要把丑事公布于众。赵氏不得不妥协,先是把家里原有的上百两银子给了他,又把自家的四亩水田过给他,这个表兄还是不满足,每过几天就来要一次银子,谢家除了余下的几亩水田已经拿不出一分银子来了,这才有了谢乐去谢花家偷银子一事。 谢乐想着偷了银子后就有钱给赵氏的表兄了,哪知道钱没偷着,赵氏表兄隔了几日来要银子见没有,就放言下回来再不给银子就要用赵氏的女儿谢诗来服侍他。谢乐这才起了杀心,昨晚上赵氏表兄来之前,他躲在后门的背后,赵氏表兄一来就让他一棒子打得在地上,他又拿着谢屠夫的杀猪刀刺了赵氏表兄几刀,但都未刺到要害,所以赵氏表兄才拼命逃了出来,却仍是被追上来的谢乐给杀了。 赵氏因为自己不守妇道,祸及儿女心里痛悔,便说是自己杀的表兄,要替谢乐顶罪,这才出现了两人都说是自己杀人的话。 在公堂之上赵氏几次寻死,都让官差给拉住了。事情清楚后,赵氏的爹娘觉得面上羞愧,两个老人双双晕倒在旁。 死者的妻子也让县令大人审出来有背后怂恿死者对谢屠夫一家进行敲诈行为。 案子到这里几乎也就清楚了,余下的就等待判决。待堂上的各人都对自己的说词按了手印后,就退了堂,谢长民和谢广财也可以回家。 三日后,这起杀人案的判决就下来了,村正从县上回来后,特意来与谢广赋说了结果,谢乐虽有杀人的恶行,但念其是被迫在先,判流放北方苦寒之地做十年苦役。虽没有判他死刑,可十年苦役之后,也不知道还回得来么。 赵氏不守贞节,在丈夫死后尚未守三年的节,就与人私通,受五十鞭刑。 谢花只能说她咎由自取,如果你无意守寡,大可在三年后再嫁,非与要有妇之夫纠缠,完全是自找苦吃。 死者之妻有怂恿之罪,受鞭刑五十。 谢诗无罪释放,赵氏也被抬回来了。。。。。。够了吧,够了吧,欧耶 第93章 买田 村里的人落井下石的事干得最是得心应手,打从赵氏受了鞭刑从县上回来后,每天都有人不少妇人跑到其家门前大声说些埋汰人的话,不外乎是不要脸的臭货,死了男人没几天就痒痒的难受找野男人,以后要让自家男人离远点省得被骚,货勾了去之类的话。 赵氏受了鞭刑本就伤重,再加上心里郁结,村里人再这么刺激下,她的心理防线崩溃,在夜里吞银自杀了,赵氏死后,村里人也没几个人表示同情,大多是说死得好,这种没脸面的人早该好了,村里的男人也多是鄙夷的,如果自家婆娘也红杏出墙找野男人,那不但是让他们脸上无光,连祖宗都蒙了羞,赵氏简直是挑战了他们男人的尊严,死了才好。 越氏的丧事她娘家无一人前来奔丧,村里也无人前去。人也不能放在屋里不管,村正叫了村里几个汉子,把人抬到山上,挖了个坑埋了。 吃早饭的时候,王氏在饭桌上碎碎念“谢诗跟着去烧了点纸钱,一滴眼泪都没流。那娃估计心里头怨恨着呢,摊上那么个娘,她以后嫁人也是千难成难了,剩下她一个人也实在是可怜见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怎么过活啊。” 上晌的时候,村正娘子来找王氏,说她托了人在红日村寻了一窝刚满月的狗崽子,问王氏要不要一起去要一只回来养。 王氏道“一直在打听着,没碰到合意的,你寻到的自然是好的狗崽子,我家老三早嚷着要养只狗看家了。” 谢花一听去捉狗崽子,就跟了去。 出了村口就是大片的水田,水田里插下去的秧都长青了,走在田间小道上,偶见跳动的青蛙。 村正娘子在前头“这狗是捉给那苦命的谢诗的,给她看家护院的。昨儿我家当家的特意去了一趟她外祖家,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她外祖接了她去带养着,她爹是个独儿子,没得旁的亲叔伯,我们和她到底隔了一层也不好把她带在家里养,她家之前那些被讹去的钱和水田县令大人帮着讨了回来,我们要是带了她过活,别人还以为我家贪图她家的钱财。她外祖那边心狠,竟是怎么说都不同意,说谢诗姓谢不姓赵,他家是不会养的,我家当家的说她家还有些钱,去那边住着就是相烦你们照应着别让人欺负了去,不会花费你们的钱财,待她大些为她说门亲事就成了,那边说我们没脸养她,也不图她家的那点钱财,你们谢家族里竟是连一个小女娃也护不了么?气得我家当家的鼻子差点冒烟。” “你说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这样了呢?谢屠夫怎么就没了踪影的?你说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哪里知道呀,你说要是死了吧,又没寻着尸首,要是还活着,又怎么不回家来。我们还在为谢诗的事急得脑壳打转转,她自己却是个有主见的,说‘大堂伯,我哪儿也不去,我跟哥哥说好了,我要一直守着家等着他回来。 ’你说谢乐被放流到那种苦寒之地做十年苦役,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她要等就得把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搭上,我和当家的是左劝右劝的,她也不听劝,无法,我们也只得随了她自己。” “人虽小气性倒是有几分,你们也尽到份了,她不领情也只好随她自己了。” 谢花心想如果自己处在谢诗的位置上,她大抵也是不愿意寄人篱下的,自己一人虽是孤苦了些,可她有钱有田的,也不怕饿着肚子。她要等谢乐就更加好理解,谢乐算是为了她才下定决心杀的人,她感动感激同时心愧心疚并且有负罪,她这样做也算是一种心灵上的自我救赎。 到了那户养狗的人家家里,母狗一共下了五只狗崽子,都是黄毛的,五只狗崽子正在争奶喝,谢花一眼就瞧着了抢食最厉害的那只狗,弯腰把那只狗抱了起来,小狗小声的叫唤,被打扰进食很不满意。 养狗的女主人笑道“你个娃倒是会挑的,这只是几只狗崽子里最争强好胜的一只,好养活,养大了肯定是只看家的好狗。” 选好了狗,王氏拿了十文钱与养狗的人“捉狗本来要背点粮米来的,我没准备粮米,拿几个铜子也算是粮米了。” 村正娘子也是给了十文钱。 那人笑呵呵的接了钱,一般送粮米也不过升把米二三文钱的事,十文钱可不少。 谢花一路上抱着狗,时不时的逗弄两下,小狗恋家,老偏着偏着的往回瞧。回到家谢花找了只有缺口的碗放了点水给小狗喝,小狗伸出粉色的舌头舔水,大抵小娃对小动物都是喜爱的,谢芬也张罗着给小狗摊个窝。 她还在寻思给小狗取个别致的名字,谢芬已经小黄小黄的叫上了,得,土狗配土名倒也相宜,后来小黄大了就叫成了老黄。 小黄初到生地,有些畏惧,谢花走哪它就跟到哪,她去茅厕它在外头直叫唤,被小黄缠得有点哭笑不得。 谢芬把谢花要的布鞋做了出来,拼接出来的碎布布鞋,因为前面露了趾穿着特别凉爽,谢花穿了鞋在屋垛子上带着小狗跑步,王氏从屋里个出来瞧见她脚上的鞋,一把拉过她勒令她脱下脚上的鞋,谢花难舍之间,王氏从墙角抓起了大扫把,她忙把鞋子脱了。谢波扛着一根竹竿上来“三姑,钓青蛙去?” “小波你来试试这双鞋。”王氏捡起鞋子丢到谢波跟前。 谢波一脚穿上去,正正好,“四奶奶,合脚哩。” “那你穿着吧,你三姑脑子让针戳眼了,央你二姑给她做了双这样的鞋,这鞋一个姑娘家家的要是穿出去还不臊得没皮没脸的,就她一天做精怪。” 谢波把他的草鞋丢在了墙角,扛着竹竿钓他的青蛙去了。 谢花回屋里重新穿了旧布鞋,瞎折腾了,和身体有关的物什她还是少动心思,标新立异没人说,有伤风化多的是人来唾沫你。 谢芬捂住嘴在一旁偷笑。 谢花把那一箱书抱了出来,数量有二十六本之多,其中有小说,话本子,游记,农书还真有三本。 三本农书有一本是讲养蚕的,他们这里几乎无人养蚕,蚕树也鲜有,她搁在了一旁。另有一本是讲种地作物何时下种,选种,沤肥的法子。最后是一本叫富贵记的杜陈氏农书,纸张泛黄,字也非拓印,卷首有序文,大意是杜氏一家原本也是一贫如洗,后娶了一善于农耕养殖栽培的陈姓女子,慢慢的才有如今杜家的富饶,这本书里记载的就是养鱼栽培果树的法子。 谢花几乎可以肯定这书怕是杜云实自家传下来的宝书,只是为何会夹在这些书里,要知道这种几乎带有隐秘技术性的东西,有时就是振兴家族的法宝。 谢花翻了翻书里面的内容,里面对果树的嫁稼法尤为详细,她不知道这种嫁接技术何时发明的,但她在村里就没发现有人会嫁稼,难道杜陈氏其实也是穿越来的?还是技术控?这种念头萌生了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本书她不知道是杜六不小心给一起理了进来,还是杜云实有心要给她,如果是有心给她,那他怀有什么目的?呃,那熊孩子不会是想让她家发家致富后,方便与她发展奸,情吧,要是这样的话,这孩子心思也太深沉了。 看还是不看?学还是不学?还还是不还? 谢花纠结得两条眉头打结。 一时想不清楚,她便把书收了起来。另外捡了本才子佳人的小说看起来,她又想杜云实莫非就是瞧这种杂书才会如此早熟?她小学四年级看了第一本席绢的言情小说后,从此走了言情不归路,那时候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住在乡下也没书店能租书,只能到处与人借书换书看,整日里幻想能邂逅高富帅与之共谱一段美丽恋曲。后来才发现自己这种矮挫穷与高富帅能相恋的概率比买彩票中五百万还艰难。 让村正帮忙打听买水田的事终于有了着落了,红日村有户人家要卖十亩良田,他家儿子在外地做生意发了财,全家举迁离开此地,所有置业都要变卖掉。这家人走得急,上好水田要价也不高,作价七两银子一亩。谢广赋和王氏一听此等好事,哪里等得,立马就和村正去找那户人家看水田去了。 谢乐服苦役去了,之前说要卖水田与她家的事自然是作不得数了。 待天快黑王氏和谢广赋才面带喜色的回来,说是已经定了买下水田,明日交了钱把田契拿回来便成。 谢花想到自家四个人种十四亩水田就觉得累,好在十亩水田那户人家都佃出去了,要收回自家种的话也要待收了晚稻。 第二天一大早谢广赋就揣上银子,找了村正陪他一起去签了买卖契书拿了四契回来,王氏在村头割了肉,沽了酒请村正吃跑腿饭。 谢花想她家也算半个富户了么? 第94章 外婆驾到 不用忙农事,顶多偶尔打点猪草,在家做点小家务活,余下的时间就是逗狗看书,跟着谢广赋学三字经,千字文。 这大概是她重生后过得最为惬意的一段时光了。 到收早稻时,小黄已经长到她的小腿高了,养得皮毛油光水滑的,村里没有一条狗比它日子更滋润,她家养了狗赵屠夫是知道的,每回去买肉总要搭送一两银骨头,有时候是筒子骨有时候是扇骨,拿回来炖了汤后,就把骨头敲碎给它吃。 小黄是只有情义的狗,它还记得谢诗养的黄狗是它一母同胎的亲兄弟,只要路过谢诗家就会汪汪的叫,谢诗的狗取了名字叫小等,谢花认为是等她哥哥的寓意。小等每回也会积极响应小黄的召唤,嗷嗷的叫,因为两只狗认了亲戚,谢花和谢诗虽说不上有多熟稔,但也见了面能起个笑,偶尔问声吃饭了没。这和村里其他人已是大大不同的,村里人见着谢诗大多是眼神淡漠还带有探究。谢诗并没有像村里人以为的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反,她总是带着她的狗,戴着斗笠扛着小锄头出门种菜除草。 谢花有些喜欢上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奈何王氏面命耳提的跟她再三强调,她是个晦气的人不准与她亲近。张大壮在村里头住着时,也贴上了晦气的标签。这些人总善长于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收了早稻插了晚稻后,谢花终于可以坐下来安逸的歇歇了,每回双抢忙下来就是半月。谷子晒干后扬了风架,量下来有十六石谷子,交税去了六石谷子,余下十石谷子,谢花算了下,十石谷子碾成米后大概有六百多斤米,如果不碰上灾年,两季稻算下来,家里的粮食也是够吃的。但是对于佃田的农户来说就只勉强糊口,交了田税后再交一半的租给地主家,所余不多,如果她家的地是租的,到手的谷子碾成米就只有三百多斤了。 傍晚的时候,吴氏上来道“谢丽发动了,三娘打发长民去陈地主家叫人去了,她又急着请了牛婆子去瞧了。” 王氏道“哪个生头胎的不得一两天的,这早早的请了牛婆子来使唤不上用,不过谢丽是她的摇钱树,她自是看得紧。” “谢丽当姑娘那会,三娘作死的打,现在姑娘面前那是话说声音大点都不敢,就怕断了财路哩。自家的闺女打打骂骂的,嫁了人还是顾着娘家,我也是没福气肚子里生不出姑娘。” 王氏打了下她,“你就别嗝应人了,我一窝姑娘看以后哪个靠得住。” “姑娘嫁了人你是多了半个女婿,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娶了媳妇那是丢了一个儿子。” 一说到儿子王氏就不得劲了,神情怏怏的,吴氏知道自己挑错了话头,说了几句就下坡去了。 谢花知道,王氏心里的儿子梦肯定还要继续做的,她才三十出头自然还能要娃,村里头有年五十老蚌生珠的。 谢丽在第二天正中午生下了一个男婴,喜得李氏逢人就说我家小丽生了个大胖小子,陈地主得了消息了喜得安不得的从家里赶了过来,又让下人给全村的每户人家都送了红蛋喜饼,得了好村里人见着李氏就夸谢丽是个有福气的,谢花坐在自家屋里头都能听见她无比敞亮的大嗓门。 王氏在砧板上切菜越切刀下得越重,谢花担心她会不会把砧板直接用菜刀劈了。过了会王氏把菜刀摔在菜砧板上,洗了手回屋换了身衣裳,就拉着谢广赋去县里了,临走前告诉谢花两姐妹他们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晚上让吴氏来陪她们守屋,不要到处乱跑,家里丢了东西回来要收拾她们。 王氏和谢广赋第二天下晌从县里回来后,一直神情阴郁,肯定是去瞧了大夫她的情况不大好,谢花不敢触她霉头,谢芬也是端着做事战战兢兢的,谢广赋坐在屋后头拿着斧子劈柴,劈了一座小柴山,够家里烧两个月的了,也不嫌膀子酸。 谢花坐在灶间烧火煮饭,谢芬在切肉,王氏站在伙房的门口张嘴大骂“生个火搞得满屋子烟的,想熏死人哩。吃肉,吃肉,一天就知道吃肉,你们就是吃得再好也是没用的丫头片子,往后也是别人家的人,还要搭钱搭田的,都是讨债鬼。” 此后家里就连续好几天就没见着肉星子,炒菜的时候连油星子都不敢多放,生怕招了王氏。谢花和谢芬忧愁这种咳嗽都要压抑着的日子,小黄被王氏踢了两脚后走路都是贴着墙根走。直到王氏的亲娘来了,王氏的脸上总算露了一点笑。 五十出头的外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角下垂,一脸严肃,王氏把自己亲娘迎到堂屋坐着,倒了盆水拧了毛巾给她擦了汗。 谢花和谢芬两人叫了声外婆,外婆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娘,这么热的天,你有事找人给我带个口信我就回去了。” “你还记得我是你娘么?你如今是贵脚不踏王家那块贱地了,有了钱娘家也不走动了是吧。” “娘,非是我不回娘家,是来福不让我回的。” “你跟来福的事那是你们姐弟的事,就算你不认他了,爹娘也不要了么?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在人前向来不输口舌的王氏,在自己亲娘面前嘴巴也利索不起来,只低头认了错。老太太表情这才舒缓了些,又问“广赋呢?怎的不在家?” “不知道去哪里了,吃了早饭就没见着人了。” 老太太拍了下桌子,戳着王氏的眉心,骂道“你个二憨啊,亏你还坐得住,我问你,你肚子最近一直都没动静,你说实话能生还是不能生?” 这话算是问到了王氏的心坎上了,她抓着娘亲的手伏在桌上嘤嘤的哭了出来“娘,大夫说我没甚指望,要看天意了,娘啊,我可怎么办呐,没个男娃我这日子还有了啥盼头?” “哭个屁,哭就能解决事了?人人都说你性子随我,当初你爹在外头养了野女人我没掉过一滴眼泪,你也甭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了,我给你指条路,去外头寻个男娃养在身边。按理来说,能从族里过继是最好的,但是谢家族里男娃多的也就是你那大侄子长民家,但他娘不是个好相与,过继了他家的娃你懒得听那些个不顺心的话,再者离得太近,小娃高堂兄弟都在,你也保不齐娃以后拿着你攒下的家业孝敬了别人。 至于来福家的三个男娃,来福是巴不得过继一个把你,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也不偏袒谁,来福媳妇是个什么样的德性你是知道的,来福是个混事的,过继了他们家的娃,你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隔三差几的就要上门来要东要西的。你得找个无父无母的,很是受了些苦的,这样的娃才养得熟,才会跟你亲。只要入了宗祠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你的儿子,你要做长远打算,趁着广赋还没有异心之前给自己找个依靠。” 王氏细细思量了一番她娘的话,觉得甚有道理,“要是广赋不同意呢?” “你身子不能再生了,那不也是为了生长凯落下的病根么?广赋是个心软的,你只要好好哭将一番,他自会同意的。” 谢花被送去给王来福做了几天临时闺女,她知道她这个外婆不是个简单的主,没想到心中如此有谋有算的,如果生在大户人家,这绝对了是当家奶奶的料,有魄力啊。搁现代,自家男人找小三,有几个不哭得死去活来,觉得天都要塌了,人一古代弱柔妇人,硬是把你既无情我便休这话执行到底了。难怪一向窝里窝外都横的王氏在她面前也是唯恐高声语。 但是站在她的立场来说,她对这个外婆出的主意实在是反感之极,但是她心里又坦然的受了这件事,她都被换儿换过两次。起码这次他们没想着故伎重施的拿她去换儿,古代不是常有生了女儿的人家招婿入赘?为什么王氏和谢广赋不干脆留个姑娘在身边? 王氏驱逐了心里阴霾,连续紧绷了好几天的脸终于露了笑,让两姐妹去寻谢广赋回来,自己忙着杀了一只大母鸡招待亲娘。 谢芬一下了坡就奋力的踢起了一颗石子,委屈又愤怒的道“娘要找个外头的男娃来做儿子,我是不会认的,要是弟弟还在就好了,我想弟弟,可是我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了,老三,你想弟弟么?” “想啊,我也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再深的痛苦半年之后也会渐渐的减轻,我们又能记住一张脸有多久?现在觉得破了天的事,过些年再回头看看,大概就成了那都不算事的感悟。 。。。。。。。。。。。。。。。。。。。。。。。。。。。。。。。。。。。。。。。。。。。。。。。。。。。。。。。。。。。。。。。。。。。。。。。。。。。。。。。。。(我是凑字的句号,哈哈。) 第95章 过继前 谢广赋毕恭毕敬的伺候着老岳母吃好喝好,又雇了小菜头的牛车把喝得微熏的老岳母送回王家庄。 王氏并没有在当天就跟谢广赋提领个男娃回来养的事,而是继续愁眉苦脸了两天后,才和谢广赋提了此事,按照她娘给的提示,先是哭诉了一番如何想念不在了的长凯,接着又说自己命苦,李氏那些看她笑话的人话里话外的如何含沙射影她,谢广赋感同身受,也是难过的垂下了头。王氏这才抛砖引玉的提出先领养个男娃堵住别人的嘴。 谢广赋起先不大同意,“咱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娃还能再要,干嘛要领个没亲没故的娃。你不正吃着大夫开的药么。” “大夫也说了得看造化,万一我这要是没怀上呢?万事不能往美处想,得多做考量。有了男娃老了有人管,病了有人照顾,死了有人抬棺,女儿嫁了心就向着夫家了,她事事得以夫家为先,哪能有事就唤得来。这四村八院的过继儿子的人家也不少,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但还不是一样的孝顺父母,有些比那亲生儿子还要孝顺,一则他们感激养父母,另一则村里人都瞧着呢,他们也怕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养恩大于生恩这话是没错的。也有人家过继了后,过得几年自己又添了儿子的,都说带了别人家的容易给自家引男娃来。” “那要是自家真添了男娃咋办?过继的那就是长子,自己的娃难道还要受委屈不成?” “如果我们往后自己再添了娃,就待过继的成家后提前分家出去就行了,家产分多少只要我们还没死,那就是我们说了算,多的还不是留给自己娃。” 谢广赋终于默认了王氏的提议,他也希望过继一个儿子能给自己招来了亲生儿子,在他的心里头过继的始终不如自己的亲骨肉牢靠,血毕竟浓于水。 怎么找到一个合适的男娃,这事就得集众人的人脉关系了,王氏还没把自己想过继一个儿子的想法撒播出去,两天后,王老太太托人带了口信来,让谢广赋夫妇去一趟王家庄。 莫不是寻到合适的人了? 谢芬黯然神伤的有一针没一针的做着绣活。 谢花拿了书在看,心思去却不在书上,现在谢广赋和王氏对她也算器重,她对目前的生活状况算是满意,如果家里多个男娃,会影响到她么? 心思烦乱,她想练字却发现自己笔墨纸都没有,没纸,姐就来造纸!她去丽江旅游过,古城里就有东巴造纸坊,当时她出于好奇还特意进去了解了制作流程。 要造纸首先得去去找造纸的植物,那种植物据介绍说是云南特有的,她估计山上未必找得到,不过她造的纸也不需要有千年不腐的神奇,够她练练字当当草纸就行,说实话,她对于蹲茅厕擦屁,屁的棍子和稻草早就深恶痛绝了。 她找了自己的小背篓,拿了把砍刀和小弓箭就出门了。不过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同去的还有小黄。小黄一见是去野外,高兴的在草丛里打滚,一会儿钻进去,一会儿头上顶着几根杂草的冒出来跳到谢花身边撒欢,她时不时的弯腰摸摸小黄的头,以示欢喜。 很久没有来后山了,她在山里没有见着张大壮,想着他不是进深处打猎了就是回去了,她又逐一的查看了自己之前挖的陷阱,有两个陷阱里有两只死的动物,死的时间太长了,都只余下毛和白骨了,她没清理陷阱,现在她不大来,陷阱猎到东西也不过等着变臭变腐最后成了光架架。 她在山上转悠了好大一阵子,找不到那种造东巴纸的植物,另外找了好几种藤蔓植物来替代,最后确定了一种能把皮剥来的藤蔓,当地叫黄茭藤,这种藤蔓山上还算常见,所以找起来也不算费事,就是剥皮有点费工夫,不过她力气小,要是不把皮剥了,她也背不了几根。她把背篓里塞满了藤皮,又另外捆了一小捆用藤捆了用手提。 她把藤皮和背篓全部放在和张大壮时常见面的那棵树下,拿了小弓和箭出来,看看能不能猎只山鸡兔子什么的回去。东西到手几个月了,还没开过封呢。 她把箭搭在弓上,随时准备射一箭。 看到一只山鸡,结果她的箭还没离弦,小黄已经兴奋不已汪汪的扑了过去,山鸡听到狗叫声,立时就乱窜着跑了,小黄撇下她追山鸡去了,她在后面喊都喊不住。嘿,回头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服从。她倒也不担心小黄丢了,狗鼻子灵的很。 她又瞧见一只兔子,脑子里想着张大壮跟她说的射箭动作要领,一射出来,偏了,兔子窜进草丛里溜了,唉,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打击人啊。 接下来的几次发现猎物,无一不是指天射鱼。 小黄耷拉着脑袋跑了回来“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想追山鸡,呸,喊你也不听,装聋是吧,小狗崽子,回去饿你三天,看你还跳不跳。不打你你不知道谁大谁小了,谁才是做主的人!”谢花用手指着它的鼻子骂它,平时听王氏各种骂人的话,她发现自己骂人的词汇日益增多,功力渐长。 小黄可怜兮兮的用爪子扒着她的裤腿,大眼睛哀怨的瞅着她,小声的呜呜。 “你别以为这样装可怜扮可爱我就会心软,只顾自己快活的小东西,你的良心是让狗吃了么?”她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她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狗的良心让狗吃了。 小黄见她笑了,立马放下爪子乖乖的坐在她身边,尾巴还左右摆动着。 谢花见天色也不早了,她也折腾累了,正要背了藤皮回去,就听见小黄汪汪的叫着,她扭头,就见扛着一只山猪的张大壮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大壮哥哥,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我砍了黄茭藤准备做些粗纸用来写字,我跟我爹学识字了。这是我养的狗叫小黄。” 小黄见谢花认识张大壮,围着张大壮嗅了又嗅。 张大壮把山猪放下,在草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渍,“佃了我们田的,已经把租子送到我家了,你的租子你要拿回家么还是卖了?” “有多少石谷子?” “九石半。” 拿回家肯定不行,那五亩水田是她的私产,现在卖谷子不是好时候,刚收了谷子不久,卖不上价。谷子全卖了也不过能得个两把银子,“不卖了,就存在你家吧,万一闹个灾荒的,谷子就能救人命,五百斤谷子还不如这头野猪值钱呢,卖了也没几个钱。” 张大壮点了点头,“那我做个大柜子把谷子收起来,省得老鼠偷了去。” 两人又叙了下各自的近况,天色不早了,道了别,谢花带着藤皮踏着夕阳回家,身后跟着一路走一路扑蝶追蜂的小黄。 到了家里,谢花把藤皮砍成一尺来长一截泡在水里。谢芬给了留了饭,热在灶上,只有一个菜,煮豆角,打从上回王氏发了火后,家里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肉没了,油少了,又回到了她刚来的那种状况,以前是没钱舍不得,现在是不让吃。 王氏和谢广赋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人来,来人是一对中年夫妇,中等个子,脸色偏黄,身子瘦弱。 那女人颧骨很高,脸长长的,嘴皮子特别薄,一进屋就四处打量着,谢花很不喜她的长相,一看就觉得是个刻薄的主。 王氏让两姐妹唤他们叔叔婶婶,碍于王氏的淫威,两人只得叫了。 她看见谢花和谢芬,倒八眉一皱“你家姑娘都这么大了啊,也不知道和我那苦命的侄子亲不亲近得来?” 王氏道“相处相处就亲近了,我家的两个姑娘都是和善的,两姐妹从不拌嘴打架的,你放心,她们呀,早就巴不得有个弟弟了,只会疼人哪会欺负他。” “男娃就是招人稀罕,也是我们自己娃太多将养不了,不然哪里舍得把男娃给别人养。” 靠,不止长相刻薄,连说话也刻薄。 她又走进王氏的卧室,瞧着那个大谷柜,“这是装粮食的?听说你家有十几亩水田,这里面怕是装满了粮食了吧。” 王氏脸色虽然不爽,但她还是把谷柜打开了,稻子一粒没卖,谷柜里加上花生豆子那些装了谷柜快满了。 那男人一副完全意愿的神情,道“瞧见这么多粮食我就放心了,咱们庄稼人就图一口饱饭。” 那女人嘴皮子微嘬“话也不是这么说,之前也有不少人家想过继猪蛋的,我们一直没松口,还不就想图个家境好的,要不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二弟和弟媳妇。大姐,我是个实在人,有啥说啥的,你别介意啊,你家这房子也有些年头,我家侄子来了怕是没得住处了。” 王氏道“过不多久就要盖新屋了,你尽管放心。” “哟,那到时候一定要唤我们来帮忙,大姐你家水田都是在哪一块?领我们去瞧瞧,以后来给你家帮忙也要识得地么。” 王氏和谢广赋又领着那两人往红日村自家水田去。 待他们一走,谢芬拿起家里的扫把扫屋“呸,一看就是个贪财的,还不知道招了个什么样的往家里领,我反正不会认,老三你要认,我就不跟你好。” 唉,又不是一个善茬。 第96章 认宗过继 翌日,一大早王氏就称了肉,杀了鸡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请了村正以及族里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昨天来的那对夫妇领来了一个小男娃,瘦得就跟非洲的难民一样,看上去只有四五岁,实际年龄是七岁半。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宽大粗布衣服,越发显得整个骨瘦嶙峋,只有脑袋显得硕大,青筋明显。露出的脖子黑漆漆的,有多久没洗澡了? 怯生生的站在门边,脚趾头在过大的布鞋里拱来拱去,两根长鼻涕在鼻子下挂着,快要流到嘴唇上时,又用力的吸上去。 男娃叫猪蛋,亲生爹娘都是病死的,在他们死后,便跟着大伯家生活,他大伯家有三个娃,两个男娃一个女娃,家里只有两亩薄田,靠着佃田勉强能喝粥渡日,不是亲生的猪蛋自然就只有被送人的份了。 王氏见着猪蛋的样,对猪蛋的大伯娘道“这孩子这么瘦,莫不是有什么病?” “哪里是什么病,这孩子就是饿的,我自己的三个娃也不比猪蛋强哪里去,只要吃些有油水的饭菜,保管不出几天就白白胖胖的像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似的。” “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病秧子,我可是要送回去与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做人不讲情义。” 猪蛋大伯娘握住王氏的手回道“大姐,你就放心,又不是天远地远的,就离得不过十多里地,我们还能蒙拐了你们?” 请的客人都是村里辈份高的,小娃自然是不能上桌的,王氏各样菜扒拉了些留了两碗出来给三个小娃摆在伙房的碗柜上,让两姐妹好好照顾着猪蛋吃饭。 谢芬装了两碗饭,自己端了一碗,塞了一碗给谢花,恶声恶气的对猪蛋说“要吃就自己装,我可不伺候一个邋遢鬼,鼻涕都流到嘴里了还不知道擦一擦。” 猪蛋怯懦的缩了下身子,抡起衣袖擦鼻涕,横着一擦,脸上糊了不少,衣袖上也糊了好多浓鼻涕,这实在太影响胃口了,谢花只得放下碗,打了一盆水,唤了猪蛋过来“你把脸和手洗干净了才能吃饭。” 猪蛋捧着水在脸上乱抹,全无章法,谢花又无法,只得蹲下去给他洗。 谢芬气道“他又不是没手,你给洗什么脸,这还没认下,你就护上了。” “你看着他一脸鼻屎的你吃得下饭啊,猪蛋,你在家没洗过脸啊。”谢花心里头也有点不爽,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娃竟然连洗脸都不会! 猪蛋极小声道“我大伯娘说洗脸费水,还耽误干活。” 谢花搓着他的手,小小的手掌心里有茧。拿来布巾给他擦了脸和手,猪蛋端起碗在饭锅里装了饭,夹了些菜,就蹲在地上吃起来,谢花瞧着他只装了小半勺饭,夹了几根豆角,肉都没夹一块。 他吃饭极快,几口就把饭菜都扒拉到了肚子里,然后放下碗筷,但目光时不时的瞟向柜上的饭菜。 谢芬道“没吃过饭似的,碗都放下了,还瞄什么瞄?” 猪蛋忙垂下了头,不再敢瞟。 谢花瞧他小心害怕的样子,怕是跟着他大伯过的也是瞧人脸色的日子,干的多吃的少。她心里有些怜悯他,但依谢芬敌视的态度,她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怜悯收起来。他的事自有王氏来操心。 吃吃喝喝下来,猪蛋过继的事就得到了村正和几位辈份高的长老同意。事情敲定了,席也散了。 猪蛋大伯夫妇两人吃得满嘴油光,猪蛋大伯娘把猪蛋拉到远远的屋侧,叮嘱了好一番话,才和谢广赋王氏告别,说了三日后开宗祠过继他们再过来。临走前王氏拿了一两碎银子与猪蛋大伯娘说算是一点小心意,她接过后直说王氏是个大度的亲戚,往后要常走动。 王氏把猪蛋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就只有两身破烂衣服,别无他物“这衣服哪能穿。”她把上回端午去镇上买的蓝色棉布翻了出来给猪蛋裁布做衣服。 拿了布尺给猪蛋量尺寸,摸着猪蛋一身的骨头,拉开他的衣服一看,身上也是黑垢垢的一层脏泥,近身还能闻到酸味。 黄飘飘的头发上还见爬出来的虱婆子,王氏心里酸得眼睛起了雾,“哪里这么可怜,没娘的娃就是根草,你大伯大伯娘平日里是不是对你不好?有没有打骂你?” 猪蛋抠着手低着脑袋瓜不说话。 王氏更加觉得这孩子是个可怜的,心里不免又多了几份同情。 把大木盆抬到后院,天气热也没烧热水,倒了满满一大盆的井水,王氏直接用砍柴的刀把猪蛋的头发剃光,剥光了丢进大木盆里用丝瓜瓤给他搓洗身子,倒了三大盆黑黑的水他整个人才算从头到脚的干净了。 王氏在洗干净的猪蛋身上发现了好些青青紫紫的掐痕,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禁大骂了几句心黑的作孽的话。 刷洗干净的猪蛋,顶着一个大光头,像一个小和尚,王氏找了身谢花穿不下的衣服给他先穿着,待赶出新衣服再换。 他脱下来的旧衣服,王氏说太大了,不如拿去给谢波穿,猪蛋死死的护住衣服不肯,王氏有些生气“你一身烂衣服护着护着做什么?来了我家还怕我不做衣服给你穿么?还是你不想来我家?你要还想着你大伯家,我就送你回去。” 猪蛋哭着说“大伯娘说了,这衣服是大哥哥的,不能弄丢了,过几日她还要拿回去的,弄丢弄坏了要打我的。我不是想回大伯家。” 王氏被猪蛋哭得眼泪也出来了,“你那大伯娘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么身破衣服还要还回去。往后你不再受这种委屈了。” 吴氏一来瞧见猪蛋,就笑道“四娘,你这是从和尚庙里捡来的小和尚么?怕是沾了佛气的,不然舍了近处的远巴巴的求了来,只是那庙里怕是香火不好,看瘦的,穿上小花的衣裳还真像个小姑娘。” 谢花听出来了,吴氏这是心里不爽利,想着过继也应该是从亲近的过继。 王氏回道“男娃都是宝贝疙瘩,近处求不来,只得寻了这无父无母的苦命孩子,没吃过饱饭才饿的像逃难的。” 吴氏讪笑,心里不禁懊恼自己的决定,如今好了别人了。她蹲下去逗问猪蛋叫什么名,以往在家里头都做些什么事,大伯对他好不好之类的话,猪蛋就只回了自己叫猪蛋,其他的一句也不说。 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猪蛋睡,晚上王氏便在堂屋里用木板搭了铺给猪蛋睡。谢芬总在王氏瞧不见的时候瞪几眼猪蛋,有时候还小声让小黄去咬他,猪蛋很受惊吓。谢花自己也算是个外来者,她同情猪蛋,但并不觉得应该为他做些什么,比他还可怜之人亦有,她自己如果被拐走了,谁会来同情她的遭遇? 村里人都知道她家要过继一个男娃,谢花只要出现在村里,就总会有人问她一些让她无语的话,比如你恨不恨他?他叫你姐姐吗?他家哪里的?他家有些什么人?以后你爹娘只疼他不疼你们姐妹了怎么办?以后你家的钱财都归他了,你不难过么? 去你们大爷的,她家是不是要召开全村集会,让这些八卦人士问个够? 王氏日日去买了肉回来,吃饭的时候把肉都往猪蛋碗里夹,谢芬很气愤,以前王氏对谢花好些她认了,自己亲妹子嘛,可换成猪蛋她就不得了,私下里没少跟谢花咕哝王氏怎么偏心眼,把别人家的儿子瞧得比自家的亲闺女还重,又说也不想想家里的钱是哪个赚回来的,很为谢花打抱不平,谢花自然不会为几口吃的就跟谢芬一样愤懑,但这也给她敲响了警钟。 王氏给猪蛋做了两身新衣服一双新布鞋,焕然一新的猪蛋被谢广赋领着去宗祠里正式拜祖先认宗。认了宗的猪蛋改姓谢,取名长世,长字辈在家族里行五。猪蛋这名字听着着实不雅,谢广赋骨子里的酸气又出来作崇,要求改唤猪蛋为长世。 谢芬不满“爹,叫老四不就行了。” 谢花也点头,不能搞特殊。 王氏也道“叫老四还顺口些,大名叫着拗口。” 猪蛋被改成了老四。 王氏和谢广赋商量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修新屋,谢广赋早就有想盖新屋的想法,只是长凯去了这心思也淡了,让王氏说说心思又动了,当天就去找了曾子文,正好这几日曾子文未接到新的活计在家闲着,一听谢广赋要盖新屋,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 曾子文拿了墨尺先是丈量了谢家屋场大小,又和谢广赋探讨起怎么建这房子。 对于建房子谢花是乐见其成的,反正钱不花也不会到她的口袋里来。谢广赋想把前面屋垛子全部圈起来,只留一条路给人走,后院包括家里的菜园子和竹丛都要墙圈起来,屋子共建两进,前一进置放物什招待客人,后一进自家人住。猪圈鸡棚茅厕的全盖在最后头。 第97章 上梁出事 盖新屋是大事,一家人都忙碌起来。 屋盖好之前也要住人,新屋不能一次性动工,只能一进一进的修,先盖后面的猪圈,牛栏以及鸡窝,还有自家人住的屋子。待这一进完工后再拆如今住的屋子,东西和人就搬到后面住着,再盖前院那一进。 盖新屋要的木材都是去山上砍,谢广赋给村里男人开出了十文钱一天的工钱,村里的年轻汉子几乎都去了,村里人都知道他家和村正家交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更何况还有工钱拿。村正虽没去也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了。 二三十号人,砍了两天就把盖新屋需要的木材全部伐了回来,晾在屋垛子上。家里的母猪已经怀了猪崽子快四个月了,所谓猪五羊六人十,猪怀崽五个月就会下窝子,家里的猪棚子拆了,正好曾家的牛棚一直是空着的,把母猪赶到他家暂时养着,待屋盖好不需多久猪就该下窝了。 家里的鸡请谢长民编了个大鸡笼,全部关起来放在屋垛子前的树下,鸡也没多少鸡了,吃得只剩下十来只了。家里的茅厕也拆了,上厕所有些麻烦,得去别人家借用,别家当然是求之不得,人粪肥田。村里有个笑话,有家父母跟自家的娃说一定要把屎屙在自家的茅厕里,有粪肥田,才能长出好庄稼,粮食才打得多不饿肚子,于是家里的娃时常拉屎拉尿在身上。 谢花费尽力气弄回来的藤皮还没开始做纸,便被王氏从水里捞出来扔在了墙角,放了几天干了,王氏又当柴火烧了。 家里请回来了两个木工锯板子用来做门窗用。谢广赋去外面找瓦找砖也是天天忙得脚不着地的。 家里事多,谢花和谢芬天天忙着整理东西,做饭菜,喂鸡喂猪的。猪蛋吃了几日好的,脸色红润了些,举止也大胆了些,不像刚来的头几日惶惶不安。 家里的事王氏不让猪蛋动手,说是他还小太瘦,谢花想着她自己刚来时的小豆芽样,打翻猪草坐在水渠旁哭,日日要放牛打猪草,那时她也不过七岁。 猪蛋怕谢芬,谢花对他虽谈不上好,但比起谢芬的态度已经很友善了,他便整天围着谢花转,细姐长细姐短的,她无法对着一个热情洋溢的小娃摆出冷脸来,猪蛋时常在她做饭时帮着烧火递东西的,谢芬骂他狗腿,朝着谢花横了不少白眼。 挖屋基的那天,王来福竟然带着几个人来帮忙,谢花的眼睛差点脱了眶,天要下红雨了么?前阵子和王氏还互撂不相往来的狠话。最让她吃惊的是,王来福和谢广赋打招呼的时候,谢广赋也和个没事人一样的,这?他们什么时候冰释前嫌的?怎么一点端倪也没露出来? 王来福见着猪蛋,笑呵呵的“才几天就大变模样了嘛,姐,这孩子就是瘦点,好好教养往后定也是个能成材的。猪蛋,往后有出息了可别忘了舅舅啊。” 王氏道“就是,要不是舅舅,你可来不了家里,往后得好好孝顺舅舅,快叫舅舅。” 猪蛋有些腼腆的叫了一声舅舅,王来福从兜里摸出几个铜子塞到他手里“拿去买糖吃。”猪蛋转个身就把钱交给了王氏。在一旁帮工的人直说这孩子以后定是个孝顺的,王氏听了这话心里头舒坦,把铜子退给猪蛋“你舅舅给你的,你就拿着买糖吃。” 猪蛋跑到谢花跟前“细姐,你看,我有铜子,我给你。” 谢芬一手打掉他手里的铜子“几个破铜子谁稀罕,老三几百两的银子都赚得来,谁瞧得上,眼皮子浅。” 猪蛋闪着泪花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铜子,正好让王氏瞧见了,王氏把谢芬拉到房里关上门收拾了一顿,谢芬在床上流了半天的泪,后来虽不再明着欺负猪蛋,但更为冷淡,几乎很少用正眼瞧他。 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来帮忙,除了自家三个堂伯家。村里人也都知道几家的恩怨,私下里免不了闲话一番。吴氏村正娘子曾娘子一起帮着做饭,王氏每日里跟周屠夫订一腿猪肉,菜里油水放得足足的,饭也煮得多。 吃饭时候,就有嘴油些的人说“谢四家的饭菜这么好,我这一天就惦记着吃饭,咱们不如把房子盖慢些,也好多吃几顿便宜饭。” 村正娘子道“人家就指着你们胀饱了多使些力气早日把房子盖好,你们倒好,尽往歪处打主意,日日水煮冬瓜南瓜的让你们吃,你们呀就盖得快了,还给人家省不少钱哩,天天一大条猪腿肉的供着你们哩。” 说说笑笑的吃了饭,又递砖和泥上架子的干上了。 向来在家不大干活的王来福,这回卖力的很,不怕苦不怕累,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上。谢花在想这舅舅莫非转了性子了? 人多力量大,才五天后面那一进包括猪圈那些盖好了。谢广赋在猪圈里铺了石板,这样清理猪肥的时候方便些。 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搬到后院,前面的屋子就被拆了,拆下来的土坯也没扔,留着垒院墙。 房子上梁那天,猪蛋的大伯和大伯娘来了,说是之前没打着信,又怨王氏怎么不派个人来送个口信。王氏因着猪蛋的缘故对两人颇有微词,淡淡乎乎的说也不缺人手,没得麻烦远处的。猪蛋大伯娘见着猪蛋,抬起手走近他,“猪蛋。” 猪蛋吓得连忙躲到王氏身后,双手紧紧的抓住王氏的衣服。 “我不过是想摸摸他,几日没见就生疏了。” 村正娘子插话道“这哪里是生疏,分明就是怕你打他,这孩子的心里最是明净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知道的。” 之前王氏把猪蛋被他大娘欺负的事说给了村正娘子他们听了,所以村正娘子这才出来呛声。 猪蛋大伯娘不悦的大声道“我一向把猪蛋当成自己的娃来养的,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还舍不得送人哩。我就不信你们不动家里的娃一个指头,娃不听话自然要教的,我自己的亲娃我也是一样对待。这娃不打不骂的他能听话么?给别人养娃就是出了力也得不了好,当初不养还好些,也不落人口实。” 村正娘子冷哼一声“小娃不听话是要教训,不过像你这种苛待娃的还少见,把人身上掐得没一块好肉,一身破衣服还要收回去,谢四娘给你一两子可以买多少身衣服了。” “我养他几年如今白白送给了谢家,粮米钱未收半分,一两银子能值当什么?你又是哪根葱蒜的,人家主人家的未说什么,你倒是在这里倒刺,也不怕闪着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管着你家男人裤档就成了,管东管西的做甚?” 村正娘子何曾被人这么奚落过,在这村里也就王氏跟她说过几句不中听的重话,那是她觉得谢家后台硬,她不敢得罪,可被这么个破落户落脸,实在太有伤她的身份了,她操起烧火的棍子“你个烂破货,也不往臭沟子里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蹬鼻子上脸的骂我,你当我是坨软泥巴你想踩就踩是么?我告诉你,我打了你,你还没地方说理!” 拿着烧火棍就呼啸着朝猪蛋大伯娘打去,猪蛋大伯娘顺手操起身旁的一根长凳就迎了上去,村正娘子一烧火棍打在了猪蛋大伯娘的手上,猪蛋大伯娘一凳子砸在了村正娘子的腿上,村正娘子大声哎哟“腿断了,腿断了。” 王氏把猪蛋大伯娘架到一旁,生气的抢下她的烧火棍“你是来帮忙还是来闹事的,村正娘子是你能得罪的么?她的腿要是有点什么事,看你怎么收场。” 吴氏把村正娘子扶到一旁坐下,又唤了人去请村里的大夫。 “那她也打了我的手,哎哟,我的手也好痛,莫不是断了?”听着声音都有些抖,还在强撑着不退缩,谢花不知道该说她是大无畏还是该说她实在脑子进水了,你在人家的地盘上得罪了地头蛇,不摆明的找抽么? 帮工的人都围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脸色发白“我也得去找大夫瞧瞧手。”拉着她男人就想走,帮工的汉子不让道,也不敢硬闯。 猪蛋大伯小声的跟谢广赋和王来福讲着好话,希望他们能出面求求情。 村正也很快来了,见自己婆娘被人欺负,脸上自是不好看。村正的两儿子操起扁担和锄头准要动手了,让村正阻止了“这是你谢四叔家,今儿是他家上梁的日子,不能坏了人家的事,待大夫瞧了你娘的伤再作打算。” 大夫瞧了后,说村正娘子怕是伤着腿骨了,得好好休养,还要天天敷药吃药的,要不少药钱。猪蛋大伯娘一听要不少药钱就觉得天眩地转了,忙哭着说“我的手也伤着骨头了,痛得厉害。” 大夫给她瞧了瞧后,“伤了点皮肉,过两天淤青散了就没事了。” “你们村的大夫自然是偏向你们,我要另外找大夫来看。” 村正一声斥喝“刁妇,伤了人还在这里狡辩,我们前江村是你想撒野就撒野的地方么?既然伤了人,要么送官,要么赔钱。” 平民百姓最怕的就是官,一听送官,猪蛋大伯娘就蔫了,想着前儿王氏给的一两银子,赔钱虽然心疼,可也好过去见官啊“那要赔多少钱?” 村正说“你家和谢四家也算是亲戚了,我也不多要你,大夫说多少你就赔多少。” 大夫摁着手指头算了下“五两银子差不多了。” 谢花吓了一跳,这么贵?!难道明目张胆的敲一笔? 第98章 另有猫腻 五两银子是什么概念?省些的人家,像谢长民一家够两年的嚼用。手宽松些的,也够一年嚼用的。 猪蛋大伯夫妇被五两银子给震摄了,本想着拿个一二百文钱了事。要五两猪蛋大伯娘哪里肯依,坐在地上又哭又嚎“我家哪里有五两银子,你们这是要逼我们卖儿卖女啊,你们这个黑村,全村没一个好人,你们有本事去讹有钱人,欺负我们这种穷得活不下去的人家算什么?我没钱,你们要把我交官就交官!见了官还不定判谁错。” 这等于一杆子打翻全村人。 “村正,这臭婆娘就是找打,打她一顿看她还服不服软。” “就是,一个外村的跑我们村来闹事,摆明的不把我们村的人放眼里,往后传出去我们村在这周围还怎么立足?” 村正摆摆手“她一个女流之辈,嘴上虽无德,但要是打了她,就成了我们一村男人欺负柔弱,她既想见官,拉去见官就是。在场的人都去作个见证。” 村正唤了两个三大五粗的妇人上前拖猪蛋大伯娘,她匍在地上抱着一筒木材不撒手,“我不去见官了,我不去见官了,大哥大姐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猪蛋我也养了五年,他爹你快求求他们。” 猪蛋大伯焦着的求着谢广赋和王氏,“大哥大姐要真是见了官,往后我们可哪里还有脸面?求求你们借五两银子应应急,待我们回去卖一亩水田就来还你们银子,都是亲戚的,你们可得帮一把啊,虽说是我家婆娘自己找的事,可事是在你家出的,我们好心好意的来帮忙是么。” 王氏道“你们手都还没弄脏就惹事出一堆事来,帮的什么忙?没人喊你们来,还要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谢广赋把王氏拉到一旁“这要不借银子,传出去还说我们无情无义的,把些把他们打发走才是正经,不能耽误今日上梁的时辰。” “我不信他们回去会卖田还钱,这钱要是借了,十有□□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咱家的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行了,就听我的,盖房子几十两都花了,别因为小的误了大的。” 王氏不痛快的拿出五两银子递与猪蛋大伯,猪蛋大伯千恩万谢的表示卖了水田一准来还钱,交了银子与村正赎了自家婆娘,不敢再有所停留,慌神慌乱的离开了。 村正娘子在后头放狠话“今儿看在谢四家的份上饶了你们,以后你们来村里见着一次打一次,打得你们骨头渣都没有。” 村正娘子由村正扶着回家去了,村正的两个儿子继续留下来帮忙。晚上收了工之后,王氏和谢广赋两人提了些东西去看望村正娘子。 第二天早上,谢花去村里沽酒的时候,路过村正家,惊奇发现村正娘子站得四平八稳的在菜园子里摘菜,也没拄个棍子啥的。摘完菜她健步如飞的回屋里去了,过了会还端出来一大盆洗菜水泼在菜地里。这是要逆天么?伤了腿骨头还能如此有作为? 打了酒到家,帮着择菜,吴氏一脸怪异的来帮忙,一来就凑到王氏跟前小声道“四娘,我刚捉了一只鸡去看望村正娘子,我也是想着上回长民受了伤得的五两银子算是还个情,她硬是不收鸡,说没事,我瞧着她走路的样子似乎也不像骨头有事。” 王氏瞄了瞄周围,见没旁人才诡异的笑了下道“你不知道啊,我也让她给蒙了,昨晚我和你四爷提着东西去看她,她正爬梯子从屋梁上取花生呢,吓了我一跳,直担心她的腿伤加重。诶,你猜怎么回事?她的腿只是紫了一块,其他什么事也没。亏得昨儿她痛得满脸都是汗的吓人模样。” 吴氏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村正娘子也太能装了,哪个没被她给蒙了?她还真做出讹钱的事来,我就说那么打一下伤了咋就要花五两银子。”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这事你可不能往外兜,我可就跟你一人说啊,那五两银子她退我家了。” “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四娘你快说说。” 谢花悄悄的把腿挪近些,竖着耳朵听。 “村正娘子也不是真想要那五两银子,不过是瞧着猪蛋大伯两口子贪便宜,借着昨天的事故意要他们赔五两银子,知道他们赔不起定要向我家借。你想想那一家都穷成那样了,还能拿出五两银子来赔?他家会卖了水田主动来还钱?他家还不起钱又得罪了村正以后还敢来村里来我家?哎哟,我之前就担心那两口子借着猪蛋来我家打秋风,这回啊,了了一样心事了。” “哎哟喂,竟是这么回事,旁人哪里猜得到这份心思。猪蛋都过继到你家了,往后还是少见家里人,省得扰乱了娃的心。” “是这个理。好在昨天虽是起了事,但好在未见血光,盖屋上梁是很讲究的事,猪蛋那个大伯娘嘴巴真是个闹吵的。” 谁说庄稼人心思单纯,瞧这,谢花觉得自己的脑袋瓜不如他们好使,这弯弯绕绕的,不过她心里又觉得这样也好,要是没这茬事,以后那两口子说不好借着来探望猪蛋的名义时不时的上门打打秋风啥的,也是头痛的。 新屋上了梁就快了,三天后基本上算是修好了,就是差没装门窗。余下的事也不需要人帮忙了,师傅和自家人忙活就行了。 屋子里的地板还是泥土的,王氏找了几块称手的长板子,带着谢花和谢芬打地,把泥土压紧实。谢花想起河边□□的河床边有岩石层,她跟王氏说去敲些岩石回来铺在地上,王氏横眉竖目的瞪她“你是想把家里的地砸的坑坑洞洞的是吧,新屋可不是给你乱弄的。” 得,此处不是她做主的地,还是安分些。 待门窗装上,地板整平,前前后后收拾出来,两进的院子,村里的独一份。后院盖了四间屋子,谢花和谢芬一人分得了一间屋子,前院也修了四间,一间堂屋,王氏和谢广赋住了厢房,猪蛋住在堂屋后面的后堂。 谢花的房间开了两个窗,侧边一个后面一个,屋里光线十分明亮。家里有现成的木材,请做门窗的师傅打了两张床,一张给谢花一张给猪蛋。还是稻草做床垫,王氏舍不得花钱做垫棉。一条凳子,一个旧衣箱,别无他物了。她打开旧衣箱,看到她压在箱底的小弓,还有杜云实的荷包,荷包里还装有一块成色相当不错的玉佩,她想要是哪天缺钱用了,这东西应该还能卖些钱应应急。 屋修好了,就只差修院墙了,修院墙就用旧屋拆下来的土坯砖,这事不急,曾子文带着自己两个儿子花了几天工夫就砌好了。 谢广赋挑了九月初十的日子给新屋进火。等酒,全村人都来喝酒。王氏想着谢花的做菜手艺是得了县令大人夸赞的,便也没请做菜师傅,把这事交给了她。 二两银子的预算。 周屠夫家杀猪的时候直接买了半扇猪肉,九文钱一斤,半扇猪肉七十来斤,肉钱就花了六百三十文,在村里经常捞鱼的人家家里头买了五斤小干鱼,十二文钱一斤,花了六十文。买了五只鸡,一共二十四斤,每斤十二文钱,买的是村里的鸡少收了三文钱,一共是二百八十五,肉菜总共花了九百七十五文钱。 她准备了八个肉菜,粉蒸排骨,酸菜肉沫,盐菜扣肉,油炸小干鱼,醉香鸡,爆炒肥肠,紫瓜肉末煲,蒜苗炒肉。这里说的紫瓜就是后世的茄子。 汤菜有两个,猪脚炖黄豆,还有一个猪大骨炖冬瓜。 凉菜有酥盐花生,凉拌黄瓜。 素菜有时令蔬菜清炒豆角,清炒空节菜。 素菜都是自家地里有的,不花钱。 九月正是桔子红的时节,桔子不过一文钱一斤,谢花又跟王氏请示买了一担桔子八十斤,作饭后水果。 王氏起先不肯,觉得是乱花钱,谢花便说“娘,你想想,咱村里哪家吃酒席还附送饭后果子的?咱家可是独一份。” 王氏一想,大钱都花了,也不在乎这几十文的事了。便去王家庄买桔子去了,王家庄村前村后到处都是桔子树。 谢花乐了,其实哪里用得了八十斤桔子,不过是借巧名目,余下的以饱私腹,她偷偷的把这事和谢芬说了,两人在床上打着滚的笑。 九月初九,谢广赋还特意去镇上买了几挂炮仗回来。 九月初十,王氏一大早就在门口燃了一大盆火,吉时一到,谢广赋就在坡前点燃了炮仗,炮仗噼里啪啦的响起来。谢广赋抱了一捆柴,王氏抱着米,谢芬抱着布,谢花提着一条肉,猪蛋抱着一罐油,依次跨过门口的水盆,寓意日子红红火火,招财进宝,有吃有穿。 村里人待炮仗一响,便陆续的提鸡蛋提米的来贺禧。 谢花是主厨,王氏又请了吴氏曾娘子还有其他几位村里的媳妇来帮忙。 第99章 谢容现身 谢花在后院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就听见前院吵吵得厉害。过了会谢芬跑来跟她说李宝娘来了,还送了五十文的礼钱,王氏挡着不但不让进还把她送来的礼钱扔到了门外,被村里的娃给哄捡走了,李宝娘气不过,正在门口和王氏僵闹着。 谢花跑出去的时候,正听见李宝娘一手叉腰,一手缩一下伸一下的指着谢家的大门骂“我好心好意来吃个酒,封了五十文钱的礼金,拿你当亲家来走,你倒甩脸子吐口水的,哪家是你这样待客的?人家说好歹是份情,轻重是份礼,你家有钱了,瞧不上穷亲家的五十文钱了,眼睛长在头顶上了,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不过是得了横财就瞧不起人来了。我跟你说,要不是瞧在你女儿的份上,你家就是金银堆满屋,我也是不愿来的。你也别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不就是有几两臭银子就害怕别人来占你便宜,我不将求你,也不想你家的钱,你在我面前牛气哪样?” 谢花不明白了,这李宝娘早不来晚不来,偏生今日家里房子进火她要来吃酒,明知道可能要被拒之门外还来,这不把两家关系越闹越僵么? 王氏怒言相向“是谁不要脸上赶着的来认亲家?要真是正儿八经的亲家来,我要出门迎上两里地,你想当个便宜亲家?没门!你家黑心肝的骗了我女儿去了,如今下落不知,让你们害了也是未知的事,你还有脸上我家的门来,我原想着你一把年纪半只脚进土里的人了,放你一马,没想到你送上门来找骂。我家的钱就是多得给街上的乞丐,也不会施给你一分一厘。你赶紧给我滚,今日你要是敢坏我家的事,看我不撕了你那张老脸。” “你让我滚我就滚啊?我就偏站在这里,这坡下是你家的么?你来撕我的脸让大家伙瞧瞧,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撞死在你家堂屋的神龛前,让你家不得安生。” 李宝娘干脆耍起横来。 王氏拿起扫帚,“你倒是上前一步试试,看我不打得四脚朝天。想污我家的神龛,也要你有命闯进得。” 谢广赋一直在一旁,只不过他一个大男不好与女人打嘴巴仗,见王氏拿扫帚,他又怕把事情闹大了,于是站出来道“李宝娘,你年纪比我们长,明的理应该比我们多,今儿是我家新屋进火的日子,我们两家也并无往来,你又不是我们村的,你来喝酒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你回村去吧,回头我让人把五十文钱送去你家。” “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顺的了?我家李宝都和你家谢容成了亲的,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亲家,哪有亲家上门堵着不让进的理?你们就是再不乐意,他们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还当真不认自己的亲闺女啊?只要你们还认谢容,那我们怎么就不是亲家了?” “我呸,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当没生过那个女儿,你家稀罕跟在你家就是了,不要脸的老货。”王氏扬着扫帚就朝李宝娘挥去。 李宝娘连连后退,边退边道“好,好,你嘴巴硬,我倒要看看你认还是不认!” 谢花退回后面继续做菜,她反复的想了想李宝娘的话,似乎谢容已经回来了。不容她多想,一大堆的事等着她。 好在菜都已备妥,只等下锅炒就行了,猪脚黄豆汤,大骨冬瓜汤都已上火炖上了。粉蒸排骨也已经上了竹蒸笼了。酥盐花生昨晚就做好了,凉拌黄瓜也已经腌上了。 待离开席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她就开始准备炒菜,首先炒的就是酸菜肉沫,炒菜的锅很大,菜勺也很重,她搅着菜很吃力,吴氏接过她大勺“人这么小,半个身子都探进锅里了,一个不稳还把你自己给当菜给炒了,可没人敢吃人肉,我帮你翻锅,你看着。” “嫂子还是你疼人,才端几下勺子,我这手都酸得抬不起来了。” “正好让嫂子我学几手。” 谢花只要动嘴告诉她怎么翻炒,外加适时放调料,轻省多了。 所有菜都出锅用大盆装在一旁,开席的时辰正好到了。家里里里外外一共开了十六桌席。堂屋开了两桌,一桌是村正以及村里的老长辈,另一桌便是王氏的娘家人。 打菜上菜的都是请来帮忙的几个年轻媳妇,谢花和谢芬拿碗装了桔子,一碗八个,每桌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 所有的菜和桔子都上完后,大盆里余下的菜她都拿了东西罩着省得落了灰。她洗了手,窜到前面,呃,她虚荣心作崇了,她想想听听大家伙夸赞这菜做得好,味道真不错的夸赞声。才窜出去,她就呆了,李宝娘拉着谢容站在屋前的桔树下,谢容手攀着树杆极力的往后缩,眼里噙着泪,小腹微挺,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衣服上补了不少布丁,布鞋尖那处破了一个小洞,都能看到她的大脚趾头。李宝缩手缩脚的站在她们身后。 王氏和谢广赋正端着酒背对着外面招呼客人。吃饭的客人看到了谢容,“谢四,树下站的好像是你家大姑娘,好像还怀了身孕了。” 王氏扭过头一看,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李宝娘扯着谢容往前走,谢容攀着树不肯走,把脸低着。 “都到家门口了,我倒要看看你爹娘认不认你。”李宝娘扯着嗓子的喊。 谢花算是明白李宝娘打的什么主意了,分明是借着今天家里办喜事,把事情闹大,逼谢广赋和王氏不得不认了这门亲,如果不认就等于是绝了谢容的路,没有娘家撑腰,女人在夫家日子可是不好过的。 王氏走出来,冷着脸声音都有些抖“你个丢尽脸面的,还有脸回来,我当你是死在外头了,你回来作甚?快给我走,别污了家里的地。” 谢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直噙着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身子往下一缩,对着王氏跪了下去,头伏在地上,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花的眼泪也涌了上来,她狠狠的捏了下自己的鼻头,谢容一看就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瘦得脸颊都凹陷了,两只大眼睛里满是疲倦。 谢芬也是哭着小声叫着大姐,却不敢过去。 吴氏和曾娘子去扶谢容“你怀了娃了,别跪着了,小心身子。” 谢容只摇头,依旧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摆姿态给谁看呐?要死要活的回你家去,这里不是你烧香的庙,赶紧给我走,莫在这里碍了我的眼,影响客人吃饭。”王氏红着眼睛骂道,鼻子水都淌了出来。 李宝娘道“都说娃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心狠的,女儿挺着肚子跪在你面前都不肯原谅她让她进门。” 李宝也上前跪在谢容身旁,泣道“岳父岳母,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们原谅,在外面这些日子,她心里一直念着家里念着你们。” 谢广赋肩膀都垮了下来,气色灰败“你们先回去,今日家里进火,有什么事过了今日再说,莫在这里让人瞧了笑话。” 王氏已经是捂住脸回厢房去了。 谢容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猛一扭头往坡下跑去,跑了几步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跟在她身后的李宝抱着她的身子“小容,小容,你怎么了?你醒醒。” 李宝娘尖叫“出血了,出血了,快叫大夫来,快啊。” 吴氏忙跑到谢广赋跟前“四爷,就让小容进门吧,孩子都那样的了,你们忍心真不管么?她这肯定是头胎,要是有个万一的,你们后悔也没用啊。” “就是,天大的事也不大过命,孩子都是爹娘的命,哪个人不会犯一点错。”曾娘子也跟着道。 谢广赋沉重的叹了口气“唉,把人抬到后院屋里去。”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谢广赋和王氏哪里还有心思招待客人,便托了吴氏和谢长民帮着招呼。谢容安置在了谢芬的房里,正好村里的大夫也在家里吃酒,倒也不用费腿脚去请,大夫给谢容诊了脉,气血虚亏,劳累过度,身子虚弱引发滑胎,孩子保不住。 在屋外听着的王氏,拽过李宝左右各甩了他一巴掌,打得李宝的脸都肿了,可见她心里头的恨和痛了“你把我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带走,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你是让她去做牛做马了啊,她才多大?我是杀了你都不解恨,你们马上给我滚!” 吴氏和曾娘子把李宝还有李宝娘拉出去。 李宝站在门口不肯再走,“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走,我要照顾她。” 曾娘子讥笑了下“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我笑话你,你如今怕是连自己都喂不饱,你拿什么照顾滑胎的女人?你要真心疼小容,就先回去,待她身子好了后才来请罪。还有管好你娘,你想想要不是你娘非要拉着小容来,能出这回事么?” 谢花走到李宝跟前,冷声冷气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是个人都瞧得明白,你们算得那么精明,怎么就不想想我姐的身子熬不熬得住!我姐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再不走我就放狗咬了!” 小黄呲着牙狂吠。 李宝被他娘拉走了。 第100章 落井下石 村里的大夫只开了些益气补血的药就走了,吴氏又帮忙去唤了接生的牛婆子来。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来倒进旁边的阴沟里,散发在空气里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谢花站在窗下,听见里面的牛婆子说“快拿布来包了,娃的手脚都成了。” 随后吴氏拎着一个小瓦罐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个可怜的没来得及面世的小娃就装在里面,吴氏拎着瓦罐出了门朝野外走去。 牛婆子走的时候,谢容还处于昏睡状态,王氏倚着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流着,谢广赋安排人把借来的桌子凳子碗筷还回各家,顺带把余下没上的菜各家添了一碗算是答谢。待全部收拾好后,又给帮忙的人各装了一碗好菜,各家兜了几个桔子,几个媳妇各说了些安慰王氏和谢广赋的话,才一齐走了。 猪蛋年纪小,对于发生的事懵懵懂懂,缩靠在墙边上,拿着块石头在地上划。谢花在灶上熬粥,谢芬蹲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道“老三,你说大姐会不会有事?流了那么多血。” “不会的,大姐福大,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大姐这回回来,不会再走了吧,也不会去李宝家了吧?” “我不知道。”这里贞操大于天,虽说没过明路,但谢容和李宝的事也是铁板事实。 “李宝和他娘都不是好人,姐跟着李宝以后没有好日子过的,又穷又不要脸面,以后我是断不要嫁给那样的人。”谢芬握着拳头,目光坚定的道。 王氏打了水净了面,拿药罐给谢容煨药。 谢花拿了本书坐在床边守着谢容,谢芬拿着沾了血的床单去河边洗去了。 见她嘴唇干了,拿干净的布沾了水时不时的帮她润润。谢容睡到掌灯时分悠悠的醒了,目光在屋子里转了转,未语泪先流。 “大姐,你小产了,不能流泪,小心坏了眼睛,来,先喝点水吧。”谢花用木勺子舀水喂她。 “老三,你恨我么?”谢容抽抽噎噎的问。 “谁不会犯点错,你是我姐,你出了事我怎么会恨你,我只心疼你,回家就好了,大姐,我去给你端药来。” “我想见下爹娘。” “咽,我去叫。” 谢花走出屋子就见王氏端着药站在院子里,“娘,大姐想见见你和爹。” 王氏把药递到谢花手上,狠声骂道“我是不会进去的,不要爹娘不要妹妹不要家的人还有脸面回来,要是我的话,早就一根绳子上吊去了,找个没人的山崖自己跳下去了,倒也干净利落不拖累旁人。如今在外头受了苦了活不下去了,就想起家中的爹娘,当初走的时候可没见你想过爹娘怎么办,妹妹怎么办。一家人受了多少口水话,受了多少旁人的白眼,你可瞧见你爹娘的脊背都让人给戳驼了?!哪回不是让人指着鼻子骂你家出了个跟野男人跑了女儿,听到这样的话,我真真是羞得屁,股都是红的!” 屋子里传来谢容嚎啕大器的声音,“爹娘,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老二老三,我让你们蒙羞了。” 谢花端着药走进屋里,谢容侧翻着在哭。 王氏并不停歇的继续骂“你还知道让我们蒙羞了?你心里头要有半分为我们着想,你就不会挑今天这样的日子回来。你当家里是戏台子耍猴戏给人瞧啊,家里的日子刚刚好过些,你就回来给我丢人现眼的,你是不气死我们不心甘是么?哪家新屋进火会见血光?也就是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半点不为家里着想,养你十几年饭都喂到狗肚子里了么?” 谢容让王氏骂得更是羞愧难当,泪流得更凶,谢花端了药想让她先把药喝了,碗才递到她面前,她一掌就把药碗打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谢花想按住她,哪知道被她一把就推到了床尾去了。 谢容拉开门,软软的跪在院子“娘,我是真后悔走了这么步路,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我在外头虽是日日想着家里,我做了没皮没脸的事,哪里敢想着能再回来看一眼爹娘看一眼妹妹。今日李宝娘跟我说,你们原谅我了,愿意让我回家来,我这才敢回来。” “李宝娘地个死妖婆,老娘我不掀了她破庙顶打得她四脚趴了地,我就不姓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得要死的鬼崽崽,被人骗去做牛做马的累得还有半点人样么?拿你当棒槌使着来对付自家爹娘,你是让屎糊了眼糊了脑子了么?!你说说你活的哪样活?” 谢容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破了皮见了红,摇晃着身子爬起来往外冲。 正好撞见从外头洗被单回来的谢芬,谢芬丢下木盆,一把抱住谢容,哭道“大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谢花也上前拖住谢容。 王氏红了眼,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过骂她几句就不得了,让她走,让她去找李宝那个冤孽,往后我们全家就当她死在外头了,以后她是生是死都不关我们的事。” 谢容哭着道“如今孩子也没了,又连累了家里人,我还有什么脸面呆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我只求像娘说的找个没人地的自己寻了死也是干净了,只是不能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了。” 谢花心惊肉跳,谢容竟是存了寻死的心了。 谢广赋从屋里走出来,厉声道“都别给我哭了,我还没死呢,老二老三把你姐扶回屋里去。” 他又把王氏唤到厢房里,关起门来,对王氏道“我且问你,你是真要把老大往死路上逼么?” “我要想逼死她,就不会让她进门了。”王氏抹着泪说。 “她刚刚滑了胎,心里正是难受,身子又虚,你骂她的话她承受得住么?刚才不拦着她,眼下已是寻了短路了,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名声再重要,也比不上命啊。” “我这也是又心痛又生气才把话说重了。” “出了事不要一味的责怪孩子,当初出了事你也是拿着她撒气,可曾想孩子心里的怕。她离家后我是想了许多,若是当时我们做父母的多理解她,事情也断不会弄成今日这样。你不要再骂她了。” 王氏点点头。 谢花和谢芬把谢容扶上床坐着,谢广赋推门进来,坐在床边,“你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把身子养好往后日子还长着,你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弟弟妹妹需要你照顾。” “爹,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对不住你们。” 王氏端了盆热水进来,拧了布巾青着脸走到床边给谢容擦去脸上的泪水,“知道错了,二回要是再犯,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容扑进王氏怀里搂住她的脖子,“娘,娘,娘。” 声声催泪,谢花禁不住已是泪流满面。 王氏被这一声声的娘叫得心都化了,“死丫头,你在外头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身上哪有半两肉。行了,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以后苦的是你自己。” 谢花又去灶上热了一碗药过来,待她喝下后,谢芬把灶上熬得稀烂的粥端了过来,谢容自己端着粥喝了一碗后,王氏让她躺着,才挨着枕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王氏给她掖了掖薄被,临出门前,让谢芬晚上睡觉时警醒些,提防着谢容做傻事。 第二日吴氏还有曾娘子都提了鸡都瞧了谢容,村正娘子也提了一只鸡来瞧。都只说了几句让谢容好好养身子的话。 倒是早饭过后,李氏用小篮子提了十来个鸡蛋来了。 进门就道“四弟妹,我来瞧瞧你家谢容,三娘家也没甚好东西,这几个鸡蛋给她补补身子。” 王氏没接她的东西“她睡着了,你下回再来瞧吧,家里头不缺鸡蛋。” “缺不缺的这都是我的一点心意,哎哟,你说李宝和他娘怎么就那么缺德,昨日那种场合非要拉了谢容来,叫你们没了面子,还害谢容落了胎。你家谢容就是命不好,要是当初检点些,不和李宝私奔了,哪里会这般可怜。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女人要是嫁得不好,那真是倒了大霉的,哎,我家谢丽和你家谢容一般大,好在她是个有福的,一举得男,在陈家那是上上下下都尊着她。谢容身子好了还回李宝家去么?李宝家可是个穷的,去了也是受罪,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要不去的话,和人私奔过了,往后怕也是难嫁到好人家,这可如何是好啊,我都替谢容着急。” 不管摔得多惨,总有来落井下石的人。谢花端起桌上的药罐子,把药罐里面的药渣还有一些没倒完的汤药一古脑的全泼在了李氏身上,她本来是想泼在她头上的,奈何海拔太低够不着。 李氏尖叫着要来打她,她喊了声“小黄,咬。” 小黄得令立即扑向李氏,李氏用脚来挡小黄,小黄跳着一口咬在了李氏的鞋尖上,李氏吓得脱下鞋子就跑了,篮子里的鸡蛋晃破了,鸡蛋液流了一路。 第101章 小弓有用 李氏向来是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人。且说她狼狈不堪的逃回自己家,越想越生气。她屋前有棵大苦栎树,她架着梯了爬到苦栎树上,抱着树杆,对着谢花家的方向骂。 “哪个不晓得你家那点破事,还想遮,屁,股肉都露出来了。我瞧着可怜,特意拿了鸡蛋去送,还放狗来咬我,有这样对人的么?难怪连亲家都要来踩两脚,还以为自己生了个天仙,挑这个挑那个,也要看看有没有那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就是钻地洞的。盖个新屋神气了,当是谁没吃过几口肉似的,我们也不稀罕那两口破吃的。能快活几日就赶紧快活,进火就见血光,谁知道要出什么全家倒霉的事。” 之前来家里王氏怕和李氏吵起来怕谢容听了心里难受,就忍着没和她一般见识,没想到越是这样,她越当自己是软糍粑。 自家屋的地势比李氏的屋高,她也搬了把梯子架到屋墙,摆开阵势和李氏扛上了。 “你全家才个个不得好死,烂肉流脓的,呸,刚才没让狗把你撕碎了吃了算是你个烂货捡着一条命了。我家新屋盖得比你家好,你就妒忌的睡不着觉,千方百计的想要来寻不痛快, 拿着几个鸡蛋假心假意的来看我女儿,你个黑了心的,跑到家里来说我女儿怎么怎么的,你家的狗屁女儿就尊贵的跟菩萨似的,不过是卖女求荣,你还腆着一张老脸在这里吆三喝四的,整天唱着唱着你女儿嫁得多好,你是怕别人不知道她嫁的是个傻子,生了男娃你以为就是富贵花开了,谁知道生的会不会是个傻子? ” 王氏成功的挑畔了李氏,李氏气得跳了起来,却忘了自己是在树上,差点掉了下去,王氏见了大骂摔死才好。 谢花有点担心谢容,进去看她,见她神情颇为沮丧,知道她心里此刻不好受。 “大姐,三娘和娘不对付,她说的话你就当她放了个屁就是了。” “是我给家里惹的闲言碎语,我要是不回来就好了。” “大姐,你这话要是让爹娘听见了,该有多伤心。做父母的与人争与人拼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女过得好。我知道你觉着对不起爹娘,你若想让他们安心,你就把身子养好,以后好好的过日子,让嘲笑你的人都看看你也能成为爹娘的依靠,为他们争一口气,也为你自己争一个好将来,你要一直这样只会埋怨自己,你才真对不住爹娘为你操的一片心。” 谢容摇了摇头苦笑了下,“我都这样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处境已经坏透了,坏得不能再坏了?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解脱?” 谢容诧异的看着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连死都不怕了,你还怕重新站起来吗?你还怕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在背后说你长短么?你还怕自己没有能力再过好的日子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谢容有心结,她也不奢望凭着自己的几句口水话,就能让她从阴霾里走出来,只希望能引起她对自己人生的思考。 王氏和李氏的战火不断升级,已经到了骂得混乱的地步,两人根本不是你来我往的骂,而是不管对方说什么,只管大声的骂着自己觉得泄恨的话。 谢花头都大了两圈,她把箱底的小弓拿了出来,拿着几根竹片,另外搭了架梯子,拿着弓搭着竹枝瞄着李氏就是一箭射去,李氏突然啊的一声,从树上摔了下去,然后就没了声息,吵架声嘎然止住了。 谢花愣住了,她家和李氏隔了有十来丈远,谢花根本就没想着能射着李氏,不过是射着解下气,哪知道竹枝刚好射到了李氏站着的大苦栎树杈上,李氏受惊从树上摔了下去。 王氏忙从梯子上下来,吓得脸都白了“死鬼崽崽,你把你她给射死了?你哪里来的弓?死人是要偿命坐牢的。” “娘,我没射到她,我是用竹片射的,怎么可能会插死人,怕是她自己没站稳才掉下去的。”谢花从梯子上滑下来道。 王氏一把抢过她手里头的弓,在她背上打了重重的一拳,谢花连着踉跄了几步才停下来,“你个死丫头哪里寻来的弓,不能留。”王氏把弓藏在墙下的杂物堆里,觉得不放心,又拿出来扔到猪圈上面的草堆里,还是不放心,最后丢进灶里,谢花拿火钳子想把弓夹出来,王氏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个死丫头,这东西留着就是罪证就是祸害,烧了干净。” 谢花摸着发烫的脸,人家还没找上门,自己就乱了阵脚了,不过那树可不矮啊,她也有点隐约担心会不会摔出事来。 万一摔死了,这里有没有未成年免于受责的律法?想着张大壮为她精心准备的弓被烧了,又心疼又愧疚。 王氏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谢花心里也跟梗了一根刺一样难受。谢芬出去打猪草了,猪蛋去吴氏的小儿子玩去了,谢广赋去瞧水田的水干没干。王氏这下想找个人去看看到底摔成什么样也找不着人。 好在没多久,吴氏就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四娘,三娘摔断一条腿了。我听见你和三娘在骂架,后来就没了声了,我家小军跑回来跟我说三奶奶从树上摔下来,好像没气了,死了。可给我吓了一跳,我去她家一瞧,她是摔晕了一会儿,我家小军见她不动,以为没气了。躺在床上喊脚痛,大夫来看了,说是腿骨断了。” 王氏一听没死人,又大声了“让她爬树骂人,报应来了,怎么就没把两条腿都摔断了。她还说旁的没?不会是想把摔断腿的事扣在我头上吧?” “她说是你们放箭射她,她才从树上摔下来的。怕是等会三爷就要来了。” 谢花跑回自己屋里,把十支箭拿出来丢进灶里烧了,要是搜到这些箭,那就说不清楚了。 吴氏才下去,就见谢广财脸上跟结了霜的进了门,“好你个王丽娥,竟然用阴招害你三嫂,你心思真够歹毒的,你害她摔断了一条腿,你说说这事怎么办?” “她自己抱不稳树摔断腿关我屁事,你找得上我么?又想来讹我,门都没。” “她说亲眼看见你家老三放箭射她的,她才从树上摔下来的,你别想抵赖。” “我家老三不过是架了梯子瞧下热闹,她就污蔑我家老三用箭射她,真是无耻。上晌的时候,她来家里放屁,臭得我家老三都看不下去用药渣泼了她,她心里记恨,这会胡乱攀说是我家老三射她,我还说是她自己故意摔断腿来陷害我家老三呢。” 谢花接着王氏的话道“说我用箭射了她,可有证据?你把箭头找出来看看,光凭嘴说谁不会?” 谢广财气得甩袖子,“好啊,你们不承认,那就去找村正评理。” 王氏回他“找就找,谁还怕哩。” 第102章 达成共识 王氏在去的路上,悄悄的和谢花说死都不能认,这算是提前串供么? 谢广财一路气咻咻的走到村正家,一见村正就道“村正,我们来找你评理,我也知道你家与我四弟家交好,你可不要故意向着他们。” 村正娘子道“谢三,什么事都没说清楚,就先拿话来堵我们了。” 谢广财自然是一口咬定李氏是因为他们才摔下树断了腿,王氏和谢花当然是一赖到底,话兜来转去了也是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 村正说“既然说射了箭,那箭总跑不了,去看看箭到底在不在就知道了。” 站在大苦栎树下,村正让自己的小儿子爬上去看看树上有没有箭,谢广财不依,非要自己爬上去找,他爬上去把所有的树叶子拨弄了一番,也没看见哪里有箭。 他瞪着小眯眼“说不好早掉下来让村里的小娃捡了去了。” 王氏嗤笑一声“找不到就赖上村里的娃,你要是不服气,干脆叫了村里所有的娃来都问上一遍。” “许是你们叫人来把箭给拿走了。” “树长在你家门口,你家四门敞开,谁来了你们还不知道啊。” “不管怎么说,反正都是你咒了她,她才掉下去摔断腿的,你就要赔钱。” “要是咒几句就灵验了,那她还咒了我呢!她自己要折腾着爬树摔断了腿,你们是掏不出银子治腿,就想把罪名栽到我头上来,可惜你们打错如意算盘了,谁也不是傻子由着你想糊弄就糊弄,村正你也看见了,谁是谁非你说句公断话,省得有人往我和我家老三身上泼脏水,我嘛倒是受得住,我家老三还是个小娃,这脏水泼上去了,让孩子往后咋个做人。” 村正道“谢三,你家那口子和谢四家的隔几天就要斗回嘴,这村里人都知道的,你不能因为她们两拌嘴,就把你婆娘摔断腿的事怪到谢四家的身上,村里人婆娘吵吵嚷嚷的,有哪个不赌咒发誓骂几句狠话的。往后你管着你婆娘,年纪大了骨头硬了,爬什么树啊,事情清楚了,大家都散了吧。” 谢广财黑着脸挡住路口“村正,事情还没查清楚就怎么能算了,你这样也太寒人心了。” 村正微怒“县太爷断案还要讲证据,你无凭无据的凭啥子把事怪到别人头上,你心寒,我还心火呢,你挡住路是想把我们这些人怎么样不成。”一把将挡住路的谢广财给推到一旁。 王氏拉着谢花气昂昂的回家,谢花大苦栎树下的时候也暗暗里留意了竹片,却没发现,也不知道被谁捡了去。 在自家门前的桔树下,吴氏的小儿子和猪蛋在和泥巴玩,怎么看着吴氏小儿子手上挑泥巴的竹片就是她射在大苦栎树上的那片竹片子。 “小海,你的竹片子哪里来的?”她蹲小谢海身旁问。 “在树下捡到的。”小谢海头都不抬的继续玩泥巴。 她估计李氏肯定也没看见射过去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把竹片要回来。 王氏终于觉得报了当初她被李氏推到差点小产的仇,特别解恨,正眉飞色舞的和谢容说着事情的经过,谢花进去后,她掐着谢花的脸,扭了两下“你个死丫头,差点魂都让你吓掉了,这回老货摔断腿了,看她还怎么跳,最好是在床上躺得身上发脓发臭烂死才好。” 谢花可不会同情李氏摔断了腿,想想李氏做的事,她是一点内疚感都没有,原谅她吧,邪恶了。谢容心情也好多了,三个人在屋里幸灾乐祸了一番。 “四弟妹,在么?”后院里响起了二娘张氏的声音。 王氏略有些厌恶的说“她来做什么?我还当她再也没脸上我家的门了。”话是这样说,王氏还是应了一声“在呢。”随后就拉开门出去了。 张氏也提了一只篮子,里面放了十几个鸡蛋,谢花想莫不是李氏第二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家谢容,可是好些了?”张氏脸上堆满了笑意。 王氏和张氏虽不像和李氏斗得那么凶,但暗地里也是互不理睬,王氏又因为捏着张氏的把柄在手上,是以毫不客气的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你这鸡蛋我是不敢接的,吃了怕哽脖子。” 张氏把篮子塞到王氏手里“四弟妹,瞧你说的,我这鸡蛋又没坏又不是偷的,怎么就不能要了,噎不着你,你只管接了去。今儿这事要我说,也是三弟妹不对,她先来你家说风凉话,然后又爬树上骂你家的狠话,你家老三用竹片射她那也不过是小孩子淘气,她为此受惊摔断腿怨不上你们,要怪就怪她自己不扶好站稳,四弟妹,你说是吧。” 谢花还以为没人瞧见呢,没想到暗处有双眼睛看个正着,连她用竹片都清楚。 王氏脸色大变,似要恼羞成怒“你混说什么鬼话,我家老三哪有射什么竹片,你再胡说八道试试。”把手里的篮子扔在了墙角,鸡蛋哗哗的撞破了大半。 张氏依旧含笑道“四弟妹,你发什么火啊,我又没想着外往说,不然我早去和三哥说了,何必来找你,我在窗下都瞧着了,你家老三拿了把缠了线红的弓搭了竹片射出去的。” 张氏的屋就在谢花家下右下侧,谢花爬在墙头,正好对着她家屋子的后窗,她当时怎么就没想过窗下有人呢? 王氏问道“你既不想把话传出去,为何还来与我说道,你放在肚子里不更好么?” “我这人有话不找人说出来心里头觉得憋得慌,这不就找你来了,还是四弟妹是希望我去说给旁人听?我可问过村里的大夫,三弟妹的腿摔得很严重,他都没有能治好的把握,怕是要成跛脚了,治腿的钱怕是要十来两银子,哎哟,谁能想到随便摔下就摔得这么严重了。” “哼,有些事我不提,你也别当我忘了,你要敢说出去,我也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四弟妹,你是聪明人,我呢也不是傻子,你不说我不说,对大家都好,有些事烂了臭了才好,你说是吧?” “只要你不说,我自然不会吐一个字在外面。” “四弟妹,有你这话,二嫂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亲的,我去瞧瞧谢容。”张氏进去看了谢容,说了些无非是养好身子,心思放宽的话,便跨着篮子回去了。临走前还说了句“可可惜惜打烂的蛋。”把几个没打烂的鸡蛋还是拿出来搁在谢花家的锅里。 待张氏走后,王氏朝着她的背景啐了一口口水“呸,烂胯的东西。” 谢花一直觉得张氏是最有心机的一个,面上笑得比菊花还灿烂,做的事却是让人防不胜防。王氏揭穿了她和来矮子的丑事后,她几乎就再没出来寻过王氏的是非,见着王氏那也是低着头绕道走了。还以为她是害怕了,原来是等待翻盘的机会,利用这事与王氏达成了共识,互相监督互相保密。 美事反成了心事,又想着以后制约张氏的手段失了效,王氏的好心情难免怏了几分。 王氏每日早上卧两个鸡蛋给谢容吃,中午晚上则是煨鸡汤,猪肚汤,猪蹄汤的换着给她补,养了几日脸上长了些肉也有些血色。谢容见家里人对她不离不弃,全心全意的照顾她,人也日渐开朗。才慢慢的说起自己在外面过的是种什么样的生活。 两人起先跑到州府,以为大地方好讨生活,结果到了州府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怎么讨生活的经验一点也没有,本来身上就没多少钱,哪怕住最下等的旅馆,吃便宜的饭菜,没几天两人就一个子也没有了,没地方住就去睡破庙,没吃的就去街上行乞,或者捡些烂菜叶子回来用捡来的破瓦罐煮着吃。后来李宝在码头寻了扛大包的活,一日能挣二十文,两人赁了间破屋子住着。在邻居的介绍下,谢容接了帮人浆洗衣服的活,每日也能赚个十多文,见谢容能挣着钱,李宝就把码头的工辞了,说了太累了,想另外找份轻省的工。这一找就一直没找着工,期间谢容生了一场病,也只能忍着病痛日日双手泡在冰凉的冷水里搓洗衣服,因为只要停一天不做事,就要断一天粮。怀了身孕还是一样的劳作,直到前几日李宝娘寻到州府他们的住处,说是谢广赋和王氏原谅了两人,让他们回家来。 不但其他人听得唏嘘心酸,谢容自己也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王氏只以为她在外头吃了些苦,却没成想女儿做过花子,还要赚钱养活李宝那个混帐,她是恨得咬牙切齿。恰巧李宝和他娘上门来看望谢容,王氏当时正在搅猪食,她根本就不听李宝和他娘的任何话,端着猪食到门口,舀起猪食就往两人身上泼,猪食才刚煮出来,烫得李宝和他娘直叫,王氏一句话也不说,只管泼,,两人跑,她追在后面泼,李宝和他娘被猪食烫得脸和手都是绯红的,衣服盖的地方肯定也是不好受,菜叶子米糠什么的糊得两个活像从猪食盆里捞出来的。 李宝和他娘退到坡下,猪食也泼光了,谢芬见他俩还不走,从屋里端出来一锅开水“娘,用开水泼,烫死他们。” 李宝和他娘哪里再敢呆下去,两人麻溜的跑了,李宝娘边走还边骂着各种难听的话。 谢花觉得惹恼了谢芬很恐怖,平时好欺负,发起怒来,不管不顾的灭了再说,很凑效。 第103章 想当将军的大壮 家里的大母猪在夜里下了十只小猪崽,个个粉粉嫩嫩的,憨态可掬。王氏在猪栏里铺了些干净的稻草给小猪睡,刚生下来的小猪要保暖。 谢花又想捣鼓做纸,背上药篓子去后山采黄茭藤。想着早些去,许能碰上张大壮。 后山有处坟场,村里许多人都葬在那里,谢花远远的瞧着有人跪在一处坟前,估计是谁来坟前烧纸钱的,她也没留心的进了山。 进了山没多久就看见张大壮也来了。 “镇上要征壮丁了。”张大壮道。 “征壮丁?难道要打仗了么?按照规定不是每家每户都只征一个壮丁么?不去的好像可以交银子免征的。你户头上只有你一人,应该不会征你去的。”她记得谢广赋这么说过。 张大壮递了把钥匙给她“这是我家的钥匙,如果我征了壮丁,你有空就去看看。” “大壮哥哥,怎么算也轮不到你头上,你且安心吧,只管打猎赚银子就是了。” “我听人说,当壮丁建了军功,能当将军,是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当上将军也是要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尸体才能站在那个位置上。古来征战又有几人能回来,大壮哥哥,咱们是普通人,种田打猎就挺好的,总比把命丢在战场上好。” “嗯,你说的是。” 张大壮帮着她挖了黄茭藤,又帮着把藤皮剥了下来,给她捆好放在树杈上,才带着她去挖草药,他自己随机性的打几只猎物。 秋季草药还是丰富的,她只挑些贵重些的草药挖,等会还有黄茭藤的皮要带回去,挖太多草药她怕自己背不回去。 “下回你带着弓来,多射才能射得准。” 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见他之前她就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事和张大壮说,总觉得对不住他的一片拳拳之意,见他问了自然不能含糊搪塞过去,便把弓如何被烧的事说了,完了感叹道“我之前还想着求村正让你回村里住,还是算了吧,村里是非太多了,丁点大的屁事都要传得流言满天飞,天天仰着脖子的和人吵真是烦得慌,大壮哥哥离开村里如此看来不见得是坏事,我家要是我当家的话,我才不会在村里盖新屋哩,我就想着哪天我家有钱了能搬到镇上或者县上去。” “你还小。”张大壮望了她一眼,轻声道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小呢,真希望可以快些长大,过我想要的生活,总觉得活得很憋屈。” “总会长大的。” “长大了也未必能当家做主。”长大就要嫁人,出嫁从夫,夫要是个跟她拧着来的,她也未必能当家做主,哎,多么痛的领悟。 张大壮嘴唇蠕动了下,想说啥又放弃了,转而四处瞄猎物去了。 待到日头偏高了,张大壮送谢花到山外的小道上,正好遇上了从坟场下来的谢诗,她手里头挎着一只篮子,小等跟在她身后。 张大壮见有人来了,把黄茭藤皮放在地上,快步闪进树林里躲跑了。 今日她没带小黄出来,小黄大早的就摇尾晃脑的跟着王氏去讨骨头了,知道王氏要去肉摊,早就趴在门口等着了。 谢诗的目光似有所思的望着张大壮逃进林子的方向,过了会才收回目光“刚才那人是张大壮吧?” “是啊,我去山上挖些这个,挖得有些多,山里到处藤藤蔓蔓的走不动,幸好遇着他,把我送了出来,你来上坟?” “嗯,给我娘烧点纸钱。张大壮怎么会跑来后山打猎?他不是早就被赶出村子了么?他现在是住在镇上吧?” 张大壮住在镇上的事,连王氏都不知道,谢诗怎么会知道?难道当初谢屠夫回家提过在镇上遇到张大壮和她的事?她顿时心里生出一股警惕之意“我不知道,我倒是问过他住在哪里他不肯说,你平常也不和人说话的,性情有些古怪哩。” “不是说你和他走得很近么?” “不过是以前我帮着王大夫挖草药,偶尔碰着他在打猎,村里人乱传的谣言罢了,只不过是比旁人多见过他几次面,哪里就走得近了。” “是吧,他以前打了猎倒是经常卖与我爹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他竟把肉卖到了镇上的酒楼去了,定是有人帮了他的。你东西挺多的,来,我帮你抬这藤皮吧,你拿这东西做什么用?” “拿回去泡酒。”她随口胡谄。她瞟了好几眼谢诗,神色平常,刚才问了的一番话真的只是好奇一般。谢屠夫算起来是被她和张大壮给灭了口的,她难免有种杯弓蛇影的心理,但愿是她想多了。 虽然两人年纪相仿,但谢诗的经历和旁人不一样,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回到家,全家人都吃过饭了,给她留了饭菜,菜里有肉,小黄闻着肉味跳着跳着的来攀她的碗,她丢了几块肉给它,这才消停了。 刚吃了饭,就见村里的齐家大媳妇领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来找她。 妇人穿着挺整齐。 齐家大媳妇笑道“谢花,今儿嫂子是有事相求来了,你可要帮忙啊。” 家里新屋进火,齐家大媳妇就来帮忙做事了,王氏道“哪里还要相求的,有事你只管吩咐了让她去做就是了,就怕她没那能耐帮你。” 齐大媳妇说“看四娘你说的,你家谢花要没能耐,这十里八乡的谁家的姑娘敢说有能耐。这位是我娘家的堂婶姓刘,她家老爷子要做六十大寿,想请你家谢花去掌大勺。” 刘氏笑着拉过谢花的手道“都说你的菜做得好,连县太爷都称过好的,你就帮婶子这个大忙。回头得了体面也让我家老爷子高兴高兴。” 王氏道“这可使不得,你请她掌大勺没得坏了你的事,小打小闹的她还凑合,六十大寿的酒席可不是闹着玩的。” 齐大媳妇道“四娘,你家新屋进火的酒席那菜吃酒的哪个不说好?谢花人虽然小,一手厨艺乡里掌大勺也没几个能赶得上她,四娘,是我向堂婶推了谢花的,你不能不卖我这个面,不然往后我回娘家可是要遭数落的。” 王氏拍了她“只要她自己敢接这差事,我就不拦着,省得落你埋怨。” 谢花不想接,刚想开口拒绝,齐大媳妇的表婶刘氏道“谢花,你就应了婶子吧,婶子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婶子,不是钱不钱的事,我是怕做不好,帮点小忙哪里还好意思收钱了。” “只要拿出你家新屋进火的菜品就行。” 谢花勉为其难的应下事情。暗暗偷笑了下,说不是钱的事,往往都是钱的事,不是看在不是白帮忙的份上,她肯定不会揽这种费力没好处的事。 寿宴就订在后天,说是今天就把菜单定下来,明日好采买。三两银子的预算,二十来桌客人。当下就和刘氏坐下来商量菜单,凉菜二荤二素,热菜八个,汤一个,素菜一个,水果一份,长寿面一份。 家里没有笔墨纸张,又去村正家借了文房四宝把菜单写下来,刘氏拿了菜单子就匆匆忙忙走了。 寿宴日,谢花要去做宴席,王氏也想去,奈何水田要施猪肥,齐大媳妇说她也在厨下帮忙,会好好照看着谢花,王氏这才落了心。 齐大媳妇的娘家就在红仁村,办寿宴的人家自然也是在红仁村。做寿的是齐大媳妇的堂二爷爷,进了齐二爷爷家里,谢花就钻进了厨房,见菜单子上的菜都洗好的归置在箩筐里,长寿面要现做,她想做一份彩面给寿星吃,要了几个洋辣子,以及空节菜,各自捏出汁用来和面,揉好红绿两种面团用布罩着发酵。到于客桌上的面条都已经买了,她也不费心整成彩面了。 早上来了些近亲,坐下来有两桌,不算正式开席,问了刘氏后,她一桌整了八个菜,六荤一素一汤。 晌午是正式寿宴席,虽然菜多,凉菜和汤菜还有些难整的菜都已经提前备置妥当,只余下一些热炒的菜,倒也还忙得过来,齐大媳妇帮着她翻菜,让她还能忙里偷个嘴,吃几坨菜。 开了席后,谢花坐在厨下敲了下站酸的腿,齐大媳妇去外头瞧了下进来“听听,外头吃席的人都说菜好吃,你个小人精咋就那么会做菜。” 谢花忙去外间听了下,果然听到吃席的人说菜不错,顿时有种辛苦也值得了的自豪感和满足感,做厨师的无非就是希望自己做的菜也让他人吃得欢喜。 等客人吃完离席后,在厨间帮忙的人以及齐家自家人才摆了三桌,在院子里吃席,齐二老爷子满面通红,走路两边歪,“今日这席办得好,客人都吃得好,给我齐二长脸面,好,好,长寿面也是旁人没见过的,好,好啊。长。。。。。脸。。。。。!” 酒喝多的齐二老爷子说话舌头都捋不太直了,由着人扶着回屋歇着去了。 谢花和齐大媳妇回去的时候,刘氏送到门口,一再说了些感激不尽的话,随后塞了一个荷包到谢花的手里头。谢花推辞了一番,荷包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上,荷包沉甸甸的,怕有好几十文。 两人刚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喊齐大媳妇的闺名,来的是一个个子不高脸圆团团的妇人,和王氏差不多的年纪,三十出头。 齐大媳妇迎上去“莫婶子,你唤我有事?” “我家大姑娘过五日要出嫁了,我想请今日给齐二爷做寿掌大勺的小姑娘也帮我家整席面,这事成么?今日的席面真不错。” “那你可得问问她自己了。” 谢花想着齐二爷家给了钱,这莫家肯定也要给钱,呃,接吧,有钱啊。她问下办席面的预算以及桌数,在她能驾驭的范围内,便点头答应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既然莫婶子开了口,我也不好推辞,你过两日来我家商量下菜单子。婶子叫我谢花就成了。” 路上谢花问起这莫家的情况,齐大媳妇说她家有个儿子在县学里读书,以后定是要考举人做官的。 “她儿子是叫莫方么?” “正是,你怎么知道的?” “他和县太爷的公子是同窗,来我家吃过饭。” 原来还是半个熟人。 齐大媳妇把送到家才回家去了,王氏待齐大媳妇一走,就问她“得了多少钱?” 谢花把荷包里的铜子倒出来,数了数,足足有八十八个。王氏伸手就要把铜子扫走,谢花急了,一把扑上去罩住铜子“娘,这钱我想留着。” 王氏拍她的后脑勺“你个小娃拿钱干什么使?没得弄丢了。” “二姐自己绣花赚的钱怎么就能自己留着了,我也要自己存钱。” “你二姐才赚几个钱,她绣瞎眼也没不起堆,能一样么?你快起开,不然我揍你了。” 谢花站起来拍拍手“那行,以后我也懒得想法子赚钱了,今日又有人喊我过几日去办席面,我明日就去推了。” 王氏拿起竹梢子就要打她,她连忙跑回自己房里上了闩,躺在床上拿了本书瞧,任凭王氏在外面骂她。不反抗就要被欺压。 第104章 纸 谢花这次的抗挣没白搭,谢广赋发话,以后她去外面帮人做席面赚的钱一半归她自己,事后王氏没把这次应得的四十四文钱给她,还用风言冷语的冷暴力肆虐了她精神几番,她清风依旧。 去帮人做席面,谢花毕竟只是个小姑娘,齐大媳妇不可能每次都陪着去,王氏要料理屋里屋外的事,难免有走不开身的时候,王氏属意让吴氏每回陪着去,每回分她些钱,谢花也觉得甚好,有个妇人陪着,也免得落人口实,她一个小姑娘窜东家走西家的去帮人做席面,要是没个大人陪着自是不妥。哪知谢容说她想要跟着谢花去帮忙,说是自己身子已是大好,整日在家里坐着吃闲饭心里发慌,反正她也是个妇人了,也不怕抛头露面的。 谢花心里欣慰,起码谢容并没有因此完全消沉下去,还想着从阴影里走出来。 王氏担心她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为此难过,又怕出了门万一李宝探着信前来骚扰。 还是谢广赋说了,总要出来面对,不可能躲在家里一辈子,李宝的事也要好好的说清楚,不能不明不白的一直下去。 砍回来的黄茭藤皮泡得脱去了藤上表面的皮衣,她用刀子把藤皮砍成碎碎的,又用石磨磨了几遍,直到磨出来的藤浆摸上去没有太粗太长的纤维才算妥了。她去曾家借了两个烧土坯砖 的木框子,在木框子里铺上了一层细纱布,把藤浆搅匀后,倒了些在木框子里。 等了一个时辰后,木框子里的藤浆,浆水已经淅完,余下一层浅黄色的纸,纸和一般的纸不一样,一条条的纤维很明显,粗糙发硬,且有些不平整,她有些失望,卖相差不说,墨汁一沾上肯定扩散快晕染也快。她又把藤浆全部倒进锅里煮,不停的搅拌,待藤浆煮开后,她再把藤浆倒在木框子里,这回过了一个时辰再来看,纸质细软得多了,虽然赶不上店里出售的,但作为自用,完全是杠杠的。 谢广赋看了弄出来的纸连连点头,“不错,老三,这纸比我以前买的下等纸也差不多了,自己家用倒是不错。” “爹,这个纸用来练字也可以,以后上茅厕就用这个纸吧。”戳肉的棍子和捆稻草都可以见鬼去了。 王氏过来摸了下纸“擦个屁股还用纸,就你娇贵,村里哪个不是用棍子。” “反正也不花钱,山上黄茭藤多的是,明儿我就上山多剥些回来就是了。” “哦,你倒是会想,什么事也不用做了,天天就忙着做了纸擦屁股,费事!” 谢广赋瞪王氏一眼“你舍不得花钱给她买纸,她自己不怕累做了纸你还嘴碎什么啊,我看做出来你用不用。” 王氏道“她能识字就行了,又不考状元当官的,字要写那么好做甚,你就惯着她,以后越惯越鬼,管不住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谢花才不管王氏说的话,谢广赋这个大boss同意了就行了。 她割回来的黄茭藤一共做了近八十张纸,因为框架子只有两个,淅水速度太慢,费了两天时间才做完。谢花头一回蹲茅坑用上了纸,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结束自残菊花的心酸历史了。 王氏蹲完茅厕出来后说“每个人一次只准用一张纸,这玩意做出来多费事,要省着用。”谢花又去托小菜头在镇上的杂货铺里给她捎一块墨块回来,还捎一只毛笔回来,挑便宜的买就行了,她在谢芬那里借了三十文钱。她有钱但她不敢拿出来用,怕王氏追问。 谢花这回去山上砍黄茭藤,她做了好些饭团,用她自己做的纸包着,告诉谢广赋,说她要在山上砍一天的黄茭藤,让谢广赋傍晚来后山帮她挑藤皮。 到了山上,张大壮先帮着她砍了足够多的黄茭藤,剥了皮给她捆好。然后带着她在山里打猎,猎了一只山鸡,两人去了以前那个山洞,用山鸡煮了一锅□□的鲜汤,就着谢花带的饭团两人饱餐一顿。 山洞里的药材堆得越来越多了。 她还在山里看到了一棵野生柿子树,向阳的柿子都熟透了,引了不少的麻雀啄吃,她嚷着要吃,张大壮爬上去给她摘了一些熟透的,揭去皮轻轻用嘴一吸,又甜又滑。 还有些不是很熟的,谢花想着可以采回去做柿饼,又把药篓递给张大壮让他给采了半篓子,可谓是担得饱吃不饱,她能负重也就是半背篓。 张大壮从树上下来后,谢花剥了一个熟的递到张大壮嘴边“大壮哥哥,辛苦你了,你也吃一个,可甜了。” 张大壮就着她的手两口就把柿子吃下去,“还要吃么?我再上去给你摘些?” “不吃了,柿子性寒一次不能吃太多。” 谢广赋不到傍晚就在山外头喊她,谢花忙应了。 张大壮离开前问她“你明日还来么?家里的枣子甜了,我摘来给你。” “来的,大壮哥哥,你早些回去,路上小心。” 谢广赋依着她的声音找到了她,他拿了一根长千担,把两捆大大的黄茭藤□□千担里,见谢花背了半篓子柿子。“山里采的?还没熟透,吃起来有些呷口,得放在谷子里捂捂才行。” “让娘做成柿饼也好吃。” 回到家王氏一见半背篓的柿饼,乐得很,把柿子捂了些进谷子里,还留了大半摊开在灰筛里,说是明日晒着做柿饼。 谢广赋把家里打豆腐用的大木桶找出来给她泡黄茭藤。 第二日她又带了些饭团子,酸菜去山上。 张大壮给她拎了一大包袱的枣子,她倒进背篓里有大半背篓。枣子小小一个的,黄红黄红的,吃下去,发甜。 张大壮帮她砍黄茭藤的时候问了她用黄茭藤怎么做纸,谢花一一与他说清楚了。两人又如昨日一般煮了猎物吃了,一直呆到谢广赋来才和张大壮分别。 自然这枣子又是山上摘的野枣子,王氏说她怪能找的。 小菜头把给捎的笔和墨块送了来,找了个缺口碗用来磨墨,磨墨是个技术活,开始磨得墨汁四溅,脸上沾了好几点墨水,后来谢广赋告诉她力道要不轻不重,速度要均匀,才不会溅墨。 谢广赋又教了她正确的握笔姿势,她自做的纸果然有些晕染,不过比她预想的要好些,不要钱的东西期望值也别太高了是么。 毛笔这东西很难驾驭,软趴趴的笔头写出来的字跟鸡爪子画上去似的,反正给自己看的,丑就丑吧。她列了一个办席面的菜单子,等明日莫家的人来订菜单子,就可以让他们自己从菜单子上挑,以后都这么干,省事啊。 莫家来定菜单子是莫方爹娘,谢花念菜单子给两人听,莫方他爹拿过菜单子“念了我记不住,拿了我看岂不更好。” “这字写得也太丑了点吧,小姑娘你请的谁给你写的?还是你自己写的的?”莫方爹直言道。 她以为两人不识字的,才敢大刺刺的把菜单子拿出来,早知道让谢广赋给她誊一遍嘛,她实在有些不好承认是她写的,正想着怎么圆过去,王氏道“请的她自己写的,我是不识字,瞧不出好歹,碰上行家丢丑了吧。” 莫方爹娘俱都轻笑起来,他们两人商量着定好了菜单子,就去说镇上采买物什了。 两日后,谢容大早早的就穿戴一新的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谢花打着呵欠洗漱好,任着谢容给她扎了两条小辫子。 两人这才晃悠着往红仁村去。谢花临走前还抓了一把枣子在衣兜里,早上起来有点头晕,吃点甜枣提升下血糖。 到村口,就见到莫方相迎上来,拱手作揖道“小花妹妹,我娘担心你们找不着我家,让我来迎迎你们,莫让你们走岔了。” 谢花笑道“不会不会,今日你家做喜事,只要往最热闹的地方走就肯定错不了,这位是我大姐,过来帮我的。” 莫方忙道“有劳了。” 路上莫方又道“小花妹妹,今日云实和少言也要来道贺,此时应该在路上了。” “你们学里放假了?” “没有,我爹捎了信说是请了你办席面,我与他们说了,他两请了一天假说要道贺顺便要尝尝你做的席面。” 真是多嘴,好吧,人家要来道贺,她管不着。 莫方家有三间砖瓦房,其他的都是土坯,在这村里也算是条件还过得去的人家。有了两次办席面的经验,谢花做起事来更是得心应手,她把谢容安排在厨下帮着烧火,洗菜要碰冷水,她觉得谢容刚初愈还是少碰冷水的好。 正要摆早饭,谢花从厨房的窗房看到李少言和杜云实就带着各自的小厮来了,两人送上贺仪。两人一来站在一群乡下人中,难免有鹤立鸡群遭人议论外加眼神扫瞄的待遇。莫家在里屋另外为两人单开了一桌。 待菜上齐后,谢花和谢容正在厨下洗手的时候,李少言的小厮就进来问“今儿的菜是谁做的?” 厨下一道帮忙的人问道“怎么?菜有什么问题么?” “那我不知道,少爷没说,只让我叫了掌勺的进去。”小厮很不耐烦的道。 谢花洗了手擦干,“是我做的。” “那你随我去。” 谢容一把拉住谢花“老三,怎么回事?他们想干嘛?” “姐,没事的,我和他们是相识的,爹娘也知道的,你先去院子里用饭。” 谢容这才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 第105章 都有病 虽然谢花很不想进去,不过她也不是个什么硬骨头的人,非要犟着以示骨气的事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做,没必要给自己找堵,你一个贫下中农,还想和人家官家少爷叫板,那不是日子过得太逍遥了么? 李少言一见她进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哎呀,不错啊,如今都当上了大掌勺了,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大家抬举罢了,你打发小厮唤我进来有事么?” “有事。” “你说。” “一起用膳,顺便叙下久别重逢之情,小花妹妹好这么久不见我和云实,难道没有一点相念之意么?亏得我们还时常念叨你。”李少言作哀伤状。 谢花能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她无语的坐了下来,正好坐在杜云实右手边。今日他穿了一身月牙色的长袍,料子也普通,和以往锦衣盛装的装扮全然不同。月牙色的衣袍更显得他面如白玉,端是毫无瑕疵。他斜瞟了一眼李少言,谢花微怔,真是顾盼风流。 “你是昨儿吃饭嘴上的油还没擦掉吧,莫方,快取帕子来给他擦擦油。”杜云实的手指头敲了几下桌面。 “得,我说错话了,小花妹妹还请原谅则个,吃,吃,菜都要凉了。”李少言言罢就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扣肉。 杜云实回头对着谢花微微一笑,“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谢花的心跳咚的漏跳一下,这娃是不是太奔放了? “你做的菜。” 我去,故意调戏姐吧。 谢花默默的拿起筷子夹菜吃,细嚼慢咽,平常在家她吃饭绝对谈不上嚼物细无声。桌上的三人虽然边吃边说着话,但都举止文雅,在家可以不拘小节,出门还是要给自己留些脸面么。不能让小弟弟们小瞧了。她人小胳膊短,能保持形象让她夹到的菜只有她前面的三盘菜,一盘花生米,一盘空节菜,一盘猪蹄黄豆汤,花生米生了脚似的,夹着会滑开。猪蹄不能啃,她只好吃空节菜,一大桌的好菜,她就像只吃素的兔子。 身旁伸过来一只手拿起了她身旁的汤碗,给她装了一碗汤放在一旁。然后又夹了几样别的菜放进她的碗里,她侧目,杜云实正和莫方讨论着一篇文章,给她夹菜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若说他目光未在她身上停留,但在她吃完碗里的有后,他又能及时的补充。 她头微歪,他眉毛并不像李少言的浓密,眉长匀实整齐,眼角是微微的上挑,鼻梁从侧面看直而挺,嘴唇因沾了油而显得格外的粉嫩,若是一般男人用上粉嫩二字,她难免会有心理障碍,但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竟出奇的没有违和感。 莫方站起来把谢花跟前的几道菜调换成了别的菜,“是我思虑不周,还劳云实帮我费心了。” 李少言哈哈大笑“莫方,你真是不解风情,汝非鱼,蔫知鱼之乐?” 莫方有些不甚明了的望了望大家。 这才是小娃的正常表现嘛,一个一个都鬼精鬼精的还让她这种萝莉外壳御姐芯的怪胎情何以堪。 杜云实笑笑并不言语。 终于吃完了一碗饭,谢花连忙放下筷子,这是吃饭还是吃罪啊,腮帮子都嚼酸了,她这么一个粗人,实在不宜与他们共同进食,严重影响进食量。 她只吃了个半饱,寻思等会去厨下尝菜的时候多吃几样。 等他们都放下碗筷,谢花忙不迭的说外面事多,先出去了。一出去就见谢容等在外间,见谢花出来忙问她“老三,你没事吧,在里面怎么那么长时间。” 她小声回道、“没事,就是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莫方姐就嫁在自家村里头,吉时是定在未时三刻,来他家道贺的人都要提前吃了晌饭。 谢花回到厨下,丢了两个鲜苞谷连外面的皮一起丢进灶间埋着。待她把厨下的事安排好,从灶灰里扒出来苞谷,外皮已经烤得焦黄了,拍去灰撕了外皮,微黄的苞谷散发的香味让她顾不得烫嘴咬了一口,香。 地上还有一个苞谷,她正要拿去给谢容,就见有人蹲下来捡起苞谷,是杜六,“我家少爷让我来拿的。” 谢花从窗间往外望去,见杜六正拍了灰撕了皮把苞谷递给杜云实,李少言在一旁伸手要去抢,杜云实转过身慢斯条理的啃起来玉米来,对着窗里的她眨了眨眼睛。 李少言打发小厮来说他也要,谢花干脆多丢了几根进灶里,省得不够分。 谢花一直颇留意前来道贺的人,她是担心李宝和他娘前来寻事,但愿那娘俩不知道她和谢容在这里。 她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她站伙房的窗前果然看见了提着东西进来道贺的李宝,李宝把东西放下后,立马就朝着伙房来了,谢花急了,扑倒窗前,对着杜云实猛招手。 杜云实走过来,低下头问她,眉毛微皱“怎么了?” 她指了指李宝“你想个法子把他弄走,不要让他进来莫家,行么?” 杜云实点头,随后唤了他的小厮杜六过来耳语一番。一会她就看见杜六过去跟李宝说了几句话,李宝就随杜六走出了大门,杜云实随后也走出了大门。 后来果没再见着李宝的身影。谢容也没有注意到李宝出现过。 待酒席摆上桌客人开吃了后,谢花才终于得已坐下来歇口气,谢容倒了碗凉水给她,她一口气就咕咚的喝了下去。头发有些散乱,谢容帮她散了发,拿了随身的小篦子给她梳了发,把辫子换成了小发包。 院门口响起了吹锁呐的喜乐,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 “大姐,我们去外面看看么?” “这里瞧得见,外头人太多,挤得慌。” 新郎高大俊朗,莫方背着盖着喜帕的新娘跨过门槛,一直背出院门,新郎牵着新娘的手上了花轿,喜乐一路随去,人们都跟着瞧热闹去了,莫家一下子从热嚣到寂静,莫婶子扒着门眼里含着泪,虽然女儿嫁得不远时常可以看见,但毕竟成了别家的人了。 谢花用帕子给谢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才惊觉自己流了泪,连忙背过身子,用袖子又胡乱擦了一遍。 少女情怀总是诗,哪个少女不怀春?谢花在心里叹气,她不信谢容没幻想过自己以后要嫁的人,穿上嫁衣的样子。 吃过饭后,莫婶子递了一个荷包与谢花,谢花说了句破费了就接过了荷包。她和莫方说实话谈不上有交情,这是她的劳动所得,她收钱那是正凭当行。 莫婶子又用油纸包了一包红焖肘子给她带回去。 杜云实站在院里光丫的桃树下,谢花朝他走去,他面上慢慢的起了笑。 “你今日要回去么?” “不回,明日一早再跟莫方一道回学里。” “你借我的书都瞧完了,你去我家拿还是我送来这里与你?” “我现在就去你家拿吧,天色尚早。” 莫婶子用油纸包了一大包红焖肘子让她带回去,谢花道了谢,这才和谢容从莫家辞了出来,杜云实和李少言各自带了小厮也一道跟去。两村离得不远,两人也未驾马车,说是走路还能消消食。 才刚走出村口,就见旁边的小道的树下冲出来一个人,李宝他娘。 谢容一见李宝他娘,眼睛就红了。 “媳妇,你身子可大好了?我去你家看你竟让你母亲挡着不让进去。宝儿在家日日想你想着睡不着哩。”李宝娘道。 谢容步子加快往前走,李宝娘竟追在后面,嘴里还说着让谢容跟她回去,与李宝好好过日子,再生娃之类的鬼话。 谢花气得不得了,她跑上前拉住李宝娘“你追我姐做什么?你们一家下三赖,我姐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选你家李宝的。” “好女不嫁二夫,她都是我李家的人了,当然是我李家的媳妇,你松开。”李宝娘推了一把谢花,谢花单薄的身子一下哪里禁得起她用力一推,摔倒在地上。手按在了尖石头上,立时手心传来一股钻心的痛。 杜云实忙把她扶了起来,看见她手主里的伤,脸色阴沉,“杜六,抓住她。” 李少言也火大的唤了自己的小厮前去帮忙。 李宝娘被杜六和李少言的小厮死死的抓牢了手臂,她竟然大喊起非礼来。 杜云实松开扶住谢花的手,走到李宝娘跟前,一脚就踹了过来,把李宝娘踹得软趴了,连声都发不出来“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起伏,谢花颤了一下,她脑子里猛的闪过那个杜云实杀人的漆黑晚上。 李少言蹲在李宝娘面前“你若再纠缠谢家的人,我让你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回去告诉你儿子老实点,再生事,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谢花瞧见李宝就站在那棵大树后,见他娘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也不敢出来,真是个孬种。“我们走吧。” 杜云实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手帕把她的手掌包了起来。 一路上气氛有些凝重,李少言几次跟杜云实说话,杜云实一字不答。 快到自家村口的时候,碰到谢诗在田边打猪草。 谢诗笑着说“小花,你是去哪里回来?对了,今日我在山上见着大壮了,他说几日没见着你了,明日在山上等你。” 谢花停下步子死死的盯着谢诗,旁人不知道,她自己还能不知道么?张大壮怎么会跟她说这种话?哪怕就是张大壮说的,这种明显带着*的话,哪个传口信的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这是摆明的人要坏人名声。 杜云实突然道“你家不去了,我还有事,要赶回县上去。” 说完就吩咐杜六先去莫家驾马车。 他扭头就走了。 李少言道“小花妹妹,云实性子古怪,我们就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神经病。 第106章 大壮入伍 谢花到底没有去质问谢诗,因为无论谢诗回答什么,她心里都不会相信,怀疑的种子一旦的翻种下去,很快就发生根发芽。她之前还觉得谢诗是开在悬崖上的花,欣赏她的坚强独立,甚至还有过与她深交的念头,这姑娘是开在悬崖上没错,却长了刺带了毒。谢诗知道些什么?怀疑什么?想要做些什么? 路上遇着怒气腾腾的王氏和谢广赋,王氏手里还拎着把菜刀,见她就问“那老恶婆和她的龟儿子呢?啊,天都还没黑呢,就想抢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看我菜刀砍不砍得死他们。” 谢花把杜云实和李少言帮忙的事说了,连李宝娘被踹得爬不起来也照实说了,她本意是想让王氏两人回去算了,反正也有人替他们收拾了李宝娘俩,哪知道王氏先是解恨的痛快的骂了几句,随后说“我倒要去看看她死了没,没死的话我也好送她一程,省得来祸害我家。今日就不该让你姐出来,可不见的就中了我的话。” 谢广赋道“老三,你先回去,你姐在家正哭着,你要看紧些,劝着些。” 有谢广赋在,她倒是担心王氏真能干出杀人的事来,但气势得摆足。 她回到家,谢容扑在床上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芬正在陪着她垂泪,两人哭成一堆。她先去倒了碗热水端进屋里,搁在屋里的长凳上,又把莫家给的荷包掏出来,边喝水边发出声的数着铜子“一个,二个,三个.......” 谢芬止住哭声怒视她“老三,姐都哭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数几个臭铜子,要不是为了帮你,姐会被人欺负么?你还有点良心没有?” 谢容忙擦了眼泪,拉了下谢芬“莫乱说,这事怎么能怪老三,是我自己要跟着去的。” 谢芬扭了下身子“我哪里乱说了,你看看她,眼里只有钱,呸,会做几个菜赚几个铜子了不起了。” 谢花数完了铜子,又一一装了回去,这才道“二姐,会赚钱不是了不起,是很了不起,没钱你能吃得起饭?你能穿得上衣?没钱你有屋子住?你一天到晚绣得眼睛痛手肿的不就是为了赚几个臭铜子么?大姐在外面受了那么苦不就是没钱么?大姐,再来说你,你现在这里哭,难道之前你就没想过会出现这种事么?你现在是不是心里苦得很,觉得自己命不好,处处受人欺负?今日我这做妹妹的就说几句,不好听你要怪我就怪我,李宝和他娘之所以欺负你,那是因为你就是一个软包子,他们不捏你捏谁?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但凡你凶些恶些狠些,他们还敢这样对待你么?你看看村里受人欺负的人家,哪人不是面粑粑,凶狠的哪个敢去惹?娘在村里和人吵架可吃过大亏?爹那些年在县上做事不着家,三娘二娘哪个不想踩娘几脚的,娘怕没怕?就是因为娘不怕,才没有被要踩在脚底下。李宝娘俩你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欺你,你就默默的把血泪往肚子里吞,说句不好听的,你这苦是自找的。你上有爹娘,下有妹妹,族里有兄弟,家里有小钱,你就是把他们杀了,做妹妹的我托句大,我也有本事帮你洗罪。做人得靠自己,爹娘帮得你一时,帮不了一世,这会子娘提着菜刀去李宝家了,你想想爹娘为了你都操了多少心。人要争气不是要生气。” 谢容完全让她说呆了,坐着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呆愣了。 谢芬在一旁哼唧“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姐?” 谢花把谢芬拉了出去“我说的话哪句不是大实话?你以为像你一样陪她哭几声就是对她好了?行了,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谢芬哼了一声“就你嘴巴利索,谁也说不过你。” 谢花自己倒了些米酒擦洗了伤口,手心破了好几皮,痛得她咬牙咧齿的。白色的锦帕上沾了血,她洗了几遍血渍仍然洗不掉,她也无法,只得丢在衣箱上。 谢广赋和王氏到天擦黑才回来,一回来王氏就进屋瞧谢容“你也莫烦得要死要活了,老娘我和你爹把他家的庙顶捅烂了,今晚最好下场大雨,淋死他们。老恶婆这回让人踹得下不了床了,我和你爹去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连药罐子都砸了他们的,吃什么药死了才好哩。往后看他们还敢不敢攀扯你。” 谢容大概还没从谢花的话中回过神来,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村里也张贴了征壮丁的公文,村正拿着村里人头名册,带着四个带刀官兵挨家挨户的征丁。征丁范围在四十岁以下,十六岁以上,如果是独子就免征,多子的则让一人出丁即可。想免征入伍也可以花钱,不过这钱一般人家哪里出得起,要二十两银子。村里符合条件的都被点了名册,只有村正家的交了二十两银子,免了儿子去入伍。 帮莫家得了六十六文钱,谢花得了三十三文钱,她把钱藏在床底下的罐子里。 谢花在做纸的时候,谢容过来帮她磨藤浆,她虽没说什么,不过眉眼间比之前明朗了些。这批纸做出来足了将近二百来张,用了一天就做了出来。 谢花早上又拿着柴刀去后山砍黄藤,小黄也跟着。到了山上,她左等右等,等到日头升得老高,也不见张大壮来,包在树叶里的饭团子也凉透了,她胡砍了一背篓的藤皮就回去。 第二天她又去了山上,没见着人,接连五天她日日去,都未曾遇着张大壮,这种情况只有在张大壮被老虎抓伤的时候出现过。难道他又在打猎的时候受伤了? 不行,她得去瞧瞧才安心,带着小黄佯装去后山,拐道去了镇上,一到镇上她一点也不停留的往张大壮的住处去了。到了他家门口,发现门上挂了一把锁,他不在家?去镇上买东西去了么? 她从荷包里拿出钥匙来,打开了门,并从里面闩好了门。 屋子的门也是锁了的,她取了钥匙,进了屋,原先空着屋子里多了一个大谷柜,她已经许久未来了,但依然记得里面的布置。被子裹成了一圈堆在床头,桌上喝水的灰陶碗下面压了一张纸,她抽了出来一看,眼泪刷刷的就流了出来。 张大壮征丁入伍去了,匆忙得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只留了一封简单的书信,书信应该是找人代写的,只有廖廖数语,一是告诉她,他把这屋子里的东西都留给了她,包括这所房子,他已经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下来。二是说若他五年之后能活着回来,问她愿意等他么? 她从张大壮的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小木箱,箱子没上锁,掀开里面,有他的户籍,还有田契,房契,还有一把和上次烧的弓几乎一模一样的弓。 心口钝钝的痛着,有种快要窒息的压抑。她就不明白,他一个独户征丁也征不到他头上来,他为什么就会踏上入伍的道路?难道他真存了要当将军的心么?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换一个虚名值当么? 若说她不知道张大壮对她有心,那她就是睁眼瞎了。张大壮是个凭一句话就能坚守一生的人,她不敢,她实在害怕充满变数的未知。 在屋子里坐了半日,才怏怏的收拾好东西锁好门,抱着小木箱离开了。 走在路上,望着天边的云彩,无限的悲凉涌上心头,往后再不会有人在后山不管她去不去都风雨无阻的等她了,也没有人不管她做什么都支持只要她欢喜乐意就好,也只有他会倾尽所有惟愿她过得好些。 她先去后山随便砍了几根黄茭藤,把小木箱的东西拿出来卷进衣服里,背着黄茭藤回去了。 她好几日都不想说话不想做事,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又有人几拨人来请她去帮忙做席面,生活就是你不情愿的事也不得不做。 谢广赋说猪蛋整日没事干,家里如今田多了,不如买头牛让他赶,也省得玩野了,便四处打听哪家有牛卖。 谢花挺赞同买牛的,有了牛自家可以做驾牛车,出门就方便了。 家里的小猪崽满了月,王氏留了两只小猪崽子,其余的都卖了,得了一两多银子。 她去做席面,谢容还是依然跟着去,李宝娘俩好长时间都没见着人影,据说李宝娘至今还在床上养伤。她做菜的时候把自己的经验对谢容倾囊相授,做席面这档事她是干不长久的,她越来越大,在外头行走自然是越来越不方便,教会了谢容,等于变相了的传了她一门谋生的手艺,俗话说再荒的年头也饿不死手艺人,谢容学得很用心,在家里做饭也几乎是她包干了,就是为了多锻炼自己的手艺。 第107章 夜去县上 家里买回来一头牛,花了九两银子,猪蛋有了事做,早晚放牛。 快要收晚稻前的几天,王家庄有人捎来口信请王氏回娘家一趟,说她娘身子有些小恙,王氏连衣服都没换就急急的赶去王家庄了。 回来后,王氏脸上没见忧色,反隐有悦色,她对谢广赋道“孩子他爹,你说会不会打仗啊?前阵子可征了不少壮丁入伍。打仗可是要死不少人的。” 谢广赋回道“边疆离我们这远着呢,就是打仗也打不到这儿来,你也别瞎担心的,咱们这既不是军事要塞,也不是重镇码头的,虽说闭塞,但打起仗来倒也安全。” “虽说打不到唯咱们这角来,但万一要打起来,对咱们这也是有影响的,你想想那粮食可不就得涨价么?” 谢广赋在米行做过事,自然也知道一旦发生战争,那大米绝对是要涨价的,朝廷要是征粮的话到时候拿银子都未必买得着米“怎么?你是想囤点米放在家里头?” 王氏压着嗓子说“咱家不是还有些银子么?这眼下马上就要秋收了,不如把钱全部囤了谷子放在家里,万一要是打起仗来再反手卖出去,可不就发大财了。” 谢广赋霍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沉着“这事是来福与你说的?” 王氏点头“来福说他得了确切消息的,这仗入冬前就要打起来了,他说要与我们合伙收谷子,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赚了银子也一人得一半。” “他哪里来的银子?” “他借来的,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十两一个的银锭子,他都摆我面前让我瞧着了。” “这事我不同意,你什么时候见他做成过一件正事了?和他做事我不放心。再说了,你当真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这种囤积居奇,翻手倒卖的事一旦让官府查出来,指不定要掉脑袋的。” “悄悄的做官府怎么就知道了,再说了那些大米行肯定也囤粮的,人家一囤就是囤出粮山来了,咱们不过是囤一点点,哪里就有事了。” “人家米行在官府都有自己的门路,出了事就拿咱们这种没钱没势的开刀,你懂什么。反正这事我不同意,你休要再提。” 谢花动了动心思,倒是觉得事情其实很有可操作性,乱世投机倒把发横财,只是和王来福合作确实让人不大放心。她没钱,想操作也没法,巧妇难无米之炊啊。 被谢广赋否决了事情,王氏心里不痛快,正好村里有人来说猪蛋牵牛路地他家的水田没牵好牛,让牛卷了几嘴稻子,王氏赔了几句不是,待那人一走,脸沉得滴出水来,谢花有种猪蛋要倒霉的预感。果然,入暮时分猪蛋牵着吃得肚子圆滚的牛回来,才关好牛,就被王氏拖到一旁,又掐脸又打背的“你个鬼崽崽,让你看牛,你就放牛去吃别人家的稻子,让我给人家赔不是,你是过了几天好日子了,就忘了本了,往后我再听到有人来跟我说你没放好牛,看我不让你掉层皮么。” 猪蛋从来了后,头回被王氏这般对待,吓得眼里含泪瑟瑟的站在屋檐下,谢花把他领回屋里“往后放牛小心些,娘气消了就好了。”猪蛋抬起手用袖子擦了眼泪,点点头。 谢芬站在门口冷笑“还真以为是金疙瘩,还不是一样的讨打。” 过了两日,谢广赋去田里查看稻子的成熟情况,王氏从瓮里拿了些鸡蛋,又从谷柜里拿了些花生用篮子装着进了自己的卧房,过了好一阵子的才从里面出来,篮子上面盖了一块青布,挎着篮子去王家庄了,说是去看看她娘好了没。 谢广赋刚从地里回来,王氏也从王家庄赶了回来。谢广赋见她是去王家庄,当下就拉下脸质问“你莫背着我拿家里的银子去和来福干囤谷子的勾当。” 王氏挎着盖了青布的篮子进了厢房,“等我换身衣服,你自己进来瞧瞧银子在不在就是了,省得疑神疑鬼的。” 王氏在里面换衣服用了好一阵子,才把谢广赋唤进去,爬到床底下把藏银子的盒子扒了出来,掀开盒子让谢广赋瞄了一眼又快速合上,放回暗处。“看见了吧,银子还在,难不成我还去借银子来做事啊?” 谢广赋这才缓和了脸色“反正你最近少往王家庄去,省得来福老挑唆你。” 下了两天雨,待天气一转晴,把水田里的水放干,全家行动收晚稻。收晚稻比收早稻要轻松些,干田没有泥巴和水,也不会弄得满身泥水的。 田亩稻子,一家人忙活了八天才把稻子全部收完,家里所有的空地都铺了晒席晒谷子。 她家的谷子还没晒好,王来福就提了一条肉上门来,乐呵呵说要在村里收谷子,顺便借家里的牛驮谷子。 “姐夫,我知道你不信我,不想与我一起做。也是,我也没做出过什么事,不过这回,姐夫你瞧好了,我肯定是要发财了。” 谢广赋道“嘴上说没用,得把事做好,借钱做事,你可要稳当点,我也不想发什么大财,只要日子安稳饿不着肚子就行。” “姐夫,你这人就是老实,俗话说人生像赌博,不赌不博没法活。要赚活钱,地里刨食的几个死钱我就没瞧上过眼。我先去你们村里发发信,也好知道我收谷子来了。”说完就甩着钱袋子一路哎哟嘿哟的去村里吆喝去了。 当天王来福在村里和红仁村收了一牛车刚晒好的新谷子回去了。 到了十月底,每日清晨天都是雾濛濛的,谢花畏寒翻出了薄棉衣换上。王氏匀了一件自己的棉衣给猪蛋做了身青布薄棉衣裤。 到了秋后,做好事的人家多了,她几乎隔一日就能接到有人请她去做席面的事,进账也多了,瓦罐里已经存了三百来个铜子。 傍晚时分,她和谢容踏着夕阳回家,路边的小野菊在秋风中簌簌摇曳。路过红仁村的树林子时。 李宝从一棵大树背后探出身子来,面上胡子拉扎,日子似乎很糟心“小容。” 谢容眼睛微红,上齿咬住下唇,好半晌才艰难的开了口“你以后莫来找我了,老三,我们走。”拉着谢花就走。 李宝追了上去,“我就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很挂心你,我娘伤了日日要吃药,我在镇上帮人做点工赚些钱也只够我娘吃药的,我早想来看你了,又实在不能弃我娘于不顾,你莫要怪我。” 谢容停了下脚步,回过头一巴掌就抽在李宝脸上,“我现在餐餐有肉吃,顿顿吃饱饭,过得比跟你在一起好上千百倍,你以为我还会像之前那么,被人几句好话就哄住么?你为你娘累死了我也不会有半点怜悯你,你现在看也看到了,听也听到了,你要再跟上来试试看,你不要脸了我也不怕做不成人。” 李宝被谢容的气势震住了,果然没敢再追上来,被傻打似的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姐,你刚才好厉害,很威猛哩。” 谢容脸激动得微微红了,声音也有些抖,“老三,你说的对,我怕他,他就敢来踩我欺我,要是我不怕他了,他还能奈何我?” 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还在坡下,就见王氏正抻着脖子张望,一见她俩回来,王氏立马就冲了下来,“老三,不得了,买方子的那个人派了个下人来,说他们按照你给的方子没种出菇子来,你个鬼崽崽不会是把方子记错了吧,还是你的方子根本种不出菇子来,可不能出半点错,咱们银了都收了花了。” 没种出来? 谢花忙跑回家里,堂屋坐着李少言的小厮,一见她就跟屁股上装了弹簧似的,嘣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哎哟喂,小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等好半天了,快随我去县上瞧瞧菇子,一个菇子都没长出来,可把表叔爷给急得头发都要起火了。” “天都这么晚了,我现在去晚上就赶不回来了,明日早上我再赶早去便是。”谢花道。 “那可不行,表叔爷说无论如何要今儿把你请去,吃住都会给你安排好的,你若害怕一个人去,不妨让你家大人也同去。” 谢广赋想着拿人钱财,忠人之事,便应了下来。 一路紧赶快赶的还是在半路上天就黑了下来,冬日的天黑夜来得快。马车的两侧挂上了灯笼, 马是夜行动物,只要有弱光,它就能前识物,走的又是官道,路面尚且平坦,总算在戌时二刻进了城。 天气冷了,晚上出来的人也少了,城里头颇有些冷清。 马车直接把谢广赋和谢花拉到了一座两进的民宅前,门口站了一个下人,一见马车停下来忙问李少言的小厮“小五子,谢家小姑娘请来了没?少爷他们都问了几遍了。” “来了,来了,在车上呢。” 谢花和谢广赋被下人引着进了宅子,进了正堂,苏表和李少言都在。 李少言站起来道“小花妹妹,你可算来了。” 苏表拱手招呼谢广赋“谢兄,这么晚了,还劳烦你们舟车劳顿前来,实在是小弟我心焦难安。这菇子我照着小侄女的法子就是种不出来,也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合?” 谢花想早些了解菇子不出来的缘故,便道“苏叔叔,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你种菇子的地方瞧瞧。” “菇子就种在这后院里,你们随我来,小花侄女来了,我这心就安多了。”苏表边说边在前面带路。 菇子种在三间低矮的屋子里,走进去里面灯火通明,屋子里搭了一层一层的木架子,用的也是稻草末发菌丝,她进去,屋内的温度倒是适宜,稻草末也是湿的,似乎不缺水,问了些关键问题也都和她自己的操作法子一样。 “看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不若明日我再重新种些试试看。”她毕竟也才种出过一茬,经验有限。 苏表道“如此甚好,明日我也派人跟着你学,手把手的跟着学总是不会出错些,今日先休息养足精神,我已经替你们安排好客房。” 谢花坐了那么久的马车真累了,由下人领着进了休息的客房,谢广赋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下人打来了热水洗漱泡了脚后,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舒服。雕花的大床够宽,棉子松软厚实,不像家里的垫棉因为使用年数过多,结成硬块硌身子,还有股微微的霉味。被子有隐约的香味,应该熏过香。 她在床上翻了几个滚后,吹灭了灯钻进了被窝。 窗户嘎吱的响了几下,大概是窗户没关紧,被风吹的。她也懒得起身去关了,响就响吧,嗯,她翻过身掀了下眼皮子望了望窗户继续睡,过了一会儿,猛的坐了起来,“是谁?” 开着的窗户外站着一个人,若不是走廊的两头挂了灯,这么黑的夜里谁会发现窗外有人。 第108章 夜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旁观? 黑夜给了你黑的幕是用来睡觉的,而不是站在窗外吓人的。 谢花和窗外的人对峙了会,未见那人离开,提嗓“有。”贼字还没喊出口,就听见窗外的人忽道“是我。” “你在这里干什么?” “想找人说些话。” 说你妹,天又不是不会白,半夜扒人窗户敢情是闲得发慌么?“回家找你娘说去,我要睡觉了,麻烦把窗户关上。”她就不明白杜云实这破孩子脑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构造而成。 她缩回被子里,背对着窗户,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还是注意着窗外的动静。一会她就听到翻窗入室落地的脚步声,窗户随后也被关上了。 “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究身有所正,言有所规,行有所止么,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和你非亲非故,你半夜在这里你自己想想可妥当。” 杜云实居然坐在了床边的脚踏板上,声音幽幽,“此话后言偶有逾矩,不出大格。少言是我最要好的友人,但在我的心里,与他不能说与你却能说,你才是我知晓我心底秘密最多的人。” 她特别想骂粗话,她一直守口如瓶,他还是不忘时不时的提醒她,而且看他这架势,似乎又有什么不宜为外人道也的秘密又要让她知道了,她默然。 杜云实背靠床沿,“杨元,你还记得么?” 谢花没说话,回忆一个死人实在不是件让人愉悦的事,好长一段时间她连续的作噩梦,漫无边际的血,红得让她一次一次的心悸。 “我想你定忘不了,我有近半载的时间每晚都做恶梦,梦见杨元笑,笑着笑着就七窍流血倒在我面前,到处都是血,我想跑,跑不动,脚被血黏得牢牢的,我想叫,发不出声音,血往我身上涌,我看见你站在水缸旁,我向你伸出手,你跑来拉着我的手,你知道后面的梦么?” 她想说我又不是你的梦里人怎会知道你做的什么样的梦,又一想杜云实经历被绑架杀人事件也不过十岁,对他的心理来说绝对是一场残酷的洗礼,风光的外表下谁又知道他内心的阴霾”?“不知。” “我有时会梦见你将我拉出了血地,又时候又梦见你也被血黏住,我们一起被鲜血淹没。我总在醒后庆幸梦里还有你伴着我。你害怕过么?” “害怕的,起初那段时间,我睡觉不敢望窗户,老觉得窗户那里有眼睛在盯着我,又害怕在晚上听到风声,总有风声鹤唳的惊恐,待时日长了就好了,如今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别再想这些事了,人活着总要向着光明向前走。” 杜云实低声的笑了起来,过了会才道“我恨杨元深之入骨,卑劣,丑陋,无耻,肮脏,这样的一个人,我娘竟然说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花惊呆了,杨元真是他爹啊?那言下之意,杜云实一直所不齿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且他父亲要杀他被他反杀之。 “你娘为什么要说出来?”瞒一辈子对他不是更好么? “我娘自然是想瞒我一辈子,是我娘在杨元忌日的那天在屋子里烧纸钱说与杨元听的,我若不是正好站在屋外,又怎么能知道。” 谢花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倒霉催的孩子,“其实杨元挺深沉的,有耐心,沉得住气,又有卧薪尝胆励志精神。”说不下去了,她实在没有安慰人的天份。 杜云实讥讽的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很可悲,同情我又怜悯我?” “其实你还小,不用装那么坚强,你可以柔弱。” “小?呵呵,古有朱子十二岁官拜上卿,近有唐生十二岁金榜题名。一个人小不小,不是论年岁。我从没把你当成小孩子来看待,至少很多年长者未必如你洞察明事。你听了我这么多秘密,我也说个你的秘密与你听听,来而不往非礼也,谢屠夫被杀时,你也在,对么?” 谢花心下大骇,下意识的反驳“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人应当不是你杀的,你没有杀人的能力,让我来猜猜,人,应该是张大壮杀的。” “你莫要胡言乱语,你有证据么?”张大壮当时说谢屠夫的尸首都被野兽给吃了,城南屋子的击杀现场过了这么久痕迹也早都清理殆尽了。 “有没有证据不重要,我并没有想要外泄。” 杜云实翻窗而出离开后,她在床上辗转难成眠,直到快要天亮时才睡着。她是让谢广赋叫了起来的。 苏表见她两眼有红血丝,问她是不是没睡好。 她顺口回答是有些认床。 和苏表谢广赋用过早饭后,谢花就着手发菌丝的事,苏表派了一个下人跟着她学,同时帮着她打下手。 第109章 留下 苏表派来跟她学习的下人是个二十五六的男子,叫陈东,其实比稻草末更合适发菌丝的是锯末粉,谢花问陈东能不能弄到锯末粉,陈东说去做家具店的地方要些来。 谢花动手把三间菇子房清理出来一间,把原来没长出来菇子的稻草末搬到院子里,又找人要来石灰,在屋子里洒了一遍,开窗开门透气,种菇子杀菌灭菌很重要。 陈东挑着一担箩筐的锯末粉回来“谢姑娘,你看够么?不够我再去挑。” “够了,陈大哥,咱们用水把这些锯末粉洒上水,再用干净的油布裹上。” 陈东打来了水,在锯末粉洒上水,油布也找来了,她先把油布截成裤脚大小,把锯末粉倒在油布上,再把油布用针线缝成圆柱状,两头不封口。 陈东道“谢姑娘,这种法子和之前你教的法子不一样,我们老爷是很看重菇子生意的。县太爷也是很上心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并不是我卖的方子不能种出菇子,不过是想着改良下种植法子,我家既把方子卖了,自是能种菇子,有多大的脚才穿多大的鞋,对了,我昨晚上进去菇子房里发现点了很多盏灯,你们平常晚上都点那么多灯么?” “晚上都点的,因为是第一次种菇子,晚上要起来查看,点着灯也方便些,另外这种菜不都是要这光亮么?你看地里的菜照着光的就长得好,没光的就蔫巴,老爷还特地让我们把屋子的窗子拆了加宽,就是怕挡住了日头,可是有什么不对么?” 谢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当时她写方子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一点说明,菇子在培育过种中是不能有强光照射的,“有些菜是喜阴性的,你可曾见过晒光的地方能长出菇子,为什么雨后和清晨有露水时才有菇子菌子?我寻思之所以你们没种出菇子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找些黑色的粗布,把屋子的窗户遮挡起来,只透一小点光即可。” “竟是如此,本是想着快些出菇子,没成想反而坏了事,我这就禀告老爷去帐上取了银子扯布回来。” 陈东走后,谢花就缝起油布来,苏表因为害怕这种菇子的法子泄露,整座宅子就四个下人,能进这菇子房的就只有陈东一人,谢花想找个人帮着缝油布都不行,缝得她两眼起了称星子。待陈东拿了一匹黑色的紧密粗布回来,两人又裁了布挂了窗帘子,菇子房的光线暗了下来。把做好的油布筒摆放在架子上,发现屋内温度偏低,她又让陈东在屋内点了一盆炭火,用盆罩着燃,又摆放了几个装了水的木盆,这样既保证了温度又保证了湿度。 走子菇子房,谢花对陈东道“你可以按照这个法子在另外两间屋子种菇子,这回应该能种出菇子来了。” 陈东连声诶诶的应下。 谢广赋见事情办好,放了心,又见天色尚早,就向苏表告辞说家里事多,要回家去,苏表一再挽留,他还是不松口要家去,苏表最后说“谢兄,实话说没见着菇子种出来,我这心里不踏实。这样吧,你作为一家之主要回去我也不勉强你,但小花侄女得留下来,有她在万一再有什么事情也能有个掌眼的么,小花侄女在这里,你只管放心,不会有一丁点的事,我这宅子里外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一只苍蝇飞不进来么?昨晚闯进来一个大活人,还在她的房间里摸黑夜话。 谢广赋只得同意苏表的提议,单说人家出钱买的方子,这种要求也不过份,况且苏表背后还有县太爷,于理于势他也不能说不。自家闺女倒也不是惹祸的长相,这点他倒是放心。 他是有点担忧家里,生怕自己不在家,王来福再上门来诱惑王氏几句,王氏到时候脑子一发懵的就把家里的银子拿与王来福去发劳什子的闷声财。 谢花对他的心思有几分了解,她也担心自家娘一听有暴利赚就忘乎所以了,暴利往往也伴随高风险“爹,要先回去吧,家里的事要紧,待菇子一种出来我就回来了。” “那你在这里好生帮着你苏叔叔把菇子种出来,要用心明白么?万不可马虎误了事,你在这里住着,莫要胡乱出去闲逛,外面不甚太平。过几日我再来县上接你。” 送走了谢广赋,昨晚没睡好,她回房补觉,头沾着枕头没多会就睡得昏天暗地的,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 下人来唤她吃晚饭,她是一点也不想起床,恨不得一觉睡到第二日天亮才好。可惜不是自己家啊,主人来请吃饭,哪里方便推辞。 洗洗脸打整打整,去了前院的饭厅,饭菜都摆好了,围桌坐的两个人,谢花一看头就痛,她要知道苏表不在她宁可睡觉了。 李少言道“你再不来菜都要凉了,今儿由我尽地主之谊,这菜都是我家厨子做的。” 谢花落了坐,她默数了一下,桌上竟然上了十六道菜,菜品个个精致,不过份量都偏小,真是有钱人吃饭图味,穷人吃饭图饱。 眼皮子胀的很,她先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几口提提神“劳您记挂了。” 李少言闻言不喜道“什么您啊您的,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我爹呢虽然是县令,不过那是他的身份,与我何干?你叫我李大哥也行,叫我少言哥也行,私下里叫我名字也行,何必那么见外,你也不是拘束的人。” 谢花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李大哥。” 李少言这才欢喜起来“这就对了,哈哈,来,来,吃饭,吃饭。”顺便朝杜云实挤了挤眼。 杜云实轻笑,忽问谢花“小花,昨晚睡得还好么?” 谢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切齿“甚好,劳杜公子费心惦记了,想必你昨晚也是睡得甚好吧。” “嗯,甚好,一觉到天明,早上醒来神清气爽,感觉十分愉悦。” 嘴笑那么大,是想显示你牙白么? 谢花不想再搭腔,和一个小孩子斗嘴,会拉低自己的智商么? 做小孩子做久了,大概也会染上小孩子的许多习性,真可怕,她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心智已经呈退化状态。 桌上大半菜谢花竟是未见过,她细细的品尝了番,琢磨应该怎么做,有些难度不大的可以放在席面菜单子上,杜云实像是知晓她的心事一般,把所有的菜名都报了一番。 吃完饭离席时,杜云实站起身的时候,她竟瞧见他的腰间挂着她的那个二文钱一个的荷包,与他一身锦衣华服极为不衬,她瞧着极想把那荷包给拽下来。 她本想回房再去睡觉的,李少言留她下来再玩会,她兴趣缺缺,杜云实站在她身旁,用她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昨夜相谈甚欢,我本想着晚上再续前话。” 谢花瞬间就把自己要回房的决定给推翻了。 李少言让他的小厮小五子拿出一个小木箱,神秘兮兮的道“这里面的玩意我保管你们都没有玩过,这东西是前段时间才在州府里传出来的,还没几个人见过,我娘去拜见知府夫人,在她府里玩了才知道这么个玩意,花了五百两银子才得来的,要不是托了知府夫人的关系,这买不到这玩意。” 箱子掀开后,谢花看到箱子里的东西,笑了,竟然是麻将,白玉雕的麻将竟和现代塑料麻将一般无二,她记得古代将麻将叫马吊,和现代麻将还有些出入。 “这东西叫什么?” “麻将。” 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发明的,她是不是可以怀疑这位发明麻将的高人也是一位穿越者或者是重生者? 如果真是同类,那么人家混得比她可风生水起强多了,一副麻将竟卖出五百两银子。 麻将的玩法各地尽不一样,谢花几乎就没大玩过麻将,对于李少言说的规则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麻将规矩,想要推断同类来自何处也没戏。 三缺一,李少言把自己的小厮小五子唤来坐下玩,小五子颇为惊慌,屁股都不敢挨凳子,“少爷,小的不会玩这玩意,万一要不小心磕破了,卖了我也赔不起这玩意,再说了我没钱。” 李少言踹了他一脚“你个没出息的,平时少爷我没打赏你,哭什么穷,没见过钱的东西,让你玩麻将,不是让你磕麻将,这白玉做的怎么就会轻易的破了?再啰嗦就给我滚去马房吃马粪。” 小五子苦着脸再不敢多半句嘴。 谢花身上也只有一百文钱,恐怕她的钱比小五子也只少不多的,“我也是没钱的。” 杜云实敲了敲桌面“若不赌点彩头也实在无趣,不若这样吧,我们就来个共财如何?” 李少言道“何为共财?” “两两作一队,共输赢,比如你与小五子不管谁胡了牌,钱归两人得,输了同理。” 李少言大笑“云实,你实在聪明,你与小花一队,她没钱你钱多,今晚我要好好的赢你一番。” 杜云实眉头微挑,轻笑“且看吧。” 第110章 县上十日 谢花只能用瘾大技术差五个字来形容李少言,一个晚上下来,连把小牌都没有糊,之前还摩拳擦掌要赢杜云实的银子,气得他把气往小五子身上撒,可怜的小五子每把牌几乎都要被李少言踹到地上,然后再不敢怒不敢言的从地上爬起来。 她严重怀疑杜云实早在这之前就玩过麻将了,他糊牌的次数不算最多的,但绝对是赢钱最多的一个,一糊就是大牌。 打到半夜,谢花熬不住了,眼睛酸痛得厉害,呵欠打个不停眼泪也跟着流,李少言输得红了眼,坚决不肯散场,后来是杜云实直接推倒了牌离了桌才算是把谢花解救出来。 清点输赢,谢花和杜云实一共赢了十二两银子,总算没白坐这一大晚上的。 “明晚再来,我就不信我明天手气还这么糟。”李少言不甘心的道。 “可别了,要是你明天还是不糊牌的,小五子都要让你踹出病来了。”杜云实笑他。 谢花揣着分到的钱回去睡觉去了。她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早饭中饭都没吃,吃晚饭李少言和杜云实果然又比她早到的坐在桌旁了。 吃了饭上了麻将桌,这回李少言说不共财,谢花也有了六两银子的赌资无所谓要不要共财,李少言给了小五子五两银子。 第一把牌谢花就糊了一个小牌,李少言嫉妒恨的说小心赢头把欠尾帐,结果果不幸言中,一晚上打下来,她把六两银子输了剩不到一两。李少言倒是咸鱼大翻身,晚上独领风骚,把昨晚输的钱赢了一半回去,小五子也是输得个愣光,杜云实和前一晚差不多,水平发挥稳定。 散场前,下人还给各人端来了一碗燕窝。 “阿实,还是你想得周到,这血燕平常也是难得的精贵东西,这个时候吃一碗再好不过了。” 谢花前世到今生都是头回吃燕窝,“不是红色的么?” 杜云实道“说血燕是红色不过是没吃过的人以讹传讹罢了,不管何种燕窝都是灰白色,世面上有红色的燕窝,不过都是染色的。” 还真是不能想当然的顾名思义。 这血燕可没小五子的份,小五子虽没露出丝毫尴尬的表情,站在李少言身旁伺候着,上了牌桌是牌友,下了牌桌是仆人。 第三晚,谢花想着把自己那点小钱输光了,就不用熬夜打麻将了,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一人独赢,赢了十多两。 输输赢赢,到菌丝发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头打牌的银子还余下三两。想着十来日的收获,倒是比她帮人做席面还赚钱些,就是太累了,天天熬夜,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长个,据说生长激素是在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之前分泌最旺盛。,血燕倒是晚晚吃,她也没觉得有多美味。 临走的前一晚,谢广赋来接她,牌自然是打不成了,她早早的就睡下了。 睡下没多久,就听见窗户被扒响了,她盯着窗户,没多会就见窗户从外面被挑开了,打上一回杜云实爬窗后,她每回睡觉必把窗户关好。 杜云实轻巧的翻窗进来。 “你还真是有做梁上君子的天赋。” “技多不压身,技多行方便。” “这回不会是又想说什么秘事给我听吧?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得越多,被泄露的机会越大,你不知道么?”、 “信人不疑,疑人不信,我信你。” “我还不信我自己呢。” “有时候最了解自己的未必是自己。” 这是被古龙附体了么? 杜云实又走到脚踏板上坐着,“我听说你舅舅在收粮,我不知道你家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做人做事还是低调些的好,明面上的钱赚了小心烫手。” “我爹谨慎,没敢参与这件事,我舅舅怕是劝了也不会听,回头我再让我爹去劝劝他。”只怕王来福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他若不听往风尖浪口上撞,那他们也尽到提点的义务了。 “你想搬到城里头来么?” 仔细想想,她真的喜欢过着每日下田辛勤劳作么?真的喜欢过着看天吃饭的生活么?真的能忍受村里长舌者满地走?她喜欢小富即安的生活,不用大富大贵,但也不愿整日为生活所奔波,她还是喜欢安逸,闲适的生活,种花养草收租。 “这个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目前来说我家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你若愿意,那本书你可以物尽其用。” 她就知道那么重要的书,不会无缘无故的送到她的面前来,杜孩子,你费尽心思帮我,到底想咋哪样?她不敢问,就怕听到让她消受不了的答案。 “那怎么行?那是你家的传家至宝,上次我就想着还给你了。” “所谓的传家至宝若不利用起来不过是死物。” 翌日早饭后,苏表派了马车将两人送回去,还送了一匹玫红色的绢布给谢花做衣裳,绢布容易刮纱,在农村里她日日要干活的,也穿不上。 到家,王氏接过绢布,“这颜色喜庆,你桃花姐已经说了人家了,这绢布给她添嫁妆最是合适不过了,拿出去也称面子。” 谢容摸着绢布“娘,这么好的一匹料子要几两银子呢,给桃花添嫁妆太显贵了些,万一人家不识货,还嫌容易刮纱呢。” 谢广赋道“你就是个爽快大娘,自家三个姑娘都没分到就想着外人,这布是老三得的,你留着给她不行啊?或者夏日里给孩子们做身体面的衣裳,干活穿不着,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日要去外面走人家。” 王氏咂吧了下嘴没再说啥,抱着绢布进了厢房。问了谢容才知道,桃花说给了外村一个二十有七的穷汉。 二姨私奔的事别人稍一打听就知道了,桃花要想说个好人家还真是有点难,定了个大十二岁的穷汉也是无奈之选,当然也可能有她大伯敷衍了事随便找个人将她嫁了,不是自己的娃肯定也操不上那份心。 谢花又把王氏和谢广赋叫进屋,明确的把杜云实说的话告知了他们。 谢广赋颇庆幸“我就说财不是那么好发的,杜家到处都有生意,消息自是灵通,他家又与县太爷家交好,说的话肯定不会错的。” 王氏面色发白“杜少爷真这么说么?不就收点粮食么?怎么就会有事呢?” “哼,自古粮食就是国之大计,收不好就搭进牢里去了,到时候可别指望我们去救,我们这点钱财还不够打点的。” “那我赶紧让来福莫收了,让他把粮都卖出去,省得空担心。”王氏说完就出门奔王家庄去了。 第111章 杜少爷的画 她把打麻将赢的三两银子塞进自己床底下的陶罐里。 出门的这十来日,倒是被王氏推了不少的席面。 王氏天完全黑了才从王家庄。 “来福说明日便去把收的谷子拉出去卖了。”王氏回来美滋滋的说,“现在粮食已经比刚收那会涨了二成了,也能赚个好几十两了,这才多久的事,做买卖就是来钱快。” 谢广赋道“他赚钱你得意个什么劲,他钱还能往你手里塞?” “来福日子好了,我也少操份心,当然要高兴了。” 谢波吃早饭的时候端着一碗红薯上来,靠着她家的大门,筷子挑着米饭,眼睛望着她家桌上的肉菜。 王氏把他招呼进屋“你家早饭就吃这个呀?这才刚收了稻子没多久,你娘就抠着舍不得吃了。” “我娘和我爹去交租子了,红薯是昨吃剩下的。” 王氏又给谢波装了一碗饭,夹了些肉菜给他,谢波笑嘻嘻的搁下自己的碗,大口大口的扒起饭来。 谢波三几下的就把一碗饭吃了,端着自己那碗红薯下坡去了。大家撂了碗筷后,王氏把剩下的肥肉都夹到猪蛋碗里,她一直嫌猪蛋过于瘦弱,庄稼人总认为娃吃壮些好养活些。 谢容收了碗筷抹了桌子后,猪蛋端着碗出了屋。 谢花听谢波说起交租子来,这才想起红日村她和张大壮的租子还没去收。她找到自己的小药篓,找到砍柴刀,借砍黄茭藤先去趟红日村收了租再说,临走前肚子不舒服,待她蹲了茅厕出来,就听见屋外张氏的声音。 “我家长柏馋肉馋得不行,我都舍不得割二两的,长世就是八字好,肉都嫌得往臭水沟里丢,长世啊,你要是不爱吃肉,二回啊你就把肉留着给长柏吃,丢了可惜。” 猪蛋丢肉?说得过份些,那孩子之前过的可是猪狗不如的生活,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么?就算孩子忘性大,她家的伙食也没好到朱门酒肉臭的地步,不过是素菜里炒些肉。 她走出去,只见王氏脸烂得跟黑泥似的,提着猪蛋的一只耳朵,厉声斥问“你是不是往臭水沟子扔肉了?” 猪蛋抱着碗,垂着脑袋瓜,任凭王氏揪着耳朵就是不敢出声。 张氏用手指着臭水沟子,“哪里还用问,你看,你看,这不是浮着两块大肥肉么?扔给你家的黄狗吃也好,它看家守院也有功劳。” 王氏把猪蛋拖进屋,捡了根棍子就扬起来打了猪蛋屁股一棍子“你现在还好高了,连肉都嫌弃了。看着你可怜,怜悯你以前过的日子苦,总把菜里的肥肉给你吃,好的尽了你,没想到你把老娘的一片心当成猪肝肺了。你大伯家只怕连肥肉擦锅都没有的起,初来时看见肉流口水,才吃上几顿饱饭就忘了饿肚子的滋味了。往后你也别吃一口肉了,要是看到你的筷子沾上肉看我不切下你的肉下菜。别人还以为家里富余到流油了,你是嫌家里还不够让人眼红的是吧,怎么就带了你这么个下脚货,我要知道你是这么个傻得背时的我就不会要你。” 王氏连骂带打,猪蛋眼泪奔腾得像小溪流“娘,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要我,我往后一定听话,一定好好放牛干活。” “再有下回,我就把你送回你大伯家,你给仔细着。”她又指着张氏的房子“那个老娼,妇又开始要作怪了,安份了几天早就想着法子的要出来找不痛快,我家有肉扔关你屁事,你叫来矮子买了给你家长柏吃去。” 谢花背着药篓子,在屋垛子上招呼着在坡下草丛中打滚的小黄,就见唐氏站在谢长民的屋侧,背着手在那高声道“人家家里肉多的丢臭水沟子里也没见抬到你家里来给你吃,还成天上口上嘴的说哪个哪个多好多好,我瞧着也不过如此。人家指缝里漏点不要的东西就把某些没见过好东西的人给收买了。” 唐氏最是喜欢说这种明人说暗话的话,她就不明白了这些人到底有多仇富仇好?明明都是血亲一家人,偏偏见不得其好,妒嫉自己的亲朋友过好日子,又羡慕陌生人发财致富,多奇怪的病态心理。 王氏站在桔树下不甘示弱的回骂“骂什么野话,哪个还不晓得你说的是我家?我家钱多肉多,爱扔就扔,爱给谁就给谁,你管着吗你?你不去江边照照,眼睛都红得要吃人了,可惜自己没那本事挣下我这样的家业,没本事就要认命。我指头缝里还能漏出点东西来,你就是个铁巴掌丁点不漏缝,我漏点是情份,不漏也没人敢放个屁!你凭什么在这里阴不阴阳不阳埋汰人?你自己的儿子孙子不照顾,我帮着他们,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心里恨这个恨那个,你是巴不得他们越倒霉越好是吧?我就没见过你种当娘的,难怪长民不认你,哪天死了怕是连抬丧的人都没有。” 唐氏对着王氏族跪着拜了起来,王氏忙避开,唐氏比她年长,拜她等于折她的寿,她躲在屋垛子的草堆旁。 “我谢谢你照顾我儿子孙子,我多拜你一拜,你就多活一年啊,我祝你长命百岁,祝你活得长长久久。”唐氏不停的拂手拜着 王氏躲在草堆子后“你要拜就去宗祠里拜去,我轮不上拜,我有儿有女自有他们拜...... 时不时的就要来点这种一骂二哭三拜的事,她已经对这样的事渐渐麻木。 走到半路上,她拐了道去了红日村。(李宝家那个叫红仁村,之前写重了,这里趁机再重申下。” 到了红日村,她直接去找了佃田的那两兄弟,她去得倒也恰巧那兄弟两都在家,见着她忙倒了碗热水给她喝,兄弟两的房子是并排屋,屋前有两个坐在地上玩泥巴流着鼻涕的小娃,另外有几个在打打闹闹的,衣服也黑一块黄一块的,个个穿得都挺单薄,谢花看着他们单薄的衣裳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穷人的孩子都是像草一样的长大,同时也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兄弟俩道“这稻子都收了,也没见你们来收租子,正想着要送去镇上没想到你就来了,怎么大东家没来?” “没,哥哥有事今日来不了,让我来收租子,等会算了租子,你们给我在村里叫辆牛车拉去镇上成么?” “成的,成的。” 谢花和他们算了租子,正好十石谷子,这是十亩水田的租子,上回张大壮说租子有九石多,她当时就没算帐他是把他的那份也算给她了。 称了谷子装袋后,叫来了牛车,兄弟两也一路走着跟着,谢花一人坐在谷子上面。 牛车把谷子送到门口卸了货,谢花让兄弟帮着把谷子抬到院子里,她付了租车的钱,打发走了牛车。 兄弟要帮着她把谷子搬走屋,谢花推辞了,屋子久没住人,肯定落了灰尘,怕他们瞧出不妥之处,万一惹出祸事来,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给两人各塞了十文钱,两人推辞。 “辛苦你们这趟了,钱不多,你们买点糖回家哄哄娃。” 两人这才收下钱走了。 谢花把院门关起来,掏钥匙打开了屋子,屋子里一股灰尘味,人走清冷。她把谷子一袋一袋的拖进屋子里后,又找了个撮笈一点一点的把谷子从麻袋里刨出来再踩着凳子倒进大谷柜里,大谷柜里还有之前的半谷柜的谷子。 待所有的谷子都进了谷柜后,谢花累瘫了。满满的一谷柜的粮食,感觉真好啊。 休息了会,她便锁好门带着小黄走了。 她在烤饼摊上买了两个肉饼子,边走边嚼着。 回家的路上顺便在路边砍了些黄茭藤塞满背篓。 王氏不在家,她松了口气,就怕王氏盘查她砍这么点黄茭藤用一天的时间,谢容随口问了她一句怎么去这么久就砍了这么些藤回来,谢花回她小黄跑了,她在山里找小黄找了半天耽搁了。 谢容凶了小黄一眼,“再乱跑拿根绳子把你套起来,看你还怎么乱跑。” 小黄委屈的看了谢花一眼,谢花摸摸它,别忘了你可吃了半个肉饼子呢。 “娘去哪里了?” “去舅舅家了,她说去问问舅舅的谷子卖没卖掉,娘倒是上心,见天的往王家庄跑。” 锅里有留给她的饭菜,之前吃了肉饼子垫饥,这会子她还不算特别饿,装了一小碗饭慢腾腾的吃了,又给小黄用汤拌了一碗饭倒在它的狗钵里。 谢海从屋外跑进来,“三姑姑,村口有人找你呢,有大马车呢。” “你是说有人驾着大马车找我?让你来唤我?” “是的,他说等会要给我铜子买糖吃哩,三姑姑快走,快走。”谢海拖着她就走。 到了村口一瞧,却见杜云实的小厮杜六站在马车旁,一见她忙问好,随后又拿出一个很普通的小木盒“这个是少爷送来给您的。” 她接过小木盒“是什么东西?”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谢姑娘我先走了天色也不早了。”】 小谢海不依,拉着杜六的衣角“不许走,你说要给我铜子买糖吃的。” 杜六忙掏了五个铜子给了小谢海,才驾着车走了。 谢花边走边打开的小木盒,里面一块方砚,还有一小包她不认识的东西,有点像粉丝,不过形状和粉丝又不同。 东西下面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花亲启,她一把把信揣进怀里,燕窝纸包也不大,她拢进衣服里夹在腋窝下,只留下那块方砚。 一到家谢容就问她谁找她。 “这回在县上见着了李少爷,他听说我在识字,就打发人送来一块方砚,让我磨了写字用的。” 进了屋把燕窝收进衣箱最下面,关了门拆开信,信上没有字,只画了一副画,画的是明月朗朗高空挂,别没旁的了。 她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不知道是她道行浅他寓意太深,还是这只是他的无聊之作,把画折好装回信封里塞在了枕头下面。 第112章 三日一画 王氏到晚上亥时都还没回来。 谢容在灯下纳鞋底,“爹,娘这么晚上了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去路上迎迎?” “迎什么迎,她怕你舅舅数不清银子,正帮着数呢,不管她了,你们都回屋睡觉去,她又不是找不着回家的路。” 谢花打来起,还是头回见王氏宿在娘家的,难怪谢广赋不高兴,女人嫁到夫家,娘家就是客家,除非远嫁回来才略住,离家近的鲜有留宿的。 她把杜云实送的方砚拿出来,就水磨了些墨汁出来,墨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落字不晕染,端是好砚。 燕窝一开始她并没有认出来,后来想起总听人说燕窝像粉丝,估摸着那包东西就是燕窝了。 写了会字,待眼睛有些泛涩了,方才吹灯上床歇息。 王氏是在下晌才回的家,眼睛肿冒冒的,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宿未睡,谢广赋见状“你怕是昨夜数钱数一夜觉都没睡上,来福的谷子卖了没有?” “卖了。” “那他赚了多少银子?” “六十两。” “赚了钱就好,我说实话就担心他买卖做亏了,回头又得来找我们,他赚了我们也能省份心。我还当你不知道回家的路了,昨天上晌就去了,到这会子才回来。” “我娘留我了。” 王氏精神不大好,说几句话就回屋躺床上歇息去了。 晚稻草晒干了,要把稻草挑回家堆起来给猪牛过冬用。谢花和猪蛋两个挑不了多少草,两人便干脆赶牛驮草,十一月的冷风吹得人面颊生痛。谢花牵着驮了草的大水牛走在前头,猪蛋跟在后面,走着走着感觉后面没了猪蛋的脚步声,她往后一瞅,发现猪蛋蹲在地上揉着小腿,咬着唇,样子很痛苦。 “你怎么了?” “三姐,我没事,就是刚才有一脚跹重了,腿有点痛。” “那你走慢些,我先走。” 用了两天时间家里四亩水田的稻草就全部拉了回来。 挑草这两日,家里一丁点肉都没有买了吃,天天就是酸菜素菜的吃。 谢容跟王氏道“娘,明日去称些肉,都好几日未见着肉了。” 王氏火旺声大的道“吃什么肉,以前一个月没见着一块肉也没见你们哪里少块肉缺块骨的,家里有几个钱也要让你们吃穷吃垮,还有好高的拿着肉往臭水沟子里扔的。这些菜哪个不吃就饿着,你这么大的人了,也去外面走过一遭了,还成天惦记着一口吃的,你去外面当乞丐是白当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谢容被王氏骂得脑栽栽的羞愧难当,当下扔了切菜的刀冲回自己的屋里扑在床头默默的流着泪。 王氏还犹不解气,“哪个还敢喊着要吃肉吃肉的,小心我赏竹条子吃,全都给我吃了饭去挖田,油菜栽不好,连油都没你们吃。” 王氏这几日整天青筯绷脸的,谢花早就自动避雷了。家里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不顺心的事啊?也不知道她这无名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谢广赋在院子里修锄头,见王氏说话呛的声,便道“家里是穷得吃不起二两肉了么?孩子让你买点肉你就在这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这两日哪个不是挑草挑得肩膀起了皮,吃点肉怎么了?平常也没见你这么抠抠索索的。” 家里之前买下的十亩水田收了晚稻后就已经把收了回来不再往外佃了,今年家里冬季要种的油菜就多了,十多亩。早上才起床,谢花就扛着一把榔头下田细土,田是之前几天谢广赋就犁好的,但只是初犁,土块大,但再敲细了才好种油菜。 谢容昨儿被王氏说了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苦着一张脸。 才刚走到红仁村自家的水田旁,就看见李宝拿着根扁担和一副麻绳从旁边的路上经过,谢容瞄到他赶忙低下头敲土块不看他,李宝边走边朝这边瞄。两村隔得近,总有碰得上的时候。 王氏在她们敲了半块地后,才扛着一把锄头到了田里。 谢广赋牵了牛在犁田,猪蛋不用放牛,拿着谢花挖药的小药锄也跟着敲土块。 一想到要栽十多亩的油菜,谢花就觉得浑身无力,她是宁肯出去做席面,赚了钱雇人来干田里的活都成,只是回来好几天也没见有人上门来请她。 吴氏领着一个汉子来往她家的田里来了,还隔着几根田埂,就听吴氏的大嗓门喊“小花,有人来找你做席面,你们不在家,我给你们领到田里来了。” 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谢花忙把手里的榔头扔了上了田。 来人是离这二十里远的一个村子的姓蔡,他家刚添了长孙,要办满月酒,日子就定在明日,时间颇赶,忙找王氏要了家里的钥匙,领着来人先回去商讨办席面的事宜。 王氏道“菜我已经买好了,你事完了就把饭做了。” 谢花领着要办席面的蔡大叔回到家,先是两人商量着把菜单定了下来,送走了蔡大叔,谢花又升火做饭。 这次办席面的地方有些远,怕误了人家办席面,谢广赋早早的就把两姐妹叫起来,套上自家的牛车送两人去。谢花在县上那段时间,谢广赋在家做了一驾简易牛车,类似于现在板车。出门前谢花多准备了一件衣服用来蒙头捂脸,起霜天就冷多了。 谢广赋把两人送到办席面的人家家里,说下晌再来接她们。 忙碌碌的一天下来,赚了八十文钱,另外得了两包酥肉。 出了蔡家的村子后,谢花从荷包里数了二十个铜子给谢容。 谢容不要,推了回去“三妹,你给我钱做什么?” “大姐,你自己总要留两个钱在手上,二姐天天做针线活的也能得几个钱,我就更不用说了,做席面的钱我也只交一半给娘。爹娘靠不住一辈子,往后出来做一次席面你就拿二十个铜子,你自己存着,要买啥用啥也不用向娘张嘴是么?以去我们就说只得了六十文钱就是了。” “这样不大好吧,娘要是知道肯定要生气的。” “那你付出了劳动,得几个钱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还有你想想,你每次都有钱赚,是不是觉得日子有奔头?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姐。” 她再次把钱递给谢容,谢容没再推阻,无言的收下了钱,紧紧的攥着。 回到家,谢花交纳了三十文钱给王氏,做席面的钱没定数的,有的给六十,有的给八十。她上交三十,王氏也没怀疑,只说这家小气了些,跑那么远也才给六十。 谢容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谢花,谢花朝她眨眨眼。 回到屋里,谢花把钱丢进床底下的陶罐里。 “三姑姑,你在家么?”小谢海又颠颠的跑进屋。 谢花忙从屋里出来“在呢,你找姑姑干嘛?” “坐马车的人又来了,找你呢。” 又来了? 谢花又在村口见着了杜六,这回倒是没有小木盒,只有一封信。 “谢姑娘,少爷说以后三天就要送一次书信,您好以后每隔三天差不多这时辰能来取一次书信么?” “你能让你家少爷别送信来么?这眼多嘴杂的。” “这事,我可不敢说,要不您回封信自己和他说说,您说的话肯定比小的管用。” 她在路上就拆了信,依旧无字,还是画的画,不过这回画的内容略丰富了些,明月高空挂依旧,另外画了一间屋子。 这是要画连环画的节奏么? 晚上待所有人都睡了,她爬起来点了松油灯,磨墨回信。 想拽文咬字引经据典文艺一番,结果却发现自己语言实在贫乏,只得很直白的写下:流言蜚语猛于虎!请不要纵虎行凶! 字实在过于丑陋,换了张纸重新誊写了一遍,还是丑。好吧,丑就丑吧,像王氏说的,写得好又不能考状元当官。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雨,田里不用去,谢花推开窗户,裹在被子里听雨看雨。 谢容走进来,拧了下她的鼻头“就你是个懒的,也是娘去外婆家了,不然肯定要掀你的被子。” “怎么又去了?” “哪里知道她的,都魂丢在王家庄似的,快起来,等会要吃饭了,你二姐都做了一早上的绣活了。” 谢花伸伸懒腰,“终日忙忙又碌碌,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才叫惬意。” 雨只下到了午时过点就停了,正好之前整好的田可以栽油菜了,从王家庄回来的王氏带着一家人选好了油菜苗去移栽。 谢花拿着自己的小药锄挖一下,猪蛋就在缝隙里放一根幼苗,谢花松开药锄,土就轻轻的盖住了苗根。 谢容拿了根千担在行沟里插一下就插出一个洞,谢芬就跟着在后面放苗盖土。 忙了两日,又有人上门请做席面,谢花终于从繁重的劳作中暂时缓解到轻泛些的事体中。下午办了席面回来,在村口正好又碰着了三日一来的杜六,接了信,谢花把之前写好的回信从身上掏出来交给杜六,信封是她用自己做的纸折的,用饭粒子粘的。想着今日杜六要来,她早上出门前便把信封揣在身上了。 “老三,你这是和谁通的信?这事爹娘知道么?你可不能走姐的后路。”谢容担忧的道。 “姐,是杜少爷的,他就是让我帮他看看他画的画如何。”她拆了信也给谢容看了,信上的画又有了新变化。屋子里有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另外一些摆设,虽然都只用寥寥几笔勾画出来,但是这屋子的陈设让她眼熟的很,这就是她在苏表种菇子宅子里住的那间屋子。 第113章 纸包不住火 谢花此后又陆陆续续的收到好几副杜云实画的画,画上多了一个拥被而坐的散发小姑娘,还有榻前靠坐的男孩,他是把他翻窗入室和谢花夜谈的情境画了出来。 她写的信杜云实收到了,还附送来了一本临摹字帖。还嫌她字丑,她干脆也不去村口收信,但是让她无语的是,信还是到了她的手里。她之前带着小黄去村口从杜六那里收过几次信,后来三次,杜六每回都丢给小黄一大块带肉的骨头,惹得小黄每天差不多下晌就要去村口蹲点,后来她不去了,杜六就把信绑在小黄的腿上,那家伙就每次叼着一块骨头撒开腿丫子欢快的跑回来找她。 这狗是她养的么?怎么对别人这么狗腿? 家里最近伙食差了,小黄也鲜少能吃到骨头了,嘴馋得去当狗腿子了。 忙了大半个月才把油菜给栽完了。油菜一栽完,王氏往王家庄跑得更勤快了,几乎隔个两天就要去一趟。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氏这么勤快的回娘家肯定有事,她还留心了王氏最近的举动和心情,感觉她似乎处于一种很忧虑的状态中,鲜少露出笑脸,就是吴氏曾娘子来找她唠嗑,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家里逮谁都要呛几句骂几声。 最近大事只有王来福收谷子的事,收谷子还赚了钱,就算她瞒着一家人入了伙,那也应该只会高兴,除非是出了什么变故,最近家里伙食变差,难道是因为家里没钱了?那为何她爹毫无察觉呢? 左思右想总觉得王氏怕是要折腾出什么事来了。 陈地主打发家里的下人送来请贴,月底他家长孙办百日酒,谢广赋看了请贴后,和王氏商量着要送多少礼合适,因为之前陈地主送了好几次礼,每回都有好几两银子的礼,这是头回去喝他家的酒,礼自然要斟酌一番。 谢广赋道“怎么也要置上五两银子的礼才合适,太轻了到时候说我们只进不出的。” “陈家那么有钱,我们就是送五十两人家也未必放在眼里,随便置办些意思意思就行了,他送给我们家的那些东西不过就跟我们送别人几个鸡蛋一样,也不必他来多少就回多少,我们底子薄。” “你别忘了陈家是三哥的亲家,你和三嫂都闹成水火不相容了,家里又不是没那几两银子,我一直就想着找个机会还了人情去,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就听我的,置上五两银子的东西送过去,你明儿就去镇上办了。” 王氏在凳子坐了会,之后出了门一直没见着人,到吃快晌饭的时候才绷着脸从外头回来。 第二天,天还好早,王氏就敲开了谢花的门,让她起床去放牛! “娘,放牛是老四的事,怎么叫我去放了。” “天这么冷老四那么小,冻坏了怎么办?让你去就去,讲什么名堂。” “这么早,路都看不见,要放牛也要等天亮了吧。” “现在还早啊,收稻子的时候这会都割了几分田的稻子了,现在山里草少,你不早些去,牛哪里吃得饱,快点,再不去,我拿竹稍子来了。” 谢花迫于王氏的淫威,不得已只好穿衣起床,刚进出屋外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冷得她直哆嗦。牵着牛走到野外,鞋子踩在路上都嘎吱嘎吱的响,到处都结了霜,野外只有枯草败叶,哪里有绿草让牛啃。 才站了没多会,摸下头就湿濡了一片,雾霜落到头上所致。 大水牛胃品好,连枯草都卷着往嘴里去。 待到早上日头升了上来,雾霜慢慢的化去,她才感觉到到身子渐渐的回暖。 放牛回家后,她感觉鼻头有些塞,赶忙让谢容给她熬了碗姜汤喝了下去。 谢芬气大火大的道“老三,娘怎么叫你去放牛了,老四是要准备当少爷供起来了么?看着就讨厌,就他贵气,我们都是下贱命。” 谢容也不满道“是啊,那么早就让你去放牛,冻病了怎么是好?” 谢花喝了姜汤又在火旁烤了半晌才觉得舒服了,看到菜板上就切了南瓜,她回屋从床底下搬出陶罐,想拿钱去割斤肉。 掀开盖在陶罐上的瓦,里面一个铜子也没了! 陶罐里有将近四百来个铜子和四两银子!铜子是她做席面赚的,四两银子,三两是她打麻将赢的,另有一两是审谢乐那会谢广赋给她买书的,后来她没买,钱也没退。 钱会是谁拿的?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王氏!难怪大早上非要让她去放牛,就是为了方便支开她拿钱。 她把陶罐推回床底下,心里那个窝火,撇开四两银子不说,她挣那四百来个铜子容易么?累死累活的,撑着有她半个人高的勺子炒菜,做一场席面往往手都会脱力,她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做事赚钱,就是想以后不辛苦。 她从屋里出来,正好一只鸡在门口挡路,她奋力一脚就把鸡给到了伙房经常倒水的那块地上,鸡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谢容忙从伙房跑出来,翻看了下鸡“死了,怎么办?” “死了还能怎么办?吃了。” “那娘回来怎么说?” “就说鸡自己掉在茅坑里淹死了,我们舍不得丢捡起来洗洗吃了。” 谢芬忙升大火烧了一锅水,水还没开,王氏就提着一篮子的东西回来了,看到地上的鸡,“好啊,我不在家你们杀起鸡来吃了,想背我吃独食是吧,一个一个的胆都比天大了。” 谢容道“娘,这鸡是掉在粪里淹死的,我们捞出来想着吃了,不然可惜了。” 王氏蹲下来翻了翻鸡毛,发现鸡身上有一大块的青紫,“这鸡是怎么死的?你们还来蒙我,这鸡无缘无故的身上会青那么大一块,这分明就是有人踢的,是谁踢的?” 谢花站出来,“是我踢死的。” “好啊,你脾气大了嘛,今儿想吃鸡就踢死鸡,明儿你想吃牛是不是这牛也让你办了?”王氏想戳她的额头,谢花一手推开她,回屋抱出来陶罐摔在院子里的地上,陶罐摔得稀巴烂。 “娘,这一罐钱吃只鸡够了吧?” 王氏脸色铁青,尖声道“你来和我说你的钱,你有什么钱?没有我,能有你么?你想想我生你养你,花了多少精力费了多少钱粮,才十岁你就来和我算账了,好啊,你先把我这十年吃的穿的钱给我。你以为你能挣几个钱就了不起,这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别说一点钱,就是你,我生得出就能打得死,打死了也没人有二话。还有,那么多银子你哪里来的?你还瞒上瞒下的藏了那么多私房钱,我要不去翻还让你蒙在鼓里,你给我说清楚,钱是打哪来的?是不是在家里拿的?你要不给我说清楚了,看我怎么不揭了你的皮!还敢在我面前摔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 谢花真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叉,竟然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四两银子,有一两是爹给我买书的,你问爹就知道,有三两是去县上苏老爷给的,你不信可以去问。我有没有拿家里的钱娘心里应该有数,家里的钱你不是捂得很紧么?”她就不信王氏真会为了几两银子去县上问苏表,她如果说钱是赌来的,王氏估计更加会得理不饶她了。 谢广赋从外头进来,皱眉道“你们娘几个在嚷嚷什么?” 王氏瞪了她们几个一眼,方道“喏,几个嘴馋的想吃鸡,踢死了一只鸡还骗我说是掉在粪里淹死的,一不在家,猴子就充霸王了。” “吃了再养就是了。” 谢芬拿了扫帚把院子里的陶片打扫干净,谢花自进了屋,拿了杜云实送来的字贴对着练字静心。 吃饭的时候,谢花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只大鸡腿自顾自的吃起来,想着她的钱,她就悲愤!本来她想提醒谢广赋查看下家里的钱,后来想想这事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王氏到底是她娘,这个恶人她可做不得。 下晌,谢广赋在家出牛肥,牛肥就堆在草堆子丈外,到傍晚晚时分把牛肥出完,又在草堆上扒拉下来些稻草铺牛栏,谢花帮着理稻草。 李氏拄着一根棍子,站在坡下的正当口上,吴氏就在屋门口切猪草,李氏喊道“芳梅,芳梅,你晓不晓得王家庄有个人赌钱在县上输了几百两银子。” 吴氏在下屋应道“哪我哪里晓得,三娘,你说的是哪个?几百两子,啧啧,那么多钱怕是连屋也要输了。” 谢广赋草也没理了,就站在草堆子旁一动不动听下文。 “你三爷昨儿去给人安神,那家的儿子在家里说王家庄的王来福在县上把贩谷子的钱全在赌坊输掉了,那贩谷子的钱有一半是他姐姐的,他姐姐呀这回也跟着倒大霉了,隔几天就去要回钱,钱都输掉了,哪里要得到。” 吴氏猪草也不切了,站起来道“三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没根没据的。” “我可没乱说,那家的儿子也是个混小子,他还帮着王来福一起收的谷子,本来说好卖了谷子给他几两银子的辛苦费也是没了,王来福在县上赌钱的时候,他在一旁看着的,这还假的了?” 李氏自打伤了腿,总算消停了段时间,这会子终于忍不住又出来打击报复了。 谢广赋丢下手里的草大跨步的回屋去了,谢花忙抱了草跟进屋。 第114章 孰是孰非 谢广赋把王氏甩进厢房里,指着她脸寒得要滴出水来“你现在把家里的银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王氏明显的有了惶恐之色,“那银子就在那里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这大白天的看什么银子。” 失理的人声音有时会特别大,就是势图在气势压过别人来掩盖内心的慌张,王氏的声音又尖又高吭。 谢广赋大吼一声“让你拿就拿!” 王氏抖了一下,匍着钻进床底摸出小钱匣子,谢广赋一把抢过钱匣子,打开钱匣子,里面放了一排整齐的银锭子,谢广赋拿起一个银锭子一嘴咬了下去,呸的一下,吐出满嘴的干泥巴出来,其他的挨个咬了个遍,个个都如此。 钱匣子被他砸在了木柜上,一脚踢翻了缩手缩脚站在一旁的王氏,“你个败家的娘们,老子杀了你。”又上前把王氏从地上揪起来煽了两耳光。 谢容和谢芬忙上前扯谢广赋的手臂,谢花从未见过愤怒至斯的谢广赋,怕他一怒之下没了轻重真的打坏了王氏,她忙跑去谢长民家把谢长民和吴氏给叫了上来。 谢长民双手箍住了谢广赋的双手,把他拖出厢房。王氏侧躺在地上,手抱着头,有微弱的呜咽声。谢容谢芬跪坐在一旁跟着哭。 吴氏心里有些底,“先把你娘扶到床上去,这地上凉。” 谢容谢芬和吴氏一起把王氏抬到床上,吴氏把王氏盖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哎哟,怎么就下了这么重的手。” 谢花瞧着王氏的脸也是心惊了下,一张脸几乎面目全非,紫黑紫黑的布满了淤血,红肿得老高,鼻子还在流着血。 她忙把家里的酒倒了一碗出来,又打来一盆热水,默默的拧好毛巾,吴氏接过去细细的替王氏擦脸“你们先出去,我给四娘擦擦。” 谢容和谢芬都忤着不动,吴氏把两人推到一旁“傻瓜,我是要好好劝劝四娘。” 谢容和谢芬这才出了厢房,谢花早先一步就出来了,虽然王氏干了一件极蠢的事,但是她被打成这样,她又觉得可怜,唉,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 谢广赋赤眼红目的坐在堂屋里,搁在桌上的手因为太过生气,不能自抑微微抖动着“早先就说了不让她去收谷子,好说歹说的,以为她听了进去。没成想她竟敢糊弄起我来了,瞒着我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给了王来福那个败家的下贱玩意,这么些年,她一直顾着王来福,我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由着她,现在倒好,把家底都送人了。要说这银子是她挣来的,她败了我一个屁都不放,家里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那是老三拿命换来的!用泥坯子涂点银粉做成银子专门来蒙我,夫妻做到这份上也是到头了,老三,你去把笔墨纸拿来,我现在就写休书,让她滚回王家庄去,我谢家这座破庙容不下她这尊霉神。真是家门不幸啊。” 谢容扑到谢广赋脚下,抱着他的腿“爹,求你别休娘,娘这么大年纪了,休了你让她怎么活啊,你给娘一次改过的机会,我求你了。” 谢芬也哭着喊起来“爹,别赶娘走,别赶娘走,我们去让舅舅还钱。” “是啊,四爷,钱又不是被偷的,问孩子他舅舅把钱要回来就是了,休四娘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四娘不过是一时糊涂了。” “钱要是能回来,我这曾字就倒着写,我说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回娘家去,还不就是去要钱,可你们看要回来一个子么?王来福只怕人都找不着了,老三,还不快去!”谢广赋喝道。 谢花不动,“爹,钱没了再赚就是了,你消消气,回头让娘给你赔不是,娘虽然犯了错,但她也是想为家里多赚点钱,要怪就怪舅舅。” “王来福总没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吧,你们都别说了,这事我是下定决心了,我非要休了她不可,人家说娶妻当娶贤,我是娶了个祸害在家!” 谢广赋扯开谢容冲到厢房门口,一脚踢在门上,吴氏从里面插了闩,他一脚没踢开,谢长民从后面抱住了他“四爷,使不得,使不得,再打要打坏人了。” “我不打人,我就告诉你,王丽娥,你赶紧的收拾东西给我滚回王家庄,老子休了你了,王来福是你儿是你孙,你就回去好好照顾他。” 谢广赋又踢了几脚门,门终于应声倒在地上“你再不收拾东西,别怪我再动手了。” 王氏猛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流着泪,瞪着谢广赋“你来啊,你来打死我啊,我瞒着你拿钱与来福收谷子,不就是想多赚些钱,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过得更好些。若今日来福没输钱,多得了钱我不信你不高兴。出了事你就不得了,想想当初你在县上赔的那六十两银子,我又是卖地又是卖牛的把你赎了出来,我从头到尾怪过你说过你一句重话么?我赔了钱你就对我又打又骂又要杀的,到现在我才看清谢广赋你的嘴脸。” “你卖地卖牛?!那地和牛也是我挣来的,你现在败的钱是你挣来的么?” “那也不是你挣的,是老三挣的,孩子是我生出来的,这钱难道就是你一个人的么?我败的不是你的钱!” “出嫁从夫,老三是谢家的种,她姓谢不姓王!在这个家里我就是天,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这个理到哪里都说得通!你到现在还死不悔改,我现在就去王家庄请你爹娘来接了你回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脸挂不挂得住。” 王氏咆哮一声赤着脚下了地“你用不着去请我爹娘,我也没个脸回娘家支,我今儿出了这个门,死在哪里算哪里,也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王氏捂住脸,嚎哭冲了出去,谢容和吴氏在院门口拉住了她,哭成一堆。 吴氏道“小容,先把你娘扶到我家去。” 谢花三姐妹加上吴氏一起把王氏拉到了吴氏家里。 王氏坐在床沿边上哭诉“我是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他说休就休,完全不顾半点夫妻情份。我这些年里里外外一个人操持着家,他长年在外面,一年难得有几天在家,那会子他娘病重,我是又要顾着娃又要忙着地里的活还要服侍老人,芳梅,这些你都看在眼里的。我能干,在这四乡八村都是出了名的,当初那么多家来求亲的,我娘就应了谢家,说他读过几年书明事理,明个屁的事理,这般不讲情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男怕入错行,女怕错嫁郎,我真是苦一世,到头了还要被休,我这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 谢花木然的站在一旁听着,女人啊,嫁什么样的男人都会后悔。 “这些年,我没生出来个男娃来,他是没少酸言酸语,明面上不说,私下里杂话不少。虽是没个男娃,我这几个姑娘哪个差么?如今家里有了这番光境,也是靠着姑娘得来的,他现在稀罕姑娘,以前从县上回来从不给家里的姑娘捎点吃的,连给孩子起名也不愿意,老三刚生出来他就存了要捂死的心,要不是我偷偷的掀风给透口气,哪里还有老三啊。老三生下来他是不准备我喂奶,不准备我给孩子换尿布,我是趁着他不在的一点空档给孩子塞口奶,屙下来的屎和尿三天都没清理,屁股、裆都红烂了,后来也是我打发长民去请的我娘来骂了他,他才捎假回县上,不然就一直要等着孩子死了才走。现在他想起孩子是他谢家的种,是姓谢的,当年要捂死饿死孩子的时候,他怎么就不想想孩子是他的呢?他就是这么个寡情寡义的烂东西。” 谢花头回知道这件事的细枝末节,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心里酸得要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哽得慌。 有些东西扒出来,面目可憎得让人不忍直视,真相总是惨白得叫人害怕。她宁愿她就一直无知下去,也好过听到这种让人揪心的事实。 什么时候她已经把自己摆放在谢花的位置上了? 第115章 王氏被接走 谢花心里乱糟糟的回到家。 谢广赋问她“她可是回王家庄了?” 谢花没吭声,瞅着他。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肯定在长民家,她以为赖着不走我就拿她没招了?我这就去王家庄请了她爹娘来,我看她爹妈娘有没有脸把她还继续留在这里。” 谢长民拖住他,苦劝“四爷,你这是何必呢,两口子打打吵吵的过几天就好了,哪里就要请娘家人来接了。人在世上还有不犯错的时候啊,就是神仙也有出错的时候,今晚就让四娘歇在我家,明日再回来你们两人好好说叨说叨就是了。” “你别说了,再说你往后就别叫我四爷了,老三,你在家好好守着屋,我去了。”谢广赋一把推开谢长民,大步流星的进入黑幕中。 谢长民追了上去。 家里顿时冷清下来,猪蛋藏在门旮旯里,见人都走了,才小步的挪到谢花跟前,瓮声瓮气的说“三姐,娘是不是在小海家?我能去看看娘么?娘不会走的对吧?” 谢花摸摸他的头,“你去看看吧,路上不看见,我给你点把稻草照路。” 她在屋外的草垛子上抽了一把草,用打火石点燃。猪蛋拿着燃起的草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吴氏家去了。 夜色茫茫,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谢花有种苦孤零的无依感。她静坐良久,直到猪蛋和谢芬一道从吴氏家回来,油灯都要尽了,谢芬用竹签子挑了下油灯的灯芯。 “爹要请了外公外婆来把娘接回去,我们可怎么办啊?”谢芬站在堂屋里很彷徨的哭起来“老三,你不是很能赚钱,你想个法子才赚几百两银子,爹就不会怪娘了,娘就不用走了。” “姐,我又不是神仙,要是神仙我点石成金,别说几百两,就是几万两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几百两银子我怎么赚得来,不是每次都能想出种菇子这样的法子来。” “那你不是认识那个李少爷杜少爷的,你找他们借银子,等爹娘和好了,再把钱还给他们。” “姐,几百两银子不是几两银子,哪能说借就借到的,这是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哪里管得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分明是巴不得娘被赶回去,你就是记恨娘拿了你的银子,你个小没良心的,要是没有娘,你早让爹给捂死了,你就是心里向着爹!”谢芬指着谢花的鼻子大骂。 谢花挥开她的手,火冒三丈,“你讲话之前要想清楚,我没那能力我是办不到那种事,有本事你去弄几百两银子来,有气别往我身上撒,你朝爹撒去,又不是我让娘回去,娘犯了错又不是我不原谅她。” 谢芬一手将她推倒在地上,她的背重重的磕在门槛上,痛得要死,她爬起来用头顶着谢芬的肚子,把她反撞在墙上,谢芬年纪比她大,力气也比她大,一把抱住她的腰,按翻在地上,谢花一把揪住她的辫子使力的扯,谢芬则掐着她的胳膊,两人都痛得哭了出来,就是都不撒手。 猪蛋吓哭了“二姐三姐,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谢花眼泪汪汪的狠瞅着谢芬“你撒手。” 谢芬犟着“你先撒。” “一起。” 两人这才同时松了手,谢花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抹眼泪,扶着腰回自己屋去了,在床头坐了半晌,打了一架,心里竟觉得舒坦多了,难怪男人有事就喜欢干架。脱了厚厚的棉衣,才发现自己的胳膊那里青了一大块,丫的,真是舍得下狠手。 谢芬就是耿犊子,借来的钱谢广赋会认才怪,又不是不要还。她正腹诽着,谢芬就兴冲冲的进来,谢花忙警惕的瞪着她“你还想打架、?” “哼。”谢花冲着她甩过来一团黑物,扭头就走了。 谢花捡起黑物一看,竟是一团头发,她捂着嘴大笑起来,头发肯定是被她揪下来。 正要脱衣服睡觉,就听见外面谢容又哭又喊的“老二,老三,你们快来,娘要走了。” 谢容在堂屋里跺着脚的哭,“爹把外公外婆叫来了,外婆要带着娘回去了,你们快一起去劝劝。” 嘱了猪蛋在家看屋,把小黄也留在家里,三姐妹奔到吴氏家。 谢花以为的大吵大闹没看到,大概是吵完了,因为她听到老太太说“家丑不可外扬,吵吵的让人看笑话。这事是我王家的错,来福如今是踪迹全无,只要他还活着,我没死,我就一定要他把这钱还上,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你们都在气头上想事情难免会往坏里想,人我领回去,只是这休书则晚上一个月再写,若是一个月后广赋你还是一心一意的要休妻,我王家绝无二话,你看如何?” 谢广赋没说话,过了良久才僵硬的点点头。 老太太又吩咐谢容“你去把你娘的衣服收拾过来。” 谢容走后,老太太又说“广赋,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把丽娥嫁与你么?当初来我家提亲的人里面有不少家境比你家好的。是看你读过几年书的份上,人家都说读书人是君子,又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就想着把女儿嫁给你应该会少受欺负,不会动手打媳妇,男人打媳妇就是有天大的理,也是落了下乘!” 谢花暗暗的为老太太的话鼓掌。 谢广赋道“这十多年来,以往我是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这回是她讨打。” 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而说王氏“人家为什么都说嫁出去的女是泼出去的水,女人出嫁后就要万事以夫为主,广赋千万个不同意你还瞒着他干得这等蠢事,也是看在你年纪不了的份上,不然我定要饱饱实实的打你一顿。” 谢容磨磨蹭蹭的一直没来,谢广赋坐不住了“我去催催,收个东西半天没见动静。” 谢广赋上去后没多久,谢容就抱着一个包袱下来,王氏含泪从谢容手里头拿过包袱,与老太太老爷子走出门,谢长民早就点好了火把在外头等着。 谢容谢芬自然是舍不得王氏,三人抱成一团哭,谢容顺便把一旁的谢花也捞进去,流泪大概也会传染吧,谢花眼泪不由控制的就流了眼眶。 在老太太再三催促下,王氏一步三回头,身影很快就被茫茫的黑夜所遮蔽,随着老太太老爷子在这个深夜离开了前江村。 谢花那天晚上在床上翻来复去久久未曾睡着。 家里持续好几天都是强冷气流,谁都是愁容满面。李氏打击报复成功后,还生怕村里人不知道王氏被赶回娘家的事,天天顶着寒风拄着扁担站在村里的大树下,逢人就要宣扬下王氏的遭遇,三天后,李氏终于被吹出伤寒病倒了。 随后陈地主家长孙百日,礼是王氏之前拿谢花的银子买好备齐了,谢广赋提着礼去喝了抬酒。王氏不在家,家里的家事谢容一条一条一件一件的理着做。 家里如今真是一点积蓄也没有,谢芬存了八十六文钱,谢容存了四十文钱,全都拿出来作了家用。王氏离家后,就再没人上来请她做过席面,也不知是不是出的事连外村都知道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十一月的最后一次赶集,谢花把杜云实给的那包燕窝拿了出来放在背篓里,和谢容去镇上赶集,谢容最近纳了几双布鞋,也拿去了镇上卖。 到了集市上,为了省摊位费,她们也不找地方摆摊,直接提着篮子问人要不要布鞋,谢花不想让谢容知道燕窝的事,便让谢容在集市上卖,她说她去趟王大夫那里看看水苏,谢容让她小心些,两人约好在集市口见。 谢花到了王大夫那里,王大夫许久没见她了,有些惊讶“小花,你可是很久没来这里了。” “是啊,王伯伯最近身子可还好。” “好,好着呢,你来是有事么?” “我想问问你收不收这个,这东西精贵,我们也吃不起,换些钱实在些。”谢花把燕窝拿出来给王大夫瞧。 “这可是血燕,一两血燕一两金。”王大夫把血燕拿到秤上称了下,一两冒点高“一两金子八两银,我给你八两银子吧。” “要得。” 她把银子贴身藏好,怕谢容等她,也不多留就告辞出来。 这八两银子她并没有想着交给谢广赋,家里还没揭不开锅的地步,只不过日子紧着些。虽说家里丢了一大笔钱,可是还有十多亩地,有牛,还有两头猪,粮食也足。 她在集市口等了好半天,谢容才从人山人海中挤了出来,她篮子里的鞋卖了还剩两双,每双鞋才卖得十文钱,一共卖出四双,得了四十文钱。 “去买点盐再回去,家里盐不够,要是杀猪到时候也要腌猪肉,也要盐。”谢容道。 两人又去杂货铺买了二斤精盐,快入腊月,盐又涨价了,四十文钱买了盐就只剩了两个铜子,“姐,不如用这两个铜子买大骨头,咱们熬汤吃,小黄也能吃骨头。” 两人用两个铜子买了三根大骨头,用棕叶绑着才回家去了。 第116章 摔进河里 谢花在自己的床底下的最里面挖了个坑,把八两银子用一块布包着埋进了坑里。 谢容和谢芬天天跟谢广赋念叨让王氏回家来,谢广赋置若罔闻,最后实在烦了,有次摔了家里的一口锅,镇住了她俩,自以后再不敢提起。 杜云实的书信变得少起来了,最近有十来天没见着了,谢花想着大概是新鲜劲过去了,她也不甚在意。 离一月之约只有十来日了,谢容谢芬拉着谢花日日想各种办法,怎么把王氏接回来,想一千想一万,谢广赋不松口,也就是干着急。 谢容一起来洗了脸就和谢芬去王家庄看王氏去了,留了谢花在家照顾家里。 把家里前前后后扫干净,又煮了猪食喂了猪,喂了鸡,捡了鸡蛋,到她要煮饭的时候,猪蛋还没起床,她推开了后堂的门,猪蛋衣服穿得整齐的坐在床上,双手摁在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一见她进来,立马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惊慌失措。 “你这是怎么了?穿了衣服又不出来,坐在床上哭什么?” “三姐,我没哭,我就是睡过头了,怕挨骂,我这就去放牛。”猪蛋说着就从下地穿上鞋,刚走了两步脚就一崴,差点摔倒,好在他自己扶住了床沿。 “你的腿怎么了?” “有点麻。” 他站直了,这回走慢了,稳当了。谢花不疑有他,“早上天冷,吃过饭你再牵牛去河边饮饮水就行了,现在外面也没草吃,你在牛棚上面翻些干红薯藤喂牛。” 昨晌午炖的干菜大骨汤还剩下一碗,谢花焖了一碗冬瓜,又炒了一碗豆子,刚做好谢广赋就从田里回来。 “这连着快一个月没下雨了,油菜都快要干死了,怕是要挑水淋油菜了。” 十多亩油菜,谢花一听就头大,田多也是累赘啊,他们村穷,没有公共的大型水车,天干了就各家各户的挑水浇地,挑到哭都是常有的事。 “爹,咱家那么多的地,浇水太难了,只怕浇了前面的干死后面的。” “没法子的事,能救下一些是一些,这天什么时候下场雨就好了。” 谢花也盼着老天爷开恩下场雨。 吃了饭,家里锁好门,谢广赋就挑着水桶,领着猪蛋和谢花去浇水。先去浇红仁村油菜田的水,那里离河近。 谢花也挑着一担小号水桶。 她家的田离河最近的田大概有百来丈远,比起其他家的算近了,但也架不住田多啊,河水也下沉了许多,夏天雨水多时见不到的底也瞧得清楚,比起夏时,水位起码下降了一半了。田间到处都是挑着水桶给油菜浇水的人家,只怕再干段时间,河水也要让人挑干了。 河边让人挖了几个土阶,方便大家下河取水,谢花来来回回挑了十来担水后,就觉得肩膀火辣,腿肚子打颤,猪蛋不用挑水,拿着葫芦瓢只管浇水就行,怎么他就不比她大呢? 坐着揉了揉肩膀和腿肚子,谢花才挑起水桶又去担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打了一担水,上了肩,脚在被水打湿的土阶上滑了一下,谢花连人带桶一起摔进了河里,连呛了好几口河水,河水冷得刺骨。 在河边打水的人家都看到她摔进河里,慌乱的叫起来“有个小娃掉进河里了,快来救人。” “是谢四家的老三。” “谢四,快来,你姑娘掉进河里了。” 谢花刚浮出头,就被一只坚实的手臂搂住了腰,她抬头看了下,救她的是红仁村的一个大叔,不知道名字,瞧着眼熟。 她冷得上下牙不停的硌,身体不由自主的打冷颤。 “哎哟,脸都冻青了,又冻又惊的,怕要是生场大病了。”围过来的旁人道。 谢广赋赶过来,脱下自己的棉衣一把裹住谢花,对着救人者说了声大谢,抱着她就往家里跑。 回了家,谢花自己换了干净的衣服,用布擦了头发,坐在被窝里还是时不时的颤栗。谢广赋端了一盆火进屋子,吴氏闻讯也来了,帮着熬了碗姜汤给谢花喝了下去,见她没发半点汗,便道“这半点不出的,四爷,怕是要请大夫开点药才好。” “我去请。” 谢花忙叫住谢广赋“爹,家里还有钱请大夫么?莫去请了,家里我留了些常用药,娘收在谷柜的箱子里。” 谢广赋唉叹了一声,把谷柜旁的箱子搬进谢花的房里,谢花挑了桂枝和麻黄,“三碗水煎成一碗就行了,这个桂枝和麻黄都是驱寒的,若我吃了没见好再请大夫来瞧瞧。” 谢广赋接过药拿去伙房煎了,吴氏把猪蛋也喊出去,关好门,把谢花的腿拿出来,用力的给她来回搓板,又给她搓了背,手心,慢慢的谢花才觉得身上有些了热气。 待谢广赋端了药来喝下去,吴氏让她躺下,又把谢芬房里的被子抱过来加盖在上面,又在她的床底下置了一盆火。 谢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拿着一根水管在油菜田里浇水,浇着浇着水管破了,水溅湿了她一身,她醒来发现自己满身大汗。 从王家庄回来的谢容道“出汗了,出汗了,这下没事了。我刚到村口就听见别人说你摔进河里,吓得我魂都没了。你挑什么水,人就水桶高,你等我们回来就是了。” “二姐呢?你们去看娘,娘怎么样,还好么?” “你二姐去田里浇水去了。娘不大好,脸上的印子还没完全消呢,天天和舅母打嘴巴仗,闲言碎语的也多,见着我们眼泪就没干过,爹是铁了心了么?我给你烧了水,你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谢花烧了个热水澡后,又喝了碗药后,坐在灶旁帮烧火煮饭顺便烤火热身。 吃过晌午饭,谢花跟谢广赋说“爹,我想了个法子来浇田,也不知可不可行。” “你说说看。” “我想用竹子接水到田边,沿路用树杈撑着竹子,再让一个人在河边舀水,水流着竹子就流到田边了,这下我们就轻省多了。”这个法子还是她梦见水管后,想出来的。 谢广赋想了下,眼睛一亮“试且一试,屋后就有一丛竹子,砍几根就是。” 谢广赋说动就动,在屋后砍了五根大竹子,依谢花的剖成两半,唤了谢长民帮着一起扛着河边。 这接竹管得一节比一节矮,这样水才流得下去。两根竹管相接的地方,后一根比前一根要稍细,后一根的接口还要削薄些,再用篾片把接口捆扎起来,这些是谢长民的长项,按照谢花的想法,很快就把竹管搭到了她家田边,又找来木棒,三个木棒做一个桩捆扎好正好搭放竹管的接口处,竹管的最头前也架了桩。用了一个时辰整个竹管就搭好了。 因为要竹管要一路往下矮,所以竹头架得高,得有个大人舀水才够得着。谢长民舀了一勺水进竹管,水流着竹管一下就下流。猪蛋在田那头兴奋的大喊,“水来了,水来了。” 谢长民给了谢花一个赞赏的笑“小花,你脑子就是活,这么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这可省不少力气。” 谢花咧嘴大笑“大哥,我这也是为了偷懒,我可不想再摔往河里摔回了。” 这么个新鲜玩意,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有人向谢花打听这做法,谢花倒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就算她不说,人家看两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不如说出来卖个好。 连村正都来瞧了。 谢花把村正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一阵后,村正拍拍她的肩,笑得很灿烂。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每家每户都出一个男丁去山上伐竹,当天上晌,河边就架起一条一条的竹管,每一大片田接一条长竹管供着那一片田的水,家家都能用上竹管。 谢花家的十四亩油菜田,一家人用了五天时间就浇好了,浇了水的油菜个个精神饱满抖擞着绿叶。 他们村的大动静,自然引来了旁边不少村庄的效仿,只不过他们没有像前江村这样有组织性的全村架竹管,只是田多的村民自家架了浇水。 浇完油菜水后,谢广赋捉了家里的一只鸡,另外提了十斤米去红仁村感谢救谢花的人。她会水,但仍感激别人当时的义举。 从那家人家里出来,在红仁村外的树林道上,正好撞上背着包袱的莫方,莫方忙拱手向谢广赋问好。 谢广赋道“你们学堂放假了?” “正是。谢叔和小花妹妹这是打哪回来?” “前几天小花挑水摔进河里,让你们村的x叔救了,我这是带着她来跟人道个谢,刚出来。” “小花妹妹无大恙吧?” 谢花回道“我无事,你快回吧,外头怪冷的。” 过了两日,谢容带着谢花去看王氏。王氏病了,整个人消瘦得厉害,脸腊黄腊黄的,躺在床上感觉没甚生气,时不时的剧烈咳嗽。 谢容上前握着王氏的手“娘,你怎么病成这样子了,你瞧大夫了没?” 王氏朝谢花伸去手,谢花忙上前握着她的手,她摇摇头,抽出手,把谢花拉近些,然后用一只手环住了她,摸着她的头。 谢花的泪滴在王氏的胸前,这是王氏头回对她做出如此温暖的动作,体内的血液像是听到召唤一般,奔腾着。“娘。” “怎么不把老二也叫来,以后不一定能见得着了。”王氏连喘了几口粗气,才把话说完。 “娘,不怕的,咱们请好大夫来瞧,一定能瞧好你的。”谢花擦了泪道。 “就是,一定能治得好的,我问过外婆,你不过就是风寒引起的,小病而已,哪个一年下来不得伤寒个几回的。我们这就去请大夫。”谢容道。 两人出了屋,跟老太太说去请大夫来瞧。 老太太道“之前抓了药吃了半点用都没有,你娘这是心病,郁症于心,心病还得心药医。你们回去问问谢广赋,是不是人死了也不会管!” 第117章 走的走回的回 外表再彪悍的女人,遇上了男女的事,也会脆弱得堪比黄花。 从王家庄回来,谢容跪倒在谢广赋面前,“爹,娘快病得要死了,大夫说娘这是心病,娘肯定是怕你不接回来,所以才得的病,我求你把娘接回来吧。” 谢广赋不耐烦的挥手“你休要编谎言来骗我,你娘是什么人?她就是头断了也不会认输的人!接什么接,过几天我就把休书送去王家庄,以后你们也别去王家庄了,省得受她蒙骗!我想着到底是你们娘,才让你们去看她,没想到主意打到孩子身上了。” 谢花说“爹,娘是真病了,病得都起不要床了,你要不信你自个去看看,娘性子倔强,有苦也难言,她心里万分悔恨,就是说不出服软的话。” “就是病了也不过是使的苦肉计,我是不会上她的当的。我去地里了,省得在家被你磨得烦。” 谢容一把拉住谢广赋的衣角“爹,你就是不接娘回来,也拿些钱出来让娘去瞧病。” “钱都让你败光了,家里有没有钱你不知道啊?让王家出钱,王家祸了家里那么多银子,让他们出点钱瞧病那是正当。” “舅舅如今人都见不着,舅母是个没钱的,外公外婆哪里有什么钱?” “难道还让我卖田卖房不成?哼!” “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谢容坐在地上呢喃自语“那是我们的娘啊,他们是夫妻啊。” 谢花把她扶回自己房里,又把自己床底下的八两银子刨了出来,“姐,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咱们拿着去给娘看病。爹如果知道娘是真病了,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的。” “老三,你哪里来的钱?” 谢花嘿嘿的一笑“我藏的私房钱,挖草药王大夫其实有给银子,我瞒着没交给爹娘,关键时候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谢容这才转忧为喜“兔子都有三个窝,要是上交了,估计也让舅舅赌钱赌掉了,我们把娘送到镇上王大夫那里去看看吧,他医术好。” 出门时,谢容还带了一个小包袱,她说是怕王氏要在药堂住几日带了换洗的衣裳。 “那我也去带一套。” “你不用带了,若是要在药堂住上几日,我留下来照顾娘就可,你到时候坐小菜头的牛车回来就可以了。” 谢花想着王大夫的药堂确实也不算太大,留的人多了难免挤了些。 把谢芬留在家里,两人匆匆赶到王家庄,租了一辆牛车,硬是不顾王氏的反抗意愿,找人把王氏抬到了牛车上。 到了王大夫的药堂,都是傍晚了。王大夫给王氏诊了脉,当下就开了一副药,让谢花在药堂的小炉子上煎了,煎了药让王氏喝下去后,王氏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大夫这才说王氏怕是夜不能寐,邪寒入体,忧思过多才会病得如此严重,刚才他开的药就是安神助睡的药。 天也黑了,王大夫说她们在药堂里留一宿。 水苏得知谢花也来了,非要拉着她和自己睡一床。 洗漱后,王夫人进来笑着说“可不许拉着小花说太晚了,她娘还病着呢,她要照顾她娘的。” “知道啦娘,要是娘病了,我肯定也会好好照顾娘的。”水苏拉着王夫人的手撒娇道。 王夫人点点她的额头,“只怕你到时候喊这累那累的,小花,她是个小疯子,要是嫌她烦了就别理她。” 谢花忙道“我就喜欢水苏率真的性子,哪里会嫌烦。” 待王夫人出去后,水苏拉着谢花钻进被窝里,叽叽喳喳的就说开了,谢花强撑着陪她聊天半夜,待水苏歪着脑袋睡了后,她才起身吹熄了灯入睡。 她记挂着王氏的病情,醒得还算早,在水苏房里洗漱后,她去前面药堂,王氏醒来了,大概睡了一个好觉,看上去精神竟好多了,不像之前那般脸色都是死灰的。 “老三,你把娘的药熬了,我去外头买几个包子。” 助睡的药和治伤寒的药都要煎,谢花先煎治伤寒的药,煎了服侍王氏喝下后,这才又去煎另一包药。待药煎好了,都快要凉了,谢容才买了包子回来。 王氏吃了一个包子后就不再吃了,谢花又把安神的药给王氏喂了,王氏睡下后,王大夫说让王氏回家好生休养就行了,伤寒好治,就是要让她少思少想,否则药石也难管心病。 药钱诊金差不多去了一两银子。又去集市叫了辆牛车,王大夫帮忙把王氏抬到牛车上。 在半路上的一处林子道上,谢容突然跳下了慢悠悠的牛车,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包袱。 赶车的不知所以,忙把牛车停了下来“小姑娘,你要下车喊一声就是,万一摔着了我可不赔钱的。” “姐,好下车干嘛?”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容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放到牛车上,“老三,这是我早上请人代写的信,你回头交给爹。我要走了,我知道你聪明,家里的事你要多操心些。” 谢花急了,连忙跳下牛车“姐,你发什么疯,你一个人能去哪里?”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李宝。他就在林子里等我,我想了想,我以后也难嫁了,李宝也不算太坏。” “李宝连自己都养不活,他连带你去哪里?你这次要是再和他走了,往后爹娘可就真不会认你了。” “古话说不做英雄就做狗熊,我若在外头发了财我就再来向爹娘请罪,若是饿死在外头也是命,我认了。老三,姐走了,你一定要想办法劝和爹娘。” 谢容背过身,抹了抹满脸的泪水,撒开腿就跑。 谢花追在后头,“姐,你等等。” 谢容扭过头,向她摆手“你快回去吧,路上风大,别把娘的病吹重了。” “你拿着这个,你执意要走我是拦不住你,出门在外,你万事多留个心眼,好好保重自己,万一在外头过不下去了,你还是回来,我能养你的。”谢花把自己的荷包扔到谢容的身旁,那里面有看病余下的七两银子,她身上还有二十来个铜子。 谢容捡起荷包,狠狠的跺了下脚,跑了。 一阵强劲的冷风吹来,吹得谢花眼都迷了,泪也花了。在原地站了好一阵,直到赶车的师傅喊她,她才转回身,爬上牛车。 那赶牛车的师傅虽然时不时的回头打量她几眼,很好奇,但是他忍住没问什么。 谢花让赶车的师傅直接把车赶到自村去。 到了村口,谢花也没下牛车,小海在村口玩,谢花让他去把四爷爷叫来,若是四爷爷不来,就把他爹娘叫来,小海唤了一声王氏四奶奶,见她没应,抓了抓脑袋,跑着去叫人了。 来的是谢广赋,他见王氏躺在牛车上一动不动的,“你娘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带着去瞧病了么?怎么把人拉到这里来了?还有你姐呢?” 谢花把谢容的信递给他,“姐跟李宝走了,留了这信给你。” “她这是要气死我么?”谢广赋气得脸发青,打开信看了后,默默的折好信塞回怀里。 “爹,能把娘留下来么?姐为了你们能和好如初才离家走的。”路上她也看了信,信上谢容是千般恳求谢广赋能原谅王氏让她回家,也说了王氏丢的钱她一定会在外面赚了钱拿回来替王氏补上。 谢广赋弯腰把王氏抱起来,“回去吧。” 谢花付了租牛车的钱,跟在后头,王氏虽然算是回家了,可是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回到家,才发现家里的两头大肥猪没了。 谢芬悄悄的告诉她,谢广赋昨下晌把猪给卖了,让谢长民把银子送去了王家庄。 道是无情还有情。 谢芬得知谢容又走了,哭了大半天。猪蛋懵懵懂懂的问谢容怎么还不回家,谢花就说她去亲戚家住一段时间。 王氏醒来后,瞧见自己又回了家,怔了半晌。 吴氏和曾娘子都来瞧了她,唏嘘了一番,也说了宽慰她的话。 王氏回了家,算是去了心病了,每天按时吃药,病一日比一日好转,过了三日便能下地,眼看着就要大好了,王氏突然问起怎么好几天没见谢容。 猪蛋说大姐是去亲戚家住了。 王氏问“亲戚家?哪个亲戚家?” 谢芬年纪小,还不懂掩饰情绪,一说起谢容就红了眼睛,王氏一看就觉得不对,连番追问,谢芬就招了。 王氏一听谢容竟然又和李宝走了,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晕倒了。 谢花忙把她放平,大拇指用力的掐住她的人中,王氏从昏迷中醒来,大哭“这是犯的什么傻啊,又和李宝搅和到一块,她还想不想变人了?怎么就那么傻啊,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么?” 谢花不想刺激她,没把谢容信里的内容告诉她,和谢芬把她扶到床上。 经历这番刺激,王氏又在床上缠绵了十来日之久,才能下地勉强做些轻松的活。 第118章 通宵打牌 王氏和谢广赋这回也没去李宝家闹着要找人了,两人已经把谢容归到自甘堕落的烂泥巴类了,再去闹,怕徒惹人笑话。 进入了腊月,别家别户都忙着准备过年的吃食,做新衣裳,提前杀猪熏腊肉。王氏因为一直卧病,待她好起来已经是腊月中旬了。 王氏回娘家把之前谢广赋送去的卖猪钱要了回来,有二两银子,拿回来银子后,曾家杀猪,在曾家要了一条腿的肉,有三十来斤,王氏全割成小条小条的做熏腊肉。 自家没得猪杀,曾家,谢长民,还有村正家杀了猪各家都给谢花家送来了一条肉。 腊月十七,王氏把豆子泡在水里,腊月十八家里打豆腐,一大早,谢花就被叫起来和谢芬两人磨豆子,猪蛋烧火。 四板豆腐的豆子磨得谢花膀子酸。王氏做了一板霉豆腐,其他的就做豆腐干,能吃上两三个月都不会坏。 腊月二十赶集,又去镇上买了生瓜子,糖果回来。 腊月二十一,天还是没有下雨,田里的油菜又因为缺水而蔫巴了,谢广赋领着三个娃去浇水,王氏在家忙着拆洗被子晒了好过年。 谢广赋在河边舀水往竹管里倒,三人则是各提了一只桶在田边接了水浇油菜。 浇了一会地,就见谢波领着杜云实和李少言还有莫方往她家的田里来了。 杜云实和李少言一路走还有一路观察竹管,时不时的要停下来研究一番。 待到了田头,李少言就迫不及待的说“你们村的人惯会偷懒的,竟想了这么个法子,倒也不错,大水车造价高,一般只有地主家也才用得起,这竹管子虽比不上大水车,倒也不失为一个省力的好东西。近两个月来,我们县是一滴雨都没有下,好些地方的河道,池塘都快都见底了,庄稼也枯竭不死,明年开春只怕有好些地方要闹饥荒。” 杜云实挽起衣袖,白净的手提起谢花接的一桶水“该浇哪儿了?” 谢花领着他往前走了几垄,指着没浇水的油菜“干的都要浇。” 杜云实拿着木勺舀了一大勺水淋在一颗油菜上。 果然是没干过农活的少爷,一桶水才这不过十几瓢,照他这么个浇法,还不累死去“你浇少点。” 杜云实抬头笑了笑,笑颜璀璨,“嗯。”然后又一瓢下去,木勺里留了一点水。 “不是让你少浇么?怎么还是那么多?” “是少浇了啊,水没倒完呢。” “你是来捣乱的吧?哪儿凉快哪儿去。”谢花抢过木勺,舀了水自己一颗一颗的浇起来,一木勺水她浇了有十来颗油菜。 “你想出这么接竹管这么个法子,是为了偷懒吧?” “这世上就是因为有了想偷懒的人,才会有有各种创造发明,想偷懒的人才会如何想方设法的改进工具,减少劳作的辛苦。偷懒有什么不好?我觉着挺好的。” “是挺好的。上回听莫方说你掉进河里了,身子定是受了寒,这回我带了些补身子的药来,食用的方子我也抄了一份,放在药包里。” “你不要随便送东西来,让人知道了没事也要生出事来。” “生出事来也无妨,我自是能负得起责来的。” 谢花瞪他,他一点也不在意,笑意盎然。 浇完了一桶水,杜云实很自然的拎起水桶去提水,他的小厮杜六停好马车后匆匆赶来,“少爷,您哪能干这种粗活,我来就好了。” 杜云实把手里的桶递给杜六,杜六拎着桶打水去了,谢花见不用自己提水也乐得轻松,等在原地待水来。 李少言也帮着浇油菜,水是他的小厮小五子拎来的。 莫方则帮着猪蛋拎水。 油菜田里倒是好一派热闹。 “花儿,我前儿在县上的酒楼里见着你舅舅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是些宵小之辈。” 谢花讥笑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舅舅本来也是不个安分的人,和宵小之徒走在一起也不甚奇怪。他哄了我娘拿了家里的银子与他收谷子,连本带利的全输在赌场里,可是害得我家不轻,他的事我家也是懒得管了。” 杜云实眉头微拢了下,没再说此事,话头一转“学堂刚放了假,待初五便又要上课了,明年开春我便要下场参加童生试考。” “你以后准备走仕途了?” “我爹倒是这个意愿,我无意仕途,不过考个功名,往后多些便利。你呢,可希望我走仕途?” “但凭你自己喜欢就好,做有钱的闲云野鹤,访名山游名水也是一大快事,若走仕途能真心实意办事,造福一方百姓也不错。” “仁途多凶险多狡诈,且看且说吧。” 正午时分,村正到田里头来,把谢花拉到一旁,意思是让她帮着美言几句,请李少言和杜云实去他家用饭。 村正才诚意十足的邀请“内子已在家里略备了些酒菜,还请几位莫要嫌弃,去家里吃顿粗茶淡饭。” 谢花忙道“村正伯娘的菜做得老好吃了,你们去尝尝。” 杜云实笑着瞟了一眼谢花,悠悠的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少言,你说呢?” “你都应了,我还说什么,走吧,正好也有些饿了。小花妹妹定是巴望着我们去村正家吃饭,也好替她家省些饭菜。” 谢花道“少言哥哥,你怎的就把大实话说出来了呢?” 众人闻言大笑。 谢花和谢广赋也被一同请去吃饭。 村正娘子办了一大桌的菜,鱼虾鸡鸭肉样样都有,菜是用了心办的,谢花最近有些荒,吃着很是解馋。 杜六和小五子还有村正的两个儿子并村正娘子另置了一小桌。 用过饭后,杜云实和李少言也没多坐就去了谢花家。 谢花招呼他们在堂屋坐下,又给三人泡了金银花茶,这金银花是她在山上采的。才喝了几口茶,李少言就吩咐小五子去把马车上的麻将搬下来,要在谢家打麻将。 谢花愕然,这是有多热爱麻将,出门都不忘随车携带,走到哪打到哪。她只得把他们引到家里前院空出的一间房里,抬了桌子凳子进去。 小五子很快就把麻将搬了进来,这回小五子不用上场,莫方代替了小五子。杜六还从自家马车上拿了一箱上好的银炭出来,点了盆火,又把马车上的坐垫拿了四个,给谢花他们垫屁股。打个牌还真是会享受。 王氏忙端了红薯干,香花生进屋给他们当零嘴,村正还让村正娘子把自家刚买的点心也送来了。有得玩还有吃。 谢花赢了不少,一人杀三家,与其说她手气好,还不如说杜云实像是看了她的牌一样,她最缺什么牌,他总能打来给她碰。 这一打打到了天亮,杜云实和李少言早饭也没吃,坐着马车回县上去了,莫方自己回村里去了,谢花回屋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赢了五两银子也被王氏收走了。 第119章 病发 谢花睡醒了,谢芬就拿着尺头来给她丈量身高,要给她做新衣裳。 “娘去镇上扯布了?” “没有,你还不知道吧,昨儿李少爷给咱家送了一车年货呢,里面有两匹布。” “好端端,他家给我们家送年货做甚?” “也不是李少爷送的,是他家那个买菇子方子的表叔,说是菇子卖得好。” 原来如此。 谢芬给她量了后又极不情愿的去给猪蛋也量了尺寸。 吴氏来借石磨推点糯米粉蒸粑粑吃,见着谢花,“小花,昨儿个那县太爷的公子专门给你了你一箱东西,里面都是些什么呀?也拿出来让嫂子开开眼。” 李少言单独给了她一箱东西?没听王氏说起,“我还没看呢,才睡起来,嫂子想看等会一起来看就是了。” “那要得。” 王氏在厢房里听见了,抱了个小小的木箱子出来,放在凳子上“喏,东西在这,你们都来看看,也不是甚值钱的玩意,就是些书啊,笔啊,吃又不吃不了,穿也穿不了,没什么用。” 谢花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有一套文房四宝,还有几本话本子,另外还有一包东西,拿起来就有一股药味,应该就是杜云实送的补药了,这些东西怕都是杜云实送来的吧。 吴氏凑近看了看,见真是像王氏说的,就兴趣索然了,“还送了药来,真是周到。” 王氏道“大年关的送什么药。” 谢花把木箱子抱回自己屋里。 她又把药包拆开,里面果然有张方子,写明这些药用来炖汤或者熬粥。大药包里还有小药包,每个小药包里又写了是些什么东西,每样东西都不多,但都是精贵事物,连山参,鹿茸都各有一小包,谢花在想,她要真把这些东西都补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补得鼻子喷火。 王氏回来的这段时间,谢广赋也没睡在厢房,而是睡在了谢容之前的房间里,送来的东西都是王氏打整的,王氏不识字,就是看了里面的东西也怕是不知道是些高档货,她又何曾见过鹿茸山参这些东西,不然这些东西肯定也落不到谢花手里来。 油菜田的水一直浇到腊有二十六才浇完。 腊月二十八,家里大除尘,打扫了一天的卫生,贴上了谢广赋写的对联,过年的氛围浓烈起来了。村里不少人家都自备了红纸来找谢广赋写对联,一般也不好空手来,都要摸上两鸡蛋或者装碗花生的。 晚上吃砧板肉,王氏切了一条腊肉煮了,切片,又另外做了鱼,鸡,一大桌菜挺丰盛的。猪蛋吃肉只夹精肉吃,肥肉是半点不沾,王氏给他夹了一块肥肉,他吃是吃了下去,但是好像被肥肉腻到要反胃的感觉。谢花觉得莫不是有了乙肝病,上高中有个很爱吃肥肉的同学,得了肝病后就再不吃肥腻的东西。如果真是肝病 的话,还是有点严重的,肝病是有传染性的。 二十九,洗霉运,全家人都烧了热水洗了澡,换上新衣服。吃了天光饭后,谢广赋给三个娃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谢花得了一两银子,谢芬是五十文,猪蛋十文。 谢芬嘴翘得老高,表示不满。 王氏拍打了下谢芬的背“嘴巴都挂得住油壶了,老三昨儿得了五两银子给她一两银子你有什么不得的?你要是给家里挣五两银子,我给你二两。” 谢花感慨,第一年发红包她就得了两文钱,还被王氏上缴了! 谢花端了一盆火在屋里,窝在被窝里看书,谢芬拿着针线活过来钻进被窝里。 “老三,你说大姐这会子在哪里过年?” “不知道,应该也像我们一样,做些好吃的,穿着新衣服守岁吧。” “你荷包给大姐了,我再给你做个吧。” “嗯,姐,你针线做得越来越好了,你再给我做双鞋呗。” “你不是有一双鞋么?” “老穿一双容易烂,得有双换着穿。” “行,不过你得出十文钱买,你都得那么多压岁钱。” “姐,你真财迷,我给二十文。” “先把钱交出来,省得你到时候赖了。” 谢花数了二十文钱给谢芬,谢芬喜滋滋的把钱揣进荷包里,“往后就这个价,要穿鞋子只管说。” “你还是我亲姐么?就想着吃我便宜。” “反正你会赚钱,不想我就会做针线。” 新年在村里的石钟敲响的第一下到来了。 人人脸上笑脸盈盈,全村各家各户都去拜了年,除了李氏和唐氏家没去。去村正家拜年,谢花和猪蛋各得了二十文的压岁包,谢芬没出来拜年,在家帮着王氏招待来拜年的客人。大年初二走娘家,王氏年前就捎了东西回娘家了,初二也就没去王家庄了。 大年初五,家里的母猪又生了一窝小猪崽子,有八只。王氏喜得不得了,都说正月里家畜下崽,表示人畜兴旺。 初五的夜里下了鹅毛大雪,去年一整冬都没下雪,下了雪这庄稼人心里头才算是安稳了,都说瑞雪兆丰年,下了大雪才能把越冬的虫子冻死,雪化后也滋润土地。 大年初八那天,曾家娘子欢欢喜喜的告诉王氏,她家大儿子曾交龙定亲事了。 王氏哎哟一声,喜道“说的是哪村的?是哪家的姑娘?” “牛家坳那里的,是一户文姓人家,说的是那家的三姑娘,听说是个伶俐的,干活利索,嘴片子也是能说会道的,都说三作精,聪明脑子活,你看看你家小花,可不就是个好的。我一听家里排行老三,我这心里头就愿意了大半,后来又相看了一番,果见是个要得的,我家交龙是个憨的,就得有个活泛的婆娘才正好配得起。” “那文家家境如何?” “哎,家境倒是不大好,家里就三间房,三亩地,两儿两女,陪嫁是没指望了,我也就是看在那姑娘的人才上。” “陪嫁少,你就少送些聘礼就是了,再者说了,只要他们小两口踏踏实实过日子,还怕过不出好日子么?” “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只要有双手就不怕没饭吃。” “拨手巾的日子定在哪一天?”拨手巾就是定亲。 “这个月月十八。” “那很近了,要帮忙你就说一声。” “肯定少不了要你帮忙的。” 正月十八,曾交龙定亲的日子,曾家娘子请了谢花当大厨。谢花也一直感激干娘对她的呵护和关爱,拿出了浑身解数,把菜办得妥妥当当的,席面吃下来,钵碗干净,曾家娘子很是夸赞了谢花一番。 因为之前就说好了,她不收曾家的工钱,不过几日后曾家娘子给她又做了一身衣裳。 油菜在冰雪化后,绿油油的格外喜人。 谢广赋整日扛着锄头去田里除除草,检查虫害情况,草洗了拿回家喂牛。 家里的猪崽满了月后,王氏挑了四只猪崽子去集市上卖。 谢芬和谢广赋去油菜田里拔草了,谢花洗了脸见猪蛋还没起床放牛,去后堂叫他,却见猪蛋抱着一条腿在床上小声的哭着。 “你这是怎么了?” “三姐,我腿痛,我实在忍不住了。” 谢花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腿痛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入了秋后我就一直腿痛,我一直忍着,我不敢说。” “让我看看你的腿。”谢花撩起他的裤腿一看,细细的腿都轻微的变形了,腿冰凉冰凉的“你怎么回事,有病要早说,小病会拖成大病的,你看看你的腿都已经变形了,你想变成瘸子啊?” 不知是谢花声音太大了,吓着他了,还是他被瘸子两个字给吓着了,一下就小哭变大哭“三姐,我不想变成瘸子,我要是变成瘸子了,爹娘肯定不能要我了。” “谁说的?只要治得好就不怕的。” “我大伯娘说的,大伯娘送我来的时候就说了,如果我腿痛的事让爹娘还有姐姐们知道了,就一定不要我了,会把我送回去的,我大伯娘说了,如果我被送回去了,她也不会要我的。三姐,我求求你,你别告诉爹娘和二姐好么?只要天气暖和了,我的腿就不会痛了。” 谢花吸了吸快要流出涕水的鼻子,摸摸他的头“你几岁开始腿痛的?” “好像四岁吧,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三姐,你能答应我不告诉别人么?” 望着那双渴求的清澈双眼,她实在不忍心说出让他担惊受怕的话来,“好,我不告诉别人,不过你要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三姐去问问大夫,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你医腿。” “三姐,你真好。”猪蛋一把抱住了她。 谢花拍拍他的背。 她打盆水,用热布巾给他敷腿,慢慢的他才感觉没那么痛后,才出门放牛去了。谢花拿了火折子追到外面,“你要是在外面腿还痛,你烧堆火烤着,你的腿是寒症。” 哪天带着猪蛋去镇上找王大夫看看腿去,这事还是先瞒着王氏和谢广赋再说,因为她不知道猪蛋的腿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她就不明白猪蛋那么小怎么就会得这种病。 第120章 猪蛋的病被发现 王氏从镇上卖猪回来后,把卖猪得的钱装进家里的钱匣子后,谢广赋进屋后就给钱匣子落了一把锁,将钱匣子抱走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以后的钱财你别沾手了,由我管着。”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管着,凭啥你现在说管就要管?” “凭什么?就凭你自作主张,败光了家里的银子,以后家里的开销,我自会拿与你。你若不愿意,你就回王家庄去把一百三十两银子要回来。” 王氏被说得偃旗息鼓的坐在床上垂了会泪后,就扛着锄头带着谢芬谢花去整地里的草去了,眼下开春了,除了草好犁了地发菜种子。 没多会吴氏带着谢波谢军也来了地里,两家的地是挨着的。 吴氏来了,王氏有了诉苦的对象,“芳梅啊,你四爷现在是家里的钱也不给我管了,我卖猪回来把钱匣子都抱走了,藏的地儿都不告诉我,以往我管钱的时候,可没把钱匣子上锁也没藏得连影都见不着吧,他这是把我小偷防!他现在对我是狠心的很了。往后啊,我要用一个铜子都要张嘴问他讨了,我回来这么久,他就没回厢房睡过,都是睡在以前大的那间屋子里。” “不能吧,我四爷都让你回家了,咋还分房睡啊?” “他这是心里还在埋怨我,回来这么久没跟我说过几句话,没给过一个笑脸,成日里就像我杀了他没拔刀似的。” “四娘,也就是你们家银子多了才想着管钱,我们家我是巴不得长民当了家去,看他怎么把一个铜子掰成两个铜子花。反正有吃有穿的,要买东西就问四爷要钱就是了,你还少操些心,家里的钱反正都是自己家的,又不是说四爷管钱,钱就到别人家里头去了。” “自古女主内男主外,哪家不是这样?男人在外面的事管不着,再不管住家里的钱,要是万一以后他在外面有了旁人,人家在枕边惑他几句,只怕就把钱财全送给人家了,我爹当年不就是这样么?害得我们几姐弟是吃米糠咽红薯,衣服都没穿,拿着大把的银子给外面的的野女人修屋,替别人养崽。” “四爷不是那种人,读过书的人守规矩的。” “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谢花觉得女人的联想思维真是强大。 谢花向谢广赋打听了二月就是童生考试,具体哪一天都没定数,她想着要是考完放了榜,杜云实应该会来告诉她消息吧。 晚上的时候,她把猪蛋叫到她房里,她取了活血化淤的暖性药材煮了汤药给他泡脚,又用药渣给他敷脚,希望能起点作用,缓轻点他的疼痛症状。 连续泡了好几天的脚,猪蛋说还是一样的痛。 谢花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要是随便泡泡病就好了,她也可以改行去当大夫了。 到赶集那天,谢花想着吴氏之前跟她提了要她帮忙把谢军谢波两兄弟挖的药材拿去卖了,家里有牛车,套了牛车让谢长民赶车,谢花把猪蛋也带上了。 谢军谢波两兄弟还真是勤奋,牛车堆得满满的。 药材拉到王大夫那里,王大夫悄悄的把谢花拉到一旁“我这是把钱算给你,还是算给他们?” “算给他们吧,我如今也不大去山上挖药了。” 一大牛车的药材,王大夫给了三两银子,价钱和谢花拉去的还是稍有差别,但就这样,谢长民也是喜得手都有点拿不住银子了。 “大哥,你还要在镇上买点什么东西么?我还要在王伯伯这里玩一阵子,你若要买东西就先去买了,我们在这里等你。” “要得,要得,我去买些粮米和盐巴,家里没米了。” 待谢长民走后,谢花才让王大夫帮忙看下猪蛋的腿。 王大夫诊了脉了,又摸了他的腿骨,让猪蛋到一旁去后才叹气道“这么小怎么就得了这么严重的风寒之症啊?这病是慢性病,也得慢慢治,也没有确切的方子能治,一般药只能起些减轻痛苦的效果,想要根治怕是有些难。” “那王伯伯开个让他少受痛的方子。” “我开了方子,都是些常见药,也莫在我这里抓药了,山上采得到。” 王大夫开了方子后,谢花把方子收进荷包里,猪蛋问她“三姐,我的腿还能治好么?” “能治好的,慢慢治就治好了。” “那太好了。” “不过以后你要注意防寒保暖,还有少碰冷水知道么,夏天也不要下塘洗澡。” “我会的,三姐说的我都能做到。” 赶着牛车回去的时候,谢花还在集市上给猪蛋买了一串糖葫芦,一个糖人。猪蛋慢慢的舔着,舍不得太快吃完。 谢花第二天就去后山给猪蛋采了方子开的药,拿回来洗净了晾着,谢花让猪蛋带了一个小药罐藏在山里,猪蛋每天出去放牛的时候拿一副药在山里自己生火熬药,在家里熬药肯定是瞒不住。 二月十八日,小黄从外头跑进来用抬腿蹭她,她一看,见小黄的腿上绑着一封信,信是杜云实写的,说他过了县试,等几日还要去参加府试和院府。 过了几日,又传来他得过了府试,院试,得了廪生的称号,可自公家领取廪米津贴。过了院试就是生员了,也就是俗称的秀才了。 考个童生试都这么多名堂,难怪古代读书人要悬梁刺股。 李少言和莫方也同时考中了秀才。信上还说下月来踏青游玩。 莫方中了秀才的事,喜讯从红仁村传了过来,莫家还说莫方回村后要办酒席。 谢广赋育秧苗的时候,谢花想着要不试下稻田养鱼,他们村虽然是有条河,河小鱼也少,每年也就雨季能捞着点鱼虾。 “爹,娘,咱们今年在稻田里养些鱼,收谷子的时候还能收些鱼呢。” 王氏道“莫想些做怪的事,那鱼养在稻田里,那禾苗还不让鱼吃完了。” 谢广赋也道“没听说过稻田里能养鱼,要养鱼,村里有空置的鱼塘。” “鱼不吃禾苗的,田里不有泥鳅么,也没见吃了禾苗啊。” 王氏瞪她“那能一样么,鱼是吃草的,你养鱼不得天天喂草,那泥鳅是吃泥的,能一样么?别再说养鱼的事了,家里这么多田都忙不过来还养什么鱼,那鱼要去河里捞草喂,又要打棚子天天守在鱼塘边,这些事情你能干么?到时候还不落我和你爹身上,那鱼养多了也会发瘟的,没养好翻了肚,全瞎忙活了。再说了卖鱼,还没挑到镇上半路都死得差不多,死鱼也卖不了几个钱。” “你娘说的也是在理,村里以往也有养鱼的,大多没赚着几个钱,还辛苦的很。” 谢花息了养鱼的心思了,王氏说的不全对,也不全错。 猪蛋说腿没有之前那样痛,也不知道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天气日渐回暖的缘故。不过谢花还是坚持让他再吃一段时间的药。 三月三,冼菜煮鸡蛋。大早上,谢花在田边采了半篮子冼菜回来,刚放下篮子,就见吴氏风风火火的进来,“四娘,四娘,在家么?” 王氏正在伙房里洗菜,“在,在伙房,你进来哩。” “四娘,我刚选冼菜回来,在路上碰见三娘,她说你家长世在山上煎药吃呢。” “老四在山上煎药吃?不可能的事,他好端端的吃什么药?再说了他哪里看的大夫抓的药?总不能是他自个在山上采的药吧,他哪里就识得药了,要说是老三还差不多。”王氏断然不信“那老货一天到晚就想着做坏事,要不能把腿摔断,那是报应,还没好利索又想出来造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跟三娘说长世估计是在山上玩煮娃娃饭(就是玩过家家),三娘说她从猪蛋嘴里问出来了,猪蛋不是煮娃娃饭,他是腿痛才吃药的。她诈长世如果不说实话就要把他在外面熬药吃的事告诉你和四爷,长世就说了自己是腿痛,还求三娘不要和人说。四娘,长世才八岁,哪里就会得腿痛的病,不过他刚来的时候的确看上去像身子不大好,又瘦又黑的。” 谢花一听,完了,立时有一种猪蛋前途未卜的感觉。 五氏放下手里的菜刀,急急的就往外走,谢花叫住她“娘,你是去哪?” “去哪?我去把他叫回来好好问问。” “你菜都要下锅哩,我去唤吧。” 谢花也不待王氏答应,就撒腿跑出去了。 在半路就见着神情忐忑不安的猪蛋牵着牛往回走。 “三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是来找你的,你今早上碰着三娘了?被她看见你在熬药了?”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看到了,她告诉你们了?爹娘也知道了?” “她不说我能知道么?” “她说了不告诉别人的,她骗人!、”猪蛋呜咽一声就哭上了。 哭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了一样,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如果失去这个寄养家庭,无疑于此。 “你别哭了,以后不该说的话,就是拿刀锯你的嘴也别说,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想收回就不可能了。到家娘问你话,你也别怕,你的腿是治得好的,知道么?其他的我来说。” 第121章 送走 王氏就等在门口,猪蛋一回来关好牛,她就把猪蛋按住,把他的裤腿卷上去,当她看到猪蛋的腿有些弯时,整个人像是掉了冰窟,全身都僵硬了。 王氏疯狂的摇着猪蛋纤弱的身子“你是不是从小就有病?你就是病娃!你那黑心肝的大伯竟然把一个病娃送来给我养,天杀的雷劈的,有这么坑人的么?” 猪蛋无助的流着泪望向谢花。 谢花上前把猪蛋拉了出来,“娘,老四这腿治得好,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太担心了。” “治得好要瞒着家里在外面熬药吃?是你带他去看的病?” “他喊腿痛,去镇上的时候,我就让王大夫给瞧了下,王大夫说没大事,吃吃驱寒的药就好了,没告诉你在外头熬药那不是怕你多心么?” 王氏怒视谢花,突然上前甩了她一巴掌,“家里的事现在都由你来做主了啊,你是娘还是我娘啊?!” 谢花近一年来虽然时常也骂几句嘴,但没动手打她,她几乎都忘了挨打是什么滋味了,果然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啊。 猪蛋哭着喊“娘,你别打三姐,是我求三姐别告诉你的,是我怕你不要我了,你别怪三姐。” 还在家里没走的吴氏也是把王氏揽到一旁“四娘,小花也是一片好心。” “这么严重的事,她倒好瞒得严严实实的,我又被李解娥给看了笑话,芳梅你说气不气人?老三你个鬼崽崽你给我老实说,老四这腿是不是真的治得好?” “治得好,而且也不花钱,治病的药山上都采得到,王大夫都没给开药,若果真严重了,治病的钱我也不可能拿得出来。” 谢广赋道“行了,治得好就行,老四你也别把药拿到外面去熬了,就在家里熬就行了,省得别人胡乱猜测,还以为你得了治不好的病。” 猪蛋擦了泪,大大的嗯了一声,对着谢花露了一个笑。 吴氏笑道“没事了,你们的饭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我也回家炒菜去了。” 谢芬在谢花背后捶了她一下重的,咬牙小声道“就你多事,还带着去看大夫,被娘打得好。” 也不是她想管,只是不忍心,他还太小了。 王氏吃了饭后,把谢广赋拉回屋里,“我左想右想,心里总是不踏实,我想去镇上问问王大夫。” “这有什么好问的?老三不都说了么?” “那老三要是说假话了呢?你就没发现么,老二平时对老四那是不大搭理,老三对他倒是过得去,老三要是怜悯他,瞒着我们说假话那也说不准。” 谢广赋也有点把握不准了“老三应该不会那么不分轻重。” “她再精明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娃,不行,我不去趟镇上问清楚,我这心里难安,你拿些钱给我,我坐牛车去。” 谢广赋给了王氏五十文钱,王氏拿着钱就去了。 谢花哪里知道王氏要去找王大夫,彼时她正在河边洗衣服。猪蛋蹲在一旁陪她洗衣服,小海来找他玩,他也不去。 晌午,谢花用洗干净的冼菜煮了十个鸡蛋,吃饭的时候正好可以用来下饭。 鸡蛋刚煮熟,王氏从外头回来,怒气滔天的拿了根竹梢子,进屋就结结实实的抽了谢花一下,谢花捂着屁股蹦了好远“你干什么要打我?”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要打你?我去镇上找王大夫问了,老四的病根本治不好!你个短命鬼人,你还跟我打起马虎眼来糊弄老娘了!我不让你掉层皮我就不是你娘了。” 谢花哪里还敢待在原地让王氏胖揍,她快速跑回自己屋里,把门闩上。“娘,王大夫的医术又不是天下第一,他治不好的病不代表别的大夫也治不好,带去县上府上许就碰上能治的大夫了。” 王氏拿竹梢子打开,“你还敢狡辩,你给我出来。” 出来给你打啊,我又不是二傻,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跑的孩子少挨打。她还真没想到王氏会这么快就跑去镇上找王大夫对质,她本是想着隔几天去镇上再去王大夫,让他封封口。也是她大意,当时就应该和王大夫提的。 “好,不出来我看你还要不要吃饭,有本事你就一直别出来,我看饿不饿得死你。” 王氏这才回过头,用竹梢子指着猪蛋道“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来发落你,小小年纪竟敢骗人了,我也不打你。” 谢广赋在红仁村的那片田里修田埂,王氏在田里找到谢广赋,把事一说,谢广赋也是急了,“这腿要是有了事,往后就是废人一个了,你还想着老了有儿服侍,别到头了瘫在床上还得我们服侍他,当初你劝着劝着我要过继,看吧,过继了一个什么样的!都托了你好弟弟王来福的福,给我们找了个病孩子,他就没干一件好事,弄个病娃来祸害我们。” “来福肯定也是着人给蒙的。” “都这时候,你还替他说好话。他为什么那么热心肠的给我们寻个男娃过继,不过就是想着立了功好骗得你这个亲姐姐的心,再坑了你的钱!” “先莫管旁的,那个娃要怎么办?” “怎么办?都入了宗祠了,只能想法子医治。” “都医不好的病还怎么治啊,要个病娃不是给自己招累么?当初我可丑话说在前头的,要是有病娃我是要退回去的,能入宗祠自然也能从宗祠除名。” “你要那样做了,是要招人说的。” “我们是被骗了被蒙了,我们才是被人害了,旁人要说我也有话回的,再说了,咱们家的闲话还少么?这村里头哪家不闹点丑事闲话的。我们这就去他大伯家。” 猪蛋站在谢花的房门前,默默的流泪。 望着悲伤忧惧的他,她是什么安慰的话也不说出口,打开门,一把搂住猪蛋。 “三姐,爹娘肯定不会要我了,我回去了大伯娘天天会打我骂我,还不给我吃饭,我不想走,我要是没有病就好了,你不是说我的病能治好么?你是骗我的么?” 谢花终于忍不住簌簌落泪,“没有,三姐没有骗你,你的病治得好,只不过没有碰到医术高明的大夫。王大夫虽然没有把握能治好你的腿,但是你吃了药不也没那么痛了么?往后你也要吃,药你也认识,自己在山上采,不怕没钱买不起药。” “三姐,我好想好想留在家里。” 谢花哽咽着点点头“姐知道呢。” 她头回如此痛恨自己年纪小,什么也做不主的无能。她并不是一个圣母的人,至少她从未想过有钱了要兼济天下,可事情发生在眼前她又做不到视若无睹。 王氏和谢广赋天黑了才回来。 王氏进屋就对着猪蛋说“明儿就送你回去,你也别怪我们不讲情义,我们也是没办法,要怪就怪你大伯和大伯娘把你害的。是他们把你害病的,从小就给你睡猪圈,大冬天的连双鞋也不给穿。别说是个小娃,就是大人也会整出病来的。” 猪蛋跪了下来“爹,娘,我求求你们,能让我不走么?我会多干活的,我也不吃那么多饭了。” 养了这么久,王氏也不是没感情,当下也是出了泪,把他扶了起来“我也是真心把你当儿子来养的,可是我们养你是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的,你说你要是万一哪天瘫在床上了,我老了靠谁去?要是腿能治,我花钱给你治,王大夫说了你这是治不好的病,这都是命啊,我也是命苦。” 谢广赋找谢芬要了个荷包,放了些钱在荷包里,摸着他的头道“家里也没什么钱了,这里有三两银子,你自己藏好,不要让你大伯和大伯娘发现了,吃不饱饭自己去买点吃的。” 王氏把他穿过的衣服全打包好,“这些衣服你都带回去,也不知道回去了,还能几件能落到你身上穿的。” 猪蛋回屋后,谢花问王氏和谢广赋能不能把猪蛋留下来。 王氏扬起巴掌要打她“你再多说一句,你看我不打你,赶紧给我回去睡觉,少给我乱事。” 躺在床上,谢花转辗难眠。 鸡才刚打鸣,谢广赋就套好了牛车,王氏带着猪蛋坐着牛车,在村里人都还没起床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谢花站在屋垛子上目送猪蛋离开。 第122章 骑马 谢芬起床后在家里转了一圈,“走了?” “走了,这下如你的意了。” “又不是我要他走的,是他自己有病,怪谁啊。”过会又道“他也挺可怜的。” 人都走了,可怜不可怜也无关重要了。 猪蛋走了,家里的牛还是要放,谢花牵着牛出去放。 天地纳万物,山川河流田地之广,有时候又小到连一个孩子的容身之所也没有。 王氏和谢广赋因为去的早,回来正好赶上早饭。 早上谢广赋走的时候也没留钱买菜,挑豆腐担子的来了,谢芬捡了半升豆子换了两块豆腐,做了水豆腐吃。 吴氏端着饭碗进来,“你们家也吃豆腐,我今早上也是捡了两块豆腐,长世呢?怎么没见出来吃饭?” 王氏道“早上赶早送回去了。” “他没哭啊?” “怎么就没哭,我们走的时候,抱住我的腿是求了又求,我是眼泪浅的,让他弄得也是哭得心上心下的,哎,怎么偏偏就坏在腿上了,带了一场,我也是难过的很。” “长世平常也是乖巧,又不在外头造事,八字不好,到了好地也留不住。那他大伯娘和大伯就没闹?” “怎么没闹?昨儿晌午我们找去他们村里,他们是不要人,死活都是我家的了,又说猪蛋的腿病是去我家后才得的,要是把人送回去,就要赔三十两银子瞧病钱,真是昩着良心说黑话。我在找猪蛋大伯两口子前,就先在他们村里打听了,猪蛋这腿病还是四五岁的时候就得了,他们村的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那两口子真不是东西,让猪蛋一直睡在又臭又湿的猪圈里,被子也没一床,村里人看不下去了给了一床破絮被才没让孩子在大冬天里冻死。经常不给饭吃,猪蛋饿狠了就在地里吃野菜,有时候别人偷偷背着那两口子舍口吃的。听着就让人心酸。” “那你们没给钱吧?“ “我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把钱给了那种要钱不要脸的人,我一说要去找县太爷评理,那两口子就害怕了,钱也不敢要了。” “县太爷的公子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次,要真是见了官,那两口子说不好还要坐了牢呢。自己的娃自己爹娘疼,没爹娘的孩子是苦啊。” “哎,我们和他也是没有做父母子女的缘,给了他些钱,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两口子发现拿了去。走的时候,猪蛋在追在后头问要是他好了能不能再回来?” “怪可怜的。” 谢花觉得胃胀得难受,一碗饭没吃完,余下的饭倒进了鸡棚里喂了鸡。 谢广赋把猪蛋有腿病治不好的事告诉了村正,又托了村正请了族老开了宗祠把猪蛋从宗祠里除了名。 三月初六,李少言和杜云实驾着马车来踏青。 除了两人,另外还有个长相娇俏的小姑娘,年纪和谢花相仿,李少言说是其表妹,小名叫碧儿。 碧儿是个性子活泼的主,一听李少言介绍了谢花后,立马就挽住了谢花的手,巧笑倩兮“你就是表哥口里说的小花妹妹吧,等会你就和我们一起去踏青吧,正好有个说话的人。你不知道他们就会说些什么诗辞文章的,烦不得。” 谢花笑了笑,对于这种太自来熟的人,她往往有种手脚无措的感觉。 李少言跟谢广赋提了邀谢花一同去踏青,谢广赋自是点头同意。 他们又去红仁村接了莫方,随后才驾着马车前往要去踏青的地方。 踏青的地方是往西十来里地的一处山谷,那山谷有一处幽潭,以及有十几株的野生毛桃树,眼下正是桃花绽放的季节。 在离山谷还有五里地就没了大路了,马车无法过去,只得缷了套车,单独骑马。 骑马就有点犯难,谢花和碧儿都不会骑马,谢花走路是没问题,不过瞧碧儿那个十指葱嫩不沾阳春水娇滴滴的样,走路就是个大问题。 四匹马,一匹马杜六骑着还带了两袋子的东西。莫方单骑一匹,李少言碧儿共乘一骑,杜云实骑了一匹马走到谢花身旁,谢花忙退了两步“我晕马,我走路。我走路很快的。” 杜云实似笑非笑的看她一会,然后翻身上马,扬鞭就骑着马儿走了。 碧儿道“小花妹妹,那你要走快些,别让我久等了。” 谢花笑着挥挥手“好的。” 小五子留下来照看套车,一脸苦逼,谢花和他也是老牌友了,不免为他掬了一把同情的泪。 五里地,山道不算好走,以谢花的脚程,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她叼了根狗尾巴草,一路上晃晃悠悠,既然出来玩,太赶了岂不错过沿途的风景? 万树披绿装,生机勃勃,路边的草丛中偶见开放的小野花。 杜云实牵着马,在树下,望着她,含笑而立“走得真慢。”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的马拉肚子了?” “等你。” “你是准备骑在马上和我慢慢走,还是准备牵着马儿和我慢慢走?” 杜云实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待她走近前,突然手臂一伸箍住了谢花的腰,往上一抱,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弯,谢花连忙攀住了马背,杜云实把她一扶,她就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马背上,随后杜云实也翻身上了马,好在这匹马算不上是高头大马,不然翻身的姿势可没那么帅了。 杜云实从后面用双臂环住了她,握住缰绳夹了下马腹,马儿就小步的往前走了。 谢花在想着自己要不要从马背上跳下去,又担心不小心崴了脚“你不觉得这样有伤风化么?” “率性而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还没码完,熬不住了,睡去了,挪到下章吧 第123章 送做纸方子 “你知道有个叫中国的国家么?” “未曾听说,你从何处听来的?” “没,做梦梦到的。” 还以为他才是穿越来的,合着她这个穿越体还不如他这土著奔放啊。 他只有十三岁,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娃,如此一想,她才没了想跳马的冲动。 “我想问下你,买个下人要多少银子?” 杜云实道“灾荒年间给个几百钱也就行了,有些甚至不要卖身钱,只求一口饭。年成好的年间一般做粗活的也就四五两银子。” 谢花老担心镇上张大壮那屋里的东西让人偷了去,又担心那屋子长时间无人居住,过早的破败掉,她一个小姑娘在外行走确有许多不便,要是有寻个忠心可靠的下人,帮她着打点打点。张大壮给她挖的那些药材也得趁早卖出去才是正当。 四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大活人帮你为牛当马的干活,难怪大户人家里一个屁大的娃都要配上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三等丫鬟,粗使丫鬟,看门婆子等等,她老在想,这么多人伺候一个主,会不会把主子养成伺候成废物。 她想了下,她也是赚了不少银子,就是都没落她手里头,这是表明她有赚钱的命,没有聚财的份么? 在离山谷还有半里的路左右,杜云实和谢花下了马。 尚未至山谷,就瞧见四周苍山翠绿环绕,独谷中满开桃红。 待行至谷中,花香盈鼻,待清风拂来,花瓣纷纷洒落,如同下了花瓣雨一般。山谷西侧有一处长两丈宽丈许的幽潭,潭面上漂着不少桃花,跳进去就是花瓣浴嘛。 潭旁的一块在石头上,他们几人竟然带了木炭和铁架子准备烧烤。食材都准备得妥妥的。 碧儿举着一块烧焦的肉,懊恼的大叫“这可怎么吃?” 谢花走过去拿起铁扦子串了一块肉,用小刀在肉上轻轻划了几下,又用鬃毛刷刷了些油,在火上慢慢翻边烤,没大会烤肉就开始淌油了,油滴在火上嗞嗞的响,她又赶紧用手捻了些盐在肉上撒匀,待肉烤是微黄,她又撒了点芝麻和孜然。 她问蹲她身边一直望着肉几乎要流口水的碧儿“吃辣么?” “吃。” 撒了辣椒粉,把肉串翻了翻,递给碧儿。 碧儿吹了吹烤肉,一嘴咬了下去,烫在嘴里囫囵了几个圈,才慢慢的嚼咀“很好吃,小花,你再给我多烤几串,我还要鸡翅。” 杜六在旁边早就串好了一大堆的肉串,谢花抓起一把烤起来,边烤边甩汗,她怎么就觉得自己是个新疆卖羊肉串的呢?就只差几声吆喝了。 一把肉串烤出来,就迅速被李少言杜云实和碧儿瓜分掉,杜六也眼馋的紧,但是他不敢上前去抢。 再烤了一把,这回她递了两串给杜六,杜六拿着不敢吃,又递到了杜云实手上,拿起之前吃了铁扦子去潭边洗。 手上还有五串,谢花给了两根给碧儿,“要吃自己烤。” 李少言要来抢,让杜云实挡在他身前,“岂可与女子争食?” 李少言愤而道“我就不信我不会烤了。”拿起生肉串就烤起来。 莫方也拿起肉串子烤。 谢花吃了烤肉,在潭边洗了手,将铁扦子洗净交给杜六,在山谷里转悠了两下,发现了两种能吃的野菜,这些人只带了肉,没有蔬菜,吃多了难免不会腻,谢花就采了一大捧野菜,在潭边洗净,在铁扦子打结后,拿到火上烤。 野菜烤出来,杜云实第一个就尝了味,吃得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来,好不惬意。 碧儿直嚷着“幸亏我跟着来了,表哥还不肯让我来哩,小花,你去我家吧,我家有个大大的后花园,到时候你天天在花园里烤肉给我吃。” 谢花听了有点不高兴,心里想着,谁愿意去别人家当下人,在自己家苦点穷点至少是个自由身。 “我家事多,我走不开的,我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多给你爹娘些银子,他们定会同意的。” 蜜罐里泡大的孩子说话真是理直气壮到让谢花想发火。 杜云实手里的铁扦子敲了敲火堆,溅起了不少的火星子。 李少言肃道“碧儿,怎可强人所难?我们都当小花是朋友,若是去了你家,岂不尴尬?” “那小花不去我家就是了,只是我又不能随便出来,往后想吃就难了。” 玩到下晌,一行人才收拾东西往回走。回去的时候,杜云实牵着马问她要不要坐的时候,谢花摇头“吃太饱了,走走路正好消消食,不若大家都走路吧。” 杜云实笑笑依了她。只有碧儿走了半里地就喊脚痛了,李少言把她扶上马,在前面给她牵马。 还剩下不少的食材,杜云实让杜六全部送到了谢花家,然后杜云实一行人才赶车离开,谢花在村口目送他们离开。 莫方要在家里住几日,没和他们一道走。 “小花妹妹,后日我家要办几桌席面,还要劳请你一番了。” “是庆贺你中秀才吧?恭喜恭喜,办席面的事我应了,不若现在去我家,我把菜单子写给你,你家也好明日去采买。” “行,我正有此意。” 两人到了谢家,商量好菜单菜子,谢花拿了墨出来,莫方磨了墨在谢花自制的纸上写下菜名,“这纸与店里卖的纸张不大相同。” “你是想说这纸糙么?这纸是我自己做的,外头纸太贵了,常用的话花销甚大,我便自己做了来随便写写字。” “不,你这纸虽然糙,但应该比一般的纸要耐放些。用来练字倒是再合适不过了,你真是心灵手巧,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这纸是否可以卖些与我?” 莫方家境一般,能供出一个秀才已是不易,莫方在读书方面是有天赋的,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往后中举也是大有可能,中了举就有可能谋得一官半职的,而且社会地位就很高了,发家致富那就不用说了,乡绅们都是上赶着送钱送屋送奴送婢的,要不怎么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范进中举后可不就欢喜得发了疯。他要买纸估计是想减少些读书上的开支,锦上添花不足奇,雪中送炭才可贵。不花费什么结交一个有前途的人,自是百利无一害。 谢花从屋里拿了百来张纸给他“又不是花钱才做成的东西哪里还要钱买了,不过是费些手脚,我把这做纸的法子写下来,你回家就可以让你爹娘自己在家做。” 莫方站起来对着鞠了一躬“多谢小花妹妹善义了。”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即是朋友便不用如此见外。” 待写好做纸的方子,谢花又把莫方送至村口。 第124章 坐牢 农家人的日子,总有重复着干不完的活,天复一天,日复一日。 谢花也有十一岁了,谢广赋觉得姑娘也有这么大了,不宜天天出去放牛,正好小谢海也有六岁了,重活做不好,吴氏便让小谢海帮着放牛,也不要钱,王氏便说可以把牛借给他们家犁田犁地。 打从张大壮走后,谢花就对放牛无爱了,反放牛这包袱甩给小谢海她是求之不得。 割了油菜晒干了,家里一共打了近三百斤菜油,去年冬天干旱,致使很多地方的油菜绝收,油价较往年高出不少,王氏和谢广赋商量着卖出两百斤,自留了一百斤食用。往年油价不过是二十多文一斤,今年一斤高出了十文钱,两百斤菜油一下子卖出了七两银子。 天少雨,插秧那段时间王氏和谢广赋天天晚上要去水渠旁守水灌田,谢花在想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大悍,话说她来的这几年也算是风调雨顺的,长好必有坏啊。 家里田实在太多,好在村正家曾家谢长民家在插完秧后来帮了两天忙,才算把十四亩水田全部插好秧。 谢花以为王来福起码有个三五年都不会来她家了,没想到才时隔大年半,王来福就大摇大摆的提着一盒点心一条肉上门来了,而且全无半点羞愧之意,一脸得意。 谢广赋见着他,脸色很不好看,冷言讥讽“你倒是还有脸面上家里来。” 王来福把点心递给谢花“拿去吃,舅舅买的绿豆糕,全县城最好吃的绿豆糕。” 说完,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放在桌上“姐,姐夫,今儿我是来还钱的,虽然还不上全部的,不过不用担心,很快我就能还清你们的一百三十两银子,我如今有了赚大钱的门道,吃香的喝辣的就是眼前的事,姐姐,姐夫,以前多仰仗你们照顾,往后啊有事你们跟我张嘴就是了。” 谢广赋把银子掂了掂,用嘴咬了下。 “姐夫,你放心,这回是真银子,上回我收谷子那不是你不同意,才用假银子糊弄你么,这回是真银子。话说上回我也是运气不好,赚的钱都输在赌场了,要不然那收谷子也是赚不少银子的。” 王氏上前一把抓住王来福的衣服,重重的打了他几下“你个冤孽,平常在周围输个三五两的我也没说过你一回,你倒好一次输个三百两,我是把家里的银子一个铜子不剩的全给你拿去收谷子,还盼着赚些钱,你倒好连本带利的全给我折了。我跟你说,你要不把银子给我全部还上,我就不认你这个弟!这回你倒是找着什么赚钱的门道?可别是什么歪门邪道犯法的事。” 王来福挣钱脱王氏的拽拉,“姐,你放心,我做的事安全的很。” “就是赚了钱也别去赌场,那赌场都是骗人的地方,十赌九输。有钱了多买些田,你家三个儿子呢,往后娶媳妇要分家了,总得拿得东西出来。过得几年都要当爷爷的人,多想些事。” “姐,你比娘还操心呢。” “你是在我背上长大的,我不操心你哪个操心你。” 王来福点头说是,又找谢广赋说话,大概是王来福还了十两银子话又说得好听,谢广赋脸色才稍好看了些。 谢花一直在想,王来福到底找了什么生财之道,可以快速来钱又安全,说话如此张扬。可惜王氏追问了几次,王来福拒不透露。 王氏将着王来福提来的肉做了菜,留了王来福吃了饭。 钱是人的胆。 打从王来福来了表示会还钱后,谢花觉得王氏的腰杆子直了,说话声都粗多了。 王来福过了二十来天又送来了十两银子,王氏这回是真信了王来福是寻着赚钱的好门路了。又过一月,王来福又送十两银子还账,王氏热情的招待了王来福,顺便拐着弯的问他做的赚钱行当能不能掺一脚,王来福说那生意一般人做不来。 整个早稻季下来,只下了两场雨,虽然王氏和谢广赋很辛苦的天天去守水,但是僧多粥少,禾苗还是出现了缺水现象,早稻收下来只有往年六成的收成,扁谷子特别多。交了赋税后更是只剩了二成多,好在家里田多,十多亩打下来还是够一家人吃饱饭的了。 村里其他人家都难免愁绪满面了,谢长民佃的田交了租后,几乎就余下什么谷子,吴氏上来跟王氏抱怨日子难过。 谢花在一旁听着,插话“嫂子,你家要是有钱就赶紧多买点粮食存着,万一要是晚稻也少雨的话,粮食肯定要大涨的。” 吴氏犹豫道“托你的福,卖药材得的三两银子一直还没动,就怕有个头痛脑热的没钱瞧,攒着攒着没用,小花,要是晚稻收成好,现在买不是亏么?” 王氏道“你别听老三的,她懂什么呀,张嘴就胡说的。” 老天的事谁知道,她只是觉得应该防患于未然。 晚稻才插下去,天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整整下了两天两夜,下得人人心里高兴,觉得这雨来得及时,很多人家里的秧苗都是勉强插下去的,如今下了大雨,也不怕秧苗干死在田里了,又都冒雨去田埂口子排水,水太多怕秧苗浮根,水太深秧苗会发黄,影响长势。 第三天天放了晴。 吃了早饭,谢花叫了谢芬两人去山上准备砍些黄茭藤回来,还未出门,就见舅母刘氏慌慌张张的跑进屋,一进来就哭着喊“姐姐,姐夫,快救命啊。” 王氏在后面切猪草,谢广赋在后面整锄头把,两人一听,连忙放下手里头的活出去。 “咋了?咋了?你这哭哭流流的,出什么事了?”王氏也让刘氏哭得急了。 刘氏甩了把鼻涕,顺手擦在了她身后的墙上,“姐姐,姐夫,来福被抓了关在县衙了,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 王氏大吃一惊“什么?!被抓了?为什么被抓啊,他干什么事要抓他?” 谢广赋也道“他是不是干了什么犯法的事才抓他的,不然无缘无故的抓他干嘛?” 刘氏吱吱唔唔的,眼神闪躲。 王氏推她一下“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清楚他为何被抓,我们怎么救他?他就是做了坏事你想瞒也瞒不住的!” 刘氏这才道“他和人进别人家偷东西给抓住了,送了官。” 谢广赋吼道“活该,削尖脑袋就想赚轻快钱,之前来是怎么说的,这钱的来路很安全,安全个屁,把自己都搭进牢房里了,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心术不正。你也别求我们了,别管他了,就让他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王氏见谢广赋发火,也不敢多说什么要帮忙打点的话,只说和刘氏一起去县里看看王来福。刘氏哭求着“姐,姐夫,你们一定要救救来福,他们会不会把来福打死啊,老王家可就来福一根独苗。” 谢广赋道“独苗个屁,他就是死了,还有三个儿子传宗接代!”他虽是极不满,但还是套了牛车,和刘氏王氏一起去了县里。 第二日,谢广赋就一人套了牛车回来,在家里发雷霆大火。 原来是县令逼问偷来的钱财流向何处时,王来福就招出了有三十两银子是给了谢家,县令就勒令谢广赋把三十两银子的赃款退回。他是回家来取三十两银子,还没捂多久呢,又觉得之前对王来福的好脸色全是白搭了。 王氏哪里还敢提让谢广赋帮忙打点打点的事。王来福很快就被判了刑,判坐牢一年半,另打了二十大棍,据说是皮开肉绽,打得王来福是嗷嗷叫唤哭爹喊娘的,谢广赋还觉得打轻了。怕人家说他和王来福偷盗的事也沾上关系。 把祸害舅舅送进了牢里,谢花真心觉得是件好事,这种为祸一方,小到影响家庭幸福,大到影响社会稳定的人,就该好好治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连上网的空也没有。后面文章的节奏会放快些,很快就是二年后了。 第125章 水灾 天复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真是反复无常的天气,上半年是雨贵如油,现在倒是雨水充沛。下了两天淅沥的小雨之后,傍晚时分,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笼罩,天像是蒙了一层黑幕布,这是要下大雨的节奏,赶紧关好家里的门窗,谢广赋又冒雨把屋前屋后的排水沟疏通了下,生怕雨太大不及时排走,怕雨水进了屋子。 小半个时辰,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下着下着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骤雨伴随着狂风,气势好不磅礴,大有一种要水淹金山寺的感觉。 谢花从堂屋往外望去,就看见屋前的树被风拦腰折断。茅草被吹得全部贴了地。 谢波和谢军两人拖着谢海冒雨冲进了谢花家里,从头淋到脚,浑身湿透。 “四爷爷,四奶奶,我们家的屋顶被吹走了,家里下大水了。”谢军哆着身子道。 王氏和谢广赋连忙取了蓑衣和斗笠下坡去了。 谢花望着自家的瓦屋,心里踏实多了。茅草顶不安全呐。 谢芬拿了布巾给三兄弟擦头,家里没有合适他们穿的衣服,只得让他们坐在灶火旁烤火。 待天黑了,王氏和谢广赋才一人提了一只木箱子上来家里,随后没多久,吴氏和谢长民也各挑了一担谷子上来家里,谷子上面都盖了斗笠。放下谷子,两人又跑回家把家里的絮被抱了出来,鸡鸭猪也都赶到了谢花家。 王氏的谢广赋提的木箱子里装的是谢长民一家的衣服,唤了三兄弟换了衣服,吴氏和谢长民也换了衣服。 吴氏忧心得抱着小谢海就呜咽了,“这雨要是把屋子给下倒了,我们全家住哪里去啊。家里可没有钱盖房子。” 谢长民望着屋外的大雨,脸上愁苦万分,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能像吴氏一样流泪。 王氏叹道“这雨下得也太大了些,这种雨一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屋子要倒塌,屋顶被刮走的,多下几日只怕田里的禾也保不住了。你也别太难过了,这老天爷要发怒我们也挡不住,好在这里下的还不是半夜,那年半夜下大雨,我们村被倒的屋子压死了十一个人。人在比什么都重要。” 吴氏说“老天爷要发怒就朝有钱人发去,对我们这些穷苦人发,岂不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家里的谷子也就这些了,要是晚稻保不住,我们一家可吃什么啊。” 谢长民道“行了,你别哭了,哭也没有用。闹饥荒的年景吃草树根不也照样能活么?大不了一家人吃草根就是了,村里比咱们日子还难过的也有。” 王氏领着谢花谢芬把原来谢容睡的床和后堂的床重新铺了,吴氏领着小谢海睡在后院,谢长民领着两大的睡后堂。 鸡才叫头遍,吴氏就翻身起床。王氏听到她走路的声音,也爬了起来。 “四娘,把你吵醒了?” “我睡觉浅,你怎么不多睡会,这么早就起来,天还早呢。” “我这一夜就没合眼,又是风又是雨的,就想早点起来瞧瞧屋还在不在。”吴氏穿好蓑衣戴好斗笠,正好谢长民也起来了,两人便一起看屋去了。 待谢花起来的时候,风雨还未转弱,吴氏坐在堂屋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奔成了小溪流了。谢波三兄弟也是跟着哭,屋子都要被哭声抬起来了。 这是屋子倒了? 谢长民抱头蹲在门边一声不吭。 王氏左一声叹气,右一声唉气,过了好一会才道“房子倒了也没法的事,你们也别烦了,我家屋子大,你们先都住在我家。” 吴氏眼睛红肿红肿的,还布满了血丝“那也不能住你们家一辈子。” 王氏道“难不成你们一辈子都修不了屋了?自己做土坯也能盖个屋,梁,柱子上山砍树,不过是自己辛苦些。你快别哭了,过来帮我张罗着做饭。” 吴氏应了一声,用手背抹了抹泪,和王氏走后面伙房去了。 村里忽然传来哀痛的哭声。 谢广赋站起来披上蓑衣“我去瞧瞧,莫不是哪家砸着人了。” 谢长民也跟着谢广赋一起去了。 待菜要下锅,谢广赋和谢长民还没回来,王氏便让谢军去村里找找。 没大会,谢军就回来说,村里有户人家家里倒了半边屋,砸死了睡在床上的一对年幼的姐妹。谢广赋和谢长民被村正叫去了,至于做什么谢军就说不清了。 谢花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 王氏赶紧把菜炒了下锅,给谢广赋和谢长民单独留出菜来。 吃了饭,王氏和吴氏就去村正家了,去了才知道,原来村正怕这大雨还要下几天村里有些人家的屋子不牢实,万一要是再倒塌了死了人可就不行了,便叫了谢广赋和谢长民把村里房子属于危房的都列出来,又商讨如何安置这些人。 村里有十来户人家的房子墙面都开裂,很有可能会倒塌掉,村正便把村里屋宽的人家找了来,意思是把那些屋子芨芨可危的人家先安置在屋宽的人家家里,待雨停。 谢花家分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家里倒了半边屋子,东西全归置在未倒的那半边,白天他们在自己家做饭吃,就晚上过来谢花家睡觉。 雨连续下了七天,沿江边的稻田都淹成了汪洋,谢花家的十亩水田也是靠江近,让大水淹得没了半点踪迹。 吴氏因为没听谢花的话,提前囤些粮食,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待水退了,粮食减产是必然的,到时候粮价上涨,三两银子就要少买不少粮食。 谢花是猜大旱,没想到结局是洪灾,这算是我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局么? 家里另外还有四亩田地势高离江远,晚稻就看这四亩田了,谢广赋天天去田边排水,下半年的口粮就指着这四亩水田了。 涨大水也不尽然是坏事,谢长民和谢广赋无事之时便去江边捞鱼,倒是捞着不少大鱼回来。有次还捡着了一只大鳖,王氏拿鳖炖了一锅汤,鲜的很。 谢长民一家在谢花家住着,吃的都是谢花家的粮食,吴氏很过意不去,但自家又只有那么点口粮,她只好每餐让王氏煮粥煮芋头红薯这些,这么多人吃饭,王氏也没敢往开量的煮饭,依了吴氏的话,搞得谢花老觉得肚里缺油水,饿得快,一天就咂摸着想整点吃的。 谢花村子倒是没有房屋被水淹的情况,倒是听说离他们村十来里远的一条大河边的村庄让大水给吞了,村里来了好几个投奔亲戚的那村人,说起来都是泪。 王氏和吴氏还有村里其他不少妇人还特意组队去围观了那个被淹的村庄,谢花想她们大概是去找心理平衡去了。果然,吴氏回来后,大叹那才真叫老天爷发怒,她家吧至少家当都还在,那个村庄除了活人,其他半只活物都没活着出来,家什什么的更不用说了,连衣裳都让大水给冲走了。有了更悲惨的参照对象,吴氏倒是看开了许多。 这年代发生洪灾可不像现代社会,武警官兵迅速展开救援,国家提供灾后物资援建 。村里来了不少衣着褴褛的讨米者,都是遭了水灾无家可归,无米可食的人,一开始王氏来一个都用饭碗装一碗米给乞讨者,奈何架不住乞讨者太多,后来再见着,王氏一律把门关上。 吴氏抢着把家里的事都做了,又每天让谢波谢军出去割了嫩草回来喂牛喂猪。 雨有时候像倒一样,有时候是毛毛雨,一直没断的下了将近一个月。雨停后,洪水慢慢退去,被水淹过的稻田,禾苗已经全部坏了。留下厚厚的淤泥在水田里。 谢花去自家田里瞧了,不禁可惜了那十亩水田里的禾苗,另外四亩水田禾苗也是泛黄了,减产是必然的事了。 雨一停,谢长民一家就开始清理自家倒掉的屋子,把能用的挑出来放在一边,土渣渣的要挑到路上填路。 雨停的第二天,久违的太阳终于露了脸,谢花觉得自己都快要发霉了,站在太阳下面好好沐浴了下阳光,然后把家里的被子都抱出来晒。 谢长民家的屋子西角的那一间没倒,他们把自家的东西搬了下去,自己在家开火做饭了。 吃早饭的时候,王氏道“这一个月可吃了我们家不少粮食,总算停雨了。长民他娘这回怎么不说把长民一家接去住着,说我哄着她儿子,呸,就怕我沾她儿子的光,沾个屁的光,我就只有贴本的份。” 谢长民一家五口在家里吃吃喝喝一个月,虽然两家关系好,但时日长了,王氏心里就有些微妙了,想起当甩手掌柜的唐氏,她就觉得是不值当了。 “那你还能咋样,真不管你做得出来么?”谢广赋接口道。 “我就是感觉有些不痛快,算了,咱们家的粮也得省着点吃,万一要是闹起饥荒来,可就不是一月两月的。小那会有年干旱,足足三年家里才恢复了光景。都说灾一年饿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入v了,对不住大家了,可能要牺牲点零嘴钱了,嗯,今天三更。 第126章 猪蛋的机遇 吃了饭,小谢海来了家里牵了牛出去放,王氏吩咐谢花在家把家里的衣服拿出来晒晒,她挎着篮子正要准备出门去割点猪草,才一出门,就撞上村里一个妇人喘着粗气跑上坡“谢四家的,你快去村口瞧瞧,你家老四晕倒在村口了。” 王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妇人嘴里的老四就是猪蛋,她心想人我都送回去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还晕倒在村口。 到底村里人都知道猪蛋也做过她家的养子,她也不好不去看看,她扯开嗓子喊道“老三,老三,快出来。” 谢花丢下手里的衣服,走出来。 “猪蛋在村口晕倒了,你去把你爹唤回来,你爹刚往田里去了不久,应该还在路上,你走快些追得上。” 谢花边跑边想,猪蛋是不是在他大伯家受了欺辱熬不住了才又跑回来的?她在半路上追上了扛着锄头的谢广赋。 谢花跟在谢广赋身后,还没到村口,就见村口围了不少人。 王氏把猪蛋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抱着猪蛋的头。 谢广赋蹲□子问王氏“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跑这来了?他人有没有事?” 王氏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人还有气,掐人中也掐不醒,也不知道是咋的了。” 旁边有人道“我看着他边走边歪的像个醉汉一样的,没两下就栽倒在这,我吓一跳,还以为死了,我过去一看,哟,这不是谢四家的老四么,不是说他腿有病送回去了么?怎么他自己跑回来了?” 又有人道“就是,肯定是觉得你家好,不想走,你家有吃有穿的,也不用干什么活,就放放牛。” 谢广赋站起身,“我去请大夫来瞧瞧,也别先往家里搬,万一要是不行了,小娃不能进屋的。” 旁边的人都说正在这话,看了再说。 谢花见猪蛋回去再短短数月,人就瘦了一大截,又瘦成了干柴样。双眼凹陷紧闭的靠在王氏的臂弯里,整个人孱弱得可怜。 大夫过来切脉后,道“看脉像似乎是饥寒之症,先弄些米汤喂喂试试看。” 谢花忙跑回家抓了一把米丢进锅里,加了水烧大火,很快锅里的水就开了,再烧了几把大火,把大瓦盛了汤,端到村口的时候正好是温热的。 谢广赋捏着猪蛋的嘴,王氏把米汤一点一点的喂了进去。 过了半晌,猪蛋才悠悠的醒了过来,一见王氏谢广赋还有谢花就流了泪。 谢花唤了他一声,她本来想叫猪蛋,临出口她唤成了老四。 “三姐。”猪蛋声音小的跟猫叫似的。 王氏道“你这孩子咋弄成了这样?你怎么跑这来了?” 猪蛋一字一字的道“爹娘给我的三两银子,我一直收着没舍得用,下大雨后,大伯娘就不给我吃的了,我就自己偷偷的找村里的一个经常给我吃的老奶奶买了点吃的藏在猪圈上的草堆里,只敢晚上等大伯他们睡了才敢起来偷偷的吃一点,前两天,我出去割草,大伯娘在猪圈里拿草铺床,发现了吃的还有我藏在那里的银子,非要说是我在家里偷的,要把我打死,我害怕就跑了出来,我不知道去哪里,除了你们我也不知道该找谁。爹娘,你们能不赶我走么?” 谢花擦了自己眼角滑落的泪水。 王氏甩了把鼻子水,“你大伯两口子也忒不是东西了,我们留三两银子给你就是怕他们不给你吃,竟然还冤枉你是偷的钱,就他们家那个穷法,家里有得起三两银子么?拿得出三十个铜子都是顶了天了,哪里有三两银子让你偷,分明就是想霸占你的钱。孩子他爹,套了牛车,我们这就带着他回去,我倒要看看那两个凶人敢不敢打死娃,敢不敢说钱是他屋里的!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讲理的地了?” 猪蛋哭着摇头“我不想回去 ,我就想跟着你们,求你们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王氏和谢广赋两对对视了一眼。 王氏道“你放心,这回啊,我们一定替你讨个说法。” 猪蛋见王氏这么说没再追着问,失望的垂下眼睑。谢花扭过头眨了眨眼睛才没让泪再落下来。谢芬端着一碗稀饭,上面盖了些酸菜送来给猪蛋吃,猪蛋接过碗筷,狼吞虎咽起来,噎得连哽了好几下。 围在一旁的人都瞧着抹了抹眼角。 “是个可怜的娃啊。” “命不好,他的腿要是没事,留在谢四家多好啊。” “那大伯夫妇两个也是黑心肠的,自己的亲侄儿怎么就这么容不下。” 猪蛋把碗都舔干净了,“谢谢二姐。” 谢芬的脸红了下“你还要么?屋里还有。” “我还可以再吃么?” 谢芬点点头,“我再去给你装碗来。” 待谢芬装来了第二碗稀饭,猪蛋肚子垫了底,这回就吃得慢了,吃着吃着突然哭起来“我好久没吃过一顿好饭了。我经常做梦梦见三姐做的菜,可香了。” 谢花真想牵着他的手回家。面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她的良知无法不受到感召。她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猪蛋吃了两碗饭,精神多了。 王氏和谢广赋两人走至一旁商量了下,还是决定不留下猪蛋,两人又想不到能把猪蛋送去哪,只得想着还是送回他大伯家。 猪蛋一听要把他送回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咧着嘴哭“我不回去,回去也要让我大伯他们打死的。” “你大伯不敢的,我们这回去就一定要他们写下保证书,不然我们就把他们告到县衙去。”王氏道。 “你们走了,大伯就不怕了,我不回去。”他怕王氏拉他,自己就抱住旁边的一棵树,哧溜几下就爬上了树。 任凭王氏和村里人怎么劝,他就是不肯下来。 闹得正当的时候,有个穿着一身道袍手拿拂尘的白胡子道人走了过来,停在树下执手说了一声“无量寿福。请问这里发生了何事?如何争吵不休的?那小娃怎的又哭又闹的不肯下树?” 村里人见是个慈眉目善的道人,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个一清二楚。 道人听完后,颔首“原来如此,待我劝他一劝。”道人对树上的猪蛋道“小娃,你下来。” 猪蛋问他“你也是要劝我回大伯家的么?” 道人笑着摇摇头,“我不劝你回去,你且下来。” “我不。” 道人甩了下拂尘,一声“下来。”猪蛋就直往地面栽。 旁人惊呼,道人含笑不惊,甩出拂尘卷在猪蛋腰上,轻轻的将猪蛋放在了地上。 谢花暗赞,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么?这要是杀人,完全符合李白的诗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那道人头放在猪蛋的头上摸了一小下,然后问他“小娃,你既不愿意回大伯家,你又无家可归,你可愿随我老道去道观随我学道术?” “什么是道术?我不懂。” “就是像我刚才接住你那样的本事。如果你学会了道术,你就有饭吃有衣穿,也没人能欺负你,你可愿意?” “真的吗?如果这么好,那大家怎么都不去学道术,干嘛还种田?” “这道术不是人人都能学的,道术只传有缘人。” 猪蛋不知道如何下决定,他跑过去拉着谢花的手“三姐,你对我最好了,你说我去学道术好么?” 谢花见老道是有真本事的人,并不像是骗子,“三姐觉得道长是个有本事的人,你跟他去了可以学本事,以后就不用再挨冻受饿,别人也打不过你。”其实她本来是想着王氏不要猪蛋,她就私下里把猪蛋送到镇上的张大壮的那所空房子里去,那里有粮食,猪蛋在那里住着也饿不着,只要他少出门就行。如今事情有了大转机,她觉得是猪蛋的大机遇,也许他的人生从此改写。 “三姐说的话肯定没错,三姐不会骗我,道长,我愿意跟你去学道术。”猪蛋大声道。 道人摸了摸胡子,大跨步的往村外走“那就随老道走吧。” 猪蛋小跑着跟了上去。 谢花也忙追了出去“道长,请等等。” 道人转过身来,“小姑娘,你唤老道有何事?” 谢花朝道人鞠了一躬“小花想问下道长在哪座仙山修道,他日也好去寻长世。” “老道在云台山修道。” “长世年幼,有劳道长多多费心了。” 道人甩了一下拂尘,望了她一会,道“本是异世魂,少时多离苦,姻缘际会长,万事莫贪执。” “三姐姐,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我等你来。” 谢花握着他的手“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好好保重自己。” 猪蛋小小的身影随着道人越走越远。谢花内心里有些怅然,突然也很想像猪蛋那样,走在路上,心里有那么点厌倦这个地方。 吹来了一阵风,谢花觉得后背微凉,才惊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背的冷汗,她琢磨着老道四句似诗非诗的话,很明显老道看穿她的来历,这世上总有些隐世高人,她无法不佩服不相信。少时多离苦,她轻笑一声,还真是贴切。 至于后面的话,且走且看吧,人家点了题,路还不是要自己去走。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今日还有一更。 第127章 猪蛋走后的好长的一段时日里,经常会突然想猪蛋穿着道袍扎着包子头跟着道人有模有样比划着学剑,打坐的样子。 家里的十亩禾苗被毁后,如今大水退了也不能就这么荒着,总要种点啥。王氏和谢广赋想着种能饱肚子的东西,那就只有种麦子,只是当地人都不爱吃面食,麦子很是卖不上价格。 谢花想了想道“爹娘,也可以种些其他的,比如蒜,可以卖蒜苗,卖了蒜苗后又可以卖蒜杆子,最后还能有蒜子。还可以种些萝卜。” 王氏道“那蒜杆子谁吃啊,发出来都是折了丢的,你卖给谁去?那蒜子哪家哪户不种点,也是个贱物,卖不起价,还不如种麦子,没米吃的时候,它能饱肚子,这饱肚子可比什么都强。” 谢花这才想起这里的人不吃蒜苔,真是暴殄天物,好东西全糟践了。有回她把蒜苔摘回来炒了吃,直接让王氏端进了阴沟里。 “爹,县上也没人吃蒜杆子么?” 谢广赋道“倒是未曾见着有卖的,我也未留意过。” 王氏道“就种麦子,再种一亩田的蚕豆,待再晴两日田干些就赶紧的犁田。” 谢花挺失望,又觉得王氏和谢广赋有这样的想法也挺正常,毕竟庄稼人讲究的是一个稳妥。 谢长民和吴氏两人把家里的钱全部买了粮食,全部囤在了谢花家。唐氏见状心下不喜,又在坡下说了些阴里阴气的话,无非是怕谢花家贪了粮食,对此,谁也没搭理她,毕竟谢长民一家在谢花家吃喝住了那么长时间,大家有目共睹的,唯一高兴的怕就是李氏。 村正安排了全村的男人去山上砍树扛回来给村里倒了屋子要重新盖屋的盖房子。谢长民和吴氏把家门前挖了一口小塘,在别处挑来了泥巴,自己两个人天天在小塘里踩泥和泥做土坯,准备重新盖房子。 两人累得又黑又瘦,家里的两个娃也帮着抬土坯晒土坯,碰上下雨天就要赶紧的拿稻草盖做好的土坯,辛苦异常。后来两人实在累不动了,谢长民套了牛车去吴氏娘家叫了几个舅子过来帮忙踩了几天土坯。 家里的田犁好后,又用耙耙细了土疙瘩后,谢花就天天下地跟着去田里点小麦,王氏抽垄,谢花点种,谢芬施灰,谢广赋在后面盖种,一家子忙忙了大半个月才所有的麦子都点上。 收晚稻的时候,那四亩田的水稻比早稻的产量还低,只有往年的五成左右,晒干后交了赋税,所剩太少了。待地里的红薯挖了后,家里的早饭大都就是红薯配稀饭加酸菜。家里吃到明年收早稻的谷子还是有的,但是王氏怕万一明年又是灾年,想着省着些吃,以防万一。 谢花有天趁着去山上砍黄茭藤的时候,悄悄的去了趟红日村,那两兄弟俱都交不出租子来,家里口子多,粮食又减产,两人只说待明年收成好再补上租子,看着两家家徒四壁的景况,她也实在做不出强收租的事,只得让他们拖着租子,而且她去田里看了,禾苗也是长得蔫巴拉叽的样,看样子晚稻的租她也不用来收了,带着小黄回去了。 顺便去镇上张大壮的屋里看了看,感觉房子有些破败,还好里面的东西没被人偷了。 冬小麦长势不错,村里被水淹的田几乎都是种的冬小麦。四亩水田则种了油菜。 十一月底舅母刘氏来家里借粮,说是已经没有下锅的米了。谢广赋脸黑黑的,“没粮问王来福去,我家也是没有,我那十亩水田全让水给冲了,余下的几亩交了税就没余谷子了,王来福那么有本事,还没给你们母子几人留下口粮么?” 刘氏哭哭嗓嗓的“姐夫,来福在牢里哪里有钱?你们就忍心看着我们一家子好几口人活活饿死么?自家亲戚不帮谁还帮啊,我就指着你们救命了。” 谢广赋火大的说“我该你们的?欠你们的?之前骗走我家那么多钱,如今又要来要粮,摊上你们这种亲戚,亲戚都不用活了!我家如今也是吃红薯了,你们难道连红薯也没有了么?” 刘氏小声回道“我一个人忙家里田里的,哪里忙得清,没种红薯。” 王氏指着刘氏大骂“来福娶了你真是倒霉了,懒得成了精了,红薯收的多哪家不指着红薯度青黄不接的日子?你倒好,不种!不种你就回家啃土去。”王氏把刘氏推到屋外去了。 谁知刘氏竟坐在屋外不走。 后来王氏丢了一袋子红薯到她面前,她才嘀咕着背着走了。 此后过半个月刘氏就来借一次粮,每次都要上演同样的戏码,家里的红薯也架不住刘氏的搬,自家吃的红薯也是不够了。 谢花去山上砍黄茭藤的时候带出来了旁边一种藤蔓一段长得浅的藤根,那股味道很熟悉,就像小时候吃过的葛根,她撕开藤根的皮,咬了一口嚼了几下,还真是葛根!她又刨了两段带回了家。 给家里人吃,王氏瞧一眼“鬼崽崽,拿些树根回来给我们吃,也不知有没有毒。” 谢花道“娘,这葛根既能吃又能入药。” 王氏尝了一小节道“那也当不得饭吃,不过是闲着嚼嚼。” “把这个磨成浆,滤了渣渣后就得到干粉,这粉就可以吃,而且吃了还能补身子。” 王氏将信将疑“真的?要真是这样,咋没人挖了来吃。” 谢广赋道“村里人有几个有见识的,老三肯定也是王大夫教的,不如挖些回来试试,若真是如此,就让来福媳妇去山里挖这个做粉吃,也省得老来家里打秋风,家里都要让他们一家里吃空了。” 王氏又道“那让长民也挖点试试,他家喝的粥倒在地上狗都追不上,一家人都饿得脸色腊黄腊黄的,现在这么冷的天也做不成土坯子。” 王氏立马就到坡下把事情和谢长民说了,谢长民一听能有吃的,二话不说,拿了锄头砍刀,挑着箩筐就上谢花家。 谢广赋也挑了箩筐拿了锄头,带着谢花一起往山里去,谢波也在后头追了上来。 谢花带着他们指认了葛根藤后,谢广赋和谢长民就挖起来。 “爹,大哥,你们不要把藤根挖断了,也许明年还能再长新的出来呢。” 谢长民乐呵道“小花说的是,要是真能吃,往后不是能长长久久的吃么。” 挖到天近黑,连晌饭都没吃,两人各挖了大半担箩筐的葛根,一起挑到了谢花家,谢花让他们把外面的的泥巴搓洗干净,又把表皮用瓦片刮干净后,切块切条成花生粒那么大小,放进家里打糍粑的那个石槽里,谢广赋和谢长民两人拿着你一大捶我一大捶的打浆。待打得细细的后,又舀到石磨上磨了两遍后,总算摸上去很细了,再斗至细眼的纱布内,挤压摔打将浆排出去后,再将纤维弄干净,余下的就是淀粉乳了,将淀粉乳放置在木盆内。忙到快天亮才把挖的葛根全部处理好,谢花眼睛又酸又胀,打着呵欠回屋睡觉去了。 过了两天,水分干后,木盆有半盆的干葛根粉。 谢花抓了一把在碗里,放了点冷水搅拌匀净后,再倒进刚烧开的水,快速搅动,没多会一碗透明的葛根糊就成了,她又央请王氏拿了红糖撒了点。吴氏和王氏都尝了一口。 吴氏大喜“这东西真能吃,哎哟,我快让长民多去山里挖点回来,要是天下雪了可就挖不了了,我多做这个粉,虽抵不上吃米,但也能抗饿,吃不起糖,放点酸菜拌着肯定也好吃。”因为下了一个月的雨,红薯藤也有不少烂根的,红薯收成也是不好,再说那红薯吃多了也腻歪。 其实葛根的做法很多,比如做成粉条,粉饼,但是谢花都不会,只待以后慢慢研究了。 王氏特意回了趟娘家,用小布袋背了十几斤米给老太太和老太爷,王氏把刘氏带到家里,让她全程学了怎么做葛根粉,便让她回家自己挖葛根。 村里许多人家家里闹了饥荒,日日以红薯为食,红薯也要省着吃,光靠红薯要撑到明年收早稻,日子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了。 谢长民日日去山里挖葛根,久了自然也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就旁敲侧击的问他挖这东西做什么用,谢长民一开始不说,后来有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上山里挖,后来村正出面跟谢长民说,村里好些人家都举家无食的,让他别藏私,都是一个村子的大家要互帮互助,谢长民问过谢广赋后,经得谢广赋同意后,把做葛根粉的法子教给了村里人。 村里老老少少天天扛锄头上山挖葛根,山外围的挖干净后,又跑去红仁村去挖,直到第一场雪下来,村里人才歇了手。 这一年就在许多人怎么填饱肚子的忧愁中过去了。 过完年后,又是整月整月的不下雨,村里人只得用竹管给小麦浇水,田边路边的野菜都让挖光了,谢花也日日拿着小药锄去挖野菜,没有水,种不了菜,只能挖野菜,她家还好,至少有饭吃,好多人家家里靠野菜为主食,村里好多的小娃都瘦得脸上没有半点肉,眼睛都显得特别大一双。 有好些人家来家里借米,王氏也抹不开脸说不借,人人都说挨饿等死。这家借一升那家借一升的,家里一个月竟借出了二十来升米。架不住这么个借法,王氏后来也只得拉下脸哭穷了,借米的人才渐渐的没了。 青黄不接的日子,勉强挨到了四月收割了小麦,村里人这才又落了口吃的。 谢花望着见底的江水,叹了一声,又是一个灾年。 作者有话要说:嗯,终于码完了,明日要去深圳,不知道有没有空码,先请着假再说,更了就是赚了,没更就属正常。哈哈。 第128章 集市上的米已经涨到二十文一斤了。 山里的葛根也挖光了,村里人越以难以填饱肚子。 谢长民一家也面临着要断炊了,谢长民土坯也不做了,天天去镇上找活做,找活的人实在太多,好几天都难得找到一人活,谢长民又去山里砍柴,借了谢花家的牛车拉去镇上卖,一开始一车柴还能卖十几文钱,后来卖柴的人多,一车柴辛苦大半天就只卖得六七文钱,勉强一天能食得粥食,到最后柴火无人问津。 谢长民修房子的土坯虽然做好了不用钱,但是请砌匠的钱没有。土坯放着也不是个事,怕时间长了万一多下几场雨又马土坯给淋烂了。 闹饥荒也没几家盖新房子,曾子文接不到活也是天天闲着。后来曾家娘子主动和吴氏说不收砌屋的钱,免费帮她盖屋子,但吴氏也发愁啊,这请人做事家里连饭都招待不起,最后吴氏和谢长民又求到王氏和谢广赋这里,借几担谷子。 家里的谷子也只余下半谷柜了,王氏和谢广赋是不大乐意借的,但曾家都不收砌屋钱了,他们要不借这谷子也不大好说,于是咬牙借了三担谷子给谢长民。 有了粮米,虽然来帮工的人每日只能吃得半饱,那也比在家饿肚子的强,村里很多人都来帮忙了,屋子不过耗时十来日就盖好了。 吴氏坐在自家新屋里,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直说都是托了四爷四娘的福才有了一个像样的家,五间大坯房猪圈鸡棚都盖得结结实实的,这让村里倒了屋子的人家羡慕不已,都说王氏和谢广赋仁义。 米价涨到三十文钱一斤的时候,村里开始有人熬不住卖田了,灾年田贱,太平年间,一亩上等水田尚能卖上七八两银子一亩,而今不过是四两银子一亩,有钱的乡绅地主都开始大肆收购水田。 家里有十来两银子,但王氏和谢广赋不敢用来买田产,只留着用来应急用。谢花想着张大壮那屋里还有二十来石的谷子,若是此时卖出去应该是极好的价钱,再把钱用来购置田地岂不是很划算。 谢花刚有这个想法,又突然听说镇上的米行每日还限量了,好像边境要开战了。这真是一个内忧外患的坏消息,谢花立马打消了卖谷子的想法,她决定等等再看,要真是打起来,到时候有钱都买不着谷子。 村里人去山上摘一种叫百花头的嫩树叶子来吃,这种树叶子晒干后炒菜有一种茶叶香,平常经常有人采了喂猪,猪吃的都是最苦的野菜了。王氏也采了百花头来切碎了用米粉一起做成粑粑来吃。 刘氏又来借粮,说是家里的葛根粉也吃光了,这回王氏和谢广赋坚决没同意,刘氏在屋外坐了两天也没借到粮,这才灰溜溜的回去了。王氏在刘氏回去后,担心自家父母没粮吃了,趁着黑夜送了小半袋米回了娘家。 谢广赋觉得自家的谷柜太扎眼,别人来借粮不借就要落埋怨,但总要给把自家的口粮留下吧,于是谢广赋在谢容的屋子里挖地窖,还是摸黑进行,天天晚上一家人点着油灯的干。地窖挖了三天挖好后,家里的粮食迅速被转移到了地窖,自家的谷柜只留了一担谷子。 再后来刘氏来借粮,见谢家的谷柜也空了,也就没再来借粮,也未曾听说她家有人饿死。 万幸的朝廷征粮,由于州里闹灾荒,知府把灾情报上去,皇帝格外开恩,不在州里征粮,整个州里的贫苦百姓算是逃过一劫,不然更是雪上加霜,纵是如此,村里许多人生计还是无法维持,背着包袱去城里讨生计去了,村里一下空寂了许多。谢长民也随大流去了县里,好在过了几日就听到他捎口信回来说,在县上的一个木具店里找了份做蔑器的活,包一日两餐,每日二十文钱。 旱灾一直持续到当年十月份,中间也下过几场毛毛雨,完全没有起到缓解旱情的作用。一直十月初,连续下了三天的在雨,才算是把地都下透了。王氏把家里能载水的盆缸锅桶全部接满了雨水,自打干旱以来,江边的井也干了,打上来的都是些无法饮用的泥浆水,村里人常结伴去山里找水,谢花好几个月都没大好好洗澡,都是擦澡。 下了雨后,村里许多人闻讯在城里讨生活的人回来了不少,种油菜来不及了,便还是如去年一般种了冬小麦。 此后倒是时不时的下一场雨。 过了年后,谢花十三岁,女子十三算是豆蔻年华了。 谢芬十五岁,快要及笄了,王氏开始给她张罗着说亲。十二岁时也托运媒婆寻过合适的人选,后来家境越来越好,王氏也不急了,就想着以自家的这条件,自然不怕没好的挑。 媒婆也都是精明的,早打听着谢芬有十五了,一听王氏要准备给她说亲,家里的门槛都要让媒婆给踏断了。 闹灾荒的这两年,张大壮也没有一点消息,多少次她都盼望着能接到张大壮一封报平安的书信,希望他能在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五年之约,如今还剩下两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归来。 至于杜云实,他考了秀才后,就去了州府里读书了,只是临去前捎了一封信,此后就没再来信,也没来找过她。 又到野菜旺盛的季节,谢花去外面挖了些野菜回来,虽然旱情解决了,可这粮食也要等上半年才有收成,还是要勒紧裤带的过日子。 坐在门口择菜,就见坡下村里一个相熟的妇人领着两个人往坡上来,一路走还一路指指点点的,领的两个人一个是个打扮华丽,长相美艳的妇人,另外一人应该是她的丫鬟,谢花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妇人便是杜云实他娘青兰! 她来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青兰应该是不大想和她打照面的,至少当年的事怎么说也是件不光彩的事。 村里的妇人看见谢花就叫道“小花,小花,你家来贵客了。” 谢花丢下手里的菜,站在原地没动,待妇人领着青兰和她的丫鬟到了跟前了,她才道“这位夫人不知道找我家的谁,我爹娘眼下都去田里撒秧谷去了。” 青兰使了个眼色,她的丫鬟把带路的妇人拉到一旁塞了一把铜子在妇人手里,笑道“大婶子,劳烦你带路了,也不耽搁你做事,你这就回吧。” 妇人连连哎哎的应了几声,就边走边回头的下坡了。 见人走了,青兰笑着拉起了谢花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抚摸着,谢花特别想把手抽回来,青兰三十多岁的妇人,手是又柔软又细腻,反观自己的手,手掌粗糙,长期干农活,手也是黝黝的。 青兰朱唇轻启“你就是小花吧,真是越变越漂亮了,是个大姑娘了。你还记得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深圳太热了,我这是感觉没法呼吸了,穿着长裤老觉得腿上黏乎乎的。。。。 第129章 谢花瞄了一眼旁边的丫鬟,心想你这是要当着丫鬟的面和我叙旧么? 青兰转过脸对丫鬟道“环儿,你去马车上把我备的礼物拿来,头次来,也别失了礼数。” 丫鬟领命而去。 谢花纠结了一会,她是该叫杜夫人还是该叫青兰姨呢,她觉得青兰应该比较喜欢杜夫人这个称谓,“杜夫人,你别破费了。” 青兰一手揽过谢花的肩头,“别叫杜夫人,叫我兰姨就行了,你与我生疏了,枉我这几年一直惦记着你想见见你,真叫人伤心了。” 心里暗忖,你要真想见我就是见鬼了。见坡下有好几个装模作样扛着锄头挑着箩筐走路像在踩蚂蚁一样的妇人实则是眼睛往她家门口瞟,“兰姨,你请进家里坐吧。” 青兰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请我进去坐坐了。” 谢花把青兰迎进了堂屋坐下,谢芬走出来见来了一位不一般的客人,好奇的打量了两眼。 “兰姨,这是我二姐,二姐,这是兰姨,是杜公子的娘。” 谢芬红着脸呐呐的叫了声“杜夫人。” “既是小花的姐姐,也叫我兰姨。” 谢芬点点头。 谢花道“兰姨,你且稍坐,我去倒碗茶水来。” 青兰拉住她的手“快别客气了,来的路上在车上我喝了不少茶,这会喝不下了。” 青兰站起来,打量了下堂屋“你家屋子倒是盖得不错,我能去你房里坐坐么?” 谢花把青兰领到自己房里,青兰在长凳上坐下来后道“小花,我记得我们有五六年没见过了,我时常想起初次见你的模样,我就在想这个小姑娘真是聪明又勇敢,说句实话我是心里喜欢得紧,要不是怕你家里人着急,我当时就想把你领回家做女儿。兰姨这次来想请你去我家做几天客,正好啊云实也是念着你呢。” 青兰说完就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谢花毫不退缩的迎了上去“兰姨,多谢你的一番好意,我家是种地的人家,家里的活多,怕是不能得空去县上。”、 她停顿了下,“我们乡下丫头的哪里敢配杜公子惦记,兰姨你说笑了,杜公子知书达礼,也是个聪慧的人。” “云实的确是个聪慧的孩子,他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多少人头发读白了未能中得秀才,他明年又要去考举人,如果能有幸得中,那就真是年青才俊了,杜家光耀门楣也是指日可待,小花,你愿意见到这样的一个云实么?” “那我自然是希望杜公子能金榜题名,为官一方。” “那就好,那就好,兰姨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个惠质兰心的姑娘。” 谢花和青兰又在堂屋略坐了片刻,青兰的丫鬟就抱着两匹缎布和一个首饰盒进来了。 青兰道“这两匹缎布给你爹娘做衣裳,盒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姐妹戴着玩。” 谢花忙推辞“兰姨,这些东西在乡下都用不上,你带回去,别让我们糟践了好东西。”刚才和青兰说了一通话,她算是明白了,青兰上她家来找她,就是和杜云实有关。可是她就不明白了,杜云实都两年没找她了,杜云实有什么事情是要攀扯到她头上来的。 青兰亲自把东西摆放在了堂屋的桌上“长者赐不可辞,兰姨的东西没有毒,你就放心的拿着,再说东西也不是与你一人的。” 正说着,就见王氏和谢广赋两人扛着锄头拿着砍柴刀从外面回来了。两人见家里来了客,忙把东西搁在墙边。 王氏道“老三,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也不去地里唤一声我和你爹,没得轻慢了客人,对了,也不知这位是?” 青兰站起来笑容满面的对王氏道“谢夫人好,我是杜云实的娘,之前我家云实常来你家,多有打扰了。” 又对谢广赋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王氏回道“哪里哪里,难得杜公子那样的贵人儿不嫌弃我家地脏,哎哟,杜夫人你可真是个美人胚子,我们这十里八乡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美的人。你快坐,我去后面杀鸡,今儿就在我家吃顿饭。” 青兰拦住王氏“谢夫人快别忙活了,我有点事想和你们相商下,我呀想请你家小花去我家住几天,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谢广赋和王氏有点惊讶的互看了眼,王氏道“这是为何?” 青兰用怜爱的目光看了小花一眼“我呀对小花这孩子甚是喜爱,我外甥女最近来我家甚是不爱吃东西,才来了半月竟是瘦了一大圈,我是想尽了法子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吃的,她就是不吃,愁死我了。昨儿来过你家的碧儿跟她说起小花烤肉是如何如何的好吃,可把她馋坏了,非要嚷着要吃,我这没法子,只得来请小花去一趟我家,还请放心,小花我一定原模原样的还回来。” 王氏一听是这么回事,笑道“这点小事,哪里还劳杜夫人亲自跑一趟,请个下人来带个话就是了,我家老三旁的不说,就这伙房的事还行。老三,你就随杜夫人去,若是你做的东西人家小姐不吃,你就赶紧回来,若是爱吃的话,你就多留几日也妨。” 虽然不是很想去,但是王氏又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她和青兰结识的缘由,她也只得回屋去收拾衣服。 谢广赋跟在她后头,叮嘱她“老三,杜家是富家,你到了人家家里头万事不可造次,慎言慎行,别人家里的东西不可随便拿取。之前李少爷和杜公子对我们家一直颇为照拂,人家求上门了,一定不可做事马虎。” “我知道的,爹。” 谢花只收拾了一身衣服塞进包袱里,她可不觉得真有什么小姐让她伺候的,拿衣服也不过是做样子与王氏他们看,她又把自己过年得了压岁氏放了一串钱在包袱里,有百来文。 王氏一再挽留青兰留下来吃饭,青兰委婉的拒绝了,说是要赶路,担心家里的外甥女。 王氏和谢广赋把谢花和青兰送到村口上了马车才折回去,两人在村口就让村里的八卦婆们堵住了,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的,“哟,我从你家门前过了,可见桌上放了不少好东西,怕是值不少钱,我要没看错,那布是绸缎呢。” “我也瞧见了,我见着那夫人的丫鬟抱着布匹上的你家,谢四家的,什么时候做身新衣裳穿出来看看,你家如今发达了,也该穿绸子的了,再穿这粗布衣服不相配么?” 王氏被村里吹捧了两句,乐得飘飘然的把青兰的来历相求的事,以及带的东西全部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事有点多,终于码了点出来了 第130章 谢花到了杜府才知道,原来青兰还真有个外甥女,而且这外甥女身份不低,其父是官身。 进了杜府后,青兰将她安置在了一个小偏院里,派了两名丫鬟伺候她,饭菜都给她送到院里来。 进入杜府的第二天,谢花就见着了青兰的外甥女素妍,素妍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柳叶眉,鹅蛋脸,菱型小嘴,肤白如玉,朱唇皓齿,明眸流盼,谢花心里暗赞此姑娘的美貌,赏心悦目之下不禁多看了几眼,惹得青兰轻笑起来,并打趣她“你也被素妍迷住了么?” 谢花微哂“素妍小姐太美了,若我是男子多好,定要追求素妍小姐的。” 素妍嘴角微微上挑了一下,笑得相当的含蓄“小花姑娘过赞了。” 人美气质也是绝对的典雅娴静。 青兰说“素妍的母亲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素妍就像我自己的女儿一样的。小花是个不一般的姑娘,云实和少言之前经常去乡下找她玩的,小花做得一手好菜,云实也是极喜欢的。素妍你不妨跟小花学学厨艺。” 素妍道“兰姨说的正是,小花妹妹得空了还请指点指点素妍。” 谢花一面应着,一面心想,你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厨艺再精通又有几个能真正愿意洗手做汤羹的,动动嘴就有下人做好了端上来,觉得味道不好换个厨师就是了,又不是生在乡下,灶上灶下一把手摸的。 厅里来了几个回事的管事,青兰便对两人道“素妍你带小花去后花园赏赏花吧,好好招待她。” 素妍轻声道“我会的,兰姨放心吧,不会怠慢了小花姑娘的。” 素妍一路引着谢花到了后花园,杜府不亏是全县首富,后花园里面假山流水,绿植藤蔓,花草种类甚为繁多。她还是头回见着这么精致的后花园,着实起了观赏的心,一路细细赏景。素妍对里面的种植的东西都了若指掌,一一为谢花介绍起来,两人也算是相处融洽。 后来两人停在假山旁,素妍问她“小花姑娘,你和云实是怎么认识的?你们相。。。处。。。得很好么?” 谢花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尖有些微红,了然。“我和他认识也是机缘巧合,你问他更好些,至于相处的事,你多虑了,他有个同窗是邻村的,他时常去同窗家,路过村子见过几次而已。” “你明日能教我做做菜么?兰姨说云实喜欢吃你做的菜呢。” “杜公子爱吃我做的菜么?这我不大清楚,李公子爱吃倒是真的,杜公子十有□□是被李公子拉着去我家吃饭的,那李公子好生奇怪,说大鱼大肉不好吃,就说乡下的野菜好吃,我们乡下要是天天能吃上肉就要偷笑了。” 素妍若有所思了会,然后微微一笑“小花姑娘,亭里有茶水糕点,我们过去坐会吧。” 谢花在府里并未见着杜云实,许是还在州府里读书未回家,这倒称了她的心。 虽然谢花很委婉的说了杜云实他们爱吃她做的菜不过是因为尝鲜的原故,但素妍还是在吃完早饭后就来请她去厨下教她做菜,她还真卷起衣袖一板一眼的切起菜来,看她笨拙的样子,谢花觉得杜云实真是好运道,能得美人如此青莱如此放□段,只为他的一个可能爱好。 谢花倒是真教了她一些做菜的要点,在她的指点下素妍还真做出了几道菜来,尝了下菜,味道还行,素妍跟她道了谢后,端着菜走了。 谢花慢悠悠的回了小偏院,坐在院里树上的秋千上来回荡悠,秋千别闭深庭院呐。 突然烦躁起来,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呆着?青兰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杜云实和她有半毛钱的干系么? 她把自己的包袱一卷,走到门口,脚步又慢了下来,她如果现在走了,弄不好青兰还会来找她,她把包袱甩回床上,拿了块糕点塞进嘴里,我到要看看青兰要做什么。 在家起早习惯了,如今在这里没人催促她起床,她反而睡不着了,大早早的就起床在院里散步,丫鬟见她起来就去给她端来了早膳,送来的早饭是四个一口一个的小包子,一碗稀饭,一碟一筷子就夹完的小菜,喂猫啊。 丫鬟见她把东西都吃完了,道“小花姑娘胃口真好,素妍小姐都吃不了这么多呢。” 她一乡下天天干活,吃这么点还饿得咕咕叫,素妍是养在闺阁里的小姐,平时里最大的活动就是在花园里散下步,出个门都有轿子抬着,她俩食量能一样么? “小红,你是怎么进的杜府?” “我是府里的家生子,打小就在府里当差。” 难怪,宁为大家婢,不为穷家女,也是个养在温室,不知人间疾苦的主。 吃了饭,小红收拾盘子走后,谢花又把屋里的剩下的几块糕点吃了,谁能相信全县首富的府里有吃不饱饭的客人,是她太能吃,还是杜府太小气了? 青兰打发丫鬟来请她,到了花厅,青兰和素妍都特意着装过了,看样子像是要出门。 青兰见她进来就拉着她的手道“小花,今儿县令夫人办了一个赏花会,你与我们一起去玩玩。” 你们两穿得花枝招展的,姐一村姑打扮,合适吗?“兰姨,我还是不去了,你们来往的都是夫人小姐,我一乡下丫头去了会不自在。” “唉。小花,你别妄自菲薄呀,主要是怨兰姨昨儿忘了给你准备一套新衣裳,现在做也来不及了呀,不若素妍你取套衣服与小花换上。” 素妍吩咐她的丫鬟“你去取了柜子里那套桃红色的衣裙来。” 她比素妍矮了小半个头,穿她的衣裳还不拖了地“素妍小姐不用了,我真不想去,我在府里就挺好的。” 青兰向那个丫鬟道“你只管去把衣服取来,小花是不是在怨兰姨做得不周到。” “没有的事,只是我怕不懂规矩丢了兰姨的脸。” “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你的聪慧那是县令大人有赞誉有加,那些夫人小姐和普通人一样,你不用怕。” 丫鬟很快就取来了衣裙,谢花被青兰推到了房里换上了衣裙,丫鬟又重新给她梳了发髻,还给她抹了胭脂。 更衣出来后,青兰上下打量了下她“这么一打扮也是个小美人。” 素妍道“这衣服是我去年做的衣裙,小花姑娘穿着倒是正好。” 赏花的地方并不是在城里,而是在城郊的山庄。在山庄门口停了车,还没进去,就闻见阵阵的花香,县令夫人派了一个管事婆子在门口迎接前来赏花的各位夫人小姐,丫鬟们把三人领到了厅里,厅里夫人小姐坐了一屋子。 只见一个衣着沉稳,脸蛋圆润的妇人站起来迎了前来“青兰,你来的可是有些晚了,待会呀可要好好罚你几杯,这位小美人有点面生,未曾见过呀。” 青兰笑着把谢花搂到前面“这位小美人你定不会陌生,这个是前江村的谢家姑娘谢花,你家少言可是常挂在嘴边的。” 妇人正是县令夫人,李少言的娘。 李夫人点头道“原来是谢花,我也曾听夫君提起过的。素妍,来来,快让我瞧瞧,哟,真是又变漂亮了,只是今日这身装扮素净了点。”李夫人说着就从头上拔下了一根赤金的宝石簪子插到素妍的发间,左瞧右瞧“嗯,这宝石簪子配你这身衣裳倒是正正合适。” 素妍道“这簪子太贵重了,素妍怎好。。。。。。。” 李夫人抢话道“不过是件小玩意,你不嫌是我用过的就行。走吧,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去园里赏花,别辜负了这好天色。” 山庄里姹紫嫣红的。 李夫人说道“不若让小姑娘们自己玩去吧,跟在我们身边倒是拘着她们了。” 夫人们都纷纷赞李夫人想得周全。 谢花走到最后面,走在前面的大家闺秀们个个花枝招展,莲步轻挪。才走了一小会就有人喊累了,要找地方歇脚,一旁随伺的丫鬟把众人引至了一处湖中的凉亭里。 一进凉亭小姐们就都围着素妍夸赞她穿的衣服好看,人长得美,素妍是个八面玲珑的姑娘,面上始终保持笑意,和她们讨论哪里的衣服做得好,哪家的首饰好看。 谢花本来不想插话当个小透明就好,谁知旁边突然有个脸尖尖的女孩用很诧异的语气指着谢花道“呀,这身衣裳我记得去年素妍姐姐来山庄里赏花穿的就是这套衣裙,当时我不小心在裙摆这里染了一道青瓜汁,就是这。” 谢花见裙摆处果然有道淡淡的绿色印迹。 又有人道“我不穿的衣服一般都是赏给了下人。” “下人穿主人的旧衣裳这不合规矩,我们家是一般送给家里的穷亲戚,谁家没得几门穷亲戚,咱们不穿的衣服在他们眼里可是宝贝呢。” 有些人没说话,只是用那种带鄙视的眼光时不时的瞟下她。 谢花觉得有些好笑,“沾了点青瓜汁不碍的,你们不知道,乡下人种地衣服上沾了粪,衣服洗洗也还是要穿的。这么好的衣服我都没穿过,这回托了素妍小姐的福,我才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呢。你们慢慢坐,我去蹲个茅厕。” 一听到茅厕二字,小姐们都拿手捂住鼻子,好像茅厕就在她们身旁一样的,丫的,你们平时不拉屎啊,你们吃的饭菜不都是用屎种出来的么?装! 走出凉亭,她也没走远,绕在一棵大树背后,还能听见她们的说话声。 第131章 谢花告诉自己是个大人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但为毛她那么想揍人呢!一群欠抽的娃,个个卯足了劲的黑她,她也没干出勾引哪家的哥哥弟弟未婚夫之类的事。大概错就错在她是个 穷人。 赏花会结束后,一上了马车,素妍就握着谢花的手,满脸愧色,“小花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不记得这条裙子被染色了,让你难堪了。” 青兰道“发生什么事了?且说来我听听,怎么就让小花受委屈了。” 谢花笑了下,道“我没放在心上,素妍小姐你多虑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是富家千金,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一件染了点色的裙子穿出来自然是万不能忍受的,我家贫,不能与她们相比,我有自知之明,自是不会觉得难堪,我还要感激你借衣服与我,若不然我穿了自己的粗布衣服来赴会,岂不更要遭人耻笑?” 青兰安抚的搂了搂还在继续纠结的素妍“素妍,这事又不怪你,你也是疏忽了,并未有意让小花难堪。小花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你能不怪素妍啊,兰姨甚是欣慰。这事谁都不要提了,回头啊,我让人给小花多做几套衣裳,当兰姨赔罪了。” “兰姨不用了,我有衣服穿的。” “跟兰姨无需见外。” 第二日,青兰果然派了两个妇人过来给她量身长尺寸。 两妇人走后,素妍又打发自己的丫鬟送来几套她的旧衣裳,“小花姑娘,这些都是我们小姐没大上过身的衣服,我们小姐亲自一件一件的看过的,绝没有弄脏刮丝的,你这回放心的穿,断不会再碰着昨天那种事了。”丫鬟说的倒是异常的客气恭敬,丝毫没有轻视之意。 “嗯,替我谢谢你家小姐。”谢花示意小红接过衣服。 素妍的丫鬟也没多留就走了。 小红在一旁打开衣服在身上比对,大呼小叫的“小花姑娘,这些衣服真好看,料子也很新,成衣铺子买新的要不少钱呢。” “你喜欢就拿去穿。” “那我要这件红色的,还有这件黄色的,我一件给我姐姐一件。只是这衣服在府里不能穿,只能放月假的时候穿着出门走走。” 谢花看着余下的两件衣服,冷笑了一声“这衣服卖得掉么?” “能卖的,当铺收,不过这么好的衣服卖了可惜,再说了素妍小姐要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我们在乡下要干活,这样的衣服不实用,穿一次就得穿坏了,不如卖了得了钱,岂不更好?你不是说你爹时常在府外行走么?你让他帮我卖了。” 小红虽觉得为难,但自己收了两件衣服不好拒绝谢花,于是把衣服收进包袱里找她爹去了。 到晌午饭后,小红爹送了一两一钱银子,说是卖衣服的钱,谢花把一百个铜子赏了小红,小红又惊又喜。 过了二日,青兰给谢花新做的衣裳就全部送来了偏院,衣服料子俱都上乘,款式也比她平常穿的新颖多了。 衣服做了五套,谢花把衣服收进包袱里。 青兰遣了丫鬟来请她一起用晌午饭。 吃饭的地点是在前院和后院中间空地上的一棵大树下。 “总觉得屋里有些湿闷,不如在外面舒畅,来,坐吧,小花,别拘束。” 待谢花坐下后,青兰说“动筷子吧,咱们呀边吃边聊,小花,你来府里这么几天,想家里了没?” “想,兰姨,我明日就想回去了,在这呆着没活干我心里慌,我就喜欢在乡下。” “这么漂亮的杜府你不喜欢么?” “房子太大,人太少,太空了,我还是喜欢一家人住着满满当当的,叫一声便能听见,不像这里,有事了还要请个下人通报。” 青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花,兰姨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 “我说过很多话,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你是愿意云实过得更好的,云实现在有个天大的机遇摆在他面前,只要他同意了,以后他进了官场有人扶持,官道上方能走得更远更稳妥。素妍的爹是正五品的通判,素妍的爹颇为赏识云实的才学,想结秦晋之好,但云实拒不同意。你可知他为何百般不愿么?” 别说是为了我啊,姐黄毛丫头哪里担得,她摇了摇头。 青兰看着她“云实是为了你,他心里喜欢的人是你,早两年他时常去找你,我是知道的,我总在想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所以他才对你特别亲近,我怕他心里有创伤,对他见你的事未加阻拦。兰姨且问你,你喜不喜欢云实?你若喜欢他,兰姨就做主,待云实和素妍成婚后两年就把你接进门服侍云实,以后若能生下一儿半女的也有可能做姨娘的。你意下如何?” 如何尼玛!竟然打得如意算盘,想让她没名没份的做个服侍的人,暖床丫头?通房?小妾?特别想掀桌子,糊青兰一身热羹烫汤。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杜公子,我从未对杜公子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甚至连和他做朋友的想法也没有,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青兰脸色难看起来“你莫不是还想着做云实的妻?自古讲究门当户对,那日你去赏花会上你也应该看明白了,穷人和富人在一起,那就是要受羞辱的,就算你真的嫁给了云实,云实以后当官了,若让同僚知道他的夫人是个种地的农家女,你让他在同僚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谢花虽是长在农家,家境也不甚好,但我娘自幼教导我,什么锅配什么盖,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妄想攀高枝。杜公子是人中龙凤,自然是配素妍小姐那样的绝色佳人,这才是才子佳人的美谈。” 青兰的面色缓和下来,“既然你说对云实并无感情,那么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见他,也保证一辈子不来找他,你可做得到?你若做得到,我就送你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你可以自己留着以后出嫁做压箱银。” “我不会去找他,若他来找我,我便放狗,若伤了,还请兰姨担待一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期榜单不知道能不能完得成,压力山大,天天照顾病人 第132章 谢花本来想甩头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掉,转念一想,她对杜云实本来就无非分之念,她拿了三十两银子会觉得肝肠寸断的天地都昏暗了么?答案是不会,别说她市侩,任谁生活在底层,经历着艰辛与困苦,还要强调自己是多么自尊自强,有人会说赞扬你的骨气,那她宁愿被人说是贪财,当然她给自己贴了一个识时务的标签。 当青兰把荷包装着的三十两银子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在她的手摸到荷包的时候,青兰另一只手又拿出来一张纸,“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签了字我就信了。” 上面写的无非就是她收了三十两银子,以后不可再见杜云实。 谢花迅速的签了自己的名字,青兰把荷包塞到她手里“你是个知分寸的女孩子,兰姨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若生在富人家就好了。” 又当□□还要立贞节牌坊,“兰姨我出来多日,家中爹娘定是想念的紧,我这就向你辞行了,多谢你这几日的热情款待。”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兰姨也不多留你了,你先回院子里收拾下东西,然后让小红送你到后门,我让人套了马车送你回去,我就不去送你了。” 树下的屋子窗户哐的一声打开了,谢花一侧目,就看到杜云实一张脸又青又怒,呃,突然有种卖了别人做贼心虚的感觉,此地不宜久留,姐走为上策。 青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云实,你看看,不过三十两银子而已,她就能舍下你,你有什么放不下的,这样一个贪图小便宜的人,你在她心里根本就没半分地位,你也听到了,她心里就不喜欢你,你只不过是自做多情。” 浇吧,多浇些油,烧得越旺越好,最好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全部烧成灰烧成渣。平行线不可怕,可怕的是相交后再平行。 她听到后面奔跑的脚步声,青兰还在后面大喊“云实。” 她疾走如奔,胳膊还是被人拽住了,杜云实猛的用力扯了下她,她回过头,两年没见,熊孩子个头倒是窜高了不少,身上的稚气褪去了,真真的少年儿郎,五官也完全的长开了,相较之前的柔软如今更是深邃了些。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的说了句话,说的什么?谢花重新组织了语言,他问是你真的没有半点喜欢我么? 半面慌张半面期待,她其实很残忍吧,残忍总比无望的企盼强。 “不要说一丝一毫,只要有半丝半毫的喜欢我就好。”声音又干又涩, 谁说过,除了身体上的痛,其他的痛苦都是我们幻想出来的。 “没有,我没有喜欢过你。” 她的胳膊又被捏紧了两分,她看到了他眼中期待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你是不是喜欢张大壮?” 短暂的沉默后,谢花轻点了下头。 杜云实突然一把扯下谢花手里头的荷包,然后一把丢进旁边的池子里,荷包咕咚一声就沉了下去,一个小小的涟漪很快就散了。 谢花心头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特别把想杜云实也扔进池子里喂了鱼。 “是不是觉得很难过很心痛?这不算什么,你让我欢喜成空,你也不过是可怜人,张大壮早就战死在沙场上了。” 谢花浑身打了一个颤,她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说话,就被杜云实一路拖拽至后门,她被杜云实推了出去,她踉跄着扶着旁边的树才站稳。 ““滚,快滚。”杜云实表情狰狞的说。 谢花往前走了两步,觉得刚才自己这样子很窝囊,于是她转跑回去,在杜云实没反应过来前狠狠的推了他一下,“你搞清楚,喜欢我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没有强制你喜欢我,你凭什么对我无礼?难道你喜欢,我就一定要喜欢你?那你早就妻妾成群了!” 杜云实被谢花吼得愣住了,谢花吐出了心中的恶气后,这才踏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杜府,至于送她回去的马车,她也指望不上了。 杜云实说张大壮死了肯定是胡诌的,他又怎知战场上的事?难不成他还派人在战场上盯着张大壮的死活不成? 谢花花了几文钱在城门口坐上了回镇上的马车,掏钱的时候,她又想到丢进池子里的三十两银子,实在觉得可惜。 青兰导演了一出拙劣的戏码,她高度配合,真情演绎,结果没拿到酬劳。那一包新衣服也没带走,想想就呕血三升。 杜云实在后门处站了许久,陪在一旁的杜六轻声道“少爷,我们回去吧。” “杜六,她真的不喜欢我么?” “她都说了不喜欢,而且她和那些喜欢公子的姑娘也不一样,我想她是真的不喜欢公子,公子别难过了,小的说句斗胆的话,素妍小姐又漂亮又知书达礼,比她一个乡野姑娘不强多了,你和素妍小姐才是良配。” “连你一个下人都认为她和我不配。可这世间的感情又岂能用配不配来概论,若我愿意,若我愿意......她也不愿意。我喜欢的人尚在世间一角存活,你喜欢的人已成早亡人,就这样,我们各自安好吧。”似嘲还讽。 在镇上下了马车,她去买了两斤肉,屠夫送了两根骨头。她又去买了些果子和一些糖食,花了差不多二百文钱。好在卖衣服的那些银子她带上了,不然更亏。 她在镇口正好赶上了小菜头的牛车,给了二文钱坐上了小菜头的牛车坐到家,在村口下了牛车,就见着小谢海正在和村里的娃玩石子。 她向小谢海招了招手。 “三姑,你回来了,你带吃食了。” “想三姑了没?” “想。” 谢花捏捏他的小脸,抓了一把糖果子给他“玩去吧。” 小谢海把糖果子塞进衣兜里,捂着口袋,蹦蹦跳跳又去玩了。 回到家,王氏一见她提了肉回来,接过肉挂在屋檐下“正好在愁晌饭菜,这肉是杜家给的?” “是的,这些糖果子也是他们买的。” “没有旁的了?有没有给银子?” “嗯,就这样,他们给了几两银子,我没好意思要。” 王氏拍了下她的脑袋“傻呀你,给银子也不要,人家有钱人家手指缝缝里漏一点那也够我们用的了。” 谢广赋瞪王氏一眼“人家来之前送的东西不是钱买的啊,你就想着钱。老三,你去洗把脸歇歇,等会儿吃饭了。” 谢花打了盆水洗了脸洗了手后,坐在门口和谢芬说话,才说了会话,谢芬就拉着她进了屋里,从箱子里拿出一双花布鞋“给你做的。” 是单布鞋,如今天气越发热了,这单布鞋倒是穿着舒适些,“二姐,你真是贴心的好姐姐。” “嗯,二十文。” “单面的也要二十文?”数了二十文钱给谢芬“姐,你攒了多少嫁妆了?你的亲事有着落了没?” 谢芬脸一红,身子一扭,手一甩就跨门出去了。 中午吃了一根骨头炖干菜,酸菜炒肉沫子,还炒了一个野荠菜,谢花吃了三大碗。 谢芬笑话她“还在首富家呢,回来都跟没吃过东西似的。” “姐,这你不知道了吧,有钱人家吃的少,我哪好意思像在家里这般放开的吃。” “难怪他们那么有钱,吃得少可不就省出许多钱来了。” 谢花让谢芬逗乐了,岔了气,咳得脸通红。 吃了饭王氏站在门口遇着了刚从地里回来的吴氏。 “咋这么晚才回来?我们都吃了。” “就差一点点没做完,我就想着做完了再回来,省得下晌还得去一趟。我先回去弄饭了。” “你等下,老三从县上回来带了两根骨头回来,你拿根回去熬汤,油水多。” “又吃你家的了。原来吧,骨头不要钱,偶尔还能去讨根骨头来吃,现在周屠夫骨头也要卖二文钱一根了。” “可不就是。”王氏进屋里拿了骨头,又切了点肉搭着一起给了吴氏。 吴氏拿着肉道了谢下坡回家做饭去了。 来提亲的人家,王氏中意了两户,一家姓尹,家境不错,尹父是个大夫,在县上的一家医堂里坐诊,其子在一家私孰读书,还未中秀才,在县上有一座二进的院子。 另一家姓钱,钱家是手艺传家,家里世代都以做陶罐为生。他们做的都是土陶罐,主要售卖的人群是穷人,利润薄,家境一般,离前江村倒是近得多,只有八里地。 要从家世来看,自然是尹姓家里更适合些,但是王氏也有她的考量,那尹家的媒婆来了后,王氏提出表示要相看下男方。按理来说,像尹家这样的家境在县里找媳妇也是要挑着找,媒婆说是尹家觉得乡下姑娘实在些,更会孝敬老人,打理家务,城里的姑娘很多都养得娇气了。媒婆忽悠人的事时常有之,王氏担心是这尹公子身患隐疾。 让王氏诧异的是,尹家媒婆倒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三日后相看。 王氏翻出来一匹上好的绢料,请了曾家娘子来谢芬裁衣。曾家娘子摸着料子,啧啧称好“小芬要穿上这衣服去相看,这亲事肯定成得了,哎呀,我就等着喝喜酒了。” 王氏道“这喜酒倒是先放在一边,得先喝了你家大孙子的洗三酒才是。” 原来曾交龙娶了文氏后,如今怀孕有八个月了,再等上个把两月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请了村里的牛婆子摸过肚子,十有□□是个男娃。 王氏又带着谢芬去镇上买了一根梅花银簪子,一根珠花簪子,一对银 耳环,还买了一盒胭脂。 谢花偷偷的站在谢芬的窗外,探出头看着她对着一盆水在涂胭脂,她突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来。 当她看到谢芬把自己的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很不厚道的笑出来了,谢芬抬头看到窗外的她,忙一把盖住了胭脂膏,恼羞成怒的拿起一只鞋底朝着窗子扔来,谢花忙把头一低,“二姐,你别气嘛,我知道怎么涂胭脂,我见杜府里的人涂过,你这样涂就像猴子的红屁股,去相看肯定会吓坏人的。” 谢芬拿出鞋底站在门口,跺脚“你还说。” 谢花站得远远的,捂着嘴摇头。 谢芬转身回屋,过了会在屋里扭捏的喊道“还不快进来。” 谢花进去后,谢芬把胭脂推到她跟前。 谢花拿湿布巾把她脸上的胭脂擦干净后,在脸上的笑肌上打上薄薄的胭脂。 王氏进来看了看,“会不会涂得太少了?村里的媒婆除了额头和下巴都涂了呢?” 谢花暴汗“娘,你是想让姐媒婆啊?再说你觉得那媒婆涂成那样好看么?” 谢芬道“我才不要涂成那样。” 王氏道“虽然涂得淡了些,不过也挺好看的,显得有精神,就这样涂也不错。” 相看的头一天晚上,曾家娘子把衣服送了来,谢芬换上后,很合身。 第二天早上,谢花起来给谢芬涂上胭脂。 “老三,我怕。” “怕什么,他们又不吃你。” “万一我说错话,或者做错事了呢?岂不丢人。” “少说多笑。有娘在,不懂的就问娘。” 谢芬和王氏走后,谢花去田边采了猪草回来喂猪,又把鸡全部放出来喂了些米糠拌野菜,扫了地后,才开始做饭,谢广赋犁田回来后,两人吃了饭,谢花又去割了些嫩草回来喂牛,待牛吃得饱饱的后,又歇了会,谢广赋才又牵着牛去犁田。 家里少了两个人,谢花觉得一天做家里的事也是累得很。 快吃晌饭的时候,王氏和谢芬才从镇上回来。 “相看怎么样?那男的如何?”两人一回来,谢花就迫不急待的想知道相看的结果。 谢芬嗡声道“我回屋里换衣服去。” 王氏道“那男子长得高大魁梧,长相也不差,举止也算得体,倒是个好男儿,只是这么好,我总有点不放心,难道真像媒婆说的那样是想找个乡下媳妇好管教?那老二嫁过去会不会受欺负?”、 “那我姐看上了么?” “瞧她那别扭样,八成是愿意的。” “那男方家呢?” “这个不好说,要待媒婆来透了话才知道。说实话,我还真不想你姐嫁到县里去,以后难回娘家,另外对尹家也是不知情,心里没底,不若再相看下那钱家。”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备战双11,哈哈,走起。 第133章 钱家托的媒婆就是住在原来王大夫那村里,两村挨得近,王氏带谢芬去相看尹家公子的事,钱家媒婆也风闻了。 急急的赶到谢家来了,一进门就有些怨责王氏“哎哟,谢四娘子,咱们都是邻里近亲的,你说你要相看,也是当先相看近处,哪有舍了近处反求远处的。说亲就要知根知底的,虽说我自己也是个媒婆,可不是我乱说的,这世上为了钱财乱牵红线的媒婆可不少,像我这种心善替人着想的可是没几个啊。” 王氏笑着道“老姐姐,你莫要着急,只是相看又不是就定事了。我啊也正想去找你,也想相看下钱家公子,你也别怪我挑种,这婚姻就没有一堂伙就说成的,俗话说好事多磨,好姻缘总是磨出来的。” 钱媒婆原本就担心尹家是县上的,家世门第又高过钱家,怕王氏一锤定音敲定了尹家,见王氏还没定下哪家,钱家还有希望,不由松了口气,“你这话也是在理的,一家姑娘百家求。这相看不知道你有见地?” “那钱父倒是经常挑担子出来卖陶罐,我见过几次,也曾买过他家的货,只是没见过他家儿子出来卖过货,不若让那公子挑着陶罐来村里卖,如此也不引人耳目,又可相看一二。” 钱媒婆大拍手掌“谢四娘子,你这想法甚好。我等会就去知会那钱家。准准的明日就能过来。那钱家可真是实在的人家,卖的陶罐用好些年都不裂缝,跟手艺人过日子就是图个踏实,你说是吧。” “可不就是,手艺人比我们在地里刨死食的又强了些。” “姑娘嫁得近走娘家也方便些,嫁远了,一年难回一次娘家,娘家有事也是难照顾得到。” 送走了钱家媒婆,王氏把谢芬叫出来,“明日穿齐整些,钱家要来相看。” 谢芬头埋在被褥里,闷着声音道“我又不是猴子,动不动就看,有什么看的。” “不相看,你要闭着眼睛嫁人啊。” “昨儿不都看了么?” “昨个看的只是一个,你是就想嫁尹家啊?” 谢芬没回话,毕竟是个小姑娘,就算真是看中了尹家公子也不会直接了当的对父母说。王氏出去后,谢花捅了捅谢芬的背,“二姐,你是不是相中了尹家公子?” 谢芬满脸赤红的把她推了出去,插上门闩“谁看中了,谁看中了,别乱说,出去,出去,莫在这里烦人。” 站在门口,谢花猜她十之*是看上尹家公子了。只是尹家相看后还没派媒婆来知会到底相没相中。 早上起床后,谢芬就端着一盆衣服去江边洗,洗完回来晾衣服,正好王氏瞧见了,“你怎地把新衣服给洗了,不是说了要今日要相看的么?洗了你穿啥?” “我身上穿着的不是衣服呀,他家又不是城里的,穿好的人家没得人家还嫌弃,我就穿这样,爱看不看。” 王氏指着她半天才吭出一句话“反了你了,你也莫指望了,城里的没看上你,要不早回信了。” 谢芬晾完衣服踢了下盆扭身回屋去了。 小谢海放了牛回来,“四奶奶,三姑姑,村口来了个卖罐罐的,我要瞧去。” 王氏拍下手“我去瞅下,估计是钱家来了,老三,让你姐梳洗下,别毛头脏脸的。” 王氏走出自家大门,谢芬就拿着梳子站在门口梳头发,谢芬给自己梳了条长辫子,又洗了脸,谢花给她抹了胭脂。 虽不是十分情愿,但也不想给自己抹黑。 “二姐,我先去村口看下陶罐,你在家做饭吧,也好让钱家少年郎看看你贤惠的样子。” 谢花跑到门口听到屋里鞋子落地的声音,嘿嘿的笑了下。 村口果然有两个卖陶罐的,一人一担。 两人一老一少,长相颇为肖似,应该就是钱家爷俩。谢花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带着审视的态度观察钱家父子,特别是钱家儿子。 中等个子,身材结实,有一把子力气的壮实小伙,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有人拍了她的肩,谢花一回头,谢芬站在她身后。 “姐,你咋来了?” 谢芬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她,谢花捂着嘴偷笑。 王氏在一旁盯了她们两人一眼。 村里不少人在选陶罐。 “小伙子,这陶罐多少钱一个?” 钱家儿子回道“二十文大婶。” “这么贵啊,在集上人家才卖十六文一个,十五文卖一个吧。” “大婶,我们家做的陶罐用过的人家都知道,瓷实着呢,比集市上的结实耐用,拿回家用个十来年,一年才花二文钱,很划算了。” “真能用十年,要是用不到十年,回头我去你们家要钱去,反正你们家我也是找得着的。” “大婶,这东西要爱惜着用,你要摔了跌了东西打烂了,别说十年,十天也不能保证啊,只要你啊用得好放得好,十年没用到你来我家找我,我退你钱。” “那你也少点,十八文吧。” “十九文也不行啊,我这东西也不赚什么钱,一个陶罐从挖泥巴到出窖可是要费几十道手脚,你就别少钱了,回头你来我们村,来我家吃顿饭都行。” 买东西的人都大笑,“好,明儿个我们村里人揪队去你家吃饭,把你家锅撑破了才走。” 买罐罐的人,数了二十文钱给他“我也不少你钱,反正要去你家吃顿饭补回来,我就要这个了。” 他一边收钱一边道“大婶,你拿好罐子,回家拿水试试,要是有漏了你就拿来退。” 这真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四肢发达头脑也灵活。 谢芬看了会就拉着谢花走了。 “姐,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气巴巴的,卖东西悭的很,一个子都不少,嘴巴像抹了一斤香油似的,这种人靠不住。” “我倒觉得不错啊,他能说会道,以后不愁赚不到钱,他为人和善,对人应该不错,以后你少受气受委屈啊。” “这么一下你就能看出这么多道道来了,要嫁你嫁,我是不愿意的。” 谢芬回到家就淘米做饭,谢花在一旁帮着择菜,正在切菜的时候,王氏手里头抱着一个陶罐,后面还跟着抱着一个大陶缸的钱家儿子进了伙房。 谢芬一见他一分神差点切了手指,好在切偏了,只切去了一点指甲。 王氏道“老二,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切了手指头你就莫哭。就把陶缸放到水缸旁吧,家里一个水缸不够用,多买一个蓄水方便。” “婶子,要是在自家院子里打口井倒是更好。”钱家儿子笑着接过话茬。 “我家地势高怕打不出水,也就一直没打水井,不然我倒是想有口井,这天天挑水的也不是个轻省事。” “我家人上表亲是专门替人打井,回头我让他来帮你瞧瞧这里能不能打出井水来。”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老二,给人倒碗水喝喝,扛这么一个大缸子也费力气。”王氏朝谢芬使一个眼色。 谢芬嘟了下嘴,才倒了水递到钱家儿子手上。 那钱家儿子脸一红,接水的时候手颠了下,碗都差点没接稳。 “妹子客气了。”钱家儿子喝完了水还咂吧了两下嘴。 谢花笑了下“水甜么?” “甘甜甘甜的。” 谢芬也不管他,继续切菜,只是把身子背了过去 王氏见差不多了,正要领着钱家儿子出去,就听见堂屋里有人大声道“谢四娘子,大喜大喜啊。尹家要我来商量下定的事。” 还真是好事撞成堆了。 王氏脸有点讪讪的,一家女相看几家男虽是心照不宣的事,可是让人当面碰上了难免会有些尴尬。 钱家儿子脸上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的“婶子,缸送到了,我这就走了。” “那麻烦你了。” 王氏出去见了尹家媒婆,尹家媒婆对陌生男子出现在谢花家还上很敏感的“谢四娘子,刚才出去的小伙子一表人才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年郎?” “来村里卖罐子的,我买了水缸,让他给我送了回来。” “原来如此。大喜啊,尹家今儿个托我来给你回信,对你家姑娘那是赞不绝口,特别是尹家公子,非你家姑娘不娶呢,本来我早该来的,只是正好又碰上我保的另一桩媒成婚了,所以啊我才拖到今日来。” 谢花从后面倒了水又端了炒花生出来摆在桌上。 王氏把花生推到媒婆跟前“吃,你吃花生。还劳烦你大清早的跑一趟,这下定的事,我还得跟娃他爹好好商量商量。” “哟,还商量个啥啊,这么好的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那尹家在县上都是富裕人家,想与他家结亲的人家那多了去了,要不是人家就想找踏实的儿媳妇,哪里会在乡下找。” “你说的都是道理,只是这毕竟关系到娃的终身大事,自然要商讨妥当,这样吧,劳烦你明儿再跑来我家一趟,准准的给个回信。” 尹家媒婆有些不悦的站起来,“我这保的媒也多,看瞧吧,明儿我有空就来。” 王氏忙掏了一个小小的角银子塞到媒婆手上“知道你事多,拿着坐个牛车。” 媒婆这才神色愉悦的说“那我明儿早上来探信。” 第134章 钱家儿子从谢家走后,也不知道与钱父是如何说的,两人没多会就挑着陶罐走了。王氏和吴氏在一起嘀咕,还在讲今儿这事怕是要惹出话来了。果然,这早饭下肚还没消化,钱家媒婆就找上门来了。 一进门见着王氏,也不等王氏说话,尖着声音就讥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了,倒是头回见着你家这样的,一个门槛踏四只脚!你家是成心耍人么?既然都看上了尹家的了要定事了,还让人来相看,看什么?这不打人家男儿家的脸么?给人家钱家小哥给臊得没脸没皮的。就是富贵人家挑亲事,也得一家一家的来,要是那抛绣球的,那也是摆在明处光明正大的来。” 王氏本有些愧意,毕竟这事是不地道了,可这也非她所愿,被这钱家媒婆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当下心里也起了六分气性了,“你就是来问罪也要听人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吧,我就是脑壳发热烧得渣渣了也不会故意做出这种找骂的事,那尹家相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相看后那尹家媒婆也未曾上门回个信,还当他家是没相看上,谁知今早就这么凑巧撞上门来了,你说这事能怨我么?我这心里也是不安的紧,就怕人家钱家心里头不利爽。可这事张着嘴也不好说。” 钱家媒婆用鼻子哼了一声,“现如今尹家回了信儿了,你们攀上高枝了,定也是瞧不上钱家这乡下人家了。只是有钱人家的门槛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我这话说的不好听,可理是那么个理,门要当户要对,不然嫁过去也是要受欺负的。这钱家虽不如尹家家资丰厚,可人家说了一嫁过去就让媳妇当家,那可是正经的当家娘子,试问有几个能一嫁过去就当家做主的?哪家嫁过去不是在婆婆面下盘口吃的?” 这话倒真是戳中了王氏的心,看来钱家虽是有些恼今早的事,但到底还是看中了谢芬。“老姐姐,回头啊你一定要钱家说说,今儿这事真是个误会,结不结亲的另说,但这误会那一定要说清楚,不然还让说我家没得礼数。” “这个话倒是能帮到,只是这亲事你家是如何打算的?” “要等孩子他爹回来商量,要不你看这样吧,后儿个,你来听个回信,今儿个劳你跑一趟了,这点钱你就拿着买个果子吃。”王氏塞了一把铜子在媒婆的手里。 钱家媒婆也知道这种事是急不得催不得的,要不怎么要媒人做鞋,得多跑啊,得了十几个铜子她也不算白跑,又劝了几句王氏,无不就是说钱家好、嫁过去不用受气之类的话才走了。 待吃了晌饭,家里的牛犁田累了,谢广赋给牛喂了点精料,用米熬烂了拌了草喂,让它在牛棚里歇息一下午。 王氏把谢广赋拉回厢房,关上门“这尹家和钱家都来信相看中了老二,你说说定哪家?要我说就定钱家,这钱家离得近,另一个钱家小哥人也不错,手艺活好人又灵活,家境虽不如咱家吃了点亏,但也有好处,他家要是欺负老二,咱们还能使把力相助助是吧。尹家远了些,那天我在镇上相看尹家公子,说实话,人倒是长得不错,但我瞧着心里总是不踏实,就觉得尹家公子轻浮了些,怕不是过日子的人。尹家门第比咱家高,咱家没男娃,老二嫁过去就没得娘家阿舅,可不容易让人踩在头顶上?” 谢广赋听了默默的想了会,然后才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富贵迷人眼,咱们也不求大富大贵的,老二嫁近些,看着安心些,老二性子躁、人又简单,万事不若老三会想会做,嫁到富贵人家家里那些规矩她也未必能适应。” “那就这么定了吧,后儿钱家媒婆来,我们就回了准信。老二的嫁妆也得准备准备了。” “嫁妆的事你做主吧。” 谢芬打王氏和谢广赋两人进了厢房后,就一直站在厢房外偷听两人讲话,一听两人要把定给钱家,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不嫁去钱家,钱家那个狗屁儿子我才瞧不上眼,看着就肿眼睛。” 王氏一把打开门“你一个姑娘家的,还要不要脸了?有你嚷嚷的份么?自古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爹做主了,你给我回屋去好好呆着。” 谢花一直也在一旁,她是十分明确了,谢芬就是看上了尹家公子了,也不知道那尹家到底长得如何,把谢芬迷得晕头转向的,谢芬一直是十分顺从的一个人,如此激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挣倒是头回。 谢芬昂着头倔强的站着,一动不动,眼泪因为头昂得高没流了。 王氏扯着她的手臂往她房里拖,她手扒着门就是不走,王氏气得拿拳头捶她的手,她这才松了手,王氏硬是把她推进了屋子里,关上了房门,在外面锁了。 谢芬坐在床头,抹着泪说“说什么为我好,你们就是为自己盘算,想把我放近些以后好就近照顾你们,嫁得近就一定能照顾你们么?大姐就在旁村怎么不见她人影?老三会想会做,你们干脆给她招个婿让她在家照顾你们。” “那尹家公子给你下了什么*药啊,见了一面就在这里要死要活的,树要皮人也要皮,有你这种为了男人不管不顾和父母吵的么?我还就跟你说了,这事轮不到你做主。你要学你姐私奔你就去,还给我省笔嫁妆钱,以后就当没生过你这个黄眼珠。” 谢花觉得吧,谢芬勇于追求自己的爱,这没错,她赞赏她为自己谋取权益,但这个时代对女性的压迫又让她觉得这件事前景堪忧。至于尹家公子值不值得谢芬这样做,谁知道?谁敢保证钱家小哥一定是良人?婚姻有时候就是赌运气,特别是在这种结婚靠媒婆两片嘴皮子吹出来的年代。 谢芬在里面哭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停了哭声“你要我嫁去钱家我就嫁,只是我嫁了后我是不会再回这个家的,以后你们就当没生过我!” 王氏被谢芬的话说的伤心的很,坐在门槛上甩鼻涕,大骂白养了这么多年,为她好不领情反遭埋怨。 谢广赋把谢花叫去屋里,问她“这事你怎么看?” “爹,我觉得吧,这过日子的人是二姐,选个她自己中意的人,日子过起来自然是舒心美满些,要说远,也就在县上,尹家又不是穷人家,想回来家里一趟也不甚难事,咱家也有牛车,想二姐就去看看。至于怕二姐受欺负这事,我觉得吧二姐也不是个面糍粑,一回二回的她还能忍,次数多了她也不是由着人欺负的。” “哎,儿大不由娘啊。”谢广赋说完就背着手出去了。 谢花瞧着竟有几瑟缩之意。 晚上,谢广赋让谢花把谢芬放了出来。 “你是真想嫁去尹家?” 谢芬慌乱的低下头,被爹当着面的这样问,到底难为情,她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既然你自己愿意,那以后日子过得好过得歹你都不埋怨谁,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明白么?” 谢芬再次点点头。 “明儿尹家媒婆来,我们就回准信同意这门亲事了。回屋睡去吧。” 谢芬拖住谢花的手,拉着她奔回屋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谢花“老三,爹同意了,同意了。” “嗯,姐,钱家是不是妖怪变的?” “瞎说什么啊?” “肯定是妖怪变的,然后对你吹了口气,你就被迷住了。” 谢芬一把把按在床上,打了她两下屁股,“让你瞎说。我其实也并不是多喜欢尹家公子,我只是想嫁个家境好的人家,我不想像大姐一样穷得去讨饭做粗活。你会不会觉得我贪财?” 谢花摇摇头“不会,谁不喜欢过好生活。”没有很好很好的爱情,那么有很多很多的钱总是好的。只是依附于他人,这种生活总归不是很安心,这话她没说,生活总会磨砺你的。谢芬有想法,总比昏昏浩浩的随便嫁一个人的好。 翌日,尹家媒婆果然早早的就探回信,王氏点头同意婚事后,尹家媒婆鼓掌大笑“哎哟喂,我就知道这桩亲事肯定能成的,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啊这就回尹家复信去,另外明日我就来送庚贴。” 王氏又想明日钱家媒婆也来探信,怕两个媒婆撞到一起,不顺心吵起来就不好看了,“后日来送庚贴吧,明日我得回娘家一趟,把这事告诉孩子他外婆,让娘家人也高兴高兴。” 王氏拒绝了钱家的婚事后,钱家媒婆气愤难平的在大门口呸了一声,嘀咕着说“大的是个和人私奔的,娘舅是个盗贼,要不是瞧在你家尚有几亩薄田的份上,你家姑娘谁要啊,呸,没一个好货。” 这媒婆呸完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下面田埂上的吴氏,脸不由更黑了几分,连忙脚步匆匆的走了。 吴氏跑上来和王氏说钱家媒婆背后骂人的话,把王氏气得七窍生烟,当下恨不得揪住钱家媒婆一顿打。 第135章 两家交换了庚贴后,就把拨手巾的日子定在两月后的初八。成亲的日子待拨手巾后两家再商量。王氏盘算着尹家再晚明年春上怕也是要催成婚的,便让谢芬在家绣自己的嫁妆,另外这一年也要好好养养,毕竟是嫁到县上去,不同在乡下,养得娇气嫩些也让人瞧得上眼些,就怕人家说乡下来的黑妞丢了丑。王氏还特意去打听来一个方子,说是用早晚用淘米水洗面,能洗白,家里淘米水全部倒在洗脸盆里给谢芬洗脸。谢芬得偿所愿嫁了自己想嫁的人,日日满面春风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在家绣嫁妆。 嫁到县里去,嫁妆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嫁妆就是一个女人嫁去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嫁妆的丰厚程度有时候就直接决定了你在夫家的地位。好在离婚期还有段时间,这个事情可以慢慢考虑。 谢花借着去砍黄茭藤,跑去镇上了,太长一段时间没去镇上了,她在想把那些粮食卖了算了,不然老放着变成陈米了,又怕老鼠吃,最怕还是来贼。 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进屋后,整个房子被洗劫了,东西全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谷柜里的谷子真是一粒不剩,不但谷子被人偷了,连砍些的刀也被不见了,真是狠,她一想这把刀也能卖不少钱的,古代刀也是重要财产,几件张大壮留下来的衣服,床上的被单被褥全部被卷走了,谢花坐在空房子里真是欲哭无泪。 这个小偷到底有多穷? 把东西归整归整后,站在院子里发现屋子破败了许多,好几片瓦掉在院子里摔成碎渣了,屋子不住人果然是不行。 如今东西也没了,不如找人把屋子租出去,也算是养着屋子吧,总不能让它败了去。锁好门她去牙行找了黄牙子。 黄牙子一听她要把房子租出去,有点惊讶“张姑娘,你们把屋子租出去,自己住何处?” “我和哥哥遇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表亲,他家甚有钱,我父亲曾有恩于他,他非要让我们住去他家。屋子我们不住租出去也能得些租金。” 黄牙子微微颔首,遂问“也不知你们要租金多少?” “不若就按以前我和哥哥租的算?如何?” “怕是租不上之前的价,去岁闹了饥荒,现今手里头有钱的人也少,这租子恐得少上些,待明年怕是才租得上价。” 谢花想想这黄牙子道的也是实情,倒也不是故意坑她,“那就有劳黄大叔给我周全一二了,我今日就要去表叔家,屋子你先与我租出去,租金也先替我收着,待我改日有空出门了再来找黄大叔取吧,契约也可等段时日再写,只一条,租屋子的人一定要是那清白人家。” “你不怕我拿了租金不认账么?” “当初我兄妹二人买下那十亩水田时,银两不够,还多亏是黄大叔借力了,租金不过些许小钱,黄大叔又岂会瞧得上眼,因着我哥哥随表叔出去做生意去了,我出门不甚方便,不能月月出门收租,最好能寻着半年交一次租金的。” “张姑娘既如此信任牙子,你放心你的事我保管给你办得妥妥的。” 谢花把钥匙给了黄牙子后,从黄牙子的牙行出来,谢花面向墙壁戴好斗笠压得低低的,这才朝大街走去。 出门戴斗笠也是怕遇上村里的熟人。 等到她砍了些黄茭藤到家泡下黄茭藤,忽闻家里的大门被人敲响了,是谁?一般来说村里人上门都不敲门,直接扯嗓子喊谁在家。 她走出去一看,只见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婆子,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口。 这几人都未曾见过,只是那姑娘看着倒是有些眼熟。“你们找谁?” 那婆子相问“这里可是谢四家?他家夫人可是姓王?” 谢花迟疑的点点头。 “那就没错,是这家,我刚还以为认错了门头,哟,都成高门大户了,前些年还是土坯屋呢,也怨不得我老婆子不识得,小姑娘,你爹娘可在家?” “不在家,不过也快要回来了,你们且先进屋里坐会,待我去唤了人回来。” 谢花领着他们进了屋,倒了茶,王氏前些日子特意去镇上买了些粗茶回来待客。 中年汉子穿着一身上好的缎布衣裳,小姑娘梳着双牛角髻,绑了丝带,皮肤白晳,衣着上好干净整齐,小姑娘唤中年汉子爹,谢花暗自嘀咕,穷在山里有富亲? 中年汉子让小姑娘唤谢花为姐姐,小姑娘立马双眼泡泪,“我没有姐姐,我不叫,我就不叫。” 谢芬闻声而出,见家里来了客人,把谢花拉至一旁“这几人是什么人?来家里做甚?” “找爹娘的,你在家招呼下,我去干娘家叫娘回来。” 王氏也是纳密的很,家里何曾有过如此体面的亲朋好友?待她一脚跨进屋,看到屋里的人时,霎时脸色大变,惊慌异常。 那中年汉子望了一眼婆子,那婆子打量了王氏两眼后,“谢四娘子,你还记得我么?十年前我替你接过生,那天夜里下着大雨呢。你来请我时说你们村里的接生婆被别家请去了。” 王氏嗫嚅“十年前的事哪里还记得。” 谢花觉得王氏不是不记得,而是不太想要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生了一个孩子,孩子是生是死?她又把脸定格在小姑娘的脸上,突然恍然大悟,小姑娘长得特别像谢广赋,难怪她会觉得眼熟!别告诉她这小姑娘是她亲妹子,哎哟,我的亲娘这是整哪出。 “妹子,瞧你说的,这做娘的人哪里能忘了生孩子的事,你当晚生了个女儿,孩子一落地你就哭了,直说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后来是我见孩子可怜,就说把孩子抱走看能不能寻户人家送去养活。”那婆子指着小姑娘又道“你看,你孩子如今都养得这般大了,当年我可是给她寻了户好人家,是半点苦也没吃着。” 果然啊,还真是认亲来的,她爹娘还真干出了丢弃亲生孩子的事来了。只是她不甚明白,既然日子过得不错,又是从小养到大的,为何还要把人送回来,又不是养不起。 王氏心情复杂的看了小姑娘好一会,“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了,还带回来做什么?” 那个中年汉子这时才站起来,作了个揖,道“谢嫂子,我就是孩子的养父,能不能见下尊夫,在下有些话想私下里与你们说。” 人都找上门了,有些事情回避也解决不了,“行吧,我打发我家老三去地里叫她爹回来,到晌饭的时候了,我去备些饭菜,你们且先坐坐。” 谢花在半路上就碰着扛着耙,赶着牛往回走的谢广赋,“爹,娘让我迎迎你,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是哪个?” “没见过。” 谢花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宜从她嘴里说出来,貌似谢广赋在此事中不知情啊。还是让王氏去解释吧。 谢芬在灶上煮饭,王氏捉了只鸡绑了腿在等水开杀鸡,谢广赋就回来了,他让谢花把牛拴在门前的树上,又嘱她喂些精料。 中年汉子见谢广赋回来了,忙忙的就拱着手出来,口中称呼“谢兄,叨扰了。” 谢广赋不识得此人,还是客气的回揖,“哪里哪里,今日在田里耙田不在家怠慢了,快请进屋坐。” 两人落坐后,那中年汉子道“在下姓肖,名实生,乃安平镇人士,此番前来实有要事相烦,还请谢兄移步,并请嫂夫人一道。” 谢广赋云里雾里的把中年汉子引进后堂,又把王氏叫了进去。 谢芬和谢花在灶间利索的杀了那只鸡,开水烫了,拔毛,小姑娘站伙房的门口,用那种略带厌弃的眼光打量着谢花和谢芬以及屋子,她望了会后又神情恹恹的背转身挪走了。 “老三,这真是我们的妹妹么?” “怕是的,跟爹长得真像。”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十年前娘生了妹妹吗?我怎的一点也不记得了,许是太小了记不住。她是要送回来家里养了么?” “不知道。” “好生生的多个妹妹,有些怪怪的。” 鸡清洗干净后,谢芬切菜,谢花炒菜,待王氏他们从后堂出来后,正好菜也出了锅。 肖实生本欲现下就走,王氏和谢广赋一再挽留,这才留下用饭。饭际,小姑娘端着碗是一口不吃,只怔怔的望着自己的脚,偶尔抬头望一眼肖实生,碗里堆满了王氏给她夹的鸡肉。肖实生匆匆的扒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怜爱的对小姑娘道“蝶影,你吃些饭,莫要饿了肚。” 蝶影眼里滚落了两颗泪,把碗放在桌上,扑在肖实生身上“爹,我想和你回家,我不想在这里。” 肖实生搂着她的肩膀“蝶影,这是你亲生的爹娘和姐姐,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莫要怕,他们会对你很好的,你在这里先住一段时间,过得些时日我就来接你回去可行?” 蝶影摇头,泪水狂甩,几度哽咽“爹,我想回家,想回家。” “爹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你也应了爹,爹时常教导你,说话不可出尔反尔,你忘了么?” “没忘就好,你乖乖的爹就高兴。” 蝶影抿着嘴,神情哀伤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要勤快点更新才行,哈哈 第136章 肖实生把蝶影留下了,自己走了。蝶影哭着在后面追,被王氏一把抱住,蝶影哭得肝肠寸断,泪雨滂沱,在她的心里大概自己是被遗弃了。 肖实生离开的步伐她阻挡不了,便转回头把一腔怨气化成尖利的语言刺向王氏“你放开我,你这个恶婆,你不是不要我么,我也不会认你的!” 王氏把头扭向一边,未作言语只紧紧的箍住蝶影,蝶影对她又抓又挠的,手上脸上脖子上被抓出好几条血痕。 这般大的动静早就把村里人给招引来瞧热闹了,蝶影的几句话就让八卦神经特别发达的村人立马把事情猜测得□□不离十,无不乍舌。 谢广赋脸色沉沉的坐在堂屋里一言不发,自打后堂密谈出来后,他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想想也是,突然间多出来个这么大的闺女,他做为女儿制造者的另一半竟然完全不知情,任谁都不会感觉好过。 张氏从院门外走了进来,上前就捉住蝶影乱舞乱抓的双手“哎哟,侄女,你可不能打自个的亲娘。” “你是谁?快滚开,放开我。” “我啊,我可是你嫡亲亲的二娘娘,来,快别闹了,外头都在瞧热闹呢,你这样闹是丢了家里的脸面。” 不作死不成活,张氏果然又把蝶影的怒气激上一层楼。 “呸,你个下泼货,谁是你侄女,又老又丑也不知羞。” 张氏脸都气得扭曲了,过了会,她忽又笑起来“你一个小娃,二娘娘也不与你计较了去,你如今被养父送了回来,看你穿着妆扮,你养父家境想必不错,可惜如今也得当个泥腿子,日子长着呢,往后熟了,你自然会认我这个二娘娘的。” 蝶影更是恼恨异常,被张氏戳中了心头担忧之事,也不骂人,只管扯着嗓子放声大哭,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叫人瞧了好不忍心。 王氏冷声道“二嫂若是觉得日子过得太闲了,那有些个话我就替你说出来,也省得闲得来操心别个家的事。” “弟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番好心反招了恨,真真怨屈,我也不稀罕管。”张氏做出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遂放手出得门去,只站在外头和一堆人妇人交头接耳,时不时的露个意味深长的笑。 谢花干脆把家里的大门给关上了,阻挡了一切探究的目光。 蝶影一直哭到脱力,王氏才把她松开,又自去打了水,拧了布巾给她擦脸,被蝶影一把挥开了,布巾掉在地上沾满了灰,王氏把布巾丢进盆里,神情苦顿。 晚上,蝶影死活不愿意与任何人一起睡,王氏只得把原来谢容那间屋子的床重新铺了给她睡。王氏怕她晚上跑出来,又把门从外头上了锁。 谢花躺下还没睡着,就听到王氏和谢广赋在屋里吵架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谢广赋的低吼以及王氏隐忍的哭泣声和争辩声。 第二日鸡鵲鸣晨,蝶影在屋子里嚷着要出来,谢花被她吵醒了,起身给她开了锁放了出来,只见她弯背双腿夹紧,“茅房在哪里?” 谢花把她引至茅厕,蝶影掀开茅厕的草帘子就呜咽上了“这个如何能上?摔了怎么办?好多虫子爬上来了怎么办?” 都要拉裤兜里还这么讲究,“我扶着你,你慢点踩在上面就行了,里面的虫子爬不出来的,你莫要往下看,里面放了手纸。” 一下,又听见蝶影大呼小叫“射到屁,股上了,臭死了脏死了,呜呜。。。。。。。” 谢花无比淡定的说“你把屁股抬高些就不会沾上了,多上几次就没事了。”望天,想当初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如今的她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惊慌失措。 蹲完茅厕的蝶影心里有了阴影,蹲在院子里没多会又开始哀怨的抽泣起来。王氏让谢花哄哄她,谢花一个头两个大。 “这里又穷又脏又臭,到处都是泥巴,我不要在家里,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肚子饿,我没有饭吃。”蝶影昨晌午没吃饭,这会撑不住的开始叫饿了,谢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氏听见蝶影喊饿,忙拿了钱去村头割肉去了。 谢花对蝶影道“你不哭的话,我炒些盐花生与你吃,香喷喷的。”食物诱惑。 蝶影大概是饿得得了,竟真止了哭声,“我要洗了脸漱了口方能吃东西的。我不要昨日那块巾子,脏,要新的。” “布巾子待娘回来,让她给你裁一块,你在这里坐会,我去给你炒盐花生。” 她进屋里取了一升花生出来,王氏回来见她在炒花生,冷着一张脸“不是让你陪她么?你在这里炒什么花生。” “她要吃的,她还要块新布巾子洗脸。” 王氏把肉搁在菜盆里,转身进屋取了块细棉布拿剪刀裁了一块出来给蝶影洗面用。谢花伺候着小祖宗洗漱后,又拿了花生与她先垫着肚子。 吴氏拿了一碗田里野生的慈姑上来“四娘,也不知道她吃不吃这个,昨儿小波在田里捡的,都洗净了的。” 谢花接过碗,捡了两个塞进嘴里,把碗递到坐在院子里正吃得欢的蝶影手里“这个你可吃过?” “是什么?” “慈姑,甜的。” 蝶影伸出葱嫩的小手捡了一颗放在嘴里嚼了两下,接过碗一颗一颗的往嘴里放。 吴氏低声问王氏“四娘,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你这又冒出来一个女儿,当年不是说生下来就没带住么?” 王氏看了看坐在院子里的蝶影,才叹了口气道“老三当时生下来差点也保住,是她命大,要不早让你四爷给折腾死了。当时我生下她后,一看是个姑娘,我这心里头难过的紧,只恐你四爷会不留她,接生的婆子见孩子才下地我就哭,便问了我几句,我这心里头苦啊,那婆子便说她认得有家没孩子的夫妇,想要认养一个孩子,与其让她跟着我没了活路,倒不如送与旁人,哪怕就是养大了给人做奴做婢的,至少也是活在这世上,总好过出生就去了阴曹地府的强,若是大了进了勾栏这种地方,那也是命数。婆子把她抱走后,我便托人捎口信给你四爷让他莫要回家来了,说是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我对外人都是如此说道,就连你也未曾吐露半个字,本以为这件事就要烂在肚子里了,谁料想又寻上门来了。” “原是这样,倒是个有福的,托了户好人家,只是这回又送了回来,到底是何故?四爷这头没责怪你吧?” “昨晚上和我大吵了一架,说我让他丢了脸面,在村里抬不起头做人了,说村里穷得吃不起饭的也人家也未曾做出散儿散女的事来。若不是我当时让婆子抱走了娃,娃有没有命还是两说,别人只说我是狠毒心肠丢弃亲生女儿,实不知我的苦,哪个孩子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是吃土吃草都想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拉扯。他说我错怪了他,冤枉了他,把他想得太坏了,哼,现在孩子这么大了,他自然是满嘴喜爱孩子。我也没惧他,和他吵了许久,最后他被我说得不出气了。那家人送孩子回来也是无奈。。。。。。” 谢花在一旁听着才知道,原来这肖实生娶妻后两口子一直要不上孩子,就萌生了领养别人家的孩子的想法和行动,那时候两口子感情好啊,这十年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公婆不干,非要以死相逼逼着肖实生休妻另娶,这肖实生为了孝道就妥协了,但也未休妻,只是和离了。休妻和和离是大不同的,休妻大都指女方犯了过错,而和离则是女方无错,走时还可以带走嫁资。 肖实生另娶了继室,这继室的姨父乃是个官家,嫁到肖家后为人专横,加上不久就怀上了身孕,便容不下蝶影,非要赶走蝶影,不然就要把肚子里的胎儿打掉,这公婆盼孙心切,哪里有不答应的,肖实生无奈,这蝶影从生下来他就养起,和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无别的区分,随便找个人托付,他不安心,思来想去还是送回亲生爹娘身边才是上上之策。 谢花想道,这蝶影之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姐,现在让她过这种清贫的生活的确是有些接受不了,毕竟还小,哪里知道世事无常。 “那你和四爷是要留下她了?” “怎么能不留下,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就是怕这孩子恨了我,往后跟我不亲近。” “俗话说母子连心,她这心里头有些怨,待时日长了,知道你真心待她,自然就亲近了。那姓肖的就当真舍得?” “哎,那姓肖的说待他有妥置的法子后,再把蝶影接走,我也不好说不让来接了,毕竟人家把孩子养这般大了。凭他去了。” 蝶影花生慈姑吃多了,早饭只吃了一小碗就撂了筷子,王氏怕她饿,又夹了两只鸡腿和两块鸡胸脯肉出来放在灶间热着,只待蝶影饿了给她吃。 到下午时,村里有人来叫谢广赋说有人送来了些箱物在村口让他去拿,果不久,谢广赋就找了村里几个人抬回来了几个大木箱,俱是蝶影的日常用品,蝶影知道是她爹派人送来的,便哭着跑了出去,跑到村口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马车,下人,早走得不见踪迹了,坐在村口又是绝望的哭泣。 谢花也不劝她,带着小黄一起蹲在她面前静静的看她哭。 “走开,不准看。” “你哭你的,我看我的,再说了,就是我不看,旁人也都在看,你流涕的样子人人都看了去了。” 蝶影东看西顾,果见村人都在一旁指指点点的,都望着她,又羞又恼的自己擦了眼泪“我要自己走回去找爹爹。” “你识路吗?就算你识路,在路上万一遇着拍花子把你拐了去,把你卖去做粗活,天天劈柴挑活洗衣做饭,还不给饭吃,稍有差错就要打骂,别怀疑我说的,我就被拐过,只不过运气好被救了罢了,你是万没有那般运气的,除非在被拐的人里面有官家的少爷公子,不然官府也查不出来的。若你运气实在好,回到了家,但你想想,你继母能容得下你么?她若时常找借口寻你的错处责罚你,你回去只怕也是日子难过,你爹说了待他想妥了法子就来接你,他心里爱着你,必放不下你,总要想了法子接你回去的。” “你说的是真的么?我爹真的会来接我么?” “会的。回去吧,这里人多,别人都私下里笑话你是个笑哭猫呢。” “那你说说你被拐的事,我想听。” 谢花为了哄住她,只得把自己被拐的事当故事说了出来。此后的日子蝶影倒鲜有再哭着嚷着要回家,要找爹了,只是每日早晨傍晚必站在屋垛子上望村口。 转变心态的蝶影对乡下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在草地上扑蚂蚱,捅蚂蚁窝,捡慈姑,捡田螺,网鱼,时常要谢花带她去做这些事,谢花觉得自己真是像在温习童年生活一样。 过了半月,钱家媒婆突然又上门来了。 谢花正和蝶影在磨黄茭藤,见钱家媒婆再登门,她挺意外的,这做媒婆的果然都有张厚脸皮。 王氏想着钱家媒婆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心里十分不待见她,冷着脸也没个笑的,钱家媒婆自己将笑着道“前桩婚事没说成也不打紧的,哪能桩桩美事都如意是吧,这桩不成这不还有下一桩么,我今儿是报喜来的,钱家又托我来说媒了。我说给他家换家姑娘吧,怎知就瞧上你家姑娘了,非要让我再来提你家三姑娘。” “我家老三年纪尚小,不当配,这桩事不肖提了,钱家小哥还是另寻他家,莫要耽搁了。” “我当时就把这茬提过了,那钱家说不大碍,等上几年也不妨,先拨了手巾便是。” 谢花在侧间磨豆腐听得实实在在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勤快点了,今天有四千字,= 第13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王氏和吴氏还曾家娘子坐在院子里唠嗑,说的就是钱家媒婆来向谢花提亲的事。 曾家娘子打趣道“把小花说给钱家小哥还不若说给我家交虎呢,先一条吧,交虎年岁上和小花也相当些,另一则吧他们二人又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上来说那也比钱家小哥适合,s要论吃饭的手艺活,我家交虎也是个砌匠,也不比做陶罐差些,王姐姐你说是吧,咱们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我打小就喜欢小花,她要嫁到我家来,那我肯定是疼都疼不过来。” 谢花听得满头黑线,交虎?! 吴氏瞟了眼曾家娘子,嘬着嘴道“你是打的好如意算盘,亏得我和四娘家是近亲,不然啊,我也是要为我家小军求亲的,这么好的姑娘哪家不上赶着的求。不过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可别怨我啊,我觉着这小花就是金凤凰,迟早有一天要飞出山里的,她呀,应该要嫁个文曲星,做大家奶奶。” 王氏道“这话可不能乱说,金凤凰那是皇后娘娘才敢称的,也别说嫁什么文曲星,只要嫁个能她衣食无忧的人家就好了,她的亲事我肯定是做不了主的,还得她爹拿主意。现下也不着急,过两年再说。” 曾家娘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遮掩过去,“得了,我要回去了,天也不早了,该做晌饭了,我那媳妇啊什么都好,就是做饭时拘紧的很,舍不得下米舍不得下油的,做姑娘时家里穷日子过惯了。” 王氏回她道“过日子自然要攒着些,手宽的可发不了财,手紧才聚财呢,往后分了家你也不用担心他们过日子。” “也是,走了。” 曾家娘子摇摇曳曳的出了门,待她走后,吴氏才笑道“她啊,早就惦记上小花了,现在也就我们娘俩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交虎配不上小花。” “交虎实诚是实诚,可脑子不活泛,再说了,既是认的干亲,交虎就是小花哥哥,哪有哥哥娶妹妹的理,都是顽笑话了。哎呀,我切了个大南瓜,这天热了吃不完又坏了,你拿些回去煮了吃,这瓜甜,当饭吃也使得。” “要得,满大村的也就你家还有南瓜,去年闹饥荒,哪家的冬瓜南瓜不是连皮带渣的吃掉了。” 王氏切了一小半个南瓜给吴氏,吴氏拿了块布巾子把南瓜包起来放在篮子里提着下坡了。 吃了晌饭,谢波来邀谢花和蝶影去江边摸田螺,蝶影一听摸田螺就来了兴趣,坚决要去,谢花只得找了背篓,拿了捞鱼棒。 王氏把谢波拉到门外,“往后可不许来喊你姑她们去玩,你三姑是大姑娘了,在外面走多了让人瞧了不好,你四姑打小就养得娇贵,比不下村里的娃皮实,万一要磕着伤着了就不好了。” 谢波蔫了几分,点了点头“四姑要是个男娃多好,这样就可以天天和我们玩了。” 王氏转身回了屋。 到槐树树湾水流平缓,江边开阔,谢花帮着蝶影把裙子扎好,卷好裤腿才带着她下了水,刚摸了一会儿,就见长青和村里的另外两个娃子扛着捞鱼棒也来到了槐树湾,三个娃子在对岸放捞鱼棒。 蝶影见他们在放捞鱼棒,便上岸也抓了捞鱼棒沉鱼,这一捞鱼棒下去没多久会就让她网到了一条二指宽的长白条鱼,喜得蝶影又蹦又跳,抓着鱼直嚷嚷“好大的鱼,好大的鱼,三姐你看。” 谢花忙把背篓递了过去“放进篓子里。” 蝶影之前网过一回鱼,就网了几条小虾米,头回见着这么大的鱼自是欢喜不已,“我还要捞几条。” 放下捞鱼棒后,蝶影还在双手合十的念叨“鱼儿,鱼儿,快到我的网里来,快来。” 谢花觉得好笑,鱼儿惊觉,捞鱼每回都是静默不言就怕鱼儿听着响声不敢近前,不过也没指望蝶影能网着多少鱼,所以她也懒得提醒。 突然对岸的长青弯腰捡了一块土块砸了过来,土块正好落在了蝶影的捞鱼棒前面,蝶影被吓了一跳。 长青满不高兴的叫道“喊什么喊?捞个屁大的鱼就跟踩了狗屎一样的,鱼都让你吓跑了,傻子似的。” 对于长青此娃子的蛮横霸道无赖行径,多次交手的谢花还是深有体会的。“长青,隔了这么宽的一条江面,就是我们在这头敲锣打鼓也吓不到你那边的鱼,你少在这里兹事寻事的。” 蝶影捡了一块土块也回砸了过去,“你不让我捞,我也不让你捞。” 长青也捡起土块继续砸,边砸还边骂“一个没人要的东西,一个是臭烂鞋,还成天出来丢人,呸,都是不要脸的东西。你们两都给我砸,谁不砸以后就莫同我玩了,哼,我也要告诉我二姐,让陈家不要租田给你们家种。” 另外两个娃子也捡了土块砸了过来。 谢花拉着蝶影一块往后退,她是生怕砸到蝶影回家交不了差。 长青见砸不到两人,便朝谢波道“谢波,你离得近砸她们,不然你家也别想租陈家的田了,你家人多没田种可是要饿肚子的。” “三姑四姑是女孩子,你们是男娃,怎么能欺负女娃。”谢波没动的道。 小黄对着江对岸狂吠。 蝶影气得眼泪都吧嗒吧搭的,“你才是没人要的,我爹过几日就来接我了。三姐,我爹会来接我的对吧?” “嗯,会的,你别听他胡说。小黄,咬他!” 得了令的小黄,扑通一下就跳进水里,四只爪子在水里前后划动起来。长青三个娃拿土块砸小黄,小黄身上挨了好几下,它依然很坚强的朝着目标前进,待小黄上了岸,长青拿了捞鱼棒对着小黄,小黄呲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低吼。 “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就打死你。” 另外两个娃子往长青身后退了几步,也拿着捞鱼棒对着小黄。 小黄刨了刨爪子后,突然一个跃起朝长青扑了过去,长青吓得捞鱼棒一扔,撒腿就跑,另外两个更是跑得比他还快,小黄在后面紧追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长智齿,头天天都是懵的,别说码字了,连呼吸都是痛的,哎哟,我的妈啊,老痛了,可折腾死我了,止痛片都当饭吃了 第138章 小黄这几年已经长成了高大威猛的大狗,而且聪明异常,忠勇护主。谢花也没真想让小黄咬长青,就想给他一教训。 三人鬼唤鬼叫的早把村里人引了过来,谢花在村口就喝住了小黄。 长青见着闻讯赶来的李氏和谢广财,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爹娘,谢花放狗咬我,差点就把我咬死了。” 另外两个娃子也在一旁附和“连我们也要咬,要不是我们跑得快,今儿都得让那畜生给咬死了,这人的心也太狠毒了!” 蝶影大叫“要不是你们先拿土块砸我们,我们也不会放狗的,嘴里不干不净的,活该!” 王氏和谢广赋不在,在这里闹架的没大人在肯定要吃亏,谢花拉起蝶影响的手“先回去,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没得掉了自己的身份。” 李氏站出来拦住她们的去路,跟要吃人似的发狠的盯着她俩“你们两个小贱人,居然敢放狗,今儿要是伤了我家长青一根毛,看我不撕了你们下面的烂屄!” 谢花没想到李氏居然骂出了这样的脏字眼出来,气得脸都绿了。 “你骂谁呢?”蝶影绷着小脸,眼中燃着一团簇火。 “骂你这个有人生没人要的野种,还骂有些不知检点小小年纪就不守节贞和人睡过的sao货,要我是做爹娘的,早就把伤了门风,丢了脸面的吊死在梁上了,还成天出来晃,生怕不知道别人看不见那浪样。” 蝶影此前家境优越,何曾见过这等乡下泼妇的骂人行径,气得手发抖,眼泪一个劲的流。 谢花压抑住喉间想要狂叫的冲动,抬起手迅雷不及的甩了李氏重重的一个巴掌,打得她的手臂都发麻了。 李氏迅速反应过来,“你敢打我,大家看看,晚辈敢打长辈了,真是黑天了,你个小□□,看我们扒光你的衣裳!”说着就朝谢花抓过来,小黄跳出来咬住了李氏的裤腿,李氏吓得尖叫。 谢广财从旁边的一口菜园子旁边的围栏里抽出一根棍子,举着棍子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谢花看见脸都白了,大声喝斥着让小黄走,小黄死死的咬住李氏的裤腿不撒嘴,谢广财冲到了跟前,谢花拦在小黄前面,被谢广财一把就推到了一旁,一棒子挥了下去,小黄咬着李氏的裤腿机警的闪了一下,没打中,谢广财又打了一棍子,小黄用力的往后一扯,把李氏的一只裤腿也给扯了下来,虽然穿了外裳,但李氏白花花的腿还是暴露了,李氏尖叫着往上提裤腿,嘴里同时各种恶毒的话语也是不依不侥的骂着,小黄没射过棍子,棍子狠狠的敲在了它的腿上,小黄凄厉的尖叫,谢花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了小黄。 “把这畜生放下,不然别说我连你一块打,不打死这畜生以后还得狗仗人势咬人,你们看这个不顺眼就放狗咬人,看哪个不顺眼就放狗咬人,这狗打死了村里才得安生!”谢广赋眯着小眼,恶狠狠的说。 谢花抱着小黄站了起来、“你敢再打它一下试试,你再动它一下,我就动你全家!我让你全家的腿都断了!”她想要弄死眼前这对贱夫妻的欲望很强烈!如果手上有把刀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对他们挥刀相向。 李氏一手扯着裤腿一手指着谢花“好你个心毒,大家伙都听到了吧,她要杀我全家呢,如此无法无天,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的,我和你三爷就好好管教管教你,省得以后干出杀人放火的事来。” 长青跳了出来“爹娘,把那只狗绑起来,等会我要亲手把这狗吊起来打死再吃了狗肉。” 谢广财来扒谢花手里的小黄,李氏趁谢花腾不出手来还击,死命的掐她身上的肉,痛得谢花肌肉都感觉要痉挛了,周围的人或冷眼旁观,或幸灾乐祸,就没一个人站出来替说句公道话。 蝶影上前拖李氏,被李氏给推到了地上,“长青把她拉开!” 长青拽着蝶影的胳膊往后推,蝶影转过身一口咬在了长青的手背上,长青鬼哭狼嚎的叫起来“手要断了,手要断了,爹娘快救我。” 李氏也顾不上掐谢花了,一手抓住蝶影的头发往后拽。她也拉着裤腿的那只手也松开了,也不管是不是露腿了,另一只手在蝶影又拍又打又捶的,蝶影才十岁哪里受得住,一下就痛得卧了地。 王氏和谢广赋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两个闺女被谢广财一家欺负的场面,王氏红了眼嗷嗷的叫唤了一声,就冲了过去,对着李氏劈头盖脸的就是狂打,谢广赋也是冲过来一把推开了谢广财,看着自家的两个孩子,难过的几欲落泪,“三哥,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对两个这么小的女娃动手!” 谢广财瞪他一眼把目光移开“我可没打她们,我打的是咬人的狗,你家的狗都差点把我家长青给咬了,还有牛娃和狗剩,这样的疯狗留着也是祸害人!这要是往后咬了人你们后悔也晚了,咬死人那是要坐牢的。” “你放屁,我家这狗灵性的很,从来不乱咬人不乱叫,没惹它,它是不会无缘无故的追人的!”王氏一边和李氏纠打一边回话。 吴氏和谢长民也匆匆赶了过来,谢广赋把蝶影抱了起来交给吴氏“你先帮我照看下,长民你去请下村里的大夫来瞧瞧。” 刚才谢花一直把小黄的头抱得紧紧的,就怕它突然咬了一直在扒它的谢广财,她并不是怕咬伤了谢广财,而是怕谢广财挑拨村里人说小黄咬人打死它。她把小黄抱到了一旁,摸了摸小黄被打伤的那条后腿,那条腿软软的耷拉着,碰一下小黄的身子就会轻微的抖一下,很痛。 村正也赶了来,“你们都围在这里看热闹,也不知道劝劝架,是巴不得越乱越好是吧?”众人才上前把打得难分难解的李氏和王氏分开了“你们两家是正正的亲兄弟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氏啐了一口口水“呸,还亲兄弟,哪家做伯娘伯伯的会动手打自家亲侄女的?有这样的亲兄弟,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那是祖坟葬错了地!你们都看看我家两孩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我们这要晚来点怕是来给孩子收尸了!死得没好相的,天杀的,你们放开我,我非要打死她不可!” 谢广财道“咒骂先人,那是要遭报应的!” “先人要是有知,头一个就要报应了你,你个黑心肝的,你就等着走夜路摔死,出门行教被鬼缠,路过坟山就让鬼拉去做了伴,死了也投不了胎做野鬼!”王氏骂得相当的狠毒,要知道古人多信奉神鬼。 谢广财气得冲过去要打王氏,谢广赋一把推开了谢广财,阴沉着脸道“三哥,你今儿个要是敢动手,别怪我这个做弟弟不敬你是哥哥了。” “你敢!” “你试试,你看我敢不敢!” 李氏哪里忍得住,“王丽娥你个臭□□,偷人偷出野种来,男人不在家就耐不住了,下面痒痒偷了不知道多少男人,村正你快把她浸猪笼,让她不得好死,这种□□在村里简直是坏了村里的风气。还成天不知羞的让野种出门,就想在村里勾搭人,真是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女儿!今儿长青为什么会被她们放狗咬,就是我们长青不上小□□的勾,她们才放狗咬的,长青啊,娘说的是不是这回事?” 长青捂住被咬伤的手掌,拼命的点头“她老好哥哥的叫我,让我跟她玩,我不肯,谢花就让狗来咬我,狗剩牛娃,你们说说是不是这样?” 狗剩和牛娃异口同声的道“是这样,不要脸,我们才瞧不上眼呢。” 李氏又道“这要真是广赋的种,那和长青就是堂兄妹,你王丽娥能让自家闺女干出这样的事来?只怕人就是广赋的种!” 王氏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放狗屁,你家长青才是你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你才把村里的汉子全偷了。我要是你,我早就羞得一头扎进这江里,你露出腿还不知要脸,不如直接把裤子脱了让这里的男人都瞧个遍,也看看你下面到底长了什么玩意!” 谢花是真想拿刀子一刀捅了李氏,她没想到李氏竟然信口雌黄到如此地步,毁人名声犹如取人性命!蝶影已经气得身体抽搐了起来,手脚不停使唤的摆动着,嘴皮子都咬出了血。谢花把小黄放在蝶影旁边,从地上捡起几个大石块,狠狠的朝李氏砸了过去,因为离得近,石块砸在李氏的身上,让一直还在喋喋不休咒骂不停的李氏当下就哀嚎了起来。 旁边的人连忙扯住了谢花,把她手上的石块夺走。 李氏又在指责着谢花拿石块砸她,村里的大夫来了,正在给蝶影把脉。 蝶影眼睛紧紧的闭着,身子抖得像秋天的落叶。 大夫把了脉后,说是脉象有点紊乱,又听说挨了打,建议抬回去看看身上有没有伤。谢广赋抱起蝶影就往家走。 “放开我,我要回家。”谢花大吼一声,拉她的人也不敢再拉她,她抱起小黄也往家去。 第139章 ‘混’‘乱’的一天,谢‘花’觉得心力‘交’瘁,这种吵架干架的事真是一件大为伤神伤身的事。。 更新好快。她在心里暗暗发了一誓,一定要尽快搬出这个村子!他,妈,的她要赚钱! 蝶影的背上青了一大片,小小的身子趴在‘床’上,显得单薄而脆弱,大夫说了要静养一段时间,开了些外敷内服的‘药’。 谢广赋跟着大夫去抓‘药’,王氏站在院子里拍着手掌在骂,‘腿’上已经干涸的泥巴一块一块的往下掉,她鞋子也没穿,赤着脚的踩在地上,眼泪横流“生下来我就昩着良心送了人,我是从来不敢想,就怕她没到好人家遭了罪。前几日送了回来,看着她长得好,到了好人家,我这心里头是既宽慰又难过,孩子不认我,我也没法,谁让我没养她。她回来在这个家也未必住得长久,我就想对她能好一些就好一些,也算是自己心里头落个好想头,你们说说我都舍不得骂一句动一下手指,就被人打成这样,躺在‘床’上那个可怜样,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骂得多难听,你们也是听到的,那还是人说出的话么?这么多年吵吵打打的,我也未曾动过他们家娃一下,我今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孩子讨个公道,就是闹上公堂我也是不惧的!” 吴氏抹了下泪,“瞧着是怪让人心痛的,这村里的小娃哪有不打架不骂嘴的,这要大人都出来争自家的孩子,那往后谁也别搭理谁了,个个都成黑包公了。那两口子是个爱争的,把长青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哩。我家小‘波’说长青让他也砸他三姑四姑,小‘波’不肯,长青就说让陈地主不租田给我家种了,幸好小‘波’没动手,不然回来我直接拖江里淹死,这几年幸亏你家在困难的时候伸手,不种陈地主家的田就不种,我就不信了他一个陈地主也还能饿死我们,大不了我们上别村去租田。” 曾家娘子道“他家如今就仗了陈地主家的势,长青在村里都成了一霸了,他惹了谁家,不都忍着气不敢声大么?你阿舅现在在县上坐着牢,也是看你现在娘家人不顶用了,也不怕跟你较上。” “来福那个剁脑壳的,成天就不干好事,才出来又被抓了进去,要指望他的时候是指望不上,让他在牢里坐一辈子,省得出来丢人,阿舅阿舅不成气,自家人自家人成了仇,都还是块人么?” 这王来福之前才释放出狱,结果死‘性’不改,偷盗再次被抓,这回让李县令给判了三年。 谢广赋抓了‘药’回来后,谢芬接过‘药’去灶上煎‘药’,谢‘花’望着头上的天空,有种活得相当憋屈的窝囊感,如果现在手上有根金箍‘棒’,姐定要把天也捅个大窟窿! 王氏越说越气大越火气高,‘操’起墙角的铁耙,“广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往后在这村里还要不要做人了?就算你不做人了,几个孩子呢?我就要去闹个明白!” 也不待谢广赋作答,便一人冲头的算帐去了。 谢芬熬好了‘药’,谢‘花’帮着谢芬一起给蝶影喂了‘药’,又给蝶影换了一身衣裳。小黄的趴在地上,眼睛微微闭着,后‘腿’上敷了‘药’绑了几根棍子固定着,王大夫不懂医兽,只得按照医人的法子给它‘弄’了‘药’敷上。谢‘花’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抚着小黄的后背,它偶尔睁开眼睛瞄一眼谢‘花’,似乎在说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她听到王氏和李氏两个人骂嗓的声音,她搬了架梯子在墙头,爬上去,王氏和李氏两人都是神情‘激’愤,无不想把对方生吞活剥,整个村的人都围了过来,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谢‘花’突生一种无比厌烦的心情,这样的情景,每过一段时间就要闹一场,总能给平静幸福的生活投下一枚重型炸弹,把生活炸得面目可憎,脓疮横流。 “别看了,看了糟心。” 谢‘花’默默的从梯子上下来。“二姐,我特别想搬到城里头去。”这些极品亲戚她真是受够了。 “爹娘肯定不想搬走的,你以后选夫家的时候一定也要选个城里头的夫家。” 选夫家?好像也不是很遥远的事,脑子里想起张大壮,五年,还有一年多。也不知道张大壮能不能平安归来,其实她的心里总有些忐忑的,会不会如杜云实所言,他早已葬骨战场?甩开这种惴惴,天‘色’暗了下来,她把家里的油灯点亮,拿了本书坐在蝶影的‘床’头翻看。 天黑后,争吵声也渐不可闻,却也不见王氏和谢广赋回来,倒是没多久就见谢长民来家里叫谢‘花’去祠堂“村正把三爷爷他们几个老人都请去了祠堂评理呢,他们让你也去说说事情的经过。” 到了祠堂,王氏和李氏两人一人把着礼堂的一扇‘门’,互瞪对方,大有要吃了对方的狠厉。谢‘花’见两人衣衫皱起,头发凌‘乱’,想必之前也是攀扯打斗了一番。王氏一见她来了,“老三,你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给三爷爷他们说个清楚,是黑是白也莫叫那起子满嘴喷粪的一嘴咬定了。” “自己屁股底下坐着一堆屎不知道臭。” 眼看火线一触就要燃起来了,只见村正黑着脸,大声喝斥“你们也还知个羞么?也不怕祖宗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么?王氏李氏还有小‘花’你们进来里面。” 这祠堂平日里‘女’人一般不让进,谢‘花’两脚刚迈进祠堂,村正就让外面的村民各自a散了回家,随后便关上了祠堂的‘门’。 祠堂的神龛上放了一溜黑央央的先人牌位,除了神龛前点的油碟里点了一根线灯,再没点别的灯,光线极其微弱。 本家最德高望重的三爷爷开口道“广赋广财,你们两兄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父母在时兄弟是一家人,父母不在了,兄弟便是连亲戚都不如了,自打娶了媳‘妇’成了家,你们两家人吵吵闹闹没停过,你们如今都是有孙辈的人了,有些事我也管不了了,今儿个是非曲直就当着祖宗你们父母的面说个清楚,如有言语不实者,说了假话的,惹了先人不高兴了,先人怪罪下来,定要逐出族里!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谢‘花’瞧着李氏的身子微微抖了抖,但她还是强做镇定的嗡声的应了话,王氏倒是十分干脆的应了。 谢‘波’和狗剩牛娃,还有长青也都早在祠堂内了。 村正道“你们谁先来说说这件事的缘由?” 长青缩了下脖子,谢‘花’扯了下嘴角,“我先来说吧,白日里我们先在湾里网鱼‘摸’田螺,后来长青和狗剩牛娃也来了,在对岸网鱼,这本来是各网各的鱼,井水不犯河水的事,长青他们非要说我们大声惊扰了鱼害他们没网着鱼,便拿土块砸我们,嘴里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要是不来气的话我们忍忍也就过去了,可长青说的那些话都是毁人清白的话,名声顶于天,一个名声对于姑娘家的重要‘性’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的,我这才气不过放狗去追他们,却也没想过要真咬他们,只不过想让他们长长记‘性’罢了。这江道也不是哪一家‘私’有的财产,自然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谁对谁错,谁故意挑事,还看不出来么?” 村正转头问长青“长青,谢‘花’说的是这么回事么?” 李氏指着谢‘花’就骂“小烂货,你放屁。。。。。。。” 村正瞪她一眼,“没让你说话,给我住嘴,在这祠堂里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李氏极其不甘的闭上了嘴。 长青梗着脖子“是他们在那里大喊大叫的,吓跑了鱼,我才扔了几个土块,不过是想让他们闭嘴,谢‘花’就放狗来咬我们,要不是我们跑得快,说不死这会就让狗给咬死了,是谢‘花’的心肠太歹毒了。” 狗剩和牛娃也随声附和,说是谢‘花’心肠狠毒。 王氏连连冷哼“说我家娃心毒,也不怕烂了舌头,一张嘴两块片子翻得起‘花’‘花’来,谁不是说自己最善心?哪个对哪个错,不若就让祖先来判个对错,都当着祖先的面下个咒,先人们地下有知,绝不会偏哪个的,你们说说是不是?” 几个老者也认同王氏的做法点头同意,王氏头昂得高高的,蔑视的瞄着李氏。 李氏突然扬起手对着王氏狠声道“姓王的烂货,你以为哪个不敢赌咒发誓么?看我不打死你。” 两人离得近,王氏抬起手就迎了上去,抓着李氏的手,然后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就只见李氏径直朝后仰倒,后脑勺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谢‘花’感觉脑皮子一紧,肯定很痛吧。 李氏倒在地上眼睛紧闭,动也不动,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住了,谢广财连忙蹲下去喊“孩子他娘,你醒醒,你别是死了吧?”摇了两个也没见李氏有反应。 王氏哪里肯信李氏如此轻易的就倒下去不省人事,撇着嘴皮子“怕下咒就装死,从树上摔下来也没事,我轻轻的挡一下就要死不活了,纸糊的也能耐个三下戳!我去舀点大粪来泼泼,看她醒不醒!” 谢广财气得指着王氏怒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嫂子都被你害成这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你竟不知愧疚,反倒是在这里纳风凉话,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跟你们怎么拼命。长青,快去给你娘请大夫来,你的命要紧,帐慢慢算!” 发懵的长青赶紧跑出来了,谢广财抱起李氏就大步流星的出了祠堂。 王氏还在嚷说李氏一定是装死,虽然有这个嫌疑,然而谁也不是大夫,谁敢保证一定没事?要真有事,这个责谁也不想担。 几个老者回家去了,村正和谢广赋同去了谢广财家瞧李氏的情况去了。 王氏回去的路上还在骂着李氏死了好,死了活该,死了让人痛快等等各种解恨的话。 谢‘花’可以肯定的是,这事又是不了了之了,一向脑子转轴慢的李氏,竟然把苦‘肉’计演得恰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