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穿书日常》 第1章 五队穿书日常 【欢迎登录助手系统……】 【任务读档中……】 【结局影像放映中……】 …… 南丰元年，新皇即位，普天同庆。 金光流溢的大殿之上，歌舞升平，君臣同乐。新君倚坐在龙椅上，接受着臣子的赞美恭维，将手中佳酿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显然已有醉态。 “皇后，你看这殿上人的一举一动，多么欢乐，多么太平！”新皇将手中金樽掷于地上，后者滚落在旁边，撞上座椅，发出一声脆响。 伴在帝侧的皇后端庄秀丽，头顶上的金色凤冠在大殿明亮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她弯腰拾起酒杯，发髻两侧插着的金步摇随之晃动，显得立于其上的云凤像是有了生机一般。 她眉目含笑，将酒杯放回案上，因着伸手的动作而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以及戴在上面的玉镯。 “陛下，酒虽尽兴，但也不可多饮。”她开口劝谏，声音婉转动听。 新皇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盯着她手腕上戴着的玉镯，看了半晌才收回目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端起了宫人新换的酒杯。 皇后注意到他的眼神，颇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悄悄将玉镯遮住，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意。但她一向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得很好，短暂的失落后，她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换上端庄温柔的笑容。 她是皇后，不是需要争宠固位的妃子，她要做的是母仪天下，而不是为了某些琐碎之事就要死要活的。 哪怕她知道，陛下满眼满心挂念着的人并不是自己。就像是现在，陛下望着那群臣欢宴，心里想着的却是与那人携手共行的景象，望着她，眼中浮现的只怕也是那个人的面容。 又或者，他从来都没有真心爱过谁。 这时，只见一侍卫躬身上前，在新皇耳边说了些什么。 皇后瞥见丈夫眼里闪过的一丝狠厉，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得不到便毁掉，他和她在此刻竟是一样的想法呢！这或许是他们唯一一次的心有灵犀吧？ 眼见新皇饮下最后一杯酒，皇后的嘴角上扬。 就让这一切，就此结束吧…… 大殿之上，欢乐尚未停歇，而与此同时，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狂风乍起，正是一片山雨欲来的景象。农人结束了一天的劳累，此时各家各户都熄了灯早早入睡，唯独有一处屋子还燃着烛灯，显得格格不入。 “卿卿，你随我来此，当真不后悔？”男子低声问。 “当初是殿下保下了我，如今只要有殿下在，无论去哪，我都无悔。”女子轻声作答。 男子低叹一声：“也罢！卿卿，我已不是皇子，你亦无需称我为殿下，就唤我的名字吧！今日我们深陷山村，我欲求娶你为妻，却无法三书六礼，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但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会尽全力护你，纵使身死，也在所不惜！” 女子捂住他的嘴：“逸青，不许胡说！” 男子眼中含笑，依她所言，乖乖闭嘴。 山村简陋，加上有人刻意打压，两人即使想要亲手布置喜房，也做不出太好的样子，何况他们原本对这些事情就并不精通。 桌上有酒，是忠心随主的两位仆从费了好大功夫才寻来的。两人坐在桌边，各持一杯，交手而饮，含情脉脉。 天地为证，愿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就在此时，一仆从慌慌张张地破门而入：“主子，不可饮酒！” 二人皆是一愣，不知何意。 看见空了的酒杯，仆从面色尽失，跪倒在地：“主子，酒里有剧毒！” 话音刚落，二人便觉五脏六腑似是被翻搅了过来，钻心的痛传遍四肢百骸，竟是先后喷出一大口鲜血，双双因脱力而从椅子上跌下！ “都到这地步了，还不肯放过我们吗……”男子已经明白过来下毒之人是谁，但一切为时已晚，“卿卿……”他努力伸手将女子搂入怀中。 女子望着他，眼中含了泪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吐出大口鲜血，什么也没说出口。 “是陛下派来的人！”又有一仆从跑了进来，身上沾了血，似乎是抓人的时候用了非常手段。看见屋内的一幕，他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不拦着主子？” 跪倒在地的仆从满脸是泪：“晚了……已经晚了……” 新人饮过交杯，双双殒命，屋内只剩下忠仆二人的哀泣声。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原本欢乐的宴饮之景，不知何时也换成了一片哀泣。 宫人换上来的新酒杯上抹了毒。剧毒来势凶猛，且来源不明，即使是最好的御医，也来不及救治。皇后因此哭晕了过去，已被带到偏殿医治了。 不知何时，寒风吹起鬼嚎之声，浓厚的黑云在天际翻搅着，雷声訇然响起，沉闷了许久的夜，终于飘起了雨丝。 …… 无声的黑夜之中，寒凉的触感渐渐消失，点点莹蓝的光芒渐次亮起，慢慢汇聚成一面面光屏，文字和画面在其上不断闪现，每过一帧，便是一段人生。 蓝衣少女静立在其中一面光屏前，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反射出屏幕的蓝光。她的眼底没有半分情绪波动，画面中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似乎完全没办法打动她，于她而言不过是任务的对象罢了。 少女身上的蓝色裙装是古制的，正好迎合了眼前画面中的时代特征，广袖长裙，衣袂飘飘。衣裙上的纹饰并不繁复，发间只简单做了些修饰，整体风格低调淡雅。 面前光屏的画面滚动停留在了最后一帧，间歇了三秒钟后，跳出来并排两个小窗口，两边都有一模一样的字显示出来，伴随着毫无感情的智能语音：“请确认身份。” 少女素手轻抬，在左边小窗口上输入“5-1号”，随后便又响起一串语音：“正在开启智能识别，请稍候。” 系统的识别很快就结束了，当左边小窗口上的字变为“请确认是否准备出发”时，少女的脸上才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她看向身边空缺的位置，眸中颇有不满。 “等等！”一个男声在此时传来，“轻舟，等我一下！” 轻舟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蓝白色运动装的男子朝这边跑来。 “云林，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迟到。”轻舟皱起眉头，“如果下次再这样，我看你就不要当这个副队长了。” 云林笑嘻嘻的回答：“队长大人别生气嘛！馀景那小家伙不是在准备资格考试吗？他来问我题目，我身为副队长，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 “馀景有霜影他们照看，你就不用去操心了。”轻舟依旧严厉，“我们五队本来就缺人手，别想着偷懒。” “知道啦！” 云林回答得倒挺快，但轻舟总觉得他不会真的记住。 “哟，这次任务挺有趣啊！”云林在右边的屏幕上操作了一番，轻舟之前看过的影像便重播了一遍。 “男主依旧按照剧情设定当上了皇帝，但皇后从女主变成了女二，然后原本带有主角光环的女主却和落魄后的男二在一起了……”云林总结了一下目前的情况，“男主在宫宴上被女二下毒杀死，女二被诊出喜脉，而女主和男二流落到山村，又被男主和女二之前分别派去的人给毒死了……” 云林一口气将这段话说完，喘了口气，随后下了定论：“死了这么多人，是个大工程啊！”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剧情异常会影响到整个小说世界的稳定，他有时反而会觉得脱离控制的结局比原来的更加有趣。 “行了，赶紧验证出发。”轻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演讲欲望，“早点完成任务，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馀景的生日。” “遵命！”云林做了个不知从哪个任务里学来的手势，之后在屏幕上又操作了一番，只听语音响起：“开始加载角色内容。” 听到这句话，云林忍不住吐槽了一声：“又要开始换装游戏了……或者说是变身……哈哈哈！” 他看向轻舟，想要得到认同，但轻舟好像在思考别的事情，并没有对这番话表发表任何评价。他笑了两声，想掩饰尴尬，但这样感觉似乎更傻。 下一秒，云林的身上便泛起了蓝色荧光，身上的运动装随之变成了一袭月白色长袍，头发也变成了长发，用同色发带低低地束着，一副随意洒脱的模样。 “君闻逸，北启国三皇子，封号岚王，二十五岁。”云林念了一遍自己拿到的人物信息，好加深印象，“话说回来，男主也姓君，这都第九本了……”他颇有些无奈。 个别作者的文笔和脑洞都不差，但偏偏是个取名废，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姓，还有不少撞名字的。云林执行任务的次数多了，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规律，只是偶尔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系统的语音打断了他的感叹：“正在开启智能识别，请稍候。”屏幕上空格栏上显示的“5-2号”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一个界面。 准备程序完成后，云林按下选项“是”以便即刻出发，这时才想起来问轻舟：“对了，你代替了哪个角色？” 系统早就安排好了角色，距离接下任务已经过了将近72小时，云林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将替代的角色，而轻舟显然也不想回答这种白痴的问题，迈步走进了穿越门。 云林耸耸肩，跟上她的脚步也进了穿越门。 第2章 世界1:落水苏醒 “小姐……小姐……”低泣声从一片黑暗中传来，荡起回音，震得人有些头脑发胀。 轻舟感觉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酸胀无力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极度的疲惫让人想要摒弃一切杂音，就这样在无尽的黑暗中沉睡过去。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穿越门坑的情况了。当时她脚刚迈出来就发现外面都是水，大约明白自己可能身处水底，面临的是落水情节，只是穿越门从来不给人反应时间，几乎是把她弹了出去，导致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呛了水。 忽略身体上带来的不适感，轻舟微微动了动手指。随着这一个动作，那种陷在黑暗中无法呼吸的感觉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而先前哭泣着的那个声音随之愣了愣，旋即爆发出又惊又喜的叫声：“小姐！” 顺着那个声音情绪上的转变，轻舟的睫毛微颤了颤，却没有立马睁开眼。声音的主人再度安静了下来，像是摒住了呼吸，生怕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的错觉。 就像是经过了极力的挣扎，才从死神的手下逃出，轻舟缓缓睁开了眼，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是拼尽了全力一般。 一个哭得脸上皱巴巴的女孩出现在眼前。那女孩紧握着她的手，见她醒来，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一时间都说不出太多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喊轻舟：“小姐！小姐！” 轻舟知道这个女孩。从系统提供的角色信息中可以得知，她叫秋茗，是相府大小姐云以舒的贴身丫鬟，向来忠心耿耿。 突然一声响，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摔碎，声音传到这里时已经显得有些微弱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夹杂着极大的愤怒：“我好歹还是相府的大夫人，连为我女儿请个大夫还得被拦着？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女人生性温和端庄，这是她第二次发这么大的火。 第一次是在二女儿云以卿失踪的那天。 秋茗被那声音惊得回了魂，起身就要往外冲，却在刚迈出两步后生生又顿住了，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着轻舟。 轻舟此刻面色苍白，朝她露出一个笑：“去吧！” 她这才冲了出去。 轻舟躺在床上，趁着没人在的工夫，伸了个懒腰权当活动一下。通过穿越门时总会受到引力影响，加上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虽然没有大碍，但难免会不舒服。 “云以舒……”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若有所思。 她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矫正剧情。 小说故事大多虚构，从作者笔下诞生后，形成了一个个虚拟世界，身处其中的大部分人物则按照剧情设定度过一生。 主线故事要用到的场景有限，小说世界却是个完整的存在，且根据作者的设定自有一套规则。为了保证自身的完整性，小说世界通常会进行构建自洽，自行生成未出现在行文中的细节。 因为缺乏监管，这个过程常常会出现bug，轻则影响龙套人物领盒饭的时间，重则波及主角的人生。 一部小说要是连主角都发生了改变，一切便将走向不可控的境地。 为了维护小说世界的稳定，高塔应运而生。它有一个很长很长的全称，因为太难记，大家都参照指挥大楼的外观称其为高塔。无人知道它何时诞生，也有人猜测它本质上也是一个小说世界，只是不知为何拥有变态级的稳定性，因而成为了控制中心。 众说纷纭，但都无实证。 轻舟作为高塔的精英纠察员，被任命为第五纠察队的队长，手底下包括预备生在内共有五名成员，此次和她一起执行任务的云林则是副队长。 高塔人员大部分是从各个小说世界里选拔出来的，同时也是小说世界自洽的产物，和真正的剧情八竿子打不着。除此之外，他们的后代也会在高塔生活和工作，只是这部分人的占比很小。 高塔设有多个部门，像轻舟和云林这样的往往经过针对性的选拔和训练，而后成为高塔的纠察员，奔波在不同小说世界中进行剧情矫正任务。 眼下这个小说世界是一本重生穿越大女主爽文，剧情说实话十分老套，就算不提前利用规定的72小时做功课，轻舟和云林也很容易就能猜到原本的走向。 因为剧情崩坏严重，这本小说从原来的男女主携手睥睨天下的结局变为男主配女二、女主配男二，甚至最后一圈重要角色都被毒死了，只剩下怀有身孕的恶毒女二还活着。 正如云林所说，是个大工程。 轻舟此次替换的角色是女主云以卿的亲姐姐——相府大小姐云以舒。 高塔纠察准则第五条，任务征用角色需与报错角色有密切关系，且不可为主角或所占戏份超过30%的角色。 云以舒作为女主的好姐姐，镜头适中，关系密切，高塔的助手系统经过分析后，判断其为最佳选择，并自动给轻舟匹配了该角色。 轻舟回忆了一下出发前浏览的内容，知道当前剧情是云以舒落水，险些溺亡，本该进宫谢恩的女主半路听闻，直接打道回府看她，误了时辰，导致男主生母也就是贵妃对她的印象值下跌。 女主云以卿，现代重生穿越者，医毒双绝，适应力良好。她就像是山林间未被驯化的小兽，美丽之余带着几分野性，在人情淡漠的相府杀出了一条血路。 至于与她相配的男主，自然也是这类小说的标配，长相俊美无双，颇有些腹黑，生性冷淡且桀骜不驯，不喜女人近身，世间唯一能够让他那冰冷目光柔和下来的只有云以卿。 男女主在昨天被赐下了婚约，正是人心各异之时，女主今日便是要进宫面见贵妃去的，眼下因为云以舒的事情误了时辰，可想而知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不应该是府上大夫被威逼利诱之后不敢对云以舒伸出援手，靠着她自己挺着一口气，等到云以卿回来把人救醒的吗？为何刚才外面还传来关于请大夫一事的争执？ 轻舟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醒得太早了，回去写报告的时候要注意这一点。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轻舟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女人冲到床前，话还未说出口，那女人的泪就先落了下来：“我的舒儿！” 面前这位因为受了惊吓而面色苍白的女人是云以舒的生母，同时也是相府的大夫人，名为余汀兰。 余汀兰一手紧握住轻舟的手，另一只手先是探探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脸，最后落在她的发顶，动作轻柔而显得有些无措。 云以舒的落水不仅仅是让余汀兰感到惊慌失措，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天都要塌了。 在经历过二女儿失而复得的悲喜过后，她早已是草木皆兵。而她的大女儿又是一颗易碎的玉石，她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再度与悲剧相遇。 抱着劫后余生的心悸，余汀兰恨不得马上检查女儿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却又怕弄伤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轻舟伸出空着的手，握住余汀兰无处安放的那只手，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她说话时有些吃力，但很连贯。 云以舒死里逃生，正是虚弱之时。轻舟经历过好几次将任务开端设置在溺水后的情况，演技信手拈来。 “好好好，你没事就好！”余汀兰擦擦眼泪，转头对秋茗吩咐道，“快去把大夫请过来给舒儿看看！” “大夫人……”秋茗眼中显出几分犹豫。 方才府上暂住的大夫有来过，只瞧了一眼，就说大小姐没救了，转头跑得比谁都快。大夫人赶来后得知此事，顿时生了怒气，要派人再去叫，可那边打死不来人。秋儿有些担心，怕这一次也叫不过来。 轻舟见状，开口阻拦：“母亲，我真的觉得没问题了，不必劳烦大夫了。” 余汀兰闻言，不由得皱眉：“这怎么可以？秋茗，你去……”话还未说完，却听门外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第3章 世界1:偏房逾矩 “舒儿好好的怎么会落水？你们这些下人是光吃饭不干活吗？怎么也不看着大小姐？”话的内容是在责骂下人，可语气却不轻不重，听起来丝毫没有要苛责的意思。 余汀兰往日的好脾气逐渐被磨光，加上今天的事情本就让人无法再忍，她转头怒视来者：“虞氏，你来干什么？” 门外来人正是云相的小妾虞氏。轻舟记得她是某个外来商户的女儿，家里落魄后被发卖为奴，正巧碰上云相，就被带回了府中。 因着早年间也学过点琴棋书画，加上后来又过了段瞧人眼色的日子，虞氏颇有心计本事，很快就收拢了云相的心，专宠数年，甚至在云相的默认下被府中上下尊称为二夫人。 瞧她一身珠光宝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相府主母！ 跟在虞氏身后的是她的女儿云暄棠，也是相府的三小姐。云暄棠虽为庶女，但被虞氏调教得极会讨好云相，故在府内的受宠程度远胜于余汀兰的女儿。 而在轻舟眼里，她还多了一重身份，那就是这个小说世界的反派女二。 听到余汀兰的话，云暄棠皱起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们好心来看看，你们非但不领情，反而还给脸色看，真是不识好人心！” 余汀兰被小辈呛声，自然心有不快，正欲开口，却被轻舟拦下了。 轻舟看向云暄棠，目光依旧是云以舒一贯的柔和，面上看不出任何凌厉，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令云暄棠感到刺耳：“有劳虞姨娘和三妹妹前来看望，我在此谢过二位。” 虞氏还未来得及出声，云暄棠就先炸了：“云以舒！你怎么敢这样称呼我娘亲？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府内已经很久没有人称虞氏为姨娘了，而云暄棠向来最忌讳嫡庶之分，这样的话无疑是在她的痛处狠狠地碾了一回。 轻舟看着她的目光很平静。 对方越是这样，云暄棠就越生气。她自小被宠惯了，在家从不知何为退让，扬起手便要过来抽人。 余汀兰立时站起身来，目光难得变得锋利：“云暄棠！” 虞氏往前挪了半步，神情有些焦急地喊：“棠儿！”她捏着帕子的那只手往前伸了伸，似有阻挡之意，但却在将将靠近云暄棠的时候顿住，乍一看倒像极了在挥帕招引谁一般。 虞氏没拦住云暄棠，余汀兰也一样。 巴掌声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云暄棠自己嗷嗷的叫声。 她的手早在高高扬起的时候便被人一把攥住，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钻骨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疼得她直冒冷汗。 轻舟倚靠在床头，当是全场最轻松的人。她看着云暄棠疼得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有些想笑，但碍于她仍在云以舒的戏中，只得忍住。 “云以卿！”云暄棠怒视来者，“你个贱人！给我松开！” 自带主角光环的云以卿比云暄棠高了半个头，从气势上便已完胜。她冷眼盯着云暄棠，闻言便果断地松了手。 “啊！痛痛痛！”云暄棠的手没了支撑，反而加剧了伤势，疼得只能喊娘，“娘亲！” 被冲进屋里的云以卿撞倒在一边的虞氏这才反应过来，爬起来后冲向云暄棠，一把将她抱住，哭喊道：“我可怜的棠儿啊！二小姐未免……” “闭嘴！”云以卿吼了一句，气场全开，顿时让虞氏吓了一跳，剩下的半句话愣是卡在嗓子里没喊出来。 云以卿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耐烦地瞪了那母女一眼，而后转过身来，凌厉的眼神瞬间柔和，变脸速度之快，让轻舟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句。 不愧为女主，情绪收放自如，毫无违和感。 她暗中打量着云以卿，脑海里早已开启了分析模式，希望能从云以卿身上找出些许线索，为下一步行动提供思路。 在异常剧情中，女二云暄棠固然逃过了被丢去喂狼的命运，靠着步步心计登上后位，但关键点绝对不会只在她一个人身上呈现，必然和女主云以卿等角色有关联，否则系统完全可以选择云暄棠的心腹丫鬟作为最佳选项。轻舟替换这个角色后，只要放肆在云暄棠耳边煽风点火，引导她的心计全部花在错误的地方就好。 毕竟云暄棠在原剧情和异常剧情间的区别之一，就在于她的满腹心机是否用错了地方。 云以卿坐在床边替轻舟把脉，凝神片刻，将她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只是有些风寒的迹象，其他的倒还好。”说到这，暗自松了口气，转而握住余汀兰的手：“娘亲放心，姐姐并无大碍，开几副药喝着，休息几日便可。” 这边三人母女情深，那边被忽视的二人却不甘做背景板。云暄棠指着云以卿怒吼道：“云以卿，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伤我？信不信我告诉爹爹！” “告诉就告诉，我还会怕不成？”云以卿丝毫不在乎她的威胁，“算算日子，渊王殿下也快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他快还是父亲快？” 云暄棠闻言，不由得冷笑出声：“就凭你，还想让渊王为你撑腰不成？京中人人皆知，渊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尤其厌恶那些不知羞耻想攀高枝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帮你？等渊王殿下回来，定会退了你这婚约！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弃女罢了！” 一大长串为读者引入剧情的话从口中冒出，她倒是越说越来劲，连手伤都顾不上了，人往前站了一步，挺直着腰杆想再骂几句。虞氏暗中拽了她一把，示意她到此为止，岂料她根本没有察觉到。 “云以卿，你……”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云暄棠脸上，强行让她噤了声。整个屋子的人都惊了一下，噪音瞬间消退。 轻舟看了眼众人的眼神，十分配合地演出了呆愣的样子，以表示第一次看妹妹扇人巴掌的惊讶与震动。 毕竟在女主重生来到此地之前，原本的相府二小姐就和她的母亲、长姐一样，也是个柔善可欺的性子，哪里会做出如此壮举？ 余汀兰盯着二女儿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虞氏见女儿被打，立马上前将其护在身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卿儿，你妹妹还小，难免不懂事，你是姐姐，就不要和她计较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一切由我这个长辈担着。” “你担着？”云以卿见她点头，挑了挑眉，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到她脸上，把人打得连连后退，“不过一个妾，装什么夫人做派，也好意思以长辈自居？” 妾的地位本就低，和普通侍婢相比不过是多了个伺候丈夫的作用，子女都不可称其为生母。也就是云相宠妾灭妻，才使得虞氏如此得意忘形。 虞氏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了，在云以卿朝她逼近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云以卿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皇上向来对渊王殿下青睐有加，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渊王颇有个性，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哪怕是皇上也从未逼着他做太多事。你们以为这个婚约为何会来得如此顺利？” 眼见虞氏的表情变了，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云暄棠，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鸡仔一样，满满的不屑：“云暄棠，我劝你摆正你的态度，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人也好，物也好，地位身份也罢，都不是你该想的！ 这话无疑戳中了云暄棠的内心。她有些心虚地往虞氏身后躲了躲，可马上又想起了有关渊王的传闻，不由得有些怀疑云以卿是否在说谎。毕竟传闻已久，而云以卿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也懦弱许久，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云以卿突然就能够掌控全局这件事。 云暄棠从小到大都要压云以卿一头，此刻心中多有不甘，不愿意就此示弱，于是强行抬起头直视过去，不服输地想要再反驳几句。 这一望，就对上了云以卿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一股彻骨寒意漫过全身。 她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杀意。 第4章 世界1:不怕记仇 虽然完全不相信云以卿真的敢杀人，但那个眼神真真是令人头皮发麻，连带着想说的话也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虞氏似乎从云以卿的话里获得了什么信息，此时不敢再和她对峙，拉住云暄棠没受伤的那只手，转身就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讨厌的人物退散，云以卿觉得耳边眼前都清净了不少，转身看向余汀兰和轻舟，眼中多了丝柔和。 余汀兰早在她回身前便藏起了异样的情绪，担忧地握住云以卿的手：“卿儿，娘知道你是为了替你姐姐出气，但虞氏那边……你此番举动，怕是要被记仇了。” “记就记，我还会怕她们不成？”云以卿回握住她的手，“娘亲，你女儿我好歹还是未来的渊王妃，虽说我宁愿靠自己把路闯出来，但该借名头撑腰的时候还是得借，无需顾忌太多。” “可渊王的脾气……我担心……”余汀兰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但很多事情并非看起来那般简单，你明白吗？” “我明白。娘亲，您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过去总是我们吃亏，可如今形势并非没有扭转的可能，难道我们还要一直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吗？” 见余汀兰脸上似有动摇之意，云以卿趁胜追击道：”您才是这府中主母，我和姐姐才是正经的嫡小姐，怎么能让旁人欺压到我们头上来？就算我们能够忍受，那哥哥呢？他是嫡子，难道也要因此而受委屈吗？” 这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即使余汀兰对子女的疼爱从无半分偏颇，但不可否认的是，儿子的未来才更能够关系到她的未来。这些观念早已深入骨髓，不是女主随随便便用几句现代理念就能成功洗脑的。 云以卿特意提起大少爷云尧晨，为的就是站在这个世界的立场上分析利弊，以便更好地说服余汀兰。 小说的情节需要余汀兰战胜从前的那个自己，为了子女而往前冲。在此情形下，轻舟丝毫不介意推她一把：“娘亲，我觉得卿儿说得对。” 余汀兰有些惊讶地看向她：“舒儿，你……” 云以舒向来是个聪慧的姑娘，轻舟此番站出来说话，也不算令人意外：“娘亲，如果我们在家里无法争得一席之地，那将来该怎么办？卿儿目前算是定下来了，且若真如她所说，渊王愿意护着她，那我们便不用太过担心她的事了。可我和哥哥却不一样。 “我下个月便满十七岁了，之所以及笄之后未立马寻人家，是因为父亲尚未衡量周全。但无论如何，定亲之事总不会太远了。届时若娘家依旧像现在这般不重视我，我将来该如何自处？ “还有哥哥，他身为嫡子，继承家业本是理所应当，可看父亲的态度，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我们云家不是没有过庶子成为家主的先例，您能保证父亲不会因为偏宠云尧景而做出其他选择吗？” 虽然那位庶子是在生母被扶上主母之位后才得了继承权的，但根据府中私底下传出的说法，他的生母能够上位，本就是为了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继承人，没享受过几天主母的尊荣就去世了。 而依着云相在家中就会变得不甚清醒的头脑来说，他将来指不定会为了云尧景干出一样的事情。 云尧景是虞氏所出，年纪最小，却也最会讨云相开心。反观年纪最大的云尧晨，为人正直且守规矩，向来是个帮理不帮亲的，将来做个清官倒合适，但在家中过于讲道理，反而会引起云相的不喜。 最主要的是，两位少爷同在外游学，甚至先后拜在同一师门下，在各自的年龄段都拥有着出众的才能，在这一方面实在是难以决出优胜者。 虞氏能够长久获得宠爱，除了年轻貌美之外，她的头脑也不差。云暄棠骄纵跋扈，云尧景蛮横倨傲，但在云相面前，他们都能装作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这离不开虞氏的教导。 若这些与女主对立的人物蠢笨一些也就罢了，随便出几招就能让他们自作自受。但虞氏这伙人显然不傻。 他们的弱点，或许就在于心气太高、贪得无厌。平日里能够藏得很好，但女主就是拥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他们脸上的面具统统碎得一干二净，从而露出马脚。 轻舟的话句句在理，以是余汀兰非但没有反驳，还因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她疼爱自己的孩子，宁愿自己承受所有苦难，只求让孩子们安稳度日。但她却忘了，承受苦难却不反抗苦难，才是最大的不幸。 眼见余汀兰有所反思，本以为要费九牛二虎之力的云以卿不由得松了口气，看向轻舟的眼神中充满了赞叹。 轻舟想，此刻的云以卿应当是感慨着，果然只有真正的亲生女儿才知道该如何劝说自己的母亲。 只可惜在场的两个女儿都并非原装。轻舟的话之所以奏效，不过是因为她的任务经验丰富，对云以舒这个角色的演绎出不了太大差错——高塔的纠察员在某种程度上来讲都是演员。 不像眼前的女主，虽然在重生后接收了原装货的所有记忆，但在主角光环的照耀下，她注定不会按照原装货的样子过完新获的人生。 见余汀兰有些恍惚的样子，轻舟再度适时出声：“娘亲，你是不是累了？” 余汀兰愣了愣，而后点头：“是……我是有些累了……” 轻舟便吩咐余汀兰身边伺候的人送她回去，直到估摸着她已经出了院门，才看向云以卿：“卿儿，你今日不是要进宫谢恩吗？怎么会回来得这么早？” “有人给我报信，说姐姐你落水了，云暄棠那边又故意使绊子不让大夫来看，我不放心，就立马赶了回来，并没有进宫。”云以卿重新坐回床边，“姐姐放心，我半路遇到了佑王殿下，他答应帮我向娘娘赔罪，替我说几句好话。” “那就好……”轻舟正要松口气，突然又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你刚刚说你遇见了谁？” “佑王啊！” 轻舟闻言，不由得皱眉。她终于弄清楚云以卿为何回来得比预计时间晚了，但这个原因让她感觉有些棘手。 一则因为佑王君逸青是这本书的男二，也就是在异常结局中与女主配对成功了的那位；二则因为在原剧情中，并没有提到他曾出现在那里过。 轻舟下意识觉得这恐怕是一处错误剧情，可转念一想，系统应该不会选择将异常剧情后的时间作为纠察员的穿越点，否则她根本没办法引导着纠正前面的错误。 “姐姐，你怎么了？” 为了不让目光如炬的女主发现异常，轻舟再度发动演技，全然一副为妹妹操心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你既然已经和渊王有了婚约，就该注意和佑王避嫌。” 最好是和佑王少见面，免得你们又看对眼了。她想了想，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又补上一句：“和其他男子也是一样。” “姐姐何出此言？”云以卿有些不理解，“佑王与渊王虽然同父异母，但他们兄弟自小关系亲厚，我不过是遇见的时候说两句话，怎么就要到避嫌的程度了？” “即便是好兄弟，那也是人家渊王的兄长不是你的。你和渊王现下不过是定了婚约，他若真的会护着你，那无可厚非，但你毕竟尚未过门，就不要去麻烦佑王了。”见云以卿似乎有反驳之意，轻舟没有给她机会，“你有主意也有分寸，姐姐知道，只是总忍不住想多嘱咐几句，你可别嫌烦。” 云以卿听罢，原本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乖乖点了点头。 第5章 世界1:白猫面具 云以卿重生前是个孤儿，被一个女军医捡了回来，从小在部队长大，后来也成为了一名军医。只可惜养母早早病逝，她很快又变成了一个人。部队里的其他叔叔阿姨也对她好，但多是出于同情，她再没体验过真正的亲情温暖。 余汀兰和云以舒无疑填补了她的亲情空缺，能让她放下戒心变得柔软。她从不觉得她们的唠叨说教很烦，反而总是很有耐心地倾听并接受。 既是想抓住这份老天爷送来的亲情缘分，也是为了报答原主死后能将身体交给她的恩情。 “行了，我有些累了，你也先回去吧。”轻舟知道云以卿该杀去云暄棠那边算账了，便给了个台阶。 “那姐姐好好休息。”云以卿看向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飞羽，你在这留几天。” 飞羽的装扮与其他丫鬟都有所不同，一举一动皆透露出练家子的气质：“是，二小姐。” 轻舟知道云以卿身边有两个新来的丫鬟，即飞羽和飞雪。她们是渊王亲自挑选出来的女护卫，是专门来相府保护云以卿的。 云以卿只会从现代部队中学到的功夫，古武要到这里之后才开始接触，这两个护卫能帮忙的地方还不少。 云以卿一走，轻舟便借口说还想休息一会儿，打发秋茗和飞羽去外面守着了。二人一走，她便从床上爬起来，从衣襟里掏出一枚银锁。 这是这个国家的传统习俗，女子满月后由父母为其戴上银锁，直到出嫁之后才能取下来存于匣内珍藏。 高塔行动准则第三条，任务全程携带助手系统，并与指挥中心保持畅通联系。 由于意识控制技术才被研究出来不久，运用到助手系统中的成本很高，轻舟他们暂时还买不起，只能用基础版。基础版的光屏可以被小说世界的人看见，故轻舟只能把人全部支走。 助手系统采用指纹解锁形式，一经绑定，非特殊情况无法更改。启动按钮为虚拟形态，通常会依据当前小说世界的特点而自动附着在不同的物品上。云以舒的银锁乃贴身之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助手系统中包括道具、信息和通讯功能，另有任务进度面板和小说镜头标志。 轻舟看了看通讯框，发现没有连接云林那边的信号，便先联系了高塔指挥中心。接听的是个软软糯糯的童声：“您好，这里是指挥中心。” “你好，我所在的小说世界没有内部通讯信号，导致我无法联系同伴，能帮忙解决一下吗？”轻舟报上了书名、作者名和纠察编号。 那边没用多长时间便传来声音：“您好，这边查到您所在的小说世界背景为古代架空，而且是最近完结的小说，助手系统的信号暂时没有普及，因此无法进行内部通讯呢。给您带来不便，非常抱歉。” “那请问能通过指挥中心给他递个消息吗？” “很抱歉，我们不提供传话服务哦！” “……”轻舟有些头疼，“好吧，谢谢了。” “不用谢！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的话，请为我打个五星好评哦！”屏幕上立马弹出了一个评价框。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轻舟还是给了五颗星。毕竟大家都要冲业绩。 内部通讯用不了，轻舟只得打消立马和云林取得联系的念头。她又看了看小说镜头，见它此刻并未照到这边，而是落在了云暄棠所居住的暖棠阁上，想必是正在进行女主教训女二的戏份。 当没有被小说镜头照到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即便轻舟做出有违人设的举动，也不会呈现在文中。 她查看了一下小说镜头的历史记录，发现在进宫的那一段剧情中，镜头没有把云以卿和佑王交流的剧情记录下来。也就是说，虽然佑王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那里，但文中并不会出现。加上原剧情里也没有写过这一段，轻舟猜想或许佑王本来就在那出现过，只是没有展现出来罢了。 果然，系统不可能会把穿越点选在异常剧情发生后。 现在刚到酉时，换算成高塔时间应该是17：00左右。轻舟刚来就造成了提前清醒的失误，不排除会产生蝴蝶效应，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所以她决定今晚去岚王府找云林，让他那边也注意点。 闲着也是闲着，轻舟从道具库里找出了自己的任务笔记，将今日的所见疑点一一记下，顺便又快速温习了一下小说内容，勾选出关键信息。 纠察队每次认领任务后，72小时内必须开始执行，迟到20分钟将会扣除相应积分，既影响年末的评奖评优，也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因为积分就相当于他们的通用货币。对于富有经验的纠察员来说，72小时足够做好充分的准备了。 异常剧情存在许多变数，高塔的系统无法对其进行完整深刻的分析，只能检测到崩坏的故事结局，故而只有通过人工检修的方式把剧情拉回正轨，也就是派出纠察员进入相应的小说世界，找出变数并将其解决。 进入小说世界后，除了原剧情的内容提供，其余的都需要他们自行探索。助手系统则会根据他们的调查结果进行同步分析，以预判任务进度是否达到100%。 秋茗中途进来送了些清淡的小菜，盯着轻舟把晚饭吃完了才走的。 不知不觉中，只见夜色已深，高旷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明月。清风吹过，一缕浮云随之游动起来，给月笼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轻舟望着那轮变得朦胧的月亮，突然就想起云林以前对此景的形容：“你看，那月亮长毛了！” 瞬间就觉得没那么美妙了呢。 云以卿开了药浴的方子给云以舒调养身体，秋茗一早便准备好了，掀帘进来请轻舟过去沐浴。虽然轻舟的身体健康得很，但来到这的第一天便能好好泡个澡，她自然乐得。泡了个舒服的药浴，顺便享受了一下秋茗贴心提供的按摩，穿上寝衣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有些昏昏欲睡。 秋茗放下床帘，退到外间守着去了。屋内一片静谧。 大约半小时过后，轻舟强撑着眼皮坐起来，从道具库里找出了提神醒脑的药物服下。云以卿的药方里有安神助眠的药材，她是真的差点睡过去了。 她找出自己在古代设定下经常穿的那套夜行衣准备换上，拎起外套的时候，裹在里面的一个东西掉了出来，但幸好没有掉下床发出声响。 根据设定，秋茗的耳朵很灵，很多细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若是把她惊动了，又得费一番功夫。 轻舟把那东西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只白猫面具，可爱的风格与一身飒爽利落的夜行衣格格不入。她沉默半晌，打开道具库，浏览了两遍尚且亮着光的图标格子，就是没有发现她原来那个简洁风格的黑色面具。 不仅没有黑色面具，连黑色面纱也没有。绯红色的面纱倒是有，但明显不合适。 轻舟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她有急事，没来得及去取回干洗的衣服，是云林自告奋勇去帮她拿回来的，而她后来没仔细检查就寄存进道具库了。 难道是那时候…… 轻舟对这些幼稚的把戏表示无感，但眼见没有合适的替代物，她最终还是戴上了那个白猫面具。 道具库里的迷药还是轻舟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从另一个小说世界的女主手中偷拿回来的。毕竟得攒积分升级助手系统，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执行任务之余揩点油，系统也不会判定违规。 虽然不是同一个小说世界，但不变的是萦绕在道具上的主角光环。拥有这种属性的道具只要不碰上本世界的主角，通常无往不利，以是轻舟没有费太大劲就迷倒了守在院子里的飞羽。 晚间风凉，轻舟被这么一吹，最后一点被药浴催出来的困劲也消失无踪。 今晚没有剧情，小说镜头处于关闭状态，而唯一可能造成阻碍的飞羽也被解决，让人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她悄无声息地翻墙出了相府。 第6章 世界1:队员汇合 浅浅遮盖住月亮的那丝浮云在清风的带动下又翩然离开，明月从这层轻纱之后露出，宛如琵琶遮面的美人放下防备，将明亮的月光洒进街巷中。 轻舟甚至可以借助月光看清楚笔记本上画着的上京城地图。 高塔派发任务和选择角色都是有标准的，要么就是选没有具体外貌描写的角色，要么就是派出外形或气质相似的人去执行任务，以达到符合人设的目的。 灵魂穿越通常是主角的特权，而纠察员在他们出生的小说世界里都是自洽的产物，在文中并无戏份，比龙套还没地位，自然无法拥有这样的能力，否则他们完全没有进行体能训练的必要。 毕竟如果把运动健将的灵魂替换到瘸子的身上，健步如飞就变成了痴心妄想。 不过相较于其他纠察员，轻舟的记忆并不完整，曾经照顾她的医疗员说她生了场大病，导致选择性失忆，所以她对自己出身的小说世界并无太多印象。幸而这种失忆并没有影响她的专业素质，她也顺利在纠察部重组后成为了五队队长。 排除魂穿对身体素质的限制，纠察员接受着全面训练，轻功自然不在话下。轻舟确认了一下方位，在城内快速穿行，没花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岚王府，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碎石被脚步拨动的声音突然传来，很明显不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她转过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那人也没有要躲藏的意思，从阴暗处现出身影：“您是轻舟小姐吧？” 被点出了真实姓名，轻舟非但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还安下心来：“是岚王派你来的？” 岚王君逸闻刚回京不久就染上了风寒，此刻该卧病在床，替换了该角色的云林为了符合人设，一整天都待在府里没有出门。通讯框没信号，云林和她无法联系，自然能猜到她会过来，派个岚王的亲信来接应很正常。 眼前的人一身侍卫打扮，模样生得俊俏，让轻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般长相的人，又在文中露过几次面，照理来说不会是什么普通龙套，需要多加留意。 “在下子眠，是岚王殿下的侍卫。”男子对着她行礼，“殿下已等候多时，还请您随我来。” 轻舟点点头，在他的指引下到了岚王的寝屋门口。 她偏头看了子眠一眼，见他很自觉地守在了门廊外，这才收回视线，推门进去了。 留在门口的子眠正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他们殿下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侠女？看这情况，两人还挺熟？ 向来寸步不离岚王的子眠想不明白，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轻舟进了房内，迎面便是一座屏风，因为烛光微弱，她不大看得清上面的图案。 “队长！”被云林刻意压低但还是掩藏不了兴奋的声音传来，“这里这里！” 轻舟循声望去，只见云林披了件外衣，从床上蹦下来：“我给你弄了吃的！” “……” 见轻舟不说话，云林以为她还在因为自己迟到的事情而生气，说话时不自觉便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尝尝看嘛！云以舒不是溺水了吗？你估计只能吃点清淡小菜，肯定没吃饱吧？” “君逸闻不也得了风寒？”轻舟坐下来，挑了块桃花酥。 “这岚王府又没人敢管我，我要吃啥都能点嘛！”云林就在一边托着腮看她吃，“哪里像云相府，做事还得束手束脚的！” 轻舟咽下桃花酥，喝了杯茶，而后拿出了笔记本：“交换一下信息。” “我这边倒是没什么事。”云林抓起被她取下的白猫面具在手中把玩，一脸笑嘻嘻的，“重点在你那边吧？你不是又溺水了吗？” 听到那个“又”字，轻舟也颇有些无奈。 二人交换了信息，顺便一起把轻舟拟写的计划完善了一下。时间过的很快，等讨论结束后，换算过来已经是高塔时间21：00了。 虽然用的不是云以舒的身份，但在这呆太久还是不合适。 云林硬让轻舟把吃的都打包带走，那样子就像是担心她在相府会饿死一样。 “对了，面具的事等回去以后再找你算账。”轻舟自认十分好心地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知道啦！路上小心！”云林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她又戴上了那个白猫面具，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子眠把她送到来时的那个墙根底下。 轻舟有些无语这般操作，但也没说什么，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子眠站在墙根底下，颇有些不解地望着消失在墙那边的一抹衣角。 殿下为什么不让人家走门？府里又不会有人多嘴，大晚上的街上也不会有什么人，实在没必要翻墙啊！ 难道是从这边走比较近？ 感觉找到了正确答案的子眠露出了然的笑容。 轻舟躲过宵禁后在外巡逻的士兵，快速跑回了相府，回屋前不忘给在院子里睡得正香的飞羽闻了闻解药，而后换了衣服缩进了被窝。 嗯，一切都很完美。 她闭上眼，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直到东方渐白，她才睁开了眼，然而隐隐发青的眼窝昭示着她根本没睡着。 就不该喝那杯茶的！ 古代背景的小说世界中，大多数时候都少不了晚辈晨起向长辈请安的戏码，这里也不例外。云以卿早早地便来找轻舟，见她眼底发青，不由得皱起眉头，给她把了脉，确认她身体无碍后，才拉着她一起去老夫人的住处。 正房向来都是到得最早的。轻舟跟着云以卿过来的时候，这边只有余汀兰在陪着老夫人说话，偏房那边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老夫人看见轻舟，问了几句她身体的事情，之后便不再多言，看起来不算容易亲近的样子，不过轻舟并不在意。毕竟云以舒无需去讨好一个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老夫人，只要紧跟云以卿的脚步便什么都不愁了。 前提是剧情能够回归正轨。 云以卿自从回来之后，常常利用医术为老太太看病做推拿，在她那里刷到了一定的好感度。老太太原本就对云相宠妾灭妻之事多有不满，如今云以卿长了本事，能讨她欢心，她自然会更偏心正房一些。 当注意到虞氏和云暄棠未到的时候，老太太的表情瞬间就有些不好了。 “或许是老身年纪大了，这府里有些人就开始放肆了。”老太太冷哼一声，“如今就连一个妾都能如此嚣张，真是有辱丞相府的门楣！” 说到这，她看了余汀兰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是，作为这府上的主母，连个管家权都拿不到，说出去真是个笑话！” 余汀兰惶恐地站起来，低垂着眉眼任由老太太教训。 轻舟心想，作为府里的长辈，老太太都没办法动摇亲儿子的心思，说话不管用，可不也是个笑话？ 这时，虞氏终于带着云暄棠姗姗来迟。 这母女俩倒是了解老太太的喜好，换了身色彩淡雅的衣衫，配饰也卸去了不少，没了昨日轻舟见到的那般珠光宝气，也少了几分熏人的脂粉气。 只是这衣裳看似素雅，用料却还是极好的，在老夫人看来依旧算不得低调，反而还是僭越了妾室和庶女该守的规制。 虞氏低眉顺眼地朝着老太太行礼，而云暄棠也敛去了一身娇纵，颇有几分乖巧。 轻舟看过虞氏母女的资料。虞氏曾经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怎奈一朝家门落魄，这才卖身为奴。云相可怜她，便领她回来，对这楚楚可怜的女子百般宠爱呵护。 虞氏感激云相，也曾想真心侍奉丈夫和老太太，敬爱未来的主母。只是随着时光流逝，当初的狼狈落魄终究被淡忘，虞氏逐渐迷失，开始恃宠而骄。 老太太瞧见这母女俩，刚被云以卿哄好的心情顿时又没了，只沉着脸：“你们还知道来请安？虞氏，你自己不懂相府的规矩也就罢了，怎敢再带坏了三小姐？” 虞氏跪倒在地，乖顺地听训，而云暄棠则站出来为她说话：“祖母莫怪。娘亲向来最敬爱祖母，从不敢耽误请安，今日来迟，实在是情有可原。” 本以为老太太会接着问一句“什么原因”，谁料她根本不说话，反而接过云以卿奉上的茶，自顾自地品了起来。 云暄棠微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紧，面上依旧温顺：“娘亲今晨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来看，是喜脉。” 厅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7章 世界1:虞氏有孕 看看众人的反应，轻舟适时出声：“姨娘既有了身孕，也不便再跪。卿卿，去扶一把。” 越俎代庖的话并没有引起老太太的不满，反而得到了她的默许。云以卿顺势上前，不分由说地抓住了虞氏的手腕，将她带到座位上。 回来时，云以卿对着老太太微微点头，表示确认无误。 老太太眉间的厉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知丞相。”马上有下人应下此事，退出了正厅。 “既有身孕就该好好养着，往后不用来请安了。”老太太看了眼虞氏尚还平坦的小腹，眼神有些复杂，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正房和偏房迎面撞上，方才还老实得很的云暄棠瞧见轻舟她们，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一开口便是奚落之言：“姐姐们倒是很会讨祖母欢心嘛！只可惜你们正房没本事拴住爹爹的心，不像我娘亲很快就要给我添个弟弟了！爹爹若是知道，定然欢喜得很！” 她的话让余汀兰的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当虞氏摆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拉住自己的女儿不再让她多言的时候，余汀兰的眉头便深深地皱了起来。 至于另外两个姑娘，皆不把云暄棠的耀武扬威放在眼里。轻舟是不在乎，云以卿则是不屑于和黄毛丫头一般见识。 直到看见余汀兰的表情，云以卿才有了丝情绪，上前将她挡在身后，抱着臂对那两人道：“我方才扶姨娘的时候，顺便替姨娘把了个脉，瞧着姨娘身体娇弱，这一胎恐怕曲折不少呢！” 至于为什么扶了一把就能把出脉来，不要问合不合理，也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这种事情轻舟见多了。 “云以卿，你敢咒我娘亲？”云暄棠顿时怒了，本能促使她想要像以前一样上去就是一巴掌，可是当目光触及到云以卿寒凉的眼神后，她突然想起昨日受的伤，脚步生生地又顿在了半路。 娘亲说的没错，云以卿现在邪性得很，加上爹爹不在府中替她们撑腰，祖母明里暗里又向着正房，她最好还是避免争锋相对的局面。 云暄棠走上前的时候，云以卿丝毫不惧，甚至已经做好把人拍飞的准备了。当看到云暄棠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时，她挑挑眉，有些意外，却也没打算多说什么，转身挽上余汀兰的手臂。 “娘亲，我们先回去。现在姨娘怀有身孕，金贵得很，指不定碰一下就要出事，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免得哪天被扣上了什么罪名也说不定。” 这一番话说得虞氏脸色白了一瞬。 说实话，她还真的有想过借着这次身孕做点什么，毕竟她的儿子有出息，将来必成大材，至于这腹中的孩子…… 她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不由得觉得有些反胃，险些干呕起来。 云暄棠注意到她变得煞白的脸色，一时也顾不上对着正房几人的背影大骂，忙扶住虞氏，一脸关切地问：“娘亲，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我没事。”虞氏止住她，“回去歇一会儿便好。” 轻舟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们身上，什么都没说，转身也跟着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云以卿握住余汀兰的手安慰她：“娘亲无需多虑，虞氏的事情有女儿在，定不会叫她踩在我们头上来。” 轻舟也跟了一句：“母亲，与其为旁人之事忧心，不如专注于我们自己。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一切皆有可能。” 余汀兰叹了口气，显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握住云以卿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心：“卿卿，虞氏纵然可恨，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注意分寸。” 云以卿自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摆明了态度要对付虞氏，余汀兰起先担心女儿，后来发现她确实有几分本事，便由着她去了。但如今虞氏怀着孩子，再要对付她，就得顾忌那个孩子的性命。 云以卿笑笑：“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向来善恶分明，除非是那孩子将来随了他亲娘，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我还是能够忍一忍的。” “那我就放心了。”余汀兰点点头，转头吩咐身边的人，“派人去挑些合适的补品给虞氏，务必要照顾好她，让她平安生下这一胎。” “娘亲，这就不必了。”云以卿阻止了她，“虞氏那边好东西多得是，反倒是我们自己得的东西本就不多，就算挑了好的过去，那边也不见得就会领情。” 轻舟自然顺着女主说话：“卿儿说得对。虞氏嚣张多年，我们都忍了，可如今既然打算开战，那就没必要还撑着那点薄薄的面皮，做表面功夫。” 云以卿望着自己的母亲和长姐，眼神坚定：“如今我们并非孤立无援，出了什么事，我担着，你们只管做自己想做的。” 余汀兰欣慰地笑笑，摩挲着云以卿的手，没有再说话。 轻舟看着这母女俩相互关心的温馨画面，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不妥，便找借口先离开了。飞羽尽职尽责地跟着她。 “飞羽，这几天恐怕要辛苦你了。”轻舟慢悠悠地往自己的住处走，“我刚才看那虞氏似乎有些小心思，估计会借着怀孕的事情大做文章。” “是，大小姐。” 轻舟不再和她说话，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便进了屋，拿起昨日云以舒未绣成的手帕，轻车熟路地续了上去。 秋茗端了茶进来，见她绣得专注，不好打扰，便安静地待在一旁等待吩咐。 一边绣着手帕，一边回忆着今晨的所见所闻，轻舟微微皱眉，多年来的任务经验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头也不抬地说：“秋茗，去取些点心来。”秋茗便领命出去了。 轻舟确认屋内无人，便打开了助手系统。只见任务进度和昨晚看到的一样，还停留在0%的状态。 虞氏确诊怀孕，轻舟是提前知道的，但观虞氏方才的反应，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她在信息搜索框里输入“虞氏怀孕”几个字，瞬间就有相关的章节片段跳了出来。 她快速浏览着其中的内容，眉头不由得皱得越来越紧。 原来这个孩子根本就保不住。 在原剧情中便已写明，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云相的，虞氏不敢留，干脆就借机将自己的流产一事嫁祸给了余汀兰。云相因此勃然大怒，不顾众人阻拦想要责打余汀兰，却被适时出现的云以卿打断了手臂，而这也是余汀兰彻底对云相失去念想的转折点。 从头到尾，除了察觉出端倪而去调查过这件事的女主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云相的。 因为该剧情要在很久之后的章节才会出现，轻舟昨天还没来得及看到这。 她在笔记本上列出了好几种异常剧情中关于这一段发展的可能性。 第一种，虞氏小产这件事会顺利发生，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第二种，因为剧情出现了错误，小产一事并未成功，孩子顺利出生。 第三种，还有其他人知道了孩子生父不是云相的事情。 根据多年的任务经验，轻舟认为第一种可能发生的概率很小。既然结局崩坏严重，中间的剧情肯定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眼下完全不能以原剧情为标准进行判断。 第8章 世界1:上门挑衅 轻舟看了一眼，发现故事镜头转移到了宫中，也就是说现在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了。虞氏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她打算按照原计划，先去激一激云暄棠。 云暄棠有心计，只是性格偏激，很容易走极端。轻舟打算时不时地激怒她，让她被冲动所掌控，从而按照原剧情的走向成功作死。 出门的时候，飞羽很自觉地跟了上来。 云暄棠住的地方原名“舒畅阁”，是云以舒之前的住处，最是清新雅致。三年前，因为云暄棠被云以舒院子里的一个下人招惹了，她迁怒于云以舒，找云相撒娇，要走了云以舒的“舒畅阁”，并将其改名为“暖棠阁”。 云以舒也曾提过反对意见，但云相对此只说了一句话：“暄棠是你妹妹，你作为她的姐姐，又是嫡长小姐，应当让着她！” 那时的云以舒很想问，自从云暄棠出生以后，您是否真的把我和卿儿当成过你的嫡女来看？ 云暄棠没有改变暖棠阁的内设格局，这里看起来依旧雅致，但云暄棠的气质却与之格格不入。 夺走舒畅阁或许是她有意为之，因为三年后，她便要到及笄之年，可以谈婚论嫁了。她需要清致优雅的气质包装，而不是庸俗脂粉妆点，舒畅阁的风格显然符合她和虞氏的要求。 至于云暄棠原本的住处，依旧归她所有，放满了各种珠宝首饰衣裳，府内时常能看到下人在两处院子间往返，大多数时候仅仅只是为了她突然想起来的一副耳坠。 云以舒则和云以卿挤着住了一段时间，等附近一处荒废已久的院子被粗略修缮了一番，才搬了进去，条件自然不如原来的舒畅阁好。 轻舟到了暖棠阁，在院门处便被拦了下来：“大小姐请留步，容奴婢进去禀报三小姐。”说话的是暖棠阁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倒随了主人，有几分趾高气昂的样子。 这样的轻慢态度让飞羽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轻舟则不为所动：“你去吧！” 小丫头进去禀报了。轻舟站在院子里，许久也不见有人从屋子里出来，显然是云暄棠有意为之。 轻舟站了一会儿便失去了耐心，抬步直接往屋内走去。飞羽跟在她旁边，挡住了守在屋檐下的两个丫鬟。 “大小姐，三小姐还没发话，您不能进去！”被拦下的丫鬟还在后面喊。 轻舟充耳不闻，径直进了屋，在云暄棠吃人的目光中坐下，环视了屋内陈设一眼：“这舒畅阁，三妹妹住得可还算习惯？” 云暄棠得了虞氏的嘱咐，不和云以卿正面杠，但她却不怕云以舒，甚至还遗憾于上次没能把云以舒弄死：“大姐姐，你作为嫡长女，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主人没邀请，你就擅自进来，成何体统？” “身为庶女，抢夺嫡长姐的住处，这又是何规矩？”对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就算要完全黑化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轻舟根本不怕她。 “大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云暄棠嗤笑一声，“暖棠阁的事情是父亲做的主，大姐姐要是心有不甘，那也应该去找父亲辩驳，来这找妹妹的麻烦算什么事？” 早晨在老太太院外险些发生正面冲突，云暄棠被虞氏教育了一番，稍稍收敛了点性子，因此才没有直接对着云以舒破口大骂。 虞氏致力于将云暄棠打造成在外温婉可人的形象，云暄棠明白她的用意，对此不敢不从。 可想而知，若是有机会得知虞氏怀孕的真相，云暄棠将会遭遇多大的打击。 轻舟在心里同情了云暄棠两秒钟，而后轻笑道：“云暄棠，你不会以为仗着父亲宠你，你就能摆脱庶女的身份，将来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云暄棠最忌讳别人用嫡庶之别戳她痛处，听见轻舟这话，顿时绷不住表情了：“你再说一遍试试？” 轻舟满足了她小小的愿望：“你不过是个庶女，即使父亲再宠爱你，你未来也是嫁给庶子做正妻，或是嫁给嫡子做妾。父亲向来重视脸面，他宠你，却不会为你破坏规矩。” 云暄棠倏地站起身：“云以舒！” “我还没说完呢。”有飞羽在，轻舟丝毫不担心云暄棠会做出什么来，“我们虽然不如你们得宠，平日里也被克扣份例，但好歹还是正房。就算父亲过问甚少，可将来若要谈婚嫁之事，父亲还是会照样给嫡女寻门当户对的人家，既体面，又有益于他的官途。”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在府内，虞氏风光，余汀兰被架空，但在外面，嫡女该有的派头，云相还是会保证。毕竟他又不是傻子，宠妾灭妻重庶轻嫡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便是轻舟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身上穿戴虽低调，但不失体面的原因。 虽然云以舒统共一年也就那么几次能借着外出赴会的由头，得这几套贵重的衣饰。 云暄棠其实很清楚这一点。 她吃穿用度不愁，外人皆知云相宠爱她这个庶女，但去出门赴宴时，她还是丝毫不能逾越作为庶女的规制。 即便云相为了补偿她，会送她很多衣裳首饰，但她心中始终因此有一个疙瘩。 父亲既然不喜正房的人，就不该为了那点表面功夫而让她在外受委屈！相熟的人自然知道个中原委，还是会上赶着来巴结她，但也有初来乍到者不明就里，跑去和云以卿她们搭话，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轻舟的话无异于再次往云暄棠心窝子里戳，她怎能忍？ 只可惜还没等到她让身边的婆子上前给轻舟使绊子，飞羽便已闪身过来，一手掐住了那婆子的脖子。 婆子拼命挣扎，却始终挣脱不了，一时被憋得脸红气粗。 “云以舒！你！你！”云暄棠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姐姐如此硬气，指着她要骂，却被飞羽凶狠的眼神吓了回去，只能喊道，“你敢在我的院子里杀人？” “三妹妹说胡话了。”轻舟就是专程过来气她的，“飞羽不过是和你这婆子交流一番，你就如此小题大做，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她摆摆手，示意飞羽收手：“舒畅阁向来见不得血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她根本不看气得面目扭曲的云暄棠，转身就带着飞羽长扬而去。 云暄棠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简直要气疯了！ “咳……三小姐……”那婆子缓过一口气，脸上多了丝惊恐，“大小姐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就和二小姐一样……” “云以舒？”云暄棠冷哼一声，“你以为单凭她一人就敢如此在我面前叫嚣？” “您的意思是……” “没看到飞羽一直跟在她身边吗？”云暄棠面色阴沉，“飞羽是云以卿从外面带回来的人，若非得了云以卿的吩咐，她会在这帮云以舒出头？” 两个月前，云相带着全家人前往老家祭祖，云暄棠和虞氏设计陷害正房，云以卿为了保护母亲和姐姐，一人抗下了责任。云相大怒，罚云以卿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云暄棠私底下买通给云以卿送饭的下人，还故意派人阻挠正房的人前去探望，硬是让云以卿饿了整整三天，而如此还不足以让云暄棠解气。 她曾偷听到父亲和祖母的谈话，得知父亲欲给云以舒和云以卿寻亲事。按父亲的话说，云家本就是名门，而作为丞相嫡女，她们两个嫁给王公贵族也不算高攀。 凭什么？ 就因为她们是正室所出，所以生来身份就要高自己一等，就连婚配之事也是尽挑好的？ 第9章 世界1:大火真相 正是云相这番打算，激起了云暄棠的怒火，让她顿生嫉妒之心。随后，祠堂突生大火，众人将火扑灭之后，已然不见了云以卿的身影。 嫡庶之分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云暄棠的心里，使得她不惜对祖宗不敬，也要火烧祠堂，先杀了云以卿。 况且她自幼被宠得无法无天，平时在外装文静优雅装多了，回家之后便要发泄心底的负面情绪，偶尔打死个仆人，在她的院内已不是稀罕事。她的眼里早就没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哪怕是同父异母的姐姐，那也是下得去狠手的。 老家的人平日里就对祠堂的情况格外重视，以是这把火没烧太久，被扑灭时，里面的牌位大多还是完好无损。然而家仆在里面却并未发现云以卿的身影。 家里派出仆人和护卫四处搜寻，余汀兰和云以舒一夜未眠，眼睛都哭红了。 云相缺失一个嫡女，自然心疼于将来少了一个砝码，但眼下已过半夜，就算是云以卿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少不得也要被怀疑女儿清誉，加上云以卿惹怒他这事还没翻篇，又有虞氏和云暄棠的挑唆，他一时气闷，竟就真的不管这个女儿，转身便要起程回去。 就在这时，云以卿好端端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不用多想便能知道。无非是原装货云以卿真的死了，穿越而来的女主正好借尸还魂，凭着前世的功夫逃了出去，正好又碰见了渊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更不用想了。 总而言之，在理清楚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后，她便重新回到了众人面前。 在此之后，由于云以卿突然强势起来，云暄棠吃过几次亏后便有所忌惮，转而将矛头对准了云以舒，设计了落水一事。只是没想到，就算剧情发生了些许偏差，可由于轻舟的到来，云以舒这个角色最终还是没有死。 今日轻舟故意带着飞羽去暖棠阁说那么一番话，无非就是想要激起云暄棠的怒火，引导她再度作案，直至作死。 “可恶！”云暄棠气得一拳砸在桌上，却疼得吡牙咧嘴，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贱人！我不会让你们得意的！” 她看向一边的丫鬟：“你过来。”旋即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丫鬟闻言，眼中流露出几分惶恐，显然是不敢按照这番吩咐行事。但触及主子杀人般的眼神，她又不敢反驳，只好答应下来。 轻舟正带着飞羽往回走，突然感觉到藏在胸口的银锁传来震动感，不由得嘴角上扬了几分。 飞羽见她笑，好奇地问道：“大小姐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开心吗？” 轻舟看了她一眼，收回笑容：“难得有机会让云暄棠气得跳脚，也算是这十多年来最让人解气的事了。若不是因为卿卿有出息，我恐怕也没法那么硬气。” “二小姐如今自是无需怕谁。”飞羽提起云以卿，眼神里似乎都有光一样，“我们主子绝对不会让二小姐受半分委屈，这点还请大小姐放心。” 轻舟点点头：“有你们在她身边，我和母亲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卿卿毕竟还未及笈，虽有婚约在身，到底还是不好恃宠而骄。” 飞羽知晓渊王的脾性，对轻舟的话不以为然：“主子既然认定了，二小姐便有放肆的底气，不会有人敢找她麻烦的。” “虽说如此，但如今殿下尚未回京，这偌大相府，卿卿一人恐怕应付不来。”轻舟轻叹了口气，“飞羽，你回卿卿那边去吧！” “大小姐？”飞羽有些不解。 轻舟没有再说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秋茗正在院子里不安地来回转悠，一看见轻舟的身影便迎了上来：“小姐，您去哪了？” 轻舟这才想起来，先前为了查看助手系统，她把秋茗支出去拿点心了。云以舒的住处没有小厨房，想必秋茗是跑到别处去了，一回来就发现轻舟不见了人影，自然要急。 正房不受重视，嫡小姐身边的丫鬟数量还不如云暄棠的多，每当出门的时候，云暄棠身边总是好几个丫鬟跟着伺候，反观嫡小姐，身边却只一个跟着。 云以舒院子里的洒扫丫头不过三个，贴身的一等丫鬟原本有两个，一个就是秋茗，另一个叫秋霜。 秋霜前段时间犯了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云暄棠非揪着不放，把她打发到洗衣房去干粗活了，云以舒身边便只剩下了秋茗一个。 如今正是晚秋时节，相府内的几棵红枫着实好看，落叶铺了满满一地。天气渐凉，轻舟身上穿着的衣裳有些单薄，被微凉的秋风一吹，少不得要打几个喷嚏。 “小姐！”秋茗忙搀着她进了屋，“二小姐说了，您因为落水着了风寒，该好好在屋里歇着，怎么还到处乱走？飞羽姐姐呢？她怎么也没备件斗篷跟着？” “絮絮叨叨的，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轻舟笑着戳戳她额头，“我让飞羽回去了。” “啊？为什么？”秋茗有些不解，“二小姐不是特意让飞羽姐姐来保护您的吗？怎么能让她回去？” “毕竟是渊王送来的人，还是跟着卿卿最好。”轻舟当然不会承认这是为了减少麻烦。毕竟飞羽的洞察力超越常人，对需要执行任务的她来说反而会成为阻碍。 “可小姐您分明也是需要保护的啊！”秋茗一想起云以舒昨日的落水，便红了眼眶，“二小姐也是心疼您……” “我没事。”轻舟拍拍小姑娘的背以示安慰，“今后我少与云暄棠对上便是，再不济，我去找卿卿同行，你该放心了吧？” 秋茗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但主子明显心意已决，她也没有办法，便撅着嘴去门口蹲着生闷气了。 轻舟见她那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秋茗忠心护主，可惜过于单纯，若没有云以舒护着，恐怕很难活下去。 但话说回来，若不是有女主护着，恐怕云以舒的日子也不好过，秋霜和舒畅阁的事情便是最好的例子。云以舒继承了余汀兰的软性子，在这府里只能是任人拿捏的份。 飞羽今日回去，肯定会把暖棠阁里发生的事情复述给云以卿。轻舟为了推动剧情发展，稍稍打破了云以舒的人物性格，主动上门挑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是不知云以卿对此会作何感想。 也罢，反正等回高塔的时候将此事也写在报告里，高塔自会派人修改这些角色的记忆。 …… 落音楼是上京最高档的酒楼之一，东家的身份神秘，极少有人知晓。来往此处的皆是达官贵族，整个酒楼的装潢雅致清幽，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没有莺歌燕舞，客人在此更是不允许大声喧哗。 不少以文人骚客自居的贵族世家人士常常来往于此，虽然少了点世俗的乐子，但能够博得一个清雅的名声，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此刻，落音楼的某个雅间内，一男一女正相对而坐，眉目之间尽含笑意。 雅间内的香炉里燃着上好的香品，可惜云以卿并不精通于此道，只是觉得好闻，盯着那袅袅烟气满脸好奇。 君逸晟懒懒地坐在对面，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一支银钗，看着眼前笑语嫣然的小姑娘，一颗在沙场练就的冰冷心也不免软了下来，嘴角多了分笑意。 “卿卿，你过来。”他朝着女孩招手。 云以卿难得心情好，顺着他的招呼起身走来。他一伸手便把女孩捞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云以卿十分自然地双手环住他。 第10章 世界1:佑王到访 “要干嘛？”云以卿顺手揪起他腰间挂着的玉佩，玩着上面挂着的穗子。 君逸晟将那银钗斜插进她的发间，满意地点点头：“特意从母后那里讨来的，果然你戴最合适。” 云以卿摸了摸那银钗，笑嘻嘻地道：“一回来就找贵妃娘娘讨钗子，怕是早早就暴露了你的想法。” “我自己的亲娘，有什么好顾忌的？”君逸晟想起她之前说的话，不由得皱皱眉，“真的不要我帮你？” “一个小小的丞相府，还奈何不了我。现在虞氏和云暄棠不过是趁着我那便宜爹不在才如此为难，等他回来，就是看在赐婚圣旨的份上，也绝不敢得罪我。” 云以卿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明白云相的脾性。渊王有望继承大统，云相即便不喜她这个女儿，看在婚约的面子上也不敢在明面上太为难她。 君逸晟挑挑眉：“世人皆知渊王不喜女子近身，即便有婚约，或许你那便宜爹以为本王会抵触此事，你只靠婚约撑腰可不是长久之计。” “那你否认婚约了吗？” 见他摇头，云以卿眼中露出几分狡黠：“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你若是不愿意，即便没有回到上京，也定会传信回来否定此事，可是过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半分表示，那便是成了。” 君逸晟用食指刮刮她的鼻尖：“你这是耍无赖。”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本王自然愿意。” 云以卿满意地点点头，将他腰间的玉佩一把扯了下来：“你这玉佩好看，我要了！” “你要便拿去。”君逸晟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若是被旁人看见他们又敬又怕的渊王殿下居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恐怕要惊掉下巴，“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能不给我吗？你都是我的！”云以卿戳戳渊王殿下的额头，一脸得意的样子。 云以卿前世是个孤儿，被收养后在军营长大。养母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只可惜早早因病去世，她那时远在战场，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她不缺友情，但最缺亲情。养母走后，她便再也没有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上天仁慈，让她重生一回，她有了关心自己的几个亲人，还遇见了第一眼便想要相伴终生的人。 她曾经不相信世界上能有一见钟情一说，但这一次，她承认自己失算了。 …… 岚王府多栽修竹，在这秋意渐浓的时刻，凉风吹过竹林，带起细碎的竹叶摩擦声，在闲适的午间听起来尤为治愈。 主人爱清静，知己好友屈指可数，这府上便向来少有人到访，没承想今日却迎来了一位稀客。 君逸青一身天青色长袍，墨发被高高束起，用发冠和玉簪固定，看起来尽显斯文儒雅之气。 他自幼便由贵妃收养，与渊王亲似一母同胞的兄弟，至于岚王君逸闻，他们的关系不算坏，但往来也不算多，如今他到访岚王府，自然让云林有些惊讶。 不过这倒是省了不少事。 云林今日穿了身竹青色长袍，头发用一根发带低低地随意拢作一束，随心所欲，洒脱自然，正是岚王的性格特点。 君逸青正坐在厅内等候，远远看见他便站起身来：“三哥。” 云林笑问：“五弟怎么有空来本王府上？” “听闻三哥最近受了风寒，便过来看看，不知今日可有好些？” “本王并无大碍，倒是你有心了。”云林点点头，想尽快结束这些客套话，毕竟君逸青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趁机套话的是傻子，“既然来了，本王近来得了本新琴谱，不知五弟可有兴趣一观？” 君逸青也是个风雅人，听闻此话，自然答应了下来。 云林早在助手系统上看了进度显示，组长那边进展顺利，进度条已经提到了20%，他自然也不能拖后腿，得赶紧弄清楚让君逸青改变人生轨迹的原因。 在系统报错的异常剧情中，男二君逸青背叛了男主，并和女主相爱，最后起兵造反失败，与女主双双死在了荒野山村，着实可叹。 而在原本的剧情中，他应该成为男主的助攻，往后更是肱骨之臣，哪怕对女主心生爱慕，也从未横刀夺爱。 或许是小说世界自洽时生成的隐藏剧情被触发，或许是人物心理的改变导致他们做出另外的选择，也或许只是些细枝末节，都能让剧情脱轨。 系统报错通常只是一个信号，他们能看到改变的结局，却看不到变化的过程。促使君逸青发生改变的原因，系统报错时并未提及，使得这件事看起来尤为突兀。 了解和引导小说人物心理，帮助剧情重回正轨，是高塔纠察员的职责所在，云林自然要试探一二。 君逸闻爱琴，收集了不少孤本古谱，云林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递给了君逸青。 两人围绕琴谱聊了几句后，云林很快便发现了对方的心不在焉，心中窃喜于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忙开口问道：“五弟看起来像是心中有事，连琴谱都没认真看。” 君逸青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情绪：“是我不专心了，请三哥见谅。” 云林将琴谱放下：“不知五弟有何疑虑？不妨讲一讲，说不定三哥能帮得上忙。” 君逸青眸中有犹豫之色，沉默了半晌，这才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不知……三哥可曾见过我的生母？” 云林愣了愣，心道他哪认识这个文中只被旁人提起过一两次的贵人，只好搪塞道：“本王不过比你年长一岁，就算是见过你的生母，也没有印象了。” 关于君逸青的身世问题，文中并没有详说，只道他生母原是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贵人，对贵妃忠心耿耿。 当年怀有身孕的贵人为了救君逸晟而受伤，因此受了刺激而早产，又偏偏碰到大出血，最后香消玉殒。刚出生的君逸青没了生母，在宫中无依无靠，便被贵妃接到自己宫中照顾，衣食住行均与君逸晟无异。 至于当年君逸晟为何遇险，贵人为何恰巧扑过去救人，小说根本没写，云林自然不知。 君逸青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必然不是临时起意，怕是心中有疑。 云林状似无意地问他：“这么多年了，今天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件事？”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君逸青并未给出确切的答案。 云林还想从他的口中套话，但君逸青作为全文男二，智商全程不掉线，过度试探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云林不敢冒险，只得暂且作罢。 君逸青没有从云林这里得到有关生母的任何信息，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心存疑惑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贵妃和七弟，而是这个少有接触的三哥。 三哥的生母是夜郎国女子，“岚”取山间雾气之意，无功无过，得此封号，可想而知他注定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幸好他的心态一向好，从未表现出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样子，否则他们如今也不能站在这心平气和地谈话。 封王立府之后，三哥常年游历在外，远离朝政，这次若不是回京后正好感染了风寒，需要养病，恐怕他待不了几天便又要离开了。 第11章 世界1:保持沉默 君逸青见云林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说话行动之间已经没有了病态，想必是风寒快好了，不由得问道：“待病好之后，三哥又要离开上京了吗？” 云林心想他的任务就在这，怎么可能会离开，面上则笑道：“本王许久没回来过，有些想念上京的风物人情，何况也许久没有给父皇和母妃请过安了，短时间不会离开。” “既然如此，三哥可要多进宫去陪陪芷妃娘娘。听母妃说，芷妃娘娘很是挂念你。” “会去的。原本该一回来就去请安，只是因为受了风寒，怕把病气带进宫去，便耽搁到了现在。” 说完这番话后，二人一时无言。 毕竟这兄弟俩平时也不熟，君逸青似是察觉到了尴尬，没呆多久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云林则回到了书房，让子眠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他打开助手系统，只见上面的进度条被拉到了21%，似乎是他刚刚的手笔。 这么说来，造成剧情异常的原因中，包括了君逸青生母的死因？ 他打开任务分析界面，在搜索栏中输入“君逸青生母”几个字，随即跳出了一条信息——该角色在原文中并无戏份，无法得出详细情报。 “啧，这下倒是有点意思了。” 他记得方才和君逸青聊天的时候，自己有说过要去看望芷妃娘娘，也就是君逸闻的生母吧？那就干脆进宫去找找线索！ 云林这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进宫去，轻舟那边则见了余汀兰派来的人，说是让大小姐过去谈话。轻舟自是点头应下，整理一番便带着秋茗过去了。 余汀兰出身武将之家，但却没有袭承武将儿女的几分英气，反而性格温和可欺，总以为世间多良善，最初对虞氏怀了怜悯之心，没想到一朝被踩在头上，多年在丞相府难以立威。 做正房夫人做到这份上，只能说，云以卿他们多年不受重视，她同样脱不了责任。 轻舟进了门，看见余汀兰正背对着自己站立在一面柜子前，便走上前去：“母亲。” 余汀兰听见大女儿的声音，关了柜门，转身时脸上露出一丝笑：“舒儿，你来了。” 轻舟感觉她方才似乎是在往柜子里放什么，便状似无意地问道：“母亲，您这是在看什么东西？” “没什么，不过是些以往的账本罢了。”余汀兰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带着轻舟往桌边去，“我叫你过来，是想说些母女间的私房话。” “既然如此，可要把卿儿叫过来？” 余汀兰在听到小女儿的名字时，微怔了怔，而后轻声道：“卿儿她有正事要做，闲谈难免会耽误事，就随她去吧！” 轻舟瞧见她的表情，便明白她这时就知道云以卿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也是，天底下哪有母亲不识得自己的孩子？从出生起便日夜带在身边，看着她一点点从咿呀学语长成亭亭玉立，怎么可能不清楚她是怎样的孩子？ 余汀兰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明面上不说。云以卿失踪又回来之后的几天里，她总是患得患失，时不时便要去看看小女儿还在不在，稍有风吹草动便默默落泪，旁人以为是后怕，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哭自己的孩子回不来了。 眼前的这个孩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有本事，但也定是个可怜的孩子。无论是冲着她女儿的身体尚在，还是看在这孩子一片真心实意的份上，她都选择了沉默。 轻舟主动握住余汀兰的手，语气轻缓，却显得很坚定：“母亲，都过去了。卿儿也不愿意看到您如此伤心的。” 余汀兰望着体贴的大女儿，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了。” “旁人不熟悉卿儿，我是她亲姐姐，自然是明白的。”轻舟道，“母亲，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敞开心扉，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 余汀兰沉默良久，眼角微微发红，但嘴角含了丝笑，有些无奈，也有些释怀：“你说得对，这不能怪任何人。无论这个卿儿来自何方，她都是我的女儿，我们也应该好好保护她。” 这段时间里，她也曾不解，甚至想过若不是这个孩子的出现，或许她的卿儿还能好好的。可无法否认的是，卿儿远不及这个孩子有本事，当天大火，卿儿或许真的没有能力自保。 所以，一切都是天定。 她也因此多了个女儿。 把话说开了，余汀兰多日来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小小的释放。她轻抚着轻舟的发顶，语气温和：“舒儿，你妹妹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愿意为我们做打算，我们自然不能给她拖后腿。只是有些事远不及她所想的那般简单，你是姐姐，平日里要多帮衬她，别叫她吃了暗亏。” 因为她曾经的懦弱，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到如今，她绝对不会再让她的孩子们受伤了。 轻舟点头应下，又陪着余汀兰说了会儿话，而后才告退。 刚出院子，便见秋茗急匆匆地跑过来：“小姐！” 轻舟微微皱眉：“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你这是去了哪？” 秋茗满眼肿胀通红，显然是哭过，人还没站稳便跪了下去：“小姐，求您救救秋霜吧！” “秋霜？她怎么了？” 轻舟嘴上讶异，但心中却和明镜似的——秋霜被污蔑偷了主子的东西，此刻怕是已经被抓起来打板子了。 云暄棠的动作可真快啊！ 到底是一条人命，轻舟自然不会弃之不顾，何况还要走剧情：“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路小跑往下人居住的院子去了，还未进院，轻舟便听见了一声惨叫。 “秋霜！”秋茗顿时又红了眼。 轻舟快步走进去，一眼便看见院子里的景象——秋霜被牢牢地按着打板子，旁边有个满脸恶相的婆子在朗声数数，而云暄棠则端坐在椅上，正接过丫鬟奉上的热茶，眯着眼吩咐道：“丞相府可没克扣你们的吃食，打的时候别藏着力不用！” 轻舟皱起眉，偏头低声对开始抽泣的秋茗道：“别哭了，快去找卿儿。” 她自己喊了声：“住手！”抬步就往院子里走。 那正在挥板子的小厮见嫡长小姐来了，立时顿住了动作，看看轻舟，又看看云暄棠，不知这板子还该不该继续打。 云相宠妾灭妻，府上人心知肚明，但这种事情不好摆在明面上，何况主子们能一天到晚斗来斗去，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却是谁也惹不起。 想到这，小厮就更加不敢动了。 云暄棠却把眼睛一瞪：“我让你停了吗？” “云暄棠，适可而止吧！”轻舟面色带急，声音跟着大了些，“你若有什么事，大可冲着我来，拿下人出气算什么？” “算什么？他们能算什么？不过是些贱种罢了！”云暄棠养成了十足十的大小姐脾气，毫不在意这些下人的性命，只是指着奄奄一息的秋霜道，“她偷了我的首饰，人赃并获！我还没说大姐院子里养出来的人有问题，大姐倒先来充当善人了？” “三妹，秋霜一向老实本分，绝对不会偷东西的。”轻舟心下烦躁，却也只得按照云以舒柔弱温和的人设说话，“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你先放了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 若是按照她本人的性子，早就把那板子抽云暄棠身上了。 第12章 世界1:非他不嫁 云暄棠可不吃她这套，来这打秋霜就是为了打她的脸，当下冲着那满脸恶相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得了命令，一把抢过小厮手中的板子，把那小厮拽得差点没摔一跤——照着秋霜身上便狠狠地打了下去。 “住手！”轻舟着急地喊了一声，冲过去想护住秋霜，被那板子狠狠砸了一下手，顿时阵痛不已。 婆子到底是下人，再怎么敢做恶事，看见伤了主子，顿时被吓到了，不敢再动作。 云暄棠皱皱眉，显然是没想到云以舒还能豁出来护一个下贱的丫鬟，怕此事闹大，便又给那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便放下了板子，悄悄地躲到一边去了。 毕竟是当着众人的面伤了云以舒，云暄棠虽然心里恨不得把这些嫡生的姐姐全部弄死，但这些事只能私下里做，明面上是万万不能显露的。 在父亲和祖母眼里，她一直是一个体贴懂事的好姑娘，可不能暴露了。 那婆子下手倒真是重，轻舟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痛感，饶是她耐力好，也免不得倒吸一口凉气，开口时带了几分吃力的意思：“三妹，你还想怎么样？” 云暄棠正想开口说话，却听见院外传来了让她万分厌恶的声音：“云暄棠，你好大的胆子啊！”转头看过去，果然是见鬼的云以卿。 她倒是没想到云以卿这个时候居然会回来，之前明明听门房说这贱人已经出门去了，她才放下心来的。 云以卿自那场大火之后就像是打通了什么经脉，云暄棠同她对过几招，基本完败，并且深刻意识到，现在的云以卿，已然是你打她一巴掌她就回你两巴掌顺便赠送你满嘴血掉颗牙的那种人。 在想好万全之策前，云暄棠觉得还是暂且放过她好了。 纵然在看见那个邪门的二姐时，云暄棠心里下意识咯噔了一下，但她表面上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她这副面孔也没能撑多久，因为院门外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卿卿，你们家还真是热闹啊！” 那声音甫一响起，云暄棠便瞪大了眼睛，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了起来，慌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临时摆出了一副亭亭玉立的端庄模样。 轻舟暗中观察到她那副翘首以盼的样子，不由得在心底嗤笑。 倒是挺会装。 云以卿皱起眉头过来扶轻舟，见她的手都肿起来了，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飞羽飞雪不用多吩咐，早就闪身到了那几个下人面前，将人都控住了。 秋茗哭着扑到了秋霜面前。 云暄棠全然注意不到自己已经落了下风，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姿态倒像极了虞氏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渊王殿下！” 轻舟朝外面看去，果然瞧见了本文的男主君逸晟。 作为男主，长相自然出众，但轻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下头，起身对着他福了福身子：“渊王殿下。” “嗯。”君逸晟手中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把折扇，摆手将扇子一抖，面上带笑，“云大小姐不必客气。” 若说君逸青执扇是清正，君逸闻执扇是风雅，那么君逸晟执扇就是邪气，就是不同寻常，就是要搞事情了。 云暄棠一见到君逸晟，顿时把原本的事情都抛之脑后，面上看起来依旧端庄，可实际上眼中是藏不住的痴态。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渊王。当年与敌国一战，渊王大胜，归来之时百姓夹道欢迎，她当时偷溜出府，本是有要事在身，谁知正好瞧见了渊王打马自街上而过，好不意气风发，一双勾人的眼不经意间扫过她这边，便是一眼万年。 当时她就想，此生非渊王不嫁。 所以在听到云以卿与渊王定下婚约时，她恼怒，她愤恨，她嫉妒。 明明是她先瞧见了渊王，这些年拼命想要成为一众上京小姐中最亮眼的那个，期望有朝一日能够靠近渊王，可云以卿她凭什么？ 先前软弱不堪，之后蛮横无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渊王？ 仅仅只是因为嫡庶有别吗？ 可这相府的所谓嫡子嫡女，也不一定就是长久的！ 云以卿这边检查了轻舟的伤势，心中有几分惊讶——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相府小姐，挨了这么重的一下，居然没伤着骨头，只是皮肉伤看上去有些吓人而已。 她多看了轻舟一眼，而轻舟丝毫不慌，在她碰到自己伤口的时候轻微地吸了口冷气，却没叫出来，好一副坚忍的模样。 云以卿见她这样，心道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毕竟她从未听说过这个朝代的存在，想来是个平行世界之类的，很多事情不能用她在现代的思维来看待。 就比如说前段时间传来的北川疫情，听起来便是她所不了解的病症。 “殿下，您……啊！” 云暄棠突然变得凄惨的叫声传来，轻舟望过去，便见她的脸上多了丝血痕，而她人则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君逸晟的面前。 君逸晟嫌弃的丢了手中的白扇子——云暄棠脸上的血痕便是由这扇子刮出来的。 “卿卿，这是谁？”君逸晟倒是认真打量了一下云暄棠，随后评价道，“真丑。” 云暄棠捂着脸，生怕自己晚点处理伤口就会破相，想要往外跑，却被君逸晟身边的侍卫拦住了。 君逸晟笑笑，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架势：“戏还没唱完，云三小姐怎么就要退场了？” “别贫了。”云以卿甩了个眼刀过去，一向无法无天的渊王殿下瞬间噤了声。 “来人，送大姐姐回去歇着。”云以卿从琵琶袖里摸出几个药瓶，“这是伤药，只要按时敷好，定不会留疤。” 轻舟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与她无关，便安静地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原本脸上还有几分温和的云以卿彻底冷了脸：“云暄棠，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啊！” 云暄棠依旧嘴硬：“大姐院子里的人都偷到我这来了，我只不过是按照规矩惩罚下人，又没逼着她扑过来！误伤大姐纯属巧合，我也不想的呀！” 说罢，她还偷偷抬眸看了眼君逸晟。 “云相府家教甚严，这也是能理解的。”君逸晟微笑着回看了她一眼，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反而显得瘆人，“既然如此，想必本王被弄脏的扇子也能有个交代了。” 云暄棠尚未想清楚这话的意思，便听云以卿道：“算算时辰，父亲应该已经回来了。君逸晟，正戏该开场了。” “那就请云三小姐一起去看看吧！”君逸晟握住云以卿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着，满意地眯起了眼睛，“这台戏会很精彩呢！” 小说镜头落在男女主身上，轻舟则功成身退地回了自己院子，一边看着秋茗给自己上药，一边还要安慰哭哭啼啼的她：“秋茗，你这遇事就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主子本来就没什么用，你若也这样，将来可怎么办呢？” “小姐！”秋茗泪眼婆娑地望着她，显然对于她的话很不认同，“您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轻舟无奈地笑笑，哄了哄开不起玩笑的小丫鬟，随后找了个由头便把人支了出去，而她则一个人坐在房内打开了助手系统。 方才回来的路上，她便感受到了银锁的震动，此刻一瞧，却见那进度条已经跳到50%了。 “怎么突然提了这么多？”轻舟自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方才的手笔，因为这本就是原剧情的内容，想来是云林那边得了重要线索。 第13章 世界1:当年真相 芷妃所居住的芷央宫地段偏僻，平日里便少有人来，宫内栽满兰花，花开时节幽香满院，自是一片安谧的小天地。 后宫人人争宠，对皇帝车驾趋之若鹜翘首以盼，个个都是极尽妍态，偏只有芷妃不动声色，兀自在这清幽居所内清修，远离纷争。 因着育有皇子，母凭子贵，芷妃在宫中过得尚可。但也因为异国人的身份，母子注定与权力无缘，旁人不把她当回事，宫斗这样的事情也想不起要把她纳入其中。 云林来的时候，只觉得这芷央宫静得有些过分，往来的宫女不多，但个个都如鬼魅般不发出任何声响，显得这里有些凉气森森的。 他在宫女的引导下进了屋，却不见芷妃的身影。 “娘娘听说殿下来了，吩咐奴婢们先伺候殿下在此稍候，娘娘抄完最后一页经便来。” 云林点点头，却也不习惯有人在这看着，便接了宫女端来的茶，摆摆手让人都下去，她们便踏着轻飘飘的脚步出去了。 云林抿了口茶，感觉这东西还不如贤王府上的好，便知偏安一隅的芷央宫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和。 后宫女人只有围着皇帝转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而芷妃身份特殊，若非还存有当年几丝风韵，让皇帝时不时想起，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云林摇摇头，站起来在屋内走了一圈，东看看西瞧瞧，觉得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好顺走的，便又坐了回去。 一盏茶喝完，云林听见传来推门的声音，抬眸望去，便见一女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想来就是芷妃了。 芷妃身材消瘦，脸上没什么血色，是由于产子时落下了病根，从此体弱多病。她衣着素雅，发髻间少有华贵的珠宝金银，独有一枚玉簪在那少得可怜的饰物中惹人注目，让云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闻儿来了。”芷妃面上并没有与儿子久别重逢的欣喜，笑意淡淡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看着站立在面前的男人，有那么一刹那又好像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了他的身影，瞥见了岁月里某段难以忘怀的经历。 云林没心思窥探芷妃的过去，笑着对她行礼：“儿臣给母妃请安。”便走过去要搀扶她。 芷妃轻咳了几声，抬手示意他不必上前，而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好。 云林微眯了一瞬眼，意识到君逸闻同芷妃的关系恐怕并没有那么好，那君逸青做什么还说芷妃挂念他？难不成是客套话？ 芷妃这边也回了神，开口询问他道：“闻儿，这次回来，你还会走吗？” 君逸闻的戏份在原文中占比不高，云林不确定这母子俩平日里是怎么说话的，便简短道：“暂时不会。” “那就好。”芷妃点点头，手中佛珠拨了一颗，“你都二十二了，就算是要避嫌，也总不能一直往外跑。过段时间便要举行冬猎了，难得能见到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你多留心些。” 话说到这份上，云林自然明白她是在操心君逸闻的终身大事。 他轻咳一声：“母妃，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有什么好想的？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定了人选吗？”芷妃轻声说道，“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这倒没有。”这母子俩的事情，云林不好插手，便先顺着芷妃的意思说下去，这样好套话，“全凭母妃做主。” 芷妃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啊？” “若是无事，我还得去抄写佛经。”芷妃向来不喜欢宫里那些复杂的称呼，至今还极少以“本宫”自称。 这般语气平淡，却是在下逐客令了。 但云林向来不要脸皮，假装听不懂其中的意思：“母妃，儿臣今日来，确实是有事想问。” “那你问吧。” 云林暗自腹诽这芷妃是不是情感方面缺根筋，对亲生儿子说话的语气这般冷淡，简直就像陌路人：“母妃，今日五弟来找过我。” “君逸青？”芷妃闻言，难得皱了皱眉，呈现了今日的第二种表情——此前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你们都先下去吧。”她突然让宫女都退出了门外。 云林看这架势，感觉有戏：“母妃可是觉得此事蹊跷？” 毕竟原剧情里的君逸青与君逸闻交情实在不算深，哪怕是他现在对自己生母的事情有所怀疑，按理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找到岚王府来才对。 芷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手中佛珠又拨了一颗：“他问你什么了？” “五弟问了他生母的事情。” 芷妃的面色沉了下去：“你说了什么？” 云林对于她的表现感到有些意外，心里逐渐升起了一个想法——难不成君逸闻真的知道那贵人的事情？可原剧情没说，助手系统也没提示啊！ 他谨慎地回答：“我只说自己并不知晓，其他的都没说。” 原以为芷妃的意思是要将这事瞒下来，谁知在听到云林的话后，她却直起身来：“你真是这么说的？” 云林感觉她的状态有些奇怪：“母妃希望我说些什么？” 芷妃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轻笑一声：“好！你可真是好得很！” 云林更不敢轻易开口了。 “当年兰儿对贵妃忠心耿耿，绝无半分背叛之意，被陛下宠幸纯属巧合，她怎么能算得到？”芷妃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引起一阵巨咳，只能缓了缓，这才接着说道，“贵妃看似宽宏大量，背地里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故意设计陷害兰儿，害得她丢了性命，还美其名曰主仆情深，将君逸青接去照顾，简直可笑至极！” 云林默默地记下她的话，并未出声打断。 芷妃一双少有神采的眼睛此刻冲着他狠狠瞪过来：“他若是不问，你不说也就罢了！如今已经上门来问了，你却说你不知？君逸闻，你真是好得很啊！” 云林百口莫辩，心道他哪知道你们这些配角的弯弯绕绕，面上则低下了头，打定主意不反驳，就让她骂。 “咳！咳咳！”芷妃又咳了起来，一脸失望地看着他，“你走吧！” 云林对她的状态有些担心，但也害怕自己待久了更会露馅，便起身告退，临走前吩咐宫女好生照顾她。 从芷央宫出来，云林一路上若有所思。 芷妃口中的兰儿，想必就是那位大出血而亡的贵人，也就是君逸青的生母了。 原来兰贵人之死真的另有起因，且与男主的母亲有了关系。云林在暗自感叹贵妃心狠手辣的同时，也明白了小说剧情发生异常后，男主能够狠下心搞事业，还能和女二不约而同毒死情敌的原因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君逸晟如今看似陷入云以卿的百指柔肠，可谁也不该忽视，他依旧是那位杀伐决断做事狠辣的渊王。 只是在君逸青起兵造反的变故发生之前，渊王殿下在重要的人面前隐藏了自己的邪性。 第14章 世界1:生父何人 丞相府内，轻舟一边听着秋茗探来的消息，一边将葡萄丢入口中。 “老爷回来时，渊王已经在正厅等候多时，正是不耐烦的时候，见了老爷便给了个下马威。”秋茗说起话来简直是绘声绘色，“老爷也没想到一回来就碰上渊王，本来还心疼三小姐脸上的伤，结果被渊王吓得不敢说话了。” 轻舟对此毫不意外。 君逸晟只是对云以卿以及她放在心上的人和颜悦色，在其他人眼里，他依旧是那个虽卓尔不凡但也阴晴不定的大魔王。 轻舟对于男女主如何在文中叱咤风云运筹帷幄并不感兴趣，左右等系统判定任务进度到100%后，她和云林便会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轻舟遵循着观察女主动向、旁敲侧击引导云暄棠使坏、看小说以及偶尔夜赴贤王府的基本操作，在丞相府彻底安顿了下来。 自从云林同她共享了消息，说明男二君逸青的改变极有可能同他知道生母死因这件事有关后，任务进度条就始终停留在50%的位置，一个月来没有丝毫变化。 高塔与小说世界之间有时间差，正常情况下遵循高塔一周对应小说一月的规律。原本约定好要为队里的预备生馀景小朋友过生日的，若是耽搁在此的时间超过半年，那就来不及了。 云以舒的行动基本被限制在丞相府内，岚王则因为与旁人都不相熟，不好贸然找人套话。助手系统在这个世界缺少通讯信号，两人信息传递极为不便，这也给任务进度带来了很多的阻碍。 正当轻舟有些不耐烦，云林也开始吐槽系统为什么自动匹配这个角色的时候，转机似乎就来了。 云相回府将近一月，怀有身孕的虞氏等来了他的撑腰，又恢复了往常的得意，只是她心思深沉，平时不会轻易出手。而云暄棠因为脸伤，这段时间都躲在自己院子里不肯出来，也算是消停了片刻。 云以卿忙着搞事业，平时若不是虞氏和云暄棠挑衅，她自然没那个闲心主动找麻烦。而渊王回京之后似乎就变得无所事事了，三天两头就要来丞相府巡视，一方面看媳妇，另一方面逗逗云相，吓得云相不敢再训斥云以卿，连带着对整个正房的态度都好了些许。 综上所述，丞相府众人度过了一段表面看起来十分平和的日子。 虞氏这次怀孕，不良反应早早就出现，且比怀之前两个孩子的时候都要辛苦得多。云相心疼她，老太太不想看见她，于是向长辈请安这样的事情就继续免了。然而轻舟今晨去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竟然在堂内看见了虞氏。 老太太纵然不喜虞氏，但看在她怀了云家子嗣的份上，还是收敛了情绪，象征性地询问了几句话，而后便拉着云以卿说话。 轻舟眼观鼻鼻观心，待在一边做透明人，顺便观察在场的所有人。 虞氏今日看起来状态极佳，并无任何不适，时不时插几句话，也不管老太太愿不愿意搭理她。 云暄棠大约是看不惯她这副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表情不太好，但也只是撇撇嘴，随着自己的亲娘去了。 老太太喜清静，说不了多久的话便让众人散了。 这段时间里，女主云以卿并未闲着，按照剧情走向展现了自己从现代学来的先进医术，甚至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如今北川的疫情越发严重，甚至有病患混进了上京，导致小范围的疫病传播，云以卿本就是医者，自然要尽一份力，因此每日早早就出了门，同渊王一起处理疫病的事情。 云以卿离了府，小说镜头自然而然也跟着她的脚步走了。轻舟趁着此刻无人注意，便决定在府内巡走一圈，查看是否有异常情况。 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轻舟将小说原剧情中的每一个重要事件都分析了不同的走向，以作为剧情崩坏的可能性参考，虞氏怀孕这件事自然列在其中。她想了想，决定将其作为今日的第一站。 她关了助手系统，随便找了个借口将秋茗支开，而后悄无声息地在府内穿梭，不多时便到了虞氏居住的院子里。 虞氏怀有身孕，按理来说当有丫鬟婆子时刻侍候着，但此刻的院内却不见任何下人。 轻舟心中生疑，便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刚靠近正屋便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随后便是云暄棠愤怒的吼声：“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虞氏的声音传来：“棠儿，你小声点！” 云暄棠在最初情绪激动之后，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压低了声音。 轻舟在外面听得不太清楚，便趁着院子里没人看见，开了助手系统，找出了一枚看起来黑不溜秋的小圆球，另外还有耳机和眼镜。 小黑球自带飞行功能，开机之后就顺着半开的窗户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里，于隐蔽之处静止，将屋内的景象和声音都传递到了轻舟这边。 虽然助手系统会对高塔人员的道具库进行扫描，每次进入小说世界都只能配备符合该世界设定的道具，其余的都会被锁住，但像小圆球这样的官方工具就另当别论了。 还算是有点人性。 屋内有三个人，除了虞氏和云暄棠之外，还有一名男子——此刻正跪在地上，脸上挂着血珠，身边一堆破碎的带血瓷片。 “娘，这马夫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房内？” 云暄棠的脸伤终于养好了，闲来无事便打算来看看虞氏，谁知道来时却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屋内则隐约传来男子的声音。 她听出那声音并非云相的，站在门口细细一听，竟是听见男人口中满是淫言秽语，且隐约间又听闻虞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当下又气愤又惊惧，什么都顾不得，一脚踹开了门，便瞧见虞氏被男人紧紧抓着手。 她的突然闯进吓到了屋里的二人，以至于当她拿起茶杯狠狠砸向男人的时候，虞氏还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云暄棠见虞氏不说话，又瞧见那马夫的目光仍悄悄黏在虞氏身上，便知他毫无敬畏之心，顿时火气更深，一脚踹向他：“好你个泼皮！二夫人岂是你能够攀污的？” 马夫被她踹到一边，却并无惧意。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不过是个奴才，除了一条烂命便再无其他，根本不怕云暄棠的责打，脸上浮现出一丝笑：“三小姐何必动怒？说起来我还是你弟弟的亲生父亲呢！都是一家人！”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污蔑主子？”云暄棠哪里听过这般不要脸的话，简直气疯了，却不知该怎么对付这种人，转头又看向虞氏，“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氏是受了马夫的威胁，这才找由头清空了院子里的人，同他见上一面，想了结此事。她心里本就憋屈羞愤，现下又意外地被女儿撞破，想死的心都有了，哪里能指望她冷静地把话说清楚？ 第15章 世界1:白纸黑字 云暄棠顾不得虞氏肚里还有个孩子了，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娘，你别发呆，先把话说清楚啊！” 虞氏回过魂来，脸色有些不好，但嘴里还是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这样的，棠儿，你误会了……” “那就是这马夫颠倒黑白，试图毁娘亲你的清誉了！” 马夫冷笑一声：“三小姐还真是会自欺欺人啊！” “你住口！”虞氏听见他的声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谁说这孩子是你的？我与你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瓜葛，到底是谁派你来污蔑我的？” 她越说越大声，仿佛这样就能显得自己更有底气，谎言也更加能够被粉饰成真相：“何况大夫都已经诊出了我的月份，细算下来正能对上老爷离京前最后一次留宿在我院子里的时候！你怎敢在此空口白牙污蔑我？” “既然二夫人确信是我攀污你，那为何今日你要见我？”马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显然很有底气，“这是你叫人递来的纸条，白纸黑字写着要商议你腹中胎儿的事情，你难道要抵赖吗？” 虞氏闻言，先是气恼，但她也不是没脑子的，听这马夫的话显然不对劲，便很快冷静了下来：“你说什么？我从未约过你！难道不是你塞纸条给我吗？” 云暄棠从他手里抢过那纸条，细细查看，见上面的字迹乍一看确实同虞氏的笔迹相似，但在细微之处却又与虞氏的习惯不一致，想来定是伪造的。 虞氏此时也拿出了一张纸条：“这上面说，我若是想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清空院子里的人，等待面谈。如此看来，这纸条定不是你写的了？” “我没写纸条！” 躲在窗外的轻舟本来就在伺机而动，现在听到这段对话，顿时明白情况有些异样，决计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装出一副刚刚到来的样子，冲着屋里喊道：“虞姨娘在吗？” 屋内的三人皆是一愣，云暄棠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将那马夫推进了里间，地上的碎瓷片则被她用脚扫进了床底。 她的动作很快，但总归还是要耽误点时间。轻舟自然明白这点，所以故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也好给她们点机会：“虞姨娘，你在里面吗？” 云暄棠轻拍了拍虞氏的手背，示意她回应。 虞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是舒儿吗？” “原来在里面啊！”轻舟笑着推门进了屋，“三妹妹也在呢？” 云暄棠因为刚才的事情，脸色并不算好，但因为她向来对正房的人没有好态度，所以看起来不算奇怪：“你来做什么？” “怎么？就许三妹妹去捉我院里的人，不许我来关心关心虞姨娘？”轻舟面带微笑，无视了角落里残留的一块碎瓷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觉，“虞姨娘为云家生儿育女，着实辛苦，我作为嫡小姐，过来表示一下关心不是很正常吗？” 云暄棠翻了个白眼：“黄鼠狼给鸡拜年！” 轻舟倒是没想到能够从反派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毕竟云暄棠的人设比较单一，在文中展现出来的就是单纯的坏，居然还有骂别人坏的时候。 轻舟有心逗逗她，便故作讶异地看着虞氏：“咦，虞姨娘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是丫鬟婆子伺候不周到吗？不过话说回来，怎么这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不是人吗？”云暄棠有些心慌，说话的声音稍大了些，“你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轻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点点头道：“三妹妹倒还算有自知之明。” 云暄棠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骂她不是人呢，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反倒是缓过来的虞氏拉住了她：“棠儿，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怎么回事？”云暄棠并不相信这孩子是那马夫的，因此还有些着急。 虞氏在她的搀扶下坐下来：“你去找大夫来替我看看吧。” 她这话是有意将云暄棠引开。云暄棠大约意识到她的意思，余光往里间的方向瞟过去，明显是不放心。 虞氏暗中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你快去吧，舒儿还在这呢，不会有事的。” 云暄棠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离开了。 “舒儿，想吃什么就随便拿。”虞氏对着轻舟笑道，“我害喜得厉害，这些点心吃不了多少，你坐下来吃点吧。” 轻舟挑挑眉，并未坐下，而是在周围转了一圈：“我很少来姨娘的院子，竟不知你这里的陈设格局比起祖母房里也不遑多让啊！” 云相宠妾灭妻到如此地步，简直让人觉得离谱。 虞氏看着她到处转悠，手心跟着出汗：“舒儿，你若是有喜欢的，我便叫人给你送过去，眼下还是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不用，我不饿。”轻舟一边说着，一边渐渐朝里间靠近，“虞姨娘的品味有些独特，我还想多参观一下呢！” 虞氏见状，立马要起身想办法拦住她。 轻舟却在要进入里间之前便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虞氏，眼中有几分疑惑：“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走这么快过来？” “方才有些不爽利，但现在感觉好些了。”虞氏过来拉她的手，“我这段时间身体多有不适，伺候的丫鬟婆子也累坏了，我便允了她们半天假，故而你方才来的时候也没个人通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轻舟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刚来的。怎么，姨娘和三妹莫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不让人知晓了？” “怎么可能？”虞氏第一次感觉云以舒这丫头挺难缠，“我就是有些惊讶，你往常是不会来我这的，毕竟身份有别……” “姨娘这话可就是在说笑了，毕竟谁不知父亲偏爱你？” 轻舟没打算跑到里间去捉人，往那边走单纯是为了吓一吓虞氏。 虞氏生怕被她发现里间藏着的马夫，便道：“这屋里有些闷，我想去外面走走，舒儿可要一起？” 轻舟明白她的想法，便点点头，给了那马夫一个离开的机会。 左右她只是为了打断云暄棠和虞氏继续往下探究孩子的事情，免得套出些不该让她们知道的事情。 虞氏肚里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恐怕还弄不清楚，背后定是有人在下套。可怕的是，原剧情里根本没有提到过幕后人的身份，即便是有主角光环的云以卿也没有查出更深层的信息，只知道这孩子是马夫的。 可眼下看来，云以卿得到的消息怕是也要存疑。 轻舟不清楚这个幕后人到底有什么算计，虞氏的怀孕在原剧情里只贡献了陷害余汀兰这一段剧情而已，且根本没有来得及爆出孩子生父有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 这么一系列活动，最后的受益人又是谁呢？ 轻舟暂时想不出这个人的身份。 第16章 世界1:岚王手段 虞氏说是要去散步，但明显心不在焉。轻舟懒得再同她虚与委蛇，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打算去找那马夫。 虞氏见她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方才同那马夫对峙，竟是发现了可疑之处，这使得虞氏有些犹豫，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只记得老爷离京前在她房间里留宿一晚，许是夜里折腾太过，她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误了请安的时辰，后来还被老太太训斥了一顿。 那天醒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身边有人，还以为是老爷没走，便下意识凑了过去。正巧那人也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给她泼了盆开水，惊得她睁眼一看，便发现身边躺着的并非云相，而是府上的马夫。 马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脚踹下了床。 那天事发突然，加上马夫清醒过后也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请罪，虞氏便以为这人是个好拿捏的，打算之后想个办法将这人给做掉。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安排此事，这马夫竟然就在府里凭空消失了，管家不知道其去向，见府里丢失了财物，便认定此人应当是盗窃财物后潜逃，还派人去抓了。 虞氏心神不宁，等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简直要吓昏过去了。只是碍于诊断的时候云暄棠在场，她只能咬着牙坚持下来，还得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有多恶心。 为了避免此事被发现，她悄悄找了人去寻那马夫，同时计划着让这腹中胎儿流掉，最好是拉着正房的人下水，才算是物尽其用。 她对这孩子全无欢迎之意。 如今对峙一番，察觉有异，虞氏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眼中有些迷茫。 那天晚上，她特意在屋内点了助兴的燃香，之后便有些疯狂，也有些神智不清。如今想来，定是有人利用了这点，故意设计构陷她，就是为了毁她清誉，让老爷厌弃她。 如今看来，她竟是这孩子的生父都辨不出来。 可无论如何，她都绝对不能失去老爷的宠爱！ 虞氏这边心神不宁，轻舟那边则步伐轻盈迅疾，不消多时便找到了从虞氏院内溜出来的马夫，把人给吓了一跳：“大……大小姐！” 轻舟点点头，对着他笑道：“跟我走一趟吧！”说完便素手一扬，顿时一股清香四溢。 马夫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然失去了力气，软瘫在地。 轻舟踢了踢他，确认他没有动静了，便弯腰将人扛了起来。 当子眠看见那戴白兔面具的女侠抗着个体格强壮的男子站在岚王府后门的时候，不免有些怀疑人生。 这……这女侠未免太彪悍了些……将来殿下怕是容易吃亏啊…… 正当子眠在担忧自家殿下的未来时，轻舟已经扛着人进了府内，还不忘回头询问他：“你会审讯吧？” “啊？啊！会会会！”子眠忙不迭点头，“您这是要……” “跟我来吧！” 云林在见到轻舟抗着个大男人健步如飞而来的时候，当下有些默然。 虽然他知道队长大人的体能测试分数很高，但看见一个娇小的女生用这样的姿态走来，视觉上还是有些冲击力的。 轻舟将马夫扔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肩膀：“这人有问题。” 云林的眼睛便亮了起来：“要审吗？” “让他来吧。”轻舟指了指子眠，“我有话跟你说。” 云林便屁颠屁颠地跟上了，留下一脸懵的子眠站在原地。 “队长，你怎么抓了个人过来？”云林好奇地问，“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大角色啊！” “正因为不是大角色，才能随便抓起来。”轻舟斜睨他一眼，“不然你把君逸青关起来试试？” 云林挠挠头：“队长言之有理，是我草率了。” 两人进了屋，关了门，轻舟便道：“虞氏肚子里的孩子身份有疑，或许是这马夫的，或许还是云相的，但不管怎么样，这孩子都不能留。” “你是想从这马夫身上找线索？” 云林看过后面的章节，只能说虞氏身孕这件事并没有占太多戏份，就算是找出了设计此事的幕后人，也不一定对原剧情的推动有帮助。 “只有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轻舟面无表情地说，“若是没有找出其他变数并加以解决，万一以后剧情再发生异常，就来不及了。” 按照高塔的基本理论，每个小说世界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会自发抵触外来者，即便是高塔，派遣纠察员进行剧情矫正和干涉的次数也有限，总有一天会无法再打开通道。若是在这之后又发生异常情况，高塔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世界崩塌。 助手系统允许细微的差错，但这个标准并非由纠察员主观判定，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机会有限，务必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之所以把马夫带到岚王府来，一则因为丞相府不方便行事，二则因为云林意外发现了岚王的秘密势力。 原剧情对岚王君逸闻这个角色一笔带过，并未深入探究，可云林来到这之后，却发现君逸闻手底下居然还有个情报网，势力不止遍及全国，甚至还有暗探潜伏在敌国。 这样一个人，竟然在原剧情里毫无戏份？简直太没道理了！云林都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 多好的条件啊！就算争储不成，投靠渊王也可以呀！ 君逸闻手底下的人从不多言，只听命行事，用来帮他们探查消息和进行审讯再合适不过了，也省得他们费力气亲自上阵。 “既然你来了，我就顺便说说最近查到的事情吧！”云林严肃起来，“冬猎将至，皇室子弟皆会参与，而芷妃这次居然也搞到了伴驾随侍的名额，我估计要搞事情！” 冬猎的事情轻舟也听说了。 北启国冬猎不仅仅是皇室的盛事，臣子同样会参加，甚至还可以携带家眷。云相此前便在家中说过此事，估计是想要带云暄棠前去，但在老太太的怒气和云以卿不怀好意的邪笑中选择了放弃，最后还是定下要带正房的人前去。 几个可疑人物都有可能出现在冬猎的场上，想来会碰撞出火花，希望那时候能把事情一并解决。 闲聊几句后，子眠在外面敲门：“殿下，已经问出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起身出门。 岚王府表面看起来平和安详，甚至因为君逸闻常年云游在外，府内并无太多华贵的陈设，朴素淡雅之余，对他来说更像是个中途停驻的驿站。 轻舟和云林跟着子眠在府内行走，不多时便到了府中的小园子里，从那奇石清竹下拨动机关，而后便现出一条地下通道。 虽然替换君逸闻的身份也有好一阵了，但云林还是第一回来这，不免对地牢的情况有些好奇。 第17章 世界1:女主指使 这地下是审讯室，灯光昏暗，一时看不清面积几何，只能听到脚步声在其中回荡，显得这暗室多了几分空寂与神秘。虽然君逸闻已经很久没回来，这里便跟着停用已久，但显然每日都有人清扫，以是并没有太多灰尘。 子眠引着他们去了其中一个小隔间，点亮挂壁的烛灯，那马夫被束缚在刑架上的身影便呈现在他们面前。 不过一会儿功夫，马夫就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身上并无伤口，想必是用了别的法子。马夫被烛光晃了眼，低垂的脑袋缓慢地抬起，看见云林和轻舟的时候，眼中满是迷茫。 子眠上前不知给他闻了什么，他的眼神便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瞧见子眠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就在眼前，马夫打了个激灵，语气充满恐惧：“大……大人！我说！我说！您饶过我吧！” “殿下。”子眠见云林点头，便对马夫问道，“你背后主使是何人？” 想来是子眠把人折磨得狠了，马夫半点犹豫都没有：“二小姐！是相府的云二小姐！” 话音落下，轻舟与云林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意外。 云二小姐？云以卿？女主？ 云林开口问话：“她是怎么吩咐你行事的？你与虞氏之间有什么关系？” “二小姐只让我一口咬定二夫人肚里的孩子是我的。”马夫虽然虚弱，但说话还算利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二夫人房里了！今天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轻舟蹙眉：“云以卿何时找上了你？” 马夫本不认识这个戴白兔面具的人，此刻才听出她的声音，眼中满是讶异：“大……大……” “说正事！”云林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落在马夫身上，顿时吓得他不敢再看轻舟。 “大概是十天前，二小姐找过我。”马夫只好先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听说二夫人有了身孕，算算时间就知道定是那天。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之前二夫人说要杀了我，我害怕，就想跑。” 云林问：“你跑去哪里了？” “我准备跑，可突然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了起来。我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他们关了我好久，后来二小姐来了，然后就……” “你被关的地方，周围可有什么特征？” “我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楚……”马夫努力地回想，“我想起来了！窗外好像很多人，女的多，声音很吵，可我听不懂她们说的话……” 接下来的询问，马夫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且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到最后唯独念叨的就是希望能够被放过。 轻舟知道他也是被利用的，不会明白更深层次的故事，便转身离开了暗室。 云林偏头吩咐子眠：“处理得干净点。”而后便屁颠屁颠追上了轻舟。 子眠只瞧了那对渐行渐远的男女一眼，很快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马夫。 饶是意识已经模糊，马夫的背脊也不由自主地攀上一层寒意…… 既然已经出来了，轻舟便没打算马上回去。于是半个时辰后，云林便一身清逸出尘地出现在落音楼，旁边多了个易容作侍女打扮的轻舟。 落音楼的掌柜听说岚王来了，便亲自过来迎接，将他们引到了上好的雅间。 “本王几年未回上京，听闻这新建的落音楼最是清新雅致，如今一看，倒觉得多了些东西，不免还是落俗了。”云林展开写着“闲”字的折扇，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落音楼经营有道，名声在外，只是无论如何都还算做酒楼生意，这日日往来迎送的，单求雅致清幽而不求客流量，甚至还会拒绝接待喧闹之人，乍一看是东家有个性，可仔细一想，这来往的也并非全然是文人墨客高洁雅士，一些在他们看来庸俗的人只要闭紧了嘴巴不打扰他人，照样能够进出，反倒有些附庸风雅的意味。 不过君逸晟开这酒楼本就不是单纯为了赚钱，客人多少其实并不重要。 掌柜听罢，陪着笑说了几句恭维话，无非是“早就听闻殿下风雅逸姿”之类的，而后便退出去了。 现下不是饭点，云林没点什么菜，要了壶清茶、两碟甜口点心，自己倒了茶喝，点心推给轻舟。 轻舟开了助手系统，再次确定小说系统依旧停留在其他地方，这才放下心来，掀起面纱吃了两口。 甜食总是让人心情愉悦，此刻的轻舟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淡漠与高冷，低头小口吃东西的样子像只乖巧的猫儿。 云林歪着头看了她许久，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在猫儿脑袋上揉一把的冲动，但又想起如果这样做的话可能下场会有点惨，于是放弃了，转而挑起话题。 “队长，我倒是没见过云以卿和君逸晟，光顾着同芷妃和君逸青打交道了。”他从道具库里掏出一把焦糖味瓜子，乐滋滋地磕起来，“听说城外的北川灾民不少，城里也有少量人染病，估计忙得很，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他们。” 轻舟抬眸看了他一眼：“估计他们这时回不来，总之先观望观望。” 北川虽得此名，但却不在北方，而是在北启国的南方。北启国建立之初，幅员辽阔，都城原本定在江南一带，北川则位于都城北方。百年之间战火纷飞，北启国南边失守，大片领土落入敌国囊中，都城北迁，而北川则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了靠近南方的城池。后战争平息，北启国休养生息，而兵燹过后的北川也开始慢慢复苏，只是远没有以前那般繁盛的景象。 前段时间北川洪涝频发，大水冲垮堤岸房屋，使得灾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大水褪去后便是疫情爆发，当地官府立即采取行动控制灾民流动范围，但仍有少量灾民在疫情大规模爆发前便奔逃到了其他城镇投靠亲友，其中不乏有来到上京的灾民。 此次疫病前所未有，故而并未及时得到控制，上京已有病例出现。权贵人家都在权力中心扎堆，听闻此事自然是草木皆兵，毕竟人人都怕死。 云以卿原先听闻北川疫病，跋山涉水传来的消息在上京一圈流传，难免有些失真，后来找君逸晟细细询问，便知这疫情并非不可控制。 云相嫡次女突然宣称自己习得医术，且能够根治就连太医院也没有十足把握的北川疫病，这显然是无法让人信服的。君逸晟因此日日跟着她，时不时给她搭把手，帮助照顾被赶到城外的病患，一则是为了利用渊王身份震慑怀疑云以卿的人，二则是为北启国社稷着想，收敛人心。 最近两代帝王都在致力于收复失地，而君逸晟则从小表现出超人的军事天赋，少年将军驰骋沙场，铁血手腕不容小觑，为北启国连续收复不少城池，甚至将敌国一员大将斩杀马下，一时间让敌国闻风丧胆。加上皇后无所出，贵妃专宠后宫，虽然储君之位尚未确定，但人人心里都有本谱，知道君逸晟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他与云以卿在众人面前站在一起，便是在赤裸裸地说明，云以卿是他认可的准渊王妃，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上京暗潮汹涌的气氛从未停歇过。 第18章 世界1:忙里偷闲 云以卿从出城后便一直没有休息，君逸晟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颇为心疼，正打算上前去强制她休息一下，身边的侍卫便前来传话了：“殿下，岚王殿下去落音楼了。” “我知道了。”君逸晟微微皱眉，“让那边的人注意一点。” 君逸青此前去岚王府的事情，他是知晓的。兄弟二人后来秉烛夜谈，他状似无意询问过，但君逸青似乎并不愿多言，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君逸晟心中存疑，怕他是有难言之隐，便在私底下调查过，想要帮上一二。 然而君逸闻看似不问世事云游四方，在众皇子中从来都是远离政治斗争，甚至是个有些像透明人的存在，一旦要查起来，却发现并没有那般简单。 岚王府没有任何破绽，反而惹人怀疑。 君逸闻平日里极少与他们这些兄弟来往，如今又是同君逸青见面，又是跑到落音楼去，让君逸晟不得不多个心眼。 “君逸晟！”云以卿那边突然传来声音，“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 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并未让人感到不悦，反而让渊王殿下眼里染了丝笑意，施施然往那边走去，帮她一起扶着病人。 再说落音楼这边，掌柜的中途又主动进来一次，说是岚王殿下大驾光临，落音楼自然要赠送一些特色菜，吓得云林差点来不及把瓜子壳收拾好。 “本王只是平常食客，掌柜的客气了。”云林轻咳一声，“本王不过是个闲散人，没什么好巴结的，掌柜的不必看在七弟的面子上做这些。” 掌柜的心中一惊，表面上仍挂着不失礼数的笑容，好说歹说要让云林把菜收下。而云林也只推拒了这一回，之后便“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轻舟等人都出去了，才瞥了已经动筷的云林一眼：“真是出息！” 道具库，顾名思义是用来存放任务道具的，这家伙往里面揣瓜子就算了，居然还把垃圾丢进去占一格！ 云林振振有词：“我的道具库余量充足，放点小零食无伤大雅啦！再说了，这也是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哪天我们就被困山林没有干粮了？吃的放道具库还能保证不坏，多方便！” 看看，又是一番歪理。 轻舟懒得再和他进行争辩，坐下来安静吃饭，云林则笑嘻嘻地给她夹菜。 两人没有接着在落音楼待太久，吃完就走，毫无任何异常举动，倒是让落音楼的掌柜有些奇怪甚至是失望。 除了岚王猜出落音楼的神秘东家就是渊王殿下，就没有打探出其他有价值的线索，难不成岚王真是过来吃饭的？ 他不知道的是，虽然落音楼的建造请了高人相助，雅间内看似隔音效果好，实际上客人的谈话都能够经过特殊渠道落入他们耳中，但轻舟和云林拥有某种程度的上帝视角，全程谈论重要事情都是用写字代替，自然不会落下把柄。 反倒是君逸晟在得知君逸闻并无任何动作的时候，心中的怀疑更大了。 君逸晟既然对皇位志在必得，又能够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心思必定要比旁人更深几分。岚王故意同君逸青靠近，又跑来落音楼点明渊王东家的身份，没人知道他意欲何为，这般故弄玄虚，实在是惹人生疑。 然而事实却是，即便是高塔人员也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任务进度，轻舟和云林来落音楼，还真的只是为了放松一下而已。 不同小说世界都有各自的风光，若是眼里只有任务，人生难免少了几分乐趣。 高塔人员本就是从各个小说世界里选拔出来的，脱离了可能原本就被设计好的人生后，若是一心只有任务，又同生活在原来的世界里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在不同小说世界里穿梭时的那份从容甚至是优越感，不就是在于自己已经知晓了这些人物的结局走向，来这就是为了带着上帝视角纠正错误吗？ 作为转正已久的纠察员，轻舟和云林深谙偷懒耍滑之道，早就是老油条了。 …… 丞相府内，虞氏依旧在小花园内待着，看似是在散心透气，可脸上却有几分郁色。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愣了愣，立马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转过身来面对来人：“大夫人。” 最近由于渊王给云以卿撑腰的缘故，正房跟着得势，至少云相不敢明面上对余汀兰表现出厌恶之情，虞氏自然也跟着低调起来。 更何况，因着这肚里孩子的事情，她巴不得自己能够更加低调，免得多说多错。 余汀兰见了她，面上淡淡地点点头：“虞氏，你如今有了月份，怎么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我觉着人多吵闹，便想一个人走走。”虞氏笑道，“毕竟不是头一胎了，我自然知晓轻重，多谢大夫人关心。” 余汀兰听见此话，眼神微暗了暗，却没有说什么。 虞氏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平日里水火不相容，现下却亲亲热热的想要挽上余汀兰的手。余汀兰想要避开，但碍于她怀有身孕，不便有大动作，免得伤着她，最后还是没有挣脱。 “姐姐，原先的日子里是妹妹逾矩了，还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就原谅妹妹吧！”虞氏道，“如今二小姐与渊王殿下订婚，将来便是渊王妃，姐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余汀兰正欲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娘！” 云暄棠本就不放心虞氏独自应付云以舒，走到一半又掉头回来，见虞氏不在院子里，便出来寻，正巧看见虞氏同余汀兰站在一处。 余汀兰多年受她们欺压，如今云以卿变得诡异十足，渊王又跑来威胁了云相，正房这段时间隐隐有要爆发的趋势，云暄棠哪里能放心让虞氏同余汀兰站在一处，当下便跑过来，也不顾礼仪，先把虞氏从余汀兰身边拉过来再说。 正房的人没一个正常的，怕不是这些年都渐渐疯了，谁知道会不会害她娘？ “三小姐如今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余汀兰语气温和，但轻飘飘的眼神落在云暄棠身上，却没有以往那般如柳絮般无足轻重，竟叫人感觉有些压力。 云暄棠眨眨眼，便见余汀兰已转过了头不再看自己，一时间分辨不清自己是否是看错了。 虞氏轻轻地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示意她行礼。 云暄棠不情不愿地冲着余汀兰施礼，而后便扶着虞氏道：“娘，你出来得够久了，该休息了，我送你回去。” 余汀兰根本不想同她们多言，早就转身离开了这边。 虞氏盯着她的背影，沉默半晌，这才顺着云暄棠的意回院子。 方才，她本有意按照之前的计划，让这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从此无需再分辨孩子的生父，且还能将此事嫁祸给余汀兰，可谓一举两得。 老爷本就不喜余汀兰，而老太太面上虽不说，但也是把云家子嗣放在第一位的，余汀兰必然因此彻底失心。 渊王再手眼通天，也管不了丞相的后宅事，她就不信余汀兰能有本事全身而退！ 第19章 世界1:夜郎巫蛊 但方才挽上余汀兰的手后，虞氏突然就犹豫了。 那马夫似乎也是受人坑害，而她记得当晚与她同床共枕的就是老爷，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若是有人故意构陷，孩子的确是老爷的，她这般轻易就让孩子流掉，岂不是得不偿失，遂了幕后人的意？ 可若孩子不是老爷的…… 虞氏陷入了混乱，此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云暄棠把她送回了屋，见屋内无人，便开口问道：“娘，那马夫呢？” “大约是偷偷溜出去了。”虞氏有些疲惫地扶着额头，“我会派人去寻他，你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娘，你还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能有什么事？”虞氏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朝着一向疼爱的女儿吼道，“难不成你怀疑我放着好好的相府二夫人不做，去同一个下贱马夫私通，还怀了他的孩子？我是瞎了眼吗？” 云暄棠被她吓了一跳：“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再给我添乱了！”虞氏气道，“这就是个阴谋，那马夫来这分明就是想污我清白！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我会解决的！” “可是娘，这孩子……”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你父亲的孩子，你的亲弟弟！” 云暄棠见她言之凿凿又情绪激动，心知此时不宜再作分辨，只得道：“我知道了，娘，你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虞氏缓和了一下呼吸：“行了，我乏了，你先回去。” 云暄棠点点头，乖巧地离开了。 回到暖棠阁后，云暄棠沉着脸招来身边的心腹丫鬟：“之前吩咐你的事情，可有办妥？” 丫鬟颔首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打点好了。” 云暄棠这才稍微缓和了点神色：“那就好。现下我还要吩咐你另一件事，务必隐秘进行，不可叫旁人知晓。” 丫鬟领了任务便退下去了。 云暄棠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眸中渐渐染上一层阴鸷。 ……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肆虐北川以及周边地区的疫情在女主云以卿的帮助下终于得到了好转，无论是城外痊愈的患者还是北川的民众，对她和渊王都是感恩戴德，纷纷称赞未来的渊王妃妙手仁心，民心自然收割一大片。 北川疫情一事尘埃落定，很快便迎来了冬猎的举行。 北启国如今国力昌盛，北川疫情解决，洪涝灾害遗留下来的问题相比之下显得并没有那般严重，加上佑王前往督察，灾后重建井然有序。 云以卿因为抗疫有功，又有君逸晟替她讨赏，便得了个县主的封号。此次冬猎，云以卿没有跟着丞相府出席，而是作为县主以及未来的渊王妃，直接和君逸晟汇合去冬猎现场了。 云相倒是个识时务的，纵然觉得二女儿不受控制，但也没有要强行与之作对的心思，毕竟攀上渊王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虞氏再受宠，云暄棠再乖巧，终归比不上他自己的事业。 带着轻舟出发前往冬猎现场的时候，云相难得对她和颜悦色，言语间也多了分关心。 她知道，云相是迫于云以卿而这么做的，同时也是为了让她能够听话。 今天的云以舒，只是个待价而沽的交易品罢了。 不同于轻舟这边梳妆打扮了半天才上马车，云林几乎是轻装上阵。左右岚王一向清雅朴素，弯弓射大雕这样的事情又做不来，便全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写着“闲”字的折扇展开，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偷偷观望全场。 不过，显然有人不想让他闲着。 不多时，子眠匆匆而来，低声对他说道：“殿下，据探子回报，渊王殿下私下组织了一小批刺客，怕是要搅乱冬猎大会。” 云林点点头：“我知道了。” 按照原剧情，此次冬猎的确会有敌国人前来刺杀北启国皇帝，但只要有男女主在，刺杀便不可能成功。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一个局，目的是为了找个由头出兵敌国，一举夺回全部失地，甚至计划将敌国收入囊中。 敌国历经政变，新帝年幼继位，少不更事，朝廷被两大势力把持拉锯，正是内患堪忧之时，如此良机，岂能轻易放弃？ 子眠问道：“殿下，您不打算去拦着吗？” “为什么要拦？”云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七弟向来一心为国，此事一看便知是个局，本王不过是个闲人，何必横插一脚？” “可是殿下，娘娘那边定然不会同意您无所作为的！”子眠的声音略显着急，仿佛云林选择旁观便是破坏了计划。 云林微微皱眉，正欲开口说话，便见芷妃身边的一名宫女悄然出现在面前，而他对她的靠近竟毫无察觉。 “殿下，娘娘派奴婢过来传话。”宫女低头恭敬道，“娘娘请殿下务必将渊王带来的人暗中拦下，绝不可破坏冬猎。” 云林听了这话，不由得皱眉。 这段时间，他有心试探君逸闻手底下的势力，很快便得出了答案。君逸闻手下的人分为两派，一派是情报网，都是直接听令于他；另一派训练有素，大多都是类似于死士那样的存在，并非完全由他掌控，反而更加听芷妃的话。 但云林也同时探查到，君逸闻策反成功过几个芷妃身边的宫女，而那些宫女无一不是夜郎与北启的混血儿，精通巫蛊之术，甚至其中还有一名芷妃的亲信。凭借着对她们的掌控，部分暗桩和死士已经转投向他了。 明明是亲生母子，为何私底下却如此勾心斗角？ 一个芷妃，一个岚王，这两个在原剧情里出场次数寥寥无几的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本王心里有数。”云林打发走了那宫女，转而朝子眠道，“子眠，有件事情本王很是好奇，不知你可否解答？” “殿下请问。” 云林手腕微动，将扇子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而后收拢，这才微笑着问他：“你到底是忠于本王，还是忠于母妃？”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脸上笑容和煦，仿佛只是在问“你今天吃了饭没”这样稀松平常的问题，但子眠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彻骨寒意，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属下对殿下忠心不二！” 云林眯眼看他，伸手用扇子点点他的手臂，语速放得极缓：“若是再让本王听到像之前那样的话，后果如何，你心里清楚。” 夜郎国擅巫蛊之术，芷妃来自夜郎国，想必也精通此术，故而那些暗桩和死士基本上都被下了蛊，无药可救，但凡有了二心，便只有死路一条，且死状惨烈。 然而因为君逸闻的策反，芷妃的一名亲信知晓解蛊之法，故而这些人实际上已经逐渐被掌握在君逸闻的手上了。 子眠看起来是想到了这点，脸上颇显苍白：“是，属下绝不敢再犯！” 成功把人唬住了，云林满意地点点头，扇子再度抖开，继续做看客。 芷妃吩咐的事情，他并非不会去做，只是挑去阻拦的都是些实力相对较弱的，肯定斗不过渊王的人。这敌国刺杀一事无论真假，都必须进行下去，才能保证剧情无碍。 至于跟随圣驾前来的芷妃，需得好好看管才行了…… 第20章 世界1:冬猎大会 冬猎地点选在皇家林苑，这里饲养着不少飞禽走兽，因为供皇家使用，故而里面并没有太凶猛的野兽，危险性不大。 纵观整个皇家林苑，只见营帐外围布满彩旗，旗风猎猎；皇家禁军肃立周边，巡逻上下；王公大臣纷纷而至，谈笑言欢；臣子家眷各作聚集，彩裳云鬓。一时间，这里充满了异于往常的热闹气息。 皇帝车驾很快便到来，后边跟着随侍妃子轿辇，众人纷纷停止低语，齐齐下拜。 贵妃由于身体不适，并未参加此次冬猎。除了皇后之外，另有一妃一嫔随驾，那一妃便是君逸闻的生母芷妃。 夜郎国曾经以巫蛊之术闻名，这让北启国尤为忌惮，故而当初在夜郎境内进行过屠杀，夜郎贵族死伤殆尽，剩下的平民则以北启国文化熏染之，使他们放弃原本蛮横愚昧的生活，被同化为北启子民。 芷妃不问世事已久，作为北启国征伐夜郎国的战利品，她在这里一无亲眷二无权势，全然是个供皇帝赏乐的存在，高兴时看看，厌烦了便丢弃一边不闻不问，还美其名曰天子接纳夜郎国余民，便是将夜郎人与北启人放在同等的地位上。 至于她的孩子，未出生的时候便险些失去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好不容易平安降生，却又生来便是要远离权力中心的存在。 如此一个被遗忘在芷央宫已久的人，这次冬猎居然能够随侍帝王左右，倒是出人意料。 督查而归的佑王君逸青此时终于匆匆赶到，顺便当场汇报了北川灾后重建进度，惹得圣心大悦。渊王一党经此一事后，显然获得了更大的利益，当然，这同他们全心为民的态度也分不开。 礼毕过后，云林同一众皇子在席上坐下，目光扫视人群，无需费力便找到了轻舟的身影。 云相显然很重视这次冬猎能与各家小辈见面的机会，所以轻舟的衣装也算是费了心思。她今日穿了身藕荷色衣裙，比起云以舒平日的衣装更多了丝暖色，看起来更近人情了些。 两人遥遥相望，眼神交汇，长久以来的合作使得他们能将对方的眼神讯息猜个八九不离十。 原剧情中曾简单提到过跟随圣驾的除了皇后便还有一妃一嫔，只是并未点明她们的身份。如今芷妃随驾，或许是符合发展的，但关于阻拦敌国刺客一事，显然并不在云林的预料之内。 轻舟随着他的眼神，往芷妃所坐的方向看去。 芷妃的装扮同云林之前形容的相差无几，淡雅简单得很，一看就是个没心思讨好帝王的人，不知道是靠着什么才让皇帝决定带上她。她此刻正端起茶杯细品，眼眸低垂，因为有一定的距离，轻舟看不清她的表情。 看来这个芷妃有问题。 轻舟收回目光，打算伺机与云林碰头，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在席上说了些话，而后冬猎便正式开始，众皇子和各家子弟大多翻身上马，跟在皇帝的马后，朝着不远处的林子里进发。 云以卿不想同在场的女眷说没营养的客套话，便换了身装束后上马，跟着往林子里凑热闹去了。 几个武将家的小姐显然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在看见君逸晟停下来等她一起走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撇撇嘴，选择远离这对小情侣，打马先走了。 轻舟环顾一圈，却远远见到君逸青竟然没有跟着去林子里。 或许是从北川昼夜奔波赶回来的缘故，他眼下有些疲惫，便不打算去凑热闹了。 视线再往旁边转去，轻舟触及到云林的目光，见他起身往芷妃的营帐走去。 “舒儿，快过来。”云相冲她招招手，“这位是你甄伯伯。” 轻舟收敛心底情绪，冲着吏部尚书行礼：“舒儿见过甄伯伯。” 甄尚书一脸和蔼的笑容：“早就听说云相教女有方，如今一见，云大小姐温婉贤淑，县主妙手神医，您可真是有福气啊！” “甄兄谬赞了。”云相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此刻全然忘记了自己往常是怎么漠视云以舒，又是怎么被云以卿威胁恐吓的，仿佛这辈子真的花了巨大的心血来培养女儿，所以才如此自豪。 甄尚书的夫人卧病在床，并未跟着丈夫前来，但他们家的嫡长子却是来了的，此刻正随着大部队去打猎了。很显然，这便是云相思前想后挑选出来的联姻对象。 甄家夫妇都是好样貌，生出来的儿子也不差。据说这甄少爷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学富五车又是积极上进的，听起来倒是个靠谱的联姻对象。 但读过后面章节的轻舟却知道，这位甄少爷虽然长得人模狗样，看起来是个谦谦公子，但实际上性格偏执且略带暴力倾向，也并非万花丛过中片叶不沾身，后期因为差点冒犯了云以舒，直接被云以卿弄死了。 思及此处，轻舟对甄尚书的态度便显得不咸不淡，对于他的问题答得不甚用心，明明知道正确的说辞，却偏偏要漏点破绽，免得让对方感到满意。 她的余光往四周瞥去，又瞧见云林从芷妃的营帐中走了出来，正在对她打暗号。 “父亲，我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一会儿。”轻舟对云相颔首道。 云相有些不快，但甄尚书却一脸慈爱的笑容，看得轻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的也是，从城内过来要废不少时间，你们小姑娘哪一个不是家里宠着长大的，这会儿肯定累了，快去歇着吧！” 轻舟并未动，而是看向云相：“父亲？” 云相从最初的得意缓过神来后，听见甄尚书一句“家里宠着长大”的话，或许是因为难能可贵的心虚，面上有些挂不住，便摆摆手对轻舟道：“去吧去吧！” 左右甄家少爷尚未归来，待会再相看也不迟。何况云相见甄尚书脸上有几分满意之色，心中便安定了大半。 从这边脱身之后，轻舟趁着无人注意，与云林顺利汇合：“你那边怎么样？” 云林便把芷妃先前派人过来的事情说了，并道：“我方才去过芷妃的营帐，看她那架势，想必是要把兰贵人的事情告知君逸青。我觉得情况不对，把人劈晕了。” 轻舟皱皱眉：“没人看见吧？” “有，她营帐里有好几个宫女，我顺手都给劈晕了。”云林这回手段直截了当，“本来就没什么人关注芷妃，加上有子眠替我看着，应当没事。” 子眠先前被他试探性地恐吓了一回，之后便不敢再有二心。 芷妃或许此前有能力掌控全局，但毕竟身在后宫多有不便。如今君逸闻有了自己的主意，又羽翼丰满，一旦他不愿意听话，芷妃的话语权便会被大大削弱。 轻舟沉思片刻，而后判断道：“芷妃是夜郎国人，当初夜郎的王公贵族几乎被屠杀殆尽，她则因生得有几分姿色，被作为战利品送入宫中不得自由，想来心中是有仇恨的。若她只是个普通人，就算精通蛊术，也很难暗地里培养出这么多死士，看来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芷妃因为当年产子受苦，落下了病根，身体日渐消瘦，在深宫之中常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谁能想到她手底下居然还能培养出一群人来？ 第21章 世界1:何故偏爱 就算如今还有心怀仇恨与复国之念的夜郎人，若芷妃只是一介平民，又身处深宫且事事掣肘，那么想要号召和指挥这么一股势力便绝非易事。 夜郎之战当年之所以久攻不成，主要是因为夜郎的巫蛊之术过于妖异，最后还是靠北启早前埋藏的暗探，以及几名投诚北启的夜郎人提供情报，才打赢了这场侵略战争。 相比文明程度更胜一筹的北启国，夜郎国的平民百姓普遍文化水平不高，一般只有贵族才熟读经典，懂得如何收服人心和整治队伍，同时还掌握了夜郎最强大的巫蛊之术。 这般想来，如今能够让剩余的夜郎人心甘情愿跟随，又拥有远见卓识，足够能力在背后布下棋盘的，很大概率是当初那群被逼到绝路的夜郎贵族。 “北启国的屠杀不见得完全彻底，芷妃应当属于夜郎贵族中的幸存者，对于北启国的憎恨相比平民又要高上不少。”云林分析道，“我倒是很好奇，皇帝是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他会不会是故意这样做的？” 夜郎贵族要么死得差不多了，要么被送入宫中成为供北启国皇帝取乐的存在，无论是哪一种下场，都是北启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羞辱自己的手下败将。 而这样的做法，要么激起夜郎余民的愤恨，要么成为强有力的威慑。 北启皇帝应当对自己很自信，所以根本不怕前者。 轻舟瞧了眼君逸青营帐的方向：“依你刚才所说，芷妃这次之所以想尽办法参加冬猎大会，应当是为了将兰贵人的事情告知君逸青。君逸青一旦知道生母的死是贵妃造成的，而自己竟然对仇人感恩戴德，肯定会与君逸晟之间互生嫌隙。” 云林赞同地点点头：“这应该就是剧情出现异常之后，君逸青一反常态跟男主又抢女人又抢江山的原因了。虽然皇位没抢到，但却把女主抢到手了，要不是后来被毒死，他其实才是这本小说的真正赢家。” 毕竟这是一本大女主爽文，当然是跟着女主才符合规则。 “所以你得注意看着，避免让他和芷妃见面。”轻舟道，“君逸青这人向来谨慎，如果芷妃只是派人将此事告知，他未必会相信，而且贵妃也不会次次都生病。” 贵妃既然当年布下了局，定当有所防备。芷妃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假装无知，可她如今一反常态主动出击，贵妃要是发现不了异常，那就不符合人设了。 云林沉吟片刻，缓慢道：“我有一个想法。” “说。” “贵妃这次病卧在床，可能就是与芷妃有关。夜郎贵族不是最擅长巫蛊之术吗？” 在原剧情中，贵妃这几年的身体的确是每况愈下。云以卿后来有进宫为贵妃诊治，当时发现此病十分棘手，多年沉疴复杂难解，无法确定治疗方法，多次尝试未果，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贵妃去世。 在这个世界里，女主身怀远超这个时代的医疗知识，然而囿于没有相应的医疗设备，许多技能毫无用武之地。而一个架空世界又有着更多的可能和未知，比如习俗，比如文化，又比如疾病。 女主在大多数时候是妙手神医，可她并非无所不能。现代医术纵然先进，但也不能确保每一种疾病都能够得到治疗。 不过云林的猜测为这件事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 贵妃或许并未生病，而是被芷妃暗中施以巫蛊之术，长年累月下来，身体日渐亏空，而云以卿只是个医生，并不清楚夜郎巫蛊这样的事情，自然无法及时出手相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芷妃还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冬猎毕竟是公众场合，二人不适合见面太久，交换信息之后便先后离开了。 云以舒不愿意和云相周旋，便独自一人在周围转了转，假装是在散步，实际上是在熟悉环境。毕竟待会还有敌国刺客要出场，她并不想同仓皇失措的女眷们混在一处，万一发生踩踏事件就麻烦了，还是提前找好离开路线比较合适。 武将家的姑娘大多随了父辈的性情，个个英姿飒爽，跟着进林子里去了。文官家的姑娘则根据各自的小团体聚在一起，大多看见了四处晃荡的轻舟，却无一人主动与她说话，反而在她靠近的时候假装眼瞎看不见她，待她走远了，便继续窃窃私语。 丞相府家里关系错乱复杂，不愿招惹乃人之常情。 以往都是云暄棠更得云相宠爱，也是她与这些人家的小姐来往密切。旁人虽打心底里看不起她庶女的身份，但看在她在家得宠的份上，也就忍了。 云以卿以前内向腼腆不知道如何与别人交谈，如今则风头正盛且不是个好惹的，不是所有姑娘都敢同她结交。何况她勾走了渊王，甚至不少姑娘还因此嫉妒甚至憎恨她。 至于云以舒，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可谁都看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平日里很少出府，和这些姑娘并不相熟，已经有小圈子的人便会下意识地产生排外心理。 对于各家小姐来说，还是那个为了挤入嫡女行列而拼命讨好她们的云暄棠更加顺眼。 “不过说起来，嫡女就是嫡女，有些气质是怎么也学不来的。”有人道，“所以说，嫡庶有别还是很有道理，不是谁披上脂粉过的幻想就能挤进嫡女行列的。” 很显然，这是想到了在她们面前看似得意，实际像极了跳梁小丑的云暄棠，好几个人因此而笑了起来。 轻舟的听力很好，加上她们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于是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在这个世界，嫡庶身份泾渭分明，纵然云暄棠再得云相欢心，在真正的嫡女们看来，还是上不了台面。 “说得有几分道理……”她喃喃自语，想到了此前从未认真思考过的问题。 云相为何对虞氏如此偏爱？既然偏爱，又为何只让她做妾？老太太又为何明明心存不满却没有明确阻止此事？ 第二个问题，轻舟大概能够回答。云相是个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比谁都重的人，虞氏家破人亡，让她做正妻对自己毫无帮助，不如武将家的余汀兰。 虽然余家后来因为被诬陷叛国而满门抄斩，余汀兰因为入了云家族谱而幸免遇难，云家失去了余家的支持，但这是云相意料之外的事情，当初娶余汀兰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排除娘家势力的影响，云相对虞氏明目张胆的偏爱到底从何而来？ 虞氏虽然漂亮，但却不是艳压群芳，反而余汀兰身上那股温婉之美更符合大多数北启男子对妻子的幻想。由此可见，靠容貌的得宠绝非长久之计。 而老太太的态度也着实令人回味。 明明最重规矩，最看不惯宠妾灭妻，但每次只是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动动嘴皮子抱怨责骂一二，从未真正要求云相改正错误，又何尝不是一种纵容？ 这种纵然又从何而来？是因为做了对不起儿子的事情，因为愧疚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轻舟突然觉得，好像还有很多事情可以深入挖掘。 第22章 世界1:违规行动 北启国皇帝年事已高，打下冬猎的第一只猎物后便回到了营帐，将空间让给了年轻一代肆意发挥。随着时间过去，随侍打猎队伍进入林子的仆从纷纷带着主子猎获的战利品回到营帐处。云相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将轻舟从帐中叫出，想必是要让她看看那位甄少爷。 轻舟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边，目光四扫，瞥见云林孤零零地站在一边，与所有人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手中折扇微微摇动。见她看过来，他便微微挑眉，露出一丝笑来。 林子里逐渐又有人骑马归来，既有鲜衣怒马的少年情态，也不乏宝刀未老之辈。 甄尚书那边派人唤了自家儿子过来，不多时便见一名衣着鲜亮的年轻人在附近下了马。他将手中弓箭丢给了一旁的小厮，一边拿了块绣着荷花的帕子擦汗，一边朝着这边走来。 轻舟见状，举起手中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往云相身后退了两步，并不往那甄少爷的方向看。 甄尚书摸了摸黝黑的胡子，一掌轻拍在儿子的后背：“臭小子！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过来，成何体统！”转身对云相笑道：“犬子不懂规矩，还请云相见谅。” 云相对此毫无芥蒂，左右他看上的是吏部尚书，对于甄少爷的要求并不高：“令郎是真性情，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转头对轻舟道：“舒儿，来，见过甄少爷。” 轻舟在心中劝自己要忍住，毕竟维持剧情发展是任务之一，便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冲着甄少爷行礼。 那甄少爷的眼神滴溜溜在轻舟身上转了一圈，再对上她的目光时，脸上多了几丝意味深长的笑，看得轻舟觉得反胃。 “舒儿，我和你甄伯伯还有事情相商，冬猎场上人来人往的，你一个人别乱跑，就让甄少爷带着你四处转转吧！” 云相迫不及待要撮合这段姻缘，根本不顾北启国未婚男女不宜单独相处的规矩，便要将轻舟推给甄少爷。 甄尚书看来也是同样的意思，乐颠颠地跟着云相走了。 轻舟望着二人的背影，心底冷笑一声。 这吏部尚书还真以为跟着云相能分一杯羹吗？他们看好的那位皇子怕是难堪大任呢！ “云小姐，请吧！”甄少爷眼见亲爹离开，便没了方才一本正经的样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浊色，被轻舟清晰捕捉到。 她没说什么，跟上了甄少爷的脚步，但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旦这甄少爷想干点什么，她就立刻动手把人劈晕。 皇帝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营帐之外，于是清点各家猎物的的环节即刻展开。轻舟站在甄少爷三步远的位置，听到云以卿第一，君逸晟第二，对此毫不意外。 甄少爷挑挑眉：“没想到县主还挺厉害的嘛！” 他偏头看了眼与自己保持安全距离的轻舟，大约是意识到在未婚妻面前夸别人不太合适，便又转了话锋：“不过这闺阁女子就应当如同云大小姐般贤良淑德，县主这般抛头露面，时间久了难免惹人非议。”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轻舟皱眉道，“卿儿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若是因为男女之别就要空怀本领无处施展，这才是北启国最大的遗憾。” 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像云以卿这样拔尖的女子终归是少数，而在轻舟看来，这种不平等的思想本身就是落后的，女生可以扛着火箭炮保家卫国，男生也可以用心打扮自己。 高塔里不乏对男女观念的争论，从古代世界来的人总会按照封建的思想要求别人，而从现代文明社会来的人则强烈抨击男尊女卑这种思想。 而按照纠察员的培养体系来看，便知道高塔是偏向现代化文明的。 甄少爷对于轻舟的话并不在意，只当她是在护着自己的妹妹，对她的兴趣更大了。 不同于以往环绕在他身边的女人，这云以舒是父亲说好将来要做他正妻的，与那些莺莺燕燕自然不同，他还是能够耐下一两分性子对待。 皇帝对于今日狩猎的结果显然十分高兴。君逸晟虽然位居第二，但大家都认为他是为了哄媳妇开心而故意为之，实际上还是第一。 正当皇帝准备发表公开讲话的时候，一枚闪着寒光的刀刃嗖的一声朝着他面门而去，被眼疾手快的君逸晟一剑打偏。 人群中爆发出尖叫声，轻舟环顾四周，发现多了不少黑衣人。 原来君逸晟准备了这么多人吗？ “护驾！护驾！” 君逸晟面色凝重，一剑刺向往皇帝面前扑的刺客。北启皇帝脸上毫无半点惊慌，只是后退了两步。 君逸晟和云以卿率先冲上前护驾，随后便是君逸青，现场看似混乱，但皇帝有这几人护着，并无大碍。 甄少爷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蒙了，根本顾不上轻舟，转身想逃，却正好被一个黑衣人用剑抵住了脖颈，一股温热腥臊的液体便顺着他的大腿滑落下来。 轻舟眼见大事不妙，正欲出手将这窝囊的甄少爷救下来，却只听噗的一声响，那黑衣人眉心瞬间出现了一个血洞，脸上的惊惧尚未褪去，人便已倒了下去。 她迅速上前将甄少爷拉过来，一掌劈晕了他，而后便一脸怒意地转头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云林！你又违规！” 这个世界不该出现热兵器，很显然，是云林那小子凭着自己的手段黑了助手系统，破开了消音手枪的限制锁！ 云林动作极其迅速，旁人都没看清他的身影，他人便已经到了轻舟面前，一脸赔笑：“非常情况使用非常手段，你放心，我做得很干净，不会被指挥中心发现的！” 眼下的情况十分明朗了——君逸晟安排的假刺客里混进了其他人，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蒙面黑衣人举着剑全场乱杀？ 轻舟拽着云林往人少的地方跑，免得被其他人认出岚王和相府大小姐居然在杀刺客。中途有几个黑衣人盯上了他们，无一例外地被打倒，轻舟得以找到合适的地方，将一身累赘裙子脱下，露出里面穿着的劲装，戴上了白猫面具。 云林也如法炮制，脱了外衣塞进道具库，掏出面具戴上。 两人没有丝毫停顿，再度冲入了战场，所到之处片甲不留，身上一滴鲜血也没沾上。 君逸晟似乎察觉到了不对，毕竟自己故意纵容的敌国刺客数量远没有现场的多。但他很快就发觉现场少了很多黑衣人——是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少。 轻舟和云林二人在再度冲入战局前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人手一瓶从不记得哪个任务里顺来的化尸散，每杀一人便滴一滴，于是现场再也无法找到这些尸体的痕迹。 且不论这些人是为什么混进来的，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让男女主认为计划没有任何变数。 至于这里的错误，只要后期查清楚，助手系统便会据此在后台进行数据修复，纠正错误。关键是暴露在小说镜头之中的情节不要有问题就行了。 第23章 世界1:确为意外 轻舟二人的行动速度极快，在黑衣人数量明显减少之后便悄然退场。现在所有人都处于惊恐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岚王和相府大小姐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这件怪事。 子眠到处找主子找不到，骤然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云林，一时有些懵：“殿下！您去哪里了？” 云林几句话搪塞了过去，而后道：“子眠，母妃那边情况怎么样？” “回殿下，芷妃娘娘那边有足够的守卫，眼下并无大碍。”子眠道，“不过娘娘现下已经醒了过来，说是要见您。” 云林知道芷妃这是准备计较自己之前阻拦她的事情，拍了拍衣服便往芷妃的营帐去了。 刺杀一事来得快去得也快，所幸君逸晟一早就做好了防备，众人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伤亡。他皱着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眼下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暂时找不出错处，这就很让他感到不爽了。 方才他扫视全场，的确觉得刺客的数量太多了，可眼下清点数量，却和之前计划好的别无二致。难不成真是他看花眼了？ 云以卿走过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转而冲着手下人做了个手势，对方便依照指令掀开了刺客身上的衣服，果然发现了敌国的标志。于是他面对皇帝道：“启禀父皇，今日这些刺客皆是敌国所派来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敌国刺客堂而皇之刺杀北启国皇帝，自然激起在场人的愤怒，开战敌国便名正言顺。 与此同时，云林站在芷妃的营帐之中，脸颊红了一片，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一脸坚定地看着芷妃：“母妃，您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 芷妃坐在榻上，手臂颤抖地指着他，声音有些急促：“逆子！” 云林对于她的责骂没有任何感觉，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子看着芷妃。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芷妃一时恍惚，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个从小便逆来顺受的孩子，什么时候已经成为她难以控制的对象了？ 云林见她说不出话，挑挑眉，冲着守在门口的子眠摆了摆手：“将人带进来！” 子眠领命下去，很快便押上了一名宫女。芷妃一眼便认出那是最受她信任的宫女，仰头瞪向云林：“你到底要做什么？” “母妃稍安勿躁，不妨先听听这宫女的话，再考虑是否要责罚儿子也不迟。” 当年芷妃刚进宫，还享有圣宠时，皇帝龙颜大悦，便派人去寻来夜郎女子随侍芷妃左右。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们主仆之间算得上情深义重。 但此时此刻，那宫女却趴伏在地，将过去之事娓娓道来：“娘娘，当年兰贵人之事确是意外。奴婢当时亲眼所见，兰贵人是为了救渊王殿下而失足落水，并无他人故意推搡。” 芷妃闻言，勃然大怒，猛地将桌子一拍：“你说什么？” 当年便是这名宫女前来报信，声称看见兰贵人为人所害。因为这宫女向来对芷妃忠心耿耿，加上事后派人暗中调查，的确发现岸边有人曾经挣扎过的痕迹，所以芷妃从未怀疑过此事。 芷妃明显不相信已经反水的宫女，只对着云林说话：“你用了什么法子威胁她？” “母妃说笑了。这宫女贼心昭然若揭，是她多年来以谎话哄骗您，儿子只是顺着蛛丝马迹调查了一番，不曾做威逼利诱的事。” 宫女衣冠齐整，身上毫无半点受过虐待的痕迹，只是脸上有些发白，应当是惊吓所致。 “我不信！”芷妃此刻已经完全不相信这个儿子了，同时也不相信自己多年来的坚持会是个骗局，“她没有骗我的理由！” 云林幽幽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母妃，替兰贵人报仇，本来就只是您的一个借口罢了，不是吗？” “胡说八道！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赶出去！滚！” 然而营帐内的宫女们却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守在帐外的士兵也对她的命令充耳不闻。 “你……”芷妃声音颤抖，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不知何时都归顺于君逸闻了，“你是要对本宫赶尽杀绝吗？” “母妃，儿子是为您好。” “为本宫好？本宫筹谋多年，就是为了能够一点点将狗皇帝所在乎的一切都毁了！就是为了能让你登上皇位！本宫自知多年沉疴无解，呕心沥血了那么久，都是为了你！你忤逆本宫，居然还敢说是为了本宫好？” “母妃，儿子从未说过想要皇位，只愿浪迹天涯云游四方，遍历天下大好山河。我并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您又何苦替我安排？” 芷妃听到他的自白，只是冷笑：“遍历天下？哈……” 云林眼中带了丝怜悯：“母妃，收手吧。” 如果纵容剧情继续错误下去，依照芷妃的心机，或许真的有可能颠覆朝堂。 君逸闻到底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辽阔的北启土地上，依旧有夜郎余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处于对北启的仇恨和对复国的盼望之中。 他们或许没有足够的能力，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可是一旦有了领导者，便会聚集起来，共同抗议命运的不公。 夜郎一族，没有人愿意当亡国奴，没人愿意被当做下贱胚子，没有人愿意任凭宰割。 即便他们的文化水平不及北启，但他们依旧知道要守护自己的家园，讨伐不公。 站在夜郎的角度上，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无过错，反而是作为侵略国的北启才应该受到谴责。 但若追溯这个世界的历史，在很久以前，夜郎和北启本就是一国同胞，只是因为封主之间兄弟阋墙，才分裂开来，故而夜郎人和北启人在长相上并无太大差别。 对于这些是非纠葛事情，云林自认为没有资格去做判官，他只能为了纠正错误，而选择无视。 但兰贵人一事确系意外，这点他还是能够保证的。 “说吧，是谁让你哄骗芷妃娘娘的？”他转头继续问那宫女。 宫女便道：“是金大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好几个人的表情都变了——除芷妃之外，还有子眠。 芷妃有些难以置信：“是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子眠则瞪大了眼睛，突然就跪了下来：“请殿下和娘娘明鉴，属下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云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子眠原来还真不是个普通的侍卫！这张白净的脸果然没白长！ 根据在场人的表现可知，君逸闻身边的人几乎都是夜郎余民，他们都盘算着要颠覆北启朝堂，推君逸闻上位，但君逸闻本人显然对此毫无兴趣，夺走芷妃创建的势力也只是为了让芷妃等人收手。 君逸闻生为皇嗣，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他自小就因为血脉原因而与皇位无缘，难道就真的甘心吗？他都已经顺着芷妃的意愿管理手下势力这么多年，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阻止夜郎复国？ 他好歹身上也流着一半的夜郎血脉，就这么不为母亲着想？作为混血，若是他登上皇位，同时管理北启和夜郎也名正言顺啊！ 云林觉得这层逻辑并不完全合理，难怪剧情会发生错误，而错误剧情的逻辑也依旧不够严谨。 这个世界自洽时产生的bug也太多了吧！作者本人脑洞可能都没那么大！ 第24章 世界1:不可干涉 敌国刺客的到来使得冬猎的正常秩序被打乱，为了以防万一，冬猎就此匆匆结束，一辆辆马车在皇帝离开之后也陆续上路。 轻舟坐在马车中，总觉心中颇有些不安，掀开车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官道宽阔，甄尚书家的马车就跟在自家后头。 那甄少爷先前吓得不轻，现下却恢复得极好，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骑着马走在他家马车前头。 见轻舟掀帘张望，他想起自己之前丢了脸，眼下是个挽回面子的好时机，便打马来到她窗边，笑得露出牙花子来，还自以为很英俊。 “云小姐可是觉得烦闷？不如听在下讲个故事，也算是路上的消遣了！”相比于惯常的风月，他此言算是克制了。 轻舟唇角微微上扬，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多谢公子好意，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说着便放下了帘子。 甄少爷倒并未不悦，反而觉得她同自己以往见过的女子大有不同，不愧是大家闺秀，对她这样欲迎还拒的姿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更何况她容貌秀丽，平日里是不声不响被人抢了风头，才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此番静下来单独详看，便可知她是个极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娇弱美人。 轻舟若是知道甄少爷心中的想法，估计会一拳头过去，让他好好明白什么叫做“娇弱美人”。 随侍的秋茗对甄少爷的印象很不好，嘟着嘴道：“小姐，您难道真的要嫁给他吗？” 轻舟见她一副为云以舒打抱不平的样子有些可爱，便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傻瓜，我自是不会断送前程的。” “可自古女子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奴婢真的担心您。” “没事，不用怕。” 甄少爷是绝不可能与云以舒产生更多联系的，至于她最后的情感归宿，在原剧情中并没有详细说明，只说她自己对情爱之事并无太大期望。 轻舟对云以舒的未来有些好奇，只可惜此事怕是无从得知了。 冬猎出现敌国刺客的消息迅速扩散开来，朝中本就主战派偏多，加上皇帝暗中纵容，攻打敌国讨回公道一事没过多久便定下了。 与此同时，芷妃在回宫之后病倒了。 此前贵妃辗转病榻，太医院束手无策，云以卿数次进宫为其诊治，也只能延缓病情，尚未研究出解决办法。而芷央宫的宫女担心自家娘娘病情严重，特意在道上堵截了从贵妃宫中出来的云以卿，求她去芷央宫看看。 都说医者仁心，云以卿也不例外，便跟着去了。谁知道芷妃对她的态度极其恶劣，还是在身边宫女的哀求下才勉为其难让她为自己看病。 云以卿觉着她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便没有多言，看完病开了药方便离开了。 云林听闻此事，进宫去看了芷妃几次，但她显然还没有消气。 君逸闻早就将她手下的人尽数收拢，且一直在着手准备遣散众人，这让芷妃十分气愤，看见云林之后自然没有好脸色。 “你来这做什么？看本宫的笑话吗？” 云林接过宫女手中的汤药：“母妃，喝药。” 芷妃一手打翻他手中的碗：“滚！” 云林面色不变，摆手让上前收拾的宫女先退下去。 芷妃看见自己仅有的人都听命于他，气得剧烈咳嗽起来，呼吸急促：“你！你真是要气死本宫！” “母妃，放下吧。”云林眼中再次流露出几分怜悯，那是不属于君逸闻的神态，而是作为高塔纠察员的无奈。 高塔纠察准则第一条，以矫正剧情为原则，不可增减支线。 他是十来岁被选拔进的高塔，经过培训和实习之后转正，穿梭在各种小说世界里执行纠正任务，见证过太多的不幸和无奈。 若说他对夜郎国的悲剧没有任何同情，这是假话。只是高塔纠察员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身不由己，如果不按照规则行事，如果与这些角色过度共情，如果试图改变他们的命运，结果不仅仅是受到处分那么简单。 他曾经见过，有纠察员因为过于共情而试图改变一个小角色的人生，可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小说世界因此崩塌，化为齑粉，消失无踪。 不是没有人试图改变小说世界的规则，但结果却不尽人意。慢慢的，许多人便学会了假装冷酷无情。 毕竟这是一个有着自己的规则和逻辑的世界，你可以去修补它的bug，让它变得更牢固，却不能直接换一个新的。 云林收回思绪，语气严肃了些：“母妃，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停下来。我们斗不过君逸晟，何必带着剩余的夜郎人飞蛾扑火？儿子会尽力安排好他们的生活，不再让他们受苦的。” 芷妃见他如此决绝，心知自己怕是时日无多，已折腾不过年轻人了，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甚至有些平静地过头了：“既然如此，那就依你的。” 她闭上眼，不愿再看云林。 云林得到了回应，没有多留，只叮嘱宫女好好照顾她，便离开了芷央宫。 芷妃靠在床头，语气疲惫地吩咐宫女：“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宫女替她拉上了纱帐，光线骤然削弱，透进来的些许被晕染成黄褐色，笼罩在她的面庞上，使得她的表情不甚明晰。 她的发髻因为刚才的激动而松散了些许，唯一插在发间的玉簪随之松动，被她抽出来握在手中，于是一头略微枯黄的长发便彻底散了下来，落在枕间。 “言郎啊……”她仿佛轻叹了口气，浑身的力量几乎都卸了去，只余下右手还用力地握着那玉簪，好像要将其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她落在玉簪上的目光温柔，全然没有方才歇斯底里的样子，也没有无望难过的神情，只是眼角渐渐地沁出一滴泪来：“你瞧瞧，我们的孩子，竟是全心全意向着北启国的啊……” 低声絮语在朦胧的纱帏中回荡着，像秋日里红枫飘落在地时的声响，细微不可闻，却一直存在着。 云林自芷妃寝殿中出来，正打算离去，迎面却来了个宫女：“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宫女和当日在营帐内吐露实情的那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据她所说，营帐里的那个是姐姐，两人是双生子，擅长易容之术。 宫女跪在地上，将话语娓娓道来：“殿下，此前娘娘计划着要解决相府里的叛国贼，派奴婢易容成了云二小姐的模样，挑拨了一番相府内的关系。如今娘娘病卧在床，奴婢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故而来请殿下拿个主意。” 她自是忠于芷妃的，可惜相依为命的姐姐落入了岚王的手中，她不得不提供情报投诚，以换得姐姐的生机。 云林微眯起眼睛，没想到今日入宫还能得到意外之喜。 “叛国贼？”他就知道，像女主这般医者仁心，绝不可能会去设计残害虞氏肚里的孩子，故而将重点放在了另一件事上，“本王怎么不知云相还藏匿了夜郎叛徒？那人是谁？” “是相府的虞姨娘。” 第25章 世界1:虞氏家世 原来虞氏一家便是当初为北启提供情报的夜郎叛徒之一。国破之后，残余的夜郎贵族一边躲避追杀，一边也在暗中查探这些叛徒的消息，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叛国者在任何地方都是要受到唾弃的，北启国虽然靠着他们的情报攻占了夜郎，但也绝不会给这些人高官厚禄，给点钱就打发了。 虞氏的父亲觉得自己为北启国不惜成为叛徒，却在之后没能分得一杯羹，没能沉得住气，便被抓了错处，一夜之间几乎被屠满门。虞氏在父母的保护下逃出生天，凑巧碰见了云相，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芷妃可不会觉得他们可怜，誓要杀了所有叛国者报仇。当调查到虞氏的下落，又知道云以卿性情大变之后，芷妃便计划让她们自相残杀，自己看戏。比起直接杀了虞氏，让她力竭而亡显然是更让人解气的死法。 “殿下，公主她也是为了夜郎国，还请您不要逼她了。”到底是自己曾经的主子，宫女最后还是忍不住求情了。 云林捕捉到关键字眼，用余光瞟了眼子眠，见他没有任何意外，便知君逸闻怕是早就知道芷妃是夜郎公主了，只有他这个替身不知道。 难怪芷妃如此憎恨北启国，比普通的夜郎人还要憎恨；也难怪君逸闻此前并没有要强逼她放弃复仇的意思，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劝阻。 “本王知道了。这些事你不用再管，只需要好好照顾娘娘，监督她喝药。”云林吩咐道，“你姐姐是个有本事的，本王看重她，希望你也能够不负本王所托。” 宫女趴伏在地：“是。” 终于从芷央宫出来的时候，云林感觉到腰间玉佩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所幸跟在身边的子眠并没有察觉到。 自冬猎场上阻拦芷妃与君逸闻相见之后，他们的任务进度就变为了75%，同时证实了此前的猜测——君逸青人生走向大变的关键就在于兰贵人一事。 如今芷妃卧病在床，实际上已经被困在了芷央宫，君逸青与她素来没有什么交集，不会有心思去芷央宫看望，只要云林继续注意不让他们有机会见面，便不愁此事泄露了。 任务进度的变化同步传递到了轻舟那里，她支开秋茗后查看一番，见进度已经到了80%，想来离任务结束不远了。 自讨伐敌国的事情定下之后，君逸晟便前往京郊大营练兵，甚少再来相府，云以卿则干起了军医的老本行，跟随他同去了。而云相作为国臣，自然将重心皆放在了北启国事上。 一时间内，相府竟又有了让虞氏母女独大的迹象。 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两位少爷不日便将返回上京。想起原剧情对小少爷云尧景的描述，轻舟深以为这相府且还有得闹。 虞氏那边私底下一直在搜查马夫的踪迹，然而始终不得音讯，自是心急如焚。都说思虑伤身，胎像因此有些不稳，连日里来都是用汤药滋补着。云相某日回府得知此事，以为是虞氏管家过于操劳所致，便做主将管家权交给了余汀兰，让这名不副实的主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轻舟眼见虞氏似乎并无栽赃陷害余汀兰的意思，难免不安，想着若是虞氏不动手，便少不得她推波助澜了。 只是可怜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秋茗，叫你送去暖棠阁的帕子可有送到？”轻舟亲自侍弄着盆中的水仙，指挥秋霜将先前挑好的湖石放进去摆成造型，又拣了些相配的花枝，好放在屋内做清供，算得上一番雅趣。 “奴婢送了，但暖棠阁没收，还将帕子扔了出来。”一提到此事，秋茗就十分气恼，“小姐，虞氏那边向来与我们正房形同水火，您为何还要送帕子过去？” “送不送是我们的礼数，收不收是她们的教养，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轻舟洗净手，戳了戳她的脸颊，“你呀，什么时候能学学人家秋霜，遇事总要沉稳些才好！” 秋茗不高兴地嘟嘴，秋霜则掩嘴偷笑。 主仆三人又闲聊了几句，轻舟便自然的将话题过渡：“母亲如今掌了家，事多辛劳，我该去看看，也好替她分担分担。” 秋茗眨眨眼，一脸不解：“小姐，您尚未出阁，怎好跟着管家？” 秋霜无奈地笑道：“秋茗，咱们小姐是嫡出，将来婚嫁必定是做正妻。先前是没有机会，如今小姐也该正经跟着学学管理庶务了，以免将来叫婆家人笑话。” 轻舟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秋霜的话。 云以舒房里虽然丫鬟婆子不多，但有一个伶俐通透的秋霜和一个忠心活泼的秋茗，倒也足矣。至少这两个都是值得信任的，不比其他人有可能是虞氏那边的。 秋茗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小姐，您是现在去吗？” 秋霜敲敲她的额头：“傻秋茗！小姐向来有午睡的习惯，自然是要等醒了再去啊！” 感谢云以舒有这个习惯，使得轻舟能够在午睡时间脱身而出。 无论真相如何，虞氏的孩子都不能再留了。 她脚步轻盈地穿梭在府内，避开一路上的丫鬟小厮，到了虞氏的院子里。虞氏怀孕之后多困倦，此刻正在休息，院里并无人走动，安静得很。这里有单独的小厨房，连日来都弥漫着股子药味，正是轻舟不喜欢的味道。 她皱着鼻子悄悄进去，只见小炉上正煎着虞氏的安胎药，旁边摇扇的小丫鬟昏昏欲睡，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轻舟悄悄来到她身后，吹了些迷药过去，混在药味中不易被察觉。 小丫鬟本就困倦，没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过去了。 轻舟掀了盖子，被浓烈的药味呛得难受，捏着鼻子往里面放了些猛药，是她之前花积分买的。高塔的东西虽然贵，但绝对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这点还是值得肯定的。 下完药之后，她去了虞氏房间窗下，将一早就备好的纸条塞进窗缝，这才功成身退。 余汀兰虽然许久未管家，但却并未淡忘自己的经验，拿到管家权的第一时间便开始着手查账等事宜，连日来正是疲惫之时。轻舟来的时候，见她正坐在案前算账，眉宇间颇有愁容。 “母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余汀兰见她来了，放下笔：“近日查过府中的账簿，查出些纰漏来。” 轻舟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端放在余汀兰面前：“是虞姨娘管家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吗？” “正是。虞氏把持中馈多年，中饱私囊的事情没少做。她表面把账簿做得漂亮，但仔细查的话还是能看出问题。” “母亲辛苦了。”轻舟替余汀兰捏了会儿肩，“您都忙了这么久，不如去园子里逛逛吧？就当作散心了。” 余汀兰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换一个环境休息休息了：“也好。” 母女二人便出了门，往府中小花园去了。 第26章 世界1:蓄意流产 虞氏午睡醒来之后，身边信任的丫鬟便悄悄凑到她耳边说话：“二夫人，奴婢在窗缝下发现了这张纸条。” 虞氏接过，将纸条展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但很快人就冷静了下来，将那纸条揣进怀里：“准备一下，我要梳洗出门。” “是。” 待那丫鬟出去了，她才缓缓起身，将纸条投进香炉内，眼见燃烧殆尽了，这才放下心来。 纸条是那不知所踪的马夫递来的，说是约她在小花园见面。 虞氏心中尚有疑虑。毕竟对方只是个普通的马夫，怎么会有这般本事，既能躲过她的搜查，又能悄无声息地往她窗缝里塞纸条？小花园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选择约在此处见面，更是让人觉得不合理。 但她如今已经显怀，若是没能将孩子的事情弄清楚，没能将马夫解决，恐怕后患无穷啊！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冒险前往。 “二夫人，是时候用药了。”丫鬟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汤药。 虞氏心不在焉地接过药，一口气喝完。 丫鬟习惯性递过来一块糖。虞氏回过神来，看了眼，却没有接，反倒是低笑一声：“瞧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学会了怕苦呢……” 小花园里种了腊梅，如今开得正盛，明艳的黄色花朵为冬日增了几分色彩，还未走近便能闻见几分清香，合着难得出现的几分阳光，倒是一处好景色。 轻舟一手捧着个小手炉，另一手则攀着余汀兰的手臂：“母亲，您看这腊梅开得多好！” 余汀兰娘家虽是武将世家，家里的姐姐妹妹大多沾染了豪爽之气，但偏偏她养成了个柔弱斯文的性子，家里也只有她能耐得下性子来赏花。轻舟一边应和她的话，一边用余光飘向四周。 果不其然，虞氏没过多久便来了小花园。为了谨慎起见，她只带了个丫鬟搀着自己，其余人一概不知此事。远远瞧见正房这边有人在，她微微皱眉，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若是被正房的人看见她同马夫私下见面，只怕是要拿此事大做文章。上次就险些被云以舒撞见马夫的踪迹，如今她又出现在这里，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猜出什么？ “二夫人，我们还是……” “你给我把嘴闭紧了！”虞氏瞪了身边丫鬟一眼，而后下定了决心。左右现在马夫尚未现身，她先去把那两人打发走了再说。 这样想着，虞氏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感觉小腹传来阵痛感。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路也走不动了，捂着肚子，微微弓腰，半天才缓过来。 “二夫人，您怎么了？”丫鬟被她吓坏了。 虞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阵痛感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之后便再无任何异样，简直要让人怀疑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了。 “二夫人，您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一日没见到马夫，虞氏心中便一日不安。若是以往遇上这种情况，向来谨小慎微的她定然会立马回去，但如今眼看就能够抓住马夫了，她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因此，在确定自己身上不再有异样后，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要搏一搏。 若这孩子来历不明，她是万万不能要的！谎言能瞒得了一时，她却不敢保证能瞒得了一辈子！ 思及此处，她迈步朝正房那边走去，脸上浮现出几分笑容：“姐姐，这么巧啊！你也出来看花了？” 余汀兰的好兴致被打断，眼中有几分不快，而轻舟则开口道：“虞姨娘身体娇贵，怎么入冬了还到处乱跑？这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我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屋里太闷了，我这才想着出来散散心，也是对养胎有所帮助的。” 余汀兰虽然拿了管家权，但也知道虞氏在云相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动摇半分，因此不想和她对上，有了离去之意，谁知道大女儿却像是不明白一般拉住了她的手：“虞姨娘，原先便是我们在赏梅，如今你来了，不会就要赶我们走吧？” “怎么会！”虞氏觉得她实在难缠，自己以前恐怕是低估了这位大小姐，“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姐姐如今又要管家，可别吹风着凉，耽误家事就不好了！” 余汀兰觉得她这话说得混账，忍不住皱眉开口：“虞氏，你做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给谁看？这相府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虞氏没想到一向懦弱的余汀兰在云以舒的带动下变得强硬了几分，心知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便打算言语上让一回，先把她们哄回去再说：“姐姐……” 话才开了个头，小腹突然又是一阵剧痛传来，比起之前的痛上数倍，且随着这痛感，她的腿间似乎涌出了一股热流。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起来，她又疼又怕，小腿不住地打颤，几乎要靠丫鬟撑着才能站稳，哪里还顾得上表情管理？ 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余汀兰虽然看不惯偏房的人，但内心良善，见状便忍不住上前搀住了虞氏：“你怎么了？” 轻舟没给众人反应时间，估摸着是自己的药起作用了，便对秋茗吩咐道：“快！请大夫！快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似乎闪过一个黑影，正好落在了虞氏的眼中。其他人都在关注着虞氏，没人注意到周围有异常。 虞氏心中咯噔一下，只怕是那马夫早就来了，见这里有人便先躲在一边偷窥，现下出了事，便忙不迭地要逃跑了。 她是生过孩子的人，大约猜到自己情况恐怕不好，反手抓住了余汀兰的手，让其挣脱不开。 轻舟见状，知道这人即便是在最危急的时候也不忘记算计人心，否则当初落难之时便不会那么快攀上云相。 “把姨娘抬回去！”她没有出手帮助余汀兰，而是装作处理紧急事件，“你们几个都过来帮忙！” 余汀兰身边的人闻言，都拥上来将虞氏扶住，把人送了回去，正巧秋茗那边也把大夫叫过来了。 这个时候，虞氏的衣裙早就被血染了一大片，被褥上也沾了不少血，那大夫一见便知情况不好，忙上前诊治。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虞氏还是弱弱地朝那大夫请求道：“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二夫人，您原先便因心思郁结而胎像不稳，如今受了大刺激，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大夫遗憾的摇摇头，“若是能够静心修养，本不至于此，可惜……” 虞氏闻言，几乎要晕过去：“怎么会……你胡说！我孩子明明还好好的！”她看见身边丫鬟沾了满手的血，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惨叫了一声，哭嚎道：“我的孩子啊！” 她的丫鬟跟着哭起来，这时也不顾上正偏房形同水火了，往余汀兰面前一跪：“求求大夫人，把二小姐叫回来给我们二夫人看看吧！” “你叫她什么？”轻舟皱起眉。 “不，不，是姨娘！”丫鬟打了个激灵，慌忙改口，“求二小姐出手帮帮我们姨娘吧！” 余汀兰心有不忍，正欲开口，却被轻舟再次抢了先：“卿儿如今跟随渊王殿下去了京郊大营，哪里有时间回来？” 大夫这边正在替虞氏施针，听见这话，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县主医术高超他是知道的，可事已至此，孩子都已经流掉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撞开，云相的声音随即传来：“怎么回事？！” 轻舟挑挑眉，暗中感叹报信之人的速度倒是快得很。 正在哭的虞氏听见他回来了，愣了愣，而后更伤心地哭了起来，可口中喊的话却变了个样：“姐姐，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这可是老爷的孩子啊！” 第27章 世界1:谁伤的你 余汀兰被她这一声叫懵了，轻舟则愤声喊道：“虞姨娘，你说什么混账话？我母亲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你竟然还敢诬蔑她？” 虞氏对她的愤怒充耳不闻：“姐姐啊！妾身原是流落街头，幸蒙老爷垂怜，才能苟活至今。您若是对妾身不满，大可冲着我来，可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孩子？那可是老爷的儿子啊！” 轻舟皱起眉：“虞氏，你说话越发荒谬了！我们原是看在你失了孩子，正是伤心难过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混账！”云相从外间冲了进来，对着轻舟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你就是这么做我云家嫡女的？简直太让为父失望了！” 为了往这段矛盾里加上猛火，轻舟没有躲开云相的责打，脸颊上顿时红了一片，痛感刺激得眼泪自然流出，都不需要她多演便已经够可怜了：“父亲！是虞姨娘诬蔑我母亲！您为何总是护着她？” “你还嘴硬？”云相原先还觉得大女儿温顺乖巧，如今才发现原来也是个毒蝎心肠的，“她都这样了，难不成还要拖着病躯来陷害你们？她图什么？”他这样说着，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把矛头指向了余汀兰：“你也是做母亲的，虎毒尚且不食子，难不成你会为了陷害别人而伤害自己的孩子？” “老爷……”虞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弱传来，“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呜呜呜……” 云相听见自己宠爱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的，也顾不上此刻床榻凌乱，坐在床边握住虞氏的手，另一手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滴和眼泪：“你放心，为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余汀兰见女儿被打，根本顾不上辩解，首先去看轻舟的脸，见她脸颊红肿了一片，心痛不已：“舒儿……痛不痛啊……” “痛什么痛，她该打！”云相瞪眼看向他们，“身为嫡女，就应该有嫡女的气度和仪态！可你看看这孩子都被你养成什么样子了？你配做我们家的正房夫人吗？” 话音落下，轻舟只见余汀兰眸光暗了下去，而后升腾起来的是无边的火焰。那把火来得猛烈，像是潜藏已久，等东风刮起的时候便来势汹汹，燃烧掉了她对云相最后一丝希望，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愤恨与不甘。 “我不配？”她冷笑一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寒凉，“是你不配！” “你们云家当初来我家提亲，漂亮话是说了一大堆，哄得我父母对你是十分满意。可等到圣上派我家父兄前往边境驻守之后，你就变了一副嘴脸，先是将虞氏纳进门，对她百般宠爱，后又对我这个正妻视若无睹，上京可还有哪家像你们云家这般宠妾灭妻的？ “虞氏家破人亡，我也可怜她，从未想过迫害她，对她的孩子也从未有过半分苛刻，我已经是步步退让了！可你呢？我容她让她，全然为了老爷你的心意行事，可你却如此偏心，对我们正房从来不管不顾，将偏房的孩子养得个个比我的孩子娇贵，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如今你连我们的一句辩解都不听，只听见虞氏胡乱喊着是我的错，你便认定了，还打了舒儿，下手如此之重，是你不配做丈夫，不配做父亲，更不配做这个家主！” 她突如其来的控诉显然出乎云相的意料。他没有半分反思，反而一脸失望地看着她：“余汀兰！你！你真是好得很！你养出来的女儿也好得很！” 轻舟握住余汀兰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够将自己身上的能量传递到她的身上，而后同样满目失望地看向云相：“父亲，若你还念半分旧情，就不该听信虞氏胡言乱语，至少也应该仔细查问一番！” 不待云相说话，虞氏便又可怜兮兮地哭开了：“老爷……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啊……妾身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她一向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如今脸上泪汗交错，虽然着实不太好看，但那娇滴滴的声音配合着虚弱的气息，显得十分可怜无助。 她紧抓着云相的衣袖不放手，没有强逼他做出处罚正房的决定，只是一个劲儿地喊着他。 云相的心因为她这般情态而揪了起来，伸手擦去她泪水，只觉得指尖滚烫，某些回忆骤然涌上心间，心痛感让他呼吸凝滞了一刻。 他下了定论：“将这母女俩带回院子里，严加看管，一应用度减半，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下人有些犹豫，不敢上前将她们抓住。毕竟正房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下人还是很好的，比起虞氏掌家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反倒是大夫人管家时的日子更为让人心安。这样想着，就更没人敢动了。 云相见状，双眼又是一瞪，在轻舟看来简直就像是一条死鱼的眼珠子完全凸出来般，难看得很：“怎么？你们难道反了不成？不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吗？” 下人们这才终于走到余汀兰和轻舟面前：“大夫人，大小姐……” 轻舟往云相那边走了半步，还想再争辩两句，却被余汀兰抓住：“算了，他不会听的。” 余汀兰看着左右为难的下人，轻叹了口气：“我们自己走。” 轻舟咬了咬唇，忿忿不平地跟着余汀兰出了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您为什么不争辩几句？明明是她自己身体的问题，我们还好心照顾了她这么久，最后却被倒打一耙！父亲还不相信我们！” “你自己都说了，你父亲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不相信我们，那我们说再多也没有用。”余汀兰道，“舒儿，你和卿儿姐妹情深，看见她敢于为自己拼搏，便不想再委屈自己，母亲都明白。可她的姻缘是圣上亲定，渊王承认的，谁也质疑不得，你却仍需要仰仗你父亲，何苦与他闹得太僵？” “可现在已经够僵了！难不成您认下这件事之后，父亲还会对我们回心转意吗？” “总比现在就与他顶嘴要好得多。” 余汀兰终归还是那个性情软弱的女人，发觉云相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后，便彻底放弃了辩解。又或许是因为，她终于意识到，现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县主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而她自己的女儿则注定要仰仗相府这个靠山而活下去。 天下能有多少人像那位县主般浑身都是本领？更多的姑娘还是待在闺阁之中，未来出嫁后依旧要联系亲近娘家，免得无人撑腰。 轻舟大约猜出余汀兰的想法，心中自然很不认同，但面上没有继续劝解，而是暗了暗眸色，低头缓缓道：“母亲……说得对……” 二人被看守在院子里，寸步不得出入。轻舟装出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将秋茗和秋霜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在房内转了一圈，最后敲了敲衣柜：“出来吧！” 衣柜里传来一阵响动，而后门被推开，里面的人正是云林：“队长！” 看见轻舟脸上一片红肿，他脸上才露出一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变得阴暗，似有乌云团聚，正滋生出怒意。 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显得有几分危险：“谁伤的你？” 第28章 世界1:不配比肩 “我没事。”轻舟自己没多大感觉，打开助手系统，只见进度条才拉到85%，“看来至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 云林见她不顾自己，只知道盯着任务进度看，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上前将她摁在椅子上：“坐好了！” “你干什么？”轻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眼底怒意从何而来。 云林知道她对于自己的事情总是迟钝些，也不好冲着她生气，只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和工作狂计较，从道具库里拿了药出来。 轻舟的目光落在他手中药瓶，这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伸手过去：“我自己来。” “你自己看得见伤口？” “房间里有镜子。” “你能闭嘴吗？” 轻舟淡淡瞥了他一眼，本想冲着他这不尊重队长的态度而略施小惩，但指尖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把手抬起来。 云林拿着棉签给她上药，态度可算不上温柔，戳得她忍不住皱眉：“嘶……你会不会上药？” “哟，现在知道痛了？刚才不是还一副铁打的样子吗？”云林嘴上阴阳怪气，但手上动作明显轻了很多。 冰凉的药膏敷在红肿的脸颊上，隐痛感渐渐消退，让轻舟舒服了不少。 “是那个老男人打的你吧？”云林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你其实没必要为了任务这么拼，稍微意思一下，让他手能擦过你的脸就行，何苦要结结实实挨这一掌？” “他会死的很惨。”轻舟毫不在意。 云林被她这副样子气笑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又是何苦？” 有些事情，实在不必如此卖力。明明没有完全入戏，却又为了让众人相信而对一切都不闪避，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云林有时候觉得，他的队长大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我们还忽略了什么事情？”轻舟的思绪已经转回到任务上来了，“你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倒是没什么。”云林回忆道，“我已经吩咐下去，要逐步遣散手底过多的势力，保障夜郎余民的生活，芷妃的事情应当可以告一段落了。如果要说还有什么隐患，那便是我从芷妃的宫女那得知，虞氏是夜郎国叛徒。此人恐怕是个变数。” “夜郎叛徒？” 云林点点头，将那宫女的陈述娓娓道来。 轻舟听罢，将这件事同虞氏的结局联系了起来：“云暄棠觊觎渊王妃的位置，千方百计想要勾引君逸晟，结果被他和云以卿双打。后来虞氏在混乱之中因被误伤而死，云暄棠始终认为是云以卿故意不出手相救，因此对她的仇恨又上了一层楼。如果说虞氏之死与芷妃或者君逸闻有关，未尝没有可能。” “这么说来，难不成我们还得留到中后期，确认虞氏死去后才能离开？” 轻舟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走一步看一步。” 敲门声突然传来，是秋茗：“小姐，您先吃点东西吧？别气坏身子了！” 轻舟看了云林一眼，后者立马明了她的意思：“我会让消息传到云以卿耳朵里的。”而后便十分熟练地从房间另一边翻窗走了。 轻舟让秋茗进来，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清粥，最后还是道：“秋茗，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小姐尽管吩咐。” “父亲如今不相信我们，又正在气头上，虞氏的事情绝不可能以区区禁足的惩罚了结。我需要你想办法出府，把这件事告诉卿儿，毕竟家里如今只有她有能力与父亲抗衡。就算是看在渊王的面子上，父亲也不得不思量几分。” “奴婢明白了。”秋茗也不管任务是否艰巨，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请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做到！” 有云林的暗中护送，轻舟并不担心秋茗此去会遭遇阻拦，便开始思索方才发生的事情。 说来奇怪，云相对正房向来不闻不问，但怎么也不至于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偏信虞氏到如此地步。她有些好奇，虞氏身上究竟有怎样的魅力，能够让当朝丞相如此色令智昏？ 偏房那边，虞氏身心俱疲，用了药后便沉沉睡去，连身边丫鬟替她擦洗整理也感觉不到。 云相坐在外间，听着云暄棠的哭诉，扶着额头，颇有些头疼。 “爹爹，您可一定要为我娘亲做主啊！” 云暄棠本来正在别家小姐府中做客，忽听下人来报，急匆匆赶回来后见到的就是亲娘晕过去的一幕。她毕竟年纪小，从未经历过妇人怀孕的凶险，被吓得不轻。 “棠儿，你真的越发没大没小了！”云相却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着急上火，反而低声训斥起了她，“你的母亲是我们云家的主母！你该叫虞氏为姨娘！” 云暄棠愣了愣，显然不明白他何出此言。虽说庶子庶女不该称生母为娘亲，而该奉当家主母为母亲，但她和弟弟都叫了这么多年了，从未见父亲有意见，今日怎么突然计较起这件事来？ 难道是娘亲伤了父亲的心，而她因此被迁怒了？ “父亲，娘……姨娘她遭此大难，难免伤心，若是说了什么惹父亲不高兴的话，还请父亲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可怜弟弟的份上，原谅姨娘吧……” 云相凝视着自己的三女儿：“棠儿，你已经长大了，就该知道轻重。有些事情就别和你姨娘学了。” 云暄棠闻言，心下一惊，却不知他所说的是哪件事，便不敢多言。 “行了，你姨娘这里有人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先回去休息。” 云暄棠不敢反抗，便离开了。 云相偏头看向身边的小厮：“去，把那个丫鬟叫过来。” 随侍虞氏的丫鬟很快就从里间出来，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害怕云相会因为她没有看护好虞氏而狠狠惩罚她，人都有些发抖。 “本相问你，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小产？”云相眸色深沉，又有小厮配合着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仿佛只要丫鬟敢说假话，就会把她活活打死。 丫鬟明白自己的卖身契终归是在云家，不敢有所隐瞒，将知道的全悉说出，包括虞氏在碰上余汀兰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腹痛的事情。 “所以，不见得完全是余汀兰的错了。”云相的脸色愈发阴沉，让人将那丫鬟打发出云家，而后起身去了里间，坐在虞氏床边。 现下的虞氏仪容干净，只是面色苍白，睡得也不甚安稳。云相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一寸寸地从她的脸上划过。 “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像她。”云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只是因为她们都是夜郎人，都是饱读诗书，都是娇弱惹人怜，所以他才会特别注意到虞氏。也是因为虞氏眉宇间与那个人有些相像，他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替她改换身份，将她纳进门来，对她百般呵护，不过是把自己的遗憾弥补给了一个替身。 因为她们是如此的相像，所以即便他知道虞氏犯错，他也从未追究过，反而替她遮掩，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余汀兰，但这段姻缘并非他所期望，甚至若不是因为她，或许那个人就不会去世。 他做不到与余汀兰举案齐眉，就像他做不到无视虞氏身上那人的影子。 可今天的事情，让他发现自己或许彻底错了。 他爱的人，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大做文章，也不会在遭遇如此打击痛苦的时候还不忘记陷害别人。 虞氏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罢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也算是全了这段感情……”云相挪开了目光，喃喃低语，“至于以后，我不会再纵容你了……” 第29章 世界1:一场孽缘 虞氏流产的事情毫不意外地传到了老夫人那边。老人家正在喝甜汤，听到此事后，放下汤碗，轻叹了口气，说了句“可惜了”，而后就没有更多表示了。 她身边的老嬷嬷有些担心：“听说虞氏晕过去之前一口咬定是大夫人害的她，依着老爷的脾气，只怕大夫人会不太好过。” 老夫人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涟漪：“都是孽缘。无论真相如何，老身没有说话的立场，就随他们去好了。 “毕竟姚家那孩子的事情，的确是老身对不起他们。如今他偏疼虞氏，我们若再出口阻拦，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释怀了。” “老太太，毕竟是亲母子，老爷对您孝顺得很，怎么可能会怪您？那事情毕竟都过去很多年了……” 老太太却摇摇头：“没那么容易过去。” 姚家小姐是云相对于爱情的启蒙者，是他此生唯一挚爱。或许姚小姐并没有那么完美，但她死在了最美的年岁里，永远停留在了云相的记忆里，遗憾造就了完美，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抵得过活在云相心里的她。 嬷嬷见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之事，谁都是无可奈何。 云以舒的院子里，轻舟通过助手系统的光屏，将虞氏房内和老太太房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段时间以来，她没有靠最原始的方法获取情报，而是在相府几个主要角色的房内都放置了用于监视的小圆球，并将画面连接到助手系统上，省事了不少。 由此看来，云相并非真心宠爱虞氏，而是将对姚氏女的愧疚与怀念都转移到了虞氏身上，以求内心的安慰。而老太太之所以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必是当年做过类似于棒打鸳鸯的事情，如今有了愧疚，便不再干涉云相。 老太太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儿子盘算。作为当朝丞相，正室妻子必须与之身份相当，最起码是能够给相府带来助益的。姚氏女或许是因为身份不配，故而被老太太拒绝，余汀兰则因为出身好，最终嫁入了相府成为主母。 只可惜后来圣上派遣余家男儿前往边远地区驻守，数年不归，表面上看起来是委以重任，但实际上那边不过是有些小型的匪乱，成不了太大气候，此举无异于流放。 当朝丞相与名望武将家的女儿联姻，终归惹人忌惮。 疑惑解开了，轻舟将此事记录在本子上，而后便等待着秋茗那边的消息。 秋茗在云林的暗中护送下，一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京郊大营，成功见到了云以卿。听闻家里发生这般荒唐事，云以卿自然动身回城，君逸晟想要跟着，却被她拒绝了。 “你好好在这练兵，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本县主。”云以卿丢下一句话，而后便启程了。 云相对虞氏小产一事极为重视，对余汀兰母女的态度愈发冷淡。云以卿到家的时候，门房瞧见她阴沉的表情，吓得差点脚一软跌倒在地。 “你怕什么？”云以卿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大步往云相的书房走去。 门房心有余悸，明白这府中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云相此刻正在写字，但却因为心绪不宁而写废了好几张。他摇摇头，放下笔，心中烦闷异常，将写废了的纸张揉成一团，用力地丢了出去，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不舒服的情绪跟着被甩出去。 “父亲好雅兴啊！”云以卿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只穿着黑靴的脚踩在那落在地上的纸团，并狠狠碾了碾，将其压平碾碎。 云相感觉太阳穴直突突，抬眸望去，便见一袭利落男装的云以卿站在那。她眼中露出不善的暗芒，让人看了心里发慌。 云相惊觉自己的气势竟比不过自己十几岁的二女儿，为了不失父亲的威严，清了清嗓子：“你一个姑娘家，做什么穿男装？成何体统？” “我爱怎么穿怎么穿，你管的着吗？”云以卿可不吃他的父亲威严这一套，“我穿男装是为练兵时更方便，渊王殿下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嘴？” “孽障！”云相气极，一掌拍在桌上，声响之大，把自己的手心都震痛了，但面上不肯露半点劣势，“你就是这么和你父亲说话的？在家里不知规矩就算了，若是将来嫁到渊王府还是这副样子，你可是要将我云家的脸都丢尽？” 云以卿冷哼一声，并不把他的教训放在眼里：“正好说到规矩，我倒想就这件事问上一问。父亲何故要将本县主的母亲和姐姐禁足？” “你还好意思说？”云相满面怒气，“你那毒蝎心肠的母亲故意坑害虞姨娘，致使她小产，让她险些因失血过多而丧命！你竟然还有脸来质问你的父亲？” “到底是不是我娘亲所为，父亲可曾细细调查过？我怎么听说，你连我娘亲一句辩解都不听，一点证据也不找，就直接下令处罚？我倒是不知道，丞相大人判案竟如此糊涂！” “混账！”云相有心护着虞氏，但也明白此事的确了结得草率，一时无言，只能指着云以卿骂。 云以卿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头吩咐飞羽和飞雪：“去把本县主的母亲和姐姐请过来，与我们的丞相大人好好说理！本县主倒要看看，谁敢动她们！” 飞羽和飞雪得了命令，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门外，旁人想拦也拦不住。 轻舟正在房内绣手帕，听到飞羽过来请她去书房，便装出一副紧张的模样，跟着去了。 达到书房之后，只见云相被气得脸通红却对云以卿无计可施。眼见余汀兰来了，他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点，冲着余汀兰就是一顿骂：“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忤逆尊长！目无礼法！简直就是在给我们云家丢脸！” “老东西，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云以卿呛声道。 轻舟在内心为云以卿点了个赞，走到余汀兰身边，小声说道：“母亲，你看，卿儿回来帮我们了。” “是你叫她回来的？”余汀兰见她点头，顿时皱眉，“你糊涂啊！卿儿跟着渊王，是在为朝廷练兵，你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把她叫回来？你让渊王怎么想？圣上怎么想？” 他们怎么想的不重要，你也不用担心。轻舟在心中默默回道。 云相是不可能乖乖闭嘴的：“云以卿，大人的事情你少跟着掺和！此事我已有定论，你不服也没用！ “你可别忘了，你之所以能与渊王定下婚约，都是因为圣上倚重我云家！你将来就算嫁入了渊王府，那也是要靠娘家撑腰的！” 他不指望二女儿能因为父女情而乖乖听话，便选择威逼利诱。 云以卿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好笑！明明是君逸晟那家伙对她死缠烂打，何故就成了云家的功劳？这老东西想得还挺美！ “老东西，本县主建议你早点递个折子辞职，得了这么重的偏心病，还是要尽早治疗才好！” 虽然没听过“辞职”这个词，但云相大概能猜出云以卿的意思，勃然大怒：“逆女！” 说着便冲了过来，一巴掌朝云以卿的脸上招呼过去。 “动不动就打人，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云以卿毫不费力地避开，轻松钳住云相的手，将其狠狠一折！ 第30章 世界1(完):灵魂回归 云相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愣了愣，随之而来的痛感让他嗷嗷叫起来。云以卿松了手，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飞羽递上来一块手帕给她擦手，而后便将手帕随意往旁边一扔。 那手帕正巧落在匆匆赶来的云暄棠头上。她听闻云以卿在书房大闹，一方面希望父亲狠狠惩罚她，一方面又担心父亲吃亏，便急吼吼地跑了过来，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情况，就被遮住了眼帘。 这回云暄棠学机灵了，没有大呼小叫，扯下手帕后，看见云相狼狈地倒在地上，连忙上前表孝心：“爹爹，您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见自己又在一个女儿面前丢了脸，云相满心窝火，冲着她就是一顿吼，“你来干什么？看热闹吗？” “不，不是，女儿只是担心爹爹……” “担心？我用你担心？” 云暄棠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云相。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二女儿相处的时候，该被担心的反而是他这个做父亲的。 “老东西，看在你还给了本县主一点血脉的份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云以卿眼神冰冷地看着云相，那目光过于陌生，让他惊觉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儿，“若是你再敢欺负本县主的人，那就不是断条手臂那么简单了。” 言罢，她便挽上余汀兰的手，又看了眼轻舟：“我们走！” 余汀兰从始至终没有说话，跟着她走了。轻舟则回过头来看了云相一眼，见他疼得呲牙咧嘴，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无辜的云暄棠身上，不由得冷笑。 难怪最后会众叛亲离，都是自己作的。但凡他在这种情况下对云暄棠好一点，别事事迁怒，也不至于在报错剧情里都没什么好下场。 云以卿将余汀兰送回了院子，因为练兵之事耽搁不得，她便打算即刻回去，留下飞羽照应一二。 余汀兰却拉住她的手：“卿儿，你这又是何苦？” “娘亲，他是个无药可救的人，叫不醒的。”云以卿回握住她，“您难道要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葬送在这里吗？” 余汀兰闻言，陷入了沉默。 “娘亲，您还是好好想想吧，若是您愿意为自己讨回公道，女儿便是您的后盾。” 轻舟走上前：“卿儿说得没错。” 云以舒和那甄家少爷的事情还得仰仗云以卿来解决，她自然要抱女主大腿。 虞氏小产终归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经这么一闹，云相害怕有流言蜚语损害云家的名誉，便不再有大动作了。 很快，攻打敌国的日子便来了。 轻舟被困在相府无法长时间出门，云林便借口外出游历，离开了上京，实际上是悄悄跟随在大军之后，观察男女主的动向。 原剧情中，女主曾经遭遇过一次困难的战斗，替人挡了一刀，昏迷数日才醒。 这事原原本本地发生在了战场之上，云林没察觉出任何异样，但还是留在了这里，生怕错过什么关键线索。 估摸着云以卿要醒来的时刻到了，云林打开了助手系统，借助放置在她营帐内的小圆球，开始观看现场直播。 此时营帐内只有飞雪在，云以卿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王妃，您醒了！” 云以卿的眼前从迷蒙逐渐转变为了清晰，但在看清楚飞雪的脸时，她的眼中还是出现了明显的疑惑，语调也不同于往日，显得更为柔和：“你……” 飞雪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沉浸在她苏醒过来的激动中：“王妃，您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找殿下！哦，还有大夫！” “你是谁……”云以卿的话终于说完，但这时飞雪已经冲出了营帐外面。 云林看着这段直播，瞪大了眼睛：“我去……” 这柔柔弱弱懵懵懂懂的样子，难道不是原主吗？！ 辣么大一个女主呢？怎么就不见了？ 感情和君逸青谈恋爱的不是一生要强的女主，而是柔弱可欺的原主？ 来不及想太多，云林果断溜进了营帐，在原主惊讶惶恐的目光中，没有让她再说出一句话，直接把人打晕，而后联络了指挥中心。 那边很快传来一个男声，语调懒懒的，颇有些被迫上班的感觉：“您好，这里是指挥中心。” 听见那人的声音，云林先是愣了愣，而后很快整理好了心情，面不改色地说：“你好，我的任务对象出现了灵魂互换现象，需要魂穿部协助。” 高塔纠察准则第四条，以替换小说角色从旁矫正剧情为主要手段，特殊情况参见高塔指南。灵魂互换技术超出了纠察员的能力范围，只能寻求其他帮助。目前由于魂穿类小说数量激增，高塔划出一部分研究员，新建了独立的魂穿部，专攻小说中因魂穿而产生的各种问题。 那边听见熟悉的声音，先是讶异地啧了一声，而后改了原本慵懒的语调，有了几分正经：“请先汇报一下具体情况。” 云林便将云以卿身上的变化告知。 “知道了，我会马上联系魂穿部，在研究员到达之前，我会按照规定暂停你所在小说世界的时间流动。” “谢谢。” 掐断通话后，助手系统光屏上立马弹出了一个方框：“已暂停时间流动。” 与此同时，正在与秋茗聊天的轻舟感受到银锁传来震动，之后便见秋茗的动作停留在了倾倒茶水的时候，水流定在了半空中，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和丫鬟说话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助手系统自动打开，光屏上显示了几个字：“已暂停时间流动。” 她的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暂停小说世界的时间流动本身也存在一定的风险，指挥中心选择这样的方案，说明目前的问题已经超出了纠察员的能力范围。 轻舟无法及时联系云林，只能靠自己猜测眼下的局势。 远在天边的军营内，两个身着制服的魂穿部研究员正在拿着各种仪器对云以卿进行检查。魂穿部作为新建的部门，研究技术尚浅，研究压力颇大，而这或许就是这两个研究员不怎么说话的原因。云林活跃气氛不成，只能选择默默旁观。 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两个人全程没有任何沟通，但貌似都已经达成了默契，开始着手解决灵魂互换的问题。云林看不懂他们的操作，只知道在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就把女主的灵魂重新塞回这副躯体了。 “两位，我想问一下，你们会怎么处理原主的灵魂？”他举手提问。 这时候，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明显的黑眼圈，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已经被工作磨平了棱角：“让她去该去的地方。” “……”说了和没说一样。 云林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他们根本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各自按动了手腕上的仪器按钮，随后便化作一团白色荧光，消失在他的眼前。助手系统的光屏立马弹出新的消息：“已解除时间暂停。” 云林耸耸肩，在云以卿再度睁开眼前便离开了营帐。 相府内，时间流动已然恢复，秋茗倒好了茶，将茶盏递上。轻舟适应力良好，早在她看过来之前便变换了表情，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接。 “秋茗，你去看看秋霜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她有意将人支开，而秋茗十分单纯地听从命令出去了。 助手系统在时间恢复流动后便又传来了震动，轻舟将其打开，便看见进度条已经拉到100%了。看来是云林那边解决了最后一个问题。 光屏弹出方框：“是否现在回程？” “是。” 第31章 五队成员 “作为管理小说世界的中枢系统，高塔的历史远久不可考。这里规章制度明确，部门分工合理，人员组成多元，工作环境舒适…… “你们通过了高塔的选拔考试，就意味着已经脱离了原来生活的小说世界，从此告别平凡的人生。作为高塔行动人员，你们需要记住以下几条行动准则。第一，以矫正剧情为原则，不可增减支线；第二……” 又一届选拔考试落下帷幕，高塔这次招纳了十几个新人，可谓是目前为止招新人数最多的一次了。预备教育部的工作人员正在领着新人们参观高塔，领队声音悦耳动听，且极其富有感染力，让新人们心潮彭拜，恨不得立马就投入到工作之中，为高塔事业发光发热。 “长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人提问。 女领队听见这句称呼，微笑着纠正新人：“高泽之同学，我们这里没有长官一说，大家叫我李老师就好。” 来自军营的高泽之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身上还存留着军队的纪律，一举一动皆给人以挺拔板正的感觉，且自带气场，让其他新人觉得有些难以接近。 李月观笑着朝大家介绍：“这里是自习室，平常下课之后，大家可以选择来这里继续自学，以便更好地准备实习生考试。现在自习室里有学生在学习，所以请大家放低声音，不要影响别人。” “李老师，我们不是已经通过选拔考试了吗？难道这样还没有资格成为高塔的一员？”高泽之的问题很多，“即便是接受了训练，我们也还需要进行新的考核？” 李月观很喜欢这种乐于提问的学生：“没错。按照工作资格分类，高塔成员可分为三类，即预备生、实习生和正式编制。 “你们现在就是即将接受培训教育的预备生。如果想要出任务，就需要参加实习考试，通过后成为实习生，被派分到行动小队内，跟随正式编的前辈执行任务。等你们的队长及副队长都认为你已经具备了独立执行任务的资格，并在你们的实习报告上签字，将其提交给信息部，经过审核后，你们就能获得正式编制了。 “身份的转换并无时间限定，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即便是八九岁，也能获得正式编的资格。各位要加油哦！” 这番解释很明晰，众人纷纷点头，同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时，自习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女孩靠在门边，冲着李月观喊道：“李老师，我们这边有人在备考，麻烦您带这些新人换个地方参观吧！” 高泽之将目光投射过去，只见那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黑——黑色鸭舌帽，黑色露脐短袖，黑色侧边开叉工装裙，脚上还蹬了双黑色马丁靴。另有腰间垂下的三层银质蝴蝶链，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的帽子上倒是有点别的颜色，写了一串红色的字符，高泽之认不出来那是何种语言。 她双手抱臂，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些满脸好奇的新人。 高泽之一向不喜欢这种吊儿郎当的女孩子，视线从她身边滑过，探向了大开的门内，便见里面坐着个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在与试卷上的题目做斗争，眉头皱成一团，下意识地想要咬笔，却被旁边坐着的人拍开了手。监督他的人看起来和门口的女孩年纪一般大，但却一身西装革履，给人一种儒雅端正的感觉。 西装男似乎察觉到高泽之的目光，转头看向门口。高泽之迅速低下了头，假装在思考李月观的话。 “霜影，别为难李老师。”西装男开口叫女孩回来，“他们不会久留的。” “是的，我们正准备走了。”李月观笑道，“离考试还有段时间，馀景这孩子向来努力，但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 霜影的目光落在李月观身上，这才多了几分正经：“李老师说得对。不过我们队长快回来了，馀景这是卯着劲想多答对她几个问题，这才废寝忘食。” 闻言，李月观的眸色更加柔和了几分：“轻舟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就是有些太认真了。” 霜影耸耸肩：“李老师，那是她在你面前才这样！她私底下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那么沉闷呢！” “霜影，别占用李老师的时间了。”西装男在里面喊道。 “知道啦！南清，你老是这么啰嗦，以后能找到女朋友吗？”霜影调侃了一句，转头对李月观道，“李老师，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自习室的门重新关上，而李月观则带着新人们往别处参观去了。 高泽之跟在队伍里，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心中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接受过最专业的训练，自认为捕捉信息的能力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那个叫霜影的前辈，似乎在关门前特意看了他们这些新生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回到自习室内的霜影并不在意新人的疑惑，旁边有凳子不坐，偏偏要趴在南清的身上。南清宠溺地笑笑，倒是没把她推开，反而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她趴着方便。 “小馀景啊，你这个地方写错了哦！”霜影一改之前在新人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白嫩的食指戳在试卷上，把错误指了出来，“离实习考试没多长时间了，你可得加把劲了！” 馀景看向她所指的错误，依旧不明所以。 霜影没那个耐心给他讲解细节，南清便接过了担子，给他仔细说明了问题所在。南清向来是个有耐性的人，面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的，馀景很喜欢听这个大哥哥说话。 一张试卷做完，馀景终于长舒一口气。 霜影拿起他的试卷，大致看了一遍，满意地点头：“不错，进步很大。这可是我们正式编的年末考察题目，你能有这样的正确率，想来区区一个实习考试完全不在话下。” “这是正式编的题目？”馀景瞪大了眼，见南清点了点头，这才敢相信，“我就说，这题目比我之前做过的真题难太多了！” 霜影开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还真是捡到宝了啊！幸好当初队长做担保让你提前跟着我们，否则等到实习考试之后再分配，那就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馀景得到了夸奖，笑得眼睛弯弯，霜影觉得可爱，忍不住又伸手戳了戳他那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我们馀景长大之后肯定会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自习室的门被敲响，随后被人推开：“你们果然在这里！” 来人一身纯白的法式复古裙，长发并着珍珠链子扎成辫子斜搭在肩上，奶茶色的唇釉更添温柔气息。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是十分柔和：“生日派对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就先放过馀景吧！” “就知道我们夭夭姐最靠谱了！馀景，收拾东西，我们去给你过生日！”霜影拉着首妤浅便往外跑，只剩下室内大小男孩面面相觑，各自露出无奈的笑容。 第32章 打架闹事 轻舟从小说世界回来后便收到了队员首妤浅发过来的信息。云林紧跟着她出来，看了眼时间，笑道：“看来我们是正好赶上馀景的生日了！” 本次任务进度已经达到100%，这意味着只要在三天之内提交一份报告，就算是彻底完结，待审核之后就能拿到奖励积分了。二人从指挥大楼出来，准备前往首妤浅预定的餐厅，便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司机身着汉服，转头时发间步摇晃动，让人不免担心会缠住她的碎发：“两位客官要去哪啊？” 高塔组成人员来自各个世界，提倡文化多元，但因为掌控所有小说世界的纠正权需要强大的技术支持，所以基础设施偏向现代科技化，两相碰撞，使得这里看起来有一种既混乱又和谐的氛围。司机十分健谈，看他们从指挥中心出来，便知道这是正式编的人，一路上免不了要问些问题。 云林平时看起来外向阳光，可一遇见陌生女孩就自动噤声，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反倒是轻舟与那女孩多聊了几句。 高塔发展至今，期间难免出现郎情妾意喜结良缘的现象，出生在这的孩子同样需要经历选拔考试，未通过的便被整合起来组成后勤部，专门为高塔人员提供后勤保障服务，也靠此谋生。除此之外，由于预备教育部只提供基本的食宿条件，而积分又是高塔的流通货币，尚无编号的预备生也会出来找兼职，从实习生和正式编那里赚取积分，存点家底好在未来给自己添置装备，像这位司机便是其中之一。 餐厅很快就到了，二人找到了首妤浅订的包厢，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 云林一把推开门：“小崽子们，有没有想我啊！” 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突然直冲面门砸来，他抬手接住，发现是一个黄澄澄的橘子。霜影的声音随之响起：“林哥，你们怎么才回来？” 云林把橘子扔回去，霜影接住，又扔给了馀景：“喏，吃个橘子吧！” 馀景却没有接住，冷不防被砸了额头：“呀！” 霜影诧异地看着他：“馀景，你就算年纪小，身体素质考试降低了难度，但也不至于连个橘子也接不住吧？”她顺着小孩的目光往门口望去，瞬间明白了：“难怪你紧张成这样。” 轻舟反手将门关上：“今天是你生日，好好玩一场，我不考你。” 馀景眨眨眼：“没关系，我可以的。” 霜影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家伙，你这是自己找罪受啊！听姐姐的，这难得有放松的时刻，你就别绷着了！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什么？” 八九岁通过实习考试的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数。小学生一般的年纪，要求其能够拥有丰富的知识库，实在是强人所难。但馀景这孩子天生聪明，又刻苦上进，一连报名了数项资格考试，平日里几乎不给自己留任何闲暇时间，霜影觉得这种没有童年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明面上说是为馀景举办的生日派对，实际上队内更多是想借这个由头玩乐一番。小朋友早就精力不支，窝在小沙发里睡着了，任凭大家吵闹，丝毫不影响他会周公。 “小孩子的睡眠质量就是好，我看得都有些羡慕了。”首妤浅看起来柔弱文静，一向以乖乖女的形象示人，酒量却不遑多让。她与轻舟碰了杯：“队长，你好像有心事。” 轻舟喝了口果汁，收回放在馀景身上的目光：“只是任务带来的感慨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话已至此，首妤浅向来识趣，便不再多问。 闹到深夜时分，众人都有些醉了。霜影喝了一瓶啤酒就变得醉醺醺，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南清身上维持平衡。首妤浅则只是脸上有几分红晕，看起来并无大碍。南清自然要送霜影这个发酒疯的回去，首妤浅帮着他照顾，三人便先走了。 云林背着熟睡的馀景，站在轻舟身边，微微低头，轻声对她说：“我送你们回去。” 他喝了点酒，不过并没有醉，声音经过酒精的浸染后显得有几分低沉。酒精的味道混合着热气扑打在轻舟的脸颊上，让她微微皱眉，将人推开。 “离我远点。” 云林轻笑一声，知道她性子如何，便没有对她死缠烂打。这时的他看起来倒是醉了几分，霓虹灯光倒映在他的眼眸中，像是被深不见底的漆黑吸了进去，叫人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 这时跑出租的司机已经不多了，他们便没有叫车，就这么沿着街道，朝着住所的方向慢悠悠地走。轻舟不太想说话，云林也没有开口，只有熟睡的馀景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听不清，但和白日里故作早熟的正经语气相比，这般奶乎乎的声音要可爱得多。 到轻舟家之后，云林帮着把馀景抱到床上，让他好好睡觉，而后便离开了。轻舟给馀景房内留了盏小夜灯，关掉了他明天的闹钟，这才去洗漱休息。 轻舟第二天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馀景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外仰头看她：“姐姐，该起床吃早餐了。”轻舟的胃不太好，有时会因为工作忙而忘记吃饭，馀景便自觉承担起了监督她的任务。 她蒙在被子里“嗯”了一声，缓慢地动了动，挣扎了片刻，最后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洗漱的时候，馀景便去厨房把早餐重新加热了一遍。 轻舟见桌上早餐比平常要丰盛一些，知道这不可能是馀景的手笔：“这是谁送来的？” “云林哥哥。”馀景道，“姐姐，我已经吃过了，你慢慢吃，我先去训练了。” 轻舟没应他这句，只是纠正道：“我说过，叫我队长。” 馀景愣了愣，本不想听话，但见她表情严肃，最后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只闷闷地说：“知道了。”而后便背着书包离开了。 轻舟似乎对他的沮丧毫无察觉，喝了口牛奶，拿起手机给云林发了信息：“谢谢你的早餐。” 云林没回消息，估计是有事情。 吃完早餐后，轻舟便去书房写任务报告了。这次的任务过程并不算太曲折，只是出人意料的暗线故事太多，她思考良久，才确定了满意的解决方案，将任务报告完成并在线上提交给了指挥中心。 这件事做完，整个上午便过去了。她伸了个懒腰，正在思考午饭该吃什么，手机突然就响了。 “队长！南清和人打起来了！”首妤浅的声音响起，混杂着那边吵闹的人声，听起来不像是件小事。 “知道了，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 南清向来不会主动招惹别人，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无法容忍的事情，这才引得他出手。轻舟对自己队员的身手很自信，不担心他们会受伤，此番赶过去，只是为了收个尾。 道歉也好，赔偿也罢，总归得给自己的人兜个底，这也是队长的责任之一。 第33章 不该代入 事发地点在高塔大楼门口，这里发生了争执，免不了引人围观。五队这几年都是高塔优秀纠察队之一，认识他们的人很多，看热闹的自然也很多。首妤浅着急地在原地徘徊，时不时朝人群外张望，希望队长或副队长之间能有一个马上过来。 高塔正式编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分类，即文派、武派和双派。首妤浅是纯粹的文派，擅长的是脑力运算，只会基本的防身术，是队内正式编中武力值最低的，想拉架也有心无力。 霜影双手抱臂，懒懒地站在旁边，语气显得漫不经心：“急什么？南清又不会输！” 话虽如此，但眼看着南清和那新人打到现在还没分出完全的胜负，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南清表面上看起来斯文，但身手不差。那个新人才来高塔两天就敢挑衅正式编人员，且能在南清手下走过这么多招，必定是有些实力的。 想到这，霜影不觉有些烦躁，但面上一点情绪都不显露，免得被人看他们五队的笑话。 南清耐力十足，虽缠斗已久，但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反倒是他的对手脸上已经挂彩。那人受了伤也不愿停手，颇有些意气用事，或许是觉得放弃太丢脸，才咬牙坚持下去。轻舟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南清一招将对方掀翻在地，令其动弹不得。 “南清，够了。”她走上前制止，在南清松手之后，将倒地者扶起，打量着他身上穿着的统一制服，“你是这一届的新人？” 她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胸牌上，念出了他的名字：“高泽之？” 高泽之来这前，在原部队里算是出类拔萃的战士，又因为通过了选拔考试，自认为还是有几分本事。高泽之那日见到南清，看对方一副斯文儒雅、瘦弱清秀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文派的，交手后发现他竟是武派，平时显山不露水，实际上身手了得。 这倒显得有些自取其辱了。 高泽之站稳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轻舟的手，努力想站直身子，但无奈腹部阵痛不已，让他不得不微微躬身，从气势上便弱了下去：“谢谢。” “南清，这是怎么回事？”轻舟作为队长，流程还是要走的。 南清还未说话，霜影那边便先喊开了：“这小兔崽子想非礼我，南清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她言之凿凿，且并未放低音量，让人完全看不出她是受害者，难怪现场有人觉得是他们正式编的欺负人。 南清颇有些无奈：“霜影，你先安静一会儿。” 霜影撇撇嘴，不再说话。 高泽之这时已看出轻舟作为主事人的身份，强咽下喉中的血腥气，对她解释道：“我只是有问题想请教前辈，并无轻慢的意思。” 轻舟没应他的话，只看着南清：“你们过了几招？” 南清闻言，眼色有些异样，并未说话，但轻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个高泽之，有点本事。 “无论是什么原因，打伤你终归是我们的错。你的医疗费，我们会替你出的。”轻舟做了决定，“至于引发矛盾的原因，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不能得出个结果，那就去调监控。” 首妤浅已经驱散了围观人群，听见她的话，便走过来道：“我现在去申请。” “不用那么麻烦了！”云林的声音突然从楼内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一身黑色运动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晃了晃手机，“我已经调了监控。” 大楼门口的监控清晰显示，南清三人刚走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高泽之，而高泽之不知何故拦住了首妤浅，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更是直接上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首妤浅莫名其妙，霜影则反应迅速地打掉了高泽之的手。岂料他并未放弃，甚至情绪激动地一把抱住了首妤浅。霜影将他拉开并给了他一巴掌，他立马反击，被南清拦下，随后他就将矛头转向了南清。 能够看得出来，南清只是想制止高泽之的行为，可对方却步步紧逼，甚至屡次下了死手。南清无奈之下，这才出手反击的。 “瞧瞧，这是上来攀关系不成，恼羞成怒了？”云林脸上是看热闹时才有的浅笑，落在高泽之眼里则显得讽刺十足，“你没有背过高塔行为准则和管理条例吗？作为新人，无缘无故挑衅前辈，并做出这种不尊重人的行为，可是要受到处罚的！” 高泽之昨天已经背过了，但看见首妤浅那张脸之后，他就失了理智，哪里还想得起来惹麻烦的后果？ 轻舟看了视频：“他们这几个新人是哪个老师带？把视频发过去。” 霜影道：“是李月观老师。” “发过去了。”云林戳了几下手机，随口问道，“队长，你就是李老师带出来的吧？那这位小朋友还是你的学弟呢！” 轻舟冷淡地看了高泽之一眼，完全没有身为学姐的亲和力，那眼神仿佛是在审视一件产品，而结果无疑是不符合标准的。 “队长，你这啥眼神？别把人吓坏了！”云林看热闹不嫌事大，“好歹算是师出同门，给点建议呗！” 轻舟看了他一眼，破天荒地没有说他，而是又偏头看向高泽之，竟真给出了告诫：“她资历深，带的学生数量最多，可不是所有人能跟上她的节奏。你来高塔若是毫无目的，那便没什么大事。但若你并非心无杂念，我劝你想办法换一个导师。”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似乎充满了力量，让高泽之莫名感觉到了信服力。他忍不住抬眸，想仔细看看李月观的这位得意门生，然而对方没有给他一丝多余的眼神。 霜影紧挨着首妤浅站在一边，此时不耐烦地喊道：“既然没什么事，那就散了吧！我们一直堵在大门口也不太合适！” 她非常不喜欢高泽之看首妤浅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让人觉得烦躁。 来到高塔的人相当于重生了一回，虽然没有孟婆汤这样能够忘却前尘的东西，但人人都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变了。像这种来自小说世界的情绪，他们不该过分代入其中。 何况首妤浅并不认识此人，甚至对此感到困惑和抗拒，霜影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保护她。 最后的结果是，霜影陪首妤浅回家，南清带高泽之去医疗部，轻舟打算去看看馀景，云林则自觉的跟上了轻舟的步伐。 “队长，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云林的问题一向很多，这是轻舟不太喜欢的毛病，“李月观不是很厉害吗？她教出来的学生大多不是做队长就是进入了重要部门，旁人挤破了脑袋都想求她做导师呢！” “既然是挤破脑袋才能得到的老师，为什么这次会带所有新人？”轻舟反问他。 第34章 保持警惕 “啊，这个……”云林沉思了一会儿，给出了严谨的答案，“她可能缺钱了吧！” 这样的话毫不意外地得到了轻舟的白眼：“李月观来自修真小说，是名副其实的修真者，在高塔的资历很深，和她同期的行动人员基本上都退休甚至是寿终正寝了，只有她还顶着张年轻的脸在信息部工作。这些年来，她可谓是桃李满天下，除了纠察队，高塔的其他部门里也有许多优秀人才是她带出来的学生。”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之前碰见个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好像也是她的学生。”云林道，“李月观在信息部并未担任要职，只是个普通的预备生导师，但她的学生都争气，而且对她的评价都很高。她要是想搞事情，号召力应该还是有的。” 云林记得，自己刚来到高塔的时候就听说过李月观的良好声誉，还一度想报名成为她的学生。不过他后来遇见了更好的老师，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是啊……那么多学生都由她教育，其中不乏三观并未完全成形的年轻人……”轻舟喃喃道，“这么多被培养成以她为思想导向的人，如果将来……” 她没有把话说完。 这是云林第一次听轻舟讲述自己导师的事情。很显然，她对李月观并不抱着绝对的尊敬，反而有些质疑。 “队长，你在担心什么？” 李月观虽然有众多学生维护，但她算是高塔的功臣，无端猜忌恐怕会有不好的影响。 除非是轻舟曾经在李月观那里发现了什么，才让她产生这样的担忧。 轻舟却并不想再深谈：“总之不要理她就是了。万一她找你们说话，就随便应付两句。” 二人说话间走到了公共训练室，隔着玻璃看见了正在进行体能训练的馀景。随着考试的临近，小家伙愈发刻苦，完全不给自己松懈的时间。 轻舟站在外面，看见他的衣服已经汗湿大半却依旧没有停下来。云林不由得感叹一句：“现在的小孩真是刻苦！”便推门进去了。 馀景见他来了，视线往外面飘去，果然看见了姐姐就站在外面，眼睛先是亮了亮，但很快又多了丝疑惑。 云林看出他的心思，敲敲他的脑袋：“这里面汗味太大了，队长才不会进来呢！” 这话让馀景心里好受了些，手上击打沙袋的力度加大几分，显然是想让轻舟看见他的进步。 “来来来，哥哥带你练！”云林脸上笑嘻嘻的，但出手十分迅疾，险些让馀景摔一跤。 里面的大小男孩练得认真，外面的轻舟看着他们来回练习着同样的招式，却不觉得无聊，而是一直盯着馀景。 可她的眼里却并非是来自队长对预备生的审视目光，反而夹杂了些别的情感。 她依旧严厉，但眼神在此刻偏是柔和的。 良久，轻舟移开目光，望向空荡荡的走廊。白色的明亮灯光沿途而去，看似照亮了终点，但这般赤裸裸的指引却让人无端心慌。 “原来馀景都长这么大了……” 距离那些事情发生，原来也过了很久了，久到她以为自己都要忘记了。 但又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 “您的积分已到账！” “请及时查看任务评价！”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从天蓝色的被缝里钻出，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番，终于摸到了手机。 房间内因为遮光帘的存在而显得十分昏暗，轻舟半眯着眼以缓和屏幕亮光带来的刺激，打开助手系统，见之前的任务结果已经出来了，评分优秀，相应的积分也已经到账了。 她打了个呵欠，点开云林的语音：“队长，你积分到账了没？换了高级版系统吗？” 高级版的助手系统在小说世界范围内采用意识控制技术，不必附着在文中物品上，最近才通过内测正式上线，配备的行动人员少之又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价格昂贵负担不起。 幸好他们五队向来工作勤奋，或者说是在队长的带动下被迫工作积极，队员攒下来的积分还有不少，加上这次任务的完成，轻舟和云林已经凑够了积分。 轻舟提交了升级申请，没两分钟就被通过了。看着自己的钱包余额只剩下三位数，她的内心毫无波澜，回消息给云林：“换了。” 没有积分就去赚，不是什么大事。 “队长，你没觉得这次结案的速度很快吗？昨天交的报告，今天就通过审核了。” “那是指挥中心的事，与我们无关。” 云林收到她回复的信息，撇撇嘴，对此毫无意外。 她就是这样，本职工作之外的事情从来都不关心也不好奇，要不是和她在一起相处过许多时日，总要以为她是个毫无感情的工作机器。 云林正想再发条信息过去，手机屏幕上却突然弹出了其他信息：“云林，有时间过来一趟，陆老要见你。” 看完内容后，他的表情不似之前那般轻松，眸色暗沉下来。 “好，我待会就过去。”云林缓慢地打下这几个字，点击发送。 在这样短暂过程中，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眼中的阴暗虽未完全消退，但也没有原先那般凝重，眼睛微微眯起来，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态度。 云林在衣帽间翻了又翻，舍弃平常为了方便而准备的运动装，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套旧制服来，皱着眉头将其熨烫平整。 出门之前，他顿在原地想了想，最后从柜子里拿了把手枪。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霜影在他们的群聊里发语音：“各位，那个高泽之真的很可疑！” 云林暂时无心于这件事，将群聊设置为免打扰后便出门了。 群聊内，轻舟说话了：“说具体点。” 霜影：“昨天南清送他去医疗部检查过后，发现只是些皮肉伤，没有大碍，他自己也不在意，拿了些伤药就走了。没想到这家伙着急走的原因竟然是要偷窥！夭夭姐都被吓坏了！” 首妤浅发了文字：“小影，你太夸张了。” 霜影：“哪里夸张了？要不是昨天晚上我在你家过夜，发现那混蛋偷溜进你家，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情，你哪里打得过他？” 习惯潜水的南清突然冒泡，声音清冷低沉：“没受伤吧？” 霜影：“没！就那小子，我一个可以打他十个！收拾他分分钟！” 首妤浅：“他被发现之后就跑了。” 霜影：“……你一定要拆台吗？” 轻舟这时才发话：“夭夭，你确定不认识高泽之吗？有没有可能之前执行任务时见过？” 首妤浅：“我确定不认识他。” 霜影：“我找李月观问过了，她说高泽之来自现代军队，还告诉我那个世界的编号了。选拔预备生本来就优先在极稳状态的世界进行，而且我后来又查了一下，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的确没有出现过剧情错乱的情况，夭夭姐怎么可能去过？” 轻舟皱起眉头，戳着屏幕发文字问道：“你去找她了？” 第35章 或许是她 霜影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声音颇有些心虚：“队长，我这不是担心高泽之有鬼嘛！她是李月观招的学生，具体信息我当然只能问她啦！” 首妤浅坐在她旁边，对她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的毛病表示已经习惯了，但该批评的还是要照旧：“小影，队长和李月观的关系不好，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别总是去找她。” 霜影犟嘴道：“我这是公事公办……” 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南清私发过来的消息：“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在信息部有同学可以帮忙调查，何必找李月观？就算找了，也不要在队长面前提起。” 霜影撇撇嘴，举起手机给首妤浅看：“瞧瞧，你们一个两个都来训我！说不定人家自己都没那么抵触，就咱们瞎操心！” 群里又有消息了，是轻舟：“找她没问题，只要别谈心就好，她的洗脑水平很强。” 霜影见状，噗嗤乐出声来：“瞧瞧我们队长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莫名有点可爱呢！” 首妤浅无奈地笑，知道霜影就是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怕她厌烦，便不再说教。 轻舟在群里@首妤浅：“高泽之目的不明，这段时间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其他的交给我们来解决。” 首妤浅是组内智囊，相较之下身手没有其他人好，因此并不逞强：“好的。” 霜影拍拍她的肩，宽慰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首妤浅笑道：“那就多谢小影啦！” 昨晚被高泽之这么闹了一场，首妤浅并没有休息好，便去房间补觉。霜影则坐在客厅里，嘴里叼了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打开电脑一顿键盘敲击，提交了关于公寓安保设施有问题的投诉。 房间内，首妤浅却并未躺在床上，而是推开衣柜，打开了被放置在角落里的保险箱。 保险箱内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比如首饰，比如旧本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她翻出一本厚相册，打开之后，里面大多是两个女孩子的合照，看起来都很娴静，但若是仔细看，便能从她们的眼底看出不一样的地方来。 一个乖巧之余又还藏着些不安分，姿态安静优雅，可眼里却藏着自以为无人发现的几分狡黠；另一个却是真正的温柔和婉，眼中满是对身边女孩的宠溺。 首妤浅轻柔摩挲着她们的照片，喃喃低语：“或许真的是你……” 高泽之认识的那个人，会是你吗？ …… 实习考试的日子很快来临。馀景的考试心态一向很好，霜影准备的一箩筐鼓励安慰的话都没用上，不免觉得兴致大减。 南清敲敲她的脑袋：“人家考试，你这么激动干吗？” 霜影叫了声痛，揉着额头喊道：“南清！你懂不懂啥叫怜香惜玉啊！你对女孩子这么粗暴，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南清自动无视了她的吐槽，十分淡定地说：“找不到就和你凑合过过。” “哈？我？”霜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语气极致夸张，“谁要和你凑合？我在高塔的人气可是很高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当即随手抓了个路过的男孩：“喂，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男孩先是有些被吓到，待看清楚霜影的样子后，耳根竟慢慢红了起来：“认，认识，您是霜影前辈。” 霜影满意地松了手，冲着南清挑眉：“瞧！” 南清没有答话，目光落在那男孩的身上。 穿搭清爽耐看，青春洋溢之余有些害羞腼腆，站在霜影面前十分老实，还用余光时不时偷看她，眼神里满是崇拜——摇着尾巴的小奶狗，看起来的确是霜影喜欢的类型。 南清的眼神沉下去几分，像是吞噬沉船的深渊黑水，架在挺拔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反射出寒光，四周的温度似乎都跟着降了下去。 小奶狗感受到了他不善的目光，吓得立马收回了黏在霜影身上的视线，对着两人连连鞠躬：“前，前辈，我还有，有事，就先走了！” “诶诶诶！”霜影来不及拉住他，就见他一溜烟地跑了，仿佛自己是个一口能吃下八个他的猛兽。 她回头看向南清，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脸上有什么吗？还是我刚刚太凶了？” 南清早就换回了那副温柔的面孔，推了推眼镜，淡声道：“不知道。” 霜影撇撇嘴，一把扯下他的眼镜：“你镜片又没度数，在这推啥推？我看你最近很热衷于打扮啊！怎么，想改变路线了？” 南清没理她，拿回眼镜重新戴好，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望向别处：“考场门开了。” 一边安静吃瓜的同伴们终于有了存在感，纷纷开始对馀景进行最后的嘱咐。 小家伙仰头看向轻舟：“队长，你觉得我可以通过吗？” 轻舟摸摸他的发顶，语气难得柔和几分：“可以的。” 最后小家伙是带着满脸笑容进去的，无论是年龄还是神态，都与旁边的应试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由于馀景除了参加基础知识考试外，还报名了多门科目，没有几天功夫出不了考场，所以众人陆续离开了此处。南清和霜影自然是结伴先走了，首妤浅站在轻舟身边，好奇地问道：“怎么云副没来送考？他最近在忙什么？我都没怎么看见过他。” “我也不知道。”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外面走去，然而没走两步路，就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轻舟？” 轻舟愣了愣，没有停下脚步，好似并未听见一般继续往外走。首妤浅不掺和这件事，自然不会多嘴，只跟着一起走。 李月观却不给她们离开的机会，快步绕到她们面前：“轻舟，你没听见我叫你吗？” 轻舟无法，只得顿住脚步应付一番，语气冷淡至极：“你找我有事？” 李月观无视了她的冷眼，笑着说道：“你们是送馀景进考场的吧？我一直觉得那孩子是个有天赋的，你教得也不错。” “是吗？那你应该很失望吧？毕竟当初想阻止他进高塔的是你，想抢走他的也是你。” 首妤浅一直挽着轻舟的手臂，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或许是因为愤怒，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情绪，总之她现在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李老师，我还有事要拜托队长帮忙，耽误不得，恐怕得打扰你们叙旧了。”首妤浅假笑着打圆场。 李月观倒是知趣，给了台阶就下：“行，那你们去忙吧！”说完转身就走回了考试大楼。 首妤浅轻声道：“队长，我们走吧？” “不，我不走。”轻舟望向大楼内，“她不会无缘无故跑过来说这些话，定是有了什么打算。这几天我就呆在这守着馀景。” “那我和你一起。” “好。” 第36章 世界2:新娘逃婚 【欢迎登录指挥系统……】 【任务读档中……】 【结局影像放映中……】 …… 白雾深处，孤雀山巅，披红挂彩，喜乐冲天。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抬着贺礼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挂着大红绸花的礼箱沿着蜿蜒山径一路缓慢向上，在翠绿的枝叶掩映下显得影影绰绰。 会客厅内，孤雀山掌门方日升着一身华服，与众仙家门派相互寒暄。山内弟子来去匆匆，皆是忙着招待引客和布置场地，无论身份品阶何种，都无一例外地穿上了最好的衣衫。 今日是孤雀山掌门之女方纯曦与孤雀弟子齐无攸的大喜之日，婚礼自一年前便开始预备，如今正是一番大场面，可见孤雀千金的受宠程度。 作为在仙门百家中的佼佼者，孤雀山此番可谓是大出风头，众仙家门派纷纷前来道贺，原本的演武场此刻都堆满了贺礼，可山门外前来送礼的队伍依旧没有尽头。 会客厅内正是相谈甚欢的时刻，忽见一名女弟子从门外款款而来。 她身上罩着件绣了兰瓣的雪青褙子，灰白色的纱裙堪堪触地，迈步间隐约露出白底绣鞋，轻飘飘走过身边时，似乎带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即便是事态紧急，但她依旧礼数周全地朝着厅内长辈们行了礼，而后才急步走到方日升身边，低声道：“父亲，曦儿不见了。” 方日升点点头，对着众人拱手笑道：“今日小女大婚，事务繁忙，方某就先失陪了。”而后便出了会客厅。 女孩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先朝众人微微屈膝：“孤雀山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叔叔伯伯见谅。” 待她出去之后，剩下的人望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有人就问了：“这就是方大小姐吧？” “正是她。她虽然只是方掌门收养的女儿，但自小聪慧懂事，帮着周夫人把孤雀山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倒是十分有本事，比方二小姐更具大家风范。” “不知她是否已经许了人家？” “似乎是没有的……” 方冷蕊丝毫不知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成为了长辈们的讨论中心，匆匆跟上方日升的脚步：“父亲，我已经派人悄悄去找了，只是现在山上人多眼杂，恐怕不好找。” “无攸呢？” “齐师弟和张师兄都在招待各门派的首席弟子，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开身。”方冷蕊道，“况且这件事也不好让他知晓，免得叫新郎寒了心。” “这丫头，一天天的尽不让人省心！我去找她！”方日升一甩袖，身影在下一刻便消失在了眼前。 “父……”方冷蕊还未说完话，见他人已不见，只得叹了口气，正欲迈步朝别的方向也去找找，却见迎面来了一名女弟子。 “方大师姐，流乐阁少阁主带着贺礼来了，请问是否要请她进来？” “席萱来了？”方冷蕊没想到这人会来，毕竟流乐阁和孤雀山向来形同水火，她们的交情都是私底下的，不好摆在明面上，免得惹出乱子，“我知道了，你先去忙，我自去看看。” 这边方冷蕊去见席萱了，那边方日升没花多少功夫就抓住了准备逃跑的新娘，将人提回了闺房，抬指就是一道捆仙索将人困住：“方纯曦！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逃婚？” 方纯曦的新娘服只穿到中层，显然是趁着看守放松警惕时逃跑的。她那张姣好的面容此刻居然五官用力到几近扭曲，可想而知她有多愤怒：“我说了！我！不！嫁！” 方日升无视她的抗议，看向旁边的丫鬟白稚：“给她梳妆！要是被我发现你再偷偷帮她，我就扒了你的皮！” 白稚被吓得魂不守舍，哆哆嗦嗦地去拿螺子黛，在他的凝视下要给方纯曦描眉。 方纯曦大声抗议：“白稚！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你干嘛听他的话！” 方日升吼道：“你都是我养大的！她自然得听我的！” 这场逃婚闹剧最终由方日升取得全方位的胜利，方纯曦挣脱不得，只能被迫上妆穿衣，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沉重的发饰压扁了。 “白稚，别弄啦！”她嘟着嘴不满道，“父亲都走了，你乖巧给谁看？” 白稚不敢看她，一言不发地给她套上玉镯，只当她的话是耳边风。 “这镯子不是姐姐的吗？怎么放到我这来了？”方纯曦的目光被玉镯吸引。 “回小姐，这是大小姐特意嘱咐送过来给您添妆的。”白稚回话道。 “哟，你没哑巴啊！” “……” 方冷蕊那边没寻到席萱，听山门换岗的弟子说她放下贺礼便离开了，想必是知道好赖，送礼纯属看在她们私底下的交情。后又有弟子来报，说掌门已经找到逃跑的新娘，她稍稍放下心，可想到这父女俩从此矛盾恐怕会更深，便再次担忧起来。 掌门夫人周氏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出席婚宴，以是大小事宜都找上了做事妥帖可靠的方冷蕊，她一时抽不开身，待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发觉已经临近傍晚，拜堂礼即将开始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廊下一闪而过。 杜安鹤？他来做什么？ 方冷蕊很少对人冷脸，可对这人却是没有好印象，也从来不愿意给好脸色。 此人乃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偏偏将曦儿迷得神魂颠倒。方冷蕊能看出他并非真心相待，可惜小妹当局者迷，又正是叛逆的年纪，从不听劝，险些毁了同齐无攸的婚事。 杜安鹤突然出现在孤雀山，只怕今日会有变数。他身边还跟了个脸生的玉面书生，二人一路往会客厅的方向走去。 方冷蕊有些不放心，快步跟上了他们。 …… 闺房之内，动弹不得但一张小嘴始终在嘚吧嘚的方纯曦一脸苦大仇深：“我不要嫁给齐无攸……” 喊了半个下午，她的语气逐渐弱下去，显然是累了，隐隐夹带着一丝哭腔。 “曦儿！曦儿！你在里面吗？”齐无攸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齐师兄，你们现在还不能见面，这不合规矩！” 砰的一声，门被猛地撞开，齐无攸闯了进来，一眼就看见盛装打扮的方纯曦，不由得一愣。 “看够了吗？”方纯曦柳眉蹙起，语气不耐，“齐无攸，你就这么想娶我吗？还没拜堂就闯进来，你还真是猴急啊！” 齐无攸也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但眼下顾不得太多，见她姿态僵硬，忙上前替她解了捆仙索：“方师姐出事了！” 方纯曦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因为头上发饰过重，加上被捆了半天腿麻了，她一时没能保持住平衡，险些摔倒，幸好齐无攸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心点。” “哎呀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杜安鹤欲刺杀掌门，方师姐替掌门挡下一刀，如今危在旦夕。”齐无攸简短道，见她还没穿鞋，索性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外跑。 “你说什么？” 方纯曦被这个消息震晕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和齐无攸过于亲密，甚至被颠了一下后还不由得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免得没有安全感。 若是放在平日，齐无攸定会异常欢喜，但此时此刻，无人有心思去想那些旖旎之事。 杜安鹤手段毒辣，那刀上淬了剧毒，本就是为送方日升入地府而准备，自然选的是无药可解的，谁知被方冷蕊这么一挡，自己失了机会，反倒被方日升一掌毙命。 他带来的那个玉面书生不见了踪影，而方日升似乎对这件事十分关心，明知方冷蕊危在旦夕，但还是亲自去抓人了。 方冷蕊的衣裳几乎被黑血染透，医师在一旁束手无策，只能遗憾地摇头。她脸上血色尽褪，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可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门口，硬生生挺着一口气。 方纯曦进门的时候，被那一大滩黑血吓呆了。她外出历练的时候，见过更多的尸体血污，可从未觉得有这般害怕和无助过，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冰窖一般，僵直在原地，嘴里嗫嚅着吐出几个音节，却不成一句话，只是些破碎的呜咽。 “曦儿……”方冷蕊灰败的脸上仿佛又升起了一丝红晕，眼中有了光亮，颤抖着朝她伸出手。 方纯曦如梦初醒，朝姐姐冲过去，却被累赘的大红婚服绊倒在地。她试图站起来，却又不小心踩到衣摆，再次重重跌倒。 “曦儿！” 齐无攸试图扶起她，却被她一掌拍开手。她自己跌跌撞撞爬到床边，握住方冷蕊的手，感觉这只手好似冰块般寒冷，无论怎么搓也搓不热，声音不自觉有些抖，仿佛冷到极点的那个人是她。 “姐，姐姐，我给你暖暖……” 她更加用力地揉搓着方冷蕊的手，试图给她注入灵力。可方冷蕊的身体已经是一盏残破的灯笼，蔓延的毒性烧穿了薄薄的灯纸，让她变得千疮百孔，根本承接不住任何东西。 方纯曦把她的手贴在脸颊上，给这只手哈热气，可是没有一点用。 “怎么，怎么不热呢……”方纯曦的手有些抖，泪水落在方冷蕊的手背上，滚烫灼心，“姐姐，你，你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停下吧……姐姐不中用了……”方冷蕊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瞧……我们曦儿……真漂亮……” 方纯曦愣怔片刻，像是细细咀嚼了她的话，又好像是什么都没听懂一般，只呆呆地看着她。 方冷蕊欣慰的眼神落在她眼中，使得她的心好似被狠狠捅了一刀，破碎感让她感到恐慌。她的声音骤然放大，仿佛这样就能震住前来勾魂的无常：“姐姐！你胡说什么呢！你会好起来的！我们，我们有最好的医师！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齐无攸轻叹口气，跟着跪在她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曦儿，姐姐有话想和你说，你听听吧。” 方冷蕊看了齐无攸一眼，笑了，而后努力伸手，想去摸摸方纯曦的脸。 他们三个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不用言明便已有默契。方纯曦此刻情绪激动，也就只有齐无攸能看出来方冷蕊有话想嘱咐。 “曦儿……以后……听父亲的话……”她喘了几口气，而后才艰难继续，声音显得更加飘渺虚弱，让方纯曦不得不凑近了才能听清楚，“杜……不是好人……忘了……” “我知道了……姐姐，我不会再找他了，不会了……” “无攸……值得……你……” “我嫁！我嫁给他！”方纯曦扑到她身上，想牢牢抱住她，却又怕她难受，仿佛怀里抱着个脆弱的纸人，稍稍用力就会化为粉末，再也寻不到踪迹，“姐姐，姐姐，你不要走……我害怕……我以后都会乖乖听话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求你了……” 方纯曦哀求着，话语逐渐变得破碎，声音完全是凭本能发出来的。 方冷蕊微笑着，凝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眼中的光逐渐消失了。 齐无攸看着方纯曦痛苦，想要安慰她，却又知道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失去亲人的痛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当方日升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大女儿业已冰冷的身躯，以及二女儿跪拜在地的姿态。 方纯曦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枯，只剩下纵横交错的脂粉水痕，昭示着她方才有多么的痛苦悲伤。 她的神态不再似往常那般灵动，整个人仿佛已经成了干朽空洞的老树，沉静而镇定，反叫人心慌。 “父亲，我愿意嫁给无攸哥哥。” 第37章 通过考试 轻舟和首妤浅在考场附近守了好几天，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等馀景出来之后，他也表示没有见过李月观。 李月观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轻舟暂时猜不透，但不可否认的是馀景需要受到更好的保护，毕竟当初最针对馀景的就是李月观，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放弃那些念头。 “队长，我的选修考试都过了。”馀景的选修科目大部分以实操形式进行，基本考完当场就能出成绩。 “不错。”轻舟知道他选择的科目都有一定的难度，这个年纪能达到这般水准已是不易，“但你不要骄傲自满，要继续学习，争取把等级提高。” 选修科目考试一般都会划分等级，馀景的应试年纪小，考试难度自然会相应降低，将来还需要继续学习和考试，不断提升资格等级，才能参与更多的任务。 信息部的效率很高，零点时发布了实习考试的成绩，馀景毫无例外通过了，且分数排名第一，相应选修科目的电子版资格证也已下发。轻舟将他的所有成绩都记录了下来，以便之后进行针对训练。 做完这一切后，她偏头看向已经睡熟的小家伙。床头的小夜灯给他乌黑柔软的头发上染了一层温暖的色调，但照不清他一大半藏进被子里的脸。 轻舟看了半晌，伸出的手在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悬空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落下，转而将他蒙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免得把人闷坏。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云林发过来的消息：“队长，你收到任务没？” 轻舟抱着电脑出了馀景的房间，打开助手系统，果然看见屏幕上出现了新的任务，看来是高塔自动安排的。 异常剧情的纠错自然是越快越好，高塔只能给予纠察员有限的选择权。同期的纠察任务可以通过助手系统进行查询和领取，而剩下未被选择的则会由指挥中心自动分配到各队的手上。 高塔纠察准则第二条，纠察队长或副队长拥有队内指挥调度权，其他成员经授权后可获得指挥调度权。指挥中心要求执行分配任务时必须要拥有指挥调度权的纠察员同行，以保证对整个任务的把控。授权还需要经办手续，五队人嫌麻烦，所以轻舟和云林至少会有一个人参与这次的任务，掌握指挥调度的权力，否则高塔不会为他们打开穿越门。 轻舟在群里发了消息：“指标任务下来了，我打算按照惯例，全体进入，计划有冲突的在群里报备一声。” 熬夜大王霜影第一时间回复：“收到，我和南清都可以去。” 馀景刚拿到实习编号，已经具备了跟随五队进入小说世界的资格，轻舟打算带着他一起，直接帮他做了决定。 直到第二天早晨，作息规律的首妤浅才在群里回复：“我这边有些事需要办，恐怕去不了。” “好。”轻舟没问她的私事，“其他人收拾好自己，两天后15：00在指挥大楼集合，这段时间大家记得多预习预习剧情。” 馀景对即将参与的任务表现出了极大的期待，把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往包里塞，预备到时候存入道具库。轻舟只是默默看着他准备，并没有提出任何建议。好在小家伙没有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塞的大多是不容易被系统锁定的东西。结合两天内预习的剧情内容就知道他们这次要去的是古代仙侠世界，没有穿越一说，枪支弹药等现代物品还是不能使用，但体内的灵力可以申请解封。 轻舟带着既开心又忐忑的小家伙到达穿越门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霜影习惯性地上手揉馀景的脑袋：“恭喜我们馀景成为五队的实习生！” 馀景严肃地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不会给大家拖后腿的！” 待众人将各自的东西存入穿越门旁边的储物柜，除南清和霜影外的人也申请完解封灵力后，轻舟提交了人员名单。系统经过智能分析，很快就给众人匹配了最佳角色： 轻舟——孤雀山丫鬟白稚； 云林——孤雀山掌门首徒张师兄； 霜影——流乐阁少阁主席萱； 南清——书生安晗； 馀景——孤雀山弟子卫师弟。 云林将众人的角色都看了个遍，最后搂住馀景：“瞧瞧，我们俩连完整名字都没有，真是同病相怜啊！” 霜影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份很是满意：“少阁主？听起来不错嘛！” 助手系统变换了画面，将报错剧情的结局放映了出来。画面最后定格在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孩跪倒在地的一刻，没人看清楚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气质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叛逆的女孩突然长大，在面临长姐去世和恋人别有用心的打击之后，她接受了现实，不再做任何挣扎。既然大家都认为她的未婚夫是良人，那就嫁。 这是所有人的愿望。 馀景看过之后，深深皱起眉头：“这……好复杂呀……”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逻辑和规则，人际关系复杂很正常。”云林安慰了他一句，“反正你只是个打杂的小师弟，几乎没有镜头，无论是观察还是行动都很便利，比白稚好多了。” “云副你不要随意拉踩好吧？队长是能力强，才有机会接触主角的！”霜影跳出来打抱不平，“不过这都是些什么事？直接把女主自杀重生的路都给堵死了，相当于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个故事原本的开头就是大婚，女主逃婚未果，干脆自杀，痴情男主伤心欲绝，跟着殉情，结果两个人都齐齐重生到了三年前，重活之余发现疑点，进而查出了从父辈延续下来的恩怨情仇。而在这个过程中，女主获得了真正的成长，也意识到自己与其说是喜欢男二，不如说只是为了反抗婚约而产生的逆反心理。 男女主双方一开始并不知对方重生过，而男主害怕将女主再次逼入绝路，便选择了保持距离。女主本来就对男主有好感，只是在父女矛盾的影响下被她隐藏了而已，在放下偏见之后，她逐渐发现自己的真心，两人修成正果。 五队众人并不是十分在意他们恋爱的具体过程，更不在乎为什么女主能够叛逆到连自己喜欢谁都分不清。他们唯一在意的是，这个故事显然是开始即结束了。 女主不自杀，故事就无法延续下去。 离开启任务的最后期限还有两个小时，报错剧情的关键bug被基本找到，五队向来不浪费准备时间，此刻不再多言，各自找地方坐下，利用这最后的时间针对自己扮演的角色进行深入熟悉，并根据经验预先展开战略部署。 指标性任务的难度在中上级别，全队进入固然能够提高效率，但也需要极强的协作度与默契度。毕竟轻舟刚刚查了一下，发现这本小说也是才完结不久，又是古代修真背景，根据经验判断，没有通讯信号的可能性非常大。 第38章 世界2:孤雀往事 很久很久以前，孤雀山还是仙门百家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历代掌门心狠手辣，门下弟子杀人吮血，无所不用其极，实乃正道最为忌惮与仇视的邪道。 大约六十年前，孤雀山弟子方日升横空出世，斩杀前掌门并取而代之，统领孤雀上下，手段果决凌厉，无人敢出头反抗。仙门百家大为震动，纷纷严阵以待，然而却始终不见方日升真容，孤雀山也陷入了许久的沉寂。 三年后，流乐阁似有弟子失踪，且传闻为富有盛名的才女孟予芙，曾引起一番骚乱。后流乐阁澄清此事，言明孟予芙只是闭关修炼，被掳失踪纯属无稽之谈。 再过一年，方日升出现在百家大会上，宣布孤雀山从此改邪归正，并将曾伤害过正道人士的孤雀弟子乃至长老一应交出，任凭处罚，以证决心。 仙门百家尚且犹疑，而流乐阁则站出来支持孤雀山，宣布门下首席弟子孟予芙与孤雀掌门方日升情投意合，将择日成婚。 大婚过后，孤雀山果真改邪归正，锄奸扶弱，将邪道门派的弱点一一道来，一时间邪道式微，只能缩起来休养生息，使人间获得了近六十年的太平。 方日升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从而获得正道人士的认可，又因孤雀山实力不容小觑，逐渐在仙门百家中获得了一席之位。 时有歌谣传唱民间：“孤雀山，群鬼泣，恒日拨云冤魂去；流乐阁，仙子俪，共仰万世见太平。” “呸！去你的恒日拨云！去你的万世太平！”男人气愤的声音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随之响起。 穿越门外便是某处厅堂，霜影才被无形的力量推出门外，听见那声音后便又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免得罗裙被满地的茶水沾湿。再抬眸时，她的眼神已经换成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就这点事，值得你嚷嚷吗？” 她暂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所处的场景，只听那说话的人语气激愤，便随口扯了一句话，想必能够激将出些信息。 她悄悄环顾四周，只见厅内除了她，还有两名年轻男子，一人满脸悲愤，一人则安静地坐在旁边。她定睛一看，安静端坐的那个不正是南清嘛！ 先前摔茶盏的男子听见她的话，果然怒了，转过身来对她喊道：“席萱！那是我小姨！你能冷眼旁观，我却不能忍下这口气！” 南清看起来比她来得要早，此时开口劝那男子：“杜仙长，你冷静一点，席少阁主想必并不是这个意思。” 霜影挑挑眉，看向南清：“安公子，想来你是有话要说？” 南清朝她颔首，做足了礼数：“席少阁主，当年我叔父惨死于孤雀掌门之手，无奈安家并无修真之人，势单力薄，难以申冤，此事乃家父心中永远的痛。如今杜仙长找到我，希望我能为当年之事作证，为了完成家父的遗愿，我自是义不容辞。” 霜影接收到他传递来的信息，在脑内检索一番，便知眼下处在何种情形了。 安晗乃一介书生，其叔父安岁鸣同样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唯独有满腔才情，是女主母亲孟予芙的初恋。 在世人眼中，孟予芙是上一届流乐阁首席弟子，才女声名远扬，后嫁给了比自己小一轮的孤雀掌门方日升。当然，年龄差别在修真界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惜后来她在闭关期间走火入魔，不久便病逝，未曾留下一儿半女。 不久之后，方日升迎娶名门周家之女作为续弦，这才有了一个宝贝女儿方纯曦，即本文女主。 孟予芙嫁入孤雀山后深居简出，极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与方日升是相敬如宾的典范。孤雀山与流乐阁结秦晋之好，本被传为佳话，但自从孟予芙病逝，方日升另娶周氏女后，两家便一夜成仇，势如水火。流乐阁如今实力已不如孤雀山，便声称从此与孤雀山老死不相往来，各种场合都是有我无他，否则定要闹个你死我活。 至于面前这个本该气度儒雅谈吐不凡，此刻却满目憎恨咄咄逼人的俊秀男子，便是孟予芙的外甥兼本书男二——杜安鹤。 在流乐阁弟子的眼中，孤雀掌门乃背信弃义的负心汉，孟予芙是因他而死。孟予芙是老掌门的得意弟子，此事一出，流乐阁同孤雀山便成了仇敌。而杜安鹤的母亲心系姐妹，去世之前也叮嘱过他要为小姨报仇。杜安鹤向来孝顺，加上孟予芙待儿时的他一向很好，他在悲伤过后便开始着手实施复仇计划。 当年的许多事都被老一辈人隐瞒不言，杜安鹤多方寻找，才找到安晗，完整地了解到了当年的事情，确认了孟予芙是因方日升而死。 流乐阁与孤雀山既是仇敌，他便希望获得席萱的支持，复仇的同时给予孤雀山致命打击，帮助流乐阁重回高台，自己也能因此得到应有的名分和尊重。 霜影想明白事由之后，轻咳一声，收回了方才不耐烦的模样：“孟师叔的事情乃流乐阁之痛，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前人之事，我们大多是道听途说，没有实证，即便是安公子在这，也不能证明你所言毫无差错。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从长计议？我看少阁主是担心方冷蕊吧？”杜安鹤不吃她这一套缓兵之计，“流乐阁同孤雀山不合，严禁两家弟子私下结交，少阁主却与孤雀山大小姐互称姐妹，若是叫阁主知道了，你猜她会不会饶你？” 霜影才不怕他：“你之所以来找我，不就是因为知道我认识冷蕊，希望我能从她那里下手吗？既然是求我合作，又何必在这威胁我？这就是你的诚意？” 双方僵持不下，一时得不出任何结论。南清旁观了一会儿，终于站了起来，强拉着杜安鹤出去了。 霜影见室内无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开篇就吵架谈判，真是累人！不知道孤雀山那边怎么样了？ …… “臭小子，你怎么又在这偷懒？” 一泼水迎面浇来，馀景冷得打了一个激灵，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便见面前站着两名身着玄青色长袍的男弟子，其中一人满凶相地看着他，吓得他顿时不敢动了。 见他懵在原地，另一人缓声道：“算了，卫师弟年纪还小，一时间太累了也能理解。” “我理解他，那谁理解我？谁不知道这段时间山上事务繁杂？我让他去做事，那是给他见世面的机会！他倒好，还在这睡觉！你别拦我！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那两人一个骂一个劝，逐渐走远，骂的那个临走还不忘叫馀景去打扫藏书阁。 馀景握着砸进怀里的令牌，抹了把脸上的水，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这开篇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小家伙，这就被吓到了？” 第39章 世界2:深谙套路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馀景转过头，惊喜地叫出来：“云副！” 从草丛中钻出来的正是成为孤雀山掌门首徒的云林。他到的时间应当是最早的，正是同门弟子不轻易打扰、师父长老又没有过多吩咐的时候，刚好借此机会在山中到处转悠，把基本情况都摸清楚了。 云林用袖子给馀景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给他说了说当下情况：“这次我们来的时间有差别，孤雀山这边我最早，轻舟是昨天来的。通讯信号已经开过了，南清和霜影那边已经显示上线，都齐了。” 这次助手系统十分靠谱，在这个世界还能有内部联络的信号，比之前要方便得多。 馀景下意识想要找姐姐：“队长在哪？” 云林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实习生的主要任务就是观察，你姐姐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顾不上咱们。你先把人家安排的任务做完，免得露出马脚。有别的情况我们会叫你的。” “藏书阁在哪里？” “沿着这条路往山上走到第五个路口左拐再走到底就是了，守门那个躺竹椅上摇蒲扇的糟老头子是典型的深藏不露又闲得慌的孤雀长老，你去的时候假装不知道他真实身份，恭恭敬敬喊一声陈老就行了，说不定将来人家还能被你这种不以貌取人的新时代文明好少年另眼相待，收你做关门弟子。” “……” 云副你这是深谙套路啊！ 馀景所扮演的卫师弟属于孤雀山数量最庞大的低阶弟子之一，平日里除了完成课业外还要承担一定的杂活。既然领了任务，就只能带着令牌先去找藏书阁了。 馀景一边爬山阶，一边念叨云林刚才反复叮嘱他的话：“看见什么好东西，只要和剧情搭不上边的，就往道具库塞……” 云林看着小家伙的背影消失在林间，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便挑了另一个方向离去，走了许久，到了一处院落之外。 院门此刻正好被推开，一名紫衣美人从里面走出来，迎面撞上云林，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张师兄？你怎么站在我院子外？” 这位美人便是孤雀双骄之一、掌门之女——女主方纯曦。 “齐师弟刚刚回山，听说他受了伤，现在人正躺在医药阁，方小师妹不去看看吗？” “什么？无攸哥哥受伤了？”方纯曦脸上难掩担忧，“张师兄，多谢你告诉我，我先去医药阁了！”说罢便御剑飞向了另一座山峰。 “小姐！”门后传来着急的叫声，而后一抹粉白的影子跑了出来，仰头看向飞远的方纯曦，“您等等我啊！” “队长，戏演得挺全啊！”云林抱臂靠在门边，点评了一下这段完整的表演。 轻舟收回望向空中的目光，斜睨了他一眼，语气不似之前那般焦急，是属于她本人的从容：“孤雀山是修真之地，白稚一介凡人，很多时候都跟不上方纯曦的脚步，我喊一句，只是表明态度罢了。” “队长说的有道理。”云林笑道，“现在正主走了，不打算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方纯曦不喜丫鬟婆子簇拥，只容许自己捡回来的白稚随侍左右。除了人间的九五至尊，凡人在修真界几乎插不上话，白稚跟不上她的脚步，但她却始终保护着白稚，白稚也维护她。说她们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好朋友，这点也能从方纯曦不让白稚在她面前自称“奴婢”这件事中看出一二。 眼下方纯曦走了，院内没有别人，轻舟便让云林进来了：“接到馀景了？” “嗯。” 轻舟在助手系统内开了队内群聊，霜影很快就来汇报情况了：“流乐阁一切正常，杜安鹤得知孟予芙死亡真相后，想借助席萱的支持，对孤雀山展开报复，同时帮助流乐阁更上一层楼，好让自己成为功臣，身份得以公开。” 孟予芙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早年间姐妹失散，后孟予芙辗转多地寻得杜安鹤。这位妹妹曾经背叛过流乐阁，杜安鹤也因此不得流乐阁待见，始终没有被授予弟子名分，仅靠孟予芙的庇护生活。 孟予芙嫁入孤雀山后，流乐阁不知出何缘故，对杜安鹤的态度好了不少，只是仍然未给予其正式名分。 后孟予芙去世，杜安鹤的处境急转直下，再度成为被欺辱轻视的对象。若非其心性坚毅，又有几分悟性，修炼之路顺利，恐怕根本活不到这么大。 他到底是要帮助流乐阁，还是利用流乐阁，此事仍待商榷。毫无意外，席萱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南清的汇报紧随其后：“杜安鹤已经计划好以书生的身份接近方纯曦了，按照剧情发展，就定在孤雀弟子下次外出历练时。” 杜安鹤并无流乐弟子的身份，虽住在流乐阁并修习其功法，但这些年更多时候是在外游历，外人少有知晓他与流乐阁关系的。 馀景：“我在打扫藏书阁……” 云林：“好孩子，记得看看有什么值得拿的东西。” 消息发出，云林立马感受到了轻舟斜睨过来的目光：“那个，咱们要勤俭节约嘛！能省则省！” 轻舟对此不置可否，打字道：“南清，你这段时间要加强对杜安鹤的监视和引导，同时注意是否有可疑人物。 “霜影，你记得以席萱的身份与杜安鹤达成合作，但切忌急功近利。” “明白。”“收到。”二人纷纷回复。 队内就目前的情况进行了详细讨论和规划，直到半柱香后，云林收到方日升的传音，得了吩咐去做事，便先行离开，留轻舟一人在屋内继续开会。 再过半柱香，轻舟关了助手系统，而后便听见方纯曦从院外传来的喊声：“白稚！我要做些容易消化的饭菜，你快来教我！” 轻舟顿了顿，随即换了副无奈的笑，掀帘子出门道：“小姐，还是让我来做吧！” 方纯曦自然不依：“我答应要给无攸哥哥亲手做饭，就不能假手于人！你快来！” 这时候的方纯曦和齐无攸的关系还远没有小说故事开始前那般僵化，她对齐无攸的关心十分真切，也怪不得方日升要为他们定下婚约。 轻舟一边看着方纯曦笨拙地切菜，一边回忆起这两位主角相识的故事来。 齐无攸原本也是某家小门派的少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奈何当时正邪双方矛盾尖锐，混战频发，齐家受邪道所害，齐无攸被家中长辈拼了命才护着逃出来，慌乱混沌之下迷了路，多日奔逃之后又筋疲力竭，昏倒在了孤雀山下的城镇之外。正巧年幼的方纯曦偷溜下山玩耍，路上看见了这个好看的大哥哥，便半拖半拽硬把人捡了回去。 第40章 世界2:青梅竹马 齐无攸受了伤，因为一路奔逃无暇处理，精神又受了刺激，到孤雀山时已是发起了高烧，醒来之后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前的事情也是后来才慢慢想起的。方日升调查了一番，便知他原本身份，见他已无家可归，加上方纯曦执意要留下他，便收留了他。 齐无攸天资聪颖，在方纯曦的陪伴下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并和她拜在了同一长老门下，修为精进很快，二人后被并称为孤雀双骄。 青梅竹马又相互维护，在众人看来便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只可惜方纯曦开窍很晚，加上和方日升的父女矛盾尖锐，使得她的叛逆心理占了上风。方日升让她远离杜安鹤，她偏要和杜安鹤往来；让她嫁给齐无攸，她偏偏不嫁。 齐无攸向来宠她，从来不舍得让她难过生气，很多委屈都是自己咽了下去。 “白稚，这怎么糊了啊！”方纯曦着急地喊起来，“咳！咳咳咳！” 轻舟收回思绪，熟练地将灶台收拾干净：“小姐，还是我来吧！” “不行！我就不信了！我今天一定要做出一顿像样的菜来！” 方纯曦撸起袖子，显然要继续奋斗在厨房第一线。轻舟见状，便闭了嘴，默默看顾着灶火，顺便还要提防着她把厨房给炸了。 尚未经历过打击的孤雀千金，这时候还像个快乐的憨憨。 折腾了老半天，方纯曦终于做出来几盘看起来能吃的菜：“白稚，你先尝尝！” 轻舟不想吃：“小姐，这是做给齐少爷的，我怎么能吃？您这菜做得这么好看，味道一定不会差的！” “说的也是。”方纯曦向来自信，“那我就给他送过去。” 这一次，方纯曦没忘了带上她的小丫鬟，于是轻舟久违地体会了御剑飞行的感觉，还得紧抓着方纯曦的手臂不放，以表现自己的紧张不安。 “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胆小？”落地之后，方纯曦拍拍她的手，“上次给你的符纸还没用完吧？用完了记得找我要。” 白稚一介凡人，无法像修真者一般凭借法器飞行，偌大的孤雀山，光凭一双腿可难以走遍，更别说往来山峰之间了。方纯曦为此特意给白稚做了符纸，上面附了灵力，可在孤雀山范围内使用，只需要默念目的地的名称后将其烧尽，便能到达相应位置。 齐无攸已经被人从医药阁送回自己的院子里了，方纯曦脚步轻快地往那边走去，轻舟则拎着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无攸哥哥，你应该饿了吧？”方纯曦进门后便示意轻舟将食盒打开，“喏，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齐无攸长相俊朗，面部轮廓分明，好看的同时不失阳刚之气，此刻因为受了伤而面色有些苍白，倒是难得显露出几分柔软的气质，更显温柔。或者说，他在方纯曦面前一贯如此。 轻舟把菜端了出来，看似自觉地退下，实则只是退到了角落里不打搅他们。出去是不可能的，毕竟她还得观察他们身上是否有异样。 这些情节因为是在女主重生之前发生的，在原文中并未完整呈现出来。由于没有参照剧情，便只能加强警惕，免得让某些细节影响了后续的发展。 齐无攸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曦儿，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做菜吧？看起来很不错。” “白稚也是这样说的。”方纯曦给他夹菜，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的，“快尝尝！” 齐无攸尝了一口，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好吃。” “真的？”方纯曦自认不是瞎子，方才他的表情变化虽然很短暂，但凭借她敏锐的双目还是察觉到了不对，“我试试。”说着便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齐无攸没说话，默默看着她吃。 方纯曦蹙起眉头，细细品味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咽下去的同时，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显然是松了口气：“看来我还是有天赋的！无攸哥哥，你又逗我！” 齐无攸笑出声来，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们曦儿那自然是做什么都很优秀。” 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笑聊天，轻舟则在角落里明中观察。 很明显，齐无攸看方纯曦的眼神始终夹杂着太多别的情感，完全不能用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之情来看待；至于方纯曦，脸上一派天真的笑容，一时间还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意如何。 所谓看不出，意味着既不能认为她是单纯把齐无攸当哥哥看待，也不能过早定论她是喜欢齐无攸的。 男女主日久生情是肯定的，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时候既分不清楚自己的情感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也会担心戳破之后该如何自处。原剧情之中，男女主的感情能迅速升温，靠的也是重活一回不想再后悔的心理，加上清晰真相的助推。 借助白稚小丫鬟的身份，轻舟这几日大多数时候都跟在方纯曦身后观察剧情，笔记做了一大堆，但暂时还没有找到疑点。 云林那边说方日升并无异常，一直在忙着处理孤雀山的事务，大小姐方冷蕊也在帮忙。 至于馀景，成天被吩咐干活，显然对于执行任务的滤镜已经碎了一地。 很快，孤雀弟子一年一度的下山历练活动终于到来。方纯曦和齐无攸此前已经参加过几次，再加上云林扮演的齐师兄，这次是统一作为领队的师兄师姐，带着孤雀的新弟子下山。白稚一介凡人之身，参与降妖除魔的活动反而会变成累赘，便被留在了山中。 据霜影汇报，自达成协议后，杜安鹤便有所准备，已经提前几日离开了流乐阁，准备在孤雀弟子历练的路上制造偶遇，以接近方纯曦。南清被留在了流乐阁，他所扮演的安晗大约要到剧情后期才会再次出场。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方纯曦离开，院内便只剩下了白稚一人。因为有方纯曦护着，孤雀上下并无人敢看轻白稚，故而轻舟的生活过得还算舒心，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馀景在又一次清扫完藏书阁后找到了轻舟，小孩此刻终于忍不住抱怨：“姐姐，我每天除了打扫就是打扫，这对任务没有任何帮助啊！” “叫队长。”轻舟再一次纠正他，“这几日你真的没有发现什么？” 馀景愣了愣，随即摇头。 “藏书阁门口那位陈长老你应该已经认识了，他曾经是方日升的恩人。前代孤雀掌门名义上收方日升为徒，实际上却从未教授其功法，反而是陈长老觉出了他的慧根，并将自己独创的功法传授给了他。当年孤雀山为了获得正道认可，不惜交出一众残害过正道人士的弟子长老，以示诚心，唯独这位陈长老置身事外，如今才得以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所以陈长老是方日升的师父？” “实际如此，但明面上却并无师徒名分。陈长老虽然在孤雀资历很深，但不问世事已久，孤雀是正是邪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影响。方日升曾经想要完成拜师礼，但却被陈长老拒绝，二人也从未以师徒名分相称。” 第41章 世界2:求助信息 “为什么陈长老不愿意认这个名分？” “或许是因为方日升看似改邪归正，但骨子里还有几分邪性，否则孟予芙和安岁鸣当年就不会惨死。”轻舟沉声道，“他是个危险人物，又和陈长老有渊源，恐怕你打扫藏书阁时会碰上他。记住，能避则避。” 馀景乖巧点头，而后又问：“队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情的？我这几天往后面读了很多章节，也查询过系统，并没有发现陈长老和方日升的关系啊！” “纠正剧情并不仅仅是依靠原剧情，许多情报都需要我们自己去搜集。”轻舟耐心地给他解释，“云林这些天也只是在完成门派任务，但在执行的过程中，他利用这些机会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孤雀山门派大弟子多，并非不透风的墙，陈长老的消息就是他偷偷打听到的。” 说到这里，馀景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了，无论角色戏份多少，都有自己的办法获得情报，我不该无所事事。” 他能明白自己的疏忽，轻舟便已经很满意了。馀景在观察力方面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惜任务实践经验还是太少，慢慢就会好的。 “队长，我……” 馀景话还没说完，便见轻舟抬手制止了他。她开了助手系统，见队内群聊不断有消息弹出，语音点开都是云林的喊声。 “队长！江湖救急啊！” “队长！救命啊！” “我撑不住了啊！来个人帮忙啊！” 搞得远在流乐阁的霜影和南清都忍不住发话了，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林那边甩了个定位过来：“我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再不来人帮忙我就要变成筛子了！快点啊！” 霜影：“呦吼！这地方居然还能发定位？系统君牛啊！” 馀景瞪大了眼睛：“云副这是怎么了？” 轻舟往群里发了句“等我”，而后对馀景道：“他大呼小叫就证明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担心。” “是吗？” 话虽如此，但轻舟还是迅速出了门，馀景也有幸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御剑飞行。 “队长，你老家是哪的？也是修真世界吗？”前往寻找云林的路上，馀景化身为好奇宝宝，“御剑飞行也太酷了吧！” “不是。”轻舟的声音被风吹散不少，显得有些飘忽不定，“霜影和南清才是。” 至于队内的其他人，全然是靠着任务经验和助手系统临时给予的灵力加持，才能在修真世界得心应手，离开相应的世界之后便会恢复原状。 孤雀弟子历练已有十多日，因为是行侠仗义外加体验人生，队伍基本上不会御剑赶路，加上有云林给的定位，轻舟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出发前都换了衣装戴了面具，以免撞上认识他们的孤雀弟子。然而落地之后，只见眼前一片茂密竹林，似有流水声自远处传来，四处不见人影，亦无人声。 “拿好匕首。”轻舟知道馀景带了防身武器，因此只是言语上叮嘱了两句，“跟紧我。” 馀景两手紧握着匕首，将其横在胸前，警惕地观察四周：“嗯。” 他身上既有第一次在任务中可能遇见未知危险的忐忑，又有着被轻舟特意训练出来的谨慎，这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甚至有些矛盾，一会儿神经兮兮地转头四处张望，一会儿又似乎目光如炬地盯着某处细看。 “别太紧张了，这里没什么东西。”轻舟指导道，“调动灵力，使其流转全身，注意力集中，试着利用灵力探查四方。” “怎，怎么个调转法？” 轻舟敲了敲他的脑袋：“之前不是参加过这方面的训练吗？你的修真类科目怎么过的考试？” “啊，这……”馀景这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了！”说着便抬手捏诀，试图控制体内的灵力。 轻舟看着他努力的样子，不由得想到，自己此前或许还是对他太自信了。考试归考试，与实战还是有所不同的，小家伙的心态还是有待磨炼。 她给云林发消息：“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有回复。 馀景收回灵力，汇报道：“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这里好像就是一片普通的竹林。但也可能是因为我灵力有限。” 轻舟点点头，收起助手系统，朝馀景伸出手：“跟紧我。” 馀景盯着她的手，显然是意外于她会居然牵着自己，一时有些发愣。直到轻舟皱着眉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忙把小手塞进她手中。 姐姐好久都没有牵过他了，没想到做任务还可以和姐姐亲近一些，真好！ 轻舟没他那么多想法，紧紧牵着他，往竹林中缓步走去。馀景看不出，她却看得出这林中设下了重重机关，需得谨慎仔细，耐心推演，才可能安然无恙地通过。 林中寂静无声，连一丝风都没有。明明是凉爽的天气，然而越往里走，四周却逐渐变得闷热起来，人似乎被罩在了一个无形的巨大闷锅之中，灼热的气息同蒸汽一般升腾起来，几乎要烫穿脚底。 馀景终于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同时忍耐力也已经到了极限，终于忍不住吃痛地叫出声来。轻舟有充沛的灵力护身，暂时并无大碍，低头看了他一眼，撤去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背了起来，带着他腾空而起。 “好像瘦了。” 轻舟的声音很小，更像是在喃喃自语，落在馀景耳边的时候，便如同随风轻飘的柳絮，让人很难捕捉到。然而馀景向来对姐姐的话十分敏感，听清了这句话，抿了抿唇，虚扶在她肩上的小手紧了紧，有些不自在地将头撇开。 记忆之中，姐姐抱他的记忆几乎没有，至于上次背他，好像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次他在广场上摔了一跤，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想起来颇有些丢人。 高塔很少有像他年纪这么小的预备生，围观的人见他身上穿着缩小版的制服，都是一脸好奇地围过来看，有女生想过来哄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这小孩还有点脾气啊！年纪这么小，怎么进的选拔？” 他不知所措，又对周遭的一切感到害怕和抗拒，直到姐姐找到广场上来，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还给了他一个冰淇淋，他才渐渐平静下来。那天傍晚是姐姐背着他回的家，而他一路上就这么枕在姐姐的肩头上睡着了。 馀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高塔的，只知道从记事起，他就和姐姐生活在一起。五岁之前，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而五岁之后，他便成为了高塔的预备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能再叫她“姐姐”，而是要叫“队长”了。 他现在已经九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不应该让姐姐背了。 不过他有时候也会想念姐姐的温柔。姐姐虽然看起来严厉，但他知道，她的内心是很柔软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表露出来，而是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馀景虽然年纪小，但比起同龄人来说更为早熟，心思不少。 竹林茂密不适合御剑，为了避免被地面温度灼伤，只能用轻功度过。时间短暂，轻舟足尖每回只在叶尖轻点，而后再度升空，速度倒也不慢，很快便循声到达了一处泉水旁边。 感觉到周遭温度似乎有所降低，她这才落在水间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将馀景放下。 第42章 世界2:平行时空 “队长，我们要去哪里找云副啊？”馀景仰头问。 云林开了位置共享，助手系统显示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米。轻舟环顾四周一圈，然而以五米为半径的范围内并不见他的踪影。 这地方有古怪。 “轻舟！轻舟！我在这呢！”云林的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似乎就在耳畔，然而轻舟却无法看见他的身影。 “我看不见你。” “我知道你看不见，我也看不见你们。”云林根据轻舟和馀景的声音确认了他们的方位所在，知道彼此坐标相近，声音便不似方才那般大，而是同正常说话的音量一般，“孤雀弟子都在山间客栈休息，我是无意间看见有个人的背影特别眼熟，所以才跟上来看看，谁知道不小心掉进这鬼地方了。” “你周围环境如何？” “有温泉，温泉四周是密林，但不是刚才我进来时的那片竹林。这些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都比较原始。我试过往林子里走，但这里明显有范围限制，我没办法进去，碰到边界就被空气推回来了。” 轻舟闻言，蹲下身，将手浸入泉水之中——寒凉无比。 “你刚开始给我们发消息说撑不住了，是遇上了什么？” “竹林里有机关，我因为追人追得着急，一下没注意就中招了。”云林提到这件事就有些郁闷，轻易中招实在是有损颜面，“但我没发消息给你啊！” “那位置共享呢？” “我没开呀！”云林从这话里意识到了不对，想打开助手系统确认一番，却发现自己的账户被锁定，没办法正常开启。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静默了几秒，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靠！老子居然也有中招的一天！” 他堂堂高塔第一黑客居然被人黑了系统？就离谱！ 纠察员的助手系统在任务期间被黑，然而高塔指挥中心那边没有做出任何警示，对方的手段绝对不容小觑。 “队长，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馀景所指，轻舟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下似有红色的暗光在闪烁着。她观察了片刻，并未从那明灭之中看出什么规律。 云林的声音传来：“我这边水下也有红色的暗光在闪。” 话音刚落，还未及轻舟展开思考，他们脚下的凸石就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馀景一下子失了平衡，眼看就要一头栽进水里，幸好被轻舟及时抓住。她正欲腾空而起，却见那被搅乱的泉水骤然升空，凝成实体般朝他们袭来。她只来得及将馀景丢向岸边，待自己准备抵抗时便已经晚了，身体被那水流裹挟着下坠，直直扑入泉水中，顿时只见水花乱飞。 “姐姐！”馀景顾不得自己被摔疼的屁股，冲到岸边查看，却只见平静下来的水中早已不见轻舟的身影。 地面灼热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馀景将匕首拔出，有些无措张望四周：“云副！你还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被呼唤着的云林正目睹着水里飘起来一件粉白色的轻薄纱衣，一时间还有些懵。 下一秒，只见水花四溅，水底下突然冒出来一个湿漉漉的狼狈身影，正是方才被强行拖入水底的轻舟。 “队长？”他认出了自己人，下意识想要跳进去将看起来状态不甚好的轻舟捞起来，却被她一声喝住：“站那别动！” 他的脚步顿时刹住，两手举起，表示自己是十足的令行禁止。 轻舟将飘在水里的外衫用手臂捞住，站起身来，便见那温泉水到了她腰部位置：“这边果然是热的。”说着便走上了岸。 云林侧身接过她的外衫，用灵力瞬间烘干，再转头时，便见她自己也用灵力将身上的水元素逼了出来，倒是不用担心会感冒了。 他将外衫递回去：“队长，你怎么进来的？你找到阵眼了？”看了看整理头发的轻舟，他又自顾自推翻了刚才的说法：“不对，如果找到阵眼，你肯定就直接破阵了，哪里还会用这种方法进来？你也是被抓进来的？” 轻舟点点头：“事发突然，我只来得及将馀景丢出去。” “你就不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出事？” “总要历练一番。”轻舟看起来很淡定，似乎毫不担心小家伙的情况，“他是实习生，不是需要母鸡庇护的小鸡仔。” “啧啧啧，我们小馀景真是可怜！” 整理好自己后，轻舟环顾四周一圈，四下环境和云林之前所说基本一致——温泉，古树，无形边界。温泉似乎位于一处峭壁悬崖之下，沿着陡直的崖壁往上看，只能看见多得有些不正常的蒸汽白雾。 她试图调出自己的助手系统，然而情况和云林一样，无法打开。 馀景那边没了动静，轻舟不认为他会如此脆弱，想来是两个空间的联系在她进来之后就断开了，故而再也无法听到对方的声音。 “能想的办法我都试过了，但是没什么用。”云林看似已经认命，干脆直接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这郊游的。 轻舟没他那般心大，用手试探着空气中的无形屏障走了一圈，大约弄清楚了他们的活动范围。悬崖陡直，旁边有不少落石，其中一块紧贴着崖下的格外巨大，看起来像是在这待了许多年了，上面厚厚的积叶将其完全覆盖，拱起一个大大的树叶堆。 将落叶完全扫开，露出凹凸不平的大石块，轻舟敲了敲它，又试图将灵力注入其中，却都没有什么反应。 云林注意到她的动作了，起身朝这边走来：“这石块倒是有些稀奇，这样都震不碎，别是幻术造出来。” 轻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们的灵力并非天生，是在获得进入此类小说世界的资格后，被助手系统后天灌入的，为了方便统一管理，一旦任务或专项训练结束就会被重新封印。 五队除了霜影和南清，其他人来这类世界的次数比较少，灵力不是他们的长处。如果是高等级的幻术，只怕他们没那么容易离开。 云林托腮沉思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我搞不定。” “……” 轻舟没理他这句废话，转身往水边靠近：“你之前说在这里也看见了红光闪烁，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相同点了，应该是离开的关键。” 她进来的时候就是被水流拖拽所致，想来这水是有问题的。 “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想到了。”云林慢吞吞地跟上来，低头看着水面上二人的倒影，“瞧，这水里的两人是谁呢？” 轻舟闻言，将目光微微往回收了一点，便看见水面上倒映出来了的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显然并不是他们。 第43章 世界2:求你救他 男子衣着朴素，看似生活拮据，但其气质又偏生给人一种很高贵的感觉，形成了强烈反差；女子一袭黑色斗篷，脸上戴着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通身气质也是很不好惹的样子。 这一男一女站在一起，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十分登对，哪怕他们的装束反差太大。 “这水的倒映能力不错，每一个细节都表现了出来，都和镜子没什么区别了。”云林发表了自己的点评，“这男的长得很不错，一看就是男主脸，再不济也是个男二，前途可期，前途可期啊！” 轻舟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执行任务的次数多了便能知道，除非是作者刻意设定，否则十个男主有九个都是英俊潇洒举世无双，好看的皮囊逐渐千篇一律，她往往也只是短暂一瞥，倒不如眼前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这。 “队长，你不好奇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吗？”云林蹲下身，将手浸入水中，搅乱了这两个倒影，然而待水面平静下来之后，呈现出来的依旧是这对陌生人的面孔，动作则和他们保持一致，“难不成这是我们的前世？还是说我们出不去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到这，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对我自己的长相挺满意的，实在没有彻底整容的需求。倒是隔壁六队那傻大个可以考虑一下。” “你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 “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他而已。” 轻舟在这方面算不得敏感，但云林却看得清楚，那个六队队长对轻舟肯定不是单纯的同事之情！ “我记得是你先动手的。”轻舟显然没有意识到此事是因自己而起，“我虽然不会限制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我也说过，不要主动寻衅挑事，尤其不要找六队的麻烦。看来你既没记住我的话，也没记住高塔的制度。” 云林可以说是空降到五队的，轻舟并不清楚他之前的情况，只知道他的资格证有一大堆，实力也足以担任副队长一职，见他有意避开相关话题，便从来不多问。 “你的话我自然时刻记得，就是忍不住而已。至于高塔制度……大脑容量有限，为什么要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轻舟懒得和他再争论这些无用的问题，将话题拉了回来：“言归正传，你下去看看那红光是什么情况。” “我下去？万一我下去就上不来了，队长你怎么办？” “不会的，别贫嘴了。”轻舟决定忽视他的啰嗦，并一脚把他踹进了水里。 云林就这样迎面扑进了水中，重重地砸出了一大片水花，待水面平静之后便再也看不见他的踪影。倒映在水面上的一男一女此时只剩下了一个，轻舟凝视着水面，只见那陌生女子的面孔在水波荡漾之后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倒影。 只是那倒影并非现在的她，而是她十六岁的模样。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水中的她浑身血污，发丝凌乱，双眸中盈满了恐惧与慌张。少女无助地趴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没有了再爬起来的力气，然而双臂依旧紧紧护着怀中那同样沾满血污的金丝绣襁褓。 明明只是一个静止的画面，但轻舟却仿佛能够听到襁褓里传来的婴儿啼哭声，能够听到火花舔舐周遭时发出的哔剥声，还能听见在无数呼救与哀嚎中传来的，那虚弱而又清晰的声音，充斥着挣扎与最后的希望—— “轻舟，救救他吧！” 高塔的时间和小说世界并不一样，每一个脱离零点加入高塔的人，其生理年龄都会按照高塔时间进行生长。每一次任务穿梭期间，由于一周高塔时间对应一个月小说时间，这样的时间差往往会导致他们的心理年龄远比生理上要成熟得多。而高塔为了方便统计，一般采集的都是生理年龄信息。 轻舟如今的生理年龄是二十五岁，然而作为老牌的高塔纠察员，她的心理年龄远远超出了这个年限。十六岁的事情于她而言，有时竟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了。 然而再遥远，她也永远没有办法忘记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轻舟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水中无助的少女，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再睁开眼时，只见水中的倒影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 她与现在的自己对视着，从自己的眼里看见了几分茫然。 她缓缓松开了紧攥着的双拳，长长舒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缕轻微的风突然吹动了额边碎发。轻舟表情微变，右手下意识格挡出去，狠狠撞上了来人的手腕。她的动作迅疾，反手便要抓那人手腕，不过对方反应也很快，轻松躲过之后，下一招随即而来。 轻舟腰肢一扭，堪堪躲过那人横踹过来的腿，再直起身来时，只见面前站着一名全身裹得严实的黑衣人。对方身量和轻舟差不多，短暂交手时露出来的手腕细白，大约能判定这是个女孩。 看着对方身上宽大的黑色斗篷，轻舟不由得想起方才水面倒映出来的那个陌生女孩。 “你是谁？” 对方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轻舟甚至感觉她那面罩下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随即便见她直冲自己而来。 不明对方身份，轻舟并不打算下死手，来回化解了对方数招，心中疑云逐渐厚积。 其一，这人用的是现代军队中的招式，与当前小说世界的设定明显不符合；其二，这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虽说她未尽全力，但也是用了八成功夫的，竟只能与这人打成平手。 不是轻舟自信，而是高塔对行动队队长的筛选极为苛刻，她能够被选上且带领五队这么久，实力绝对是有目共睹，光是身手这一项便足够让人望尘莫及。 轻舟暂时猜不出这人的身份，但毋庸置疑的是，此人绝对不是这个小说世界的角色。 想到这，她心中少了几分顾虑，出手便不似先前那般克制。黑衣人察觉到她的招式越发凌厉刁钻，似是萌生了退意，一边拆招一边伺机脱身。 轻舟看出了黑衣人的意图，自然不会轻易让其成功。原本同样采用现代招式的她突然一掌推出，凌厉的掌风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竟是直接将其击飞。 虽然不知道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但她身上还有灵力，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那可不是他们五队的一贯作风。 第44章 世界2:绝无可能 黑衣人的身体远远飞出，撞击在空气中的无形屏障上，继而重重砸落在地，几乎要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看着都疼。随着这一系列的打击，她脸上的面罩不慎掉落，露出了一张白净清秀的面孔。 轻舟本想将人抓住再审问，手都抬起来了，却在看清楚女孩的面孔时有一瞬间的诧异，动作跟着顿了几秒。 “赵乐施？” 便是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她的面前突然炸起一大团烟雾。以灵力驱散烟雾也只需用几秒钟时间，然而当她冲到女孩倒地的位置时，却见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只剩下遭殃的破碎草叶，还有一摊溅在上面的鲜血。 回想起方才所见，轻舟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她可以肯定那张脸是伪装出来的，因为赵乐施本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绝无生还的可能。 “队长！”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响，消失不见的云林突然从水中冒了出来，“找到了！” 云林的出现打破了轻舟的思绪。她转过身去，只见云林手中高举着一颗圆润莹白的珠子，而原本在他腰间的水位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真是要了命了！这水绝对有问题！”云林一边往岸上爬，一边控诉着自己的遭遇。 原来他冷不防被轻舟一脚踹了下去，下意识想浮出水面，却发现自己好像又遇到了屏障，根本无法向上游。幸好有灵力傍身，不至于让他立马憋死，意识到出不去后，他便反向往水底下潜。 说来有趣，这里的水位明明不高，方才轻舟来的时候也证明了这一点，最深的地方水位都只到她胸口处，然而这回云林下水，却能下潜数米，显然其中是有蹊跷的。 越往下潜，水温便越高，直到云林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成为一只熟透的虾子时，水中那缕红色暗光再次在眼前闪烁起来。这时候的他也终于看清楚了，发出光芒的是一颗嵌在水底的圆珠子。 仙侠玄幻世界，阵法是永恒不变的元素之一，云林立刻有了相关猜测，并做出了相应的行动——抠珠子。 如果这是阵眼，去除镇守在此的珍器法宝，或许能够破阵，当然也可能引起不想面对的其他后果。云林之所以没有过多思考就付诸了实践，主要原因还是他闭气的时间有限，等犹豫完怕是自己早就憋死了。 溺水这种死法未免有些过于丢脸了，云林可不想用这样的死因被高塔登记在册。 手碰到珠子的一刹那，周围水体的温度骤降，极大的落差让他险些呛了口水，肺里的空气被水压尽数逼出，隐隐传来的窒息感将咽喉牢牢扼住。 晕眩感逐渐逼近，云林忍受着不适，终于将珠子抠了出来。 夺目的光芒从珠子身上散发出来，让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水底的寒冷似乎得到了命令，在光芒出现的一刻便骤然消散，仿佛原来的体会只是个错觉。 无形的力量在云林四周隔绝出了一片不含水的区域，空气重新涌入肺中，让濒临昏厥的他得救。 稍微缓了一会儿，只见珠子的光芒逐渐消失，周围的水再度靠近，云林干脆主动闭了气跃入水中，一鼓作气游了上去。 随着他的讲述过后，池中水位也已经降至了最低点。他们先前发现的那块巨石突然猛烈震动了一下，随即缓缓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先后穿过巨石开辟的道路。 “姐姐！云副！” 馀景的喊声在穿越巨石之后传入他们耳中，轻舟定睛一看，只见他们已经回到了寒潭中的凸石上。 “姐姐！”握着匕首的馀景一直留在原地等他们，此刻看见他们突然出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你们有没有受伤？” 轻舟足尖轻点，率先落在岸边，刚站稳便被小家伙抱了个满怀。她揉揉馀景的头：“我没事。” 云林跟着来到岸上，朝轻舟伸出手：“队长，珠子不见了。” 轻舟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手心，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二人纷纷检查了一下，发现他们的助手系统已经恢复了正常。队内群聊里的未读消息骤增，是流乐阁小分队那边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动向。轻舟发了条消息让他们安心。 做完这件事后，她突然想起来：“馀景，你刚才没有向指挥中心求助吧？” 馀景摇摇头：“没有。队长你说过，除非是难以解决的技术性问题，否则不要轻易找指挥中心。” 云林听了这话，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轻舟：“我们也就罢了，馀景一个小孩子如果不找指挥中心求救，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你教他还是我教他？” 轻舟似乎并不想给出任何解释，甚至语气都有些异于寻常的不耐烦。 云林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不要和她争比较好，保命最重要。 轻舟严肃地叮嘱他们：“今天的事情暂时不要汇报上去。” 馀景对她自然是言听计从。云林抿了抿唇，看起来心事重重，但嘴上不忘记回答她的话：“我同意你的看法。” 竹林里的插曲告一段落，云林迅速赶回了客栈，而轻舟也准备带着馀景回孤雀山。 没有人知道，山崖之下，巨石之前，那接近干涸的池内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正常，若有若无的红光从水底传来，不仔细看根本捕捉不到这个细节。 无形屏障之外，密林的岑寂不知何时被打破，几只鸟儿受惊之后扑扇着翅膀从地面飞起，却被不知道什么动物瞬间击落在地，很快便只剩下几片翻飞的带血羽毛。 “咳咳……”黑衣女孩靠坐在树下，面色苍白无比，“他们走了吗？” “走了。”穿着高塔制服的女人蹲在她面前，十分熟练地替她处理好外伤，随即将灵力注入她体内，替她调理经脉，“我提醒过你，不要和五队的人交手。” 黑衣女孩闷哼一声，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在慢慢减缓，这才重新开口：“这只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他们能穿越两个世界到这里来。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八成是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珠子没丢就行。” 女人冷哼一声，收了势，重新站起来：“想要改变一切的人是你，珠子丢不丢的有那么重要吗？” 黑衣女孩仰头看着女人，明明是被别人俯视，可身上的气场却一点没少，甚至显得站起来的人是在强作镇定。 “怎么？你害怕轻舟？还是云林？”她眯起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女人的表情，仿佛刚才狼狈受伤的人不是自己，而她一直都是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若非因为这是我最差的一个分身，你以为他们能轻易伤到我？”黑衣女孩终于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女人面前，脸上露出看似和善的笑容，“倒是你看起来信心不足。若是几个小辈也值得你忌惮成这样，那我可得好好考虑我们之间是否还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 “我自是不怕他们的，不过是怕麻烦而已。” 黑衣女孩这时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背着手绕着女人慢慢走了一圈，仿佛是在欣赏什么作品。 听到女人的话，她轻笑一声，从她脸上看不出话语的真假：“那我且再信你一次，不要让我失望了。” 第45章 世界2:矛盾初现 云林回到客栈的时候，只见几个孤雀弟子正在门口徘徊，一见到他便都涌了上来：“大师兄，出事了！” “长话短说。” 其中一名女弟子便将事情简短概括：“方小师姐和齐师兄吵架了，方小师姐说要和他决一死战！” 孤雀山有两位千金，方大师姐说的是方冷蕊，方小师姐自然就是方纯曦了。 云林不禁扶额，感觉没有重生前的女主真的有些中二，动不动就和人决一死战，也不知道给这些师弟师妹带个好头。要不是她修为尚可，恐怕就要烂摊子一大堆了。 这次还好是内部纷争，云林本人没有兴趣去看那对青梅竹马切磋，但张师兄作为和事佬，自然还是会被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师弟师妹们拉着去劝劝。 在前往男女主约架的小树林这条路上，刚才那女弟子将前因后果都仔细道来：“齐师兄和方小师姐出去了片刻，回来的时候多了个受伤的书生。方小师姐说那书生被妖兽盯上，他们把人救了下来，还得了颗好大的妖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用女弟子多说云林都知道，毕竟他是看过小说的。 方纯曦见那书生受伤，心生恻隐，便做主将人带了回来。齐无攸向来正直，闻言自是赞同。然而回来之后，那书生却得寸进尺，一副应激障碍症的模样，只允许及时救下他的方纯曦靠近，对旁人警惕心十足。 受了伤就得治，上药中途难免不便。齐无攸自然不会允许方纯曦去替别的男人上药，而书生对他又充满敌意，方纯曦一时觉得烦躁，干脆就拉着齐无攸出去打架了。 至于那杜安鹤扮演的书生，好像到最后就没人管了，也不知道这苦肉计耍得有什么趣。 “你们找个人去照顾一下杜公子。”云林还是得推动剧情，“杜公子一介凡人，遇上妖兽，定然是魂魄未定。孤雀山以锄奸扶弱为己任，自然有责任照顾遇险的凡人。” 女弟子点点头，眼中对他的崇拜多了几分：“还是大师兄考虑得周到。” 小树林已经到了，云林还未见到那打架的二人，便听见方纯曦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整片林子：“齐无攸！你耍赖！” 待转了个弯，瞧见那二人的时候，胜负似乎已分。方纯曦被齐无攸夺了去剑，此刻正气鼓鼓地瞪着他。 云林摸了摸鼻子，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气氛：“你们两个平日里在山上闹就罢了，怎么出来了还没个正形？” 齐无攸将剑回鞘，冲着云林拱了拱手：“大师兄。” 方纯曦本还撅着嘴，然而余光瞟到跟在云林身后的师弟师妹，这下子想起来维护自己作为师姐的形象了，瞬间变换成一副笑脸：“大师兄，我们只是在切磋。” 云林笑了笑，果断拆穿这位女主没有信服力的谎话：“杜公子的事情我已知晓，并派人去照顾他了，你们不必为这点事闹矛盾。” 齐无攸纠正他的话：“我们没闹矛盾。” 方纯曦瞪了他一眼：“你说了不算！” “别吵啦！”云林一脸官方微笑，“方小师妹，毕竟男女有别，你也不好因为可怜杜公子就去照顾他，这多少有些不合适。齐师弟也是为了你着想。” 方纯曦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一个孤雀弟子这时突然跑来：“师兄！师姐！杜公子不见了！” 齐无攸闻言，眉头微皱了皱。 这杜安鹤手无缚鸡之力，又受了重伤，既然碰见了他们孤雀山，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他既然受了重伤，又是哪里来的力气到处乱跑？ 方纯曦听到杜安鹤失踪的消息，顿时着急了起来：“他身上还有伤，能跑到哪里去？” 云林让她冷静一点，而后对在场的众人吩咐道：“这周围最近不太平，你们都出去找找，免得杜公子出事。记得结伴出发，不要落单。” 众弟子纷纷领命，随后便散开了。方纯曦自然不放心杜安鹤，便也要出去找，齐无攸拗不过她，虽觉得这杜安鹤有些奇怪，但好歹是一条人命，总不能放任不管，便跟着她走了。 云林偏头看了眼留在自己身边的女弟子，微笑道：“师妹，你还有事吗？” 女弟子被他正眼看着，不觉之间便红了脸颊，说话则不失大胆：“师兄，我能和你一起去找人吗？” “不行的。”云林继续保持官方微笑，“我还得去找客栈老板深入了解周边情况，你若是找不到同行之人，便先回房休息。” 左右只有方纯曦能够找到杜安鹤，其他人到处跑都是白费力气。 女弟子平日里见他和蔼得很，原以为他很好说话，却未曾想到他拒绝得如此果断，一时间或许是觉得有些丢脸和尴尬，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离开了。 云林见她的身影远去，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暖男人设也是一种烦恼呢！ 弟子游历中途变故颇多，而此刻的孤雀山上也不见得太平。 轻舟才带着馀景回来没多久，便遇见了方冷蕊。相比在高塔投影中看见的形象，眼前的方大小姐更能让人体会到什么是闺秀典范，与性格跳脱的方纯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压下心里尚未平复的情绪，轻舟低头行礼：“大小姐，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方冷蕊对白稚的态度是极好的，一脸温和的笑：“白稚，父亲让你过去回话，给他说一说曦儿的近况。” 孤雀山上下皆知，二小姐颇有些叛逆，与父亲最是合不来，十次见面有九次都是吵架，全靠大小姐从中回旋。方纯曦不爱同父亲打照面，方日升又是个嘴硬心软的，想要了解二女儿的近况，便免不了让白稚过去回话。 轻舟便道：“是。” 跟着方冷蕊到达书房内，只见方日升正在翻阅一些册子。他瞧见方冷蕊来了，像是松了一口气：“蕊儿，这些都交给你了，一切事由你做主便好，无需再来问我。” 方冷蕊略翻了翻那些册子，眼中有几分疑惑：“这些不应该由母亲来管吗？父亲怎么又交给我了？” “她又病了。”方日升对周夫人似乎不算特别关心，语气十分平淡，“她是撑不起来了，曦儿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以后山中大小事务你多学着点，也好替我分担分担。” 方冷蕊愣了愣，看起来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领下任务：“是，父亲。” 在这父女俩说话的间隙，轻舟抬起头来，偷偷观察着这位孤雀掌门。 方日升五官周正，浓眉大眼，须髯如戟，通身一股威严不可冒犯的气质，不免叫旁人望而生畏。能够踩着血梯直上，杀死前代掌门，从邪派硬生生拼出一条通往正道的路，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个狠人。 第46章 世界2:掌门其人 这位掌门利用六十年时间，将孤雀山彻底洗白为名门正派，而后广纳门徒、除魔卫道，使得世人逐渐忘记了曾经那个臭名昭着的邪门歪道，只记得流传民间的那句歌谣：“孤雀山，群鬼泣，恒日拨云冤魂去……” 孤雀山弟子无一不以掌门为效行楷模，仙门百家也多对方日升的弃暗投明大加赞赏，但却少有人知道，所谓明事理忧天下的孤雀掌门，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轻舟回想起自己阅读过的章节，再见到方日升的时候，便只觉得他脸上其实挂了副厚重的面具，看起来正义凛然，可那双眸子深处却依旧暗含着疯狂。 而女主和这位掌门则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方日升给方冷蕊交代完任务后便将目光转向了轻舟。轻舟立马收回偷偷打量他的目光，恢复低眉顺眼的样子，等待着这位掌门发话。 只可惜敏锐如方日升，他早早就察觉到了小丫鬟那探究的目光，心中多了丝疑惑。 有方纯曦撑腰，白稚在孤雀山那是过得相当自在，只有在面对掌门的时候才会有些畏畏缩缩。若是往常，她是绝不敢偷偷抬眸打量自己的。 况且她算是从小就在孤雀山上长大，也不是第一次来书房，何故进门时动作稍显迟疑，倒像是对这里感到陌生的样子。 方日升向来心思深沉，且疑心病很重，即便是一丝端倪，也要叫他皱起眉头来。 不过他没有点出轻舟的露馅，而是开始了正题：“说说，曦儿最近又闯什么祸了？” 方冷蕊在一旁轻咳一声：“父亲，曦儿纵然有些贪玩，倒也不至于总是闯祸。” 方日升的眼神颇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按照方冷蕊的提醒换了说法：“曦儿她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轻舟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汇报上去，还不忘给男女主加点戏份：“齐师兄受伤的时候，小姐十分担心，还为了他亲自下厨，关切得很。” 这话显然戳到方日升心窝子里去了，毕竟他一早就看好齐无攸这个女婿：“依你看，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如何？” “回掌门的话，小姐和齐师兄关系如何，想必不用奴婢说，孤雀山上下也已经是众人皆知了。”轻舟继续加料，“齐师兄对小姐向来不同于其他人，小姐对齐师兄自然也是比旁人要多一份关心。” 轻舟的语气姿态拿捏得很好，与文中对白稚的描写相差无几。方日升又多问了几句关于方纯曦的话，见她看起来有些哆嗦，几乎都要跪下去了，似是怕极了自己，心中的疑虑这才逐渐消退。 近日山中事务繁多，山外也不太平，或许是没休息好，才产生了错觉。 待轻舟离开之后，方冷蕊不解地问道：“父亲，您今天怎么对着白稚释放威压了？她只是一个小丫头，恐怕都要被吓坏了。” 方日升没回答她的问题，摆手道：“你先退下。” 轻舟这边快速离开了方日升的书房，直到距离很远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方日升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可想而知自己刚才是出了纰漏，叫他心生怀疑了。 与众多重生小说不一样，方纯曦在自杀前并没有看透杜安鹤是在利用自己这个事实。重生之后的故事线回到了几年前，因为她做出了不一样的举动，导致一些曾经未被发现的细节暴露出来，而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傻乎乎的，这才逐渐发觉杜安鹤有问题。 这本小说并不完全将重点放在男女主感情线上，另外还有调查前尘往事的戏份，其中便牵引出了女主父母之间的故事。方日升这个角色，前期戏份不多，重点都在后头。 而轻舟暂时没有办法将注意力放在方日升身上。竹林一行在她心中埋下了不安的种子，她急需理清思路，搞清楚那个长着赵乐施模样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 流乐阁内，霜影百般无赖地趴在矮桌上，看着南清将目光专注于棋盘之上，自己则无所事事，唉声叹气不知道几个来回了，终于引得南清无奈地看向她。 “无聊了？” “你才看出来啊！”霜影猛地坐起来，两手撑在棋盘之上，也不管蹭落了多少棋子，身体朝着他前倾过去，瞪着他道，“我在流乐阁待得都要发霉了！” 南清戳了戳她的额头：“真是一刻都安分不下来。” 霜影撇撇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能每天在同一个地方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啊？” 南清笑了笑，起身下榻，把被她甩到不同角落的鞋子捡起来，在她面前蹲下身：“穿鞋。” “穿鞋干嘛？” “你不是无聊吗？”南清仰头看着她，眼中倒映出她闷闷不乐的面孔，“带你出去玩。” 霜影不安分地晃了晃脚丫，没有要穿鞋的意思：“不好吧？席萱是流乐阁少阁主，平常事务繁多，哪里有空出去玩？” 南清抓住她的脚腕，给她穿上鞋：“耽误的事情我帮你一起处理。” “平时不也是你在处理……”霜影小声嘟囔了一句，倒是没有拒绝他的计划。毕竟她本来就爱玩，流乐阁再新奇，过了这么久也该看腻了，出去瞧瞧别处的风景也不错。 席萱在文中没有太多戏份，多数时候只是作为方冷蕊的朋友被人提起，出场帮助方纯曦也只有那么寥寥几次，而且都是看在方冷蕊的面子上。至于安晗，只是个最后出场指证方日升的存在罢了，出场时间几乎紧挨着大结局。如今杜安鹤不在，短暂离开流乐阁应该没什么大碍。 南清似乎早有准备，故而明明是一起到达的陌生世界，但他却能准确地找到有趣的地方，特色小吃更是不在话下，大有要将霜影喂胖的意思。 “我吃不下了！”霜影虽然具备吃货属性，但胃也不是无底洞，“你是要把我喂成猪啊！” “那不是很好吗？你变成猪就没人会要你了。”南清捏了捏她的脸，“看来我的计划还是很有成效的。” 霜影一把拍掉他的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这都是多少小说里的套路台词了？能不能有点新意？” 南清轻笑一声，朝她俯下身来。 霜影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南清低下头，一口咬在她手里的糖画上。咔擦一声响，晶莹剔透的蜜糖裂开一个缺口，香甜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嗯，还挺甜。 霜影瞪大了眼睛，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指尖攥在了一起。 “你tm居然抢我的糖吃？” 南清一手接下了来自小猪崽的重拳一击，见她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又无奈又觉得好笑，另一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啊！” 真是个小傻子。 霜影经此一事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警惕性。蝴蝶形状的糖画缺了一角，顿失圆满，她不喜欢这种残缺的感觉，两三口就把糖画都吃进了嘴里，嘴边沾了不少黏糊糊的糖水。 南清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而她的注意力早就转向了别处，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突然就嚷嚷了起来，只是声音被手帕怼得有点含糊不清：“诶，南清，你觉不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第47章 世界2:熟人画像 南清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那边是一个画摊，老板留着两撇胡子，手中晃着一把折扇，一边懒散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一边等待客人的光顾。 “画摊老板？没见过。” “不是不是，是那幅画上的人！”霜影怕他眼神不好，干脆拉着他走到画摊前面，指着其中一幅画道，“你看，这不是夭夭姐吗？” 画中的少女立于桥边，手执团扇，扇面将她的脸遮了一半，只露出了眉眼。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霜影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看这眼睛，这眉毛，简直一模一样好吧！” 南清有些怀疑，但并没有反驳她。 之前去过现代背景的小说世界，有些追星的人还真能练就一副火眼金睛，凭借五官识人倒也不是做不到。霜影和首妤浅向来关系好，说不定真的没认错。 霜影又补充了一条：“还有这套衣服，我之前见夭夭姐穿过！” 画中少女着一身丁香紫长裙，正是霜影记忆中曾见过的样子。当时她去图书馆查资料，透过书架的缝隙看见了首妤浅，还好奇首妤浅怎么突然穿起了古装。她喊了一句，但对方似乎没听见，等她绕过书架要去找人的时候，却见对方已经不见了。 事后霜影给首妤浅发消息，对方还回了她一句“抱歉”。 南清皱起眉头，询问画摊老板：“请问这画中的女子是何人？” 画摊老板见他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本来有些不想搭理，但看清楚南清所指的那幅画后，顿时来了精神：“你们说这姑娘啊？我前几日在石桥边见过她，觉得当时画面甚美，回家之后就画了下来。”这姑娘显然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让他赞不绝口。 霜影没耐心听他叨叨那些夸赞之言：“这幅画我们要了！南清，拿钱！” 老板眉开眼笑：“好嘞！这就给您包起来！” 南清拿了钱出来，在要给老板的前一刻顿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后不要再随便画街上的姑娘了。” 古代世界重视女子清誉，哪怕是用团扇遮挡了一半面容，这老板的行为也着实不算尊重别人。 “是啦是啦，不能侵犯人家肖像权的！”霜影在一旁补充，也不管老板能不能听懂。 有钱便是爹，老板自然满口应承下来，至于以后会不会照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沿着街道往前走了数十米，霜影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你说夭夭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穿越权利掌握在高塔的手中，当前小说又是初次报错，由此可知首妤浅绝不可能来这里执行过纠正任务。这幅画着实有些蹊跷。 南清暂时也没有任何思路：“回去再说。” 这样的插曲使得霜影没了游玩的兴致，两人找了家客栈休息，一夜静默。 与此同时，在城镇的另一头，洗漱完毕的画摊老板正准备睡觉，刚进房门，却见桌边坐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黑衣女子转过头来，冲着他露出一个看似善意的微笑。 “我的画呢？” 烛火照映之下，似有锋利的寒光一闪而过。 “你……你别过来……救命！救……” 阒寂的黑夜里，逐渐有血腥气弥漫开来。黑衣人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干净匕首上尚且温热的鲜血，脸上没什么表情。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杀手轻飘飘的声音落下，看似怜悯的话语实则用了最冷酷的语气。 死不瞑目的死者离开这个世界时的姿态不算体面，了无生气的双眼仍瞪着某个方向。 而屋内早已没了任何活物的身影。 …… 山间客栈内刚结束了一场恶战，房间内的物品砸得稀碎，血淌了满屋，看起来尤为瘆人。客栈老板被吓得晕了过去，被孤雀弟子扔到了干净的房间去了。云林在屋内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纰漏，吩咐留在客栈的弟子相互检查伤势。 这里原本不该有妖兽出没，然而从杜安鹤受伤到山间客栈闹鬼，这其中都少不了妖兽作祟。 齐无攸和方纯曦追击落荒而逃的妖兽去了，云林不担心他们的安危，比起他们的主角光环，其他孤雀弟子才更值得被关照。 云林想了想，还是敲响了杜安鹤的房门：“杜公子，方便我进来吗？” “张仙长请进。” 凭杜安鹤的本事，他是不可能被寻常妖兽伤到的，可想而知这是他自己主动的设计。那日他故意离开，被方纯曦找到后便“善解人意”地说不想因为自己让她和齐无攸吵架，方纯曦此时还是个心软的小姑娘，二话不说就把人给重新带回来了。 进门之后，云林一眼望去，只见杜安鹤靠在床边，面色苍白，显然是因为之前出走加重了伤势。 杜安鹤的声音有些虚弱：“张仙长，你们除祟可还顺利？我刚才听见外面好大动静。”为了让自己的戏逼真一些，他身上的伤都是实打实的。 云林点点头：“不是邪祟，都是些妖兽搞的鬼，眼下基本已经除尽，逃跑的那只也有齐师弟和方小师妹追击。有我们孤雀山在，杜公子尽可放心，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孤雀山威名赫赫，我自然是相信的。”杜安鹤咳嗽了两声，“我听纯曦姑娘说，各位接下来将一路向南行走？” “是的。” 一年之后，百家大会将再度召开，这次的地点定在了江南地带，孤雀弟子一路历练一路南行，应当能够在百家大会时与本门汇合，再一起返程。 “说来也巧，我此次正是要去江南拜访亲戚，谁知道这路上竟会遇上妖兽，我又受了伤，接下来恐怕……” 云林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递了个台阶：“既然如此，杜公子不妨先与我们同行。” “这太麻烦你们了……” “没事。我们孤雀弟子此次下山历练，本就是为了锄强扶弱，你没有自保之力，跟着我们一起，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话说到这份上，双方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便不再客气。杜安鹤答应了下来，云林随口再和他聊了几句，而后便离开了。 方纯曦和齐无攸已经回来了，云林自然要将刚才的决定告诉他们。齐无攸看起来有几分不快，但想起之前和方纯曦的争吵，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只在心里对杜安鹤拉起了十足的戒备。 方纯曦对此事自然是双手双脚赞同。 背景剧情仍在正常推动中。 解决完了山间客栈的闹鬼事件，孤雀弟子再度整装出发，一路朝着江南的方向慢行，中途又行侠仗义过好几回，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云林没看出任何蹊跷，但心中的担心却莫名地与日俱增。 不久，孤雀众弟子来到一个名为佛榕的小镇，并在此暂作歇息。对于在佛榕的经历，小说并没有详细描写，只在方纯曦后来的回忆中提到过。 佛榕亦是闹鬼之事频发，同山间客栈那回情况差不多，只是中途出了些差错。众人在寻找线索时突发意外，方纯曦被妖怪掳走，所有人都在找她，然而最终找到她的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杜安鹤。 绝境见光，实际上是吊桥效应在作祟，最后一步步让方纯曦落入了杜安鹤的陷阱中。 在此待了两三天后，调查有条不紊地在进行，而云林心中的不安也得到了验证。 方纯曦居然还没有被抓走。 在察觉到背景剧情出错之后，云林当晚便孤身进了佛榕附近的山林之中，寻找方纯曦回忆里的场景：“山洞……暗道……” 他寻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符合描述的地方，果然在山洞深处发现了隐秘的地下暗道。沿着暗道下行，逼兀的空间内此刻没有人在，显然是杜安鹤还没有安排好这出戏。 佛榕的事情很快便会告一段落，杜安鹤却迟迟没有动手，这并不符合预期。 他不动手，那便只能由云林强推剧情了。 第48章 世界2:父辈往事 孤雀山巅，某处静谧的小院内，苦涩的药味像是沁入了石砖木梁中，哪怕是燃香也无法将其驱逐干净。丫鬟从小厨房内端出刚煎好的药，进了主人的屋子，而屋内的另一名丫鬟则将床帐拉起，轻声呼唤着床榻上的人：“夫人，该喝药了。” 周夫人缓缓醒来，眼中流露出几分懵懂的神情，配着她那副苍白的面孔，着实有些令人怜惜。然而丫鬟们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依例行事，将药一勺勺给她喂下去，而后又让她躺下休息，纱帐重新落下，将她封锁在一片昏暗之中。 端药的丫鬟带着空药碗重新回到厨房，开始准备周夫人晚上要喝的药。 方日升来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而他对此一点也不意外，迈步进了屋内。守在周夫人身边的丫鬟看见他，忙起身行礼，之后被他支了出去。 “婉莹，我来看你了。”他掀开纱帐，看见周婉莹熟睡的面孔，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只瞧了那么一眼，就把纱帐重新遮掩起来。 他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就像是在例行公事，将最近的事情一一道来：“等百家大会之后，我便会定下曦儿和无攸的婚事，择良辰吉日让他们完婚。那个时候你应该不会出席，毕竟你又不是曦儿的亲生母亲。看在你以前尽心照顾她的份上，让你知晓此事，也算圆满。” 跟踪方日升来到这的轻舟在院外找了棵爬上去坐着，控制着监视器以观察屋内的情况。听见他的话，她不由得挑挑眉，好奇他还会再说出些什么来。 在这个世界里，极少有人知道方纯曦的身世。人人都以为她是方日升与周婉莹生下的女儿，殊不知方纯曦其实是孟予芙所生。 而这牵扯到的一大段往事，也是方纯曦在重生之后才查出来的真相。 六十多年前的孤雀山还是血色弥漫、阴森黑暗的歪门邪道，几乎是人人得而诛之。当代孤雀掌门欲炼邪功，不仅从山下掳掠大批幼童，还不放过自家的弟子。孤雀门风冷漠，只要事不关己，从来没人会为同门喊冤，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孤雀弟子是没有朋友的，他们只知道烧杀抢掠，并向掌门看齐，正经功夫不练，各种歪门邪道却练得风生水起。 方日升便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被掳上山的。彼时他还只是个五岁孩童，懵懵懂懂之际就要去送死，别人都在哭，唯独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掌门，毫无畏惧之感。老掌门觉得有趣，正巧孩童掳多了，于是就把他留下来先关着，等到下次再用。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没等到下一次修炼魔功，老掌门就死了。新继任的女掌门是他的弟子，据说和老掌门曾经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这在孤雀山着实算不得稀罕事，所以没什么人在意。 新掌门与老掌门不同，她练其他的邪功，不需要用孩童祭天，于是方日升便活了下来，成了孤雀的小弟子。孤雀山没有同门恭敬有礼的规矩，他总是受欺负，本以为未来都会沉浸在这样的黑暗之中，直到他看见了人生中的第一缕光。 不染纤尘的少女笑着朝他伸出手，将他拉起来，而他却因为害怕弄脏她白净的手，即便再不舍，也要将手抽出，甚至自卑到不敢抬头多看她一眼。 孟予芙捧起他的脸，用手帕替他擦干净脸上的血，温柔的声音如同春日里飘落的柳絮，轻轻地落在耳边，牵动了少年的心：“不要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少年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瞧见了她眼底的善意，也从她的眼里看见了肮脏的自己。 那一天，他还是逃了。 方日升知道自己配不上孟予芙。她是流乐阁的首席弟子，芳名远扬，身边不缺青年才俊拥护。即便她还没有良人相配，但就算是有喜欢上什么人的那一天，也绝对不会是他这个肮脏的孤雀弟子。 人人喊打，过街老鼠。 只不过是因为不认得他的身份，她才会伸出援手。 这对于生性良善的孟予芙来说，只不过是行路中途的一个小插曲，在她的整个人生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方日升来说，却是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白月光。 他想要将月光揽入怀中。 所以当再一次被欺辱的时候，他爆发了。不再隐忍的代价是几条人命的逝去，第一次杀人的方日升愣怔着看着双手的鲜血，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女掌门瞧见了他的狠劲，惊诧之余对他多了几分好奇，便将他提为身边陪侍。 方日升忍着恶心，一边服侍掌门，一边偷学功法，并且比所有人都要狠辣。他得到了掌门的认可，最终被收为了掌门首徒，而孤雀众弟子再也不敢欺辱他，只会惧怕他。 他疯起来的时候，没人可以幸免。 方日升想，至少在门派名义上，他是孤雀首徒，孟予芙是流乐阁首徒，这算是门当户对了吧？ 可没过多久，他便得知了孟予芙有了心上人的消息。他满心悲愤，连夜下山之后看到的，是流乐阁首徒靠在凡人书生肩上，满眼甜蜜，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情。 然而孟予芙在看见他身上的孤雀弟子服时，第一反应是拔剑刺向了他。 她没有认出他。 方日升没有躲，甚至直挺挺地往前迎了上去，在孟予芙惊诧的目光中让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血溅到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上，像极了一朵花——一朵红中带着黑气的、在阴沟绽放的花。 书生在看见血的那一刻便别过了眼去。方日升的余光瞟到他的动作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孬种，你不配。 方日升对孟予芙的欲望终于上升到了非得到不可的程度，即便他知道孟予芙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孤雀掌门名义上认他做弟子，实际上还是把他当作宠爱的对象，从未传授给他什么东西，反倒是陈长老对他照顾有加，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了他，而他在隐忍已久之后，终于找到机会，将掌门杀死，并取而代之。 杀人夺位一事在孤雀山并不罕见，这也就意味着想扳倒方日升的人很多。饶是方日升修为大有进益，也无法立刻压制住孤雀上下。自顾不暇的他只好暂时放下了对孟予芙的监视，先镇住满山的邪气。 直到三年后，方日升才出手。 彼时孟予芙仍与那书生安岁鸣浓情蜜意，只是碍于修仙者与凡人终究不同的问题，二人迟迟没有要成亲的意思。其实就算孟予芙不介意与凡人结亲，流乐阁也是坚决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方日升过了三年提心吊胆的日子，好不容易能放心下山寻她，却撞见他们的约会，当下大怒，险些将安岁鸣当场打死，而后又将孟予芙掳回了孤雀山。 第49章 世界2:时间差别 方日升将孟予芙囚禁在了孤雀山，一年间，他用尽办法讨好她，甚至为了她那颗怜悯世人的心而肃清孤雀山，改邪归正。但孟予芙只会恨他。 她早已忘记自己当初还救过那么一个可怜的孩子，只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流乐阁阁主找上门来，看见自己的弟子满身是受人欺辱的痕迹，而方日升不紧不慢地在整理身上凌乱的衣衫时，再多的愤怒，最后都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在这个世界，女子的名节尤为重要，名门正派的名声更为重要。 流乐阁与孤雀山的联姻，不行也得行。 孟予芙无数次想要自杀，都被方日升化解，直到大婚。据说大婚那日，安岁鸣找上门来，却被打下了山。之后的日子里，她心如死灰，而方日升变着法子哄她开心，甚至俯低做小，可都唤不起她的一丝好感，反而让她日渐心死。 她的心死在方日升这里看来便是乖巧。 她不再反抗，方日升就不再完全囚禁她，也会允许她在孤雀山各处散心。 多年之后，当警惕性下降到最低，又恰逢方日升遭遇瓶颈需闭关修炼之时，孟予芙逃了。 逃了的结果自然不太妙，否则就不会有后来孟予芙在孤雀山病死这一说了。 只是她这次躲得着实厉害，连方日升都费了一阵功夫才抓到她。发现她的时候，安岁鸣也在，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哀求，方日升都没有留他一命。 回到孤雀山之后的没几天，孟予芙生病了。来诊脉的大夫再也没有走出孤雀山。 孟予芙怀孕了，三个月。 方日升疯了。 所以说，方纯曦不仅不是周婉莹的女儿，还不是方日升的女儿。 方日升这个人很矛盾，在轻舟看来完全是精神不正常。他对孟予芙的所谓满腔爱意最后终于变成了恨意，唯一不变的是他内心的征服欲。 他不是生在阴沟却心向光明的伪反派，没有小说主角出淤泥而不染的光环，所以身为在邪门歪道中生长起来的人，他的世界观注定不正常，就算是带着门派改邪归正，那也只是为了孟予芙而已，他骨子里的劣根性始终没有剔除。披着羊皮的狼，最后还是改变不了微笑时露出来的利齿。 阴沟里苟且偷生的花朵还是要被碾成烂泥，曾经瞬间的火红最终逃不掉被黑暗吞噬的命运。 受到刺激的方日升逐渐变得精神不正常，他开始折磨孟予芙，也开始折磨自己。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孟予芙在生下方纯曦没多久便自杀了，而方日升也失去了自己的白月光。 不对，他的白月光早就消失了，从亲眼看见孟予芙和安岁鸣在一起的那一刻。 方日升坐在孟予芙的坟头喝了三天三夜的酒，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孟予芙这个人便成了孤雀山的禁忌。 他的疯癫似乎在这段时间内被蒸发干净了，表现出来的仍然是正气凛然的掌门之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留下了那个孩子，并让周婉莹认下了她。 他以为故意向世人宣告孟予芙的死讯，隐瞒她的下落，抹去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分，再迎娶周婉莹，会让孟予芙有哪怕微末的情绪波动。可孟予芙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直到最后的爆发，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 假的死讯最后却成了真。 而周婉莹何其无辜，仅仅是因为方日升自以为是的赌气，便傻乎乎地嫁了进来，没多久便喜当娘了。 这便是方日升和方纯曦的父女关系紧张的原因之一。方日升对待这个女儿的情感过于复杂，一方面希望在她身上看到孟予芙的影子，一方面又因为她是安岁鸣的女儿而心生怨恨。 轻舟侧耳细听屋内的响动，却没再听到什么，直到方日升离开了这处小院，她也没有发现方日升身上有什么异常。 她从树上跳下来，往廊下走去，还未进门就闻到屋内浓厚的药味，比院子里的要苦涩数倍。她向来讨厌中药的苦涩，皱着鼻子进屋，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 周婉莹似乎还在昏睡之中，也不知道方日升的自言自语有没有被她听到。 轻舟只会最基本的医护常识，像周婉莹这种情况，她不会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婉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 孤雀山先后两位掌门夫人，处境着实都不太好。 轻舟俯视着周婉莹苍白的面孔，眼中却没有太多的怜悯。小说角色的人生都是已经设定好的，纠察员过度入戏只会伤害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未来。 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风暴，远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轻舟放下床帘，刚出房门就听见消息提示声在脑海中响起，是队内群聊。 霜影发了条有些奇怪的消息：“队长，你们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还没来得及想霜影为何要这么问，便收到了南清紧随其后的话：“我们路上出了点意外，现在落到了女主重生之后的时间段。” 重生后？ 重生类小说在高塔可谓是很特殊的存在之一，因为主角重生前后的人生往往会发生巨大改变，最终导致全局变化，故而此类小说有时会存在两个平行世界，分别演绎重生与否的两条故事线，以免逻辑崩盘。 很不巧，由于女主方纯曦的重生点和死亡点并不重合，当前小说就正好符合平行世界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说，霜影和南清现在和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了。 调换时空需要获得指挥中心的授权，但五队没有人收到过这样的命令或通知。 霜影：“我们试图联系指挥中心，但没有任何回应。队长，你们那里能和指挥中心联络吗？” “等一下。”轻舟想起前不久和云林掉落到神秘空间的事情，心中的怀疑逐渐加深，“我先试试。”她尝试联系指挥中心，但结果和霜影他们一样，没有任何应答。 事态明显不对劲，轻舟当机立断：“所有人先停下手头的事情，汇报自己所在的时空位置。” 霜影：“我们在流乐阁，现在是女主重生后即将认清杜安鹤真面目的时候。” 馀景：“我在孤雀山藏书阁，时间不确定，我出去看看。” 云林的消息过了好一阵子才发出来：“我刚检查了一下，我们和高塔的信号应该是完全断开了，只留下队内通讯还正常。目前情况有些不稳定，我无法保证队内通讯能一直畅通，大家尽量把握信号还在的时候把信息分享出来。我在佛榕郊外山洞暗室，准备引诱杜安鹤绑架方纯曦。” 云林在这方面是队内权威，他如果都没有办法，其他人也没辙。 霜影看见他的消息时，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一拳冲着身边南清的胸口锤过去，完全没手下留情：“都是你！要不是你硬要去找那个画摊老板，我们怎么会踩空！这下好了！回不去了！” 南清早有预判，挡住了她愤怒的拳头：“我说要去找人的时候，可没见你不同意。” “不会说话就闭嘴！” 打闹归打闹，正事依旧不可忽视，南清正色说道：“眼下暂时还摸不准情况，不能轻举妄动。不如先保持对故事角色的观察，同时寻找这次意外的原因，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 “只能这样了。”霜影赞同他的想法，“不过……那幅画果然是有问题的吧？” 他们寻迹找到画摊老板的住处时已经晚了，见到的只有一具凉透了的尸体。死者被一刀封喉，手段果决凌厉，一看就是专门的杀手所为。 可对方杀了人却不处理尸体，反而大剌剌地任由他们发现，继而才有了他们踏空之后穿越时间线的事情发生，很难不让人认为这是计划好的。 第50章 世界2:央允图腾 南清把那副首妤浅的画像拿出来平铺在桌上，和霜影一同细细查看。 画中人手持团扇，下半张脸都被遮挡住，只余下眉眼露在外面。观画人的视角在石桥斜侧面，能看见桥边栽植的柳树，以及一半的石桥台阶。除此之外，画中再无他物，都是大片留白。 “咦……”霜影的视线落在画中人脸上，不自觉便与之对视，却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她这是戴美瞳了吗？” 她眯着眼靠近画面，试图辨析出首妤浅那双眼中蕴含的信息：“啊，好像有个图案！” 她顺手打了个响指，施了个小法术，金光从指尖而起，融入画中人的瞳孔之中，将那微小的图案描摹了一遍，随后升起，在半空中组合成了被放大的图案模样。 两人同时抬眸望向空中闪烁的金光，在看清楚那图案之后，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这不是央允堂的图腾吗？” 没过多久，身处重生前时空的轻舟收到了二人的最新汇报，依旧是霜影先说话：“队长，我们发现了央允堂的图腾！” 馀景撑着头好奇地问她：“队长，央允堂是什么地方？”他收到时空异常的消息之后就跑来找轻舟了，生怕再发生什么变故，他没办法及时陪在姐姐身边。 轻舟一边回消息一边给他解释：“央允堂是霜影和南清的师门，在他们的零点里位列中五门之首。” 零点，即高塔通过选拔者出生的小说世界，往往拥有极其完善的设定和严密的逻辑，发生剧情报错的可能性很小。霜影和南清原本是央允堂三长老的弟子，在零点的时候就拥有天然灵根，即便是高塔也不能随意封印他们的灵力，只能用统一的规定来限制他们这样的修真者，不让他们在高塔或不符合设定的小说内随意使用灵力。 “中五门？” “他们那边门派分级方法比较多，最广泛使用的是上中下三个级别。具体的我不多说，你有兴趣可以自己去问他们。” 在给馀景简略解释的同时，她关于发现图腾过程的问题也得到了霜影的答复：“在一副夭夭姐的画像里。” 霜影把有关画摊的事情简略概括后，颇有些担心地补了一句：“队长，我们恐怕是遇上麻烦了。” “显而易见。”云林的消息跟了上来，“我刚刚给杜安鹤下了套，才看到你们的消息。这次任务进度还没怎么刷，时空异常倒是遇见了两回，显然是个大麻烦。” 霜影：“两回？” 轻舟：“之前我和云林进入过一个空间，本来猜想是阵法所致，但根据你们的情况来看，我们恐怕也短暂遇到过时空异常。” 看到她的消息，霜影和南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讯息。 “南清，这会不会真的和央允堂有关系？”霜影有些犹豫地开口，“难道央允堂有人打破了小说世界之间的屏障？那个传说是真的？” 离开师门的时候，他们俩一个13岁一个15岁，对师门的印象还算深刻。央允堂内一直流传着一个如同神话般的故事，翻译成高塔人的语言系统，即第三代掌门能够做到逆转时间，甚至还可以打开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 幼时将其作为睡前故事来听，初入高塔时觉得这是真的可以做到的，但接受过高塔教育之后的他们反而又开始怀疑这一想法。 所谓的逆转时间，所谓的穿梭时空，都是在有相关世界设定的基础上实现的。没有定义，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高塔了。 高塔控制的小说世界之广大，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被探索完，任务永无止境。据预备教育部的授课老师说，曾经的高塔并不像如今这般任务繁重，对小说世界的招新考试甚至一度暂停。然而从近几代高塔人起，新建小说世界数量激增，随之而来的剧情异常现象也跟着猛涨，这使得高塔难以单纯靠内部人员的再生而维持运转，只能重启招新考试，加入来自小说世界的人员，同时也增加了风险。 蝴蝶效应不容忽视，每一位脱离零点来到高塔的人必须经过严格谨慎的选择，确认不会让零点的剧情生变，才会获得资格。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南清没有一锤定音，“我们的零点经过高塔测定，属于极稳状态，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生过异常。极稳状态一旦被打破，后果只会比普通的剧情异常更严重。” 被评定为极稳状态的世界属于设定趋近于完美的存在，也是高塔挑新人的首选世界，一般很少出现bug。高塔历史上暂时还没有出现过极稳状态被打破的记录，只是根据研究部预测，被打破后产生的后果近乎于毁灭级。 轻舟那边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你们注意观察，如果此事真的和央允堂有关，我们就得想办法汇报给高塔。” 极稳状态世界出现异常，这已经不是一个纠察小队能独立解决的问题，必须上报备案。 “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云林盘膝坐在客栈的床上，瞟一眼群里的消息，再瞟一眼只到10%的任务进度，摇摇头，只是这么感叹了一句，就继续去忙恢复通讯的工作了。 没过多久，敲门声突然传来，他收了系统，伸了个懒腰，这才不紧不慢地让人进来。 “大师兄，方小师姐被妖怪抓走了！” 云林眯了眯眼，一方面觉得这是意料之中，另一方面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正在努力回忆到底是哪里熟悉，嘴里说话就忘记过脑子了：“她怎么又被抓了？” “啊？” “哦，我是说，她怎么被抓的？” 虽然知道这是自己推波助澜带来的效果，但云林丝毫没有要减少自己吐槽的意思。 女主在文中三番五次被抓，都是为了推进与男主或男二的感情线，看多了难免疲劳。况且你既然是孤雀双骄之一，作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就算前世看人眼光不行，但修为不是假的吧？隔三差五被抓，而且又不是越级挑战，你这不行啊！ 怪不得剧情容易出bug，要没高塔给你兜着，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这作者逻辑能力不行啊！ 来报的孤雀弟子简略概括了事情经过，和云林预料的差不多。算算时间，方纯曦应该还在被拖去山洞的路上，现在就轮到他这个大师兄出马，带大家走上错误的找人道路了。 因为所谓的妖怪来得迅疾，加上天色将晚，当时与方纯曦在一起的弟子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闪过，待追过去时却发现他们早已丢失了方向，只知道大概是在郊外密林之中。云林匆匆分配好弟子搜寻的路线，而后在搜寻过程中偷偷溜走，往山洞的方向前进，好确认杜安鹤同伙的绑架进度。 夜幕拉起，黑暗降临，好在今晚有月亮高挂苍穹，不至于完全摸黑前行。 云林掏出一颗小巧的夜明珠，笼在手心，不让光线明晃晃地照射出来，免得惊起不必要的变数。 在距离山洞约三百米的位置，他突然发现前方有个人影，便倏地将夜明珠收起，将身子伏低在草丛之后。 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射下来，如同昏暗舞台上唯一一笔浓墨重彩的追光灯，笔直地照在林间行进人的身上，这种赤裸裸的指引叫人完全无法忽视他——身上的主角光环。 云林不由得扶额叹息。 齐无攸怎么在这里？ 要开主角光环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啊！你还没重生呢！净添乱！ 他想都没想，从道具库里调出一支不记得从哪个世界里顺来的麻醉枪，而后变了个声调，冲着齐无攸的方向大喊：“兄弟！看镜头！” 和高塔失去联系在某种程度上为云林黑掉道具库的限制锁提供了便利。他向来不拘小节，只要能达到任务目的，用什么道具都不重要。 齐无攸闻声回头，便见明晃晃的光芒冲着眼前而来。他手中的剑比意识更快地动了起来，凌空就是一劈，剑气将那被云林扔过来的夜明珠震成了碎片。一时间林中仿佛飞舞起无数萤火虫，是表演结束前最后的高光时刻。 随着扳机扣动，男主角谢幕，舞台重归于昏暗，只剩下月亮慷慨赠予的追光泻下。 嗯，这样就能保证不让他先找到女主了。 云林摸了摸鼻子，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法海，但仅限一点点——毕竟法海不懂爱，他懂。 第51章 世界2:属于机密 “叮——”提示声突然传来，惊醒了浅眠中的轻舟。 自发觉时空异常的情况后，她变得越发敏感，将资料和笔记翻了个遍，试图从中找出引发问题的原因，这一折腾便到了后半夜。高级版的助手系统虽然有意识控制的便利，但也失去了震动提醒的功能，脑海中乍一响起提示铃声，险些把她惊得从桌上滑下来。 轻舟坐直了身子，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酸疼——熬夜太晚，以至于她后来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和胳膊，轻舟唤出系统，原以为是群聊里有人发了消息，结果没想到竟是进度条发生了变化。原本10%的任务进度在一夜之间跳跃至40%，这进展着实有些快了。 “叮——”短促的提示声再度响起，轻舟又眼睁睁看着进度条刷到了60%。 她一晚上都在分析资料，纠正剧情的自然不是她。进度条刚刚更新，想来始作俑者都还没睡，她便发了条消息：“进度条谁刷的？” 云林第一个回应，发的语音，开头就是一个大大的呵欠，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在故意卖惨：“我大晚上在佛榕郊外一边喂蚊子一边守株待兔，把齐无攸敲晕了，正好给杜安鹤时间去找被绑架的孟纯曦。” 他还算有点数，没有把自己用麻醉枪的事情说出来，免得又被轻舟说。 霜影的消息紧随其后：“杜安鹤喝醉了，想去找孟纯曦，我们把他敲晕了，可能是歪打正着吧……” 轻舟盯着消息内容，陷入了沉思。 他们来到这也有些时候了，但却迟迟没有找到剧情异常的地方，一开始还能认为是这个时间点相当于前情提要，原剧情的参照性过低，因此异常的发现会相对困难，然而霜影和南清白天才跌入女主重生后的时间线，晚上两条时间线就接连发现了剧情异常，未免太巧了点。 她问云林：“进度面板是你修好的吗？” 云林回复：“不是，应该是助手系统在自我修复，或者是指挥中心发现了异常。” 不管是哪种情况，助手系统的逐渐恢复都是件好事。即便最后没有恢复与指挥中心的通讯，只要进度条刷满，他们就有机会被系统带回高塔。 云林又发了条消息，却是私发给轻舟的：“这段时间我暂时还不能回孤雀山，你万事小心，尤其注意一下馀景的状态。” 他这句话来得奇怪，轻舟皱皱眉，却没有问他原因，只回了句：“嗯。” 收回系统，轻舟没来由地有些心慌，睡是睡不着了，便披了外衣推门而出。夜深露重，气温颇有些凉，轻舟习惯性地拢紧了外衣，而后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身上是有灵力的，并没有平日那般畏寒，拽着外衣的指尖攥了攥，最后还是放松了些许。 后半夜仍有孤雀弟子值守，但对轻舟来说不算什么。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巡逻，来到了低阶弟子居住的院子中。 馀景年纪小，睡眠质量相当好，轻舟的到来并没有把他弄醒，但他在睡梦中似乎有所感知，轻舟坐在床边的时候，他无意识地朝这边靠了靠，而后砸吧砸吧嘴，睡得更香了。 轻舟替他掖了掖被角，凝视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 原本只将那日竹林里的意外当作一个小插曲，直到霜影和南清被换了时间线，轻舟才重新思考起二者的关联。一旦有了思考，她就不可避免地会想起某些细节，比如那水中变幻的倒影。 高塔时间过去了九年，然而她的心灵所经历的时间却远超九年。孩童的长大有时竟像是朝夕之间，她常常觉得馀景还是当年那个被裹在金丝襁褓里的婴孩，大火袭身和建筑崩塌的感受还深深刻在记忆之中，然而待回过神来，那个曾经跌跌撞撞扑到她怀中的孩子都满了九岁，也开始跟着她穿梭在各个世界之中了。 馀景的身世属于高塔机密，她从未和旁人说起，包括自己的队员。通过选拔考试来到高塔的大多孤身一人，馀景虽然喊她姐姐，但大家都知道他们不是亲姐弟，至于更深层次的故事，没几个人知晓。 因此，当云林突然说起馀景的时候，轻舟的心其实咯噔了一下。 云林是在约四年前空降到五队的，按他的能力水平来说，他在高塔是绝对的名列前茅，但此前竟不曾有人听闻过他的名声。轻舟当初正疲于工作和照顾馀景，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兴趣探讨他的过去，只是单凭能力评价，认为他能够胜任副队长一职，便提了申请。 到目前为止，云林是最后一个进入五队的人，这些年来看似融入，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了解其他人的过去，更别提馀景的事了。 时空混乱对整个五队都可能造成影响，为什么他要将馀景单独提出来讲？只是因为馀景年纪小吗？还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 轻舟暂时没有下定论，但她习惯性地做了最坏的打算。 …… 第一遍鸡鸣响起的时候，馀景从睡梦中醒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便下意识地朝着床边滚过去，好像那里会有个人接着自己似的。不过才滚到一半，他便彻底醒了过来，动作就跟着停下了。 他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一圈，见屋内并无他人，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昨天他梦见姐姐了。不记得梦里的自己有多大，只记得是在家里，梦里的他大约是受到了惊吓，或许看完鬼片之后不敢一个人，总之一直在哭闹着让姐姐陪自己。姐姐看起来不大乐意，但也没有拒绝他，一直坐在他床边陪着他，还握着他的手。 这样想来，那应该是很小的时候了。 馀景洗漱完毕，出了房门后便见一群孤雀弟子都在往食堂的方向外走，便也跟上了队伍。有几个眼熟的人看见他，只是以点头的方式权当打招呼，并没有过来和他说话，而他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有作为高塔纠察员的自觉性，并没有和这个世界的人有太密切的往来，大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就如同轻舟曾经说过的那样，把自己放在观察者的位置上。 小小年纪的馀景不一定能理解这种理念，但好在他是个听话的孩子。 今天的任务依旧是打扫藏书阁，馀景已经很熟悉业务了，进门前把带来的点心送给陈长老，而后才去旁边找清洁工具。藏书阁的面积很大，光他一个小弟子自然是打扫不干净，同期还会有几名弟子一起打扫，馀景和他们聊过几句，但都不算熟。 卫师弟年纪尚小，那些入门更早的弟子正处于喜欢装派头的年纪，不喜欢带他这样的小孩玩，馀景能够理解。 不过今天的藏书阁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馀景正在按照惯例清洁书架时，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了交谈声，其中有一个似乎是陈长老的声音。回想起姐姐曾经说过的话，他下意识觉得和陈长老说话的那个极有可能是方日升，思考片刻，还是放下抹布，悄悄找了个角落往外偷看。 陈长老依旧靠在躺椅上晒太阳，甚至懒得掀起眼皮看方日升一眼。方日升则早已习惯他这副样子，对着他拱了拱手：“这个孩子就拜托您照顾了。” 陈长老随意地摆了摆手，嘴里就像在说梦话一样：“嗯……知道了……”懒洋洋的模样让人十分怀疑他是不是在敷衍方日升。 第52章 世界2:萌新师妹 馀景的目光往旁边下移，便瞧见方日升的身边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小女孩穿着孤雀的玄青色弟子服，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对四周环境的好奇。馀景见她盯上了陈长老的脸，竟产生了一种她可能想拽陈长老胡子的错觉。 下一秒，小女孩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视线朝着馀景这边转过来。馀景心中一惊，立马趴伏下去，把自己藏了起来。 方日升得了陈长老的承诺，便将小女孩留在了藏书阁门口。馀景原以为这小女孩对方日升来说算某个重要人物，但方日升走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又显得不是那么回事。 “小卫啊——”陈长老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差点吓了馀景一跳，“出来，有事找你。” 馀景连忙跑出去，冲着陈长老行礼：“陈老，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这是新来打扫藏书阁的，你带带她。”陈长老的眼皮子终于掀起来一条缝，落在小女孩身上，“丫头，你是姓林吧？” “陈爷爷，我叫林……” “不用说名字，我也记不住。”陈长老摆摆手，眼睛又闭了回去，“小卫，给你林师妹安排点活。” 馀景恭敬地应了下来，对林师妹道：“跟我进来吧！” 林师妹眨眨眼，目光在馀景身上转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绽开一个无害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进了藏书阁。她年纪比馀景还小，帮不上什么忙，馀景给她找了扫把，指着旁边的区域让她扫着玩，而后重新拾起抹布。 清洁书架的期间，他时不时透过缝隙观察这个新来的小师妹。林师妹看起来古灵精怪的，但好在没真的添麻烦，扫起地来还挺认真的。 馀景下意识回想自己阅读过的章节，其中似乎并没有提及这样一号人物。 “卫师兄？”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将发愣的馀景拉回现实，“你能帮帮我吗？” 馀景回过神来，发觉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两只手抱着扫把，微微仰起头看他，肉嘟嘟的脸颊因为劳动而有些泛红。馀景在这方面的形容词汇还有些贫乏，半天也只想出来“红苹果”三个字——虽然已经是个用烂了的形容，但他此时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合适的了。 “怎么了？”秉承着师兄的使命感，馀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便见那边一片狼藉。原来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把自己负责的区域弄得一团糟了。 馀景抿了抿唇，最后认命似的接过了林师妹手中的扫把，让她找个干净的角落坐下。 林师妹却耐不住性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好奇地询问孤雀山的事情。馀景觉得有些聒噪，但对方是个女孩子，他不好意思直接叫人闭嘴，便委婉道：“我也才来孤雀山没多久，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不如去问问那边的几位师兄。” “可我就想问你嘛！” 林师妹估计是个从小被宠到大的，遇上不合心意的事情，连基本的表情管理都不屑于做，小嘴当即就嘟了起来。馀景没工夫哄她，原以为像她这种大小姐脾气的人不会死皮赖脸跟着自己不放，便自顾自地把地扫完，没承想待收拾好一切后，她还跟在自己身边。 “林师妹，我很忙，没时间带你参观孤雀山。”馀景对她的执着无动于衷，只想着和自家姐姐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偏头朝藏书阁里其他打扫的弟子喊了一声，“师兄，劳烦你们带林师妹去食堂吧！我没什么胃口，就不去了！” 那边的孤雀弟子应下了他的请求，这边林师妹不肯妥协，一路跟着他到了藏书阁门口：“卫师兄，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单纯怕麻烦而已。 “那你为什么总不肯和我说话？” “我刚才的话都是对谁说的？” 林师妹哽了一下，似乎终于意识到馀景对她的疏离感，有些难过地撇撇嘴：“爷爷说得果然没错，孤雀山的人一点都不温柔。”她的声音很小，以至于馀景并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出藏书阁的时候，馀景本以为她还要跟着自己，正想加快脚步把她甩开，却听见陈长老的声音响起：“小林，你留下来。” 林师妹的脚步顿住，仰头看了眼陈长老，眼中有几分不满，想拽他胡子的冲动又多了几分。只是想起临来前家里人的嘱咐，她咽下了这口气，眼睁睁看着馀景的身影消失在眼中，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你对那小子很有兴趣？”陈长老终于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不好好练功，缠着师兄做什么？不学好！” 林师妹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敲了一记。往日家里人可没谁会这么对她，她正准备当场表演一个泪水大漫孤雀山，不料被突然怼到自己面前的点心惊了一下，香甜的气味让她酝酿好的情绪瞬间消失了。 陈长老把点心塞进她嘴里，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你爷爷既然把你交到我的手里，你就别想着到处乱跑了。孤雀山可不是你家，如果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情，我可救不了你。”他冲着馀景离去方向努努嘴：“至于那小子，你最好少跟他接触。” “……为森么？”林师妹鼓动着腮帮子，正在努力把黏牙的点心吃下去。 “他和你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和林师妹周旋片刻，馀景发觉自己和姐姐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脚步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变成了一路小跑，终于瞧见了站在院门口等待的那抹粉白色影子。 他开心地喊着轻舟：“姐姐！” 轻舟看见他鼻尖上挂着的汗珠，拿手帕给他擦了擦汗：“跑这么着急做什么？饭菜又不会跑。先去洗手。” 馀景点点头，跑去洗手，末了突然意识到他刚才又喊错了称呼，可是姐姐这次并没有纠正他。大约是姐姐也没反应过来？ 吃饭的期间并不安宁，队内群聊一直响个不停。馀景仰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屏幕，一眼就看见霜影发过来的消息：“你们谁又刷了进度条啊？” 轻舟见状，点开了进度面板，果然发现进度条又被刷了，而且数值高达90%，可以说离任务完成很接近了。但群里没有任何人认领这次的进度。 “馀景，你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异常……就是新来了个林师妹……” 轻舟对林师妹也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在馀景提起此人是方日升送到陈长老手中的时候，多了几分猜测：“问题说不定就出在这里。” “可我没干什么呀！” 这件事暂时无解，不过馀景因此领到了一个新任务，就是加强对林师妹这个人的观察。 回想起自己方才还冷酷地拒绝了林师妹，现在又要和她套近乎，馀景感觉有点困难。然而这是姐姐布置的任务，再困难他也要完成。 第53章 世界2:孤陋寡闻 下午回到藏书阁的时候，馀景发现陈长老不见了。躺椅被阳光浸润得暖融融的，用了一半的茶水已经凉了，估摸着人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他仔细看过去，发现点心少了几块，残留的碎屑撒在桌面上，还有些许落在地上，想来不会是陈长老留下的痕迹。 馀景回来得算早，其他孤雀弟子这会儿都跑去躲懒了。他推开藏书阁的门，上了年头的合叶活动起来有些滞涩，带动出的响声如同某种信号，室内紧接着传来了哐当一声的回应。 “林师妹？你在做什么？”他皱皱眉，看见林师妹的裙角都被倾倒在地上的水沾湿，骨子里的绅士风度最终还是占了上风，让他暂时抛却了与小说人物保持距离的告诫，走过去将她拉开，“水倒了也不知道躲开？你是傻吗？” 林师妹有些心虚地绞着衣袖，小声地抱怨了一句：“还不是师兄你吓到我了……” 馀景听见她的话，愣了愣，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毕竟他在周围人中一直是年纪最小的孩子，论哄人也只有别人哄他的份。虽然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特殊对待。 他皱着眉思索片刻，最后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林师妹先是懵了一下，而后脸上绽开笑容：“卫师兄，你原来不讨厌我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馀景觉得她的思路很奇怪，指着旁边让她找个地方坐好，自己收拾起她刚才弄的一片狼藉。 林师妹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没有要安静等待的自觉性，撑着圆润的下巴问他话：“师兄，你几岁了呀？我马上就要过九岁生辰了！” 馀景没想到她和自己只差几个月，握着拖把的手顿了顿，十分由衷地问她：“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连地都不会拖？” “……我应该会吗？”林师妹对这件事感到不解，但看见他认真的眼神，就真的嘟着嘴想了想，“可是我家里会有下人做这些事情的，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原来你是贵人家的小姐，难怪不会做这些。”馀景点点头，按照姐姐的吩咐试图继续套话，“你姓林，可我听说方泗门只有一位公子，难道你是凡人家的孩子？” “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这样的。我其实是大……”林师妹突然意识到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冲着他摇摇头，“我不能说的。” “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馀景第一次套话，但做起来可谓一点也不生疏，知道得循序渐进，不能太冒进，免得惹人怀疑。这些都是云林教他的。 即便他觉得林师妹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应该不知道怀疑别人。 “啊啊啊啾！” 馀景刚收拾完地面，听见林师妹打了个喷嚏，寻声转头看过去。她连忙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是觉得在别人面前不应该这么做。馀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不过想起她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家教肯定严格，大约会认为这种情况属于失态吧。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的裙摆湿得彻底：“你的鞋袜是不是湿了？” 见她点点头，馀景有点无语：“不舒服不会说吗？你不怕生病吗？” “又凶我……”林师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没被馀景听清楚。她仰起头，杏眼里蒙起一层水雾，委委屈屈地说：“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嘛……” 都打喷嚏了，待会儿说不定就要咳嗽流鼻涕发高烧，要是传染给自己就很麻烦了，会影响任务的。馀景这么想着，在她面前蹲下来，伸出双手虚拢在她的裙角上，用灵力给她驱寒。 林师妹瞬间安静了下来，视线定格在他手上，眼里满是羡慕和崇拜。 卫师兄好厉害啊！ 她见过无数稀奇的东西，但都比不上面前这双神奇的手。来孤雀山之前，她听了好多好多仙人的故事，还以为仙人至少要像孤雀掌门那般年纪，没想到卫师兄比她没大多少，居然也会仙术。 小贵人也会有孤陋寡闻的时候。 馀景帮她把衣服弄干之后抬起头来，正好撞见小姑娘来不及收回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讶异。林师妹偷看的行径被发现了，干脆大方道：“师兄，你好厉害啊！” “这有什么厉害的？大家都会。” 馀景的语气很淡定，像极了林师妹心中飘逸淡然的仙人形象，更何况他还长得这么好看，比她的哥哥们都要好看。小贵人是个天生看脸的，因此更加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了。 她不知道的是，馀景面上看起来对此毫不在乎，但心里却多少有了点动摇。他小小年纪就获得了实习资格，虽然考试都因为他的年纪而降低了要求，但总体下来依旧不简单，哥哥姐姐们常夸他聪明厉害，但这和林师妹的夸赞又不太一样。长辈的夸奖多少夹杂着鼓励的意味，可林师妹却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他厉害。 照顾她倒也不是不可以。馀景心想。 林师妹并不知道自己在他这里终于得到了认可，手伸进衣襟里摸索一阵，最后把一团雪白的毛球怼到他眼前：“这个送给你！” 馀景后仰了一下，这才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毛茸茸的狸猫娃娃，做得很小很精致：“你给我这个干嘛？我又不是小姑娘！”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猫猫！你帮了我，作为答谢，我就把它送给你啦！”林师妹把小白猫塞到他怀里，“皇……我奶奶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就算涌泉了？”馀景有些嫌弃地拎起小白猫，作为男子汉，他并不需要这种小女孩才喜欢的毛绒玩具，“我不要，你拿回去。” 林师妹嘟起了嘴，把小白猫很珍重地收回衣襟内贴身戴着：“这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还舍不得给你呢！” 馀景听了她的话，眼神黯淡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母亲……” “我没见过我娘。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娘就去世了。”林师妹并没有太多低落的情绪，话锋一转，“但是我见过我娘的画像！大家都说她是大美人，那我就是小美人！” 她看起来很骄傲的样子，馀景一时不知道该接点什么话，便顺着她说：“是，你是小美人。”这一句大大地愉悦了林师妹：“你很有眼光，我决定了，不计较你刚才不要猫猫的行为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真是幼稚。 馀景原本觉得自己不够强大，总是要姐姐保护，所以才拼命努力。但是和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相比，他突然觉得自己蛮可靠的。 “师兄，下午要做些什么呀？我来帮你！”女孩兴致勃勃地喊道。 “不用！你就在这好好坐着！我来就行！”男孩心惊胆战地阻止了她。 第54章 世界2:生人求见 又是几日过去，馀景逐渐习惯了有林师妹加入进来的生活。作为低阶弟子，能够接触到的情报实在有限，好不容易得了轻舟的吩咐观察林师妹，他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虽然林师妹有所隐瞒，但是馀景汇报得很详细，轻舟由此大约猜出了她的身份——大梁九公主。 放在凡间，深受宠爱的九公主自是尊贵；放在修真界，大梁九公主着实算不得什么特殊人物。不过是看在国主的面子上，方日升才收了这个没什么灵根的小姑娘，满足一下她对仙人的幻想。 小说以修真界为主视角，凡间的大梁不过是在背景介绍里都处于角落的国家，更别提这个炮灰九公主了。大梁昌盛已久，但到如今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国祚动荡之时，九公主被送来实则是为保护她之举。只可惜孤雀山也不见得有多太平，修真界时常有摩擦，九公主失去了皇家倚仗，不过是一个毫无灵根的小姑娘，不知被谁拉去挡了个刀，人就没了。 轻舟能从书中扒出这点内容，还是因为孤雀的林姓弟子比较少，像这般年纪的就她一个。书中描写道，在重生后的时间线上，孤雀山遭邪派攻击，方纯曦赶回孤雀时只见满地同门的尸体，而小小年纪的林师妹获得了她的视线停留，让她愈发痛恨那些邪派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轻舟把这件事告诉了馀景，让他不要干涉林师妹的剧情走向。馀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吃完饭就回藏书阁了。 另外，助手系统的进度条数值始终没有人认领，轻舟觉得此事有蹊跷，心中有了些猜测，但并没有轻易说出口。 时空紊乱现象虽然罕见，但她并非没有经历过。她曾经就遇上过空间变动，当时助手系统混乱异常，而她也险些死在那场任务中。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她心中的疙瘩，同时也是高塔明令禁止她泄露的机密事件。 复盘着自己到达这个世界之后的一举一动，轻舟自问没有犯过擅自改变角色人生的低级错误，而其他队员此时展现出来的情况也没有差错。她不是研究部成员，并不清楚高塔现如今的技术水平，但如果连高塔都无法做到完全规避风险，恐怕此次会重演历史。 这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 方冷蕊来到小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轻舟陷入沉思的模样。她没有立刻进去，轻扣了扣门，待声音引起轻舟的注意后，才迈步走进：“在想些什么？这么入神？” 轻舟立马起身，朝着方冷蕊行礼：“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不用拘束，坐吧。”方冷蕊示意她放松些，“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询问些关于曦儿的事情。” 轻舟有些疑惑：“奴婢前日才向掌门汇报过二小姐的情况，您当时不也在场吗？” 方冷蕊轻咳一声：“我想问你些别的事情。”她的眼中有几分局促，犹豫不决的时候，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手腕戴着的玉镯，缓慢而用力地转动着它。 这样的小动作引起了轻舟的兴趣：“不知大小姐想问些什么？” 方冷蕊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曦儿她……真的心悦齐师弟吗？” 她的眼底有几分忧伤，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没能逃过轻舟的眼睛。这样的表情，属实让人很难相信她只是在关心妹妹的感情进度。 啪嗒一声，轻舟感觉脑袋里的某根弦断了，危机感和惊讶感不知道哪个成分更多。但她没有立马认定自己的直觉，而是试探性地问道：“大小姐觉得呢？” “我？”方冷蕊抿了抿唇，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调整了一下表情，但却没有停止拨弄玉镯的动作，手腕都要被硌红了也浑然不觉，“曦儿从小就和齐师弟关系要好，整日追在他身后喊‘哥哥’，我原以为她心底也是这么看待齐师弟的，没想到……” “大小姐好像有点惊讶？”轻舟眨眨眼，摆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奴婢原来以为，二小姐和齐师兄的事情，孤雀上下虽然不曾点破，但人人皆是默认了的，大小姐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方冷蕊愣了愣，随即轻声道：“我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大小姐，您对齐师兄……” “今天的事情，还请你将来不要和曦儿提起，免得让她徒增烦恼。”方冷蕊截断了她的话，再抬眸时，眼底虽仍有几分郁色，但面上还是露出得体的微笑，尽量不让自己失态，“我也只是问问，既然曦儿喜欢齐师弟，作为姐姐，我定然是要支持她的。齐师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把曦儿交给他，我也放心。” 轻舟犹豫片刻，最后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大小姐请放心，今天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 把方冷蕊送走后，轻舟迅速把刚才的情况发到了群里，叮嘱身在重生后时间线的霜影二人注意观察此人。 原剧情中的方冷蕊可谓是男女主的神助攻之一，后期也有自己的官配，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她对齐无攸有什么其他想法。她虽然不是主角，但好歹是个悲情女三，文中描述她如高岭之花，与官配相遇之前从未对谁动过心，整体人设故事都相对饱满，怎么可能突然就对齐无攸有意思了？ 轻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决定跟踪方冷蕊，看看她是否真的对齐无攸有意思，又是否真的能放下自己的情感。人才走不久，她没费多少功夫就跟上了脚步。 方冷蕊正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或许是因为心事重重，连有弟子叫她都没及时听见：“方师姐，山下有人求见你，说是沂州来的。” 听见“沂州”二字，方冷蕊面露疑惑，显然印象中并无相熟之人来自此地。但对方言明要见她，又是在山门处等待，若是放任不管，怕有失孤雀风范，所以最后她还是去了趟山门。 山门外，一名戴着面纱的黑衣女子背身而立，听见动静后转身，冲着方冷蕊笑盈盈地行礼：“见过方大小姐。” “听说姑娘执意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若是有委托，尽可与值守的弟子说，他们自会帮你登记。”对方声音陌生，方冷蕊确信自己不认识她。 “方大小姐，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轻舟在暗处观察，只见黑衣女的打扮与之前在温泉旁边的样子无异，虽然这次看不清面容，但轻舟心中早有怀疑。不符合设定的人，定然不属于这个世界。 纠察员执行任务，其所在小说世界便是他们的主场，若有其他高塔人员进来，他们都会收到讯息。可现在有人来得悄无声息，显然是未经指挥中心许可的违规行为。 不清楚对方目的，轻舟这边暂且按兵不动，只听那边的方冷蕊发出疑问：“姑娘，我想我们之间并不相识，又谈何忘记？” “方大小姐虽然还不认识我，但我却和您相识已久。我今日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眼下已经得到了答案，还算心安。” 第55章 世界2:擦肩而过 山门值守的女弟子本就立在方冷蕊不远处，听见此番谈话，下意识往方冷蕊身边走近了几步，以便能随时护住她，同时小声提醒：“方师姐，这姑娘说话奇奇怪怪的，你还是离她远点为妙。” 方冷蕊微微蹙眉：“不得无礼。” “小仙长不必担心，我只是来说两句话，不会对你们方大小姐做什么。”黑衣女并不在乎女弟子对她的看法，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望向方冷蕊时，那笑意并不及眼底，“方大小姐，你可以不记得我，但可千万不要忘记我送给你的东西。” “东西？你这是何意？” 黑衣女并未回答，只冲着她挑挑眉：“方大小姐，您一定会心想事成的。”说完也不管方冷蕊的反应，转身便离开了。 女弟子小声嘟囔：“这人可真是莫名其妙！” 方冷蕊盯着黑衣女的背影，虽不明其意，但却没有应和女弟子的话：“孤雀弟子不可非议他人，你往后说话要注意点，若再犯，就去抄门规。” “……是，师姐。” 不同于方冷蕊将此事当作无厘头的插曲，轻舟那边偷偷跟上了黑衣女的脚步，只可惜没多久就跟丢了。她站在山下小镇的街道上，周围镇民来往，皆是淳朴百姓，唯独她眸色深深，心中装了太多问题，思绪纷乱不已。 为何会有高塔人员违规进入小说世界干扰剧情？谁有避开指挥中心的能力？高塔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存在？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人说自己送了方冷蕊某样东西，那或许就是影响方冷蕊变化的因素之一。改变角色人生往往意味着蝴蝶效应，小说世界也会因此遭受到重大打击甚至是毁灭，历史难道真的要重演吗？ 不，绝对不行！ 现在暂时找不到线索，轻舟不愿让自己坐以待毙，当即折返回山，决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先查清楚影响方冷蕊变化的因素，并将其纠正回来。至于那人，不管她是怀着何种目的，既然冒着违规这么大的风险来此，总不可能说几句话就走，只要她还留在这个世界，就肯定还会再出手。 待她出手，轻舟会毫不留情地将其缉拿。 回到孤雀山时，轻舟在山径上遇见了抱着书的馀景。此时正是孤雀弟子晚修的时间，他自然要跟随设定前往修室学习。馀景旁边还跟着个小姑娘，此刻也抱着书，叽叽喳喳地同他说话，而他则时不时点点头，很少出声答话，小小年纪就显出几分高冷的气质来。 卫师弟只是最普通的低阶弟子，和女主身边的人并不熟识，故而即便远远看见了轻舟，馀景的眼睛也只亮了一瞬，而后快速恢复成原来的神态，淡然自若地领着林师妹继续往前走，与自己的姐姐擦肩而过。 轻舟站在原地，回身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慢慢地朝自己的方向走远。 这一瞬间，总给人以不安的感觉，好似在未来已经有了一个确定的终点——她将与身边的每一个人擦肩而过。 美梦往往在无限怀念中包裹神思，噩梦则总是在极度焦虑的情绪中不约而至。 简朴小屋，温润青石，冬青成篱，鸡鸣犬吠，永不被过分关注的山间小村，虽比不得京城的繁华绮丽，但却是躲避故事终结的好地方。少女温婉动人，巧笑嫣然，每每唤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里都是温柔的笑意：“轻舟，你回来了？” 轻舟站立在屋外，看着那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梦境中的脸，犹豫着不敢迈过门槛。美梦犹如镜花水月，一触即散，让她畏惧靠近，只敢远远观望。 梦中的人儿感觉不到她的异样，手里缝着婴孩的虎头帽，絮絮叨叨地说话：“轻舟，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两年了。这里的日子虽然安稳，但消息闭塞，我也是近日才得知骊姐姐的孩子已经满月了。太子即将举办满月宴，天下同乐……” 她的声音顿了顿，随即轻飘飘地落下：“我想去看看他们。” 不可以！ 轻舟下意识想要反对，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这样无力的状态让她感到害怕，她上前一步，试图拉住对方，只可惜还没有触到，眼前温馨的画面便陡然撕裂开来！ 金碧辉煌的大殿，觥筹交错的宴会，礼品堆满的偏殿，言笑晏晏的姐妹，咯咯欢笑的婴孩，一切看似美好的场景在轻舟眼前快速跳转着。金殿上热闹非凡，明亮温暖的灯光遍布每一个角落，可她却觉得如坠冰窟，慌乱无措地拨开面容模糊的人群，企图找到少女的身影。 在哪里？去哪了？ 人群仿佛在故意阻碍着轻舟的步伐，她使不出力气，脚下仿佛坠了千斤，终于跌跌撞撞找到偏殿的时候，少女怀中正抱着金丝绣的襁褓，一国之母就立在她身边，微笑着同她一起看着怀中的孩子。 快离开！ 轻舟张不开嘴，声音无助地被困在胸腔之中，往前迈了一步。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跟着颤抖起来，坚固的金殿在此刻变得脆弱不堪，天空被撕裂成破碎的几个部分，巨大的缝隙中坠落出一颗颗金焰，大地震荡破碎，生灵还未来得及奔逃，就先被卷进了火焰之中。 帝后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之中，怀抱着太子的少女朝着轻舟跑来，轻舟想要迎过去救她，却比不上房梁倒塌的速度。 火焰席卷周遭，朦胧之间，轻舟看见少女被房梁狠狠砸中，而怀中啼哭的婴孩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向自己这边。 “轻舟！救救他吧！” 目光所及之处尽数被火焰覆盖，轻舟看不见任何人，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一切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赵乐施！” 从床上惊坐起来，轻舟全身被汗湿，整个人不住地颤抖着。巨大的悲伤感将她包裹起来，如同被沉入了黑暗的海底，她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像是被紧紧扼住般，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口气。她努力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有抓到，却在空中顿了很久，仿佛只要坚持着，就能找到想要的答案，可最后毫无收获，只能无助落下。 清冷的月光窗外斜射进来，被棂条分隔成许多片形状，其中几片堪堪落在床沿。轻舟盯着那几片没有温度的光芒，像是变成了没有反应能力的木头，只是怔怔地盯着。 这个世界明明已经临近夏季，可夜晚还是很冷，透骨的冷。 如果她当初选择旁观，一切或许还不会那么糟糕。破坏规则的是她，搞砸所有的是她，她活该被噩梦惩罚。 当薄日出生，温暖的阳光逐渐取代冷肃的月光，轻舟才慢慢有了反应。噩梦让她惧怕入睡，她将自己完全蜷缩起来，躲在床深处的角落，就这么呆了半宿。 将呆愣之人叫醒的是助手系统的提示音。她回过神，慢慢爬起来，并不在意浑身的酸疼，打开界面，便看见云林的消息：“队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没事。”轻舟的指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话，“刚起床。” 时间已将近中午，云林的消息几乎是秒回：“赖床了吗？错过早餐对胃不好，馀景怎么也不去叫你？” “没事，下次不会了。” “你都保证过多少个下次了？” 轻舟盯着他的消息半晌，没有再回复。 第56章 世界2:云林失踪 在终于没有打扫任务的这一天，抵不住林师妹的软磨硬泡，馀景最终还是无奈地陪着她到处参观。林师妹对仙门百家有着十足的好奇心，年纪虽小，但精力旺盛得很，上蹿下跳没个正形，让馀景一度怀疑她的公主身份。 可能是被拘束久了，而孤雀弟子受到的约束比别家少，林师妹一不小心就放飞了自我。当然，约束少不代表着没有约束，当林师妹被某位不苟言笑的严肃长老逮到后，馀景再无奈也只能上前求情，最后的结果是两人齐齐被罚去抄门规了。 林师妹不愧是出身皇家，写得一笔好字，当没有辜负家中的教导。只是人不太老实，刚抄完一遍就停了笔，凑到馀景身边看他的字：“师兄，你怎么写得这么快？这都第三遍了吧？” “是你静不下心。” 两人一边抄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浑然不觉棂窗外投射进来的视线。 轻舟静立在窗边，看着屋内的场景。馀景端正地坐在案前抄写孤雀门规，林师妹则托着下巴在看他写字。窗上深色的棂条将他们的身影分隔开来，正与现实吻合——高塔和小说世界从来泾渭分明。 “叮——”系统的提示传来，窗内的馀景微愣，窗外的轻舟后退几步没入树影中，姐弟俩同时收到了消息。 馀景三两句支开了林师妹，走出门外正欲找个僻静的角落看消息，没想到迎面撞上自家姐姐。 轻舟说：“跟我走。” 昨夜的梦多少会影响到心情，她面上平淡，但馀景天生敏锐，抬眸瞧见她略微红肿的双眼，自然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 “姐姐……” 轻舟没给他询问的机会，言简意赅道：“沂州那边出了点麻烦，需要我们支援。” 下山历练的孤雀弟子已离开佛榕，行至沂州附近。自霜影和南清跌入女主重生后的时间线起，轻舟就嘱咐全队开启实时定位，身处同一时间线的成员都能关注到同伴的行踪，而就在刚才，云林的定位消失了。 群里始终没有云林的消息，霜影和南清那条时间线也没有出现云林的踪迹。 定位是在沂州附近消失的，轻舟不能放任不管，迅速为白稚和卫师弟的缺席找好理由，而后带着馀景一同前往沂州。 …… 两天后，沂州。 云林始终没有消息，挂念他的除了五队成员，还有历练中的孤雀弟子。 张师兄作为掌门首徒，又是此次的带队者之一，其在孤雀弟子中的地位不亚于男女主。因为他的失踪，本该踏上路程的队伍又在沂州多停留了几天，幸而离开佛榕之后的历练过程并未有小说文字的呈现，如今的意外不至于使剧情发展成不可控制的地步。 从佛榕脱险后，方纯曦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但杜安鹤的苦肉计犹在，这段时间都是恋爱脑上头的方纯曦在照料他。齐无攸心有不快，可他从骨子里就是个谦谦君子，做不来强迫方纯曦的事情，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孩去照顾别的男人，自己则不得不忙于寻找张师兄的下落。 白稚带着孤雀的小弟子到来时，齐无攸自然疑惑。轻舟没有给他询问的时间：“奴婢在信中看见小姐被掳受伤的消息，放不下心，想来沂州伺候小姐。” “真是胡闹。”齐无攸皱眉看向馀景，“你年纪尚小，阶位也低，万一遇上危险，你能保证白稚和你自己的安全吗？” 馀景低下头，乖乖接受他的教训。 “不怪他，是奴婢逼着他来的。” 齐无攸正欲再说白稚几句，却见一名孤雀弟子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随之变了变，暂且放下对小朋友的说教：“你们先去休息，不要出客栈。”而后便跟着孤雀弟子离开。 轻舟问清方纯曦的房间位置，上二楼敲门后却无人开门，反倒是尽头的一间房门推开：“白稚？你怎么来了？” “小姐？”轻舟状似急切地走上前去，抓住了方纯曦的手，“您怎么样了？身上的伤痊愈没？您怎么不在自己房间休息？” 方纯曦被她闹得脑袋疼，安抚性地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您啊！您走之前还保证会照顾好自己，怎么一出来就遭罪了！” “修仙者除魔卫道，受伤在所难免，这都不算什么，别担心了。” 轻舟眉头微皱，嘴唇不高兴地嘟了起来：“小姐说得倒轻巧！我刚来就听说了张师兄失踪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外面这么危险，您一定得注意安全！” 提起失了踪迹的张师兄，方纯曦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张师兄这次失踪来得蹊跷，既非仇家寻衅，又无邪祟作乱，方才还跟我们说说笑笑，转瞬便没了人影……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到处乱跑，沂州不太安定，尤其是城南那边，千万不要去，知道没？” 轻舟眨眨眼，顺口问道：“城南那边怎么了？” “这事和你没关系，好好在客栈待着，等过两日事情解决了，我再找人送你回山。” 说到这份上，轻舟心中已有猜测，便应了方纯曦的话。晚些时候，被安排与其他弟子同住的馀景寻到机会来找轻舟：“队长，据孤雀弟子所说，前几日他们路过沂州城，在此歇脚，之后便收到了城中富商的委托，前往城南老宅清除邪祟，云副是在半路凭空消失的。” 齐无攸等人后来仔细探查过，那富商家中其实并无邪祟，不过是女眷颇不安分，闹得家宅不宁，由此引发了误会。沂州这一带为方泗门的管辖地带，方泗门与孤雀山交好，而沂州城此时并无其他仙门弟子停留，仇家设计一事也说不过去。 孤雀掌门座下首席弟子失踪，方泗门也派出人手帮忙寻找，但仍然毫无线索。 “我去城南看看。”轻舟的怀疑选项中，时空异常无疑占据首位。小说世界的角色或许会与之擦肩而过，况且这些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所以她还是要亲自看看才放心。 “我也去！”馀景并不愿意留在客栈，倒显得什么忙也帮不上，“姐姐，要真是时空异常，我们就更应该呆在一起了。” 轻舟没有强制让他留下：“那就跟紧我。” 馀景忙不迭跟上她的脚步，二人一路向城南方向而去。 天色接近黄昏之时，枯黄的日光带着余温落在石板路上，拖曳出长长的人影。那影子如同一高一矮两根旗杆，身姿挺拔，站立在孤雀弟子提到的那座老宅外。 因为是与剧情无关的行为，轻舟他们不便让人瞧见，便选择翻墙入内。馀景虽然身高有所限制，但好在有灵力辅助，无需让轻舟回身帮忙，让他心底有些开心。 他说了，不会给姐姐拖后腿的。 姐控属性发光的小朋友紧跟上轻舟脚步，中途好几次险些撞上这家的丫鬟小厮，轻舟淡定地躲了过去，小朋友则多少觉得有些刺激。 据某孤雀弟子所说，当时他们一行人经过宅中花园，云林便是在此处消失不见的。 邪祟之事原为后院宅斗引起的误会，富商前脚闹了个乌龙，本就丢脸，谁知后脚又有孤雀弟子在自己家失踪，他难免不安。轻舟他们来到花园的时候，只见方才离开客栈的齐无攸站在园中，富商则在他旁边陪着笑，颇有些心虚的样子。 “姐姐，我们不如先在这边看看，等他们走了再过去吧！”馀景指了指旁边的假山背后。 轻舟肯定了他的建议，姐弟俩就着假山的掩护，再加上轻舟布下隐藏踪迹的法术，先把能搜的地方搜了。 时空异常这种情况并非随处可见，轻舟翻了翻道具库，找出几乎要被遗忘在角落的简便探测仪，一手举着到处扫描，另一手紧拉着馀景以防生变。 她的探测仪比不上研究部的专业仪器，精度有限，一寸寸这么扫过去没有错过任何角落，却也没有任何反应…… 第57章 世界2:时空异常 花园的另一边，富商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乍一看就像被风吹过的纸人般摇摆不定，嘴张开却没有任何声音。 齐无攸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手中掐诀冲着那富商面门轰去。没有想象中的惨叫，只听得撕拉一声，富商的整张脸被打了个稀烂，一团黑烟从天灵盖飘出，身体跟着软瘫下去。穿过花园的晚风吹到跌落的纸人身上，轻而易举地将其翻动，伺机带其逃离。 将那纸人踩瘪在脚下，齐无攸皱眉观察四周，手中剑出鞘两指宽。夕阳已落，满天的晚霞逐渐熄灭，再吹来的风已没了阳光的余温，反而平添阴森冷感。 花园陷入黑暗之中，齐无攸有种被窥伺的感觉，一时却找不到方位所在。 “小心！” 脆生生的童声骤然响起，与此同时，齐无攸脊背上的凉意攀至顶端，凭着直觉朝身后挥剑一斩！ 感受到了黏糊柔软的阻隔，齐无攸确信自己斩中了对象，然而长剑深陷其中无法拔出，一时僵持不下，他索性弃了剑，手指掐诀打去！ 轰的一声炸响，随之响起的是不明生物痛苦嚎叫的声音。它似是猛跺了一脚，地面随之震动起来，四周的环境彻底破碎，显露出弥散着血色的陌生建筑。 齐无攸缓了口气，后退两步，记起方才及时提醒自己的声音。对方应当是个小孩，若非敌人，落入此地只怕难以自保。然而他喊了几句，都没再得到回应。 此时此刻，被齐无攸呼唤的小恩人正被自家姐姐牢牢护在怀里。强烈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拽住轻舟的袖子，直到滚落在地，他才缓过神来，忙松开手从轻舟怀里爬出来，跪在她身边：“姐姐？姐姐！” 轻舟仰躺在一堆落石上，缓过满身阵疼，喘了几口气才说话：“我没事。” 馀景被她护得好好的，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上或被砸或被划得都是伤口，说不疼是假的。她缓慢地动了动四肢，所幸没有伤到骨头，这才坐起来，熟练地给自己检查和包扎伤口。 她是淡定，可馀景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被她敲敲脑袋：“哭什么？” “唔！”刚嗫嚅着发出的哭腔被这么一敲，转成了可怜巴巴的叫疼，馀景眼睛水润，仰望着轻舟，努力把眼泪收回去，“我没哭……” 她轻笑一声，转而揉揉馀景的头，语气温和：“是是是，我们馀景是个大孩子了，当然不会哭鼻子。” 馀景噙着泪，怔怔地看着轻舟。类似的感觉自从进入这个小说世界起他就有了，不同于往日的严厉，姐姐在这里对他好似多了份宽容，说话也温和许多。 他当然知道姐姐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可也没想过她这次居然连嘴上的严厉都丢了。能得到口头上的关心他当然开心，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安。 轻舟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扶着一旁的大石块站起来，观察周围环境。这里应当是某处溶洞内部，滚落下来的碎石里夹杂着砖砾甚至是混合了花草残骸的湿润泥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应当是随着他们一起从富商花园中跌落进来的。 轻舟换下破损严重的外衣，顺手拍了拍馀景身上的灰：“先找出路。” 溶洞内空气潮湿，不远处有水潭，粗看暂时估不出深浅。仰头望去，顶部是天然的溶洞面貌，没有任何被砸开的痕迹。水珠沿着石钟乳缓慢下流，落在水面上，嘀嗒的声音在洞内被放大，反衬出此处的寂静。 轻舟向来不喜欢这种环境，下意识拢了拢新换的外衣，在不远处的落石下扒拉出自己的探测仪。高塔器材的质量自然有保证，但她手里这个却并非官方渠道所得，是朋友自制的，这么一摔一砸，基本上就报废了。她翻来覆去看了看，不会修，只得作罢。 “馀景，走了。” “好！” 虽然得到了应答，但轻舟却感觉馀景并没有跟上，回头看过去，只见他正在扒拉一堆落石，从里面拽出来一个脏兮兮的毛团，依稀能看出来它原来该是白色的。 馀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断了尾巴的狸猫娃娃，怕再弄坏了，忙收进道具库中。他又扒了扒旁边的碎石，终于找到了失踪的那截尾巴，也妥帖收好。 原本是贴衣襟放着的，然而事发突然，姐姐虽能护着他，但中途烈风阵阵，还是把他衣襟里藏着的东西卷了出来。幸好没落多远，好歹给他找到了。 轻舟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微微皱眉：“我应该没给你买过这种毛绒挂坠吧？” 小男孩向来对毛绒娃娃不感兴趣，然而他如今看来竟很珍惜这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毛团，太反常了。 馀景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老实应答：“林师妹硬塞给我的，没来得及还给她。” 这是别人的东西，既然要还回去，那自然要妥善收好，不能再弄坏了。嗯，就是这样。 馀景如是想。 “那就得看运气了，我们不一定还能遇上她。”轻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最后只道，“走了。” 诚如她所说，在这次坠落发生的前一秒，她清楚看到探测仪有了信号，也就是说他们遇上的是时空异常。如果这次跌落的地点不再是之前的世界，自然没有再见林师妹的可能性。 队内通讯完全断开，定位失效，等轻舟彻底确认他们已经离开有着孤雀山的世界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站在路肩外面，凝视着眼前的环山公路，姐弟俩都陷入了沉默。 “姐姐……我们这穿越得好像有点远了……” 系统依旧没有反应，轻舟无奈地叹了口气，领着馀景走在路肩外面，沿公路一路下行。中途有车辆经过，轻舟几次招手，但都被擦肩而过，正打算放弃的时候，一辆越野车突然停在路边，车窗被摇了下来：“轻舟？你怎么会在这里？” 轻舟抬眸望过去，对上车内人的视线，也有些惊讶：“方队？” “这里不好长时间停车，你们先上来。” 馀景坐在后座，偷偷打量着驾驶座的男人。这人皮肤偏黝黑，留着寸头，肌肉紧实明显，一看就是个能打的。他的眼角还有一道伤疤，应该是很久了，不仔细看并不明显。这样的人，怕是只要往那一站，对手就先要抖上一抖。 然而这么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面对轻舟的时候却全然没有压迫感，神情明显柔和了下来：“轻舟，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自从你当上五队队长，算算时间，有多久没和我们这些老朋友聚聚了？” “抱歉，方队，前段时间太忙，等有空了，我一定和大家见见。”轻舟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车前挂着的护身符吊坠，视线随着它摇摆。 “你现在不是我的队员，早就能独当一面了，以后叫我方明就行。” 轻舟点点头，也没说好不好，转而问道：“你是在这里执行任务？” “是啊，这次是个涉及军事题材的故事，除了我之外，老二也来了，另外还有个叫巧巧的实习生。” “嗯。” 见轻舟对他们的任务内容并不感兴趣，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乖巧坐在后座的馀景，挑起新的话题：“这孩子是……” “我弟弟。”轻舟言简意赅。 仿佛从这三个字中品读到了其他的信息，方明心中了然，却没有戳破她，只是点点头道：“小小年纪就成为了实习生，真厉害。” 第58章 世界2:依旧倔强 越野车一路开到山顶，下车之后，面前是一座别墅。方明介绍道：“我们这次任务来了三个人，巧巧去女主那边了，我和老二是男主身边的助手，最近都住在这里帮他处理事务。” 男主暂时没有回来，方明去开后备箱的时候，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黑衬衫的男人，看起来倒真有几分禁欲的气质，然而开口就破功：“老大，我要的烤鸭你买回来没？我都快……轻舟？” 看见站在车边的姐弟俩，衬衫男那表情活像是见了鬼，彻底败坏了他身上营造出来的最后一点人设气息：“你怎么在这？你黑系统了？” 轻舟朝他招手：“景哥，好久不见。” 方明那边从后备箱中拽出个有些重量的东西，往地上一抛，馀景转头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麻袋，隐约能瞧出里面装的是个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方明关了后备箱，一手拖起麻袋，一边朝轻舟招招手：“先进去再说。” “呦，抓到人了？”贺南景抱臂倚在门框，跟看热闹似的，“但是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饿了，所以老大你有没有买烤鸭？” “不顺路，没买。” 贺南景立马做出一副要窒息的样子。 像是早就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轻舟淡定地迈步进了屋。馀景还是一脸懵，见姐姐进去了，忙跟上脚步。 别墅挺大，但内饰却十分简单，估计男主并不常在这住。方明把麻袋里还在昏厥中的人丢进了地下室，看了眼已经开始吃泡面的贺南景，转身去了厨房，没过多久便端出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出来：“我们过得比较糙，凑合吃点。” 贺南景控诉方明偏心，而后一边继续端着泡面嗦得呲溜响，一边问轻舟：“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穿越门出错了？” 轻舟将五队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毫无意外地获得了全场沉默。 过了许久，方明才开口问她，多少带了点试探的意味：“你自己心里有想法吗？” “时空异常不是小事，极有可能造成小说世界动荡，何况我怀疑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操作。对方的目的暂时不清楚，但毫无疑问的是用心极其险恶。” 贺南景嗦完最后一口泡面：“我们这边的系统没有问题，我等下会把情况汇报给指挥中心。涉及到时空问题，这件事就不是纠察小队能独自应付的，先看看指挥中心的反应，在此之前我建议咱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说到这，他的目光刻意落在轻舟身上，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轻舟面上看起来并无波澜：“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做法了。” 方明点点头：“遇上这么多意外，你们辛苦了。男主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你们就在这好好休息，一晚上的时间，指挥中心也该给出答复了，到时候再来讨论解决方案。” “不行，云林还没找到。” “你不熟悉这个世界的环境，身上又还有伤，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办就行。”方明劝道，“你放心，如果云林真的也掉落到了这个世界，肯定不会消沉，我们会找到他的。” 轻舟同样不肯退步：“他是我的副队长，我得对他负责。”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隐隐有火花产生，显然各自都有各自的考量，因此都不打算退让。 贺南景瞧了这番对峙的景象半天，心里有点感慨，于是笑了一声：“轻舟，你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和以前一样倔强。” 他的话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轻舟微愣了愣，浑身气势随之骤然松懈，没了刚才那副坚定的模样。她收回与方明对视的目光，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端起碗喝了口汤。 方明知道她被戳了痛处，瞪了贺南景一眼，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轻舟无声的妥协宣告了这次对峙的结果，纵然她的心底并没有被说服，可是贺南景说得没错，她总是这么倔强，固执己见，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成为麻烦的根源。 山顶别墅十分宽敞，虽然男主住在这的机会不多，但依旧时常有人打扫。二楼空房间很多，方明让姐弟俩随意挑选，自己则去了地下室处理抓过来的那个人。 轻舟随便挑了间房间，馀景在她隔壁。经历一天的奔波，小朋友的体力告罄，简单洗漱过一番就趴在床上沉沉睡去。轻舟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台上，目光游离在窗户之外。 山顶没有别的住户，别墅的灯光没有出走太远就被吞没进漆黑之中。今晚没有月亮，天空中只零落分布了几颗星子，散发出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光。轻舟扯了扯身上的薄毯，把自己缩了起来。 敲门声传来，方明端了杯热牛奶走进，抬眼看看空调显示的温度，拿起遥控器将其调高了些。 “方队。”轻舟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转移，直到他走近，将牛奶递给她。她双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都说了不用这样叫我。”方明在地上坐了下来，靠着飘窗边，微微偏头，大有一副侧耳倾听的架势，视线却并未与她对视。 “习惯了。” 没有接收到方明审视的目光，轻舟松了口气，觉得眼下气氛还算轻松。如果方明一上来就像以前那样质问她，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口。 “方队，我又梦见赵乐施了。” 方明没有说话，仿佛打定主意只做一个倾听者，哪怕当年他们共同经历过很多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变了，方明变得沉稳，而轻舟则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理想家。 “自从高塔介入馀景的事情之后，李月观这几年都不怎么来找麻烦了。我原以为他可以就这么无忧无虑地长大，就作为高塔普通的一份子生活下去…… “但这次的时空异常似乎并非偶然，强行冲破小说世界之间的壁垒，代价不小，操盘者必定所图甚大。你知道的，如果人为扰乱剧情秩序，一旦破坏度达到70%，这个世界就会面临崩塌的危险……” 说到这，轻舟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出她最终的担心。 “你是在担心馀景吧？”方明终于开口点明了她内心不安的源泉，“赵乐施把他托付给你，而你担心他会在这次时空异常中受到伤害，毕竟他不是通过正常程序进入高塔的。” “……” “高塔既然能破例收下他，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涉险。你要是担心他，等这次任务完成，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让馀景暂时不要出任务。高塔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家里是不会有危险的。”方明说，“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馀景身份特殊，在小说世界里，恐怕暂时没有哪个高塔人能比他更如鱼得水。” 这一点轻舟当然明白，只是她不敢冒险。馀景年纪还小，虽然聪慧，但毕竟实力和经验都有限。她只希望他能够平安长大，别无所求。 敲门声再度响起，贺南景探了个头进来：“打扰了，不过馀景那孩子的情况有些不对，你们还是先别谈心了。” 第59章 世界2:高烧不止 白色调为主的客房内，橘黄色的灯光将环境柔化一二，却无法消解身体的不适。馀景安静地躺在床上，望向轻舟的眼神还有些朦胧。他的脸上泛着因高烧而引起的潮红，明明很不舒服，方才吃的药都被吐了出来，但还是乖巧地躺着，没有喊过一声难受。 他向来是如此懂事，甚至还为自己打扰到了姐姐休息而感到愧疚。轻舟哄着他再喝了一次药，守着他睡着后才出来。 客厅里，方明和贺南景都在等她。 “轻舟，馀景这症状恐怕不是简单的发烧。”贺南景曾经在医疗部进修过，刚才对馀景进行了简单的身体检查，自然看出了异样。 “我知道。”轻舟眼中有几分疲惫，“是时空异常对他产生了影响。” 方明皱起眉头：“都差不多九年了，他还是没有摆脱……你不应该让他进纠察部。” “我不想太过干涉他的自由。”轻舟握着一杯热水，却没有要喝的意思，似乎只是想要隔着玻璃杯汲取点热量，让自己不安的心能静下来些，“如果馀景是一个天资平平的孩子，又恰好没有什么主见，我会给他安排好未来的一切。可他不是。” 馀景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轻舟明白他是因为在乎她的想法，所以很少反驳，而她也曾经卑鄙地利用这种心理，试图引导他将兴趣放在除纠察部外的任何一个部门上。 但这却是馀景唯一一次对她说“不”。 “姐姐，我想进纠察部。”馀景那时的目光很坚定，是许多怀有梦想和希冀的孩子所拥有的，最纯真也最炽热的样子，然而对她来说却像是狠狠的鞭笞，“姐姐，你是纠察队队长，可却不让我去试一试，所以在你的眼里，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吗？” 彼时的馀景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让轻舟哽住了。 她比谁都清楚，论天资，论努力，馀景都挑不出一点错。唯一让她担心的事情，偏偏又被列入了高塔的机密档案中，即便是对着馀景本人，她照样一个字都不能说。她也说不出口。 既然没有足够的理由用作说服，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强硬干涉馀景的选择？ 贺南景仰面倒在单人沙发上，毫无形象地打着呵欠：“你们俩干啥一副天就要塌下来的样子？除非这小子就是个早夭的人设，否则不过发个高烧，就算有受到时空异常的影响，至少是不会死的啦！安心啦！” 他倒是乐观得很，角度也刁钻得很，方明仔细思考着该怎么反驳，却发现从某种角度上来这样的见解近乎于无懈可击。只可惜对一位姐姐来说，一句“死不了”起不到太大安慰作用。 轻舟将冷掉的水放回茶几上，玻璃杯与桌面相碰时发出声音，在深夜里显得颇有些刺耳。方明看向她，她还是和刚才一样坐得端正，而他无法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任何信息。 她说：“现在太晚了，明天还要去找云林，大家都去休息吧。” 贺南景拍拍方明的肩，试图将他跟随轻舟远去的目光拉回来：“方队，她都已经上楼了，听声音估计门也关了，你还瞅啥啊？真成望妻石了？” “胡说什么？轻舟和你一样是在我手底下转正的，你是觉得我不该关心她，还是我平时不够关心你？”方明把他的手拿开，掸了掸自己的肩膀，“把嘴管严了，要是被我知道你乱说话，明年你就自己在家抠脚，不要出任务了！” 贺南景看见他的动作，无语地撇嘴：“我哪里胡说了？你以前不是还说要向她表白吗？我又没失忆！而且让人闭嘴的基本操作不是给封口费吗？为什么到我这就不给出任务？方队就算你不要可我还要攒老婆本的啊！” “你似乎一点也不困。”方明微笑着看他，“那不如你现在就去找云林好了，免得浪费了这么好的精神。” 贺南景紧接着就打了一连串呵欠，揉着眼睛摸到自己房间去了，关门的动作干脆利落。 方明笑着摇摇头，把茶几上冷掉的水拿去倒掉。回房途中路过楼梯，他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然而只能看见黑漆漆的过道，如同那个他曾经以为很熟悉的女孩一样，变得琢磨不透。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无力。 …… 火光在黑夜中突兀地燃起，随着命令的传达，一团团火球腾空而起，仿佛要冲破天际，成为照亮天幕的星星，然而在达到最高点后便因为重力的桎梏而急速下落。它们狠狠砸落，用怒意撕裂房屋，撕裂旗帜，撕裂人群，毁坏着一切能够触及到的东西，身后的鼓点是它们为所欲为的背景乐，演奏着入侵者的嚣张和奔逃者的无助。 本该安静祥和的夜晚遭遇突如其来的战斗，过去数年来的和平终于要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了。 流乐阁内，霜影来回走动着，对于传讯者的迟到而感到烦躁：“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来？没有接收到方冷蕊的求助，我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为了遵循剧情逻辑，我们现在只能等。”南清拍拍她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离预计时间还有大概15分钟，现在没来人是正常的，别着急。” 深夜里的流乐阁如同往常般平静，但在同一时刻，孤雀山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曾经的孤雀山是邪派之首，可自从方日升弃暗投明，邪派就被打得溃不成军，只能躲起来休养生息，如此方得修真界近六十年的和平时期。这个世界的邪门歪道本不讲究什么门派建交，谁知多年来的一盘散沙不知何时竟被整合起来，看似销声匿迹，实际藏于暗处发展壮大，这才造就了今日的突然袭击。 孤雀山本被方日升打理得井然有序，按理来说，遇上袭击至多感到突然，一旦反应过来，绝不可能节节败退。只是数日前，方纯曦当众揭发了方日升的恶行，孤雀山出现短暂动荡，无论是仙门百家还是门派内部，都对他多有非议与不满。而在遭遇邪派突袭后不久，消息传来，却无一家站出来帮忙，就连平日与孤雀山最为交好的方泗门也闭目塞听。 孤雀山弃暗投明至今，威望逐渐厚积，自然会引起忌惮。 方纯曦为亲生父母报了仇，将人面兽心的方日升拉下了马，却未曾想会祸及同门。孤雀双骄再天赋异禀，也终归抗不过好似无穷无尽的敌人。如此下去，孤雀山正如其名——孤掌难鸣，鸟雀四散。 百家之中，原本最不可能出手帮忙的就是流乐阁，不过方纯曦的身世如今已被公布天下，一旦孤雀山遇袭的消息传来，按照剧情内容，流乐阁内部将划分阵营，一边力求保住孟予芙的女儿，另一便则着眼于孤雀山的倒台有利于流乐阁的崛起。 第60章 世界2:加入我们 席萱作为流乐阁少阁主，明面上是站队与孤雀山永不和解的那群人，实际上却是主张出手营救的。只是如今还需要契机，传讯之人尚未到达流乐阁，霜影再紧张，也不能立马冲去叫醒阁主，否则如何解释她的未卜先知？ “我不是着急孤雀山的事情，我是想赶紧把事情办完就回高塔，队长他们现在下落不明，没有高塔的帮助，我们很难找到他们。” 女主重生前的时间线还有三个五队成员，可他们已经失联了两天，无论霜影怎么在群里戳都等不到他们的回复，再加上央允堂图腾的出现，她心中不安，这两天饭都少吃了半碗。 “你不相信队长吗？” 霜影想都没想就反驳：“我当然相信她！” “那不就行了？”南清揉揉她的头，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种魔力，霜影每每与之对视，都会变得平静下来。这一招向来有效。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队长经验比我们丰富，她不会出事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稳住剧情，不给她添麻烦。” “但愿如你所说吧……”霜影暂且信了这安慰的话，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好不容易捱到孤雀山求救的消息传来，霜影立马冲向了议事厅，而南清的角色不适合出现，便留在了她的房间里。 明显的震动从玉佩上传来，是系统的提示。南清打开系统，发现队内通讯功能已经失效，而消息栏弹出来一条陌生私信：“南清，考虑好了吗？” 消息内容让南清不自觉皱眉。这条消息查找不到来源，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绝对不是从高塔发来的，发出点就隐藏在万千小说世界之中。 小说世界受高塔管理，想要找到正确地址，恐怕还是得先回去。 “别想了，高塔什么也查不到。想要救霜影，你别无选择。”他又收到了新的消息，“加入我们，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这样的威逼利诱并不是第一次，除了文字信息，南清还收到过视频威胁，拍摄对象是受伤的霜影——除了脸部完好无损，身上几乎血肉模糊。脸显然是特意留给他看的，对比受尽折磨的躯体，效果过于强烈。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南清心悸无比，冲出房间后看见抱着爆米花看电影的霜影，她从头到脚完好无损。她看见他，直起身来问他要不要一起看，正好进入投影光芒的范围。墙上出现灰黑的人影，而大片大片的血红则映照在她的身上。 影片正演到激烈的打斗，匕首狠狠扎入人体，搅动时带出粘腻的鲜血，仿佛都喷溅在了她的身上。 南清的心跳在那一刻仿佛停滞了，再度跳动起来的时候，疼痛感久久未褪。 威胁视频的内容看起来很荒唐。画面里的霜影遍体鳞伤，可她分明就安然无恙地待在自己身边，嘴角还沾着爆米花碎屑。 整蛊视频吗？可谁会弄这样的视频？何况他根本就查不到信息来源！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南清再也没有收到类似消息。直到那日查出了央允堂的图腾，陌生信息再一次发来。那幅画或许就是等着让他发现的。 如果要把之前的视频当做恶搞，那未免太出格了。何况在央允堂的踪迹显露后，回想起师门内的神秘传说，他再也无法淡定了。既然打破时空壁垒的可能性是存在的，那么霜影或许也真的会在某个时间里发生危险。 南清并不想和此人合作。对方以伤害霜影为威胁逼迫他就范，恰恰触及了他的逆鳞。他不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就这么单枪匹马闯入敌营，显然不是明智的行为。 这次他依旧无视了消息，但心中的不安并不会随之消退。霜影去了议事厅那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事件，为以防万一，他还是悄悄过去看着比较好。 …… 云雾飘渺的高山之上，生长着一棵金光流溢的巨树，目测其体积堪比一座商业大厦，而仰头望去不见其顶端，只见浮云流动。 巨树的内部被掏空，内里藏书汗牛充栋，无人专司打扫，却一尘不染。然而其中被翻乱的书籍又随意散落或堆放，只有更高楼层的书架才依旧保持着整洁的状态，像是有小偷闯入此地，翻了阵子却一无所获，便弃之离去。 此刻在某层乱糟糟的书籍简牍之上，悬浮着一方泛着蓝色荧光的屏幕，其现代感与周围的简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黑衣女抱臂站在屏幕前，等待了数分钟都没有收到回信。她像是习惯了这种没有回应的对话，象征性地等完这段时间就退出了通讯框。屏幕的主界面很干净，没有太多文件，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间的球形标志，像极了电脑上一键清理的管家图标。上面此刻显示的数值是65%，球形内蓝色充填的范围也和数值保持着一致。 “我说过，五队的人都精得很，他不会答应你。”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黑衣女皱了皱眉，然而转过身面对来者时又摆出一副标准式微笑：“你来了。” “高塔已经察觉到时空异常，各部门都进入了紧急状态，我最近走不开，这几天非必要情况，我不会过来。”女人皱着眉说话，显然被高塔的调查弄得心力交瘁，此刻没什么耐心，“你不是说你受了重伤？伤呢？” 黑衣女这次倒不如之前强势了，面对女人的质问，她并无不喜，反而语气和缓，甚至有几分哄人的意味：“别生气，我要是不找个理由，你会来吗？” “所以你是在骗我？” “还不是你闹脾气，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黑衣女走上前握住女人的手。女人下意识想要甩开，可对上黑衣女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她的内心骤然升起一股惧意，最终还是没有挣开。 “你对五队的人这么了解，平时没少下功夫吧？”黑衣女瞧见她的畏惧，嘴角笑容更加明显，“不如猜猜，南清要什么时候才会答应我？” “你已经有定论了，何必问我？” “哎……你一直都这么无趣的吗？”黑衣女觉得有些扫兴，松开了手，“我还记得你最初的时候，对我们的计划可是充满了热情，怎么现在如此冷漠？” 女人愣了愣，像是被戳中了内心，不由得讽刺地笑笑：“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味了？” “没有啊，我可是一直在按照我们说好的目标规划未来，一刻都没有变化过。”黑衣女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师，你是在怀疑我吗？这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你最好是没有骗我。” 女人抓起她的手，替她把了个脉，确认她身体并无大碍。既然职责已尽，女人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只冷冷道：“若是你下次再谎报伤势，以后就自己扛着！”说完便转身离开。 巨树的大门短暂开启，寒风夹杂着飞雪灌入室内，吹得纸页翻飞。黑衣女静立在原地，看着大门自行关上，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找点乐子好了…… 第61章 世界2:实习队员 昏暗的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遮光窗帘上映照出来的外界环境光。因为正值夏季最炎热的时刻，即便是遮光帘也无法完全隔绝日光，被防盗窗分割开来的块状光贴合在窗帘上，顺着窗帘的褶皱而弯曲变形，表面看起来乖巧无害，但当用手触碰的时候，会感觉到窗帘已经变得温暖起来，对比室内空调制造的凉气，甚至显得有些滚烫。 昨天遭遇的意外事件本该令人心烦，但轻舟却罕见地在小说世界里进入了深度睡眠，且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侧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帘上的光块，半天才意识到现在应该不早了。 房门外的地上放着几个袋子，轻舟蹲下来看了看，是全新的女装，从内到外都备齐了，另外还有一双轻便的运动鞋和一个新手机。系统的道具库内存有限，五队的人并没有预料到时空异常的状况，自然不会准备现代服饰占空间。这应该是方明准备的。 轻舟开了旁边馀景的房门，见他还沉沉睡着，便又关了门。下楼转了一圈，方明和贺南景都不在，应该是去走剧情了，餐桌上放着准备好的早餐，只是都已经凉了。她抬眸看了眼客厅里的时钟，发现已经11点了。 简单洗漱并把桌上的食物拿去加热后，她才去叫馀景起床。 馀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缝，声音比平常要软糯几分，含糊不清地喊她：“姐姐……难受……”刚醒来还不太清醒，他毫无防备地说出了心里话。 “还难受吗？” 轻舟把手放在他馀景的额头上，随即感觉到了不妙——他的额头很烫。她拿起床头柜的水银温度计，轻声哄着馀景将其夹在腋下。乍一接触到冰冷的温度计，馀景浑身打了个抖，很不舒服地皱起眉头。他看起来意识更加模糊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显得可怜又无助。 等待时间过后，轻舟看了看温度计，发现他的体温居然升高到了40度。昨晚馀景喝过药后，轻舟守了他很久，直到确认他已经开始退烧了才去休息，可没想到病情在今早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馀景的生病本就极有可能是受时空异常的影响，因此贺南景的用药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轻舟不敢大意，先用毛巾沾了凉水给馀景覆在额头上，好让他能够舒服些。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在馀景很小的时候，他也发过一次这样的高烧，那时因为抵抗力不够，险些丧命。 “姐姐……”馀景在浑浑噩噩的时候，时不时会喊她一声。她的心有些钝痛，一边温声回应着他，一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他的手，希望这样能减少他的不安。 圈住馀景的小手时，轻舟触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突然福至心灵，试图将其拽出来，但馀景的手握得死死的，她拽，他的眉头就皱得更深。见状，她只能放弃，转而换成将馀景的小手牵出来，这才看清楚他手上握着的东西——果然是林师妹的狸猫娃娃。 小说世界里只有不影响剧情发展的东西才可以被带出来，这是高塔人的共识。馀景初次的发烧，就是因为轻舟的失误使得他身上沾染了不该带出来的东西。 可林师妹明明只是一个边缘人物，起到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引起方纯曦的悲悯，她的这个娃娃为何会成为不可或缺的要素？ 问题暂时无解。唯一确定的是，想要让馀景完全好起来，就要把这个娃娃送回去。 门铃声隐约传来，轻舟下楼看了眼，监视器显示门口站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她能清晰看到少女左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而正是这颗痣，使得她原本清秀周正的面孔平添了两分妖异妩媚的气质。 轻舟先打了个电话给方明说明情况。因为那颗泪痣是个明显的特点，方明听过她的描述后，说应该是他们六队的实习生，可以开门。当然，轻舟从他略微惊讶的语气中听出来，这个实习生并没有提前报备要来别墅这件事。 轻舟开了门，门口的实习生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六队的实习生巧巧，你就是轻舟姐姐吧？”她即将转正，言行举止都透露出满满的自信：“我听明哥说你们的副队长走丢了，他们那边今天走不开，我刚好有空，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多谢。”轻舟让她进了屋，本想去厨房给她倒杯水，不过看她自己动作自然地先往厨房去了，估计不是第一次来，便止住脚步。说到底，这里是六队的任务世界，五队才是外来者。 “轻舟姐姐，你是不是忘记微波炉还在加热了？”巧巧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都快糊了！” 轻舟这才想起自己去馀景房间前还热了吃的，走到厨房门口，果然闻到了半开的推拉门内传来一股不妙的气味。 她走进去，正好看见巧巧把微波炉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垃圾桶：“这都不能吃了，我重新给你们做一份吧！”巧巧脱了隔热手套：“我听明哥说有个小朋友生病了，那还是喝粥比较好。” 轻舟盯着她忙碌的背影几秒，只道了声谢，而后便上楼去了。巧巧把蔬菜洗干净后，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厨房门口，表情有些不太高兴。 这就是贺副喝醉时说漏嘴的，那个方队的白月光？连句帮忙的客套话都不说，还真是不客气！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巧巧看了一眼，发现是方明打过来的，忙接起来：“队长？我已经到山顶别墅这边啦！” 听到方明询问轻舟的情况，她语气自然：“还没呢，轻舟姐姐没吃早餐，应该是不太合胃口，我打算重做两份给她送去，不吃早餐毕竟对身体不好……嗯嗯……她看起来挺累的，我刚来没说两句话就上楼了……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后，她的表情猛地沉了下来，显然是因为方明对轻舟不一般的态度而感到不满。 在巧巧结束通话后没多久，二楼的轻舟突然接收到助手系统发出的官方公告：“检测到小说世界出现时空异常情况，高塔将指派研究部与魂穿部工作人员介入调查，请相关纠察员配合工作。”点击确认消息后，系统再度发出一阵阵提示音，各个功能随之恢复了正常。 轻舟第一时间打开通讯框，发现她和六队的三名队员都自动连上了信号，而五队的成员中，只有馀景和她是相连的。也就是说，云林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她转而联系指挥中心，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被接通。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系统界面才弹出一个窗口：“特殊时期，指挥中心业务繁忙。常规咨询请按1，汇报时空异常情况请按2，请求支援请按3……” 同一时间，所有正在执行任务的纠察员都接收到了指挥中心的官方消息。往日里联系指挥中心都是与接线员直接沟通，如今换成这般操作，可见指挥中心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侧面反映出这次时空异常的严重性。 第62章 世界2:孤雀危机 轻舟按照提示将时空异常和云林失联的情况都汇报了上去，这次的回复倒是很快：“指挥中心将派遣研究员18号前往支援，请注意对接。” 门铃声很快响起，楼下的巧巧走到监视器前，见画面中的男人面孔陌生，但身上是眼熟的高塔制服。她没说话，但男人似有所感，打开证件在监视器前晃了晃：“你好，我是高塔派来援助五队的研究员。” 原来是那个轻舟叫来的。巧巧开门把人请了进来：“你好，五队的队长还在二楼休息，你先坐，我去叫她下来。” “不用了。”男人似乎并不愿意和她说太多话，抬步就往二楼走去。正巧轻舟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开门出来，两人正好在楼梯上打了个照面。男人抬眸，礼貌地冲她点点头：“你好，我是研究员申乔，编号18。” 轻舟在研究部有认识的朋友，先前那个简易的探测器就是出自她朋友之手。她以前经常去研究部，因此眼熟的研究员不少，但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申乔来之前就已经悉知了自己的任务：“我是来带你们回高塔的。” 轻舟闻言，皱起了眉头：“回高塔？但我申请的是回孤雀山，不是回高塔。” “研究部检测到有时空乱流出现，波及范围比较广，目前最安全的做法是回高塔。如果要去你之前的任务世界，风险会很大，我不建议这样做。” 说这话时，申乔似是瞟了眼不远处跟上楼的巧巧。轻舟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队有个实习生出了点状况，申先生能帮忙看看吗？” “不用客气，你叫我申乔就好。” 轻舟引着他进了门，巧巧正欲自然地跟上一探究竟，而轻舟则自然地将房门一关，将她关在了外面。 她倒是不着急，在门外站了两分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便抬手按在门上。散发着微光的灵力穿透门板，以此帮助她更好地听见门内的声音。 申乔进屋后似乎有所察觉，首先就掏出了一个带吸盘的仪器，将其吸附在房门上。按下开关，淡淡的蓝色荧光随即贴着墙面展开，将整个房间的声音都与外界隔绝开来。 做完这些后，申乔淡声开口：“我会送你去孤雀山，但最多争取到12个小时。时间过后，你必须回高塔，否则我们都会受处分。” 特殊时期不服从指挥中心的命令，所谓的处分绝不是扣积分和通报批评这样简单的形式。轻舟心里很清楚，但她别无选择。 不过申乔的态度转变让她有些惊讶。她看了眼吸附在房门上的隔音装置：“你为什么会帮我？” 申乔推了推眼镜：“云林一回高塔就让我过来帮你，我欠他一个人情，这次正好还了。” “云林已经回高塔了？”轻舟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想到如果云林安然无恙，依着他的性子，一定会亲自过来，申乔的出现反而意味着他的情况也许不乐观，“他现在怎么样？有受伤吗？” “死不了，这点你大可放心。医疗部勒令他卧床休养，他暂时来不了，才找的我。具体情况，你不如等回去之后亲自问他。”申乔从进门起脸上就没有太多表情，但此刻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分诧异，“我还以为你不会很担心他。” 轻舟显然没有理解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是我的队员。” 申乔对她的解释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道：“早去早回。” …… 当晨光熹微之时，邪派已攻入孤雀山门。山阶上横尸无数，鲜血沿着台阶往下蔓延，逐渐干涸，又被新的血迹覆盖。刀剑相碰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那般响亮，取而代之的是各个角落里的呻吟，以及血肉被刀刃利爪穿透搅动的声音。 平日看似毫无存在感的陈长老不复之前的悠闲模样，手握长杖立在孤雀祠堂前，从入侵开始直至现在，任凭敌人蜂拥而至，他也不曾退后半步。 孤雀山众弟子虽因方日升的劣迹而动摇过人心，但毕竟也是被他培养得训练有素，在敌人入侵之初便迅速做出了反应。然而面对敌人不要命且下流的打法，他们最后还是落入了下风。 “都停下！”一声厉喝从后方传来，祠堂前的战斗随之停了下来。 陈长老的发髻有些歪，脸上划了道血口，但仍不动如山。他眯了眯眼，便见对面敌群分成了两边，中间让出的道路里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子一身黑纱穿得清凉，赤着的双足就那么踩在尚且温热的血水中，鲜红的血色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她步子轻缓，走得越近，便越能看清她脸上虚假的微笑。她开口说话，妩媚的声音掺杂着动摇人心的诱惑，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能力：“陈先生，好久不见。” “陆月……”陈长老念出她的名字，声音轻颤，“你还活着？” 陆月是孤雀山前掌门，陈长老亲眼看见她死在方日升的手下，她应该绝无生还的可能才对！ “日升把孤雀山经营得这么好，我自然要好好看看，怎么会舍得轻易去死？”陆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陈长老跟前，“我还记得，日升要杀我，陈先生也是出了力的吧？” 她微微俯身，凑在陈长老耳边，用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气吐如兰：“一把刀，就从这个地方扎进去，几乎贯穿到底，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真是叫人伤心！” 陈长老皱着眉，却没有后退——他的双腿不知何时被黑色的荆棘牢牢缠住，枝条上的尖刺扎进双腿，用他的血将自身染红。 “陈先生，你怎么不说话？”陆月直起身来看他的脸，见他神色阴沉，似有隐忍疼痛之意，她眨眨眼，竟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让人看了反而胆寒，“是我哪句话说错了？让你生气了？可杀我的人是你，我都没生气，你干嘛一副吞了刀的表情？” 麻痹感从四肢百骸传来，陈长老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中招，艰难地开口：“你该死……” “我该死？我该死……”陆月把他的话细细咀嚼，突然就笑了起来，“那你们就不该死吗？” 她突然回退几步，在自己的手下们面前拍拍手，仿佛在给孩童讲故事般，示意大家集中精神，然后问道：“方日升以往的劣迹，各位现在都知道了吧？强占良女，打杀平民，威胁流乐阁……啊，他还养了两个和自己没有血脉关系的女儿……说不定那个大女儿的亲人就是他害死的呢……大家都知道吗？没想到他还保持着我孤雀山的作恶传统，我这个做师父的很是欣慰！” 众人纷纷回应，配合至极，没人在意孤雀祠堂前的陈长老已被荆棘缠身。 说起来也是讽刺，所谓的孤雀祠堂，是方日升成为掌门后重修的，不供奉作恶的前人，于是到现在为止，能被置于其中的牌位少之又少，近乎于空阁。象征孤雀新生的祠堂，如今却无人再能驻守。 陆月回头望了一眼，陈长老横尸祠堂门前，鲜血如注，而她也只望了这一眼就收回了。在她看来，这种死法和她当初的遭遇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可能是潜伏太久了，她居然用这般仁慈的手法送走陈长老，一时间居然对自己生出一丝感动来。 “掌门，方纯曦回来了。”有人前来禀报。 “哟，那个小杂种回来了？”陆月起了几分兴致，“正好，让她瞧瞧我们孤雀山正统的作恶多端！” 希望小杂种还没被带歪，他们孤雀山向来作恶，说什么改邪归正，简直笑话！ 第63章 世界2(完):冷血之人 孤雀长阶染血，四周哀嚎无数，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在这样混乱可怖的情况下从阶上滚落下来，砸在一方平台上。 林师妹的发髻散了大半，裙角又破又脏，腿似乎受伤了，站不起来。她浑身疼得直打抖，却不敢有半分停留，冲着下山的方向爬去。 她个子小，被师姐藏在了竹篓里，亲眼看见关照她的师兄师姐横死刀下，这是小贵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攻入的邪派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屠杀，自己迟早会被找到，不如赌一把，逃出去。 她没有修炼的根骨，来孤雀山本是为了避祸，如今却万分想念大梁的一切。 皇祖母同意她来孤雀山，本意是想让她远离大梁脏污的一切，可如今孤雀的危机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无论在哪里都没有绝对的安全。 与其这样，不如回家。 她想回家。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师妹拼命往前爬着，却不敌身后人的长刀。寒光乍现，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直直捅入她的身体！ 好疼……好疼啊…… 她疼得想哭，却哭不出来。没有力气了。 意识模糊之间，她仿佛听见了一声哭嚎。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脑内混沌的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功能。她望着回家的路，目光逐渐失去了色彩。 凶手似乎还不过瘾，竟是蹲下身来，想要解开林师妹的衣带！ “别碰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男人敏锐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男孩直冲他撞来。他不屑地笑了笑，抬起手，准备捏碎这个男孩的头颅！ 噗哧一声，锐利的匕首贯穿了男人的脖子！鲜血喷薄而出，而他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只是再也无法动作，缓缓倒在了林师妹的尸体上。 馀景冲过来，想要将他拉开，但人死后的身体很重，他又推又踢，男人的尸体纹丝不动。 轻舟走了过来，帮他把尸体推开，露出满身鲜血的林师妹。林师妹的身体还有残留的温热，馀景抓着她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师妹，我回来了！我把你的娃娃带回来了！你醒醒……你看看我……” 哭到最后，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对不起。 轻舟用手帕擦了擦沾满血的手，擦拭到还渗着血的牙印时，刺痛感让她顿了顿，但也仅限于此。她默不作声地简单清理了手上的伤，等待着馀景发泄完自己的情绪。 馀景跪在地上，一只雪白的狸猫娃娃从林师妹的袖中滚出来，沾满了血，他擦不干净，如同唤不回林师妹的生命。 高烧遗留下来的晕眩感并没有完全褪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笼罩在血色之中。他握着林师妹逐渐冰凉的手，低喃着：“为什么不让我救她？我们明明可以……” “不可以。”轻舟终于出声了，纵然她的目光落在林师妹身上时有些许悲悯，但原则就是原则，“不可以的。高塔规定，纠察员不能修改小说人物命运。” “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吗？”馀景抬起头来，双目通红，他企图从姐姐的眼中看出任何一点愧疚，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轻舟早已收起了眼底的怜悯，馀景只看见她公事公办时的淡然表情，目光被深深刺痛了。他不明白。 “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我们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让她被人杀害和羞辱？我做不到！” 轻舟垂眸看着他：“馀景，是你说要做纠察员的。这些规定，你在接受预备教育的时候就已经学到了。” “可是这不公平……” “没有可是，高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整个小说世界的稳定！”轻舟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我问你，如果我刚刚没有拦着你，你改变了她的结局，结果整个世界因为她的异常而出现问题，对其他角色公平吗？” “这根本不能放在一起说！”馀景反驳道，“我知道的，破坏率达到70%才会造成崩坏，她只是个小角色，不会……” “万一呢？你承担得起后果吗？”馀景的侥幸心理彻底惹怒了轻舟。 申乔的传送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将他们投放到了女主重生后的时间线，邪派攻山，他们初来乍到，情况暂时未明，本就不该出手。若不是为了保护馀景，她都没必要杀那个男人。现在看来，她就应该把馀景给打晕。 馀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没想到她会为了规避风险而漠视他人的性命。他感觉有点冷，从心底发出来的冷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真冷血！” 他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心底，轻舟显然没想到会听到如此伤人的评价，不由得握紧拳头。即便已经做好了不被理解的准备，她也没想到馀景竟然会这么直白地说出“冷血”二字。 身后传来动静，有人来了。轻舟感觉心底有点苦涩，可现在暂时没时间解释，她只能先拎着他躲起来。而馀景自说了那句话后便陷入了沉默，没有反抗她的动作。 从缝隙往外看，只见方纯曦和齐无攸匆匆赶回，似乎已经经历了战斗，身上沾染了不少血。但无论多么艰辛，他们都不会像林师妹那样被一个不知名的混蛋一刀砍死，因为剧情设定的结局很美好，所以他们永远都不会狼狈地死去。 方纯曦半蹲下身，伸手捂住林师妹的双眼，想让她瞑目。 “无攸，以前的孤雀山也是这样吗？”方纯曦喃喃低语，“方日升以前也是这样吗？”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就是原来的孤雀山——她曾以为自己有幸生活在和平的时期，却不知道原来她就是从一片血腥中出生的。 她的父母惨死，她认贼作父，二十多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中，孤雀人人尊她捧她，却原来都是个笑话。 “我方纯曦此生，与邪道势不两立！” 男女主继续奔赴于打倒反派的路上，但蹲在草丛里的馀景从始至终都没有瞧过他们一眼。他手里还攥着林师妹送给他的娃娃。那是在女主重生前的时间线，她笑颜天真，把娃娃塞到他手中：“卫师兄，你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他记得的。 对……这是个平行世界，送他娃娃的林师妹在重生前的时间线，她还没死…… 系统的提示音传来，是霜影的消息：“队长，你们在哪里？我们接到指挥中心的消息了，说是遇上了时空乱流，你们之前是不是被卷进去了？” “我们没事，现在在孤雀山，具体的回去再说。”轻舟看见消息后简短回复，“你们在哪？” “孤雀山脚。进度条已经拉到了100%，指挥中心要求我们立刻回去，穿越门已经打开了，你们那边没有吗？” “有。”轻舟看见了出现在不远处的穿越门，“回去联系。” 那边的霜影看见这个消息，终于放下心来：“好，我们先走了！” 眼看着霜影和南清在这个世界的信号消失，轻舟站起身来，将馀景带到穿越门前：“娃娃给我，你先回去。” 馀景站在原地不动：“这是她送给我的，我应该亲自还给她。” “馀景，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吗？”轻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试图同他讲道理，“你是第一次参与纠察任务，情绪受到影响很正常。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留在这，你先回去，娃娃我来送。” “不行，我……” “服从指令！”轻舟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娃娃，接着将他推入了穿越门。 门内的引力将馀景牢牢吸住，他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轻舟的身影越来越远，自己则被蓝色的荧光吞噬…… 第64章 鞭伤累累 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只时钟，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室内静得过头，以至于秒针转动的声音能被隐约听见。药剂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窗外有光照进来，却不是日光，而是高塔穹顶上洒下的人造光，没有任何温度。 敲门声在此刻传来，停顿两秒后，门被推开，艳红的高跟鞋踏入门内，带来清脆的碰撞声，瞬间将时间流逝的声音遮住。清幽的花香传来，暂时驱除了难闻的消毒水味，来人将花束放在床头，顺势坐了下来。 “你还好吗？” 云林睁开眼睛，眼里没什么情绪：“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很好的样子吗？” 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在沂州老宅被卷入时空乱流，而后直接跌落在某处战场上，饶是他反应迅速，也躲不过刚好在附近炸开的手雷。那个世界估计对武器的设定十分强悍，他差点丢了半条命，才勉力从战场上逃了出来。 到处兵荒马乱，他和五队失了联系，又暂时联系不上指挥中心，幸而有别的纠察队在此执行任务，捡到了他，他得以跟着回到高塔。 “云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为了一个轻舟，你把自己搞得太狼狈。” 提到轻舟，云林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却是刻骨的寒意：“李筱，收起你的偏见。” 听他这么维护轻舟，李筱睫毛微颤，心里仿佛被针细密地扎入，疼痛的同时又让她觉得不甘。 她下意识抬手抚住胸前的挂坠，沾染体温后的触感好似在提醒着些什么，竟让她汲取到些质问他的勇气：“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却因为她放弃，我难道不能怪她吗？如果不是为了她，你根本没必要去做这些工作！” 云林不耐烦地皱眉：“一队和五队的工作在本质上没有区别，你既然看不起其他纠察队，就请离开，往后你愿意继续高高在上，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来我眼前晃，烦得慌。” “你嫌我烦？”李筱不可置信道，“云林！我们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队友！轻舟不过是个普通纠察员，她配不上你！” “滚！” 心里逆鳞被触动，云林眼底黑沉，凶光隐隐浮现，竟让李筱有些不寒而栗。往日交情在这一刻已悉数作废，云林的眼神实实在在的恐怖，仿佛只要她敢再说轻舟一句不是，他就在这敢杀了她。 她知道的，云林向来视高塔规则为无物，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细细密密的疼痛感蔓延全身，李筱有些发抖，在对视中落败。她紧咬下唇，泪珠终于从眼眶落下。 那个轻舟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念念不忘？明明他们才是最先认识的！ 李筱我见犹怜的哭泣并没有得到任何绅士的回应，她意识到今天讨不了好，只得落荒而逃。 出门前，她想起来要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但之后还是被等候在病房外的男人看见了：“他欺负你了？我去找他！” 她忙拉住对方：“哥哥，我没事！让他好好休息吧！” 李茂并不因为她这句阻拦就放弃找云林算账的想法，然而看见她又要哭，只得先放下要开门的手，心疼道：“好好好，我不去找他，你别哭了。” 李筱又呜咽了两声，余光观察着他的眼神，直到确认他真的不会进去后，这才停了哭腔。 李茂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不免有些心疼自家的傻妹妹：“筱筱，你这又是何必呢？高塔优秀的人那么多，他一个被一队淘汰了的人，配不上你。” 李筱低着头，手还握着胸前的挂坠，一句话也没说，其实就是无声的坚持。 李茂了解自家妹妹的性子，知道短时间内要让她放下云林的确很难。但高塔不缺优秀之人，他不会让她在一棵树上吊死，因为他深深知晓，像云林那样心中有白月光的人并不值得李筱追求。 兄妹俩离开医疗部不久，负责照顾云林的护士就来给他上药。离开前，云林叫住他，指了指旁边的鲜花：“请帮我把这个扔出去，我对这种花过敏。” 护士点点头，把花带了出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霜影发来的消息：“云副，你回高塔没？” 得知他在医疗部住院，刚从穿越门出来的霜影和南清自然要去慰问。想起轻舟和馀景应该马上也要回来了，霜影提议再等一会儿，人到齐了再去看望，省得云林一波波接待会累着。 果然没过多久，馀景就出来了，只是他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初次参与纠察任务的实习生大多会这样，霜影觉得很正常，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馀景，你姐姐呢？” 馀景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仿佛还陷在自己世界里无法自拔。 霜影见状，小声和南清咬耳朵：“看来得送他去医疗部看看，这心理上受到的影响还不小啊！” 馀景不说话，霜影踮起脚尖等啊等，等了快二十分钟才等到回来的轻舟。她的身上沾了不少血迹，看的霜影心惊胆颤：“队长，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没事。”轻舟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馀景身上，想走过去和他说几句话，却见他往后退了两步。她藏在袖子里的指尖轻搓了两下，最终没有再往前走。 霜影感觉到异常，来回看了一圈，试图提起能让大家共同关注的话题：“那个，云副在住院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顺便把队长的伤也处理了？” 对于这个问题，大人们达成了一致，至于馀景，他其实并不想去医疗部，他讨厌那里的气味。但是看着前面轻舟单薄的背影，他紧了紧拳头，还是跟上了大家。姐弟俩一首一尾，气氛显而易见的怪异。 今日的医疗部还算繁忙，来就诊的以纠察员居多，基本都是因为时空乱流而受的伤。 干净洁白的诊室内，轻舟脱下沾满血渍的衣服，露出后背。她的伤大多是跌落溶洞所致，因为有贺南景的处理，所以没有恶化。不过纵使如此，她身上的伤看起来也着实恐怖。 白瓷一般的肌肤，除了这次的新伤，还落着许多旧伤疤，伤痕与肌肤鲜明的对比更显惊心。尤其那些是纵横交错的鞭伤，即便过了好几年的自我恢复，也仍旧能看见深深的疤痕。 那些疤痕落在医生的眼中，让她的眼中有了几分波澜。这位患者后背的伤痕虽然狰狞可怖，但高塔的医美技术足以将其祛除。少女爱美当是天性，偏偏留下这些痕迹，想来是有故事的。她无意探究患者的隐私，给轻舟的后背重新上了药，同时叮嘱道：“伤口不要沾水，平时最好佩戴腰甲，避免剧烈运动……” “多谢。”轻舟穿好衣服，拿了药出诊室，看见在外面等她的霜影，便问，“馀景那边怎么样了？” “南清送他去心理诊疗室了，总要等一会儿才能结束。我们要不要先去看看云副？” 作为前线作战队伍，受伤是家常便饭，大多纠察员对医疗部都已经是熟门熟路，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云林的病房。霜影抬眸看了眼：“vip病房，云副倒是从不心疼积分！” 第65章 心理问题 躺在床上的云林右腿和右手都打着石膏，脑袋蒙着纱布，脸颊落着一道伤口，伤况惨烈，但看起来气色不错。大概是vip病房的价值得到了体现，他被照顾得挺好。 轻舟在他床边坐下：“怎么搞的？” 他便把自己跌落战场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配合挂彩的面颊，可信度蹭蹭往上提，霜影在一边听着都觉得他真的惨。 轻舟把手中去皮的苹果削了一块塞到他嘴里：“指挥中心通知纠察部暂停行动，时空乱流的事情也已经在查了，你好好养伤，别的就先别管了。” 果肉酸甜多汁，云林细细咀嚼着，脸上泛出笑意：“队长大人吩咐，岂敢不从？” 一边的霜影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八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又转，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立马找了个借口溜出了病房，留他们独处。 轻舟又削了块苹果给他。或许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精神疲惫，一时不防竟让他一口叼住了自己的指尖。她抬眸望去，云林便一脸无辜的收回牙齿，把苹果叼走，好似刚才只是个意外。 她垂眸，轻搓了搓手指，没有对他这个行为做出任何表示，只提正事：“申乔是你朋友？” “嗯。”云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虽然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以她的性子，若是放在平常，这样轻佻的行为定然不会被轻描淡写地揭过。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猜？” 他态度含糊，轻舟顿了顿，原本要给他的苹果就落入了自己口中。 云林委屈：“队长，这不是给我削的吗？你怎么自己吃起来了？” “你没手吗？” 云林动动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指，知道她分明是故意的，却不觉得恼，反而笑起来，且还故意不放开了笑，声音低沉地闷在胸腔内：“你生气了？” “想笑就笑，这样憋着小心窒息。” 见她的确心情不太美妙，云林立马收回了调笑的心思：“我错了我错了！从现在开始我有问必答！” “和时空乱流有关吗？” “是也不是。我在战场上看见你的导师李月观了，但预备教育部的人这时候不应该出现在小说世界里。” 李月观曾经就职于纠察部，但没多久就转去了预备教育部。按照高塔规定，纠察部拥有随时进入小说世界的资格，预备教育部则只有选拔考试的时候能够进入，且由纠察部协同工作。至于这次的紧急情况，指挥中心派遣协助的是研究部和魂穿部，李月观的确不应该出现在那。云林也是因此才担心轻舟的安危，特意拜托申乔想办法对接到轻舟，好能及时做出应对。 轻舟针对他的用心良苦表达了感谢，而后把话题转回到李月观身上：“她做了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看见她站在那，但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这种情况下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我合理怀疑她和时空乱流有关。”云林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和她有矛盾吧？要不要向指挥中心告发她？”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温柔又心软，自然不会干公报私仇落井下石的事情。”云林笑得狡黠，“但是这件事和高塔的利益密切相关，我们的举报当然是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的。” 两人对视一眼，这时候倒默契得很。 “说起来，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讲过你和李月观之间的事情，是不方便说吗？”云林眨眨眼，面上看起来颇有点委屈，“我感觉其他人都知道，怎么就我不知道？” “……”轻舟垂眸，认真斟酌了一阵子，却发现能告知的内容的确不多，只得含糊道，“她以前试图伤害馀景，所以我们关系不和。” 云林看出来她的保留，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点点头：“这样啊，我明白了。” …… 布置温馨的诊室内，馀景沉默地坐在软乎的沙发里，手里握着杯温热的蜂蜜水，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他的眼神落在杯中水面上，显得有些恍惚。 心理师很有耐心地引导着他说出心事，但他始终处于防备状态，不肯透露任何，竟让她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门外的南清安静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冰冰冷冷，让试图搭讪的过路女孩望而却步。直到霜影找过来，他的脸上才由衷地泛起几分暖色。 “里面还没结束？”霜影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馀景还没出来，难不成这次的心理创伤很严重？她寻思着孤雀山也没什么恐怖的东西啊！难道是被杀人的场面吓坏了？ 南清摇摇头，顺手剥了颗糖给她。她张口吃掉，凉丝丝的薄荷气息夹杂着甜味沁入舌尖：“你哪来的糖？” “护士站拿的。” 两人才说了这几句话，诊室的门便被打开了，心理师把馀景送出来，又说让家属进去沟通情况。同队成员在高塔被默认为家属行列，霜影起身跟进去，把南清留在外面照看馀景。 南清摸了摸口袋，还剩一颗糖，拿出来给了馀景。馀景接了糖，并不吃，只是握在手心，安静地坐着。 “看见血腥场景了？害怕？” 馀景摇头。 经验丰富的心理师都没能得到他的回应，但南清的话，他还是下意识做出了回答，虽然并没有开口。因为五队的哥哥姐姐都是他的亲人，相比心理师，他反而更愿意相信南清。 “和你姐姐吵架了吧？” “……”馀景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给出了答案，“嗯。” 虽然早就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但真实听到馀景承认，南清还是觉得有点意外。毕竟馀景向来最听轻舟的话，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吵架顶嘴的时刻，乖巧省心，聪明上进，霜影都曾感叹过这孩子怎么也得拿个主角的身份才对，居然会被招到高塔来，可想而知他那个零点的主角实力有多逆天。 这样一个姐控居然会和姐姐吵架，甚至是冷战，真是稀奇。 “因为队长不让你干涉人物剧情？”见馀景惊讶地抬头看自己，南清却毫不意外，“实习生最开始都容易出现心理问题，而这种原因的比例高达85%。” 他也曾因为眼睁睁看着人物走向悲剧而痛苦过，尤其那人还是对自己有教养之恩的师父。他也好，霜影也罢，自师父死后便从零点脱离出来，也因此知晓了故事的最终结局。原来他们的师父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哪怕也是为了守护苍生而死，其奉献却没有太多着墨，甚至死亡都是通过别人的台词来简短宣告。 “馀景，你得明白，有时候改变不一定就会带来美好结局。纠察员的职责就是纠正剧情，这甚至是整个高塔的最终使命。如果连我们都失去了基本原则，那纠察还有什么意义？高塔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每个人都会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略微耳熟的声音响起，南清寻声望去，看见一个男人朝他们走来，很快想起对方是六队的队长方明，在纠察部重组前，他是轻舟的直属上司。 方明在馀景身边坐下：“高塔历史悠久，并不只有你一个人会产生这种质疑。曾经有人用实际行动来反抗规则，但结果却很惨烈。本该死亡的人物存活，剧情改变导致世界崩塌，最后就连高塔都救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世界变成一片灰色。当年甚至还有纠察员差点死在那场变故中。” 预备教育部有警告过改变剧情的结果，但馀景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真实存在过的。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有一丝苦涩，却不是因为无法改变林师妹的结局。方明始终在平静陈述，可馀景在听到那些话后，心中无端地泛起疼痛。 就好像，他见过那个奋不顾身的纠察员，见过那天崩地裂的灰暗时刻。 第66章 态度转变 因为时空乱流造成不少世界动荡，数据失衡，所以高塔人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加班。轻舟来到信息部的时候，正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工位上的信息员都在核对和传送资料，瞳孔里反射着屏幕的冰冷荧光，眼镜也遮不住他们的黑眼圈。紧急状态下几乎没有休息时间，除了堆积如山的工作，他们还要面对领导时不时的怒吼，如今终于进化成对怒气免疫的状态。 轻舟在堆得满地的纸质文件中小心穿行，终于来到了部长办公室。推门进去的同时，某个信息组长的怒吼传来，伴随着文件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传达着连日里来的压力。 将声音关在门后，轻舟走到办公桌前：“吕奶奶。” 桌后坐着的老人两鬓斑白，头发梳得整齐，虽已年老，但并无佝偻之象，坐姿端庄优雅，骨子里名门世家的气质未曾有丝毫改变。见到轻舟，她推了推红色边框的眼镜，露出温和的笑容：“你这孩子可是好久都没来看过我了。” “前段时间工作忙，是我疏忽了。”轻舟把手中的礼物找地方放下，“我以后会常来看您。” 吕部长很了解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工作时间就找了过来，是因为公事吧？” 轻舟点点头，没有丝毫隐瞒，将李月观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高塔上下都在为时空乱流的成因忙得焦头烂额，她的话无疑提供了一个新的查找思路。 “你和她有矛盾，知情人可能会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不好处理，所以这件事我来上报。”这该是轻舟来此的目的，但吕部长说完后并没有看见她眉间愁色淡去，便起身拉她到一旁休息的沙发上坐，“看来你还有别的心事。” 吕部长的手心很暖和，包裹着轻舟的手，让她稍微放松了些：“馀景他……开始质疑高塔的规则了……” 馀景作为实习生参与纠察任务的事情，吕部长所有耳闻：“这是每个纠察员都会经历的。你们在做预备生的时候就将纠察五大准则烂熟于心，但知道是一回事，真实体验到又是另一回事。就像有些小说里的人物随随便便就能将他人的性命握在手心，这是大家普遍习惯的情节，但如果真实发生在高塔中，没人能够接受。” 高塔的规则始终在不断进步，有时还会吸取小说世界里成熟的律法原则，到如今形成了比较合理完善的体系。高塔规则代表着理智，一切可能形成不良影响的行为都是被禁止的，比如偷盗，比如杀人。 “馀景是个聪明的孩子，给他一点时间，好好引导，他会明白的。”吕部长将轻舟搂在怀里，安抚性地轻拍她的背，如同曾经哄着臂弯中的孩子入睡一般，“你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不用太担心。再说了，还有奶奶在呢。” 令人信赖的长辈在身边，轻舟往日里淡然成熟的姿态终于松懈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撒娇似的靠在吕部长肩上：“是啊，我还有您……” 两个小时之后，身在教室的李月观收到了来自指挥中心的调查通知。 “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作业稍后会发到各位的邮箱，请注意查收并按时完成。”她看起来很是淡定，交代完课业才跟着指挥中心的人离开。 这件事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正在收拾课本的高泽之被人用笔戳了戳后背：“兄弟，你说李老师是不是犯事了？那几个指挥中心的人看起来挺严肃的！” “不知道。”高泽之对这件事没有太大兴趣，拎着包径直出了教室，留下身后的男同学独自疑惑：“他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怎么最近都走得这么快？” 预备生的补助并不多，为了省钱，高泽之没有叫车，等步行到达纠察部的公寓楼下时已过去了一个小时。他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理了理头发，这才走出去，按响了门铃。 “谁啊？”来开门的却不是首妤浅，而是来蹭饭的霜影。看见门外站的是他后，霜影顿时撸起袖子：“你现在已经狂到直接上门骚扰了？看来上次南清打得还不够狠啊！” 高泽之并不怕她。自从被南清揍了之后，他认真研究了五队的实力情况，上年的年末考核排名显示，霜影的武力值低于南清，所以她应该打不过自己。 霜影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转身就喊南清过来帮忙：“姑奶奶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南清还没过来，倒是首妤浅听见动静，先从厨房里跑出来了：“霜影，别动手，他是客人！” “……”霜影蠢蠢欲动的拳头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跑过来拦她的首妤浅，“姐姐，我们出任务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这个走向明显不对啊！”面对高泽之这种死缠烂打的骚扰狂，一棍子打出去都便宜他了！ “都是误会，误会。”首妤浅把霜影的拳头掰开，像是安抚炸毛的猫咪般轻拍了拍她的背，而后让高泽之进来。 霜影抱臂坐在餐桌旁，紧盯着高泽之：“我不理解，十分不理解。”夭夭姐明明说过不认识这个人，对方屡次骚扰她，她怎么还说是误会？难道她以前失忆过，然后现在又想起来自己认识高泽之？那他们队失忆的人会不会有点多了？ 南清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认真吃饭。”对于霜影一直盯着别的男人看这件事，他表示十分介意。 霜影瞥了眼南清的脸色，仿佛察觉到什么，很识时务地选择先吃饭。装了半碗的虾仁，她先夹了一块怼到南清嘴边，然后才自己吃起来。 他们的动作太自然，都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默契。对面的高泽之看见后思考片刻，抬手去给首妤浅夹菜。 首妤浅有些诧异。碗里是他夹来的红烧肉，但她其实不怎么吃油腻的东西，今天大部分菜都是按照客人的口味准备。她想了想，对方毕竟是一片好意，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轻声说了句“谢谢”，夹起来咬了一口。 高泽之扒了口饭，余光注意着她。她吃东西总是细嚼慢咽，别在耳后的头发落下来一小缕，衬得她更像一只娇小的垂耳兔，乖巧安静得很。他注意到她似乎没那么喜欢吃肉，于是又给她夹了些胡萝卜。 首妤浅愣了愣，下意识说：“我自己来就好。”桌上夹菜用的都是公筷，而她也并无嫌弃的意思，只是向来习惯了照顾别人，突然有人给自己夹菜，她反而颇有些不自在。 高泽之“嗯”了一声，接下来果真没再给她夹菜。首妤浅松了口气，吃了口胡萝卜。她的导师没事就捣鼓种菜，还颇有心得，收获之后让她拿了些回家，比买的要清甜香脆得多，口感正合她意，她便又多夹了几筷。 首妤浅没注意到高泽之观察自己的余光，也就不知道他眼底淡淡的笑意。 果然是小兔子，喜欢胡萝卜。 霜影在桌子的掩护下轻踢了南清一脚，示意他看对面的情况。南清配合地看了一眼，也就是一眼，之后就继续吃饭了。霜影见他敷衍自己，撇了撇嘴，正好碗里有块肥肉，便毫不犹豫地丢到他碗里了。 南清沉默地盯了那块肥肉一会儿，还是挑了出来。他不吃肥肉。 第67章 隐藏细节 高泽之似乎真的是单纯来蹭饭的，吃完就主动承担了刷碗的工作，而后也没有多留，拎起包就离开了。南清不久后也说有事要先离开，于是屋内很快只剩下两个女孩子。 霜影把手中还没开盖的饮料往首妤浅面前一怼，开启了探究模式：“夭夭姐，我们接活这段时间，你和高泽之是什么情况？快说快说！” 首妤浅用指尖把饮料往旁边微推了推，无奈地解释：“都说了是误会。他的零点世界里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几年前失踪了，所以他在高塔看到我的时候，还以为我就是那个女孩。” “长得像？”霜影摸着下巴思考道，“小说世界那么多，我们高塔人在零点里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小说自洽生成的模样相似也不是没可能……”就像有些动漫为了省事，部分龙套人物的建模差别也不是很大，或者干脆就是同一个。 “既然是误会，你自己能理解的话，我就不多管闲事了。不过你们现在已经熟到可以让他来你家蹭饭了？这进展有点快哦！”霜影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首妤浅性格温婉，总是细心照顾到周围的每个人，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她真正的朋友其实并不多，能被她邀请来家里做客的就更少了。在霜影的印象里，除了他们五队的人，就只有首妤浅的老师来过她家几次，所以高泽之今天的蹭饭行为不可谓不让人惊讶。 22岁的女孩子，谈个恋爱很正常嘛！ 霜影咬着饮料吸管，觉得如果首妤浅真的对高泽之有兴趣，作为好姐妹，她当仁不让要扛起考察的重任。还有队长，待会要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她。 首妤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我们就是正常的朋友往来。他的零点和我的背景相似，所以会有点共同话题。” 现代背景的零点多了去了，何况首妤浅来之前是富家大小姐，高泽之是被预备教育部从军营里挖出来的，哪来的共同话题？ 霜影表示她都懂，看破不说破嘿嘿嘿！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话题几经转换，最后提起了轻舟和馀景的事情。 霜影提到这件事就觉得奇怪：“说起来，馀景以前做过好几次心理测试，结果都挺不错，看恐怖片的时候也算淡定，谁知道在孤雀山看了点血腥画面，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夭夭姐你是这几天没去看，我总觉得馀景根本不是被血吓的，他应该是和队长吵架了，那气压低得，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 首妤浅惊讶道：“馀景和队长吵架了？”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而且回来那天我送他去心理咨询了，心理师居然说这孩子心理防备太强，不好做安抚，还是头回见这种情况。南清倒是和他聊过两句，说应该是他看到自己在小说世界交的朋友死了，所以觉得不公平。你也知道，队长一直恪守纠察准则，肯定不会允许他改变剧情，他俩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吵的架。” 两人正在感叹着，却不知道话题的主角之一此刻正站在街上，伸手拦在了高大男人的面前：“方队，我想和您谈谈。” 方明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馀景。男孩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两手张开拦在他面前，面色严肃得仿佛接下来要讨论的是世界末日的生存计划。 “你想和我谈什么？” “关于您之前提到过的，纠察员改变剧情导致世界崩塌的事情。我查过资料，高塔确实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但没有详细记录。”人物、时间、地点和事件过程都没有显示，馀景能看到的只是一句简短的记录，要不是字体特意标粗，可能稍不注意就会被阅读者忽略过去。 自从在心理咨询室外碰见方明，听他说过几句话后，馀景就一直很在意那个纠察员的事情。听方明的口气，他或许知道详情，那么曾经在他手底下转正的姐姐可能也知道实情。 馀景不知道轻舟以前的经历，这一点就连同她亲如家人的五队成员也不甚了解。冷战期间，他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偶然想到这些，猜想姐姐可能认识那个纠察员，知道那次事故的情况，所以才会那么强硬地不允许他感情用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确没有立场责怪姐姐。姐姐也是担心他，虽然他依旧会为林师妹抱不平，但没必要用冷战这样相互伤害的方式。 “高塔既然没有详细记录，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简短的记录是为了警醒纠察员不要再做类似的事情，而刻意被隐藏的细节，则是高塔并不想让众人得知的内容。 馀景的身高在同龄人之中已属于佼佼者，但在方明面前的他就像一只未长开的小虎崽站在成年象的面前，只能费力地仰头与之对视，眼里满是倔强：“如果这件事和姐姐有关，我想知道。” “我不会告诉你。” 小虎崽虽然还在成长的路上，但已经有了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家人的意识。方明看着他，不由得想起他的父母——睥睨天下的帝后之子，终归与普通人不同。不过九岁的年纪，在许多小说世界里还只是小学三四年级，但馀景明显要比普通的孩子更为聪慧和敏锐，所以方明并没有试图掩饰，而是直白地拒绝他。 馀景抓着书包背带的手紧了紧，明白这位前辈果然是知道实情的，而且这件事一定与姐姐有关。他不想就此放弃：“前辈，您不想让我误会姐姐吧？” 方明皱眉：“你是在威胁我？” “哪怕是到现在，我也不能理解这些规矩。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因为剧情的需要而牺牲，这在我看来是不公平的。高塔的资料内容太少，不足以让我信服。”馀景道，“姐姐那天的态度还是让我生气，但也正因为她是我的姐姐，所以就算很生气，我还是想要了解真相，试着去理解她的想法。” 如果不让他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味地批评他否定他，强迫他遵守残忍的规则，他不会接受。 眼前的小孩或许已经迎来了叛逆的时期，开始质疑高塔的规定，并因为姐姐的过分冷静而感到愤怒。方明知道姐弟俩最近的关系并不算和缓，这对轻舟来说定然不好受。 他想，馀景总有一天要知道真相的，早些把腐肉刮掉才能让伤口更好的愈合，与其一直逃避，不如早点解决这件事。 轻舟曾经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方明不知道这对当事人来说是否足以抵消她的过错，但站在私心的角度上，他希望她能面对过去，也放过自己，哪怕已经回不到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模样，至少不用自苦。 “馀景，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时候比较快乐。”方明与他对视，暗想如果他有一刻的迟疑，自己都不会妥协，“你确定还要知道？” “我想知道。” “去我家谈吧。” 方明的家风格简约，倒是和他之前执行任务的别墅内部很类似。馀景坐在沙发上，把书包打开，把里面花花绿绿的零食都倒出来，整齐放在桌上。 “这都是什么？”方明看了眼，发现里面大多是甜食，没想到馀景和她姐姐的口味一样。 “用兼职的钱买的，姐姐喜欢。”馀景解释道，“姐姐说不能空手去别人家做客，我只有这些，希望前辈不要嫌弃。” “你还做兼职？” “嗯，帮后勤部的预备生写作业。” 后勤部都是高塔土生土长的人，不比其他部门的高要求，其中也有混日子的。预备生能领到的积分有限，但后勤部的都有家长可以要零花钱，很多人不必完全自力更生，有时并不吝啬这点钱。 “我不用这些，带回去给你姐姐。”方明把吃的往馀景那边推了推，“现在先来说正事。” 第68章 恻隐之心 轻舟是方明手底下带出来的第三个纠察员，前一个是他的最佳搭档贺南景。 方明清楚地记得，初次见到轻舟的时候，她刚满15岁，躲在信息部吕部长的身后好奇地探头看他。他冲着女孩友善地笑笑，她却吓得缩了回去，掩耳盗铃地把自己藏在吕部长的身后，以为这样就不会被瞧见，殊不知以他的身高视角，很轻易就能看见她头顶那缕不听话的呆毛。 他体格高大、肌肉发达，旁人总误以为他这样的人惹不起，平常看到他就像看到黑社会老大一样要绕道走，轻舟初次见他时也不例外。这很合理，毕竟娇小可爱的学生和高大威猛的老师，方明自己都觉得这搭配走在路上无疑是很怪异的景观。 “方明，这孩子叫轻舟，以后就拜托你了。”吕部长将身后的女孩拉出来推到她面前，“轻舟，和方队打招呼。” 轻舟退无可退，只能怯怯地开口：“方队好……”声音像小奶猫的叫声，软软的。 方明原以为这是个胆小内向的女孩，还想着以后不能像带贺南景那样式的，得耐下心来慢慢教，免得吓坏她。谁知道在搞清楚他只是看起来不好惹，其实性格很温和后，轻舟便暴露了自己的本性，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事情没少做。 要不是看在她各项成绩确实不错，自己又欠吕部长人情的份上，他都想把人退货了。 小小年纪就能被通过高塔的选拔，脱离零点，足以证明轻舟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听吕部长说，她刚来高塔时因为水土不服而高烧不止，后来还引发失忆，忘记了自己在零点的一切，但幸好没真的烧坏脑子，她在预备教育部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在实习期间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于是在轻舟16岁生日那天，方明和贺南景共同在她的转正推荐文件上签了名，作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而在转正后的第一个任务，轻舟被匹配到了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名字的角色。那时纠察部还没有纠察员避免使用同名角色身份的规定，他们也并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说说笑笑着就进了穿越门。 却没想到，轻舟入戏了。 “方队，你不觉得赵乐施的结局太不公平了吗？”轻舟在一次讨论中提到这件事，“她一生行善积德，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安排她被山匪虐待致死？” 虽然女主会为自己的闺蜜报仇，但人死灯灭，赵乐施的死法太凄惨，轻舟看到那部分章节的时候，觉得实在揪心。好人不得好报，只要为了推动剧情，赵乐施就得死，轻舟觉得不公平。 方明说：“轻舟，纠察准则第一条背一下。” “以矫正剧情为第一准则，不可增减支线。”轻舟闷闷不乐地背诵，而后问道，“方队，高塔从来没有人试着帮助那些可怜的角色吗？” “悲剧结局很正常。赵乐施算主要角色之一，改变她的结局会造成破坏，你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害了整个世界吧？”贺南景插嘴道，“要我说，方队你一开始就不该纵着她给那个小乞丐吃的，搞得她都习惯性同情心泛滥了。虽然乞丐没有戏份，但谁知道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那个世界可不是极稳状态！” “那不是没出事嘛，高塔也没检测到异常啊！”轻舟不服气地顶嘴，“你都说了他没有戏份，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饿死？” 方明最后拍板：“贺南景你少说话多做事，先去探探男主的口风；轻舟把纠察准则抄二十遍，不许再动歪心思。” 轻舟蔫蔫地点了头，第二天就把抽空抄的纠察准则交给他，从此再没提赵乐施的事情。 直到那场被反派计划好的山匪劫杀来临，轻舟按照剧情逃出生天呼救，迟来的女主杀上山寨，却只见到一具草席里被蹂躏得体无完肤的尸体。信物散落一旁，昭示着死者的身份无疑，女主盛怒之下血洗山寨。 赵乐施的侍女轻舟忠心耿耿，很快服毒自杀，随主而去。而高塔的轻舟则在假死后悄然退场，因为不便再露面，就一边在暗中辅助队友调查，一边等待着他们拉满剩余的纠察进度。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可谁也没想到，她竟将赵乐施救了下来。 那次的任务很难，他们历经了两年多才即将结束一切。这时的方明发现了异常——轻舟经常不见人影，给她指派任务，她有时也不能及时到场。他觉得奇怪，便使用队长权限查询了她的定位，找到了远离京城的山间小村。 彼时剧情的发生地都在京城，可轻舟却总是往其他地方跑，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村朴素清新，比不得京城的繁花锦簇，却也是山水养人的好地方。方明到达没多久，就看见了正在和村民交谈的轻舟。 她穿着朴素布衣，扎着简单的双丫髻，手臂上挎着一个小竹篮，正在认真挑选蔬菜。阳光从身后洒下，她的被脸笼在阴影中，方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隐约听到她和村民说话时微微扬起的尾调，这证明她现在的心情是轻松愉快的。 “轻舟，你在这做什么？” 她抬起头，笑容凝固在脸上，就像只被发现行踪的小仓鼠，看见方明的那一刻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彻底反应过来，才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这举动落在方明眼里无疑是心虚的表现。 “队长，我……” 方明注意到旁边村民好奇的目光，决定先把轻舟带到安静无人的地方再进行询问。然而轻舟却会错了意，以为他要把自己带走，急得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我可以解释的！” 安静的河边，水面反射着阳光，显得有些刺眼。方明收回目光，转过身把阳光都用身体挡住，无奈地看着阴影下可怜巴巴的女孩：“我又不骂你，你怕什么？” 轻舟抿了抿唇，心道你是不会骂人，可气急了要打人的话，我又拼不过你这身腱子肉。 “我还是没办法袖手旁观。”斟酌半天，她还是说了实话，“我帮赵乐施做了假死计划，让她搬到了这里。只要她藏起来不出现在小说镜头下，剧情一样不会改变。” 方明觉得她简直是胡来：“之前让你抄的纠察准则都抄到哪里去了？干涉角色的剧情是违规行为你知不知道！” “罚抄本来就没什么作用……”轻舟小声嘟囔着，感受到方明的怒火，她并不害怕，反而倔强地仰起头，“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我能救赵乐施，而且能躲过小说镜头，她在这待了一年多，我们的任务进度不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吗？这证明我的方法是对的！” 系统没有检测到异常，她找到了可以拯救不公的方法，只要不影响剧情发展，避开小说镜头，让这些角色好好活下去不行吗？ “轻舟，你已经是个正式的纠察员了，应该明白这样做是存在隐患的。”方明压抑着火气，试图和她讲道理，“不出现在小说镜头下并不代表着安全，很多异常都是小说自洽时产生的bug引起，赵乐施属于这本小说，你现在救了她，谁知道小说还会不会再次进行自洽？万一又出bug了呢？” 高塔的确肩负着维护剧情正常发展的职责，但每本小说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有着自己的天地规则，会自发抵制外来者。穿越门打开的难度会随着次数递增，最后完全关闭，轻舟根本无法保证之后和她失去联系的赵乐施会做出什么举动。 随着历史发展，高塔已经做到了失败案例为零的地步，以至于不少人都忘记了纠察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而事实上，与其说是控制者，高塔更像是维护者的身份，并没有那么高的权限，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剧情干预。如果埋下隐患，在通往这个世界的通道关闭后，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第69章 天火降世 “不会的，我已经和赵乐施说好了，她不会离开这里。我准备给她准备了足够的钱财，还给她购置了住处和下人，足以让她安稳度过一生。”轻舟信誓旦旦。 京城那边诸多事宜都需要方明这个禁军统领处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说服轻舟，便想快刀斩乱麻，把赵乐施先解决。直到轻舟失手用刀划伤他的手臂时，他才停了下来。 手中的刀落地，轻舟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轻易伤到他，眼中满是慌乱：“队长，我……”她急忙为他处理伤口，而他没有拒绝，只是依旧沉默。 方明的武力值在高塔排名前几，如果不是他顾忌轻舟的安危，她又怎么可能伤得到他？ 轻舟的动作很快，伤口被包扎好后，她低下了头：“队长，对不起。” 她的道歉只是因为伤害到了队友，而不是认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方明很明白。他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你吧！” 说到底，纠察员并不是杀戮机器，如果不是为了维护小说世界秩序，没人想出手伤人。轻舟把赵乐施的假死局做得天衣无缝，系统没有检测到错误，让赵乐施就此一辈子活在这小山村里，未尝不可。方明同样有过遗憾，但他远没有轻舟这般勇敢，事已至此，他也不忍心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她想做什么，他纵着就是了。 多多少少都存在些侥幸心理，如果赵乐施能安然无恙，那么以后也能减少许多无谓的伤亡—— 谁知道就是这样的侥幸毁掉了一个世界。 太子满月宴当天，明明是还是正午时分，可天空边际却出现了大片涌动的火烧云。方明作为禁军统领，本来正在和副统领交代事宜，忽觉周遭人声喧闹，闻言望去，便见那火红色彩似乎在逐渐扩大。 天降异象，今日满月宴的主角无疑会遭到议论。方明有些意外，因为这是不该出现的情况，然而天气的变化非人力所能抗衡，他一时也想不到应对办法，正在考虑要不要向高塔求援，却见贺南景很快便出现在他面前，说陛下要见他们。 皇帝便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想来他也意识到这片异常的火烧云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这才召集自己的亲信前来，打算让他们把这件事传播成天降祥瑞。 此时正值炎炎夏日，屋内放了冰块用以降温，然而方明却依旧感觉很热，低声询问贺南景，对方也是同样的感受。他觉得这温度着实有些过热了，或许和那火烧云有关，正打算找个借口出去看看，却听外面突然传来混乱的人声。 “那是什么？” “是火！天火降世！” 方明此时再顾不得男主的权威，未经同意就率先冲出屋内。廊间的宫女太监都惊逃四散，方明来到御书房外的空地上，仰头望去——天裂！ 天空似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些所谓的火烧云蔓延开来，原来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团团火焰如同流星雨般落下，所到之处勾连起更加盛大的火势，兼管皇宫消防事务的禁军试图扑灭火焰，但灭世之火并不畏水，反而瞬间将他们吞入腹中！ 方明不免联想到纪录片中鲸鱼进食的场景，这些火焰是饥饿已久的巨鲸，整个世界就是鱼群！鱼群看起来完整庞大，但最终都会被吸入腹中，无一幸免！ “队长！我刚刚看到轻舟的消息，赵乐施来皇宫了！怎么回事？她不是早死了吗？”贺南景此刻也顾不上维持人设了，“轻舟也来这边了，她人呢？” 这个消息无疑将世界正在崩塌的真相坐实，方明无视了男主召唤他回去的命令，对贺南景道：“你马上联系指挥中心求援，我去找轻舟！” “你小心点！” 随着天空裂缝的扩大，火焰落下的频率越来越高，惨叫声和呻吟声不绝于耳，而身后木制建筑物崩塌的声音又很快将不幸者的濒死挣扎完全埋葬。 彼时的助手系统还是以手机为载体，方明不停地打电话给轻舟，但对方始终未接。火焰吞噬建筑的哔剥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所有人都在往外逃，只有他在搜寻每间屋子，顶着呛人的烟雾深入。 “砰！”踹开一扇门，方明在隐约中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轻……咳咳！轻舟！”浓烈的烟雾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正欲上前，顶上横木骤然下落，挡在了他们之间！ “轻舟！”火势再度升高，将女孩的身影完全遮盖住。整个世界都湮灭在天火之中，方明自顾不暇，却还如飞蛾般无知无觉地在火中爬着，要往她的方向爬去，直到失去意识。 …… 世界崩塌的真相就这么被方明赤裸裸地摊开在面前，馀景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想过姐姐会和这件事有关，或许是她的朋友经历过，或许是她曾了解细节，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就是故事的主角，是那个犯下不可逆转错误的肇事者。而他，原来在那行加粗字体背后代表的是受害者的身份。 “可……怎么会……怎么可能……” “馀景，你恨她吗？” 馀景整个人愣住，方明的问话让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恨吗？可姐姐拼了命将本该被抹消掉存在的他救了出来，那时候她也才16岁，却一个人将她带大……感谢吗？可间接害死他父母的人正是姐姐……他感觉脑子里很乱，一直以来的观念都被这样残酷的真相打碎，到底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轻舟这个人，他自己都不知道。 方明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叹了口气：“馀景，你听我说……她的确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为了保护你，她也付出了很多的代价。我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一句随随便便的抵消就能揭过去，你有责怪她的权利，只是从私心来讲，我真的希望你能……理解她……” 不能说原谅，正如轻舟也一直没能放下这件事，她犯过的错误虽然被秘密处理了，但依旧存在。只是方明的私心总是偏向她，馀景很可怜，可她又何尝不是自苦多年？ “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所以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不管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馀景，我想求你一件事。”方明很少求人，何况是面对一个九岁的男孩，可他必须这么做，“别让她难过，好吗？” 即使知道自己对受害者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过分，方明也还是忍不住—— 不想让她哭。 馀景没有对他的这些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桌上那些包装漂亮的零食还没被收起来，他就那么看着，缤纷的色彩此刻过分刺眼，似乎在提醒着他这些年的依赖都成了不知所谓的笑话。 他啊，竟然和毁灭了自己整个世界的人相依为命那么久…… 半晌，馀景站起身来，背好包，理了理衣服，对着方明鞠了一躬：“谢谢前辈能告诉我真相。今天的事情，希望您不要告诉她。” 方明瞧不出他的想法，心里有些苦涩，却还是点了头。 轻舟不敢撕破，但她的反应早就过激了，馀景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不可能毫无察觉。纸包不住火，真相不可能一直被埋藏起来，馀景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既然如此，就让他方明来做这个恶人好了。 第70章 恐怖密室 黑漆漆的楼道内，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一扇门前猛地停下。身后传来粘腻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蠕动，也在朝着这边前进。门被一脚踹开，逃亡者躲入昏暗的房间内，紧贴着房门探听外面的声息，大气不敢出，静静等待着猎食者的路过。 房门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陈渝一边听着外面那怪物爬行时发出的恶心声音，一边计算着他们还剩多少子弹。在这个变异者狂欢的世界，像他们这种存在意识的才是异类。怪物不怕痛，不怕死，如果子弹无法精准地射入它们唯一的要害，对它们而言就根本不算伤害。 爬行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停在了房门外。 她屏住呼吸，上了膛的枪蓄势待发，丝毫不敢大意。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金属在房门上刮擦的声音，刺耳至极。怪物没有爪子，此时在门上划拉的恐怕是陷进怪物身体的那把匕首，没想到反过来成了恐吓他们的工具。怪物隔着房门试探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很快就离开了。 陈渝这才松了口气，刚想悄声说些什么，却看见队长陆鹤行的手势，瞬间噤声。 他们所在的房间处于楼道末端，因为那怪物对光线敏感，他们不敢用手电，才不小心在能见度低的建筑里逃到了死胡同，躲进这房间完全是别无选择。怪物的威胁过去，陈渝终于有时间仔细观察房间内的情况，这时才明白陆鹤行为什么要她别轻举妄动。 房间内并非完全漆黑，不远处有光源，却被一块黑布罩住，只隐约透出些明亮来，让他们能感觉到这里的不宽敞。陈渝静心细听，似乎听到些水流的声音，来源于那光亮的所在地。空气有些潮湿，夹杂着令人不太愉快的气味。 陆鹤行又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小心靠近那块透光的黑布。他侧耳倾听，并没有听见什么可疑的声音，于是迅速将那块布掀开，枪口随之对上了目标！ 陈渝瞪大了眼睛，同样将枪对准黑布之后隐藏着的人——准确的来说，是变异者。 白色的灯光将整间房照亮，原来他们是在一间浴室内。这浴室看起来有些旧了，许多陈设都已经破损，唯独原先被黑布掩盖着的浴缸被擦得雪白，只可惜现内壁又被粘腻的液体给弄脏了。 陈渝上前两步，正想仔细看看那变异者的情况，却突然听见一阵呲呲啦啦的声音，紧接着，浴室上方竟然响起了广播的声音：“欢迎进入第168号密室！”随着这声音落下，两人俱是觉得眼前一花，再站稳时，发现自己还处在刚才的浴室中，但身后竟多了好几个人。 “你们是谁？” “居然有人比我们还快破解密码！” “哇哦！那是真枪吗？” “笨蛋，肯定是假的啊！我们国家怎么可能有人持枪？” 浴缸里的仍然有人在，不是刚才那个变异者，但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男人浑身苍白，如同石膏塑像，裸露的上半身有红色的花纹，宛若石膏像被砸破后出现的裂纹，脸上也带着红色裂纹，除此之外还有疮疤，正在往外渗血。他的头发是蓝色的，仅剩的一只眼睛也是蓝色的，没有眼白，就像是眼眶里被人强行塞了颗蓝色的玻璃珠，要掉不掉的，说不定本来就是全瞎。 浴缸内的液体质感有些像水银，上面还漂浮着粉白色的不明物体，散发出令人不适的味道，但和广播前那个房间的味道并不相同。 有个胆大的上前看了看，忍不住惊叹道：“小哥哥，你们这特效妆也太厉害了吧？这一天工资得多少钱啊？” “这是恐怖密室，谈钱太破坏气氛了！” 站在浴缸边的两人对视一眼，暂且将枪放下，陆鹤行问道：“这是哪里？”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听广播吗？这就是168号密室啊！”胆大的那个又开口了，“168个密室挑战任务，我们团队花了半个月走到最后一间，还以为是最快的了，没想到前面还有人！佩服！”说到这，竞争的气氛上来了，这几个人一点也不怕那浴缸里的人，立马找起了线索。 陈渝悄悄问道：“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陆鹤行看了那群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将助手系统调了出来。纠察一队是最早使用高阶版系统的，或者说本来就是最初的实验者，其他人看不见系统的屏幕，最多只能注意到他们对着空气操作的奇怪举动。 一条通知跳了出来：“检测到时空乱流，一队训练暂停，请立刻返回高塔！” 与其他纠察队不同，一队在纠察部是特殊且神秘的存在，近乎于自成一派，甚至成员名单都不会被公布出来，也不参与年末考察。其他纠察队只需要进行对剧情的矫正，但一队还肩负着更重要的责任，接触到的危险自然成倍增加。至少在新生代的纠察员中，“时空乱流”这四个字对一队的人来说绝不仅仅只是写在教科书上的知识点。 正因如此，当看到通知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陆鹤行回头看了眼那浴缸中的所谓密室npc，感觉有些不安，可转念一想，他和陈渝选择进行体能训练的这本末日小说被高塔判定为极稳状态，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或许是他想多了。 陈渝戳了戳他的胳膊：“队长，我们赶紧回去吧！” 穿越门不能出现在这些人面前，陆鹤行推开门让陈渝先出去，转头看见那群人找线索找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这才放心地离开。 门被关上的刹那，微风从门缝中钻入，撩动了那块黑布，影影绰绰之间，那浴缸里的npc似乎轻微地动了动手指。只可惜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点。 浴室的模样没有改变，但外面完全变了模样——明亮灯光和欧式装潢，与昏暗破旧的楼道截然不同。墙面上贴着砖红色的墙纸，每隔几米便挂着一幅肖像画，人物各不相同，但都是西方面孔，身着华贵服饰。陆鹤行盯着面前的一幅女人肖像画，直觉那温和的笑容背后还藏着些什么，倒是挺符合恐怖密室的氛围。 “队长，我感觉现在的情况有些离奇了。”陈渝也在看那些画像，明亮的灯光并没有驱散四周压抑的氛围，她总感觉很不舒服，“这本小说的确是极稳状态吧？” “没错。” “没有玄幻成分吧？魔法也没有吧？” “没有。” “……”陈渝扶额，“所以为什么连楼道的场景都换了？这里不是死胡同吗？旁边怎么通了？” 陆鹤行心里有了不成熟的猜测，但没有说出口：“先回去把情况上报。” 穿越门已经出现在墙上，显然是指挥中心在催促他们回去。两人迈步进了穿越门，熟悉的引力传来，身后的世界在视野中逐渐远离、缩小，直到即将消失在黑暗中。 就在此刻，那光亮缝隙里突然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 第71章 举报无效 陆鹤行稳稳地落地，转身扶了一把差点踩空的陈渝。穿越门在他们出来之后就关闭了，但那阵尖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陈渝的面色有点白：“队长，那几个人……”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两人都猜到了结局，气氛有些凝重。他们经常在背景艰苦的小说世界里训练，且不谈末日小说里本就生存艰难，光看密室外面走廊的陈设氛围，不发生点事故都说不过去。 “陆队，你们没事吧？” 纠察一队的基地建立在高塔地下，无论是训练还是执行任务都使用专用通道。先回来的两个队员迎上来询问情况，其中一个手臂上有些划伤，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陆鹤行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出现了时空乱流，纠察部有不少人受伤，各部门现在都忙成一锅粥了。”女声远远地传来，是刚进来的李筱，高跟鞋的声音尤其引人注目，“高塔检测到少量小说融合的现象，这种碰撞很危险，现在就算被评定为极稳状态的小说也不代表绝对安全。”她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陆鹤行：“纠察部通知，一队行动暂缓，训练一律在地下基地进行。” 陈渝皱眉：“纠察部怎么突然管起我们一队的事了？” “一队隶属纠察部，自然要接受命令，何况这也是爷爷的意思。”陆鹤行浏览完文件，抬头看向李筱，“李月观被列为怀疑对象，这事是谁干的？” “明面上是信息部吕部长举报，实际上应该和五队队长有关系。”李筱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公事公办，不知道的压根看不出她把轻舟当作情敌看待，“经过调查，李月观有不在场证明，排除嫌疑，举报无效。” 听到李筱的话，陆鹤行想到刚才的情况，丧尸世界里突然出现密室广播，还有变化的走廊，看来和他的猜测一样，他们碰见的就是小说融合现象。 陈渝从他手里拿过文件夹翻了翻，注意到其中一页：“魂穿部的研究有成果了？” “我特意去问过，他们已经准备上报指挥中心，等审批通过，纠察部以后的任务会逐步采用魂穿技术完成。” 到目前为止，剧情纠错还是采取纠察员本人前往小说世界的方式，这就会导致接触过纠察员的小说角色的记忆都需要经过修改，工作量较大，麻烦的同时还存在风险。如果改用魂穿技术，由纠察员直接操控角色本身，既能减少被世界规则发现的风险，也无需修改所有与纠察员接触的角色记忆，只要针对被替换角色即可，能大大减轻工作量。 陈渝挑挑眉：“我们当了这么久的测试员，现在终于能看到这项技术推广了。估计以后系统匹配的角色会更加五花八门。” 之前匹配角色时会尽量贴合纠察员的外貌个性，这样后期修改角色记忆的时候会更方便。等魂穿技术正式启用，这样的考虑就没那么重要了。 陆鹤行拍拍手，示意队员都看过来：“既然行动暂缓，大家只要完成日常训练就行，这期间权当放假了。” 两个队员欢呼过后就先走了。陆鹤行本想先去汇报刚才遭遇的小说融合情况，却被李筱拦了下来。陈渝看了两人一眼，见李筱半天不说话，便知趣地先离开了。 “还有什么事？” 李筱递给他一把钥匙：“陆老要见你。” 陆鹤行掂了掂钥匙：“你不去？” “陆老没说要见我，就算要见，你也替我顶着，我可不想去，免得又要被催。”李筱毫不犹豫地甩锅，“你说陆老为什么非得把我们绑在一块？咱们高塔又不兴包办婚姻！” “你就这么嫌弃我？”陆鹤行哭笑不得，“整天盯着云林一个人，你累不累？” 李筱立马反诘道：“成天担心陈渝的安危，你累不累？” “得了，当我没说。”陆鹤行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不过做兄弟的还是要奉劝一句，你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 病房内，幕布上投射出彩色的人影，明亮的校园爱情片中响起轻快的旋律，给室内也营造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书页翻动的声音不时在耳边响起，坐在病床上的云林咬了口苹果，感受到汁水在舌尖炸开，坚持了几分钟后，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半块果肉丢回盘子里：“太酸了，不好吃！” 轻舟眼都没抬，伸手端起盘子就把里面削好的苹果肉都倒进了垃圾桶：“不好吃就别吃了。” “……”云林偏头盯着正在看书的她，满脸写着不高兴，“你不是答应要陪我看电影吗？” “我这不是在吗？”轻舟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依旧没有抬眸，“你自己乖乖看，别说话。” “轻！舟！”云林一字一顿地喊着她的名字，“你是不是对‘一起看电影’这件事有什么误解？有这样‘一起’的吗？” 轻舟的手顿了顿，终于抬头看向了他：“这种校园爱情片没什么意思，你想看就看，我坐在旁边陪你不就行了？” “那能一样吗？” 轻舟合上书，微笑着看他：“云林，你是伤到了手脚，不是伤到了脑子，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家长陪你看动画片吗？馀景都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你住个院倒是把自己养娇气了？” 云林被她的话噎住，突然觉得她岂止是不开窍，根本就是没有那根神经！他一个真汉子怎么会喜欢看校园爱情片？还不是为了营造点氛围？ 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一直觉得要慢慢来给她点时间的想法是否错了，她可能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过自己的用意。 “不行，你必须陪我看！”说他娇气，他就娇气给她看，“你来选，看你喜欢的！” 轻舟皱眉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把书放下去选片子了。过了一会儿，幕布上出现了一幅璀璨的星空图，画外音响起，原来放映的是关于宇宙研究的纪录片。 高塔部门只专注于维护小说剧情，原生的娱乐产业近乎于没有，因此都是直接复制各世界的音影成果来作为日常消遣，眼前的纪录片也是如此，其中内容展现了某些世界里的宇宙观念。 轻舟顺手把刚才为了阅读而打开的台灯关掉，整个房间彻底陷入昏暗之中，只有墙壁上的投影展现着星芒。瑰丽灿烂的星云随着镜头的穿梭而展现在眼前，学术性与审美性兼具的画外音为观众介绍着宇宙的浩渺。 云林无奈地笑笑：“你还真是学无止境。” “嘘。”轻舟不知何时靠近了些，声音放得很轻，他能闻到她身上隐约的香气，感觉是甜甜的糖果味，与她平日里淡然冷静的模样截然不同，“认真看。” 云林偏头看她，她的脸离自己很近，投影的光芒反射到她的瞳孔中，是细碎的星星，带着温柔的光晕，落在他的身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夜之中，他曾见过这样模样的目光，从此再难遗忘。星芒所过之处燃起心火，就这样支撑着他从狼狈的污泥中爬了出来，去追随那遥远却从未消失的星光。 “用人眼仰望，星星显得很微小，但它的光芒或许是穿越了数万光年才到达你身边的。” 第72章 星河灿烂 vip病房的床还算宽，云林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椅子太硬了，你坐这。” 投影这时来到了转场，黑色的背景下只有遥远的几点微弱星光，室内的光线随之变得愈发昏暗。云林看不清轻舟脸上的表情，只感觉身边微微一陷。等光线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她就坐在他身边，正在认真地看着投影的内容，神色自然得好似他们根本就没有靠在一起。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被子，给她盖上：“空调有些凉。” 遥控器就在旁边，但谁也没提出去拿过来调高温度。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投影上，一时无言，只有低沉的画外音坚持着打破室内的安静。 直到纪录片放了大半，云林才偏头看向身边。女孩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睡梦中的她少了几分清冷，犹如猫儿收起了防备的利爪，软乎乎的样子倒是和身上的糖果甜味更加契合。 云林抬起手，想要引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之际顿住。借着恒星灭亡之际爆发的亮光，他看着女孩的面孔，思绪不觉有些飘忽，直到投影再次转场，他才回过神来，没有继续刚才的动作，手往下落，给她把被子拉了拉。 纪录片还在播放，他把音量调低了点，继续看下去。 等轻舟睡醒的时候，纪录片早已结束。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时间后便下了床：“我该回去了。” 云林伸手打开了灯，室内一片明亮，驱散掉了心里才蓄上的几分暖意：“嗯，路上小心。” 轻舟并没有注意到他眼里的失落，穿好大衣拿起书便离开了。关门声响起，云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觉心里有些烦躁。 真是的，差点就没忍住让她留下来了…… 他摸过手机打了个电话：“申乔，能再帮个忙吗？” “你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还找我做什么？” “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 “反正都是为了你那个队长，当然好猜。”申乔的声音毫无波澜，“最近查得严，除了时空乱流的问题，部长还指示我们顺便把近年来的档案全部审查一遍。各部门正是警惕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上我也帮不了你，你自己最好也别想着黑系统，还记得之前的教训吗？” 提到那件事，云林的眸子暗了暗：“你没在轻舟面前说什么吧？”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当然不会掺和。”申乔那边传来其他人声，估计是有事，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云林无意识地来回划动手机页面，还没想到什么，便听见敲门声传来。来的是陆鹤行和陈渝，都是他以前的队友，相比于李筱，他面对这两人的脸色要好很多。 陆鹤行把果篮放下：“听说李筱来找过你？” “不愧是一队队长，消息就是灵通。” 陆鹤行有些无奈：“都说了别这样叫我。爷爷都说了，只要你想回来，队长的位置依旧是你的。” 云林挑挑眉：“你也是来劝我的？” “那倒不是。”陆鹤行这会儿倒是坦诚，“你在的话我压力会很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得到想要的位置，你和喜欢的人在同一个队伍，各自安好。” 陆鹤行从小就渴望得到爷爷的肯定，而云林当年就是他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只怕一队队长的位置还轮不到他。 “陆老一直都很看重你。只是因为你姓陆，所以他对你的要求才远超过我们任何一个人。队长的位置你当之无愧。”云林耸耸肩，“别看他以前老夸我，你瞧，最后还不是一脚把我踹出去，也不让我叫他‘老师’了？” “那只是气话……” 陈渝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咱们现在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今天是想把时间都花在商业互吹上面吗？要不要我给你们备纸磨墨，你俩各写一篇小作文？” 两人这才作罢。 “不过既然提到了五队队长，林哥，你把人追到手没？”陈渝有些好奇地问，“当年你在一队闹得那些风风雨雨大伙儿可都还记得，弄得跟偶像剧似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人拿下没？” “……”云林很想把她那张嘴缝起来，“没有。” “你挨了那么重的罚，不就是为了去找她吗？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云林看向陆鹤行：“管管你老婆。” 陈渝小脸一红，还没说话，就听陆鹤行道：“我可管不了她。” 故意拖长语调地“咦”了一声，云林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朝他俩挥了一下：“你俩走吧，我看着心烦！” 陆鹤行也没犹豫，尽了往昔的队友情分后便拉着陈渝走了，只是临走前提醒了一句：“李月观的审查结果下来了，举报无效，你们最好注意点。” 即便是匿名举报，凭一队的手段也能轻易查到举报人的身份。李月观不过是预备教育部的一名普通员工，信息部部长要弄她压根就不需要走举报这条路，背后真实的举报者无需多猜就知道。 轻舟和李月观的矛盾并非全高塔皆知，只有当年事件的亲历者才知道她们曾经的过节，即便是五队的其他队员也只是知道她们师生不和而已。陆鹤行的话无疑是在提醒他别忘记当年有可能埋下来的隐患。 云林低头看看自己被固定住的右手臂，沉思半晌后按了铃。专门负责vip病房的护士很快就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便听见病床上的患者微笑道：“你好，我想出院了。” 与此同时，从医疗部离开的轻舟并没有着急打车回家，而是沿着道路慢慢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从孤雀山回来之后，馀景至今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每天都早早地背着包出门训练，晚上回来也不和她打招呼就直接回房间，明显是在和她冷战。 轻舟曾经也不接受纠察员只能袖手旁观的态度，自然理解馀景现在的想法。但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还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一想到这，她就有些不敢回家。她知道馀景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也知道做错了事情就要勇于承担，正如当初她也没有反抗高塔给予的惩罚。可她同时得承认，自己现在还没有勇气向他坦白。 原本她都计划好了，在馀景成年的那一天，不，在馀景成为正式编的时候，她就把一切都说出来。那个时候的馀景已经拥有独立的能力了，就算怨她恨她不想再见她，至少也不用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 其实轻舟从一开始就抱着最坏的打算，于是在照顾馀景的这些年，她一直都有意培养他的独立能力，做好了会失去他的准备。即便是在馀景年纪尚小的时候，她也很少干涉他的想法——除了在填写部门志愿的时候，她不愿他进入纠察部。 但最后还是没有拗过他。 不管路程再远，也总有到终点的时候。轻舟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23点，开门之后迎接自己的是大片昏暗，只有厨房还亮着灯光。 馀景端着杯热水从厨房走出来，姐弟俩四目相对。他穿着轻舟在某个任务世界里买回来的蓝色睡衣，胸口上绣着一只小狮子，像是也瞪着眼睛在看她。他的头发有些乱，应该是中途睡醒后来厨房找水喝的。 “馀景……” 还没能轻舟说出话来，他就收回了目光，捧着杯子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点要和她对话的意思也没有。 厨房的灯还亮着，光有些冷，毫无波动地落在地上，对人类的矛盾没有任何兴趣。 第73章 世界3:末日丧尸 【欢迎登录指挥系统……】 【任务读档中……】 【影像放映中……】 …… 昏暗的房间内只点了一支蜡烛，微弱的光芒映照出惊恐的面容，还有空气中的浮尘。门窗被关得严实，窗帘将来自外界的光源全部遮挡住，欲盖弥彰地想要挡掉外界的危机。 曹悦礼蜷缩在角落里，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弄得满脸满手的狼狈。 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细微的声响，她的脊背瞬间僵直，无边的恐惧紧紧扼住心脏，她不敢动弹，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咚咚！咚咚！”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无比明晰，她克制不住紧张，只听着心越跳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她内心的恐惧更甚，脑子都变得有些不清晰，恨不得能伸出手把自己的心脏狠狠摁住，让它不要再跳了！ 一只瘦小的老鼠从刚才发出响动的地方窜出，在她的视线中一晃而过，又带动起空易拉罐倒在地上的声音。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狠狠地咬住了制造紧张的罪魁祸首，几声急促的“吱吱”叫声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滴滴滴滴——”腕上电子手表设定好的闹钟时间到了，原本微弱的响声落在曹悦礼耳中被无限放大，仿佛宣布死亡的丧钟。 她哭得更猛了，这次完全不需要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哭到失声。咸苦的泪水流到口腔内，刺激着胃部的痉挛，让她止不住地干呕。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一道手电光照进来：“悦悦？” 曹悦礼愣怔住，抬眸望去。手电光在室内转了一圈，落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来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快步走了进来，将她从角落里拉起：“抱歉，我们回来得晚了。” 怀中的女孩身体微微颤抖着，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唐尧！你们怎么才回来？约定好的时间早到了！我还以为……” 门外又走进来几个人，看见曹悦礼为他们担惊受怕的样子，大家心里都有些歉意，搂着她的唐尧解释道：“中途出了点意外，所以耽误了一晚。放心，我们都没事。” 一人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只见窗外天边已然破晓，晨光的到来意味着危机暂时的退却，躲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人终于能够在阳光的庇护下得到些许喘息。 曹悦礼胡乱擦了把眼泪，终于恢复冷静，从唐尧怀里挣脱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无恙，又去看其他人的伤势：“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们没被抓伤吧？” “没有，这路上还算幸运，没有碰到丧尸。”唐尧走过来，看着她拎出前两天被团队找到的小药箱，替众人处理伤口，“找物资的时候碰到了密室，所以才回来得晚了。” 曹悦礼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他，眼里充满了希望：“密室？你们找到回去的路了？” 唐尧摇头：“和上次一样，里面的npc显然已经不是人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像这里的丧尸会无条件无差别地伤害人类，密室里的npc似乎还会受到剧情设置的干扰，攻击人的条件是触发关键点。”为了方便区别，他们把密室内外两个空间的变异者分别称为npc和丧尸。 “那这样比起来，密室应该更安全吧？”两种极端条件相比，只能选择相对安全的那种，即使这都不是曹悦礼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只是和闺蜜一起抽到了免费挑战密室的入场券，为了丰厚的奖金而在暑假去打卡，可没想赔上性命啊！ 主办方在挑战期间包吃包住，她正是因此才想着来试一试，既能免去离家出走后的食宿烦恼，也能打发时间。一共168个密室，她和闺蜜在入场前临时与其他人组队，终于走到最后一关，原以为碰到两个领先者与他们竞争奖金就是最不顺的事情，谁知道后来还会被暴走的npc攻击！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发现门外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找不到熟悉的城市！ 她的闺蜜被密室里的怪物抓伤，身上很快就出现了同样的红色斑纹，盯着他们的目光也逐渐从受害者的求救变为了捕食者的贪婪。变异彻底完成的那一晚，闺蜜徒手掏出了团队里一个男孩的心脏，当着他们的面一口一口地吃掉！曹悦礼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场景！ 而密室之外的废墟中，到处都隐藏着变异者！他们初来乍到，若不是刚好碰到了一支人类小队，恐怕全都要被变异的闺蜜杀死！ 曹悦礼亲眼看着小队队长将自己的闺蜜一枪击毙，却无能为力…… 唐尧否定了她的说法：“触发点没那么容易试探出来，在外面还能躲一躲丧尸，可在密室里面是躲不了npc的。”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曹悦礼放下手中粘满血的纱布，身体因为害怕和痛苦而微微颤抖起来，“我们是不是都会死？” “说什么风凉话，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有人怒吼了一声，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她的胆小而不耐烦，还是因为同样的恐惧而徒劳愤怒，“实在不行就去找上次那支队伍！不是只要通过测试就能加入吗？” 另有一人丧气道：“他们都说了不需要拖后腿的人……” 在场的人皆出生在安全和平的时代，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碰上堪比世界末日的情况。他们团队只有两个人得到了那支人类小队的肯定，一个是练体育的，堪堪能够达到标准，早就跟着小队走了；另一个是唐尧，身手很不错，但选择留下来保护他们。 在时刻都面临危机的世界，他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谴责离开的人，何况本来就是临时组队，没什么感情基础。 “行了。”唐尧不容抗拒地截断众人相互埋怨的机会，将曹悦礼拉起来让她坐好，“趁着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晚上还有得忙。” 听见这话，大家都陷入了安静，纷纷找地方歇着，为晚上养精蓄锐。 曹悦礼看着疲惫的众人，有些如坐针毡，眼见窗外天光大亮，急忙站起来将椅子让给了唐尧：“我不累，你休息一下，该我出去了。” 唐尧没有拒绝，只嘱咐道：“小心点，别走太远。” 他们得到的情报有限，甚至不知真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丧尸不会在白天活动。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此刻无需担心遭受丧尸的攻击，曹悦礼走了一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物资，想来是被其他路过的人先找到了。 那支小队虽然没有带上他们，但还是提供了一些关键信息，让他们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情况。在人们看来，变异现象可以说是在一夜之间爆发，目前也还没有人能研究出变异的原因，毕竟到处都兵荒马乱，艰苦环境下的科学研究更需要时间。 曹悦礼曾在心中做过一个不算恰当的比喻，觉得这些丧尸在白天会进行光合作用，如同植物一般为自己积蓄能量，夜晚苏醒后则大开戒，将幸存的人类逐一变成自己的同类，最终让整个世界成为丧尸的乐园。 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人们很难在白天发现丧尸的踪迹，恐怕在原地沉睡进行光合作用的想法并不合理。不过要是原因真的这么简单，人类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对它们束手无策。 丧尸犹如鬼魂般消散，又在寂静的夜晚如潮水般涌现，而也只有那个时候，人类在面对危机的同时也有机会杀死自己的敌人。 曹悦礼不敢随意打开一扇门，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新的密室之中。她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割裂，除了恐怖的变异者，还有随机出现的密室，而之前遇见的小队都说从来没有遭遇过此种情况，想来这也是他们被抛弃的原因之一，毕竟没有谁会想接纳来历不明的人——除了那个一看就没什么心眼的体育生还能当成炮灰利用一下。 目之所及皆是荒芜的废墟，没有一点生机，即便是温暖的阳光也无法抚平内心的苍凉和绝望。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曹悦礼有些沮丧，但又不敢走得太远，便想着再走一小段就回去。 谁知刚往前走了两步，她便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形似背包的东西，忙跑过去看，果然没看错！她感觉里面有东西，拍干净灰尘后打开，里面居然有几袋压缩饼干！ 还未来得及高兴，只听吱呀一声，似乎是门开的声音！他们团队这几天都没有在附近碰到过其他人类，可身后分明响起了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曹悦礼第一反应是将找到的物资牢牢护住，而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废弃房屋。里面走出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皆着统一干练的军绿色制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为首的男子看见她和她身后的背包，非但没有动手开抢，反而礼貌地微笑道：“你好，我是陆鹤行。” 这是他们在最后一间密室见到的那个人！ 第74章 联合行动 忙碌的高塔里，时空乱流的诱因尚未被分析出来，而由此引发的后果过于严重，使得暂停行动的纠察部不得不在一周后重启。纠察员的自主选择权在特殊时期被限制，所有任务均由指挥中心统一分配，轻舟接到通知的时候，人还在信息部。 不同于其他纠察员是通过助手系统得知的消息，轻舟这边是专人通知。来人蹬了双高跟鞋，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一片键盘噼啪响的信息部中独树一帜。女人敲了敲敞开的办公室门，先对吕部长礼貌问好，待看向轻舟的时候，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 轻舟不认识此人，因此觉得她眼里类似于仇视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女人将一张纸怼到轻舟面前：“指挥中心通知，自今日起，一队将和五队开展联合行动。” 纠察一队是由纠察部特别培养的种子队伍，其成员名单从不公示，也不参与每年的年末总结，轻舟也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找上五队：“我能问一下具体的工作内容吗？”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但一队的水平无疑领先于其他纠察队，怎么会突然点名要和五队合作？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话：“我是李筱，纠察一队成员。你，现在跟我来。” 轻舟微微皱眉，站在原地没动。一队的能力固然在高塔被默认为最优秀的行列，但如果其成员都这样目中无人，她属实不太想接下这份合作。而李筱见她不动，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又在她眼前抖了抖那份通知文书。 “这是指挥中心的通知，你不想去也得去。就当作是交流学习，能和一队合作也不算亏。”吕部长拍了拍轻舟的肩，转而看向李筱，“五队就拜托你们了。” 李筱面对长辈和上级都保有了应当的尊敬，点头应下后，又面无表情地看向轻舟：“你到底走不走？”堪称变脸大师。 指挥中心的命令不能违背，饶是轻舟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最后也只能跟上去。李筱一路上将车开得飞快，一点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轻舟也没有主动开口，而是低头看着手机，通过群聊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李筱时不时通过内后视镜看一眼轻舟的情况，心里又郁结了几分。 她其实没有见过轻舟本人。一队大多数时间里不是训练就是执行任务，离开地下基地的时间少之又少，以至于李筱能获取的情报十分有限。她只知道轻舟是五队队长，而就因为这么个普通纠察员，云林不仅放弃了成为一队队长的大好前途，还试图挑战高塔的权威，若不是陆老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替他转圜，只怕他下半辈都毁了。 高塔人能够脱离零点世界的控制，已经相当于是重生一次了，他不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反而拿自己的前途作赌，结果受到了重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轻舟！ 李筱实在想不明白，云林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普通纠察队员的？明明他们一队的人都很少出地下基地，他到底是在哪里认识轻舟的？ 被李筱视作情敌的轻舟此刻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她在群里问过了，除了云林没冒泡，其他人不仅说自己没有接到和一队合作的通知，还表示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去孤雀山扫尾。 令人给她发了条私信，问是否要她留下来看着馀景，毕竟小孩的心结尚未解开，不宜再跟着去孤雀山，以免横生枝节。 轻舟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前面开车的李筱终于又开了金口：“到了。” 她抬眸望向外面，发现她们停在了指挥中心的门口，而这地方对纠察员来说并不陌生。李筱带着她在一楼左拐右拐，刷卡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的管理员抬眸看过来，注意到她身后还跟了个陌生人：“李筱，这是谁？” “陆老点名要的五队队长，这段时间会暂时与一队合作。” 管理员看了眼她手中的通知文书，确认无误后打开了旁边的闸机门。门后是一部电梯，李筱带着轻舟走进去，又刷了一次卡，电梯便开始下降。 轻舟问道：“陆老是谁？” 李筱冷着脸依旧不搭理她的话。电梯平稳停下，门打开后，只见外面站着两个人，轻舟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旁边的李筱骤然绽开了笑颜：“云林！” 好的，果然是变脸大师。 云林微微点头权当回应，伸手把轻舟拉到了自己身边，低声询问道：“她没对你做什么吧？”凑近她的时候，云林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猜测她来之前是不是吃了颗白桃味的糖果。 轻舟同样小声地在他耳边回复：“没什么。但我感觉她对我有敌意。” 走出电梯的李筱目睹了两人咬耳朵的亲密画面，气得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陆鹤行看着表情管理不到家的她，有些无奈地拍拍她的肩以示提醒，而后道：“两位，时间紧任务重，不如先说正事吧？” 地下基地的会议室内，一队全员到齐，轻舟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有些灼热，但不是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将云林变成了瞩目的焦点。她偏头看向云林，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陆鹤行给他们安排了位置，自己则走到了白板前：“各位，由于时空乱流引发的小说融合现象增多，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我们从今日起要重新投入工作，为研究部提供解决小说融合问题的思路。指挥中心为了支持我们的工作，特意选派了两位纠察员与我们协同作战，大家鼓掌欢迎！” 一队和五队成员相互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陆鹤行就把任务直接派发了下去，分组完成后便散会，丝毫不拖泥带水。这间会议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五个人，除了最开始接触到的陆鹤行和李筱，还有一队的副队陈渝。 这一组本该由作为一队队长的陆鹤行开口，但最先说话的是云林：“刚才不是有一组只有三个人吗？我们这边人太多了，不如分一个过去。” 几个一队的都知道他这话是在针对谁，李筱不可置信地望着云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要让我走？她怎么不走？” 被她指着的轻舟微微皱眉：“李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当看见对方望着云林的眼神中掺了些仿佛被伤害到的情绪，轻舟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能猜到原因了。 但李筱和云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他空降五队之前吗？ 轻舟想起云林那一屋子的资格证书，又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 云林往前迈了一步，把轻舟挡在身后：“求合作的是你们，不是我们上赶着来的。“ 此话一出，陆鹤行急忙出来打圆场，陈渝也拉了一把李筱，让她少说点话。一队的纠察员数量虽然比其他纠察队多点，但也不足以应付现在的情况，他们的确缺乏人手，且不说轻舟是否够格，至少云林是一定要留住的！ 第75章 试探阶段 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心思，相互观察一眼，却是没有主动退步的。李筱看不起一队以外的人，陆鹤行表面打圆场实际还是偏帮自己的队员，陈渝勉强算是两不相帮，云林则护着轻舟。 “调我过来是指挥中心的意思，并非我本意。如果一队觉得我不合适，大可向指挥中心提交申请，撤回我的调令。”轻舟不觉得有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必要，反正她原本就不想来。 这句话出来，李筱眼里的火气反而被浇熄了大半，下意识就着急道：“不行！” 让轻舟加入是陆老的意思，她只是想让轻舟换个组，没想要把人赶跑！ 轻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色犹如深潭无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李队，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做？” 这话让陆鹤行的眸色暗了暗：“李筱，差不多行了，别耽误正事。”而后转向轻舟，又挂上温和的笑容：“轻队，我们队员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云林挑挑眉：“陆队倒是怜香惜玉得很，这么快就护起短来了。” 陆老有意撮合陆鹤行和李筱这事他是知道的，陆鹤行和陈渝两情相悦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平日里他还可以赞一句陆陈二人不畏权威，可如今一队的人都欺负到轻舟头上了，就别怪他给他们上眼药。 陈渝是个聪明人，大约能够猜到云林的用意，但猜到不代表心无芥蒂，她瞥了眼护在李筱身前的陆鹤行，似笑非笑道：“筱筱可真幸福，走到哪都有哥哥护着。”你看，就算李茂那个妹控不在，这不还有你的“好兄弟”吗？ 陆鹤行：“……” 好吧他就不该开口，云林怼李筱本就不是稀罕事，也不差这一回。 消息铃声在此刻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尴尬与紧张。轻舟看了眼，发现是令人发来的：“队长，我得和霜影他们一起去孤雀山，馀景暂时就交给方队他们照看了。还有，我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你记得去道具库查收一下。” 纠察员准备的物品都可以寄存在高塔的道具库，五队的人一般都相互知道各自的密码，有时候会帮着寄存。轻舟在手机里打开助手系统，发现道具库里多了把匕首——鎏金的刀柄上刻着缠枝桃花的纹样，末端镶嵌有一对鸽血石。指腹轻触刀刃，顷刻便有血珠渗出，精美的同时刃如秋霜，是个好东西。 云林想都不想就把她的手拉过来，看着雪白手指上艳红的鲜血，立刻皱起了眉头：“干嘛拿自己的手试？疼不疼？” “没事。”这点小伤对轻舟来说本就微不足道，但她没有把手挣开，也没有反抗他为自己简单处理后顺势把她的手包在掌心的动作，看得李筱眼里几乎都能喷火了。 一边的陆鹤行表面看起来淡定从容，但手却悄悄摸到了陈渝的手背，被她拍开之后又黏了上去，终于把她的手捉住，拇指安抚性的摩挲着。这一回陈渝没再挣脱，就当是被哄好了。 李筱突然有种自己变得格格不入的错觉。 云林对轻舟道：“如果不想留下来，不用勉强自己，指挥中心那边我去想办法说。” 轻舟摇了摇头：“我接受指挥中心的调令，但正式行动之前，有些事我要问你。” 陆鹤行几人离开了会议室，把空间留给了他们。李筱本来不太情愿，但被陆陈二人扫了一眼，还是跟着走了。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两人，轻舟靠在桌边，目光落在白板上的战略策划上：“说吧，你和一队什么关系？” 按照规矩，实习生的分配也需要考虑纠察队长的意见，然而云林却是空降五队，一来不仅就是正式编，而且还扬言要副队长的位置，而轻舟对以前的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一开始是没兴趣，毕竟那时候纠察部队伍重组，原先的五队被分出去不少人，比如原来的队长方明和副队长贺南景被调去带领六队，而她则被任命为五队队长，队里只剩霜影和南清两个刚转正没多久的纠察员跟着她，加上从其他队调来的首妤浅，这就是如今五队的雏形。她想带着五队做出成绩，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去细究云林的来历。 高塔对纠察员的筛选条件向来严格，不管云林原来是做什么的，至少他的背景不会有问题。五队正缺人手，大家对他的空降没有太大意见，轻舟只是看了眼他交过来的资料，就直接安排人去工作，相互熟悉也是在任务途中完成的。 不过现在看来，一队的大部分人明显认识云林，加上空降的情况的确少见，轻舟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需要他亲口承认而已。 云林微叹了口气，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本来我不想说的，怕你们有压力……”被轻舟一个眼刀甩过去，他这才正色道：“我之前的确是一队的预备成员。” 得到确定的答案，轻舟的神色变得凝重了些。一队承担着什么样的任务，其他人并不算很了解，只知道这是全高塔最优秀人才的集合，神秘与能力的结合使得一队在许多人心里都是最想去的地方。云林明明有机会，最后却错失了，难免会觉得可惜。 “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我可不是被淘汰的，我是自愿离开的。”云林朝她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在说话，话语间是低沉的笑，“早就听说五队队长优秀又貌美，我当然要来看看是否属实。” 轻舟没有推开他，只是偏过头拉开些许距离，与他对视上，墨黑的瞳仁里倒影出他的面孔，没有丝毫退意：“所以呢？” “所以……当然属实？” 她或许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收回爪子的猫儿，与他的眼神对峙可以说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势均力敌。玫瑰带刺，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云林偏是个不怕疼的，忍不住伸出手想刮一下她的鼻尖，这次却立马被轻舟拍开了：“你最近有些得寸进尺了。” “啊，是吗？我错了。”云林微微低头看她，瞳色明亮，语气软和下来，“轻队要罚我吗？” 轻舟看了他半晌，把他从自己旁边推开：“下次聚会你请客。” 云林眨眨眼，看起来心情极好，声音里仿佛都带了点纵容的意味：“好。” 真实触碰之后便知道她身上的刺并不会伤人，只是看着危险，实际上是心软的，他的手指轻触上去，也是毫不费力就能压弯。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仍处于试探阶段，怕一不小心就真的把小刺猬吓到了。 会议室外，陈渝饶有兴致地盯着紧闭的门：“我算是明白云林为什么会陷进去这么久了，五队队长确实长得好看，在高塔应该能排到前列了吧？怎么之前在论坛上都没看见谈论她的？” “高塔一般不怎么管休闲论坛，有云林在，怎么可能有人看得到她的照片或者讨论？”陆鹤行还握着她的手不放，“而且五队每次在年终总结的时候都名列前茅，估计天天都在跑任务，高塔的人能见到他们的机会不多。” 纠察队一般都是独立行动，队间合作的情况比较少，进了小说世界，除了指挥中心，谁还能找得到他们？ 李筱无语道：“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还搂搂抱抱的？” 陆鹤行闻言，把陈渝又往自己怀里按了按，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单身的人好可怜。” 李筱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去找陆老说我喜欢你？” “哎哟怕了怕了……” 陆鹤行脸上依旧笑眯眯的，但好歹因为她的威胁没有再干刺激单身人士的事。窝在他怀里的陈渝觉得有些头疼，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幼稚鬼。 第76章 世界3:时空管理 其实只要李筱安静下来不搞事情，他们这一组还算和谐。出发之前，轻舟从云林那知道了李筱喜欢他的事情。她觉得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事，爱而不得的悲伤也可以理解，但李筱若是因此就把矛头指向她，未免还是幼稚了点。她可不接受被当作活靶子对待。 穿越门关闭，纠察员们出现在废弃的房间内，地板上不知道积了多久的灰尘只留下了这几人的脚印。陆鹤行将门打开，门外顿时灌入一阵风，让室内的灰尘都扬起来不少，有几分呛人。 一队的人率先走出，而后是轻舟。外面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目，她抬手遮了遮眼睛，而身边的云林早有准备地拿出一条丝巾，被她摆手拒绝了。她可没那么娇气。 指挥权在陆鹤行手上，此时也是由他上前同门外的女孩进行交涉，轻舟则和云林站在队伍的最末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次的任务目标很明确，他们不是来纠正剧情的，而是要找出两个世界的交融点，帮助高塔进行分离，尽快让两个世界都重新回到各自的轨道，所以无需替换角色，也不用按照原剧情行事。 陆鹤行早就介绍了两个世界的基本概况。当前世界是末日背景的小说，早就被高塔判定为极稳状态，但没想到这次时空乱流带来的震荡太过严重，硬生生将另一个世界嵌了进来。 现在被询问的女孩名叫曹悦礼，经过陈渝的确认后可知她来自另一本无限流小说，且并非小说主角。那本小说按理应该在第3个密室时就发生异变，将参与活动的玩家卷入危险的密室逃生系统，但因为受到时空乱流的影响，其剧情也发生了变化，玩家都快将普通密室挑战完了，逃生系统也不见踪迹。 现在看来，除了要解决两本小说融合的问题，还得把这群尚且活着的迷路人带回原来的轨道。 曹悦礼依旧紧紧护着怀里的背包，眼里的警惕因为陆鹤行与陈渝二人温和的解释而松动了几分，变得犹豫起来：“你们真的是来帮我们回家的？” “是的。我们管理局专门负责维护各个时空的稳定，这次派来的队员都是专业人士，一定会把你们送回去的。”陆鹤行的话半真半假，“我们可以先了解一下你们之前的经历吗？这样也有助于我们开展工作。” 流落到丧尸世界本就已经超乎了曹悦礼的想象，以是时空管理局的说法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多荒谬，只是她仍然有些犹豫。来到这里之前，她就在最后一间密室见到过陆鹤行和陈渝，但他俩很快就消失不见，紧接着就发生了npc攻击人的事件，谁知道这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这里面是珍贵物资吧？”李筱看了眼被曹悦礼紧护的背包，从道具库里拿出一大袋面包，“我看这包里也装不了多少东西，你们有多少人来了这？东西够吃吗？” 曹悦礼看不见助手系统的页面，被李筱这番“凭空取物”的举动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你，你们真的不是普通人啊……” 在她将近二十年的人生认知中，即便这个充满丧尸的世界再荒唐，那也是可以用物理攻击保护自己的，可面前这个凭空变出面包的人怕不是用的法术？这样一来，就算她不同意，只要他们想要跟上来她也阻止不了啊！ 李筱晃了晃手里的面包，观察到对方忍不住咽口水的动作，另一手又从道具库里拿了瓶纯净水，进一步诱惑道：“我们这里还有很多物资，只要配合工作，我们就能保障你们这段时间的吃喝与安全。” 曹悦礼知道自己咽口水的动作很没出息，但她已经饿了很久了，这种生理反应完全无法控制。她也知道自己刚刚找到的压缩饼干数量有限，她一个被保护的女生能少吃就少吃点，但其他男生却需要补充大量体力，这点食物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他们撑不了太久。 她抿抿干裂的嘴唇，看着李筱手里的纯净水，最后下定决心道：“我可以带你们回去，但我不是领队，能不能留下来那得看你们自己。” 这段时间他们遇到过好几支人类小队，可不但没有得到帮助，反而被抢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资源，曹悦礼的警惕可以说都是用教训得出来的。当她带着纠察员们回到临时的庇护所时，屋外蹲着的人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的目光满是敌意，显然和她刚开始是一样的反应。 曹悦礼远远就闻见了类似于烤肉的味道，开始还以为是错觉，走近了才发现是守在屋外的男生升起了火。等看清了被架在火上烤的东西后，她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在干什么？那是老鼠吗？” 屋子原本就里有老鼠夹，所以之前吓过她的那只老鼠早就一命呜呼，男生估计是饿得慌了，饥肠辘辘的情况下也顾不得老鼠有多恶心，借了唐尧的打火机就到屋外想烤肉吃。 男生有些心虚地用身体挡住火堆，而后转移了话题：“他们是谁？” “老鼠身上有很多病菌，再饿也不能吃，到时候生病了我也救不了你。”曹悦礼把包里的压缩饼干分了点给他，而后看向身后的人，“他们说是来帮我们回家的。” 男生闻言，有些疑惑地打量了纠察员们一眼，下意识以为他们是在哄骗曹悦礼，但仔细观察后发现他们无论是从穿着还是精神面貌上都比自己人好太多，应该不至于对落魄的人有所图谋。不过他还是小声对曹悦礼道：“你进去叫尧哥出来看看，我在这守着。” 曹悦礼点点头：“你记得把这些处理了，不许吃，听见没！”医学生的精神深入骨髓，即便是在最困难的状态下，她也会努力劝导大家不要因为饥饿而吃太不干净的东西，以免引发疾病，到时候只会更棘手。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种精神还能持续多久。人要是饿得慌了，或许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会对恶心的老鼠产生食欲。 不过这个世界就算是老鼠也没剩多少了，那么瘦一只，只能勉强塞个牙缝。 唐尧正靠在椅子上小憩，推门的动静让他瞬间睁眼。在看清楚来人是曹悦礼时，他眼中的冷意才缓和下来。 曹悦礼把背包里的压缩饼干都拿出来让众人分食，而后小声和唐尧说了外面的情况。 他微微皱眉，倒是没有对她把人带回来的行为提出指责，打算先出去看一眼。 不同于密室小队这些日子里来的狼狈，外面的陌生人衣着整洁，就算是之前碰到过的人类小队也绝不会有这般容光焕发的状态。从这一点上来看，唐尧倒是有点相信他们是来自其他时空的人了。 “你好，我叫陆鹤行，是时空管理小队的队长。”陆鹤行保持着先前的说法，给唐尧介绍了一下其他纠察员，“近期因为时空乱流的影响，不少世界都出现了裂缝，你们也是受了牵连才来这里。时空管理局因此派遣我们前来帮助你们回家，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 唐尧暂时看不出他们的深浅，但直觉告诉他或许能够合作看看，于是在看见李筱凭空变出一整箱纯净水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她进屋分发的动作。密室小队本就是临时组合，即便他现在已经被当作了主心骨，也没有替他人做决定的资格，能否说服其他人，那就要看陆鹤行等人的手段了。 李筱其实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就取得了这些人的信任，理由和门外烤老鼠的男生差不多——他们都已经惨成这样了，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什么可图的，何况她还能凭空变出吃的，比起那些欺负他们的人，她更像是上天派来的神仙。 唐尧看了眼屋内的情况，对他们倒戈的理由有些无奈，但好歹还是达成了一致：“我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 陆鹤行微笑道：“那是自然。” 第77章 世界3:瞧不起人 纠察员进屋后先做了自我介绍，而后向众人了解了这段时间的情况。鉴于这些人之中除了唐尧在原小说中有些许戏份，其他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陆鹤行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常规的暗中引导手段，而是开门见山地提出他们将会采取的行动。 听到他说需要进密室查看情况的时候，还未等唐尧说话，就有人先提出了反对：“密室里面情况复杂，在外面好歹还能反击，但在里面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不去！” 曹悦礼闻言，心情也有些低落起来。她其实注意到早上回来的队伍里面少了两个人，因为大家都没有提起，表情也显得很阴沉，所以她不敢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此人的话无疑验证了她的想法。原先十几人的队伍到现在加她只剩下五个，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光想想就觉得窒息。 唐尧目光沉静，昨晚的意外看起来对他的影响不大：“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进去。” 他是淡定，但其他人却不这样想，马上有人喊道：“尧哥！那我们怎么办？” 曹悦礼也有些害怕，但没有加入争论之中。诚然她也不想进密室，但她同时很清楚自己对大家来说都是负担，能够被唐尧护着一直走到现在就已经很幸运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唐尧转过头，目光从密室小队的几个人身上扫过：“我们既然是因为密室来到这的，回去的路应该也藏在密室里。如果你们害怕，可以留在这里，我自己跟他们去。” 无论是智力还是体能，唐尧都无疑是密室小队的中流砥柱，大家既害怕在密室里遭遇危险，也害怕他把自己丢下。 “尧哥，这太危险了！” “他们不是管理局的吗？肯定会有办法的！让他们去就行了啊！” 曹悦礼听见后面那句话，皱起眉头望过去：“人家是来帮我们的，你们怎么能把危险都留给别人去面对？” 陆鹤行没打算看他们继续争吵下去，偏头看向身后的纠察员们，在最后面找到了云林。他的目光里带了丝询问的意味，而云林似乎对吵闹的声音感到厌烦，于是点了点头。 陆鹤行得到了他的肯定，于是对唐尧等人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这次不要求大家一起进密室。” 这话说出来，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唐尧倒是没有反对陆鹤行的决定，只是推了推眼镜，目光透过已经有了裂缝的镜片望向他们，显得不甚清晰。 小说融合的危机越早解决越好，陆鹤行当即叫齐所有纠察员到外面开会。云林懒散地站在轻舟旁边，站位倒是有些故意的成分，正好用影子替她挡住了中午时分的灼热阳光。 “轻队，两个世界最好都要有人照应，这次就由我们去密室查探情况，你留下来观察情况，如何？” 陆鹤行看起来是在征询意见，但轻舟还是从这话里觉出了几分轻视的意味。不管是按照原先的设定还是从唐尧那了解到的实际情况，这里的丧尸都只会在晚上出现，现在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留下来相当于是被隔离在危险之外了。 鉴于这次行动的指挥调度权在陆鹤行手里，她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看了眼云林：“那他呢？” 陆鹤行也看向云林：“云副跟我们一起？” “陆队，这样不太合适吧？”云林的语调里带了点笑意，仿佛是在用开玩笑的口吻调侃陆鹤行的用心，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陆鹤行身上时，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压迫感，“我还以为只是李筱有偏见，原来整个一队都养成了看不起人的习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了。” 云林自任务开始起便没有要挑大梁的意思，反而懒散地将自己放在了边缘位置，陆鹤行也正是因此才一时忘形，以为能够顺利指挥他，却忘了他不是谁都能支使得动的。 眼神碰撞之间，陆鹤行暗中握紧拳头，明白自己落了下风，也意识到自己骨子里还留存着对云林的畏惧。这种条件反射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让他即便已经成为了一队队长，也依旧会在遇见云林的那一刻失了底气。 陈渝见势不好，在李筱火上浇油之前率先开口：“没有的事，我们也只是为了任务着想。如果你觉得安排得不合理，陆队可以再考虑的。” 陆鹤行被她捏了一下，随即醒悟到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嗯……对，我们现在只是在讨论行动计划，还没有下定论，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这样啊……那看来是我错怪陆队了，抱歉啊。”云林的道歉明显很没有诚意，转头就往轻舟的身上靠，仿佛自己十分疲累，“队长去哪我就去哪，陆队自己看着办吧！” 轻舟有些嫌弃地想推开他，但看在他为自己说话的份上，最终没有动手。 她早就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了，加上自己这次不是队伍的指挥者，无需承担领导责任，要是能乐得清闲，她倒也不介意留下来休息。只是云林的态度多少让她心里有了波动，感觉自己身为五队队长，如果真的按照陆鹤行的安排留下，只怕是要被默认为她的确没有跟一队合作的能力，这对五队的名誉没有半点好处。 其他纠察员在高塔接受的训练同样不轻松，她倒是很好奇这群人能在哪些方面超过他们。 陈渝客气地笑道：“既然如此，轻队还是一起去密室好了，这边就交给李筱？” 李筱皱起眉头：“凭什么让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对上陆鹤行略带警告的眼神，下意识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在高塔的时候，她还可以仗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怼陆鹤行几句，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最好还是不要随意挑战他作为队长的权威——云林除外。 李筱忍不住偏头看了眼云林，见他还是用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试图赖在轻舟身上，被推开后还笑嘻嘻的，她的眸光不禁黯淡下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云林原来是那样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栽在一个普通纠察员的身上？栽了也就算了，毕竟单从外貌条件来看，李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轻舟，但云林跟着轻舟这么久了还没把人追到手，图的什么？就喜欢被虐？ 李筱默默思考着，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太主动了，所以云林才不喜欢她。轻舟就不一样了，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偶尔又允许接近，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用得不要太好。 要不她也试着换个方法？ 想到这，李筱脸上那点怒意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神情，声音也是淡淡的：“嗯，知道了。” 陆鹤行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毕竟这才是李筱平常做任务时的表现，她也就只有遇到云林的时候才会情绪失控。陈渝倒是觉出来几分不对劲，目光在李筱和轻舟的身上来回徘徊。 第78章 世界3:探索密室 计划定下来后，陆鹤行当即带着自己这组人去找密室，而李筱则重新回到了屋内。现在是炎热的夏日，但屋里的窗帘全部都被打开，大中午的阳光透过沾满污渍的玻璃窗落进来，将屋内变得闷热不已。但即便是这样，密室小队也没有要把窗帘拉上遮挡阳光的意思。 阳光对幸存者来说反而是安全的信号，让他们如同趋光的飞虫，希冀着这样的光热能够再持续得久一点，热烈一点。 她走到窗边，试图把插销打开，让窗口能透出一丝风进来，但却发现插销已经锈死，根本拉不动，只好作罢。回过头去，屋内除了唐尧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其他人都神情怏怏，显然并没有因为纠察员的承诺而感到鼓舞。 毕竟这个世界太恐怖了，即便是所谓的时空管理小队也要先探查情况才能采取措施，由此可见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筱也来过这里，自然知道变异者的可怕之处，否则一队也不可能把这里当做挖潜的训练场，这些人能在这生存这么多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的目光扫视全场，很快与唐尧对上眼神。她看过这个人的资料，在那本无限流小说里，唐尧算是主角强劲的对手之一，妥妥的斯文败类，对自己的队友没有太多感情，没想到来了这里之后竟然没有丢下曹悦礼等人不顾，让她有些怀疑唐尧的人设是否发生了变化。 唐尧本在假寐，但就像是能够感知到旁人的目光，在李筱看过去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轻微近视，架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因为这几日的种种意外而有些破损，镜片出现了轻微的裂痕，但碍于条件有限只能继续戴着。他眯起眼看向李筱，脸上没什么表情。 李筱走到他面前：“你眼睛多少度？” 这问话让唐尧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回答了两个数值。李筱点点头，抬手在空中操作了一番，手里很快就出现了两盒隐形眼镜：“换了，别在关键时刻出岔子。” 唐尧挑挑眉，接过盒子：“多少钱？等回去还你。” 李筱无所谓地摆手：“不用。”纠察一队的工资比其他人要高出不少，补贴也多，这点东西花不了几个钱。再者，就算是想让他换，两边货币也不流通，太麻烦了。 曹悦礼一直待在唐尧身边，如同需要攀附依靠的牵牛花，声音弱弱的：“李小姐，你身上……是不是有系统啊？” 李筱因为这句话瞥了她一眼：“平常喜欢看小说？”小说世界里的套娃小说虽然用不着高塔管，但基本套路是一致的，这姑娘估计喜欢看主角带系统的小说，联想能力倒是强。 “啊？嗯嗯……是的。”曹悦礼没想到会被问这么一句话，呆呆的样子有点像李筱家里养的那只布丁仓鼠突然怔住的模样。 李筱觉得有系统的事情没什么好瞒，明眼人都能看出纠察员行为的独特之处：“管理局的队员都有，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你们这段时间不需要担心物资问题。当然，只是说十天之内没问题，我们会尽量在限期前把你们送回去。” “那如果……回不去呢？” 李筱终于将视线全部放在了她的身上，微微俯下身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如果你们回不去，我们也不会回去的。” 曹悦礼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完全无法对她脸上的微笑产生共情。 唐尧微微皱眉：“李小姐，她不禁吓。” “唐先生倒是护短。”李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拍了拍手，示意屋内的人都看过来，“来，我了解一下，你们里面有几个会用枪的？” 就在李筱对密室小队进行紧急自卫训练时，陆鹤行等人也踏上了寻找密室的路。 根据唐尧的描述，密室极有可能藏在任何一扇门后，这片区域以前是个学校，能开的门自然很多。陆鹤行在这时发现检测时空状况的仪器精确度受到影响，只能显示在这片范围有波动，但无法确定到底哪间屋子存在异常，他们只好手动打开每一扇门查看。陆鹤行和陈渝去教学区，轻舟和云林则去了宿舍区，分头行动下往前推进的速度很快，但他们始终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陈渝奇怪道：“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是不是密室范围没有涉及到这边？” “虽然精确度不高，但检测仪应该不会完全失效，可能还有我们没发现的门。”陆鹤行用对讲机询问另一边的情况，“云林，你们那边怎么样？” 时空乱流打了高塔一个措手不及，两个世界碰撞融合之后，因为只有其中一个曾经开通了内部通讯，信号受到干扰，所以系统现在的信号时有时无。为了保险起见，这次大家使用特制的对讲机进行沟通。 “整个宿舍区都找遍了，一切正常。我们现在已经出宿舍区了，打算去旁边的小吃街看看……”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噪音，很快又平息下去，“我们好像找到了。” 云林收了对讲机，走到轻舟身边。轻舟打开的是一扇铁门，透过铁门的栏杆可以看见最外面是几间平房，看起来普普通通，门边的牌子隐约还能辨认出是某某实验基地的字样。就在云林和陆鹤行对话的时候，轻舟扯掉了缠在铁门上的链条，推开门后看见的场景却完全不同。 外面艳阳高照，而铁门后却是乌云密布，天光阴暗异常，潮湿的风从门内吹过来，像是夹杂了某种东西腐烂的气味，还不至于令人恶心，但总归不太舒服。灰色的平房在推门的那一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小树林，因为贴得太近，甚至让人产生他们本就处于其中的错觉。 光线太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云林顺手拿了个强光手电筒往里面照，可光线延伸的距离仿佛受到了无形的阻碍，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不断地从林子里吹出来。 潮气夹带着的微凉温度让轻舟皱眉，她关上铁门，于是栏杆后面的灰色平房重新出现。她这时注意到门边散落了几个破碗，碗边还有几根绳链，隐约还能看出皮革的材质，大约原来是用来牵狗的。 手里的检测仪终于开始滴滴地叫了起来，轻舟垂眸看了眼：“确定了，叫他们过来吧。” 陆鹤行那边得知情况，很快就赶了过来。他观察了一下铁门内的场景，又用自己的检测仪再扫了一遍，直到闪烁起红光，才确定这里的确有异常。 他听云林说这扇门是轻舟发现的，微笑道：“轻队运气还挺好。”五队的道具都是自备，有没有检测仪不知道，但就算有也肯定比不上一队的强，可以说发现正确的门和碰运气没什么两样。 轻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承你吉言。” 第79章 世界3:梦境密室 被关上没多久的铁门再度被打开，陆鹤行站在门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潮气，心里很快有了答案：“果然运气不错，我们碰到的场景还算简单。” 小说里描述过这片阴森的树林。看似远离了传统意义上的密室，将场景塑造成建筑之外的树林，但这里实际上是有边界的，无论奔跑多久都无法到达所谓的远方，更别提离开，而雾蒙蒙的环境和随时生变的物体无一不在昭示着真相——这是一个梦境。 黑沉沉的云压得很低，雷电的闷哼响起，预示着大雨将至。纠察员们换上雨衣，一齐进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密室。铁门在他们进入之后自动关闭，像是凶兽餍足之后酣然入睡般，四周重归阳光的怀抱。 林间十分寂静，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藏在云层中的闷雷声交杂在一起。在进入这里之后，手电筒终于起到了它该有的作用，照亮了面前的小片区域。陆鹤行照常走在最前面试探，其他人陆续跟上，云林缀在最后，余光始终落在前面的轻舟身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依旧没有看见小说里描述过的木屋。闪电骤然划破天际，惊雷炸响过后，瓢泼大雨还是落了下来。 林间再度恢复黑暗，原本亮着的手电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像是电量不足，但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纠察员，不可能会犯没有提前充电这种低级错误。云林的手电更是彻底熄掉，他一边将其丢回道具库，一边往前走，结果直接撞到了前面的轻舟。 他感受到怀里人紧绷的身体，低声问：“怎么了？” 轻舟的手电还能时不时发出点光亮，她将光打向前方，明灭之中可以依稀看到前面空无一人：“一队的人不见了。” 梦境在此刻发生了变化，两队人踏入了被分割的地界，于是陆鹤行和陈渝不见了踪影。又或者说，是轻舟和云林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风急速吹动着，树叶上的积水兜头浇下，冰冷刺骨的雨水让轻舟浑身泛起不适感。云林似乎察觉到了，伸手牵住她，将手掌的温暖传递到她冰凉的手背上，冠冕堂皇道：“我手电没用了，怕走丢。” 闪电再次出现，天光乍现间，不远处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影——黑斗篷包裹全身，卷曲的头发从黑色高礼帽的帽檐拱出，在短暂的光明中，隐约能看见他乌青的脸上似乎绘着什么奇怪的纹样。轻舟回忆起小说中描写的细节，即便没有看清楚，也能想象到这位npc的脸上此刻定然挂着诡异的笑容，那双没有生机的漆黑眼眸机械地随着玩家的行动而转动，像是从墓中爬出来的掠杀者般无情。 耳边传来云林的叹气：“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这场雨来得未免太及时。” 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气味愈发浓重，原本已经适应了的轻舟再度皱起眉头：“速战速决。” “是，队长大人。” 斗篷人看似往他们这边只走了一步，但身影却转瞬出现在三米开外。云林手中的枪上了膛，正欲把他那双死气沉沉的义眼直接崩掉，然而还未来得及扣动扳机，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在轻舟的手电彻底失效的同时，斗篷人也不知去向。 扫兴地收回枪，云林小声嘟囔了一句：“既然还没触发条件，他出来瞎晃什么？” 斗篷人消失后，林间突然泻下几缕光亮。大雨在瞬间消退，那股腐烂的气味似乎也被阳光驱逐，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鸟鸣声，死寂的森林在天亮的那一刻重新变得充满生机。 “你们是谁？”草丛里很快窜出一个小男孩，双手握着的短刀对准了他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女孩，同样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这是在走初始剧情。轻舟开口道：“我们是来郊游的，结果在这片林子里迷路了，食物和水也都没了。请问你们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吗？能不能替我们指个回去的路？” 男孩对她的话表示很惊讶：“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是的。” 两个小孩相互低语了一阵，男孩很快就放下了代表敌意的短刀：“奶奶知道出去的路，你们可以请她帮忙，先跟我们走吧。” 梦境的构成不能用常理判断，再加上本就提前知晓剧情，当二人跟着俩小孩七拐八绕地找到一棵年份古老的榕树，并在进入树洞后发现内部是四通八达的石窟时，他们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男孩看起来倒是对他们的反应有些不满，但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时不时就回过头看他们一眼，八九岁的孩子眼里没有半分童真的样子。 云林凑到轻舟耳边：“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还是我们家馀景好。” 那个女孩在他们进入树洞的时候就不知去向，直到男孩将他们带到最宽敞明亮的石洞中时，她才再度出现，此时正小声同盘坐在平台中央的老人说话。看见他们来了，女孩忙闭上了嘴，从平台上跳了下来，很快又消失在人群中。 外来者的出现吸引了整个部落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看似好奇，但或许是因为提前知晓剧情，轻舟总感觉这些目光像是蓄势待发的利齿，等时机成熟后就会将他们拆解入腹。她心里明白，这些部落人一旦与玩家绑定，就会变成类似狼人杀里的女巫角色，既可以是救人的解药，也可以是将其推入深渊的毒药。 老人在得知他们是迷路旅人后，立马按照设定对他们展开了关心，并说出去的道路要明天才会开放，让他们休息一晚。轻舟应了下来，而部落人则对他们进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小说主角不在，纠察员也无需走剧情，他们自然不会接受与部落人的绑定，于是当老人示意他们喝下送上来的汤时，轻舟端起了碗，在众目睽睽下毫不犹豫地将其洒在了地上，云林也紧随其后。 老人的面色看起来苍白了一瞬，但她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挥了挥手示意再上两碗。这次端碗的人变成了最初见到的两个小孩，女孩踮起脚将碗递给轻舟，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轻飘飘的：“姐姐，你不喝的话，晚上可能会做噩梦哦！” 轻舟面无表情地把碗掀了：“谢谢，我不怕鬼。” 云林噗嗤一笑，没有接男孩手里的碗：“我怕鬼，姐姐记得保护我哦！”语末尾音上扬，像是打了个旋儿般，矫揉造作得很。 轻舟一掌拍过去：“正常点，别带坏小朋友。” 俩小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阴郁，男孩道：“那就祝哥哥姐姐做个好梦了……”末了还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很显然，迷路的旅人不愿意接受绑定，那就只能由部落主动出击。轻舟听懂了男孩话里的意思，想来接下去肯定又会面临一个不太平的夜晚，但也总比被迫卷入逃生游戏强。 老人敲动着手里的权杖，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将我们的客人送到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去。另外，夜晚将至，大家不要再出门了。” 明明距离天亮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可老人的话刚落下，从头顶的天然洞口洒进来的光就慢慢晕染成了橙黄的颜色，阳光照射进来的角度也发生了明显变化。部落首领作为强大的npc之一，果然影响着密室里时间的变化。 男孩带着两人走到玩家专门休息的房间里，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这里没有门，只有用某种动物的皮毛制作而成的门帘，轻舟试着去触摸，却怎么也掀不开门帘。很显然，他们暂时出不去。 这里没有窗户，除了几盏沉默燃烧的烛灯，房间中央还升起了火堆。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实际不符，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帘才再度被掀开，男孩带着其他人走了进来。 第80章 世界3:阴影依旧 轻舟抬眸望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一旁的云林轻笑一声：“哟，两位终于找到地方了？” 陆鹤行和陈渝的情况看起来没他们好，似乎此前曾与人搏斗过，可能还在泥地里打过滚之类的，看起来颇有些狼狈。见他们安然无恙，陆鹤行的表情有些不太美妙：“你们路上没碰到什么？” 云林耸耸肩：“没，可以说是十分顺利地过来了。多谢陆队开过光的嘴，跟着我们轻队走，运气果然要好些。” 陆鹤行的嘴角抽了抽，很想说自己之前的话并不是祝福而是挖苦，不过还没开口就被陈渝揪了一把胳膊。陈渝笑道：“看来之后还是一起走好了，我们也蹭蹭轻队的运气，顺便大家相互都有个照应。” 她自然清楚陆鹤行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平时还调侃李筱一见到云林就失了分寸，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心里那口气怕是一直没咽下去。尤其是回忆起来之前一队其他人重新见到云林时的反应，她就更明白陆鹤行为什么会对五队有意见了。 预备生时期就有很多人说陆鹤行比不上云林，甚至连陆老都更看重爱徒而非亲孙，若不是云林自己犯了事，一队队长的位置当年肯定是轮不到陆鹤行来坐的。即便陆鹤行现在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也获得了队员的肯定和信任，但云林依旧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幸而陆鹤行做了这么多年队长，比起从前要稳重得多，不至于像李筱那样把对五队的敌意表现得太明显，但暗讽挖苦这种事情还是忍不住。陈渝觉得他受云林的影响太大，太容易失去原有的判断力，得时时提醒才是。 “对嘛，陈副这话就客气多了。” 云林满意地挑眉，但很快就被轻舟瞪了一眼：“你消停点。” 她又不是傻子，看得出一队针对的其实不是她而是云林，她只是个挡箭牌而已，这家伙还一脸要为自己辩护的样子，属实有点不要脸了。 “陆队，我们先交换情报。”轻舟将话题彻底引向任务，“先说我们这边，在和你们分开后，我们碰到了那个斗篷人，但天很快就亮了，他没有发起攻击。” 按照部落npc提供的线索，白天既是安全时段，也不会出现离开的道路，只有到晚上才会开启游戏，届时会出现脱离梦境的方法。斗篷人则是梦境密室里最强大的npc，通常出没在雨夜之中，每晚会随机选择一名玩家将其虐杀。与玩家形成绑定的部落人可以成为替身抵命，但在死亡后会也会变成斗篷人，并将绑定玩家作为首选杀害对象。 不过作为某间密室里npc的梦境，需要解密的部分相对较少，反而更趋近于体力游戏，这点对纠察员们来说不在话下。何况他们都是有系统的人，而普通玩家绝不可能凭空变出一把枪来伤害npc。 陆鹤行拉着陈渝在火堆边坐下，一边帮她烘烤外套，一边道：“我们也遇到斗篷人了，而且是两个。枪对他们没用，我们费了点功夫才摆脱追踪，等天亮就碰到部落人了。” 初始斗篷人只有一名，陆鹤行的话无疑意味着这里还有其他玩家，且与他们绑定的部落人已经成为了危险因素。 轻舟起身往门口走去，这次没再受到阻碍，门帘被她轻而易举地掀开，露出外面的通道：“限制解除，这里的外来者只有我们，看来那几名玩家已经没了。” 他们来得有些晚，暂时不知道死去的玩家和这本小说的主角是否存在关系。轻舟似有所感地偏头看向不远处的通道拐角，果然看见了两个小孩悄悄探出来的脑袋。她对他们招手，另一手借着门帘的掩护把糖拿出来后在他们眼前晃晃：“我想问你们点事。” 玻璃纸包裹的水果糖在部落里甚是少见，男孩没能抵御住诱惑，还是挪动了脚步：“你为什么不睡觉？现在已经很晚了！”女孩默默跟在他后面。 “放心，不会有鬼来的，来一个我们打一个。”轻舟先给了男孩一颗糖，在他有些扭曲的目光中继续道，“你们这里之前还来过其他人吗？” “来过，不过是两个很奇怪的哥哥。他们一开始说自己迷路了，奶奶答应第二天送他们回去，但是他们不听话，晚上偷跑出去，还把古丽的两个姐姐也带走了，大家都说古丽的姐姐是跟他们私奔了。”男孩是个健谈的npc，丝毫没有隐瞒前一局玩家的情况，末了还补充一句，“你们看起来也很奇怪。” 轻舟见他只是捏着那颗糖不吃，自己先拆了一个扔进嘴里，甜蜜的白桃香气在口中蔓延开来：“为什么觉得我们奇怪？” 男孩观察到她的动作，也学着把糖纸撕开：“你们不喝汤。” “喝汤就正常了？小朋友，你应该知道汤里面都有些什么吧？” 男孩嘴里塞着糖，有些口齿不清地缓慢道：“奶奶说里面放了什么……辟邪的东西……她都是为了你们好，如果不喝的话，晚上可能会招来其他东西。” 轻舟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站着的沉默女孩：“嗯，确实已经招来了。” “你说什么？”男孩有些疑惑，可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轻舟顺手扔到了屋内。云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十分麻利地把他捆了起来：“小子，老实呆着，不然打你屁股！” 门外传来野兽似的咆哮声，陆鹤行看了正在恐吓男孩的云林一眼：“你不去帮忙？” 云林耸耸肩：“女孩子之间打架，我掺和进去不合适吧？” 到底是不好让轻舟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迎战，陆鹤行起身想去看看情况，陈渝有些好奇地也跟了过去，结果刚出门就看见轻舟一脚踩在了女鬼的脸上，而女鬼惨叫连连，估计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盯上他们。 “可以啊轻队！”陈渝朝她伸出了大拇指，“这种难度的鬼都能面不改色地打趴下！” 轻舟是被调来和一队临时打配合的，而一队本来就会先行过滤任务，将困难的留下，所以这次执行的任务难度远远超过了普通纠察队的能力范围。这才几分钟的功夫就把原文里的厉鬼给解决了，甚至还没来得及让人家展示作为鬼的恐怖，可见轻舟不是寻常的纠察员，更不是他们想象中拖后腿的角色。 “安静点。”轻舟用脚在女鬼脸上碾了碾，转头看向陈渝，“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第81章 世界3:压寨夫人 原本头发披散张牙舞爪的女鬼被绑进了房间里，男孩看见她苍白恐怖的脸，并没有表现出害怕惊慌的样子，反而十分冷静：“古丽去哪了？” 轻舟把女鬼丢到了他身边：“她就是。” 男孩抿紧了唇，看着女鬼沉默不语。在几番挣扎之后，女鬼似乎意识到轻舟用来捆缚她的并不是普通绳索，于是慢慢地安静下来，身形也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女孩模样。绳索随着她的身形而变化，依旧紧紧束缚住她，女孩眨眨眼，湿润的眼瞳里充满了疑惑，仿佛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身体曾经发生的变化。 陈渝越过轻舟，从道具库里拿出一个雪花玻璃球放在女孩面前：“虽然比不上之前那个，但总比没有好，今晚就安分点吧？” 女孩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雪花玻璃球，似乎真的就此被安抚住了。 男孩惊讶地看向陈渝：“你们怎么会有这个？它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他刹住了话头，悄悄地看了眼女孩，见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颗雪花玻璃球上，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问陈渝：“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陈渝随便扯了个借口：“路上捡的。” 按照小说描述，这个女孩已经死了，只是因为某些执念才化为厉鬼回到部落，而雪花玻璃球就是执念之物。可惜因为她不是主要npc，这背后的故事并没有揭露。除了男孩和部落首领，其他人都对她的存在避而不谈，每个人都知道她不是活人，但她却存在于每个人的生活里，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赶不走。当然，浏览过原始剧情的纠察员都知道原因。 部落首领曾警告玩家夜晚不要出门，但在这类故事里大多需要玩家反其道而行之，如果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久就会有像古丽这样的npc出现，强制推动他们在夜晚离开石窟，进入湿漉漉的森林。 为了避免麻烦，陈渝根据小说内容提前准备了可能用到的东西，雪花玻璃球自然是为女孩专门准备的。 整个部落的人在夜晚都会消失不见，这也是用来恐吓玩家的手段。纠察员们拿出检测仪，开始对空荡荡的石窟进行全方位的检测，顺便把想吓跑他们的npc都赶走。或许是因为女孩的存在比较特殊，在她被安抚过后，前来恐吓的npc比想象的要少一些，几人分头行动，将石窟都检测了个遍，身后则剩下了数个被牢牢捆缚住的npc。 “没有任何问题。”陆鹤行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了同样的答案，目光投向他们进来的方向，“还是得出去看看。” 趁天还黑着，离开梦境的通道尚未消失，这是探查的最佳时机。目前暂时不知道密室延伸了多远，他们只能一个个试探，找出真正嵌入丧尸世界的那一个，让高塔将二者分离开来。等解决完世界融合的问题后，小说剧情的纠察就要轻松得多。 受到时空乱流的影响，小说剧情也发生了异常，比如上一局游戏结果的影响并没有结束——男孩还记得之前的玩家，多出来的斗篷人也依旧在林子里游荡。根据陆鹤行那边提供的情报，轻舟这次没有拿枪，而是把首妤浅临行前交给她的匕首找了出来。 不知道这是首妤浅在哪个世界里顺回来的，轻舟在第一次触碰这把匕首的时候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如今更甚，好像它本就该出现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世界设定中，也正是这种直觉让她略过了其他防身武器。 云林没有开道具库，离开石窟前顺手从某个npc手里抢了把砍刀，将刀扛在肩上，一脸的痞样，估计换身衣服就能直接去演山大王了。他似乎看出了轻舟的想法，趁着陆鹤行他们走在前面的时候凑过来，笑嘻嘻地道：“姐姐要不要和我回去做压寨夫人？” 轻舟回了他一个假笑：“养我很贵的。” 她甚少这么直白，云林不由得愣住，而后嘴角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像是得到期待中回应的狗狗，背后无形的大尾巴晃来晃去，语气里满是欢快：“没关系啊，我养得起！” 他们才刚刚走出石窟，身后的光芒尚且没有全部消散。云林回过头看她的时候，微光打在他的脸上，但他满含笑意的双眸却似乎还要更明亮些，如同流星般直直坠落在心湖之中，轻舟攥了攥指尖，心底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又泛了起来。 “轻队，我们这次还是分头走？”陆鹤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和陈渝站在原地等他们，“这林子这么大，分头找能快些，要是发现异常或者需要帮忙就对讲联系？” 虽然轻舟在石窟里的表现出乎意料，但斗篷人又是不同的级别，陆鹤行其实并不确定她能不能应付，只是因为有云林在，所以他才觉得肯定不会有事。 轻舟回过神来，大步越过云林走过去：“可以。” 两组人离开树洞后便左右分开，手电的光芒依旧时隐时现，轻舟勉强靠着这点光源辨别方向，注意到四周的场景与白日里又有所不同。她记得树洞外不远处该有一棵倒塌的大树，朽木上长满了苔藓和不知名的菌类，但现在却看不见了。她回头望了一眼，灯光明灭之中，身后榕树那剖开的腹腔早已闭合，根本没有什么树洞存在。 寒风自林间刮过，现在暂时没有下雨，但脚下泥土依旧有些泥泞。轻舟握着匕首，与云林一前一后而行，既要警惕斗篷人的突然出现，也不能落下对环境的检测。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直到看见黑沉沉的森林里蓦地闪现一抹微光。 两人蹲伏下来，轻舟拨开层层掩映的草本植物，视线里隐约出现了一座房子的轮廓——木屋檐下挂着一左一右两只跳动着蓝色火焰的灯笼，正是小说里描述的梦境密室出口。 唐尧此前说过密室里很危险，既然他在后期还能给主角们使绊子，那么他的实力就不容小觑，对密室的评价也不能忽视。轻舟心下总觉得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一路上都太顺利了，按照小说剧情发展的惯性，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持续了大概十多秒才渐渐静下去，是木门被缓缓推开时发出的声响，在一片死寂的森林里显得尤为明显。门内很快走出了两个人影，皆是全身黑衣，头上带着黑色的高礼帽，因为离得有些远，轻舟看不清样貌。 云林在耳边低语：“好像是斗篷人。” 这两个斗篷人的体态不如之前见到的那个高大，或许就是古丽那两个成为玩家替死鬼的姐姐。她们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有其他人存在，从屋子里走出来后便一左一右走到了那两只灯笼下面，姿态僵直地站定不动，犹如两尊木偶。灯笼散发的蓝色幽光打在她们身上，把诡异气氛拉得很足。 第82章 世界3:央允来人 作为连接梦境与现实的逃生通道，木屋受到时空乱流影响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他们必须进去，而且是趁着下雨前的时间进去，毕竟那时候才是斗篷人真正大开杀戒的时刻。轻舟暗自估算了一下两方的战力，觉得他们对付那两个女斗篷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于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云林示意他开始行动。 云林心领神会，嗖的一下就蹿出了草丛，跑得比兔子还快。轻舟本来还想有仪式感地比划个“一二三”再冲出去，这时只能默默把刚抬起来的手放下，旋即也跟了出去。 屋外的斗篷人迅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几乎是同一时间将头转了过来，连角度都一模一样，仿佛是被预先设定好的程序。 云林今日很好地适应了山大王的角色，打法大开大合，一刀直接砍向离得近的那个斗篷人。对方反应极其敏捷，身子一偏便躲了过去，而后朝着云林的砍刀一掌拍过去。 虎口传来阵痛，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将被折断的砍刀丢弃，急退数步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冲着轻舟喊：“这鬼东西会法术！” 这本小说虽然闹鬼，但它和修真没有半毛钱关系！刚才离得远了没有注意到，迎战后云林才发觉这两个斗篷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那是修真小说里才有的灵力，而且是充满阴暗气息的！这绝对不正常！ 趁拉开距离的短暂时间，他立刻从道具库里调出长剑，在敌人冲过来的同时划出一道凌厉剑气！ 在云林的警告响起的同时，轻舟已经用手里的匕首划伤了另一个斗篷人。她本想伺机也换回自己对付修真者时惯用的武器，但没想到那把匕首在触碰到敌人时骤然光芒大放，对方跟着爆发出一阵惨叫！她眼神一亮，来不及思考首妤浅的匕首为何会有这般效果，反手便是又一刀刺过去！ 面前敌人的身影似有一瞬间变得透明，轻舟眼神一凝，在攻击落空的立刻扭转腰肢，躲过了从侧面掠过的长剑，急退两步。两人几乎是前后调转了方向，唯一不变的是对峙的情形。面对长剑的威胁，轻舟只得收了匕首，召出了自己的剑。 时空乱流的问题尚未解决，为了安全着想，高塔在这段特殊时期内放开了对纠察员限制，所以轻舟和云林才能顺利地把不符合当前世界设定的灵剑调出来，灵力也能正常使用。 浓重的邪气弥散开来，这两个假冒斗篷人的明显属于修真者中的邪派，一招一式都极尽狠辣。 对手实力不俗，轻舟不敢有丝毫大意，从一开始就没藏着力，然而越打越觉得不对劲。假斗篷人来势汹汹，刚开始的确给她和云林带来了压力，可十多招过去后，她们的力量好似在极速下跌，再也维持不住平衡局面，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轰——”雷声炸响在上空，闪电带来的瞬间强光过后，轻舟落在地上的手电骤然没了光芒，木屋檐下的两盏灯笼猛地颤抖了几下，蓝色的火焰险些也跟着熄灭。潮气蔓延开来，要下雨了。 假斗篷人似乎也顾忌雨夜的危险，不再选择与纠察员缠斗，竟是双双用剑直接抹了脖子，这一刻的速度快到轻舟和云林根本来不及拦，好似她们之前的劣势仅仅是为了此刻的自刎而蓄力。 想象中的血腥味并没有出现，假斗篷人的脖颈处被利剑划过后流出来的也不是鲜血，而是涌出一大团黑色的烟雾，使得本就只靠两盏灯笼照明的木屋门口变得更加昏暗。 轻舟心念不好，急步上前想抓住面前的那个假斗篷人，但扑了个空，对方的身影已经变得虚幻，很快就与空气融为一体，在视线中彻底消失。她立马回头去看云林那边，只见另一个假斗篷人也消失了。 黑色烟雾随着假斗篷人的消失而散去，云林发现她们原本站着的地方似乎有些异样，于是蹲下身仔细查看，果然发现地上还有些许微光尚未褪去，看起来像是某种法阵的符文。 轻舟跟着看过去，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好像是央允堂。” 不似其他在高塔接受人造灵根植入的纠察员，来自修真世界的霜影和南清拥有天然灵根，即便是高塔也不能封住他们的灵力。二人是轻舟手底下最早的队员，轻舟以前问过他们关于修炼灵力的事情，这期间也见过他们施展央允堂绝学，因此对这残留下来的法阵有些印象。 上个任务的时候，霜影和南清曾说在流乐阁外见到过央允堂的图腾，不久便双双跌落到女主重生后的时间线。如今时空乱流尚未解决，轻舟又在别的世界里发现了疑似央允堂的印记，这不能不让人多想。 趁着法阵印记尚未消退，轻舟把地上的痕迹拍了下来。如果央允堂真的插手了这件事，那就意味着又一个被判定为极稳状态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异常，时空乱流恐怕也与之有关。 轻舟做了决定：“这件事暂且存疑，等回去找霜影他们确认之后再上报。”她心底自然不希望央允堂和时空乱流扯上关系，否则霜影和南清的处境会很尴尬。 风更急了，在瓢泼大雨降下的前一刻，两人躲进了木屋。 屋内气息湿闷，连个透气的窗户都没有，陈设很简单，只有靠右边墙摆放的一张桌子，桌上燃着一盏烛灯，同外面的灯笼一样是蓝色的火焰。烛光虽然微小，但偏偏能照亮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稳定地燃烧着。都说这样颜色的火焰温度要更高些，但轻舟完全没能从其中感受到任何暖意，反而觉得浑身几乎是透骨的冷。 她检查了下对讲，发现能正常使用，便给陆鹤行那边递了个消息。回复的人是陈渝，只有十分简短急促的一声“等下”，而后就没了下文，估计是碰上了麻烦。 “要去帮忙吗？听起来有点不太妙。”最熟悉陆鹤行他们情况的就是云林，轻舟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用不着。好歹是一队的正副队长，要是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不如趁早去普通纠察队干。”说话间，云林已经走到了桌边。 桌上布满了灰尘，唯独那盏烛灯一尘不染，将烛灯移开后，底下是一个嵌在桌面上的密码锁。解开密码就能离开梦境，而解密的过程和结果在小说中已经叙述过，他们一会儿只要找到对应章节将密码输入就能行，省了很多事。 陆鹤行他们还没来，因为不知道接下来是否会有异常情况，最稳妥的做法是一起进入下一个空间，现在远不到离开的时候。 两人照例先用探测仪检查了木屋内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轻舟开门看了眼外面的情况，但很快就关上了。外面的风太大，几乎是一股脑地要往屋内灌，雨水斜斜地扑打在门口，被她及时用门挡住，身上没有沾上雨水。 第83章 世界3:毫无敬畏 屋里连张椅子都没有，云林正准备盘腿坐在地上，却见轻舟凭空抓出两把折叠小马扎出来：“坐这个，地上脏。” 他挑挑眉，接过小马扎支好：“不愧是队长，准备充足，这就是经验多的好处。”说着也在道具库里找了找，不仅抓了把瓜子出来，还顺便自备了垃圾袋。 轻舟没接他的瓜子，拆了颗糖，弥漫开来的白桃味让她稍稍安定了些：“谁比谁的经验多，这可说不准。” 云林笑笑：“就算我曾经是一队的预备成员，但这不是被踢出来了嘛！而且您是我的前辈这这点毋庸置疑，我还是预备生的时候，您都已经转正了。” “转正？”轻舟一口咬碎硬糖，偏头看向他，“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云林嗑瓜子的动作不带停：“我13岁才来的高塔，可不就是你的后辈。” 轻舟不知道，云林却记得很清楚。那年他被高塔选中脱离零点，跟着预备教育部的老师参观时正巧碰上一批实习生的转正仪式，领队老师本着让他们见识见识的想法，带他们这群新人去多媒体教室看了现场直播。或许是因为轻舟的长相在高塔算比较出众，镜头也跟着偏爱她些，屡屡给她特写，让他想注意不到都难。 刚刚获得正式纠察员身份的女孩站在最前排，面色严肃地进行宣誓，在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眼中满是光彩。宣誓人的名字混杂在一起，镜头从前排扫过，他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企图在镜头掠过的时候从她的口型里辨认出她的名字。 “轻舟——”他默默地念着女孩的名字，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又或者说是原本陷入沉寂的死水终于涌动了起来，将过去沾满污泥的回忆冲刷干净，露出隐藏在最底下的光芒。 磕完一把瓜子，云林笑嘻嘻地朝轻舟伸出手：“队长，我也想吃糖。” 轻舟摸了摸兜，还剩最后一颗，拿出来给了他。 云林一边剥开糖纸，一边看向她进屋后又拿出来的匕首：“首妤浅给的这把匕首挺好用的，以前没看她用过，是不是才在前几个任务里顺的？” 轻舟端详半晌，摇头道：“不清楚，系统没有判定性质。” 纠察员平时存入道具库的物品都会经过系统判定性质，再按照任务世界的设定开放使用权限。匕首性质未知，在如今这种特殊情况下能被调出来，但不知道等恢复常态之后是也能照用不误，还是会被系统以规避风险为由锁起来。 首妤浅的武力值在队里算是除馀景外最弱的，身手一般就算了，而且还对人造灵根有排异反应，所以无法使用灵力，如果是在修真世界里一般也只能替代没有灵力的角色。这匕首在有几分华丽的同时不失轻盈锋利，是个防身的好武器，适合首妤浅用，但轻舟似乎从没看见她用过。 陆鹤行那边还没来，木屋这边也没有什么危险，云林思考再三，还是想趁着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跟轻舟讨论一下自己的想法：“队长，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时空乱流跟我们五队太有缘了些？” 在乱流大规模爆发前，他们五队就遭遇过两次时空异常，一次是他们俩在竹林那次莫名其妙的经历，另一次则是直接拉着霜影和南清去了女主重生前的时间线，看似和后来其他纠察员经历的相似，实际上那两次都没有任何人受伤。而据云林所知，在后来大规模的时空乱流中受伤的纠察员不计其数，医疗部的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在指挥中心发出撤退预警和救援指令之前，几乎就没听过谁是全身而退过的，就连他本人也险些被炸死在战场上。 “不管是真相如此还是有人蓄意陷害，至少我们遇上的异常和央允堂多少都有点关系，而且之前霜影和南清也说在流乐阁附近的镇子上看见过首妤浅的画像。”云林继续道，“我们上次执行任务进穿越门之前，界面上显示的次数是0，也就是说高塔在此之前不可能会有人去那里，首妤浅的画像未免太过可疑。” 匕首轻巧地转了一圈，丝毫没有伤到轻舟白皙纤长的手指：“你一下子就怀疑到了我们五队的三个队员。” “不是怀疑，只是猜测。”云林知道她护短，况且他在五队待了好几年，自然也了解大家，“我们五队都是根正苗红的纠察员，怎么可能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所以我猜测是有人在针对我们，现在还只是把线索引到队员的身上，恐怕不久之后就是正副队长了。” 从孤雀山回来后，轻舟就有过类似的怀疑，之所以没有立刻将情况上报指挥中心，一则因为她相信且维护自己的队员，二则因为馀景的事情的确让她分心了。最后她只拜托吕部长把对李月观的怀疑报了上去，但得到的调查结果却是李月观与此事无关，这条线索就算是断了。 云林道：“我始终觉得李月观和这些事情脱不了干系。那天我的确看见她出现在小说世界里了，且不说指挥中心当时还没有下指令，就算是派人援助，那也和预备教育部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不该出现。就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躲过了指挥中心的调查。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全然依靠高塔，我们自己也得查。” “自己查？你打算怎么查？”轻舟停下了转刀的动作，刀尖恰好正对云林，在烛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寒光，“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了，云林，你对高塔似乎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云林盯着指向自己的刀尖，嘴角泛起淡笑，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意思：“你说得对，高塔在我眼里的确不算什么。” 匕首往前推了推，几乎要触上他的心窝，轻舟脸上没有任何笑意：“那你为什么还要加入高塔？就算是通过了选拔考试，在来之前你依旧能选择拒绝。” “但我没有选择。”云林没有退却，反倒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将刀尖完全抵在自己的心口，说话的语气无比冷静，甚至显得无情，仿佛一点也不在乎那匕首会不会扎进要害。然而轻舟却好似产生了错觉，竟觉得他直视自己的眼眸中还存了几分暖意：“我那个时候只能加入高塔。” 她的心动摇了两分，握着匕首的手欲往回退，却被他死死拽着不放。因为担心真的伤到人，她只好妥协地停住了动作：“来高塔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轻舟所能猜到的原因不外乎是云林在零点的日子并不好过，以至于他哪怕是为了生存也要来高塔。 “没什么好说的。”云林有心略过这个话题，松开手前，拇指似是有些眷恋地在轻舟腕上轻柔地打了个圈。他眨眨眼，方才还平淡的语气里突然泛上点委屈。 “队长，如果有朝一日我违反了高塔的规则，这把刀会不会真的扎进去？” 第84章 世界3:审判罪人 轻舟正欲作答，木屋的门却偏生在此时被人一脚踹开，陆鹤行护着陈渝冲了进来，反手又把门关上。追杀而来的斗篷人似乎很忌惮木屋，明明能很轻易地砸开门，却始终没有动手，只是在门口徘徊，相当于堵死了他们出去的路。 看见是自己人，轻舟握紧匕首的手又松了松：“陆队，你们没事吧？” “小问题。”门外的斗篷人是有点本事，况且还是三个，不过陆鹤行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因为浑身雨水而显得有些狼狈，但并未受伤。陆鹤行在确定屋内安全后便问道：“怎么样，有发现什么疑点吗？” 云林耸耸肩：“没有异常，看来我们运气不太好，这趟算是白进了。” 斗篷人依旧在外面徘徊，时不时还有砸门的声音，只是除了增添恐怖效果外没有任何作用，木屋相当于安全屋，密室npc需要遵守基本法则，不能随意破门而入。 谨慎起见，陆鹤行用检测仪再次检查过屋内，确认无误后并没有松口气，反而露出凝重的神色：“这里太正常了，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 两个世界的交融时刻都在进行着，从核心点分离是高塔给出的任务指示，但同时也提醒过他们这是有时限的。 轻舟和云林对视一眼，依旧没有指出刚才的变数。轻舟是出于谨慎和护短，而云林则是本就不在乎。 陆鹤行挪开烛台，蓝色的烛光随之狠狠地抖动了一下，险些熄灭。按照小说中给出的答案，他输入了密码，很快就听到预计中咔嚓咔嚓的声音，于是后退了两步，等待着桌子变形。 “砰！砰砰！” 砸门声骤然放大，原本就陈旧的木门承受着过度的力量，听起来已经濒临破碎。在斗篷人的攻击下，木门几次险些被砸开，门缝里时不时灌入冷风，蓝色的烛光一改安静的模样，开始欢快地跳跃起来，火焰猛地向上窜了一大截，一股恶臭味弥漫开来。 木桌在一瞬间解体，只剩下放着烛台的那一部分紧紧嵌在墙面上。一条泛着白色光晕的地道逐渐出现，这便是梦境的出口。 出口每次只容许一人通过，暂时不知道那头的情况，陆鹤行当仁不让打头阵：“所有人，跟紧我！” 陈渝有些担心地望了眼即将扛不住的门，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对，但也来不及思考，紧跟着陆鹤行的脚步投身陷入光晕之中，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云林推了轻舟一把，示意自己断后。轻舟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光晕里跳，然而当双足落在坚实地面的时候，周围环境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浓重的腥臭味刺入鼻腔，没有人比纠察员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是尸体燃烧的气味。恐怕他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天花板上被蓝火吞噬的倒挂腐尸。 砰的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木门轰然倒下，支离破碎的木片激起呛人的扬尘。蓝色的烛火陷入疯癫般窜到天花板上，瞬间燃起一大片散发着冷意的火焰，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难闻的臭味，以及吞噬物体时刺耳的声响。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闪电划过天际，狂风卷席着雨水一股脑地灌进来，地面水位顷刻间上升，隔着防水战斗靴将寒意送到脚踝。 斗篷人就站在门口，漆黑无神的眼睛捕捉到猎物的位置，原本就比常人要大的乌唇此刻更是直接裂到了耳根，毫不隐讳地露出藏在嘴里细密的钢齿。 脚下是持续上升的水位，头顶是随时要扑下来的火焰，轻舟和云林被困在木屋内，退无可退。 轻舟微微蹙眉，避开从天花板上滴落下来的粘稠液体：“直接炸开。” 话音刚落，身后便炸开了一个豁口，滚烫的金焰镶嵌在裂口边缘，逐步蚕食着摇摇欲坠的木屋，与冰冷的蓝焰分庭抗礼。两人立马从炸出来的后路逃脱，金焰在斗篷人扑上来的瞬间将整个豁口全部笼罩住，木屋坍塌的巨响中夹杂着来自斗篷人最原始的嘶吼声，宣泄着钢铁野兽的愤怒。 安全屋在熊熊大火中宣告毁灭，离开的道路被堵截，梦境终于成为了一个完美的密室，再无出路可寻。 轻舟握紧手中的匕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坚定地重新回到森林的怀抱。满身雨水用透骨的寒意将她包裹起来，黑暗如同脚底的泥泞蜂拥而至，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声响，用不容抗拒的态度要将她拖入自己的世界。 背上的鞭伤开始隐隐作痛，冷汗同雨水混杂在一起，让轻舟感到有些虚脱。经过加强的目力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她找寻不到方向，脚下突然一个趔趄，随即摔倒在地上。匕首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声音，又被她用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手勉强抓回来。 偏偏，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即便当下情况特殊，高塔将分离两个世界作为首要任务，不需要纠察员替换角色按照剧情行动，但这并不代表着毫无底线。 无论安全屋是由于何种原因暂时失效，那都是可以后期想办法挽回的，没有被抹掉的上场游戏结果也同理。但刚刚为了自救，他们动手炸毁了木屋，这举动无疑撼动了整个梦境密室的根基，甚至有可能导致这个小空间的崩塌。 梦境密室在小说里是重要场景之一，在如今本就危险的情形下，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轻舟苦涩地叹了口气，调出系统检查参数，果然发现这个世界的破坏度上升了，从一开始的30%转变为55%。 时空乱流本就加大了高塔的工作量，一旦破坏度达到70%就会有世界崩塌的危险，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高塔会来不及修复。幸好眼下的破坏度还在可控范围内，只是留给他们发挥的余地就更少了。 馀景的事情就够叫她头疼了，原本说过不想再破坏任何小说的设定，但紧急状态下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她不怕死，可没道理带着队员一起。 在绝对的寂静之中，轻舟早就意识到自己和云林走散了。她能确定他们是朝同样的方向离开，几乎就是前后脚的程度，就算云林想折返回去做些什么，她也不至于一点都察觉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处境，但绝不会坐以待毙，于是试探着释放出一丝灵力，却感到经脉一阵滞涩，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由阴影组成的巨兽似乎察觉到小点心的不安分，但并没有暴怒，而是大发慈悲地伸展开来，允许阻隔在外的光线溜进来哄一哄这只可爱的小猫咪。 轻舟眯了眯眼，尚未适应眼前的强光，手腕和脚腕上便同时传来了冰凉坚硬的触感，不容抗拒的拉力将她的身体强行伸展开来。 审讯专用的强烈光束打在她脸上，简直避无可避。背上的鞭伤似乎没有先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凉刺骨的潭水，既麻木了她的感官，也封锁了她的逃路。 “005号，现将对你进行日常询问。” 一板一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随之是不含一丝情绪的回声。轻舟仰起头，试图避过强光去看那人的脸，可惜没有太大收获。 水牢深处升起一个圆台，很快便触碰到了轻舟的足尖，继而迫使没什么力气的她跪在了上面。原先拉扯四肢的锁链放松了一瞬，很快变换了束缚的方式，在她周身绕了一圈，连带着手臂牢牢将人捆住。 圆台继续上升，离开深井，将她带出了水面。光束依旧打在她的身上，如同迎接从升降台出场的演员，而观众面无表情地坐在台下，看着狼狈的猫儿在精致的牢笼里挣扎。 轻舟被强光晃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凭借听到的声响在脑海中做出大致的侧写。当然，她已经明白自己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并不是什么陌生怪诞的场景，而是记忆重现。 她碰到了擅长摆布人心的强者。 第85章 世界3:控制梦境 光源很快顺着滑轨调转了方向，从浑身湿漉的囚犯头顶泻下，那个不包含任何情绪的声音还在继续，犹如人工智能：“005号，抬起头来。” 轻舟跪坐在地上，听见指令后，沾满细小水珠的睫毛轻颤了颤，动作顺从地半仰起头。她上扬的眼尾氤氲了几分红意，几丝碎发紧贴在病态苍白的脸颊上，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整个刑罚室都是单调的黑色，深井周围看似没有围栏，实际上安装了特殊装置，一旦检测到受罚者逃跑的行为，高压电会在瞬间释放，不会留丝毫生存的希望。五米之外的地方坐着几名服装统一的审判者，黑色西装熨衬服帖，烫金的名牌挂在胸前，昭示着他们高层的身份。 执行者站在一边，随时观察着轻舟的状态，以便能及时做出对应措施。 轻舟的目光在几名审判者身上扫过，虽然此时被牢牢束缚在专门打造的牢笼内，但她丝毫不显弱势，双眸微微眯起，如同猫儿般慵懒且漫不经心，明晃晃地挑衅着面前的审判者们：“能够还原到这样的程度，你很厉害。” 执行者往前走了一步：“005号，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你没有权力说话。” “等等。”审判席上突然有人出声，如同预料之中的情形，女人抬手阻止了执行者，“鉴于005号的伤情，我建议先请医生诊治，日常询问可以暂时推迟。” 她的话让另一个审判者有些不满：“这不符合规定。” “规定里并没有说禁止医生诊治，即便是违规者，在接受惩罚的同时依旧保有接受治疗的权利。”女人没有看提出异议的审判者一眼，目光始终落在轻舟的身上，“更何况高塔并没有放弃她。” 被无视的审判者有些恼怒，将手里的文件猛地拍到桌面上：“你是在公然包庇005号？” “这是高塔的决定。” 执行者适时插话：“医生已经在外面等候，请问是否要让她进来？” 女人点点头，执行者便利用系统光屏的操作将医生放了进来。 站在反对方的审判者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扯了一把。他不耐烦地看了眼对方推过来的一张纸，突然愣怔住，目光在纸面和轻舟身上转了两圈，随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轻舟目睹全程，微微蹙眉，默不作声地准备接受着医生的检查，心里则有些怀疑。现在无疑是她经受高塔惩罚时的其中一幕，但因为当年的她情绪灰暗，整个人都陷入颓废中，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审判者间的火花。如今重新看来，若是缔造幻境的人没有进行二次创作，这些细节便值得推敲了。 她总感觉有些破碎的线索能够连结在一起，引出某些事情，但当她仔细去探寻的时候，又无法在脑海中找到具体的信息，更别提拼合起来了。 为了方便了解伤情，执行者暂时解开了束缚轻舟的铁链，把电网转为手动控制，同时加大了周围的电压设置。医生则将遮挡视线的临时隔离做好，将消毒工具拿了出来：“我现在先检查你背上的伤口，会有些疼，稍微忍忍。” 轻舟微垂眼眸：“麻烦了。” 这名医生专门负责为受罚者进行健康检查，听到她的话，稍稍有些讶异。高塔的刑罚室并不是经常启用的地方，毕竟在严格规范的管理下，犯下重大错误的人少之又少，而像轻舟这样对医疗人员客客气气的更是头一个。 至少上一个被关到刑罚室的纠察员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以至于医生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后脑勺还会产生疼痛的错觉——被人打晕的感觉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她刚想绕到轻舟身后处理伤口，岂料眼前闪过一只略显苍白浮肿的手，在她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阵香味扑入鼻腔，随即便带着她的意识出逃，让她眼前顿时一黑。 轻舟稳稳地扶住医生的身体，将人放倒在旁边，揉了揉之前被铁链硌红的手腕，站起身来，水珠顺着纯白色的裤腿滴滴答答地落在圆台上。 “005号，你在做什么？”执行者的声音传来。 空中蓦地划过蓝色的光芒，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他的喉咙，控制电压装置的遥控器应声而落，砸在一滩鲜血之中。 轻舟在审判者反应过来之前率先跳出了井口，将遥控器踩在脚下，白得发亮的脚踝露出来，因为受罚期间的消瘦而显得能轻易用手折断，但她的行为却让审判者们不敢轻举妄动。 她的指尖凭空燃起火焰，抬眸望去，视线在审判者们脸上扫过——面前的人都没有明确的五官，如同刚现雏形的石膏像作品，只能看见大致的起伏。 纵然如此，她也能精确判断出他们的表情各异，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梦里的人物有时五官模糊，但偏偏还能让人毫无阻碍地理解他们的设定。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是醒过来，或许是继续，更甚者会让自己成为梦境的主宰。 很显然，轻舟赌对了。幻境的成因很多，其中一种便是依托于梦境。拥有斗篷人的密室本身就建立在梦境的基础上，这对施展幻境的人来说既是良好条件，也意味着风险。一旦中术者猜到真相，局面很有可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如现在，只要能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梦境，作为做梦者本身，轻舟身上的灵力限制毫无难度地被解开了。 啪的一声巨响，头顶的大灯碎裂开来，玻璃碎渣纷纷而落。就像是电视信号不好时，屏幕上的人影也会跟着极速抖动，无面审判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身形骤然撑大，漆黑粘稠的阴影破开人皮，冲着轻舟直扑过来。 轻舟指尖的火焰瞬间上窜至天花板，明亮的火光将阴影逼得后退。在意念的操控下，她头顶落下的玻璃碎渣直接调转了方向，冲向四壁。看似坚硬的墙壁在触碰到玻璃碎渣的那一刻发生了变化，如同数颗石子投入湖面，涟漪频起，将玻璃渣全部吞入腹中。 “不愧是在能提前离开处罚区后还能担任纠察队长的人，005号，你果然没让人失望。” 鼓掌声在这场变故中显得尤为突兀，轻舟循声望过去，视线落在唯一存有具体形象的审判者身上。女人眼中毫不隐藏欣赏之意，一挥手便将其他人都抹灭，地上流淌的鲜血消失无迹，头顶的火焰湮灭，刺目的白光重新投射下来，将轻舟笼罩在内。 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再度被压制，轻舟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阁下是何人？” 女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你没有认出来？这张脸你应当很熟悉才对啊！”她狡黠地眨眨眼：“我听赵乐施说，你是她最忠诚的侍女，怎么会连她的脸都认不出来？” 第86章 世界3:位面宠儿 轻舟紧了紧拳头，压下心底的恶寒：“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女人虽然易容成赵乐施的模样，但依旧穿着代表审判者身份的黑色西装，留着干练的短发。阴影十分专制地笼罩住她大半身影，那张熟悉的脸若隐若现。 “啊，那孩子很是心善，学问见识都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比的，自从到了我那以后就主动承担了为孩子们讲课的任务，给我减轻了不少负担。不过她最近颇有些怀念曾经的日子，我瞧着可怜，就顺便替她给你捎封信。” 女人将桌面上的信封往前推了推，手放在胸前对她行了一个绅士礼：“高塔管得严，尤其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要想不被察觉，只能出此下策，还请见谅。” 轻舟没有接信的意思：“你是谁？” 女人竖起食指，轻碰了碰嫣红的嘴唇：“现在还不到揭秘的时候，提前暗示可就不好玩了。” 对方明显很擅长使用迷惑性手段，轻舟本来也没指望能真的从女人口中撬出什么大秘密，于是转了话头：“那两个假斗篷人是你的傀儡？” “不是哦。”女人摇摇头，看起来坦诚至极，“某些不听话的孩子总喜欢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弄些小动作，好在没有伤到你，否则就真成我的罪过了。” 头顶刺目的灯光忽地闪了闪，似是在因为女人的话而提出警告。她眯起眼去，抬头看了眼苍白的灯光，语气颇有些遗憾：“哎呀呀，被发现了呢……”她朝轻舟伸出手，微笑道：“我很期待下次的会面。” 砰的一声，仿佛是为了庆贺这次见面的成功，礼花毫无预兆地在眼前炸响，女人手心飞出漫天炫目的碎片，她的身影则消失在遮挡之后。轻舟感觉自己手里多了个轻飘飘的东西，还未来得及低头细看，便感觉周身一阵震动，幻境分崩离析，审讯灯光骤然熄灭。 “轻舟？轻舟！” 云林的声音将她从下坠的感觉中拽出，日光从云层中下泻，直直扑入眼帘，让她有些难受地半眯起眼睛。 “队长？你醒了？” “嗯……”轻舟从他怀里坐起，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首先打量四周，“我们出来了？” 连接丧尸世界和梦境密室的铁门在眼前敞开，不过他们此刻身处铁门内的范围，外面才是他们之前来的道路。很显然，因为密室被破解，这一处连接已经被断开了。至于梦境密室是会回归原本的世界剧情，还是就此消失，暂时还无法下定论。 陆鹤行靠在铁门上，看起来等候多时，见她已经醒了，终于松了口气：“你没事吧？”他作为这次行动的领队，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轻舟要真是出事了，他也不好交代。 回想起云林在轻舟醒来前说的话，陆鹤行微微皱眉，感觉事情更加棘手了。 首次进入密室，许多情况需要汇总分析，四人立马踏上了返回的路。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轻舟低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双手，转而用意念调出了系统，果然发现道具库里多了东西，正是女人在幻境里留给她的信。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放入她的道具库，还没有被系统判定异常，这不由得让她想起在孤雀山时系统短暂被黑的情况。对方的手段不容小觑。 这次遭遇的意外太多，轻舟原本想如实上报指挥中心，可当事情牵扯到赵乐施之后，她反而犹豫了。 无论是在孤雀山还是在梦境密室，都有人利用赵乐施的身份接近她，还清楚地知道她以前在高塔经历过什么，并利用这些绝密信息来精准地捕捉她的痛点，制造幻境，向她传达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这足以证明幕后人在高塔的身份绝不简单，对方或许就混迹在指挥中心的高层里。 对方是否与时空乱流有关，怀抱着怎样的目的，因为现在的线索太少，所以轻舟无法下定论。她现在能够想到的就是不可打草惊蛇，还有，要保证馀景的安危。 任何人守在馀景身边她都不放心，所以这次的任务必须尽快完成。 “滴滴滴滴！”警报声几乎是在脑海中响起，刺耳的声音将轻舟强行从思考中拖出来。她看向尚未关闭的系统页面，硕大鲜红的求救信号不断闪烁着，昭示着当下有紧急情况发生。 陆鹤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李筱那边出事了！” 几人迅速往往回赶，远远地就听见了枪响声，前方明显有人在火拼。 李筱作为一队成员，能力自不必多言，然而这次是对方人多势众，她一个人就算再强，可身后还拖着几个连枪都不大会用的温室花朵，既要跟人家火拼，还要保护身后的小鸡仔们不受伤害，这对她来说属实有些困难了。 幸而唐尧的学习能力很强，经过李筱的紧急训练之后，现在逐渐上手，开枪时干脆利落，就是准头还有待加强，勉强算是不拖后腿，偶尔能给李筱辅助一下。 李筱一枪打伤对面一个人的手臂，忍不住唾骂一声：“该死的，我想丢个雷都不成！”她偏头看了眼唐尧：“把他们打跑就行，不准杀人！” 唐尧手中的扳机再度扣动，这次竟然能精准地洞穿一个人的小腿。他的眸色深沉：“敌人都把枪怼到我们脑门上了，还顾忌什么？” 李筱猛地扯了他一把，将他拽到掩体后面：“他们是末日求生者，你们是和平时代新青年，能一样吗？违法犯罪的事情不能做！” “这也是你们管理局的规定？” 李筱根本没空回答他的问题，迅速冒出头打了几枪，转而目眦欲裂地冲着旁边喊：“你们几个找死啊！让你们躲起来，都往哪跑呢！” 惊慌失措的男孩暴露在枪口之下，李筱来不及救，却听一声枪响，对面隐约传来了叫骂声。男孩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后怕中，腿险些一软，躲在附近的曹悦礼探头看了对面一眼，心下一横，冲出来将人半拖半拽地弄回了安全地带。 李筱立时安下心来，拍了拍唐尧的肩，将人顺势往曹悦礼那边推：“我不用你帮，你把他们护好！”随即在短暂的安全中冲了出去，和其他纠察员们汇合。 陆鹤行一马当先赶到，在男孩被射杀前抢先把敌方的枪手打了下来，此刻正带着其他人与对方对峙。李筱快速溜到己方，低声道：“这几个人是主角队伍，不能打死他们！” 陆鹤行沉声道：“知道，系统提示了。” 云林从道具库中翻了个小喇叭出来，朝着对面喊话：“兄弟，都是讨生活，何必赶尽杀绝？咱有话可以好好说！我们货多，要啥都可以给的！”悠哉悠哉的样子就像是路边摆摊的商贩，拿着喇叭积极地推销自家产品。 不远处的曹悦礼：“……” 有系统可真是了不起啊！ 对方听到他的喊话，竟然还真的短暂地中断了火拼，掩体后很快便出来了两个人。 为首的男人五官棱角分明，在特殊的设定背景下，他的长相十分具有侵略性，脸颊上的刀疤并没有影响他的样貌，反而成为了勋章般的存在，为他增添了别样的魅力。男人身后跟着个女孩，她长了张娃娃脸，个子不高，蹦蹦跳跳的样子像是去郊游的小朋友，可手里灵活把玩的双枪又暗示着她其实是个暴力萝莉。 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绝对的位面宠儿。 第87章 世界3:人设微崩 这对主角向来不走寻常路，这使得云林的喊话勾起了他们一丝兴趣，当然主要是女主的兴趣，于是他们还真就暂时停火，从安全的掩体后走了出来。在他们的身后，几把枪早已架好，目标直指各位纠察员的脑袋。 云林悄声问轻舟：“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是子弹厉害还是灵力屏障厉害？” 轻舟认真想了想：“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而且每个世界的情况也不尽相同，不太好比较，得做实验。” 陈渝离他们不远，闻言险些没站稳：“你俩可真有闲情雅致。” 现在是讨论实验的时候吗？ 对面来的是主角，助手系统还贴心地在他们脑袋上标了金色头衔，以方便纠察员们辨认。现在是打不得也杀不得，只能哄着尽量别发生冲突，这足够让纠察员头疼了。 男主在他们面前站定，目光落在云林身上：“刚才的话是你喊的？” “正是。” “这就有趣了。”男主饶有兴致地看着纠察员们，“说吧，你们有什么目的？” 和大多数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普通人不同，面前这些人虽然也有几分狼狈，像是刚刚从一场危机中脱身，但男主能瞧出他们与后头那些惊弓之鸟不一样。又或者说，他们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他们身上没有丝毫被末日逼出的狠劲，即便是刚才被打劫，也没有往死里反击，反而一直留有余地。在这个人人都以活命为底线的世界里，原本的法律已经失效，面对有可能威胁到性命的敌人，人情淡漠甚至是缺失才是常态，不把子弹往他们脑袋打的人无疑是异类。可他现在不仅碰到了，而且还碰到了一群，不能不让人多想。 当然，男主一点也不相信这些人会真的主动将物资拱手让人，否则他们刚才就不会反抗。 不过要是能兵不血刃地拿到物资，何乐而不为？ 云林笑嘻嘻地道：“戴大哥是个爽快人，那小弟就直说了。这年头想要活命本就不容易，咱们对付丧尸就已经够呛，何苦还要自相残杀？这样吧，我们可以定时上交物资，作为交换，希望戴大哥能够放我们一马，今后我们遇到麻烦，也希望能够借两位的名头一用。” 男主微微皱眉：“你认识我们？” “那当然，戴大哥的名头那可是响当当的，我们一路逃亡过来，听说过不少您和这位小姐的事迹。”云林的瞎话总是信手拈来，看似激动地搓了搓手，“说起来，您也是我的偶像。” 萝莉少女颇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偶像不会就是刚才认的吧？” “那不能够！”云林坚定地将自己定位成主角粉头，“主要是我一开始也不在，要是早知道两位莅临，我们肯定早就交物资了，何苦让大家受伤？” 女主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没有再计较，颇显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想要借我们的名头行事，也得看看你们够不够格。” 她这话一出来就显得奇怪了。这个世界的主角虽然称不上圣心泛滥，但还是怀抱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带队打劫无辜人就已经够奇怪了，怎么女主现在还变成这副样子？傲娇可不等同于傲慢啊！ 轻舟在一边听完全程，默不作声地转头想看看其他纠察员的神色，没想到正巧与李筱对上视线。李筱本来还在皱眉，和她对视上时愣了愣，眼里的疑惑很快被不屑取代，使劲地瞪了她一眼，以至于轻舟甚至都能脑补出她的冷哼声。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孩子有些幼稚了。 陆鹤行和陈渝也察觉到了不对，但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决时空问题，主角崩人设这件事还得暂且靠后排。 何况这里是属于极稳状态的小说世界，或许在时空乱流结束后，主角人设就恢复了也不一定。 思及此处，陆鹤行便道：“二位请稍候，我们这就上交物资。”而后往唐尧他们此前休息的屋子走去，想借助掩护从道具库里拿东西。 从高塔带来的东西都包装干净，陆鹤行在来之前就特意去掉了这些东西的标签，免得上面的某些信息会暴露高塔的存在。他拿出一些水和压缩饼干，将它们放在在角落里滚上些灰尘，弄得像是经历过千辛万苦才找出来的，这才拿出去。 女主瞧了眼摆放在地上的物资，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鸡仔们，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从哪里搞来这些的？” 陆鹤行道：“那边学校的小卖部还剩了些货，不过就这些了。” 他拿出来的东西并不多，在这个物资紧缺的时代，像他们这种单独行动的小队能得到的东西本就少，还有可能遭到某些结伴队伍的欺压，这个数量看起来十分合理。 男主扫视了纠察员们一眼，没说什么，直到去屋内逛了一圈的女主对他点点头，这才招呼自己的人过来拿东西。 纠察员们十分配合地举起双手，任由别人拿枪指着自己脑门。 “哎哎哎，戴大哥，枪就给我们留点吧！”云林眼见那些人想要把他们的配枪拿走，立马叫唤起来，“我们也得留点东西傍身，不然以后还怎么替你们找物资？” 主角队伍里的一个黄毛立马把枪抵在他额头上：“你们可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够了！”女主大喝一声，吓得黄毛一抖，“做事留一线，不必赶尽杀绝。” 这个黄毛原本就是个地痞无赖，仗着和队里一个人有交情，这才攀上他们，女主可是早就看他不爽了。她总觉得黄毛必定得搞出点乱子，此刻看见他对几个学生还这么咄咄逼人，瞬间不爽了，全然忘记刚才就她打李筱打得最欢。 黄毛迫于主角的威严，没能拿走纠察员的枪，转而发泄般狠狠踢向躺在脚底的一把枪。陆鹤行看着自己的枪被踢飞，面无表情地想要不是看在这黄毛和主角还有关联的份上，一定要把他脑袋踢飞。 等主角队伍终于离开后，唐尧等人也围了上来。回想起刚才的经历，曹悦礼既感到后怕，同时还存有疑惑：“李小姐，你们为什么要把物资都交给他们？那我们该怎么办？” 唐尧不说话，但眼神也在表示质疑。 时空管理局的人按理来说拥有更高权限，就单单从李筱之前展示出来的东西来看，唐尧便能猜到他们应该并非打不过那群强盗，甚至有可能做到反过来打劫。 可他们不仅没有选择反抗，反而将物资拱手让人，李筱在此期间还反复叮嘱过不能杀那群人，实在太可疑了。 李筱安抚道：“大家放心，物资管够，刚才只是为了减少损失罢了。毕竟这个世界很危险，你们与其结仇，不如寻求庇护。” 曹悦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反正我们的物资够用，在这种情况下当然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冲突。” 唐尧没她那么好蒙，直接指出了关键性问题：“你们不是说要带我们回家吗？” 第88章 世界3:偷窃甜蜜 曹悦礼愣住，而后顺着他的思路去想，很快便明白了：“对啊，既然我们总是要回家的，在这结不结仇也就不重要了，我们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能让角色发现自己身处小说世界，这是纠察员的共识，所以李筱无法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不能伤害这个世界的主角，也就没办法彻底打消唐尧的怀疑。 “时空不允许被搅乱，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这就是你们不能杀人的原因。”轻舟的声音传来，冷静的语气压下了众人内心的不安，“你们不属于末日世界，别让自己被同化了。” 纵然唐尧等人在原本的时空也会跌入诡异的密室系统，但那都是后话。在此之前，他们都还是遵纪守法的公民，道德底线也远没有那么低。现在使用武器仅仅是作为正当防卫，可一旦有人将枪口对准别人的脑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的声音很冷，仿佛是寒凉的潭水，将密室小队整个淋透。 唐尧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失去了眼镜的遮掩，他眸中的探究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轻舟说话，在此之前，这位同样来自时空管理局的队员就一直隐没在队伍最后，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但他从来没有因此而忽略掉这个人。 她的声音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没有太大差别，如同一捧白雪般清冷——让人不由得幻想着当这捧无暇的雪在掌心融化时，会展现出怎样的清冽。 一个身影挡住了唐尧的视线。他微微抬眸，正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眸。几乎是在瞬间，铺天盖地的气势将他压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选择了回避，逃跑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隔绝了烦人的视线，云林像是没事人般站在轻舟身边，出声附和她的话：“没错，正因为你们不属于这里，所以更加不能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 黄昏时刻已至，火烧云出现在天际，艳丽的晚霞在天空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同时也警示着危险的来临，众人纷纷选择躲进屋内，对夜晚严阵以待。 轻舟没有立刻回屋，而是抬头望向天边，手中展开的信纸被风轻轻吹动。她看了很久，直到脖子都有些酸了，晚霞也逐渐淡去，能够确定这只是一场自然现象后，她才收回目光，转身打算回屋休息。 这时她才发现云林靠在门边。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等她回头的时候，他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最后一丝霞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是温柔的粉色，没有面目狰狞的火焰，也没有艳红刺目的鲜血，他的笑似乎就是驱散梦魇的良药。 不知道为什么，轻舟突然就想起了在木屋的那一幕，幽暗的蓝色烛光之中，他紧握住她的手，毫无防备地将匕首抵上自己的心间。 好像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他都很相信自己，这种信任从第一天见面时就不加遮掩地展示出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而轻舟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还会一如既往地站在她身边吗？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哪怕云林从来到五队的第一天起就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关注，但他并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至于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变了，当她隐约意识到事情开始朝着脱轨的方向发展时，她下意识慌了。 云林喜欢她。 他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热情，可又很得体地考虑到她的感受，一旦她表现出不适，就会立马后退，直到下次再试探着凑上来，固执得很。 她也喜欢他。 可是在意识到云林对自己的感情后，轻舟反而后退了。她知道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对他来说不公平，是很可耻的行为，可她没有办法打破自己的恐惧。 正如那次在病房看电影时，她明明可以拒绝云林，也可以保持距离，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靠近他，一边偷来短暂的甜味，一边心虚地闭上眼睛假寐。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从前就是，后来更甚。 可云林好像从来没有放弃等她。 轻舟没有说话，收起手中的信纸，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分明是空无一物的掌心，她却好似看见那里有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脏，用最炽热的温度，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着自己的态度。 心脏欢快地跳动起来，是她从未听过的鼓点，仿佛在迎合着对方的热情，又好像在催促着她做出决定。 雪花其实很害怕孤单，于是它自高山之巅飘落，选择降落在温暖的掌心中。哪怕知道自己可能会融化，但它一点也不在乎——在成为雪花之前，它其实也曾经在暖泉的怀抱中流淌过，只是时间过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它快要忘记那是什么感觉了。 云林收拢了手掌，将她牢牢地牵住，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 她想，自己大概重新找回了一点勇气。 “云林，我可能得破规矩了。” 云林点点头，也没问她原因：“我知道了。” 夜幕降下，所有人聚集在屋内，凝神倾听着外界的声响。 陆鹤行抬眸看向系统荧幕，上面展开一副地形图，能清楚地看见现在有很多红点在朝着这里靠近。 丧尸能感应到活人的气息，并受杀戮本能的驱使寻味而来。目前能够抵御丧尸攻击、称得上安全的地方都属于大型的人类联盟，而唐尧他们这种误入的散兵并不具备长久在此生存的能力，就连目前找到的这间屋子，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不知道之前遭受过多少次围攻。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活人的气息太过强烈，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曹悦礼已经对黑夜产生了本能的恐惧，整个人不安地贴在唐尧身边。虽然看不见助手系统的光屏，但她大约能猜出此刻纠察员们在探查外界情况。 作为弱小者，曹悦礼会下意识地依附强者，唐尧是她找到的救命稻草，而时空管理局则是她的希望。她也因此格外关注纠察员们的动向，在看见陆鹤行表情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不安感瞬间升至顶端，甚至让她浑身都有些麻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皱眉？ 唐尧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但这没起到太大的安抚作用。曹悦礼的神经太紧绷了，几乎只差一根尖刺，就能让她彻底爆炸。 幸而陆鹤行很快就给出了态度：“有丧尸在靠近，目前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李筱今天已经对你们进行了紧急训练，待会我们会分发武器，你们先躲在这，每个人都要保护好自己。等今晚安全度过，明天上路，找新的安全屋。” 第89章 世界3:暴打丧尸 他调试好设备，将系统提供的地形图投影到屋内，以便密室小队也能清楚形势。 唐尧将新拿到的子弹上膛，投影的微光反射到他的脸上，少了眼镜的阻挡，他眸中的冷光清晰，一点恐惧的情绪都没有。 曹悦礼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分到的武器，抬眸时正好看见了他淡漠的眼神，整个人愣在原地。那一刻好似被猛兽扼住了要害，她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等唐尧注意到她的目光，偏头看过来时眼里终于掺上些柔和，她才有了得救的感觉，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自己刚刚屏住呼吸太久，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唐尧……”曹悦礼试探着低声呼唤他，看见他询问的目光后，原先想说的话哽住，再开口时就变成了幼兽的依赖，可怜而软糯，“我……我有些害怕……” 唐尧摸了摸她的头：“你之前都做得很好，接下来也不会有问题的，不要怕。” 没有得到期望中的承诺，曹悦礼嘴唇微微张合了一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感觉自己好像窥见了唐尧某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反而更不敢赌了。 纠察员那边，李筱向队长提出了自己的诉求：“我要求参战。” 她打丧尸本的经验没有陆鹤行和陈渝丰富，现在有练手的机会，自然不愿意继续留守在后方带小朋友。对，在纠察员的眼里，哪怕是唐尧也被算在小朋友的行列内，毕竟他还没成长为真正的反派，就连射击的准头都还没练出来。 陆鹤行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确定没有私心？”他怎么觉得李筱是为了跟轻舟较劲？ 李筱无语道：“我没那么容易上头。”她的眼眸澄澈，一时还真看不出来有任何针对轻舟的意思。 “行吧，是我小人之心了，咱们李姐还是拎得清大是大非的。”确定她现在脑回路回归正轨后，陆鹤行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这姑奶奶因为云林而失智，毕竟也不是第一回了，“先锋交给你，这回我押后，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云林正在擦枪管，闻言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看不出来，你们一队还挺民主的。” 副队是女朋友，队员是长辈心仪的孙媳候选人，哪个都不好惹，陆鹤行这个队长感觉更像是孙子，处处都得让着她们，真是没地位到了极致。 陆鹤行听懂了他的嘲讽，没有灵魂地扯了扯嘴角：“所以说有时候队内恋爱也不见得是个好事。” 云林：“……”有被内涵到！ 最后分组出来，虽然李筱坚持自己是为了增加任务经验，没有任何私心，但陈渝还是果断选择远离三人修罗场，打算和陆鹤行一起带唐尧那队人行动。密室小队这些天被迫习惯了丧尸世界的氛围，再加上有纠察员的撑腰，除了曹悦礼脸色有些差，其他人都还好，几个男生拿到枪后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丧尸不是活人，他们就算是丢雷过去也不会有杀人的心理负担，就当是在玩vr游戏了。 轻舟听到他们相互打气的声音，颇有些感慨，唐尧暂且不提，不知道这种成长经历会不会让其他人走歪。 耳麦里传来云林的声音：“来了。” 他占了狙击手的位置，由轻舟和李筱冲锋，纠察员内部对这安排没有太大意见，只有不小心听到几句计划内容的曹悦礼觉得无语——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怎么能放人家女孩子去直面丧尸？ 然而下一秒，曹悦礼就看见她们面无表情地将丧尸爆头，轻舟甚至还徒手扭断了一个丧尸的脑袋！李筱似乎被这波残酷的操作给震撼到了，下一秒就错开了枪口，让面前的丧尸有机会扑过来，也展示了一波徒手撕丧尸的技术！ 曹悦礼：“……” 你们时空管理局的妹子都这么猛的？不对这到底有什么好攀比的？ 陈渝观察着前方的战况，不由得发出感慨：“我觉得云林以后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 陆鹤行赞同地点点头：“还是我媳妇儿温柔体贴。” 先锋丧尸被轻舟她们解决得差不多时，后面的丧尸大部队也终于抵达了。夜间颇有些凉，冷风将腐烂的臭味捎过来，各种奇形怪状的变异者涌现，想要靠近它们今天的晚餐，轻舟甚至还看见了两条疯狗，大约是从附近那个学校里跑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老鼠！”曹悦礼尖叫起来，闭着眼把枪往黑影闪过的地方一怼，不管不顾地扣动了扳机，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只变异鼠已经死透了。她正惊讶于自己居然盲打也能打准，余光瞟到唐尧的枪也对着死鼠，顿时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叹吞了回去。 好的，她就知道不会有奇迹发生。 “怎么连动物也变异了？”她把目光从死鼠身上移开，伸长脖子看向前面朝轻舟扑过去的两只疯狗，十分不安，“明明之前还没有的……”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世界恶化的速度更快了？ 轻舟朝着一只疯狗开枪，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一枪毙命，她朝着狗头连开了好几枪才彻底将其爆头。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几颗子弹都像是打在某种金属上了，声音还挺突出的。 猛兽的低吼声响起，轻舟还没来得及回身攻击，就听见砰砰砰连续几枪，是云林恰好到达的援助。身后伺机偷袭她的另一只疯狗应声倒地，同时让她确认了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 这两条狗要么就是变异方向奇怪，要么就是被改造过。 小波丧尸潮的到来中止了两位女先锋的较量，陆鹤行也带着后面的人冲了上来，对着丧尸就是一波连发子弹。 平心而论，丧尸本来也没那么弱，不然陆鹤行他们上次来训练的时候也不至于被逼得东躲西藏。然而因为这次任务特殊，他们使用的是高塔研发的武器，杀伤力直接上升数倍，再加上纠察员体能惊人，使得今晚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密室小队也在气氛的渲染下开枪扫射，至于能打中几个那就完全凭运气了。毕竟丧尸行动速度极快，远没有游戏那么好对付。 唐尧的学习能力极快，这会子已经练出了准头，甚至在打空子弹后丢了枪，直接抽刀开干，砍头如切瓜，看得曹悦礼一愣一愣的。 等密室小队的人彻底没有体力后，轻舟直接扔了雷，把剩余的丧尸直接炸成焦炭，风轻云淡地回来了。李筱跟在她身后，表情有些阴沉，显然还因为今晚杀的丧尸数量比轻舟差几个而耿耿于怀。 这个狡猾的女人，生怕被她赶上，居然直接扔雷把丧尸都炸没了！太心机！ 云林从狙击位跳了下来，冲着轻舟竖了个大拇指：“队长威武！” 第90章 世界3:他是我的 轻舟垂眸看着沾上丧尸黏液的衣角，反胃感迟钝地到来，她十分不高兴地把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穿的黑色背心。因为出了层薄汗，背心紧密地贴合着她的皮肤，完美地勾勒出了身材曲线。 她平常偏爱宽松的衣服，衬得整个人很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这只是由于她骨架偏小而造成的错觉。事实上，她在长期的训练中还练出了点肌肉，恰到好处的力量感中和了过度的瘦弱，无疑是一种添彩。 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皮肤几乎白的发光，鬓边的碎发贴合在脸颊上，晶莹的汗珠顺着脖颈而下，融入隐秘的阴影之中，将背心浸湿。 云林抿抿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她裹住，语气有些不善：“你是真不怕着凉。” 他的动作很着急，轻舟没个防备，被衣服罩住后顺着他的力往面前踉跄了两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这动作简直太像投怀送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嗅到云林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气味，说不出是什么，不过还蛮好闻的。 “不用冲锋的人就是舒服，一滴汗都没出。”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从云林怀里退了出来，嫌弃地看着自己弄脏的外套，感觉可能洗不干净了。左右自己带了换洗衣服，她正想直接丢掉算了，却见云林伸手把她的外套拿走了。 “你干嘛？” “帮你洗啊！” 云林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以至于在他顺手揉了把轻舟的头时，她都还呆呆的，直到他人都进屋了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耳根不由得有些发热。 这家伙在干嘛啊真的是…… “你是不是很得意？”李筱充满柠檬气息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轻舟一偏头就看见了她那带着敌意的目光，“就这么一直钓着他，让他围着你献殷勤，自己什么都不用付出，你很得意吧？轻舟，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拽了拽身上宽大的外套，轻舟转过身正对她，眼神有些冷：“李筱，你以为你是谁？” 李筱第一次看见她因为云林的事情而有了情绪波动，自觉她是心虚了，于是冷哼一声：“轻舟，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不，你甚至连他曾经是一队预备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从头到尾，你都只是他晋升路上的绊脚石而已。陪他度过最艰苦日子的是我，最了解他的也是我，你算什么？你充其量就是个捡漏的！” 轻舟往前走了一步，眼神没有因为李筱的话产生半分波动。她本来就比李筱高，此刻看起来十分有居高临下的意味：“李筱，我正式通知你一件事。” 平常表现得与世无争的人突然气场全开，李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完全压制住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 “云林是我的人。” 云林有多优秀，轻舟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就算知道李筱喜欢他，她也没有做出任何针对性的行为。毕竟不管云林是否心有所属，他现在都处于单身状态，任何人都有追求他的权力，轻舟也不会仗着他的喜欢就阻止其他人靠近。因为她没有立场，所以即便再不爽，她也掩饰得很好，绝不给别人造成困扰。 可李筱显然不这么想，明明知道她没有答应过和云林在一起，却还是把她当作情敌对待，散发出来的敌意已经严重影响到她了。既然如此，她干脆就坐实李筱的想法好了。 “你！”李筱先是震惊，而后是愤怒的质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轻舟当着李筱的面，慢条斯理地扒拉着云林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两只手都穿进袖子，拉链直接拉到顶，将自己包裹了起来。云林的外套和她的体型差了不止一个号，下摆都快没过膝盖了，纵使她身材高挑，这时看起来也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明明眼神平静，但李筱就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耀武扬威的意思。 做完这些动作后，轻舟没再给她一个眼神，转身回屋，只留下李筱一个人在原地咬牙切齿。 这个黑心的女人！ 进屋的时候，轻舟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灼热目光，动作微顿了顿，而后像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地走到角落，坐在目光的主人身边。 其实刚推开门的时候，她就冷静下来了。李筱虽然对她的敌意藏都藏不住，但她也实在没有必要正面对决，毕竟李筱再怎么闹，只要云林的态度不变，也就不足为惧。她那下估计也是和丧尸打完架后有些热血沸腾了，居然还真的和李筱杠上了。 虽然她是无数次动摇过，想要直面自己的情感，但……说什么他是她的人这样的话，简直太羞耻了…… 轻舟忍不住扶额，特别想问问刚才的自己为什么脑子那么不清醒。 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就有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隔着手帕捧了几颗奶油草莓递给她，甜丝丝的气味还没吃就先闻到了。 轻舟尝了一颗，果然很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道具库没有保鲜功能，为方便起见，他们携带的大多是方便保存的干粮，平常没觉得水果有多宝贵，等到了这个世界以后，草莓的诱惑等级在物以稀为贵的背景下直接上窜一大截。 “一队基地冰箱里顺的，就这些，再晚些就坏了。快吃，别给那几个家伙发现了。” 轻舟偏头看向云林。他靠得很近，眼睛亮晶晶的，一时间竟然让她生出眼前的人只是大狗狗的错觉，而且这只狗狗还把自己的宝贝都推到了她面前，然后蹲在原地朝她疯狂摇尾巴，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夸奖。 这时候的轻舟终于能够理解到，为什么会有人把男孩子比喻成狗狗了——毕竟谁会忍心拒绝这样乖巧贴心的狗勾呢？ 她又拿起一颗草莓，放到他唇边，语气显得很淡定：“你也吃。” 云林愣怔了一下，一口吃掉她手里的草莓，身后隐形的大尾巴仿佛摇得更加欢脱了。 看见他开心的笑，轻舟沉默了两秒，有些无奈地也跟着笑了。 行吧，这狗这么傻，还是要好好看着才行。喜欢就喜欢嘛，既然已经决定要试着迈出那一步了，那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就努力把他变成自己的人吧。 第91章 世界3:太不甘心 小屋中央的夜明珠将内部照亮，曹悦礼离窗边很近，下意识伸手将厚窗帘又拉了拉，生怕夜明珠的冷光透过窗缝传递到外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切就像是巧合，在击退那些丧尸后，天空中硕大的月亮悄然隐入了云层之中，使得整个世界都被没有边际的黑暗笼罩。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会不自觉地陷入恐慌，既希冀有光亮来指引方向，也会害怕这是吸引掠食者的信号。 在没有获得确切信息的时候，曹悦礼只能遵循本能行动，下意识选择了隐藏痕迹。 唐尧坐在她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弄出块破布，将刀上的黏液和污血一点点擦干净，脸色过分冷静，仿佛早已习惯了杀戮。曹悦礼看得愣神，却奇怪地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就好像唐尧在她心里本该是这样子的，现在只是展现了他真实的一面，所以犯不上惊讶。 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唐尧好像更加适合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 李筱被轻舟气得不轻，等进屋后看见这人和云林亲密无间的样子，更是险些吐血。 她其实心里也有数，明白从始至终都是她在对云林进行单方面的追逐，云林没有义务对她作出回应，而她也能看出来轻舟和云林是两情相悦的，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轻舟一直没有选择接受云林。 李筱什么都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放下又是另一回事。她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有错，也不觉得女生主动有什么问题，所以她从来没有放弃追求单身状态下的云林。但与此同时，她也得承认自己内心阴暗的那一面时常作祟，让她无法克制地对情敌竖起尖刺，散发强烈的敌意，因为她太害怕失败，也太清楚轻舟的优势在哪里——拥有云林的爱，这就是最大的优势，能够轻易地将她打败。 她真的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可她别无他法。云林追了轻舟那么久还没放弃，可以说只要轻舟选择接受，她就彻底失去了机会。哪怕原来的她也没有让云林青睐的机会，至少还能做一做梦，可轻舟现在已经准备将她的梦打碎了。 李筱的眼中有些潮热，却不想被任何人看出她的脆弱，于是选择闭上眼睛假寐。 纠察员的身体素质再好也需要休息，何况受了情伤的人更是心力交瘁。恍惚之中，李筱感觉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梦境之中，可这样的认识并没有让她立刻惊醒，她反而在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 眼前的迷雾很快散开，她看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队预备生时期的云林，黑色的军服衬得他整个人身姿挺拔，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眼里却有着超越这个年纪的深沉。他就站在悬崖边，背后深渊看不见底，但这对他没有任何威慑力，狂风刮过，他本就松散绑着的发带被风裹挟着融入雾中，墨黑长发自由地披散开来，随风飞舞，而他仿佛不自知，又或者根本就不在意。 “滴答——”液体顺着衣角坠落，脚下泥土仿佛收获到了最精纯的养分，迫不及待地将这瑰丽的红色吞噬。云林依旧站得笔直，即便腹部伤势严重，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脆弱的神态，正如他黑色的军装也使得晕开的鲜血不能被第一时间察觉一般，让人感觉他好似从来都没有脆弱的时候。 “云林！”李筱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朝他冲过去，“别跳！” 云林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根本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她。有人举枪瞄准了李筱，可她早已打空了子弹，微微颤抖的手几乎握不稳满是粘腻鲜血的军刀，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不！不要开枪！ 砰的一声枪响，试图阻拦她的人应声而倒，云林的最后一发子弹没了，却不是用来自救，而是护了她这个敌对阵营的人一次。 就算他们本质上都是高塔的人，可是在任务过程中不能暴露这一点，他们的角色敌对，为了保证任务的完成，即便是牺牲同伴也不能违背人设。然而云林还是救了她，与之相对的，是自己的绝境再无希望。 变故发生得太快，李筱在其他人愣怔的一瞬间冲到了崖边，朝云林伸出了手：“抓住我！” 云林这时才终于将目光短暂地放在了她的身上，可他的眼眸太深邃，仿佛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李筱甚至都产生了无法在他眼中看见任何倒影的错觉。他在看她，但又好像根本没有看她。 李筱绝望地喊着：“别跳！求你了！” 她伸手抓住了云林的手臂，想要将他往回拉，可面前的人轻而易举地甩开了她，纵身跃入了万丈深渊！ “云林！” 画面猛然一转，身着黑白色运动套装的云林懒懒地靠在墙边，明明是在叛逆设定的指引下点燃香烟，但他的动作过于熟稔，仿佛早已这么做过无数次。橘黄色的灯光将他完全笼罩，却无法给他镀上任何暖意。 这个人太冷，又太狠，自来到一队的那一天起就几乎没有休息过，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拼命，以至于和他同期的陆鹤行也不得不跟着拼命，生怕被挤下第一名的宝座。 李筱最初就是被他这副冷模样吸引住的。她不喜欢和陆鹤行的婚约，而云林与陆鹤行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人，冰冷而强大，这激起了叛逆少女的征服欲，所以她选择了靠近云林，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真的沦陷，甚至还会给自己编织幻想，就这么一直坚持到最后。 她走到吞云吐雾的少年身边，眉眼弯弯，朝他伸出手：“抽烟对身体不好，不到关键剧情的时候还是少抽点吧？” 一队预备生的训练大部分时候都是以实战的形式进行，他们在小说世界里呆的时间太久，即便外表还只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可心理年龄早已超越了外表，想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陆鹤行和陈渝那样。 李筱看上了云林，而纵观整个一队预备生行列，她是除了陈渝之外实力最强的女队员，云林这种人就适合强强联合的恋爱，她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合适了。 暖色灯光下，云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李筱站在原地，后知后觉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心间泛上一丝酸涩。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回了，明明他们在任务期间合作默契，无需多言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也会为了救对方不惜冒生命危险，可一旦任务结束，云林就会恢复到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就好像是，他天生是一匹孤狼，只是碍于规则的限制，或者说是为了隐藏什么，才假装合群。没有人能真正走入他的内心。 她望着云林的背影，前所未有地觉得这个人太陌生。 “你还想要和他在一起吗？”仿佛神的低语，李筱的耳边响起了极具诱惑力的声音，“我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只要付出小小的一点代价，他就是你的人……” 第92章 世界3:最终归宿 猛地睁开眼睛，李筱急促地呼吸着，背脊冒出冷汗。她意识到自己刚刚是陷入了梦魇，过去与云林相处的回忆被刻意放大了细节，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只会躲在自己筑造的美梦中期待奇迹的发生。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奇迹吗？ “真的会有哦……” 梦中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李筱没想到在现实也能听见，不由得吓了一跳。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确定只有自己能听到那个声音后，小心翼翼地在心中询问：“你是谁？” 没有任何回应。无论她如何发问，都得不到回应，就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错觉，可李筱无法用这样的解释让自己心安。 给她讯息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回忆着在梦里看到的一切，李筱下意识找寻云林的身影，却见他正蹲在轻舟身边。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装进了星星，又或者说轻舟就是星星本身，只有这个人才能让他流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如同流浪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宿，从此摆脱了孤独。 可她也曾经朝这个孩子伸出过手，比轻舟还要早，比轻舟还要袒露真心，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她擦肩而过，抓住了另一只手。 李筱从来都不是云林的归宿。 “李筱？李筱！” 陈渝的声音将李筱从睡梦中唤醒，她愣怔了好一会儿，眼珠缓慢地转动一圈，注意到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窗外阳光明媚，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只是这次并没有梦见任何东西。 陈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醒醒神，我们待会就准备出发了，去收拾一下自己。” 李筱完全回过神来，点点头，起身去屋外简单洗漱了一下，掏出面包一边吃一边朝四周看了看：“云林他们呢？” “一醒来就找云林呢？”陈渝有些无奈于她的执着，但还是给出了解答，“他和轻舟早早出去了，估计是去约会。我看他俩昨晚就挺腻歪的，一点都不像云林说的那样没在一起。” 陆鹤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陈渝身后：“这就是所谓的暧昧期，当初我们确定关系前不也这样过吗？还不是因为总想试探，又害怕失败，所以才这样不上不下的？” 李筱挑眉看他：“呦，咱们陆队还会怕失败？陈渝，你当初就该再吊他一阵，要知道想围观陆队那副模样可真是难得。你都不知道他当时来找我，说要向你表白时的那傻样，早知道我就拍个视频留念了。” “李筱！” 陈渝饶有兴致地看着陆鹤行：“傻样？还能有多傻？我记得某人跟我表白的时候挺霸道总裁式的啊！原来私底下是个憨憨哦？” 三人笑着又说了会儿话，陈渝余光观察着李筱，见她似乎真的没有太失落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李筱作为一队骨干，业务能力没得说，就是容易受到情绪影响，如果她能够早点释然，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或许都有好处。 至少站在集体利益的角度上考虑，陈渝更希望她能不受感情的影响，能放下是最好的。 昨晚他们陆续杀了好几拨丧尸，后来大约是断肢残腿太多，腥臭气让其他伺机捕猎的丧尸察觉到了危险信号，后半夜基本没有太大危机，让众人得以休息。不过今早出门查看情况时，他们发现昨晚堆成小山的丧尸遗体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仿佛蒸发了一样，连一点毛屑都没有留下，只有手雷炸出的几个焦坑证明昨晚的战斗不是一场错觉。 密室小队的人还是头回瞧见这样的情景，忍不住窃窃私语。毕竟之前的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逃命，就算唐尧偶尔反杀过几只丧尸，他们也不会留在原地等到天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自然不清楚死亡的丧尸也会人间蒸发。 轻舟和云林掐着点在临出发前回来了，两人神色如常，更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仿佛昨晚的亲昵只是双方偶尔的越界，并不代表着关系确定。 主要是，在关于要不要由自己主动挑明这件事上，轻舟也有点犹豫。诚然她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并不觉得女生先开口有什么不妥，但要真让她先说的话，她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表达才好。 还是得好好计划一下……嗯，让她好好想想…… 这么纠结犹豫着，和云林一起的晨练就成了单纯的晨练，轻舟最终没有选择在这段单独相处的时间内草率告白。 陆鹤行清点完人数，就带着众人往昨晚就定好的方向上路了。指挥中心在昨晚发来了最新的消息，给他们标注了几个疑似世界融合点的地方，好歹不需要他们一路试门试过去了，否则全世界这么多扇门，正儿八经地去试，他们怕是这辈子都开不完。 日挂头顶的时候，行进的队伍才停下来，准备在原地休整。考虑到密室小队的人体力参差不齐，尤其是曹悦礼不善于长途跋涉，纠察员们并没有走太快，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超出部分人的极限了。 时空乱流导致纠察部忙上加忙，一队身上承担的责任只会更重，他们必须尽快完成这次任务，然后迅速前往其他世界维稳。陆鹤行啃了口面包，思考着该去哪里弄几辆车过来，不然十天之内他们恐怕很难探索完指挥中心给的几个地点。 云林拧开一瓶水递给轻舟，顺势凑到她耳边说话：“队长，我带你去个地方呗！” 轻舟抿了口水，斜眼看他：“之前来过这里？” “这本小说本来是极稳状态，后期变异的物种挺强，所以一队把这定为了实战训练场，我预备生时期来过。”云林交代得一清二楚，“这条路我记得，有个地方还挺值得逛逛的，想去吗？” 轻舟看出了他眼里的期待，突然起了逗人的兴致：“可我不是很感兴趣。” 面前的人瞬间就蔫了，无形的大尾巴没精打采得垂落下来，扫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明明希望落了空，却还是乖巧地道：“那好吧。” 轻舟抿了抿唇，总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他以前好像没这么会演吧？ 但她偏偏就吃这一套。 第93章 世界3:我喜欢你 暂时放弃了逗狗狗的念头，轻舟随手隔着帽子揉了把他的脑袋，起身道：“地方不远的话，去看看也不耽误事。” 话音落下，对上云林含笑的眼眸，轻舟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刚才都干了些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收了回来，偏头假装看路：“往哪边走？” 作为不太称职的演员，云林的可怜劲儿在目的达到后就瞬间回收，甚至还低笑了两声，毫不掩饰地让轻舟感受到了他现在的情绪。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神色淡定的轻舟，瞥见她微微泛红的耳垂，嘴角上扬的弧度悄悄变大了一点点。 他的队长大人总是故作冷静，但某些细节也总是会出卖她的演技。 云林伸出手，勾住了她的小手指，顿了几秒后确定没有被挣开的迹象，便得寸进尺地往上攀去，将她的整只手都纳入掌心，紧紧地包裹起来，不再给她逃跑的机会。 他已经猜到有些事情很快就能出结果了，而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个答案。 这次绝对不会再看着她离开了。 按照系统提供的时间线，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在不久前才沦陷，战乱留下的痕迹随处可见。云林轻车熟路地带着轻舟走了小道，绕过满地的玻璃渣，进了一座商场的大门。 “这里原来是专卖高奢的，安保措施做得很严格，所以里面有些地方没怎么破坏。”云林给她解释着，举着手电照亮楼梯间，带着她一路往上。 再从昏暗的楼梯间里出来时，灿烂的日光洒下，毫不吝啬地将能量分给商场的空中花园。绿茵草地上点缀着白色的小花，最简单的布景在这个人心惶惶的世界里却成为了扎眼的存在，扑面而来的生机甚至很容易让人产生陷入梦境的错觉。 花园似乎被人精心呵护过，一架白色的秋千稳稳地立在草地上，非但没有一点掉漆的迹象，反而像是前不久还被新刷上了一层亮油。云林在角落半干的水池边找到一块抹布，用自己带的纯净水洗干净了，拿过来把秋千细致地擦了一遍，才让轻舟坐下。 “我还是预备生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被分配到这里进行实战训练，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我没有队友，也不被允许与原住民产生太多联系。我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丧尸已经开始攻城了，我不能干涉城市的命运，就在一旁看着它死去。” 玻璃房碎裂了一大块，风顺着缺口灌入，云林的声音在风的捉弄下显得有些飘忽：“有些人在遭遇危难的时候，害怕的同时也会产生侥幸心理，觉得说不定这次挺一挺就又过去了。这座城市的领导者在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已经抵御过很多次丧尸袭击，虽然也会付出代价，但每一次都赢了，这种成功的积累既给人带来希望，也很容易让人陷入经验主义。 “那一次死了很多人，我游离在城市的阴影里，偶尔会出手帮一把，让某个迷路的孩子能够安全回家。那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只是觉得如果没有人出手，她必死无疑。可是在救下那个孩子之后，我就开始后悔了。” 他恰到好处地控制着秋千摆动的弧度，语气平静得仿佛不是在讲述自己的过去：“很多人都说，纠察员不能干涉小说人物的人生，哪怕是在极稳状态的世界里，高塔给出的规则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轻舟没有回头，只是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问了一句：“你是在后悔介入吗？” “我后悔的不是这个。” 轻舟感觉秋千摆动的弧度似乎变得更大了些，云林的声音也因此变得忽近忽远：“我后悔的是，即便我救了那孩子一命，可也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希望，她还是死了，这让我觉得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举。高塔信奉的是绝对的规则，它永远都不相信‘人定胜天’的合理性，而我即便相信，那时也还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无力，就好像哪怕真的存在第二种解法，我也不一定真的能够触碰到，最后累积下来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而已。 “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去妄想？这才是我后悔的源头，因为发现了自己的无能。” 他完全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秋千快速地远离自己，然后又荡回来，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再度离开，犹如镜花水月不可触及。 轻舟察觉到了身后人的离开，突然有些不安，脚尖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将秋千强行逼停。她起身回望，却不见云林的影子。 “但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可能还是会救下那个孩子。” 云林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轻舟循声望去，愣愣地看着他手里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一捧白色洋桔梗，直到被淡淡的花香扑了个满怀，才回过神来。 他垂眸看着轻舟，眼神认真而专注：“哪怕是必死的结局，但那个孩子至少可以再与家人见一面，能多吃一颗糖，或者可以多听一个故事，在既定的结局到来之前，如果我能够让她变得稍微那么幸福一点点，我想这就不算毫无价值。” 轻舟感觉自己脑袋嗡的一响，有些想不通的事情似乎都有了端倪，但她只是抱着那束洋桔梗，用低头轻嗅的方式错过了最好的质问时期。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问。 “你说得有道理，但也有牵强的地方。”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轻舟抬起头，在撞上他灼热的目光时没有任何退意：“云林，我喜欢你。” 等待是世间最漫长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意志什么时候就被消磨干净了，轻舟不想让他等，也不舍得再让他等了。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知道的话，如果他还愿意的话，这一次就换她来迈出那一步好了。从前没有接过的白色洋桔梗，她选择接受，再奉还一颗真心，以半生为信，要把这个人完完整整地刻入自己的骨骼，谁也不许再逃跑。 “队长，我打好的腹稿都还没说完，你就又抢先了。”云林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从前在我开口前就拒绝，今天又在我开口前答应，这让我很没面子啊。” 轻舟被花香熏昏了头，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不都一样吗？”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你主动说喜欢我，我很高兴，高兴的不得了。”一股力量将轻舟拖拽着往前，花束被抽走，她撞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听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过还是要再认真说一次，轻舟，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习惯什么事情都靠自己解决，但还是希望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点，不要总是一声不吭地把所有苦都咽下去。” 似乎察觉到轻舟想要反驳，云林的声音弱了几分，委屈的语调驾轻就熟：“如果觉得不习惯的话，你就想想，你都那么厉害了，要是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完，那我这个做男朋友的岂不是很没用？就算是为了顾及我的面子，也给我点发挥的余地吧？好不好？” 轻舟很清楚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闷在他怀里小声道：“花都摔坏了。” “你都有男朋友了，还看花干什么？”云林非但没有把花捡起来，反而还把它们往外踢了踢，“看我就可以了。” 乍一听到这种幼稚发言，轻舟没忍住笑了：“那还是你送我的，怎么连自己送的礼物也要较劲？你是小孩子吗？” “对啊，我可爱吃醋了，姐姐可得让着我，最好是眼里只有我，那才叫好。” 第94章 世界3:野狼打劫 陆鹤行操控着探测无人机，将周边了解个大概后，竟还真给他发现两辆被遗弃的越野车。他带着陈渝去看了看情况，越野车的外部有明显的破损痕迹，可以初步判断车辆的主人死于丧尸袭击，而且还是一场恶战。 破归破，好在并没有失去基本性能，陆鹤行从道具库里搬出汽油灌满油箱，测试无碍后便和陈渝一人一辆车开回来了。 云林和轻舟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这次拾荒结果。他现下心情极好，朝着越野车的方向吹了声口哨：“陆队运气真不错啊！” 陆鹤行刚才就瞧见这两人偷偷摸摸地离队了，活都让他干了，他这会子也懒得搭理云林，把手里的车钥匙扔给了唐尧：“会开车吧？你们的人坐一辆车。” 代步工具的出现总算是让人有了点盼头，曹悦礼爬上车，揉了揉酸胀的腿，一口气才舒到一半，转头看到后排很快挤了个人上来，吓得她把剩下的半口气又咽了回去：“李小姐？” 李筱表情很臭地占了他们车上的一个位置，转头冲着没来得及上车的两个男生道：“这太挤了，你们去那边。” 曹悦礼奇怪道：“您怎么来这边了？” “那边太闷了。”忽视掉前面那辆车破破烂烂丝毫不起挡风作用的车窗，李筱睁着眼睛说瞎话，抬脚踹了踹驾驶位的靠背指示唐尧，“开车。” 同时疑惑的还有陆鹤行那辆车上的人。坐在副驾驶位的陈渝问了两句被赶过来的男生们情况，没有得到答案，见那两人像鹌鹑一样缩在最后排不敢打扰大佬们谈话，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将目标转移到云林身上：“李筱怎么跑那边去了？” “不知道。” “……行吧。” 轻舟靠在车窗边，昨晚因为心里闷着一堆事而睡得不太好，这时倒是有点昏昏欲睡了。她半眯着眼睛听了会儿陆鹤行和陈渝的讨论，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戳了戳云林的手肘：“男朋友，借下你肩膀。” 云林朝轻舟身边挪得近了些，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前面哐当传来一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了，讨论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大约十几秒后才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好似那两人刚才什么也没听到。 …… 轻舟是被枪声吵醒的。 刚睁开眼睛，越野车就剧烈晃动起来，他们的车被打爆了胎，勉强停稳后，前面陆鹤行的骂声响起，身边的云林则一手牢牢将她圈在怀里，另一手冲着外边开枪。 唐尧那辆车直接被逼停，对方一群壮汉来势汹汹，摆明了就要打劫物资。李筱本来心情就不好，要不是碍着尽量不要伤害原住民的原则，加上系统警告其中有两个配角不能动，她早就丢雷了，现在只能冲着对方的装甲车一波扫射，要说受限制那是绝对的。 装甲车对上本就受损颇多的越野车，很容易就会变成一场单方面的碾压，何况对方有足足三辆，这种实力在联盟基地之外绝对算得上强横。轻舟瞥了眼系统设置下悬浮在装甲车上的白色头衔，很快想起这是小说里描写过的野狼小队，为首的两个配角他们动不得，得留给主角杀。 又是一场束手束脚的战斗。 这边车上的两个男生抱着枪，缩在后座不知道该跑还是该苟在这，直到车又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前座的陆鹤行和陈渝立刻跳下车，轻舟正打算伸手把这两个小孩拉出来，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把那两人拎小鸡似的丢出了车。 云林随意地把手往衣角擦了擦，仿佛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后直接揽上轻舟的腰，几乎是前脚带着她跳出去，后脚车就发生了爆炸。强烈的气流撞上来，云林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两人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轻舟从他怀里爬出来，看都没看就将左掌冲着身侧推出，强大的灵力屏障将子弹全悉挡住，带起的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云林仰躺着看她，有点想帮她把头发挽到耳后，可惜还没等他付诸实践，轻舟便翻身而起，眸中冷光对上那些装甲车。 高塔给纠察员开了灵力权限，但世界规则的压制使得灵力流转变得滞涩些许，能够发挥出来的效果也随之大打折扣，不过用来观察环境是够用了。 她直接舍弃了寻找掩体的安全行动，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以常人想象不到的速度冲到了装甲车面前。 野狼队长的目光落在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身上，尤其在她那张冷艳的面庞上多停留了两秒后，他挑了挑眉，显然是对她产生了兴趣。 车窗外的女人抬起手，枪口正对左前窗。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把小巧精致的银色手枪，比起评论它的威慑力，倒不如说这玩意儿更像是摆放在橱窗里的展览品，适合镶点宝石送给女孩子玩。 这一路上见过的女人不算多，都是些菟丝花，哭哭啼啼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烦。像这种敢提枪直接和他对着干的女人，野狼队长还是头一次见。 可惜了，纵使身体素质优秀，但还是少了点谋略，单枪匹马就冲过来，拿着那么一把小手枪就想攻击装甲车，无疑是螳臂…… 剩下的字还没在心里念完，他就看着女人扣动了扳机，枪响的同时，车窗猛地一震，特制玻璃纷纷碎裂，哗啦啦撒了一大片，顺着冲击力划破了司机的面颊。经过灵力加持的攻击，效果总是出乎敌人意料。 这位队长狼躯一震，来不及细想为何这么一把小小的手枪能达到这种效果，下意识抄起枪。在扣动扳机的前几秒，右前窗突然炸裂开来，一只手穿过飞溅的玻璃渣，精准直接地卡住了他的脖子，迫使他的身体往右边狠狠一歪，子弹就这么错过了轻舟的方向。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野狼队长双眼几乎都要凸出来，狠狠地瞪着将他钳制住的人——男人长相清俊，略长的刘海微微遮住他的眼眸，却藏不住他浑身上下的冷意。 掐上脖颈的手臂虽然肌肉紧实，但在野狼队长这种身材高大的肌肉壮汉的对比下，仿佛力量感更逊一筹。然而无论他怎么挣扎，这只手就像是坚硬的钢铁，非但没有松动半分，还生生将他这样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肌肉猛男从车窗扯了出去！ 几乎是在同时，有什么东西从破碎的左前窗被投掷进来，骨碌碌地滚进了座位底下，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被卡住。车内其他人原本分散将枪口对准左右两个不速之客，此时有人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大惊：“手雷！下车！” 轰的一声响，装甲车从内部爆炸，高塔牌手雷带来的余波荡开，跳下车的几个人被迫滚了好几圈才刹住身体。刚抬头，他们每个人脑门上就被抵了一把枪。 不远处，云林像拖死狗一样把野狼队长扔在地上：“你刚刚想打她是吧？” 未及对方答话，他就把枪顶在了其脑门上。野狼队长刚缓过气来，下一秒又面临生死边界，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感觉浑身上下跟过了电似的，整个抖了起来，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看起来倒真像条死狗了。 云林收回电击枪，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轻舟，颇有些遗憾地耸耸肩：“配角不让动，只能这样给你出气了。” 虽然心里想着大可不必，就算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刚才的局面，但轻舟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权当是给小男朋友涨面子了。 第95章 世界3:玫瑰佳人 野狼小队的人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反打劫的一天，身上捆了好几道的他们被迫排排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学生听课，个个都按照规定动作老实呆着。野狼队长还没从电击的刺激中恢复过来，依旧晕得跟条死狗一样，被单独扔在了不远处。 云林本来想一视同仁，把野狼队长也捆起来，但被轻舟拦住了。按照她的话来讲，总得留个给人松绑的。 陆鹤行在清点人数，这一数就出了大问题——少了两个人，正好是他们那车两个密室小队的成员。 曹悦礼正在替人包扎伤口，此时在后面举起了手：“我大约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纠察员们聚集在一扇门前，陆鹤行试探着敲了敲门，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系统的光屏悬浮在面前，明晃晃地显示这片区域有可能出现密室，这扇门大约就是通道。据曹悦礼所说，那两个男生被云林扔下车后，正好滚到这栋破败的小楼旁边，他们估计是忘记门后可能有密室这件事了，翻身就躲了进去。 曹悦礼有些内疚：“他们离我们太远了，我看见后喊他们别进门，但是他们好像没听见。” 唐尧皱眉道：“当时情况紧急，不是你的错。” 陆鹤行打断了有可能发生的责任分歧：“我们进去找人，你们呢？” 唐尧道：“我和你们一起。” 曹悦礼向来是跟着唐尧的脚步走，当即表明了要一同进去的态度，剩下的那个男生不想一个人留守，于是也只能跟着一起了。 吱呀一声，破烂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冷气从里面窜了出来，夹带着某种甜丝丝的味道。屋内光线昏暗，陆鹤行收起疯响的探测仪，打开手电往里面照了照。 门后是一条走廊，灰扑扑的墙壁上满是水珠，像是梅雨季节上潮的情况。走廊并不很长，手电的光照到尽头，映出一扇灰白色的防盗门，门牌号缺失，只留下一块白色的长方形印迹。走廊的天花板很高，手电顺着防盗门往上照过去，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幅油画，画中光影分明得甚至有些割裂，仿佛锐利的刀尖，精准地将画中女人的身体一分为二。女人的右半边身着红色修身长裙，半张脸笼在红色面纱下，勾起的唇角若隐若现，虽然看不清眼神，但仍让人感觉那是很轻佻的笑，像是在嘲笑这些一无所知的客人。 阴影的世界里同样是红色，只是相较于明亮一端毫无纹饰的长裙，女人的这半边衣裙十分华丽，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大半个阴影，犹如盛放的玫瑰般娇艳，馥郁的浓香好似下一秒就要扑面而来。她的这半张脸不仅没有面纱遮掩，连皮肉也没有，森森白骨暴露在手电的强光之下，黑洞洞的眼骨中探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苞，如同下淌的血泪。 曹悦礼本来还踮起脚尖想要看看里面的模样，结果被那幅诡异的人像画吓到，一时没能站稳，被身后的唐尧揽住。 “唐尧……”她面色惨白，嘴唇有些哆嗦，“那个人……怎么有些眼熟……” 唐尧的声音很冷静：“你看错了。” 他的态度很笃定，曹悦礼没有反驳，也不敢去反驳，好似这样就能忽略掉心中的怀疑。前面的人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浑浑噩噩地被唐尧推着走，直到穿过潮湿沉闷的走廊，站在防盗门前。 她感觉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头皮发麻，只拼命地盯着前面人的后背，不敢抬头去找异样的来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唐尧捏了捏她的肩膀，像是某种安慰的信号。 连接丧尸世界的大门关闭，走廊顿时只剩下陆鹤行的手电这一个光源。他伸手碰了碰防盗门，十分轻易地将虚掩着的门推开。 手电光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在几次明灭之后，最终还是失去了它的作用，四周陷入黑暗。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陆鹤行在门边摸索着找到了开关，啪的一声刚把灯打开，就听见一阵悲戚的低泣响起。他抬眸望向屋内，视线穿过玄关的镂空支架，看到客厅沙发上披头散发的女人。 “陆先生！”乖巧坐在女人对面的两个男生瞧见了熟悉的人，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可人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术一样。 哭泣中的女人顿了顿，缓慢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哭得浮肿的苍白脸庞。她穿着黑色套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花胸针，脸上满是疲惫。见到有人到来，她用手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又抓了抓散落的头发，将发丝别在耳后，摆出点体面的样子后才站起身来迎客。 “我的客人啊，你们终于来了。” 女人端上了热茶，而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家里事多，招待不周了，还请各位谅解。现在都没什么人相信我的话，没想到你们会愿意来帮忙，真是太感谢了。小女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激各位的。” 没有人动面前的茶杯，在未知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npc递过来的东西是福是祸，谨慎起见还是不要随便入口比较好。 陈渝开口问话道：“您可以详细说说现在的情况吗？” 女人本来还有些犹豫，但陈渝细声细语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无害，她抿了抿干燥开裂的嘴唇，最后还是开口道：“我女儿是被鬼杀死的……” 在这位单亲母亲的讲述下，一条故事线逐渐展现在众人脑海中。她的女儿前几天去世了，警方调查过后认为是自杀案，但女人坚持说这是一场谋杀，凶手不是人，而是藏在这间屋子里的鬼怪。 “我女儿是学美术的，以前性格很活泼，画画也喜欢用很明亮的颜色。那时候所有人都说她是一颗小太阳，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很热闹，大家都很喜欢她。” 女人回忆着女儿的模样，脸上的微笑慢慢褪去，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可是她这两年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总是喜欢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画画。我有次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她藏在衣柜里的画，那些画给人的感觉……反正就是很难受，看得我心慌。而且她突然开始喜欢看恐怖电影了，我晚上口渴起来喝水的时候，好几次看见她在客厅看恐怖电影，也不开灯，怪吓人的。 “这种情况在今年更严重了，她不仅喜欢画那些奇怪的画，还总是神神叨叨的。我有一次半夜醒来，她就坐在我床边，看见我睁开眼睛后，她对我说‘妈妈，我快要死了。’把我吓得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我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劲，就把她的画具都锁了起来，叫她不许再画那些东西，也不让她看那些电影……” 女人的讲述还在继续，而纠察员们意识到这其中有些许偏差，默不作声地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在原本的剧情里，女孩从来都没有向母亲发出过求救信号。但女人却声称，她的女儿在去世的前几天反复向自己求救，说因为自己不再画画，没有带来新的乐趣，这惹怒了鬼怪，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请求母亲救救自己。 女人只当是她看多了恐怖电影，精神受到了影响，就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认为女孩得了被迫害妄想症，需要进一步治疗，爱女心切的母亲立刻交付了治疗费，可还没等到下一次诊疗时间，女孩就死在了家中。 第96章 世界3:血腥绽放 “那家诊所的医生太黑心，说是诊疗的费用不能退还给我。当然这也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我女儿没有出现心理问题，她是真的被鬼杀死了。”说到这，女人再度哭起来，捶胸顿足道，“都怪我！我应该相信她的！她那个时候该有多害怕啊……” 云林用手指摩挲着微凉的茶杯，开口打断了女人的忏悔：“这位女士，我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仅凭您的一面之词，我们很难相信灵异事件的真实存在性。或许您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正好不用浪费付出的诊疗费。” “你们不相信我吗？”见其他纠察员不说话，女人拿出了手机，“我有证据，我女儿就是被鬼杀死的，你们不信可以看！” 手机屏幕有几道裂痕，不过并不影响观看。视频画面很昏暗，像是在傍晚时分，从角度来看，应该是女孩自己用前置摄像头拍摄的。镜头下的女孩肤色白皙，嘴唇涂着正红色的口红，穿着一条红色裙子，披散的长发垂落到腰部。 她拿着手机，从房间一路走到厨房，然后把手机放在了某个平台上，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整个人都被框进画面里。 全程下来，她的脸上都挂着平和的微笑，仿佛是在录制一条日常vlog，但若是仔细观察过，就会发现在这一分半钟的时间里，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戴着一张服帖的人皮面具，一颦一笑都被提前设计好了，让人看着心里发怵。 女孩在镜头下静立了十秒钟，在视频进度到达两分钟整的时候，她的身体开始毫无征兆地绽放开来。 没错，就是绽放。 以脚尖为圆心，身着红裙的女孩旋转起来，浑身的皮肉随着她的优雅的动作开裂，大片大片地往外翻出，末端却偏偏不掉下来，还粘在骨骼上，呈现出层层叠叠的效果，整个人宛如一朵盛放的血腥玫瑰。 在绽放的过程中，女孩脸上的笑容逐渐转变为哀伤的情绪，在血泪落下的那一刻，尖锐的叫声响起，像是她终于挣脱了某种力量的束缚，意识到自己在经受着怎样的酷刑。在感受到疼痛的一瞬间，她浑身的“花瓣”纷纷凋零，血肉满地横流，只余下被剥离完全的白骨静立在原地，像是实验室里的骨架模型。 一切归于平静。 曹悦礼看到了视频的内容，被吓得脸色煞白，反胃感阵阵袭来。 唐尧遮住了她的眼睛，很冷静地说话：“既然有这段视频，为什么警察会认定您女儿是自杀？” “因为他们害怕！”女人收起手机，眼中满是愤怒，“他们害怕如果继续查下去，鬼怪会找上他们，所以匆匆结案！他们没一个好东西！我到处求助，可是没有人愿意帮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上街贴悬赏单的，没想到你们会联系我，真的太感谢了！你们真是大好人！” 大好人云林露出了一个十分和善的微笑：“既然是这样，您还能再详细说说关于您女儿的事情吗？” 女人摇摇头，仿佛刚才说了那么久的话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没有了。” 她脸上唯一一点血色褪尽，看起来就像是白石膏雕像成精，眼睛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那就麻烦各位了。” 沙发上的禁锢骤然消失，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依旧是陆鹤行先站起来，占据了领头人的身份：“大家先分组去找线索吧。” 外面的走廊只有一扇门，他们原先进来的路已经成了死胡同，要想出去，就只能在屋子里找其他出路。这套房子的构造有些奇怪，从玄关进来后，左边是一整面挂着各式油画的墙，右边则是客厅区域。 与防盗门相对的位置有着他们今天要设法打开的第一扇门，如果按照原剧情的设定来看，那扇门后面应该是厨房，再往后是卫生间，最后才是卧室区域。 云林走到那扇门前，按照从原剧情中查询到的结果，输入了四位数密码，但门并没有打开。这个结果不算出人意料，毕竟一开始的背景介绍就发生了改变，密码自然也不会是原来那个。 轻舟站在他身边，抬头看着满墙的油画。这些应该是死者的作品，正如女人所说，都是些色彩明快的画面，具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在昏暗的客厅内显得过分扎眼。 她听到有人一边翻找东西，一边嘟囔着：“这灯怎么这么暗啊？太影响搜查了。” 她看了眼客厅的天花板。那是一盏琉璃材质的吊灯，最中心是盛开的玫瑰花造型，四周坠着十朵花苞形状的小灯，这时候只有大玫瑰里的灯泡是亮的，略显昏暗的光线被琉璃晕染成粉色，均匀地铺散在整个客厅。 “怎么了？”云林随着她的视线往上看，瞬间明了，“要死人才会开花吧？” “大概是。” 花苞的数量指向性太明确，不得不让人往这方面去想。 陆鹤行的声音突然传来：“找到了。” 他的手里是一本书，没有书名，里面的字符密密麻麻，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来。书里夹着一张干花书签，对应的页面上有一句话被紫色的笔勾画了出来，旁边是娟秀的笔迹：“2月26日，世界最美好的事物莫过于此，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眼去看看它。” 陆鹤行掏出紫光灯照了照书签，在干花的脉络中找到了四个数字：“密码应该是这个。” 曹悦礼奇怪地问了一句：“这么简单就找到了吗？” 陆鹤行并没有解释自己找到这本书的全过程，只道：“初始房间主要是为剧情做铺垫，线索通常不会藏得很深。” 陈渝去门那边输入了密码，只听咔哒一声响，她转头道：“门开了，都过来看看吧。”她侧过身，让围聚过去的人能够看到里面的场景。 这是一间宽敞的厨房，里面没有窗户，陈渝开门之后顺手把灯打开，同样昏暗的灯光落在地上，将瓷砖上的污渍描摹出来。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就像是刚才在走廊闻到的那样，再联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诡异的死亡事件，众人很难不对这个味道产生不好的怀疑。 陈渝走过去，蹲在那团污渍前仔细看了看：“是血。” 整个厨房都被收拾得很干净，独剩那一滩干涸的血渍。曹悦礼盯着地板，刚想说些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擦不干净，血是擦不干净的。” 她被吓得险些叫出声来，身体僵硬地转头看向后面，发现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女人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的血迹，怪吓人的。 轻舟正巧站在附近，见状拉了一把曹悦礼，用身体挡住了女人投向血迹的视线：“为什么擦不干净？”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话，似乎因为她遮挡住自己视线的行为而感到有些焦虑，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在曹悦礼的惊呼声中，她的脖子变得越来越长，蛇行着往前窜去，似乎是想用脑袋撞开轻舟。 砰的一声，轻舟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女人的脸撞上了门板，发出巨大的声响，光是听着就觉得脸疼。 曹悦礼听见门板后面传来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声，像是女人在锲而不舍地试图砸开这扇门进来。冷汗瞬间遍布脊背，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小姑娘，注意脚下。” 第97章 世界3:镜面怪物 陈渝阻止了她往后退的步伐：“再往后你就要破坏现场了，这时候沾血可不是件吉利事。” 曹悦礼心有余悸地顿住脚步：“谢，谢谢。” 砸门声还在继续，但纠察员们好像一点也听不见似的，对厨房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很快就找出了几块可疑的拼图。 拼图上溅了几滴血，拼好后是一张没有五官的人物画。金黄色的卷曲长发，雪白的皮肤，穿着红色西服和礼帽，应该是一位中性打扮的女孩。画面的其他部分被大团的黑色玫瑰簇拥，看不到任何细节。 “这点倒是没有变。”陈渝盯着拼图里的女孩，若有所思，“看来死者是双重人格。” 她的话拐了个弯，没有明确指出这是原剧情的设定，纠察员都懂，只有密室小队的人尚在懵圈，比如某个男生：“这怎么就看出来是双重人格了？” 唐尧的声音响起：“黑玫瑰与红玫瑰是提示，服装也是。” “这也行？” “砰！砰砰砰！”砸门的声音越发激烈，厨房门开始颤抖起来，像是已经开始不堪重负了。门外的女人一边砸门，一边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轻舟走回门边听了一会儿，发现她一直在说：“血……擦不干净的……” 与此同时，几声惊叫响起，她转头看向厨房中心，发现那团干涸已久的血迹竟然开始朝四周漫开，尤其是有人站着的方向，鬼血蔓延的速度极快。 陆鹤行大喊一声：“都闪开！” 不劳他操心，密室小队的人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爬上了料理台，其中一个男生道：“这次杀人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看着朝自己蔓延过来的鬼血，轻舟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身体直接紧贴着正在颤抖的厨房门。砰，砰，砰。一扇门之隔的地方，异化的女人仿佛察觉到了猎物的靠近，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轻舟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聚力，隔着门将灵力送出。只听一阵微弱的电流声，门外的女人停止了动作，而后是砰的一声响，应该是被电晕过去了。 女人的动静刚一停下，地面上的红血就开始往回收，很快便恢复到发生异变之前的样子。 正当其他人松了口气的时候，那血却倏地一下全朝着轻舟扑了过去！ 一条长鞭闪现在云林手中，赶在鬼血到达前缠住了轻舟的腰肢，将人带离了门口。 轻舟在他身边稳稳站定，再朝门那边望过去时，只见那鬼血已经从门缝浸染了出去，一种类似于强酸腐蚀东西的微弱声音响起，她隐约嗅到了令人作呕的臭气。 “滴滴！”通往下一间密室的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了，李筱朝着众人挥手：“进来！”厨房的线索没有发生变化，密码也相应地保持了原样。 在所有人都进去之后，一声惊叹响起：“我去，这什么情况？” 李筱有些不耐烦地看向那个大惊小怪的人：“你们不是第一次进密室了吧？怎么还一惊一乍的？尖叫鸡转世？看看人家唐尧！” “这种程度还好，不算尖叫鸡。”陈渝戳了戳她的小臂，“李姐，你也稍微理解一下，不是所有人都是坦克心理。而且吧，这间密室还真有问题。” 这是间浴室，唯一的光源被隐藏在黑布之下，只透露出丝缕痕迹。空气潮湿阴冷，若是屏息细听，还能听到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响得人心慌，像是从那块黑布后面传来的。 陈渝表情凝重：“我们来过这间密室。” 曹悦礼的脸色在多重刺激下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她记得的，这是她和闺蜜进入的最后一间密室，也是一切不幸的源头。 “是倩倩……”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倩倩就是在这里被抓伤的……还有那幅画，门口那幅画上也是她！她回来了！” “悦悦，你冷静点。” “唐尧……我该怎么办？她会不会怪我没有等她？不是的，我想救她的……”曹悦礼紧紧抓住唐尧的胳膊，像是捉住了一块浮木，一直以来压抑在内心的情绪开始泄露，她不知所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陆鹤行那边简单给其他纠察员解释了一下情况：“按照唐尧他们的说法，这里很有可能是基础融合点。” 李筱皱眉：“但是检测仪没有反应。” “别太相信检测仪了，高塔可不代表着绝对保险。”云林无所谓地说着，余光瞥到正在发呆的轻舟，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黑布刚刚就被陆鹤行掀开了，后面空无一人，没有出现他们所说的瞎眼怪物。浴缸里是清澈的水，上面漂浮着红玫瑰花瓣，精油的香气散发开来，黑布后精致的布置与整间破败的浴室形成了鲜明对比。 轻舟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事，香味太浓，闻着不舒服而已。” “现在怎么办？按哪个剧情解密？”李筱环顾四周，“还是装分离器？” 陆鹤行道：“先看看再说。” 一队的几人有条不紊地对这间密室展开了搜索，轻舟站在浴缸边上没有动，眉头轻蹙，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进纠察部这么久，已经逐渐养成了些许直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浴缸里的水。 水面泛起涟漪，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好似前一刻还有人在这享受着精致的沐浴。 浴室里没有窗户，但无人触碰的黑布却无风而动。 轻舟眼神一凝，抬脚就踹动旁边的矮凳，巨大的冲力带着矮凳撞上正在附近搜查的李筱，把她撞得一个踉跄。 “你干什……”一句话还没吼完，李筱便见有什么东西从一闪而过，好几厘米深的刻痕堪堪蹭着她的脚边出现，若不是轻舟刚才那一踹让她挪了位置，只怕她今天就得废在这里。 李筱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举起枪警惕地张望周围：“那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你们说的那个怪物。” “什么？” 轻舟把黑布帘子重新拉上：“在镜子里。” 浴缸的右侧装了一面镜子，陆鹤行刚才把帘子向左拉开，李筱找东西的地方正好被这收拢在左侧的帘子挡住了。镜子没有照到她，里面的东西却急不可耐，这才制造了点妖风把那帘子一角吹开，好露出李筱的背影。 手里正拿着个小镜匣的男生打了个激灵，啪的一声就把镜匣合上了，一时不知道这烫手山芋该不该放下：“那个，这里面好像有张纸条，我没来得及拿出来。” 唐尧朝他伸手：“给我。” 男生如蒙大赦般把镜匣递给了他，末了又忧心忡忡地说道：“尧哥，这里面的镜子没坏，锃亮锃亮的，你小心点。” 瓷砖地面上那抓痕着实骇人，他看着唐尧修长的手指扣在盒面上，自己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李筱撇撇嘴：“盒子拿来。有我们在，用不着你们逞英雄。” 唐尧的手顿了顿，盯了她半晌，最终没说什么，任由她把镜匣拿走了。 李筱把镜匣翻转了一下，打开后让里头的镜面正对地面抖了抖，一张纸条飘落出来：“换个角度就能解决的事情，做什么跟要上刑场似的？” “……” 陆鹤行捡起纸条一看，却见上面一片空白，用紫光灯照了，才显出一行字迹：“2月27日，人间万事污浊，我早已恨透，只有玫瑰才是永恒的。” 第98章 世界3:未知世界 依旧是那个女孩的笔记，看来是玫瑰密室和这里重叠了，也不知道镜子里头那个到底是哪边的npc。 轻舟突然问道：“你们记得这间浴室原来该待在哪里吗？” 她的话一出，一队几个纠察员都愣了愣。云林手抵在唇下轻咳了一声，像是在掩饰笑意：“各位，书认真读过没？” 逐字逐句地钻研是不可能的，这次任务本来就是临时发布，他们接到相关资料后不到六个小时就出发了，只来得及根据经验挑些重点剧情关注。云林的话说完，陆鹤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这个浴室似乎没有出现在剧情里。 李筱喃喃道：“这里应该是世界自洽产生的场景……” 云林打了个响指：“对，所以我们该依据什么标准来判断，这里到底属于哪个世界的范围呢？” 陆鹤行不赞同他的话：“丧尸的特征太明显，要是出现在这，我们会认不出来？” 轻舟看了眼不远处的密室小队：“唐尧，能具体说说你们在最后一间密室里发生的事情吗？” 唐尧点点头：“那天在你们的人离开之后，我们就被浴缸里的npc袭击了，陆队应该很清楚那个npc的模样，这里就不多解释……” 当天的情况混乱，npc暴起袭击人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浴室的门在陆鹤行他们离开后先是自动落锁，死了人后又莫名其妙能打开了，他们冲出门后就到了丧尸世界，正巧被路过的人类小队救了下来。也正是因此，曹悦礼才会在再次见到陆鹤行和陈渝的时候心怀警惕，毕竟那扇时好时坏的门太像是他们离开后故意关上的了。 “我们当时没有摸清楚密室的规则，悦悦的朋友被那个npc抓伤后也跟着变异了，她被击毙，尸体留在了密室里面。后来我们搜寻物资的时候又进过两次密室，死了几个人，但他们都没有变异。” 陆鹤行若有所思：“原来如此……看来这有可能是两个世界融合的时候发生了新的反应，这间浴室里的npc因此融合了两个世界的某些特质。” 轻舟又提了一个问题：“你们最开始到浴室的时候，广播通报的房间号是多少？” “168号。”陈渝刚说完也反应了过来，“岂不就是最后一间密室……” 她的话没说完，但纠察员心知肚明——原剧情里的最后一间密室也不是这个场景。 发起密室挑战的组织原本就目的不纯，逃生系统并非意外，反而可以说是依托在原有的密室场景上生成和升级的。也就是说，高塔给出的因为时空乱流而导致逃生系统缺失的结论并不严谨，因为就算变成了普通的密室游戏，没道理前面的密室都保持原有的基本设定，偏偏最后一间变了。 轻舟依旧靠在离浴缸十分近的地方，几乎就要碰到遮掩镜子的黑布，一点要忌惮镜面怪物的意思也没有。她的眼光扫过密室小队的成员，声音依旧平淡，但问出来的问题却很扎心：“所以陆队，你们在回局里的路上，到底经过了几个世界？” 云林吹了声口哨：“这下就有趣了……特殊期间，一队不清楚情况情有可原，但是如果上面给出的指令本身就是错误的呢？” 纠正剧情这种精细活目前的确只能由纠察员来执行，但几个世界碰撞这种事就不一样了，这事太大了，高塔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也不可能一点反应措施都没有。 陆鹤行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云林的话：“时空乱流这种事情之前从未发生过，现在哪个部门不是忙得焦头烂额的？一时疏忽也是有可能的，我觉得能理解吧？” 轻舟只问了一句：“因为一时疏忽就可能要断送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陆队也能理解？” 云林的话紧跟在后头：“我们五队的死了也就算了，毕竟一切以任务为重，要有大局观念。一队虽然是精英分子，而且正副队长都在这，但退一万步讲，只要是命令下达，你们肯定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执行，牺牲精神更不用说，早就根植心中了。 “不过陆队有没有想过，万一这几个小朋友死在这了，该怎么办？” 陆鹤行不说话了。 的确，曹悦礼的那个朋友，还有之前离队的体育生，两个人在原世界里面都没有戏份，能弄回来自然最好，但要实在死了，只要对原剧情没有大碍就行，助手系统不就到现在都没有提出过警告吗？ 可唐尧这人不能死。他要是回不去，原剧情少了个重要反派，一切都是白搭。人都没了，后期再来纠正剧情也没用，高塔硬撑也维持不了太久，世界该崩塌还是得崩塌。 而现在好几个世界都交融在一起，一个崩了，其他的搞不好也要受影响，他们回去只怕一个个都要进处罚区，情节严重的话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就算是陆老要捞他们也得费一阵功夫。 李筱面色有些差，在陆鹤行和云林之间来回看了看，最后选择先站边陆鹤行：“我看不如先把这件事汇报给上面，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安排吧？说不定真的是意外？” 云林笑笑：“那就报吧。” 指挥中心答复的速度非常快，几分钟后，他们就收到了回信：“未检测到异常，请相关纠察员继续当前任务。” 曹悦礼好不容易才被唐尧安抚好，现在又开始不安了：“你们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还能回去吗？现在该做什么啊？” 三连问彻底让一队的人黑了脸色。 “瞧瞧，我就猜到是这样。”云林轻嗤一声，不想再搭理这些已经完全被高塔洗脑的纠察员，哪怕是一队的精英，最后也摆脱不了思维定式，真是叫他觉得失望，果然还是自家轻舟好，“队长，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去多出来的世界看看情况。” 陈渝有些疑惑：“这还只是个猜测，况且就算是真的，我们也没有开穿越门的权限，要怎么过去？” “严谨点说，是我们两个过去。”云林指了指自己和轻舟，“那几个小朋友就交给你们照看了。”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舟一把拉开了身侧用来遮掩镜子的黑布，直接跳进了浴缸里，云林紧随其后。在一大片水花飞溅过后，浴室里的玫瑰精油香气愈发浓郁，好似吸收到了新的养分，那味道熏得让人有些头脑发胀。 而在只能原本容纳一名成年男子的浴缸里，轻舟和云林的身影不知所踪，只余下还在翻搅的水，像是吞噬生命的深海。 娇艳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波摇荡，如同不断蔓延的鲜血…… 第99章 小世界:想亲一下 没有穿越门的缓冲，进入其他世界的过程颇有些难受，轻舟感觉自己脸颊上隐约传来刺痛，听见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夹杂着其他纷乱刺耳的声音，直吵得人脑仁疼。 短暂的黑暗过后，眼前闪现一片亮眼的白光，她忍不住眯起眼睛，下一秒背部便传来了实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又是一片阴影笼下来，跟在她后头进来的云林直接从她上方的空气中出现，被迫压在了她的身上。 由于下坠的惯性，两人身体紧贴在了一起。对方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间，轻舟呼吸一滞，旋即迅速地把云林推到了一边。 砰，砰砰，她的心跳得剧烈。这还是头回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被人突破自己的安全距离，意外造就的近距离接触让她感到陌生。 或许因为那个人是云林，所以她并不觉得抵触，只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轻咳了一声，将注意力转移到观察环境上来，这时才发现他们竟然身处宿舍之内。这是一间六人寝，标准的上床下桌，他们降落的地方正好是某张床铺，地方有限，云林刚才被她那么一推，现在整个人近乎于紧贴在墙上，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目光扫过宿舍里摆放的物品，一些瓶瓶罐罐十分惹眼，看来这里应该是女寝，而且日常内务保持得还挺不错。 就这么在别人床上挤着也不是事，轻舟正准备跳下床，但有人的动作比她还快——门被推开了。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一抬眸，避无可避地和床上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你们……” “啊啊啊——唔！唔唔！”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完全维持不了淡定，直接喊了出来，旁边那个则动作极其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安静点，你是想要把宿管阿姨引过来吗？” 床上的两人：“……” 轻舟的目光落在那个镇定自若的女生脸上，眼神微动——是赵乐施的脸。 等“赵乐施”关上了门，被捂嘴的眼镜女终于重获自由，对着轻舟就开始念叨：“晏初，我记得你之前承诺过不会再带外人来寝室了。上次宿管阿姨就抓到过你，你不长记性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变本加厉，带男生回来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宿舍，你这样是不是太不把其他人的感受放在眼里了？” 轻舟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眼镜女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晏初，现在都高三了，你还不把心思摆正，整天只知道和那些不务正业的人混在一起，你还考不考大学了？你……” “行了，别说了。” “赵乐施”阻止了眼镜女的说教，侧身给轻舟和云林让路：“我们刚刚上来的时候，宿管阿姨还在东头查寝，你们从西边下去，不会被抓的。” 轻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阵，最后道：“多谢。” “乐乐姐，你就知道纵容她，这样下去会害了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眼镜女的语气很着急，“自从那件事之后，晏初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现在成绩下滑的那么快，我们再不管她，那就真的没人会管了！” “随她去吧……” 冒牌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舟没有回头，但依旧有些恍惚。不提内容，那人的语气真的太像赵乐施了，总是会勾起她太多不好的回忆。 “别想太多。”云林牵住了她的手，将她从回忆里拉扯了出来，“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离开了明亮整洁的寝室，站在外面的走廊上，混杂着腐烂味道的潮气扑面而来。面前的一切看起来十分破旧，他们像是身处废弃已久的建筑中。走廊的灯有些接触不良，时不时会闪动一下，寒光映照在一扇扇紧闭的生锈铁门上，不远处甚至还能看见有一小片积水。 轻舟回头看了眼，唯独他们刚刚出来的寝室还是那扇崭新的木门，门牌号写着412。她重新扭动门把，打开门后，里面的“赵乐施”和眼镜女都回过头来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明明白白地在说：“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她再度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突然发现她们好像一直没有眨过眼，就像是摆放在橱窗里精致的人形玩偶，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无论外表再怎么像人，内里也始终是了无生息。 她关上门：“先到处看看。” 助手系统在他们进入这里之后就失去了信号，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开通，还是这里根本就不受指挥中心控制。缺失了剧情参照，轻舟活动活动腕关节，非但没有对未知的事物感到不安，内心反而松快了几分。 走廊上的铁门没有一扇能够打开的，两人一路下楼，走到了大门口。门是敞开的，但外面一片漆黑，仿佛是能够将光吞噬殆尽的黑洞。云林试探着往门外伸手，却碰到了一层无形的边界。他们的行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栋废弃大楼里。 “应该是碰撞之后产生的小世界。”轻舟得出结论，“范围有限，没有成为真正独立的小说世界，又是才形成没多久，所以不在高塔的管辖区域内，同时也意味着这里缺少有章可循的规则。” 云林挑挑眉：”没有被高塔监控的小世界？我喜欢。” 他揽过轻舟，笑着凑近她的耳边，用近似于蛊惑的声音邀请道：“队长，想好好玩玩吗？” 轻舟偏过头与他对视，也跟着露出点笑意：“行啊。” “叮铃铃——”大楼里的广播里传来铃声，随着声音的落止，眼前的一切在瞬息之间发生了变化。刚才还破烂不堪的废弃大楼骤然回春，大厅里充斥着喧闹的人声，明亮的灯光洒下，这里看起来像是刚建成没多久的样子。 “赵乐施”口中的宿管阿姨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冲着两人就是一顿吼：“那边那个男生，你怎么进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是女生宿舍？还有旁边那个，带外人进来是要接受处分的！你们俩是哪个班的？” 云林又把手往门外伸去，只可惜外面的屏障并没有因为场景的回春而消失。既然出不去，他耸了耸肩，与轻舟对视一眼，两人便蹭蹭蹭地钻进了大楼深处。 宿管阿姨在后面紧追不休，他们的速度虽然不慢，但还是费了会儿功夫才甩开追击，随便躲进了一间暂时无人的寝室。 轻舟还没站稳，就被身后跟着冲进来的云林一下子撞上，整个人被他推着抵在了桌边。 他将她完全笼在自己身下，一切好像回到了他们刚来时摔在床上的场景。他微微喘着气，与她对视着，突然就笑起来。轻舟第一次发现他的声音居然还挺性感的。 “队长。”她听见他在耳边低声询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第100章 小世界:女装大佬 气氛突然就变得暧昧起来，轻舟的耳垂泛起浅浅的红晕，像是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到了。她的眼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接着便默默地垂下了眼帘。没有拒绝，就是变相的默认。 云林俯下身，手不知道何时碰到了她的腰窝，轻巧地一按，便将人完全贴入自己怀中。他低下头，鼻尖与轻舟亲昵地碰了碰，而后才吻了上去。 这一吻完全不带着多余的想法，只是跟随着自己的心情而为。云林几乎是一触即分，像是不敢亵渎了眼前的人，柔软的触感却仿佛还停留在唇上，让他忍不住回味。 轻舟睁开眼，对上他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突然笑了一声，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领，将人重新拽了回来。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亲吻，她单手拽着他的衣领，迫使他贴近自己，在唇齿交缠间交换着对方的气息。云林先是有些呆愣，待反应过来后，搂着她腰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 轻舟微微阖目，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仅靠着他的怀抱维持平衡。 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刚才在外面跑了一阵，原本就有些热了，接吻之后更是觉得四周的气温都上升了好几度。轻舟的身上出了层薄汗，微微泛红的眼尾淡化了她身上清冷的气息，和着微喘，再与他对视时，眸中布撒满细碎的星光，直叫人挪不开眼。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待心里的悸动终于平息下来后，云林蹭了蹭她的颈侧，如同在向主人撒娇的大狗狗，语气充满着眷恋：“队长……你怎么这么好啊……” 好到哪怕已经确定了关系，他也还是有些患得患失，不敢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生怕她会不舒服，更怕被她丢下。 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哪怕轻舟只是给予了些微不足道的关心，他也可以为此开心好久。就像是流浪的孩子从来没有尝过糖果的味道，某天一个过路人施舍了他一颗，明明对那人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他来说却是值得小心翼翼珍藏一辈子的礼物。 轻舟听见这句近乎于低喃的话，揉了揉他的头：“以后会更好的。” 她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突然低落起来的心情，仿佛在担心失去什么。她伸手扳正他的头，让他与自己对视，指尖温柔地轻抚他的面颊：“我不会离开的。” 云林呆呆的看着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门外突兀地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宿管阿姨追魂一样的声音也跟着从门缝中传来，阴恻恻的语气完美地打破了室内的气氛。 “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轻舟的注意力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完美地错过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从云林怀里退出来，在屋内转了一圈，很快就站在一排挂衣架前不动弹了：“云副，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说不定能避免和那位到处找你的阿姨发生冲突。” 云林的内心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我觉得我可以直接冲出去把她干掉。” “除了女生宿舍这个已知条件，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万一你杀了她后引起更大的麻烦怎么办？”队长大人果断否决了他的方案，“我们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调查两个任务世界的融合情况，还是低调些为好，你说是不是，男朋友？” 云林：“……” 你都这么喊我了，我敢不答应吗？ 折腾了好一阵子，这间寝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正在到处搜寻闯入者的宿管阿姨正好查到了这里，手还举在半空中，显然是正准备敲门，不曾想和轻舟打了个照面。 轻舟换了套衣服，黑色制服变成汉元素套装，里面是红色的宋制改良吊带裙，内裙后摆开叉，外面则罩着米白色的飞机袖，上面的桃枝纹样稍稍中和了一下她的飒气，再加上脑后的低盘发，更增添了些温婉。 她本来是没打算换衣服的，只是碍于某人一直强烈要求有难同当，才选择了妥协。当然，换不换的其实对她并没有太大影响，毕竟她就是个女的，换衣服对某人来说也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宿管的眼神似乎不太好，明明是同一个人站在面前，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了。轻舟的衣服挑不出什么错处，宿管只是瞟了一眼就探头去看这间寝室里面的情况，而轻舟也没拦着她，甚至还侧过身让她好好看。 于是宿管就看见另一个身着裙装的女孩子坐在桌边揽镜自照。听见门口的动静，这人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阿姨，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身着一套浅紫色的唐制一片式齐胸裙，同样是改良过的款式，简单地绾了发，耳边别着一枚珍珠丁香紫绢花发夹，还化了点淡妆。看见宿管来了，“她”也不起身迎接，只是翘着兰花指把发丝往耳后捋了捋，坐姿优雅至极。 宿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她只是个低级npc，脑子不太聪明，无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再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就听旁边那个穿着红裙的女生说话了：“阿姨，我们还有事，您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紫裙姑娘没有再说话，只是矜持地点点头，起身走到了轻舟身边，挽着她的手，两姐妹就这么相携离开了，只剩下宿管还留在原地发呆。 现在的女孩子都长这么高的吗？那条裙子感觉有些不合身啊…… 脑子转不过来的npc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这边的“两姐妹”离开了寝室，等上了二楼，确定脱离了宿管的视线后，才止住脚步。 轻舟抱臂靠在墙上，眼神挪揄地打量着自己刚刚的杰作。 为了能够自由地在这栋女生宿舍里行走，云林被迫穿上了女装，还被轻舟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个造型。他现在瞧见她的笑，整个人生无可恋，一把将人推到墙上，捂住了她的眼睛，低声威胁道：“别看了，再看我在这就亲你！” “亲呗，我又不介意。”这样的威胁对轻舟完全没有用。且不说旁边的路过的学生大概都是npc，就算是有真人在，自己的男朋友她还不是想亲就亲？ 云林被她的发言哽了一下：“队长，我以前倒是没想过你谈恋爱会是这个样子的。” 轻舟的眼睛还被遮着，只能瞧见她微微勾起的唇角：“现在想放弃已经晚了。” “谁说我要放弃的？”自知这一回合算是输了，云林碰了碰她的唇角，又用指尖轻柔地抹掉沾在上面的口红印，才放开遮住她眼睛的手，“队长，我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想看就看吧。这大约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女装的时刻了，左右只有自家女朋友知道，能让她开心点的话，也不算丢脸了。 第101章 小世界:喜欢晏初 打闹过后言归正传，二人重新回到调查的正轨上来。这栋楼一共六层，轻舟没有过多犹豫，本打算在正常状况下再去412看看，结果才上到三楼，便听见有人在喊“晏初”。 那是一个身着cos服的女孩子，顶着粉红色的双马尾辫，眼角画了颗桃心，眼瞳黢黑。看见轻舟停下脚步后，她走上前来：“晏初，好久没看见你穿裙子了，怎么今天打扮成这样？” cos女注意到她身边站着的云林，眼里有几分疑惑：“这个小姐姐是谁呀？这栋楼里的人我基本上都认识，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这是轻舟第二回听到有人叫她“晏初”这个名字，但云林在这里显然是没有身份的，于是她胡诌道：“她休学了一年，现在才来报到，被安排到我们班了。” “原来是这样啊。”cos女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云林，却没有要多问几句的意思，似乎台词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 可惜轻舟并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对了，赵乐施最近还跟我说想去漫展逛逛，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带带她？” “赵乐施？你们寝室的人不是只知道学习的吗？怎么也开始关注这些了？班长那么严肃的人怎么会对我们的活动感兴趣？该不会是你自己想去玩，又不好意思跟我提吧？” cos女发出了好几连问，最后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晏初，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要是搁在以往，我肯定就直接带你去玩了，但你也知道最近学校讨论你的帖子不少，我要是还大剌剌地带着你到处晃，对你对我的影响都不好。” 云林皱眉：“怎么就影响不好了？” “小姐姐，你……不会不知道吧？”cos女有些惊讶，“晏初，你什么都没跟她说？” “我应该说些什么？” “那当然是……” cos女的话还没说完，四周的灯光突然开始不规律地闪烁起来，走廊里原本嘈杂的人声在瞬间消失无踪。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隐约响起，和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水流滴答声，昏暗之中加重了诡异的气氛。 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自己面前拍皮球，还是一下下地砸在脚跟前。轻舟感觉自己的鞋面逐渐被飞溅的液体打湿，有什么味道在鼻尖漫开，像是玫瑰花混合着鲜血，腥甜至极。 灯光明灭间，她看见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cos女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头粉毛不知所踪。她冷静地低下头，便对上一张笑脸，上扬的嘴角像是用刻刀一直延长到了鬓角，一双黢黑的眼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所谓弹跳着的皮球，正是cos女的头颅。 “嘻嘻嘻——”尖细阴森的笑响起，每至灯光亮起的那几秒钟里，便能看见那张咧开的嘴里细密尖锐的牙齿，白森森的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轻舟说：“跑。” 两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钻入了楼道间。身后传来阵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东西在地上扭动着朝他们追来，云林抽空回头看了眼，凭借着极强的目力看清了身后的情形。 追在他们后头的是许多尸块。大的有完整的一只手臂，小的甚至只有拳头大小。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领在前头的粉毛头颅，一双诡异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始终紧盯着他们的方位。 “都烂成这样了，眼睛倒是还挺好使！”云林很久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画面了，毕竟就算是打丧尸也不至于会有尸块跳起来继续回击，何况这还是cos女主动解构了自己的身体。 一些较小的尸块被拦在了楼梯下，但大些的譬如四肢，一路追着他们到了四楼。轻舟根据记忆摸到了412，伸手却触碰到一片坚硬冰冷，并不能把门推开——这是一扇铁门！ “队长，这边！”隔壁的门是虚掩着的，云林踹开一只险些扒到自己裙子上的断手，拉着轻舟躲了进去。 外面的尸块并不死心，如同觊觎桌上食物的苍蝇，无论如何都驱赶不走，断手还在抓挠着铁门，指甲与之相互摩擦时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助手系统在他们进入这里之后就失去了信号，灯灭之后更是连打开都做不到了。幸好轻舟早有准备，借完人家的衣服后又顺了只手提包，里面装着她提前从道具库拿出来的手电筒，正好派上用场。 满是脏污的地面，逐渐腐烂的木制床具，碎在地上的玻璃瓶，还有散乱的布料，每个地方无一不在展示着这是间十分破烂的寝室。 轻舟控制着手电光扫过全屋，却在某个角落突然顿住。那是靠近阳台的一张桌子，上面堆着不要的书籍，杂乱无章之间，就显得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突兀至极。 云林走过去仔细观察了片刻。盛放的玫瑰花被插在干净的白瓷瓶里，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能够清楚地看见花瓣上还残存着水珠，像是前不久还有人在精心照料着这朵孤单的小玫瑰。 他伸手转动了一下花瓶，在另一边靠近底部的位置发现了指甲盖大小的字样：赠晏初。 “队长，看来是送你的花。”云林拨弄了一下花瓣，旋即感觉到指尖传来刺痛，竟然是割伤，“还是个认主的，旁人碰都碰不得。” 他瞧见这抹红色就觉得碍眼：“一朵花而已，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队长，还是看看别处吧？” 玫瑰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听见他怂恿轻舟忽略自己，花枝簌簌地抖动起来，过分浓郁的花香散发出来，仿佛在使劲挥着小手，希望能够引起轻舟的注意。 轻舟已经走了过来，看见那玫瑰无风而动，娇艳的色泽若是放在正常的世界里，绝对是品相一流，可惜队长大人有着自己的偏好：“没有洋桔梗好看。” 疯狂卖弄身姿的玫瑰：“……” 花瓣上的水珠似乎变得更大了些，颗颗晶莹剔透，仿佛在泪如雨下地控诉着这两个人一点也不识货。 轻舟自然不会照顾一朵花的情绪，何况还是朵带刺的玫瑰：“你是谁？” 玫瑰原本晃动的动作突然停顿，像是在理解她的话。手电光聚拢在这张桌子上，轻舟隐约看见花瓶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漫了出来，便让云林把周围的书都挪开，清出一大片空白区域。 花瓶底部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血液在桌上流动着，很快形成了几个字：“我是早墨。” “早墨又是谁？” 原本的字消散，桌上的血聚拢作一团，偶尔有细小的血线想要钻出来，又很快被吸了回去，像是玫瑰陷入了某种挣扎之中，以至于不能立刻做出回复。 轻舟用手指轻敲着桌面：“你如果不想说，又何必引我们来这里？” 玫瑰轻轻颤抖了一下，似是被她戳中了心事，血液缓慢地流动着，桌上逐渐浮现出几个血红的大字。 “我喜欢晏初。” 第102章 小世界:要小心哦 云林的声音低沉下来，即便知道轻舟只是在扮演别人的角色，他也还是有些吃味：“你喜欢她？” 血字再度变化，大约还是在冲着轻舟回应：“你不是晏初。”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们总共遇到了四个人，宿管暂且还能用记不住那么多学生名字的理由来解释，但412的人以及cos女都笃定轻舟就是她们眼中的“晏初”。只有这朵玫瑰清楚的知道她不是。 云林的神色稍稍和缓了些：“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和晏初的家。” 玫瑰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对于后面那个避而不谈。不仅如此，无论轻舟和云林再提出什么问题，都没有得到回应，桌上的血字慢慢消散，血液重新回复到花瓶底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门外的抓挠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室内陷入一片死寂。轻舟正在整合目前得到的丁点信息，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玫瑰的身上，云林看见后顺手就将人扳了过来，不让她再看。 “怎么……”轻舟对他的举动不明所以，下意识想问一句，只是话才出口就顿住了，目光掠过他的耳畔，投向他身后，“你进来的时候锁门没？” 他们可能得先跑路了。 云林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过去，便见身后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大半，丝丝缕缕凉风钻入，脏兮兮的玻璃窗上贴着张沾满血污的脸，勉强还能看清旁边来回晃荡的两束粉色马尾。 在屋内的两个人都发现自己的存在后，那张脸上重新裂开弧度，露出血盆大口和里面白森森的尖牙，阴森的女声夹杂在呼啸的风中：“嘻嘻嘻……找到你了……” 本就有几道裂痕的玻璃被那颗头猛地撞碎，云林护着轻舟往后退，摸到门的时候，不算太惊讶地发现门已经打不开了。 粉毛头从窗台上滚了下来，又在地上猛地弹跳起来，一下子就落到了玫瑰花所在的那张桌子上。精致的白瓷瓶不受控制地倒下，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破碎，玫瑰脆弱地躺在一堆瓷片中，花瓣瑟缩着掉下来一片。 “找到你啦……”粉毛头用一种诡异儿歌的曲调哼哼着，顺着花瓶坠落的方向也跟着跳下来，精准无比地砸中了玫瑰，继而在原地来回碾压，直到地上只剩下一片花泥。 轻舟似乎听到了来自玫瑰的痛苦尖叫声，那是一个属于女孩子的声音，在粉毛嬉笑的时候发出阵阵悲泣。已经分不清瓷片堆里的是玫瑰花泥还是渗出的血液，在粉毛头一下又一下的狠砸中，女孩的声音逐渐消失，最后归于死寂。 “嘻嘻嘻……杀死啦！杀死啦！”粉毛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开心，如果是以一个完整的人样站在这，只怕是早就高兴地鼓起掌来。 当那双漆黑的眼瞳转过来，重新盯上屋内的两个人时，云林的掌心蹿起一团火焰，如同一种无声的威胁。粉毛头盯着他看了一瞬，似乎有些忌惮那团火，开裂的面部慢慢地恢复了原样，嘴角也变得平直，掩藏住了一口就能把骨头咬断的利齿。 用法术对付灵异，总归还是有些效果。 “要小心哦……” 粉毛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便消失在了眼前。随着断头的消失，室内骤然亮起了灯光，轻舟微微眯眼，等适应光线后，便见这间寝室一改之前的破败脏乱，变得和412差不多——窗明几净，物品整洁，就连垃圾桶里都没有东西。 靠近阳台的地方依旧摆放着那张桌子，却不再见玫瑰的影子，只有摞得整齐的书籍。 轻舟随手在旁边的小桌上一抹，搓了搓没沾上任何灰尘的手指：“这地方可不像是正常宿舍的样子。” 除非是军训检查，否则女生寝室就算是十分注意日常内务，也不会像这样整齐得过分，连每张私人使用的桌子上的东西都摆得一丝不苟。六个人都是强迫症的可能性有点低，况且这整理规律也完全看不出习惯的区分，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云林被支使着去旁边两间寝室看看情况，很快就带回了结果：“都是复制粘贴的，阳台上绿萝的叶片数量都一模一样。” “412呢？” “门锁了，敲门也没人开。” 正常情况下的大楼限制了他们的灵力使用，大约是因为这时候没有灵异事件，纠察员相应的也要符合设定。刚形成的小世界还很混乱，但随着时间的沉淀和外来者的闯入，变化正在悄然发生，某些虽未完善但能够运行的规则开始生效了。 轻舟“嗯”了一声，取下了头上的发簪，左扭右扭从里面分出一根铜丝出来给他：“那就撬锁。” 如果这里真的是任务世界融合之后生成的空间，那么晏初和早墨的故事她大概已经有了思路。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412的秘密——或者说是“赵乐施”的秘密。 铜丝撬锁是纠察员必备技能，人人熟练到高塔居住区的公寓都已经换成了智能解锁模式。轻舟在一旁把风，云林蹲在门口捣鼓了一阵子，412的大门就为他们敞开了。 果然，这层楼里只有412与众不同。 靠近阳台的左边那张床上写着“赵乐施”，右边则是晏初的床。她和云林刚来的时候就是躺在了晏初的床上。 云林似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径直去了右边搜查线索。 晏初的桌面上凌乱地摆放着些女孩子的化妆品，靠近衣柜的一边是一只白瓷瓶，里面什么也没有。书架上放着许多言情小说，课本被塞到了角落，只占了很小的面积。 这种桌子一般都会有可以上锁的抽屉，但晏初的抽屉显然遭到过破坏，挂锁的地方被砸掉，留下了不平整的断口。 云林拉开抽屉，里面只有几本日记本，统一的黑色烫金玫瑰封皮，但新旧程度有些所不同。他打开最上面的本子，从里面掉出来一枚玫瑰干花制作的书签，上面写着一句话：“2月28日，我愿用一切去供养，直至欢宴过后，玫瑰说将会实现我的愿望。” 书签将本子的内容分割出来，前面是女孩子普通的日记，有流水账也有文艺随笔，但后面却用红笔重复着几句话—— 我恨他们！ 我不是怪物！ 杀了他们！ 最后一页，晏初写道：“2月29日，我愿和我的玫瑰一同离开。” 第103章 小世界:弃者乐园 剩下的日记本记载的都是更早以前的内容，但相比云林看到的第一本，这些日记里面频繁地提到了“早墨”这个名字。他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很快发现了端倪。 他们进入的第二个密室其实是有主题的，名为“玫瑰使者”，讲述了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女孩遭遇鬼怪的故事。晏初就是故事的主角，早墨则是她分裂出来的副人格，是她幻想出来的姐姐，更是她的精神寄托。 晏初的出生其实并不美好，她是少女被侮辱过后的产物，不知道生父何人，也不受生母疼惜。晏初的母亲不缺钱，同时也用钱将她这个污点隐藏了起来，不允许她打扰自己的生活。她从小就待在冰冷空旷的家中，就算被保姆欺负也得不到帮助。 与此同时，晏初还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再加上不堪身世的打击，一点点蚕食掉她对生活的希望。 早墨的出现让她稍稍得到安慰，她用幻想麻痹自己，也用幻想拯救自己。 但是好景不长，周围的人察觉到了晏初的异样。校园里到处可见讥讽她是怪物的涂画，她的母亲终于抽出时间来看她，却是把她押进了治疗室，要抹杀她唯一的依靠。 早墨消失后，晏初不哭不闹，安静地回到了空荡荡的公寓，枯坐了一整天。直到闪电划破天际，强光照亮了墙壁上的一幅画，娇艳的玫瑰掩盖住枯骨，在画框里绽放，浓郁的花香将她紧紧缠绕起来，在濒临窒息的时候，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蛊惑人心的声音在耳边低絮，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她的心脏：“用供养交换愿望，在玫瑰完全绽放的时刻，你将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晏初别无所求，她只要早墨。 玫瑰使者是寄宿在画中的鬼怪，以实现愿望为诱惑获得血的祭祀，只为积蓄力量突破封印。画作的来历成谜，正如无人知晓里面封印着一只鬼怪，它以瑰丽诡秘的画风吸引了收藏家的注意，至今已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辗转流落到了晏初的手里。 对玫瑰使者来说，晏初满足它对完美祭品的一切要求。 云林浏览完日记，大致推断出他们现在就身处晏初的精神世界里，或者说，这里是在世界碰撞融合后意外生成的，以晏初的记忆为基础构造的空间，混乱和真实永远同在。 在这里，早墨变成了独立的人，她照顾晏初，保护晏初，最后同样被卷入了校园暴力的漩涡中。当点滴恶意聚集起来的时候，其威力足以让人溺死，早墨再坚强，也总有疲惫的时刻。校园里不知何时传出流言，说早墨保护晏初是因为喜欢她，大家泼油漆捉弄人的范围随之扩大，早墨的桌上也开始出现骂她们恶心的秽语，她们走在路上总是会被指指点点。 直到后来，早墨为了保护晏初落入陷阱，虽然没有人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但早墨就是死了，如同在精神分裂的现实中那般离开了晏初。她的尸体挂在树上，晏初抬头的时候，她的血就滴在自己脸上，是冰凉的，刺痛骨髓的。 cos女是难得不认为她们恶心的人，可后来晏初才知道，谣言本来就是这个虚伪的人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如同锋利的刀片凌迟着晏初的心，所以后来她把cos女也剁成了碎块。 这个空间里的故事更为血腥，明亮的灯光不过是在粉饰太平，最真实的反而是破落昏暗时刻里那些追逐他们尸块。与其说cos女是在追他们，不如说她是在找晏初和早墨，想要找杀死自己的人报仇。 可归根结底，她也是杀死晏初和早墨的凶手之一。 女生宿舍，cos女，早墨，玫瑰，日记。这些东西会出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赵乐施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云林合上日记本，回头看向对面。轻舟站在“赵乐施”的书桌前，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孤寂，仿佛有无形的隔阂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是云林触及不到的地方。 但云林天生就有反骨，非要朝屏障上挠一爪子：“队长，你找到什么了？” “没什么。”轻舟垂眸看着手中的一枚簪花，那是赵乐施曾经赐给丫鬟轻舟的东西，本应该在天火降世的时候就灰飞烟灭，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像是在强调她遇到的是真正的赵乐施。 但这怎么可能呢？ 在刑罚室里得到的信，轻舟看过了，上面的的确确是赵乐施的笔迹和语气，内容却是在描述一个陌生而美好的世界。信里告诉她，那里是所有被丢弃者的栖身之地，赵乐施非但没有死，还被送到了那里，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和新生活。 真的会有世界完全脱离高塔的掌控吗？难道是比高塔更高级的位面吗？那封信到底代表着真实还是虚假？ 云林的问话将轻舟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但她并没有要解释线索的意思，而是默默把簪花收了起来。 在听到云林告白前的那一段话时，轻舟就确信他早就发现了端倪，毕竟此人绝对不是会爱心泛滥的圣父，他甚至都懒得做任务规定以外的行动。那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只是为了安慰她罢了。 然而轻舟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靠自己解决，哪怕才答应过要试着依赖他一些，她现在的第一反应仍旧是选择自己消化。 云林对她的回答没有任何意外，甚至在明白她的隐藏后故意放缓了动作，等到她把东西都藏起来后才走过去，神色如常地向她汇报刚才发现的事情。 “队长，要不我们来打个赌，看看能不能在这里碰见镜面里的怪物？” “不用赌，一定会碰到。” 水面同样能够反射出影像，如果怪物栖息的范围是一切能够倒映物体的地方，他们现在进入了水面之下，怪物自然能够抓到他们。就是不知道这怪物的战斗力如何，毕竟唐尧他们刚碰见它时基本没有太大战斗力，其经验参考价值着实有限。 云林蹭到她身边，捉住她的手在掌心把玩：“现在boss难度不明，这里的规则也没摸透，有没有后悔就这么随便跳了进来？” 轻舟的手指白皙纤长，完全是可以当手模的程度，指尖涂了透明的指甲油，是前几天被霜影摁着涂上的。云林捏了捏她的手指，顺手便攀上她的手腕，握了片刻后心想他女朋友真是太瘦了，回去得好好补补。 轻舟难得露出嫌弃的眼神：“外面太吵了，闹得慌。”感觉是在内涵一队的人。 “是陆鹤行他们烦，还是觉得李筱烦？” 轻舟斜睨了他一眼，把手抽出来：“我看你比较烦。” 云林摸摸鼻子，后知后觉她好像是吃醋了。 第104章 小世界:倩倩之死 四楼再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两人转到了楼上，没想到又碰到了cos女。刚刚还沾满血污的粉毛脑袋现在完好无损地安在她的脖颈上，一点都看不出这人在前一刻还当着轻舟的面把自己分解成尸块过。 cos女看见他们，神色如常地打了个招呼：“晏初，你怎么跑五楼来了？”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对了，上次走得急，没来得及相互介绍，你同学叫什么名字？” 云林高贵冷艳地回答：“早墨。” cos女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像是被这个名字戳到了弱点，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常，但语气非常之咬牙切齿：“原来你叫早墨啊……挺好的，挺好的……” 轻舟没有刺激npc的兴趣，指向堵住通往六楼道路的铁门：“这上面是干什么的？” “这上面？”cos女先是露出狐疑的表情，像是在疑惑为什么晏初一个住宿生会不知道六楼是禁区，不过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很快又笑了起来，“没什么，就是用来存放收缴物品的地方，大部分都是违规电器，宿管怕有人把东西偷回去，就把这里锁起来了。” 云林摸摸铁门上的锁，轻搓了搓指尖：“拿整整一层楼来放东西，也真是个人才。” 完成了本次明暗轮回的引导任务，cos女没有再过多停留，一下子就没了踪影。说实话，作为一名npc，这厮的业务水平有待提升，就刚才那番话，散发出了强烈的“这地方有鬼我要害死你们”的气息，让人想配合一下都无从下手。 云林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始撬锁，纯纯的哪里危险哪里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门打开。 六楼同样分割成数间屋子，但与楼下宿舍区不同的是，走廊里都是铁门，正好和黑灯时楼下展现出来的景象对应了起来。走廊安静异常，冷漠的灯光映照在厚重的铁门上，每扇门上面还有推拉式的小窗口。轻舟推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小窗，一股难闻的气味率先顺着窗口逃逸出来，张牙舞爪地污染着空气。 门后面的场景也发生了改变。屋内面积和楼下宿舍相同，但里面只摆放了一张床，床上的女孩穿着病号服，被束缚带牢牢捆绑住四肢，让人一下子就猜到这大约是用来控制精神病人的手段。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女孩扭动了一下身体，朝这边看过来，眼神病怏怏的，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又缩了回去。 轻舟关上窗，又看了看旁边几扇门里的情况，发现这些房间也是复制粘贴生成的，就连病人都是同一张脸。 云林摸着下巴道：“这里应该是晏初接受治疗时的场景。” 故事里并没有说明早墨这个副人格是如何消失的，云林猜想这或许也有玫瑰使者的参与，毕竟它的确在有意识地为自己催化完美祭品。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玫瑰使者那幅画你还记得吗？” “你是想说画上的女人和曹悦礼闺蜜长得像这件事？” “按理来说，晏初死了，画像上出现的应该是和她相像的脸。” 轻舟望着走廊尽头，若有所思：“所以那个倩倩到底是怎么回事？” …… 昏暗的浴室内，陆鹤行同样在盘问有关曹悦礼闺蜜的事情：“你们确定倩倩是被浴缸里的怪物杀死的，现在又出现在了门口的画像上是吗？” 曹悦礼点头，小声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死去的玩家如果被npc同化，其活动范围相当于画地为牢，绝对没可能与其他剧情密室产生关联。倩倩的死亡地点在破浴室，而这里并不属于玫瑰使者主题，她没道理会跑到画里面去。除非是倩倩并没有完全被怪物同化，还在场景错位的时候跑到了别的地方，以至于最终的死亡地点变成了玫瑰使者密室。 李筱提出了其他看法：“也有可能是世界剧情破坏度变大，导致死者被更换了场景。” 无论是哪种可能，最终都指向一个推论——倩倩才是最后一个死者。 陈渝“啊”了一声：“这下有点麻烦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那个女的很有可能已经被鬼血杀死了，没办法套话。” 假惺惺的母亲之所以哭泣，并不是因为女儿的去世，而是出于对玫瑰使者的惧怕，正如那些凑巧知道画作传闻的警察一样，没人敢真的对那幅画动手脚，除了一无所知的密室玩家们。 这位母亲是在回来处理后事的时候受到了玫瑰使者的引诱，与之达成交易，但后来又开始害怕将要付出的代价，故而以女儿的死因作为引子，张贴出高价悬赏。前来的“侦探”被她作为新的祭品交给使者，她则借此不断拖延时间，求得自己的生机。 女儿憎恶母亲，遗留下来的鬼血代替了亡者的意志，在融合了无辜玩家的怨气后，力量与日俱增，最后终于冲破限制，要拉着母亲一起下地狱。 纠察员手握剧本，闯密室就跟游戏开挂差不多，开门所需时间都没有超过十五分钟，更是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鬼血按理来说是没机会升级的，现在之所以能够离开厨房，想必就是结合了倩倩的怨气。 被npc杀死，被两种npc相继蹂躏，又疑似被团队抛弃，倩倩的怨气值必然比普通玩家高，所以鬼血只需要她的帮助就能达成离开条件之一。 陆鹤行复盘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差错，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李筱站位离浴缸最近，眼中既有担心也有忌惮：“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陆鹤行道：“没有穿越门帮助，这种地方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也怪我没及时提醒，毕竟谁能想到他们会忽略这种常识性问题？” 李筱一反常态地没有维护云林的能力，但也没有附和陆鹤行的话，只是默默地盯着浴缸。 曹悦礼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陆队，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干等着吗？这里的镜子还挺多的，我担心会有危险。” 刚才他们又对浴室进行了一次搜查，找到新线索的同时，还把一切有可能反射人影的东西都遮了起来。但谁也不敢确定现在是不是就万无一失了。 除了李筱，所有人都看向陆鹤行。他捏了捏鼻梁，神色有些不耐：“继续找开门的线索，再想办法把那俩人弄出来。” 听到他们准备想办法离开了，曹悦礼腿也不软人也不抖了，积极响应号召，和密室小队的其他人一起去解密了。唐尧倒是没掺和进去，而是走到了陆鹤行身边。 他说：“陆队，商量个事？” 第105章 小世界:原来是你 “砰——” 轻舟转身躲过袭来的利爪，手中刀锋闪现，朝着怪物刺去，却不曾想落了个空。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她的腰间揽上一只手，是云林迅速地将她从危险区域带了出来。 走廊里的铁门不知在何时摇身一变成了镜面，清晰地将他们的身影映照出来。镜面背后不时传来敲打撞击声，似乎是病房里的晏初们开始躁动起来了。 轻舟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逐渐显现出镜面特征。头顶不远处似有阴影闪过，她眼神一凛，扯着云林便往后急退数步。 斜冲出来的利爪没有刺入猎物的身体，猛地撞上了旁边的镜面门。哗啦啦一阵脆响，镜面门碎裂成数块，每一块里面都潜藏着猎食者的恶意。 病房打开，身着病号服的晏初出现在门口，没什么神采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轻舟他们看，一丝僵硬的微笑上扬，十分贴近死亡视频中展现出来的木偶感。 病号服左胸口的口袋上，一朵娇艳的玫瑰傲然绽放，让人分不清这是晏初日记里给她带来光亮的早墨，还是不怀好意的玫瑰使者。它微微颤动着，像是在传递什么讯息，晏初在下一刻便展开了行动，直冲着轻舟扑了过来。 云林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一脚把瘦弱的晏初踹开。她的身体以一种绝对会骨折的角度砸在地上，半条腿瞬间变得软趴趴的，两行血泪从她的眼中落下，看起来极度悲伤，可她的嘴角偏偏还是上扬的。 玫瑰的香气顺着下淌的血液弥散开来，那些尚未破开的镜面门瞬间遭受到了更为强烈的碰撞。 寒光在眼前闪现，轻舟侧身躲过，脸颊上突然传来一丝刺痛感，伸手摸了摸，脸上除了自己的血，还有点类似水银质地的液体。她眼光暗了暗，却顾不上说太多，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东西，与云林背靠背观察着四周。 蓝发怪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用蒙了一层阴翳的蓝色玻璃瞳盯着他们。轻舟看见他苍白的肌肤上有很多疮疤和红色裂纹，伤口处除了流血，还渗出了水银质地的液体，正如轻舟刚刚在自己脸上摸到的那样。 “准备。” 她沉声说话，两人同时迈动了脚步，一个朝着走廊深处冲去，一个挡住了蓝发怪物的攻击。 两边的镜面门随着轻舟奔向走廊深处的脚步纷纷碎裂，数十个晏初破门而出，在兴奋舞动的玫瑰的指挥下扑向她。愈发浓郁的花香如有实质般牵制住轻舟的脚步，用粘腻的枝条试图阻止她走向深处。 轻舟额间冒出点汗，堪堪躲过晏初的手，银色匕首猛地扎穿对方的掌心，引起一阵刺耳的尖叫，玫瑰香气似乎也随之变淡了些。 匕首的伤害让晏初们有些忌惮，但她们很快又在玫瑰的驱动下继续扑向轻舟，无数双手好几次就要抓住她，但她每次都如同泥鳅般滑过，继续朝着深处跑去。 以轻舟的速度来说，走廊这段距离并不需要花太长时间就能抵达终点，但跑到现在，她也没能到达目的地。 是鬼打墙。 灵力被空间逐渐生成的规则挤压到近乎于消失，无法用来对付灵异现象。轻舟体能不差，现在尚有余力，但也禁不起没完没了的纠缠。 嬉笑声传来，晏初们的身影始终如影随形。轻舟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已经看不见云林的身影，只有一张张挂着诡异微笑的脸。她感觉根本看不到人流的尽头。 玫瑰香气再度袭来，她一个踉跄险些绊倒，身形凝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奔跑。晏初们钻到了空子，原本拉开的距离瞬间缩短一大截。 轻舟用匕首砍断一只擦过她耳畔的手，断手骨碌碌落在地上，断面却没有流出血来。 “轻舟！轻舟！” 赵乐施的呼唤声突然在身后响起，轻舟心下一沉，忍住了回头看的欲望。晏初们似乎找到了新的猎物，一部分继续阻拦探寻深处的轻舟，另一部分掉头朝声源处而去。 轻舟很快就听到了叫喊声，如同在那场大火中一样，赵乐施再度陷入了死亡的威胁中。 “轻舟……救救我……” 明明离得不近，可赵乐施气若游丝的声音始终在耳边环绕着。吸入了过多的玫瑰香气，轻舟感觉头脑有些昏沉，和着执念中的那个声音，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哈……哈……”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几乎要忘记自己奔逃的目的何在。 “轻舟，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不是……不是……”轻舟狠狠地咬住舌尖，用痛感换来一时的清醒，“我没有……你不是……” 她不是赵乐施。她只是想杀死自己的怪物而已。 然而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轻舟都曾要溺死在噩梦中。时至今日，她早已经分不清自己对赵乐施怀有的是愧疚还是惧怕了。 她是杀人凶手，赵乐施就算是找上门来索命，也是天经地义。 鬼打墙不知道在何时消失了，轻舟恍惚间感觉自己碰到了坚实的平面，用尽全力猛地一推。走廊末端唯一剩下的铁门被推开，明亮的光芒刹那间刺痛了她的双眼。 身后响起无数个痛苦的尖啸声，晏初们在强光的照耀下软化了身体，如同被cos女碾碎的那只玫瑰般变成了一滩滩红色的花泥。 热浪扑面而来，轻舟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一股大力拖拽进了门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华丽的大殿在烈火的吞噬下崩塌，火光之中，熟悉的身影闪现，轻舟再次见到了自己的梦魇，理智告诉她这是陷阱，可身体还是开始本能地发抖。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又破碎，她看见了赵乐施温柔的笑脸，还看见了馀景淡漠的眼神，一切都化作锐利的刀锋，直直地插入心脏，鲜血淋漓，疼得她几乎昏厥过去。 馀景……馀景…… 姐姐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对不起…… “轻舟！” 仿佛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火，轻舟愣怔地抬头，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人的怀中。所有的恐惧在这一瞬间都被排除在外，她努力仰起头来，在火光中与那双眼睛对视，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云林将她牢牢护在怀中，没有让她沾上一点火星，步伐永远都是那么坚定。 轻舟已经不记得他后来都做了些什么了，只知道自己头疼欲裂，似乎有什么遗忘过的记忆被翻掘了出来，他的侧脸渐渐和那个本不该忘记的人重合。 原来……真的是你…… 第106章 世界3:追上你了 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轻舟发现自己正靠在云林身边，身上盖着件宽大的外套。云林一手拿这些资料在看，另一手虚盖在她眼前，替她遮挡住了外面强烈的日光。 “醒了？”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云林很快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要喝点水吗？” 轻舟揉着眼睛点头，显然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 “我睡了多久？” “一天。”云林不知从哪里摸出颗糖塞到她嘴里，“已经找到真正的融合点了，我们现在去那边看看情况。” 轻舟微微皱眉，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而其他人在这段时间内几乎完成了所有探索任务，如今只需要去融合点解决最后的问题了。 这辆车不知道是他们从哪里弄来的，此时车上很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奇怪。轻舟本想开口再问些什么，不料一个刹车，本来也没多大点事，但旁边的云林还是下意识伸手护住了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会不会开车？”她听见他说。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众人下车扎营，轻舟朝一队的人那边看了看，发现陆鹤行脸上有好几道淤青，鼻梁好像也遭罪了，看起来挺惨。陈渝正在给他换药，李筱则默不作声地支起了锅。 再观密室小队，唐尧脸上也有道划痕，并不碍事。他本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旁边的曹悦礼则有些心不在焉，不巧与轻舟对上目光的时候，眼中流露出分明可见的敬畏。 轻舟回到帐篷里，上下打量过云林，见他身上没有伤，才稍稍安心，开口道：“你跟他们打架了。” 云林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单方面的碾压不叫打架。” “为什么还要打唐尧？” “看他不爽。” 轻舟伸手捧住他的脸颊，把他扭过去的脑袋转回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云林没说话。 “好，我就当你是有自己的原因，不问这个了。”看见他似乎松了口气，轻舟话锋一转，“那我现在换个问题问你，你能回答吗？” 她很认真的看着他，没有再给他隐瞒的机会：“当年把我救回高塔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 轻舟叹了口气：“云林，我好像真的很不了解你。” 当年她从昏迷中醒来后，人已经到了医疗部，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返回高塔的。贺南景来看望她的时候提及方明冒着大火去找她的事情，再加上她住院的那段时间很受方明的照顾，她便一直默认是方明把自己带回来的。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是另一个人用身躯为她抵挡住了所有伤害，为她开辟出了一条逃生的道路。可她却把这个人忘记了，一忘就是好几年。 当云林来到五队和她再度相见的时候，她不记得他，甚至在最开始对他很冷淡，而他当时又是什么想法呢？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云林的眼神很温柔，如同画笔般细细描摹着她的五官，眼里仿佛只装得下她。听到她的问题，他伸手碰了碰她有些泛红的眼尾，将指尖的湿润抹去，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能想起我，我就够满足了。” 轻舟的呼吸一滞，在愣住的一瞬间被云林钻空子抱住。她也没挣扎，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胸膛中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感到很心安。 两人就这么抱了好几分钟，轻舟才听到他的声音：“轻舟，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什么时候？” “你转正的时候。”云林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刚来高塔，正好看到了转正仪式的直播，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然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这是你单方面的认识吧？” 云林低笑一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转正仪式在轻舟的记忆里简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那个时候还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心，踌躇满志地相信自己可以很好地完成每一次任务。少年不知愁滋味，她又何曾会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不过听到云林说起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她的心跳还是抑制不住地加快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云林的心跳也有些快。 “我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一见钟情吗？”轻舟小声地笑起来，“原来我们云副还是个大情种啊！” 云林也跟着她笑，然后似是不经意间问道：“那你呢？” 轻舟没有回答，而是用手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用吻封住了他的问题。纠缠了十多分钟，两人才分开，轻舟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缓了两口气，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不是一见钟情，却也是心悦已久。 调情归调情，轻舟没打算放过云林，还是从他嘴里套出了打架的原因。 原来他们在六楼本不至于过得那么狼狈，但唐尧在外面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说服了陆鹤行，两人联手做了些事，或许一开始是为了试探密室的规则，但偏生给轻舟他们那边火上浇油了。 只差一点，轻舟就有可能被门后的大火吞噬，云林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得不行，何况是刚出来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和陆鹤行他们打起来了。唐尧虽然出了主意，但毕竟不是高塔成员，所以比起陆鹤行来说还是很幸运的，只是脸上被划了浅浅一道，抹点高塔的特效药，很快就能恢复。 云林本来就没打算和陆鹤行争什么，但事情牵涉到轻舟，他便坐不住了，直接把人打服，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宁惹云林也不要惹轻舟这个道理。 轻舟听完之后，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无奈。难怪她醒来之后就接收到了那么多奇怪的目光。虽说男朋友是为了给她出气，但接下来他们还得和一队合作，把关系搞得这么僵，似乎也不太合适。 当然，这话她只是在心里想想，瞧着狗崽子还没消气的样子，她选择保持沉默，随他去好了。 当晚出乎意料的平静，只在半夜来了几只丧尸，轻舟睡梦中被动静吵醒，下意识想出去看看，还没来得及抄出枪，外面守夜的就已经解决了问题。见没自己什么事，她便又睡过去了。 陆鹤行收拾完残局，看见过来交班的云林，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冲他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就回自己帐篷了。外面只剩下云林一个人，他轻手轻脚地把折叠椅放到了轻舟的帐篷外，安静地守着她。 他的手里多了一枚胸牌，透明塑封微微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用袖子仔细擦了擦胸牌，皎洁明亮的月光使得胸牌上的照片清晰可见——少女的脸上还有几分稚气，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眼瞳好似藏了星星，整个人明媚如春。 “终于追上你了……” 低语在风中飘散，不知被带往了何方。 第107章 世界3(完):终于回来 以白色大理石为主元素的墓地中一片死寂，墓碑上刻着奇怪的墓志铭，死者在黑白照中面目呆滞，眼睛瞪着前来悼念的生人，让跟在纠察员背后进来的密室小队感到背脊发寒，那感觉就好似被什么怪物盯上了似的。 唐尧依旧是密室小队里唯一镇定自若的人，甚至还仔细端详着那些遗照。曹悦礼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学着他的样子也去看那些照片，却在看清楚之后愣怔住。 那些遗照上的人，脑袋上都有一对小尖角，如同种子刚萌芽般，凝练的黑色让她感到十足的惊慌。 这里是唯一不需要开门，就能直接看见的密室——或者说是密室逃生系统的终点。 “天使墓地，在原剧情中是开放式场景，没有边界限制。设定上属于比唐尧他们那个世界高级的位面，挑战成功的能顺利摆脱系统回家，失败的留下来成为位面养料。”云林看了眼提前查好的剧情资料，“目前因为世界融合，只有墓地主体部分出现，外面依旧是丧尸成群。” 陆鹤行跟着点头：“我们只需要找到对应的棺材把分离器放进去，研究部那边会进行远程操作。” 面对这里的上百个坟头，陆鹤行提出建议：“不如先找找原剧情里描写的那个？” 见云林没有异议，他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出几分不对——我才是领队，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要看他的眼色？ 鼻梁上传来一丝刺痛，仿佛在提醒陆鹤行自己前两天才被云林压制着打了一顿。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咽下了那口气。 算了，等这次合作过后，一队应该就不会和云林再有交集了，就让他这一次好了。 纠察员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原本出口所在处。那是一座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坟墓，遗照里的亡者同样有一双小小的尖角。 李筱摸了摸墓碑上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擦掉上面的灰尘后，一串数字露了出来，和小说里描述的别无二致。她再三确认过周边的环境：“应该没出差错，就是这里。” “我来吧。”陆鹤行走上前，抬手对准坟头，打算直接用灵力把这里挖开。 只是在他催动灵力的一瞬间，天使墓地上下似乎都察觉到了危险，整个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四周的坟墓纷纷炸开，以此来阻碍陆鹤行破坏关键部位的动作。 粉尘飞扬的同时，四周暴露在空气中的棺材板开始剧烈晃动，而后砰的几声碎裂开来，尸体从里面爬出，朝着众人过来。 隐藏了出口的坟墓比想象中更难打开，陈渝和李筱见状，立马上前支援。轻舟和云林几个闪身便将密室小队的人拉了回来，挡在他们面前，看向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东西。 纷飞的灰尘尚未散去，隐约之中，云林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动作不由得顿了两秒。 那是一名身着芙蓉流苏裙的女子，挽着惊鸿髻，唇若樱桃，眉眼带笑，望向他的时候，眸中柔色尽显。或许是错觉，他竟像是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香。 没想到这npc居然敢幻化成这副模样，云林眸色一暗，手中长剑出鞘，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入了女子的胸口。 扑通一声，女子跌落在地，美眸中满含泪水，颤抖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淮儿……” 仿佛就是为了扎他的心，女人身上的装束倏地一变，成了破烂的布衣。她头上的发巾有些凌乱，脸颊上是灰尘和血迹，满脸痛苦地呼唤着他。 脑海中仿佛有一个黑匣子被猛地砸开，许多早已掩埋的记忆破土而出，如同无数丝线般缠上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收紧，直到叫人喘不过气来。 云林感到一阵阵恶心，尚未离开的长剑在女人心窝里狠狠一搅，直到她再也维持不住伪装，无力地倒下。他抽出剑，无视了溅到脸上的液体，眼神淡漠无比。 扑通几声，周围陆续响起袭击者落败的信号，一个身影破开迷雾，闯入了他的视线。轻舟手中的匕首还在滴落着蓝色的粘腻液体，抬眸瞧见了他黑沉的脸色，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用力抱住了他。 “没事了。”他听见她说。 似曾相识的话语同记忆中的声音相重叠，将云林从坏情绪中拉扯了出来。 他紧紧回抱住轻舟，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响起：“我没事。” 陆鹤行的声音响起：“成功了！” 四周的场景像是卡顿了几秒钟，唐尧等人站在原地，一举一动都陷入了静止。 走进穿越门前的瞬间，轻舟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从天使墓地往外看，落日的余晖笼罩在废墟之上，另一个世界的人依旧生活在丧尸的威胁中，尚且不知未来的方向何在，却从来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此刻的夕阳分外动人。 …… 回到高塔后，轻舟和云林并没有参加总结工作，直接离开了一队的训练基地。 回家的路上，轻舟上论坛看了看情况。这次时空乱流的危机等级很高，个别实在已经达到无法挽回程度的世界，高塔只能选择放弃，转而将力量优先派往更有希望的世界。毕竟纠察员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且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沧海遗珠，高塔禁不起太大损失。纠察部全体加班，不过是几天时间，就已经死了三名纠察员，论坛的气氛不算太好。 云林的情绪在被轻舟一个拥抱安抚过后，现在已经平复下来，转而开始关心她的家庭矛盾：“馀景现在在家吗？他还生你的气？”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心里有数。” 云林十分不认同地摇头：“怎么不用我操心了？我现在可是他姐夫，都是一家人，我当然也要参与话题！” “……”轻舟推开他凑过来的脸，“下次任务应该很快就要来了，咱们先各回各家，好好休息，行吗？” 云林对于不能去她家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遗憾，并在她揍人之前麻溜地滚出了电梯。 到了家门口，轻舟静静地站了几分钟，最终轻叹了口气，打开了家门。 客厅里，馀景正盘坐在地毯上看书，听到动静后，手里半天没有翻动过的书被扔到了一边，他连鞋也没穿，蹦起来跑到玄关处，在轻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了她满怀。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轻舟的身体有些僵硬，显然没想到不过几天没见，馀景就变化了态度。听到小孩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她忙蹲下身，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怎么还哭了？” 馀景没说话，只是攥着她的衣角不放。 因为实习时长不够，馀景并不具备参与此次特殊任务的资格，只能留在高塔。纠察部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他都在论坛上看到了，害怕的情绪很快就超过了埋怨。 他真的很担心姐姐。 第108章 过往回忆 京都郊外的庄子里，温暖的烛火透过窗纸，映出窈窕的身姿。伴随着女人柔声轻哼的歌谣，躺在床上的孩子昏昏欲睡，手还在习惯性地攥着母亲的衣角。 “姨娘，京都情势不妙！”门外急吼吼地闯进来一个丫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女人身侧，“三殿下起兵失败后被当场射杀，沈氏一族因属三殿下一党，死罪难逃，老爷自戕于府内，全府上下皆被控制，择日便要问斩！趁着还没人知晓小少爷的存在，姨娘，咱们逃吧！” 丫鬟惊慌的声音将本就处于浅眠中的小少爷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娘亲？” “淮儿，跟娘走。” 林姨娘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在孩子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任何脆弱，只能尽力掩饰住声音里细微的颤抖，指挥着丫鬟收拾细软，连夜离开了庄子，朝着江南的方向奔逃。 沈翊淮天生聪慧，虽然才是九岁的年纪，但已经能够从母亲的举动中得到不好的猜测，此时只默默地攥紧母亲的衣角，母子俩一路相互扶持。 江南曾有名妓，京都富商为之一掷千金，共赴良宵，后二人逐渐互生情愫。富商为名妓赎身，将其作为外室养在京郊的庄子上，此事在京都少为人知。后沈夫人通过蛛丝马迹查到林姨娘的下落，然而尚未来得及发作，沈家便遭遇了灭顶之灾。沈夫人的丫鬟供出了沈翊淮的下落，不日便有人前往庄子抓人，却扑了个空。 小城外的破庙内，身着布衣的林姨娘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边，脸烧得通红。跟随他们逃亡的丫鬟不知去了何处，随身的细软消失了大半，只怕是那丫鬟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独自逃了。 沈翊淮担忧地摸了摸母亲的额头，看着她发白干裂的嘴唇，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便打算自己出去找水。他在破庙里找了些能够用于遮挡的东西，将母亲的身影保护起来，这才放心地离开。 出了破庙，不知道走了多久，许久未进食的小孩有些头晕眼花，没看清脚下的石头，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他摔得浑身都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几次试图爬起来，却因为早就没什么力气，又重重摔回地上。 沈翊淮的眼眶泛酸，连日里来逃亡的疲惫席卷全身，他前所未有地恨自己不够强大，没有办法保护母亲！ 他的那位好父亲早就失去了对娘亲的欢心，一年到头来不了几次，沈家不曾给过他们名分，盛时未给予半分恩泽，死到临头却要拉他们一起，凭什么？只因为他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所以从此就再无资格活在人世间了吗？ “娘……”他无力地动了动手指，泪水模糊了视线。 “小朋友？醒醒！” 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将沈翊淮惊醒。他猛地坐起来，又因为动作太快，眼前阵阵发黑，险些又倒了下去。 一只白皙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甜香：“小弟弟，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面前的女孩身着干净利落的短打，一头乌发梳成飒爽的高马尾，传神的丹凤眼熠熠生辉。落日的余晖笼罩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也给沈翊淮带来了新的希望。只这一眼，便叫他永生难忘。 她把手里的水袋塞过来，支着下巴歪头看沈翊淮喝水，在他被呛得连连咳嗽的时候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想给他擦擦嘴。 沈翊淮下意识偏头躲开，在看见她眼里的笑意时，身体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手里的水袋突然就变成了烫手山芋。 他小声道：“谢谢你。” “没事没事。”女孩把帕子塞给他，让他自己擦擦嘴，“这荒郊野外的太危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要不是我路过，你怕是要晕死在那边了！诶诶，别蹭脸，刚给你上过药的！” 沈翊淮立刻顿住了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轻舟。”女孩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块奇怪的东西塞给他，“条件有限，我照顾了你大半天，还没来得及抓鱼，就先凑合凑合。这个是面包，可以吃的，你别吃太急，小心噎着。” “……我叫沈翊淮。” 林姨娘千叮咛万嘱咐过沈翊淮在外面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没有从轻舟的身上感受到威胁，甚至因为她救了自己，自然而然地对她产生了信任，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他不确定能够靠着这块浮木度过多久，却还是全身心地信赖着。 因为近乎于一无所有，所以格外珍惜得到的恩惠。 沈翊淮看着手里从未见过的食物，用手指捏了捏，感觉质地很松软，大约是糕点之类的东西。他试着咬了一口，没有轻舟说得那么难吃，甚至对于饿了很久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美味。 但他只吃了一口，就小心翼翼地把面包收了起来。 轻舟皱眉道：“只吃这么点是不够的。” “我想把它留给娘亲吃。” 沈翊淮抬起头，湿漉漉的双眸让人看着极为心疼，让十五岁的轻舟顿时升起了作为大姐姐的保护欲。 “没事，我这还有，你先吃。”轻舟又给他拿了些用纸包装着的食物，还有一块包装奇怪的糖，糖纸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一如她眸中的光彩。 “轻舟！”不远处传来呼唤声，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叫她。轻舟朝那边应了一声，转头对沈翊淮温和地说道，“我和我哥哥说两句就过来。” 小孩如获至宝般捧着面包，乖巧地点点头。他的身上有不少伤，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像只小小的流浪狗，因为路人偶尔的善意而感恩戴德，听话地坐在原地。 轻舟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见到他身体一僵，却没有躲开，这感觉就像是刚开始满怀警惕的小狗试探着把小爪子放了在你的手心，让人不得不心中一软。 沈翊淮怀里抱着面包和水壶，望着轻舟离开自己，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树影之后，他才垂下眼眸，不安地绞动着衣角。 他天生对旁人的态度很敏感，能感觉到轻舟的善意，也能察觉到她的同伴似乎不太待见自己。思考再三，他还是没有按照轻舟的嘱咐留在原地，起身朝她所在的方向靠近。 男人的声音响起：“轻舟……你这样是违规的……” 轻舟反驳道：“小说镜头根本不会照到这里……如果不救他的话，他一定会死……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沈翊淮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冒出疑惑。 违规？小说镜头？这是什么意思？ 第109章 期待重逢 “方队，他还是个孩子，未来还有那么长时间，既然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要见死不救？既然让我遇到他了，那就是他命不该绝，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算了，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方明皱起眉头，“如今三殿下一党皆已伏诛，京都浑水未散，那边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刚才你坚持要救那个小乞丐，本来就耽误了时间，他既然醒了，我们也给了他食物和水，便算是仁至义尽，现在无论如何都应该出发了。” 轻舟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点头。 身为纠察员，本来就应该以任务为重，而她还在实习期就敢出手去救所谓无关紧要的人，方明完全能够以她多管闲事为由，将她的转正时间推迟，现在只是叫她不要再耽搁时间，已经是一种袒护，她不能不知好歹：“知道了，我去和他说一声再走，免得他空等半天。” 回到河边，轻舟的目光投向火堆旁，却见空无一人，沈翊淮似是已经离开了。 “轻舟，好了没？” “哦，好了好了！”随手救一个乞儿不过是个小插曲，见他走了，轻舟也没太放在心上，将火堆灭掉后转身离开，继续踏上前往京都的道路。 夕阳的最后一丝温暖熄灭，沈翊淮一手抱着怀里还没吃完的面包，另一手举着从刚才的火堆里顺出的火把，跌跌撞撞地找寻着回破庙的路。他不知道轻舟他们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到了“京都”二字，猜测那两人可能与京都的某些势力有关，而他身为沈家的漏网之鱼，最好的选择是不要与他们沾上关系。何况他们之中还有人并不待见自己。 沈翊淮心知肚明，他应该离开。 孤零零的小孩独自走在荒郊野外，冷风穿过单薄的衣服，吹得火焰险些熄灭，也让他不由得瑟瑟发抖。 “轰——”雷声在头顶炸响，倾盆大雨瞬时降临，沈翊淮无处藏身，手中的火把很快被熄灭。又不知走了多久，破庙的轮廓隐约出现在视野中，他捂紧怀中的面包，想着娘亲很快就不用挨饿了，脚步都跟着加快了不少。 “小少爷！别过去！” 暗处突然伸出一只手，分明是瘦弱的，在此刻却十分有力地将他拽了回来，仿佛拼尽了全部力气。沈翊淮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面包掉了出来，很快吸饱了冰凉刺骨的雨水。他下意识伸手想把它捡起来，却只捞到软塌的碎片。 消失了大半天的丫鬟竟又出现在了这里，她身上有许多伤痕，此时还在一边咳嗽一边劝阻：“小少爷，庙外有官兵把守，不能过去！” “你说……什么？” 沈翊淮呆呆地抬起头，便看见那原本鲜有人至的破庙火光冲天，训练有素的士兵将其包围了起来，手中的兵刃反射着寒光。他看不见娘亲的身影，耳边却好似响起了无数哀嚎声，震得他耳膜生疼，他浑身都开始抖起来。 “娘亲……娘亲！” 沈翊淮不作他想，下意识就想往那边去，却被丫鬟死死摁住：“小少爷！使不得啊！姨娘已经被抓起来了，他们很快就会搜查这周围的，您快跑吧！” 丫鬟将一个布包塞到他怀里：“奴婢白日里昏了头，竟想着丢下你们，还请少爷恕罪！少爷，这里面都是奴婢拿出来的细软，您拿好了，只管往南逃，去江南找怡红楼的竹月娘子！她会庇护您的！” 沈翊淮一直没能想明白，这丫鬟为什么会在逃跑的路上折返回来救他，还替他拖延了那些士兵搜查的速度。或许是因为林姨娘的一饭之恩，使得她的良心时刻受谴责；又或是因为逃奴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回来搏一搏。 此后的日子里，每当他会想起这个连样貌都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的丫鬟时，内心总是复杂的。正如这天的雨夜，才获得陌生人短暂善意的他原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不至于那么难捱，却不曾想等待他的是失去一切，让他既珍惜轻舟给予的那点微末温暖，又害怕回忆那天的场景。 大火将破庙化为了灰烬，同时也烧掉了他对未来的希望。 沈翊淮最后还是没有去江南。沈家的祸事不该牵连旁人，即便是那位竹月娘子愿意接济他，他也不愿去给人家添麻烦。丫鬟塞给他的细软还没来得及花，就被路过的流浪汉抢走，他混在一堆乞儿之中，像一条真正的流浪狗，用尖牙和利爪去抢夺食物，用超乎常人的狠劲活了下来。 朝代权力更迭，过去的血腥脏污都被埋藏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无人知晓沈家的唯一的血脉在过着这样的生活。沈翊淮也曾想过复仇，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最该恨的人是谁。 是先帝吗？是三殿下吗？还是沈家？ 好像算到最后，那些可以寄托怨气的人都已经化为了一抔黄土，只剩下沈家小儿还在。 四年时间匆匆而过，沈翊淮早已习惯混在乞儿堆里的生活，甚至摸索出了一整套偷鸡摸狗的手段，指挥着手底下的乞儿们去执行。林姨娘忌日那天，所有乞儿都知道他心情不好，纷纷躲开，只剩下他一人躺在破草席子上望天。 也就是这一天，他看见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出了几个服装怪异的人，有男有女。沈翊淮天生聪慧，过目不忘，九岁时就已认得不少字，也跟着林姨娘读过书，即便是到现在，他也经常一个人偷偷用手指在空中虚画写字，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和娘亲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可当那群人的面前凭空出现一层会发光的东西后，他只觉得上面的文字看似眼熟，细瞧又不大认得，实在是奇怪得很。 那些人毫不遮掩光屏的存在，也不在乎路人的指指点点，反而当街争论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在某些事情上存在了理念的不合。沈翊淮只瞧了一眼便不再看，丝毫不想知道这群奇怪的人在吵什么。 直到他再一次听到那个词——高塔。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夕阳下女孩的笑容随之浮现在脑海中，无论回想多少次都是那般的耀眼，让他觉得这世间总归还是有几分值得留恋的地方，而他也常常在心中祈祷，希望那位善良的姐姐能够平安顺遂，一生无忧。毕竟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去报答那位萍水相逢的恩人了。 高塔的出现让沈翊淮再也坐不住了。 预备教育部的人说，高塔选择的是小说里的那些沧海遗珠。他们的能力和天赋远远超出主角，然而为了保护主角至高无上的地位，除非有剧情设计，否则像他们这种没有丝毫戏份的路人，最终都会因为有可能盖过主角的风头而落得早夭的下场。 沈翊淮可以选择不加入高塔，只是碍于世界规则，他有可能一辈子都爬不出贫民窟，更有可能来不及成年就死去。生活本就够糟，他本不在意生死，只是当知道高塔确实存在的那一刻，他就有非加入不可的理由了。 前往高塔之前，预备教育部的人询问了他的姓名，好进行资料备案。 他说：“我叫云林。” 轻舟去何疾，已到云林境。 他想，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第110章 达成和解 沉重的梦境在最后的时刻如同遇见黎明破晓，变得不再那么灰暗，做梦者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直至苏醒。云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过去的事情，他这些年已经很少梦见了，没想到只是睡了个午觉，那些曾经让他感到窒息的回忆便再度席卷而来。不过幸好的是梦里有她，不至于让人觉得难捱。 窗外的光线被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云林伸手想去摸枕边的手机确认时间，却触到了另一个硬硬的东西，是轻舟曾经落在他那个零点里的胸牌。 在初遇轻舟的时候，他就得到了许多未解的疑问，而这枚胸牌更是让他在意起轻舟到底来自何方。当年的沈翊淮虽见识有限，但总不至于天真地以为这胸牌是京都某家势力所出，因为上面透露出的寥寥信息都很奇怪，这让他也曾异想天开地认为，轻舟或许就是上天派来拉他一把的使者。既是神明使者，那便更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而许是上天真的垂怜，才让他能再一次遇见轻舟。 他收起胸牌，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傍晚。馀景那小家伙还在闹别扭，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对轻舟也是一种伤害，云林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心疼她了。 可惜轻舟向来要强，不肯让他插手。他心知有些事情得慢慢来，往后等她卸下心防，那时自然就能明白，偶尔依赖下男朋友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云林发了条信息过去：“没事吧？” “没事。” 轻舟的回复比想象中的快，云林这会子还真摸不准她的心情，便又发信息：“今晚出去吃？” 轻舟收到了他的邀请，一边给哭累后沉沉睡去的馀景掖被子，一边回复：“不去，累了。” 经过这么一遭，不仅是馀景情绪激动，她也有些精力交瘁。原本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继续被馀景埋怨的准备，但她自己也万万没想到他会直接冲上来抱住她。 “姐姐，你没事就好。” 小孩激动完之后就有些别扭了，从她的怀里退出来，语气干巴巴的，手却还揪着她的衣角，一如小时候闹脾气时的傲娇样。 这是在他们因为孤雀山的事情爆发矛盾后，第一次能够心平气和地说话。 毕竟养了馀景这么多年，轻舟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些行为背后的原因。时空乱流来势汹汹，纠察部已经开始损失人手，医疗部的伤患也在增多，再大的矛盾在人命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 但轻舟同时也忧心忡忡，因为她认为这不过是短暂的和解。矛盾没有得到解决，仅仅是被隐藏起来，保不齐就会慢慢变成脓包，带来更大的疼痛。 “馀景，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你觉得呢？”轻舟摸了摸他的头，“你真的想通了吗？” 馀景垂下眼眸，用手指绞动着衣角，没有让她看见自己脸上更为复杂的神色：“我想通了。你说得对，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我们不应该插手。” 方明将过去的事情都告知与他，但他并不想让轻舟知晓此事。 虽然轻舟是毁灭掉自己家园的罪魁祸首，但她也是把自己拉扯长大的姐姐。方队长不仅和他讲了世界崩塌的事情，也告诉过他，轻舟已经因此在处罚区付出过代价，出来后还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慢慢恢复身体，至今都还落下了畏寒的毛病，胃也不大好。 高塔的审判向来公正，对此，他挑不出任何差错。 何况说到底，自他记事起，就是姐姐在陪伴自己，他的零点没有在他的印象中留下任何痕迹。九年来的相伴相守，让他很难真正恨上轻舟，就是心里还有个疙瘩罢了。 轻舟并不知道馀景这段时间的内心挣扎，只以为是时空乱流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冲击。毕竟论坛上也在对这次危机出现的原因展开分析，其中就有不少人支持剧情破坏论的说法，认为是数个小说世界崩裂时产生的庞大能量叠加在了一起，从而引发了时空乱流。 “馀景，姐姐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个好孩子，懂得明辨是非，姐姐很欣慰，但你的所作所为都要和自己的能力相匹配。如果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承担后果，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称之为逞英雄，而不是拯救世界。” 馀景的拳头紧了紧，但很快又放松，只剩下皱巴巴的衣角证明着他有过的挣扎：“我明白了。姐姐，我以后不会再冲动了。” 他仰起头，看着眉宇间显露疲态的轻舟，伸手轻轻抱了她一下：“姐姐，谢谢你。” 不管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救他出来的人是轻舟，抚养他长大的人是轻舟，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多年来的感情也很难说抛就抛。 既然如此，就让那些事情都烂在心底好了。 由于一直惦记着轻舟的安危，馀景的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状态，眼下见她平安回来，心底一根弦松开，倦意随之席卷而来。轻舟把怀里的小孩抱回房间，待他熟睡后，自己正打算也回房休息一下，却听见门铃响了。 她一时福至心灵，看了眼手机，发现云林两分钟前又给她发了新的消息：“我马上到你家门口了。” 轻舟去开了门，云林进来就给了她个熊抱：“听说有人觉得累了，我过来给她充充电。” 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拱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到底是谁在充电呀？” “馀景呢？在房间？”听到轻舟说小孩已经睡了，云林点头，两手一捞便把轻舟抱了起来，在她压低的惊呼声中往沙发走去，“待会有人送菜，你不想出去吃，那晚上我来给你做饭。再累也得吃点东西，不然又胃疼了。” 他把轻舟放在沙发上，没过两秒钟，狗爪子就把人又刨到自己怀里，还捏了捏她的手腕：“你前几天都没怎么吃好，感觉又瘦了。” 轻舟整个人放松地窝在他怀里，这种状态下的她少了几分面对外人时的清冷劲儿，更像只懒洋洋的猫儿在半眯着眼假寐：“没那么夸张。” “馀景的事情解决好了？” “估计是被时空乱流吓到了，怕我死在别的世界，所以懂事了点。”轻舟简单解释了两句，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反手按住了云林给她按摩小臂的手，“对了，之前在梦境密室的时候，我碰见过一个人，她给了我一封信。” “假的赵乐施？” “嗯。”轻舟并不意外他能猜到这点，“和镜子里那个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做这两件事的也不是同一方势力。” 第111章 央允长老 “有头绪吗？” “还在理。”轻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感觉他们其中一方有拉拢我的意思，另一方暂时不清楚意图。就是不知道央允堂和哪一方有关系。” “央允堂的事情不急，这个可以去问问南清和霜影。我们现在的局面的确有些被动，如果下次再碰见那些人，得想办法多套些话。” “嗯。” 之前订购的菜很快就送到，云林拎着菜进了厨房，轻舟则窝在沙发里，目光透过玻璃推拉门，看着他忙活的身影，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蔓延开来。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烦人的事情，他们或许就像现在这样，过着平静简单的日子，多好。 她又看了几分钟，而后才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脑整理资料。 云林端菜出来的时候，只见轻舟趴在茶几上，面前的电脑还在亮着屏，而她则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走过去，看了眼电脑文档上最后几行她无意识中敲出来的乱码，轻笑了一声，正想帮她把电脑关上，却在无意间瞥见了文档里的几个关键词。 他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将电脑关上，俯下身亲了亲轻舟的面颊。 轻舟本来就处于浅眠状态，感觉到脸颊上的痒意，她无意识地“唔”了一声，一睁眼就对上云林带笑的目光。 她茫然地眨眨眼，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吃饭了。”云林低声哄着还想继续睡的她，顺手给她揉了揉脖子，“吃完了再回床上休息，别趴在这。” 轻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整理工作的时候睡着了。她看了眼黑屏的电脑，不清楚云林有没有发现里面的东西，不过见他神色如常，大约是电脑在他出来前就自动黑屏了，没让他瞧见。 晚饭做得简单，都是清淡口味的家常菜。云林时不时给轻舟夹菜，用近乎于哄小孩的口吻让她再多吃几口，而她则有些无奈：“你干嘛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又不是馀景。” “馀景可不会挑食，人家顿顿都吃得多。”云林放下筷子，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做姐姐的，怎么还没有人家小孩表现好？” “他表现好，你去跟他玩，别找我。”轻舟拍掉他的爪子，把碗筷往前一推，“不想吃了。” 活像只有脾气的猫儿，稍有不顺意就朝他挥一爪子，偏生又怕真的伤了人，所以把尖锐的指甲都收了起来，只有柔软的肉垫拍在身上，倒不像是在闹小脾气，更像是在撒娇。 云林这么想着，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更好了，笑着开始收拾碗筷：“行，不想吃就不吃了，我去收拾，你休息吧。” 轻舟抿抿唇，最后还是道：“厨房有洗碗机。” 她的确累了，不想去洗碗，但云林都做了饭，也不好叫人家把所有活都干了，显得自己怪娇气似的。 云林的笑意更深：“看来姐姐还是心疼我的。” 谁心疼你了？还有别整天姐姐姐姐的，她有那么老吗？ 轻舟摸摸自己的脸，瞪了他一眼：“爱用不用！” 云林见她一副小猫炸毛的样子，没再逗她，乖乖去研究她家的洗碗机去了。逗猫需适度，不然很有可能适得其反，真被挥一爪子就得不偿失了。 能看见她有几分活力，不像平常那样故作沉静压抑自己，就已经很好了。须知很多事情都要慢慢来，心结也总是没那么容易打开的。 吃饱喝足后，轻舟本来就打算去休息的，可惜中途收到霜影的信息，她走到房门口的脚步顿时又转了回来：“霜影他们回来了，说有事情要跟我们讲。” 到达约好的咖啡厅，坐在里面等他们的只有霜影和南清，同样去了孤雀山的首妤浅不在。轻舟问了一句，只听霜影道：“这事情得避开她说。” 想到他们之前说在流乐阁附近的镇子上发现了疑似首妤浅的画像，轻舟只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南清将电脑面向他们，将拍到的资料都展示出来：“我们去孤雀山扫尾的时候，在流乐阁碰见了一个人，不过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就消失了。这是我们在他消失的地方拍到的法阵遗留痕迹。” 这些法阵都经过特殊处理，寻常手机是拍摄不到踪迹的，幸而高塔的设备比较特殊，莫说拍一个法阵遗迹，就是拍鬼魂也成。 “我们也碰到了。”轻舟把自己在梦境密室木屋外拍到的照片找出来，“是同一个吗？” 南清把她的手机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最后摇头道：“虽然很相似，但它们不是同一个法阵，发挥出来的效果也有差别。你们这个的效用是隐藏，我们碰到的是转移。” 霜影在旁边附和：“对的，不过这两个法阵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可以说其中一个是另一个的变体。幸好你们的照片拍得及时，再晚些就看不出更多细节了。” 隐藏？难道那两个假傀儡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木屋附近，而是隐身在他们周围？ “这么说来，之前木屋被毁得那么彻底，可能就是那两个傀儡干的。”一提到这件事，云林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当时就因为出口毁坏，整个梦境密室险些坍塌。幸好关键道具没出事，我重新把烛台找回来后才打开了出口。” “人没事就行。”南清没给他们留太多后怕的时间，继续把话题拉回来，冷静得过分，“这两个法阵虽然作用不同，但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霜影这会子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吊儿郎当了，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子外壁，语气严肃：“做这件事的是我们师父。” 虽然大多数法阵都有基本的绘制规则，但人的习惯有所差别，如果足够熟悉对方，很多细节都是瞒不过他们的。 霜影还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们在孤雀山看到的人就是我们师父。” 纠察员脱离零点后，时间将被调整为与高塔同步，所以他们完全可以通过高塔看到自己零点过去和未来的时间线，只是出于回避原则，他们绝对不能干涉零点的一切。况且即便可以无限回看过去，这位央允堂长老也不能避免最终的命运，这才是最让人觉得可悲和无力的地方。 轻舟闻言，自然而然联想到了赵乐施的事情：“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也许不是你们师父，而是其他人故意装给你们看的？据我所知，你们的零点没有受到时空乱流的影响，系统也没有报错。” 第112章 怀疑高层 霜影抬眸，似是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连续在两个世界都碰见过一个已经去世了的人，她的外貌和笔迹都和本人极其相似，但举止言谈却又很不一样，明显能看出来是易容的。” 说到这，轻舟微愣了愣，总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 霜影很快点出了她心底的疑惑：“如果那个人是易容，按照正常逻辑，对方应该是想通过伪装来获取你的信任，或者达到别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模仿言行举止应该是最基本的行为。既然如此，那个人又为什么会表现出这么多破绽？” 云林屈起手指敲敲桌面，抓住了新的重点：“我想，对方并不是想要从你们这里获得什么，所以没必要伪装得那么全面。只要能撼动你们的心理状态，就已经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了。” 话说到这，轻舟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自接下孤雀山的任务后，她碰见“赵乐施”的次数已经算得上是频繁，即便知道对方是假的，她的情绪也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尤其是那封信，几乎让她心底的怀疑放大了数倍——赵乐施会不会真的还活着？ 赵乐施对她的影响尚且如此，何况是央允长老？那位可是霜影和南清的恩师，在他们的人生中留下了数年的回忆，乍然现身，带给他们的情绪波动只会更大。 云林的话似乎戳中了霜影的内心，她变得沉默起来，只有紧皱的眉头在暗示她此刻并不平静。 南清切换到下一张照片，是那幅关于首妤浅的画像：“既然不排除易容的存在，那么画里面的人是不是首妤浅，这还有待商榷。” 毕竟画中人面容半掩，纯靠霜影对首妤浅的了解才大致判断出其身份，这个结果本身就是存疑的。 轻舟问他：“所以你们和首妤浅去扫尾的时候，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一幅画还不足以让他们对自己的队友产生怀疑，首妤浅定然是有了什么举动，才会让霜影和南清这么提防。 “她试图带走大梁公主。” 这次前往孤雀山和流乐阁，主要是进行一些纠察剧情的扫尾。首妤浅替换的角色和林师妹素无交集，加之此次穿越的时间点还是落在陆月血洗孤雀山的时候，林师妹按照剧情发展就该迎接死亡，这是绝对不能干涉的。 没想到拦了一个馀景，又来了个首妤浅。轻舟可以确定自家弟弟纯属出于善心，但首妤浅都是老牌纠察员了，又是刚穿过去，不可能对林师妹产生什么感情，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举动就显得尤为可疑。 还有林师妹，这个没有太多戏份，却对主角起到过引导作用的配角，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呢？先是馀景疑似因为她的狸猫娃娃而发高烧，后又是首妤浅试图改变她的人生轨迹，实在是太奇怪…… 轻舟问：“首妤浅自己有什么解释？” “她说自己只是路过，是林师妹缠上她求救的。但是按照我们原先定好的计划，首妤浅应该直接下山向女主他们报信，而不是绕一大圈跑到那里去‘路过’林师妹。她不愿意说出真相。”南清道，“我个人不建议把这件事上报高塔，如果能够队内解决问题是最好的。” 轻舟对他的看法毫不意外，毕竟她自己也没有让高塔插手的打算。 她甚至怀疑，高塔有内应存在，否则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知道她受罚的事情？当年知道内情的人屈指可数，像方明和贺南景他们，都是被勒令过不许泄露真相的，而且据她对昔日队友的了解，他们应该不会做背后捅刀子的事情……那么就是高层了。 结束讨论后已经是晚上九点，轻舟的困劲也过去了，回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起来重新打开电脑，继续整理之前的思路。 与此同时，相隔两层楼的公寓内，申乔被云林紧急叫了过去。他顶着浓厚的黑眼圈，看起来十分疲倦：“说吧，这个点叫我来做什么？” 云林给他倒了杯咖啡：“你个夜猫子会嫌九点多太晚？” 申乔打了个呵欠，给自己灌了口咖啡以保持清醒：“那是以前。研究部现在完全是连轴转的状态，我又不搞修真那套，每天就休息三四个小时，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他当初也是一队的预备人员之一，但因为对人造灵根有强烈的排异反应，无法作为全能队员培养，再加上些其他因素，最后遗憾落选。不过他后来也没有去别的纠察队，而是转去了研究部。 云林短暂地安慰了一下劳累的研究员，很快就进入了正题：“这段时间，我遇到点异常情况。” 几张照片被投影到墙面上，申乔看了一眼，最后那点困劲随之消散无踪，整个人都坐直，语气变得十分严肃：“你在调查他们？” “是准备调查。”云林纠正了他的话，“这几个都是当年处理过天火案的人员，我们初步怀疑他们其中有人牵涉到了时空乱流这件事。” 申乔抓住了另一个点：“你们？还有谁？轻舟？ “不是我说，这个案子都已经完结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念念不忘，现在还突然要调查起来了？看看，你列出来的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已经退休多年不问世事的，剩下的又都是高塔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利益都和高塔紧密挂钩，他们没必要搞出时空乱流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而且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时空乱流是很难由人为控制的，你们是不是想多了？” 云林没理他后面这一大堆话，又切换了几张照片：”这是我从监控里截取的照片，在时空乱流发生前的半个月内，他们都先后见了同一个人。“ 关于云林胆子大到盗取指挥中心才有权限查看的监控这件事，申乔已经接受能力良好了，毕竟这厮是敢直接黑掉助手系统对自己的监控，还从没被发现过的狠人。 他推了推眼镜，仔细观察着这几张照片，很快就发现了端倪：“这个人有点眼熟……是不是你们队里的人？好像是叫……” “首妤浅。” 这回是真的想起来了，申乔点点头，补充了一件五队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对，是她，她前不久才来研究部找过人。” “找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很忙，谁有空去关注别人的事情？我也就是觉得她眼熟，才多看了两眼。” 第113章 入队邀请 首妤浅只是个普通的纠察员，却和这些大人物先后都有过联系，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而云林目前也没能猜出，如果她与造成时空乱流的势力有关系，甚至于她就是其中一员，那她的动机何在？ 轻舟因为天火案而收敛起了锋芒，表面看起来认命，内心却始终没有释怀；霜影和南清则是在零点还有牵挂的恩师，会因为所谓的设定命运而感到不公。他们都有抵触高塔规则的理由，心态会受到不明势力的影响，也是很正常的。那么首妤浅的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这么想来，五队的其他人好像也没有关注过首妤浅的过去，只知道她的零点是现代设定，其他的知之甚少。 “申乔，帮我注意一下研究部的人，如果首妤浅再去找人，麻烦你看看她找的是谁。” “行。”申乔点头应下，转而又问道，“轻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要把这些照片给她吗？” 云林盯着照片上的那些人，眸色渐深：“不用。” 这种小事没必要拿去烦恼她，他暗中解决掉就行了。 …… 不只是纠察部工作强度攀升，高塔这段时间的忙碌状态同样影响到了预备教育部，预备生们原本的自由时间被压缩到最短，大部分时候都被安排了各种各样的课程，紧张程度可见一斑。 纠察部的死亡人数还在增加，虽然还在可承受范围内，但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故而在特殊情况下，预备教育部打算先紧急培养和选拔一批优秀的预备生，让他们提前跟队，这样至少能保证有的任务不至于只能排到一名纠察员执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体能训练室内，高泽之刚做完一组训练，就听到有老师在外面喊他，说有人来找。他似有所感，把擦完汗的毛巾往架子上一搭，往门外走去，速度快得连身后的预备生都来不及叫他。 隔壁的休息室内，首妤浅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用同色丝带绾了发，仍旧是清婉秀丽的模样。听见推门声，她转过头来，对高泽之露出一丝微笑：“辛苦了。” “你任务完成了？” 高泽之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见她打开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饭菜。没想到她这次来是给自己送饭的，这让他心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惊喜。 “昨天傍晚结束的。” 首妤浅把筷子递给他，因着伸手的动作，原本用袖子遮掩的手腕露出一小截，那白皙皮肤上的淤青就显得尤其明显。 “你受伤了？”高泽之下意识抓住了她手，但又很快松了力气，改换为托着她的手腕，语气有些着急，“怎么弄的？” 首妤浅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把筷子放在了他尚未收回的掌心：“一点小伤，不碍事。” “你……” “先吃饭。” 见她有所抗拒，高泽之很识时务地没有再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只默默地低下头吃饭。 而首妤浅在这间隙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语气颇为认真：“我听说预备教育部打算选拔一批预备生跟队，好缓解纠察部的压力。高泽之，你想来五队吗？” 他愣了愣，忙咽下嘴里的东西，眼里有几分不解：“你是来招人的？但我前两天才听老师说，这次的预备生将由指挥中心统一拨调，去哪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我好歹参加工作这么久了，人脉还是有一些的。只要你想，就可以来，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高泽之沉默了两秒，最后道：“为什么要找我？” 首妤浅将垂落的发丝笼在耳后，朝他笑了笑：“你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能力在预备生里名列前茅，五队惜才，当然要想办法留下你。” 她眸光清浅，看不出任何掩饰的意味，应当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却让高泽之胸口有些发闷。他本以为还能听到些别的话，没想到最后对方就给了这么一段官方说法，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了。 小兔子过于温顺良善，或许是对谁都一样的好，也就只有他会傻傻地相信这是独特的关心了吧？ 他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感觉未来果真是道阻且长：“行，我去。” 二人相处的时间总是显得很短，高泽之刚吃完饭，本还想再跟首妤浅说说话，却见她看了眼手机：“队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训练，等分配结果下来后，我再来找你。” “……好。” 直到从训练区大门走出，脱离了高泽之的视线，首妤浅才停下脚步。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接通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上车。” 她看了眼马路对面，很快确定了目标，走向一辆黑色的轿车，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朝着旁边的女人颔首：“日安，李老师。” 李月观没有回应她的问候，只是微抬了抬下巴，在她面前显出几分倨傲的模样，跟那些预备生们印象中平易近人的性格大相径庭：“高泽之那边搞定了？” “不负您所托，他现在很听我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您来安排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李月观道，“我听说你在孤雀山险些露馅，是怎么回事？” “出了点小纰漏，不足挂齿。” 对方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而这副敷衍的态度让李月观感到很是不快：“首妤浅，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你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 “啊，您生气了？” 首妤浅嘴角的弧度始终未变，可语气却好似陡然变了个人，让车内的气温在无形之中下降了好几度。她朝李月观逼近了些，支在扶手盒上的左手托着下巴，微微歪着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话语轻飘飘地落下，却让李月观不寒而栗：“几天不见，老师的脾气也见长了不少。” “你……”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反应，李月观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身体往后靠去，直到抵上了侧边车门，再无退路，“是你？” 副驾驶的女人眨眨眼，像是没能在游戏中尽兴般叹了口气：“这么快就发现了？看来老师是真的很了解我。” 她重新靠回座位，视线透过车窗，看向朝远方延伸的道路，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玩着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她是我的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有人总是学不会该怎么尊敬她，我也不介意让他们尝尝后果。” 车内的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李月观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对了，听说最近有人在跟我们抢人？这可就有趣了。”女人眯起眼睛，勾起几分带着玩味的笑，“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我明白。 第114章 死亡挑衅 深夜时分，刺眼的灯光洒在街道上，和人为建立起来的高塔一样没什么温度。这里的苍穹总是黑沉无比，就连日光都吝啬给予，只能靠着人造光撑起明度，甚至一年到头还得依靠温度调节技术才能感受到四季的变化，不至于让人逐渐模糊了时间概念。 从来没人能够透过那深渊般的天空，看见这个世界的边际。 冰冷的灯光罩下，在即将落地前遇上阻碍，拖曳出瘦长的黑影。街道尽头，身着黑色夜行装的女人出现，大摇大摆地走在空寂的街道上。她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仿佛是刚刚郊游归来的小朋友，与之形成极大反差的是，她手里拎着的并非小黄鸭书包，而是一颗人头。 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气，鲜血顺着头颅的断截面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到现在已经接近干涸。女人轻轻晃动手里的人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像是小孩手里的玩具坏掉了，修不好了，只能把它丢掉，于是她松开手，任凭那颗人头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好远。 死者瞪大的双眼外凸，正巧对着她的方向，了无生气。 女人手中泛起微光，很快就将指尖沾上的污渍清除干净。 “你……” 李月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侧，盯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内心有些复杂：“一定要闹这么大吗？” 首妤浅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力，说起话来也依旧温温柔柔的：“李老师，你的方法虽然不差，但还是有些委婉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给对方的警告还是强硬些得好。” “你醒了？”李月观向来摸不准这姐妹俩转换的原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拿出纸巾递给她，“你脸上有血，擦擦。” 首妤浅向她道过谢，擦掉脸上的脏污，眼里浮上几分探究：“李老师，你对我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 李月观深吸一口气：“之前是我太心急了，说得话太重，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李老师所做一切皆为大业，是我不够努力，给您拖后腿了。”首妤浅打了个呵欠，眼底漫上一层薄薄的水光，让人瞧不清情绪，“今日熬得太晚了，我现在有些困，先回去休息了。这边就麻烦您收尾，多谢。” 随着她的离去，空气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玫瑰香气也消失，只余下李月观留在原地，眼底晦暗不明。 翌日，早晨六点，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将不少高塔人从梦境中吵醒。 轻舟颇带怨念地起了床，一边打呵欠一边上论坛，果然看见有人发了帖子——有人今晨在高塔街道上发现了一颗死人头，满地的血早已干涸发黑，而指挥中心现在也已经派人将现场封锁，并根据头颅的样貌锁定了死者身份。据说真正的案发现场极其血腥，满屋子几乎都是血，缺了头颅的尸体还被摆成了奇怪的姿势，不知道行凶者是想表达什么讯息。 她注意到楼主放出来的死者信息，眼神沉了下去。 这个人她认识，是当初在处罚区负责她那个案子的执行者之一。 几年过去，这人在高塔的位置也逐渐上涨，没想到在即将要触及到高层位置的时候，莫名横死在家中，头颅更是被抛掷在大街上，血流了一路，死状凄惨至此。 轻舟回忆着当年的事情，摁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往下滑了，等她反应过来松开的时候，屏幕刷新了一下，之前那个爆料死者情况的帖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皱起眉头，刻意去搜了下关键词，却发现与之相关的帖子全都被封了，那个贴出死者信息的用户更是直接被封号，只剩下一群晚起床几分钟的人还在到处问发生了什么。 这个案子的影响极其恶劣，那些胡乱猜测原因的帖子被封尚可理解，但仅仅是陈述事件经过的帖子为什么也被删掉？高塔的恶性案件不是首次发生，以往都会及时进行官方通报，为何这次要对舆论进行严格控制，不允许任何人讨论？ “姐姐？”馀景也被警报声吵醒了，刚走出房门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发生什么了？” 轻舟回过神：“没事。现在还早，不再睡会儿？” 馀景摇摇头：“醒了就睡不着了。” 他这个习惯倒是好，从来都不闹起床气，不愧是小说主角的孩子，多少有些强大的自控能力在身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霜影在群聊里发消息询问情况——这个群聊没有馀景，当初是被霜影以有些事情不方便给小孩子知道为由建立的，当然主要就是在发生这种血腥案件的时刻才派上用场。 死人头被抛弃的街道离他们这边几栋楼比较近，所以五队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被吵醒了。霜影晚了几分钟刷论坛，现在咋咋呼呼地在群里求详情解释，好不容易被南清压下来，才稍微冷静了点：“所以死的人是指挥中心的？” 轻舟没答腔。 处罚区启用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一般不会设置太多常驻职位，执行者就那十来个，信息均经过保密，审判者则是由高层人员根据案件情况临时推选出来。这名死者原来是处罚区的常驻执行者，在轻舟离开禁闭室后不久，他不知道何故转到了指挥中心，外面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曾经在处罚区的工作经历。 轻舟知道，但她不能说。 云林冒了个泡：“正解。而且我查了一下，这人混得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时空乱流把指挥中心原来的计划打乱，他早该晋升了。” 群里面讨论得热烈，不涉及到暴露过去的事情，轻舟也会说上几句，但直到现在也没看见首妤浅发话。 她记得首妤浅的生活节奏极其规律，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早上都是七点半才起床。 看来是还没醒？ 群聊消息还在不断增加，引起手机的疯狂响铃，闹得人不得安宁。尚在睡梦中的首妤浅微微蹙眉，摸到手机摁了静音，眯着眼看见屏幕上显示的七点，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头脑胀疼得厉害，像是宿醉般的难受。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跳出来一条新消息：“妤浅，你之前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首妤浅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来说的是哪件事，打开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才搞清楚情况，原来是关于安排高泽之进五队的事情。 她揉揉眉心，感觉自己最近的记性似乎不大好。 排除馀景在外的群聊里还在发消息，首妤浅点开那个群聊，往里面发了条消息，说明自己想推荐高泽之入队的事情。 不知道是否产生了错觉，她总感觉群里的各位都凝滞了几秒钟，霜影都不发表情包了。 几秒过后，轻舟的信息出现：“可以。” 霜影的表情包缓慢跟上：“臣附议。” 第115章 破碎城堡 轻舟的私信很快跳了出来，首妤浅点开一看，是对方想要和她详谈高泽之的事情。 “来我家吧。” 回复过后，她打开冰箱看了眼食材，思考着等会要做些什么来招待她的客人。 轻舟收到她的消息，并不是很意外，转头嘱咐了馀景一声：“我待会要出去办事，你要不要去霜影姐姐那边？” 馀景想了想，摇头道：“我就呆在家，等会点个外卖。” 轻舟也没多想，换了套衣服就出门了。馀景盘坐在地毯上，目送她离开后，神色凝重地打开手机，开始跟方明发消息：“方队，我想问下今天的警报声是怎么回事？” …… 首妤浅住的地方和他们隔了两栋楼，轻舟刚走到楼下，便看见李月观从里面出来。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仿佛曾经的矛盾冲突从未发生过，仍然能够笑吟吟地同她打招呼：“轻舟，你怎么来这了？我记得你不住在这边？” “你不也一样？”轻舟皱起眉头，极其不喜欢她这副假惺惺的模样，“预备教育部的都安排住在西边，你跑到东区来做什么？” “过来见一个老朋友。” 李月观在高塔待了二十多年，认识纠察部的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电梯门在此时打开，轻舟并没打算和她过多纠缠，抬脚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后，李月观却没有马上走，而是看着楼层的数字不断攀升，直到抵达猜想中的位置。她露出了然的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她拿出手机，给置顶的用户发送了一条信息，这才慢悠悠地离开。 手机收到消息，首妤浅刚看完内容，便听见门铃响了。她顺手删掉记录，起身开门：“队长，好久不见。” 五队由于分头执行任务，在不同世界里度过的时间有所差别，细算一下，他们也有十多天没见面了。轻舟进了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首妤浅，见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与往日并无不同，暂时看不出什么破绽。 “怎么不把馀景带过来？我中午还打算做他喜欢的糖醋小排呢！”首妤浅端出刚刚做好的热奶茶，“喏，双倍珍珠。” “他不想出门，说是要再上几节网课。” “这孩子总是那么上进。” 轻舟咬着吸管，热腾腾的奶茶让她看起来浑身都放轻松了些：“说吧，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找高泽之入队？我记得你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现在又改变想法了？” “本来就是个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提到这件事，首妤浅也有些无奈，“他见过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你还有个妹妹？” 轻舟真没想过这种情况。队长的确能够随时调看队员的档案，但高塔也不会将涉及隐私的部分泄露出来，所以她对首妤浅的亲属关系并不了解。 高塔在小说世界进行的选拔，总是优先选择那些与尘世已经没有太多羁绊的人，比如失去恩师的霜影和南清，又比如不得养父母疼爱的高泽之。正因如此，轻舟才会习惯性地认为首妤浅没什么亲人。 “高泽之和你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为什么会见过你妹妹？”轻舟问道，“难道你妹妹来了高塔？” 首妤浅眼神黯淡了几分：“是，但她已经死了。” 轻舟是在四年前接手五队的，基本了解首妤浅调入五队后的经历，却从未听过她在这期间有亲人去世的消息。也就是说，如果首妤浅的妹妹去世，时间只会在四年以前。 首妤浅似乎并没有要刻意隐瞒这件事，只是过去没人关心，她便不言不语。如今正好提到，她轻叹口气，将过去的事情缓缓道来。 a市两大家族的联姻，造就了首妤浅的原生家庭。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总是很容易产生裂缝，首妤浅和妹妹曾经也有过温馨美好的记忆，可到最后，关于童年的回忆里，最深刻都是父母决裂的那些天。 首妤浅从小就比旁人要早熟些，对父母关系的感知也更加敏锐，心里早有了猜测，却还是期望着能够修补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在父母结婚纪念日之际，她窝在画室里准备了很多天，勾勒出了一幅充满明艳色彩的画：城堡里的国王和王后手牵着手，而穿着洋裙的公主们脸上挂着开心的笑脸——那是她对未来的可怜的幻想。 现在回想起来，她果然是天真的要命，居然会寄希望于一幅画，以为那样就能够挽回摇摇欲坠的城堡。 初二那年，首妤浅将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表演小提琴独奏，她在餐桌上提及此事，希望全家人都能够在那一天来看她的演出，而父母都笑着答应了她，妹妹更是对此充满了期待。 她站在镜子前，无数次地演奏将要表演的曲目，练习最好看的微笑，就为了在那一天呈现最完美的表演。 “浅浅，你爸爸妈妈真的会来看你表演吗？”汇演开始前，她的同桌满脸好奇地问道。 实在是因为首妤浅的家长从来没有参加过家长会，每次来学校的都是管家爷爷，所以当别人听说这次她的家人都会来时，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好奇。 首家在a市的地位数一数二，不过是学校的一个文艺汇演，为此做的准备也吊打了同台的其他学生。首妤浅一大早就被造型小组围着打扮，最后选定了一袭昂贵的淡紫高定长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初中生，大小姐的气质藏都藏不住。 听到同桌的问话后，她露出一丝微笑，就像她无数次在镜子前练习的那样：“他们答应过我会来。” 舞台上只落下一束追光，优雅美丽的少女登台，全场寂静无声，像是怕惊扰了这份美好。首妤浅抬起头，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眼眸却是微垂的，让人瞧不清她眼里的情绪，更添几分神秘的感觉。 她没有笑，以极高的技巧性完成了这次演出，原本舒缓的乐曲里隐隐透出哀伤，让观众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原本不是这样的。 可台下的席位空缺，就像是她始终拼不起来的城堡拼图，找不到缺失的那一块，再完美的遐想都只是空想。 公主没有等到幸福美满的结局，等到的是父母的离婚证。她的城堡彻底塌了。 回到家后，她才从管家爷爷那里得知，当她站在舞台上奏响乐曲的时候，母亲和妹妹已经登上了离开这座城市的飞机。她甚至还来不及同她们再见一面，就被留在了空寂的别墅内。 “妤幽跟着妈妈离开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我其实听说过，妈妈以前有喜欢的人，她离婚后没多久就改嫁了，我那时就想，如果这就是她所期待的幸福，那好，就这样吧。 “我爸因为忙于公司事务，总是不注意身体，后来得了胃癌，去世了。我被高塔选过来后，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妤幽了，但没想到一年后，她也来了高塔。 “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比我要优秀得多，所以我从来都没想过，她会死在任务途中……” 第116章 死因存疑 轻舟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放下手里的奶茶，用温暖的掌心握住她的手。 首妤浅的眼眶泛红，但还是冲着她笑：“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就想开了。” 从小说世界来高塔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苦痛回忆，相较之下，首妤浅并不觉得自己就是应该被特殊对待的那个，甚至还总是尽力去安慰别人。在支离破碎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她，从来都没有缺失那一份温柔。 轻舟握着她微凉的手，心中渐渐升起新的猜疑。 首妤浅有个双胞胎妹妹，与她相熟的人却都不知道这件事。在她的视角看来，首妤幽是死在了任务途中，甚至尸骨无存，她能拿到的只有高塔给出的死亡通知书，连具体案情都无法了解，只知道大概的情况。 死无对证，或许意味着另外一种可能。 毕竟他们没有查到首妤浅以前去过孤雀山的记录，现在又得知她还有个同卵双胞胎妹妹，二人长相相似，那画像主人公的身份就更值得深究了。 “按理来说，纠察员在结束任务后，高塔会修改我们接触过的人物的记忆，他们不会记得我们的长相。如果你妹妹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和高泽之有过接触，在她离开之后，高泽之不应该还记得她的脸。” 即便高泽之现在已经脱离零点，受高塔管辖，但以往被干涉过的记忆也不会恢复。当初他刚来高塔没几天，就一眼看见了首妤浅，并坚定地认为自己见过她，这就说明他很清楚地记得首妤幽的长相，才会错认。 提到这件事，首妤浅的手不自觉握紧，声音有些颤抖：“妤幽她……可能还活着……” 轻舟安抚道：“不着急，我们慢慢说。” “好……”首妤浅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阵，待稍稍平复过情绪后，才再度开口，“高泽之的零点属于极稳状态，据我所知，纠察部从来没有派人去过那里。妤幽出事的时候，我还在出任务，回来后就被魂穿部告知，她临时前往某个世界协助纠察员工作，却因为操作不当引发意外，她和那名纠察员都没活下来。” “魂穿部？” 轻舟有些意外，她本来还以为首妤幽也是纠察部的，毕竟其他部门的人都很少进入小说世界，发生意外的可能性自然不高。 “妤幽和我一样，是个纯粹的文派，而且她的身体不大好，不适合前线任务，所以没有被分配到纠察部。她一开始是在指挥中心工作，等身体好些后，又转去了魂穿部做研究。” 首妤浅说到这，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地说：“她是核心研究员，每天都是研究一些跟灵魂打交道的事情，所以我在听到高泽之的话后，心里也有点侥幸的想法，想她会不会因此有特殊的方法，能够帮助她躲过那场意外？” 这个问题就涉及到纠察员的盲区了，轻舟即使心里有了猜测，也不敢轻易下定论：“我回头问问熟人。” 魂穿部的研究内容在以往属于机密，主要也是怕技术不稳定会造成不可预判的后果，所以才不允许研究员外传。但随着魂穿技术的推广，纠察员势必要开始了解相关知识，才能在实践应用中得心应手，现在去问，说不定真的能问出点什么。 “我继续说吧。”首妤浅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有怀疑了，毕竟高塔把另一个纠察员的死因都公示出来了，只有妤幽的死因说不清楚，甚至是一笔带过，实在很难不让人感到奇怪。我那个时候也去质问过相关人员，但他们都以魂穿部性质特殊，不予以公示为由，拒绝了我的询问，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放弃。” 她只是个普通的纠察员，高塔如果真的有心瞒一件事，她就算是闹翻天也得不到结果，只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 “高泽之说，他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名字不是‘首妤幽’，而是‘鸢火’。对了，他还有和那个人的合照。” 首妤浅从房间里拿了本相册出来，轻舟在得到允许后翻开相册，看见里面都是两姐妹的合照。她们的长相可以说真的是一模一样，只是神态有细微差别，画面里挂着温柔微笑的那个一看就是首妤浅。 “高泽之说，他是在入伍前遇见鸢火的。鸢火那时候在咖啡厅打工，自称是勤工俭学，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在哪所大学就读。你也知道，像‘鸢火’这种名字，放在那种类型的小说里实在是有些过于特立独行了，高泽之当时觉得也是有趣，才多留了个心眼。” 当时的高家出了点事，给高泽之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导致他那段时间心情不佳。鸢火大约是看出来他心里的苦闷了，所以偶尔也会关心关心他，在少年孤单的心里留下了几分温暖。可惜好景不长，在半年后，高泽之顺利入伍，本想亲口把这件事告诉给鸢火，却再也找不到她人。 电话不接，信息拒收，她就像是蒸发在空气中的一滴水，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供他寻找，除了一封信。信上写满了对他的鼓励，末了还有四个字——后会无期。 高泽之是真心把鸢火当作了自己的好朋友，却不曾想突然失去了她，这种毫无征兆的告别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才会让他在高塔看见首妤浅的时候情绪失控，想要上前质问她为何不告而别，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朋友。 照片上是少男少女在咖啡厅的合影，高泽之站在吧台前，冲着站在吧台后的鸢火招手。鸢火系着围裙，手里擦拭着台面，微微抬眸望向镜头，露出羞涩的笑，看起来是个十分乖巧的小姑娘。 然而在首妤浅的相册内，首妤幽总是表面装乖，骨子里的狡黠劲儿却完全遮不住，这和鸢火的气质相差甚远。 轻舟看向首妤浅：“你觉得这个鸢火会是你妹妹吗？” 虽然长相很相似，但高塔人在小说世界里一般都没什么戏份，就算自己不是大众脸，也有可能遭遇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轻舟记得，贺南景有一次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回高塔后还念叨了足足半个月，成天捧着脸对镜自照，哀愁地说自己不再是孤品了。 首妤浅抚摸着照片，不似往日习惯性地露出笑容，此时的她眼里有几分哀伤的情绪，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一样：“我觉得她是。” 第117章 当年事故 从首妤浅家里出来后，轻舟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转去了云林那。 “现在看来，首妤幽活着的可能性很大。你能想办法查到当年的事故报告吗？” “这是四五年前的机密档案，不一定能查到，我先试试。”云林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所以你现在打算消除对首妤浅的怀疑了？” “在一切没有证实前，我不会下任何定论。” 云林瞬间了然：“那也就是不排除她有自导自演的嫌疑了。” 轻舟看着手机里从首妤浅那里翻拍过来的照片：“我就是觉得太巧了。四年共事的时间里，她从来都没有透露过自己还有个妹妹的事情。如果是因为过去有些龃龉不想再提，她瞒着也情有可原，可问题就在于，她明明对首妤幽有很深刻的感情，却一边说自己没打算瞒着，一边又没有暴露过任何细节，直到我们对她生疑的时候，她才和盘托出，就像是早料到我会去试探一样。” 首妤浅的自白来得太顺理成章，条条信息都指向首妤幽还活着这个结论上，完全排除了她自己的嫌疑。 轻舟暂时有些看不透，在首妤浅那完美无瑕的笑容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她说：“总而言之，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首妤幽的事情也得细查。” …… 云林的效率很快，晚饭时间过后便得到了调查结果，上门来汇报情况。 馀景眨眨眼，总感觉他最近上门的次数有些太多了：“云副，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大人做事，小朋友问那么多干嘛？”云林胡乱揉了把他的脑袋，“还有，以后不要叫云副，叫姐夫。” “好……等等，姐夫？”馀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林，后者则赶在小狮子炸毛前搂着轻舟进了书房。 馀景愣了几秒钟，终于理解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眼看着书房的门就要关上，想都不想就冲过去卡住门：“你要对我姐姐干什么？” 云林不嫌事大地把轻舟往自己怀里一摁：“当然是干大人的事情啦～” 轻舟直接给他一个暴栗，瞪眼道：“说什么胡话带坏孩子？”还有你那个荡漾的波浪号给我收回去！ 她从云林怀里退出来，半蹲着安抚炸毛的小狮子：“他逗你玩的，别理他。姐姐有正事要做，待会就出来，你去客厅看电视？” 馀景抿着嘴不说话，看起来很不开心，但还是乖乖地点头，转身前还瞪了眼云林。 进了书房后，云林感叹了一句：“叫我云副的时候还一脸崇拜，怎么对姐夫就这么大的敌意？” 姐控还真是难搞，可惜高塔暂时没有和馀景同龄的孩子，不然他就能想办法让小家伙转移注意力了。九岁的大孩子，天天跟在姐姐身后转悠像什么话？ 轻舟不知道他的想法，也没理会他的感叹：“首妤幽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提到正事，云林便收了不正经的模样，递给她几张照片，而后打开平板：“能查到的事情有限，看来高塔的确在有意隐瞒这件事。” 几张照片都是多人合照，首妤幽几乎都在最角落的位置，甚至还有张是作为背景露了个侧面，看起来和其他人关系平淡。 “首妤幽在高塔生活过的痕迹太少，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被人清理过，这几张照片是我从指挥中心和魂穿部以前团建的记录中扒出来的。”云林一边解释，一边把平板上的文件调出来，“这是首妤幽的档案，内容很少，但基本和首妤浅说得一致。” 和其他高塔人比起来，首妤幽的档案内容真可以算是少得可怜，来高塔前的信息记录比较详细，但在高塔工作的记录却只有寥寥几句。除此之外，云林还去查了事故报告，可惜信息同样不多。 “因操作失误而牺牲，另导致一名纠察员牺牲，事故世界为言情小说分类，娱乐圈背景……”轻舟浏览过所有内容，注意到一个细节，“同年，由纠察六队继续完成该任务。” 事故发生的那年，轻舟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养伤，直到后几个月才重新投入工作中。首妤幽的事正好在她养伤期间发生，她或许正是因此才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方明和贺南景那时候虽然还在十队，但如今的六队也剩有原本的老队员，或许会对那个事故世界还有印象，她可以拜托方明他们牵个线，了解一下情况。 云林用电容笔在平板上勾出另一个重点：“还有这个牺牲的纠察员，我查了下他的身份，发现他有个妹妹，名字叫巧巧。”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轻舟花了几秒钟才回忆起来，此人是六队的实习生，她们之前在别墅见过。 “这兄妹俩自己是没有零点的，是高塔土生土长的人，我往上追溯了几代，发现他们的曾祖父来自修真世界，血脉还不错，这个巧巧就继承了他们家优良的修行天赋。”云林继续道，“除此之外，她也是李月观的学生。” 虽然疑点重重，但轻舟他们始终没有降低对李月观的警惕性，如今发现巧巧和两边都有联系，更是留了个心眼。轻舟想着，这个巧巧或许将会成为新的突破口。 接到轻舟电话的时候，方明还有些诧异，毕竟她这几年很少主动联系自己，弄得他第一反应是以为馀景那边说漏嘴了，她要来兴师问罪。 “找六队的老人？”听到轻舟的要求，方明的声音从按了免提的电话中传出，听起来有几分为难，“这可不大好办。我们队里是有两个原来就在六队的，但一个出任务还没回，另一个在医疗部icu还没醒，现在都没办法和你见面。” 轻舟微微皱眉，没料到时机竟如此之巧，那两个人居然都有事：“既然如此，我就先不打扰了，等有机会的时候我再去拜访。” “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你不如问我，说不定我也知道？” 这话倒不假，且不说纠察部重组距今已有四年，单看六队向来热闹欢乐的气氛，就使得方明的队员都对他很是信赖，可以称得上是无话不说，他自认为还是很了解他们的。 轻舟与云林对视一眼，后者看起来不大赞同，冲着她摇头。 她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道：“方队，我听说原六队里有人在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你有印象吗？” 论在高塔的人，除了自己的队员，她最信任的就是吕奶奶和方明。云林来的时间晚，并不知道她和方明曾经也是出生入死过的同伴，不信任他情有可原，但她心里清楚，方明是不会害她的。 “原六队？你是说六队原来的副队长吗？” 提起这个，方明还真知道点信息：“我们队里那个实习生巧巧，你见过的，她就是那个人的妹妹。据说她哥哥是因为魂穿部的工作人员操作失误，被连累了，后来没能救回来，连尸骨都没留下，只剩了个怀表。 “在发生时空乱流以前，高塔这些年几乎没出现过这么严重的伤亡案件，所以这件事在当时引发过轰动，巧巧他们家还闹到指挥中心去了，魂穿部也因为这件事停工了大半年来重整纪律。不过你不知道这件事也很正常，毕竟当时你正在……”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像是能猜到这边不止一个人在听，又像是单纯在回避某些事情。 轻舟的眼里没有什么波动：“没事，你继续说。” 第118章 陈年疤痕 “咳……好，我继续说。 “指挥中心应该是派人去说过什么，他们家后来就没再闹过，甚至都不提这件事了。你从处罚区出来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因为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也就没特意提过。” 更多的细节，方明也不太清楚，干脆把巧巧的联系方式发给了轻舟：“如果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等轻舟挂了电话，云林才慢悠悠道：“这位方队长应该不会乱说话吧？就怕打草惊蛇。” “他不会的。”轻舟立刻否定了他的怀疑。 云林轻笑一声，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你可真信任他。” 轻舟认定自己和方明只是同僚关系，至多再加点感谢对方提携自己的情感，但云林却看得明白，这位六队队长可没那么单纯，说不定就是想靠过去的交情换取轻舟的好感，简直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轻舟似是没感受到他话里的酸味，低头在平板上简单地理出思路，发丝垂落下来，遮挡住她的侧脸，只隐约露出点柔和的线条。 云林独自闷闷不乐了一会儿，见她一心扑在正事上，认真得过分，感觉可能等不到人来哄，更加不开心了。 狗子不开心，结果就是要给人添乱。他伸出手把遮住她侧脸的头发拢到耳后，手指蹭过她的耳垂，干脆就停下来捏了捏，很轻易就带起些微红晕。 轻舟拍掉他的狗爪子：“别闹。”却被他顺手抓住细白的腕子往那边一带，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云林把下巴抵在她肩窝，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边，引起一阵痒意：“还没整理完吗？” 轻舟人是顺从地躺在他怀里，手却用电容笔戳戳他的额头，无奈道：“云副，你最近有点太不务正业了。” “美人在怀，实在是无心正事。”他低头吻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很轻易就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标记，“其实你可以不用操心这么多事情。” “不然呢？交给高塔处理？”轻舟反问他，“你要是觉得这样稳妥，最开始就该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行么？” 云林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平板上，腾出一只手点了点屏幕：“一下子牵扯出来这么多人，你确定只凭我们几个就能查清楚？我先说清楚，现在高塔的安防系统又升级了，如果想要黑进去调取机密档案，就算是我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你……” 轻舟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听见书房的门被敲响，馀景在外面喊：“姐姐，医疗部有个医师姐姐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你没回她信息，她让你现在去医疗部一趟。” “知道了。”她看了眼手机，果然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杨医生发过来的，“我得去趟医疗部。” “我送你。” “不用了。”她拒绝了云林，站起身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劝我放弃，但我还是觉得该查下去。高塔的安防系统升级后都挡不住谋杀的发生，估计指挥中心现在也自顾不暇，与其把这件事闹大，不如先由我们暗中调查。你放心，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情况，我不会逞强，会申请帮助的。” 她固然很在意时空乱流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可自己首先是五队的队长，所以哪怕为了队员的安全着想，她都不会硬出头，更不会自不量力。 云林与她对视，末了摇摇头，似是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于是纵容道：“行，听你的。” 大不了等到时候真的有危险，只要他抢先截下来，便不会伤到她。 …… 医疗部的走廊难得热闹起来，虽然没有人大声喧哗，但来回急促的脚步声还是暴露出了紧张的气氛。上了五楼，走到长廊最深处的诊室，轻舟抬眸看了眼门边的名牌，叩响门扉。 “请进。” 看见来人是她，杨医生摘掉了防蓝光眼镜，颇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本来还以为我这边不会有什么大事，结果等你这大半天里，我可是一刻都没闲着。” 轻舟顺手把门反锁，跟着她走到内间，坐到检查床上，在她进行准备的时候顺口问了句：“处罚区有新任务？” “我又不是只为处罚区服务，平时也要在这边看诊的。”杨医生一边戴手套，一边说道，“是今天早上那个案子，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嗯，听说死者是在家里遇害的，头被割下来扔在了大街上。” “其实这件事里不止一个受害者，还有好几个受伤的，高层把这件事瞒下来了。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出去乱说。”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不会说的。” 杨医生眯着眼仔细观察过她背上的伤痕，拿起一个没有标签的小白瓷瓶，用棉签从里面挑出药膏，给她抹在疤痕上。冰凉的药膏敷到背上，让轻舟有些不舒服地颤抖了一下。 “我继续跟你说啊。这次遭袭的都是指挥中心的人，他们脖子上被划了一刀，伤口还挺深的，就这样都没死，而且还被及时止血过，就是止不住疼，一大早上就把我叫过去给他们看伤了。这几个都是中层的管理人员，还有一个才晋升不久，指挥起人来倒是毫不客气。” 说到这，杨医生哼了一声，又换了瓶药：“真要论起来，我和他们算是同级，有什么可得意的。” 轻舟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是他们不对。” “我听出来你的敷衍了。”杨医生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我看他们那伤口根本就不是物理伤害，只有法术伤害才能控制得如此精准，否则这么一刀下去早就一命呜呼了。我又不是修仙的，对付不了这种法术伤害，全是白忙活。一开始我就说了让他们找老赵，他们非不听，硬是说这件事不能外泄，我就只能按我的方法给伤口消毒处理，再给他们弄了点止疼药。” “要保密的话，找处罚区的人确实更妥当，但执行者里不是有能用灵力的吗？怎么偏要找你？” “死的那个也是有灵力的，而且原来就是处罚区里修为最高的执行者，他都没了，剩下的也指望不上。”杨医生解释道，“说白了就是病急乱投医，我看这几个的位置也算是做到头了，上面估计也不需要这种心态差的人做心腹。” 陈年疤痕处理完毕，轻舟穿上外衣：“高层最近有变动？” 杨医生只是笑笑：“谁知道呢？”她收拾好东西，转头又叮嘱道：“你明天这个点也要来敷一次药，这个月就算是过去了。话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这碍眼的疤去掉？都四年了，处罚区都不继续追究了，你何必还放不下？” 轻舟没有回答她的话，整理好衣服后道了声谢，又道：“你今天说的话对我很有用。” 杨医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待会还有病人，看完最后一个就能休息了。你赶紧走，别挡在这碍事。” 轻舟离开了这间诊室，刚下到一楼大厅，就见门口闯进来两个熟悉的身影，浓重的血腥味随之传来。 她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惊讶：“李筱？” 第119章 玫瑰烙印 李筱的手臂上胡乱缠了几圈绷带，渗出的血都已经干涸，看起来伤势挺严重。陈渝扶着她进门，迎面碰见轻舟，有些诧异：“轻队？你怎么在这？” “她怎么了？” 陈渝正想开口解释，却被李筱抢先开口：“没事，扫尾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就不劳轻队挂心了。” 对方不待见自己，轻舟便没有多留的意思，礼貌地朝陈渝点点头，随后抬脚就要离开医疗部。岂料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物体坠地的身影，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惊呼：“李筱！” 轻舟下意识顿住脚步，转头便看见李筱昏厥了过去，陈渝正吃力地稳住她的身体。幸而医疗部的护士立马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上前查看情况，随即招呼同事抬了担架过来，把李筱带走了。 见她们的确不需要自己帮忙，轻舟不再多做停留，身影很快隐没在大门之后。 “医生！她受了灵异诅咒！”另一边，陈渝正在简述情况，“我们扫尾的任务是解救被鬼怪困住的角色，我同事替任务对象挡了一下，没想到留下这么严重的诅咒，穿越门那边的净化机器不起作用！” 为了保护纠察员，防止影响高塔的正常秩序，所有纠察员，尤其是涉及到灵异法术类事件的纠察员，从穿越门出来后都要接受仪器检测，那边也有基本的净化仪器可以处理纠察员在任务世界沾染上的阴气污浊、诅咒禁制等。李筱如今的情况过于严重，以至于净化器无法根除玫瑰使者的诅咒，反而还激发出了更严重的伤害。 临时加班的杨医生十分淡定从容：“患者身上的诅咒疑似西方咒术体系，我这边先做点紧急处理，待会再调人过来处理。” 高塔的医疗部，自然跟普通的医院有所区别，即便是法术造成的伤害，也有专门的医生负责看诊医治，真正做到了全方位发展。 陈渝可没杨医生那份淡定：“医生！她都吐血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不行吗？” “年轻人，心浮气躁可不好。”杨医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稍安勿躁，“西方法术门诊今天只有赵医生坐诊，他正好也接了个病情严重的患者，暂时走不开，估计得再等十来分钟。不过你放心，虽然我没有灵力，东西方法术一概不会，但简单的仪器操作还是会的，肯定不会让你同事出问题。” 杨医生的话并没有让陈渝感到安心，甚至觉得她更不靠谱了。 普通门诊的医生来法术门诊干什么？专业完全不对口好吗？ 杨医生可不管她怎么想的，直接指挥道：“有灵根吗？这绷带完全粘在她手臂上了，不好处理，你用法术分离一下。” “哦，好。”陈渝下意识照做。 除掉绷带后，李筱手臂上的伤势完全呈现在眼前。只见她小臂上的皮肉片片外翻，在诊室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每一片薄得近乎透明。 “是一朵玫瑰啊……”杨医生轻声感叹了一句，眼神却没什么波动，指挥护士把仪器拿过来给伤口进行玄学式的消毒，“问题不大，我先给她止血暂缓伤势，待会让赵医生来看看。” 她有条不紊地行动，竟生出几分专业的姿态，再加上李筱的伤势的确得到了控制，陈渝这才放下心来：“谢谢您。” “没事，都是小问题，不要太担心。”杨医生做完了自己能做的部分，想到终于可以回家咸鱼躺了，脸上的笑容都真心了几分，“知道你们一队时间紧任务重，但再怎么样也要先保护好自己。” 她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渝：“高塔很珍惜人才，你们要是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受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渝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可惜还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诊室的门便被推开了。杨医生如同听到下课铃的学生，没有半分留恋地收拾东西走人，把这里重新还给了法术门诊的赵医生，完全没留下给人追问的时间。 白色的长廊里没有别人，杨医生刚换了衣服准备下班，特别设置的手机铃声便响起。她摁了下蓝牙耳机，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前走：“陆老，您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 “五队队长的病历，拿一份给我。” “陆老见谅，医疗部有规定，我们医生得保护患者的隐私，恕我不能从命。” 陆老倒是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感到不快，只道：“现在情况特殊，你如果真的想保护她，就该听我的。” 杨医生轻笑一声：“我们家的事情，就不劳陆老操心了。”说罢便挂了电话。 …… 茶室里，藏于器座内的香炉中升起的烟雾顺着一方奇石的孔洞而出，颇有些云烟绕山的趣味。陆老把断了通话的手机放下，袅袅香雾使得他的面孔有些朦胧，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在他的对面，陆鹤行跪坐于软垫上，双手放在膝上，微微低垂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那个五队队长，你是怎么看的？” 陆鹤行回话道：“轻队能力出众，依孙子愚见，或足以获得加入一队的资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见老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再有能力，她也没资格入一队。” 陆鹤行对此感到不解：“为什么？” 陆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问道：“李筱是怎么受伤的？” 提到这件事，陆鹤行有些心虚。他知道爷爷一向很看重李筱，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但他身为队长却没有保护好李筱，光这点就足以受罚。 “两个世界分离后，高塔检测结果显示那本密室无限流小说需要进行剧情的纠正，您给的联合行动时间不包括后续的扫尾，所以只有我、陈渝和李筱去了。” 之前见到密室小队的时候，他们都认为只有唐尧是重点关注对象，至多再带个和他关系匪浅的曹悦礼。但助手系统最新的预测结果显示，那个已经被玫瑰使者困在画里的倩倩也有影响剧情的可能性，虽然小说里根本没有写到过这个角色，但系统还是建议他们把倩倩救出来，并将其送回曹悦礼身边。 玫瑰使者的实力强悍，而刚从画中出来的倩倩身上还沾染了它的气息。李筱最开始搀扶过倩倩，因为情况紧急，当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诅咒缠上了。 而玫瑰使者的智慧显然不差，蛰伏了许久，直到他们完成任务，踏入穿越门的那一瞬间，诅咒才爆发开来。也幸亏李筱已经被穿越门的引力拉住，否则就要被玫瑰使者通过烙印在她身上的印记拖到画里去了。 “身为正副队长，没能及时关注队员的情况，是你和陈渝的失职；身为一队成员，没有最基本的警惕性，险些给团队带来危险，是李筱的失误。李筱已经得到了玫瑰的惩罚，至于你和陈渝，自己按老规矩去领罚。” 陆鹤行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艰涩：“是……” 第120章 冤家合作 偌大的训练场内没什么人，一队的人大多被分配到了最危险的任务，只有刚经历过意外的三个人回了高塔，其中两个现在还在医院。 陆鹤行收到陈渝的消息，得知李筱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只回句“知道了”，暂时没有要去医疗部看望的意思。他紧了紧护腕，面上没什么表情，一拳拳砸在沙袋上，直到训练服几乎被汗湿透了，他才停下动作。 不堪重负的沙袋终于打穿，里面的填充物簌簌地往下落，掩盖住了他微微喘气的声音。 一通发泄过后，积压在内心的不良情绪终于散去，陆鹤行刚用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就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是陈渝：“出事了！” 医疗部vip病房内，只有陈渝和护士面面相觑，病床上原本还挂着水的李筱不知所踪。 经过赵医生的初步治疗后，李筱已经基本摆脱了玫瑰诅咒，但也只是刚刚脱离危险期，仍需住院观察。陈渝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接了个热水，回来后就发现原本还在昏睡中的李筱不见了。 值班护士表示并没有看见除了陈渝以外的人出入病房，陈渝不放心，去查了监控，发现情况确如护士所说，既没有陌生人来拐人，也没有看见李筱自己走出病房。 “这里面的东西都很整洁，窗户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病床上的被子甚至都没有被掀开的迹象，只是微微瘪了下去，陈渝伸手进去感受过，发现还是温热的，“像是凭空消失。” “陈小姐，需要上报指挥中心吗？”遇到这种情况，再加上高塔今天才出了杀人狂魔的传闻，护士的第一反应就是上报，可又想起杨医生临走前的提醒，硬生生忍住了拨号的冲动，选择先询问陈渝的意见。 如果她们真的是一队的人，可能会有别的渠道解决问题，总之多问问不会有坏处。 陈渝神情严肃，刚想开口说话，便听见病房门被推开，陆鹤行的声音传来：“不用上报。” “阿鹤。”陈渝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示意护士先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二人后，她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上报？” “我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陆鹤行扫视了一眼病房，目光最后落在床上，走过去从枕头下抽出了一片白色的花瓣，“玫瑰诅咒有问题，李筱应该是被带走了。” 看见完全褪色的玫瑰花瓣，陈渝的背脊莫名攀上一丝寒意：“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已经不在高塔，而是被玫瑰使者拖回到画里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理论上讲，高塔的位面等级略高于小说世界，这点从此次的时空乱流事件中也能窥见一二，受到冲击的只有小说世界，而高塔安然无恙。玫瑰使者再厉害，也不可能打破壁垒把手伸到高塔来。 “说对了一半。”陆鹤行轻嗅花瓣，没有闻到任何花香，反而只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李筱可能被拖到画里了，却不一定离开了高塔。” 话说到这，陈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穿越门那边出了问题？” 一队人的意志力没得说，李筱被玫瑰使者污染，发作的时间却后延了，陈渝原来以为只是李筱的潜意识在抵抗污染，但顺着陆鹤行的话想，只怕这一切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你回去后发现了什么？” “只是猜测，现在还不能说。”陆鹤行揉了揉她的头，“你别管这件事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陈渝了解他，如果不是有八九成的把握，他就不会把心里的猜测提出来。 她笑了笑，扣住他想把自己往外推的手：“陆鹤行，我预感到这会是一个成为大英雄的好机会，说不定还能趁机升职加薪，你觉得我会走吗？” “陈渝，我不是在开玩笑。” “巧了，我也不是。”她耸耸肩，强行分开陆鹤行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脸上露出看似和蔼实际威胁的笑容，“你要是敢松开手，赶明儿我就踹了你另寻新欢，随你去当你未婚妻的救世主。” “你真是……”陆鹤行倒不意外她的表现，只是有点无奈，“行吧，我可以让你跟来，但得先说好，什么事情都要先问过我再行动。” “陆队，我什么时候没听过指挥了？” …… 深夜时刻，刚睡下没多久的云林被一通电话吵醒了。他疲惫地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接听时语气颇有些不快：“陆鹤行，我们应该不是需要相互报平安的关系吧？” 一队那三个人去扫尾的事情他有所耳闻，根据一队的实力评估，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有正事找你。”陆鹤行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我需要几份资料，你能黑进指挥中心的系统找到吗？” “我很贵的，一单十万积分。” “可以。” 陆鹤行答应得过于干脆，终于把还有些困倦的云林吓醒了：“陈渝不会把你甩了吧？你不攒老婆本了？” 陆老心心念念的孙媳妇是李筱，所以当陆鹤行坦白自己和陈渝的恋情后，老人家勃然大怒，顺手拿心爱的兔毫盏砸破了叛逆孙儿的脑袋，言明从此不会给他任何经济上的资助，直到他想明白回来和李筱订婚。陆鹤行在成为一队队长的当天光荣地成为了穷光蛋，从此白手起家，只为追爱，其真情可谓感天动地，其抠门的风气也从此养成。 能够让陆鹤行不惜动用老婆本来找的资料，想必十分重要，云林来了精神，开始询问客户的需求：“说吧，你要我帮你查什么？先说好，现在是特殊时期，指挥中心警惕了很多，我不一定保证能找到。” 陆鹤行那边又说了些什么，云林听着听着，察觉出几分不对，起身打开了本来就放在床边的电脑：“我给你发个东西，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 陈渝在旁边听完了全程，顺便和陆鹤行一起看完了云林发过来的几页资料。陆鹤行很快陷入了沉默，陈渝则挑挑眉，拿过他的手机，笑着对那头的人说道：“云副，有兴趣合作吗？” 云林：“……” 陆鹤行：“……” 说实话，谁能想到时隔多年，当初在一队打得可谓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会重新合作，而且还是第二次。 云林倒还好，毕竟他早就不在乎一队的名额了，至多觉得有些搞笑。 但对陆鹤行来说，他这些年来始终在坚持单方面地和云林较劲，哪怕现在大家都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预备生，已经可以维持表面平和甚至商业互吹了，但他的内心依旧是有疙瘩的——尤其是当发现对方的进度明显比他要快时。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第121章 罄竹难书 连日以来的突发事件让高塔完全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原本热闹的街道如今人影寥落。轻舟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工装裤也是黑色的，脸上还带了口罩，与往日的风格截然不同。她的视线在空寂的十字路口上短暂停留了几秒，很快便收了回去。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确认过收到的消息，随后迈步拐入了不远处的小巷子里，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躲在不远处观察的云林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巷口，目光落在这条死胡同尽头堆放的杂乱物品上，微微皱起眉头。 甩开跟踪自己的人，轻舟的身影出现在距此两百米的另一条巷子里。这里同样是条死胡同，两边的高楼都是医疗部的建筑。 和医疗部统一洁白的极简风格不同，尽头墙面上的灰色涂层不知何时脱落了部分，露出来的部分色彩鲜明，是街头极具个性的涂鸦——大致能看出来是一只火红的鸟翼，金色的火焰张扬地在墙面上绽放，即便被遮盖起来过，也没有丧失一点风光。 医疗部的范围曾经并没有这么广，在这片区域被重新规划前，这里曾是最初几代出生在高塔的人的狂欢之地，那些没有继承父辈光荣的叛逆青少年，都在这留下过最狂乱荒唐的回忆。 而这片被灰色涂层盖住的火凤涂鸦，是唯一留下来的痕迹。 轻舟将手放在鸟翼上，只过了几秒，后背便传来痛感，那些至今都未能消除掉的鞭迹似乎与幸存的火凤产生了共鸣，焚身的痛楚在瞬间侵占了全部神经，让她险些站不稳，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鸟翼突然绽放出微光，照亮了她右腕上隐约浮现出的青色数字——005。数字的完全显现像是契合上了隐秘的机关，让她的右手渐渐没入墙体，而后是整个人穿过去，通过这个隐秘的缺口，钻空子到达了另一个空间。 另一面是厕所隔间，一尘不染的样子就像是根本没有人会真的利用它，扑面而来的空气清新剂气味略有些呛人。轻舟坐在马桶盖上缓了缓神，潜意识里还残留的痛觉过去后，才起身推门出去。 处罚区的启用机会并不多，后勤人员的工作时间都固定了下来，常驻执行者的活动范围则不常在这边，她现在出去应当是碰不到任何人的。 轻舟拉了拉帽檐，确认周围没有异样后，快速离开了女厕所。外面是一条长廊，黑色瓷砖贴面的墙上反射出她的影子，灯光苍白明亮。 不同于指挥中心等正式部门，处罚区就显得有些不为人知了，大部分高塔人或许一生都接触不到这个地方，而这里除禁闭室外，其他地方都没有监控，倒是方便了轻舟的行动。 按照之前的印象，她很快就找到了一间办公室。当初她接受处罚的时候，就是被领到这里办理的手续，而据她后来的了解，这种程序在处罚区是绝无仅有的，正如她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推迟处罚期，甚至到后来还能因为所谓的表现良好而提前出去的。 原来的一年处罚期被压缩至三个月，稍微有点头脑的都明白，高塔的一贯风格是不会允许有这种情况发生的。只是轻舟当年并不关心这些事情，短暂的疑惑后就没在意过了。毕竟无论如何，能够尽早“出狱”，这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如今回想起来，从那场天火过后，其实一切都在悄然变化着，而到如今，不少人给她的感觉都很奇怪。 霜影和南清的师父，首妤浅的妹妹，预备生高泽之和鸢火，还有六队的巧巧…… 一切似乎都围绕着时空乱流这一件事情展开，可时空乱流造成的小说世界崩坏危机，以及好几次出现的“赵乐施”，都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多年前发生的惨剧。 她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乐施的世界她去不了，那便从第二个不同寻常的点开始查起。 果然不出人所料，处罚区这几年都没有接手新的案子，审判者的办公室也被锁上了。轻舟把手机贴上感应锁，来之前接收到的程序起了作用，感应锁很快就被破解掉。 她推门而入，许久没有通风的办公室里空气沉闷，一切陈设和她印象中的相差无几。她甚至都能回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有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就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微微歪头，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就是那个小丫头？” 而轻舟则在吕部长的介绍下，得知了这位审判者的身份——杨奕。 他是杨医生的哥哥，两年前突然选择了自杀。杨医生虽然笃定他没有任何心理问题，绝对不会这么轻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也从来没说过他为何要自杀，又或者说，她从没提过自己的哥哥是否真的是自杀。 不同于其他审判官的冷面无情，杨奕似乎对轻舟很感兴趣，甚至会为她驳斥其他审判官的意见，还好几次在她受刑过后委托自己的妹妹过来照顾她。 轻舟虽然不知道杨奕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她感激对方的关照，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做出回报，就得知了噩耗。 这里的所有柜子都是用特殊材质做成，没办法强行破坏，而且还加装了感应锁。这地方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保密室。所幸轻舟来之前就有了万全的准备，杨医生给她弄来了可以破解感应锁的程序，打开这些柜子易如反掌。 轻舟首先打开了编号“005”的柜子，在里面找到了所有与天火案相关的档案。因为处罚区的案子都涉及机密，信息部不会录入这些内容，所以轻舟摆在明面上的档案里有三四年的经历是空白的，只有到处罚区才能找到。 推己及人，首妤幽的档案在某些时候的内容同样少得可怜，加上她的死因也被高塔模糊化，所以轻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处罚区。 如果首妤幽也来过处罚区，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甚至还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比如首妤幽或许当年真的没死，不仅没死，还被秘密押送到了处罚区。 要真是这样，恐怕首妤幽当年犯下的过错要比天火案还恶劣，甚至让高塔不惜抹除掉她的许多痕迹。 轻舟从自己的柜子往左边翻过去，还真给她找到了首妤幽的名字，而且这个人就排在她前一个，是处罚区的004号。 她翻开首妤幽的档案，一条条读下去，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违规使用穿越门前往未被列入纠察任务的小说世界，并杀害两名前去抓捕其归案的指挥中心基层人员，另有一名中层人员重伤…… “私自进行灵魂实验，导致高塔三人大脑功能受损，一人死亡…… “成立违反高塔精神的地下反动团体，袭击两名指挥中心高层人员…… “破坏空间平衡，导致数个小说世界发生不可逆转破坏，其中有五个完全崩塌…… “……” 罪行恶劣，罄竹难书。 第122章 花苞怪物 快速浏览完档案，轻舟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致使小说世界崩坏，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但首妤幽的罪行显然比她更为严重。如果说她最开始的出发点是为角色鸣不平，虽然不足以用作开脱罪责的理由，但好歹还是怀揣着几分好意的。可首妤幽就完全是在恶意破坏世界了。 轻舟直接翻到最后的审判结果——灵魂枪决，已执行。 灵魂。枪决。 有些出人意料，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合理的是，首妤幽的确罪行深重，手上不知道攒了多少条人命，被判重刑确是该付出的代价。意外的则是，这恐怕是高塔唯一一次用泯灭灵魂的方法对一个人进行惩罚，剥夺了她转世的机会，可以说是为抹杀恐怖分子而能达到的最万无一失，甚至有些极端的手段了。 柜子里除了厚厚一沓档案，还有当初收集到的各种物证。时间来不及让人细看，轻舟只能先快速把这些东西都扫描或拍照，迅速离开这里。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她拽了拽兜帽，推门而出，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笔直延长的通道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轻舟脚步微顿，偏头看了眼能够反射出人影的墙壁。强烈的被窥视感在她转头后骤然消失，仿佛一切都是她过分警惕而产生的错觉。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身侧似乎又降下了窥视的目光，让人极度不舒服。轻舟却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径直走向了来时的地方。 她的脚步如同猫儿般轻盈，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走廊内却不断响起脚步声，完美契合着她的步伐。黑色瓷砖里的人影和她动作保持一致，但若是轻舟现在选择转头与自己的影子对视，就能发现它的表情和自己截然不同。 她的脸上没露出太明显的情绪，然而影子却绽开了笑容。 走廊尽头就是厕所，轻舟加快脚步走过去，却在要踏入里面的时候再度顿住——有玫瑰的香气传来，实在是过于不合时宜。 距离她两步之远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瓷瓶，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静静地立在其中，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浓郁过头的香气。 “居然跟到这里来了吗？那么，我是该叫你早墨，还是玫瑰使者，又或是……”她的声音有些冷，如同尖锐的冰锋，直指背后之人，“首妤幽？” 玫瑰花微微颤动着，莹润雪白的瓷瓶底部很快渗出一大滩鲜血，如图水中空间时看到的那般，地上逐渐出现了几个血字：“加入我们，赵乐施就还有救。” 身后有人声朝这边靠近，是处罚区的人，她已经没有时间在这周旋了。轻舟看了眼地上勾勒出的血红笑脸，明知这是陷阱，却只能选择踏入，否则就会撞上来人。 比起首妤幽，她更不想和处罚区的其他人产生接触。 迈步走进去，粘腻的鲜血很快就聚集了过来，抬眸望去，周围的一切全然变了模样，一片混沌之中，血雾弥散开来。玫瑰的香气并没有遮掩掉血腥味，反而让空气变得更加糟糕，直教人反胃不已。 头顶布洒下的光线像是穿过了浑浊的水面，显得有些扭曲失真。凭借着微弱的光芒，能看见这里有很多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物体，目之所及完全看不到尽头。轻舟没有动，只用目光扫过那些东西，心里便有了猜测。 “亲爱的客人，欢迎来到玫瑰的世界。”悦耳动听的女声传来，却见不到其人，“养的猫儿不听话，正是需要管教的时候，请恕在下不能亲自迎接您的到来。当然，为了不让您失了兴致，在下特意让家里的孩子们前来招待，还希望您能过得愉快。” 那个声音微顿了顿，原本甜美声线突然转变为沙哑低沉的女声，连语气也跟着改变了：“在下可是十分期待客人的陪伴呢……”不怀好意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随着话语落下，那些黑色物体无风而动，在空中晃晃悠悠的，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准备随时破茧而出。玫瑰香气愈发浓厚，借着变得稍微明亮点的光芒，轻舟终于看清楚，那些悬浮在空气中的都是尚未绽开的花苞。 助手系统在这里已经失去了信号，道具库被强行锁上，轻舟对此并不意外。她在密室里见识过这招后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下从特制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首妤浅送给她的那一把。 她很好奇这把匕首的真实作用，以及送匕首的人的意图。 如果当初碰见的那两个假斗篷人确与首家两姐妹有关，那这把能够克制假斗篷人的匕首，就像是对方白给的法宝。可有谁会做这种毫不利己的事情？是当真自信，还是另有原因？ 她得试上一试。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趁着里面的东西还没出来，轻舟干脆利落地一刀刺进离她最近的，里面已经伸出一只手的花苞上。 噗呲一声，匕首扎入肉体后涌出血的声音清晰可闻，里面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外层的花瓣簌簌而落，再也包裹不住失去皮囊的怪物，任其跌落出来。 轻舟垂眸看了一眼，只见这怪物的躯体的确没有了皮肤，但脸部还是完好无损的。这或许是玫瑰使者的恶趣味，留下了最能辨识祭品身份的那部分，与裸露的血肉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更加恐怖。 只这一眼，却让轻舟愣住。地上毫无声息的怪物，长着一张十分眼熟的脸，她似乎在什么小说世界里见过，但或许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所以她一下子没能想出这个人的身份。 就在短暂地愣神期间，另外两朵花苞已经完全打开，从里面爬出来两个现在也不知道该称为人还是怪物的角色，姑且先称为花苞怪好了。轻舟动作比反应略快，还没看清楚对方的脸，就先出于自卫意识而用匕首了结了对方。 还是两张眼熟的脸，暂时没想到是谁。 周围聚集起了数量可观的花苞怪，比起刚开始的游刃有余，数量上的劣势逐渐让轻舟感到有几分累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第123章 重返童稚 灵力在这片领域运转得有些滞涩，轻舟指尖聚力，强风随之扫过，将扑上来的花苞怪全部打飞。而后又抽出一张符纸，快速结印，滚烫的火焰瞬间迸发出来，顺着刚才的攻击遗留在花苞怪身上的灵力痕迹，迅速扑至它们身上。 不过是短暂的几个动作，几乎要消耗掉她大半灵力。 轻舟微微喘着气，一边同源源不断的怪物们周旋着，一边暗中寻找破解之法。 就在此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且终于不再是面熟而记不清具体身份。轻舟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一个名字，心中随即升腾起怒意。 方纯曦！ 小说女主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面前的方纯曦和其他花苞怪没有区别，同样是除了脸部完好无损，其他位置都被剥了皮。 轻舟原本还想着，如果对方还处在成长期，哪怕是重生后遭遇陆月血洗孤雀山的那段时间，她也能有把握控住对方。但是很明显，幕后者是不会给她设置简单模式的。 身为孤雀双骄之一，未来更是带领孤雀山真正走向巅峰的新任掌门，方纯曦的灵力底蕴可想而知。轻舟的灵力在这里大受限制，又因为刚才消耗了些许，如今对上全盛时期的方纯曦，实在是吃力了。 堪堪躲过一爪，轻舟冷着脸，握紧了匕首。 …… 医疗部五楼深处的诊室里，杨医生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稍微歇歇，右眼皮却突然跳了一下。她这阵子迷上了占卜算卦，对于这种小征兆正是相信的时候，心里顿时有了几分不安，想起今天筹划的事情，不由得喃喃自语：“轻舟那边不会出事吧？”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她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楚来人的脸，便见这么一整个血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 她呆愣住，等走近后看清轻舟的脸，顿时变了神色，先去把门锁了，再去检查对方的情况，越看越凝重。 她预估过，处罚区虽然危险，但她们也不是对其全无了解，只要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实施，几乎可以保证万无一失。退一步讲，就算中途出现差错，凭着轻舟的反应能力，怎么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们要做的事情不能暴露，眼下轻舟就是伤得再重，身上有再多法术类伤害，杨医生也不敢让别人来帮忙。 只是不知道轻舟就这样贸贸然来了医疗部，中途有多少人看见了。 把轻舟扶进诊室里面的隔间，杨医生的目光落在墙壁上一副画上。画作的色调温和，平日里挂在这让患者看见，多少能起到点缓和紧张情绪的作用。至于此时，没了镜片的遮挡，她眨眨眼，原本棕色的瞳仁骤然发生了变化，转为了剔透的淡蓝色，目光与画框里的小屋相交后，只听得清脆的鸟鸣声响起，周围的场景在下一刻发生了变化。 这里是杨奕留给她的小空间，能完全屏蔽掉高塔的监视，即便是没有灵力，也能让她做到随时进出。 屋内燃着温暖的壁炉，杨医生小心地将轻舟放在床上，心念微动，那些放置在柜子里的东西便自行漂浮而起，围聚在她的身边，供她随意使用。 等轻舟终于醒来的时候，杨医生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躺在床上，有些呆愣地望着头顶的浅黄色帷帐，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杨医生端着热粥去而复返，才眨眨眼，有了点反应。 “你醒了？”杨医生扶着她坐好，支起小桌板给她放好粥，“先吃点东西，缓一缓再跟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轻舟点头，默默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粥，表情仍是没回过神的样子。杨医生看得奇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轻舟慢吞吞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懵懂。 “你……”杨医生有些迟疑，感觉对方的眼神有点过于澄澈了，好似天真无邪的幼童，但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成年人，并且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纠察员眼中，实在是有点惊悚了。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她试图和轻舟进行正常的对话，直到最后，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飘了：“你脑子真被打坏了？” 轻舟小朋友吃完了最后一口粥，正伸出舌尖把唇角沾上的米粒卷进嘴里，闻言歪了歪头，显然是不太理解杨医生说的话，只能露出一个笑容：“好吃！” 杨医生陷入了沉思，试图弄清楚轻舟现在的心理年龄究竟是几岁。 家肯定是回不了的，就轻舟现在这个状态，馀景那孩子也照顾不了她；小空间的能量有限，一直呆在这也不太现实。 可杨家现在的情况，更是不适合收留轻舟。 手机响了一声，是医疗部长发来的消息，说是现在就要见她。杨医生只能暂且把轻舟放在这里，先去见部长，晚些时候再考虑给轻舟挪窝的事情。 “小轻舟，姐姐去去就回，你先乖乖呆在这里，身上的纱布不能随便动，无聊了就让小熊陪你玩，好不好？” 杨医生随手召来房间里的小熊玩偶，心中默念了几句话，玩偶便自己动了起来，拽着床单爬了上去，笨拙的动作透露着满满的滑稽，非常完美地吸引了小朋友的目光。见轻舟和小熊玩得开心，她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八音盒的乐曲，小熊玩偶晃晃悠悠地站在床上，合着乐声开始笨拙地跳起舞蹈，似乎是想哄轻舟开心。她垂眸看着卖力的玩偶，突然伸出手碰到小熊的头顶，捏了捏它头上的小礼帽。 小熊的动作顿住，很显然，轻舟的行为让身为玩偶的它陷入了呆滞，无法做出相应的反应。八音盒的声音悠扬，回荡在偌大的房间内，形成的回声在寂静的环境里逐渐变得有些刺耳。 轻舟眨眨眼，手慢慢地用力，摁着小熊的头顶，把它整个压在了床上，压成一张熊饼。玩偶不会感受到疼痛，安静地任由她蹂躏，没有丝毫反抗。 于是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如同倒映在处罚区走廊上的影子那样。 第124章 很喜欢你 家门的密码锁突然滴滴的响起来，坐在客厅里整理资料的云林微微皱眉，起身去查看情况，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密码正确”几个字，门被打开，一个人从门外跌了进来。 他眼疾手快将其接住：“轻舟？” 只见怀里的人面色苍白，此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确认过自己安全之后，便浑身松懈下来，靠在他身上微微喘气。她今日穿了一身黑，云林还是手触到她腰窝时感觉到一股湿润温热，低头一看，竟是沾了满手的血。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他知道轻舟有事瞒着自己，今日出门办事的时候碰巧瞧见她鬼鬼祟祟的，便跟了上去，不曾想在巷子里把人跟丢了，再见时，她就成了这模样。 伤势不容拖延，云林先把人抱进屋做紧急处理。腰部的划伤颇深，血一直没有止住，很快便沾湿了床单。轻舟昏迷得厉害，任由他如何消毒缝针，都不曾吭一声，只眉头紧锁，不知是感受到疼痛，还是陷入了梦魇。 处理完伤口，又给她清理干净血污汗水，再把人抱到干净的客房休息，云林长舒一口气，给她擦去额头冒出的冷汗，有些无奈地凝视着她苍白的睡颜：“你可真是……” 先前答应的话又忘到了脑后，依旧是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要不是受伤了，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来找他吧？ 云林又心疼又生气，却偏偏对她无可奈何。 等轻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她一睁眼就看见身边靠在床头的云林，对方正拿着平板不知道在做什么，屋内只开了盏小夜灯，平板的亮光反射在他的脸上，如同昏暗舞台留给主角的聚光灯，让她本能地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她下意识“唔”了一声，许是因为虚弱，声音便比平常要软了几分，像是幼猫的轻哼声，挠到了心尖上。 “醒了？”云林放下平板，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嗯，没发烧。饿了吗？厨房温了粥，要不要起来吃一点？” 亲完之后，他又顺手揉了揉轻舟的头，再对上她的视线，却发现她双眼瞪得大大的，好像被吓到了一般。 “怎么了？” 轻舟动了动，却是默默地离他远了点，不过也没多远——伤口的疼痛止住了她的动作。腰上的痛感太过剧烈，她的眼睛瞬间红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即将就要滴落出来，看得云林很是心疼。 她不再挪动位置，偏头躲过了云林伸过来的手，又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直到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声音发闷，细听似乎还有些颤抖：“你……你是谁？” 云林脸上的笑凝固了两秒钟：“你说什么？” 轻舟被他因为诧异而放大的声音吓到了，整个人轻微地抖了抖。 “轻舟？你不记得我了？”云林终于反应过来，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着，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这是否只是一次捉弄，“我是云林。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轻舟胆子很小，只一点细响就能让她战战兢兢，说话时便自觉降低了音量：“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轻舟又很没有安全感地拽了拽被子，望着他半晌，见对方好像真的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便咽了咽口水，再度鼓起勇气：“你，刚刚为什么要亲我？” 没想到她再发问时，居然会提出这个问题，云林不由得失笑，生出点捉弄的心思来：“为什么亲你？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的小媳妇啊！” “小媳妇？”轻舟瞪大了眼睛，“我是你的小媳妇？” 云林难得见到她这般软糯的样子，觉得当真是可爱极了：“对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轻舟竟像是要哭出来，整个人着急得不行，又因为身上疼不敢乱动，最后只能带着哭腔道：“可是，可是我说好长大后要做嘉彦媳妇的！我不是你的小媳妇，我不要当你的小媳妇！我要嘉彦！” 云林脸上的笑容再次凝固，并且真心觉得他今晚可能会被气死过去。 嘉彦？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狗男人？他怎么不知道轻舟还认识这么个人？还张口闭口要做人家的媳妇？她这是把他这个正牌男朋友放在哪里了？！ 他顿时冷了脸：“这里没有嘉彦，你现在是我家的小媳妇，就要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打你屁股，知道了吗？” 取代轻舟回答的是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两人离得近，加上室内安静，云林便听见了声响，挑眉道：“饿了？” 轻舟不说话，只是用被子完全蒙住了自己的脸，也不知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不想理他。 “小家伙还挺倔。”云林仗着她现在因为怕疼不敢乱动，挪过去伸手把人连带着被子一起抱到怀里，隔着被子跟撸猫似的揉着她的脑袋，“胃口不好没关系，正好我明天就不用给你做饭了……干脆后天大后天都不吃了，你说好不好？哎，就是可惜了我煮的南瓜粥，还在厨房温着呢，既然没人吃，那我待会就倒掉好了！” 一听他宁愿把吃的倒掉都不给自己，轻舟有些闷不住了，刷的一下把被子拉下去，露出整张脸，眼泪汪汪地看着这个不讲道理的人：“你，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 “是是是，我是大坏蛋。”云林气极反笑，“那请问轻舟小朋友，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 “……要。” 云林盛了粥回来，喂了轻舟小半碗，见她依旧紧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大约猜到什么：“还觉得疼？” 要面子的小朋友被戳中了心思，抿抿唇，最后还是轻轻点头。 “晚点给你找片止疼药吃。” 云林给她处理的伤口，自然知道她现在很难受，只是正常状态下的轻舟从来都不会喊疼，如今失了记忆，行为举止如孩童般，倒是晓得露出伤口示弱了，叫他又欣慰又心疼。 小夜灯的光晕照亮了他的侧脸，显出几分温柔的神色来。轻舟盯着他，突然问道：“我很喜欢你吗？” 她两只手探出来揪着被子边缘，是很乖巧的入睡姿势。云林正在给她掖被角，闻言愣住：“为什么问这个？”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妈妈说过，她嫁给爸爸是因为很喜欢他。你说我是你的小媳妇，那我肯定也很喜欢你吧？只是我有点头晕，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不要难过。” “……我没难过。”云林冲她笑笑，只是想到她刚刚那个问题，竟犹豫了几秒。 轻舟身边有很多人，她的弟弟，她的队友，她的长辈……他孑然一身来到高塔，自然能够将全部情感都投注到她的身上，可对轻舟来说，重要的人不止一个，他算得上排在前面的那个吗？ 至少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最先想起的人还不是自己。 他垂下眼眸，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回答轻舟的问题，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很喜欢的。” 我希望你能很喜欢很喜欢我，就算没有，我也一定会让答案变成有。 第125章 世界4:婚礼事故 【欢迎登录指挥系统……】 【任务读档中……】 【结局影像放映中……】 …… “听说今天是段璋和南予川结婚的日子？” “我们哥哥怎么能和那个丑八怪结婚？她到底给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南予川就是个贱人！哥哥为什么还执迷不悟要娶她呢？” “南予川给老子死！！！” 一条条恶评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南予川的微博底下更是一片惨不忍睹，看得人心底止不住地发凉。 她的微博早在去年就已经停止更新，最新的一条还是对自身黑料的澄清说明，而底下的评论在这一年间从未停止过。 今天，恶评和谩骂再度蜂拥而至，只是因为她要和段璋结婚了。 一年前，段璋在和南予川约会时被狗仔偷拍到，他随即大方承认了二人的恋情，但却没有得到众人的祝福，反而掀起了轩然大波。 段璋是男团出道，阳光帅气，凭着一张脸吸引了不少的女友粉，成为了流量小生，之后转战演艺圈，虽然成绩平平，但不缺粉丝追捧。 而南予川则是实力派演员，凭借精湛的演技拿过不少奖项。按理来说，她也不至于像网友说的那样一点也配不上段璋。 可问题就在于人红是非多。 不同于众人所认为的那样，南予川实际上是a市南家的小公主，从小到大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个性十分要强，自出道起就没靠过家里一分，甚至还刻意保持了距离，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身份背景。 在大家眼里，她就是个没有背景的女明星，而这背后的可操作性太大了。 她的黑料被对家一波波爆出，先是说她凹人设假清高，后说她欺压公司后辈，不尊重前辈。很快又有营销号放出了她醉酒后的照片，说她是被金主包养才拿到了这些资源。而照片里面不仅有公司老总，还有安禹白的身影。 安禹白是谁？ 圈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着名歌手！同时还是安氏集团的二公子！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却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娱乐圈闯出了名头，成为男艺人的顶流，地位无可撼动！ 这样的男人，永远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他的粉丝甚至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配得上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朵高岭之花居然被南予川这种满身黑料的女人觊觎上了，安粉瞬间就疯了，以枯蓬拉朽之势扫过南予川的微博，一时间硝烟弥漫。 而段璋的粉丝则认为她欺骗段璋的感情，是个不干净的坏女人，对她也是恶言相向。 南予川瞬间成为了千夫所指，而且这些照片拍得很清楚，她自己当时又喝醉了，不可能有防备的心思，一时间根本拿不出证据为自己解释。 在全网刷爆“南予川滚出娱乐圈”的话题时，她的男朋友段璋却并没有离她远去，反而在微博发声，表示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抛弃她。 南予川固然因此遭到了更多的唾骂，但她也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爱。 没过多久，她被公司解约，自己也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选择了退圈。 而今年，段璋无视所有人的劝说，向她求婚了。 无论是段璋的粉丝还是南予川尚未消失的黑粉，抑或是单纯心情不好的人，在看到“段璋南予川结婚”这个突如其来的热搜时，都难以自制地点了进去，并且留下了一句句散发着恶臭味的侮辱谩骂。 网上的恶评不断，南予川的手机也跟着不断震动。无需点开就能知道，她的微博早就沦陷了，网友会怎么骂她，她也能够猜得到。 她索性把手机关机，将其丢到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情调整了过来。 今天是她和段璋结婚的日子，她不想生气。 鲜红的玫瑰花瓣被铺洒在洁白的地毯上，一缕阳光从窗口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南予川赤裸着的双脚上，就像是照映着美玉一般，她白皙的皮肤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她穿着一袭洁白的婚纱，头纱落下，掩盖住了她的面容，也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予川？”男人温和动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抬起头，隔着朦胧的头纱，看见段璋朝她走过来，半跪在床前，握住她的脚。他掌心的温暖传递到她脚上，让她觉得有些痒，但却还是忍住了身体上想要躲开的条件反射。 段璋替她穿上了鞋，而后直起身来，双手撑在床上，满脸难以掩饰的笑意。 他微微俯身凑近南予川，而南予川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完全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下，只能仰着头看他。 “紧张吗？”段璋的眼里倒映出她的模样，声音温和至极。 南予川已经和家里人闹翻，如今只有一个叫沈曲意的表妹来了婚礼现场，南家人则一个都没有来。而剩下在场的都是段璋的亲朋好友。 “有点。”南予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碍于段璋的面子，圈内也有不少人过来参加了这场婚礼。南予川退圈前倒是很认真地澄清了自己的事情，但因为证据不足，哪怕作为照片主人公之一的安禹白都发了声明，也难以平息粉丝的怒火。 她性格骄纵，出道之后就因为不会说话做事而得罪过人，加上黑料缠身，可想而知，段璋的那些圈内朋友对她的态度定然也不会很好。 听到她的话，段璋轻笑一声，起身去倒了杯酒：“喝点酒吧，就当是壮胆了。” 他轻轻晃动着酒杯，澄澈的酒液在杯中打了个漂亮的旋。 爱人在最困难的时刻依旧选择站在自己身边，南予川对他除了爱恋，更多的还是满满的感激，对他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 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落在她右手腕上的一串红宝石手链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在那一刻有些刺目。段璋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见南予川喝完了酒，他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予川，我保证，今天一定会成为你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 外面有人敲门，是南予川的表妹沈曲意。沈曲意是她小姑的独女，五年前从国外回来之后就一直和她关系很好，是唯一一个愿意来参加她婚礼的亲人。 沈曲意穿着淡黄色的伴娘裙，棕色的长发松松地绾了起来，笑意浅浅：“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待会见。”段璋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西装，而后离开了。 沈曲意走进来，亲昵地挽住南予川的手：“姐姐，我好羡慕你啊！姐夫对你情深意重，这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人？” 她的话让南予川露出了笑意：“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那个人的。” 沈曲意笑了笑，却没对这句话有任何评论：“姐姐，我们也出去吧！” 南予川的母亲在她六岁那年就病逝了。她的两个哥哥都是艺人，其中大哥南向彦在六年前因车祸去世，二哥南向帛因为她而受到牵连，加上她做事不听劝，兄妹俩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父亲南佑泊向来不同意南予川和段璋在一起，而她固执己见，以至于父女俩每次见面就和点了炮仗一样，完全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说话。 南予川答应了段璋的求婚后，南佑泊勃然大怒，父女俩大吵了一架。而这一次，南佑泊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了突发性脑溢血，加上多年以来因为工作而埋下的病灶齐齐发作，一时间没能挺过来，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孩子们。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让本来一片星途坦荡的南予川跌入了谷底还要被狠狠踩一脚，身边的家人一个个离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爷爷气得要和她断绝关系，此刻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婚礼现场。幸好表妹沈曲意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特意过来要给她做伴娘，还将以亲人的身份把她交到段璋手上。 沈曲意微笑着伸出手，覆盖在南予川略微冰凉的手背上，温暖的感觉让她感到几分安定：“姐姐，从今往后，生活将会是崭新的面貌了。” 有了表妹的祝福，南予川笑了起来，从宾客席上投射过来的复杂眼光在这一刻都被她无视了：“借你吉言了。” 走过长长的红色地毯，那一头站着的，是她南予川将托付终生的男人。 沈曲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退回到席上，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得体的微笑。 主婚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这对在娱乐圈风波颇多的新人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婚礼誓词：“段璋先生，请问你愿意成为南予川小姐的丈夫，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 “南予川！我要杀了你！” 誓词尚未念完，只听得一声尖叫传遍全场，主婚人的话瞬间就卡在了嗓子里。 一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声音尖锐刺耳。 她头发散乱，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眼中的癫狂与仇恨让她的面孔变得尤其丑陋。 虽然此人的外表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南予川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余堇，一个已经过气了的女演员。 当初她被网暴，此人也是功不可没啊！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余堇有了无穷的力量，她从角落里蹿出来的时候速度极快，就连保安也没来得及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朝南予川亮出了一把锐利的尖刀！ “予川！”“保安在哪？！”“救命啊！”尖叫声此起彼伏。 主婚人早吓得屁滚尿流，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保安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现场一片混乱。 南予川后退了一步，想要逃跑，却被碍事的婚纱绊了一下，只听咔擦一声，脚底的高跟鞋应声而断！ 她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眼见那把刀就要来到自己面前了，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南予川面前，挡住了扑过来的余堇！ “安禹白！” 南予川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震惊而急剧扩大。 锐利的尖刀猛地扎进了男人的腹部，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旋即艰难地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余堇的手腕！ 余堇挣脱不开，索性将刀用力一绞，安禹白身上那身好看的白色西装顿时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不！ “小玖，快跑！”安禹白死死地钳住了余堇的手，回过头冲着南予川大喊。 南予川下意识地选择了听从他的话，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往门外跑。只可惜没跑出去几步，眩晕感就占据了上风，她一个没留神就再次摔倒在地。 洁白的头纱松动开来，无力地落在地上，南予川的面孔随之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鸦青色的长发铺散在地上，她那一双涟水秋瞳此刻盈满了惊惧，右脸颊上绘出的银红色飞羽图案在一片白色纱裙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刺目。 南家的小公主继承了父母身上最好的基因，容貌明艳动人，一举一动皆镌刻人心，曾经在刚出道时就凭着一张脸获得了众多颜粉。 可随着黑料被层层爆出，蹭热度的事情屡屡发生，她的名声坠落到了最底端，黑粉数量越发庞大。就在跨年夜的时候，一名黑粉从暗中窜出，用刀划伤了她的右脸颊，伤口太深以至于难以恢复如初。 她毁容了。 头纱被掀开，银红色的飞羽图案欲盖弥彰地被画在疤痕之上，映衬得南予川面色惨白。 她软瘫在地上，如同来到陆地上的无助鱼儿，奋力想要挣扎地爬起来，可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 就在此时，一双被擦得锃光发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段璋！”看到他的出现，南予川心中的恐惧顿时消减了大半，没有半分犹豫地拽住了他的裤腿，“救我！” 然而段璋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面带嫌弃地一脚踹开了她的手。 “段璋哥哥！”沈曲意那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南予川抬起头，看见她挽上了段璋的手，那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对自己的嘲讽：“表姐，酒好喝吗？” 眩晕感愈发猛烈，连带着南予川的视线也开始断断续续地迷糊起来。 那杯酒！她原来是被下了药吗？ “表姐，我说过，从今以后，生活将会是崭新的面貌了。 “你从小就是南家最受宠的孩子，而我却不受重视，凭什么？我明明比你更优秀，凭什么外公从来都是什么好的都要留给你？” 沈曲意蹲下身来，狠狠掐住南予川的下巴，指甲从她的脸上划过，留下醒目的红痕。 “南家的人都围着你转，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一举登顶对你而言不过是撒撒娇就能做到的事！你所达到的成绩明明就是南家为你铺路铺出来的！你装什么清高？装什么努力？简直虚伪至极！” “小意，别碰她，免得脏手。”段璋将沈曲意拉起来拥入怀中，替她把垂落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我已经和她领了结婚证，她死了，南佑泊留给她的那部分财产就都是我的，也是你的。小意，你这么能干，南家的所有东西迟早也都是你的，何必浪费时间和这个蠢货说话？” “看着她像条垂死挣扎的臭虫，我高兴。”沈曲意眯起眼睛，“不过安禹白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替南予川挡刀？陈少为什么没把他拦住？” 段璋皱起了眉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事不适合我们出头，陈少既然派了余堇来，接下来的事我们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听到“陈少”二字，沈曲意眼中随之多了几分敬畏与忌惮：“听你的。” “段璋……你……”南予川挣扎着想要抓住他，但因为药物的作用，手上根本没有力气。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对狗男女扬长而去！ “南予川……”余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的脸上挂着十分诡异的笑容，“你该死啊……” 她手中的尖刀还在滴血。 那是安禹白的血。 “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早就没了，再多遮掩也改变不了你毁容的事实！你可真是个小贱货啊，就算这样了还能让安禹白心甘情愿为你挡刀！”她蹲下身，手中的刀在南予川左脸颊上毫不留情地划出深深的血痕，极致的疼痛感硬生生让南予川清醒了不少，“哈！看看！这样对称着来就更漂亮了呢！” “余堇……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临近死亡的恐惧感袭上心间，南予川挣扎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听到这句话，余堇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下一刻，她的表情又在瞬间扭曲，尖刀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南予川的胳膊！ “你问我为什么？”她状若癫狂，“是你害死了我妈！你还问我？” “我妈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你们南家人很了不起吗？凭什么我想申冤，却还要被你们扭送进精神病院？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余堇说着说着，再度笑了起来，将刀从南予川身上拔出，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让她那张过早开始衰老的脸看起来更加丑陋了，“哈……别人因为你痛苦一生，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我没有……” 辩解的话来不及说出口，余堇手中的尖刀便高高地扬了起来！ “南予川，你去死吧！” 半个小时之后，微博几乎被新的话题屠版了。 “震惊！南予川在婚礼现场遭遇袭击，当场中刀身亡！” “段璋为保护南予川受伤！” “安禹白成为无辜挡刀人，当场身亡！” “南予川害死余堇母亲！” 第126章 接收任务 接收到助手系统推送的任务通知时，云林并不意外。先前为了腾出时间调查，他找过指挥中心的熟人，把他和轻舟，甚至是首妤浅的任务安排都往后推迟，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任务安排的时机着实太巧。 云林刚解锁进屋，只听电视机里传来了欢快童歌，转过玄关，便见轻舟抱着猫咪玩偶坐在电视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动画片。 他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教训道：“你之前是怎么保证的？是不是答应过哥哥不再离电视那么近了？” 轻舟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行为举止和五六岁的孩童没有什么区别，闻言有些心虚，乖乖坐在沙发上听训。云林以前从没见过她这么乖巧软糯的一面，每每看到她无辜地眨着眼睛时总是心软，根本没办法真的训她。 他轻叹了口气，戳戳轻舟额头：“下次你要是再这样，就没糖吃了。” 下次复下次，惩罚总是无限推迟，也难怪现在的轻舟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因为有恃无恐。 “哥哥，我饿了。” 云林拆开带回来的草莓小蛋糕，看她吃得挺开心，给她擦了擦蹭到嘴角外的奶油，随口问了句：“这么好吃？” “嗯嗯！”轻舟挖了一勺蛋糕送到他嘴边，“哥哥也吃！超好吃！” 云林愣了愣，而后轻笑一声，顺着她的手叼住勺子：“嗯，确实很好吃。” 轻舟一无所知，喂完他后就继续用同一个勺子吃蛋糕。云林在一边看着单纯的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是自己的女朋友，但对方现在明显心智不成熟，全然不知道她刚才的行为在他心里撩起了多大的水波，这么一副单纯天真的模样，反倒衬得若是他生了旁的心思就罪过大了。 “轻舟，想不想出去玩？” 距离发现她变成这副模样，已经过去了三天。云林不知道她那天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总归干的不是什么能够被外人发现的事情，保险起见，他没有带人去医疗部检查脑部情况，甚至连队员都没有告知，就这么把她藏了三天。 然而任务指令已经下来了，指挥中心安排的人员名单里有轻舟的名字，她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幸好他也要同去，只当是做单人任务，仔细照看着她，应当不会出太大问题。 还得给指挥中心的旧友打个招呼，叫那边忽略任务期间对轻舟行动的监控，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的轻舟可没那么多心思，一听到可以出门，连连点头：“要去！” 云林扶住她的脑袋，止住了她的动作：“这么晃也不怕头晕。” 系统推送的人员名单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首妤浅和高泽之。高泽之的入队申请前天才通过，不过五队没有为此举行过欢迎新队员的聚餐。一则因为霜影和南清又接了任务，此时估计正在某个小说世界里接受炮火的洗礼；二则因为轻舟情况特殊，在分不清敌我关系的时候，云林是决计不会轻易带她出门的。 在穿越门集合的通知是云林发的，首妤浅收到的时候还有些诧异。轻舟这些天都没有任何消息，要不是知道她和云林呆在一起，首妤浅几乎要以为她失踪了。 “任务全程都要听队长的指挥，不能擅自行动，这点纪律你肯定是学过的。不过我们队管制得没那么严，队长允许我们自由发挥，也很支持集思广益，你记得做好报备就行。”见轻舟他们还没到，首妤浅便跟高泽之说了说五队的基本情况，打发点时间，“你是第一次参加任务，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到时候就先跟着我熟悉环境，不用太紧张。” 高泽之身上还保有军人的习惯，在一众纠察员中显得身姿尤为挺拔。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只是严肃地点头。 “听说魂穿部那边的技术已经成熟了，估计等这次危机过去，就会开始推行以魂穿的形式来执行任务。”首妤浅轻声道，“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适应。” 高泽之对此事也有所耳闻：“魂穿技术应该还是针对特殊角色的，也不用太担心。” “你说的也对，可能是我多虑了。”首妤浅的目光落在远处，“瞧，他们来了。” 不同于往日的风格，轻舟今日居然穿着猫咪印花的粉色卫衣，宽大的帽子几乎要遮住她上半张脸，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而那帽子顶上的两只假猫耳竖起，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队长怎么还戴着口罩？感冒了吗？”首妤浅关切地问道。 云林点头：“她扁桃体也有些发炎，不方便说话，所以这次由我来指挥。” 首妤浅的目光下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中了然，微笑道：“那就辛苦云副了。” 人已经到齐，按理来说系统应该给他们分配角色，但这次什么都没有，每个人的页面上都直接显示着是否现在进入穿越门的选项，完全跳过了角色分配的步骤。 “这是怎么回事？”首妤浅微微皱眉，“如果不分配角色，穿越门根本就打不开，岂不是自相矛盾？” 云林装作无意地扫了她一眼，见她的疑惑不似作伪，目光又落在身边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轻舟身上：“来都来了，先试试看。”说完便牵着轻舟径直进了穿越门。 “云副！”在看见两人的身影完全隐没在穿越门中后，首妤浅有些犹豫地看向高泽之，“这次任务感觉有些奇怪，你还是个新人，就不要掺和进来了，我帮你跟指挥中心申请一下……” “不用。”高泽之拒绝了她的好意，“调我们过来本就是因为人手不够，既然系统没有阻拦我们，终归是出不了大问题的。” 首妤浅愣了愣，而后轻声道：“我明白了。” 她朝高泽之伸出手：“保险起见，这次最好还是相互搭个伴，别走散了。” 穿越门闪烁了一下，待所有人都离开高塔后，很快黯淡了光芒。不远处，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李月观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扶了扶蓝牙耳机：“他们已经进去了。” 耳机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得知等待已久的猎物入网后，心情格外愉悦：“老师，我可是很期待你这次的表现呢！” 李月观垂眸看着手里的平板，上面赫然显示着轻舟等人此时的定位。她微微勾起嘴角，看起来十分胸有成竹：“放心。” 这一次，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127章 世界4:十岁记忆 “小姐，该起床了！” 随着门外保姆的催促声，床上的人只稍稍动了动，被子里探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似是想要应和。然而早起实在是件折磨人的事情，只是伸了伸手便像是耗尽了所有体力，蒙在被子里的女孩很快又沉入梦乡。 房门被推开，保姆一点也不惊讶于女孩半天没动弹的样子，径直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日光洒入室内，保姆捡起掉在地上的小熊玩偶，把它放到床头，轻拍了下被子：“小姐，该起了。南家今天要办生日宴，夫人说过要带您和少爷一起过去，造型团队都来了，就等您过去了。” 被人扰了清梦，轻舟有些闹起床气，任凭保姆怎么哄都不肯起床，反而还把被子拽得更紧了些，大有要把自己整日隔绝在里面的意思。 “玫姨，你先去忙，我来叫她。”身着正装的云林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将保姆打发走后，在床边坐下，拽了拽被子，“小轻舟，再不起来，今天就没糖吃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轻舟终于不再吝惜回应，刚睡醒时的声音有些黏糊，透露出极大的不满：“好冷，我不想起来。你自己去玩好了。” “开了暖气，不冷。”云林掀开被子的一角，揉揉她睡得有些杂乱的头发，“听话。” 好说歹说，小孩子心性的轻舟还是被他哄着起了床，只是人还有些迷糊，刷牙洗脸几乎都是由他代劳。云林知道这是因为受到了穿越门引力的影响，现在的轻舟不记得过去的经验，以至于过来的时候没有提前防备，刚刚与其说是刚睡醒，还不如说是从昏迷中醒来的，难受也是正常。 云林陪着她醒了会儿神，见她看起来没那么迷糊了，才问道：“轻舟，你还记得来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眯着眼，缓慢地点头：“知道。” “那你记住了，你现在不叫轻舟，叫葛佳琳。我是你哥哥，我叫葛楚泽。待会下楼吃早餐，客厅里坐着的那个穿宝石蓝色裙子的女人，你喊她杨阿姨就可以了。”云林简单地给她介绍了些目前的信息，“我们等下要去一个叫南予川的姐姐家里，她今天过生日，你之前没见过她，但她是个好人，你可以去找她玩。” 轻舟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顺便附上了补充问题：“南予川是女主角吗？我这个角色在剧情里面起到什么作用？” 她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懵懂，云林愣了愣：“你都想起来了？轻舟，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十岁了。”轻舟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十岁的心理年龄，说话的语气倒是有几分像云林第一次在河边见到她时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的？或者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你是云林哥哥，你说我是你的童养媳。”说到这，轻舟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往旁边偏移，正好瞥见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对着自己眨眨眼，突然意识到什么，“我现在的样子一看就不可能是十岁，而且我也记得我住在你家里时的状态，我那个时候好像一点记忆都没有，现在脑海里却突然多了一些。我是不是失忆了，而且现在记忆也只恢复了一部分？” 能够被高塔选中的人，大多都比较早熟，这样才能更快地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并且慎重地作出选择。十岁的轻舟往镜子里看了一眼，既没有感到诧异，也没有感到慌张，反而极其迅速地抓住了问题的本质，不愧为高塔人。 云林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那你说我是你童养媳，其实是在骗我，对吧？”轻舟反应过来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从小就跟着吕奶奶，她不可能会把我卖给别人做童养媳的，而且高塔也不允许这样。你是故意拐走我的？” “你说得对也不对。”云林扶额，“不是童养媳，但你的确是我女朋友。你现在十岁了，应该知道什么叫做女朋友吧？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轻舟打断了他的解释：“我知道了，也就是说我以后会跟你谈恋爱。这么看来，确实很有可能。虽然我现在对你没什么想法，毕竟我还是个小孩，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你长得挺好看的。我未来的男朋友肯定要是个大帅哥，从这一点标准来讲，你合格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因为我失忆了，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说不定就是在哄我，你之前还骗我说我是你童养媳。而且我现在不喜欢你，所以你不能用什么男朋友的身份来管我，我是不会理你的。” “……” 云林曾经觉得轻舟的性子有些冷，话也不算特别多，今天倒是听她说了一大段话不带停的，可句句都直白扎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在你想起来之前，叫我哥哥就行了。而且你现在可以用系统确认你我的身份，这次的指挥调度权在我手上，加上你没有执行任务的经验，所以我会以五队副队长的名义管着你，我说的话你都得听，可以吗？” 轻舟果然先打开系统确认了一下情况，期间还因为操作不熟练让云林指导了好几回，等弄清楚情况后，她也很爽快地同意了他刚才的话：“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你可能还得分神来保护我。” 云林捏捏她的脸，见她没有反抗，笑道：“当然，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保姆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少爷，小姐起床了吗？” “起了！”轻舟高声回应了一句，转而嘀咕道，“她也太执着了，一早上问了这么多遍。” “谁让你赖床赖到这个时候？” “我那不是赖床！是头晕！你不要对一个失忆的小孩要求太高好嘛！” 按照系统提供的前情提要，他们这次来的是一本娱乐圈言情小说，女主南予川是南家的掌上明珠，上辈子遇人不淑，重生后看清了渣男贱女的真面目，一边报仇一边发展事业，且经历兜兜转转，终于与自己青春时期暗恋过的男主安禹白修成正果。 只是这次任务出了意外，系统并没有依照规则给他们分配角色。云林来之后做过调查，葛家在原文里压根没有出场过，首妤浅和高泽之那边与剧情倒是有关联，但程度并不高。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增加了难度。 一般情况下，与小说主角建立联系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毕竟主角很大程度上是故事的支撑，剧情一旦报错，在他们身边发现异常的几率极高。 如果纠察员替换的角色和主角没什么联系，甚至和整本小说都没有关系，那他们的行动将会被小说镜头大大限制，同时更需要考虑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会加深破坏。 一切都跟猜测中的情况大致相同，幕后之人终于忍不住动手了。轻舟失忆是一步，对系统做手脚又是另一步。 云林看了眼被造型团队包围的轻舟，眸中划过暗流。 第128章 世界4:生日宴会 按照剧情发展，今天是女主南予川的19岁生日，距离她重生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她不再像前世那样闷声发展，而是选择接受家里的部分帮助，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直接快速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如今在娱乐圈已经小有流量。至于段璋和沈曲意这对渣男恶女，也即将要得到惩罚，等为剧情奉献最后一点光和热，就能退场了。 云林来回观看过系统提供的结局影像，对照小说的开端，完全没有任何偏差，几乎称得上是完美印证文字的场景。而现在，男女主的故事也在稳步进行，他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车辆已经准备好，杨夫人走在前面，他则落后两步，小声对轻舟嘱咐道：“系统提供的结局影像通常都是偏离轨道的剧情，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总之，你今天要紧跟着我，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轻舟点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玩偶。 小说剧情虽然看起来暂时没有异常，但葛家的出现让云林提高了警惕。 根据系统的提示，葛家的实力虽然不及男女主所在的安南两家那样在全国范围内都具有影响力，但在a市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家族，底蕴深厚。然而葛家在小说中并无戏份，应当属于世界自洽的产物。 凭空生成一个这样的豪门家族，对安南两家来说绝不可能半点影响都没有，进而影响剧情发展也是很有可能的，这种自洽或许就是一种错误。 难道葛家就是导致后期剧情发展异常的根源？ “佳琳，到阿姨这来。”杨夫人朝轻舟招手，“楚泽，你坐后边那辆车。” 云林替轻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你先过去，待会到南家的时候，我会去找你。” 轻舟上车后，只垂着头摆弄怀中的小熊玩偶，没有半分要亲近杨夫人的意思，身体则紧靠在车门侧边，像是随时准备逃离这里。 她如今还只有十岁的记忆，看起来稳重，可一旦离开云林的保护，就开始慌张了。毕竟在她的视角里，自己其实才成为预备生没多久，连高塔的基本条例都还没学完，就被赶鸭子上架推来了小说世界，怎么可能不感到迷茫和无措？ 她只记得多说多错，所以还是不要随便开口，等着别人主动给她找事好了。 杨夫人似是习惯了对方的沉默，因此没有察觉到葛佳琳的皮囊下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她伸出手摸了摸轻舟的头顶，像是最和善的长辈那般开口：“佳琳，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南家的哥哥姐姐都很好相处的，你不用害怕，到时候让楚泽哥哥带着你一起去找他们玩，好不好？” 轻舟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杨夫人松了口气，看她的目光中多了丝欣慰：“你愿意和他们一起玩，那阿姨就放心了。” 坐在副驾驶的张特助刚在平板上确认完今天的行程，正打算跟杨夫人汇报，抬眸通过后视镜看见这和谐温馨的场面，微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打扰气氛。 而跟在后面的那辆车里，云林已经打开手机，试图通过自动安装好的助手系统去联系另外两个人。按理来说，现代背景的小说世界大多都有通讯信号，但这个世界却无法进行队内通讯，首妤浅和高泽之的情况也就无从得知。 “少爷，夫人今天似乎打算让小姐去见南家的二公子。”司机突然道。 “南向帛？”云林微微皱眉，收起手机，“她又打算作什么妖？” 司机在葛家干了许多年，有些事情看在眼里，却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没人喜欢雇佣嘴碎的人。如今杨夫人把持着葛家，他就更不敢多嘴了，只能稍微提醒这么一句。 云林也没指望从一个司机那里挖出什么惊天大秘密，能够得到提醒就已经很不错了。女主的二哥南向帛在书中有官配，他的欢喜冤家绝不可能是葛家的自闭症女儿，待会得提醒轻舟离南向帛远点才是。 思绪流转间，他们的车已经到了南家的大门口。不仅是他们，跟在后头的还有一辆豪车，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云林刚把轻舟从杨夫人身边拉回来，偏头看了眼后面的人，竟是眼熟得很。 首妤浅穿了一身浅紫色的长裙，冲着他们礼貌微笑：“杨阿姨，楚泽哥。” 云林没回话，只听见杨夫人回应道：“小意？你这么快就出院了？身体能吃得消吗？” 按照人设，沈曲意此时应该有被她状似无意的关怀狠狠嘲讽到，毕竟前阵子她才因为陷害南予川不成反被拽进陷阱，自己沾了一身腥，被紧急送到医院，说是生病，其实是在找借口掩饰自己流产的真相。 她今天强颜欢笑地来南家，其实就是为了再搏一搏，自己不好过了，南予川也别想脱身。 而首妤浅则完全看不来强撑着做戏的模样，姿态笑容得体：“有劳阿姨挂念，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今天是予川表姐的生日，我自小就跟她关系好，肯定是要来给她庆生的。” 杨夫人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都闹出了那种丑闻，还敢出来抛头露面，真当人家就完全查不出她都干了些什么？若不是看在沈家还有个南芙在，她就是这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的！南芙是个值得敬佩的女强人，生出来的女儿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见沈家的基因不太行！ 南家的管家很快就迎了出来，目光直接略过首妤浅，对着他们笑道：“夫人里面请，陈夫人也已经到了。” 听见闺蜜来了，杨夫人自是没有要继续挖苦沈曲意的心思，带着家里两个小辈先进去了。 首妤浅正准备跟在后头进去，却被南家的保安拦了下来：“沈小姐，请问您有邀请函吗？” 她丝毫不慌，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冲着保安笑道：“我今天是来给表姐庆生的，都是自家人。” “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保安顿时冷了脸，“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请您不要站在这里挡住客人的道了。” 首妤浅没有跟他争辩，而是从容地抬起手。对方见她摆了个奇怪的手势，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眼前短暂地一黑，再醒过神来时，记忆里跟首妤浅的接触经历竟是直接被她抹除了。 彼时的首妤浅已经隐没了身形，顺利地进入了南家大宅。正厅内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她有些厌烦地蹙眉，径直去了安静的走廊。 “你的灵力限制怎么被解开了？”云林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第129章 世界4:不受控制 首妤浅眨眨眼，对他的发问感到有些疑惑：“特殊时期，高塔开放了所有纠察员的灵力限制，我当然可以用灵力。” 云林点点头：“也对，我差点忘了这一茬。这个世界没有开通队内联络信号，你待会留个电话号码给我们。还有，那个新来的预备生的下落你知道吗？” “你是说高泽之吧？他现在身份有些特殊，不方便出现。” “他拿了什么角色？” “祁岁鸣。” 听到这个名字，云林的脸色刷的沉了下来：“你确定他现在是祁岁鸣？” 祁岁鸣作为幕后最大的反派，前期虽然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但在后期发力的时候占据了不少篇幅，对剧情的影响力很大，按理来说不应该被选作纠察员的替代角色。况且随着角色在小说中影响力的增强，其对高塔控制的抵抗力也会增强，纠察员就算是想要代替他们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首妤浅对此也感到有些不解：“按理来说是不应该的，但他现在的的确确是祁岁鸣。幸好这个时间点的祁岁鸣还没有下狠手，不然高泽之可能会有点不太好把握。” 高泽之出身军队，天然拥有一股正气，像祁岁鸣那样的阴沉反派，他一个刚进高塔没多久的预备生怕是没办法苟同其作风，想要扮演好这样一个疯子角色，难度可见一斑。 “行，我知道了。”云林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了，没有信号说不定也根本不是因为没有开通，而是被人为切断了。他看了眼面色颇有些苍白的首妤浅，微微皱眉，嘱咐了一句：“你今天的任务还挺重，待会要注意安全。” 首妤浅笑着谢过副队长的关心，转身离开了走廊。 “楚泽！”杨夫人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快过来见过南叔叔！” 轻舟乖巧地站在杨夫人的身边，看见云林走过来，眼睛亮了亮，悄悄地晃动手里的小熊玩偶跟他打招呼。云林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身上扫过，脸上迅速换成礼貌谦和的微笑，在杨夫人的指引下对南佑泊道：“南叔叔好。” 南佑泊今日心情很不错，虽然之前南家和葛家并无太多交集，但还是客气地冲着云林他们笑笑，转头吩咐站在旁边的南向帛：“你先带他们到处转转。” 南向帛是某人气唱跳男团的成员，一向是酷盖男孩的形象，话也少，冲着云林和轻舟点点头，只道：“走这边。”大厅里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女孩，当南向帛亲自带着葛家兄妹参观的时候，她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轻舟的身上，又是好一阵嫉妒与羡慕。 杨夫人暗中给了轻舟一个鼓励的目光，她倒是接收到了，但完全没有领悟到其中的意思，转头就跟着云林走了。 云林想起之前司机说的话，于是有意识地将轻舟和南向帛隔开，并且迅速转移了南向帛的注意力：“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似乎看见了沈家小姐。” “你说谁？” “还能有谁？和你们家有关系的，不就是那一个沈家吗？” 南向帛皱起眉头，原本就因为话少而显得冷酷的面容，此刻更是要冻成冰：“我先失陪一下。” “没事，你忙你的去。”云林十分好心地给他指了方向，“我刚才看见她往楼上走了。” 待南向帛走后，轻舟拽了拽云林的衣袖：“沈曲意明明从那边的小门出去了，你怎么乱指路？” 云林想起她现在应该是不记得首妤浅其人的，于是悄声给她解释了一下五队的成员关系，又道：“总而言之，沈曲意今天大闹现场的情节不能受到影响，把南向帛调到别的地方去也好。” “那我能做什么吗？” “你看戏就行。” 轻舟抿抿唇，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没用了。按照云林的说法，她都已经是纠察小队的队长了，实力肯定不差，现在却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无所事事，甚至还可能要被保护，实在是给大家拖后腿了。 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微淡的阳光顺着花藤滑下，落在轻舟五指撑开的手掌中。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试图凝结出一缕灵力出来。 云林刚刚说过，高塔正在经历特殊时期，开放了所有人的灵力限制。没有记忆的她连简单的防身术都练得磕磕绊绊，短时间内想要依靠所谓的肌肉记忆，感觉还是有些不靠谱。正因如此，她想试试使用灵力，要是顺利的话，也就不算全无用处了。 集中注意力，按照之前在书里看到的说法，感受灵力流转，然后凝聚于一点…… 什么也没有发生。 轻舟泄了口气，有些郁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就不听使唤呢？” “你这样是不行的。” 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轻舟闻声望过去，只见一名着装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不知为何，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女子发髻间插着的玫瑰上，自己却还不明白这种类似条件反射般的做法意味着什么。 轻舟警惕地发问：“你是谁？” “我叫李筱。”女子微微一笑，像她刚刚那样摊开掌心，一团火焰凭空出现，空气中随之泛起一丝淡淡的香气，“你看，这样不就可以了？” 灵力化火的手法昭示了此人并非什么角色扮演爱好者，而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修真者。又或者说，她也是高塔的人。 轻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认识对方，不过李筱的神情看起来也不像是认识她的样子——自我介绍的时候太顺畅，面对她的发问没有一点惊讶。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轻舟往后退了两步，悄悄捏碎了藏在左手的灵力小花。这是云林临走前幻化出来的，只要捏碎，他那边就能接收到求助信号。 李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要不要再试一次？” 轻舟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再试着凝聚一次灵力。 “按我说的做，放松心神……” 李筱的声音过分柔和，伴随着微醺的阳光和懒懒的轻风，周遭的一切就像是被封锁在了蜜糖罐中，黏稠的糖浆粘住轻舟的注意力，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抵抗，就这么一点点被拖进陷阱。 她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手却不自觉地开始按照李筱的指挥结印。一簇火焰凭空出现在眼前，比李筱随手凝结出来的要大团得多，带着滚烫的热度，不安地跃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吞噬掉点什么东西。 不，不可以！ 轻舟试图让火焰不要失控，可却不得其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骤然扩大，扑向聚集了众多宾客的正厅方向！ 第130章 世界4:白色礼服 烈火焚烧带来的焦臭味和人们挣扎的声音攻击着轻舟的感官，她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慢慢攀上脊背，她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逃避这一切。 玫瑰的馥郁芬芳很快遮盖掉物体烧焦的气味，李筱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有没有觉得这一幕特别眼熟？” 轻舟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嘴角噙着浅笑的她，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什么意思？” 她不记得自己经历过火灾的场面，可李筱的话却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你之前放火烧死了一整个世界的人，几十个亿应该是有的吧？这么重要的事情，轻队怎么说忘就忘？真冷血啊！” 李筱的话似曾相识，好像不久之前也有人说过自己很冷血。但轻舟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了。她感觉头脑有些发胀，眼前的一切幻化出重影，只有玫瑰香气依旧清晰。 “轻舟！” 略显熟悉的女声响起，灼热的火焰瞬间消失无踪，连带着李筱也不见人影。轻舟浑身脱力，在即将摔倒的时候，被冲过来的首妤浅扶住了：“你没事吧？” 她迟钝地眨眨眼，好半晌才认出来对方：“是你啊……” 首妤浅扶她到不远处的长椅坐下：“刚刚那个站在你旁边的女人是谁？” “她……她说她叫李筱，应该也是高塔的。” 首妤浅没有见过一队的人，闻言有些疑惑：“高塔派其他人过来了？我这边没收到消息。” 歇了一会儿，轻舟的头脑彻底清醒过来，她环顾四周，只见花园完好无损，不远处的宴会厅内传来悠扬的乐曲声，一切都跟遇见李筱前的样子别无二致。原来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可李筱为什么要给她制造那样的幻觉？还有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目前只有十岁记忆的小轻舟并不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首妤浅身上：“你怎么换裙子了？” 刚刚在南家大门相遇的时候，首妤浅穿的还是条浅紫长裙，现在却换成了白色的礼服。听到轻舟的问话，她很自然地答道：“刚才那条弄脏了，所以换了备用的。” 轻舟歪头看打量着首妤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由于自己不记得有关五队的事情，临来前还被云林嘱咐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她害怕说多了话会露馅，便不再跟对方多聊。 云林过来的时候，轻舟已经靠在首妤浅的肩膀上睡着了。李筱的幻境对精神力有一定的影响，现在的轻舟不会抵御精神攻击，就算及时被拽了出来，之后也难免会有些精神困倦。 首妤浅看着云林把人抱起来，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出声：“云林，你要小心。” 云林的脚步顿住，偏头看向她。然而首妤浅说过这句话后便不再多言，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脸上不再挂着习惯性的微笑。 “我知道了。” 直到视线里已经没了人影，首妤浅终于撑到了极限，慢慢地弯下腰，侧头呕出一口鲜血来。血迹不小心沾染到礼服裙摆上，她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气血，用灵力把污渍消除干净，简单的清洁术施展起来却格外费力。 刚才为了把轻舟从梦魇里带出来，她几乎用上了全力，此时正虚弱得很。手机设置的闹钟响起，提示她已经到沈曲意上场的时刻了，她关掉闹钟，拿出镜子照了照，看着自己这张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有些苦涩地笑笑。 “倒是挺符合沈曲意现在的状态。” 高泽之的短信发了过来，询问她现在的状况如何，她没有回复，直接起身往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里杨夫人一边跟人交谈，一边留心观察着四周，本以为都不在场的葛佳琳和南向帛是单独相处去了，心里刚安定了些，这边就突然看见葛楚泽朝她走了过来。她的眼皮跳了跳，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云林在她面前站定：“佳琳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杨夫人皱起眉：“刚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云林本来就只是来通知而不是请示的，这时也懒得找借口跟她解释，打过招呼后就直接转身走了。杨夫人本想叫住他，可他走得太快，根本没有给她发声的余地。 旁边的某老板呵呵笑着与她碰杯：“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就随他们去吧。杨夫人，刚才谈的那个项目，您看……” 杨夫人收回目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继续跟对方聊生意，心里则恨得牙痒痒。 葛家家主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两任妻子，分别是葛楚泽和葛佳琳的生母，至于她自己，丈夫在她刚嫁进葛家不久就查出患有绝症，之后因病去世。她非但没有自己的孩子，还得给别人当继母，虽说得了份遗产，但跟葛家兄妹手里握着的财产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杨夫人趁着孩子还小的时候把持葛家家业还好说，可现在葛楚泽长大了，他是个心思深的，早就不满她的掌控。今天还只是下她面子，若是不好好敲打，将来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来。 想到这，她的眸色暗了暗。 轻舟在云林抱她上车的时候就醒了，就是单纯不愿意睁眼，睡也不肯好好睡，迷迷糊糊间直接把他当成了人形抱枕。云林自是乐得，不过在给她盖上外套的时候，他的目光微抬，与透过后视镜偷看他们的司机对视上了。 司机慌忙地收回目光，讪笑道：“少爷和小姐的感情真好……”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葛家被杨夫人把持，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虽然临来前，司机对云林做出过提醒，但若是真的要做出抉择，只怕对方还是会选择向杨夫人倒戈。毕竟葛楚泽现在的力量看起来还是太弱小了，跟经营葛家产业数年的杨夫人比起来，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豪门的纷争中尤见利益拉扯，也只有这样，剧情才更跌宕起伏。 第131章 世界4:杀死云林 轻舟的状态依旧是昏昏沉沉的，等到云林把人抱到房间，替她一点点解开繁杂编发的时候，她又已经是熟睡的状态了。云林拎起掉在地上的小熊玩偶，放到她床头，又拉上了窗帘，这才离开。 窝在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直到门外的脚步声隐去，才探出头来，一改之前迷糊的模样。 床头柜里传来震动的声音，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部崭新的黑色手机，此时正亮着屏，上面的信息清晰地显示出来：“本次任务——杀死云林。” 她的目光只在上面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删除了短信，顺便设置了新的密码。回到主界面，壁纸上的玫瑰花娇艳欲滴，屏幕光反射到她漆黑的瞳孔中，显得格外冰冷。 …… 大闹南家的下场自然是被捉起来，首妤浅跪在地上，双手被束缚住，嘴角已经凝结出了血痂。室内漆黑一片，只听得见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她微微垂着头，在这种无法逆转的条件下只能选择先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人撬开了天窗，很快便有光芒倾泻下来。首妤浅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睛，隐约看见有人从上面跳了进来，直到听见那人说话，才反应过来他是高泽之。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刚一开口，首妤浅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明明只是被暂时隔绝在房间里免得事情继续闹大，这时听起来却像是经受过十八般酷刑似的。她随即顿住了声音，只是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对方。 高泽之还没有接受过人造灵根的植入，并不能察觉到首妤浅体内气息的紊乱，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痂，眼神顿时变了变，快步走上前想替她解开绳子，却被她堪堪避开。 “再这样下去，你会熬不住的。”高泽之知道她是想要遵循剧情发展，但他不能放任她无视自己的身体状况，于是强行把人抱起来放在椅子上，“绳子先解开，待会有人来了再给你绑上。” 首妤浅没什么力气，只能任凭他解开绳子。 “你不该来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z组织那边时刻都要有人看着，你贸贸然跑出来，被祁樊司发现就完了。” 祁樊司是祁岁鸣的叔叔。祁岁鸣的父母都死在了曾经的一场围剿中，祁樊司侥幸带着侄儿逃脱，之后将其抚养长大。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也有自己处事的原则，在z组织遭受重创后，他杀了举报他们的人，却并未波及到对方的家人。祁岁鸣却是个性子偏激的，发誓要让举报者家破人亡，因此对南家多有针对，再加上他颇有野心，成人后不满足于被叔叔掌控，叔侄俩渐生嫌隙。 “我给他找了点麻烦，他一时半会儿没空管我。”高泽之给她的脸颊和嘴角上好药，“你还有别的伤吗？” 首妤浅摇摇头，推了他一把：“你赶紧走，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高泽之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是被她劝走，攀上天窗钻出去后，又转头小声对她喊道：“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她朝对方露出微笑，示意自己听见了。 高泽之走了没几分钟，杂物间的门就被推开了。首妤浅抬起头，视线掠过门口的南佑泊，精准捕捉到了他身后站着的女人：“母亲！” 南佑泊看着缩在墙角的首妤浅，冷哼一声：“南芙，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女人妆容精致，衣着华丽，一举一动皆优雅至极，对周围的人始终都保持着微笑，唯独当目光落在女儿的身上时缺了几分温度：“是我管教不严，大哥别生气，回去后我会好好教育她。” 南佑泊似是觉得脏眼，目光只在首妤浅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离开，转头与南芙对视，南家家主的威严不言而喻：“南芙，你是我妹妹，我自认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你结婚后受委屈，丧夫后想在沈家站稳脚跟，哪次不是我去替你撑腰的？你可以不念着我做哥哥的情谊，我也不会怪你，但你三番五次纵容沈曲意欺负我女儿，甚至还想毁她和安家小子的婚事，这笔帐不能轻易揭过！” 南芙脸色丝毫未变，依旧淡笑道：“孩子犯了错，罚肯定是要罚的，只看大哥想怎么做，我们都接受。” “她在国外留学那么多年，人脉关系都不在国内，自然也没有必要一直留在这里。” 南芙点点头：“我会让人安排好一切的。” 按照沈曲意的人设，首妤浅猛地往前挣了挣，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南芙：“母亲！你不要我了吗？” 南家的佣人上前把绑住她的绳子解开，她想要抓住南芙的手，却被避开了。 “只是让你回去念书而已。”南芙的语气冷淡得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而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还不去跟予川道歉？” 一直在场的南向帛这时冷笑道：“就不劳沈小姐大驾了，予川还有行程要赶，可来不及配合她的时间！” 首妤浅依旧攀着南芙的手臂，试图挽回局面：“母亲！母亲！我不要出国！我……” “闭嘴！”南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她打了个激灵，顿时不敢再说话，只能小声地抽泣着。 南佑泊看着这母女俩就心烦，摆摆手让管家送客。 直到走出南家的大门，上了自家的车，南芙脸色挂着的微笑才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阴云。首妤浅刚坐稳，迎面便是狠狠的一巴掌，直接把她另一边脸也打肿了。脾气再好的人，被打这么多次也该有些怒气了，何况沈曲意自己作的孽本就与首妤浅无关，只是因为分配到这个角色，她就得白白忍受这些折辱。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郁气，眼底迅速泛上一层泪光：“母亲，我……” “蠢货！”南芙显然是气得狠了，连续骂了好几句“蠢货”，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长长的红色指甲留下尖锐的痛感，“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唔！”首妤浅疼得皱起眉头，“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怎么，你还想让南予川吃苦头吗？”南芙冷笑道，“之前失败了那么多次，我都可以容忍，但你现在就是破布一块，要是老实在家等着跟顾家那个不成器的浪荡子结婚，等婚后说不定还能想办法争一争顾家的财产，现在倒好，把事情闹这么大，南予川半点腥都没沾上，倒是你！现在谁还敢要你？你以为顾家是冤大头，必须得捏着鼻子把你迎进门吗？” “我……” 南芙松开手，满脸厌烦地看着她：“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你马上出国，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第132章 世界4:不同人生 回到沈家后，南芙直接把首妤浅关在房间里，并派人二十四小时看守，不允许她踏出房门半步。首妤浅象征性地哀求了几句，等房门关上后，便收了声，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太过了，这一天实在是闹得太过了，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疼，接触到柔软的被子后恨不得立马窝进去睡一觉，什么都不要管了。 可是不行。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起身走到卫生间。镜子里照映出来的自己面容憔悴，脸颊肿起，好不狼狈。她打开热水龙头，任凭水流冲刷着自己的手，热气让镜面逐渐笼上一层薄雾，把她的面孔隐藏在朦胧的水汽之后。 “你到底想干什么？” 水流的声音让人心烦，首妤浅关掉开关，再抬眸时，镜子上的白雾竟是在一瞬间全部散去，此时此刻映照在镜面上的影子已经变了模样——女人的样貌与她别无二致，但衣冠整洁，与她对视的时候，眸中染上几分戏谑。 首妤浅定定地看着她身上的礼服，明明是浅淡温和的紫色，却像把锋利的刀子，反射出来的光芒刺眼，让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首妤浅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镜中女人抬起手，把玩着指尖的一朵玫瑰，冲着她笑道：“我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姐姐，多年不见，你的反应能力好像下降了不少，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失望了。” 玫瑰花瓣一朵朵被她撕掉，无力地飘落，在接触到镜面边缘的那一刻化为灰烬：“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我？” 首妤浅的声音有些颤抖：“幽幽……我想你的，我一直都在想你。” “是吗？可我被执行灵魂枪决的时候，姐姐在哪里呢？” “幽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你！我没有放弃你！” “啊，原来如此。”首妤幽点点头，声音轻柔，问出来的话却让首妤浅浑身发凉，“母亲葬礼的那天，你为什么没来呢？” …… 宁悠葬礼的那一天，侯家没有来人。首妤幽一个人跪在灵堂，右脸红肿，眼中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地垂着头，像一个定时动作的机器人，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把纸钱投入火盆里。滚烫的火焰险些扑到她的指尖，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孩子的亲生母亲死了，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更难捱了。” “不至于吧？我看宁悠她老公对这孩子还挺好的啊！前段时间不是还打算送她去那什么贵族学校吗？” “话虽如此，你看看侯家有来人吗？就让这么一个孩子给母亲办丧事，我看她老公也没多关心她！” “她不是还有个亲生父亲吗？” “这么多年没见，只怕是早就忘记这个女儿了……” 左邻右舍的议论传来，首妤幽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把手里攥着的一把纸钱全部丢入火盆里。纸钱太多，一下子扑灭了火焰，呛人的烟味弥漫来开，熏得她眼睛难受。 她回过头，冷冷地看着那些嚼舌根的人。 然而在那些人的眼里，女孩此刻双眼通红，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肯掉落下来，就如同她挺直的脊背，哪怕现在处于最无助的境地，也坚决不肯弯下腰。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首妤幽冷漠地看着这些人走进来，给自己的母亲上香，听见他们对自己说的那些安慰的话，心里直犯恶心。她不想面对这些糟心的事情，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留在这里给宁悠办丧礼，只能拿出手机，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登录了电子邮件，点开了那封看过无数遍的邮件。 那是她的姐姐发来的消息。 首妤幽记得，宁悠带着她匆匆登上飞机的那天，她的姐姐正在耀眼的舞台上独奏，而她拽着宁悠的衣袖，提出想要去看表演的要求，却被拒绝了。 宁悠摸着她的头，有些无奈地说：“幽幽，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她还不太不明白宁悠的意思，直到飞机落地，又转大巴到了县城，她跟在宁悠身后走进院门，看见一个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抱住宁悠的时候，她才彻底愣住。那个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她没有家了。 宁悠心里始终有一个白月光，和首家的商业联姻并非自愿，所以当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白月光的时候，她决定逃出首家——可是对首妤幽来说，这却是一场噩梦。 留在首家的姐姐衣食无忧，得到了最好的教育，拥有着最璀璨的前途；离开首家的妹妹却只能躲在潮湿的洗手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自己，试图抹去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个在宁悠看来万事都好的男人，对首妤幽而言却是衣冠禽兽。她厌恶这一切，甚至想要逃出去报警，可宁悠总是流着泪对她说：“幽幽，你就当是为了妈妈，求求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首妤幽恨极了这个家。 直到两个月前，她收到了姐姐的邮件：“幽幽，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宁悠断了和所有人的关系，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留在了这个小县城里，哪怕侯家那些市侩对她极尽挑剔，曾经的大小姐为了和爱人长相厮守，都忍了下来，甚至不惜给自己编织梦境，来缝补破碎的真相。可首妤幽忍不了。 她只觉得宁悠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放着优越的生活不过，要跑来这里受气。自己受气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拉着亲生女儿一起，首妤幽甚至都不明白宁悠当初为什么要争来一个女儿的抚养权，她本来以为宁悠是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可现在看来，却根本不是这样。 首妤浅说她们姐妹好久没见面了，想来县城找她玩，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带她回家见见爸爸。首妤浅说，爸爸一直在想念小女儿，可是因为当初和宁悠签订的协议不允许他干涉母女俩的生活，所以他才忍着没有去找人。 她真的很期待，期待到哪怕宁悠病倒了，她的脸上也每天挂着笑容。甚至宁悠病逝后，她也没有因此感到太难过，反而期待着首妤浅来接自己的日子快点到来。 姐姐不清楚母亲的遭遇，还惦念着过去的温情，要来参加葬礼。首妤幽本来想说这没什么可看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无所谓了，反正只要能回家，其他的都没关系。 可是首妤浅没有来。 此后的日子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133章 世界4:开辟新路 “幽幽，我不是故意的，那天……” 首妤幽打断了姐姐的辩白，冷漠道：“那天你通过了高塔的选拔考试，并且伪造了一场车祸来结束你在零点的人生，头也不回地走了。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想起和我的约定。” 首妤浅被她眼里的仇恨刺痛，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着，高塔或许可以让人摆脱被掌控的命运，我以为我到高塔之后，还能想办法再带你离开。” “你骗人。”首妤幽指出话里的漏洞，“高塔的选拔考试我也参加过，每个人在选择进高塔之前，都会被告知相关条例，其中就有一条明确指出不能在没有发布任务的情况下干涉小说世界，哪怕我这么一个根本没有戏份的路人甲，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带出来的。” 首妤浅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觉得我在骗你？幽幽，你见过高塔在同一个世界举行两次选拔考试的吗？你以为这都是巧合吗？” 首妤幽冷哼一声：“是不是巧合都不重要了，何况就算是你想的办法，那也是你欠我的。” “好，就算是姐姐欠你的，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向我要求补偿，又何苦要去伤害别人？” “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也害过人吗？” “这不一样！你杀的是高塔的人！” 首妤幽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这个天真的姐姐很可笑：“都是人，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再多的人我都杀过，也不差这一个！更何况，要是能让高塔那群没用的东西感到几分害怕，岂不是更有趣？” “……”首妤浅感觉喉咙有些干涩，“你还杀过多少人？” “怎么？想举报我，还是替我扫尾？”首妤幽嗤笑一声，“那我是要说，我毁掉了好多个小说世界，里面的人全部死了，不仅如此，我还杀了侯家的人，哦对了，还有你爸爸……这么多条人命，你要怎么替我掩盖？” 首妤浅瞳孔骤缩：“你疯了！” “开辟新路总是免不了流血的，你放心，他们死得其所，未来我会给他们立碑纪念的，上面就写——敬先驱者。”看着首妤浅惊恐的面容，首妤幽觉得好笑极了，“姐姐，你等着瞧吧！高塔算什么？总有一天我要端了它！” 几乎是在瞬间，镜面上的人影消失不见。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首妤浅不平缓的呼吸声。她用手死撑着台面，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脑海里回荡着首妤幽似是陷入魔怔的神态，背脊攀上无穷无尽的寒意。 …… 晚饭时间，杨夫人和云林都已经入席，轻舟却姗姗来迟。她换了身衣服，发型妆容一应俱全，看起来像是准备出门。 杨夫人叫住路过餐厅的她：“佳琳，你这是要去哪？” 轻舟顿住脚步：“阿姨，我跟予川姐姐有约，晚饭就不在家吃了。” 杨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是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跟南予川勾搭上的，明明昨天的生日宴时看她们也没有交谈过。 云林抬眸看向轻舟，意在询问，但对方并没有回给他任何眼神，而是对杨夫人说：“阿姨，您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予川姐还在等我。” 杨夫人本就想让葛佳琳跟南家的二公子多来往，如今虽然还没能和南向帛有太多交往，但谁都知道南家两位少爷都是宠妹狂魔，若是葛佳琳能从南予川那边入手，进而获得南向帛的好感，自然是再好不过。想到这点，她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去吧，晚上要注意安全，记得带几个保镖出门。” 轻舟应下，很快便离开了葛宅。 云林低头用手机给轻舟发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刚刚轻舟下楼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再听她跟杨夫人说话时的语气，估计是记忆又恢复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更像二十五岁的她了。 恢复记忆本是好事，可她为什么不理自己呢？ 他随便吃了几口饭应付过去，很快也找借口出门了。因为轻舟的记忆不完整，存在很大风险，所以云林早就在她的手机上安装了追踪软件，开车顺着定位一路找过去，最后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口。 女主现在已经是流量小花，不可能会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轻舟有事瞒着他。 回想起上次，她避开自己，回来后就失了记忆，这次又是单独离开，云林实在放心不下，抬脚就往里走。门口一个正在抽烟的人眼尖，看见他就立刻迎了上来：“葛少，您可是好久都没来了！” 云林不认识这人，猜想是跟葛楚泽相熟的朋友，点头敷衍了一句：“我是来找人的，下次再聊。” 那人却没有识趣地离开，而是跟上他的脚步：“葛少，你要找谁？这里我最熟了，我帮你找？” 进了酒吧，里面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吵闹，还算有几分格调。云林不理会旁边人的叽叽喳喳，目光扫过全场。似是心有所感，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转角处，轻舟的背影刚好在那里转瞬即逝。 他穿过人群，来到稍微安静点的走廊，看见尽头歪倒着一个人，轻舟就站立在那人面前，把弄脏的黑色流苏外套随手扔掉，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一把匕首。那人被刀刃反射出的寒光吓得酒醒了一半，趴在地上连连求饶。 云林走上前，把匕首从她手里拿过去，而后蹲下身，抬起那人的脸——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全然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模样。他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用刀面拍了拍那人的脸：“兄弟，你敢动我妹妹？” 听见云林的声音，那人愣了愣：“您是……葛少？”他的目光旋即变得更加惊恐：“葛少饶命！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二小姐！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似乎是害怕葛楚泽把刀扎到他脸上，他干脆自己先动手扇起了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向轻舟道歉。 刚才抽烟那男的居然没跟丢，这时候凑过来瞧了一眼：“哟，这不是段璋吗？” 云林早就嫌恶地离这猪头远了些，听见抽烟男的话，目光重新落回去，这时才看见那人的头顶缓缓显现出角色的名字，果然是那位在前世欺骗迫害女主的渣男段璋。 以前遇到文中被提及过名字的角色，无论戏份多少，系统都会贴心地打上名字标签，方便纠察员认人。可这次却是等到吸烟男点出段璋的名字，标签才慢吞吞地出现，实在是不正常。 云林回身看了眼轻舟，却见她的眸色冰冷，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第134章 幻世界:遗忘自我 “你怎么了……”尾音尚未落下，云林整个都僵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他的腹部，鲜血溅到面前人白皙的手指上，强烈的色彩对比以及后知后觉的剧痛感，让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轻舟……” 面前的女人干脆利落地抽出匕首，鲜血随之喷溅到她的脸颊上。她的眸中没有丝毫温度，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云林在自己面前倒下去。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但云林始终死死地盯着她，直到昏过去。 吸烟男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葛佳琳居然会杀人，还杀的是他亲哥，果然豪门多是非吗？ 他不敢看面前这个宛若罗刹般的狠女人，想要悄悄溜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段璋死死拖住，后者早就被吓得昏了过去，他拖着挺尸的段璋，完全做不到不动声色地离开。 早知道就不跟过来了！殷勤没献成，小命倒是快要被吓死了！ 轻舟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吸烟男的身上。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侧过身，看着两个黑衣人走过来，把昏倒的云林扛走，顺便把腿软的吸烟男和吓晕的段璋也打发了出去。另有一个女人在轻舟面前站定：“你做得很好。” 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玫瑰香气，轻舟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头：“你不适合这个味道。” “不适合也没办法，这是玫瑰使者给我打下的烙印，如果没有这个烙印，我当初也没办法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女人摘掉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阔别已久的赵乐施，“虽然没有被烧死，但跌入时空裂缝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玫瑰使者伸出援手，我早就被乱流撕成碎片了。” 轻舟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乐施温柔地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遇到事情总是藏在心里。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自己一个人扛的，我现在已经不属于小说世界了，不管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会被销毁，我可以帮你。” “是你能帮我，还是玫瑰使者？”轻舟问她，“我始终认为世间万物都遵循守恒的原则，你能活下来，相应的就要付出一切东西。不只是你，我今天见到李筱了，她身上也有玫瑰烙印。” “李筱？又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和我一样。”赵乐施的眼神有一瞬间暗淡，“她想要得到一个人的爱，还想要一个人的命。玫瑰使者答应了她前一个条件，至于为什么不答应后一个，我想你应该能猜到原因。” “首妤幽需要我。”轻舟道，“其实我不太明白，论实力，高塔比我强的人不在少数，她为什么总是紧盯着我不放？” “也不只是你，你队里的人都在她的招揽范围内。” 赵乐施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消息，笑道：“具体的事情，你还是亲自去问她好了。” …… 再次回到满是花苞怪的空间，轻舟无视掉旁边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花苞怪，抬眸望向坐在主座的首妤幽——果真是跟首妤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问对方：“人都给你带来了，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首妤幽懒懒地靠在荆棘王座上，把玩着掌心的玫瑰：“不着急，轻队不想去参观一下我的世界吗？我听说你因为不小心毁掉了一本小说，心怀愧疚数年，不过很快你就能放下一切了。在我创造的世界里，没有人会被高塔监视，也没有人需要按照剧情生活，那些曾经消失的人，我都能把他们带回来。现在赵乐施就站在你身边，这是最好的例证，不是吗？” “我没兴趣。” “别这么扫兴嘛！”首妤幽拨弄着玫瑰花瓣，“霜影和南清也在那里，身为队长，不该关心关心他们的动向吗？” 轻舟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谁让你动他们的？” “事先说明，我可没有强买强卖，人家是自愿跟我走的。这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们的师父在我这，做徒弟的自然也没理由不前来相认。” 首妤幽潜藏数年，早已把他们的软肋打探得一清二楚。 央允堂的烈风长老一心为了天下苍生，却没有死在守卫芸芸众生的战场上，而是死于门派的勾心斗角，甚至在小说被一笔带过，推动剧情的任务结束，他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而他的死永远是扎在霜影和南清心上的一根刺，这么多年了，伤口始终没有愈合。 霜影和南清也曾经想过穿回到几年前，再去看看他们的师父，但高塔不允许纠察员前往自己的零点，尤其禁止他们穿越时间线去往过去，免得发生错乱现象。 如今首妤幽说她帮助烈风长老脱离剧情，这无疑戳中了霜影和南清的内心，也不怪他们会选择踏入陷阱。就是轻舟自己，那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是因为赵乐施在这里，那些死于天火的人可能也会在这里。 多年以来的负罪感，在知道他们都可能还活着的时候，变成了一种卑劣的希望，仿佛只要能够亲眼看那些人都没有死，她就可以忘记过去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心安理得地抛下噩梦安枕。 至于云林…… 脑海里闪现过她刚刚捅他刀子的场景，对方惊疑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她深吸了口气，把回忆全部压进最深处，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 “好，我跟你去看看。” 霜影和南清都是孝心重的人，指不定会迷失在首妤幽的世界里，她必须把他们带回来。 首妤幽早就猜到她会答应，笑着冲赵乐施抬了抬下巴：“赵小姐，你们旧友重逢，我也不便多打扰，就由你带轻队过去吧？” 赵乐施点头应下。 穿过类似高塔穿越门的光圈，轻舟感觉四周空气都扭曲了一瞬，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马路中央。刺耳的鸣笛声响起，随即是刹车声，惊魂未定的司机打开车窗，冲她叫骂道：“你找死啊！红灯看不见吗？那护栏是给你用来翻的吗？要死就死远点，别拖累别人！” 轻舟默默地走到人行道上，看着混乱的车流慢慢恢复正轨。绿灯很快亮起，车辆停下，人群开始过马路，她分不清方向，被人群裹挟着前进，走到了对面。不远处是一座小公园，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看着周围散步的老人和玩耍的小孩，内心有些茫然。 我这是在哪里？ 我是谁？ 第135章 幻世界:沈家轻舟 广场上响起了欢快的乐曲，小孩兴奋地到处追逐打闹，不远处还有玩滑板的少年，飞跃的身影从斜阳的光辉中穿过。轻舟感觉有些疲倦，还有些饿，但翻遍了身上也没有找到钱，连部手机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只好一直坐在长椅上，看着不远处正在吃的小孩，眼里露出几分羡慕。 一个男生牵着阿拉斯加犬出现在面前，对她礼貌笑道：“我能坐这吗？” 轻舟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与他分开一点距离：“请便。” 男生坐了下来，打开手机，似乎在与什么人聊天。阿拉斯加犬乖巧地趴在他的脚边，百无聊赖地甩动着尾巴，一下两下，打在轻舟的脚面上。她缩了缩脚，男生察觉到她的动作，轻拍了下阿拉斯加犬的狗头，把它往身边拉了一把，冲她道：“不好意思。” 轻舟摇摇头：“没事。”她垂眸看着这只乖巧的大型犬，对方吐着舌头，冲着她歪头，黑黢黢的眼瞳很亮。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 此时已经是初秋时节，天气渐凉，轻舟身上却穿着单薄的裙子。她的手有些凉，伸过去摸了摸阿拉斯加犬，感觉它的毛发和想象中一样柔软，还很温暖，这让她感到颇有些安慰。 男生收起了手机，看着她和阿拉斯加犬互动，笑道：“阿淮应该很喜欢你。” “阿淮？这是它的名字？”轻舟感觉这听起来不太像是狗的名字。 “我是在淮河边捡到它的，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哦。”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阿拉斯加犬的名字时，轻舟心底浮现起一丝很奇怪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总之不难受，但又让人很在意。这或许跟她记忆缺失有关系，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更别提能想起一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男生再次拿出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你好，我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的联系方式？”轻舟重复了一遍，却不是反问，而是真心对自己的信息存在疑惑。搜寻记忆无果后，她轻叹了口气，而后想起男生还在等她的答复：“不好意思，我不记得自己的联系方式了。” 男生愣了愣，大约把这真心的回答当作她委婉的拒绝了，有点遗憾，但也很快释然：“应该我说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轻舟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我是真不记得了呀。” “什么？”男生没听清她的话，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而后又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没有再追问，伸手摸了摸阿拉斯加犬的脑袋，拿起牵引绳，“阿淮，我们要走啦！” 轻舟抬起头，本以为自己接下来又要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哪里，正准备跟男生和阿拉斯加犬告别，却突然听到一声喊：“小姐！可算找到您了！” 一名中年女性疾步走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把她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无碍后才松了口气：“您才刚出院，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就算要出来也得带人跟着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看见轻舟茫然的目光，她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语速慢了下来：“小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沈家的管家，你以前都叫我罗姨的。” “罗姨？抱歉，我不记得了。”轻舟微微皱眉，“我叫什么？” 罗姨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张口就是基本情况介绍：“您叫沈轻舟，您父亲叫沈祚麟，母亲叫张欣婉，还有个哥哥叫沈铭枫。您今年二十五岁，平时的工作主要是写小说和绘画，您的小说有不少都是有名的ip，书粉很多的。您前阵子出了车祸，醒来后忘了很多事情，平时的记忆力也有所下降，昨天跟您说过的事情，您今天就忘记了。” 男生还没有走开，听见罗姨的话，这才明白轻舟刚才所说并无虚言，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是什么。不过总归是搭讪失败，现在她家里的管家都找过来了，就更没自己的事了。他正准备离开，一拉牵引绳，却没拉动，原来是阿拉斯加犬趴在原地不肯离开。 “阿淮，走了！”他低声喊道。 平时温顺的阿拉斯加犬这时却不肯听他的话，反而十分叛逆地起身朝轻舟的方向走去，尾巴摇得欢快至极。轻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罗姨先挡在了她和阿拉斯加犬之间，对男生礼貌地说道：“你好，我们家小姐怕狗，请你把你家的狗带远点，谢谢。” 轻舟歪了歪头，指着自己：“我怕狗吗？” 罗姨惊讶地回头：“您不怕狗了吗？” 人类的世界似乎有些混乱，只有阿拉斯加犬很快乐地趁着罗姨呆愣的功夫挤到了轻舟身边，用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好像是在求抚摸。 轻舟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了它：“阿淮，你该回家啦！” 到最后，以阿拉斯加犬恋恋不舍地跟着主人离开为结尾，男生一边走一边对一步三回头的它说：“我都还没觉得遗憾，你在这留恋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条色狗，专门跟着人家漂亮女孩打转！” 阿拉斯加犬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不服气地喊了一声以作回应。 另一边，轻舟跟着罗姨回了家。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罗姨的身份，对方所说的家人姓名她本来就毫无印象，自然谈不上可以作为辨认的凭证。只是眼下，她本就无家可归，与其睡大街，不如先跟着看看。幸好罗姨还真是沈家的管家，不是什么人贩子，只能说自己还是有那么点运气在身上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轻舟都呆在家里没有出门，美其名曰是休养，实则是大家都不放心失忆状态的她。沈家是个很温馨的家庭，父母恩爱，兄妹和睦，轻舟虽然没了记忆，但也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沈家夫妻都是商业精英，家里不愁吃穿，轻舟也因此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方式，即便是失忆了，至少也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就是网上一堆嗷嗷待哺的读者每日催更这件事，让她感觉有些烦恼——她是真的不记得该怎么写下去了啊！ 在家里闲了几天，轻舟最后还是忍不住有了要出门看看的念头。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她带了保镖，然后就随意地到处乱逛，不知不觉就又到了上次那个广场。 “汪——”阿拉斯加犬的声音响起，轻舟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兴奋不已的狗狗阿淮，以及它的主人。 第136章 幻世界:共舞对象 阿淮对轻舟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亲近感，在她身边来回转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真是好巧，我们又见面了。”男生礼貌地询问过后，在同一张长椅上坐下，还同她隔了点距离，“上次没来得及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卢方明。” 卢方明……轻舟在心里默念过这个名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这个名字不该属于面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而是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可她想不起来更多的细节了。 “我叫……沈轻舟。”自我介绍的时候，那种诡异感再次在心头升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她又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叫我轻舟就行。” 卢方明笑起来：“好，轻舟……”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阿淮就突然把两只前爪都搭在了轻舟的膝上，歪着脑袋一副求摸的样子，瞬间就把轻舟的吸引力转移了过去。他见轻舟和阿拉斯加玩得不亦乐乎，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再去打扰，而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轻舟和阿淮的互动。 经此一遭，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轻舟只对他家的狗有兴趣。既然如此，他也不便再作打扰了。 时间过去得很快，轻舟总感觉只是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下来，保镖也过来劝她赶紧回家，免得让沈家夫妇担心。与卢方明和阿淮做了道别，轻舟坐上车，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霓虹灯的光芒有些迷人眼，她一时间恍了神，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回到家，沈祚麟和张欣婉对她依旧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沈铭枫也收敛了原先喜欢逗妹妹玩的恶趣味，对她千依百顺。她在自己的电脑里发现了小说大纲以及早就修改过一遍的稿子，直接把稿子复制粘贴发布出去，后续内容也换来了读者的好评，最终让她避免了断更事故。 生活一如既往的安逸轻松，唯一让她在意的是自己回不来的记忆，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家人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反而时时宽慰她不要想太多，毕竟生活总是要朝前看的。只是这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让她愈发地对自己过去的事情感到好奇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每天会去公园走走，每次也都会碰到来遛狗的卢方明。对方非常有绅士风度，从来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至于阿淮，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保持着最大的热情，每次都恨不得跟着她回家，完全把自己的主人抛之脑后。 只是这个周末，卢方明来公园遛狗的时候，没有发现轻舟身影。他只当对方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并没有多想，但阿淮看起来似乎十分不安，一直在轻舟习惯待的长椅附近徘徊，直到天都黑了，才不情不愿地被卢方明拽回了家。 阿淮平常都很乖巧温顺，几乎没有过反拖着人跑的情况出现，卢方明也是直到遇见了轻舟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大型犬的力量。 卢方明躺在沙发上，实在是累得不想动弹，看着趴在饭盆边闷闷不乐的阿拉斯加，十分无奈：“小祖宗，你今天是怎么了？狗粮也不吃，加餐也不要，这是打算减肥了？” 阿淮不仅没有搭理他，还直接闭上了狗眼睡觉。 “行吧，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爱睡睡爱吃吃吧！”中午被楼下小孩玩耍的声音吵得没睡好，遛狗的时候又费了老大劲控制住阿拉斯加，卢方明此时的困意尤其明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阿淮的耳朵立了起来，等听到轻微的鼾声响起，它才结束假寐，起身走到沙发前，硬是挤到了卢方明的身边，把爪子搭在他的脑袋上，随后也闭上了眼睛。 十五分钟后，重新穿戴整齐的卢方明离开了家。 而此时此刻，缺席了公园之约的轻舟正置身于酒会中，手里端着杯果酒，自己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沈铭枫本来陪在她身边，只是这样一来，过来打招呼的人就很多，轻舟又不认识他们，觉得太尴尬，就找借口把她哥一个人扔在了社交中心，自己躲清闲去了。 唉，她要是早点出门去公园遛弯，说不定就能躲过被拉来这里的命运了。 没过多久，宴会厅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轻舟循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姗姗来迟，却受到了人群的最热烈欢迎，相熟的或不认识的都凑了过去，俨然是把他们放在了中心位置。看来他们就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君家新任的家主君霁寒，以及他的妻子柳媱歌。 轻舟的视线又往下移了点——哦，还有他们的儿子。 在来之前，轻舟就已经从沈铭枫那里了解过君家的情况，知道君家的生意遍布全国，又有足够的背景，无论是钱，还是权，都不是其他人能够高攀得起的。正因如此，有君家人到场的地方，向来是众星捧月，排场比帝王还要大。不过轻舟刚刚也凭借傲人的目力远远观察了一下，君霁寒身上的气质的确很适合做上位者，至于柳媱歌，单看长相就足够做祸国妖姬了，更何况她还是个有手腕的人，跟君霁寒在一起可谓是强强联合。 这两个人的孩子，未来想必也不会太差。 轻舟对应酬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上赶着去讨好君家的人，因此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盘算着该怎么找借口溜出去。可当她再抬起头后，就见眼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是君家的小少爷。她礼貌地笑笑，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推远了些。 大人们都忙着谈生意，小少爷才九岁，身边没有那么多前来巴结的人，只是他的举动仍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小少爷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君馀景。” 轻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挺好玩，便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你好，我叫沈轻舟。” 君馀景严肃道：“轻舟姐姐你好，请问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轻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她不会跟你跳的。” 她循声望去，发现是身着正装的卢方明。他走过来，顺势挤开了君馀景，朝轻舟伸出手：“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邀请你跳一支舞呢？” 第137章 幻世界:并非真实 不知为何，轻舟感觉这时的卢方明跟平常所见的样子不太一样，可与此同时，她的心似乎也随着他朝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 真是太奇怪了。 她伸出手，搭在了卢方明的手上。 君馀景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步入舞池的身影，倒也没有任何不满。他的视线往旁边挪了挪，落在不远处一名男子的身上，眼神意在警告。 原本打算过来搭讪轻舟的男人顿在原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君家特助，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曲舞毕，卢方明提议去花园里逛逛，避开厅内的嘈杂。轻舟环顾一周，没有看见沈铭枫的影子，也不知道她哥跑到哪里去了，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回家，想了想，同意了卢方明的建议。 秋夜带着些许凉意，卢方明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替她提起礼服的裙摆，两人走到花园里的小凉亭里坐下。白色的凉亭里点缀着星星灯，夜风微拂，带来一丝清甜的花香，远离了宴会厅的觥筹交错，轻舟不由得松了口气。 卢方明的手里跟变戏法似的出现一颗糖：“要吃吗？”粉色的糖果用的最普通的透明包装，跟今晚宴会上精心安排的餐食甜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倒像是从超市散装区随手抓来的。 “你怎么还随身带糖？”轻舟朝他道谢，把糖剥开放进嘴里，浓郁香甜的白桃味弥漫开来，是她喜欢的味道。 “感觉你会喜欢吃。”星星灯的光芒有限，朦胧的暖色调模糊了人的感知，叫轻舟有些辨不清楚对方的眼神。 她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种档次的宴会，像我们这种普通人是弄不到邀请函的，不过我有个朋友在这做应侍生，我是托他把我捎进来的。” “那你怎么还请我跳舞？在场的都是些大人物，你非但不低调，还跑到舞池里去，就不怕被发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嘛！畏手畏脚还容易惹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的！”卢方明坦诚道，“况且我来就是为了找你，没打算混完全场。” “找我？” 卢方明的表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些：“对，我是来找你的。轻舟，你之前说自己失忆了，那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有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轻舟略显迟疑地点点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在这里待的世界越久，就越没可能想起之前的事情。”卢方明说出了一件让她觉得十分离谱的事情，“轻舟，你得离开这里，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耽误太长时间。” 轻舟皱起眉：“第一，我是失忆不是失智，如果你是想跟我说什么穿越或者平行时空的事情，或者再严重点，跟我说要用类似自残自杀的方式离开这里，那我建议你去精神科挂个号；第二，你刚刚用到了‘我们’这个词，听你的口气，我们之前像是认识，但我第一次在公园见到你的时候，你明显不知道我是谁，又何来‘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这一说？” 卢方明对她的反应似是一点也不意外：“不愧是轻队，就算失忆了也还是那么敏锐，高塔的职业精神也没丢，这么快就能联系到时空穿越问题上。” 轻舟感觉他脑子可能真的有点毛病：“我哥有个朋友是精神科的医生，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要个友情价。” “我没有这个需要，倒是你真的不能这么过下去了，得赶紧想起来。” 双方都在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对方，显然是都觉得脑子出问题的不是自己。轻舟有些受不了这种突然变得诡异的氛围，率先收回目光，无言地望着天上的圆月。 卢方明抬手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轻舟，我说的话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就只能采取强硬措施了。” “怎么，卢先生难不成还要给我演示一下穿越的方法？” 他微微挑眉，非但没有被她的讽刺气到，反而还满意地笑笑：“挺好的，你以后就这样称呼他吧，对于不熟的男人，还是要保持点适当的距离。” “卢先生，您这是在说自己……” 话还未完，轻舟便见眼前的人凭空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微凉的月光，以及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记住了，我不是卢方明，我叫沈翊淮。” 她倏地站起身，提裙从凉亭里跑出来，环顾四周，却见花园里确确实实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从这里通往宴会厅的路只有一条，中间不存在拐弯，虽然有点距离，但还是能一眼望到尽头，短短二十几秒的时间，那人就是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跑没了影。 一个大活人在眼前凭空消失，不是她精神出了问题，就是那人真的有不同寻常的本事。 轻舟想起自己正在连载的都市修仙小说，逐渐缓过劲来——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修灵的人？那不是虚构的吗？可这件事的确没法用科学解释啊！ “所以……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一点点崩裂。 与此同时，躺在沙发上的卢方明睁开眼睛，只见天都黑了，对面楼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让室内不至于一片漆黑。阿淮正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万家灯火思考狗生，听见他的动静也只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继续盯着窗外看了。 卢方明感觉阿拉斯加最近都把热情奉献给了漂亮小姐姐，对他总是爱答不理的，这狠狠地扎痛了老父亲的心——这几年的温情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吗？阿淮，你这条看见小姐姐就忘记阿爸的白眼狗，这周的罐头没了！ 晚饭没吃，卢方明觉得有些饿，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打算随便煮碗面填下肚子。香气四溢的番茄鸡蛋面煮好，他夹起煎鸡蛋，正打算下口，突然又顿住，转头就看见阿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旁边，正在凝视着他……的煎鸡蛋。 “狗子，这不是你该吃的东西，去吃你的狗粮。”卢方明两三口吃掉鸡蛋，“你吃的都是进口货，比我的面条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我自己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吃。” 阿淮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真的走开了。只可惜还没让他安心嗦几口面条，脚边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低头看过去，发现是阿淮把它的食盆弄了过来，里面是满满的狗粮。阿淮用爪子拍了拍食盆，直起身看他，那一瞬间他竟然从它的眼里看出了几丝怜悯的意味，就好像是在表达：“真可怜，我的进口狗粮就让给你吃好了。” 卢方明：“……”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谁来管管这条“大孝狗”啊！ 第138章 幻世界:怪异黑夜 从宴会回来后已经是深夜时分，轻舟却没有半分睡意。今晚的经历对她来说颇有些震撼，实在是让人在意得很。她倚在飘窗边，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脑海中开始细细地整理思路。 所谓的失忆让她忘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身份，但有些东西似乎仍然刻在骨子里，从而让她下意识地做出某种反应。就比如在面对沈家人的时候，无论他们的表现多么友善，气氛多么温馨，她也没有半分能够融入进去的感觉，甚至还隐隐生出些抵触心理；又比如在面对卢方明，或者说是沈翊淮的时候，她的心里除了惊讶，竟还莫名生出些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本该与对方是同一类人。 事实上，在沈翊淮说出“高塔”二字的时候，她的心脏就像是被刺了一下，再加上后面的变故，让她愈发地觉得对方之言或许都是真的。 如果这里是一个虚假的世界，那沈家人对她的态度就解释得通了，毕竟真正的家人之间哪里会客气到那种地步？而她的失忆或许也并不是因为车祸。 沈翊淮提到过“时空穿越”这件事，又说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提醒她必须尽快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并且离开这。 但离开的方法，沈翊淮并没有提及。他就像是为了唤醒自己才来到这里，甚至不惜因此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来找她，可破局的办法，她完全没有思路。 如果沈翊淮知道该怎么离开这，应该早就带她走了，而不是匆匆赶过来留下警示。 轻舟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疯了——她居然会这么相信一个陌生人，甚至是在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的情况下。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轻舟收回思绪，看向推门进来的张欣婉。对方端着杯牛奶，朝她微笑道：“小轻，时候不早了，喝完牛奶就早点睡吧。” 不知道是否为错觉，轻舟感觉对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模糊，就像是老式电视机卡顿时的花屏一样。 她眨眨眼，再看过去时，一切仿佛又回归了正常，在明亮的白色灯光的照映下，张欣婉的笑容堪称完美，甚至完美到令人觉得很别扭。 她的目光移到张欣婉手中的牛奶上，透明玻璃杯里乳白色液体看起来很正常。这些天来，张欣婉每晚都会送一杯牛奶过来，还告诉她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喝牛奶就睡不好觉。 轻舟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她的确每晚都睡得很好，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牛奶的助眠效果，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影响。 “先放在那吧，我等会就喝。” 张欣婉并没有被轻易敷衍过去，走到她面前，把牛奶递给她：“已经很晚了，现在喝完就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看你爷爷呢。” 这件事是沈家夫妇在午餐时间提到的。沈老爷子晚年不喜城市的喧闹，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从家里开车过去要大半天的时间，所以明天得早起。张欣婉劝说她的理由很充分。 轻舟垂眸看着她递过来的牛奶，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张欣婉满意地收回杯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她躺上床，甚至还在她床边坐下，给她唱了一首摇篮曲，温柔的声音令人沉沉欲睡，俨然把她当成了几岁的小娃娃对待。直到床上的人呼吸趋于平缓，张欣婉才离开。 几分钟后，轻舟强忍着浓重的睡意，从床上坐了起来，冲进卫生间就是一阵催吐。时间过去了好一阵子，想要完全消除影响已是不可能，她又用冷水洗了把脸，终于感觉清醒了几分。 深夜时分的沈宅寂静得有些可怕，轻舟多穿了件外套，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沈宅内一片漆黑，她不敢贸然开灯，只好贴着墙根，借着窗帘缝中透出的月光缓慢地前进，直到靠近大门。她微微松了口气，把手搭在门把手上，轻缓地转动。 她推开门，目光落在洒满月光的前院时，瞳孔猛地放大。 天空黑得令人发慌，抬头看不见月亮的影子，附近也完全没有人造光源的踪迹，可前院却依旧被照得明亮。白日里的盛放的洋桔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地色泽如血的玫瑰花瓣，还有一些形状可疑的血肉模糊的东西。馥郁的玫瑰香气萦绕在鼻尖，甚至已经有些呛人，如同化为实质般扑上来，纠缠住人的四肢。庭院内的怪物察觉到生人的存在，纷纷朝着轻舟的方向聚集而去。 她的手紧握住门把手，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立刻关上门躲起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残留在身体里的药力在花香的辅助下彻底发挥出来，她感觉头很晕，身体也变得无力，哪怕是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尖也没办法换来几分清明。 血腥味在口中漫开，身体往后下落的时候，轻舟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让人战栗不已——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门外的怪物似乎不能进入沈宅，只聚集在门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叫声，在门外留下了无数鲜红的抓痕。阴冷的风从外面灌入室内，卷起数片玫瑰花瓣，试图突破阻碍，却无功而返，那些花瓣又重新落下，再被怪物的用爪子碾碎成泥。 轻舟试图挣扎，却被身后的人以一种不可抵抗的力量拖回了房间，而后又被摁着灌下一大杯苦涩的不知名药水。房间内被阴影完全笼罩，她什么都看不见，但这并不妨碍她辨认出钳制住她的人的声音——是张欣婉，她所谓的“母亲”。 “你们到底是谁？” 即使心里清楚不可能得到答案，她也还是问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张欣婉在听到她的质问时，身体明显顿住，而后更是松开了抓住她的手。可惜轻舟这时已经被灌了药，浑身失去力气，根本没办法借此机会逃脱。 “孩子。”张欣婉的声音轻柔，带着些许的蛊惑力，“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困意不容抗拒地席卷而来，轻舟还未来得及继续询问，便被拖进了黑沉的梦中。 第139章 幻世界:管家罗姨 再度睁开眼时，天光大亮。轻舟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地躺着，神思有些恍惚。直到张欣婉推门进来叫她起床，她才眨了眨眼，从神游状态中脱离出来。 张欣婉对于女儿的赖床行为显得很宽容，伸手理了理她乱糟糟的头发：“昨晚睡得好吗？” 轻舟与她对视，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能沉入世间一切事物，连带着将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也抽离了出去，声音迟缓地答道：“睡得很好。” 张欣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了。 “时候不早了，今天还要去你爷爷家，起来洗漱吧。” 轻舟走进浴室，开始刷牙，目光通过镜面反射，再度与站在门外的张欣婉对视上。她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妈妈，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欣婉只是摇摇头，并不言语，却也没有离开。轻舟只与她对视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低头盯着盥洗盆的边缘，缓慢而匀速地继续刷牙。张欣婉的目光总是柔和的，却也总是叫人感到如芒在背。 古怪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早餐时刻。轻舟端坐在桌前，虽然握着筷子的手未动分毫，但自己的碗里早已装满了张欣婉给她夹的食物。丰盛的早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空荡荡的胃发出响亮的抗议，促使着她动筷。 只是恍惚了一瞬，再回过神来时，轻舟便发现自己夹起了一块桂花糕，清甜的香气钻入鼻中，嘴唇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糕点柔软的触感。她只需要张口，便能品尝到其中美味，安抚鼓躁不安的胃。 桌上的其他家人不约而同地顿住手中的动作，齐齐望向她，眸中带着笑意，无声地催促着她将食物咽下去。 玫瑰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可她夹的分明是一块桂花糕，怎么会有玫瑰的香气？ 在所有目光的强压下，轻舟缓慢地移开了筷子，低头看下去。雪白绵密的糕点晃了晃，在一瞬间变得猩红，柔软地往下塌陷着，不断有液体从末端滴落，染红桌布。桌上的食物全都变了个样，精致昂贵的餐具里盛放的全是那种可疑的猩红色物体，像是软肉，又像是凝固后的血块。 餐桌的正中间放着一只白瓷瓶，里面是一支完全盛放的玫瑰，花瓣上的露水反射出微光，像是一颗颗紧盯着她不放的眼珠。 反胃感涌上来，轻舟立刻把手里的不明物体扔掉。然而在她站起来的前一刻，一双手便压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死死摁在座位上无法动弹。 但餐桌上的其他人都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用目光逼视着她。那么压在她肩膀上的这只手，又是属于谁的？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香气扑面而来，掉落在桌面上的软肉不知何时又被喂到了嘴边。轻舟偏头想要躲开，却被另一双手掰住了脑袋，唇角被迫遇上冰冷滑腻的触感，几乎叫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不！不要！ 砰的一声巨响，钳制住她的手纷纷被一股莫名的大力撞开，四周满是撞成碎屑的血肉。轻舟睁开眼，只见沈家人的面孔似在闪烁变换着，但最后还是稳定了下来。地上四散的血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玻璃杯，和四处溅开的豆浆。 “大清早的发什么脾气？餐桌礼仪都忘光了吗？”沈祚麟皱着眉头，难得呵斥了轻舟一句。 随着他的话，诡异的画面瞬间消散，桌上的白瓷瓶消失不见，食物也恢复了原貌。 沈铭枫在一旁嘟囔道：“小轻都失忆了，可不是忘光了吗？” 沈祚麟瞪了他一眼，终究是没再追究下去：“把地上打扫干净。” 轻舟察觉到身后有动静，警觉地转身，发现是罗姨。她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轻舟身后，此刻蹲下身开始徒手清理地上的碎片。 轻舟望了眼她那双粗糙而有力的手，复而抬头：“我不饿，你们先吃。” 沈祚麟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没说什么，而沈铭枫也低头看向自己的平板，避开了轻舟的目光。张欣婉笑起来，用对待小孩的语气哄道：“不想吃就算了，去玩吧。” “小姐身体还没养好，不吃早饭可不行。”罗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如果不想吃这些，就让厨房再准备一份早餐吧。” 地上的混乱被收拾干净，罗姨将手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姐，这都是为了您好。” 明明只是被聘来的管家，在这的地位却好似很高，她一开口，张欣婉便不再言语，而是也低头看起了手机。 恶心感尚未消散，这让轻舟的脸色变得很不好：“我说了，我不想吃。” 罗姨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小姐，不听话的孩子通常都会受到惩罚，您确定要离开餐厅吗？” 危机感陡升，轻舟迅速起身，被罗姨抓住的前一刻窜了出去，直奔大门口。罗姨的速度并不快，一边走还一边说着劝食的话，似是根本不担心她逃走。 轻舟的手触上门把，用力往下一摁，身体随即撞在门上——大门被封锁住了！ 玫瑰的香气再度扑来，轻舟背靠大门，在极度的紧张之中，指尖倏地绽开白光。罗姨看见那泛起的灵力光芒，脚步微顿，但也不过是犹豫了几秒，紧接着便狞笑着继续朝她扑来！ “叮咚——”门铃的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峙，旁边的电子屏幕亮起，平静的童声传来：“你好，我找沈轻舟姐姐。” 罗姨立时定住脚步，颇有些不甘地望着轻舟。轻舟反手摸到门把下压，推开了门，在与罗姨隔开一定距离后，才转身朝外跑去。 穿过前院满簇盛放的洋桔梗，她看见君馀景站立在铁门外。与晚宴上身着正装故作严肃的小少爷形象不同，现在的君馀景身着一身明黄色的运动服，一见到她便绽开了笑容：“小轻姐姐！” 他的身边还有几个保镖，完美地拦住了轻舟的去路。回想起刚才罗姨的表现，轻舟停下了脚步，没有回避君馀景，但语气小心翼翼：“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一起玩。”君馀景把一个袋子塞到她手中，分量明显很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着一直自己拿着的，“上次晚宴的时候，姐姐走得很急，我们也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所以我就冒昧上门打扰了。” “君小少爷。”罗姨不知何时靠近了这边，“我家小姐今天要去看望老爷子，恐怕不能陪您玩。” 君馀景仍是笑着，目光始终落在轻舟身上：“主人都还没说话，一个管家倒来指手画脚了，沈家可真是有趣。” 话音落下，从君家带来的保镖便上前一步，将罗姨拦住。罗姨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小少爷，别人家的事，您也要管？” “君家要管的事，就不算别人家的。”君馀景道，“何况我与小轻姐姐一见如故，我父母也想见见她，我这次来就是要邀请她去我家玩，沈家难道要拒绝我吗？” 明明还是个小孩，气场却不输在场的成年人。或许是君家的环境使然，父母都是极其优秀之人，君馀景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罗姨推不开面前的保镖，眼里的恶毒已经藏不下去了，但最终还是咬着牙道：“那就麻烦您照顾我家小姐了。” 第140章 幻世界:旧时光景 跟着君馀景上车，轻舟往车窗外望去，见罗姨仍然站在大门口，目光阴恻恻地盯着她。 昨晚的一切，轻舟其实还留存有依稀的记忆，因此深觉不妙，早晨起来时便故作茫然，好骗过张欣婉的监视。只是没想到，沈家除了张欣婉，更需要提防的是罗姨。一个管家能够对雇主家的人发号施令，沈家夫妇非但没有阻拦，反而还摆出一副回避的姿态，实在是太不正常。 回想起在餐桌上现形的那些恶心东西，轻舟几欲作呕。 “姐姐，你还没吃早餐吧？”君馀景给她递了一个保温杯给她，打开之后，里面装着的是微微透着粉意的液体，散发出的清香让轻舟反胃的感觉消退了不少。 “这是什么？” “玫瑰糖水。” 轻舟现在对与玫瑰有关的事物敬谢不敏，正想说自己不饿，却听君馀景道：“这是那天宴会上跟你一起跳舞的哥哥托我带来的。” “卢方明？” “不是，他说他叫沈翊淮。”君馀景皱起眉头，显然是因为名字对不上号而产生了几分怀疑，朝她伸手想要把杯子拿回去，“还是先别喝了，等到了我家再说。” 轻舟躲过他的手，将杯中的糖水一饮而尽：“我感觉有点头晕，可能是没吃早餐，犯低血糖了。这糖水来得正好，味道也不错。” 说话间，车辆已经停下。轻舟感觉他们离开沈家也没多久，但现在就到了君家。她明明记得两家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近，按理不该只过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下车后，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却发现距她离开沈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在车上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可能就过了这么长时间？ 沈翊淮曾经的话在耳畔响起，轻舟心底的怀疑变得愈发浓重。或许比起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现在更倾向于相信这个世界压根就不真实。 “姐姐？” 君馀景的声音将她从思考中唤醒，她抬眸望向君宅，露出几分诧异的目光。这里的建筑就像是经历过时光倒转，从正门而入，只见雕梁画柱，回廊曲折，园林雅致，奇花盛放，竟是没有几分现代生活的痕迹。她跟着君馀景进了待客的前堂，堂内飘然着淡然清雅的香气，客座上有一人，正是沈翊淮。 “轻舟？你也来了！”男生高兴地起身迎过来，“昨天你没来公园，是临时有事吗？” “……嗯。”轻舟立时反应过来，他是卢方明。 卢方明挠挠头：“那就好。”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旁边的君馀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最后只道：“你一天不来，阿淮都不习惯了，昨天我哄了它大半天才哄回去。” “姐姐。”君馀景插入了他们的谈话，“我母亲想见见你。” 穿过爬山廊，又往前行过一段路，君馀景领着她到了一处院落。轻舟在心底感叹着君家不愧家大业大，宅院建得都快赶上古代的宫殿了，就算是走了这么远，目之所及仍望不到边界，也不知道住在这的人相互串门的时候累不累。 进门的时候，正有人在洒扫庭院，两个女孩皆身着古代宫娥的服饰，见到他们后便欠身行礼，惊得轻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见君馀景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她暗自感叹——没想到君家人还喜欢玩角色扮演，关键是人家清洁工也愿意配合，想必薪酬不菲，以至于竟能轻易折腰。 正屋房门紧闭，上面还有彩绘，画的是一名妇人侧身从半掩的门扉中探出的景象。背后刮起一阵凉风，她盯着那图像，总觉得十分不妥，却想不起依据何在，而这时门已被推开，君馀景转身唤她进去。 梳妆台前坐着一名容貌绮丽的女子，正是宴会上所见到的君家夫人柳媱歌。她身着洁白中衣，外边随意罩了件半透明的纱衣，一缕墨黑的长发绕在指尖，手里还拿着把象牙白梳。 看见轻舟进来，她放下梳子，微笑道：“我昨晚喝得有些醉，今晨便起迟了，没来得及更衣，还请沈小姐不要见怪。” “夫人客气了。”听柳媱歌说话的风格，轻舟不禁暗自感叹这家人真的入戏很深。 君馀景早在轻舟进门后，就掩了门扉退出去。柳媱歌请她坐下，叫人送了茶点进来，随意拢了拢长发：“沈小姐芳名在外，我早有耳闻，昨日宴会上见你与景儿相谈甚欢，想是有缘，所以才让他请你过来玩。” 轻舟客气了几句，两人相对端坐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柳媱歌不发话，她亦不知该说些什么，静默半晌，自觉有些尴尬，便端杯喝了口茶，余光撇到柳媱歌一直盯着自己，更是觉得怪异。 柳媱歌像是在观察自己，试图从她身上发现些什么。但对方的打量并不让她觉得冒犯，反而是她自己在那柔和的目光中，渐渐感到心虚。 “你走吧。”柳媱歌突然就下了逐客令，“一直想见见你，如今见到了，也就行了。” 她的话让轻舟摸不着头脑，但身体已经很自觉地听从她的指令退出。君馀景并不在门外，只有那两个女孩仍在扫地，均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她离开柳媱歌的院子，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渐渐的发觉人多了起来。 端着精致锦盒的佣人，教习礼仪的老师，擦拭廊柱的清洁工…… 不对，太不对劲了。 整个君宅没有一丝现代气息，刚刚在柳媱歌的房间里，她也没有看见电灯，反而有数盏烛台。而这些所谓雇来的打理院宅的员工，对雇主家的态度似乎也过于恭敬了些，甚至可以说是卑躬屈膝。 就好像她真的身处古代，旁人对这些现象习以为常，反倒是她最格格不入。 就在轻舟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悚然时，寂静的院落内，门扉轻启，身着华服的柳媱歌走出，洒扫的宫娥立刻迎上：“娘娘。” “景儿那孩子也是不够周到，就这么放着人家不管。”她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狸猫，素手轻轻挠着狸猫的下巴，“罢了，找人去把沈小姐带出去吧。” 宫娥领命退下，院内只剩下柳媱歌一人独立。她在抄手游廊内坐下，望着天边的一抹卷云，一改之前端庄自矜的模样，姿态变得轻松起来：“你还要藏多久？” 君霁寒的身影显露出来，语气颇有些无奈：“还是瞒不住你。” 柳媱歌轻轻哼了一声：“当年师门比武，我可是赢家。”她松开手，任狸猫自己在院落中玩耍，自己则窝进君霁寒的怀里：“你觉得那个叫轻舟的姑娘怎么样？” “当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君霁寒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柳媱歌听罢，沉默了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就放他们走吧……” 第141章 幻世界:理念相悖 沿着记忆中的路回到待客厅，轻舟没有看到君馀景的人影，却见厅内多了条阿拉斯加犬，正是公园里最爱缠着她的阿淮。 卢方明仍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只是姿态不似刚才那般拘谨，反而略显懒散地后靠在椅子上，正伸手戳着睡梦中的狗头。 瞧见她的神情，他挑了挑眉。 “感觉到不对劲了？” 见轻舟不说话，他便自顾自地继续下去：“妇人启门，古代墓葬中常见的图像。君家可有不少地方的门上都画着这样的东西。” 轻舟方才虽然察觉到不妥，但并未思考到这一层，闻言不由得皱眉：“你是想说，这里都是死人？” “不全是。”沈翊淮摇头晃脑，说话的腔调七拐八绕，“真假混杂，人鬼难辨啊！” “说人话。” 他笑了笑，目光却落在轻舟的身后：“馀景小朋友，你们家大人到底是什么态度？能成吗？” 君馀景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缓步走到二人面前。 “我已禀明母……” 他突然顿了顿，似乎是很不习惯对君家夫妇的称呼，半晌才慢慢道：“父皇和母后答应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若是离开，可就永远见不到了。如果你选择永远留在这，我和你姐姐也轻易走不出去，你反而还能和所有人都在一起。” 沈翊淮上下打量着小孩，审视着他的神情：“你真的想好了？” 君馀景沉默了几秒，最终只低声道：“他们已经死了。” 早在那场天火降世过后，君霁寒和柳媱歌就死了，现在出现的不过是被拘禁的残魂，看似养尊处优，实则不得自由。 这个世界本就是由各种碎片拼凑起来的，每道边界背后都是不同的时间线，也因此难以真正融合，以至于白日众生安定，夜晚却是处处鬼影。 “前尘往事太过复杂，我无法轻易揭过，但就算要清算，也不该是这个时候。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姐姐回家，这一点不会改变。” 馀景抬起头，目光中隐有悲戚，却还是没有改变决定。 “就连我的父母都不愿意留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欺骗自己，我又有什么理由强留所有人留下？” 轻舟并不能理解他们在讨论什么，但心底仍然泛起了酸涩。她望着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孩子，一种说不清从何而来的难过充盈了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君馀景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转变，冲着她笑笑。 “姐姐，我知道当年的很多事情都非你所愿。若是就此揭过，我未免太不关心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若是我一味地恨你，又如何对得起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 “高塔如今正面临着危机，身为纠察员，我有义务为此战斗。至于过去之事如何判决，等风波过去再提也不迟。” 沈翊淮瞬间敛了笑意：“小子，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谁对谁错。你若是让她伤心了，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馀景没理他，只抬起手，掌心是一颗散发着幽光的宝珠：“以此方天道之子名义，破无间裂缝！” 沈翊淮踹了踹身边的阿拉斯加，清醒过来的狗子打了个激灵，立刻就要往轻舟那边扑，却被他皱着眉拦住了。 “你且忍忍，等回高塔就能变回来了。” 宝珠光芒大盛，顷刻间包裹住众人。轻舟被这亮光刺得睁不开眼，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站在了另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厅内。 “队长！” 熟悉的呼唤从耳边传来，她转过头，便看见云林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是一脸严肃的馀景，更后面则是黑着脸的方明。 云林朝她走来，无比顺手地把人揽入怀中：“想起来没？” 轻舟僵着一张脸：“没想起来，滚开。” 云林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仍笑嘻嘻地缠着她：“这次可多亏了我跟馀景小朋友，不然你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已然恢复记忆的轻舟回想起馀景之前说的话，抿了抿唇：“他知道了多少？” “这我没来得及问，不过看这情况，估计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我之前以为他跟你、方明的情况一样，都是被抹了记忆带到玫瑰世界去的，后来才发现他有记忆，也是靠这点才能这么快出来。” 云林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你知道是谁带他进去的吗？” 轻舟没说话，便听他自己揭晓了答案：“是六队那个叫巧巧的实习生。” 指挥中心保留的档案中显示，首妤幽在某次执行任务的中途，因操作失误而导致身亡，巧巧的哥哥当时和她同队，也因此被波及，死在了陌生的世界里。 关于首妤幽的记载显然是不可信的，但另一名纠察员的死并非伪造，很有可能真的与首妤幽有关系。 “巧巧是李月观的学生，近期跟她走得比较近。” 方明走过来，提供了自己这边的信息。 “自从高塔发生凶杀案后，内部人心惶惶，李月观大约是想趁着这个时期笼络人心。我劝过巧巧，但她很固执，前几天在队里大吵了一架，之后就一声不吭地进了穿越门。” 他调出自己的系统面板：“高塔的确给她派发了任务，但合作对象并没有我们六队的人。” 云林转头问轻舟：“你觉得，李月观和首妤幽联合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问题，轻舟还真不好回答。 李月观向来严格遵循高铁条例，甚至颇有些矫枉过正的倾向。忠实于她的学生，无一不是凉薄之人，莫说对小说世界的人物冷眼旁观，就算是对自己人，也不见得有几分同理心。 至于首妤幽，在被高塔审判过后，大抵就恨上了这个地方，对高塔的规矩可谓是嗤之以鼻。 理念不合的两个人，真的有可能走到一起吗？ 她最后只道：“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但我更倾向认为，李月观想要拿到高塔的权力。” 让所有人都听从于自己的命令，将高塔变成完全冷血的执行机器，可不就是李月观藏在背后的野心？ 云林正欲再说些什么，余光瞟到一道黑影，迅速伸手将轻舟拉了过去。 “小心！” 第142章 世界4:弃子无用 玻璃炸开的声音响起，碎片飞溅四射，落在轻舟的脚边。 她神色一凛，往馀景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除了她和云林，其他的高塔人都不见了。 “葛佳琳，你这个贱人！” 女人的尖利的叫声传来，让人感到很不舒服。轻舟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蓝衣的中年女人正站在不远处，发丝散乱，双目含怒。 轻舟皱起眉头，想起这人是杨夫人，是她所谓的“继母”。 原本安静的大厅，随着杨夫人的一声怒吼，顿时变得喧闹起来。无数人影攒动，皆因为她的举动而侧目，看着这边的热闹。 葛佳琳这个角色患有自闭症，在这样的发难下无法保护自己。 云林挡在轻舟面前：“杨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 杨夫人皱起眉头，指着轻舟道：“你还要护着她？她杀了人！” 此话一出，大厅中央不知何时显现出一个抱着遗像的中年女人。她面容憔悴，低声地哭泣着。 众人见女人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难免议论纷纷。 “想不到杨家的小女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还说什么自闭症？我看她胆子不是蛮大的嘛？” “又没有诊断单，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小小年纪就往夜店跑，能是什么好人？” “哎，我听说，她妈妈当年好像就是……” 一声声质疑和猜测，仿佛化作一道道锁链，要将轻舟缠绕起来，拖进深渊。 可她并不是葛佳琳。 她抬眸望去，只见那遗像的面容颇有些眼熟——原来是段璋。 女主南予川重生后，自然要让段璋这样的人渣付出应有的代价。原剧情进行到此，段璋早已变得落魄难堪。 他在酒吧花光了最后一点钱用来买醉，出门后撞上其他醉鬼，双方皆因酒精而变得不知轻重起来。对方人多势众，段璋势单力薄，最后竟是被活活殴死在阴暗的小巷内。 而杨夫人却声称是葛佳琳杀了段璋。 “够了！” 啪的一声，有酒杯被砸碎在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砸酒杯的竟然是一个小男孩。 馀景难得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掌心以灵力凝团，一下子就把段璋的遗像给打碎了！ 捧着遗像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啸，随即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杀，杀人啦！” 人群随之尖叫起来，原本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此刻都乱作一团，在大厅内横冲直撞。 轻舟眼神一凝，划掌为刀，带着强劲的灵力，在混乱中斩断了什么。 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不小心”往这边撞过来的贵妇人瞬间变了模样！ 人类的皮肤撕裂开来，露出鲜红的血肉，所有骨骼以一种正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支撑着行动，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玫瑰花香弥散开来。 是花苞怪物！ 说实话，轻舟和云林最开始都没有看出这层伪装，直到馀景打破了幻境，他们才察觉到不妥。 在见过自己的父母之后，馀景的能力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调皮的客人们，原来你们在这里呀！” 首妤幽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明明音量不是很大，却还是震得人头晕目眩。 “是不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吗？怎么连央允堂的孩子们都跑出来了？” 轻舟身形微震，下一刻，险些戳中眼眸的触手被人狠狠斩下！ “队长！” 霜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轻舟面前。她浑身都是血，颧骨有一道明显的血痕，粘稠恶心的液体让她险些要握不住刀柄。 她随手在地上捡了块被撕碎的衣料碎片，匆匆擦了擦手和刀柄，很快又刺退一个冲过来的怪物。 轻舟也很快反应过来，与她背靠背站在一起。 “你和南清是怎么出来的？” “我师父把我们送出来的！” 霜影的灵力稍稍恢复，手中长刀一转，红色的灵流砍向四周，一股烧焦的味道顿时升起。 “首妤幽不是神，无法创造新的世界，她只不过是把许多被破坏过的世界粘合了起来而已！”霜影急声道，“白天为人，晚上做鬼，永远不得解脱！” 临走前，师父说过，一定要阻止首妤幽。哪怕这怪诞的世界崩塌，哪怕他们这些残魂消散，至少无需承受这般折磨，又何尝不是真正的解脱？ 个中详情，霜影来不及解释，只能等眼下危机解除后再说。 “砰——” 富丽堂皇的大厅开始剧烈摇摆，水晶吊灯下落，支柱轰然倒地，在砸趴不少花苞怪物的同时，也将众人变得无从落脚。 空间撕裂开来，罡风阵阵，割出无数细碎血痕。 在被无形的力量拖开之前，轻舟手腕一甩，灵流捻成数股，纷纷绕上了不少人的手腕。 “唔！” 感受到体内脏腑传来的巨痛，轻舟咽下喉间鲜血，拼命维持着灵流，直至黑暗的到来。 …… “她还是没有死。” 空旷的空间里，一个冷漠沉静的声音回荡着，震得人耳膜鼓噪，头晕目眩。 李月观跪在地上，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就隐藏下去，再抬眸时，已是满脸的惊恐：“我也没想到她居然能从那里逃出来！首妤幽分明已经消除过她两次记忆，可还是……” 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李月观的脖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她双目通红，双手无助地攀附在空无一物的脖子上，身体渐渐地悬空。 “唔！”手背青筋暴起，她努力地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主、主人……我还、还有……一棋……” 砰的一声，李月观的身体被砸落在地上。她的额头被磕出一道伤口，鲜血直流，但她根本顾不上。 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后，她趴伏在地上：“我手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质……” 李月观颤抖着手，指尖在虚空中快速地描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黑暗中，一道身影渐渐显现。 “轻舟？” 杨医生分明记得自己刚才还在幻境中照顾着只有几岁记忆的轻舟，可转眼间，便觉身体一轻，周遭的场景都暗了下来。 视线再度聚焦的时候，温馨的房间早已消失不见。在这空旷的世界里，她一眼就看见了狼狈的李月观。 “你……”杨医生虽然从轻舟那里知晓李月观的立场存疑，但大家在表面上都维持着平和的假象，以是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警惕展露出来，“李老师？这是什么地方？” 李月观却并不看她：“主人！她是杨奕的妹妹，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帮助轻舟！若是轻舟知道她在我们手里，一定……” “吾知道了。” 杨医生心中愕然：“李月观！你什么意思？” 没有等到回答，杨医生闷哼一声，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泛着银光的绳索凭空而现，将她牢牢捆绑住。 “过了这么久，能量还是不够。”那个冷漠的声音道，“既然如此，那么首妤幽这颗棋子，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第143章 狡兔三窟 玫瑰的香气混杂在血腥气里，粘腻的湿气将人从头到脚包裹起来，仿佛永远都逃脱不了的牢笼。 轻舟握紧了手中的银色匕首，与云林背靠背站在一起。 华丽璀璨的宴会厅已然轰塌，连一丝烟尘都没有掀起。无数哀嚎在黑暗袭来的一刻便消失无踪，四周陷入死寂。 或许是这样的反差带来了冲击，也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轻舟总觉得自己有些耳鸣。 霜影和南清就在不远处，同样是背靠背的警惕姿态。 而馀景作为年纪最小的人，此时竟独自站在一旁，眼神冷然地环顾四周。 在被拖入异空间的一瞬，轻舟仍然有着身为姐姐的下意识反应，想要扑过去保护他。 但馀景冲着她微微摇头，然后推开了她。 云林则像是早就跟这孩子商量好了似的，在身后揽住了轻舟的腰。 “他的气运似乎在复苏，体内灵流也有些混乱，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轻舟的下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那我更应该陪着他！” 馀景不过还是个孩子，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助，万一灵力暴走了怎么办？ “不会的。”云林抬手遮住了她泛红的眼睛，“他……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君霁寒和柳媱歌把属于自己的主角气运都留给了唯一的孩子，来自父母的爱会一直保护着他，不会让他出事。 “可他会疼……” 轻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浑身像是卸了力气般，靠在云林的怀里，声音虚弱而哀伤。 “不会死……可他会很疼……” 更何况，主角气运也不是绝对金身。提供给他们气运的小说世界早就崩塌了，在高塔，馀景也不过就是比他们优秀一些、幸运一些罢了。 所以轻舟一直在努力地保护他。 只是，馀景现在好像真的不需要她了。 光明消退，怀揣着无限恶意的黑暗将他们包裹起来。王座上传来低哑的笑声，女人饶有兴致地望着浑身浴血的高塔人，微微抬手举起手中的高脚杯。 “亲爱的朋友，又见面了。” 霜影被那声音恶心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尤其是在看见女人那张与首妤浅一模一样的面孔后，内心更是复杂万分。 南清似乎察觉到了她低落的心情，于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没用的开场白可以免了。” 轻舟抬眸望向首妤幽，先前的脆弱神色已然被掩藏得完美。 “首妤幽，你觉得你真的有能力与高塔抗衡吗？” 首妤幽的确躲过了高塔的监察，搅乱了好几个小说世界，现在更是引起了时空乱流，使得高塔上下人人自危。 但她创造的世界并不是完美的。 无数残骸拼凑起来的结果，就是怪诞而荒谬的世界。甚至连那些侥幸从天火中逃脱的人，都不愿意在这样的世界中苟活。 轻舟不知道赵乐施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君霁寒和柳媱歌，还有霜影南清的师父，都看得很清楚。与其说是被赋予新生，不如说是沦为了首妤幽的玩物。 天生傲骨，是绝对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的。 听到轻舟的话，原本还悠然自得的首妤幽眯起眼睛，脸色已然沉了下去。 “哼，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手中的高脚杯被摔下，狠狠砸在王座的台基上，散落一地碎片。 “轻舟啊……你还以为高塔会全然接受你吗？” 首妤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进了处罚区的人，几乎没几个能够全须全尾地出来。你难不成还真的以为，犯下了毁灭小说世界的重罪，高塔还会对你心无芥蒂？” 看到一旁霜影震惊的眼神，首妤幽笑得更加大声了。 “哈哈哈！哈……”她似是完全不在乎形象了，手舞足蹈起来，语气竟是带上点疯癫的意味，“你怕是不知道自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吧——” 她的咬字格外清晰，每个重音都像是千斤重的巨锤，狠狠砸在人心上：“轻舟队长？” 轻舟感到喉间有些艰涩，还未开口，却听见了馀景的声音。 “废话真多。” 按照现代社会的认知，分明还是上小学年纪的馀景，此时却展现出了十足的成熟冷静。 巨大的火焰伴随着惊人的灵力，直接轰向了首妤幽！ 连云林都忍不住惊叹一声：“好小子，原来他是走这个风格的？敢情以前在我们面前都是装乖宝宝呢？” 嘴上调侃着，他的动作可一点都没含糊，身影一闪便到了王座近旁。 原本静静悬挂在半空中的花苞渐次开放，无数淌着鲜血的爪子将娇柔的花瓣撕碎，猛地捅出！ 花苞怪以惊人的速度聚集在了首妤幽身前，挡住了馀景的攻击。火焰将它们焚烧殆尽，嚎叫声此起彼伏，而首妤幽仍旧优雅地站在原地，脸上是得意的笑容。 “不自量力！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们……” 话音未落，冰冷锐利的触感便抵在了脖间。 云林早已借着馀景的掩护到了她的身后，手中的匕首反射着寒光，毫不留情地一割！ “再见，这位……玫瑰的使者？” 他收回匕首，冷眼看着面前的人软瘫下去，抬手随意地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鲜血。 待与轻舟的目光对视上后，他耸耸肩：“是傀儡，真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狡兔三窟，倒是意料之中！” 霜影手中长刀一挥，又砍飞一个花苞怪。 “我师父那边几乎都要把天捅了个窟窿出来，要是还能给首妤幽留出精力来对付我们，那咱们央允堂的名声可就要扫地了！” 南清挽了个剑花，替霜影补刀的同时淡淡道：“兔子洞再多也得有个确切的终点。” 这种时候，首妤幽又会去什么地方呢？ 快速清除掉剩下的花苞怪，几人对视一眼，心中莫约有了答案。 五队队员的大部分都在这里了，除了首妤浅和高泽之。 “首妤幽以前似乎化名为鸢火，与高泽之有过接触。霜影，南清，你们去找高泽之。”轻舟转头看向云林，“我们去找夭夭。” “夭夭”是首妤浅的小名，队里的女生总是会这般叫她。即便如今首妤浅的态度还有待试探，但轻舟还是抱有几分希望。 或许首妤浅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或许，她什么都没有做…… 第144章 亡母幽魂 太阳高挂天穹，分明才下过雨，却没有一丝凉意。潮湿闷热的空气中混杂着纸钱燃烧的气味，熏得人眼泪直流。 首妤浅站在灵堂外，那黑漆漆的大门像是会吞噬一切的黑洞，将所有光线拖拽进去，而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她知道，这是母亲宁悠的葬礼。 方才是好一阵地动山摇，天际仿佛都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南芙那女人将她关在房间里许久，所幸高泽之有偷偷爬窗进来找她，两人也因此在遭遇时空乱流的时候绑缚在了一起。 再站稳的时候，首妤浅发现自己来到了她的零点世界。 不对，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被首妤幽用某种方法复制的世界。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妹已堕入深渊。或许是穿梭了太多的小说世界，她竟也希冀着能够上演一出拯救与被拯救的戏码，能够感化首妤幽，将可怜的妹妹拉出泥潭。 在同一个世界进行二次选拔，这样的情况屈指可数。首妤浅在高塔筹谋了数年，甚至放弃了成为纠察队长的机会，就是想要把妹妹从痛苦的循环中带出来。 可首妤幽太会装了，她看透了自己的姐姐——只有这种被爱滋养长大的小公主，才会抱有救世主的幻想，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以为陪伴可以掩盖伤害。 等首妤浅反应过来时，首妤幽已经被押进了处罚区。 首妤幽下手的第一个世界，就是她们的零点，那个对首妤浅来说充满温情，但对首妤幽而言堪称地狱的世界。 明知道妹妹做了那么多错事，可首妤浅还是没有死心。 那是她的妹妹，是她在高塔相依为命的亲人，她做不到狠心不管，只能四处奔走，想办法让妹妹在处罚区能够好过一点。 但高塔不会徇私。 所以她也没想到，在执行灵魂枪决的前夕，首妤幽逃跑了。处罚区本就是机密要处，高塔把这件事瞒得太死，以至于她已经为自己的妹妹烧了很多年的纸钱。 而她也因为在高塔的文件上签了字，没再向任何人提起自己还有个妹妹。 直到今年，她在镜中再次见到了首妤幽。 “姐姐，你怎么不进来？” 熟悉的声音从灵堂的深处飘来，像是幽灵的低语。 首妤浅没动。 站在她身边的高泽之早已听出那熟悉的声线，不由得有几分诧异。 他最初想要找鸢火，只是因为觉得这个朋友消失得有些莫名。明明前一天还相聊甚欢，对方也说过第二天会过来，但之后就再不见踪影了。 高泽之的原生家庭算不上有多好，只能保证他不会饿死，其他的一概不管。他上高中的钱是找亲戚借的，满十六周岁后便开始打零工养活自己。 也就是在那时，他认识了鸢火。后来鸢火消失，他本以为萍水相逢，分离再正常不过。可谁知他某天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有两封信和一张银行卡，是鸢火寄给他的。 其中一封信，是送他进帝国军校的推荐信。 他一直记得这份恩情，所以在高塔见到首妤浅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 而现在，真正的鸢火出现了。 高泽之垂眸看向身边的首妤浅，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抿起，似是很纠结。 “你不想进去看看她吗？” 首妤浅没说话，只是望着那恐怖的黑漆大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高泽之大概也能猜出来了。鸢火和首妤浅就算是双胞胎姐妹，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个是改变了他人生的大恩人，一个是他暗恋的人…… 高泽之也没再说话。他现在没有立场替任何人做决定。 终于，首妤浅动了。她应当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毅然地踏入了门槛。 灵堂之中，摆放着一口同样黑漆漆的棺木。 首妤浅像是看不见地上飞溅的鲜血般，视线落在跪于蒲团之上的首妤幽：“……你能收手吗？” 首妤幽油盐不进，而首妤浅也厌倦了无休止的争吵与哀求。 首妤幽双手合十，看着面前飘起的烟雾：“姐姐，问些有意义的问题吧。” “那么多个世界！那么多条人命！还不算有意义吗？”首妤浅的声音嘶哑，哀痛到了极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想看着你一步步错下去！”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能有退路吗？”纸钱在铜盆里翻滚着，撩起一簇火焰，首妤幽疑惑地问她，“你想让我现在收手，然后被高塔抓回去，完成当年那场灵魂枪决吗？” 她转过头，仰望着自己的姐姐，笑了起来：“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首妤浅不忍地闭眼，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决，“做错了事情就该承担责任。” 哗啦啦—— 一把纸钱冲着首妤浅的脸砸去，被高泽之眼疾手快地挡了下来，散乱飘落在昏暗的灵堂里。 “那那个畜生呢？那个女人呢？”首妤幽指着那口棺材，冲着她大吼，“那你呢？你们怎么不为自己的错误去承担责任？” 她哈哈大笑，泪水从眼角落下：“从来！从来都没有人在乎过我！你说我是个疯子？对！我就是疯子！是被你们活生生逼疯的！” 那些阴暗可怖的过往，无时不刻地环绕着她，充斥在每一个梦境中。她不敢回忆，不敢睡觉，缩在床角咬着手指，直到天光大亮，手指也变得鲜血淋漓。 她对一切道貌岸然的人都感到恶心，对自诩维护世界秩序的高塔感到恶心！ 凭什么是她遭受那一切？ “幽幽……你怨恨给自己带来不幸的人，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别用你那套冠冕堂皇的逻辑来说我！你以为在泥潭里的人，能够干干净净地爬出来吗？”首妤幽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我杀了他们，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她从不认为自己错了。 她挑战高塔，将被搅乱剧情的世界收归手下，就是为了让那些跟她一样的人能够摆脱所谓的秩序。她做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自然需要实验，也就自然需要牺牲，这是完全合理的！ 反倒是首妤浅！优柔寡断！圣心泛滥！根本不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开创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亲爱的姐姐，所以你是一定要与我作对，是吗？”她痴痴地笑着，已然疯魔，“好啊！那你就跟你五队、跟你的高塔一起去死吧！” 轰隆隆一声巨响，沉重的棺盖被推开，一只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手探出棺木，黑色的锐利指甲似能洞穿人的胸膛。 首妤浅不由得后退两步，骇然地看那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怪物！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虽然经过艰难岁月的侵蚀，但还是能够辨认出熟悉的模样。 那是她们可悲又可恨的亲生母亲。 死去的宁悠挥舞着双爪，冲着他们袭来！ “小心！” 高泽之下意识将愣怔的首妤浅推开，抽出手枪扣动了扳机！ 第145章 摇尾乞怜 特制的子弹洞穿宁悠的胸口，炸开一团火焰。难闻的烧焦味弥漫开来，察觉不到自己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宁悠只是微晃了晃身体，利爪依旧精准地掏向面前的人！ 首妤浅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高泽之，手中快速结印。金光笼罩住他们，利爪刺不破护罩，留下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的声音很冷静，好似想杀她的并不是自己的妹妹和母亲：“等会我数到三，你就先跑，想办法联系高塔！” 高泽之是因为时空乱流而被紧急纳入纠察行动的，他没有灵力，物理攻击根本对付不了这种灵异怪物。 他下意识地想说不会留她一个人，但眼见情况紧急，只得把担忧吞入腹中，沉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迷雾散开，将二人的身影笼罩在朦胧之中。 宁悠的视力似乎不太好，并不知道自己的猎物偷偷溜走了一只，只是不断攻击着防护罩。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抓挠，终于让它出现了裂痕！ 首妤浅心道不好，在防护罩的破碎声响起之际，身形迅速后退！ “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噗呲—— 布满尖刺的花枝从背后悄无声息地刺入首妤浅的四肢，鲜血缓缓地流了出来。 巨大的玫瑰花苞在身后摇曳着身姿，将大门外的光芒遮挡住。 洞穿身体的花枝自动缠绕住她，留下一道道凌乱的血痕，最后将她高高吊起来。 首妤幽抬手摸了摸趴伏在身边的宁悠，半张脸被笼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情。 “姐姐，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 “砰——” 最后一颗子弹洞穿了花苞怪的脑袋，高泽之擦了擦飞溅到脸上的鲜血和黏液，呼出一口浊气。 这些怪物的数量虽然多，但还算好应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泽之发现它们的攻击力和移动速度都开始降低了。 “滴滴！” 中断的通讯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立刻给高塔和五队都发了求救信息。 高塔没有任何指示，而轻舟那边很快就给出了回复。 闪身躲过一只花苞怪的偷袭，顺便砍了它一刀，高泽之险些脚下踩空，幸而反应迅速，才没有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首妤幽的世界是拼凑而成的，许多小说世界的残片被暴力嵌合在一起，又因为不同世界法则地矛盾而相互排斥，因此边界处总是时不时出现裂隙。 高泽之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踩空了，会掉到什么样的地方去。 “高泽之！”在一群怪物嘶吼的声音中，他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你没事吧？” 空气似是扭曲了一下，而后半空中显出一道光门，五队的人从里面跳出来。为首的轻舟一个挥手，周围那些战力降低的花苞怪便全部爆裂成了碎片。 高泽之心中一喜，忙道：“队长！夭夭她……” “我知道。”轻舟摆手阻断了他的话。 因为时空乱流引发的危机，高塔动用了最高权限，强行在各个世界开通了沟通网络。来到同一个世界后，轻舟便能看到队员的情况了。 面前的光屏显示出首妤浅的定位，以及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所有指标都降到了标准以下，血红色的数值令人心惊。 “……首妤幽的力量已经撑不住这里了。”趴在云林背上的馀景面色苍白，显然是为了找到这里而耗费了太多心血，“一旦她控制不住，所有世界的碎片会因为相互排斥而快速分离。” 霜影面色凝重：“只怕会引起新一波的时空乱流。” 之前的时空乱流就已经够危险了，纠察部每天都在减员，据说一队也死了两个人。若是再来一波，只怕高塔会撑不住。 失去秩序的维护者，那些剧情崩盘的世界迟早会毁灭，或许还会影响到极稳世界。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首妤幽那个疯子一旦决定玉石俱焚，接下来的一切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住的了。 五队成员心中皆是一沉，迅速循着首妤浅的定位而去。 …… 空旷冷寂的世界里，一方水镜悬浮在半空中，照映出灵堂内的影像。 李月观仰头看去，只见首妤浅被高高吊起，鲜血顺着刺穿身体的花枝缓缓滴落。宁悠在巨大的花苞下来回游荡，表露出了对鲜血的满满渴望。 “嘘，安静点。” 首妤幽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倚靠在棺木边，勾勾手指，将宁悠唤了回来。 变成怪物的母亲地趴伏在她脚边，像一条狗一样地蹭着她的手心。 “我知道你想吃了她，但是我们还得再等等。” 即便是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意识，宁悠也会本能的害怕自己的小女儿。而面对大女儿的时候，她又展现出了强烈的食欲，仿佛处在阴沟里的她只要啃下对方的皮肉，就能变回那个养尊处优的首家夫人。 在这个小县城里，宁悠从一开始的恋爱脑，变成为了生活而忍气吞声的黄脸婆。 婆家仇富，在搜刮完她的财产后，便以欺辱富家千金为乐。 宁悠刚开始是为了丈夫而忍受，后来是为了面子而忍受。再后来，她已经没有资格回京城，将自己原本可以过得很好的一辈子亲手葬送。 她没有勇气为自己的小女儿出头，但她有着一颗嫉妒前夫和大女儿的心。 她做梦都想重回京城，戴上满身的高奢，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再抓一把钱币洒在这些人的面前，看着他们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捡钱。 可事实上，她才是那个可笑至极的人。 首妤幽温柔地抚摸着她干枯的头发：“妈妈，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宁悠早就听不懂人话了，只知道摆出一副温顺的姿态。 首妤幽觉得这样的她很恶心，于是手中一用力，拽着她的头法，迫使她仰起那张苍白枯裂的脸：“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吃了她吧？你也配？” 若不是她被李月观背刺，现在手中无人可用，宁悠又怎么可能还能趴在这对她摇尾乞怜？ 她恨不得把这个给自己带来不幸的女人千刀万剐！ 她可是宁悠的亲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忍心？ 就因为是没有爱情作保的联姻，所以连与对方生下来的孩子，都要被她当作垃圾吗？ 第146章 生机渐失 水镜面前，李月观看着越来越疯癫的首妤幽，心中满是后怕。 幸好她及时转投了大人，否则只怕也会像宁悠一样，被首妤幽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毕竟这丫头之前从大人那里获得的力量太多了。 “主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带着你的人质，去见五队的人。”王座上的黑影发话，“记住，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否则鸢火就是你的下场。” “……是。” 李月观背脊生寒，不敢在这里多待一刻，拎起杨医生的后衣领，转身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 在高泽之的带领下，五队一行人很快便到达了藏在巷中的灵堂。 花苞怪物游荡在脏污的小巷内，看起来数量恐怖，但都没有主动朝他们发起攻击。 灵力在巷中冲刷而过，这些晃荡着的身影便化为了灰烬，混着腥甜的气息随风而去。 首妤幽的力量在减弱。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想法。 迈入灵堂，迎面便是一朵巨大的玫瑰花苞。看不清面容的血人被荆棘缠绕着，高高悬挂在花蕊上方，每一滴落下的鲜血都被花蕊吸收，促成更为饱满浓艳的红。 “夭夭！” 霜影率先冲了过去，手中的剑叮当一声挥在荆棘上，划出点点火花。 首妤浅低垂着头，显然已经生死不明。 轻舟的心亦是紧揪，只是霜影他们都已经围了上去，出于安全考虑，她便将目光投向四周，试图找到首妤幽的痕迹。 虽然这个拼凑起来的世界很不正常，但凭借首妤幽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这种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塔的敌人，难道真的就只有首妤幽吗？ 同为进过处罚区的人，轻舟很清楚这个地方是进入容易出去难。 当年为了她，吕部长四处奔走，加上执行者杨奕也不知为何对她颇为关照，才使得她的受罚期得以缩减。 但轻舟深知，光靠吕部长和杨奕，她是出不来的。处罚区作为高塔的特殊机构，对整个高塔拥有监督和审判的权力，就连指挥中心都无法左右它的裁决。 真正的减刑理由是什么，轻舟至今无从得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一个势单力薄的人是绝对无法轻易离开的。 能够骗过处罚区，让一个在档案中已经被记为灵魂消亡的人离开，甚至任由其在暗中作乱多年，帮助首妤幽的人必定位高权重。 再联系前段时间的高塔管理层被害事件，轻舟就更加确信了。 “队长！你快过来看看！” 霜影的呼唤打断了轻舟的沉思。 首妤浅已经被放了下来，大量失血让她失去了意识，心跳微乎其微。 “怎么回事？灵力止不住她的血！”霜影急得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现在能联系到指挥中心吗？她需要急救！” 轻舟心中一惊，握住首妤浅的手，只觉凉得像冰。 云林的手指在系统屏幕上翻飞，面前有一串串数据闪过，萤蓝色的光映照在他的眼眸中，显出几分悲凉感。 联系不上…… “为什么？她就这么恨夭夭吗？” 高泽之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孩，她就像是一尊精致的白瓷娃娃，无法回应任何呼唤，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沉睡着。 明明在记忆中，鸢火从来都是热烈的、积极的。那个暗中给予了他帮助的女孩，为何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伤害他们所在乎的人…… 又或许，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鸢火，只有首妤幽？ 如果说之前的高泽之对首妤幽还念着几分旧情，如今首妤浅危在旦夕的事实，终于叫他完全放下了。 除了在高塔的初见，高泽之再也没有认错过这对双胞胎姐妹。谁是恩人，谁是喜欢的人，他分得很清楚。 所以除却最初的疑惑，他很快就意识到，那个在高塔穿着紫色裙子、主动靠近他的人，并不是首妤浅。 不，应该说，身体是首妤浅的，灵魂却不见得。 他知道首妤幽不想说破自己的身份，而对方于自己有恩，他便选择了沉默。 如今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云副！还没好吗？”霜影不断催促着。 所有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可仍旧挡不住生机的流失。霜影的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好像马上就要变得僵硬了。 云林没有说话，目光仍然落在屏幕上。 “血。” 馀景突然开口说话了。 南清微微皱眉，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什么血？” 馀景抬起头，目光落在轻舟的身上，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艰难地说出口：“姐姐的血说不定能救人。”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愣住了。 轻舟自己也很是讶异：“我的血？” 一旦开了口，馀景的语速便陡然快了起来：“母后曾说过，姐姐的血或有奇效。” 多余的话，此刻也来不及解释。轻舟没有丝毫迟疑，正准备割开自己的手掌喂血，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能放血！” 她愣了愣，回头望去：“杨医生？” 灵堂大门口，两个身影逆着光进来。杨医生被李月观抓着，整个人看起来尤为狼狈。 李月观似乎没有要阻止人质的意思，竟直接松开了手，任由杨医生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我是医生，我能救她！” 能够在处罚区兼职，本身就说明杨医生自有过人之处。面对让五队束手无策的处境，她看起来毫无压力，很快就稳住了首妤浅的情况。 轻舟看着她轻车熟路的动作，眸光微暗。 杨医生对人造灵根有很强烈的排异反应，因此身无灵力。 而拥有眼下这种治愈能力的，分明只有她的哥哥杨奕。 “轻舟，我们谈谈吧？”唯一一个脸上还能挂着笑意的人开口了，“我这有个消息，你大约会很感兴趣。” “别去。” 早在首妤浅的情况稳定下来后，云林便没有再执着于向高塔求援。此刻听到李月观的要求，他下意识皱起眉，拉住了她。 轻舟没有挣开，看着李月观：“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是关于你身世的事情，你若是想我帮你公之于众，我也没意见。”李月观对她的态度并不意外，“但作为你曾经的导师，我还是得提醒一句。” 她停顿了一下，眸中愉悦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有些事情直接说出来，对你可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