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女秋葵》 第1章:河仙村寻奶奶 七月中旬,卧神山群之中,秋葵已赶了整日山路,此时天色渐晚,不久后必有场暴雨,得快找地方避雨才是。 前方倒有一间破庙,不过奶奶常念叨:人在外头走,宁住坟头不住破庙! 这庙啊,有香火时供的是神佛,破败后就不知住的什么东西了! 可这山间唯有这破庙能避风雨了,罢了,也顾不上忌讳,秋葵大步迈了进去,她略微查看一番,实觉疲乏,自顾靠在庙柱上打起盹来。 “小姑娘,你只身前往何处啊?” “你再往前走,就没有回头路了呢!” 迷迷糊糊,她似听到谁在话语,那声音尖细,像老太婆嗓子被掐着发出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见一老妇邹邹巴巴的脸,就贴在她眼前! “啊!”她大叫一声坐起来,周围哪儿还有那怪老太婆的身影? 现才三更,雨已停了,方才只是个梦! 这梦实在逼真,她凤家世代走阴,别说是梦了,真见了鬼都得叫她姑奶奶,她胆子向来很大,竟被这梦吓出了半身冷汗,心头升起一丝惭愧。 她不愿在此多留,起身出了破庙,却在庙外不远处的山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世道正不太平,到处是逃荒的流民,尸体屡见不鲜,可等她看清那尸体的脸时,心头猛地一紧,竟是梦里与她说话的怪老太婆,她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真真晦气,才出门第一天就撞这东西,这趟恐怕不太平! 她多看这尸身一眼,更觉不对劲! 这太婆身穿黑色麻布衣服,袖角有块补丁,看上去已死多日,如今这七月天儿,尸身竟还未腐烂,有大不对劲了! 她观察周围地形,心里琢磨这破庙应修在了一块‘宝地’上,这尸体绝不能留的! 不过,才刚下过雨,尸体是点不着了,只得掏出一张奶奶的镇尸符贴在尸体额上,如此这般,待她去河仙村找到奶奶后,再与奶奶回来顺道处置这尸体便好! 河仙村坐落在卧神群山之边,南北江河畔,地处偏僻,山茶也是头一回来。 七日前,有一河仙村村民到她家,请她奶奶进村看事儿,按说这一来一回五日足够,秋葵却在家足足等了六日也不见奶奶归家,想是出了什么茬子给耽误了,她不放心,才只身走夜路去河仙村寻人。 天未见亮,她这边已进了何仙村,这座古老的村庄颇大,民房百间,此刻时辰尚早,村里却家家挂红灯点彩烛,远看像繁华的城镇,但走近了一看,村屋中竟空无一人,只有家家户户挂的红灯笼,连狗都未闻见吠叫声。 整村人都到哪儿去了呢?山茶心头犯疑。 “哐——”前方传来一道声音,似锣声,她闻声而去,见村中央有一大宅,宅院五六处,大宅门前有一宽阔的坝子,坝上摆满席桌,整村村民皆在此聚集,是哪家大户办喜事,好不热闹! 奶奶那日被村中人请走据说便是看喜事,当时她只觉奇怪,她奶奶是个走阴婆,寻常人家嫌她们不吉利,一般看白事不看红事,但那日河仙村来人说不打紧,一定请奶奶去瞧瞧。 想必,奶奶就在这儿了! 秋葵不久后在席宴上见那日来请她奶奶的村人,记得此人姓余,忙过去叫人:“余大叔,余大叔!” 对方回头一见是她,倒不觉惊奇,只笑着招呼道:“哟,这不是凤仙婆的孙女儿吗?你来了呀!” “余大叔,我奶奶她……” 话还未说完,对方热情的招呼她道:“既然来了就吃顿喜饭喝口喜酒!” “大叔,我是来找我奶奶的,她此刻人在何处啊?”秋葵并无此打算,赶紧道明了来意。 那头笑呵呵回说凤仙婆就在后院,一会儿也要出来喝喜酒,这就带她进去寻人。 秋葵跟在大叔身后,穿过热闹的席桌,往后院一间民房而去,余大叔让她在此稍后,他去叫奶奶来与她相见,她点点头在一旁的木凳上坐下,屋里角落点着一盘不知名的香,秋葵心头嘀咕,这户人家真讲究,这些东西不都是城里大户才用的吗! 她坐了片刻,抬头看外面天色,还未见亮,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秋葵以为是余大叔回来了,仔细一看身形又不像,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麻布衣服,袖角有块灰布补丁,她心头“哐”一声,这不是那破庙外的…… 在她看那人时,那人也这般定定看着她,嘴里还缓缓道:“这回没回头路了呢!” 她赶紧起身,却是眼前一黑,四肢跟着一软,身体猛地栽了下去!! 第2章:替嫁 七月十四,天已大亮。 秋葵被屋外的鞭炮声惊醒,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民房的床上,她随身带的物什一样未见,连自己穿的衣服都换成了一身红色喜袍。 这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之前看到破庙外那死去的老妇,然后就眼前一黑不知事了! “新娘子醒了!”一大婶站在门口一声吆喝。 “什么新娘子?”秋葵不解,人欲往屋外走,那大婶用身子挡着门拦住她道:“新娘子不能乱走,不吉利的!” 她急忙解释道:“大婶,您搞错了,我不是新娘子,我是来这儿找我奶奶的!我奶奶呢?我要见我奶奶!” 对方不听她说,这动静又引来其他三个大婶,她们不由分说过来将山茶团团围住,坚决不肯她踏出这房间半步,还管她叫什么春兰? “我不是春兰,我叫凤秋葵,我不是你们河仙村的人,你们放开我!” 其中最卖力的大婶回答:“春兰,你在说什么糊话,我是你三婶儿,三婶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去屋里等着,时辰还没到呢!” “什么三婶儿?我根本不认识你!”秋葵恼了,警告道:“你们再不放开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孩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几人将她往屋里推,她拼力反抗,但终究抵不过这些一身蛮力的农妇,最后被摁在了屋内的一把椅子上。 她喘了几口大气,也不白费力气了,坐在椅子上把来时种种想了一遍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根本不是认错她,似乎早有预谋。 先前余大叔见她出现在河仙村一丝也不惊讶,直接将她往后院引,她好好一个人怎会晕过去,定与那屋子里点的香拖不了干系,这些人,都跟她在唱大戏呢! 那奶奶被请来这河仙村是真有其事,还是……为了引她过来的饵? 她越想越慌,急声质问:“我奶奶人在何处,你们将我奶奶怎么了?” 几个妇人也不应她,干脆取来绳子将她绑起来,随她如何叫嚷,无人肯放她出去,秋葵见硬的不行,就换了语气服软说:“婶儿,您肯定知道我不是你们口中的春兰,也知我非你河仙村的人,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我奶奶人在何处?你们让我见我奶奶一面成不?” “若你们肯放了我,我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大婶,要杀要剐,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妇人回答:“怎地说起杀剐了,这是喜事儿,大喜事儿,你呀等时辰一到,就上花轿,听话一点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让乡亲们见笑了!” 秋葵顺着对方的话说:“是否是春兰姑娘有何不便啊?就算有何不便你们也不能随便抓个外人来充数啊,既是喜事,你们更得慎重,我奶奶是走阴姑,我出生在死人堆里,我奶奶说我是天克煞星,这辈子都只能做个走阴姑子……”怕这些农妇听不明白,她还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的说:“走阴姑子是啥你们可能不晓得,就是专跟死人打交道的,不吉利啊,一般人和我牵扯上关系,都得倒大霉的!” 这些农妇听完她的话,不嫌晦气,还跟着笑了起来,全当笑话听。 “你们不信?”秋葵问。 “甭管倒不倒霉,你也别费口舌了,今日这花轿你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看来没商量余地了,秋葵问不出奶奶的下落,真是心急如焚。 过了响午,那个余老头到屋外来,为首的妇人赶紧迎了出去。 “人在里边儿怎么样了?”余老头压低了声音问,不过秋葵还是听见了! “村长,放心吧,有我们看着她老实着呢!” 余老头舒了一口气,望向天空,见乌云密布,他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不知在担心着什么。 老妇安慰说:“这丫头自己都说自己是个天克煞星,命硬着呢,我瞧她现在都生龙活虎的,我们几个也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现在大白天,绝不会像前几次那些新娘,无缘无故就……” 余老头瞪了妇人一眼,她立马住了嘴。 秋葵听着二人谈话大约听出了些原由,这绝对不止让她替春兰嫁人那般简单啊! 等那妇人进来,她又好语气与对方说:“大婶儿,你和余大叔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瞧,我一小丫头片子,你们这么多人,我又跑不了,不如给我交个底儿,这是要嫁给谁呀?” “别急,只要你乖乖的等到傍晚就知道了!”妇人说完,又去一旁嗑瓜子了! 傍晚? 哪儿有人嫁人等到傍晚的,送灵也是天没亮起棺的吧,依她推算,这些人要她嫁的,恐怕不是个活物! 她一走阴姑,冥婚鬼嫁这种事自然听闻过,不过一般都是死人与死人结,这种要活人去的,那是要了活人的命,难怪要找个命硬的! 妈的,这些人可真歹毒,她奶奶恐怕也凶多吉少了,想至此,秋葵心头将这些人祖宗骂了十万八千遍。 待到傍晚,热闹了一整日河仙村逐渐安静下来,这些看守她的蛮横妇人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话声放得低底的,做贼似的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时辰到了,新娘子要上娇了!” 秋葵被他们架着出了屋,穿过院子,外面那坝子上,所有席桌都已撤走,只剩下红色的轿子,村长与四个村夫站在外头,他们穿着红色的送亲布衣,面色麻木。 他们将秋葵送进轿子头,秋葵不从,身子用力往外抵大骂道:“你们这些歹人,欺我孤婆寡女,竟要将我嫁给死鬼,你们丧尽天良,是要造报应的!” 哪知这余老头听她高声叫骂,不乐意了,厉声警告她道:“住口,不得对河神姥爷无礼!” 秋葵怔了一下,啥?河神姥爷? 第3章:奶奶走了 河仙村往北可见一大江,乃南北江支流,名为清江。 酉时,大雨倾盆而下,河仙村整村村民身穿蓑衣,一排排整齐地站在江边等待着。 秋葵被关在轿子里抬到江边,从轿内往外可依稀可见江滩上还摆放着许多贡品,皆是肥壮活猪羊,起码各有二十头。这年代,外头饥民饿死乡野数不胜数,这河仙村却饱得流油,竟拿这些牲口白白去喂河? “祭河神式开始——”余老头这声高吼被雨声盖住,未能传远。 他一个手势,整村村民全数跪下,对着江河叩头,好不虔诚。 他又给了一个手势,有村民将活猪羊往河里牵,这些畜生面对滚滚江水也知危险,欲往后逃,村人就狠狠挥着鞭子用力抽打,一阵混乱后,所有猪羊都被江水冲走了! 说来也怪,猪羊下水以后,江面刮起了一阵狂风,风卷起江水,在半空中呈现出壮阔景象,似一条威龙在飞腾咆哮,甚是震撼! 村民们见状,全如真神现迹,呐喊河神显灵了! 秋葵心速骤然加速,莫非这清江里头,真有河神? 余老头激动不已,在跪地叩拜之后,激动地看向轿子方向,喊道:“快送河神新娘!” 这是河神的旨意啊! 秋葵就这般被两妇人从轿子内拖出来,拖着穿过村民组成的祭祀队伍。 “住手!放开我!” “你等凶徒,肆意杀生,目无王法,杀走阴人,必遭断子绝孙之祸!”任由她挣扎、诅咒,村民们无动于衷,一张张陌生的脸,满是麻木与冷漠,最后,全被大雨冲刷模糊。 她被拖到江边一个石台上,拖她的人命令:“跪下!” 大雨冲乱她的妆发,如此狼狈,她脊背也挺得直直的,愤然道:“我凤家走阴人上跪天地神佛,下跪父母祖宗,鬼怪邪神岂能使我屈服下跪?” 她不跪,这些人有的是法子让她跪下,那妇人用力踢她的膝盖数次,一下、两下、三下…… 她咬紧牙关,终是受不住疼痛身子颓然跪地。 村长余老头走上来,冷漠面上,渐渐浮起一丝不明笑意,他至秋葵身侧,缓缓念道:“凤家有女,代代走阴,活人退避,阴人相迎?” “你……”秋葵惊住,这老头怎会知道凤家祖训? 老头居高临下站着,“老朽不仅知你家祖训,还知你奶奶凤复来终其一生都不过是一疯老婆子,什么狗屁走阴人啊?还通鬼神?既有这能耐,怎连自己将死也不知道?!” 秋葵听她提到奶奶,猛地挣开两个妇人的束缚,死死拽住老头的手臂,“你们杀了我奶奶?她尸体在何处?啊!” 余老头冷笑,“你人都要祭我大河神了,还管你奶奶尸体在何处?” 他用力甩开秋葵的手,其他两妇人立即上前将秋葵拖走。 “时辰到了,送她上路吧!” “你们这些畜生,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姓余的,你不得好死!” “……” 狂风席卷,雨雾凌乱击打,秋葵撕裂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河滩上。 三日后,清江下游坪山村,村民宋自强在江上打鱼时,打捞起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事儿倒也不稀奇,自从岳西王攻占祁州后,不少流民涌入江州清江一代,渡河时死了不少人,沿江渔民日日都能从江中打出尸体。 “嘿,奇了!”宋自强叹道。 宋妻不明所以问:“咋了?” “这都在河里泡多久了呀,竟还是活的!” 宋妻急了,“那快救人啊!” 他们赶紧靠岸,请来村里懂药的郎中来救人。 村房内,秋葵躺在简陋的木床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坐在她躺的床沿上。 奶奶仍旧穿着她离家时那身黑棉麻长衫,一头银白的头发披散着,她面目慈祥,眸中皆是不舍哀伤对她道:“秋葵啊,奶奶以后不能陪你了!” 秋葵问她:“奶奶你要去哪儿?” “河仙村的祭庙内有一样东西是我们凤家的,奶奶拿不回来了,你一定得拿回来,切记!” 秋葵见奶奶要走,忙追上去:“奶奶,等等我!” 奶奶摇了摇头说:“你本来该死的,奶奶救不了你,奶奶不得不……”她皱眉似有难言之隐,又接着说:“从此以后,世间仅剩一个走阴人,我们凤家……就只有你了!” 她知道奶奶这次真的要走了,哭着喊道:“奶奶,不!你别走!” “姑娘,你醒啦!”宋妻凑到床前关心的问。 秋葵目光在村屋中游走了一圈,回到宋妻身上问她:“我还活着?” “你当然还活着啊,你命大哩,不过你相公就没你这命了,捞上来早没气了!”宋妻话里全是惋惜。 秋葵诧异,不解问:“我哪儿来相公?” 宋妻回答:“你莫不是被河水泡坏了脑袋,连你相公都不记得了?捞你们起来时,可都一起穿着红色的喜袍哩!” 第4章:现世 秋葵更是一惊,宋家大姐在与她戏说吗?但看对方认真模样,她立即从床上下来寻了鞋子问:“那尸体在何处?” 宋妻带着她从家中一路直奔坪山村西头,那有座土地庙,往常村民也会祭拜一番,这年月不太平,江里隔三差五捞起死尸,怕引起疫事,村民会先将尸体放在土地庙,然后一起焚烧。 按理说,这村儿已非头回捞起尸体了,村民早该见怪不怪,可土地庙前,却围着数十村民在看热闹? 看什么? 当日,秋葵是被河仙村的刁民强扔进清江里祭了河神,如今她是大难不死,与她一起捞上来的尸体,绝对不简单,她几步上前询问道:“是否是那尸体有何异样?” 村民知道她是从河里捞起来的新娘子,皆是一副同情之色看她,还有人叹道:“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宋妻在旁对她讲:“你相公的尸身就停在里头,傍晚就要烧了,你进去道个别吧!” 秋葵未多解释,她独自进了土地庙,里头还停放着几具从河里捞起的尸首,她一眼就看见那具穿着红色喜袍的尸体停在最中央,别的尸体都随意放在草席上,唯独这具身上竟盖着白布,放在木凳上,走到近处,她伸手掀开白布,眉眼微变,些许诧异。 自幼与奶奶帮人家看白事儿,尸体她见得多了,大多丑陋不堪,更别提这从河里泡了几日捞起来的,该是肿胀无比才是;然而这具尸身不仅毫无损伤,还如出浴般面目俊美;难怪会引来村民围观,想这穷乡僻壤的,何曾见过这般好看的皮囊? 她又查看了一番尸体身着的衣物,竟与当日河仙村村民逼她穿上的喜袍质地相似,难不成这真是…… 她心扑通扑通跳,好在只是具尸体,尸体也没什么好怕的,一把火给烧了,干干净净! 当即她去庙前对宋妻说:“我要烧尸,马上烧!” 宋妻当她受了刺激,想到早晚都要烧的,也就由着她在土地庙前堆了柴堆,将那具男尸放上去。 待她点完火,看着火苗在柴堆上升起,才稍稍松了口气。 “轰动——”一声,天空一道惊雷乍响。 刚还放晴的天,突然刮起了大风,乌云密布,没片刻暴雨倾盆,看热闹的村民只道这是天意,全都散开四处避雨。 唯有宋妻在旁安慰:“姑娘,你相公这般相貌,一把火下去也成灰了,想是这老天爷也不忍损毁呢!” 秋葵却急出了一头的冷汗,这哪儿是老天爷不忍损毁,分明是那河神老怪在作妖! “呼——”也是此时,那躺在柴堆上的男尸乍然坐起,大吸了一口气! 宋妻惊得大叫,周围还有不少村民,皆见那男尸‘活’了! 秋葵未犹豫,操起一旁的生锈锄头就朝男尸奔去,也是此时,左右跑来几个村民将她拦下,她不明白,冲他们大喊。 “你们拦我作甚?你们没见那尸体诈了,要咬人的!” 村民们却不听,竟有人带头跪了下去,朝着那坐在柴堆上的红衣男子磕头叩拜。 “是河神现世啦!” “河神庇佑,终得我苦难,化身来为我们去苦厄之灾了!” 听到‘河神’这两个字秋葵浑身汗毛直立,而她所不知,居住在清江两岸的村民,都听过一个故事。 数百年前,有一位天神所爱的凡间女子就死在这条汹涌的江河中,天神神力无边,却无法让心爱之人复活,绝望之际,一同坠入了青江之中;沿江的村民始终相信,天神已成为河神守护着这条葬入他爱人的清江,甚至这数百年间,还流传起一个传说,说有朝一日,天神等到他的新娘,会穿着一身喜袍从青江中现世。 所以,当坪山村村民听闻河中有人捞起两个身穿喜袍的人,皆纷纷赶来看热闹,起先他们也只觉是巧合,直到秋葵要烧尸时突下起暴雨,尸体在雨中‘复活’时,他们都坚信,那是庇佑他们祖祖辈辈的河神现世了! 秋葵才不信河神那一套,她与村民们拉扯中,看到那柴堆上的‘男尸’缓缓站起来,沾了水的红袍醒目如火般明艳不说,那张绝世容颜如石雕一般面无神情,她以前见过一回诈起的尸体,就这模样,两眼涣散,僵硬无比。 ‘活尸’又动了! 他看向周围跪拜的村民,寻找着什么,唯一矗立在跪拜村民之中的秋葵进入了他视线,这般,他面上一变,空洞无光的瞳眼渐渐染上了生气,那是一双无邪的俊眸,眸中犹如江河中映入繁星之影,汹涌且平静。 “这下完了!” 明明是个俊俏的公子,秋葵却认定那是如洪荒猛兽的怪物。 烧不了,砍不得,那我跑还不行吗? 于是她撒腿就跑,却没跑两步就被不知何物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再一抬眼,那公子已到了跟前,由上往下打量着她,像审讯,似逼问,却一言不发,盯得秋葵喉咙干渴,双腿发软,接着,她看到他唇角慢慢牵起,他就这般冲着她笑了…… 第5章:命火灭了 一夜之间,坪山村不仅有了河神,还多了一河神新娘,村民们甚是欢喜,设宴席,修新庙,家里拿出的好东西都全数奉上,宋自强家被堆得满满当当,不过这河神却与常人不同,当夜他被请回村子就在宋自强家里睡了过去,任由旁人如何叫都未反应,村里的郎中来瞧,问怎么回事,郎中没给神仙看过病,不知从何下手,宋长老细细一琢磨,赶紧让宋自强连夜去隔壁王村请村的王半仙来。 王半仙未到,秋葵被两妇人从村口一路架着进到宋家堂屋里,妇人对宋长老说:“二叔,这新娘想跑,我们给请回来了!” 宋长老又抬起那杆老烟枪放在嘴边抽着,好半天才开口说:“你是河神姥爷亲选的新娘,河神现在在里头躺着,你往哪儿跑?” 秋葵直言道:“什么河神?我看他就是回光返照,人都快死了,你们还留着我作甚?” 宋长老一拍桌子喝道:“好你个无知妇人,对河神大不敬,你就在此跪着吧!” 秋葵虽大难不死,身体还虚弱得很,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后半夜,王半仙到了,这种村子里,能看事儿的老婆子一般都称之为‘半仙,秋葵本以为是像奶奶那样的老妇,却未想是个中年男子,长得白白净净,脸上没长胡子,一身白色的麻衣,带着一顶黑色毡帽,听闻坪山村捞起来一河神,他也很是激动,一路赶过来,看完后,他出来对宋长老说:“此人确实面相不凡,非凡夫俗子,但引他入世的力道不够,所以又睡过去了!” 宋长老听闻这王半仙有点本事,既然他都肯定里面躺着的非凡夫,那河神的事儿就准了,老头子又喜又忧问:“那这河神不醒该如何是好呢?” “其实也不难!”王半仙目光看向堂屋里跪着的秋葵说:“那女子既是河神亲选的新娘,用她做场法事就行了!” 事不宜迟,宋长老才不管秋葵虚弱不堪,就让人将她绑了,脱到屋外的空地给王半仙做法事。 法台摆好,一张桌子点了三炷香。 事前,王半仙还特意对宋长老嘱咐:“活人都回避一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不叫你们,千万别回来!” 宋长老很是听话,带着几人走了! 等人一走,四下无人,王半仙又从包里摸出三只金钱碗。 秋葵虽被绑着,但眼不瞎,她问王半仙:“你是骗他们的吧?那里面躺着的根本不是啥河神!” 那头略微吃惊,问她:“哟,你咋看出来的?” 秋葵眼神盯着桌上的金钱碗回答:“那金钱碗是用来给阴人供奉的,你要请神明怎么可能用那东西!” 王半仙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在旁边石头上磨着,“小丫头还懂行呢?” 她知道这厮没安好心,闭口不再言语。 对方停止磨刀的动作,不妨告诉她:“你身上阴气重,不是最近才有的,一出生恐怕就带上了,这阴气把你身上原本的命火给压熄了,命火没了都没死,你还长这么大,是有人一直在保你,给你强点了三把命火,这人有点本事,按理说,我不该招惹的!” 懂道的修行的都有规矩,若结下梁子互斗,轻则死,重则断子绝孙,所以大家通常互不招惹,这是规矩。 不过王半仙却说:“那人给你点的那三把阳火前不久刚熄了,这人应该刚死没几天!既然人都死了,也没人给你续这命火了,你也活不了两天了,还不如用你这罕见的至阴之血帮我做件大事!” 秋葵忙问:“什么大事?” 王半仙目光往宋自强家瞄了一眼,嘴角向上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来。 第6章:凤家的运数 王半仙不说,秋葵也清楚,绝非什么好事。 此人有点本事,竟能看出她身上的命火是后来续的。 凤复来原是秋葵的外婆,但她们凤家走阴一门,皆是女子掌家,故唤奶奶,不过凤家却早不复当年实力,特别是秋葵母亲一出生就先天不足,凤复来早就清楚,他们凤家祖上跟阴人沾扯太多,坏了后人的气数,她母亲是不能习走阴术了,到了年纪,就寻好婆家嫁出去,凤复来本以为女儿不跟着她这个走阴婆余生会过上太平日子,结果没几年就生病死了,死时,肚子里怀着秋葵,婆家都将尸体下葬了,凤复来赶来,听见坟里有婴儿啼哭声,她赶紧让人将坟挖开,竟从棺材里抱出一个活娃娃。 秋葵是尸生女,能在棺材里出生本就奇迹,但也因此,她出生时就没命火,人无命火,能活几日?为了能让凤家有个后,凤复来用了祖上秘术帮秋葵续了三把命火。 王半仙用刀子在秋葵手腕上放血,用金纸碗盛着,她本就虚弱,这般一来,更是头晕眼花,都放了两大碗了他还不罢休,这是要她命啊! 她张开嘴巴,声音微弱道:“我死了,我们家就绝后了!” 王半仙无动于衷说:“如今到处打仗,家破人亡的数不胜数,我可怜不过来,不过乱世才出能人,我王祥亥才不愿窝在这渔村里当个‘小半仙’呢,你帮我成了事儿,我给你立座碑,免你死无葬身之处!” 秋葵这些时日已见多了这种为自己一己之私,而掠夺他人性命之事,简直可恨、可悲! “若我凤家还是曾经辉煌时,你此类小人怎敢如此对我?” 对方头微微抬起,露出一丝诧异来,问:“你姓凤?” 秋葵见有转机,点了点头。 王半仙收了手里的刀,在身上扯了条布帮她把伤口包起来止血,又蹲下来问:“你们家都是女子掌家?” 秋葵迟疑了一下没答,对方回忆起来说:“我师父是清江南观的道士,他以前给我讲过,说凤家走阴术举世无双,我一直想见识一下这门秘术,只可惜百年前就没凤家人音讯了!”说着,他还是怀疑的问:“你当真是凤家人?” “我若非凤家人,你觉得强点命火的本事谁有?” 王半仙仔细一琢磨,应该信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放了秋葵,他说:“哎,如今看来,你凤家上面怕也没人了,她们应给你留了什么东西吧,比如你们家走阴秘术的典籍或者什么法器?” 秋葵从小到大都未见过有什么走阴术典籍,她奶奶身上也就一些符咒,不过,前不久奶奶托梦给她,说河仙村祭庙里有一件他们凤家之物。 这件事她怎么可能告诉王半仙呢? 她用力撑着身子回答:“有,但不在我这儿,你想知道,我得活着!” 对方也不意外,笑了笑,“你当然要活着,我留着你有大用处!” 话落,他也不说其他别的,端着那装了她血的纸碗到前面桌子前,摸出数张空白黄符纸,沾血在上面画符,然后贴在宋家的门窗上,接着,他从身上摸出一个拳头大的瓷罐,抱着瓷罐在院子前念经;片刻,那瓷罐里面飘出来一股子青烟,秋葵意识突然就清醒了些,眨了眨眼睛,见那青烟渐渐凝聚成一名女子的身型,依稀得见那女子穿了一身红衣,一头黑色头发,面目模糊。 她吃了一惊,莫非他是要…… 第7章:引上身 凤家人阴气重,在老祖宗那,凤家女子阴气越重越能成事儿,但她也没祖先那走阴的本事,光有这阴气绝非好事,她六岁那年,遇见同村有人办白事,头七那天晚上,活人回避,不过奶奶要过去送魂,让她在家中等着,她没听,偷偷跑去躲在灵堂后面想看奶奶如何送魂,没见着奶奶,倒在灵堂里遇见个老头子,老头子面善,笑着问她:“丫头,你在这干啥呢?” “等奶奶!”她指了指外面。 老头说:“我带你去找你奶奶。” 她以为是这家办事的哪个亲戚,就跟着出去,走到门边才看到老头子旁边还跟着个婆婆,当时她就吓坏了,因为那婆婆刚还躺在棺材里头,咋个就立起来了呢? 她往灵堂里看,棺材里头还躺了个一样的婆婆,她年纪虽小,也知自己见鬼了,马上就对老头子说:“我不找奶奶了!” 转身想跑,那老头子一把抓住她后脖子说:“你不该留在这,我带你去你该去之地!” 说完就提着她出了这家的门往外走,她一路哭叫,终引来不远处的奶奶,奶奶大喊“遭了”! 老头子走到村口却突然停下来,因村头土路正中央,有一堆刚烧的纸钱,一见那堆纸脸色老头脸就垮下来,不悦问:“谁人在此烧拦路钱?” 音落,就见从大树后面缓缓走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秋葵忙出声喊道:“奶奶!” 奶奶恭敬问:“这位老大哥,你办事我送行,本是两不相干,你抓我孙女作甚?” 那老头才突然明白过来,没好气道:“她身上阴气比刚死的亡人还重,这回我放过她,下回遇见别的上来办事的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是是是!”奶奶连连应着,赶紧拉着她离开了村口,回去之后她才知道那老头是上来接魂的阴差,将她当鬼,差点一起给她带下去。 那事之后,奶奶去了许多地方,才筹齐了可以区别她和鬼的护身符,让她日日带在身上,不过,那符在河仙村被村民抢走了! 回到眼前,王半仙将瓷瓶里的东西一放出来,秋葵就认出那是只鬼,且还是只豢养的厉鬼! 这玄门里,养鬼的术派不止一支,皆是歪门邪道,难怪王半仙对她们凤家如此感兴趣,论养鬼,凤家是所有养鬼术派的祖师爷,以前听她奶奶讲过她家辉煌时,女子众多,各个天生异骨,皆习走阴术法,养的鬼物堪比神佛,阎王见了也给七分面,阳间那更是无人敢惹的玄门大家。 可惜了,到了她奶奶这一辈,遇见个寿终正寝的小鬼都毕恭毕敬的,更别提秋葵,窝囊成如此! 王半仙念了许久,屋内吹出一阵阵阴风,不多片刻,从里头缓缓走出一人,月光皎洁,那人伸手扶摸长发时的动作妩媚妖娆,是女子姿态。 她张开双臂,用女子声道:“奴家终得见天日了!”后又略微失望说:“只可惜,是具男人皮囊。” 王半仙大喜,凑到近处端详后对她命令:“红姑,往后在人前,你不可露出这般姿态,莫让人看出端倪。” 红姑未搭理他,步到屋外一口水缸前,照出俊美面容,她伸手怜惜般抚摸着那张面孔道:“最可惜的还是这俊公子,生得如此相貌,却与我一样,是个短命鬼……” 话未说完,她突然摸着胸口身体颓然一坠。 王半仙以为她与这身子不合,忙问:“咋了?” 红姑诧异回答:“竟还在……” “什么还在?” “他……还在这具身体里!” 第8章:河神的承诺 “不可能!”王半仙不久前才看过这男人,虽说面相不凡,不过却早无生气,本就是个两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之人,更何况,他用至阴之血引厉鬼上身,就算身体健壮的大活人也受不起这等阴鬼煞气! 红姑站直身子,突然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信我?” 王祥亥握着她的尸骨才得以控制她,但终究是厉鬼,他心里有些怵,特意退了两步道:“就算这小子命大不死,我用凤家那丫头的血喂养你,可固你在此肉身上与活人无异,他留在体内也左不过魂飞魄散的下场。”说着,他去一边将早已意识涣散的秋葵拖过来,用力摇了摇喊道:“凤家丫头,你若识相,就该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久,这家伙叫来村里其他人,将凤姑带出来给他们看,宋长老连连称奇,夸王祥亥是个能人,凑了不菲的钱财来酬谢他。 王祥亥费了这么大功夫,这些钱财哪儿填得饱他肚子?他野心可大着呢,他郑重对宋长老等人道:“河神姥爷终究是神,岂是你等凡人能直接侍奉的呢?他希望日后由我为他传达神意!” 对方一听,埋头抽着那根老烟,怎么说河神姥爷也是他们坪山村捞起来的,现竟由一外人来接替了他的位置,心头怎会情愿? 王祥亥看出他的心思,立即强调:“这是河神姥爷的意思!莫非你要违背河神姥爷?” 宋长老这才抬头,遵从应着:“不敢不敢!” 王祥亥内心得意,又指着秋葵命令:“还有那河神新娘,你们更要好肉好饭照顾着,切莫让她饿了肚子!” 若不吃饱了,怎么有血喂他的鬼呢? 隔天,王祥亥就以河神名义占了村里祠堂,大肆修整了一番,村里人又各类贡品全数奉上,他转眼从一村野神棍变成了神前红人,好不气派。 而秋葵却因耗损颇大,昏睡过去,她少有清醒,一直做着噩梦,她听见那卧神山破庙的布衣老太婆对她喋喋不休的念:这回没回头路了呢? 梦见河神村外一排排披着蓑衣的村人,冷漠麻木的面容,数也数不清。 还梦见自己飘在大江上,身体随着冰冷江水流向那无边无际的领域,她想逃离这场噩梦,却无能为力。 “秋葵啊……我可怜的秋葵!”终于,她听见那道熟悉想念的声音,奶奶站在岸边朝她招手,“秋葵,往后,奶奶护不了你了!” 她飘到岸边,哭着拉住奶奶的衣袖说:“这人世悲苦,就让秋葵与你一起走吧!奶奶!” 奶奶听她这般说,从来慈祥的面容突然严厉起来,她狠心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袖拨开,一字一句道:“凤秋葵!你要时时记得,你姓凤,你是唯一的凤家人,最后的走阴女!” 说完,奶奶目光看向远处的江面,叹息道:“这是你的命啊!命啊……他来了……” “谁来了?”秋葵顺着奶奶的目光看去,见辽阔的大江上有什么东西。 越来越近了,竟是个人,那人未乘船,也非漂浮在江中,就如自由的鱼,从江水中缓缓走来,似墨的青丝与红绸衣袍被江水侵泡后更为醒目,夕阳落幕的余辉,透过江面映照在的脸上,眨眼睛,他已来到她面前。 秋葵呆呆的站在江滩上,竟忘了自己在何处见过此人。 他靠近来,伸手抚去她眼角伤心的泪痕,声音满是温热说:“别哭,以后,就由我来护你吧……” 第9章:姜无重 她们凤家人与阴人打交道,在世人眼中,皆是些晦气之人,儿时她与奶奶出门办事,无数回被客栈饭店赶出来,露宿街头时常有之,而更令她难过的,是无论世人如何给她们白眼,奶奶总是和善的笑对这些苛待他们之人人,并且也一直教导她:走阴人本身就是半个死人,活人怕我们,自是应该的! 她没有别的亲人,更没有朋友,从小就只有奶奶对她好,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另个人告诉她,以后,会护着她。 江上有风,而风的温暖却不及他面容真实,她始终未意识到,这是个梦。 “你是谁?” 那公子回答:“世人尊我为神,而你不必!” “那你叫什么?” “在这条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我曾有过许多名字……”他侧过脸去,望着江面的斜阳沉思了片刻说了一个名字:“姜无重!” “姜无重……”秋葵嘴里默念。 姜无重又对她说:“天亮后,会有人进村求事,王祥亥贪图名利,绝不会出手相助,但若你见一耳后长着红色胎记的男人,你得找机会告诉他,切莫往南走,不然有杀生之祸!” “还有,那女鬼叫颜红,生前是一青楼女子,容貌生得漂亮,毁了容貌惨死,她的情郎叫梁永安,是个富家公子,她至今不知害死她的仇人是谁,你若能为她找出仇人,她许能为你所用!” 秋葵还未听明白,姜无重又道:“天色不早了,你该醒了!” “你要去何处?” 姜无重朝大江中走去,秋葵意识到这是个梦,但是她不想醒。 “姜无重!” “姜无重是谁?”耳边又有另一个声音,是一个令秋葵很厌恶的声音,她不情愿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坪山村的新河神庙中;这里原本是供奉村民祖先的,如今大殿的牌位全被清空,换上新的家具,摆上字画,还养了几株不知名的花儿,只可惜这地方不适合养花,那花苗搬来当日就萎了! 问话的是王半仙,他手里捧着汤碗,强塞到秋葵手中,命令她喝完。 天才刚亮,外头闹哄哄的。 “今天可有得忙!”王半仙得意地整理了一番仪容,他专门去制了一身黄色法袍,戴黑色发冠,俨然是一了不得的术士做派,见她喝完汤,便使唤道:“天亮了,河神不能长久在日头下,你一会儿换上那身新衣裳,跟我去庙前见那些信徒!” 她没应,一直在想那个梦,梦里那叫姜无重的男子正是那河神的容貌,是她恰巧做了一个梦,还是他真的存在? 秋葵换了王半仙准备的新衣,一件红色长裙,材质柔软亲肤,她从前从未穿过。 之后,她朝后堂被黑布罩着的房间走去,从虚掩的门外可见,一俊美男子坐房中间一张圆桌上,身前放着一面铜镜,男子正往脸上扑着胭脂粉,姿态妖娆,那原属于男子的容颜染上粉妆后,甚为美艳,秋葵看得出神,目光不小心往铜镜里扫了一眼,她差点没叫出来,那镜子里照出的哪儿是男子俊美的脸,而是一张被血肉模糊的面容,好不狰狞! 突然!里面的人发现她在外偷看,一个凌厉的目光射来,并伴着一阵鬼风将她掀倒在地。 她吃痛大叫,对方刹那间已到了她面前,掐住她的脖子用刺耳的女声质问:“你看到我的脸了?” “没……没……”秋葵艰难回答。 红姑却不信,怨恨道:“所有见过我现在容貌之人都得死!” 秋葵只觉自己脖子就要被掐断了,危急之际想起梦里那人说的话,她吃力的喊出一个名字:“梁——永安——” 红姑一听这名字,怨恨之气瞬间散去,掐着她脖子的手也松开了,急切问:“你怎知梁郎的名字?” 第10章:求神 秋葵也有些吃惊,原本她以为那只是个梦,待气息平顺,她轻咳了一声正经道:“我乃凤家走阴人,自然有本事知晓旁人不知晓之事!” “那你可知,是谁毁了我的容貌?又是谁,将我置于死地?”红姑脸凑进来,属于鬼强烈的怨念逼得秋葵十分艰难,她强撑着身子说:“我是有心帮你,但我如今也身不由己,你先莫急,待我寻到机会,必定了你夙愿!” 红姑发狠警告道:“若你敢骗我——我让你与我同般下场!” 说完,她甩起衣袖,飞身回到黑屋之中,周围刹时恢复平静。 秋葵惊魂未定,后堂外王祥亥闻见后面动静,跑来见她坐在地上,没好气的催促道:“坐在那作甚,快出来!一会儿,话由我来说,若有信众与你说话,你不必理会!” 她这才收整了一番,缓慢走到庙前,见说大不大的院子里跪着许多慕名前来求神的人,有邻村镇之人,也有因祁州战乱而背井离乡的流民,乌压压一大片,来此皆是想亲眼见传闻中的河神一面。 秋葵犯了难,这般多人,她要去哪儿找姜无重说的耳后有胎记之人? 这边,有人送上贡品,王祥亥看上一眼,若是钱财,他便收进自己袖囊,问对方来此求何事,他听过后便回答:“河神已闻你所求,不日便会有好消息!” 接着又见下一个,送上瓜果蔬菜的,他随意应付一句,然后让送长老收走去市集卖,这些只是一部分,很多人走投无路,倾其所有前来求神,只望能得神明庇佑,有一条活路。 秋葵见这一张张乞怜面容心头五味杂陈,想他们苦难已如此之多,却不知此刻所求之神,不过是贪婪的人心罢了! “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吧!”一妇人抱着一半岁大的婴孩跪在王祥亥脚下,这厮居高临下扫了一眼,未见对方有贡品奉上,随口就道:“你前世作孽太多,这娃你养不活了!” 妇人面色惶然,继续哭求,王半仙冷酷地朝前走去,直奔那些穿着名贵的信徒去了! 妇人爱子心切,所求无门,转眼见到后面的秋葵,忙跪在她面前哭道:“他们都说你是河神亲选的新娘,你求求河神姥爷,让它救救我的孩子吧!” 秋葵心善,见其这般哀求,便蹲下查看了那婴儿的面容,见其周身有层淡淡的阴影,像鬼身上的阴气,但又不是,实不知该如何,就只得宽慰对妇人说:“神明若真现世,必定保你孩子平安!” 妇人以为神明真会保佑她孩子平安,喜极而泣,连连冲她磕头道谢。 “真是笑话!”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道男声,周围嘈杂,并无人注意这边,但秋葵却听得真真的,她转头望去,见一约莫二十的青年男子朝她走来,他身穿布衣布鞋,是寻常做工人的打扮,面上有些脏,不过五官生得分明,一双如鹰的眸子透着光,走起路来,初看是做惯了重活的大老粗,但细看下却轻盈得很,是个练家子! 第11章:杀生之祸 男子到了跟前,指着那婴孩说:“这孩子一看就生了重疾,他需要的并非神明护佑,而是赶紧寻个像样的大夫为其诊治,而你等神棍,却为一己私利,昧着良心诓骗这些无知村民,实在可恶至极!” 秋葵本就不耻王半仙的行径,此刻被人当面拆穿,不免惭愧得面红耳赤,那头见她这反应,冷笑一声恕道:“姑娘年纪轻轻就不学无术,专行这等下三滥伎俩,当真世风日下,无人管你等小人了吗?” 他那头骂不解气,左右上来两个与他年纪相仿差不多打扮的男子,在他耳边劝道:“公子……此处信众太多,切勿惹众怒,我们就看看热闹便好!” 那公子却不以为然,“就该当众拆穿他们行骗伎俩,才好让这些可怜人脱离苦海!” 秋葵听见这番言语,心头苦笑,若这世间之苦海这般容易脱离,她又怎会被困在此处呢? 那公子同伴又与耳语些什么,他才不甘地作罢,却在转身瞬间,秋葵见他耳发之中有枚赤色印记,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样,竟是姜无重嘱咐她要寻之人? “公子且慢!”她忙出声叫道。 那人不耐烦停步,倒要瞧瞧这小女子又要作何妖。 秋葵方才脸上的羞愧已收起,学着奶奶从前与人说话的腔调问:“这位公子可是要往南去?” 对方立刻就警觉起来,双眉一挑反问:“为何这般问?” “公子且听小女一句劝告,切莫再往南走,不然……” “不然如何?”对方眸带轻蔑,这些江湖神棍故弄玄虚到本公子头上了,真真可笑。 “不然必有杀生之祸!” 公子从旁的男子皆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之人,闻其声立即上前恕斥:“大胆!” 那公子一个冷眸扫过去,男子便退到一边,不再声张。 秋葵心想自己猜得不错,他这身粗陋打扮,不过是为掩人耳目,其身份定不简单。 “哼!”那头听后不以为然,也不与她多言,让同伴给了一些碎银给妇人为孩子找大夫,之后一行数人就消失在坪山村,至于会否往南,秋葵不得而知。 傍晚,祠堂院外还围着不少信徒,秋葵被王祥亥叫去点算今日的贡品,她趁其不备,将粮食分给院外不肯离去的流民,流民们接过她赠的粮食纷纷跪地道谢,满意离去。 日暮西下,院子里渐渐空了,院墙外的琵琶树下还有个人久久不肯离去,秋葵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见竟是白日里那抱着婴孩来的妇人,疑惑她拿了那位公子施舍的银子,现该去医治孩子的病才是,怎还未走? 妇人朝她招手笑着说:“新娘娘,你快来看看我孩子,他病好了,瞧呀,长得多乖巧呀……” 秋葵也未多想,朝妇人走去,不过刚踏出两步,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告诫她:“别过去!” 秋葵回头一看,见一身穿赤色长袍、头戴金冠的男子,她愣了一下,红姑占了‘河神的身子,就算饮她至阴之血,也终究是鬼,白日里根本不会出现在外,此刻日暮已至,所以出来了吗? 不过她想想又觉不对劲,红姑声音凄厉得很,方才那声音却是男子声,且与她梦中一样,她又仔细打量对方的神色及衣着,才试探地喊出一个名字:“姜无重?” 第12章:大祸将至 姜无重未应她,死死盯着树下抱着婴孩的妇人,冷冷问道:“你落得这般下场,害你的人又不是她,你找她做甚?” 妇人听此话,面上原有的笑渐渐收拢,诉苦道:“我这孩子苦命,这么小就受了这般多苦,那个人告诉我,只要让河神的新娘看一眼,就看一眼,我这孩儿的病就好了!”她又看向秋葵:“新娘子,我知你心地善良,你就看我孩子一眼吧!” 说着,她抱着孩子朝秋葵这边走来。 秋葵心想,看看孩子便能让这母亲安心,就当行善事吧,作势上前;哪知,拉着她的姜无重不由分说朝妇人挥了一下衣袖,妇人就惊叫一声吃痛地扑坐在地上。 “啊!” “你干嘛呀?”秋葵不明白,不过是弱妇幼子而已,姜无重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该对可怜人有怜悯之心吧?何以这般冷酷? 姜无重似知她所想,指着地上的妇人道:“你仔细瞧瞧她有何不对?” 秋葵再看地上的妇人,见她抱着孩子的手发青,她本以为是天色暗的缘故,现再仔细看,实不对劲,妇人身上有阴气,心下一惊。 “她……” “没错,她已死了!”姜无重再一挥袖,那妇人与怀里的婴孩皆消失了,秋葵疑惑,就听他缓缓道来:“她原还有数年阳寿,如今冤死去不了下面,来此的也非她的魂魄,而是元神一缕,我散了那元神不让其回去与背后之人报信,那边只会以为是王祥亥做的。” 他曾在江畔温柔的俊眸添几分狡黠,问她:“你一定疑惑,我若真河神,必有通天本事,为何还让那王祥亥驱鬼占了我的肉身?” 秋葵点头。 姜无重眸子眺远,温声道:“我自然有其原因,你此刻该担心的是,二更将有祸事找上门,王祥亥虽自小习道法,却不过是些皮毛,顶不了事儿的,必定拉你出来垫背,到时,你又该如何脱险?” 秋葵心想,这王祥亥也算有点本事,若来的祸事他都兜不住,那她更没戏了,转念想起什么,看向姜无重:我不是有你吗? 姜无重却事不关己道:“你们凤家虽已无曾经辉煌,不过,如今你已是我新娘,我帮你开了窍,你之灵性也该有所提升;今次,你若有本事化险为夷,我便应你奶奶之所求,教你成为真正的走阴人,若你做不到,我点拨再多也无用,那就是你们凤家气数尽了!” 秋葵欲开口,却见姜无重抬起手来,暮色下,他的手指修长根根分明,竟比她女儿家的还要白嫩,也不知他抬手要做甚,就呆呆地望着,哪知对方将手落到她额前轻轻一弹,疼得她叫出声。 “哎哟!”再往周围一看,姜无重已无踪影,而她正抱着粮框坐在院边上,刚才其实是个梦,不过额上传来痛感告诉她,又并非只是梦。 “姓凤的,瞧你干的好事!”内堂传来王祥亥的叫骂声。 秋葵抬头看天色,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她问:“现在几更天了?” 王祥亥从内堂奔出来,气愤答:“都快二更了,我那头才刚点算完,你已将我的粮……” 她未等对方说完,冷声问:“你想不想死?” 第13章:一块肥肉 王祥亥本要发作她私自将粮食分给流民之事,却见她没了平素温顺模样,一脸冷然,也没多想,继续指责道:“你知不知道如今多处闹饥荒,粮食就是银子,你竟敢将我的粮食白白给了那些流民,是否觉得我不敢将你怎样?” 说完,他从腰后抽出根鞭子,作势要打她。 秋葵还是那副冷脸,一口气道:“你就要死了!” 王祥亥停顿了一下,秋葵一把抓住他鞭子的另一头拉近了重复了一遍:“姓王的,你大难临头了!” “你咒我?要死你是你死在前头!”那头气惨了,与她拉扯起鞭子来。 时不等人,秋葵继续强势道:“你要不信,大可等到二更天,看看你死不死!” 原本她突然说这些话,王祥亥只觉她不甘被自己所控想耍把戏,几次之后,也不与她争抢了,只问她:“你中哪门子邪了?要本仙儿给你断断不?” “姓王的,你今晚有血光之灾!那要你命的人厉害着呢,你根本不是他对手!” 王祥亥拿足了底气回答:“你别说话来吓我,你当我王祥亥是吓大的?这方圆百里,懂点道的,谁不识我王祥亥?更何况,如今我有河神姥爷罩着,谁敢往我身上动土?” 秋葵笑了笑,不以为然道:“这话是没错,但这方圆百里都以为你只是个相面半仙,连个道士都算不上,谁又知你暗地里干了这等见不得光的事?庙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心知肚明,你能诓骗那些无知老百姓,能骗到真正有道行的高人吗?” 王祥亥两只狡诈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不否认! 秋葵又说:“如今兵荒马乱的,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你却靠着河神的名义捞了不少好处,看似是福却也是祸,你太过张扬,惹人眼红,你仔细琢磨下,就你这乡野神棍都知乱世出能人,那真正的能人要是将你给端咯——会怎样?” 王祥亥可不傻,立刻听出了厉害,若真是此时有人揭穿了他的伎俩,他这些时日攒下的名望可都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这小丫头说得不错,他如今可是巨大一块肥肉! 他扭头问:“就算如此,你怎知今晚就有人来找?” 秋葵冷哼道:“颜红是被你夺了尸骨才为你所控,我又不是鬼,你可别忘了,我是凤家人!” 若说刚才觉得她在虚张声势,此刻王祥亥的面色已大变,只因他这些时日从未提及过旁事,这丫头竟直接喊出了红姑名字! 他目光往庙院大门方向看了一眼,凑近压低声音问:“现在就二更天了,哪儿有人来?” 秋葵也往夜色中扫了一眼,外头静得出奇,连夏日常有的虫鸟声都没了! 她转身往内堂里走,姓王的赶紧跟进来,见她去搜自己那堆宝贝,不悦的问:“你要作甚?” “你想活命,就听我的!”她继续翻着那堆瓶瓶罐罐,没商量余地。 王祥亥十分多疑,暗自揣测都是这丫头在给自己设套,正要揭穿她,庙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第14章:开门迎客 往常村民来时敲门,粗鲁无章法,基本还伴着叫喊声,而此时院外的敲门声却敲得很稳,“咚咚咚!”三次之后,便会停顿片刻。 秋葵二人站在庙前的阶梯上,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加速,脸上却在强装镇定。 王祥亥就未她这般沉稳了,吞了吞口水,不敢应门,用两人才有的声音问:“真来了,到底是何人你给我交个底儿!” 她哪儿知是什么人,一把抓住王祥亥的领子说:“应门!” “我?”王祥亥犹豫,不想出这个头。 秋葵推了他一把,他才不情愿的问:“谁人在外敲门?” 门外无人回应,倒是又传来三声敲门声。 “咚咚咚——” 王祥亥额上冒出冷汗,拿眼睛看她,秋葵瞪了他一眼,他用宽大袖子擦了擦,又问:“谁啊?报上大名!” “老朽深夜路过此村,闻此出了一河神,故来拜访!”门外是一个老头的声音,低沉无力,像好几日未吃过饭了! 王祥亥提着嗓子打发道:“夜深了,请回吧,河神不见!” 那头却回应了,又继续敲门。 “咚咚咚——”那敲门声缓慢有序,跟催命一般,听得院内人心晃晃。 以前奶奶就常教她,遇事不要慌,鬼怕人壮,人怕人强,虽她现在只是一无是处的黄毛丫头,但初次打交道,谁也不认识谁,气势要拿足了,所以她将旁边一张椅子拖过来,往庙台阶正中央一放,坐了下去! 王祥亥双眼鼓得老大瞪着她:干啥呀,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是要喝茶呢? 秋葵强装沉着的命令道:“王祥亥,去开门!” “开啥?”他觉得秋葵疯了,晚上有人背后喊名字都不敢应,外面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还敢去开门? “开门!”她再一次强调,这气势王半仙从未见过,竟被唬得穿过院子,畏手畏脚地将门后门栓抽起来,差不多同时,门外一股风将木门吹开,王祥亥赶紧捂住口鼻,心头直叹:这是个能人! 门开了,外头站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手里杵着一根上了年代的木杖,杖头雕刻着蛇头,因上了年代早被磨得发亮。 再看老头的脸,没一丝肉,老皱的皮挂在脸上,嘴因掉牙而陷了进去,一双眼也无光,谁曾想,这样一个讨饭的糟老头子竟能顷刻间要人性命。 老头最先见到门后的王祥亥,对其手足无措早有预料,来之前,他就探知得很清楚,不过是个乡间的相面神棍,自以为去观里拜了个道士学了几天道法就想干大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紧着目光看向院中央,却见一身穿红衣的少女端正坐在院中央,面色平和,无惧无失,老头无光老眼顿时睁了睁,缓缓道:“白日里看你这丫头傻傻愣愣,未曾想到,竟比这姓王的有种!还敢开门迎老朽?” 秋葵坐姿未变,未失恭敬却不谦卑的答:“前辈深夜来访,晚辈没不见的道理,再则,前辈来之前都送过见面礼了,晚辈怎可能不见?” 第15章:白氏 老头笑了笑,眯着眼睛试探问:“这般说来,是你做的!” 王祥亥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也不傻,几大步回到院中央,站在秋葵身后,俨然成了她忠实奴仆。 秋葵身体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只笑不答。 老头来之前,原以为是王祥亥做的,现瞧他那畏畏缩缩模样,哪儿有这本事,只不过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这般气定神闲,反倒让他心里没谱,无光老眼朝庙里打量了一圈,朝前走过来,自报姓名道:“老朽姓白,这辈子见过各种妖魔鬼怪,却从未见过神仙,故从临江城慕名而来。” 按规矩,前辈都报了姓氏了,作为晚辈的秋葵也该自报家门,但她却知道,还不是时候,倒是旁边王祥亥赶紧俯身在她耳边说:“临江城却有个白家,专门捉鬼,如今长家的人叫白绝,算岁数应就是他了!” 说这话时,王祥亥心头更慌了,原还想着一会儿打起来,招颜红出来对付这老头,可这老头专门捉鬼的,不正是死耗子遇见了猛猫,一对天克! 秋葵却在他耳语完之后,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命令道:“傻站着做甚,还不去泡茶?” 王祥亥哪儿敢不听,转身就往内堂去了! 秋葵这才起身,冲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方也不急,倒要看看这小丫头到底什么来头。 庙正殿,原属于王祥亥的茶桌前,秋葵与老头相对坐下,方才进来时,老头仔细观察了她周身,除了一身阴气重以外,竟没一件可辨别身份的法器随身。 这在玄门中少之又少,他揣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丫头根本就在装,二是她确实不一般。 不久,王祥亥将刚泡的一壶茶端上来,倒了两杯后,立马就站去了一旁。 老头看着秋葵面前的茶杯,突然关心的说:“这茶水放太久,太凉了!” 说着,他伸出留着尖指甲的手指头在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咚咚——”一道热力顺着桌面传过来,刹时,那杯中茶竟沸腾起来。 秋葵心头直叹:好厉害的指点火! 众所周知,鬼属阴,极度冰寒,阳间火不可焚烧,而玄门里那些捉鬼的术士却练就了一种灵火,灵火如地狱之火一般,被烧之鬼灵轻则灵无完肤,重则灰飞烟灭,而白家老头这招叫白指烧,能烧鬼烧物烧这世间至阴之物。 这是也看出秋葵一身阴气,所以一上桌就来了招猛的。 看着茶杯中不断冒泡,白老头还是那殷勤模样道:“茶热了,丫头,趁热喝吧!” 秋葵面不改色,还感激道:“多谢前辈!” 说罢,她伸手拿起滚烫的茶杯,手指传来炙痛,但她却强忍着眉也未皱一下,而更令旁人震惊的是,那杯原本沸腾的茶在她手中却逐渐冰冷起来,这是秋葵天生至阴之气的功劳。 老头子眉毛动了动,他这一辈子,见过的鬼物数不胜数,也未见有几只能达到这极寒程度,何况这丫头还是个大活人! “你到底是谁?” 第16章:哪个凤家人 秋葵见白家老头按捺不住,依旧不说,反而问道:“晚辈也十分好奇一件事,白前辈到底是捉鬼的好人,还是害人的坏人?” 姜无重明确说那妇人已死,白天还是好好的,夜里就死了,元神被操控到此害她,想必这白老头本没想要亲自动手,却不想那元神被姜无重散了,他计未成功,所以当夜亲自来。 对方冷笑:“白日见那妇人怀抱重病婴孩来求神,却遭拒,孩子刚出这村子就断了气,那妇人爱子心切,一时想不开,便在外头寻了短见,老朽见她实在可怜,还见她死后生了怨气,此怨气因你白天那句话而生,冤有头债有主,所以未免她化成怨鬼,我便让她那缕怨气前来寻你!” 秋葵却不信,因为姜无重说,那妇人的阳寿未尽,她是被人害死的。 从前奶奶就常说,宁可听鬼话,也别听这些玄门术士的人话,这白老头,绝非善类! “那正好,我帮她散了那缕怨气,也免她化成怨鬼了!” 白老头又是笑,无光的眼睛在庙殿里四处打转,悠悠道:“丫头你真是人善,不过那妇人却不止一缕怨气,你皆帮她散了吧!”突然,他手握的木杖重重杵在地上,从他袖中沸腾出一道道力浪,穿过桌子震碎了茶壶和杯子直朝她而去。 因为距离太近,秋葵根本躲闪不及,心头直叫这回装也无用,自己死定了,力浪袭来那瞬间,她下意识紧闭上双眼,未等来自己粉身碎骨,她感觉额上方才被姜无重点过的地方滚烫,立即睁眼看,却见那白老头已退后几步远,他虚着老眼看秋葵身上,刚未见其身有何护身符,但他驱怨气过去时,她额间有一若隐若现的红点竟将那些怨气全数反了回来,若非他手中有手杖固定,方才他便被自己驱的怨念震倒在地了! 不过,这也让白老头看出些名堂,他笑说:“丫头,你是早知老朽今晚来,请了一道护符在眉间来吧?” 秋葵之前不知,想来是姜无重给她的,而这道护符在承受了刚才那一击之后,已渐从她额前消失。 白老头还想看看她究竟有哪些本事,瞧准时机,再挥舞手中手杖,比之前更强大的亡人怨念从他身上朝秋葵飞袭而去。 电光火石间,从后堂里飞出一人影挡在秋葵面前,全数接住了那些怨气! 看清那超凡容姿,秋葵一惊。 白老头一见这突然出现在庙殿里身穿红法袍的男子,眼睛一厉骂道:“何来神明?不过是只该死的鬼物罢了!” 颜红怒目,身上鬼气越发浓烈。 白老头目光看向秋葵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养出如此厉鬼!” 秋葵怕颜红再与他动手吃亏,立即走上前来面不改色说:“我凤家人一出生就与鬼物相伴,这算得了什么?” 白老头终听到她自报家门,神色惊变,“哪个凤家人?” 秋葵反问:“养鬼的凤家还能有哪家?” 第16章:三日后再来 老头再一次仔细打量秋葵周身,不知盘算些什么名堂,那双老眼盯得秋葵心头发麻。 片刻,白老头再开口狐疑道:“老朽早听说,那个凤家已没人了!” 至少在百年前,玄门里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秋葵如假包换的说:“自我太奶奶那辈起,我凤家就退隐江湖,早不过问玄门中事,但并非是我凤家无人!” 对方听后,也不继续追问,态度有所转变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玄门也有玄门的规矩,你要在这开庙祭神,你就得有这个本事,不过,你真是凤家人,今日老朽就给你们凤家人一个面子,庙先留着,三日后,老朽会再来!” 丢下这句话,白老头就转身杵着他的鸡头杖朝庙门而去。 秋葵直起身,目送他出了庙门后,才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双手不停颤抖。 王祥亥跟出去亲眼见老头没了踪影才锁上门跑回来,见她这模样,不免佩服道:“行啊凤丫头,那白绝竟被你给唬走了,今夜要不是你,恐怕我们都见阎王老爷去了!” 说起这个秋葵就来气,狠狠瞪了他一眼,若非他贪图那些小名小利,怎会惹来这祸事? 她没好气回道:“你没听见老头子走时说什么?他三日后还来!” 这老头今日肯这般作罢,是不知秋葵的实力,不敢冒然动手,所以今夜才算了,这三日,姓白的必定去各方探知有关凤家的消息,若让他得知今夜全是她装来唬他的,白绝怎可能咽下这口恶气? 到那时,她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却是这时,王祥亥手抓后脑勺,一脸诧异地望着她说:“真是奇了!奇了!” “怎生?” 那头围着她打转说:“我遇见你那日,你身无命火,我以为你命不久矣,可如今已过去几日了,你却安然无恙……想必方才那白绝也是看出你身上这奇象而不敢轻举妄动!”说着,他探究的问:“凤丫头,你家到底有何秘门法术,给你王叔说道说道?” 秋葵本不想搭理他,转念却对他一笑,“你想知道啊?” 王祥亥猛点头。 “那以后你就得听我的!” 对方一脸不情愿道:“我好歹也是你前辈,让我听你一小丫头的话,实属有点……” 秋葵截过他的话道:“我与那白老头说辈分是客气客气,要真论起辈分来,他白绝没准还得叫我声姑奶奶呢!” 她这话不假,玄门中算辈分从不按年岁大小为尊,通常是以实力高低来分,而在她家从前昌盛时,哪个凤家人出去不被尊一声‘姑奶奶’?这般历代下来,凤家小辈通常都比别家的辈分出一截也就不难奇怪了! 王祥亥应付地笑了一下,他也看出这丫头可不是个傻老妹儿,鬼精着呢,他管不住的,那还不如自己卖乖装愣,没准真能探知到她凤家的密门法术,到那时,他哪还需干这等行骗伎俩? 秋葵未再与他多言,今晚一朝,她耗费巨大精力,进去后堂倒头准备大睡一觉,那姓王的却不肯,跟进来在她床前追问着:“姑奶奶,那姓白的三日后还来,你可有什么对策?” “红姑方才为你挡那道灵身有损,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睡觉?” 她实在疲乏得很,被他吵得不耐烦,抓起旁边的枕头就要扔过去时,却见床边站的是姜无重。 第17章:凡夫之梦 她惊了好大一跳,结结巴巴问:“你……你……你在何处?” 姜无重掀起袍角,在她床边侧身坐下,姿态雅然答:“你在做梦,而我在你梦中。” 秋葵吐出一口气,自顾道:“做神真好,可随意入人梦。” 那头却应她话道:“做人更好,能随意做梦!” 她满眼疑惑道:“神仙都不做梦吗?” “不做凡夫之梦,不入世俗之境。”不知为何,月光下,在他半面轮廓的孤桀明俊中,她竟识得几分落寞,她不解,做神仙也有烦恼吗? 她未问及,姜无重却回答道:“世人懦弱,才需仰望神,神与世人,其实一样,世人所有弱点,神也有!” “那你呢?”那你也有弱点吗? 姜无重眸光在她好奇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似在思考,又似在回想,最后却未回答。 也是此时,门外有人唤她的名字。 “凤秋葵,凤秋葵!” 秋葵立即精神了,从床上坐直了身体,开心的对旁边的姜无重说:“是我奶奶!” 姜无重坐在原处,未有反应。 秋葵已兴奋地下了床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奶奶死了,怎会在外面叫她? 她停下来,苦涩笑道:“想来我太想念奶奶了,她走时,我甚至都未好好与她道别……” 姜无重对她说:“既想念,便去见见吧!” 她却犹豫起来。 “你担心打开门后,门外无人?” 她点点头。 姜无重先她一步往庙殿门走去,轻描淡写说:“既然人都来了,开门看一眼吧!”说着他还特意添上一声:“得看仔细咯!” 许是因这河神姥爷与她说话总温言细语,秋葵暖暖的,她过去将门打开,果然见奶奶站在院子中央,清冷月光甚至还将她的影子照在地上,十分真切。 秋葵朝奶奶跑过去,到了近处,奶奶冲她笑着伸出一只手道:“秋葵,快来——” 她将手伸到一半,突然回想起刚才姜无重说的话。 得看仔细咯…… 不对,为何姜无重又要多说这么一句呢? 他好似并非是个会说废话的神,她狐疑地再看院中央的奶奶,并无何不妥之处。 况且,这不是在梦中吗? 奶奶见她迟疑,向她靠拢来说:“秋葵啊,奶奶不忍见你孤苦伶仃,你跟奶奶走吧!” 听此,她神色由方才的欣喜渐渐收拢,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内心开始肯定,这不是梦! 就算是梦,奶奶也不会对她讲这种话。 “小丫头,越发聪明了!”不知姜无重在何处对她说:“这是有人专门化成你奶奶模样来勾你魂的!” 连睡觉都差点被人勾魂,她很是后怕,能有这本事的皆非泛泛之辈,正想破口大骂,姜无重已现身在她身旁,仙姿灼灼,并嘱咐道:“那人只入得了你的梦,但他看不见我,你自当装傻,随他去吧!” 秋葵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诧异瞪着他:喂,河神姥爷,这不是丢命的事儿!这可是丢魂儿的大事儿呐! 姜无重知她在怕什么,冲她一笑,温声问:“你——不想做走阴人了?” 他明明轻言细语,却像一记响鼓,重重敲在秋葵心头上! 想!怎能不想? 她是最后的凤家人了,她这条命,承载着凤家数百代之兴衰啊! 第18章:梦中勾魂人 姜无重已知她答案,继续方才那温淡的语气对她道:“你早该清楚,走阴人这条路,不是你流着凤家的血就能成事儿的,你若没非凡的胆识和智慧,迟早也会被人算计得骨头都不剩,你若无心,我许能指点你逃去别处,安稳过平凡人的生活一辈子。” 安稳过平凡人的生活? 秋葵苦笑:若我不能成为真正的走阴人,那我还不如在被河仙村村民投河时就死了呢! “很好!”姜无重依旧温淡,不过,他却出乎意料地抬起手臂,宽大的袍袖挡住了秋葵的脸,他用手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说:“你不必奉我为神,但从今往后,我便是你这世间——最亲的人!” 之后,他告诉她一道咒语,说能在关键时刻救命用,她不敢懈怠,烂背于心后,便目光坚定地看向‘奶奶’,跟着她出了坪山村的河神庙,走向一条通往黑暗的路,走了许久,天快亮了,一直跟在后面的姜无重对她说:“前面有座城池,你的魂若跟着她进去了就会被困住,不能再往前走了!” 秋葵立即停下来,前面领路的‘奶奶’也跟着停下来,慈祥问她:“秋葵啊,怎么不走了?” 她反问:“前方到何处了?” ‘奶奶’回答:“你不必多管,跟着奶奶走就是了!” “若我不呢?” 那头神色多是失望,随后从布衣里掏出个东西来给她看:“秋葵,你瞧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红皮的拨浪鼓,老妇举在身前不停摇晃着,这让秋葵想起儿时,看到邻村的小孩总有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很是羡慕,奶奶却对她说:“秋葵啊,他们有他们的人生,你有你的人生,你与他们不同!” 尽管奶奶如此说,但她仍然在一明媚午后,从镇上为秋葵买了一只红色拨浪鼓,秋葵记得,那是她最快乐的一天。 此刻,望着那拨浪鼓她眼眶湿润起来,脚步不由自主朝‘奶奶’走过去,嘴里还喊着:“奶奶……” “秋葵!别看那只鼓!”一旁的姜无重告诫,却晚了,秋葵已然被那只鼓迷了心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奶奶’等她近了,一把抓住她手,要将她往前方那座城池带;姜无重在旁看着这一切,总是温和的面容浮起一抹冷笑道:“倒是有两下子,遇上本尊算你倒霉!” 他用手轻拍了秋葵一下头顶,她才大梦初醒,看着自己竟被那勾魂的‘奶奶’抓住她,心叫不好,欲挣脱出来,哪儿想那抓住她的手瞬间变化成一根根铁链子,瞬间便将她捆得结结实实。 “啊!”她大叫一声,眼神四处搜寻,终于见姜无重就在不远处站着,张口想叫他救命,却见其竖起食指在嘴边,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何等机灵,立刻明白,姜无重不愿让勾魂人知道他的存在! 且她很快想起不久前他曾教给自己一道咒语,说是关键时刻救命用,便立即就大声念出来。 “天地原极,通阳走阴,太和八方,枷锁无形,散——” 随着她咒念起,那捆住她的锁链顷刻间如灰飞般散尽,她大喜,这咒竟这般好使! 第19章:另有隐情 那头见她竟挣脱了自己的勾魂链,大为震惊,不敢相信。 “不可能……你怎有这般本事?” 这话有些怪,那勾魂人好似对她有所了解,她问道:“何方鬼邪?竟敢来梦中勾我之魂?” 那梦中勾魂人任然顶着凤复来的样子,只不过再无半点慈祥,转而问她:“你知你奶奶是怎么死的吗?” 秋葵面色大变,“你到底是谁?” “嘻嘻。”勾魂人阴森一笑道:“凤复来藏了你十七年,她以为她死了我们就无法找到你,天真!” “凤秋葵——今夜只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音落,勾魂人瞬息间化成一团黑烟,消失在眼前。 奶奶怎么死的? 奶奶不是在河仙村被那些愚昧的村民害死的吗? 勾魂人这番话,好像奶奶之死另有隐情? 姜无重从后过来,站在听到奶奶之死而失神的秋葵身旁,轻声告诉她:“秋葵,你们凤家之事,远比你所知复杂得多!” 她抬头看向他,“你是神,你知那么多世人不知之事,你告诉我,我奶奶到底怎么死的?” 她声音颤抖,情绪无法自控,可姜无重却对此未有任何恻隐之心,他看待她的眼神,就好像是那些愚昧的世人向他讨厌一件不属于他们的愿望。 这令秋葵老火,她不明白,他为何能神圣的存在于世人眼中?他若为阵神,又如何能接受世人拱手奉上所有良知,连她——也不过世人呈上的一件祭品罢了! 奶奶说这是她命,可她内心从未真认过这命! 她更轻笑:“你是受世人尊敬的神,你怎会知我这般蝼蚁凡人所受之苦呢?” 河神将她眼中的嘲意收尽,他未有任何回应,仿佛如秋葵这般凡人无法触动他的圣心。他平静看她,一直看着她,直到身形渐远,面目模糊,消失在了这片黑暗的梦境中。 秋葵醒来时,天已大亮。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终于醒了!”床边传来王祥亥焦急的声音。 她坐起来,想到姜无重最后消失在梦中的样子,心头有点难受,但具体难受什么,不知道。 “姑奶奶,你这一觉可睡踏实了?” “你想好对策没有?” “什么对策?”她双眼这才有了些神采,这一梦好死,她好像忘记了什么紧要大事。 “那白绝说三日后还来,这次恐怕是要与我们动真格的,我焦得睡不着觉,你倒睡了这么久,应该想到对策了吧?啊?”王祥亥的样子,像热锅上的蚂蚁。 秋葵猛然间全醒了,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你睡了整整两天两夜,这天一入夜就是白绝所说之期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睡了如此之久! 她在梦中被神秘勾魂人勾魂,早将白绝之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更糟糕的是,眼下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姜无重了,可她前不久在梦中好像开罪了这位神仙,现在才知悔恨! 她内心挣扎了片刻,又闷头躺了回去。 王祥亥傻眼,问道:“姑奶奶你又要作甚?” “我再睡一觉!” 第20章:姜无重醒了 “啥?”王半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睡?” “你莫吵我!”得马上睡过去,只有睡着了,才能重新见到河神姥爷,神仙不与她等凡夫一般见识,然后,再让他传授她几句心法咒语用以对付白绝! 她躺在床上闭眼准备入睡,王祥亥在旁嘀咕道:“水淹河神庙了你还能睡觉,睡吧,反正白绝来了大家皆死路一条,还不如趁此机会,多睡一会儿!” 他声音渐渐消失在这间小屋间,秋葵却并未因耳边清净再入梦,她实在睡太久了,这般翻来覆去,越躺越清醒。 睡不着! 她从木板床上坐起身,散乱着头发从房间出来,许能寻些别的偏方法入睡。 后堂里,王祥亥正在打包行李。 这些时日他收罗了不少信徒的贡品,有的太大,肯定带不走,只能将些小巧塞进背上的包囊里。 见此,秋葵自然知他要做甚,她看了看外面天色道:“现在时辰尚早,红姑不可能在日头下面走的!” 况且,那夜白绝来时,红姑为救她灵体受损,就算现在喝了她的血,也抵不住这烈日。 “都这时了,是小命重要,还是当这莫须有的河神头衔重要?” 想想也是,王祥亥只知红姑占的是一具普通人的肉身,现要逃命,他早就将红姑的灵体装进魂袋里了! 没多久,能带走的值钱家伙他都全数装起,他随即走到秋葵身边提醒道:“此刻天还未黑,你若要逃也早些逃,不过别与我一道,我这就先走了,咱们有命再见吧!” 他原本想着,秋葵这种至阴的体质留在身边能有大用处,可如今她得罪的可是临江城的白家,他巴不得赶紧与她撇清关系,哪儿还敢打她主意?说罢,便头也不回的从庙门出去了! 王祥亥这厮虽非好人,但有他在,好歹还有个人气儿,现他一走,往日热闹的河神庙里突然只剩下秋葵一人,冷清得她连呼吸声也分外清晰。 对了,庙里也不止有她,她推开后堂小黑屋的门,见身穿红袍的绝美男子躺在床榻上,她长长吸了一口气,虽不能入梦去见他,但秋葵知道,姜无重对外界所发生之事无所不知,她当即来到床边跪下,双掌合十郑重地拜了三拜。 “河神姥爷,小女子错了!” “我……我奶奶惨死,我至今不见其尸身,听见那勾魂人说那些话才失言了!” “您是神仙必定宽宏大量,你莫与我计较,我日后定与世人一样信奉您!我给您烧香!给你供庙!” 说完,她跪在地上等着那肉身能有神的旨意出现,但却没有。 房间里静得出奇…… 她跪得焦急,继续磕头哭声道:“您曾说过,你应我奶奶之所求,以后会护秋葵的呀,若连你都不管我了,那我凤家可就真绝后了,我奶奶九泉之下恐不能安息呐!” “您作为高高在上的神,请怜悯一下我这卑微的凡人吧!” “轰动——”她话音刚落,外头一记惊雷响起,闪电照亮黑屋那刹那,她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站了起来,吓得她从地上跳了起来! “天啦!” 姜无重醒了? 第21章:有点意思 她觉得,是自己的诚心打动了姜无重,这回得救了,立刻双掌贴地,行了一大礼。 礼毕,她恭敬的等待着,不过,这般趴在地上许久,除了庙外不时轰鸣雷声,她什么也未等来,再抬头,那具肉身依旧躺在床榻上,彷如从未曾动过。 她又胡乱说了些话,还是未等到河神显灵,看来,姜无重不会帮她了! 那凭她一黄毛丫头,如何对付白绝呢? 那不就只有等死了! “姜无重,你不肯帮我也罢,那我唯有自救了!” 如何自救? 她又不傻,王祥亥能跑,她不能跑? 得跑!跑得远远的! 她随意收拾了些干粮装包,便从庙堂里大步出来;七月雷雨天说来就来,才半下午天就暗得像傍晚,她找了把油纸伞到了殿门前,刚撑伞要往外走,却见院门边有人影浮动,她以为是姓王的回来了! 仔细一看,又不像,因那边不止一人,有好几个,皆是身形高大的男子,不太像是村里人,她心头暗叫不好,时辰都还未到,白绝就找上门来了? 在她疑惑这片刻,那几人已朝殿阶这边来了,他们身上披着雨蓑,头戴斗笠,身轻如燕,很快到了近处,秋葵想退回去也不能,只得强装镇定,开口问:“何人入庙?” “唰——唰——唰——”明晃晃几把长剑比划在她面前,吓得她整个僵在原地。 玄门里解决恩怨,一般都玩阴的,并非这般直接上家伙,这些人不像是白绝派来的,更像是走江湖或吃官家饭的。 她扫了一眼这几人身形及雨蓑下的布鞋,讨好道:“诸位兄弟雨大不好行路,要躲雨往里边儿请!大可不必拿刀架人脖子,怪吓人的!” 有两人机警的进去殿中检查了一番,随后大步而出,小声与走在最后边儿的一男子禀报:“庙里只有个男的,好像生了重病!” 确定此处安全,男子在几人围拥下大步走进庙殿中,有人为其搬来王半仙那张太师椅;他摊开双手,有人帮他脱下身上的蓑衣与斗笠,他轻拍了两下袖子上沾的雨水,带着几分霸气往太师椅上一坐。 不久,秋葵被人拽进来,摁在地上跪在男子面前。 她正疑惑这些人身份呢,一抬头,便见面前坐的人有些眼熟,她从头到脚仔细将此人看了个遍,虽他脸比先前白了些,但确是那日在庙外辱骂她招摇撞骗的小哥。 那天她就看出其身份不简单,今日这一遭更加确定! 她冲他一笑,好心问道:“小哥,那日可曾听我劝说,不要向南走?” 不说还没啥事儿,她话才刚说完,两头才刚收了刀男子又气得将刀比在她面前。 她惊了! “哎——好汉冷静!这刀剑无眼,别伤了您的手啊!” 两头哪儿肯罢休,用刀背压着她肩膀质问:“说,谁派你来的?” 秋葵愣了一下,忙问:“小女不知几位在说什么?可有何误会?” “爷,这丫头装神弄鬼,还巧言令色,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定不会开口!” 还有人起哄道:“对,瞧这细皮嫩肉的,先打她个半死,看她招不招!” “爷,让俺来,俺最喜欢打女人了!” 秋葵听完,却没有很惊慌,眼神往前头坐着的灰衣男子移去;虽他们皆是普通做工人的打扮,但她清楚,这些人都听命于此人,只要此人未点头,他们就不敢擅自动她。 那公子进来后一言未发,此刻,见她竟不哭闹求饶,一双又大又圆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他心道:有点儿意思。 第22章:枇杷树下有人 男子身子微微向前一倾,手肘撑着大腿,用下巴对着秋葵,还提醒她:“喂——小丫头,你未听见我这几个兄弟话吗?聪明你就全招了,爷留你一具全尸!” 这几人凶神恶煞,秋葵相信,就凭他们那身手,随意一人上来都能掐断她骨头,可她未表现出丝丝怕意;她早发现此人灰色的布衣内裹着一层白纱布,这天气,糙汉巴不得光着膀子出门,谁还会在里头多加一层纱,此人受伤了! 以此,她确认道:“你未听我劝告,依旧向南走了!” 这话说完,本就对她怀疑的几个随从挥舞着手里大刀,向灰衣公子请命道:“这丫头必是祁州的细作!爷,您给句话!是先卸胳膊还是卸腿儿?” 特别那大胡子,心眼儿贼坏,他说:“爷,我看她小脸蛋生得好看,先划一刀吧?” 秋葵瞪他一眼,昂首强调:“我不是细作!” 比起旁边随从等不及要撕了她的热切,灰衣公子一脸闲散问:“那你怎知我们往南走会有杀生之祸?” 那日,他在庙中听到秋葵告诫后,本未当回事,继续往南走,行到一处山谷时,突遇早就埋伏在那的杀手袭击,那队杀手一个比一个毒辣,他虽带着属下六人突出重围,但自己也受了伤,且还折了两人在山谷头,一想到此事,他就恨不得将背后指使之人抓住来,千刀万剐! 遇这番变故,他们只好往回退,到了坪山村,恰遇上这该死的雷雨天,为找个落脚处,进村直奔了这间庙,就想碰碰运气,看看那日放消息的丫头还在不在。 嘿!这一来就撞个正着! 秋葵机灵得很,也差不多猜到了个七八,她面不改色道:“若小女真与害公子的人是一道,那日就不会出言相劝,再则,公子扣心自问,若公子真未将我的劝告听进去,但其实也留着警觉,在南边遇见危险时,真能全身而退吗?” 她在提醒男子,她不仅未害他,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大胆!”左右那位提刀的兄弟身材很是魁梧,这厮面目生得刚毅,一脸大胡子,刚才就是他说要划了秋葵的脸,秋葵却不怕他,撇撇嘴放低了声音说:“是与不是,公子心头自然有数,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吓我了!” 男子听到这里眉毛一挑:哟呵? 这小丫头好生聪明啊,他身体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抬了抬手,一半数落一半打趣对其他几人说:“往日里你们一个个自命恶煞,今日连个小丫头都唬不住!” 大胡子尴尬挠了挠脑袋,“爷,这也怪不了我们,是这丫头太精了!”他又冲秋葵粗声问道:“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有人在往南的地方埋伏的?” “那若告诉你们,你们就放我走吗?” 时辰也不早了,她盘算着此刻脱身,兴许能在天黑前离开坪山村逃命去。 “你要去哪儿?”椅子上的男子问,他进来时就注意到,那日在此招摇撞骗的王半仙没了踪影。 秋葵也不想骗他们,直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遇上点麻烦事,那王半仙早已逃了,我也不能在此多留,至于我为何知道你们往南会有危险……”思及姜无重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真实存在,所以她告诉他们:“我是个修道之人,能预卜些将要发生之事不足为奇!” 男子听完也不知信不信,做了打算道:“你走吧!” 他左右属下十分不解,问:“爷,就这般轻易放她走了?” 秋葵忙从地上爬起来,抱拳道:“多谢兄台体谅!” 生怕他改变主意,她似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就跑出了殿门。 而她身后,灰衣公子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她逃跑般的背影,竟忍不住笑了一下! 大胡子见状,琢磨了一下,立即凑上来问:“爷,您是看上这小丫头了吗?要不?俺去将她绑回来给你解解闷儿?” 灰衣公子捡起旁边桌上半截蜡烛就朝他忍过去,骂道:“你当爷是什么强盗土匪,尽干这些下三滥的破事儿?” “俺错了,俺错了!爷请息怒!” 此时,秋葵已冒雨穿过满是稀泥的院子,出了院门,她却突然不跑了,人在门前停下,神色也有所变化,因为,她看到,下这么大雨,那颗老枇杷树边儿上,竟站着个人! 这么大雨,那人也未打伞,周身都打湿了,她十分困惑,脚步停下来定眼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3章:走不了了 那人双脚离地,整个身体是悬浮在空中的,头部微微下垂,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红色绳子…… 秋葵很肯定,那人并非站在树下,而是被那根红色绳子吊在树上的! 为了一探究竟,她提着胆子走近去,发现吊着的人她还认识,是坪山村的一村妇,也是宋自强的嫂子,村里人都叫她翠嫂,看这样子,早就断气了! 可是,她才与庙里那几位爷进去说话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翠嫂怎会吊死在庙门口呢? 正在此时,北边的小路上歪歪倒倒跑来一个人,秋葵警惕的拿起院门边一根木棍,等那人跑近了,才发现是王祥亥! 这厮不是逃了吗? 只见他浑身淋得透彻,一边朝她跑一边朝她喊:“凤丫头!凤丫头!!” 她手里的木棍没扔,疑惑问:“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王祥亥跑到她跟前,都忘了抹一把脸,任由雨水往下淌,神志涣散念着:“走不了了,都走不了了!” 说完,他也看到了树上吊着的尸体,脸色更是煞白道:“完了完了,红绳上吊,是要引厉鬼啊!” “咋回事?”庙里的几位爷也听到院外有声响,立即出来查看,他们一眼就见到被吊在树上的女尸,好歹是些常见血的主,大胡子第一个忍不住粗声骂道:“个奶奶的,谁他妈雷雨天寻死吊大门口外头!?” 秋葵觉得死者为大,赶紧请他们帮忙将翠嫂尸体从树上取下来,大胡子虽不情愿,可谁也不愿门口就这般吊一具尸体,刮风下雨还摇来摇去,那才叫一个晦气,两人上去利索地割断那红绳,将尸体抬到院子里。 秋葵寻死着王祥亥又跑回来,以他贪生怕死的性子,猜测他定是在出村的路上什么,让他宁愿跑回来等死也不敢往前走,其中凶险不言而喻。 待那几位爷在那头查看尸体时,她拽着王祥亥问:“你在外头遇见啥了?” 王祥亥不看她,像受了何刺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具女尸说:“养阴物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是个看相的……” 她双眉紧皱,听这话,好像是有人在逼问他什么,难道王祥亥在村口遇见了什么人? “白绝来了吗?” 王祥亥突然抬起头盯着她强调道:“真的,养阴物的不是我,是那个……” 说着,他立刻捂住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秋葵还没问出他到底遇见了谁,那头又传来声音。 “爷——”大胡子几步并走到阶前在他家公子面前停下。 “怎么死的?” “初看像是自戕,但她应该是死后才被挂树上去的,还有……” 其余人都被雨淋湿了,唯有那公子站在屋檐下,身后还有人为他举着油纸伞。 他冷声问:“还有什么?” 大胡子没回应,换了另外一人上来说:“爷,这妇人的尸体有点不对劲!”他们一共六人,此人是里面块头最单薄的,因行事稳重,常在公子左右商议琐事,又因他长得白净,五官清秀,于是大家都叫他二夫人,为何是二夫人呢,因为公子还尚未娶妻,大夫人的位置自然是空的。 灰衣公子问:“怎么不对劲?” “那尸体不像是刚死的,应该死了有两日了,且尸体上还刻了些奇怪的图样,属下看不明白!”说着,二夫人撩起女尸脚腿裤给他家公子看。 秋葵也凑上去看,那公子见她瞧得仔细,就问她:“你认识那上面的图样?” “这是一种符纹!”她很肯定,是有人在翠嫂死前,一针针扎上去的,所以那些针孔才会有血迹凝固,她如实相告:“我也会画一些简单的符,不过这尸上的符纹很复杂,我从未见过!” 那公子几分取笑道:“你们修道人还有看不出的门道?” 秋葵听这句话不乐意了,反问他:“那公子习武之人,是否就知尽这天下间任一盖世神功?” 她声一落,周围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直逼她脸。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连我家公子你也敢呛?活腻了? 她以为他们又要拔刀怒喝,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那灰衣公子却说:“似乎有点道理!” 呃…… 秋葵反而好意思了,只得将目光转移,放到那尸体上,这时,她看到那尸身上,若隐若现了几个字,她敢肯定,刚才绝对是没有的,她立即蹲下身,将尸衣掀上去,仔细念道:“七神佛,鬼童子,借阳转阴,吾借汝身……” 大胡子是个急性子,看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忙凑过来问道:“小丫头,你念的这是啥玩意儿,我怎么看不到?” 大约是因姜无重帮她开了窍,所以她能看到别人看不见这些字,而这些字,她以前在家中的一些旧书里翻到过,不过她得想想,这到底什么的符咒来着,她一边想,她一边念,接着,她头一抬,确认道:“这是养尸符!” 第24章:我不怕死 “啥养尸符?有啥用?”大胡子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秋葵知他们不懂,便耐心解释道:“通常人死后,尸体会逐渐腐烂,归于尘土,而有种尸却僵而不腐,等到时辰一到,还会如活物一般诈起,俗称‘僵尸’,尸会诈起通常有三种原因,一是停尸之地时尸不腐,尸起,以活人为食,齿有尸毒,被咬活人不久也将尸变;二是亡者死时留了一口怨气在尸内,尸怨累积使尸身不烂,但这前两种皆属罕见,我奶奶从前去送了那么多亡人,也就仅遇上过一次尸变……” 说起这些,她想起那日去河仙村前,在破庙里遇见是老妇尸,就是第一种,尸体留在了养尸地上,假以时日,必定成祸患,最好的法子就是烧掉! 大胡子等人听完,甚觉荒谬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死人,就从未真正见过什么僵尸,你这通常都是老妇人骗孙子的把戏,搁这可吓不了我们!” 倒是他家公子捡了重点问秋葵:“你说尸变通常有三种,第三种是因什么?” “人养尸!因能天然形成尸变的少之又少,便有人为养尸供自己差遣之术士,玄门里称养尸匠!”她指着地上翠嫂的尸体说:“这就是人养尸!” “荒谬!”大胡子对他家公子说:“爷!这小妮子最喜装神弄鬼,那庙里头还睡了一个他们所谓的河神,您都看到了,他们骗了一众无知村民,她定是看爷不信她河神那一套,故才整这具尸体来吓唬爷!” 另一人就附和道:“爷,千斤说得有理,尸不尸变俺没见过,但这妇人定是他们杀的,就算她与九神山那伙人不是一起的,但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大患!” 秋葵听完这些又气又恼,但还是沉住气与他们道:“各位大哥对我颇多怀疑,这我理解,但这具尸体确实有问题,得立即烧了!” 大胡子断定道:“你这是想毁尸灭迹!” 秋葵无奈,心中万分焦急。 她也从未见过尸变的尸,更未见过人养的尸,但很清楚,此刻紧迫,再晚了恐怕就要出事儿了! 却是刚才一直神志不清的王祥亥,突然身体猛烈颤抖起来,吓得周围数人以为他要突袭,纷纷拔刀相向。 不过,却见他缓缓站直身体道:“害人的不是这丫头,从始至终装河神骗人,皆是我王祥亥一人之所为,她是被我困在此处的,她不想骗人,她是个好人!” 秋葵面露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王祥亥会说出这般话来。 而那千斤听后,竟举起大刀愤然道:“那就先宰了你这神棍为民除害!” 王祥亥吓得跪到地上说:“我只是一时贪图名利,鬼迷心窍,我未曾害人性命,这妇人确实不是我们杀的!是有人专门弄来对付我们,不然怎会挂在我庙外头啊?我再如何也不必砸自己的庙啊?” 这般一听,似乎有点道理。 那公子狐疑地盯着二人看,一时没有指令。 秋葵抬头看了看,雨渐渐停了,但天色已晚,看来,王祥亥说得对,今天,他们走不了了,不过她也不想害别人,就对那男子坦白:“实不相瞒,前两日我惹了一个人,今晚对方要来此找我算账,你们来时,我本要离开此地,想来这尸体应是他用来对付我的,你们若不想受牵连,趁早离开为好!” 男子目光放在她脸上,见她一脸诚恳,再回想刚才,她确实是背着行囊打算冒雨离开此地,他思忖了片刻道:“若你所说属实,那害人的另有其人?” 她点点头回答:“是,此人道行颇高,此刻天还未黑尽,公子与他无冤无仇,应该能出村,但若公子不走,入了夜,就不好说了!” 千斤想开口说什么,被他家公子示意退下,他与兄弟几个才不甘地退到一旁。 那天秋葵就看出,这灰衣公子嫉恶如仇,骨持正义,故才好心道:“如今兵荒马乱,小女一介布衣,就算死在这乡间也无人问津,但公子不同,连出生入死也有这般多兄弟追随,必定身份贵重,若我说是假,对公子并无何损失,但若我说是真,公子便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公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作何选择吧!” 他听完秋葵这席话,手扶着下巴叹道:“你这番话,是在为爷安危考虑?” 秋葵愣了一下,是啊,一个连自己都朝不保夕的孤女,怎还有心为他人安危着想?着实可笑了些。 瞧她那眉目间刹那黯淡,灰衣公子又出声问她:“你说今晚要来之人道行颇高,与之相斗你有几成把握?” 秋葵小脸往下埋起,声音很小的回答:“就凭我……恐怕一成也无!” 她以为男子听不清,不想那头却惊愕道:“那你岂非死路一条?” 这话无疑像根刺,猛地朝她脊梁骨上扎进去! 刺痛深刻的并非是死路一跳,而是这让她想到惨死的奶奶对她的期盼、想到作为最后凤家人未能完成的使命,她不甘啊! 感觉自己眼眶发酸,怕自己终将忍不住暴露懦弱,她转过身去沉声道:“我不怕死!我凤家人,生来就不怕死!” 第25章:似在笑 想她凤家历代先辈所出的走阴人,哪个不是与死并肩的铁血女儿,她虽未继承凤家走阴秘术,但身体流着走阴人的血,她一刻也未能忘。 方才对她颇多质疑大胡子听此,觉得这小丫头有种少见的勇气,打心底叹道:“行啊,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有胆魄的小丫头!” 在旁的其他几位兄弟也对秋葵力谏自家公子离开是非之地颇多欣赏,不过,他们终究萍水相逢,还是为自家公子安危考虑为主,二夫人就上前提议:“爷,若此女所言是真,我们还是离开此地,以免多生事端。” 灰衣公子却充耳不闻,指着地上的尸体命令道:“拖去烧了吧!” “公子,我们……” 公子冷眉微挑,“听不明白爷的话?” 二夫人心知主子心里有了别的打算,只好住口,赶紧指挥其余两人去后院寻些干柴到殿前,堆柴堆,准备烧尸。 秋葵有些不明白,瞧灰衣公子又转身往庙殿那边去,她紧着跟上去,想问他到底作何打算? “小丫头,你们庙里有吃的吗,现煮的那种!”公子突然回头问她,连日赶路,吃多了那些干粮馍馍,好不容易有个地方歇脚,他自然要犒劳犒劳自己的肚子。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他们既然帮她烧尸,那她也尽下地主之谊吧! 她到后边临时撘的厨房,公子的一随从也跟进来,名义上帮她生火,实则是以免她趁机在吃的里面动手脚,她也不恼,出门在外,人有疑心不足为奇;她用现成的青菜鸡蛋煮着面,动作利索,像极了哪家能干的待嫁丫头,不久,她就端着大碗面从后面出来,却被眼前画面搞得顿时一羞。 太师椅上,那灰衣公子已退去外衣,露出赤-luo的上身,随从正将干净药布,一圈圈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完毕之后,随从小声与他说:“爷,属下不明白……” 秋葵见眼前春光实在尴尬,端着面碗想退回去,正巧被那公子察觉,转头叫她:“煮好了?给爷端过来!” 他倒未觉在陌生女子面前坦xiong露ru有何不妥,待随从换好药布,他接过秋葵递来的面碗,闻了一下,就大口吃起来。 秋葵不敢看他,眼睛盯着地面说:“天就要黑了!公子吃完面就出村吧!” “都这天色了,夜里止不定还要下雨,本爷才不想又在山里过夜呢!”他说得随意,丝毫没将她所说的危险放在眼里。 秋葵只觉他是不知其中凶险,提醒他问:“公子就不怕死吗?” 对方放下手里扒着的面碗,盯着她像受了奇耻大辱般道:“你这黄毛丫头都不怕死,爷能怕死?” “再说——爷今晚就要在此过夜,管他谁要来,谁敢扰爷清梦,爷弄死他!” 说完,他将面碗往旁边一放,让属下将外衣穿回去,指了指角落的杂物堆里问:“此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秋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王祥亥蹲在角落里,身上裹着一床棉被。 她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王祥亥瑟瑟发抖说:“冷啊,凤丫头,我冷!” 这月份的天气再凉也不至于此,秋葵觉得他有问题,就小声问:“你刚才出村的时候到底遇见啥了?” 这厮像未听到她问话似的,继续哆嗦道:“冷啊,好冷啊,凤丫头,快,再帮我拿床被子来!” 秋葵想起一件事,王祥亥刚才回来时,他背出去的行囊好像不见了,她倒不是担心那些值钱的物什,她蹲下身边掀他身上的被子边问:“颜红的魂袋呢?” 不管怎样,夜里姓白的来了,颜红至少还能抵挡一二! 但魂袋不在王祥亥身上! 秋葵脸色有些复杂,村口到底有啥东西,让姓王的吓得连魂袋都丢了? 突然!! 王祥亥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凤丫头,他们要赶尽杀绝的!没人出得了坪山村了!” “爷!爷!”大胡子千斤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面色有异的禀告道:“出事儿了!” “说!”那灰衣公子已将衣服穿回去,面色依旧,甚至大有一副对属下慌里慌张的嫌弃。 秋葵也从一旁几步过来,就听千斤说:“我们往女尸上倒了火油,可那尸身就是点不着!太邪门儿了!” 几人从殿里出来,见院中柴堆烧得正旺,干柴被烈火烧断,发出‘吱吱’声,可躺在其中的女尸除了衣衫被烧毁,发肤竟丝毫未损! “爷,那尸体有问题!”千斤压低了声音在旁说。 “废话!”灰衣公子没好气回道:“火都烧不着她,能他妈的没问题吗?” 千斤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一七尺壮汉,平日里以杀人如麻著称,确不该露出任何怯色,他立即拔出腰间大刀道:“火烧不着她,俺去给她卸成八块,看她怎么诈!” 几人便提了几桶水将火熄灭,只见那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提大刀过去,吐了口水在手上擦了擦,举刀挥下,‘咔嚓’一声,几人以为女尸骨头断了,却不料,是刀断了! “操!”千斤大骂道:“奶奶的你到底是个啥鬼东西!老子的刀……” 这下,所有人的神情都不复起初那般轻松了! “千斤,你那把刀不行!看我这把!”说话的叫周狱,他爹是铁匠,他那把刀是他爹亲自给他打的,据说削铁如泥。 一刀挥下…… “哐当!”一声,犹如刀砍坚石般脆响,这回刀倒是没断,但砍出好大个口子! 周狱还不信了,吐出一口狠气,再次挥刀! “别砍了!”秋葵大步过去阻止。 周狱斜眼看她:“你这小丫头别给哥添乱,一边儿呆着,好好看着!!” 秋葵赶紧道:“这位大哥,这尸体千万不能动了!” “为啥?”对方不懂,要毁尸的是她,不让砍的也是她,看来他爹说得对,女人真是这世上最难懂的动物! “刚才你们用火烧用刀砍,粗看她好像对它完全无用!”秋葵脸色凝重的说:“但我发现,她好像……” “好像咋了?” “你们仔细看她的脸,与刚才有何不同?” 几人凑在这堆烧了一半的柴堆前,被她这么一提醒,确实发现了什么,那女尸从树上取下来时面目狰狞,可这会儿经过火烧刀砍后,狰狞之相已无,原本发青的脸白了几分,双眼依旧闭着,但那嘴角不知是被火烤过后绷紧了还是什么,微微上翘,像是在……笑! 第27章:拜谁? 听她说完,这些整日打打杀杀的糙汉只觉背后一股凉风袭颈,一时之间,再无人妄自动作。 灰衣公子站在高处,将那女尸的诡异之处看得真真的,他片刻思忖后,转眸看向秋葵问:“你可有对策能毁了此女尸上的符吗?” 秋葵回答:“为今之计,我只能画些镇尸符将这尸稳住!” 那叫千斤的大胡子听后,不免觉得这乃瞎扯淡,他嚷着:“俺的火烧刀砍都对这东西无用,小丫头,你画几张纸就能管用?” 她已习惯他们的质疑,也不多作解释,他们既然不肯走,是与不是,到了夜里,自然见分晓。 她随即转头对灰衣公子说:“我画符需要些东西,不知公子手下哪位大哥是沾过人血的?” 这话简单直白,就问他们,谁是杀过活人的! 灰衣公子先是一惊,实未想到一小丫头敢问他这种话,不过转瞬,他便将那缕惊色收去,手微微摊开,颇是狂傲道:“爷身边各个精兵悍将,又是哪个手上没沾过人血?” 若是寻常小女子,听到自己与一帮杀人不眨眼的人同一檐下,只怕早就花容失色,秋葵却面不改色再问:“那哪位大哥沾过的人血最多?” 大胡子首当其冲自荐:“俺自幼力大无比,才有了这千斤的名字,俺自五岁起就从了军,上过疆场,杀敌无数,你要问咱们这堆人里谁杀人最多,那肯定是俺了!” 秋葵点点头表示满意,问道:“那可否借千斤大哥身上的热血,小女用来画符!” 这厮也是豪爽,撩起袖子就答应道:“你早说要血,哥身上多的是!” 她取来一个碗谢道:“不必许多,一碗足够。” 随即放了千斤一碗热血,取来王祥亥未用完的黄符纸,在血中洒上朱砂,提笔在案前画符。 那灰衣公子兴味儿十足的站在案前观摩,见她画符时,眉目冷然,腰板笔直,神色庄重,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老者般大气,并不像初见时,跟在王半仙身后唯唯诺诺的丫头片子。 而画着潦草纸符的秋葵脑子里,却全是昔日在家中,奶奶教她画符的场景。 “秋葵,笔锋要稳,得快,不可犹豫!” “秋葵,我们走阴人这寥寥几笔,绝非文人墨客般的诗情画意,这是天地万物间聚集的灵气,掌管灵气者,自当心有万物、承载万灵的气魄,你记住了吗?” 她记住了,只是以前是她看奶奶画符,如今她才真的切身体会,要独当一面的心境! 她画了数张,终放下笔,灰衣公子便立即拿起那支毛笔在眼前打量,好奇问:“这好像不似寻常笔?” 秋葵点头,“这是王半仙的,我借来一用,这确实不是寻常所见的笔,而是用老黑毛狗的毛发所制!” 黑狗辟邪,黑狗血更是减煞的利器,用黑狗毛发所制的符笔在道门里不稀奇,以前她奶奶也给她做了一支,上回被一起留在了河仙村。 说完,她扭头看外面的天色,有件事儿差点忘了,忙求助道:“公子可否请两位兄弟去旁边砍一颗桃树,取树干最中心位置做上八根木钉,我夜里有用处!” 灰衣公子也不多问,立刻叫二夫人与周狱去办。 这边,她将尸体拖到檐下,分别在额、肩、手、足分别贴了七张镇尸符,怕这些大老粗不懂瞎碰,她还特别小心叮嘱道:“各位大哥,切记这七张符不可动!” 大胡子瞧她这般严肃,不以为然问:“这夜里风大,没准一会儿就给你吹跑了!” 秋葵倒不担心这个,她说:“我这符风吹不走,只有活物才能揭下来!” “还有这等奇事?”大胡子不信,专程守着尸体看了许久,傍晚的风吹得他衣衫缭乱,却未见那几张符有任何掉落迹象,顿时对这小丫头佩服起来,不久,他就跑到自家主子跟前说:“爷,这小丫头好像真与寻常小姑娘不同!” “爷,您说,那尸体真的会诈吗?” 灰衣公子坐在太师椅上,仰头看着殿中的大樑出神,未听见他话语。 “爷?” 他眸间回神,问道:“爷的剑呢?” 大胡子愣了一下,未曾想主子突然问剑做什么,忙从后背取下来:“在这呢,俺一直背在身上。” “今晚恐不太平,将剑给爷磨亮点!快去!” 大胡子应着,抱着那把宝剑到后院仔细磨起剑来。 比起他们这兄弟几个的家伙,他家爷这把剑可是兵器中的上品,据说是当年爷的母家传下来的,因为爷的母亲走得早,这剑是少有留给爷的遗物,所以爷自来金贵得很,一直用布裹上几层生怕见光生了锈似的;除非遇上大阵仗,否则,爷是不会拿出来用的! 天色已经黑尽了,雨也停一段时间了,秋葵站在庙门口面色凝重的望着外头,随即进到殿里对灰衣公子说:“那两位被遣去砍桃树的大哥去了许久还未归,我担心出了什么事。” 灰衣公子坐在椅子上,不屑答:“爷这两手下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未必在这小渔村里砍颗树,还能被村民给绑了去?” 说完,他神色终有变化,眉头一蹙,起身往外面探,像是发现了什么异样,他问:“这村子有几户人?” “有数十户吧,村民两百余人。”秋葵答。 他又问旁边的千斤:“入夜时,可曾见过哪家生火做饭?” 大胡子神色一惊,“不曾!” 莫大一个村子,这么多人,怎会一家都无人做饭,这说不通! 再想外边停着的那具村民女尸,想来这村子里头应也发生了什么怪事,只不过他们身在庙堂内,并不知晓细节。 也差不多时,院外传来人急行脚步声,所有人都出殿去,见是周狱二人回来,皆松了一口大气。 二夫走到近处,将手里一个布袋递给秋葵,她忙打开查看,见一支支木钉削得光生,刚好八根,不免赞道:“大哥好手艺!” 二夫被夸却不觉开心,他神色凝重地对他家主子说:“爷,方才我们出去砍树时,发现这村子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尽管今日已听闻诸多不对劲之事,但这灰衣公子倒是一直不惊不乱,大有一副阎王来了本爷也不放眼里的气势。 “这整村家家大门敞开,却未见灯火油烟气,我记得几日前我们来,此村人气旺盛,今日那些村民却不知踪影!” 这话说完,秋葵想起不久前王祥亥一直唠叨着什么‘都走不了了’,应与此村所发生之事有关,她立即去殿内找姓王的,欲再问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却见殿内没了王祥亥的身影。 “你们可曾见到王半仙人去了哪里?” 大胡子回说:“那神棍不是前不久还在里头缩着喊冷吗?不曾见他出去过。” 他们的人都很警醒,但凡谁进出必定会留意。 今夜本就不太平,秋葵怕这厮先出了什么事,忙跑到后堂去找,不久就来到小黑屋,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就看到诡异一幕。 那王祥亥跪在榻前,对着姜无重的肉身不停磕头,嘴里念叨着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秋葵想着,这王祥亥将颜红的魂袋丢了,这会儿怎么又拜起来了,就走过去问她:“你在拜谁?” 王祥亥听到她的问话,突然抬起头来,面容是他不曾有过的高寡,冷声反问:“你说他在拜谁?” 第28章:怎么个邪法 那声音虽也是男声,但比王祥亥的声音更为年轻,带着一股不可抗拒之力。 封闭的屋中涌动一股风,秋葵脑海里立即涌出一个名字:姜无重! “姜无重!”她试探的喊着此名字,却不敢靠近,还说:“我就知道,您肯定不忍心见我小命不保的!” 王祥亥清冷地扫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我若忍心呢?” 秋葵顿显失望,“是你当日说要护我的,你还说,要帮我成为走阴人的!” 似是对她此言颇是不悦,原本放桌上好好的一一盏油灯,无故落了下来,摔在她脚边,要不是她反应快,必被砸到脚丫,她不觉自己说错话,也不知这位神仙在发什么火,就小声嘀咕着:“本就是你说的呀,神仙也可以出尔反尔吗?” “呵!”王祥亥向她走过来,伴着一股灵风直逼秋葵,“那你今日弃庙逃走时,可曾记得,我说要护你之言?” 秋葵小脸一愣,实觉无辜,那不是她以为姜无重不管她了,所以才想自己逃命去,再说了,现在人不又回来了吗? 难不成,河神姥爷因此生气了? 她抬眼看那边,低声认错说:“是,我当时见王祥亥跑了,您又不理我,我是太害怕了,一下子就忘记您还在庙里头,我当时真忘了,才做出这般蠢事,您是神仙姥爷,别与小女子计较!” 王祥亥就站在她面前,瞧她低眉顺语认错时,眼珠子还在眶里打转盘算,又是轻笑一下,“你这丫头油腔滑调拿去哄外面那位公子哥儿兴许有用,还跑本尊面前耍小聪明!” 秋葵半张着嘴直觉无辜,解释道:“我明知您能读人心语的能力,又怎会不自量力来您面前卖弄?” 说着,她又仔细回味了对方这番话,怎么好好说着话,要扯上外面那位灰衣公子? 再则说,外面那么多男人,她说得最多也不是灰衣公子呀! 她抬眼由下往上打量这神仙爷,一副懵懂模样问:“您该不会是不喜我与那公子说话吧?” “嗵!”姜无重手指头轻敲了一下她额头,她脖子吃痛往后一缩,憋着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河神爷您也有说不过的时候?” “就你话多!”说着,他又朝她走近一些,直呼她名字:“凤秋葵,你听好了,我暂时还不能以肉身现世,且我需你日日以一物供奉,若无此物,我与你之誓言,也作无效!” “啊?”秋葵实在失望,赶紧问道:“不知你需我用何物供奉?是要我阴女之血,还是去别处寻何稀世珍宝?你只管告诉我,我必为你寻来!” 那头却不言起来,眸光像月光匿入云层中,既深既远…… 秋葵实在困惑,巴巴地问:“河神爷,还请您给小女明示!” “此物不可触,不可言说,世人可顿生,也可渐灭,你若寻不来此物予我,我也爱莫能助啊!” 说完,他又指了指门外大殿方向:“今夜,祸从你身边人而起!” 秋葵心头一惊,身边人? 那外头皆是那灰衣公子,姜无重此言之意,莫非是指他们会对她不利? 随即,姜无重又以一种很严肃的语气令道:“你务必护好我的肉身!” 说完,他便从王祥亥身上失去了踪迹。 秋葵本以为他会为自己指一条生路,却不想他只提这么一句,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姜无重高深莫测,做此安排必定有自己的缘由! 随即,秋葵将王祥亥带出来,仔细将门关好,琢磨着姜无重所说的贡品,以及她身边祸事到底指的什么。 庙殿中,点上了几盏油灯。 灰衣公子坐在太师椅上,淡定得犹如这殿里供的佛。 周狱提出,这村中有两百多村民,不可能就这般凭空消失,二夫则主动请缨,由他带三人一同出庙,去村里查探情况,灰衣公子倒未多说什么,直接允了,几人带着家伙出了河神庙,秋葵也没闲着,她去翻箱倒柜,在王祥亥那堆家伙里找些能用上的放在身上。 余光中见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正是灰衣公子,他身姿轻盈,一丝也不像身上有伤;他径直走到秋葵面前,拿话问她:“这妇人也不过死才两日,就算,是你所说的那种养尸匠在她尸体上动了手脚,那这养尸匠,难道能在短短两日间,就养出活尸来?” 秋葵略微吃惊,因这问题,恰好问在了点子上,她好奇问:“公子从前听说过养尸匠吗?” 对方摇了摇头。 秋葵也不追问,不妨告诉他:“一般养尸匠确实不可能,但这世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两日,那具女尸便火烧不着刀砍不断,那养尸匠必定非一般!” 衣公子又问:“那以你对这些养尸匠的了解,你可曾听闻,这天下间,能有几人有这本事?” “其实我对养尸门中事并不了解,我所知的,皆是从前奶奶告诉我的,不过我曾听说,数百年前,养尸门曾遭灭顶之灾,后来虽说有人继续继承这门中邪法,但也未成什么气候,能有这本事的,我都未听说过!” 灰衣公子听她说完,也不再问别的,去了一旁,好一会儿未见人影。 不多久,二夫四人大汗淋漓的从庙外头跑回来,进殿之后,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几人好片刻吐不出一个字来,急得大胡子等人直跺脚,问:“哎——你们这是在外头遇见啥了啊?跟丢了魂似的?” 二夫好不容易才缓了会儿神,却立即劝灰衣公子道:“爷,这村邪性啊,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为妙!” 灰衣公子依旧那般气定神闲,只问:“村子里怎么个邪法?你仔细说来!” 二夫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秋葵和王祥亥,好像有所顾虑,灰衣公子倒不避讳,令道:“说!” 对方无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这村里家家户户没人,是因整村人全在村口,他们将出村的路……都堵住了!” 大胡子听后不解问:“咋地,这些村民大半夜不在自家睡觉,去堵村口堵着看大戏啊?” 二夫吞了吞口水,回忆起在村里的见闻,面色越发惊惧,他说:“当时,我们也疑惑村民都跑村口去作甚,但天太黑,他们也不点灯,看不清楚,只隐隐得见他们一个挨一个站着,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于是,我与萧左萧右两兄弟悄悄潜行到近处去,我们发现,不是我们听不到他们说话,而是他们一个个站在那,根本就没人说话,当时我就纳闷了,这么多人,怎么会没人说话呢?我走近了一看,就发现这些人竟然……” 大胡子急得脸都凑二夫身上去了,急切问:“竟然都咋了?” “竟然全死了!” 第29章:遭了 “竟然全死了!” “什么?”所有人都惊愕不已,面面相窥! 秋葵生怕自己耳朵听错了,确认道:“整村人都死了?” 与二夫一起去的萧左点头答:“整个坪山村村民都死了,且死后尸直立不倒,像脚低板上镶在地面上一般,我还用手推了推,都不曾让尸体挪动半分!” “我们不敢多留,立即就回来禀报了!” 几人讲完,冷汗还大滴大滴的由额头流下,他们并非没见过死人,实则跟着主子走南闯北这些年,死尸见惯不惯,可但凡是死人,总有个死法吧?这些村民是何时死的?因何而死?他们下午才进村,虽说当时下着大雨,可未曾见过任何尸体,那么多的死人,是死前自个儿走到村口去站着,还是死后被谁搬到村口去站着?若是后者,那么是谁一具具将这些死人移到村口的?最诡异的,他们死后依旧保持直立的诡异站姿是为何? 这些诡异之处,瞬间让殿内所有人头顶都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幸亏,去村里查看的是他们哥几个,若换了寻常人,必得当场吓死不可! 灰衣公子目光落到秋葵脸上,问道:“你可知道村里都出了什么事儿?” 秋葵摇头:“这两日我一直在庙里昏睡,村里之事尽不知!” “那你知道那些村民都怎么回事儿?” 她还是摇头,“这世上死法千千万,但这一种,显然死得很邪门儿,不过我敢肯定,杀人的和将翠嫂尸体挂庙门口的是一伙的!” “你是说,不止一个?” 大胡子忍不住好奇问:“小丫头,你这年纪轻轻到底得罪了谁,仇家竟要整村人跟着你陪葬?” 秋葵心头如压了一千斤大石一般,她甚至都不敢相信,整村人都死了,这些村民她大多都见过,甚至他们对她还有恩。 可是,白家好歹是临江大家族,白绝作为这一辈的掌家人,就算背地里会行些害人的勾当,但总算是信奉天道之人,即信奉天道,为了对付她,不惜让这整村人陪葬,实在说不过去啊! 在她心绪杂乱时,二夫又近身到灰衣公子耳边说了什么,秋葵抬眼看去,灰衣公子的目光也在她身上停留,四目相对中,秋葵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姜无重那句话:今夜,祸从你身边人而起…… 二夫说完,退到主子身旁站定,灰衣公子走到太师椅旁,缓缓坐下,拿起前不久被千斤磨好的剑,他手指抚着剑刃,寒光照在他如鹰般凌厉的眸上,出声问:“小丫头,今日下午,那姓王的何时离开河神庙的?” 说到王祥亥,此刻这厮又不知跑去了何处,她不知这位爷为何问起这个,但殿里气氛微妙变化使她头皮发麻,便如实回答:“约莫在你们来之前半个时辰!” “他往哪方走的?” “南边!”秋葵很肯定,她当时目送王祥亥出庙的。 灰衣公子眸子一抬,目光再看她时,眸中竟有一道诡异暗光闪过,秋葵冷不伶仃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问:“这与那些村民之死有何关系?” 灰衣公子不理会她,令道:“千斤,搜身!” 秋葵急了,质问道:“为何搜我身?” 殿中皆是他的人,无人与她说情,千斤更是大步上来,将秋葵身上的布袋拽过去,将里面的物件儿倒得满地都是。 灰衣公子坐在那边,细细过目那些物什后问:“这些东西皆是你的?” “是王半仙的,你问他……” “他在何处?” 秋葵也不知,心想这厮贪生怕死,定是发现灰衣公子反目,所以又跑了! 对方见她回答不上,也不说缘由,直接令千斤将她五花大绑,关至后堂! 秋葵一想到外面有伙人道行很高,杀人无痕,还会养尸,不久后必再起祸事,这庙里头的人却将她给绑了?她急得在后堂呐喊:“我说你们绑我是何意?” “你们放我出去!” “……” 外面无人回应,灰衣公子和他的人都不知去做啥了,只闻夜里的风吹得树枝猛刮庙顶,发出“嗤嗤——嗤嗤——”声,就好像,有人穿着草鞋在屋顶走来走去。 秋葵不愿坐以待毙,挪着身子朝旁边桌子过去,她撞倒桌上烛台,那烛台是铜制的,她用尖锐面不断磨绳子,但那绳子很粗,不知要磨到几时才能使自己脱困。 磨了一会儿,堂外又传来声响,她停止动作,竖起耳朵听,是有人过来了! 外头那些人各个皆是练家子,就算步子轻,走路也非这声音啊,正疑惑时,就见一人从外边鬼鬼祟祟溜进来,竟是王祥亥! 她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姓王的,你差点儿害死我!赶紧给我解开!” 王祥亥如做贼一般,比手势让她别出声点儿。 她就纳闷了,这厮今晚几次不见踪影,到底在干啥,他问:“你刚又跑哪儿去了?那些人应是认为村里人是你我害死的,你赶紧与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王祥亥白了她一眼,一副惋惜之态说:“我还以为你这丫头聪明,竟如此轻信人?他们哪儿是怀疑到你我头上,我看他们根本就与那些要整死我们的人是一伙儿的!” 秋葵一脸震惊,忙问:“此话怎讲?” “你想想,当夜你展露凤家人身份,白绝因不知你斤两才被打发走;你昏睡这两日,村里再未进一个村外人,而村中人也是在这两日内不见踪影,我当时在庙里守着你不曾出去过,直到下午出村时才发现,出村路被死人气给覆盖着,根本出不去,换句话说,这就是个死村,外人进不来,里边儿的人也甭想出去!”王祥亥细长的眼往秋葵脸上一扫,问她:“他们几个大活人,是怎么进的村儿?” 秋葵听后心扑通扑通跳,难怪,这两日庙里清净,再无信徒进村,其实,并非是无人前来参拜,而是那些想进来的人,根本就进不来! 而这灰衣公子等人是如何进来的? 再想想,不久前发生的种种,那灰衣公子明就知今晚有祸事,她也几次相劝,此人依然不肯走,且还对养尸匠之事颇是关心,怎么也不像是个完全不懂道之人,她之前实在是因今夜发生诸多事无暇顾及,此刻才敢肯定,这些人有大问题! 突然,她脸色一变,抬头道:“遭了!” 第30章:可知我是谁 王祥亥被她吓了一跳,忙问:“怎生了?” 秋葵一刻也未忘记姜无重提醒过她,今晚之祸事,是从她身边人而起,如今基本灵验了,祸事,便是由那灰衣公子而起! 她不愿耽误了,抬了抬被绑的手,“赶紧给我解开!” 王祥亥忙伸手给她解绳子,但不知是他惊吓过度还是别的原因,那绳子他解了数次都不行,秋葵失了耐性说:“你快点儿呀!” “姑奶奶,你别催我,我已经很快了,可今日很奇怪,绳子好像不听我使唤了!” 秋葵看着他手里的动作,也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怪! 终于,她得了自由,王祥亥问她:“他们外面人多,一个个好身手,咱们势单力薄,你有何打算?” 能有啥打算啊,整村人都死了,她本以为呆在庙里能暂保平安,结果庙里这些人更可怕,随时能将他们给宰了! 她说:“硬拼肯定拼不过,得智取!” 王祥亥就等她这句呢,问她:“我就晓得丫头你最有主意,可想到智取的法子了?” 她蹙眉思考,最后摇头道:“算了,还是按你的法子,赶紧逃吧!” “这村儿又出不去,逃哪儿去?” 她推测道:“如今村里都空了,我们随便找家村房先藏身,总比在这被人宰得好!” 王祥亥也没别的主意,跟在她后面进了小黑屋,见她指着榻上姜无重的肉身说:“你去背着,前面全是他们的人,我们得从后院走!” 这厮一双眼睛瞪得贼大,“啊?背他作甚?” “叫你背你就背!哪儿那样多废话!”秋葵态度强硬,王祥亥开始不情愿,后来又不知心下盘算了什么,竟乖乖过去将姜无重背了起来。 这般,秋葵在前头探路,他跟在后面轻脚轻手从后堂小门到了后院。 这后院以前是村里祠堂废弃的,说宽不宽,说小也不小。 雨后的夜空,一轮朦胧圆月搁在乌云里头,周围听不见夏日的虫语鸟叫,只有风声。 秋葵看四下无人,想来灰衣公子的人都在前殿里头,她用手指了指后院的院墙,只有那边最低,他们可从那翻出去,就能上村里的小路,周边全是村民的村屋,等到天亮,也许会有转机。 到了墙角下,她压低声对王祥亥说:“你趴下!” “我?”王祥亥指了指自己的脸,心头不平,好歹我一大把年纪了,你这小妮子不是该让我先走吗? “赶紧的!”秋葵没得商量的样子。 王祥亥叹了口气,突然十分认真的对她说:“凤丫头,这回你可一定得记王叔的好,在生死关头,一定得拉王叔一把啊!王叔真不想死!” 说完,他就趴下去。 秋葵怔了一下,心头揣测着,王祥亥是否已知姜无重的存在了? 也不敢多耽误,她蹲身去抱姜无重,之前因颜红在这具肉身里,她正眼都不敢多瞧一眼,这还是头一回触碰这副肉身,本以为很沉,却未废多大力气便将他半个身子抬了起来,她忍不住伸手往他身上摸了摸,好瘦! “凤丫头你干啥呢,快些!”趴在地上的王祥亥催促道。 秋葵抱着姜无重往他背上踩,因要往上爬,十分吃力,好不容易才撑上墙,可姜无重的身体实在太长了,她废了全力也无法将他全推上去,最后,她体力不支,眼看姜无重就要从她手里滑下去了…… 许是姜无重那句‘护好我的肉身’在脑海里作祟,秋葵眼一闭,心一横,竟紧紧抱住肉身,任由自己与姜无重一起掉下墙去。 这回要摔个狗吃屎了,可她落下时,却感觉自己有道力量护住了她的头,到地上时,她整个人也躺在了姜无重的肉身上。 甚至,她的脸和嘴,不负众望的贴在了姜无重那张绝色面孔上。 好片刻,秋葵感觉周围阴暗都消失了,她眼里只有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蛋儿…… 她心想,这皮囊真好看呀,他是原先就这般好看,还是得道成了仙以后,才给自己造了这般漂亮一副肉身呢? 想来,必然是得道成仙以后才有的,不然,未成仙时的凡夫俗子,谁能长成这仙姿呢? “姑奶奶,你趴在这小哥身上不想下来了?” 秋葵赶紧被王祥亥的声音拉回到诡异的坪山村,发现自己这大不敬的姿势,她赶紧伸手,将姜无重脸上她流下的口水抹去,嘴里嘀咕道:“您别生气,我并非故意轻薄您的肉身,实在是人在墙上身不由己啊!” 她从姜无重肉身上爬下来,又打算再来一次! “嘎——”地一声,后院檐下,突然传来这样一声。 两人一惊,以为有人过来了,立即停在原地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呼呼——”风吹过片刻,未见人来,秋葵用手指着后院某个方向问王祥亥:“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可能是风声!” 怎么可能,风声不是那样的,倒像是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清脆得很。 也顾不得那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她又将姜无重抱在怀里,打定决定,这回费尽吃奶的劲儿,也要把河神姥爷给推过墙去。 可她抱着姜无重,迟迟等不到王祥亥给自己垫脚,忍不住催促:“快趴下啊!” “……” 墙边无人回应,她纳闷这厮又在搞什么名堂,一回头,发现王祥亥又不见了! 也差不多同时,有火光从前院照过来,她听到那大胡子粗狂的声音传来。 “前面我们守着,那小丫头跑不远的!” 秋葵暗骂这王祥亥每到危险时刻就自己开溜,她周围也无遮挡物,还带着姜无重这个累赘,往哪儿逃? “哈!俺说得没错吧!二夫,她在后院呢!”大胡子手中的火把高举,火光将站在院墙的秋葵照得清清楚楚。 她赶紧将姜无重放到一边,身边也没称手的家伙,只得捡起脚边两块鹅卵石捏在手里。 不过片刻,那灰衣公子与其他几名手下赶到,将她围在了下。 秋葵紧紧握着手里两块鹅卵石,昂首挺胸,那稚气小脸上,竟未显出一丝惧怕之色;若非他们亲眼见她从地上捡起两颗鹅卵石,也许会认为,她手里拿了什么密门法器! 她厉声警告道:“不准过来!” 本离她两丈远的灰衣公子听后,配合地退了一大步,展开双臂,仪态谦谦问:“如此可行?” 秋葵眼中生起怒气,这厮分明在戏弄自己,真是可恶! 灰衣公子站直身子,好奇问她:“小丫头,这村里到处是死人,你要跑哪儿去?” 秋葵冷哼,“死人大多都是活人害死的!” 那公子立即点头附和道:“确实,死人呐——哪儿有活人可怕呢?不过,爷实在好奇,你想逃,怎么还要带个死人?” 秋葵不理会他,放话道:“你们放我走,不然……” “不然如何?”灰衣公子打量着她,很想看看,她有什么真本事! 秋葵自知打不过他们,于是又故技重施,将当夜打发白绝那一套搬出来,深吸一口气,问道:“公子,你可知我是谁?” 第31章:不想死啊 灰衣公子配合着她,作出一副回忆之态说:“白天听那姓王的说你是被他强迫留在此地的,你姓凤?” “公子知道凤家?”秋葵赶紧问。 对方摇了摇头,“凤家是何名门望族?” 他自小长在江州,江州富饶,那些名门望族他见过不少,不过却没有一个名门家的小姐如她这般。 “名门望族倒不算,只不过常人见了都避开我们走,因为晦气!” 大胡子截过话来问:“怎么个晦气法?” 秋葵却盯着他家主子看:“公子想听吗?” 本想和他搭话卖弄一番,却不想那公子突然收了笑,一本正经答:“不想听!” 秋葵急了,这厮真是狡猾,但她也不慌,将手里两颗鹅卵石往对方脚底一扔,以此震慑对方! 大胡子立即就变脸了,用刀指着她凶巴巴吼道:“臭丫头!你砸谁呢?信不信俺削你?” 秋葵才不搭理他,以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述道:“确实,我凤家不比当年盛势,是个阿猫阿狗就能欺到头上来,我奶奶就这么被他们害死的,如今我孤女一个……” 灰衣公子急忙打断她问:“这是苦肉计?” 大胡子拍马溜屁道:“爷乃好眼力,这丫头确实跟咱们演苦肉计呢!” 秋葵面色依旧,提高了声音继续说:“好在我奶奶死前,已料到这些奸人还要害我,于是给我求了一门婚事……” “噗——”灰衣公子伴捂着嘴轻咳一声说:“你奶奶死前给你求的婚事,莫非就是你身后这位——河神?” “哈哈哈!” “我们在那天进村儿就知道了!” “河神姥爷——” “……”面对这些什么都不懂的糙汉,秋葵感觉很无力! 更让她火冒三丈的是,那夜她对白绝装神弄鬼是假的,白绝信了! 可今日,她给这些人说的句句是真,这些蠢货却粗浅无知,丝毫不信,还嘲笑她,实在可恶!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问我怎知你们往南边走会有危险吗?正是我夫君告诉我的!”为了让自己说得更可信一点,她声音渐渐放低,告诫他们:“你们——若敢伤我分毫,我夫君法力无边,绝不放过你们!” 灰衣公子一手撑着下巴,细细回想她这番话后,总结道:“你这是与爷招认,这莫大村庄中所有村民,皆是你害死的?” 整村人都以这诡异的方式死了,也真是够法力无边了! 秋葵急了,极力否认道:“我何时招认过?你贼喊捉贼!” “呵,你还要狡辩到几时?”灰衣公子声音再无戏耍之味,转而变得十分冷厉道:“整村子都死了,唯独你活蹦乱跳的,还说自己这两日都在昏睡,你或你身后那个半死人,既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也定能料知,我们几时,会从南边返回坪山村,今日你根本不是要离开,你专程在等我们!” 他的话很明白,这儿根本就没别的人害人,是秋葵杀了全村人! “简直荒谬!若是我,那挂在大门外的女尸是如何来的?我当时被你们摁在殿里,怎有时间将女尸挂在树上去?倒是你们,整个村子已两日未进任何外人,偏偏你们能进来,你敢说你们与此没有任何干系?” “呵呵!”灰衣公子冷笑,那张脸失了耐心,声音压在喉咙里问:“十五年前江州,仁善王府那具活尸,可与你有关?” 秋葵越听越糊涂,什么十五年前江州,她十五年前才刚会走路呢! 似也觉自己问得不妥,灰衣公子补充道:“十五年前的养尸匠,今日就在这坪山村吧?他在哪儿?” “我不认识什么养尸匠,更不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 “哐——”地一声,灰衣公子抽出腰间宝剑,大步上前,利剑直逼秋葵脖子。 锋利剑气瞬间削断她脖子边几缕青丝,秋葵知道这剑稍一偏,她就见阎王去了,深吸一口气以镇劝道:“公子!我真不知你所说十五年前江州的活尸是怎么回事,我自小就与奶奶生活在临县乔村,我是数日前,被坪山村村民从江里头捞起来的,此事整村人都知道,你可以……”她突然想到整村人都死了,也找不到个证人,不过还有个人可以为她作证。 “你可问王祥亥,他是隔壁村的,我与他从前也不相识……” 灰衣公子一把抓住她的喉咙,凶狠打断她道:“问他,你让爷去问个鬼吗?” “问什么鬼?”秋葵这次真没听明白! 灰衣公子给手下比了个手势,萧左萧右两兄弟从前院抬着一个重物过来放在她面前,重物上盖着一块红布,她认识,那是庙里用来盖神台的。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开口问:“这是什么?” 灰衣公子蹲下,一把掀开红布,露出下面的一具尸体! 秋葵猛退了一步,身体坐在了地上,她惶然,不是因为那尸体死相多么可怖,而是……那是王祥亥的尸体! “这……这……不可能啊!”秋葵指了指墙边,她很肯定说:“王祥亥方才还与我一起,就是他将我从后堂里救出来的,他怎么突然就……” 大胡子提醒她:“你仔细看看清楚,这尸体是刚死的吗?这尸体他妈的死了起码两日了,都发臭了!” 她抬眼,“那就更不对了呀,半下午你们都见过他呀,他还与你们说了话!” 大胡子嫌晦气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这还用想吗,我们都他妈见鬼了!” “奶奶滴,俺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鬼,我就说那姓王的怎么怪怪的,一会儿缩在那直叫冷,一眨眼就没人影了!” 原来是个死鬼,魂魄不定。 这些人七嘴八舌说着,秋葵听不进去,余光中,看见远处的墙角下站了个人,她抬眼看去,那人脸上的神色比她还惊惧,不能接受。 “我……我……死了……”王祥亥缓缓从那边走过来,周围的灰衣公子等人看不见他。 秋葵才发现他脚下没影子,他走到自己的尸体面前,依旧不肯相信的样子,哀怨问:“我怎会死呢?丫头,你在庙里昏睡,我可一直都在庙里守着你?我怎会死呢?” 说着,他伸手去触摸自己的尸体,摸不到,属于灵体的鬼手,直接穿透了尸体。 难怪,他连帮秋葵解绳子解不下来…… 原来,他死了! 他不甘地摇着头说:“凤丫头,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 第32章:谁揭了符 秋葵问:“是谁害死你的?” 王祥亥两眼无光的盯着自己的尸身回答:“我记不清了,就好像做了一个梦,就这么没得活了呀……” 其他几人看不见王祥亥,看她自言自语,萧左小声问旁边的周狱:“这院子里不会有只鬼吧?” 周狱倒是不怕,回说:“鬼晓得呢!” 灰衣公子从二夫手肘拿过一样物什,问她:“这是你的吗?” 那是个红色似香囊一般的东西,不过香囊上秀着诡异的符纹,她摇头:“不是,这是王祥亥的!” 是装红姑的魂袋,她早前以为,被王祥亥弄丢了,其实,这魂袋一直在王祥亥那,二夫发现他尸体时,发现他右手握拳捏着个东西,他们废了好大劲儿才将这魂袋拿出来,想来王祥亥生前最后一刻,本能欲用魂袋保自己命吧! 灰衣公子打开魂袋,从里面取出一张黄色符纸递到她面前,再问:“这总是你的东西了吧?” 秋葵一看,眼出惊色,“这是我凤家的符!” 道门各派系皆自己符箓,而千百年来,这些以修道衍变而来的玄门家族绘符也各具本家特色,比如正统道家,拜三清,即是指玉清、上清、太清三位道家天尊,符尾通常是‘急急如律令’收尾;而她凤家之符,拜凤氏老祖,于是符尾会一笔画出‘凤祖太师令’这五个字。 灰衣公子亲眼见过她画镇尸符,后又从王祥亥的魂袋中发现这张凤家符,便怀疑,她与此脱不了干系。 “这张符不是我的!”她从未见过此符,但看符语,也非奶奶教她那些常用的符语。 “不是你的?” 有人疑问:“莫非这坪山村里,还有第二个你凤家人不成?” 别说这坪山村没有第二个凤家人,这世间,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此符来得蹊跷。 此处无人相信她所言,灰衣公子将符抬高了些,又问:“那你总认识这是什么符,被你们这些邪派中人用来作何坏事?” 这话听得秋葵心里窝火,可又能怎么着呢,皆是些动不动就上家伙的爷,她何必硬碰呢,乖乖将符拿过来,借着他们手里的火光,仔细看来。 “归纳怨气,供我所有……”她小声念着,脸色开始变化。 虽说,凤家有许多符箓是她目前所不能领悟驾驭的,但这符可是她家的镇家之符,名凤氏养鬼符;顾名思义,就是养鬼用的,而凤氏养鬼符一共有十二章,这十二章分别用来养不同鬼物,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张符是第五章‘橘’,用于养被害而惨死、拥有强大执念之鬼物,符纸的背面会用养鬼人的眼泪写上鬼物在世生辰与死期,旁人看不见,但开了灵窍的走阴人可见。 秋葵将符纸翻面,果然见上面写着红姑的生辰与死期,符尾有一水滴血,已经干了,这是养鬼人的血,一张薄符连通人鬼之间,鬼以灵为祭,人以血为誓! “说啊,到底是什么邪符?”七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恨不能往她身上盯个窟窿出来。 此符不知打哪儿来的,确是她凤家符无疑,但若告诉他们,这是养鬼用的,这些人一定认为,是她养的鬼杀了王祥亥,还一并污蔑她害死了全村人! “这就是张普通的辟邪符!” “一张普通的辟邪——符?”灰衣公子尾音拉长,眸中满是不信,他一把将符从秋葵手中抢回去,放在眼前念出声:“归纳怨气,供我所有?你当爷不识字?这可看不出丝毫辟邪之意,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符,如实招了,别逼爷动手!” 秋葵低着头沉默,不可说。 灰衣公子动了动指头,大胡子立即上前,不知哪儿找来跟绳子,两三下就将秋葵倒掉在了大樑上。 这般,小丫头气血倒流,筋脉膨胀还不够,那大胡子心眼忒坏,他用力推着她的身体,秋葵小身板就像纸片一样在梁下荡来荡去,先她还能忍,这般数十回,实在被折腾得够呛,才妥协大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大胡子说:“早说何必遭这罪呢?” “说吧!”灰衣公子站到她面前,从秋葵的角度看,整个儿一混世太保模样。 “是养鬼用的!但真不是我的,我发誓,若此符是我的……” 混世太保不留余地的打断道:“你觉得爷会相信你这种人发的誓?” 在他眼里,养尸养鬼的,皆是世之极恶一流,这些人连天谴都不怕,所发的誓言怎可信得? 秋葵沉默了片刻,后来理出了些头绪说:“公子,听你之言,今日在村里为祸之人与你有些渊源,若你所说是真,那你并非与外面作乱之人一伙的……” “废话!”大胡子赶紧为自家主子正名道:“我家爷出生名门,骨正根白,岂是你这等邪门歪道可相提并论?” 到了此刻,她也可肯定,他们并非与村里害人的一路的。 “即便我凤家先祖养鬼,但天地良心,我可从无害人之心,公子……”她正要说话,一股风将远处一张纸吹归来,刚好贴在她脸上。 她收了音,将纸从脸上扯下来细看,这一看,心都快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这张纸不是别的,正是她不久前亲手画的镇尸符! 秋葵记得很清楚,她一共就画了五张,其中一张怎会出现在这儿? “不好!”她大声问道:“谁将镇尸符揭了?你们谁揭的?” 不远处的大胡子提醒道:“臭丫头,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你们谁揭的?”她小脸涨得通红,身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灰衣公子也不妨告诉她:“是爷揭的!” “你们为何将镇尸符揭了?那符揭了要出祸事的!” “少给爷来这套!”灰衣公子认定秋葵与之有关,更不相信她的符真是用来镇尸的,此刻油盐不进,秋葵被倒挂着,见天上的圆月渐渐从迷云中而出,伴随着一股阴风。 她感觉这风有点不对劲,便安静下来,仔细听那风声,接着,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嘎吱——” 在距此十丈的屋檐下,一面目狰狞的’女人‘,以一种诡异姿态从地上爬起来,她身躯僵硬笔直,每挣扎着活动一下,骨头便隔着皮肉发出‘嘎吱’一声…… 第33章:留了一口气 “快放我下来啊!”秋葵吓得大声叫喊,围着他的几人皆以为她只是想从樑上下来,大胡子还逗趣儿的说:“反正这整村儿没个活人,你可以放开了嗓子!没人会搭理你!” “你回头看看!那东西站起来了!”她指着大胡子身后,一脸惊恐。 大胡子将那把断了截的刀扛在肩头上,压根就不信,“又想唬俺呢?” 倒是那灰衣公子,似察觉庙院内有异动,立即转头去看,只见那具停在屋檐下的女尸已立起来,她双手下垂,头部以一种非常人的方式扭曲在脖子上,走姿更十分怪异,且在他发觉时,那女尸已到千斤身后,抬起了双臂…… “千斤,危险!” 大胡子脸色猛然一变,秋葵能唬他,但他家主子绝不可能,好在他反应极快,在那女尸手臂要掐住他脖子瞬间,他敏捷回转,一刀砍向女尸脖子! “哐——”与之前一样,尸身刀砍不进! 大胡子被那女尸狰狞模样恶心,发了狠地举刀再砍了两刀。 “哐哐!”尸身如坚石,硬不可破,那女尸也恼了,一把锁住大胡子的脖子,竟将足有一百八十斤的大胡子给提了起来,周围其他人见状无不惊异,纷纷拔剑上去解救,可他们的兵器根本伤她不得。 更要命的是,活尸虽以一个‘活’字来说,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它们死时,口里留着一口人气不肯咽下,所以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咬活人,只有新鲜的血肉才可让活尸继续活下去! 大胡子在这女尸手中呼吸困难,眼看就要丧命在女尸口中,只闻一清晰女声道:“快攻她双目!” 周狱闻声,拔腰间一把锋利小匕快狠向女尸双目刺去。 “蛤啊——”女尸受挫,却有大过常人数倍的力气,抬手就将攻击她的周狱掀飞撞到庙墙上,周狱当即昏厥! 不过,大胡子也在此刻得了自由,身体滚落到地上猛烈咳嗽着。 其余四人继续与女尸周旋,皆以卵击石不可攻之,情形越发严峻,女尸突然不攻了,她停下来用鼻如活人一般,息了一口长气,似有某种令她更加向往的血肉之躯在周围,她扭着脖子回头,转向了另一边。 秋葵此刻还被倒挂在樑上,见这凶狠女尸突然转向自己,女尸左眼还插着一把匕首,右眼却直勾勾地盯着秋葵看,彷如她是什么山珍海味般! “完了完了!”秋葵失声喊道:“它是要咬我啊!” 其余人皆在混乱之中,根本追不上女尸朝秋葵扑去的速度,电光火石间,有人敏捷跃出砍断了吊秋葵的绳子,并挡在了秋葵与女尸之间。 “爷!!”其他人深知这东西厉害,自家主子必有危险。 却见灰衣公子持剑于身前,杀气卷起衣衫夹着尘灰,他与几名手下不同,没有久经杀戮的彪悍,更像初入人世的少年郎鲜衣怒马,不曾深畏什么——即便眼前的是一具可怖的活尸! 活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儿郎震慑了一般,并未再次扑袭。 “爷,小心啊!”大胡子深受女尸其苦,声音嘶哑了! 秋葵从半空摔下,好在并不高也未受伤,她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对身前的灰衣公子说:“此活尸普通刀剑不可伤,得另寻法子!” 灰衣公子抬手,没丝毫顾虑道:“看爷怎么收拾这死东西!” 音落,他持剑而伤,那女尸也感觉到他的杀气,张嘴露出一口尖利的黑牙朝他扑来。 他挥剑砍去,身手迅敏,剑法了得,“嗖嗖”几剑,全都刺中女尸,女尸吃痛的发出刺耳尖叫,其他人为之惊喜。 “好啊,咱爷这把剑不愧为宝贝,竟能伤这东西?” 女尸被砍数刀,不似活人知道退,继续猛扑,但终究是女尸,动作毫无章法,处处被灰衣公子找了漏出,又是一顿狂削,不过,能伤它却不能让其死绝,十分耗人体力。 好在,秋葵已看出这具人养尸之破绽,她问那二夫:“我让你们削的木钉呢?” 对方也未多问,火速回去殿里将木钉拿来,秋葵将刚才吊她的绳子从樑上取下,扔给萧右道:“去绑它!” 萧右担心他家主子受伤不敢不听,当即就与萧左一人拽了一头绳子冲上去绑那女尸! 女尸力大无比,但在方才打斗中伤耗颇大,一时竟被他们困住摁到地上,几人窃喜。 只有秋葵知那只是普通绳子,根本困不住女尸,她冲二夫喊:“速速用桃木钉插她手足!” 二夫犹豫:“这木钉能行?” 灰衣公子道:“甭废话,给爷使劲钉它手脚!” “是!” 二夫上前发了狠劲用木钉插女尸手足,却因力道不够,扎不进去! “啊!让我来!”却闻大胡子粗狂一声,竟见这厮搬起院墙边一足有百斤的青石飞奔而来,他以石当锤击打,才稳稳将木钉扎进了女尸手足中! 几人大喜,终得一时喘息。 他们有人受了伤,那周狱此刻还昏迷着,灰衣公子下令先将周狱抬进殿去。 大胡子瞧那女尸被桃钉钉在地上,依旧不停挣扎,发出令人害怕的嚎叫声。 大胡子一想到差点被一口撕烂就心有余悸,他担心的问:“爷,该如何处理这东西啊?” 灰衣公子看向秋葵,秋葵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院墙处,脸色瞬间大变! 姜无重不见了! “姜……”她焦急的转身问:“你们谁见我夫君了?” 所有人刚才皆在全力对付女尸,根本无人注意过院墙处的姜无重,只知他有呼吸,却没有意识,此后院除了他们几个再无旁人,难不成,方才他自个儿从墙下去了别处? 这时,二夫从前殿那边大喊了一声:“爷!” 听那声音,秋葵就感觉出事了,立即与灰衣公子朝那边奔去。 河神庙前殿,大门大开,二夫背着昏迷的周狱还未进殿,就见殿中的茶桌上,竟坐了两个人…… 034 秋葵与灰衣公子赶到,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人是姜无重,只见他一袭赤袍,坐在茶桌右边,一头如绸般的青丝披在肩背上,侧有倾世之貌,甚是夺目,不过,姜无重对面坐着的老头是白绝,这老头面上挂着笑,这搁在外头任何地方看,都是一慈祥爷爷,可今夜在这诡异的渔村内,却让人心头发慌。 终于还是来了! 秋葵神色逐渐收拢,谨慎的同时,尽量控制自己不露任何惧怕之色。 这边,于灰衣公子来说,见一直如死人般的姜无重突然好端端坐在殿中喝茶,实在惊讶,莫非这丫头说得属实,此人真乃不凡仙者? 实在太荒谬了! 接着,他就注意到秋葵看白绝时,神色有细微变化,便猜到,这老头可能就是找她麻烦之人! 白绝见了她,做出请的手势道:“凤家丫头来得正好,茶刚泡好!“ 除了大胡子以外,灰衣公子其他四名随从也随之进到殿内,他们皆感觉此人来者不善,无人言说。却各个身上满带杀气! 秋葵未回应,她很清楚,戏一旦开始,便不可停,否则,戏停之时,就是自己的死期。 她迈步进殿,大方得体茶桌另一边坐下。 白绝动了动手指,便见姜无重以女人之姿起身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秋葵目光从姜无重身上收回,心里明了,这并非姜无重! 他曾托梦告诉过她,现在他还不能以肉身现世,那么此刻在肉身里的,又是谁呢? “颜红!“她试探性地喊出这名字,果然。姜无重的身体僵了一下,但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体态。 周围的萧左等人并不知这一幕都发生了什么,只好先按兵不动的站在一旁。 只有秋葵隐约看到,白绝手里有根像绳子一样的东西,缠着颜红的脖子。 也便是说,颜红的灵体此刻正被白绝控制着,那根绳子应是某种灵物法器,能控鬼,普通人肉眼不可见。 秋葵眸起冷色,问:“王祥亥是你杀的?“ 王祥亥的尸体她已见过,死前紧紧握着颜红,想来颜红便是那时就已被白绝掌控! 白绝老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低头吹了吹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遗憾道:“终归是穷乡僻壤。连口像样的茶都没有。“ 秋葵被无视,端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再开口问:“王祥亥是你杀的?“ 老头一双杂乱的老眉向上微抬,“丫头,那相面士可非老朽动的手,是他自食其果!“ “你说什么?“ 什么叫自食其果? “丫头,你欺老朽老眼昏花,装腔作势来骗老朽,你以为,老朽当真那般好糊弄?“白绝依旧带着茶余饭后谈笑的语气,不过那双老眼却像藏了把刀,要割断欺他者的喉咙。 秋葵却不肯承认,她反问:“小女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凤秋葵,真正的凤家人,如何糊弄了前辈?“ “哼!“白绝又动了动手指,他身侧坐着的颜红发出类似痛苦的哀嚎声,吓得旁边的二夫等人以为有何危机,纷纷拥到灰衣公子身边,拔剑相护。 白绝老眼瞄他们一眼,不过是些莽夫而已,并不放眼里,他再看秋葵:“是你那一身阴气蒙蔽了老朽的眼睛,当晚,若非老朽看出这女鬼被豢养已有些年头,那时你这丫头恐怕还未出生呢,要不然,还真被你这丫头骗了过去!“ 说着,他将茶杯往案前一放,又轻描淡写说:“那相面士以精血养鬼多年,可此女鬼终究是怨气横生的厉鬼,你是凤家人,自然知晓,千百年来这些门道里的养鬼人被反噬的比比皆是,奇怪吗?不奇怪!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死的冤枉,若非他贪心,用你的至阴之血喂养,使得这女鬼怨气增长,他许还能多活两日!“ 秋葵没想到白绝竟能了解得如此细致,再看颜红,那被他牵在手里的样子,确实比养在王祥亥身边听话多了,想来,白绝是从颜红那得知了这许多。 这老头将她此刻所思所想都算在眼里,笑了笑叹道:“鬼在真正得道之人面前,是说不了谎的!“ 秋葵没接话,但白绝说的这些也可说通,从时间上算,王祥亥是两日前死的,与村里其他村民是差不多时死的,二夫说那些村民都站在出村的路上,她想到自己在梦中遇见的勾魂人,当时若非姜无重在,她应也死了,所以她大胆猜想,村民与王祥亥也是差不多时候死的,当时他们也如秋葵一样,在睡梦中不清醒。 而王祥亥便是在这种状态下,突然被颜红反噬丢了命,他死后记忆一直停留在庙中。 秋葵想到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一夜之间丢了性命,整个坪山村变成死人村,皆是拜此人所赐,便恨燃心间,责道:“你是修道之人,就算与我有何仇怨,你冲我一人来,要杀要剐全凭本事,为何要这些无辜村民下毒手?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白绝目光往庙外扫了一眼,不觉有愧说:“天谴?这坪山村村民才是遭了天谴!“ “你此话何意?“灰衣公子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问。 白绝听到声音,这才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灰衣公子,见其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可见一斑,不过,他目光落在灰衣公子手持的宝剑上,似有些兴趣,多看了片刻,才回应道:“坪山村村民信奉假河神,四处招摇撞骗,引出不少事端,这惹怒了真正的上神,所以才将他们的魂儿都收了去!这位小哥,你说,这难道不是天谴吗?“ 灰衣公子一听,剑眉怒张,推开身边护卫的萧氏兄弟大步向前,依旧是那身毫无畏惧之态骂道:“你个死老头,当小爷三岁孩童诓骗,那后院里那具女尸,也他妈的是天谴吗?“ 秋葵之前对灰衣公子多番质疑嘲讽颇有些不爽,但此刻听他骂白绝,心头竟十分爽意! 白绝向来自视甚高,竟被一毛头小儿这般辱骂,老眸阴光乍现,却强演慈祥老者说:“小哥年轻气盛,言语刻薄不留余地,身上也血债累累,既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自己大难临头,真是可惜呀!“ 灰衣公子才不与他废话,当即拔剑逼向白绝:“说,那具女尸是谁弄的?这村里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虽有利剑逼脸。白绝却稳坐在桌案前,他以警告的语气提醒道:“小哥,你的剑可拿仔细咯,小心别伤了自个儿!“ 灰衣公子显然对他没了耐心,挥剑去刺白绝,那白绝干瘦的老躯突然灵活往后一跃,跳到身后一仗高的神台上,躲避开来。 灰衣公子心道这老头好轻功,是个角色,但不肯作罢,敏捷上前,身法利索再刺一剑,白绝再躲,如此几番,竟未伤到那白绝一根毫毛,老头子也不想与他周旋,就蹲在神台上,伸手拉了一下连着颜红灵身上的那根无形线,被鬼上身的姜无重脸立即变得狰狞,血脉扩张,飞身扑向灰衣公子! “爷!“ 灰衣公子身手厉害,却只与活人交手,从未应付过这般鬼物,还是只厉鬼,自身不备,吸入了一口厉鬼之怨气,当场如神游般痴呆,待他找回自己时,手中剑已落地,更被颜红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爷!“其余随从大惊,怎肯袖手旁观,纷纷扑上去解救,却瞬间皆被厉鬼红姑给掀飞了出去,伤筋动骨,一片狼藉。 白绝得意地从神台上跃下,手里杵着他那根鸡头杖,缓慢从这些人身边走过,朝站在殿另一端的秋葵走去。 “丫头,这儿还属你最聪明,遇见老朽,你还知晓装骗来掩老朽的眼保命,而他们,皆是一群没脑子的废物,连亲手送他们见阎王都浪费气力呢!“ 灰衣公子自来气性极高,将这些话听得真真的。虽小命堪忧,却涨红脸怒眼骂道:“你放爷下来再战,爷送你去见阎王!“ 白绝轻蔑一笑,微弓起的背也跟着颤了颤,道:“要没那把剑,你们方才就死了!不过,此刻也不晚!“ 秋葵见灰衣公子等人败下场来,深知这红姑厉害,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愤慨说:“白绝,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他们只不过是路过的,你放他们走,有什么恩怨,我和你了!“ “呵呵,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胆识是不错,还讲道义,这让老朽想起一个人??“白绝突然停了下来,仔细打量她的眉眼,颇是遗憾的说:“但凡这般人儿,都没好啥好下场的!“ 说完,白绝继续走过去,那张皱纹密布的带着深意,问:“你以为他们进到这个村子只是巧合吗?“ 并非巧合吗? 此言立即让秋葵肯定了心中猜想,白绝不可能因她骗他就恼羞成怒杀整村人陪葬,灰衣公子身份不简单,早有杀生之祸,今夜坪山村灭顶之灾,必定与灰衣公子有更为复杂的联系。 白绝更不妨告诉她:“今晚这个村子--没人能活着走出去!“ 灰衣公子还被红姑掐着脖子,双目通红。呼吸困难,眼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厉鬼索了性命,二夫等人虽受了伤却又不停爬起来,以命相救,却于事无补。 秋葵见此一幕,心头义愤难平,更被他们这份舍命的忠义打动,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若她能习得凤家一成的本事,也能抵挡一二。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看这些热血铁汉被白绝不费吹灰之力践踏在脚下,什么也做不了! 混乱之中,灰衣公子的身上掉落一个红色布袋,秋葵一眼就看到了! 她知道那是什么,更想起那布袋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凤家养鬼符,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蹦了出来,她未犹豫,趁白绝专心掌控红姑行凶时,灵敏地绕开白绝,快速朝那边跑去。 白绝不知她要做什么,其他人更不知。 只见她捡起地上那魂袋,从里面抽出养鬼符,咬破小指,将指尖血点在符纸背面,嘴里念道:“我乃凤氏之女,我以此至阴之血,命你怨气归纳,供我所有??“ 在她开始念第一句时,胜券在握的白绝目光已露出不少轻蔑之意,他觉得这小丫头真有意思,明明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人物,却妄想能与他白绝抗衡,自不量力!! 秋葵对上他那双藐视老眼,一股狠气由心间蹿涌上头,她当即高举手中养鬼符念出咒文最后一句:“凤祖太师令--降!“ 她声音清亮,几乎响彻这庙殿。 可是,灰衣公子还在厉鬼手中命在旦夕,没有任何变化。 白绝意料之中的冷笑:“这就是传说中的凤氏养鬼咒吗?“ “若这世间万事,玄门妙法,皆是你这般胡闹一番便可成事儿,你们古老凤氏一族,又岂会有今日衰败之境?“ 秋葵本不肯屈服命运与现实,她在经历践踏后,依然满怀期待,也正为此,那打击才是巨大的! 正如她被河仙村的刁民绑到江边,那可恶的余老头对她说的话一样。 什么狗屁走阴人啊? 通鬼神? 你奶奶终其一生都只不过是个疯婆子,做着走阴人的春秋大梦! 怎么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一滴哀伤无力的眼泪从她眼角缓缓滑落,轻轻落在她手里的养鬼符上,她突然看见,那符纸上有道黑色的气沸腾扩张起来。 她抬头,再次念道:“我乃凤氏之女,我以此至阴之血,命你怨气归纳,供我所有,凤祖太师令!“ 顷刻间,手中黑气飞向红姑,与白绝手中那根操控红姑的灵线交织在一起,如双蛇互殴,各不相让,不过很快,黑气占了上风,灵线如气一般消散在空中?? “怎么会??“若说上一回白绝被秋葵震惊,是因灵为厉鬼的红姑出现,而这一次他震惊,则是因他亲眼见到,一原本只会装腔作势的少女,就这般将他牢牢控制在手中的厉鬼抢了去! 他用于控制红姑的灵线,是他毕生所灭的鬼物怨气化作而成,算得上是他白家最厉害的灵身法器。 就这般散去了?? 很快,白绝又想明白了,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在玄门中见过不少好苗子,可这丫头,是真正配得上天赋异禀这个词吧? 红姑松了手,灰衣公子得了自由,二夫立即上前扶他起来,他半只脚本迈进了鬼门关,按说刚被拉回来应觉后怕惶恐才对,可他却对死亡嗤之以鼻,当即捡起宝剑,上前欲砍了白绝泄愤,秋葵却先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你??“灰衣公子不明白,这厮妄杀这么多无辜之人,本就该千刀万剐才是,她为何拦自己? “公子!“秋葵自有她所顾忌的,不便当人面前言说。 灰衣公子见此,吐出一口恶气,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与女子争,念着她刚救了自己的命,暂且给她个面子! 秋葵冲他点点头,随即抬手,红姑便架着姜无重的肉身飞身过来,如奴仆一般,低头乖乖站在她身边。 她心头窃喜,这便是养鬼符与灵体所建立的主从关系吧,实在太神奇了! “白绝!“她眸眼甚亮,这回是底气十足的说:“你一个捉鬼的,应不会养尸,你背后还有人,我不管你们是谁,还想要害谁,带句话出去,我凤家人,这回真回来了!“ 白绝虽被散了灵线气势大减,不过却并未真的将她放在眼里,他杵着拐杖站在门口,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丫头去,我看你根基不错,胆识超群,老朽实在喜欢得紧,只要你跪下给我磕个头,叫我一声师父,今晚我保你不死,往后,还可以传授你我白家的独门秘学,你看如何?“ “我呸!“灰衣公子听完,毫不给面子拆穿道:“爷看你这老匹夫是见她凤家这养鬼符厉害,想骗人家教你才是,就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也配当人家师父?“ 白绝被这般辱骂,真是恨死了他,他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二更已尽,三更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始,不急不急,看你这小儿还能嚣张多久。 “哎--“老头子杵着鸡头杖跨出庙门槛,问秋葵:“凤家丫头,你知道此人是谁吗?“ 秋葵看看灰衣公子,没有回答。 老头子当然知道答案,他说:“有的人出生再好,也终究是个短命鬼!凤丫头,人这一辈子选择最重要,选择对了,才能走得更远!“ 说罢,他转身往庙外走去。 好片刻,庙内严阵以待的阵势才散去,二夫跨到院门口张望,确定那老头真走了才关好门回到殿内。 他们几人方才那一翻都受了伤,萧左最严重,身上被抓出了好几根血印子,因带了红姑的厉鬼怨气,伤口呈黑色。 秋葵见状,知道这种伤表面看起来未伤筋动骨,可普通人被恶鬼吹一口气都能丢了性命,何况这沾了怨气的伤口,她立即嘱咐道:“二夫大哥,劳你去神台上捡些香灰合着水缸下的污泥。敷在伤口上,每日早晚皆要换一次,仔细查看,不得马虎。“ 他们也都见了她的本事,何况今晚,她两次在危急时刻救他们了,对她十分感激,二话不说就去照办了! 王祥亥又出现在了大殿内,一脸担心的问她:“白绝走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刚才他也一直在,只不过他活着时就贪生怕死,当了鬼也怕伤了自己,一直躲在角落里瞧着。 秋葵最初对王半仙甚是厌恶,不耻他贪图名利,专行坑蒙拐骗之事,后来利益驱使下王半仙对她也算照顾有加。她自来心软又善良,相处多日彼此也熟悉了,以至他突然死亡,她自然感慨啊! 本要拿她喂厉鬼的王半仙,却先一步走了! 生死有命,她收敛怜悯,不露声色与王半仙说:“你如今也知自己阳寿尽了,还是快些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王祥亥的灵体哀怨的往殿中央一坐,像个赌气小孩似的抱怨道:“我晓得自己死硬了,好歹生前也是修道的,我怎会不知道这些道理,像我这样的阴灵留在阳间若非化为厉鬼,那就只等魂飞魄散的下场,但你瞧瞧,这整村人都死完了。可曾见过下面一个当差的来接咱们的?“ 根本就没有! “这村儿里的都是怎么死的呀?“他又问秋葵。 这些可都是枉死的,他们阳寿本不该尽,地府不收阳寿未尽的阴魂,故而无阴差来接。 “你瞧见外面森森鬼气了吗?“王祥亥指着殿外面。 秋葵顺着方向看去,能见一股股黑气在庙外的上空,像大火时的浓烟,越积越多。 “这是那些刚枉死的村人怨气!此刻,他们应如我一样,得知自己枉死的事实,不甘心呐,我师父从前就常说,人多涨势,鬼多升怨,所以不太平年代才多出鬼怪之乱??凤丫头,他们要了整村人的命积亡人怨气,必定有什么大阴谋!“ 王祥亥十分替她担心的样子。 秋葵有些纳闷,问他:“你活着时自私自利,死了怎地还为我操起心来了?“ 王祥亥笑了笑回答说:“我生前确实不算个好人,但也没干过太大的坏事,如今我死了,我可不想像这坪山村的其他枉死鬼一样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我知道,凤丫头你是个好人,你短短时间内,就能用养鬼符收纳红姑的怨气,能像你先祖一样走阴通阳,只是时间问题,待过了今晚这关,何愁不能为我寻条轮回路呢?“ “你倒是坦诚!“秋葵叹息道:“可今晚这关怎么过呢?“ 那些怨气再过些时辰,便要压到庙里来了,庙里这些大活人,怎能扛得住? 她必须得在此之前,找到保命之法! 正一头雾水,她又想起件事,从袖内掏出魂袋问:“王祥亥,这里面的养鬼符你打哪儿来的?“ 王祥亥被问及此时,做鬼都有些心虚,不敢正视她质问的眼睛。 秋葵不给情面的警告道:“你若不说,就别怪我将你赶出庙去!“ “别!“王祥亥急忙求道:“别赶我出去!不是我不肯说,实在是我曾经发过毒誓,若我说出来,会有报应的!“ 秋葵就问他:“你现在还不算报应吗?“ 人都死在那厉鬼手里了,这不就是他当初养鬼的报应。 王祥亥想了一下,“也是!“ “快说!“外头要命的东西越逼越紧,秋葵没多少耐心。 王祥亥也清楚。如今他孤魂一缕,不能得罪了她,就乖乖道来:“我虽是个相面士,其实我祖上不差,还出过一个将军,后来到了我爹这代遭突变,惹上了官司,田地都归了别人,我爹娘也没什么能给我了,只望我能有个本事傍身,就让我去道观拜了师学相面;那年是天合六十年,距今已有三十年了,我在道观跟我师父学了十五年,还未能出师,有一天。突然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到道观里点名找我去看事儿,不曾想,那人并非是找我相面,而是问我买我家的老宅,我自然不肯,家中一贫如洗,只有这么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是祖上剩下唯一基业,卖了对不起祖宗,那人却告诉我,我家这老宅有问题,风水不好,因我们王家镇不住,才会落得今日之惨境,我又不懂风水,以为他唬我,就回去问我师父,哪知,我师父也说,我家老宅确实不适合住活人,若他们要,就卖了去,让我给双亲另寻个住处,我自然听我师父的,就将那老宅卖了!“说到此处,王祥亥停了下来,他至今都有许多事想不明白,比如那人说他家老宅风水有问题,常人都避之不及,他为何还要花钱来买?且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他说:“那个人若现在还活着,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了,我早记不得他的样貌了,只记得他留着一头长发,瘦得皮包骨头,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觉,他买了我家老宅之后,又对我说,我并无学道的根基。“ 其实,那人说得没错,王祥亥跟他师父学了十五年,还比不上才学了五六年的师弟,他当时就被男人说动了,就问那人,根基不行,岂不是得饿死了? “结果那人却神神秘秘地对我讲,说自身不足也无妨,可寻旁物来助,我好奇这旁物是什么东西,他又问我真想知道吗?我自幼饿穷怕了,能让我有个出路,让我干什么都成,于是,他就让我三更去临江城北郊的乱坟岗,找一株红花,他说那红花下面有个宝贝,是他七年前迈下去的,让我用锄头深挖!“ 秋葵听到这里,十分好奇,忙问他:“你挖了吗?那红花树下面是什么宝贝?“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35 王祥亥笑了一下道:“乱坟岗能里有什么?都是些苦命人的尸骨!而我在下面挖出来的,正是红姑的尸骨,当时,她已死了数年,尸身早已腐烂,只剩下骨头了,我听那人的话,将尸骨捡起来用麻袋装好带回去给他,他就给了我这张符和魂袋,后来你都知道了,我将红姑养在魂袋里,以自己的精血喂养,数十年来,她替我办了不少事,我能看到你身上的命火熄灭,也皆是红姑看到的!“ 只不过他走了这条路被他师父得知后,就被逐出了师门,他当时年轻气盛,也尝到了红姑给他带来的甜头,便未再回头。 听了这些,秋葵才终于明白,为何王半仙当初一听她是凤家人会那般反应,因他能得红姑,也是用了她凤家的养鬼符! 可那个男人是谁?怎会有她凤家的养鬼符?他废那么大周折,买王祥亥家的老宅做什么? 再则,那人得了王家老宅已算事成,为何还引王祥亥入养鬼这条路?是何居心? 秋葵想起姜无重也曾指点过她去查红姑之死,听了这些。她推测红姑的死必定与那买王家老宅之人有关! 王祥亥三十年前因得了那人一张凤家的养鬼符,才养了厉鬼红姑,三十年后,凤秋葵竟阴差阳错收纳了红姑的怨气?? 很显然,这件三十年前的旧事,与她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眼下弄清楚了符的来源,也并不能解她被百鬼怨气所困的燃眉之急,望着庙外黑压压一团,她立即去找灰衣公子。 对方刚简单包扎了一下身上微伤,见她过来,便从椅子上起来,好奇问:“你方才在殿前自言自语些什么?“ 秋葵扫了一眼身旁的王祥亥回答:“公子怎知小女就是自言自语呢?“ 灰衣公子听后,倒不觉害怕。也看了看她身旁的地方问:“该不会那个姓王的鬼东西在这儿吧?“ “你才鬼东西呢!“王祥亥生气的骂道,好在他刚死不久,又死得快,没遭什么罪,亡人怨气不重,掀不起什么阴风来。 秋葵是来与他说正事的,她还要画些辟邪符,不然那些怨气很快就进庙来了! 灰衣公子听后,立即撩开袖子说:“这回用我的血吧,应该比千斤的管用!“ 说完他还轻咳了一下补上一句:“丫头,我的血,你想要多少都行!“ 之前他都一直自称爷的,突然间就改口了,本在后边说话的二夫等人。比见了鬼还要惊讶地望向这边,萧右更问萧左说:“哥,咱爷是不是也被鬼上身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萧左手里捧着半块饼,笑着啃了一口,挥手打在他弟头上,“你懂个屁!“ 秋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要说感谢的话,却见红姑架着姜无重的肉身幽怨地站在一旁,她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忙回答:“我要你那么多血干嘛?半碗就够了!“ 哪知,对方却不干了,虎着脸问她:“小丫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她一脸懵逼,“公子,此话怎讲?“ “你要千斤一碗血,换我就只要半碗,不是看不起我是什么?“ 秋葵噎了一下,无奈改口:“那就一碗血吧!“ “这还差不多!“ 两人坐在桌子两边,秋葵用小刀在他手心割了条口子,就见殷红血液从他手心流入碗中,他不觉痛,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秋葵的脸看,好像,她脸上开出花儿来了似的,隔了片刻,他爽快说:“小丫头,你不必叫我公子,听着别扭,我叫卫临渊!“ “哦!“秋葵一直在想她画这些符,能顶多久,根本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卫临渊特赦道:“你可叫我名字!“ 秋葵没应。 卫临渊说:“不过,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讲!“ 秋葵抬头一边思索状一边说:“光有符肯定不成,后厨里还有些蒜,我们一人带点儿在身上,危险时刻能保命,还有什么呢?“ 卫临渊瞧她这般认真,实在不忍心打断,忙回头地吩咐二夫等人说:“没听到吗?去厨房里拿蒜!“ “对了,还有葫芦!“秋葵从桌边站起来,前几日不知哪儿来的信徒送了一筐干葫芦,王祥亥觉得没用,全扔在厨房里,准备当柴烧,奶奶从前对她讲过,葫芦写上辟邪符可以辟鬼邪,所以那些修行之人钟爱葫芦。 “葫芦要如何用?“卫临渊问她。 “切半,用红线串起来,挂在门墙上,鬼物见了葫芦,以为里面有高人,不敢靠近!“ “可是没有红线!“萧左将庙里那堆东西翻外了,只找到一圈绵线。 秋葵早已想到办法,她将刚放的那碗鲜血拿出来,向他们解释道:“男子的阳刚之血染出的红线比普通红线有效数倍!“ 安排完这些,也不敢松懈,她可没忘庙里还有具被桃木钉钉住的活尸,一直听它嚎叫瘆得慌,得想办法解决了才是! “不然,挖个坑埋了吧?“卫临渊提议。 “不行,尸属阴,入土却更滋长了她的尸气!“秋葵想到白天大胡子说要卸成八块,初听笨拙鲁莽,但为了避免这尸物再生祸端,这招兴许管用,她目光落到卫临渊腰间的宝剑上,问道:“公子,可否再借你这把宝剑一用?“ 卫临渊也未多想,将剑取下来说:“你这小胳膊没力气,这种粗活儿,让千斤来干!“ “我正有此意!“秋葵接过剑就去外头找千斤了! 卫临渊还想说什么,见她走了,直觉无趣,奄奄地往旁边一坐,二夫剥了几瓣蒜凑上来,殷勤问:“爷--要不,我再去给那小丫头说说您的名字?“ “说什么说,滚!“ “好勒!“ 快三更了,外头的阴风突然停了,笼罩在坪山村上头的死人气也变淡了,一轮圆月当空,月光洒下之处,皆是属于小渔村的诡异寂静。 河神庙内,八个人围坐在那张大方桌旁,按秋葵的话讲,这村儿里头如今就他们几个大活人,那些死鬼在外头集结怨气,他们这些大活人也得把阳气聚聚,虽然少,但总比没有好。 “丫头,你叫我们做的这些好像管用了,你瞧,外头都亮了!“大胡子开心的说。 秋葵却不这般认为,她给几人续上茶说:“来,多喝点!“ 大胡子苦着脸说:“都喝了八壶了,这要是酒俺能喝到天亮,这茶喝那么多除了撒尿能干啥?“ 秋葵轻咳了一声,低着头。声音突然降低说:“几位大哥??若想方便,可否再等等?“ 几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庙里只有她一个女子害羞,所以豪放说:“放心,俺又不是流氓,想方便一定避开你!“ 秋葵忙抬头说:“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 秋葵又是咳嗽,“总之,你们都先别方便!“ 几人都在与秋葵说话,唯独其中做事最谨慎的二夫,视线一直停留在院门那头,他注意着挂在院门上的那几只半葫芦,正在风中被微风吹动,左右摇摆,不高不低,这般维持了好一会儿! 突然,他看到诡异一幕,那些葫芦通通不动了,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半空中,抓住了那只葫芦,他惊得将手里的茶杯一扔,指着那边问秋葵:“那边有什么东西?!“ 他知道,秋葵的眼双眼可看到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不过,秋葵往那边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别一惊一乍的,不就是风停了吗?“大胡子不以为然的说。 这般好一会儿,也没出什么事,大家更加肯定刚才那只是二夫乱咋呼,大胡子招呼大家都坐下,喝口茶压压惊。 可人才刚一坐下,门院上的葫芦就剧烈摇摆了起来,那摇晃速度,绝非风吹动所呈现出来的,殿内所有人都惊住了,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秋葵知道有东西在门外头,赶紧摇了摇魂袋,招红姑到身边来。 其他几人都知怎么回事,除了大胡子刚没在殿里,乍见那如妖邪般的姜无重如飘似飞的到了小丫头身边,惊得直叫唤:“个奶奶滴,外头那些个东西还没进来,原来这里头也有啊!这世道真的乱了!乱了呀!“ 二夫赶紧给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别出声。 院门上那半只葫芦还在不停摇晃,秋葵小声问:“红姑,院门上是何物?“ 她眼睛看不见,可能是什么障眼法,红姑怨气重,兴许能看见。 “是个鬼童子,还没出生就死在娘胎里,所以你看不见,门外的东西想进来,被门上的葫芦挡住了,鬼童子不怕葫芦,所以爬上门在取葫芦呢!“ 红姑幽幽说完,秋葵一惊,让这鬼童子将她的辟邪葫芦取下来那还得了,她令道:“你去把鬼童子赶走!“ 红姑却说:“鬼童子无形无色,奴家摸不着它,赶不走!“ 秋葵想想也是,万物自有相克之法,这鬼童子连她的辟邪葫芦都不怕,红姑治不了它,那什么能行? 她突生一计,转身从那堆杂物里翻出一只旧皮鼓,她持皮鼓到院子里头,敲了起来,其余人皆不知她在做甚,只见那门上的辟邪葫芦突然不动了,卫临渊好奇凑跟前来问:“丫头,葫芦怎么又不动了?“ 她解释道:“门上有只鬼童子在取葫芦。我用皮鼓引它注意,它此刻应是被鼓声吸引,这会儿往这边来了!“ 几人听了脸色大变,除了他家主子以外,都往后退。 这只鼓肯定不够用,秋葵又问他们:“你们谁会唱戏不?“ 大胡子说:“俺不会唱戏,但会唱俺老家的小曲儿。“ “那你唱一个!“ 大胡子撩了撩袖子,清了清嗓,开始唱起来。 “@#¥%%???????“ “快让他莫唱了!“王祥亥堵着两只耳朵一脸难受的从旁边飘出啦对秋葵说:“忒太难听了!那鬼童子嫌弃,又跑回去玩葫芦了!“ 果然,院门上的辟邪葫芦再次摇晃了起来,这回秋葵能隐约见一个似婴孩一样的影子趴在门框上,拿小手在勾那只葫芦。 “快别唱了!“秋葵的声音刚落下,门上的第一只葫芦就掉了下来! 几人一惊,知道这下出事儿了! 大胡子一脸无辜“咋地?俺唱错了吗?“ 卫临渊灵机一动,踹了他一脚,令道:“跳舞,跳你上回在江州大营里喝醉了那支!“ 大胡子被踢了一个趔趄,正了正身子强调道:“爷,俺那不是跳舞,那是醉剑术!“ “甭废话,给爷跳!“ 大胡子不敢不听,当即扭着壮硕高大的身子,在院子里跳起来。 门上的葫芦又不动了! “嘿!有用!“二夫脸上一喜。 卫临渊又令道:“你们一起跳!“ “啊?“几人见大胡子那一身丑态,着实不情愿,卫临渊一个眼神递过去,他们也只好学着大胡子的样子在院子里跳起来。 鬼童子习性贪玩,很容易被这些稀奇之象吸引,忘了要摘葫芦。 正在几人以为跳支舞便解决了危机时,背后传来奇异声响,卫临渊回头一看,竟被吓了一跳。 只见那被大胡子大卸八块的女尸头,没了脖子以外的驱赶,竟还能动,正怒睁尸眼朝这边滚过来。 他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过去,一脚将尸头踢了回去! 谁知,这一幕也被院门上的鬼童子瞧见了,竟发了狂的去摘葫芦。 “嗒--嗒--“连着两只半葫芦从院门上掉下来,秋葵疑惑这鬼童子怎地不看跳舞,突然生气了呢?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王祥亥想起件事,就对她说:“凤丫头,前些日子宋自刚来庙里,说他媳妇有喜了,来求河神赐福!“ 可能是因为周围阴气聚集,之前他妈一直看不见王半仙,这会儿竟见他在旁边说话,吓了一跳,差点要拿刀砍他,只有那卫临渊胆识过人,竟还问王半仙:“宋自刚是谁?“ “就是宋自强他亲哥!“王祥亥指着那女尸头的方向说:“翠嫂就是他老婆!“ 几人一听,全都懵了! 敢情他家爷刚一脚把鬼童子娘亲给踢飞了,它能不生气吗? 秋葵恍然大悟道:“七神佛,鬼童子??难怪外头那养尸匠要将翠嫂给炼了,原来是她肚子里怀了孩子,死时她不止留了一口活人气,还有孩子的一口气!“ 这鬼童子可不是一般的邪物,它因还未正式落地,在娘胎里受送子观音庇佑,等同于观音童子,半神半鬼,所以普通的这些辟邪之物才制不了它。 眼看门上的半葫就要掉光了,庙院门外也随之响起哭天喊地的哀嚎声,庙门更被敲得噼里啪啦的。 庙里几人皆被这阵仗吓到了,大胡子压低了声音说:“这阵仗,要是人的话,起码有百来个吧?“ 他们都晓得,这村里除了他们哪儿还有什么活人,全是死鬼! 王祥亥跑到门后听了会儿,回来给秋葵报信:“村里这些村民一夜之间枉死,他们都觉得是你和河神给害的,现在要来找你们索命!我本想去劝他们一劝,可他们生前都是些无知村民,刚死也无灵智,只有怨气,连鬼的话都听不进去,这庙门恐怕顶不住了!我先去躲躲,你们保重啊!“ 说完,王半仙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大胡子吐了一口痰在地上,骂道:“连鬼也这般贪生怕死!“ 秋葵哪有功夫管那姓王的鬼,忙对几人说:“快,你们去那门后、院墙边上尿!“ “啥?“卫临渊那俊俏的脸蛋往秋葵这边转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胡子可听得真真的,也终于明白,刚才那丫头为啥拼命灌他们茶了,他憋了这泡尿大半个时辰,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当即往前去解开裤腰带,一泻千里! 其余几人看懂了,也纷纷跟在他后头,一人找了一角开始尿,还别说,他们一泡尿下去,外头阵仗渐小。 大胡子兴奋道:“俺听过老家那些婆子说过,这骚尿辟邪呢!“ 秋葵附和着:“没错,男子主阳,尿液辟邪,其中童子尿最管用!“ 说着她瞄了一眼唯一站着不动的卫临渊,些许关心地问:“公子,您们谁还是童子身呢?“ 二夫颇为嫌弃说:“你一姑娘家家,怎地言语这般随意?“ 秋葵却不以为然,扬起小脸答:“是这些莫须有的廉耻之心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当然是小命重要了!“大胡子就喜欢她这份爽快,还不忘回头问他家主子:“爷,您说是吧?“ 卫临渊冷着脸,无话。 这边安生了片刻,院墙外头亡人的哀嚎声又逐渐变大,伴随着砸墙推门声。 院内人一刻不敢松懈,大胡子的裤腰带解了又紧,紧了又松,用力抖了两下,苦脸说:“俺尿不出了,一滴也没有!“ “我也没尿了!“ “??“ “都给爷起开!“也是见庙外这些东西越来越大,卫临渊站到门口,掀衣解裤,当场尿了一泡。 “??“外头哀嚎声突然就静止了! 二夫等人围过来,甚是吃惊,若非哥几个刚都尿了,功效一般,还真体现不出来他妈主子这泡尿的与众不同! 大胡子一脸狐疑问:“爷,您该不会是童子身吧?“ “不可能!“萧左替他家主子灰衣起来:“上回那万花楼的花魁韵音、还有自个儿跑咱爷屋里头丫头数不胜数,爷怎可能还是童子身?“ “莫非爷他身有顽??“萧右不敢往下想。 卫临渊实在听不下去了,黑着脸吼道:“你几个龟孙找死呐?“ “就是!“二夫向来与主子穿一条裤子,此刻也免不了出来数落他们:“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晓得爷这泡童子尿能撑多久!“ 音落,周围更安静了! “咳!“秋葵轻咳了一声嘱咐道:“我们再撑撑,等天亮了鬼气变淡,我们就可以找机会出村儿了!“ 说话间,庙门突然开了?? 竟是那鬼童子拆了葫芦,又顺着门框爬下来,将门栓打开了! “不好!“ 庙院门一开,只见门外站满了人,全是秋葵曾见过的坪山村村民,他们一个个鬼脸发青,神情哀怨,争相冲进来索命。秋葵离门很近,根本未反应过来,便见鬼群贴面,电光火石间,一人从后揽起她的腰敏捷跃后才脱了险境。 抬头一看,救她的是卫临渊,没空道谢。那些怨鬼又扑上来了! “红姑!“她大喊一声,红姑从殿内飞出,这回要对付的是鬼群,她没用姜无重的肉身,以灵身出现。 据说红姑生前是个大美人,所以身段窈窕,背影绝丽,可当她冲出来以怨气攻击鬼群时,其他几人着实被她的脸吓了一跳。 只见她打飞了不少怨魂,可猛虎不敌群狼,外头还有不少坪山村的怨魂源源不断的涌进来,整个河神庙院顷刻间被鬼气淹没! “快退回殿里去!殿里还有我的避鬼符封门!“秋葵冲几人喊,她往殿里跑时,脚踝突然被什么抓住。她身子随之绊倒,吃痛地回头一看,差点儿吓死。 抓住她脚的正是被卸成几块的翠嫂尸手,那手的力气巨大,秋葵根本掰扯不开。 红姑还在前头为他们逃跑与鬼群作战,凄厉呐喊:“快,奴家要顶不住了!“ 本已跑到殿门前的卫临渊发现秋葵没跟上来,回头去找,就见她掰扯着那只尸手,他没犹豫,调头朝秋葵跑去。 “爷!“大胡子等人已把着门准备关门了,见他家主子又跑回去顿时手忙脚乱。 “完了完了!这回恐怕真要折在这小破村里头了!“ “小丫头!“秋葵以为他们丢下她了,又见卫临渊跑回来吃了一惊,不过她也不想拖累对方。劝道:“不行,这东西力气太大了,我走不了!“ “你傻呀!“卫临渊蹲下来,搂着她的腰,连那尸手一起横抱起来,飞速往殿那边逃去! 殿门一关,他们几人合力将那尸手从秋葵脚踝上弄下来,再用布包着,丢进了燃烧的灶里。 外头,红姑一鬼之力无法拦住鬼群,灵体受了重伤,一声凄厉叫声之后便淹没在了鬼群中,不久,那些怨鬼又趴在殿门上噼里啪啦的敲。 秋葵几人在殿里顶着门,眼睁睁看着贴在门窗上的壁鬼符一点点变淡,就要失去庇佑的力量。 门被抓破了一个洞,有几只鬼伸进爪子来撕扯他们的衣服,秋葵喊道:“扔蒜!“ 他们赶紧将身上的蒜扔过去,鬼爪吃痛的缩了回去。 “唔呼--“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口哨声,那些冤鬼似有点怕这声音,都退了退。 接着,又传来那白绝的声音说:“凤家丫头,里面那个姓卫的男人今晚必须死在这儿,但你不一样,老朽再给你最后次机会,若你还是不肯认我做师父,我也救不了你了!“ 秋葵听到这话气得一脸通红,回道:“你个挨千刀老东西,我凤秋葵就算死也不会认你做师父!“ 这时的卫临渊已深知今晚在劫难逃,他突然沉声劝道:“小丫头,你不是说过吗,小命最重要,你人不错,爷不想你死在这儿!“ 大胡子听自家主子都说这话了,再也开不出玩笑来了,眼眶有些酸的附和道:“是啊,丫头,你出去吧,我们不会觉得你贪生怕死,你已救过我们好几次了!“ “丫头,出去吧。别跟我们一起死在这儿!“ 连那跑掉的王祥亥也飘出来劝她:“凤丫头,这哪儿是你逞能的时候呢?你可是你们凤家最后的血脉了呀!还是你当初对我说的,你若死了,你们凤家就绝后了,还是出去吧!“ 当日,秋葵被何仙村刁民扔进江里去时她没哭,亲历尸变白鬼她没哭,但此刻,对于这些才刚认识的人望让她活下去的善意时,她忍不住眼前模糊了,她比谁都怕死,若换了先前,她必定决然离去,可此刻。她步伐却无法迈开一步。 卫临渊又轻声对她讲:“你记住我叫卫临渊,江州仁善王卫忠义是我父王,若你能活着从这村里出去,请帮我给我父王带个信??“ “我不会给你带信的!“秋葵已下决定,她说:“小命虽然最重要,但我感觉今晚我还死不了!“ 卫临渊生生被她这话给逗乐了,外头这些凶恶的鬼叫声刺耳,他们符用完了,葫芦碎了,连尿都尽了,已再无可以利用的东西,真正的山穷水尽,这丫头却说,感觉死不了?? 白绝在外头等了片刻,还不见秋葵出来,又在墙外喊道:“凤家丫头,你可快些,这鬼群老朽可拦不住多久了,等它们进去,你们都都会被撕成碎片!“ 秋葵深吸一口气,毅然强调:“我乃凤家之女,绝不会拜别家为师!“ 白绝心头暗骂她不知好歹,也失了耐心,冷讽道:“好你个臭丫头,老朽三番四次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你凤家如今这光景,就剩你一人了,你能拜我白家门下已是你祖宗积了阴德了!“ 秋葵听了这话又气又恨,欲开口乱骂他一通解气,却从后堂中吹起一股神风,卷起殿中无数杂物;卫临渊几人皆以为是外面的东西遛进来作祟,却见一赤袍男子似走似飞从后堂而出,冷声骂白绝道:“你白家算个屁!“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36 伴随着这一声,那道神风直冲向殿门,所经之处,纸飞叶散,殿门也被击压破碎飞了出去,并将殿门外堵着的鬼群震慑。 一瞬间,大殿撼动,怨鬼哀哭逃散。 那在门外的白绝见此,更是十分震惊,这坪山村的所有情况他都了如指掌,却不知河神庙内,何时藏着这么一个高人! 殿内,秋葵突见姜无重天人下凡般神姿,差点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却听得大胡子后知后觉道:“咋回事?那厉鬼竟这般厉害?俺以为她都被鬼群撕碎了呢!“ 卫临渊狐疑看着姜无重,剑眉微锁,他虽看似鲁莽,其实观察细致,只需一眼,便已确认:“不,这不是那叫红姑的女鬼!“ 红姑神色妩媚似妖,举手投足间都是女子作态,而此人行如清风,却有势如破竹的魄力。 “不是?“其他几人愕然。之后也都发现了他们的不同之处。 只是,此人又是谁? 他们将目光不约而同落到秋葵身上,见其满目崇拜地仰望着赤袍男子,便想起她曾说过,她夫君法力无边的荒谬之言。 几人面面相窥,今晚是鬼也撞了,尸也炸了,莫非还真有神仙不成? 罢了,反正不管怎样,此人的出现逆转了局面,对他们是件大好事! 庙外,枇杷树下。借着皎洁月光,白绝见庙里的百鬼竟被里面一道风给逼得四处逃散,深知那高人道行高深,且远在他之上,便又站在院门外询问:“不知,庙里是哪门哪派的前辈,可否报上大名?“ 姜无重未回他,而是转头找站在身后的秋葵,向她招了招手,“秋葵,到我身边来!“ 秋葵乖乖地到了他面前,仰起刚在各种逃命时弄脏的脸。冲他露出个委屈的笑容。 “这回??秋葵不是做梦吧?“ “不是梦!“ “可你不是说,时机还未到吗?“她记得很清楚,所以前半夜这般折腾,她都一直知道,只能靠自己,更深记着她要保护好他的肉身。 一刻也未忘! 姜无重伸出纤长手指,轻擦了擦她脸上的灰,温声答:“外头那群猫犬之辈都妄想当你师父了,我能不出来吗?“ 说到这个秋葵那口积在胸腔的恶气就难平,这回知道自个儿有靠山了,她底气十足的说:“就是,那姓白的老儿实在可恶,他害死全村人来行凶,夫君你一定要??“ 秋葵说到此处,才意识到自己竟当面叫了他夫君顿时,小脸羞得通红。 她之前与卫临渊他们说夫君时,只是权宜之计。 内心里,她始终觉得姜无重是神仙,不可直视,这般脱口叫她夫君似有点草率了! 姜无重却笑笑,不知是满意还是在取笑她呢。 “老朽临江城白绝,敢问前辈大名?“白绝又在外头问起,这厮似乎很热衷于探知敌人虚实,若敌在他之上,便假意迎合另寻时机,若敌实力在他之下,便痛下杀手,仗势欺之! 姜无重一改温和之色,眸带冷桀回道:“你还不配知我大名!“ 白绝一口老气,生生被哽在了喉咙处。 “是,当晚能眉间点一护符替凤家丫头保安全,前辈道行深不可测,我白绝只是一小人物,既然前辈不愿说也罢!“ 起先,他被秋葵断了自己的缠鬼绳就已然元气大伤,此刻更清楚自己不是此人对手,就假意奉承道:“说实话,老朽仅是一个捉鬼人,还没有本事一夜间就害死整个坪山村,老朽只是替人过来露个脸,之前也是真心觉得凤家丫头有灵性,所以才想收她为徒,不知她竟有前辈这样的靠山,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替人露脸?“姜无重从已破碎的殿门里大步迈出,他肉身很瘦,明艳的袍子远了看,像月夜下的一缕幽魂,令人望而生畏。 他一走出来,白绝瞧见了他脸,再吃一惊。 竟是他?? 不久前,他还只以为那是王半仙为红姑找的一具肉身,没想到肉身中的本尊,是个道行颇高的高人! “是,是!“白绝连声回答后,便再不话语,他要等听听,对方会说些什么,老眸盯着姜无重,皆是探视。 姜无重站在院前阶梯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享受这久违人间带来的真实感,之后,他轻唤一个名字:“秋葵--“ “啊!“秋葵跌跌撞撞从后头跑过来,是个十足的小跟班模样。 姜无重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腿,然后招了招手,让她再走近些。 秋葵吞吞口水,不是害怕,只是第一回这般真实的在他面前,天上月光将他的脸染上了一层浮光,别人都没有,就唯独他,她觉得甚是好看,心头莫名紧张起来。 姜无重瞧她遇见鬼群活尸也生猛干练,反而此刻畏畏缩缩,直觉可爱,干脆伸手将她拉到跟前来,牵着她从阶梯而下,直朝院门走去。 白绝还站在枇杷树下,警惕地盯着他们看。 走近了,可看清彼此面貌时,姜无重才停下来,以他惯有那温雅的语气问白绝:“临江城白家,白远逢是你谁?“ 白绝脸色微怔。顿了一下,回答:“是老朽曾祖父!“ 若他曾祖父还在世,现在也快两百来岁了,他都是从自己爷爷那听闻过曾祖的一些事,这男人年纪轻轻,一开口竟将他曾祖父的名字叫了出来,任换了谁,皆是他这般惊讶反应吧! 随即,他开口好奇问:“莫非,阁下与我白家有何渊源?“ “渊源谈不上,只知你曾祖这号人罢了!“姜无重拉着秋葵的手轻描淡写的说,他看着白绝,而秋葵就看着他。 她感觉他的手温温的,不似她,常年冰寒。 她不禁又想到起以前,奶奶就是这样牵着她走村过乡,因她阴气重,会撞见不少心怀不轨的邪物,但只要奶奶这般牵着她,那些东西就不敢招惹她! 这时,白绝听到对方竟主动提起自己曾祖父,继而自豪回应:“是啊,老朽的曾祖父年纪轻轻便已名扬玄门之中,别说区区临江城,就是整个江州,那也是个人物了!“ 姜无重听后,点了点头,应道:“是,白远逢当年确实干了几件事儿名噪一时,不过,你们白家也就出了个白远逢算有那么丝儿出息,剩下的皆是一群废物!“ 白绝何曾想到对方拉他曾祖出来,竟然要对他白氏后人如此羞辱,老脸终于挂不住了,愤然道:“老朽看你是个讲道理之人,才与你好言相说。奉劝你,别欺人太甚!!“ 秋葵一听,头转过来,脸色带着愤怒,质问:“此时,你知好言相说了?那这坪山村两百多口无辜村民死前,你们可曾与他们好言相说?还有,你们积百鬼怨气压庙欲想害死卫公子时,还有要与我们好言相说的时候?“ 面对坪山村上百条无辜亡魂,白绝自觉理亏,也不与她斗嘴皮子,再次强调道:“老朽已说过,这村里人并非我害死的,我只是替人露个脸而已??“ “蠢货!“姜无重截了他的话。 老头子气得面上老皮抽动,指着他怒火中烧道:“你休得再激怒老朽!“ “哦?不然,你便要用你藏袖子里的白氏打鬼鞭来对付我不成?“姜无重轻挑弦月眉,那双似笑非笑的英眸,早已洞悉白绝的下作伎俩。 姓白的被当面拆穿,干脆不装了,刹那间,便拔出袖中打鬼鞭,因看出姜无重十分在意秋葵,落鞭子便是朝秋葵头上打去的。 话说,此鞭乃他白家祖传法器。一鞭子下去,厉鬼也受重伤,二鞭下去魂魄不稳,三鞭既能魂飞魄散。 打厉鬼尚且如此,打人也不在话下,就以他这几十年的修为,普通人被这么抽一鞭子,魂魄直接就被抽离体,若无道行高深者相助,魂魄不可归体! 此时,眼看那鞭子当头落下来,秋葵下意识抬手遮头色变大叫:“啊!“ 姜无重不惊不慌,侧身就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徒手接住了白绝这一鞭! 白绝被这一幕一惊,从前也不是没人接过这只鞭,只不过,普通人就算徒手接住了鞭子,与打在身上的效力相差无几,可他抽这一鞭子用了老力,对方怎会毫发无损? 这只能证明,此人比他想象的道行还要高深许多! “你??“ 姜无重面色如初的告知他:“就算白远逢此刻从坟里爬出来,亲自用这根鞭子也伤不了我分毫!“ “不过--“他眸色夹杂一丝不悦说:“你们这等废物,竟欺到了我的人头上,实属不能忍!“ 白绝行凶未遂,终感觉到畏惧之意,放低了姿态解释:“若老朽知道阁下在此,断不会有半分不轨之举??“ 姜无重轻笑,并不放心上,他手指微微一勾,白绝紧紧握住的打鬼鞭就彻底到了姜无重手中! 白绝惊慌不已,那可是他家的祖传之物,怎能落于他人之手?立即扑上来欲抢回去,可人才刚动,就被姜无重一个眼神给震了回去! “我曹!“站在后面阶梯上看到这一幕的卫临渊等人也震惊了! 大胡子压低了声音对他家主子说:“爷,看来这小丫头没骗我们,他夫君真是个神仙呢!“ 卫临渊许是方才受了伤,此刻百鬼被击散,活尸被分砍,暂无危机,他便闲散地往地上一坐,一只脚踩在阶梯上,随手掐了根草在嘴里嚼着,冷飕飕的应一句:“谁晓得是神仙还是披着人皮的妖怪呢!“ 大胡子脑筋直,一时未去深想他家主子的心思,他也累了大半夜了,跟着往旁边一坐,煞有其事的谈论起来:“俺看此人貌仙相美,不怎么像妖怪呀!“ 哪想,卫临渊一脚踢他屁股上,问他:“那书里的妖怪哪个又不是貌仙相美?“ 二夫忙附和说:“就是,书里都写着呢,长得越好看的,越是凶险,那些东西,最喜欢化成好看的皮囊来蛊惑人心,千斤,你丫跟着爷这么多年,怎就学不到咱爷身上一分聪明呢?“ 大胡子揉了揉屁股,被点这么一下才开了窍,从赶紧重新趴回阶上,笑嘻嘻地揉着卫临渊的大腿说:“俺人蠢心大,只有一身蛮力,怎可能与咱爷相提并论,二夫人,你这般说,俺不开心!“ “我仔细想过了,那红袍公子一定是个得道的老妖怪,所以法力才那么深厚,还是咱爷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经管如此说,大胡子还是将自己的声音压得老低,完毕之后,他还询问他家主子的意见说:“爷,那小丫头人不错,还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决计不能让她落到妖物的手中,要不让俺去??“ 卫临渊又不傻,赶紧给他递了个闭嘴的眼神,继续嚼着嘴里的那根草。 二夫替主子揣测道:“不管此人到底是妖是鬼,此刻对咱们也没有害处,今晚遇见这么多事,几次差点丢了性命,还是切莫再生事端,一切等出了这破村再说吧!“ 再说白绝被姜无重一个眼神给震飞了,一把老骨头摔在地上,像散了架一样唉唉惨叫。 这回他是真的悔不当初,实在想不清楚,自己惹的是怎样一位高人,只好卖着老脸提醒:“老朽今年已七十有六,你这般折辱我个老头子,往后你们行走江湖就不怕招人诟病吗?“ “你教我尊老?“姜无重浅笑,在他的时代,这白绝还不知在哪世里轮回呢。 不过,这些他都无需知晓。 白绝趴在地上,拿眼瞄了一眼旁边的秋葵,苦脸说:“就算你痛恨我先前欺这丫头,但我终究未对她下毒手,还三番四次想收她为徒,你若真怜惜他,也知老朽是真心诚意的!你也不该这般对我!“ “呵,你骗鬼骗多了,这些话也敢拿到我面前说?“姜无重也不想与他继续纠结这许多,直接点明道:“那叫你将秋葵活着带回去的人,此刻可在这坪山村内?“ 白绝压低的脸色变,老眼争得滚圆,心里疑惑此人怎知道是有人让他将凤家丫头活着带回去? 莫非他们之间有何渊源? 他收起方才的卖惨,认真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莫管我是谁,只管回答我问你的!“姜无重抬起手里那根打鬼鞭,作势要打下去! 白绝畏忌那根鞭子得很,忙捂着头招道:“不在!他不在村里,我与其并不熟悉,甚至未曾谋面!“ “你骗鬼呢!“秋葵在旁狠狠踢了他一脚。 “哎哟!“白绝大叫一声,急急解释道:“老朽真未骗你们,你们既是玄门中人,必然听过他的尊号,此人踪迹神隐,无人知其师出何门,姓甚名谁,只是门道里知晓他的,都尊称一声神山老仙。正是此人让我今夜出面到坪山村摆平件事??“ 听到此处,一旁的卫临渊抬起头来,将嘴里那根草吐了出去。 这儿的人都知道白绝口中所指要摆平的,不正是取卫临渊的性命吗? 秋葵总算明白姜无重为何骂白绝蠢货了,这村中人一夜之间全被害死,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绝非白绝一人能做到的,还有庙里那具女尸,皆是出自旁人之手,许是那神山老祖一体的邪门术士,或是他本人,而白绝。说难听点儿,就只是一个出事后的替死鬼! 比如此刻! 白绝又何尝不知这些,他十分诚恳说:“如今世道不好,群雄争霸不休,无数方外之士也出世大展身手,我早闻这神山老仙的大名,知道无数玄门中人为其奔走做事,我本是无资格与他攀上关系,曾经想也不敢想。谁知上个月,他竟遣人到临江城,交给我这件差事;最先,我知晓整村人无一幸免时也想打退堂鼓。可此事若办得好,往后,玄门之中必定有我白家一席之地,但若我拒绝,无疑是得罪了神山老仙及他一体的玄门中人,奈何我白家小家小门,除了我后面的小辈一个比一个无能,我得罪不起他呀,再说这儿也轮不到我动手,我就露个脸便可回去交差??“ 他万分悔恨哭诉道:“这整村大活人都没了,我也不想的,更不敢做下这么大的孽事,至于,神山老仙要那姓卫男子的性命,我管不着的,是!他们要我带凤家丫头回去,但我怜惜她天赋异禀也是真的!“ 二夫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想到此人与那什么老仙勾结,意图谋害他家主子就恨得牙痒痒,他几步走来对姜无重说:“别信他说的,这老头一定与这坪山村村民死脱不了干系!“ 姜无重很明确告诉二夫:“他说的是真的!“ 而秋葵怕二夫不信,忙添上一句:“我夫君啥都知道!他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愕看向姜无重,见其温暖冲她笑了一下,她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为何笑那么一下呢? 啊,我为何要信口乱叫他夫君! 那我应该叫他什么? 河神吗? 啊,疯了疯了! “秋葵!“明明她一个字没说话来,姜无重却像洞察了所有一般握着她的手加了分力道,温声说:“你愿那般叫就那般叫!“ “哦??“ 姜无重满意点点头,再看向白绝,问:“还有呢?“ “那个养尸匠还在村里,我与他约好,事成之后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碰头!“ 姜无重便不问了,抬头看天上的圆月。 所有人也都随他一起看圆月。并未看出有何异处,心头直纳闷。 白绝以为他在给自己机会交代别的,急忙强调:“没了,我所知道的,就这些,绝无欺瞒!“ 姜无重好似根本未听他说话般,望着月亮叹道:“人世的月亮真美!“ “那可否将我白家这根打鬼??“ 姜无重这回听见了,他埋下头来,掂了掂手里的鞭子说:“这根鞭子轻度适中,也好携带,秋葵,挺适合你!“ 白绝一听。双腿就给他跪了下去,求道:“此乃我白家祖传的宝物啊,若从我手里丢了,我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啊?“ “列祖列宗有啥好见的?“姜无重反问一句,随后将鞭子递给秋葵,又往前走了两步问白绝:“你说是愧对列祖列宗惨,还是断子绝孙更惨?“ 眼前明明是个明动的美公子,白绝却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体深处强大的压迫感,他眨了眨老眼,叹道:“是老朽技不如人,丢身上的法器自是应该,就算丢了这条老命,也该!“ 姜无重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我也并非喜欢夺人所爱,你其实该庆幸,至少,身上还有样东西我看得上,且这根鞭子,可换你白家三十六口人命!“ 白绝怔了一下,不明问:“我白家连我一共三十四口,何来多的两口?“ 问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对着姜无重行了叩拜大礼道:“还请高人指一条活路!“ 卫临渊等人越发看不明白了,也不便出声询问,站在一旁生怕听漏了什么。 姜无重便蹲下来,在白绝耳边轻语了几句什么,其余人都听不见。 白绝听后,又俯身再行一大礼,接着就起身,跌跌撞撞往村北边逃去。 二夫见这老头竟跑了,当即拔剑去追。 姜无重慢悠悠转身,看向卫临渊,出声喊道:“小木鱼--“ “你??“卫临渊也是吃了一惊,他有生之年,除了他死去的娘,就没人喊他这乳名,此人果然是妖物,竟能窥探他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姜无重似看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如前辈老者一般笑了笑,又一次唤道:“小木鱼,将你的人叫回来!“ 卫临渊不服气的说:“爷凭啥听你吩咐?“ 秋葵怕他惹恼了姜无重,忙出声劝道:“卫公子,你赶紧叫他们回来吧,这天还未亮,村里情况不明,还是别乱跑的好。“ 卫临渊本不愿听他的,但听秋葵说这些厉害,也不能拿自己兄弟的命当儿戏,就对着二夫追人的方向吹了口哨,没过多久,二夫就回来了! 见此,秋葵放心了,她特地跑过来与他们交代道:“今晚应该暂时安全了,我们先回庙里等待天明在做打算!“ 卫临渊没异议。 此刻朝殿庙那边走出一段距离的姜无重突然停下来,唤道:“秋葵!“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37 “来勒!“凤秋葵飞快地跑到他跟前,这回像只狗腿子! 等秋葵小跑至他身边,姜无重吩咐道:“你去烧一桶热水!“ “烧一桶热水作甚?“ “ 姜无重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她顿时感觉一股凉风吹了过去。 “烧,我马上就去!“ 热水烧好,盛在木桶里,姜无重原来是要沐浴。 也是,他金贵他这副肉身,之前又一直被红姑占着,所以打发了白绝,第一件事便是要沐浴。 内堂小屋,秋葵再怎么也是个黄花大闺女,突然要面对这般绝色体魄,还得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也真难为她了! 倒好水,她不知该往哪儿站,眼神又往哪儿搁,于是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小屋外走。 “回来!“姜无重都已坐到木桶里去了,热气袅袅,他精廋的上半身luo露在木桶以外,一头青丝如瀑般浮在水面上。 秋葵吞了吞口水,生怕自己眼睛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好在浴桶内很快传来仙旨说:“帮我取一身干净的衣裳,素净些,我不喜艳色!“ 秋葵如释重负般:“我这就去拿!“ 她顶着一脸通红从屋里出来,竟见后堂里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因此刻天色未亮,后堂也未点灯,她刚要叫人。那边许是发现了她,擦燃了火折子,她才得以看清了对方的脸,竟是卫临渊! “卫公子,这是?“ 你不在外殿里呆着,往后边儿来作甚? “咳--“卫临渊当场装傻道:“爷饿了,想到后厨找点儿吃的!“ 秋葵不傻,但也不拆穿,正欲去别间寻东西,卫临渊突然拦住她,询问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秋葵觉得没啥好隐瞒的,就回答:“沐浴!“ “他与常人一样,一日三餐,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吗?“ “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就好奇,随便问问!“卫临渊说着,动了动筋骨往外面去了! 卫临渊回到外殿,大胡子等人立即凑上来问:“爷,如何?看见那妖怪的真身了吗?“ “真个屁啊!“卫临渊没给他们好脸色,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左思右想后决定:“我看此妖怪表面与常人无异,但你们也都看见了,其妖力高深,那姓白的都不是他对手!!“ 大胡子点头附和道:“对,那丫头受他蛊惑颇深,就不说别的,她今晚最后关头未扔下我们走掉那份义气,我也不忍看她被妖人迷惑!“ “爷。您说吧?有何计划?“ 卫临渊招呼几人围成团,以几人才可听见的音量说:“这地偏路远,冒然得罪了这妖物,对我们绝无益处,我们只能先假意相信他,与他多攀亲近之后,再找机会,将找机会除之,这般,等妖物露出原形时,这丫头必然就醒悟了!“ “可哥几个杀人倒是杀过不少,从未打过妖怪啊!“ “这好办,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等我们离开了这村子,在去外面寻个道行高深的高人来对付他!“ “就这么办!“ 内堂,王祥亥又飘过来,一脸哀怨对秋葵说:“凤丫头呀,你竟早就有这颗大树乘凉,怎地也不拉我一起?“ “姓王的,你这是死了怪我不成?“ 王祥亥赶紧解释道:“不不,我哪儿敢怪你,不过你赶紧问问你那位神仙爷,能否帮我还阳,我阳寿未尽,还能活个二十年的!“ 秋葵没搭理他,只问他:“前几日,你为河神准备的衣服呢?“ 王祥亥终觉有了用武之地,献殷勤说:“之前请了隔壁村的张裁缝买了上好的料子制了机身衣服,都在后面的箱子里!“ 秋葵打开箱子,从里边翻出一件水蓝色的长衫给姜无重送去,待他出浴后,自觉为其穿戴整齐。 余光里,王祥亥的鬼影在屋外荡来荡去,他怕秋葵,更怕姜无重,根本不敢靠近。 见此,秋葵终究是心软,开口提到:“那“ 姜无重拿起案上的桃木梳递到她手中,身子侧卧在床榻之上,浅声吩咐道:“帮我梳头!“ 秋葵于是不便再说下去,乖乖坐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头发,当手指触到他的发丝时,发现竟比女儿家的头发还柔软,好片刻,她都专注于将发上水份拧干,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将他们的影子印在墙上,待到头发半干,她又欲开口,“那“ “这世上善恶有报,从他开始养鬼那天,有的事就注定了,他其实--死得不算冤枉!“ “秋葵,通鬼神者,能有怜悯万物的慈悲之心是好事,但也需得明白,因果自有时,无需强求,不到万不得已,别去行逆天道之事,明白吗?“ “明白了!“ “好。“ 秋葵下意识看了看门边,王祥亥正伸着半个脑袋在那偷听,这回听见了,也该死心了吧? 随后,她又深想着姜无重说的这翻话,王祥亥养鬼,是逆天道而为,死也不冤枉。 如今她也踏上了凤家的老路,此后,又将埋骨于何处呢? 想到这个,心里竟有些哀伤。 似感受到她的情绪,姜无重闭上的双眸微睁,他的眼珠呈茶灰色,像阴天的云。 他对她说:“你不一样!“ 他声音很轻,但秋葵却听得很清楚,她微怔一下,应着:“怎么不一样呢?我凤家落得此般下场,不也是因逆了天道,报应来了!“ 姜无重告诉她:“是人就自有命数,但你不同,你有我!“ 秋葵手里的动作微顿,内心波涛翻涌,嘴唇好几次张开欲说什么,终是开不了口,过了半响才问:“上回,你说我需寻来这世间不可触,不可言说,世人可顿生,也可渐灭之物供奉你,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 “那你便时时想着。“ “好!“她点点头,继续为他梳头。 “对了!“她差点忘了一件事,“今晚百鬼冲庙“ 姜无重未等她说完,便指点道:“天亮前,你带着颜红的魂袋,去村里念招魂咒,她若未消散,必会回来。到时你再以至阴之血喂养,方可使其灵愈。“ 说到这个,她有一事询问。 “夫君,今夜红姑本被白绝掌控,我在装她的魂袋中发现一张我凤家的养鬼符,我以我的血感念符旨,最初并未成功,后来却又不知为何成功,白绝说我天赋异禀,真是如此吗?“ 看过奶奶这蹉跎的一生,她再走上这条路,心中实无信心,别人如何看待她,她并不尽信,但若换了无所不知的姜无重,那就不同了! 姜无重似有些乏困,他用手撑着头,姿态雍雅,闭着双眸回答:“天赋有之,却不尽靠天赋,凤家走阴秘术中养鬼之术,并非谁家中圈养猪狗牛羊那般简单,这是阴阳两间的合璧,你凤家人在世人眼中亦人亦鬼,是天赋,可养鬼人能亦人亦鬼,鬼物岂能再生为人?他们只因执念留在人世、也因执念强大逐渐才有修为,若要使其真正诚服于你,又岂是你区区一纸符纸,染上鲜血便可成呢?“ 秋葵悟性并不低,听完这番见解,她恍然大悟道:“要人鬼相通,必要感念鬼物本身执念,或要鬼物感念到我身上的执念,是这样吗?“ 姜无重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秋葵像得到了莫大的认可,笑得合不拢嘴,梳理他的头发更加认真起来。 “那--那张符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买王祥亥家主宅之人又是何人?“ “与我凤家有何渊源?“ “红姑之惨死,是否与之有关?“ 她实在有太多疑问需要姜无重来解答了,所以趁此机会,一一问了个遍。 姜无重并非对她有问必答,特别是这几个问题。直接选择了无视! 秋葵倒也不急,一心觉得他温柔体贴,此番他用的也是肉身,是肉身便需休息,她有的是耐心。 “夫君,你睡着了吗?“她伸着脖子往前面看。 姜无重原本闭着的眸子突然间睁开,盯着她那张探究的小脸,夹杂几分不悦说:“若什么都要我一一为你解答,干脆,我改姓凤好了!“ ““秋葵撇撇嘴,不答就不答,干嘛凶人家? 刚还觉得你温柔平易近人,此刻就凶我! 还是神仙呢,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 秋葵心里头抱怨个不停,姜无重深吸一口气,缓缓叹道:“你太聒噪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她一脸无辜,真就什么都没说啊! “想也不可以!“ “想也不可以?这未免太“话未说完,姜无重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的嘴,用修长的食指封住嘴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最后,他手抬累了,干脆打发她出去说:“外头那个小木鱼要去南村口找养尸匠,不过他们要白跑一趟了,你与他们撘个伴将红姑招回来吧!“ “哦!“秋葵知道,自己被神嫌弃了! 她乖乖地应了一声,毕竟这是正事,不敢耽误。 从后堂一出来。就见卫临渊等人正在擦刀整装,心头又叹姜无重未卜先知的能力真是好用,她迈步过去,对卫临渊说:“我知道你们要去哪儿!“ 白绝说,他与养尸那人约好,若事成之后在村南口碰头。 白绝听了姜无重的话往北逃,所以他们打算去村南口逮那个养尸匠。 “我夫君说,那养尸匠已逃了!“ 卫临渊听后,将剑挂在腰上,回她一句:“逃没逃,去了才知道!“ 说罢,就带着几人朝庙外走去。 秋葵早知他们不听,快步从后面跟上来,一行人结伴出了庙。 天边微亮,再过不了多久,就该天亮了! 卫临渊走在最前头,头也不回的,大胡子和萧家两兄弟对姜无重十分好奇,几人围在秋葵旁边询问:“你家夫君果真是河神吗?“ “管哪条河的?“ “我也不晓得!“秋葵不想多说,走到最前头,与卫临渊并排走着,摸出魂袋来默念着红姑的名字。 “荡荡幽魂,何处留存,美人红姑,我为你做金屋,若你听唤,速速归“ 念着念着,周围突然明亮了,她抬眼一看,自己不知何因,竟来到了一处繁华街世之中。 此时华灯初上,街巷宽敞,小贩叫卖声声在耳,过往行人,男女老少皆有。 突然从寂静的坪山村到了这么一处地方,秋葵也不觉害怕,她感觉,有股强烈的力量,在指引她向何处去,她便顺着人流往前走,至于具体要去往何处,通通不知。 前面出现一座三层高楼,楼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在楼前停下,抬头去看门上招牌写着三个字:醉仙楼。 正在她看时,一名三十岁的风韵妇人朝她招手道:“这位小哥,快进来听听小曲儿吧?“ 接着,妇人直接穿过了她,拉着一年轻男子进去了醉仙楼。 原来,此处是临江城著名的青楼,秋葵以前从别人口中听闻的勾栏之地,皆是污浊不堪,能吃人吸魂的地方;此番得见,倒不觉得那般可怕,里面有五彩的灯,软绵绵的地毯,酒也很香,不似村头王老九的二锅头辛辣刺鼻,最值得一提的是这楼里的姑娘,一个个明艳动人,娇嫩欲滴,一颦一笑是那般真切温柔。她们的衣裳真漂亮,秋葵看了看自己,她还穿着在坪山村那件脏掉的红裙,行在这花花绿绿的莺燕之中,显得格外单薄狼狈。 她无意识地用手轻轻擦了擦衣服上的污迹,那好似血,擦不掉。 她也没多想,继续往里走着,看到周围稀奇好玩的东西,便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后来她才发现,这儿无人能见她,她像是这世界的一缕孤魂,此处的所有灯红酒绿、紫醉迷金她都可见,但却与她毫无瓜葛。 那就看看吧,她心里这般想着,一张秀着腊梅的丝绢从二楼的围栏上落下,正好落在秋葵脚下。 随着丝绢落下一之处,她看见一身着红衣的女子倚在围栏边,此女与楼里的大多数姑娘不同,她不俗的姿色在群花中绝世独立,连秋葵也会想多看两眼的漂亮。 而在女子下方,围着许多公子哥儿,他们皆为楼上的女子绝丽容姿而倾倒,若能买得与姑娘春宵一刻,更不惜一掷千金。 她听周围的看客讲,此女虽出生青楼,却性情清高,自她来此醉仙楼挂牌便与青楼的妈妈约定好,她只卖艺不卖身,好在,她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情也是别的姑娘不可比的,很轻松便为醉仙楼赚了不少银子,妈妈也便没强求什么。 不过她曾与妈妈做下约定,年满十八时,要卖出自己的初夜,作为醉仙楼的头牌,初夜之价必然不低,足以让大多数客人望而却步,所以,必定是达官贵人;但这还不够,在临江城,能出得起这笔银子的达官贵人不少,她希望能从中挑选出她最钟意的那位,选定时,她会抛绢做信物。 这时,一身穿青衣的公子伸手捡起丝绢,秋葵站在人群中,见他明眸皓齿,并无此处大多数来寻欢的客人那般油腻,而是一身的书生气,令人舒服的干净。 众人见此,直觉扫兴,说了几句闲话,各自散开。 秋葵跟着青衣公子上到二楼厢房,红衣姑娘早已在内等待。 青衣公子进门,厢房内备着美酒佳肴,那红衣的绝色美人坐在琴台边抚着琴,亦弹亦轻念道:“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 公子迈步进入,接了下两句:“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 女子见他风雅一身,本就好看的眸子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一罔潭水中,明亮得很。 她从琴台前起身,拂身道:“未曾问过公子,便以丝绢相示,实在冒昧。“ 公子微曲身子向她作礼道:“有幸得姑娘青睐,永安心感欢喜。“ “奴家只是一介青楼女子,不值得公子这般对待。“面对这样的富家公子,女子终因自己的出生感到忏愧。 公子却摇头,他字句斟酌答:“人有千种身份,不管身在何处,皆有身不由己之处,而姑娘,便与那诗词一样,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姑娘似梅,这酷寒并不能夺去姑娘的美好纯洁、亦然能在寒雪中盛放。姑娘有万般好,可我,却只有从父辈那继来的铜臭钱罢了!“ 秋葵听他自称永安,突然在这如梦之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惊讶地看向红衣女子;最初,她只从姜无重那听闻过,红姑生前长得很美,但其实,红姑比想象的还要美! 这是红姑与她的梁郎初次相遇的地方。 除去烟花之地的喧嚣外,他们也不过是两个坠入爱河的普通世人罢了! 从此,梁郎日日来醉仙楼,即便出入烟花柳巷,他眼中也从未看别的姑娘一眼,而红姑则推掉所有恩客。唯独等梁郎一人。 可梁郎虽家财丰厚,出手大方,但这远不及红姑之前能为醉仙楼赚得多,妈妈不开心,日日在门前抱怨。 “好不容易将你捧红,指望你十八岁后能为我赚回本钱,你倒好,给老娘玩儿起了贞洁烈女那一套,又是绝食,又是上吊,你这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娘通通赔进去了,真是血本无归!“ 那些曾经被她抢走恩客的姑娘,也不免多几句风凉话说:“红姑啊。咱们青楼女子就是给人作践的,你难不成真觉得你与那梁家公子郎情妾意到永远吗?“ “是啊,这儿是什么地方呢?深情的恩客我见得多了,他若真爱你,又怎舍得你身陷这淤泥之地,不为你赎身?“ 红姑十分坚信的说:“梁郎与别人不同,他是真心对我!“ 妈妈便与她打赌说:“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若一个月那梁家公子还不肯为你赎身,你就乖乖地去接别的客人,若他肯为你赎身,妈妈便送你走,还为你备上一份嫁妆。“ “妈妈当真?“ “绝无戏言。“ 于是,红姑等到梁郎来醉仙楼那天,在厢中摆上美酒,一番醉生梦死后,红姑依在她怀中问:“梁郎,我听闻江州有一座梅山,每到冬季,漫山寒梅迎雪开,只可惜,我却困在醉仙楼里,哪儿也去不了!“ 梁郎问她:“红姑想去看江州的樱花吗?“ “想,我想与梁郎一起,去看这世界的每一种烂漫之花盛放,好吗?“ 梁郎将她拥在怀中,坦诚道:“其实我早已准备好为你赎身的钱,只不过,我还有一件紧要的大事要去办,你等等我,待我将那件事办完后,便来接你,到时候,我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真的吗?“红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从未任何时候,有此刻这般开心。 梁郎走后,她日日倚在两人初次见面的围栏上,等着梁郎来接她。 她猜梁郎来接她时,一定会给她买最喜欢吃的桂花生仁糕,他每回来都不会忘的。 她还想到,寒冬就要来了,她为梁郎亲手缝的靴子刚好能穿上。 可她等啊等,与妈妈的三月之期过了。寒冬也快尽了,还是未等到梁郎来接 那几个不待见她的花姐从楼梯上走来,穿着初冬新制的衣裳,瞧她失落地坐在围栏上,冷讽道:“还在等呢?等得来吗?“ “男人哪儿有痴情种?不就是玩够了就随手扔的,红姑,你别傻了,趁自己还年轻,多为以后打算吧!“ 妈妈抱来新衣,是她最爱的红色,从今天起,她必须去接客,不管来的客高矮胖瘦,是丑是美。只要给得起银子,她便得去陪。 可转瞬间,那换上红色新裙装的人变成了秋葵,她坐在原本属于红姑的厢房中,等待着今晚的恩客。 不久,妈妈领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介绍了是城里米行的陈员外,临走时还嘱咐她,得好生伺候。 秋葵忘了自己是谁,她以红姑的姿态坐着不动,那陈员外带着yin笑上来摸她小脸,她不情愿的将头偏到一边。 陈员外素日也是醉仙楼的常客了,从无花姐敢给他摆这种脸色,有些不悦,但一想到能沾上楼里最美的花姐方泽,便也就忍了,他也不顾红姑愿是不愿,用力将她压到床上。 秋葵留着泪喊了一个名字:“梁“ “我不是你的梁郎!“陈员外气急,已急不可耐,伸手就去扒她衣裳。 秋葵拼命反抗,却抵不过对方体圆力大,眼看就要失身于此,一个人突从后面揪起陈员外的后领,将足有一百六十斤的陈员外如轻缕薄衫一般扔了出去。 秋葵一喜,将那人当成是来接红姑的梁郎,她从床上坐起来,欲去抱那人,嘴里还唤着那个名字。 “梁郎,你终于来接我了!“ 可对面站着的男子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衫,有绝色容姿,绝非梁郎,他用手指头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问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38 秋葵骤然惊醒,见自己还在这醉仙楼中,只不过,又变回了她自己,她的身后不远处,红姑被陈员外粗暴蹂躏,哭声刺耳。 得见方才将她拉出来的是姜无重,她问:“我方才是被红姑的怨念影响了吗?“ 姜无重点头道:“怪我,忘记嘱咐你,你现在的修为还不够,在面对比自己强的怨念时,极易被影响灵陷其中,无法自拔,若方才我未来,你便会永远陷在这里出不来,就算外面有人将你唤醒,你之魄也会受损,人之魄损,便会痴傻!“ 秋葵听得一阵后怕,还好姜无重及时赶到了,她实没想到,她自己竟能进到亡人的怨念中来。 “肉身躯体本就是凡人存在于世间的一个佐证而已,往后你还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亡人怨念,我并非每次都赶得来救你!“ “哦!“秋葵有些失落,但更令她难过的是她在红姑,在方才变成红姑那刹那。她真切地感知到了红姑对梁郎的爱,还有那在期盼中等来的失望,就像心被生生撕裂一样痛不欲生。 “以前我只知,她是厉鬼,有一张可怕的脸,能害人于无形,也曾听闻过她惨死的遭遇,却不能感同身受她凄厉的怨恨从何而来,当亲眼见过她真实活着的样子,秋葵才算真正体会到,她与每一个平凡人一样,有血有肉,也曾善良单纯过??“秋葵看着卷缩在床脚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红姑。她走过去想触摸她,抱抱她,安慰她,但手就这般穿了过去。 “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一切吗?哪怕能让她好受一些?“她求助地望向一旁的姜无重。 比起她那泛滥的善良,姜无重只有作为旁观者的冷漠,他似乎不具备对弱者的怜悯之心。 秋葵不解的望着他,莫非神便不会感到痛苦难受了吗? 姜无重明确告诉她:“这已是发生在数十年前的旧事,所有故事皆早有属于它的结局,你无法改变任何!“ 秋葵收回自己的手,怅然道:“那我为何又要存在于此?我存在得毫无意义!“ “非也!你许不能改变已发生的,却可以改变从此刻开始的故事。“ “我?“她只是一个靠着姜无重才捡了一条命的孤女,她的内心,并不似她看上去那般有信心。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什么也不是! “生死有命,但死并非结局,它在轮回路上是新的开始,可这世间,却有那么多不被苍生眷顾的灵,它们不可轮回,连存在都变成了一种惩罚,就如红姑这样的亡人,千百年来比比皆是,魂飞魄散也是有幸,但若不能,它便时时都在自身的怨念中痛苦折磨!“ 姜无重停止言语,只在他弹指间,他们所处之地有所变化,依旧是醉仙楼厢房中,只不过红姑却换了一身衣裳,她趁清晨楼中人皆在睡觉,拿着包袱轻脚轻手从楼梯下来,她穿过正在打瞌睡的小厮,悄悄打开大门朝外面逃去。 外面烈阳高照,她脸上挂着被恩客打伤的淤青,但她跑出来那一刻,却对着蓝天灿烂的笑了起来。 她嘴里唤着一个名字:“梁郎,梁郎,你在哪儿?“ 秋葵跟在她后面,她看到后方有不少妓院的人拿着棍棒追了出来,即使知道红姑听不见,她任然焦急地冲她喊:“跑啊,快跑,别被他们抓住了!“ 天不遂人愿,红姑本就有伤,不久便被妓院的人截住带回了醉仙楼,妈妈很生气,准备狠狠教训一顿,红姑怕痛,拼命求饶,但妈妈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更要给楼里所有妄想以这种方式逃走的姑娘提个醒,所以用了妓院调教姑娘最阴狠法子来惩罚她,红姑在那间阴暗的黑屋里,被折磨了整整十个时辰,生不如死! 秋葵听到她每一声凄喊,无助,她的心也随之揪紧。 可与她一起在的姜无重却始终都是那副不被感染的冷漠,她终忍不住了,转过身去对他说:“我不想看了!一眼也不想看了!“ “秋葵,你觉得我冷漠无情?“ 秋葵未回答,答案已写在她的沉默里。 “我可观世人之苦悲,世人又何曾知我苦悲?秋葵,不要随意挥霍你的怜悯,它应用在需它之地!“ “那什么才是需它之地!“ 他指了指眼前在阴暗黑屋中挣扎呻吟的红姑,说:“作为旁观者的你亦有不忍,但如她这样的亡灵,却每时每刻承受着比这更甚的痛苦,你的怜悯不能抹去它所受过的痛苦,但若你能成为真正的走阴人,你便有能力带走它们的怨念,它们将不再感受痛苦,这就是为何养鬼门中人被自身所养之鬼反噬多,而你的凤家先祖却少有,因为你们凤家的走阴人所养的,皆是被收走了怨气,甘愿诚服之鬼物!“ 秋葵身为凤家人,听过那样多有关走阴秘术之事,但听姜无重讲这些,才算领悟到了其中一些深意之处。 但她依旧不明白一件事,她说:“这般说来,我凤家的走阴秘术所结下的阴缘应属善才是,可是,为何凤家会落得此等下场呢?“ 姜无重摇了摇头,“凤家走阴秘术初衷确实是结善之阴缘,但人终究是活物,人心之所向最难把握,你又如何能在这数代走阴人中,保证她们绝对的善良呢?“ 秋葵蹙眉,细细思量这番话。 他再问秋葵:“刀可杀人,亦可救人,刀却要杀人才能救人,秋葵,你说,刀有善恶之分吗?“ 秋葵再次沉默,刀何来善恶之分?善恶皆是这世间随时变化的活物来决定的! “我明白了!你教我这些,是让我真正明白善恶终有报,只要我一直秉持着我先辈最初的善意,我便能为凤家找出一条复生的路来,对吗?“ 姜无重算得上欣慰一笑,不过,眼中却有丝忧虑,这实实属少见。 秋葵疑惑,“莫非。你也有所担心之事吗?“ 姜无重向她伸出右手唤道:“秋葵,来--“ 她走过去握着他的手,被他带出这片污浊阴暗之地,他们穿过走廊、迈下木梯,走出醉仙楼,站在青天白日下,清风拂起他如绸般青丝与棉衫,干净得一如这带着杨柳气的风?? “秋葵。“姜无重回头,望着竖立在背后的醉仙楼,以真挚于她说:“我希望你秉持的善意,并非人之本善,而是见过这世上最肮脏的罪恶,亦然能去选择的善良,你可能明白?“ 正如这楼中所有的阴暗肮脏皆存在,但外面依然有明媚的阳。 他要她成为的走阴人,是活在这阳光下,而非存在阴暗中。 可她凤家数代走阴人便是如此存在过来,她又如何能幸免呢? 他还怕她不够坚持,终被这条荆棘逆境所打倒,他更担心,她愚钝,将善良错付了地方。 秋葵悟性极高,很快就明白了他所有忧虑,她问他:“你相信秋葵可以做到吗?“ 姜无重凝视她带上的小脸,没有回应。 她不知道这一刹,他都在想些什么。 但她十分坚定的告诉他:“姜无重,你说过,我和她们不同,因为我有你!我相信你!“ 不知是否是阳光刺眼,她竟在姜无重的眸中发现一丝世人才有的情绪,她还年少,经历不多,并不能准确描绘那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她也仰头望着头顶的醉仙楼,她好想知道,红姑后来怎样了,梁郎终究辜负了她吗?她何以落得惨死的下场。 姜无重就此牵着往前走,轻声叹道:“今日已看得足够了,该走了!“ 音落,秋葵在凌晨坪山村田路边醒过来。她躺在泥路上,仰在她上空之间竟有数个人头,她一时未反应过来,被吓得惊声尖叫。 待她看仔细了,才发现这些个人头分别是卫临渊、大胡子、二夫、周狱! “丫头,你这是咋了?方才我们往南村口去,走到半路,你突然就晕了过去!“ 大胡子视秋葵为同生共死的兄弟,她凑到近处来激动的说:“就是,丫头你吓煞俺也,俺们以为你中了什么妖术,双目无神,摁人中也不醒,我们都决定让俺爷再撒一泡童子尿??哎哟!“ 后面这声是惨叫,因为卫临渊从后面踢了他屁股一脚,不准他提任何有关童子尿之事。 “让各位大哥费心了!“秋葵第一时间看向手里的魂袋,有道弱弱鬼气在其内存在着,想来红姑已回来了,她满意的撇在了腰间,接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没事儿!“ “你真没事儿了?“卫临渊一脸狐疑地盯着她的脸看,总觉得她身上因为沾了姜无重的妖气,所有受了损伤。 “真没事儿了!“她能有什么事,身体强装着呢,关于她与红姑的事,也不好多说,就反问他们:“你们去南村口了吗?“ “早没人了!“二夫愤答。他们原本计划着逮住养尸匠,可追查到神山老仙的下落,查明到底是谁要取他家爷的性命。 秋葵也早就知道这结果,她安慰道:“那养尸匠在村口久等不来白绝,必然料到河神庙里有变故,绝不可能继续在此等候,再则,这养尸匠既能两日就将翠嫂变成活尸,其道行实在不浅,你们现在也没准备,真的与他撞上了??“ “怎么,看不起我们?“卫临渊有些许不悦。 秋葵赶紧摇头解释道:“我知你们皆是功夫一等一的高手,但对付这些玄门中人不怎么好使,更何况,敌人在暗处,从长计议比较好!“ 二夫赶紧出声劝道:“爷,其实丫头说得没错!“ 卫临渊心性极高,更恨惨了那个养尸匠,当即就道:“我以我的姓名立誓,我卫临渊有朝一日必定将那个养尸匠找出来千刀万剐!“ 秋葵这时又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问道:“之前二夫大哥不是说,这条出村路被村民的尸体堵住了吗?怎么周围并不见尸体?“ 提到这个,二夫难免觉得晦气,他说:“我们也在疑惑此事,我很肯定,上半夜整个村村民的尸体本就在这片的,但我们来时,皆不见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若非当时我与萧左右三人一起亲眼所见,我家爷肯定会以为我编故事骗他呢!“ 秋葵视线在周围的夜色中搜寻,凌晨的田间寂静得很,鬼影都没一个。 那么多尸体,都去了何处? 就地掩埋?不可能,泥土被松动过肉眼轻易得见,唯一能解释的便是,有人将那些尸体都带走了! 至于如何带走的,又去向哪里,要行何事,一概不知! 不久,几人回到河神庙内,再过两个时辰便要亮了,赶路需要精神,所以大伙商量先休息片刻。 秋葵回到内堂的小屋中,见姜无重侧躺在床上似在深睡,她没敢吵醒他,自顾打了桶水清洗了一番身上的污秽之气,以前是因为王祥亥要利用她来欺骗信徒,所穿的衣服在这乡间都过于艳丽浮夸,她找了身素灰色裙装换上,梳头发时,从波动的水面可见自己小脸上有几道擦伤,换了从前她不会在意,但不知是在怨气中见过醉仙楼里如花的姑娘们,还是被姜无重如仙的容颜打压,她觉得自己好丑,生气地一巴掌将平静水面拍乱了! 丑就丑吧! 反正再美,也比不过姜无重,倒不如丑得别致一些! 天亮了,晨曦在江那头升起。 秋葵趴在姜无重的床边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姜无重还在睡,她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平缓没异样。 “夫君?“ 未应答,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的面颊,温热、柔软,真好摸! 只是,就是叫不醒! 她也不慌,毕竟之前姜无重就对她说过,此刻并非是他出世之良机,昨晚之所以出来是来救她,她相信他一直都在,只不过不能以肉身时时陪伴罢了! 她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夫君,我会照顾好你的肉身的!“ 门外有喘息声,秋葵机警的站起来问:“谁啊?“ “是我!“卫临渊刚偷听她说什么肉身,更加肯定姜无重是妖物的推测,如今偷听被发现,他也不觉惭愧,轻轻将门推开,关心的问:“丫头,天亮了,你有何打算呢?“ 她之前本就是被王半仙困在庙里,现在河仙庙没了,坪山村也死绝了,她自然要离开此地。 虽然还有许多事要去做,不过,她最紧要之事是回河仙村,去找那些害死奶奶的人报仇,并且,将奶奶所说凤家的东西拿回来! 她将自己要去的地方告知卫临渊,这家伙听后说:“是往西北方向,正好,我们也往那边走,一起搭个伴儿吧!“ 秋葵狐疑,问道:“你们之前不是要往南走吗?“ 这位爷解释道:“没错,但此刻爷还有件重要之事必须得先做了!“ “何事啊?“ “就是把??“他眼珠子在眶里转了一圈说:“此事不便告诉你!“ “那好吧!“秋葵也不强人所难,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姜无重何时会醒过来,这般上路实不方便。 对方也看见床上躺着的姜无重,立即关心问:“哟,你家夫君怎生还未醒来?这是旧疾又复发啦?“ 秋葵解释说:“我夫君又非常人,他自然与常人不同,他近来嗜睡!“ “叫也叫不醒?“ “嗯!“ “这好办多了!“ “什么好办多了?“秋葵狐疑地盯着他。 他忙解释:“我是说,方才二夫去村里找了一圈,发现还有不少活的牲畜,我们带上几只鸡在路上食,另外还有两头驴,给你做辆驴车,这般上路也方便!“ “劳卫公子费心了!“秋葵实不知他们有自己的小算盘,只觉大家也相熟了,有熟人上路帮衬再好不过了! “咳!“卫临渊这时一副掏心掏肺的语气说:“丫头,你别与我客气,你救我三次,连生死关头也未扔下我们,这可是过命的交情了,我卫临渊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一辆驴车算什么?我还能为你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秋葵不解问:“何处有妖魔?“ “爷就是这么一说!“他又嘱咐道:“此村死了这么多人实在晦气,咱们也别磨蹭了,你收拾收拾,赶紧上路吧!“ 辰时,河仙庙外,八人、两鬼、一仙儿、两头驴、八只鸡、上路了?? 驴车大小有限,除了赶驴的卫临渊与秋葵,其余人都在车下步行,步程自然慢上许多,行到中午,几人杀了三只鸡果腹;吃完鸡,因他们虽平安出了坪山村,但要谋害卫临渊性命的养尸匠与坪山村那么多尸体皆不见了。这一路也未见异样,所以卫临渊派二夫与周狱先行去前面探路,他们会在路上留下记号。 这般行了整整一日,距离最后看见的村落已有一个时辰了,他们本该停在那村里歇脚的,不过卫临渊坚持还要往前走,此刻都接近二更天了,他们行到一处山野间,秋葵担心的说:“这一片似乎没地方给我们落宿啊!“ 话音刚落,前头火光,卫临渊的手下意识去触摸腰间的刀。 不过,很快就发现那火光是周狱二人,他们已在前方寻到了一落脚处。所以特来接他们。 卫临渊将驴车丢给大胡子顾,他伸了个懒腰从车上跃下,将二夫叫到一旁细声问:“事情办妥了吗?“ 二夫点头:“老天要收这妖物,谁也挡不住!“ 秋葵全然不知几人计划,只觉几人过于警惕,许是经历了坪山村这祸事吧,她也未多想。 不多时,前方山脚下出现一间庙宇,名为静宁寺,寺门外还有个年轻和尚等待着。 他们将驴车停在庙门口,卫临渊主动过来对她说:“我让大胡子将你夫君抱进去。“ 她谢过,但却寸步不离,姜无重在哪儿。她便在哪儿。 进到庙里,那年轻和尚给他们四间寮房,秋葵那间在最里头,她就妥善将姜无重平放在床上,用手擦拭了额头上的汗,再一回身,被突然出现的王祥亥吓得半死! “你这厮出来也不说一声!“秋葵生气的说。 王祥亥回答说:“这佛门圣地,我这种小鬼确实不该出来的,此地我从前来过,这庙我也知道,但我生前养鬼,养鬼人不拜佛,我没未进来过,对这庙也不熟悉,不过凤家丫头,这庙有古怪!“ 秋葵听后眉头一蹙,进庙时天色已晚,未细看过,忙问:“有何古怪?“ “这庙没有香火气!“ 她相信王祥亥说的,但他们人已进来了,坪山村那般凶险都过了,这庙就算有问题,他们当心一些,应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不多时,有人在门外敲门,秋葵开门,见是卫临渊,他端着一碗吃食。 “庙里的素食,丫头,你将就着吃些吧!“ 秋葵本不想吃,但觉得有必要将此庙之事与他知会一声,就请他进了寮房。 卫临渊进来后,在寮房的圆桌那头坐下,秋葵也坐过去,并未吃一口。 而是站在她旁边的王半仙将鬼鼻子凑到碗里去仔细闻了闻说:“对了,就是这个味儿!“ “什么味儿?“秋葵问。 卫临渊此时看不见王半仙,以为是在问他,一脸不解,“什么什么味儿?“ 王半仙回答:“这青菜粥里有腥味儿。这庙里死过人!“ 秋葵脸色一变,“当真?“ 卫临渊一脸茫然:“小丫头,你到底在说什么?“ 秋葵忙压低了声音紧张的对他说:“卫公子,此庙有大问题!“ 卫临渊笑了笑强调:“佛门乃清净圣地,有什么大问题?“ 秋葵摇头问:“公子见过这庙里别人了吗?“ 对方点头:“见过他们方丈与几个和尚了,没有什么不妥啊,小丫头,你太过谨慎了!“ 秋葵狐疑地看向他,很肯定的说:“卫公子,你不对劲!“ 王半仙这时才对秋葵说:“我方才看见这卫临渊与他的手下在屋檐下密谋,他们觉得你家河神姥爷是妖物,所以专门找了间寺庙请这里的方丈对付河神!“ “你怎么此刻才说?“秋葵一下子桌前跳了起来。 王半仙很是怕她,往后退了几步说:“我刚做鬼。记性不好!“ 她也没空骂他了,转头怒视着卫临渊道:“好你个姓卫的,枉我夫君还救你们性命,你竟和他们商量要害我夫君?“ 卫临渊突然被拆穿顿觉理亏,忙解释道:“小丫头我对你可无半点恶意,只是不忍看你被那妖物迷惑??“ “闭嘴!“秋葵气得很,竟大步过来一把揪起他的领子问:“你们都计划了什么?“ 卫临渊个头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半头,但他怕自己力大伤了她,被她揪起领子也未反抗,只奉劝道:“小丫头,爷长这么大,就你敢这般揪爷衣服,你给爷松开!“ “你说不说?“秋葵丝毫不给面子,整个一悍妇! 卫临渊招架不住说:“爷看在你是救命恩人又是个小女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先放开,放开我便说!“ 秋葵这才松了手。 “我们打算一会儿将你支开,然后请方丈进来做法事!“ “二夫他们人呢?“ 卫临渊指了指外面:“此刻在隔壁候着呢!“ 秋葵当即迈着大步出来,对着其他几间寮房喊道:“你们都给我滚出来,大胡子!二夫!“ 卫临渊叹了口气,也对立面喊:“你们都出来吧!“ 可是,寮房里却十分安静,无人出来,更无人回应。 卫临渊有些生气,骂道:“你几个给爷滚出来!“ 还是无人出来,他这时才感觉不对劲,当即推门进去,寮房里空无一人,二夫他们通通不见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39 秋葵跟在他后边进来,一看房间空了,更加确认此庙有大问题,又因担心姜无重的肉身,她急忙退会自己所居的那间寮房内。 二夫等人皆是一顶一的高手,才这片刻就没了踪影,此事太过蹊跷,卫临渊跟着她进来,见姜无重还好好的躺在那,竟拔出腰间宝剑气势汹汹逼来。 秋葵立即挡在姜无重身前,“你要作甚?“ 卫临渊说:“必然是这妖物知道我们要对付他,所以用妖法控制了二夫他们??“ “你魔怔了吧?我夫君并非妖物,二夫他们失踪也不是我夫君所为,你把剑给我放下!“秋葵气得一脸通红。 可这家伙认准了姜无重是妖,此时不能动,便是伤他最佳时机,他有能砍活尸的宝剑,就不信伤此妖不得,不过,他终究对秋葵无恶意,劝说道:“丫头,你是被他妖术蛊惑才不知凶险,看我将他斩出原形你便明白了!“ 说罢,他持剑上前。一身杀气沸腾。 秋葵自然不肯,可她那小身板儿哪儿能挡住这位爷?卫临渊手臂一掀,她就站不住脚险些要被扔出去,许是怕伤了她,卫临渊最后收了些力道,也正是收的这点力,让秋葵得以像稀泥一样黏在他胳膊上,张嘴就是一口! “哎哟!“卫临渊那日被此刻腹部刺一刀都未叫,却被她这一口咬得失了声。 关键,秋葵咬住还不放! 卫临渊气急,秋葵整个身子轻便灵敏,如爬树般。攀在他身上,他甩扯不开,挪不动半步,手臂还被她咬着不放。 “你属狗啊?松口!快松口!“ “唔搜--“秋葵嘴里发出混沌不清的两个字。 “不松口是吧?“卫临渊拿她没办法,只好妥协道:“我先不砍他了,你可松口了!“ 她不信,眼睛狠狠盯着他右手上的剑。 对方只好将剑扔在地上,秋葵这才松了口,从他身上跳下来,往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 卫临渊难以置信的说道:“爷长这么大,就真没见过你这般??这般??“ 他一时寻不到词来形容她,扒开袖子一看。这丫头竟一口将他手臂咬得血肉模糊。 秋葵没搭理他,也不觉自己下口重了,趁其不备跑过去捡起地上宝剑,拿在手里。 卫临渊是彻底怕了她了,见她竟拿了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问道:“小丫头你会使剑吗?爷这把剑可锋利得很,当心伤着自??“ 他话未说完,秋葵提着剑狠狠往旁边桌角砍去,“唰“地一声,那实木桌角就飞了出去,值得一提的是,秋葵身子都没歪一下,特别有劲儿! 她知道这厮的爹是个坐拥一方的藩王,妥妥一被人左拥右戴长大的二世主,天不怕地不怕是吧?对付他这种人,就得比他更凶悍,她说:“我凤家人代代走阴,卫临渊,你知道走阴是干嘛的?“她把腰间的魂袋扯下来在手里摇了摇说:“我凤家鬼都敢养,别说他不是妖,就算他真是妖,又怎样?你是否要先将我砍了?“ “你又不一样!“卫临渊被她这气势一比,明显有些逊色。 秋葵问他:“我怎就不一样?“ “爷不管,反正他若是妖,就应该砍了!“ “你敢!“ “爷有何不敢?“ 王祥亥在一旁瞧他两争执不下,实在看不下去了,嚷着:“你两再耽误一会儿,那几个兄弟该见阎王了吧?“ 秋葵被这般提醒,也冷静下来,她收了脸上的怒气,指着卫临渊问:“你是先砍我夫君,还是先救二夫他们?“ 对方因沾了秋葵身上的阴气,此时也能看见王祥亥,他将袖子放下去,问道:“你知二夫他们去哪儿了?“ 秋葵回答:“不知道,但与我夫君绝无干系!“ “与你夫君无关,那他们怎会凭空失踪了?难不成爷将他们给藏起来讹你不成?“ “这庙不对劲,二夫他们失踪必与此庙有关!“她将桌子上那碗没动过粥拨到他面前说:“这粥里有腥味儿,许是切菜的刀,沾过人血!“ 莫非如今世道不好,连和尚都开杀戒了? 所以其中必有问题! 卫临渊立即端起来闻了闻,“爷怎生闻不出来?“ “你又不是鬼!“王祥亥自鸣得意道:“这做了鬼呀没别的好处,就是对血腥味儿特别敏感!“ 秋葵直问他:“你信是不信我?“ 卫临渊愣了一下,他见过这丫头远超其龄的行事风格,甚至从某些方面讲,已远胜过他,对于事情的判断,他没不信之理。 “我信你,但不是信你身后那个!“ 秋葵心头嘲笑他嘴硬,将剑扔回给他说:“别动我夫君,咱们还能当兄弟!“ 要不是二夫他们此刻生死未卜,卫临渊得被她这句话逗笑。 他拿回宝剑问:“你有什么打算?“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人警觉起来,问:“是谁?“ 秋葵给卫临渊使了个眼色,他走到门边,将门开了,见门外站着个和尚。 和尚一看见他,便立即跪在了门边请求道:“还请姑娘救命!“ 这个和尚高高瘦瘦,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与秋葵差不多大。 卫临渊些许疑惑,开门的明明是他,为啥这个和尚却让秋葵救他? 他用剑指着和尚质问道:“救什么命,这庙里发生何事了?“ 和尚跪在地上抹了把泪,未回答他的话。 “你怎么只知道哭啊,爷问你话呢?“ 那和尚似乎受了什么惊吓,他趴在地上卷着身子浑身发抖,一直重复着:“他们杀师兄、杀师父、一会儿应就杀过来了,过来了??“ 卫临渊发现他的僧衣上有血,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皱眉说:“你受伤了!“ 少年和尚摇摇头说:“我没事的!我没事!“ 这时,寮房最前面有人急速跑过来的声音,少年和尚很害怕,竟蹿进房间,躲去了门后面。 卫临渊原本要将那和尚给揪出去,但又听见有人跑过来了,立即举着剑守在门口,俨然一门神! 这回跑过来的还是个和尚,年纪稍微大点,皮肤黝黑,身穿一件藏灰色的僧袍,同样满头大汗、一脸惊恐对房内两人说:“施主,不好了。庙里突然闯进来一伙凶徒,手持凶器行凶,我几个师弟都惨遭毒手!方丈特让我来给你们报信!“ 一下子来了两和尚说这些,看来庙里当真进来凶徒了! 卫临渊这一路都不太平,倒也不怕,只问眼前的和尚:“凶徒?有几人?拿何兵器?“ “刀,大刀,十来人,此时他们已将庙前面都占了,见人就杀,你们若要逃,只能从后门逃!“ 卫临渊一听,抬起手里宝剑比划了一下,“逃?爷遇上鬼都他妈没逃,区区十个废物就想逼爷逃?没门儿!他们在哪儿?“ 那和尚见他如此彪悍,生怕其吃了亏,讲述道:“施主有所不知,他们十分凶残,你就一个人,如何与他们斗?且你还带着这位弱小女施主,还是快些趁此时他们还未杀到这寮院来,从后门逃吧!贫僧知道路,贫僧带你们走!“ “等下,你说他们有十个人?“秋葵站在原地没动,这么问了一具。 和尚点点头,“对,十个人,皆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 秋葵脸无惧色,又问:“他们在前院行凶,我们这边怎么没听到声响?“ 卫临渊方才气血上涌,倒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刚本是要冲出去的,这会儿又退了回来,盯着这和尚看。 和尚回答:“这边离前院有些距离,没听见也不奇怪,施主。你们就不怕吗?怎生还问这许多?逃命最要紧啊!“ 秋葵一脸担心说:“可与我们一同来的几位兄弟都不见了,找不到他们,我们是不会走的!“ 和尚一脸叹了口气,遗憾的告诉他们:“那几位施主恐怕已死在那些凶徒刀下了,你们再不走,恐怕就真来不及了!“ “放屁!“卫临渊质问他:“爷的几个兄弟,岂是你口中说的这等饭桶也能轻易放倒的?“ 这和尚有问题! “没错!“秋葵接过话来说:“且方才他们都应在旁边的寮房内,这寮房离前院有段距离,你刚还说那些凶徒还未杀到寮院来,现在怎么又说他们已经被凶徒杀了?难不成是那些凶徒方才在旁边杀人,还一并尸体将带走了,再则,那些凶徒杀了他们,怎么还留你这个活口过来通风报信?“ 等她一说话,卫临渊的剑就已搁在了那和尚脖子上,“你在撒谎!“ 那和尚被当场拆穿,猛地从后背抽出一把短剑来偷袭卫临渊,好在卫临渊早有防备,更先一步断了他后路,一剑刺中他拿剑的手,短剑落地后,他意识到此人功夫了得,自己不是对手,转身欲往门外逃。 卫临渊岂能让他给逃了?追上去一剑划在他背上。他猛地向前扑地,又迅速转过身来,冲院外喊道:“都出来!“ “啊--“ 接着,从院门那边冲出来数个身穿僧衣的和尚,不过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利器,或刀或剑,杀气腾腾地朝这间寮房冲过来。 秋葵一见这阵仗脸色也变了,抽出腰间的打鬼鞭握在手里,却听得卫临渊对她说:“丫头,你就呆在里边别出来,我去对付他们!“ 秋葵虽想帮忙,但着实没与人真刀拼过命,也只能在里头叮嘱他:“你小心点儿!“ “这几个龟孙还伤不了爷!“卫临渊持剑往外走,以免打起来不利索,顺手将衫角撇进腰带中,动作干净,手中宝剑印照出来势汹汹的人影,他一丝也未惧,不像是要去与人拼命,而是在戏犬逗鸟般快意。 王祥亥躲在秋葵身后叹道:“这位世子爷英姿飒爽,有将门之风,我早看过他之面相,此人日后必定能在当今乱战中,有一番作为!可惜啊??“ “可惜啥?“秋葵此刻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这厮摇头叹道:“可惜我死得太早,若能活下来在他身边当个跑腿,也不愁没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秋葵深吸一口气,真想用手里的鞭子抽他! 寮房边,那些手拿利器的和尚冲进来,卫临渊以一敌十与他们厮杀起来,这些个和尚虽身穿僧衣,头无毛发,却一个个如江湖草寇般会些功夫,卫临渊身上本就有伤,此番看得秋葵手心直冒冷汗,若是卫临渊寡不敌众,她可不指望身边这只姓王的鬼能帮什么忙。 不过,之前未真正见过卫临渊动武,这番看下来,发现其武力着实了得,那些和尚人多,刀刀要人命,可一起混砍,杂乱不堪,而卫临渊却以迅敏之身,干净的剑法招招破其围攻之势,几个和尚相继倒下,其他人更是凶狠冲上来,卫临渊也打出了兴头,笑道:“从前只听闻赶路投进黑店了,今儿连和尚庙都成了吃人窝了,真是变天了??给爷死!“ “啊--“某几个和尚的惨叫声后,随之倒地,能从新站起来继续围攻的几乎没有,而卫临渊面前的人也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一个和尚,怕挨剑砍,转身欲逃,卫临渊踩着人的尸体追上去,一脚将人踢在地上,这还不够,他一脚踩在和尚的肩膀,一剑插向和尚的手,此剑何等锋利,直接就扎穿了手心,鲜血慢慢渗出,和尚惨叫刺耳。 打了这般久,卫临渊满头大汗,浑身是血,如索命修罗般令人胆颤,他问脚下之人:“爷的几个兄弟呢?“ 同伙皆死在了他剑下,这和尚哪儿还敢嘴硬,求饶道:“他们都在院外头,他们只是吃了下药的粥,我们并未伤他们,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卫临渊将剑抽回来,和尚又是惨叫,他才不管呢,揪着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连拖带跩将人往寮院外头带,嘴里还发了狠话说:“爷这几个兄弟但凡少一根毛,爷就让你生不如死!“ 待人到了院外,果然见二夫几人都倒在墙下没有知觉,手脚还被绑着! 方才他们打算对姜无重下手,所以每人喝了庙里和尚送来的清粥,也就卫临渊把自己那碗给了大胡子,所以这才清醒的,不然今晚要出大事了! “如何能醒?“ 和尚痛得龇牙咧嘴回答:“用清水一泼就醒!“ 卫临渊用剑逼着他到旁边的井里提水起来,一人给他们浇了一桶,果然不出片刻,几人就渐渐有了知觉。 见他们没事儿了,卫临渊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他又拽着那和尚回到寮房里说:“爷差点忘了,这门后还藏了一个!“ 说罢,他将手里的和尚扔在地上,伸手去将门板拉出来,脸色顿时一变,“人呢?“ 门后空了,方才躲在门后的少年和尚哪儿还有人影! 卫临渊抬头看秋葵又问:“人呢?“ 秋葵早发现第一个和尚有异,她表情复杂说:“其实那个和尚不是人??“ 他第一下跪地时,她就注意到了,地上没影子。 卫临渊听后吞了吞口水,也非头次遇见这种事了,反应还算凑合。 秋葵推测道:“躲在门后的小和尚应是此庙的真和尚,生前修佛,死后也无恶意,只是跑来提醒我们这庙里有危险,他和这座庙里别的和尚应都遭了这些人的毒手,且是在今日我们来之前!“ 卫临渊回身一狠脚踢在地上那男人身上,“还不给爷从实招来!“ “好汉别打了,我招,我通通招!“ 趴在地上的假和尚忍着痛讲述道:“我们本是祁州一边镇人士,太平时吃力气饭,后来祁州岳西王招兵买马,我等被强制抓了去充军,但在半路出了事,带兵的队长被我们杀了!听闻江州一代还算太平,于是我们十二人一路向南渡江到了这江州地界,没钱财度日,也不会别的本事就只有行这杀人越货的事,起先只在小路山间逮一些逃难的流民收刮钱财。遇见不懂事反抗的就直接杀了,这世道,死几个流民也无人在意,我们杀红了眼,后来我们路过此处庙宇,领头人觉得佛庙之地比较让人放松警惕,故杀了庙中二十二僧人,换上僧衣剃了发当起了假和尚,今日你们前来,询问可否能降服妖怪,领头人见你们手拿的兵器都是值钱家伙,便先诓骗过来。我们也怕你们皆是练家子不好对付,所以提前熬了粥下了药,谁知这位好汉竟一口也未喝??啊!“ 听到此处,卫临渊热血上头,气愤骂道:“草拟吗的!杀人越货竟找到爷头上了!活该你们死!“ 骂完又是手脚并用爆抽一番,此时,大胡子等人已差不多清醒,见满院尸体,血溅一地,听完这始末,大叹他家爷神勇无敌! 卫临渊揍累了,提着剑坐到门框上大口喘着气。并将剑扔给大胡子,吩咐道:“拖出去继续打!“ 于是,假和尚被大胡子拖出了寮房,大胡子手重,没几下那人就不叫唤了! 庙里行凶之人解决了,房内还有事儿没算完呢,秋葵绷着脸叹了一句:“降妖除魔呵?“ 卫临渊坐在门框上,此时也知自己鲁莽差点出大乱,但任不服气,说:“他们就算是假和尚,也不见得你夫君不是妖邪呀!“ 秋葵冷声道:“他就算是妖邪,未曾害人,而这些活人,却满手血腥!“ 卫临渊面色微变,此话着实无法反驳。 秋葵却不觉过瘾,还冷讽说:“亏我还曾敬佩卫公子为弱者悲鸣、侠肝义胆,却不想,竟是个是非不分,恩仇不问的短浅世子爷!“ 站在门边的二夫听了这话,直觉他家爷委屈,便出言劝道:“凤姑娘,我家爷也是为你好,若不是你在坪山村救过我家爷,以他的身份又怎会去管你死活呢?“ “呵。“秋葵冷笑,“那我倒要谢你家爷看得起了,可身份再贵重又如何?站在高处,便能分清善恶吗?秋葵再说句不中听话,当今天下之乱象,不正是你等身居高位之人造的恶吗?“ “大胆!“ “二夫,让她说!“卫临渊靠在门边坐着,束在头顶的头发些许缭乱,却挡不住他那明朗侧颜的洒脱之意。 秋葵也非得理不饶人,只不过有关姜无重,她不得不将态度摆明了,她说:“小女子无身份背景,更不知外头那些权利争斗之事。我只要求一件事,别动我夫君,谁伤他,我便以命相搏!“ 听她狠话讲完,卫临渊点点头叹道:“成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门框上撑起身子,大步朝秋葵走去。 秋葵刚才亲眼目睹他一人斩杀十二匪寇,见他一身染血这般往自己过来,实觉发慌,往后退着质问:“你要作甚?“ 卫临渊面无表情,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面拉,秋葵以为他恼羞成怒要行凶。大喊道:“夫君救我!“ 卫临渊瞧她方才喊狠话,此刻极力欲挣脱模样实在笑,出声安慰道:“可别喊了,爷从不打女人!别怕!“ “那你是要作甚?“ 卫临渊命令道:“二夫,取酒来!“ 他们在路上带了些酒,头几天喝得差不多了,还剩最后一些,装在羊皮袋里,二夫取来递给他。 卫临渊将酒拿在手里,仰头大口喝了一口,便直呼她名字道:“凤秋葵,你说得不错,我卫临渊嚣张自负,自以为比你能辩善恶,其实,你比我,甚至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看得明白,最可贵的是,你还有胆子,人鬼不惧,这一点,爷甚是喜欢!“ 秋葵被他握着的手生疼,用力抽了回来,疑惑问他:“卫世子,你到底想说啥呀?“ 在旁边看戏的二夫几个皆是一脸期待又好奇的神情,大胡子更急得跺脚说:“我家爷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丫头你咋听不明白呢?“ “你们闭嘴,别说话!“卫临渊将羊皮袋放下,继续说:“你说过你唯一亲人已被人害死,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自当倾全力报达你的恩情,赠你金银未免俗气,思来想去,你如今最需要的,还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该回去给我老子知会一声,娶你做我世子妃,免你孤苦无依,你该知晓,在江州,我卫临渊的人,没人敢欺负!“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0 秋葵睁大了眼睛实在听不下去,骂道:“你个登徒子!“ “你先别骂!“卫临渊将手里的酒袋晃了晃,强调:“爷话还未说完呢!“ “你还要说啥?“ “我老子是独霸一方的藩王,我从小想要什么有什么,是比大多数人日子过得好些,但不代表爷该是那夺人所好的无耻之徒,且我卫家世代勋爵,祖先皆是铮铮正骨,你既已许给了里面躺着的妖??啊呸,里面躺着的那位公子,爷就算喜欢你也不能强迫你不是?所以你也莫担心,爷不会绑你回江州做世子妃!“他又坏坏一笑,说:“不过,你若是想的话也不是不??“ “我不想!“秋葵一脸严肃。 他耸耸肩,“那也无妨,爷还有第二个打算,你不是说要为你奶奶报仇,你看,你一弱女子,在这乱世中行走多凶险呀?但你不必怕,爷可以给你找个靠山!“ “我有靠山了!“秋葵强调。 “你说你那夫君啊?可你傻呀,我给你找的靠山与那又不一样,再说,多个靠山有什么不好?“ 她一听。好像挺有道理,那就暂且先听听好了! “那你要给我找个什么靠山?“ “江州仁善王府,也就是我老子!“ 秋葵一脸脸又崩起来,“世子爷在逗我吗?不当你的世子妃,让我当你小妈?“ 卫临渊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忙解释道:“不是让你做爷的小妈!是让你做我老子的义女!“ 二夫觉得不妥,上前来小声道:“爷,您怎么做起王爷的主了?“ “怎么?“卫临渊反问他:“那你可以做爷的主了?“ “小的不敢!“ “给他收个这么有意思的义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爷还得回去要他奖赏呢!“说罢,他满意地看向秋葵,“怎么样丫头。这个靠山可满意?“ 秋葵只有一言难尽,小声嘀咕说:“我一生下来就未见过我爹,这倒好,你随便送了我一个,我还一眼没见过!“ “那就见呀,哥陪你去为你奶奶报仇,然后咱们就从临江城去江州,哥带你看我江州城的富饶城池,给你吃我奶娘做的酒酿冰雪梨,还有我骁勇善战的卫家神伏军!“ 卫临渊说完,大胡子也眉飞色舞的加进来说:“小丫头,我们几兄弟皆是从神伏军中选出来、从小伴爷长大的。有机会你一定得去看看!“ 周狱笑得像个傻子说:“在那儿,我家爷变成了你哥,你真可以横着走!“ “哥?“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秋葵适应不了! 想在她从小生活的世界,见过死在他乡的流民,与为了活下去而害人的人,却真未见过明媚的人性。 但听卫临渊与他这些粗野的兄弟这般说,她却有几分期待了! 她没去过江州,但她想,江州一定是最美的地方吧! 若奶奶还活着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带奶奶去富饶安宁的江州看看?? “秋妹妹?葵妹妹?秋葵妹妹?“卫临渊反复试喊着,最后终觉还是叫小秋葵比较顺耳,他当即朝正西方双膝下跪,令道:“那是江州的方向,我老子此刻就在那,小秋葵,跪下!“ “这样不太妥吧,还是待我夫君醒来我问过他之后??“ “哎哟,你就别问你夫君了!“大胡子过来将她摁到地上跪下。 卫临渊双手抱拳,对着漆黑的夜空道:“今日仁善王卫忠义收凤秋葵为义女,苍天在上,黄土为证,从此我卫家多一条忠魂!我卫临渊多一妹妹,她将与我同喝烈酒,唱胜歌,咱干了!“ 音落,他又喝了一口酒,并将酒袋递给秋葵。 秋葵终还是被他们这股劲儿给感染了,她笑了笑,接过酒袋说:“你家王爷老子认不认我这义女我不知道,也管不着,但我凤秋葵今日认了你这兄弟了!“ 说完,她一口将酒袋里的酒全喝了! “好!豪气!“ 二夫疑惑的问:“这??凤姑娘成了王爷的义女,咱爷的妹,那我们该管她叫啥?“ 秋葵并不想占上那些礼节,就说:“你们叫我名字便可!“ 卫临渊也说:“哥就喜欢你这不拘小节的样子,你决定便好!“ 这边突然多了这么多亲戚,是件好事,但转头看见这满院的尸体,秋葵悲从心起。 从坪山村到这静宁寺死了这么多人,但这只是普天之乱的一个缩影;他们尚且如此,那些更卑微弱小的人,又要如何活下去? 他们在静宁寺的后山发现了一大片埋尸之地,整整三十五具,其中二十二具是庙中和尚的,还有七具是如他们这种的过路人,他们将庙里新增的十二具尸体一起埋在此地。 随后,秋葵为这三十五亡魂念了送魂咒,这样,他们便可早日去下面投胎。 至于那十二个做恶人,卫临渊问她,也要一起念送魂咒吗? 她沉声回答:“这世上善恶有道,但我非佛家弟子,普度众生非我分内之事,良善之亡人我来送,但做恶者不归我管!“ 夜已深,秋葵洗漱了一番,挨着姜无重的肉身侧身躺下,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听到男子哭泣声,她从床上坐起,见门外站在数个人,听那声音,并非住在隔壁的卫临渊等人,且这么大的动静也未惊动隔壁人,想来这些都不是活人。 “哎--“她叹了口气说:“三更鬼哭门,不是索命就是求事,罢了!“ 她去将门打开,便见门外哭的正是夜里见过的少年和尚,和尚蹲在门槛外面哭得十分伤心,不止如此,不远处还有好多此庙死去其他亡魂。 秋葵数了一下,足足三十五人,他们将整个寮院给挤得满满当当。 她困惑的说:“我不是已为你们念了送魂咒了吗?你们怎生还在此地不走?“ 她凤家历代与阴府打交道,虽衰弱了,但送魂咒却很好用,她奶奶从前帮人白事送亡人就没送不走的。 她如今被姜无重开了灵窍,道行也渐长,送魂咒一出口,应比从前更有用才是,怎么一个也没送走? 那小和尚哭着说:“姑娘,我知你是好心送我们下去。但如今兵荒马乱死的人越来越多,下边也很乱,许多亡魂堵在阴人路上到不了地府,我们被你的送魂咒送到关口还被守关的鬼差赶了回来!“ 秋葵一听,面色一变,“就算下面亡魂多,轮流排队即可,那鬼差为何要将你们赶回来?“ “鬼差说送我们下去的是作恶的阳间术士,下面不认,就算生死簿上有我们的名字也属无主之魂,呜呜呜呜??“ 少年和尚哭得伤心,后边的老和尚苦叹道:“阿弥陀佛,想不到贫僧生前一心修佛,广结善缘,却遭得如此结局,最后连地府亦不能入!“ 听得老和尚此言,后面所有的亡魂皆悲鸣哀嚎起来。 “作恶的阳间术士?“秋葵一时未懂此话之意,是王祥亥从她身上的魂袋里跳了出来推测道:“恐是下面出了啥事,导致关口看守的阴差不认你凤家的送魂咒了,所以这些亡魂才被赶了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 王祥亥说:“你凤家世代走阴,应是跟下面一直有交道的,许是管事的哪个阴官搞错了,此事你应找你家里能在下面说上话的人去问问!“ 他们都知道她凤家如今就她一个人,谁能去下面问? 秋葵心头着急,这么多无辜亡魂因她的缘故就要变成孤魂野鬼,这孽可造大了! “凤家丫头,你家河神爷神通广大,应能帮你到下面说话吧?“ 秋葵当然想得他相助,可那位神仙只见其身不见本尊,若他想出来,必会出来,若他不想出来,请也请不动。 王祥亥生前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半仙儿,这片离他原来住的村子也不远,他想了想说:“这么多亡魂飘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容易生怨。你先在这庙里给他们供奉起来吧!“ 秋葵同意此法,当即就去庙里找了些原先给香客求签用的无字签,她将这些亡魂的名字、生辰八字及死期刻上去,这般,他们在阴间虽无主,但在阳间却算是有主之魂了,可暂得安宁。 静宁庙主殿,弥勒佛殿中座。 三十五支魂签,三十五亡人,秋葵坐在蒲团上,用小刀一字一字刻了整整一夜,还有十支未刻,她伸了个懒腰,却见身侧的灯座下多坐了个人,那人一身灰蓝长衫,侧颜颜如玉雕。 他拿起秋葵刻完的一支魂签在青灯下轻声念道:“夜行静宁寺,魂签五六支,亡魂何无归,问罪送魂人。“ “夫君!“秋葵一看到他,就像迷途中终辨出了方向一样开心。 姜无重将魂签放下,眸光淡淡落到她脸上说:“字真丑!“ 她撇撇嘴抱怨道:“我已很认真在刻了,这刀是庙里找的,又钝又不好使??“ “手给我看看!“姜无重伸出一只手来。 她不知他要作甚,小心翼翼将自己右手伸了过去。 姜无重看都未看就说:“另一只!“ “哦!“ 她又伸出左手去。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指尖皆是刻字时划的小伤口,她起先刻得认真,竟无察觉。 姜无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低头吹了吹气。 秋葵瞧他这般模样,一股暖意从心头浮起,颔首低眉说:“我不疼的,夫君。“ 对方未应她,吹了几口气以后,才将她的手放下以叮嘱的语气说:“下面定出了什么事,阴司有阴司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便插手;且你阴气太重,如今之修为还不能入地府,你下不去,便请个人上来问问,看看下面出了何事!“ 秋葵点了点头,又稍有疑虑。 “以前我只随奶奶送过亡人,从未跟下面的阴差打过交道??“ “我知道。“这些姜无重怎会没考虑,也早已替她打算好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指着庙东方向说:“因这里修了庙,当地百姓并未给再给土地修庙,那土地公只有一座碑立在那;这些地方土地与下面办事的阴差多熟络,你从庙里拿些酒和肉过去请土地出来,他收了你的东西,自会帮你请下面的人上来。“ 秋葵心头无底的说:“若我请不出来,或者他不收呢?“ 姜无重指了指她的腰说:“我给你的打鬼鞭不是给你压枕头用的!“ 秋葵眼睛一睁,“你竟让我打土地爷?那土地爷好歹也是一方神仙呢!“ 姜无重笑了一下,“说好听点儿是一方神仙,说难听点是领俸禄的阳间鬼,你拿这根鞭子能一次打十个!“ “十个?“若非此话是姜无重说的,她压根不信。 “还有,土地爷请来那些个小鬼差没用,得请下面有实权的,这就难请了,到时候,你拿我这道符给土地便好!“ 她之前就见过姜无重怎么对白绝的,那气势实在令人难忘,但她以为他只对像白绝这种作恶之人才那般,现在看来,他并非事事都守三界法则行事,她看了看那张符,上面写着“八方威震神符“几个字。 “好!“秋葵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但还是爽快答应了! 姜无重又交代道:“记得,午时正阳去!“ “好!“秋葵怕他马上要走,忙喊道:“夫君,你知道了吧?卫临渊收我做义妹了!“ 说到这个,姜无重眸波微动,追忆起往事来,“小木鱼的母家与我有一段机缘,她母亲是我该庇佑之人,但十五年前,他母亲惨死!“ “我记得在坪山村他提过,他母亲死得很??“ 姜无重点了点头,讲述道:“他母家尤氏,世代奉我为主神,是曾信奉我的八大家族之一,但后来??“ 他却突然不说了,眸间闪过一缕若愁之色。 秋葵发现,原来姜无重也会烦忧。 他眸光落到秋葵身上,刹那间又恢复那淡雅神态,他说:“卫临渊有真龙命,他许是结束这场乱局的主君!不过--神君主位早乱了,天数命数皆看未来他的造化,此造化是现世修的,所以一切还未定局!“ 秋葵听不明白,她挠了挠头发,问:“你不会怪我未问你就和他拜把子吧?“ 姜无重浅淡一笑说:“你与他这段机缘早有定数!只不过--这小木鱼脾性实在狂傲自拥,竟还想娶你做世子妃!“ “夫君!“秋葵赶紧解释道:“他只是玩笑话,夫君,你别与他置气。“ 姜无重挑眉,“这么快就会帮你义兄说话了?“ “没!绝没有!“她极力否决。 姜无重后又补上一句:“其实,他想娶你为世子妃也不奇怪!“ “此话何意?“ 姜无重不答,只挥挥袖子令道:“你且去吧。“ “可我还有十支魂签未刻完呢!“ 对方带着一腔嫌弃说:“等你一支支刻完时辰都耽误了,你且去,剩下的,我已帮你刻好了!“ “真的吗?“秋葵大喜过望,就从庙殿里醒了过来。 “什么真的吗?小秋葵?“蒲团对面,蹲着个卫临渊,此刻正拿着她熬夜刻的魂签在细打量。 “这些都是啥玩意儿啊?“ 她于是将昨晚发生的事通通给他讲了一遍,卫临渊听后大为震惊。 “这阳世哪朝哪代都有不少瞎眼的狗官,没想到,这阴间地府也闹乌龙!奇闻奇闻!“ “小秋葵,这些魂签真管用吗?“ “自然管用!“ 卫临渊同时拿起两支签在手里看,疑惑问:“怎地同出一人之手,所刻之字竟差距这般大?“ 秋葵立即将他手里那两支拿过来,接着微微一笑,拿了其中刻字歪歪斜斜的那支告诉他:“这支签才是我刻的!“ “那这支呢?“ 秋葵只笑不语,卫临渊似乎猜到怎么回事,不悦地往后一躺说:“算了,爷不想知道是谁刻的了!“ 秋葵没看他,她抬起自己的左手在阳光下细看,发现手指上夜里刻字划的小伤口竟都好了,只余下一点淡淡的小痕。 见此,她很是惭愧,姜无重对她这般好,事事为她打算,护她周全,而她,却连他唯一要的贡品都迟迟寻不来。 她目光落到一旁躺在地上,还不忘翘二郎腿世子爷身上,冲他喊了一声:“哥!“ “啊?“卫临渊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事因她之前从未叫过他哥,那神情伴了二两小开心,问她:“咋了,小秋葵?“ “哥,这世间不可触,不可言说,人可顿生,亦可渐灭之物是何物?“ 卫临渊自小习武,其实并不善文,但见她这般认真问自己,若答不上来实在有失威信,所以他眉头深锁开始苦思起来。 “不可触,不可言说??“他实在想不出来,干脆说:“哥昨夜砍太多人,体力还未恢复,你待哥先恢复几日,必定帮你想出答案,你等着啊!“ 说罢,他就一溜烟儿从正殿跑出去了! 秋葵从静宁寺内找了些假和尚未吃完的酒肉。用篮子装好,另带了三支灰香,就往庙外走去。 路过寮房时,正巧遇见大胡子斜靠在院里大树下乘凉,他嘴里嘀咕着:“不可触不可言说,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见她走来,大胡子立即起身叫她:“丫头来,俺有个字谜欲向你请教!“ 秋葵已知他要请教什么了,摇了摇头说:“千斤大哥,我有急事出庙一趟!给你家爷知会一声,我过会儿便回!“ 说罢,她就出了静宁庙。一路往东沿着小路走了半柱香功夫,果然见一块旧碑立在路边,碑旁边有课大榕树,她走近去看,因年代久远,碑上刻的字已模糊,碑前也无供品,起码有数年无人问津了,实在是惨! 她于是将三根灰香点上,插在碑前,随后又将酒肉端出来,恭敬地跪地拜了一礼道:“阴女秋葵。前来求见此地土地爷!“ 此时正午,烈阳当空,却也是聚阴之时,姜无重让她此时来,这土地爷是可以出来相见的,不过她这般跪了会儿,却不见有土地爷出来。 她又拜了一下,重复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她心头骂道:好你个土地公,知道我有事求你你就缩着不出来了呢? 也是这时大胡子与周狱从静宁寺那边寻过来,原是因他家主子怕秋葵一人出来不放心,所以让他们跟过来瞧瞧。 秋葵灵机一动,也来不及给他们解释了,大声对大胡子说:“千斤哥,有尿吗?去那碑前撒泡尿吧?“ 大胡子一大老爷们儿,被她个小丫头求着去撒尿怪不好意思了,一脸羞涩问:“我说小丫头,这大白天的,你又撞鬼了不成?“ 她转过身去摇头答:“不是,这回不是我撞鬼了,是鬼撞我了,你赶紧尿吧!“ 大胡子拿她没办法,当即解开裤腰带去碑前?? “嘘--“ “哎呀呀!你这哪儿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伴随着大胡子的尿流声,一道老头子生气的声音也在碑前响起来。 秋葵看奏效了,转过身来,就见一身高五尺,带着一顶黑皮帽,身穿黑褂的瘦弱老头杵着拐杖指着她咿咿呀呀的骂个不停。 大胡子他们自是看不见这老头的,只听见秋葵对着碑的方向抱歉的说:“土地爷您早些出来,我也不至于让我兄弟在你头上撒尿了,得罪之处,多多见谅啊!“ 土地公气得上蹿下跳,说:“你这丫头片子欺我年久无人供奉,小小年纪心眼子这般坏!“ 秋葵拱手再次道歉说:“土地爷您莫怪,小女若非实在没法子。也不会出此下策,我有一事相求??“ “休想!“土地公一口否决道。 秋葵早料到会是这结果,她就将腰上的打鬼鞭取下来拿在手里说:“你是此地土地爷,想必也知道西边静宁寺的事!“ 那土地公看都不看她,摆摆手说:“此地百姓粗野无知,早不供奉我了,我也管不了那些作恶的活人,管不了,你别找我!“ “你管不了,所以我来管了啊!“秋葵将背上背着的三十五支魂签丢出来说:“你作为此地土地,应不愿看到你管辖之地又徘徊这么多亡魂吧?“ 土地公不回答,秋葵知道讲到他心头去了就。趁热打铁说:“我看你窝在那碑下实在寒酸,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件事,我就将你的碑给你移到前面的静宁寺,招呼乡众日后都来祭拜你,何乐而不为呢?“ 土地公耐心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你这小丫头真会打算盘,罢了,什么忙,说吧,我且先听听!“ 至于帮不帮,另说。 “我要你去下边帮我请个能说得上话的官儿,最好是本地城隍上来!“ 土地公一听,似听了天大笑话般道:“这是阳间,就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下面城隍为何要见你?你这是要害死我,算了算了,庙我不要了!你想撒多少尿就多少尿!“ 秋葵叹了口气,真是事事逃不出姜无重所料,她只能摸出袖中姜无重给她的那张符,递给土地公说:“你且拿此符去请,若请不来,庙也照样给你!“ 土地爷听了此话依旧不肯,但经不住好奇瞄了一眼秋葵手里的符,顿时,脸色大变,问她:“此符你何处来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1 秋葵对土地公这反应有些好奇,问他:“你识得此符?“ 土地公点了点头,回忆说:“在我还未做此地土地公时,曾见过一女子带着此符??“ “女子?“ 此符是姜无重的,怎会有女子带此符? 可土地公没必要骗她吧,也不像是认错了符。 秋葵看再问他:“你在此做土地多少年头了?“ 土地回答:“三百八十九年!“ 秋葵听完,生了一丝同情之心。 都三百八十九年了,这土地爷还是个土地爷,连乡民的供奉都没有,比起人来,做鬼更可怜。 人短短几十载,弹指间便过了,而这些灵物却不然。 “不知土地爷当年遇见拿着此符的女子是谁?“ 土地突然态度一变,摆了摆手说:“我哪儿知道是谁,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直觉告诉她,这土地知道一些关于此符之事,不过顾虑着什么不愿开口,她也不便多问,只问:“那此符你收还是不收。“ 土地走过来将符接了过去说:“我破例携此符去阴司帮你请,若能请到,今夜子时,你在静宁寺等候!“ 之后土地姥爷便钻进土里不见了! 秋葵也未多留,转身往庙的方向走。 大胡子和周狱追上来。好奇问她:“小秋葵,那土地爷长啥样?他可答应帮你请那什么城隍了吗?“ 秋葵点了点头,心思却在别处。 这段时间,危险有姜无重护着,养鬼之术、走阴秘术,他皆事无巨细一一教导,她已慢慢习惯了姜无重的存在,但她似乎对他一无所知。 她唯一知道的只有那青江一代流传有关河神的传说,传说中提到,数百年前,一位天神所爱的凡间女子就死在青江之中,天神神力无边。却无法让心爱之人复活,绝望之际,一同坠入青江之中,从那时起,沿江的村民便相信,天神已成为河神守护着那条江湖及他的爱人。 传说中那河神所爱之人真的存在吗?若存在,那又是怎样一个奇女子,竟能让姜无重沉入涛涛江河之中数百年! 既已沉入青江数百年不曾现世,又为何因奶奶的祈求便肯现世? 他说要护她,确实如此,但她何德何能惹姜无重眷顾呢? 从前只想活下去,能有个法力无边无所不知的神相助。何乐而不为,此时,她不止关心自己能否完成奶奶生前夙愿,她变得贪心了,她还想知道有关姜无重的一切。 即使那是没有她的时代,数百上千个春秋。 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他都经历过什么? 回到庙中,二夫又杀了三只鸡,一只烤,一只清蒸,一只油炸! 卫临渊将最大的那只鸡腿递到她面前时,秋葵正坐在寮房的门外望着头顶的屋檐发呆。 “小秋葵!饿了吧?“ 秋葵回过神来,本没什么食欲,又不好拒绝他一番美意,就接过来毫无滋味儿的啃着。 卫临渊得知今夜子时有件大事,便兴致勃勃地问她:“小秋葵,那下面的城隍当真会上来吗?“ 她正想着早上姜无重在庙殿里提起的尤家,就试探性地问道:“哥,你母家可姓尤?“ 卫临渊原本散漫地神色跟着一变,“你怎生知道?“ “我听我夫君提起过??“ “他对你提起过什么?“对方立即坐正了身子,十分严肃的模样。 秋葵想到姜无重似乎对此事有何芥蒂,便模糊回答:“似你母家先祖与他从前有何渊源,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他沉思了片刻,接着转头问秋葵:“你夫君交给你让土地带去的符,是不是上面有五个字,八方威震神?“ “你怎么知道?“ 卫临渊顿了顿,问她:“你夫君何时会再醒过来?“ “你要作甚?“ “我有事问他!“ “何事?“ “这些事有关于我母亲之死及我卫家一些较为人之的秘事!“ 秋葵能理解,就点头说:“没事儿,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卫临渊似怕她不开心,特别解释道:“小秋葵,我既认你为义妹,便该肝胆相照,我并非信不过你,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连我自己都未理清楚,待到以后,若你还想听,我便通通讲给你听。“ 秋葵听到这席话,惭愧起来,想他对自己掏心掏肺,她却事事有别的心思。 下午几人在庙里再整顿了一番,没出什么事,大家也都知道,今晚有下面的要上来,所以早早弄了些吃食便开始等。 按秋葵的话来,他几个都是大活人,也无半点修为,下面上来的不管是谁,阴气肯定很重,到时怕冲撞了,所以子时让他们呆在寮房里别出来。 秋葵也是第一回和下面的人打交道,心头有点无底,不过一想到自己有姜无重在背后撑腰,便找了些底气。 她独自在庙正殿里等着,离子时还有段距离,卫临渊来了!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对襟常服,背上背着他那把宝剑,已看不出身上有伤,精神抖擞。 他跨步进到殿中,对秋葵说:“跟你商量件事儿呗?“ 秋葵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收整那些魂签,心不在焉的问:“何事?“ “晚上让哥和你一起呗??“ “不行!“她一口就否决。 “怎就不行了?哥又不是没见过鬼,大前天在坪山村见了那么多不照样没事!“ 秋葵没理他。 这厮不罢休,凑过来,为引起她注意,将她手里正擦着的魂签抢过去说:“哥未见过下面来的阴差,好歹带哥见见世面;嗯--你不带哥也行,你也晓得,哥自来独断专行,等时辰一到,我就自个儿去前头,看看下面的阴差是都真与传闻中一样,长着黑脸獠牙舌头掉到地上!“ 秋葵知道他说到做到,为免夜里出了茬子,就改了主意说:“带你也行,但你得听我的。“ “行!哥听你的,你说吧,都要做什么?“ “我看着庙里的厨房中有只柳条编的簸箕,夜里你将那簸箕顶在头上,然后藏在院脚落,嘴里含一口拜过庙里弥勒佛的清水,并在心里默念大道两边走,阴家别相逢,就行了!“ “就行了?“卫临渊好奇的问:“这有何说法?“ “柳树与桃木一样。属辟邪之木,鬼物类尤其不喜欢柳木,见了都绕着走,你将柳条箕顶在头上,鬼物就算看见了也不愿多看第二眼,然后,嘴里含口拜过佛的清水,那就是借了笑佛一口水喝,就算他发现了你,也会给笑佛一个面子,不找你麻烦,再则就是那句大道两边走,阴家别相逢,这是我凤家的辟阴咒,以前我那些祖先经常跟阴物打交道,年代久了就会招惹许多阴物的记恨,出门走阴时,难免会遇上左右逢敌之时,走阴人不想和阴物正面打交道,就在心里默念此咒语,鬼物见了会以为是同类,走阴人中道行高的,可用此道咒语在鬼物面前遁隐!“ 听完她讲解这些,卫临渊直觉有意思,叹道:“只听说过人看不见鬼的,今儿才知道,还有鬼看不见人的,得勒,这咒语哥记住了!今夜一定好好用用!“ 秋葵便嘱咐道:“哥,多一人也不行!“ “放心吧,他们哪个敢不听哥话?!“卫临渊打了包票。 二人这般说定,便一起在殿中等着。 子时,夜空中无月,这山间竟生起了雾。 抬头还能看见乌黑的天,此雾不似寻常下的雾,她奶奶以前管这雾叫半雾。 半雾并不常见。据说只要下面有鬼差上来办事,鬼差所在之地,便伴着这雾气,秋葵奶奶在时就常给村里人讲,见到这种雾千万别靠近,得躲在家里,关好门窗,无论听见外面什么声响都别管。 通常哪个村里要是起了这种雾,第二天那村必有人死,且必定是大恶之人;毕竟寿终正寝之人走到了尽头,随便来个阴差一叫,便乖乖下去了,废不了这般大周折! 秋葵记得数年前,她与奶奶去邻村便遇上过这么一回,当时,邻村有一男名李虎,此人早年曾在北神山一代落草为寇,身上背着数条人命,杀孽很重,后来老母病死,他也算半孝子,回村奔丧,竟看上了村里一俏女子,但此女已嫁作人妻。李虎那一晚上喝了酒,竟强行冲到人家中当着女子丈夫面要与女子行欢,丈夫自然不肯,他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将其夫打成重伤;从那之后,他便夜夜去女子家中,女子被辱之声传遍了整个村子,村中人尽皆知,却敢怒不敢言,直到一夜黑风高夜,女子趁其喝了酒昏睡时,拿了把剪刀将他喉咙戳了三个洞,一命呜呼。 次日,女子全家惨死在家中,村里人帮其料理了后事,以为此事终了,却夜夜鸡犬不宁,许多人都说半夜时见到脖子上顶着把剪刀的李虎在村里游荡,还能听到他嚣张的叫骂声,说要全村人与他同死,村中人怕了,才四处打听寻到秋葵的奶奶去将李虎送走。 那次,凤复还在李虎死的那屋子里设了法坛,怕秋葵年纪小,阴气又重被那李虎伤到,便让秋葵头上顶着簸箕藏在院墙下面,嘴里含了一口符水躲在一旁看。 奶奶的叫魂香刚一点上,农家院子里阴风乱吹,当时才十一岁的秋葵,亲眼见那李虎的亡魂顺着阴风飘出来,脖子上插了把剪刀还在滴血,奶奶先是好言问他:“为何不走?“ 此鬼生前就非善类,人人惧怕,死后更是变本加厉,竟说要让全村人陪葬! 奶奶听后就说,若他不肯走还要继续害人,就不客气了! 李虎听后,很凶的警告道:“死老太婆,不关你事,你若敢坏我事,连你一起杀!“ 秋葵当时年纪小,胆子却很大,听到这厮竟敢如此辱骂奶奶,当即将头上簸箕一掀,就指着他大骂道:“你个鬼东西该下十八层地狱呀!“ 那李虎见竟还有个活人,还是个阴气很重的小女孩,他瞧小秋葵模样客人,就变了主意,说要弄死秋葵给他配阴亲。 奶奶本因秋葵冒然出来有些担心,此刻听那鬼东西竟敢打秋葵的主意,也生气了! 其实秋葵一直都知道,奶奶常念叨凤家阴债太重,所以不管遇上多么难缠的鬼物,从来都是好言相劝,能送走就送走,从无起过杀念,那夜奶奶动了要让李虎魂飞魄散之心,她与李虎斗了一炷香,用上了从未用过的灭鬼符,最后一刻,李虎见斗不过奶奶,才跪地求饶。 奶奶终究心慈,放了他一马,最后往下面烧了一张请将令。 何为请将令?那是阳间通阴术士请下面鬼差上来勾魂的信,普通亡魂自然用不上,能用的皆是沾了人命的恶魂,信中会写明要勾之恶魂生辰及死期,下面所管辖的城隍收到信,便会查阅此恶鬼生前犯下的恶性,接着就派遣座下厉害能打的鬼差上来勾魂。 那夜奶奶一纸请将令一送下去,等到子时三更,那村里便起了这样的半雾,胆大的仔细一看会发现,那雾竟能移动,雾到屋前,能听见铁链枷锁碰撞声,越来越近,普通活人听了,直接就去了半条命! 那次秋葵只远远躲在簸箕下看了一眼,上来抓李虎的阴差穿着一身黑长袍,头戴一顶黑色长尖冒,面目不清,周身黑气。 时隔六年,秋葵已从当年的女童长成了亭亭少女,她提着一盏方角纸灯笼,一身天青色薄衫长裙,独自站在庙门下,身影单薄,亦如深山幽魂般清寡。 半雾越来越近,转眼间便已弥漫至庙前,秋葵听见了那熟悉的铁链枷锁声,只不过这次比六年前听到的更清晰,其中还夹杂了别的声响。 “阴官办案,活人莫挡道,无命可怜鬼,速速随我归--“ “叮铃铃!“ 雾中吹来一阵阴风,秋葵用袖子挡住眼睛以免被阴风吹伤了双目,待她将手放下,却见从雾中走出数个身穿黑长袍的黑面鬼,他们手持长兵,一个个皆凶神恶煞,且在他们身后还有张全黑色的轿子,被四只小鬼抬着,画面十分诡异。 她请土地公去请下面的城隍来,也不知来的是不是城隍,阵仗竟如此大! 此时,轿子在前方空地上一停,最角落的黑面鬼对着秋葵用尖利的声音问:“大胆小鬼,竟敢挡阴官的路?“ 想那黑面鬼应是见她一身阴气,将她当作刚死的鬼了吧,她忙出声道:“我非亡魂,正是我请本地土地帮我请城隍??“ 黑面鬼打断她的话说:“轿子里的非城隍老爷!“ 秋葵很恭敬地问:“那不知轿子里坐的是阴司哪位官爷?“ “你非阴司记录在册的通阴术士,竟妄自往阴司送信,藐视阴司法规,该行斩舌刑!“ 秋葵怔了一下,不知这唱的是哪出戏,但有必要解释清楚,就自报家门道:“我乃凤家第五十七代掌家女,我凤家历代与阴司皆有走阴记录,并非是藐视阴司私自送信。阴差大哥可以去查查。“ 话音落下,那黑面鬼无话说,倒是后边黑轿子里传来一道男声。 “凤家第五十七代掌家女?你可叫凤秋葵?“ 这男声不像那些鬼声听起来阴森可怖,倒像是阳间的活人,且从声音听,应该死时年纪不大。 秋葵没想到对方竟知道自己的名字,开口应道:“正是!“ “呵,果然是你!“轿子里的声音带着一丝来者不善,提醒道:“你可害苦了帮你往下面跑的土地,他此刻被押在了下面,待抓你下去后一起问罪!“ 秋葵脸色巨变,问道:“我又没犯事。你们凭什么抓我下去问罪?“ 那头更厉声问道:“哼!坪山村二百零七亡魂一起去下边告你死状,状书此刻就放在青江县城隍庙里头,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竟是因坪山村灭村之事,难怪她的送魂咒不管用了,原来是这些亡魂跑去下面告状! 这般说,阴司的人已认定她在人间作恶,自然就不认她的送魂咒了! 她也不慌,为自己申辩道:“坪山村那些人皆非我所杀,而是被其他人害死的,更是害死他们的人欺骗蛊惑他们才去下面告状的吧!“ “你说坪山村村民被人蛊惑,那我问你,莫非阴司的生人罪名册也被人蒙骗了。冤枉了你?“ “罪名册?“ 秋葵曾听奶奶讲过,阴司有本地书,与天界的天书相似,能自行记录未来时辰中发生的事,而阴司这本罪名册,则会将每个人这一生所犯下的罪名写出来,各地执笔阴官则会按照罪名册上所记录罪行记录在生死簿上,待亡人到达地府以后,由判官按照生死簿上的罪行判亡人是去消业赎罪,还是投胎转世。 “不可能,是否是你们哪儿搞错了?“秋葵确确实实没杀过坪山村的那些村民,这些罪名怎会被记录在罪名册上? “罪名册从无错笔,凤秋葵你休再抵赖狡辩--来啊!将此恶女拿下,押魂至阴司受审!“ 秋葵明显有些慌乱,她请阴官上来是解决问题的,现在倒把自己解决了! 这可如何是好? “等等!“ “拘魂兵何在,莫听她废话,拿下!“ 她深信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本该与他们走一趟,下去将事情查清楚了,只有这样才能还自己清白,但转念一想,又觉此事实在蹊跷,若真被他们这般拘下去了,恐怕就不那么好回来了! 秋葵当即换左手提灯笼,右手抽出腰间的打鬼鞭提醒道:“各位鬼差大哥,我这根打鬼鞭被抽三鞭魂飞魄散,你们可想试试?“ “大胆凤秋葵,阴司的兵来拿你,你竟敢反抗拘捕?罪加一等!“ 秋葵冷笑,“这坪山村两百多条人命都记在了我身上,你觉得我会在意你再给我加一条拘捕罪名?“ “这般说,你认了坪山村二百零八条命是你犯下的?“轿子里的声音气势逼人,秋葵却越听越气。 “我可没认过此罪,我倒想问问,这位阴官在阴司职属何职?“她将那根打鬼鞭扬在手里。那些黑面阴兵也未直接硬冲上来,倒是给了她迂回的余地。 轿子里的人也被她惹恼了,喝道:“从来皆是我阴司办案人问恶犯,从无恶犯问我阴司官,哼,凤秋葵!既然你这般灵玩不灵,那本司便成全你!“ 言毕,他令座下鬼兵来拿秋葵,鬼兵已见过秋葵手中那根打鬼鞭,很是忌惮,所以并不直接上前与她硬碰,而是拽出身上戴着的一根长铁链朝秋葵扔来。 秋葵大惊。打鬼鞭能打鬼,却抽不断这些铁链,她立即就扔了手中灯笼往庙里逃去;哪知,那些铁链似长了脑袋一般能思会想,任她往哪儿躲,就是紧追不放,她跑得虽快,不到片刻,就被一根铁链缠住了脚踝用力一拽,她身子后仰摔倒在地,接着,又是三根铁链飞上来缠住她的手足,她便不得自由,打鬼鞭也掉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这回好像真要被抓到阴司问罪去了! 谁知却在此时,庙墙角落里,突然飞出来个东西朝黑轿子所在方向砸去,紧接着是一个人影跃了出来,此人手拿一把在夜晚冒着寒光的宝剑,气势汹汹冲过来,“唰唰“几剑,就将缠在秋葵手脚上的铁链给削断了! 断了! 黑脸鬼兵大惊,他们所戴的铁链乃是阴府拘魂链,别说阳间凡兵不可削,大多数法器亦不可断,此人的宝剑竟这般轻松就将拘魂链给斩断了,那岂不是杀人人死,斩鬼鬼灭? “放肆!何人竟敢阻扰阴司拿人?“黑面鬼兵质问。 卫临渊方才躲在柳条箕下面含了口水,此刻一口吐在地上,愤然道:“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州卫临渊!“ 黑轿子里坐着的阴官听到这个名字,那轿门遮挡的帘子动了动,接着传来那男人的声音说:“是个活人,还是个毫无修为的活人!“ 卫临渊将宝剑竖在身侧,斜着脖子偏着头,十分不屑的盯着那边儿说:“咋地?爷毫无修为不照样削你们?“ “年轻人,我念你阳寿在册,无知无畏,不与你计较,你且退下,莫挡我路!“ “呵!“卫临渊依旧那副三界我最大的气概回答:“我听说你是阴间的官,那些个小鬼都怕你,自是应该,不过且搞清楚,这是阳间,而爷是阳间的皇亲国戚,爷没说你挡路就很给面子了,你竟还当爷面要拿我妹,你问过爷了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2 卫临渊这般叫嚣下,轿内坐的那阴官也按捺不住,冷声道:“小儿诳语,本司不受!“ 言毕,从轿中飞出一道黑气直朝卫临渊而来,这小子反应极快,挥剑斩之,可那黑气无形无觉,怎能用剑斩毁? 不过眨眼间,卫临渊便被那道黑气扑倒在地,他欲爬起来,却被方才那黑气伤得一时动弹不得。 八月盛夏,他满头青筋暴露,嘴中竟吐出寒气,仿佛被冰封了一般。 “哥!“秋葵惊呼,心叹这轿中之阴官好生厉害,卫临渊以凡人之躯根本不可对抗,未免他再冲动被伤,秋葵立即从地上爬起跑过去扶卫临渊。 轿中阴官见状,又厉声道:“对我阴司不敬,还妄想活命?“ “住手!“秋葵阻止道:“你阴司虽大,就可乱用职权,滥杀无辜吗?“ “要怪也只能怪你,你若一开始就乖乖跟我去了下面,他也用不着出来替你出头白白送了性命!“ 卫临渊此时已十分难受,却依然倔强地撑着身子对她说:“小秋葵。我不会让他们将你带下去的!“ “你别说话,此事是因我而起,他们要拿我,我便跟他们去吧!“ “不行!“卫临渊坚决地说:“那地方可是大活人能去的,你去了能回来?“ “不必争了,你二人皆随我下去问罪吧!“轿中鬼官杀心已起,又是一道黑气夺命而来,秋葵立即将卫临渊推开,正面迎上那道黑气?? “砰--“却是黑气扑身的刹那间,被何物阻挡发出碰撞声如雷鸣。 众黑面鬼兵惊讶,却见秋葵身前站着一高挑的蓝衣公子,他长衫齐地,青丝如墨。夜色下,如仙如魅。 “夫君!“秋葵脸上一喜,还以为自己真要去见阎王了呢! 姜无重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别怕,招手让她到身边来。 秋葵立即上前,被他揽在身侧。 他手一如既往的带着暖意,秋葵被他牵在手里,心中也暖,但却很担心,早前他曾说过,阴司有阴司之法规,他不便插手,但今夜却不得不为了她出来。 轿中阴官见突然出来个男人挡了他的索命断魂决。终不再躲在轿中,刹那间便显形于轿外,众鬼兵纷纷散到两边,对其十分敬畏。 秋葵这才得以看清那轿中鬼官之样貌,稍微吃惊。 但凡她见过的鬼,不管上面还是下面,皆是各种狰狞样貌,可此鬼却面目鲜活,眉目清秀,若非他一身阴司执者才能穿黑色法袍,她真会以为这是阳间哪个道行颇高的术士! 只见半雾之边,庙门外,黑衣阴官对上蓝衣姜无重,一个姿态如仙者,一个煞气如阎罗,气势互不输阵。 黑衣阴官道:“我就说这小丫头修为如此低,竟敢与本司叫板,原来是有靠山!“ 秋葵恨其伤卫临渊,心头不平,此时仗着姜无重在便硬气回答:“你不也就仗着有阴司撑腰,跑上面来欺负凡躯之人!“ 对方并不被此言所激,而是打量了姜无重片刻,抬手间一纸符咒从手心中显现,正是秋葵今日交给土地的那张,上面写着八方威震神五个字! 他问道:“此符便是你的吧?“ 姜无重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全当未听见一般,低头问秋葵:“有没有受伤?“ 连她的手被小刀划伤他都清楚得很,这般大阵仗,姜无重怎会不知她受伤了?这么当面问,必是问给旁人看的,秋葵立即摸着手腕,装出难受的模样说:“夫君,那些鬼兵用锁魂链栓得我好痛,你瞧,皮都破了!“ 那阴官面露阴愠之色,出声道:“你妄杀无辜村民二百零八人,至亡魂不得入地府,怨气冲天,伤你这点儿皮算什么?“ 姜无重面色一沉,以迅雷之速驱法力向方才用铁链捆过秋葵的几个鬼兵而去,那些个鬼兵都未来得及逃,便已鬼身翻仰,勾魂链寸断。 阴官见状,也不免为之一惊,此人道行绝非普通凡间术士可比,不知是什么来头。 他懒得看那些倒地的鬼兵,实在损其威严,挥袖将其收入囊中,冷面看向姜无重道:“你即已出面管了阴司之事,何不报上名字?“ 姜无重回答:“不是我不愿报大名,就怕你知道我大名后,少了这份气势,那就没趣了!“ 阴官不屑一笑,讽道:“狂妄!“ 姜无重笑了笑,开口道:“你方才那招索命断魂决还不到火候,若换你师父来,兴许还能与我有个来回,你说,我担不担得起这份狂妄?“ 对方一听此话,自然心头犯嘀咕,他今夜上面来办差,阴司各司也无人知晓,此人从未见过,竟直接道出了他方才那决名字,准确无误,是诈他,还是真的对他阴司之事知知甚多? 他问:“你怎知我师父?那你说说我师父是谁,我又是谁?“ 姜无重笑了一下,温柔中带着一股雅人至深之气,“听闻神荼有两个徒弟,一个名叫绝娘,女鬼神母,能迷惑心术不正之男子,另一个大弟子叫纣阴,深得神荼器重,可是你?“ 阴官面上微怔了一下,“既你知道我是谁,便该清楚,我不归十殿阎罗,只奉我师父东方鬼帝之命,今日前来阳间,是拿在阳间作恶的凤秋葵!“ “你师父专管阳间修行之人作恶,我清楚,派你上来也没问题,这世间作恶者如此之多,你要拿谁都无妨,但你今天要拿的,是我的人,是否该给我个说法?“ 纣绝今晚已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心头一团火气在烧。质问道:“你是谁,我阴司凭什么给你说法?“ “凭你师父一见那张符,就将你派上来!“ “所以,你是这张符的主人了?“ 纣阴离开地府时,他师父曾有过叮嘱,若见到符主,先别硬碰,让他探知其真实目的。 他师父何等鬼神?东方大帝竟对一张阳间送来的符纸这般感兴趣,必然有其深意。 姜无重却回答:“不是!“ “不是?“ 若无那张纸符,他师父根本不会派他上来,此人此刻竟说并非符主,这意思是说他们被戏弄了? 一股无名火在纣阴眉眼中燃烧,姜无重岂能不知,他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神态,劝说:“就算我非符主,你也上来了,该办的事还不是得办,对吗?“ “凤秋葵今日必须跟本司下去!“纣阴态度强硬。 秋葵紧贴在姜无重身上再次强调:“坪山村的村民非我所害,阴司我绝不去!“ 姜无重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放心,今天没人能将你带走!“ “你好大的口气!“ “我不喜欢逞口上之能,向来是有多大的本事,说多大的话!“他顿了一下,很客气的说:“我知道你阴司有阴司的规矩,若坪山村的村民是凤秋葵所害,今日你要拿她下去没问题,但人不是她害的,你们却仗着阴司为大,随意要将人拿下去,这事儿在你阴司司空见惯,但三界之大,万事皆有变数!“ 纣阴提醒道:“我阴司如何行事,怕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姜无重点点头,突然特别认真地问:“确实,那你阴司现在谁在管事?“ 纣阴听他这般问,暗自揣测,此人在地府认识什么大罗神仙,想走关系让他网开一面,他也不急于揭穿,颇是傲气地介绍道:“地府有两大帝。北阴和东岳,还有五方鬼帝,以及十殿阎王,皆各司其职??“ 姜无重打断他道:“我问你说话最大那个!“ 纣阴冷着脸回答:“自然是东岳大帝!“ “你师父一直是东岳麾下最得力左膀右臂,这么说,现在阴司是你东方鬼帝一系在掌权!“ 对方心有小小得意,既知道阴府是我东方一系说了算,还妄想走后门找关系吗? 他强调:“本司按阴司规矩办事,有鬼告她阴状,且是整整一个村的鬼,拿她下去问话有何问题?“ “通常情况下,确实没问题,但这人我方才也说了,不可能!“姜无重未否认,但态度却很强硬。 纣阴免不了嘲讽道:“你们这些阳间术士但凡修出点能耐,就目无章法,现还要无视我阴司法规,本司告诉你,就算你是天界来的上神,也管不了我阴司之事!“ 姜无重点了点头,并笑说:“不用怕,我并非天界上神,就一散修杂家,认识的仙家帝神也不多,没背景无靠山,就只有个臭毛病。不服管!“ 这话的意思是你阴司有你的规矩,但那规矩管不了我的人,更管不了我! “那你是要与整个阴司为敌咯?“ “别动不动将你阴司拿来压我,我非你阴司之鬼,在此便是尊重你阴司法规,才好言相说!“ “那好,你不是阴司的鬼,但凤秋葵是在阴司有走阴印的走阴人,既有走阴印,便得服阴司管教,她犯了事,阴司封她印,拿她下去,可有错?“ 姜无重也换了语气答道:“你阴司还没错吗?阴人路上亡人堆积如山,无法下去地府,不得超生,你阴司掌管死者轮回之路,不平亡人怨气,不设法弥补过错,毫无作为,连地府地书罪名册被人动了手脚无查,还兴师动众派你到阳间来与我斗嘴皮子?我先前问你阴司如今谁掌权,不为别的,我就想知道哪个混蛋如此无能!“ “你竟敢辱骂东岳大帝?你??“ “怎么?在其位不施其职,还不让人说?就算他东岳此刻就在这儿,我也是这番话!“ 纣阴一时被他说得无还击之言,但转念间,便十分肯定强调道:“地书乃三界圣物,绝不可能出错,更不可能被人动手,你强词夺理!“ “小子,你见识太短浅,与你说话甚累!“姜无重作出疲乏状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幕让秋葵自查,自己也曾这般聒噪让他嫌累过。 姜无重不想浪费时间了,直呼其名说:“纣阴,今日先到此,你且下去帮我办三件事,第一,下去将凤秋葵在阴府罪业消了,第二,她的走阴印解了,她会继续帮你们阴府做事,第三,给你们下面管事的,不管是北阴还是东岳带句话,将那个改罪名册的鬼找出来交给我,若找不出来,我就亲自下去找!“ 这番话他讲得随意,但听者却听得快内伤了,终于忍无可忍喝道:“你也太狂妄了!竟令我替你办事?我若不教训你,难保阴司颜面!“ 说罢,便见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枚黑色鬼头令,此令在地府共有五块,法力巨大,通常持令者,如阳间的兵马大将军,能号令地府所属部阴兵,还不止这般,掌令者通常都深谙排兵部阵之术,甚是玄妙。 姜无重见鬼头令也有些许吃惊说:“没想到,东方大帝竟将此令给了你这小子!“ “少废话,看我鬼头令阵兵!“ 阴落,便见那鬼头令上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洞,洞中有声响,声势浩大,似千军万马奔腾。 不久,便见那洞中奔出无数手拿鬼刀的阴兵,姜无重见状,立即转头对秋葵说:“你且带小木鱼到后面去,别过来,我去会会这鬼头令阵兵!“ 秋葵自知自己帮不上忙,不知那鬼头令是什么神兵法器,但看这阵仗绝非儿戏,她实在为姜无重担心。 对方也知道她的心思,突然问了句:“秋葵,你觉得我会输吗?“ 他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说罢,他迎面对上那从洞中奔出的鬼兵阵,此时已堆积如麻,足有千鬼之多。 纣阴站在兵阵中央,黑袍飞腾,气势已达顶峰。 姜无重没卫临渊那莽夫般英勇,只身一人,却如背后也有千军万马般说:“算起来,你算是我的后辈,今日我本不想与你动手,既你如此急切,那便成全你吧!“ “哼!“纣阴只想速速收拾了他,当即引鬼头令中鬼兵上来将姜无重团团围住。 那些阴兵所带鬼气将整个静宁寺笼罩在其中,卫临渊本就受了伤,她怕再添新伤,忙将他带到院殿中,招呼二夫等人过来,让他们躲在供奉有弥勒佛的殿中默念辟邪咒。 她放心不下姜无重,随即将门关上,又跑向庙门前观战。 此时,那数百鬼兵已罗列出迷幻兵阵,围着姜无重不断变换队形。 不知姜无重是被阵困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见他站在阵中间,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滔天的鬼气已然要将他淹没。 “这可如何是好啊?“秋葵彻底慌了,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但又不愿无所作为,只能急乱投医地跪在庙门后头,对着佛像方向焦急的祈求道:“弥勒佛、观世音,藏地菩萨,我夫君千万不可以有事,千万不可以??“ 她用力磕头,一下、两下、三下?? 同时,鬼兵阵中的姜无重双眸一睁,眸竟变成了赤红色,眉眼也不复平素那般柔和,夹带着一股不可直视的弑杀之气,他微张嘴默念了句什么,便见他周身如龙卷风一般卷起层层法气,越来越多,直到达到一定强度后,他抬起双手,那头青丝在法气中凌乱飘舞。 远处的秋葵听到声有不同,恍然回头看去,便见姜无重背那法气包裹着,似有转机,她眸中立即生出希望来,嘴里下意识喊着:“夫君??“ 而在兵阵后摇着鬼头令的纣阴还在不断施法,只不过随着阵中那属于姜无重的法气越来越强时,他的施法就越发费力,竟能看出,他额头上冒出冷汗! “破!“姜无重嘴里喊出这个字时,周围鬼兵阵瞬间破了。鬼兵皆受损乌压压倒了一大片,还有很大一部分随风消散了! “怎么会??“纣阴脸色巨变,不敢相信! 姜无重迈步朝纣阴走去,问他:“现在,你可答应我方才拜托你的那三件事?“ 纣阴虽败下阵来,却并不畏惧强敌,他毅然道:“我乃东鬼帝神荼之大弟子,今日是我修为不如你,你要杀便杀,我绝不可能替你做事!“ “好志气!“姜无重叹道:“难怪神荼如此喜欢你,还将鬼头令给你掌管,想来对你期望很高,可惜。你拿那鬼头令确实暴遣天物了!“ 纣阴十分敬重自己师父,听见姜无重这番话,更是气愤,竟飞身来袭击。 姜无重早有防备,抬手便将纣阴控在半空中,起了杀意说:“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姜师祖,且慢!“ 却是那半雾中传来一老者声音,姜无重听得有些耳熟,便将纣阴放了下来。 纣阴也听出了那老声是谁,立刻从地上站起来,跑到后面去迎。 雾中很快走出来一个穿着黄色阴司法袍的黑发老头,此老头一把年纪了面目任然刚毅。姿态神武,手持一把金色战戟。 纣阴看清他时,抚着受伤的肚子喊了一声:“师父??“ 秋葵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仅见到了地府神器鬼头令,还见到了地府中东鬼帝神荼! 且最令她吃惊的是,这神荼竟叫姜无重卫师祖,那这纣阴不得管他叫太师祖了吗? 难怪起先纣阴让他报大名他不肯报。 可是纣阴却不记得自己师父有这个一个师祖,他想开口问神荼,神荼却挥臂让他退到一边,并收了他手中鬼头兵,将其余鬼兵全招了回去,接着便直奔姜无重而来。 “姜师祖,快四百年不见,今翻问世,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就叫一小土地捎一张符来,那符也并非师祖的符,这才闹下如此误会!“神荼在姜无重面前谦而不卑,既给了姜无重面子,又为自己徒弟擅自搬鬼头令出来开脱。 姜无重已恢复最初的姿容,用远超他辈分的平易近人笑说:“知道他是你的爱徒,我又怎会真的下死手,不就想看看你到底要在后面观到何时。“ 神荼那双老眼在眼眶里转了转,卖着老脸说:“我并非不敬师祖而不见,实则是你四百年未现世??“他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对姜无重说:“姜师祖,什么都瞒不过您,地府地书近来确实被动过,神荼还未查明是何人所为,便出现两百亡魂告凤秋葵阴状一事,此事有关地府地书,事关重大,所以才派纣阴上来带凤秋葵下去问话,只是没想到,她竟与师祖有如此姻缘。“ 说完,神荼朝凤秋葵所在方向看去,虽然离得很远,但秋葵明显感觉到对方看自己时,双眉皱了一下,好像她的脸有什么不对。 神荼立即将目光收回来。看向姜无重说:“师祖方才说的那三件事神荼已记下了,阴司近来与阳间差不多,诸多乱象还需神荼回去看管,这就带纣阴走了!“ “且慢!“姜无重靠近过去,清冷问神荼:“那纸符纸的主人,可否已去你阴司了?“ 神荼神情如初,答道:“我数百年未过问亡人轮回之事,我需得去下面查查才能告知详情。“ 怕姜无重不信,他还补上一句:“若她在我阴司,今日我见那纸符,也不会特地派纣阴跑上来一趟了!“ 姜无重无话再问了,挥了挥袖子说:“你且去吧!“ 神荼这才带着纣阴朝半雾中退去。 这边,秋葵见所有危机已消除。已第一时间跑了过来,刚巧听见他问东鬼帝纸符的主人去向,她想起今日听那土地公也说过,三百八十年前,土地曾见过那纸符属于另一个女子。 她小声问道:“夫君,那道符的主人是谁?“ 姜无重目光落到她脸上,随即从她身边走开,清淡回答:“没有谁!“ 秋葵忙跟上去,伸手牵他的手,但是他却像知晓般,将手放到了身前,秋葵的手抓空了,呆站在原地,一种奇怪感受在心中翻涌着,这种感受她似曾体会过,一时未想起来。 却是红姑感受到了那情绪,从腰间魂袋中飞出来,哀怨道:“就如冷风灌进心头,这是痴爱之人失望的心呀,奴家也曾有过这般感受!“ 秋葵这才想起来,原来这感受她在红姑的怨气中体会过,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因姜无重而起! 她目光追着向庙中走去的人影而去,见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她失落地问红姑:“红姑,他明明能探知我所思所想,既不闻不问,便是不在乎吧?“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3 红姑在被黑幕笼罩的庙前看着她,就如当日她在其怨气中看着红姑一样,充满了同情。 “凤秋葵。“不久,红姑将毫无重量的灵身攀附在她肩膀上,头绕在到她耳后,用鬼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提醒道:“他是神,而你如此渺小??“ 秋葵常年冰寒,但红姑的鬼手更胜一筹。 这般距离,她可清楚看到对方那狰狞面容,是如何血肉扭曲着,她已不觉害怕,只知这是一个为情爱所困的弱女子罢了! 红姑告诉她:“当年的我与梁郎也是如此,他是出生好的富家公子,有才学,儒雅彬彬,临江城多少女子仰慕他,而我,不过是个出生低贱的青楼女子,楼里的姑娘皆说,我们这种人,是不会遇见真心待我们之人的,我不信,梁郎与那世间薄情寡义之人如何能相提并论?“ “后来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秋葵问。 “后来?“红姑从她身上飞下来,小女子媚态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招她往前走:“来,奴家带去看!“ 她便跟在红姑身后往前走,当脚步迈进庙门时,她人从醉仙楼的大门走了进来,周围同样是初次来时那热闹景象,而走在她身前的红姑已然换上另一身水绿红裙走在前头,手拿圆扇,背影消瘦。 她久等不来梁郎,早已心灰意冷,她再不反驳楼中姑娘说男人皆薄情的话。 如今,她如楼里别的姑娘一样,在酒歌中沉沦。 她又遇见一个恩客如梁郎般与她情话。还说要为她赎身,她笑着答应:“好啊!“ 恩客便回去取钱财来为她赎身,楼中姐妹听说城中的富商刘老爷要为红姑赎身,纷纷来祝贺她,她坐在铜镜前,露出假意之笑,可转瞬,看到镜子里花颜依旧的自己时,眼泪却缓缓流下。 她难受,为她赎身的人怎不是梁郎?原来她还在等,等梁郎来接她?? 她不仅未等来梁郎,连那富商刘老爷也没来为她赎身;传闻说。刘老爷之发妻不允这勾栏女子进门,刘老爷虽为一家之主,却是妻管严,此事罢了,后来,刘老爷继续来找红姑寻欢,却再不提为其赎身之事。 红姑成了整个醉仙楼的笑话。 “就她自认为绝色天香,却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头牌又如何?还不是与我们一样在男人身下挣口饭吃?“ “一天身在这地方,永远便是下贱坯子,赎身哈哈哈?那刘老爷上个月还与我也说过为我赎身呢?我可不信!“ “她蠢啊,就她信!“ 红姑转身,想逃离那些恶毒之语,却不能,她只能在时间流逝中,越来越麻木。 终有一日,她认同了她们的说法,如她这般女子,别妄想能过上人的生活。 她变乖了,听话了,学会了在各种男人之间逢场作戏。 妈妈很开心,说她终于想明白了! “红姑。“背后有人唤她,红姑缓缓转身。 她的脸依旧有迷醉之美,不过那双眸子里却再无昔日明亮,叫她的人名叫周俊生,是梁永安的好友,从前他们时常一同来醉仙楼喝酒,自从梁永安没了音讯,周俊生也未再来过醉仙楼。 再见旧人,有关梁郎的种种皆浮现在脑海中,不过转眼间,她脸上挂上招牌的假笑,“哟,周公子,怎生有空来这儿了?今儿想喝酒听曲儿呢?还是买个一夜春宵?“ 周俊生从前常伴梁郎身边,自然知道从前的红姑如何矜持难得,听她这般言语微怔。 “红姑,可否单独说话?“ 红姑回答:“不巧,奴家楼上还有客人呢,周公子若要相约,只能改天啦!“ 说罢,她转身欲上楼。 “是永安让我来的!“周永生道。 红姑的脚步停在原地,未回头。 对方继续说:“永安他一直未忘记与你的约定,他说,想带你去看江州的雪梅??“ 红姑面上毫无斑斓,心却几番汹涌,片刻后,她冷笑:“可我不想了!“ 言毕,她急速冲上了楼,她拼命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去相信那些承诺,更别再存空无的幻象! 但她依偎在恩客怀里谈笑风生时,心却飞往了别处,她不知那短短几个时辰是如何过去的,黎明将要来领,醉仙楼才安静下来,她从房中出来,竟见周俊生还未走,她悄悄前去后院与他相见。 周俊生为好友说话:“永安他有苦衷!“ “有何苦衷?“ “他生病了,不治之症!“ 红姑苦笑,“我再不信了!“ “真的!他时日已不多,只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明日午时,若你愿意,我会派车来接你。“ 周俊生说完这些话,便离去了! 红姑以为自己已然放下,但在听闻梁郎病重时,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顷刻间蹦碎了,原来她没一时放下过梁郎。 次日午时,周俊生按之前约定派车前来,他给了醉仙楼一笔银子,妈妈才同意她前往。 秋葵随着马车一起前往了梁家的别宅,那时已是距离他们最后次见面过了整整一年,那天,是临江城的初雪,梁家别院里新移种的几株梅花含苞待放。 红姑穿着一件红色衣裙,肩披着红色披风,初雪天很冷,将她的小脸冻得通红。 厢房内的寒冷,仿如预示着主人不久将离别人士一般。 当红姑看到卧床男子被疾病折磨得面容憔悴,气息衰败时,她从前所有痛苦都随之消失。 梁郎并未负她,只是身不由己。 她扑在梁郎病榻前痛哭,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何要与她开这玩笑。为何要让梁郎英年遭此劫难? “别哭,傻子!妆都哭花了!“梁郎的声音虚弱,每一个字都要用尽全力。 红姑问他:“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么久,你都是如何过来的?“ “起先只以为是普通病症,调理一番便好,后来却越发严重,只能卧床修养;我深知自己没多少时日可活,便想狠心让你断了对我之念想,其实,我又何尝放下过你?我曾让周生带我去过醉仙楼躲在人后偷偷看你,我这般身境,自是无勇气与你相见,如今我将不久于人世,终放不下你一人在那污浊之地,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离开醉仙楼,今日已兑现承诺,你的卖身契在周生那,除了这个,此生我再无可赠你之物??“ 红姑早已泣不成声,她不肯相信,不肯接受。 她从前日日等,夜夜盼,如今终得自由之身,却要面对心爱之人离世的痛苦。 “红姑,我还想听你唱一曲初见我时唱的曲子??“ 这是梁永安临终前所期盼的,红姑虽声哭哑了,妆也花了,却依旧擦拭泪痕,用嘶哑声唱道:“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琴瑶,知音少,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梁永安便是红姑此生知音。只是,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梁郎! “红姑,若有来生,你愿再等梁郎一回吗?“梁郎浑浊的病目望着她。 红姑一手抹泪,一手握着他的手点头。 “来生,我等梁郎带我去看江州的雪梅,我再为梁郎日日吟诗作唱??“她话说这里,看到梁郎的眼睛缓缓闭上,手往下沉去。 “梁郎?梁郎?“她再唤不回她的梁郎,唯有依在病榻前,唱着那首曲子许久。 秋葵也站在病榻边轻轻抹了脸上的泪,后来梁家人来为梁郎准备后事,梁家人嫌弃她青楼出生,更将儿子之死推至红姑身上,不准她送梁郎最后一程,她只得远远地跟在送葬队伍后面,天黑了,山里下了雪,路不好走,但她依然跟到了梁郎下葬之地,带送葬队离开之后,她才去到坟前为梁郎烧些自己平素写的诗文及书信。 秋葵还想继续看下面都发生了什么,却自动从红姑的怨念中走了出来。 依旧是夜。红姑坐在静宁寺的一口古井前,背对着秋葵,喃喃凄语说:“梁郎说让我来生再等他一回,可我如今却不得轮回之路,在这寒冷的阳间漂泊了五十余载??都这般久,你说,梁郎转世了吗?我没去过地府,但我听他们说起过,转世前,下面有个老婆子会灌亡魂喝一碗汤,梁郎也喝了那碗汤吧?他应忘了与奴家有过的约定,早忘了奴家了,这般也好??“ 秋葵已看到红姑与梁郎的结局,但却还有一件最重要之事未知。 “后来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害你至此?“ 红姑恍然才自己对梁郎的痴念中醒来,她抚摸着自己已毁的脸,反问:“是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奴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秋葵曾听奶奶讲过,许多亡魂都不记得自己死时发生了什么,更不知自己死了,红姑便是如此吧! 但她很肯定,红姑当年的惨死一定还有内情,因为王祥亥也说过,他三十年前能得红姑,是有一个男人让他去乱坟场将红姑的尸骨挖出来的,那个男人,很可能与红姑之死有关! 可事过三十年,当事人皆死了,那男人是谁不得而知,她唯一知道的,只有那个男人买了王祥亥的祖宅。 “小秋葵,救救我家爷呀!“大胡子从寮院那头寻出来,秋葵这才想起卫临渊的伤,立即跟着大胡子去到卫临渊所在之处。 不大的寮房内,一盏烛灯闪烁着微光。 “冷,好冷!“卫临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神志正不清醒。 二夫已将这庙院冬日用的棉被翻出来,但依旧不能帮他缓解冰寒之症。 周狱从门外进来,手里端了一个火盆子,毕竟是八月天儿,他升这一盆炭火浑身皆被热汗打湿了! “爷,火盆来了,火盆来了!“他们在床前腾出地方,几个大男人皆围在边上,他们也知道,自家主子这受的可不是一般的伤,现在将希望全寄托在秋葵身上。 秋葵其实并无良方能救卫临渊,但有个人必然能救他。 “你们等等我!“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朝隔壁房间跑去。 推开门,她见姜无重盘腿坐在床上,正闭目打坐。 “夫君!“ “你想救他?“姜无重未睁眼。 秋葵着急的说:“卫临渊是为救我才受这么重的伤,我自然想救他。“ “那若他不是为了救你,你还愿救他吗?“ 她面上微怔,不明白这位神仙为何要在此时问这种问题,她如实回答:“就算只是身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若能救,也必然会救。“ 姜无重缓缓睁开眼,抬手间,手中已出现一张符咒。 “此乃五行纯阳火符,你将符贴在他背后,可保他一命!“ “暂保?“ 姜无重点头,“其实此劫,本就是他命中劫数,索命断魂乃东鬼帝绝命法术,被此决所伤之人几乎没能活命的,何况他只是一个凡人,我亦是看他母家的面子上才给他这张符,其余的,只看他造化吧!“ 秋葵听到这番话语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假思索的问:“那夫君??救我,又是看谁的面子?是我奶奶吗?“ 姜无重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终究无所答,再将双目闭上,沉声说:“你且去吧!“ 秋葵想问的许多,但知孰轻孰重,转身便出了去。 隔壁一间的大老爷们儿正在等她回来救命,她先招呼大胡子将卫临渊的衣服脱下,再将他身体翻面,她这回比上次在坪山村看得更加仔细,卫临渊的身上,有大大小小数条伤疤,她想象不出来,这出生在王府的世子爷从前都经历了什么。 她将那张五行火符贴在卫临渊的背上,二夫几人都凑过来观望。 “快看,这张符跑进爷的肉里去了!“ “符不见了!“ “我家爷有救了吧?“ 虽未亲眼见到卫临渊醒过来,但这几人都对秋葵充满了信任。 她不敢告诉他们,这张符只可暂时保住卫临渊的命而已。 不过,卫临渊贴了那张火符以后,体温逐渐恢复,也不再喊冷了! 秋葵未多留,她怕姜无重又走了,所以很快就回了去,进门见他还坐在那打坐,她松了口气。 走到近处,轻声问:“夫君可还有事交代?“ 她已习惯了他每回出现草草交代她要完成的事,所以这回未等他先开口,自己便先问了! 姜无重未回应。 她眉头轻蹙,走了吗? “夫君?“ 那头依旧未答,她叹了口气,还是晚了! 心头免不了埋怨,一屁股坐在房中间的板凳上,垂头丧气说:“红姑虽出生青楼,爱上出生富家的梁永安,并非世人所看好的姻缘,即便天人相隔,他们终究谁也未负谁??“ 我和你呢?虽我次次叫你夫君,却更像在你神位前倒油点香的庙童! 红姑与梁郎是出生不同! 我与你却是天神与凡夫间跨越三界的距离呀! “你甚吵,害我不能入定!“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幽怨的男声。 秋葵立即从凳上站起来,惊喜多过惊吓,结结巴巴说:“我还以为??以为夫君又睡过去了!“ “你以为我能知晓这世间许多事,是为何?“姜无重问她。 “自然是夫君法力无边,身为天神所拥有的神力!“她脱口而出。 “天真!“ 秋葵撇撇嘴,“还请夫君告知。“ “神荼唤我为师祖,是因我与他曾在同一处修行,不过前后有数百年之距,按他辈分他该叫我师祖;我数百年未现世,这世间不管是人界、冥界还是天界,都左不过人走茶凉的现实;其实,当年的自愿坠江只是一部分,如今我再出世。难免会有曾所结下仇怨的妖魔及各方势力惦记;若我长时留在这具肉身里,并非凡人之气必定会显露出来,所以我灵神多数时候都在各方游荡。“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 秋葵正听得仔细,以后还有后话,巴巴地望着他。 片刻之后,姜无重才开口告诉她:“这具肉身终究是肉身!“ 她点了点头格外真诚的回答:“秋葵知道,所以我日日守护,生怕夫君的肉身有丝毫损伤!“ “哎!“姜无重重重地叹了口气。 秋葵紧张起来,问:“夫君为何叹气?“ 姜无重抬起他那只漂亮的手指着她强调:“此具肉身饿了,此具肉身需吃食充饥!“ “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心想这些时日,他也不曾托梦告诉她。所以便未为他准备吃食,这下晓得了,立即往外奔去。 “我这就为夫君准备吃食去!“ 这庙里也没有多的食材,还有半只晚上没吃完的鸡,她用肌肉熬汤,再丢面条进去,撒上葱花放少许盐,一碗鲜美的鸡汤面出锅,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到姜无重面前。 姜无重拿起筷子,闻了一下,却不吃。 秋葵不解。 “夫君,是这面不和你口味儿吗?“ 姜无重问:“你煮这碗面时。心里都在想什么?“ “夫君不是可洞察我心中所想吗,为何这还特地问?“ 姜无重不满地回头看向她,她这才乖乖地回答:“我心里想的是,第一回给夫君做面,不知夫君喜咸还是甜,只怕这凡间的食物,不能??“ 未听她话完,姜无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吃面的动作不似卫临渊那般豪放,就是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像在尽力感知每一口食物的味道。 “如何?“她坐到桌子边,认真地看他吃着。 “太咸了!“ “那下次我少放些盐!“ “我不喜淡。“ “为何?“ 姜无重又抬眼看她,她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抱歉说:“秋葵只是觉得,看夫君吃面的样子,足像一平凡人,竟忘了夫君到底是谁??“ 忘了他与自己不同,便不知不觉流露出粗浅模样来。 姜无重听完,埋头喝了一口汤,温声答:“大约是因我已无味数百年,也想尝尝这人间的烟火气吧!“ 秋葵仔细回味着这番话,竟觉十分有诗意,她颔首低声说:“不知我煮的面可否有夫君想尝的那味烟火,若没有,秋葵愿去别处寻来给夫君。“ 姜无重听完这番话,放下筷子,凝视着她。 她感受到那道眸光,抬眼看去,见他绝色面容在烛光摇曳,中带着某种以她见识还无法参悟的复杂之色,她只觉自己脸蛋滚烫,下意识用手去挡。 “可是秋葵脸上脏了?我去洗洗??“ 她起身,欲去外面打水,姜无重叫住她:“秋葵!“ “啊?“秋葵停步,内心期待着什么。 “帮我也打一桶,烧热一些!“ “哦。“秋葵应声出去了。关门声很大。 后半夜秋葵忙着烧热水,端水给这位仙爷洗澡,她都忘了自己怎么抱着浴桶睡着了。 一觉无梦,醒来时,她躺在床上,但寮房内再无旁人,姜无重又不见了! 她急急忙忙冲出去,见大胡子等人围在屋檐下看着什么奇景。 她走去一看,惊了一跳,竟是姜无重和卫临渊坐在檐下阴凉处在下棋。 卫临渊醒了,好像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而姜无重许是昨晚吃了她那碗烟火气息甚重的鸡汤面,俨然变成了一凡间男子;尽管如此。他的棋技也甩了卫临渊十八条大街,这局才开始几步,卫世子已焦灼无退路,刚落下一黑子,又立即拿了回来。 “不对,我重走一步!“ 姜无重面色淡淡,“小木鱼,落子无悔!“ 二夫等人虽看二人已在半柱香时间下了十局,却任然无缘得见自家主子胜出一局,十分遗憾说:“爷,确实子落不能反悔!“ “你们到底帮谁在说话?“世子爷生气了! 二夫一脸无辜,大胡子装没看见,周狱说:“姜公子,让我家爷悔一次也无妨嘛,反正他也赢不了你!“ 卫临渊将棋子往棋盘一扔,耍赖道:“必然是你用妖术窥探过爷的心思!“ “赢你十局已无趣得很,何况你之棋艺无需耗费法力!“姜无重说完,便从棋盘前起身。 卫临渊不服,“下棋本就非爷擅长,爷与你比武如何?“ 姜无重回过头去,“比武?“ “对,你别用妖术!咱们来次真刀真枪的比武!“ 姜无重甩了甩袖子说:“那你赢了!“ 卫临渊认定他不屑与自己比武,所以趁其不备,从后面主动出击引他出手与自己比武。 却不想,姜无重却未躲,硬生生接了他一掌。 “卫临渊,你作甚?“秋葵气急,冲上去将卫临渊推开。 卫临渊也有些不解,为自己开脱说:“我以为他会躲开的,谁知他竟不躲,是他自己不躲的!再说??“ 秋葵没理他,转头去看姜无重,发现他额头尽冒出冷汗,面上有些许因痛苦而来隐忍之色。 她立即意识到,姜无重不对劲!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4 那么厉害的纣阴都伤不到他分毫,只有凡夫之力的卫临渊竟这般轻易就碰到了他,确实不对劲。 见他不肯声张,秋葵也未在人前提起,忙与几人道:“算了,我们已在此地耽误两日,今天得继续朝北走!“ 继续往北就到临江城,过了此城再走一日路程,便是河仙村。 他们将庙里剩下的一些干粮装包路上吃,等喂饱驴,就上路。 秋葵扶着姜无重重新进到寮房中,才小声问他:“夫君ff你怎生了?“ 姜无重不打算瞒她,让她将门关上,才如实相告道:“昨夜与纣阴斗法,我消耗颇大,本需时间恢复。小木鱼又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化火符救他性命,现至仲秋之月,我已无法神游,此时,已然被困在了这具肉身里,更无法力傍身!“ 秋葵很是震惊,从前只知他法力无边。却没想过,他也有如此虚弱之时。 “我能帮你做什么?“从前遇见危险皆是姜无重救她,这番是该自己回报他了! 姜无重摇了摇头道:“你什么都无需为我做,待在我身边便好。“ 她用力点头,“我自然会时时待在夫君身边!“ 接着,姜无重又对她说:“坪山村一事后,你被告阴状,害你之人能动地府地书。你也该知道,并非泛泛之辈,神荼虽答应要将那只鬼交给我,不过阴府目前局势不明,搞不好又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秋葵心头微微吃惊,“夫君是说,那地书是神荼动的手脚?“ “秋葵你记住,不管是谁,都不可信,至于动地书之人到底是不是神荼我不确定,但地府必然有位高权重者与阳间术士勾结,企图谋逆天之行。“姜无重抚摸着被卫临渊伤的背部,叹道:“这具肉身还是太弱了!“ 秋葵担心地伸手去帮他揉着,她手轻,怕弄疼了他。 姜无重瞧着她那细心模样半响,问她:“我这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秋葵每次吃饭,肉都留着最后吃,未过多思虑便决定道:“先听坏的吧!“ “上次梦里勾你魂的人恐怕已在附近,我此刻只是普通人,若他要动手,我恐护不了你!“ 秋葵听得心头打鼓,脸上还算镇定。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则是坪山村和静宁寺我动过手,对方也知我不好对付,所以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动手!需得尽快离开此地,到了临江城,那是江州城池,卫临渊兴许能说上话。“ “都听夫君的。“应着。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敲门。 姜无重推测:“应是卫临渊,你让他进来吧!“ 秋葵没有多想,打开门果然见卫临渊在外头,但他可不是来为刚才自己偷袭姜无重道歉的,他很重要之事需问姜无重。 其实一进来,姜无重就已知他来意,开门见山道:“小木鱼,问吧!“ 卫临渊也就不客气了,直接问:“昨夜你对那阴司来的鬼说,那张写着八方威震神的符不是你的,你可知符主是谁?“ “确实非我之符!“姜无重答。 “是谁?“ “四百年前一个足以撼动整个人间的阳间术士!“ “他人在何处?“ “死了!“ “死了?“卫临渊不相信,“什么时候死的?“ “四百年前!“ “怎么死的?“ 问到这个问题时,姜无重不答了,只平静地凝视着对方的脸。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卫临渊也无法撬开他的嘴,只能对二人讲述道:“十五年前,我母亲收到别人送来的信件,信中只有这样一张符,那天是仲月十五,母亲本答应我夜里带去看花灯,但她见到那张符后,便匆匆出了门,她素日身边皆是侍俾,那日出门却一个也未带,后来她再未回来,父王命人将全城都搜遍了,最后在城外的一间荒宅中寻到母亲的尸身;再后来,父亲将母亲尸身带回府准备大葬。停灵后第七日,母亲的尸身突然诈起ff“ 卫临渊回忆起当年这段往事时,眼中有泪光,手藏在袖中,依然能够擦觉微微颤抖,可想而知,当年才五岁的他,亲眼见亡母那般诡异之相该是多么害怕难过! 这便是为何当日他在坪山村得知养尸之事也不肯离开的原因。 他此次乔装出行,便是得到消息称,当年害她母亲的凶手在临江城出现,他从江州渡江过来,从沿途的流民口中听闻,坪山村出了个河神,才顺道过去看看,听了秋葵的提醒,他在南边遇袭捡了条命,不得已退回坪山村又遇百鬼索命之祸。 他将这些都知无不言地与秋葵二人说了,足见其坦诚! 秋葵听得认真,并分析道:“这般说来,是有人故意引你出江州欲加害于你!“ 她想起之前白绝提到过的神山老仙,看向姜无重,“十五年前,卫兄之母被杀害,还被残忍炼尸。凶手应就是坪山村要害卫兄之人,白绝说那人被玄门中人称神山老仙ff“ 姜无重始终未说话,秋葵有种感觉,他与那张符的主人有很深的渊源,只是他并不想提。 卫临渊此时突然单膝跪地,抱拳对姜无重说:“我知你非凡夫,能知晓世间诸事,我母亲惨死十五年,父王对母亲之死讳莫如深,十五年了,不仅未追查到凶手下落,更不准我提及母亲之死,他对外宣称我母亲是病死!这十五年来,我从未忘记母亲是如何惨死,许多个日夜,我发誓。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千刀万剐ff“ “你父王是对的,你不该去追查当年的凶手!“姜无重终于开口,但答案却不是卫临渊想听的。 “为何?“ 那是他的亲娘!他如何能做到对亲娘惨死不闻不问? 且他父王是卫忠义,江州的仁善王,有百姓爱戴,还有十万骁勇善战的神伏军,他父王有什么可怕的? “你父王是在保护你!你若去追查你母亲当年的死因,只会丢了性命!“ “我卫临渊惧怕过死吗?“卫临渊激愤得双眼通红。 秋葵有些不忍,小声唤道:“哥ff“ 姜无重依旧未流露出半分对他的同情,还不得不提醒他:“你是不怕死,所以昨夜才不管自己的敌人是谁,自己又是谁,便敢去接东鬼帝大弟子纣阴的索命断魂诀!你这条命,能活到今日已是奇事了!“ 卫临渊也管不得那许多了,气势强硬的追问:“那害死我母亲的人是谁?他在何处?你一定知道!你告诉我!“ “你知道是谁又如何?“ “你!“卫临渊气急,欲上前来动武,秋葵忙上来拦住他劝道:“哥!你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切勿动怒啊!“ 姜无重缓缓坐到屋内桌前,淡淡道:“我已数百年不曾过问世事,如今群雄争霸,各方势力争斗不休,你身为江州世子,多少人为你负重前行你皆不管,挤破了脑袋也想将自己命交代给当年害你母亲之仇人,如此,你母亲当年算是白死了!“ 他本是急性子,吃软不吃硬,听了他这席话,却听出了其中深意。 “你是说,我母亲之死,与我有关?“ 姜无重埋头,自己拿了桌上的一壶冷茶倒在杯中喝着,不答。 “你都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秋葵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叫道:“夫君,不然ff“ 若是旁的,她绝不会擅自开口求他,但此事显然是卫临渊的心结,也只有姜无重能帮他解开了! 姜无重知道她想说什么,未免她开口,便开口讲述道:“你母亲名尤韵香,与你父亲从小青梅竹马,其实从家室来讲,你母家属小门小户,本嫁不进卫王府,是你父亲真情打动了你祖父,才同意了这门亲事,那时,你父亲还不是世子,你有个大伯名卫忠义,是当时的卫世子,此人为人嚣张跋扈,狠绝毒辣,所以你祖父有意废世子改立你父,此事被你大伯得知,他便设计谋害你父亲,你父亲那次原本必死无疑,是你母亲请来当时正在神游的我相助,才救你父亲一命。“ “当真?“ “嗯。其实,你母族尤氏并非普通的小门小户,他们曾是信奉我的八大玄门家族之一,因祖辈曾卷入一场声势浩大的玄门争斗幸存,怕后人遭报复便隐没于江州不再问玄门中事,数百年来尤氏后人不再使用术法,你那时还未出生,你母亲身上一直带着一块祖传神像,那神像连通我灵神,当年的八家族各有一枚,神像代代相传,最后到了你母亲手中;也就是父亲遇袭那次,你母亲用鲜血引我灵神相助,才化解了你父亲之劫难,但也因此,埋下了祸根;四年后,尤氏仇家发现尤氏后人踪迹寻来报仇,他们要流着尤氏血脉之人断子绝孙,你母家尤氏无一幸免,唯独你和你母亲还在人世,又因你是卫王之子,他们多少要给些面子,便让你父亲交出你母亲。不然便是你死!“ 卫临渊终于听到他父亲瞒了十五年的秘密,几乎快站不稳,只得扶着屋中的柱子。 “我母亲她ff“ 姜无重点头:“你母亲虽懂玄门之事,但却从无习过术法,娘家人皆被害死,深知自己不是仇家对手,为了保你一命,才自愿去赴死!“ 卫临渊颓然坐到地上。想着母亲离开的那一日,紧紧抱着他。 原来,她早知自己回不来了! 姜无重继续讲述:“你所持的宝剑名为苍佑,是你母亲家族祖传法剑,可斩杀这世间所有邪祟,她将此剑留给你,其中良苦用心,你该懂得!世间万物有其因果。我虽修行悟出大道,能知晓世人不知之事,却敬畏天机不可多言,这些,我本不该告诉你,但你生性好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不愿看到这世间唯一流着尤氏血之人白白将自己作死!“ 我言尽于此,至于要如何做,你自己选择! 姜无重一字一句说进了他心坎里,卫临渊不再像从前那般反驳,他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他虽还未知杀母仇人是谁,但最初想以卵击石的冲动淡化了,他坐了片刻,就缓缓从地上起来,转身开门出了去。 瞧他失魂落魄从寮房中出来,大胡子等人都跟在左右,平时聒噪的几人,却突然默契的不吵不闹起来。 秋葵站在门内看他那样子,有些担心。 姜无重以安慰语气对她说:“放心吧,他会想明白的,若他真是愚蠢莽夫。我也不会用我五行火符救他了!“ 秋葵自然相信他说的,但听了有关尤氏一族的遭遇后,她脑海中有个猜测,待人走远了,她才试探问道:“我凤家,可是当年信奉你的八大玄门家族之一?“ 姜无重并无回答,他望着外面的皂角树说:“时辰不早了,该上路了!“ 午时。一行人重新上路。 卫临渊依旧是赶驴人,秋葵与姜无重坐在后面,车行得很慢,大胡子等人脚程便能同行;一路上,这几人都在闲话谈笑,彷如那坪山村的诡事从不曾影响过他们一样。 只有卫临渊默不作声赶驴,除了车前的驴,他眼中无物。 秋葵刚开始还坐在驴车上全神贯注听他们说笑,因这几日都未睡好,后来有些乏了,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手,她半睁开眼,见姜无重往她这边靠近了些,他拍了拍自己的腿温浅与她说:“枕着睡吧!“ 她实在困得很,将头靠过去,就这般枕着姜无重的腿十分安心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感觉驴车颠簸,还听到大胡子说等进了城,找个馆子买几坛美酒和肉,但她最清楚的是,姜无重一直握着她的手,温热的、真实的。 她再醒来时,他临江城数丈高的城墙在前方,天快黑了,他们的驴车行在一群进城的流民当中,别的还好,姜无重样貌出众,实在扎眼。 秋葵不敢再睡,她没忘姜无重早上的话,那勾魂人神出鬼没,道行高深,没准就隐藏在这些流民之中观察他们! “小秋葵,我们就要进城了!“大胡子兴奋地问她:“你从前来过临江城吗?“ 她摇摇头。 “俺以前来过一回,这临江城啊可是江北最大的一座城池!这本地有道菜,叫双鲜八味鱼,晚些时候我们找家最好的饭庄,让俺爷带你与姜公子去吃ff“ 一直未说话的姜无重这时突然开口提醒:“恐怕今日这临江城不太好进去!“ 几人皆知,姜无重此话必有深意,全都警觉起来。 不多久,行在他们前面的流民停了下来,驴车也不动了! “咋回事?“大胡子踮脚也看不出名堂,便自告奋勇去前头探明情况。 秋葵嘱咐他小心一些,他应下便朝前面跑去了! 不一会儿,这厮喘着粗气回来禀告道:“爷!前头有只送葬队将进城的路给堵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5 “送葬队?“周狱皱眉,只觉晦气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二夫只与卫临渊说:“爷,临江城每日酉初关城门,这般耽误,恐怕今日进不了城了!“ 他们担心进不了城,秋葵却担心其他的,她看向姜无重,小声问:“夫君。这送葬队有点不对劲啊!“ 姜无重点头肯定:“嗯,出殡时最易撞煞,所以出殡之日及出殡时辰非常讲究,今日仲月初三。明堂破日指,乃黑道凶日,不吉利,且民间出殡通常是清晨与午后最宜。送葬队是一群活人送一个死人,故择阳气最重之时为好,这傍晚送葬的实在罕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秋葵。“姜无重将她叫到身边来说:“出殡送行,死人为大,活人见了自然要让道,等会儿那送葬队必定会经过这边,你身上阴气重,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好在这人多,能分散一些你身上阴气,你记住,千万别去看那棺材!“ 她不知为何不能看棺材,点了点头也未多问。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前方传来送葬家属的悲哭声,傍晚的风,将白纸钱吹得漫天飞。 有一张正好吹到了秋葵脚边,她感觉那纸钱有些不同,便捡起来给姜无重看。 “这是八角空心钱,普通老百姓不会用,看来这办丧事的人家懂点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秋葵问。 姜无重怕旁边人听了去,压低了声告诉她:“这八角空心钱不是给死人到下面用的。“ 她双眉一蹙,“难不成是给死人在上面用的?“ 姜无重竟点了点头。 她心内如鼓被猛敲了一下,死人去了阴间也需要过活,所以阳世亲人会给他烧纸钱,冥币便是在冥界才能用的钱。 “冥币在阳间怎么用,跟谁用?“未想到坐在前头的卫临渊还是将二人谈话听了去。转头问。 这是下午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姜无重似忌讳什么,并未开口。 是秋葵小声告诉他:“哥,冥币就算在阳间,也自然不是与活人做买卖!“ 卫临渊也不傻,立刻就明白其中深意,没再问别的,他抓了一支驴车上的干草含在嘴里,只等这送葬队快些过去。 八角空心钱越来越多,整个城外的泥路上几乎全散落着。 再看那浩浩荡荡的送葬队,最前头是用纸扎的指路幡,纯白色。足有六七杖高,紧后面跟着孝子手抱灵位,那灵位用一块白布盖着,棺材在中间,是一口阴沉木的黑色漆棺材,被八个抬棺夫抬着,抬棺夫抬棺一边往前走,口里一边念着什么。伴随着后面上百号送葬孝子的哀哭声,听起来十分诡异。 姜无重让秋葵别看那口棺材,所以感觉送葬队过来了,秋葵就将头埋了下去。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死了人都草草下葬,少有这般阵仗的送葬队,周围流民们也未见过,先是拥在路边看稀奇,后来哭丧声越来越近了,他们不知都看到了什么,全都往路两边退去。 这时就听见大胡子开口问:“那口黑棺材上面怎生插了三把大刀?“ 问完,见秋葵低着头,他还靠到驴车边上来叫:“小秋葵快给俺讲讲,那棺材上头为啥插三把大刀,有何说法不?“ 秋葵压低了头沉声回答:“棺上插刀,死者必枉死,还未找到凶手,用刀砍了棺材升亡人怨气,其意是要亡人死后自己去报仇!“ “千百年来家里死人了都求个入土为安,竟还有家里死人的,让亲人化成厉鬼去报仇?“ 秋葵答道:“嗯,亡人化成厉鬼便不能去地府了,入不了轮回,一般人家就算亲人死得再惨,也断然不会行这种断亲人的来世路之事!“ 两人正说着话时,那棺材已到了近处,一切本都寻常,突然,那棺材上的大刀掉了一把,正好掉在他们乘坐的驴前头,那两头驴向来温顺,却被那刀吓得惊蹿起来,秋葵坐驴车上遂不及防,身子不稳,随着车身倾斜往地上摔去。 “啊!“千钧一发时,姜无重用手从身后抱住她,一手护着她的头,与她一起摔了下去。 她看到日暮的余辉印在他俊颜上,她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青草香。 这一瞬间,那满头的八角空心钱纷纷洒洒落在他长发及衣衫上。有一枚,刚好落在了她脸上。 姜无重伸手带走了那枚纸钱,怕她忘了之前嘱咐的,又提醒了一声:“别看那棺材!把眼睛闭上!“ 秋葵立即紧紧闭上双眼。姜无重让她的手揽在自己脖子上,将她从地上爬起来。 “小心!“二夫的声音,原是那两头受惊的驴互相拉扯,又朝他二人那边蹿过来。 “别睁眼!“姜无重抱着她。说话的热气打在她脸上。 “我不睁!绝对不睁!“ 那两头受惊的驴冲过来被姜无重夺开了,但却直朝那口黑棺撞去。 棺起不入墓不可落地,落地是大忌,那八个棺夫自是知道的,他们抬着棺材往旁边躲,未躲过,那两头驴发了颠狂,竟好死不死撞在剩下的两把刀上! “遭了!“姜无重道。 插刀棺上见血,凶中大凶! 秋葵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没忍住睁开眼问道:“夫君,怎生了?“ 她在方才那片刻慌乱早忘了棺材的事,睁眼便下意识的朝姜无重看的方向看去。正好见到那两头驴撞死在棺刀上,血溅在黑棺上。 那些棺夫也顾不得忌讳了,早丢了抬杆往旁边站着。 秋葵看看落地棺,再看看姜无重。突然意识到什么,结结巴巴的说:“夫??夫君,我??我??我实在太着急给忘了!“ 姜无重一脸对她的无奈,将她放到地上,叹道:“罢了,该来的躲不掉!“ “到底怎么回事,夫君为何不让我看那棺材?“ 姜无重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这送葬人家姓白!“ 秋葵面上惊愕,“白?该不会是??“ 姜无重点了点头,让她别声张。 “那棺材里头死的是谁?“ “若我未猜错的话,死的应是白绝!“ 她直后背发凉,困惑说:“可是在坪山村时,夫君不是放了白绝一命吗,他怎生还是死了?夫君当时对他说了什么?“ 还未等他细讲,送葬队白家人已从前后拥了过来,有一男人高亢地声音厉声喝道:“插刀棺落地见血,凶手就在此处!“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6 此话一落,丧葬队上百号人朝这边气势汹汹围过来。 黑漆棺材旁,是两头自己撞在刀上的驴,鲜血流了一地,酷夏的傍晚发出腥燥之味儿。 在看那些流民之中,秋葵与姜无重不似流民们风尘仆仆,身上穿的衣物算不上名贵,却也与这些流民有本质不同,所以很快就被注意到了! “你!“一个身穿孝服,六十多岁的老头指着秋葵,他身后还站着几个高大的年轻人。 秋葵下意识地往姜无重身后藏,那些人已到了近处,可见老头身材消瘦,一双眼睛格外亮,与白绝有些神似,想来是白绝的弟弟。 卫临渊看对方来意不善,立即招呼二夫几人靠过来,他们才刚到临江城,并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并未轻举妄动。 “那个穿青衣的女子,她不是人!“老头突然指着秋葵对众人喊。 周围的流民本见那棺材落下来就吓得不清,再听这话,都离得远远的,最后只剩下秋葵一行九人。被送葬队给围在了中间。 大胡子体格最大,他理应站在最前头,好言提醒道:“你们办丧事,我们已尽力在让了,为何还胡言乱语?“ 二夫附和着:“就是,谁不是人了?这天儿还没黑呢,不是人的敢在这朗朗乾坤下走吗?“ “就她,这个女娃子有问题,我大哥的棺椁到这里,棺刀就掉了下来,那两头驴自己冲上来撞在棺刀之上!如今棺材落地,是我大哥有话要说!“老头说完。叫了两个名字:“白瞿白康!把那个女娃子抓过来!“ 他身后两年轻男子听令,作势要上来抓人,卫临渊将手里的宝剑一亮,警告道:“谁敢?“ 对方从他拔剑的手法就看出他功夫不错,迟疑了片刻。 卫临渊便继续放狠话道:“这把剑前晚才在静宁寺杀了十二个匪贼,你们已在办丧事了,爷不想再给你们多添几具尸体,识相的,抬起你们棺材走,别找我们晦气!“ 白家人并不怕,他们人多,且在临江城黑白两道上。无人不给面子,压根儿不将他们这几人放在眼里。 老头当即比了个手势,命令家中后生上前来抢人,卫临渊看这些人不信邪,先一脚踢翻了两个,喝道:“再上来,爷就开杀了啊!“ 白家人一时未上前,但都操了家伙握在手中,有刀有剑,由此可见,这白家家风就好斗。 这时,有人又喊道:“快看,二伯,那是我爹的打鬼鞭!我白家的打鬼鞭!“ “爷爷绝对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害死了爷爷,还抢了他的鞭子!“ 这根打鬼鞭,提秋葵都忘了,这下被白家人发现戴在她身上,真叫罪证如山,她有口难辨了! 卫临渊从他们话中听出了重点,问道:“你爷爷叫白绝?“ “你还敢直呼我爹的大名!“对方气急,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卫临渊当日,本就对白绝恨之切切,曾责怪过姜无重将白绝给放了,没想到今日撞见了他的棺材,忍不住笑道:“爷还说是谁呢,原来是那姓白的死了,那他真是死有余辜!“ 一行人听后更是怒气高涨,也顾不得卫临渊手里的剑了,拿着家伙就一窝蜂冲了上来。 这些人不止都姓白,白家是临江城本土玄门家族,这些年周边城镇没出什么能人,故白家在这一片儿混得风生水起,今日来来帮忙的亲戚旧友就上百号,其中有好些江湖人士,各个能打能杀,比他们在静宁寺见的那群人还匪气。 “妈的,那就别怪爷了!“卫临渊熟练地将衣角往腰间一插,挡在最前面唰唰削了几个人不要命的,倒未真伤他们要害,鲜血倒是溅得老高。 大胡子等人也加入进来,左右白家人左右夹击,秋葵身上没家伙,只得抽出那根鞭子来握在手里,看白家人多,哥哥们皆被缠斗其中,她便也想上去帮忙,却被姜无重一把给拽了回来。 “啊!“ “好好在我旁边呆着!“姜无重冷眼看着眼前乱局说:“他们各个都是好手,你上去反而添乱!“ 秋葵急得跳脚,“那我们总得做点儿啥吧?“ “随我来!“姜无重牵着她,从打斗的人堆里躲躲闪闪往另一边靠,中途,有好几个白家人提着棍棒过来袭击,姜无重手脚并用,将他们踹翻在地后,又继续拉着秋葵往前走。 秋葵见他纯靠武力解决问题还是头一回,虽比不上卫临渊行云流水,但也还算敏捷,若换了别人,她什么也不会说,但换了姜无重,她就忍不住赞道:“夫君,真是好脚法!“ 活脱脱一马屁精! 姜无重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看,就见后面有一大婶手持木棍欲偷袭秋葵,他快速将秋葵往怀里一拉,那根棍子砸在了他手臂上。 他吃痛地皱了皱眉,秋葵看在眼里,气得转身就扑到大婶身上,那大婶身体很胖,却被她那单薄小身板儿压在地上不能起来。 她揪着对方的头发,一阵抓扯,嘴里还骂着:“让你打我夫君!让你打我夫君!“ 姜无重又踢翻了两个人,回头见她打得那大婶哭天喊地,直吐口水,那画面实在??不雅! 他赶紧大步过去,揪着秋葵的领子,将她从大婶身上提起来,安慰的语气说:“好了好了!“ 秋葵身体重量几乎都在姜无重手上,他提着她倒十分轻松,很快就到了棺材旁,白家其他人还与卫临渊几人打得热火朝天,并未注意到他二人已到了棺材旁。 秋葵也不用自个儿走路,就负责观望,她跟做贼似的问:“夫君,我们到这儿来做甚?“ 姜无重放她到地上。走到棺材前,撩起袖子用手指触摸了一下棺材,便见那棺材上面有一些花纹若隐若现,他再拿到鼻前闻了闻,似乎不太好闻,赶紧拿开了,顺带将手在秋葵的衣服上蹭了蹭。 秋葵也不嫌弃,还特别满足的笑了笑,接着就听他沉声说了两个字:“果然--“ “果然什么?“小妮子根本无心观察许多,只要跟在他旁边,一切都会有个答案。 “这棺材和这三把刀都被人动了手脚!“姜无重扫了一眼地上那两头早已流血而亡的驴,眸中出现了一丝惋惜,探讨:“可怜了这两头无辜的驴,竟被人算计死了!“ 她听得云里雾里,着急的说:“夫君,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快给我讲讲呀!“ 对方才对她解释道:“这棺材上的纹路,是用虎豹类动物的血晒干研磨而来的兽血粉,有人用这个在棺材上画了一种符,那符因是导致驴马这种动物闻后惊狂!“ 秋葵问:“那那把掉落的刀呢?“ 姜无重借着余辉最后的光线,走到第一把刀掉落之地,拂袖从地上捡起一块枣核拿在手里看。 “就这东西?“ “有人故意要将我们困在此地,不让我们进城!“他将枣核放进袖囊之中,推测道:“白家也就一个白绝拿得出手,其他人皆不成气候,更没这能耐;应是背后有人给他们出主意。愚蠢啊,当了别人的刀,反而将白家害惨了!“ 秋葵也跟着推测道:“当日白绝说过,要他去坪山村的正是那神山老仙,白家背后之人,一定也是神山老仙的爪牙!“ 这时,白家人发现她二人在一旁站着,有人呐喊了一声:“那女娃子在这儿!就是她害死我爷的!“ 音落,原本跟卫临渊他们打的白家人通通调转方向,拿刀拿棍朝他们这边冲过来。 “走!“姜无重反应极快,拽住她就往旁边的树林里逃去。 白家人紧紧追在后面。卫临渊担心他二人遭遇不测,从腰间拿了块令牌给二夫交代道:“速拿我世子令进城找临江太守萧岱易出城援助!爷这去救小秋葵!“ 接着,他带大胡子五人也追了上去。 不久,两拨人在林子里又撞上了,他们凭借高超武艺占了不少便宜,再看白家人,几乎人人挂彩,尽管如此,他们也如打不死的蚂蚱一样,紧追不放。 打斗中,秋葵与姜无重又返回来帮他们,八人被逼到林子深处时,天已黑尽,白家人突然不再涌上来,而是留在离他们十来丈的地方围团商量着什么。 “他们怎么不过来了?“秋葵困惑地问。 卫临渊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热汗,得意之态说:“他们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此番,终于是知道怕了!累死爷了!“ 姜无重却并不这般认为,他提醒道:“白家人彪悍善斗,真怕就不会追这么远了!“ 他感觉白家人是忌讳着别的什么东西,才不追了! 只可惜,他被困在肉身之中,也无神志,无法得知许多。 卫临渊也是此时才注意到他今日之不同。偏头打量姜无重片刻,嘴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词:“妹夫!“ 妹夫! 不止秋葵震惊了,旁边的大胡子等人也一脸讶异。 堂堂姜神仙儿,变成了他们家爷的妹夫! “妹夫,你今日有些大不相同呀!“ 姜无重自来对这厮抱着无视态度,他仿若未闻一般,抬头看了看天。 头顶的树叶不厚,今夜有星星。 卫临渊用袖子擦了擦剑上的血,散漫将剑收进了鞘中,“哎,小秋葵,你夫君怎生不答哥的话呢?“ “哥!“秋葵忙给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说:“您是我亲哥,小心隔树有耳!“ 这世子爷精明得很,他立即意识到姜无重可能不便于展法术,于是他放高了声音说:“也是,这些个老弱病残的白家人,犯不着与他们来真格的,咱哥儿几个打痛快了就成,他们要再敢来,爷还给他们揍回去,小秋葵,你与你夫君就只管一旁歇着,这儿轮不到你们动手!“ 秋葵暗自叹他聪明,心下放松了一些。 周狱担心问:“这白家人将我们赶进林子,肯定守在外头,我们此刻该去哪儿呢?“ “是呀,这林间多蚊虫,又是夏季,免不了有蛇鼠类的东西!“大胡子像是怕被兄弟们小看,忙强调道:“我是替咱小秋葵担心,瞧她这细皮嫩肉的,被咬一口可就不好了!“ “爷,您快上来看,那边有东西!“ 萧左爬到树上观察地形,发现林子边缘那边很亮。 卫临渊轻功也不错,攀着树枝就上了去,他顺着萧左指的方向看去,一双俊眸瞬间亮了,接着便从树上跃下。 “小秋葵,那边一里路之地,好像有个村子,咱们先别管白家人了,我的救兵就在路上,咱们进村去歇歇,先找口水喝!“ “真的吗?“秋葵问。 “哥何时吹过牛?“ 秋葵眨了眨眼睛,我咋晓得你吹没吹过。 他们几人已决定好,便往那边走去,秋葵发现姜无重站在原地没动,转身过去拉他的手,问:“夫君,你在顾虑什么?“ 姜无重回答:“我在想,那想困住我们之人到底给我们设了怎样一个局!“ “连夫君也有好奇之事呀!“秋葵语气里夹着惊喜,以前只觉他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高深莫测,但自从她被困在这具肉身里后,好像就变成了与她一样的凡夫俗子。 卫临渊几人此时已往前越走越远,二人被落下了一段距离。 姜无重意识了什么,提醒她:“秋葵,那村子不能去!“ “怎么了?“ “这村子里阴气很重,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他们说的话,前边几人自然未听见,他们一门心思想找家村户歇歇脚,若能有壶酒喝最好了! “哥!等等!“秋葵在后头喊着。 卫临渊也听见她的声音,停下来冲她的方向招了招手,吆喝道:“小秋葵,妹夫!你们快些,哥都闻见肉香了!“ 说完,他又转身朝着村子方向去了! 秋葵无奈,回头看姜无重怎么说。 “哎!“就听他叹道:“这小木鱼真是胆大心粗,罢了,我们也跟去吧!“ 他们若是不去,这几个大老粗在村子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有姜无重在,秋葵已完全依赖于他,反正听他的准没错。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她温声说:“夫君,你表面看起来冷薄不近人情,其实你的心,比世人还善良呢!“ 姜无重听到她说这句话,脚步一顿。 “夫君??“秋葵见他蹙眉,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小心翼翼问道:“你不开心吗?“ 姜无重摇了摇头,又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她想知道他此刻都在想什么,但怕引他不快,便不再说什么了! 卫临渊先她们一步进了村,从村外看村中屋舍大概有二十来间,村头第一间屋子很大,门上还挂着一张布做的招牌,上面写着酒字。 这年代在外赶路,路过村寨山野时,这样可供过路人歇息喝茶酒之地不少,所以几人在与白家人群斗了一场之后遇上这么个地方,就如在戈壁里三日未进一滴水见到一片绿洲一样开心。 姜无重在这酒家外停步,视线扫过这些村房,问秋葵:“你可看出这村子有什么不对劲?“ 秋葵便也仔细观察起来,村子的村房都是土墙草顶,就最前头这栋酒家最宽敞,后面呈三角形排去。 “这村子与我去过的别的村不同,村房排列似乎不怎么吉利。“ 她对风水并不熟悉,但简单的还是知道些。 姜无重点头肯定道:“在民间,小至宅院、村落、城镇,在修建上都非常讲究风水之说,最忌这般带尖的煞位,就这村子房屋排列的形状,便是一把利剑!“ “夫君真厉害,从此角竟能看出是一把利剑!“秋葵忍不住夸道。 姜无重今日已听她夸自己好几次了,他用手指背轻敲了她额头一下,教化道:“我让你看这村子有何问题,你两只眼睛便认真看,看仔细,心思别想旁的!“ 秋葵嘟嘟嘴,不平道:“我也想认真看呀,可你这么大尊神在面前,如何能不去想??“ 姜无重明明在叹气,她却看到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夫君,你在笑吗?“ 姜无重铁着脸转头看向她:“这什么地方?你管我是否在笑!“ “嘻嘻,你方才分明在笑!“秋葵牵着他的手前后荡了荡,像个没长大的几岁孩童。 “小秋葵,姜公子,你们快些进来呀!“周狱在酒家门前站着喊。 秋葵这才收了脸上那些顽皮之态,问:“我们进去吗?“ “除了村屋似剑,你还发现这村子有何不同?“姜无重又问。 秋葵锁眉苦思。她确实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同,可又说不上来。 瞧她笨成这般,姜无重等不及了,点道:“窗户!“ 她食指指天,恍然大悟道:“哦对!这村子的房屋好生奇怪,竟都不修窗户!怎么会没有窗户呢?“ “我们先进去!“姜无重提议。 秋葵点点头,两人随后进到酒屋中。 在这间民家土屋正中央,摆着一张竹编的席子,席子上放着一张可坐十来人的长桌,桌头有个风韵的老板娘在倒酒,屋后面还有一间屋子连着。能看到那是厨房,有肉在锅里炖着,村外的肉香便是从那锅里飘出来的。 卫临渊几人已先一步在长桌上坐下,他们管老板娘要了酒,酒才刚倒进碗里,他们就大口喝了几碗下去,过瘾的擦了擦嘴角,“爽意!“ 秋葵脸色不太好看,靠过去对他们说:“你们就不怕酒里有毒啊?“ 那老板娘正在为几人添酒,自然也听见了秋葵的话,妩媚一笑对她说:“这位姑娘可说笑呢,奴家这儿卖的酒都是上好的女儿红。咱们这儿的人都爱得很,怎会有毒呢?“ 说完,她端起那壶未倒完的酒,仰头张嘴喝了一口。 酒水沿着她的嘴角溢出,滴落在风韵的胸-脯上,那画面香yan诱人,大胡子忍不住赞道:“老板娘一看就是性情中人,俺喜欢!“ 卫临渊自己拿了壶酒倒了两杯,对她说:“站着作甚,过来坐下,饿了吧?“ “老板娘,赶紧将你们这儿的好肉端出来,哥几个快饿死了!“ “好勒,奴家这就去端。“ 秋葵目送老板娘到后面去的背影,感觉有种很熟悉的气息在老板娘身上围绕着,是什么气息呢,她见过这世间太多气息了,一进到这酒屋,竟分辨不清。 他们坐下后不久,门外又三三两两进来几个村人打扮的男女,有老有小,瞧样子,似是刚在外干了活计回来,皆到这间酒屋来歇息。 不久,又有个壮年男子赤条着半身,肩上扛着一只刚打的鹿仔从外头进来,他冲里面的老板娘喊道:“春娘,新鲜肉来了!“ “放在外面吧,我晚些时候收拾!“ 这些村人皆是寻常村人,倒看不出有何古怪之处,不过秋葵与姜无重在长桌前坐下后,都默契地一口酒也未喝,肉端上来,他们也未动过。 卫临渊见状,好奇问道:“小秋葵,你们怎么不吃呀?“ 那春娘也顺口问了句:“对呀。姑娘与这位漂亮的公子,是嫌奴家这腌制的野猪肉不够味儿,还是奴家亲手酿的这女儿红不够香呀?“ 姜无重未回答,是那惯有目空一切的清高模样,春娘自讨没趣儿,就坐到大胡子旁边去与他玩笑说:“呀,这位大哥一身好健壮!“ 说着,还用手摸了摸他的胸膛。 大胡子颇是得意的笑道:“可不,俺这身肌肉可都是打打杀杀练出来的!你摸摸,用力摸!“ 卫临渊这时见秋葵二人不动这酒家的东西,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也将酒碗放下。他靠过来小声问:“小秋葵,这儿有何不对吗?“ “有大不对了!“秋葵声音比他还低,说的时候,目光四处打量,她还在想,为何这村里的所有房子皆无窗户。 突然,她脑子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真知道了?“姜无重挑眉,等这句好久了! “呃--“那头,大胡子似是喝多了,突然捂着嘴在桌前吐了起来。 伴随着萧左等人嘲笑大胡子的戏语,秋葵竟看到大胡子吐出来的那滩汤肉里,有何物在蠕动??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楚,于是就起身朝那边走去,这一看,她脸色就变了,那蠕动的,竟是蛆。 一根根白白胖胖的蛆,满地在爬,看得她心头犯恶心。 卫临渊自来晓得大胡子的酒量,见他才喝几碗就吐了实觉奇怪,也凑过来看,不过,他没看见那滩吐物中蠕动的蛆。 秋葵没敢声张,回到姜无重身边坐下。 姜无重告诉她:“把眼睛闭上,默念三遍清目咒!“ 秋葵听话地将眼睛闭上,心头默念了三遍凤家咒语,再睁开眼,竟发现他们几人坐在一片坟地上,那春娘再无风韵之态,而是一副恶鬼模样,浑身散发着浓浓鬼气。 而那些围坐在四周的村民也与之好不了多少,她吞了吞口水,目光再落到角落里,方才壮汉放鹿仔的地方,那哪儿是什么鹿仔?只有一具已死多日高度腐烂的童尸??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7 难怪这里的所有村屋皆无窗户,坟包怎会有窗户呢? 那具童尸也不知是从哪座坟里掏出来的,方才她还闻不见味儿,此刻尸臭扑鼻,周围的卫临渊等人全然无觉,深知觉得特别香甜,意犹未尽。 她回头看了看方才厨房的方向,先前春娘端出来给大胡子他们吃的野猪肉其实是另一具腐烂尸体,残缺的部位已看不出是男是女。 她强装镇定,退回到姜无重身边,想来,他早已识破此地古怪了! “夫君,此时该如何是好?“ “遇恶鬼不可当面拆穿,不然它便要害人性命!“ “千斤他们喝了那些东西,只怕要出大事了!“秋葵焦急的说。 姜无重淡定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切勿冲动,待我将此地玄机观明再说,再等等。“ 有他这句话,秋葵稍稍放心了些。 不过,她不自然的神色早已引起了恶鬼们的注意,春娘扭着散发恶鬼气的身子从旁过来,手里端着一个不知哪年入土的陪葬碗,那碗里正是方才卫临渊几人喝的女儿红,但此刻看在秋葵眼里。是浓腥的血浆水。 她想起大胡子方才一口气喝了好几碗,忍不住作呕。 春娘到了她面前,伸出发黑的鬼手撩起秋葵的一缕头发来,很是羡慕说:“这位姑娘身上有股香气,特别香??“ 秋葵压制着呕吐感,僵硬地笑了一下,反问:“春娘身上也甚香,不知涂抹了什么香料?“ 春娘娇笑,“这是奴家祖上传下来的法子,姑娘想知道吗?“ 秋葵摇了摇头,“既是姐姐祖传的宝贝,我一个外人。不便知道。“ “哎--“春娘又摇了摇碗中的血浆,娇声道:“那姑娘尝尝奴家这新酿的女儿红吧,你瞧,与你一同来的这几位大哥都喝得如痴如醉呢!“ 确实如此,大胡子方才吐过之后,又回来靠在坟包上,贪恋地喝了起来。 她心头着急,却不敢流露出来,只想给姜无重多争取些时间。 春娘又将那碗血浆递到秋葵面前,秋葵低眸看了一眼,见到那里头泡着类似头发之物。 她断然拒绝道:“我不胜酒力,也从不饮酒!“ “这般。倒是奴家难为你了!“春娘将酒碗放下,又端起另一碗来,这次语气添了几分强硬说:“那食些野猪肉吧?这可是昨日廖大哥刚进山里打的!“ 秋葵肉眼看到,面前碗里有只眼珠子和一些腐烂的肉,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呕吐出来时,旁边坐着的姜无重终于开口为她解围道:“她不想吃,你莫再让她吃!“ 春娘听后,立即偏过头来打量起姜无重,接着,她将那碗放下,来到姜无重面前。 此恶鬼整张脸呈黑紫色,身上着一件腐烂的黑色寿衣,头发很长,已拖至地上,上面还满是小虫子正在爬。 姜无重见其这般恶丑吓人模样,未表现出任何不适来,彷如身前无物,不理会她。 这越发阴气了春娘的兴趣,她攀上身来,“这位公子长得真让奴家喜欢??“ 说着,春娘竟伸出那只黑色散着鬼气的爪子朝他的脸摸去?? 在她的手触碰到姜无重脸那瞬间,秋葵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春娘被人打断,恶狠狠地看过来,那双鬼眼看不出一丁点儿瞳白,好生吓人。 秋葵也豁出去了,警告道:“碰我可以,别碰我夫君!“ “哟,小姑娘吃醋啦?“春娘也觉得姜无重好看归好看,但不太好对付,便又朝秋葵靠上来。 秋葵见状,嫌恶往后退去。 “咔。“脚下踩到个硬物,所幸她很小心,未被绊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截人骨头。 她眉头微微一蹙,这动作与神情便被春娘看在眼里,她眸中阴笑,再逼上来问:“小姑娘,你看我美吗?“ 秋葵心里骂道:丑八怪,丑死了! 倒是坐在侧面的大胡子附和着:“春娘,你真美,真美??“ 春娘却直勾勾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问:“小姑娘--你眼中看到的春娘,美吗?“ “夫君!“秋葵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 姜无重自然听到了,冲她点了点头,她当即就将腰间的打鬼鞭抽出来,“啪“地一下朝大胡子手里那只盛着血浆的碗抽过去。 碗碎了,血浆洒了一地。 “别喝了!“秋葵提醒道。 大胡子却迷迷糊糊的样子,趴在一坟包上继续叫嚷着:“给我酒,我要喝酒!“ 卫临渊刚没喝多少,所以不似大胡子那般神志不清,此时也意识到了这地方有古怪,他大步过来就踹了大胡子一脚,令道:“千斤,给爷醒醒!“ 没想到,大胡子突然发狠地站起来就将卫临渊扑在地上,世子爷压根儿没想到,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兄弟会偷袭自己,一时被对方掐着脖子,无法呼吸! “周狱??“他想叫旁边端着酒碗的周狱过来将大胡子拉开,但他却只看见周狱幸灾乐祸地在旁拍手叫好,嘴里嚷着:“弄死他,快弄死他!“ “你??们??他妈的都??疯了!“卫临渊感觉脖子要断了,企图唤醒大胡子失败,他只能艰难的叫另一个名字:“秋葵??“ “啊哥!“ 秋葵知道那边出事了,甩开春娘欲上去帮卫临渊,但这恶鬼难缠得紧,瞬间又飞到她面前来,此番,终于能肯定这小丫头与其他人不同,一直是清醒的。 她说:“你是第一个到这里,却能保持清醒之人,你这双眼睛,真漂亮,奴家喜欢,我要挖出来夜夜把玩!“ “滚开!“秋葵扬起手里的鞭子就朝她打过去,春娘躲闪开来,攀在那另一只恶鬼背上,对着她的鞭子笑道:“奴家识得这根鞭子,是那姓白的老头的!可惜了小姑娘,你道行太浅,这鞭子在你手中无用处!“ “秋葵,鞭子给我!“ 是姜无重的声音。秋葵反应很快,将鞭子扔了过去,他稳稳接住,只见他拿起鞭子整个人都如清风伴身,发衣飞舞。 接着,他速度很快地挥鞭朝朝春娘打去,春娘急忙飞身躲开,但鞭子还是抽到了她的手臂,她嚎叫一声,看来抽痛她了,那张本就难看的鬼脸更显凶相,张嘴时,还看得见獠牙。 而其他的五六只恶鬼见状,也纷纷怒出恶鬼相,朝这边扑飞过来,姜无重被恶鬼包围,他身姿如常,不惧不退,还嘱咐秋葵道:“你去救他们!“ “好!“秋葵应着,急速朝地上的卫临渊跑去,此刻他被大胡子掐着脖子已满脸通红,青筋暴涨,这条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鬼地方了! 秋葵发现喊不醒大胡子,只得从后面拼命掰着大胡子的手。 可这厮从小力大无比,她根本掰扯不开。 正在与恶鬼纠缠的姜无重也知她的困境,提醒道:“快放红姑!“ 秋葵这才想起自己也有只厉害的鬼,她忙将腰间的魂袋取出来,叫了红姑的名字。 瞬间,魂袋里飘出一抹红色身影。 颜红上次在坪山村被百鬼撕咬,差点魂灵惧散,这几日在她身边修整,已恢复了不少。 她立即令道:“红姑,快帮我救我哥!“ 红姑用自身鬼力抓住大胡子往后一拽,大胡子整个身体便被提了起来,扔在了地上。 卫临渊总算活过来了,他张嘴大口呼吸了几口气。愤愤骂道:“千斤,你他妈要整死爷啊!“ 这还未完,那周狱和箫氏两兄弟也一起疯了,同时朝这边扑过来,他们更不得了,手里还拿着自携的剑,劈头盖脸朝卫临渊砍过来,卫临渊动作迅敏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撞到旁边的坟包上,这一幢,他总算也看清了周围是什么地方,不免大惊,见大胡子几人,正杀气腾腾朝他与秋葵扑来,也没功夫骂人了,他当即拔剑接住几人连番追砍,不过,他一人实在难抵此四人围攻,很快就处于弱势,秋葵为帮他解困,忙令道:“红姑快去帮他!“ 红姑不情愿,说:“这坟堆周围还有好只恶鬼在黑暗里藏着,奴家得保护你!“ 秋葵害怕地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林子,很有志气的强调:“我不用你保护!“ 红姑依旧不动。她说:“这姓卫的死了就死了,你若是有何闪失,你家那位神仙爷能让奴家魂飞魄散!奴家可怕叻!“ 姜无重那边正与六只恶鬼在打,一时分不开身,秋葵只知道卫临渊快被自家兄弟给乱刀砍死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身上另一只魂袋掏出来喊道:“王半仙,你给我出来!“ 那姓王的许是知道外面十分危险,怎么叫也不出来,秋葵气急,骂道:“你不出来也行,老娘等会儿就将你献给这些恶鬼当晚饭!“ “别!我出来,出来还不行吗!“随着这道不情不愿之声,王祥亥从魂袋里飘出来,畏畏缩缩地躲在她后面说:“我就一个死未足月的小鬼,你让我出来都不够这些鬼前辈塞牙缝的??“ “少废话!“秋葵转头对红姑说:“王半仙会保护我,你去帮我哥!“ “行,你若有何闪失,记得让你家神仙找姓王的!“红姑说完,便飞身上前,将被围困的卫临渊解救出来,但她终究是厉鬼,动起手来就要伤人性命,大胡子被她抓住脖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卫临渊对她这招再熟悉不过了,上回在坪山村河神庙他就差点被红姑这般给掐死,他忙喊道:“莫伤他们!“ 颜红不听他之命,仿若未闻,继续掐着大胡子,还说:“不掐死他,你就得死,总得死一个来与我作伴!“ 卫临渊急了,呐喊道:“秋葵!“ 秋葵正观战着姜无重那边,回头看来,发现大胡子要被红姑弄死了,忙命道:“红姑,你别伤他们性命!别伤他们性命啊!“ 红姑这才不甘地将大胡子扔到地上,还抱怨道:“你这小妮子真难伺候!“ “凤丫头!“这时,缩在他手臂后面的王祥亥发现了什么,指了指她左边的一座坟包。 秋葵立即转头看去,便见一个头皮光秃秃,四肢趴在地上,如蜘蛛爬行般的怪物朝这边爬来。 秋葵发现这怪物不似红姑与那春娘是灵身恶鬼,它有肉躯,而肉躯上还飘散着浓浓的鬼气。 “那是什么?“秋葵问旁边的王祥亥。 “我哪儿知道是啥!“这厮害怕的往后退,还拖着她劝道:“赶紧逃吧,小命要紧!“ 姜无重他们全都被困在这坟堆里,她怎么能逃?忍不住骂道:“每回关键时刻啥也帮不了,我要你有何用?“ 对方听这话就不干了,反驳道:“我又不比红姑能打能杀,我是出谋划策的智鬼!“ 若非此刻情况危急,秋葵都要被他这句话逗乐了! 就他,每回出谋划策,皆只有逃,整个儿一怂包! 这片刻功夫,那怪物已到面前了,秋葵也顾不得其他了,地上有什么东西她就捡起来朝那怪物扔去,她第一次捡了块石头,没砸中,第二回捡了跟人骨头,正中那怪物的头,不过伤害不高,怪物见是只人骨头,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就将那半截人骨咬碎吞了下去。 秋葵大赫,这东西就是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了吧! 且怪物吃完了,就将饥饿的目光盯向秋葵,秋葵吞了吞口水,拔腿就逃。 那怪物怎可能让到嘴的人肉美餐就这般逃走,它四肢在地上飞快的追了过来,这次像只敏捷的螃蟹。 “啊!救命呀!“秋葵朝最近的卫临渊跑过去。 卫临渊周狱的剑给击落了,二人正在肉搏,突然见一丑陋怪物追着秋葵跑过来,一脚便将周狱给踢开,大骂道:“这都他妈什么妖魔鬼怪!“ “哥,用剑,快用剑削它!“秋葵呐喊道。 他顾不得许多,拔剑冲上去朝怪物的头砍去。 “哐“地一声,那把能将活尸给砍断的宝剑最缺无误的砍在了怪物的嘴上。 此怪嘴中齿牙十分坚硬,咬住他的剑就不放。 “给爷松口!“他费力往外面拔,却于事无补,一人一怪一时陷入僵局。 而那周狱瞧他被怪物拖住了,立即手持长剑从后袭来?? “小心!“秋葵惊声喊道。 那刹那,秋葵以为卫临渊死定了,又见周狱的剑未砍下来。 原来是那王半仙从后面拽住了周狱,此时他还拽得死死,说:“赶紧想想办法,我鬼力有限,就要拽不住了!“ 卫临渊在与怪物较劲的过程中,也已吃不消了,大喊道:“小秋葵,赶紧将他们几个叫醒,慢些哥就要英年早逝了!“ 秋葵所知的有限玄门之法中,确实有如何将被鬼迷的人唤醒,但此时此地没条件供她行事,再则,这几人皆是喝了那些血浆才会失去本智,普通的法子根本无用。 “夫君!“她求助地朝那边喊。 姜无重已与那几只恶鬼打了数个来回,这些恶鬼皆被打鬼鞭抽打了数下,竟还不损灵体越战越勇,实在罕见。 听到秋葵在那边喊他,也知是在等他救命,他应道:“再等我片刻!“ 他狠劲儿一出,终于一鞭子抽散了一只恶鬼,冷声道:“原来是依附自己的尸体作恶之恶鬼,本尊才不与你们浪费时间了!“ 说罢,他从袖囊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咬破自己的手指,用指尖血飞快在符纸上画了一道符咒,接着,他右手结出道家指印,默念:“以吾之血,诸鬼该降!“ 随着他咒念声,那张符咒从他手里飞向空中,接着,被一股力量定格在半空中! 此情此景下,秋葵与卫临渊都激动不已,因他们都知道,神爷要来真格的了! 突然,晴朗的夜空闪过一道白光! 那白光顺着那道半空中的符而下,炸在了他们身边最大的那个坟包上! “轰动“一声! 那坟包被一道雷劈开。里头一具红色的棺材更被劈得稀巴烂! 春娘跟着惨叫了一声,发狂的飞向那些碎棺材板儿,姜无重冷笑,大步过去,一鞭子缠着春娘的脖子,将她拖到面前。 此恶鬼此时已翻不起浪来,她方才亲眼见到姜无重用自己的血,请了一道天雷,深知遇见了得道高人,忙卑微求饶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那其余恶鬼见状,都生怕自己的坟也不保,再不敢跟着作祟。一溜烟都蹿回了自己的坟中。 还有那只被卫临渊牵制的怪物也被那道惊雷震慑了,松口转身逃进了夜色中。 同时,随着春娘的坟被劈烂,大胡子等人瞬间就清醒了! 方才的村落不见了,美酒也没了,美人儿嘛,变成了一个与红姑可以媲美的女鬼,顿时火冒三丈。 “这特马怎么回事儿了?“大胡子坐在地上,全身青肿,这还不止,他闻到自己周身有股恶臭味儿。 卫临渊立即告诉他:“怎么回事儿?我们进鬼家里头喝了馊血,吃了尸肉。千斤,你最厉害,起码喝了两斤馊血!“ 大胡子一听,只觉肚子里肠胃翻涌,当即就趴在地上狂吐起来。 其余几人也一样,吐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这边儿,恶鬼春娘还在求饶,姜无重无动于衷的站着,许是手拽着锁住春娘的鞭子有些累了,他朝秋葵招了招手。 秋葵乖乖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鞭子。 这根打鬼鞭她先前只以为是用来打鬼的,没想到竟还有这种用法,又开了眼界。 “我没空与你等鬼物闲话,说吧,此恶鬼坟煞阵是何人所布?“ 恶鬼春娘趴跪在地上回答:“奴家不知大仙问的是谁?“ 秋葵用力一拽鞭子,那鞭子便将春娘的脖子勒得更紧,她发出难听的鬼嚎声,就是不说。 姜无重问她:“你当真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肯说?“ 春娘知道他说到做到,不禁凄声哭道:“大仙既已看出此地乃坟煞阵,便也知晓我等鬼物皆是被困在此地,实在身不由己啊!“ “哼,此坟堆起码有几十年了,你等恶鬼在此,专以杀人吃腐肉喝血浆助长恶鬼气,这森森恶气所害之人不下百人,实在罪大恶极,别跟我提身不由己,就这些罪孽,我打你魂飞魄散一百次也不够!“ 春娘再恶,终究修得灵智,害怕遭此下场,终于开口招道:“大仙说言不错,此坟煞是在三十年前所建,奴家本是临江城中良家女子,却因夫君嗜赌如命,败光了家产不说。还要将我抵给债主,我便这般被债主卖给了一个男人,后来我便丢了性命,被葬在这片坟堆里,我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变成鬼后,便想吃人肉喝浆血,周围凡是有活人出现,皆被我们引来吃肉喝血,这般年复一年,我们这些小鬼便在此地修成恶鬼!“ “三十年前?“秋葵听到这里,看了一眼还未被收魂袋的红姑与王半仙。 若未记错的话。王半仙当年就是在临江城外的某个乱坟岗里,将红姑给挖出来的。 王半仙近来鬼灵也涨了,立即从她眼神中领会了所思所想,他指着相反方向告诉她:“我挖红姑尸骨是在城北郊,这边是南边,我从未来过!“ 秋葵却未放弃猜疑,这两个女鬼,皆是人为养出来才有这般鬼力,同是三十年前,又同是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惨死,她有种预感,这两个女鬼之死,也许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 “好了!“姜无重看了看天色,似还有所担心,他走过来对春娘说:“我给你两条路,一是魂飞魄散??“ 春娘忙问:“奴家选第二条路!“ 姜无重冷眼俯视她:“我还未说第二条路是什么!“ “只要不让奴家魂飞魄散,上刀山下火海奴家都愿意!“ 姜无重满意地笑了笑,目光看向秋葵,令道:“用血画符!“ “画什么符?“秋葵一时未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 她也没多问,当即从身上背的小包里找出一张空白符来,用自己的血,学着姜无重的样子现画了一张凤家养鬼符,并将春娘的生辰写上,完毕,她将养鬼符收在装王祥亥的那只魂袋里。 王祥亥十分惧怕春娘,发起牢骚说:“我可不要与她待一起,凤丫头!“ “那你便与红姑一起!“ 王祥亥更是一哆嗦:“算了,我就先委屈在你口袋里好了!“ 这边儿还未处理完其他坟中的恶鬼,远处的林子里又有新动静传来,且阵仗还很大!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8 秋葵见才刚松口气,林子里又有响动,以为是那白家人追来了,忙回头找姜无重。 “夫君??“ “没事。“仙爷很是淡定,牵着她的手,让她莫怕。 她心神定了定,似听到林间有人在喊着什么。 “世子爷!世子爷!“ 卫临渊也听到了,其中一声音有些耳熟,他神情有变,赶紧将剑收回鞘中,摸黑上前。 接着,就从林中走出上百穿着兵甲、身带军刀的士兵,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向这边过来,为首那人正是二夫! 早前,卫临渊令他拿自己的世子令进城去请太守萧岱易援助,萧岱易所守的临江城。是江州属地,他并未收到任何卫世子前来临江的消息,如今外头战乱四起,多有敌报细作四处走动,闻有人竟敢自称是卫世子亲信,必须抓起来严刑收拾一番,谁曾想,那几个欲对二夫动手的守城兵却被二夫揍了个满地找牙。 萧岱易在城楼上见状。直叹此人好功夫,虽未见过卫世子,但早闻世子身边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手下,当即从城楼上下来。 二夫正气头上,直接丢出了他家爷的世子令,此令是当年仁善王重金请江州手艺最好的工匠,用纯金打造,一般小作坊可造不出假来。他实在不敢怠慢;从二夫那得知,世子爷在城外遇刁民袭击,也吓了一跳,立即派了五百守城兵出去营救,于是有了此番景象。 卫临渊终等来了二夫援助,可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忙招呼秋葵与姜无重跟上。 秋葵瞅着身后这些坟包,隐约有些担心地说:“夫君,这些恶鬼在此害人数十年,你虽帮我收了春娘,但还有四只恶鬼藏在坟中??“她想起方才那趴在地上凶狠的怪物,忙好学问道:“那与卫兄恶斗的东西又是何物?“ 姜无重回答:“此物有形,形覆鬼气,非尸非鬼,道家称作尸鬼,是妖,有形身的妖,以人肉为食;至于此恶鬼坟煞已被天雷损毁,他们也无春娘做阵,翻不起多大浪来。比较棘手的该是这只尸鬼,它本是在坟堆里以尸为形,鬼气为力幻化而来的妖,你也该知晓,妖能化形起码需得数百年之久,此坟煞才不过数十年而已,便能助它化形,其一是因近些年阳间多战乱,各方亡魂怨念加持了它,二来,它还吸收此坟煞恶鬼气,才在短短数十年中化形,若从万物灵形之本善上来说,倒是不易,可此物是绝对邪恶之身!哎!“ 秋葵疑惑:“夫君为何叹气?“ “它化身于此坟煞阵中,原本还出不去,只能吃周围的腐尸助长灵气,可此番我引天雷破了坟煞阵却让它逃了出去,怕是要去害人了!“ 他毁此坟煞是为了不让恶鬼再害人,却也因此又放出一个祸患。 得知姜无重所担心之事,秋葵也很难过,夫君是为上神,自有怜悯万物苍生的大善之心,次次皆是他救她于水火之中,今次他因救她而被困凡体之中,才处处受缚,她实在这般无能,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似察觉她自责,姜无重过来牵她手安慰道:“不过这尸鬼还小,要对付也不难,今日我们先进城修整一番,小木鱼在此亮了身份,能得城中守卫相助,等天亮了更好动手!“ 于是,他们随城卫军进了临江城,太守萧岱易将他们请到了自己府上。 萧府,夜已深。几人被安排在客住的宅院中,一共四间屋子,秋葵与姜无重住在最里边一间。 世子爷在,萧岱易一丝也不敢怠慢,专程派了十个丫鬟过来伺候,他们皆在城外那鬼煞地沾了太多晦气,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按说秋葵二人应要两桶热水才够,不过丫鬟将她当成了姜无重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抬了一桶热水进来,秋葵见状,正要招呼丫鬟再去准备一桶,那丫鬟似未看见她似的,直径朝站在屋中的姜无重而去,浅声道:“公子,奴婢名叫添香,是太守大人派来伺候您的!“ 添香与秋葵年纪相当,五官娟秀,算得上个小美人,特别是夏日穿得少,她身前两块又大又圆,秋葵低头瞅瞅自己,顿时有些惭愧。 姜无重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又转了过去。 只是回眸间。添香便愣了神,她何曾见过如此俊俏的男子? “咳!“秋葵咳嗽了一声。 添香回过神来,未忘主子交代的事,便迈步上前,要为姜无重宽衣! 宽衣! 秋葵眼睛鼓圆了,怎可以让别的女人替夫君更衣,不行! 她大步上前,礼貌地对添香再咳嗽了一声。 对方不明白,还以一屋大丫鬟的口气吩咐她说:“你去看看为你家公子准备的干净衣物送到了吗?“ 说完,手已伸到姜无重脖子处为其宽衣。 “不必了,我夫人会帮我沐浴,你们出去吧!“姜无重已将目光移开,转身朝屏风后面的浴桶走去。 添香有一时错愕,转头看了看秋葵,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夫??夫人?“ “正是我!“秋葵舍我其谁地往前迈了一步。 添香忍不住惋惜说:“公子如此年轻。竟已婚配了!“ 秋葵瞪了她一眼,“怎么?是否婚配需得你同意吗?“ 添香一时委屈,解释道:“奴婢并非此意!“ “行了,你且出去吧,我要替我夫君沐浴了!“她将夫君两个字喊得又响又亮。 添香瞧她好凶,像要吃人似的,不敢再多说,转身退了出去。 她目送丫鬟出去了,赶紧将门关上,还上了栓。 转头,气呼呼的脸对上姜无重时,她立即转怒为笑,跑过去说:“夫君--秋葵来替你宽衣!“ 姜武昌张开双臂,她从后帮他取下腰带,将轻薄的衫子脱下,便见到其赤果的上半身,她吞了吞口水,将眼睛紧紧闭上,摸索着去帮他解裤腰带,但却一不小心摸错了位置,她皱了皱眉,这是何物如此之大? “秋葵,你找到了吗?“头顶传来姜无重散漫地声音,他倒是不急,只是瞧她这模样甚是逗趣儿。 秋葵后知后觉意识到手中是何物,小脸瞬息羞得通红,慌忙将手往上移去,终于找到了裤腰带,所幸解开了,听到姜无重进水的声音,她睁开一只眼偷瞄,见其完全坐在浴桶里,并无不雅之处露在外面,她才松了口气。 添香又在外头叫门,说送干净的衣服来。 秋葵小跑着去开了门,添香欲捧着衣服进来,被她挡在门口。 “给我就行了!“添香比她个头高,她还下意识地踮了踮脚。 添香却说:“姑娘是客,怎好劳姑娘动手,还是添香送进去吧,不然大人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说着,人欲绕过她进屋。 “说了不必了!“秋葵强硬地从对方手中夺过衣服来,用背将人给顶了出去。 “唉--“添香未想到这么个单薄丫头片子力气这般大,实在争不过她,又被关在了门外。 秋葵从新给门上了栓,心头嘀咕着:这些小妖精,离我夫君远一些为妙! 她进到里头,将衣服放下,贴心的说:“夫君,秋葵帮你洗头发吧!“ 姜无重点了点头。 “夫君,你头发好长,摸起来真舒服!“ “是比你那头杂毛柔顺些!“ “杂毛?“她坐在浴桶侧面,嘀咕道:“有如此夸张吗,以前奶奶也说人家的头发长得好的。“ 她方才在坟地里弄得灰头突脸,小声说话的模样像孩童之间在争嘴一般。 姜无重忍住没笑,用带水的手指捻起她小脸蛋轻转过来,问道:“秋葵,你今年十七了吧?“ “嗯。“秋葵点了点头,应着:“夫君记得真清楚!“ 姜无重又问:“刚那丫鬟叫什么来着?“ 秋葵的脸皮被他扯着本来在笑,突然就不笑了,不情愿地回道:“添香!!“ “那丫鬟也十七!“ 她一时未懂姜无重为何提此时,回了句:“十七就十七呗!“ 后来她想想不对,皱眉问:“夫君为何要特意说她十七?“ 姜无重眸光往她脖子以下移去,慢悠悠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为何?“ 秋葵气急,“夫君!你可是神仙!“ “神仙又如何?“ “神仙不是应该心寡欲,超脱世俗,怎可以说这些?“ “此处又无外人,有何说不得!“姜无重似笑非笑提醒:“再说了,我此刻不是神仙,是凡胎肉躯!“ 音落,他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水溅了秋葵一脸。 “噗!“秋葵用手抹了一把,却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就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姜无重朝她瞄了一眼,笑了一下,自顾擦干了穿上干净的薄衣,然后吩咐她说:“快些去洗,洗干净些,不洗干净别上床!“ “啊?“秋葵怔了一下。接着又“哦“了一声,带着扑通扑通心跳声,去换了桶热水泡澡。 出浴时,她还特意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又叹了口气。 “哎--“ 确实有些不尽人意呐! 穿上干净衣服,秋葵慢吞吞地从屏风后走出来,见姜无重侧身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 她轻脚轻手走过去。怕吵醒他,也没上床,靠着床沿就地躺在了地毯上。 八月天儿,也不会冷。 不过一时睡不着,她在想,白绝是如何死的,白家棺材是谁动的手脚,那坟煞地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是有人花了数十年在精心策划,那个人,是谁,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目的? 那些无辜的亡灵、冤死的人啊,他们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是否如红姑一样,每时每刻存在于自己的怨气中? 正出着神,一只大手从后面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地毯轻巧拽了上去。 她吓了一跳,身子僵硬地卷在床上。 姜无重将她半干的头发理到一边,轻声道:“你甚吵!“ “我??“ “给我睡觉!“ “好!“ 她应着好,确实未在去想那些亡灵怨鬼之事,转而想起方才沐浴时,姜无重说他此刻是肉躯凡身。 肉躯凡身就会喜欢添香那种吗? “秋葵!!“ “啊!“ “我不喜添香那种!“ “哦??“ 秋葵满意了,闭着眼睛努力不去想任何事情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她轻轻将头靠在他胸膛上。 闻到他身上那自带的青草香,甜甜地笑了?? 翌日,清晨。 姜无重睁开眼,便见秋葵躺在自己怀中满意地酣睡着,嘴角还流着口水,他叹了口气,用袖子将口水擦去,欲起身。却不能。 秋葵两只手像铁环一样圈着他,他皱了皱眉,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松!“ 小妮子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大喊道:“小妖精!打死你!“ 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在做梦。 姜无重好奇问她:“做了何梦?“ 她睡意渐去,思考了片刻,才回答:“昨日在坟煞阵中受了惊吓,我做梦在打??妖怪!“ 对方笑了笑。也不点破,起身让她更衣。 早餐洗漱全有丫鬟服侍,秋葵从前就是个乡下穷丫头,何曾见过这些东西,她每一样都好奇的多看两眼。 姜无重也就耐着性子等她看,后来问她:“喜欢吗?“ 她摇了摇头说:“皆是身外之物!“ “可世人这短短一生,尽是为这些身外之物呀!“ 用完早餐,因昨夜几人全都沾了坟煞阵里的晦气之物,姜无重特地画了几张符,点燃化成符水让秋葵送过去。 经过院子时,听到院里几个丫鬟正在闲聊。 “听闻世子爷至今还未婚配,没想到本人更是一表人才!“ “世子爷确实仪表堂堂,不过,我更喜欢与世子爷一起来的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呀,确实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只可惜,竟娶了那样一个样貌普通、毫无长处的女子为妻,咱们这太守府里随便拉个丫鬟,也比她十倍吧!“ “对呀,真不晓得,俊公子是否有眼疾??“ 秋葵听出说话的其中一个就是昨晚的添香,气得手里端着的符水在碗里不停的抖,本想冲出去言语教训她们一顿,后来想想,自己在别人府上做客,还是算了! 正当她憋着气欲从旁绕过去时,另一边的树后却突然跃出个人来,对着她们大骂道:“就你们这些个粗浅丫鬟,也妄想与我秋葵小妹比?呸!她之长处,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所不能及,给爷滚!“ 几个丫鬟见那出来狂吼的竟是世子爷,吓得面惊色变,一溜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秋葵虽挺感动,但心情却不能一下子变好,她吐出一口气,端着符水继续往前走。 卫临渊其实早看见她了,瞧她未叫自己,忙追上来喊道:“小秋葵,你别听那些奴婢乱嚼舌根,你可比她们好太多了!“ “是吗!“秋葵自己都不信。 “当然是了,你可是凤家走阴人,连鬼都能降服,还有何物你降服不了?“卫临渊拍了拍胸膛担保道:“信哥的,差不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9 秋葵将符水端至他们所居之处,让他们每人喝了些,并交代接下来几日,他们都得每日喝才能驱除身上阴寒之气。 大胡子喝完一大碗,问她:“小秋葵,还有吗?“ “你今日已足够。“ “再给俺来点儿!“ 被这么大个糙汉巴巴望着,秋葵忍着笑,问他:“往后在路上可还贪嘴?遇见美娇娘便上前调戏讨酒喝?“ “不了不了!“大胡子直摇头。昨夜他可有得受的,喝了两桶水灌肠,今早走路腿都软。 其余人也好不了哪儿去,连丫鬟送来的早餐里带了荤都作呕。几人到现在,一口没吃过。 说了会儿闲话,秋葵突然一本正经唤卫临渊道:“哥!“ 卫临渊浑身一个激灵,浑身发麻。不禁叹道:“无事不叫哥,你每回叫我哥,我不是要死了,就是有事相求!说吧,何事?“ 秋葵道:“昨夜我们虽毁了那害人的坟煞,还收了恶鬼春娘,不过从坟煞中跑出去个吃人的尸鬼,哥,你与其交过手,知其厉害,我们得速速将其收拾了,不然便会有更多无故人葬身在它口中。“ 卫临渊生性善良,怎能让这东西出去祸害百姓?忙问:“这东西跑了,咱们上哪儿去找?“ “尸鬼以人尸为形,尸喜阴暗之地,惧怕阳光,今日是个艳阳日,它必定会躲在逃走的山中某处,你需再向太守借兵,与我等一道上山捉杀!“ 卫临渊二话没说,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这便去向萧岱易借兵,你且听哥好消息。“ “好!“秋葵送他出去,正巧见姜无重进来,她赶紧迎上去,“夫君,卫兄正要去向太守大人借兵呢!“ 他点点头,“我们与他同去。“ 卫临渊觉得这种小事,无需姜无重出面。便好心提议:“妹夫,你们在此歇着,哥一人去便成!“ 姜无重却很执意,还叫上秋葵一起。 于是三人在丫鬟的带领下,从客住宅院前往太守府正堂,此时,萧岱易正在与属下两名参将在义事,闻通传世子爷来了,忙领人出来迎。 卫临渊今日已换上崭新的常服,发束高冠,气宇轩昂,他走在前头雷厉风行。路遇萧府中人无不躲闪让路,不敢轻视,而秋葵与姜无重二人,却似闲散人儿赏着院里头花草慢悠悠地跟着。 进堂前,姜无重才告诉秋葵,昨夜那尸鬼已害了人了! 秋葵心中一惊,未敢多问。 几人在正堂中被萧家下人恭敬请入座,卫临渊正要开口借兵。萧岱易先一步讲道:“世子爷,昨夜城中有人行凶,探子回报,可能是祁州细作企图引骚乱进城,世子爷这几日还是在府中待着,切勿出去乱走动,吃穿用度我皆会派人准备,若还需别的,也可与管家孙伯讲!“ 卫临渊靠在椅子上的身子正了正,不屑道:“祁州细作?区区几个细作就能吓煞本爷?笑话!“ “世子爷英武神威,自是几个细作近不了身的??“ 懒得听此人奉承,他也开门见山道:“爷今日有为民除害之大事需出城去办,你速速调遣一千精兵与我!“ 萧岱易一听,面露为难之色道:“这??“ 低下有丫鬟来上茶,卫临渊将茶杯推开,不悦问:“怎么,莫非萧太守不肯?“ “倒不是,只是,城中守城兵才五千,四门各守兵分布一千人,还剩一千兵,方才已调度去城中搜查细作之下落实在是抽不出??“ 卫临渊直勾勾盯着说话的萧岱易,面有不悦。 萧岱易左边的一名将军出言问道:“世子爷要办之事若不急,不如等到细作之事结束再??“ 卫临渊也不好发作,目光一转,落到说话的将军身上,瞧其长得瘦弱,一点儿也不像个武将,就问:“你谁呀?“ 萧岱易回答:“是我座下左将何文轲!“ 这话完了,卫临渊心头憋火,老子刚跟人打了包票,你几个混账就给我扯驴子,爷不要面子啦? 又不好当场撒泼,他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今日爷就在这坐着,坐到你调兵给我为止。 堂中一时气氛凝固,十分尴尬。 “小木鱼--“却是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局面。 卫临渊没想到姜无重此时会开口,嗯了一声。 姜无重看向萧岱易问:“昨夜城中祸事,死了多少人?“ 萧岱易本不认识他,只看其样貌出众,气质脱俗。昨夜在回来路上,见卫世子在其面前说话都十分收敛,想来身份不简单,所以说话也十分谨慎回答:“目前尚不清楚准确人数!“ “不知?“卫临渊质问:“这一夜都过去了。这城中死了几个人都不知道,若敌来犯,你怕还在睡大觉。“ 萧岱易也是一头无奈,说:“下面城卫来报。死者皆尸不全,许多残躯不见踪影,无法估算,且近来城中流民日增,连死者身份亦不好确认,所以才无法确认数量。“ 卫临渊本好奇姜无重怎生关心起细作作乱之事,此时也听出了端倪,问道:“什么细作如此残忍,杀人还当场解尸?“ 此事必有蹊跷,他看向姜无重问道:“妹夫,你怎么看?“ 姜无重肯定道:“是尸鬼!“ “什么尸鬼?“ “就是那在城中害人的并非是什么细作,是只吃人的妖怪!“卫临渊说完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令道:“都别耽误了,若是尸鬼,爷也不用出城去找它了,萧太守。你赶紧带我过去瞧瞧!“ 萧岱易以为世子爷在说胡话,又不好直言反驳,“这??“ “带路!“ 临江城南,南市小街,一家酒坊已被城卫兵围了个结实。 他们几人走到酒坊外,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儿,大门处有许多血迹。 萧太守走在前头与卫临渊回报道:“临江守城司每夜寻夜十二队,每队八人,寻城东南西北,若无意外,每两时辰回守城司报道换下一队,寅初有一队守城兵夜寻此段,过了时程却未归,守城司夜监猜到出事了,立即派人过来查明,便发现了这酒坊。“ 萧太守劝道:“里头之景实在惨不忍睹,世子爷还是别进为好。“ “少废话!“ 卫临渊第一个进了酒坊,坊内血腥味更加浓烈,他又想起昨夜坟煞之事,还未来得及看,就捂着嘴退出去趴在墙角一阵狂呕。 跟在后面的姜无重面无不适,仔细查看了酒坊内摆设,数具人体残肢摆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收走,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滴血放至鼻尖闻了闻。 “夫君,如何?“ “确实是尸鬼所为!“ 鲜血中覆盖早已腐臭的尸未是这些新鲜尸肢不可能有的,他竟失策了! 秋葵不解的说:“昨夜这东西才从坟煞中跑出,按说应在城外山中偏僻处躲藏,怎会如此之快就进了城?“ 这也正是姜无重顾虑之处,他带着秋葵从酒坊里出来,问萧太守道:“临江城城墙南门左上方,有一块人身黑玉雕像,此刻可安好?“ 萧太守驻守临江十四年,还未曾注意过城门左上方的雕像,他抓了抓脑袋,一脸费解,“这??“ “还这什么?你不晓得就马上派人去看!“卫临渊吐了一半,回头没好气的下了命令,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吐。 萧太守无奈,忙令人速去查看南城门上的黑玉人身雕像可还安好! 秋葵对此也有些不解,小声问道:“夫君,那黑玉雕像与这尸鬼有何关联?“ 姜无重心事重重回答:“恐怕这不仅仅是尸鬼之祸那般简单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0 秋葵毫无头绪,便问:“此话怎讲?“ 姜无重不急着回答,安抚她再等等。 那边的卫临渊也吐得差不多了,再吐也全是清水,实在难受,再不敢去看那血腥场面。 萧太守让手下去附近作坊里找了几把竹椅,搬到树下阴凉处,几人便坐在树下等候。 瞧世子爷身体欠安,他自然要来关心一下。 “天气炎热,世子是否是患了暑症?署症可不能大意,不然世子爷先回府,让大夫给您看看?“ 卫临渊好胜,如何能让人小瞧了?斜眸看他,回答:“什么署症不署症?爷还顶得住!“ 萧太守热脸撞了冷屁股,只心头叫苦,这世子爷真不好伺候。 其实。这边离南门本就邻近,派去查看城门之人很快就回了来。 “太守大人!“ “怎么样?“几人都站了起来。 “南城门墙偏左上方之前确有一座黑玉石雕的人身神像,我昨夜值夜见都还好好的,但方才去查看,那神像竟被损毁了!“回禀的城卫兵递上来几块黑色石头让萧太守过目。 萧岱易还没看见,就被卫临渊伸手截了过去,他也看不懂,紧着递给旁边坐着的姜无重。 “妹夫。这就是你要找的那黑玉人身神像吧,都碎成这样了!“ 姜无重并未细看,像是早有所料一般。 秋葵忙问:“夫君,这到底怎么回事?“ “此神像是数百年前修建临江城城墙的人请高人立的神位,是用来辟邪的,有此神守门,一般外来邪祟不可入,故而临江城这些年还算风调雨顺。倒未出过什么大的祸事。“ 原来如此,秋葵揣测道:“夫君是说,那尸鬼是有人故意放进城里来作乱的?“ 姜无重点头。 “守门神像被毁,自然是人为,且这小小神像的用处连一城太守都不知;昨夜损毁神像者必是玄门中人,与设坟煞阵之人若非同谋便是同一人!“ 他们这一路从坪山村到临江城,所遇每一件事,皆指向了一个名为神山老仙之玄门高人,正如姜无重之前所说,不管隐秘在背后害人的到底是谁,他们所行之事皆伤天害理,若不除之,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死去。 姜无重目光看向那满布血迹的酒坊道:“昨夜尸鬼从坟煞地逃出时还不成气候,但一夜之间,它杀了那么多活人,应更难对付了,若无厉害的法器相助,恐不能除之。“ “厉害的法器?妹夫,你不是曾说过,我这把宝剑可斩尽世间邪祟吗?!“ “你昨晚也与它交过手了,并不好对付,何况它已今非昔比,光有你的剑肯定不行!“ “那去何处找可以伤这尸鬼的法器?“秋葵问。 姜无重想了想,沉声道:“临江城??倒是有这样一件法器。“ 卫临渊忙问:“在何处?我立即去取!“ 他却摇了摇头说:“此物你取不到,需得我亲自去取!“ “那我派车马载你前去!“ 此刻还早,须得赶在尸鬼再出来害人时将法器拿回来,事不宜迟,他们决定现在就动身。 卫临渊让萧太守去备了一辆马车,前往城中云烟观。 马车从城北门出城,车夫听闻他们前去此观,并不知是去作甚,赶车闲余好奇问他们:“贵人前去的这个云烟观,是去烧香吗?“ “烧香!“秋葵不便多说,随意说了句,见车夫几次欲言又止,才问他:“大伯也去这云烟观烧香吗?“ 车夫摇了摇头说:“那地方,怎会有香客?“ 侧身靠在车上的卫临渊听此,来了兴致,问道:“此话怎说?道观没有香客还叫道观?“ 车夫回答:“贵人有所不知,这云烟观坐落在临江城北,一面环江,是一座上百年的老观,具体是哪一年的不清楚,我家就是那附近村子的,自我记事起,家中老人便常常告诫我们不要靠近那座道观。“ “为何?“ “不干净!“ “不干净?“卫临渊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早已改掉当初一听这些事儿就嗤之以鼻的习惯,他好奇问:“那道观是荒观吗?“ 若非荒观,观中便会供奉道家三清神明,有主神的道观,自然是干净之地。 “倒不是荒观,我自小贪玩,与村中同伴去过那附近,见过观中有个老道士,因常年无人供奉,身上道袍满是补丁。看起来十分落魄!“ “既然有道士在,何来不干净之说?“ “这我便不清楚了,不过老人们都那样说,如今我也这般与我儿子说。“马夫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巳时初,他们到达云烟观所在山脚下,只见一条崎岖的山道上长满了杂草,有一座道观就修建在山下沿江处。 “贵人,这道马车不好走,你们继续往前走就到了!我在此地等你们出来!“马夫为他们指了方向。 三人先后下马车,卫临渊走在最前头,他步子大,走得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道观大门。 眼前的木门早已看不出颜色,有一半已腐朽,门没关,从不大的缝隙中可见到观中杂草更长。 卫临渊用手推了一下大门,门板哐地一声掉了下去,他用手散走尘灰,不解的说:“就这破观里能有可以对付尸鬼的法器?“ 再看观里头到处结着蜘蛛网,想来道士都跑光了! “妹夫,观里头无人!“ 姜无重未答,他迈步进去,他消瘦身姿。走在杂草丛生的道观中显得十分凄凉。 秋葵跟在后面,总觉得这一路他心事很重,进到此观之后,那种感觉更甚。 道观前院里有一口香炉,她走过去看了一眼,讶异的说:“这样一座观竟还有人烧香?“ 卫临渊也过去瞅了一眼说:“马夫说他小时候见过这观中有个老道士,这都过去几十年了,那老道士若还在,也该变成鬼了吧!“ 说完,他一转身,便见前方的院墙后面站着一个白发老头,他吓得立即拔出腰间宝剑喝道:“有鬼!个奶奶的,又出来吓爷!“ 秋葵未看见那老头,只被他这声给吓了一跳,说:“这大白天的,哪儿来鬼?“ “就在那啊!“卫临渊指着那边院墙根时。那白发老头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只见其身穿一件补得全看不出原貌的道袍,稀疏的白发梳在头顶,发上竖插一根木簪子。 这道士的发簪戴法可是有讲究的,比如这竖插的,则是清道,不可结婚生子,一身信道供奉三清,横插的话,则是混道,也习道法供奉三清,不过可结婚生子,如今天下那些道门世家,基本是当年的混道下山自立门户而来的。 姜无重也看见老道士了,叮嘱卫临渊说:“小木鱼,不可妄言,他并非是鬼!“ “不是鬼?“卫临渊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已在近处的老道士,瞧他骨瘦嶙峋,应就是马夫说的那个老道士,竟还没死,那得多大岁数了! 老道士走来,见三个年轻人在自己观中站着,以缓慢低沉的老声道:“闻门响声,贫道还以为是夜猫又跑进观了,这些个夜猫都快成精了!“ 说着,他想起进来的这三个年轻人来,转身往前走的步子顿了一下说:“观里好些年未来过人了,你们若要烧香,就去三清殿里,不过贫道猜你们并非来烧香的!“ 秋葵对修道者自来十分尊敬,忙得体回答:“道长,我们确实不是来烧香的,而是来贵观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老头笑了笑,往前面的三清殿步去。 “这观里头的平日烧的香皆是贫道用树皮磨粉自制,除了那堆香,啥也没有,你们借甚?“ 秋葵也不知借什么,目光移到姜无重身上,见他已跟随老道步伐往三清殿中走去,她也跟了上去。 进殿之后,他取了三炷香各拜三清。 老道士此刻注意到了他,站在一旁借着殿内有限的光打量他,半响,问道:“这位年轻人今年年岁多少?“ 姜无重问他:“姜道长是问我入世年岁,还是出世年岁?“ 姜道长? 老道士神色有变,这话深意他自然听得懂,赶紧回答:“自然是出世之年岁。“ 姜无重掐指算来,接着答道:“距今刚好三百九十九年!“ 老道士大惊,当即双膝跪地参拜道:“云烟观第二十二代弟子姜暮云拜见祖师爷!“ “我此番肉身现世,不过是凡夫一个,不必行此大礼。“ 站在一旁的秋葵与卫临渊面面相窥,这老道士也姓姜,叫他祖师爷自是姜无重的门下弟子,那么此观庙岂不就是姜无重从前的观庙? 皆知姜无重乃上神,法力无边,曾有八大玄门家族信奉,却如何也不将他与眼前破观,还有这古稀落魄老道联想到一起。 难怪,他方才来时,有一种暮色下人影消瘦的落寞之感。 想这世间世事无常,连得大道历劫成仙者亦不能摆脱衰败之运,身为凤家人的秋葵更是感同身受! 她也突然在这一刻明白,为何姜无重会应奶奶之所求肉身现世来助她,也许她不忍心这些曾信奉他的氏族,就如这破败的观一样,只等崩塌吧? 他也怕自己并非可助之人吧? 所以才会让秋葵向他证明自己可以信任他。 她突然想明白了姜无重曾让她供奉之物是什么。 世人可顿生,亦可渐灭之物,不正是世人仰望神明时虔诚的心吗? 原来,他要之物这样简单,从来就不是什么奇珍异宝,需上刀山下火海才可得。 但是,他要之物又那样复杂,因为世人是这世间最善变的,真心能随时奉上,也可慢慢收回。 这一刻,看着三清殿中姜无重清寡的身影,秋葵只觉落寞,她想走过去,像往常一样牵着他的手,想告诉他,他要的真心。她早已奉上,并且此生不改。 但她刚迈步向前,姜无重便转身轻声交代她说:“秋葵,你与小木鱼去外面等我!“ 卫临渊十分好奇那厉害的法器在何处,此时听他打发自己出去,自然不乐意,说:“哎哟,妹夫。这都到了你老观了,是有什么宝贝我与你家娘子也看不得嘛?太生分!“ 老道士闻他此言,面露惊愕地看向秋葵,“这是??“ “她姓凤!“ 老道士皱眉,像在思索何事。 秋葵知道姜无重叫他们回避必有其理由,所以就转头叫道:“哥,我们出去吧!“ 说完她就先一步出去了! 见她出去了,卫临渊也不好死皮赖脸不走。也跟了出去。 秋葵站到外头的香炉边上,此刻天色还早,太阳已有些毒辣了! 卫临渊虽出来了,但还惦记着里头,他说:“小秋葵,你就不好奇他们要说什么?“ “夫君想告诉我,自会告诉我的!“ “哎哟,当初哥在坪山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这丫头古灵精怪,有勇有谋,十分有主意,怎么到了这姜无重面前,就啥变成个呆子了?“卫临渊一脸嫌弃说。 秋葵不以为然回答:“那我就当他的呆子好了!又何妨?“ “啧啧!“卫临渊摇摇头,转身就趴在殿门边竖起耳朵偷听里边的人讲话。 听了会儿,他招秋葵过来小声说:“呆子,快来听,哥听不明白呢!“ “不听!“ “快来,他们好像说到了那张符的主人!“ 秋葵一听到这个,再也经不住诱惑,几步走过来,与他一起趴在门框上竖耳偷听。 “九十九年前,正值大旱之年,有一婴孩全家皆饿死了,婴孩的娘亲将最后一口奶给了婴孩便撒手去了。我师父当夜在观中打坐入定,神游间去了一座村庄,见村中皆是饿死的村民,心中悲叹世人之苦,又闻婴孩啼哭之声,便知村中还有活口,他想,自己既能入定间神游。想来这婴孩与自己有缘,便连夜寻着路找去,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那个村庄,并且找到了一个躺在母亲尸体里的婴孩,那个婴孩便是弟子,师父后来给弟子取名姜暮云,年轻时候我悟性不够并不懂,是足足守观五十年才渐渐明了,云烟观二十二代守观人,每一个皆在观中到死,我是最后一个守观人??“老道士的声音透着沧桑,听在耳里却字字清晰,他叹道:“祖师爷,弟子等了好多年了!曾以为等不到了!“ “一切早有定数。“ 老道士道:“三清殿中所镇之物??“ “嗯。“姜无重语气淡淡说:“也是时候取走了!“ 老道士点了点头,担心的问:“祖师爷,殿外的凤家女会否再步她后尘?“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1 秋葵听到这句话,心里紧了一下。 步她的后尘,她是谁? 就是那张符的符主吗? 上回在静宁寺,姜无重还专门向东鬼帝神荼打听过符主在阴间的下落,卫临渊的亲娘尤氏之死,似也与这张符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不过她并不知晓那个在她未出生的时代,都有着怎样的故事。但她有种感觉,符主与姜无重一定有过什么故事。 殿内的谈话还在继续,姜无重说:“我为神时,可探知世间诸事。也更明白,有许多事,即是事先知晓也无法去改变。“ “哎!“老道士长长叹了口气说:“江州埋雪年,往事故云烟??数百年沧桑衍变。世间诸事皆可变,唯一不曾变的是信道者从无遁入黑暗的心,弟子有幸在有生之年得见祖师爷现世,便是印证!“ 说罢,老道士在三清殿中,年迈的身体再一次跪地叩拜,这一次,他的动作缓慢且庄重,姜无重未再拒绝,而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拜。 近午的阳光照进大殿,将他们的身影折射在地板上,秋葵趴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也刻在了她脑海里,许多年以后,她都总会想起,那个在云烟观默默守观九十余载的守观人,姜暮云。 她仿佛看到了那属于姜无重辉煌时代,在这深长的叩拜中落幕。 不久之后,姜无重从殿中出来,却不见老道士身影。 秋葵小声问他:“夫君,那位老道长呢?“ 姜无重面上神情一如往常那般平淡,但她却从其中看到了一丝落哀伤,他轻声回答:“我们该走了!“ “可是??夫君,你拿到了那可以对付尸鬼的法器了吗?“她看他身无长物,不太像有什么厉害法器的样子。 姜无重点了点头,便径直朝观外走去,他走得很快,将卫临渊秋葵远远地留在了后面。 秋葵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回头看了看这座观庙,殿中已看不见老道长的身影。 那个法器到底是什么? “小秋葵,走啦!咱们回城中还有紧要的大事要干呢!“卫临渊瞧她不走,在前头催了一句。 她便跑着跟出去,几人走过长满杂草的山路小道,那位送他们来的马夫正在等他们。 姜无重已率先一步坐进马车中,帘子关着,看不到他什么神情。 秋葵觉得他从殿里出来后就怪怪的,正欲上车去问问怎么回事,忽然听到卫临渊在旁边叫她的名字。 “小秋葵你快看!“ 卫临渊指着云烟观的方向。 她转身望去,只见山间四周木林之中,鸟群惊乱飞起。接着,山脚下那名叫云烟的观庙在烈阳下颓然崩塌,所起尘灰如云烟般涌在山间,久久不曾散去。 那一刻,秋葵内心如潮水般翻涌,眼角有些发酸。 也许姜无重便是不想亲眼见到这一幕,才匆匆下山的吧? 连往日话多的卫临渊也变得沉默起来,他们什么也未说的上了马车。 马夫见几人这般安静。更不敢多言。 回去临江城,先到太守府,大胡子等人在府中等了一上午,此刻见他们回来,自然要凑上来询问一番。 姜无重一个人进了房间,连午饭也没吃。 秋葵与卫临渊坐在满是大鱼大肉的饭桌上,食之无味的吃着。 卫临渊终于忍不住提道:“小秋葵,曾见过你家夫君法力无边的时候,觉得他是妖魔鬼怪,却从不觉得像人,可哥今天却感觉,他比大多数人更像个人!“ 秋葵也曾有这种感觉,但她没应。 “做神一定很辛苦吧?“那头突然有这样一个感悟。 秋葵抬眼看去,点了点头说:“是呀,人生短短几十个春秋,苦悲尝来,欢喜尝来,到了时候,两腿一蹬,眼睛一闭,就去了,该去黄泉去黄泉,下一世是猪是狗因果自有轮回,是无名之辈该有的一生,而神仙呢,好像需得承载世人的所有敬仰,更得承受被世人遗忘的悲凉,这些,真是他想要的吗?“ 卫临渊长叹一口气,还给自己倒了杯酒说:“这般说来,哥更愿做个凡夫,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习剑练武几十年,功成名就也挺好!“ 说完,他又顿了顿坏笑道:“不过若哥也能长生不老,法力无边,那就更好了哈哈哈!“ 秋葵原本挺伤感的,听完他最后一句,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匆匆用过午饭,他们不敢耽误。备了府上几匹快马,他们下午需去城中寻找尸鬼之下落。 不过,今早上城卫司一千兵已将临江城搜了个底朝天,也未寻到那尸鬼的下落。卫临渊提出,那尸鬼是否已在昨夜行凶外后又逃出城躲进山里了? 姜无重用铜钱起了一卦,卦象告知,尸鬼还在城中。且在城北某处藏身,只得夜一黑,便再次出来害人吃肉。 因此事,临江城关四门封城,城中百姓听闻城中有只妖怪吃人的消息,无不人人惊恐,躲在家中门窗紧闭。 太守府门外,秋葵看着马夫牵出来的马,面露难色。 卫临渊回头见她不动,问道:“小秋葵,傻站着干嘛,上马呀!“ 秋葵自小在乡间长大。别说自己骑马了,十里八乡也不见得有马,这对于出生在王府的卫临渊来说确实难理解。 这时,一旁的姜无重翻身上了一匹黑马。向秋葵伸出一只手:“来。“ 秋葵抿嘴一笑,牵着他的手跨上马背,“夫君真好!“ “一会儿到了地方,记得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姜无重叮嘱道。 “好。“ 几人骑马再次前往城北,与太守萧岱易回合。 北市西街酒坊中的尸体残肢已被撤走,守城军还在,但气氛却有些不对。 卫临渊率先下马,见萧岱易身边坐了个年轻女子,身穿一身白色裙衫,头戴一顶带纱斗笠,远了看也不难看出样身材姣好。 见他们回来了,萧岱易立即迎上来嘘寒问暖,卫临渊未怎么搭理他,指着那已起身的白衣女子问:“那是谁?“ 萧岱易回答:“我正要与世子爷说,此女手持安平王之书信前来,说是要见一个人??“ “安平王?“卫临渊当然知道此人,与他父亲交好,属地在风州,离临江起码有一月路程,这么远跑来,他好奇问:“她要见谁?“ 萧岱易目光看向正扶秋葵下马的姜无重,回答:“她说要见那位姜公子!“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2 几人都有些吃惊,不过也不知此女来此所为何事。 秋葵也见到了白衣女,瞧她往这边走来,她下意识去看姜无重,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对这女子的到来早有所料。 白衣女走到近处,将头上的斗笠取下,可见她堪称绝色的面容,连身为女子的秋葵都为之一惊。 她从前见过最美的女子是生前的红姑,红姑娇艳如花,是小女子家柔弱之姿,而眼前的女子却有赛过轿花的国色之容,相信任何女子在她面前都相形见绌,更别说瘦小还是丫头模样的秋葵了! 秋葵这人生一开始,就有两个人让她感觉到了强烈的自卑,一个是姜无重。一个便是此白衣女。 “代家第一百四十五代长女代碧萝见过仙主!“女子尊崇的行了一个再拜额手礼。 姜无重点了点头,人多,他不便说什么。 代碧萝冰雪聪明,立即请他到一旁说话。 秋葵没回避,下了马以后,一看见这女人,就牵着姜无重的手没放过,此时手心都出汗了! 代碧萝自然也看到了仙主身边的她。不过不是很在意。 姜无重问:“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三个月前,家父得仙主托梦即将现世后便日夜准备着,直到一个半月前,家父才在寻人占卜中得知仙主肉身将出现在江洲一代,但江洲甚大,期间仙主神隐之迹无法查明确切位置,于是父亲派我持安平王之书信前往江洲,听闻坪山村一代有河神现世的传闻。于是碧萝推测仙主会到临江城,于是就直接来此等候仙主了!“代碧萝说话时声音如银铃,十分悦耳。 “你倒是聪明。“姜无重说。 听他夸奖,代碧萝含羞一笑,“仙主过奖了,碧萝还怕太愚笨,惹仙主嫌弃。“ 姜无重倒没有特别的情绪在脸上,始终是那不咸不淡的样子。 代碧萝又接着说:“城中闹祸事,那害人的东西好生厉害,一夜之间杀了二十几人,其中还有八人是全副武装的城卫兵,仙主乃得道之神,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若有什么需碧萝去做的,只管吩咐碧萝!“ “嗯。“姜无重看向秋葵,与姜无重说:“凤秋葵,我的新娘!“ 代碧萝清淡地看了一眼秋葵,并无多余的话。 他们二人话说完,便动身前去寻尸鬼下落。 代碧萝是曾信奉姜无重的八大玄门家族代家之人,代家主修阴阳、风水占卜术,因他祖上受姜无重点拨,躲过了数次仇家追杀,还因此结识了当代权贵,所以是现今八家中唯一活络在玄门中的两族之一,还有一祝家,修幻术,不过其家族活跃在青州,距离江州甚远。 午时末,仍无尸鬼下落,所有人围在一起一筹莫展,这城南也就那么五条街,能搜查之地都搜遍了,按理说,尸鬼又杀了那么多人,身上尸鬼气应很浓,不可能藏得这么好。 榆树下,卫临渊趴在铺着临江城城图的木桌上,将方才下面回报搜查过之地都标注了起来。 他看向坐在树下的姜无重,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一直在透过树荫看天儿,而代碧萝便如随身侍俾一样,守在他身后。 卫临渊将秋葵拉到一边问:“小秋葵,我看了那女人带来的书信,此女是安平王认的义女,与你家夫君是什么关系啊?“ 秋葵不好瞒他,就小声的告诉他:“是夫君的信徒,千里迢迢来帮夫君忙的!“ 这厮一听,也无别话,他在着急尸鬼之事,忍不住问道:“你夫君怎么一直在看这天儿啊?好像几百年没见过天似的!“ 秋葵一本正经答:“我夫君兴许真几百年没好好看过天了,你别催,他自有打算的。“ 卫临渊撇撇嘴,说教道:“你呀你呀,就不能自己长个心吗?你瞅瞅人家都追到临江城了!“ 秋葵知道他说的是谁,没应。 没多久,姜无重动了动。唤着她的名字。 “秋葵。“ “啊,夫君!“ “叫小木鱼派人去城中临江寺,取地藏菩萨前那香炉中的全部香灰!“ “我听到了!“卫临渊正用一把烂了边儿的粽叶扇给自己扇着风,回头就二夫说:“你去取,骑最快那匹马!“ 秋葵问姜无重:“夫君,香灰能对付那东西吗?“ “自然不能,但也并非完全无用。“ 二夫速度很快,不到半柱香就将香灰拿了回来,装在一个布袋里,足有五六斤重。 姜无重让秋葵拿着香灰,并说:“午时交替之时,南边有异象,尸鬼便在那方,要覆盖住尸鬼身上的尸鬼气,必须找一处极阳之地才可隐藏!“ 秋葵听完,正要说话,却听后面的代碧萝上前说:“仙主,碧萝可起盘,找出城南的这极阳之地。“ 姜无重想了想,点头应了! 众人闻她要起盘,也不懂是做什么,都好奇这如仙儿的姑娘有何本事,皆围过来看热闹。 便见代碧萝从身上的布包内摸出一个罗盘,放在手心。罗盘在阳光照射下,发出一道奇异的绿光。 代碧萝左手道指默念了句什么,罗盘中中那些光如萤火虫一般朝前飞去,众人惊叹不已。 代碧萝微微一笑,回头与众人说:“劳烦各位大人跟上碧萝!“ 萧太守立即派城卫兵跟上去,卫临渊也带着大胡子他们去了! 秋葵与姜无重走在最后面,她起先什么都未说,一直在等姜无重先开口,不过,一路都未等到。 “夫君??代姑娘手中那八卦是何法器?“终于,还是她先开口问。 姜无重告诉她:“太乙寻踪,是她代家的祖传法器,她为代家长女,天资在族中拔尖,五岁便可通晓阴阳之事,十岁已可独自掌盘。她父亲便将此罗盘传给了她,她是当今玄门中,数一数二的后生!“ 虽早知他对世间许多人了解甚多,但听他这般夸一个人还是头一回。 秋葵不再问什么,一行人已在南巷一户宅院前停下。 代碧萝手持的罗盘在此指针停止了转动,那些如萤火虫的光点也朝宅院中飞了去。 “就是此处!“ 萧太守知道此女受安平王赏识,能在兵荒马乱中独自一人来到江州,也知非一般,方才也见识过此女本事,毫无质疑,当即命令道手下城卫将此宅围起来。 姜无重观过此地之后,吩咐卫临渊说:“小木鱼,你沿此户墙边将香灰洒过去,只留东边矮墙处,然后再回来,不可轻举妄动!“ “好!“卫临渊答应得爽快,立即就亲自带手下几人亲自去办。 此户不大,所以没多久,就办妥了! 萧太守的人在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前来商议说:“可以冲进去斩杀那只吃人怪物了吗?“ 卫临渊拿不定主意,拿眼看姜无重,见他点了点头,才下令道:“冲!“ 接着,便见全副兵甲的守城卫呐喊着冲了进去,卫临渊怎能错过这亲手斩杀尸鬼之事,拔剑欲冲进去。 姜无重唤道:“小木鱼,你不必进去了!“ “干嘛?昨夜那尸鬼恶心死哥了,哥必须亲手砍它几道,不然难泄心头之愤!“他一边挥着手中宝剑一边说。 “恐怕此处并非尸鬼的藏身之处!“ “什么?“几人吃惊。 代碧萝上前说:“仙主,碧萝起盘从无错过!“ 姜无重点点头,解释道:“不是你之误,是引尸鬼之人早已猜到了我会如何寻尸鬼藏身之处,故意准备了此处来引开我们!“ 代碧萝一惊,“那此宅中有什么?“ 他目光严肃的看着大门处,未回答。 没多久,那些冲进去的城守卫就退了出来,有人火速来禀报道:“大人,此宅中并未发现吃人的怪物,倒是有别的东西!“ 得到肯定,姜无重转身,快步朝另一边而去。 秋葵赶紧跟上去,紧跟在后面的还有代碧萝与卫临渊等人。 “夫君,那宅中是什么?“ 他回答:“是用死人堆积的怨念阵,只有这样,才能引太乙寻踪过来!“ 他说得不错,那宅子中,一共有七具尸体,皆是被尸鬼咬死但未吃的尸体,后来被人为摆了阵法,用来充当尸鬼身上的尸气,此宅是城南阳气最重之地,那七具尸体正是一家老小。 “夫君,我们此刻要去哪儿?“ “时间不多了!“姜无重说。 他在另一处宅院外停下,“秋葵,去敲门!“ 秋葵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字:白府! 秋葵没多问,迈步上去敲了敲门。 不久之后,一个老伯来开门,见外面站了十来个年轻人,便立即告诉他们:“主家今日不见客!“ 卫临渊也差不多知道这是哪儿了,一把将老伯推开说:“不是来找他喝茶的,人呢?都给爷出来!“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临江城白家,你们也敢乱闯?“老伯见他冲进去,追上来放了狠话。 卫临渊完全不带怕的,还叫嚣道:“你掌家的白绝老儿都死了,还能作什么妖?去叫人,把人通通叫出来!“ 白家的人此时也听到外面闹哄哄的,知道来者不善,通通操家伙冲出来一看,竟是昨夜让他们跑掉的那几个人! 他们白家人出殡打了一通,将他们赶到了坟煞阵中,以为这几人必死无疑,今天又让他们完好无缺的找上门来,倒也不稀奇。 只问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卫临渊将剑扛在肩上,“从小到大都是老子打人,还从无被人白白打了就算了的,今天来,自然是要报昨日之仇!“ 白家人之中现在管事的人叫白威,是白绝的亲弟弟,也就是昨天喊得最凶的老头。此刻却不见他出来,院前站的是白家几个小辈,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站出来说:“我们在服丧期,今日不想打了??“ “哟呵,昨日你们还在送葬都没手软,今日怎么怂了?“大胡子嘲讽道。 姜无重发现他们还穿着孝衣,走出来问:“你们家又死人了?死的谁?“ 对方自然不肯说,他便猜测道:“是你爹白威死了!“ “你??“白威的儿子叫白瞿。他知道昨夜城卫司派兵出去救人,知道这几人不简单,且家中连着两位主事的长辈去世,他才忍气不愿再生事端,但听对方这般轻易说出他父亲之死,暗自肯定是这些人害他们白家如此。 “你爹的尸体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姜无重道。 白瞿认定他们是来报复的,当即就拔刀挡在最前面,立誓道:“想再碰我爹的尸体。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卫临渊取笑道:“呵,悲壮给谁看呢?你觉得就凭你几个,也能挡住我们?“ 姜无重并不是来与白家人打架的,他一开始就知道,白家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替死鬼罢了! 秋葵看出他的想法,说:“要不我去劝劝他们,他们看我是个弱女子,也许能放松点警惕!“ 姜无重摇了摇头说:“他们已认定我们就是害死白绝兄弟的仇人,你去说,作用不大!“ 这时,代碧萝上前来提议:“仙主,不如让我去与他们说吧!“ 姜无重没多问,应道:“你去吧!“ 代碧萝便迈步向前出声问道:“你可是白威的长子,名叫白瞿?“ 白瞿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不记得昨晚在城外时有见过她。 “我是,你是谁?“ 代碧萝拱手自报家门道:“小女风州代家长女!“ “风州代家?“白瞿的神色有变,不免打量了她一番,似在怀疑。 代碧萝摸出自己罗盘放在手中,“此乃我代家太乙寻踪,我以我之姓向你保证,我的这些朋友前来,并非是来找你们麻烦,而是帮助你们!“ “哥,她真是风州的代家吗?“白瞿之弟上前耳语。 白瞿不敢肯定。说:“听闻这代家的太乙寻踪能寻到世间任何俗物,试试就知道了!“ 这边,他大声说:“我八岁时,将我爹最爱的一只陶壶打碎了,我趁夜悄悄埋在了这院中,你若能将那碎壶找出来,我就信你!“ 代碧萝胸有成竹一笑说:“好办!“ 说完,她左手道指轻声念了句咒语。罗盘中又散出绿色荧光,朝院中的一个角落飞去,代碧萝跟过去,停在旁边。 “有劳哪位大哥将那陶壶挖出来!“ 白家一个下人拿着锄头过来,按照她指的地方挖了一尺深后,果然见一碎壶埋在其中。 白家见此,自然相信她是代家之人,不过白瞿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你们当真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若要找你们麻烦,昨晚就将你白家铲平了!“卫临渊说。 白瞿这才答应带他们去灵堂中,几人随他们一起前往白家后院,那灵堂昨日还是用来停白绝尸身的,今日就停了白威。 白瞿对他们讲述道:“我爹是今早我去叫他吃早饭时,发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早已气绝,他死状与我大伯相似,尸体看不出有任何伤口!更不知具体死因,就像在睡梦中直接死去了!“ 秋葵突然想起坪山村那些一夜之间死去的村民,不正是这样死的吗? 看来,是那个勾魂人! “我爹的尸体就在棺材里!“白瞿停步,对代碧萝说:“代姑娘你能看出我爹的死因吗?“ 代碧萝回答:“我若不能,我的仙主必然可以!“ 卫临此时已先几人一步到达棺材面前,但他伸头往棺材里一看,当即就变了脸色喊道:“白瞿,这他妈是你爹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3 众人听这话有问题,都围上来查看棺材里的尸体,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 前一日他们皆是见过白威的,年纪六十来岁,身材板精廋,与白绝有些神似。 可这棺材里此刻躺着的却是个白白胖胖的老妇! 等白瞿一看清老妇的脸,立即激动地扑到棺材板上喊道:“娘!娘!我娘怎会躺在棺材里!“ 白瞿的娘。自然就是白威的发妻陈氏,白威死时,陈氏睡在孙子房中,清早闻丈夫死讯。悲伤不已,白瞿安慰了许久,还遣丫鬟小兰看着母亲,他们方才在堂中商议事。后来便是卫临渊带人闯了进来;算算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怎会是陈氏躺在里头? 那原本躺在里面的白威呢? 代碧萝走过去探了探陈氏的脉,确认道:“已断气了!“ 白瞿当场愣了,一夜之间,失去双亲的打击,谁也不能轻易承受吧! 秋葵问身侧的姜无重:“夫君,当日在坪山村,你说白绝的打鬼鞭可以救全家老小性命,背后之人要灭白家全家吗?“ 姜无重点头道:“白绝是唯一一个与神仙老妖有过联系的人,他在坪山村办事失利,且还将所知之事全部告知了我,那边绝不会放过他,所以那日我拿了他的打鬼鞭,让他诈死,这样神山的人也许能放他全家一马!“ “夫君是说,白绝当日并未死?“ 他却摇了摇头说:“昨日看送葬队时,我本也以为白绝只是诈死,但看见那棺材上的大刀及后来的坟煞后,可以基本确认白绝真死了!他们捉鬼人有一绝技能引尸气上身,气绝三日后,便会自动醒来,白绝应是被勾魂人发现了破绽,在诈死的过程中,假死变真死!死后棺材被动了手脚选了傍晚出殡??“ 说完,他让秋葵将白瞿叫到身前询问:“你大伯出殡前,有谁来过你们家?“ 白瞿回答:“闻我大伯死讯,亲朋好友纷纷来吊唁。人实在太多了!“ “有谁,是你不熟悉的,且与你父亲有过单独谈话的!“ 对方想了想,接着回答:“是有那么个人,男的,年纪有五十多岁,听口音并非临江城人,打扮普通,身材很瘦,哦对了,他与我爹在堂里说了会儿话就走了,之后。我爹便将我们这些小辈都叫到堂中说我大伯是被人害死的,不见了三魄,我们白家人皆知道,魂魄不全是不可能去阴府投胎了,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找到害死我大伯的真凶,后来他在大伯的棺材上插了三把大刀,昨日在城外撞上你们。大刀掉了,我爹便肯定是你们害死了我大伯,要为我大伯报仇,后来追你们到林子里时,我爹突然不让我们往前追了,调回头将大伯的棺材匆匆下了葬!“ 这前因后果姜无重基本都猜到了,他又问:“你还记得有关那个男人的事吗?“ 白瞿细细回想,摇了摇头。 这时,他弟白初在旁边想提到一件事说:“那个人在前段时间也来过,只不过那次是找的大伯,他第二次离开后,我爹去了一个地方取东西,爹后来将那东西画在了大刀上!那天,是我驱车送爹去的,爹没让我进去,而是让我在旁边的街巷等着,因大伯刚死,我不放心,所以就悄悄地跟了去!“ 秋葵记得大刀上的东西,是兽血,她忙问:“你爹去的是什么地方?“ “城南,一个叫菊斯垵的茶坊,那地方极偏僻,不好找的!“ 城南,偏僻! 连卫临渊都听出重点,立刻着急的说:“在何处?带我们去,快些!“ 白初疑虑地看了看他哥,家中接连死了长辈,就算眼前的这些人不是凶手,但凶手显而易见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们并不想去掺和。 代碧萝看出他们顾虑,出声劝道:“也不瞒你们,我家仙主正在查找昨日在城中吃人的怪物,那怪物与害你们家的人有联系,若不将那怪物和那些人找出来,你们家恐怕就远不及死这三个人了!“ 白家小辈一听,皆是胆战心惊。 白瞿当即就向代碧萝与姜无重跪了下去,求道:“我白家接连遭此横祸,还请二位高人救命啊!“ 瞧他下了跪,白家其他人也纷纷跟在后面。整个灵堂顷刻间哀声连连,这回他们哭的不是刚死的亡人,而是自己的命将不保。 “当日你家大伯为虎作伥害人性命,深知引来了灭门之祸。我也点拨了他,他才将你家打鬼鞭奉上,生死有命,福祸有因!“姜无重说。 白家人虽很惦记自家那根打鬼鞭。但比起自己的小命来,这些皆身外之物,白瞿说:“我大伯是自愿将打鬼鞭奉上,必是信任高人可以救白家的,高人一定要出手救我白家满门啊!“ “你且起来吧,若能解决今日之祸事,不难保你白家满门,你这就叫你弟弟带我们前去那茶坊!“ 白家人答应了,当即便吩咐白初带他们前去。 动身前,姜无重停下来对秋葵说:“白家灵堂里的尸体被换,恐怕还会出祸事,当日在坪山村。我答应过白绝救他全家性命,不能食言,你且留在白家看着。“ 听他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秋葵本该心里开心。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代碧萝,小声问:“就我一人留在这里吗?“ “我要对付尸鬼,能用到碧萝!“ 哦,能用到碧萝,用不到我! 她点了点头,故作无事回答:“夫君放心,有我在此,那妖人就算要再行事,也绝不会让他那般顺利!“ 倒是卫临渊听闻秋葵要留在白家,有些不放心,他说:“妹夫,你都说了这还会出祸事,我们留她一人实在危险,不然我也留下来好了!“ 姜无重容不得商量的说:“这里用不了你,你随我去对付尸鬼!“ 对付尸鬼,卫临渊一时左右为难,是秋葵劝他说:“哥,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你们是去对付尸鬼和那妖人,论凶险,可比我危险多了!“ 卫临渊还是不放心,转头对大胡子说:“你留下来保护小秋葵,待爷去斩了那东西回来接你们!“ 大胡子领命:“爷放心去吧!这有俺看着,小秋葵绝没闪失的!“ 说罢,他们一行人便走出了白府。 秋葵送他们到门口,一直在等姜无重与她说句什么,可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巷那头,也未见他回过头。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4 瞧她不舍地望着姜无重他们离开的地方,大胡子在让说:“小秋葵,咱们也回去吧!“ 秋葵没动,问大胡子:“千金大哥,你觉得代姑娘人如何?“ 千金被问及此事有些许羞燥,他挠了挠头发说:“代姑娘冰雪聪明,人也长得好看,自然是极好的。“ “是呀!“秋葵叹道,那么好的代姑娘一出现,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可她却喜欢不起来。 由此可见,自己从前的不拘小节皆是假象,内心里还是小女儿家矫情。 千金也不是傻子,看她闷闷地。也知她在为何事烦心。 “今日你家夫君确实有些反常,他怎会独自将你留在白家呢?就算这有锅事要发生,留那位代姑娘不是更好?若是我家爷,一定不会这么安排!“最后大胡子确认了一件事:“还是我家爷最为体贴!“ 正下午,阳光最烈,她二人没在门外多留,回到白家屋舍之中。白家那几个小辈还在里面等着,瞧他们二人回来恭敬的请他们到堂内坐下。 “天气热,姑娘喝点冰茶解渴!“白家一名妇人为他们送上冰茶,倒在杯中。 白瞿坐在一旁问:“姑娘,你朋友他们去捉杀那只吃人的尸鬼能成事儿吗?“ 秋葵毫不怀疑地答:“自然能成事!“ “哦??“白瞿似有心事。 不过这也正常,刚死了双亲,换谁也精神不起来。 “小秋葵。这凉茶不错,你喝几口尝尝。“大胡子连着喝了几碗,秋葵皱了皱眉,突然想到前夜在坟煞的事儿,也就留了个心眼,她还有一件事没搞明白。 白威一死,家中人并没有声张,而是闭门停尸,尸体在片刻功夫被人调包,换成了本来活得好好的陈氏,那白威的尸体在何处去了?尸体绝不会凭空消失,那尸体一定在这白府中某处,想到这个她也不打算等了,迈步往外走。 白瞿与两个白家人跟上来问:“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找你爹的尸体!“ 白瞿回答:“我家就四个院子,方才都找遍了,一处没落下,未找到我爹的尸体。“ “那就再找找,一定有个地方没找过。“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她连房梁都没放过,不过,仍一无所获。 她又重新回到了灵堂里,此时灵堂内,白家有几个小辈跪在那守灵,不时传来嘤嘤哭声。 秋葵走到棺材旁想亲自查看一下尸体,白瞿似怕她毁坏了他娘的尸身,紧着过来问:“凤姑娘,你要看什么?“ 秋葵伸手摸了摸棺材里女尸的手,感觉软软的,不禁皱了皱眉,将手抽回来,随即转身回堂里找大胡子。 大胡子却不见了! “我朋友呢?“她站在门口问。 方才那位为他们奉茶的妇人回答:“那位兄弟想是凉茶喝多了,肚子不舒服,急着入厕了,姑娘在此等候便是!“ “好!“秋葵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目送妇人出去了! 白瞿又跟了进来,他紧张的问:“凤姑娘,你刚才看我娘的尸体发现了啥?“ 秋葵摇了摇头,随后摸着肚子呻吟道:“哎哟,疼!“ “这是咋啦?“白瞿担心问。 “你家茅房在何处?“ 白瞿忙让丫鬟带她出去入厕,不过她走到拐角处,伸手一拳就将丫鬟给打晕了,她火急火燎地朝大门跑去。 但刚跑到院门口,就见白家几个年轻人将门堵了,他们脸上挂着得意之笑,哪儿还有前不久死了长辈的哀伤? “凤姑娘,你这么着急是要往哪儿去呢?你朋友还在里面呢!“白瞿说。 看这架势,秋葵肯定不能硬来,她随便编了个借口说:“我听到我夫君他们回来了,所以去门口接他们!“ “哈哈。你做梦呢?他们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秋葵震惊。 白瞿手里拿了一把刀,刀柄上系着一根红绳,缓缓从台阶上走过来。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他自认为家中布局天衣无缝,所有人表现也恰到好处,为了避免发生纰漏,今日其他人都没让他们多说话。 秋葵也不与他们装了,直接告诉她:“我可从没说过我姓凤!“ 而今天,白瞿却叫了她三次凤姑娘! 不管是卫临渊还是姜无重,他们在人前都没提过她的姓氏,这些白家人若如他们所说,一直被白绝白威蒙在鼓里,不应该知道她姓凤才是。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那棺材里的女尸身上不对劲,她可是打小就跟着奶奶在别人办丧事的灵堂里长大的,刚死的尸体应是逐渐僵硬,但那具女尸却呈膨胀软腐状,这证明女尸并非刚死,起码死了有几日了! 若女尸已死了几日,为何白家人却说陈氏早上还好好的? 尸体不会说谎。人才会说谎,她很确定白家人在说谎,故才打算离开此地。 她说:“你们今日从一开始就在与我们作戏,你爹根本就没死吧?也根本没有什么尸体被凭空调换之事!“ 白瞿奸诈一笑,“我爹活得好好的呢,要死的是你们!“ 秋葵明白了,白家人作这出戏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怜悯之心,只有让他们以为他们家主事之人皆死,小辈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只为活命,他们才会放松警惕。 她现在也基本可肯定,白初带姜无重他们去的茶坊必定是个陷阱,能做这些算计的,绝不可能是白家这些草包,那人精于谋算。连姜无重都几次着了他的道。 秋葵也无暇去顾及那背后谋算之人,她此刻独自面对白家这满院十几人围困,大胡子必然靠不住了,那家伙昨夜才着了坟煞的道,方才一放松警惕又给忘了,喝了加了东西的凉茶。 她身上倒是有两只恶鬼,可此刻阳光正烈,根本帮不上忙! 她唯有将腰上的鞭子抽出来警告道:“别过来,你们应都知道这鞭子的厉害!“ “哼!“白瞿才不怕,他指挥手拿钝器的白家人一拥而上,企图以人多势重将她控制起来,并强调了一声:“要活的!“ 秋葵瞧他们扑上来,将鞭子紧紧握在手里,学着姜无重临危不乱的架势谁上来就抽谁,她力道不怎么够,但被抽之人无不惊声呐喊皮开肉裂,可见此鞭威力远超普通兵器,一时之间竟无人能靠近。 秋葵体验到了此鞭厉害,气势就更足了,她说:“是要我给你们这些姓白的讲讲,你们家这条祖传鞭子能把人魂魄抽离吗?你们想死的尽管上,姑奶奶我就专门负责送人去投胎!“ “好大的口气!“却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女声,这声音中气十足,与白家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同。 秋葵知道,这宅子里有个高人,她目光四处搜寻,却不见人在何处,她冷声道:“从坪山村到临江城,这一路你倒是煞费苦心,怎么,是长得难看见不得人吗?只能躲在阴暗之处行这阴险伎俩?“ “呵。“神秘女子冷笑,不屑道:“你这丫头除了嘴硬无别的长处,可惜,嘴再硬也无用,你凤家注定将断在你手中了!“ 音落,就听到后院里“哐堂“一声,好像是何重物摔了下来。 白家人一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全都从地上爬起来,往一边的院门退去。 秋葵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院那边过来了,她目光紧紧盯着后院过来的那扇门。 太阳很大,光刺双眼,汗水沿着脸颊往下滴。 一个人影从院门那头出来,身长不长,身体臃肿,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夏衣,头发花白,是个老妇?? 秋葵前不久还见过这老妇,在白家灵堂的棺材里! 她吞了吞口水,那具软绵绵的老妇尸出来了,正朝她缓慢走来。 眼看老妇尸越来越近,秋葵举起手中鞭子,朝其狠狠挥去。 老妇尸未躲,硬生生承受了这一鞭,鞭子将尸脸抽破,可以看到里面泛黄的尸肉,但却毫无痛觉,继续往前过来。 秋葵立即意识到,这鞭子对鬼或人有用,但对活尸无用,因为打鬼鞭抽的是魂魄,活尸只是行尸走肉! 眼看老妇尸越来越近,她可没有信心与其肉搏,她转身朝背后院子里一颗李子树奔去,麻利的攀爬上树。 那老妇尸追到树下停了下来,抬头望着在树上的她,她一时庆幸道:“哈哈!活尸不会爬树吧!“ “哼!“又是那女人的声音,她说:“别的活尸兴许不能爬树,可我这一具却会让你失望了!“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色纱笠的女人从后院内走出,她手里握着一只铃铛,抬手轻轻摇了摇。 “叮铃铃--“ 铃铛声令秋葵在盛夏午后起了一身鸡皮,接着,她就看到树下站着的老妇尸,那张被她抽烂的尸脸往上撕扯出一个狞笑来?? “完啦!“秋葵只觉握鞭子的手全是冷汗,甚至有些发抖。但她还是努力朝树的更高处爬去。 再低头看时,她被吓了好大一跳,那老妇尸已在一瞬间跃到了树上,离她脚踝只有一尺的距离! 她不敢停,咬牙往上爬,但因为手太滑了没抓稳,身体哧溜往下滑去! 她再低头一看。老妇尸正保持着那抹狞笑张着嘴等她落下来。 “妈呀!“ 从她的角度可清楚看到尸嘴里缝隙很大的尖齿,这并非人会有的齿牙,必然是在被炼化的过程中长出来的。 “嗤--“老妇两手抱住树干,张嘴就朝她的脚咬去! 秋葵用力往上一缩,躲了大半张口,但还是有半截鞋尖被咬住,鞋子顷刻间就被撕碎了,要是人被咬上一口,那肯定直接就少块肉,她不敢停,继续往上爬,但上面很快就到顶了,老妇尸张着嘴越来越近。 知道叫娘也没用,秋葵改叫:“夫君!夫君!你在哪儿啊?“ 树下的戴笠女子道:“你夫君此刻自身难保,可无暇管你死活!就算得空,人家身边跟着个貌美如花的代大小姐,也不想见你这小丫头片子吧?哈哈!“ “你胡说!“秋葵一听这话也不叫喊了,肚子里一股气如火一般喘上来,也不怕被老妇尸咬了,抬脚就用力朝老妇尸头拽去,一下两下三下?? 老妇尸不知是被踢懵了还是怎地。竟呆呆的被她踹了六下也未动,戴笠女又摇了摇手中控尸铃,突然,老妇尸单手抱树,一只手抓住了她腿,将她往树下一扔,她身体瞬间悬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痛! 但意识还在。她用力支撑着想爬起来,身子才刚撑起来一点点,那老妇尸便从树上跃下,全然不似活尸那般僵硬,像一团柔软的面人儿一般又朝她爬了过来?? “别??过来??“秋葵除了害怕以外,满心厌恶。 戴笠女已不想再与她浪费时间,她说:“它可很想吃你的肉呢,它还是头一次,吃走阴人的肉,凭你这身至阴之气,应能助它涨不少修为吧!“ 说着,此女又很矛盾地道:“可是你这条命老仙还有别的用处??“ “我又不愿亏待了它,它可在那具窄小的棺材里,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一口肉都未吃到!“ “罢了!“戴笠女眼睛一厉,柔声对趴在地上的老妇尸说:“娘,不然,您就咬一口吧,只咬一口,得留着她的命呢!“ 娘?秋葵惊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它是你娘?“ 戴笠女怪笑着回答:“对呀,她是我娘,我血亲的娘亲呢,哈哈哈!“ 秋葵除了一句畜生不如外,已无法用别的言语来形容此刻内心惊骇。 “你懂什么?“戴斗女嘲讽道:“你以为你们养鬼人这种事儿做得少吗?天真!“ 说完,她厉声喊道:“娘,您就咬一口吧!一口!“ 老妇尸再也等不及了,张嘴就朝她的脸咬来。 秋葵躲不开,只得下意识用手挡住头喊了一个名字:“姜无重!“ 电光火石间,院子里突然有道力量飞过来,将老妇尸给去了几一仗之外,戴笠女头上的斗笠也顷刻间被掀飞,露出下面一张散发着尸气的阴狠面容,她咧嘴厉声问:“是谁?“ 谁人敢坏我好事? 前院门外大步走进来一身着浅蓝薄长衫的男子,他步履如风,身姿似仙,一边过来,一边回答:“姜无重是也!“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5 听到此名,戴笠女自然知道他是谁,那张被尸气覆盖的脸阴狠地问:“你怎么在此?你怎么在此?“ 她连续问了两遍,不肯相信。 他们不是跟白初去城南的茶坊了吗?她师兄与师父早就在那方设好镇法等他了,就算他不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他既然回来了,证明,他根本就没去茶坊!! “你这具娘尸躺在棺材里。连秋葵都骗不过,还想骗我?“姜无重见秋葵狼狈的坐在地上,本来如常的神情有变,他伸手将秋葵扶起来。轻声问:“可有伤到你?“ 秋葵虽知他是故意将计就计,引藏身在白府中的戴笠女现身,但还是觉得甚委屈,见他朝自己奔来时。她眼泪就一滴滴往下落。 “哭会变丑的!“也不知他有意无意,竟说了这么一嘴,其意是让她别哭了! 哪晓得她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还哽咽说:“本来就丑!“ 她从前不觉自己丑,在十里八乡还算个灵气清秀的小丫头,可自从见了那醉仙楼如花的姑娘们与代碧萝后,她才深刻意识到自己长得真丑! 丑! 她不在乎在旁人眼里是否丑,现在连姜无重都说她丑,那她可老难受了! 姜无重瞧她哭得这么伤心,一时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想将她脸上的泪抹去,却不想她方才从树上摔下来时脸上沾了些灰尘,这一抹,一张小脸蛋全花了,他竟有一时手忙脚乱,就多抹了两下,导致越来越脏,最后干脆算了! “你们将我忘了吗?“戴笠女生气的说,活尸被姜无重一道灵符击飞,已从墙边歪着脖子缓缓走过来,每走一下,它的尸身都会扭一下。 姜无重转眸看去,面带二两冷色,道:“养尸门中人,皆断六亲七欲,养娘尸者更甚,但你之年纪。还布不了北郊的坟煞阵,你师父是谁?“ “你不是无所不知吗?还需问我?“戴笠女面色呈紫色,虽是活人,但整日与尸体待在一起,早已亦尸亦人。 “五百年前,养尸门曾遭灵女南氏灭门,后来是一屠夫拾得薛化的炼尸录,自学成了养尸人,还改名薛天意,凭此为非作歹数十年,如今已过两百七十年,我不记得薛天意之后养尸门又出了什么人。就连你这废物,也不过只养了具娘尸而已!“ 他将养尸门中事讲得如此清楚,戴笠女本还在得意,突然听到他骂自己废物当即就怒了,阴狠道:“只养一具娘尸也足够对付你这具孱弱肉身了!“ “叮铃铃--“ 娘尸听见尸铃,便朝他们这边扑来,姜无重怕秋葵被伤,一把将她拽到身后。手结道指,口念咒语:如吾不动,邪不近身! 娘尸扑到他面前,被他身前结出的一层道光阻隔,还重重地撞了上去。 若是人,这一撞定晕厥过去,但娘尸不同,无觉无惧,闻得尸铃声,眼中只有一件事,于是爬起来又撞,连番数次,姜无重身前的辟尸结界已逐渐被消磨变淡。 戴笠女早有所料,她得意洋洋道:“我倒要看看你这能撑多久,等我将你收拾了,就拿你去师父面前邀功!哈哈哈!“ “天真!凭你区区娘尸也想伤我?“姜无重面色如初,接着变换道指,嘴中又念了句咒语,身前的结界突然变成绳索状,向娘尸飞去。 娘尸无智不知威胁,竟还往上赶。 等戴笠女发现企图摇铃尸已晚了,那灵光绳已将娘尸捆绑在地上。 戴笠女气急,却也不慌,阴笑一下,高举尸铃摇得更肆意起来,嘴里嘀咕嘀咕念些咒语,便见娘尸在光天化日下面色开始变化,从一具普通的老妇尸越来越黑,尸气越来越重。 姜无重凭借自身仙根结的这根捆尸灵绳虽很厉害,但此刻他之法力与阳间普通术士相差无几,甚至可能更弱,那条捆尸灵绳又全靠施法术士的法力支撑,这番较量下,娘尸竟要挣脱束缚了! 秋葵并不打算只躲他后面看戏,她看娘尸完全受戴笠女手中的尸铃掌控,那夺走她的尸铃不就好了? 她趁二人正在互动之时,快速朝戴笠女奔去。 戴笠女自然也看到她过来了,她伸手从袍子里掏出不知何物往秋葵身上一洒,秋葵下意识伸手去挡,却见是一些细小的白色虫子。粘在她袖子上到处爬。 她认识这东西,是尸虫,实在恶心得慌,她胡乱拍打了几下。那些尸虫却拍了又朝她爬上来。 “哈哈哈!“戴笠女讽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她又继续摇着尸铃,娘尸已彻底争脱了束缚,朝姜无重扑去。尸力惊人不说,还特别灵活,姜无重虽未受伤,但肉身应对起来略显吃力。 “师父猜得不错,你在坪山村与静宁寺中耗损太大,如今已无仙基,被困在这具凡身肉躯之中,此刻除你是最好时机!“ 说罢,她又摇尸铃控娘尸以更猛烈扑咬姜无重。 “夫君??“秋葵被尸虫爬满了身体,只感觉又痒又痛,想去帮忙,却自顾不暇。 “妖妇。休伤我仙主!“院外传来一年轻女子有力之声,便见一白衣女子手持一罗盘,飞身进院直逼戴笠女。 “又来一个!“戴笠女又从袍子里掏出尸虫朝代碧萝扔去,只不过被其用罗盘给挡了回去。 戴笠女惊愕。 代碧萝面露不屑。“几条臭虫也想伤我?“ 音落,她已落地去抢夺对方手中控尸铃,戴笠女因要一边控尸,一边与她打斗无法一心二用,很快就被她将尸铃打落在地。 戴笠女立即扑上去捡控尸铃,却被代碧萝抢先一步。 控尸铃落入别人手中,戴笠女心叫不好,转眼见自己的娘尸无操控后瞬间腌了,姜无重再结道指,念道:“听吾之命,燃其俗身!烬--“ 随咒念声他手指间有火光燃起并朝娘尸飞去,娘尸不惧,被灵火烧身,终疼痛嚎叫起来。 “娘!娘!“戴笠女痛苦呐喊,也不知是在惦记她娘,还是自己炼的娘尸将成灰烬。 已无活尸的养尸人有何用?她转身欲逃,代碧萝便将手中罗盘扔过去,重重砸在其后脑勺,又飞回了代碧萝手中。 戴笠女倒地,头上鲜血如注,但还有意识,挣扎着起身。 姜无重首先跑向还在不停拍打身上尸虫的秋葵,他握住她的手,告诉她:“秋葵,你身上早已没虫子了!“ 秋葵茫然,低头看身上,哭声回答:“明明还有很多尸虫在爬,在咬她,好疼的!“ 这时,戴笠女已爬起来,朝后院逃去。 姜无重自然不能让她跑了,他令道:“碧萝,看着秋葵!“ 接着,他便追着戴笠女去了! 代碧萝收起罗盘来到一身狼狈的秋葵面前,她比秋葵高出半个头,以清高之态道:“真想不明白,仙主为何偏偏选了你这么个废物!“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6 秋葵听此言,顿时气血上涌,不服道:“我夫君都未说我,你凭什么骂我?“ “我说得不对吗?连区区几条小虫也可以让你这般狼狈,仙主慈悲,才容忍你,可你帮不了仙主任何,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怎么?听不得真话?“代碧萝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若是换了以前,邻村的孩子敢诋毁她半句,她也能扑上去与人斗个输赢,此刻,却沉默了! 因为代碧萝说的是实话,向来都是姜无重在帮她救她,她不仅帮不了他,还让他被困在肉身内。连一个小小养尸人也妄想杀他! 对方见她哑口,也不再多说,看她身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没耐性地抛出一句话说:“我要去帮仙主抓那养尸女,你好好跟着,别又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了你!“ 秋葵也想去帮忙,拍了拍身上的尘灰。一瘸一拐地地跟了过去。 白家灵堂内,姜无重已将戴笠女抓住了,代碧萝用在白家找出的绳子将此女绑了起来。 外头传来嘈杂人声,没多久就见卫临渊快步进来,与姜无重说:“白家那几个混蛋已被爷给绑了,这些歌王八羔子不知好歹,竟敢算计爷!爷定好好教训他们这些白眼狼!“ 姜无重点头表示知道。 被绑在地上的戴笠女知道自己今日败了,但任然嘴硬说:“就算你能烧我娘尸有何用?等到天一黑。我师父养的那只宝贝就会出来将你们全吃了,全吃了!“ 代碧萝立即走到她面前质问:“你师父在哪儿?那只尸鬼,被你们藏在何处?“ “呸!“戴笠女朝着她的方向吐口水,邪恶笑道:“那么想知道?等天黑你不就通通知道了?哈哈哈!“ 代碧萝终归是在大家贵族中长大的小姐,遇上这等恶毒养尸人竟一时也不知如何下手,怕她又吐口水恶心,不甘地退了几步。 倒是卫临渊慢悠悠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还有好大一笔账要与之算呢,他说:“已成阶下之囚了,你这贱人还这般嚣张,爷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多久!千斤!“ 体格强装的千斤从后面走出来,有些为难的说:“爷,俺不打女人啊!“ “这他妈算什么女人,给爷打!爷不仅要知道尸鬼在何处,还要知道十五年前,害死我娘的人和她什么关系!快点!“ 千斤一听,这有关自家爷的娘亲,那这口恶气得好好出出了,他当即活动了一番筋骨领命道:“爷,您放心,俺这铁拳不是吃素的!“ 说完,就过去拽起戴笠女一阵暴打! 他手重,几拳下去,壮年男子都受不住大喊饶命,但这养尸女却一声也没喊,甚至发出可怕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每吃饭吗?长这么大个子,拳头比女儿家的还软,哈哈哈??“ “再使劲点儿,老娘不痛快啊,哈哈哈??“ 整个院子除了千斤挥汗猛打此女的拳脚声,便是此女的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二夫上前与卫临渊说:“爷,我怎么看此女非常人,好像这些皮肉之苦对他不管作用啊!咱又不能直接将她给弄死,得想想别的法子!“ “去里面取一桶盐水来!“卫临渊指挥道。 二夫没有犹豫,立即去白家厨房找了现成的盐洒在水里,全都泼在戴笠女身上。 “啊??“戴笠女终于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大叫,正当大家都以为此刑可用时,她身子哆嗦了两下仰天露出陶醉的模样来叹道:“啊??好爽,还有吗?再来!“ 二夫又去井里提了一桶水,正要泼下去时,姜无重出声道:“不必了,此女习了养尸门中炼尸法,与尸体同食同住,早已与尸无异,这些普通的皮肉之苦自不能伤到她。“ “还是你懂得多呢!不愧是修得大道的上神!“戴笠女盯着姜无重的脸贪恋的说:“我瞧着你这具皮囊真好看,若也能给我炼化了,一定更美吧?“ “啪!“代碧萝走过去一巴掌挥在她脸上,喝道:“休得对我仙主不敬!“ “你仙主?“戴笠女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你们在他眼中,皆不过是一群有用的凡夫俗子罢了!“ 说着,她目光凌厉地穿过几人盯向秋葵说:“连你一样!无一例外!“ 在听到这些话时,姜无重平静地转身朝秋葵走来,瞧她一只鞋坏了,半个脚掌在外面。便撕下长衫下一长条布,俯身将她露在外面的脚丫子裹起来。 秋葵本还因代碧萝骂她废物而失落,此刻见他蹲在地上仔细为自己裹脚的样子,心瞬间融化了! 她想,得君如此相待,自己定是这世间、甚至千百年来最幸福的女子了吧? 裹好了,姜无重起身温声对她说:“地上多硬物,脚肉露在外面,肯定会伤着,这般裹起来便好!“ 旁边的二夫见此一幕,用胳膊肘顶了顶正在苦思要如何收拾戴笠女的主子,说:“爷,你学学人家,哪怕一成也好!“ 这厮正焦头烂额,没忍住骂道:“爷忙着呢,滚!“ 二夫瞬间遁走! 这头,姜无重帮秋葵把乱掉的头发理了理,温声说:“养尸女不吃卫临渊那一套,但有个法子能逼她开口!“ “什么法子?“秋葵问。 “你们凤家走阴术里有一术名叫死人开口,活人会说谎,但死人却不同,只要走阴人问,就算是修有灵智的鬼神也得开口!“ “那夫君你快教我!“她很急切,如果她能学会这一技。就帮了大家好大的忙! 下次再敢骂她废物,她可以扬眉吐气的告诉她:我凤家人没有废物! 姜无重却有些顾略,他说:“此技乃走阴秘术中比较深奥难懂的,你目前的修为还达不到练习,若冒然去开悟习法,很可能得到反噬,轻则自损小命不保,大则魂飞魄散??“ 听后果这么严重,秋葵愣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站着的卫临渊也听见了姜无重说的,他立即转头说:“既然她此刻修为还不到,那就是不行啊,能让这贱人开口的法子那么多,不急于立即得习那什么死人开口秘法的!“ 小秋葵自然知道卫兄之担心,不过她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她问道:“夫君。既知以我目前修为习此秘术易败,任然还是开口对我讲,是否是相信秋葵可以做到?“ 姜无重原本如平静湖面的脸晕开一个淡淡的笑容,说:“秋葵,走阴人从无平庸之辈,你亦是!“ 她内心像得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当即做了决定:“我学,夫君,你教我!“ 姜无重点了点头,交代大胡子将戴笠女拖到前面的一间房屋中,接着,他只有他二人进入,门窗全部封死。 戴笠女被绑着跪在屋中央,见他们在门窗上用朱砂画了符,虽不懂凤家符箓,但也知道,是用来关她的,终于感到一丝害怕,她焦躁地问:“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你不是嫌我兄弟他们手太轻伤不得你吗?我们跟你玩儿点别的!“秋葵气势很足的说。 戴笠女不愿让他们发现她害怕,又开始发出她那怪笑声:“哈哈哈??就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能翻起多大浪来?我师父说了,你什么都不会,哈哈哈,你皆是听他的吧?他在害你,傻丫头,他在害你!“ “闭嘴!“秋葵狠狠瞪了她一眼。 姜无重一直保持无视状态,他走到秋葵旁边,将自己的手指划破,在她手心手背上都画下符纹。 “虽这只是一具凡躯,但我好歹仙基在,我的血能助你一臂之力,此符纹是你凤家走阴秘咒,你一定记好了!“ 他埋在她耳边念了一遍,秋葵点头,“夫君我记好了!“ 姜无重对她十分信任,也无多问。 她知道接下来就要靠自己了,于是长长深吸一口气朝戴笠女走去。 “小丫头,你别听他的,他皆是害你的,你们凤家,就是??“ 秋葵知此女喜欢挑拨离间,根本不听她废话,一掌就拍在她额头上。 戴笠女被她拍懵了片刻,立即大笑起来,骂道:“哈哈哈,你真是个蠢货!“ 秋葵一愣,目光盯着自己满是符纹的右手,她知道自己失败了! 听到对方那嘲弄的笑声,她更是心烦意乱起来。 我其实根本就不行! 差太多了! 简直异想天开! 若真这样简单,我凤家又何至于走到今日之境? 可我没有时间了,没时间了?? “秋葵,别管她们说什么,你要时时记得,是我选择了你!“ 秋葵恍然回头,心里叹道:是啊,夫君这般信任我,奶奶也是如此,我为何要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的话语? 我不可以让夫君与奶奶失望! 绝不可以! 她当即转身再朝戴笠女走去,冷声问道:“你活不如尸,要魂何用,不如借给我,如何?“ “呸,我才不借!“ “不借也得借!“ “啪“她一掌再打在戴笠女头上,便见其躯体内有道影子被打了出来,趴在后面地面上。 戴笠女的肉身随即失重倒了下去,而后面的影子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她站起来,欲回到自己的肉身中去,但却回不去被一道力量阻隔开来。 姜无重在一旁提醒她:“被走阴人打出来的魂魄想归体,若得不到走阴人之首肯,是回不去的,而你这等生前犯下杀母之罪的恶人就算去地府也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休想吓我,我不怕,我可不怕!“对方虽说着不怕,却想着从这屋子里跑出去,她以为只要跑出去,找到她师父,便可以救自己。 但她跑到门边时,就被门上的封门符给挡住了,她发了狠地用灵体去撞门,跟着又被门上的符给甩了回来。 “此封门符封鬼封妖。一切邪祟皆有效力,就凭你这等无主生魂想出去,比登天还难!“姜无重提醒她。 此女终知道怕了,扯着嗓子喊道:“师父!师父!救我!“ “真吵!“姜无重忍耐这声音许久了,他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对秋葵说:“她不愿主动说,你就自己去找,记住我教你的!“ “好。“秋葵点了点头,她朝戴笠女的魂魄走去。 魂魄坐在地上看她过来。慌乱地往后退去。 秋葵未给她周旋余地,大步上前,双手捧住她的头,心里想着她要从对方口中问的事,嘴里念道:“吾以此咒,借你双目,看你过往,罪恶无形。凤氏祖师令--“ 接着,秋葵的灵魂好像也抽离了自己的躯体,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是一间民房中,周围传来一阵女孩叫喊声,她看到一小女孩正在被一妇人殴打,妇人嘴里骂道:“敢偷老娘的馍馍,那馍馍不是做给你吃的,你个赔钱货!“ “娘亲,别打了,疼??好疼!“女孩大约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瘦小,双手合十不停的求饶。 妇人却不肯罢休,脱下布鞋抽她的脸、胳膊、肚子??女孩身体满布着新伤旧伤,终于,不再求饶地躺在了地上。 妇人看她不动了,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鼻息,还有些微弱气息。 这时,外面进来个男人,看女孩躺在地上,随口问了句:“死了没?死了就丢去后山的乱坟坡上!“ 妇人回答:“这个讨债的东西,早该死了!“ 说完抱住女孩的瘦小的身体就往外面走。 女孩被扔在了乱坟坡上,微弱的意识中,看到灰蒙蒙的天。有乌鸦在头顶飞,她闻到一种很奇怪的味道,那是腐尸的味道,竟比她在家中闻到的肉馍馍还要香。 眼前出现一个没头发的老头,一张怪异的脸蛋皱巴巴的,圆溜溜的脑袋悬在她脸上方,冲她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问她:“女女。还想活吗?“ 在自己家中每日被亲娘虐待,她早就想死了! 可这一刻,她却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愿望,她要活下去! 尽管她虚弱得说不了话,还是下意识地冲老头眨了眨眼。 老头便将她身体抱了起来,走在乱坟坡里,唱起了一首奇怪的老调歌:“天黑无人,我赤脚走坟山,嘿哟哟,土松坟会空,我且同尸归咯,同尸归??“ 在一个堆满各种腐尸的山洞里,老头将女孩叫他面前跪下,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是薛氏门中第四十五代弟子,师父给你赐名,薛双命,以后,好好跟师父学本事,将那些害过你的,想害你的,通通都变成你的尸,好不好?“ 薛双命跪在地上猛点头,回答:“好!“ 老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赞道:“乖,记住咯,我是你师父,薛天意!“ 秋葵看到这里,心头一惊,“她师父竟就是薛天意,那岂不是有三百多岁了?“ 却是这时,薛天意一道阴辣的目光朝她这边射来,问:“谁!?“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7 秋葵被吓了一大跳,她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薛双命的灵魂记忆中,换言之,这已是发生在过去的事,这老头不该发现她在的。 但转念一琢磨,她收红姑,进入红姑的怨念中,与此有异曲同工,且在红姑的怨念中,自身修为定立不足。也很容易被怨气反噬,更何况是她此刻进入薛双命的灵魂中,强行看她过往,被反噬的只会更高,这便是姜无重起初担心的。 薛天意从那张用人骨造的椅子上起身。佝偻着背朝秋葵这边走来,狐疑的又问了一遍:“是谁在那?“ 秋葵屏住呼吸,在心里默念姜无重教她的咒语:隐我之迹,散我之气,我为空无。你乃虚妄。 诡怪的老头子将头凑到离她脸只有一寸距离,用狗一般嗅着。 他这鼻子可灵得很,方圆一里内有生人出现,他都能闻出来,他刚才就感觉那角落里站了个人,还是个女人,此刻却完全闻不到了! “师父!“薛双命唤道。 薛天意回过头去,露出一口黄牙笑起来。 在秋葵眼中,这笑容狰狞难看,但在薛双命眼中,师父对她最好,慈祥得很。 “双命,乖,今日你拜师,为师有样礼物赠与你。“说完,便对着山洞外叫了一个名字:“双生,拖进来!“ 洞外一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手拖着一重物轻松地走了进来,那少年皮肤很白,白得吓人,双眼瞳孔很淡,呈灰白色,不仔细看,会以为他是个没有眼珠之人。 秋葵看清他手里拖拽之物也吃了一惊,竟是两个人,闭着眼睛,看不出生死。 薛双命看到两人的第一反应是躲到师父身后。 “双命,别怕,他们被为尸养的尸虫养伤!“ 薛双生提了一桶水泼在他们头上,两人瞬间就醒了,见自己在一满是尸体的山洞内,吓得大叫大骂,接着便发现了躲在薛天意身后的双命,她娘道:“你这赔钱货是鬼吗?我是你娘,你不能害我!“ 那男人并非薛双命的父亲,而是她母亲的姘头。她叫后爹,平日对她也是拳打脚踢,此刻也感到危险降临,害怕的劝道:“是啊,丫头,她是你亲娘,你这世间最亲的人,你生了重病,我们没钱治啊??“ 薛天意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怪声说:“双命,养尸门人种有种厉害之尸,便是至亲至浓的血亲之尸,你只要将你娘亲炼成娘尸,你娘亲再也不会打你骂你了,小铃铛一摇。她只听你的,好不好?“ 小女孩一听,方才害怕的表情一收,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来,“好啊好啊,以后娘亲再也不会打我了!“ “来,将这给你娘亲喂下去!“薛天命从袖囊内摸出一个小瓶子,瓶中装是的断魂留尸水,喝下之人会留下一口活气。 薛双命娘亲知道大难临头又开始大喊大叫:“啊你疯啦?我是你亲娘啊!死丫头!竟与外人合起来对付我!“ “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你杀了我要遭天打雷劈的??“ 薛双命那双还稚嫩的眸子透着天真说:“娘亲。在乱坟坡上我还了你一条命,我现在这条命,是师父给的!“ 说完,她便将师父给的药灌进了娘亲的嘴里。 从此,七七四十九日,她日夜伴着亲娘的尸体,终将娘亲炼成了娘尸,而她的后爹却还未死,这四十九日中,他们一直用尸肉喂他,如今早已精神溃散,面目全非,当看到她娘又从新活过来,他失声大笑,他知道,他终得解脱了! 娘尸吃的第一个活人,便是薛双命后爹! 尸山三年,薛双命十岁,有个人来见她师父,秋葵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听到那人说了一句:“吾等归矣,欠债命尝,神山威武,佑吾永昌!“ 那人走后,薛天意将两徒儿叫到身边道:“收拾一下,我们要下山了!“ 薛双命问:“师父,我们要去何处?“ 诡怪老头狞笑答:“去江州,去看看老故人!“ 回忆转动,秋葵来到十五年前仲秋,江州城郊一处荒宅,师徒三人站在日暮的阴影中等待着,申时初,一身着华服的女子进了荒宅,女子二十几岁,容貌雍丽大气,面色从容。 薛天意说:“你真敢一人来!“ 面对这诡怪的三人,女子知道自己将等来什么,仍毫无惧色答:“尤家无鼠辈,皆是忠魂!“ 秋葵多看了女子几眼,卫临渊不止长得像他娘般好看,还继承了她勇敢无畏的性子。 “好!“薛天意拍了拍手赞道,朝女子走去,将断魂留尸水递到女子面前,“喝了吧!“ 女子接过去,并未立即喝,她沉声问道:“你们当真会按照约定,放过我幼子?“ “尤氏之债,是绝满门,你幼子即便姓卫,也流着尤氏之血。不过--老夫可大发慈悲让他多活十五年!“薛天意拱手望月道:“十五年后正逢百世祭年,我神山仙尊将统领整个玄门,坐拥天下,到那时,便以你子之王室贵子血祭我神威!哈哈哈!“ “十五年??“女子怅然念着。“十五年,我的小木鱼正好年满十九,他一定能长成如他爹一样英武的儿郎,那时之事,又如何说得清呢?“ 说着。她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落,眸光轻抬,看向秋葵所在的方向,凄淡笑道:“你便是从十五年后来的吧?“ 秋葵一惊,她怎么看见自己了? 她慌了神,若尤氏能看见自己,那么薛天意他们?? 秋葵立即看向薛天意等人那边,却见他们并未察觉任何异样,甚至未听到尤氏与她说的那句话。 她试探问:“你在与我说话吗?“ 尤氏点了点头,告诉她:“我尤氏天生能与神念相同,从我一进入这荒宅中便感知你所在了!此刻,我亦是用神念在与你相通。“ 原来如此,秋葵松了口气。 尤氏又急切的问:“你之神念气息并非当时之人,你是从未来这些人的神念中来的,对吗?“ 秋葵知道她的身份。对她也无防备,点头回答:“是,我是未来之人??“ “那你可知我儿卫临渊?他是江州仁善王之子,他??还好吗?他如今长成什么模样?有多高?有多壮?可有娶妻?生得一个大胖小子?“尤氏连数个问题问来,眸中尽是期待之色。 秋葵见此。眼眶竟有些发酸,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若娘亲还在,必定也是这般惦念她吧? “你还在吗?“尤氏又问。 秋葵抹了抹泪,回答:“在,我来此,正是受您子卫临渊所托,当年您走后,他虽年幼,但却从未忘记过您,数年来他苦练武功、广结豪侠、有勇有谋,如今已长成谁也不敢欺的男子汉了,虽未娶妻,不过仰慕他英武的姑娘家从江州排到了临江城,伯母,你且放心去吧,你儿已杀他们为你报仇雪恨了!“ 显然,她说谎了,但她相信,不久之后,他们便可以为尤氏报仇! 尤氏听后含泪微笑赞道:“我儿不负我之望,儿啊,娘如此死足矣!“ 说罢,尤氏抬头喝下手中断魂留尸水,气存人亡!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8 之后的事,就如卫临渊曾讲过的那样,尤氏被薛天意给炼成了活尸。 那天是尤氏头七,她的尸停在王府灵堂中,白灯笼挂满了仁善府,王府上下,皆着孝服为王妃服丧,有一个小男孩便呆呆地跪在棺材前,他平生第一次,知道死亡的含义,知道不舍为何物。 但更令他难受的是,亲眼目睹母亲死而复生的过程。 秋葵只能跟着薛双命,并看不到那夜王府中都发生了什么,只在很远的高处,见到王府中何物被焚烧了起来,天空皆被照亮。烧了好久好久?? 十五年后,薛双命从一个金钗少女已长成人,她的样貌因日日与尸作伴,肤色呈紫黑色,出入人前,总是戴一顶黑色纱笠。 秋葵看到这十几年,他们所行之处,皆是尸不留存。那些尸,若非给他们养的尸吃掉,便是因尸体不错炼成了活尸为其所用。 “十五年之期已到,杀卫氏小儿,必乱江州人心,卫忠义无子继承王位,且看下边儿群将争权,到时江州大乱。正是神山出面救世之机!“在薛双命的灵魂记忆中,那个始终看不见人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薛天意对此人很是尊崇,应道:“卫家小儿多年来追查十五年前其母之死,我已放出消息,此子为母报仇心切,必定会背着卫忠义私自前往临江,我已择好一地,可做此子葬身之地。“ “何地?“ “青江以北,坪山村,此村乃去临江必经之地,村中民风粗俗,迷信善愚,可保万无一失!“薛天意已计划妥当。 “甚好!那村中村民不可留有活口留人话柄,我择黑夜将他们勾魂,你再喂下养尸水,神不知鬼不觉??“接着那人又叮嘱道:“若亡整村人,难免不会引下面追查,为免你之行踪被发现,该提早去寻一人来做替死鬼才好。“ 薛天意早有人选,他说:“临江城有个白家,在当地还有些名声,此时当家人叫白绝,平庸之辈,极好掌控,我潜双生去以老仙之名义请他出面,他不敢不去!“ “如此甚好!“ 于是,白绝与双生在临江城相见,道明来意,白绝听后心中忐忑不安,权衡利弊之后,终是答应了! 头一回去坪山村,听闻村里头多了个河神,周边村民无不前往拜会。 神秘人顾虑,这么多人到时动起手来不方便,提议先搞清楚此河神来头;薛天意便知会白绝深夜去村中探知消息,经过两日暗中观察,白绝发现河神不过就是邻村王半仙哄骗乡亲的手段,虽说是假河神,但一日在村中就会引来更多无关紧要之人,怕会坏他们大事,故薛天意让白绝上门,能赶走最好,不用节外生枝,若赶不走,就按玄门的法子解决了! 却不想,白绝当晚到了河神庙,被一黄毛丫头给震住了,对方自称凤家人,白绝不敢轻举妄动,出村将所遇之事全部告知薛天命。 “凤家人?“薛天命站在夜幕之中,那双眼睛亮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薛天命交代白绝道:“三日后你如约而至,取那卫氏小儿之性命,再将那凤姓女子带回,要活的!事成之后,我徒双生会在村口等你!“ “那整村的人??“ “他们的命和尸,老身皆要!“ 当夜。坪山村所有人,皆被勾魂断了活人气,薛天意亲手炼了翠嫂的尸,说要给卫家小儿送样见面礼。 可是,他们却未料到,百鬼围庙未能要了卫临渊的命,双生在村口带着白尸等了半宿,也未等来白绝,便知大事未成,当即带群尸趁夜离去。 翌日,薛天意与神秘人密谋携坪山村两百亡人告秋葵阴状,静宁寺一战,正式让他们确认,凤氏女身边真有其神,连阴司神荼都请了出来,不容小窥。 神秘人却冷笑道:“看来真是他,三百年了,他来得正好!“ 薛天意不明白,“若他当真现世,这凤家必将复辉,到那时,必成我们最大死敌!“ “这一切还尚早,就算他真现世,也要借助肉身。他五神不全,也不难对付!“神秘人胸有成竹的说:“若我所料未错,他在静宁寺为震慑阴司一系、为凤家女开路,已耗损其不少修为,此时,他不堪一击如凡人,临江城便是他葬身之地!“ 随即,他计划道:“白绝逃回临江城,为避祸事,欲以假死蒙骗我,真是天真,我今夜便勾了他的魂,你再派徒弟前去白家与白绝之弟白威说,行凶者次日便到临江城,白家这群蠢货必定当真,我已算好他们进城的时辰。白家只需在那时出殡便会两方撞上!“ 薛天意疑虑道:“恐怕白家这些无能之辈无法对付他们!“ “自然!“神秘人冷笑,他早有盘算,说:“临江城北郊林间深处,数十年来不少人死在那地方,早年也有术士前往,却都不知踪影,唯有一个捉鬼人前往活着回来,那人正是白绝,白绝虽技艺不高,但却有自知之明,回家之后便在家中立下规矩,不准家中人前往那里,于是多年来,那方倒算是一片净土;到时,你便让白家人将他们赶往那里便好。“ “那里有何物?可能杀他?“薛天意十分好奇。 神秘人回答:“那方是我布了数十年的坟煞阵,阵中养有一只尸鬼,算算时日,此妖已数年修为未得精进了,若能得此机会出阵,也算是件好事,能否在阵中杀他,此时定论尚早,但必定能再次消耗他一番,到时,我将毁南城上守城神像,引尸鬼进城,不过在此之前,你还需得去办件事!“ “何事?“ “寻两处至阳之地,才可在白日将尸鬼藏身。“ 薛天意问:“为何是两处?“ “一处调虎离山之用,一处便是真正的尸鬼藏身处,我其实已选好第二处,此处实为最佳!“神秘人说着,在纸上写着什么。 秋葵赶紧伸头过去看,上面就写着一个字:白! 秋葵微微皱眉,白? 突然,神秘人将手里的一支笔朝秋葵这边扔来,她躲闪不及,竟被那支笔砸中了手臂,好疼! 薛天意已靠过来,又像十八年前那样嗅着。 秋葵再一次向上次那般念着咒语,但这次却不管用,薛天意猛地向她伸来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秋葵慌了,想从薛双生的意念中逃走,但她的脖子被紧紧掐住不能动弹。 怎么办? “秋葵!“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她想叫夫君救她,但嗓子被掐住无法说话。 外头,姜无重正抱着她的身子看她不停抽搐,便知她在神念中被困住了,他立即划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红点,接着对她说:“秋葵你听好了,我数三声,你便给我回来!“ “一!“ “二!“ “三!“ “吸--“秋葵在密封的白家屋子里醒过来,大口吸了一口气。 她身边躺着薛双命的肉身,此人的魂魄,也飘在一旁。 姜无重问她:“如何?找到了吗?尸鬼在何处?“ 秋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竟黑了,她顿叫不好,问:“我这去了多久?“ “足有两个时辰!“ 她忙告诉他:“夫君,那尸鬼就在??“ “哐哐哐!“门外传来粗重的敲门声,接着是卫临渊的声音说:“妹夫,小秋葵,你们好了没,天都黑了!“ “轰--“远处传来巨大一声,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卫临渊站在门外回头看是隔壁院子的声音,忍不住骂道:“白家这群龟孙,又他妈给爷作什么妖?“ 说完,他就拔刀往那边火速而去。 “卫兄,回来,危险!“秋葵顾不上那么多,立即起身去开门。 姜无重将她拽回来,直接问道:“尸鬼在白家?“ 她用力点头:“对,尸鬼就在白家!夫君如何知晓?“ “白家此地基风水是当年白远逢亲自选的,捉鬼人,自然选阳气最重之地,我早该想到了!“ 说完,他交代道:“此养尸女罪大恶极,将她之魂用来喂你那两只鬼。我先出去帮小木鱼。“ 秋葵怔住,她知道,这叫以魂养魂。 先前,她从未做过,有些犹豫。 姜无重看出她的顾虑,提醒她:“无论你在她灵魂中看过他怎样悲惨的过去,你都该记得,坪山村那两百多条人命。也有她的一份!“ 秋葵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姜无重不再说别了,疾步而出。 秋葵回头看向薛双命的魂魄,神情却并不如她回答那么坚定。 她看过薛双命的过往,若其能出生在一个正常人家,有一个爱护她的母亲,也许她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也不会帮她师父害死那么多无辜人。 她不禁感叹。一个人从升起恶念那时起,便会有一个皆一个恶念接踵而至。 她改变不了故事的开头,但她可以结束这一切吧? 秋葵取下腰间的魂袋,将红姑与春娘一起放了出来。 两鬼分别跪于他她面前,听她赐魂。 薛双命见此,自然知道自己将被这两只恶鬼吞噬殆尽,她彻底怕了,她警告道:“我师父就要来了,你敢亡我,我师父一定会杀你卫我报仇!“ 秋葵叹了口气:“你不死,你师父任然会来找我,就算你师父不来找我,我们也必然会去找他,此事无解,而于你,在你害人那时起,就该想到有这一日;这般喂了我的鬼,还能免你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 “呸!“薛双命冷笑着说:“你又何必这般高于我辈说话,我师父说了,你们凤家害死的人更多,你也会有挫骨扬灰,灰飞烟灭的一日,你等着吧!“ 秋葵未再答。 红姑依偎在她身上说:“丫头,奴家等不及了。不想听她废话,赶紧让我尝尝这炼尸人的魂是个什么味道!“ 春娘也迫不及待地飞到薛双命旁边,摆弄着她那张可怖的鬼脸来! 薛双命畏畏缩缩往后退了退,许是想为自己争取些时间,突然问:“凤秋葵,你知那张符的主人是谁吗?你知道,她与你夫君是何关系吗?“ “哎呀,奴家才不要听了!“红姑鬼气瞬间爆涨。飞身上去就对着薛双命的魂魄撕咬起来。 春娘见她抢先一步,怎肯吃亏,两只恶鬼如丛林猛兽捕食一般,将薛双命的魂魄吃得干干净净。 秋葵本想听听薛双命到底要说什么的,见此只得叹了口气。 罢了! 就此,薛双命第二条命交代在了秋葵手中! 隔壁院落好大阵仗,她不敢耽误,将二鬼收回魂袋中,疾步出了去。 白家东院,此刻地底下有好大个窟窿,原来那下面有个暗室,昨夜薛天意就将尸鬼带至此处藏身,等天黑以后,再出来吃人。 秋葵揣测,神秘人与薛天意本计划让白家人将姜无重引到城南用阵法困住他,于是,白府只留下薛双命在此看护,除掉姜无重与卫临渊时,尸鬼再出来将白家人吃光,他们便大功告成,临江城城守必定因护世子不利,受仁善王报复,到时,江州必乱! 她赶到白家东院时,尸鬼已吃了两人,皆是卫临渊调来看守白府的城卫兵。 地上鲜血四溅,白府刚点的灯掉落在地上,燃起院中一处杂物,好在火势烧不到远处的房屋,只见火光中,卫临渊、姜无重及代碧萝三人一同在与尸鬼搏斗。 且那尸鬼才一日之时,竟已有十来丈高,体态也宽了两倍。 卫临渊的剑已很快,但却通通被它敏捷躲开,如此数个回合,卫临渊累得满头大汗,尸鬼却毫发未损。 而姜无重身无兵器,只能在旁帮卫临渊牵制尸鬼! 代碧萝虽有太乙寻踪此等法器在手,但那东西终究不是除敌利器,战局实在焦灼! “小秋葵,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大胡子几人,此时手持刀剑慌里慌张从外头院子跑尽来。 秋葵大概猜到是谁了,忙问:“他们来了几人?“ 大胡子吞了吞口水答道:“俺都不晓得那些算不算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59 大胡子下午在白家喝下加了料的冰茶,被拖到后院里躺了几个时辰,后来被卫临渊找到,一桶凉水浇下去才清醒过来,免不了一顿臭骂。 方才白家东院突然发出巨大一声,卫临渊首当其冲过去,见东院的地底下蹦出来一个狠家伙,吓了一跳,两城卫兵当场被撕碎了,他想救。未救下来,悲愤心中起,誓要手刃了这怪物! 大门那边,大胡子本在教训白家那群蠢货,外头突然来了大批人。萧左隔着门缝往外看,见全是头戴斗笠的人,一排排站在外头,看不见脸。 他们先是敲门,萧左没敢开门。 下午姜无重出去以后。就暗示卫临渊将带路的白初控制了,并从其口中套出白家棺材中的老妇并非陈氏,于是他们悄悄遣了回来,伺机解决薛双命,当时卫临渊带过来也就二十来个城卫兵,方才在东院里头还死了两个,要是硬来的话,显然寡不敌众,城卫兵里有个小队长名叫杨安保,此人提议,派人从白家后门出去,立即去找萧太守调兵增援。 二夫觉得可行,当即就挑了一个教程快的城卫兵兄弟从后门出去。 但那位兄弟刚走没多久,白家前大门被一道力量猛地推开,更从外面扔进来一个被黑布裹着的东西,隐约能见一只血淋淋的人胳膊在其中,二夫当即猜测,方才后门出去报信的城卫兵恐已遭遇不测,前门他们守不住了,得往后退。 “不是人?“秋裤急问,“那是何物?“ 两人还在说话,那尸鬼与卫临渊三人打斗中,发现了躲在一旁观战的秋葵,朝这边扑了过来。 “小秋葵,快闪开!“卫临渊发现危险,呐喊了一声。 秋葵抬头,便见那满嘴尖齿的尸鬼从侧面猛扑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姜无重出现在她面前抱住她侧倒躲开。 尸鬼这下扑空不罢休,又扑过来,期间姜无重手臂被利爪化伤,衣服破了,鲜血流出。 “仙主!“代碧萝见状急了,火速借太乙中的力量来牵制尸鬼,尸鬼恼怒。回头去找代碧萝去了! 姜无重迅速起身并将秋葵也拽起来,交代道:“薛双命的师父恐怕已经到了,你去帮我们拖住他们!“ 秋葵这次不敢耽误,出声叫道:“千金大哥,随我去!“ “好!“ 他们刚跑出东院,便见二夫他们已架着白家人退到中间那院子中,院中央还有堆被火烧成碳灰之物,那是薛双命的娘尸。 外头那些人进来了,二夫是让大胡子去叫姜无重出来的,却见只有一个秋葵出来,心头没底,说:“小秋葵,外头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人啊!“ 秋葵点了点头,姜无重让她出来拖延时间,她绝不能自乱阵脚。所以毅然走到了几人之前,拿眼观察院门外方向。 一轮圆月挂在头顶,月光将院外那些人的影子印在了地上,她似听到了铃铛声,不太清楚,证明持铃人还离得很远。 “小秋葵,人太多了,我们往后退吧!“二夫感觉出来,那些东西并非他们能对付的,这般提议道。 秋葵摇头。“不退!去找些木柴,在院中浇油烧起来!“ 二夫顿了一下,马上对身后几个城卫兵说:“去找木头,越多越好,不够就将白家那些桌子柜子劈了,快些!“ 一下子去了十来个人去找柴,这边绑着的白家人开始不安分了,白瞿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说:“你们不是挺能耐吗?外头真正厉害的人来咯,来收拾你们咯!“ 白瞿的一个堂弟也幸灾乐祸的道:“怎么?莫非你这丫头还想和外面的人斗?你拿什么斗?“ 秋葵先没理他们,他们就越是变本加厉起来。 “此刻将我们放了,兴许我还会去那位先生面前帮你说两句好话,让她留你条小命!“ “给我闭嘴,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大胡子将大刀比划在他脖子上。 白瞿不以为然,觉得他在吓唬自己,冷笑了一下。 大胡子倒真不是要剁他,毕竟他家主子之前有交代过,若他们不反抗,就别伤他们。 秋葵走过去,站在白瞿身边,对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但她却并不因为矮一截气势就减了,她问他:“白瞿,你晓得外头站的那些是啥不?“ “反正是你们惹不起的人,你快速速将我们放了,不然,外面的人要你们好受!“ “呵,听你这话--“秋葵嘴角夹着笑,“外面的人是来救你们的咯?“ “不然呢?他们与我白家世代交好,与我大伯是至交,我大伯是何人?在临江城周边儿,谁人不知谁人识?你们以为我大伯走了,就没人替我们出头了吗?“ 秋葵无奈摇头,骂道:“蠢货!“ “你--“ “既你如此肯定那些人是来替你们出头的,那我此刻就放了你!大胡子,将他绑松了!“ 大胡子犹豫,“小秋葵,这??“ “松了,放他出去!“她很执意。 大胡子当即用刀割了白瞿身上的绳子,白瞿还不敢信的样子,质问她:“你可在诈我?企图背后捅我一刀?“ 秋葵冷笑:“你何需我背后捅你一刀?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啊,我绝不拦你!“ 白瞿听此,也担心他们白家其余人,问道:“那我家其他人呢?“ “怎么?你一个人去死还不够?要带全家一起死?“ “你此话何意?“白瞿一脸怒火,却又不敢对秋葵做什么,当即就对他这些弟弟婶婶们说,他先出去再找机会救他们。 说完,就朝院门那边跑去。 白家人见白瞿果然得了自由,全都哀求秋葵也将他们一起放了,秋葵未说话,目光一直盯着白瞿的身影。见他走到院门边,脚步放慢了,似在犹豫什么,接着,他突然转身像见了鬼一样跑了回来。 确切说。他白家好歹以捉鬼著称,就算真见了鬼,也不至于如此。 瞧他又狼狈逃回,白初忙问:“哥,你咋跑回来了。你快出去啊!“ 白瞿指着外头一脸惊恐的说:“那外头站着??站着密密麻麻的死人,全是死人!“ 秋葵面色如初,一切都如她所料。 外头站的当然不是活人,她已知道来的必是薛天意,薛天意是个三百多岁都没死的养尸老怪物,他此番来,自然是要救他徒弟并大开杀戒。 大胡子瞧她这般镇定,想来已有对付的法子,十分硬气地骂白瞿道:“怂货,你白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此刻,那些去搬柴的兄弟已陆续在院中堆了几堆出来。 秋葵用伙伴将柴堆点燃,周围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叮叮--“那阵铃铛声近了,秋葵站到众人前头,火光将她的小脸烤得通红,但她的眼睛特别亮。像天上的星星。 她高声问道:“薛双生,你来啦?“ 外头拿铃铛的人确实是薛双生,但他名字甚少有人知晓,里头有人直呼其名,自然有些吃惊。 “你既知我是谁。还不快将我师妹交出来?“外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与秋葵在双命的灵魂记忆中所听到的一样。 “恐怕你与你师父都见不到你师妹了!“ “你说什么?“薛双生急了! 秋葵怅然道:“原来如你们这般恶事做尽之人,也会有担心的事与人!“ “你将我师妹怎样了?“外头质问。 “想知道你师妹怎样了?那你告诉我,你师父在哪儿?可也在外头?“ 对方却不听她问,继续问:“你将我师妹怎样了?“ 秋葵不答,看对方要做什么。 那头等得不耐烦,低沉说:“看来双命已不在了,既如此,我便让你们为她陪葬!!“ 音落,随之响起一阵急促的铃铛声。 紧接着,院门外站着的那一列列人动了! 白瞿吞了吞口水,朝外面呐喊道:“先生,我们白家人还在里边呢,你先救了我们,再??“ “闭嘴,你们都得死!“薛双生冷绝的说。 白瞿这下才知,白家不过是其利用的棋子,这才转身求道:“凤姑娘,你听到了吗?你一定要救我们啊!“ 秋葵立即令道:“外头那些是行尸,怕火,你们不想死的就取火来烧!“ “好!“ 于是白家这些人全被放了,通通去找火。 外头的薛双生铃铛控着行尸不断涌起来,很快便将院子给挤满,火虽能烧着他们,但这些行尸却不怕,任由烈火焚烧自己尸身,也要扑上来咬人;这般,不仅尸着了火,一些人身上也沾了火苗,若不及时扑灭很快就将烧成火人,场面十分惨烈! “火能烧尸,也能烧人!“薛天意低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他颇有耐心的说:“我倒要看看,是你们人多,还是我的尸多!“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0 瞧着院子里这翻景象,二夫将秋葵护在身后,旁的就不说了,若是她有个啥闪失,他们都没法与他家主子交代。 “小秋葵,行尸太多了,一会儿整个院子都烧起来,也不见得能将这些尸烧完了!“ 秋葵认出这些行尸中的一些面孔,正是曾经坪山村的村民,当时坪山村一劫结束之后,整个村成了空村,连具尸体都不留,没想到,薛氏师徒竟将他们全都带来了临江。 且临江城四门,每个门皆有重兵把守,这么多非活人的尸是如何进城的? 白瞿瞧那些行尸十分凶狠。见人就咬,他家好几个人都命丧行尸口下,慌忙叫白家人往后面院子退! 秋葵大声喊:“退?退去后面有个更大的,你们就能活命了吗?“ 白瞿还不知她在说什么,一脸茫然问:“什么更大的?“ “昨夜那些人,往你们家东院地窖里藏了什么东西?“ “那是我爹亲自带他们去的,装在木箱子内运进来的,很臭??“ “那是尸臭味儿!“秋葵告诉他:“昨晚城里吃人的妖怪。就在那木箱子里,那些人本就打算处理了我们,再让你们全家喂了那东西,逃?前面这些行尸尚且能用火烧一烧,后面那个大的,刀枪不入!“ “这可如何是好啊!“白瞿吓得满脸苍白,心想这回他们白家真就完了! 秋葵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告诫道:“左右是死,还不如跟这些东西拼了。兴许能拼出条活路来!“ “活路在哪儿呐?“白瞿看着自家这惨状,斗志全无! 倒是他家一个小妹手里举着火把跑来喊道:“大哥,咱们就把他们烧了,通通烧了,大不了一死,拾拾不怕!“ 这妹妹是白去三娘所出,名叫白识,小命拾拾,因是女儿家,向来在家中不得宠,没想到这关键时刻,竟比家中男子更勇敢,他顿时心头忏愧得很,当即又起身,燃火,洒油,烧尽这些尸! “凤秋葵,你这般拖延时间,不正是想为那人拖延些时间吗?有何用?该死的皆会死,谁也逃不了!“ 说完,外头的薛双生又一次摇起了铃铛,只不过这一回那铃铛的声音不一样,沉沉的。 “不好!“秋葵抬头往院外看去的同时,轰地一声,院门被什么大东西一下砸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待尘灰渐落,便见一个足有一丈高的巨尸站在墙外,他的拳头有一人头那般大,拳头一落下,院墙上又被砸开好大个口子。 原本那外头的行尸进来,被院门挡住了,这些行尸无智,每次只能挤进来两三个,他们里边的人还能勉强对付,可这院墙一下就开了,哪儿能挡住这些东西? 瞬间,密密麻麻的行尸涌进来?? 这回,二夫神情慌乱劝道:“小秋葵,咱们带着逃吧!“ 秋葵回头看去,见东院那边还在打,此时他们若逃过去,无疑是让姜无重他们腹背受敌,她狠了口气说:“不逃!“ 白瞿拉着自家小妹说:“你不要命啦?“ 秋葵其实见这一家老小也很是不忍,她说:“你们退一些吧,这我来挡!“ 对方听见她终于肯让他们逃了,也忍不住多问一句:“你?你用何来挡?“ 她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朝前走了两步,用嘴咬破手指,点在腰间魂袋上:“以吾之血,养汝之灵!“ “春娘!红姑!“ 随着她叫出这两个声音,便见她身上飞出来一红一绿两只恶鬼! 白家这些后辈哪儿见过这阵仗,吓得退后了数丈。 红姑道:“这么多尸,这是要累死奴家了!“ 春娘也跟着说:“真是难为奴家了,他们是尸,奴家是鬼??“ “莫说废话,给我上啊!“秋葵抽出腰间的打鬼鞭来。红姑吐出长长的舌头,当即飞身上去,将最先冲进来的那些尸给扇飞了,得空,她回头埋怨道:“小丫头,你跟那位仙爷越久,这性子是越来越狠了,咱不是自家鬼吗?何必动鞭子伤彼此感情?“ 若非看前方行尸满墙,秋葵都要被她这话给逗乐了,她捏着鞭子解释道:“我抽鞭子也不是用来打你们,我留个防身还不行?“ “行行行!“ 红姑与春娘战斗力惊人,竟将那些冲进来的行事全扇出去了,不过,不烧烬它们,免不了又卷土重来。 薛双生见有两恶鬼挡道,倒忍不住惊叹道:“竟没想到,你这么短时间就收两只恶鬼所用!“ 秋葵听得真真的,当即挥鞭叫嚣问:“怎么?怕了?“ “怕?“薛双生嘲讽道:“若没有里边儿那个人,你凤秋葵此刻骨头都烂了!“ “说得不错!“秋葵也不否认,“你薛双生自小跟着你师父薛天意养尸,这都过去--我算算啊,三十多年了吧?三十多年也就如此,我凤秋葵正式入道也不过半月而已,就能与你在此周旋这般久。你是不怕,但你该忏愧!“ 薛双生气急,“你这臭丫头嘴皮子功夫倒是不错,你等着,我必定将你炼成我的尸,变成尸了,就说不了话了,哈哈哈!“ “你能否将我炼成尸我不知道,但你师妹薛双命已被我喂了我的鬼,这是真的!“ “什么?“薛双生无比震惊,他先前只以为他师妹丧命在此了,却没想到,他们连魂都未给她留下,不仅愤从心生,发誓道:“凤秋葵,我要炼尽你所在乎的所有人。你等着吧!“ 音落,他摇铃控巨尸冲了进来,红姑与春娘都在对付其他行尸,无暇顾及巨尸。 秋葵忙令左右的大胡子等人:“浇油,扔火烧它!“ 大胡子等人将早装了火油的瓷罐朝巨尸扔去,火油四溅。 二夫取下背上弓箭,点燃火朝巨尸射去,便见那巨尸浑身燃了起来! “成了,小秋葵!“几人大声叫好。 秋葵也面色却不敢放松,她知道这还只是薛双生,这几个养尸人中,真正难对付的是薛天意,这老头到现在都还未出手,一定还在等待时机。 就如姜无重,他白天明明告诉他,他已去云烟观取了可对付尸鬼的法器,却未见他拿出来用,要她出来拖延时间。 薛双生与她在这儿斗了这半天,何尝又不是各自在拖延时间? 养尸人必然还有后招! 果然,在她琢磨这片刻,院子外头跑进来几个瘦小的身影,速度很快,且身上还背着黑色的竹篓。 “小秋葵那是什么?“二夫他们也看到了,只觉那些与其他行尸不同,身体十分灵活。 它们跑进来之后,就从竹篓里摸出一些白粉朝巨尸的身体撒去,巨尸身上的火瞬间就灭了! 几人大赫,“这可如何是好?“ “那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尸童子了,是炼尸人以孩童之躯炼化!“秋葵立即吩咐道:“再扔油点火!“ 它们能灭火,她能再点,谁怕谁呢?耗呗! 二夫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当即又是扔油瓶丢火苗击打,如此几番,那巨尸与那些尸童子越来越近了,后面的白家人刚跑到东院去,见那头的的尸鬼很是凶残,又被吓了回来,此刻站在两院之间,进退两难。 墙外这时传来薛双生的声音,他唱道:“一月尸腹地,二月尸渐白,三月尸参灰,四月尸染墨,五月尸目变,白灰黑赤降,令我尸童前开路,阴阳两间无人挡!“ “叮铃铃--“ 巨尸身上的火又一次被尸童子灭了,二夫小声说:“小秋葵,油瓶子扔完了!“ “完了?“秋葵脸色沉下来,这是山穷水尽了! “小秋葵你退吧,我们去拖住这东西!“ 巨尸就近在眼前了,秋葵知道与他们争也没用,暂且退了一些。 大胡子等人拔刀冲上去,几人围着巨尸一顿乱砍,那普通兵刃伤不得这东西,还惹恼了巨尸,它抓住萧右就往旁边一扔,萧右如纸片一般飞了出去,秋葵见他伤得不轻,忙跑过去扶起他。 “萧右大哥,你没事??“ 萧右一手被她扶着,一手撑着自己的剑,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想是伤了里面。 这几人都与她交好,她很是珍惜他们的性命,只恨自己不够厉害,此刻帮不上忙。 那边,二夫等人也相继负伤,最后只剩下大胡子一人还能战,情况危急。 突然,大胡子被巨尸掀翻在地,当场失去知觉。 巨尸见状,走过去,欲要对大胡子再动手,秋葵一把夺过萧右手中的剑,朝巨尸冲过去! “小秋葵!“其余人都觉得她此番乃以卵击石,却无不被她勇敢冲上去的娇小身影感动。 她冲到巨尸身后,用剑扎向巨尸的腿部,竟被她稳稳地插了进去,她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面露喜色。 但开心不过刹那,巨尸回头就朝她挥了一拳,好在她个人矮,在巨尸面前更矮,这一拳没打到她,但给她吓倒了! 巨尸见她躺在地上,立即转身过来,抬脚来踩她! “完了完了!“她这小身板估计一脚就断了! 电光火石间。巨尸的脚却未踩下来,秋葵不知发生了何时,睁了一只眼睛偷看,见巨尸站在自己面前,那抬起来的一只脚还在半空中没落下来。 这怎么回事? “凤家丫头,快闪开啊,这铃铛我摇不来啊!“ 却见王祥亥那厮鬼鬼祟祟从墙院那头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铃铛。 秋葵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何时。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巨尸的脚在那之后就落了下来,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心头一阵后怕。 王祥亥跑到她面前,将那只黑铃铛递过来:“凤丫头,这回你可别说我贪生怕死了,我可是只身潜入尸堆里,冒着被打魂飞魄散的危险,帮你偷了那养尸人这只铃铛!“ 秋葵这回是真对这厮刮目相看了,问他:“你怎么偷到这只铃铛的?“ 那薛双生不是一直拿着这只铃铛的吗? 王祥亥回答:“我趁红姑她们打出去一片混乱,养尸人去忙别的时,我悄悄顺过来的,你快摇来试试,我瞧他摇这只铃铛,那头巨尸就听他在动!“ 秋葵立即在手中摇了摇,但巨尸却木讷的杵在那不动。 “怎不动呢?“秋葵又用力摇了两下,还是不动,看来这需要什么诀窍,她非养尸门中人,自然不知。 外头又传来薛双生气急败坏的声音道:“好你个凤秋葵,竟让小鬼偷我铃铛,真是下作无耻!“ 秋葵听这话就乐了,“没想到你这种挨千刀的人,还能骂别人下作无耻。无耻我当了,下作可比不上你勒!“ “哼,你以为偷我个铃铛有何用?我的尸始终是我的尸,就算你偷了铃铛,也摇不动,而我没有铃铛也无妨!“ 说完,他伸手指含在嘴里,吹起奇怪的口哨来。 那具尸听见口哨声又重新动起来。这回秋葵离得很近,转身欲跑,被具尸伸手抓住她的衣服提了起来。 “哈哈哈,终于抓住你这臭丫头了!“薛双生与薛双命一样,同样身着一身黑衣,头戴斗笠,从破碎的墙后慢慢走了出来。 “红姑救我!“ 外头的黑慕中,却未见红姑飞回来救她。 她又叫了另个名字:“春娘!春娘!“ 薛双生沉声告诉她:“你唤不回她们了!“ 秋葵被具尸抓在手里,身体离开地面后,双腿悬空不停挣扎,质问:“你是何意?“ “何意?你莫非忘了,你这两只鬼是从哪儿来的?“薛双生停在院子中央,他身后的尸群又整整齐齐地站在了他身后。 她怎可能忘,红姑是从王祥亥那得来的,春娘是从坟煞中收的,这两只鬼都是有人在几十年前养出来的。 “难道??“ “我师父早对你的能耐一清二楚,妄想用两只鬼来对付我们?天真!“他又换了语气说:“原本我师父让我将你活捉回去,可你竟让鬼吃了我师妹的魂,此恨我咽不下,此仇不可不报!“ 说罢,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朝秋葵走来。 秋葵知道那是什么。 “断魂留尸水!“ “你即知道它的名字,很好!“他已走到秋葵前面。 二夫等人见秋葵有危险,都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欲过来救她。 不过薛双生怎可能让他们坏自己的事,他摇了摇铃铛,身后的行尸又扑上来,与他们交战在一起。 秋葵被巨尸控制,薛双生伸出一只满是尸斑的手,掐住她的嘴,将断魂水灌了进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1 那水有骨恶心的臭味儿,但这远不及秋葵近距离中看到薛双生那张惨白、如尸般干腐的脸恶心。 若她算得不错,薛双生不到四十岁,但这张脸,起码有五六十岁了! 断魂留尸水入口,味道苦涩,她含在嘴里未吞,对方便掐着她喉咙让她吞下去。 似是姜无重感知到她有危险。从东院那边引着尸鬼过来,尸鬼见人就咬,一口下去,人脑袋就没了。血肉飞溅。 白家人吓得四处逃窜,姜无重无暇顾及,瞧秋葵被巨尸抓着,便直奔这边而来。 见他过来。薛双生才放开了掐住秋葵脖子的手。 “呕--“秋葵忙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眼泪花呛在眼眶里,她用力抹了一把,便被巨尸扔到了地上。 薛双生一心想要她的命,怕多出事端,命巨尸来杀她。 姜无重虽此时五神不全,但好歹也是道士出生,怎能让他如愿,立即结出五张镇尸飞朝巨尸飞来,三符分别落在巨尸,头,双手、双足之上,他念道:“吾请白乙太将军到坛坐阵!“ 随之,便见身穿金甲,手拿金枪的神影由五符化影,飞至半空中,将巨尸摁在地上不可动弹。 薛双生神色有变,又摇别的铃铛,便见其他的行尸纷纷朝这边扑来。 “夫君小心!“ 姜无重挡在她面前,又起灵符朝行尸堆里飞去,那些行尸被灵符所触皆自燃。 下午他便是用这指灵符灭了薛双命的娘尸! 薛双生这下无计可施,恨得牙痒痒,骂道:“我看你有多少法力来结灵符!“ 说罢,继续退至一边摇铃。 也是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老者声音说:“徒儿,为师来助你!“ 音落,只见院外飞进来几团黑气,覆盖到巨尸身上。那巨尸本有一神影大将镇住不能动弹,那黑气来之后,便将神影大将盖了过去。 姜无重要对付周边尸堆,无暇再与那黑气相斗,神影大将不敌,渐渐消散了! 没有神影大将,巨尸又能动了! 薛双生大喜,露出一口黑齿道:“哈哈哈,神又如何?到了阳间,你还是个人,你还有何神通能救你们?“ “仙主!“代碧萝那边也支撑不住,她与卫临渊已筋疲力尽。此刻越来越下风,不久便会丧命于尸鬼口下。 姜无重也知情况危急,他任然将秋葵护在身后,温声对他她说:“你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便交给我!“ 音落,他回头,面对那凶恶的巨尸,缓缓抬起右手。便见他手掌之中开出一朵发着灵光的粉白莲花,莲花徐徐生辉,如仙境中采摘而来,在他手心里不停旋转。 薛双生不知那是何物,定眼仔细看着,“那是什么“ 姜无重轻笑,“尔等后辈,焉知此物厉害?“ 他又低头对手中灵莲说:“老伙计,埋你三百年,是无重的不是,今日还得借你之力惩戒这些凡人!“ 那灵莲便是他今日去云烟观所取之法器,但此法器显然与其他法器不同。 器,物也。 但此法器却非实物,它如魂魄神念一般,是灵身法器,但其来源,院中所有人皆不知。 在巨尸、尸群、尸鬼的三面围困中,姜无重驭灵莲之力朝三面而去。 此中人皆被灵光闪得睁不开眼,白家幸存的妇孺更是当场就跪了下去,如此神辉,若非天神,谁人可行? 那片刻,秋葵不觉刺目,她凝视着身前的姜无重,见他仙者身姿,神容缥缈,仿佛自己身处的并非尸堆死困中,而是在无边的极乐净土上。 灵光终在黑幕中变淡,白家宅院内,尸横遍野。 那巨尸与尸鬼皆倒在地上,这回是死透了! “灭了!姜神仙将这些东西全灭了!“大胡子受了伤,见危机解除,激动他在地上蹦了起来,看来伤得还不算太重。 卫临渊伸手擦了擦面上热汗,将宝剑收入鞘中,他已与尸鬼恶斗了一个时辰,几乎说不出话来。 代碧萝收起太乙寻踪,本想第一时间叩拜仙主神威,却发现方才还在院子里的薛双生不见了! 薛贼离得那般近,应该也受伤了才是。她赶紧追出去,便见两个尸童子抬着薛双生飞快的往夜幕里逃去。 她欲去追,后面的姜无重唤道:“碧萝,尸贼莫追!“ 她只好回来。作礼问道:“仙主,何不趁此时机,将这些养尸人一网打尽?“ 姜无重答:“此番已毁他无数行尸,尸鬼已灭。已算大胜!“ 他话没说完,以代碧萝的聪慧,自然能懂。 他手中那朵灵莲已不见了,想这世间万物生息,都必有其迹可寻,即使法力无边的上仙,也不能随意挥霍自己的法力。 何况他五神不全,能驭一次灵莲,已储蓄了这般久,早一时,晚一刻都不行! 她应声道:“相信今晚之后,那些人也消损颇大。不敢再轻举妄动,临江城能得一时安宁!“ 姜无重点了点,回头看向秋葵,以往这时候。她必然会说些什么,今晚却突然十分安静,有些不习惯。 只见她站在身后,双眼无光,神情木讷,如石头人一般。 卫临渊几人凑上来,想与姜无重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也发现她有些不对头,忙紧张问:“小秋葵,你怎生了?“ “二夫,是不是方才那巨尸伤到小秋葵了?“世子爷面露愠色,“不是让你们好好护着她吗?“ “是属下办事不利!“二夫几人自责地跪了下去,素日他们皆是兄弟相称,吃饭都常常一张桌子,何曾下过跪? 卫临渊继续看着秋葵,见她未反应,问道:“妹夫,她到底怎生了?“ 见姜无重神色凝重地将秋葵横抱了起来,吩咐代碧萝道:“去找糯米水,快去!“ 接着他便抱着秋葵朝白家内院跑去。 卫临渊知道秋葵肯定出大事了,赶紧令二夫去给萧太守带信,这满院的尸要先处理一下,接着他就火急火燎的追了过去。 姜无重已将秋葵放在白家一厢中的榻上,此刻她还睁着眼睛,却毫无意识。 代碧萝速度很快,没多久就端着一大碗糯米水进了来。 姜无重接过去,掰开秋葵的嘴往里面灌。 大胡子焦急的说:“爷,我这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来救小秋葵!“ 代碧萝却出声道:“什么大夫能比得上仙主?你们都别白忙活了,凤秋葵已经死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2 凤秋葵确实死了! 方才被薛双生灌下断魂留尸水之后,她虽然将大部分水都吐了出来,可那毒水是养尸门的东西,阴毒得很,活人沾上一滴便绝命。 且喝下那水之后,人还会有一口气咽不下去,秋葵此刻便是如此。 当然,她知觉已不在体内,所以感受不到周围都发生了什么,眨眼间,便见自己出现在一条很长的路上。 这条路周围一片荒芜,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将路上挤着的人脸也照得白森森的。 秋葵皱了皱眉,不知自己为何会来此,就觉得,她应随着人群往前走。 去哪儿呢? 前面有个关口。有几个穿着黑色官服的人站在关口边,检查着每个路过的人,轮到秋葵时,那人不耐烦的问她:“性命,籍贯,年龄!“ “凤秋葵,江州青县小神山村,十八??“ 对方手里抱着一本很大的册子。翻了几翻,没翻到她名字,叹道:“又来个暴毙枉死的!“ 秋葵这才清醒了几分,“啥?枉死?“ “这边是阳寿尽的阴人走的道,你去边上等着!“官差用手拨了拨她,让她让开,后面还有好多人在排队。 秋葵却不走,她凑上去问:“你说我死了?“ “这是阴人路。没死你能来这吗?快边上去!“官差没好气的说。 秋葵只好站到一边,努力回想自己怎么会死的,接着,便想起来在临江城白家,自己被薛双生灌了药。 看来是这么死的了! “可不能呀,我死了凤家就没人了,我得回去!“ 怎么回去啊,她犯难了,之前一次也没下来过,只略微听过奶奶讲过。 阴间是个非常大的地方,与阳间差不多,阴人路就是亡魂前到阴司的一条路,所有亡魂死后都会走,一般阳寿尽的亡魂会从阴人路前往所属城隍庙,城隍庙中有城隍爷、勾魂的牛头马面,枷锁将军等。 亡魂到达城隍庙以后,会因生前死因和善恶在城隍短暂停留一段时间,由判官点笔决定亡魂要前往何处,若生前十恶不赦者,便会被发往十殿阎王处,再有阎王绝对打入哪座地狱受苦消业,制度严明,分工明确;若无恶行,那便可以住在阴间一处专门供亡魂居住的城中,与活着时一样,城中亡魂所居之处、吃穿皆是其阳间家人置办,亡魂在此住到一些时间,到轮回之时,便会被阴司专门的阴差领往轮回路,轮回路也很长,路边生长着一种只有阴间才有植物,此植物无叶无果,只开白花,千年不败,世人称为来生花,因见此花,便是来生。 听闻,轮回路上停留了许多放不下前一生的亡魂,大多都是在此等候在世的亲友爱人的,若不在此等候,就必须过奈何桥,过桥就得喝孟婆汤,喝完前世之事皆忘,因不想忘,才停在轮回路上久久不入轮回。 与秋葵在一起的还有好些个亡魂,想来都是阳寿没尽的,听闻这些亡魂都在此停留了许久了,死的人太多了,只能堵在阴人路上。 这也好,秋葵本身也没想去阴曹地府,她在想要怎么回去阳间。 此刻姜无重他们都知道她死了吧! 阴间一年,阳间一日。 此刻,他们都在做什么? “呜呜呜--“身侧一位妇人哭得伤心,跟左右的亡魂说:“我不想死啊!“ 这般,秋葵听着妇人的哭声熬了三月,有一日。妇人突然对她道:“我是被我夫君的小妾害死的,我夫君都不知道??“ 秋葵摇了摇头,站得太久了,亡魂也觉得有些累,就往旁边的石墩子上一靠。 妇人后来也不怎么哭了,看秋葵年纪小,死相干干净净的,比其他亡魂好看,就一直跟着她过来问:“姑娘,你又是被谁害死的呢?这年纪轻轻的,长得还这般清秀,可惜了,啧啧。“ 秋葵随意敷衍了一句说:“被坏人害死的!“ “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她顿了一下,回答:“有我夫君!“ “呀,你这么小就成婚了?“ “嗯。“ “那你肯定舍不得你夫君吧?“ 她点了点头,说:“我夫君也一定很担心我,在想办法如何救我回去!“ “回去何处?“妇人在此徘徊许久,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特别的鬼。 “回去阳间啊!“ “怎么回去啊?这里那些阴差我都求光了,他们说我们不能入地府,也不能回阳间,就让我们在此,等到我们阳寿尽的时候,那不还得等上百年吗?若是没人供奉,这阴间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秋葵想到自己死得突然。都没来得及听姜无重交代什么,此刻也很想念他,就自言自语说:“我夫君不是凡人,他一定会来接我回阳间的。“ “原来是个疯姑娘!“妇人叹道。 秋葵傻呵呵地笑了一下,别人以为她疯了,她却知道,自己没疯! 这天,她看见远处排队的亡魂里,有一个熟面孔,便起身朝那边过去。 “白威!“她叫出亡魂的名字。 白威抬头看见了她,立即就认了出来,“你是那姓凤的丫头,你也??“ 秋葵问他:“我那日去你们白家了,你儿子白瞿告诉我,说你没死,你怎么来这了?“ 百威叹了口气告诉她:“原来那些人皆是骗我的。我死时,他们都告诉我了,我哥是他们杀的,他们利用我白家来对付你们,是老朽太蠢了,相信了那些奸人,才落得如此下场,我死在家外的,是那个薛双生动的手,他还说要把我的尸留下来炼,可怜我一家老小,估计已遭了他们毒手!老朽就是在此等候,看看能不能等到家人来,好带他们上路。“ 听他说这些,想来死在自己前头的,秋葵看他可怜,就安慰道:“放心吧,你们白家后来没事了,你儿子女儿也都活着,被我们救下来了!“ “当真?“白威惊喜,看得出来,他已然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白威感激涕零地跪到地上给她磕头,之后关心问:“凤姑娘,你也在此,莫非是在对付他们时遭到不测?“ 秋葵点头,问:“白前辈,你生前是白绝的弟弟,虽然当时他掌家,你应该与之相比也不差吧?“ 白威视她为白家的恩人,如实回答:“虽不及兄长厉害,但也不差,在临江城,排个老二还是可行的。“ 秋葵低头思忖起来。 白威很上道,主动问:“凤姑娘是否想让老朽帮什么忙?“ 她点了点头说:“你生前是一方有名的捉鬼人,应该与阴司也有些交道吧,你知不知道,怎么样可以重新回到阳间?“ 白威想了一下,告诉她:“这下面规矩比上面严,一般是不能再回去的,就算能,也不是我能办到的,不过,可以帮你给阳间牵挂的人捎些话。“ 她也没报希望白威能送她回去,就说:“能捎话上去甚好。“ “一般阴间的亡魂都是拿钱去阴差那买投梦纸,在纸上写上要投梦之人的名字,烧了以后,就可给阳间的亲人投梦了,我家人恐怕此时还不知我已遇害,所以我也没钱,不过我可以去管前面的阴差借一张,你要写谁的名字?“ 她苦恼说:“我夫君不做梦的??“ “你傻吗,难道除了他,就没别的人可投梦了吗?“ 白威这句话点醒了她,她立即让他去跟前面的阴差借了一张投梦纸,普通亡魂是借不到的,对方查了他生前确实是学道的捉鬼术士,阴间管事的那些老大鬼帝生前都全是学道的,下面这些阴差自来都非常给道士面子,一下子借了两张给他,他给了一张给秋葵,自己留了一张。 秋葵在纸上写了卫临渊的名字,没多久,就见卫临渊靠在白府的一房间外头,秋葵知道自己已进入了卫临渊的梦了,立即走过去喊他:“卫临渊!卫临渊!“ 卫临渊立即睁开眼见她站在自己面前,立即开心的站起来说:“我就晓得你这丫头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 秋葵神情有些难过的说:“哥,我现在魂魄都到阴间数月了,阳间此刻才过几个时辰吧?我是跟阴差借了张投梦纸,我现在在你梦里!“ “啥?你在哥梦里?“ 秋葵点了点头。 卫临渊上线看她,神情失落的问:“那你??真就这般死了吗?“ 她还是点头。 卫临渊一脚就踢到旁边的墙上,因在梦中也不觉痛,他自责说:“若我早些出去,你许就不会被薛双生灌下毒药,都是哥不好,还说要带你回江州,以后都不能有了吗?“ 秋葵见他实在难受,倒也不觉得自己凄苦,她植入重点问:“哥。你帮替我给我夫君捎句话吧?“ “捎什么话?“对方立即回过头来,似有些不开心。 “你专门跑我梦里来,叫我给那个姓姜的捎话?“ 姓姜的?? 秋葵略有些尴尬,解释道:“是因为夫君他不做梦,所以??“ “所以你就来找我!“卫临渊气鼓鼓地往地上一坐,埋着头,拔了根草在手里捏着。 秋葵时间不多,赶紧对他讲:“哥。你听好了,我要给你说的很重要,我夫君神通广大,一定会想办法帮我还魂,你告诉他,我会在阴人路上等他来接我!“ 说完,还期待地笑了笑说:“等我还魂回来,照样可以跟哥去江州。去看威武的神伏军,可好?“ 卫临渊听完这句话,神情由方才的生气,慢慢转变,变得难受、复杂。 他问她:“要是那个人不来接你呢?你就永远在阴人路上等他吗?“ 秋葵十分坚信回答:“不会的,夫君肯定会来接我!“ “小秋葵,你真是个傻子!“ 秋葵突然意识到,他说话的状态不对,她问:“哥,你为何如此说呢?“ 卫临渊转过头去不看她。 “你也知道他神通广大,若他真要救你,你之魂魄,又如何能去阴间?“ 她心头紧了一下,依旧如初的回答:“许是我下来得太急了,他没顾得上来!“ “我不信!“卫临渊一口否决了她的猜想,不想看她当鬼也如此天真,他沉声对她讲:“今夜你失去知觉后,姜无重讲你抱进屋子里灌了不少糯米水,但依旧未能救回你,我本也以为,以他之神通,必定会有别的奇门妙法救你,但却见他深夜站在夜幕里发呆,什么都未做。那代碧萝一直跟着她的,我听到他们二人谈话??“ 秋葵忙问:“他们说什么了?“ “代碧萝说你已无力回天,劝姜无重不要再为你费心,他已为你们凤家做得够多了,凤家气数尽了,这是天的意思,她还说,她作为代家的女儿。更有资格成为姜无重的新娘!“ 她听到这里,笑了笑说:“夫君说过,他的新娘只有我一个,是他选择了我??“ “可你死了!“卫临渊提醒她。 “我??“ “凤秋葵!“卫临渊突然严肃地唤他的名字道:“你当真以为,他以肉身现世,是为了帮你,帮你凤家吗?“ 秋葵迟疑的说:“哥,你素日并不清楚这些,今日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因为哥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什么话?“ “你还记得那张符吗?还有云烟观里,那个老道士口中说你步她后尘的女子?“ 秋葵自然记得,死了也记得。 “那你知道吗?那个女子,也姓凤!“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她名叫凤云烟,是你凤家之人,算辈分,你应叫曾祖,那云烟观便是以她的名字命名!“ 秋葵从未听姜无重提起过这些,更没听过有关这位曾祖之事,但她感觉卫临渊并没骗她。 “就算那张符属于我的凤云烟,又如何?“ 卫临渊回答:“凤云烟曾拥有姜无重的五神魂中其中一神魂,她当年死后,神魂被一起压在了云烟观中,由那朵灵莲守护,这数百年来,无人能开启,我亲耳听到那代碧萝说,姜无重选择你,是因为你是凤家人,可助他开启自己的神魂,但只有活着的你可以做到!“ 他一字一句地告诉道:“你死了,对他毫无用处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3 尽管如此,秋葵依旧摇头说:“不可能的,夫君他选择我,是因他不忍见我凤家凋零,他不会看我这么死的,我死了。我凤家就绝后了??“ 卫临渊也不愿见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他告诉她这些。只是不愿她在下面苦苦等罢了! “你下面需要什么?哥都会给你送下去,若有什么能帮你还阳的法子,哥一定帮你!“ 秋葵点了点头。只是她如今亡魂徘徊在阴人路上,一切都由不得她。 “我没时间了,哥,你记得帮我??“她声音带着颤抖。 她又回到了挤满枉死亡魂的阴人路,到处是鬼的怨气。 饿死的鬼、病死的鬼、被人害死的鬼,千奇百怪的鬼,将阴人路挤得满满当当。 “凤姑娘!“白威从鬼堆里将她找出来,并将另一张投梦纸交到她手中,说:“老朽要前去阴司报道了,这张投梦纸老朽暂时用不着,还有这些阴人钱,是昨日家中给我送下来的,你在阴人路上能用上,你都拿去。“ 他以长辈担心的语气说:“我生前是术士,这阴人路上这些小鬼不太敢造次,我这一走,你年纪又这么轻,我怕那些小鬼有眼无珠欺负你,你当留些心,我这就上路了!“ 秋葵点点头:“去阴司的路途漫长,白伯伯也一路多加小心。“ “好!“白威迈入进阴司的那条亡人道上。在鬼队中冲她招了招手:“回去吧!“ 他们虽生前唯一的交道不怎么愉快,到了下面,倒成了同命相怜的好友。 她一直目送白威进入关口,消失在这阴人路上,才轻叹了口气。 白威去阴司了,她却不知,自己还要在这拥挤的阴人路上停留多久。 人死了后,也并非全无知觉,照样得用阴人钱在下面买吃的。若没吃的,倒不会如阳间那样饿死,只是会一直觉得饿,秋葵倒不觉得饿,她就觉得心里空空的。 “小姑娘,你能给我买些吃食吗?“前几月与她哭诉的那位妇人找到她。对方从她身上闻到了阴人钱的味道。 阴人路上有一座食坊,里头有个老大爷,上千年来都在此卖吃食,他卖的吃食只有一种,馒头,又硬又生的馒头。 但这是阴人路上唯一能买到的吃食了,且这儿大多数阴人还买不起。 这些亡魂,都是怎么来的呀,无不枉死,好些生前还是饿死的,死后也不可能有人给他们烧纸钱了,于是就整日围着食坊,闻一闻馒头的气味儿。 也有人想去偷馒头的,可惜未花钱吃下去的馒头便如针一样刺着亡魂的肚腹,久而久之,谁也不敢打食坊的主意。 秋葵心善,也不知在下面钱多么重要,她便将怀里揣着的阴人钱拿出来分了些给妇人。 妇人下来这数月都未吃过东西,饿坏了,忙拿着钱去前头食坊买馒头,没过多久,却见妇人哭着回来。 “怎么吃了馒头还哭?“秋葵问她。 妇人哭得更伤心了,说:“这活着在上面被小妾欺负,死了这些鬼也要欺负我,他们方才见我有钱,便要我给他们,我不给,他们就打我,我哪儿打得过他们呢?好饿呀!“ 秋葵听后,很是无奈。想这阴间与阳间同样世道艰险,难怪白威要嘱咐她多加小心。 妇人哭得累了,便问她:“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你夫君会来接你吗?他啥时候来啊?“ 秋葵摇了摇头。卫临渊那些话又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姜无重选择你,是因你凤家人可助他开启神魂!“ “你死了,对他毫无作用了!“ 她问那妇人道:“大姐。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吧?“ 妇人苦笑回答:“傻姑娘,姐姐不是不相信你,姐姐是不相信男人,姐姐名叫方木槿,我才刚被小妾害死,我那结发夫君便让小妾做了主母,连纸钱都舍不得给我烧,可怜我生前好歹是富贵人家出生,死后却要与这些饿死鬼抢馒头吃??“ 秋葵叹了口气。望着始终灰蒙蒙的天说:“人心难测,可他从来就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看得不够清!“ 正在此时,她们前面突然围过来一群鬼。皆是皮包骨头,想来是群饿死鬼。 方木槿先前就是被这群鬼打了,害怕的躲到秋葵后面,颤颤巍说:“就是他们欺负我!妹子!“ 秋葵靠在石墩子上,未流露出一丁点害怕之色。 是饿死鬼中一青壮年先开口问:“听说你有钱?“ “然后呢?“她挑了挑眉。 “然后?“饿死鬼们将她团团围住,气势汹汹地样子说:“还不将钱拿出来孝敬我们,我可饿坏了,信不信,将你一起吃了?“ 方木槿知道他们这群饿死鬼难缠,小声劝道:“妹子,咱不招惹他们,将钱给他们好了,大不了我们挨饿,反正也饿不死!“ 秋葵心头本就憋屈,她可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冲饿死鬼冷冷喝道:“滚!“ “你这臭丫头竟敢叫我们滚?“饿死鬼气坏了,一个个鬼脸扭曲着靠过来,欲要狠狠教训她一顿。 她好歹凤家人,死后这些小鬼都敢欺负到自己头上?顿时怒火中烧,上去就是一脚,踢在说话那只鬼身上。 “啊--“那只鬼从鬼堆里飞了出去。 周围围着她的饿死鬼也被她这一脚的力量给掀倒在地,哀嚎连天。 身后的方木槿见状,立即拍手叫好道:“妹子你行呀,生前一定非同寻常!“ 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一脚竟这般厉害。 想来是姜无重帮她开了灵窍,她又在阳间收纳过春娘和红姑的怨气,自然比普通小鬼厉害得多。 众小鬼见这鬼力,都惊讶不已。 方木槿更兴奋说:“前些日子姐姐还以为你说疯话,现在姐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你都这般厉害,你夫君一定更加厉害,他定会来接你的!“ 秋葵好奇问道:“你信了?“ 对方猛点头回答:“我信呀,特别信!“ 她却望着眼前越挤越多的鬼群,面色黯淡说:“可我却不信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4 “为啥呀?“方木槿不懂,刚到阴人路那日的疯丫头,为何变了! 秋葵也未回答,指着方才那个被她踢飞的饿死鬼命令道:“你,过来!“ 饿死鬼惶恐,躲在后面说:“你虽厉害,但我们鬼多,只要我们一起上,也不是对付不了你!“ 秋葵点点头,丝毫不惧的说:“那你们来!“ 饿死鬼却又不敢,叫嚣道:“你不就仗着自己有点能耐,不还是与我们一样,死后,被困在这阴人路上当个可怜鬼吗?“ 这话确实刺痛了她,她咬了咬唇,答:“是啊。我凤家人,竟已沦落到这番境地!“ 众鬼见她自嘲,也跟着笑起来,她站在乌烟瘴气的鬼群中,看着这一张张可怜的鬼脸,一股强烈气息在胸口蹿动,她问自己:“若无姜无重,便无我凤家吗?“ “若无姜无重。我依旧还是凤秋葵!“ 鬼如何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依旧嘈杂的各说各怨。 有鬼说:“这阴人路上的小鬼,哪个不是苦命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我认了命了!我就想吃口饭??“ 她迈步往前,鬼群见她浑身散发着如火般炽烈的气息,纷纷退让。 “你要做什么?“方木槿跟着她问。 她嘲讽道:“到了这儿的,皆是命不该绝之人,你们的命,别人要了。你们却在此说认命?凭什么?“ 这话将周围的小鬼问住了,它们全都望着她,有鬼问:“都变成鬼了,不认命,又能如何?“ “你们想看看不认命能如何吗?“她抬头,眸子甚亮。 众小鬼拥着她,见她往前走,便跟着。 有人问:“妹子,你要做啥呀?“ 秋葵一手提起来一只饿死鬼问:“饿吗?“ “饿啊??我死前就半个月未吃东西了??“ 她将饿死鬼放下来,大声宣布:“我能给你们找到吃的!“ 周围的鬼都听见了,有鬼问:“你有很多钱吗?“ “你们信我吗?“ “不信!“ “没关系!“她笑了笑,这一刻,她想啊,人这辈子也就这条命,委屈而死到了这里,还要挤在阴人路上受苦。 阴间一年,阳间才一日,那何时是个头? 她在众鬼目送下,来到阴人路上唯一的食坊。 这是她第一次到食坊来,食坊的老板长得肥头大耳,小眯眯的眼睛,一副市侩奸商的模样;此刻,正在坐在里大堂内一把椅子上摇着芭蕉扇,这阴人路呀,早上极寒,中午转温,到了下午,便酷暑一般,此时正是阴间的卯时,热得众鬼汗流一地。 阴人路上皆是苦命鬼,死相一个赛一个的难看,突然坊里进来一干净的小丫头,老板知道,来了个有钱的主,坐起身来,问:“丫头,买馒头吗?一万阴钱一个!“ 秋葵站定,叹道:“一万阴钱,有些贵!“ “你当此处是何处?这儿是通往黄泉的阴人路,亡魂的最后一段路,能不贵吗?“老板悠哉哉地说,面带着笑意。 “可惜了,这儿大多数的亡魂都吃不了!“ “唉我说小丫头你买是不买,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呢!“ 秋葵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回答:“买,当然买了,你有一万个馒头吗?“ 这阴间的生意人也是个势力之辈,鬼眼一亮说:“哟,豪主啊?“ “可有?“ “当然有,我这食坊的馒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往里头指了指,秋葵顺着看去,见里边有好几十个小鬼正从一个洞里取出馒头,里面的馒头堆得重重叠叠,不知堆了几年了,难怪,又硬又难吃。 她回过头来。交代道:“先一万个,给我装起来!“ 老头偏着头瞧她周身单薄,就问:“钱呢?先付钱再给馒头,这是本店的规矩!“ 秋裤将怀里剩下的阴人钱掏出来,往案上一放:“先这些,剩下的,欠着!“ 老头一听,顿时呈现出可怕的鬼脸来,骂道:“敢情你这丫头想赊账?你去阴人路上打听打听,我王守财的馒头铺千年来可有过赊账?“ “这不就有了吗?“ 王守财当即撩起袖子,喊道:“来呀!“ 左右便跳出四个体格颇大的鬼汉,王守财令道:“将这不懂规矩的臭丫头好好教训一顿,然后扔出去!“ 秋葵方才已见识了自己的能耐,见此也不怕,她学以前卫临渊打架时的样子,将裙摆撇在腰间,毕竟就这一身,打烂了就没换的了! “啊--“四个鬼汉同时扑过来,秋葵一脚一个,全给踢飞了,还将食坊的窗户砸出几个大洞。 外头围着的饿死鬼们眼看着几个鬼汉飞出来,都瞪大了眼睛,甚是惊讶。 四个鬼汉都飞出去了,秋葵问王守财:“你还有鬼吗?能打的那种!“ 王守财这才知道。在阴人路上遇见个硬主,吞了吞口水,继续嘴硬叫嚣道:“你坏我规矩,还殴打我的鬼役,我这就去阴司告你状,你等着!“ 秋葵几步过去,揪着他脖子拽回来说:“告阴状可以,但你总得知道我姓谁名声吧?“ 王守财一想,这理没错,扭过头气呼呼的问:“报上你之姓名!“ 她小脸微微一扬,“那你记好了,我姓凤,名秋葵!“ 对方听这个名字面色有变,问道:“你奶奶是不是叫凤复还?“ 秋葵也怔了一下,“你认识我奶奶?“ “我在这阴人路上开店一千年了,自然和你奶奶认识!“说着。王守财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讨好地说:“都是老相熟了,你说说,你咋来砸你王爷爷的店呢?“ 她反问:“那都是老熟人了,管你赊馒头也不成?“ 王守财手背在背后,挺着个大肚子强调:“丫头呐,你这赊的可不是一个馒头,而是一万个馒头!“ “又不是不给你钱,再说了,里面的馒头堆积如山,我这还是帮你腾地方呢!“ “啧啧。你这丫头真是嘴滑舌巧。“他目光往外头瞧了一眼,叹道:“我是看出来了,你来这阴间劫富济贫了!“ 秋葵小胸脯一挺,大义凛然道:“这外头的都是枉死冤死饿死命不该绝之鬼,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因无阳间亲朋供奉,便要堵在这阴人路上受尽苦寒饥饿,这数月可过,那么他日,阴间冤魂无数,都涌上这阴人路,王爷爷--“ 她故意将这声王爷爷提高音调,拉长尾音,提醒道:“你在阴人路上一千年,见过的比我多,这阴人路上,可有堆积过如此多枉死鬼的?“ 对方如实答:“阳间每逢战乱,便生枉死鬼,但这般多,倒是未曾见过。“ 她又问:“阳间每逢乱世暴政,必有人为争出条活路揭竿而起,您说,这阴人路上的枉死鬼越来越多,能不出乱子吗?“ 王守财不否认。 “我这儿是给你积些德呢,馒头你给我,日后我定将钱财补上,并且与外头小鬼说,这是王爷爷您之善举,它们自然也记你情不是?“ 王守财为难说:“可这食坊的规矩也并非我说了算,这食坊可是阴司的!“ 秋葵轻笑,“能在这条路上独霸一家,难吃还贵,必定是官家店,我怎能不懂?阳间有句话叫天高皇帝远,我觉用在阴司也一样,此地离阴司十万八千里,这若先闹出鬼怨来,阴司管得着你吗?“ 对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最后晃了晃脑袋说:“得,我这看在你奶奶面子上,坏了规矩,上头要是怪罪下来,就记在你凤家上!“ “行!“ 一万个馒头很快就被她分发给阴人路上的小鬼们,都吃上了馒头的小鬼对她十分感激,几乎是对她马首是瞻,全都尊敬的唤她一声:“凤先生!“ 这般过了一个月,秋葵共向王守财赊了三十万个馒头! 王守财最开始还问问她这账啥时候清,后来干脆不问了,如数将馒头奉上。 这日,她又去食坊拿馒头,下面小鬼来给她传话,说几个风尘仆仆的阴差进了食坊,让她今日别去食坊要馒头了! 秋葵回答:“算算日子,也该来阴差了,我去会会他们!“ 小鬼们都担心她出事,劝道:“先生千万别与那些阴差硬来,大不了往后咱们不吃馒头,饿着也死不了!“ 她没听,扛着重重地麻布口袋进了食坊,脚才一踏进去,就感觉食坊里头极度冰寒。 此刻时辰已晚,不该这么凉的,看来来的不只有阴差。 她往里面一站,就见王守财跪在地上正在与前面一位穿青袍男鬼面前哭诉,说:“此女仗着自己生前是术士,死了以后鬼力厉害,日日来店里要馒头,我不给就硬抢,我哪儿管得住啊,我能活到今日见到景荣仙官都属不易了!“ “景荣仙官?“秋葵悠哉走进去。在绿袍男子面前停下,打量了一番,此鬼很是年轻,生前算一美男子,她好奇问:“是在阴间做啥的?“ “大胆!“绿袍男鬼身后的阴差喝道:“区区小鬼,竟敢对景荣仙官不敬?“ 绿袍男鬼狐疑看她,问:“你就是日日到此抢劫馒头的女鬼凤氏?“ “何为抢劫?“秋葵指着王守财案板上的账簿强调:“我可是和平赊账,笔笔都记在册上!“ “那你就是承认你未给钱。就拿走了食坊三十万个馒头咯?“绿袍男引她回答。 “确实还未付钱??“ “拿下!“绿袍男鬼不由分说下令。 秋葵也不急,将麻布口袋一扔,抬起两手,任由阴差将自己拿下。 这反而让绿袍男鬼有些惊讶,他回头问王守财说:“你不是说此女鬼彪悍,实在难对付吗?“ 怎会如此轻易就束手就擒? 王守财跪在地上提醒道:“此女人小鬼大,诡计多端,仙官小心中她诡计!“ 绿袍男鬼冷笑。“都到了此处能有多能耐?拿走,押回阴司七殿问罪!“ 秋葵也跟着笑了笑,很亲近地唤了他一声:“景荣仙官是吗?此番刚从阴司来?“ 绿袍男鬼瞄了她一眼,颇是抱怨道:“此处食坊一月少入三十万万钱,至本仙官掌薄以来前所未有,怕下面阴差版不妥,本仙官才亲自赶来查明缘由,结果是你这小鬼头给本仙官添乱,等到了七殿,看本仙官如何在泰山王前给你记上一笔!“ 他说完还不解气地添上一句说:“这回,你也不必挤在这阴人路上等阳寿尽了,直接可入碓磨肉酱地狱受苦去!“ 秋葵撇撇嘴,说不怕,也怕,但比起这点儿怕,她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关系问了一句:“仙官来此这般远,就只带了这几个阴差?“ “拿你这个小鬼头,难不成还要去阴司调重兵?“ 她只笑不语,乖乖跟他们走出食坊。 外头皆是阴人路上的小鬼,景荣仙官带阴差来此时,也见了它们,虽皆是鬼,但他可是身居要职的鬼官。瞧着这些小鬼不免露出嫌弃来,还低声说道:“阴人路我是两千年未来过了,下回再不来了!“ “凤先生!“有鬼喊道。 秋葵冲他们笑了笑。 “你们要带凤先生去何处?“有鬼问。 景荣仙官义正言辞道:“此女鬼抢劫阴司食坊,视阴司法度无物,本仙官这便将她押回阴司受审!“ “凤先生可怜我们受苦挨饿,才去食坊借馒头,你们这阴间的官怎生与阳间那些狗官一样,不顾我等死活?只知收刮钱财?“ “大胆刁鬼。竟敢口出诳语!“阴差喝道。 “不准带走凤先生!“鬼群越挤越紧,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景荣仙官捂着鼻子,翘着兰花指质问:“你等小鬼休得阻碍本仙官办案,速速让开!“ “若不放开凤先生,今日别想从此过去!“有鬼说完,后面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仙官气急,欲要拿他们问罪,无奈鬼实在太大。 她不放人,小鬼们便冲上来抢人,这仙官倒是有些法力,可阴人路上足有一万小鬼,他哪儿能耗得过?最后不得不带着阴差与秋葵狼狈退回食坊,叫王守财将大门关上。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连绵起伏,震耳欲聋。 “将凤先生放咯!“ “快放了!“ “#¥%%????“ 食坊内,秋葵还被两阴差架着,她笑嘻嘻与景荣说:“瞧吧,仙官大人,我说您鬼带少了吧!“ “你这鬼丫头果真狡诈!“景荣恨不能马上扒了她的皮。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5 “哎!“秋葵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人间险恶啊,您应该有所耳闻,我也是在上面儿被人算计多了,见过的可怜之人多了,才学了些皮毛,仙官别嫌弃。“ “你你你??“景荣又捻起一兰花指,愠色说:“你可知你今日犯下之罪报到阴司要打入地狱,几千年都休想出来!“ 阴间的地狱多么可怕,她自是知道的,那是来日之事。来日方长,有何可担忧? “仙官大人不是应先想想,今日要如何从这食坊中出去吧?“ 景荣哼了一声,后来便在食坊大堂中转圈圈。 秋葵等他转得差不多了,开口说:“仙官大人。你是应急一些,外头这些鬼本就是枉死的,都有怨气,您这儿一直不放我出去,我怕它们等不及了。将这食坊掀了,误伤到您勒!“ 景荣甩袖,“你休得吓我,本仙官堂堂阴司财户掌司,会怕了外头那些无主小鬼不成?“ “可不是吗?我不就替您想着,您堂堂阴司掌管财户的仙官,竟被阴人路上的无主小鬼困在此处,传出去,恐怕要笑掉大牙咯。“ 景荣向来虚荣,十分在意自己形象,想他享有阴司第一美鬼之称,是多少女鬼之倾慕对象,实未想到,竟被这鬼丫头弄得颜面尽失,实在可恶! 秋葵抖了抖胳膊,从两阴差手里挣出来,朝对方走过去。 景荣见状,立即退后一步,捂鼻道:“你要作甚?休近我身!“ 她也抬袖闻了闻,抱歉说:“三月未洗澡了,仙官大人见谅见谅!“ 随后,她将案上的掌薄递到对方面前。 景荣想到此薄是乃证物,必须带回去,刚要伸手来拿,却被她收了回去。 “仙官大人得出去,需得帮办件事--“ 对方岂会不知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当场喝道:“大胆凤秋葵,竟将本仙官围困至此威逼恐吓,你简直鬼胆包天!“ 他终归还是有些法力的,这般怒吼,周围极度冰寒,冻的其他鬼差纷纷打颤。 秋葵哆嗦了几下,还能顶得住。 她巧收了方才笑说:“仙官大人也莫要总拿阴司制度来吓我,你阴曹地府的地狱确实可怕,但于我来说。为无主之人说话,欠了些馒头便需得受此地狱之刑确实可怕,但我更怕,明明有能力为之却怕惹火烧身,至弱小苦命之灵的痛苦不顾,我问心有愧!“ 景荣眸光有变,叹道:“好一个不惧地狱,问心无愧!“ “阳间十八载,见多了民间疾苦,民不聊生,来阴间数月,受苦的还是这些弱小亡魂,阴司有阴司的法度不错,那阴司的法度只是为庇护你等高位权贵、非我弱小之辈,我为何要尊崇它?“ “小丫头。有些话,小心会引来灭顶之灾!“景荣提醒她。 “灭顶之灾?左不过灰飞烟灭,你以为我怕吗?“ “你不怕吗?“ 世间之灵,有谁不怕? “我怕的并非灰飞烟灭,我怕灰飞烟灭前无所作为,与你一般,即便位居高位,却冷眼旁观!“ “哼!“景荣斥道:“你以为只有你有大义凛然之心,也只有你凤秋葵怜悯三阴间弱小?三界自有其法,万灵皆有所归。你不过一小小亡魂,即使在阳间修了些术法,就可以藐视三界法规?信口质疑我阴司法岗?莫非--你想与天斗吗?“ 秋葵听到这句话时,确实被景荣指天的气势震慑了,随后回答:“有个人曾在静宁寺外,对你阴司的一阴官说过一番话,今日我也想说来与你听。“ “哦?“景荣挑眉,惊奇于她还曾与其他阴官打过交道。 “阴人路上亡人堆积如山,无法下地府不得超生,这并非是天意,这是人祸,而人祸到了阴间,便是鬼灾,作为阴司掌管的你等无怜悯之意,毫无作为,不去行改善之举,却只持阴司法度来压我这等为你们操心之小鬼?可笑!我凤秋葵今日说的胆大包天之话不少了,但我必须再得加一句!“她跳上食坊的案板上,气势很足的说:“若能让这阴人路上的无主之魂得安身之处,一个渺小如我遁入炼狱又何妨?“ 景荣听完她这番壮语,一时之间沉默了! 他已无先前宣扬阴司法度的仙官伟岸之神韵,变得平静。 片刻之后,他稍稍放低了些许姿态问道:“这些阴人路上的无主之魂确实可怜,但我阴司也并非全无作为,只是新修的城池还未建好,所需钱财也皆要从我处拿,这一笔笔皆是有用之钱,若非如此,本仙官怎会为了三十万万钱千里迢迢来此处查?这钱,不就是拿去给他们修城的吗?“ 秋葵眼睛一亮:“当真如此?“ “我一仙官,难不成还骗你个小鬼?“ “那即如此,三十万万阴钱我自是会补上!“ “补?你如何补?“说到这旁边一直听着的王守财就来气,他抱怨道:“来这第一日要馒头你便说,次日补上,次日推三日,日复一日,你压根就未要补,就是看我鬼善心软好说话,吃定这霸王馒头了!“ 秋葵从桌案上跳下来,十分认真的强调:“我当真会补上,我前些日子已与我阳间的兄长投了梦,让他给我送钱下来!“ 王守财冷哼一声:“莫要吹牛,上头此时正逢战乱,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空往下面送钱,再说,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王爷爷说得不错,这笔钱确实并非小数目,我兄长也说了,他需时收罗全城纸钱铺。到时只有多不会少的!“ 王守财问:“你兄长是谁?能有这般大手笔?“ 秋葵颇为自豪回答:“我兄长乃江州世子爷,阳间虽战乱,但江州暂且还算安宁,帮我凑这些钱,不算什么难事!“ 王守财看她这回并不像是哄骗。便破天荒的帮她给景荣仙官求情道:“大人,既她说能补上这笔钱,能否??“ 景荣听着外头小鬼的叫喊声,知鬼怨难平,自己无法脱身。无奈摇头道:“罢了,本仙官念你并无恶意才行此事,可向你替七殿那边通融通融,但此事早已上报上去,你在此与本仙官说这些不够,也得在泰山王殿前说明缘由才行。“ 秋葵听后却不觉开心,歪着头打量他,“大人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你你??“对方被质疑,修长的鬼手指着她的脸,不知如何发作,最后只得坐下,忍着气说:“本仙官一言九鼎,在此之鬼皆可做证,若本仙官今日有一句虚言,便遭天打雷劈!“ 她这才满意了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说:“今日你必定是带不走我了,只有我先出去替大人遣散鬼群,大人方可退避,待明日再派阴差来接我,到时我便与小鬼们说去阴司走一趟例行公办。不久便归,如此可好?“ 景荣听后想了想,觉得可行,立即起身等她出去规劝外头闹事的小鬼。 可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也不见她动作,便忍不住催促:“你倒是快去将外面的小鬼遣散呀!“ 秋葵迟疑道:“哎,小女终是觉得,口说无凭,心头没底,不然--仙官大人留下何信物与我?他日待我安全归来,再归还仙官大人如何?!“ “你你你??“景荣几乎暴跳如雷。 她却卖着笑脸安抚:“仙官如此美貌,何必总生气,生气会变丑的!“ 景荣不愿看她,一把扯过腰间一块玉牌扔过去:“拿去,仔细收好!“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6:第七殿 秋葵伸手接住,见是一块刻着荣字的碧绿玉牌,是阴人物,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景荣目光盯着那玉牌说:“此乃我的仙官玉牌,当年东岳大帝亲自刻的,见此玉牌如见本仙官!“ 她听后满意一笑,这般说来,这确实是足以代表他的物什了! “劳烦仙官大人在此稍后!“ 她走到大门边,从门后抬起门栓,外头的小鬼本要冲进来,见开门的是她,便问:“凤先生,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你们先行离开吧,大人已搞清楚此中误会,并不会押我回去受审了!“ “当真吗?“ “自然当真!“ 小鬼们欢呼起来。秋葵又是几句话,便将它们全都遣散去了! 完毕之后,景荣才带着阴兵从食坊中出来,秋葵将他送出阴人路去,约好次日再派人来接她。 秋葵回去之后,将景荣的玉牌交给方木槿,并告知她自己第二天要去阴司,应要数月才归。到时再交还这枚玉牌给她。 方木槿并不蠢,直接问了她缘由,她也并不打算隐瞒,全数相告。 对方担心的说:“此去阴司路途起码要好几天路程,且我听闻那阎王殿里都是审大奸大恶之徒,你此番去,当真还能回来吗?“ “依我说,就留在阴人路上。这儿小鬼都敬仰你,谁也不敢拿你如何!“ 秋葵回答:“木槿姐姐,我又岂会不知留在此处能暂时安全,可若不去将此事说清楚了,阴司的人会认为我在阴人路上拉帮结派藐视阴司法规,到时他们若派阴兵镇压,阴人路上必会成为战场,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她还宽慰道:“你放心吧,我与那位仙官已说好,只消去七殿将缘由说清楚便可回来!“ 次日,卯初,景荣仙官的阴差便来接她了,除了方木槿送她,并未惊动阴人路上的其他小鬼。 这次一共来了两个阴差,上路后,他们往东走,她走在后面,问前面的阴差:“景荣仙官在何处等我们啊?“ “前头有座十里亭,可供过路阴差休息,仙官便在那方等候。“ “哦。“她应了声,见前面出现一条大河,就好奇问:“阴差大哥,这阴间的这条河叫什么,可有什么说法?“ “这是九川河,河水可成镜,照亡人魂魄,方知其善恶。“ “如此奇妙?“ 对方嫌她话多,催促她走快些! 不过她很想看看这九川河的水镜,也想看看自己的善恶,就自经往河边走去。 阴差回头见她往那边走,都跟了过来,在后头喊道:“凤秋葵,你回来!“ “我看看就回!“她很执意,人已跑出好大一截了! 两阴差在后头相互看了一眼,似达成了什么共识,疾步追了上来。 秋葵背对着两阴差,将头伸到河面上一看,见自己的脸并无多大变化,这是否代表自己是善的呢? 接着,她从河面上看见了两个阴差的倒影,脸色当即一变,转头看向他们。 二鬼已到了她身后,抽出了腰间的阴兵刀! 此刀可伤亡魂,重伤者魂魄散去。 秋葵喝道:“好个仙官大人,竟哄骗我到此企图杀我灭口?“ 鬼差已生出一副凶恶面孔来,挥刀就朝秋葵砍来。 秋葵身上并无武器,及时侧身躲开,又遇另一鬼差的厉刀,她大叫一声,翻倒在地。 心头大叫不好,这两个鬼差比她想象中的厉害太多了,她除了躲闪,竟毫无还手之力。 且对方连砍数刀未中,攻势越来越猛,她很快就被逼人刀气所伤,魂魄受损。趴在地上剧烈颤抖。 两鬼差见状,提刀靠过来,嘴里念起了一句咒语,秋葵听道咒语中有一句锁魄,她意识到他们并非要立即杀了她,就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二鬼兵不理会她,继续念着咒语。 秋葵听到咒语感觉浑身被无数根针在扎着,她痛苦地趴在地上,绝不可以让他们继续念下去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头顶鬼差说:“就凭你,休想逃脱我的束缚咒!“ “景荣呢?要害我,何不亲自动手?“秋葵切齿道:“呸,什么仙官大人,竟出尔反尔行此卑劣手段?“ 两个鬼差并不理会她,她意识开始模糊不清起来,这回,她终于害怕了! 她努力保持清醒,不让眼睛闭上。 她很清楚,若失去全部意识,自己也许将再也不会在这个世界存在了! 因为这一回,再也没有一个叫姜无重的神来救自己了! 可她还有好多事未做,她还没有帮卫兄报杀母之仇、没有查明奶奶真正的死因,没有成为一个可令自己骄傲的走阴人?? 她还想回去阳间,去见见姜无重。 哪怕他已放弃她了。她也还想告诉他一声;这世间可顿生,也可渐灭之物,她从未收回,一直放在他身上。 模糊中,她看到有个男人朝自己飞身而来,她眼中含着泪光,问道:“夫君??是你吗?“ 那人手中持一支笔,向两鬼差袭去,鬼差感到一道法气过来,立即放开秋葵转身对抗。 对方喝道:“何方孽鬼,竟敢冒充我司阴兵在此行凶?看本仙官点神笔,变!“ 随他这一声变两鬼差的样貌随之一变,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两鬼身穿一橙一黄法袍,根本不是鬼差。 秋葵清醒了些,从地上抬起头。发现那个朝她飞来的竟是景荣仙官。 这怎么回事? 两鬼显出原形,见又惊动了阴司的人,不便在此纠缠,当即飞身遁入九川河中不见了鬼影。 景荣仙官背后追上来四个鬼差,其中两个,正是方才企图谋害秋葵的鬼差。 “刚才那两个??“秋葵指着河中。 景荣将那支笔收回袖子中,告诉她:“本仙官今日,按约定去阴人路接你前往阴司,却闻已有两个鬼差将你带走,我便料到有鬼图谋不轨,立即寻影追赶上来,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此刻都不知在哪儿了!“ 说着,他双眉紧皱道:“本仙官已查实过,你从前从未来过阴间,这是头一回来,怎会有鬼要锁你魂?“ “方才那两只鬼是谁?“ 景荣摇头回答:“阴间比阳间还大,阴司所及只是万分之一,阴司只掌管阳间来此的亡魂之前生、今生、来世的来回路,而这数万年来,在阴间地界,有数不胜数的鬼灵并不在册,它们基本是达到一定修为的,方才那两个便是,看它们所用术法,似是石箓山的散修鬼灵,道行还不算高“ “你是说,那两个鬼,并非你阴司的鬼?“秋葵满脸对阴司能力的质疑。 这仙官儿看在眼里,解释道:“阴司倒是想将这些鬼灵都统一规划,可他们数量庞大,且也未干扰阴司次序,冒然干预,只会使动荡整个阴间,再则,阴间这数千年,一直受阳间战乱影响,哪儿有余力去管这些散修鬼灵?“ 之后,他问秋葵:“你在阳间有什么仇人吗?“ 秋葵点了点头。 姜无重曾告诉过她,凤家之事远比她知道的还要复杂得多,那还未露过面的勾魂人必是其中的仇人之一。 她还想起一件事,问景荣道:“你可知道,前段时间,你们阴司的罪名册被动过手脚?“ 对方一听,十分忌讳的问她:“兹事重大,你是如何得知?“ 秋葵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又是一亮,确认道:“你不知道!“ 景荣向来最在乎脸面,想他堂堂阴司第一美男仙官,消息这般蔽塞,罪名册被动过手脚这种大事,竟是从一小鬼头那得知,简直奇耻大辱! 他当即让那四个鬼差退后,靠近来问她:“凤秋葵,你在胡说吧?阴司的罪名册,怎可能被动手脚?“ “你就当我胡说吧!“她转身,朝前面的十里亭而去。 景荣跟上来,嘴里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鬼丫头,本仙官方才救了你鬼命,你就这般报答本仙官?“ “大人也知兹事重大,我一在阴间毫无靠山背景的鬼丫头,哪儿敢信口乱讲?咱们还是赶路吧!“ 景荣倒是没再问,他领着秋葵朝泰山王的七殿而去。 此地离七殿有一千里,不过阴间赶路与阳间不同,虽也靠双腿前行,但鬼物能日行数百里,修为高者还可达千里,他们最迟两日便可到达七殿! 这两日中,秋葵与这位仙官倒是越发熟络了,她发现这厮虽为阴间仙官,道行也不低,却与活人也没有两样,尤其臭美。 有过一江河处,他飞身至河边,对着河面映照出的美男鬼倒影叹道:“这三界之中,怎会有如此美貌之人?哎--“ 秋葵在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看见了,抬头问她:“凤秋葵,你该多看看,毕竟这美貌,你只有在阴间才有幸得见。“ “噗!“她捂着笑脸,毫不吝啬的告诉他:“你虽美。但并非我见过最美的男子!“ “什么?绝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他问她:“你是说,你在阳间,见过比我还美的男子?“ “没错!“ “你胡说,我在阴司掌薄数千年来,见过的亡魂数十万,从未见过美貌可与我相比的,你必定是故意这般说来气我,我才不会上当!“他说完。又得意地埋头看向河面自己的倒影陶醉起来。 秋葵一本正经的强调:“我没骗你,我夫君便有倾世之容貌!“ “你夫君?“景荣疑惑看她,“记得昨日在十里亭救你时,你初次便叫我夫君,看来真有其人!“ 秋葵却有些好奇,他十分执着自己的美貌,为何这般轻易就信了她呢? 接着就听他说:“我听闻阳间有种眼疾,一旦钟意谁。那人即使是丑八怪也如天神下凡一样俊美。“ 秋葵:“??“ 他瞅着她一脸同情道:“啧啧,你恐怕就得了这种眼疾,才会以为你夫君竟比我美!“ 秋葵哭笑不得,再不多说什么。 远远得见,一座威仪的殿楼在远处阴云之中,景荣一改一路上的散漫,告诉她:“那就是第七殿!“ 泰山王所掌七殿,位于西北沃石之上,周围有地五百由旬(一由旬相当于公牛走一天的距离)。 秋葵小声问:“大人与那位泰山王熟悉吗?“ 景荣回了一句:“应该??还挺熟的!“ “哦!“ 他不得不告诫她道:“泰山王乃十殿阎王中法力最高者,他曾为武将,为民捐躯,性情刚毅,最恨狡诈做恶者,你一会儿到了殿上说话可要好生斟酌,他可没我好说话!“ 秋葵听话的点点头应道:“晓得了!“ 几鬼不到片刻便到了大殿前,见那有数丈高的殿门两边分别写着: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横门上横批道:唯佑善人。 一进第七大殿,两边皆是前来受审的亡魂,这些亡魂能到此来,皆是生前作恶者,手脚上都戴着锁链,一眼望过去,起码有几百只。 秋葵暗自叹道:这些阎王爷真繁忙,每天得审这么多亡魂! “跟我来!别去看那些亡魂。沾了它们身上的恶气!“景荣嘱咐道。 “嗯。“ 秋裤穿过这些亡魂,跟着他直接来到了泰山王的神座下方,只见神座案前,坐着一名身穿蓝色冕袍,头戴金珠冕冠山羊胡老头,其座左右,还分别站着判官及勾魂使者,皆穿着阴司的官袍。样貌与阳间那些官差不多,只不过更为严谨。 泰山王才判了一抢夺他人财产之亡魂去顶石蹲身小地狱受刑,抬头见掌管阴司财款的景荣仙官领着一小女鬼进来,便问:“殿下何人?“ “小女凤秋葵!“秋葵恭敬地鞠了一躬。 一般来此的小鬼都会下跪,她却未跪,景荣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秋葵任然没跪。 泰山王也未发怒,再问:“所犯何事?“ 景荣上前,将自己早已写好的文书呈上。 泰山王接过去细细翻阅之后,放置案上,对景荣道:“仙官长途跋涉应该累了,先行下去歇息吧!“ 景荣疑虑道:“本司已将事情经过呈书,泰山王过目之后,应有所决断??“ “本殿审案,还需你来教导?“泰山王明显不悦。 论官职,景荣自然比不得十殿阎王。 但他好歹是东岳当年钦点的财户官,这阴司里哪殿哪城隍不给面子呢?今日泰山王有些奇怪! 景荣也不好与他太僵,就笑了笑说:“这小鬼景荣从阴人路带过来,景荣亲眼见她平息阴人路上小鬼怨气,是从善心,并无恶念,于是与她有过约定??“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泰山王已等不及,严声令道:“将犯妇凤秋葵拿下!“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7 拿下? 秋葵与景荣脸色皆变,显然,这结果是后者也未料到的。 见左右有殿中鬼差上来拿她,她也未反抗,只问殿上之王道:“泰山王未何拿小女?“ 泰山王将数签罪状从上扔下,面色刚正不阿,视她为大恶之徒般。 秋葵被鬼差押着并不能动,景荣便几步上前将罪签捡起。低声念着上面的罪状。 “阴人路上欺压小鬼、聚众闹事、殴打鬼官、至上百无主小鬼魂灭,这??“ “你以为本殿离阴人路千里,便不知此恶女所犯罪行?“泰山王看向景荣,甚是疑惑道:“你身为阴司掌薄财户。为何还想替此恶女说情?“ 景荣一脸冤枉,企图开口解释,嘴才刚张开,泰山王便重重落下惊堂木。指罪道:“恶女凤秋葵仗着自己生前修为,死后在阴人路上为非作歹,煽动鬼怨,至阴间于暴乱祸事之中,此罪可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又私结鬼类,不从者皆遭其恶手魂灭,本殿有律伤亡魂者,当受魂灭之刑!“ 秋葵仔细听着,她这才与景荣从阴人路上来,泰山王手上就握着她的罪状?这罪状从何而来? 景荣与她有相同疑虑,忙上前询问:“不知此罪状是何人递交?“ 泰山王直接无视了他,问道:“判官何在?“ 案侧步出一身穿绿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老头,他右手持一支毛笔,左手抱着一本极厚的册子,应道:“恶女凤秋葵所犯罪行,应先打入第五小地狱受断筋剔骨刑一百年、第六小地狱受犬咬胫骨之刑一百年、第七小地狱侧骨开额受刑一百年、再打入第十小地狱受木石土瓦压小地狱受刑一百年??“ 待判官将秋葵将所受刑法念完,已过去半个时辰,她终听到了自己最后需受的魂散之刑! 魂散魂散,魂飞魄散。 谁那么想我死?她脑海里响起这个声音,不止如此,还要让她受尽地狱之苦千年。 “我不认此罪!“ 沉默之后,她当殿高喊! 泰山王是谁?鬼门关的守护者,十殿阎王中法力最高的王,殿中罪人来见他,无不胆战心惊,跪地求饶。 别说罪人当殿喊不认罪。就连敢直视他的都没有,秋葵之行为,算得上前所未有! 泰山王又一惊堂木落下,诧道:“你不认?“ 秋葵一如当日在河仙村被村民逼她下跪时一样,腰杆挺得直直的,重复了一遍:“不认!泰山王必是判错了,请泰山王查明事实之后,再作论断!!“ 殿中有鬼差数百,恶魂数百,起先都在各自忙碌中,此番听得她当殿之语,无不惊异看过来。 泰山王殿上座。不怒自威,左右分别有殿评上来谨言,说得小声,但秋葵能从嘴型看出大概,无非是说她当殿质疑阎王爷,罪胆包天,应再加割舍补嘴刑五百年! 秋葵想着自己总归是要将这第七殿的小地狱都尝一遍,也不差这五百年了。出声为自己申辩道:“我确实在阴人路上因行了善事,受路上的无主之魂爱护,也曾动手揍过食坊的老板小厮,但说我煽动鬼怨,至阴间与祸乱之中根本不属实,说我伤杀上百阴人路亡魂更不属实!“ 泰山王怒目视她,责问:“本殿座上,从无虚状,本殿问你,此状若不实,你口中之言便属实不成?“ “小女不知泰山王从何处何人那得来此份罪状,但满篇夸大其词、居心叵测,小女不认!“ “大胆!“殿上喝道。 押着秋葵的鬼差便将她强行摁跪在地上,她不服地抬头怒视上方,道:“我曾以为阴间阎王老爷公正严明、唯恶不惩,却也是这般刚愎自用、不问真相,那殿外的横批应当损毁,改成唯害善人!“ 泰山王听见她竟敢妄议自己亲自提的殿文,当场起身,从殿台上疾步下来,质问道:“唯害善人?你莫非自视为善?打压比你弱者,威逼利诱,不顾阴司法规煽动亡魂作乱,是称为善?“ 秋葵严词辩道:“以泰山王之见解,欺我者比我软弱是以打压弱者?不忍阴人路上无主之魂因饥生怨向食坊借粮是威逼利诱?亡魂敬我之义举自愿庇佑我称之为作乱?若这些通通是恶,那善又是何物?“ 景荣曾也被秋葵言语所刺激,此番见她当殿与泰山王对弈,手心为她捏了把冷汗。 尽管今日多次被泰山王打断,他此时依旧上前严明道:“本司亲自去过阴人路,未曾见闻有亡魂因凤秋葵而死,且食坊之账目虽有不妥之处,通过协商,凤秋葵也言明日后欠款必会补上,其行确实不合规矩,但还未及判官所说之刑!“ 泰山王本就气恼,听他言辞,立即冷面看过来问道:“你一个财户司职在我第七殿多番为此恶女辩解,到底是何居心?“ 景荣一口气没提起来,竟不知如何回应。 事实也是如此,他本职就是管钱的。查明钱财去向便可,这阎王殿中判审之事他无权插手! 最后,他又气不过自己被当殿质疑,便强调:“本司并无包庇凤氏。当殿说话许是言辞不谨慎,但作证词绝无虚言,泰山王向来公正,为何不信本司所说?却认定那些罪签就是真相?“ 泰山王点头。便要他心服口服地说:“你未曾见亡魂因她而死便是无亡魂死?食坊账目有不妥之处你作为阴司财户官竟觉此事甚小不足挂齿?本殿瞧你这掌薄是当腻了吧?“ 景荣一时哑口,他确实是亲眼在阴人路上见秋葵之义行受其感染,当殿说话是有私心,但却没想到未帮秋葵摆脱罪责,自己还沾了一身屎,怕是洗不干净了! 泰山王让他终于闭口,才转向秋葵令道:“先将恶女押入第五小地狱受刑!“ 秋葵切齿怒目盯着他,却未再帮自己申述一句,早闻地府地狱之刑,万种痛苦,她心头也怕,但比起怕。那种无力无助之感更让她难过。 离开大殿之后,她被带入一条通往地下又黑又恐怖的路。 “两位差哥请留步!“后面传来一道男声。 押送她的鬼差停下,见是景荣仙官,颇是不耐烦地问:“仙官还有何事要说?“ “就说几句。劳烦二位去前面稍后!“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些阴人钱递给鬼差。 鬼差立即收入囊中,识相地退到一旁。 秋葵见此,更对这阴司鄙夷十分,景荣看在眼里道:“这阴司的鬼不管是谁,也都是人变的,人有贪欲,鬼自然也有,人活一世终了,下面的鬼却不然,比起这个,这些鬼差就只图些钱财,这倒好办,你之事却不怎么好办了!“ 他垂头丧气说:“本以为只是谁遣散修鬼灵来害你,但方才大殿上发生之事所见,对方竟将手伸到第七殿来,我也不知你到底惹了谁会落得如此下场,哎--未能如约将你安全送回阴人路,是景荣失约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8 “大人已尽力,这些秋葵都看在眼里!“ 她只是的未想到,那要害自己的人,一丝喘息都不曾给她。 往下是地狱无尽的折磨,秋葵知道,这次躲不过了,于是主动与景荣告别道:“大人,我在阴间没有朋友,多谢你今日肯在阎王殿中为我讲话,若有来日,秋葵一定请大人喝酒!“ 景荣心头为她惋惜,阎王殿中判,能改的几乎没有! 来日??何其无期? 他不想让她在地狱中失去这对来日的希望,他告诉她:“我会再去一趟阴人路上,你未犯过的那些罪行,我必帮你找到证据证明你之清白!来日。本仙官请你喝酒!“ “多谢大人!“ 二鬼就此作别,秋葵被鬼差继续带着朝下走,经过了数个地狱,终于来到第五小地狱,只见前方红彤彤的一片,脚下踩着血泥,空气里全是腥味儿。 这里很大,有数万刑坑。刑坑中生长出尖历器具,亡魂被丢入刑坑中,便会筋脉寸断,骨头被剔出,痛不欲生。 又因亡魂并不会因此魂灭,等到一定时间,本已挑断的筋脉又会连回去,骨头也会再生。随即便会有地狱的狱差将亡魂再丢入刑坑中,周而复始。 秋葵路过一个刑坑,见里面躺着一个老妇,她的骨头被剔出来扔在刑坑外,已堆叠起小山那样高。 押送他的鬼差大声道:“此老妇生前善用阴枣、人胞等壮阳药物害人,谋取他人钱财,还欺凌乡民,泰山王判她在此受刑八十年,已过去二十五年,她以前是这里刑期最久的,现在好了,你一百年!“ 每个刑坑旁边有一狱差,鬼差将她带到一个刑坑前,交给狱差。 那狱差是个女子,年纪看起来也就四十多穿,穿着一件红色褂子,光头,鬼脸上全是地狱的煞气,外面的鬼都叫狱差为狱煞,见狱煞便浑身打颤。 狱煞看到秋葵,也免不了好奇问:“一百年,她犯下何罪?“ 其实这些鬼差对她倒有些佩服,毕竟,敢在阎王殿中当殿顶撞阎王的,这上下几千年也找不出来一个,其中一个鬼差回答:“这丫头厉害了,在阴人路上得了上万小鬼拥护,差点在那边称王称霸!“ 狱煞听后回答:“那一百年少了!“ “放心,后面还有两千年等着她!“话语中听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 秋葵看到这地狱的惨状,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也知道怕了! 也许,早该听木槿姐姐的话,就留在阴人路上。 又或者,在殿上求情,也许阎王老爷会宽恕她? “现在知道怕了?“鬼差盯着她看,他们见过太多到这里的罪人了,再有骨气扔进刑坑就开始哭爹喊娘,求天告地,他们都习惯了! 对于世间这些作恶之人来说,也唯有这炼狱之苦才能令其真正的畏惧和忏悔! “这是她的罪状书,现交由你,务必令她在狱中生忏悔之意!“鬼差从怀中取出一份罪状书递给狱煞。 狱煞要记住罪人的每一条罪行,并在施刑过程中让罪人忏悔,受刑一千次,便忏悔一千次,于是这整个无边炼狱中,一直会听到无数罪人的忏悔哀嚎声。 鬼差交代完,便回第七殿复命去了! 狱煞见她也往后退,几步过来拿住她问:“想逃?“ 她不屑反问:“炼狱!谁不想逃?“ 狱煞提醒她:“不受够刑期,光凭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别费力气了!“ 说完,她猛地将秋葵推入刑坑之中。 “啊--“坑中所长尖利之器如蚂蚁一样爬上她周身,将她的筋一根根挑断,骨头一断断剔出。 痛! 前所未有的痛让她惊声尖叫,狱煞面无表情的站在刑坑外俯视着她的痛苦,冷声问:“罪女凤秋葵。可知错了?“ “不知!“ “哟,嘴还挺硬!“狱煞往刑坑中倒入药剂,坑中利器更加密集起来,秋葵叫声就更加惨烈! “罪女凤秋葵,可知错了?“ “不知!我没错!“秋葵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毅力,连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 狱煞冷笑,“看你能坚持多久!“ 行刑之后,她的筋断了,骨头没了,只剩下血肉躺在坑里。 无筋可挑,无骨可剔,但她感受的痛苦却在延续。 这时,狱煞巴在刑坑边再一次问:“罪女凤秋葵,可知错了?“ “我没错!“她躺在坑里,眼睛望着刚从身体里剔出的骨,血泪从脸颊下滑入刑坑中。 狱煞见此,吐出一口狠气道:“好啊!你是我见过嘴最硬的罪人!“ 狱煞将她捞起来,地狱一日过去,秋葵的骨头又长了回去,手能动了,她知道,痛苦又要开始了! 狱煞再将她推入刑坑之中,挑筋剔骨之痛令她哀哀欲绝,多少次。她痛到失去意识,意念遁入一片虚无之中。 醒来,骨头又长了回去,她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她痛哭,喊着奶奶,狱煞便趁机问:“知错了吗?“ 她回答得倦了,反问狱煞:“若说知错了,便可免去刑法吗?“ “自然不行!“ “那我凭什么要说错了?“ 这已第三十天了,她一共被剔骨断筋三十次,刑坑外的骨头也堆成了小山。 因为她入刑后,一次错也未认,惊动了整个第五小地狱的狱煞,只要他们有空,便会围在秋葵的刑坑旁观其入刑。 起先他们认为是此刑力度不够,让多加些药剂增加痛苦,但他们倒入了其他罪人数倍的药剂也无用。 后来。他们认为是秋葵罪念极深,反正还有一百年够她受的,他们都安慰用刑的狱煞说,再等等,入了地狱者,就从无不悔改的! 秋葵听到这句话时,骨头刚长好,她站在刑坑边上,满身是血污,回头扫了他们一眼道:“我无错,悔改什么?“ 音落,她自动跳入了刑坑之中。 那见惯了入刑场面的狱煞却为之一震。 从来皆是他们赶着罪人入刑,听着罪人的忏悔时,彷如他们用酷刑在一遍遍清晰这些肮脏的灵魂。 可此时,却好像反了! 受刑之人,不是主动跳入刑坑的秋葵,而是他们这些一遍遍拷问的狱煞,有一个刚来炼狱的狱煞小声问:“已经第五十日了,难道她真是冤枉的?“ 另一个狱煞立即否认道:“绝不可能!阎王殿中,从不冤枉一个好人!“ 秋葵听到这句,躺在刑坑中冷笑,狱煞见状,又往坑中倒入药剂,痛苦加倍。 这次,她不等狱煞问她,撕心裂肺喊道:“我凤秋葵未害过一个无辜之人,未做过一件愧心之事,这地狱不能令我屈服,我没错,不知悔改为何物,一百年算什么?就算一千年,一万年,我也没错!“ 她的声音,在地狱中回荡着,悠远而凄厉?? 终于,她在痛苦中神念飘向了远方,她听到大江水流声,视线里,不再是地狱中那血腥的天空。 有鸟在上方盘旋,是蓝天,还有白云。 这是人间! 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再承受了一百四十八天地狱之苦后,她终于见到了人间的蓝天。 尽管她浑身疼痛,但她任然喜极而泣,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骨头,只有一滩烂肉,她难受的大哭起来。 “秋葵??“身侧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转头看去,却未见到那熟悉的声音。 在地狱里受苦的日日夜夜中,多少次,她想喊出那个名字来,但一想到无论如何喊,也喊不到他来,便忍下所有痛苦。 这一次,她忍不了了,她抽泣着喊道:“姜无重??当真是我错了吗?“ 阳间,江州城,太守府中,距秋葵喝下断魂留尸水已是两日过去,她的尸体未下葬,被安放在之前所住的客房中。 丫鬟已将她身上的衣服换成黑色寿衣,萧太守站在门外许久,终于小心翼翼的踏入屋中,对坐在床前守着秋葵的卫临渊说:“世子爷,都两日了,这天气热,该出味儿了,我已派人去城中挑选了一具最好的棺材??“ 话还未说完,卫临渊拿起桌上的茶壶就朝其扔去,骂道:“谁让你去挑棺材了?我妹子不需要棺材!“ 萧太守只以为他伤心过度,不愿让秋葵入土为安,伸手擦了擦身上的茶水,硬着头皮问:“全城的纸钱铺都收光了,怎就??不需要棺材呢?“ 卫临渊沉默了片刻,许也觉得萧太守辛劳,自己过分了,换了语气回答:“冥币她在下面有用,棺材她用不着!“ 说完,他又嘱托道:“你再去帮我买冥币。附近城镇,有的全买来,她许在下面还要急用!“ 萧太守应了一声,退出去时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书信一封去江州,世子爷怕是得了疯症了! 他前脚刚走,卫临渊后脚就疾步从屋中出来,唤道:“来人!“ 二夫上前恭敬问:“爷?“ “姜无重找到了吗?“ “半个时辰前。他出现在城南乱坟岗附近!“ “备马!“ 临江城南外二十里,有一乱坟岗,凡是城中无主之尸,或无钱财买棺办白事的,皆会被扔到坟岗中。 此地大半天在附近路过都寒气逼人,曾有人说,里面有不少恶鬼,专挑走夜路落单的人下手。 酉时。落阳已在山那头消失,灰色的天空无月,一寡淡身影出现在岗内,其一袭青蓝色长衫在傍晚看去,如坟岗鬼魅一般,他身后还跟着一白衣女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他走到一处坟坡旁停下,蹲身拾了地上一把湿润的黑土捏在手中,然后又缓缓在周围洒下,喊出一个名字:“颜红!“ 接着,便见那坟包中幽幽飘出来一个红色的影子,正是恶鬼红姑。 红姑的魂很淡,已感觉不到怨气的强烈,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你果然在此!“ 颜红见他,立即俯身跪了下去,请求道:“仙爷救命,奴家就要魂飞魄散了!“ 姜无重俯瞰她,淡淡的眸光多了一丝深韵,沉默不语。 是他身后的代碧萝确认道:“此鬼确实要魂散了!“ “仙爷救命啊!“红姑哭诉道。 代碧萝却冷漠说:“反正也是鬼物,就此散了也好。“ 红姑悲愤地瞪了她一眼,跪在地上说:“他是我主人的夫君,散不散,还由不得你来说!“ “你!“代碧萝气急。抬手欲亲手打散她的魂灵,被姜无重一个眼神看过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红姑小有得意,跪在姜无重脚边问:“奴家那日在白家为凤丫头打架,后被一个声音召唤出了城,接着,便再回不去了,仙爷。凤主是不是出事了?“ 姜无重还是沉默。 红姑却已得到了答案,她万念俱灰般说:“从前有那丫头的阴气相助,我就算灵伤也能很快恢复,这次却越来越严重,甚至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剔骨断筋般疼痛!“ 姜无重听到此处,神情变了,他皱了皱眉,说:“凤家的血,令你们灵魂相通,即便她不在阳间,你也能感受到她此刻所遭受的痛苦??“ “姜无重,你说什么?“卫临渊从远处大步过来,乱坟岗中僻静,他老远就听到他口说之言。 姜无重未回头,因为他老远就感受到了这世子爷的气息! “你刚说什么?秋葵此刻在遭受什么痛苦?“ 面对卫临渊逼问,姜无重已恢复了寻常淡然,知道若不告诉他,他必不罢休,只好告诉他:“阴间的地书前段时间就被人动过手脚,在阳间许还有我护着她,去了下面,我也护不住了,她恐怕此刻已被打入地狱受苦了!“ “什么?“卫临渊不能接受的说:“地狱?那你还站在这做什么?我们快想法子将小秋葵救回来啊!“ “死掉的人,去了阴间的魂,是你想救就能救的吗?世子爷!“代碧萝在旁冷声质问。 卫临渊早知此女对秋葵并无多少善意,此时无心与她斗嘴,他只问姜无重道:“那你就这般毫无作为,让她在下面受苦吗?“ 姜无重未答,月亮从云层中露角,清冷月光落在他的面上。 脚下跪着的红姑也求道:“仙爷,主人所承受之痛苦一定非常人能受,仙爷,你快想办法救救主人吧?“ 姜无重埋下头来对她说:“你的魂就要散了,我暂且将你附于袖上,许能帮你聚魂。“ 红姑连连点头道谢:“谢谢仙爷搭救,谢谢仙爷搭救!“ 代碧萝显然对此并不赞同,她十分担心的说:“仙主,这无用鬼物只会耗费你的法力,且此时情况不同,仙??“ “你话甚多!“姜无重点了一句,迈步朝乱坟岗外走去。 卫临渊见他就这么走了,只字不提秋葵在阴间受苦之事,又急又气,他追出来喊道:“姜无重!“ 他的脚步因声停下,背对着正朝自己走来的世子爷。 对方满脸皆是失望之色,却还是要告诉他:“小秋葵,一直都在下面等你去救她,她一直都在等你??难道,她等错了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69 姜无重听见了,傍晚的风已有萧瑟之意。 卫临渊终究未等到他的回答,但他不罢休,又追上去。 在他上马时,这厮挡到路中央,再问:“你要去何处?“ “想知道。可以跟来!“ 丢下这句话,他已策马往北边而去。 行了半时辰路,几人骑马穿过一片林子。来到当初北郊的坟煞地。 “为何又来此地?“ 卫临渊将马拴在一旁,只身往坟煞地上走去。 代碧萝想跟上去,这回被卫临渊拦住了! “他此地做什么?“ 对方对鬼物冷漠。但对卫临渊还算客气,温声回答:“仙主在寻凤秋葵生前养的两只鬼物下落!“ 卫临云恍然大悟,那到此,便是找春娘了,他像重新开到了希望一般跟上去。 姜无重围着坟地走了一圈,原本那日破煞之后,他与秋葵说好,得空再回来清理此地,但后来一直耽搁在临江城中未来得及,今夜来,那些鬼物已不见了踪影。 “春娘找到了吗?“瞧他久久站立未有动作,卫临渊上前问。 “春娘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当初造此坟煞之人!“ 月亮又隐入阴云之中,几人回到太守府,正巧碰见城中棺材铺送棺材来,一口黑色的月牙形棺材。 一看见棺材,卫临渊就气不打一处来,高喊着萧太守的名字。 “萧岱易,给爷滚出来!“ 萧岱易正好听到消息从府里出来,见那棺材,脸色不太好看。 毕竟谁家门前抬来这东西,都晦气得很。 卫临渊站在大门台阶前质问道:“爷不是说了她不需要棺材吗?“ “是啊!“萧岱易一脸疑惑说:“我后来便遣人去棺材铺退了。这棺材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谁买的?“ “是我!“代碧萝从后面走过来,声音温淡。 一见是她,卫临渊两日来对此女的怨念便藏不住了,他当场拿话问她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让凤秋葵棺材钉板,入土为安吗?“ 代碧萝并不因他话中挑衅而生气,她目光看了姜无重那边,便得体回答:“世子爷何处此言?人死了就要入葬,这都第三日了,再不准备。怕不吉利!“ “不吉利?是说小秋葵会回来吗?“他面上挂着笑,但声音却逐渐低落说:“鬼也见过不少了,爷倒希望她能回来呢!“ 可惜,就梦见过两回。 他又抬眼看向代碧萝,眼中满是鄙夷:“别装模作样了,我们都知道。小秋葵此刻在阴间受苦,她回不来,你只不过就想早些将她尸身埋了!“ 被当众揭穿,代碧萝心高气傲,立即反驳道:“世子爷堂堂男子汉,就这般草率揣测姑娘家的心思,可惜了,碧萝对凤家姑娘从无芥蒂,只不过可怜她年纪轻轻便早亡,尸身停放了三日还无棺材容身,太守大人体谅世子爷丧妹心痛未多言语,可这儿好歹是人家府邸,这??“她颇是为难说:“就算是谁本家有人走了,也该及早安排后事,何况,是外姓之人!“ 卫临渊面上有怒气,但却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此女所言并不无道理。 是萧太守出来解围道:“萧某与凤姑娘虽只有几面之缘,但也清楚,若无她当夜与诸位齐心协力斩杀害人怪物,此刻临江城还不知又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于公于私,凤姑娘的遗体停在府上都无不妥,不过,世子爷。“他苦口婆心走到卫临渊身旁劝说:“代姑娘也是一片好心,人走了,后事终究是要准备的!“ “姜无重!“卫临渊此刻谁的话都不想听,就想问此人一句:“你是她夫,你来决定!“ 姜无重沉声答:“将秋葵放进棺材吧!“ 得此答案,卫临渊也无话可说了! 大胡子上前询问:“爷。这??“ “既然大家都想让小秋葵快些入土为安,那就办吧!“他将道让出来,让抬棺材的将棺材抬进去。 接着。又补上一句:“代姑娘连棺材都选好了,身为代家长女,手握太乙寻踪。是否坟地都帮小妹选好了?“ 代碧萝得体大方回答:“此事,得看仙主的意思!若仙主相信碧萝,碧萝必在明日为凤姑娘择城外一风水宝地!“ 卫临渊拱手假意道谢,随后不忘提醒一句:“代姑娘称秋葵为姑娘不妥,应唤她为姜夫人!就算他日小秋葵入土下葬,那墓碑上刻的,也该是姜夫人之墓!“ 代碧萝笑了笑,未做回应。 随后,一行人前往停尸之地。棺材放在了院中正南位置。 要抬尸体进棺材时,卫临渊怕太守府里的下人不仔细,令二夫与周狱去。 不过二人进到屋中时。却姜无重坐在床边看着秋葵的尸体。 “姜神仙??“周狱试探地喊了一声。 姜无重淡淡回答:“不必了,晚些时候,我会将她送进棺材!“ 二人只好作罢,退出来告知主子。 卫临渊便也步入屋中,瞧姜无重一动不动坐在床边,想来,也并非对小秋葵之死无动于衷。 他走过去,望着秋葵的脸说:“看啊,小秋葵的尸身与活着时并无多少变化,我想留着她的尸身,是想等她回来!“ “她尸身不腐,是因她喝的是留尸水,留尸水七七四十九日也照样鲜活!“姜无重告诉他。 “这般说,她确实命尽于此了,对吗?“ 他这些天,只要一见姜无重便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就想知道,姜无重到底会不会设法帮秋葵还魂。 且姜无重的态度一直令他觉得有转机,方才,姜无重首肯太守府抬棺材进来时,他从秋葵断气的这三日焦虑中突然意识到,秋葵真的死了! 十五年前痛失亲母的悲伤又席卷全身,他苦笑,“原本还想着,陪她去帮她奶奶报仇的??“ 姜无重默默的听着,未语。 他虽有肉身在世,却始终如庙堂中供奉的神,是世人悲喜的最佳听客。 卫临渊继续说:“我还想得空时,教她学剑,日后我与你都不在她身边时,谁也欺负不到她,可没想到,这么快,她一个人就孤零零的去了下边儿??她为何在地狱里受苦啊?她又未做恶事,还救了那么多人??“ 姜无重的神情终于有所动,他回头看过来,见这厮眼中泛光,沉声问:“秋葵与你托梦时,可曾说过,她对我??失望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0 卫临渊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将他偷听到的那些告诉了秋葵,但这些却是姜无重不知的,他想亲口问问,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又听姜无重问:“你都告诉她了吧?“ “什么?“他如拾到他人之物,悄悄藏起,被主人寻来时内心窘迫,即便努力保持如常,他眼中的惊慌任未逃得过姜神仙的眼。 “我确实需要她来帮我开启一道神魂!“姜无重坦然说,屋中的夜灯拼命衬托着他的高寡之相。 “但我与她奶奶早有这一约定也不假,无论她是生是死,我都该庇佑她。“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卫临渊激动的说:“那你为何迟迟无动作?“ “迟迟?“姜无重眨了眨眼,叹道:“人间飞速两日,她已在下面熬了两年多了!她本不会死。就算死,魂也不该直接就去了阴人路,是有人直接勾她下去的,且是在我全心全力对付尸鬼之时,不然,这阴阳两间,没人可在我眼皮子低下,将她魂勾走!“ 卫临渊细细回想了一番。他们这一路,遇见的所有人事都紧密相连,只是,就单从进临江城开始,白家丧事,他们被赶进了城北的坟煞阵,姜无重为救他们,引了一道天雷将春娘的坟劈了。却放出了尸鬼;接着,有人毁了临江城守城神像,放尸鬼进城害人,他们斩杀了尸鬼,秋葵却直接被人勾去了阴间! 姜无重说:“那人知道此时的我,不便去阴间,所以总是先我一步算计好了,不论是白家还是尸鬼,都不过是要将秋葵的魂魄勾去阴间所做的饵,是我愚蠢。“ 只觉难得,姜神仙竟自认愚蠢,卫临渊又问:“后来呢?“ “其实,就算在阴人路上,我尚能感知到她灵魂所在,不过在一日前,便消失了,我不在她身边,想害她自然好得手,所以除了她被害得魂飞魄散外,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她入了地狱!“ 地狱虽也在阴间,但却是近仙者神思无法感知的暗黑之域! 卫临渊恍然大悟道:“因为凤家走阴人所术养之鬼物,与主灵有相通,所以你急着寻红姑与春娘下落,是确认秋入了地狱?“ “嗯。“ 了解了这些,他任然有所疑问。“既然能将秋葵打入地狱,对方在阴间应该位高权重,要对秋葵下手必定轻易而举,为何还多此一举将她打入地狱?“ 难不成,此人就想看秋葵受苦? “因为他们并不想让秋葵魂飞魄散,只是想将永久留在阴间!“ 卫临渊听此,怒气又高涨起来,“到底谁人如此歹毒,竟要这般折磨她?“ 已然相告这些,他也不妨再给卫临交个底,他说:“秋葵是凤家在下面盖了走阴印的走阴人,走阴人是什么?阴阳两间随意行走,虽说她此时还未领悟到,不过她的魂魄即使去了阴间,有我在阳间守着她的肉身,她喝的是留尸水,对其他人那是致命的毒药,对走阴人来说,不过是假死一回,只需等到时辰一道,我在阳间招她魂魄便会回来!“ “难怪那日你不慌不忙,原来你早知秋葵可以回来,只是时候未到!“卫临渊突然有些惭愧,自己曾以小人之心度他了! 他现在基本也明白了,那些人为了不让姜无重将秋葵的魂魄招回来,所以故意害她入了地狱。 他只有最后一个疑问,那便是为何他又允了外面那些人将棺材抬进来,还要将秋葵放进棺材中? 姜无重解释道:“走阴人在人间她是人,在阴间她便是鬼,有了棺材,入了土,她才算得上有主之魂。我再在棺材上设阵,可助她魂灵提升,保她在地狱中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原来如此!“卫临渊松了口气说:“下次你能不能别这么深沉,这么重要之事,一定要先告知与我,我差些又误会你了,妹夫!“ 这声妹夫喊得姜无重面露不适,不过,他可没有闲情与他打趣攀亲,他说:“即便如此,却还不能将秋葵救回来!“ “对呀,要如何才能将她救回来啊?“ “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卫临渊急切想知道,他甚至天真以为,是否可以烧些金山银山下去贿赂下面的阎王老爷。 姜无重看了看外面的天,又将目光收回,沉声说:“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卫临渊也不笨,他清楚但凡姜无重能这般掏心掏肺告诉他,必是怕他鲁莽又闯下祸事,所以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哥这边儿就听你差遣,你要设坛准备什么,我亲自去??“ “不必了,碧萝自会去准备的!“ “她?“提到代家大小姐,这位世子爷立即生出防备之色来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她会不会暗地里使绊子!“ 姜无重无奈摇了摇头说:“小木鱼,旁人也就罢了,谁人能骗得了我的眼睛?“ 卫临渊应了句:“是,你是神眼能辩各方妖魔鬼怪,但哥不是也怕你有看走眼的时候吗?“ 最后,他还特别强调一句:“反正--哥不信她!“ 此事最后还是由代碧萝去办,只不过卫临渊让二夫以保护之名义全程跟随,提防她暗中动手脚。 到了子时,秋葵的尸身被姜无重抱进了院角棺材中。 之后,他亲自在院中设了结界,并将卫临渊等人全部叫到跟前交代,让他们将这个院子守好,除了他们几个,任何别的人都不准放进来。 接着,他还单独将卫临渊与代碧萝叫到近处说:“秋葵在地狱,只有我亲自下去才能将她带回。想来那人也知,便早在等着我去了,你二人今夜务必守在此处,就算外面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能让人将镇给我毁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来,“此符乃召回神位符,你们需择一时机,招我归位!“ 卫临渊伸手去拿,被他收了回去,问道:“你知何时是良机?“ 这厮吞吞口水,虽不情愿,但还是得如实回答:“不晓得!“ 代碧萝上前来尊崇道:“仙主,碧萝可用太乙寻踪为您燃魂灯一盏,方知何时才是良机!“ 姜无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世子爷感觉这张符要落到代碧萝手里了,心头打起了小算盘,当即疑虑道:“夜里要守阵,我一武夫哪知这些门道,到时还需仰仗代姑娘仔细看护,肯定得专心看着那头,此符如此重要,还是交由我保管的好。“ 代碧萝紧跟着说:“无碍,守阵嘛,外头不是还有六个人吗,都是跟世子爷出生入死的兄弟,仙主既然信得过,碧萝也信得过,守阵劳烦他们多费些心思,这些重要之物,还是交给我比较好,毕竟这院子里头,除了我,就没有别的懂道之人了,您说是吧世子爷?“ 她面带微笑时,那本就漂亮的脸蛋更生出了几分如画的韵色,这世间男子但凡正常的,瞧了这张脸蛋儿都会移不开眼,她自小就知道,只要她这般对男子一笑,想要什么,都不会被拒绝。 可卫临渊还真就是个奇葩,他见代碧萝这令人倾倒的笑颜,很是疑惑问:“代姑娘为何对本世子笑?“ 他卫临渊从记事起,就见多了这些美人儿,如何卖弄风情要挤上他爹的床,后来他稍大点,又换了一批,想挤上他的床,如此严肃的谈话,卖弄几分姿色就想让本世子让步? 天真!! 代碧萝被他当场发难,很是一愣。 她从小到大屡试不爽的招,这位世子爷竟丝毫不买账,还被当着仙尊面揭穿,顿时有些丢脸。 卫临渊趁她此时弱势,一把就将姜无重手里的符抽了过来,他手特别快,将符拿到手后,他还得意地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说:“如此重要之物,还是得放在本爷这种认真踏实做事之人身上,你说呢代姑娘?“ 代碧萝也不与他争抢,懂事对姜无重道:“仙主到时且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这阳间一日过去,阴间又过去了一年,而秋葵已在第五小地狱中受刑第四百五十六日。 这一年半,她经历了四百五十六次挑筋剔骨刑,看着刑坑旁堆叠如山的魂骨,秋葵从最初的痛苦挣扎中,竟如争出了一份荣耀来。 虽这四百五十六次中,狱煞任会次次问她是否悔过,但已然接受了她不肯服输的态度。 正如次时,她看到秋葵躺在血坑中苟延残喘时,向来冷漠的罗刹脸却生起一丝怜悯。 地狱的日子实在枯乏,她开始好奇起秋葵的出生来,到底是怎样的过往,才会让她有这样的意念坚持到现在。 她蹲在刑坑旁,拾起秋葵一截魂骨来,轻放在一旁,问道:“每一次你痛苦挣扎时,都会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对你很重要?“ 秋葵趴在刑坑中,因痛苦而紧闭着双眼。她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想听我的故事?“ 狱煞:“??“ “那你得用一个故事来换!“ 狱煞怔了一下,退到一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讲述道:“从前有一个女子,早早嫁作人妇,却数年未育下一个孩子,日子久了,夫家对她很是不满。丈夫借此娶了数房小妾,这些妾室都相继为夫家生下孩子,她夫君便更加冷落她,平日只有残羹剩饭给她,有一次她梦中梦见一只山鸡前来与她说,自己将要投身在她腹中,她吓得惊醒,没多久。竟真有了身孕,但她丈夫却咬定,她腹中的孩子是个野种,立即将她休之并扫地出门,无奈,她只好大着肚子四处乞讨,并在次年生出名男婴,男婴取名叫齐有乐,希望他出生苦悲之中,任能有人间之乐,可人世艰难,孩子在世人鄙夷和欺压中长大,心里长满了仇恨;终有一日,他手持利器,将那些曾欺负和嘲笑过他的人通通杀之,最后,其子再挥刀了断了自己,她更是一夜之间,成为了整个镇子的敌人,最后活活被愤怒的世人乱石砸死??“ 秋葵听得认真,竟减轻了些痛苦,问道:“后来呢?“ “故事结束了!“ 狱煞的眸中有光,秋葵未看见,这故事听得她十分憋屈。抱怨道:“什么啊,就没有听过任何一个美好的故事!“ “该你了!“ 秋葵沉默了片刻,对她讲了自己的故事,每每讲到姜无重时,即便她身体痛苦万分,却也会不由自主笑起来。 狱煞听着听着,也笑了! 在这炼狱之中,只有痛苦和忏悔之声。每一个狱煞都威严冷酷。 笑,是绝不可能有的,待狱煞发现时,也恍惚了一下,又问她:“你还相信他会来救你吗?“ “在阴人路上等了三个月时,我曾彷徨过!“她坦然讲:“但后来,入了这无间地狱,每每就要坚持不下去时,我总会看到他出现在我梦中时的模样,他对我说,往后,有他护我,但需我一物供奉!“ “何物?“ “一味不值钱却稀有的真心!“ 也是在这地狱之中,她才算明白了,那世人可顿生、也可渐灭的不止是付与他人的真心,还有这世间如红姑等鬼物的怨念、如卫临渊对亡母复仇的执念、以及即使身处地狱,受尽折磨,也不可放弃的信念?? 她不知狱煞是否听懂,她又一次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骨头和筋都已长了回去。 她知道,地狱里心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她站到刑坑前,准备主动跳入坑中。 却听得狱煞叫她名字:“凤秋葵!别跳!“ 她回头,狱煞正朝自己走来,并压低了声音说:“随我来!“ 她入了地狱之后,便从未离开过这个刑坑,所以有些疑惑,“去何处?“ “快来!“对方神色有些紧张说,不敢多看四周,继续往前走。 她不再多问,跟着狱煞穿过无数个刑坑,刑坑旁的其他狱煞自然看到她们离开刑肯,但都未问,而是起身注视着她们远离。 不久,欲煞带她来到地狱中一石壁前停下,从脖子上取下一块令牌,那是她的狱煞令,有此物,可打开地狱能直通上面阴间地界的大门! 秋葵立刻就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她问:“你为何这么做?“ “你不想离开地狱吗?“这一刻,面前站着的光头女鬼,已不再像那冷漠看刑的狱煞,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想!可是你为何要??“她实在不懂。 狱煞担心地看向身后阴森狱海,再回头告诉她:“逃,不然你会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1 听到死这个词时,秋葵脑海里有一时空白,入狱第一日便承受这生不如死的痛苦,她也曾想过,就这般消散在三界这黑暗之地,可心中那意念坚持着她到此时,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承受了这些痛苦。却依旧要死! 看她迟疑不走,狱煞又劝道:“你快走啊!“ 秋葵看着她递来狱煞令,伸出手拿在手里,但并没有立即开启。 “你身为地狱狱煞。职为看守入狱之罪魂,你将此给了我,你又何从?“ 狱煞神情起伏,她眼中不知何时。闪着这地狱看不到的光,她告诉秋葵:“你本就不属于地狱,我只是还你本该有的自由。“ 她拿着狱煞令怅然道:“上去就自由了吗?“ 三界之大,能任其逍遥的有几人? 更何况,是被阎王殿中判了千年地狱苦刑的罪魂? “还记得前日我给你讲的那故事吗?其实,故事一直都未结束,待到那妇人惨死后来到阴间,因她生前从无作恶,所以可去轮回路再转世为人,但她在阎王殿中看到此生的儿子因害人性命,被阎王打入地狱受刑,她为救赎儿子,甘愿一同入地狱受苦,她为儿子承受了一百八十八次剔骨断筋之刑,企图唤醒儿子善念,诚心悔过,她成功了!“ 狱煞眸中闪烁了许久悲苦的泪光,缓缓从脸颊滑落,她说:“其子在地狱中受够两百年苦刑后,可再入轮回,只是需得十世为鱼、十世为鸡、十世为猪,全是任人宰割的刀板肉,最后十世还要做牛,为他前世所害之人耕田种地,偿还前世之债。她从此便留在地狱做了铁面无情的狱煞,她认为,世人皆有罪,唯有地狱之苦。才能救赎人罪恶的灵魂;地狱一千年,她麻木看着各色人在此受苦,她是看刑者,亦如受刑者一般苦熬;她不知,这一千年地狱沉沦,她救赎了自己的儿子,却未能救赎自己??“ 她目光看向正在认真倾听的秋葵,“直到她遇见一年轻女子前来受刑,她听到女子一遍遍在刑坑中说无错无悔时,她麻木如刑具的灵魂才得以苏醒。原来这世间,也有如此净结之魂,这样的灵魂。即便身处黑暗炼狱之中,也如阳世的日辉,凤秋葵,你知道吗?黑暗从不曾将太阳蒙上阴影,只是黑暗天真的以为,自己遮住了光。“ 黑暗从不曾将太阳蒙上阴影,只是黑暗天真的以为,自己遮住了光?? 秋葵听完这席话。心头如浪,翻起千层波涛。 想来,这个看刑她的狱煞便是故事中的母亲了! “那个神,一定会来救你的!“狱煞无比坚信的说。 秋葵始终不明白,一个在黑暗炼狱中麻木了一千年的狱煞,为何对不曾相识过的姜无重那般相信。 她不过只是听自己讲述了短短的一段故事罢了! 狱煞看出她的困惑,主动告诉她缘由说:“一个可令你在炼狱中坚守信念的神,又如何会让你蒙上悔恨的阴影呢?“ 秋葵听后,恍然大悟,当即珍重与狱煞拜了一礼。 对方担心她怕拖累自己不肯走,便如实告知她:“昨夜我得人传信,有人要将你魂灭在此,你该知晓,地狱之中受刑之亡魂,不受尽刑期是不可离开地狱的,但若亡魂在地狱中遭魂灭,看刑之狱煞必受牵连,与其到时上边责问,还不如由我主动放你出去。“她笑了笑,像位慈祥的母亲那样温柔,说:“这地狱阴暗可怖,我也想念人间的暖阳了,恐怕我已再无来生,丫头你且替我多看看人间的暖阳吧!“ 狱煞又掏出一物递给她,“差点忘了传信与我之人,这是他之信物!“ 秋葵接过去一看,不免大惊,竟是仙官景荣那块玉牌。 她也不再犹豫,郑重谢过狱煞以后,用手中的狱煞令开启了出狱之门。 眼前出现了一道光圈,她迈步踏入光圈,听到背后无间地狱中传来狱煞的声音说:“他会来救你的--“ 转瞬间,秋葵出现在一片满是白色岩石的阴间地界,她不知这是何处,只见前方有座城池,便快步朝那方跑去。 阴间的城与阳间的城一样,四四方方四个门,城门处有阴兵把守,城内居住着寿终正寝的阴间亡魂,亡魂也会在城中做买卖。鬼来鬼往,与阳间不同的是,这儿没有太阳,只有一轮浑浊的月挂在天上。 秋葵看到几个阴差赶着一群亡魂入城。她远远听见阴差谈话得知,这些亡魂皆是阳间因战乱而死的亡人,各个死相难看;秋葵孤身一鬼,阴界之中太多危险。所以她就趁阴差不备,混进了这些亡人之中,入城时,阴差将一本册子交给守城的阴兵,相当于阴间的通关凭证,阴兵过目之后便将他们放入城中。 本以为阴兵会一个个盘问亡魂才入城,没想到此城守门阴兵看得并不严,直接就放他们入了城。 秋葵跟在队伍后面松了一口大气,刚走出十余步,城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奔腾声,守城阴兵见状,来者是穿着铠甲浑身煞气的阴司将军。不知是在何司任职,但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尊敬问:“何处阴将,来此有何贵干?“ 门外阴将坐在一匹身然绿色火焰的冥马之上。十分英武,他严声道:“我乃五重地狱守将赵天岡,不久前地狱中有受刑亡魂逃出,恐已入此城,尔等速速配合我捉拿地狱罪魂,不得有误!“ 阴将身后还跟着一队地狱铁骑兵,约莫十来个,那恶煞之气,可敌此城上百守城阴兵! 看门的阴兵听后,立即回报道:“方才刚有队亡魂进城,除此之外,今日还无别的亡魂进城??“ “那你傻站着作甚?“阴将高声道:“还不速速去追回,那从地狱中逃出的亡魂必定在此其中!“ 阴兵被这气势惊得打了个寒颤,立即回身招手与同僚,让去追赶方才进城的那队亡魂。 秋葵混在亡魂队中很快就被守城兵拦下,领队的阴差惊诧问:“何事阻道?“ “城外来了地狱大将,称地狱之中有罪魂逃出,恐就在此队之中!“ 领队阴差听后倒觉稀奇,叹道:“那地狱是什么地方,竟还有罪魂能从此间逃出?实乃奇闻!“ “可不是吗,想必是什么能通天入地能人吧!“说罢,便又要去通关书开始逐一排查此队亡魂。 眼看阴差就要问到自己头上来,秋葵用力低着头,不敢去看阴差的脸,心想这回恐怕入不了城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2 “阴人姓名?“守城阴兵问她身前的亡魂。 “王四。“ 阴兵对照以后确认册上有此亡魂,便让其过去了,接着,就来到了秋葵面前,再问:“阴人姓名?“ 秋葵不敢抬头,只感觉周围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回话!“阴兵伸手抓住腰间的阴兵刀,已开始警觉起来。 秋葵这时抬头装着哑巴的样子,“呜呜啊啊??“说了半天,对方狐疑地看她:“是个哑巴,没有舌头的阴人吗?“ 问完,对方要求道:“张嘴我看看!“ 张嘴不就露馅了?不能张! 秋葵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种可能,但每一种都死路一条! “张嘴!“头顶又说了一声,这次少了耐性。 “她叫张如莲!祁州人,上个月死的!名字在册子的最后一个。“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秋葵惊奇的看过去,见说话的竟是个阴差。正是押送这队亡魂的另一个。 秋葵不知怎么回事,但好歹此阴差是帮她解围,所以她没否认,而是顺势点头。 守城鬼兵将册子翻到最后,果然见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正是张如莲。 于是守城鬼兵放她过去,又继续盘查后面的亡魂,最后发现并无地狱阴将要找的罪魂。 “看来并未进城。我这就出去告知那位地狱阴将!“鬼兵说。 不过他人还没跑出去,那阴将已在外面等不及了,骑着那匹燃有绿焰的冥马进了城,他麾下铁骑很快便将这些亡魂围在中间。 这些皆是刚到阴间地界的亡魂,何曾见过如此煞气的地狱阴将,各个吓得往里缩。 那冥马上的赵天岡自是见多了这类亡魂,还特意骑着马儿围着他们走了一圈。 这时,那守城的鬼兵上去殷勤的禀报道:“赵将军。这些亡魂已细细排查过了,并无你说的那地狱中逃出的罪魂!“ 赵天岡却并不将他的话听进去,他目光在这群亡魂中细细观察后,得出结论:“她身上带着地狱的味道,那味道我绝不可能辨错!“ “不能吧??“鬼兵迟疑的说。 赵天岡十分肯定道:“她就在其中!“ 他声音一落,他麾下铁骑上的地狱鬼兵纷纷拔出长剑。 一把把闪着厉光的长剑,普通亡魂伤之则损,吓得亡魂们惊慌失措。 这时,赵天岡发现这些亡魂中有个女子始终低着头,并不似其他亡魂那般慌乱,他用手中所持的长枪指着那方说:“你!抬起头来!“ 秋葵吞了吞口水,明明都是个鬼了,却依旧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这时,她身边站着的一女子胆颤抬起头来。 赵天岡根本不是对那女子说的,她再指着秋葵的方向说:“是你,抬起头来!“ 方才检查通关册的阴兵解释道:“此女方才检查过了,是个哑巴!“ “没问你!“赵天岡斥责道,周身的煞气扩散开来,致周围顿生一股强烈阴风,吓得那阴兵立即住了口! 他再转头,厉声道:“叫你抬头,再不抬头,休怪我不客气了!“ 秋葵看也逃不了了,当即将头抬了起来。 赵天岡见到她的脸时怔了一下,诧异的说:“是你!“ 是你? 秋葵心头疑惑,他们见过吗? 她仔细想了又想,此人看起来三四十岁,能在地狱里做守狱将军,阴龄起码也上千岁了! 所以,他们没见过,可能是对方将她认成了别人? “将此女拿下!“赵天岡下令道。 秋葵才刚从地狱中逃出来,怎肯又被抓回去?见四周围上来地狱阴兵,她一脚就将第一个靠近的阴兵踢飞了出去。 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虽说两年前她在阴人路上也有如此鬼力,但当时踢的皆是没吃过饭的小鬼,这些阴兵皆是地狱兵,一般鬼近身不得,莫非,这两年地狱磨炼让她鬼力大增? 不过她这一脚坐实了她非普通小鬼,确实是从地狱里逃出来那罪魂。 这就打起来了,周边亡魂皆怕被伤及,一窝蜂散开,其他地狱兵便拔刀将她围困在中间。 赵天岡坐在冥马上观察着她,好像在顾忌着什么,未继续让地狱兵上前来捉她,这让她抓住了机会,她最擅长作势吓人,阳间如此,阴间也不妨再来一回。 她随即小脸一扬,气势非凡的说:“不想死的,就将路给我让开,你们拦不住我!“ 一地狱兵怒斥道:“你好大的口气!“ 她眸中带着一抹嘲意,说:“若只有口气大,我敢逃出地狱?“ 他们只接到小心说五层小地狱中有罪魂逃出,便立即追上来,还未掌握罪魂是如何逃的。只以为,是地狱关不住她! 她也就赌的这点,不忘添上一句为自己造势道:“地狱都关不住我,你们几个也想动我?“ “赵将军,此女实在嚣张,让属下去会她一会!“ 赵天岡从看清她的脸时,就未说过一句话,此时都还没摸准她的来路似的。听见属下的一副将主动要去与此女斗上一斗,他思索了片刻,点头允了! 秋葵自然知道,此将是故意让副将来探自己虚实,她因不知这副将的实力,心头有些紧张,若她稍微对付得有些吃力,对方便再有顾忌,该如何应对呢? 这座新起的亡人城城门中,刚好是块空地,周围立即围满了城中阴人与守城兵。 此时,那副将已站在她对立面,手持一把寒气逼人的大刀。 而秋葵身着地狱中的一身血衣,除了脸上无惧,她什么都没有。 “这是做啥呢?“有好事的阴人问。 “地狱兵抓人呢!“ “这么多身穿重甲持利器的兵,就抓这么一个小女子?“ “听闻这小女子不简单,可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 “我听闻啊。这小女子能以一敌百呢,猛着呢!“ “当真吗?“ “不然你瞧,他们这么多兵怎还对付不了她一个?“ “??“ 阴人堆里七嘴八舌议论着,简直与阳间那些看热闹胡说八道的没啥两样。 不过,秋葵还得谢谢这些阴人,这般给她由造了翻势,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对面站着的副将还未开战,竟有些怵了! 秋葵紧着加把火候,大声叫嚣道:“本姑奶奶就让你一把刀,你倒是过来啊!“ “啊--“那副将也豁出去了,大喝一声,持刀飞扑过来。 秋葵眼疾脚快,扭身躲开了这一刀,对方又转身回砍过来,她心叹好家伙。这刀力要命呐。 “啊--“又是一刀砍过来,她侧身一把握住对方持刀的手,竟未想到,自己力气颇大,竟让对方十分吃力。 不过,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那副将未拿刀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心头骂娘,人瞬间就被扔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疼! 不过,她眼都没眨一下,毕竟在地狱里,连抽筋断骨的痛都承受了,这点儿算什么? 那副将见她趴在地上,这回换他叫嚣道:“你就这点儿能耐?“ 秋葵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口嘴角的血,眸光一定道:“姑奶奶我快两年未动过手了,手有点生!“ “呵!“副将冷讽道:“那本将就再陪你练上一练,看我斩魂刀!“ 刀光劈头而下,秋葵火速躲开,再回头一看,方才自己所站的位置竟被那把刀劈出一刀大坑,不难想象,若是她未躲开这一刀,当即魂魄就被劈开了吧! “你就只会躲吗?“副将几刀都未砍到她,生起一丝怨气来。 秋葵又闪躲他一刀,愤愤回道:“他娘的你把刀给姑奶奶,看看你躲不躲!“ 噼里啪啦,又是几刀,秋葵已是气喘吁吁,那副将却越砍越爽,秋葵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来扭转局面! 就在她又一次滚落在地时,她有一时失去了知觉,但其实,她一瞬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那空间里盘腿坐着个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在这漫长的地狱之苦后,她哭声唤道:“夫君!“ “秋葵,听好了,此时,我在你神念之中,你记得我教你的那道符咒吗,就用那道符咒对付他!“ 这声音落下,她意识瞬间回到了亡人城中,见自己还趴在地上,前方是那个正洋洋得意的副将。 她方才进入神念的刹那,他以为她弱不禁风,不扛打晕厥过去了,此刻见她又动了,挑衅道:“小丫头,手还生不生了?“ 她狠狠吐出了一口恶气说:“姑奶奶我不和你玩了!“ “哦?“副将站定,为给自己涨气势,不以为意的说:“倒要看你能装腔作势多久!“ “装腔作势?“虽前半场她确实在装腔作势,但此刻她有了神念中姜无重的提醒,如神加持,气势高涨,她轻轻将双手放置身体两侧,面容从容道:“放马过来!“ 副将这次也使出了浑身之鬼力,只见他双手握着的那把斩魂刀瞬间燃起绿火,那是地狱的武器,与那匹冥马一样,那火焰可炽烧亡魂,燃者体无完肤。 “吃我一刀,魂魄聚散--“副将飞腾而上,势如破竹! 秋葵却如竹般近立在那方,待到对方飞至自己头顶时,手结一道加法印,念道:“天圕地方,律令九章,吾结神念,万鬼伏藏!破!“ 破字一出,便见她周身升起一股强大的法力将飞扑来的副将震了出回去,摔落在地,刀也掉了! 地狱兵皆惊然,就算不知她是谁,也看出,此女是个道士,还是个能对付鬼的道士! 秋葵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地狱近五百天千锤百炼,她修为大涨,底气更足了!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副将,问:“服不服?“ 那副将名叫沈式,生前也是一员大将,当场败下阵来,虽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道:“我非你对手!“ 她又问:“那你们还不速速让道?“ “打不过你归打不过。你乃地狱罪魂,我们不可能让道!“沈式强道。 “那你们拿得住我吗?“秋葵大声问。 周围看热闹的亡人见她这架势,无不跟着起哄,说:“这下有好戏看咯!“ 这时,冥马上的赵天岡开口说话了! “地狱煞兵捉罪魂,无关亡魂退避,否则后果自负!“他说话时,身上那股煞气更强了。逼得离得的亡人们都纷纷后退。 秋葵清楚,此将比刚才跟她打的那个厉害多了! 且没多久,城外传来轰轰轰的声音,声势十分浩大。 秋葵站在里头,看不到城外景象,只听得有亡魂在人群里喊:“地狱兵封城了!“ 秋葵心叫不好,那姓赵的将军竟趁麾下副将与自己相斗时,让地狱煞兵将城封了! 她还是太嫩,早知就不与他们浪费时间,就方才那几个兵,她完全可直接逃进城中,许能与他们周旋些时间。 “打不过我,觉得靠人多就能拿我?“秋葵目光斜视马上的大将军,一脸不屑。 赵天岡道:“我是守狱大将军,不是来和你斗法的,抓你回地狱受刑才是我的职责!“ “你倒是尽忠职守,既然,你要派兵围我,那就休怪我大开杀戒了!“ 此时那些看热闹的亡魂皆往街市中散去,因为城外很快涌进来两列地狱煞兵。 眨眼功夫,这些全副武装的地狱煞兵便将秋葵围在了中间,她粗略数了一下,起码有五百兵! 看来,今天有场恶仗。只不过,对方有五百兵,她只身一鬼! 赵天岡待旗下兵卒将秋葵围困后,稳坐马上,挥手示意。 地狱煞兵接令,全数向秋葵这边冲来,秋葵再次手结法印,念道:“吾今结念。万鬼莫挡!破!“ 第一批冲上来的煞兵被震飞,紧接着第二批又涌上来,秋葵本还不算熟练,来不及再念咒施法,眼睁睁几把斩鬼刀朝自己劈来。 她抢下一把阴兵刀,阻挡那些砍上来的刀,她虽修为大涨,但也经不起这般消耗,越发支撑艰难。 赵天岡在后面观战,面上除了局势已定的自信,却有些疑惑:“此女虽不弱,但与曾经那个人比起来,却还是差太多!“ “赵将军,你在说什么?“ “此女虽厉害,但以她一鬼之力不可能突破我所守的地狱,速去查,她必有同党助她!“ “是!“收令副将扭转马头,朝城外而去。 秋葵还在兵阵中挣扎,她周围的煞兵越涌越近了,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乱刀砍灭了?? 也是在这一刻,远处街巷之中,突然传来什么声音,“轰轰轰--“ 这道声音,竟比方才这些地狱煞兵进城时还要声势浩大。 赵天岡七在冥马上,是最先看到远处景象的,他眸中现出惊色。 只见那街巷中竟涌出来密密麻麻的亡魂,手拿锄头铁锹等物朝这边冲来,它们之数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口中似还高喊着什么。沈式听不清楚,忙问:“他们在喊什么?“ 赵天岡耳朵很灵,他回答:“他们在喊休得伤他们的凤先生!“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3 秋葵此时还在兵阵中胡乱挥舞着刀,未注意到远处的景象,只感觉周围的煞兵攻势没有方才猛了! 正费解时,见赵天岡骑着冥马,手持长枪穿过煞兵要过来拿她。 “终于舍得出手了吗?“她一鼓作气,举起手中阴兵刀去迎接这一枪。 “哐--“地一声,那把阴兵刀在触碰到赵天岡的长枪时,就断了! 断了! 秋葵大惊。心叹这把枪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器,竟这般厉害。 赵天岡挥舞长枪在身侧,威风凛凛,说:“这阴间能挡我这把破地赤金枪能有几把阴兵?“ 何况她手里拿的不过是把再寻常不过的阴兵刀! 秋葵愤而弃了手中兵刀。骂道:“你的枪是厉害,没了枪你动得了我?“ “哼!莫激我,我才不上你的当!“说罢,这厮又骑着冥马冲向她。 不好。她感到强烈煞气根本不可挡! 却是在此时,突然从侧面飞来一道法力,将赵天岡刺来的长枪挡了回去。 秋葵不知是谁出手,与赵天岡一起回头去找那法力的出处,不过却未见到影子。 那头是混乱地狱兵,还有新围上来的城中亡魂。 “是谁?竟敢阻扰我地狱煞兵拿罪魂?“赵天岡质问。 未得回应,不便妄动。 他原本见来了数千亡魂坏事,想趁此空隙由他亲自拿了秋葵,却被这躲藏在暗处的人出手救了! 看来,今日这地狱逃魂之事牵系甚广,需得速速了解此事才好。 秋葵也不知暗地里帮自己的是谁,此刻也看见了那涌上来的万千亡魂,有一时困惑。 这又是咋回事啊? “凤先生!凤先生!“冲在最前头的亡魂满脸激动的热泪,她看着眼熟。 “凤妹妹!凤妹妹!“有个女的手里拿了一把镰刀,向她飞奔而来。 “℅℅“ 看着这乌烟瘴气的亡魂群冲过来,赵天岡也不知闹的是哪出,虽他旗下皆是能兵猛将,可来的亡魂数量太多,反过来竟把他们围住了,甚至还有亡魂冲向城门楼,将城门给夺了下去。 副将沈式道:“赵将军,这些刁鬼将城门给占了,这罪魂才刚入城,城里就这大阵仗,莫非是我们被算计了?“ 赵天岡不轻易下结论,他说:“此座城池是半年前修建好的新城,用于接纳这些年在阳间因战乱而枉死的无主之魂!“ 沈式之前并不知晓,他揣测道:“这些无主之魂看来与此罪魂早就相识!“ 待秋葵认出那些向自己冲来的亡人时。也十分激动,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在此城中见到昔日在阴人路上遇见的那些枉死人。 “木槿姐姐!你们怎么在此?“ 方木槿与几个当日的饿死鬼最先奔赴她身侧,告诉她,此城便是阴司为无主之魂修的城池,他们已入城半年,因为在阳间无人供奉,所以这一年来,他们都如秋葵还在阴人路上时,互相扶持,城中住行吃用皆是自给自足,俨然成了阴间独一份的阴人城。 “你们怎知我受困?“她今日从地狱中逃出。是无意间进入的这座城池啊。 方木槿告诉她:“你走之后,我们久等你不到,后来有人传来消息,说你因为在阴人路上帮了我们,被阎王爷打入地狱去受苦了,我们当时就想去地狱救你呢,是一位貌美的公子劝说我们切勿冲动,他说得对。地狱那种地方,又岂是我等小鬼能闯的?后来我们便被迁入这座城中,但我们始终都未忘记还在地狱受苦的你!“ “就在刚刚,有人给我们传消息,说您正在被阴兵追捕,此刻就在我们城中,我们立即就通知大伙赶来救你了!“ 有人传消息? 秋葵突然想到方才被守城阴兵追查时,有个阴差模样的人曾帮她解围,看来暗中帮她的人,早已算到她今日会逃出地狱,并进入这座城池。 那个人,也同样给看刑她的狱煞传消息,说有人要害她! 若不是此消息,狱煞也不会突然就决定帮她逃出地狱! 她身上还揣着景荣的那块玉牌℅℅景荣仙官! 这厮身为阴司财户之官,竟暗自帮她越狱,她还真小看他了! 此时,她也顾不得去细想这些,她看向前方被围困的地狱煞兵,放声道:“赵天岡,你今日恐怕拿不了我了!“ 赵天岡虽被这城中亡魂围了个密不透风,但他并不怕,毕竟这些亡魂皆是一群老弱病残,手无能伤魂的武器,就算数量多,也奈何不得他们。 他嫉恶如仇道:“你逃出地狱已是罪不可赦的大罪,此刻又煽动无知亡魂围堵地狱煞兵,他们这些亡魂,本就是无主之魂,好不容易在阴间有了立身之处,今日就因为你,皆要毁于一旦!“ 秋葵听完这些话,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她深知这座阴人城对于方木槿这样的无主之魂是多么来之不易,她此时是地狱受刑的罪魂,他们帮她,无疑坐实了当年被阎王爷判的动乱阴间的罪名,当年入地狱唯有她一人,而近日这一遭,这儿所有爱护她的无主之魂,皆受到了牵连。 瞧她一时无话。赵天岡也看出她不忍,便再放言道:“我赵天岡平生不欺弱者,是保家卫国的兵,死后任地狱守狱大将军。看护的皆是生前大恶之徒;这些亡人皆是可怜人,我不想伤他们所以才未动手,但若你企图靠这些可怜亡魂就阻我拿你,便太天真了!“ 方木槿看出她迟疑。鼓励道:“妹妹,你当初本就是被冤入的地狱,这些阴间的狗官与阳间的并无不同,我们不怕他们,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他们为了抓你一人就敢屠城,那得是多大的罪孽呀!“ “就是,何况,我们也并非是要与他们为敌,我们有冤情,我们要伸冤,阳间皇帝还能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这阴间的权贵难道可一手遮天吗?!“ 秋葵听着他们这些话,却并无他们这般乐观,她十分感激他们如此护自己,更不愿意连累他们了! 赵天岡也未说谎。以他麾下煞兵,若真动起手来,这些手无阴兵的亡魂皆会魂灭于此,他未让兵动手,确实是不想伤这些亡人,算得上是个君子。 而她逃狱,他是守狱的大将军,追拿她,也是情理之中! 赵天岡又开口商量的语气道:“你今日乖乖跟我们回去,我便当今日城中之事未发生过,也不追究这城中无主之魂任何过失,你看如何?“ 听上去,他确实做了很大的退让,若秋葵还不肯,下一步就肯定会有人死了! 她看着这眼前一张张苦命的亡人脸,神色沉重又复杂,唯有拱起双手,深重地朝他们鞠了一躬道:“能得你们守护,秋葵死而无憾--“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4 听她所言,亡人们似乎都猜到了她将作何选择。 方木槿说:“我们在阳间惨死,尸不入土,到了阴人路上更无人护佑,是素味平生的凤先生给我们借的馒头吃,阴间第一口吃食,便是供奉我们的恩人,我们虽是可怜鬼,却非胆小鬼!“ “对,我们不怕,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拼?拿什么拼?用手中这些棍棒镰刀吗? “我相信你们并非胆小鬼,正因我相信你们,所以才更珍惜你们!“她不忍看到这些亡魂为了救她,被地狱煞兵灭魂。 若是人就罢了,死了还留有孤魂一缕,而他们。已再无多的性命陪她赌了! 她转过身去。 “凤先生??“背后还有亡魂想再劝她。 凤秋葵站在亡魂群前方,身上血污的狱衣落魄不堪,但她的脊梁却挺得笔直,她说:“我也不是胆小鬼!“ “既然要回去,又何必逃出来?“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她诧异地回头看去,见是一光头小鬼,身高只到秋葵腰部。胖嘟嘟的,长得十分可爱,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子,这么小就死了一回了! 人对于小孩子似都会格外爱护,秋葵也不例外,多了几分耐心应道:“是啊,本未想过逃,但就逃了。逃就逃了,本也未想过再回去,本打算死也不回去,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回去!“ 光头小鬼斩钉截铁的说:“你不跟他回地狱,他们也不敢伤这些亡魂!“ 秋葵有些吃惊,这小鬼说话的样子特别认真,可他在秋葵眼里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小鬼而已。 她微微俯身问小鬼:“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别叫我小弟弟,我要是还活着,这儿的人都得叫我祖宗!“ 许是听他说话没大没小,方木槿走过来赶他说:“小鬼,去一边待着去,大人们在做正事儿呢!“ “你们不信我?“光头小鬼有些生气,肉肉的小脸鼓成一团,见大家都不想理会他,他就指着秋葵说:“你也不信我?“ 秋葵只是不想看小鬼生气,就随意应付了一句:“我信你呀!“ “当真吗?“光头小鬼眼睛一亮,似被人认可非常开心,他立即走上来牵住秋葵的手说:“你下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秋葵感觉这小鬼的手软软的,倒也不令人讨厌,就配合地弯下身子将耳朵伸过去,小鬼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神色有变,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些?“ 光头小鬼得意扬起小胖脸,“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好多呢!“ 那头的赵天岡还在等秋葵自己乖乖过去,此刻见她与亡魂们说得没完了,催促道:“你可有决定了?“ 秋葵回答:“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什么?“赵天岡怒了,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般。 “我不会回地狱!“这次,换她语气强硬的说:“我也给赵将军两个选择,一,从此城中退出去,二,准备在这里与城内亡魂斗个你死我活!“ “你!就不顾这城中无辜亡魂的性命,只顾自己?“赵天岡语气中满是鄙夷。 秋葵不理会这句话,只赌他敢不敢动手。 如此,一个不肯轻易退,一个不肯再回地狱,二人分别站在一名一民的阵营前对峙起来。 副将沈式靠上来与赵天岡耳语道:“大将军,何必与他们废话,末将还不信了,以我煞兵之力,还对付不了这些刁鬼!“ 赵天岡在与秋葵隔空暗自较量过后,不甘的令道:“退兵至城外!“ “可是大将军??“沈式完全未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要知道,他们地狱煞兵追罪魂,就算逃去人间也要追回为止,何况,这罪魂此刻就在眼前,他们为何要退? 退出去了,让她给跑了岂不是更麻烦? “退!“赵天岡再次强调。 沈式只得听命,抬手示意煞兵退城。 “他们退了!“方木槿激动的告知大伙儿。 地狱煞兵一列列退出了城门,最后只剩下赵天岡,他骑在马上将那把宝枪背在背上,放声对这边的秋葵说:“本将就在城外等着你!“ 言落,他骑着那匹绿焰冥马出了城去。 亡魂们像秋季得了大丰收一般。欢呼起来。 秋葵被方木槿请到城中家中,竟是一处有院有竟的府邸,若是换了阳间,那必定是何殷实的大户人家才能住的房子。 一起到来的,还有那胖小鬼以及其他几个亡人,木槿忍不住好奇的问:“凤妹子,那胖小鬼到底与你讲了什么,让你肯定那大将军不敢动手?“ “你们住在此城中也半年了,可知道这座城原先是阴间的何地?“ 亡人们摇了摇头,秋葵便告诉他们:“这位小弟弟告诉我,此地曾是东岳大帝的阴殿,后因阳间战乱,引得阴间也受波及,无主之魂堆积在阴人路上,东岳大帝为平无主之魂怨气,自愿将此改建成为一座新城,供无主之魂居住!“ 方木槿却未听懂其中的缘由,“那与那来拿你的将军有何关系?“ 光头小鬼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骂道:“愚蠢妇孺,这都不懂?东岳来如今阴司老大,他将自己的阴殿改建修城给你们住,换言之,你们虽是无主之魂,但住了这里。那可是有主了,若今日那赵天岡冒然与你们动了手,换了别的任何阴城,伤杀了你们,他都不惧,但这座城池不行,东岳那老儿可不不允许谁动他的土!“ 亡人们恍然大悟,夸赞起这光头小鬼来。 “看不出来你这小鬼头竟知道如此之多,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光头小鬼得意得眼睛都长后脑勺去了,他往院中一石桌上一躺,优哉游哉的说:“不过,他虽退,却是不肯罢休的,最迟今夜就还有动作!“ “啊?“ 也是此时,有别的亡人寻到府上来寻秋葵,是因他们在城墙上看到赵天岡带着地狱兵退到城外。却并没离开,还将人分成四部分,分别前往此城的其他三个门,他们准备将门看死,避免秋葵从其他城门逃走。 从前在此守城的小兵大多与他们一样是无主之魂,他们现已代替了原本的守城兵,将四个门都封死了,以免这些地狱兵在潜入城中来拿秋葵! 其实这些秋葵已从赵天岡离开时说的话中猜到了,她没多说,只是将亡人都叫到近处来,有几件事要搞清楚。 第一件,她将身上那属于景荣仙官的玉牌拿出来,问方木槿道:“此牌当初我离开阴人路时,曾交由你替我保管,后来你可否将它还给了景荣仙官?“ 景荣仙官他们都见过,方木槿自然认识,不过说起这件玉牌,她却摇头回答:“那位景荣仙官后来曾到阴人路来过两回,我们都认为是他将你害去地狱的,并未给他好脸色,而我当时知道这块玉牌是他之物,便想以此物要挟他,让他救你,可谁知他知晓此玉牌在我这儿却不急于拿回去,只说与你有约定在先,若约定未成,此玉牌便不会拿回去,他也是个怪人,几次嘱托将玉牌好生收好!“ 秋葵听后略微吃惊,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方木槿说到此处有些迟疑,神色也有些心虚。 秋葵猜测道:“木槿姐姐,你是否将这玉牌交给了其他人?“ 方木槿对此事感到抱歉,不过她有自己的理由,忙解释道:“当初在阴人路上,若非他哄骗你去阎王殿中解释清楚,你又怎会被打入地狱?我又恨死了这些臭男人,心知他景荣看重这块玉牌,便将它拿去换了阴人钱,买了这座大房子??“ 说着,她干笑了一下,庆幸道:“现在可都好啦,咱们有了大房子,这块玉牌还又回到了你手里!“ “果真愚蠢妇孺!“院那头传来一道骂声。 方木槿气急,转头看去,正是那胖脸小鬼。 “你这小鬼再对我出言不敬,我便将你扔出去!“她叉着腰步过去,作势要将小鬼扔出去,小鬼从石桌上跃起来,冲她做了一个鬼脸继续骂:“愚蠢!愚蠢之极!“ 方木槿便追着他叫骂道:“你给我站住,看我不将你扔出去!“ 小鬼躲闪着到了秋葵身后,还问她:“你问问她,你蠢不蠢!“ 方木槿忙对秋葵说:“这小鬼实在可恶,让姐姐将他扔出去吧!“ “好了!“秋葵做主道:“这小弟弟从此时开始,木槿姐姐,这位小弟所言,确有其理!“ “妹子,我??“ “木槿姐姐,我并未要责怪你,且听我仔细道来。“她于是给他们解释道:“此玉牌是我与景荣仙官的信物,我被打入地狱那日,他曾说过会帮我收集证据证明我之清白,后来我得地狱狱煞相助,才从地狱中逃出,若当时,并非见到这块玉牌,我应不会这般草率逃出来,现在想想,若我不逃出来,也就不会来此,不来此,也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 这几个亡人听她讲完,却皆是一脸茫然,根本未听明白其中厉害。 方木槿还说:“那不就是老天爷要救你出地狱,真太巧了!“ “木槿姐姐呀!“秋葵点她道:“哪儿有这般巧的事?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在今日设计让我从地狱中逃出,除此之外,那个人还要将我引进此城中,我最初以为是有人存心帮我,可现在我却认为真相恰恰相反!“ “哈哈,这儿就数你有点儿脑子!“身后的胖脸小鬼跳出来怪声怪气说。 秋葵仔细打量着他半响,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在刚才我决定跟赵天岡出城时出言阻止我?“ 听到这里。方木槿等亡人才反应过来,立即与秋葵站在一起,与胖脸小鬼站在对立面。 “妹妹,你是说,这胖脸小鬼就是算计你出地狱的?“ 胖脸小鬼得意的笑了笑回答:“我确实是故意阻止你出城的!哈哈哈!“ 方木槿当即撩起袖子来要去捉他,小鬼一溜烟便跑到了院子那头,虽皆是鬼,前者明显追不到他。他似乎觉得很好玩,还扭了扭屁股说:“来呀,来继续捉我呀!“ “死小鬼,看我捉到你不扒了你的皮!“ 秋葵还未搞清楚此小鬼的来历,她瞧准了小鬼跑去的方向,大步追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 “啊啊放我下来,凤秋葵!你速速放我下来。若不放,我便生气了!“ “生气?“竟直呼她的姓名,秋葵更肯定这小鬼与此有关,她当即就掐住小鬼的脖子没好气的问:“引我进城到底有何阴谋?“ 她再仔细想想,不对,不止是引她进这座阴人城,还有当初陷害她,被打入地狱,所受的那些挑筋剔骨之苦,应全都与此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地狱中所受之苦,她身上的便升起浓浓煞气,身边其他亡魂都不敢直视,下意识地退了退。 那小鬼却一丝也不害怕,他气呼呼的说:“你好凶哦,哼,你这般凶,我偏不告诉你!“ 秋葵正怨气当头,才不管这小鬼胖脸此时看上去多么可爱呢,她比划着自己的手在小鬼面前说:“信不信,姑奶奶用灭魂咒弄死你!“ 不想她这般一说,胖小鬼更气了,瞪着眼睛激她道:“还要弄死我?来来来!来,马上弄死我!“ 秋葵心想,这小鬼嘴硬。那就成全他,她用力将小鬼扔到地上,当即双手结出法印,沉声念道:“地阴煞气,万鬼皆敬,吾使煞气,斩汝魂根,凤祖师令。灭--“ 随着她一道咒念,她手中生起一道强大的法力,汹涌朝胖小鬼扑去。 胖小鬼坐在地上仰着胖脸蛋等待着,根本不躲这足以灭掉亡魂的灭魂咒。 紧接着,便见到惊人一幕,她这道咒力扑向胖小鬼后,竟对他毫无损伤。 小胖子从地上蹦起来,指着秋葵愤然道:“你竟真想灭我!“ 秋葵瞧他毫发无损也很吃惊,正疑惑时,却见那小胖子突然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呜呜呜--你竟真想灭我--呜呜呜!“ 那哭声刺耳,令亡魂心惊,院中的其他亡人纷纷捂着耳朵抱怨道:“实在太难听了!“ 秋葵也听得难受,几步过去将他提起来,警告道:“莫哭了!老子叫你莫哭了!“ 小胖子愣了一下,似被她这声唬住了,倒真不哭了,眼泪还挂在眼角,只抽泣了一下,小声委屈说:“你甚凶??你一直凶我??从无人敢凶我??你凶我??我不喜欢你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5 秋葵越看这小胖鬼越奇怪,说话行为像极一个烂漫孩童,但他又知道许多旁人都不知的事。 想起最初他出现时,因众人不信他,他就生气,后来因为秋葵一句随口的相信,他才告诉了她此阴城的来历。 所以她灵机一动,换了语气说:“乖。别哭了!“ 旁边那些个鬼被这小鬼头哭声哭得心烦意乱,乍听她竟温柔哄来,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谁曾想,她态度一转变。小胖鬼也顺着说:“那你还凶我不?“ “不凶了,但是你得告诉我,背后算计我的人是谁?他还有什么企图?“ 小胖鬼本被她温柔的样子折服了,正张口欲答。眼珠子在眼眶里一遛儿,小嘴一嘟:“你怀疑我!怀疑是我与他们一起害的你!“ 秋葵感觉自己快要摸清小胖鬼的思路了,忙摇头否认说:“没,我觉得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那你为何觉得我不是与他们一伙的?“小胖鬼倒把她给问住了! 她原本认定其余背后算计之人是一伙的,但看他鬼智如孩童,见猛招无用,所以想哄骗其开口。 但听他这般反问自己,秋葵的认定动摇了! 她想了想说,试探地说:“就是一种感觉??你,确实不是与他们一伙的,对吧?“ 小胖鬼如沉冤得雪,猛地点着大圆脑袋,“嗯,我怎会与他们是一伙的!我自个儿一伙的!“ “哦这般呀!“秋葵又问:“那他们是谁呀?“ “你想知道呀?“小胖鬼凑过来,眼泪水干了,小脸蛋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他们算计我入地狱,受尽磨难,如今还继续算计我,我自然想知道!“秋葵感觉说话时,牙齿都磨得作响。 她曾在地狱之中发过誓,若能出地狱,一定将算计她之人千刀万剐了! 小胖鬼又一次仰起脸蛋儿露出舍我其谁的骄傲神气来,短手抱在胸前,如小大人模样道:“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对我好,不可以凶我,我就告诉你!“ 其他几个鬼看这小鬼头都跟看傻子似的,方木槿还将秋葵拉到一边说:“这童言无忌。孩鬼的话哪儿信得哟,妹子!“ 她说得小声,小胖鬼却听见了,瞪了她一眼:“若我之言信不得,这三界之中,便无人之言能信!“ 秋葵自有想法,她先让旁人别说话了,将小胖鬼拉到身前来哄骗道:“你这般可爱,人人见而欢喜,我是刚出地狱煞气太重,往后绝不在凶你,你且快告诉我那害我之人是谁?此刻人在何处?“ 小胖鬼似是信了。他满意地被秋葵牵着,走到院门指着城墙方向说:“赵天岡今日在阴城中不敢擅自动武,退出城以后已派人去请第七殿向王董传消息了,大约夜戌时便会有军前来,这回,他们请了上头的命,是不会再有顾虑,定会直接攻城拿你!“ 秋葵听他说得格外认真。不像戏说,心头还是捏了把冷汗,但她不明白一件事,“你不是给我说此阴城是东岳大帝的阴人城,我记得之前听我夫君讲过,这阴司最大的就是东岳大帝,他们去向谁请命?东岳大帝吗?“ “这阴司的权利之争与你们阳间也差不多,只不过阳间基本几百年就改朝更代,换姓人当了帝王,哎呀,总之他们今夜就会来攻城拿你!“小胖鬼摇了摇头,嫌此篇讲述起来太过繁琐,就粗略带过了! “赵天岡去第七殿请命,那害我的人就是第七殿阎王王董咯?“她揣测道。 小胖头冷哼了一声道:“阎王殿里那些那些个阎王,不过就是文官儿,看起来坐拥王殿,顶多就是掌管来往亡人的生杀大权,对如此院中的你等小鬼是挺大一官儿,可在阴司的权斗中连个屁都不是,阎王不掌兵,害你那人,便会是今晚带兵来攻城中的其中一个!“ “完了完了,那他们岂不是要动真格的?“方木槿吓得鬼脸变了色,再无今日在城门那方的志气。 毕竟当时他们人多,人多壮了胆,又料定赵天岡不敢动手,但他们谁又不珍惜这最后一条魂命?若真派了强兵来,这座阴城内无城兵把守,说难听点儿,凭他们这群乌合之众,顷刻间城就破了! 破城时,便有鬼灭,只会比白天死得更多! “这可如何是好?“院里亡人都急得跳脚,知道他们都闯下大祸了! 秋葵本就不想连累他们,她立即对大家说:“你们不必惊慌,等到夜里大军来时,秋葵必在攻城前主动出去,他们只为拿我,就算之后会问罪你们,倒不至于再攻城伤你们性命!“ 方木槿听她这般说。只觉自己不够仗义,忏愧的说:“妹子,你本就是被冤入狱,且是因为我们。我们为你出头本就应该,是他们仗势欺人??“ 说着,她流出悲伤眼泪来,“想我们生前便是被人任意拿捏。生死之命从来由不得你我,到了阴间,连这最后一条魂命也如蝼蚁不值一提!“ “哭什么?“另一个亡人开口道,他就是曾在阴人路上被秋葵一脚踢飞的那饿死鬼。他名叫蔡昌,出生在一贫苦农家,他爹当年请先生给他取名为昌,是希望他能让他蔡家摆脱穷困之境,可他爹娘在他几岁时便相继去世,他成了孤儿,只能靠四处乞讨,看人脸色过活,后来年代不好。家乡遭了兵乱,他独自一人逃往江州,那天他实在太饿了,想偷一家的白菜果腹。白菜没偷成,却被人生生打死了! 蔡昌说:“他这一生都在苦困中度过,看惯了别人鄙夷嫌弃之色,来了这阴人路上也同样挨饿,那日在阴人路上,便想豁出去了,抢你们的阴人钱买馒头吃!“ 人饿起来,知道何为廉耻之心吗? 自然是不知道的,当他一脚被秋葵踢飞时,他以为自己又会像在阳间一样再死一回,可是却没有。 秋葵走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服问他,饿吗?想吃吗? 后来便将馒头亲手递到他手上时,他才第一回感受到,怎样算个人! “真是可悲呐,变了鬼,才知做人的感受,无论是阳间阴间,这些权贵王公,从无谁将我们真当过人来看,是凤先生给了我们阴间第一口吃食,我们这条命就是她的,夜里你们若是怕,你们就开城门去投诚,但我蔡昌不怕,我要与凤先生一起,去地狱,还是被千刀万剐赴死,我还要像她一样做一回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6 蔡昌这一席话,让在场所有鬼都沉默了! 方木槿抹了抹泪,也下定决心道:“好,魂灭就魂灭,如你我这等弱小亡人消失在这三界之中,何尝又不是一件幸事?算我一个!“ 其他亡人见此,都纷纷表示加入。 秋葵眼眶也湿润了,强忍着眼泪掉下来,她再一次被这些弱小而无为的亡人触动。 她想到了她凤家祖训,想到为无主之魂奔走的奶奶,她说:“谢谢你们,让我明白,一个真正的走阴人应做什么!“ 曾经,她要成为走阴人。是为实现奶奶复兴凤家的心愿。 后来,她立誓成为走阴人,是不愿被人宰割,她要将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经历阴间这两年磨难,从阴人路到阎王殿,再从无尽折磨的狱煞及这些无主之魂身上,她无意间救赎的那些无能救赎自己的无主之灵。也向她指引了一条道路。 而走这条路,并非需要多强大的修为,但必得有一颗无畏而坚持的心! 亦是那可顿生,亦可渐灭之物啊! 蔡昌还说:“我这就去向城中其他亡人道明,他们不想受牵连!“ 秋葵未能拦住他,只能由着他去,不久之后。蔡昌便回来告知,城中有不少亡魂选择了逃城,不过亦有很大一部分亡人选择留下来。 阴间的夜色没有任何的光,阴城中已点上阴灯。 城墙根,站满了为了秋葵留下来的无主亡魂,秋葵带着小胖鬼前来,借着阴灯微弱的光,她仔细记住他们每一张面孔。 “凤先生!“他们叫着她。 奶奶曾对她讲过,很多年前,她的先祖,也曾被人尊称为先生,但后来便不再有了,他们不再被人尊敬,只变成了神神叨叨的半仙疯婆子。 若这一刻,奶奶能看见,一定会为她感到自豪吧? 秋葵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这些老弱病残,他们对她说:“凤先生,我们也想做一回人!“ 他们皆是生前未好好活过,既不能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去生,那他们可以选择像个人一样去赴死! 看着他们坚定的目光,秋葵的心中也坚定了一件事! 这段去向城门的路并不长,她却走了好久好久。 她冲他们不停点头,走到城门处,蔡昌来向她告知:“这孩子说得不错,城外来军了,大军!鬼火缭绕,将城外万顷之荒野布满,好多好多!“ 秋葵点了点头,对他们说:“我且去与他们商量商量,看看能否有缓和之余地!“ 蔡昌疑虑道:“他们当真还会与你商量吗?“ 秋葵信心满满的说:“你也听小鬼头说了,背后害我之人可是位高权重,我不信他就是为了这么容易让我死?“ 方木槿担心的说:“还是不要出去了吧,上回你便是这么跟着那仙官一走,就再未回来过,我们就在城里,他们要攻便攻??“ 其余几个亡人也在劝说,想是都怕她出去便回不来了! 秋葵突然叫方木槿道:“木槿姐姐,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我夫君吗?“ 木槿点头,最初她还不信,后来便信了,她说:“妹妹的夫君是神仙,有通天入地的本事!“ “是啊,我夫君是神仙,他今夜会来救我,谁也伤不了我,外面那千军万马也休想!“她许久都未曾如此刻一样,向别人说起姜无重时,眸眼里全是七彩的光。 这些亡人本就信任她。更未怀疑过她说的每一句话,他们看到她眼中的光,也开始相信,今夜这场仗将有转机。 他们相信,会有真正的天神降临在这片黑暗的世界,来救赎秋葵以及苦难渺小的亡人。 蔡昌提议:“凤先生,就由我们几个与你一起出去吧,我们也想让这些阴间的官都看看,如我们这样弱小之魂,也可不畏惧他们的铁骑与斩魂刀!“ 秋葵未拒绝,到了时间,他们准备开城门出城,她低头看向那小胖鬼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鬼嘟了嘟嘴巴说:“我没有名字,要那有何用?我才不用名字呢!“ “原来是个没名字的小可怜呀!“她逗他一下,他便真就上当,将本来被她牵着的手抽出来说:“你才是小可怜,我一丝儿也不可怜,你可怜,你们通通可怜。“ “好好好,我可怜!“秋葵附和着他。想了想说:“没名字也不知叫你什么好,我给你取个名儿,便叫初守吧,初守初守,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要失去最初守候的信念,与万物皆是。“ 小胖鬼原本一脸不屑,听到她取的这个名字时,神色变得期待,真是孩子心性,他还问:“那我该姓什么?你们世人,不都有个姓氏吗?“ “嗯--“秋葵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头说:“你若不嫌,便随我一起姓凤吧,我凤家已无人了。我有你这样一个弟弟,也挺好的!“ “哼,谁要做你弟弟!“小胖鬼甩开她的手,却笑着跑到众鬼面前大声道:“你们听着,从今天起,我就叫凤初守!“ 大家只觉他长得喜庆,即便城外被阴兵围困,也不忘围上来逗他一逗。 “这小娃娃是哪家的孩子?“ “何时进的城,从前为何没见过?“ “长得好像我家阿里,不知我家阿里可曾上了轮回路了??“ “一定要入轮回路啊!“ “去轮回路有什么好?人世短短数十载,皆是悲苦!“ “??“ 秋葵见此,沉默地转身,独自向城门走去,身后是那些希望被善待的弱小亡人及他们最后的城。 她的身影很快就来到城门下,看着门的亡人她叫不出名来,过去客气的道:“大哥,让我来守门吧!“ 这些亡人都十分淳朴憨厚,根本没有多想,立即让了位置给她,她便指着来的方向说:“大伙儿都在那边听木槿姐姐唱曲儿,你也去听吧!“ “好!“他答应完便跑去了,秋葵收回自己的视线,走过去伸手抬开城门后的门闩,推开城门时,沉重的门开声在黑夜里响起。 听到这一声,方木槿等人才发现秋葵不见了,再看城门方向,正是她。 “凤先生要做什么?“有人问。 凤初守出声骂道:“你蠢啊,她不想你们因她而魂灭,所以独自去赴死!“ 说着这些,他的小胖脸却没有一丁点儿担心,如在说什么云淡风轻之事。 方木槿等人却急坏了,纷纷朝城门方向跑去。 “凤先生!凤先生,等等我们!“蔡昌喊道。 秋葵人已开门走到了城门外,见他们跑过来,她双手拉着门外的门栓,冲他们一笑说:“都回去吧,我夫君来接我了!“ 说完,她用力将城门关上,为防他们从里面打开出来追她,她立即手结封门灵符,将城门封住。 门关上了,她转过身,背后传来阵阵敲门声,是那些可怜的魂再唤她回去。 她任然强忍着泪,不让自己哭。 怎么能哭呢?还不是哭的时候。 她迈步向前,走向黑暗中被鬼火环绕的前方。 阴人城前,一眼望不到边之地,是成千上万的阴兵,那些兵身穿黑色盔甲,手拿着长兵,绿色的阴火伴随在周围;他们已围城一段时间了,此时未动,是一直在等攻城之令。 突见远处要攻之城门开了,沈式立即向赵天岡禀报道:“赵将军,城内有人出来了!“ 赵天岡扫了那边一眼,不以为然问:“又是弃城逃跑的城中无主魂吧,这回又跑出来多少?“ “很奇怪,这次只有一个!“ “抓起来,可别漏掉了谁!“ “是!“沈式立即带了一队煞兵向那方奔去,没多久,又骑马回来禀报:“大将军,那魂没往别处逃,她直朝咱们来了!“ “如此有种?“赵天岡冷桀之容终有变化,忙问:“是男是女?“ 沈式回答:“离得远,不敢确定,但看步态,似是罪魂凤秋葵!“ “果然是她!“赵天岡揣测道:“她此刻出来,必是见我大军压城知道怕了,前来与我商议放过城中那些无主之魂!“ “那将军如何打算?“ 此将未答。他骑着冥马往前去,既然此女有勇气独自出城,倒不失一巾帼,他生前便敬佩这种人,死后也不例外。 不久,他们在城门与大军中间位置相遇,秋葵很远便认出了那匹染着绿焰的冥马。她站定喊道:“赵天岡!我已出城,我之过往与城中无主之魂无关,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对方可未忘白日被她赶出城的羞辱,取笑道:“本将猜得果然不错,此刻知怕了?“ 秋葵向其恭敬地鞠了一躬道:“还请将军不要与城中无知亡人计较,他们皆是苦命魂,我这便与你回去。请你退兵吧!“ 赵天岡冷哼了一声,令手下煞兵过来给秋葵上手镣铐。 秋葵未反抗,她只怕自己言行激怒对方,一气之下迁怒到身后的阴人城,那里面有无数她牵挂的魂。 对方深知她为何服软,其实赵天岡也算得上是磊落之事,便不行尖酸刻薄之事,而是叹了口气道:“凤秋葵,你以为此时还来得及吗?“ “你是何意?“秋葵从话里听出一丝不详。 “你与我曾见过的一个人很像,今日我见你第一眼时,还以为你就是她,后来想想不可能,听闻她死了许多年了,连魂儿都未曾留下。“赵天岡提起这件事时,神色与白日那满身煞气的大将军有所不同,好像在惋惜所谈及的人。 秋葵问道:“你说对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赵天岡郑重回答:“凤云烟,她是一个走阴人!“ 秋葵听到那个名字时,心里有一面鼓被敲响了,这个名字她听过,卫临渊在梦中告诉她。临江城外的云烟观便是以此女之名命名。 “你怎么认识她的?她是怎样一个人?“不知是因为此女是她的先辈,还是因为姜无重曾将自己的观改成她的名字,她急切想知道有关凤云烟之事。 赵天岡却摇了摇头说:“我并不认识她,我只远远见过她,听闻过她的故事!“ “什么故事?“ 冥马上的大将军突然笑了,是那种嘲意的笑,他告诉她:“妄想凭一己之力拯救弱小世人。成为英雄的故事,正如你此刻一样!“ “是啊!“秋葵不反驳,但她得告诉他:“我从未想过要成为英雄!“ “你也做不了!“赵天岡坚信这一点,甚至,此刻在他眼中,秋葵已是个大罪人! 他略有遗憾说:“若你下午就与我回去,也许这一切还可以改,但此时已然晚了!“ “为何?“ 赵天岡回身指着远处的万千阴兵道:“后面有五万地府阴兵,他们今夜,必须入城!“ “你们以何名义入城?“ “自然是以捉拿地狱罪魂之名!“ “我已在此,为何还要入城?“ 面对她此问,那坐在冥马上俯视她的大将军未答,他那双鹰眸中透着寒光,如地狱中冰冷的刑器一样令人胆颤。半响之后,他才提醒道:“凤秋葵,你早该明白,并非你在此,你就真的在此,而是别人说你在城内,你就得在城内!明白吗?“ 秋葵神色越发惊诧,她想起小胖鬼所言,背后算计她之人今夜就在城外,她问:“后面带兵的是阴司的谁?“ 赵天岡回答:“该你知道时,自会知道的!“ 之后,他下令手下将秋葵带下去。 秋葵不肯,因为她听到后面阴兵阵在向前移动,他们当真要攻城了! 她用力掀翻左右架着她的煞兵,跑到赵天岡马前制问道:“城中无主之魂与此无关,且未有反抗,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你们就不怕天谴吗?“ 对方见她竟这般冥顽不灵,当即就抽出那把破地赤金枪怒指着她道:“凤秋葵,休再做无用之事,你怪不得旁人,今夜,此城所有无主之魂皆是因你而死!“ 秋葵怒了,她挡在道前,誓要与他们斗,周围便有煞兵扑上来拿她,她虽手带镣铐,却因愤怒升起了更大的力量,不少煞兵被她掀飞了! 赵天岡见状,冲其喊道:“凤秋葵,难不成你还想以你一人之力,阻挡这后面的千军万马?“ “只要我灵还在,便不许你们伤此城中任一魂!“阴风席卷而来,她站在风口,长发随风凌乱起舞,血衣醒目。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7 “那倒要看你有没有命看到万军进城那一刻!“冥马冒着幽幽绿焰,你马上大将声如索命咒,穿过她单薄的身体。 其后有上百铁骑煞兵向秋葵涌来,他们将她围在其中,手中长枪不断朝她刺来,她手被镣铐困住,无法施展咒术,只得借助镣铐去抵挡那些长枪。 几番反抗。她未能冲出困局,还被长枪所伤,血洒一地。 赵天岡远远坐在马上,如俯瞰蝼蚁般的目光看着她。惋惜道:“你若不反抗,此时本可不死!“ “要我不反抗?做梦!“秋葵的声音在颤抖,但她目光如炬,正如当初她在阎王殿中与泰山王所说。她怕死,但她更怕如鼠般苟且死去。 她是凤家人,为渺小无主之魂而死,便是她最好的归途。 铁骑践踏,她娇小身影渐渐被战马与煞兵的浓烈煞气覆盖! 远方城楼上,方木槿等亡人自她出城后,便一直站在城楼上眺望,他们亲眼目睹远处正发生的一幕,不知如何才能救她,更不知这样的灭顶之灾,也即将降临在他们头上。 终于,他们彻底看不见秋葵的身影了,她的灵魂仿佛已在那方围杀中消散了! 城外弥漫着属于阴兵强大的鬼气,风吹云涌中,但凡普通小鬼沾上一丝半点儿,也可顷刻魂散。 “凤先生??“城墙上有小孩哭声、有女子哭声、还有老人哭声,这些哭声悲鸣如歌,回荡在阴间无光的天空。 秋葵还未死,她只是遍体鳞伤被逼至绝境,面对那些长枪再向自己刺来时,她大声喊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姜无重--“ 募地,一道刺目白光如闪电般劈向秋葵所在之地,那些紧逼的煞兵被白光炙伤、震荡,飞向四方。 煞兵的马儿惊乱,往四处奔散开,还有几匹已倒在血泊之中。 本该是那被围困的女子魂飞魄散,但却换了对象,变成了那些将长枪刺向她的地狱煞兵。 灵魂最后一条命在这世间消散时。就如烧焦的碳被晒干,风一吹,缓缓散开。 秋葵坐在地上,抬头看去,见到那许久未见过的男子站在她身前,他穿着他最爱的水蓝色长衫,轻缕如丝,一身仙气缭绕。 他的长发是与这夜不同的墨色,在地狱中闻惯了血腥肮脏味儿,发上如青草般的淡淡味道告诉她,这一切并非幻梦。 在这无阳之界两年了,她日盼夜盘。终于盼来了她挚爱的君。 当她走出阴人城,背负所有无主之魂的敬仰时,她没哭,当她面对地府数万大军时,敌人要她求饶她无力自救时,她也没落一滴泪。 但在看到那道身影转来,露出那熟悉的面容时,她所有坚强顷刻间瓦解了! 她泪水涌来。哭成了个泪鬼,嘴里不停重复着:“你怎么现在才来??怎么现在才来?“ 你可知道,我等了五百多个日夜? 每一次入刑坑时,她都在期盼着,睁眼那刹那,他便如此时一样,站在她身边! 姜无重几步来到她身边,将她受伤的魂身拥在怀中,伸手为她拭去眼泪。 他的手依旧温暖,像在阳世那样。 黑夜之下,千军万马前,他们周围是一片狼藉的平地。 他就这般让秋葵依偎在自己身上,对于周围暗涌着的巨大阴兵阵置若未闻。 城墙上的无主之魂也都通通看到了那白光从天而降带来的人,他们坚信,那便是他们与凤先生一直在等待着真正的天神,他终降临这浑浊界域拯救他们无助弱小的灵魂! 他们纷纷虔诚下跪往那方叩拜,有谁喊出了地一声:“天神降临了!“ “天神降临!天神降临!天神降临!“ 阴城中传来一声又一声无主之魂们的声音,通过黑夜,传向城外的阴兵阵。 赵天岡自然听见了,也亲眼见到那从白光中走出的男子。 沈式座下有数十煞兵在瞬间魂灭了,急急前来请命道:“赵将军,前方不知谁人将罪魂凤秋葵救下,看样子不似阴间亡魂!“ 自然不是阴间亡魂,他的灵身上带着淡淡的光,这是阴间的亡魂不会有的。 赵天岡说:“那是神修之大修行者才有的魂灵,并非亡魂!“ 沈式听后,自觉他地狱煞兵之威不可被冒犯,他道:“此界是阴界,他仗着自己是神修大行者便可来此撒野,杀我煞兵,我地狱守护之威严决不容衅,末将愿帅煞兵一千,前去讨伐于他!“ 赵天岡不知在顾虑什么,并未答应他之请命,并让其去后面阴兵阵中请阴兵兵马大将军岳光耀。 沈式困惑,但未多问,调转马头朝后方主军兵阵而去。 赵天岡骑着冥马向前,在距离姜无重抱着秋葵处只有数丈之地停下。 黑暗之中,煞气涌动,姜无重为秋葵整理了身上血衣。眸中全是疼惜说:“你怪我来晚自是应该,但我不来,你瞧这阴间两年,你已今非昔比。这两年之苦,你不算白受。“ 秋葵听后更是委屈,“夫君是说,故意要让秋葵在此间受苦。是不是?“ 姜无重没应,任由她抱怨自己。 “夫君知不知道,这阴间有人要害我?我两年前就险些没了??“ “夫君就不怕我没了?就没怕过!“ “是谁说今后护我?“ “啊,还是夫君与木槿姐姐所言一样,也如这世间男子一样不可信?“ 秋葵一边说,一边哭,将他刚擦干净的脸又哭花了,面对这般喋喋不休小娘子,他性子极好,又用袖子帮她擦了擦。 终于,秋葵余光看见赵天岡的冥马在靠近,抽泣了两下。指着那方道:“阴司上下欺我冤我,将我打入地狱受尽剔骨断筋之苦,如今还以拿我之由不顾城中之亡人死活,要以大军攻城。夫君,那城中是全是无主之魂,他们敬我护我,我绝不让他们有危险??“ 她刚刚才平静下去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双手不停颤抖。 姜无重讲她两只手握着手里,安慰道:“你已拼尽全力,我全都知道,剩下的不必担心,我已在此!“ “前方来者何人,你可知你救下的是地狱逃魂?“赵天岡问话时,声音带着地狱之煞气,卷起四周尘灰。 姜无重眸子扫过他的方向,又低头看向秋葵,本是满眼淡漠之色,一见她的脸便温暖了起来,他沉声说:“我不知什么地狱逃魂,我只知眼前的,是我的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78 赵天岡面有惊色,这般说,是凤秋葵的夫君来阴间救人了? 这千万年来,来阴间救人的术士确有不少,但大多不过是敢在阴人路上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亡人,就算勉强让其得手,待回了阳间也会被阴间派兵捉拿,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无用,最后双双落得个永不超生的下场。所以这些术士在阳间再大能耐也不敢来阴间造次,他们深知与人斗与鬼斗皆可,与天斗便是天诛地灭,更别提敢在阴司数万大军阵前当场来救早已打入地狱的罪魂的! 赵天岡道:“三界自有法,管你是哪方神仙,到了这阴界。便要遵守我阴司之法!“ 姜无重眸色冷傲,“若我不呢?“ “这般说来,你是要与我阴司之法规较量?“赵天岡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其狂妄的轻蔑之意,他说:“还没人敢说这种话,你是千百年来第一人!“ “哦?“姜无重语气也不怎么客气回道:“你孤陋寡闻至极!敢与我说千百年来第一人?你任地狱守护多少年?这些年没人,就代表从前无人?千万年来。敢正面较量阴司法规者不少,据我所知,阳间历五百年前就有一手持不凡之力的南姓女子在你阴司横走直去,你阴司法度?“他语气中满是不屑:“你阴司之法度,与阳间那些皇权争斗又相差多少?此言用来吓吓城里那些无主之魂许能有用,与我说,就算千年前也没屁用!“ “大胆狂徒。竟敢信口议说我阴司之事!“赵天岡强调:“本将看你是修出大乘的修行者,才与你好言相劝,别不知好歹!“ 这话听得耳熟,姜无重记忆中,差不多隔个几十年便有人与他说差不多之言,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他身子动了动,将秋葵从地上扶起来,直接无视了赵天岡的话。 那头等不及,又放言道:“后面有十万阴兵,你识相就让开,不然就成为阴兵阵下魂,白费了自己上千年的修为,又是何苦!“ 姜无重轻笑,“你如此好心,该去劝劝你身后带兵来此攻城之人!“ “何为攻城?我司奉命捉拿地狱逃魂,其逃入城中蛊惑城中亡魂反抗我司办案,因数众多,视我阴司法度无物,才派兵镇压,有阴司法度可依,所有阻拦者皆按藐视阴司法岗处置!“这话并非出自赵天岡之口,而是后面阴兵阵前的某个将首。 在他们所处之地并看不清说话将首是谁,但听得出来他声音浑厚,应是一个修为十分高的鬼修者。 所谓鬼修者便是以鬼之形态在阴界修行的大修行者,阴间有许多鬼仙,阳间那些人修、灵修一样,每到一阶段便需渡劫才可飞升,如阴司的五大鬼帝中便有好几位是死后在阴间鬼修得道。 秋葵小声与姜无重说:“夫君,我在阴间当年被打入地狱便是被阴司中的谁算计,后来被引逃狱也与其有关,我在阴人城中遇见一知晓颇多的孩鬼,他告诉我算计我之人便在今夜带兵来将中,想必就是说话之鬼修者了!“ 姜无重点了点头,用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既下来,便会将你安全带回去,谁拦都无用!“ 但秋葵心头担心,前方十万阴兵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她阴间过了两年,但姜无重在阳间才不过两日,他此时神魂不全,如何能敌十万阴兵? 除此之外,还有如赵天岡这种鬼将,那鬼修的大修者即便不动手,战局也够耗费姜无重的。 “将罪魂留下,你所伤的阴兵便不与你计较!“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怎么?你阴司如此森严之法规,这般便不与我计较?“他嘲意尽显道:“是以见我有大修行者之力,便可网开一面?换了别的人,就如城中无主之魂一类,便该被你等赶尽杀绝?你阴司法规便是如此毫无底线?见人上菜?“ 这一句句直戳其痛处。更不给情面,那边隐秘在煞气中的说话人一时无答。 姜无重一手牵着秋葵,一手随意放在身前,宽大袖子随风飞舞。 他将秋葵往身后一拉,温声对身侧之人说:“一会儿躲在我身后。“ “嗯。“ 阴风阵阵,黑暗中,何物在一栋,发出轰轰--声。 秋葵从他肩膀处往前看,见前方的鬼火移动了,紧张的提醒她:“是阴兵过来了!“ 一列列整齐的阴兵手持长兵朝他们所在之处涌来,将二人困在中间,姜无重用力挥袖,便有三五阴兵魂散去,有了路,他便拉着秋葵疾步过去,但很快又被后面的阴兵补上,他再一挥袖,七八阴兵魂散去,再有数十阴兵补上,开始他们周围还有很大的空地,这边。阴兵越围越紧! 姜无重告诉他:“是阴兵困缚阵,不破阵便被困兵阵中气势渐弱。“ 秋葵问:“夫君,可能破阵?“ 他转头看来,清亮的眸中映有她的面颊,他还什么都未说,秋葵立即补充道:“夫君自然能破阵,秋葵从未有半分怀疑!“ 他微微一笑,轻轻将她手放开,嘱咐道:“跟好我!“ 接着,手结法指默念:“阴地聚煞,万鬼皆敬,吾今使灵,破此阵岡!“ 只见他指间瞬间发出白色灵光,仔细看。那是所念咒语而成的符光印,符光印在其手中旋转、扩大,将周围阴森的兵阵照亮,他抬手一声破令,符光如闪电般在将眼前兵阵劈得稀烂。 无数阴兵魂体随光散去,周围被笼罩的煞气减少,眼前视野开阔了,他们得以看见,这已被破的残存阴兵阵后,有一鬼仙身穿黄色法袍,骑一匹散发着黑气的冥马,马儿的眼睛是红色的,散发着奇异的光。 鬼仙左右还各有两名身穿金铠的将军,赵天岡在最边上。 现在他们已见识了阵前大修行者如何轻易破了阴兵困缚阵,士气大伤,但这可是阴间地界,岂有外来修行者挑衅,一员大将上前请缨:“帝君,末将愿前去斩此人魂灵以振我帝君神威!“ 黄色法袍鬼仙点了点头,准了! 随即,便见那名大将骑着一头黑牛冲到阵前来,此将手拿二斧,头戴金顶,胸前金甲镶着一枚人形骷髅,不过那骷髅却比人的头小许多。 秋葵看出此将金甲上的骷髅头有异,轻声问:“夫君,此将的金甲似有玄机。“ 姜无重点了点头道:“那人形骷髅乃魅之骨,且是以在世修行上千年的魅灵,用其骨做甲,能迷惑对手心智!“ 接着,便见那大将骑牛停在前头数丈之距,粗声豪放问:“嶓冢山兵马大将岳光耀前来叫阵,你敢不敢战?“ 秋葵小声嘀咕道:“这厮穿着镶魅头骨的金甲来叫阵,还一副谁怕了他的姿态,实在可笑。“ 姜无重对她之言宠溺一笑,“你是越来越懂得做派之分了!不过这三界之中,能投机取巧,机关算尽,也算是种本事,秋葵你记得,不管对手是谁,仙魔鬼怪,君子小人,他们身上必有你能学之物,不可大意更不可轻敌。“ 她点点头答:“秋葵记住了!“ “你敢不敢战?“骑牛大将又开始叫嚣:“是方才施展太多,没了余力,怕我不敢战吗?“ 姜无重本未将此人放在眼里,并不搭理他。 那方便继续叫嚣道:“本将瞧你也不过才刚近大修行者,还未及大乘之境,便敢闯阴间,简直自不量力,不知是在阳间哪个山头修行的?你师父又是谁?“ 秋葵听到此人对夫君言语挑衅便不能忍,放声道:“岳什么耀的嶓冢山,你给姑奶奶听好了,再出言不逊,便打烂你的金甲,将你甲上的魅髅给姑奶奶做钗戴!“ 对方叫阵是引姜无重出来接战,却听得是女子出来辱骂他,气得鬼脸怒变,嘴上绝不肯认输般驳道:“你个小娘们儿口气这般大,等会儿,我便要杀他让你在地狱中永世守寡!“ 秋葵一听,气炸了,与姜无重说:“夫君,让我去打烂他的头!“ 姜无重并不被对方的言语所击,他将秋葵往回拉了拉说:“你虽在阴间长了不少修为,但此将修为并不低,你不是他的对手,今夜你就歇着,一切有我!“ 秋葵自然知道这些。她只是不想姜无重被这些王八蛋耗费法力,想为他分担罢了! 姜无重伸手摸了摸她后脑勺说:“只要你相信我可战胜眼前邪厄,便无敌能赢我!知道吗?“ 秋葵点头。 随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停下来,唤着她的名字。 “秋葵!“ “啊?“她以为他想起什么紧要之事,必须在与骑牛将军单挑时交代,一脸认真等待着。 姜无重却问她:“你当真要用他金甲上的魅骨做钗?为夫觉得那模样极不好看!“ 秋葵捂着嘴露出笑意。然后向他挥了挥手:“不好看,但我就想要!“ “哦。“ 他转身,朝骑牛将军缓缓走去,他每走一步,脚踩之地便留下一道淡淡白光,十分奇异。 秋葵不知是否因为他是以灵身到阴间的缘故,感觉他比之前在白家要厉害了! 骑牛将军见他过来了。取下背上背着的两把大斧头,高举过头顶,喊叫着用双斧互击,斧刃撞击下,有光电迸发而出,沿着他所指方向朝姜无重击来。 姜无重无动作,那光电便如蛇般缠绕着他的身体,使他不能动弹。 秋葵大惊:“夫君!“ 骑牛将军大喜:“就这点儿能耐?“ 姜无重未回答,他站在那,身子被光电的力量牵扯起来,吊在了半空中。 他周身本就有淡淡白光,被这光电包裹后,浑身更是刺目耀眼,更远的地方也可见。 “再不施法,就没机会了!“岳光耀提醒道,又用力击打了双斧一次,电光更加密集缠了上去。 姜无重任然无答,闭着双眸,如被那电光缠昏厥过去,看得秋葵心急如焚,却也是此时。他束的左手在身体一侧动了动,呈现碗形,他的嘴动了动,默念了一句咒语,便见他左手掌心中生出一朵灵莲来,莲花由含苞之状,渐渐绽放。绽放时又藕色之灵光飘散而出,与缠绕着他身上的光电交织在一起。 岳光耀面色有变,但并不慌,他继续击打双斧,以此与姜无重对抗。 这番较量,开始还有来有去,但当姜无重动了动脖子,慢慢睁开眼睛时,那光电如油尽灯枯般瞬间消失了! 姜无重的灵身缓缓落到地面,手中灵莲是浅白带粉色,温和柔美,他迈步向前走去,问道:“你还有何必杀绝技?通通使来,若没有,就滚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79 岳光耀又惊又气,自己身为帝君前第一猛将怎能如此败阵,就算不能彻底击败他,也必须为帝君伤他一二才可,于是他双目一狠,两腿一蹬,骑着黑牛挥着斧就朝姜无重冲过来。 如此,姜无重抬手身前,灵莲照亮他绝美容颜,面对这来势汹汹的鬼。他分外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啊--“岳光耀挥斧之力,如牛加身,斧刀带着一股致命煞气劈来,姜无重迅速用指在莲花上画了一道符。便见那符如网一样飞向岳光耀。 那头本是势如破竹之力朝他砍来,此番见灵网飞来,只得挥斧去砍网,可那网却十分厉害,没多久就连人带牛将他罩在了下头。 后方阴兵阵中见此。士气动摇,连那骑黑冥马的鬼仙面色也有动容,见岳光耀被网困住,左右立即上来两员大将请命:“帝君,请准许末将前去救岳将军!“ 鬼仙点头准了! 两员大将拱手退下,一人上马,一人骑了头双兽绿眼狼,并带着阴兵上千朝姜无重冲过来。 一时之间,阴兵喊打喊杀冲向这边儿,姜无重身姿依然,连缭绕之仙气儿也未曾被这森森鬼去带走冲散半分。 见此,秋葵站不住了,她朝前走了几步,扯着嗓子骂道:“你阴司好不要脸,叫阵输阵,输不起又派人上来玩儿车轮战,实在无耻之极!“ 她对准了后面兵阵前的方向强调:“后面那个骑黑马的,姑奶奶骂的就是你,叫这么多废材上来凑数,有能耐你自己上啊,躲后面有何能耐?“ 黑马鬼仙自然听见她话了,其面容看上去是八九十岁老者之态,鹤眉白发,一副德高望重之态。 秋葵越骂越欢,又接着道:“气不气?想攻城攻了半天,城门都没摸着,姑奶奶寻思你废这么大周折想入城做什么见不得人、偷鸡摸狗之事,你倒是好言好语求姑奶奶,姑奶奶兴许可给你开个后门儿,你看如何?“ 黑马鬼仙似真被她之话激怒了,他老眼一厉,抬起手臂,藏在袖子下面的手轻轻弹了弹,便有颗灵球朝秋葵飞来。 姜无重此时正全身心与那几名大将作战,并未注意到黑马鬼仙的小动作。 而秋葵因修为不够。并未及早发现危险飞来,待她感到一道炙热力量靠近时,那法球已近在眼前,她心内大赫,忙翻身躲避。 “轰--“那法球猛烈撞击在她方才所站之地上,留下一大坑,秋葵正欲松懈,见那法球如长了眼睛似的,又转弯儿紧追着她而来! 她敏捷地翻滚在地面躲了过去,不忘回头继续骂道:“果然是小人作态,使这般阴招儿,我呸!“ 黑马鬼仙面色没多大变化,但指间运法却在增加,使法球来势更猛,秋葵显然已招架不住。大喊了一声:“夫君!“ 姜无重余光中才看见她被一颗法力不低的球体追逐,欲飞身过去救她,却被那几名大将故意牵制住。 秋葵又慌乱躲了几次,那法球越滚越大,只要一触碰到她,必将她吞噬,正在她快要被法球覆盖时,从她相反的方向突然飞来一黑袍年轻男子,他手中持一鬼头令牌,见秋葵被法球紧追。便当即用鬼头令牌凭空画出一黑洞,将那法球轻巧的吸了进去! 秋葵安全了,吐出一口大气,转身去看救命恩人,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是你!“ 黑马鬼仙见前方突然多了个黑袍男子,眸光一暗,赵天岡起马上前报:“帝君,是东鬼帝神荼之弟子,纣阴!“ “来得真快!“ 纣阴体态清瘦,面目如文弱书生般清秀,不过眸眼中透着阴冷之气;他走出来之后,身后还紧跟来一邪魅女子,那女子身着一赤墨相间的袍着,袍裙质地轻盈,走起路来,两条长白大腿若隐若现,她慢慢走出来,目光看向纣阴方才救下的秋葵,娇媚轻笑道:“就这样一个小丫头,竟引得他再入阴间。“ 她口中的那个他自然是指的姜无重,再入的意思,是说姜无重从前入过阴间咯? 女子想起上回在静宁寺外,夫君曾说过,西鬼帝有两个徒弟,一个是纣阴,另一个是能摄人心魂的鬼仙,名叫绝娘,想来就是她了! 绝娘美艳,比不上红姑的美,却艳得令人心痒痒,秋葵多看她两眼,都感觉心头怪怪的。 绝娘走来,围着小个子秋葵走了一圈,细细打量她道:“听闻你在地狱中快五百日夜任不肯认错?“ “又如何?“秋葵盯着她的眼睛,觉得那眼睛好美。 绝娘笑着说:“那你意志必是很强,我想看看,到底有多强!“ “绝娘!“纣阴冷唤了一声,被绝娘瞪了一眼。 纣阴没理会她,转头提醒秋葵道:“没事别看她的眼!“ 秋葵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回过神来,这绝娘摄魂真是厉害,她差点着了她的道。 绝娘失手了,不免怪起纣阴道:“师弟这是怕我将这小丫头害了不成?真是少见呐,我这从不开窍的师弟??“ 纣阴面色如初冷薄,强调道:“别忘了,我们有正事在身!“ 绝娘直觉扫兴道:“是是是,正事??在这阴间好生无聊,素日要守师父的规矩,不能逗趣那些小小亡人,那些亡人也甚是没用。一点定力都没有,眼前好不容易有个定力不错的,师弟也要搅师姐的兴致,哎!“ 纣阴未理会她的抱怨,他向前走去。拱手恭敬姿态对黑马鬼仙方向道:“听闻北帝突调派十万阴兵向风云城,纣阴特受师父之命前来,不知北帝这般大阵仗是为何?“ “怎么?风云城在北帝治理的嶓冢山之境,管辖该城还需向你师父西帝报备吗?“说话的是黑马鬼仙身边的另一人,此人未穿军甲。而是一身灰袍,头戴法冠帽,应是西鬼帝身边的某文官儿。 “自然不是,风云城虽地处嶓冢,不过风云城本就是东岳大帝曾经宫殿扩建而来,按理说,并不归西帝管辖。“他还特别提醒道:“莫非,西帝是要连东岳大帝都要一并管了不成?“ 灰袍文官恕斥道:“纣阴!修要将东岳大帝说来混淆视听,风云城自建城以来,便一直由我嶓冢在管辖,它之名字已添入我嶓冢地管册之中!“ 纣阴笑了笑,十分抱歉说:“此事为何我们从不曾听闻,纣阴只记得,东岳大帝将此宮划出时,指派的是我师神荼来亲管!“ 说完。他目光看向那边还在打斗的姜无重处,又疑惑道:“这不是我姜师祖吗?听闻西帝曾也在阳间南仙修行过一些时日,去得还比我师父晚些,也需得叫他一声师祖才是,只是。这奉为上宾也就罢了,怎么来就动起手来,是有什么不可言明,还是有意败坏我阴司的名声?“ 这话给西鬼帝甩了顶好大的帽子,他终于坐不住了说:“本尊当年就在南仙呆过半月,未曾听闻过什么姜师祖,就算真有这号人物,是他无视我阴司法规在先,阻扰我司上下例行公事,本尊管他是谁,犯我司规者必灭!“ “呵。“纣阴是亲自领教过姜无重破他鬼头令兵阵的,他颇是担忧的说:“这都打了数十个回合了吧?西帝麾下这些将兵似有点??可别伤着自个儿才好,真伤着了,以后还有谁为西帝尽心办事呢?“ 说话间,绝娘飞身上前,身姿轻盈飘向那互斗之中,舞动了自己柔软的身子,便见那些阴兵与大将神色一变痴痴的望着她的舞姿,不再打斗。 绝娘媚笑着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多看看人家跳舞不好吗?“ 她继续舞姿妖娆跳着,后面所有的阴兵都停了下来,她得意地转了个身,特意向姜无重飞去,是要看看这位法力超群的上仙为自己舞姿迷倒的样子。 谁知,姜无重却一眼也未看她,只是拂袖收了灵莲,转身朝另一边而去,径直来到秋葵身边,将一颗魅髅递到她面前,问:“当真要做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0 秋葵见他走来,本是担心他有未受伤,见到他手掌心那颗魅髅时,愣了一下。 只不过是随口说来气那岳光耀之言,她自个儿也嫌弃这魅髅难看,未曾真的想过要做钗呢,没想到夫君竟当真了,还打烂了岳光耀的金甲,亲手将魅髅拔了下来,她心里欢喜,将魅髅接过来搂在怀里,视如珍宝。 此时,岳光耀魂体受的伤是小事,金甲被破。才是奇耻大辱,被座下阴兵扶着狼狈地隐在了阴兵之中,连他那头黑牛也不见了踪影。 如此,两方打斗终于停止。 功不可没的绝娘悻悻地从后面步来,目光一直在姜无重身上打转。 女人善妒,更何况,她之摄魂术连那些修为很高的鬼将都能迷惑。唯独这姜无重一眼也未瞧她,怎能不怨恨? 纣阴有意提醒她什么,唤了一声:“师姐?“ “哎呀晓得了!“她不耐烦地扭了扭娇柔身子,转身面朝西鬼帝方向。 “西帝君,有何事需要如此动武才能解决能?不知的还真以为咱们阴司跋扈不讲道理,这若是打得过人家也就罢了,刚才那翻实在??啧啧。绝娘不得不好意劝一句,如此不仅不能振我司威严,还令我司沦为三界之耻笑,西帝君倒是心宽,不觉有失,可堂堂阴司又非西帝一帝所有,总需体谅体谅其他四方,及北阴东岳二位帝尊的颜面吧?“ 秋葵已听了会儿他们之间的话语,惊奇于纣阴二鬼竟是来帮他们的,她拉着姜无重的手小声问了一句:“夫君,此时我们该做什么啊?“ “此时就看他们好戏吧!“姜无重终得空闲歇息片刻,他扫了那边一眼,轻描淡写的样子。 “这纣阴与绝娘是北鬼帝徒弟,他方才还救了我,专门跑这么远来与西鬼帝唱戏,应不会是怕得罪夫君才出手吧?“她起先听纣阴尊敬的叫姜无重为师祖,再想上回在阳间,这厮可是极不情愿的。 姜无重点点头。 “我早与你说过,阴司之水深,东海不可及也!“ 她算明白了一些,又还有许多未明白。 “夫君,如此说来,算计我的便是那西鬼帝吗?“ 只不过她与这西方鬼帝并不认识,为何要如此害她?他们一方阴司势力又与阳间一直算计她的那伙人又是什么关系? 姜无重并未仔细回答这个问题,递给了她一隐晦的眼神,又牵起她的手找了一处还算干净之地,继续观纣阴二人与西鬼帝的唇枪舌战。 西鬼帝那边说:“此叫凤秋葵之女鬼两年前在阴人路上妄杀上百无主之魂,还蛊惑众鬼作乱,被七殿打入五重地狱受刑,才不过两年,此女便逃出地狱,还伤狱煞数人,随后逃入前方风云城,仗着自己有些修为,便欲在阴间为所欲为,简直罪不可赦,怎么?纣阴,你师父身为一方帝君,因与此女夫君有那么一点师祖关系就要视我阴司法度于不顾,纵容其在此城兴风作浪,威胁我司安危,置这阴间千万亡魂生死于不顾?“ “就是,你北帝可以藐视法岗,打的是东岳大帝的脸,我西帝君要严惩此等恶魂,也轮不到你北帝来管!“灰袍文官一副谄媚之态,看来深受西鬼帝器重。 秋葵又听见他们将这些罪证拿出来说,欲要上前反驳,被姜无重拽了回来。 “夫君??“她脸上露出不平。 姜无重目光往背后的风云城扫了一眼。“你难道还看不出,这些罪名及捉你回地府,不过就是他们用来攻城的借口?“ 换句话说,西鬼帝根本不在意她凤秋葵在阴人路上是否伤了亡人,也不在意她如何逃了狱,他们最初目的,便只想将这些罪名坐实,再引秋葵进城,他们以拿她为由在今夜领十万阴兵攻城! 只是他们没想到,秋葵竟为了救城中无主之魂,自愿出了城,还将城门封了! 也许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还有个姜无重前来搅局,将他十万大军阻在了城外,连城门都未能摸到。 在姜无重的提醒下,秋葵终于理清了其中,心头更是恨,为了他们那见不得人目的,她被冤打入地狱受尽折磨,此刻还要背负此等罪名,真恨不能立即冲上去将那西鬼帝给手撕了! 这时。纣阴出声道:“西帝口说这些罪证听起来确实有理,不过我怎生听说,此中似乎有何冤情?“ “第七殿阎王亲判罪证书便在此,逃狱后进入风云城,并伤前来捉拿她的煞兵,这些都是无数双眼睛看见的,冤情?“灰袍文官名叫杨文章,生前是个举人,死后在阴间留了个文职,因擅长阿谀奉承,一步步从一小文笔判做到了西鬼帝殿前文士仙官,主要就是端茶倒水,传达帝君指令。 秋葵本不知道阴间这号官职的职责,此番看来。突然明白了! “不就与阳间皇帝跟前的宦官差不多?“ 姜无重习惯性地用手指轻敲了她额头一下,“就你鬼机灵!“ “难道不是吗?“ “是。“ 这时,纣阴一副十分明白事理之态讲述道:“其实,你所指的罪证纣阴已在来此之前,便在第七殿借阅过,不止如此,纣阴还有另一份证册,上面记录着阴间北阴历两千八百五十六年,第七殿文判伪造罪证书诬陷亡魂凤秋葵一事--“ 他拉长了尾音,抬手间,手掌上出现了一本册子。 西鬼帝那头并不想被纣阴手中那本证册牵着鼻子走,杨文章阴阳怪气强调:“就算第七殿对凤秋葵之判定有误,但她在阴人路上煽动无主魂闹事,抢夺食坊粮食总是真吧?就凭此一条,打她入五层小地狱不冤!“ 纣阴来时似乎对此准备很足,也早就料到他会提食坊之事,他拍了拍手,便见从黑暗中飘来一身穿青色仙袍的男子,此人长得唇红齿白,眼如星辰,极其俊美,不是那景荣仙官又能是谁? 秋葵见到他还是有些兴奋的,刚想开口叫他,却瞥见身边的姜无重正瞅着自己,她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夫君,此鬼当初在第七殿对我多是照顾,是我朋友!“ “你这小丫头人缘倒是极好!“姜无重面色如初,慢悠悠地叹了一声。 “那还不是夫君教导有方!“她往他身上蹭了蹭,已习惯与他这般亲近。 景荣眨眼功夫已飘到近处,先是敬重的与纣阴绝娘拜了一礼,随即转向秋葵这边,两人眼神示意了一番,最后却如绝娘一般,目光都停留在了姜无重身上。 他曾听秋葵说过,她夫君容貌十分好看,已赛过他,那时他当然以为是这小妮子在吹牛,今翻见到了本尊,才知是真的。 想他阴司第一美男竟这般被当场比了下去,心头怎会好受呢,不过此时他先放到了一边,走上来自荐道:“我乃六百四十五年由东岳大帝亲定的财户官景荣,有关凤秋葵阴人路上向食坊借粮共欠下的三十万万阴人钱已在当年便全部补上,此笔款项最后也用于修建身后的风云城了,若说她有何不妥之处,应是打破了食坊的先例先欠下了这笔钱,不过,本仙官前去查账时,也发现情况特殊,所以宽限了这笔账的期限??“ 那头听到此处像抓住了把柄,立即强调:“你也承认她坏了规矩,既坏了规矩,判她刑法有何不可?“ “犯了错判刑法自然没错,但在景荣看来,错的不是她,而是这坏掉的世道。人饿了要吃饭,不吃饭就得死,鬼饿了也要吃饭,不吃就得生怨,她怜悯那些无主之魂,才出面像食坊借粮,这何错之有?我们的法规是管束亡魂不犯错,让由地府掌管的地狱、轮回路、阴人城能万年流长,所以景荣觉得,她此举不但不算错,还是大功德一件,阴司应嘉奖她,而非是将她打入地狱!“景荣上回在第七殿吃了泰山王的亏,这两年回去做足了准备。这番言辞讲得他激情昂扬,整个儿一被秋葵附了身似的。 可那边的杨文章却不买账,还说他:“诡辩,诡辩不可服众!“ “哦?不可服众?“纣阴抬手间,手中又多出一样东西,那是另一本册子,册上写着走阴凤氏印薄。 他当众将册子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写着无数以凤为头的名字,翻到最后写有凤秋葵名字时,只见后面多了一个印章,那是一枚月影章。 景荣离得最近,看过之后也不免露出惊异之色来,纣阴将印章举高告诉众鬼:“此乃东岳大帝帝尊之印,东岳大帝已为凤秋葵加了帝尊之印。证明东岳大帝认为她凤秋葵在阴人路所行之事是功而非过,怎么?你杨文章方才那番话之意,是说你比东岳大帝更有鉴别功过罪行的能力?“ 杨文章方才还仗着西鬼帝张扬跋扈,这般脸色完全腌了下去。 “不敢不敢!“ 西鬼帝却面不改色道:“连东岳大帝的帝尊之印都请到了,神荼此番着实下了大功夫!“ 神荼此刻并不在此,纣阴也不忘替师父回一句:“比起所下的这些功夫,西帝君也劳废了不少心力吧?“ “哼。“西鬼帝冷绝之容,不与他逞口上之能。 纣阴觉得今夜已阻断了西鬼帝想攻城的路,便恭敬请道:“既然所有误会都已解开,那么还请西帝君退下这数万阴兵,给后方城池中无主之魂一安居之所。“ 西鬼帝却说:“恐怕还不能!“ “怎么?“纣阴挑眉,心想王真人真是难缠,倒要看你还要以什么借口。 没想到,西鬼帝也有备而来,他当场直言道:“其实,今夜本帝君帅十万阴兵来此捉拿闹事罪魂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受北阴大帝之命,前来调查地府一件要案!“ 听到这里,纣阴与绝娘都很有默契的未再言语,是景荣仙官分外好奇的问:“是何要案?“ “此事牵系甚大,怎能在此言说?“说罢。他也是抬手间,手中便多了一物,那是一卷北阴大帝的亲笔尊旨,上面也有北阴大帝的帝尊之印,造不得假。 帝尊之旨就相当于阳间皇帝的圣旨,秋葵怎么也没想到,今晚这出由她牵出的攻城战。竟同时请到了北阴与东岳两大帝的帝尊之印! 姜无重许也是看这出戏看得乏了,他抬手拧了拧眉说:“秋葵,我们入城吧!“ 秋葵虽很好奇这些鬼仙之间还要说什么,但夫君要进城,她便没多问,乖乖被他牵着朝背后的风云城而去。 不久之后,城外的阴兵确实退了,不过,西鬼帝带着约莫有一千阴兵也进了城,纣阴本想阻拦,但因对方手持北阴大帝的尊旨,拦也拦不住。 进城以后,绝娘也不见了踪影,纣阴与景荣在城墙下寻到正在与城中亡魂说话秋葵二人。 “姜师祖!“纣阴从后来,面上十分恭敬。 姜无重面色冷薄,明显不怎么待见此人,这让秋葵有些困惑。 纣阴倒也不恼,明显比上回在阳间变和善了许多,其主动向姜无重提起上回在静宁寺,他交代的事来。 “凤秋葵的走阴印如今已加上了东岳大帝的帝尊印,从此以后,她行走阴间畅通无阻,无人敢拦,另外姜师祖上回问的那符之主人,纣阴回来之后多番查证,却并未寻到她后来在阴司的记录,所以,她之魂灵若未停留在阳间,那便已??“ 他没说完,但在此的几乎都明白那是何意。 阴间没有,阳间也没有,那便是不在了吧! 前不久,秋葵也曾听地狱守护赵天岡提到一些,只是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只下意识转头去看姜无重,竟发现他眸间有缕哀愁,是她从未见过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1 她在想,凤云烟一定是很特别的女子吧?竟能让姜无重以她之名做道观名,直到数百年后,还打听她魂归何处。 瞧姜无重始终不发一语,纣阴唯恐还有未交代清楚之事,一双深眸移向另一边,“至于凤秋葵所在阴司的罪卷,也会一并销毁。姜师祖不必担心!“ 他似乎担心姜无重会因此事做出什么事来。 这位神仙爷也不怎么有耐心听他左右试探,干脆开口:“讲完了?“ 纣阴听出他话中旁音,带着几分殷勤问:“姜师祖有何吩咐吗?“ “秋葵被打入地狱,离开地狱后。被引入此城之中,你与你师父一系与此,真无半分干系?“他尾微抬,抬起他总持灵莲的左手。其指修长,指骨分明,他寒眸明明是随意在盯着自己的手看,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不可触碰的冷。 秋葵明显感觉周围寒意浮起,未敢插嘴。 原本,纣阴今夜算救了她,并带景荣仙官一同前来,当着西鬼帝之面帮她洗清了罪名,她对纣阴多少有些感激;不过以她对姜无重的了解,他能这般问纣阴,必定有其原有。 纣阴微低着头,顿了片刻,才谨慎回道:“其实,在凤秋葵下阴人路的第一日纣阴便得到消息,后来她被第七殿打入地狱时,我也知晓其中有问题,但彻查之后发现,其中不单单只有第七殿,还牵连到嶓冢西帝君,此事并非我能做主,还请姜师祖见谅!“ 这话说得漂亮,但姜无重却不买账,他轻轻放下手,目光缓慢看向那头,“今夜看来,王真人想入此城计划已久,他们在阴人路上选定秋葵来做局,先是冤她入地狱。再引她出来,便可以捉拿她为由入此城,若没我及时赶来,王真人的十万阴兵已然入城,你今夜来得如此及时,还提前准备好这些证词为她洗清罪状;想来,秋葵入地狱的第一日,你师父就算好了今夜要借我之手,帮你们稳住西帝君的十万大军吧?“ 秋葵心头大叹,难怪他会如此不悦,原来这跑出来唱白脸的纣阴一派与那西帝君之类也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一个设局想以秋葵为由,攻入风云城。而一个料知对方计谋,便将计就计,借机利用姜无重来牵制对手。 他们相斗,并非谁看谁不顺眼而来是私仇小恨,而是以北阴与东岳两大帝尊为首的阴司权利相争,真是可悲,两位帝尊安然殿上座,下面便有如此多神通鬼仙为其倾尽全力、机关算尽为。又有谁,真的关心过低下那些无主之魂的死活呢? 若非入了城,走到这里闻见这些,秋葵还不能探明其中利害关系,若无姜无重,她有一万条命,也不够在此死的。 纣阴何等会察言观色,话说到这份上,也知姜无重向来不言废话,太多华而不实的话他也免了,拱手礼拜了一下。 “姜师祖明察秋毫,纣阴不敢欺瞒,师父确有想借姜师祖之手稳住西帝君的想法,不过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姜师祖也看见了,西帝王真人手握十万阴兵,在阴司横行肆掠。如今又打起了风云城的主意,姜师祖有所不知,这风云城乃东岳大帝从前的仙宮,是为安抚阴人路上的亡人怨气才扩建成城池,从前王真人在别的事上动手脚也就不与他计较了,总不能让此城也给他拿了去。“ 姜无重听完没说话,一双俊眸如湖面上印出的日影,清明而不真实。 他迈步朝风云城的城楼墙上而去,此处墙高,到顶可看见大半个城景。 秋葵纣阴及景荣三人也不知他上去做什么,也紧跟了上去,到了墙上,他视线往下落,见城区内,西鬼帝王真人的阴兵在城中穿行,似在搜寻着什么,缓缓道:“秋葵入地狱已快两年,那时此城还未建好,引她逃狱再入此城必不是两年前就有的计谋,今夜他突发十万阴兵前来,是有何事迫在眉睫,所以才将地狱中的秋葵引出来。“ 他这么提醒一句,秋葵也想起先前在城外西帝所说帮北阴办什么事,不可与外人言说。 她看向纣阴。“若西帝只为夺城,他即便攻占了城池也名不正言不顺,东岳大帝硬要追究也不是不可,他们进城必为别的事。而你们来阻止他,应该也是为相同的事。“ 说完,她特意搜索了附近一番,不见绝娘的鬼气。想来已去到城中深处。 “你们都在找一样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她将此揣测出来后,姜无重欣慰地看了过来,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心头窃喜。 但至于什么东西,她就猜不到了! 纣阴未回答,这是默认了! 而后他解释道:“此物于阴司来说十分重要,姜师祖虽非外人,但终究不是阴司之人,所以不便告知,还请姜师祖见谅。“ 姜无重进城后便冷着脸,纣阴上回在静宁寺便见过他伤了秋葵的手,姜无重就杀了他阴兵泄愤。如今秋葵在地狱受了那么多委屈,姜无重到此刻,都未说要走,也未向他讨要说法。他只能跟在后面、事事遵从的应对着。 这些,又怎会逃过姜无重的眼?他知纣阴在等他说什么,可他就偏不说。 看出对方不想让他掺和他们与西帝君之间的争斗,他也偏要来掺和一脚;他一手撑在城墙上,一手招秋葵到身边来问:“秋葵,这阴间为夫本不想来的,如今也下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不能白跑一趟,对吗?“ 秋葵立即就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点头应道:“嗯呢,秋葵也想看看他们都在找什么宝贝呢。“ 纣阴脸色有变,沉声说:“姜师祖就莫与纣阴开玩笑了,这城中所丢之物,师祖用不上的,且这时辰也不早了,纣阴还要送祖师娘还阳,耽误了怕??“ “咕~~“姜无重抬了抬手和颜拒绝道:“我妻还阳之事,此时不劳你费心,之后咱们再一起算。“ “可是姜师祖??“ “你地府的地书失踪了吧?“不愿再与他兜弯子,姜无重直接点破了! 秋葵吃了一惊,他们在找的,竟是地书! 景荣更是半张着嘴,自己何必多事跟着一起上了城墙,此时后悔已来不及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2 纣阴明显愣了一下,此事机密,连景荣仙官都不清楚,姜无重不可能会事先知道的,他之前想赶紧将他们送回阳间,便是怕此事被姜无重得知。 众所周知,地府地书乃阴司至宝,东岳大帝能稳固在阴间第一的帝尊位上万年,地书功不可没。 难怪西帝君要以十万阴兵压城,若此番能在风云城中找到地书,不仅可抓住东岳大帝弄丢地书之把柄,还能名正言顺地接管地书。 对于此时,纣阴本不愿更多人知道,警惕地看向四周。确认再无旁人后,稍松了口气。 “姜师祖既都猜到所寻之物是地书,还请几位务必要为此事保密,您们都清楚,地书乃镇司之宝,若它不见之消息传了出去,就不止是今夜西帝君十万阴兵攻城之事了。那时,恐怕阴间各方势力皆会蠢蠢欲动,后果不堪设想。姜祖师??您应不愿看到阴间与阳世一样,生灵涂炭吧?“ 姜无重无动于衷地扫过对方试探的眼,阴间的夜很深,却不及他一眼的距离。 纣阴随即将眼垂下,生怕被他探知了更多秘密去了似的。 他不想多说。但这位仙爷却偏要问。 “纣阴,西帝派这么多阴兵去寻,你师父只派你和绝娘来,就不怕被西帝先找到地书?“ 纣阴微低着头,没立即回答。 姜无重他不得不提醒一句:“我可以为人手中刀,但我向来不白白给人使,今日即便是你师父在此,该说的,也会说!“ 纣阴点了点头,知道若不细无巨细讲明白了,这尊神只怕送不走了! “六年前,地书突然于地山仙台上失踪,不知被何人所盗,为安五方,我师父施法变化出假的地书放于仙台上,此事只有我师徒三人知晓,这几年,我与师姐一直在各处暗中寻找地书之下落,虽未寻到,各方一直倒算相安无事;可就在五年前,观书仙官突然摘录出假地书判凤秋葵在阳间害坪山村两百亡魂之事,因为此时关系地书,我师父在见到那张符咒后,便立即派我前往阳间查明,原本,师父以为地书失踪一事,是与姜师祖有关??“纣阴下意识探了姜无重一眼,看他没不悦才继续讲道:“不过从静宁寺回来以后,师父便肯定地书失踪与姜师祖确实无关,但此事却让嶓冢山那边察觉到地书或许已被盗,这家年,嶓山与我们都在找,只是通通一无所获,大约半年前,我们见到地书之圣光在风云城夫君出现,后来便彻底失去了踪迹,想来,半年前嶓山那边也是看了圣光,所以才设计占城寻书!“ 此刻,风云城中,来回的阴兵已搜罗完大半个城池。 在他们所在高处,可见一列阴兵出城向王真人回报。 纣阴视线目送那队阴兵出了城,语气带着几分轻视说:“若地书就在此城,怎会是这些阴兵便能找到的?“ 此话倒不假,地书在阴间已失踪六年之久,若如此好寻,哪儿还轮的上他们? 得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姜无重暂时没要问的了,牵着秋葵。转身就往城墙下走去。 纣阴赶紧跟上来,关心询问:“不知姜师祖打算何时还阳?纣阴好提前安排阴差??“ “我要亲眼看到秋葵在阴间所有罪册,不管此刻放在哪司哪殿,你都得全部送来,哦,对了,还有她的走阴印,我们在城中亡魂方木槿家中等你。“他脚步未停,轻薄的衫子随夜风摇着尾,连背影都令人不敢轻视般。 纣阴一脸难色站在城墙根下,景荣站在高处城墙上,心头暗叹姜无重厉害,连在阴司有不败神话的纣阴在其面前,都甘做了徒孙辈陪衬。还好还好,当初在阴人路没与凤秋葵结下梁子;心头正庆幸呢,见纣阴杵在前头,颀长直立的黑袍下,像自身长了阴霾,他顿感不妙,还是先溜之大吉为上上策,于是鬼鬼祟祟欲遁走。前头却好巧不巧传来唤他名字的声音。 “景荣--“ 景荣不应,他捂着耳朵在心里告诫自己:我听不见,听不见! “景荣!“纣阴动了动指头,景荣刚踏出去的脚却动不了了! 他这才不得不将手从耳边放下,甩了甩宽大的袖子问:“阴兄还有何吩咐呢?“ 纣阴朝他走过来,盯着他那张漂亮得如女子的面孔,霸道地提醒了一句:“方才我在城墙上所说的每个字,你都得吞在肚子里!“ “晓得了晓得了!“景荣一脸被人质疑的愠色,“我司中有事,需得赶回去--“他指了指自己的脚说:“何必对我用上困缚咒,太伤彼此感情了!“ “感情?“纣阴挑眉,这类词,也只有在他景荣口中才能听得了! “咱们同在阴司当差,又都得东岳大帝之器重。这份感情,在三界来之不易,望阴兄好好珍惜!“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脚。 困缚咒,太伤感情! 纣阴面无表情地再动了动小指头,咒是解了,可惜景荣未站稳,身子竟往一旁城墙下载去。 “阴兄--“他本要施法解救自己,却一时忘了咒语,千钧一发中还得向纣阴求救。 纣阴站在原地,指着他已跌落半空的身子念道:“定!“ 他整个人便定格在原处,虚惊一场,他用手拍了拍胸口。 纣阴在下方看他说:“好歹是东岳大帝卿封的仙官,怎如此戏耍?难怪在阴人路上,能被凤秋葵给拿下!“ 景荣向来虚荣,最在意面子,他与纣阴自来爱斗嘴,以如此被定在半空的姿势被他数落,心头实在不快,赶紧为自己正名道:“你以为我与你一样?这阴司除了你师父与上面那二位帝尊谁也不妨眼里,我堂堂男子汉与她一女子去斗什么,君子之行,是你修炼术法一千年也不能领悟的!“ “行,君子之行!“纣阴打了个响指,这厮便从半空中掉落。 幸亏在落地前一刹,他掏出了自己的点神笔转了转,才未摔个狗吃屎。 待他站稳了,他首先整理了自己的仪容,确定整齐后,才提醒道:“且两年前在去第七殿的路上,我还曾出手救过凤秋葵,我可是她的恩人!“ “哦?“纣阴又盯着他,那目光像蚂蚁在满地爬,看得景荣忍不住抖了抖袍子。 “你看我作甚?“ “看你好看!“ 本是他随口一说,景荣理所当然地撩起自己一缕长发道:“那是自然,毕竟阴司第一美男!“ “那第一美男--“纣阴迈着步子朝他靠过来,甚至还冲他笑了笑。 景荣顿感不妙,立即抱拳道:“我司中真有要事,不可再耽误了!阴兄告辞!“ “何事能比我之事重要?“纣阴已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脸上任然是那抹令人不安的笑容。 景荣不忍直视,将脸撇到一边,求饶道:“阴兄,有事说事,别对景荣笑,受不起受不起!“ “既然,你与凤秋葵之前有如此交情,那此事就好办了,你看啊,她与姜师祖留在风云城,我需得连夜赶去别处将剩余的案卷通通取来,城中还有西帝君的阴兵,绝娘有要事在身,也只有派你去作陪了,得仔细点,别出什么茬子,特别是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一定得及时告知与我。“ 景荣一听,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让我去做细作啊?不行,她那夫君看起来不好惹!“ “那我呢?“纣阴又靠近了他一寸。 我就好惹了吗? 景荣一脸苦相,以指尖点着纣阴的肩膀以拉开彼此的距离,随后抱怨道:“我就一管钱仙官,今日已得罪了西帝,还要再得罪一位神修仙者,我才不去!“ “你不去?“ “不去?“ “当真不去?“纣阴继续,两人身高差不多,黑袍的阴纣冷桀如鹰,白袍的景荣俊美似鹤,这般相对站着,四目对上。竟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气氛。 景荣吞了吞口水,羞红了脸蛋终于败下阵来:“罢了罢了,我去去去去!“ 方木槿宅中,秋葵二人正坐在堂内说话,就如在阳间一样,方木槿为他们奉上茶点心,秋葵喝了一口。感觉没什么两样。 门外不时响起阴兵路过的声音,方木槿担心的问:“今夜之事当真都过去了吗?这些阴官会否出尔反尔,又来捉妹妹去问罪?“ 秋葵摇头安慰道:“放心吧,我夫君在此,他们可不敢对我怎样了!“ 终于得空,她想起什么,那便是自她夜里出城时。就不见那胖小鬼之踪影,忙放下手中茶杯询问道:“木槿姐姐,凤初守呢?“ 方木槿目光往堂屋后的院子看去,疑惑回答:“他就在家中,刚才还在呢,此时你回来了,他怎不出来见了?真奇怪!“ 秋葵也没多想,转头与姜无重说:“夫君,初守便是我给你讲的那个知道许多的孩鬼。“ 姜无重自然清楚,面色淡淡回答:“孩鬼玩心大,想来跑去哪儿玩了,秋葵,你去找找他吧,我也想看看这只与你同姓的鬼,担不担得起这个姓。“ 秋葵未去深想这话中深意,起初出了会客堂,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后面的院子。 阴间的房子与阳间的房子没什么两样,也需要日日打扫,不然容易积灰,但方木槿阳间的丈夫并未给她烧来纸丫鬟伺候,这大宅子里里外外皆是她一人整理。倒还算干净。 秋葵将几间院子都寻遍了,也未见凤初守,最奇怪的是,只要是她在阴间见过的鬼,身上的鬼气便有不同,在一定距离内,便可感知到存在。可凤初守身上却毫无鬼气。 “哎,初守啊,本还想着带你去阳间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呢,既然你已不在,那姐姐就先走了!“她站在原地故意对着空空的院落说。 话刚落下,就感觉头顶有何物动了动,她抬头去看,就看见半个小孩圆屁股从横梁上露出来。 “原来在这儿啊!“ 这小胖鬼正趴在房梁上,像在躲迷藏一般捂着自己的嘴巴,秋葵爬上用脸对上他的圆脑袋,问:“凤初守你在此做啥?“ “嘘--“他让她别出声。 “怎么啦?“ “我不能被外面那个姓姜的看到!“小胖鬼一脸认真。 姓姜的? 秋葵面露诧异,安慰道:“你是否看见他在城外打那些阴兵了?别怕,他是我的夫君,他不会打你??“ “嘘--“小胖鬼用胖手指堵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说:“别把他引来,你且下去,就告诉他我出去玩了,莫找我了!若下回你要带我去玩,别带着他便好!“ “为何?“ 被问及的小胖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望着她,“你愚蠢!他是与东岳北阴二帝尊一样,渡劫飞升的大修行仙者!“ 此事她已知晓千百遍,何须这小鬼头再提醒一番。 但瞧他这般认真,她也就不继续追问了,顺着大樑滑下来,往客堂那边走了两步,便见姜无重正朝这边走来。 小胖鬼赶紧将头缩了回去,继续捂着嘴。 姜无重瞧秋葵一人走来,带着淡淡笑容问:“秋葵,你这认的弟弟是不是怕见我?“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3 秋葵不由一惊,“夫君如何得知?“ 随后觉那小鬼头在樑上那翻话,似有何玄机? 她拿眼看姜无重,只见其灵身泛着淡淡仙白之光,即便是在这阴间地界,也未沾上半分鬼气儿。 没鬼气不奇怪,他本来非凡夫,有仙根了,就算肉身死,仙灵也不归地府管。何来鬼气? 可那樑上小鬼为何身手也无鬼气? 姜无重将她这片刻遐思都瞧在眼里,指背轻敲她额头,一半点悟一半宠溺道:“他可不是鬼!“ “下来吧!“这一声,并非对秋葵说的。 樑上的凤初守自然听见了,就是不动。 姜无重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若不下来,那我便去全城广而告之??“ “嗖。“地一声,小鬼头急速飞了下来,却躲在秋葵身后,露出半个圆脑袋打量他。“我可是你夫人之弟,一家人,你不可凶我!“ 凤秋葵憋着笑问:“是谁早前曾说,才不认我做姐的?“ “哼!“凤初守颇是责怪的意思应道:“人鬼也有脾气,何况我,不要面子的?“ “说来倒是极有道理!“姜无重两步过来,站在他面前,一个仙气围绕身姿如翠竹,一个圆头鬼脑矮如瓜,看上去竟十分和谐? 许是嫌对方太矮,姜无重干脆伸手提起凤初守的衣领,将其放到眼前来,仔细打量他的小胖脸。 “啧啧,这大胖脸蛋,这双圆眼,还是个童子呢!“ 凤初守虽为孩子,却十分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何况被这种不雅姿态被对方提在手里,气得鼓着脸斥道:“休要辱我!“ 姜无重叹道:“竟能隐去自身仙气,装成亡魂藏身于阴人城中,难怪纣阴他们寻了你数年寻不到!“ 终得到确认,秋葵还是忍不住惊了一跳,“初守真是地书吗?“ 她与外头那些寻地书的阴兵一样,以为地书就该是一本书的模样,是地府是一件法宝。 姜无重向他解释道:“地书能知阴阳两间前后数百年之事,又在阴间地山仙台上被供了上万年,就算是件普通物什,也早该修出神志了,且他还并非是普通有神志之灵,早修出仙根,只是没有如你我一般,习过术法而已;当时你在城外与我说在城中遇见一知之甚多的孩鬼,我便有所怀疑,加上,能猜到它有神灵并不难。纣阴绝娘这些年寻不到他,不是因为不知它已化灵,而是这小家伙可精呢,是真正能知世间诸事,怎会不知哪些地方去得,哪些地方去不得?“ 秋葵明白了,这小地书凭借自身能力可躲过一轮又一轮的搜查,若非今日她在逃离赵天岡时在城中打得热闹,也不能引这贪玩小地书出来吧。 凤初守挣扎着自己的四肢,想挣脱又不能,看起来并不算厉害。 “你放我下来!“ 姜无重便将他轻放在一旁的围栏上,拍了拍手,又听秋葵还有疑虑的问:“既他能躲过阴间各方势力的搜寻,按理说,也能躲过夫君。“ 事实也是如此。他明明就知姜无重有能一眼洞察它真实身份的修为,保险起见,便应该逃之大吉,离得越远越好,但他却没跑,只藏在房梁上,被找出来也太过容易。 “难不成是因为外头阴兵全城搜捕,所以小初守你已无处藏身?“ 凤初守嘟嘟嘴,还在为方才被姜无重提起来生气,不肯理她。 秋葵也不与他生气。还亲切地摸了摸他的胖脸蛋。 “只是其中之一,他留在此处还有很大缘由,是他白天本就为你露了面,这便是你们之间机缘的开始,他乃地书,自是知晓此机缘早就存在,不然才不会轻易现身。“ 说完,姜无重笑意看向凤初守问:“对吧,小初守?“ 凤初守将头扭到一边,从来都是他将别人言尽,从无别人将他看穿的道理,真讨厌! “机缘?“秋葵只觉奇妙,自己在风云城中与赵天岡的煞兵打了一架,当时只觉他知晓许多,又长得分外讨喜,留了私心对他疼爱了些,原来也有机缘在其中呀。 现在得知他是地书的事实,心里也偷着乐,赶紧靠过去哄他:“弟弟,别生你姐夫的气了,他也会疼你的!“ “谁要他疼!“小地书脾气还挺大。 姜无重笑笑,还附和道:“想这阴间万物万事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你之阴岁有两万年,只不过灵形如孩童罢了,自是不需要别人来疼爱!“ 小地书终于一改生气模样,分外自豪说:“那是自然,论在阴间资历,连那外头的王真人就算见了我,也得叫我一声小祖宗呢。“ 这可真是个小祖宗呢! 秋葵靠在一旁栏杆上望着她家姜神仙,看不出来,他不止能在阵前势压众鬼将,连哄小孩也这般在行,她不禁思索着,还有何事,能难着他的呢? 其实,姜无重哄他之言也并非是完全图小地书开心,他也倚在栏杆上,抬头望了望那深黑的阴间夜空,叹道:“这阴间十年如一日,早寒晚炎,苦不堪言,才来此片刻,除了这些丑陋亡魂,没一样称眼的,甚是无趣儿呢。“ 小地书闻见此话就得替阴间抱不平了,它站在栏杆上,张开了小短臂道:“阴间之大,是阳间数倍之多,阴间也有山川河流,且山中有各种鬼修小灵??“ “可他们都只顾修行。不与你玩儿!“姜无重提醒他。 小地书瞬间阉了,随后,他又站起来,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阴间有奇妙景色,阴人路、奈何桥。轮回路边开满了漂亮的白花树,我可喜欢百花树了??“ 姜无重甩着自己的袖子,一脸生无可恋模样,“看了两万年同一种树花儿,是我早吐了!“ 小地书白他一眼。心里骂道,真讨厌! 转眸过来,见秋葵撑着下巴听得认真,他又觉找到了主场,只笑着对秋葵讲道:“轮回路上能见众生鬼相,一路听他们讲自己生前故事,悲欢离合,真真有趣儿呢。“ “可惜,只能在轮回路上听听那些故事,却从未离开过阴间半步,亲眼去见见,终究是梦里看花,水中镜月呀!“姜无重继续甩着袖子,一抹人畜无害笑意在脸上竟有几分如卫临渊的癖态。 秋葵双眼看着他说话的神采,眸间满是他的光辉。但她可不止去看夫君的颜了,早已听出夫君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 再看小地书,已泄了气地趴在栏杆上,一只小胖臂吊在木栏上甩来甩去;很显然,被姜无重看穿。令他十分窝火,可比起这个,两万年的阴间仙台看众生鬼相,确实了无生趣。 “哼。“片刻,小地书冷哼了一声,直接揭穿道:“说这些,不就是想引我去阳间吗?“ 秋葵越来越觉得这小地书有趣,既知晓许多,却亦如孩童般纯真可爱,这才是仙灵该有的模样吧,纯粹! 姜无重拍了拍手,彼此谁也骗不了谁,说话就不用费力气了! “你本性贪玩好奇,在阴间两万年什么都玩腻了,想去阳间玩耍一番不难猜,不过,阴间这几派谁都巴望着抓你去为自己扩势,怎会让你离开阴间,再则,你本是阴间灵物,没有阴司同意,你很难出得去,若你要靠自身硬闯也不是不过,但必定闹得鬼尽皆知,到时就算你到了阳间,也很快会被抓回去!“ 小地书弹起来,叉着圆腰问道:“这些也被你知晓,那你说说,我接下来想如何?“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4 接下来小地书想作甚? 姜无重正了正身子,前面都猜对了,后面还难猜吗? 他拂袖淡淡道:“能将你带出阴间的,这几千年,也出不了两个,我算其中一个!“ 说完,再无其他要说,他迈步向客堂那边去了,留下小地书一脸被人拆穿的挫折感。 “他他他他??啊呜呜呜!“也不能将他暴打一顿,小地书干脆趴在栏杆上蹬脚哭起来。 秋葵忙去安慰他说:“别哭啦,姐姐带你去阳间玩儿不就好了?“ “可我不想和他玩儿,他欺负小孩儿!“小地书抹了一把眼泪,委屈极了! 秋葵心想,一活了两万年的小孩。真够老的。 姜无重走出去好远,停步对她交代道:“外面应来客人了,你快些过来。“ “客人?“秋葵疑惑,是那纣阴又回来了吗?应没这般快吧。 那头话里有话的提了一句:“你在阴间鬼缘颇好呢!“ 她只觉这话怪怪的,也没再多想。 “不就是那自称第一美的景荣吗!此人极度虚荣暧昧,还特别聒噪,以前老跑到地山仙台处问我。他是否是阴间第一美男!“凤初守站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她肩膀,此刻也不哭了,他打定主意要去阳间玩儿,算计了许多年,姜无重他不是对手,但黏着秋葵就简单多了! 说到景荣。秋葵刚才还未好好跟叙旧,就带着凤初守往外走,还不忘嘱咐道:“景荣修为也不低,你可别让他看出端倪来。“ “他那点儿修为大可忽略不计!“小初守轻蔑说。 “那你能下来吗,虽然你不重,但你趴我肩膀上不太好看!“ “你不是说要宠我吗?“小地书将大圆脑袋绕到她脸前质问,“其实都是哄骗我的?你也哄骗我?“ “我没有哄骗你!“秋葵说着,一把将他拽了下来,强硬拉在手里强调:“我往后使劲儿宠你!“ “哼!“小初守偏着头,十分不乐意,但今次还要靠她才去得了阳间,就先不与她计较了! 方阴宅客堂之中,姜无重已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神色平淡,若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一副摆放在堂中的画,而他是画中仙。 对面,坐着白袍仙官景荣,与姜无重的仙美相比,他的美貌却添了分鬼灵的邪魅;方木槿刚为他们各自倒上一杯茶,景荣没喝,不时拿眼看对面的姜无重,待姜无重将目光移过去时,他又匆忙躲闪开来,正好秋葵牵着小初守出来,他忙笑着起身作礼。 “咳咳,凤秋葵。“当初就这般叫的,这会儿也就直呼名字了! 秋葵回礼道:“今日还未特意谢过你,专程来为我洗清冤情!“ 景荣客气回答:“何出此言?本来你我就有过约定,我景荣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倒是景荣晚了两年,让你在地狱白白受了快两年的苦??“ 说时感觉侧面有道目光在看自己,他当然晓得那是谁,立即将声音收了! 秋葵走到姜无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初守便调皮的拿起桌上盘子里的一个苹果啃了一口,方木槿见此,心疼得慌,说:“这可是城隍庙那进贡的苹果,就这么三颗,你这小孩鬼吃一颗,神仙爷都不够吃了!“ 小初守却冲她翻了个白眼,还将刚咬的苹果皮吐出来,评价道:“这都不知在城隍庙里放了多少时日了,真难吃!“ 景荣似觉得堂中坐得尴尬,便好奇问道:“这是哪家的孩鬼?如此调皮?“ “反正不是你家的!“小初守又拿起另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满意的说:“嗯,这个甜!姐姐。去了阳间便有最新鲜的瓜果可以食了吧?“ 待小初守啃完苹果,秋葵从方木槿处拿出当初那块玉牌递到景荣面前。 “此物,今日终可以物归原主了!“ 景荣其实十分金贵这块玉牌,赶紧接过去捧在手心里擦了擦说:“我还以为都见不到它了!“ 秋葵很是遗憾的说:“可惜此处无酒,当初在第七殿里你我约好,待我从地狱中出来,一定请你喝酒的!“ 景荣叹道:“来日方长嘛,以后你免不了下来办事,到时去桃止山找我,有的是美酒??“ 说到此处,他突然意识到孤男寡女去喝酒似有些不成体统,小心翼翼地瞧了旁边的姜无重一眼,补充道:“到时,姜祖师也一起来!“ 方木槿站在一旁插了一句话问:“仙官,你管神仙爷叫姜师祖,不是就得叫秋葵妹妹为祖师娘吗?“ “咳咳??“景荣喝茶呛住了,忍不住心中暗骂纣阴一顿,若非他让他来此当细作,他堂堂阴司财户掌薄,怎会连话都不敢大声讲? 方木槿关心地问:“仙官喝茶仔细点儿,怎地喝茶也能呛?在我们家乡有老话。喝水呛住,吃饭掉米,那是傻子!“ 景荣缓了缓,赶紧擦了擦嘴,尽量保持自己仪容得体。 方木槿又为他续上茶,他本不想喝了,抬眼却见对面那仙美男子在看自己,他这辈子,从未见过比自己美之人,还是个修为颇高的神修者,还是低头喝茶比较好。 “是纣阴让你来的吧?“姜无重突然盯着他问了一句。 “噗咳咳--“他又被呛得面红耳赤,方木槿赶紧过去帮他拍了拍背,他摆手推辞了,紧着解释道:“没没??绝没有。是景荣念及与凤秋葵旧交所以来小坐片刻,若姜祖师有何忌讳,景荣马上就走!“ 他已打定主意,这份差事他干不了,回去面对目中无人的纣阴也比应付这位祖师爷轻松。 秋葵只觉此不是待客之道,忙起身去拦他,“哎我夫君不是此意??“ “无碍无碍,我来此该说的也说了,还拿回了我的玉牌,今日城中满是阴兵在找那东西,时机尴尬,正好我司中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叙,告辞!“ 姜无重放下茶杯,还是那副淡淡语气叫道:“景荣。“ 景荣不得不停下来,尊敬问道:“姜祖师还有何吩咐?“ 姜无重大方提议:“你就这般回去,也不好与纣阴交代,茶还多的是,回来坐下慢慢喝,来!“ 他实在不知姜无重打的什么算盘,但又不便直接走掉,只好厚着头皮坐回来,一口茶也不喝了,低头捏着他那块玉牌打发着时间。 接下来倒没发生特别之事,除了西鬼帝王真人的阴兵搜完全城一无所获后,从风云城中退了出去。 阴人城突然安静了下来,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鬼城。 三更,纣阴与绝娘前来敲门。 门开,二鬼带着一身鬼煞气进入,姜无重堂上坐着,面上如佛般从容。 纣阴恭敬呈上几本册子道:“有关凤秋葵在阴间的所有案宗记录全在此处,姜祖师请过目!“ 姜无重未看,只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些册子便在眼前烧成了灰烬。 纣阴又将一枚印章递上来,“此乃凤秋葵的通阴印,通阳司那边新刻的,已将印记发放阴司各处,以后她每回下来办事在各司都好说话!“ 秋葵听到这个,开心的将印章收了过去,捧在手心里仔细看,印章上刻着她的名字,还有出印的通阳司司印及东岳两个字,她最金贵的倒不是此印落了东岳,而是那上面刻着她的姓氏! 她反复抚摸着印章上那个凤字,视线逐渐模糊,若奶奶在此就好了,她终于可以自豪告诉奶奶,她未辜负她之期望,成为走阴人了! 景荣也十分替她开心,站在身后恭喜她道:“我在阴司这几千年,还从见过哪个阳间通阴术士能得东岳大帝卿顾的,以后你在阴司,面子比景荣还大!“ 小地书风嗖嗖嘀咕了一句:“你有啥面子?“ “你这孩鬼没大没小!“景荣心头就气不过了,难不成这屋里人人都能数落他不成?当即就作势要揪小地书耳朵,被秋葵及时拦下来,“你莫与小孩儿一般见识,他皮惯了!“ “什么小孩儿,他没准死了几百年了!“景荣收回手去,顺带理了理自己身前一缕头发。 也因为此,绝娘注意到小地书的存在,她飘到近处来打量了一番,好奇说:“呀,这孩鬼好生有趣,身上竟无半丝鬼气儿?“ 小地书也不怕被她看出身份了,直言道:“你甚是孤陋寡闻!“ “哟,小嘴儿还挺厉害。“绝娘扭着水蛇腰,迈着大白长腿,来到小地书面前,用双手握住他肩膀,让他双眼对上自己的目光。 此举是要魅惑小地书。秋葵想过去阻止,却被身边的姜无重伸手拉住了,让她不必理会此事,想来他已有打算。 绝娘自然魅惑不到小地书,今晚,她已是第二次失手了,第一次是对姜无重。 姜无重是神修大修行者。并非她的修为能魅惑的,可这孩鬼如何也不管用? “师姐!“纣阴走上来,应是察觉到了什么,询问道:“你姓什名谁,哪年到的阴间?“ “凤初守,至于哪年到阴间的,太久远了!“小初守已全然不怕被对方知晓身份的样子。 秋葵不明白。但看姜无重稳稳坐着,她就未插手。 “不记得,大约是何年何月?“纣阴问道,目光仔细得令人寒毛直立。 小初守便当堂坐在了地上,扳着手指头算起来,“呃??大约在两万一千一百八十五年三个月零三天之前!“ 两万一千一百八十五年三个月零三天?? 堂里除了姜无重,其余鬼都惊住了! 纣阴、绝娘以及景荣当堂就跪了下去,拜道:“见过地书神君!“ 纣阴说:“神君在仙台上失踪后,我们四处寻找神君下落,原来神君是化灵下山,应该给我们说一声的,差点引出大事!“ 小初守不乐意听此言,小胖身子跳起来,叉腰指着纣阴的脸质问:“你是怪我咯?“ “纣阴不敢!“ “哼!“他收回手,抱在身前,提醒他一句:“以后莫叫我神君,我有名字了,叫凤初守!“ 纣阴下意识朝秋葵这边看了一眼,面露难色,没叫出口。 小初守也不强迫他,摆摆手打发道:“好了。你也寻到我了,可以回去与神荼小儿复命了!“ 纣阴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寻到地书的喜悦,他起身试探性的问:“时候不早了,神君是否先行与我们回去桃止山?“ “谁要与你回去?“小初守一跃到秋葵身边的桌子上说:“你回去与神荼小儿说,我要与我姐和姐夫去阳间游玩,让他莫派人来打扰我!“ 秋葵终于明了,难怪这小胖子要直接在纣阴面前表明身份。原来是在免后顾之忧,果然是个小精灵鬼! 纣阴一听此言,面色尤其难看,换了往日他必怒发冲冠直接拽人走了,可堂里坐着姜无重,他还没蠢到再去和他斗一次法的份上,只能压低了声音说:“神君,此事恐怕不行,你绝不可去阳间!“ “我想去何处,便去何处,你休管我,你只消回去给神荼带话,别的就莫与我说了,赶紧走,我姐夫脾气不好,一会儿他发起脾气要打鬼,我可拦不住!走走走!“小初守语气十分霸道,还不停的挥着小胖手,恨不得让他们立即消失眼前。 纣阴听完这荒谬之言是敢怒不敢言,事不关己的景荣见他那模样,在后面憋着笑,心头幸灾乐祸着:你纣阴也有今日! 见师弟之言无用,绝娘便娇笑着上来与小初守道:“神君,您可别为难咱们师姐弟了,若今日不将你带回去,师父可要责罚我们了,你怎么忍心呢?“ 小地书听后,面上一乐,“那正好,光责罚你二人便可换我去阳间逍遥自在,岂不妙哉?你二人是受委屈了,可为了我委屈一下又有何妨?“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5 其实,纣阴在来风云城之前,他师父就曾提醒过他,地书很可能不是被谁人盗走,所以见到小初守他才立即确定是为地书化灵而成。 对于这位在仙台上被阴司各方供奉了两万年的地府至宝,他们并不了解,此刻听其言语,也知不易沟通,于是他转身对上旁边的姜无重,求助的语气道:“姜祖师。地书之存在牵动阴间各方,神君下仙台这六年,阴间已小有影响,须得立即归位仙台之上,才可安阴间各方势力呀!“ 姜无重坐在那把椅子上。持事不关己态回说:“阴间有何影响与我何干?“ “姜祖师乃顿悟出神智的大修行者,必然对苍生的怜悯之心,还请姜祖师替纣阴劝劝地书神君。“纣阴跪地,恭敬地朝姜无重一拜,这倒是令堂中别的人都未想到的。 毕竟纣阴向来清高。在阴间,他其实并无一官半职,因是北鬼帝神荼最器重的弟子,手握鬼头令,连各殿阎王都未曾放在眼里,向来目中无人惯了,能让他屈膝下跪的,这阴间也就最上面那两位帝尊了! 此番,连秋葵亦有动摇,她虽也想带小地书去阳间,但地书对于阴间确实重要,若真让它去了,难免会引起阴阳两间动荡不安。 不过姜无重却并不领情,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走向纣阴,面色淡淡道:“你虽随你师父叫我师祖,不过所修之道并非一家,你不必对我下跪,起来吧!“ “可是??“ “至于地书--“他如月般皎洁的俊眸斜睨过去。 小地书便自个儿蹦了过来,强调道:“我之决定,谁人不可改,就算东岳来了,我不回就是不回!“ “听到了吗?“姜无重问。 纣阴不答,深皱双眉,被绝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另外,姜无重还特别问他一句:“纣阴绝娘,你们认为,今日这风云城中,谁是受益最大者?“ 他们并未立即回答,姜无重便转头问站在身边的人:“秋葵,是你吗?“ 秋葵如实道来:“西鬼帝算计我入地狱,又引我入风云城本是想得地书,十万却被阻扰在城外,地书也并未得到,故西鬼帝是今日最大败家;而北鬼帝也因借夫君之手阻碍王真人大军入城。抱住了风云城,此番也寻到了失踪六年的地书,不算受益,顶多保住本钱,至于我,虽被冤打入地狱受断筋剔骨刑五百多日,但最终已洗清所有罪名,还得有通阴印一枚,从此在阴间畅通无阻,看起来,我是风云城最大受益者;但若将今晚风云城发生之事看作是一盘棋局,不管是西鬼帝,还是北鬼帝,连同今夜在城外阴兵阵前的诸位,皆是局中棋子。而布棋局者,才是今晚受益最大者,对吗,夫君?“ 姜无重对她欣慰一笑,再看向正无所事事搬弄着自己手指头的凤初守问道:“地书神君,此棋局结局,可还满意?“ 凤初守又被他点穿,顿时不开心了,他又叉腰指责道:“话不可言尽,事不可做满。你真讨厌!“ 姜无重无奈抬手再面向纣阴,他是在告诉他,并非是他游说地书与他去阳间,今日这一场闹剧,皆是地书在背后推波助澜而成。 地书早就清楚,阴司各方都不可能让他去阳间,也正如姜无重所说,能带他去阳间之人,几千年来,也没有几个,他是少有的几个之一。 姜无重从无来阴间的计划,直到凤秋葵被养尸人薛双生灌下断魂水来到阴人路,有当初害秋葵的人借助西鬼帝一方之手将他打入地狱,此举是为将秋葵永远留在地狱中如此,姜无重便不能在阳间将秋葵招回去;但后来,西鬼帝又故意将凤秋葵给引出了地狱,显然此举是有违与两年前害她入地狱的原因的。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何事,只有地书神君才知晓吧?“姜无重笑看着凤初守。 这小胖鬼终于收起那如孩童般玩弄的幼稚神情,叹了口气说:“既如此,也不妨告诉你们了!我从仙台下来之后在阴间游历许久,也未得可去阳间之法,那时,凤秋葵被打入地狱,受尽地狱之苦任不肯悔过,我发现她确有能成为走阴人的执念,这几千年来,阴间已无大成的走阴人,便想帮她一帮;不过,需得有人出来为我行事吧?又因凤云城与东岳有关系,所以我故意在风云城露出圣光,引西鬼帝发现,因是风云城,王真人必得有一绝佳之由出兵进城,他详查之后,发现风云城中所居之亡魂大多是当初在阴人路上拥护凤秋葵的无主之魂,当初凤秋葵便是西鬼帝受意打入地狱的,他想得我之心切切,必将凤秋葵从地狱诱出为他占城开路!“ 说着这小胖鬼对自己的计谋十分满意,还跳到桌子上手舞足蹈起来,“他怎会知,想借他大军压城之人正是本神君?哼,就凭他也想得我?做梦!我若不肯,谁也休想打我的主意!“ 听到这里,堂中之鬼物除了方木槿以外,都该明白,这风云城的布棋者是地书。 初看这各方势力奔赴是为寻他,实际却是,他布局引诱各方前来寻它,他则化身为人畜无害小孩童,坐山观虎斗。而这场争斗最重要目的,便是引那能带他离开阴间的大修行者姜无重入阴间。 听完这些,纣阴才知自己望姜无重来劝地书的想法多么可笑。 此书并非孩童,既能谋划这布局,又岂是他三言两语能劝下的?当即放弃了劝说。换了态度说:“神君大人在仙台上两万年,换谁也疲倦了,神君大人想去阳间游玩一番也是自然,不过,却得有约法三章。不然纣阴此刻就传信与师父,封锁所有通阳道,那时就只能委屈姜师祖也暂且留在阴间了!“ 凤初守知他说到做到,也不和他废话,急切道:“哪三章,速速说来!“ “神君乃地府至宝,不能长期留在阳间,便给神君一月期限,一月之后必得回来!“ 听到此,小地书当场不干了,“人间一月眨眼就过,能去玩啥?不行!起码一年!“ 纣阴苦着脸说:“可阳间一日,阴间便过去一年,就算只一月之期,阴间也已度过三十年了??“ “那就半年!“凤初守抬手命令:“你继续说第二条。“ 纣阴无奈。再道:“不管是一月还是半年,神君大人在阳间每日都需回阴间地山仙台之上,不然您长期缺位,恐引起阴间动乱。“ 凤初守想了想,此条合理。反正有凤秋葵通阴证,他也可来去自如,倒还好办,这条爽快答应! “第三条,地书乃地府至宝,去到阳间之后不可滥用其洞察之能泄露天机,不然必遭天罚!“ “此事还需你告诉我?“小胖子挥挥手想打发他走。 这时,姜无重突然身子抖了一下,堂中众人皆惊。 “夫君,你怎生了?“秋葵扶着她紧张问。 姜无重面色如初,声音却透着不详之感告诉她:“恐怕是临江城出事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6 临江城出事了? 秋葵在阴间两年多,阳间此时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不过她猜到了可能是一直在背后算计她之人有关。 事不宜迟,他们需得立即回阳间。 纣阴与凤初守有了约定,便主动备好阴司的送魂车,送他们回阳间。 最近的通阳道离此也有几千里,这送魂车最快半个时辰便可到达,且还能直接将他们送到阳间临江城中。 通常这种送魂车只有来往阳间的阴官才有资格乘坐,如此,纣阴的送魂车去了阳间,西鬼帝那边就算得到消息,也想不到,车上坐的便是他们找了数年的地书。 临别前,风云城中其他无主之魂皆来送行。秋葵十分感伤,当初他们同为阴人路上无主之魂,如今,她如愿以偿去还阳了,而这些她熟悉的朋友,却需得在此城中住上千年,才可得轮回。 方木槿拉着她的手抹着眼泪。不舍道:“别难过呀,你瞧,我们所期盼的都盼来了,秋葵,你要替我们好好活下去,要活出人的样子!“ “以后下来阴间办事,多来看看我们!“ “要记得我们??“ 无主之魂。生不逢时,死无所依,他们最大的希望便是能被人记得,即便是万千亡魂中,如此渺小的那个。 秋葵通通应下,作别时,她站在城门下,对这些亡人深深鞠了一躬。 她要谢谢他们,即使为无主弱小之辈,他们依旧善良。 还要谢谢他们,即便一无所有,却任不吝啬用最后的魂命去指引她通往救赎的路。 “我回到阳间之后,一定为你们修建庙宇供奉你们,免你们无主之苦!“ 站直身子,她的身影在这座阴间城池前,渺小独立,转身,她奔向前方的四马送魂车,那儿有她此生最惦记的人。 坐上送魂车,冥马奔腾而起,一步一里之距,那座名叫风云的阴人城顷刻间便消失在了这灰暗世界。 是夜,临江城,三更天。 北城门,守城的城卫兵站在城墙上因太疲惫,头轻靠在砖砌的城墙上打盹儿,夜里吃了半只烤鸡,此刻嘴里都还流连着那鸡肉香味儿。 “噗塔噗塔--“远处传来车马行路声,十分清晰,他精神立即醒了过来,猫着身子趴在城墙头往下面的官道上看,嘴里嘀咕着:“都这天儿了,怎还会有车马来?“ 他左右几丈的距离,各有一名守城兵,也皆被那车马声吸引,探出头往城墙外头看。 这月已过一半,明日就是仲秋佳节了,今夜天气很好,月圆得很,人站在在高处往下面一看,数里之景都尽收眼底,但他们却未见有马车过来。 “张四,你也听见了吧?那车马声!“同伴问道。 “听见了,好像还在很远的地方!“张四回答。 “奇了怪了,那声音像在我耳边传来的,可却看不见真有车马过来!“ 二人说话间,第三人突然指着城墙下远处的管道上,大声喊道:“你们快看,真有车马过来!“ 那是一辆黑色四角的大马车。车前奔跑着四匹黑色大马,他们皆是当兵的,军中好马不少,可这四匹不得了,每一匹都皮亮腿壮,比寻常见过的马要大上许多,奔跑的速度更是惊人,前一刻还在极远之地,眨眼功夫已近城门口了! 张四也未多想,冲着城下马车方向就喊道:“三更城门关,任何人不得??“ 他还未喊完,整个声音都断在了喉咙内! 因为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那辆四马行车如风一般朝紧闭的城门冲来,随即竟消失在了城门下,只剩下几名城卫兵呆立在城墙上。 “踢踏踢踏--“马儿奔腾的声音还在耳边彻响,越来越远,已然向临江城深处而去。 送魂车并未靠近太守府,而是直接去了临江城隍庙,凤初守第一个从车里跳出来,终于来到他梦寐以求的阳世,开心得原地蹦跳起来。 纣阴请姜无重与秋葵出来后。恭敬如宾的说:“纣阴只能将你们送到此处了,至于阳间发生了什么,我不便过问。“ 她看向秋葵,十分郑重嘱咐道:“请务必按照约定,每日子时送凤初守回阴司,即便有事耽误了,也得与我烧一根信香告知;切记,他之行踪,必得万分保密,不然恐怕会给你们引来无妄之灾!“ 秋葵点点头,此事重大,她自然明白其中厉害。 他们因为还要以魂灵之态赶回太守府,故而先行一步。 三人刚你走出这条街角,突闻后面有人叫她名字:“凤秋葵。等等我!“ 秋葵与小初守停步,回头一看竟是那景荣追上来了,他那一身华丽的白袍在人间的街道上看上去十分醒目,还好秋葵此刻也是鬼,不然得被他吓一跳。 小初守一看见他追上来就甩了甩胳膊,应是已知他来是为了什么。 秋葵却多此一问道:“景荣你怎么没与纣阴一块儿回阴间?“ 景荣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姜无重,小声说:“景荣??这不是,也想留在阳间玩些时日吗!“ 秋葵立刻明了,纣阴终究不放心小地书,所以派景荣前来看着。 小初守也知若将景荣再赶回去,没准明天纣阴就自己来了,比起纣阴,景荣好像还听话些,那就让他留下吧,不过他立即警告他说:“你若敢管我,我就叫我姐夫打你!“ 景荣轻咳了一声,笑笑说:“都是老乡,何苦为难景荣呢?再说,姜祖师也不像是个会听你差遣的主!“ “你敢取笑我,信不信我打烂你的脸!“小初守叉腰发怒,可因为太矮,连景荣的小腹都不及,怎可能打烂人家的脸。 景荣到了阳间也不怕他了,他甩了甩袖子,从小初守面前走过去,悠悠地说:“想打烂我的脸呀,下次化灵成一大人,许能有机会!“ “你!“小初守十分生气,从后面扑上去,抱住景荣的腿就是一口。 “啊!你这小孩儿,怎还咬人?实在不雅!“ “让你取笑我是小孩儿!“ 小初守说完又是一口! “啊,松口!“ 秋葵回过头去,却见走在前面的姜无重突然停了下来。 三更的夜街上,他的魂影像一道光,正在被黑暗吞噬。 她感觉到不对劲,疾步上去唤道:“夫君??“ “出事了!“姜无重背对着她,声音竟在颤抖。 前不久,还在阴间为她抵挡了十万阴兵的姜无重,为何会突然变得虚弱了? 小初守与景荣也发觉不对劲,紧跟上来,秋葵扶起姜无重,发现他的魂体确实不如方才强大了! 景荣往四周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之处,推测道:“恐怕是有人动了他的肉身,不让他归体!“ 他们的肉身此刻都在太守府内,姜无重下去阴间之前,再三嘱咐过守院的卫临渊与代碧萝,务必将他们的肉身看好,若有人动了姜无重的肉身,那是不是意味着卫临渊他们出事了? “呀,那边着火了!“小初守骑在景荣的肩膀上指着城中某个方向。 从他们这边望去,火光将那片夜空都照得透亮。 秋葵脸色大变,告诉他们:“是太守府的方向!“ 偏偏在姜无重魂体离开肉身下去阴间时,太守府就着火了,傻子都知道这火必有蹊跷。 “秋葵!“姜无重预感到的魂体不稳,忙对秋葵说:“我的肉身恐怕已落入旁人手中,此刻他们以我肉身做饵,若我在阴间并无消耗,倒不至于被他们算计,我绝不能被他们召去,但我恐不能支撑太久,只有一个办法可用!“ 秋葵忙问:“什么办法?“ “用你凤家封魂咒,将的魂体封印,他们便不能用我肉身召我过去了!“ 封魂咒! 秋葵根本不会此咒,且就算她会,她也知道,此咒乃凤家术咒中十分歹毒的,通常皆是用于那些滥杀无辜,大奸大恶的恶鬼,不能直接超度或留有后用。才会封其魂魄在某处。 “你若不用封魂咒,他们将我魂体召去,后果只会更遭,快些,时间不多了!“姜无重就地打坐,念咒以定自己魂魄。 秋葵还在犹豫,但看他魂体正在被黑暗所吞噬。越来越淡,她回头对景荣道:“快将你的玉牌再借我一用。“ 景荣自然知晓她要作甚,立即从腰间取下自己的玉牌,他本身是灵物,但他所持之物到了阳间却是实物,所以秋葵才管他要玉牌。 她将玉牌拿在手中,然后对着姜无重念起封魂咒来。念到第三遍,姜无重的魂体便被封印在了玉牌之中,她将玉牌收在身上,不敢多耽误,带着景荣与小初守飞奔向太守府。 远远看见太守府外已运来不少水车,就近的院房已被府中下人与府兵浇灭了,但里头还烧着,火势有蔓延趋势。 秋葵穿过几辆水车,看到太守府的管家老孙正交集的指挥他们将水车推到西院去。 “孙伯,世子爷呢?“秋葵跑过去问。 老孙并未听见她的问题,而是疑惑的说:“这火怎来得如此突然?扑了又起扑了又起!“ “孙伯!“ “蠢蛋,你现在还是鬼,他听得见你说话才怪!“小初守一脸嫌弃提醒他,接着,他就分外欢喜的说:“阳间真是五彩斑斓呀!“ 秋葵无视他对阳间的迷恋,她想自己既然是魂体,那就不怕火,立即飞快地朝着西边院子跑去。 景荣去追她,见小初守正好奇的到处看,便拽起他的衣领,追着秋葵朝西院奔去。 院门外可见。这门还未被火势波及,但里面的院方已烧得见了顶,有个丫鬟躺在外头,一脸的灰,像是被谁拖出来的,不知还有无命在,秋葵也管不到那么多了。她穿过前厅,到了西院的内院中,便见火势是从她与姜无重所住的那屋子烧出来的,院子里面还有人影在浮动,浓烟之内,似是大胡子的声音在喊:“爷,快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不行,小秋葵还在棺材里!“是卫临渊的声音! “哥!“秋葵穿过浓烟,见卫临渊手持他那把宝剑,穿过浓烟朝角落那口黑漆棺材奔去,她未第一时间过去,而是跑向火势最大的房间找了一圈,发现里面没人,也不见代碧萝的身影。 她立即出了来,大胡子他们几人正用沾了水的衣服捂着口鼻,去找他家主子,想来他们也念着与秋葵的交情,打算帮卫临渊开棺将秋葵的尸体搬出来。 可是,他们几人合力去推棺材盖之时,却推不开! “推不开!“ “怎么回事?“ 秋葵也跑过去,她看到棺材上有根铁链,将棺材捆得死死的。 但在卫临渊他们视线内,是看不到这根铁链的。 “哥,哥你看得见我吗?“秋葵站在卫临渊旁边喊他。 卫临渊未答,他正拼尽全力在抬那棺材盖,此时浓烟越来越多了,再多等一会儿,就算他们不被火烧死,也得被这烟给呛死! “他们看不见我们!“秋葵焦急的说:“得帮他们将这棺材打开!“ 但她不知道那铁链是何物,只得求助的看向小初守:“弟弟,快告诉我此物要如何破啊!“ 小初守围着那棺材跑了一圈,抓了抓脑袋说:“这应是锁棺链?不对,锁棺链有实物才对,这是咒术而成的枷锁啊!“ 景荣诧异盯着小胖子问:“你行不行呐?“ “你行你上!“ 景荣:“??“ “要如何破?“看到前方浓烟滚滚而来,卫临渊他们却还在拼命搬那棺材盖,秋葵急得都快哭了! 小初守皱眉深思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快呀!“ 小胖子趴在棺材上想,蹲在棺材下想,想了半天也未听见他想出个主意。 这时,卫临渊放弃用手推棺盖,他拔出宝剑来,朝棺材劈去。 “哐--“地一声,棺材没劈开,他人被棺材上那看不见的锁链给弹了出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7 那捆在棺材上的枷锁竟将企图劈开它的卫临渊所伤,众人见状,无不惊恐,二夫担心他家主子,立即冲上去扶人。 “呸!“卫临渊吐出一口带血口水,挣扎从地上站起来,他双腿有些抖,此刻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目被浓烟熏得通红。 二夫激动劝道:“爷。劈不开的,咱们走吧,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不行,我答应了秋葵。一定会守着她回来的,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卫临渊说着,又持剑上来,他才不管那棺材上有什么东西。他只知道火要烧过来了,烧了棺材,秋葵的尸也没了,没了她就永远回不来了! 他见过不少鬼了,他可不要他的小秋葵也成那副样子呢! “爷,他们回不来了!“二夫已见那棺材上的神秘力量,断然不肯让他家主子以身犯嫌,他用尽全力从后面拖住他。 卫临渊因方才被震出去那一下,双脚不算完,两人拖扯中摔倒在地。 一根火柱在他们几丈之地落下,腾起无数火焰。 大胡子也全都扑了上来,他们一人箍住卫临渊的胳膊,一个拽着他的腿儿才得以完全摁住他。 “他妈的你们要反了!“卫临渊愤然骂道。 “爷!他们回不来了!姜公子的肉身都不见了!不见了??“二夫跪在他面前,许是浓烟太呛,他双眼全是泪水,沾了灰,本来白净的面孔黑乎乎一片,狼狈得很。 秋葵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哥??“ 卫临渊沉声命令道:“放开老子!“ “爷!那棺材被人动了手脚,你劈不开,自己也会死的!“ “劈不开,那就把棺材抬出去啊!你们都他妈傻了吗?“他大声吼到,嗓子几乎撕裂开来,几人为之一震,他们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不想让他家爷再做无为的挣扎罢了! 卫临渊看他们不动,质问道:“你们都不听老子的话了吗?“ “我们??“ “爷??“ “你们忘了小秋葵曾是如何救你们的吗?“ 大胡子不再犹豫。他首当其冲跑到棺材边说:“我们一起把小秋葵的棺材抬出去!“ 那一瞬间,秋葵不知他们心里都做了怎样的挣扎,但最后,他们没一个人逃走,他们带着前些日子受的各种伤,全部围到了那口半月状的黑漆棺材旁,棺材很大,足有千斤,他们七人分别选了棺身一个位置,由大胡子数数念道:“一二三!“ 七人合力一抬,棺材竟纹丝不动! 他们皆是一惊,虽说这棺材重。可他们七人皆是练家子,力气比寻常匠夫大得多,还有大胡子这种巨力士,怎会抬不动? 周狱说:“那动手脚之人即能封了棺,又怎会想象不到我们会抬棺,只怕这棺材我们抬不出去??“ “别说丧气话!“卫临渊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落,他双手握住棺材沿说:“他们以为老子就如此容易打发吗?抬!“ “抬啊!“ 几人也被自家主子这股子倔劲儿感染,不再浪费时间。咬牙一齐喊道:“一、二、三??“ 秋葵虽是魂体,但她不愿干站着,也冲过去,站在卫临渊身后的位置,与他们一起使劲抬着棺材。 周围是火光,原本很热,这一刻,卫临渊却突然感觉背后有股凉风在吹。 那正是秋葵的鬼气,且当她加入抬棺后,那棺材竟真动了! 卫临渊眼睛一亮,手上力气未减,面上挣出青筋道:“看到了吗,棺材抬动了!“ 秋葵也看到了希望,忙对旁边的景荣喊:“你快来呀,帮他们一起抬!“ 景荣无奈,甩了甩袖子嘀咕道:“还以为你在阳间能多威风,怎么比阴间还惨,本仙官一来就抬棺材,晦气!“ 这家伙找了最后面的位置,鬼力一使,棺材被完全抬了起来。 几人大喜,一丝也不敢松懈,艰难地抬着棺材朝院门方向移去。 可这棺材实在太沉了,即便加上两个修为不低的鬼,抬起后移动的速度也十分缓慢,后面的火势却不等他们,不断吞噬着周围一切能吞噬之物,朝他们扑来。 火光中,他们每个人坚毅的面孔被烤得通红,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萧左因太过用力,前两日受了伤的腿支撑不住,摔了下去,这重如山的黑棺也随之倾斜,后面的人虽极力去控制,却未能拖住棺材往前载去的重力。 “哥!“ “啊!“眼看,棺材就要将萧左压在下面时,棺材的前方突然伸来一只小胖手,将已失重的棺材头稳稳地托了起来。 卫临渊等人虽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感觉冥冥之中有别的力量在帮助他们。所以一鼓作气,抬着棺材出了去。 西院外一处空旷湖院,他们将黑棺放在平地上后,劫后余生的几人靠在棺材上剧烈喘息。 前方的宅院已完全被大火覆盖。火焰炽烈烘烤着四周,热浪滚滚。 他们都看不到,此时棺材上,趴着个小胖子。正邀功地对秋葵说:“看吧,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本神君,今日还好你带我回来了,不然你这尸体就没咯!“ 秋葵也累了,许是方才封印姜无重那道封魂咒消耗太多,她在卫临渊旁边,一动不动的坐着。 “喂,凤秋葵,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景荣问她。 “得帮他们将棺材打开,我要还阳!“她说完,擦了头上的热汗,抬头问棺材上头正在转圈圈的凤初守道:“想到如何破这棺材的枷锁了吗?“ 凤初守笑着转过头来。回答:“想是想到了,但你得答应我,明日带我去玩儿!“ 姜无重的肉身都不见了,代碧萝不知踪影。她还未还阳,这小东西竟只想着去玩儿? 若非想着他刚才关键时刻救了萧左一命,她真想一脚给他踢回阴间去! 景荣也看不下去了,出声指责道:“你这小孩儿,玩儿何时不行,这不得先把棺材打开,让你姐还阳了才能带你去玩儿啊!“ 凤初守想想也对,于是开口道:“这枷锁叫万象五善锁棺枷,是十分有道行的道士才能做到的,一般皆是用来锁那些十分厉害的妖魔,要破此枷锁并不容易,需要找来五名良子的血抹在棺材上,方可开棺。“ “五名良子,是何人?“秋葵一脸疑惑,江湖里听别人名号、家族不少,从未听过此人名字。 景荣在旁提醒她:“五名良子并非是某一个人,而是要寻到世间代表五种纯善之人,用他们的五善之血,方可解开这条万象七善锁!“ 寻找这世间代表五种纯善的人?? 秋葵又问:“不知这五种纯善是哪五种?“ “孝、德、慈、英、勇!“ 凤初守一改之前顽皮孩童之象,将小短胳膊背在背上,它站在棺材头,变得十分严肃。 景荣怕她不明白,特向她解释道:“便是足以感动天地的孝子之血、德高望重救苦救难之血、慈爱护幼之人血,大义凛然英雄之血,万夫莫当勇士之血!“ “这五种善,在你们人间,随处可见,但却只有表面!姐姐,你要找到的这五个人,他们不能只是世人所见到的善,而是真的有这样至善的灵魂所在,若没有,即便姜无重回来,也打不开这棺材!“凤初守说完,又回到那顽皮态,躺在棺材盖上抖着短腿儿,望着接近黎明的天空。 秋葵坐在自己的棺材旁,想着这五种善陷入沉思,她要上哪儿去找这五个人?且这世间艰难,世人何其多面,这样五个人,真的存在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8 太守府的火势还在烧,远处有水车被推过来,但西院已彻底被烧毁。 秋葵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棺材上方,她都忘了凤初守可是地书,无所不知,他必然知道在这世间何地,有这样至善的灵魂存在。 但她还未开口,棺材上的小胖子幽幽道:“念着叫你一声姐的份上,我才多嘴告诉有关破解万象五善锁棺枷的办法,不过要帮你寻五名良子,却需得开天眼。来此之前,我们有过约定,你应该未忘!“ 他说得很清楚,秋葵泄气地将头转回来,靠在棺材上,曾以为熬过地狱的剔骨断筋。得了东岳卿顾的走阴印,再回到阳间时,自己能今非昔比。 但现实却告诉她,还远远不够! 她的敌人永远比她快一步,将她困在原地,她还存在这世间。都全靠姜无重。 可现在,连姜无重都被困住了,还是她亲手封印。 景荣瞧她丧气模样,靠过来蹲在旁边,“怎么?在阎王面前都未低过头的凤先生,回到自己的世界,却变得不堪一击了吗?“ 她被此话所激,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反问:“怎么可能?“ 她是有丧气时,但要击垮她,还远远不够! 景荣见此就放心了,他提示道:“其实,虽说找这五名良子对世人来说很难,但对于你凤秋葵来说,只要这世上真有这样五个人存在,便十分简单!“ 她回头看过去,有黎明微薄光影从景荣的俊美的脸蛋上透了光,细细回想这话意,她立即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通了! “对呀!我可去阴间善恶司,要来在世阳人往生录,便能查到阳间在世五名良子了!“ 景荣欣慰一笑,接着提醒她:“阴间的善恶司殿并非一座,因要管辖众多,各方城隍下都设有善恶小司,司中会有一本地方的往生录,为节约时间,你直接去临江城隍庙找善恶使者就可查了!“说着,他神色微沉,说:“有个比较棘手问题则是,若临江城找不齐五名良子,到时必得去别处寻,在阴间倒也算了,若是在阳间,一来一回又需几日,你之尸体在棺中只怕都烂了!“ 腐烂的尸体她如何还魂? 所以时间已迫在眉睫,她得尽快动身再入一趟阴间。 实未想到,自己才从阴间回来,又要下去;好在如今她有通阴印了,只要去临江城隍庙中念起通阴咒语,便可直接到通往下面的城隍庙中。 “此时天还亮,你还可随意行走,最好现在就动身!“景荣提议。 “嗯。“她转身看了一眼已暂时安全的卫临渊等人,轻声唤道:“哥。再等等秋葵!“ “阿嘁--“ 卫临渊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刚刚一直在身旁的那股凉意突然消失了! 他皱眉问:“你们说,方才那托住棺材救下萧左的是什么?“ 秋葵已走远,听到背后似是大胡子的声音说:“也许,小秋葵已经回来了!“ 才从城隍庙过来,这条路,秋葵记得清楚,她冲在最前头,景荣与小初守跟在后头,她这趟去阴间要不了多时便能回来,所以他们打算在城隍庙中等待。 临江城自来还算富足平安,所以城中百姓对城隍庙供奉不断,这间庙殿也修得颇是气派。 时候还早,庙周围没什么人,秋葵步入大殿中,见殿中供着当地城隍,牛头马面、各色勾魂使者像,她找了正中间的位置。拿出走阴印来,闭目念起凤家走阴咒语。 “天上神,地下鬼,吾今走阴入冥界,五方鬼神摸挡道,万魂开路,走--“ 再一睁眼,周围环境看得出来还是方才的城隍庙中,但已不见景荣与凤初守,且这大殿比刚才所在的更加高阔,殿阶全是白玉砌成,擦得一尘不染。大殿之上并不见神像,只有一幅幅凶神恶煞的壁画,五颜六色,活灵活现。 她知道,自己已经在阴间的临江城城隍庙中,只是不见殿中有城隍各阴职在位,只有她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正在疑惑怎么回事时,有两个鬼差持刀进来,问道:“谁方小鬼如此大胆,无报竟夜闯入城隍殿中?“ 听此言,她下来正是阴间夜里,想那阴间也有日月之分,白天不见日同样劳作,到了夜里也要休息,她来得不巧,正好赶上阴间这些阴职休息。 虽说,她在阴间呆个几日,阳间也不过才过去片刻,但上面天就快亮了,她等不及,当即亮出自己的走阴印道:“我乃走人人凤秋葵,有要事找庙中善恶司司座,你速去通传。“ 这当差的鬼差一听,神色一变,从前也听说过下阴的术士,但他们都未亲眼见过,也就前几日,上头突然传下令来,各司若见一手持走阴印的女子都必须全力配合,此事在阴司引起了不小轰动,因为在阴间,几千年都未出过这种走阴人了,未曾想今晚就出现在他们城隍庙里。 “先生请稍等,我这就去击鼓传大人过来!“鬼差殷勤的说,满脸讨好的笑容。 秋葵虽知自己的走阴印管用,但还是头一回用,还算满意。 鬼差退出去在庙外敲起阵阵鼓声,秋葵便在殿中石阶上坐着等候。 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殿里陆续进来几位身穿阴司官服的人,走在最前头的老头头戴一顶黑色乌纱帽,身高六尺,年纪大约五十几岁,面容清瘦,她看过临江城的城隍姥爷神像,想来就是他了,旬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临江城隍?“ “吾乃城隍周治,不知走阴先生深夜下来本司有何贵干?“周城隍倒没有外头那些鬼差对她那般殷勤,毕竟是一城城隍,管着一城的小鬼,还不至于要看一阳间来的走阴人脸色。 秋葵也没仗着自己有东岳大帝的通阴印就目中无人,她以十分谦卑姿态说:“我需在阳间寻找五个在世人,所以特来请临江善恶司的往生录一阅。“ 周治面露难色说:“往生录乃阴司密要之物,除了有关司职,绝不外借,本城隍无权擅自做主借你!“ 秋葵诚恳道:“我知道,还请城隍爷通融通融,来日若有何差遣,凤秋葵一定义不容辞!“ 周治疑虑起来,一时不好下决定,便叫来殿中其他几名文职官员商量。 一来。他们确实无权借阅往生录给走阴人,二来,这走阴人虽头一回来殿中办事,但他们都听说了,这走阴人前些日子在风云城与西鬼帝斗了一晚上,西鬼帝应恨得她牙痒痒! 再说。他这座小小城隍庙,属于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抱犊山地界,这二位中央鬼帝一人是北阴的弟子,一人是东岳大帝的亲信,深受东岳大帝信赖,故而抱犊山地界内的各司向来办事更谨慎小心。生怕发生偏向哪位大帝的事遭来上头责问,就比如今夜来的这位手持东岳大帝印走阴人,简直难住了整个城隍庙的差官们。 “她虽持有东岳大帝的通阴印,但上头下来的命令是尽量配合她办事,并非有求必应,更未提及这往生录的范畴,若是借给她看了,到时必定要通报上面,咱们那位姓周的鬼帝可是与王真人素来交好,肯定得找我们麻烦,我们这小小城隍如何担待得起?“ “就是,依我看这往生录不能借,“殿中两名主笔的文官建议道。 周治却顾略不减,他说:“可我看此女并不好打发呀!“ 秋葵听不到他们在商量什么,但看他们不时看向这边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些。 没多久,周治过来抱歉对她讲:“凤先生,你要借阅往生录也不是不可。只不过周某不能擅自做主,只能辛苦凤先生跑一趟抱犊山,向二位中央鬼帝请示,如何?“ 她神色一变,看来东岳大帝的通阴印并不那么好用啊! 可她若是跑去抱犊山,耽误时间不说。她在阴间也确实有仇人,免不了多生事端,还坏她要办之事,如何想,都不能去! 当即,她收起方才的和颜悦色,往殿前一站:“实话给你们,我没功夫跑抱犊山那么远,和你们阴司玩权斗的把戏,你们今夜若不借,我改日就去上头告你们推卸责任,耽误我办事!我就不信,无视东岳大帝的卿印的罪名会比借阅给我往生录的罪名小!“ 说完,她还特意提醒一句:“我人就在临江城,以后免不了与你们打交道,三天两头我来一回,你敢不迎?“ 周治沉着脸暗自权衡着她说的这些话,未答。 旁边的文官又道:“我听说那夜在风云城,西鬼帝调了十万阴兵在城前,这女子一人挡于阴兵阵前,后来还请了神修的大修行者前来助阵,生生逼退了西鬼帝的十万阴兵,连西鬼帝都搞不定她,看来我们今夜不给她往生录她真要与我们结梁子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89 周治吐出一口气,叹道:“罢了,抱犊山尚且有二帝,一帝一个派系,不管问我们哪处错,都有五成把握,但今夜要是得罪了此女,可是十成与我为敌,吕文判--“ 周治身旁一清瘦的白胡子老头,上前应道:“在。“ 他带着刺白胡子老头走向秋葵,向其介绍道:“此乃临江城隍善恶司掌管往生录的文判吕风原!“ 秋葵明白这是松口了,感激地上前拜了一拜。问道:“敢问吕大人往生录在何处?“ 吕文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她移步城隍庙一偏殿,那殿中满是书架,架上摆放着各类阴司文书,有城中阴人簿、来往过路阴人册、还有便是往生录! 吕文判将一本足有二十尺厚的文书抱到她面前,特别庄重讲述道:“这便是临江城的往生录。一百年前,由老朽地山仙台上地书抄录而来,上面记载着目前在阳世之人一生善恶罪罚。“ 秋葵赶紧接过去,当殿坐下准备翻阅。 旁边的周城隍特意过来与她说:“凤先生,其实今夜我司将此录借阅与你,有一部分原因是顾忌你的通阴印。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为风云城的那些无主之魂!“ 秋葵神色有变,抬头看向这位阴间的城隍老爷。 周治接着道:“我周治生前也是一方食百姓俸禄的官儿,一心想为百姓谋福祉,可惜,直到死也不过是个七品县官儿,有幸留在阴司任临江城城隍,受百姓爱戴,但我能力有限,你肯为阴间的无主之魂做主,是值得敬重之人,虽不知你看往生录所为何事,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秋葵听他说得诚恳,心头还有些忏愧,谢过这位城隍爷后,她也就厚颜说:“确实需要吕文判帮个忙!“ 吕文判上前,“凤先生请讲。“ “这往生录中记录阳世人如此多,文判了解吗?“ 对方回答:“老朽之职责便是看顾往生录,往生录一百年一更,老朽刚好在职一百年,日日翻阅,虽不及倒背如流,但大概也是清楚的!“ 她心头一喜,如此便简单多了! 她先让偏殿中别的闲杂阴官都退下,只剩下吕文判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不知此往生录中,可否有在世阳人有五名良子,分别为足以感动天地的孝子、救苦救难德高望重的长者、慈爱护幼之妇人、大义凝然的英雄以及万夫莫挡的勇士?且这五人平生都未做过恶事!“ 吕文判听后皱起已垂到眼下的白眉仔细回想起来,半响,他拿过往生录开始翻页,很快找到了第一位:“临江城,小北村丁合,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照顾重病母亲四十二载,终生未娶妻生子,为省钱与母亲看病,日日吃杂糠,如此境地,五年前他拾到他人钱财,却在风雪中等了数个时辰只为将钱财物归原主,是大孝子,且为人正直。他之孝行当地土地都通报过数回了,来世已是有大福报之人了,应算得上你要找的感天动地孝子!“ 接着,他又翻到另一章讲道:“临江寺住持慈悲大师,五岁拜入佛门,毕生修习佛法,为苦难之人度苦厄,救苦救难可当,德高望重亦可当!“ 秋葵点点头表示知道,轻声言:“吕大人请继续往下说!“ 对方又翻找了一番,停在某章中述道:“方氏女,阳间岁三十七,居住在临江城小南村,此女生有一子,丈夫早亡,十分疼爱,还收养了逃亡其村落的流民孤小三人,此女十分善良。宁肯自己饿肚子,也未让孩子挨饿,为了养活这四个孩子,她每日每夜在天地中忙活,最后劳疾而死,虽早死,但生前未行恶,一心向善还救下与她毫无血缘的三个孩子,是大功德之人,来世福报!应担得起你要寻的慈爱护幼之人。“ “至于大义凝然的英雄,临江城地属要塞,所出军将颇多。能担上英雄的却不多??“ “没有吗?“ “有,倒是有一个!“吕文判有些迟疑说:“孙毅德,孙家世代武将,他曾为临江城太守,深受当地百姓拥护,往生录记载,阳间历五十年前,曾为救城中百姓,断粮之境也苦守城池半月,救百姓五万,他自己也在那仗中受重伤,不过此人阳寿将尽,你若要找他,没准在阴间等些时日,他自个儿就下来了!“ 秋葵听到此处无言以对,最后才问:“那万夫莫挡的勇士呢,临江城中可有此人?“ 吕文判想了想,点头道:“有一个人名金戈,曾为临江城守兵,自由习武,能一以敌十,阳间历一千七百五十四年,约此时阳间时十年前,他在江州边镇为阻止异邦攻城、同僚皆战死后,他一人拼死抵抗,身受重伤,还被刺瞎左目也未退,后来援兵赶到将其救下,后来他便回到祖籍临江城,继承了家中基业,庸碌余生,此时应才四十二岁。老朽纵观此往生录,此五人乃五名良子的最佳人选,不知可否帮到凤先生?“ “吕大人真是帮了秋葵大忙,谢谢您!“秋葵向其鞠了一躬,她将往生录拿在手里细细阅读这五人生平事迹;这些人,无一不是心地纯善,为他人可牺牲自己之人,她为之感动,将他们的名字性命及特征熟背心中。 从偏殿出来,她又与城隍等鬼官作别,当即就返回了阳间。 她这趟在阴间呆了几个时辰,不过回来阳间才不过眨眼一瞬,景荣瞧她回来叹道:“没想到竟未耽误,下面的城隍倒是识相!“ 秋葵未与他们多言,五名良子已找到,她们此时为魂体,办不成事,要寻找五名良子在阳间下落,必须请卫临渊帮忙,所以她得在他们面前显灵。 趁着天亮之前,三魂又回到太守府,昨夜大火已然扑灭,太守萧岱易正带人向卫临渊请罪,称昨夜府上闯入刺客,蓄意纵火,他府上巡逻的府兵死伤过半。 停棺的空院,四周站了不少临江城卫兵,这些人,全是昨夜从城卫调来帮忙灭火。封锁街道捉拿纵火者的。 萧岱易还穿着军中轻甲,因亲身救火,身上、脸上皆是碳灰,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比起他,卫临渊等人更甚。 只见世子爷靠在那口他们用命搬出来的黑棺上,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满是炙伤的手指。沉声问:“昨夜,你在何处?“ 萧岱易回答:“前几日城中闹尸鬼吃人之后,城中人心惶惶,为安民心,昨夜我留在城防司坐镇,城中巡逻兵也加了两倍??“ “两倍?“卫临渊抬头。被碳灰弄花的面上还可见英挺五官,但那双俊眸却全是怒火,“两倍巡逻兵却让人潜入你老宅纵火烧老子?“ 他捡了块碎石朝对方砸去,那头倒也未躲,诚然道:“我布守已十分严密,可贼人实在太过狡诈,竟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我府中纵火,还杀我府兵二十余人,所幸世子爷只受皮外伤并未伤及性命,不然我只能以死向仁善王请罪了!“ 卫临渊也无心找他麻烦,压了怒火问道:“那纵火之人可有抓到?“ 萧岱易回答:“目前还未抓到,不过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与纵火有关。“ 他手里拿着一块被火烧了一半的布条,布条已很葬了,黑乎乎的,仔细看,上面似有红色的一些奇怪符纹。 萧岱易还讲道:“这布条是在西院外发现的,但那处并未被火烧过。我感觉应与纵火贼人有关!“ 卫临渊拿过去看,也看不明白,嘴里嘀咕着:“这啥玩意儿啊?就这东西把老子烧成这样啊?“ 二夫说:“爷,我看此物许与什么术法有关,昨夜那大火来得蹊跷,也是在我们去扑火那时候。那位代小姐便与姜公子的肉身失去了踪影,这太守府重兵把守,若是普通贼人又如何能得手?“ “若是小秋葵在就好了,这些奇门术法我们都不懂??“世子爷垂头丧气的说完,拍了拍背后的黑色棺材,好像秋葵就在他身后似的,说:“小秋葵,昨晚帮我们的是你吗?“ 秋葵就站在他面前,听到此话,面上不由得苦笑,“我这兄弟,看起来莽夫,其实心可细了!“ 景荣站在她身后提醒她:“此地阳气重,你我是因有修为所以才不被影响,这也是他们看不到我们的缘由,且你如今也是阴司有名的走阴人了,阴司有规定,在职阴官不得随意在阳间现身,恐吓世人,你想让他看到你,除非去一个阴气重之地??“ 小初守在旁边听他念叨听不下去了,截过他话来“要他们知道你在这儿还不简单?且看本神君的!“ 他一跃跳到棺材盖上,用力一跳,那棺材盖上发出剧烈一声,吓得棺材旁的几人惊起! 卫临渊面色一喜,冲着前方棺材试探问:“小秋葵,是你吗?若真是你,你再给哥来一声儿!“ 小初守似发现这其中乐趣,他从棺材上跳下,双掌冲着棺材一推,原本停得好好的棺材竟被他推出去了一尺! 在场所有人大赫,纷纷退避,生怕被那古怪的力量所伤。 唯有那卫临渊激动的冲上去,抱着棺材道:“哎哟你真回来啦,哥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0 卫临渊也不傻,此处人多,可别让这些糙汉的阳气伤了自家妹子,立即对远处的萧岱易命令道:“你们都退下,退下!“ 萧岱易虽也亲眼看到方才那股怪力,无法解释是何原因,但看这位世子爷已然在凤秋葵死之后疯魔了,他站着未动,轻声劝道:“世子,昨夜之事多有古怪,不然??“ “叫你退下未听见吗?“他没耐性,声音升高了一倍。 萧岱易无奈,只好叫自己的兵暂且退下,但留了两个机灵的留在院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一走。院子里便只剩下自家兄弟了,大胡子问他:“爷,真是小秋葵回来了吗?“ “刚才抬棺材时我就感觉有点奇怪,若不是秋葵回来了,这棺材谁帮我们抬出来的?“ 秋葵知道她必须再做点什么,她想了想,回头对景荣说:“也许我无需让我兄弟去阴气重之地。也可让他看到我。“ “哦?“景荣一副不以为然,他好歹阴司仙官儿,自然知道,人与鬼通除了借助环境以外,还可用一些通灵之物相助。 不过此地并无这类通灵之物。 秋葵也料到他会这种反应,就报着要在他面前露一手的心态走上前来。 黎明的微光在临江城的边缘潜伏,不久之后便会升起。 趁此黑夜与白昼的交替时。秋葵合掌念着:“以我至阴之气,赐世人一双通阴之眼??“ 她将手抬起,指甲朝面前站着之人双目抚去。 卫临渊只感觉有一股冰冷如寒湖中的水,滑过自己的额头与眼,他不适地闭上眼睛。 “爷,你怎么了?“二夫等人看他奇怪动作,以为旧伤复发了,担心地过来扶他。 他轻轻将几人推开,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内,有一女子的身影站在面前,他用手指使劲搓了搓,视线清晰了! 眼前站的女子清瘦的身子,穿着一件带血的白色长衫,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披在双肩。 那熟悉的面容有些疲惫,可那双眼睛,却如她活着时一样灵动,像夜里的最亮的星星。 他声音因激动而结巴唤道:“小??小秋葵!“ “哥。“秋葵冲她笑了笑。 她刚才想起凤家通阴术中,有能帮人通灵的咒语,于是试了试,没想到身为魂体的她用,也管用。 景荣靠过来拍了拍手赞道:“你凤氏通阴术倒是名不虚传!“ 此时,卫临渊见她鬼状,心疼得紧,“小秋葵,姜无重说你在地狱里受苦,你这副模样??“ “地狱也未战胜我呢!“秋葵未表露出一丁点儿难受之色,甚至还冲他笑了笑。 “疼、疼吗?“他伸出手来,想摸摸她的脸蛋,但是手却从她脑袋里穿了过去。 “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我这身狼狈,但等我还阳了便不必如此了!“ 她如此宽慰,卫临渊才稍放心了些,转过头,看见一白袍男子和一灰衣小胖子,看二人这装扮模样也不像是阳间之人,忙问道:“小秋葵他们二位该不会是送你回来的阴差吧?“ 景荣笑了笑,说:“这位公子,何时见过本仙如此绝色容貌的阴差?“ 卫临渊一副尴尬之相,心里却狐疑道:哪儿来的不男不女不仙不鬼的妖魂? 再低头看那小胖子,就要顺眼多了,长得真像送财童子,不,比那送财童子还讨喜,脸蛋红扑扑,一点儿也不像鬼。 他打量小初守,小初守也背着胖胳膊在打量他,不情不愿说:“凤姐姐。原本认你做姐我就极不情愿,现在还多了个兄长出来?我可不会叫他哥!“ 卫临渊将此话听得真真的,当即开心一笑,“敢情小秋葵你在阴间还认了个小弟啊?“ “什么小弟?“小初守气鼓鼓地冲他吹着鼻子。 秋葵上前将小初守往身边一揽,她可有紧要事要办,可不能让这小胖子带偏了!“哥,你让二夫取纸笔来,将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记在纸上!“她嘱咐道。 卫临渊赶忙命令道:“二夫,取笔墨来!“ “是!“ 二夫跑去别处取笔墨了,大胡子趁机上来问他:“爷,小秋葵真在此吗?“ “嗯。“ “俺咋看不见?“ “哼,废话,也不看看爷是谁?“卫临渊不可一世的强调。 不久之后,二夫便将笔墨取来,他将纸放在棺材盖上,提笔等着自家主子发话。 秋葵告诉他:“要打开这口棺材,必须去找五个人,这五个人分别是临江城小北村一叫丁合的男子,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第二人是临江寺主持慈悲大师、第三人在小南村,叫方玉花。她夫君已亡,二人生有一子,她近来还收养了三个流落到小南村的流民孤儿,第四人就在临江城,名叫孙毅德,曾是临江城太守;最后一人也在临江城,名叫金戈,从前是军士,十年前有只眼睛因战瞎了,今年他应刚好四十二岁,你要将此五人活着带到此处,到时便有办法开棺,我才能借尸还阳!“ 卫临渊一听,连忙一字不漏的将五名良子的信息让二夫记在纸上。 时间紧迫。他立即分派萧左萧右去带人去小北村寻丁合,周狱与陈关带人去小南村寻方玉花,临江寺主持好寻,且二夫前几日才去过香灰,还远远见过主持,所以派他去便可,至于第四人孙毅德乃临江城前太守,他即刻将萧岱易叫到跟前来问:“孙毅德你可认识?“ 萧岱易听到此此名字,神情立即变得庄重起来,他抱拳向天道::“孙老将军乃岱易恩师,我能有今日,全靠恩师提点!“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卫临渊一掌拍在对方的肩膀上,“那就有劳萧太守前往你恩师府中,将他老人家请来,小爷我有事想请他老人家帮忙!“ 因不知他这突然要找自己恩师何事,萧岱易关心问:“不知世子爷请我恩师所为何事?“ 他目光扫向周围,压低了声音说:“此事此刻不便告知,总之此事你一定帮小爷办妥了!“ 萧岱易还想问什么,又被他打发了出去。 无奈,世子爷亲托,若不去办,只怕没完,他只好亲自去一趟临江城孙府! 萧岱易走后,卫临渊道:“小秋葵,你要找的第五人便由哥亲自去为你寻来,如何?“ 秋葵也正有此意,毕竟此五人事关她还阳,交给别人去办她不放心。 小初守一听,当即跳出来说:“我也要去,我要去玩儿!“ 秋葵看了看天边,天很快就要亮了,他们不可在阳光下随意走动,于是将他拉到身边说:“弟弟乖啦,天亮了咱就不出去玩儿了,待我还阳??“ “我不要!“小初守任性的说,他此刻就如自身模样一样,是个一定要冰糖葫芦的幼童,见秋葵不准,他就席地一座,哭! “明明在阴间答应了带我回来玩儿的,尽是哄骗我,我不要!“ 秋葵一见他哭基本已麻木,她就站边上瞧着他,地上哭一会儿,又爬到棺材上哭,棺材上哭完,就趴到秋葵肩膀上哭。 “我要去玩儿,我要去看那瞎了眼的阳间勇士!“ 卫临渊捂着耳朵都不能阻止那鬼哭神嚎般的刺耳声音,实在忍无可忍的劝道:“要不小秋葵,哥带他去就是了,快让他别哭了!“ 小初守一听此言,哭声戛然而止,那张胖脸也瞬息转哭为笑说:“可行可行!“ 秋葵却一口否决道:“不行,他必须与我一起!“ 他可是阴间至宝地书,又没什么防身的法力,下面多少法力高强的鬼仙在打他的主意,他要是出了啥事儿,她可没法与北鬼帝那边交代。 小初守瞪着她直呼名字道:“凤秋葵,你真真讨厌!哼!“ “哎--“景荣在后面优雅地用指头顺着耳间青丝道:“魂体不可在太阳下是也,可也并非无其他法子,能助你我白日也能四处游走。“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锦囊,仔细地翻找了一番,从里头拿出一支只有指头大小的纸伞来。 “这是何物?“秋葵问。 小初守从棺材上跃下,“这你都不知?这是阻阳伞,冥界之物!“ 景荣将那支小纸伞放在手心里,然后用嘴对着吹了口气,那小纸伞便在他手中慢慢变大,此伞还做得非常别致。伞面上画着轮回路上的百花树,凑近了看,还能看到那些百花树每一片花瓣在随风掉落,活灵活现。 他将伞撑开,刚好可供他与秋葵在下面躲阳世之光。 如此秋葵也可一同前往,不必担心小初守离开她之视线会出何意外了! 寅时末,天已亮。卫临渊命人将棺材抬至阴凉处,再令大胡子带一百太守府兵寸步不离守着棺材。 随后,他则要来萧太守的千里良驹,骑马出了太守府,不得不说,那马不愧为千里马,即便穿梭在城街之中。也如风一般极速,卫临渊怕跟在后面的秋葵追不上自己,行到街角处时,便停马回头张望,见景荣与秋葵同撑一把大伞似走如飞的飘在后头,而那小胖子更似纸片一般轻,竟直接坐在大伞之上。 这画面直叫人称奇,但却有一疑问。 “此刻天都亮了,这小胖子为何不也躲在伞下?“ 秋葵浮在半空中与他起码高度相当,回答:“他不怕人世光,与我们不太一样!“ 说罢,他们又继续朝前走。 来之前,已派萧岱易去查,临江城东市确有一名叫金戈的武夫,早年在江州边镇要塞从军,因伤了眼回到家中,继承了家中的武行,教人习武。 东市是临江城东边的市集,每日市集中有各色家禽、菜果及粮米买卖,市集附近的几条街巷皆是在此做生意的商铺,塞外特产、酒水茶坊、布匹绣品、胭脂水粉。因有尽有。走过市集的两条街巷,再往东走,临近清江处,有一座陈旧的宅院,宅门旁边竖着一块掉漆的牌匾,依稀可见金氏武行四个字儿;宅院中有前后两院,前院中摆放着各种常见兵器。如刀、剑、棍枪弓箭之物。 清晨的初阳从江面上缓缓升起,将这座上了年代的老宅照亮。 小初守站在大伞上,收起了一路来的顽皮之相,他望着东方渐变的黎明之光,叹道:“原来,人间的黎明比亡魂眼中看到的还要美上万分??“ 景荣也撑着伞停在黎明光辉下,跟着叹道:“难怪去阴间的亡魂各个留恋阳世,此间之色如此真实,也唯有此间之奇景才配得上本尊的美貌了!“ 卫临渊将马拴在院前树上,回身听见两鬼之言,忍不住取笑道:“你两怎根刚进城的村妇一般未见过世面?“ “你个莽夫懂个屁!“小胖子骂道。 “哟呵!“卫临渊倒也不生气,说:“小爷我可不欺负小孩儿!就不揍你了!“ “就你区区凡躯也想揍我?“ 秋葵眼看他两就要来场阴阳两界混世主的文斗,赶紧出言提醒道:“兄,我卫兄,弟,我凤弟,你们能帮我先还阳了再斗成吗?!“ “行!“卫临渊也不是真要和一小屁孩斗嘴,拍了拍手,大步走到宅院前伸手欲敲门。 “轰动--“突然,那宅中传来剧烈一声响,惊了外面的一人二鬼!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1:勇士之血 时辰还早,这武行里便发出如此大的声响,怕是出了啥事,卫临渊都未敲门,直接一脚就踹开了武行大门。 他脚力颇大,一脚就将一边木门给踹断了,进了院子,便见里头有人冲出来。是一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身穿一身练功的白衣,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十分匆忙地从内冲了出来。 但看他一边眼上。蒙着一黑条,想来就是他们要寻的人了! 卫临渊问他:“你是金戈?“ 对方站在檐下警惕反问:“你们是谁?为何一大早闯我武行?“ “你别管我是谁,我寻你有急事,你速穿上衣服跟我走一趟!“世子爷一副强势。且他身上还穿着夜里的衣服,灰头土面,像极了强凶恶极的贼寇。 那金戈本是习武之人,从来是他吆五喝六,何曾被人这般指令过,自然不乐意。 “不去,赶紧滚出去,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卫临渊也不是真贼寇,意识到自己此番要求太过唐突,于是他站院门前稍:“我是官府来的人,叫你有紧要大事,你必须与我走这一趟,事成之后,小爷我有重赏!“ 金戈撇了他一眼,根本不将他的重赏放眼里,骂道:“滚!“ 世子爷当场愣了,竟有人叫他滚?他怒指警告:“你再说一遍?“ “哥!“秋葵站在她身后劝道:“我们是来请人帮忙的,又不是打架的!“ 卫临渊自然知道何事为大,可他从小到大没低姿态与人讲过话,别人叫他滚,他不动手就已是极限了,难不成他还得笑脸去讨好这厮? 不行,他绝做不到! 小初守趴在纸伞上看着好戏,还打趣他:“怎地,小爷你都被人叫滚,还不滚?“ 卫临渊横了他一眼:“你休得激我!“ 小初守也不嫌事儿大,反正捣乱他最在行,还特别好奇问:“我特想知道。你两之武艺,谁更高一筹!“ “那自是本小爷!“世子爷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脸,他自幼苦习武术,也算得上习武奇才,就还没遇见过能一打一让他败阵的高手! 金戈见他不走,还站在自家宅院前自说自话,倒不为他踢坏自己大门动怒了,他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个傻子!“ “你骂谁傻子?“卫临渊朝前头走去。 金戈冷着脸说:“我说你,傻子!现在就从我家滚出去,不然我就亲自扔你出去!“ 卫临渊突然灵机一动,指着院门旁的牌匾方向说:“你开武行?“ “你不识字?“金戈仰着脸,是要与他杠到底。 他这回也不气了。平心静气问:“来此让你教之徒多吗?“ “干你何事?“金戈往檐下水缸前走去,从缸中取了一瓢凉水倒入旁边的木盆中,也不顾有外人在院里捧着凉水洗了一把脸。 他眼睛上罩的黑布打湿了,他也不觉难受。 卫临渊说:“你开武行招揽学徒,我问你这个,自然是有兴趣,只不过就是不知你有没有这本事,当我的师父?“ 金戈轻笑。“从你一进来,就看出你是练家子,你并非来找我学武的!“ “我现在改主意了!“卫临渊扛着自己那把宝剑,吊儿郎当走到檐下,侧身靠在柱子上,顺手掐了根旁边的青草含在口中,“我和你打一赌,你我比试一场,若你赢了,我拜你为师,我再不用从前师父教的,只用你的,但若我赢了,你就跟我走一趟!“ 金戈用一张已旧得变了色的脸布擦了擦自己的脸,不屑问:“我为何要与你赌?“ “怎么?“卫临渊抓住习武之人好胜的心态激他道:“既敢开武行,却怕输给小爷?“ 这招果然管用,金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武器架前摆弄了一番,最后拿起一把擦得铮亮的大刀来,“武可以比,但我要先知道,你请我去帮你办何事?“ “此事不便告诉你!“ 对方又将大刀放回架子上,说:“那便请回吧!“ “你??“ “若非诚心请我帮忙,不如不来!“金戈丢下这句话,拿起旁边的弓箭,用抹布仔细擦了起来。 卫临渊本也是磊落之人,他十分认同对方这话,若诚心请人帮忙,又何必要隐瞒对方? 于是他开口告知:“我有一个十分重要之人现被困在一处,必须借你身上一物才可救她出来!“ 金戈手中的动作变得缓慢,头未抬,再问他:“你要救之人是一女子?“ “是!“ 金戈叹道:“那么,她一定对你很重要!“ 秋葵的魂体就站在不远处的伞下,卫临渊余光便可看见,要当着她的面回答这问题,着实让他有些答不出口,他将嘴里的拿出来,视线移到另一旁沉沉应了一声,“嗯!“ “挑件武器吧!“金戈已站在武器架前。 卫临渊笑了一下,想来这人也识货。知道他带来的宝剑非凡兵,斗武赢了也胜之不武,他就走到武器前,挑了另一把长剑。 金戈则选了刚才他拿过的那把长刀。二人站在院中沙地上,首先郑重互拜。 “请金师父赐教!“ 斗武正式开始,二人在沙地上展开对决,刀剑碰撞出火花。十分激烈。 卫临渊的剑又快又敏捷,花样百出,而金戈的刀稳扎稳打,如山如树,十几个回合下来,二人有来有回,输赢并不明显。 旁边,景荣撑着伞站在树下问秋葵:“你觉他们谁会赢?“ “自然是我哥会赢!“ “哦?“景荣笑了笑说:“这位卫小哥剑法太过花俏,但太年轻,所出招式中还有不少弱点,若不是这金戈不想伤他,也许胜负早就分了!“ 秋葵完全不怀疑。想这金戈年轻时在边镇,只剩一人也未退,最后能撑到援兵到,也是有一人敌百之武力。万夫莫挡之勇士必然不会比她卫兄差多少! 最后,这场决斗已卫临渊勉强胜出,金戈也是个坦荡之人,主动收刀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剑法,无需再拜他人为师,我也没可教你的了,是金某败了!“ 卫临渊向来以自己的剑法为傲,但却不是盲目自傲之人,他深知这场决斗自己胜得艰难,十分敬重道:“金师父谦虚了,你会使这么多兵器,只是随意挑了一件与我比试,我却是用我最擅长的剑!“ “愿赌服输,我会跟你走这一趟,只是,我金某人小力微,恐怕不能帮到小兄弟你!“ 卫临渊见此人如此坦荡,心中十分敬佩,也就大方告诉他:“不瞒金师父,我要救之人是妹妹,她被锁在一具被术士施了术法的棺材中,我需借你身上的一些血开棺救他出来!“ 对方听后自然吃惊,不免又多问一句:“为何是我?“ “因为金师父身体里流着万夫莫挡的勇士之血,且一生未行过恶事,用你之血当然可战胜那邪恶的术法!“他说时,双眼满是敬重。 金戈的神色却是一变,他低下头去,嘴里低声重复着:“一生未行过恶事??“ “金师父你有何顾虑?“ 对方转过身去,沉声抱歉的说:“小兄弟你回吧,你要寻的勇士之血,金某忏愧不敢当!“ “不可能的,金师父,勇士之血定是你!“卫临渊已亲眼见证此人的为人,少有能使他如此短时间就佩服之人,若他都不敢当,临江城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人来,何况,这还是小秋葵亲自在地府翻了往生录找到的人! 也是此时,内院又传来轰动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与方才他们在宅院外听到的那声差不多。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2 卫临渊就是听到那声音才踢坏了门,后来见金戈好生生出来,便也没再多问。 此刻,又闻内院发出这声音,想来金家宅内一定发生了何事。 这时金戈再一次开口劝道:“你且回吧,我并非你要寻之人,去了也帮不了你!“ 说完,他匆忙朝内院而去。 卫临渊怎肯罢休,他好奇内院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便跟在对方身后也朝内院走。 内院的厅前,站着一身穿蓝色长衫的妇人,年纪大约三十来岁,披散着一头凌乱长发,面容憔悴,满目透着幽怨之光,她脚下踩着的木板上倒着木柜椅子等物。想来,方才的巨大声响便是她推倒这些物什发出的声音。 金戈见此,十分担心的过去,蹲下身用手去拾地上散落的瓷器碎片,还心疼地说:“子媛,一会儿踩到这些你的脚又该流血了!“ “那又何方?“那女子并不领情,伸手拿起旁边案上一只茶盏,往地上一砸。 金戈勾着背将碎片捡到一边。看面前又多了碎片,只得继续捡拾。 女子抬头,便看到后面跟进来卫临渊,应听到了方才他们在外院之言,轻蔑笑着问:“就是你要寻万夫莫挡的勇士?“ 卫临渊不知此女是谁,但看金戈的态度,想来是他的妻子吧,就点了点头。“是!“ 女子走过去,不肯罢休地用手掀翻金戈手里刚拾起的碎片,大声道:“他倒是真的有万夫莫挡之勇,十年前,在角门关边镇,他一人抵挡山狼人入侵,一人斩敌首八十七枚,被封将军,将军啊,多威风!“ 金戈担心的想去看她受伤的手,她激动的将他推开,然后用带血的手指着他的脸骂道:“一朝战功加身,功成名就,回到故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金大将军,你当真从未行过恶事吗?“ “子媛!“金戈似怕她继续说下去,祈求地望着她。 女子却完全不顾他哀求目光,她朝卫临渊走来,每走一步,手上的血便沿着手指低落在地板上。 “子媛??“ “哈哈,他金大将军,无论走到哪儿都受人敬重,连他看上的女子,就算已有情郎,也有人想方设法帮他拐来嫁作他妻,可怜我的陈郎从此郁郁寡欢,积怨在身,死在了我被逼嫁入你金家的那个寒冬,他死后,他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投了江,就是宅外的清江!“女子跌跌撞撞从卫临渊身旁走过,到了外院,站在了院门口,像喝了许多久一般醉太道:“瞧啊,清江之水多么清澈,却终究无法洗清大英雄金戈所行的罪孽!“ 听到金戈之妻亲口讲的故事,卫临渊自然诧异,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 这时,金戈走到他面前低沉的讲:“子媛说得没错,当年我在江边时,第一眼见到子媛时,便为她迷恋,将所有军功奖赏全作为聘礼,想迎她入门,那时,说媒之人并未告诉我她已有婚约,那时我认了一位大哥,他在临江有些权势,为了帮我,竟瞒着我私下逼子媛与那位陈公子解除婚约,我如愿娶得子媛为妻,可那位陈公子却因欲抢婚,被大哥手下打成重伤,后来伤久成疾,很快便撒手去了。自到他母亲当众投江时,我才知所有真相;这一切虽非我我所愿,但陈家母子终究是因我而死??“ 他目光看向那站在院外偏偏倒倒说着疯话的妻子,心如刀绞道:“若能从来一次,即便不能娶心爱之人为妻也无妨,我只愿她能开心活下去。“ 卫临渊没想到,这样一位在沙场奋勇杀敌,誓死不悔的大英雄却有这样令人心酸的故事,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死去的人不能复生,您的夫人总有一天会明白,当年之事并非你本意的。“ “当真吗?“金戈苦笑,“知道当年的错事之后,我便与昔日那些兄弟断了联络,放弃了军职一心想着陪着子媛,我也觉得,只要我真心待她,终有一日她会被我感动,忘记那位陈公子,可其实,是我痴人说梦,人的心是这世间最难改变之物,而那个在沙场上不曾退缩的英雄金戈早在那时便死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人到中年,贫瘠无用的废人罢了!“ “金师父??“卫临渊还想安慰他一句什么。 金戈抱歉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去救你在乎的人,就像,我也无法拯救我所爱的人一样??“ “那边有何物?“景荣飘在门前,他眼尖,指着江面上。 秋葵顺着方向看过去,见到江面上站着一个影子一样的东西,“是个人!“ 可什么人能飘在江面上?且江水很急,就算有人,也会直接被江水冲走,更不可能像此刻江面上那人一样站在水面上保持不动。 “不好!“秋葵见金戈的妻子也看到了那江面上的人,嘴里低声念着一个名字,朝江边走去。 “陈郎??是你吗?你终于来接我了!“ “子媛!“金戈发现不对劲,立即往那边奔跑过去。 “扑通--“一声,金夫人纵身跳入滚滚江水中。金戈未能拽住她,也一跃跳入了江中,连一句话也未曾留下。 卫临渊追到江边时,金戈与金夫人都没入江水中,不见了踪影,就算想救,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而他们跳入江水之中后,方才江面上站着的怪异人影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景荣皱眉看向秋葵,“看来有人已知你在寻勇士之血,所以使了术法引诱金夫人跳江,金戈是英雄大丈夫,爱妻如命,又怎肯独活呢?“ 秋葵更是十分惋惜道:“纵然是英勇无所畏惧之人,也有其弱点,我今日要不来此,也许他们还有阳寿可活。“ 他们终究是因她而死! 闻她自责之言,卫临渊带着愠色说:“就算是有人要阻止你寻勇士之血,而用术法引金戈妻子跳江,此事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背后那个为达目的,肆意害人之人,他们才是真正罪魁祸首!“ 景荣道:“这金戈与他之妻恐怕已无命活,没有勇士之血,无法凑齐五名良子,你要如何开棺呢?“ 亲眼见两个活生生的人被那道怪影引入江中,她暂时无心思想五名良子的事,她低落的与卫临渊说:“哥,这金氏夫妇还不知死活,若他们还活着,我们自当救他,若他死了,我也该为他们超度,引他们入轮回路。“ 卫临渊没有异议,接下来,他们就沿着清江边往下游走,一直走了数个时辰。 正午时,他们已出了城,在临江城西郊某村落附近。 清江江水那般急,这样寻下去也不是办法,秋葵让前头的卫临渊停下来,说:“此时午时,是魂体可现世之时,若金戈若已死,那么他已是落水之鬼!“ 景荣惋惜道:“落水之鬼,魂魄将被困于水下,若不得替身,便无法脱离,不得轮回之道!“ 秋葵自然清楚这个道理,她说:“管他落不落水鬼,我凤家人要招的魂,不灭必来!“ 说罢,她带着景荣站在江边,轻声唤着金戈的名字,念起了凤家招魂咒语。 烈阳下,江水滚滚。 半柱香时过去,竟真有一男子,从江水中冒出头来,他们从很远的地方便可从那轮廓上看出,确实是金戈! 只不过当金戈闻到呼唤自己的声音往岸边走时,就有什么力量拽着他往水下拖,那力量正是滚滚江水变化而成,像几双有力的大手拽着她的四肢和身体,不准他离开江水之中。 景荣狐疑看着那方,那股力量好像看不见任何妖鬼之气,他乃阴间鬼修之灵,从前并未来过阳间,所以看不出名堂。 卫临渊当即拔出腰间宝刀,欲入江水中去解救金戈! “哥,别过去!“秋葵急忙阻止他。 卫临渊不解回头,“一定是引他们入江的邪祟缠着他,不去救他,他死定了!“ “你傻呀,他已死了,那是他的魂魄!“景荣说完,举着纸伞往前走了数步,可更清楚的看见金戈被那江水形成的手摁在江水中。 秋葵还在唤着金戈的名字,她一叫,金戈的亡魂便拼命想从江水中出来,但却始终斗不过那股力量。 这时。伞上的小初守终于沉默不下去了,忍不住告知他们:“听好了,那拽住他的力量非妖也非鬼,那是水之母,像人间的土地公一样,它专管水下的亡灵,所有落水死亡之魂,皆是它之祭物。因为有水之母的存在,落水之鬼才不可脱身前去轮回路,除非落水之鬼能寻找到新的替补!“ “那这水之母算水中一方邪神了?“景荣问道。 小初守点头,从伞上飞下来,站在江水边讲述:“有水之地,皆是水之母所掌管之域,不同水域的水之母力量不同,而这清江广阔。千百年来葬身在此的亡魂数不胜数,想必此域的水之母也十分厉害!“ 景荣一听,不免担心的劝道:“秋葵,你还未还魂呢,最好还是不要惹这清江的邪神了!“ “那金戈呢?“她目光眺望着前方江面上,金戈在她面前跳入清江中,她来不及救,此时又亲眼见她亡魂被困在江水中,就此让她袖手旁观实在太难了,她说:“在水中死去的亡魂没有轮回之路,就是无主之魂,我凤家就是为无主之魂而存在,走阴人,不该有胆怯之心!“ 说完,她朝江水中走去。 还好,正午的阳光不能伤她,那光将她的魂体照成半透之状,没入水中时,她任然感受到江水的冰冷。 她快速朝挣扎的金戈走去,近了,她伸出一只手抓住金戈的胳膊,将他拖出水面。 这时,那抓住金戈亡魂的水形手突然发出阴冷的女声问:“何方鬼魅,竟敢下水抢本仙的魂?“ 秋葵死死拽着金戈的手。正声与水下那无形的水之母道:“我乃凤氏走阴人凤秋葵,此魂是我朋友,还请水之母高抬贵手,放他出水!“ “哼!“水之母似听了一个天大笑话,她掀起汹涌江水将秋葵围在其中,恕道:“什么走阴人?你管本仙要魂我就得给我?这几千年来,葬身在这里的魂想出去就只有一个办法,一魂替一魂。你已是一死魂了,还是去过阴间的魂,本仙不要,那按上背剑的男子倒是不错,你将他送下来,本仙便将此魂给你!“ 听到对方竟打卫临渊的主意,秋葵怒从心头起,冷绝回答:“你休想!“ “那你就滚上岸去,别打我魂的主意!“水之母没耐性与她玩儿,迅速变换出更多手形水拽着金戈的亡魂往江底沉去! 秋葵使出全身力气将金戈往江面上拽,可这里终究是水之母的地盘,她的力量还不足以与水之母康航,危急之中,她想到姜无重曾教过她的那句咒语,于是急速念道:“天地原极,积阴通阳,太和八方,邪念无形,散!“ 随她咒念出口,周围的江水更是汹涌起来,只不过,被拽入江水中的金戈又浮了起来,那些水变化的手在汹涌江水中竟不见了! 秋葵一喜,那咒语管用了! “你是他的谁??“水之母之声音从江中某处传来,十分急切。 他? 秋葵迟疑了一下,猜测姜无重在肉身未现世前,便在清江中长眠,故而周边的百姓才敬他为河神。 他虽不是真正的河神,但总归是在清江呆过几百年的,想来水之母认识他,她也就不隐瞒了,如实告知道:“我是他之妻,凤秋葵!“ 水之母听后,带着冷嘲之意叹道:“呵,他之妻?可惜,你并不是她!“ 秋葵疑惑,“并不是谁?“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3 江水中一时再无那到阴邪的女子声传来,秋葵正疑惑,却感觉周围涌起的江浪正在退去。 她浮在江面上,大声问:“你说的她,是否是凤云烟?“ “今日本仙就给他一面子,此魂算作是本仙送你的见面礼,你带走吧!“水之母对她有关凤云烟的问题再无应答,这声音也越来越远。 接着,那江潮全部退了去,江水恢复平静。秋葵赶紧将金戈的亡魂从江中拖了出来。 作为刚死之魂,金戈的魂智并不健全,出水后,迷迷糊糊的躺在,嘴里还喊着那个名字。 “子媛。子媛。“ 景荣摇头叹道:“世人如此痴情,却终究不得善果啊!“ 他举着纸伞来带金戈跟前,拂起宽大袍袖,对着金戈的面吹了一口气,其魂智才清醒了过来。如人昏迷后醒来时一样,呆滞了片刻,随后他担心地望向江面,回想起了什么,失魂落魄地对卫临渊说:“我未能将子媛救起来,我以后该怎么活啊?“ 那个曾面对敌人的铁骑也未退缩的男子汉,就这般跪坐在江边的沙石上,哭得泣不成声。 卫临渊没忍心告诉他,其实他也死了,就连他的魂魄,也是秋葵冒险从水之母手中救上来的,不然,他连魂魄也得被困在江水里,变成个水鬼! 秋葵却明白,作为亡魂,迟早会知晓自己已死的真相,与其隐瞒,还不如早些告知他,她沉声开口道:“金戈,你已葬身在清江之中,此时,你是亡魂在此!“ 金戈整个儿一僵,卫临渊不忍地将头转头一边,小声叹了一口气。 秋葵又说:“你一生并未主动作恶,你非恶人,不该沦落为无主之魂,我且会亲自带你去阴间送你轮回,在此之前,你可还有遗愿未了?“ 金戈本一心念着他妻子的下落,现得知自己已死,才想起方才在江里头自己挣扎,被水中何怪物拖住不可出水,似有一女子踩着江浪前来,与水中怪物相斗了许久,才将自己拖拽出江。想来便是眼前这血衣女子了,他当即下跪求道:“姑娘定是不凡之仙,还请姑娘将我妻子媛一起从江中救起!“ 秋葵朝前走了几步,面朝着清江浩瀚的江面,沉声告诉他:“我非仙者,是走阴人,你妻已成为清江水魂,我方才才见过水之母,她已破例放过你,若我再向她要魂,该是得寸进尺了,你且再等些时日,我定设法帮你救出你妻,如何?“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金戈跪地向她磕头。她实在承受不起,忙扶对方起来道:“你乃万夫摸挡之勇士,是受人敬重的英雄,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放弃自己!“ 金戈对此言触动颇深,他怅然道:“我本该战死沙场,未曾想过,碌碌十年,这人世沧桑,早已磨平我之傲骨。最后尽葬身在这茫茫江水之中,若非你们来此寻我,尚不知要困此江多久??还有来世,我宁为战魂,也不作无为水鬼!“ 除了感叹这位英雄此生境遇之外,卫临渊还担心着别的事,他站在一旁,愁眉对金戈说:“本想着请你去救我妹,如今反过来,倒是我妹救了你,哎--“ 他提秋葵难受,她救无主之魂,谁又能救她呢? 金戈听此言后甚是惊讶,“小兄弟先前说,你妹被困,难道她??“ “她的尸体被困在棺材中,她之魂体一直都与我在一起,只不过先前你看不见罢了!“ “原来如此!“金戈很是遗憾,“不曾想小兄弟武艺精湛,有豪杰之气,你小妹更是如此不凡之士,未能帮到她,我金戈实在抱歉!“ “许多事,命中早就注定,但你们阳间有个词,叫事在人为,你本阳寿未尽,却命绝于此,是人为,既别人能人为,你也可以!“景荣走来,特意叫出她在阴间被无主之魂尊称的名字,问道:“对吧,凤先生?“ 秋葵知道景荣是在鼓励自己,她点点头,并不泄气的说:“他们越阻扰的还阳,就越证明他们畏惧我凤家,我一定要还阳,我夫君,还等着我去救他!“ 一想到姜无重,她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知他被封印在玉牌之中,可否能看到她所做的一切,她好想对他说:夫君,你看,作为走阴人,秋葵未令你失望吧? 后来,他们带着金戈的魂魄,等到夜里子时秋葵送小初守回阴间报道时,她在一并送金戈去轮回便好。 “勇士之血未寻到,该怎么办呢?“卫临渊焦急的问。他一心只想帮秋葵还魂,结果却让敌人在眼皮子低下害死了金戈,他十分自责。 “哥,没关系的,我们还可以寻找别的办法!“秋葵伸出手去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手就这般穿过了他的身体,只好作罢了! “可你不是说,唯有五名良子之血,才可以打开那棺材吗?“ “我的傻兄呀!“秋葵笑起来,点拨道:“这世上。又并非只有金戈一人才拥有勇士之血,在我眼中,卫兄你,也是当之无愧的万夫莫挡之勇士!“ 卫临渊一愣,他从未将此想到自己身上。 “我??“ “卫兄你三岁便开始习武,剑术精湛,武艺超群,在坪山村,你不畏鬼神,敢为弱小母子说话,嫉恶如仇;面对百鬼围庙,你不曾退缩,更不肯在邪恶面前低头;在静宁寺,你一人战十几个穷凶恶极的贼寇,眼都不眨一下。更在面对北鬼帝弟子纣阴的鬼头令时,明知是死,你亦不知畏惧为何物,以区区凡人之躯为我挡下致命一击;你明明就是出生高贵的世子爷,但你与大胡子二夫这些出生卑微的死侍同食同寝。一直以兄弟相称,这样的你,若还不能为万夫莫挡之勇士,那这世间,又还有谁当得起?“秋葵说得真诚,那如星的眸子里,充满了敬佩与期望。 她毫不犹豫的说:“卫兄您,是秋葵无需去阴司管城隍要往生录,也可确认的勇士之魂!“ 卫临渊听完她这席肺腑之言,素来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却没出息的流了泪,怕被看见取笑,忙转过身去,以命令的口气说:“这回等你还阳了,你就天天给哥熬汤,不然废了这么多血,哥以后可成不了大英雄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4 “好!“秋葵爽快答应道。 虽说暂时寻到了勇士之血代替,但还有其他四名良子之血无着落,他们不敢在此多留,立即动身回了临江城。 太守府内,去小北村寻孝子之血与小南村寻护幼之血的萧左几人都已回来,他们去得早,去村里一打听,便确认了要找之人的身份,中途也未遇见什么变故,且此二良子皆是纯良憨厚之人,听闻他们求助,只需取自己一些血,算是举手之劳,立即答应了,为表感激,他们按自家主子要求。赠了他们不菲银两作为感激,并表示之后若遇上什么难事,可随时到临江城报世子爷名字,自有人照顾。 他们刚回太守府不久,去临江寺请慈悲大师的二夫也回来了,不过,他却只身一人回来,不见慈悲大师。 此时。卫临渊正坐在太守府前迎客堂内歇脚,两位丫鬟正帮他捏腿锤脚,见二夫两手空空回来,忙推开丫鬟,迎出去询问:“二夫怎么回事儿?“ “爷,请恕属下办事不利!“二夫大步入堂内,来到他身侧禀报道:“我早前到临江寺寻慈悲大师,他一见我。便说我近来血光缠身,他提议要我去佛前叩拜消减恶气,我知时间紧迫,所以婉拒了,并请他借我他的救苦救难之血回来救人,但他不断追问我要他之血有何用??属下自然清楚,有关小秋葵还阳之事必须谨慎言行,大师不知缘由,就打发我回来了!“ 卫临渊听后就急了,他们刚才经历了金戈之事,若那些害秋葵的混蛋再对慈悲大师下手,他们再上哪儿去找这德高望重救苦救难之人? “你为何不将那慈悲大师绑回来?“ 二夫一脸苦相,亏得主子想得出来! “那可是深受百姓敬重的一方高僧,我若是绑他,还未出庙,怕是整个临江城的百姓就将我给围了!“ “此话倒是不假。“秋葵走过来说:“慈悲大师也算是有些道行的高僧,他有顾忌实属正常,那些害我之人就算想动手脚,应还动不到慈悲大师头上,卫兄不必心急!“ “能不心急吗?我的血还不知有没有用,这救苦救难之血也没着落,何时才能帮你开棺?“卫临渊泄气地坐回椅子上,那两丫鬟又想过来为他锤腿,被他挥手打发了! 秋葵倒是沉得住,她想了想,开口道:“慈悲大师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他不肯借血,必是担心我们拿他之血去做何危害苍生之事,只要能说服他,我相信,他能度世人苦厄,也定愿度我!“ 言毕,她抬头问正趴在太守府衡量上的小初守:“凤弟弟,想不想去人间的佛门之地玩玩儿呀!“ “佛门之地不就是些秃头和尚,有啥好玩儿的?“小初守闷闷的样子,了无生趣。 景荣靠在一旁竖樑,修长玉指正撩拨着自己的长发,妩媚姿态接过话来问:“佛门确实乏味苦闷,可去庙里的信众皆是这世间等待救赎之人,小守守,你在轮回路上见过那么多亡魂,这可是他们活着时的样子,你不想去看看?“ 这话果然说动了小胖子,他一下子从樑上飞下来,白了景荣一眼,强调道:“什么小守守?甚是腻味儿,我叫凤初守!“ 景荣坏笑应道:“好好好,知道了,小守守--“ “是!凤!初!守!“ 那头还在斗嘴,秋葵已撑起景荣的纸扇,往外走。 半下午,卫临渊终换了身干净利落的青蓝色常服,丫鬟为他梳了个头,玉冠高束,好不精神。 再看他之面容,经过昨夜那场大火。有些摩损小伤,擦了些药,好在药膏无色,并不影响他俊朗面容,他背着宝剑疾步跟上来,略带担心的说:“小秋葵,你此刻还是亡魂之态,那佛门乃清净之地,你此去怕是不妥!“ “无碍,我虽为亡魂,但并未行恶,且我已今非昔比,佛庙中的香火气还伤不得我!“说时,景荣与小胖子从后面追着飞了出来。 生怕被太阳晒的景荣用袖子捂着脸,钻近纸伞下,不忘埋怨道:“听闻这阳世之光能将人染黑,我这般绝色容貌、冰肌雪肤若被染黑了那可不得了!“ 秋葵已习惯了他这虚荣劲儿,聪耳不闻,倒是卫临渊听后笑了笑说:“就你这模样的,你知在阳间都是些何人吗?“ 景荣来了兴致,问:“阳间难不成有许多我这模样的?“ “不多,但也不少,待帮我妹还了魂儿,小爷我带你们几个去见见世面!“ 凤初守特别兴奋的样子。巴不得立即就去见见世面。 临江寺坐落的城中城中河畔,此河连通北边清江,故名清临河,河宽十丈,河中有走船人,通对岸城西地,当然,要过河不一定要乘船,临江寺以南变有一座清临桥可通西城。 他们早上才过了那座桥,进寺前,秋葵还远远地看了一眼,心头感叹,从此以后,临江城再没有那位大英雄金戈,也没有开武行的金师父了! “嗵--“寺庙上的钟楼每两个时辰敲一次钟,两人高的大古钟就竖在临江寺最高的钟楼上。钟声一响,全城皆闻那低沉又深远的声音。 “听闻,那古钟有驱邪之用,临江城内极少发现妖鬼作乱之事,不知是不是真的!“二夫走到庙门口如此对自家主子说。 卫临渊从马上下来,把缰绳丢给二夫,便回头找秋葵,见她与景荣已撑着伞站到庙门口了! “小秋葵,当真无碍吗?“不知是不是与鬼呆久了,卫临渊闻那钟声响都心颤颤,不免担心起秋葵来。 “无碍!“秋葵答道,佛庙之地对亡魂来说,有震慑力量在,但也偏是这些地方,常常聚集许多孤魂野鬼。 这些无主之魂皆是可怜之人,因去不了地府,也求能得救赎,便时常在佛庙附近徘徊,吃些信众烧给神佛的香灰度日。 千百年来,也有不少孤魂因此修出了灵气。 这时,坐在纸伞上凤初守突然站了起来,兴奋的说:“看来,今日此庙一行有好玩的了!“ 秋葵不解,抬头问他:“什么好玩的?“ 小胖子卖着关子说:“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爷!“二夫几人去庙侧栓马回来,神色有异的走来禀报道:“那边听着一辆大马车,这种大马车必是城中哪家大户才有的!“ “大户不能来烧香拜佛了?“卫临渊不以为然说。 二夫摇头补充:“倒不是,属下是看见守马之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太守府的!“ 卫临渊脸色一变,“太守府守马的怎么跑到临江寺来了?“ 莫非今日来庙里烧香的,是太守府的谁? 萧岱易倒是有几房姨太太,不过昨夜太守府刚被烧,她们受惊不少,谁还会出来烧香拜佛。 他也不瞎捉摸了,迈步就往庙内走,秋葵他们也跟着进了来。 他刚进去,便有个小和尚站在庙前院的台阶上等他,像是认识他似的,抬手请道:“施主,这边请。“ 他整了整衣衫,叹道:“莫非这位慈悲大师知道小爷要来?“ 一行几人几鬼跟着小和尚到了庙中大雄宝殿前,宝殿中主要供奉佛门释迦摩尼佛,殿庙宽敞,除了释迦摩尼,右侧供奉药师佛,左边供奉阿弥陀佛。 在殿外可见,庙殿中已有十来个信众在殿内烧香跪拜,本以为常,卫临渊多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人竟有些眼熟。 “萧岱易!“他嘴里喊出一个名字! 殿中身穿浅灰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转过身来,见到他并不吃惊,几步迎出来道:“世子爷您来了!“ “我让你去请你师父孙老将军,你如何在此?“卫临渊嘴上在问,目光却在往殿中扫。 那里头站着几名身穿常服的青年男子,像是那户人家的下人,不过看样子皆是有功夫在身的。 而几人中间,围拥着一个披着一张青蓝色披风的老头,老头发全白了,年纪最少也有八十了,可背脊未弯,挺得笔直,身材很瘦,光看背影,就感觉此人年轻时应是练过,气势不减当年。 卫临渊十分机灵,心想萧岱易绝不敢敷衍他的嘱托,出现在这庙里必定有何原因,所以猜测道:“里头这位莫非是孙老将军?“ 萧岱易点了点头道:“正是恩师孙老将军!“ 他一下子就乐了,在府上还琢磨着这太守大人去请恩师没了音讯,竟也来了临江寺,那都赶上了,最后两名良子血皆在此,小妹秋葵还阳就在眼前。 他正要进去拜见这位德高望重的孙老将军,萧岱易面色尴尬地拦下他说:“世子爷莫要怪萧某!“ “小爷我为何要怪你?“卫临渊听此言纳闷,“你帮我请出了你恩师,我该感谢你才对!“ 萧岱易又带着几分愧色解释道:“萧某确实按照世子爷嘱托前往恩师府上请他老人家,不过我一道,还未言明来意,恩师便断定我被沾了阴鬼之气,还问我近来是否祸事缠身。“ 卫临渊终听出几分苗头,暂时停止往殿内走的想法。转头问他:“然后呢?“ “恩师问我,我自然如实回答,便将近来城中妖怪吃人及昨夜府上大火之事通通给恩师讲了一遍!“ “难不成,孙老将军带你来庙里烧香拜佛驱除你身上阴鬼之气?“卫临渊问。 对方回答:“一部分是如此,但后来我也与恩师讲述了世子爷遇见的难事??其实,我要是遇上何事倒无妨,世子爷身份贵重,又是仁善王唯一的儿子。绝不可有何闪失!“ “等等等??“卫临渊越听越不明白,让他请个人回来,怎么又说到他自个儿身上来。 “小爷我能有何闪失?“ 萧岱易用力低着头,不看卫临渊因追问而尖锐的俊眸。 他不说,卫临渊就一挥袖子,迈步将他甩在脑后,直直进到殿内,朝那正在敬香的孙老将军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位德高望重的孙老将军给萧岱易灌了什么猛药,竟给他们整这庙里头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走进去,站在孙老将军身后拱手道:“江州卫临渊,见过孙老将军!“ 身前精瘦的白发老头回头,可看见其面容苍老,但五官却尤其深邃,双目明亮,一双白眉尤其醒目。 孙老将军这是第一回见这位江州世子爷,不免上下打量一番,随后点头赞道:“是仪表堂堂,有你父王之气概,后生可谓!后生可谓!“ “孙老将军过誉了!“卫临渊正要开口询问,对方又开口一脸严肃道:“不过世子与岱易一样,被阴鬼之气缠身,若不及时根除,恐怕有大祸降临!“ 卫临渊自来不喜人断言他将如何,心头颇是不悦,但念及此老头是长辈,便忍着未发作。 孙老将军又说:“岱易今日到我府上来请我前,我便提前知晓他会前来,只是没想到,这邪祟如此大胆,主意竟打到老夫身上来了!“ 说着,老头过来。伸出指头已老得干枯的手拍了拍卫临渊的肩膀,以安慰的语气说:“世子放心,有老夫在,必定帮你清楚了这邪祟!“ 世子爷心头疑虑,老爷子何处此言,面上还是算恭敬的回应着:“小爷这几日倒是见过不少邪祟,不过敢于小爷面前作祟的都战了,前几日。那吃人的尸鬼便是小爷我亲手斩的,此事,孙老将军可曾听萧太守说?“ 萧岱易忙凑近来附和道:“是是,世子爷武艺超群,勇不可挡,若无世子爷出手,临江城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在那怪物口中。“ 殿内的其他人都安静地站在一旁,他们说着话时,秋葵与景荣便举着伞站在殿外的阶梯之上。 凤初守趴在伞顶上,小手撑着下巴,听他们里面互相奉承之言十分无趣,“切,那尸鬼据我所知,是姐夫制住的吧,这卫小哥顶多就在旁刺了几剑而已!“ 秋葵听此,却一定要为她卫兄说句公道话了! “虽然致命一击确实是我夫君做到的,但是卫兄可是在此之前出了不少力的,若没有他一直牵制住尸鬼,我夫君也不能等到最后一举灭杀尸鬼!“ 瞧她说得满脸自豪之相,景荣好心提议道:“丫头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我看呀,此庙今日我们来得不妙!“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5 秋葵也并非完全无注意,今日这庙确实不对劲,按说这时辰尚早,但庙内除了孙老将军这一行人外,竟无别的来烧香拜佛的信众。 她早注意到殿内与孙老将军一起来的人之中,还有个身穿蓝色袍子的中年男子,一直站在角落里,她站在殿外几次想看那人的面容,却都看不清。 怎会有人的面容看不清呢? 除非那个人是有道行之人,有道之人。常常能隐秘在人群之中,很难被人注意,就算记得有这样个人存在,但事后却怎么想不起此人的容貌。 景荣必定也注意到了那个人,他轻声说:“那人身上的气息不像是佛门中人。应是个修道之人!“ 一提到修道之人,秋葵双眉动了动,她可没忘记小胖子说的,用五善枷锁封她棺的,正是个道行颇高的道士! 秋葵并未轻举妄动。她相信卫兄绝不会被谁轻易鼓动,就先行静观其变吧。 殿内,由来一名头有四枚戒印的老胖和尚,此和尚身穿橘红色袈裟,胸挂一百零八颗佛珠串,手持一支法杖,生得慈眉善目,年纪可能比孙老将军还要长些岁数。 孙老将军见他出来,忙停止与世子爷说话,步上去敬声唤道:“慈悲大师!“ “阿弥陀佛,老衲知道今日有客进庙,没想到老施主也一同来了!“ 孙老将军叹了口气,哀叹道:“我老了,早该是入土之人,早不该过问当今之世事,却在我这暮稀之年又逢战乱,临江城如今尚安,可边镇已有战乱之象,老夫真恨不能再年轻个二十岁,也要再穿上战甲,奔赴沙场,保一方安宁,哎--“ “这天下苍生之命数早有定数,能救世人之悲苦自然是好,可悲苦常有,并非以你我之力便可度尽的,善恶皆有机缘,老施主不必执着!“ 凤初守趴在纸扇上听着两老头这番话直觉有趣,说:“一个以杀人救人,一个一救人度人,杀人的不管被杀者是善恶,度人的也不管所度者为善恶,这阳世之态也是千变万化呢。“ 慈悲大师似闻到庙殿外有小儿说话,老眸朝这边望了一眼,叹道:“今日还有贵客前来。苦缘,去殿前香炉中敬三柱墨香。“ 苦缘是他坐下最小的弟子,今年才十六岁,极有慧根,长得也十分清俊白皙,闻见师父之言,他有些不解,问道:“师父曾言,入我佛门者皆为施舍主,供奉是也、悲喜是也,为何今日来的并非施主,而是贵客?且这墨香??“ 卫临渊不懂,问了句:“墨香如何?“ 苦缘低头轻声答:“庙中敬神佛皆用红、灰香,墨香是敬鬼灵之物的!“ 卫临渊刮目看向慈悲大师,确实有些道行。竟知外头来的是鬼,且还如此客气,以鬼香敬他小妹三鬼。 慈悲耐心地狱徒儿讲道:“若是得他人供奉者,便是为客!“ 此言所指,殿外三鬼皆受用,就以小地书为首,可是承受着整个阴司两万年供奉的地府神君,景荣也是在阴司在册仙官,至于秋葵嘛,路子野了些。受风云城整城无主之魂敬奉??所以归根结底,慈悲虽不知殿外鬼来路,但光凭能这般站在殿外毫无影响便可知道,来者是受供奉之灵物! 苦缘明了,退去后面香房,寻墨香去了! 不久,三柱墨香点在香炉中,景荣闻得香味儿,十分惬意道:“这慈悲大师倒是好客,不过里头那位可就不同了!“ 孙老将军上前来问:“慈悲大师是说,有邪祟就在庙殿之中?“ 慈悲回答:“是知晓礼数的,并未进殿!“ “哼!“孙老将军怒气喝道:“这些个大胆的东西,竟敢追着世子爷跑到庙里来,这庙可是供奉神佛之地,它们就不怕?“ 看来这位老爷子已断定卫临渊被鬼缠身,小爷可站在默不下声去,他几步上来解释道:“孙老将军误会了,并无何邪祟追着小爷我来庙里,不过我今日确实带了三位朋友来此,他们此刻就在殿外头??“ 孙老将军听后,神情惊然,一副看待痴傻障儿的样子,“你糊涂啊,竟还让他们跟着你?“ 萧岱易候在身侧,小心翼翼地说:“恩师大人,世子爷也是因痛失其妹才会如此!“ “你闭嘴!“卫临渊气不打一处来,质问他:“你到底和孙老将军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对方一脸冤枉,“世子爷,萧某不敢胡说呀,萧某说言,皆是这些时日亲眼目睹,世子爷确实因思恋亡妹而行为??有些怪异??今早还对着棺材自言自语,说是凤姑娘回来了??萧某不敢再任由世子爷这般胡闹下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她真回来了,也是鬼物,你是人,如何能与鬼物这般搅浑下去呢?“ 萧岱易这些时日对卫临渊倒是有求必应,此番终于是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若是只有他,应还不敢明说,只怕也是去了一趟孙府,得了他恩师的支持,这才敢在庙殿之中一泄而出。 卫临渊轻笑,搞半天,这些时日他在这些人眼中,就是个疯魔癫狂的世子爷? 他质问萧岱易道:“尸鬼进城害人那日,是谁帮你找到尸鬼下落?那些害人的养尸人尸群围攻白家时,是谁义无反顾以己之身拦住群尸?是我小妹凤秋葵!若是没她,你临江城今日,该死的百姓不上千也有数百。你这白眼狼,事毕就忘了恩人?“ 对方听后也很是忏愧,却不得不说:“凤姑娘确实女中豪杰,有破釜沉舟之魄力,虽与她相识几日。但萧某对她这后辈也十分欣赏,但她终究是死了,且死了数日,世子爷先不让人备棺,立剑于人前。谁人敢动凤姑娘尸身,你便要人性命,后来好不易在众人劝说下备了棺,一场诡异大火烧我府邸,死伤数十人,世子爷,他们虽比不得您身份贵重,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卫临渊听到此,怒气更甚,怒斥:“这场诡异大火是有人阻拦我小妹还魂所放,你不去追查这背后害人之邪士,却将这些罪状都扣在我小妹头上?你这太守怎生如此不分青红黑白,胡乱定罪?“ 既然话都说开了,萧岱易也就不留情面了,他站直的腰杆道:“世子爷也知我乃临江城太守。我敬您,是因你父亲是江州百姓爱戴的仁善王,我敬的是仁善王,但我并非盲目追崇之人,是非黑白。该是什么,便是什么;今日,慈悲大师与孙老将军皆在此,就让他们来断断,世子爷是否鬼迷了心窍,在替鬼行害人之事!“ 顿了片刻,他还大义凛然道:“若你是旁人,不危害我临江城百姓安危,我管你死活,可你是江州世子爷,你更该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但你却沉迷个人情怀,不顾人鬼殊途、阴阳有违,刚愎自用,我萧岱易就算不做今日这太守之位,也要阻你再行错事!“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96 素来跋扈任意的江州世子爷,今回却将对方这些恕斥他之言听了个仔细,听完后,他也不急为自己申辩,可能是觉站在这群人之中腿酸,他干脆走到殿门处,靠着殿门坐在了殿门槛上。 萧岱易见状,更是惶惶不安,忙过来劝阻:“世子爷!爷!这可是佛门之地,您怎好当殿坐在神佛前?实为大不敬!“ 卫临渊剑眉微挑,“若神佛皆是这般肚量狭小之神佛,小爷我为何敬它?“ 作为本寺主持方丈的慈悲大师倒是不恼,他禅手微微弓了弓身子道:“施主所言有理,我佛慈悲。不敬神佛者,不惧神佛,敬神佛者,也非美言奉承便可,施主若真是累了,借佛殿前槛木坐坐也无妨,无妨!“ 慈悲大师都如此说了。萧岱易也就罢了,不过还是不免对世子爷这目中无神的态度咋舌。 卫临渊扫了他一眼才说:“萧太守,还有何言,都一起道出吧,小爷我听着!“ 孙大将军之前未接触过卫临渊,只耳闻其一些事迹,说他自幼习武。能战群雄,有将领之资;不过说得更多的是他为仁善王之独子,傲子无双,作为江州二世祖,无人敢欺,行事爱逞匹夫之勇,他虽已不过问江州之事,但作为曾经威震一方的太守,与仁善王卫忠义那可是旧识,其中还有段故事。 一月前,卫临渊私自带着几个侍卫便出了江州,往临江城而来,仁善王知如今政局不稳,江州以外数股势力对江州虎视眈眈,作为世子的卫临渊身边自然充满危险,卫忠义立即暗中飞鸽传书至江州,此书却不是给现任太守萧岱易,而是传给了孙老将军;想来,卫忠义是极了解其子脾性,他也知道萧岱易肯定镇不住这小祖宗,而临江城中,唯有无人不尊无人不敬孙老太守才可能让卫临渊稍稍收敛吧? 他已关注太守府那边动向好几日了,正想寻机过去见见这位小世子,今日萧岱易就自个儿寻了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其竟行如此荒唐之事。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对卫临渊道:“此信是你父王所书,信中句句担心你在临江城安慰,望你早日回江州去,若你不回,在临江城一切行动由老夫看管,老夫这把老骨头了,也不怕得罪你,但今日这临江城中,你要做甚,老夫在,就由不得你胡来!“ 卫临渊还靠在门框上,在孙老将军掏出信时,他就大概猜到了里面的内容,像他父王的手笔,他也不惊讶,心头不平。 “在我父王与你们这些人眼中,小爷我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整日胡作非为之人,你们今日来此不就是拦我的吗?“ 他问殿中几人。 孙老将军强调道:“你中了邪了,竟帮鬼做事,老夫怎能让你一错再错?“ 卫临渊冷笑了一下,像个与长辈赌气的孩子一般,低头用手指抠弄着腰间宝剑鞘上的纹路。声音沉沉说:“中邪?小爷我活了十九年,从未有今日这般清醒过,你要拦我,你拦得住吗?“ “卫临渊!“孙老将军被他此言气得不行,接着就咳嗽了起来,旁边立即有随从上来帮他轻轻拍背。 “老爷子您这身子可不能动气呀!“此人年纪六十来岁,是孙老将军的养子,名叫孙泊,跟随他多年,早年就一直在军中任要职,现在也在是是萧岱易同僚,临江城这军营里,他算个老二,人称小孙将军。 看这老头身体不好,卫临渊在言语上稍微收敛了些。 孙泊担心孙老的身子,立即让手下去偏殿搬来一张椅子,孙老坐下后,又开口道:“老夫都听岱易讲了,那缠着你的是你认的干妹,不过你堂堂江州世子爷,出门在外。与人结交怎会如此轻率,你可知她是何人?“ 卫临渊觉得这话有意思了,反问对方:“老将军知道她是何人?“ “哼!“老头子有备而来的回答:“老夫若不知晓,又岂敢断言你鬼迷心窍?“ 卫临渊笑了笑,“那老将军来说说,她是何人?“ 这时候,孙老将军将目光看向身后,唤一个人道:“常道长--“ 那名一直站在人后的灰蓝衣中年男子缓缓步了出来,此时,他的面容终于能看清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皮肤白皙,如终年未见过阳光一样,年纪看起来四十多岁。 此人走来。面色从容对殿中数人说:“那女子姓凤,祖辈皆是与鬼物打交道的,身来就带阴气如鬼,她自己也养有三鬼;养鬼者,皆是异道,正道修行者人人得而诛之!“ 秋葵站在殿外听得这句话,终忍不住了,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想一人代表整个人间正道?你配吗?“ 常道长在殿内喝道:“大胆鬼物,追到庙堂之地不说,还敢当殿叫嚣,今日贫道不打你个魂飞魄散,妄为道家人!“ “就凭你?你倒是来试试!“ “看我大罗乾坤法剑--“道士当即从殿中飞身出来,直朝秋葵这边而来,他手中明晃晃的道剑剑光厉厉。 秋葵正要上去教训这大言不惭的道士,却不料卫临渊突然拔剑挡了道士的来路。 “世子爷!“ “卫临渊!“孙老将军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世子爷一身桀骜之气,冷声对面前的常道长说:“臭道士,想动我小妹,先打过我!“ 萧岱易劝道:“世子爷,您当真要为一鬼物连你父王之命都不听了吗?“ “我父王在江州,就算他今日在此,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随意伤人!“ “人?“常道长讽刺提醒:“她还是个人?她都死了四日了!“ “又如何,她就算是死,她亦是老子妹妹,我们拜过天地喝过把子酒的,老子只要有口气,就不准人伤她!“ “糊涂啊!“孙老将军气得捂着胸口喘息,又咳嗽起来。 卫临渊并不想真将这老头给气死了,他语气稍软了些说:“孙老前辈,您是一方受百姓爱戴的长者,我敬重您,您身体不好,还要来操心我之事,我该感激您,但您也该先查证清楚,莫要听信一些不知哪个山头出来的臭道士危言耸听、挑拨离间,与我生了嫌隙,伤了你与我父王之间多年感情!“ “阿弥陀佛--“一直未说话的慈悲大师出声劝道:“老衲听这位卫施主所言,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而孙老施主所虑也并不无道理,你们本无伤彼此之心,也不必急于下定论吧!“ 孙老将军能担得起德高望重,自然也是极其讲道理的,听慈悲大师都开口了,他便敬重问:“以大师之见,该当如何?“ 慈悲大师走到殿门边,目光看向殿外阶上站着的秋葵三鬼,面容祥和,并不似那姓常的道长一般嘴脸,他道:“老衲殿外的虽是鬼物,却并无恶怨之气,且那位举伞的小哥身上还有鬼修之气,并非阳间鬼物--“说着,他转向孙老将军这边考虑周全的说:“孙老施主出生疆场,一身阳刚之气,应看不到殿外这些灵物,苦缘,去取地藏菩萨座前供奉圣水来。“ 那叫苦缘的和尚快跑到后面殿中,没片刻便抱着一大碗清水来,慈悲大师接过来递给孙老将军,比了个请的手势。 孙老将军没有顾虑,端起来喝了一口,等他再往外看时,便见殿外三鬼,一女一男和一童子。 童子趴在纸伞上,大脑袋圆脸蛋,还在冲他笑;白袍男鬼面容绝色,身边缭绕着灵气,若不是提前知道是鬼物,他只怕会以为那是何方的神仙,再看女鬼时。他老眉紧紧皱了起来,除了一身血衣外,看不出传闻中吓人的鬼脸,也就寻常女娃子,只不过这女娃子脸上有锐气、不服输的劲儿,倒与世子爷有些相似。 他不明白,慈悲大师为何让他看这些缠着卫临渊的鬼。就听得对方开口道:“人有好坏之分,鬼也有好坏之别,既她生前与卫施主有过八拜之交,卫施主对她也如此厚重,想必,她也十分感激,若能好言相劝。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孙老将军本就是个武夫,向来不喜欢逞口舌之能,但既慈悲大师如此说,他也就退一步吧,他起身让孙泊扶着往殿前走了几步,问道:“你叫秋葵?“ 见对方要与自己好言相说,秋葵收起不屑之色,拱手郑重道:“我凤秋葵,凤家走阴人,四日前,为除吃人的妖,被养尸门中人灌下断命水,已死四日不假,此刻是魂灵在此!“ 那头便问她:“既然你已知自己已死,便该清楚人鬼殊途,卫世子年轻不知事,你这般岂不是害了他?“ 秋葵面色不改回答:“我虽此时为鬼,但我从无害我卫兄之心,若行此对他当真有害,也不必你等出来,我自会躲得他远远的!“ “哼。“孙老将军未言。是那姓常的道士鄙夷道:“他是大活人一个,你是鬼,你身上之鬼气缠绕着他,短短几日也许无碍,但常此以往,他能受得住?“ “孙老将军在与我小妹说话,你个臭道士插什么嘴?“卫临渊剑尖指着常道长的脸。若非看孙老将军的面子,他必先划他两剑以泄心头之恨。 孙老将军便嘱咐了一句:“老夫先与这灵物说道说道,若她冥顽不灵不肯听,再请常道长动手吧!“ 常道长心头憋屈,不过孙老开口了他只得应下,便收起自己的法剑,站到孙老将军身后。 这边,孙老又看向秋葵:“你有何遗愿未了,非得停留此间不肯走?你且全部道来,看在你是为救临江百姓而死,老夫必定帮你完成,但是--事成之后,你必须离开卫世子,去你该去之地!“ 秋葵收回手,身子笔直站于殿前应道:“今日来此,确实是有事相求老将军与慈悲大师,事成之后,你们所顾虑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哦?“孙老将军好奇,“那你且说来听听!“ “请二位前辈借我你们身上一些热血!“ 慈悲大师听后,便开口对孙老讲:“早前卫施主已派人来庙中向老衲借血,老衲不知缘由,便未答应。“ 孙老则带着几分歧意说:“如此说来,卫世子未帮成她,所以她便敢来这庙殿之中?你个小女子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慈悲问她:“那你说,你借老衲与孙老施主之血何用?“ 都到了这里,也不必再隐瞒,她如实道来:“太守府内,存放我尸体的棺材被妖道封印,我需二位之血帮我开棺!“ 慈悲再问:“开棺作甚?“ 伞上的小初守伸了个懒腰,没耐性的回答:“你两个小老儿好生啰嗦,开棺还能作甚?卫世子方才不是已说过了吗?用作还魂!还魂!“ 那多嘴的常道长愤慨道:“好你个鬼东西,竟想借尸还魂?贫道绝不容你行此逆天之举!“ “逆天?逆了谁的天?“秋葵撇了他一眼,强调道:“我凤家人生来亦人亦鬼,我本身就有还阳之命,下面的阎王老爷都放我回来,你算哪根葱敢挡我还阳路?“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7 “贫道江州天一观常子规!“道士高声报上名来,倒是有几分道家气魄。 秋葵听天一观观名,有些吃惊,一件年幼旧事在脑中闪现出来。 那年寒冬,八岁的她与奶奶前往临县一大户帮人做白事,为了不耽误时辰,她们一整夜未合眼,到了办白事家。主家却让她们回去,说已另请了高人来。 冰寒的临显被大雪覆盖,出城的路早就被封闭,秋葵与奶奶却连主家一口热茶都未喝上。她上前好生与打发他们走的管家说:“伯伯,我奶奶年岁大了,从村里到此走了一天一夜,来请的是你家派来的人。如何人来了却又让人走??“ 她看着外头的冰天雪地,心里担心奶奶的身子。 管家也是一脸无奈说:“本来请仙婆就不是我家老爷的意思,不就是怕江州天一观的高道遇大雪天赶不上,所以才去小神村儿叫仙婆过来--“ 说时管家顿了一下,以完全不同的敬重语气赞道:“不过天一观的高道如此远的路程,已提前到此,就只好请你们回去了!我刚不是给了你们茶钱吗,去前头茶铺喝杯热茶再赶路吧!“ 说完,管家便转身进院中张罗府中事宜了! 秋葵与奶奶站在寒风中,她从小身体就冰寒,此时小脸都冻青了,奶奶将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开口道:“秋葵,回去吧!“ “可是奶奶,他们??“ 街角的茶铺早就因风雪天关铺,桌椅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天上还在不停下雪,出城的路肯定难走。 她与奶奶蹲坐在茶铺旁等待大雪停,那一天对年幼的秋葵来说,过得十分漫长,那场雪,仿佛要下半辈子似的。 前方办白事的主家前,停灵柩之地,有人进进出出的忙活着,秋葵看到有穿着青蓝色道袍的一个道长手拿铜剑,在棺前作法,她那时觉得道士身上的道袍真气派,目光下意识落在奶奶补满补丁的黑棉衣上。心里酸酸的;奶奶这件棉衣,自她记事起,每年冬天奶奶都穿着,袖口的补丁都补过三回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长大了,要赚好多好多银子,给奶奶做好多好多气派的袍子,这般,以后奶奶出去,便不会被人轻看薄待了吧?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秋葵的心思,奶奶轻声唤着她的名字:“秋葵啊。世人可轻看我们,但我们却不能看轻了我们自己,无论你以后走到哪儿,是何境地,都不要忘了,你是凤家人!“ 她点点头,“奶奶我记住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看那气派的道士在灵棚前比划的身影,她问:“奶奶。天一观是个什么地方呀?“ 奶奶年纪大了,她闭眼养着神,听到她的问话沉声讲述道:“天下道门,祁州有通天、青州八大观,而江州有天一观,这些道观,皆是当今天下道门之泰山北斗;世人眼中,天一观道者各个神通广大,是天下道修者之楷模,不管是正修还是旁修的道者对他们都十分敬重--“奶奶说到这时,眸子缓缓睁开,望着远方被寒雪覆盖的城池,“我凤家也曾如此被世人敬重过,但那已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哎!“ 秋葵用小手握住奶奶布满老茧的手,天真稚气的说:“奶奶别难过,以后秋葵也会成为比那天一观高道更受世人敬重之人!“ 奶奶笑了,她那时才不过五十五岁,头发已全白,脸上却并没有特别多皱纹,记忆中,奶奶一直是这副面容。 “我的秋葵一定能成为真正的走阴人,让我凤氏后人再不受世人冷目,那一天,不会远了!“ 那个寒雪天,一直深深刻在秋葵记忆中,这数年来,她牢牢记住奶奶教给她的每一句咒语,却一次也没有灵验过。 如今,她已在姜无重的帮助下,领悟了走阴人的使命,并得到了阴司走阴印,但是奶奶却不在了! 临江寺这一趟,竟有一个自称天一观的道长在此,她心头瞬间涌起关于这些旧事的复杂情绪。 此刻,她没有像九年前一样,有气派的法袍,只是一个看起来很狼狈的鬼物罢了,但她再也不羡慕那些道士了! “天一观??“她在嘴里喃语重复着观名。 被常道长听了去,他迈出殿门,来到殿前的屋檐下。对秋葵说:“我天一观专收鬼物,你若识相,就乖乖任降,贫道还能留你全魂。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秋葵冷笑无声,她抬起眼来,不妨告诉他:“常道长,昨夜小女刚从你认为我该去之地回来。我这魂,你就算送下去,下面也不敢要,还是别浪费力气了,今日我来此有正事要办,别耽误了我,若是不然,一会儿真动起手来,怕你砸了你天一观的招牌,那我凤秋葵罪孽可就大咯!“ “大言不惭!“常道长面露杀机,“孙老将军,您都听见了吧。这孽障好言相劝不听!贫道就只能动手了!“ 孙老将军望着秋葵,见她无任何愧改之意,只好长吐出一口气,对卫临渊说:“小世子。老夫并非未给她机会!“ 卫临渊自然不肯,他愠气回道:“孙老将军今日既管定了小爷这件事儿,那小爷也话撂这儿,这臭道士敢伤我小妹一根头发,小爷我即刻回江州,平了他天一观!“ “狂妄!“常道士怒指他这方:“好一个江州世子,竟为了一鬼物要平我天一观?“ 孙老将军也意识到此话不妥,忙急声劝诫道:“你这糊涂小儿,此等诳语,岂能乱说?“ 卫临渊不觉有失,他冷面问道:“就因为她此刻是鬼物,所以就可任由这臭道士伤她辱她?你们认为这是正道,可在小爷眼里都是狗屁,臭道士是狗屁,他之观庙也必是狗屁,我要铲平这些狗屁,有何不可?“ “你你你??“孙老将军再次被他气得双手发抖,孙泊赶紧将他扶去坐下。 萧岱易又上前来苦口劝道:“世子爷呀,她是如此珍重之人,那你父王以及如此关心你的孙老将军,就并非你该珍重之人吗?一定要让孙老因你而当场气绝才肯罢休?“ 说完,他又对着他所看不见的某处喊道:“凤姑娘,萧某知道你生前来大仁大义之人,你就能这般坦然地接受小世子为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吗?“ 秋葵本想无视萧岱易之言,不过看孙老将军确实气得不清,她想起在下面时,那位文判曾说过,孙老阳寿将尽,若真因为此而死,对她卫兄确实不利,她当即站出来喊道:“哥!“ 卫临渊回头看来,第一句却说:“小秋葵莫怕,有哥在,这道士休想翻起浪来!“ 秋葵摇了摇头,劝道:“哥,你先退到一边吧,去看看孙老将军,他是个好人,秋葵与你一样敬重他!“ 卫临渊眉头微蹙,“你此言??“ “这臭道士不是要打得我魂飞魄散吗?“她面色从容道:“他天一观的招牌,今日我砸定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8 还魂路只有一条,人来杀人,鬼来诛鬼,不就是个天一观的臭道士吗,她可不怕! “哥,此事我自己可应付!“她强调了一遍! 卫临渊心头担心,这道士看起来有些道行,且秋葵此事是鬼灵,如何能与道士斗呢? 景荣也有些顾虑,他撑着伞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还在半空中,若与这道士打,必得露头,她就算有修为也会被太阳所伤,更别说对付这常子规了! “你有几成把握?“他问道。 “没有--“秋葵怕被前面的常子规听去,将声音压得最低。 “啥?“景荣差些没跳起来。他故作娇媚态,用袖子捂着嘴,惊诧道:“那你还敢说砸他招牌?你用啥砸?“ “你呀!“秋葵打着自己的算盘说:“实在不行,还有上头那小胖子!“ 小胖子听他们罗里吧嗦说了半天,已在伞上打起了呼噜。 景荣数不尽的心酸埋怨道:“从昨个夜里来,不是帮你抬棺材,就是帮你打架,本尊上辈子是不是欠你这小妮子的?“ 秋葵嘿嘿笑道:“我凤家养鬼嘛。此刻我也没有鬼,只好请仙官您出手相助,咱们不是朋友吗,你帮我教训了这臭道士,咱们好去喝酒!“ “早晓得跟你事儿如此之多,当年在阴人路上,你欠三百万万阴钱,本尊也不去了!“他话虽这般说。已在盘算要如何对付那道士了! “那就如此说定了!“ 景荣没搭理她,他抬头看了看天,正巧太阳被云遮了去,他抓住时机,将伞丢到她手里道:“你一边儿呆着去,本尊去会会这阳间道士!“ 常子规见与秋葵一道的白袍鬼竟趁云遮日出了伞吃了一惊,即便太阳进了云层,此时还是白昼,敢此时出来的鬼绝非凡物,他问道:“何方鬼物?“ 绝色景荣周身的鬼气正在剧增,他冷笑道:“莫废话,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他日别人问起,记得报上凤家走阴人的名号就是!“ 殿内其他人也知道常子规要打鬼了,全都去喝了方才苦缘端来未喝完的佛前升水,此刻都能看见殿前鬼物,惊叹不断从殿内传出。 “那鬼生得好生漂亮!“ “再漂亮不还是鬼吗?“ “??“ 常子规早已急不可耐,再把背上法剑,疾步过来,朝景荣刺来,那法剑十分厉害,所及之处皆伴着一道电光,景荣敏捷地飞身躲避开来,太阳进云层片刻后,又重新探出头来,他看着光影,带着道士躲在檐下,庙殿宽敞,足够他躲藏。 几个回合下来,常子规也摸清了他的打法,于是不再追他,双脚落地,他从袖中抽出几张符纸,剑划破食指血,指尖在纸上急速成符,抛符朝景荣袭来。 “上呼玉女,手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急急如律令!“ 常子规念着咒,那几张符咒便如长了双目一般,朝景荣飞来。 景荣先是围着庙柱绕了两圈,见那几张符咒紧追不舍,很明显想将他逼到屋檐外,阳光下,他也不躲了,当即摊开手,他的点神笔便出现在手心之中,他一手扶着袖子,一手持笔对着飞上来的几张符鬼画桃符了一番,那些符全停在了空中,他颇是得意,轻舞袖子,符咒在面前落了下去,变成了废纸一张,他挑衅道:“你天一观的灭鬼符火候还不够啊!“ 常子规并未被激,他又抽出符纸。这回他没再用自己的鲜血画符了,他只轻声默念了几句咒语,那些符又朝景荣这边飞来。 景荣顿了一下,略微吃惊道:“哟,小道士,还会无字符?“ 无字符,无字之符,全凭持符者意念操控,能用无字符的道士不多,看这常子规年纪不老便能用无字符,也算得上道门中的人才了! 因为无字,符飞来时,景荣的点神笔一时不知要画什么来破解,情急之中,就随便画了一套,哪知,那无字符突然变化成烈火,朝他烧来! “嘿嘿!“常子规早有所料道:“此无字属火,天一焚鬼火,专烧尔等鬼物,这回看你如何躲!“ 景荣金贵着他的袍子,看这焚鬼火烧来,飞身就躲,却未来得及算天上的太阳还当空。他魂体才刚出来,便被直射的阳光烤得冒烟,疼得他惨叫了一声。 站在远处的秋葵见状,立即举着伞飞过去帮他挡头顶阳光,可阳光是挡住了那无字符幻化而来的焚鬼火越烧越大,已追到了近处,秋葵心叫不好,被这烧一下,还有鬼命,只得揽着景荣狼狈逃走。 他们逃,常子规便纵焚火紧追。 卫临渊看出焚鬼火是常子规在控制,于是拔剑准备去偷袭他帮秋葵他们脱身,但他剑才刚出鞘,却被孙老将军一手给撑住了剑鞘。 “习武之人,自当光明磊落!“ 卫临渊不服反驳:“若要光明磊落,那就该等天黑了斗。这烈阳下头占鬼的便宜,就光明磊落了?“ “小世子,与鬼还讲什么磊落?“孙泊呛了他一句。 “那你们也别与小爷我讲磊落!“他欲强势拨离孙老将军的手,但要用力时,又怕这把老骨头受不住,犹豫了一下。 左右便上来几名孙家的武士将卫临渊围住,防止他上去搅浑常道长打鬼! 卫临渊焦急地往了殿外头一眼,秋葵与景荣二鬼还在被那团焚鬼火追,若他不出手,他们皆要被烧成灰。 “二夫!“他大喊道,一直候在殿侧的二夫几人正要过来帮忙,慈悲大师走出来阻止道:“阿弥陀佛,几位师祖难不成真要在这庙堂中动刀吗?“ 孙老道长提醒他:“小世子,是这凤秋葵自己言她要与常道长斗的,你我本就不该插手!“ 他们这边说这几句,秋葵与景荣已到了退无可退之境地,那团焚鬼火滚到他们近处,已将他们身上衣衫烧了边角,也是此时,伞上的小胖子站了起来,飞到他们身前,小短腿冲着火球踢了一脚,那火不但伤不了他分毫,竟被他如球一般踢了回去。 常子规大惊,他早发现那伞上童子不惧烈阳,但未想到他的焚鬼火亦对它没有任何作用。 “你非鬼!“他惊叹道,又念咒控制火球再逼过来。 小胖子双手叉腰,不耐烦的道:“你真讨厌!“ 随即,他大吸了一口气,对着飞来的火球吐气,于是,众人便看见那烈烈火球被这小胖子给吹灭了! 火球灭了,秋葵大喜,立即夸道:“老弟真棒,晚些时候带你去玩儿!“ “嘻嘻。“小胖子便飞回来邀功道:“那我要吃街上的糖葫芦,我看那些小孩儿都有!“ “吃,吃个够!“秋葵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那头,常子规的无字符被破,气势大减,秋葵就笑着问他:“怎样,常道长,还有绝技吗?“ 此番虽败,但常子规并不服气,他持法剑飞身上前,向秋葵二鬼挥来,他还有一道斩鬼十二剑,剑剑摄魂。 景荣与小初守都帮她出了手,这一回合,她打算自己动手,她站在伞下,手结法指,嘴里念道:“我借天地灵气,定我魂灵于天地间,凤祖师令--定!“ 闻她咒念声起,她周身卷起一股强风,风卷尘灰,在庙殿形成一个巨大的风墙,透过风墙,可以见到她的脸色很白,白得透亮,而她的眼中也因为聚集了许多灵气而变成了红色。 此时,常子规持剑冲来,法剑劈砍着风墙,一层层势如破竹,朝风的中心位置袭去,秋葵等他穿过风墙过来,变换指印,再念:“伤我者退散!“ 常子规瞬息之间被击飞了出去,滚落在地,受内伤,吐出一口黑色血。 “这--“远处的孙老将军色变。 卫临渊当即收了剑,背在背上,十分骄傲对众人说:“我小妹乃凤家唯一传人!“ 强风散去,秋葵身边恢复平静,她又变回那个穿着血衣的狼狈小女。 她迈步向趴在地上的常子规走去,景荣在后面帮她举着伞。 地上的道士抬头,抹了一把口角的血,切齿道:“若不是此童子,你二鬼今日必死!“ 景荣立即反讽道:“若不是天未黑,不然你这道士都死两百回了!“ 秋葵有话问他。她靠近去,冷声问:“我棺材上的枷锁可与你有关?“ 常子规道:“贫道倒是想知道是哪位道友做的,他必是一心匡扶正道之士!“ 听到这句话,秋葵心头有气,不过面对此手下败将她若痛下杀手,对她所行与卫兄皆不利,她便无动于衷道:“也是,你虽能控无字符。但还不到火候,所以就凭你自己,还动不了那棺材,若你还有同伙,方才在与我斗法时,也该出手帮你才是,然却没有--我猜,你今日出现在临江城。是有人指引你来此对付我,可是?“ 常子规面上微怔,却言无可奉告。 她便轻笑,答案已很明显,于是又问:“你天一观,是匡扶正道,信奉的是三清,还是那什么神山老仙?“ 听到神山老仙四个字时,对方目光看过来,立即为自己申辩道:“贫道自是信奉三清,贫道今日败了,败就败了,要杀要剐,贫道不惧你等孽障,但休要污蔑我天一观任何!“ “如此道心虔诚呢!“景荣活动了一下筋骨,像是要亲手了解了对方的架势,还与凤初守说:“小守守,他们说这阳间的道士肉是香的,可否尝尝?“ 小胖子歪嘴回答:“才不要,世间所有修行皆是苦的,怎会香?想骗我,你真讨厌!“ “你走吧!“秋葵挥了挥袖子。 景荣还未戏耍够这道士呢,不免觉得扫兴,他扯了一下秋葵的袖子小声问:“就这般放他走?就不怕他骗你?阳间人心最是叵测了!“ 秋葵怎会不知人心叵测。但她心里自有打算。 常子规也很是吃惊,若今日是他胜,他绝不可能放过他们,必打他们个魂飞魄散不可! 他是人,人尚且如此永绝后患,斩草除根,她是鬼,为何还有仁慈之心? 所以。此中必定有诈! 他从地上站起来,质问:“你有何阴谋诡计?贫道绝不上当!“ 秋葵冷目凝视着他,有好片刻默声。 孙老将军等人也怕常子规被秋葵所害,此时已带着人朝这边涌过来。 秋葵余光得见那些大活人气势汹汹过来,念及人鬼有别,怕自己身上的鬼气伤了这位老者,主动带着景荣退到一边。 此举,令那些断定她为害人鬼物之人十分费解。 她出声对众人重申:“我早说过来此目的,我不害人,即便这道士要打我魂飞魄散,我今日也不伤他性命!“ “阿弥陀佛--“慈悲大师出声道:“万物皆有灵,在佛祖面前,世间众生平等,你虽为鬼,却有如此灵智胸襟,实属不易呀!“他后对孙老将军出言道:“老施主,此女身边这二位灵神都绝非普通鬼物,若老衲猜得不错,他们皆是阴间鬼修之灵,鬼修之灵不入阳世,此女能得鬼修之灵相助,必是在下面有大造化者,如此之士,重情重义的卫施主帮她也就不奇怪了吧!“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99 孙老凝视着秋葵那边,不知思及什么,半响,他问慈悲大师:“那以慈悲大师看,小世子所行之事,可有被她蛊惑?“ 慈悲大师始终是那副慈祥笑脸,他目光深看向卫临渊那边,缓缓答来:“卫施主虽身上被煞气缠身,但他自身意志力强,并非易被蛊惑之人。就算有心蛊惑他之灵物能得逞,他今日在此,必会不计一切后果行事,不过老衲却见卫施主因怕伤及孙老施主,而未真与老施主动手。此举足以证明他是清醒站在此地。“ 孙老将军一生征战沙场,刚正不阿,黑白分明,他却不能够明白卫临渊何以在清醒状态下,如此维护已死的凤秋葵。 瞧他困惑。慈悲大师便一语点破道:“老施主在临江城如今已无实职,更无权力,不过老施主出行之地,便有人迎送,是为何?“ 孙老将军自然知道原因,他这一生都在为百姓做事,当年不畏权贵得罪了人,家中妻小惨死,他后半辈子孤寡一人,常年简衣缩食,将自己大半生俸禄都赠给了穷苦百姓,就连他身上这身袍子,外头看起来还算体面,里子都换了两层,缝缝补补;当年府上奴仆被他遣散,只留了两个常年跟随他的侍从,不过他孙府却未曾冷淡了去,府上日日有人拜访,不是乡亲送鸡蛋青菜的,便是勤奋郎官前来谢礼;别的不说,临江城这座重要州边要塞,驻扎守军中八成军将皆是他的弟子,而这些人,大多是当年他苦守城池战死的遗孤,他们哪个的命,不是他当年救下的?他们敬重他,便是为这些吧! 他老眼深看向秋葵,问卫临渊:“小世子既是清醒之人,何以如此帮她?只是因她是你八拜之交?“ 卫临渊见老将军终于动念,心头开心,忙斟酌回答:“我从江州过来,几次身临绝境,是小秋葵出手相救,我才能活着到临江城,她不仅是我八拜之交的妹子。她还是我的恩人,她是为救人而死,我可以说,她之胆魄毅力不输任何疆场男儿,许多时候,连我都自愧不如,我帮她,护她,更敬爱她??“ 之后,他郑重对身前的长者:“我虽为江州世子,从小却是在军中长大,我们军中之子皆是有血有肉的铁血汉子,习武练兵是为保家卫国,此情老将军必然懂得,敢问老将军。遭敌算计,您的战友身陷困境,你会为自己偷生背弃你们曾并肩作战的信念吗?“ 人心本自私,生死面前,大多数人皆是胆小鬼。 但此问于孙老将军来说,答案再明显不过,他义骨忠胆,绝不可能背弃战友自己苟且偷生! 此问,立即让老爷子明白过来,卫世子并非助纣为虐、鬼迷心窍。他将秋葵视作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兄弟,无论如何不肯背叛他们之间的信念。 他长叹了一声:“如此说来,老夫今回倒是当了一回恶人。“ “阿弥陀佛--“慈悲大师笑说:“老施主不了解鬼灵之物,会抱有偏见并不是错,且老施主不曾以德行之高傲居,未被偏见蒙蔽双眼,已属不易了!“ 而世人大多都不能及时看清事物本身,抱着偏见浑浑噩噩过一生,到死也不会认为自己有一丝错处。 世人之苦,便是由此而生,秋葵更从此一点看出,她没寻错救苦救难与德高望重二良子,慈悲大师有佛门宽厚识人的大智慧,孙老将军也有在弱者甚至被世人畏惧的鬼灵前,认识自己不足的大德之行,她也为此深受触动。 孙老将军点点头,拍了拍卫临渊的肩膀道:“小世子小小年纪,有此见识,足见你并非传闻中那般跋扈任性,但你路还长,今后回江州,要与你父王学的还多,江州的希望,皆担在你肩上,可记得了?“ “此乃我卫姓子孙之己任,我自然时时记着!“卫临渊俯身拱手试探:“那此番,老将军可答应帮我小妹了?“ 老爷子已知道要他们出手帮的事并非小事,而是有关已死之人还阳之事,对此他觉不妥,来此时是听天一观的常子规一些见解,习道者,斩妖除魔黑白分明,来之前他已听许多,这回他也不问常子规了,只嘱托孙泊道:“泊儿,先带常道长回去好生养伤,不可怠慢了!“ 常子规作为天一观陈真人真传弟子,今日竟拜给一鬼物,实在忏愧之极,并未再多言其他,被孙家的人带走了! 他走之后,孙老将军才问慈悲道:“大师乃佛门高僧,深知因果轮回之理,以大师之见,此事该何为?“ 慈悲大师心中也有疑虑,还有些事他未能了解清楚,所以不好做决定,他便问秋葵道:“你说你们才从下面回来?可是昨夜二更末?“ 秋葵算了算,点头应道:“是。“ 萧岱易问:“大师如何得知?“ “昨夜老衲秉烛入定,突被一道车马声引出。想来是有不属于阳世之车马入了城,那时刚好二更末,老衲走出禅房,便见城中有处大宅走水,遂让寺中众僧前去救火。此处正是萧施主府上。“ “原来如此。“ 那时候一团乱,城中不少百姓都纷纷赶来救火,不过萧岱易怕纵火之人趁乱逃走,他派人将周围几条街道都封了,这些百姓也未靠近。 慈悲又出声说:“老衲知道。下面阴间之车马必是阴司所用,那么送你们上来的,应是阴司在册之阴官,若凤秋葵阳寿已尽,阴司是不绝不可能再放她回来的;其实,历来误去了阴间被送回的魂灵不在少数,不过能被阴司派车马送回的魂灵必定不同。“ 景荣轻咳了一声,是时候表明一下身份了,他往前站了一步,“凤秋葵在阴人路上帮助这些年因战乱而死的无主之魂入了风云城,是大功德者,东岳大帝卿受了她走阴印,她如今已是能在阴间畅通无阻的走阴人,她阳寿确实未尽,上面特派本仙官送她回阳间还魂!“ 一听到这些。周围的人都惊愕不已。 “这般说,凤姑娘不是行逆天之举,她借尸还魂是受阴司首肯的?“萧岱易问。 景荣扇弄袖摆,翩翩雅姿答:“那是自然,不受阴司首肯。又怎会让本仙官一道前来?“ 他本想在本仙官加一个第一美男,但思及是在佛堂之上,也就罢了! 萧岱易面露苦色,如此说来,他是给世子爷使了好大个绊子,双眼下意识瞄了那头一眼,不再说话了! 慈悲已问清楚事情缘由,便无所顾忌,他笑着对孙老将军说:“苍天有好生之德,凤施主既是大功德者,又受阴司庇佑,我们能助她还阳也是应该!“ 音落,他当即让苦缘去取利器来,当众割掌心血积于瓷壶中,交给卫临渊。 孙老将军随后也积了半少许血,交递给卫临渊时,他还不忘告诫:“望你能行善举,不负此血!“ 秋葵知道此话是对她讲的,忙俯身作礼,无声。 得了最后两名良子血,秋葵今日便可还阳,当即他们与庙中数人告别。 太守府,酉初。 卫临渊按照秋葵所说,将五名良子血沿着棺沿涂抹均匀,接着,大胡子几人伸手一抬,那棺材盖就被揭开了! 几人大喜,大胡子叹道:“想不到咱主子这血真是万夫莫挡勇士血呢!“ 卫临渊走来用手掌轻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怎么?小爷我当不起这万夫莫挡的勇士?“ 几人赶紧摇头奉承道:“当得!当得,咱家爷如何当不得?“ 这边,景荣看时辰刚好,又从他那锦囊内掏出一枚药丸来,嘱咐秋葵道:“进去躺着吧!“ “此丸是何物?“ “自然是阴司的还魂丹!“ 秋葵却疑惑起来,“你怎会有?“ 还魂丹这种东西,在阴司是由专门管生死的阎王殿掌管,景荣只是管财户的,不可能有此物。 到了此时,景荣也就不瞒她了! “这是你去与风云城无主之魂道别时,你家神仙爷向纣阴讨来的--“说时,景荣叹了口气,“哎,现在想来,你家神仙爷可能在下面就料到他回到阳间之后凶多吉少,所以提前帮你备下了这枚还魂丹!“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0 秋葵听后心里难受,姜无重连她如何还阳,何时会还阳,都一步一步帮她想到了,可是她却连如何去救他都无头绪。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还阳,去查找他肉身及代碧萝的下落。 时辰不好耽误,她立即躺入棺材自己的肉身之上,景荣将还魂丹喂到她嘴里,之后,几人便守在观察旁等待着,约莫过了半柱香。不见有何动静。 卫临渊趴在棺材上,一脸焦急的问景荣:“咋还不见活呢?你那丹当真有用吗?“ 景荣一脸看无知小儿之色回他:“就算让哥刚死之人吃了这还魂丹,连阎王老爷的勾魂使来,也休想勾走他魂!“ “如此厉害?“卫临渊眼中透着盘算的光,变一脸讨好问:“那你可还有多的?也给小爷留着备用!“ 他毕竟日常打杀,刀光剑影难免性命堪忧。有了这玩意儿,何惧生死? 景荣不耐烦地挥着袖子,“去去去,你这阳间小哥如此没个正经,难怪他们都不信你!“ “谁不信小爷?谁敢不信小爷?“ “信,信。爷,咱们都信你呢!“ “是啊??“ 这片刻之间,棺中秋葵的面色已渐渐白润,活人的气息也开始复苏。 又过半柱香,死了将近五日的秋葵终于睁开了眼,眸开那一刹,她只觉身体虚弱无力,许多事都不记得,好似睡了半生那般久,连眼前皆是一片混沌。 “小秋葵!小秋葵活啦!“虽一整日他们都呆在一起,但亲眼见她以人的身份从棺中坐起来时,卫临渊任激动不已。 秋葵挣扎着起身,目光有些呆滞,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数人,渐渐认出了他们几人。 “哥??千斤大哥??二夫大哥??“ 她觉头剧烈疼痛,手用力撑在额前。 此时,脑海里不断闪现出一些奇异之景,那是泰山王的第七阎王殿、五层小地狱、刑坑中堆积如山的魂骨,格外刺目。 地狱中,鲜血带来的腥味。 昏暗的阴间城池,那坐被称为风云的城池,城中无数无主之魂的面容,历历在目。 她感觉自己大腿下有何物,就下意识摸了一把,棺材里光线暗,看不清楚,她拿到眼前一看,把周围几个大活人吓了一跳。 那是个似婴孩的头骨,确切说,比婴孩的头还要小,眼部的骷洞特别大,看得人全身发凉。 大胡子狐疑,“俺不记得给小秋葵棺材里放过陪葬品啊,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几人皆是摇头,不曾见过此物,只觉瘆得慌。 秋葵两眼望着手里的头骨发呆,脑海里出现在阴间风云城外,十万阴兵阵前,一袭蓝长衫、被仙气缭绕的姜无重打败岳光耀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他将这快魅骨递来,问她:“当真要做钗?“ 她想到他那时认真的语气,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这块魅骨都随她回了来,她的夫君却被她亲手封印在了玉牌之中。 “小秋葵你没事儿吧?“卫临渊看她痛苦的模样。担心问。 小胖子在旁悠悠道:“你去死上一回,地狱里头待个一年半载,你看看能否没事!“ “你是说秋葵还受下面阴间的地狱影响?“ 这句话,令所有人的神色都从她复活的喜悦变得凝重起来。 “哈哈哈,瞧把你们给吓的,哈哈哈!“小胖子捧着肚子大笑。 景荣无奈摇头,告诉他们:“不必太担心,真的地狱她都熬过来了,只不过这世间还有比地狱更更熬心之物。“ 他说得倒没错,秋葵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被卫临渊从棺材内抱出来,这具肉身已断气五日,实在虚弱,她走路有些吃力。 西院被烧毁了,她就被安排到太守府另一间院房之中,丫鬟伺候她沐浴后,换下身上的寿衣。 很快,又有丫鬟送来刚出炉的老鸡汤。她端着喝了一小碗,丫鬟想再为她盛一碗时,发现锅里的汤没有了,连鸡肉都不见了,只剩下桌脚一堆碎骨头。 “这??“丫鬟一脸惊然,“刚还有大半锅呢!“ “无事,有劳姐姐将锅碗收下去吧!“秋葵好语气说,丫鬟只好将这些器具端出去,出去之后正好撞见过来看秋葵的卫临渊。 世子爷剑丫鬟慌慌张张的出来,忙问:“我小妹出何事了吗?“ 丫鬟摇头,又点头,声音颤抖说:“房房里有鬼??“ 原来因为这啊。他放下心来,给后面二夫比了个手势,二夫立即上前来,赏给丫鬟一些银子打发了! 丫鬟走后,卫临渊琢磨道:“得去找几个胆子大点儿的丫鬟,她们这些个女子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得把我家小秋葵给吓着了!“ 大胡子在后面吐了吐说:“以俺之见,整个儿太守府全吓死了,她应都还好好的活着呢,爷--“ 推门进去,秋葵穿着一身新制的青绿色裙装坐在圆桌前,那裙装料子轻柔,款式简单雅致,袖口还绣着两朵粉荷。 卫临渊跨步进来,大大咧咧坐在她对面位置,大胡子他们则留在了门外。 他第一句便问她:“小秋葵,这身新衣如何?这是哥前几日寻了城中最好的裁缝买的呢!“ 秋葵本以为这是太守府随便给她准备的,听此小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卫兄竟是如此细心之人,还会挑女儿家的东西。 大胡子在外头伸了半个脑袋进来说:“爷那日挑了好久呢,他当时就打算着等你还阳回来,一定能穿上这新衣,不过哥几个都以为这衣裳要给你烧去下面穿了呢!“ “就你话多!“卫临渊白了他一眼,拿起桌上果盘里一只苹果,咬上一口,丝毫没有谦谦公子该有仪态,不过房内几人早就习惯他这副粗汉模样了! 又听他说:“你那身旧衣服,还是从坪山村村民那找来的吧?都是死人的东西??“ 他意识到此话不对,连忙改口说:“我卫临渊的小妹,当然要穿最漂亮的衣裳,对吧?“ 说到衣裳时,他面前突然飞来数张纸,飞到他面前,贴在了他脸上,他扯下一张拿在手里瞅,“这是啥玩意儿啊?“ 景荣飘到他身后,手搭在他胳膊上,软绵绵地声音说:“小世子,本尊的袍子今日在庙里被那道士烧坏了,本尊亲自画了些袍子样式,你快去城里找最好的扎纸匠,给我送几身新袍子来--“ 卫临渊打量着纸上那些袍子,一脸嫌弃说:“啧啧,这些袍子也未免太过浮夸了!“ 后头毫无廉耻之心的应着:“不浮夸如何能衬托得起本尊的美貌?“ 卫临渊懒得听他臭美之言,赶紧挥手让二夫进来令道:“马上去找个扎纸匠,通通做了,多做几身,给这位仙兄烧了去,让他一天换十套,穿个爽!“ 景荣这才满意地飘走了! 秋葵比刚复活时精神回来了许多,她站起身往外走。 “小秋葵你要去哪儿?“ “快二更了,我还有事要办!“ 她取出一张符纸,用朱砂在符纸上潦草画了几笔,拿到院子正西角烧掉。 卫临渊跟出来问:“这是啥符呀?“ “信香,送去下边儿的。“多的她便不再多说了,毕竟地书之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见她继续往外走,卫临渊跟在后面,二人一路来到已是一片废墟的西院,她站在西院大门口,默默念起了招魂咒。 不一会儿。红姑与王祥亥都飘到了她面前,二鬼见到她,皆是十分激动。 “我的姑奶奶呀,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王祥亥手舞足蹈的样子,看起来是真开心。 红姑则无话,她向来话不多。更不会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 秋葵看着她的魂体说:“你魂体被灵气覆盖,已然鬼力大增了!“ 红姑在她面前缓缓跪下,诚服道:“是因凤主修为大增,奴家才增长灵气!“ “嗯。“秋葵点点头,“我未还魂,不便召你们。如今你们也回来了,我有两件事要问。“ 她还未开口,红姑已猜到她要问什么,主动开口道:“昨日奴家依附在姜神仙的衣袖之中,后来院中走火了,奴家看见代碧萝带走了姜神仙的肉身!“ “代碧萝?“这显然是秋葵未想到的。 红姑回答:“奴家不敢欺骗主人,确实是代碧萝带走姜神仙,奴家本想阻止她,追着她出了太守府,到了城北的乱坟堆附近,她早在那方设了困我的法阵,我与王祥亥皆被困在了那里,若非方才主人召唤,我们还不能出来。“ 想来,那法阵也算不得厉害,不然秋葵应也召不回她们。 王祥亥立即强调道:“没错,凤姑奶奶,我看见你家神仙爷被那姓代的带走时。我十分担心,一心想将神仙爷的肉身抢回来呢,无奈那丫头实在狡诈,还好如今你回来了!“ 卫临渊靠近来笃定道:“哥早觉得那代碧萝有贼心,昨夜就不该让她单独守着姜无重的肉身的!“ “此事有些说不通。“秋葵疑虑颇深的说:“代家世代信奉夫君,代碧萝更是为了侍奉寻找夫君。千里迢迢从风州赶来,若她有二心,夫君必定早就知道,又如何会任由她留在身边?“ 以前在坪山村时,姜无重就千叮万嘱让秋葵好生看好他的肉身,他要魂离肉身去阴间救她,还让代碧萝看护他的肉身,证明他是信得过她的。 “你夫君就没看走眼的时候吗?“卫临渊不忘提醒她:“我们都去过云烟观,见过他的观庙如何在他取走那躲灵莲后轰然倒塌,你也说过,代家是曾信奉他的家族,人走茶凉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个困在肉身中的道士!“ 可能是怕秋葵听到道士心酸,他稍稍添了一句:“当然,他比这世间大多数道士都厉害,哥的意思是??“ “嗯??“秋葵心里确实酸酸的,她想到姜无重在阴间时,就知道临江城出事了,便提前帮她管纣阴要了还魂丹,由此证明,他也许早就知道代碧萝有二心,只不过他因为何事并未揭穿,也许,当时她在下面被西鬼帝围了,他急着下去救她,来不及顾及那么多了! 不过真相到底是什么,须得将代碧萝找出来才知道。 卫临渊告还诉她一个消息。 “因昨夜那场火,今日城中全城戒备,四个城门都严防死守,没有进出城文书不可进出城,所以,代碧萝与姜无重的肉身应还在临江城内。哥已吩咐萧太守派人全城挨家挨户搜,最迟明日,一定能将他们找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秋葵稍稍松了口气。 也是此时,萧岱易带着人匆匆过来寻他们,老远就喊道:“世子爷!世子爷!“ 卫临渊回头看去,萧岱易换了身常服,不过身上却挎着配剑,十分匆忙的样子。 “可是有我妹夫的下落了?“卫临渊走上去问。 萧岱易一脸急色回答:“并无那位姜公子的消息,我来此是因别的事!“ “何事?“ 对方看向秋葵,已知她已成功还魂,并不吃惊,他直接走近来对着秋葵双膝一跪,恳求道:“还请凤姑娘救救恩师孙老将军!“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1 秋葵与卫临渊脸色皆是一变,为何要让秋葵救孙老将军? 白日里他们才在临江寺内见过孙老将军,不是还好好的吗? “发生何事了?“ 萧岱易回答:“今日你们从临江寺离开后,孙老将军回到孙府后,便一蹶不振,越发虚弱,叫大夫去看过了,说不出缘由,推测可能是老将军年纪大了,只能好好休养,但之后恩师将我叫到床头,只有我二人时才说。他恐怕命不久已,命我好好看护卫世子爷,他此番病症来得蹊跷,我便让孙泊去叫那常子规去看看,结果那常子规却不见了踪影,所以我赶紧来请世子爷。“ 他目光特意落到秋葵这边。是以试探语气说:“我在寺里曾听那位小仙说,凤姑娘如今能在阴间说上话,想托凤姑娘去下面问问,恩师是否真的阳寿将近?若是如此,萧岱易愿借十年寿命于恩师,让他再享十年天伦之乐№№“ 这位太守大人说得诚心。堂堂七尺男儿眼眶里泛着光。 秋葵未言语,她早知孙老将军阳寿快到了,不曾想是今日从庙里出来之后,她提议:“我们先去孙府看看老将军吧!“ 说完,她将新制的魂袋收拢,挂在腰间。 太守府备了马车,一行数人,深夜朝孙府去。 孙府离太守府并不远,也就四条街,平素萧岱易从城防那边回来路过孙府,时常进去与孙老将军喝一盏茶,聊军中之务,城中之事,二人虽无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子,与他们关系相仿的,还有临江城中几名将军,太守府的马车到时,孙府外已停满了别府的车马,皆是星夜听闻孙老将军病重的孙家门生;此番,他们才可真正感受到,何为德高望重! 前头迎面走来一位健壮男子,其面容俊朗,大约三十来岁,穿一身贴片铠甲,头戴铜制狮子盔,盔定红缨,腰系镀金兽面束带,一双穿斜皮跨靴脚足有一尺长,只叹好一个威风煞爽的将军。 “宁将军!“对方未开口,萧岱易倒先忙上前相礼,不忘第一时间将卫临渊介绍给对方:“此乃江州卫世子!“ 姓宁的将军看了一眼卫临渊,匆匆做了一礼,目中并无多少敬意,想来,在他眼中,不就是个黄口小儿?他们这些在外守边镇的将军,可都不是花把势,更没那些官场里阿谀之风。 宁将军赶时间,紧着就对萧岱易道:“先告辞了!“ “好!“萧岱易点了点头,待此人走后,他才与卫临渊道:“此人名为宁夅。北边镇守将,战功在身,难免有些傲气,世子爷不必介怀。“ 向来是卫临渊目中无人,今回竟被别人小看了,他心头是有不痛快,不过,听闻此人就是宁夅,也就罢了,早前就听闻临江城北边镇有员大将姓宁,猛如战兽,能谋能打,有他在北边镇座镇,祁州那边骚乱不断,也未出过任何茬子,他挥挥手,“我们也进去吧!“ 萧岱易领着他与秋葵进到府中,这府院比不上萧府气派。总共就前中后三个院子,前面院子用于平日招待客卿门生,中间院子是两下人居住,有三间客房,最后边才是老将军所居之地,后院中有练武之地,看得出来,老爷子年纪大了却从未放下当家的本事。 此刻那院中,站了好些军士,一个个人高马大,威风凛凛,他们皆是从临江城周边赶来看望孙老将军的守将。 他们见萧太守带着一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来。目光一齐打量开来,无人说话,半响之后,才有个认识卫临渊的将军带头行了一军礼,“参见世子殿下!“ “参见世子殿下!“ 院子内其余军士跟着行了一军礼参见于他,不过,这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又都各自忙着与同僚聊着临江之事。 作为江州世子爷,这些军将皆是他未来的兵,但他到此后的待遇他在江州神伏军中相差甚远,江州的军士,不管是将是兵,皆对他十分敬重,而这里的这些军士显然并不真心敬他,这也应了那句老话,山高皇帝远,何况一个并无功绩的世子爷呢! 景荣也跟在后边,他踮着脚,捂着鼻,十分嫌弃的说:“全是些阳气颇重的大老爷们儿,逼得本尊难受得紧,若非这小胖子一定要来看热闹,本尊才不来呢!“ 小胖子嘻嘻哈哈的奔跑在院子各角落,不是撩起军士们的盔甲嗅一口嫌臭,就是摸摸人家的刀利不利。 秋葵与卫临渊来到门前,先他们一步的宁夅也站在老爷子的卧房外,是因孙老将军正不清醒的睡着,他们也只好候在外头。 见他们也来了,宁夅回头看了一眼,这院内全是男子,突然多了个小丫头,他狐疑看来,问萧岱易:“此女是谁?“ 萧岱易回答:“凤姑娘,是卫世子的义妹!“ “哦,就是传闻里蛊惑卫世子行巫邪之术的女子?“宁夅的语气明显带着鄙夷。 卫临渊本在外头就憋着气,未曾想一进来还被他当面挑衅,当即两步上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院内众军士闻声,全都将目光射了过来,秋葵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来此并不受欢迎。 再细想刚才宁夅之言,他人本该在北边镇,那离临江城少说也有大半日的路程,这般匆匆赶回来,是谁告诉过他有关世子之事呢? 萧岱易自然不肯见二人起争执,他忙上前劝道:“世子爷请息怒,宁将军不是那个意思№№“ 此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说得分外无力。 宁夅就偏要强调一遍:“宁夅便是那个意思!“ 跟在后面的二夫气不过,怒指宁夅道:“你敢对世子不敬?“ “怎么?“宁夅挑眉,他皮肤黝黑,但眉目生得刚硬,一丝怕都不带有反问:“那治宁夅一个大不敬之罪?“ 卫临渊看出来了,这宁夅仗着自己战功赫赫,料定他不敢将他怎样,再说,他就是个世子爷,江州现在还是他父王说了算,就算要治罪,也轮不到他说话,以他对他父王的了解,真将宁夅拉到他父王面前。他父王可能会惩罚他呢,想用自己的世子身份压这些在外授命的军将,根本是个笑话。 他轻笑一声,挥手示意二夫退下,一改素日动不动就拔剑的癖好,温声对身后的秋葵说:“我们进去!“ 宁夅却不肯作罢。他抬起带着熟铜护腕的手臂拦住秋葵的去路道:“巫秽之女不可入内!“ 卫临渊转身过来,切齿警告道:“你别太过分!“ 他二人身高差不多,但宁夅体宽壮,整整是卫临渊的两倍,秋葵更显得十分娇小,她不愿因为自己。让卫兄与这些武将起冲突,出声劝道:“哥,没事,你进去看孙将军,我在外面候着!“ 卫临渊自然不肯,一时僵持起来。 萧岱易又只得做起和事佬说:“宁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位凤姑娘并非是传闻中那般№№“ 宁夅似对萧太守也有不满,他直言道:“您堂堂一方太守,如今保一方太平,也要迷信这些巫邪之术了吗?“ “宁将军此言是何意啊?“ “何意?“宁夅放下手,怒斥道:“我还未回临江城便听闻萧太守因怕得罪卫世子,任由他在城中大行巫邪之事,我边镇还太平着呢,你这临江城早已闹得乌烟瘴气,死伤上百,你说宁夅是何意?你怕他,我宁夅可不怕!“ 萧岱易明了。他倒是好脾气,并未因此动怒,还好言解释道:“宁将军远在边镇,所听闻的消息应有偏差,此中事由复杂,一时半会儿与宁将军说不完!“ “哦偏差?那宁夅倒是要问了。我外祖父身体自来很好,如何会突然就命在旦夕?“ 他们都听到了外祖父的称谓,才知道宁夅是孙老将军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世人都知道,孙老将军早年妻与子都被奸人害死,但他还有一个女儿,被救后一直养在别处,宁夅便是那女儿所生,不过宁夅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战功加身,并非是孙老将军提拔,而是全靠他自己从小小兵卒一步步打出来的;难怪他会看不起卫临渊,毕竟百姓口中的这位世子爷跋扈嚣张,毫无佳绩。 “萧某也很疑惑,下午孙老将军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 “我进城时听孙叔说了,下午你请外祖去了堂城中寺庙,回来后便卧床不起了,你们去寺庙所为何事,你心里清楚得很吧?“宁夅话中,无不是质疑。 萧岱易满脸被误解的难色,开口欲解释,但才刚张口,又被对方的话堵了去。 “若我外祖有何闪失,我决不罢休!“宁夅放下这狠话,大步进了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2:回光返照 见他进去了,卫临渊绝对先不进去了,反正孙老将军此时正迷糊着,进去也说不上话,他默声转到院角,来到中间人少的院子,往院中一口古井上一坐,习惯性地掐了根草含在口中。 萧岱易也跟了过来,出声安慰道:“世子爷,宁将军是担心孙老将军才会如此,他其实为人其实并不坏!“ “行了,不必多言!“他此刻啥都不想听。 萧岱易一脸难色看向秋葵,“凤姑娘,本想让您进去帮恩师看看。但也不知是谁人出去乱说,将你传成了一巫邪妖女,恐怕今夜不好再进去了,不然到时恩师真熬不过今晚了,有心之人难免又会将此罪状推到凤姑娘身上!“ 卫临渊在后头发誓道:“让小爷我将此胡说八道的王八蛋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 秋葵倒是不气,从小到大。她都被人这般忌讳厌恶习惯了,且今日之境,比从前还好上许多,至少她能穿着一身体面的衣服站在这府院之内,而不是躲在街角,冻得瑟瑟发抖。 萧岱易不久便去后面院子内候着了,景荣与小胖子也留在那边玩儿。井边只剩下秋葵与卫临渊。 她走过去,怕把新衣裳弄脏了,就站在旁边,轻声告诉她:“哥,秋葵好开心呢!“ “都被人堵在外头了,有啥好开心的?“卫临渊不解,心头更多的却是愧疚,自己曾经还对她说过,只要做他小妹,以后谁也不敢轻看、欺负她;但这才多久就食言了,那些话此刻便像一根针扎在了他身上,想他贵为世子,父王不信任他,百姓怕极了他,这些本该忠诚于他的人,却将他当成一草包花瓶,而这早已不是第一回了! “我真是个废物!“他垂着头,嘴里咬着那根草被咬断了,落在他腿上。 “就如此容易认输了吗?“在秋葵眼中,卫兄是万夫莫挡的勇士,不该如此气馁才是。 卫临渊沉默了许久,才沉声讲述道:“自我记事起,父王就将我扔在军中,练武读书,一样不落,他教我最多的道理,就是要坐上那王位,需得比下面所有都要努力,于是我每日每夜的苦练,我换了无数个习武师父,每一任师父最后都被我打败,我每一次比武赢了,获得满军欢呼,可坐在最上方的父王却从未流露出半分欣喜,他不曾夸过我一句,连我生辰他也不记得;也许在他眼中,我再能打,也是一莽夫,胸无谋略,并不配继承他的王爵之位吧!“ 明明是诉苦之言,秋葵却听得很暖心,她说:“真羡慕你呀!“ “羡慕我?“卫临渊苦笑,是啊,那满院的军士都羡慕他吧,羡慕他一出生便有仁善王那样的爹。 可他却并不羡慕自己,他甚至想成为大胡子他们一样的人,那样不必被寄托那么多期望,只作为一个普通武夫活着,只要稍稍一努力。就可能被旁人看见,视为不同寻常;而江州的世子爷,流了再多血汗,也远远不及世人所期盼。 他真是厌烦了父王那没有任何起伏的严厉面孔,更厌烦了活着人们口中的自己。 从他的苦涩笑中,秋葵能够深深体会到其中的感受,她与卫临渊,是两个不同又相似的人。 “但我还是羡慕你呀,至少你知道,你娘亲很爱你,还有父亲一手教导你长大,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如何会不疼爱你呢?我却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我甚至不知道我父亲叫什么名字,奶奶从未提过。“ 秋葵一提到这个,那双如星的眸子也黯淡下去,卫临渊不愿看她低落,他扔了手里的草,特别有志气道:“他们此时不敬我们没关系,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所有人对我俯首称臣!“ 她毫不怀疑会有那一天。她也相信,那一天到来时,她也可以成为让他们所有人都敬重的走阴人,而不是他们现在口中说的妖女! “爷,孙老将军醒了!“二夫前来禀报。 卫临渊立即带着秋葵往后面院子去,秋葵这次识趣的没进去,而是站在最外头等着。 卫临渊进去屋子内时,前不久还卧床不起的孙老将军竟坐了起来,他摸着肚子说:“饿,老夫想吃城北王阿嫂的烧鸡!“ 孙泊一听,立即叫人过来令道:“速去城北王阿嫂家里,劳烦她熬夜坐只烧鸡,做好了速速送回来。“ 孙老将军补充道:“要三只,一只哪儿够?“ 孙泊忙点头应着。“好,三只!“ 宁夅靠到窗前,跪坐在孙老将军的膝前,关心的问:“外祖,夅儿听闻你病重,立即就从北边镇赶回来了,您可吓到夅儿了!“ 孙老将军慈祥地拍了拍宁夅的胳膊,回答:“夅儿最是有孝心,我无碍,身体甚好,你可别耽误了边镇的军要!“ “放心吧,夅儿都安排妥当了!“说完,他目光看向一旁卫临渊那边,别有所指的说:“所幸只是虚惊一场,不然今夜的临江城恐不安宁!“ 卫临渊见老将军已无碍,这些军士也不待见他,便上前说了几句话就从屋内退了出来。 秋葵还不知里面的情况,见他出来,忙迎上来关心的问:“哥,老将军如何?“ “无碍了,许是下午在庙里借了血,他年纪大,身体虚弱吧,睡了一觉,此刻精神也回来了!“ 听到这个回答,秋葵神色却并未因此开心,她问:“老将军醒过来,可有什么异常之举?“ 卫临渊摇头,“并无,就是醒来便喊饿,还要吃什么烧鸡,小孙将军请人去买鸡了!“ 说着,他带着秋葵从孙府出来,秋葵站在大门前,问旁边的景荣:“你可看出孙老将军有何不妥?“ 景荣方才被这满院的军士阳气逼得头晕眼花,此刻还捂着鼻子。 “不妥的是本尊,本尊差些就魂飞魄散了!“ 秋葵无奈,再问小胖子:“初守,孙老将军当真好了吗?“ 初守正趴在景荣的肩膀着,方才那一番他是玩儿爽快了,秋葵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果递给他,他开心的拿过去含在嘴里,回了一句十分模糊的话:“孙府里的老将军是好了!“ 音落,又问她:“凤初守还要吃糖!“ 秋葵只好把剩下几颗都给了他。 卫临渊已走到马车旁,揭开帘子等她了! 她始终觉得哪儿没对劲,坐上马车后,她与卫临渊说:“咱们再等等!“ “等什么?“ 她也不知道,就随口说了句:“小孙将军不是遣人去买鸡了吗?等等烧鸡吧!“ “烧鸡?“凤初守伸出圆脑袋过来,“凤初守也要吃烧鸡!“ 卫临渊便吩咐大胡子也跑一趟城北,反正那王阿嫂今夜休想睡安生了,再多做几只烧鸡吧!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那烧鸡终于来了,孙泊的人将那三只烧鸡送进去了,他们在外等了半时辰,二夫从里面听到孙府的一下人说,孙老将军将三只烧鸡都吃完了! “看不出来,孙老将军竟如此能吃!“卫临渊扫了一眼旁边的凤初守,这小胖子才吃一只半呢。 秋葵小声揣测道:“先前萧太守不是说,孙老将军单独叫他到跟前说,恐怕不久于人世,孙老将军--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卫临渊神色一变,他怎么未想到此处。 “这般说,还真有点像,哪儿有八十岁的老翁能一口气吃三只烧鸡的?小爷我都塞不下去!“ “不是回光返照!“在旁边啃鸡的小胖子满嘴流油的说。 “不是回光返照?“秋葵更纳闷儿了! 小胖子不愿多说,继续啃着鸡,秋葵想想没对,又从马车上下来。 “你作甚?“卫临渊问。 “我得去亲眼看看孙老将军!“她脚步匆匆朝孙府里头走,此时,已有数名军士从府内出来,准备离开。 卫临渊怕她又与那宁夅撞个正着被为难。连忙带人跟上来,不过倒未遇见,倒是碰上了小孙将军送客出来,对方很好奇问:“世子爷不是早就走了吗?“ “嗯--小爷我有东西掉院子里头了,特别重要,回来寻寻!“ 小孙将军客气问:“何物啊?想必一定很重要,府上不大。应找找就寻到了,不知是何物?孙泊这就派人去帮世子找。“ 卫临渊随口说了一个:“本世子的一块玉佩,我母亲留给我的,确实特别重要!“ 于是他们便一起在院子里举着夜灯寻找,卫临渊又坐到古井上,装模作样的指挥道:“找找那院角,方才小爷我在那边站过片刻!“ “再找找右边木廊上。兴许是做过时,不小心落那了!“ 秋葵目光一直在往内院那边看,她发现宁夅贴身的两个侍卫一直还在孙老将军的屋外,想来他们两祖孙难得见一面,此番在里面夜谈。 这时,小孙将军抱歉的说:“世子爷,这院里头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是不是掉来的路上了?还是您压根没带过来,忘记放在萧府上了?“ 秋葵听见这声音竟觉得耳熟,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孙将军,见其一身灰色常服,身材中年发福,留着一缕山羊胡,虽年纪不再年轻,但看得出来,年轻时应也长得一表人才,特别是他眉目间令秋葵特别熟悉,但她阴阳两间实在见过太多面孔了,一时想不起像谁来了! 卫临渊也知道她想进去看看孙老将军,灵机一动,指着孙老将军那屋说:“也许掉在里头了。小爷我去找找!“ “世子爷℡℡“小孙将军怕他扰了老孙将军与宁夅说话,想拦住他,但他已领着秋葵朝那边过去了! 屋外宁夅的侍卫抬手拦住他们的去路,卫临渊伸手就给他们掀开了,边笑边走说:“小爷我这块玉佩肯定不小心掉屋里了,今夜必须找到,找不到对不起小爷死去的亲娘!“ 推开门。老孙将军正端坐在桌前,宁夅坐在一旁,看见卫临渊竟带着秋葵又回来了,他面色不善的质问:“你们怎生又回来了?“ “你没听见吗?小爷我玉佩掉了!“ “你℡℡“因了孙老将军在,宁夅收敛了许多,他出声道:“那就请卫世子自己进来寻,我外祖年纪大了,身体弱,别的闲杂人等就别进来叨扰了!“ 秋葵自是知道是说她,她也没打算进去,就站在门边,目光打量着里头的孙老将军,见他一如白天在寺庙里头精神抖擞,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问题,她心头更是疑惑起来。 莫非,真是她多想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3 “宁夅,不可对凤姑娘无礼!“孙老将军早看见秋葵了,还是那副德高望重长者气势,压得宁夅在他面前的气势也没了! 宁夅对秋葵与卫临渊都颇有敌意,听到外祖训诫,也算听话,并未继续口出恶语,低头沉声与外祖解释:“若非是下午他们让萧岱易请外祖您去临江寺,怎会有今夜的事儿?夅儿都听人说了,管您要了大半碗血,外祖父您可八十有二了,如何折腾得起?“ 卫临渊本也对老将军充满感激。再听宁夅说出这些,也觉自己欠老将军一天大的人情,便也暗自吞下此人对自己的不敬,由着宁夅数落自己。 倒是孙老将军特别大气,他严厉声指责道:“夅儿担心我身体我十分开心,不过岱易是你之长辈。又是临江太守,你怎可直呼其名?实在不懂规矩!“ 宁夅始终低着头,应道:“夅儿知错了!是因担心外祖,情急之下??下回不敢了!“ “另外,老头子虽然八十有二,身子可不比那些小年轻差。夅儿可别小看了外祖!“说罢,他从桌子前站了起来,宁夅欲过去扶他,却被他拒绝了,他直接走出了屋子,朝门外站着的秋葵走来。 人人都敬重他,在长者面前会礼节性的俯身低头;秋葵却直直站在那方,面带后辈该有的恭顺之色。 孙老将军在门前停步,叹道:“凤姑娘果然乃神人也!“ 秋葵微微一笑,心里知道对方所指什么。 宁夅不明,站在孙老将军身后问道:“外祖此话从何而来?“ 这小丫头在他眼里可是十足的妖女,怎么连外祖也会说这种话?莫非外祖也被其蛊惑了不成? 孙老将军也未再多言其他,只关心地问:“都四更天了,天紧着就要亮了,凤姑娘怎生还在此?“ 卫临渊忙出来解释:“是小爷我玉佩掉了,小妹随我来的。“ 老爷子面带笑容,但眸光分明,这些小辈儿打什么算盘,又如何能逃过他的老眼? “此刻应寻到了吧?“此话孙老将军不是问卫临渊的,而是对秋葵。 秋葵已亲眼见过孙老将军了,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问题,她点点头回答:“也许哥哥今日根本就未戴那块玉佩回来,咱们还是回去再好好找找吧!“ “好勒!“卫临渊几步也迈出来,拱手与老爷子作别,“老将军好好保重,临渊得空再来看您!“ 两人结伴从孙府出了去。 宁夅不久也与老将军道别,他是临时从边镇赶回来,得趁早赶回去才不误军务,连口早晨羹饭也未与外祖吃便带着侍卫匆匆出了孙府。 到了外边,他翻身上了一匹棕色宝马,此马毛发柔两,四肢肥壮,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倒是衬得上他这身份。 街头方向传来马蹄声,正是他副手从城中过来,他便停在远处等待。 黎明之前,街巷中空无一人,他又从马上下来,压低了声音问:“可打探到了有关那女子的事?“ 副手名叫周严,是他的心腹,附在他耳边说:“太守府的下人虽都守口如瓶,但属下还是从一丫鬟口中打探到。此女数日前,早已死的消息;且还从别处得来消息,昨日下午,卫世子的手下全城奔走,最后从临江寺回去之后,这凤秋葵就突然活了!“ “当真?“街巷光线灰暗,宁夅眸光深浅变换着,明显为之一惊。 怎会有人死去几日之后,又突然活了? 周严谨慎回答:“千真万确,太守府中上下皆知,凤秋葵死后,尸体在府上停了两日,萧太守还曾去城中棺材铺订棺材,不止太守府的下人,棺材铺过来沿途街道的住户都见过送来的棺材,那棺材是黑色的,半圆月牙形;昨个儿夜里,太守府刚巧抬出来一具棺材。扔到了城外义庄,属下方才亲自跑了一趟,看过那口棺材,正是太守府下人口说的那口半圆月牙黑棺,不过里面是空的,义庄的老头说,送去就是空的;义庄那地方自然拿去装别的尸体了,只不过将军,若是她没死,怎会用上棺材?“ “这般说,此女会起死复生的邪术?“宁夅语气中透着歧义,他并非是只听他人言说。便断章取义之人,回来临江城后,便让副手去打探,听此番见闻,自己今晚确实没冤枉了她! 随后他翻身上马道:“外祖虽然醒来并无不妥,但我总觉不对劲,你暂且留下来照看外祖起居,若卫世子与那妖女再有何动作,速速传信于我!“ “是!“周严领命,目送宁夅骑马朝城外而去,自己也转身回了孙府。 坐在回太守府的马车上,卫临渊好奇问:“小秋葵,你到底看出来孙老将军的问题没?“ 她摇头。 世子爷终松了口气:“没问题便好,若真有何事,你我都怕要担上这罪名了!“ 秋葵却说:“虽是没问题,可我总觉得没问题才有大问题!“ 对方整日在外奔波,这一夜也未睡,疲乏得很,懒散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嘴里呜喃着:“能有啥问题啊,老爷子没事儿就没问题了吧!“ 见其确实疲惫,她心也不忍,到了地方,便嘱咐二夫几人将卫临渊扶进去休息,她带着景荣与小初守回到自己住的厢,外头的天不出片刻就要天亮了,她让景荣看好小初守,自己带着魂袋与打鬼鞭和衣睡下,心里默念着通阴咒语,眼睛再一睁开,自己已走在一条阴暗的小路上,头顶是雾蒙蒙的天,一轮浑浊的月亮挂在天空上,像被一层薄纱罩住,看得人心头压抑得慌。 她朝前走了半日路程,才见前头出现一座城池,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临江城。 此临江城非彼临江城,此间的城池居住着死去的本地亡魂,城中有守城阴兵及城隍庙,她上回已来过,路记得清楚。 进城门时,守城的阴兵不认识她,看她步履清风,一穿轻衫,十分干净,便上前来问:“你非我城中亡人,此去何处?“ 秋葵摸出自己的印道:“走阴人进城办事!“ 阴兵立即收了手,殷勤笑道:“原来是走阴先生,难怪如此不凡,先生是要去城隍庙吗?小的这就送你过去!“ “不必了,我认识路!“说罢,她已似走似飞地往城隍庙方向去了! 不多时,她人已站到城隍庙前,阴间时大约一年前,她来过这儿,城隍庙的看守阴差自是认得她,忙迎上来问:“哟,这不是凤先生吗?今儿是那股风。给您吹来了?“ “办事!“她甩了两个字,今日来的时辰刚巧,城隍老爷都在,闻她来了,开殿请她进去。 城隍老爷一见她换了身衣服,便说:“想来你已事成。今翻下来所为何事呀?“ 秋葵也不耽误彼此时间,掏出腰间一只魂袋,放出袋中的亡魂道:“此亡魂姓金名戈,江州人,生前曾是保一方太平的大英雄,却因被阳间奸人所害去世。我从水之母手里讨要了他,免他成为水鬼,不得超生之苦。“ 城隍老爷一脸为难,虽然免他成为水鬼,但终究是阳寿在册的无主之魂,不归他管。 秋葵自然想到了这点,她来此也不是要将金戈留在临江阴城,她用殿中笔墨写书信一封递交上去:“有劳称皇大人派人将金戈送去风云城,城中城隍认我阴印,自会接纳他。“ “如此甚好,跑腿这等小事,何须凤姑娘亲自跑下来一趟?“ 秋葵看了一眼金戈,缘由有二,其一是金戈因她而死,她心中有愧,亲自送下来嘱托以免下面的阴差路上苛待了他,二来,她下来临江阴城确实还有件重要的事。 她问城隍说:“去年我来时。吕文判帮我翻阅往生录时,查到临江城前太守孙毅德阳寿将近,我此来特地想细问一下,此人阳寿终于阳间时哪一日?“ 城隍姥爷管整个阴城,对于管辖之人生死时辰自然要取来生死簿细细查看,殿中供职的文官立即抱着厚厚一本文册上前来。翻阅了许久之后,才找到孙老将军的那篇,缓慢念来:“孙毅德,江州人,阳寿尽于阳间时八月十四,亥时二刻。“ 秋葵心头一紧,八月十四不就是昨日吗,这般说来,孙老将军阳寿确实该在昨夜结束。 可是他后来又怎生好了呢?醒来后还吃了三只烧鸡! 正在她困惑不解时,却听殿中另一头戴马面的阴将道:“孙毅得我认识呀,此人是我生前故人,前些日子大人便已派给我上去勾魂的命令,大人事务繁忙可能忘了,不过时辰到了我正要上去勾魂,他魂儿却自己下来了,在城外徘徊了多日,还是守城的阴兵与我说,等我出城一看,果然是他孙毅德!“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4 秋葵一听,心头更是困惑,忙确认道:“你是说,孙毅德之亡魂已入你城隍?“ 那马面阴将生前也是临江城人士,与孙毅德既是故人,想来生前也是哪方军士,故才派他去勾孙毅德的魂。 阴将点头应道:“是啊,原本还要等阴人时七日才去勾他的,毕竟他生前乃大德之人,有还魂之期,但不知何因,他自己下来了,此刻正在城中等待,城隍念他生前功绩。可不在阴人城停留,只要他愿意,即刻便能去轮回路投胎了!“ 这么一提,城隍终想了起来,他还念叨着:“那位孙老将军呀,以他生前的功绩,都可直接在阴司做个城隍爷了。不过他无心在阴司做官,愿再入轮回,他来生还想做一名大将军,保家卫国!“ 提到这个,秋葵也想起来,在临江寺时,孙老将军确实曾感叹正逢乱世。他年老不能再上疆场,想来真是孙老将军的亡魂了,怕其中有何偏差,立即请城隍老爷让她见见此魂。 城隍应了,亲自带他前往庙内过路阴人所居之府见孙毅德。 寿终正寝的亡魂在阴间的生活与阳间差不多,这过路阴人的所居之地就如阳间的驿站一样,有数院数房,里面居住着不少很快就要前往轮回路的亡魂。 城隍老爷带着他来到一房外,敲门后,里头便有一身材精瘦的老者来开门,她在门外一看,果然是孙毅德,忙上前拱手拜见。 “凤秋葵见过孙老将军!“ 孙毅德也立即认出了她,很是吃惊,问道:“凤姑娘不是已拿到老夫与慈悲大师的血,此刻应还阳了才是,为何会在此间啊?“ 他已在此间居住数日,已开始学着放下对阳世诸事之留恋,又见秋葵,只以为她还魂未成与他一样来阴间了呢。 秋葵也立即听出他话中之意,似乎老将军并不知道她已成功还魂?她更加肯定,眼前的孙老将军,与她昨夜在孙府里见到那个醒来后吃了三只烤鸡的孙老将军并非同一人。 她也不打算就这般回去,便如实相告道:“不瞒老将军,秋葵已成功还魂,今翻下来是拜见老将军,感谢老将军在临江寺慷慨赐万夫莫挡勇士血,不然秋葵不可开棺,更不能吃还魂丹还魂了!“ 老爷子不足挂齿地摆摆手道:“你只要今后一心向善,善用自己的能力,便也是替老夫做了大功德了!“ 她笑着点头应是,不过接下来要说的便不那么简单了,她笑容一收,严肃道:“还有一件事便是,我在阳间时八月十五清晨才从您孙府下来,那时,你还未死,活得好好的呢!“ 孙老将军不解:“若老夫未记错,老夫是阳间时八月十五亥时便已离开阳间,神游之间来入了阴间,正在此间等待轮回,如何又会在阳间好好活着?“ “秋葵正是困惑这点,所以才特地下来确认,恐怕老将军您的阳间肉身被他人鸠占鹊巢,欲行不轨呀!“ 对方闻此言,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他赶紧请秋葵到屋中坐下,将事情经过细说与他听。 于是秋葵便将她还魂后当夜,萧岱易请她与卫临渊去孙府看望的经过事无巨细的讲给他听。 孙老将军沉声道:“老夫那日回去后便觉自己大限将至。心中有许多遗憾未了,我外孙宁夅为人忠义,有勇有谋,我倒是不必担心他;老夫只对江州的世子不太放心,他有大智大勇,并非世人口中所说的跋扈太保,只是要承载整个江州起这条路任重道远,还需苦练其意志,方可成人,那夜,我特地将爱徒岱易叫到跟前嘱托,让其以后务必好好守护小世子,临江乃江州之命门,绝不可失,而以江州此刻之境,若是小世子出了何差池,江州必乱,那又得有多少可怜百姓流离失所呀?“ 秋葵心中敬佩老将军慧眼识珠,深谋远虑。 孙老将军提醒她:“鸠占鹊巢,其心必诡!“ 她点头:“只是秋葵修为尚浅,竟看不出到底是何妖邪占了老将军的肉身!“ “哎。老夫终究是阳寿已尽之人,如今已然来到阴间,必不可能再回去了!秋葵呀,不知是谁人冒替老夫在阳间,但你切记,老夫门生众多,他们皆是如今临江城守军命脉之所在,若此诡物是打此主意,你必须尽快揭穿他,不然江州危矣!“ 老将军句句清晰,字字用力,秋葵也不敢在阴间多耽误,起身与老将军道别,并请求道:“还请老将军先在此城多留些时日。若上面有需要,秋葵还要请老将军上去一回。“ 即便已成鬼,老将军也十分担心临江城安危,连声答应下来。 秋葵从那孙老将军出来,本要立即回去,却见城隍庙外站着一亡魂在等自己,故上前相见。 “凤姑娘。“ “金将军!“秋葵在殿中忙着孙老将军之事,也未与他说上几句,想他初来此间定是不习惯,她轻声说:“我已与城隍老爷打过交道,他很快就会派阴差送你们去风云城,那城中所居之亡魂皆是我老友,你不必担心。“ 金戈感激道:“凤姑娘的安排,金戈自然放心,只是金戈十分惦念媛媛,不知她何时能下来?“ 秋葵面色顿了一下,说起这个,她还未想出办法去向水之母要人,如今要事缠身,只能先拖一拖了! 对方见她为难,也并未是强人所难之人,当即又给秋葵下跪去说:“若那水之母要一魂换一魂,金戈愿用自己这仅有的命魂换媛媛脱离苦海!“ 她忙伸手去扶对方道:“金将军,您就暂且先去风云城等消息吧,等我想到办法,一定快些送你妻下来与你团聚!“ “多谢凤姑娘!多谢凤姑娘!“ 秋葵不忍看他这赤城卑微的模样,未再多言其他,道别后便朝城外方向去了! 金戈跟在后面一直送她出了城,带着他对阳间的眷恋,此去一别,他便真与上一世断了干系。 回去阳间,睡了一觉,接近中午。 今日是仲秋,太守府上派送八宝粥,还有现做的白皮红心月饼,丫鬟一送进来,月饼就被小初守吃光了,连盘里的渣都未剩。 秋葵起来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件新裙,淡黄色绵绸对襟长裙,缕缕轻薄裙边儿,走起路来,裙摆飘飘如荷叶;她身姿本就纤瘦,颈脖笔直,这裙装穿在身上,如晨初的雨露,衬出了她这年纪的灵动之色。 卫临渊大步进来时,她正托腮想着事儿! 姜无重的肉身是代碧萝带走的,此刻他们在何处? 姜无重被她封印前,曾所有人借他肉身召他灵身前去,那人是代碧萝吗? 再则,孙府中的孙老将军是冒牌货,她已看过,其身上没有任何破绽,到底是何物占了老将军的肉身?她要如何揭穿其真面目呢? “小秋葵,今日过节,可热闹了,哥带你出去玩儿吧!“卫临渊今日也穿了一身新意,天蓝色的锦袍,玉冠高束,是翩翩公子的打扮。 这一路过来,他舞刀弄枪的,可少有这副正经模样;来这儿前,他在厢里让丫鬟仔细打扮了一番,想在小秋葵面前臭美一番,哪想他进来后,丫头就没正眼瞧他一眼,无趣儿得很。 只有在旁舔盘子的小胖子兴奋的附和着他:“好呀好呀,凤初守想出去玩儿!“ 秋葵也听见他话了,可惜心思全不在此。她拨弄着碗里的八宝粥,疑惑问:“何物可占人身?“ “那自然是有修为的灵物可占了!“景荣侧躺在身后床榻上,撩拨着身前青丝,妩媚声提醒她。 “可既有修为,如何又看不出任何端倪,是鬼总有鬼气,是妖也该有妖气才是!“ 但那孙府里的东西。却什么都没有,若不是她亲眼见过孙老将军的亡魂在阴间城隍庙,那就是个大活人,身无异样。 “最诡异的是,他说话的神态,所知之事,简直一模一样!“ 卫临渊终于听出了重点。疑惑问:“你们在说啥呢?“ 她回过神来,怕隔墙有耳,附耳与他讲了清早她下阴间之事,这厮一听,当即就炸了,迈步往外,说要去找萧太守告知真相。 秋葵哪儿能让他就这般去了,赶紧上前拦他。 世子爷不解问:“有邪祟占了老将军的尸身,你为何不让哥去拆穿他?“ 秋葵用手势告诫他切勿出声再说,用力将他拉回来坐下,才小声说:“你忘了昨夜我去孙府的事儿了?那些军士皆视我为巫邪妖女,连我都看不出其身上的破绽,这般冒然去揭穿,所有人只会以为我又妖言惑众,别人就算了,孙老将军是他们敬重之长者,到时候他们一怒,才不会管我有没有你这江州世子撑腰,直接就要了我小命,此计不可行,不可行。需得从长计议!“ 卫临渊听此言有理,立即冷静下来,还好有秋葵拦着,不然自己又冲动坏事儿了! “那哥先派陈关过去盯着孙府的动向,只要他有异,就必有破绽!“说着,他又想起件紧要事来。告诉她:“派去城中搜索代碧萝的人将整城都搜完了,也不见其踪影,真是怪了,那么大个活人,还带着一具肉身,城门那边未见出城,到底会去哪儿呢?“ 秋葵叹了口气,她其实早料到寻碧萝绝不容易,毕竟此女可是代家长女,手持太乙寻踪,能寻到世间诸物,别人想寻她,只怕也不容易。 “若城中找不到人,她也许已经蒙混出城,有劳哥哥派人去周边县镇也打听一下。“ 卫临渊点头答应了,又关心问她:“那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们的消息呢?“ 秋葵胸有成竹的回答:“不可能的!“ “为何?“ 她走向门边,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推测:“不管是何缘由,代碧萝不可能独自一人偷走我夫君之肉身,他们的目的是夫君之魂灵,可前夜他们偷去肉身也召不到夫君魂灵,必定还会回来对付我,我感觉,很快就会有消息来了!“ 话才刚说完,二夫匆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请柬。 卫临渊进城也几日了,还不曾与城中那些官家大族有过宴请,想是今夜正好过节,定是哪家设宴,请他过去喝酒吧! 刚要伸手去接请柬,二夫却一脸迟疑的说:“爷,这请柬是小秋葵的!“ 屋里人都觉此乃奇闻,凤秋葵在这城内并不认识别人,全仰仗着卫临渊,怎会有人专程来请她?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5 且看那请帖上写着秋葵的大名,并邀她去参加今夜清月楼的赏灯宴,可是,请帖上却未落名,是谁人邀她。 秋葵看完请帖,便问二夫:“是谁送来的请帖?“ 一个侍从打扮的年轻人,说他是清月楼的长工,送完请帖就走了! “该不会是鸿门宴吧?“卫临渊怎么看,这张请帖都透着问题。 秋葵却是不怕,将请帖揣进怀里。“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这地方必须得去看看。“ 下午,卫临渊派二夫去打探了这个清月楼,是如今临江城最大的一家艺楼,坐落在临江城以西的一独立小岛上。据说小岛中有一座岛城,城内皆是风月之地,有因临江城属两州交界之城,来往客商络绎不绝,数十年来都甚为开放。官府虽然想管制,但因某些特定原因,一直无从下手,需得一提的是,那岛现在城区这边,一眼便见,也就一座宽桥的距离,要上岛,可以行船,也可以从河上的石桥过,不过桥上有守兵,过桥需登记,大多数人不乐意;这般,因为每日来往两边的人众多,区区十来丈宽的河面上,养活了一大批船家,一到傍晚时候,便可见河面上被船灯布满,荧黄灯落水中影犹如满天繁星,不失为西城河上一道独特风景。 今年中秋之月,天气不错,当夜的月亮又大又圆。 临江城中有仲夜花灯会,城内百姓已扫去几日前被尸鬼所害的阴霾,几乎家家夜游灯会。 卫临渊如约带凤初守出街游玩,见着这满街五彩花灯,甚是欢喜。 秋葵也行在灯会队列中,念及今夜热闹,便将红姑与王祥亥也一并放了出来,她给二鬼叠了两只纸面具,一再嘱咐他们,别摘下,以免被有阴缘的活人见着,吓着人家;二鬼不敢不听,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再加上景荣与小胖子。那画面简直℅℅惊心动魄! 他们在临江城主城区内逛了会儿,给小胖子买了他一直闹着要吃的冰糖葫芦。 走在人流中,秋葵想念姜无重了,若是他此刻在,该多好呀? 卫临渊不知何时跑开了,回来时手里提着一盏花灯,那花灯上用纸做了一只粉黄蝴蝶,颜色与秋葵今夜的衣裳特别配。 “给!“秋葵也喜欢这些好看的玩意儿,将花灯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就递给了吵着要灯的小胖子。 卫临渊不开心了,指着胖子说:“你怎么什么都要?“ “凤初守喜欢!“小胖子笑呵呵的,指着旁边灯摊上另一只小猪模样的灯喊道:“哥哥,小初守也想要那盏灯!“ “还有正事儿呢,不要了!“卫临渊头也不回地走去前面了! 没过多久,那盏小猪花灯却还是提在了小胖子手里。景荣悄悄在秋葵耳边耳语说:“堂堂阴间至宝,竟当了贼!“ 一行人一路向西,不久就到了西城河边,望着河对岸那座被华灯覆盖的小岛上楼阁庸雅,那是人间的世外洞天。 卫临渊过来与秋葵商量道:“哥怕今日有诈,特去管萧太守调派了一队城卫兵,已乔装上岛,一会儿要是出了啥意外,他们便会出来帮忙。“ 这安排是挺周到,不过人家都敢把请帖直接送到太守府。又怎会想不到这些,只怕对方真有何不诡,外面的人也来不及的。 他们上了一艘小船,船身有限,二夫他们只得分开乘后边的小船过河。 摇船的船家是个年过六旬的老翁,一脸被生活揉碎的皱纹,面上却总是笑着。 秋葵特别熟悉这笑容,不管是人间还是阳间,那些用力过活的人都习惯这般笑着。 “少有姑娘过河那头去的,今夜仲秋,那头也好热闹吧!“摇船老翁摇着船说。 秋葵点点头应着:“是呀,今夜一定很热闹吧!“ 老翁唱道:“临江有两岸,西边极乐天,来往皆俗客,轻舟载神仙℅℅“ 老翁的歌声沧桑却有力,在窄窄的河面上回荡开,接着,后面便有别的摇船翁跟唱。 临江有两岸,西边极乐天,来往皆俗客,轻舟载神仙。 一身浅紫色袍子的景荣,依在小船后,伸手捻起河水任由水从指间滑落,他身犹如月仙下凡,轻叹道:“听闻人间烟火气最醉凡人心,果然如此,可惜人生短短数十载,眨眼即逝,所以世人皆欲成神仙,可神仙又岂是世人所想的那般美好呢?“ 他目光落到凤初守身上,小胖子趴在船边,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河面上的夜光发呆,出奇安静。 小船很快就到达对岸,世子爷出手阔绰打赏了老翁,老翁也十分开心,一面道谢,一面给秋葵递来一只粗布囊,手拳大小,:“这是我老伴出门给做的五谷袋,年年做五个,但今年多了一个,我那命不好的孙女年初生病走了,这是她那只,深夜在外,带着防身。“ 秋葵没有拒绝,拿在手里打开一看,里头确实是五谷。 卫临渊不懂,问道:“防身,防什么?“ 秋葵笑了笑,“清江沿河的风俗。身戴五谷袋辟邪,防℅℅“ 老翁若是看见她身后这几只鬼,只怕就不会给她这个五谷袋了! 想来,他想他孙女了吧?秋葵欣然收下,并回答:“谢谢爷爷。我一定仔细戴在身上。“ 他们从河边往岛上走,正是客来之时,周围无数来自各方的寻欢客上岛。 再往前走,便进入灯红繁华的街巷,行在其中。秋葵只觉熟悉,明明自己是头一回来,却那样熟悉,突闻身后的红姑说:“奴家五十年未回来了!“ 秋葵一惊,难道,这里便是醉仙楼所在之地? “醉仙楼是沉仙岛最大的青楼,它就在繁华最深处,秋葵啊,这儿与我活着时变化太多,奴家都快认不出路了!“许是回到故地,红姑的声音里全是幽怨。 他们一路询问,到了一处高楼下,在红姑的怨气中,五十年前的醉仙楼就在此处,不过眼前的招牌却换成了清月楼。 这般凑巧? 清月楼前。有两个小厮正在检查宾客的请帖,无贴者不得入内,好些慕名而来的客人到了地方,有银子也不让去,最后只得悻悻离开。 秋葵拿出那张请帖。交给门外看门的小厮,小厮多看了她一眼,随后亲自带着她进去,楼上上座。 这楼里的场景与红姑怨气中所见多少有些改变,不变的是那些花姐仍然姿容丽艳,惹人目不暇接。 他们到了楼上上座,有位楼中管事儿的中年妇人端来好茶招待他们,卫临渊忙叫住她问:“今夜这楼里的帖子是谁发的?“ 那妇人年纪虽不再年轻,但姿色犹在,瞧问话的是个气度不凡的公子哥儿,格外殷勤回答:“今夜之夜宴是广目王所办,宴请四方来客与神女。“ 卫临渊一听,不禁皱眉,“小爷我听过仁善王,安平王,从未听过什么广目王!“ 妇人立即用手势让他别再说,还忌讳的说:“广目王可不是那方王爷,而是神仙爷,公子切勿说话冲撞了!“ “哈哈哈!“ 卫临渊当场大笑起来,这一幕似曾相识,正如他头一回路过坪山村去河神庙看神仙一样,简直荒唐! “公子为何这般笑?“美妇人不解看他。 秋葵出声问道:“所以这位神仙广目便是今夜这夜宴的主人咯?那神女又是谁?“ 美妇人摇头,只神神秘秘的告诉她道:“神女是自愿献身给广目王的凡间女子,今夜,她便在这夜宴之中,至于她是谁?“ 美妇人看着秋葵妩媚笑了起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6 秋葵再问:“那你见过这位广目王吗?长何模样?“ 美妇人为他们几人倒上美酒,又端来几盘精美的糕点,才转过身来耐心告诉她:“我未见过广目王,不过听闻广目王长得极奇俊美,他之仙容可令这世间任何美人黯淡失色!“ 卫临渊眼神示意大胡子几人去楼里各处查看,是否有什么机关陷阱。 景荣听那美妇人说广目王美色已达极致,根本不假思索,就不屑道:“本尊都不敢说此言,那广目王又是何方邪神,听都没听过!“ 他景荣好歹地府仙官,连他都没听过,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秋葵看向正趴在围栏上观察楼中景象的小胖子。问道:“弟弟,你可知这广目是何方神圣?“ 小胖子笑了笑说:“小初守当然知道了,广目是神之??啊“ 意识到不可说,他立即捂着嘴不让自己说下去。 “好你个小胖子,老子一整天好吃好喝带你玩儿,你知道却不说!“ 卫临渊不知缘由。走过来一把将凤初守提了起来,欲威逼他开口,所以故作凶状。 他哪儿知道,自己手里提的,是个两万岁的祖宗! “你凶我!你真讨厌!“小胖子鼓着脸瞪着眼,指了指自己短胖身子说:“就欺负我这童身短小。待我下会有长大变高,我要你好看!“ “哟呵,你这小胖丁还能长高啊?“卫临渊其实老早就好奇他身份了,赶紧趁此机会问秋葵:“他是你从哪儿找回来的小鬼头?“ 秋葵怕他真把这小祖宗给得罪了,忙伸手从他手里接过来,小胖子四肢悬空不停踢打卫临渊这边,气呼呼的说:“等下个月满之月,我就比你高,比你壮,我定揍你!“ “哥,他就一小孩儿,你别逗他。“ 她本是要劝卫临渊,小胖子不干了! “谁小孩儿?你又说我小孩儿,你最讨厌!“ 秋葵只好哄着他说:“好啦,别闹,老姐今日可是来办正事的,你千万别给老姐捣乱了!等弄清楚这头,好带你去玩儿!“ “哼!“小胖子将脸扭到一边,“谁要你带我去玩儿了!“ 秋葵也没空理他,一心想看看今晚这地方到底藏着什么把戏。 这时,楼下原本满堂喧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见一个戴着白衣翩翩公子走上台去,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此人生得俊美,不过比不上姜无重的仙,也不及景荣的媚,唯有在这满楼庸姿中算得上脱俗。 “这是谁?“景荣冷眼看下去,“莫不是方才那妇人口中所说的广目王?不就是个凡夫俗子,世人果然夸大其辞,不可信也!“ 秋葵一眼就看出此男人有修为在身,其身上有股灵动之气,不知何门何派。 男人上了台,与众人做礼道:“小生段采南,为贺广目王新生,今日在此献技,搏众君一笑。“ 说罢,他手一抬,从侧面的舞台下飞来一把琴,段采南抱着琴身姿轻柔地座在地上弹起琴来,那琴声婉约中有悠扬,楼中人听后无不觉得悦耳。皆是认真模样。 景荣只觉扫兴,“就弹个琴?还没仙台上泉水滴石的音美妙呢,本尊还以为有何绝技呢??“ 不过如此。 此刻,正在楼下弹琴的段采南像是听到他所言似的,目光朝楼上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唇角一扬,加快了指尖弹奏的速度。 众人便见头顶飞下无数柔软的羽毛,那些花姐儿赶紧伸手去接,羽毛落在她们肌肤上,像施了法术一样,令她们肌肤胜雪白嫩、容光焕发。 再伸手去接,那些羽毛竟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众人欢呼,全都跳起来去抢落下的羽毛,场面十分疯狂。 段采南在台上善意劝道:“都别急,今夜来此的皆是广目王的有缘人,你们每人都有份儿!“ 他的琴声一直在弹,羽毛则不停的落。人们拿到羽毛后,开始变换成一些他们需要之物,比如精美的首饰珠宝、失传已久的武学秘籍、大夫需要的珍贵的医书,应有尽有。 在楼上看到这一幕的几人满脸疑惑,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之事? “这必定是幻术!“景荣叹道:“阳间竟有如此厉害的幻术师,竟能迷惑本尊的灵眼?“ 说完,他手结本修法指于胸前默念咒语,以打破眼前环境。 秋葵见他如此,自己也立即默念明目咒:“聚月之气,明我双目,虚物消散,消散??“ 再睁眼。下面台上的公子还在弹琴,空中那些以为是幻术变幻而来的羽毛还在掉落。 大胡子看那些人都收获了不少宝贝,也想试试手气,他戳了戳手,正要去接头顶落下的羽毛,卫临渊眼疾手快,推了一把,斥道:“这东西你也敢接,忘了上回在坟煞里头肠水都吐出来的事儿了?“ 大胡子委屈地将手伸回去,小声说:“俺就是好奇想看看俺能变出个啥来,爷,俺绝不是贪图他这些身外之物!“ “你呀你呀,不长记性!“萧左也数落起他来,生怕他一会儿又闯出什么祸事来,打定主意要将这个闯祸精盯紧了! 景荣与秋葵此刻都同时发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似乎不是幻术,因为他们都未能破解此术,那些羽毛还是在不断落下来。 “这就有意思了,除非此人修为在我之上,不然本尊不可能破不了他的幻术!“ 这时候,小胖子突然伸手抓了一把眼前落下的羽毛。 几人皆是一惊,卫临渊忙问秋葵:“这小孩儿不懂事抓了羽毛怎么办?!“ 秋葵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别惊乱。 以她对凤初守的了解,他虽然来了阳间贪玩,但是他比他们任何人都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如果抓这个羽毛会危及到他,他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她目光紧紧盯着小胖子抓着羽毛的小胖手,喊了一声:“初守!“ 小胖子回头撇撇嘴说:“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几人都想看看,那羽毛在他手中会变成什么,但当他的手缓缓张开时,羽毛却在他手中如烟般消散了! “这怎么回事?“景荣好奇问。 凤初守一副你等无知小儿的傲慢神色说:“一曲如意,可探知俗世人心所欲,又怎能探知我心所欲?“ 秋葵被他这话一点,立即明白过来。 “初守,你是说这个叫段采南的人所弹的曲子可以了解人的欲望?然后通过人们的欲望来满足他们所求的愿望?“ 凤初守看她一眼,又将嘴捂住:“小初守啥也没说!“ 卫临渊故意气他道:“不,你说了!“ “啊,你真讨厌!“ 小胖子气死了,一溜烟儿往旁边的厢跑去,景荣在此的任务就是看护他,见他跑了自然就去追了,秋葵倒不担心他们会出啥事儿,她现在要弄清楚这个段南采与那什么广目王到底啥来头,专门请她过来,又有什么阴谋! 下面的白衣公子终于停止弹琴,在舞台下方,那些捧着自己心心念念之物的人纷纷感激地向他叩拜。 “多谢广目王神赐之物,广目王神辉永昌!“ “广目王神辉永昌!“ 人们齐声高喊这句话时,秋葵只觉这一幕太过眼熟。 她对旁边的王祥亥说:“瞧,人家这造神之术才真是登峰造极,你当初在坪山村若是有此两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王祥亥苦着脸说:“我的凤姑奶奶,咱们这关系,你何必提人家的伤心事儿呢??“ “广目王神辉永昌!“段采南站起来,走到人前,高声喊到,疯狂热诚的人们在舞台下面簇拥着。 这时,他俊美的脸蛋向上看来,望着秋葵所站的方向说:“广目王的神辉,似乎并未将在此的每一个人感化呢!“ 秋葵从上与之四目相对。她感觉到对方眼神中强烈期望她认同的企图心,只觉可笑。 虽然还不知对方是什么路子,不过绝非善类,她满目只有戒备与冷漠。 “不信广目者,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对,死无葬身之地!“ 人群里愤怒的呐喊着。卫临渊感觉不妙,他警惕地往秋葵身边靠去,因为满楼上下皆是疯狂的广目王追随者,他们几人本就站在清月楼最显眼的位置,这些追随者很快就发现他们与众人不同。 与众不同皆为异类,异类通常都会被铲除。这是自古就有的残酷事实。 秋葵自然明白,不过她不动声色的站着,总觉得今晚这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果然,段采南见人群激动,立即喊道:“广目王神辉永昌!“ 人群立刻改了口号跟着他喊“神辉永昌!“ 卫临渊低声骂道:“个奶奶滴,我们进邪教窝子里头了!等老子出去,就带兵将此楼给端咯!“ 段采南突然喊他的名字道:“世子爷,你还是如此天真!“ 卫临渊惊诧不已,从楼上怒指着他:“你到底何方妖邪,在此蛊惑无知老百姓,还敢讽小爷我天真?“ “在下段采南,非妖非邪,是真心信奉广目王而得到庇佑之人,你若诚心信广目王你也可与我一样!“段采南不为他怒骂声而生气,他那张俊美的脸一直保持着微笑,可在秋葵他们眼中,那笑容虚伪,是用来迷惑不坚定之人的毒药。 “呸!“卫临渊听不下去了。他好好的江洲子民方才还正常,这才多久,一个个都中了这邪术,他当即就轻巧跃到栏杆上,大声喊道:“小爷我乃江洲世子卫临渊,此人妖言惑众。使用妖术蛊惑人心,你们别听他的,他给你们的好处皆是幻术变幻而来!全是假的!“ 段采南在楼下微笑着由他呐喊,并不反驳。 卫临渊喊了几声,发现楼下这些人无动于衷,又开始齐声念道:“不信广目者,死无葬身之地!不信广目者,死无葬身之地!“ “爷,别喊了,这些人都他娘的中邪已深!“大胡子觉得对于中邪他很有发言权了! 这时,那些人都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楼上有人靠过来,一张张陌生又疯狂的面孔,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寡了! “都退下,你们别吓到今晚夜宴的贵宾!“段采南以命令的口气道。 这些一听他对秋葵几人说是贵宾,神情又是一变,更加激动起来。 “神女大人!神女大人!“ 大胡子狐疑问:“他们该不会是叫小秋葵神女大人吧?“ “废话!“卫临渊没好气的说:“这除了那几只鬼,你觉得爷长得像个娘们儿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7 秋葵也意识到这个段采南口中的“神女大人“是指的自己,也不知对方又在给自己挖什么坑,她神情防备,冷漠看着楼下之人。 段采南对她抗拒之态十分有耐心,像个体贴的大哥哥一样温声道:“神女大人是对今晚的夜宴不满意吗?采南从你进来时,便未见你笑过。“ 他似有对自己安排不如秋葵之意的自责,周围的人群却并不如他这般表里不一,他们都用那种看待生肉的目光注视着她。 秋葵终于忍不住了,她身子朝围栏前走了半步,以清亮的嗓音问:“你到底是谁?休要在此装神弄鬼糊弄我!“ “神女大人此刻还不认识我。所以对我防备理所应当,你只需知晓,我是广目王之在世手足!“ 段采南总是挂着那抹迷惑人的笑容,这俊逸面孔下,不知是什么阴暗灵魂呢! “什么广目王?他人在何处?“秋葵问。 对方张开手。向众人宣告:“凡是虔诚信奉广目者,皆可亲眼见证广目神辉!“ 楼中又一次响起众人疯狂膜拜的齐声道:“广目神辉永昌!广目神辉永昌!“ 接着,段采南又转向秋葵这边,温笑着问:“神女大人已迫不及待瞻仰我广目王神辉了呢,莫急莫急。他已料到你还有未解之惑,所以会指引你前去解惑,到时你便会明白,我广目王是如此明神!“ 音落,他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道:“为表诚意,广目王今夜不止为你办此夜宴,还为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后不久,清月楼外传来敲门声。 那大门是在夜宴开始后,就被人从里面关上了,此刻不知是谁人在在敲门。 里面这些人都没人去开门,数百人围在舞台四周,像是听不见那敲门声似的。 秋葵与卫临渊都未轻举妄动,倒要仔细看看这些人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门外敲门之人见无人开门,敲门声更急了,隐约听到有男子在外喊:“城卫司办事,开门开门!“ 卫临渊眼中一喜,“是城卫司的,是老子叫的人,来得正好,先把这儿给端了,抓住下面那个姓段的小白脸儿,严刑拷打,看是他广目王神辉厉害,还是老子的刑器厉害!“ 段采南自然听到了此话,他面上无惊无惧,依旧温柔的笑着。 “嗵!“ 一声响,清月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城卫司的人在外头来了许久了,大概有五十来人,一个个身穿城卫铜制兵甲,手拿长枪,腰佩力刀,好不威风。 一般百姓见官兵,皆会一脸惊扰之状,但今夜这清月楼里的人不知是不是中邪术已深。竟乖乖的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冷冷目视着前方。 见城卫破门而入,卫临渊紧了紧自己的腰间玉带,轻巧跃上面前的桌子,好让城卫司的人看见他。 “小爷在此!“他一脚踩在围栏上,神色轻傲道:“临江城卫司听好了,台上白衣男人施邪术蛊惑百姓,将他给小爷绑咯!“ 城卫司的兵经过这些时日,早就对这位江洲世子爷熟得不能再熟,他们今日也是听上头调遣,入了这沉仙岛,此刻听他之令,全都向舞台上逼近。 楼中其他人这时终于有了反应,他们上前欲阻拦城卫兵,秋葵担心的说:“若起冲突。受伤的必是这些无知百姓℡℡“ 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段采南高声对众人道:“无碍,无碍。“ 这些人听他声音稍冷静了些,嘴里小声念着:“广目神辉永昌!“ 段采南以安抚的语气对众人说:“我们应怜悯这些不受神辉者,他们生活在无尽的苦难黑暗中,广目王仁慈,欲用神辉引他们走出黑暗--“ 人们随着他激昂的声音,神情也流露出那神佛般普渡众生的仁慈来。 这一幕看在楼上的秋葵他们眼中,简直不可理喻。 卫临渊站直了身子,狐疑看着下方那些已到达段采南身边的城卫兵。“他们怎么还不动手?“ 段采南微笑着看着他们,对离他最近的那个城卫兵说:“唐中咏,今日是仲秋之夜,本该是你阖家团聚之日,可你却不再家中,你老母旧疾还有两刻发作,再晚些时候回去,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那城卫兵真叫唐中咏,且家中老母亲患病多日,他原本想告假在家中侍奉,无奈今夜上面有强令,他不得不让妻子在家守着,突听一个陌生男子这语气与自己说母亲之事,他很是困惑,问:“你是谁?“ “我乃可感知你悲苦的广目王手足,是广目王让我在此劝你归家,你家老母亲已等你多时。“说着,他又坐于琴台前,伸手拨弄了两下琴弦,琴声传来,唐中咏眼前便看到自己老母亲正躺在病床上,声音颤抖唤着他的名字:“咏儿啊℡℡咏儿啊℡℡“ 此人从小便没了爹,是老母亲一把手拉扯大,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如何能让老母亲一人孤苦死去,他当即扔了手中长枪,拨开眼前数名同僚,夺门而出。 见此一幕,卫临渊骂道:“好个迷惑人眼的妖术!“ 段采南又看向其余城卫,指尖再拨弄琴弦,城卫们呆滞地望着他,仿佛灵魂已去了别处,眼前只剩一副空壳气囊一般。 秋葵告诉卫临渊:“是那把琴有问题,那琴非凡物!“ 卫临渊当即就从楼上跃下,他剑术了得,轻功也不赖,直接就到了舞台上,“老子砸了这把破琴,看你还如何蛊惑人心?“ 段采南见他过来,不慌不忙的坐着,嘴角微微上扬,又撩拨琴弦,琴声起,卫临渊脚步一顿,整个人杵在原地不动了! “爷!“大胡子等人震惊,好个妖人,竟连他们家主子都能迷惑! 几人争相跃下,欲去救卫临渊,但他们人上了台子之后,都被段采南的琴声吸引。全都忘了自己前一刻要做甚。 秋葵在楼上见状,面上已不能如先前那般从容,唯恐卫兄几人在其迷惑下越陷越深,她立即命身后的红姑道:“去将那把琴给我抢来!“ 红姑点头,飞灵身上前。如今此鬼灵气大涨,所到之处,无不伴着一股灵风,将清月楼上下杂物吹得四处乱飞。 段采南见楼上一凶猛鬼物朝自己飞来,也知此女鬼不同。是走阴人所养,只听命于走阴人! 他头抬起,双手依旧在琴上拨弄,红姑已到他近处,并未被他蛊惑,伸出鬼爪去夺他手下之琴,他抬手一挥,身上也伴着一股灵风。 修行者身上之灵气对鬼物有损伤,红姑被掀开,鬼脸一黑,双眸发出红光,凶面道:“给我!“ 段采南也冲她微微一笑,还喊道:“颜姐姐,你可咋不到我!“ 音落,他抱着琴飞快的旋转。躲避红姑数次掠夺之举,人已退到舞台边上。 秋葵在上方目睹,揣测着,莫非此琴不能蛊惑鬼物? 她又看向王祥亥,“别愣着。去帮忙!“ 这厮贪生怕死,知道那个白面小生邪门,一脸为难说:“我看红姑对付他绰绰有余了,我还是陪在你身边,万一有啥危险,还可保护你℡℡“ “少废话!“ 秋葵一脚就将他给踹下去了,只听其惨叫一声,厚着头皮,过去跟在红姑身后,虚张声势的喊:“红姑我来帮你了!我来了!“ 可他只在后面喊,人根本就没上去。 那头,段采南温言与红姑说:“颜姐姐,你是有主的鬼物,我不想与神女大人动手,你也别为难采南吧?“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8 “那就将琴拿过来,我凤主自会饶你一命!“红姑长发与赤袍随着其身上强烈鬼风飞舞着,她的脸,离得近时,看起来更加狰狞。 段采南不忍细看,将手遮在眼前道:“颜姐姐呀,广目大人能修补你这张脸,只要你劝服神主大人即可!“ “你说什么?“ 红姑愣了一下,她这般模样已经五十年,她从未想过,这张脸还可以修补。 “只要神女大人答应,广目王便可帮你修补这张脸!“段采南肯定的说,他还抱着琴,但一丝也不怕琴被抢。仿佛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 秋葵正大步从楼上下来,闻到此言,冷声道:“别听他妖言,灵躯之容貌,毁之则损,如何修补?“ 段采南知道她下来了,抱着琴也朝她走来。面对她的质疑,只笑不语。 秋葵站到台上,与其相视对立着,终于能近距离看看此人了,她不禁叹道:“好一个以欲操控人心!“ “此言对也不对。“ 段采南一脸认真的对她讲解道:“人也好,鬼也罢,并非是我用欲念操控他们。而是他们早被欲念操控,我只不过引领他们听从自己的欲望而已,不过--你说操控人心也对。“ 此人从开始到现在,都非常有耐心,甚至表露出等待秋葵认可的态度,是秋葵所遇见的敌人中最特别的。 “神女大人,采南并非是你的敌人!“ 看着对面那张十分诚恳的脸,秋葵完全不为所动,她已受够了对方这假仁义,冷声告诫道:“赶紧将我哥他们放了!“ 对方见她听不进自己好言相劝,无奈道:“神女大人,在我广目王的神辉下,无人可以违背他的旨意,你又何必要执着于这些凡俗之中呢?“ “啪--“地一声,她抽出腰间打鬼鞭来挥起就是一鞭。 段采南反应极快,他抱着琴迅速躲开,但鞭子还是抽到了他一缕衣服,将他那洁白的袍子给抽烂了! 见此,那始终是微笑着的男子眸间闪过一丝寒光,冷声说:“神女大人,广目王有令,让我不可伤你,广目王之命令,采南自然要遵从,不过--他却未说过不准动这些人!“ 卫临渊几人此刻痴痴的站在原地,对正在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段采南告诉她:“只要人有欲望,便逃不开幻琴的操控。我可以与你做个交易--“ 秋葵冷笑,“我为何要和你做交易?“ “因为你在乎的这些人之性命,皆在我一念之间。“说着,段采南拨弄了一下怀中的琴,便见大胡子双眼无神的举起了手里的刀,向自己的脖子砍去! 秋葵连忙挥鞭子去阻止,鞭子将刀给扇落了,但大胡子又俯身去捡。 段采南在舞台的听一边问她:“你的手够快吗?“ 说完,他脸上又浮现出那抹笑容,抬手再拨弄琴弦,舞台上的卫临渊几人都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剑! “哥,不要!“ 她实在担心,忙对其喝道:“你住手!“ 段采南并未继续弹琴诱几人对自己动手,他耐心地等待着秋葵向他低头。 “神女大人,你可不要怪采南,若不让你早些认清事实,你许要这般执迷不悟下去!“ 她不再轻易与对方动手,因为卫临渊几人的剑刃还搁在自己脖子旁几寸之距,她若去硬抢那把琴,还没抢到,她这些兄弟就挥刀自刎了,她赌不起。 “你到底想怎样?“ 段采南一脸委屈,“神女大人何处此言?仿如采南是何卑鄙小人一般?“ 秋葵心头暗骂:你他娘的岂止卑鄙小人。简直是一披着神之手足令人发指的卑鄙小人! “今日是我们初次见面,为了替广目王来见你,你看,神女大人,我穿上了我最爱的衣服,可是你却毁我衣衫,实在不太体面,太令采南难过了??“他不急不慢的说着,一口整齐白洁的牙齿看得秋葵浑身不自在,原来不是长相凶恶的鬼怪能让人不适,长得如此标致的俊俏公子丝毫不逊色。 “你要和我交易什么?别扯别的!“秋葵担心地看向卫临渊他们那边! “行!“ 段采南竟十分郑重地对她行了一礼,淡笑说:“神女大人应该清楚一件事,他们的性命于采南来说不值一提,这交易是看在神女大人的面子上,才存在的。“ 他走到人后,回到他刚才放琴的琴台旁,将琴摆放后,撩衣衫悠然坐下,抬眼看向秋葵这边:“是人便有欲念,有欲念之人,在幻琴面前都无法自控。若你能在一柱香之内,冲破幻琴对你的控制,采南保证,不伤他们一根毫毛,但--你若冲不破,既是赌注,便有输赢,输者自然要付出代价!“ 音落,舞台下已经有人送来一柱香,插在香炉内,端到舞台的边缘上点上了! 秋葵还未去细想,采南修长十指已经放到琴弦上了,“听闻神女大人有能对抗炼狱千锤百苦的意志,不知在幻琴面前。神女大人的意志又将如何呢?“ 秋葵问他:“如果我赢了,你当真会信守承诺吗?“ 段采南温声答:“怎敢戏弄神女大人?“ 音落,他眸间再染霜寒,指尖波动琴弦时,秋葵眼前的场景一变,她已不在清月楼中,但她还穿着原本的裙装,这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四处被寒雪覆盖着,她忘记了自己从何处来,因何而来,只觉得此地很眼熟,这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对她说:“秋葵呀,前面就到了,到了以后,奶奶帮你找碗热汤就不冷了!“ 她听后不假思索的点头回答:“嗯,奶奶和秋葵一起喝热汤!“ 可他们到了地方,办事的管家却将她们拒之门外,说是已请了天一观的高道前来做法,让她和奶奶回去。 奶奶年纪大了,她们才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地方连口热茶都未喝上,这些人实在太欺负人了,她愤慨地指着那管家说:“天一观算个什么东西,我在临江寺内打败了天一观陈真人的真传弟子!“ 那头听了她的话,大笑起来,嘲道:“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就凭你,能打败天一观陈真人的弟子?“ “我没说傻话!“她很生气,自己句句属实!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确实是在临江寺打败了天一观的常子规,但是不是现在,此时她才八岁啊! 她深刻记得自己这时才八岁,毫不怀疑! 接着,她便唇角一扬,“段采南,你的幻琴也不过如此嘛!“ 说完,她闭目念道:“聚我灵气,清我双目,幻境皆可破--“ 在她欲念之外的段采南已感觉到她冲破了他第一道幻调,他神色如初,温声笑说:“神女大人,别急!“ 随即,他指尖旋律变得悲鸣,有灵光向秋葵飞去,秋葵还未从十年前那场寒雪出来,人又到了十年后的河仙村,此时,七月的磅礴大雨下个没完没了,她被两个婶子从轿子内拖出来,她抬眼一看,外头站了整整齐齐几排穿着蓑衣的河仙村村民,村长走出来命令她:“跪下!“ 她腰板挺得笔直,“我凤家走阴人,上跪天地神佛,下跪祖宗父母,鬼怪邪神岂能使我屈膝?“ 村长讥讽道:“凤家走阴人?你奶奶一辈子都是个疯婆子,还通鬼神,既有那能耐,怎会算不到自己将横死?“ “你放屁!我奶奶不是疯婆子!我奶奶不是疯婆子!“ 秋葵撕心裂肺的冲其怒吼,村长余老头才不与她废话呢,趁着吉时,他立即下令,让村人将她扔进青江里。 “放开我!放开我!“她努力想挣脱,但她手脚并无多少力气,就这样,又一次被扔进了冰冷的江河之中。 江水的味道灌满她的口鼻,她在水中窒息,痛苦的她此刻并不知道。她人在清月楼的舞台上,右手紧紧握着打鬼鞭不停颤抖,而她不远处那柱香已快到尾部。 她还存在于幻琴给她的欲念之中,她就漂浮在河水中,不知自己要漂向何方,只听到奶奶的声音一直在远处传来。 “秋葵啊,奶奶要走了。以后不能陪着你了,你要记住,从此以后,凤家就只有你了??“ “奶奶别走!“ 秋葵在江水中扑腾,企图找到奶奶离开的方向,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是谁?“她能时时感觉到江水的冰凉,而这只手却那样温暖。 她被那个人从江水中拖出来。湿淋淋的坐在河滩上。 她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在阳光下,被蒙着一层淡淡的灵光。 那张脸,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面容,她下意识地就喊出了那个名字。 “姜无重??“ “我是谁?“姜无重看着她,十分认真的问。 “夫君??你是我的夫君!“ 这一次她十分坚定的回答。 姜无重再问她:“那你相信我吗?“ 秋葵点头,“我从不曾怀疑过。“ 得到这个答案,姜无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中凝聚在一起,提醒她:“香就要燃完了,你也该醒了!“ 说完,他用手指点了一下她额头,秋葵吃痛的从幻琴给她的欲念中醒了过来! “哐屙??“段采南的琴声嘎然而止,他抬头看过来,有几分吃惊,停顿了片刻,才轻声叹道:“神女大人果然异于这些凡夫俗子,一柱香刚好!“ 秋葵并无多少胜利的得意之色,她十分清楚,刚才在幻琴的欲念操控中,她本是出不来的。是姜无重帮了她! 这一点令她十分费解,姜无重不是被她封印了吗?即被封印,又如何能到她欲念中来点拨自己呢? “段采南,你输了!“ 段采南笑了一下,还算坦然说:“采南愿赌服输!“ 言必,他收了琴,斜抱在身侧。 这个动作。让还陷在自己欲念中的卫临渊等人全都醒了过来,他们再见段采南,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见到的都是曾经的记忆,早就过去了! “妖人!“卫临渊怒火中烧,欲再对段采南动手。 “哥!“ 秋葵忙将他拦下来,毕竟段采南信守承诺放了他们,且她已经亲自见识过对方手中那把幻琴的厉害,若他想动手,卫临渊他们刚才都死了十回了! 甚至,此人未曾将卫临渊他们放在眼里过!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也是时候送上我为神女大人准备的这份大礼了!“段采南走上来,拍了拍手,舞台下,那些还被控制着的城卫兵移动着,一个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城卫兵之中,几人一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09 站在城卫兵后面的,他们都认识,是孙老将军的养子,孙泊。 令人不解的是,段采南为何说,这是广目王送给秋葵的一份大礼? 一时的困惑后,他们突然听到舞台上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 “梁郎??“ 几人回头看去,见红姑从后面缓缓走上来,她嘴里哀伤地唤着那个名字:“梁郎?“ 秋葵再看孙泊。前两次她就觉得孙泊十分眼熟,可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何处见过,现在终于想起来了,不正是在红姑的怨气中,那个对红姑痴情专一的梁永安吗? 只不过。怨气中的梁永安是个年轻公子哥,孙泊已有五十几岁,曾经文弱风雅不见,只有一身武将的粗狂气息,所以很难将二者联想到一起。 孙泊的意识被红姑的声音唤醒。看到了眼前令人恐惧的红袍女鬼,他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念着:“我不是你梁郎,我不是??“ 红姑飞上来,悬浮在孙泊身前,用鼻子轻嗅了一口,她说:“五十年了,你的气味儿却没变,我怎会认错呢?“ 秋葵却发现不对,五十年前,红姑死时才二十岁,梁永安按理说应和红姑差不多年纪,这都过了五十年了,梁永安少说也得有七十岁吧?可孙泊才五十,整整少了二十年,这怎么回事? 就算孙泊真是当年的梁永安,梁永安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吗,她曾在红姑的怨念中最后见过梁永安病入膏肓之状,梁永安应早死了,为何会改名换姓,变成了孙老将军的养子? “你离我远点!“孙泊埋着头,不敢去细看红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红姑念了他五十年,本以为此后再也不会见到的情郎,再见时,却不敢看她的脸。 她意识到什么,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问:“梁郎,是红姑的脸吓到你了吗?“ 孙泊再次否认道:“我不是什么梁郎,我叫孙泊,是临江城卫护大将军!“ “你骗我!“ 红姑终究是鬼,她一怒吼,周围的鬼风便卷起楼中杂物四处乱飞! 秋葵怕砸伤楼中其他百姓,她走过去拉住红姑的胳膊,红姑便寻求认同地问她:“主人,他是我的梁郎,他为何不肯承认?“ 孙泊从地上站起来。依旧不看红姑,不停重复道:“我是卫护大将军,孙泊,我是孙泊!“ 红姑突然掀开秋葵的手,朝孙泊跑去! “梁永安!“她声音凄厉的喊着这个名字,抓住他的手问:“当初就是在此,你对我说,我是你此生最爱之人,你都忘了吗?啊?“ “我不是!“孙泊猛地退后一步。 红姑不肯罢休,她再一次靠近来,怨恨地问:“你嫌弃我如今这副模样了?“ “你是鬼,何人能不嫌?“孙泊反问她。 红姑愣了一下,抬头仰笑起来:“哈哈哈,你当年不是说,并非贪慕我容貌。是真心爱我的灵魂?你骗我,你--“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是鬼,你别靠近我,不然??“ 孙泊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 红姑见他这个动作,怨念更深,死死盯着他的手说:“不然,你也要杀我吗?“ 说着,她继续往前走,嘴里念叨着:“当年你不是死了吗?为何还在人间?“ 孙泊见此鬼物不听劝阻。当即拔出佩刀,飞快向红姑劈过来! 红姑本是魂灵,普通刀剑不可伤,但不知孙泊那把刀上沾了何物,竟一刀砍伤了红姑的魂! “啊--“只闻她惨叫一声,捂着被砍之处发了狠道:“你当真舍得!梁永安!你当真舍得?“ 红姑的眼发着红光,森森鬼气从她身体中散发出来,强大的鬼力拉扯着楼中各物,不少桌椅壶碟在空中乱飞,楼里那些百姓见状,终于知道怕了,惊叫着往外面逃去,但人太多了,清月楼的大门被挤烂,有人倒了下去,紧接着被后来惊慌的人踩在脚下。 “慢点儿,别挤,都别挤!“ 卫临渊见有人遇险,理所应当前去帮忙,他从慌乱的人群中救出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又去救别的人。 秋葵此时发现红姑的怨气已升至她从未见过的地步,逼得她都不敢直视! 又见红姑朝孙泊飞扑过去,对方再次挥刀向红姑砍来,这回,红姑早有防备,竟伸手一把抓住了孙泊的刀。 她手心有血滴落下来,落在地板上,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骗我!连你也骗我!“红姑痛恨的声音在清月楼中重复响起,孙泊终究是凡人之躯,被她握住刀丝毫也不能挣脱。 红姑更借着他的刀,眨眼间来到孙泊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她的鬼手发黑,指甲又尖又长,孙泊的脖子上立刻就被扎出了孔洞,鲜血从皮肉中流出来,嘴里因窒息而发出艰难痛苦的声音。 “我死了!你凭什么活着?“红姑早忘了曾经的自己是谁,忘了她最爱的梁郎,她被鬼的怨气操控着,只想让人死! 王祥亥对此实在太熟悉不过,心头难受的对身前的秋葵说:“我当初就是这般被她掐死的啊!“ 秋葵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不能孙泊就这么死了,她迈步向前走去。 王祥亥立即拉住她问:“姑奶奶,她如今托你的福修为大涨,你此刻上前,很容易被其反噬!“ “但若不阻止她,今晚死的就不止孙泊一人了!“她十分清楚,红姑的怨念本就是从五十年前其与梁郎无果的感情开始的,她是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她的怨念,若不是今晚让红姑见到孙泊,她都快忘了厉鬼有多可怕! 王祥亥换了语气说:“你顾虑也不无道理。红姑如果沾了无辜之人的血,这些便统统是你的罪过!“ 秋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疾步上前,抓住红姑的胳膊,令道:“颜红。放开他!“ 红姑根本未听见她的话般,继续掐着孙泊的脖子,怨恨道:“我也让你们尝尝,这痛苦的滋味儿!“ “颜红!“秋葵大声喊她的名字。 她才终于听到了一些似的,缓慢回过头看来。看见秋葵的脸时,她切齿道:“看我,我连你一起杀!“ 秋葵猛朝地面挥打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提醒问:“你看看我是谁?“ 颜红的眼还发着红光,未回答她却用力甩胳膊将秋葵扔了出去。 “小秋葵!“卫临渊回过头来就见到她摔在地上,忙丢掉手中的孩子过来帮忙,颜红一见有活人过来,便扔了孙泊,朝卫临渊飞过来。 世子爷本来身手敏捷,但与这鬼力非凡的厉鬼比慢了一些,直接被红姑抓住胳膊扔出了数丈远,身子砸烂了一张桌子,痛得他好片刻不能动弹。 “轰轰轰--“连续几个人被红姑扔了出去,她鬼气丝毫不减,甚至越发浓重! 无人再敢靠近。连自来勇猛的大胡子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在坪山村可是着过红姑道的。 这时,红姑发现舞台边上站着个小女孩,她立即飞过去一把将小女孩提了起来。 “娘亲娘亲??“小女孩与楼中其他人一样,因为红姑的鬼气密布。所以将她可怕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此刻害怕的哭喊着。 秋葵忍痛从地上站起,咬破手指,用血在手心上飞快画了几笔后,又一次站到了红姑面前,她大声喊道:“我以走阴人之名,命你怨气归我所有!“ 说时,她张开手掌,被她用血画过的地方也发着一道亮光,那光像深水的漩涡一样,竟将红姑身上的怨气吸入了她的身体当中! 红姑的怨气越来越淡,原本发红光的眼开始黯淡下去,欲加害小女孩的动作也停止了,但周围其他见到这一幕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 “小秋葵!“卫临渊刚才有一时意识不见了,这时清醒,见秋葵正与红姑博弈着,他挣扎起身,无视脸上挂了彩,迈步过去准备帮忙,被大胡子几人拦住了! “爷!别去!“ “那是小秋葵!“卫临渊气恼地甩开他们,但当他再转过身时,却见秋葵的长发凌乱,一张惨白的脸鬼气密布,而她原本似星星的眸子竟变成了血红色??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0 若非他深刻的记得秋葵的脸,他会以为那是刚从炼狱里爬出来吃人的恶鬼,难怪大胡子他们要将卫临渊拦住,原来是因为这个。 卫临渊确实有一时因惊愕而僵愣在原地,不过很快,他又重新上前,向秋葵走去。 大胡子他们拦不住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好像秋葵下一刻就会发疯杀了他们全部人一般。 “小秋葵?“他担心地唤着这个名字,越来越近。 秋葵却不曾听到他的声音,她吸噬了太多厉鬼的怨气,以至于自己也被怨气笼罩着,只感觉,有一千张长着利齿的口在她身上撕咬着。她痛苦的身体,被那怨气牵引着漂浮在半空中。 只见那怨之气,黑如墨水,不停在她单薄的身体里穿梭,就好像争破这躯体后,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吸食这人间的活人气。 卫临渊来到她面前,伸手去抓她。却被她反手拽到自己跟前,那赤如鲜血凝固的眸子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那是一个充满了痛苦的无底深渊,她怨恨的说:“他们都骗我,连你也骗我!“ 秋葵的声音,竟在用红姑的哀怨在说话,可吓坏了卫临渊几人。 大胡子在旁焦急的说:“完了完了。秋葵被红姑操控了!“ 坐在旁边的红姑已恢复灵智,她站在旁边解释道:“是主人为了不让我被怨气吞噬,用她自己的肉身吸噬了我的怨气!“ 还在舞台之上的段采男对这一幕的发生,似早有预谋,毕竟,若非他引来孙泊,已被凤家走阴人归纳怨气的红姑,不会被挑起怨魔。 他拍了拍手叹道:“不愧为广目王选中的神女大人,竟为了拯救这区区一介灵物,以己身吸噬灵物身上的怨魔之气!“ 若不是此刻被失去理智的秋葵抓住手,卫临渊必定去将这个姓段的剁成八块! 他大声喊着秋葵的名字,告诉她:“我是你卫兄啊!秋葵!我是你卫兄啊!醒醒啊!“ “没用的,以她的修为根本无法驾驭那道秘符,但能吸噬成功,也挺令人惊喜的!“段采南兴致勃勃的说。 只见卫临渊被秋葵死死拽住的那只手,也逐渐变色,也沾上了怨魔之气,他不过是凡人躯体,如何能承受这等摧残?不久之后,他便会因此而五孔流血,暴毙生亡。 大胡子等人见自家主子有难,通通冲上来解救,他们先是想将卫临渊拽出来,可五六个人都没秋葵一人力大。 失去理智的她,更是恶狠狠的说:“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萧右不愿见自家主子死,他知道主子那把宝剑能斩时间邪物,他转身回去,在方才卫临渊倒下之地找到了那把剑,拔剑朝这边走来。 卫临渊余光中,见他过来手里持着何物,立即转头看去,便猜到他要做什么。 “萧右,不可!“他命令道。 他们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秋葵还魂回来,这一剑砍下去,秋葵必死,这回,又如何还魂? 萧右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又何尝不是在心里有过剧烈挣扎? 是,小秋葵是他们都敬重之人,但在世子爷与秋葵之间一定要做一个选择,他们是世子爷的死侍,必定会毫不犹豫的选前者! “萧右,放下剑,我们还有别的方法,一定有??“ “爷,你就要死了!“他们都看到,卫临渊的全身的皮肤都在变化,嘴与鼻子都有黑色的血液从内流出来。 卫临渊看不到这些,他整个身子被悬吊着。不能动弹,只得用嘶吼的声音告诉他们:“这他妈是小秋葵啊,老子的八拜之交!“ 他这辈子无兄无弟,除了这些陪同他一起长大的死侍外,小秋葵是他唯一一个拜过八方之人,他早已将她看作是自己的至亲! 萧右等人又岂会不知呢,这些年陪在他身边,从未见过他如此对待一个人,就好像,那是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 “爷,这回萧右恕难从命了!“萧右缓缓举起手中的剑,正欲朝秋葵刺去时,楼上某处突然传来一道小儿声呐喊道:“休伤我姐!“ 接着,便见凤初守飞飞跳跳来到近处,后面跟着景荣。 他们二人一直在楼上看着楼下经过,本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手的原则,硬是看到了世子爷死侍要剑砍秋葵的地步,才不得不出手阻止。 那段采男也早知楼上有两只非凡物的鬼,此刻见他们飞下,得逞的笑了笑。 想来,也是在等此二鬼出手。 景荣已掏出自己的点神笔握于手中。刚劲有力地在空中画出数道符印,嘴里念道:“上有神佛,下有鬼罡,乾坤正道,伏魔万章!“ 那些符印变化成一缕缕绿色灵光,飞向半空中的秋葵,围绕在她身上的团团怨气中,她放开了卫临渊的手,渐渐地,那些黑气逐渐消散,秋葵的身体也缓缓从空中落下来,虚弱的趴在地上。 她大口喘息着,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小秋葵!“已脱险的卫临渊面色逐渐恢复如初。见秋葵身上已无怨气围绕,以为险情已结束。 听到他的声音,秋葵抬起头来,他顿时愣了一下。 秋葵的双目,依旧血红,瞳孔瞳白毫无界线! 这?? 秋葵看他反应,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问道:“哥,我脸上怎么了吗?“ 卫临渊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回答:“你的脸,受了些伤??“ 他不敢告诉她,此刻她的脸看起来,比鬼还令人畏惧。 大胡子看出主子为难,接过话来说:“小秋葵,你刚才可吓死我们了了,还好被这叫景荣的鬼救了,不然我家爷就要死在你手上了!“ 秋葵来不及与景荣道谢,她发现红姑还在楼中,此时已无怨念,便与活人一般无二,神志清醒。 孙泊方才被她所伤,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她便坐在孙泊身边,痴痴的抱着他,嘴里喃喃语道:“梁郎,梁郎,你何以不识红姑了?你何以不识红姑??“ 她走过去,亲自查看了孙泊的脉搏,他还有口气在,但这条命,可否能保住还要看造化。 她此时与红姑一样,非常想知道,孙泊到底是不是当年的梁永安,如果是,他为何还活着,且比本来该有的年纪年轻如此之多? “神女大人,对广目王松你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段采南的声音再从舞台方向传来。 秋葵立即回头,费解的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头笑着回答:“你很快就会发现,广目王才是可以指引你寻找到真相的神,到那时,广目王会送你第二份大礼!“ 说罢,段采南抱着琴从清月楼中走了出去。 卫临渊见状,自然不肯放他走,带着人追出去,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前后脚追着此人出来,但沿着这条花街追了整整一条街,那人明明就近在数步之间,抱着琴不慌不忙的走着,他们一行人在后面却如何也追不到他,一直这般追到了江边;此时夜已深,江面上起了雾,段采南踏上一座竹筏,那竹筏无人撑,竟自己向江中驶去。 且江中辽阔,水流汹涌,那样一张竹筏,不适合在江水中行驶,若换了普通人,必埋身于江中不可。 而段采南,就这般消失在了深夜的江雾之中! 卫临渊气急,刚才都未追上此人,去了江上更不可能找到此人,加上又担心清月楼那边再出何事,他只好打消了上船去追的念头,带着兄弟几个返回清月楼。 夜宴之后,今夜在清月楼的人都得了不少好处,大多数在方才都一哄而散。 城卫那边,孙泊受了重伤。人被暂时平方在舞台上,见他生命垂危,与他一同前来的副将姓朱立即派人四处问医,正好在被拦截的清月楼客中,找出一临江城的大夫,朱副命大夫火速救治孙泊,大夫不敢怠慢。从楼中寻来现有的棉布等物,帮孙泊处理了脖上之伤。 但那伤口中流出的血呈黑色,这大夫也有些见识,并未因此慌乱,只是沉声朱副说:“小孙将军的伤非同小可,是被鬼邪之物所伤,老朽不知从何下手。该去寺中请得道的慈悲大师或别的道家高人来才行啊!“ 秋葵将红姑收回魂袋中后,从一旁走过来交代朱副说:“去取一碗清水来!“ 大夫抬头一看,便见她那双血红的眼睛,手跟着抖了一下,吓得不敢动。 朱副等人亲眼见到此女方才险些将卫世子给杀了,面对她也很惶恐,怕再惹怒她,亲自去寻了一碗清水来。 秋葵从随身的锦囊中抽出一张空白符纸,她用手指凭空画了几下,燃符与清水之中,递给朱副:“给他喝下!“ 朱副颤颤巍巍接过去,却不愿照办,吞了吞口水答:“不不然??还是去临江寺请慈悲大师吧?“ “怎么?“卫临渊大步从外头进来问。 朱副瞬间松了口气,赶紧去到卫临渊旁边,小声说:“世子爷,小孙将军是被??鬼物所伤??这这??“ “此事复杂,你们别妄加议论!“卫临渊下令,楼中其他人都沉默不做声。 知道那符水是秋葵给小孙将军准备的,他也没别的顾虑,让朱副给小孙将军灌下去,不久之后。小孙将军那被鬼掐过乌黑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似是那碗水有用。 朱副等人稍稍松了口气,他走来与卫临渊商议道:“世子爷,今夜这清月楼中事实在邪门,现在小孙将军也受伤了,此事属下需立即上报??“ “此事,小爷我自会知会萧太守。你不必担心!“ 对方略带顾虑道:“那这小孙将军??“ 他在回来的路上已想好了说辞,面不改色的说:“小孙将军围剿在清月楼蛊惑无知百姓的妖人段采南时,被其妖术所伤,如今伤情复杂,非普通医者能医,保险起见,得先将小孙将军送到太守府!“ 朱副听后,似有异议,抬头看世子爷已做决断又不敢出声,生生憋了回去。 卫临渊更加上一句:“今日在此的城卫兵,皆是勇士,本世子已知他们姓名,日后通通有赏!“ 站在朱副后面那数十个城卫一听,皆是面面相窥,此话是何意?傻子都知道,借奖赏之名义提醒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世子爷专横跋扈早有耳闻,他们小小兵卒,谁惹得起? 秋葵见这一幕,心头五味杂陈,她自然知道,卫兄为何如此安排,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孙将军被她所豢养的鬼物所伤之事,恐怕瞒不了多久! 也正是此时,大胡子几步进来禀报道:“爷,临江卫司右将军带着人过来了!“ 卫临渊神色有变,“如此快就来人了!“ 他起身,目光在周围搜寻了一圈,朝一个花容失色的花姐走去,大家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着视线,不知此番他又要作甚。 “你的披肩,小爷我征用了!“他到了跟前,伸手就管人要东西。 那花姐可不敢得罪他,赶紧将披肩取下来递到他手上,他再来到秋葵身边,亲手罩在了她头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1 秋葵还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心头疑惑,但因十分信任他,并未在人前多问。 卫临渊见她的脸被披肩罩住了,还不算放心,叮嘱道:“小秋葵,一会儿你就跟在哥后面,不管对方有何为难,你也别管,知道了吗?“ 自来皆是卫临渊听她的话行事。这回反过来了,秋葵怕他担心,没有多问。 卫临渊这才放下心来,伸手从萧右手里接过自己的宝剑,斜跨在腰间。气宇轩昂地从清月楼中出了去。 已是后半夜的花街上,因前半夜的骚乱,街面上已看不见一个寻常百姓。 晚风吹起残破的几只花灯,一列整齐重甲骑兵从沉仙桥那边过来,马蹄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声响清脆,回荡在夜空中。 卫临渊那身气派的水蓝锦衣身上染了不知的血迹,发冠也松了,几缕乱发垂在俊颜边,换了别的世家子弟,恐怕正为自己失体的样子担心,他倒是未觉有不妥,大摇大摆站在楼前破大门前,嘴里不知何时含了根草,恣意无忌地模样,并不将来人看在眼里。 那队骑兵很快便到了眼前,为首的是卫司的右将军蔡元奎,此人是孙泊的下属,掌管临江整个西城。 今日得太守只令,带兵支援卫临渊的本该是此人,不过却不知何因,孙泊亲自带兵前来,不久之后,卫司便传来消息,沉仙岛上有骚乱,西卫司的兵马也无回去通报的,担心世子爷会有何不测,他们立即派人前来支援。 不过有件事挺巧,这蔡元奎刚调遣司中骑兵准备动身,却见周严骑马前来,说是担心小孙将军,要求一同前往。 周严是谁呀?前太守孙毅德之外孙宁夅,宁大将军的心腹,他们这些城卫在临江守城,而宁大将军在外守着边镇,就算没有孙老将军这一层关系,谁人不敬佩宁夅? 加之,小孙将军又是孙老将军之养子,周严跟着去也合情合理,便未多想。 当卫临渊见周严也跟来。发现此人并未在卫司见过,他身穿的也非卫司的军甲,所以很可能是宁夅的人。 他下意识看了身后的秋葵一眼,再回头时,他没好气的骂道:“你西卫司都是干什么吃的,如此半天才派人来增援?“ 蔡远奎忙从马上下来,单膝跪于他面前请罪道:“今日仲秋,城中花灯会,卫司半刻不敢松懈,属下半个时辰未等到小孙将军的的信,便立即带兵前来,还请世子爷赎罪!“ 卫临渊摆摆手,不耐烦的道:“算了算了,反正就算你们来,也捉不到那妖人。没准还白白搭了性命!“ 蔡元奎起身,目光看向后面的清月楼,见楼中有花姐惶然身影,大门都被挤破了,倒在地上,想来方才一定发生过激烈碰撞。 有不少城卫司的兵立在世子爷身后,一个个灰头垢面,也是惶恐得很,却不见小孙将军。 他正要开口问,就听得一男子说:“小孙将军被一名叫段采南的妖人所害。此时昏迷不醒,需急送回去诊治!“ 说话的男子正是小孙将军的副将老朱,他们都很熟悉了,对他所言,蔡元奎自是没有怀疑;但闻小孙将军受了如此重伤,很是担心,欲上前查看状况,被卫临渊叫住。 “你速去备辆马车,将小孙将军送往太守府救治!“ 蔡元奎应声,正要去办,他后面有人疑惑问:“小孙将军伤得重,不易移动,该请大夫就地医治!“ 卫临渊目光冷淡看向说话的周严,发难道:“怎么?你觉得本世子会不知伤重不易移动的道理?“ 朱副见二人气势对上了,气氛尴尬,忙开口缓和解释:“小孙将军已让大夫诊治过了,伤略复杂,世子爷才下令送太守府,世子爷也是担心小孙将军故才如此!“ 周严随了他家宁大将军的性子,未露出半点儿对世子的惧怕之意,只抱拳微俯身回答:“属下并非是此意,只是孙老将军在家中,久等小孙将军回去吃仲秋团圆饭,可小孙将军却在清月楼出了事;按理说,就算要回,也应送回孙府去,至少要让孙老将军知道此事,不苦等下去了!“ 一说到孙老将军,卫临渊眼中的防备之色就藏不住了! 孙府里那东西还不知是什么东西呢,这小孙将军现又疑似本该在五十年前就死了的梁永安,这件事,怎么想都蹊跷成迷,所以他才做主,要将孙泊留在眼皮子底下。 他刚才就有种预感,孙老将军身体里的东西,或许与此有关。 又见周严也一道来了,想必是受他人之意,至于是宁夅还是孙老将军,不得而知。 在人前,卫临渊也不能事事都随性恣意,既别人将孙老将军说出来压他,他也不能当众不敬长者,该有个合理回应不是?他一本正经回答:“你也听到了,小孙将军伤情复杂,本世子要亲自追查那妖人的下落,只得以此下手,故才带他去萧府,请临江城最好的大夫医治,孙老将军担心小孙将军小爷我怎会不知?你且此刻就回去告知孙老将军实情,相信他自能理解本世子的一片苦心!“ 说罢。他比了个手势,让人将小孙将军抬了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周严也不能跟世子爷硬着来,只好先退到一边,亲眼见昏迷的孙泊被抬了出来。见其面色发黑,没有意识,伤情蹊跷。 卫临渊这就带人走了,连带朱副等人也一并跟着去了,热闹了一夜的花姐突然空了大半。 蔡元奎担心的说:“看样子小孙将军伤得不轻。不知能否碍过今夜!“ 周严却疑虑的问:“方才跟在世子爷身后,头被遮住的是那位姓凤的姑娘吗?“ 蔡元奎自然也看见了,猜测道:“应是吧!“ “这何必遮面不让人看呢?“他目光望着世子爷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深意问。 蔡元奎并无他心思缜密,也就一根筋的武将,随口回了句:“想是来这花街之地对她一姑娘家名声不太好,所以就遮了脸去吧!“ 周严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换了寻常姑娘,这个由头倒是说得过去,但是周某所听闻的这位凤姑娘,可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吧?“ “这般说,也有些道理!“那头被他提醒,也分外好奇,为何凤秋葵要捂面出来了! “莫非是她在楼中伤了脸?“ 周严猜测这种可能很大,他感叹道:“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若是伤了脸。那真是不幸了!“ 说着,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客气与对方说:“蔡兄,周某还赶着回去与老将军传信。先走一步了!“ 蔡元奎忙点头,“周兄路上小心,也让老将军别多思虑,小孙将军身子自来健壮,必能挺过这一关!“ 他也未多留,骑马往沉仙桥那边去了! 三更太守府,一行人急急忙忙进了府中,萧太守已提前闻孙泊重伤,请来军中军医等候。 孙泊被抬到太守府客院,也就在卫临渊所居厢房的旁边,军医赶来,一见孙泊的面色,便皱起了眉头。 方才在清月楼诊治过孙泊的大夫也被带来了,此时正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 军医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人称司徒先生,祖辈行医,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在临江城众医者中,颇有些名气,他急急问旁边的大夫:“这小孙将军是如何伤的呢?“ 另一大夫拿眼瞧旁边的大胡子,不敢乱回答,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硬是没说出怎么回事儿! “哐--“也是此时,隔壁的厢房中传来何物打碎的声音。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2 方才大家担心孙泊伤情,全都围拥在客住厢房外。 唯有秋葵从清月楼回来之后,就觉得眼睛不适,遂独自一人回到厢中,取下头上罩着的披肩,搬来铜镜在桌前一看,镜中自己的模样吓得她将桌上的一套茶器打落了,瓷器碎了一地。 秋葵惶然望着铜镜中那张可怕的脸,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脸。 难怪卫兄要让她将头遮挡起来,就这张脸,比鬼还吓人,若让外头那些人见了,那还得了? 卫临渊一听见屋中打碎了东西,立令萧左二人守在外头,不准任何人靠近。他自己推门进来,见秋葵呆立在铜镜前便知道发生了何事。 “小秋葵??“ “哥!“秋葵背对着她,目光死死盯着铜镜中自己血红的眼,小声说:“我这副模样恐怕不能再留在这里,若是被旁人看见,必会影响于你。“ 卫临渊在路上便料到,她若见自己这副模样,必定不想拖累自己。也早就想好了应付之言,便说:“哥起过誓,以后都要保护你,难道你变成这副模样,就得叫你走?姜无重的肉身被偷走了,至今毫无音讯,而暗地里你还被不知谁人算计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哥曾发过的誓言便当屁放了?往后,还如何服人心?“ 他这番话说得轻巧,丝毫没有将她那双可怕的眼睛当回事儿。 秋葵也了解他的脾性,若让他答应几乎没可能,不过,她自己还做得了主。 她什么都未说,放下铜镜,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物品来,她一边将衣物往布里裹,还不忘将姜无重留下的一些一起。 卫临渊站在一旁看她叠衣服,心头有气,走近来继续劝道:“你奶奶死了,家中早无亲人可依,如今能帮你的就只有哥,你能去哪儿呐?“ 秋葵故作轻松之态回答:“我这双眼,是因红姑的怨魔之气而成,万物相生相克,有迹可寻,秋葵也必能寻到将自己变回本来样子的方法,您帮我备上一匹快马,我天亮前就出发。“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还反过来安慰道:“哥哥不必担心我独自在外头遭人算计,我身边不还跟着景荣与我凤弟弟吗!“ 说到这二位仙,这二位就刚好从外头穿门进来,全然未管房中二人的情绪,还聊着天儿。 景荣说:“下回,再晚时辰传信下去,那纣阴没准就亲自上来,本尊可不想见他!“ “你以为凤初守想见他妈?阴司无方鬼帝其下弟子,就数他最是难缠!“小胖子跳上桌子,想找茶壶倒茶,却见碎了一地,命令道:“小世子,快遣人给凤初守送壶好茶来,渴死了!“ 卫临渊正焦躁,没好气的挥了挥袖子:“自己倒去!“ 凤初守气得叉腰站在桌子上,“好你个白眼狼,今日要不是凤初守救你,你都被我姐给弄死了!“ 卫临渊白了他一眼,提醒道:“明明就是景荣救了小爷,你个小屁孩懂个屁!“ “哟?“小胖子犹如听了一世间最扯淡的笑话,“凤初守懂个屁?你才懂个屁呢!要不是我,就他小景荣能知道怎么用镇魔咒?“ 景荣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提醒他别说太多。 难道,就不能让他堂堂阴司财户仙官,也出出风头? 小胖子才不管那么多,自命不凡说:“小世子我可告诉你,姐姐这双眼睛,要恢复如常,也需得问我!“ 卫临渊其实早知道,他知晓许多连秋葵也不知晓之事,其实等的正是这句话,赶紧攀上来问:“就你?小爷我怎么看你不太像的模样?“ “哼。“小胖子可精着呢,他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笑呵呵的问:“想激我说出来?“ 自己的打算被看穿。卫临渊也不反驳,怎么感觉这小东西像能看穿人心思似的呢? “想我告诉你呀?我可不白说!“小胖子吐了吐舌头,拿起旁边的糕点啃了一口。 秋葵忙走过来,焦急的问:“凤弟弟,你快告诉我呀,我这双眼,要如何才会变回去?“ 小胖子转过脸去,继续咬着手里的糕点。 旁的他不说也就算了,但这件事他必须得说,就抱他起来,好言哄着:“你别与卫兄置气啊,好歹咱们现在都姓凤了,你怎么忍心见姐姐这副模样?“ 小胖子想了想,立即转了性子,悠然道:“让凤初守说也行,以后他,得叫我初守哥哥!“ 他指着卫临渊的脸,以示提醒。 “啥?“卫临渊差点跳起来,竟让小爷我叫你这小屁孩管哥哥?说出去,他颜面何在? 小胖子比他还横,没耐心的问:“那你叫是不叫?“ 卫临渊看了一眼旁边的秋葵,罢了,男子汉顶天立地,自当不拘小节。他又何必跟一小屁孩斗气? 他一屁股坐到旁边椅子上,故作轻松笑了笑:“不就是叫声哥吗?叫就是了,初守哥哥--“ 为了以表诚意,他还特意将哥哥两个字儿拉长;可心头却暗骂着,哪天让你这小屁孩落在小爷我手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胖子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甚满意,令道:“再叫一声!“ 卫临渊扬起胳膊,想一巴掌挥过去,却被秋葵摇头示意。 他吐出一口气,切齿喊道:“初--守--哥--哥!“ 小胖子这才作罢,他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圆脸凑到秋葵面前来,对着她那双血红的眼说:“你这双眼呀,叫赤魔眼,是沾了鬼物的怨魔而生。若是普通人,自然一命呜呼啦;你是不同,凤家走阴人,有百邪不清之肉身;诸邪之中,分痴、恨、怨、邪、鬼、妖、魔七邪,魔乃七邪之首,唯有寻到这世间最虔诚的一缕执念,才可消除这双赤魔眼!“ “最虔诚的一缕执念?“卫临渊手挠了挠脑袋,什么才算最虔诚的一缕执念? 秋葵思及这世间执念有许多种,褒贬不一,如金戈对其妻媛媛数年爱怜、还有红姑对梁郎五十年的铭记,这些,便能够帮她吗? 小胖子自然猜到了她所想,提醒道:“此执念并非他人之物,需得你自己所有,若你此生都不可得如此虔诚执念,这赤魔眼不仅不可消除,你也将魔气入骨,变成世间一魔头了呢!“ 秋葵缓慢坐于床沿上,如此说来,自己唯有寻找到自己最虔诚的执念,才能救赎自己了! “你的意思,便是此眼没有良方可立刻根除?“卫临渊突然觉得,那两声哥白叫了,心头更恨! 小胖子得逞地点了点头,不忘提醒:“男子汉大丈夫,答应过之事不可反悔!哼!“ 随后,他又换上一脸博学之相讲道:“人心有太多杂念,就算是你们见过的金戈也好,孙毅德也罢,大智大德之人,终其一生也并不能真正拥有这缕执念,所以这双眼,还得跟你段日子呢!“ 说完,他不忘问她:“这些时日,你还得喝些压邪的药,压制你这双魔瞳!“ 既已得知如何才能医治这双魔瞳,卫临渊也不知她是否还打算离开,又苦口婆心劝道:“小秋葵,孙泊之身份存疑,孙府里那位老将军,你我都知不简单。哥专横跋扈了快二十年,也被世人说了二十年,但我依旧是江州世子爷,未少一根儿毛,四肢健全;哥才不怕你拖累,哥需要你!若没你,哥纵然有万夫莫挡之勇,也斗不过这些沾了邪门儿的东西!“ 秋葵坐在那方不言语,似被说动。 卫临渊又继续说:“孙泊若真是当年的梁永生,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之事,也许这便是揭开孙老将军真面目的契机!“ 景荣侧躺在床榻上,叹道:“看不出来卫小哥还有这般见识,我还以为,你只会耍剑呢!“ 世子爷翘着二郎腿,面上有得意之色。 小爷我锋芒不露,你真当我无脑武夫吗? 秋葵逐渐冷静下来,细想他这番话,不无道理。 如今之事,拖累卫兄是小,他怎么说都是江州世子,左不过再背些包庇妖女的骂名,而解决临江城这些危机,才是最紧要的。 她当即起身,郑重与卫临渊一拜,说:“卫兄才是真正顾全大局者,是秋葵妇人之仁,目光短浅了!“ “额--“卫临渊不悦,一副你怎生与哥见外起来的不满之色。 秋葵却是真心敬重他,这一路来发生如此多事,卫兄对她的义气,她言多显尴尬,故才鞠此一躬。 景荣看时辰不早,就出声提醒:“鸡都快叫了,行事要快,本尊还要睡觉呢!“ 秋葵顾略道:“恐怕天亮前,孙府那边便有动作,我们得赶在之前,查出孙泊的真实身份!“ 卫临渊认同此理,又担心秋葵这副模样出现于人前吓到众人。他特地寻来白色纱笠一顶,让秋葵带上。 “若旁人问起,便说你伤了脸,不能见风,旁人也不会多嘴再问!“ “如此甚好!“ 四更天,隔壁厢中的人都被卫临渊遣退,并吩咐大胡子等人看守院门,他亲自将秋葵引到孙泊床前。 此时。孙泊任然昏迷中。 卫临渊好奇问:“你凤家那问魂之术,当真能从中找到答案吗?“ 秋葵点头,她上回在白府,已用过一次,说起这件事,她还想起个人。 “哥,你的娘亲,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 与她一同站在床前的男子整个一愣。随即问她:“你如何得知?“ “我曾在薛双命的魂灵记忆中,见过你的娘亲尤氏,原来她有与神念相通的能力,竟跨越了十五年的时间,有幸与你娘亲说了几句!“ 卫临渊急切问:“她,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再次想起那早在十五年前就被养尸人害死的尤氏,秋葵心绪再次触动,如实告知:“虽与她只说了几句,不过却句句令人难忘,秋葵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害她的薛天意嘲笑她竟敢一人赴约,她毫无惧意说,尤氏无鼠辈,皆是忠魂;卫兄,这一点,你像极了你的母亲。“ “她还说过什么?“卫临渊眼帘垂下,但那眸中闪烁着光,秋葵借着烛火看得清楚。 “她还说,你将来会长成如仁善王一样英武的男子汉,她在死时,便坚信着,有朝一日,你会为她报仇!“ 事实也是如此,尽管仁善王不准他再提当年之事。他却没有一日放弃过追查母亲死因的真相。 卫临渊不甘道:“虽杀了薛双命,但却让薛天意与薛双生跑了!“ “十五年都等过了,他们二人的命,迟早都是卫兄的!“秋葵沉声说,语气是对养尸门中死有余辜的冷漠之意。 这时,陈关轻手轻脚前来告知:“爷,小秋葵交代让贴的封门符已贴好了!“ 待卫临渊等人去外面之后,景荣飞来提醒她说:“我可助你引他魂魄离体。但你时间有限,超过半柱香时间,他这情况,恐小命难保,魂魄也回不去了!“ “知道了!“ 引魂离体与勾魂术相近,不过后者阴狠,通常是心术不正者勾人魂魄去行不义之事。 引魂离体则不然,只是短暂使魂魄从人的在世肉身中出来,若时不超半柱香,则对人无害,反之必损。 随后,景荣便飞到孙泊身体上方,手持点神笔,在孙泊身体上勾画了几笔,再轻声唤道:“孙泊,命你魂体前来相见!“ 他连唤了孙泊三次,却不见那肉身中有魂体出来,不禁纳闷了,“我这点神笔引魂怎可能不灵?“ 秋葵琢磨片刻,提议道:“不然你换个名字,叫他梁永安试试!“ 景荣便改了名字叫,这回,才叫一声,便见一道透明的灵体从肉身中出来。 秋葵惊叹:“原来,你真是梁永安!“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3 被引出魂体者,一时并不知自己在何处,更不记得自己刚经历了什么,梁永安便是如此,他魂离体后,嘴里小声嘟囔着:“我都快记不得这个名字了,是谁在叫我?“ 秋葵走上前去,取下自己头上的斗笠,告诉他:“是我在叫你!“ 梁永安抬眼便看到她这张顶着一双血红眸子的脸,难免被她吓了一大跳。惶然问:“你??你是谁?“ 这哪儿还有那个威风凛凛的小孙将军风姿?不就是个柔弱书生吗! 秋葵冷声回答:“你莫管我是谁,五十年前,你重疾命绝之事,是真是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如何从梁永安变成了孙泊?“ 对方听清楚她的问后,十分惧怕。不停摇头摆手强调:“不可说,不可说,决不可说!“ 见此,秋葵不得不无奈说:“我本不想对你使此术,既你不肯说。那我只能自己去看了!“ 梁永安见她靠近,灵身往后躲避时,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掌住肩膀,耳畔传来男子声:“欲躲去何处呀?“ 他浑身一个哆嗦,侧脸看去,便见一长相妖美的男子脸。 “啊--“ 他吓得大叫,这引得景荣不悦,“你被她吓到也就罢了,她此刻那张脸,确实不忍细看,可本尊如此容貌,怎生吓你至此?“ “你,你,你妖怪!“ 景荣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蛋,笑说:“严格说来,我也许真是一只妖!“ 梁永安再叫,景荣嫌他声音刺耳,将头转到一侧。 秋葵这时过来,从景荣手里将梁永安拽了过去,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以手心贴近对方的额头念道:“我以此咒,借你双目,看你过往,功德在册,罪恶无形,风氏祖师令。“ 随即,她之神念成功进入了对方的灵魂记忆中。 那是一个艳阳天,江州的春季,空气中全是菜花香。 眼前有一大片野林,几辆车马行在山间,马车上有老有小,这是一家子,举家从临县搬迁至临江城;这一行一共三辆马车,头车内坐着主家六口,分别是掌家的老爷与老妇人。大儿子、大儿媳、次子与孙女。 后面的两车中便装的是一些行李,家中下人有四人,分别顾着车马,一切看起来都很祥和平静。 秋葵首先听到掌家老爷对次子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临江城安顿好,便与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成了亲,你也可专心读书,去谋你的仕途!“ “爹,永安不想为官!“次子长得白白净净,容貌生得清俊,身材也很单薄;一边回着父亲的话,手里拿着小锣鼓一边在逗着小侄女。 梁家老爷说:“我梁家经商,是积了不少家业,但商户始终不及主流。多是被人看不起,唯有家中有人能入仕做官,才可改变我梁家命途,你大哥并无念书的资质,随了爹精打细算,你不一样,你自小文辞诗歌样样精通,若能考入仕途,爹百年之后,才可安息呀!“ “知道了。爹!“梁永安不知是否真听进去,继续逗着小侄女玩乐。 梁老夫人倒是不关心儿子能否入仕途,她关心的问:“不知咱家永安喜欢哪样的姑娘?娘亲到了临江托媒人去好好给你相。“ 梁永安手里的小锣鼓轻放下来,目光望着外头的山林说:“我希望她温柔如水,能知我心,就像神山仙子一般美丽。“ “神山仙子?“梁夫人回忆起来,“便是你前些日子在市集走货人手里,买的那副旧画?“ “嗯。“梁永安点了点头。 梁夫人叹了口气,“这世间怎会有如画中美娘一般的人儿?娘亲活了这大半辈子,可不曾见过。“ 马车内还说着话,梁永安目光放远,却突然见前面林间有黑影闪过,他神色一变,“不好,小梁叔,马赶快些!“ 赶马的家丁也发现林间有异动,想是遇见山匪了,用力扬鞭驾马狂奔。 山路颠簸,再快也快不了多少。 “啊--“ 不久,前头传来赶马的小梁叔惨叫,接着是其被扔下马车的沉闷声。 马车停了下来,梁家人也知发生了何事,梁家大郎从身下抽出一把剑,挺身出去欲保护家人,却被外面的人一刀抹了脖子,鲜血喷溅得马车到处都是。 梁家老爷随即冲出去,欲与外面行凶之人拼命,可手中无武器,脚都未站稳,便被歹人踹下了马车。 知道爹爹与大哥都凶多吉少,梁永安吓破了胆,缩在马车内抱着小侄女不敢妄动。 歹人很快便掀开帘子进来,梁夫人抱着以死的决心扑向歹人,腹部却被对方手里的刀捅穿了,鲜血溅在了梁永安的脸上,他这才反应过来,悲痛喊道:“母亲!“ 歹人见还有男丁,便上前抢夺了他手里的女娃,抢夺过程中,他被摔出马车,腹部还被砍了两刀,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对方一共有十来人,各个皆是手拿利刃,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他们是山里的草寇,专干这杀人越货的买卖。 他们将梁家男丁与下人皆灭了口,随后从车中拽出了梁家嫂子,数人轮番侮辱了她。 梁永安无力的倒在血泊中,闻到那惨绝人寰的声音,等待着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安静了,天色也逐渐暗下来。 有点点冰冷打落在他脸上,原来是下雨了,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他用力睁开眼。见家中物什已被草寇劫走,他身趟的不远处,爹爹三人的尸体残烈倒在那边,他身如被雷击,可比身上的皮肉伤更难抑制的痛苦席卷他的灵魂。 想他梁家正经商户。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天于他来说,特别漫长,他想痛哭、想呐喊求救,可周围只有野林和来自地狱的血腥气息。生命也正从他的身体中一点点流逝,他很冷,身体抽搐着。 “爹??娘??“ 秋葵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正想过去查看他还能否活。 突然,一股风吹来,将头顶大树枝叶折断。 秋葵便站着没动,她知道又有人过来了! 她也知道,这便是她要寻找的答案。 她皱眉看去,见一个单薄的身影从远处的山间走来,不久之后,便来到命悬一线的梁永安旁边。 此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袍子。凌乱的长发披散开来,身姿瘦弱,看起来与秋葵差不多高,是个女子。 秋葵特意绕到此人前面,想看清她的脸。但却只看到模糊不清的轮廓。 此女看不出是人是鬼,秋葵感觉到她怜悯着将死之人的目光,接着,便听到女子与梁永安说:“你阳寿尽于今日,我念你妥善保管我之画像,可借你一条命!“ 梁永安听得真真的,他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鲜血从口中流出,又被雨水冲淡。 黑衣女子俯身蹲下,又说:“但此命不同,你需得用你的真心来换!你可愿?“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4 梁永安眨了眨眼,他不想就这般死去,他想活着。 黑衣女子用手抚摸着他的伤口,轻声念道:“记住你我今日之言,永不可望!“ 接下来,他便失去了意识。 因是从梁永安记忆中去看他的过往,秋葵的神念也随着他意识消失,去到了别处。 临江城一处宅院中,梁永安从房内醒过来,见自己躺在自家在临江城新置的家中,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腹部被歹人所伤之处,奇怪,感觉不到疼。 他忙低头去看,那块皮肤好好的,连伤疤都没有。 难道只是一场噩梦?他起身往房外走去,嘴里喊道:“爹。娘!“ 院房那头,娘亲正端着一碗他最爱的桂花羹走来,慈祥的说:“昨夜一到家,你便睡到这响午后,你父亲该说你了,又不用功读书!“ 他走近去看,母亲好好的,身上并无刀伤。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真是噩梦一场。 他与母亲坐进屋里,喝着母亲亲手做的羹,手心却冒着冷汗。 母亲问他:“这是赶路着了凉吗?晚些时候,我去外头给你抓些药。“ 转眼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梁家饭厅中,下人钟婶将丰盛的饭菜端上桌子,梁永安看了一眼。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不久后,他大哥与爹爹也上了桌,四人要动筷时,梁永生却发现少了些什么,忙关心问:“嫂嫂与囡囡呢?“ 母亲夹了一块空心肉丸在他碗中,回答道:“你嫂嫂娘家便在临江城的,昨夜回来,她母亲十分想念她与外孙女,特地派人接她们母女回娘家住段时日。“ 梁永生听后应着:“是,嫂嫂自从嫁入我梁家这几年,甚少回娘家,如今咱两家也离得近了,她也方便回去看望!“ 接下来数日,梁家在临江城中逐渐安顿下来,日子平淡无奇。 他还在临江的学堂认识了新朋友,其中一位周姓公子与他最是投机,二人时常私下结伴出门,谈及当今天下之事,说到临江城地属江州,江州乃卫氏封地,卫家尊德王卫明厚正当壮年,上月刚产下次子,取名卫忠义;梁永安赞扬卫家人文韬武略,比远在天都的赵天子更有统帅天下的帝君之风。 闻此番言论,周俊生笑说:“我们虽在江州,也知天都那位昏庸无道,近来更是传来诸多骇人听闻之事,不知梁弟可曾听闻?“ “是什么骇人听闻之事?“梁永安满脸好奇之色。 “说是当今天子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听信妖女之言,将宫中宮婢半数被赐死,有人从宫中逃出,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逃奔于闹市之中,又被宫中禁卫抓了回去!“ “如此荒唐之事,怕是谣言!“ “谁知道呢?都是与我父亲打交道的那些天都商队,总之无风不起浪吧!“ 说着,周俊生小酌一杯,颇有些扫兴,“这八鲜楼的酒真是没有滋味儿!“ 梁永安已喝下几杯,不这般认为,他说:“八鲜楼这女儿红很烈,永安都喝不下二两,如何会没滋味?“ 周俊生深意一笑,“梁兄来临江城不久,应不知我梁将有一地名沉仙,此处便是那有滋有味儿欢乐地,连神仙去了,也会沉醉在那呢!“ 是夜,周俊生带着梁永安踏上过西河的船,与秋葵曾见过的一样,河面上许多载客的小船,每只船头挂着一盏黄色夜灯,船身随喝水摇摆,那盏夜灯便跟着摇晃。 走船人年纪不算大,清苦的生活使其身材干瘦,面容和气。他在船尾摇着船,嘴里唱着那首摇船人的歌。 临江有两岸,西边极乐天,来往皆俗客,轻舟载神仙。 五十年前的醉仙楼,便是凤秋葵初次在红姑怨念中所见那般,三楼高的大楼坐落在花劫的尽头,来往寻欢客谁不知道,此地是临江城最大的花楼。 梁周二人行在寻欢客中,头一次进了醉仙楼,管事的妈妈一瞧二人打扮,便知是城内家中殷实的公子哥儿,十分殷勤的请他们进来,选了楼下最靠舞台的位置给他们。 台上有姑娘在唱着小曲儿,曲是临江有名的小调,名清水楼阁。 周俊生着十分喜欢,拿出银子打赏,姑娘唱完后,便过来陪坐说话。 这时妈妈又从后边引来两名颇有姿色的花姐,梁永生从前未来过烟花之地,与女子如此亲近还是头一回,不太适应的摆手推辞。 周俊生笑了笑,与醉仙楼的妈妈说:“我这位弟弟可是有大学问之人,普通的姑娘他可瞧不起。妈妈别随便拿些平庸货出来打发才是!“ 说着,从袖囊中掏出一张银票。 出手阔绰阔绰的客人,妈妈自是不敢怠慢,又去叫了几位花姐来,可惜梁郎就是看不上,还觉姑娘们身边的花粉味呛鼻,挥袖散之。 妈妈收了人银票,自然得安排妥当,见其还看不上,倒也不慌,拍拍胸脯说:“梁公子眼光高,奴家这儿的姑娘看了大半也入不得您的眼,不过有一人,必定能让公子满意。“ 声音落下后不久,楼中传来喧闹声,似是人群见到什么奇景而发出的惊叹之声。 妈妈卖着关子说:“梁公子这边儿请吧。“ 他被请到楼下观望台处。站在此处,可见楼上各色花姐的妙曼身姿,此时,许多寻欢客在此地由下往上观看的花姐身穿一席红衣,肌肤胜雪,眉眼动人,那容姿,非这楼中任意花姐可比,简直是星月入了尘埃,着实令人垂涎。 跟着梁郎一起来的妈妈终见他动心的神色,满意一笑,附他耳边说:“此女名为颜红,是我姑娘中最为特别的奇女子,她并不接待俗客,来我这楼里大半年,夜夜便站在围栏后面也可引起众客官心念神往,今日正好是她十八岁生辰,她会亲自挑选一名恩客侍奉。“ 妈妈遗憾的说:“并非是奴家不愿帮你,红姑性子清高,若她能选中梁公子自是好,若选不中,公子就算给奴家金山银山,也是不能够的!“ 梁永安听后不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 接着所发生的,秋葵已在红姑的怨念中见过,五十年前的他们似早就命中注定一般,第一次在醉仙楼相识。 红姑一曲念道:“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 翩翩青衣的梁永安心头感念,如此污浊之地,却有如此奇女,他同情此女出生,更为她的境地惋惜,叹道:“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 二人一见倾心,此后夜夜在醉仙楼中相会,好不快活。 梁永生数日不曾归家,红姑担心他家中因此不满,便劝他回家看一看,他这才依依不舍回到梁府。 梁老爷与往常一样,总坐在院中的槐树下喝着一碗凉茶,他是年岁大了,厌倦了这商途繁琐之事,家中早早在临江置办一些产业,一直都是大哥在打理。 他回家后,梁老爷问起他近来为何总不归家,他答说周兄府上请来江州的说书先生,想时时听到先生的课,便在周府住了几日。 梁老爷没怀疑,他便去后堂去寻母亲,正巧母亲亲自为他制了一身新衣,是从风州那边过来的料子,极其柔滑轻巧,藏青色的,穿在身上如着薄纱,他喜欢得很,打算下回穿这件去见红姑。 梁母见他含笑模样,关心问道:“永生,那是哪家的姑娘呀?“ 梁永生赶紧收了面上的笑容,装傻问:“娘亲在问什么?儿子不明白!“ 梁母慈爱的帮他取下腰带,将脱下来衣服仔细叠好后,笑说:“你那些话拿去骗你父亲,可骗不了娘,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心里都在想什么娘能不知?“ 他从小与母亲近,知道瞒不下去,便如实与母亲交代了醉仙楼红姑之事。 母亲听闻,他的心上人竟是青楼女子,为难说:“梁家虽不是那些官宦大户氏族,但好歹也是行商的正经人家,你爹是断不会让你娶此女进门的。“ 梁永生听后十分难过,但又不想母亲为此事焦虑,便再不提。 那日,他又去醉仙楼与红姑相会,二人缠绵快活之后,红姑依在他身上说:“梁郎,我听闻江州有一座梅山,每到冬季,满山寒梅迎雪开,景色怡人,只可惜,红姑却困在这醉仙楼里。哪儿也去不了!“ 梁永生闻见心爱之人这忧伤话,除了难受,更多忏愧。 红姑虽出生青楼,却有比那些良家女子更纯净的灵魂,他从始至终都未低看过她,往后余生,他也只想与红姑一起,彼此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当下,他便打定主意,要为红姑赎身,若父亲不允他娶红姑进门,他便带着红姑去别的地方,去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那时,她便能光明正大做他的妻了吧? 于是。他给红姑许下承诺,下次来,他便会为红姑赎身,然后带她去看江州的雪梅。 离开醉仙楼,他回到家中,将自己一些值钱的物什通通变卖。 不过,红姑的赎身价不菲,这些钱财远远不够,他只好偷偷去哭求母亲。 梁母听闻他的打算后,十分难过,质问他:“儿呐?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你如何就能为了他,舍下我与你父亲?“ 梁永生跪地痛哭,“儿子不舍得父亲,更不舍母亲,可是父亲不允我将她娶进门,儿子为免旁人说闲话,才想带她远走高飞,还请母亲成全。“ 梁母老泪纵横,坐于房中,许久之后,沉声问他:“永生,那名叫颜红的女子当真对你如此重要?“ 梁永生发自肺腑道:“红姑是我见过这世间最纯净的女子,我真心爱她。若不得她,儿子宁愿终身不嫁,进去寺庙做和尚!“ “你??“梁母难过之情,却不低心头的万念俱灰,老目望着外头乌黑的天,嘟囔道:“你是真将真心付与她了,真心付与她了??“ “母亲请宽恕儿子不孝,母亲--“梁永生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祈求母亲成全。 闻见屋中哭声的梁老爷不知何事站在门外,叹道:“本想你专心习课,能改变我梁家这薄弱门第,想来如今你无心读书,既真心也交了出去,为父便成全你,但你必须知道,今日出了此门,我梁家就真没了!“ 说罢,梁老爷从屋中拿出家中的店铺地契扔到他脚下:“这些是梁家仅剩的家业,你且拿去,为父此生,再无什么可给你了!“ 捡起那些地契,梁永生抽噎着长跪地不起,以感谢父母的成全之恩。 “天快黑了,你且去吧!“ 父母不愿再见他,便让他大哥将他送出门去。 他依依不舍的到了梁家门前,与大哥说:“日后若哥哥不嫌,永生必定带红姑回来探望!“ 梁大哥将大门轻轻关上,在门后深重叹息道:“永生啊,回不来了!“ 门关上了,梁永生叹了口气,心中想,也许过些时日,父亲便相通了,他终究是他们的儿子,怎会当真与他断了关系呢? 他拿着家中地契前去城中的店铺位置,因要将店铺卖了换钱为红姑赎身,所以要提前通知租户收铺。 可他来到店铺地址时,却发现此点早就关门了,看样子许久不曾有人做过生意! 他心头疑惑,记得前些日子大哥还曾说过,这间店铺租给人家做香料生意了! 他于是去向旁边的卖饼的商户打听,卖饼大婶告诉他:“这店啊,半年前就未见人来过,听闻啊,店主一家在来临江的路上,遇见了山匪,一家全死了,他家大儿媳还是我们临江城本地人,倒是未见她尸体,听说是连同这家的孙女一同被山匪劫到山里去了!“ 梁永安听后整个人僵愣在原地,许久之后,他抱着那一叠地契飞奔回到梁家,却见大门潦倒,门上还悬着蜘蛛网??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5 这怎么回事? 他前不久才从家中出来,虽然府宅不算豪华,但自来被母亲操持得干净利落,如何会才离开不过片刻,就变得如此破败? 梁永安伸手一推,里面没锁,门直接开了,他飞速冲进家中。嘴里喊着:“爹!娘!爹!“ 家中无人应答,四处都是灰尘,像许久无人居住过一般。 最后,他将家中每一处都寻了个遍。嗓子都喊哑了,也未曾见到父母与大哥,甚至连家中那四个长工也不见了踪影。 他只得疲惫的坐在堂中,那些地契散落一地。 “永生啊。回不来了!“脑海里,是哥哥送他出门时,门后低落的声音。 “这些是梁家仅剩的家业,你且拿去,为父此生再无什么可给你了!“ “儿呐,那名叫红姑的女子当真如此重要,竟让你肯射了爹娘而去?“ “你??你是真将真心付与她了,真将真心付与她了!“ 突然,那个雨天黑夜绝望的画面闪现在他脑海中,他看到自己满身是血倒在泥泞中,一个黑衣女子从山林中走来,对只剩下残存气息的他说:“你阳寿尽于今日,我念你妥善保管我之画像,可借你一条命!但此命不同,需你的真心来换,你可愿?“ “不,不,那是梦,只是个噩梦,我父母哥哥没被山匪所杀,我也未受重伤命悬一线!“他慌乱的说,昏暗的房院中,他快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的情绪也逐渐被逼到了边缘,身体就这般无力的倒了下去。 迷蒙中,他半睁着眼,见一黑衣女子从门外缓缓走进院来,她的裙摆轻薄。随风飘动,与半年前,在山野间那场大雨中一样。 梁永生虚弱地伸手指着那女子的方向问:“你??你??到底是谁?“ 秋葵就站在梁永生的身后,她也急切想知道,这女子到底是谁,所以目光紧紧盯着她被头发遮住的脸。 在梁家人诡异失踪的宅院中,阴风呼呼地吹。 女子走近来,原本垂着的脸突然轻轻往上一抬,看着秋葵的方向,阴冷说:“还是寻了来呢!“ 秋葵吓得往后一退,耳边就听到一个声音道:“时辰到了,不可再耽误!“ 眼前光线大亮。那是太守府客房中的烛火光。 是景荣将梁永生的魂体归位了,秋葵自然也看不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了! “可惜了!“她遗憾说。 景荣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在他魂体记忆中看见,他梁家在来临江的路上就被山匪所害,他也身受重伤,本该一命呜呼,可是却有神秘女人出现,她与梁永生做了一个交易,不知用了什么邪法将他救活了。梁永生再醒来时,在临江城家中,除了嫂嫂与侄女回了娘家外,父母与哥哥都好好活着,家中也无人提及山匪之事,他便以为山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此事他便淡忘了,后来,他去了沉仙岛与红姑相遇,二人互生情愫,他更是愿为了和红姑在一起,不惜断绝与家中来往,要带红姑私奔;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决定打破了他曾与神秘人的交易。“ 景荣好奇,“他与神秘人有什么交易?“ “神秘人用一条命,换梁永生的真心!“秋葵表情很复杂,因为提到此交易,让她想起了自己与姜无重,姜无重当初肯帮她,也是要以她真心来供奉。 景荣并不知她与姜无重的私事,听闻这故事后,忍不住叹道:“世间诸事,可真是妙呢!“ 秋葵推测道:“神秘女子以一条命换梁永生的真心,并非只是一场噩梦,而是真实存在的;后来梁永生醒来所见的家中父母也不是活人,他们不知何因,还留在梁永生身边,与他如活着时一样生活在一起,直到梁永生遇见红姑,二人私定终身,他将真心给了红姑后,这一切才回到了本来的样子。“ 这就是为何梁老爷最后对梁永生说,他走出这个门,梁家便再没有了! 景荣说:“人死后变成鬼,皆有欲念不愿离开阳世,想要在阳间与亲人继续如从前那般生活下去,这不难理解。“ 阴间那些亡魂,哪个不是留恋阳间的生活与家人。 可人死之后,又怎可再如从前那样与阳世的家人活下去呢? “那神秘女子竟帮助梁家人留在阳间再活了半年,若梁永生不爱上红姑。也许梁家人还能在阳间继续生活下去??“秋葵实在太好奇了,神秘女子到底是谁,为何要人的真心? “小秋葵!“门外传来卫临渊焦急的声音说:“孙府来人了!“ 秋葵立即将斗笠戴回去,快步从客房中出来时。便见院外有一行人浩浩荡荡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孙老将军,后面跟着萧岱易、何文轲、周严及朱明阳等人。 瞧着这么一大帮子人连军甲都未来得及换。就急匆匆往这边赶,外面人只以为他们是担心里头的小孙将军伤势,但秋葵与卫临渊很清楚,如此迫不及待,还有别的缘由。 总归是尊长在此,卫临渊心头再多疑惑也都藏得干净,他几步上前,关切说:“天都快亮了,老将军注意身子啊!“ 孙毅德面上是担心之色,闻世子关切声,和善地点了点头,嘴里念着:“孙泊跟在老夫身边三十多年了。老夫这还想着百年之后,他能给老夫送终,如今这是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周严在后面接过话来说:“小孙将军自来行事谨慎,为人和善。是我临江军将中的标旗,那可恶的妖人,竟对小孙将军下如此毒手,是居心叵测要乱我临江军心!“ 萧岱易并不知前半夜在清月楼中发生了何事,只知小孙将军命在旦夕,连神医司徒先生都束手无措,也跟着附和道:“若抓到那妖人,必将他千刀万剐以平我军中之愤。“ 昨夜清月楼中所发生之事本该封锁消息,禁止外传,但后半夜不知是谁将消息传了出去,此刻,小孙将军被妖人所害命在旦夕的消息,恐怕都已传到边镇去了! “孙老将军这边儿请。“萧岱易走在前面,推开了客房之门。 孙毅德人已进入客房之中,余光发现卫临渊身后站着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立即停步问道:“那檐下戴斗笠之人,可是凤姑娘?“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6 卫临渊回答:“正是小妹!“ 孙毅德老眸闪过疑色,特意问:“凤姑娘为何在檐下戴斗纱笠?“ 此言,既使众人也纷纷将目光投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异。 “小妹在清月楼中与妖人打斗时,伤了脸。“卫临渊面容得体,语气轻松解释:“女孩子嘛,难免会在意自己的容颜。“ “女孩子的脸十分重要,凤姑娘要仔细养着。“孙毅德嘱咐道,再未多说什么,大步进入客房。 他见孙泊面如死灰,气息微弱,疾步到床榻旁,哀伤唤着孙泊的小名:“泊儿啊,泊儿啊--“ 房中众人见孙泊那惨状。恨不能立即将那妖人找出来为孙泊报仇。 没过多久,外头又有人来报:“太守大人,慈悲大师来了!“ 卫临渊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屋外,秋葵还未走,但也没进屋,这个细微动作,正好被一旁的周严收进了眼底。 没多久。一身法袍的慈悲大师带着座下二弟子进入,他手持一根莲花金圈法杖,每走一步,杖身便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屋中众将军见其到来,纷纷遵从的让出一条道来,唯有孙毅德起身相迎;光凭此可见,在临江城的众武将心中。慈悲大师与孙老将军,皆是非常值得尊敬的长者。 “慈悲大师您可一定要救救泊儿啊!“孙老将军因为太过担心,尾音带着颤抖,众将听了很不是滋味儿,都劝他切莫担心,慈悲大师必能帮孙泊度过此劫。 慈悲深夜被从庙中请来,在路上便猜到应是出了什么大事,到了太守府才知道,原是临江城都督孙泊命在旦夕;不过佛家人相信因果轮回,不可强硬去改变他人之命理,人受伤或病重,自是该请大夫郎中才是,请他来,想来孙泊之伤不寻常。。 他坐到床沿上,拂袖去摸了摸孙泊的脉搏,再看了看他双目颜色,不禁老眉深锁。 孙毅德急切问:“大师,我泊儿可还有救?“ 慈悲遗憾回答:“孙施主这伤已入肺腑,恐怕是回天乏术!“ 孙毅德身子颓然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萧岱易赶紧扶住他,宽慰道:“恩师保重身体呐!“ “慈悲大师乃得道高僧,也不能救小孙将军吗?“ 慈悲收回自己的手在胸前,忏愧道:“慈悲虽入佛门苦修数十载,却还未及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不过--“ “不过什么?“见他有后话,萧岱易急问。 “不过老衲看孙施主这情况,似是阴鬼邪气入体,伤他的,应是一只道行不浅的厉鬼!“ 众人色变小声议论起来,周严上前与孙毅德说:“孙老将军,末将与蔡将军到达沉仙岛清月楼时,听世子爷说,伤小孙将军的乃是一名叫段采男的男子,既为男子,便是人,是人又如何会以鬼灵身上的阴邪之气伤小孙将军?此事恐怕有异!“ 他故意提出疑点,房中自然就有旁人起了疑心,很快,蔡元奎上前来证实道:“周严说得不错,老将军,萧太守,我们到时,世子爷确实是说小孙将军是在清月楼被一男子用妖法所伤。“ 此事关系世子爷,萧岱易不敢妄做评判,只将目光看向孙毅德,看恩师如何看。 虽说孙毅德已无实质官职,但终究是临江城的前太守,这里的武将皆是他之门生,有他坐在这儿。无人敢喧宾夺主。 可老爷子听完这些话后,却不说话了,他握着孙泊的手坐在那,老朽清瘦的身子透着一股刚强之力。 周严又上前提到一件事。 “我等武夫,不懂这些歪门的邪道道,只能请慈悲大师出来,若是人,又如何能以鬼之邪气伤人呢?“ 慈悲大师回答:“人确实不能以鬼邪之气伤人,就算有修炼异术,所残留在人身上的气息也各不相同!“ “既然慈悲大师都讲了,人不能以鬼邪之气伤人,那是不是说明,伤小孙将军的另有其人了?“周严目中怀疑之色,一丝也不避讳的全抛给了卫临渊。 房中其余人,自然都看得清清楚楚。 卫临渊虽心虚,但面上的神色却镇定得很,他冷声质问:“你是在说小爷我在说谎吗?“ 周严假意恭敬地拱了拱手:“周严不敢,只不过是见大家都如此担心小孙将军,故才希望能将小孙将军被害的真相找出来,相信世子爷与大家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卫临渊拉了根凳子坐下,冷冷视着这厮。不说话。 一时之间,屋中被窒息的气氛笼罩着,无人话语。 孙老将军终于开口,问:“既活人不能将人害成如此,是否,是那害泊儿的段妖人并非是人,而是厉鬼?“ 慈悲大师点了点头,“如此说,也有可能,你们今日都有谁在清月楼亲自见过那人?“ 蔡元奎回答:“末将带人前去时,那段采南已乘船离开,我等并未见到此人,朱明阳朱副将当时就在小孙将军身边,因看得真切吧。“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朱明阳。他从方才进来时,便一直低着头不曾言语。 此番蔡元奎点了出来,不好再沉默下去,便上前了两步,应道:“末将今夜确实是与孙小将军一同前往的清月楼,不过入楼后,听了那段采南手弹琴曲,竟失去了神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实在太混乱??“ 卫临渊生怕他会将实情抖出来,手心里捏了把冷汗,听到他装糊涂,暗自松了口气。 慈悲大师则问他:“那你可看清了段采南此人?此人脚下可有影子?“ 朱明阳暗自掂量,世子爷只交代不准讲小孙将军被伤之事,未提过不准说别的呀! 他便如实道来:“看清了!他有影子,不仅他有影子,他手上的琴也有影子。“ “如此说来,这段采南是人!“ “小爷我听过鬼上人身的,也许那段采南就是鬼物,不知借了谁的尸体,应就是如此了!“卫临渊说得十分认真,可旁边的人却不怎么信。 “鬼物伤人身之事也确实有之,不过老衲听闻,此人手拿一把奇琴,弹琴时可迷人心魂,这般术法,并不像鬼物做派;即便他真是鬼物,那把琴应是什么奇门法器,使用这种法器的鬼物也必是有修为的,而伤孙施主的这阴邪之气,却是厉鬼身上的怨念之气啊!“ 慈悲说的这些,对于屋中的其他人来说实在深奥,周严恳求道:“大师可否真与我们讲明白一些?“ 慈悲便仔细解释道:“也便是说,伤孙施主鬼物是有十分重怨气的厉鬼,而以段采南在清月楼所表现出来看,他就算是鬼,也该是鬼修道中有了道行的小鬼仙了,此内鬼仙,早已悟道淡化去身上的怨气。“ 周严明白了,“也就是说,伤小孙将军的,确实另有其人了!“ “倒还有种可能!“慈悲又提到。 “什么可能?“ “段采南应是个活人,他有纵鬼之术,也可伤了孙施主!“ 这里的人都十分信服慈悲大师所言,不过老孙将军却有疑问,他问:“何人能纵鬼物?“ 慈悲大师答:“世间养鬼门中人,皆可为之!“ 屋中众将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些养鬼门的邪士简直无法无天,今日伤我都督,明日不是就能随意伤我军性命?“ “是啊,这些邪士术法如此阴毒,伤人时防不胜防,我们能上战场杀敌,终究是血肉之躯,如何才能对付这些邪士?“ 慈悲大师起身安抚道:“阿弥陀佛,这世间心怀不轨、居心叵测之人不少,但终究是有违天道,多行不义之辈,你们要相信,邪不压正,只要诸位内心秉持善良,便可战胜邪恶!“ 大家庭大师之言,也坚定了信念。 “天再过不了多久就该亮了,大家担心小孙将军伤情,但你们都还有军职在身,先回去吧!“萧岱易下令道。 于是其余无关的将军各自退下,屋中不久后只留下孙老将军与周严等人。 “恩师,您也下去歇息吧,岱易在此守候!“ 孙老将军摇了摇头道:“泊儿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老夫就与大夫守在这儿,老夫倒要看看这些个什么邪祟,还敢不敢出来作祟!“ 虽然老头子是对着床上的孙泊说的。但卫临渊总感觉,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就没说话,安静地退了出来。 走出房门时,看到秋葵,他松了口气。 二人回到隔壁房中,她才小声问:“没被他们发现什么不妥吧?“ 卫临渊拍拍胸前。坐到桌前,端起茶壶猛灌了半壶凉茶下去才回答:“哥能让他们发现不妥吗!“ 秋葵心头自责,“哥哥从来做事磊落,光明正大,今翻却为了我心头不安,哎!“ 卫临渊赶紧放下茶壶安慰道:“这说的什么话啊?那孙泊??不,那梁永安与颜红的恩怨我们都不清楚。再则,确实是那段采南故意引梁永安来刺激颜红,才使她怨念加身,不被你控,连你也险些折了进去!“ “终究是秋葵修为不够,竟险些被自己的鬼物反噬,这也怪不得世人害怕我们。“ “你也别再多想了,红姑的怨气最后不都被你收了吗?我们只有赶紧查出梁永生身上的秘密,才能将真相找出来,那才是真正为了临安百姓,为了正道!“他说完之后,面色又沉淀下来,问道:“那藏在孙老将军身体里的东西此刻寸步不离的守着梁永安,必是怕你查出他身上的秘密,你方才到底找到当年的真相了吗?“ 她于是将自己在梁永生的魂念中所见再讲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那个神秘女子应与孙老将军肉身里的东西有关,她难道就是与薛天意狼狈为奸的那个勾魂人?“ 也就是在五十年前,临江城郊设下坟煞之人! 卫临渊搓了搓手,“等了如此久,终于要和此人交手了,小爷我还有些激动!“ 秋葵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个神秘女人要梁永生用真心去换另一条命。为何偏偏是真心呢? 卫临渊看她突然不说话了,似有心事,以为她在担心,便安慰道:“小秋葵,你别担心,凡事有哥给你担着呢!“ 秋葵赤红的双眸中闪烁着光,“我只是有些想我夫君了!“ 她拿出本属于景荣的玉牌来。用手轻轻抚摸着。 找不到他的肉身,她不能为他解封,没有他在身边,度日如年。 卫临渊顿了一下,开口道:“也许偷他肉身之人与这勾魂人一伙的,只要我们查清楚梁永生身上的怪事儿,也该有他肉身的消息了吧!“ “但愿吧!“ 时候也不早了,卫临渊料定天亮后还有事要发生,所以派大胡子紧盯着隔壁的动静,他要回去补会儿觉。 他人走到门边,回头看秋葵还握着那块玉牌发呆,嘴里轻声问:“哥的肉身哪天若不见了,哼,你这丫头定不会如此担心吧!“ 秋葵似未听见,他便自己出了去。 到了响午,梁永生那边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司徒先生说恐怕等不到天黑了! 孙老将军正坐于屋中,整个早上,他都这样坐着,此时终于支撑不在,被下人扶下去休息。 听到梁永生阳寿将尽,秋葵坐在自己房中,盯着镜子里那双赤色眸子说:“他人可死,但他的魂得留下!“ 景荣赶紧提醒她:“慈悲大师还在太守府上呢,他是可以看见我们的,若本尊去勾梁永生的魂,必然被他知晓,到时候闹起来,清月楼里的事,也包不住!“ 秋葵将斗笠戴上,语气淡淡道:“你以为清月楼里的事,真包住了吗?而且,就算我不勾他魂,也必有人勾,他们之所以还未动手,应也是顾忌慈悲大师在!“ 她此刻就在等,等那人沉不住气来勾梁永生的魂!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7 月亮在日出前,潜入夜的尽头之中。 秋葵敬重的开口唤道:“景荣兄!“ “慎言!慎言!“景荣立即摆手强调:“凡是你这般语气,便是要让本尊替你办事,本尊真是作孽呐?好端端的阴司仙官不做,被那纣阴逼上来跟着那小鬼头,每日一道信香,晚一时片刻他都能念本尊许久,可怜本尊在这阳世,一次好梦不曾有??“ 听他声声哀怨,秋葵也觉得实在对不住。同情的说:“当初在阎王殿头,想着能与景兄喝顿好酒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何曾想过,景兄上辈子可能真就欠了秋葵,才有此孽缘。景兄您就认了此命吧,你唯有好生想想,有没有什么愿望,需秋葵帮你去完成的,不然你太吃亏了!“ “你。你你这丫头还有没有良心?“ “正是还有良心,才让你好生想想,有没有愿望呀!你慢慢想,不急不急!“ 景荣压根儿不想理她。 她便凑上去,用梳子帮景荣梳着那一头长发,没梳几下,就嘱咐道:“你一会儿得帮我将梁永生那边看紧些,千万别让人偷偷将他的魂给勾走了!“ 景荣打着哈欠说:“你怎么不叫小胖子守着,他眼睛可比我灵光。“ “他一小孩儿,贪玩儿!“ 景荣反驳:“别,和他比我才小孩儿!“ “如此大任,只能托付与你啊,景荣兄!“ 小胖子这时,飞过来拉了拉秋葵的袖子说:“凤初守看见那晚那个姓宁的来了!“ 秋葵面色有变,轻拍了拍景荣的胳膊:“就这么说定了!“ 之后就带着小胖子从房中出去,此时,正午一刻,外头阳光正烈,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见她戴着一斗笠出来,纷纷避让,像是见了什么要吃人的妖怪似的,她也不恼,人走到院中一颗大榆树下。 客院院中,又挤满了不少军将,他们正在议论都督孙泊平生之事。 说到他三十年前,只是边镇一小小兵卒,一日,敌军偷袭,他从敌人手中救下孙老将军,此后,老将军听闻他无父无母,世上没有至亲,正好,他也没有儿子,便认他做了义子。升为北边镇副将,他也十分争气,在边镇苦熬了五年,升为正;三十年从军生涯,已是临江城军中的中流砥柱。 秋葵听他们讲这些,暗自算来,三十年前,梁永生本该有四十几岁了,那时候孙老将军也就五十来岁,若是梁永生当时看起来只有四十几,那孙老将军也不会收他为义子。 想来,那时候的梁永生看起来十分年轻,只是,过去的二十年,发生了什么? 红姑到底是怎么惨死的? 有人从院内进来。说话的军将们都停止了交头接耳,有几个与来人相熟的军将上前照面。 “宁将军!“ “宁将军,您回来了!“ 秋葵再次看到那体魄壮硕,眉眼俊朗刚毅的男子下意识的退到树后,以不被注意。 宁夅也没看见他,问出来迎的周严:“我外祖呢?“ “在屋里呢,小孙将军情况不太好,孙夫人也在里边儿。“ 孙夫人是小孙将军的发妻,这门婚事还是当年老爷子亲自安排的,孙夫人姓萧。是萧岱易的亲妹妹,二人成婚后,始终无一男半女。 宁夅大步朝房中去,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外祖。 床侧边摆放着一张毯子,毯上有一张矮几,慈悲大师正盘腿坐在矮几旁,手结佛家施愿印,正念经为床上的梁永生固魂。 “外祖!“宁夅上前,半跪在孙毅德面前见礼。 孙毅德老容憔悴地将他扶起来,“才短短几日,临江城中就发生诸多事,夅儿这般来回奔波辛苦了!“ “不辛苦!“宁夅应道,目光看向床上躺着的小孙将军,“孙儿已听周严讲了前后来龙去脉,说是害孙叔叔的妖人趁夜逃到了江上,不见了踪影?“ 孙毅德点头。 宁夅转身,眸中带着一丝凌厉问:“都有谁亲眼见到那妖人逃入了江中?“ 屋外候着军将中有人回答:“当时只有世子爷带人去追,世子爷与他身边几位侍卫都看到了!“ 宁夅再问:“那除了世子爷和他几个侍卫,就没别人亲眼看见?“ 老远就听到院里有大动静,卫临渊带着大胡子几个从旁边过来,人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里边传来这声音,他面色沉下去,大摇大摆进了房中。 “怎么?小爷我亲眼所见还不够?是否,若无别的人,就是小爷捏造了什么不成?“他换了身青灰色常服,束发与头顶,发上插一金边玉簪,精神奕奕。 “宁某可曾如此说过?“宁夅面色从容,甚至带着点儿不屑。 卫临渊甩他一白眼,人走到桌前凳上坐下,有丫鬟小心翼翼递上来一杯热茶,他端过来喝了一口。 同时,也有丫鬟给新来的宁夅递上一杯,宁夅没接,嘴里说:“孙都督躺在后面,害他之凶手还不知是谁,我可喝不下去。“ 卫临渊心头暗骂,给小爷面前能耐,行,今日这场大戏,小爷我陪你演。 他身子侧靠在岸上,一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问:“宁大将军真是操劳啊,前夜才回来一趟,今早又赶回来,将在外无令不归,宁大将军是功高忘了军令,功劳可顶了天是吗?“ 萧岱易忙上前解释道:“世子爷恐是不知,宁将军持调度令。他无需听临江的召令,可自行决定,归与不归,世子爷,误会了宁将军!“ “哦?误会?“ 卫临渊还是头一次听说这调度令。难怪这厮在他面前这般狂妄,原来是有特权呢,他轻笑,“那这儿该是宁将军说了算吗?“ 宁夅不答,萧岱易忙着否认道:“自然不是!论德。是孙老将军德高望重,说公,萧某承蒙江州各司看重,保临江一方平安,而论尊卑,自是世子殿下说了算!“ 卫临渊便问他:“那宁夅在这儿指手画脚什么?“ 还指到小爷我头上来了?前几日我不跟他计较,他真当小爷我软柿子,随便捏是吗? 萧岱易看出他真动怒了,不愿二人因此不和,帮忙解释道:“宁将军担心小孙将军,有情绪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卫临渊冷哼一声,“小爷我理解不了!“ 宁夅义并不将他发怒放眼里,他正言辞答:“于公,守边镇意在守临江城。临江城不稳,军心动荡,我宁夅守边镇有何用?我既有调度令,便有职责回临江协查是谁害我临江都督?于私,孙都督乃我叔舅。他被人妖鬼所害,命在旦夕,我外祖八十高龄还要在此不安守候,世子殿下,你倒是说,宁夅该不该归?这院里,当不当说两句话?“ 卫临渊本以为宁夅只是武夫,却未想到,还挺能说,有那么一时,他竟觉得此话有理,但转念一想,这人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不能服软,当即将茶杯重重放下,质问:“你若真担心孙都督,你就凑近了多看两眼,可怎生脚还未站稳,就在院里如此放肆找本世子的错处,怎么?这江州是改姓你宁了不成?“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8 “宁将军绝非此意,只是因担心孙都督,又连夜赶路,有些疲乏了吧!“萧岱易被这二位爷给搞得左右不是,面色十分尴尬,卫缓和气氛,他提议道:“宁将军,不如先安排你去偏房休息片刻?“ 萧岱易虽为太守,但性子向来温和,是中庸宽厚之人,当年孙毅德推选他为太守,便是因他做事谨慎,十分会权衡利弊,不似其他武将多是鲁莽之辈。 宁夅算他的小辈。也是他的下属,该听他之言,但在众将面前,却并没有,他往孙老将军身边一站,回答:“不必了,宁夅还撑得住!“ 萧岱易脸上难掩无奈。也只好暂不说话。 院中众军将见世子爷如此对宁夅,纷纷俯首帖耳议论说:“孙都督命危,查明真相事重,绝不可草率为之,世子爷为何像是在顾虑什么?“ “是啊,此事疑点重重,为何不让宁将军过问清楚?“ “还好宁将军回来就好。孙老将军年纪大了,如此操心实在不易,该有个能说得起话,又令人信服之人来主持大局!“ 此能令人信服的自然不是卫临渊,在这些军将眼里,整个院子里头,就他是外人! 萧岱易更不行,下面各司都认为他软弱,不能当此大任。 卫临渊也觉察出来,这些人都认为他与孙泊之事脱不了干系。 事实也是如此,他心头隐隐不安,他倒无妨,就怕一会儿将秋葵之事问出来,那就难办了! 这时,孙毅德突然问:“夅儿,可有什么想问的?“ 众将闻老将军声音,停止议论,目光尊敬望向这边。 宁夅回说:“孙儿在来太守府的路上听闻,孙叔叔是被鬼邪之物所伤,还说,此鬼邪乃恶厉之鬼,此事当真吗?“ “确实如此,慈悲大师绝不会看错。“ 宁夅目光看向一旁的慈悲大师,移步到近处,问:“是慈悲大师推测,伤孙叔叔之人,也许有纵鬼之术,遣了恶厉之鬼害孙叔叔,可是如此?“ 慈悲大师本在闭眼念经,闻身前有人说话,便缓慢睁眼,他起身来,让弟子坐他的位置继续念经,他由另一弟子扶着从床前往外走,回答:“确实是老衲推测!“ “即是推测,便无人能证实是否如此?“ 慈悲点头。 宁夅随即转身,面向外面满院的军将提高了声音道:“无论是鬼,还是被人纵的的鬼,此人已如世子所说,消失在了江上,无从查证;不过令人费解的是,世子殿下一口咬定是那逃走的妖人害了孙都督,可当时在场的朱副将等人,为何却说自己未看清?不记得了?“ 朱明阳惶然的站在门外,用力低着头,心头羞愧。 红姑伤孙泊时,他们皆被段采南的琴音迷惑,确实未看清楚,但后来。凤秋葵伤世子爷他们可都看得真切,因事先被世子告诫才闭口不提的。 但他们不知道,宁夅今次是有备而来。 既然他们不说,那他就帮他们开口吧,宁夅抬起手,冲门外招了招,有一人大步随即进了来。 那是一个身材清瘦的年轻男子,卫临渊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临江城白家,白绝的侄子,白瞿! 他们可太熟了! 卫临渊拿眼看宁夅,这厮竟找来了白瞿?看来,之前他与秋葵在临江城乃至坪山村的事,应都被对方打探得差不多了! 好在他有心理准备,并未表露慌乱。 孙毅德疑惑问:“此人是谁?“ 白瞿认识他,不敢有半分不敬,他上前对孙毅德行礼,自荐道:“我名叫白瞿,临江人,祖辈行阴阳之事,家中在临江城也小有名声。“ 孙毅德皱着眉。不太明白,就问宁夅:“夅儿,此人与你孙叔叔之事有何关联?“ 宁夅答道:“无实际关联,找他来,只是想打听确认些事,以免之后,又有人说我宁夅口说无凭!“ 他深谙兵法战术,知道杀敌就要一刀毙命,别给敌人一丝反扑的机会! 萧岱易听得一头雾水,“那你想确认什么事啊?“ 宁夅转身面相一旁恭敬的白瞿问:“白家小哥,这房中可有你认识之人?“ 白瞿目光小心翼翼地扫了房中这些人之后,应道:“白瞿认识萧太守,他是我临江城太守,我自小就认识。还有便是世子殿下,白瞿曾与世子殿下有几面之缘。“ 对他认识卫临渊,这里除了萧岱易,其他人显然有些吃惊,大家都知道,世子爷来临江不久,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多。 宁夅再问他:“你怎么会认识世子殿下?“ 白瞿如实相告:“数日前,我白家突遭变故,险些灭了满门,得亏世子殿下出手相帮,才免我白家遭此劫难,世子殿下是我白家的恩人,我怎可能不认识?“ 众人听到这席话,又开始小声议论,他们虽未亲历尸鬼之祸,近几日也时常听到坊间传言,多少知道一些。 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世子爷与他义妹如何战胜了吃人的怪物,他之义妹因此死了,却又在几日之后复活。 人们似乎更关心的是,大活人如何能在死了几日之后,又复活了? 至于她如何死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宁夅目光急切地问他:“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令你很难忘?“ 白瞿感觉有些不安,但宁夅气势很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敢胡说一句地讲述道:“那夜里突然发生怪事儿,我白家大门外突然站着许多尸,那些尸能动会咬人,要冲进来咬人,我家皆是老幼,如何能抵得住群尸?险些就要丧于活尸口中,那位凤姑娘救了我们,她也是我白家的恩人!“ 宁夅已将他的他话都套了出来,想来大家也都听明白了,他轻轻一笑道:“如你所说,门外有上百能跑要咬人的活尸,她一弱女子,如何救你白家?“ 白瞿几乎想都未想,理所当然的说:“凤姑娘是凤家人,凤家乃养鬼道鼻祖,她身边养着几只十分厉害的鬼物,是她纵鬼物抵挡住了百尸!“ 此话一出,众将哗然。 他们之前只知道她是一善用巫邪术之人,但多是人口中相传,只有少部分见过,如今听闻她的本事,自然震惊。 “凤家竟是养鬼道鼻祖--“ “慈悲大师不是说,伤小孙将军的不正是养鬼门中人吗?“ “看来此事却有内情!“ “若宁将军不回来问查这些事,我们又如何得知?“ “世子为何认这种妖女为义妹?“ 卫临渊听着这些人毫不避讳的话,稳稳坐在凳子上,在他眼中,秋葵虽养鬼,却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有许多人,干着所谓光明正当的事儿,灵魂却丑陋不堪。 宁夅有意打量卫临渊那边,一直在等待卫临渊为凤秋葵狡辩,可此刻瞧他安静坐着,竟有些迟疑了! 他为何不解释一句? 既然你不说,那就休怪我了,他转头提醒白瞿:“凤姑娘可是世子爷的义妹,你可不能乱说,她们凤家是养鬼道鼻祖,你个毛头小儿,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白瞿毕竟年轻,哪儿能被他所激,当场强调道:“我白家行阴阳之事,自来就是与鬼物打交道,将军可以出去问问,是否如此,且别的事可以我白瞿孤陋寡闻。但这玄门中事我怎能不知?凤家走阴人,能走阴通养,豢养之鬼物更了不得,我曾见过我太爷爷书写的鬼闻录,其中就写到,凤家有先祖,豢养之鬼物近神乎。力可通天,凤姑娘养的那两只女鬼,是厉鬼,怨气很重,我白瞿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鬼!“ 白瞿说着说着,总感觉边角有道逼人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他视线往那边一扫。立即住了口。 他以为今日被请到此处是来帮凤秋葵邀功的,所以想到什么说什么。 完了,看世子爷这反应,他今天来错了! 不过现在才后知后觉,已然晚了,他只好忐忑的低下头不再开口。 宁夅也未想到,这般顺利,他朝白瞿走近,和气的问:“白家小哥,怎生不往下说了?别怕,只要你并非杜撰编造,没人敢将你怎样!“ 世子爷与凤秋葵与白家有恩,白瞿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怕自己说的这些话害了他们,就吞吞吐吐解释道:“那??那些,皆是我幼时在书上看到的,我也记不清了??“ “你也记不清了?“宁夅将目光看向朱明阳,“真巧,咱们的朱副将也与你一样,记不清了呢!“ 此话成功提醒了在站众人,是世子爷的存在。让这些人心有羁绊,不敢言明真相。 真是个令人害怕的二世子呀! 孙毅德沉沉咳嗽了几声,一掌拍在面前的案上:“有什么不能说?有什么不敢说?“ 卫临渊瞧着这一个个的,也不想跟他们兜圈子了,他无伤大雅地对白瞿说:“无碍,小爷准你说,他们想知道什么。问你了,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小爷不会怪你!“ 这一夜过去,他也想通了,正如秋葵所说,这层纸终究包不住的,多加隐瞒显得他做贼心虚,他向来磊落,这层纸就算要破,也该他自己来捅! 宁夅本想看他继续欲盖弥彰,这番,突然变得坦然起来,他还小有些吃惊。 他笑了笑,既然你话也放出来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问白瞿确认道:“所以,世子殿下的义妹,凤秋葵,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那养鬼门中的凤家人?“ 白瞿小声答了声:“嗯。“ “大伙儿都听到了吧?世子爷那位义妹,才是真正的养鬼人,那么,伤孙都督的,到底是谁?“宁夅的声音再次提高,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宁夅便问卫临渊:“世子殿下,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卫临渊冷视着对方片刻,想开口揽下所有罪责,却听见院子榆树后一道女子声响起。 “孙都督是被我所豢养的鬼物所伤!“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19:众将围困 院中诸将闻声,无不对之恨意露骨,但见她从后面往前头走,都不约而同的让出了一条道来,像是怕被她身上巫邪之气沾染似的。 秋葵身穿青衣,头戴一顶白色纱斗,无人看得见她的面容。 卫临渊见她出来虽有担心,但也不意外,心知她自来如此。 宁夅立于屋前,见那身材娇弱的年轻女子戴笠朝自己走来。毫无惧意,他略微吃惊。 他之气魄,心有不轨者皆见之僻退,这女人果然是修巫邪之术,竟如此狂妄。被他当众证实罪行,竟敢不逃,反而迎面走来! 她在想什么?又有何轨计? 屋中的孙毅德见秋葵,他明明就不是真正的孙老将军,却似入戏太深。面上真透着惋惜之意。 “当真是你伤我泊儿吗?“ 秋葵在屋檐下停步,不卑不亢答:“虽是我豢养的鬼物伤了孙都督,但却并非我本意,事出有因!“ 身后那些与孙泊关系很好的军将骂道:“孙都督命都快没了,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杀人偿命,伤我军将者,其罪挡诛三族!“ 秋葵苦笑,那真是不巧,她凤家就她孤身寡女一个,何来三族可株? 连慈悲大师也颇是不解,他与秋葵有一面之缘,还曾用自己的献血助她还阳,如何才短短两日,她便纵鬼物伤临江城都督? 光是别人议论,慈悲还不觉有什么,毕竟出家人看待事物宽厚,他也相信凡事有许多可能,但孙泊是孙老将军的义子,在临江城也行过不少善事,受百姓爱戴,是个好人。 若真是秋葵害孙都督,那他与孙老将军借血帮她还阳,也变成了罪过了! 他走上前来,总是慈祥的脸上,也带着费解之色,问道:“凤施主,此事可是有何内情?你当在人前说清!“ 若这句话换了别人来问,众将必定认为其是包庇凤秋葵,但此话从慈悲大师口中问出,倒是无人敢多说什么。 毕竟大家都知道,慈悲大师向来公正,心中有佛道,若说他有私心,也只有对佛途的虔诚了吧! 秋葵与先前一样,对慈悲大师恭敬的一拜。回答:“此事确实有内情,只不过故事很长,恐怕在站各位将军没有耐心听秋葵讲完吧!“ 院中有人愤慨道:“你个养鬼的妖邪之士,还有什么故事可讲的,我们才不听!“ “对!既已查明是她害了孙都督,就应立即将她抓起来,为孙都督报仇,以正我临江君威!“ 若不是卫临渊在屋中坐着,这些军将恐怕直接就上来将她大卸八块了吧! 慈悲见这些人被情绪所挟,迈步走到屋外,抬手劝道:“凡事必有因,就算她是害孙都督的真凶,她人就在此,之后军府要做何决断,老衲无权干涉。不过老衲有个恳求,希望众位将军可以成全?“ 大家见慈悲大师如此低微的恳求他们,便先放下了愤怒,反而劝道:“大师,你向来宅心仁厚,救苦救难,有怜悯天下苍生的好生之德,可是此女是十恶不赦的邪恶之女,不值得你救赎度化,该当杀之。以绝祸患无穷!“ “阿弥陀佛--“慈悲手结佛家说法印,微微与众将行佛礼,出声道:“慈悲入佛门已有八十余载,此生从未行过一件恶事,但几日前,曾与孙老施主一起,出手帮这位凤施主还阳,若是这位凤施主十恶不赦,老衲助她还阳后她又伤了无辜之人,那老衲也是做恶者,老衲愿为自己之过受同等惩罚,但在此之前,老衲甚是困惑,不知其中缘由,故才恳求诸位将军能给这位凤施主一些时间,也是给老衲一些时间!“ 院中众人听闻这缘由,减少了方才不满愤慨之意。 令他们吃惊的是,凤秋葵还阳的传闻竟是真事,更令他们吃惊的事,帮她还阳的正是德高望重的慈悲大师与孙老将军,若他们逼得太紧,反而让两位长者难做,这般,愤慨声倒是减了些。 宁夅妥协道:“既然大师执着于知其中缘由,也不是不可!“ 我倒是要看看,你凤秋葵能辩出什么花样来。 秋葵郑重向院中众将军鞠礼以示感谢,但这些人对她并无好感,就算听她言,也不过是看在慈悲大师面子上。 她于是将那晚发生之事,段采南如何以琴蛊惑百姓,再到广目王之事仔细讲来。 “讲了半天,你都没说,为何要害孙都督!“日头已过头顶,有人显然已无耐心。 秋葵回答:“你们认识的孙都督,是正义刚正是小孙将军,但其实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说来,没有人知晓!“ “我认识小孙将军快三十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清楚呢,你这小丫头才多大,现在是欺他躺在那无法说话吗?“ 秋葵并不理会别人的质疑声,她继续讲述道:“孙泊本名叫梁永安,临县人,五十年前,他举家搬到临江县,在来的路上,一家人被山匪所害,他当时就已经阳寿尽了,后来却被一个神秘人相救,借了他一条命。如果没算错的话,他今年刚好七十一岁!“ “简直荒谬!“宁夅大声道,不想再听她瞎编乱造下去。 “此事句句属实,我并无为了拜托自己困境,而捏造事实!“ “就凭你一张嘴。我们就要相信你说的这个荒唐故事?“ 院中众将再一次情绪上头,恳求萧太守立即将此女抓起来。 也是此时,人群中,有个人走出来指认道:“她!她才是真正的鬼怪!我亲眼所见!“ 秋葵一惊,此人正是孙泊的副将朱明阳。他终于在剧烈的挣扎之后,决定说出实情来。 “朱明阳!“卫临渊大惊,重拍桌案站了起来。 朱明阳歉意的对他这方低头道:“对不起世子殿下,此女实在邪恶,末将确实亲眼见她险些害了殿下,殿下却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可是殿下,您一再包庇纵容她只会有更多的人遭她毒手,那时候又岂止是我临江,整个江州也危急啦!“ “你住口!事实并非你所看到的那般!“卫临渊冲上去,一把揪住朱明阳的袖子。 众将见此,纷纷上来劝阻。 “世子息怒!“ “世子殿下,朱将军所言是否属实?“ 卫临渊断言:“朱明阳被段采南迷了心智,看到的都是假的!“ 朱明阳也是豁出去了,面对世子爷的恼羞成怒。他大声强调:“不止末将一人所讲,昨夜与孙都督一起进清月楼的西卫司兵皆可为我作证!“ 宁夅眸中杀气已起,他铁面走来,令道:“西卫司兵何在?“ 朱明阳指着院外说:“末将已将他们召集在外等候!“ 见此,卫临渊才肯定。原来这些人早就已串通好,根本没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过。 最遭的还在后头,朱明阳再开口告诉众人:“凤秋葵此刻戴着那斗笠可不是所谓的伤了脸,而是为了遮住她的本面目!不信,你们可以揭下她的斗笠看看清楚!“ 此话落下,有两个与孙泊关系好的将军朝秋葵过来,企图将她头上的斗笠摘下来,她眸中出现惊色,下意识后退躲避。 “抓住她!“ 有人呐喊,左右又有几人上来。 “本世子命你们退下!“卫临渊大声令道。 这些人根本不听,将秋葵团团围在其中。 卫临渊怒吼道:“你们听不见老子的话吗?“ 没人在意他说什么,他的声音被嘈杂愤怒的其他人的声音盖过去,他准备拔剑,一只手却被旁边的宁夅伸手按住。 “世子爷,当真要为了一个害人的妖女斩杀自己的将士吗?“ 孙老将军也从后走来,一脸沉重的提醒道:“世子殿下!可不要汗了这些为你卫家流血流汗的将士心呐!“ 卫临渊握剑柄的手上筋脉凸出,他的脸因强抑着愤怒而通红,他终究未能将剑从鞘中拔出?? 那头,秋葵与众将周旋,因为对方人数太多,又皆是人高马大的武夫,不多久,她头上的斗笠便在拽扯中落下。 烈日下,太守府,混乱的人群中,明明是她身影无助弱小,可人们却比她更为惶恐地惊呼道:“鬼怪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0 秋葵知道自己的脸此刻什么样子,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挡自己的脸,可那双赤红诡异的眸子,早在众人面前展露。 有人指着她的脸骂道:“她是妖怪!就是她害了孙都督!“ “就是她!“ “打死她!“ 众将拔刀,欲将秋葵当场砍死,千钧一发之际,凤初守从后面飞上来,抓住这些人的胳膊腿儿将他们仍了出去。 这些人,并看不见凤初守,只看到每个靠近秋葵的人,无端被一股力量弹开,有的人落到了房顶上,有的挂在了树枝上,有的人则被直接砸在了宁夅面前。 这位雷厉风行,正骨铮铮的宁大将军骂道:“好一个厉害的妖女!“ 卫临渊用力推开他的手,警告道:“我小妹不想伤人,你们别逼人太甚!“ 宁夅冷讽,指着秋葵那边质问她:“她那样子,算什么人?她就是个妖女!“ “你放屁!“ 卫临渊终于忍无可忍,一脚朝宁夅踢去,对方生生吃了他这一脚,身子往后猛退了几步,面上一狰,讥道:“世子殿下这脚力不行呐!“ “世子殿下息怒啊!“萧岱易与另一将军上来拉劝卫临渊,但这世子爷怒火一身,他何等武力?两臂一甩。便将二人掀开出去。 二人拦他不住,他再冲上去,重拳朝宁夅的头首挥来,这回,后者已有防备,侧身躲避开来,他再扑来挥拳,宁夅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冷声道:“既然世子殿下不清醒,那宁夅就代仁慈王教教你,如何做好这江州世子!“ 他袖子往上一撩,也扑上去。 那边,众将军被凤守初扔出去了一大半还未结束。这边两个了不得的莽夫又打了起来。 萧岱易一脸惆重,气得直跺脚:“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他是没办法了,只得跑到一旁的慈悲大师与孙毅德面前求助。 “恩师,慈悲大师,这可乱了套了!如何是好啊!“ 孙老将军冷着脸,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外祖与世子爷谁能伤了谁,且看他们打斗之势,估计打个一整日也分不清胜负,既然血气方刚,那就打个够吧! 他老眸看向凤秋葵那边,因被众将逼退,此刻她单薄身影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些被扔出去的将军。哀嚎连连地分散在各处,她面目逐渐沉下来,那双赤红的眼在阳光下看去,更是异常刺目,衬得她皮肤苍白,毫无血色。 她迈步向前,众将惶然退后,再不敢轻举妄动。 她走到院中间位置,才停步下来说:“你们恨我伤了梁永生,我可以理解,你们说我是鬼怪,是因我此刻我之面容狰狞可怕,我也明白,但我非你们口中十恶不赦之人,你们要伤我灭我都可,不过,你们得有那个本事伤得了我灭得尽我!“ 孙毅德站在人后,匪夷所思的指着她道:“老夫早知你是如此恶毒妖女,当初就不该帮你还阳!“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秋葵眸光凌厉扫过去,瞪得孙毅德浑身一颤。 慈悲大师闻她对孙毅德如此不敬,诧异恕道:“凤秋葵,就算此中有何不可被寻常人理解的苦衷,孙老将军好歹是救你还阳的恩人,你不记念也就算了,如何出言伤人?“ 秋葵自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她对向慈悲大师时,语气转变,敬重道:“慈悲大师与孙老将军是仁德之大智者,帮秋葵还阳秋葵铭记在身,我对二老从未有不敬之心,可是,这个站在我们面前的孙毅德根本就不是从前的孙老将军!孙老将军早在上次病危时,就去世了!“ 此言一出,再一次震惊众人,连与卫临渊打得热火朝天的宁夅都停了下来,因他分心,还被卫临渊一脚给踢翻在地,他爬起来,面上压着痛苦,更多的是愤怒。 这回换卫临渊嘲他:“怎么回事呢卫大将军?这身子骨长得这般壮实,却有些不经打啊!“ 宁夅不理他,转身对上秋葵,怒目道:“妖女,你又在胡言什么?连我外祖也不放过?今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宁夅妄为人!“ 秋葵见他一身杀气沸腾,若是没有凤初守在旁,她还真有些怕。 “宁大将军你先别急着立誓,若凤秋葵说的都是真的,日后宁大将军还如何当人?“ “妖女!老子宰了你!“宁夅被她言所激,拔刀朝她扑来。 同一时间,卫临渊也拔剑挡了他的去路,二人刀剑相碰,撞在一起。 秋葵站在他们后面,再次大声道:“孙毅德孙老将军阳寿在八月十四日夜就已尽,阴间生死簿上笔笔在册,我没说谎,更未编造故事!你们当夜有多少都在孙府亲眼所见!“ 她问萧岱易道:“萧太守,那晚孙老将军有没有单独招你到病榻前,亲口告诉你他阳寿将尽,让你好生守护世子殿下?“ 萧岱易在混乱人群中走出来,如实应道:“确有说过!“ “一个病之将死之人,何以睡一觉之后又活过来,精神奕奕吃下三只烧鸡,你们不觉奇怪,不信他非孙老将军无妨,我自有办法证明我所言非虚!“ “住口,我们才不信你妖言!“有人挂了彩,却任然恨她之切切。 凤初守一听,当即飞过去,甩了那人两二巴子。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数双眼睛看到那人惨叫两声,脸上多了两个发黑的鬼手印。 被打之惶然呐喊:“妖女杀人啦!杀人啦!“ 凤初守捂着耳朵抱怨道:“这些人真讨厌!真讨厌!“ “呼呼--“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乌云密布,一阵诡异的风席卷院落,吹得院中树木枝叶狂舞。 凤初守抬头长吸了一口气,似在闻那风的味道,接着他咧嘴一笑说:“哟,有好玩的啦!“ 说完,他一跃飞上墙头,寻着风的源头去了! 秋葵喊道:“凤初守,你给我回来!“ 小胖子压根儿未听见,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秋葵无奈,再看这满院充满敌意的脸,她只好打消了去追凤初守的念头,还是先解决这边儿才是紧要大事。 “妖女露出真面目,现在无从狡辩,这是要作法将我们全都灭口在此吗?“ 慈悲大师察觉这股阴风诡异,其中似乎胡透着一道逼人的鬼气,他清楚秋葵养鬼物,就怀疑是她在搞鬼,便出声劝道:“凤秋葵,不可再行伤人之事。不然老衲也容不得你!“ 秋葵抬头看天,此刻她说什么也无人相信,她便未回应慈悲大师之话,疾步朝梁永生的房间走去。 宁夅看她往这边走,以为她要对他外祖不利,立即掀开卫临渊,冲过来拦截她。 他手里拿了把十分锋利的宝刀,不由分说就朝秋葵的头劈来,她躲开,宁夅便再砍,她急了,警告道:“休挡我路!“ “想过去行凶,你得问我宁夅肯不肯!“宁夅怒气喝道,再一刀劈来。 这回他那把宝刀突然燃起森森煞气,秋葵眸间闪过惊色,也被刀气震伤,身体滚落在地。 她吃痛的抚摸着胸口,心头疑惑,宁夅突然如此厉害不对劲,立即抬头看去,见孙毅德面色冰冷的站在檐下,那一副老沉之态,仿若一切尽在掌握。 一定是此人刚才在后面助了宁夅,才使他力量大增。 在孙老将军体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在她与慈悲大师都毫无察觉时出手,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正在她疑思的片刻,又见景荣从房中飞出来,冲他大喊道:“来了!“ 秋葵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忍着痛爬起来,绕开宁夅飞快跑进了那间客房。 等她跑进去时,景荣立即用点神笔在门上飞快画了几笔,便见门被一道灵枷封住了! 宁夅追到门边,用力踢门却踢不开,他于是扬刀猛劈,“轰轰轰“,宝刀狂劈数刀,那薄门竟连纸窗都未破个洞来,慈悲告诉他:“凤秋葵在里面用灵符封了门,普通刀剑并不能打开此门!“ 孙毅德焦急说:“她是要直接对泊儿下毒手了。我的泊儿啊!“ 宁夅问慈悲:“大师可否将此门打开?“ “老衲需要时间作法!“ “那请大师快些!“ 门内的景荣对秋葵说:“有人正在勾梁永生的魂,对方道行很高,应在我之上,且就在附近某处,我此刻还能将梁永生的魂稳一时片刻,但若慈悲大师从外将门打开了,我恐怕就稳不住了,你快想想办法,梁永生的魂一旦被勾走,你便被坐实了是杀他之真凶,他成迷的身份,也没人会信你!“ 这些厉害,秋葵又怎会没想到,但令她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勾魂之人竟比景荣的道行还高! 景荣可是鬼修的仙官啊! 房间另一头,还有两个慈悲大师的弟子,他们看不见景荣,只看到一双可怖赤炎的秋葵进来,他师父等人便被关在了门外,吓得从毯子上起来。 秋葵没理会他们,她迅速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一捆红线来,围着梁永生所躺的床缠绕起来。 那捆线是她提前施过咒的,可以帮梁永生稳魂。 两和尚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但瞧她这模仿,料定不是啥好事,苦劝道:“凤施主。回头是岸,切莫再行恶事啊!“ 秋葵都还没说话,苦缘又惊慌失措冲门外喊:“师父!师父!救命啊!“ 慈悲在外闻爱徒这般叫喊声,急问:“苦缘,里面发生了什么?“ 苦缘回答:“这位凤施主恐怕要对孙施主下手了!“ “你闭嘴!我并非要伤他!“秋葵解释道:“若不这样,他的魂都不见了,你快帮我劝劝你师父,让他别开门,开门的话,我们所做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对方只当她在诓骗自己,继续扯着嗓子冲外面喊道:“师父,快开门,快点开门!再晚些,她就要得逞了!“ 秋葵无奈,是景荣嫌这两和尚太吵碍事,飞过去用点神笔画了两笔,二人便倒了下去。 “阳世哪儿都好,唯有这阳世人,凡眼肉瞳,无法分别善恶,容易被人欺,不像在阴间,业境台前,众生善恶自能辩,哪儿有这么多事儿!“他将点神笔在指尖转了几个圈,颇是得意说:“本尊点神笔,乃东岳大帝给我点的法器,对付人鬼皆不在话下!“ 接着他转头朝秋葵邀功道:“今日若非本尊在此,看你怎么应付得了这些事儿!“ 秋葵十分感激说:“景荣兄为我所做这些,秋葵铭记在心!“ 两人正说着话,他们所站的房间突然震了震,如地动山摇,惊得景荣跳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鬼仙一个,什么能让其露出过这种神色? 秋葵安慰说:“应是外面的慈悲大师作法,引起了地动!“ 景荣神色依旧很惊慌的样子,他蹲在桌子上,低头死死盯着地面上,“不,不是!“ “不是?“ “这地动并非是凡间之力!“他很肯定的说。 秋葵也惊了,“并非凡间之力?如何说?“ “本尊觉得心慌慌!“景荣摸着胸口说,目光继续盯着地面,不多久,地上突地冒起淡淡白雾! 屋中生雾,秋葵平生从未见过,她退到梁永生的床前警惕的盯着那些白雾,问:“我怎么感觉不到心慌?“ “那可能这白雾是冲我来的!“景荣揣测道。 秋葵立即手结法印,念驱邪咒。 但她连着念了三遍,驱邪咒也无作用,白烟在房中越生越多,隐隐约约,她似看到白烟中似有黑黢黢的人手从地下伸出来。 “何方妖孽在此故弄玄虚,看我打鬼鞭!“秋葵抽出腰间打鬼鞭,正要朝那些诡异的手打去,却被景荣飞过来拦住。 “千万别打!“ “为何?“她十分不解。 景荣收起方才的惊慌之色,皱眉回答:“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什么?“ “阴间招魂令,这些是传令鬼,你用打鬼鞭打了他们,恐怕又要生事端了!“所以他才劝她别打。 秋葵听到阴间招魂令这几个字,神色跟着一沉,“看来是下面有人招你回去!“ 景荣点头,再转头时,那些诡异的手已攀上了他的将,用力将他的魂体往土低下拽,趁着还未完全被拖下去,他赶紧告诉她:“阴司有招魂令者,必定是哪方的鬼帝,你在下面对家不少,你心里应该清楚,这回我也帮不了你了,你只能靠自己了!“秋葵也没办法,毕竟景荣是阴司在职的阴官,本来在阳间帮她就不合规矩,下面有人要故意找事,她也没办法立即下去找他们说理,只得嘱咐道:“景荣兄多保重!“ 景荣还未来得及回答她,魂体就被那些从地下升起来的手,拽入了地底儿。 秋葵深吸一口气,先是那股风将凤初守引开了,现在景荣又被招回了阴间,现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她告诉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 她往包里掏了掏,将景荣留给她的玉牌摸出,用红线穿起来,戴在脖子上。 如此,就好像姜无重还在她身边一样! 门外,慈悲大师还在施法破门,因为景荣被招回了阴间,由他施法封的门法力开始减弱,秋葵唯有将红姑招出来,让她以灵身去抵住门。 慈悲大师感到门后有鬼物挡门,叹道:“此鬼便是伤小孙施主的罪魁祸首了!“ 随即,他手结佛家降伏印,口念伏鬼咒。 门后的红姑艰难顶着门,原本血肉模糊的脸更加扭曲起来,她感觉自己就要被门外的伏鬼咒击散灵体,冲秋葵喊道:“主人,奴家快顶不住了,求求您,快从梁郎的魂念中,找出我的死因!“ 秋葵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梁永安,见他的肉身内,灵体再一次从中飘了出来。 她并未叫魂,这次魂出必然是外头有人在勾他的魂。 红姑回头看见这一幕,难过的唤道:“梁郎--“ 梁永安听不到她的叫喊,目光呆滞的望着房外,那里有个声音在召唤他,他便迈步往外走,不过,他才迈出一步,魂体就被秋葵事先缠在床边的红线挡住了! “红姑,再坚持片刻,我去去就来!“ “嗯。“ 秋葵跑过去,手心贴掌在梁永生的额头上,念咒道:“我以此咒,借你双目,看你过往,功德在册,罪恶无形--“ 因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回她十分顺利便进入了梁永生的魂念中,更直接看到了她想找答案。 五十年前,临江城的夜空毫无星光,梁永安无力的躺在地上,他身前站着一身材单薄的女子,女子的身体被黑袍罩着,看不见脸。 梁永安感觉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他艰难地伸手摸了摸,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侵湿了他的衣服,他闻到了血的味道,浓腥味儿十分熟悉。与半年前遇上山匪那次一样。 不止这样,他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破了,不是布料破碎,而是纸张坏了! 原来,他身上母亲为他做的那件藏青色新衣,此刻变成了一件纸衣,鲜血从他体内流出来时,自然就湿坏了纸料。 黑衣女子低头凝视他此刻的痛苦,以一种很轻很远的声音说:“你用真心坏了这条命,我怜你家人被山匪残害枉死,特留施咒隐去他们的鬼气,以免被下面鬼差发现将他们勾下去,原本。他们还可如活着时一样,陪你在这阳世到他们终老之日,可你却将真心给了别人,坏了你我的约定;如今可好了,你家人之魂魄已无法再存在于这世间,这结果,你悔吗?“ 梁永安失血过多,面目苍白,身体不停抽搐说:“这世间人之情爱,如何是我区区凡心可控制的?“ 黑衣冷声问:“如此说来,你并不悔了?“ 梁永安咬着牙,不答。 “呵呵。“黑衣女子轻笑,“这凡人之真心真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很好??很好??我便喜欢你这凡人的真心,你的真心越不悔,越好??“ 初听她的声音,犹如少女般青稚,如今听来,却充满了苍伤之感,以至于本不存在于这时空的秋葵也感受到了属于此女的沉长悲悯。 梁永安问她:“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黑衣女子跟着他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迈步朝院门走去。 漆黑的夜中,她的身姿如其中鬼魅,神秘诡异。 她的人很快就不见了,但却有一道很轻的声音随风飘来。 “我要你的真心,你亲手给我你的真心,你便还可以活--“ 梁永安并没有立即死去,他再次睁开眼时,却见好友周俊生坐在自家房院中,腹部那股尖锐的疼痛还未消失,他惶恐的对周俊生说:“周兄,救我,有人要害我!“ 周俊生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用帕子沾了水,仔细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梁永安大惊。 周俊生眸子轻轻看了他一眼,唇角带笑,轻声吟唱道:“临江有两岸,西边极乐天,来往皆俗客,轻舟载神仙--梁兄,该感谢我,若非我带你去寻到你的真爱,这条多的命,你早就交付在山匪刀下了!“ 梁永安如雷轰顶,原来一切遇见红姑,是周俊生故意带他去的。 “你是谁,那个女人是谁?“ 周俊生指了指他的肚子,假意关切的说:“你莫管我们是谁,你该看看你还能活多久!“ 梁永安急忙低头看去,这一看,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肚子上,当初被山匪砍过两刀的地方。缠着一个尖牙利齿的人脸,那人脸五官长得凶恶,分明是只鬼。 “这??这这??这是什么?“ 周俊生伸出白得瘆人的手指抚摸着狰狞鬼头告诉他:“这是一只续命吃人鬼,他吃一人,续一人的命,若你不将所爱之人的命心甘情愿奉上,它便日日吸咬你的伤口,你死不得,生不得,生不如死,日日如此。“ “你说什么?不不不,周兄,我们无冤无仇。何以如此对我?“梁永安哭求说:“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家破人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红姑,我只要红姑!“ 周俊生冷漠看着他,将手收回来时,那续命吃人鬼张嘴就去撕咬周俊生腐烂的伤口,痛得他惊声大叫。 周俊生看够了他痛苦模样,温声问他:“你可愿将你所爱之人奉上?“ 梁永安是真心爱红姑,他心意已决,忍着剧痛强调:“我绝不会伤害红姑!“ 周俊生冷笑,再不多说什么,起身走了! 这般,梁永安日日夜夜承受着那只续命吃人鬼不停撕咬他的伤口,肠烂肚穿,好不凄惨。 每当他快坚持不下去时,他便想着红姑与他说的那些话度日,最开始,他一日想百次,后来一日想十次,再后来,一日想一次,直到春去冬来时,天上开始落雪,厚厚的血堆满了整个院子,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梁永安虚弱的说:“我愿奉上我的爱人,我愿意??“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1 周俊生等了他半年之久,终闻他松口,慢悠悠到他榻前,还是那副谦谦公子哥儿的模样,但眸中却藏着冰寒之气,问他:“梁永安,奉上你之真爱,是你心甘情愿?“ 梁永安早就被身上缠着的那只续命鬼折磨得失去了意志,他无声哭泣,羞愧又痛苦,挣扎了许久,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 “我??梁永生心甘情愿!“ “很好!“周俊生身材消瘦,白皙的脸颊上带着一抹阴冷的笑意,他坐于梁永安床榻边,像从前那样用湿帕子为他擦脸,还说:“她在醉仙楼里,还是你离开时那样,只是不再日日盼着你会去为她赎身了,但你给她的真心她保护得很好,她未曾放下过你回去接她的念头,你们真是这天下间最痴情一对有情人呀!“ 只不过梁永安此刻却听不进这些话,他痛苦的握住周俊生的手说:“快,快将这只鬼拿走!“ “别急,再忍忍,等我以你之名去接红姑前来,待续命吃人鬼食了她的血肉。你便可复生,从此以后,你再不会觉得痛苦了!“ 梁永安大口喘息着,卷缩在床上哭得扭曲开来。 那天大雪之中,乘坐马车前来的红姑不曾想过,这是她的不归路。 连秋葵也未想到,那两个曾经折煞旁人的有情人,竟落得这般下场。 红姑独自进入梁家,周俊生放她单独进入房中,看到了床上早已被续命鬼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梁永安。 但尽管如此,梁永安还是坚持着与她说了许多话,句句不离他爱她。 就要永别时,那哭成泪人的女子。强忍哽咽,还为他唱了一曲他们初见时的她所唱的曲子。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琴瑶,知音少,知音少??“ 秋葵走进房中,望着唱曲儿的女子难过的说:“傻姑娘,快走啊,快走!“ 红姑哪儿能听见她的话,她见到自己所爱之人在面前断气,她扑上去痛哭,伤心欲绝时。一只恶鬼顺着她手臂,张大了长满利齿的嘴,啃咬着她最在意的脸。 那续命鬼齿将她绝美的面容啃得面目全非,她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续命吃人鬼,一命换一命,红姑惨死后,梁永安重得新生,只不过,要重新为他塑造一副肉身,续命鬼要用二十年! 所以,当梁永生再一次出现在人间时,他还是二十年前自己年少时模样。 这回秋葵强制将自己从梁永安的魂念中抽离出来,脑海里,全是红姑死时的惨状。 太守府的客房中,红姑已筋疲力尽,见她终于出来了,一边低着门,一边急切问:“主人,你看到了吗?“ 秋葵叹了口气,目光不敢去看对方的脸,更不忍告诉她真相。 红姑巴巴的望着她,似察觉到她眼中的犹豫之色,试探道:“我之死,与梁郎有关对吗?“ 秋葵点点头。 红姑头垂下头,却不敢往下再问了! “轰动--“一声,慈悲大师施法破门而入,红姑被震飞出去,倒在地上。 秋葵见门开,怕红姑被慈悲大师所伤,立即将红姑收回魂袋之中。 也是同时,原本用来稳住梁永生魂魄的红线顷刻间断了,梁永生的魂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门外其他人看不见,除了慈悲大师,他见是孙都督的魂飞了出去,便知道其已断气,色变道:“糟了!孙施主没了!“ “泊儿!泊儿!“ “小孙将军--“门外那些军将堵在那,要扒了秋葵的皮。 秋葵可没时间与他们浪费,赤眸一睁,抽出腰间打鬼鞭,拿在手中大喊道:“孙泊被人勾魂,我要去追,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挡我者休怪的鞭长无眼!“ 慈悲初识她,闻她事迹,本十分欣赏,今日见她这连番做派,真是痛心疾首,出声警告她:“此鞭非同小可,凤秋葵,不可再伤及别人性命!“ “那就让开!“说时,她已气势汹汹朝前挥去。 慈悲大师慌忙抬臂将后面的人揽到一旁,秋葵大步从门中跑了出来,还不忘对慈悲说:“多谢!“ 可对方才不领情,质问:“凤秋葵!你到底要做什么?“ 前面,还有不少军将挡她去路,她又扬起鞭子重重一抽,因为只是想震慑这些人,所以只是往地上抽打,瞬间,鞭子在石板铺的地面上砸出一条手臂粗的裂缝,院震瓦落。 众将见状,无不惊恐,若是这鞭子抽在人血肉之上,那不得比断头台还厉害? 方才躲避在人后的白瞿见状,赶紧趁此机会跑出来告诉大家:“此乃我白家祖传法器,名叫打鬼鞭,一鞭要人命,两鞭魂断肠,三鞭就要魂飞魄散,诸位将军,凤姑娘若要伤人的话,就凭她如今的修为,早就用这根鞭子伤了你们不知多少人了,自家的命只有一条,诸位将军,千万别以身犯险啊!“ 周严骂道:“你住嘴,这是何地?竟在此危言耸听?“ 白瞿被这一声吼吓得退了几步,还是怯怯的说:“草民说的都是实话,将军若是不信,就上去挨一鞭子看看还有没有命!“ 说完,他赶紧躲去了角落里。 如今他白家已无能人,全家都指望着他,他可不敢太露风头。 不过,他这些话,也确实帮秋葵造了一翻势,果然无人再敢轻易上前,秋葵趁此机会,持着鞭子快奔出院子。 宁夅见此,气得满面通红:“你等如此贪生怕死,何以从军保我临江太平?“ 卫临渊呛他道:“宁大将军。那鞭子的威力你没见着吗?难不成就让这些将军们去白白送了性命,如此这般,就能保临江太平了?“ 宁夅愤怒看来,绝不肯轻易放走秋葵,也奔朝着院外追了出去,还撂下句话给卫临渊。 “世子殿下,今日帮助害人的妖女潜逃,此事,我们之后再慢慢议!“ “议就议!“卫临渊面上不屑,见宁夅带着周严几人追上去,他也不肯落后,招大胡子等人一起跟了上去。 秋葵追在梁永安的魂体后面,太守府上下奴婢府兵不少人看见了她,皆被她一身逼人阴气与可怖面容吓得退避三舍,这一路毫无阻碍,很快就出了太守府。 景荣曾说过,那个施法勾魂之人,就在太守府附近,只要秋葵追着梁永安的魂,很快便能找到此人。 所以她在临江城中狂奔,生怕追丢了! 头顶被乌云密布的天,终于在此时下起倾盆大雨,街上的人都去躲雨了,这条江城古街上,仿佛只有秋葵一个人。 耳边是雨水冲刷房顶和青石地面的声音,鼻子闻到雨水泥土气息,眼前的视野也因这场大雨模糊了一些。 她追着梁永安的魂来到了一处老宅前,此宅有两扇腐朽木门,一看就上了数十年了! 不过奇怪的是,之前,她好几次从这条小巷路过,记得记得这原本是一家戏院,如何会变成这样一间旧宅? 她在宅门外淋雨站着,死死盯着那门看,随后就想起一个画面,五十年前,梁永安的大哥将他送出门,门关上后,他在门外失落的说:“都回不去了??“ 难道这是梁家? 秋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五十年前的老宅,本来早就换了面貌,此刻又真实的立在她面前。 她也不怕,脚步迈上阶梯,雨水顺着她的裙角往下滴落,她嘴里念着:“大道两边走,阴家不相逢,若有挡路鬼,莫怪我鞭抽!“ 看到属于五十年前的鬼宅,必是厚重阴气所致,这附近应有不少鬼物,她念凤家避鬼咒,告诫那些孤魂野鬼别招惹她,耽误她办事。 推开门,腐朽的木门摇摇欲坠,她直接迈步朝院中走去,这场大雨,将这破败的宅院淋得更加破败。 她目光在四周搜寻,梁永安的魂不见了,整个鬼宅空荡荡,下雨的关系,四处潮湿阴暗,但她感觉,在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余光扫过无人的屋檐下,一根黑色的柱子十分突兀的立在那。秋葵转过脸去,皱眉仔细去看那根柱子,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那哪儿是柱子,分明是个人! 那个人穿着穿了一件长棉麻黑衣,席地的那种,披散着一头黑发,身材细长如杆,雨太大了,看不清样子,但从身形上可确认,是个男人。 突然多了这么个诡异的男子站在屋檐下,秋葵也没有很害怕,她手握挂在腰间的打鬼鞭,迈步缓缓朝檐下靠拢。 那个男人并未因她的靠近而移动,始终如柱子一般站在原地。 近了,她终于可看清楚,白如宣纸的肤色看不到一丝血色,那张脸干净得找不到一处斑点,就像个粉捏的人一样,年纪看上去最多三十岁;不过,秋葵知道,此人绝不可能只有三十岁,因为她认识此人,在红姑的怨念及梁永生的魂念中。 “周俊生?“她喊出这个名字时,心中已猜到,此人真实的名字一定不叫这个。 他几十年前就长这模样,几十年后,也一丝都未改变,且他身上看不出任何鬼邪之气,干净得就像一个刚出生的人。 听到她的声音,对方站在原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不凶也不恶,但却让她觉得心慌慌。 “当初便是你将梁永安引去沉仙岛的,红姑也是你们害死的,你和那个穿黑衣的女人一伙的!“ 男子未回答,继续以那种淡漠的神色看着她。 秋葵还想起件事,王祥亥说过,当年买下他家老宅的正是一个很瘦的男人,想来,也是此人了! 她很肯定的说:“你就是坪山村的勾魂人!“ 她曾欢喜过许多有关勾魂人的样子,无不是如薛天意那种老头一样,邪恶阴丑。 对方因他猜出自己的身份淡淡一笑,还赞道:“这段时日不见,你比当初在坪山村时,长进了不少!“ “封我棺材的,也是你吧?“秋葵忍着痛,声音低沉。 那头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神色变化,否认道:“我可没那么闲,去封你的棺材!“ 秋葵想想也是,此人善用鬼布阵,并无浓烈的道者气息。 凤初守说过,在太守府里阴枷封棺的是一很厉害的道士! 不管是谁,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我夫君的肉身呢?代碧萝被你们怎么样了?“ 勾魂人提醒他:“我今日在此,并非是来帮你解惑的,凤秋葵!“ “你说不说?“秋葵冷声问,那双赤红的眸子在雨水中发着亮。 “怎么?凤秋葵,没有姜无重帮你,你还想对我动手吗?“对方面无表情的挑衅道。 “我是凤家走阴人!“她无比郑重的说,即便姜无重不在,她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哦?走阴人?“对方的面色也阴沉下去,好像听到了一个特别令人想笑的笑话。 “走阴人又能怎样?“ 怎样? 秋葵抽出打鬼鞭来,鞭力舞起不少檐下雨水,她势如破竹的说:“凤家走阴人,今日就要替坪山村的两百无辜亡魂,及这些年死在坟煞地中的惨死者替天行道!“ 音落,她毫不犹豫挥着打鬼鞭朝对方那头扬去。 勾魂人见她如此急不可耐,脸上挂着轻视,只消右手微微一抬,便轻巧将她的打鬼鞭握在了手里。 握住了!! 那头轻蔑说:“在太守府里唬唬那些莽夫可以,在我面前舞刀弄枪?你还太嫩!“ 堆积他手臂一挥,秋葵连人带鞭一起被勾魂人扔了出去,身体重重摔在泥潭里,地上泥水弄脏了她身上的浅色裙装,她身子滚了几圈,用手使劲撑着泥地才未未继续滚得更远。 “姜无重就只教了你挥鞭子吗?来,站起来,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让我看看,你会否比你奶奶撑得更久一些!“ 秋葵听到对方提到奶奶,身上再痛,也咬牙爬起来,脚踝被摔伤了,使力就痛,她便垫着脚,尽量保持着身正。 “我奶奶是你杀的!“ 她站在雨中,满身泥水;那人站在屋檐下,身未沾半滴雨说:“凤秋葵,就算你要为你奶奶报仇,你凭什么?“ 秋葵从腰间拿出魂袋中招出红姑来,红姑早认出了檐下站着的人是当年的周俊生,她还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跟随周俊生来到此宅,送过梁永安最后一程时,他幽怨的念叨着:“奴家记得这儿,在这儿,梁郎与我说,若有来生,他一定带我去江州看雪梅,也是在这儿,我抱着他被病痛折磨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 说到此处,她停顿下来,声音在雨水之中凄恨痛哭着。 “就是这儿,那只攀在他身体上的恶鬼咬坏了我的脸,鲜血从的五官中流出,满地皆是,无论我怎样求救都无用,那个曾经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子,就坐在房中看我被那恶鬼食尽身上皮肉??“红姑灵身因为痛苦和愤怒不停颤抖,一切都回忆起来了! 她恨,原来她一直寻了五十年的凶手,竟是她最爱的情郎! 秋葵告诉他:“这个男人,他便是害你的凶手之一,红姑,杀了他!“ 红姑闻主人令,鬼气腾腾地朝勾魂人扑去,刹时,周围放动地震,她的灵身卷起雨雾向勾魂人袭去。 勾魂人一动不动,对这来势汹汹的索命厉鬼毫不在意,直到红姑扑到眼前时,他才伸手一扔,将梁永安的魂魄扔了出来。 红姑一看到梁永安,竟立即收回了鬼爪,勾魂人抓住机会,两手一起朝红姑抛出两根灵身法链,链子便如长了翅膀一样缠上红姑的身子。 “红姑!“秋葵眼中一惊,这链子像极了阴间鬼差的锁鬼链,但显然。勾魂人手中这根还更为厉害,红姑一被捆,身上所有的怨气就消散了! “啊--“红姑凄厉鬼叫,不停挣扎,那根链子越捆越紧,缠得她苦不堪言。 勾魂人叹道:“可怜的女人,即使成了鬼,他终究是你的弱点啊!“ 秋葵趁着他对红姑说话的功夫,从侧面冲上去,挥鞭子偷袭;这回,勾魂人反应不及,手臂受了一鞭子,抱手臂退了两步。受了伤,但却不危急生命,也因为这一鞭子,此人眸中泛起凶光,问道:“凤秋葵,你以为是你找到的我吗?“ “不然呢?“ 勾魂人提醒她:“你发现梁永安身上的秘密是迟早之事,他的魂魄对于我来说,已无用!“ 换句话说,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勾梁永安的魂来此? 秋葵心头一惊,原来他勾梁永安的魂来此,只是为将她引来! 勾魂人开门见山问道:“你奶奶留给你的东西在哪儿?“ “什么东西?“虽在问对方,但她心里已猜到是什么东西了! 奶奶曾托梦告诉过她,河仙村的祖庙内。藏着凤家一件很重要的宝贝,她感觉勾魂人要找的便是那东西。 不过她根本不知那是什么,也不可能告诉此人,她只问他:“我奶奶的尸体在哪儿?“ 勾魂人冷冰冰的回答:“你凤家人,本就该是尸骨无存的下场,还想寻你奶奶的尸?你先掂量掂量,你能不能给自己留个全尸吧!“ 他已无耐心的问:“那东西你奶奶藏哪儿去了,说!“ “你一辈子都别想找到!“秋葵听只感觉怒火在胸腔翻滚,她掏出红姑的魂袋捧在手心,大雨中,怨魔之气似在她瞳中燃烧,她大声念道:“以我之怨,焚汝之身!“ 咒语升起一道法气在她周身围绕着,原本被勾魂人的锁魂链缠住的红姑,感念到来自凤住的巨大怨气加持,也同时施展鬼力,猛地挣破了灵身上的锁魂链! 顷刻间,法链在大雨中消散开,勾魂人惊了一下,半虚着眼睛叹道:“好一双赤魔眼!倒是助了你!“ “拿你命来!“红姑飞扑上去,鬼气染在红袍上,像一道狂燥的龙卷风席卷过去,勾魂人以肉身抵挡,一人一鬼,厮打起来。 勾魂人不敌红姑这夺命鬼鬼气,从袖中也掏出一只魂袋来一扔,袋中飞出一青色厉鬼,反扑向红姑。 秋葵认出了那青色厉鬼,正是当初坟煞镇中的春娘,曾受姜无重之命,为她所用,只不过,后来如何也招不回来了! 春娘与红姑厮打在一起,一赤一青两道鬼气打得天翻地覆。 最开始,红姑因有秋葵的加持占上风,后来,春娘的鬼力也逐渐上涨,红姑越来越弱。 秋葵不知何因,仔细观察梁家这宅府。被她发现宅府上方有一道淡淡的光线,她立即意识到,这勾魂人之所以将她引到此处,必定是这里对他有用。 此人本就善于布设阵法为鬼物涨灵,看眼前两鬼打势,像是红姑的鬼力正在被春娘一点点偷走。 “啊--“红姑被春娘咬断了手臂,从半空中落下。 秋葵忙跑过去扶她,红姑灵身受损,却咬牙还要继续去打,被秋葵拦住。 “再打你会魂飞魄散的!“ “主人,奴家无能!“红姑哭着说。 秋葵心里比她更忏愧。 勾魂人见她气势减弱,站在屋檐那头叫嚣:“凤秋葵,认命吧。你凤家气数早尽了!“ “轰--“地一声,他们身后飞来一支铜鼓,惊了勾魂人。 秋葵感觉周围明显亮了些,抬头一看,周围已变,再不是几十年前的梁家老宅,而是五十年后的戏院! 那只鼓,便是戏院里的,她转头看去,见卫临渊带着大胡子几人冲了进来,他们后面,还紧跟着宁夅与好些个军将。 卫临渊一手持这苍佑宝剑,一手还拿着另一只被他敲烂的鼓,用力朝勾魂人扔去,嘴里嚷道:“妈的,这几面破鼓把老子阻在外头半柱香了,这鼓是你的吧?“ 秋葵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十分激动,想来是他们追着她过来,她进了勾魂人设下的镇,而其他人被阻在了外头。 这世子爷本不懂什么破阵之法,他就是追到此处不见了秋葵的身影,让人四处搜遍了也没找见,单纯看戏院两边的两只鼓不顺眼,一拳击破了鼓面后,就看到秋葵蹲在雨中,一个黑衣的诡异男子站在戏台上。 勾魂人见阵已破,对方又来了这么多人,倒也不怕,他收回春娘的魂于魂袋中,对秋葵说:“想找你奶奶的尸,用那东西来换!“ 扔下这句话,勾魂人隐入戏台后的黑幕中。 卫临渊带人冲上去寻时,人已无影无踪。 好在梁永安的魂还在,她打开魂袋,念咒将其装入袋中。 才收了袋,宁夅又带人气势汹汹上来将秋葵团团围住! “宁大将军,没完了是吧?“她刚跟勾魂人在阵中打了这一翻,实在有些困乏。 对方反问她:“孙都督死了!你觉得这事儿完得了吗?“ “宁夅!“卫临渊带着大胡子等人也围过来,两方人各不相让。 秋葵不愿看他们兵戎相见,似有妥协之意的说:“宁将军想知道,我是如何害死孙都督的吗?来,我告诉你!“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2 秋葵一瘸一拐的走上戏台,卫临渊不知她要做什么,担心的去扶她。 “哥,没事儿!“她站在戏台上,神情淡然对台下的人说:“宁大将军,我是妖女,自是不好对付,普通的兵卒可押不住我,得让两员无力高强,心有正气的将军才行!“ 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儿有人让别人抓自己,还替对方考虑如此周全的? 周严赶紧与宁夅提醒:“将军,此妖女诡计多端,恐怕有诈!“ 宁夅今日在她手中狠栽了几回跟头,根本无需旁人说,没轻举妄动,倒要看看,这妖女又玩儿什么把戏。 秋葵看出他有顾虑,质疑道:“宁大将军自许要保一方百姓平安,应该清楚,世间有正道,邪终究不压正,将军是不相信自己是那心有正气的人?“ 周严冷哼一声,“妖女,休想用言辞刺激,你认为我们会上当吗?“ 大雨还在下,宁夅不上去。秋葵也不下来,僵持了好一会儿。 秋葵只觉疲惫,干脆在戏台上盘腿坐下,闭眼道:“我杀了孙都督,是你们口中的妖女,城中百姓多有传言,引起许多恐慌,既如此,那该将我绑于广场上,当众斩首,才可安抚惶恐的弱小百姓,反正我就在这儿,要拿我,你们就上来!“ 卫临渊也上了戏台上。让她放宽心,无论如何,他还是江州世子,就算这是临江,他还能做得了主! 秋葵摇了摇头,劝道:“卫兄是江州世子,而我现在是他们口中认定的妖女,卫兄一再帮我,只会将这些本就不服你的将士越推越远,秋葵并不愿这样!“ “那也不能让他们将你拿了去!“ “我在阴间时,连地狱都下过了,这小小临江城,应还奈何不了我!“她在敌人面前,素来爱虚张声势。但今回,心里却早有成算。 卫临渊看出她已有了打算,就不多说废话了! 下头的宁夅看她没要逃的意思,也着实有些吃惊,他与周严合计了一下,这般耗着也不是办法,应速将她拿了以免多生事端。 大胡子等人还挡在戏台下,自是不准他们上去,卫临渊此刻突然改变了主意,令他们让道。 宁夅终于上了戏台,他警告道:“若你再敢耍什么诡计,我定当场斩杀你!“ 秋葵任然闭着眼睛,只是嘴角上翘笑了笑,“大将军斩杀妖女,天经地义!“ “休得再阴阳怪气说这些,走!“宁夅毫无怜香惜玉的抓住她的胳膊,要将她带下戏台。 卫临渊有些生气,警告他:“你给小爷轻点儿!“ 宁夅根本不理会他,拽着秋葵走到木阶处。 秋葵倒不觉得被拽得疼,面色淡淡地问:“宁大将军,天要黑了吗?“ 宁夅看了看天色,明明才半下午,这场雨让天色看起来像傍晚一样。 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他狐疑扫了一眼她那双诡异的赤眼,没答。 秋葵抬起另一只手,皱着眉吃痛的说:“你瞧,我的手伤了!“ 宁夅满眼警惕,发现她食指上确实有道伤口,像有些日子了,刚又裂开了,有血流了出来。 也正在他打量那手指时,秋葵突然轻轻用指头点了一下他的印堂,接着,二人便像睡着了一般,双双倒在了地上。 “宁大将军!“ “小秋葵!“周围之人惊恐的看着。 周严就知道,凤秋葵肯这般束手就擒,一定有诡计,没想到,还是上了她的当。他主能问卫临渊道:“世子殿下,这妖女对大将军做了什么?“ 卫临渊十分淡定,他蹲下身去摸了摸二人的气息,都还在;接着,他又将秋葵的手腕抬起来,放在手心把脉。 大胡子凑过来问:“爷,您啥时候会把脉了?“ 卫临渊摇了摇头,“小爷我并不会!“ “那你??“ 卫临渊也就随便摸摸脉搏,没别的意思。他回头对慌张的周严说:“你家将军没事儿,但此刻雨也没停,先让他们躺会儿吧,应该很快就醒了!“ 天灰蒙蒙的,阴风吹得路上的尘会飞舞,四处连一颗树都看不见。 宁夅不知自己为何会到这里来,更不知这儿是什么地方,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在戏台押着妖女凤秋葵,可这丫头突然说她手受伤了,他就看了一眼她的手,接着就到了这里! 前面有人,还不少人,背着行囊,有老有小走在路上。 宁夅追上去喊道:“老伯,等等!“ 那些人停下来,目光木讷地齐齐看向他,走在最后面的老伯身材矮小消瘦,留着一缕脏脏的山羊胡,笑呵呵的问:“将军叫我啊?“ 宁夅穿着一身威武的铜片军甲,老伯不认识他,也这般称呼。 宁夅回答:“是啊,我叫你啊,想问你,此地是何地?“ 老伯回答:“这儿是临江城外啊,前头就是临江城了!“ 宁夅狐疑地往前方看去,那边是有座城池模样,这老头儿分明在骗他,他就是在临江城长大的,临江城方圆百里,他都熟得很,哪儿是这眼前模样? 老伯还问他:“你也去临江城吗?“ 宁夅点了点头,心里揣测,必定是那妖女凤秋葵使了什么妖术,将他迷住了,眼前这些应该是障眼法,都是假的! 他从前听过一个老道士讲,遇见障眼法不必惊慌,只要心里不相信,便可破除! 于是他大声对着老头骂道:“妖女,少给我宁夅玩儿这些把戏,老子不吃你这套!“ 老伯一瞧他突然变得这般凶,费解问:“将军,您在说什么?“ 宁夅怒了,走过去揪住老伯的衣领,扬起拳头:“还给老子装,让你装!“ “啊!“老头被宁夅揍了一拳倒在地上,痛得嗷嗷大叫。 其他人一见,吓得疯逃开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救命啊,有人拦路行凶啦!“ 拦路行凶?宁夅觉得好笑,他堂堂临江城镇守大将军,生来就受百姓爱戴。这些人若不是妖女变出来的,怎会不识他? 心头更是嘲讽凤秋葵,妖术拙劣,变化出的这些人,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他这一拳头下去,老头满脸是血,痛苦求饶! 后面又有人路过,见他在揍老头,就上前指责他。 他心想反正这些都是妖女变出来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守在这条大道上,只要从此过路人,他就问他们,前方是何处? 这些人纷纷惧怕他,如实告知道:“前面是临江城!“ 他一听此答案,便将回答之人狂揍一顿。 他瞧见一小女孩,那小女孩鼓着眼睛直溜溜的看着他,如此可人,定是那妖女变幻而来蒙骗他的,他走过去,揪住小女孩的辫子就往地上一扔。 “哇呜!“小女孩被摔出去十来丈,竟趴在地上疼得大哭,如此这般,他更加肯定这是秋葵的妖术所变:不然,这么小的女孩,脖子都摔断了,竟还能哭? 于是,他在大道上,见人就打,打完还骂,有的人逃跑了,剩下的全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他打得累了,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脚踩着一老头的背,坐在一旁的一块大石上歇息。 “现在告诉老子,前方是何处?“ 老头疼得龇牙咧嘴的回答:“前方就是临江城啊,就是临江城啊!“ “哒哒哒--“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半虚着眼睛看那头,哟,来的人还不少。 来得正好,他正觉这道上这些人不够他打的。当即站起来,威风凛凛的立在道中间等着。 那些人越来越近了,黑夜下,只见其手拿钢刀,身着兵甲,竟是一支装备齐全的兵;不过他们身穿兵甲的样式他没见过。 更值一提的是,这些兵卒手里除了钢刀,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武器,且每个都长得面黑相凶,正常人,哪儿能长这样? 他们大概有三四十人,过来就将宁夅团团围在中间。 宁夅看他们手里持的武器也长得颇是奇怪,就叫嚣道:“凤秋葵这妖女搞了半天,就变出你们这些过弱兵走卒,老子刚才打得不尽兴,通通上吧,赶紧的!“ 兵卒中这时走出来一员大将,指着他的脸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我临江城打伤如此多无辜百姓,看我不拿你回去与城隍治你的罪?“ “啥?“他听着觉得好笑,“你要拿我回去与谁治罪?“ 大将威声重复:“临江城一城的城隍老爷!狂徒!“ “什么玩意儿?“ “你什么玩意儿?“大将也看他不顺眼,摩拳擦掌,准备上来好好教训他一顿。 宁夅霸气报上大名:“老子临江城宁夅,镇守北边的大将军,从来没听说过临江城还有什么老爷!“ 那大将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嘲道:“老子管你生前是哪方镇守的大将军,死了到了阴间。就归城隍老爷管,上去拿他!“ 阴兵们持刀朝宁夅扑上来,他一脚踢翻了两个,回想着那句话,突然意识到不对,抓着一阴兵脖子,质问那大将:“你说谁死了?老子啥时候死了?“ “没死,你怎么跑阴间来了?来这的都是死鬼,别废话,识相的就束手就擒!“ “笑话,从来是老子让别人识相,未曾有人让我识相!“话毕,他已主动冲上去了! 可惜宁夅虽猛,这毕竟是阴间,他又没武器,这些阴兵他徒手打不死,对方却有不少拿他的家伙,锁魂链、勾魂勾,一样没省,全用在了他身上;最后,他被五花大绑拖进了临江的阴人城。 是夜,城隍庙前挤满了方才被他在城外暴揍的亡人,此刻瞧见他被阴兵绑过来,气愤地涌上来抓扯,辱骂他,他丝毫不觉愧疚,因为到了这里,宁夅还认为,这是秋葵用妖术变的戏法。 城隍庙殿中,听闻城外来了个十分能打的将军,在城外打伤了一百零八个亡人,城隍老爷与诸位庙殿阴官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如此生猛! 城隍老爷一进殿,往堂上一站,左右赫然竖着牛头马面及枷锁将军。 “你就是城隍老爷?“宁夅毫无惧意的站在堂下,甚至憋着笑。 城隍老爷见其身材高大,眉宇轩昂,气势逼人,便知其生前一定是个能将。 再一看,看出了些名堂,小声对旁边的掌薄说:“我看这魂生无鬼气,不像是阴魂!“ 这新来掌薄见识浅,疑惑问:“不是阴魂是什么?“ 城隍老爷耐性回答:“那就是阳魂啊,速去查此人生死簿,看看是不是阳寿未尽!“ “是!“ 因为方才宁夅在城外报了名讳,没多久,掌薄便将他的生死簿调来。 “城隍老爷,此人确实阳寿未尽,是未亡之魂!“ 城隍老爷狐疑,瞧着殿下的宁夅,问道:“宁夅,你不该到这儿来的,你怎么下来的?“ 宁夅没好气的道:“别给老子整这些阳寿啥的,叫凤秋葵那妖女出来!“ 城隍老爷怔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好生好气问道:“是凤先生将你带下来的?“ “什么凤先生?那就是个害人的妖女,呸!“ 城隍确认道:“看来真是凤先生带下来的阳魂,也只有走阴人有这本事了!“ 说时,他叹了口气,这丫头真会给他找事儿,带下来这么个主,打了那么多亡人,她自己去不见踪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殿外传来一道女子声说:“凤秋葵给城隍老爷添麻烦了!“ 宁夅听出是秋葵的声音,怒气又上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扑去,又被左右阴兵给拽了回来。 秋葵大步走到堂中,身边还扶着位老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真正的孙毅得老将军。 秋葵方在阳间用自己的走阴人血带宁夅下来阴间,因也是第一次这么干,在下来的路上不知把宁夅丢哪儿了,只好先进城通知老将军,她将临江城所发生之事通通讲给了老将军听,实在没想到,这么会儿工夫,这位宁大将军在城外打伤了那么多阴魂,赶紧带着老将军到殿里来认人。 “凤秋葵!“宁夅终于见了她,一副要生吃了她的模样:“你就会这等见不得光的邪门妖术吗?快把老子放出去!“ 他目光一转,愣了一下,外祖怎么也在此? “好个妖女,现在想用我外祖来迷惑我的眼睛,别废力气了,老子不信!“ “宁夅!“孙老将军已知道阳间所发生之事,听见外孙这些话,几步上来恕斥道:“我是你外祖,并非秋葵变幻而来,这里是阴间临江城的城隍殿,休得再出狂言!“ 宁夅顿了一下,心头嘀咕这老头说话神态语气像极了他外祖,是妖女还真妖术厉害,竟如此惟妙惟肖。 孙老将军在他面前停下,瞪了他一眼,就抱拳与党上城隍忏愧道:“他是老夫的外孙,生性鲁莽,但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还请城隍老爷宽恕他在城外所犯下的过错!“ 城隍老爷也认识他,对其颇是尊敬,再看人是凤秋葵带下来的,自是不好发难。 宁夅依旧不信,他一口咬定,眼前的老头子就是秋葵变来骗他的。 孙老将军气得一巴掌挥过去,宁夅给扇愣了! “老夫四十五年前,妻儿遭仇人所害,只剩下你娘,老夫怕她也遭不测,便让她改了姓名,送到临江城你梁伯伯家中寄样;你娘生你时,我从边镇敢回来,你足足折腾了你娘半宿,生下来九斤二两,险些要了你娘的命,你娘让老夫给你取名,我给你取单名一个夅字,望你日后行事能三思而后行,与人不分尊卑,有过时懂得低头;你四岁时的习武师父,是我爱徒梁呈,他在十五年前战死北边,那时,你便励志,长大以后,要镇守北边,只要你在,任何来犯者不可踏入江州半步??“ 宁夅听到这些,十分震惊,这些事,皆是只有他与外祖才知道的;若眼前这位老人真是凤秋葵变换而来,那么她难道还有窥探人心的能力? 孙老将军再当堂问他:“我八月十四夜晚,就觉大限将至,立即令孙泊传信于你,望你能赶回来让外祖见最后一面;我见到卫世子,见其身有正骨,有万夫莫挡之勇气,是可辅佐之良君,但他受当年母亲之死所累,身边暗藏许多凶险,便叫萧岱易到床前,特意嘱咐他要好好照看世子;此事。我死后,萧岱易已告诉你,那夜,我未等来你回临江,便不知不觉下到了这阴间,本该早就去轮回了,是因知道阳间不知什么东西,占了我的肉身,冒用我的身份,我才等到今日,正是在等你啊,我的这糊涂外孙儿!“ 宁夅终于被说动了,他难过的跪下去,请罪道:“是孙儿笨拙啊。那夜明明亲眼见到外祖吃下三只烧鸡心头起疑,却不肯相信外祖已离孙儿去了,这才认那妖物做了外祖,还请外祖宽恕!“ 孙老梁军早已老泪纵横,蹲下身帮宁夅松绑。 宁夅得了自由,却还有件事没搞清楚,他看向旁边的秋葵说:“可她确实是养厉鬼的凤家人,孙叔叔也是被她所害!“ 有关孙泊是梁永安的事,秋葵也在刚才一并告诉了孙老将军,他叹了口气说:“三十年前,你孙叔叔在边镇救过我,老夫得知他是孤儿,见他行事谨慎,又有孝心。便认了他做义子,但是,他身份确实存疑,他说他出生在小北村,可我派去查过,小北村根本就没有他这号人!“ “那祖父为何还要留他在身边?“以他对外祖的了解,绝不会用来路不明之人。 孙老将军叹了口气说:“一来,他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二来,他在我身边数十年,从未有过半分越举,老夫便释然了,人嘛,怎会没有过去呢?只要他不行危害我临江之事就好,其实此事,你萧伯伯是知道的,你回去之后,可以问他。至于凤姑娘是养鬼人,老夫原本也不知这门道中的这些事,不过,你外祖我如今也成了这阴间万千鬼物中的一个,鬼与人,本没有多少差别,你也有所不知,凤姑娘在阴间面子可大呢,她是受了东岳大帝卿印的走阴人,能随意来回阴阳两间,若非如此,又怎能将你带下来,说起来,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感谢凤姑娘,若没有她,外祖连最后这一面,也见不到你了!“ 在那边听了许久的城隍走过来,接过话来说:“她可是真能耐,每回下来办事,都闹得我这殿里乌烟瘴气,偏偏我这小城隍还拿她没办法!“ 宁夅好奇,“我听说你们阴司的规矩比阳间还森严许多,就算她有你们东岳大帝的印,也不能胡来啊!“ 城隍老爷点点头说:“阴司法规严明。众所周知,本司也是敬重凤先生,她是能为无主之魂做主的走阴人,受风云城阴魂供奉,以后呀,她要是死了来阴司,可直接能成鬼仙了!“ 临江城,老戏院中,晕睡过去的秋葵与宁夅,正如卫临渊所说,才不过片刻就醒了过来。 周严担心的问:“将军,你还好吗?“ 宁夅已在下面听外祖讲述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对秋葵走阴人的身份有了详细了解,这回醒过来。态度大变,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像秋葵拱手道歉。 “凤姑娘,这两日对你有所误会,还请多多包涵!“ 周严与来的其他几位将军一听,神色一沉,完了完了,他们的宁大将军也被妖女蛊惑了! “将军!“周严刚一开口,宁夅安抚道:“切莫多说,我自有定论。“ “这??“ “还这什么呀?“卫临渊悠悠道:“就你几个聪明绝顶,我们都是意志不坚,易受蛊惑的蠢货吗?“ 周严心头细细一想,还真是,这卫世子他不了解,也就不多言了,不过对于宁夅他十分了解,就算他自己被被蛊惑了,宁大将军也应是那个清醒之人才是。 因为解开了秋葵的偏见,宁夅对卫临渊的态度也是大变,他恭敬的对其行了一礼道:“世子殿下,太守府那边,还有个棘手的东西需要处理,此事事关重大,宁夅愿听从世子之灵!“ 卫临渊故作正经,轻咳了一声,心头却暗自佩服秋葵,就这么片刻功夫,竟让这倔如牛的宁夅转了性子,他真是认了个宝贝妹子啊! 于是一行人等雨停了,便火急火燎的往太守府赶。 他们在前面商量如何才能让其他军将都相信,此刻太守府里的孙毅德是假的,秋葵跟在后面。 经过转角处时,突然传来一阵琴声,秋葵眉头一蹙,便见卫临渊他们都不动了! 一年轻的白衣男子,正坐在旁边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弹着琴,闻见他琴声之人,除了秋葵,全都失去了对周遭的感知,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此人不知何时到的这里,一边弹琴,一边对秋葵温声说:“今日广目王命采南前来,送神女大人第二件礼物!“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3 再见段采南,秋葵恨不得立即将他头打烂! 不过理智还是告诉她,此刻并非是此人的对手,且卫兄他们都被此人掌控在手中,她可不能冒险,便出声问:“你又要搞什么阴谋?“ 段采南继续弹琴,语气十分委屈说:“神女大人可冤枉了采南,若非采南请神女大人前往清月楼,将五十年前的梁永安送到神女大人面前,神女大人又何以能化险为夷,让临江这一众武将相信你并非妖女?“ 没想到,此人竟将临江城发生的所有事了解得这般清楚。 “你到底要做什么?“秋葵质问道。 段采南微笑着说:“都说了是奉广目大人之令,前来给您送礼!“ “你上次送个梁永安,差点让临江城翻了天,今回又要送个谁来?“秋葵眼中无不是防备之色。 这白衣翩翩公子哥儿倒是雅致极了,始终面带微笑耐性之极。 “广目王给神女大人备了一份大礼,采南人微力薄,不便带在身上,明日神女大人便派几个稳妥之人,去城外的云烟观,那份大礼就在香炉下面,挖深一些!“ 秋葵根本不想听什么大礼,只警告他:“赶紧将我卫兄他们放了!“ “神女大人真是心急,这不是想单独与你说说话吗?“ 说罢,他又补充一句:“对了,神女大人之前身边带着的那位童子已回去了。现在已在太守府等你了吧!“ 秋葵本以为凤初守是被那个勾魂人叫走了,现在才知道,竟是找这段采南去了! 段采南还关心的问道:“此去神女大人是要对付孙毅德吧?“ “你想说什么?“ “广目王还让采南给神女大人传句话,孙毅德并非鬼灵之物,他就是孙毅德!“ 秋葵皱眉,“不可能,我才从阴间回来,我知道真正孙毅德在哪儿,你别想骗我!“ 对方见她不信,微微一笑,停止了弹琴。 卫临渊等人相继清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脑袋,好像并未发现他们有一时失去神智。继续朝太守府回去。 秋葵再看屋檐下,段采南已没了踪影,她竟没觉察出此人是如何离开的。 她并未将段采南的事告知卫兄,她发现,段采南与那什么广目王似乎并不是与勾魂人一路人。 勾魂人要她奶奶留给她的凤家之物,且勾魂人背后还有个女子,此女十分厉害,她隐隐感觉那女人与她凤家先祖有何渊源,因为当初,王祥亥养红姑时所用的,就是凤家的养鬼符。 另外,那女人帮梁永安换命时,所用的续命鬼。就很像凤家养鬼术中的鬼物。 只不过她所掌握的养鬼术并不多,所以无法肯定。 若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么那个女人是谁?都五十年了,勾魂人还与当年一样年轻,那个女人又是否还活着? “小秋葵,你愣着做什么?走啊!“已走出去老远的卫临渊回头见她站着不动,轻声喊她。 太守府,天色一晚,萧岱易等人见他们全都回了来,松了口气。 最后见秋葵走在最后面,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凑到宁夅跟前,小声询问:“那个凤姑娘??“ 宁夅请萧岱易与诸位将军到太守府宴客厅,说有事要宣布。 到了宴客厅,众人请孙老将军与卫世子上坐,他们则坐于两边。 秋葵进门时,果然见凤初守已回来了,一见她,就十分开心的攀在她肩膀上说:“凤初守方才去与那个弹琴的人聊了会儿天,你应见过他了吧?“ “嗯。“她告诉他,景荣被招回去了! 凤初守摆摆手不值一提的说:“放心,最迟晚上,他就会回来!“ 宴客厅还有事等着处理,秋葵也就没和小胖子多说,她请大胡子去准备些清香,再画了几张符贴在门上。 此时,厅中所有人都已落座,因宁大将军说有紧要之事宣布,但久久没有说话,上方坐着的孙毅德有些不耐烦了,出声问道:“夅儿,你说有重要之事要向大家告知,是什么事?还有外面的凤秋葵,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下午可都是亲眼见了凤秋葵行凶,后来宁夅带人去追,再回来时,几人却似乎冰释前嫌,大家心头疑惑,早就等不及了! 也是此时,秋葵带着小胖子走了进来。 宴客厅中哗然一片,是因秋葵在外头点了香,贴了符,正好酉初,殿中这些血气方刚的军将们,也可清楚看见趴在秋葵肩膀上的凤初守,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长得十分灵巧可人,这一看,就不是个凡间小孩儿。 秋葵还是那双赤红眼睛,诡异中带着一丝从容。 “这??这??“ 宁夅起身安抚道:“诸位将军不必惊慌,对孙泊孙都督之事,凤姑娘有话要说!“ 大家看宁大将军都松口了,也就没再说反对之言。 秋葵也不说废话,她恭敬的站在厅中央,与诸位将军拱手作礼,提前提醒道:“接下来秋葵要做之事可能会引起诸位不适,大家请不要惊慌!“ 话毕之后,她分别掏出两个魂袋,将红姑与梁永安同事放了出来。 众将哗然。 秋葵问梁永安:“孙都督,在此的皆是你生前的同僚,他们皆因你之死迁怒于我,你此刻有什么需要与他们讲的吗?“ 梁永安最初本不愿开口,但如今他也清楚,有关他曾经的事,秋葵已全部知晓,而今,他也是亡魂一个,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便忏悔开口道:“我??原名叫梁永安,是一个早在五十年前就已死之人??“ 众将再次惊叹。 他将他家被山匪所杀,他如何用换名鬼给的一条命残杀了心爱之人的故事讲出来时,整个宴会厅中之人都沉默了! 原来,孙泊这条命,本来就是五十年前红姑的。 五十年后,这条命又换给了红姑。 他跪在浑身散发着哀怨气息的红姑面前,希望得到红姑的原谅。 红姑再一次听到她爱了一生的梁郎讲述他们曾经的故事时,浑身止不住颤抖着。 “梁永安,我等了你五十年,即使我化身为厉鬼,我也未曾想过,是你害了我,哈哈哈,我真恨呐--“ 她发黑的手长出利甲,像在清月楼时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脖子。 主要她轻轻一用力,他便将在她面前魂飞魄散,以洗清他欠她这一生的债。 梁永安没有任何挣扎,他甚至期望可以为自己曾欠红姑的以这种方式赎罪。 “杀了我,你便可以忘了所有恨,不被怨气所控。这是我梁永安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杀了你!我杀了你,就像你曾经杀我那般!“ 红姑怨气浮起缠绕着他们的魂体,在宴会厅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风圈,在风圈之外的大活人纷纷受其影响,用袖子挡住脸。 唯有秋葵几步来到红姑身后,她将手轻放在红姑肩膀上。 红姑回头看她,像在挣扎什么,她问:“主人,杀了他,奴家便可了结这五十年的夙愿了吧?“ “你想如此做吗?“秋葵问她。 “我??“ “你恨他什么?“ “我恨她欺骗我,负我,杀我,我恨她让我变成厉鬼,这副模样,我恨了五十年了,五十年啊??“ “他是该死,你也该杀了他,用他之魂命,救赎你这到怨恨的灵魂。“秋葵停顿了一下,轻声问:“可杀了她,你真的就能得到救赎吗?“ 她从不认为,救赎是将伤害自己的人碎尸万段,就可得的。 红姑从她的话中,像得了了某种启发,她转过头去,看见手中的梁永安艰难的模样,她脑海中又突然出现他们初次在醉仙楼时相遇的场景,她哀怨念道:“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梁郎,你说过,若有来生,带我去江州看雪梅,还作数吗?“ 梁永安听到这句,如孩童般哭得泣不成声。 “若有来生,你还愿意与我去看雪梅吗?“ 红姑痴笑,“我再无来世了!“ 梁永安又闭上眼,等待红姑送他魂飞魄散。 可红姑却久久未动手,最后,她松开了自己的鬼手。 卫临渊不懂。问道:“颜红,他害你惨死变成今日这副模样,你难道还放不下当年的感情?“ 在他们得知当年的事时,也都认为梁永安死有余辜,无人同情。 红姑说:“虽然我不再有来生,能与他去江州看寒梅,但我希望他还有来生!“ 说着这句话时,红姑身上那些属于厉鬼的怨气像清风一样,在人们眼中散了,更气急的是,她那张狰狞、血肉模糊的脸正在逐渐愈合、白皙,慢慢变回她曾经的模样。 “为何会如此?“厅中之人,人人惊叹。 秋葵欣慰的一笑,也许,当红姑从内心真正放下怨念时,她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吧! 梁永安见红姑转身,不再追究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时,却无法释怀了,这五十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在自责中度过,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得到救赎,可看到红姑站在面前时,他一心希望能用自己最后仅有的命魂去宽恕自己的罪恶。 可为何,她却放开了他? “不,红姑,红姑??“ “我再也不想存在于那怨念中痛苦下去了。我不再恨你了,你走吧!“ 她不恨了,可是梁永安却做不到不去恨自己啊! 秋葵走来,轻声对梁永安说:“你这条命虽是红姑的,但这五十年来,你并未做恶,也做了不少善事,所以才受如此多将军敬慕,既然红姑选择放下了,也希望你可以放下,我会以走阴人之职,送你入地府,因果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在阳世之功过,业境台前没有错笔,你且去吧!“ 厅中众将听后,也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更因为凤秋葵说的这番话,对凤家走阴人有了新的认识。 梁永安也不再执着,他起身,真心与那背对着他的女子说:“红姑,若有来生,我愿去偿还此生欠你的所有债果。“ 红姑始终没有回头,恢复了本来容貌的她清冷站在厅中,于人前,她再不是人们眼中那可怕的厉鬼,不过是一个因痴爱而惨死的苦命女子罢了! 甚至,厅中这些七尺男儿都十分敬佩,一个被世人忌讳的灵能在受过如此大的伤害后,选择放下,并从中得到自我救赎,那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秋葵用纸当场叠出一只纸船来,她将纸船放在手心中,轻轻念道:“走阴路、奈何桥、奈何桥上阴人度,我折舟一只送魂过,各路阴差不挡路,前尘往事莫回头。“ 那条本只有手心大小的纸船在她的咒念中越来越大,最后在众人眼前,变成一只带着灵光的船。 “阴人梁永安,上路吧!“她轻声说。 梁永安抹了抹脸上的泪,与厅中这些生前同僚们告别,踏上了送魂舟。 送魂舟就这般飘向了远方,阳世人不再见的阴界之地。 这般,众将了解到秋葵所养之鬼,为何杀死了他们的孙都督,此事,便在梁永安忏悔后,踏上送魂舟那一刻尘埃落定了! 秋葵问红姑:“你为何在最后一刻,突然放弃了杀害死你的仇人?“ 红姑说:“若当年他并非真心待我,那条命,他也拿不去;在那一刻时,奴家突然明白,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报仇,而是他的真心。“ 虽然梁永安在折磨中,妥协了,用他的真心换了自己一条命苟且偷生,但他真心爱过她,便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秋葵欣然点头,“时间用千万种执念,爱恨情仇,只有世间真正美好之物,才能救赎一颗饱受怨气摧残的心吧!“ 她今日也受到了启发,难怪那个黑衣女人要选择梁永安,谋其真心。 真心何等可贵,并非人人有之,那么那个女人,得到的梁永安真心做什么呢? 这边,梁永安之事过去了,还有件事,却是今日的重点。 宁夅从厅中起身,向众位将军道:“宁夅今日傍晚时,得凤姑娘走阴术帮助,去了一次阴间。“ 众人听后,皆是十分好奇,问道:“阴间是否与传闻中一样,阴森可怕?“ 宁夅摇头,“在我看来,阴间之地与阳间并无多少不同,那里也生活着与阳世一样的黎明百姓,他们也有悲欢离合,各自为生后之事奔波,是另一个世界;但宁某要讲的并非是属于阴间的故事,而是我在下面的临江城城隍庙中,见到了一个已死之人。“ “是谁?“众将好奇。 “这个人大家都认识,他是我的外祖,临江城的前太守,孙德毅!“ 众将听后,都以为他糊涂了! “宁将军,你外祖此刻就坐在上头,你又怎会在阴间见过他?“萧岱易有些生气,阴间之事毕竟不吉利,怎能对孙老将军信口雌黄。 宁夅面色严肃,反问:“是啊,宁夅也想问问,坐在这堂上的孙毅德,为何会如此?“ 孙毅德手中正端着一杯茶,闻此言,气得当场朝宁夅扔砸过来,骂道:“你个不孝孙,竟咒老夫死!“ 宁夅并未有任何动容,他深知眼前的是一假冒货,向来善恶分明的他,又怎能容忍一个不知来路的东西假冒他最敬重的外祖,坐于这高堂之上?他没有当场拔刀将其大卸八块已算好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吗?“宁夅质问。 孙毅德怒火中烧的指着他说:“老夫四十五年前,妻儿遭仇人所害,只剩下你娘,老夫怕她也遭不测,便让她改了姓名,送到临江城你梁伯伯家中寄养;你娘生你时,我从边镇敢回来,你足足折腾了你娘半宿,生下来九斤二两,险些要了你娘的命,你娘让老夫给你取名,我给你取单名一个夅字,望你日后行事能三思而后行,与人不分尊卑,有过时懂得低头;你四岁时的习武师父,是我爱徒梁呈,他在十五年前战死北边,那时,你便励志,长大以后,要镇守北边,只要你在,任何来犯者不可踏入江州半步??“ 他说完这番话时,秋葵与宁夅都震惊了! 因为这番话,正是下面那个孙毅德说过的。此时竟被这个冒牌货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孙毅德还指着萧岱易说:“当年你父亲是我一起出站的兄弟,他在北边时战死时,你才刚刚满月,连名字都未取;临死前,他怀里还揣着一封写给你的信,我将染满你父亲的血书带到你身边,你娘亲是个不识大字的村妇,便请我待你父帮你取名,其实萧岱易这个名字并非是我所取,那是你父亲临死前想到的;多年后,我曾将这件事告诉过你。“ 萧岱易听后用力点头,“确有此事。此事也只有我与恩师知晓。“ 宁夅问秋葵:“莫非这寄存在我外祖肉身之中的妖物可探知人之所想?“ 秋葵狐疑地望着那个老人,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就如地书一样,他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可这世上能有几个灵邪之物,能如地书那般知晓万事?若他能做到,地书又何必被阴间各司争来抢去来了? 这时,秋葵突然想起前不久,段采南说,太守府的孙毅德并非鬼灵之物,他就是孙毅德! 如果段采南没有骗她,这话又是何意呢? 因无法明确,她问身边的小胖子道:“初守,他若真是真正的孙毅德。那么阴间地府那个,又是谁?“ 小胖子不以为然的说:“你傻呀,谁说阴间那个孙毅德是真的孙毅德,阳间这个孙毅德就不能是真正的孙毅德了?“ 秋葵惊异的望向上方所坐的孙老将军,回想起他从八月十四那夜醒来,除了一下子吃了三只烧鸡以外,这些天,他说的每句话,每件事,甚至每个表情都与真正的孙毅德一模一样。 小胖子直接点拨她说:“人有三魂七魄,你们阳世之人有时生病时也会掉魄去到别处,于是民间多有叫魂婆,专门为那些孩童叫丢失的魄。“ “你是说,孙老将军的一缕魄留在了阳间?“ 小胖子摇了摇头,又点头解释道:“是也不是,他确实留下了魄,但世人之魄终究没有强大的念力,可以支撑他的主魂已然下到地狱之后,魄还能独立的存在于阳世之中;可有一种人却不同。“ 秋葵一点就通,她激动讲道:“大智大德之人,若生前有未了之宏怨,以自己生前之功绩修出魄灵,便可在主魂前往阴间时,他之强大执念便有可能留在阳间继续去完成从前的愿望?“ 事实也是如此,孙毅德在死前不久,便无法放心如今的临江之势,更担心卫世子心智不成熟,遭奸人所害,以至江州的黎明百姓也陷入战乱之中! 他们所说的这些话,也入了在场所有人之耳,宁夅不解的问:“凤姑娘,你是说,这上头坐的,也是我外祖吗?“ 秋葵点点头,若是她一人猜想,她倒不敢尽信,可有地书确认,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确实就孙老将军。只不过,他是阳寿尽之人,且他魂灵不全。 “哎--“小胖子突然她身侧叹气,她十分惊讶,她几乎从未听过凤初守叹气。 “初守,你为何叹气?“ 小胖子惋惜的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秋葵再看向孙毅德,此时他什么也没说,呆呆的坐在那里。 “外祖,是夅儿错了,夅儿不懂这世间魄灵还能分出身来,才误会了外祖--“宁夅当堂跪了下去,向孙毅德认错磕头。 孙毅德叹了口气,伸出颤抖的老手。将宁夅从地上扶起来。 “夅儿无错,夅儿凡事以临江城安危考虑,对得起黎明百姓,也不负外祖这些年对你的教导,可是,夅儿啊,外祖原来已是已死之人,却因自己的执念留在了这阳间,不知时尚可安活,知后又如何能违背苍生万物,逆天而活呢?“ 接着,他坐在椅子上,看向一旁的卫临渊说:“老夫从前担心你们这些后辈年少不知事,如今看来是真真多虑了,世子年少有勇,初心未改,能得凤氏之女相助,可体恤弱智之悲苦,是仁义表率,也是江州百姓之富德,望你日后也不负众恩,能成为一代明主!“ 说罢,他身体虚弱的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久之后,所有人看到从他的肉身中,升起一缕青烟,飘出了房去。 宴客厅中众将闻烟飘走,全都起身跪地叩拜! 见此,秋葵才终于明白,凤初守为何会叹息了,原来,他早知道,执念魄在清楚自己乃魄灵后,便会离开了! 是夜,秋葵今日完成了两件大事,终于可安心的躺在床上入睡了! 迷迷糊糊,他感觉有人进了屋子,走到她床边。 她睁开眼,便见到一绝色俊容的男子站在床边,微笑的看着她,她惊喜的坐了起来,唤道:“夫君,你回来了!“ 没想到,眼前的姜无重却生气的说:“我派人去给你送礼,你收到了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4 她怔了一下,突想起白日里见到那段采南说,奉广目之王之命,前来给她送一份大礼。 她立即意识到,这是个梦,于是她闭气凝神,下一刻,还真就从床上醒了过来。 外头三更天,静得出奇。 她特意看了看方才梦中姜无重所站的位置,困惑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初守,初守!“她出声喊道,小胖子正趴在屏风后面的一张小床上呼呼大睡,闻见她声音,睡意朦胧的说:“哎呀这一大晚上的,你们真吵!“ “我们?“这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人,何来我们? 她赶紧问:“刚才谁来过?“ “不是人!“那头回答完,就继续睡去。 秋葵再睡不着,她取下脖子上的玉牌捧在手里反复抚摸,如果刚才确实有什么来过的话,变换成姜无重的样子,一定是想引她将姜无重的魂灵放出来。 她虽未上当,却放心不下。她起床穿上外衫,将小胖子扛在肩上,再提了一盏灯笼就往外走。 “大半夜你跑哪儿去?“ 秋葵吓了好大一跳,回头一看,见卫临渊还穿着白日里的衣服站在树下,一脸审视罪人的神情。 “哥,那个我有事半夜出去一趟。“ 卫临渊说:“去哪儿一趟?“ “城外??“秋葵挠了挠脑袋,笑得有些尴尬。 仲秋刚过,天上的月亮还圆,二人在院子里的身影被照得十分清晰。 “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未睡?“ 卫临渊回答:“睡不着。“ 秋葵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她都忘了,十五年前,卫兄的母亲尤氏就是今日出事的,所以今日是母亲的忌日! “哥??“她刚想说抱歉,卫临渊转身往房里走,嘱咐她说:“等我,城门关了,你出不去,哥能带你出去!“ 说完,他进屋里拿了自己的剑。然后在院子里吼了一嗓子:“给爷起来了!“ 其他房中传来大胡子等人敏捷翻身下床的声音,没多久,几人就站在了秋葵面前。 秋葵更是尴尬了,本只是想去城外的云烟观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并不想惊动他们的,这下,一个不落全惊动了! 于是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去,几人骑马,牵马出太守府时,她给卫临渊说了段采南之事。 “该不会是陷阱吧?“ “若是陷阱的话,他今日在城里就可以动手了!“ “总之还是要十二分警惕才好。“卫临渊打定主意。 几人从太守府出来,直奔城门。 云烟观上次他们去过,寻着记忆找到了上山的那条路。 才不过半月吧,这条路就像十年无人走过了似的。 接近四更天,圆月挂在天边,上山的路太窄,不易骑马,他们就在山脚下将马拴在树上,背上家伙朝山上走,上山的路孤清安静,秋季的夜,半山腰上开始起雾。 到了那座早已崩塌废弃的观庙前可见,周围全是当初建观的石块、倾倒的殿柱、及破碎的瓦砾。 卫临渊站在前头,用手里的灯笼照了照,一脸狐疑的说:“这他妈连个鬼都没一个,还能有大礼?“ “那妖人该不会给咱们准备了个大粽子吧?“经历过那么多奇门异事之后,大胡子现在夜里出来,十分惊醒,眼睛一直在周围搜寻着,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扑出来。 卫临渊看他这样儿,十分嫌弃的说:“你这怂孙样,以后别说是老子身边的!“ 大胡子十分委屈,当即要为自己分辨几句。 “爷,咱话不能这么说,我这还不是想着之前几次皆是我闯出祸事了,今回万一我一会儿又眼笨心瞎撞了什么邪,这不是跟您和小秋葵闯祸吗?“ 卫临渊一脚,一脚踢在他腿上,“还挺我们着想呢?“ “爷,爷,您别生气啊!“ 卫临渊将灯笼丢他手里,下令道:“起找那香炉,快些!“ 大胡子一脸为难:“这庙都塌成这样了,就算有香灰也给压成灰吧!“ “叫你找你就找,哪儿有那么多废话!“ 大胡子无奈,只好忍着腿痛,提着夜灯进入废墟之中,寻找记忆中那口香炉。 “爷!找到了!“不久,萧左的声音在前面某处传来,几人闻声过去,萧左正在清理香炉周围的积石。 “就是这了!“ 大胡子小心翼翼问:“该不会挖出个大粽子吧?“ “去去!“ 秋葵请几位大哥将香炉移了地方,再用他们带来的家伙往下挖。 起先什么都没挖出来,锄头挖起的土,又硬又黑,不像是谁临时动过。 当挖了大概半个时辰时,终于挖到什么东西,几人又沿着那物继续往下挖,结果发现,那竟是一口有人大的黑色箱子。 这回换二夫顾虑的说:“该不会是棺材吗?“ 几人都不敢妄动,站在旁边拿着家伙,举着火把。 “你见过棺材如此小吗?“卫临渊掀起袍袖,大步过来,手里拿着宝剑,对着黑箱盖子一掀,箱盖开了! 其他人都警惕地往后面退,未等来箱子里有东西跳出来,却看到满箱黄灿灿的金子! “哇--“几人吃惊的望着箱子里头的金子,不敢相信的说:“该不会是妖人的幻术,用来迷惑我们的吧?“ “绝对是假的!“ 秋葵于是在旁念清眼咒,望能破除一切障目之术,念了半天,那箱金子还是搁在眼前。 许是听她念得烦了,小胖子在肩膀上睁开眼提醒道:“这就是金子,真的金子!“ “真的?“ “别念了,念了也没用!“小胖子跳下来,跑到箱子前,拿起一定金子在手里掂了掂。“姐,你发财啦,可以给我买好多糖葫芦了!“ “还能少得了你的糖葫芦!“秋葵走近来,拿过他手中那定金子问:“怎么会有如此多金子啊?“ 卫临渊也凑过来说:“小爷我都未见过这么多金子!“ 大胡子在旁打趣道:“以前小秋葵是靠着咱爷,现在小秋葵比咱爷还有钱了呢!“ “闭嘴!“卫临渊担心的说:“小秋葵,这废观下头,埋着这么多金子实在蹊跷,这金子能动吗?“ 秋葵自来谨慎,她将金子扔回箱子内,将盖子盖住说:“肯定不能动!走!“ “金子不要啦?“卫临渊问。 小胖子却跑过来拦住她说:“你傻呀,有金子还不要?“ “这金子又不是我们的,动了肯定有事儿!“ “真有事儿,你不动就没了?“小胖子提醒道:“况且你当初在风云城可是答应了下面那些无主之城,要帮他们修庙宇供奉他们的,下面都几年过去了,你的庙呢?“ 秋葵心头惭愧,她这一回来就这么多棘手事儿,更是一穷二白,还靠着卫临渊寄人篱下,哪儿有钱财修庙宇。 小胖子则出谋划策说:“这金子你拿回去,寻一地,盖上庙宇,多好呀!“ “可这是那个什么广目王的金子!“秋葵顾虑良多! 小胖子见她如此倔,就给卫临渊说:“小世子赶紧叫人将金子搬回去!“ 最后,他们倒是真将这箱金子搬了回去,回城时,天已大亮,城外聚集了大亮等待入城,望求施舍的流民。 秋葵骑马跟在卫临渊后面,头戴着纱笠,这些人看不见她的脸,光看他们骑的马,就猜是城里的显贵。于是不顾危险上来拦路乞讨。 “干嘛呢?“卫临渊怕这些人伤了自己,立即停下来劝阻。 一个婆婆抱着自己的孙子跪到你他们马前,祈求道:“这位大人,行行好,施舍些吃的吧,我孙子两日没吃饭了,就快饿死了!“ 老婆婆自己也没吃,说话声已很微弱。 卫临渊叫来管钱的二夫,将钱袋拿了过来,他正要从中拿出银子施舍给可怜的老婆婆,却听秋葵的声音:“哥哥,且慢!“ “怎生了?“ “你看看前方。“秋葵指了指这条道路两侧。 卫临渊放眼望去,数以百计的逃难流民拥挤在这条路上,他们几乎都和这个老婆婆一样,但他此刻这些钱却不够分给这些人。 秋葵告诉他:“我曾在阴人路上施舍钱给一个无主之魂,结果她却因为拿了我的钱,被阴人路上其他可怜鬼欺负暴打了一顿。“ 卫临渊明白她的意思了,只好将钱收了回来,最后在这些流民的哭求声中,骑马进了城,以他世子身份,借走了城中所有馒头铺的馒头。然后拿出城去派发给城外的流民。 馒头很快就发光了,看着他们终于吃上了一口吃的,秋葵就想到了当初在阴人路上的种种,去了下面的阴人们,即便再恶,也不会因为恶而死去,可这些人,却很可能在未来的某日成为无主之鬼。 她能在阴间强枪阴司的食坊来接济那些无主之魂,她却无法在阳间行相同的事。 这时,她想到了昨夜他们去云烟观挖出来的那箱金子,那个广目王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怜悯这些可怜人,所以才特地送来那一箱金子似的。 回去的路上,秋葵对卫临渊说:“哥,昨夜我们从香炉下面挖出来的金子,哥哥能否将此用来修建庙宇,用以供奉在阴间信奉我的风云城无主之魂?“ “那是你的金子,你想用来做什么都可以!“卫临渊只是有些担心,他说:“可那金子这么来的,哥心里有些担心。“ 秋葵回答:“若不是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些流民,我也不会决定动那些金子,因为不管那个广目王到底什么目的,那些确实是真金子,若能将这些金子用来救济这些可怜的人,那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她还有个要求,就是让卫临渊以自己的名义下令,召集那些流民去修建庙宇,不仅可避免他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行下恶事,也让他们可靠自己劳动吃饭,摆脱了去乞讨活命的境地,这恰好解决了目前一部分临江城流民成灾的问题。 卫临渊听了她这个提议,心头十分开心,“孙老将军死前那番话说得很对,小秋葵你呀就是哥这一生最大的福德。“ 他作为江州世子,正愁无法为目前在苦难中的百姓出力,秋葵一晚上就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且他回去后,就着手让萧岱易派人去办,新修建的寺庙就选在了原本的云烟观。 太守府中,午后,秋葵收整了一番,背上行囊,从所住的屋中出来,小胖子趴在她肩膀上打着盹。 不久,她来到卫临渊的房间,这位爷正在与萧岱易商议修建庙宇之事。 “小秋葵你来得正好,哥正想着那庙宇要取什么名字呢!“ 秋葵进到屋中,见她那天天舞蹈龙枪的卫兄竟在案上摆着纸墨笔,在她来之前,这家伙在纸上写了好些字。 秋葵从前并未进过学堂,她习字都是跟奶奶学的,奶奶教她一笔一划一定要正,所以她的字刚劲有力十分大气。她以前认为自己的字儿写得还不错,自从上回在静宁寺被姜无重说字丑后,她才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字儿,这段时间来,一直深觉忏愧着。 可当她看到卫临渊的字时,她实在不忍直视! “哥,你这??“ 卫临渊尴尬地笑了一下:“哥儿时忙于练武,哪儿有功夫练字!“ “说得是,不过你好歹是世子爷,这字儿??“ 大胡子凑上来嘿嘿笑道:“小秋葵,这字好歹你还认得出来,你是没见过咱们爷从前那字,那是可以直接挂到元宵夜会上当字谜猜,保准没人能猜中!“ “千斤,你找死啊!“卫临渊一脚将这厮给踢了出去。 秋葵憋着笑,不再取笑他的字了,言归正传,说到取庙宇名字的事儿上。 卫临渊说:“哥本想也用你的名字命名,可怎么喊都不顺耳。“ “我已经想好了!“ “哦?“ “就叫无主庙!“她已领悟凤家走阴人使命,所以她要修的庙宇,没有神佛之位,她要祭慰这万千无所依存之亡灵。 “无主庙甚好!“ 大家都对这个名字既秋葵建庙的初衷十分认同,名字就这般定下了! 这时候,卫临渊才发现她背着行囊。 “小秋葵,你要去河仙村吗?“ 她点头,“在临江城耽误了这许多日,我死过了,又还魂了,连我夫君的肉身都被我给丢了,我不能一直在临江城等着消息,我得先去河仙村,将我本就要了结之事做完,没准能在路上得到夫君肉身的消息!“ 听了她的想法,卫临渊没说任何劝阻的话,他立即说:“你等哥也去收拾收拾!“ 秋葵却有自己的想法,她说:“哥,要不你留在城中吧,建庙之事还需要你多多看顾,而且孙老将军刚离开,几日后就要出殡,你若不在主持大局说不过去,秋葵不愿你才刚与临江城这一众军将冰释前嫌,又遭人话柄。“ 正是她早有这些顾虑,所以才未提前告诉他。 卫临渊皱眉说:“可是在我们结拜那日,哥就说过要陪你去帮你奶奶报仇的!“ “你等办完事再来找我也可以呀,临江城去河仙村也就两日路程!“ 看她已经下了决定,卫临渊也就不执意了,只遗憾的说:“不让哥跟着也行,但你得将千斤带上,你阴气重,虽说是走阴人,不过出门在外难免会引来一些脏东西,这家伙皮糙肉厚阳气重,关键时刻,还能帮你撒泡尿呢!“ 旁边的其他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大胡子不平道:“爷,俺好歹力大如牛,武力超群,怎生从你嘴里出来,俺就只剩下撒尿这一个用处了!“ “快滚去收拾东西!“卫临渊继续对她说:“小秋葵啊。你一路上走慢些,可以在路上去打探姜无重肉身的下落,哥将这边临江之事处理好,就立刻去追你!“ “难道卫兄还怕我给那河仙村那些刁民给再扔一回江吗?“秋葵打趣道。 卫临渊送她出门,为了掩自己难舍之情,故意强调道:“哥是怕你将整个村儿的刁民给扔进江里去!“ 他这边让人给秋葵备下一匹黑色良驹、路上吃的干粮及盘缠,然后带着二夫几人,送她出城。 西城门,城门外,有一颗上了年代的枫树。 风一起,有枫叶飘落下来。秋葵发现,树叶才注意到叶儿黄了! 从前每到秋季,奶奶便会开始为她准备冬日的棉袄,因为江州的冬,真的很冷。 “哥,我走了!“ 秋葵坐在马上,冲卫临渊以及他身后一众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笑。 卫临渊朝她挥挥手说:“去吧,路上遇见什么事儿,别忘了你哥是江州世子!“ “嗯!“秋葵调转马头,与大胡子策马向西边行去。 背后那群大男人站在城门下目送他们没了身影,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去。 周狱见卫临渊无精打采。就提议道:“要不爷,今晚咱们去沉仙岛快活一下!“ “快你娘呐,当老子是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老子留下来是有要事要办的!“ 周狱委屈解释:“这不是看小秋葵不在了,小的怕爷太惦念不下,让爷分散些注意力嘛!“ “????“ 秋葵与大胡子出城以后,一路往西,朝河仙村的方向去,这条路,就紧挨着清江,所以沿途可随时看见辽阔的江景。 小胖子坐在她身前,对人间这缤纷颜色十分喜欢,不时看看天,偶尔数数云,好不快活。 “姐,你看那躲云,好像你。“凤初守指着天上一朵缥缈的云说。 秋葵抬头看了一眼,回答:“那旁边那朵圆形云就是初守弟弟!“ 本来是很温馨的一幕,凤初守却嘟了嘟嘴说:“其实在你眼中,凤初守始终是小孩儿!“ “你不想做小孩儿吗?“ “你难道想做小孩儿?“ 秋葵戴着纱笠,马儿奔跑中,风将薄纱吹动,她原本清秀的脸颊朦胧出现在纱后,透着一股忧伤。 “我若能回到我如你这般大时,我奶奶还活着,那也挺好的!“ “可你就没有姜无重了!“小胖子提醒她。 秋葵想了想,“是啊,所以我回不去了!“ 二人都沉默了许久,小胖子土人飞到她身后,背靠着她坐在马背上,轻声说:“凤初守不想一直做小孩儿!“ 行了大半日,天快黑了,他们打算在江边附近的某个村落找个地方歇脚,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代碧萝的下落。 江边的风里夹杂着江水的味道,前方确有一个村落,村外晾着渔网和鱼干,怕惊动村中人,他们牵着马进了村。 这个村子不大,总共也就十来户,大胡子提议他先去找一户适合的人家借助一晚,秋葵同意了,于是和小胖子等在外面。 结果没多久,就看见村房中陆续有村民出来,直奔她这边而来。 秋葵感到不妙。问小胖子:“这些村民要做什么?“ 小胖子卖着关子说:“等等不就知道了!“ “我觉得这时候,你特别像小孩儿!“ “哼!凤初守不想听!“ 这些村民很快就到了她面前,一个个脸上挂着崇敬的笑容对她说:“神女大人,神女大人你果真来了!“ 秋葵一脸凝重,看来那个段采南已提前到过这里了! 大胡子从后面出来,也是一脸匪夷所思。 “小秋葵,这些村民好热情,全都邀请我们去他们家落脚,这可如何是好!“ 秋葵本想调头出村的,不过转念又想探探那广目王的消息,于是选了村长家落脚。 村长十分兴奋,将家里最大的屋子腾出来给秋葵歇息,还杀了一只鸡,当锅就炖了。 秋葵与大胡子一脸防备的坐在村长家,目光看向屋外,天都这么晚了,还有村民在外头观望,皆是想看看神女大人的尊容,奈何秋葵纱笠不离头。 秋葵问在旁边候着的村长:“今日之前,是否是有个身穿白衣,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子来过你们村儿?“ 村长激动回答:“那是广目使者呀,神之使者!“ “他说什么了?“ “神之使者说傍晚时,神女大人会光临我村,神女大人是广目王亲选之女,您能驾临我们村儿,我们村往后必定风调雨顺??“ 大胡子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这广目王到底是谁呀,你们见过吗?“ “嘘!“村长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外面的夜色,“世人所见,皆为神之耳目,广目王,无处不在,这些大兄弟,你可千万别对广目王不敬呐!“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5 大胡子听后,刚要开口大骂,秋葵及时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他们此时毕竟是在别人家中做客,既然这些村民将那什么广目王奉为神,肯定不乐意听到别人说任何对神不敬之言,她不愿多生事端,先看看再说。 大胡子领意,撇撇嘴,等村zhang江老大去一旁摆放碗筷时,他才压低了声音骂:“什么狗屁的广目王,我看呀,必定是哪个山头的妖孽出来蒙骗世人之眼,哎,可他为何会选择小秋葵你呢?“ 小胖子在旁啃着一只鸡腿儿,满嘴是油说:“姐姐身上自然有他们想要之物!“ 秋葵挑眉,“有什么?“ 小胖子扔了鸡腿骨头,不愿多说了! 没多久他们上桌吃饭,普通的农家菜饭,还挺可口,大胡子吃了三碗米饭;而因为没有姜无重肉身之消息,秋葵食之无味,草草吃了几口,她拿了桌上村长家自酿的酒,就往外走。大胡子也背上家伙跟出去,江老大追在后面,喊住他们问:“神女大人,这么晚了,你们还出去?“ “出去吹吹江风,晚些时候回来。“扔下这句话,她就出了去。 村里人此时已大多数睡下,偶尔听到远处农舍中鸡鸭犬吠声。 秋葵围着这座小村庄转了一圈儿,像在找寻什么,不过最后,一无所获。 说时,前方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老头大约七十几岁,乱糟糟的头发,瘦得皮包骨头,正在村外的路上找着什么。 大胡子一眼就看见那老头,同情说:“这么晚了,这乞老头还在外头找吃的。“ 他掏出怀里一块本来打算夜里吃的干粮饼,朝老头走去。 “哎老伯,吃这个吧!“他递过去。 老伯正蹲在路边,嘴里塞着黑黢黢的东西在咬嚼,看起来十分狼狈。 月光下,老头看了一眼大胡子,并没有理会。转身继续吃着地上扒出来的东西。 大胡子好心被无视,只得回到秋葵身边,笑声抱怨道:“嘿,这老头好好的饼不吃,在那扒香灰吃!“ 秋葵闻此言,目光扫了一眼老头那方,轻声回答:“他又不是人,吃什么饼。“ “啊?“大胡子噎了一口气在喉咙处。 秋葵走过去站在老头身前问:“老伯,请问此村附近的土地公在哪方啊?“ 老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怎么想搭理她,不再食灰,起身应了一句:“村里人有自己信奉的神,哪儿还有什么土地公!“ 说完这句话,老头往村边的江边慢慢地走。 秋葵本想将此地土地公叫出来问问事儿,听完这些,有些失望,不过她并未打算离开,又跟上去问:“那爷爷生前是此村人吗?为何死后不去阴间报道,留在这里做了孤魂野鬼?“ 老头无光的老眼扫了她的纱笠一眼,不想回答。 待他目光看向旁边时,小胖子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吓得他倒退了几步,又气又难受地说:“你这小孩儿也要欺我年老无人供奉吗!“ 小胖子坏笑着,丝毫没有怜悯的回答:“你自己这副可怜样,还怪人欺你,我要是这村里人,我也不会供奉你!“ 秋葵这才敢肯定,这老头正是此地的土地,眸中惊讶。 土地公被一小孩儿如此数落,更是委屈,说:“我为土地,又不能因世人不供奉我便擅离职守,实在饿了,只能与野鬼抢些香灰食,这副可怜模样,又岂是我所愿?“ 本以为以前在静宁寺外的那土地爷已够惨了,没想到还有比那更惨的土地,秋葵心头顿生同情。 “可土地公好歹是一地方神,过得如此落魄,阴司也不管吗?“ “管??如何管?阴司管鬼的,也管不了人,人心之所向,千变万化,最是难以揣测!“ 秋葵为其打抱不平说:“人善被人欺,神弱被人弃,既然世人如此薄情,你何不找寻机会,给他们些教训,让他们明白,需对土地公有所敬畏?“ 说到此时,土地公叹了口气,“老朽从前何尝不想告诫世人心中敬畏土地,曾夜里入村人梦,告知他们切勿将我土地碑上放腥臭之物,可他们根本不理会,还将我的碑搬去江边压鱼网,害得我夜夜在这江边吹江风,夏日还好,冬日这江边寒冰刺魂,老朽这把老魂骨,都快给吹散了!“ “那你可有去阴司告状?“ 按理说,阳间这些村人如此苛待土地公,阴司便该派鬼差来好好整治这些毫无敬畏之心的刁民! 土地公好久未与人说话了,见他们如此关心自己,似乎并无恶意,也就没了先前的防备,伤心的抹起泪来,“老朽后来确实传书去下面,将此地域村民无视羞辱土地之事告知,下面也确实派了阴差上来警示村民,可谁知道,下面来的阴差被这些村民请的神仙给打跑了,后来再也没派过阴差上来,更无人管我这小小土地公的死活咯!“ 这可有些奇怪,以秋葵对阴司的了解,绝不可能任由阳间有人如此挑衅阴司权威,他们不管了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真的管不了! 难不成,将阴差打回去的人,连阴司都不敢惹? 秋葵忙问问:“此事有多久了?村民请的神仙,可是那什么广目王?“ 土地有些忌讳的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也就大约三年前。“ “你可见过那个广目王?长什么模样,是哪方得道的神仙?“ 土地公摇头。回答:“只闻这广目王之名,无人见过其本尊。不过你们今日进村钱,倒是来了位白衣公子,此人有些道行,这些年常在周边走动,下面来的阴差,便是被他打跑的!“ “阴差都被打跑了,就再无阴差上来接魂,这村里死了人怎么办?“ 土地公回答:“无阴差上来,也不见有魂下去,至于那些魂都去了哪儿,老朽也不敢去追查啊!“ 秋葵暗自替土地公不平,也不知要如何才能帮他,就将自己带出来的酒递过去,先让土地公润润喉。 土地公也未拒绝,他这些年都吃些村民祭神祭祖的香灰,一滴酒都未沾过,喜欢得很。 喝了酒,彼此更熟悉了,不再避讳什么,土地公问她:“看姑娘身上阴气重,是哪方修行的高人?“ 想这土地公对自己讲了如此多,她也没有隐瞒的道理,便拱手道:“我乃凤家走阴人,今日恰巧路过此村??“ 土地公公神情有变,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有个奶奶,人称凤仙婆,是是不是?“ 秋葵显疑,“土地公如何知道?“ 土地公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酒壶说:“你奶奶是个好人呐,她很早就发现此村村民不敬鬼神,曾来劝诫村内人善待地方土地,哪想村人不听她劝阻,还辱骂她,更有人动手。你奶奶那次被打伤赶出了村子。“ 秋葵问道:“是不是去年三月的时候?“ 土地点头。 秋葵心头顿时怒不可及,去年三月时,奶奶有日回家来,身上满是伤,她问奶奶如何伤的,怕她担心,奶奶骗她是走山路时不小心摔的,现才终于得知了真相! 土地公又继续道:“你奶奶从两年前开始,隔几日便会来清江村给我烧些祭品,我最后次见她是在两月前,她当时赶着去西边办事,烧了香便走了,她离开时与我约定,等她办好事,看能不能亲自下去帮我问问,对了,你奶奶那次走以后,便再未来过,她现在在何处啊?可还安好?“ 这些年他个孤苦土地,几乎无人问津,也就是凤仙婆来看过她,他唯一挂念的也就是她了,且这都两月多未露面了,他很是担心。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儿被凤仙婆的孙女找了来,也算是机缘吧! 秋葵万万没想到,在此地竟遇见了一个奶奶曾帮过的土地公,心头翻起浪涛,难过地低声说:“我奶奶已不在了,我此去西边,便是去找她的尸身的!“ 土地公大惊,遗憾懊恼道:“凤仙婆如何会死在西边的呀?你快给老朽讲讲。“ “西边神山附近,有座叫何仙的村庄,村中人人皆是我之仇人!“秋葵沉声说时,身上的阴气正在逐渐飙升。 对方发现她竟比她奶奶的阴气还重,小声说:“从前我倒是听你奶奶说过一些你们凤家之事。“ “我奶奶给你说过什么?“ “你奶奶曾提过你,她说你天生来就是万中挑一的走阴人,如今看来,你奶奶并无一丁点儿夸大,你之阴气已盖过鬼,你奶奶也曾给我提过,说你凤家走阴人以阴气界定修为高低,你奶奶还说??“ 土地皱着眉,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其他的。 秋葵正等着,见他不说了,忙问:“我奶奶还说过什么?“ 土地又端起那壶酒,举高喝尽了,长吸了一口气才回答:“也就是我最后次见她那次,我看她当时神色不对,似有心事,就问她此去作甚,她告诉我,她女儿当年是被害死的??“ “什么?“秋葵一下子将头上的纱笠取了下来,奶奶这一生,就秋葵母亲一个女儿,土地说的,便是她的母亲,可她一直以为,娘亲是因为体弱多病、生她难产死的,若土地所说属实,当初奶奶出事前,也许正在查当年母亲之死的真相。 此时,土地公将她那双赤魔眼看得清楚,惊了不小一下,不过好歹是地公,并未像那些无知凡人一般惊慌逃窜。 “你这双眼??“ 小胖子在旁提醒:“别怕,这双眼,此刻还吃不了你!“ 土地点点头,随后关心的问:“这双眼,似不寻常,你用纱笠遮盖是对的,以免被旁人所见,对你不利!“ 秋葵没继续说她眼睛之事,她问道:“你的土地碑在何处?“ “丫头,你要作甚?“ “既然你是我奶奶生前故人,我今日机缘巧合遇上你,当然不能继续让你如此境地,定竭尽全力帮你!“ 土地不免担心的说:“那些村民可不太听得进去人劝,你还有你奶奶的事要去办,别为了我这遭老鬼去惹他们才好。“ 想到那回凤仙婆被村人打出村时的事,他还心有余悸。 大胡子在旁颇是自豪说:“别说我家小秋葵是走阴人,就算只搬出她哥江州世子,这些刁民,也不敢拿她怎样!“ 土地听后转忧为笑,“你奶奶说得不错啊,你有出息啊,丫头!“ 他这回,似真有翻身的希望了,就告诉秋葵:“我的碑就在那边,村民用来压渔网,夜里涨水了,看不见了!“ 秋葵压着心头怒火,恨这些目无鬼神的村民竟将土地碑泡在水里,简直欺鬼太甚! 她接着就与土地公告辞,转身正要往村里回,却见前面的路上有人鬼鬼祟祟的探头。 大胡子何等机警,手放刀柄上,欲去抓住那人,被秋葵拦下。 “不必了,我知道是谁!“ 这边,秋葵与土地告辞,土地公连声道好,将他们送到村口,也未再回江边,而是在村口担心地徘徊,生怕秋葵此去惹怒了村民,又发生了冲突,如今凤仙婆已去,实在不愿她唯一的孙女也赴她后尘! 进了村,秋葵又将斗笠带回去,才出去片刻,村长竟叫了村里几个壮汉在村口来回张望,看她回来,立即嬉笑颜开地迎上来说:“神女大人终于回来了,夜深了,我还怕外头路不好走,让神女大人给摔了呢!“ 秋葵冷声对江老大说:“子时都未到,不算夜深。“ 她在村口的平地上停下来,目光远望了一眼村里的屋子说:“村长去将村中村民叫出来。“ 村长笑容渐收,不解问:“这么晚了,不知神女大人叫大家来作甚么?“ “你叫是不叫?“ 江老头有些为难,说:“不知神女大人要做什么,不如等到明早天亮时,我再帮您召集大家来如何?“ 秋葵脸色沉下去,江老大隔着纱笠看不清,但明显感觉夜里晚风凛冽。 秋葵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些人表面遵从她,但实则是在监视她,她刚才一出村,就立即派人跟出去,还怕她夜里摔了? 她倒不怕夜里看不清摔跟头,只怕眼瞎看不清人心。 秋葵立即对大胡子说:“千斤大哥,既然村长不肯去叫,有劳哥哥去跑一趟了!“ 大胡子二话没说,就往村里跑,没等多久,就听到村里响起刺耳的锣鼓声,村中的村民听见此声,相继起了来,点起各家的油灯,跑出来查看。 不久,清江村全村村民一百来口人就在村口的沙坝上集了过来,大胡子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将锣鼓往地上一扔。站到秋葵身边来说:“这鼓是江老大家家中找出来的,就挂在他家祖宗灵位上面。“ 江老大像是也发现了那锣鼓眼熟,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捡起一看,当即就大惊喊道:“爹,爹!“ 大胡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地好好一江老大,对着一面鼓叫爹呢。 看这江老大也就六十来岁,他爹应就七十来岁,看灵位还很新,应该没死多久。 江老大媳妇是个身材臃肿的老妇,额头上长着一鸡蛋大小的青色胎记,一脸凶相。她气势汹汹的走出来指责大胡子道:“好心好意请你们到家做客,还杀了一只鸡,你怎地这般不识趣,将我爹从家里搬了出来?啊?你给我说清楚!“ 大胡子一脸吃了屎的神情,“俺哪儿晓得你爹是个鼓啊!再说了,鼓不就是给人敲的吗?“ 江家婶子听这话,更不干了,冲上来抓扯大胡子的胳膊,凶狠的喊道:“你立即就给我爹跪下道歉!快!“ 大胡子何曾被哥老妇抓着胳膊欺上脸来,他压着怒意警告:“你给我松开,松开!“ 见两人纠缠在一起,其他村民都在后面指指点点说:“怎能将江三爷给搬出来敲呢。这不是让江老大变不孝子吗。“ 江老大从地上将那只人井口大的锣鼓捡起来,用袖子仔细的擦了擦面上的灰尘,这边,见他老婆与大胡子撕扯起来,也彻底拉下脸来说:“你!给我爹下跪磕头认错!“ “笑话,老子上跪君王下跪父母,你爹是他妈的谁,要老子给他下跪?“ “跪下磕头认罪!“村民们义愤填膺的喊道,这模样,可与他们前不久刚进村时迎接他们的样子一样亢奋。 大胡子终于被激怒了,一把就将村长媳妇儿给掀开了,这女人身子往后栽在了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这下可彻底让村长变了脸色,他已将神女大人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将手里的鼓放到旁边的石台上,就随手拿了根鱼叉冲过来教训大胡子。 村民们见村长都操家伙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他们村儿民风彪悍时来已久,纷纷就地取来凶器,石头、木棍、镰刀在手中舞着。 大胡子一丝儿也不带怕的,叫嚣道:“俺活尸群里都没带眨下眼,你们这些刁民尽管上,老子拳头可痒着呢!“ 秋葵并未制止,她站在后面冷眼旁观着。 小胖子最喜欢看热闹,他蹲在秋葵肩膀上给大胡子助威道:“大壮,揍他们,死劲儿揍!“ “大壮?“面对这群凶悍的刁民,大胡子竟听清楚了凤初守叫自己大壮,竟未排斥,甚至觉得大壮可比大胡子威武霸气多了! 此时,江老大双手持鱼叉朝大胡子冲过来,他都未拔腰间大刀,手一把就抓住了鱼叉的头,一脚就给村长踢了出去。 村民们见村长飞了出去,更是怒不可歇,一拥而上围攻大胡子。 只见大胡子快近八尺的身高在一众清江村村民中。犹如小巨人一般高壮,他猛力一推,身前拥挤的村民成排倒地。 这番,他们发现这大高个儿不好对付,但不知是从未吃过亏还是别的原因,竟一丝未退缩,连刚被大胡子踹飞的江老大都重新爬了起来,他又捡了快石头,愤然道:“我和你拼啦--“ 大胡子正与村民们纠缠在一起,未注意到江老大拼尽老力端着块石头朝自己冲来,当江老大将石头抬起来,正准备砸向大胡子的后脑勺时。小胖子使了个坏,他飞到石头上用力一跳,江老大只感觉石头突然变重,他还没砸出去,就被石头给砸在了地上,鲜血长流。 众村民见他们的一村之长头破血流更愤怒了,“好个歹人打死人啦!“ 江老大没死,他倒在地上捂着头,一时有些动弹补得。 秋葵不想在看大胡子力战群刁,她冲着人堆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 随着她这声出来,她自身伴着一股强大的阴风,将前面这些村民吹得捂脸退后。 阴风也将她的斗笠给吹落下来,村民得以看见她苍白的脸上,有一双散着赤魔气的眸子。 村民们吓得再次后退,有人惊恐道:“她??她是妖妖怪!“ 秋葵整理身上被阴风吹乱的青灰色绢衣,再抬头,用那双在黑夜里发着光的眸子冷看过去,“妖怪?我不是你们的神女大人吗?“ “神女大人变成妖怪了!“ “是妖怪装成神女大人来骗我们!“村民惶然,谁也不敢再上来,还有几个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村里。 大胡子指着地上趴着的江老大说:“你们这整村的乌合之众,还能翻天了不成?“ “我们将你们请进村,盛情招待,神女大人怎能让人如此践踏我父亲?“江老大捂着血头,满脸已看不出本来面目。 秋葵看出对方见来硬的不行,此刻要来软的了,她无动于衷的听完,向前迈了两步。 村民们一齐后退,视她如瘟疫般。 她突然开始喜欢被人视作妖邪的感觉了,直道是世人愚蠢,不值得以善面相见! 她站在趴在地上的村长前,低头俯视看他,咬着新仇旧恨在齿间说:“我确实应该感谢你等盛情将我迎进村中,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知道那时我奶奶,是因何而伤!“ 江老大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声音颤抖的说:“神女大人,我们可是广目王的忠实信徒,你不可伤我们!“ “我不是什么神女大人!“秋葵告诉对方:“我是凤家走阴人,今日替阴司来此,只为惩戒你们这等目无鬼神的罪人!“ “是是,是我们有眼不识鬼神,得罪了你??“村长挣扎着爬起来,可怜狼狈得很,可他一边示弱说着话,一边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厉目朝秋葵刺来。 秋葵明明看到了他掏刀的动作,却未躲闪,只有唇角微微冷笑,笑其愚蠢弱者的人皮下,藏着如此阴狠的人心。 就在江老大的小刀飞快朝她刺来时,秋葵袖子内突然飞出一道红色的影子,掀掉了江老大手里的刀! 江老大措手不及,身姿踉跄,还在他眨眼睛,被容姿倾国的红姑飞上来,一把掐住了脖子! “就凭你这把要散架的老骨头,也妄想害我主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6 众人骤见秋葵身中飞出红衣厉鬼,虽那厉鬼容颜绝美,却还是吓了半条命去,刚才那份撒泼蛮横再不敢用在大胡子身上。 与红姑一起出来的,还有王祥亥,这厮也没什么威慑力,只不过出来凑凑热闹;想是前几日在太守府里,他怕慈悲大师,不敢露面,今夜遇上这些无知村民,赶紧跳出来表现表现,他手舞足蹈的在旁说:“你这个老头,表面恭顺,身上藏刀,好生歹毒啊!“ 村长被红姑控在手里,吓得脸都青了,嘴里嘟囔着:“鬼??鬼??鬼??“ 真是奇了,外头的土地老爷他们都敢打,这会子见了鬼,也知道怕呀? “红姑,先别伤了他性命!“秋葵令道。 红姑将江老大扔到地上,再飞身回到秋葵身边,一人一鬼,青红相衬,在这座江边不平静的渔村中,倒显出几分唯美之态来。 “哎哎--“村zhang江老大趴在地上低声呻吟。他今晚是伤得够呛。 秋葵问他:“你们还闹吗?“ 江老大惶然回答:“不闹了!不闹了!“ “那行!“她满意的点头,令道:“我交代你去办几件事,你需得立即去办好。“ 江老大不敢不从,连声说是。 秋葵将红姑与王祥亥收进魂袋中,“第一件,去江边将土地公的碑捞起来,擦得干干净净的,把那上面的鱼腥味儿给去了,寻村外正东方位某高处供放,第二件,与第一件相关,从今往后,你清江村人。必须按时供奉土地公,若有违背,必有恶果自食,可听清楚了?“ 她声音清冷,那双赤红眸子令人不敢直视。 “好好,从此以后,我村人绝不敢对土地公不敬,神女大人放心吧!“ 秋葵冷哼一声,并不作罢,斥道:“你等刁民不敬土地公,还勾结异术之人殴打阴差,知不知罪?“ “知??知知罪了!“江老头连声应着:“再再也不敢了!“ 交代了前面两件事后,她将目光落到从江老大家拿出的那只锣鼓来。“那只鼓怎么回事?“ 江老大十分紧张那只鼓,生怕秋葵发火又对鼓做什么,跪在地上求道:“神女大人,那是我爹化身之物,他并未做出任何对土地不敬之事,还请神女大人放过我爹。“ “化身之物?“秋葵挑眉,还从未听过,有这等奇事。 大胡子压根没听清楚,大声问:“什么玩意儿,说仔细些!“ 江老大颤颤巍巍回答:“我爹死后灵魂所化,广目守护告诉我们,诚心信奉广目王,可免于死后去阴间受地狱之苦,我们死后,便会如我爹一样化身为物,后人将此物供奉,待到一定时候,便可飞升成仙!“ “简直荒唐至极!“秋葵看着眼前愚蠢的老头,看他对那只鼓的重视程度,不像是说来骗他的。 她也终明白,这些村民为何敢不敬土地了,因为他们全都相信,只要虔诚信奉广目王,他们以后都将免于轮回之苦,是要升仙道,做神仙了! 可这世间,哪儿有如此好的事? 哪个飞升得道的仙者不是历经百苦千辛?甚至受天劫雷劈也不见得能飞升,所以这一听,就知道是些下作骗术,玄门里这种事儿可不少。 “其实以灵化物也不算荒唐。“小胖子突然一本正经,还将小短臂背在背上,给秋葵解释道:“一颗石头若得人诚心供养,也能开出灵智,人死后若真能由灵化物,那也是有强大的执念和修为了,所以可修仙也并非不可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秋葵忙问。 小胖子突然语气一变,轻蔑道:“只不过这些蠢货,怎会有本事由灵化物!“ 大胡子挠了挠脑袋,好像听懂了一些,故作聪明的问:“那这只鼓真会成仙吗?“ 小胖子瞪了他一眼,说了半天,大壮就光想着成仙了! 秋葵无奈,但也理解他,毕竟他向来对这些事领悟极浅,不比她卫哥哥。 她耐心解释道:“千斤大哥,初守弟弟是说,这由村zhang爹灵化而来的鼓,只是只普通的鼓,并非是真正灵化而来!“ “啊?“ 江老大将此言听了进去,方才所受的皮肉之苦虽令他害怕,但有关他爹,他十分介意,抬头小声反驳道:“我爹死后,就是变成了这只鼓,他就是我爹!“ 秋葵目视着眼前之人那坚信的模样,只觉可叹,想那段采南擅长迷惑人眼,将这些愚蠢村民愚弄得团团转,实在可恶。 不过,前不久听土地公说,此村自从将阴差打跑之后,便再无阴魂下去阴间;既这只鼓只是一只普通的鼓,那么真正的江老大他爹魂灵又去了何处? 看来,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将你爹的生辰八字写给我!“秋葵令道。 江老大迟疑,“你??要做什么?“ 大胡子立即扬起拳头提醒道:“叫你做就赶紧去!“ 秋葵还补充道:“把这两年你们村中像你爹一样死后化物的村民生辰八字一起给我!“ 后半夜,一张写满村民已亡之人的名单握在秋葵手中,江老大是此村唯一会写字的人,不过这字也写得歪歪斜斜,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 村屋前,大胡子帮秋葵举着油灯照明,江老大坐站在一旁,头上伤口裹着布条,一脸狼狈,小心翼翼问她:“神女大人,你到底要做什么呀?我们都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再不敬土地了!“ 秋葵没理她,低头细看着手里的单子,“这两年你们清江村村中竟死了十五人之多?“ 这整个村也就一百来人,两年就死了十五人,几乎家家都有人在这两年死去,这太频繁了,不对劲! 大胡子不以为然,“这清江村人作孽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死得多,俺觉得没啥问题。“ 小胖子都不用看那张名单,就问秋葵:“这些人都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吧?“ 秋葵并不吃惊,小胖子本就知道世间诸事,想来也已清楚。这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奈,他是地书,不可透露太多,不然物极必反,她也不多问,不过,每次只要小胖子一问什么,她都很在意,因为小胖子看似贪玩,但每次说的话,几乎都会帮她的大忙,所以这句话里,也一定有何深意。 她埋头苦思了片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问江老大:“你们村儿现在七十岁的老人还有几人?“ “七十岁上的长辈都在这两年去世了!七??“他还想往下说什么,被本来在屋子里睡觉的江家孙子打断了! 江家孙子叫江流,今年六岁,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揉搓着眼睛走了出来,他一见他爷爷一头是血,立即跑过去抱住他爷爷,小小年纪,已经知道关心人了,他问:“爷爷,爷爷您怎么了?“ 江老大哄孙子说:“我的乖孙子,别哭,爷爷从床上摔下来,摔破了脑袋,过两天就好了!“ “真的吗?“孙子半信半疑,上次爷爷在村外摔了一跟头,腿摔伤了,都大半年了,爷爷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呢。 “真的啊!“江老大下意识地看了秋葵这边,虽说他愚昧迷信,但在孙子面前,倒是个慈祥的爷爷。 秋葵在得知他们如此对待土地公,还打过奶奶时,真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全给送去见阎王,可此刻看到这一幕。心头又生了恻隐之心。 江流顺着他爷爷的目光朝这边看来,秋葵并未忘自己此刻的模样,她急忙转身背对着那边。 不过江流早已看见她的脸,许是稚儿无知,竟一丝也不怕,他还说:“神女姐姐的眼睛是红色的,我也想有一双那样的眼睛,真好看!“ 江老大脸色大变,怕孙子之言再惹秋葵不悦,感激上前用手捂住孙子嘴巴,解释:“别乱说话,那是神女大人才有的眼睛??“ 许是发觉怎么说都不妥,于是住了口。 秋葵早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的眼了,她冷着脸对江老大说:“今晚就将我交代你办的事办妥!“ 当夜,村长带着村里人去捞土地的碑,秋葵没忘到时辰了往阴司点了一根信香,江家妇人恭敬地帮她烧了一桶热水供她洗浴,她也没拒绝。 洗澡时,她将小胖子惯例扔去了屋外。 小胖子趴在门上,不悦的说:“凤初守才不想偷看呢!有什么好看的,啥也没有!哼!“ 秋葵:“??“ 后半夜,未免这些村民不甘心,趁夜来偷袭他们,大胡子就抱着刀侧躺在门外的长凳子上将就了一夜。 一夜无事,看来这些村民老实了! 天已大亮,秋葵被门外的对话声吵醒。睁开眼,见小胖子像往常一样,趴在她手臂流着口水,睡得正香,她伸手将其提起来,因为是灵体,她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将他轻放到一边。 “小子,你爷爷呢?“门外大胡子在问江流。 “爷爷去东边山上了!“透过农舍的窗户可见,江流正在院子里追着一只花兔子玩儿,大胡子坐在门前,一副闲散模样。 “算他识相,要是他不将土地公的碑给埋好了,有他好果子吃!“ 说时,江流奶奶,脸有些肿,端着一盘吃食害怕地从旁过来,她不敢再有半分不敬的说:“村里有人今日过寿,这是人家送来的寿桃,好汉与神女大人趁热吃吧,刚出灶的!“ 大胡子随手抓了一只寿桃在手里闻了闻,怕被动过手脚,递到老妇面前,“你先咬一口!“ 老妇昨晚被他打得怕了,现在不敢有一丁点儿违逆,缓缓接过去,咬了一口。 大胡子这才放心了,起身端起那盘寿桃正要敲门,秋葵已穿戴好衣服自己开了门。 “小秋葵,这村里也没啥好吃了,这寿桃还挺好吃,趁热吃些吧!“ 她也正好饿了,随便拿了一个在嘴里咬着,好奇问:“今日你们村有人生辰?“ “是是??“江老妇不敢多待,转身就往柴房那边去,她是怕极了二人,整个早上都躲在那边。 秋葵也没再为难她,自顾与大胡子一起坐在长凳上吃寿桃。 今日阴天,沿江的天气,说变就变,看天色不好,大胡子问:“这村里土地公的事也解决了,小秋葵,今日咱们上路吗?“ 秋葵疑惑的说:“昨夜我已去下面阴司问过了,城隍老爷那边说这清江村所死的这些人,皆是阳寿还在之人,所以他们后来没派过阴差前来,这就对上了土地公说,后来再没人上来的话,不过,这村里却死了这么多人却是真的,此片区域属临江城地界,临江城的城隍与我相熟,前几次我多有打扰到他,所以他请我帮他查查清江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就答应了!“ 大胡子一听,面色有些复杂,他说:“小秋葵你重情义,有恩必报,咱们都十分欣赏,可这村儿背后的事,肯定是那个姓段的妖人干的,上回咱们那么多人在清月楼与他交过手了,对付不了他呀!“ 这些秋葵又怎会不知,更令她想不通的是,那段采南每次以广目王的名义出现,倒是还未真的对她动过手,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村里死去之人的魂,又去了哪里? 午时,预谋已久的大雨终于落下来了,他们被阻在了清江村中。 秋葵坐在屋檐下看着雨,一言不发的样子,安静得像只瓷娃娃。 雨声很大,沿江风也很大,大胡子怕她衣服被飘进来的雨弄脏,用蓑衣帮她挡雨。 她突然站起来,问:“千斤大哥,听到了吗,雨声中有个声音?“ 大胡子茫然地望了一眼远处,只有风雨声啊。 “什么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 很模糊,她也听不清楚,为了一探究竟,她不顾大雨滂沱,拿过大胡子手里的蓑衣披在身上,快步朝雨里寻去。 来到村中前夜他们与村民打架的沙坝上,竟见一年轻的女子披头散发的在雨中,此女完全无视大雨侵袭,光脚踩在泥水里来回走动,不时还转圈圈,举止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大胡子还以为秋葵追什么呢,见到眼前一幕,松了口气说:“就是一疯女人!“ 秋葵走到女人身边,听到她在念叨着一句什么。 “你在说什么?“秋葵问她。 疯女人扬起脸来,露出一张十分清秀的脸蛋,年纪与秋葵差不多大。 女人身上穿的布衣裙已破损,脚上因为都穿鞋子,被路上的石子划破了脚,有血掺进了泥水里,她全然无觉,只是因为秋葵走近来,脸上没带斗笠,被对方看见了脸,吓得她后退了两步说:“别吃我??别吃我??我再也不偷看了,再也不偷看了!“ “你看到什么了?“秋葵问。 “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女子不停摇头。 秋葵从大胡子手里接过伞来,打在女子头上,更取出一块寿桃递过去,“饿吗?吃寿桃!“ 女子看见寿桃,眼睛亮了起来,变得大胆起来,张口道:“吃了寿桃,就成神仙了,嘻嘻!“ 秋葵忙问:“谁成神仙了?“ 女子指着村中一间村房说:“七老爷今天成仙,他们不让我乱跑,你可不要告诉我爹,他要打我的。“ 说完,女子一把拿过她手里的寿桃啃了起来。 秋葵转头对大胡子说:“走,去看看。“ 女子见他们走了,还在背后喊:“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他要打我的!“ 秋葵与大胡子来到那间村房外,见房门紧闭,屋里传来许多人低声默念的声音。 她从窗缝中往里头看,见村里好多人盘腿围坐在点着蜡烛的房中念咒,而他们中间,正躺着一个老头。老头他们见过,昨夜村口打架时也在,怎么这回儿躺那了? 且看他穿着一身寿衣,秋葵猜测是那疯女人口中说的七老爷。 她突然想起昨夜里,她问村zhang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还有几人时,江老大说了一个七字便住了口,看来,当时他是想说。村里面七老爷今日刚满七十! 秋葵在屋里念经的人中搜寻了一圈,发现村zhang也在里边儿,念得最是起劲。 大胡子压低了声音说:“俺就说这厮去埋土地公的碑,去了大半天也不见回,原来是在这儿念经!“ 秋葵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二人在外头安静的观察了很久,这些人念经时,那老头的魂从肉身里飘了出来。 村民们继续念着经,并未看见那魂出肉身,连大胡子也没看见。 秋葵见那魂飘出了屋,朝村口飞去,她立即追上去。 大胡子不知她为何狂奔,莫名其妙的追在后面问:“小秋葵。咋了呀?“ “那七老爷的魂跑了!快点!“她指了指身前,七老爷的魂是新魂,所以在白天也能随意飘荡。 可雨下这么大,别说是魂儿了,大胡子连路都快看不清了,只得紧跟着秋葵。 他们追到村外,到了山边,秋葵清楚地看到那魂儿走得飞快,跑进山里不见了踪影,她怀疑这两年村里早死的老人都是这么死的,魂儿既然往此山里飞,定是山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们。 此刻,七老爷的魂不见了。她没继续往前追,因为那山树密密麻麻,下大雨在外头看,黑压压的一团,让人心生畏惧;她停进山的小路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目光扫过一颗歪脖树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树下明明啥也没有,此时,却见一身罩黑袍的人直直地站在树下! 她们之间隔得不远,但大雨阻隔在中间,并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能依稀从黑袍人的身形与身高猜测,应是个女子! 秋葵心头扑通扑通跳,这难道是她在梁永安的魂念中,见到的那个黑衣女子? 此刻,她是人是鬼? 七老爷的魂儿,是被她叫走的吗? 又是眨眼见,那黑袍人在树下消失了! 秋葵忙问:“你看见刚才树下站着的那个人了没?“ 大胡子猛点头,“俺这回看清了,但她一下子就不见了,恐怕不是个人吧!“ 秋葵吐出一口气,心里打定主意,追! 不管是人还是鬼,这个黑袍女,必定与她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不帮临江城隍,她也一定要搞个清楚! “丫头!凤家丫头!“ 背后突然传来叫喊声。 秋葵回头一看,竟是土地公! 这土地公还是昨夜见到时那消瘦模样,不过托了她的福,换了一身新衣,灰黑色的布褂子,头上顶着一顶毡帽,走起路来身子有些不稳。 “土地公,你怎么来了?“ 土地公跑到近处,面色紧张地说:“村子里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秋葵一听,没敢耽误,立即带着大胡子与小胖子往回跑。 跑进村口,就听到村里有人凄厉的哭喊声。像是有人在求救。 土地公说:“村里进东西了,老朽太弱,拦不住,险些自己给撘进去了,只能请你回来,丫头,你快去帮我看看??“ 村里的哭喊声还在继续,秋葵快跑进村,发现声音正是从七老爷家传出来的,他们跑到院子外头,就见江老大被什么东西扔了出来,直接落在了秋葵的身前。 大胡子吓得拔了刀,低头一看。江老大肯定没命了,他脖子都断了,死相特别惨。 “个奶奶滴,这什么东西干的?“ “啊--阿花,我是你爹啊!我是你爹啊!“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哭求声。 秋葵迈步进到屋里,便见前不久他们才见过的那个布衣疯女人正抓住她爹的脖子,露出凶恶的目光,而她的脚下倒着七八具村民尸体,正是刚才在此念经的那些人。 疯女人余光中看见秋葵进来,偏过头来,对秋葵狞笑起来,她张开嘴,喉咙里发出数道重叠不清的声音,就好像同时有许多人在一起说一句话似的。 “她在说啥?“大胡子听不清楚,只感觉那声音和疯女人的表情瘆得慌。 “她问我想要吗!“秋葵皱着眉,紧紧打量着疯女人的身体,看她身上被一道黑色的气包裹着。 “想要什么?“ 大胡子刚问完,就知道是什么了,那疯女人力大如牛,竟将她手中掐着的爹朝秋葵这边扔了过来,被秋葵侧身躲开。 而阿花的爹身体直接将门框砸烂了,全身骨头寸断死在了他们面前。 大胡子看出这疯女人不是个人,如临大敌,但第一时间还是想着将秋葵护在身后。 “她被邪物附了身,千斤大哥,你对付不了她!“秋葵不愿意躲在后面,自走了出来,与阿花相对站立。 阿花并没像刚才残忍杀害这些村民一样对秋葵动手,她狞笑着望着秋葵,又张嘴说:“这回没回头路了呢!“ 秋葵心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这句话她曾听到过两回,正是当初她去河仙村时,遇见的那个死在破庙的老妇鬼对她说过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7 说起来,她这一生,命途开始转折,便是在神山破庙里,撞见了那老太婆的尸开始的。 所以在隔了如此久,突然从一个渔村疯女的嘴里听得这句话,秋葵惊愕不已。 “你??你是谁?“ 阿花咧嘴笑着,不答,那笑容对她,像是在挑衅她不能拿自己怎样。 秋葵也很窝火,好歹她是走阴人,手持东岳大帝的印,在阴间各方鬼帝见了她都要忌惮三分,反倒是这些阳间邪祟却并不将她放眼里。 不放眼里也就罢了,等她出了村,天一黑,再行凶也不迟,偏生在她眼皮子低下犯事儿,那不是明摆着将她凤家人当个屁吗?秋葵越想越气,厉声道:“孽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大白天上人身害人!!“ 阿花咧咯咯笑起来,笑了几声,又恢复了那疯癫颠的样子,左右摇晃着身子,用她原本的声音说:“爹爹以后再也不会打我了。嘻嘻。“ 秋葵怒道:“孽障,还不出来!“ 阿花收起脸上笑容,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沾着不少村民的血,她慢慢将头埋下去,已弓着背、耸着肩十分怪异的体态斜视着秋葵:“要我出来?凭什么?“ 秋葵利落地拔出腰间打鬼鞭,气势很足道:“凭我走阴人,专收你等鬼邪之物!“ “哈哈哈!“阿花怪声笑起来,朝她勾了勾指头:“那你来!“ 秋葵持鞭上去,毫不留情的朝阿花抽过去,可对方身子十分敏捷地跳到房梁上躲开了,她一鞭抽空后,自是不甘。 阿花趴在房梁上,低头看她:“你来呀!“ 秋葵便抬头。一鞭朝梁上抽去,阿花再躲,从房梁上跃到一旁的桌上,案面上摆着各色贡品,苹果、整鸡、红蜡烛。阿花抓起苹果在手里啃了一口,然后嫌弃的说:“真难吃!“ 说罢,她飞扑到地上七老爷的尸体上,伸手往七老爷身体里一掏,一颗血淋淋的人心连着人体的筋肉被掏了出来。 方才这屋里已死了十来个村中壮汉,秋葵与大胡子倒也见过世面,并未多大不适,但此刻亲眼见这孽障竟徒手从人胸腔里掏出人心,大胡子没忍住。当场将不久前吃的寿桃呕了出来。 “孽障!“秋葵急持鞭子冲上去,阿花速度是人是十倍有余,迅速躲开了,并且一手拿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一手攀爬在墙上,朝大胡子那方跑去。 “千斤大哥小心!“秋葵呐喊。 大胡子正在吐,抬头时,阿花已扑到他面前,他本能抬手一挡,一百七十斤的人,竟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这一下够呛,他倒在地上没敢喊疼,但好片刻没爬得起来。 秋葵来不及查看他的伤情,阿花体内的东西好生厉害,以凡人之力难以对付,她抬头看天,雨还未停,是阴天,毫不犹豫掏出魂袋,将红姑与王祥亥一起放了出来。 红姑一出来,鬼气爆涨,红袍飞舞。 可王祥亥就差了那么点意思了,他一身死时穿的法袍,身无半点儿怨气,顶多是个沾了些秋葵身上阴气的小鬼,遇上孤魂野鬼能唬下人,碰上阿花体内这种厉害角色,他怂得躲在红姑身后。 秋葵当即心头骂娘,怎么就手一抖,把这烂泥巴给放出来丢人现眼了! 那头的阿花见出来个厉鬼,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倒是不曾将后面那王祥亥放在眼里,她动了动手指头,“来呀!“ 红姑舞袖扑上去,身上红袍缭乱中不失美感,阿花这回没跑,她抬手将七老爷的心果果放到嘴边嘶了一口在嘴里嚼着,待红姑扑近时,她毫不犹豫地扔了心,满手是血的与红姑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渔村小院中,尸体满地,两只厉害东西从地上打到房顶上,用作顶的干草碎四处乱飞,连院中一颗李子树都被连根拔起。 村中其他村民都躲着不敢出来,只有几个担心自家男人的村妇闻身赶来,却见人已惨死在院中。 他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秋葵在其中,便以为是秋葵行凶,悲愤在村里奔走相传:“神女杀人了,村zhang俺男人都被她杀了!神女杀人了!“ 秋葵自然听到了这声音,不过她无暇去解释什么,跑到大胡子身旁,将其扶了起来。 “千斤大哥,您怎么?“她抹到他的手臂处,明显觉察不对,急忙低头一看,左手骨头断了,大胡子强忍着,牙齿都将嘴唇咬出血来也没叫一声。 秋葵深吸一口气,嘱咐道:“千斤大哥,再忍一下!“ 音落,她快狠地将对方断掉的骨头推了回去。 “啊--“这回,大胡子终于大叫出声,冷汗直冒。 秋葵就地捡了跟木棍,又撕下一节衣布,紧紧帮他缠住断骨的地方以固定,心头虽担心,嘴里却安慰道:“好在是左手,千斤大哥还能拿刀!“ 大胡子咬牙说:“没事儿,就算是右手,俺也拿得起刀!“ 秋葵心头难受,将他扶到边角上坐下,她要去对付那东西! “小秋葵小心啊!“大胡子却比她更难受,自家主子叫她来保护秋葵,这才多久,他手竟断了,真不中用,丢了自家主子的脸! 秋葵回头看那边,红姑与阿花打得难分上下,这般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雨停了,云层中透出微光,一会儿太阳从云里跑出来对红姑必有损伤。 按理说来,鬼灵之物若沾附在人身上,通常会选择意志薄弱者,像阿花这种确实极易碰上脏东西! 至于阿花体内的东西,秋葵也看出来其身上有鬼气,可这鬼气她刚才进村时却未见着,倒是在阿花指引他们去向七老爷家时,曾觉察出阿花与常人不同。 一个疑惑在秋葵心头闪过。阿花体内的东西为何偏偏在她去追七老爷的魂儿时,出来作祟? 正在她遐思这片刻,红姑被那东西给打飞落了下来。 秋葵见状,立即伸手接住红姑,并手心贴在其背上,念道:“以我之力,加持汝灵,我乃凤氏,鬼之神尊!“ 红姑受她加持,突然鬼力大增,再次急速向阿花扑去。 阿花明显感觉到对方鬼气强势,心知不可硬碰,便一跃攀爬上墙头,如猴般飞快躲闪。 她一躲,红姑便追,秋葵站在一旁看着距离,在红姑将阿花赶到院门口时,她大步过去堵住门。 “啪--“她手里打鬼鞭猛地抽过去,鞭身如蛇般缠住对方的脖子,阿花脸上泛黑,挣扎时发出怪异声响。 “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孽障!“秋葵嘴角上扬,那双赤红眸子得意起来,亦邪亦正。 阿花龇牙示威,随后指了指天说:“你瞧,太阳就要出来了!“ 音落,太阳果然争破了云层,朝大地照射出光来。 红姑见状,立刻飞进了她袖子里躲藏。 阿花却毫无损伤的站在阳光下,双手拽住她的鞭子,要将打鬼鞭给抢过去。 秋葵色变,立即将鞭子缠在手腕上几圈,以不被对方给抢过去。 哪知,却正中阿花下怀,她突然嚎叫一声,使出全力,抓住鞭子一头,将秋葵整个人甩了起来。 秋葵只感觉自己身子如风筝一样,被抛向半空。一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阿花将她抛向空中,又扔向房顶上,她人连带鞭子一起砸在了房顶上。 “小秋葵!“大胡子见状,立即飞扑向阿花,阿花反应极快,一脚便将大胡子踢开了! “既要找死,我成全你!“阿花朝在地上挣扎起身的大胡子走去。 她舔了舔右手上的血,方才她正是用这只手,将七老爷的心给挖出来的,现在她又准备故技重施。 大胡子刚站起来,就被阿花一把抓住了脖子,她咧嘴正要用右手去掏大胡子的心,背后又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放开他--“ 阿花觉得有趣,还真就将大胡子扔在了地上,面带探究的笑容转过身来,见秋葵一瘸一拐地站在她身后。 阿花有些诧异,“我刚刚明明将你扔到房顶上去了,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因为有凤初守!“小胖子从秋葵身后站出来,他头只及秋葵腰部,脸上是招牌笑容,人畜无害的模样。 阿花见到他,却不笑了,凶狠说:“哪儿来的小鬼?断奶了吗?“ 凤初守小胖脸一沉:“凤初守最恨人说这种话了!“ “小鬼,回家找你娘喝奶啊!“阿花却乐此不疲。 小胖子彻底怒了,但是他知道这厮很能打,与之相比。他就是一吉祥物,所以一跃跳上秋葵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此乃异灵,是妖,是由生魂炼化而成,以生魂养灵,以生肉养身,但他怕鼓声,因为她之灵是由无数生魂炼化而来,鼓声能将她生魂震散,所以闻之必慌!“ 一说到鼓,秋葵想起昨夜村zhang家倒是有一只,可眼下,哪儿有空去拿鼓。 小胖子是谁?他可是地书,怎会没想到这个,当即他就从自己怀里掏了掏,竟真给他掏出了一个有他半个身子那么大的江家爹鼓出来。 “凤初守已帮你带来了!“ 秋葵大喜,赶紧接过鼓来,对阿花说:“来,听他姑奶奶这鼓声,悦不悦耳!“ 说罢,就用手狂敲鼓面,那东西果然惊慌失措地捂住耳朵到处躲闪! 如此好用,秋葵一直敲一直敲,阿花知道自己今日遇见克星了,飞爬上墙头欲逃,秋葵抱着鼓一边敲一边追。 她追到村口,阿花被鼓声影响,倒在了地上。 秋葵继续敲鼓,打算趁阿花被鼓声震虚弱之时,用打鬼鞭控制她。 谁知此时却吹来一阵妖风,风卷起周围无数草叶,迷了她的眼。 秋葵用袖子捂住脸,阿花却迎着风朝江边跑去,待秋葵追到江边,只见阿花笑着说:“凤家走阴人,你是要捉妖,还是救人?“ 说完,阿花纵身往江水中一跳,秋葵清楚的看见一道灰色的气在江面上飘着,她犹豫地看向江水中,那疯傻女子阿花的身体正朝水中沉去,她无奈,只好跳入江水中,向下潜去,抓住阿花的手,将她带上岸,放在江滩上。 村里人拿着锄头钉耙追来时,看见秋葵正中用力挤压阿花胸腔里的水,他们昨晚才吃过她的亏,本就不敢上来,此刻还只剩下些妇孺幼儿,更不敢轻举妄动。 江老大妻子喊道:“你是什么神女,你是要我们全村人的命呐!“ 一群女子哀嚎起来,只有阿花的娘亲担心女儿的性命,惊慌地扑爬过来,嘴里喊着女儿的名字:“阿花,阿花,是娘亲啊,娘亲啊!“ 秋葵未理会村民们的指责声,一直在不停挤压阿花胸腔的积水,可阿花都没醒过来。 最后是小胖子飞过来站在她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算了吧,就算淹不死她,刚才那炼灵妖的邪气也能逼死她的!“ 秋葵再一抬头,便见阿花的灵魂站在前方的浅水之中,麻木地望着他们这边,她不懂娘为何会抱着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哭,只是告诉她:“娘,娘,女儿在这呢!“ 阿花娘亲根本看不见她,发现自己女儿没了气息,扑在她身上大哭:“阿花,你和你爹都走了,让娘一个人怎么活呐,阿花--“ 阿花见娘亲哭得如此伤心,心疼得紧,她迈步想回到案上来,但手里却有只看不见的手抓住她的脚踝,想将她往水里拽。 秋葵见状,立即站起身,大喊道:“水之母,她并非在水中死的,她是上了岸才断气的,你放开她!“ 她说得没错,阿花确实是被她救上来以后才在案上断气的,所以按理说,她不该被困在水里,所以水之母才无法一下子将她拽下去。 水之母闻她声音,立即就想起了是谁,不怎么开心的说:“是你!“ 水之母本无形,她可用江水化出任意模样,此刻她在江面上变化成一女子婀娜身姿,立在江面上。 村中妇孺见状,纷纷惊惧不已,只有秋葵穿着湿鞋不惧水之母,冲进水中,抓住阿花的魂体,将她往地面上拖。 “好个臭丫头,上回让你带走一魂,已是够给你面子了,你今次还魂了,是长能耐了,要得寸进尺,又来与本仙抢魂?“水之母明显还对上回白白给她金戈的魂而耿耿于怀,自是不肯再让手中这阿花的魂儿。 秋葵死拽着阿花的魂不肯放手,讨好的说:“水之母,您是大神仙,这样一个痴傻女的魂儿有什么好,还不如给了我,我送去阴间也给你积上一阴德,多好!“ “少给本仙巧言令色,此魂本仙要定了!“说罢,水之母变化出无数条手沿着江面朝阿花的魂体游来。 秋葵面色一沉:“既然水之母如此不讲道理,连岸上死的魂也抢,那我也不就不客气了!“ 音落,她一手拽住阿花的胳膊,一手抽出腰间的打鬼鞭,对着那些不断游来的水形抽,一鞭散一只手。 水之母也彻底怒了,直呼其名道:“凤秋葵!你找死啊!“ “是你先不讲规矩的,仗着自己是青江水母的身份,跟我一走阴人抢魂儿,我找死,你也得杀得了我!“秋葵并不知对方道行,只不过已然撕破脸了,那话就得放狠点,千万别让人把气势盖了过去。 水之母向来心胸狭隘,难以容人,竟被这么个丫头挑衅。瞬间怒火中烧,竟翻涌起江中巨浪,汹狠朝岸边袭来。 秋葵见那如山一般的浪潮打过来,瞪大了眼睛,却不忘回头冲岸上那些无知妇孺喊:“快跑!跑!“ 妇孺们虽蠢,但眼不瞎,被她一提醒,扭身就往高处逃去。 而秋葵因实在与巨浪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逃,就被这道巨浪,打晕在了江水头。 她飘在江水里,一时失去了意识,但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再叫她。 “秋葵??秋葵??秋葵??“ 她记得这个声音。就算再死上千百次她也不会忘,是她的夫君,姜无重。 “夫君,夫君,你在哪儿?秋葵好想你啊??“秋葵在与意识里的某个声音在说话时,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温度,向江底沉去。 江水中的水之母愤怒的拖拽着她的身体,要将她沉到江底,永无浮出水面的境地。 突然,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秋葵的手臂,将她往水面上拉。 那是个年轻男子,其身材颀长,只穿着一条裤子。上半身未穿衣服,抓住秋葵的手以后,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带着她往水面升去。 水之母愤道:“今天找死的人真多,又来一个!“ 男子浮出水面时,水之母又卷起巨浪过来,企图用相同的路数将男子也打晕在江水中。 男子抬头,见巨浪盖住头顶天空,遮住了天上的阳,嘴角上扬道:“本尊可不怕水!“ 说完,那巨浪从他头顶盖下来,却有一只无形的手挡在他头顶,将巨浪分成了两半。 水之母大惊,“你是谁?“ “你等凡间寄居一方水域的小邪仙儿,还不配知我是谁!那疯子的魂,不该是你的,自己送上去!“ 扔下这句话,他已抱着秋葵昏迷的身体朝岸边游去。 酉时,江滩上,江浪一波一波打着江边的沙石。 秋葵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江边,她感到江风有些凉,带着江水的浅淡腥味儿。 她先是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傍晚的微光中,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脸,她出声喊了一个名字:“姜无重??“ 这男人没穿衣服,却一丝也不影响他俊美的五官,听见秋葵叫自己姜无重他颇有些不悦,用修长的指头弹了她额头一下,强调:“我可不是姜无重!我现在比姜无重还好看呢!“ 秋葵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她用手揉了揉额头,坐了起来,见眼前一陌生luo男,吓得她立即往后缩了缩身子,随手就抓住江滩上一块鹅卵石扔了过去,骂道:“何方妖孽?“ 男子敏捷将她扔来的鹅卵石接在手里,不肯接受的问:“你打我?“ “你是谁啊?“秋葵满脸防备,又低头去找找鹅卵石。 男子突然转脸一笑,问她:“你方才问我什么?“ 秋葵重复了一遍:“你是谁啊?“ 对方摇头,“不不。上一句!“ 秋葵可能是被水泡坏了脑子,竟真的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你何方妖孽?“ 男子以双手触地爬行,将他那张俊美堪比姜无重的脸凑到秋葵面前来,兴奋的问她:“我现在的脸,也可以称之为妖孽了吗?“ “小秋葵!小秋葵!“此时,远处的小道上,有人朝这边狂奔而来。 秋葵不用细看,也听出是谁,她慌忙站起来,抱着浑身湿掉的衣裙远离了年轻男子几步。 大胡子由远而近跑来,他刚手断了,跑起步来动作十分不协调,好在现在看上去。并无生命危险。 秋葵一见他,也跑上去,两人像久别重逢的患难兄妹,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 大胡子上下打量她,看她完好无缺,松了口气说:“你午时被那股巨浪卷入江水中,俺沿着江边一直找过来,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让俺找着你了!“ 他说着,眼眶已泛红,声音有些哽咽继续说:“爷叫俺保护你,你要是回不去了,俺也不想活了!“ 以前再危险之时,也没见过大胡子这般样子,秋葵心疼得紧,忙出声安慰道:“我是谁呀,我怎么会出事儿呢,千斤大哥,没事儿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凤秋葵,你怎么不问我手怎么样了?“终于忍不住了,年轻男子如小孩儿般赌气质问。 大胡子狐疑看过去,这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小秋葵的,衣不裹体,实在不雅,莫不是个登徒子? 不过他这回注意到了什么,转头问秋葵:“他是谁呀,咋知道你名字?“ 秋葵挠了挠头发,压低了声音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刚被卷进巨浪里头,醒来时他就在这儿了!“ “我救你上来的,我手抱着你上来的,你身子甚重,将人家的手都累着了!“年轻男子说时,委屈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秋葵与大胡子都同时发现对方似乎并没威胁,只不过这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只不过他们怎么也想不起来,平生与这副模样的人相识过。 瞧他两狐疑望着自己,年轻男子指着秋葵的脸说:“你!过来!给我揉揉手,我手也受伤了,我疼!“ 大胡子刚听他说是他将秋葵救上了岸,心头感激,也就没有凶他,耐着性子说:“兄弟,男女授受不亲,你手疼,要不俺帮你揉揉?“ 说着,大胡子就朝男子走去。 男子嘴巴一翘,拒绝道:“大壮,我不要你揉,你走开,我要凤秋葵给我揉!“ 大胡子一惊,回头提醒秋葵道:“他叫我大壮,他难道是??“ 秋葵也满面惊诧,她视线落到男子身上,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喊出一个名字:“凤初守?“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8 凤初守将那颗漂亮的脑袋微微一抬,露出明媚笑容来,嘟囔道:“算你有些良心,还认得出我来!“ 秋葵与大胡子赶紧围过去,二人上下打量他的模样,大胡子还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吃惊道:“小秋葵,有温度了,俺也能摸到他勒。“ “你??凤初守,你化出肉身了?“ 凤初守得意的点了点头,“早说过,只等假以时日,我便能在阳间化出肉身,凤秋葵,你也摸摸,这凡身肉躯,好不好摸?“ 秋葵伸出一个手指头,在他结实的臂膀上轻轻点了一下,“嗯。“ 还挺有弹性的! 凤初守对此并不满意,他靠近来,将自己的臂膀放在秋葵眼前晃。 “凤初守让你摸,多摸两下!“ 秋葵一脸尴尬,“凤初守!突然你变这么大,老姐稍稍有些不习惯。“ “甚是没劲儿!“这家伙虽变成了大人模样,但脾性还是那般脾性,乖张多变,似幼似长,没个定性。 秋葵深知其脾性。易怒易哄,忙温声夸道:“不过我们家初守这模样化得真俊,若是景荣在此,恐怕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景荣最在意自己的颜,最是介意那些比自己长得好看的人儿,从前在姜无重面前,便是如此。 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才离开阳间短短几日,那小胖子也化出了形,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初守一听,果然心头暗喜,转变笑脸凑上来拉着她的手问:“我一万年才可化形一次,从前为了不被阴司那些鬼帝惦记,化成了孩儿人畜无害童子相。还是灵身,被你们多番取笑,今次来阳间既要化形,当然描着好看的化,凤秋葵,你看,我与姜无重,谁更好看?“ 秋葵脸上一怔,她这仔细看,凤初守眉眼之形,竟与姜无重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牵着淡薄,是孤桀之气;而后者灵动,比起姜无重的仙美。他摒弃了景荣的魅色,更像凡间带彩的俗家公子。 她下意识的问:“小初守,你是照着谁的模样化形?“ 小初守也不怕被她知晓,如实笑答:“自然是姜无重与景荣各一半咯!“ 他的笑容里,竟还带着一丝羞射? “噗--“大胡子笑出声来,自从认识了秋葵,他真是见识良多呀。 小初守瞪他一眼,“你讨厌!“ 大胡子便捂嘴憋着。 秋葵又看他两眼,说:“不过虽是照着我夫君与景荣的模样化的,倒是生出了你自己的神韵,一切都不同了呢。“ “当真吗?“凤初守更开心了,今日真是他两万年来,最最开心的日子了! 她点头,“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生还问我。“ “我就想问你!“ 他们说话间,天色已暗,江浪中传来一道异样的声音,秋葵耳灵,转头看去,竟见一女子随着浪潮往岸边飘来。 她皱眉,“那是谁?“ 凤初守笑答:“是阿花的魂灵,我已向水之母为你掏来了,你可送她去阴间入风云城了!“ 秋葵大喜,不知要如何感激他,只能像从前一样拍着他肩膀说:“等去了镇上,老姐给你买糖葫芦!“ 一说到糖葫芦,凤初守十分喜欢,拍手道:“好呀,我要吃好多糖葫芦!“ 秋葵去水里将阿花的魂魄拾起,放入魂袋之中,说来,她总觉得魂袋不够用,得空,自己做几只拿去三清前念经开了道便可用了! 想着这些,她哆嗦地打了个喷嚏。 这时节已凉了,她在江水里泡了半天,此时还一身湿衣,着凉就不奇怪了! 大胡子紧张的说:“这儿离清江村最近,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下午发生那么大的事儿,这村子今晚也不安生了--“ 秋葵没有异议,带着凤初守往回走,二更时,终于回到清江村。 还没进村,就听到村里妇孺哀嚎声,是那些死去男人的寡妇幼儿们在为死者守灵。 整个村子几乎都挂上了白色丧灯,这不敬鬼神的村庄,到这时才明白,他们所信奉的广目王,并没有在她们痛苦世降临解救她们的苦难。 只不过秋葵却又回来了,那些妇孺们顿时停止了哭泣。 三人走到灵堂边停下,里面披麻戴孝的村民们都盯着秋葵看,眼神中有畏惧、困惑、茫然、无措。 显而易见失去了男人的小村庄,失去了主见,她们感觉秋葵是坏人,杀了她们的男人,但又觉得她是好人,因为她们看到秋葵与江里的怪物打架,还叫她们逃。 她们明明看见她被巨大的江浪卷走了,这些靠着江河生存之人,怎会不知道人在那般汹涌的浪里,是绝无可能生还的。 可是夜里,秋葵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们眼前,她那双赤红的眸子在黑夜里发着光。 一个妇人声音颤抖的问:“你??是来将我们的命全都拿走的吗?“ 秋葵知道她们在畏惧自己什么,她平静的站在灵棚外面,冷着脸说:“村里这两年来死去的老人,是怎么死去的,你们比我更清楚,你们所信奉的广目王告诉你们,死后化物之后,便可登顶极乐成仙,殊不知这两年来,这里的老人死后的生魂皆是拿去炼化今日害死你们丈夫的东西了!“ 众妇惊愕,有人瘫坐在地! “那东西名叫炼化灵,今日便藏身在阿花体内,将正在为七老爷念离魂咒的这些人杀死了,若我没猜错的话,今日这些死去之人皆是枉死,他们的魂若不是徘徊在乡野山间,也会一并喂了那只妖鬼去!“ 秋葵熟背几千道咒语,而这离魂咒是道家甚少会用的,她凤家也有类似的咒语,相差无几。 世人多是招魂用得多,而将灵魂剥离出肉身的,多数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连秋葵也是如此。 那黑衣女果然是与她凤家有关系,只不过,今日那炼化灵突然行凶,似乎一反常态,因为两年来,整座村庄除了七十岁以上老人死去外,并未发生其他妖鬼害人之事,为何偏偏就是她进村的第二日,放出炼化灵来,又为何她选择炼化的生魂,皆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以她所知,炼化这种妖鬼,只要是生魂便有用! 村妇们此时也相信她并非是回来害她们的了,全都跑到她面前跪下。请求她救救全村剩下的人! 秋葵望着这些村民,一时无言。 她想救人,不说这些隐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敌人,她自己都差点折在水之母手中。 曾以为只要成为走阴人便好,如今她已是走阴人,却一样感到力不从心。 她想念姜无重了,她已许久没有看到他的脸,听他对自己说,无碍,一切有我! 村中的丧事继续举办,秋葵回到江老大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因为在江水中泡了太久,又穿着湿衣服走回来,她有些发凉,就自己去煮了姜汤,几人一人喝了些,完毕之后,她还帮大胡子重新处理了左手的伤。 “千斤大哥,这回伤筋动骨可不能大意,往后几日,无论再发生何事,有我与小初守在,你可别再受伤了!“ 此刻她想的是,大胡子要是出什么事儿,她可没办法与她卫兄交代了! 大胡子笑了笑,右手拍着胸脯道:“俺可是自小就这么过来的,俺受伤了也自来比别人好得快呢!“ 虽如此说,他喝了汤不久,就在临时打的地铺上睡过去了! 秋葵为他盖好被子,自己也实在疲乏,打算躺床上去休息会儿,村里的事,想等到天亮再说,她一抬头,见凤初守躺在床上。 她脸上尴尬,开口道:“初守弟弟,你现在可不能像从前那样睡我身边儿了!“ 凤初守在简陋的木床上翻了个身,不以为然说:“不要!“ 秋葵皱眉,只好自己搬来两根长凳,睡在上面。 凤初守见后不乐意了,他说:“我是男子汉。怎能让你睡凳子上!“ “没关系!“秋葵闭上眼睛,思绪正被疲惫俘获,“我睡这儿挺好的。“ “不行,你必须睡床!“ “??“ 秋葵没有回答,她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凤初守那张俊脸上本是让她睡床的执意,突见她睡着了,半张着的嘴合上了,他趴在床上,用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秋葵的睡脸儿,随后翻过身去嘟囔道:“我以前是小孩模样,可与此刻的我又有什么差别呢?“ 他知道这世间万物,却很多时候无法琢磨凤秋葵想什么呢。 这一夜无事,风平浪静过去。 秋葵清晨还是从那张简陋的木床上醒过来,阳光从土窗照进来,有些刺眼。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凤初守那颀长的身子,就趴在床边,两条腿儿搁在长凳上,他的头像从前每晚那样,压着秋葵的被角,手指下意识抓住秋葵的食指。 还是那小孩模样啊,秋葵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看大胡子。 千斤一听到声音,就立刻醒了过来,见他无事,她也就放下心了! 今天她决定不赶路。打算在清江村休息一日,确定村里那些亡人魂可还在村中。 至于那黑衣女,应就在附近,她不知此人还会不会出现,且那只炼化灵昨日也被她打伤了,也许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作祟。 次日傍晚,她起坛为清江村的亡魂招魂,结果与她前一日料想的差不多,这些亡魂都已没了踪影,想来,已落入了黑衣女的手中,也许,已不在世间。 因为担心炼尸人也在附近,秋葵让村中人将尸体通通烧掉。 这夜,被浇上油的柴堆上,江老大等人的尸体被村人依次抬上去,点上火,熊熊火光印照在江面上。 柴堆旁,是刚刚失去亲人的村中妇孺,他们皆都相互依偎着伤心哭泣。 这一次,整个村里壮年男子几乎全没了,留下这一村的孤儿寡母,实在人间惨剧。 秋葵也为他们难过,可是她能力有限,不能再帮她们更多,甚至连他们亲人的亡魂都找不回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从布袋里抽出一张黄纸,熟练地叠出一只纸船,再将魂袋中阿花的魂体放出,许是夜晚及她身上阴气重的缘故,村民们都看到那疯傻的丫头从秋葵手中的布袋里飘了出来。 “阿花??我的花儿啊!“阿花娘亲伤心的扑上来,却在阿花的魂体上扑了空,周围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娘??娘别哭??娘??阿花会乖的!“阿花伸手上来,想为母亲拭泪,也落了空。 秋葵叹道:“你们如今已是阴阳两隔,此生缘分尽了,还有什么话要对彼此说吗?“ 阿花从前痴傻,这会儿却突然变得聪明了,她听明白了阴阳两隔的含义,不舍的看向母亲。 “娘,阿花不想离开你!“ 阿花娘哭得泣不成声,连成句的话都说不出来。 秋葵摇了摇头,对阿花说:“你还有从前未与你娘说的话,此刻都说了吧!“ 阿花也开始落泪,伤心说:“娘,女儿不孝,这一生得幸有你照顾,不嫌我痴傻,若有来生,我想还你今生恩情!“ 说毕,阿花跪地,郑重地对她娘磕了三个头。 村民们见此,无不为之触动很深。 阿花生来就痴傻,说话也磕巴,何曾有过如此正常的举动,她的母亲最想不到的是,她这一生,听到女儿说过最完整的一句话,竟是她死后临别的话,悔不能在她生前,再多为她多做几顿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吃。 秋葵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遂将纸船平放在手掌心,与阿花说:“你也该上路了!“ 阿花请求的问:“姐姐,难道我不可以就这样留在母亲身边,一直陪着她吗?“ 阿花娘抽噎了几下,跪着爬到秋葵面前,哭声求道:“神女大人,我们都见你身边有两只鬼灵相伴,可否让我是花儿也像他们一样,留在我身边,我没了丈夫,就让花儿留下来与我这个做娘的在一起,神女大人,我求求你!我求你??“ 对方用力抓扯着她的裙边,秋葵无奈中,多了几分冷意,她何尝不想让她们母女能相聚,可是她是走阴人,她最是懂得鬼灵之物留在阳间会是怎样的下场。 她沉声劝道:“阿花娘,阿花若不送走,只会错过入地府的时间,以后想再进就难了,难道你希望她如她爹一样,没了来生?“ 阿花娘再次痛哭:“可是我不能没有我的花儿啊,这十六年来,她没有一时离开过我,没有一时??“ 秋葵俯身将阿花娘扶起来。 “人生短短几十载,眨眼既逝,阿花虽然要离开你了,但你瞧她,她已不再是痴傻之女,她这一生也未曾作恶,入了地府之后,只需假以时日便可再投胎轮回,你又有什么不能放心下的呢!“ 阿花娘亲仔细听着她这席话,虽未停止哭泣,却已不再请求什么。 秋葵继续道:“你是她此生的娘亲,你若能虔心祝福她,她前往阴间的路,才走得心安呀!“ 阿花娘亲终于明白事已成定局,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头应道:“神女大人说得对,她此生是我这个做娘的带她来到这人世的,她离开,我也该祝福她,让她走得安心!“ 秋葵听后欣慰点点头,随即转身对向阿花,轻声念道:“走阴路,奈何桥,奈何桥上阴人度,我折舟一只送魂过,各路阴差不挡路,前尘往事莫回头--“ 她的送魂舟在咒念中越来越大,阿花踏上小舟,不舍地回头对着她娘亲及村中这些婶婶姨姐,用力挥了挥手。 随即,她便在这些人的目送中,乘着送魂舟去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柴堆烧尽了,村民们将亲人的尸灰捧起来,按照秋葵的吩咐,装进罐子里,等到天亮了,再寻墓地埋下,他们死得很惨,这也算是给他们最后的体面了! 这座渔村的夜又变得安静下来,秋葵独自坐在江边的大石上,她瞭望着辽阔的江面,黑幕之中,江水的奔流声让人宁静,可她知道,在这宁静下,潜藏着许多她此时还不能应对的危机。 她拿出魂袋来,将红姑与王祥亥放出来,红姑站在她面前,遵从问:“主人,你有何事需要奴家去办?“ 秋葵摇了摇头,开口道:“红姑,自临江梁永安之事以后,我本就该问你。但因自己存有私心,所以一直未开口,今日为阿花送魂,我感触良多,知道也该是时候问你了!“ 红姑微微低下头,虽然主人还未说是什么事,但她似乎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当年你被自己心爱之人所害,以你之命换了他一命,也因此,你的魂灵生起怨恨之气,五十年埋骨乱坟不得真相从而变成厉鬼,本早已失去再入地府投胎转世的机会,不过如今,我已帮你查清楚当年你死的真相。你与梁永安此生的爱恨纠葛也随着他的离开与你的释然消散,你之怨气已入我双瞳之中;我作为走阴人,可以送你去地府,你在那清洗此生业障后,许还有投胎再入轮回的机会,你可愿?“ 王祥还有些吃惊,他确实没想到,作为养鬼的凤家人,秋葵竟主动问自己所养的鬼物,可愿去阴间再入轮回的。 这世上哪儿有牧羊人给羊真正自由的? “凤丫头啊!“自从秋葵跟在姜无重身边修为精进之后,他就不便这样叫她了,而此时,他却是真心心疼她。 “你们凤家本就没人,祖上也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你这唯一与你有血灵相通的凤姑,你也打算让她走吗?“ 她走了,你还算什么走阴人? 最后这半句,他没忍心说出来。 真是讽刺啊,半辈子都在坑蒙拐骗的王半仙竟在死了之后,发现自己竟还良心未泯。 秋葵何尝不知这些,所以她说她有私心,她需要红姑,可她又矛盾,她是走阴人,她自以卫无主之魂做主为己任,她能为这些素味平生的人折送魂舟,她却自私的将一个多番救她于危难的红姑留在身边,只为她成为走阴人的梦,那她不就违背了她的初衷吗? 所以她很坚定的再问了一遍:“颜红,从坪山村开始,你便数次救我,许多次,不惜魂飞魄散之绝境,也未曾弃我,此情我凤秋葵从未曾忘,在别人眼中你是厉鬼,而在我眼中,你始终是那有情有义的痴情姑娘,我不愿你在阳世沉沦,可助你去地府,你可愿?“ 红姑沉默着,她身上的红袍在月色下透着淡光,而她的脸,也在恢复容貌,散去怨气之后,柔和了许多。 良久,她才开口道:“我活着时,一直都在等一个不可能的人,可那个人,其实早就不在了,正如你所说,我是个痴情姑娘,在你为我找到真相,为我散去怨魔起那时,我便已下定决心,永生永世为你所用。所以主人,我不愿去地府!“ 王祥亥听后更是震惊,“你两个倒是臭味相投了!一个敢让走,一个敢留下来,能再入轮回多好呀,为什么你都不要呢?“ 他在劝红姑,但又像是在劝自己什么,最后干脆闭口不说话了! 秋葵已做好亲自送红姑去地府的准备,竟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答案,心头百感交集,她不解问:“红姑,并非是感情用事,这关乎你的来生。“ 红姑笑着回答:“来生有什么好,我有杀孽在生。就算去了地狱消业,有朝一日可再入轮回,做牛做马也就罢了,再做人,也不知投生去哪家人,人生几十载,多是悲苦,还不如就这样留在阳间,至少在主人身边,我有不凡鬼力,还有这般容貌,何乐而不为,若主人担心自己百年以后我的归处,那时主人便可将我当祖传的宝贝,传给您与仙爷的女儿,如此倒是极好的。“ 秋葵本是一脸惆重,听她讲着,却笑了! 她从前可没想到,有朝一日,那厉鬼红姑,也能这般云淡风轻的与她戏说。 为表自己诚心,红姑双腿跪地,诚恳叩拜道:“一日为主,永生永世为我之主!“ 秋葵感觉眼角酸酸的,她伸手一抹,明明刚才自己是笑着,此刻却泪流满面了! 也是在她抹泪时,红姑脸上的神色有变,她惊喜的说:“主人,你的眼睛??“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29 秋葵那双令人恐惧的赤红眸子,在她与红姑彼此坦诚相付时,正在逐渐变淡,虽未完全褪去那诡异的色泽,淡淡的痕迹,却显得别致起来。 “唯有世间最虔诚的一缕执念可消减你眸中的魔气是不假,不过是人便有欲念,它能为你消减,却并不能帮你摒除,你往后还需更加仔细些,若不好好控制,你自己将为这双赤魔眼所控。“ 凤初守从后面走上来,身上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长衫,他化出肉身之后,也无衣服穿,便拿了大胡子的先将就着,奈何大胡子身宽体壮,他穿着不太合身,倒透着一股子随风飘荡的雅痞之气。 秋葵早知这双眸子并不能再回到从前,但因自己对红姑的一缕赤城之念,竟让魔气消减,由此证明,只要她一直心存仁善,便可战胜心中魔念,她十分乐观的说:“这双赤魔眼令我与世人不同,它时时提醒我,该秉承初心,如我为你取这名字一样。守着初心,方得始终。“ 凤初守撇撇嘴,在她身后的大石上悠然侧躺下,“从前在下面,总听那些小鬼讲这些大道理,我是真听得烦了,上来了也得天天听你念,实在无趣??“ 秋葵浅淡一笑,看向旁边站着的王祥亥,开口道:“王叔,当初你在坪山村被红姑怨气所杀,因是枉死无缘去阴间,留在我身边也是希望能为自己谋出一条轮回路,你倒是有远见。让你赌对了,如今我这个凤丫头能送你下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她早已帮王祥亥打算好,送他去风云城,受她无主庙供奉,等到他阳寿尽之时,方可如木槿姐姐他们一样,去轮回投胎。 方才还在劝说红姑的王祥亥,现下轮到自己了,却沉默起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应该爽快答应的,可真要开口时,他却意外的回了一声:“再等等吧??“ “等什么?“秋葵与红姑都有些吃惊。 “等凤丫头找回她夫君的肉身时,我再下去也不迟!“这家伙也像下了决心一般。 秋葵一时没说话。红姑挑着眉,打趣道:“你这相面士,难道是怕主人出了啥事,姜仙爷回来追到阴间去找你麻烦不成!“ 王祥亥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啊,他舞着袖子强调:“我这人是有些胆小怕事,可是非总是分的,当初我要拿凤丫头的血喂你,她本该恨死了我,却在我死后将我带在身边,为我寻了轮回路;既轮回路就在那,早去晚去都无碍,何必急于一时嘛,她现在要去为她奶奶报仇,还要寻她夫君的肉身,身边就你一只鬼,我留下来,好歹能在关键时刻混个鬼数,镇镇场面嘛??“ 秋葵忍不住笑着,这段日子因寻姜无重的肉身多是烦忧,但身边无论人鬼,都让她感动,她相信,很快就会有夫君的消息了吧! 今夜她还以为要将他们二鬼都送走呢,没想到,他们都留了下来,秋葵心存感激。 到了时候,便将他们收回魂袋中,还答应下回亲手给他们缝制漂亮的新魂袋。 夜深了,秋葵与凤初守坐在大石上看天上的星星。 漫天的星光印照在她泛红的眸子里,像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存在于她的眼中。 凤初守一直在睡觉,睁开眼见到这一幕,突然扫兴的说:“凡人之心最是善变,如你一样的人,多是没有好下场的。“ 秋葵怔了一下,这话从凤初守口中说出来,是否意味着什么? 她眸光一定,出声道:“我不信!“ 凤初守脸上露出一抹疑似困惑的神色来,“为何不信?“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为何还要问我?“ 凤初守没劲儿的撇过头去,“不说算了!“ 秋葵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他,望着远处的江面,良久,开口说:“若为了好下场,就要违背自己的心,那我与那些作恶的妖邪又有何区别?我不怕世人辱骂我妖邪之类,我只怕,我确实如他们所言。“ 所以她才相信,只要一直秉持着初心,那么她可以走很远很远。 “是姜无重教你的!“ “嗯。“ 凤初守闭上眼,意有所指道:“那他的初心又是什么,你知道吗!“ 秋葵不知他为何如此问,她仔细想过之后,有些失落。 对于姜无重,她好像从来就知道得不多! 于她来说,他是她的夫君,但也是她的神! 又是一日过去,初生的太阳让这座小渔村宁静安详。 秋葵查看大胡子的手伤以后,没什么大碍,决定今日继续往西出发;一大早她便将他们的简便的行囊绑在马上,临行前,清江村的村民们前来送行,有人担心问她:“你走了,那日行凶的妖怪,还会来吗?“ 秋葵回答:“昨夜让你们家家户户准备的锣鼓便是用来对付此孽障的,若她再来,必会寻一弱者下手,到时你们便敲响锣鼓,它自会惊恐逃走。“ 不过秋葵不觉得那孽障还会再来,倒是周边几个村落要小心些,所以她嘱托村里人将锣鼓之事,传扬出去,那孽障十分狡猾,必不会铤而走险。 另外她也没什么能交代了! 准备上马时,她又遇见了难事;以前凤初守是灵身,可随意攀在她肩膀上,如今化出肉身,还这么大一个子,她该将他放哪儿? 在她琢磨这片刻,凤初守已毫不客气地翻身上马,笑着邀她道:“姐姐--与凤初守同乘一匹马便好,来吧!“ 秋葵无奈,总不能让他与大胡子一起吧,只能暂时委屈自己,到时候到了前面镇上,便能再买一匹马。 “阳间的天和云真美!“ “阳间的山川与河流寻常不过,可却真实!“ “阳间有真正的凡人心,还有姐姐!“ “凤秋葵,我可以一直留在阳间吗?“ “不可以,当初和纣阴有过预定,一月之后,你就得回去!“ “没劲儿!“ “阴间那些东西,我都玩了两万年了!“ “那给你带些阳间的玩意儿下去,你玩个够!“ “没劲儿!“ “??“ “凤秋葵,我可以一直留在阳间的。“ “你不可以!“ “没劲儿!“ 一路上,凤初守都十分兴奋,阳光洒在他精致的面容上。长发飞舞,他是这世间男儿最美好的样子,秋葵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就想着姜无重。 何时,他也能如这般一样,与她驰骋在蓝天白云下? 前面有座小镇,名叫渡桥,渡桥再往西,行半日山路,便可到达河仙村。 渡桥不大一座镇,却因最临近祁州,与北边镇是临江最紧要的两处要塞,一路上,可见最初从祁州渡河而来的流民坐在路边等待过路客施舍。 秋葵将自己从渔村带来的一些干粮分给了几个老弱,虽只是座小镇,但镇外便可见镇兵的堡垒,以及镇兵的营帐。 她五年前随奶奶来过渡桥,那时候还未长成人的她,跟在奶奶身边,见过边镇来往的各色人,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镇上有家裁缝铺,裁缝老板做的衣裳特别好看,她那时就特别想要一件那里的衣裳。 那天,天气就与今日一样,阳光明媚,街上人烟鼎沸,她走到店外,看到店里一个与她同伴大的女孩穿着一件粉蓝色的裙装,她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观望。 奶奶停下来,牵着她的手,问她:“秋葵啊,喜欢那件衣裳吗?“ 秋葵点点头。 奶奶便拉着她进到店里,客气的问老板娘:“那女娃娃身上的衣裳??“ 老板娘看了一眼她二人,她店中的衣裳价格都不菲,这进来的祖孙二人显然不像能买得起的,不过,老板娘还算心善,并未恶语相向,只告诉她们:“那是我给小女做的春衣,只有这一件。“ 秋葵懂事的对奶奶说:“奶奶我们走吧,秋葵不要新衣了!“ 奶奶对老板娘笑了笑。正打算带秋葵出去,老板娘叫住她们。 “老人家,我这有一件小女的旧衣,开春了她胖了,穿不太下,我看您孙女刚好,送给她吧!“ 老板娘笑盈盈地取一件用布包好的衣裳,奶奶虽然再三推辞,但最后还是收下了老板娘的好意;不过,奶奶并不喜欢受人施舍,她看出老板娘的女儿命格有异,所以亲自做了一道护身符赠给老板娘,并嘱咐她要时时带着,那符可避邪祟,与秋葵身上那只一样。 回家之后,他们拿出那件旧衣才发现,那是一件新衣,虽没有老板娘女儿那件漂亮,却也是秋葵那时穿过最好看的衣裳了,从那以后,那件衣裳陪着她穿了四年,直到她长高,手臂变长,衣袖对于她来说实在太短了,她才遗憾的将那件衣服收起来。 对于她来说,那不仅仅是一件漂亮的衣裳,而是她年幼时,少有见过的明媚斜阳;她还记得那老板娘的模样。高高白白的,面容温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手指上是常年剪裁留下的老茧,她那时候想,如果她娘亲还在世的话,应该便与那老板娘一样温柔。 记忆回来,秋葵三人进入渡桥,她头上戴着斗笠,牵着马往镇子里去,马上的凤初守看见东边有套葫芦,要吃,看见西边有肉包子,也要吃,秋葵足够耐心,不一会儿就买了许多,吃不完的便用纸线包好,手里提着,马上载着,像极了财主家的小公子与狗腿子。 “姐姐,您行行好,我两日没有吃饭了!“ 一个脸脏脏的小男孩跑到她面前求施舍,秋葵顺手将两个肉包子塞到他手里,小男孩连声道谢跑开了! 又有好几个小孩围着她,要吃的,秋葵便将剩下的都给了他们。 凤初守坐在马上不乐意了,开口道:“你如此心善,凤初守都没得吃了!“ 秋葵笑了笑,回望了他一眼,“你瞧瞧他们,一个个可怜兮兮的,若是问你,你怎好不给?“ 凤初守撇撇嘴答:“凤初守给他们?他们也得消受得起!“ 保不准,隔日就登天了! 她寻着记忆,到了五年前那家裁缝铺,可惜,铺面已变成一家扎纸店了,不大的店面中,各色扎纸货摆得满满当当,扎纸老板坐在店外磕着瓜子,刚才管秋葵要吃食的几个小孩儿跑过街巷,到了老板面前,管老板要吃的,老板将手里吐的瓜子壳扔了过去,骂道:“滚远些!别挡着我做生意!“ 秋葵牵着马走到店门前,左右看了看,再找不到那家裁缝店,心里有些失落。 扎纸店老板也有些眼力,看出他们的马是上好的战马,想是与官家有关,变了脸色笑脸相迎。 “哟,贵客到,要买些纸货吗?“ 秋葵开口问道:“老板,这里原来那家裁缝铺呢?“ 老板脸上的笑逐渐收拢,没了刚才的殷勤回答:“真是稀奇了,还有人找她呀!“ “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老板叹了口气说:“你们还是别问的好,这事儿不吉利!“ 后面的大胡子不耐烦了,下马粗声道:“哎我说老板,有啥吉不吉利的,问你就说,哥几个这儿还赶时间呢。“ 老板抬眼一看,哟,这主儿有点凶,不说两句恐怕不好做生意了,就压低了声音说:“哎呀,两年前呐,那裁缝店,也就是这儿出了事,裁缝姓卢,街坊都叫她卢姨,她女儿惨死在此,后来这里就关门了,铺面不租了,那之后据说这儿就开始闹鬼,没人敢再租这铺面做生意,也就我做这行生意的将店开在这,能压压邪气,可我们这一行也有规矩,不胡乱议说阴阳之事,何况你们还是不相干的主儿。“ 说着老板话到为止的说:“行勒,几位我能说的也只能是这些了,你们也别为难我了!“ 老板这是要赶人的意思,秋葵也并非是跋扈不讲理之辈,不过她并没立即离开,而是再问老板:“可知从前那位裁缝此刻人在何处,或其他的家人消息?“ 对方回头看来,真是对她无可奈何,只得告知:“你去巷口的集市上看看,卢姨以前每天都在那,我有时路过见过,哎--“ 秋葵道过谢之后,就牵着马往集市上去。 边镇的集市上,货类繁杂,常见的货郎杂物、瓜果蔬菜、鱼鲜禽类,因有尽有。 集市的商贩也来自各地,所以身份复杂,集市外,每半个时辰就有一队边镇巡逻兵巡查,镇内尚还太平。 三人到了集市,凤初守更对集市上那些从前没见过的阳间玩意儿吸引,东看看。。 秋葵全神贯注的热闹的市集里寻着记忆中的那个裁缝,找了一圈,也未寻到。 凤初守在一杂货摊上,拿起一支梨花簪看了许久,老板便告诉他:“这根簪子可是有钱人家姨太太当来的,这位小哥生得如此好看,您就给二两银子,这簪子便拿走。“ 凤初守吊儿郎当地蹲在摊子前,掂着那根簪子说:“这是个旧物,可不是哪家的姨太太当给你的!你是个骗子!“ 老板一听,黑了脸,“哎你是来买东西的吗?不买就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在旁边顾马的大胡子不开心了,雄壮身子往摊前一站,指着老板的鼻子问:“说话客气点儿,不然少不了你拳头吃!“ 不得不说,大胡子这体魄,真没几个人正常老百姓敢在他面前不识抬举,杂货老板当即就怂了,点点头说:“爷,您们继续看!随便看啊!“ 凤初守还在看那支簪子,大胡子凑上来问:“小初守,您一大老爷们儿,看支簪子做甚?“ 凤初守回答:“这是死人的东西!“ 那刚还腌下去的摊主压低了声音说:“小哥,话可不能乱说,这种话说出来,以后谁还来我摊子上买东西?“ “你这从人家坟里掏出来的吧?“ 摊主脸色大变,差点儿给他跪下了,求道:“爷,这位小爷,小本买卖,可莫要再说了,您要是看上这支梨花簪,就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送您了,您拿走吧,快!“ 凤初守满意一笑,起身拍了拍袍子,并不感激的说:“此物与我姐有缘。本就该是我姐的东西!“ 说罢,他就拿着簪往秋葵那边去。 瞧他满面春风过来,秋葵已见怪不怪了,当看见他打开手掌心将那花簪,秋葵怔了一下,问他:“初守,你在哪儿得来的。“ “后面的摊子上,凤初守送给你,喜欢吗?“ “喜欢。“ 秋葵将那根簪子拿在手里仔细看那上面的花,大胡子以为她很喜欢,不得不在旁提醒一句:“小初守说这是死人的东西,小秋葵,俺觉得不吉利!“ 凤初守将他挤到自己身后,“你知道个屁!“ 秋葵抬头问凤初守:“这簪子上的花样。并不是梨花吧?“ 大胡子好奇问:“不是梨花是什么?俺看它就是梨花!“ 她将簪子放在阳光下给大胡子看,“千斤大哥,你看,这花有七瓣,梨花只有五瓣,这不是梨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是只在黄泉路上盛开的白树花!“ 大胡子嘴巴疑惑,“什么人,会打一支阴间的花戴在头上,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秋葵看向凤初守,心知他送自己这根簪一定有原因,下意识猜道:“这簪子与我,难道有何渊源?“ “凤初守可什么都没说!“这家伙又转过身去。好奇的看别的东西去了! 也是这时,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缓缓朝她走来,欲伸手拿她手中的簪子,秋葵将簪子往回收,抬眼一眼,妇人身上的衣服很脏,脸也很脏,是个乞丐。 不过她多看了梁胭,发现妇人十分眼熟,最后才得以肯定的喊道:“卢姨?“ 卢姨浑浊的双眼睁了睁,抬头看她的脸,并不认识她,嘴里念念有词说:“卢姨已在两年前随梨儿死去了,世上再无梨儿,也无卢姨了??“ 秋葵已很肯定,眼前的妇人正是她要找的那位裁缝。 只是数年不见,那位善良的阿姨竟变成这般模样,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她毫不吝啬的将手里的簪子递过去,唤道:“卢姨,你想看看这簪吗,给。“ 卢姨却又不接了,她将手收回去,转头落寞的往一旁走去。 旁边卖草药的大婶好心的上前来对秋葵说:“卢姨啊,那年她女儿惨死以后,她就这样了,梨儿也是,多好的一个女娃娃,就那样便没了!“ 秋葵忙问道:“不知当年卢姨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呢?“ 大婶看了她一眼,小声说:“这件事太邪门儿了,当时整条街都闹得很凶,后来是请了高人来,才将这邪门儿事儿压下去,再后来,卢姨的裁缝铺变成了扎纸店,她也就天天穿梭在这市集上,因为梨儿死前,总是在这市集上走动,偶尔倒卖些杂货补贴家用,我们都认得她。至于那件事??不能说!“ 大婶十分忌讳细说那事,仿佛说出口,就会遭来杀生之祸似的,秋葵也不便一再追问。道谢之后,追着卢姨的方向去了! 卢姨穿过集市,来到一条阴暗的小巷之中,小巷的尽头有一破烂的草棚,那就是卢姨这两年的落脚地。 秋葵让大胡子看着马和凤初守,她自己进了去。 草棚里连张床都没有,到处堆积着一些别人不要的杂物,角落里,有一只缺了口的碗,碗里还乘着浑浊的水。 卢姨知道有人跟着她回来了,她坐在草棚的杂草中,哀声说:“姑娘,我就一疯老婆子,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秋葵心头一紧。轻声说:“卢姨,我并不是来找你要东西的,也许你不记得我了,五年前的春天,我还小,那天,我与奶奶路过你的裁缝铺,你赠了我一件梨儿的水蓝色衣裳给我??“ 她提到这件旧事时,卢姨浑浊的双眸微亮,她还记得,只不过,却又是提起了她的梨儿,心头更是难过。 “我自然记得你,你那时候瘦瘦的,与我们家梨儿差不多大,我见你在店外看了许久,很是喜欢我为梨儿做的新衣,你是与你奶奶一起的,看得出来,你们生活也不容易,所以我便将另外一件为梨儿做的春衣赠与你。你奶奶她??还送了梨儿一只护身符,那些年,她一直带在身上,唯独那次她没带,她换衣服时,落在家里了,回来后,便一直说奇怪的话。“ 秋葵忙问:“梨儿说什么奇怪的话?“ “无论她说过什么,我这个做娘的,却再也没有什么能帮她做了!“卢姨不愿再回想那件事了,她翻过身去,不看秋葵。 “卢姨,我叫秋葵,五年前得幸受你相赠一件衣裳,我穿了四年;今年我唯一的亲人也惨死在仇人手中,我也很想念她,我发誓,一定要为她报仇!“ 她坦诚讲起自己的故事,卢姨还是那个善良的母亲,她又微微转过头来问:“你唯一的亲人,就是那年赠我梨儿的你的奶奶吗?“ “嗯。“ 卢娘苦笑,“真是世事弄人,没想到五年再次相见,你我竟已都失去了至亲,孤身一人??“ 秋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将自己头上的斗笠取下来,以真容相见。 卢姨一见,怔了一下,许是秋葵的眸子不似从前那般血红,所以她并没有很害怕。 “卢姨,我听闻了梨儿之事,也许,我能帮你的忙,查出当年梨儿真正的死因!“ 卢姨听后,突然脸色大变,伸手捂住她的嘴道:“别??别提!别再提了,你惹不起它们,我们都惹不起,只会害了你自己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0:渡桥 秋葵心头疑惑,为何扎纸铺的老板、卖药大婶及卢姨都对此事讳莫如深,她不好强迫卢姨开口,不过她也不急,凭她如今的本事,想要查明一些事,并不难。 她不忍当年那温柔善良的卢姨这般落魄,便蹲下身去,温声说:“卢姨,我刚到渡桥,在这也不认识别的人,刚我看街角有家馄饨摊,你与我一起去吃吧,天凉了,吃碗馄饨舒服。“ 说着,她伸手去扶卢姨,“我从前与我奶奶赶路时,能在外吃上一碗热馄饨,便是最开心之事呢。“ 许是她总说着奶奶的事,卢姨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有了转变,她痴痴地看着秋葵说:“若我家梨儿没死,她现在应也与她差不多高了!“ 卢姨被她扶着从草屋里出了来,秋葵很欣慰,将斗笠从新戴回去,二人走出小巷时,卢姨看见街角那馄饨摊上有不少食客,她窘迫地拉了拉自己身上旧烂的衣服,“我这副样子。恐怕馄饨摊儿的老板不待见我??“ 秋葵发现,她虽因女儿之死沉沦,但她神智是清醒的,甚至还担心,自己会给秋葵带来麻烦。 “没事儿的,卢姨,有我呢。“她也不嫌卢姨手脏,就牵着她大步朝馄饨摊去了! 大胡子将他们的马拴在不远处的柱子上,回来在摊子上找了一张桌子,凤初守则好奇的走到锅边去看锅里沸腾的肉馄饨,舔了舔嘴角说:“从前在下面听闻,渡桥的馄饨好吃,看样子,还真不错。快给我来十碗。“ 正忙着下锅的老板五六十岁,瞧他这白白嫩嫩的年轻公子,哪儿像是能吃得下的,笑眯眯的说:“我这一碗馄饨可有十个,小哥,你吃不完别浪费,如今这世道,可还有好多人饿着肚子呢。“ 凤初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我就要十碗,我能吃完!“ 说完,他转身小声嘀咕:老子两万年没吃过人间的东西,还不能让老子吃个痛快啊! 摊老板一回头,见秋葵扶着卢姨进来坐定,神色有些诧异,立即放下手里的瓢。过来对秋葵说:“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你将她带进来,我这还怎么做生意呢?“ 秋葵见惯了这种见人下菜之事,她语气淡淡的说:“你开门做生意,有银子就挣,她也无需你施舍,你如何不能做生意了?“ 卢姨见状,立刻转身想退出去。 大胡子坐在那头凳子上,右手用力一拍桌子,“怎么滴?吃碗馄饨还要皇亲国戚不成?“ 那摊老板一见大胡子那满身煞气,脸色惶然,可是却不像先前几回那样服软,只是哭声说:“大兄弟,真不是我嫌这位婶子落魄,我也是穷人家的出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秋葵问。 摊老板说:“她??她是个不祥之人啊,整个渡桥都知道,她在这儿坐着,会给我招来麻烦的,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卢姨听后,猛点头,人已识趣的出了摊位。 秋葵赶紧追上去,让卢姨在旁边屋檐下的石墩子上坐下。 卢姨仔细瞧她,像又见到了梨儿一般,脸上浮起一丝久违的温淡笑容,“丫头啊,那个老板是个好人,他从前时常施舍我些吃的,只是我确是个不祥之人,他们才不敢与我有牵扯,你也别为了我,惹祸上身!“ “什么不祥之人?“秋葵很肯定说:“我看不出您身上有任何不祥,咱今日这碗热馄饨必须吃,大不了不占他桌子就好了!“ 没多久,大胡子一手端着一托盘稳稳当当的过了来,托盘里两碗超量肉馅馄饨,撒上几片葱花,倍儿香。 秋葵与卢姨就坐在石墩上,吃着热腾腾的馄饨,吃得差不多了,秋葵将碗放到一边,试探问道:“卢姨,为何你和这些人,都不敢提当年梨儿之事?“ 卢姨低着头,手里捧着的馄饨碗里汤都喝完了,看得出来,她许久都没有吃上过这样一顿了,被问及此事,她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微微用力。 “丫头,你何必一再追问一件与你本不想干之事啊?“更加不解的,却是卢姨,她想不明白,当年自己只是将一件亲制的衣裳,赠给了这不曾谋面的丫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连她的亲人都将她避之门外,为何这丫头却执意要帮她。 秋葵理解她的疑惑,如实回答:“也许在您看来,五年前,您赠的衣裳只是举手间的一次相赠,可于我来说,却意义非凡!“ 卢姨不曾知道,她是在棺材里出生,生来就带至阴之气的凤家女子;她从小,就与黑暗中的灵物相通,见过太多邪恶。 她曾亲自躺在地狱的刑坑中,承受断筋剔骨之痛苦。 所以她才知道,那如阳光般明媚的善举,是多么可贵之物,那件陪伴了她四年的漂亮裙装,便是这样一个存在。 连凤初守都说,如她这般的人,没有好下场,大约是说她心中秉持的善良在这险恶世道中,是愚蠢之物吧。 可她始终坚信着奶奶告诉她的,善良之人,不该是这个下场。 她要帮卢姨,不仅仅是年少时受人之恩惠,而是真正的匡扶正道,秉持她心中的初善。 她想,奶奶若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开心,她如此坚持吧? 秋葵没看到,远处坐在摊位上,吃着他那十碗馄饨的凤初守,正望着她,他目光中,没有从前那俏皮玩闹,而是深沉忧伤的。 大胡子坐在他旁边,吃着自己那碗,也不时抬头看去,小秋葵正伸手帮卢姨整理乱发。 大胡子说:“小秋葵啊,是俺见过,最善良的人儿,她与我家主子一样,是浑身的每一处都热着呢,你瞧。她多好看呀!“ 凤初守埋下头,用异常认真的语气说:“大壮,为了这样浑身每一处热着之人,你会付出你的生命!“ 大胡子目光还望着远处屋檐下的两人,并未注意旁边的凤初守到底在说什么,他点头应道:“为了我主子与小秋葵,我这条小命算什么?“ “你们凡人皆是愚蠢!“ 大胡子乐了,转过头来看向不知在生什么气的凤初守,好奇问:“小初守啊,在你眼中,我们凡人愚蠢,那你为何那么想留在阳间?“ 这些天,他可没少听这家伙吵着秋葵要留下来。 凤初守的眸子暗淡下去,隔了片刻才答:“你们凡人是不会懂的!“ “也是,俺是挺笨的,你就算告诉俺,俺真听不懂,不过俺主子与小秋葵聪明,你告诉他们,他们铁定能听懂,嘿嘿。“ 渡桥镇,张氏扎纸铺,一个身穿灰衣的年轻人走进店中,扎纸老板一见来人,立即迎上来唤道:“哟,您来勒。“ 灰衣年轻人样貌平平,一双无光的眸子死气沉沉,脸上透着一股子淡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身上衣物不华贵,却让扎纸铺老板如此尊敬,玄门里都知道,凡是做这阴阳买卖的人,哪个没点儿东西?扎纸匠也不例外,厉害的扎纸匠所修的扎纸秘术可有偷天换日的本事;不必想,这位年轻人,必定是这纸扎匠都惹不起的主。 年轻人进到店里,在店内走了一圈,回头冷声问:“今早太爷爷观灯,见有异兆,恐是与两年前那件事有关,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放心不下,让我过来跑一趟,今日你这铺上,可有来过什么特别之人?“ 扎纸老板一听,眉间松动,“还真有这么几个人来过。“ 年轻人冷淡眸间色微变,“怎样的人?“ “一共三人,牵着两匹马,那马我看是梁州来进献的宝马,咱们这渡桥的守镇将军才配骑的种,他们三人中,有个大高个,一看便是当兵的,身上有功夫,另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子,长得十分明俊,不是我们渡桥之人,渡桥没有这样的人!哦,对了,那领头的女子头上戴着斗笠,看不见面容,不过听声音年纪不大,她跑这儿来找卢银巧,还向我询问去两年前??那件事!“扎纸老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年轻人。 对方问道:“你没多说些什么吧?“ 纸扎老板答:“我懂规矩,断不敢乱言!“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年轻人随后又问:“还有什么吗?“ “他们去市集那边寻卢姨了!“ 年轻人点点头,不久之后,便离开了扎纸铺。 渡桥市集以东,秋葵在市集上帮卢姨买了一身新衣。普通裁缝制的布衣,并不名贵,但干净。 卢姨换上后,低头仔细看了看,未忘老本行的说:“这针线做得不够细。“ “卢姨,您的针线那样好,放下可惜了!“ 他们从集市中出来,大胡子上前来小声对秋葵说:“后面有人跟着咱们,要不要俺去打发了他们?“ 秋葵面不改色的说:“无碍,让他们先跟着吧,这儿是人家的地盘,打发得了吗!“ 大胡子不以为然,“这虽是边界,可还是咱们江州地界,也轮不到这些三教九流来做主的。“ 秋葵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玄门有玄门的说法,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必事事都请哥哥名号出来给我担着。“ “那是当然,小秋葵如今早已可独当一面了!“ 这家伙毫不吝啬地将拍卫临渊马屁那套,用在了她身上。 卢姨听见了他们的话,不免担心的劝道:“丫头啊,都说了,我是个不祥之人,你不该帮我,趁现在还早,快离开吧!“ 秋葵握着她的手,十分坚定的说:“卢姨,我敢出来帮你,就自然有我的底气,你是见过我奶奶的,不瞒您说,我祖上都是吃阴阳饭的,虽到了我这还比不上祖宗那会儿,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打发的,您就放心将您女儿之事告诉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卢姨当初见过她奶奶,可听她说奶奶已死,她就是个黄毛丫头,确没想过她身上也有什么本事,此刻听她这么一讲,倒是有些动摇了! 秋葵趁热打鼓说:“卢姨,您就为梨儿想想,她是不在了,可她肯定不愿意您像这样活下去,您就说吧!“ 卢姨左右看看,拉着她到无人的街转角说:“我的梨儿,也许还没死!“ “什么?“秋葵有些许吃惊。 卢姨讲述道:“我与梨儿的爹并非渡桥人,是二十年前搬来这里的,可惜好景不长,她爹在我生下梨儿第二年就生病走了,我一个人将梨儿拉扯大;两年前,梨儿总觉得我一针一线做的衣服太辛苦,太慢,所以她总在集市上与小贩倒卖一些杂货,所挣的钱全交由我保管,最初我不让她去,可她大了,心里有主意了,我也就没管她,本来,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家,我想着她过两年就该说婆家了,要在婆家日子过得轻松些,我这个做娘的,也想多给她置办些嫁妆,那段日子,我每日每夜的帮人赶制新衣,疏忽了对她的管教,她听闻有人在低下挖出了些宝贝,她与那几个小贩皆是从小玩大的玩伴,几人一合计,打算去将那批宝贝低价收回来倒卖,知道我断不同意,她就没告诉我,那天早上一大早就悄悄出了门。“ 卢姨回忆起那件事,悔恨不已,若她当时能时时关心梨儿,也不会有后来的遭遇了! “梨儿从小体格就差,总会碰上些脏东西,夜里还老做噩梦,自从那年你奶奶赠她那只护身符她带在身上后,变再也没做过噩梦了,可那天她偷跑出去时太急,换了衣服,忘了带着护身符,我整个镇子都找遍了,才从其中一人的娘那听闻他们出镇子去寻宝贝之事,我们等到深夜,也不见他们回来,大伙儿都急了,一起出镇子去寻,却在一处荒宅里找到他们,与她一起的四个人都没了??只有她还有气息,那四个人的尸体??“ 卢姨至今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不忍回想。 秋葵却必须问仔细了,她待卢姨缓了缓,才问:“那四人的尸体怎生了?“ “那四人的尸体十分可怕,满是孔洞,孔洞中还有细小的似蛆的虫子攀爬,我们从未见过这等死相,害怕急了,本打算用布包好后抬回镇上安排后事,可是那夜荒宅里来了另外的人??“ 卢姨低着头不再说下去,好像提到的这个人令她十分畏惧。 大胡子此时又来提醒秋葵:“那些人又跟过来了,如此明目张胆,是在挑衅俺呢!“ “大壮,稍安勿躁,你这手还没好呢!又想打架了?“凤初守懒洋洋的靠在一旁的墙上,把玩着他刚从市集上搞来的一串珠子。 秋葵不想刚进镇就与当地人有何冲突,不过看对方跟得如此紧,想来要帮卢姨不会那么容易了! “卢姨,后来呢,荒宅里来的人是谁?梨儿那时没死,回来后又出了什么事?“ “荒宅里来的人??“卢姨吞了吞口水,见到秋葵迫切又坚定的目光,吐出一口气道:“他们叫他岳五爷,我并不认识他,只知道在渡边这个地方,黑白两道无人不给他面子,他看了那四个孩子的尸体后说尸体不能留,得就地烧了,人都讲究入土为安,这几家自然不肯,与岳五爷争执,岳五爷当时没说几句话,就站旁边看着这些人苦恼,后来,荒宅就来了岳五爷的人,将那四具尸体就地烧了!“ 秋葵听到这里,不禁疑惑,那岳五爷是谁,为何会在那时候赶到荒宅,那荒宅里显然有什么邪门的东西弄死了四个小贩,可奇怪的是,其他四个人都死得很惨,为何梨儿却没死?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卢姨。“ 卢姨说话多了,口干,大胡子递上自己的水壶。她大喝了两口,才接着讲述道:“我将梨儿带回来时她还昏迷着,岳五爷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当我将梨儿带回来以后,梨儿醒来以后,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她说她身体里有东西,她很害怕,哭着求我救她??“卢姨痛心的哭道:“我四处去给她找大夫,没有大夫肯来,我于是就去观里找道士,那道士却告诉我,我的梨儿已死了,我家里那人不是梨儿。我自然不肯信,可是自从梨儿回来后,街坊养的牲口都纷纷死去,连狗也整夜吠叫后流血暴毙。最后荒宅的事传得整个渡桥村的人都知道了,他们都说我的梨儿被妖怪俯身了,要将梨儿打死??“ 卢姨永远都记得,那天下着暴雨,小镇上的人们冲到她家中,要打死梨儿,她的梨儿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叫她救她,可卢姨却被那些人抓住双手,她拼了命想冲过去,可却不力动弹。 镇上这些人。从前都是她认识的人呐,他们一个个都要她的梨儿死,那天,她就觉得她与梨儿一起,被这些人打死了! “后来那个岳五爷又来了,镇上人都不敢惹他,他安抚那些人,梨儿身体里的妖怪还未长大,还不成气候,他会镇住那妖怪,还渡桥一片安宁,那些打梨儿的人,都感激他,全都感激他,可我的梨儿,却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她身体不停的颤抖,她还有口气,她当时真还有口气,她在叫我,她叫我救她??“ 卢娘彻底崩溃了,她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我拿什么救她,我要拿什么救我的梨儿呐--“ 秋葵听到这里,似曾相识,她叹道:“世人唯恐妖邪,可世人不知,他们亦是妖邪!“ 她将卢姨扶起来,替她擦干脸上的泪。 这时,附近那些一直跟着她们的人动了,朝她这边走来。 早就不耐烦的大胡子挡在他们与秋葵之间,他受伤的左手绑在袖子里,右手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刀柄,提醒道:“再前一步,老子让你人头落地。“ 跟踪他们的是两个年轻人,穿着普通的布衣,不过腰上都挂了一块黑色的牌子,像是某种江湖帮派之物。 这些江湖人士路数野,不少人与玄门中人沾了干系,手段阴毒,平头老百姓可不敢惹。 看来那什么岳五爷应是一江湖人物。他出面处理了当年的事,这些街坊也都知道些,却忌惮着此人不敢声张,连卢姨也怕秋葵因为帮她而惹上这个岳五爷。 她也听出来,这岳五爷应该也是懂道的,现在人都找上门了,她也有些好奇,想会会这个岳五爷,又是哪方的神仙。 “千斤大哥,让他们过来吧!“ 大胡子铁着一张脸,让那两人过来。 “这位姑娘,我替岳小爷给你带句话!“二人中个子较高的那人开口说。 秋葵未看他们,慢条斯理地帮卢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头未见她答。面上透着她不识抬举的神色,自顾道:“岳小爷让带话给这位姑娘,若是过路的,在镇上吃了馄饨歇会儿脚,该上路就上路,渡桥镇的事儿别管!“ 秋葵挑眉,哟,这么狠? 大胡子根本忍不住,一脚就给说话之人踢去,那人未来得及反应,当场被他踢飞出去两丈远,脸都青了! “个奶奶滴,青天白日,你们这些个臭鱼烂虾跟谁能呢?“ 两人也变了脸,那被踢飞的站起来,指着大胡子鼻子骂道:“小子,这老娘们儿的事也敢管,你有种!“ “滚!“大胡子作势又要踢,两人瘦得跟猴似的,也就仗着后面有那什么岳小爷撑腰,敢在此撒野,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再来十个也指不定能打得过面前这大汉,当即就气哄哄的回去了! 卢姨见大胡子打了岳家的人,十分惶恐,用力抓着秋葵的手说:“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丫头!“ 秋葵拍拍她的肩,说:“无碍,我这位哥哥脾气暴,最是受不了我在外头被人欺负,他们先出言不逊,是该教训!“ 若是那二人语气好些,她也不会由着大胡子动脚,且敢这么来提醒她,是完全没将她看在眼里,此事她可忍不了! 当即她就转头问凤初守:“好弟弟,你瞧,人家都当面与姐姐如此说话了,是欺我风氏无名呢!“ 凤初守可自来不嫌事儿大,正愁进了镇没好玩的,他说:“那先去那扎纸铺里烧烧纸人玩儿,给姐姐出气好不好?“ 秋葵说此话是想问问这地书老弟,要上哪儿去找这岳五爷,凤初守何等聪明,提示她去扎纸铺,她也就没挑明,当即就对卢姨说:“咱们先去您的裁缝铺歇歇脚!“ 卢姨自然不懂他们之间这些话是何意,只是一脸惶然的模样,劝道:“不然丫头,你还是走吧,那些人真的不好惹,你们就三个人??“ “我说大婶子,您就别替我们操心了!“大胡子的气还没下去,他叨叨着:“今天得亏我家主子没在这儿,不然刚才那两小子刚就交代在那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1 卢姨也就没再劝说,几人牵着马,朝市集旁那家纸扎铺走去。 早上来时,那扎纸老板就坐门口嗑瓜子儿,他们回来时,老板还在嗑,不过老远就看见他们人了,且身边还带着卢银巧,看得他都忘了吐壳了! “哟,几位找着啦?“老板客气的问,脸上本是笑着,却见大胡子将门栓在了门边的柱子上,顿起困惑。 “这??“ 秋葵扶着卢姨进店里去,卢姨依旧有些迟疑,皱着眉。 她便对卢姨点了点头。 二人先进了去,大胡子找遍了整个店才找到一把堆放着杂物的椅子,他将上面的杂物往地上一扔,端过来给卢姨坐,随后又去店外将老板刚才坐过的那根凳子搬进来给秋葵。 秋葵坐定以后,那老板疑惑地凑上来说:“姑娘,我这店卖的货,一般人用不上,你们这要买还是怎样?“ 也是,谁没事儿往这种店里坐?光从门口走过都嫌晦气。 秋葵带着斗笠,开口道:“不买货,讨口茶喝!“ 老板明显有些不悦,却见大胡子站在后面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悻悻地跑到后面那水壶烧水。忙活了会儿,端着一壶茶上来,凤初守直接提起茶壶,在鼻间嗅了一口,嫌弃道:“这茶都三年发霉了,不喝!“ 说罢,将茶壶放回面前的托盘中,又拿起旁边一只纸人来看,骂道:“真丑!“ “哎我说几位,可别蹬鼻子上脸啊!“老板沉不住气了! “刚在后面巷子里,遇上两个不知是哪条道上走的兄弟,上前来警告我别管卢姨的事儿,我寻思我还没干嘛呢,怎就有人找上门来了?“秋葵语气淡淡的说:“老板。去带个话吧,这渡桥到底是哪位爷如此大手笔。“ 话都挑明了,扎纸老板自然清楚了,但岳五爷是谁,他可惹不起,这去帮这丫头带话算怎么回事,于是他就装起傻来,苦着脸道:“我说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就做个纸货生意小本买卖,我们这行里有规矩,不乱议人是非,你可别难为我!“ 大胡子当场拔刀往案前一放,震得上面的纸货纷纷掉落在地。 扎纸老板彻底怒了。急道:“你们是要砸我店是吧!“ 大胡子偏着头,斜视他,“我家姑娘让你去传话你就乖乖去传,你不乐意,那老子也不乐意,你倒是去是不去?“ 扎纸老板吞了吞口水,这一看就不是个讲理的主,他不和他来硬的,转头气势也不弱的对秋葵说:“姑娘,我看你是头一回来渡桥,不懂规矩所以未与你计较太多,可你欺上人地盘来,这就过分了啊!“ 秋葵没理会他,低头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只锦囊来,打开后,从里面摸出了几颗糖丸,她温声与卢姨说:“这是我出门时,哥哥给我准备的糖丸,可甜了,卢姨,你尝一口吧!“ 说着,她拿了一颗,喂到卢姨嘴里,自己也吃了一颗。 扎纸老板被无视,心里憋着气,眸间也生出一丝杀气来,不过一念,他又转怒为笑说:“姑娘,你让我去跟谁传话,你得告诉我,我陶四在这渡桥无权无势,也不是什么人都请得过来--“ 他从案上取来一张纸和笔,放到秋葵近处,说:“姑娘不如将名字写在这张纸上,再落下自己大名,陶四这就带着纸去你要找的人府上传信,人家看了你这请信,该来就会来的。“ 这话听起来也在理,大胡子也没多想,他刚才听到了卢姨讲的,走上前去,拿笔准备写岳五爷几个字。 秋葵站起来喊道:“千斤大哥,我来吧!“ 扎纸老板本也是想让秋葵来写这个名字,站在一旁,眸间闪过一丝得意。 秋葵站到案前,如她每次动笔前那般站直了腰板,拿笔,拂袖在那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最后还将自己的大名写在了最后。 对方见她写完,拿过去仔细看了看,满意点点头,随后还客气说:“那就请几位在此稍坐片刻。“ 完毕,他人就带着秋葵写下的帖子出店铺去。 卢姨看此人走了,眼中满是担忧说:“丫头啊,这陶四可不是那般好说话之人啊,去年,乡里有位大爷上他这来买纸宅,要给亡妻烧下去,那纸宅都烂边了,大爷不愿亡妻在下面住破掉的宅屋,于是请他换一只,谁曾想,他将人赶了出去,还大爷不识抬举;坏他规矩,后来,我倒是再见过那大爷,眼睛瞎了,说是总感觉有人捂着他眼睛??“ 街坊里没人敢惹这扎纸匠,所以卢姨自然觉得是扎纸匠对那大爷做了什么,每回她路过这店铺时,都觉得扎纸匠在阴森森的打量他。 秋葵自然知道这些,但凡是这些吃阴阳饭的,可都害人于无形,听卢姨这么一说,这扎纸匠确实不是个善茬。 只不过她未曾与这些扎纸匠打过交道,方才让她写帖子,她也是留了心眼才没让大胡子动笔,凡事她来担着就好。 突然,什么东西箍住了秋葵的脚踝,秋葵低头一看,心里紧了一道,竟是一只发黑的人手。 那只手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像极了那时景荣被地府召回去时的场景,莫不是下头有人召她? 转念一想,不对劲,这只手上没有鬼气儿,这不是鬼。 “丫头!“卢姨也看见了她脚踝上那只发黑的诡异人手,脸色大变。 秋葵笑着冲她摇了摇头,明明大手抓的是她,她却安慰起旁人来说:“无碍!一只手而已!“ 大胡子当即拔刀要来砍那只诡手,凤初守抬起手臂挡住他,“大壮,你就歇着吧,这无需你动手!“ “可这只手抓住小秋葵脚脖子呢!“大胡子不甘的蹲下身去细看那只手,实实在在一只手,手皮泛黑,若是尸体,起码都死了两月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就说,不要惹他们??“卢姨从椅子上起来,急得不行,她仿佛又看到当年的一幕,那时梨儿就是倒在秋葵站着的地方。 秋葵不愿她过多担心,温言唤道:“卢姨,你看仔细咯。“ 说罢,她从布袋里抽出一张空白符纸,她就用手指在纸上写出几个无形的纸,往脚踝一扔。 霎时,那只紧紧箍住她脚踝的手,随着符纸落下被烧了起来,秋葵将脚移开,那只手便在地上烧成了灰烬。 大胡子走过去用刀刃挑了些许起来看,并非是尸骨烧毁后灰烬,而是纸物。 “个奶奶滴,是那个陶四搞的鬼!“ 秋葵冷笑,她早就知道了! 凤初守拍拍手,特别兴奋的说:“本还不打算动手的,既然这扎纸匠先玩起来了,那凤初守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拈了一只纸房子在手中,用现成的笔在上面写了几笔,便往店门口扔,扔完了他再拿起几个纸人画了几笔,再扔,扔完继续拿,继续写,写好扔出去,店门口没多久堆起小山那么高。 大胡子好奇,去拿了一只在手里看,见上面写着:风云城无主之魂收受。 “大壮,快放下,别挡着。“凤初守招呼他,又扔了几只过来。 接着,他的手搓了几搓,指尖竟燃起火来,瞬间就将那堆纸物给烧了起来。 半下午的渡桥镇,街坊们忙碌了一早上,正得空歇片刻,突见前方扎纸铺前烧起来了。看戏的凑过来观望。 “咋回事儿啊?“ “陶掌柜店里亲自帮人烧祭物了不是?“ “这烧祭物的也不是陶掌柜呀!“ “陶掌柜去哪儿了?“ 姓陶的其实根本没离开,他让秋葵在请帖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后,就躲在外面等着里头秋葵被他的幻纸术收拾,怎会料到,他那幻纸术不费吹灰之力就被秋葵给破了,他正惊慌,又见凤初守在店里烧他吃饭的家伙,终是忍不住了,冲进来求道:“这位小哥,别??别烧了!“ 凤初守压根没听见,站在他店里继续拿,继续烧,火光冲天,纸灰乱飞。 陶四看求凤初守没用,就转头望向秋葵:“哎姑娘,陶四知错了,有眼不识泰山,竟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您大人有大量,这些东西可是我安身立命的呀!“ 秋葵依旧没动,透过斗笠的薄纱往外看,凤初守站在火前,火光将他宽大的袍子熏得明亮通透,他的背影,像极了姜无重。 她心想,这家伙一定十分喜欢姜无重吧,所以才要照着他的样子化身。 是啊,她的无重那般美好。会有谁不喜欢呢? 在店里的纸货差不多快被凤初守烧个金光时,街那头终于来了人,一群穿着灰黑衣服的年轻人,这些人,一个个身上皆有配刀,街上看热闹的镇民见状,纷纷退让。 “岳家来人了!岳家来人了!“ 陶四一看领头的人,正是今日来过他店里的岳小爷,立即迎上去。 反正此时他店中的东西都被烧得差不多了,他也没什么忌讳了,赶紧告状:“这些人跑我店里来找岳五爷,咱岳五爷是谁啊,岂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我不替他们办,那男人就把我的店给烧了,岳小爷,你一定要给陶四做主!“ 岳小爷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安抚他:“放心吧,敢在渡桥镇闹事能全身而退的人还未出生呢,敢动我岳家的地盘,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陶四点点头,跟着岳小爷走到店前,迎面撞见正烧得尽兴的凤初守,脚步停下,威立于扎纸铺的招牌下。 “好言相劝你不走,还跑过来烧店,你们几个实在不懂规矩!“ 凤初守听后偏着头打量这人,笑了笑说:“我确实不懂你们这儿的规矩,嘻嘻,不过,通常我去哪儿,哪儿的规矩都得由着我来!“ “你年纪轻轻如此大口气,小爷我挺好奇,是哪方的能人,何不报上大名?“岳小爷冷眼注视这眼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漂亮公子。 “怎么你们这些凡人,总是要听我大名?那你大名是什么?“ 岳小爷皱了皱眉,取笑道:“哪儿来的混小子,连门道规矩都不懂,你非前辈又非神尊,问你大名敢不答?“ 凤初守一听,原来这是门道规矩啊,好玩好玩,他明了,一本正经说:“本来要告诉你我之大名的,但你说是前辈或神尊便可不报大名,那我确实不用报了!“ 岳小爷这一趟赶过来,听闻对方有些道行,故才一上来就对门道行话,结果遇上凤初守,只以为遇见了一门外汉,真是哭笑不得。 “喂,你们几个敢在我渡桥闹事,连个懂门道规矩的都没有?活腻歪了?“ 秋葵冷笑一声,“弱者才讲规矩,强者讲什么--都是规矩!“ 岳小爷一道厉光看过去,见秋葵坐在被搬空了扎纸铺正中,身后站着一个一大胡子,满身煞气。 “是吗?“他本还想与他们说道说道,可这几人不识抬举,他失了耐心,“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不知我渡桥岳家是谁!“ 说罢,他手臂一挥,袖子里飞出几只钢珠朝秋葵来,钢珠飞得很快,大胡子发现时,已然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面色无波的秋葵身上乍然闪出一道红光,将那些来势汹汹的钢珠全部收拢,定在半空中。 那些没有阴阳眼的看去,只见秋葵前方有一道无形的力量阻隔了钢珠,但岳小爷却见,她身前站的是一绝美艳丽的红衣女鬼。 他自来好色,竟被红姑的美惊得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脸色具惊,“原来是养鬼人!“ 秋葵从凳子上站起来,不忘与身后卢姨说:“别怕。“ 卢姨应与秋葵呆了一个下午,身上也沾了不少阴气,所以此刻能看见鬼。 大约是见过可怕的世人,她对鬼物并不害怕,现下也终于明白,这小丫头为何敢管自己的事儿了,原来她竟有养鬼的本事。 大胡子嘱咐她道:“卢姨,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就待在俺身后,他们伤不了你!“ “好好??“ “你是一个人上,还是和你带来的人一起上?“秋葵往前走了几步,她头上戴的斗纱随风飘动,露出她半截清瘦的下巴与薄唇。 显然,岳小爷的势头已被红姑突然出现给压了下去,但他又不肯服输,不就是只鬼吗,他又不是没见过,他抬手给后面的手下比了个手势,那些人一拥而上,朝凤初守与大胡子扑来。 凤初守瞧着这些来势汹汹持剑人,没有一丝退避之意,激动笑道:“算你们三生有幸,有幸与本尊打架,你们可千万得耐打些,本尊第一回和人打架,不知轻重,被打死的,记得去下面报我老姐名字,通关奈何桥,畅通无阻--“ 那头打得热闹,不时有人飞了出去,摔断胳膊腿儿都是轻的。 这头,秋葵问岳小爷:“听闻你岳家在这渡桥镇有些面子,你有什么能耐,就通通使出来,也好让小女子见识见识!“ 岳小爷眸光一狠,双掌合十,密门指法比划了一番,便见他手掌心中有啥在闪烁,秋葵不知何物,为看得清楚些,伸手撩开面前半边薄纱,以侧脸相视对手的手。 岳小爷得以看见她清瘦的小脸上,五官清秀,一双泛着微微红光的眸子似人似魔。此人确实小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意识回到手前,嘴里念道:“无边印章,恶狗开印!“ 接着,他手掌中那闪烁的东西竟变成一条灵身的恶狗,扑向红姑。 红姑是鬼,鬼都怕狗,何况还是一只由术法变来的恶狗,红姑吓得连退了几步,岳小爷见状,得意一笑,“鬼算什么,看我这条恶狗,专咬鬼!“ 秋葵倒是面不改色,她收回手来,用从前姜无重教她的,双手飞快结出法印,举浑身灵气于一身,在那条灵身恶狗扑到她面前时,她猛一甩袖:“散!“ 那条本很凶的狗竟在她面前顷刻间化为泡影。她隐在薄纱后的唇角微微上扬,“也不过如此!“ 红姑见恶狗散了,鬼煞气也大增,瞬间飞身至岳小爷面前,对方见这厉鬼扑来,急挥手抵挡,却被红姑的鬼力扔了出去。 “啊--“只闻其一声惨叫声,人要重重摔落到地上时,一串黑珠子带着线从后方某处飞来,将岳小爷的身体稳稳托在半空中! 秋葵挑眉,目光往远处看,带着好奇往那边看,便见一束着白发冠清瘦的老头从后过来,其身穿一袭地黑色的长衫子。年纪差不多有八十岁了,不过精神头却丝毫不输年轻人,一看就是玄门中有身份的,想来就是他们口中的岳五爷了吧! 老头子到了门前,手指轻轻一收,那些线与珠子都全数回了他袖口里,利落得像没出现过似的。 岳小爷虽没摔那一下,但吃了红姑整整一袖子,有他受的,当即就气喘郁郁地躲到老头身后,“爷爷,那女娃子养鬼的!“ “我看见了!“老头子沉着脸说,深意扫了孙子一眼,岳小爷赶紧埋下头去。 老头子并未再有动作。而是问自家孙子道:“我素日如何教你?来者是客,你怎跟人家动起手来了!“ 岳小爷解释道:“爷爷,是他们先惹事的,他们烧了陶四的纸店,点名儿要你出去见她,她个黄毛丫头,孙儿就想教训她??“ “行了,退下,别在这给我丢脸!“四爷厉声责骂过孙子之后,老眼看向秋葵这边,顺便打量了一下她身旁的红姑,确认此鬼物并非普通小鬼可比,起码有几十年的道行了! “丫头,顽孙年少不懂事,你多包涵!“岳四爷说着包涵的话,清瘦的身子站得笔直,这是既给了秋葵台阶下,也不折他自个儿的面子,是个老江湖。 秋葵此番动手,也揣了私心,想她凤家在玄门中沉沦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打点名头出来了,所以今天先借着这渡桥岳家来试试刀,结果还挺满意,才出手,就把岳家后面的老家伙逼出来了! 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既然能好生说话,自然是好。 “老人家,咱们开门见山吧!“她提议道。 岳四爷面色如初,沉声问:“见山行,不过老朽从不和无名之人打交道,丫头你是后辈,于什么都该先报个名字,既是门道里的,师承何处或掌家的是谁?“ “老人家说得对,是该报,是晚辈疏忽了!“秋葵知礼的取下头上的斗笠,递给身侧的大胡子,然后拱手作礼,“凤家第四十七代走阴人--凤秋葵!“ 岳四爷听到凤家时,那波澜不惊的老眸中,瞬间荡起一层惊浪。像是没想到。 “老朽知道凤家,不过有听闻过,如今掌家的,该是个老妇人才是。“ 他说的,自然是秋葵的奶奶,提到这个,秋葵心头紧了一下,不过面上却无动于衷。 “老人家是觉得,黄毛丫头掌不了家?“秋葵笑着问,那双微泛红光的眸子十分灵动,像多看一眼,便能摄人魂魄似的。 岳四爷答:“自然不是,你年纪轻轻,便已达走阴秘术的赤章。这在养鬼门中,已是后生可畏了,若家中无人出,你自然掌得家!“ 秋葵再问:“秋葵已报上大名,前辈,我们可以打交道了吧?“ 那头老者抿嘴似笑非笑,“既你叫老朽一声前辈,我这前辈也不与你客套了,你要管的事,已在两年前就已解决,卢氏悲苦,肉眼可见,但这镇里镇外与她一样可怜之人数不胜数,你帮,是帮不过来的!丫头!“ 她点点头说是,也听明白了,绕了一大圈,这老头出来也是让她别管卢姨之事,那这里面的事,她就更想查清楚了! “多谢前辈劝言,这镇里镇外确实多可怜人,我凤秋葵能力有限,不能每个人都帮到,不过卢姨不同,她与我有恩,她女儿两年前出的事不清不楚,她是一不懂门道的裁缝,那我就替她来问问清楚,梨儿之祸事的来龙去脉!“ 岳四爷看她不像是三言两语能打发了,也就不多费口舌了,他迈步走入店内,他身后的岳小爷与几个随从也跟了进来,店门一关,两方人相对站着。 岳小爷给老头子搬来一根凳子请他坐下后,他开口道:“卢银巧之女两年前与其他四个年轻人,擅自闯入老王村一处被封印的荒宅,引出了一个道行极深的邪物,其他四人当场毙命,唯有梨儿残存一口气,但她回到渡桥后,也没了命活,她两年前已经死了,这就是来龙去脉!“ 卢姨听此,在秋葵颤颤巍巍反驳道:“不,我的梨儿没死,你们带走她时,她还有命在,这两年来,我夜夜梦见她与我哭诉,让我去救她!“ “卢银巧,你思女心切,夜有所梦,当不得真!“岳四爷面无表情道。 这时,王祥亥从秋葵的魂袋里飞了出来,小声到秋葵耳边说:“凤丫头,这老头刚才说的老王村我知道,我三十年前卖给勾魂人的那栋祖宅,就在老王村!“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2 万万未想到,这时候王祥亥告诉她这么一件事! 王祥亥曾说过,三十年前,他还在道观里跟一道士学相面,不过他天资不高,后入门的都出师了,他还半罐子水,一天来了个瘦瘦高高的男子,那人也就三四十岁,要用重金购他家中祖宅,他因家中祖宅风水不好,便卖给了那人;不仅如此,那个人还指点他去临江城,将当时已死了二十年的红姑尸骸给挖了出来,并用一纸凤家养鬼符养起了红姑,后来这三十年,他靠着红姑在坪山村一代小有名气,被村民称为半仙,直到在坪山村,他贪心失大,用秋葵的至阴之血喂养红姑后,反被红姑杀死。 三十年前的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子已与秋葵在临江城正面交过手,此人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年他买去的王祥亥家祖宅竟就在梨儿出事的老王村! 这事儿不知是冥冥之中注定,还是有人故意引她前来,她必得亲自去一趟了! “凤丫头。我家祖宅在老王村最西边,门外有一对石狮,这在乡下地方是没有的,是因我祖上有过当官的,修此宅府时,才修得特别气派,可惜啊,我们这些后辈镇不住??“王祥亥连死了也对自家的没落十分惋惜。 秋葵心有体会,她遂问对面坐着是岳五爷说:“前辈所说的那处荒宅是否门外有一对石狮?“ 岳五爷眸中有波动,“丫头你去老王村儿?“ “到不曾去过,不过那地方,应与我有些渊源。“她故意将话说得很含糊,毕竟对面这些人也未与她全盘托出。他们本想将她赶走,后来发现,她是个不好赶走的主,于是换了法子,想将她打发走。 可惜了,让她知道梨儿之祸事与勾魂人有关,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要弄清楚。 “前辈说那荒宅被封印起来,里面有一只厉害的邪祟,不知,此邪祟是什么?“秋葵细问。 岳五爷顿了一下,回答:“那是一只成了精的猫,阴狠毒辣,还好当年它还不成气候。被老朽镇住绞杀了,只可惜了被她沾染的那丫头,当时才十五岁,哎--“ 老头子面上尽是惋惜之色,卢姨更是伤心的哭着,不停对秋葵说:“我夜夜都梦到我的梨儿还被困在那处荒宅中,她浑身被何邪物炙得焦黑,她让我去救她??“ “卢银巧,你女儿早在两年前就死了!你该放下了!“ “她是我亲生的女儿,我是她世上唯一的嫡亲,我如何放下?我如何能放得下?“卢姨气血上头,再没有之前对岳家人的惧怕,情绪激动的叫喊道。 岳小爷本就因秋葵打伤她而怀恨在心,此刻见卢姨对他爷爷如此不敬,眸中透着凶光。 想来,若她今日就这么离开了,卢姨必遭报复。 不过此刻,她还不到与岳家正面相碰的时候,所以也就没再提什么,她起身,对岳四爷以感激之态说:“多谢前辈告知这些,剩下的,我凤秋葵会自己看着办的。“ 岳四爷关心的问:“丫头路过渡桥,是要前去何处呢?“ 秋葵答:“哦,我正要往西边去。“ “若不急的话,可以在渡桥多呆几日,让老朽尽尽地主之谊。“ 秋葵还未答,后边的凤初守应道:“好呀,明日你就在府上设宴,要多备些好酒好菜,我们必准时上去登门拜访!“ 岳四爷这才得空仔细打量眼前这宽袍年轻人,他们在屋中谈话时,凤初守一直没说话,却在这时候将他一句客套话接了过去,他顿显尴尬,不过也好,他也正愁没摸不准这凤家丫头的实力,借设宴之机,好好探探也好。 “这位小哥生得一表人才,眉目间透着一股贵气,不知是凤姑娘的??“ “凤初守,当然是凤家人!“地书祖宗说话时,一副天地皆在我脚下的姿态,岳四爷倒没将他看作是什么不懂规矩的后生,笑了笑,提道:“这位小哥喜欢烧纸物?“ 瞧瞧,还挺关心人家。 凤初守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是啊,很喜欢,可惜这店里头都不够我烧的,明儿去你家里,可以给我多准备些,我没事儿就想烧,烧着痛快。“ 毕竟这些纸物,只有在阳间往下面烧,阴间没有的东西,他都喜欢极了呢。 岳小爷一脸不平,心里暗骂凤初守说话目无尊长,还不及凤秋葵知道前后辈之分。 不过见他爷爷没有不悦,不敢冒然开口,不久,他们就从扎纸铺里出来,岳四爷交代岳小爷说:“陶掌柜今日赚了,扎纸铺的损失,莫在说了!“ 岳小爷一听,十分不解,“爷爷,陶四今日可是为咱们岳家受的气,不能让他这么白受气啊!“ 他可是跟人家打过包票的,如此这般,他岳家的颜面何在?他岳小爷本就是靠着爷爷的声势才在渡桥受人遵从,他早想自己立些威起来,这可实在打了他的脸。 听到孙子还提陶四受气这件事,岳四爷自来不露声色的老脸一沉,冷声叫道:“陶四。“ 入夜的渡桥街道上,岳家的人将周围的住户都赶回了屋,好让岳四爷好说话。 陶四一直候在他们身后,忙上前应道:“哎四爷,您说。“ “你受气不?“ 陶四暗自掂量了一下,摇头回答:“不,不不受气!“ “不受气就对了!“岳四爷用手拍了拍他肩膀:“你那些把戏,糊弄糊弄无知农户也就罢了,你知道里头那人是谁吗?“ 陶四虽刚才一直在屋里听着,可半天没听出东西来,在这渡桥乃至临江,玄门家族他也就听过捉鬼的白家、看风水的张家,和印门岳家,什么凤家不凤家的,他压根儿没听过啊! 岳四爷吐出一口气,“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她凤家多少年没出人了。等了这么多年,倒终是等来了这么一位主!“ 岳小爷还从未听过爷爷对哪个后生如此评价,有些不服气,说:“不就一养鬼的吗,鬼是什么东西,这世间最低等的灵物。“ 岳四爷一个凌厉的目光扫过来,震得这孙子颤了一下,“爷,我说得不对吗?“ “鬼是这世间最低等之灵物,可人却不是,人心最是复杂,能掌控鬼之人心,更是难以琢磨,没错,我岳家印门确实厉害,不惧这玄门中任何一术法世家,但你往后不得再如此鲁莽,需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丫头看起来年纪还比你小些,行事已如此稳重,也足有掌家之风,就凭此点,你生为男儿,就不觉羞愧吗?这岳家要何时才能放心交由你掌?“ 老头子训诫孙子后,一行人,消失在了渡桥的街头。 岳家人走后不久,秋葵也带着卢姨他们从扎纸铺里走了出来,再遇上站在外头低眉顺眼的陶四,她扫了对方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陶四哆嗦着打了个寒颤,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 倒是凤初守从面前走过,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肩膀说:“那些纸货抵你一条烂命,确实值了!“ 秋葵走出去好远,回头看过来时,凤初守本是笑着,但有一瞬,她感觉他眸中竟有冷意。 他们日日夜夜都伴在一起。这家伙虽喜怒无常,却都似在玩闹嬉戏,从不当真。 但这一刻,秋葵突然觉得,凤初守似乎对那陶四真动了气,等他走近了,便好奇问:“初守,不就是一个扎纸匠,你根本不必理会他。“ 堂堂一阴司地书,何等屈尊降贵,才让陶四三生有幸修来的这份福气呐。 “人人都想害姐姐,那些人都有各自的缘由,打来打去,还算个对手,可这陶四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介凡夫,也敢对姐姐下手。“ 秋葵瞧他置气般说着这话,心头暖暖地,笑说:“你要是真是我弟弟就好啦!“ 大胡子这时来问她:“小秋葵,这夜已深,我们得尽快找个落脚处啊。“ 她于是带着卢姨去镇上找客栈,他们走在了前面,凤初守慢悠悠的走在后面,隔了好久,才嘟喃一句:“谁乐意做你弟弟啊!“ 因为渡桥地处要塞,是交界之处。来往商队繁多,所以小小一座边镇,有不少客栈。 他们牵着马到达客栈外,里头掌柜明明还未关门,一瞧他们过来,纷纷将门关上,抱歉说:“今日客满,客官请回吧。“ 连去了三家客栈都是如此,大胡子憋着一肚子火:“这些个狗东西,必定是因了岳家的关系,不敢给我们开门,让俺去将门踢开,管他有没有房,总不能让小秋葵睡大街吧!“ 说着,他就要去砸门,秋葵劝道:“千斤大哥,算了吧,都是在这镇上的,他们也要看人脸色做买卖,我们是可以进去住一晚方便自己,但改明他们遇上什么难事,也是因我们而起了!“ 大胡子直为她叫屈道:“小秋葵,你就是太善良了!“ 秋葵看得很开,她说:“走吧,千斤大哥,我们找一处干净之地落脚将就一晚。“ 大胡子自责道:“咱们在村子里头,尚能在村民家里借宿,到了这镇上,却要让你露宿街头??“ 秋葵笑了笑,不觉委屈,她抬头望向天上那论清明的月,“从前我与奶奶在外时,这种事遇得多了,露宿街头是常有的事,那时候我就明白一个道理,这样的我,谁也怪不了,要怪就怪我还不够强,若我已强到人人畏惧时,又有谁敢将我拒之门外?“ 总有一日,她要成为所有人都敬仰的走阴人,那一天,这些屈辱对于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找了一处民房的屋檐下将马拴好,大胡子收拾着行李。 秋葵问凤初守:“与姐姐露宿街头,你愿意吗?“ 不知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从扎纸铺出来后,他就一句话没说,听秋葵如此问他,他也没答,自顾到街沿边用袖子擦了一大块地出来,背靠着柱子坐下来。 秋葵先扶卢姨坐下,取了些水喝干粮给卢姨吃。 “凤秋葵,我也要吃!“凤初守终于说话了! 秋葵便拿着另外半个饼递给他,二人坐在柱子旁,吹着夜里的风。 “凤初守觉得,阳间最好的,便是可以尝尽苦辣酸甜各种滋味儿。“他的声音没有素日那般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认真,所以秋葵听得也很认真。 “凤初守怎会不愿意与姐姐露宿街头呢!“ 秋葵暖心一笑,就知道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凤初守又问:“那你呢?“ “我?“ “你愿意陪凤初守露宿街头吗?“ “当然愿意啦!“秋葵想都没想就回答。 可这次,这家伙却没有像从前那么容易满足,他说:“如果我不是地书,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姐姐你也愿意吗?“ 秋葵愣了一下,很疑惑,他今晚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没等到她及时回答,凤初守那双如星河一般璀璨的眸子黯淡下去,“你对我好,你带我回阳间,你时时照顾我,都是因为我是地书,对不对?“ “初守??“ “你与那五方鬼帝一样,你们敬我,爱我,都是因为我是地书,这世间,就没有人会像你对姜无重那样来对我,他们都是因为我那个身份,所以??啊!“ 秋葵听不下去了,用小手掌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将这家伙给拍愣了! 隔了半响,才诧异的说:“凤秋葵,你!你还打我!“ “让你胡说八道!我在风云城保护你时,知道你是地书吗?我给你取名字,知道你是地书吗?下次再听你说这种话,我还揍你!“ 凤初守抽了一口气,就要哭的样子。 她提醒道:“不准哭,你现在是大男子汉了!“ “谁说人家要哭!“ “那你眼眶红?“ “被你打红的!“ “我打的你脑袋!“ “你真讨厌!“ “??“ “那我可以留在凡间吗?“ “不可以!“ “我下次再问!“ 这晚,秋葵靠在凤初守的肩膀上睡着了! 天上的清月皎洁,她闻到凤初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醒来时,天微微亮;因为今日要去岳家,她猜想去岳家这趟恐怕不易,所以想先安顿好卢姨,天大亮之后,他们直接进了一家客栈,客栈掌柜的还来不及赶客,大胡子直接将那柄明晃晃的大刀扔在柜案上,掌柜才赶紧给他们让了两间厢房出来。 “瞧吧,这些龟孙,还是得来硬的!“ 秋葵便吩咐大胡子在客栈里照看卢姨,她与凤初守去赴宴。 在客栈里洗了个澡,她拿出离开临江城时,卫兄给她准备的几套衣服,皆是素色淡雅、人畜无害的样式,她都不满意。 “主人,不然穿这件粉黄襦裙,你穿这件时,最是灵动,奴家都喜欢得紧呢!“ “穿成这样,那些人还不将我看作是软柿子,能随意拿捏?“ 说完这句,她心头忏愧,若是姜无重在,才不会管穿什么衣服能震慑住对手呢,只要他站在那,就无人敢小看她。 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若他在,我才不会在意自己穿什么呢!“ 他不在,秋葵才深知,事事都得靠自己,也因为他不在,所以她才要做得更好,等到他回来时,她可以自豪的问他一句:夫君,我没让你失望吧! 最后她挑了最常穿的那件青灰色长衫,出门去,遇上凤初守。这家伙不知从哪儿搞了身新白袍子,翩翩姿态,如游离人间的仙儿。 “你去哪儿找的这身衣服?“ 凤初守神秘一笑,说:“不告诉你!“ 接着,打量起她来,“你选了半天,怎么还是穿这身呢?“ 秋葵答:“我想明白了,只要我有真本事,又何需要将自己装扮得人人敬畏之相?往往只有出其不意,才更令人难忘!“ “这还是姜无重教你的?“ “他没亲口教我,是我自己从他身上领悟到的!“ 午时前,他们准时赶往岳家。 岳家宅院坐落在渡桥镇边上,宅后靠山。北边朝江,秋葵不善风水,也看得出来,这宅子所处之地是这片最好的风水宝地。 前方就岳家了,十分气派宅院,门前立着两座石像,秋葵看出其中一位有些眼熟,竟是纣阴的师父神荼。 那另一位应是东方鬼帝郁垒了! 凤初守突然问她:“姐姐,今日在岳府,会有许多人,他们都不喜欢你,你怕吗?“ 最近这家伙总是问她心里想些什么,最初她只以为他无聊随口问问。如今倒觉得,他好像确实不知自己心里想些什么,心里还有些惊喜。 这世间,竟有地书不知道的事呢! 久等不到她答案,凤初守还急得很。 “问你呢,又不答我,不答,以后也休要问我别的!“ 秋葵抿嘴一笑,这可使不得,赶紧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好像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人喜欢我!至于怕不怕,我才不需要他们喜欢呢,我要他们怕我、敬我、不敢惹我!“ 凤初守好像喜欢极了她像这般特别神气的模样,也与她一样,神气说:“有凤初守在,他们肯定会怕你,敬你!“ 二人在门前等待,岳家下人将他们请进主院,到达宴客厅。 人还没进去,就感到宴客厅中,人不少。 “凤家姑娘来了!“岳四爷亲自出来迎她,本以为她今日会盛装打扮一下,却不想,就这般素净的来了,倒是她身边那位标致的小哥更显出众了! “来,这边请。“岳四爷领着他们进入厅中,便见里面坐着八个人,除开下人以外,还有两名岳家小辈,一个岳小爷,一个岳小爷的的妹妹,岳青青。 岳四爷亲自给她介绍了四位他岳家同祖兄妹。 其他四人,他也一一介绍道:“北边张氏掌家张五爷、清江南观方真人、渡桥陶二娘、还有陈师傅!“ 秋葵细细打量几人,北边的张家,应就是以前常听闻那个风水家族吧,在临江城这一片,算得上楚乔之族,不过。当今天下,风水世家还是代家当属第一。 清江南观方真人?她记得王祥亥以前就是清江南观的道士,这方真人年纪越有七十来岁,应是王祥亥的哪个师叔。 她看向陶二娘,此妇年有五十好几,眉目间与开扎纸铺的陶四有几分相似,猜到此妇是陶四的亲戚,她猜得不错,此人是陶四亲姐姐,可虽是同爹同妈,这个姐姐却在扎纸秘术上那半吊子弟弟有天赋多了,所以在岳四爷跟前露脸,还能被奉为座上宾。 最后这个陈师傅样貌倒是平平。可穿一身红红绿绿的袍子,年纪已四十好几了,长得也粗糙,却凃了粉,打了胭脂,像极了戏班子里唱戏的戏子,看得人心头怪怪的。 她打量这些人时,这些人也打量她。 那头,岳四爷请她入座,岳小爷作为主人,特意指向厅里最后的那张凳子。 秋葵无视了岳小爷,径直走到岳四爷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此举立即让满厅的人目光聚齐在她身上,她坐在那把椅子上,十分泰然。 陶二娘因秋葵前夜烧了她弟弟的铺子本就怀恨在心,此刻趁机发难道:“虽说来者是客,不过该有的规矩还是得守的吧,这儿论年长,都是你的前辈,你一后辈小女,怎如此不知礼数?这主宾位应是方真人坐才是!“ 陶二娘一说,岳家的其他几位兄弟便点头是说。 岳小爷更说:“昨个儿听你说你如今是你家掌家,想来,你凤家也无其他人能教你此礼了!“ 秋葵面色无动,更是在他们说话间,凤初守也大大咧咧走过来,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可是你岳家家主请我姐姐过来,及过来,就是宾,怎么?你家的客人还分三六九等?“凤初守拿了岸上果盘的一只梨在嘴里咬了一口。 秋葵面色从容道:“谁说我凤家无礼,我坐这个位置,正是我凤家的礼!“ “你凤家这礼实在不敢恭维呢!“岳小爷笑着说,那一双淡漠的眼,一丝神采也没有。 瞧他如此说话,岳四爷也未阻止,这也在秋葵的意料之中。 这老头请她来,本就是想摸她底气,挫她锐气,好让她知难而退。 退?没门儿! 她淡淡接过丫鬟送上来的盖碗茶,端在手里,碗盖轻轻拨了拨:“自古玄门中就有大道高人即便几百岁,还如童子般模样,玄门门道众多,各门各派参差不齐,所以历来门道里说辈分,从不用年龄来分,皆是以出山之历或道行来定;小女有句在此不怎么中听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旁边的人都还没说话,凤初守说:“当然讲了!“ 秋葵笑笑,“按辈分,我凤家出山时,在座诸位的先祖还不知在哪儿干啥呢,凤氏之女历来辈分就高,这把椅子,当然该我做;就算不论祖先的事儿,在这厅里,论道行,这把椅子,我凤秋葵更坐得起!!“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3 她这番话,听来狂妄,却也不是虚张声势。 当面被一涉世未深的丫头看低,这些人又怎服气,清江南观的方真人上前来说:“本来这把椅子,让你坐也就坐了,可丫头你这番话出口,这把椅子,贫道倒不能让你坐了!“ 他受岳四爷邀约前来,凤秋葵自认在这儿道行最高,他若不说话,岂不是自认了自己被一丫头比下去了? 他可以受这份儿气,他们清江南观可受不得这委屈。 秋葵早料到会有此结果,将茶杯从容放下,并未起身。 “看来,有同样想法的不止方真人一位咯?“她目光看向后面的陶二娘等人,各个不甘心位在她之后,行。 “本是来岳四爷府上做客,不想,还没吃上一口肉,就要动手。“ 岳小爷昨夜虽败在了秋葵手下,但其目中无人,根本不将凤家与秋葵放在眼里,他等了一晚上,就想着看今日秋葵来府上出丑,最好让人打个半死才好。他此时立即上来道:“稍稍点到为止,无伤大雅!“ 秋葵余光扫向岳四爷那头,见他端起旁边盖碗茶喝了起来,心头冷笑,这一屋子等着看她笑话之人,今日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她抬起手,轻缓整理起自己的衣衫袖子,淡淡道:“那就请王真人先赐教了!“ 方真人一身深蓝色道袍王她面前一站,左手从袖中抽出一根拂尘,朝秋葵的脸打来。 秋葵早有准备,挥袖以挡,那拂尘伴着一股道气,扇乱了她额前碎发。她眸中一冷,好个点到为止,一来就直攻她面门,她也就不客气了,意念招红姑出来,只见红姑一袭刺目红袍从她身上飞出,鬼力顷刻间将厅里杂物掀得四处飞,众人一惊,第一回见人圈养鬼物如此鬼力! 厉鬼扑来,方真人速用拂尘驱散,可红姑又岂是一把道家拂尘便能打发,她不惧拂尘扫面,也直逼方真人面门。 方真人脚下有些不稳。不过面上还强撑着,立即从袖中摸出一张他们清江南观的镇鬼符朝红姑扔去。 符身沾到红姑灵身,炙起一股烟,红姑吃痛退了一步,面上有变。 岳小爷在旁说:“鬼终究是鬼,鬼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凤家怎么啥不好养,偏生养被谁人都可镇的鬼物?“ 秋葵根本不理会他,面色从容站在红姑身后,结法指默念:“以我之力,加持汝身,我乃凤氏,道之信使!“ 她凤家养鬼秘术中,分三个阶段,一为诚服、二为养灵,三为度升。 诚服是养鬼第一步,要所养之鬼物诚服走阴人,需以自己的至阴之血做媒介,用魂袋做灵巢,并以养鬼秘符为灵媒联通。 所养之鬼物有走阴人做主,走阴人弱,则鬼可反噬其主,若走阴人强,鬼物也强。至于秋葵,她本就通过阴间数年经历,意志大涨,后因受风云城数万无主之魂敬奉,她之修为正在与日俱增,所以红姑也在随她变强在变强;清江南观虽在清江一代享有盛名,可对于秋葵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待她以灵加持红姑以后,那镇鬼符便在红姑身上自燃化为灰烬。 众人大惊! 秋葵不骄不躁,再驭红姑袭方真人,那方见镇鬼符无用,一边后退躲避,一边又掏出一纸符咒来,亲自点燃,端起旁边一盖碗茶喝了一口,喷洒在燃烧的符纸上,水火相融一刹那,一只巨大的手朝红姑伸来,红姑被那只手抓伤,恼意上头,再扑上去与那符手缠斗起来,符手虽能抵抗红姑一二,但气势明显不足,相信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今日天气真好。“在看戏的张二爷叹了一句。 方真人一听,目光朝厅外看去,见太阳升了出来,立即意识到,鬼物怕阳,于是持拂尘冲上去与符手一起对付红姑。 他一道士,道家之人皆习武,腿脚之中都带着道气,对红姑有震慑之力。 一人一鬼打了片刻,方真人掀开了门窗,阳光照进来,炙得红姑灵身冒烟,红姑也发现,这臭道士想将她引去外面,哪儿那么容易上当。 那陶二娘见方真人势单力薄,从袖子里掏出几只折纸人,往地上一扔,那些纸人便瞬间变大,变成能跑能打的活人,只不过这些活人身上的衣服十分奇怪,白白的像裹了一层面粉似的。 那几个人也扑上去,企图抓住红姑,将她扔到外面去。 大王好斗,小人难缠,这些纸变的人可比前日陶四那只纸手难对付多了,竟真让他们将红姑制住,往厅外抬去。 秋葵见状,当即就抽出打鬼鞭来冲上去抽打纸人,她一鞭抽烂一个纸人,红姑本可脱身,可连抽了五只纸人,周围的纸人越来越多,回头看,陶二娘袖子里不知有多少纸人一直在扔。 秋葵一鞭子十分消耗她的体念之力,这几鞭子打得她满头大汗。 而红姑也在这过程中,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下,满身都在冒烟。 岳小爷见状,赶紧出来嘲道:“你凤家养鬼术不行啊,就这么一只,也不够被太阳烤的!“ “就你们人多,欺负我姐一个,真是无耻之极!“凤初守坐在椅子上冷声说道:“你们嫌一只不够,那看看这只鬼厉不厉害!“ 说罢,他食指相扣。双目一闭,魂灵从肉身中当众出窍,不过,从他肉身中走出来的魂灵形貌还是之前的童子相,矮胖矮胖的模样,鬼头鬼脑,十分惹人怜爱。 小胖子出窍之后,直飞向红姑那边,抓住红姑的袍子,就将她扔回了秋葵的魂袋里。 那些纸人又涌向他,他轻笑一下,指尖一弹,用火星子从他手中飞出,那些纸火人一个个在面前烧了起来,秋葵再一鞭子横扫过去,纸人形无,散落成灰烬。 小胖子亦如从前那样攀在秋葵的肩膀上坐着,面上带着童子笑。 头顶的阳光从他后方照下来,将他矮胖的灵身照成了半透明状,他嬉笑着说:“昨儿就与你们说过了,凤初守最喜欢烧纸了,那陶什么娘的,你还有多少,尽管扔出来,有多少,我烧多少!“ 陶二娘气得双手发抖,可对他已无计可施。 一直稳坐上方椅子上的岳四爷拍手赞道:“好一个肉身灵神,老朽活了八十多年,有幸在凤家女手中得见,也不枉此生了!“ 众人见他发话了,都纷纷退让。 秋葵看向旁边的方真人,目光再从其他几人脸上扫过,问道:“那这把椅子,小女可以坐了吧?“ “这把椅子,凤家姑娘坐得起!“岳四爷说。 秋葵便穿过众人走到椅子旁坐下,凤初守也回去了他的肉身,翘着腿,继续啃梨! 其他几人分别坐了一把椅子,岳四爷开始客气说:“想不到凤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不知这位肉身灵神是哪方修行士?“ 凤初守毫不委婉的说:“你也就八十三岁,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已这副样子了,我告诉你我哪方修行你能知道吗?“ “你??“岳小爷最不能忍他人对他爷爷不敬,正要出声指责,被岳四爷太守制止。 这老头子是个明白人,他十分清楚,凤初守可不是鬼物,那是得了道的灵神,比阳间那些所谓的仙家还要高一等,可惜了,他为岳家之首,却看不出凤初守的来历。 唯一知道的便是,凤秋葵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要打发她走,是不可能了,他端起新续上的热茶吹了吹,始终未喝。 今日,秋葵自然也不是来他府上吃肉喝酒的,现在她已坐上了这把椅子,便该说正事了! “岳四爷,两年前那座荒宅里害人的,并非是什么猫精吧?“ 众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便多言。 岳四爷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叹道:“今夏的龙井没去年的好。说来奇怪啊,都是采茶人在同一茶山所种下,同一时节收茶、晒干、仔细筛选,味儿却就大不相同!“ 秋葵听得懂话,不为所动,她也装模作样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秋葵没喝过去年的旧茶,只喝着这新茶挺适口。“ 岳四爷笑了笑,说:“人越老啊,就越喜欢守着旧的东西,也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畏不惧,对很多事,都喜欢探根究底,一定要将旧物扒开了看个仔细,何必呢,那件事在两年前就尘埃落定了,没人再因此而死,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尘埃落定??在岳四爷眼中,尘埃落定便是无人再死,请恕小女不肯认同,无人死若就是最好的结果,那对于那些已死去的人呢?他们不配知道真相吗?“ 岳小爷有句话说得不错,这世间最低等之灵,当属鬼,而鬼之中最低阶便是无主,能及鬼仙之阶的终是少数,茫茫阴间看去,无主之魂何其之多,他们是无主之鬼,也曾是这阳间可怜世人。 她为走阴人,便是要为这些不能言说,无力言说之辈讨个真相,这才不妄她走上这条路之初心。 “真相老朽两年前已向他们在世至亲讲明,也请方真人超度了他们去阴曹地府,还有什么真相?“ 方真人点头附和:“确实,那年在荒宅惨死的四个少年已去阴曹地府了,说起来,也是他们自己找死,这怪得了谁?“ “原来是方真人超度了那四人?小女有一疑惑,方真人你是清江南观的道者,都自称真人了,想来道行不低,怎么也干起招摇撞骗的事儿了?“ “凤秋葵,方才比试你赢了就赢了,休得再用言语羞辱贫道!“方真人警告道。 秋葵不觉自己是羞辱,她说的可是实话。 “那我问你,方真人,你说你已超度,为何地府并无那四人亡魂?他们至今在阴司还阳寿在册,是枉死之鬼!便也是说,他们两年前本不该死!“ 本不该死的人,又如何会自己找死? 若非有阳间怪力影响,人的命,是不会改的。 比如阴间那些枉死鬼,皆是因阳间战乱而来,战乱是人祸,所生的业力也十分强大,可改变这些弱小世人之命;比如王祥亥,也是枉死,他是作茧自缚,自己养鬼,被鬼反噬而死,但他之命,却并不是因他用至阴之血喂养红姑才改变的,而是他当年就选择入了养鬼门,命便已改;如此许多枉死人,每一个人死都因有怪力作祟,当年那四少年与梨儿自然也不例外,她要弄清是,为何他们五人,会作死跑去那荒宅,一定有个契机,让他们去了,才改了他们本不该死的命! 方真人闻她说地府无那四人之魂魄明显有些慌神,随后强词夺理道:“地府有没有,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乃阴司在册持印走阴人,你说我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岳小爷只当她在虚张声势,站在他爷爷身后,质疑:“什么阴司在册持印走阴人?我听都没听过。“ “就知道你这无知蠢货会这般孤陋寡闻,连阴司在册持印走阴人都不知道还出来丢你岳家的脸!“凤初守好不留情面的骂道。 “你!我爷爷请你们来府上做客,你们哪儿有一丝做客之礼?“ “那你们又有一丝待客之道?“凤初守甩了甩袖子,身子懒散靠在椅子上叹道:“大家彼此彼此,我不要你讲道,你也别指望我们守礼!“ 说完,他用眼斜视岳小爷道:“岳青闳,你们家大门外那两尊神像,你知道是谁吗?“ 渡桥人人都管他叫小爷,他的本名甚少有人知道,竟被凤初守直接叫了出来,岳小爷有些吃惊;问他自家大门前的神像是谁?他轻笑,多有嘲讽之意,“五方鬼帝中东方鬼帝神荼蔡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岳小爷气魄昂扬,犹如鬼帝加身一般。 凤初守一脸好奇,“你家都请了这二位神像在家门前镇守,你可见过他们显灵?“ 岳小爷自小就虚荣好面子,被对方问起这个,想都没想过说:“我自然见过!“ “你说谎,你根本见不着!“凤初守一口断定。 岳小爷当即强调:“我乃印门岳家长孙,从小天赋异禀,神荼蔡郁乃我家守护门神,我怎会没见过?我自小就是被他们看护长大的!“ 其他人听他如此说,毫不怀疑,唯有岳四爷想开口阻止,但他一出声,不就坐实了孙子胡编乱造吗,于是就未说话。 哪知,岳小爷已着了凤初守的道,凤初守问他:“既然你与二位鬼帝如此熟悉,那你去将他们请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岳小爷立即强调:“笑话,这二位鬼帝何等神尊,怎可能随意将他们唤出供人欣赏,简直是大不敬!“ 凤初守笑道:“你是区区凡人,不值一提,自然请不动他们了,可我姐就不同了,只要她请,这二位必来!“ “哈哈哈!“对方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养鬼的,请几只鬼来我信,还能请动阴司的鬼帝?“ 鬼帝是谁?那可是阴间的皇帝,岂是一阳间术士随意可召唤的? 其他人当然也不信,纷纷露出嘲笑的神态来! 别说这些人不信,就连秋葵也不信,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说有东岳大帝的卿印,可她可没能召唤鬼帝的能力。 神荼上次倒是被姜无重请了一次出来。但那都是用了手段他才现身,连上次在风云城外,也只有纣阴和绝娘露面。 她面上强装无事,目光朝凤守初看去:你作甚? 凤初守冲她微微一笑说:“姐,你就将这二位鬼帝请出来,给这些个一辈子都见不到神尊显灵的凡人一个开眼界的机会。“ 秋葵努力给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挂在脸上,正要找借口推辞,那头岳四爷开口道:“早闻凤家能通阴走阳,请神降鬼,今日老朽也能大开眼界了!“ 岳小爷也等着看她笑话,走过来伸手示意:“请吧,凤姑娘!“ 秋葵只好站起来,跟着凤初守往外走。二人齐肩并走出院子,朝岳家宅门去。 岳家厅里其他人见状,也慢慢的跟了出来。 凤初守小声与秋葵说:“这些蠢货,不给他们看点厉害的,他们是不会信服你的!“ “可是我就是个小小走阴人,我请不动鬼帝!“秋葵都要哭了,脸上却还不留痕迹的笑着。 凤初守瞧她这模样,还特意逗着她说:“呀,姐姐你请不动可如何是好啊,海口弟弟都帮你夸下了!“ “你还说!要不是后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真要揍你!“秋葵嘴唇没动,从嘴唇缝隙里飘出了这句话。 “那你告诉我,凤初守是不是你最宠的人?“ “都啥时候了。你问我这个?“秋葵收了笑,将脸转到背后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 “你先回答我!“凤初守俊美的脸上挂着惯有的顽皮嬉笑,秋葵认真看了片刻,意识到了什么,她问:“初守啊,你是不是已有打算了?“ “我是谁啊,我当然有打算啊,你走阴人请不来的鬼帝,难不成我还请不来吗?“ 秋葵一听,心头一喜,立刻变了脸说:“凤初守当然是姐姐最宠的人了!“ 那头听完后,满意的点点头,指挥道:“你且去神像前装模作样念一通就好,那两个,不出半柱香功夫,必来!“ “行勒!“ 岳小爷站在门廊下,见她久不动作,提醒说:“凤姑娘方才说方真人招摇撞骗,自己说出来的话,若做不到,我们便知道,到底是谁在招摇撞骗了!“ “我是不是招摇撞骗,你可看仔细了!“秋葵胸有成足的走到两尊神像前,抬手像模像样的比划了一番,大声念道:“走阴人凤秋葵,请二位神尊现世!“ 声落之后,所有人眼都不眨的等待着,但周围毫无变化,连股风都没有。 秋葵余光瞟了旁边凤初守一眼,心头有点慌,要是请不来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还落得个招摇撞骗的名声! “你请的神呢?“岳小爷没耐心的质问。 凤初守没好气的回道:“急什么,神仙上来不要赶路啊?“ 岳小爷已基本肯定他们在装神弄鬼了,轻蔑一笑,“不急不急,我们都在这等着,看到底能等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此话刚一出口,突然一阵强大的鬼风刮来,明明晴空万里的天。突然被乌云覆盖,白昼变黑幕。 岳小爷头发和袍子都被鬼风吹乱了,抬头望着突变的天,神色巨变。 众人都觉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随着强风朝这边而来,纷纷后退,连岳四爷都用袖子遮了面,不敢直视。 不久,鬼风之中,有一黑一青两道影子急速朝这边过来,到了府门前,见凡间阳人数名。 神荼自然认得秋葵,但他召他们前来的并非是秋葵。而是地书。 他知道地书与凤秋葵来的阳间,但地书行踪一直未暴露,突受地书召唤,他们皆以为地书在阳间遇见了什么危险,慌忙上来,结果却见地书已化出肉身,安然无恙的在此。 神荼蔡郁二位周身鬼仙黑气覆身,停在了岳家大门前,这等气势,吓得岳家众人纷纷下跪磕头叩拜。 岳四爷更激动道:“二位神君现世临门!是我印门之辉!“ 神荼蔡郁在阳间被请为门神居多,许多宅院都请他们镇宅,像岳家这种,专门塑神像的可见一斑。 可二鬼帝却没闲心与这些阳间术士闲聊,神荼出声问:“走阴人凤秋葵,你招本帝来此是有何要事要说?“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些人不知道走阴人是什么,我弟弟让我请你们二位上来,给他们说道??说道!“ 都是地书大人出的主意,你们若要生气,都算在他头上! 神荼蔡郁都心知肚明,并没有点破,他们看了一眼旁边站的凤初守,顾忌他的身份不能外泄,都未言语;过了片刻,神荼还真就十分配合的与岳四爷说:“岳千筑,凤秋葵乃阴司走阴人,手持东岳大帝卿印,她在阴间都畅通无阻,却在渡桥多番被你阻扰,她是替阴司办事,你阻扰她,就是扰阴司,此罪你可当得起?“ 岳四爷本是个气势很足的老者,在二位东鬼帝的鬼气下,之前的气势已荡然无存,连声否认道:“岳千筑绝无此意,其中定有何误会!“ “没有此意便好!“二位鬼帝法袍飘舞,鬼面铮铮,转头看向秋葵,提醒道:“凤秋葵,可别忘了你我的一月之期!“ 凤秋葵目光扫了一眼凤初守,恭敬应道:“凤秋葵绝不会忘!“ 二位鬼帝不可在阳间停留太久,丢下这句话,片刻之后就随鬼风消失。 鬼风淡去以后,天空罩着的乌云也逐渐散去,太阳重新照在头顶。 岳四爷已亲眼见到秋葵召来了二位东方鬼帝,不敢再从中作梗,于是遣散众人,独留秋葵在岳家,坦白道:“卢银巧之女杨梨确实还未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4:凤云烟 岳家,岳千筑的书房之中,秋葵面上难掩吃惊之色。 “梨儿没死?“ 卢姨说夜夜梦到梨儿称难受,求卢姨去救她,看来,真是梨儿的意念与母亲相通,在给她传递信息。 卢姨爱女心切,如何不想去救女儿,可她这两年在渡桥,如瘟疫一般存在,谁也不敢与她多说一句话,这全是拜岳家所赐! “梨儿此刻在何处?“秋葵问。 岳千筑回答:“梨儿,还在老王村的那座荒宅中!“ “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要隐瞒真相,告诉卢姨,她女儿死了?那害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秋葵疑惑全都抛了出来。 岳千筑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蓝天,无奈道:“那处荒宅中在数十年前,便有一只强大鬼物出来作祟,老朽当年受乡民所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鬼物封印在了荒宅之中,这些年来,倒一直相安无事,可两年前,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跑到那荒宅中。将封印的鬼物放了出来,老朽赶到时,已然晚了,他们其中四人当场被鬼物的鬼煞气所杀,卢银巧的女儿因天生命格至阴,被那鬼物占去肉身,带回渡桥后,老朽曾想将鬼物剥离出梨儿的身体,可惜,此鬼物鬼力强大,老朽无能为力,因无法杀死此鬼物,必得将梨儿一起重新封印进荒宅之中!“ 这就是他为何要骗卢姨。梨儿已经死了! “老朽祖辈都在渡桥,渡桥便是我岳氏的根,老朽绝不能让这样一个鬼物出来祸乱渡桥;但若将此事真相公之于众,渡桥民心必乱。“他看向秋葵,苦口婆心说:“凤姑娘是心怀仁善明理之人,这两年边镇动荡不安,渡桥以外多有战乱,若此事再闹出去,渡边也就完了!“ 秋葵听后皱眉,若事实真是如此,她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坦诚道:“荒宅中这鬼物,恐怕是三十年前,有人故意请到那处去的!“ 岳千筑惊诧。“凤姑娘如何得知?“ “我与请这鬼物只人,有仇,我到渡桥,本也与他有几分关系!“ 她也没想到,最初只是想找当年赠衣的卢姨,竟让她阴差阳错撞到了勾魂人当年买王祥亥祖宅的真相。 岳千筑忙问:“那凤姑娘可有收复那鬼物的办法?“ 秋葵没正面与那鬼物交过手,心头没底,不过她却不能因为心头没底,就不去对付这鬼东西,她可是答应了卢姨的! 她看看天色,“此刻还早,离太阳下山还有两个时辰,趁着阳气最盛之时,我去会会这鬼物,摸清她底细之后,再看看,能不能以我凤家养鬼秘术收了她!“ 岳千筑担心的提醒道:“凤姑娘,此鬼物可并非寻常鬼物,老朽看过了,你清晨放出来那只红衣女鬼,尚才达到赤章,荒宅里那只鬼物,起码有黯章,老朽若非用出我岳家玄虎印,根本镇不住她!“ 秋葵面露吃惊,“岳四爷竟知我凤家的鬼阶之章?“ 凤家所养之鬼鬼阶一共分十二章,分别是白、霜、青、翠、橘、丹、赤、檀、黛、黯、乌、玄,每一阶鬼物修为不同,白章是最弱小的鬼物、霜章是苦命鬼、青章是意外横死之鬼,翠章是婴孩,通常是在母体中便开始养,不过从前奶奶就与秋葵说过,此章过于阴毒,要以母子二命才可换来翠章小鬼,所以凤家祖训不得刻意豢养翠章婴灵;橘章则是被害死,有极大怨气的鬼物,红姑当初被埋尸乱坟岗时,便已达橘章,后来受王祥亥三十年供养,有了一定修为,进阶丹章;再后来,秋葵收复了她,她进阶为赤章,只要秋葵的自身修为再精进一些,红姑便可达到檀章,檀章之鬼物是高修鬼物,之后的黛黯二章鬼物,已近妖,不能简单用鬼来划分,至于最后乌、玄两章,皆以是鬼仙的修为,法力强大,能无视烈阳,白日也可随意行走。 秋葵此生见过能及乌玄的鬼物,也都是在阴间修行的鬼仙了,比如五方鬼帝,作为凤家人,她毕生的希望,也是能如她辉煌的先祖们一样,可以驾驭乌玄阶的鬼仙。 她不知道那一天还有多久,但她相信,只要她秉持初心,总有一日可以抵及。 岳千筑告诉他:“我岳氏先辈,曾与你风家祖上有些渊源,故对你凤家养鬼之事,有些浅薄了解。“ “原来如此。“ 从岳千筑口中问出了两年前的真相,岳千筑打算亲自带她到老王村荒宅。 从岳家出来,岳家祖孙坐车马,秋葵与凤初守骑马,路上没有一刻耽误,很快就到了老王村。 站在村外头长满杂草的小路上,祥和的村庄一切如常,不过进了村以后便发现,整个村子没有活人了! 岳千筑说:“几十年前,这里开始闹出祸事时,老王村就死了不少人,老朽受当地村民之邀前来镇鬼,那鬼物是被封在荒宅中了,老朽深知此物厉害,便让村里其他村民搬走了,所以这里是座荒村。“ 村路也长满了杂草,必得用木棍剥打,才可往前。 秋葵与凤初守牵着马,寻着王祥亥所说村西头,门口有两座石狮的宅子而去。 期间,凤初守轻声对她说:“姐姐,你知道岳家印门是什么吗?“ 秋葵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昨夜在扎纸铺里见过岳青闳手上有一印,那印变成一条恶狗,差点咬伤了红姑!“ “世间每一种力量,都并非凭空而来。力量越大,潜在背后的真相,也许就越残酷。“凤初守表情很冷。 秋葵皱了皱眉,她已十分了解凤初守,深知他这时候对她讲这席话,必定有缘由,可无奈他是地书,畏忌天机不能对她点露太多,不然必遭天谴之祸! 半下午的太阳光暖暖的,不过秋风一吹,萧瑟之意尽显。 西头荒宅前,有颗巨大的老榕树,树根盘根错节,老皮上裂出一条条沧桑的树痕。 秋葵与凤初守将马儿栓在树下,走到大门边,可见整座宅府有缠绕着一根根灰色的绳子,绳子上绑着许多纸符。 “此阵名为大罗封魔阵,是两年前天一观高道设下,可惜,那位高道在设下此阵的第二年就去世了,哎--“岳千筑被孙子扶着从后面缓缓过来,老眸中竟是惋惜之意。 秋葵没有多问,她围着宅子边角仔细观察了一番,岳家祖孙二人跟在她后面。 岳青闳因见她招来了东方鬼帝,再不敢对她半分轻视,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只有岳四爷,语重心长的再次劝道:“凤姑娘,那东西便在里面了,若要进去,必得将此阵破开,到那时,老朽可无力再将它封印起来,此事还有选择的余地!“ 秋葵一脸沉重,来之前,她打定主意,一定要亲自会会荒宅里的邪祟,因为其不但是害梨儿的凶手,更是与勾魂人有密切关系的邪祟。 到了这里,她却犹豫起来。一来,里面的邪祟那般厉害,她确实没有能力能将其收复,二来,她到了这里,勾魂人应该也知道,为何她都到荒宅门口了,勾魂人还没有动作?这实在太反常了,直觉告诉她,荒宅里的东西,比她所了解到的还要复杂很多。 凤初守看她疑虑,因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走过来站在背后轻声问:“姐姐,你有什么疑虑?“ “初守,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这里是王祥亥的祖宅,当年勾魂人花了大价钱,指引王祥亥去养鬼,勾魂人为何要让王祥亥去养鬼?“ 如果当年让王祥亥去养鬼,只是一个缘分的契机,那么三十年后,秋葵用至阴之血收复了反噬王祥亥的红姑,也是巧合吗? 回头看来,她总觉得这像是一场早就有人在下的棋局,那么下棋人是谁? 勾魂人?还是勾魂人背后的神秘黑袍女? 三十年后,已成为走阴人的秋葵站在三十年前,勾魂人买去的荒宅前。宅中那鬼物到底是何物?既被岳千筑与天一观高道封印,又为何会在两年前被那几个少年打开了? 岳千筑又上前来对她道:“凤姑娘,你打算开阵了吗?“ 秋葵问道:“岳四爷,两年前,梨儿等人到此荒宅中挖宝,是谁告诉他们的?你知道吗?“ 这里可是被封了几十年的荒村了,那几个年轻人就算再胆大包天,进入这样一座荒村就更瘆人了,普通人再看这样一座被各种符纸封住的荒宅也避之不及吧,他们怎么还敢进去? “老朽只依稀听闻,这几个少年在市集上做小买卖,许是听市集上哪个走商贩怂恿的,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现在也无从查证了!“ 秋葵没再继续问别的。 这时,凤初守有意提醒她了一句:“姐姐,你昨晚不是下去地府查证那四人的魂魄了吗?“ “是啊!城隍那边我已细细查过了,那四个少年皆未下去,他们在阴司的册上,还是未亡人。“ “那你可亲自翻阅过阴司生死簿册了?“凤初守问。 秋葵瞧他问得这般认真,就留了个心眼,点头回答:“我每次去下面办事皆亲力亲为,生死簿册我当然亲自翻阅过了!“ “那生死簿上都写着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想都没想回答:“生死簿上还能写什么,亡人性命、出生年月及死期呗??“ 说到这里,她脑袋里轰然有什么炸开了! 作为地府地书,各司生死簿、往生录、皆是从仙台地上上抄复而来,作为地书的凤初守,怎会不知道生死簿册上写的什么,他多此一问,必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她自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所以才能记住奶奶教给她上千条凤氏走阴秘咒;那四名少年的生死簿册也很快在她脑海中浮现开来。 他们的生死之期,每一个数字,都像某种标记一样,在告知她重要事宜。 这时,久不见她动手的岳四爷,关心的走上前来,提醒道:“凤姑娘,天就要黑了,你再不开阵的话,恐怕我们就得另寻时机了!“ 秋葵并未回应开阵之事,而是回头问岳四爷:“梨儿是腊月出生的吧?“ 岳四爷怔了一下,眸间透着困惑,“你为何问起这个?“ “就是突然想问问。“ 对方又问她:“那你还开阵吗?“ 凤初守挑眉问她:“哎我说老头,你方才不是还劝我姐别开此阵,怎么此刻又多番催促?“ 岳四爷苦笑着解释:“倒是老朽催促你们了,老朽不过是看天色已晚,凤姑娘开阵心迫切,老朽无力改变,怕她耽误了时辰!“ “那你倒是好心呢!“ 岳青闳说:“你这人怎生如此不知好歹,硬要查此事的人是你们,要来此处开阵查两年前之事的也是你们,我爷爷一把年纪了,好心带你们来此,你们却如此说话??“ “闳儿,不可多言。“岳四爷嘱咐道,岳青闳立即听话的住了口。 岳千筑叹道:“凤姑娘若有疑虑,今日还是先不要动此阵为妙!我们今日先回去吧!“ 秋葵因心中存疑,对岳家祖孙确有猜忌,此刻看那八十几岁的老人转身往村外走,心头突又有些愧疚了! 看来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岳四爷虽隐瞒了梨儿还活着是事,可两年过去了,梨儿就算活着,也死了吧! 为求认可,她问身边走着的凤初守:“弟弟,是我想太多了吗?“ 凤初守却摇了摇头,叹道:“人之心,最会伪装,这世间之人,并非人人都如姐姐这般磊落的。“ 她皱眉,凤初守是在提醒她,岳千筑有问题! 但到底哪儿有问题,她暂时无从得知,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不然很可能会发生什么她无法控制的事。 就在他们正打算出村时,天上突然刮起一阵狂风。 凤初守怕沙子进她眼,下意识揽住秋葵肩膀,用袖子挡住这股强风,特意提醒道:“姐姐,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你听,仔细听,听到了什么?“凤初守的束发,被风吹乱了,他的眼望向身后的荒宅。 秋葵听他的话站定,风中真有个女子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五十年了,我等了你五十年了,凤秋葵??“ 秋葵神色巨变,她推开凤初守挡着她的视线,朝背后那座被封印的荒宅走去,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等我五十年?“ “你不是早应该猜到我是谁了吗?何必多此一问?“那女人的声音悠远而清冷,像来自于山林深处。 她记得这个声音,在梁永生的魂念中,她对就快要死去的梁永生说:我可以借你一条命,可此命不同,需得用你的真心来换?? “是你,你是与梁永安换命之人,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啊?是啊,我是谁呢?“神秘女人的声音迫切地从荒宅中传出来,明明就在很近的地方,却又像隔了一个深渊。 “不对啊!“秋葵紧紧皱着眉,说:“如果黑袍女人这两年来都被封在这座荒宅之中,那我在清江村外见到那个以生魂炼化妖灵的黑袍女又是谁?“ “凤秋葵,想知道真相吗,你进来,我通通告诉你!“神秘女人在宅中游说她。 秋葵摇了摇头,之前所有坚定要进入这座宅子的想法都打消了,她感觉在还未弄清楚这一切时,这座门不能打开。 “你怕了,你怕我,凤秋葵!“ “我为何要怕你?我是走阴人,你非人是鬼,是鬼,你就该怕我才对!“ 狂风还在继续,天光越来越暗,这怪力,惊得马儿乱叫。 “哈哈哈--“荒宅中传来刺耳的女人嘲笑声,笑完以后,她仿佛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还从未有人在我面前,告诉我,她是走阴人!“ 秋葵下意识地问:“你??五十年前,你用来替你梁永安换命的那只鬼,可是凤氏百鬼录中的换命神?“ 听到她这个问题,周围的风停了下来,秋葵朝宅门的石狮旁走去,她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凤初守并未阻止她,而是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少有深邃,仿佛看见后来要发生什么,已为秋葵提前做了哀悼。 “你奶奶虽未教你如何养鬼,倒是让你背熟了凤家百鬼录。“荒宅里清冷的女声在夸奖她似的,又提醒她:“你既知道那是凤氏百鬼录中的鬼物,也该知道,我与你一样,是走阴人!“ 秋葵终于听到了这个肯定答案,心咯噔一下,紧在了喉咙处,好片刻,没敢再说话。 不知荒宅内封印的女子是太久未与人说话了,急切问她:“凤秋葵。你为何不敢问我的名字?“ 秋葵沉声问道:“你??就是凤云烟吗?“ 当凤云烟三个字从她口中念出来时,秋葵脑海中浮现出那日,临江城外云烟寺内,姜无重落寞的身影。 她从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时,便知道,凤云烟与姜无重有一段故事。 但她从未想到,凤云烟还在人间,她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与她相遇。 “原来你已听过我的名字了!“这一点,凤云烟倒有些吃惊,她好奇问道:“是他告诉你的吗?他如何对你说起我的?“ 秋葵问:“你说我夫君吗?“ “夫君?“荒宅里女声有变,充满了嘲笑意味,“凤秋葵。被他选中,你是否觉得,你很特别?“ “与普通人相比,我确实不同!“对于这一点,她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她自小就知道身为凤家人的使命是什么,她早已接受自己的不同,作为凤家最后的走阴人,她算是特别的了吧? “你还没告诉我,他都是怎样与你提起我的!“凤云烟探究地又问了一遍,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好像就在那被封印的荒宅大门后。 秋葵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就站在那,透过那道已有些腐朽的门,在注视着她。 “他从未与我提起过你!“ “从未??“凤云烟轻笑了几声,“呵呵,从未提及过??“ 若非见过她圈养的换命鬼,如何杀死了红姑,替梁永安换命,秋葵只以为,门后的,只是个充满了忧伤的不甘的女子。 秋葵沉默着,她心绪很复杂,面对这样一个即是她祖先的女子。 凤云烟又开口,幽怨的道:“他自然不会在你面前提及我,我有今日,都是拜他所赐!“ 秋葵眉头皱得很紧,她犹豫的说:“我不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前尘往事都因如你的名字一样,变成云烟随风散去。“ “哼。凤秋葵,你将我当那些愚蠢鬼物来感化吗?竟告诉我这个?“凤云烟的语气不悦时,周围又刮起那阵怪风。 很难想象,一个被封印在此的鬼灵,依然能有这等力量,若不被封印,那是何等厉害。 “你生前也是走阴人,你本该比我懂!“ “我自然比你懂!“凤云烟强势道:“所以我看到今日的你,才觉得可笑!“ “我可笑吗?我哪里可笑?“ “你自以为自己掌握了走阴人真谛,他教你的那些真谛,那些他教你的。通通都是假的!“凤云烟告诉她:“这世上从无永恒不变的心、执念、与人,从来就没有,你坚持到最后就会如我一样发现,一切都是他给你编织的谎言,弥天大谎哈哈哈,你看看我的下场,就是的前车之鉴!“ 秋葵听不下去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摇头否认道:“我可以感受到你被怨念覆盖着,你灵魂被仇恨和偏执操控着,你说之话,不可信!“ 凤云烟凄声强调:“凤秋葵,你别忘了。我是凤家人,我是走阴人,我之话若不可信,那谁的话可信?他吗?姜无重,他只会蒙蔽世人的双眼而已!“ “不!“秋葵坚定道:“并非是他蒙蔽世人双眼,而是世人双目短浅,无法看清事实真伪!“ “那真伪,要以怎样一双目才可看清?“ 何为真伪?凤云烟的声音像一道拷问的枷锁,直视着她的灵魂。 秋葵埋下头,看着满地的黄叶随风浅舞,脑子里回想了许多,最后她清声回答:“只有不曾被顿生的执念蛊惑、不被顿灭的执意抛弃,坚守本心的双目,才可看到真伪!“ “哈哈哈--“听到她说这句话时,荒宅中的凤云烟突然狂笑起来,她的笑声盘旋在头顶的天空,惊得鸟兽惊飞,“哈哈哈,凤秋葵,我曾用一物供奉他,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的心紧了一下,该不会也是?? “这世间可顿生,亦可渐灭之物,我的真心,我赤城之心,全部敬奉给他,可又如何呢?你以为他要的真是那颗不值钱的真心吗?“ “那他想要什么?“ “瞧,你也彷徨了,你也不尽信吧?凤秋葵!“ 她感觉凤云烟正在一步步在她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她才不会上当呢,立即否认道:“不,对于他,我从未有过任何彷徨,凤云烟,我不知你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但是你在五十年前所圈养的鬼物皆是凤家祖训不可触碰之灵物,由此可见,你许久之前就已步入歧途。“ 秋葵没将话说完,但她相信,作为事主的凤云烟应该最清楚,她所指什么。 之后再多说也只有无尽的猜疑,她不愿继续,转身朝凤初守的方向而去。 荒宅中的凤云烟也知道她走了,凄声叹道:“凤秋葵,你真可怜!“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5 秋葵明明一句都不愿信,但她背对着那被各种符咒封印的荒宅离开时,心中却被何物羁绊,令她不安。 她来到凤初守面前停下,属于凤云烟怨念的狂风吹得四周落叶飘零,也吹乱了她的发衣。 凤初守问她:“你为何害怕听她说下去?“ 为何? 秋葵想都未想,就回答:“因为我知道她所言皆不可信!“ “你怎知不可信?“ “怨念之物,自然不可信!“ “若她说的是真的呢?“ 对方认真的样子,令她十分困惑,她从不曾怀疑过凤初守所言不实,但此刻为何,连他也要粉碎她的信仰? 她摇了摇头不肯去想再多,只强调:“有因必有果,她落得如此境地,必是她咎由自取!“ “也许吧!“ 凤初守看她十分坚定,神色渐渐起了变化,如寂静水面,突起涟漪,“姐姐对姜无重如此坚定的心,是这世间最珍贵之物,凤初守希望能守护住此物,因为??“ 向来古灵精怪的他,眸子却黯淡下去,看不清藏了多少迷惘。 “因为什么?“ “执心不在,世如炼狱。“凤初守不再看她,嘴里轻轻的念着这句话。随即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她走到榕树下牵马,荒宅内凤云烟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凄厉的声音:“凤秋葵,你不信我之言,必将如我一样,被他所弃--“ 回到渡桥,夜已深,他们才刚骑马赶到镇口,便见大胡子匆匆忙出来寻他们。 “小秋葵!不好了!“ 秋葵赶紧下马,询问道:“千斤大哥,发生了何事?卢姨呢?“ 后面乘坐马车的岳家祖孙也赶了过来。 大胡子不怎么喜欢这岳家人,便将秋葵拉到一边小声说:“卢姨出事了,原本俺守着她在客栈内。可是她突然说听到梨儿在唤她,就从客栈内出了来,明明就是个弱腿妇人,俺追在后面,竟追不到她,眼睁睁见她跑进了镇子南边的树林子里,俺想进去追,可又怕你们回来后,找不到俺,所以就到镇口来等你了!“ 秋葵皱着眉疑思,她刚与凤云烟相遇,还未从中理出头绪,卢姨又出事了! 卢姨怎会听到梨儿在唤她呢? 且卢姨孱弱妇人一个。大胡子何等脚力,怎会追不到? “看来引去卢姨的东西,是冲我来的!“ 若是什么邪祟要害人,卢姨在渡桥街头无依无靠两年多了,也没出何意外,偏偏她进了渡桥镇,就对卢姨下手了! 会是勾魂人吗? 勾魂人定知道她去了荒村,更令她不解的是,荒村封印凤云烟的阵虽厉害,但两年前的几个少年都能破,勾魂人怎会无所动作? 岳家祖孙也看出出了什么大事,立即上前仗义道:“凤姑娘,若有何事尽管开口,我岳家在渡桥,还是有些薄面的。“ 秋葵回头看了一眼岳千筑,她总觉得岳家与荒村的事,还有没搞清楚的,所以对他们并不尽信,不过,卢姨身处险境,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开口道:“确实需要岳四爷帮个忙,卢姨被什么东西引进南边的林子里去了,我来时路过那边林子,连着神山山脉,林子太大??“ 岳四爷明了,转头吩咐孙子岳青闳说:“闳儿,速去召集人,进林子搜人,务必将卢嫂找出来!“ “好,爷爷!“ 岳青闳离开后,秋葵感激道:“多谢四爷了!“ 岳四爷叹了口气,忏愧讲:“哪里的话,其实这两年老朽也知卢银巧不容易,曾想安排她去家中作坊做工,可她四年梨儿,一心要留在市集寻找梨儿的下落,老朽也是无奈,只能托街坊邻居平素多照顾照顾她。“ 秋葵知道,这话应不假,卢姨也说过,卖混沌摊的老板经常给她吃的,这两年来,卢姨什么都没做,虽然生活落魄狼狈,倒是未曾饿死街头。 酉时三刻,由岳家召集而来的渡桥镇民举着火把,喊着卢姨的名字,进林子寻人。 秋葵、凤初守及大胡子三人已提前进了林子,林中树木密生,杂草覆到膝盖处。 大胡子用木棍在前面你打着杂草,疑惑的说:“俺明明看见卢姨进了林子,为何没看到卢姨走过的痕迹?“ 秋葵猜测道:“你说你追着卢姨到了林外,连你都追不到她,想来当时根本不是卢姨在走,而是有东西架着她在走,她的脚不落地,自然就不会留下痕迹了!“ “既那无痕迹,我们要如何追踪?“ 秋葵也觉得这样盲目在莫大的山林之中搜索毫无意义,她想了想,遂从布袋内抽出随身带的灰香三支,寻了一处高地插上。 大胡子举着火把帮她照亮,好奇心切,“小秋葵,你这灰香敬谁?“ “敬本地精怪!“说着,她拔下头发上凤初守送她的百花树簪在手掌上一划,手心被轻轻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她眉都没皱一下,紧捏着手掌心让鲜血滴在泥土上,嘴里念着:“大道有重逢,各路阴家来相见!“ 音落,林间随之吹来阵阵阴风,大胡子冷不伶仃打了个哆嗦,目光四周搜寻,生怕突然出来个什么,将自己给吓个半死。 “该不会是有鬼东西飞来了吧?“ 秋葵食指放嘴边提醒他:“千斤大哥,不可对灵物言语不敬,它会生气的。“ 大胡子撇撇嘴,将火把举得更高,给自己壮胆,并解释:“俺粗人一个,说话不中听,没有恶意的!“ 林间的阴风还在吹,风声之中,似伴有别的声音,仔细一听,仿佛有许多人在远处说话,其中有男有女。 大胡子吞吞口水,在这夜深的老林子内,岳家进来寻的人在反方向,所以那声音。绝不是大活人的,他心里发怵,赶紧靠近秋葵一些,以免让这些灵物惦记上他一身阳气。 “呀,好香的血??“ “至阴之血!“ “好喜欢!“ 风中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些就从树后传来。 秋葵双手合十朝前拜了拜,对树后未曾露面的灵物道:“走阴人凤秋葵敬上至阴之血,望各路阴家饮过后,告知我前不久被掳进林子的妇人卢氏在何处!“ 那些阴物本垂涎她的至阴之血,听完她的要求后,全都望而怯步道:“那这血我不喝了,掳走卢氏的仙家我们可惹不起!“ 感到这些阴物即将散去,秋葵并不作罢,干脆掏出魂袋,将红姑扔了出来。 无需她下令,红姑便已飞上去,只见那道艳丽赤袍在林间的几颗树后绕了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就扔出了十只山鬼。 山鬼是鬼,通常是客死异乡的可怜人,尸骨被埋在这山间,不得轮回路,便在山中吸收山间灵气,时间一长,有了一定灵智,比普通那些小鬼要厉害一些。 这几只山鬼被扔出来后,见秋葵只是小丫头一个,倒不是很怕,还与她讲起了道理说:“小姑娘,都说那仙家我们惹不起,你和不是为难我们吗?“ 秋葵浅浅一笑,“你此话之意是,你们惹不起那仙家,就惹得起我了?“ 她往前一站,身上的灵气也在涌动,那双淡红色的眸在夜里覆着光。 红姑作势飞身上前,恐吓他们,这几只山鬼果然被红姑震慑,忙服软道:“自自??然不是。可小姑娘你如此乖巧动人,还知用香血喂我等,必是好人,想来不会为难我们所以才??“ 她面上收了笑,强调道:“我知礼,怜悯你等山野灵物只能吸收山间灵气过活,所以用香及血供养,但不代表我就比那些作恶之人好人言。“ 人的善良,不该也不是被人轻看的! 山鬼们此刻才明白,这小丫头表面人畜无害,狠起来也是要人命的,顿感觉大难临头,纷纷下跪求饶。 宁肯下跪请求,却不肯告诉她想知之事,这些山鬼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秋葵只觉无奈,她不得不抽出腰间的打鬼鞭来握在手里,警告道:“我这条鞭子,一鞭抽命断,两鞭魂灭,散鞭烟消云散,你们说是不说?“ 山鬼们看出那鞭子了不得,哀嚎声震得林间鸟兽遁飞。 却也是此时,林间走出来一翩翩男子,一袭青色长袍,长发及腰,面容清俊。像极了那家书香世家从小习文的孱弱公子,他清冷声道:“他们只是这山林间,无处依存的灵物,姑娘又何必如此逼问?“ 大胡子未见其面目狰狞,便以为是哪个随岳家一起进山寻卢姨的人,出声道:“小子,这儿不该是你来的地方,也不是你该管之事!“ 秋葵看了大胡子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握着鞭子转向青衣公子那方,疑惑问道:“我以香、血引此地灵物前来,这些山鬼都来了,我看你之修为在他们之上,我的血对你们这些灵物修行有大帮助,你为何刚才不来?“ 大胡子吃了一惊,这白面公子竟不是人! 青衣公子已走到近处,停在前方一颗大树下,面色寡淡道:“我也是此地山鬼,因在山中多年,吸收日月之精、山地之灵已得灵修之质,又何必与他们这些弱小山鬼抢香灰食。“ 秋葵听后心头吃惊,这世道常态便是弱肉强食,灵物之间的争夺更加残酷;这青衣公子既有灵修之质,想来已在山间数百年以上,他非但没因自己比其他小山鬼力强而欺压他们,还不惜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出来帮小山鬼说话,她生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此时,那些山鬼纷纷转头跪向青衣公子那边尊敬道:“衾帛君,请救救我们!“ “你叫衾帛?“秋葵问。 青衣公子点了点头,说:“你放走他们,我带你去寻那妇人!“ 那些山鬼听后,无不为其惶恐担忧,一只山鬼劝道:“衾帛君,那仙家咱们可惹不起,你不必为了我们以身犯险!“ 衾帛俯身,将那几只山鬼从地上扶起,心意已定说:“你们不必再劝说,离开吧,日后好好修行,争取早日能得灵修之质,脱离在这山林游荡之境,好好保重!“ 他一巨好好保重,引得这几只山鬼抹泪哭泣起来,永别一般。 秋葵面色如初的站在一旁,心里却在跟着难受,掏出打鬼鞭来,本只是想吓吓这些山鬼,此番,自己倒是做了一回坏人! 山鬼们也知得罪不起秋葵,便对衾帛叩谢之后,消失在了山野之间。 衾帛转身看向秋葵道:“姑娘,走吧!“ 秋葵跟在衾帛后面走着,见他清冷身影走在山林之间,一时有些恍惚,想到她的姜无重也喜穿一袭青衣,性子如这般寡淡。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姜无重,无论走哪儿,遇见谁,都总能在这些人身上,寻到他的影子。 凤初守见她视线一直停留在前方的衾帛身上,神色伤感多愁;向来猜不到秋葵所想的小胖子这回也猜到了什么,出声问道:“姐姐是觉得这只山灵像姜无重吧?“ 秋葵眸中有光亮了,寻求认同问:“弟弟也觉得,他性情与我夫君有几分相像吧?“ “不就那副死人相,阴人路上无望无求的阴魂,都这模样,他们一个个都与你夫君相像呢。“凤初守吐了吐舌头,定是故意说来气她。 她也不与他置气,早就习惯他这副损人模样。 他们再往前行了一段山林,凤初守突然严肃提议:“若是姐姐真喜欢,不妨收了他,他乃三百年灵修鬼灵,比你手上现有的那只还要厉害!“ “当真?“秋葵眼睛一亮,她身为走阴人,这么久以来,春娘未养熟,就被勾魂人给招了去,每次只有红姑出来镇场子,实在单薄,若能收此灵修山鬼,她实力必将大增! “凤初守何时骗过你?“ 激动虽激动,可凤初守不得不提醒他:“不过,以他目前之修为,你若想强行用养鬼符收服恐怕不行,且此鬼灵性情清寡,能默默在山间三百年,便知并不喜欢外面动荡纷乱世界,而跟在你身边,无疑是危险重重。“ 说难听点儿,跟着凤秋葵,简直前辈子倒了血霉。 秋葵听后,突然就腌了,看来收服无望了! 山林的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旷之地,树木没了,像在数年前被焚烧的焦地上,寸草不生。 月亮高挂,皎洁月光洒下,为这片山林镀了一层薄光。 在秋葵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宮宇残殿,庙殿由一块块方石砌成,几根石柱还竖立在前方。 衾帛凝望那宫殿残影,伸手指着前方,“那妇人就在那里。“ 秋葵目光眺远,确有一人,直直站在阶梯之上,看身形,是卢姨无疑。 而卢姨身后被挡在阴影中的破败宮殿之中,充斥着某种黑暗而强大的力量,也是那股力量,将大部分宫殿笼罩在黑暗之中。 “这儿曾是什么地方?“秋葵问衾帛。 衾帛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数百年前,这儿是天合王朝珏天子的别宮!“ “别宮?“秋葵眸中生出惊愕之色来,她曾听闻过一个传说,正是有关这个钰天子,传闻中说,在大约三百多年前,天合王朝的皇帝人称钰天子,因沉迷佛学,一心遁入空门,于是寻了一偏僻处,修了一座宫殿,不问政事,后来天神发威,引雷电劈破了他的宮殿;那位钰天子此后被世人臭骂了数百年,甚至如今群王争霸之乱相,也常有人指说是当年的钰天子败坏了赵家根基,引他一族气数衰败。 如今天下之首的天都,君还是那个君。只不过是傀儡。 秋葵没想到,那位钰天子的传闻竟是真的,别宮也是真的! “别往前走了!“当她要迈步向卢姨方向去时,凤初守伸手拦住她。 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法光,她确认道:“这儿有一道结界!“ 通常能设结界者,必是修为近仙者。 “这道结界,是用来阻隔什么的?“ 凤初守告诉她:“自然是用来阻隔破殿之中的东西!“ “是什么?“秋葵疑惑地望过去。 “钰天子!“衾帛的声音,他站在结界前,远眺着那边。 “什么?“ 衾帛微微转过头,用清淡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钰天子入魔的亡灵被封在结界之中,三百年前,设此结界的人说,三百年后。会有人洗清钰天子的魔怨,他便可离开这座残殿。这三百年来,周围山鬼都知道,这方结界中,被困着一只强大的魔灵,这里是山鬼的禁地,此结界只能进,不能出!“ 难怪凤初守警告她不要再往前,原来结界不散,里面的人就出不来。 “可是卢姨在里面。“这不就意味着,卢姨也出不来了吗? “是钰天子的魔灵将那妇人引来的,那妇人只是个凡人,对他没用。“衾帛话中有深意。 秋葵眉头皱起。“他故意将卢姨诱到里面去,是为了引来!“ 衾帛道:“这么多年来,他魔气虽在,却从未引过活人进去,他引你来,必然是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我身上?“ 秋葵与这钰天子相差了三百年,从无渊源,有什么是钰天子想要的? 凤初守瞧她一头雾水,心头着急,又不敢说得太明,就轻咳了一声问:“三百年前设此结界之人,你猜猜是谁?“ 秋葵歪着脑袋打量这家伙半响,嘴巴微微张开,能设下如此结界的,绝非普通凡间术士,最低都需是修为近仙者。 仙?? “姜无重!“她立即转头问衾帛:“设此结界之人,是姜无重?“ 衾帛并未因为她说出这个名字有任何惊讶,仿佛早就预知到了一样。 “三百年前,世人并不叫他名字。“ 秋葵问:“那世人叫他什么?“ “他有广阔之目,世人尊称他为广目王!“ “什么?“秋葵再一次震惊,不敢置信。 “广目王将钰天子封在了结界之中,他预言,三百年后,有一女子可以洗清钰天子身上的魔念,想来钰天子以为你便是他等了三百年,可以为他解除结界的女子吧!“ 衾帛的话已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她有一事不明,她问道:“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在此山间修了三百年,算起来死时与钰天子被封印时间差不多!“ 衾帛微埋下头,沉声回答:“我是钰天子的故人,当年他被困在此处后,我也死在了不远处的山林间。“ 他顿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钰天子生前其实是很好的人,他只是不堪被病痛折磨,误入了魔道,为了不害人,隐藏这身上的魔气,他才在此修建宫殿。每日诵经念佛压制魔性,可最后,他还是被魔战胜了;其实,三百年前,根本就没有天神引来雷电将宫殿劈毁,这儿是钰天子一把火,亲手烧去的;但是火可以烧毁宫殿,却无法烧灭魔,所以广目王才设下结界,将钰天子困在结界之中!“ 正在衾帛说着这些时,秋葵看到,结界中突然多了许多人,他们穿着许多年前。宫人侍卫的衣服。 “被结界一起困住的不止钰天子!“ “所有被钰天子沾了魔怨之气的亡魂,都被一起困在了结界中!“ 而现在,被困在结界中的,还多了卢姨! 她要救卢姨,就必须破除此结界! 凤初守告诉她:“此道由大修行者所布的结界是用来困魔的,魔念不消,结界不破!“ 秋葵曾帮红姑消除过魔念,但也因此,自己的眼变成了赤魔眼。 若再来一次,她恐怕自己也将遁入魔道吧! “以我此刻微薄之力,恐怕破不此结界!“ “你破不了??“衾帛语气中透着失望,他望着结界中,那些被困了三百年的亡魂,目光凝重。 “是啊,这世间,怎会有人,可以消除魔念?“衾帛喃喃自语道:“,是广目王骗了钰天子吧,他只是想让被困在结界中的魔,有个能从头再来,走出结界的希望,其实,入魔者,本就永世为魔了!“ 他说话间轻缓迈步向前,在秋葵他们都未注意时,已进入了结界。 秋葵大惊,不解道:“衾帛你为何如此?“ 那结界进去了,结界不破,便出不来了! 衾帛回头,递给她一个苦淡的笑容说:“衾帛在此等了三百年,一心向善,救过的苦命人魂数不胜数,只为能等到三百年后的今日,他能脱离魔境,离开这道困他的结界,想来,衾帛等不到了,就只能进去陪他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6 这是秋葵万万没想到的,难怪衾帛在来之前,对那些小山鬼说告别的话,恐怕当时他就发现,钰天子等了三百年的女子,其实并不能破除结界。 “衾帛,钰天子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之人吧?“隔着这道摸不见的结界,她能感念到属于衾帛的那份执念,正如她能每次感受到,其他灵物所拥有的执念一样。 她心中波涛翻滚,不可平息。 “我曾立誓,结界不破,永不离开,所以三百年来,我一直留在此地;这三百年间,我看尽了世人之心,我终明白,广目王三百年前所说能清除魔念的纯净灵魂,世间不可能有的,我们都错付了希望,怨不得谁,命该如此吧??衾帛力微,无论我在结界之外,做多少善事,修多少善果,终究无法改变这结界内被魔气沾染的可怜灵魂,所以我自愿入结界。以我己灵,去度化他们备受数百年魔怨侵袭的恶灵??“ 衾帛清寡的灵身在巨大的残殿之前,那般渺小,他的言语,却深深打动了秋葵。 是怎样善良的灵魂,才能以己之灵,去度化他人? 秋葵十分遗憾,自己不能成为他们等待了三百年的纯净灵魂,更加遗憾,与衾帛君草草相识,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话,他就自赴入了不可再出的深渊! 此时,那些被早困在结界中的恶灵正朝衾帛走来,他们的灵身上。都飘着一道黑色的魔气,被那道魔气沾染的人或灵也会沾染让魔气,最开始,人或许还能靠意念去控制,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将被魔所俘获,成为他永生永世的奴。 秋葵再望向台阶那边,卢姨正倒在上面痛苦挣扎。 “卢姨??“秋葵急了,转头问:“初守弟弟,姜无重所说,三百年后会有一女子能破除这到结界是真的吗?“ 凤初守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般,但还是轻嗯了一声。 “那为何,钰天子认为是我?真的是我吗?“ 她现在急需一个答案。 凤初守皱眉站在一旁。沉默着,不知在为何事纠结。 秋葵知道,这又触了天机,他若告诉她最后的答案,势必会让早就有过定数的事受到影响,能窥探天机者逆天而行,无论是谁,终将得到反噬。 算了,她也不为难他了! “姐姐??“凤初守在挣扎犹豫之后,突然出声说:“姐姐是凤初守见过世人中,唯一拥有纯净灵魂之人,若姐姐都不能破除这结界,这世间就再无人能做到了!“ “我??“ 凤初守再问她:“若是姜无重告诉你,你可以,你会冒着永被困在结界中被魔灵侵袭的危险,进去破除此道结界吗?“ 秋葵埋下头,轻声回答:“若这是夫君希望我去做的,我相信他,从不曾怀疑过!“ 凤初守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好片刻,他沉声开口道:“姜无重的肉身,就在结界之中!“ “什么?“ “姜无重的肉身,就在结界之中!“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与他的脸一样凝重。 对于地书而言,他早就知道姜无重的肉身在哪儿,直到现在,他坏了规矩,告诉了秋葵。 “怎么会??“秋葵惊愕不已。 “呼呼--“身后的林间又吹来一阵清风,风中透着一股清香。 他们转身,见段采南与一白衣女子缓缓从山林的另一边走来。 大胡子惊呼:“是代碧萝!“ 此女竟与段采南一起,这般,足可证明当初红姑与王祥亥所说,确实是此女偷走姜无重的肉身! 她眸间瞬间生起痛恨之色,“果然是你,妄我夫君那般信任你,你竟趁他下去阴间救我时不备,偷走他的肉身,代碧萝!!“ 代碧萝从前就对她不屑,过了这么久,态度也没多少变化,她说:“我对仙主的忠心从未变过,我这般做,若没得仙主授意,我怎会擅自带走他的肉身?“ “到此时你还在狡辩,夫君怎会让你带走他的肉身?那时,他正与我一起!“ “我没有狡辩!“代碧萝走到近处,停在结界外,望着里面被那团黑暗笼罩之地,告诉她:“仙主三百年前设此强大结界时,将一道神念一并封在了结界中,这三百年来,无数世间妖灵都想得到此道神念,幸亏有结界阻隔,不然神念早就被妖物夺去,而唯一能破除这道结界的,唯有拥有这世间最坚定的执魂可以,仙主相信,你便是那道执魂,所以三百年后,他现世来助你;这道结界中被困的灵们,等了你三百年,其实,仙主亦等了你三百年!“ 代碧萝说着这些,面上惨淡,她妒忌说:“我多么希望,自己才是仙主等了三百年的执魂,可惜,仙主却选择了你!“ 她更希望,是仙主看错了,凤秋葵才不是什么执魂,但她又很害怕,若连凤秋葵都不是等了三百年才有执魂,那仙主的神念,又何时才能被释放? 再等下一个三百年吗? 她一区区凡人,百年之命,如何等得起呢? 所以,她才不甘又必须的去做了这一切。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她急切说:“仙主的肉身,就在结界之中,凤秋葵,若你不能破除这结界,仙主便再也不能出来了!“ 这一路,她打听了那么久代碧萝的消息,毫无音讯,突然之间,人就到了她面前,告诉了她这些真相,她还有许多事没搞清楚,不尽信的问:“即便如此,夫君需要我帮他破除结界,释放神念,他可以告诉我,为何要让你悄悄偷走他的肉身?还要我封印他?“ 这不就是多此一举吗? 代碧萝听后,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你以为为什么?仙主神念不全,就那样下去阴间救你,为了你。凤秋葵,他在阴间得罪了阴司那方势力,你不清楚吗?他早料到会发生什么,为了保护你,他提前交代,让我寻机偷走他的肉身,并故意放出他肉身被偷的消息;这样,本要来报复你们的阴间势力自然要趁他肉身被偷走时,来寻他的肉身下手;不然你以为,你回到阳间这许多日,为何从未被阴司你得罪的那方势力找过麻烦?难道你当真以为,是他们不敢吗?“ 他们自然敢! 听完这些,秋葵如淋了冬季中一场大雨,被彻底浇醒了! 她没想到,夫君的肉身被偷,竟是他为了保护她,提前所做的安排! 代碧萝还说:“这些日子,若不是有段公子相助,仙主的肉身早就被毁了,段公子虽有幻琴,可操控意念,能保仙主肉身一时,但若不得他的神念,他便根本就醒不过来了!而段公子一人之力,总有被耗尽疲乏时,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将肉身一并藏进这结界之中;如此,那方势力不敢进去,我们也进不去!“ 唯有等到结界开那日,她仰慕的仙主,才可重见天日! 段采南还是从前每一回所见,那翩翩风雅姿态,他走来浅笑道:“神女大人,我早说过,采南并非是来与你为敌的,我在清月楼设宴,将梁永安引去帮你解开红姑当年之死真相、还有那些黄金,皆是广目王早就嘱咐好的,他知道自己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伴你左右,他担心你一人不能顾暇太多,但又十分确信你可以做得很好;此番看来。广目王并没有看错,神女大人确有能斩荆披棘,乘风破浪的勇气。“ 这些话,连大胡子都被感动得眼眶发酸,忍不住叹道:“幸得有姜仙爷的黄金,临江城那些无依无靠的流民,也有了一份差事,不至于饿死在荒野!“ “对了,广目王还说??“段采南眸中闪着亮光,看向秋葵。 “我夫君还说什么?“ “他说那些黄金,就当是给你的聘礼了!“ 代碧萝撇撇嘴,小声嘀咕:“给的聘礼还少吗,仙主将自己也撘进去了!“ 段采南劝她道:“碧萝妹妹对仙主的心还是死去吧,等神女大人将结界破除之后,仙主会与神女正式结为夫妻!“ 代碧萝全然不在意秋葵就在面前,不服输的说:“人的心,怎会说死去就死去,真心即便是我人死了,它还是属于仙主的,只不过是仙主选择了她,也许,仙主错了呢!“ 秋葵听着这话,倒不生气,她心里一遍遍的回想着姜无重还在她身边时说过的话,每一句,每个字,也都刻在了她骨子里。 “那清江村是怎么回事?“ “那个村子啊!“段采南道:“那村子中的人无知愚昧,被有心邪术之士以广目王之名义诓骗。结果村子的生魂通通被邪士炼化了,广目王引你前去,是相信你可以拯救那些可怜的村人,从而,继续查找你奶奶之死的真相!“ 既都说到了这里,秋葵连忙问:“那个在清江村里炼化生魂之人,是凤云烟吗?“ 若是勾魂人杀了奶奶,那么凤云烟便是罪魁祸首! 她立誓要为奶奶报仇的,勾魂人早就该死,可现在却似乎又多了一个。 凤云烟?? 可是凤云烟又与姜无重是故人,更要命的是,她是秋葵的高祖辈,若她为了奶奶去杀凤云烟,算不算欺师灭祖? 而真到了那一日,姜无重会阻止她吗? 被秋葵问及凤云烟的段采南,许是因他是广目的忠实信徒,对凤云烟也有诸多忌讳,闭口不谈。 代碧萝着急的问她:“凤秋葵,我们将所有真相都告诉你了,你可准备好进入结界中去了?“ 秋葵眸光望过去,未答。 代碧萝以为她担心自己也被困在结界中,所以露出厌恶之色说:“当初仙主为了救你,不惜要去阴间地狱救你,还为了你在阴间与数万阴兵对阵,现在轮到你来救他了,你却不愿意了?“ “仙主从未错过,为何会错看你?“ 此女多是为姜无重不值,她更恨秋葵,有幸成为可以解救仙主之人,却如此自私,若换成是她,必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我有说过,我不愿意吗?“秋葵十分讨厌对方逼人语气,也没客气,说:“我夫君被困在结界中,我要去救我夫君,还轮不到你代碧萝来命令指责我!“ “你??“ “碧萝!“段采南劝道:“我相信广目王从未看错,我也相信神女大人是广目王等了三百年,拥有执魂之人!“ 听此,代碧萝才住了口,闷闷不乐的退到一边。 秋葵对段采南说:“待我和我弟弟他们说几句话!“ 段采南点头示意,后与代碧萝退到一边。 夜越来越深,月光将几人身影拉长。 秋葵来到凤初守的面前,他正坐一块几百年前就存在的大石上,手里玩着石子,见秋葵过来,还扔了一块进入结界中,百无聊赖。 秋葵对他说:“初守弟弟,谢谢你告诉我无重的肉身在结界中!“ 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为何要亲口告诉我呢?“ 凤初守原本不在意的神色微变,他将手收回来,沉声说:“就是??忘了!“ “忘了?“ 秋葵却是不信的,她了解的地书神尊,深知每一件事的厉害干系,又怎会轻易忘记这件事呢。 他不愿说,她也不追问,笑着说:“你也知道,我是姜无重等待了三百年的执魂,我要进入结界中了,但我不知??“ 凤初守截过话来说:“你与纣阴神荼有过约定,一月之期就快到了,你得赶在那天之前出来,你说过,要亲自送我回去的!“ 明明已修出成人肉身,他此时说话模样,还是那赌气小胖子的姿态,秋葵看得心里酸酸的。 本也说好带他回阳间玩的,这一路,惊险不断,她倒全沾了他的光! “凤秋葵!“凤初守抬头郑重叫出她的名字,“你还欠我好多糖葫芦、肉肘子??那些阴间的魂,都说江州很美,凤初守也想去江州看看,你要是不按时出来,我是不会回阴间的,我会自己去江州、去风州、去天都,天涯海角,凤初守都会去的!“ 秋葵听得眼泪直流,仿佛这是他们的生死离别一般。 一旁的大胡子见状,用手紧了紧左手上秋葵为他固定骨头的木棒,难受的说:“小秋葵,你这进去了结界,要是出不来,俺怎么跟俺主子交代啊?难道让俺告诉他,你进去感化里面的魔灵了吗?那他还不得带人冲进去救你呀!“ 还别说,她感觉她卫兄还真干得出来如此冲动之事! “那你就别告诉我哥我进去结界中了,你就告诉他,我找到我夫君,伴他去游离天下、匡扶正道去了!“ 大胡子抹了一把热泪,“可俺不会说话,俺一说谎,就心虚,主子可精了,立即就能识破,那时候,还不得扒了俺的皮!“ “那你就告诉他吧,但你得拦住他,提醒他,他是江州的世子,江州的未来,他不可以因为一个凤秋葵进入这道结界内。“ 若要被困,困她与衾帛君便好! “你走吧!“凤初守赌气的催促道。 秋葵也是该走了,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跨入结界时,远方有火光。 是岳家人帮她寻卢姨的人,大约有上百人。 岳四爷也在其中,此刻见他们围在野林的残殿外,神色紧张的拥过来劝道:“凤姑娘,使不得啊,这儿千万不能过去!“ 秋葵问道:“四爷也知道此道结界之事吗?“ 岳四爷面露吃惊,目光扫过多出来的段采南与代碧萝,似有忌讳的说:“此地是林中禁地,许多年来,只要是活人跨进去,便再无人出来,老朽听我祖父讲过,这儿确实有一道结界,为了尘封一强大的魔灵!“ 秋葵点点头,“不错,我也是刚刚得知此道结界之事,卢姨就在结界之内!“ “什么?“ “不过我还是要多谢岳四爷仗义相帮,深夜召集如此多人来帮我寻人!“她深深鞠了一躬,“人,秋葵已寻到,岳四爷带人回吧!“ “那你??“岳四爷皱眉,心中似有了某种不好的猜想。 “我要进入结界之中,将被困在结界中的人和灵都解救出这魔狱苦海!“秋葵面上毫无惧色,正如她从前在阴间,被打入地狱时那般不迫。 她这一辈子啊,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强装坚强了! 岳四爷震惊不已,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岳小爷听后,更是忍不住道:“凤姑娘,你虽为凤家走阴人,青闳也承认你有些本事,可你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这道结界自我高祖那辈起就存在,数百年来。世间多少能人异士前来,企图破除此道结界都不成,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好修为可精进,何必如此想不开,要主动奔赴其中去送死!“ 死也罢了,进去这里面,就是永不超生! “其中利害,秋葵早已清楚!“她心意已决。 岳家祖孙便不再劝,先遣散了别的无关人等,为表敬意,他们要目送秋葵进入结界之中。 秋葵也未再多言其他,得知姜无重在等待她去救时,她来不及去思考许多事。唯有揣执心前往相救。 “轰动--“在她踏入结界时,一道雷划破天际。 她惊得脚下颤了一下,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她然看得到结界之外,但一切都变得模糊,如虚境一般。 结界内,灵火飞舞,不点火烛,亦能视物! 风声凄厉,伴着许多亡灵的怨气。 “呼呼??“她瞬间感觉进入了冰天雪地之中,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又进来一个傻子!“一个怪异的声音在结界之中的某一处响起,她转头看去,见一颗男子人头落在地上,对着他露出嘲讽的笑容来。 她不想理会。迈步向前走去,那颗人头偏要滚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傻子,你进来作甚,也是找那个神仙的神念吗?别傻了,还不如配哥哥说会儿话呢,这儿都是些疯婆子,我几百年没见过你这么俊的小姑娘了??“ 秋葵不想听他聒噪,绕开他走,人头又滚过来,这回发了狠,突然变成一只腐烂恶臭的人头飞在她面前,凶狠地问:“你要往何处去?“ 秋葵眸光一厉,一脚就将人头踢走了! “啊--“人头飞走之后,发出吃痛一声尖叫,但未果多久,从那方向又飞来无数颗人头,全部朝她砸过来。 秋葵躲闪不及,只得用手臂挡住她。 一个灵体飞来,引力将这些人头驱散,秋葵抬头一看,见是衾帛。 “姑娘,你怎生也进来了?“ 秋葵回答:“不是衾帛君说,我是可破除这道结界之人吗?不进来,如何去破!“ “你??“衾帛依旧不解,“姑娘自己也知道,破除此结界比登天还难,为何会如此儿戏?“ 她笑了笑,说:“衾帛君自己还先我一步进入这里,说要以己之灵度化这些恶灵,怎么,衾帛君有佛心,他人就不能有救苦救难的大义了吗?“ 衾帛却说:“衾帛自愿进入结界度化魔灵,也是因为被困在这里的大多是我生前认识之人,我有私心,并非大无畏的佛心。“ “我也有私心,这里面也有我必须要救之人!“ “那个妇人?“ “那妇人我要救,还有个人,我更要救,他是我的夫君,也正是你口中所说,三百年前设下此结界的广目王!“秋葵坦诚的样子灵动真实。衾帛有一时觉得,也许自己还有一线希望,便在眼前这女子身上。 他们一人一魂便结伴向前方的残殿走去,路上衾帛嘱咐她,周围这些被困了三百年的亡魂被魔念操控,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在意,不要听,不然,这短短数十步的距离,他们也许能走上一年半载。 也多亏有他提醒,不然秋葵还真要一只只去感化这些东西了! 他们很快到了残殿的阶梯上,卢姨还趴在地上,因被周围的魔气干扰,她抱着自己的身体。痛苦挣扎着。 衾帛立即上前,伸手盖住她的额头,轻声念道:“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卢姨渐渐的好受些了,她抬起头来,认出了眼前的秋葵,难受的对她说:“丫头,我听到梨儿再唤我。“ 衾帛说:“还好她才刚进入结界不久,用清心咒既可破除她心中魔障!“ 他话音刚落,在那漆黑的宫殿之中,传来一道男子凄厉声音:“钰天子,你终于来了!“ 秋葵皱眉不解,钰天子不是被困在这残宮之中吗,为何那声音却说,钰天子来了? 她将目光看向衾帛,见他总是清冷的面容上起了涟漪,到了结界之内,似乎瞒不下去了,他坦诚告诉她:“姑娘,其实我才是钰天子,被困在这结界之中的,是我胞弟,衾钰!“ 衾帛与衾钰是孪生兄弟,可为何,钰天子却是衾帛,且传闻中,从无人提过,钰天子还有一个胞弟!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7 衾帛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他此刻也没有多少,站在阶前对残殿之中的声音轻声回答:“衾钰,哥哥来了,来陪你了!“ “呵呵!“衾钰的声音带着无尽怨气,他冷笑,嘲讽,与衾帛的大度气魄全然不同。 “好一个来陪我,从前三百年,我受尽这结界中魔怨摧残。你在何处?“ 衾帛微埋下头,十分自责,却并没有为自己解释什么。 “如今你进来做什么?啊?“ “衾钰??“ “别叫我那个名字,我恨,恨了三百年!“衾钰的声音嘶哑粗沉。仿佛来自地狱中的恶灵。 当秋葵意识到这点时,残殿中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秋葵受不住,不得不用袖子遮挡。 随着黑暗气息而来的,有一个全身被黑气笼罩的灵魂。他似飘似飞很快就到了阶梯前。 刹时,天空乌黑,黑气压顶。 结界中的其他被魔气沾染的恶灵全部集结了上来,将阶梯之上,这新来的两人一灵围绕起来。 恶灵一个个都长得十分可怖,且每一个身上都布着森森魔气。 秋葵怕卢姨承受不住,立刻用手指在她背上画下避魔咒,叮嘱道:“卢姨,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无论发生什么,紧紧抓住我的袖子!“ 卢姨捂住口鼻,闭上双目用力点头。 衾钰漂浮在残殿上空,以神之姿俯视着他们,感叹道:“钰天子,三百年了,你还是曾经那副模样。“ 衾帛一袭青衣,虽进入结界多时,周围魔气围绕,却未沾上分毫。 他嘴里一直念着清心咒,以对抗结界中的魔怨气。 衾钰似乎恨及了他这副清寡模样,仔细看,他们虽为胞弟,可经过三百年的魔气熏染,衾钰已然眉目全非,神韵如利刃,令人不敢直视。 “衾钰,三百年期限已到,当年广目王预言中的执魂女子已被你引来,要出去,你需得放下你心中的魔障,让我们为你清心筑善??“ “哈哈哈!“衾帛大笑起来,问道:“钰天子,你以为我引她来。是为了从这里出去吗?“ 秋葵与衾帛的神色皆是一变,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你忘了,我是如何被关在这里的了?“衾钰提醒他。 衾帛双眉紧紧皱起,有关当年之事,他怎能忘! “衾钰,当年,我已压制不了你身体中的魔??“ “所以,你就任由广目将我封在这里,三百年,你知道三百年有多漫长吗?“衾钰带着一身黑气飞过来,围绕着衾帛的灵身一圈,他眸中散着黑气,已全然分不清瞳孔与瞳白,与衾帛一样清瘦的脸,也因沾了魔气。不断有黑色气体从苍白的灵皮中飘出。 “衾钰,你在结界中三百年,哥哥亦在结界外为你守了三百年,日日为你诵经,超度当年被你害死的亡魂??“ “闭嘴!!“衾钰愤怒的打断他,周围地动殿摇,无数碎石与灰土落下。 秋葵立即用手与袖子帮卢姨遮挡,一块大石就落在她前方,幸亏没砸到她们。 衾钰看见她们慌张模样,视线特意转过来。面露不屑,“她与当年的那个女人长得真相!“ 那个女人? 秋葵抬头看去,眸中有疑惑,更有股无惧无畏。 “不止长得像,她们的眼神都如出一辙,这--就是广目等了三百年要找的执魂!“衾帛轻蔑的飞过来,悬浮在秋葵上方,用那张被魔气沾染变得十分诡异的脸,正对着她的小脸。 秋葵并不怕他,只问:“我夫君的肉身在何处?“ 衾钰听到她毫无对自己惧怕的声音,十分恼怒,他伸出早已被魔化没有形的手捧住秋葵的脸,咧嘴问道:“你凭什么是执魂?你与这结界中所有的灵,与我--又有何不同?“ 他的魔气,不断扑打着秋葵的面颊,她感觉呼吸很难,只能尽力克制。 “你回答我啊,你有何不同?“ 在老王村的荒宅中,凤云烟问过她差不多的问题,她思来想去,只有一样不同。 她坚定答:“我是凤家女,最后的走阴人!“ “哈哈哈,走阴人!“周围的恶灵们涌动,一张张令人畏惧的鬼面越来越近,肆无忌惮的渲染着它们所受的不公最痛苦。 秋葵聪耳不闻,不想被干扰。 衾狱指着殿中某处说:“广目肉身就在里面!“ 秋葵立即起身,牵着卢姨走进了殿中。 衾钰与衾帛也跟了进来。 在这座已残破不堪的旧殿之中,还能依稀看到它成完好时的巨大殿柱,以及恢宏大气的壁雕石刻。 旧殿中央的殿顶部,有一巨大的孔洞,孔洞下方殿堂中,立着一块青色的石碑,石碑有一截,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可以从此看出,这石碑原先在殿堂中是没有的,而是在突然某一日,石碑从上方砸落下来,砸开了殿的顶部,才留下那么大哥孔洞。 而石碑的前方,此刻就躺着一个男子,他身穿一袭青色袍子,即便是躺在如此破败肮脏的残殿之中,他的袍衣任然未染一粒尘埃。他闭眼的面容,如浅睡一般平和安宁。 秋葵拉着卢姨飞快跑过去,她已许久未见过姜无重了,这一刻,她虽身处结界残殿中,但一见他,就如沐春风,喜不自禁。 “无重??无重??“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是冰冷的。 刹时,如被灌了凉风如心,清醒了! 他是在此,可他还需要她来救! 衾帛来到她身边,对他说:“这座石碑。便是广目王当年用自己的神念铸造的结界碑!“ 秋葵抬头看向石碑上的碑文:上有神佛,下游鬼罡,乾坤正道,伏魔万章,尔如蚍蜉。吾乃道姜,无为所罔,重逢此戦。 碑的最下方,还有两行小字,她埋头去看,神色微变,轻声念着:“江州埋雪年,往事故云烟??“ 云烟,凤云烟。 衾钰的魔怨之气压袭过来,缠绕在她身上,“三百年前,广目一步步将凤云烟带到走阴人的鼎盛之期,她翻手便可覆云雨,是万千亡灵之主,能起死回生。无所不能,可最终,还是被广目亲手杀死,谁能想到,那令鬼神都闻风丧胆的凤云烟。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秋葵听到衾钰所说,就想到了凤云烟对她所说,看来当年,凤云烟确实是被姜无重所杀。 她不禁疑惑,当年凤云烟到底做了什么,姜无重要如此做? “你想说什么?“她并未因衾钰所讲的故事而有丝毫动容。 衾钰露出好奇的神色来,一字一句告诉她:“当年的凤云烟已达玄章,阴阳两界能敌之人扳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天下无一,你只不过是她魂飞魄散后,由广目预言而来的代替,你怎会有执魂呢?我的傻哥哥相信你了,才跟你进来这结界中!“ 秋葵为衾帛正名道:“你哥哥是自愿进入结界的,就算没有我,他也自愿进来度化你!“ “哈哈哈!“衾钰大笑起来,“伪善,他最是伪善,我活着时他便如此,都三百年了,任然如此,这是我最痛恨他的地方!“ 衾帛任由衾钰诋毁数落,面容忧伤,充满亏欠。 而越是这般,衾钰的怨念就越盛,他笑到最后,眸光一厉,冷声问:“我为何要出去?在这里,我是真正的帝,再也不用做谁的影子,不用怕寒冬酷暑,人间沧桑,我更不必怕,自己被黑暗吞噬,因为我就是黑暗,哈哈哈哈--“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38 听到他的话,衾帛面露悲伤。 “吾弟之魂,三百年前,便被魔灵附上,早已入魔极深??“ “你住口!“衾钰恼羞成怒地转身,周边殿身摇动,又是无数飞石落下,秋葵忙将卢姨与姜无重的肉身一并护下,她感觉到周围黑暗密集,他们需立即离开这座残殿才行。 衾钰十分厌恶的道:“何为入魔极深?你们怕魔,是因为你们有不定之心,人人灵中皆有恶魔,你们怕恶魔苏醒,掩盖不了你们伪善的面目,可笑!“ “而我,魔就是魔。我不仅是魔--“他飞在殿上方,巨大黑暗力量将他的灵身变成了烟雾之状,扩散在大殿的任何一方,他说:“我要做魔中至尊,魔中之王,我要从这困了我三百年的结界中出去,不必靠什么执魂的狗屁救赎,只要将广目的神念归我所有。他的结界又如何困我?“ 原来,他也想要得到广目的神念! 这也不奇怪,广目一共五道神念,据说,每一道神念都拥有巨大力量存在,世间人灵,谁若得此神念,便可有近仙之力。试问,谁人不想得? 但令秋葵不解的是,衾钰早在三百年前姜无重设此道结界时,就已入魔,为何他要在三百年后的今日,才付诸行动? 难道,姜无重的神念在之前三百年都不可撼动? 这就是为何,衾钰要故意用卢姨之魂,引秋葵前来的原因? “卢姨??“ 这时,秋葵发现卢姨发生了变化,原本闭眼捂着耳嘴的卢姨突然放下了手,脸上挂着怪异的表情,听不见有人在唤她。 衾帛提醒:“她只是一介凡躯,意志薄弱,承受不住这满殿的魔气!“ 秋葵见其起身往结界碑走去,她也立即起身去拉卢姨的手,却被卢姨凶狠地转头警告道:“别拦我,我要为我的梨儿报仇!“ “卢姨,清醒一些,梨儿还没死,她被困在荒宅之中??“ 卢姨还是那语气回答:“我知道,我的梨儿在荒宅之中等我,破了这道碑,我们就从这里出去,我和我的梨儿永远不分开!“ 看这样子,卢姨在刚才那段时间,似乎被魔气熏染,看到了什么,迷失了心智。 又或说是魔气进入了她七窍之中,激发了人内心中由执念生来的心魔。 当心中之魔在人身上滋长时,就会不停的掠夺人原来有关善的一面,直到心魔完全被心魔战胜,恶念便会贯穿整个人的行为。 就如衾钰一样,他想不起曾经的一丝美好与光明,他眼中只有仇恨与痛苦。 秋葵绝不能让卢姨就此入魔下去,到时,魔性入骨入心,神仙也难救。 她立即冲过去拉对方,卢姨感受到拖拽之力,发了狠地要将她甩开,秋葵便抽出打鬼鞭将她捆起来。 衾帛这时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围绕着姜无重的肉身,将他们画了一个圈,然后盘腿坐下,开始默声念经。 当他念经时,那个由石头画出的圈便生起一道阻断魔气的界线,殿中黑暗的魔气便不能近他们的身。 秋葵将卢姨拖到界线之内,手掌卢姨额头,轻念:我以凤祖之令,归纳你之魔气。 念着,卢姨身上被沾染的那些黑色气体便全都吸入了秋葵的身体之中,也因如此,她淡红的眸子颜色深了一分。 衾钰见状,不仅未生气,还十分兴奋激动,“既已有赤魔眼。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吸食这殿中多少魔气!“ 他随即扭转灵身,使周围魔气涌来。 衾帛的界线被魔气不断冲撞,两种力量的对峙之中,可听见他咒念声越来越急,十分紧张。 秋葵感觉衾帛不能支撑太久,也盘腿坐下,开始念她凤家的清邪咒以对抗界线外的魔气。 衾钰飘在上方目视着他们艰难挣扎的样子,面持轻笑,“钰天子啊钰天子,你也死了三百年了,为何还如人一样,冥顽不灵?“ “别做苦苦挣扎了,你们怎能斗过魔呢?只要人心中有魔根,魔便无孔不入,只有执魂、这世间最纯净、最执着的灵魂,才能抵抗魔气,可惜了,连广目自己晋升为神,也同样存在魔根,这世间,从无执魂,执魂、只是广目用来蒙蔽世人耳目的幌子,呵呵??“他又笑起来。飞到他们界线边上,因魔气还未破开界线,所以他并不能穿越界线,他抬起随时都在变幻的影手,掌在界线的边缘上,由外向内打量着,满脸的嘲讽之意说:“神如你一般伪善,他们用谎言欺骗世人,以正道为名,无心无情,是魔又如何,魔让世人清楚知道自己执念之所在,根本之所在,魔虽以黑暗为伍,可从不骗人!“ “我以魔道,引你们上路。看看你们真正的本心到底是什么!来,来呀!“衾钰的声音不断响起,秋葵闭着眼不去听。 衾钰却并不罢休,他已很久没有遇见如此顽固的大活人了,这结界中的日子真是枯乏得很,他要渗透此女的心,看见她心中的摩根,所以他的眼睛,便在秋葵的身上不停打转,过了好片刻,他轻笑起来,说道:“凤秋葵,你要去为你奶奶报仇吗?可你知道,她在何处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这盘棋局中,一枚被人摆控的棋子,无论你如何努力,你都不及凤云烟一成!“ 秋葵知道,衾钰故意说话来令她心神动摇,她才不会上当,咒念声更大。 “清楚恶障,魔不入身,邪不附体,我乃凤氏,鬼魔之主!“ “鬼魔之主?“衾钰遗憾的说:“只可惜,等我用你之凤氏魂,开启广目神魂,我赵衾钰,才是真正的鬼魔之主!哈哈哈!“ 他说完,飞到半空中,肆意挥动双臂,殿中石落灰飞,不停砸在他们周围。 衾帛的界线可阻隔魔气,却不能阻挡飞石落下砸中他们,他是灵体倒不怕,秋葵、卢姨及姜无重的肉身皆会被飞石所伤,这样下去,还没被魔气俘获,必先被飞石给砸死。 秋葵摸出魂袋,放出红姑来,红姑在界线之内,不断挥舞袍袖,将落下的飞石抛开。 没多久,周围已堆满不少石头。 红姑提醒她道:“主人,恐等不了多久,这座大殿就要彻底崩塌,到时你们都会被埋在下面,奴家恐不能护住你们全部的肉身呐!“ 秋葵也知道这点,她嘱咐道:“红姑,看好我夫君的肉身与卢姨!“ “主人,你要做什么?“ “我去拿衾钰的魔灵!“ 音落,她主动出了结界,一手捂着头,一手用打鬼鞭抽打身子四周。 那些弥漫在周围的魔气见有活人出来,全都涌过来,她的鞭子一鞭抽散了魔气,魔气淡了些,但很快又凝聚成一团团涌上来,她再抽。 鞭子不仅抽散魔气,还将落下的飞石一并给抽成了粉碎,往四处散开。 衾钰眼见下面的丫头只身一人出来,不断抽身他的魔气,面露讥笑。 他落到地上时,周围的殿身终于不再震动摇晃,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昂首抬这下颚,高傲之姿朝秋葵这边走来。 “凤秋葵,你倒是有不凡勇气,令本王刮目相看。“ 秋葵面色坚定,她进入结界之后,已摸清了结界中的情况,这其中虽有不少亡灵,可这些亡灵身上沾染的魔气,全都来自于衾钰。 衾钰更因有这般多的魔怨亡灵,魔气越来越盛,但这还不是他想要的,他最终目的是想要引来姜无重在三百年前预言的执魂,以之魂来开启结界碑,得到姜无重的神念,以此冲破结界。出去为祸人间。 第一,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第二,她要救姜无重,也要开启结界碑,帮姜无重收回神念,助他苏醒。 但在开启结界碑之前,必须先解决了赵衾钰。有此魔王在,他们都会死;所以她势气一作,毫无犹豫的从界线中冲了出来,与衾钰相对而站。 衾钰也洞悉了她的想法,邪魅笑着,飞身朝她袭来。 秋葵挥舞打鬼鞭,鞭子抽打在对方灵身上,本该对其重伤。谁曾想,衾钰的灵身如烟似雾一般,鞭子抽打过去,灵身便分离开来,毫无损伤。 秋葵吃了一惊,衾钰得意笑起,“你这根鞭子打鬼打人,还想打我?我是魔之至尊!“ 秋葵被此言所激,她记得姜无重从前说过,这根鞭子什么都可以打,若对敌人没有伤害,只是持鞭人道行与敌人相差太多。 她此刻之道行还不及衾钰,只得默念一遍凤家除魔咒,再施鞭打。 “啪!“这一鞭打,实实地落在了衾钰的灵身上。 衾钰脸色有变,他已许多年没有感受到来自活物的痛感了! “你--与我的伪善哥哥一样,令我厌恶!“衾钰急速飞到秋葵身边,以灵手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身体拖了起来。 “本王不信你是执魂!“ 黑暗侵袭,魔气涌动着,沿着衾钰的手臂向上,不断从秋葵的耳、鼻、眼、口进入她的身体。 她艰难到窒息,用力握住衾钰的手。 衾帛感知到他正在对秋葵下手,睁开眼劝道:“衾钰。哥哥愿为你坠入深渊,受魔气染心,受这三百年来你承受的一切痛苦,你放过她,一切都有哥哥来承受!“ 衾钰听后不但不罢休,还越发恼怒:“少在那假惺惺,你难道还不明白,并非是魔选择了本王。而是本王选择了魔,本王要做魔之至尊,就用这最后的凤氏之魂,祭奠我的魔神!“ 秋葵听到他之言,意识想反抗,可已然失去所有反抗的力量。 那些魔气进入她的体内,不断撞击着她的身体,像随时要将她瘦弱的身体冲破。 她又看到了那条孕育着两岸百姓的辽阔大江,奶奶站在江边,对她说:“秋葵啊,世间只剩最后一个走阴人,我们凤家,就只有你了!“ “奶奶??“ 在界线中的红姑见到她有危险,想出来救她,可是却听衾帛说:“守住广目王的肉身,这是你家主人的执念,若执念毁了,她也没了!“ 秋葵也感到红姑想来救自己,她艰难的说:“红姑!不要过来,看好我夫君的肉身!“ “主人??“ 红姑左右两难,不知要作何选择,情况已越来越危急。 突然,被箍住不能动弹的秋葵身体里,飞出来一道影子,只见其身穿一见黄色的法袍,头戴一顶黑色毡帽,他飞出来,抓住衾钰的脖子呐喊道:“凤丫头,我来救你!我来救你!“ 秋葵与红姑都没想到,在这魔殿之中,自来贪生怕死的王祥亥会跑出来救她,感动又难过。 衾钰更未想到,在他如此强大的魔气之中,一只世间最弱小的鬼灵,竟公然与他抗衡?他被魔怨操控的心,不能忍受来自这等弱小灵物的任何挑衅,他当即扔了手中凤秋葵,一把抓王祥亥的灵体,只消稍稍一用力,王祥亥连最后一句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灵体便如灰一般散开了?? “王祥亥!“秋葵惊恐喊出这个名字时,属于王祥亥的灵魂灰烬,被黑暗中的魔气吸入,就此灰飞烟灭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0 秋葵脑袋里轰轰一片,有许多声音在里头说话。 “如今到处打仗,家婆人亡的数不胜数,我可怜不过来,不过乱世才出能人,我王祥亥才不愿窝在这渔村里当个小半仙呢,你帮我成了事儿,我给你立座碑,面你死无葬身之处!“ “此刻天还未黑,你若要逃也早些逃,不过别与我一道,我这就先走了,咱们有命在见吧!“ “养阴物的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就是个看相的!“ “凤丫头,这回你可一定得记王叔的好,在生死关头,一定得拉王叔一把啊!王叔真不想死!“ “凤丫头,我怎么会死呢?“ “我生前确实不算个好人,但也没干过太大的坏事,如今我死了,我知道凤丫头你是个好人,待过了今晚这关,何愁不能为我寻条轮回路呢?“ “凤丫头,这回你可不能说我贪生怕死了!“ “既轮回路就在那,早去晚去都无碍,何必急于一时,她现在要去为她奶奶报仇,还要寻她夫君的肉身,身边就你一只鬼。我留下来,好歹能在关键时刻混个鬼术,帮你镇镇场面!“ 这一路走来,秋葵送了无数亡人去阴间,比谁都明白,在那一瞬发生的多么可怕,那个原本要拿她来喂厉鬼的王半仙儿,就这样在世上消失了! 若上次在清江村,她送他走时,他乖乖听话,也许他现在已入住风云城,轮回路无忧。 他胆小慎微的度过了前半辈子,一共干了三件以他脾性,本不会去做的大事,第一件。他听信勾魂人之言,养了红姑,成了半个养鬼人;第二件,他想用假河神为自己争一片名声,却丢了小命;第三件,讲义气,要陪秋葵去替奶奶报仇,这回,将自己的魂命的搭上了! 若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会如此,一定会中途折返吧? 可惜,什么都不能从来一遍了,他的灰飞烟灭给秋葵带来巨大打击,她趴在地上,用力支撑着身体向上爬。 衾钰已入魔,魔能洞悉周围人与灵的所有情绪。此刻他感受到秋葵极度痛苦和悲伤,而这种痛苦,使他的魔性越发强大、兴奋。 他就喜欢看世人痛苦的模样,唯有去了解世人的痛苦,才可以俘获他们的灵魂。 “瞧呀,可悲的亡魂啊,如此渺小,却妄想颠覆至尊的魔主,自不量力!“ “凤秋葵,你再瞧瞧你自己,你自称走阴人,可这一路来,你都靠的什么?是广目为你铺的路,是这些小魂小妖用自己给你填的坑,认命吧,归属魔道,让魔来助长你的力量,从此以后,与我为伍??“ “休想!“秋葵缓缓抬起头,一双赤红眸子发着光亮,她的嘴中渗出一丝鲜血,本属落败的她,却因愤怒而灵气高涨。 衾钰感受到那涌动的灵气,直觉有意思。 魔之灵,所运用的力量来之魔气,魔气十分强大,沾之必损。 而秋葵身上的力量是灵气,本该与魔气孑然不同,但此时却混合着魔气,在她身体内涌动酝酿着。 “魔气竟然能安然在你身体中存在,并能为你所用,为何?“衾钰十分不解,他这三百年来,控制过那么多人和灵,从未有过谁,可以如此特殊。 他思忖了片刻,嘴角微微上翘,想明白了! “看来你真有万中无一的执魂,比单一的凤氏之魂还有用多了!“说时,衾钰再朝她飞来。 秋葵这回并未抵挡,她等着对方扑飞到自己面前,伸长了脖子抬起头。 衾钰两只手掐住着她的脖子,贪婪地去吸食她的灵魂。 秋葵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从身体里一点点被剥离出来,她咬紧牙关,拼命将灵魂归位与对方康航。 衾钰几次都未将她灵魂抽离出来,失去了耐性,入了魔的心十分易怒,他再次涌入大量魔气来将秋葵重重包围。 秋葵就等他全神贯注对自己的灵魂下手时,缓缓抬起双手,捧住衾钰的头,艰难的念道:“以我之力,借你之眼,我为凤氏,鬼魔之主--“ “主人!“红姑震惊地看到,秋葵的灵魂在被衾钰抽离的一瞬间,进入了衾钰的魔魂之中,两道灵魂交织在一起,那些黑色魔气如卷成旋涡,将二魂包裹在了一起。 是阳,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秋葵就坐在窗台上,她往外面看,从未见过的宮院楼阁尽收眼底。 天都的夏季十分炎热,今年是天合王朝第一百二十八年,皇族赵氏定都天都,相传赵帝自诩天神转世,是阳间的天君,将天都的皇宫改名为天宫。 秋葵看到许多穿着齐胸襦裙的宫女急匆匆朝自己所在的宫殿而来,她飞身而下,如在这世间的一缕鸿毛一般,跟着宫女进了前方的宮殿。 殿中,帐幔飘飞,宫女端着热水盆子一波一波的进去,再出来时,水盆里色全变了! 殿内有女子痛苦呻吟声,有位医者模样的老头愁眉出来,与门外候着的宫人道:“快去熬些滋补的汤喂她喝下,不然没力气了!“ 这边,一气宇不凡的男子疾步进来,质问道:“这都五个时辰了,皇后为何还未生出来?“ 男子一袭黑色蟠龙袍,是当年赵帝无疑。 太医弓背,抹了抹额头冷汗,谨慎回答:“皇后此胎有异,不能顺利产下皇子!“ 赵帝威声道:“皇后肚子中的是我天合王朝太子,是朕的长子,若有何闪失,这殿中所有人都通通陪葬!“ 殿内宫人听后,无不吓得浑身冷汗,战战兢兢在殿中伺候皇后产子。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殿中已再无皇后的声音传出,太医双腿颤抖出来与皇上禀报:“皇后难产筋疲力尽殁,皇上,不过皇后产下一健康的小皇子!“ 皇上本来因皇后离去悲痛不已,后闻诞下小皇子暂收了悲伤,速让乳娘将皇子抱来与他瞧。 一时之间,登基多年未有一子的赵帝得子之消息传遍天宫,赵帝当日就下旨,给刚出生的皇子取名衾钰,立为天合王朝的太子! 那宫殿之中,皇后的尸体还未冷却,殿外,全是恭贺赵帝得太子的声音。 秋葵朝内殿中走去,穿过一层层帐幔,来到皇后的榻前。她身上已盖上了一层白布,不过那白布下端,还有鲜血不断流出来。 她走过去,想去掀开那层白布看看,但手却落了空。 呃??自己在赵衾钰的的魂念中,这儿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也是此刻,一个身穿黑衣,面容冷淡的女孩缓缓走入宫殿中,这个女孩立即引起了秋葵的注意,因为她身穿的服饰十分素净,并非这天宫中任何宫人的衣服,更不像是哪个贵人,但是周围的宫女见了她,都谨慎地退到一边。 一个年级稍大的宮人抹着泪跟在女孩身边,小声说:“皇后已不在了,先生还要进去看什么?“ 秋葵心头咯噔一下,宫人竟叫女孩为先生? 她仔细去看女孩的脸,眉如青山,目如夜河清冷,不失粉黛小脸苍白如纸,竟与秋葵儿时有几分相像,再看其浑身都是阴气,莫非她是?? 一个名字在秋葵脑海里闪过,她还来不及去确认,便听女孩问宫人:“皇后的尸身可有何不妥之处?“ 这名宫人许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十分伤心,嘤嘤哭诉道:“皇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诞下钰太子,钰太子出生后,皇后肚腹任然肿大??“ 女孩听后,快步过来,揭开那层白布,亲自取来剪刀。 宫人看她的动作,惊愕不已:“先生使不得啊!“ “别说话!“女孩年纪虽小,但气韵却比成人还要成熟,她用剪刀剪开皇后的下shen,从中取出另一个胎儿! 宫人震惊不已,速去禀报赵帝。 赵帝爱子,闻先生又从皇后肚子中抱出一皇子,乃钰太子胞弟,立即赶来。 宫殿中,只有十来岁的黑衣女孩抱着襁褓中的皇子,面色沉定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赵帝走来,她也未起身行礼。 赵帝并未因其不敬而不悦,反而有些小心翼翼,看她抱着手中婴孩。就由着她抱着。 女孩冷冷抱着,看着婴孩的脸出神。 赵帝却喜不自禁,问道:“小先生真乃神人,竟为朕带来两个皇子,小先生要什么可尽管说来,朕通通赏你!“ 原来,赵帝自登基以来,自诩为天神转世,赵帝登基十年,纳嫔妃上百人,后宫却无一男半女降生,天都百姓都在传,赵帝狂语,惹怒了真正的天神,要绝他赵家后嗣。 整个皇朝无后嗣,皇家如何千秋万代? 于是,赵帝一年半前,赵帝号召天下,广纳能人,若谁能为他带来子嗣,他定对其封王封相,赏黄金万两。 如此丰厚的奖赏顿时吸引了天下诸方能人异士,这些人纷纷赶往天都,为皇帝解惑,可惜这些人施着各家术法,却无人能让后宫诸妃有孕,更有偷奸耍滑者,企图与后妃私tong,被发现之后,五马分尸。灭了九族。 天宫中因赵帝求子一事,乱得不可开交,连赵帝也开始认为,是自己当初登基时的狂语触怒了上天,而今赵氏皇朝竟要断在无子嗣之上,难道要他百年之后,让外姓之人来继承大统吗? 却也是在此时,天都来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她走在前往天宫为赵帝解惑的异士之中尤其醒目。 轮到她时,主见她的宦官见是一小丫头,没放心上,打发她回去,她却不走,放话说,此处异士皆比不过她。 当年的玄门异士更是好斗,怎肯在一小丫头片子面前服输?当即围上去要讨教她! 赵帝听闻异士中来了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要与那些异士较量,立即带人前来,站在望台上观战。 那时,刚巧傍晚,小女孩从袖子里一掏,一只凶狠青面灵鬼飞了出来,吓得众士纷纷后退。 异士中有位眼睛好使的,立即上前询问女孩姓氏,女孩于殿前轻声回答:“凤家走阴人--凤云烟!“ 当场数十位能人异士当场色变,斗法较量不必了,他们通通甘拜下风,自愿离了天宫。 赵帝一看,此女娃竟如此厉害,立即带着一众宦官从望台下来相迎。 见君者,皆要下跪,可女孩却面色冷沉如薄冰站在宫殿门前,不跪也不请安。 赵帝正要发怒,女孩开口道:“这世间除了我,没人可以给子嗣!“ 赵帝登基数年,第一回感到了一种如灵魂深处来的恐惧。 这女孩,仿佛能渗透人的灵魂?? 所有他招来的异士都离开了天宫,只剩下这小女孩,赵帝的希望也仅落在这女孩身上,他于是只能将女孩请进宮中。 女孩住进了皇后宮中,日日与皇后相伴,也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皇后受临幸的次月,皇后宮中就传来喜讯,皇后有喜。 赵帝大喜,终于确认凤云烟的本事过人,遂问凤云烟要何赏赐,凤云烟回答:“我予你一皇子,其他的,便是我的!“ 赵帝当时不懂她所指的是什么,心心念念等着他的皇子出生,足足等了十二个月。 皇后怀胎不易,此胎本就不凡,十二个月就十二个月,无人过多在意。 转眼,皇后生下一皇子,被封钰太子。 皇宫宫殿之中,赵帝盯着凤云烟手里抱着的另一个皇子,等她开口向他讨要赏赐。 凤云烟却说:“一年前,我便与你说过,我予你一皇子,其他的,便是我的!“ 赵帝又不蠢,瞧她抱着另一个皇子不肯放,立即就明白是何意,面色暗沉下来,道:“那是朕的儿子,是我天合王朝的皇子,怎可以给你?“ 你不过是一个江湖异士,朕一年来对你多番宽容,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凤云烟面无波澜,抱着皇子的动作一丝也未变,“若你不肯兑现承诺,你一子也不会有!“ 她缓缓抬起眸子,凝视赵帝的脸。 赵帝见她身边站着三只凶恶鬼物,当即吓破了胆,不敢再言其他。 凤云烟又道:“此子才是兄长,他生来谦让,先让弟弟出了母体,你圣旨已下,钰天子只能有一个,正是他!“ 赵帝吞了吞口水,“那便给他取名,叫赵衾帛!“ 凤云烟笑了,是小女孩般满意的笑容,也是她入天宫来,第一次笑。 之后,凤云烟继续留在天宫中,伴二位皇子成长。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性情却大不相同,衾帛性情温雅沉着,凡事思量,不骄不躁,衾钰性子活泼,缺乏耐性,又贪玩,时常做些疯狂之事。 赵天子朝上听奏书,衾帛每日也在其身边旁听,衾钰从未去过,便求哥哥让他换上太子的衣袍上朝去,衾帛十分疼爱弟弟,便让他换上太子的衣冠上朝去。 衾帛为太子,衣食住行,皆与衾钰不同,但衾钰要什么,衾帛通通给他,数年间,一直相安无事。 八岁这年,衾帛生了一场大病,太医束手无措,赵帝惶忧,请来已长成亭亭少女的凤云烟,此女进入殿中看了一眼,便出殿与赵帝道:“钰太子明日便会痊愈!“ 次日清晨,衾帛果然大病痊愈,能食能跑,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胞弟衾钰,想他生病这段日子来,二人被阻隔开来,连忙前去探望,哪知来到衾钰寝殿之中却得知,衾钰昨夜也染了重疾,与衾帛病症相同。 凤云烟正在衾钰殿中,化了符水给衾钰喝下,衾钰病有好转,却落下了病根。 次年,太子赵衾帛被人下毒,命在旦夕,赵帝再请凤云烟前来,此女进殿同样看了一眼,出来与赵帝道:“明日太子便可毒清!“ 次日一早,赵衾帛果然神智醒转过来,赵帝惊叹,凤云烟竟不施任一术法,便将太子毒给解了! 可是,同一时间,赵衾钰殿中宫人惊然来报,衾钰也中毒了! 衾帛担心至极,光脚跑到弟弟殿中,见其面目发黑,中毒已深。 他扑到坐在一旁的凤云烟身上求道:“先生,请像救衾帛一样,救救衾钰吧!“ 凤云烟坐在榻前,再化一碗符水,让宫女喂衾钰喝下。 衾钰喝下,却不如衾帛那般毫无中毒迹象,小命是保住了,却昏睡多日。 衾帛回想起从前种种,每一次他有何小病小灾,但只要睡一晚必会痊愈。但是衾钰却会接连病上许多时日。 这位人称钰太子的男童心思细致,从中发现,并非巧合,便在殿外等到凤云烟出来。 凤云烟一见他,似已知晓他所为何事,也未打算瞒他,如实相告道:“当年你父王求子心切,我拾了一缕神魂影做成魂,投入你母亲腹中,你并非三界中轮回而来的灵魂,乃是我敬奉的上神广目的身影所化而来!“ 秋葵一惊,难怪她第一次见到赵衾帛时,觉得他神韵和身姿与姜无重相似,原来他的魂,本就是姜无重的神影化来的。 她更难以想象。为赵帝求子那年,凤云烟才不过九岁模样,竟可以拾捡神魂影,做成人魂,由此可见,其天赋秉异,远远在她之上! 赵衾帛从小由凤云烟伴着长大,对于这些事也耳濡目染,并不难理解。 听闻自己的来历,吃惊之余,更关心问道:“那我弟弟,也与我一样,是神魂影变化而来的魂吗?“ 凤云烟深吸一口气,告诉他:“神魂影成魂,也有影。入人胎之后,生成双子,一形一影,你是形,他是影,形影不离,便是如此。“ “先生,那形与影有何不同?“ 那方站着的少女一袭黑衣在深宫之中,透着一抹凄凉,沉默了半响,才答道:“有形才有影,无形,何来影?形可塑万般模样,影却因形而生,形可无影,影却不可无形,他虽是你胞弟,但终其一生,都是你的影子,你受伤,他替你流血;你生病,他替你喝药;你命在旦夕,他用命替你挡!“ 赵衾帛当即惊在原地,他最疼爱的弟弟,竟如此可怜,他是兄长,本该照顾弟弟才是,可是所有凶险,却全由弟弟扛了,他不要如此,竟跪地哭求凤云烟救赵衾钰。 凤云烟双手微垂,看着眼前半大的男孩,心有恻隐,却并未过多表露,半响,她冷声道:“你是他的神影,是天合王朝的钰天子,你不该跪我,这世间,除了他,无人可受你这一跪!起来!“ 赵衾帛哪儿听得进去这些,继续哭求道:“凤先生,衾钰为我所受那般多,先生最疼衾帛,先生能力强大。定能为衾钰改命!“ 凤云烟无动于衷,转过身去,“生来为你之影便是他之宿命,即便是我,也无法去改变!“ 凤云烟走后,赵衾帛难过的为弟弟哭起来,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衾钰拖着虚弱的身子过来,他深知哥哥真心为他,自怜自身命苦,却忍住没哭,还安慰道:“哥哥是皇朝的太子,未来的天子,衾钰能成为哥哥的影子,是衾钰的福分!“ “弟弟??“ 二人相拥,长久痛哭。 同年。赵衾帛请求赵帝为他在神山秘林中修建别宮,为日后身为其影的衾钰有所归属;赵帝自来疼爱这个太子,立即允了,请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石木料为赵衾帛修筑宫殿。 十岁这年,赵衾钰身体每况愈下,艰难度日,赵衾帛为了不让弟弟因自己受罪,走路吃饭都小心;听闻佛法能消除业力,他虔心研习佛法,日日为弟弟抄经送佛,可赵衾钰的身子任然不见好转,太医看过之后,预言他活不过十二岁。 可惜,赵衾钰在这座天宫之中,从来就是不存在的人,整座天宫中,除了赵衾帛以外,无人替他将早逝难过。 十二岁这年,看着即将命不久矣的弟弟,赵衾帛心痛不已,再次寻到凤云烟,请求她出手救赵衾钰。 大殿之中,已近双十年华的凤云烟身材单薄,皮肤苍白,五官与秋葵竟有八分相似,她有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挽了一发髻,插一支钗。 那支钗是玉雕而成,七瓣花瓣,花叫白花,只开在阴间的轮回路上,那是她最爱的花,回到阳间,照着样子给自己打了一支。 此刻,面对赵衾帛的哭求,她终于有所动容,一番思量过后,随即取下身上一枚魂袋,从中取出一纸符,让赵衾帛拿去,烧成灰烬,喝水让赵衾钰喝下。 赵衾钰喝下以后,身体确有好转,渐渐地,又能像从前那样活蹦乱跳了,赵衾帛十分开心,两兄弟又像从前那般形影不离。 一日,赵衾钰穿着太子的冠袍从宴中下来,见一乖巧宫女心生邪念,竟不顾身份上前轻薄,宫女胆小,二人拉扯中,宫女指甲伤了赵衾钰的手,才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眸中一狠,骂道:“连你这等宫女也敢违逆我!“ 宫女惊慌,向来温顺的太子殿下目光好生可怕,忙跪地求饶。 赵衾钰并不作罢,伸手一抬,竟只手将宫女扔进了河池中,宫女活活淹死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140 赵衾帛赶来,见弟弟麻木站在池湖边,毫无悔痛之意,无法理解。 夜晚的凉风,吹起他的袍角,也一并贯穿了他的身体,这是赵衾帛第一次感觉,与最疼爱的弟弟生分了,从前,衾钰只要说一句话,他便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此刻,衾钰的灵魂像被埋在深渊里,无人能及,所以才犯下如此罪过。 他更深知,父皇严苛,轻薄宫女之事,还将人扔进湖中,有失德行,即便贵为皇子,也不可轻饶,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要如何才能救弟弟。 “衾钰啊衾钰,你到底都在做什么?“ 赵衾钰却说:“哥哥,那小小宫女竟敢违抗我的命令,她就该死!“ “衾钰!那是一条命啊!“ “可我是当今太子殿下!“ 赵衾帛十分生气,怒道:“将衣袍脱下,回去你的寝宫之中!“ “哥哥。你??“ “脱下来!“ 赵衾钰愤愤不平的当着几个宮人面前,将本属于衾帛的太子化服脱下,披着一件披风离开了,不过他却并未走远,而是站在远处的假山后面看着。 赵衾帛自己换上华服,命人将宫女的尸体从河池中打捞起来,水已将shi身泡得发白肿胀,惨不忍睹。 不久,闻讯赶来的赵帝,见是自己最爱的太子做了如此糊涂事,怕引起群臣非议,便令宫中之人不可宣扬出去,罚赵衾帛闭门思过三月。 可怜那小宫女,尸体草草被送出宮丢在了乱坟岗上。 看到哥哥为自己抗下所有。赵衾钰面有动容;想到每次自己犯什么错,哥哥皆会替他挡下,这次也不另外。 他心中那声音问他:“衾帛为你做这些,你感动吗?“ 赵衾钰答:“哥哥对我最好??“ “你说谎!“心里那声音已不知何时何地起,总与他说话,还告诉他许多不知道的事。 “我没说谎!“ “赵衾帛为你做这些,本就是他欠你的,从小到大,你为他挡了多少灾?你不记得了?“ 赵衾钰强调:“他是我最敬爱的兄长,他是天合皇朝的太子殿下,为他挡灾我心甘情愿!!“ “那你难过吗?难受吧?“ “我难过呀,十分难受!“ 心里那个声音似乎了解他从前孤独度过的每分每秒,替他细数着他的过往。 “他那年被人下毒,他未喝一碗药。却痊愈了,你喝了凤云烟无数碗难喝的汤汁才保住命,可是你瞧啊,你的手总会不自觉的颤抖,那河池里捞起来的小宫女不就嘲笑你手抖吗,她死有余辜,赵衾帛却主动为你承担罪责,赵帝虽罚他闭门思过,可那是因为赵帝疼爱他,若赵帝知道是你,你会是什么下场?“ 赵衾帛解释道:“哥哥正是知道父皇会重重责罚我,所以才替我顶了罪!“ 心里那个声音又说:“你左脚走路带跛,是因为赵衾帛前年骑马摔下来,他的脚摔断了,可最后跛脚的却是你,你不恨他吗,为何偏偏就是他去骑马?“ 赵衾钰立即回答:“哥哥骑术向来都好,都是那些狗奴才,在哥哥的马鞍上动了手脚,才害得哥哥从马上摔下啦!“ “那你恨吗?“ “我恨!“赵衾钰眸眼中生出了杀气,他命侍卫,将那年马场的一众奴才全抓了过来,将他们的手脚筋全挑断了! 这件事,自然又传到了赵帝耳中,但这次,赵帝知道是赵衾钰干的,要对他用鞭刑。 赵衾钰被赵帝狠狠抽了十鞭子,整个背部尽是可怖血痕,他痛时,心里那个声音便对他说:“你父皇当年听凤云烟说,你不过是赵衾帛的一道影子,他便从无将你视作亲子!“ 赵衾钰从小被赵帝苛待,这都无需心中的声音告知,他便十分清楚。 “你恨你父皇吧?“ “恨,等他死了,就是哥哥登基做皇帝,哥哥做了皇帝,便也是我做了皇帝!“他这般说道。 心里的声音便怂恿他说:“那你父皇若是活百八十岁,那还得多少年?“ 赵衾钰心头暗自算着,今年父皇才四十岁,若是再等他活个百八十岁,他不还得被管教数十年,心头生起一个念头。 一个雷雨天,闪电划破夜空,将漆黑的天宫照亮,赵衾钰换上太子的冠袍,进入了赵帝的寝殿。 赵帝正坐在案前批阅奏章,本不见人,听闻是太子前来,破例让宦官引入。 赵衾钰手中端着一碗刚出锅的羹汤,美其名曰:“父皇为国事操劳,龙体安康乃国之根本,儿臣让御厨为父皇熬了一碗银雪滋补汤,此汤有不气养肾之功效。“ 他将羹汤传给太监总管,赵帝叹道:“帛儿有心了!“ 赵帝批阅奏章时,不喜进食,便就没动,见太子谨慎站在殿中,便说起前些日子江州王送来江州朝贡之事,问太子之见如何。 赵衾钰整日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对朝政之事哪有研究,就随口回答:“小小江州不就是一边上蛮地,以儿臣看,父皇可趁此机会,挥军南下,让那江州王还敢对我天合不敬?“ 赵帝神色渐变,这太子今日之见解粗浅无知,连他身边伺候的太监都比不上,绝非是他那谋略深远的钰太子。 因当年衾钰先从母胎里出来,赵帝先行赐了他衾钰之名,本该是衾钰为太子的,可谁想,凤云烟一句先出来的是影,即便号告出去的太子为钰,也生生改成了赵衾帛的名字。 十四年来,除了天宫以内,满朝文武,谁人知道他赵衾钰? 可赵帝终究是其父,太子宠弟,时常让衾钰办他行使太子之权他也不是不知,只不过皆是些小儿戏,他膝下也无其他孩子,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却未想到,今夜赵衾钰竟扮着太子之相到他跟前来了,压抑着心中怒火并未当场发火。 赵衾钰来此,别有目的,瞧赵帝久不动他送来的羹汤,出声催促道:“父皇,那羹汤还热着,您先喝了吧!“ 赵帝脸色沉下去,不打算演了,拿起旁边的一只磨盘就朝赵衾钰砸去。 “赵衾钰,你扮衾帛的身份来送羹汤,意欲何为?“ 衾钰知道身份败露,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吓得跪地求饶。 “父皇??儿臣??儿臣只是多日不见父皇。十分想念,可父皇近来国事操劳,又不见儿臣,儿臣只好装成哥哥前来,才能见上父皇一眼啊!“他说得诚心,若换了旁人,一定为其孝心感动,可赵帝是什么人?他自来多疑敏感,无人能戏耍他。 他自小就对赵衾帛给予很大希望,赵衾钰只是个影子而已,不堪大用,所以父子之间的感情稀薄得很。 赵衾钰从小到大,与他说话都不多,怎会有如此孝心? “说,你今夜前来,到底是想做什么?“赵帝从案前起身,严肃的问他。 赵衾钰余光扫过周围的宫殿,此处只有赵帝与御前太监在,心里那个声音告诉他:“他今日不死,死的人就是你!“ 那杯羹汤中加了致命毒药,他若这般离开,回头赵帝的人一查,他谋逆大罪坐实,所以今晚赵帝必死! 只有赵帝死了,赵衾帛成了皇帝,这莫大的天宫之中,无人再能随意拿捏他之生死! 于是赵衾钰趁皇帝问他话时,突然袭向他的面部,赵帝当场晕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御前太监见状,心知太子行刺,正要出声叫外面的御林军,赵衾钰从袖中摸出早准备好的匕首,一下就捅穿了御前太监的胸膛,鲜血喷洒出来,弄脏了他青色的袍子,他竟伸出手指抹了一把,情不自禁舔起了匕首上的鲜血。 他第一次觉得,鲜血是甜的,极其美味。 随后,他将御前太监的尸体粗鲁的扔在地上,端着那碗羹汤朝赵帝走去。 赵帝本是暂时昏厥,很快就醒转过来。睁眼那时,见儿子端着那碗羹汤在喂自己喝,心知汤中必有毒,伸手欲反抗。 赵衾钰先他一步,摁在他身上,掐住他的下巴,硬将羹汤灌入赵帝口中。 赵帝还是壮年,力气也不小,却敌不过他,被迫喝下大半碗,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来人呐??来人呐??“赵帝的声音暗沉,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咙,音根本传不出去,自然也无人来救他。 不久,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他感到自己将命损于此,愤怒又不解问:“我是你父皇??你为何如此做?“ “父皇?“赵衾钰站在赵帝身前,俯视其痛苦模样,“十四年来,你眼中只有哥哥,何曾记得,我也是你的儿子?“ “你先于你哥出生??父皇第一个抱的是你啊??父皇怎会不将你当作是儿子?“这时候,赵帝还希望能感化儿子,让其回心转意。 可惜,赵衾钰杀心早定,没有一丝动容。 他眸中甚至看不到任何害怕彷徨。弑父一事于他来说,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赵帝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英武一世,自命天神下凡,却死在了当年一心求来的皇子手上。 弥留之际,他见赵衾钰身上攀爬着一只黑色的怪物,乌面獠牙,浑身冒着森森黑气。 “魔??魔??“ 赵帝气绝,手指着上方,眼睛瞪得很大,惊恐万状。 赵衾钰心里的那个声音,便是当年凤云烟用来为他保命的灵物。 世上之人,万般模样,世上之灵,也是万般模样。 如凤家所养之鬼物,走阴人能掌控的鬼物,为己所用;反之,则被反噬,如王祥亥! 赵衾钰身上这只灵物却又有些不同,他并非是他圈养之灵物,而是凤云烟为了替他保命,将此灵物寄长在了他身上,所以他能继续活下去,与这只灵物一起。 此灵名叫百命魔,是由走阴人收集这世间无数不甘死去的碎灵炼化而来,极能洞察人心。 走阴人炼化百命魔的初衷本是为救人性命,也让那些不甘死去的碎灵能有所寄托,本是善意之举,可是人心难测,不甘的灵心更加难懂。 在赵衾钰身体中的百命魔便是如此,它与赵衾钰同食同寝,日日感受着寄主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不停挣扎,它不甘成为寄生在人身上的灵,而要成为人的主宰,所以它不断煽动蛊惑寄主。 就这般,赵衾钰亲手弑父。 同一时间,天宫宫殿之中,闪电劈下,劈断了龙应宮前的百年老树。 凤云烟坐在窗前,正伴赵衾帛读书。 一直小头鬼从地下冒出来,悄悄在她耳边细语了什么,她面色有变,叹了口气道:“终于还是来了!“ 赵衾帛忙问:“先生,发生了何事!“ “太子殿下速去龙应宮吧,你父皇出事了!“ 赵衾帛听此,外袍都顾不上穿,就打着伞一路跌跌撞撞到了龙应宮,推开殿门,便被殿中景象震惊了! 秋葵就站在赵帝尸体旁边,她在细细打量赵衾钰身上那只百命魔,三百年前,这东西还不成气候,魔气也很微弱。 赵衾钰坐在尸体旁边,手里把玩着天合王朝的传国玉玺,面上带着狞笑,“哥哥,你瞧啊,玉玺弟弟帮你拿到了!“ “衾钰!你都做了什么?“赵衾帛愤怒的冲进去,查看了赵帝的尸体,已气绝片刻了,他颓然坐地,天快塌了! 最爱的弟弟,将父皇杀了! “你??“ “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哥哥!“ “你疯了!“ “那也是为了哥哥疯的!“赵衾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说:“衾帛兄长是所有人都尊敬的太子殿下,而我又是什么?我只是哥哥光辉下的一道残破影子,这世上除了你,没人在意过我,为了你,我可以变成个瘸子、变成一个弑父凶手,只为把最好的给你,以前你是钰太子,而今你是,钰天子!“ 赵衾帛抱着赵帝的尸体,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灌满身体,更令他绝望的是,这一切都是他最爱的弟弟干的! 他要如何做? 一夜之间,失去这世上两个至亲? 那般重情义的赵衾帛做不到,他在痛哭中,将一切错误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若他并非什么广目的身影所化来,就不会有什么形影不离,也不会有衾钰为他受了那么多苦。 那一刹那,他连死都不敢! 他死不了,因为有赵衾钰为他抵命! 他要怎么办?他抱着赵帝越发冰冷僵硬的尸体,良久,直到外面的大雨停息,凤云烟清冷的身影从殿外步入。 那只百命魔原本肆无忌惮的攀爬在赵衾钰身上,见她进殿,立即缩了回去。 凤云烟站到赵衾钰面前,轻扫了一眼,沉声说:“你倒是能耐,才两年,让你生出了魔怨!“ 赵衾帛也见弟弟身上有道黑影,忙请求凤云烟说:“先生,衾钰生来善良,绝不会行下如此恶事,他定是中了邪,先生,求求您,救救衾钰??“ “当初也是应你所求,我为他请了一只灵物在身上,可这东西如今有了自己的想法,却也是它蛊惑衾钰杀了你父皇,可要杀了此灵物,赵衾钰必死!“凤云烟还是那冷然之态,并未过多的情感流露在脸上。 赵衾钰一听,神色惶恐,立即跪在赵衾帛面前求道:“哥哥,衾钰不想死,衾钰想留在哥哥身边,衾钰是哥哥的影子,一生都要陪在哥哥身边!“ 赵衾帛如何能对他动手,他恨不能替胞弟去死。 凤云烟也早知他的选择,苦叹道:“他为你之影,也注定是你此生逃不过的弱点,你这一生,他为你而死,你也注定因他而亡。“ 转眼间,赵衾帛登基为帝。 百姓口中的少年钰天子,威仪坐在龙椅上,用金子打造的王冠,珠帘垂面,他俊美面容,世间难得。 后宫之中,不少宫女在深夜失踪,要不了几日,失踪宫女的尸体便会在别处发现,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火速被处理掉。 天宫中开始传闻,宫中有只食肉的妖,人人自危。 赵衾帛知道这一切的凶手是谁,第八个宫女遇害时,忙于国政的钰天子愤怒的推开赵衾钰寝宫大门。 寝宫内,弥漫着浓浓血腥之气,身穿黑色龙袍的赵衾钰正趴在一具少年尸体上,贪恋地吸噬着从脖子中流出的鲜血,他爱极了这腥血之味,恨不得日日食饮。 赵衾帛看清那少年面容时。惊得险些摔倒。 “长孙曲,这是丞相之孙??“ 赵衾钰抬头,见是兄长进来,丝毫未掩饰,更不觉行迹败露羞愧,他俯身在长孙曲的尸体上方,青丝缭乱,嘴角流有残血,眸间嘲意甚重,他炫耀道:“第一次在国宴上见到这这位丞相家的长孙公子,衾钰就喜欢得紧,他身上有股别样的味道,他的血也比别人甜上许多,听闻哥哥招他进宫觐见。我只消穿着你的龙袍在他必经之路等待,他便随我来了这里,是不是极蠢?“ 赵衾帛怒不可及,冲过来,掀开赵衾钰,查看长孙曲的脉搏,血都快流尽了,没救了! 赵衾钰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献血,又道:“哥哥放心,无人看见他与我进殿,我身边那些宫人,都不敢说,他们怕极了我!“ “他们能不怕你吗?你看看你此刻的样子!“从来温文尔雅的赵衾帛青筋暴露。面红耳赤,他近乎癫狂的将弟弟推到地上! 赵衾钰见此,也不示弱,他又爬起来,掀开身上的龙袍,露出身上的道道狰狞痕迹。 “我此刻什么样子?哥哥你好好瞧瞧我的样子,这一道道伤疤皆是因为哥哥而来!它们难看吗?它们是难看呐,可它是衾钰存在的所有价值!“ “为何,这些痛苦,我赵衾钰要通通受了?他们就不能受?“赵衾钰质问兄长。 “我是你弟弟,当今钰天子的胞弟,他们只是些低贱之人??“ “闭嘴!“赵衾帛愤然拔出腰间配刀,只有他可以终结这一切! 赵衾钰见他此举,先是一愣,后又冷笑,迈着不稳的跛脚朝他过来。 “哥哥要杀了我吗?“眼中满是欣喜,连他挚爱的兄长,也希望他死吗? “衾钰,你被你体内那只魔蛊惑,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赵衾帛艰难说道。 赵衾钰并未有丝毫害怕,他伸手抓住锋利的剑刃,鲜血从他手掌中流出,带着淡淡的魔气,蔓延在整座宫殿之中。 赵衾帛被那魔气干扰,惶然退了几步,剑也扔了! 赵衾钰得逞笑道:“哥哥你难道忘了,你是形,我是影,形影不可分离,若没了影,你终究是不完整的!“ “哥哥也别忘了,衾钰是你的影子,衾钰所做的一切,都是哥哥所行,哥哥是天子,衾钰便是天子的影子??“ 赵衾帛感到那股魔念正企图攻破他的神智,他甩了甩脑袋,口念清心咒,魔念才退散了! 他终究不忍对胞弟下手,之后将朝政交由皇叔掌管,他带着赵衾钰移驾渡桥密林行宫中,日日斋戒、夜夜念经。以求能度化胞弟身体中那只百命魔。 可惜,百命魔早已尝到了杀戮的快感,它手中亡魂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大,起初还能压制一二,后来便根本不能控。 行宫中的宮人越来越少,有的人企图逃走,可尸体总会被发现在行宫外,再后来,整个行宫,除了赵衾帛,再无别的活人。 看着满宮腐烂的尸体,赵衾帛已毫无坚持的力量。 那年晚秋,漫山的黄叶凋零。如赵衾帛衰败的人心一样,只要风轻轻一吹,便枝叶相离。 他终于放弃度化胞弟的信念,“既然形影注定不离,那便如这叶儿一般,落叶归根吧!“ 他念咒压制赵衾钰的魔性,趁他虚弱之时,用凤云烟给他的捆魔绳将其捆绑起来。 赵衾钰知道他要做什么,睁着那双散着黑气的眸子怒视着他,嘴角却带着一抹狞笑。 绝望的赵衾帛站在宫殿前,他搬来一罐罐火油,在殿中每个角落倾洒。 赵衾钰的撕裂的声音,从殿中传来。 “哥哥终于不用再装下去了,哥哥要杀了我,我是你的影子,有这样的影子,让你很羞辱吧吗?来呀,所有人都怕我、恨我、他们都想我死,但他们都死在了我手中,可若是哥哥想我死,那衾钰这条命,便让哥哥拿去!“ “哥哥拿去呀,这条命,本身就是哥哥的!杀了我,我们一起离开这苦难人间,来啊--“ 赵衾帛举起火把,扔在面前的火油上,顷刻间,大火蔓延开来,烧进了殿中。 熊熊烈火炙烤着赵衾钰的肉身,他并无惨烈的叫唤,而是一遍遍的喊着钰天子的名字:“赵衾帛!赵衾帛??“ 赵衾帛一袭青色袍子,满目悲伤与绝望。 他这一生,从未行过恶事,他生来就是九五之尊,为何上天要让他成为这样的君王? 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广目,你为世人所尊,可身为你的神影,却非我本意--“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1 被烈火焚烧的宫殿前,一袭青衣的赵衾帛颓然坐地。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周围山林鸟兽惊飞,再无活物。 他以为,这场大火可以结束一切,但等大火熄灭,在焦黑的土地上,他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还在其中存在着。 秋葵在赵衾钰的魔魂之念中,也亲眼见证了这场灾难,但她已然知道结局是什么。 赵衾钰早已被体内的百命魔占有,他的灵魂也一并交给了魔,所以这场大火,只是烧毁了他的肉体,他的灵魂,彻底与魔融为一体。 “快走,魔苏醒了!“秋葵对赵衾帛道。 对方未听明白,眼前有一道巨大的黑气正在弥漫过来,他立即闭目念清心咒,已驱散眼前魔气。 魔被烈火焚烧了一天一夜,正是愤怒之时,魔气强烈,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好在赵衾帛乃广目神魂之影所幻化而来,当魔气笼罩时。他任然能保持清醒。 他看到那黑气之中,有一道熟悉的影子,那是以赵衾钰的模样而存在的魔魂。 本是同样俊美的面容,赵衾钰邪魅,连唇色都是黑的。 “衾钰??“ “哥哥,我的命,已经给你了!“赵衾钰飞上来,半浮在他面前,他身上穿着一身墨色袍子,袍子的边角夹着魔气,与夜色融为一体。 三百年前的赵衾帛见此一幕,立即明白。他什么也阻止不了了,他盘腿坐在焦土之上,叹道:“终于,你再不是我的影了!“ 赵衾钰飞到他面前,张狂的笑起来,“是啊,我再不是你的影了,从今以后,我赵衾钰再不是赵衾帛的影了!“ 他音刚落,眸光一冷,像是那只魔在说话,“那就将赵衾帛的血肉用来祭奠你化为灰烬的肉身!“ 他一把抓住毫无反抗意识的赵衾帛。欲要动手时,他的另一只手却突然抓住自己的右手。 赵衾钰恼怒看向左手,警告道:“放开!“ “我不想他死!“ “他必须死!“ “我不要他死!“ “你都忘了从小到大你为他承受了多少伤害?“赵衾钰自言自语着。 最后,还是魔站了上风,魔气涌上来,将赵衾帛裹住。 他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时,突然一道炸雷落下,朝赵衾钰这边打来。 只见电光击地时,黑袍的魔飞快闪开。 赵衾帛摔落在地,已两日未进一粒米的他视线模糊,只感觉有另一个青衣人朝自己走来。 秋葵眸间露出惊喜,没想到会在魔魂念里见到姜无重,她急忙迎上去,开心的唤道:“夫君??“ 不过魔魂念中的姜无重显然看不到她,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朝赵衾钰走去。 “你是谁?“险些被一道炸雷给劈死,赵衾钰气得牙痒痒。 姜无重面色冷沉,虽未持任何法器,但可见他身上有淡淡薄光。 赵衾钰也不傻,能引雷者,皆是得道之士,切齿道:“问你是谁?“ 姜无重冷眸扫过缓缓从地上爬起的赵衾帛,“你们皆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之人!“ 赵衾钰见其余赵衾帛都同穿青衣,身材与神貌有几分相似,立刻意识到什么。 “你就是??广目!“ 他生前一直无数次想过,那被世人所尊的广目王是何般模样,能让走阴人凤云烟用真心供奉。 今日得见,果然神姿非凡。 可惜,他再不是广目的神魂影之影,他如今有了自己的名字,他是魔,仙魔不同道,既相见,那便是一番死战! 他也不多废话,驭起周围山林归属他的魔气集于一身,黑气不久就将这片林子笼罩得密不透风。 这个过程里,姜无重毫无所动,等魔气逼近时,他才抬起右手,掌心上凭空出现一道灵莲,不过那灵莲与秋葵在三百年后见过时不同,此时的灵莲竟有三种颜色,粉、黄、蓝。 在他一念之间,灵莲中酝酿着的巨大灵气风驰电闪间,席卷了周围的魔气。 赵衾钰拼尽全力驭魔气与他抗衡,却在片刻之后就功亏一篑,还被姜无重的灵莲控在半空中不得动弹。 “拥有五神灵莲的广目王果然厉害,可惜,我的魂灵由千千万万的碎灵组成,世人唤我为百命,我才不止百命,你杀不死我!“ “哈哈哈!“ 姜无重似乎早有所料,他开口道:“我本就不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那你来做什么?“赵衾钰被定在半空中的灵身魔气渐渐淡去,但他那张阴鸷的面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姜无重回答:“既是她带你们到这世上,善恶相斗终有了结时,若最后是恶胜了,那便是我错了!“ 若最后是恶胜了,那便是我错了! 秋葵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不明白三百年前的姜无重为何要如此说。 这时,姜无重引灵莲的力量以赵衾钰为中心,生起一道法光的墙,随后灵莲飞向空中,一道蓝色的光从灵莲中落下,砸向残殿的屋顶。 那就是神魂! “原来夫君的神魂在灵莲中!“秋葵道。 确实如此,他五道神魂皆在灵莲之中,五神魂齐聚时,称之为五神力,所以那朵灵莲变叫作五神灵莲。 就这样,他用一道神魂筑起结界,将赵衾钰困在了残殿之中。 赵衾帛一时还未看出名堂,欲往前走,被姜无重出声阻止了! “此道困魔界,可将它永生永世困在其中!“ 赵衾钰不信,他愤怒地飞过来,企图穿越眼前的结界,结果灵身被弹了回去不说,从法墙上劈出许多道闪电击打他的灵身,痛得他大声叫唤。 “啊--“ 赵衾帛见状,心有不忍,他当即跪在姜无重面前,请求道:“广目王神通广大,请广目王度化衾钰的灵魂,将那百命魔从他灵魂中剔除出去!“ 姜无重直立在结界前,面色如旧回答:“他已与魔混为一灵。即便是此刻的我,也不能度化他!“ “哥哥,哥哥??我不想被关在这里面,哥哥救我??“赵衾钰又变回昔日那弱势乖巧的胞弟,赵衾帛心头难过,跪地不起继续请求,“广目王,求求你,救救衾钰吧,他还留有一丝意志,并不想伤我。“ “哥哥,衾钰一直都在的,衾钰不想与哥哥分开!“ 姜无重目光深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衾帛,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说:“赵衾帛,要开这道结界只有世间最纯洁的一道执魂可行!“ “要去哪儿找这道执魂?“赵衾帛问。 姜无重埋下头,思及片刻,回答:“再过三百年,有一拥有执魂的女子,会来开启这道由我之神念所筑的结界!“ 说罢,他未多留,转身从残宮外离开,消失在了这片山林里。 秋葵望着他失去踪影的方向心头困惑,自从两年前,凤云烟在天都天宫中离开后,在赵衾钰的魔魂念中,再也不见她。 她有种感觉,在残宮筑起结界时,凤云烟已死去了!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在这儿是寻不到答案了! 天地旋转中,秋葵的神志渐渐从自己的肉身中苏醒,睁开眼时,她看到自己躺在残殿的碎石之中。 “主人??“红姑担心地飞到她面前,却不敢靠近。 秋葵的赤魔眼颜色又变红了许多,浑身被魔气覆盖着。 “主人?“红姑试探地又唤了一声。 她皱眉,思绪还在赵衾钰的魂念中。看清楚了眼前的红姑,她从地上坐了起来。 接着,她身上的魔气慢慢进入了体内,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同时有两股冷热的气在体内窜动着。 红姑看她的神情,松了口气般道:“主人,你吓坏奴家了!“ 碎石之中,姜无重的肉身完好的躺在那边。 赵衾帛也未在念经抵抗周围亡魂的魔怨气了! 她目光朝殿中看去,那块砸在殿内的石碑也不见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问。 赵衾帛走来,轻声告诉她:“广目王当年的预言成真了,你确实是拥有执魂的女子,你刚刚将衾钰灵体中的百命魔引入了自己的体内,神奇的是,这结界中储存了三百年,属于它强大的魔气全被你吸纳了!“ 秋葵惊了一跳,那百命魔此刻在她身体之中? 完了完了,本来就有双赤魔眼了,这下倒好,还多了一只魔! 她吞了吞口水,自己也会如赵衾钰那般,被魔蛊惑吗? 她才不要变成那样呢,怎么办! 在她心里极度挣扎时,从前方的废墟中,一瘸一拐走出一个灵魂。他们抬头看去,是赵衾钰。 赵衾钰身穿他死时的一件紫色华服,因被大火焚烧,华服满是灰碳,不过他的灵容,再没有那邪恶的神色存在,变回了曾经那个俊秀的皇子。 “哥哥??“他走来,唤了赵衾帛一声。 赵衾帛也向他走去,一把抱住赵衾帛,“衾钰,长兄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赵衾钰哭着抹了一把泪,有关他死时前的记忆都存在,不过那时有百命魔蛊惑,他已不能控制自己。 但他一直知道,三百年前,哥哥为了等执魂来解开结界,当年从残殿离开后,独自在山间打坐,不吃不喝数日,终于命断于此。 赵衾帛死后,更为去阴府,数百年间,一直留在残殿附近守着结界,百命魔每每在结界中引附近无辜之人进入结界时,他便会前去阻止,救了不少人。 秋葵看到赵氏兄弟竟能冰释前嫌,一时忘了自己体内有只魔的事,心头感慨万千。 红姑感叹道:“他们是放下了数百年的恩怨,可惜了王半仙??“ 秋葵心头一沉,“王叔他为了救我!“ “这厮素来胆小,今回也让奴家敬佩了一回!“红姑也十分难受,当初虽说王祥亥是被他杀了,但那时她鬼怨作祟,属于她灵魂的本意却不想害人的。 毕竟,他们相伴了三十年,就算是鬼,也伴出些战友情来了,如今,却眼睁睁看他消散在这尘世之中,怎能不难受呢。 秋葵重重叹息,不知还能为王祥亥做些什么。 也是此时,周围突然多了许多人,红姑余光中得见,立即挡在秋葵面前,怕这些结界中的亡魂会对主人不利。 “红姑,无碍!“秋葵大方的令红姑退下,迈步向前。 这些当年被赵衾钰所杀,又被困了三百年的亡魂足有一百人之多,他们纷纷跪在残殿前方,向秋葵道谢。 “多谢姑娘度化,如今结界已开,我等免于最终被魔吞噬灵魂的惨境了!“亡人们感激的说。 结界一开,守在外面的段采南、代碧萝等人也都进了来,亡魂们见状,纷纷避让散去。 唯有赵氏兄弟二人还在,赵衾帛带着赵衾钰来到秋葵面前,出声道:“我知姑娘你是走阴人,还请姑娘能再帮衾帛一个忙。“ 秋葵未等他开口,已知对方所求何事了,她告诉他:“你与赵衾钰都是当年凤云烟用我夫君的神魂影做成的人魂,本不是轮回之灵,他后来又沾了魔灵,更不得轮回之路,好在,如今他身上魔灵已清,或许,我能去地府帮他说说情,下面的阴官许能看我几分薄面,收下他的魂,送他去轮回路!“ 赵衾帛听后,连声感激道:“多谢凤姑娘,多谢凤姑娘!“ 赵衾钰却小声与赵衾帛说:“哥哥,我去轮回路,那你又要去何处?“ 赵衾帛目光看向秋葵这方,浅淡一笑说:“当年广目王筑起这道结界时,我曾在山中佛像前发育,若水能度化你灵中的魔,解开结界,我便永生永世侍她为主,今日,凤姑娘不仅度化了你灵中之魔,还为你寻了一条轮回路,我自然也要信守当年的誓言了!“ 赵衾钰听后,难过的落泪,他最挚爱的长兄竟为了他做如此之多,他却再也不能像生前那样,伴在他身边了! “形影也终有离别时,衾钰你不必难过,望你入轮回之后,来生能快乐安康,再也不必成为谁的影子,你便是你自己的样子!“赵衾帛由衷的说。 秋葵在这个已有三百年灵修之质的亡魂身上,看到了人间至善。 她又想起了姜无重三百年前,筑起结界时,与赵衾钰所说的那句话。 若最后是恶胜了,那便是他错了! 赵氏兄弟一个是形一个是影,本是血亲同胞,但一个积善,一个积恶,在这场经历了三百年沉浮中,又何尝不是善与恶的争斗呢,那么,是善胜利了吧? 她回头看向姜无重的肉身,他还躺在地上,她赶紧去到他身边,趁此时机,取下脖子上原属于景荣的玉牌,默念解封咒语。 不久,便见玉牌中有一道光进入了肉身之中,她眼中闪烁着光,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与夫君团聚了! 不过,那道光进入肉身之中半响,也不见姜无重醒过来。 段采南说:“广目王被封印太久,神魂才刚归体,应还需要些时间才能醒来,我们先将广目王带回去吧!“ 秋葵也赞同,先将赵氏兄弟收入魂袋之中,再带着姜无重的肉身从残殿中出来。 大胡子见她安然出了来。开心得都快哭了! 她本也以为,自己要永远留在结界中了,再次见到他们,就像重生了一般,想将结界里发生的事通通讲给他们听。 但她却发现一个人不见了,目光在凌晨的林间搜索着,确认那个人不在,她问道:“我初守弟弟呢?千斤大哥?“ 大胡子怔了一下,讲道:“凤初守说他要回去了,都未等你从结界中出来,他便走了,俺以为他是觉着等不到你出来。所以走了,俺还想骂他不够义气呢,也就未拦他!“ 秋葵脸色暗沉下去,凤初守肯定知道她能从结界中出来的,她进去也就几个时辰,他为何不等她出来? “他还留下了什么话?“ 大胡子想了想,回答:“他说让你别找他!“ 秋葵心里一紧,当着段采南等人的面,她也不好再多问。 当晚他们回到渡桥镇,并未去住客栈,而是住进了一名叫春香楼的地方。 春香楼与清月楼一样,属于烟花之地。不过,楼主殷勤地空出了一个院子给他们暂住,且在秋葵他们来时,代碧萝与段采南就住在这儿了! 秋葵让大胡子先安顿卢姨,今晚一遭,卢姨恐怕会大病一场,她画了张符,让大胡子化成符水让卢姨喝下,明日神志才会清醒。 她亲自将姜无重的肉身搬到床上,自己一身尘灰未来得及清理,倒是先帮姜无重擦洗了一番。 做完这些,她看着姜无重如沉睡的面容轻声问:“夫君,你何时会醒来啊?秋葵好想你啊!“ 许是太累了,她趴在床边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她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颊,那手指温热的,像寒冬中被火烤一样温暖。 “秋葵,你相信我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睡梦中问她。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习惯性的回答:“我信你啊,我特别信你!“ “只要你信我,我便未败??“ 只要你信我,我便未败! 秋葵茫然抬头,抬头看向床上,姜无重的肉身还是如先前那样躺着。 不过她清楚感觉到,他刚刚正在与自己说话。 “夫君,是你神念在与我相通吗?“她不解的问。 若真是姜无重的神念在与她相通,不是应告诉她,他何时会醒来吗?为何会对她说什么未败? 就好像,他曾败过一样! “主人,屋外有人!“红姑飞身出来提醒她。 秋葵木广告机警的看向屋外,冷声问道:“是谁?“ “是采南!“ 秋葵起身去将门打开,便见那翩翩风雅的白衣公子面带浅笑站在门外,此时已大天亮,段采南昨夜来了这春香楼之后不知忙了什么一整晚,并未休息。 “段公子有何事?“ 段采南道:“我是来看看。广目王有没有醒。“ 秋葵如实告知:“还未醒。“ 段采南狐疑皱眉,“这就奇怪了,按说广目王的一道神魂已归体,他很快就会醒来才是,为何迟迟不醒?“ 她也在疑惑这件事,不过两人都没有头绪,唯有等。 这时,段采南又开口道:“神女大人,还有件事一直想问。“ “何事?“ “这些时日,一直跟在神女大人身边的那白衣小哥,可是前段时间,在临江城跟着你的那只童身灵神所变化而来?“ 对于地书的身份。知道的人也就凤秋葵自己,她连卫临渊都没说话,这段采南眼力十分厉害,恐怕已有所怀疑,她不露痕迹的道:“他啊,是我从阴间带回来的一只鬼仙,有些道行,昨夜他已回去阴间了!“ 段采南却并不怎么信,他始终面带微笑,人畜无害的模样说:“神女大人可是小看了采南,就算采南是凡间一介术士,但也看的出来,他灵身上毫无鬼气,且最开始,他还是灵身,后来竟化出了肉身,这等境界,也并非是阴间普通鬼仙可以达到的!“ 秋葵目光平视着对方,未再开口。 她深知,眼前此人已看出端倪,只不过,并未直接想到地书身上。 段采南也十分知趣,他宽慰道:“神女大人不必多想,采南来问及此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神女大人,如今广目王的肉身已送回来了,那些暗中要对付你们的阴间势力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动作;且那白衣小哥若身份真是不凡,连采南都能看出来,你认为阴司那方势力的会看不出来?“ 此言不错,秋葵心头也跟着紧张起来。 凤初守还偏偏这时候跑掉了! 秋葵眉间有变化,心里揣测道,这小子该不会是料到阴司那方势力可能来寻他了,为了不拖累她,所以才独自走掉的吧? “这小东西,等我找到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她暗自嘀咕道。 段采南好心的说:“看得出来,神女大人十分关心他,采南在渡桥也认识不少人,他许未走远,采南可请周边善于寻人之士去探探,应很快能找到他的下落!“ “那就多谢段公子了!“秋葵没有拒绝,若能找到消息自然是好,找不到也没办法。 两人说完话,段采南就离开了! 不久,有春香楼的丫鬟送早点过来,清粥小菜和一些点心。 秋葵独自坐在桌前吃着,外头刮起大风,像是要下雨,她便起身去关窗,转身时,却见原本躺着的姜无重,坐了起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2:神魂归位 秋葵又惊又喜,赶紧到了姜无重身边,他沉睡了不久,双目无彩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屋子。 “夫君,你终于醒啦!“她守在姜无重身边,视线未曾从对方的面上移开。 那头闻见她的声音,才移转视线,落到她脸上来,并未第一时间认出她般,坐在床沿上,眸中带着冰冷,如刚从雪山中出来,令她浑身一颤,“夫君??“ 外头的风越吹越大,撩拨着屋顶的树枝刮着房顶吱吱作响。 姜无重并无回答,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细细打量,仿佛修长手指上不那么真切,又因许久未活动,连动起指头来都略显僵硬。 秋葵有开口贴心说:“这段时日,夫君一直躺着,手脚应有些不灵活,让秋葵帮你揉揉!“ 她伸出手去,姜无重不知是防备还是什么,他将手一抬,她的手抓了空,不由得面上一愣。 “今夕何夕?“那头冷声问道。熟悉的声音没变,可却没有秋葵想要的热情。 不过,夫君自来性情淡薄,这段时日被封在玉牌中,出来不适应也不奇怪,秋葵道轻声答道:“天合旧历五百零七年,九月初三!“ “哦。“姜无重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模样。 “夫君可有哪儿不舒服?“她睁着那双泛红的眸子看他,姜无重也注意到了,推测道:“你这双赤魔眼倒是别致,是它帮你打开了结界!“ 秋葵点头,细致讲述道:“赵衾钰想用的凤家人血肉祭奠结界之中你的神魂,我也是阴差阳错间才收了那只魔;不然若未死。此刻,还与夫君的肉身一起被困在结界里呢。“ 这双赤魔眼虽立了功,但在她心中,还是姜无重厉害,早在三百年前,就已料定三百年后的今日,她可以打开结界。 她很好奇,三百年前,他就知道她会存在吗? 不过她没去细问,体谅他才刚醒来,应好好休息才是。 这时姜无重微微一笑,告诉她:“你是执魂,打开结界自然不是阴差阳错。本就只有你,才能放我重见天日!“ 秋葵心头也很开心,从前都是她被姜无重救,今次,总算自己也有用了! 姜无重伸出一只手,“扶本尊起来!“ 秋葵怔了一下,姜无重以前可是很少会自称本尊的,特别是在她面前。 对方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眸光看过来,问道:“与你自称本尊你不习惯?“ “没有!“明明就不习惯,她却摇了摇头。 姜无重解释道:“许是神魂归位,我受到了神魂的影响,你不必多想。“ “嗯。“ 他赶紧伸出手去,搀着他从床上坐起来。 姜无重往前走了几步,走得很慢,待到身体习惯了脚在地上行走时,他轻声说:“这副肉身,还是太弱了!“ 她立即安慰道:“看起来是没卫兄精壮有力,不过秋葵就喜欢夫君这般清瘦身姿,极有仙气儿!“ “哦。“他应了一声,似乎并不为此而开心。 又或是他心里有别的心事,无暇顾及秋葵一直在等待他有所回应。 半响之后,他才抬了抬双腿,换了语气叹道:“不过能真正现世,对于我来说,就够了!“ “夫君有广目之眼,神念能去四方天下神游,比起这些,难道夫君还是更喜欢拥有肉身时?“ 她也以灵体存在过,没有肉身时,能一刻数里,遇上强敌时,肉身反而变成了累赘。 姜无重仔细思忖了她这个问题,抬起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她,“世间本是苦厄,肉身亦是枷锁,本尊既是广目,自然能凌驾在此之上。“ 他顿了顿,面上浮起一丝缥缈沉醉的笑容,“若说肉身的好处,那自然是可以更真切的感受这世间的一切,悲欢喜乐,还有??人!“ 秋葵听到这话,心中有所悸动,心想,夫君口中的人,自然是指的自己吧?她贴心问:“嗯,夫君你饿了吗?这楼里的丫鬟刚送来的早点!“ 她紧着去帮他盛了一碗青粥放好,姜无重走来,撩起下身衣衫,平缓坐下。 他用汤勺咬了一口粥,皱眉颇是嫌弃:“太过清淡。“ “清淡吗?“他们从前在外面,皆是有什么吃什么,姜无重几乎从未嫌吃食不合胃口。 怎么这回醒来后,连这般养胃的清粥也不合口了? 她转念在心里推测,夫君应是被封印多时,口中清苦,吃这清淡的着实没味道,于是赶紧出去找楼里伺候的丫鬟,给了丫鬟些银子,赶紧请她去做些肉来,并嘱咐,肉煮烂些,她担心姜无重许久不进食,这副肉身受不住。 丫鬟得了银子,自然好说话,他们这楼里有专门给楼里客人做饭的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皆有各种美味儿,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好办。 丫鬟刚走没多久,代碧萝与大胡子听闻姜无重醒来的消息,立即赶来探望。 代碧萝一进屋子,便得体的到姜无重跟前来行礼问安,大胡子则站在门边,一副憨厚模样。 代碧萝也如秋葵刚才那般,仔细打量着醒来的姜无重,面带微笑说:“碧萝终是等来仙主苏醒了,仙主可知道,这些日子,碧萝带着仙主的肉身辗转多地,时时担心着,生怕出了什么茬子,伤了仙主的肉身!“ 一来就邀功,大胡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想我家小秋葵照顾姜无重肉身时,以命相护,也没见这般拿出来说呢。 秋葵面上倒是沉得住气,平静地站在一旁。 姜无重对代碧萝道:“这段时日,你辛苦了!“ 这女人极少听仙主的如此夸奖自己,受宠若惊。含羞应道:“为了仙主,碧萝不辛苦!“ “嗯。“姜无重满意的点点头,问道:“用过早膳了吗?“ 那头摇头,“还不曾,凌晨回来太晚,特意嘱咐过楼里的丫鬟不必叨扰,碧萝刚听说仙主醒来,便立即过来了!“ “你从小就是如此,每晨日必先在我神像前拜祭才肯进食。“ 代碧萝轻轻埋下头,谦虚道:“这些是侍奉仙主该行之礼,碧萝已然习惯,碧萝没想到,仙主竟都记得。“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所做微不足道,仙主如此当着人前说出来,她欣喜不已,自觉自己还有诸多不足,便在心中暗自做下决定,以后必定更加细心地侍奉仙主。 秋葵面上终于动了动,撇撇嘴心想,代碧萝家族为姜无重塑神像,日日祭拜,她家可没有姜无重的神位,这般一比较,若谈虔诚,代家确实虔诚。 姜无重为何会选择她呢? 她从来都知道,不过是因为他不愿看到曾经辉煌的凤家凋零断后,所以现世来助她。 而今,她又多知道一个原因,她是执魂! 可是,这执魂从何而来呢? 她总觉得这其中,还有许多她不知道之事,只是现下,不能一一弄清楚,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揣摩着姜无重的心思,对自己的心思。 姜无重知道她站在一旁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没再与代碧萝多说些什么,只嘱咐二人一起坐下用早膳。 大胡子推辞了,以前跟着卫临渊久了。习惯与兄弟们在外头随意吃些,这般坐在饭桌上,实在不习惯,看过姜无重之后,他便先行告辞去看望卢姨了! 不久,丫鬟又端上丰富的菜肴来,秋葵小口的喝着自己碗里清粥,她发现,以前他偏爱吃素的姜无重,竟真喜欢上了吃肉。 吃完早饭,她等代碧萝也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秋葵端来漱口水给姜无重,水他接了过去,却未看秋葵一眼。 可以说,他醒来后,除了最初打量她那双赤魔眼外,几乎未正经看过她一眼。 这让秋葵有些失落,她等了这么久,也幻想过许多次,等他醒来后,要对他说的话,可看见这样的他,那些话都变得难以启齿起来,于是她就开口询问道:“夫君,昨夜我入结界中后,凤初守便离开了。至今无下落,我很担心他,不知夫君是否知道他会去何处?“ 姜无重坐到铜镜前,目光欣赏着铜镜中自己的绝美容颜,轻声问:“他化出肉身来了吧?“ “是的,说来好玩,他照着你的模样化肉身,远看还真有几分你的神姿。“秋葵故作轻松的说,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头用手指撩起额前一缕碎发,清高之态道:“像我的身姿,终究不是我!“ 这话令秋葵心头有些不适,但姜无重是她的夫君,她也就没说什么。 那头也并未告诉她对于凤初守的出走要做什么,倒是颇有兴致的说:“秋葵,过来为我梳头吧!“ “好!“秋葵面上终于笑了起来,从前,她就喜欢给他梳头,他的头发很长很多,她喜欢留半披发,头顶随意梳一道头一根木簪便可。 给他梳头时,他还总嫌她手脚太慢呢。 不过,这个清晨,她像往常一样给姜无重梳好头以后,这位仙爷却不甚满意。 “本尊看够了这道士头!你还会梳别的吗?“ 秋葵张着嘴未回,答案显而易见,她从小跟着奶奶学走阴,又不是学梳头,就这道士头,还是她看姜无重以前自己摆弄现学的呢。 她不解说:“从前夫君便喜欢这般随意的束着发的,但凡我多为你梳弄两下,你都嫌弃我手慢呢!“ 姜无重眸中微光轻泛,镜中容颜透着一股冷意说:“从前是从前,从前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秋葵犹如被从头淋了一桶凉水,但她不愿惹夫君生气,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那我试着帮你重新梳一个头,不过也许一样不能令夫君满意??“ “不必了!“姜无重不看她,沉声说:“你的手是走阴人的手,确实不是用来做这些琐事的!“ 秋葵以为他生气了,忙解释道:“即便是琐事,但与夫君有关,秋葵就喜欢做的!“ “是吗?“对方像是不信似的,透过铜镜看着她的脸。 秋葵用力点头:“嗯,夫君是秋葵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姜无重这才轻轻一笑,“方才只是与你逗笑的,看来你这丫头,是对--我用了真心!“ “秋葵从未忘,要以真心供奉夫君,秋葵的心,早就给夫君了!“ “好啦,为夫知道了!“姜无重满意的说完,转身向她伸过来一只手,“过来让为夫看看。“ 她低着头,吞了吞口水,握着他的手靠近身去。 姜无重发现她手掌心划破的伤口,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她只觉那气暖暖的。 “还疼吗?“ 秋葵手指动了动,惊喜的说:“不痛了,夫君如何做到的?“ “我是广目,可做到许多世人做不到之事,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说这句话时,面上又浮现出方才他那般高傲之态。 得道者,狂妄些也无伤大雅,秋葵嗯了一声。 “夫君,那你??“她本想问他,这段时间未见她,可否也如她一般,想念自己。 但是刚才开口,门外门外又传来代碧萝的声音,她只好将自己鼓了许久勇气散去,尴尬地站到一旁。 “仙主,碧萝进来了!“ 代碧萝手捧着崭新的衣袍与发冠进入,说:“这是早为仙主准备的衣物,碧萝想仙主应会喜欢。“ 秋葵看了一眼那袍子,水红色的,虽不算特别艳,但她记得很清楚,姜无重以前说过,他喜欢素色的衣服,所以后来在临江城采买时,她都挑选素色,且多以青色为主。 她以为姜无重并不喜欢,却听这位仙爷夸赞道:“碧萝尤其心细,知道本尊穿厌了这身素衣;你准备的这身袍子,是我极其喜欢的色,媚而不艳。“ 秋葵面色沉下去,闷闷不乐的说:“夫君以前明明说喜欢素色的!“ 怎么今日却说喜欢这水红色了? 难不成是因这衣服是代碧萝送来的?所以他就改了这喜好! 代碧萝正心头得意,面露不屑说:“以前仙主神魂未归位,如今神魂归来,仙力大涨,那些素色无化的衣服怎配得仙主的身份?“ 此女从前就多是与秋葵作对,那时姜无重目光都在她身上,所以无论此女说什么话,作什么妖,她都不放在眼里;今回姜无重神魂归位后,似乎格外看重代碧萝,秋葵心里自然也有了变化。 姜无重让秋葵帮他换上代碧萝送来的新衣,她点了点头,二人走到屏风后面,她伸手帮其解开腰带,取下旧衣放到一旁。 为他穿新衣时,姜无重轻声说了句:“以前没有神魂,我不想太照耀,凡事低调些没错,我确实喜欢素色,但也极喜欢这水红色,你莫要多想。“ 听得他专门给自己解释,秋葵心头好受些了,仔细帮他整理好衣袍后,跟在他身后出了来。 代碧萝见姜无重穿上了自己送来的衣服,面上欣喜不已,“仙主穿上这袍衫,是真仙出尘,凡间万物皆黯淡了下去!“ 姜无重倒未表露出多少欢喜,他再走到铜镜前,驻足细赏后,开口说:“这副肉身是清瘦了些,不过穿这样的袍子,倒是极合眼!“ 代碧萝又端着她带来的发冠,述道:“我为仙主所备的这发冠名为青玉莲心,是我从风州请来最好巧匠师父比照仙主的五神灵莲所制,这块青玉,也是数百年的老玉了,极具灵气,原是风州的采玉人敬献给王族之物,碧萝当时第一眼得见,就想到了仙主。“ 她捧着发冠呈到姜无重面前。 听她将此物讲得如此贵重,秋葵免不了好奇打量起那青玉莲心来,样式与手艺确实上乘货色。想卫临渊所用之物也算精致了吧,不过也不及这玉冠华美;秋葵长这么大,也只有在赵衾钰的魂念中,见过这般精美的发冠了! 赵衾钰乃天合皇族,所用之物,自然是极尽奢华的。 代碧萝不惜耗费这些功夫,不远千里,带到了姜无重面前,确实很上心。 这让秋葵忏愧,说到赠物,姜无重曾送她打鬼鞭及魅骨一颗,她却从未送过他什么,现在。倒是别的女人捷足先登,当着她面送来如此精美的发冠。 关键,她看姜无重面上并不似常人那般露出喜色,但未拒绝,便是收下了吧? 姜无重接过那青玉莲心放在眼前细看,念道:“晨出月日夏,眉开冬秋莲--碧萝,你深知本尊喜好,莲花便是本尊所爱!“ 代碧萝捺住心中欣喜,这发冠她到临江时,便一直放在随身的行囊中,先前一直未拿出,是因那时仙主起居住行一律皆由秋葵在安排。她那时想与仙主多说几句话,仙主的眼里却全是凤秋葵,所以她一直未找到机会。 刚才过来一趟,见仙主衣衫又些旧了,发上也无装饰,便回去取来衣服和发冠送来,没想到仙主会如此,心下甚至有些后悔,也许早该在临江城就拿出来了! 随即,她更提议道:“不如,让碧萝为仙主梳头吧,为了这只发冠,碧萝在风州时,专程与梳头的嬷嬷学了梳男子头。“ 秋葵嘴张了张,她并不想让别的女人为姜无重梳头,可这女人却抢她先一步,走到姜无重身边去了! 她只好憋着这口气站在一旁干看着。 代碧萝自然看到了她那张气鼓鼓的脸,藏着内心的得意之色,走到了姜无重身后,拿起梳子轻柔地为他梳起长发来。 秋葵在旁紧紧盯着,就想看代碧萝失手,比如扯断了姜无重的头发,或摔坏了那只玉冠,但是,这女人手巧又快,没片刻,便束发上冠,完工了! 完工了!! 秋葵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是她太天真,这代碧萝学她家的风水术天资过人,能赛过同辈的那么多人在玄门中小有名气,本就不是泛泛之辈,这简单梳个头发,任意一丫鬟都能做到,又如何能难得过这代大小姐呢。 换好新衣,梳好冠发的姜无重贵气逼人,他就往那一站,秋葵俨然成了他屋里的烧火丫头。 雨过天晴。秋葵在这屋里待得闷得慌,干脆独自出了来。 一出来,她想说话,刚开口,身边空无一人,心头突然空唠唠的。 从前她的初守弟弟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边,吵得她耳朵疼,今日突然就清净了不说,她也习惯了抬头就能与他说话。 “哎--“叹了口气,她也去看看卢姨吧。 到了卢姨的屋子,大胡子刚巧吩咐楼里的丫鬟给卢姨熬了药,卢姨一见她,就放下药碗问:“丫头。昨儿你跟姨说,我的梨儿还活着,可是真的?“ 秋葵点头,“是真的,不过??我还并未见到梨儿现在的样子,但卢姨你放心,我夫君如今回来了,他神通广大,等他再休息半日,我便请他去帮你救梨儿!“ 卢姨听后激动不已,实未想到,两年后,她还有机会再见到梨儿。 秋葵也想早点将梨儿的事解决,不过她更想弄清楚的是,凤云烟当年怎么会死?赵衾钰曾说过,凤云烟死前,就已达到玄章,那么荒宅里那个阵法,如何能将凤云烟封在那数十年之久? 一个个问题在她心里生了疑,她必须得找个机会问姜无重才是。 不久,她从卢姨屋里出来,回去自己住的屋子,却见姜无重不见了,代碧萝也没人。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收拾房间,见她的眼睛有些害怕,但看她没有恶意,也就放松了些,还告诉她:“姑娘,那位子与代姑娘出门去了,让我给你说一声。“ “出门?“秋葵神色一暗,夫君与代碧萝出门去做什么,竟未叫她一起! 这丫鬟又开口道:“那位公子长得真好看,咱们楼里这么多花姐也比不上他的容貌,也只有如代姑娘那般好看又高贵的世家小姐才配得上了吧!“ 丫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见代碧萝与姜无重出去,便以为他们是一对,恐怕真将秋葵看作是姜无重身边的丫鬟了! 秋葵也不能与她一般见识,倒是红姑气不过,从魂袋里飞出来说:“这丫头故意的,她昨晚明明见你与姜神仙住的这屋,她就是代碧萝叫来气你的!“ 秋葵还沉得住气,打发走了丫鬟,将门关上后轻声问道:“红姑,夫君神魂归位醒来以后,你有没有觉得,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3:再无凤云烟 红姑先前不敢说,现在听秋葵主动问起,她迟疑回答:“姜仙爷神魂归位后,确实与从前有些不同,似多了几分傲气,不似从前那般平和。“ 秋葵问:“还有呢?“ 她怕是自己敏感多疑,所以才想听红姑来说。 红姑又补充道:“还有的话,便是从前姜仙爷做什么,都会顾忌你,断不会让代碧萝那般得意,他明就知道你的心意的。“ “是啊,既然神魂归位,又如何不知我的心思呢,夫君今回回来,确实变了许多。“ 她不知这变化是因何而起,心中失落得很,又不好到处乱走,只好在楼里等他们回来,可这般等了整整一日,也不见他们回来,到了傍晚,她决定不等了,独自一人出了花楼,走出镇外来到江边,将赵氏兄弟放出。 夜幕俘获这片大地时,江上起了风,风将江水吹出一圈圈浪潮。 “赵衾钰,昨日答应送你去轮回。该送你走了!“ 赵衾钰不舍的看了一眼他的哥哥,开口问道:“哥哥将永远留在尘世,不入轮回吗?“ 赵衾帛温声答道:“衾帛发愿要跟随开启结界之执魂,从此忠诚守护,以魂相伴,等到她百年之后,再护她去阴曹地府共上轮回路!“ 赵衾钰听后,已然明白兄长留下之心已定,他再劝其他已无用,临别时,他还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讲。 “哥哥,此生虽然是我为你之影,但生前多是你在照顾我,人心难测。凤主身边危险重重,往后你在尘世一定要万分小心,弟弟不能再为你流血受伤了!“ 说罢,赵衾钰郑重一跪,“长兄为父,请受弟弟最后一拜!“ 赵衾帛眼中泛着泪光,不过强忍着泪未流,他点头说:“这一拜,今生你我兄弟缘分便尽了,你上路后,就莫回头了!“ “好!“ 二人说完,秋葵的送魂舟已然折好。 赵衾钰踏上送魂舟,她便念起送魂咒,夜色中。那纸送魂舟不久便消失在清江之上。 知道赵衾钰已走远,赵衾帛才回头眺望远方,眸中满是不舍。 秋葵说:“赵衾钰生前入过魔,下去之后还有不少业障要消才能再入轮回,你若想念,下次我带你去阴间看他。“ 赵衾帛回答:“今生的尘缘已了,又何必再去打扰,我只望他早日消清自己的业障,能入轮回路!“ 时候也不早了,他们打算回去。 许是一个人走夜路寂寞得很,秋葵并未将二魂收入魂袋中,于是远远看去,便见夜色中,穿着水蓝色裙衫的丫头身后,跟着两个如仙魅影,一红一青,诡异中竟有几分唯美之色。 进镇的路上是一条小路,他们走到一半,秋葵发现旁边有一处荒岗,岗上有怨气存在。 她停下来,站在地处望着岗上,赵衾帛与她说:“主人,渡桥是边镇,历来引战,镇外便是战场,那处荒岗便是焚尸岗,在战争中死去的人,尸体都会拉到那同意焚烧,久而久之,便有怨气。“ 秋葵点点头说:“这一路走来,见过许多客死异乡的可怜人,若无特别的执念,倒是很快就散去,这处荒岗却有不同,它的怨气很强,来时天未黑,我就发现了!“ 红姑推测说:“死在战场上的人都很惨烈,又多是有强烈执念之人,难免会比其他孤魂野鬼怨念重些。“ 秋葵看了看天,月亮不全,夜风吹走乌云,将这边镇旷野照亮。 她借着月光向前走去,红姑有些担心,说:“主人昨日在结界里才消耗颇大,这荒岗还是别上了吧!“ “遇都遇上了,就去看看吧!“ 她带着二鬼上到岗上,倒不见有鬼物,周围干净得连只老鼠都没有,顿觉奇怪。 “在下面看,这儿明明就有很重的怨气呀!“ 红姑提醒她:“主人,快看,那岗上有一座石碑!“ 秋葵走到石碑前,因天太黑,看不清石碑上刻着什么,赵衾帛十分善解人意,他抬手默念了句什么,手心里便凭空出现一团灵火。 他曾在山中修行三百年,能运鬼灵之火并不意外,以前他在山里遇上赶夜路没有火的樵夫,也会悄悄燃起灵活为人照明。起先,过路人都惶恐不已,吓得惊声尖叫,但后来次数多了,那些在山间看到灵火之人越来越多,也无人遇见什么坏事,反而有了灵火,连迷路之人也很快能找到下山的路;久而久之,那片山里,便流传着山神的传说。 如今山神成了秋葵的囊中之灵,秋葵心里很满足,不过又想到前一日,明明是凤初守提议让她收了赵衾帛,现在,赵衾帛是收了,可那小胖子却不在了! “这石碑上写的是什么?“红姑凑在石碑上看了半天,看不出名堂。 赵衾帛告诉她:“这石碑上刻的似乎是道家的镇魂咒,看这碑纹,此碑也有上百年了,但绝不会超过三百年,因为我生前,这岗便存在,但那时这岗上并无这块碑!“ 秋葵疑惑的说:“这确实是道家的镇魂咒,通常会用到镇魂咒,是有难灭、又送不走的怨灵时,才会用镇魂咒将怨灵暂困在此地!不过,镇魂咒皆是暂用,不需要用上石碑!“ 谁会在寄居只一晚的客栈内繁琐装饰? “是啊,这样一块石碑也有上千斤,上荒岗的路陡不好走,光搬运到上面来,就已属不易了!“赵衾帛还说:“且这块石料还是秋山日月石,从前我的行宫中,有一块这样的日月石做的棋台。“ 红姑听着这位生前做过皇帝凯凯而谈,心头惭愧,本来以为做了鬼,有了走阴人加持,能在鬼里当个人物,谁曾想。赵衾帛这样的鬼一出现,彻底让她明白了博学不仅做人时有用,连做鬼也能体现差距。 有她这个想法的不止一人,秋葵也突然觉得自己知识匮乏,需要与这位钰天子好好请教一番,她问道:“衾帛,莫非这日月石有何说法吗?“ 赵衾帛道:“我特意说起,自然是有说法,主人你好好想想它的名字,日月日月,代表着什么?“ 秋葵扶着下思考着,红姑眼睛一亮,“日月组合起来,就是一个明字,难道这石头,有什么对于未来的寓意?“ 赵衾帛随为灵物,但却雅人深致,他温淡一笑,摇了摇头,“颜姑娘思维甚广,不过却并非是此意。“ 秋葵道:“我知道了,日升为阳,日落为阴,日月代表着阴阳,在道家之中,阴阳共同存在时,既非阳也非阴,便是第三之界!“ 赵衾帛面露惊讶,点头赞道:“主人不愧是凤家走阴人,衾帛只说了这石头的名字,主人便能推算如此之多,衾帛实在佩服!“ “这也算不得什么。“她谦虚讲道:“我从小便学这些门道,与此相关,就算未见识过,也能推算一二,说起走阴人来,我过了今年,就要年满十八岁了,身边却只有你们二位??实在有些惭愧,我昨夜在衾钰的魂念中见到,曾引你们两兄弟入世的走阴人,不到十岁。便能拾捡神影做成生魂??“ 提到这个,秋葵明显感觉赵衾帛神色有变,她有些吃惊,这位钰天子在结界中,遇到魔怨围困时,都十分淡定,为何一提到凤云烟竟有如此变化。 赵衾帛也是十分心细之灵,他早已猜到秋葵在想些什么,浅声道:“衾帛已发愿守护主人,便会对主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主人您请问吧!“ 秋葵也不必与她客气了,她问道:“昨夜在结界中,衾钰曾提到,凤云烟生前已达到走阴人玄章,但却被广目所杀,你可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何事?“ 她在赵衾钰的魂念中,在行宫烧毁那刻,也未再见凤云烟出现过,只有姜无重出现用神魂筑起结界,那时凤云烟去了哪里? 赵衾帛回答:“自我出生起,云烟先生也并非时时在天宫之中,她每次出现时,皆是我身边有什么大事发生;她曾说过,当年我父皇求子,她进宫相助,并非是因为我父皇许诺要赏千斤,她也有私心。她想见一人,但那人却不是凡人,是她不能随意触及之神,所以她才拾捡那人的影灵做成生魂,投入我母妃胎中,生成形影。“ 如此说来,当年不到十岁的凤云烟就已十分仰慕姜无重,为了能时时看到姜无重,所以才在阳间留下了姜无重的影子。 “那么,凤云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她在梁永生与赵衾钰的魂念中所见,只知其天赋异禀,身有不凡异术,小小年纪便能通神驭鬼,但却不曾见过,她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感情。 赵衾帛转身,目光从荒岗上往下看去,他孤清的身影怅然若失。 “云烟先生,外表看起来十分冷淡,不苟言笑,但她实则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之人,若她不是走阴人,她定会是一个很美好的凡尘女子吧!“ 秋葵从中未听出有关凤云烟的感情,倒是发现赵衾帛对于凤云烟,似有别样的感情,试探问道:“钰天子在世时,似乎并未立后,也未曾纳妃?“ 赵衾帛转身看向她,如实相告:“衾帛生前确实未曾娶妻,那时衾钰被魔沾身,我无心去耽误谁家女子!“ “那凤云烟后来怎么样了?“ 再回忆往昔,赵衾帛似有些难过,低头久久未语。 “你若不想再提,那就??别想了吧!“她也不想强人所难。 赵衾帛摇了摇头解释:“已过去三百年了,这三百年来,衾帛日夜念佛,属于生前的执念已看淡,再提怕是毁了这份虔诚,若主人实在想知道,便进去我魂念中,自己看吧!“ 秋葵心中一喜,但又假意客气说,“这似乎是衾帛君十分在意的一段记忆,我去看,当真好吗?“ 对方回答:“你已是我之主人,我对你,自然无秘密可言。“ “也好,让我多多了解你,以后咱们魂念相通,也更有默契!“她一本正经的说完,当即就在荒岗上伸手摸着赵衾帛的额头念起了通念咒语。 眨眼功夫,她神念已来到三百年前。 属于天宫太子宫殿前的那颗老树已然十分熟悉,这日是个艳阳天,可以感受到炎热的气浪在空气中弥漫。 穿着单薄纱衣的宫女们整齐的走过殿外的林荫道,她沿着阶梯进到殿中,见到只有七八岁的赵衾帛正端正的坐在案前写着字。 秋葵站到他后面一看,发现宣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但都是同一个字:烟。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写的凤云烟。 赵衾钰手里拿着太监刚给他雕的木鸟蹦蹦跳跳从殿外进来,赵衾帛赶紧将那张纸揉成团,扔在了地上。 秋葵低头一看,地上已有许多这样的纸团了! 贪玩的赵衾钰又怎会去看那些纸团里都写些什么呢,他将木鸟递到哥哥面前说:“哥哥,你快看我的新宝贝,想玩吗?只给哥哥玩儿!“ “衾钰,你我是赵氏子孙,心思应该放在江山社稷上,这等玩意儿哥哥不玩儿!今日,夫子的课你可有仔细听?别只顾着玩儿!“ 赵衾钰说:“哥哥是太子,聪慧过人,才学也比我高出许多,有哥哥学夫子的课就好了,我负责玩儿!“ 赵衾帛无奈摇头,等到弟弟离开,他赶紧去将那张写满烟字的纸团捡起来,仔细抚平,压在书页之中。 四月春季,满宮的樱花开。 这日,宮中有盛宴,乃是赵氏二位皇子的生辰,三品以上达官显贵皆可携家眷入宫看戏。 “听闻江州王进贡了一批花火,那花火可是好东西,飞上天能开花,哥哥可见过吗?“赵衾钰穿着崭新的袍子在铜镜前臭美,一回头,见哥哥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出来,不仅皱眉。 “哥哥,今日咱们该穿的喜庆些,宫人给你备了那么多明艳的衣服,怎生偏偏穿这件?晦气得慌,像是奔丧才穿的。“他记得清楚,六皇叔死时,皇族都穿这颜色的衣服。 赵衾帛却解释道:“虽是我们生辰,但也是母妃的死期,我们不该忘记。“ “你爱穿便穿,反正我可要穿这喜庆明艳的!“ 等弟弟离开,赵衾帛望着铜镜里印照出的黑色袍子发呆,喃喃自语道:“先生每年生辰都会井宫,她最喜此色,这满宮的明艳贵人互相争艳,衾帛穿黑袍,先生定能最快看见我吧?“ 宴会结束了,赵衾钰口中说的花火也飞了天,好看是好看,却如昙花一现。 赵衾帛整夜都在宴会上寻着风云烟,花火未看,凤云烟也未见着。 宴会结束了,贵人们散去,宫人们收拾着御花园中的残局,赵衾帛一人未走,他遣散了宫人,独自坐凉亭中,失落的看天。 秋葵也坐在凉亭中,抬头看,乌云将月挤了进去,风里似乎有雨前的气息。 “要下雨了!“衾帛失落说:“她应是不会来了!“ 不过雨落下之时,赵衾帛也未回宮,他就这般坐在凉亭中许久,看春雨宣泄。 在秋葵眼中,这不过才是个十岁孩童,但对一个人的心意,却丝毫不逊色于成人的赤诚。 远处雨慕中,有人撑伞走来,赵衾帛自然看见了,不过他未细看,心想必是宮中伺候的人见他久不回去,前来寻他了! 撑伞之人进了凉亭,收起伞后,轻声说:“今年来晚了些,子时都过了,也算不得是你的生辰了!“ 赵衾帛眼眸一亮,站起身看向来人,确实是他心心念念想见之人,开心道:“还以为先生不会来了!“ 凤云烟已长成人,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在雨夜中,不似在赵衾钰魂念中所见的冰冷模样。 “先生淋雨了,衣服都湿了!“赵衾帛走到她跟前,身高才到她肩处。 “不碍事。“凤云烟从袖囊中摸出一物递给他说:“来的路上,看一位老伯在卖。听闻是时下最流行的玩意儿,算作是你的生辰之礼吧!“ 赵衾帛接过来一看,竟是一只木鸟,与前些年,赵衾钰玩儿的差不多模样,他低头一笑,说:“衾帛很喜欢,会好好珍藏!“ 凤云烟送赵衾帛回宮,她在太子宮殿中,一直一间寝殿,就在正殿旁边,隔着一道珠帘。 这夜,凤云烟便睡在那里。 后半夜,外头雨未听。雨声隔绝了宫殿内外,赵衾帛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干脆起身,走到偏殿外,张口想叫醒里头的凤云烟,但他从小就知礼数,便取来垫子,就地躺在侧殿外面。 雨夜有些凉,他卷缩在垫子上四肢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将毯子盖在他身上,他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而温柔的面庞。 “如何睡在这里?“ 他躺在温暖的毯子里,不敢看凤云烟的脸,声音很小的回答:“先生每次来时无信。离开时也不曾道别,衾帛想离先生近一些,这样,先生若要离开,便会先叫醒我!“ 凤云烟听后似有动容,她说:“你之使命,是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我为走阴人,我之使命,便在这世间,每一个有灵之处。“ 赵衾帛对凤云烟从小便有仰慕之情,这一刻,他更在脑海中憧憬着许多属于凤云烟口中的使命。 他问道:“衾帛日日念书,还要去朝前旁听议政,天下诸事繁重已令父皇疲惫不堪,先生为走阴人,也很累吧?“ 凤云愣了一下,似乎从无人问过她,会不会累。 但心细如衾帛,小小年纪,便能揣摩这许多。 凤云烟凝视着衾帛的容颜,此时的太子殿下虽才十岁,却已然有姜无重几分神韵在眉间。 她说:“你是他之神影而来,连性情也像极了他!“ 赵衾帛问道:“先生是说广目吗?“ 凤云烟点头,收回视线,思忖着什么,她眸间,有几分黯淡之光。 赵衾帛并未再提广目什么,他还不懂男女之事的深奥之处,只知道先生似乎因广目不开心,那他便要去弥补这份不足。 他小心翼翼的问:“先生,以后能一直留在天宫中吗?“ “衾帛,我方才才说过什么,你便忘了!“ 他自然未忘,他补充道:“先生是走阴人,要去天涯海角,但总有累的那一日,等到那一日,衾帛已经长高、长大,那时便可以保护先生了!“ 凤云烟听到这些话,心中也有所触动。她怅然道:“真有那一日吗?“ 在一旁看着这些的秋葵心头一惊,难道这时的凤云烟就已预知到了什么吗? 赵衾帛失落问:“先生不信衾帛能做到?“ 凤云烟似要打消他的念头,回过神来对他说:“衾帛,你虽是我化影而来,但我给了你天合太子的身份,便是想有朝一日,你能登基为帝,做一个明君,我自然相信你言出必行,但是我不是你可以寄托情感之人,我虽只比你大十岁,但也算是你半个娘亲了!“ 赵衾帛幼小的心灵第一次体会到了热诚被浇上一盆冷水的滋味儿,但他从来就是温润性子,不似弟弟那般任性。心头再难过,嘴上答着好。 清晨醒来,偏殿之中,已无凤云烟人影。 之后三年,凤云烟再未来过天宫,但赵衾帛总会收到宮外送来的一些小玩意儿,风州的折纸伞,江州的石棋。 赵衾钰魔性早已显露,赵衾帛派人四处打探凤云烟的消息,终于在十四岁这年,等来了她。 这年的钰太子已长成翩翩少年,闻先生的马车今日便会进城,他一早便带人在城外十里亭等候。 二人相见,凤云烟与从前并无多少变化,赵衾帛身高却已超过她,见面时,他向从前一样行礼尊称她为先生。 凤云烟未多言语,进了宫,与从前一样伴在赵衾帛身边,他看书时,她也在旁静阅,两人时常无言相对坐上许久。 那夜雷雨来临之前,凤云烟终于先开口说:“衾帛,今次是我最后一次来天都,也是最后一次见你。“ 赵衾帛听后,心像沉入了大海之中,他难过又困惑的问:“衾帛才年十四,未来还需先生在旁教导,先生为何言说是最后一次?“ “因为,这世上从今以后,恐怕也再无我凤云烟了!“凤云烟说出这样一句话时,也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4:来生花 赵衾帛永远都记得,那夜狂风大雨中,属于凤云烟的平静,多么深刻的扎在了他身上,他强作镇定,也许凤云烟所说的无并非是他想象的那般,所以他小心翼翼开口:“先生??是要去何处?“ 凤云烟浅抬面颊,太子宮中撩拨的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影光。 “无处要去,但这世间,再无我凤云烟!“ 她从不说笑,每每说起什么,都会实现,赵衾帛慌神了,他从案前起身,情绪失控道:“是谁要对先生做什么吗?衾帛绝不答应!“ 凤云烟总是冷淡的眸光中,渐起涟漪,这是她少有的内心喧哗。 她低敛清眉,伸手拿起案前的茶壶,娴熟的润起茶具。 她坐时,肩背挺直,像一颗永不低头的白华树,在他记忆中,凤云烟的背脊从未弯曲过,他还年幼时,她曾说过,走阴人要走一条漆黑的路,若弯了腰,那些被掩埋黑暗中的无主之魂。便看不见她了! 秋葵在赵衾帛的魂念中,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属于凤云烟对于走阴人的情怀,那是同样作为走阴人的她,感同身受的。 她从前,只是从别人口中,模糊听到有关凤云烟的故事,但在这一刻,她好像越来越痴迷这个三百年前,曾掀动阴阳两间的女子了! 凤云烟为赵衾帛倒上一杯苦茶,温淡道来:“我凤家时代走阴,祖辈与阴人牵扯太多,到了我高祖凤祥那一辈时已有衰败之相,曾有一位能见未来的高人对我高祖说过,我凤家将越来越没落。与普通江湖术士一样,成为被人低看之流。那时之前,我凤家出山辅佐之君王,必是天下明主,但我高祖却选错了侍奉之君,最后落败隐于山林之中,自那时起,凤家几代无人出,直到我出生时,凤家已沉寂了三百年之久;我的家族坚信,我是可以扭转凤家命途之人,可是,我为走阴人,可以渡尽这阴阳之人。却终究无法自渡??“ 凤云烟也端起茶杯,饮下一口,闭目回想起她这一世走阴之途,一滴眼泪缓缓划过面颊,低落在桌面上,晕染开来,像一朵只会盛开在轮回路上的白花。 凤云烟取下头上那枚白花簪,轻轻放下,“衾帛,此花又名来生花,只盛开在阴间的奈何路上,是我最喜欢的花,因为它虽生长在阴间,但能见到它之人,皆是去向来生之魂,它是前世的尽头,来生的开始,我为走阴人,望世间诸灵皆有来生,此簪,你替我留下吧!“ 赵衾帛心中一紧,“这是先生最爱之物,衾帛只想看先生戴着它??“ 凤云烟苦淡一笑说:“来生花有来世,可凤云烟已无来世了,留着它有何用呢,不如留给你,许能护你一时。“ “护我?“赵衾帛问道:“先生是指,有人要加害于我吗?“ “我此生行走阴阳两间,人鬼都得罪过不少,许多人与我斗,许多人因我而死,我在时,他们斗不过我,我不在时,他们自然要清算这些年与我之仇;你是我引入这世间的生魂,我凤云烟还能通阴间之时,你便是有主之魂,此后凤家再无人处,你便是无主之魂,逆天之命,他们又怎肯放过你呢?“ 赵衾帛从小也受过不少暗算,幸得凤云烟每回出来化解,还有影弟弟替他消减痛苦,所以几经生死,已长成人。 经历如此之多,他看多了凤云烟四处奔波,阴阳互走,所以他从小便立誓,一定要成为可担当大任,能替她分忧的明君,弟弟贪玩时,他广阅群书,弟弟惹祸时,他在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群官百姓爱戴。 如今他终于长高长大,可以兑现少时的承诺了,他说:“我是天合皇朝的太子,未来天下的君主,谁敢动我,谁能动我?“ 凤云烟神色欣慰看着眼前初长成的少年郎,叹道:“我最喜欢他不可一世藐视万物之神态,你此刻与他真像。“ 赵衾帛从小便生活在传说中广目的阴影下,从前因为敬畏,从不敢逾越半分,这夜,他不再沉寂,郑重对凤云烟说:“请先生记得,我是赵衾帛,是先生所做之生魂来这世间一遭,但从出生那一刻,我便是我,若一定要说一个为来此间的人,那只能先生,而非旁人!“ “是啊!“凤云烟叹道:“你终究是你,是我错了??我明明是想看清他的样子,但却从未看清过!“ “先生??“ “罢了,我人间来了一回,生死早已尝遍,不该有遗憾才是。“凤云烟不看她,再一次恢复平静。 她安稳不动,如画中江河,既有汹涌浪潮,却毫无波澜显现。 “衾帛,坐下吧,让我再陪你秉烛夜读一次,这一回,你也要向从前一样,不可分心。“ 赵衾帛不愿让她失望,努力平复情绪,重新坐下,拿起案前一本书,书名为《沧海》是四国时期,一位名为殷珏之人所注,此人曾为四国之中闳国世子,后来登基成了闳国之帝,他在位期间,闳国统一的四国。为后来的天合王朝奠定基石,是一明君。 《沧海》书中有殷珏对江山之社稷的的宏志报复、英略筹谋,赵衾帛从前看此书,只觉书中是讲如何成为一个明君,可读得越多遍时,他从中却读出了一代英帝所筑的江山,最后也如南柯一梦般醒了! 据说,殷珏还是世子时,爱上一个手持不凡之力的女子,他也如每一个心中渴望情爱的善男信女一般,望得到心爱之人的感情,可他直到登基为帝时,也未曾立后,后来他的帝位,传给了他的外甥殷晁,可惜,殷晁无能,拜了整个江山,才有了他赵氏建立天合皇朝。 即便,赵家天下是从殷晁手中得来,但赵衾帛同样仰慕这位前朝先帝。 《沧海》的最后一页,殷珏写到:山河不落,日月昭昭。 想来,殷珏终其一生,都在等待那如黎明昭暮般的女子,赵衾帛觉得,殷珏与他所爱的那位手持不凡之力的女子,就如他爱凤云烟一样,将她当作毕生的所见,最美的晨暮昭阳。 赵衾钰不久之后,亲手杀了他们的父皇。 被赵帝鲜血染满的宫殿内,赵衾帛几经疯癫,他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不再是风云烟身边一个孩童,他便可以站在她身旁为她遮风挡雨,那一刻,他才明白,凤云烟是他永不可触及的梦。 那夜,他亲手用捆魔绳将弟弟紧绑,转身时,却不见凤云烟的身影。他发了疯似的冲向殿外,四处寻找,终在被雷所劈断老树的宫苑中寻到她,她又换上那身熟悉的黑袍,站在因风云凌乱的院角,孤独的身影,如夜中鬼魅。 赵衾帛只看一眼便知道,她要离开了,永不回来! 他想去到她身边,可脚步却迈得很慢,他怕他去得太快,她离开得越快。 那十步的距离,他仿佛走了前半身那么久。 “衾帛,衾钰魔念已深,你往后唯有虔诚侍佛,以佛心消减他心中的魔,若要虔诚,就该心无杂念,我走之后,不必再记得我,我们此生阳缘已尽,你可记得了?“ 赵衾帛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眼眶中泄堤,他抽泣着说:“衾帛这一生便是为先生而来,先生伴我成长,护我生死,教我做人,衾帛从未报答过先生,却要让衾帛就此忘记先生。衾帛做不到,永远都做不到??“ 凤云烟漠然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你一直很听我的话,这是最后一次听我的话,好吗?“ 赵衾帛哭得像个孩子,但后来,他知道,无论他如何哀求,凤云烟都不会改变心意,她要走了,这世间再无人可以留下她了,他不愿她走得不安,于是违心的道:“好,从此以后,衾帛回忘了先生,就将先生如云烟一样,放在风中消散去!“ 他说得无比认真,就好像他真的能做到一样。 凤云烟满意的点点头,是该离开了! “先生!“赵衾帛又唤道:“我可以??抱先生一下吗?“ 凤云烟背对着他,未答,但是她并没立即走掉。 赵衾帛走上前,从后轻轻抱住她的身体,他的双手因为克制难过轻轻颤抖着。 而在赵衾帛所看不见的角度,秋葵看到那从不表露情绪的凤云烟脸上也带着不舍与忧伤。 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在黑夜中独自前行,修为已达玄章的女子,也只是个平凡的弱女子罢了,她其实对于赵衾帛,也有非常深厚的情感吧! 可是在赵衾帛眼中,她始终那他不可触及的先生?? 没过多久,凤云烟伸手掰开赵衾帛不肯放开的手,迈步朝前方宮门走去。 秋葵太想知道,她到底遇见了什么事、又要迎接什么事,情不自禁的追在她身后走过长长的宮墙走巷。 黎明的天宫中,无人寂静。 凤云烟走出去许久,似听到风中有个女子追在后面跑步的喘息声,她停步,回头看来,便见到一个身穿水蓝色裙装的年轻女子追在后面。 作为以达玄章的走阴人,她一眼便看出,这女子非人非鬼,而是一道神念在此,她皱眉,细看秋葵,“你的脸??“ 秋葵心头大惊,凤云烟看到她的神念了? 这种情况曾出现过三次,一次是在薛双命的魂念中,被薛天意感知到,但薛天意看不见她。 第二次是她直接与卫临渊的母亲尤氏通了神念,第三次,则是在梁永安的神念中,见到凤云烟时。 那时,凤云烟好像就能看见她,只不过这两次完全不同,那一次,是在秋葵所在时代的五十年前,也就是此时的两百五十几年之后。 两百五十年后,凤云烟似乎知道她是谁,而这一次,凤云烟却不认识她,但她一眼就看出秋葵的容貌与她有几分相像。 “你是走阴人??“凤云烟诧异开口。 秋葵点头,虽不知凤云烟如何与神念相通,但此时能与她说话无疑是件好事。 “你是因何而来?“ 秋葵回答:“因你而来!“ 凤云烟听后,没有任何惊讶,她吐出一口气,问道:“他还好吗?“ 秋葵更加吃惊,“他?“ 凤云烟苦淡一笑说:“你身上有他的灵息,他选择了你??“ “凤云烟,你们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急切的问,因为这是在赵衾帛的魂念之中,她不能一直停留在此。 “你是三百年后来的。“凤云烟得到这个答案,但她并不打算告诉秋葵什么,怅然道:“原来如此--“ 说罢,她转身继续朝前方走去。 秋葵再想追去,已无法再看见她了! 凤云烟在那场暴雨后的清晨,消失在了天都,从此以后,那个令鬼神敬畏的凤云烟,再也未在世间出现过,可世上之人,却口口传说着有关她的故事。 两年后,渡桥行宫,赵衾钰魔灵入心,滥杀无辜,整个行宫中一百零九宮人,悉数被其杀害,亡魂不得超生,整夜游离的山中行宫,被魔气围绕。 赵衾帛一把火烧了行宫,父皇死了,凤云烟死了,如今,他最爱的弟弟身死了,他是钰天子,但这世上,却再无他可牵挂之人。 一袭青衣,清寡孤独,绝立于被烈火焚烧的宮殿前,又见那只百命恶架着赵秦钰的灵魂而来,他才明白,秦钰就算死了,也无法与那只魔分离开了! 烈火的焦灼气息夹着魔气弥漫在周围,他绝望的站着:“衾钰,哥哥要用什么,来救赎你?“ 一道炸雷落下,山谷有一股清风吹来,火星被带向半空中,他回头看去,见一男子朝这边走来。 他从未见过传闻中的广目,只听风云烟说过,他眉目间神韵与他有几分相似,只需一眼,他便知道,那人就是广目,凤云烟这一生所有的执念,都交付给了广目。 广目走近来,与魔打在一起,他手中的灵莲有超凡之力,魔并不是对手,可却灭不了魔。 于是广目留下一道神魂,筑起结界,将所有被魔气沾染的灵与魔一起困在了行宫之中。 山间小溪旁,广目冷淡的目光看向赵衾帛,“你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赵衾帛问他:“凤先生呢?“ 广目未答。 “凤先生可还在这世上?“他已两年未听闻过凤云烟的消息了,江湖上偶有传闻,说那盛极一时的凤家女子在一次玄门争斗中,败在了天下玄门人手中。 也有人说,她死在了自己养的鬼神手中,还有人说,她也入了魔,被广目王除掉了! 最后一个传闻他听得最多,能亲眼见到广目,他自然要问个清楚。 广目告诉他:“你寻不到她了,我今日来此,除了收拾那只魔以外,还要收回我身上曾经的另一样东西!“ 他的声音冷酷,毫无世人所传闻那样有神之气度。 赵衾帛不傻,立即听出对方口中所说收回他身上另一样东西是什么。 他与赵衾钰都不是轮回而来的亡魂,他的生魂是凤云烟拾捡广目王身上的一道影子所做而成。此刻,他要收回去的,当然就是赵衾帛的生魂。 “呵呵。“赵衾帛苦笑,“她说得不错,她在时,我存在这世间便合理,她不在时,我连魂都不配有!“ 姜无重平静听着,论起冷漠来,他有时比那些杀人吃肉的妖魔还更胜一筹,此番,看得秋葵的心,都为赵衾帛揪紧了! 姜无重再无多说什么,他抬手间。那朵灵莲已在手心,他持灵莲中一道灵光向赵衾帛而来。 明知是死,赵衾帛却未反抗,他站直身子,闭眼等待着被对方收走生魂。 可那道灵光触碰到赵衾帛时,却有何物为其挡了力量。 那头的神仙爷皱眉,伸出另一只手,便从赵衾帛身上引来何物,那是一支花簪。 姜无重一见那花簪,眉目间有光在闪动,他随即收起灵莲,改了主意。 “既然这是她希望的,那这魂你就留着吧!“说完,他将花簪还给赵衾帛。便要离开。 赵衾帛不明白,凤云烟爱了广目一生,这是凤云烟最后留下之物,广目竟轻易还给了他。 似清楚他之疑惑,姜无重回答:“这支白花簪是她最纯善的信物,她将此给你,便已是将她最纯善的执念给了你。“ 姜无重早已洞察这世间万事衍变之法,并不纠结于此,他转身朝山间而去。 “你虽为我之影,但你是你,她赠你此簪,便是要你做自己,我成全她,望你今后广行善事,若是不能,今日所有都不作数。“ 扔下这句话,姜无重也消失在了这片山林间。 秋葵感到一阵巨大的痛苦灌满周身,她本以为这痛苦是源自于赵衾帛,可后来,那痛苦已让她无法脱离赵衾帛的魂念了! 发生了什么?她在山间迷了路,出不去,许多人在她耳边哭,问谁能救他们。 “你们是谁?你们在哪儿?“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好痛,好痛--“ 用谁用手指轻点了她额头一下,她这才在深夜的荒岗上睁开眼,见姜无重神色愠怒的抱着她。 “夫君??我??“她刚想开口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与姜无重一起来的代碧萝开口说:“秋葵,你真是大胆,随随便便就进入了灵物的魂念之中,你的肉身在哪儿你也不顾了,若不是我与仙主及时赶来,再多片刻,你恐怕就要被困在里头出不来了!“ 秋葵看向旁边赵衾帛,他正闭眼打坐。 姜无重放开她,站起身来,什么都没说。 “我怎么会被困在魂念之中?“她问道。 姜无重朝荒岗上的那块石碑走去,围着石碑走了两圈以后,他开口推测道:“这快阴阳石碑有名堂,你方才在此地引神念进入魂灵之中时,受到了这石碑的影响才会被困在里面!“ 秋葵自然没想到那块石碑竟差点害死自己,还好她与赵衾帛都无事。 “夫君今日去了何处?为何也会出现在这荒岗之上?“ 姜无重未答,是代碧萝先一步开口说:“仙主刚神魂归位。自然有许多事要去办!我们之所以会到这荒岗来,还不是因你久不回去,我们才赶来,你难道不知道,此刻有多少势力在暗处盯着你吗?你就这般不知会一声就出来,再出点什么事,仙主又得为你费神了!代姐姐说这些,也许不中听,但也请你仔细想想,行事是否该三思而后行,仙主因为谁才被封印这段时日的现才刚刚找回一道魂念,路还长!“ 秋葵埋着头听完,面不由心的说:“多谢代姐姐提醒,你说这些极有道理。那也请代姐姐与广目王往后出去的时,也先知会旁人一声,不然旁人就算想知会谁,也不知去哪儿找人!“ 说完,她气冲冲地下了岗。 人到岗下,再回头看,姜无重竟没追下来! 顿时有些后悔,自己这是越发矫情了,代碧萝嘴不饶人时来已久,她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才不是呢,主人生气,是因为那代碧萝说这些时,姜仙爷竟一句话也未帮主人说话呢!“红姑怕她把自己给憋坏了,特地出来趴在她身上给她解闷说:“这姜仙爷也真是的,明明今日是他们先一声不响的出去,回来却让这代碧萝数落主人一顿,若是从前,代碧萝也不敢说这么多,还不是姜仙爷由着她,让她长能耐了!“ 秋葵本来气都快消了,打算在下面等上片刻还能问问姜无重碑的事,现下听红姑说这番话,心头更气了,扭头就走了! 红姑看自己的话有用,赶紧补充道:“主人,奴家最是知道如何对付男人了,你听奴家的,这次你可千万别像从前一样,姜仙爷说什么你都应,这次他与你说话,你就别应,当没听见似的,让他来哄你!“ 秋葵一听,不争气的问:“他要是不来哄我呢?“ “这世间的男子都是如此,你越对他好,他越是不珍惜,你不理他,他才知道你好!“ 听得红姑有板有眼的说,秋葵半信半疑说:“你这些路数,都是以前你在花楼里对付恩客用的吧?“ “主人,您此言差矣,虽说在花楼里买醉的恩客都图个快活,可却是最能触碰人心的,人心此物,最是犯贱了,最是惯不得!“ “可惜了,我夫君又不是人,他的心,世人无人可看透!“秋葵摊了摊手,有几分失落。 长久以来,她早习惯了按姜无重的话做事,他说往东,她从不去西。 她从被祭河那天开始,她就将他当成自己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夫君?? 她虽日日这般唤他,可她比谁都清楚,他是她的神,无可触及灵魂深处的神。 她又想到,在赵衾帛魂念中,凤云烟所说那句话。 我明明是想看清他的样子,可我却从未看清过一次!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5:入世之因 荒宅中,寄生灵梨儿身上的凤云烟也说过,她曾用真心供奉广目,可三百年后,一切都只剩下怨恨!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三百年前,那已达玄章的走阴人凤云烟变成如此? 夜色下,只有秋葵的影子倒影在进镇的小径上。赵衾帛走在最前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留在这山林之中三百年了,秋葵也在暗自想,他真如他所说,因一心念佛,而放下了对凤云烟的执念吗? 春香楼里,大胡子瞧她安然回来立即迎上来说:“小秋葵,快去看看卢姨吧!“ 秋葵便马不停蹄的到了卢姨房中,见其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目无光。 大胡子请了大夫为卢姨诊治,把过脉以后摇头说:“她脉象薄弱,老朽从无见过,想来她这是心疾,哎--“ 大胡子见这大夫收拾看诊箱要走,忙过去拦住他说:“你这光看脉,开个药方子啊!“ 对方回答:“还开什么药方啊,这位夫人命不久矣,你们问问她还有何遗愿,可以准备后事了!“ 这话如此晦气,大胡子总是见惯了生死也不乐意听,当场就横眉竖眼。要教训这老头一回。 “千斤大哥,算了!“秋葵走来,劝他将大夫送出去,他这才罢了,拿了诊银,让大夫自己走。 这老头可能也觉得跑来一趟,人未救到,拿人银子不再说点什么有些不妥,就笑笑对秋葵说:“看这位姑娘相貌有异,气场也与常人不同,那床上躺着的是孱弱病妇,若想她再活久一些,姑娘应该避让才是。“ “你这老头真真话多,给你条舌头才是多余!“大胡子撩起袖子又要揍人。奈何一只手本就受了伤,动作十分奇怪。 这老大夫不敢再多言,背着诊箱,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院。 秋葵神色担忧地望向卢姨那边,昨日在结界中,卢姨便沾染了里面太多悔怨魔气,这对人损伤极大,她是走阴人,可承受得过来,卢姨却不同,她只是凡躯一具,秋葵虽极力护她,却还是挡不住身体受损,出来后喝了秋葵的符水。看似好了些,但其实只是表象,等符水效力一过,喝再多符水也没作用了! 刚才那老大夫说得也不错,若想卢姨活得久些,秋葵确实应该离卢姨远些,毕竟她身上阴气比鬼还重,人鬼殊途,对于这种将死之人,更是致命的。 秋葵站在门外,打开魂袋将赵衾帛放出来说:“卢姨身伤气弱,身上受结界之内业力影响,请衾帛君为卢姨念经消减业力之苦!“ 赵衾帛点头,眸间淡然,“看来主人已知道这位夫人阳寿将尽。“ 她轻叹一口气,答案不言而喻。 早在她前两日去阴间查梨儿之魂时,就从生死薄上看到了卢姨的死期,她虽极力看护卢姨,却深知生死有命,自己虽为走阴人,却不可阻止人之将死。 这一刻,她感受到的遗憾像一把无形的锁,缠住她的周身。 卢姨等了两年,这两年来,她放弃体面如疯妇一般,每日穿梭在女儿生前奔波的边镇市场内,她终于等来了可以为她寻找女儿下落之人,可是就在离真相很近的时候,她却命在旦夕。 她命赵衾帛留在屋外,施念佛经,为卢姨消减业力,自己又去到春香楼的后门等待。 虽是后门,但这属于边镇最热闹的烟花柳巷之中,散满春宵买醉客的红灯酒香。 深秋的夜,凉风透心,秋葵身着单衣,坐在后门前石阶上等了许久,姜无重与代碧萝都未回来。 红姑依在她身上,不时撩拨长发,不时整理红袍,唯独她撑着下巴,一动不动的望着巷子那头,一语不发。 她在想,如果她不来渡桥,不出现在卢姨面前,赵衾钰就不会将卢姨引入结界中去了吧? 卢姨不入结界,那么属于阴间生死簿上的她的死期,会不会有改? 又或是她不告诉卢姨,自己可以查明梨儿的下落,卢姨便不会又如此强的执念,坚持到现在。 这一切,仿佛皆是由她而来?? 走阴人,为无主的人魂而存在的人,为何也同时给他们带来了痛苦? 想到这些,秋葵心里越发难过,红姑感受到她难过,却不知是为谁,只以为她是久等姜无重不来,便帮她开口数落道:“这姜神仙也真是,从荒岗回镇上的路走穿也就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孤男寡女的都走了半宿还未回来!“ 秋葵面波有动,她替姜无重解释道:“许是夫君发现那荒岗上的石碑有问题,所以在那边耽误了!“ “就算如此,那代碧萝整日像鬼一样黏在姜神仙身边,着实令人讨厌!“红姑替她不平。 “代家世代侍奉夫君,代碧萝本就是来投奔夫君的,于她来说,她就是夫君身边的鬼,与你和赵衾帛在我身边一样!“ 红姑睁大了眼睛,叹道:“主人呐,你真是善解神意!“ 接着,又担心的说:“可你这般模样,像极了当初的我,那时旁人也对我苦苦相劝,可我总是不会听的。“ 秋葵亲眼见证过红姑与梁永安的过往,更深深体会红姑当初的痴情。 她问红姑:“为了那段感情,你落得惨死之境,若从来一回,你还会爱梁郎吗?“ 红姑目光也望向前方小巷尽头,怅然答:“我这一身,为这份真心尝尽了苦果,若从来一回,我便只做醉仙楼的头牌花魁,这世间男女情爱,与我何干?“ 她说这些,只是不愿再见这世上还有如她这般的痴女,再困在你情爱之中吧,可这凤家丫头呢,却说:“若是为他,要尝尽这苦果滋味儿,秋葵也愿的。“ 红姑便问她:“若是与那凤云烟一样的下场,你也愿?“ 秋葵收回视线,看向眼前,问:“红姑你也觉得,我与凤云烟像吗?“ “你们都是凤家人,也都是走阴人,虽说,你如今还未达到她当年的修为。但也是天赋异禀之人,这一点,你们自然像。我不知她生前为人,但能让那赵衾帛心慕之人,必定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吧,她与主人,确实有诸多相似之处!“ 红姑从未认识过凤云烟,也能从中寻到她们的相似之处,作为姜无重,自然也清楚吧? 那么,姜无重选择她,是因为她与凤云烟像吗? 街巷那头,水红衣衫的仙公子缓缓走来,身后紧跟着代碧萝。 秋葵黯淡的眸间一亮,起身迎上去。 “夫君!“ 姜无重淡淡看她一眼,问道:“是否是那卢妇阳寿将尽?“ 秋葵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被对方以清冷声音打断:“到时辰了下面就有差来接,她若因她女儿之事不肯走,你就送她下去,不必来知会本尊了!“ 说罢,他迈步进了后门。 接着代碧萝走来,开口提醒道:“仙主现世,自有他要做的大事,你别整日找这些琐碎小事来叨扰仙主行吗?“ 红姑忍了此女好久,终于忍不住,厉声道:“你既然叫他仙主,也是侍奉他为主,我家主人是你家仙主的妻,你得叫仙主母,仙主母之事,哪儿轮得到你这个侍女指手画脚?“ 侍女?她代碧萝好歹从小在世家里长大的家族长女,竟被称做为侍女,自然不开心,她手袖一挥,袖中挡起一道灵气,此气对鬼灵有损,惊得红姑赶紧往后面退避。 “不过低级鬼物,也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凤秋葵,你该好好管教她才是,到时若是伤了她,那也是她自找的!“ 代碧萝利落收袖与身侧。脸上满是不屑。 红姑怎能让她如此挑衅,当即张开鬼爪,露出鬼面,引鬼力于周身。 那头见状可不怕,她知道红姑也才赤章修为,还奈何不得她,轻笑道:“鬼物就是鬼物,面露丑恶,你倒是过来,看我不打散了你的魂!“ 秋葵抬手,将红姑收回自己魂袋中,她虽然也看不惯此女,但还不想与其动手。 红姑入了袋,也很是不甘,一直在袋中翻滚抱怨:“此女仗着自己是代家女,不将主人看在眼里,还嘲讽我等鬼物,实不能忍,主人能降魔除妖,何必一再容忍这女人频繁出言不逊?“ 秋葵未理会红姑,她面色平静看向正得意的代碧萝,问:“代姐姐就那般想引秋葵与你动手?“ 对方不以为然答:“你不就是看仙主事事都带着我心生嫉妒吗?还有你那只鬼说什么你是仙主的妻,也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若非仙主需要一个现世的因化出肉身,以他之神力,他是神,于他来说,何为妻?“ 一个现世化出肉身的因? “你说什么?“ 代碧萝见她满脸诧异之相。也很惊讶,轻迈步走到她面前来,将秋葵的恍然大悟尽收眼底,笑道:“凤秋葵--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仙主化出肉身需要一个因,才是他认你为妻的原因吧?“ 她再回想起当初在河仙村,村民将她献祭给河神,然后姜无重便与她一起被捞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姜无重是因奶奶所求才以肉身入世,但若按代碧萝所言,姜无重是因为需要一个在尘世化出肉身的因,才认她为妻,这一切,仿佛更加合理。 她其实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终于从别人口中得到答案,她应开心才是,轻轻牵起嘴角,她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她还对代碧萝说:“就算我是他入世所需的因又如何,至少,他选择的是我,而不是你!“ “你??“本以为自己站了上风的代碧萝被她噎住了喉,再也说不出挑衅的话来。 秋葵也不与她浪费口舌,迈步进去门,回到他们所居的院子,姜无重已进入房中,她推门进去时,见姜无重正在铜镜前坐着,而她的视线,刚好可看到其俊美面容。 她进去,轻轻关上门,走到屋中的木柜旁,拿出自己的行囊,翻找了一番,拿出一枚只有手掌大的魅头骨。 她又走到姜无重身旁,将魅头骨放在案上。 姜无重微微侧目,说:“好好的,拿这东西做甚?“ “这是夫君送我的,第二件礼物,我们说好用来打支钗的!“ 那头将目光看过去,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极丑!“ “是丑啊!“秋葵却并不以为意,说:“但我很喜欢,因为是夫君亲手从阴间鬼将身上打下来的!“ “嗯。“姜无重应了一声,别没有特别的表示。 秋葵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鼓足勇气似的,轻声说:“我知道夫君为何选我做妻了!“ “哦--“姜无重继续望着铜镜,不过这回,他眸光是看向镜子中那个埋着头,说话都费力的女子脸上,他似有不悦说:“代碧萝真是多嘴!“ 秋葵立即抬起头,十分好奇。 “夫君本不想告诉我吗?“ 既都说到此处,姜无重干脆转过身来,正对着她,坐在铜镜前的圆凳上,他说:“你这般聪明,难道还需本尊亲自告诉你?“ 秋葵点头,承认道:“是啊,我早有疑惑,如我这般一无是处的孤女,本不该成为夫君选定的妻,一直以来,对夫君的守护除了感激以外,更加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当终于确认,原来秋葵对于夫君来说,也是有价值的,反而松了口气呢!“ 她咧嘴一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姜无重怎会不知,她此时其实心如刀绞,可并无流露半分心疼,他一手侧放在案上,修长手指撑着额头,闭目说:“本尊两千年前,就得道飞升,凡人之情爱确实非我所好,既你已知晓这些,本尊也不必费力气陪你做戏;从前对你好,也不过是需要你的执魂帮我开启结界、解封我的神魂罢了!“ 秋葵本觉自己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这颗心已能承受许多,但听到他最后句话时,那强挤的笑容还是在脸上慢慢凝固了! 她皱眉、摇头、根本不信。 “你说从前对我好,都是为了让我帮你解开神魂,我不信!“ 姜无重将手放下,抬眼,用那双冷漠起来便人妖勿近的眸子看她,“不然--你觉得,难道是本尊对你有凡人所谓的爱吗?“ 秋葵将那颗魅骨拿出来,原是想让姜无重回想他们在阴间所发生的事,她主动提起这些事,也是想听到他否认她所想。 可事实却远比她想的更令人难过,她就像整个人被扔进了冰窟里似的。 “你见过凤云烟了吧?“姜无重直接告诉她:“她确实是我亲手所杀!“ “为什么?“ “因为她妄想杀了我!“ 姜无重起身,朝她走过来。 秋葵被他身上逼人气势所压制,但她双脚未动,直视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凤云烟与你一样,都以真心供奉本尊,还不到二十岁,就已到达玄章修为,确实是千年难遇的玄门奇才;可是,她却忘了她曾经立下的誓言,背叛了她曾敬奉的真心,本尊只是收走了她的真心而已,那便要了她的命!“ 姜无重说话的语气令秋葵极度陌生,她眼前站的,仿佛是一个她从不认识的人! 虽然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秋葵并未亲眼看见,可到这时,她已能推测出八成。 想来,那时候凤云烟便也是如此吧,本将真心敬奉,后来发现,所奉之神,其实并非是她曾感受到的样子,所以心灰意冷! 如风云烟那样清高的女子,黑暗与邪恶都没办有打倒她,真正毁掉她的,却是她一直用真心供奉的神! “如你所说,背叛真心之人,就该死吗?“秋葵冷笑,一双赤红的眼有魔气在飘。 姜无重感受到她魔气在挑衅自己,他身上的灵气也在扩张,他低下头来,用那双冷漠的眼与秋葵对视着,“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到底谁才是背叛者?“秋葵反问他。 姜无重捧起她的小脸,微微一笑,直呼她的名字说:“凤秋葵,你应该感谢她,若不是她背叛自己的真心,本尊又何需要你!“ “是啊,凤云烟也对我说,我只是她的替代品时,我竟还不信!“她自嘲,任由对方捧着自己的脸,观赏她可笑的神情。 “那你后悔了吗?“ “不后悔!“她坚定的说! “不后悔?“这个回答,倒是让姜无重有些吃惊。 “世人可顿悟,也可渐灭之物,是这颗真心,连你也说,真心要渐渐殒灭,想来。我这颗真心,还能顽强的存在些时日吧?“她圆圆的赤眼中,印出了姜无重冷淡的脸。 也不知,这回答,他满不满意呢。 姜无重放开她的脸,背过身去,冷冷说:“你们世人敬奉的真心,从来便是如此善变,神又何必多看一眼?“ “好,夫君,以后我这颗真心,你想看就看,不看也没关系!我还有要事要做,今晚就不侍奉夫君就寝了!“她保持笑容。得体的对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后,转身朝房门走去。 “等等!“背后又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秋葵的脚步一顿,那笑容也僵在脸上,仿佛还期待着什么般,轻声问:“夫君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既然你已知道如此清楚,往后就不必叫我夫君了!“ “哦??“她应了一声,开门出了去。 外头夜风袭面,直接灌进了她的身体,她将门关上后,却未直接走掉。 她想到很多从前的事,在坪山村时,姜无重对她说,往后由他来护她时的样子;在静宁寺内,她刻着亡人的魂签时。手被划了许多小口子,姜无重一面说她字刻得丑,一面又帮她治好了伤;还有在阴间风云城外,十万阴兵压城,那些阴将认定她是逃魂,要将她拿回去时,姜无重对他们说,他不知道什么地狱逃魂,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 可是这才多久呀,那么真切存在的好,全都变成了她是执魂的交换筹码吗? “不??不该是如此呀!“她颓废朝前走去,走到无人院落中,红姑感受到她的难过,特地从魂袋中飞出来安慰道:“主人,就算姜仙爷从前对你的好和守护皆是因为你是执魂,可你也不亏呀,你已是走阴人了,你奶奶在天有灵,也会为你骄傲!“ “是啊!“她振作起来,也安慰着自己说:“他需要执魂,我需要他,我们互相利用,比那俗气的凡间情爱稳固多了,你们不都说,感情最是薄弱,一碰就散吗?“ 红姑叹了口气,“你真这么想就好了!“ “我真这么想的!“她口是心非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红姑眼角一酸,抹起泪来。 “本想劝你别沉迷在男女的情爱之中,去尝这口苦果,可如今看,这颗苦果,比奴家想象的还要苦,我的小丫头呀,你该如何是好呀?“ “红姑,你不必替我担心,我死过,在阴人路上打过阴官,下过地狱,渡化过魔,还有什么能打倒我?“她点点头。庆幸道:“我可比凤云烟运气好多了,她知道这些真相太晚,又自命不凡,所以才酿下这结果。“ 姜无重刚刚说,凤云烟妄想杀了他;而在赵衾帛的魂念中,秋葵亲眼见到,凤云烟得知三百年后,姜无重选择了自己时,那心灰意冷的神情。 我只不过拿走了她的真心,就要了她的命?? 她似乎可以肯定,真正杀死凤云烟的,也许不是什么阴谋争斗,而是姜无重的神之无心! “风云烟说我可怜,其实是在怜惜她自己。我与凤云烟相同又不同,她将自己的所有,都交付给了广目,而我的真心可以给他,但这条命,是要去渡劫这世上无主之人的!“她说完,又挺直了腰杆,迈步朝卢姨所住的房间而去。 赵衾帛还盘腿坐在屋外念经,秋葵进到房中,站在门边。 大胡子不知她都发生了什么,还是那副憨厚模样,第一时间为她搬来凳子,她坐下来,问道:“卢姨怎么样了?“ “外面那位仙爷念经以后,卢姨要安宁许多,也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夜!“ 秋葵从袖中摸出一支蜡烛来,“千斤大哥,将此点在卢姨的床边。“ “好!“ 魂灯亮起微弱的火星,秋葵就坐在门边望着那火光发呆,满脑子皆是姜无重冷漠的脸,这让她十分窝火,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不再去想。 这时,紧闭门窗的房间里,突然吹起一股阴风,她顿觉不妙,飞身至卢姨床前,以自己的身体挡住那股阴风,才使卢姨的魂灯未灭。 她眉一皱,眼一冷,愠怒道:“这人还没咽气呢,吹什么吹?“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6:守灯 她此言,自然不是对房中的大胡子在说,而是对屋外的什么东西说的。 大胡子也意识到了,吞了吞口水,唯恐被外面之物听了去似的,小声问:“小秋葵,是否有东西来了?“ 秋葵给他递了个眼神,表示确认,面上却从容不迫。 从前遇事,不管是凶是吉,她总是镇定自若,方寸不乱,大多都是伪装,如今她的从容,却有底气多了,毕竟经历了这么多,骨子里那份傲气越发坚韧,大胡子见此,心头像吃了颗定心丸一般。 在她刚那道声音出去好片刻,那道作怪的阴风确实未再出来。 不过,她不敢掉以轻心,以她对阴司的了解,卢姨今晚阳寿将尽,下面就算要派阴差来接,那些普通阴差来时,见屋中有她点的魂灯,便该清楚,有走阴人在此! 如今阴阳两间走阴人就她凤秋葵一个。她不信下面还有谁不知她,就凭东岳卿印这个名头,阴司上来办事的阴差,有谁敢不给她面子? 可偏巧了,刚才吹阴风的主,不但不给她面子,上来就吹她魂灯,着实不将她放在眼里,所以她料定,今晚这院子里头恐怕不太平了! “叮铃铃--叮铃铃--“铁链条的声音在远处传来,秋葵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锁魂链,一旦亡魂被锁魂链捆住,便无处可逃。是阴间勾魂的鬼差随身携带的武器。 但这锁魂链的声音却有些不同,很低沉、声音缓慢,好像这链子比从前她见过的链子粗重许多,她也知道,下面用勾魂链的有讲究,越强的鬼用的链子越粗,可卢姨一个生前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弱魂,哪儿能用上这种链子? 秋葵不禁暗自揣测,这到底是来拘卢姨魂,还是来拘她的? “子时三刻,亡人卢银巧阳寿已尽,该上路了,本尊奉命,前来勾魂。活人速速回避!“随着那铁链声之后,一道铿锵有力的老妇声传来。 走阴人在此,按说都是替阴司办事的,也算同僚,见面不问声好,也该相互应一声吧,这老妇可能耐得紧,语气中还透着一股命令。 秋葵站在房中,并不见来者何方鬼物,但听这法力深厚的声音,想必此鬼物道行颇高,她回头看了一眼卢姨床头的魂灯,还算客气的回道:“此时还未到三刻,她也还有命气在,你要勾魂,晚点再来!“ 外头才不给面子,语气逼人说:“凤秋葵,你在亡人门前念经,又点魂灯强行稳她命气,这子时三刻她可断不了气,你这是纯心与本尊为难?“ 秋葵眉头微微一挑,露出些许吃惊之色,“既你能叫出我大名,也知我是谁,这里面躺的就是一小小弱妇,她阳寿已到尽头,我留她多片刻了却遗愿,少不了你的魂,且这时辰还没到,你如此着急,到底是来勾魂,还是找我麻烦的?“ “呵。“外头的鬼差老妇不客气的放狠话道:“好你个走阴人,仗着有东岳大帝的印,肆意妄为,下面办事的鬼差惹不起你,凡事与你方便,给你养了娇惯的病,今日在本尊这儿可行不通,你要识相,就给我闪开,里面妇人的魂,本尊马上就要拘走,一刻也等不了!“ 哟呵,秋葵算是听出来了,这外头的鬼差对她可是带着私怨来的,看来好言说理是行不通了,她若此时怂了,阴间那些阴官少不了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回头她再去阴间办事,下面谁还给她面子?不得都像这老妇一样,骑到她头上来? 决不能忍! 她当即抽出腰上的打鬼鞭来,鞭子扯过一根圆凳到身前,一屁股坐下去。 她将鞭子理顺,平放在大腿上,眸光凌厉看向大门处道:“魂灯不灭,亡魂不走,你若现在要硬拘,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外头的老妇似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赶紧拿她错处说:“这般说,你凤秋葵是要与本尊抢魂咯?“ “我说老太婆!“秋葵话中几分打趣道:“你是死太久了,耳朵不好使,没听到我说魂灯不灭,亡魂不走吗?魂灯灭了,此魂你带走,魂灯不灭,魂就得留在这儿!“ “什么魂灯灭不灭,本尊只知道,此魂时候到了,马上就得跟我走,你拦着不让她走,你就是与本尊抢魂,与阴司抢魂,本尊必不能让你如愿!“ 听到这步步紧逼之言,连她的罪名都给定好了,秋葵也差不多猜到,就算今日这魂让这老妇给拘走了,去了下面,她抢魂的罪名也一样给她坐实,她倒是不慌,冷笑叹道:“这手段,真熟悉呢!“ 可不是吗,当初西鬼帝王真人为了进东岳的风云城找地书下落,设计了好大一出戏引她逃地狱,入风云城,今夜这一出,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为奇了! “少废话,交魂!“外头一声厉喝,强力阴风瞬间震开房门。 秋葵喊道:“红姑!“ 在那股强风扑来的电光火石间,红姑飞身过来,以鬼灵之身,挡住风力不让其吹灭后面的魂灯。 门开了,却任不见外头说话的老妇本尊在何处,又是哪般模样,其见红姑出来,不屑道:“你们凤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这么一赤章小鬼,也敢叫到本尊面前丢人?你凤家的列祖列宗若是看见了。估计得从坟里蹦出来,死不瞑目了!“ 这话无疑是一把利刃,直戳凤秋葵的脊梁骨,她面色一暗,牙冠咬得吱吱作响。 那头声落下之后,紧跟着一连串铁链声响起,刹时,一根根小腿粗的铁链从外头飞伸进来,直奔红姑而来。 红姑用力挥舞双袖,与那些铁链打作一团,房间中的其他物什四处乱飞,秋葵怕伤了大胡子,忙喊道:“千斤大哥,护灯!“ 大胡子刚才也未闲着,他在屋里找了一面灯罩,快速罩在魂灯上,更用身体挡在灯前。 红姑上头还在打,刚开始,她之鬼力还能周旋得游刃有余,可几番下来,那两根魂链越变越大,且魂链上还有法气,对鬼物有所损失,红姑被法气所伤,应对越发吃力起来。 秋葵忙在后方念咒加持红姑的灵体,红姑本已弱势,灵气又涨,继续与铁链周旋。 外头的老妇见此,又扔了两条魂链进来,红姑终是不敌,被魂链击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灵身受损。 秋葵脸色大变,“红姑!“ 那四根魂链气势汹汹再朝红姑击去,大有一番要将红姑打散的势头,秋葵立即挥出打鬼鞭帮红姑抵挡。 “就凭你这根鞭子,也想挡我万鬼锁魂链,天真!“老妇不屑道。 秋葵根本不听她叫嚣之言,她赤魔眼中魔气扩散,挥起鞭子来又快又狠,周围房间中的桌、凳器具几乎全被震裂。 这时,大胡子抱着魂灯蹲在地上大喊道:“小秋葵。俺顶不住了!“ 秋葵这才意识到动静太大了,分心回头看去,好在魂灯还有微弱光,并未熄灭。 可她这一回头,让外头的老妇找到了机会,立即抛出万鬼锁魂链前来锁秋葵的身。 秋葵感到巨大危机铺面而来,心叫不好,回头时,一道影子飞到她面前,双手合十轻念着《大悲咒》。 一片狼藉的房间中,竟是赵衾帛以己之灵身,咒念将那四根锁魂链控在半空中,暂不能往前半寸。 秋葵面上松了口气,赵衾帛虽控住了老妇的锁鬼链,但老妇并未将这几条链子收回去,她在外头施法与赵衾帛对抗,那几根粗壮的链子在空中进进退退,赵衾帛的咒念声由缓到慢,越来越急,看样子越来越吃力。 而外头的老妇却颇是轻松的说:“刚那只赤章小鬼不堪一击,倒是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鬼有些本事,本尊看你应也有鬼修之质了,跟着这丫头身边着实屈才,只要你愿意,本尊可带你去阴间鬼仙山修行,如何?“ 秋葵一听,气得不行,这挨千刀的老太婆。竟当她面游说她的鬼?立即粗声骂道:“跟着我委屈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跟着你就不委屈了?“ “呵呵。“老妇冷笑,激她道:“小丫头你太嫩,如此沉不住气,本尊说的可是大实话,就你这等资质,他跟在你身边再过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能帮他修为提升,可他跟我去了鬼仙山却不一样,那有灵气围绕,鬼仙云集,是鬼修之圣地!“ 说着,老妇又变了语气,十分耐心与赵衾帛劝道:“人往高处走,作为灵物的我们,也应该懂得择木而栖,若早个几百年,你跟着凤家人,许是威风凛凛有些出路,可如今她凤家气数已尽,早已穷途末路,小哥这等修为跟着她耗费在阳间实在可惜,本尊是替你惋惜呐!“ 赵衾帛一直闭目念着经未理会老妇的言语,老妇则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一边施法,一边喋喋不休说:“小哥你也不必为弃主而为难,她凤家走阴人不最是标榜自己渡劫亡灵吗?她能渡劫阴人路上的无主之魂,你好歹还帮过她,她断你的路,也只证明,你这主选错了!“ 看样子,那老妇铁了心要与秋葵抢魂了! 听到这里,赵衾帛缓缓睁开眼,停止念经,那些魂链随即被收了回去。 秋葵心头无底,若是赵衾帛真答应了这老妇,她这脸不仅丢到阴间去了,她也没能力强硬困住赵衾帛不让其走! 担心这些的同时,她暗自骂这外头的老妇老奸巨猾,竟想用这方法毁了她,实在可恶! 这时赵衾帛开口对外头的老妇说:“我赵衾帛生前好歹是天下人所敬的九五之尊,帝君一言,九鼎难移,你鬼仙山是什么地方?真那般好,你留在鬼仙山虔心修行就好,何须拉扯上我?“ “你!!“老妇大失所望,秋葵面上一乐。 “人确实该往高处走,只可惜,我赵衾帛为人时,已站过最高处,阅尽了尘世浮华,穿够了龙袍,住惯了山间,岂是你三言两语便可说动的?“赵衾帛更说:“如今,我有誓要守,有主需护,你若与我主为敌,莫说你是阴间什么鬼仙,你是下面的鬼帝,伤我主一根毫毛,我必以魂命相博!“ “好!是条好汉!“大胡子在后面抱着魂灯,忍不住拍手赞道,这番誓词真是令他热血沸腾啊,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在坪山村的时候,他的爷、他的兄弟们,哪个不是面对生死时,这般勇敢无畏的好汉?他喜欢这位钰天子,并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是钰天子不嫌弃,他想和他拜个把子! 秋葵也未想到,本来言少清高的赵衾帛竟会对敌人说这番话,感人又给她长面子,心里不知如何感激他,只好暗自发誓,以后一定对他们好,加倍的好。 外头那老妇听完之后,倒是没有想象中那般恼怒,她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如此能蛊惑灵心,他们竟是死,也要跟着你,本尊是想帮他们寻一条明路都不成,自作孽,不可活啊!“ “你要斗就斗,少在这危言耸听!“ “好,本尊就成全你!“老妇声势高提,突又甩锁魂链条前来,这次,她使出了浑身法力,那些链条燃起熊熊灵火,朝这边飞来。 秋葵站在赵衾帛身后,手掌其后背,轻声念道:“我以此力,加持汝灵,我乃凤氏,鬼神之主!“ 她双目赤红,也如眸在燃烧一般,她所加持的力量灌满赵衾帛的灵身。 顷刻间,赵衾帛的力量与老妇的力量通过那几条万鬼锁魂链碰撞、交织在一起,越缠越紧。 “轰--“巨大一声,力量间的较量撞击开来,在房间中散开。 秋葵怕伤到后面的大胡子与卢姨,立即飞身阻挡,她的身体将那道力量尽数吸去,重重落地,口吐鲜血。 “主人!“ “小秋葵!“ 红姑飞来受伤的灵身,扶她坐起来,满脸担心。 秋葵咬紧牙关,擦了一口唇角的血,“没事!“ 红姑自责的说:“都是奴家不好,奴家太弱,不能帮到主人,还拖累主人!“ 这女鬼随了生前的性子,极其爱哭,说着说着,又开始抹起泪来,秋葵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她安抚道:“哭什么,我们还没输呢!“ 红姑赶紧擦干泪,她自然也不想此时卸主人的势气,可看主人口吐鲜血,伤得不轻,再施法恐损根基,这对修行之人来说是大忌,她焦急得很,转念一想,忙说:“我这就去找姜仙爷来,有姜仙爷在,那老太婆造次不得!“ 瞧她真要飞去找姜无重,秋葵一把拽住她的灵手,小声说:“从前我在阴间有难,他都能下去救我,如今我就离他一个院子的距离,他若想来,何须你去请?“ 该来的自会来,不来,必是不想来! 红姑叹了口气,心知秋葵是在与姜仙爷置气呢,她又不能不听主命,唯有守在此,看赵衾帛与外头那老太婆继续斗法。 “小秋葵,魂灯要灭了!“大胡子在后面喊道。 秋葵心头一紧。她跟这老太婆耗这么久,就是不愿卢姨的魂被其带走,若魂灯这时候灭了,卢姨的魂不走也得走,且这老太婆又与她动过手了,必定下去告她阴状,说她抢魂,对方有备而来,她若不将这老太婆搞定了,她之前在阴司打下的基础将会前功尽弃。 想到此,她用力撑起身子,朝大胡子走去,她拿过对方手里的魂灯,捧在手里。盘腿坐下。 大胡子不知她要做什么,一个劲担心的问:“小秋葵,这盏灯灭了,卢姨是不是就没命了?“ “卢姨就这般没命了,她还未见到她女儿最后一面呢!“ “为何总是这些苦命人不得善终?“ 大胡子垂头丧气坐在一旁,他也很自责,自家世子爷派他来保护秋葵,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关键时刻,什么忙也帮不了! “小秋葵!“大胡子突然异想天开提议道:“要不咱给灯里加些油吧?“ 秋葵捧着那盏灯,正一筹莫展呢,突然听他这句话,像是得到了某种启发,她擦了嘴角的血手。轻轻放在魂灯旁边,念力影响下,手上的血似雾气一般飞向魂灯之中,她再闭目念道:“以我之血,续灯之命,魂灯不灭,亡魂不离!“ 谁知,那盏微弱得只剩一丝火星的魂灯突然一亮,火焰高涨。 秋葵裂开带血的唇角,看向前方还在斗法的赵衾帛与魂链,“老太婆,看来这一时半会儿,这灯是灭不了了,你还要斗到几时?“ 老太婆也十分生气,在他们相斗这过程中,子时三刻早过了,她不仅未拘到魂,消耗还极大,她必须速战速决,也不与秋葵废话了,她的万鬼锁魂链继续与赵衾帛缠斗,她直接从外飞进来,直奔秋葵这边的魂灯过来。 屋中之人这才看清了这老头的真灵,白发白眉,长相十分怪异,不过其身上的鬼气浓烈,一看就是下面鬼仙中排得上号的角色,难怪如此嚣张。 老太婆飞扑过来,强烈鬼气掀得房中又是一番杂物乱飞。 红姑见其来势汹汹,强撑受伤的灵躯飞上去抵挡,被她一袖子就给甩开了! “啊--“红姑惨叫一声,灵身受损严重,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秋葵立即掏出魂袋,将红姑收进袋去。 “俺和你拼啦!“大胡子拔出腰间大刀,朝老太婆冲去。 老太婆鬼眼冒着黑烟,斥道:“愚蠢凡人!“ 在大胡子扑到她身前时,她不躲也不闪,大胡子直接从她灵身上穿了过去。 秋葵大惊:“千斤大哥!!“ 她十分清楚,大胡子只是凡人之躯,如此这般穿过一个修为极高的灵修鬼物身体,必被带走所有活人气。 在她惊恐之余,大胡子的刀落到地上。缓缓转过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凉得瘆手! 但他怕秋葵担心,憨傻的笑了笑,告诉她:“小秋葵,俺没事儿,俺摸不到这老太婆,这老太婆也摸不到俺!“ 秋葵见他这么一笑,心都碎了! 她抱着魂灯,牙一咬,缓缓站起身来,怒视着老太婆说:“灯是我点的,魂是我守的,今日这屋子里。你不杀了我,灯你休想灭!“ 老太婆冷笑:“你修为不高,大话倒是讲了不少,本尊也告诉你,本尊不管你今日死不死,这盏魂灯灭定了!“ 接着,老太婆运鬼力朝秋葵及怀里的魂灯而来。 那排山倒海的鬼力层层叠叠卷起房中物什,秋葵手捧魂灯,张嘴想叫一个名字。 “姜??“ 但只叫出一个字时,她便止住了! 从前每到生死关头,她都想着他能来救自己。 这回,她想自己扛,所以下意识地转过身体抵挡这一击。 这一击如约而至,将她震了出去,魂灯也因此掉落下去,她趴在地上,抬头去赵,见魂灯还未灭,她立即爬过去捡灯,手刚摸到灯柱,老太婆怎能让她如愿?其飞身过来,甩出一根锁魂链缠住她的手,不让她拾捡魂灯。 “凤秋葵,都这般了,你还护这盏灯?“老太婆全白的发垂在背上,身材消瘦,眼窝深陷,嘴巴突兀,从秋葵的角度看去,更是十分刻薄阴森之相。 凤秋葵咬牙以挣脱她的锁魂链。 老太婆也不急于立即吹灭这盏灯,她来此,本就是为了教训凤秋葵来的,此刻又怎会放过机会呢,她问:“你凤家人怎么总是一副能救沧桑大无畏之相?三百年前那个凤云烟还稍微有些火候,啧啧,可你看看你,你真是连凤云烟一根指头都比不上,还妄想与本尊抢魂?“ 说时,她收紧锁魂链,秋葵被缠住的手腕被箍得越来越紧,骨头随时都要碎掉?? 老太婆威胁道:“你只要给本尊承诺一句,从此以后,不为走阴人,阴司之事再不过问,本尊就留你一条命,让你凤家有个血脉传下去!“ “我为走阴人,我祖祖辈辈皆为走阴人,你休想得逞!!“秋葵痛得满脸冷汗,双手颤抖。 老太婆倒是为她这倔强多了几分欣赏,叹道:“听闻你在地狱里受刑数百次不肯认罪,是乃执魂,只可惜,光有执魂有何用?“ 她声音落下,紧接着屋外一道男声传来:“哦?她之执魂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我广目说了才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7:抱抱我 原本,她听姜无重说了那些话以后,以为自己已不再期待姜什么,可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时,心还是会悸动,会疑惑。 老太婆转头来,视线望向门外,早有所料似的等待着说话之人现身。 一袭水红长袍的姜无重不久便出现在门外,他面容愠色,这里发生的一切,扰了他清梦。 “广目王,三百年不见,你可安好?“老太婆眯眼带着诡异的笑,看似尊敬,却像在挑衅。 姜无重走近来,目光扫了一眼正趴在地上、手被老太婆箍住的秋葵身上,并无任何担心,但也充分不悦,因为这老太婆明知凤秋葵是他的执魂,还敢在他眼皮子低下动手,这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乞死婆,三百年不见,你怎还未死?“ 乞死婆是鬼修之灵,从前在阳间便是八大鬼王之一;民间历来都有关乞死婆的故事,相传,她曾是一乞讨老妇。四处乞讨,可因长相奇怪可怖,旁人见了都不敢靠近,更无人施舍她吃的,但她却未饿死,且只要她开口问人乞讨,过不了多久,那人便会死去,所以,人称乞死婆! 后来,因为她死的人太多了,人人闻风丧胆,官府不得已。出兵抓她,结果那些兵也不知去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且许多见过她的人都说,乞死婆不是人,是鬼怪,法力高深,普通人是没办法对付她的,于是,被其祸害的乡民便四处哭求厉害的方士前去对付,可惜,这老太婆特别厉害。道佛两家无数高人都接连败在了她手下,轻则受伤灵损,重则更被她打了个魂飞魄散,根本拿她没办法;久而久之,谁也不敢再招惹她! 那许多年,她肆无忌惮乞死,死在她手上的人数不胜数,她道行也越来越厉害,直到,六百多年前,有一老妇出现,跟她打了三天三夜,才将她收复,从此,便再未听说过乞死婆害人之事,而六百年前那个术士不是别人,正是秋葵的太祖凤祥,人称凤祥婆。 凤祥婆是这数百年来,凤家除了凤云烟以外,最厉害的走阴人;话说,乞死婆被凤祥收了以后,倒是安生了几十年,凤祥死后,将乞死婆传给后人,无奈,凤家后辈太弱,根本降不住她,无奈,只得与当时的阴司商量,将这死老太婆引去阴间鬼仙山上修行,表面看起来,她与凤家人算好聚好散了,可乞死婆却一直记着当年被凤祥收复之仇,等她得了自由,当然要报仇,凤祥死了,她就与凤家人作对。 三百年前,她就跟凤云烟斗过,在阳间,斗不过凤云烟,便转头回了阴间;那时凤云烟已登及玄章,誓要收了这老太婆立威,哪知,这老太婆请来阴司西方鬼帝帮忙,也是那时候,凤云烟大闹阴间,连西鬼帝也未放在眼里,打了个天翻地覆,人鬼皆惧! 这些,秋葵都并不知晓,此刻听他们二人对话都提到三百年前,想来,正是凤云烟的巅峰时代,她多少猜到乞死婆与凤家有仇,下面有一方势力自己不好动手,所以借了乞死婆的手来对付她。 这时,乞死婆道:“死?本尊熬过了凤家十代人,她们如今都要死绝了,本尊还好好的呢!“ 姜无重不与她废话,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挥袖间,强大的灵气在他身上出现,乞死婆早有防备,手里拽着箍秋葵的魂链跃上房梁,灵身倒挂在梁上。 “啊--“秋葵也因此被魂链拖拽着吊在了半空中,吃痛之余,她死死握住手里的魂灯,用所有意念,护着灯火,不让其熄灭。 “广目王为了现世,也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选,以本尊看,这凤秋葵着实太弱,不然让本尊帮您一帮,打死了她,你再等下一个执魂转世如何?“乞死婆从上往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朝下看着。 姜无重缓缓抬起头来,那双俊眸中杀气逐渐起,警告道:“在我广目面前称本尊,你找死!“ 刹时,他右手中化出灵莲,集力量在莲花之中。 那灵莲已有了粉蓝两种色泽,灵光将房间中所有人的面孔照亮,尤其将乞死婆那张老脸照得更加诡异,她咧来瘪扁的嘴,露出里面只有两三颗尖齿,笑道:“这么说,你已解开自己一道神魂,难怪如此狂妄,可惜了,也才一道神魂??“ “一道神魂,足以打你个魂飞魄散了!“姜无重引灵莲中的力量袭向对方。 只见那道明亮的灵光飞向房梁。乞死婆摔出一条魂链来接住了这道力量,她分外得意,说:“都三百年了,你少了三道神魂,而本已在阴间修行了三千年,你以为真能对付本尊吗?“ 乞死婆拽着魂链中的力量沉积了片刻,大喊一声,那力量又朝姜无重飞来。 “仙主小心!“闻声赶来的代碧萝就站在门外,她担心的声音传来,姜无重未回头,也没应,他退了两步,力量打在地面上,瞬间砸出好大个坑! 秋葵还被吊在梁上,她的意念快要支撑不住,手里的魂灯也快要熄灭了,她用力挣了挣,手就快要挣脱出来时,又被对方发现,乞死婆手里的魂链向上一拽,她整个人又被提高了半仗! 大胡子立即开口求道:“姜仙爷,你快将小秋葵救下来呀!“ 姜无重冷着眼回答:“放开魂灯她自有法子下来!“ 秋葵心头紧了一下,原来他明知道她是因为要护住魂灯,才被乞死婆给箍住的。 他明知道,她为了护那魂灯有多拼命,但他却视若无睹,要她自己扔了魂灯自救? 看来,她那个对弱小世人怜悯的夫君,真的不复存在了! 乞死婆要灭灯、姜无重要她丢了灯,她偏不肯丢!! 就算手断掉,小命不保,她也要最后的力气护住这盏魂灯,于是她咬紧牙关,满头大汗坚持着。 头顶的乞死婆瞧她这模样,嘲讽道:“凤秋葵,连你的广目王都让你扔了灯,你还在坚持什么?“ 秋葵恶狠狠瞪着她,切齿道:“今日你不杀我,你必成我袋中之鬼!“ 乞死婆一听。彻底炸了,立即甩下一条魂链缠上秋葵的脖子。 红姑大惊:“主人!“ 她想飞上去帮忙,可受伤严重,几乎不能动弹。 与此同时,姜无重的灵莲已再次集出强大的力量在手心之中,不过,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乞死婆余光中,知道威胁存在,她并不惊慌,阴笑着提醒道:“广目王,这魂链此时,连同我魂与她之魂,两魂相通,同生同死!你赶紧你让她将魂灯给我,今天这事儿就算完了,不然你来对付我,她也必死!“ 姜无重自然知道乞死婆的那条魂链名叫万鬼锁魂链,顾名思义,可锁万鬼,不仅能锁鬼,还能锁人魂,秋葵此刻被她锁住魂,她便与秋葵灵魂相通,他若施法对付乞死婆,秋葵会比乞死婆先承受伤害。 “凤秋葵,你还等什么。把魂灯给她啊,你不想活了吗?“代碧萝倒不是为她担心,而是见不得仙主因秋葵而为难! 凤秋葵没理会她的话,她握着魂灯的手已发青,脖子也被魂链缠得呼吸困难了! 姜无重也没想到,她竟如此倔强,忍不住开口命道:“把魂灯放开!“ 秋葵声音颤抖问:“你??是怕执魂死了吗?“ 下方未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她心头苦笑,从前她因为自己一无是处而自卑,拼了命的精进修为;如今,得知自己是他需要的执魂,却开心不起来。 她宁可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孤女,他护她保护她,都仅仅是因为她是她,而非执魂! 可又能怎么办呢,真相就摆在面前,无法改变。 “把手放开!“姜无重再一次命令她。 秋葵不放,她问:“你们知道什么叫执魂吗?“ 姜无重双眉一蹙,乞死婆收了笑。 “执魂就是用不放手!“她的声音,满是嘲讽。 她讽刺乞死婆,更讽刺广目王,他们明明都知道她是执魂,却妄想她放手? 地狱五百多日断筋剔骨之痛,也未让她低头,就这一根锁魂链便想让她放手? 休想! 姜无重一句话也没说,他早该料到会是这个局面,他无动于衷的引灵莲的力量朝秋葵手中的魂灯而去! 一瞬间,秋葵用尽全力护着的魂灯,就那样熄灭了! 她双眸中,属于魂灯的光也熄灭了,一并消失的,还有她坚持守灯的信念,她眸中魔气沸腾,身体内因愤怒而产生的力量也在肆意窜动着。 乞死婆感到不妙,没想到秋葵那双赤魔眼中的魔气如此强烈,她收紧了手里的魂链企图以此控制秋葵。 但秋葵再无需护魂灯后,她的双手紧紧抓住魂链,手掌上属于她的至阴之血正一点点融入魂链之中。 “你??“乞死婆对凤家的走阴秘术十分了解,她感到秋葵的血正在逐渐渗透她的灵体,立即想松开魂链,但已晚了,秋葵抱住与她灵魂相同的魂链以低沉声音念道:“我以凤主之名,命你怨气归我所有--“ 接着,所有人看到,她双目中的魔气顺着魂链向乞死婆而去,就像上次在结界中,她度化赵衾钰一样,她的力量将乞死婆包裹住,她看到许多有关于乞死婆从前的过往,也知道了她如何用人魂在阳间修炼的过程。 不过,这乞死婆的修为极高,虽然秋葵通过赤魔眼吸纳了她大多数鬼怨之力,但她并不肯诚服,竟挣脱了秋葵。 姜无重瞧准时机,见她们分离开来,立即引灵莲朝乞死婆袭去,乞死婆灵体大伤,猝不及防被姜无重给控在半空中。 秋葵也在这过程中,从梁上掉落下来,大胡子感激跑来扶她。 秋葵感觉赤魔眼中魔气太甚,怕伤了大胡子,她立即转过头去,“别靠近我!“ 红姑也嘱咐道:“你别靠近主人,她此时身上的魔怨气能要了你命的!“ 大胡子吓得赶紧退开来! 那头,姜无重控住乞死婆以后,代碧萝也走进啦,拿出太乙寻踪,施法帮忙。 乞死婆虽被他们合力困住,但却并不求饶,她不停的挣扎,企图挣脱束缚。 “凤秋葵!去捡她的锁魂链!“姜无重吩咐道。 秋葵抬起眼帘,咬牙站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锁魂链。 奇迹的一幕发生了,当她拿到那根万鬼锁魂链时,链条便像一条无形的蛇,绕着她的左手臂,消失了! “锁乞死婆!“姜无重又一次开口。 她还在琢磨那魂链去了何处,听这话,立即开了窍。 那魂链莫非已归她所有? 可这如何用啊? 她甩了甩手,毫无反应,姜无重等得失了耐心,加重语气提醒道:“用意念!不可分心!“ 她没应,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抛出左手,便见手腕中有条链子飞了出来,朝乞死婆那边飞去,任由乞死婆如何挣扎,魂链将她捆了个结实。 姜无重与代碧萝一同收了手中的法器,松了口气! 红姑拖着受伤的灵身站在秋葵身后,取笑道:“死老太婆,你倒是继续嚣张啊!“ 乞死婆不服道:“我修为已至玄章,你就算暂时困住我又有何用,以你目前修为,根本不可能降得住我!“ 她说得不错,若不是有这条万鬼锁魂链,根本也困不住她。 秋葵掏出原本用来装红姑的魂袋说:“现在降不住你,就等到降得住你的时候,到那时候,你就与这条链子好好呆在魂袋里吧!“ 说完,她将魂袋扔过去,将乞装进了魂袋内,收紧以后,她将魂袋揣进袖囊中,立即跑到卢姨床前查看。 结果大家都知道,卢姨死了,此时,她的魂就站在床榻边,望着这凌乱的房间不知所措。 “丫头??我回不去我的身体了!“卢姨显然已知自己已死了,她看到秋葵那么拼命为她守魂灯,断气那时,她努力想回到自己尸体里去,可已回不去了! 秋葵难过的看着她,虽然她是走阴人,见多了人之生死,可她任然学不会真的看淡这个过程。 “她阳寿已尽,你本就不该强留她在阳间的!“姜无重在她背后开口说。 她回头看去,见那身穿长袍的仙爷面容平静,但刚才那话的语气,却无不是在责怪她。 “我想了却她对女儿的执念,错了吗?“秋葵问她。 姜无重冷颜回答:“错了!“ “呵!“她质问道:“那如何做才不是错?是否要让那乞死婆在我面前,拘了卢姨的魂?“ 姜无重未再开口,倒是那代碧萝多嘴说:“我听仙主说,这乞死婆是帮下面阴司的做事的,她来拘魂,你把魂给她就是了,你为何和她斗,现在打成这般,这事儿能就这般完了?“ 自然不会玩,下面阴司一方势力把乞死婆放上来的目的很明确。本就是引秋葵与她动手,只不过那死老太婆没想到,凤家这个被她低看的凤秋葵,竟能吸噬她一半怨气,这才导致她失去了万鬼锁魂链,因为,并非所有人都能拿此法器,必得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且还是与万魂锁鬼链有渊源的灵才能掌控。 所以,本来乞死婆今晚,无论如何,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这番,乞死婆被秋葵困了。下面阴司的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难免不会因此再将她发难。 她并不惊慌,问代碧萝:“怎么,你代家大小姐怕了?怕,你就走啊,我可不想连累你!“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若不是仙主在此,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秋葵看了一眼姜无重,再无别话,转身向卢姨走去,对其说:“卢姨,我先将你放在我的魂袋中,等到帮你见到梨儿,我就送你去阴间投胎!“ 代碧萝在后面风凉话说:“她本是阳寿尽的鬼。这样下去阴间就可以去轮回路,你自作主张将她留下来,耽误了投胎的时辰,到底是害她还是帮她?“ 红姑实在忍受不了这女人如此针对自家主人,怒声道:“你闭嘴!“ 代碧萝冷眼扫过来,提醒道:“你这鬼物,这儿有你说话的资格吗?“ 大胡子不服道:“她是鬼物,如何就没资格说?我家爷堂堂江州世子爷,也没你代大小姐这般气派呢!“ 代碧萝对大胡子倒没有那般刻薄,不过语言中却少不了挖苦说:“你家世子爷又非玄门中人,哪儿知道此门中也分三六九等?而这鬼物,便是最低等最是被人践踏的!“ 一直未说话的赵衾帛走上来,扶起受伤不轻的红姑,语气淡雅说:“是人皆有一死,真正有大智慧的修行者,从不低看任何比他弱小之辈!“ 代碧萝知道赵衾帛是广目王的神影,不敢低看他,见他开口,更不好再出言嘲讽,于是住了口。 他们说话间,秋葵回头看,姜无重已经不见了!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她心中依旧很难过,不过更难过的是刚吸噬了乞死婆怨气的身体,她怕大胡子他们担心,并没有表露出来,一直低着头。 代碧萝不久也出去,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秋葵对红姑说:“乞死婆占了你的魂袋,明日我再帮你寻一个新的魂袋,你灵身受损,今日先待在衾帛君的魂袋中吧。“ 她一共就两只魂袋,还是当初在坪山村,从王祥亥那得来的。 红姑也确实需要立即回到魂袋中愈灵,自己就钻了进去。 秋葵这头对赵衾帛说:“有劳衾帛君今夜为我念经消减身上魔障!“ 赵衾帛能感受到她在用力压制赤魔眼中的魔气,并没有多问,他退到一边,盘腿坐下。 卢姨的尸体在次日,便草草下葬,埋在渡桥镇旁边的坟岗之中。 秋葵因为赤魔眼的缘故,并未亲自去送她棺材入土。一切交由大胡子请人去办。 秋葵整整一天都躺在房中,虽有赵衾帛为她念经压制魔气,她任然浑身难受,好像有无数只强大的魔在她体内膨胀,她意识模糊的做着噩梦,梦中她还被关在地狱里,地狱中堆满了她的魂骨,那年看守她的狱煞还在,狱煞问她:“凤秋葵,你此刻知道错了吗?“ 她躺在刑坑中,满脸血污,连眼都是血红色的,极其可怕。 她问:“我做错了什么?“ “你说他会来救赎你。可是他却是为了救赎自己!“那被她救赎的狱煞满脸心疼的望着她,问道:“你救赎了那么多人,却无人救赎你,你还没错吗?“ 当她听到对方说无人救赎自己时,她躺在刑坑中嚎啕大哭。 “你哭什么?“狱煞又问她。 她不回答,继续哭,哭得整个地狱中都是她的声音。 “如果从来一回,你还会献上你的真心吗?“狱煞面无表情的问。 秋葵立即就不哭了,她转头看向狱煞,痴笑道:“我的真心,从来未悔过给他,不悔!“ “你真是个傻子!“狱煞的脸在渐渐变化,竟变成了姜无重的样子。 “广目王,你不必试探我,我的真心还在??“秋葵在春香楼那间紧闭的房间中睁开眼,眼泪还挂在眼角。 姜无重就坐在她的床边,还是那冷漠的样子,并不因为秋葵执着于献上自己的真心而感动。 他抬起手,轻轻盖在秋葵的眼睛上,便见那属于赤魔眼的魔气在被他的力量平复,也因此,秋葵备受煎熬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 好片刻之后,姜无重收回手,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毕竟,那赤魔眼中的魔气非凡,他也只能暂时压制下去而已,接着他冷声说:“我只帮你这次,若下次你还是一意孤行,就自己承受这魔气的痛苦吧!“ 秋葵没回答,她虽比刚才好受些了,但身子极度冰寒,卷缩在床上紧紧抱着被子。 姜无重说完这句话,起身准备出去,衣角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他身体一顿,转头视线下移,秋葵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说:“夫君??秋葵好冷,你能抱抱我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8:二十八团 姜无重皱眉,不知是认为她这请求过分,还是不能理解,他站着没动,但也没立即离开。 “冷??“秋葵吐出一口寒气,抓住他的衣角的手未松开。 外面是逐渐遁入黑暗的夜,春香楼今夜也变得十分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属于凤秋葵的喘息声。 他终是未去怜惜世人的请求,目光不看她,冷淡说:“好好记住这一刻,这世界从来不是你乞求,便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迈步向前,秋葵抓住他衣角的手空了,手心里什么都没有,但她却用力握着。 她知道,姜无重说得不错,怪就怪她竟真以为,他会拥有凡人的情感! 他已经在这条时间长河中,存在了那么多年,世间什么样的情感会成为他的羁绊呢? 没有吧?? 赵衾帛穿门进入,看着床上卷缩成团的秋葵,眸中生出不忍,“主人,你本就是极阴之躯,怨气入骨才会令你这般难受。可惜衾帛也是灵物,不能为主人取暖。“ “你已经帮我诵经一整日了,若没有你,我更难熬。“ 赵衾帛用法力牵动被子盖在秋葵身上后,又盘腿坐下。 秋葵问他:“衾帛君,乞死婆邀你去鬼仙山修行,你为何不去?“ 那老太婆虽可恶,但她所言却不假,鬼物若能去鬼仙山修行,比留在阳世跟着她不知好多少。 而今,她又生了一双赤魔眼,魔气越来越重,不知何时会被这双魔眼吞噬。到那日,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赵衾帛说:“我与乞死婆所说的那些都是真心,也许能得更高修为对于如我这般的灵物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衾帛所立下的誓言,是不会改的!“ 谦谦君子如赵衾帛这般,一生都在为了不属于他的执念在坚持着。 秋葵见过他魂念中曾经那些过往,也清楚他对凤云烟的情感,她对他说:“凤云烟还在阳间!“ 赵衾帛总是淡如水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又重复了一遍说:“我被封印在老王村的荒宅中,据说已经三十年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她此刻占着卢姨之女的肉身,也许梨儿还没死!“ 赵衾帛才与她来渡桥两日,并不知她之前发生的事。听完她之言,低头沉默起来。 “她如何会被封印在那座荒村中尚不可知,不过她害死了人,不管她是否是我凤家人,我不能让她继续害人!“ 赵衾帛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沉声回答:“她??也许有什么苦衷??“ “我也希望她有何苦衷!“ 他们一人一鬼再无别的话,沉默中度过这漫长的夜。 渡桥以西北之处,荒岗之上,姜无重站在那块突兀的石碑前,伸手抚摸着石碑壁,听到许多人声,十分凄厉,他将手收回。 代碧萝上前来关心的问:“仙主,你无碍吧?“ 姜无重没应,目光盯着石碑,突然问:“寒冷是何种滋味?“ 代碧萝愣了一下,低眉回答:“寒冷??凡人一到冬季,冰封刺骨,便会感到寒冷,听说,江州的冬季便特别寒冷!“ “本尊即使有了这副肉体,已然未感觉过寒冷!“ 听他如此说,段采南在旁边轻叹道:“寒冷,大约是被人心所负,无所依存的难受吧?“ 姜无重抬起仙眸,轻睨也如夜色下的山野一般,极其深沉。 代碧萝小心翼翼的说:“仙主才刚出结界,该先养精蓄锐,不该再为凤秋葵好费灵力的!“ 姜无重回答:“本尊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他选择的丫头,真心到底能坚持到几时!“ 说完,他带着二人从荒岗上下去。 卢姨死的第三日,秋葵终于可以下床了,她请春香楼的丫鬟帮她梳了个头,换上干净衣服,出现在姜无重的房外,不过房中却无人。 正想找个丫鬟来问问,见段采南从一旁的廊上走来,恭敬的与她作礼。 “神女大人!“ “你的广目王呢?“她问。 “广目王正在春香楼中,神女大人请随我来!“ 秋葵没再多问,跟着段采南到了春香楼的主楼,楼中这些时日不宴其他宾客,广目王便是他们唯一的贵客。 装饰得十分雅致的春香楼二楼厅房中,姜无重已换上一身绛紫长袍,侧卧在挂满帐幔的软垫上,两个春香楼的姑娘坐在他身边正帮他锤腿捏肩,却不见代碧萝身影。 秋葵心头好奇,此女怎会离开她的仙主半步呢? “神女大人,这边请!“段采南拂袖,请她到旁边的软垫上坐下,立即有身穿轻缕的姑娘未她斟酒。 “神女大人,这酒名叫美人香,是春香楼老板香姨亲手所酿,酒是好酒,味儿是真香,神女大人尝尝吧?“ 秋葵回答:“我不饮酒!“ 她的目光看着姜无重,见其闭着双眸,似在睡觉。 但她知道,他肯定知道自己来了,于是端起酒杯来,对那边说:“广目王也喜欢这美人香吗?“ 姜无重闭着眼回答:“世人只道这酒解千愁,本尊却喝不出一丝味儿来,实在扫兴!“ 那帮他捶腿的姑娘说:“仙公子不喜欢喝酒,那吃一块糕点吧?“ 有姑娘为他送上糕点,他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说:“糕点也极其无味!“ 秋葵又想起从前在坪山村的事,姜无重说自己饿了,她给他煮了一碗面,她曾问过他好不好吃,姜无重未答,不过一大碗,却全都吃下去了! 她于是起身出去,到春香楼的厨房里,烧火下了两碗煎蛋面,她手脚很快,半柱香功夫不到,她便将面放在了姜无重面前。 闻到面香,姜无重睁开了眼,不知是因为秋葵这般举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眉头皱了皱。 秋葵笑了笑,说:“许是前两日你解封出来吃了太多肉,嘴里无味吧!“ “本尊又没说要吃面!“姜无重说。 段采南也坐下来,得体的与秋葵道谢说:“没想到神女大人也与采南煮了一碗,这面真香,广目王,采南先尝尝吧!“ 这厮长得斯斯文文,说话也文嗖嗖的,吃东西却随意得很,一口接着一口。 秋葵看姜无重不动筷,开口道:“我又没下毒!“ 姜无重终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他又皱了皱眉。 “怎么?不好吃吗?“ 他将筷子丢到一旁,摇着了摇袖子,重新躺回去说:“极其难吃!“ 秋葵不信,她自己端过来,吃了一口,明明味道就很好。 想来,他只是不喜欢吃她煮的吧! 她放下筷子,端着面碗准备拿出去倒了,背后传来姜无重的声音说:“你煮面,是为了卢银巧女儿之事!“ 她转身应道:“是啊,不知广目王可否出手相助?“ 对方说:“那是你答应的事,若你自己都没信心做到,又凭什么认为,本尊要帮你?“ 秋葵心头紧了一下,故作无事的说:“看来我想用一碗面贿赂广目王失败了!“ 她走出厅去,下楼,穿过大门,站在渡桥半下午的街道上,回头望了一眼背后的房楼,怅然道:“从此以后,世上只有广目王,再无我凤秋葵的夫君了吗?“ 走在渡桥的街道上,她突然有些想念卫临渊与小初守了,至少有他们在时,周围总是热热闹闹的。 而此刻,她像个无家可归之人。 姜无重不打算帮她,老王村她必得再去一次,不过暂时她不敢去碰,一是红姑受伤需要时间修养,二是老王村的事,她总觉得还另有隐情。 去不了老王村,她也没闲着,带着大胡子在镇上转了转,问起镇外荒岗的事,却无人知晓石碑是何人所立,更无从查起。 秋葵提议道:“不然还是去趟岳家吧,上次从结界出来后,也没去登门道谢过!“ 大胡子附和道:“确实该去,这岳家在渡桥不是认识许多人吗?那荒岗上的石碑。他们也许知道些来路。“ 二人没多耽误,直奔去了岳家。 敲门后,岳家下人来开门,前几日已见过秋葵,自然认得是岳四爷的贵客,听闻她来见四爷,立即尊敬地请到客堂中坐下,送上好茶点心。 岳家人刚用过晚饭,听闻她来,岳小爷立即赶过来。 “凤姑娘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秋葵放下茶杯,道:“却有件事,想问问四爷。“ “可不巧,我爷爷他老人家被人请去办事了,昨日走的,可能要回来还需要几日??“岳小爷又笑着客气说:“凤姑娘还未用晚餐吧?我让下人再备些酒菜??“ “不必了!“秋葵道:“既然四爷不在,那我们改日再登门造访吧!“ 她确实未多留,不久便带着大胡子从岳家出了来。 “小秋葵,你怎么不问问那小子,他爷爷被请去哪儿了啊?“大胡子疑惑问。 “岳四爷应该在岳府的,人家不想见,必事出有因,问那么多有什么用呢!“秋葵满脑子都是事儿,说话时也不怎么看路,一股脑儿往镇外的旷野上走去。 大胡子手里提着灯,好奇问:“你怎么知道岳四爷在岳府?“ 秋葵回答:“我们去岳家时。岳家的下人听见我说来找岳四爷并未说过四爷不在,已经请我们进去了,岳小爷才来告知四爷不在,必是四爷不想出来见,恐怕接下来几日,岳四爷也不会出现在人前了!“ 大胡子心里暗自佩服她,又疑惑问:“那老头又与咱们使什么怪?人明明在,为何躲着不见?“ 秋葵摇摇头,需要她思考的实在太多了! 这双赤魔眼魔气越来越重,她夜夜煎熬;而那乞死婆虽被锁魂链锁住了,却一直试图挣脱,她既不能降服这老鬼婆,又不能去荒宅找凤云烟;这边,岳四爷躲着不见,她仿佛走到了一条死胡同,不知要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间,二人走到了一座桥前,桥下是一条小河流,河通渡桥。 桥头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刻着两个大字,大胡子用夜灯一照,对秋葵说:“这就是渡桥,渡桥镇因此桥而得名吧!“ 秋葵点点头说:“这桥是座古桥,以前我与奶奶来过一次!听闻,以前最早的时候,并没有边镇,桥两边的村民会聚集在这桥上买卖山货小菜,久而久之,小贩越来越多,才有了一座小镇,人也越来越多。“ 大胡子虚着眼睛看向桥那头说:“那边是不是站着一个人啊?“ 秋葵早就看见那个人了,只不过没见那人身下有影子,便知是撞鬼了,所以没声张,没想到大胡子也看见了! “像是以前在这渡桥当兵之人!“秋葵从那人身上穿的绒衣上推断。 大胡子脸色一变,意识到什么,“该不会是??“ “嗯。“她点了点头,说:“日落下之后,本就是他们的世界,我们回去吧!“ “好。“大胡子与她待久了,这种东西见得多了,也学会了心生敬畏。 他们二人转身往渡桥镇的方向而去,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却还没到。 大胡子眼瞅着前面的路,低声对秋葵说:“起雾了!“ 她点点头,将夜灯接过来,继续往前走。 “小秋葵!“大胡子突然喊了一声,因为他看到前面树旁边,站了一个人,也穿着绒衣,与方才在后面桥上见到的那人身姿相似,好像就是同一人。 秋葵吐出一口气,走到那颗树前方停下来,说:“你倒是厉害,竟敢拦我的路。“ 那个身穿绒衣的人站在树下,头发是束着的,不过低垂着头,看不到面容,听到秋葵的声音,他开口以低沉的声音说:“我在这桥上等了许多了!“ “你在等什么?“秋葵问。 “我在等一个人!“ “等谁?“ “等一个可以将他们救出来的人!“ 寂静的小路上,迷雾绕在周围,这诡异的男人声音中充满了一丝哀伤。 秋葵问道:“他们又是谁?“ “西边渡桥镇边军第二十八团,一百五十人!“男人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了明显变化,他抬起了头,目光看向远方的旷野中。 “你曾是镇边军第二十八团的兵?“秋葵问道。 大胡子面色一变,对她说:“小秋葵,俺知道镇边军二十八团,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团了,自从仁善王上位以后,边镇军就不以团分了,若俺记得没错的话,现在的边镇分军,一军三千兵,每军分三幢,每幢有十队,一队十人!“ 秋葵点点头说:“他肯定不是现在死的,起码死了几十年了!“ 接着,她又抬头问:“你是二十八团的兵?“ 那男人点了点头说:“是,我是二十八团的兵!“ “那你等到你要等的人了吗?“ 男人并没有像死了许多年的鬼一样,满身怨气,他的脸甚至还保留着活着时的模样,看年纪,他死时也不过二十来岁吧。 男人摇了摇头说:“我等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但我每晚都会站在这里等??“ “你怎么知道,你可以等来一个救二十八团兵的人?“ “有位婆婆告诉我的!“男人说:“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也在这桥上,我见过许多人,我和他们说话,他们都看不见我,只有那个婆婆能看见我,我以为她就是可以帮我之人!“ 大胡子好奇问:“那她是吗?“ 男子失落的摇了摇头,“婆婆说,她帮不了我,她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秋葵的神色却有些许变化,她问:“那个婆婆长什么样子?“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棉麻衣,肩上有一块补丁,她也许并不是很老,但是她的头发全白了!“男子补充道:“婆婆说等她孙女长大了,也许她孙女可以帮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秋葵问他。 男子转头向秋葵看过来,点了点头说:“知道,你就是婆婆的孙女,你长大了,那时候婆婆背着你,你在她背上睡着了!“ 大胡子一脸惊异,扯了扯秋葵的袖子问:“他在等你啊?“ 秋葵心绪十分复杂,因为从这已死了几十年的男鬼口中,听到了奶奶的消息,她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她记得清楚,那年与奶奶离开渡桥是在深夜,出了镇,她觉得有些困了,奶奶便背着她走夜路,她还记得奶奶的背脊很瘦,可趴在上面,她会感到很安心,因为有奶奶护着,什么邪祟也不敢靠近她;那时候她便想,等她长大了,她也要像奶奶护她一样护着奶奶,若是哪天,奶奶老了,腿脚不利索了,她出去办事,她也会这样背着奶奶走吧! 可是如今,这些却通通不能实现了! 而这些曾经有关奶奶的回忆,仿佛是奶奶通过这些人与灵的耳目告诉她,她要做什么。她可以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秋葵问道。 “苏于。“ “苏于,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找到我二十八团的兄弟们,他们消失很久了,我答应过他们,一定将信送回去??“ 大胡子说:“他应该是当时那团里的传信兵!“ 苏于听到了他的话,立即点头应道:“是啊,我是专门传信的,我脚程很快,一日能跑百里,我还特别机警,没人能逮到我,团里放岗也是我,我眼睛特别灵??“ “我知道!“大胡子说:“边镇的信兵自来都很能。看老兄你这双脚就知道!“ 秋葵也低头去看苏于的脚,发现他的脚特别大,腿也很长,实在超出常人。 她说:“你要我帮你找当年二十八团的兵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苏于问:“你说吧,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帮你找到他们的下落,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大胡子疑惑的问:“小秋葵,他又不像钰天子,看起来就是个存在于时间比较久的小鬼,你留着他做啥啊?“ “他跑得快,眼睛灵,我留着有大用处!“她没再多说,目光看向苏于。坦诚讲:“我是走阴人,我身边会有许多危险,你跟着我,以后不一定有什么善终,你需得想好,若你答应了,我便给你一张我凤家的养鬼符。“ 苏于立即就听懂了她的意思,毫不犹豫的讲:“你能帮我找到二十八团的兄弟,我以后就跟定你了,危险我不怕,我是兵,天天在战场上跑的,我很久没跑过了!“ 秋葵点点头,将赵衾帛唤出来吩咐道:“有劳衾帛君守我片刻!“ 赵衾帛回答:“主人安心去吧!“ 她便来到苏于身边说:“我去你魂念中看看吧!“ 她于是伸手向苏于的额头,念起通魂念的咒语,很快,就进入了苏于曾活着的时代。 这是天合新厉第十四年,距离秋葵的时代有七十年了,七十年前的渡桥还未有后来那景貌,周围因为战乱一片荒芜。 苏于所在的团驻扎在渡桥以西,秋葵对比周边环境,确认此地离她上过的那座荒岗不远。 是夜,军营里与往常一样平静,苏于去河边洗衣服回来晾在营区内。 迎面走来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哥,笑着对他说:“小于,你看这是啥?“ 小哥从怀里掏出一只野兔,大约只有三月大。 “哪儿逮的?“ “巡逻的时候,在西边的岗上捉的,咱们养养,养肥些,等上两个月,就能吃顿兔子肉了!“小哥美滋滋的说,他叫陈汉,比苏于大两岁,二人关系最好。 苏于说:“怕到时候你养出感情来,舍不得吃了!“ “那不成,必须吃,两个月后就是八月十五,那天是你生辰。杀了兔子给你庆生!“ 苏于说:“大成哥每年都记得我的生日!“ “咱们二十八团的兵都是孤儿,团军当咱们是亲儿子,你又是咱们里面最小的,我这当哥的得照顾你!“小哥说完,便抱着兔子走了! 那天开始,整个团一百号大汉都将这只兔子当成了宝,出去巡逻练兵,免不了拔几根草回来喂兔子,只等八月十五,给团里老幺宰兔子吃。 一转眼,八月十五在二十八团所有弟兄的期盼下来临,这夜,出去巡逻的兵突然回来禀报。西边发现敌情,敌人不少,军情紧急,得立即通知边镇守军支援。 苏于是团里信兵,这任务自然落到了他头上,接到命令,他立即骑马出发,临走时匆匆忙忙与陈汉道别道:“哥,我走了,等我回来,咱们宰兔子吃!“ 陈汉向他挥了挥手,叮嘱道:“路上当心点儿!“ 苏于快马加鞭回到渡桥,将军情通报边镇守将,当时的守将叫杜勇,得知此情后,立即派兵增援。 可是,当大部队赶到二十八团军营驻扎地时,整个军营中空无一人,连马匹都不见了! 军营中的炭火还在烧,有口锅里还熬着夜里士兵要吃的汤饭,周围更无打斗痕迹。 更奇怪的是,杜勇派人到西边查探,西边一片平静,根本没有什么敌情。 整个二十八团、一百五十人,在三个时辰内,就这样,凭空失踪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9:印门岳家 如此诡异之事,找不到缘由,边镇守将杜勇自然怀疑起苏于来,命人将他五花大绑,严刑逼问。 苏于一百五十个兄弟,就这样不见了,他比谁都着急。 西边的营区帐篷内,他被吊在刑架上,在拷问他的军士一遍又一遍用刑中,他宁死不屈,坚决否认自己与这一切有关。 后来,此事传遍了整个江州也无人找到那失踪的二十八团,军中开始传,二十八团恐怕遇上了什么邪门事。 其实历来这些当兵的,都不信邪,无奈二十八团之事实在太过诡异,守将杜勇也不得不信一回。 这日是晴朗天,渡桥镇关镇自查已有整整一月,而苏于还被关押在西边的军营中,因担心失踪的二十八团兄弟,他夜不能寐,对每个来拷问他的人都说着同样一句话,他说:“团将让我骑马回渡桥报信,我离开前。还让我兄弟陈汉等我回去,我们养了只兔子,八月十五是我生辰,我们打算夜里宰兔子的。“ 营帐中,听他说这句话上百遍的军士似乎已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不再多问什么,默默的听着。 “我们二十八团的人,都是当年清河战役的遗孤,是在团里长大的,他们不止是我的战友,更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 “我答应过他们。会将信带回渡桥的!“ “哎!“看押军士叹了口气,“我听闻杜将军请了一位高人来,也许很快就有二十八团兄弟们的消息了!“ 苏于无神的眸子回了些神,“真的吗?“ “真的,我听说,今日就到营中了!“ 秋葵站在苏于旁边,将高人听得真真的,也不知七十年前,被请到渡桥来的高人是谁。 她与苏于一样等待着,午时刚过,营中果然来了个青年。秋葵远远看见,那人身穿一身黑色长衣。身形消瘦,束发毫无点缀,竟有些眼熟,她感觉自己在何处看过。 苏于求看押他的军士说:“大兄弟,让我去见见这个高人吧,求求你了!“ 军士一口拒绝道:“杜将军有令,你不可离开此帐!“ 随后他又心软说:“不过我可以去帮你看看!回来告诉你消息!“ 苏于点头。 军士不久就走了,留下苏于一人在帐中,没多久,看押军士跑回来告诉他:“那位高人年纪轻轻,也就三十岁模样,我听他说,西边的岗上,有一道门,那门通向阴间,二十八团的兄弟都去阴间了,回不来了!“ “什么?不,不可能,好好的大活人,怎会回不来?“苏于不肯信,他还等着哪天二十八团的兄弟全部回来呢。 “那岗上光秃秃的,有什么门?我从未见过!“ 军士回答:“我原本也不信,可杜将军与军中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那个高人打开了一道门,门里有哀嚎声传来,犹如炼狱中受刑的罪魂求饶声,军中都传开了!“ 秋葵面色有异,因为是在苏于的魂念中,她并不能离开太远,最多只能在附近走动。 她看到远处有一行人,围拥着那穿黑衣的青年男子走过,这次,她依稀看清了那人的面部轮廓,心头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竟是他! 勾魂人! 那个在梁永安的魂念中,名叫周俊生的人! 七十年前,他便长成这般样子,七十年过去了,他任然没有一丝老去的痕迹。 看来二十八团的人与他失踪脱不了干系了,只是他又用了什么法子? 那荒岗上所谓的地狱之门绝对有问题! “岳先生要在荒岗上立一座碑,那碑是用来封住地狱之门的,有了那道碑,就再不会有人被引入地狱之门了!“看押军士对苏于说。 苏于问:“那我的兄弟们呢?“ “回不来了,苏于,你别想了!“对方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因为现在真相已经清楚,足以证明苏于与此没有关系,杜将军下令将他放了! 苏于不肯就这般算了,他从营帐中出来就直奔那位被杜将军请来的岳先生,秋葵也立即跟了上去。 荒岗上,一座有日月石刻的碑正被埋入土中,苏于冲过许多人,到了石碑前,大喊道:“不可以埋,不可以埋!埋了二十八团就回不来了!他们就回不来了!“ 那位岳先生一脸冰冷的站在人后,他什么话都没说,杜勇立即派人将苏于拖开。 苏于跪在地上不停哭求:“杜将军,我二十八团的人还没回来,这道门封起来,他们就回不来了啊!“ “他们本就回不来了!“那个岳先生说。 杜勇避免他继续闹事,命人将苏于拖走,最后,碑成功的在荒岗上立了起来,从此以后,军中确实再无别的人失踪。 可苏于却神志涣散,整日念道着:“如果我早些搬来救兵,二十八团的兄弟们就不会不见了吧?“ “如果我不去传信,也许我还能与他们一起??“ 旁边的人问他:“二十八团的人掉进地狱里去了,你也要与他们一起?“ 苏于毫无惶恐的说:“和他们一起,地狱我也不怕!“ 也因此,他再无心在军中做事,杜勇将他放了,他脱了甲,穿着一身白色绒衣,每日走在二十八团军营与渡桥的路上,逢人就问:“你们见过二十八团的人吗?“ 还有人看他可怜,施舍他些吃的,没有吃的,他便喝着露水,吃些野菜充饥。 一个雷雨天,他躲在树下冷得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那夜特别漫长,后来。他依旧在这条路上来往,再也不觉得寒冷饥饿,只是,他再与过往的人说什么,没人再理会他,好像,人们都看不见他。 可他任然没有离开这里,他认为只要在这条路上等待,就一定能等到他二十八团兄弟们的消息。 苏于在那个雨夜的寒意中失去生命,但他因为对二十八团的执念,魂魄留在了阳间,成为了这条路上的一个执念鬼。 秋葵心情复杂的从苏于魂念中走出来,叹息道:“你生前是个可敬之人!“ 可敬也可怜! 她本想着尽自己所能帮苏于寻找七十年前二十八团之人的下落,却未想到,竟在苏于的魂念中,看到了勾魂人的身影。 那座碑,竟是勾魂人所立,而在苏于的魂念中,那些人称勾魂人为岳先生! 五十年前,凤云烟给梁永安换命,她要梁永安的真心;三十年前,勾魂人向王祥亥买了他家祖宅,但最后却是岳四爷将凤云烟,封印在了荒宅中?而西边的碑,与七十年前,消失的二十八团紧密联系着。 这一桩桩故事疑点重重,但在这一刻,所有矛头似乎都指向了岳家! “看来,那岳老头有许多事,都没说呢!“秋裤眸眼明亮,她感觉,冥冥之中,老天爷似在帮她,若是不恰巧与见苏于,她此刻还一筹莫展,不知从何下手呢! 当即。她带上苏于,调头往岳家回去。 到了岳家大门外,大胡子重重敲门,岳家下人来开了门,见又是她回来了客气的问:“凤姑娘,您这是??“ 秋葵迈步向里头走去,大胡子粗声道:“将你们家岳四爷叫出来,赶紧的!“ 下人这回得了主子的授意,回说:“可我家老爷子出门了,小爷说要好几日才回来呢!“ 秋葵笑了笑,先不点破,人自顾走到岳家客堂里坐下,抬眸说:“你是下面做事的,我不为难你,你再将你们家小爷请来!“ 岳小爷不久之后就带着自家十来个下人赶了过来,大胡子一见,悻悻道:“哟,这么多人啊?“ 岳小爷笑着解释道:“我爷爷走前说,这几日可能会遇上些事儿,让我提防一些,我道是谁深夜造访,原来是凤姑娘啊,可凤姑娘您这才刚离开不久,怎地又回来了?“ 秋葵不直接回答他。好奇问道:“四爷所指--遇上什么事儿?“ “这青闳便不知了!“ 大胡子就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截了当说:“岳青闳,赶紧将岳四爷叫出来,他今日不出来,我们是不会走的!“ 岳小爷怔了一下,疑惑问:“凤姑娘是要在此等我爷爷回来吗?“ 有丫鬟给秋葵端茶水过来,她端起来闻了一下,又放回案上,“岳青闳,我不是等你爷爷回来,我是等你爷爷出来!“ 她话说得很明白,对方心中发虚,低眸不看她。 “怎么?他老人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出来见人?还是不敢出来见我?“ 岳小爷最恨别人对他爷爷不敬,听到秋葵如此质疑岳千筑,面上那分客气也消失了,他沉下脸说:“凤姑娘你不要太过分,我们岳家对你礼仪相待,上回还叫了那么多人帮你进山里去寻找卢巧银,你没有半分感激就算了,怎么今夜来此还如此咄咄逼人?“ 秋葵一丝忏愧都未有,她也冷下脸说:“你爷爷叫了那么多人帮我进山里找卢姨我很感激,不过--现在看来,你爷爷当时肯出手帮忙,似乎目的并不单纯吧!“ “凤秋葵!你什么意思?“ 大胡子指着他的脸道:“能什么意思?你爷爷当时是为了帮着找人,还是以找人的目的另行他事?“ 岳小爷彻底变脸了,怒说:“你们既不知为客之礼,我岳家不欢迎你们,请离开吧!“ 秋葵正襟危坐于岳家客堂的椅子上,眉目清冷说:“我不想走,你觉得,你能打发我吗?“ 岳小爷提醒道:“你别仗着自己是走阴人,养了只小鬼,就目中无人!“ 几人这般不算友好的对话,没多久就引来了岳家其他人,其中就有,岳小爷的两个叔伯,这二人年纪四十多岁,那日在岳家的宴请上也在,一个叫岳老三,一个叫岳老四。 岳千筑一共四个孩子,岳小爷则是岳千筑长子的所生,不过,岳小爷的父亲却从未见过,想来已不在人世。 而这岳老三与岳老四平日帮岳家操持着家中的生意,在渡桥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当日都见过秋葵本事,并不想与她来动手,劝道:“凤姑娘,我爹确实不在府上,要不您今晚先回,改日再来?“ 秋葵面不改色的坐着。 对方看她油盐不进,也只好由着她等下去。 岳小爷气不过,还要说过激的话,被岳老三拉下去。 二人走到院子内,岳小爷不平的说:“三伯,你拉我作甚?这女人冥顽不灵,不给她点教训,她真当我岳家怕了她了!“ 岳老三压低了声音说:“你忘了爷爷是如何告诫你的吗?别去招惹这丫头,她要等就让她等呗,看她能等多久!“ “她和她那个随从如此肆无忌惮在我岳家横行,就那么由着她?我岳家不是对付不了她!“ “别说了!一切等你爷爷出来再说!“岳老三嘱咐道。 “爷爷应快了吧?岗上的碑有人动过,肯定是这丫头干的,我怀疑她可能查出什么了,不能让她继续查下去,等爷爷出来??“ “住口!“岳老三严声告诫道:“你爷爷说过,暂时先不要动这丫头,一切得等--“ 等什么,岳老三忌讳着什么没说下去,他厉目看向院角处,不过那边却什么都没有,他疑惑更深,立即将岳小爷叫走了! 不久之后,客堂之中,苏于将他听到岳家人在院里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秋葵。 秋葵侧身靠在案面上,冷冷道:“荒岗上的碑,果然与岳家有关系,想耗着我就没事儿了?想得到美!“ 大胡子忙问:“小秋葵,你打算怎么办?“ “今晚我们不睡,岳家人也别想睡!“她附耳对大胡子说了句什么,大胡子应了声:“好勒!“ 然后就跑开了,大胡子再回来时,搬一只大鼓,这鼓就是岳府里的,应是逢年过节,下人用来祭祀时用的,鼓声有半人多高,往岳家客堂院子里一放,他拿着鼓锤一敲,鼓声震耳! 整个岳家的人都惊动了,无不从各自院子里走出来,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先是不想理会,可客堂那边,鼓声一声接着一声,敲得人心慌。 岳小爷在自己房间里气得将桌子掀了,骂道:“这死丫头欺人太甚!“ 他媳妇攀附在他身上,轻声问道:“夫君,这丫头真如下人们说的那般厉害吗?所以才这般嚣张?我们岳家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 “放心吧,她猖狂不了多久!“ “怎么?“ “老王村那边的东西,你知道是谁吗?“岳小爷问。 他媳妇摇了摇头:“不知道呀!“ “你忘了吗,爷爷每半月就要前去老王村守斋三日,算起来,明日应该会回来了吧!“岳小爷在他媳妇面前,藏不住话,说:“那老王村荒宅里面供着的,可是她凤秋葵的祖宗,等到那祖宗时候到了就要出来了,等到那时候,还有她嚣张的时候吗?“ “当真吗?“ “我啥时候骗过你?“那边的鼓声还在敲,岳小爷也不打算睡了,松了松腰带,搂着他媳妇的细腰说:“宝贝儿,就让他们敲就是了,我们做我们的事!“ 他媳妇姓曹,是渡桥镇上一商户之女,曹氏生得几分容姿,年初被岳小爷看上便才娶进门不久,二人正是新婚当头。姓岳的恨不得整日跟曹氏躺在床上呢。 平日夜里,他要,曹氏便答应着,今日应是被外头的鼓声给敲得心烦,曹氏推了他一把,巧声说:“别急嘛!“ “能不急吗,可想死爷了!“岳小爷搂着她,嘴往脸上又qin又啃。 曹氏也没再反抗,依偎在他身上试探问:“如此说来,老王村的里荒宅中的东西,不是被关在那的,而是被咱家供在那的?“ 岳小爷眉头一皱。疑惑问:“我说曹瑛,你平日并不关心家里这些事儿啊,今夜怎生这么多问?“ 曹氏抬起下巴,娇笑着拨下自己身上的衣衫露出半截xiang肩说:“奴家本也不想问,可是奴家的主人想知道的,奴家当然要为她问来了!“ 岳小爷脸色大变,慌忙后退了两步,质问:“你他妈是谁?“ 曹氏笑着反问:“你说奴家是谁?“ “你??你??“岳小爷一阵后怕,大概猜到了什么。 突然,“轰“地巨大一声,门从外面被人踢开,秋葵就站在门外。她一双赤眼在夜色中发着光,十分瘆人。 岳小爷惊了一大跳,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秋葵不慌不忙地迈步进来,余光中,院子里不停有人窜进来。 这时,岳家其他人都未睡下,没多久,整个院子都挤满了岳家的人。 岳小爷呐喊道:“凤秋葵引鬼上了曹瑛的身!!“ 曹瑛白了他一眼,来到秋葵身后,附耳在她耳边说告知了刚刚从岳小爷那问来的事。 秋葵脸色微变,心头暗叹:早觉得岳家有问题,看来直觉没错! 凤云烟并不是被岳四爷封在荒宅内的! 岳家所有人这时都炸开了锅,岳老二质问道:“凤秋葵,你什么意思?让那鬼东西上人身,我曹氏一弱女子,怎么承受得起!你是要了她的命!“ “要不要她的命我自有分寸,若你们岳家人从一开始就不藏着这么多秘密,我又何须出此下策?若是曹氏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也只能怪她命不好,偏偏嫁给了你们岳家!“ 岳小爷从房中冲出来,衣衫不整的怒指道:“凤秋葵!你找死!“ 秋葵挑了挑眉,“说我找死的人很多,而你是最弱的一个!“ 她其实也并不想伤曹氏性命,现在已得知真相,便令道:“红姑,出来吧!“ 音落,曹氏身体里飞出一道红色的影子,正是红姑。 红姑出来后,曹氏便倒在了地上。 岳小爷忍不住了,当即手结印章,嘴里默念了句什么,便从他手掌里跑出来一条灵身狗,恶狠狠地向秋葵这边扑来。 秋葵感到危险来临,转身袖子一挥,那条灵身恶狗就这般散开了! 岳小爷当场愣住,短短几日不见。秋葵的修为竟又提升了! 他是不知道,秋葵在结界中吸纳了赵衾帛灵身上那百命魔的魔气,如今,不仅她修为提升,连红姑与赵衾帛修为也提升了不少。 而她唯一的弊端,她虽修为提升,可魔气也存在她身体中,她每夜都要承受魔气蚀骨之痛。 凤初守说过,唯一能压制赤魔眼的,是这世上最纯洁的的执念。 想来,若她不是执魂,旁人若是有了这赤魔眼。早就如赵衾钰一样,魔气迷心,遁入魔道了吧! 这边,岳小爷背后偷袭不成,正欲逃走,秋葵抽出腰间打鬼鞭一挥,鞭子缠住岳小爷的脖子将他拖到面前来。 “啊,三伯救我!“ 岳家老三立即命岳家养的这些人冲上来救人,他们身上都是有功夫的,一个个蛮横扑来,都无需秋葵动手,红姑则将他们一个个全部掀翻,有的挂在墙上,有的去了屋顶上,整个院子里一片呜呼哀哉。 秋葵手里拿着鞭子,脚还踩在岳青闳的背上,这厮被这般踩在脚下也不知害怕,愤恨道:“凤秋葵,你猖狂不了多久了!“ “哦?“秋葵蹲下身,看着对方那张涨红的脸,“你说凤云烟很快就会从荒宅中出来,为什么?“ 专门问他,这厮又闭口不答了! 秋葵用打鬼鞭用力拉扯了他一下,警告道:“岳青闳,如果在肉身嘴里问不出话来,我不介意,从你魂里去找寻答案,你要不想受多的最,就老实交代!“ “我是修为没你高,打不过你,但不代表我怕你,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爷爷回来,必帮我报仇,我们岳家还有别人,而你们凤家就你一个人,你斗得过吗?“岳青闳满口轻视的说。 说凤家只有一人确实刺到了秋葵的痛处,她眸眼一狠,讽刺道:“你岳家人是多,就你这么个酒囊饭袋,也想对付我?“ 岳小爷也被她激怒了,又开口道:“你以为你凤家能请几个鬼就很厉害吗?你根本就没见识过我印门岳家的厉害!我高祖??“ “青闳!“岳老三唤道。 岳小爷这才没继续说下去,秋葵目光看过来,冷声说:“看来你岳家的秘密还挺多!“ “岳老三,七十年前,在荒岗上立碑的人,是你们岳家的谁?“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0:复生 她之所以这般问,是因为她在苏于的魂念中看到,那些人都叫勾魂人为岳先生,她有种直觉,七十年前,勾魂人用的这个姓应是真的! 她虽不知何因,但可以推测的是,若此人是岳家人的话,七十年前到现在,起码也是岳四爷的父亲了! 刚才岳小爷情急之下,说了两个字,高祖! 勾魂人算是岳小爷的高祖,那便是岳四爷的爷爷! 粗略一酸,至今少说也有一百三十岁了! 原来是个老怪物! 岳老三此刻的表情也看出,秋葵的猜测是对的,他闭口不回,只警告她:“凤秋葵,你现在将青闳放了,我们就当今夜这些事未发生过,日后你在渡桥行事我们岳家照样给你方便,但若是不听劝,你就是与我们岳家为敌,以后都别想踏入我渡桥半步!“ 秋葵轻笑,“我凤秋葵去阴间都没谁敢拦着,倒是在这渡桥,多次听到你岳家如此大言不惭。岳老三,你给姑奶奶听好了,渡桥是我江州边镇,江州地界,何时变成你岳家的私人归地了?“ 岳老三终究比岳青闳沉得住气,并不因她狂妄之言而恼羞成怒,他沉着一张脸说:“你在阴间是有印之人,可你别忘了,这是阳间,阴间有阴间的规矩,阳间也有阳间的规矩,我印门岳家虽然在这小小的渡桥,但在当今玄门之中的地位。是你凤家如今根本没法比的,只要你今日敢伤我侄子一根汗毛,我岳家绝不罢休!“ “你们岳家有什么印,尽管拿什么印出来,大家凭本事说话,别给我扯什么玄门地位!“秋葵冷声说完,用力踩了脚下的岳青闳一脚! 玄门地位也有许多年没改了,也是时候,在上面添几笔了! “啊!三伯,快救我!“岳青闳没出息的喊道,全然没有方才那誓死不屈的能耐了! 岳家其他人都金贵着这个岳家长孙,他们带着各种伤从墙、房顶上爬了下来,聚集在岳老三身后。 岳老三回头一看。自家养了一堆打手,平日在镇上吓吓镇民管用,可在这凤家丫头面前,真是一点屁用没有。 秋葵瞧他在那头不做声,想来也是不敢轻易与她动手,毕竟他们上次吃过凤初守的亏。 “岳老三你到底说不说?“ 她手里的鞭子一紧,岳青闳在她手里被勒得一脸发青,喘不过气来,这回连叫他三伯救命都叫不出来了! 岳老三感觉凤秋葵并不是吓唬他,也十分紧张侄子的性命,稍微妥协的姿态道:“是!那碑!是我们岳家立的,立碑的,是我太祖!“ “叫什么名字?“ 岳老三迟疑,不肯再开口,秋葵手里再用力,岳青闳已在翻白眼了! “我说!说!我太祖叫岳慕云!“ “他何以上百年都不曾变老?“ 岳老三这回非常诚恳的回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自我记事起,太祖便长那副模样,且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他就是我们的太祖,他也不时常在渡边,有事时,他只会与我爹说,我们这些小辈,想见他也不是那般好见的,又怎会知道他身上的不老秘密?“ 秋葵狐疑的看着他,这样子不太像是在说谎。 对方也看出她似乎信了,还补充道:“我太祖是修出兽阶的印门人,他之道行高深,当今无几,在许多年前掌握了不老之术,也不奇怪吧!“ “再怎么道行高深,也不过是滥杀无辜之徒!“她没好气的问:“你爹此刻在老王村荒宅里头做什么?“ 岳老三又开始迟疑起来,看来岳四爷在荒宅里头所行之事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你还不肯说?“ “凤姑娘!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青闳年纪轻不懂事,说话冲撞了你,你大人不记,放了青闳吧!“这时,岳青闳的娘张氏出来开口求道。 秋葵听着这句话觉得有意思,她冷笑,“他年纪小不懂事,我年纪也不大!你们有顾忌不敢告诉我也没事,我给你们半柱香的功夫商量一下,半柱香之后,你们若还不能将荒宅里头的事给我道仔细了,我就带走岳青闳的魂!“ 张氏惊恐万状,“可玩玩使不得啊,我儿魂带走了他还如何活?“ “我管他如何活?“秋葵铁了心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不想把事做得太绝,这才给了他们半柱香时间。 岳家其他人慌忙退到院外商量起来,秋葵则继续踩着岳青闳,大胡子怕她累了,特意搬了根凳子让她坐。 她坐在凳子上,问岳青闳:“你是你们家长孙,他们救你性命还要商量如此之久?“ 岳青闳趴在地上哭声说:“就算是长孙,但岳家体大,还不止我们这一支,我三伯他们也做不了荒宅里头那东西的主!“ 这厮生怕秋葵真带走他的魂,这时候还语重心长的劝道:“凤秋葵,你们凤家现在就你一个人了,才好不容易在阴间拿了印,应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你一定要去追查荒宅还有岗上的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刚不才说了吗,荒宅里头供的是我祖宗,凤云烟算起辈分来,也是我远祖了,我远祖之事我岂有不查之理?“ 至于结果,她倒是没想过,她唯一想过的就是,走上走阴人这条路,便有无数凶险。 秋葵说完,岳老三就进了来,她眸子看过去,问道:“商量好了吗?“ 岳老三恭敬的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知道的所有有关荒宅之事,只要你答应别伤着青闳!“ 凤秋葵低头对岳青闳说:“看到了吗,你这个长孙还是很有用的!“ 为显诚意,她放岳青闳站起来。 岳老三这才开口讲述道:“我也是听我爹说的,荒村里面的,是凤家的一位先祖的灵,她名叫凤云烟,听闻她生前,是一修为近神的走阴人,且她与我岳家渊源很深,我太祖便是因为她的点拨,才有了今日的修为,所以我岳家自然尽心敬奉她的灵神;大约是三十年前,太祖在老王村寻找一处宅府用于供奉凤云烟的灵神。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我也不太清楚细节!“ 秋葵记得王祥亥提过,他家那祖宅宅基地属阴,不适合活人居住,她虽对风水之事不甚了解,但这话的意思也不难理解,那住宅风水必定和适合灵鬼之物筑灵。勾魂人三十年前寻了那处宅子给凤云烟供着,为了掩人耳目,在外面假意设下封印,她不禁感叹,这岳家人真是诡计多端,贼喊捉贼。 早在上次去老王村,她对岳四爷所言便心存怀疑,此时算是得到了答案,不过这还未解开她全部疑惑,她再问:“凤云烟是占着梨儿的身体吧?梨儿还未死?“ 岳老三假惺惺地叹气说:“梨儿??梨儿确实没死,但她与死了也差不了多少了!“ “凤云烟要做什么?“ “听闻数百年前,凤云烟被一上神所杀,她的魂本该去地府的,但后来得机缘留在了阳间,她是那么厉害的走阴人,她站着人的身体这么多年,两年前那些死去的少年你也查过了,他们的命格是五行命格,你也是走阴人,你应比我更了解才是!“ 得对方如此一提醒,秋葵心头一惊。 五行命格? 那五名少年,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命格,而梨儿还是至阴之体,所以被凤云烟占了肉身,得以保全性命。 凤云烟凑了一个五行命格是为了什么? 她对走阴秘术中许多高阶术法并不了解,现在已知的也是姜无重教她的,但凤云烟要这五行命格,必然是种非常阴毒的术法。 岳老三虽没有直接告知,这一切是岳家为虎作伥,但她也基本肯定了,当年那五个少年根本不是无意间闯入那荒宅中去,而是有人故意给他们放出里面有宝贝的消息,骗他们去。 其中四个少年的魂都没能去地府,都在凤云烟手中。她要做什么? 秋葵目光看向身旁的岳青闳,问:“你不久前说,凤云烟就要从荒宅中出来了,她是以什么身份出来?“ 是人还是鬼? 岳青闳吞了吞口水,一提到凤云烟,他似乎十分惧怕。 “说!“ 秋葵声音一提,对方无奈,苦着脸说:“她本是灵物,在荒宅里呆了三十年,要重新出来,自然不再是灵物了!“ 她当即脸色一变,凤云烟要复活自己! 如果她未猜错的话,凤云烟要用梨儿的身体复活自己! 而梨儿是五行命格中最后一个土命格,凤云烟之所以还没有出得来,是因为梨儿还活着!! 如果梨儿死了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凤云烟彻底接管了梨儿的肉身?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等,她必须立即去老王村,如果等到凤云烟复活,卢姨也再见不到梨儿了! 她对岳老三说:“你们此刻带我去老王村!“ 岳老三一脸诧异,问:“你去老王村??你想做什么?“ “我??“这次换她迟疑了,她该做什么呢? 凤云烟用逆天的走阴术替自己复生,还杀了无辜的五名少年,如果她不是凤云烟,而是别的什么邪祟。她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要杀了这邪祟啊! 可是,凤云烟不是别的什么邪祟,她是她同族的风氏先人,还是姜无重曾相助、力及仙者的走阴人! 她问身旁的大胡子:“千斤大哥,若我要对付凤云烟,算是欺师灭祖吧!“ 千斤也一时被此问给问住了,他挠了挠脑袋,回说:“算吧!“ “如果因为她是我的先祖,她行错事我便不闻不问,我与岳家这些人害人又有什么区别?“她自问,更想起曾经姜无重对她说过,凤家会走到今日这般,便是因为有些凤家人背离了先辈走阴的最初心,而她曾发誓,自己一定要守住这份初心的! 那么,若确认凤云烟确实背弃了凤家走阴人的初心,为一己之私在害人,她就必须除了她! 算算时间,岳四爷此刻就在荒宅内,她要阻止凤云烟复活的时间也许不多了,她当即架着岳青闳从岳府中出来,还让岳家准备了一辆马车,她要趁夜去老王村。 岳家的马车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上次来过的老王村。 此时已接近二更天,这个荒废了许多年的村落诡静得令人毛孔悚然,他们才刚进村,就瞬间感觉温度低了一倍。 秋葵目光扫了一眼前方被笼罩在夜色中的荒村,担心的对大胡子说:“千斤大哥,一会儿我带岳青闳进村,你架马车回渡桥,告诉我夫??“意识到称呼错了,她顿了一下,改口说:“告诉广目王,我进村对付凤云烟了!“ 她话因岳青闳在,所以未能讲完,不过就这样带话回去,以姜无重的聪慧,怎会不知她要说什么? 凤云烟与勾魂人都在此,秋葵几乎没有把握一起对付他们,她如今只能仰仗姜无重了,如果姜无重还在意她这执魂,必定不会让她有危险,但若她不在意了??秋葵想了想,那就是她命该如此,凤家气数已尽吧! 大胡子特地来保护她的,自然不愿意离开,他说:“你一个人进去,俺不放心啊,我家爷吩咐了我,要寸步不离的留在你身边的!“ 她当然知道大胡子是关心自己,可这时候不是意气用事之事,她沉着脸说:“千斤大哥,你就一凡夫,里头就算有危险,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要你命,你留在我身边非但帮不了我,还会拖累我的!“ 大胡子也很自责,这一路来,都是秋葵在保护他,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一个大男人,只得委屈的低着头应道:“那俺??回渡桥给小秋葵请姜神仙来,他来了,就没人能害你了!“ 秋葵看劝动他了,松了口气。 马车在村外停下,秋葵让岳青闳提着夜灯走在前面带路,她跟在后面走。 岳青闳没走几步就停下来,害怕的说:“我爷爷说过,亡灵复活所修炼的术法会吸噬方圆数里的活人气,他老人家时常叮嘱我,让我别靠近这,凤云烟就快出关了,这时候死气最重,大活人沾上不得了的??“ “你这么惜命,两年前,被你们蛊惑到这老王村送死的那几个少年就该死吗?走吧!“秋葵伸手推了他一把。 岳青闳恨她得紧,但打又打不过她,只能厚着头皮往前走。 不久,他们就到了最西边,王家的祖宅外头。 再次来到此处,秋葵不禁想起王祥亥来,想到他前不久还跟自己回了自家祖宅一回,没想到,当夜就湮灭在了结界之中。 她为那么多无主亡魂寻求归处,却再也不能为救她而死的王祥亥寻得归处,心中自然愧疚不已。 岳青闳这时又说:“我都跟你到这儿了,就算你要去对付凤云烟,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你将我放回去吧?凤姑娘!“ 秋葵没理会他,问了一句:“你爷爷此刻就在里面?“ 岳青闳目光胆颤的往黢黑的宅子里望了一眼说:“爷爷每月都来为凤云烟守印,今回是最后一次,自然在里边了!“ “你们岳家是帮她的,你怕什么?“ 岳青闳眼珠子在眶里打转,打着各自算盘说:“这些事儿,本不该告诉你的,可你现在全都知道了,我怕惹怒了她,我太祖都不敢得罪她,更别说我了,万一你要是坏了她的事,还不得怪罪在我头上吗?“ 秋葵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那更好,你们狗咬狗,都不无辜!“ 岳青闳忍气吞声,不再说什么,到了门前,秋葵又令他道:“你去敲门,让你爷爷开门!“ “我敲?“岳青闳的脸都绿了,感觉比起秋葵这个几次说要收她魂的人,这厮真是怕极了凤云烟。 “当然是你敲,我敲,你爷爷能开门吗?“她说。 岳青闳苦着一张脸说:“你这是纯心要害死我!“ “敲门!“ 岳青闳吐出一口气,走到那道老木门前,此时门上的封印符已经取下,连之前来见过的那些铁链也不见了! “咚咚咚!“岳青闳敲了三下,门内一片寂静。 秋葵也安静的等在门外,半响之后,里头还未反应,她又小声令:“再敲!“ 岳青闳又敲了三下,这一次,周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岳青闳手里的夜灯左右摇摆,他吓得勾着背往后退了一步。 “何人敲门?“这时,门内传来一道老者低沉的声音,岳青闳一听,正是他爷爷,忙开口应道:“爷爷,是我,青闳!“ “你怎么来了?“ “我??“岳青闳忌惮地回头看了一眼秋葵的方向。下意识的回答:“爷爷,咱家里出事儿了,大事,我特地来请你回去的!“ “荒唐!有什么大事能与这里的事比?“岳四爷语气显然非常不悦,他这孙子,自来不让他省心,他从前再三叮嘱他不要来这儿的话,全都当耳边风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孙子虽然做事冲动,但他自小就很怕来这老王村荒宅,家里发生什么大事,能让他将他从前交代的话给忘到九霄云外去? 不对头!! 他立即疑惑的问:“青闳,你一个人来的?“ 岳青闳又看了一眼秋葵。小声地嗯了一声,里头的岳四爷自不肯信,他问:“你说家里出大事,是有人找去家里了吧?“ 岳青闳一听,立即猛点头,“是啊爷爷,家里来了人找事,这宅子里的事恐怕瞒不住了??“ 他没敢将自己已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凤秋葵说出来。 岳四爷这个老奸巨猾,立即就有所料的问:“是那个凤秋葵吧?“ “爷爷你怎么知道的?“岳青闳也吃了一惊。 岳四爷便换了口气说:“青闳,你让凤秋葵上前说话!“ 秋葵见骗不了开门,也就不装了,当即往前迈了几步,冲着门里说:“岳千筑。你们岳家的秘密可真不少啊!“ 岳四爷并不因她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生气,平心静气的语气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老朽也不与废话了凤秋葵,这荒宅内是谁,你上次来也知道了,她是你的先祖,你凤家历代走阴人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按理说,这些事,本该是你来做的,但我们岳家已经帮你做了,你不感激,但你不该来挡路!“ 她听完这席话,愤从心中起,她强调道:“人生是生,好好做人,死是死,落叶归根,走位走阴人,最该明白的便是生死有命,绝不可行逆天改命之事,凤云烟虽是我先辈,但她杀害无辜之人,灭其魂为自己复生,这不止是逆天,还是罪恶之极,我绝不可能帮她复生!“ 里头的人将她的态度听得很明白,就是不肯作罢了! 既然如此,岳四爷就直接问道:“这么说,你来此,就是来对付你的先祖凤云烟的?“ “我不管她姓什么,生前是谁,她死了,可以是鬼,不愿意去阴间轮回可以在阳间修行,但如果她作恶杀人,我就要对付她!“ 岳四爷听后轻笑了一声,颇有些轻蔑的语气说:“你对付她。你用什么对付她?“ 秋葵没有回答。 她来时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凤云烟这数百年都在阳世,虽然她是鬼物,但一直没闲着,她通过勾魂人的手,建坟煞养厉鬼,其中还有春娘这类的厉鬼,她来与凤云烟斗基本占不了什么上风。 里头的岳四爷问她:“上次跟你在我府里的那个小哥并不是你养的鬼,你之前不就靠着他,可惜他现在已经走了,而你养的那只赤章鬼不成气候,你一个走阴人,还有什么可用?“ 你凭什么来对付凤云烟? 秋葵无疑被此言给说得心惊了一下。不是因为岳四爷讽刺她身边无鬼可用,而是他竟得知凤初守不是她养的鬼!那么,这是不是说明,岳四爷还知道了什么?上次她在岳府内请东方鬼帝的把戏,应该也被对方看穿了吧? 想来,在此刻的岳四爷眼中,她只是一个养着不入流鬼物的凤家人而已。 任由心头思绪万千,她面上不动声色。 这样站在外头好片刻,她发现里面除了岳四爷的声音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上回她才刚来这里,凤云烟便迫不及待的出现在门后了,今晚,她怎么没声音了? 她又想到刚才岳青闳说的,每月岳四爷都要来帮凤云烟守印?守什么印? 又一个猜想在心里浮起,她忙喊道:“岳千筑,能不能对付她,是我的事,我如此不识好歹,你应该很想看到我出事吧,那你就将门打开,我让你看看我还有什么可用!“ “这门就在这,你有本事你就自己开!“说完之后,岳四爷突然问道:“凤秋葵,你知道之前那跟在你身边的肉身灵神去哪儿了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岳四爷阴阳怪气的说:“老朽就在想,他对你很在意呢,可你似乎对他并不怎么关心,他走后,你一声不问,却跑这荒宅来与你的先祖作对,你就不怕,他一个人在外头,对这阳间也不熟悉,会出什么事?“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1:守门印 凤秋葵怎么听,都觉这岳家老头话里有话,心头也生起一丝不妙。 “你此话何意?“ “老朽知道,他身份不凡,近来有人在找他,他那肉身那般耀眼,躲去哪儿找不着?“岳千筑又提醒了这么一句。 他说得倒不错,凤初守是灵身时,不必现身,想躲哪儿不成,可从他化出肉身以后,就得像姜无重一样,时时都紧张着肉身,不然一不注意,很容易变成他的弱点。 且他化出的这具肉身在人群里一眼可见,就算想隐没在人群中也很难。 说起来,秋葵已有两日未往下面烧信香了,想必纣阴那头也快要稳不住了,她可是亲口答应过神荼,一月之后,要将凤初守送回阴间的! 算算日子,今夜子时过,刚好就是一月之期,她要是送不回去地书,阴间那头还不知如何交代,她此刻只能暂时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问:“你都知道什么?“ 岳千筑在门后强调:“老朽是看在凤云烟是你先辈的份上才告诉你的,那肉身灵神去河仙村了,那些找他的人也追去了。你要是去晚了,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看在凤云烟的份上? 秋葵可不傻,对方是想以此引开她,不让她进去对付里面的凤云烟! 这般看来,岳千筑很怕她今晚继续在此,所以才丢出凤初守的下落来,这是不是说明,此时的凤云烟并不算厉害? 她抬头看了看夜空,圆月高挂。 上月她月圆之时从阴间还魂,这月也刚好近半,月圆之期,是大多数灵物修行虚弱之时,他们修灵之人将此期称之为伤月,月圆灵缺;她们凤家走阴人大多依靠灵物行事。所以祖辈上也有这样的规矩,每到伤月那两日便会闭关修灵,不问世事,也最是这几日,要隐秘踪迹,怕仇人来寻。 看来,凤云烟正值伤月,身边需要人守护。那勾魂人应该不在,不然也不需要让岳千筑在这守什么印。 岳青闳说,这是最后一次岳千筑守印,所以今夜除了是对付凤云烟的最好时机外,还是救梨儿之魂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心下杀意已起,眸间一冷,问道:“岳千筑。这门--你开不开?“ “凤秋葵,老朽都将你弟弟的消息告诉你了,你却还不肯作罢!“不知是为凤秋葵惋惜,还是为凤云烟,对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凤秋葵冷哼,“你们如此对待那几个少年,又何时肯作罢过?“ 她往后退了两步,取下腰间的打鬼鞭,势气上身。 岳青闳回头,见她手持鬼鞭眼冒赤色魔气,吓得惊恐叫道:“爷爷,她要强行开门了!“ 岳千筑并不惧怕,还安抚孙子道:“青闳你让开,我岳家印,也是时候让这凤家丫头见识见识了!“ 岳青闳忙点头说好,立即提着灯慌不择路的退到一边。 秋葵根本不将这孙子放在眼里,由着他躲闪到一旁,也不管他,她自个儿持鬼鞭上前。 月空之下,她身姿直立,势头正劲。 门内的岳千筑也感受得到,来自于门外蓄势待发的力量正在增强,他手结印指,念起咒语来。 门外的赤眸女子扬起手中之便,令道:“吾持神鞭,万门所开,挡门者鬼,魂不俱全!“ “嘣“地一声,打鬼鞭鞭身带着赤色魔力砸向荒宅那早已腐朽的木门,门边土石瞬间地裂开花,惊其许多石灰。 秋葵本以为那木门该破碎才是,等石灰落下,那木门竟还好好的立在前方。 她眸间有惊色,不过很快便被魔气淡去,冷声问:“这莫非就是你岳家的什么印?“ 岳青闳这时候有了底气,告诉她:“我岳家守门印,门关印在,你是打不开的!“ 她都懒得看这厮,冷眼说:“我就试试我凤家的开门咒好不好用,平生第一回,打不开也正常!“ 多打几鞭子,不就开了? 岳青闳心头笑她狂妄,也怕那鞭子伤着自己,赶紧再往后退了数步。 秋葵余光得见,心头不禁讥讽,如此鼠辈,有何用? 她再举鞭子,又是一鞭下去,等石灰沉淀在地,那门亦然竖立不倒,仿佛一座大山一样,不可撼动! 这番,她心头也忍不住暗叹,这岳家守门印倒有几分厉害,不过她也不急,她还有力气,她就不信了,破不开这道门。 她活动了一番筋骨,门后再传来岳千筑的声音:“凤秋葵,我这印门守门印给了你两次机会,你就此罢手还能回头,但凡事、事不过三,这第三鞭,你还抽吗?“ “少废话,看鞭!“ 她集力于右手,狠狠抽下这一鞭子! “轰--“这次溅起的石灰之中,突然乍扑出两只灵身猛兽,竟是一对老虎,嘴有獠牙,爪生利甲,凶猛地朝秋葵这边扑上来。 原来岳千筑说的事不过三,是指在守门印中守门的这对灵虎! 她见过岳青闳的狗,挥袖既可消散,但这对灵虎却不那么好对付,她敏捷退上几步,挥鞭向一只灵虎,那灵虎被击虽嚎叫一声,但这更引起了这兽物的愤怒,继续猛扑过来,她一边退逃,一边挥打鞭子,一人与两只凶猛灵虎对抗十分掣肘,好几次险些被虎口咬中要害,那岳青闳见状,终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般,挺直了腰杆朝这边喊道:“凤秋葵,早给你说过,我印门岳家不好惹,前些日子,我们对你以礼相待可不是怕了你,这回知道厉害了吧?“ 秋葵全神贯注对付着这两头凶猛的兽,因他这句话,被扑倒在地,灵虎血口一张,朝她面部咬来,千钧一发之际,红姑由她身中飞出,鬼力掀开了一头。另一头灵虎又扑上来,红姑飞身将其引开。 夜色下,那红袍的厉鬼与猛虎颤抖,打起来并无上风,甚至缕缕受击,灵身上很快就存在了不少撕咬伤,灵体受伤与肉身受伤一样,会流血,皮破断骨,更会痛。 可是红姑也受秋葵影响,自来有着一股不屈的劲儿,即使身上伤痕累累,她也不露惧意。 在有了上回王祥亥魂灭的教训之后,秋葵再不敢掉以轻心,见红姑受伤严重,她赶紧爬起来,手结法指,帮红姑加持灵身。 待她一咒完毕,红姑突然法力大增,一头灵虎被她鬼力撕破了头,唉叫一声扔去了地上,再趴起来往这边走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消散开来! 岳青闳大惊! 秋葵眸光扫向前方的荒宅木门,见门上松动了许多,她抚着刚才被灵虎伤及的手腕,冷声道:“你岳家的守门印也不过如此!“ 里头的岳千筑不知是惊住了还是在做别的准备,未再应答。 红姑那边还在与另一头灵虎作战,那头灵虎比前一头厉害许多,打了数个回合,竟伤它不得,红姑灵身上伤痕明显,十分狼狈,秋葵看得心疼。 这几日她每每遇上危险,都是红姑在前面扛着,凤千筑说得不错,她身边可用的灵物太少,这般下去不是个办法。 在她思忖这片刻,红姑被击落下来,倒在地上,秋葵忙将红姑收回魂袋中。 红姑入袋以后,抱歉的说:“主人。对不起,今日月伤,我法力受限,不能帮你更多!“ “没事!你已做许多,秋葵都知道!剩下的,就交给我!“音落,她持鞭上前,对着那被红姑也消耗了大半力量的灵虎一顿乱抽,每一鞭都带着弑杀之气,那头灵虎力量也越来越弱,最后被她乱鞭抽散了! 荒宅的大门颓然倒下,溅起无数尘灰。 秋葵经这一番打斗,挽着的发略显缭乱,几缕乱发夹着汗水贴在脸、脖上,回头时,那双赤眸在黑暗中亮着光。 在方才那翻打斗下,岳青闳提着灯摔了一跤,灯熄灭了! 但这时秋葵发现,即使没有夜灯,夜幕下的一切,一草一木在她眼中都非常清晰,她最初只以为是伤月月圆的关系,但此刻发现,那些清晰甚至比白日看东西还要清楚。 她闭目,又睁开,看到荒宅中没有任何光亮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老头,那老头身材消瘦。面部皮包着骨,头戴一顶圆毡帽,衣服上的褶皱、领口带着他家姓的秀纹都看得真真的。 老头自然是岳千筑,她见秋葵破了他的守门印也有些吃惊,不过并不似他那不争气的孙子一样,吓得腿软,老头子依然站在大门之后,大有一副要继续挡门的架势。 这气魄,倒让秋葵有些佩服了! “看来,你进一次西山的残宮旧址,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岳千筑说。 秋葵提着鞭子荒宅大门走去,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汗,问道:“你还要挡我吗?“ “老朽守印,印在人在,印灭人亡!“岳千筑气势不减的强调。 秋葵冷笑,“你倒是执着!“ 岳千筑笑答:“老朽活了八十三岁,见惯了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伎俩相博,任何玄门中人或家族都不可能手上不沾无辜之人的鲜血,你要主持的正义,是多么可笑而又脆弱!“ “这是我听过最厚颜无耻之言了!“秋葵毅然强调:“修行之人,必要守住本心,为达私利害人,妄为修行,更不配修行,这才是对的!可怎么到了你口里,你们玄门中人尽是些干尽伤天害理之事的人,那只能说明,你们都该死!“ 她将死字说得切齿,她恨这些表面上大德大意,背地里却害人的修行人,更恨的是,他们明明就错了,可他还偏要一副这是常态,你不认同你就是错,是可笑又脆弱! 岳千筑并不因她的言语而生气,继续一副长者之态说道:“你年纪还轻,老朽像你这般大时,也与你一样怀着一颗赤城鲜活的心,你迟早有一日,会知道今日自己所坚持的,都不过是虚无缥缈之物,它甚至不及那些流民有一顿饱饭的重量??“ “别给我倚老卖老,将自己的人生失败经历传教给后辈,你活了这岁数,一条腿儿都埋入土了,却未见过这世间真正的纯善,真是可悲啊!可是老头,你未见过的东西,不代表它不存在,我凤秋葵虽然年纪小,可我见过阴人路上成千上的万无主之魂,即使他们一无所有,他们依然愿用唯一的命魂去坚守最后的善意,我见过万夫莫挡的勇士、血染沙场不曾退缩,还见过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死也要守护着他生前守护的地方,这些人这些魂,哪个不是铮铮烈魂?他们的善良、他们所坚持的正义,是可笑脆弱的吗?不是,他们即便没有善终,但他们所坚持的,从来就不可笑不脆弱,这才是他们坚持最有力量之所在,你之所以会认为我们可笑又脆弱,只不过是你遁入邪恶的灵魂从不拥有这种品质罢了!“ 对方倒是被她这番所惊,一时哑口,隔了半响才不屑一顾的提醒道:“可是这些人,哪个有好下场?“ 秋葵的眸眼缓缓抬起,其中带着恨意说:“他们没有好下场,不是因为他们所坚持的东西是可笑又脆弱的,而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败类太多了!“ “若要让好人有好报,那得先让坏人害不了人!“她拿着鞭子向荒宅大门走去,鞭子拖在地上,发出嗤嗤声。 岳千筑好奇问:“所以,丫头,你要杀光所有坏人吗?“ 秋葵才没那样狂妄,世人千千万万,她说:“我就一人,杀不光这世上所有坏人,但我见一个杀一个!“ “那你与满手腥血的坏人又有什么区别?是你杀人的缘由更加崇高吗?“ 秋葵冷笑:“如果可以杀光所有坏人,让好人都有个善终,那我做坏人又何妨?“ 她想做个好人,不是因为好人有盛名才去做,仅仅只是不愿为恶而已。 所以,她能做个对好人有益处的坏人,也挺好的! “哎--“岳千筑似乎真被她这份执念感动了,叹息道:“若是我孙儿,有你这一半勇气、一半天赋,那该多好??“ “可惜了,他就是一草包!“话音落下,秋葵人已走进荒宅大门处。 岳千筑此时退了两步,手伸向腰间腰带处解下腰带往地上一扔。 秋葵皱眉,这老头要作甚? 只见老头将外衣利索的脱下,用手拳锤了锤胸口,怒吼一声,他里面贴身的衣服竟被直接震破碎了散落一地。 秋葵一时不知对方在做啥,就拿着鞭子站在门下细看,接着便见老头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子,chiluo的上身虽瘦,但八十三岁却能见肌骨刚毅,是那种常年练武的身材,最特别的是,老头的胸口上有一虎纹刺青,在其捶打自己的这番功夫下,那刺青虎有奇异的光亮着,随着他一声咒念,那头刺青虎突然从老头胸口扑出来,如猛虎出笼一般直扑向这边! 秋葵大惊,这只虎明显比方才那两只守门虎要大上许多,足有房顶那么高,一爪便击随了荒宅门框,门框连着墙石破出好大个洞,她也被灵虎一爪子拍在了地上,碎石落下时,赵衾帛及时出现,抱着她飞到荒宅外头才躲过被掩埋的下场。 他两才刚一落地,那异常凶猛的灵虎速度紧追着扑咬过来,赵衾帛将她揽到身后,双手合十,闭目低头念咒时,身前筑起一道灵身法墙,用以阻隔灵虎的猛击。 岳千筑站在已破碎的荒宅之中,光着上身,冷眼观着这边,惊喜说:“这个鬼灵是佛修,有点意思!“ 赵衾帛全神贯注的默念经语,只见唇动而无声,根本不理会周围杂音。 他筑起的这道法墙也非常坚持,任由那灵虎爪牙多么凶猛都无法破开一寸,秋葵也因此暂无危险。 岳千筑在远处也手舞足蹈地施法给灵虎助力,不过以他才八十几年的修为,如何与三百年的钰天子相比?更何况,钰天子不仅生前是皇帝,还是姜无重的神影,本就根基不低,当今玄门中,九成以上的人都非他对手! 秋葵站在赵衾帛身后盘算着,等这老头再耗费一时片刻,这只灵虎也不惧畏惧了,想来。这也是老头最后的杀手锏了! 岳千筑老奸巨猾,怎会不知她的打算,也迫切想找到突破之法,两方僵持不下时,荒宅中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唤道:“衾帛??是你来了吗?“ 赵衾帛的眉微微一处,这道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咒念没停止,但唇动明显慢了! 荒宅中的女子声说:“衾帛,三百二十五年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衾帛闭着的双目缓缓睁开,看向远处的荒宅之中,说话的女子并未现身。但那声音却缠绕了三百多年,令他无法再精心筑墙。 秋葵发现他们身前的法墙正在削弱,而外头的灵虎凶猛之势却不减,她忙出声提醒道:“赵衾帛,里面的是凤云烟,但她早不是三百年前你的凤先生了,你别被他引了心智!“ 赵衾帛困惑地望着远处的宅子,他也想为凤秋葵虔心筑墙,可是凤云烟的魂灵就在里面,他如何能做到无视无闻? 他苦笑着说:“主人,想来衾帛这三百年佛修是白修了!“ 秋葵心头着急,她是看过赵衾帛魂念的,她非常清楚赵衾帛对凤云烟那炽热的情感,即便过了三百年都任然存在着。 她摇头说:“倒是我难为你了!你因她而生。也因生而亡,她为你做魂,引你入世,伴你成长,还救过你数次,她对于你来说,就像姜无重对我一样,即便她变成邪恶的魔,她还是你的凤先生吧?“ 赵衾帛看向法墙外面的灵虎,那灵虎有血盆大口,尖牙利爪,身形庞大,若是让它破了法墙,凤秋葵必定难逃一劫,他奉她为主,怎肯让她落得如此下场呢?他于是对里面的凤云烟说:“凤先生,衾帛也未想到,时隔三百二十五年,你竟然就在离衾帛如此近的地方,当年你离开后,我命人四处打探你的孝心毫无所获,广目王对衾帛说,这世间再也寻不到你了,为渡衾钰,我在西山修灵三百多年,幸得凤氏之女凤秋葵相助,才免得衾钰继续受魔心之苦,衾帛已立誓,认她为主,先生曾教过我的,君子誓言,生死必守??“ “哈哈哈--“凤云烟凄冷笑道:“连我的小衾帛,也立誓效忠了她,真是讽刺!“ 赵衾帛眉眼难过,他虽如此说,可秋葵知道他的真心。 他不愿秋葵受伤,更不愿凤云烟因他而受伤,他那难藏的感情,在生前就十分隐忍,可想而知,再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三百年后,又一次遇见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凤先生他的心是怎样的。 凤云烟不会理解。她此刻只有怨恨,她怨恨她所爱的神害死她,她恨、连曾经她一手创造的赵衾帛,也成为了凤秋葵的灵,为了保护她,宁愿站在她的对立面! “难道是因为她是执魂吗?“她不甘的问:“就因为她是执魂,你们都选择她,背弃我?“ 秋葵开口帮赵衾帛说话道:“衾帛君从未背弃过你,但是你却背弃了他,是你先走的,是你对他说,不要再想起你,可他没有一天不曾想你!“ “你知道什么?你不过是一个长得和我想象,留着凤家血脉的替代品而已!“凤云烟讽刺道。 秋葵并不因为她的讽刺而生气。相反,她心头还因为理解赵衾帛而升起一腔愤慨,她说:“我知道你曾是他的信仰,是他对待这个世界的一面棋子,只要你在,你就是他的天,是他的神,可是那是三百年前的你,三百年后的你,再也不是曾经那孤清高洁的走阴人凤先生了,衾帛君从未背弃过,三百年前的凤云烟,而是三百年后的你,背弃了你自己!你连自己都背弃了,你凭什么怨恨他?“ “呵呵!“凤云烟冷笑,“凤秋葵,你不经历我所经历的痛苦,你凭什么指责我?你这些大道理,都是他教你的吗?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他还是那个老样子啊,也只有像你我如此愚蠢之人,才信奉他说的那一套!“ “你可以恨他杀了你,但这不是你去害其他无辜人的借口,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帮他澄清的!“ 赵衾帛再次闭目念起经语来,而那只灵虎势头也未消减。 凤云烟自然知道她因何而来,她说:“你想阻止我复活,可惜,以你此刻之力是阻止不了我的!“ 秋葵未再答,她在观察战局,迫切希望能为这僵持的战局寻找转机。 凤云烟怎肯让她如愿呢?她虽身在荒宅中不便现身,但对外局势了如指掌,她再次对赵衾帛说:“衾帛,当年我离开天宫时,其实曾有些话想对你说,你想听吗?来,你过来,让先生说给你听??“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2:真相 凤云烟的存在,便与梁永安对于红姑一样,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执念,此时,他虽极力在克制自己留在法墙内抵挡灵虎的攻击,可荒宅里的声音每传来一次,必会影响他的心魂,令他心不静、思绪混乱。 “衾帛,你出生的时候,我是第一个抱你的人,你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我,你许不记得了,那时你连哭都不会,吓坏了宮里的一众宫女,他们都以为先皇后生了一个怪胎,只有我知道,你不同,你是这世间最不同的魂;当年,你父皇进殿来,管我要你,我自是不肯,我与他早有约定,你该是属于我的,所以最初那三年,我在天宫日夜陪你,我生前未生养过孩子。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可我只比你大十岁??“凤云烟的声音清浅的从那方传来,也似在怀念那个时候。 赵衾帛应了一声,答着:“衾帛没有一日忘过先生的教诲!“ “那时我本不该回去天宫的,但我已知自己命不久矣,对你放不下,所以折返回到天宫,为见你最后一面。“ “我知道先生放心不下衾帛,一直都知道。“ 凤云烟便问他:“那你不想再见我一次吗?我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活着,有血有肉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你不想看到吗?“ 赵衾帛的内心似有波动,他所筑的法墙正在逐渐变弱,秋葵忙出声唤道:“赵衾帛,她是可以复活,但是用别人的身体用别人的魂换来的!你在行宫外行善三百年。你难道不知道,她在作恶?!“ 赵衾帛修佛数百年,心地仁善,他自然分得清善恶。 当年,为了救衾钰,他也曾眼睁睁看着赵衾钰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他日夜悔恨却不能改,只得终日吃斋念佛为衾帛消除业障,最后,还亲手一把火烧了行宫。 凤云烟的话虽牵动着他的心,他任然明白,秋葵才是对的。 他说:“先生,请你放下仇恨,放过那女孩儿!“ 秋葵也趁机劝道:“凤云烟!你占着肉身的女孩她的母亲为了找她。已经死去了,她连死都未放得下她的女儿,你不复生,你的魂还在,我是走阴人,我可以有很多方法救你,可是若你要用梨儿的肉身复活,梨儿不仅命没了,她的魂也灭了!“ 魂灭对于灵物来说,是最可怕之事,曾作为走阴人的凤云烟怎会不知? “你救我?“凤云烟语带讥讽的说:“我如你这般大时,修为已达乌章,就算我此刻非活人,但我修为任在你之上,你觉得我需要你来救赎我吗?“ 她说得没错,如果没有梨儿及当初红姑之死的那些事,秋葵对于凤云烟应如赵衾帛一样,满是敬仰之情。 她是后辈,修为低,她能想到的那些能救灵的法子,凤云烟比她早三百年就想到了,不必要等到现在! “凤云烟!就算你不需要我救赎你,你也曾是盛极一个时代的走阴人,你对梨儿这样无辜的魂就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吗?“ “怜悯之心?哈哈哈哈!“凤云烟大声笑了起来,“你和当初的我极像,极其愚蠢,以为只要坚守初心,便可以等到花开月明的那一日,可惜我们都错了,我的心早已死在三百年前那场无尽的折磨中了,我凤云烟再活一次,这次为自己活一次!“ 她说完,声音放低,祈求道:“衾帛,我三百年前对广目执念太深,所以将自己都送入了不归路,如今我用了三百年时间才凑齐了我所失去的一切,我要回来,活生生的样子,我其实与三百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你会发现的??你过来,到先生身边来,这一次先生再也不走了,我就留在你身边,我们人鬼相伴,永不分离,这样不好吗?“ 赵衾帛的眉微微一皱,不知是为对方抛给他这令人向往的生活动心,还是因有了别的牵绊,秋葵忐忑的站在他身后,欲开口劝说,却又不知能劝说什么。 秋葵十分清楚,当年那孤清寡淡的钰天子终生未娶,但他到死,都在寻找凤云烟的下落,他太想再见他的凤先生了! 也许,若非因为他们有过约定,赵衾帛可能早就回到凤云烟的身边去了吧? “衾帛,你来呀,来先生身边!“凤云烟在召唤他。 赵衾帛手掌合十,继续念着法经,但看得出来,他的心神被眼中影响,他在极力克制中。 荒宅里的女子越发没有耐性了,她怨恨道:“衾帛啊,你忘了吗,你这魂也是我替你做的啊,你要用这条魂命来对付我吗?三百年前,广目杀我,三百年后,你也要为了她来杀我吗?衾帛,你怎舍得?“ “噗--“赵衾帛因为意念受到影响,吐出一大口血在地上,他面前的法墙也因为这般瞬间被灵虎破开了! 那凶猛狂暴的灵虎张着大口便朝秋葵咬来,赵衾帛立即飞身挡在秋葵身前,被灵虎一爪子给拍在了地上。 “衾帛君!“秋葵大惊,见他趴在地上,那身素净的青衫破损了,有血流出来,他爬起来时可见,腹部有好大一块被虎爪抓伤的伤口,血骨可见。 她来不及去扶衾帛,因为那只凶虎又朝她扑了过来,她转身逃开,凶虎体魄高大,足有一屋那般大,不用几步就追过来,爪子朝她后背拍来,她滚倒在地,才未让自己背部开花;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凶虎猛扑过来,一爪便拍断了宅前一刻大榆树,水桶粗的树干瞬间断裂,树身倒下,险些将秋葵压在下面,幸亏她从小练就了逃跑的本事,敏捷的躲过无数次致命一击。 这边,赵衾帛受伤不轻。他捂着伤口企图爬起来,但灵体的伤影响着他的力量。 荒宅中的凤云烟清楚地看到这一幕,她极生气,更不明白,她质问道:“我半你十几年,还比不上凤秋葵与你相识几日?你竟为了她,连你的魂命都不顾及了吗?“ 赵衾帛回答:“若没有凤秋葵,衾帛恐怕也已在困住衾钰的结界中,遁入了魔道,永无出界之日??衾帛这条魂是先生做的,可也是凤秋葵救赎的!“ “呵呵,所以,她此刻在你心目中,胜过我??“ “从无人在衾帛心中的地位,能与先生相比!“赵衾帛发自肺腑的说。 凤云烟是他生前的执念,他知道她还存在于这世间,他比谁都开心,他再听到她的声音,他也想立即奔赴她身边去。 可是,他已在这之前立下誓言,要效忠凤秋葵,他是她的灵,他自然要护她周全。 “无人能与我相比?你还不是选择了她!“ 赵衾帛看到秋葵还在那边与灵虎周旋,几次险些丧命虎口,忍着魂伤之痛,下跪叩向荒宅方向求道:“先生,她是世间难得的执魂,她一心向善,是真正为无主之魂在行事,她是她,广目是广目,请先生放过她,衾帛愿意用自己的魂命交换。“ “你的心都不在我这里,我拿你的魂命有何用?“凤云烟声音撕裂,无法释怀她一手创造的衾帛君将忠诚交付给了他人。 她苦笑:“若是别的鬼灵,这条魂命我杀也杀了,可偏偏是你,衾帛,你是我生前最骄傲的灵魂,你知道吗,你虽是他是神影所化,可你比他更有温度更真实。若那时候,你真是他该多好呀!“ “先生??“ “你别求我!“凤云烟告诉他:“今夜,我本不想杀她的,是她挡我的复生路,她找死!“ 秋葵被凶虎逼至荒草地附近,她打鬼鞭挥舞数次,也伤了灵虎,却未伤及根本,反而越扑越猛,将她扑倒在地,虎口向面门而来,电光火石间,她几乎已经觉得自己死定了,却是从远处飞来一道力量,将灵虎击开。 岳千筑大惊,看向力量的源头,见一绛紫袍男子在一男一女的配石下,缓缓朝这边走来,他身是肉身,却伴着一道仙灵之气,所经之处,无不沾上几分灵光。 岳家这祖孙二人那日在结界外远远见过姜无重的肉身,知其是谁,当年杀凤云烟的便是他,他要出手帮凤秋葵,那么今夜他们将毫无胜算,面色也透着惨败之色。 为了保存实力,他挥舞双臂。将灵虎招回,便见那凶猛灵虎又变成了刺青印在了岳签注的胸膛上。 等姜无重几人走近,秋葵也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眼便见那位仙人目空一切的冷淡面容。 “你倒是能耐了,本知会本尊,独自跑这荒宅来!“语气中数不尽的责怪,若是以前,她会以为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安慰,即便是责备,心里也会暖暖的,可此时却不同,她一看姜无重的神情便知道,他不愿她来这荒村,她却擅自做主来了,若不是怕她这执魂灭在荒村内,他广目王才不会深夜前往此地来救她! 可是她为了什么啊?她是为了救梨儿,为了阻止凤云烟用这种害人的逆天之法复活,她错了吗? 她低头委屈的解释道:“今日伤月,她最虚弱??“ “她再弱,也不是你能动得了的!“姜无重一句话盖下来,她所有想法都陨灭了! 代碧萝更不会放弃机会数落她一番,立即接过话来说:“仙主拥有广目,他会不知凤云烟在这荒宅内,等待复生吗?就数你最聪明,事事都该你冲最前头,殊不知,你这是要坏仙主大事!“ “什么大事?“她问。 “给你说了你懂吗!“代碧萝没好气的说完,不再看她。 秋葵心知此时不是与此女斗气耍嘴皮子的时候,她本就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凤云烟,所以今就算着要将姜无重引来,现在人来了,她站到他身边去,商量的口气说:“广目王,凤云烟滥杀无辜之人,已有许多人的命魂都灭在了她手中,她此刻占着的肉身就是梨儿的,如果她复活了,梨儿的魂??“ “用活人之魂交换命,她复活,像活人一样,拥有五行之根本,但代价是有与她所需命格相同的五行命魂,她生,五行命魂归她所有,她复活了,梨儿的魂自然就湮灭了!“姜无重幽幽道,目光望向远处的已破碎的荒宅,此时岳青闳不知躲去了何处,只看得见岳千筑站在屋前,秋夜风萧瑟,那老头光着膀子倒让人看得有几分心疼。 秋葵求道:“请广目王出手阻止凤云烟,救梨儿一条性命!“ 姜无重淡淡扫过她诚恳的面颊,那高深的模样的眸眼向藏在一处深渊之中,令秋葵无法触及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答应,也未拒绝,站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姜无重曾专门找神荼打听凤云烟的下落,不管三百年前,凤云烟是否是姜无重所杀,因何事而杀,但秋葵能感觉到,姜无重对凤云烟有别样的感情,不然,他不会将自己最后的观庙取名云烟观。 如果说,姜无重有许多张面孔,许多颗真心,那么在云烟观里,应是最接近真实的他了吧? 所以秋葵心里有些惶恐,她害怕,姜无重会有另外的选择,而这选择,与她的初衷违背。 “广目王??“不知他在等待什么,她焦急地唤了一声。 “碧萝的话,你没听见吗?“姜无重问她,眼却不看她,好像多看一眼,都是恩赐。 代碧萝的话? 她仔细回想刚才这女人说的每一句,大概是说她今夜来此,差点坏了姜无重的大事? 什么大事? 她若不来,岳千筑守印无阻,凤云烟复活成功,这便是姜无重的大事? 她摇了摇头,不肯信这是真的。 这时,荒宅里头传来凤云烟的声音道:“广目,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姜无重冷声回答:“这本就是本尊该得的!“ “呵呵。“凤云烟冷笑,“只可惜,你却没有心!“ “本尊要心有何用?“姜无重反问,“难道要如你一样,要一颗心在灰烬中殒灭吗?“ “没有心,你不过就是个不老不灭的怪物!“ 姜无重不为所动,他头微微抬起,将那张精致的面容在月光下展现,拂袖道:“我的执魂,执着于拯救你占着肉身的丫头,你让她看一眼!“ “凭什么?“ “凭我神力,可以杀你一次,便可杀你第二次!“姜无重毫无怜惜的说,这冷酷模样,连秋葵都吃了一惊。 她原以为,他仅仅是对待她才如此,没想到面对被他所杀的凤云烟任然如此。 不过奇怪的是,凤云烟在未见到姜无重之前,对他有种种怨恨,而到了此时,姜无重就在外头,她的怨恨却全部收拢了起来,变成挑衅不不屑。 也许,凤云烟还是三百年前那清高的女子吧,即便已到如此境地,任然要在将她扔进深渊的人面前保持自尊。 更令秋葵没想到的是,荒宅垮掉的破门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黑衣,身上看不出任何鬼灵之气,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梨儿??“卢姨的魂就在秋葵身上,此刻见女儿从荒宅中走出,激动的飞出来想向那边奔去。 秋葵一把将她拽回来,她已看出不祥,神情低落对她说:“卢姨,那已不是梨儿了!“ “什么?可那就是梨儿啊,我的梨儿啊!“ 她摇头,她以为自己今夜来得恰是时候,却未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凤云烟已从梨儿的身体里复活,她此刻不是鬼,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便说明,梨儿的魂已经灭了或者已成为凤云烟的这条命的一部分。 梨儿再也不会有自己的意识和痛苦,她不存在了?? 秋葵无法将这个复杂的过程讲述给卢姨听,她只能一遍遍的说:“梨儿不在了,她走了,现在那具肉身里住着的魂,是另一个人,不是梨儿了!“ “那我的梨儿去了哪里?“卢姨巴巴地望着她。 秋葵不忍看,将视线移开,看着地面,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真可笑,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别人,她却替罪人带着负罪感! 卢姨再愚笨,也能听懂一二。何况,她能从荒宅前梨儿的神情和姿态认出,那人,确实不是她的女儿;她只是一个母亲,在面对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未女儿报仇,于是她愤起一把推开秋葵,奔向前方的凤云烟。 “卢姨!“秋葵大声叫道。 卢姨已奔到凤云烟面前,伸手欲去抓扯对方,却被凤云烟挥袖击倒,她的手指张开压制着卢姨的灵体,卢姨因此趴在地上想动不能动。 秋葵追上去喊道:“你放开她!“ 凤云烟抬起冷眸看向她,“你们真可笑。全都主动送上来找我,却又都如此不堪一击!“ “你放开她!“ 凤云烟虽刚刚复活,但是她的修为却不低,卢姨只不过是个弱小亡魂,哪里经得住她的压制。 好在凤云烟也未真的想要卢姨的命,她收回手放了卢姨,并警告道:“她的魂对我没用,我放了她,但她如果再不自量力扑向我,我就让她与她的女儿同般下场!“ “可恶!“秋葵怒火中烧,抬起手里的打鬼鞭就朝凤云烟抽打去。 “老仙--“岳千筑担心凤云烟的声音,他与许多玄门中人,都称凤云烟为神山老仙。 这名字的由来,是因在凤云烟的时代。她出自神山一代,人称神山,神山与广目,皆是他们在世人口中的称号。 而当秋葵的鞭子挥向凤云烟时,却被一道力量紧紧箍在了半空中! 秋葵本以为是凤云烟所为,但看她面色如初,身姿未动,便清楚阻止她鞭子的另有其人,她被那道力量死死拽着,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鞭子从力量中抽出来。 她不甘地回头看去,竟是姜无重,他手向她这边,面上是那副该死的冷漠。 “为什么?“秋葵大声喊道,她不能理解,那个教她要坚守初心的神,不仅不肯帮她,却还要亲手阻止她? 为什么?! 凤云烟看到她这不解又失望的样子十分熟悉,她更欣喜地走到她面前来,取笑道:“看到了吗?你以为你所了解的他是谁?他是你的神吗?不,他只会是那个将你推入深渊的魔!“ “你闭嘴!“秋葵不想听到这个女人说话,她愤怒的拽着鞭子这一头,像是要与姜无重分个胜负一般,脸挣得通红,却无法将鞭子松动分毫,不仅如此,她的身体也被那力量箍住,不能动弹。 凤云烟对着她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他为何阻止你吗?因为他爱的人是我,他绝不允许这世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伤我!“ “你别骗我了,你刚还说他没心,他又怎会爱你?他若爱你,三百年前,又怎会杀你?你说这些,不就是为了击碎我对他的真心吗?你休想,不仅你击不碎我的真心,连他也不能!“她将每个字都说得分外清楚,她要说给凤云烟与姜无重听。 “哈哈哈哈,多么可贵的真心啊,广目王,你看到了吗?“凤云烟不仅不为所动,还像是在嘲讽姜无重一般。 姜无重未回答,他站在原地没动,夜色在他面上罩上了一层阴影。 凤云烟又凑上来。伸手握住秋葵的下巴细细打量她的脸,说:“你这张脸,与我从前那张真的很像!“ “而你此时却占着别人的肉身,你是走阴人!你不羞愧吗?“ “别费劲了,凤秋葵,你我是同根生,本不该成为敌人,可惜了,你太弱,我会让你明白,不配做走阴人的人是你,我也会让他明白,三百年前他的选择是错的!“凤云烟俯身到她耳边轻声说完,便站直身子。转身朝荒宅中步去。 “姜无重!放开我!“凤秋葵被固定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呐喊道,就差没骂脏话了! 姜无重手指头微微一动,放开了她,她的身子因为自身太过用力,摔在地上,猛吃了一嘴灰;刚才与猛虎打斗的伤痛也在这一刻全部尽显出来,她未去管,用力爬起来,欲冲向荒宅中去再找凤云烟。 “站住!“姜无重出声道。 秋葵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心有不甘,却无法无视他说的每一个字。 “无能的挣扎是这世间最没用之物,本尊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你如此愚蠢之行!“ 她眨了眨眼,喉咙干渴刺痛,像又根针在扎。 知道她不服,他再开口道:“梨儿已经魂灭了,你所要寻找的真相也大白了,明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却要去送死,你不是愚蠢是什么?“ 她转身,忍着不哭说:“你明明就可以阻止她做恶的!“ “可是本尊不愿意,不明白吗?谁也不可替本尊做主,你也不可以!“ 姜无重之言,仿佛提早带来了寒冬,秋葵只感觉寒冷灌满全身,眼前那熟悉的面孔,真的变成了无比陌生的神。 二人站在夜幕下的荒宅前,明明几步之距,却隔了重重山川,秋葵想翻越这些山,去到他面前问他,究竟怎么了! 可她这般矗立良久,脚底向生了根,移不开半步。 姜无重却先转身,被背影面对她,朝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他命令的语气说! 秋葵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她,想替天行道,可是姜无重说得不错,无力的挣扎是最愚蠢的行为,她动不了凤云烟,还可能让卢姨也因此断送魂命。 她随即将赵衾帛与卢姨一起收进魂袋中,又回头地看了一眼那大门已经破损的王家祖宅,最后不甘的离开了荒村。 回到渡桥,她浑身是伤,大胡子心疼得很,忙让春香楼的丫鬟来帮她。 房间内,她痴木的坐着,任由那丫鬟在自己身上清洗伤口、上药、绑药布,整个过程很疼,可她却不知疼般,眉头都未眨一下。 她脑海里一直都是初在坪山村与姜无重相识时的场景,他说:世人尊我为神,而你不同,你是我的新娘。 以后,由我来护你! 那时的他,是她在绝境中的圣光,更是之后无数次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希望,可是为何,突然之间,就全变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3:再无长孙 是他一开始就蒙蔽了她的双眼,还是她真的如他们所说,只不过是一个愚蠢无知的女子而已? 她不明白,她像一个在荒漠中迷路的垂死之人,好像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没有生的路一样。 深夜,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明明身体疲乏,却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看到梨儿全身是血在火海里,被烧成灰烬。 有人为她掖了掖被角,她惊喜地坐起来,无意识地喊道:“夫君??“ 可是眼前的却不是那个人。 赵衾帛灵损后衣衫上沾了血迹,面部苍白,看得人心疼。 他帮秋葵盖好被子后,盘腿在榻前的软垫上坐下,轻声说:“让衾帛为主人念经静心入睡吧!“ 秋葵侧躺在床上,屋里没有灯,但衾帛的侧脸上的忧伤她看得很清楚。 那个年少封帝的钰天子啊,是神的影子,可是他却比此刻的广目更像最初认识的姜无重,他平静、温柔、忧伤??他将所有痛苦都埋在灵魂里,他也如那日在云烟观里的如仙一样的男子一样。深爱着那个叫凤云烟的女子吧? “衾帛,你知道吗,就算你今日选择去到凤云烟身边,我也不会怪你!“ “她虽然杀了那些无辜的人,但她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吧!“ “我知道你的心,你的灵魂,从未一刻放下过她??“ “你愿为护我而舍去魂命,是因为承诺,但你也亦然可以为她舍去魂命,因为你爱她!“ 赵衾帛缓缓睁开眼睛,柔淡的光看着雕花窗外幽深的夜,未语。他停止念颂,安静的听着身后女子的倾述。 “其实,我好羡慕你??“ “衾帛一生背负太多,虽然贵为天子,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最后孤死野林,有什么可羡慕的呢。“他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极辉煌又极惨淡,一事无成。 秋葵说:“至少,你是她期待中引来这世界的魂,她伴你数年,悉心教导你从无懈怠。“ 他苦笑。“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我是他的影子罢了!“ “那我呢,我又是谁的影子?“她在问自己。 “主人不是先生的影子,从来就不是!“赵衾帛肯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呢?“秋葵睁着眼睛,与他一起看着窗外,像两个同病相怜的苦命人儿,互诉衷肠。 “先生是先生,你是你,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是啊,是大不相同,她天赋异禀,在她的时代,没人敢小瞧凤家。“ 她在想凤秋葵说的那些话,她说会让秋葵明白,她不配为走阴人。 凤云烟复活了,这次她真的回来了! 赵衾帛却告诉她:“先生虽然复活了,但是她用的是梨儿的肉躯,梨儿不是凤家人,她没有凤家女子的至阴骨血!“ 这立即提醒了秋葵,她眼睛一睁,“在坪山村时,白家老头受勾魂人之命,要带我回去,要活的!“ 勾魂人自己也在她梦里说过,他们找了凤秋葵许多年,是奶奶将她藏了起来,直到奶奶死,他们终于知道了她的下落。 难道一开始,他们想要用来帮凤云烟复活用的肉身,是秋葵自己? 奶奶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护秋葵了,所以不得不祈求姜无重现世来救她! 而姜无重现世的原因则是,秋葵是执魂,只有执魂能帮他解开神魂? 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可是相通这些,又让秋葵陷入了无尽的忧伤中,她在想这数年来,奶奶带着她四处走动,从未在一处居住超过半年,虽然每次看起来,他们都好像是为了生计在四处奔波,现在看来,原来一直是他们在找寻她。 又是多少个夜晚,她睁开眼,看到奶奶守着灯双眉紧皱,而年幼的她却不知道,黑暗中,一直有许多双阴险的眸子在窥探他们,奶奶怎敢睡呢?她要守着灯,帮她驱赶这些邪祟。 赵衾帛轻念起经,秋葵带着思绪沉沉睡去,梦里,她又来到清江畔,最初见到姜无重的地方,他飘在翻滚的江水中,身穿一袭灰青色长衫,长发侵泡在水里,如墨一样散开。 她第一次看到,江水快淹过他的胸口,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秋葵啊,你后悔了吗?“ 她还记得上次他在神念中听到他问她这句话时,自己的灵魂还躺在地狱的刑坑中,血流一地,魂骨堆成山,她痛不欲生,却咬牙对他说,不后悔,秋葵永不后悔! 凤云烟说姜无重没有心,所以才会那般冷漠无情,他所有的温暖都是有代家的,就像他恩赐他的信徒那般,若未奉上供奉,他又怎能为仙,不过是个不被人铭记的不死的怪物罢了! 她该是埋怨姜无重的,怨他自私自利、刚愎自用,可是她自从他从江上向她而来的身影印在她脑海里那时起,她就怨不起他来,她回答说:“即使你没有心,也无妨,那秋葵将我的心给你吧,这般,你便有心了!“ 渡桥的冬季来得特别快,一早上起来,风里带着寒气。 秋葵独自上了街,来到他们第一日来时的扎纸铺,扎纸老板陶四见她来。神情惶恐却不敢怠慢的凑上来问:“凤??凤姑娘,你今日有何贵干?“ 秋葵走近店里,在案前的凳子上坐下,目光浅淡说:“放心,今日我不烧铺子,有事要你帮忙做。“ “何事?凤姑娘只管交代,陶四一定竭尽所能!“ 她从袖囊里拿出早上自己画的图纸,放在案面上:“去帮我将这些衣服做出来,午时我来取,多做几件,用最好的纸!“ 陶四忙点头,交代完这些,她又问:“刻灵位的工匠在哪儿?“ 对方早听说卢姨也去了,心头知道她要为谁刻灵位,说:“镇上的匠师与我相熟,我能一并帮姑娘办妥了!“ 秋葵目光清冷地扫过他的面颊,陶四冷不伶仃打了一个寒颤。 “那就有劳陶老板了!“她另外强调道:“六座灵位,一个也不能少,你知道是哪六个!“ 陶四眼睛鼓鼓的,吞了吞口水,小声应着:“知道,知道。“ 秋葵交代完,往岸上放了一定银子,起身走出扎纸铺。 陶四送她到门外,望着她孤身一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后,赶紧叫来旁边玩耍的孩童,让其去岳府送信。 秋葵离开扎纸铺以后,来到混沌摊,也许是时候还早,混沌摊上没有别的客人,她在上回凤初守坐的位置坐下,上回戴了斗笠,今日没戴,老板认不出她来,倒是被她那双血红的眸子吓得站在锅边,不敢吱声。 “别怕。我不吃人!“她清浅说:“有劳大哥给我煮一碗混沌吧!“ “哦??哦好??“ 老板很快就端上来一碗混沌,可能是怕极了她,这一碗里的量足足多了一半。 秋葵拿起筷子,安静的吃着,吃完了,还一并喝了汤。 喝完以后,她又从小包内拿出一定银子放在桌上。 老板忙强调:“一碗混沌要不了这么多银子??这太多了!“ “不多!“她也怕自己的眼睛会吓到对方,所以目光一直低垂着,她说:“谢谢你曾经对卢姨的施舍,你的善心是无价的,望你今后不丢却这份善心。“ “你是那日??“老板恍然想了起来,是那日戴着斗笠的姑娘。 说起来,那日秋葵对他说的那番话确实让他羞愧难当,他沉声说:“卢姨女儿从前没出事时,她也是个极善良的人,善良的人,不该落得这个下场的??“ 卢姨的棺材在前日从这条街上抬过,没有送葬队,连孝布都没有一匹,就草草抬到镇外的坟地上埋了,他们这些街坊都出来看,话不尽的凄凉。 “是啊,善良的人,不该落得这个下场的!“秋葵重复了一遍。人往混沌铺外走,迎面吹来的风入了口,苦涩得很。 “等等,姑娘!“老板转身回到灶台下,拿出什么东西来,叫住她。 秋葵停下脚步,回头看,见老板手里拿的是一个瓷罐。 老板跑到她身前,递给她说:“给,这是那日与你一起来的那位白衣公子留给你的!“ 白衣公子? 秋葵吃惊,赶紧接过去,打开瓷罐一看,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包着,打开油纸一看,是一颗颗彩色的糖丸,这种糖丸质地讲究,只有临江城有的卖,渡桥这地方自是没有;至于她手里这一罐,还是那日从临江城出来,凤初守吵着她一定要买的,她以为那小馋嘴儿早就吃完了,没想到一直留着这么一罐,她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甜味儿润喉,她欣慰笑了! 一定是小初守早早算到她会来此,所以用一罐糖来提醒她,苦尽才能甘来。 她就因为这一颗含在嘴里的糖果,心情突然释然了许多,与老板道过谢以后,她捧着糖罐离开了! 午时已过,她准时出现在扎纸铺外,陶四怕自己时间不够赶不完灵位,特地叫了好几个雕刻师傅同时刻,于是六座灵位整齐的摆放在了秋葵面前。 她让陶四将那些纸衣写上赵衾帛、苏于与红姑的名字烧了,将令牌用一张布裹着,背在背上便出了渡桥镇。 那条通往岳府的小路上,身姿单薄的女子背着六座灵位牌独自走着,过往遇上的人都被她的赤眼吓到,纷纷避让。 唯有一个人,身穿一袭水红袍子,站在必经之路等待着。 秋葵从很远的地方就认出他,直到走近了才停下来,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姜无重问她:“你要去哪儿?“ “你站在这条路上,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去做什么?“ “去做我该做之事!“ 对方扫了一眼她背上背着的灵位,开口道:“本尊答应了凤云烟,不动岳家!“ 秋葵的眸子暗下去,没有任何惊讶。 早从老王村里出来后,她便知道,姜无重与凤云烟有何交易,只是他不打算告诉她。 所以他可以违背她的意愿,他只要一开口,她就必须照办! “若我不呢?“ “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没有。“ “你不甘?“ “没有!“ “那就好!我在此处等你,之后,我们一起去西边,是时候回何仙村了!“姜无重让开道,放她过去。 秋葵再无其他话,继续朝前方的岳府走去,她带走了六块令牌往镇外来的消息,早就传到岳家了,此刻岳家上下全副武装,手持棍棒等着她到来。 秋葵走到府门外,回头看去,姜无重果然还站在原处等着她。 她迈步进到岳家之中,这些人这几日也多有交道,基本都认识了,只不过没见到岳青闳。 岳老三第一个走出来问她:“凤秋葵,你又来做什么?“ 她面色冷薄地走到客堂之中,将背上的灵位放在桌面上,一座座仔细摆好。 “你??你将这些晦气之物拿来??是要让我岳家??“岳青闳的母亲张氏冲上来质问道,话还未说完,“啪“地一声,秋葵身上突然伸出来一只女人纤长的手,将张氏打在了地上。 岳家人愤怒了,作势要冲上来与她拼命,她摆袖回身,“你们敢?“ 她一双赤眸如烈火在焚烧,震住了在场所有岳家人,一时真的没人敢扑来。 张氏坐在地上哭哭啼啼,那被红姑扇过的脸,五指血印历历在目。 “岳千筑呢?叫出来!“她冷声道,没有商量余地的。 岳千筑清晨带着岳青闳回来的,那小儿昨夜被吓破了胆,又吸了太多阴气,回来就瘫在了床上没了意识。 岳千筑也耗费了很大力气,才帮孙子守着小命,不然此厮早就一命呜呼了! 岳老三知道秋葵来者不善,自是不肯听她命令,质问道:“你要作甚?“ “你岳老三能做你家的主吗?“秋葵眸中透着杀气,好像下一刻,便要发狠要了这里所有人的命似的。 岳老三从昨夜就吃了她大亏,不敢与她斗嘴皮子,回道:“高堂健在,轮不到我做主!“ “那就让岳千筑那老儿快些滚出来!“ “不必了!“堂外传来老者的声音,不久之后,岳千筑身穿一身白衣走了出来,他年纪本就大了,可这一夜之间,更是老了许多,连走路都需要左右两个丫鬟搀扶才能走来。 张氏一见岳千筑穿一身白衣,连跪带爬地到了老头子脚边,问道:“爹!爹!青闳怎样了?“ 岳青闳一直躺在屋子里,出了老头子守着无人见过,此时岳家人见老头穿一身白衣出来,基本都猜到了什么。 岳千筑强烈压制着心中哀伤,一字一字告知岳家人:“青闳??去了!“ 张氏当场晕厥了过去,其他人也哭成一团,秋葵站在屋中,冷面看着这一切,不甚满意的样子。 岳千筑迈着老人碎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他推开左右两个搀扶的丫鬟,双膝一屈,跪在秋葵面前。 岳家人惊了! “爹!爹!您这是做什么?“ “都给凤姑娘跪下!“岳千筑老声令道。 岳家人自是不肯,但岳四爷在家中想来说一不二,他都跪下了,这些小辈没有不跪之理。 于是堂中岳家十几口人全都跪了下去,呜呜哭着刚死去的岳青闳,其中岳青闳那娇妻哭得最是凄惨。 秋葵冷眼视着岳千筑,心里叹道:好一出苦肉戏啊! 岳千筑知道自己害人之行败露。以秋葵嫉恶如仇的性子,必不会就此作罢,所以即便知道凤云烟与广目王有约定,但为了解凤秋葵心中这口恶气,所以穿着白衣上厅堂来,用着这把老骨头演苦戏。 秋葵问:“岳青闳当真死了?“ 岳千筑回答:“青闳自幼胆小,命格薄弱,受不起强大阴煞之气,岳家虽是玄门世家,但老朽从不让他靠近这些阵煞阴地,所以他才毫无修为。“ “活要见人,而我。死要见魂!“秋葵说着,从小包里掏出一张黄纸符来,那上面早就写好了岳青闳的名字及生辰八字。 岳千筑看到她拿出这纸符时,面露惊色,但不敢过多表露。 秋葵就当着他的面将纸符往半空中一抛,招魂咒一念,符纸自燃,符灰落到脚边。 不到片刻,门外站着木讷呆滞的岳青闳。 秋葵一见他的魂,还有活人气,明显是没死,只不过也与死差不多了! “好了。这下死透了!“秋葵告诉岳千筑:“我这张招魂符上下了咒,招来必死!“ 岳千筑瘫软在地上坐着,自己本想以岳青闳之死来打发凤家丫头,这下可好,弄巧成拙,自己长孙的命真就丢了! 可他还不能当场翻脸,是他先当众说谎在先的,唯有心头暗自悔恨。 秋葵伸手往回一收,岳青闳的魂便被她收进了魂袋之中,岳千筑神色惊惶,问道:“青闳已死,凤姑娘为何还收他魂?“ “你说为何?“秋葵挑眉,杀意未减半分。 “你岳家引五名无辜少年前往荒宅,五人如今皆死魂灭,现在还添上一个卢银巧,这些人命这些魂,抵不过你岳家一个长孙?“ 岳千筑睁着老目,愤不敢泄、怒不可言,跪坐在地上,任由周围岳家人如何恳求他救岳青闳的魂,他都不说话,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如死灰沉淀了一般。 秋葵目睹着岳家人这般哭闹不止,毫无怜悯的缓缓坐到正前方的主君位上,明明该是青涩的年纪,但那平静的神态下,仿佛也见尽了这世道的沧桑。 良久,岳千筑终于发话道:“都别说了,青闳已经去了,从此,我岳家再无长孙岳青闳!“ 堂中岳家人听到这话,继续哀哭着。 秋葵冷颜说:“你岳家满门草包,也就你这老头最聪明,用一个长孙的命来抵这六条命,捡了大便宜了!“ 岳千筑跪在下头说:“青闳的魂你带走吧,至于你要拿去作甚。老朽绝不多问一声,他是我岳家长孙,命本就比别人值钱!“ 秋葵冷目看过来,提醒道:“岳千筑,你知道吗,若非他要你们活,这渡桥从此以后,本该没有岳家!“ 岳千筑随即示弱道:“我渡桥这一门全靠老朽撑着,如今老朽年高,无力再为他们做什么了,他们大多还是本分的从商,与当年荒宅那件事也没什么关系。你已经拿了我孙之魂,此时也该结束了!“ 秋葵无话,目光死死盯着面前案桌上那六座灵位牌。 他们之中,除了卢姨以外,其他的魂都灭了,这几座灵位牌本没有用,但她还是准备了,她认为人只要存在于这个世间,就算湮灭成灰,也该有所祭存之物。 她带这令牌来岳家,就是要这群始作俑者为这些罪行赎罪,她开口道:“将这些灵位供在你岳家祠堂之中高位,每日烧高香祭拜,若有懈怠,我必回来讨要你们所欠他们之物!“ 岳青青不平的道:“他们的家人都未曾替他们说过什么,你凭什么要替他们讨要?“ 秋葵眸光扫过去,岳老三立即出声制止道:“青青!“ “你问我凭什么?凭我是走阴人,凭我有能力决定你们的生死,你不服,你斗得过我,我这条命也是你的!“她话扔在这儿了,目光移开,再看向岳千筑。 老头子连自己长孙的魂都交出来了,供奉灵位又有何难,他沉声应道:“老朽会交代下去,让他们日日祭拜,虔心供奉!“ “那荒岗上的碑?“她问道。 岳千筑埋下头去,回答:“那碑是我先辈所立,老朽并不知其详,老朽真的不知道??“ 秋葵也看出从这老家伙身上问不出什么了,这才揣着岳青闳的魂起身,穿过跪着的岳家人,迈步走出院子,穿过门廊,到了大门外。 傍晚的渡桥四处萧瑟,秋葵将装着岳青闳的魂袋摸出来掂了掂,冷声对其说:“你蠢极一生,倒是对自己的结局早有所料!“ 岳千筑为了保全渡桥岳家,亲手卖了自己的长孙,这就是玄门中人! 再往前走,她便又看到了姜无重,他还站在来时的路上,衣决飘飘,是这满目秋黄天里,唯一的一抹嫣红,全身的别致,极媚极雅。 秋葵走到他跟前停下来,问道:“广目王,如此可否满意?“ “嗯。“上头应了一声,看不出满意之态,倒是嫌弃她办事太久般,转身欲走。 她又在背后说:“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4:河仙村 那冷然超俗的仙爷闻声,眉头轻挑。 回头,秋葵消瘦的小脸在傍晚的霞光中,却任然苍白如纸,唯有那双赤眸,红得像火,更像人跳动的心。 有一时,姜无重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他竟未拒绝,也许是当作秋葵听话的奖励吧。 “不可耽误太久,我们夜里出发。“ “好。“ 秋葵走在前面,姜无重跟在后面,一路上两人无话。 他们来到清江边时,日落刚巧从江面上下去。 今日江上无风,平静得犹如一幅画一般,余辉印在江面上,再过不了多久,月亮就该升了! 她掏出装卢姨的魂袋,将其放出来。 卢姨目光黯淡的望着江面的微光,沉声说:“以前梨儿最喜欢到江边看日落了,她说以后长大了,要去许多地方。她想看看日落落下之地是什么样子??“ “卢姨,对不起,我答应你的,却无法做到了,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你送下去!“秋葵难过的讲。 卢姨忧伤的眸子看过来,“我的梨儿,她真的不存在了吗?“ “嗯。“ 卢姨已哭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般,久久无言语。 秋葵摸出早已折好的纸船,放在手掌心上轻轻一吹,小纸船逐渐变大。成为送魂舟,飘在江水中。 卢姨知道自己要走了,这一生悲苦就要到头了,她从身上摸出一只新的锦袋递给秋葵,苦笑道:“本想再给你做一身新衣,我也没有时间了,所以给你做一只魂袋??丫头,你好好收下吧!“ 秋葵接过来紧紧捧在手中,双眼发酸。 秋葵将卢姨送上送魂舟,轻声念起送魂咒,卢姨站在舟上朝她挥了挥手说:“秋葵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你是我在这阳世唯一在乎的人了--“ 秋葵点点头,送魂舟在江上消失,她转身,眼角湿润,却看到姜无重站在后边的江滩上,一双冷峻眸子中毫无怜悯。 “你??何以如此冷漠?“她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姜无重面色冷淡回答:“尔等弱小凡人的卑廉情感,就如一粒尘埃沉入了辽阔的大江一般,波澜未起,可怜是可怜,本尊又岂能为其动容呢?“ “是啊,你是法力无边之神,又如何会将世人的苦难全都放在眼里呢!“秋葵苦笑,却带着几分嘲意。 那人眸色深不见光,黯如幽潭,失了耐心问:“送完了,该走了!“ “等等,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何事?“ “能否帮我召唤出水之母?我有事需要与她说!“ 姜无重不说好,也未说不好,他目光望向远方,随后迈步走到水边,他将手轻轻放在手中,便见有道淡淡的光从手指间流出,不多久,平静的江面上起了风,波涛翻涌中,一个巨浪朝岸边过来,形成一人形水人飘在江浪上。 上回秋葵与这水之母打了个天翻地覆,好在得凤初守相救才捡了条命,今回她便想到若她自己来找,水之母不一定会出现,果然换了姜无重,就没有请不来的神。 那水之母远远就看见了江边的两人,倒是没提上次的事,先与召她来的姜无重说:“近来这沿江两岸多是事,本仙可快忙不过来了,心说是谁又在惦记本仙,原来是广目王呀!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秋葵问。 水之母轻声笑道:“自然是恭喜广目王重获自由,那结界中的日子,一定枯乏得很吧?“ 秋葵有些疑惑,水之母也知道结界之事,但她为何说姜无重在结界中的日子很枯乏?那也不过才是来日而已,就算枯乏,也不必要特意在此时提起。 姜无重不是来与水之母叙旧的,他对秋葵说:“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她也就不耽误了,上前掏出装岳青闳的魂袋来对水之母说:“上回我们说好的,一魂换一魂,今日,魂我给你带来了,用来换金戈之妻子媛的魂!“ 水之母颇是扫兴的说:“哪个魂你还记得呀,你真是执着,本仙都快忘了!“ 秋葵将魂袋打开,放出岳青闳的魂,此魂现在已知她要做什么了,立即就跪在她面前说:“凤姑娘,别,我不要做水之鬼,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完他就向秋葵拼命磕头,嗑得额头上也出了血。 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做,心有不忍也正常,但她留着岳青闳的魂也没用,就岳家做的那些事儿,她也不可能将岳青闳送去超度,所以换魂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深吸一口气,冷面说:“你不必求我,你的魂是你爷爷交给我的,我没打散你的灵就已很好了!“ 她怕自己心软,这边就对水之母说:“你收走吧!“ 水之母特意提醒她道:“换给我的魂,永不得轮回之路,你可想清楚了!“ “凤姑娘求你,是,我是岳家长孙,那些事都是我爷爷交代做的,我本不想做的啊,我爷爷不要我了,我也是无主之魂了,你是走阴人,你要度我,你度我啊,不要将我送去江里头,求求你??“ 水之母引浪前来,将岳青闳的魂卷入江水之中,这番。他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这命运了,发了狠地骂道:“凤秋葵!你不得好死,你会和你奶奶一样,不得好死!“ 秋葵自然被此话影响了,她双手握拳,微微发抖。 连岳青闳都知道她奶奶的事,看来勾魂人害死奶奶时,他们岳家也有份。 她愤恨地回头看向姜无重,切齿道:“如果让我查到奶奶之死,与岳家人有一丝半点关系,我也要他们全家为我奶奶陪葬!“ 到时候,就算姜无重不肯,她也绝不妥协。 姜无重眉目淡淡,话里有话的说:“只怕到时候,真相远比你所知的更残酷。“ “什么真相?“秋葵问。 姜无重转过身去,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水之母按约定,将子媛的魂送了上来,秋葵是打算将她的魂亲自送下去,也算是对金戈交差,所以便将她的魂装进了魂袋中。 深夜的渡桥,一辆双马大车出了镇,大胡子骑着马走在最前头,马车由段采南赶着,秋葵、姜无重与代碧萝同乘一辆马车。 一上马车以后,姜无重便手撑额头,靠在一侧闭目养神。 代碧萝坐在秋葵对面,手里把玩着她的太乙寻踪,许是玩得累了,她抬眸看向这边,问道:“凤秋葵,你知道你奶奶将那东西藏在哪儿了吗?“ 秋葵警惕的望着她,“什么东西?“ 代碧萝目光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姜无重身上,说:“一件属于仙主之物,此物十分重要,绝不能落到旁人手中,我用太乙寻踪看过了。此物最后出现在河仙村,后来便失去了踪迹!“ 秋葵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东西奶奶托梦说防线何仙村的河仙庙里了,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 再看姜无重,似乎他也不知道? 这就令她更好奇了,她故意拿话去套代碧萝说:“你代家的太乙寻踪不是号称天下万物皆可寻,怎么这回不灵了?“ 代碧萝心高气傲,又对她代家这宝贝最是看重,被秋葵这般一说,十分不悦,她沉着脸回答:“我家的太乙寻踪自然能寻天下万物,可是此物是仙主的,又非凡物,若那般好寻,那些人早就寻到了!“ 哪儿还轮得到你? “那些人?“秋葵眼睛在对方脸上打转,代碧萝这丫头也十分精,感觉出秋葵不知的事挺多,想来是仙主不与她说。 不说好呀,仙主不与凤秋葵说的,都会私底下与她说,那是信任她,亲近她,她享受起这份殊荣来。就越发喜欢看秋葵什么都不知道的木讷模样。 她不说话了,继续摆弄着她手里的物件。 秋葵又问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代碧萝用手撑着脸,搪塞了一句:“我不知道。“ 说谎,若不知道是何物,她又怎用太乙寻踪去找,这女人就是不想让她知道,秋葵也不问了! 行到半夜,秋葵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独自走着夜路,前面出现一个山谷,山谷前站着一个黑袍男子将路挡了去,她走近了一看,此人她认识,立即意识到什么,“看来我在做梦!“ 纣阴五官分明的脸带着几分不悦,“凤秋葵,一月之期到了,怎不见你将地书大人送回?“ 秋葵忙拱手致歉说:“他失去了踪迹,我正去寻他的路上??“ “就知道会出岔子!“纣阴紧着眉提醒她说:“上回景荣被阴司钱户司的召回了,你我都知道,他是我私自叫到阳间照看地书大人的,他这一回去,我想见他都不成,后来我收到消息,这几年,在阴间鬼仙山中修行的好些鬼仙已入了阳间,这些散修鬼仙不受阴司管辖,无从查其下落,不过我师父料定,这些鬼仙都是冲着地书来的,你需得马上找到他,再晚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秋葵安慰道:“纣兄仙莫急,就算这些鬼仙是冲他去的,可他终究是地书,知道如何藏匿踪迹,没那么好找的。“ 纣阴却说:“你有所不知,下面已经因为地书之事闹翻了,几方鬼帝全都知道地书大人在东岳大帝手中弄丢了,若大帝五年之内再不将地书大人找回去,阴司各方便要以此问责大帝,最先倒霉的,就是我师父,若我师父倒了,阴司差不多也与阳间这几年一样,不会安生了,到那时阴间民不聊生,魂无归处??你叫我如何不急?“ 她自然知道此事重大,心头更为阴间那些亡人担心。 这边,纣阴又开口问:“我还听说,前几日临江城这边派了个阴仙上来捉魂,我去一查,发现这阴仙与你凤家从前还有些渊源。“ 秋葵说是。 “乞死婆借由来勾魂之借口,上来与我为敌,她之魂灵已被我收了!“ 纣阴吃了一惊,“据我所知,那乞死婆可是有两千年修为的小仙,她手里还有一样厉害的法器,名为万鬼锁??“ 秋葵伸出手动了动腕说:“那法器也在我这儿,不过我还未悟出如何使用它的诀窍!“ “这般说来,你有心要收了这小仙?“ “那乞死婆与我家有纠葛,可不那么好收,我夜夜都能听到她在魂袋里骂我,说要等她跑出来,非吃了我不可!“ 纣阴与她如今也算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想到她去寻凤初守这一路可能又有许多凶险,便想帮她一帮,他特意提道:“你夫君,也就是我姜师祖,他若肯为你点灵,许能帮你参悟魂锁根本。“ “点灵,何为点灵?“ “人走夜路,目不视物,便要点灯点火。你此刻呢,已将魂锁收入体内,只差一道火了,若有修为极高的大修行者能借你这把火,你不仅能瞬间掌握魂锁根本,许还能涨一章修为呢。“ 纣阴观察她灵身说:“不过你这双魔眼有些厉害,若掌握不当,很容易让你走火入魔??“ 秋葵当然也想快速精进修为,可她如今在姜无重眼里,只不过是个可用的执魂,他怎会借自己那把火呢? 想到此,她叹了口气。 纣阴并不知他们回到阳间后所发生之事,也就没有多问,离开前,再三叮嘱:“凤秋葵,地书大人之事务必尽快!“ 她醒来时,已是凌晨,一抬头,对上姜无重冷淡的眸子,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但看那姿态,好像睁着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似的。 他问她:“你做梦了?“ “你不是能入人梦吗?“ 姜无重微抬起脸,清冷说:“本尊不屑入你之梦。“ “哦。“她心头失落,后又问他:“那你干嘛还问我?“ 四目相对,马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一旁睡着的代碧萝似被他们说话声吵醒,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睡眼,看了看二人后,体贴的问:“仙主,饿了吗?我带了些点心。“ 代碧萝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点心盒,里面装着各色春香楼的糕点,她取出一块来递给姜无重。 姜无重这是肉身,自然需要吃食,一夜未进食,确实饿了,他接过来咬了一口,眉头一皱,扔回到盒子里。 “仙主,还是没有味道吗?“代碧萝说:“我已让糕点娘加了数倍的糖了??“ “本尊虽以肉身现世,却无法体会这人间的酸甜苦辣,极其无趣,该速速找回其他那样东西才是!“ 秋葵听着,又开口问道:“什么东西?“ 都到了这里,姜无重也没什么好藏着的了,他直言说:“你奶奶替本尊保管着一件旧物,此物在凡人眼中,贪心者见它是财宝、学文者见它是奇书、行医者见是奇单妙药,它是贪婪贪心者的欲望。世间许多人都想得到它!“ 他伸手抚了抚肩前的青丝,一副倦姿强调:“可它是本尊之物,他必须回到本尊手中!“ “哦。“ 秋葵应了一声。 姜无重特意问她:“你奶奶有告诉你,她放在何处了吗?“ 秋葵看了一眼旁边的代碧萝,摇了摇头。 姜无重怎会不知她在说谎,狭小的马车内,他身子朝她靠近来,打量她微低的额头说:“碧萝是我最忠心的神仆,她当然可以听。“ 秋葵说:“等我回到村里,把我要办的事办妥了,我自会告诉您的,那东西既然是奶奶替您保管的。我当然要物归原主,我对它没有欲念,只要它不落入坏人手中!“ 代碧萝却话中带着深意问:“那件宝物能让世人所有期望成真,若是它能一夜之间,帮你达到走阴人玄章呢?“ “它真能做到?“秋葵面色带着惊讶。 代碧萝笑了笑,试探道:“动心了?“ “我就问问!“ “当然可以,不然,那么多人为何想得到它!“这女人还特别强调:“可是,它是仙主的,这数百年来,那些妄想对其下手之人都受到此物的反噬,最起码也需要近仙的修为者才有能力开启它的密门。“ 这时候。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大胡子骑马在侧面与里面说:“小秋葵,前面就快到河仙村了!“ 秋葵心中咯噔一下,自从那日她被河仙村祭了河以后,她没有一日不想着回来找这整村人报仇,虽然中途知道奶奶之死与勾魂人脱不了干系,但还有许多当时的细节她还不清楚。 她要知道他们当时都是如何对付奶奶的,而这些人又是如何与勾魂人勾结的。 马车不久之后,便进了村。 清晨的山村还是如上次来时那样,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马车在村口停下,秋葵几人从马车内下来,往村里走去。 他们还没进村,听到村里头有乐鼓声,这声秋葵再熟悉不过了,是办白事才会有的,看来村里死人了! 她不禁在心里暗骂,不知是谁这么好命,她还没来就先登了极乐。 他们一路到了村子里头,看见前方有家民房挂着白灯笼与白幡,后面就是村长余老头的家,此时,白事家的灵棚里还有孝子在守灵,这一村子都是沾亲带故的,所以里头跪的孝子皆是河仙村的小辈儿。 姜无重在远处的桃树下停下,冷淡说:“世人俗臭气,本尊不想闻,你且自己过去吧,将要办的事尽快办好,等天亮了,就去取本尊的东西。“ “嗯。“秋葵应了声。 代碧萝与段采南自然都留在了姜无重身边,秋葵则带着大胡子上前去,她直接走进了灵棚,里面正打着瞌睡的孝子们并未发现有人进来,是秋葵走到最里头看了一眼棺材里头躺着的尸时,才有个少年发现了她,吓得惊叫起来:“鬼啊!鬼!鬼!“ 整个灵棚里这些守灵的孝子全都惊醒了。抬头一看,见一赤眼青衣的女子站在余三婶的棺材前,有几人当场就认出来,这不是数月前被村里人扔进江里祭河的河神新娘吗? “新娘子变成鬼了!“孝子们吓得惊作一团,前仰后翻地冲出灵棚去。 没多久,村里人举着火把全都围了过来。 秋葵听到外面嘈杂声还有些吃惊,本以为自己吓破了这村人的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回来。 她于是带着大胡子从灵棚内走出去,灵棚外面的土坝子上,河仙村整村村民都在,人人手中拿着锄头、镰刀等物,这是要用这些物什打鬼呢。 她觉得好笑。目光在一众人中扫了一圈,落在最中间的一灰衣老头身上,她出声喊道:“余大叔,还认识我吗?“ 余老头怎可能不认识她,整张脸煞白,惊慌失措的问:“你??你??你回来做什么?“ “这话问得就多余了!“秋葵站在灵棚下,短短数月不见,她虽还是那个身材单薄的小丫头片子,可她整身的气势已全然不同,更何况,她身后还站着一人高马大的大胡子,这整村村民也有不少壮丁,无一人能及。 “你好好想想,你上次见我,我给你说什么来着?“ 余老头杵在原地,一脸惶然,拿着老烟斗的手更是瑟瑟发抖。 他怎会忘记,七月里头,他们将秋葵扔进江中时她说,他整村人将不得好死! 余老头看了一眼她地上的影子说:“你是人,不是鬼!“ “村长!她没死吗?“ “那么急的江水,她怎可能没死?“ “可她有影子啊,她是活人!“ “你们看那双眼睛,是活人的眼睛吗?“ “完了完了,她真回来寻我们报仇了!“一个村妇惶惶然说完,转身就跑了。 村里一些人见状,也想跑,余老头跺跺脚喊道:“她回都回来了,你们逃!逃去哪儿啊?“ 那些人想想也是,他们整村人都在这,如果秋葵来找他们报仇,当然是逐个下手比较好得手,他们所有人抱团,量她也不能将他们怎样。 再说了,整个村几百号人,她难道能将他们全杀了吗? 这时候,余老头突然笑了起来。 在所有惊恐的村民中,他哈哈大笑! 大胡子不解的看着那老头,问道:“小秋葵,他笑什么?“ “鬼晓得他笑什么!“秋葵没什么耐心,几步走过去,揪住笑个不停的余老头衣领问:“老头,你笑什么?“ 余老头突然就不笑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她的脸,说:“你奶奶说得不错,你会和他一起回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5:认祖归宗 余老头脸上满是那种怪异而扭曲的笑容,不知是在悔恨曾对秋葵所行的恶事,还是因极度恐慌而情绪失控,总之在秋葵眼里,不值得同情。 这时候红姑从秋葵身体里飘出半个灵身来,她今日穿着秋葵新做给她的烈焰红袍,凌晨的小山村里,这美艳的女鬼绚丽夺目,摄人心魂。 刹那间,余老头瞳孔中印出那鲜红的鬼影,张嘴惊语:“你??你??“ 他这一辈子都未见过鬼,这下得见,惊得合不拢嘴。 秋葵将余老头拉近,说:“你说我凤家走阴人皆是狗屁,还说我奶奶终其一生都是个疯婆子,余老头,你看仔细了,这是不是你口中的狗屁?“她发过誓,要让这些将她推向深渊的人亲眼看看,走阴人到底是什么,一定要看得真真的! “鬼??鬼??“ 红姑请命道:“主人,当初便是这老头将您沉入大江之中,让奴家撕散他的灵魂为您泄恨!“ 周围的村民们也同时见那红袍的厉鬼,吓得往土坝后面散去,红姑袍袖一挥周围吹来巨大阴风,将这些村民退去的路给阻了。他们无奈,只得回头,像当初他们祭奠河神时一样,跪地向秋葵求饶。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秋葵揪着余老头的手未放,冷眸扫过这一众村民,心头生起一个疑惑。 按理说,红姑是鬼物,村民们不该立即便能看见红姑才对,就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大胡子,也要等上片刻才能见。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这村中被阴死之前围绕,二是这些村人被阴死之人缠绕。 再看这整座村子。刚进来时,只觉得周围弥漫着诡异的感觉,进入到里面后便可确认,这村子确实被阴死之气笼罩着,不仅如此,这些村民也一个个印堂发黑,双眼死目,这是厄运缠身之兆。 她这还没对村子下手呢,这河仙村的人怎么一个个看不久就要大难临头了? 她狐疑问道:“老头儿,这里面躺的三婶怎么死的?“ 说到三婶她可不陌生,那日扔她入江时,三婶立下了头功,她回来报仇的名单里。余老头首当其在,紧跟着的就是这三婶。 只可惜,她人才刚回来,三婶竟然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问你话呢?“ 余老头吞吞吐吐的说:“病??病死的!“ “何时死的?“她刚才看了,尸体已经酸腐,这天气,起码得放三日以上才能出味儿吧。 余老头却说:“昨??昨晚!“ “你说谎?“秋葵感觉余老头隐瞒了何事,此事也许与她有什么关联。 余老头的侄子余三回答:“真是昨晚!三婶近来身子都不好,神志不清,老说胡话,两日前就卧床不起,昨个夜里她儿子发现她时,她就这样了!“ 且三婶已不是这村子里这月头个死的了,在她之前,已有三人死了,都是当日负责看守秋葵的婶子。 起初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昨夜里三婶也去了,家里支起灵堂,村里的几个长老来,三婶的儿子就问,是不是因为几个月前,他们扔了凤家女子,那女子的鬼混回来报仇了? 当时余老头就否认了,让大伙不要多想,可谁知,天还没亮,他们就看到满身煞气的秋葵站在灵堂内。 余老头被秋葵揪在手里,刚才那怪异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他一直盯着秋葵的脸看,嘴里自言自语念道着什么,听不清楚。 余三怕她伤了余老头,跪在远处求道:“凤姑娘,我大伯年纪大了,您放他一马吧?“ 秋葵无动于衷,“让我放他一马?行啊,你是他亲侄子,你来替他死!“ 余老头的侄子一听,就哭了,说:“我是咱余家唯一的男丁,我不能死啊!“ 真可笑,在生死面前,至亲也不过如此嘛,秋葵揪着这老头片刻,手有些发软,重重将他扔在地上,余老头趴了会儿,动着身子坐起来,突然提高了声音说:“秋葵啊,你不可以杀我!“ 秋葵目光落下去,边上的村民也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惊住了! 余老头说:“你杀我,就是欺师灭祖,是要遭天谴报应的!“ 秋葵火了,几步过去,再将这老头揪起来质问道:“你胡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没有胡说,你是我的亲孙女,我是你亲爷爷,你不可以杀我!“ 后面的大胡子一听这话不能忍了,他这火爆脾气当既就要冲上来揍老头子,秋葵伸出另一只手将其拦住,皱眉问:“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了,若是你为了保命瞎说,我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魂飞魄散!“ 余老头的亲侄子这时候也意识到什么,他忙点头强调道:“真的,我大表哥是你亲爹,你娘当年就是嫁到我们村儿里的!“ 秋葵心头一惊,她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奶奶从母亲的棺材里抱出来的,但奶奶从未提过有关她亲生父亲之事,如她这般晦气出生,父家肯定嫌弃她,所以她也从未有过要寻找的想法。 这突如其来的爷爷就摆在她面前,这个爷爷还不是别人,是当初始作俑将她扔进江水祭江的余老头! 简直荒唐! “你儿子呢?“秋葵难以压制心中起伏情绪,质问道。 “死了!“余老头声音颤抖回答。 “何时死的?“ “你母亲走后的第二年,他的坟,就在你母亲的坟旁边,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村里人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赶紧跟着附和道:“是啊,凤姑娘,你娘亲当年嫁到我们村的,还是花轿子接进来的,我们村儿上了年纪的都知道,我也听我爹讲过,你母亲那时候长得可俊了!“ 余老头看着秋葵说:“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但她性子温婉,从不争强好斗!“ 她听得这句话心头十分不爽,“怎么,就都得如我母亲那样才好欺负是不是?“ 老头子可被她这逼人气魄吓得胆颤,摇头否认道:“我??我只是这般一说,我好歹还是你爷爷!“ 老头侄子余三忙提醒:“是啊。他是你亲爷爷,你不可以这样对你亲爷爷,我是你大表哥,我们都是亲戚??“ “闭嘴!“大胡子看出秋葵一时难接受这个事实,又厌烦这些穷凶恶极的臭亲戚,一脚过去就将余三给踢翻了,他道:“少他妈给老子在这儿攀亲带故的,老子不是你们亲戚,谁多话老子弄死谁!“ 余三吃痛地抱着肚子卷在地上,唉唉叫唤。 这般,周围这些跪地的村民才不敢多言了! 秋葵耳边也清净了,她再问余老头:“你说你儿子是我爹,空说无凭,倒是拿些证据来!“ 拿得出来,今日之事,应当别说,但拿不出来,她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余老头忙说:“有!我有!我家里还留着你娘的一些旧屋,我去取来给你看!“ 大胡子立即走过来,揪着余老头往他家走去,没过片刻,余老头抱着个木匣子到了灵堂边,秋葵从他手里接过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木珠串,珠串是用来吊一护身符的。 此护身符是用红布包着,上了年代有些发霉,秋葵拿在手里仔细拆开,红布里头是一黄色符纸,纸上是奶奶手画的符纹,上面还有她母亲凤予安的生辰八字。 她记得奶奶曾说过,母亲出生时身体就很弱,且她命里可看出阳寿单薄,所以奶奶取命予安。 说到名字,当年,太奶奶给奶奶取名复还,名意是光复凤家光辉;后来,凤复还也给自己的女儿取名象征着平安;只可惜,奶奶未能光复凤家的辉途,她的母亲也未得平安。到了秋葵出生后,奶奶并未想过要给她取什么名字,只是那日抱着秋葵赶路,路径一片野葵地,见满地的葵花在秋季盛开,花头永远朝向阳光所在之处,所以奶奶希望,这个孩子也如秋季的葵花一样,即便经历黑夜、狂风暴雨,也一样会在初秋等待着太阳而绽放自己。 秋葵此时握着手里这只曾属于母亲的护身符,心里百感交集,她从未见过母亲,不知她长什么模样,小时候总看见别人的小孩有娘亲疼,她也会在心里想,如果自己的娘亲在就好了! “丫头,你看仔细了吗?这东西可是你母亲当年一直带在身上的,本来要随棺材一起入土的,你爹为了留个念想所以一直保存了下来,哪想,我那可怜的儿子,第二年也随她去了!“余老头伤心地抹起泪来,这模样倒不像是做戏,秋葵却只觉得厌恶。 就算这老头真是她的亲爷爷,可也是他亲手算计了她与奶奶,他嫌弃她、不认她也就罢了。虎毒不食子,爷爷竟亲手将亲孙女拿去祭江,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此时知道她是你孙女了?“大胡子不平道:“你个老东西当初将她沉江时,可曾念及她是你亲孙女?“ 他说完,立即转头对秋葵说:“小秋葵,这个老畜生明知你是他孙女,却任然将你沉江可见他并不当你是孙女看待,他先不仁不义,咱也不用与他讲什么亲情情义,我呸,都是狗屁,你要下不了手,让俺来。“ 秋葵点点头领了他的好意,不过她回来为奶奶报仇是大,查明其中的真相也非常重要,她先让大胡子到一边,再问余老头:“当日,你说我奶奶惨死,她怎么死的?尸体在哪儿?“ 余老头看了看周围,低头小声说:“事实并非你看到的那样,爷爷也有苦衷的!“ 都到这时还在为自己开脱,秋葵的耐心有限,她脸色渐沉,“苦衷?什么苦衷,要我死?“ “爷爷从未想过要你死啊,秋葵!“老头子委屈的哭出声来,眼泪还真就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秋葵皱眉,这也是要给她唱苦情戏? 她在岳家就看够了,在这儿,态度更是毫无转变。 对方也知道她轻易是不可能原谅自己了,也不知在忌讳什么,他抹了抹老泪说:“丫头,爷爷真的有苦衷,你让他们都退开,爷爷有话告诉你!“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大胡子暴脾气又忍不住上来,秋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 她人都到这了,想这余老头也不能暗算她,就让其他村民都退开数丈之外,她带着余老头单独进了灵棚。 只有二人后,余老头才一口气说:“当日,并非是爷爷要将你扔江里呐,爷爷是为了救你,才听你奶奶的话,演了一出将你祭江的戏,这样,那些要害你的人,就可暂时找不到你了??“ “什么?“秋葵面色大变。 余老头颤抖着说:“真的,这一切都是你奶奶的主意,爷爷谁也没告诉,至于你奶奶??爷爷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她当日交代完我这些便离开了村子,离开前,她告诉我,她要去引开那些害你的人,但她说过她斗不过那些人,并且算好你来河仙村的那日,她应该已经不在了!爷爷这把年纪,你爹也走得早,我只有你这个嫡亲的孙女儿,我怎么忍心看你被人所害?你以为爷爷舍得将你沉江吗?爷爷一辈子都是这河仙村的一个渔夫,那江水多猛爷爷能不知道吗?我也怕将你扔进去你活不了,可是你奶奶却说,你能活,你会带着真正的神仙爷回来!你奶奶劝了我整整一宿,我才答应了!“ 他还特别提到一件事说:“你奶奶还说,将你沉将之事一定要办得声势浩大,风风光光,要让若有人都看见你进了江,才肯信你死了,并且一定要我来做这个恶人,你奶奶说只有这样,那些要害你的人,才不会怀疑,不会来害我,害这个村子!“ 他说得小声,可每一句,每个字都让秋葵震惊不已。 当初要将她祭河,竟是奶奶的主意!! 余老头也不是害她和奶奶的人、不是勾魂人的帮凶,他是助奶奶帮她逃脱厄运的,她的爷爷! “这几月来,我一直都在江上飘着,我就想等着,等你什么时候带着神仙爷回来,你可回来了,爷爷就算死,也能瞑目了!“说着,余老头又哭起来。 秋葵知道这一切之后,心境也猛然起了变化,她原本以为自己在世上已没有亲人了,赶紧摸出身上的手帕递过去帮他擦泪。 “这村子里出什么事儿了吧?“她随即出声问道。 余老头点头,“嗯,村子里接二连三死人,都是当初帮我将你沉江的村人,村里人不知道我与你奶奶的约定,只当我是为了整个村子怂恿他们将你沉江,村子里死人,他们就觉得是你回来报仇了,我也怕是你,但我觉着不该是我的孙女啊,你奶奶说过,你心善得很,就算你不知真相要回来寻仇,也不会暗地里先下手,你为了给你们凤家正名,你也会先露脸的!“ 所以他在第一眼看到秋葵这模样回来时,也是又惊又怕,后来发现她不是鬼,且已不是当初那任人宰割的小丫头了,他便知道,凤复还说的那荒唐的一切都成真了! 这时候,秋葵想到刚才爷爷的异常举动,便问:“你方才特意不让其他人听,你是不是觉得村子里有什么人?“ 余老头点头讲述:“我虽是河仙村村长,但村里有五百口,这段时日,村子里头相继死人,那害人的可能就是村子里的人,手段很阴,可能与你奶奶说要害你的那些人串通的,我这段日子也一直在查,可我老了,腿脚也不利索,查不出来,我就盼着你能回来,我真怕你还没回来我就被害了,你奶奶已经去了,当初将你沉江的真相可真就没人知道了,那爷爷就得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死不瞑目了!“ 而他之所以要将秋葵单独叫来说这些,就是想要那个害人之人看见。这样,此人必定会心虚露出马脚来。 秋葵也没想到自己的爷爷竟还有成算,还好她今日回来了,要不可能真就晚了! “对了,这几日村里可有来过一个年轻人?长得很好看,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像个普通人那种!“ 余老头摇头回答:“何仙村虽然偏僻,可对岸就是祁州,说是近来不太平,许多人飘江过来,村子附近就有不少外来人,平日里我也会叮嘱村民们当心些,所以只要是出现过的我都大概见过。多是些像叫花子一样的人,你说的这种年轻人没见过。“ 难道凤初守没来河仙村?是岳千筑故意给她放的假消息? 暂时她也没有这家伙的消息,这边又出现棘手之事,她说:“爷爷,我看过了,这村子四周都是阴煞气,恐怕是有人在村子的风水上动了手脚,如果不赶紧处理,可能村子里就不止死这么几个人能了事了!“ “当真吗?“余老头以为害人的是冲他来的,听她这么一说,惶然道:“看来这害人的,是要我们整村人陪葬呐!这可如何是好啊?“ 秋葵安抚他道:“爷爷先别着急,我既然回来了。也认了你是我爷爷了,这村子里的事我就不可能不管!“ 她对风水之事不太了解,但有个人,却是风水世家的长女! 只不过代碧萝与她自来不对味,想来她开口去请她帮忙,效果会适得其反,所以还是对姜无重直接开口比较好。 她于是带着余老头从灵棚内出来,让大胡子遣散了村民,在护送爷爷回去家中,她则独自去找姜无重。 可是,她回到刚才他们分开的地方时,却不见姜无重三人踪影,她只好将苏于请出来,他腿快,让他在村子里找找人。 果然没多久,苏于便回来告知,他们人在村西头的一口古井旁。 秋葵来到古井旁时,见代碧萝正拿着她的太乙寻踪在找什么东西,想来是他们在马车里说的那件宝贝吧! 姜无重看她来,没问她事办好了没,只说:“本尊看你是有事才来找,今日恐怕是忙不完了!“ 秋葵干笑了一下,客气说:“广目王神机妙算,什么事都瞒不了您。“ 段采南在一旁打趣的说:“这村子好生古怪,到处是死气,看来不是刚死了许多人,就是有许多人要死了,看来是有人比神女大人先下手了呢!这敢情好,神女大人都不用报仇了!“ 秋葵轻咳了一声,关于刚才从爷爷那得知的事,除了姜无重以外,其他二人并不了解,自然也不知道余老头是她亲爷爷,这么说,实属正常。 但他看姜无重,却也是一副猜疑模样在打量自己,心头就起了疑惑,出声问道:“广目王是有什么想问秋葵的吗?“ 姜无重摇了摇头,抬头看天色。懒洋洋地锤了锤肩膀说:“坐了半宿马车,疲乏得很,天都快亮了,本尊极饿!“ 正在找东西的代碧萝立即走过来殷勤说:“那碧萝去为仙主找些吃的来,仙主食之无味,想吃些什么来长长胃口呢。“ 姜无重却摆摆手说:“你继续去寻,另外看看这村子里的死气从何而来。“ “可是仙主饿了??“仙主饿了才是紧要的大事呢。 这时姜无重却突然对秋葵说:“你在这村子里头熟,你去弄些凡间的吃食给本尊!“ 秋葵没想到他会对自己予以重任,也正有事要求他,满口答应道:“好,那您跟我去村长家中吧!“ 这般说定,秋葵带着他二人去到余家大村宅里,路上。她粗略给二人说了一下自己与爷爷相认的事,姜无重未表态,只有段采南感叹了两句。 见她回来,余老头赶紧迎上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跟在秋葵身后气质不俗的两名公子,其中红衫公子仙姿灼灼,不似凡间人,他便猜到是秋葵奶奶提到过的神仙。 他们村子可是世代敬奉河仙,他这下子激动得立马要下跪,秋葵赶紧将他扶着,说道:“爷爷,他肉身现世,不必行此大礼了!“ 余老头连连点头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无重的脸看,嘴里感叹着:“河神就是不一样呀,这与咱们凡人长得就不一样,我家秋葵真能耐啊,真的是河神的新娘了!“ 早些日子,秋葵许能坦然接受自己是河神新娘的美名,可如今,她生怕爷爷说这话,将姜无重开罪了,忙出声说:“爷爷,咱们进屋吧!“ “是,是,快请进来,寒舍简陋,河神大人请别嫌弃。“余老头将他们请到自家的堂屋中,虽是乡下地方,干干净净,该有的物什皆有。 姜无重被请到上座,段采南去了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余老头则激动的坐到神仙爷一旁的椅子上,按耐不住激动说:“河神大人,我家秋葵从小就命苦,跟着她奶奶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好了,有你照拂着,我和她奶奶都放心了!“ 姜无重面对这热情激动的凡间老头一时有些不适,不过人到家中做客,也不好一直摆着臭脸,敷衍地嗯了一声。 余老头看,哎哟,河神大人回应老朽了,又发自内心说:“我这老头子这数年来都没怎么见过她,只听她奶奶说起过她的一些事,她心地善良,做事执着,是个好孩子,但她奶奶说,她会遭人算计,河神大人,您可一定要多多??“ “爷爷!“秋葵站在一旁一脸尴尬的说:“您少说两句。“ 姜无重像是饿极了,蹙眉看来,“你怎么还不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6:村中异事 “去什么?“余老头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得问。 秋葵解释道:“我们有些饿了,我去弄些吃的。“ 余老头忙起身说:“让爷爷去,你刚回来,赶了夜路,坐下来休息一下!“ 秋葵看了一眼姜无重,想到他刚才特意交代的自己,便推辞说:“还是我去吧!爷爷,您在这坐着!“ 她摸进爷爷的厨房,点了灯,粗略翻找了一下,菜篮子里有新鲜的青菜、萝卜,柜子里有几颗院子里母鸡下的蛋,她就将就着煮了几碗面。 堂屋内,余老头将自己平日里舍不得吃的柿子拿出来孝敬姜无重。 “这柿子放了半月了,正好放熟了,河神大人尝尝吧?“ 姜无重身为神仙,历年来受世人供奉,对于这种信徒算是见怪不怪了,也是他神魂归后,除了刚醒那会儿像个活生生的人,后来就整个一冰坨子,如何也捂不化,这会儿对上余老头的殷勤他也该一如既往的冰冷。可是看着那双布满周围的手拿着一颗柿子伸过来时,他似觉察到什么异样的情绪,目光落在柿子上,未接过来,也未拒绝。 余老头则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拿过的柿子脏,赶紧在自个儿的衣服上擦了擦说:“不脏了,剥了皮就能吃!“ 段采南赶紧接过来,帮姜无重细细剥了皮,递给他。 他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又放回盘子里,不甚满意。 “无味儿!“ 余老头诧异。“怎会无味呢,这个季的柿子可甜了!“ 说着,他将姜无重咬了一口的柿子拿起来尝味儿,双眼享受的合上,赞道:“这柿子可真甜呢!“ 姜无重眸间清淡扫过,这属于世人的快乐,竟是一颗无味的柿子便可达到?实在令他匪夷所思。 最可气的是,他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就像个一年三六十五日都喝着白开水在度日,这阳世,于他来说,实在了无生趣。 秋葵不多久端着煮好的面进来。首先端了一碗到他面前,然后再给了爷爷,又回厨房端了段采南与大胡子的那一碗。 四人围坐在方桌上,爷爷吃完了柿子,就端着秋葵煮的面到了堂屋外头,坐在屋檐下的石墩子上,望着微亮的天空。 乡下人,吃饭不爱上桌,数年来,他都爱坐在这个位置吃饭,因为这儿可以一眼望到院子外头,有人来的话,一眼便见。 今早这碗面他吃得很香,很开心,他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吃到一碗孙女煮的面,他对着院子的方向老声叹道:“凤半仙儿啊,咱这孙女终于是回来了??“ 秋葵没吃面,想出来看看爷爷,听到这一声,心头酸酸的,她可以想象,奶奶为何要找爷爷来助她完成祭河仪式;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会让奶奶信任了,只有她的亲爷爷会为了给她寻条活路,去实施这样一场荒唐又大胆的计划。 她也走过去,坐在旁边的青石墩上,捧着脸望着天空,那方,初阳正在用力争破黑暗,微光越来越亮。 不久之后,日出红暖的光将小院照亮,也一并照在爷孙两人的脸上,她问:“爷爷,我娘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你的娘亲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说话总是低声细语,村里人看见她,都忍不住会将说话声放低,连那年村里一条很凶的疯狗见了你娘呐,都夹着尾巴,低眉顺眼的。“爷爷给她讲起了凤予安从前的事,她听得很认真,就好像那些事,就发生在眼前一样。 “那我爹是个怎样的人呢?“ 余老头眸中黯淡,过了好片刻,才说:“你爹呀,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心里像永远藏着许多事,连我都猜不出??“ 姜无重在堂屋内吃着秋葵煮的面,抬眼看出去,便见二人背对着微光的背影,他问身侧的段采南:“柿子是什么味道?“ 段采南喝了一口面汤,浅声答道:“是甜的!“ “那甜又是什么味道?“ 段采南想了想,对着外面爷孙二人和谐的背影说:“大约是世人感到愉悦的味道吧?“ 姜无重放下筷子,目光收回,“世人不过短短几十载光景,眨眼即逝,多是悲苦,如此之甜,有与没有有何不同?“ 段采南点头说是,转头一看,姜无重碗里的面已去了大碗,不仅有些诧异,说:“广目王自来喜肉,肉之腥味无需舌品,这青菜面里就只有一颗蛋,倒是尝在您嘴里生了滋味儿吗?“ “不过是这凡躯需要吃东西罢了!“ 没多久,代碧萝也回来了,进入堂屋中单独与姜无重说了会儿话,大约是讲村子里有关那宝贝的下落。 等二人出来,秋葵赶紧上前询问:“代姑娘可有找到这村中阴煞之气的出处?“ 代碧萝颇为得意说:“我手持太乙寻踪,有什么是我找不出来的?“ “那在哪儿?要如何化解?“ 对方瞧她如此心切,心知她刚找回来了亲爷爷,紧张着这一村子人的性命,却故意卖着关子说:“找是找到了,可这化解之法却并不容易的,哎,我也忙了大半宿了,天都亮了,身上实在不舒服,这乡下地方想沐浴都不成??“ 秋葵知道她这是想借机使唤自己呢,但破解村里阴煞之气是大事,她连忙说:“我去给代姑娘烧水。之后代姑娘赶紧将化解之法告诉我,行吗?“ 代碧萝挥挥手:“那你且去吧!“ 秋葵手脚快,很快就烧了一大桶水给提过去,二人在余家的客房内,代大小姐伸手试了试水温,还算满意,紧着就宽衣解带进了浴桶内。 秋葵还是头一回与此女如此亲近,见她肌肤白皙如雪,身段姣好,不仅有些惭愧。 代碧萝伸手接过她手里递来的布帕,享受着热水时一脸满足。 “代姑娘现下可以告诉我,这村子里的阴煞气从何而来的吧?“ 代碧萝不回答她的问题,却问她:“凤秋葵,仙主碰过你吗?“ “啊?“秋葵一脸惊愕,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猝不及防。 “从前你们夜夜同床共枕,他可曾有碰过你?“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代碧萝娇笑着趴在浴桶上,“怎么,问不得?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必是没有的。“ 秋葵低着头,帮她收拾着脱下来的衣服。 代碧萝又说:“告诉你阴煞之地可以,但我们要做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若我比你先侍奉仙主,从此以后,你不可对仙主再动半分感情!“对方双眼看着她,要她给个肯定的答案。 秋葵自然不肯,她说:“我早已发愿,已将真心敬奉与他,如何能不动半分感情?“ “那我可不管!“代碧萝将头偏过去,用手拨弄着桶里的水花,面上带着笑说:“我从小就立誓要侍奉仙主的,你虽是他的执魂,但是他对你也没有凡人的感情??“ “那他对你便有凡人的感情吗?“秋葵不屑的模样,不还是当你是个侍俾? 代碧萝却深意一笑,偏着头脸上带着一抹红晕说:“仙主最是信任我,办什么事都是让我去,他说对我最是放心。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秋葵闷闷不乐的样子。 代碧萝靠过来,伸手浇了她一手水说:“你可真蠢,当然是我对于仙主来说,最特别最重要了,等到我帮仙主找到那样宝贝,仙主说,会满足我一个愿望!“ 秋葵并不想继续听她讲述这些,没耐心的问:“你还是快告诉我阴煞之气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吧!“ “哎--“代碧萝靠在浴桶内,奄奄的样子,“如此强大的阴煞之气必是用设阵煞而来,不然,这河仙村如此大,西北都临江,很难聚集煞气的,所以在河仙村附近某地一定有一个阴煞阵,设阵人将阴煞气引入河仙村来,不过方才我时间有限,暂时还未看出阵煞在何处。“ 阵煞?秋葵自然知道,勾魂人岳慕云对十分擅长设那些阴邪害人的阵煞,不用想都是他干的! 她之前还疑惑为何凤云烟复活不见勾魂人,原来这厮跑到河仙村来设阵煞了! 代碧萝这时提到:“村里死的人的看过了,并不是阵煞引起的!“ “不是吗?“ “嗯。那尸体死而速腐,有些像受了什么术咒,我对术咒不太熟悉。但绝对不是阵煞引起的!“ “你为何那么肯定不是阵煞引起的?“秋葵并不是怀疑代碧萝的说法,只是想更加确切的了解村里的这阵煞,好对症下药。 “我当然肯定,因为那阵煞引来的阴死气还不算浓厚,不至于让人立即横死!“ 秋葵立即就明白过来,如果那阴死气足够让村中人横死,也就不止现在死的几个,很可能是一下子就去了好些人。 且就算阴死气害人,也该先害死村里那些身体孱弱的,但她听爷爷说,死的都是当初拉她去祭河的几位婶子,那些婶子她都见过,都是四十几岁的壮妇人,身体一个赛一个的能耐呢。 “看来我爷爷猜的不错,是村里有人在用术咒在害人!“说着,她立即走到门边,开门出去。 天已大亮,余老头来找她问有关村子里风水的事,她把刚与代碧萝推测告诉他,再问:“爷爷,您说您已在村里查了些天了,村里这些村民你最熟悉,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 村里五百多口呢,如果此人很沉得住气,就是不露出马脚,留在村里也是个隐患,加上阴司那边只给了她五日时间寻找地书,她可耽误不起,所以想快些将这个害人之人找出来。 余老头想了想说:“我确实怀疑一个人,就是余牛牛,他家就在三婶家对面,三婶与其他几个婶子死后,我在她们家里都发现了一种干草,那草叫将死草,只有东面山上才有,余牛牛就整日往东面山上跑,不知道他上山去干嘛,每次早上上去,天快黑了才回来。“ 秋葵疑惑的问:“可是爷爷,这村里这么多人,上过东山的人不止有余牛牛吧?“ “还真就只有他!“余老头压低了声音问她说:“丫头,你知道东面山上都是些什么吗?“ 她瞧老爷子这般神神秘秘的,灵光一闪,问道:“坟山?“ “丫头可真聪明,那东面山上全是坟,有好几百座,咱们河仙村历代的先辈都埋那上面了,坟比树都多,村里人谁吃饱了没事儿往坟山上跑啊?你说这余牛牛可不可疑?“ 秋葵点头,“可疑!那我们先去找他,只要是他,我定能问出来!“ “我家丫头真能耐!“爷爷嬉笑眉开。 秋葵心里也挺乐呵,当初想自己变强了好为奶奶分担,奶奶没了,她留有遗憾,如今倒是全都能用在老爷子身上了! 她便叫来大胡子,打算先去余牛牛家走一趟,如果真是这余牛牛,她应该很快便能查出真相。 三人走过院子时,姜无重从屋里出来,叫住她:“秋葵。“ “啊?“她回头。 本以为仙爷有何事要交代,哪想他带着段采南走到近处以后说:“走吧!“ 余老头大喜,“神仙爷与咱们一道,一定事半功倍。“ 姜无重走到了前面,秋葵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寻机问道:“以广目王看,这村里害人的,是这个余牛牛吗?“ “是与不是也不该难到你!“仙爷此言是点拨她呢,不该事事都想着要他来告知。 她想想也是,反正一会儿就见到这余牛牛了,是与不是,她自能查出来。 可她不明白,甚至有些不悦,说:“那广目王又不打算帮忙,何必跟着跑一趟。“ 害得她白开心了! 姜无重没再理会她,自顾走着。 余牛牛家就在三婶家对面,从秋葵爷爷家一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了,一间小院,土墙草屋。 余老头来的路上给他们讲述了一下,余牛牛算起来是他们余家远亲,秋葵还得管他叫声哥。不过余牛牛有三十五岁了,未娶妻,双亲死得早,家里没别人了,平素也像村里人一样出船,整村人都是天没亮出去,天黑了打鱼回来,将鱼拿到就近的镇子卖了换些日用物什,盐、布匹、粮食。 但余牛牛不一样,他每次都夜里出船,在江上飘个一晚上,夜里打鱼,黑灯瞎火的,但他每回却满载而归,村里也有人学他,跟着他一起夜里出船,也打了些鱼,可与余牛牛不能比,久而久之,这厮成了整村公认的最有本事的打鱼人。 可也就在一个月前,村里开始相继死人时,余牛牛就不出去打鱼了,整日王东面坟山上跑,余老头这才怀疑起他来。 他们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开门。 余老头说:“这天亮了,这余牛应该又上东山去了,走,咱去逮他!“ 老头子正要领着他们往东面走,秋葵觉得没对,她说:“这门是从里面关着的!“ 这一提醒,余老头才反应过来,“是呀!这门栓是从里面落下来了,余牛牛应该在里面才对吧,我记得很清楚,凌晨时候你们进村时,他也在灵棚外面的,就是他与村里几个小辈儿跑我家里来叫的我,说你回来了!“ 也是那之后,余牛牛回了家,从里面落了栓。 “可咋不来开门呢?“余老头犯疑。又走到门边用力敲门伴着声道:“阿牛,开门!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头,门给我打开!“ 还是没人来开门,院子里头一片鸦雀无声。 “让俺来!“大胡子这时候走过来,所幸一脚踹上去,那院子的木门直接飞了! 看得余老头惊一脸,怔了片刻才夸道:“少侠好腿力,这是练过的吧?“ “我这算啥?我家爷的腿攻才厉害呢!“大胡子是真想他家爷了,因为见不到卫临渊,都好些日子没被骂过了,没爷骂的日子。实在空虚。 余老头看出跟秋葵回来这些,一个个都很能耐,不免好奇问道:“少侠都这般武力了,你家爷那还不得也是个神仙了?“ “那可不?“大胡子自豪的讲:“不过咱家爷与后面那位神仙爷不一样,咱家爷是人间的仙,那位是天上的。“ “真是好能耐呐!“余老头一个劲的赞叹,心里乐开了花,自家孙女有这些能人相助,谁还能害得了她呢! 他们说着话,院子一股风扑面吹来,姜无重嫌恶的用丝绢捂住鼻子。 余老头问:“啥味儿啊,如此臭?“ “就这味儿腐的。要他妈是肉的话,起码放了一月了!“大胡子骂道。 秋葵心叫不好,可能来晚了! 她闻多了臭味儿,虽不好闻,但却未过多表现出异样来,疾步穿过院子,推开院子里头草屋的门,恶臭味儿更浓了,这一回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大胡子跟上来问道:“谁死了啊?“ 屋子里竖躺着一具男尸,衣服还完好,不过尸身却高度腐烂了! 秋葵没见过余牛牛,但猜测道:“这人应该是余牛牛!“ 余老头走进来看过后,不敢确认,他说:“这脸都烂成这样了,看不出样貌,可余牛牛早上还好好的呢,这尸身穿蓝黑色的棉衣咱们村里许多壮丁都有一件,村里六婆做的,不过余牛牛今早上确实是穿的这么一件蓝黑布衣,我记得,他那件袖口上磨坏了,有块补丁,是他自己补的,他家没女人,他针线活儿又不好,补得乱七八糟的。“ 秋葵为了确认清楚,两步过去,蹲下身用手牵起尸体的袖角一看,确实又快补得歪歪斜斜的补丁,看来她猜得不错,这人确实是余牛牛! “当真是余牛牛吗?“大胡子疑惑问:“这前不久还好好的人咋才这会儿功夫,就烂成这样了?“ 秋葵从代碧萝那听得,害人的可能在用咒术害人,本来怀疑余牛牛就是那个用咒术的凶手,现下可以确认不是余牛牛了! “不是余牛牛,又会是谁呢?“余老头越发迷糊了。他本来已经很确认余牛牛就是凶手,这下,却全然没了头绪。 “爷爷别急,凶手既然能连杀这么些人,证咒术已练得非常了得了,这样的人,才不会露出那么明显的把柄呢!“ 她其实在来时就有想过了,一个善用咒术害人之人,脾性必定阴险狡诈,绝非是能轻易让爷爷就发现端倪的,余牛牛在事发前的行为确实怪异,但不代表他就是凶手。很可能是与凶手有关之人。 余老头惭愧的说:“是啊,我就是一个打鱼的老头子,这个连害五人的凶手若是能让我找出来,他也害不了这五人了!“ “不过爷爷你今早上说得对,这个人看我回来,又与你冰释前嫌,必定会心虚而露出破绽,你瞧,这不就露出破绽了吗?“她指了指余牛牛的尸体说:“这尸体腐烂程度比三婶的还要严重多了,这说明那个下咒的人这次比先前所下的咒更急更毒,他很可能是在非常紧张迫切的心思下对余牛牛下手的,如果此人就在村里,今早上整个村大半的人都去了三婶的灵堂,我们将村民遣散时,大多数人都会经过余牛牛家,那个凶手离开时,也许已经被人看见了!“ 说完这些,她下意识的看向姜无重,见他丝绢还捂着鼻子,并无话说,想来她说到点子上了! 她当即从随身的小包内摸出一纸符来,燃火点燃扔在院中,默念咒语。 几人见她念咒,都不敢打扰,等她念完,都等着能有什么神奇之事发生,结果等了许久,院子里连风吹草动都没有。 大胡子忙凑上来问:“小秋葵,你这纸符又是做啥的?“ “显魂符,用来帮新死的亡人显魂,如果余牛的魂还在这院子里,燃符既来。“ 青光白日的,大胡子也看不见,光问道:“那来了吗?“ 秋葵摇了摇头,“看来,那个下咒之人还会锁魂!“ 向来话少的段采南这时候也来了兴致似的,帮大胡子提点一句说:“一般新死的亡魂并不好锁,因为还沾着活时的活人气,通常道家那些对付阴魂的方法对付他们不好使,所以刚死的亡魂可在光天化日下行走,与活人无异,大多数时候死者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那既然通常对付阴魂的法子不管用,这余牛牛的魂,怎么就不见了呢?“大胡子越想越觉得这下手的人比想象中厉害,竟能在秋葵眼皮子底下,带走生魂。 秋葵告诉他:“用骗的!因为新死之魂不知自己死了,所以可以将他的魂骗走!“ 一旁的段采南附和道:“采南修幻琴时,确有听说过有些门道中人,专以哄骗带走生魂,但能奏效的大多得满足一个条件,就是与生魂生前相识!“ 他们在院子里说话这会儿功夫,余老头的亲侄子余三跑了过来,喊道:“大伯,不好啦!不好啦!出事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7:千济君 余老头一听,立即问道:“出啥事儿了?慌慌张张的!“ 余三才刚跑进这院子,目光下意识地往地上一扫,见到余牛牛腐烂的尸体躺在屋里,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声尖叫。 “啊℡℡啊℡℡“ 这也怪不了他,河仙村这一月来,接二连三死了那么几个人,村里人人都活在惊恐中。 清早还见了凤秋葵跟红姑,魂还未缓过来呢,又死人了! “叫啥叫?“余老头手背在背上,作为一村之长,他得强装镇定。 “大大℡℡伯,这该不会是阿牛吧!“ 余老头点了点头:“是那牛娃子,死了,我正要带秋葵来看他,他就死了!“ 他老目望过去,“你刚惊慌失措地说出事儿了,又出啥事儿了?“ 余三这才想起那头的急事,站起来告诉他:“大伯,三婶的灵棚塌了!“ 余老头眉头一皱,“今日无风无雨的,这好好的灵棚,咋就塌了呢!“ 余三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三婶的灵棚一塌,他立即就来找大伯要主意了! 他焦急说:“那灵棚塌了以后。三婶的棺材还没盖棺呢,都就被压在棚子下面了!三婶家的人想把棚子给重新支起来,但是与秋葵一起来的那姑娘拦着,不让碰,现在三婶家的人在闹呢,这事儿您得赶紧过去做主啊!“ 秋葵一听是灵棚塌了就感觉这事儿不简单,代碧萝不让重新碰灵棚应该是从中看出了什么名堂,但她不放心,想亲自过去看看,不过眼下这具余牛牛的尸体也很棘手,哪头都不好耽误,她就给余老头说:“爷爷,先让村里人别动灵棚。我这边看完就过去瞧瞧。“ 余老头点头说是,先跟着余三过去安抚三婶家人的情绪了! 这边院子里头,秋葵检查完余牛牛的尸体时发现,他倒的地方刚好在房屋门后。 她起身检查了一下房门后栓,又去屋里屋外细细查看。这是间外屋,里面连通着两间屋子,厨房在院子的东边,茅房在院子的西边。 院子中间有一口水缸,水缸里的水已经没有了,证明最近都没有挑水了! 秋葵以前住在村子里也有一口这样的水缸,每回水还未用完之前,她就会提前将水打满,以免有时刮风下雨打水不便。乡下人都这样。 而余牛牛是个壮年男子,挑水这种事儿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他这些日子,天天就往坟山上跑,却没时间挑水?说来都没人信。 可没水,他不吃不喝吗? 还有,这厮的屋子也很奇怪,一点儿不像一个常年独居的男子房间,倒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样整洁,叠好的被褥,整理好的衣柜,像是许久没人动过了;不过秋葵听爷爷说,此人虽近段时间老往坟山上跑,但入夜都回来的,这屋子里的床被像许久没动过,那他睡哪儿? 再看床边的桌子上,有一本词话及一盏油灯,不过灯油干了,起码好些日子没添过新油,灯底都干了! 莫非,这余牛牛生前几日在家里,夜晚都不点灯,摸黑上床? 不过,这也不绝对,这种乡下地方,村民们的灯油都得去镇上换,也许是因为余牛牛许久没出船,所以没去镇上置换的缘由吧? 这时,秋葵突然看到姜无重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罐在看。 秋葵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去嗅了一口,诧异说:“这是灯油!!“ 这儿竟有满满一瓷罐的灯油,余牛牛生前却不用,难不成每晚在家都在黑暗里看书? 这也太反常了吧? 她将瓷罐放回原处,想起刚才姜无重拿出瓷罐来的细节,心里也生起了一丝好奇,就出声问道:“广目王℡℡您是否,不能识别气息?“ 他只是在看瓷罐,并不像她,第一反应是去闻瓷罐里液体的味道,所以她才这般问。 姜无重怔了一下,像是被她发现了什么不该被她知道的秘密似的,冷桀眸光落在她脸上,看得她后背发凉,她赶紧解释道:“我就关心问您一下,不过,就算您闻不出味儿也无妨,您有广目,看一眼便知道是什么东西啦!“ 说完她还干笑了一下,姜无重根本不理会她,转头迈步出了屋去,秋葵也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这下引得他不开心,心里过意不去,小心翼翼地跟出来,却见他径直就出了院去。 接着院子里狂风大作,吹得干树叶肆意飞舞。 好片刻,风停了,姜无重也不见了! 段采南察觉到有异,忙过来问她:“神女大人,你与广目王说啥了,引他动怒?“ 秋葵一脸委屈说:“我就关心问问他,是否不能闻见气味,他就℡℡“ “哎!“段采南明了,也好心的告诉她说:“广目王虽有肉身,广目可视万物,却尝不出人间百味,除了荤肉腥气,他更辩不出阳世其他气息,你以后莫要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了!“ 秋葵之前一直以为只是戏说,现才从此人口中确认,姜无重确实尝不出味道,闻不见气味,这也是他为何神魂刚归一醒来时,专吃肉的缘故吗? 她突然难受起来,她一直以为,云烟观外的姜无重便是她见过最落寞的时候了,原来在他的世界里,除了腥气,从无别的味道,只可惜她知晓这些都太晚了,一直以为他与凡人一样。 她更想着,若当法力无边至高无上的神,便是如此的话,那么做小小世人,能尝尽这人间短短数年的酸甜苦辣,也算是件好事了吧? 她简直无法想象,在过去上千年时间长河中,姜无重是如何度过这无味的岁月的? 终其不过是他能度世人苦厄,却无法度自己走出这苦厄吧!! 段采南也立即告辞去寻姜无重了,秋葵收拾情绪,想寻个机会去跟姜无重道歉;不过眼前。她还要继续调查余牛牛之死。 最后,除了干掉的水缸与无油的油灯外,再无别的可疑之处。 没多久,余老头安排村里人过来帮余牛牛收尸,他惋惜地对秋葵说:“牛娃子也没家人,我能帮他买副薄木棺,到时候寻个好时辰抬东山上埋了吧!“ “不,不能埋,他死得不正常,尸体最好不要留下来,尽快拉去外面烧了!“秋葵吩咐道,接着她又突然想到什么,“爷爷,前几次死的那几个婶婶,除了三婶以外,尸体你们都怎么处理的?“ 余老头回答:“能怎样处理啊,咱村的人死了都会送到东山上埋了呀,那就是咱们何仙村的坟山,祖祖辈辈都埋那!“ 秋葵虽然一时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心里这事儿就记下来。 余老头也听她吩咐,叫来村里人将余牛牛的尸体用床单裹好,拖到村口的土坝子上堆材埋了! 但余老头这话一出,又引起了村里人的不满,也难怪,这村子人极其迷信,当初能被余老头几句劝说,就合伙能将秋葵沉了江,现在一听余牛牛暴毙却不入土,换做烧的,他们自然不肯,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听说,这人死了不能入土,亡魂不安,余牛牛肯定要埋怨他们不帮他尸体埋了,若是回头来村子里闹个鸡犬不宁,村里人都遭殃,所以死活不让烧尸! 这边村里人在抬尸,那边以村里宗祠长老为首的村民就赶了过来。为首那个年纪比余老头还年长,足有九十岁了,一头白发,干撇的身材,穿着一身棉袍子,走路都灌风。 这位宗祠长老也姓余,是河仙村余姓最辈分最高的长辈,所以人称余太爷,余太爷由他曾孙子扶着,另一只手杵着根木头拐杖急急过来,嘴里喊着余老头的大名:“余少柏!余少柏!你给我出来!“ 这位太爷爷平日都在家里养着,少有出来走动,余老头一看,赶紧迎上去。 “昌伯,您怎么来了?“ “你要烧牛子的尸,老子能不来吗?“余太爷手杖指着余少柏的脸,一脸气氛。 河仙村以长为尊,余太爷自然是这尊字号椅头座,余少柏不敢有半分不敬之意,忙解释道:“昌伯,牛娃子死得邪门儿,尸体留不得,所以才要烧咯!“ 余太爷手杖重重杵地几次,斥道:“什么邪门儿?人死了烧了尸才邪门呢?你忘了我们祖辈的规矩了?尸需入土,不入土者皆是枉死,不得操生的。牛娃子双亲走得早,他爷爷是我同房的堂侄子,他走的时候,可是握着我的手托孤,让我看着他家牛娃子,这下牛娃子才这点年纪,连家都未成就走了,我已无法与他家下面的长辈交代了,现在你们要把他的尸烧咯?是要他家这最后根苗子都不得安生是不是?“ “昌伯,牛娃子没了我们都难过,但这事儿℡℡“ “你别说了,牛娃子的生后事,我这个太爷爷替他做主了,不准烧!!“余太爷吃了老劲儿一声令下,身后跟着的一众余家同宗小辈便过来抢尸! 余少柏一脸为难,还想去劝,却被自家侄子余三给拦住了,余三劝道:“大伯,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当年村长选做了咱们二房,大房那边本就看我们不爽,如今咱们二房多是女子,做不了主的,您后面也没有儿子,你一个人为了他们大房的余牛之死得罪整个大房,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你懂个屁!“余少柏是尽信秋葵之言,知道这尸体绝不能留,一把将余三给甩开了,追上去拦余太爷的人。 “昌叔!昌叔!你听我说啊!“ 余太爷年纪虽然大了,可耳朵灵着呢,明明听见了,就是不理,由小辈扶着站在那指挥:“把牛娃子给我抬回去,我出钱买口好棺材,埋进他家的坟山里头去!“ 村长这边的人没余太爷的人多,裹好的尸体就这么给抢了过去,这伙人正要抬尸体走,突然从前面出来一青衣丫头,她往这条村道上一站,气势汹汹的余氏大房立刻就僵在了原地,没人敢抬尸硬往那过。 秋葵冷着脸看着这些人,没说话,就站在那。 是余太爷瞪着老目,走上去问:“这长得奇怪的丫头是哪家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旁边搀扶的少年忙说:“太爷爷,这是柏大爷的孙女儿!“ 余太爷皱着老眉一脸诧异的模样:“胡说!余少柏哪儿来孙女?他儿子都死了十六年了!“ “真的,真是他的孙女,就是他死的那个儿子的女儿!“ 余少柏赶紧上来确认道:“昌叔,她真是我是孙女,嫡亲的孙女儿,您忘了吗?她娘亲嫁到我们村儿来的次日,还上你家去拜过!“ 余太爷面色一沉:“你那个儿媳妇儿,不是也死了快十七年了,难道她就是那个棺材里头抱出来℡℡“ 余太爷惊异的目光看向秋葵,眼睛睁得老大,好像见了个什么了不得的怪物。 “她把她亲娘都克死了,命可真大哩,竟然长这么大啦!“余太爷毫不避讳的说。 从一旁刚办好事的大胡子过来刚巧就听到这句话,当场就怒了,比着拳头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胡说什么呢?什么把亲娘克死了?“ 余太爷仗着自己一把老骨头,根本不带怕的,他冷哼了一声强调:“如果她就是那年从棺材里抱出来的孩子,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阳世,她就不是个人!“ “老子弄死℡℡“大胡子要冲上去揍老头儿,被余少柏及余三给拦住了! 秋葵不知这年近百岁的老太爷怎会如此说,她也并不惊讶,从小到大被当作异类早已习惯。 她挡在路前头放话说:“这尸体今日不烧也得烧!“ “你说什么?“余太爷一生受尽同宗之人敬重,他一言九鼎,还从未遇见过被一黄毛丫头当面叫板的时候,他明明耳朵听得真真的,却以为自己听错了! 秋葵再重复了一遍:“余牛牛的尸,今日必须烧!“ “放肆!“余太爷的孙子在旁边作势厉喝,但见秋葵不买账,他也没底气,立即转头责怪余少柏说:“柏叔,不管她在外头是谁,她现在回来了,认了你这亲爷爷,你是咱河仙村的一村之长,你就由着她这么对待我爷爷?肆无忌惮插手我大房之事?“ 余少柏也是数年来勤勤恳恳为村里做事的好村长,怎肯戴上这顶罪冠,他快步走上来到了余太爷跟前说:“昌叔,这真不是我们二房要管你们大房之事,此事毫无私心,完全是为了咱们整村人着想,您是没看牛娃子的尸,他与三婶他们走得邪门儿,这村子里有人在害人啊!“ “说到害人,这儿谁不知道你这孙女是个妖怪?当初扔进青江里头都未死!“村民里有人说道。 大胡子越听越气,对秋葵说:“他们就是看你认了爷爷,不敢将他们怎样,这回胆儿肥了,得让俺去教训这群龟孙子!“ 秋葵并不生气,还分外理解这些村民,要是换了她,她也觉得自己就是个妖怪。 不过,这群村民实在顽固愚昧,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又要误她大事了,所以她打算让大胡子去把尸给硬抢回来,先烧了再说,别的什么恩怨她可懒得去过问。 也是这时,段采南从一旁急急忙忙过来对秋葵说:“神女大人,广目王有吩咐!“ “这是河仙村自己的家务内事,他让你别插手!“ 秋葵皱眉,这位仙爷早没吩咐晚没吩咐,这时候赶来,到底什么意思? “那尸体你也看见了,不处理了要出祸事的,我怎能不插手?“ 段采南可不是个整日担心如此之所的修行人,他闲野惯了,微微一笑,还做了个礼说:“采南只管帮广目王传话,至于听不听,神女大人自己做主,哦对了,广目王在西北边的河神庙里等您呢,您去还是不去,也您自己做决定。“ 秋葵回头看了一眼余太爷等人及那被床单裹着的尸,只好回去给余少柏交代:“爷爷,您先让他们将尸体带回去吧,让人看着那尸体,有什么动向赶紧来找我,我去去就回!“ 余少柏以为她要将尸给抢下来的,此番见她妥协了,也有些诧异,但没多问,点头回答:“好。爷爷这就叫三儿带两个人跟过去,村里决不能再死人了啊!秋葵!“ 秋葵与爷爷分开后,就跟着段采南穿过村子去到村里的河神庙,这庙修得很好,方石砌墙,青瓦做顶,两人粗的圆柱子十分古朴庄严,庙前还有一块碑,碑上刻着姜无重辉煌神期时,替何仙村的先辈铲除河妖,庇佑村落的故事,但在这儿,他们不称他为广目王。而是唤做千济君。 秋葵站在石碑前,仔细阅读了石碑上的故事,想到最初她问过姜无重他的名字,他也曾说过,千百年来,世人对他有许多称呼,但他未提过广目与千济,独独只告诉他姜无重。 她缓缓走进庙中,见庙殿上方有尊高大的石雕神像,正是姜无重手持灵莲的傲然仙姿。 而姜无重此刻就站在那尊神像下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她走到他身侧时,也不见他注意。又或是,他不需要对她的到来做出任何回应吧? “村子里有人害人,我正在查,你为何℡℡“秋葵心中有怨气,话语有些激动,说到此处又觉察不妥,放低了姿态说:“你为何一丝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记忆中的姜无重不该是如此麻木冷漠啊! “人各有命,这个村子也有自己的气数,你不是神,你凭何去逆天而为?“姜无重冷冷道。 秋葵心头一惊,此言之意是说,河仙村这次在劫难逃了吗? 说来真是讽刺,一日前,要是让她知道这座村子要出祸事,她真是巴不得,可在得知沉江献祭之事与奶奶之死另有隐情之后,她的想法变了! 此刻在村子里害人之人与勾魂人一伙的,也是他们杀了奶奶,这件事她不可能不管,她想不通的是,为何偏偏又是姜无重出来阻止她。 “我确实不是神,可是你是神啊,他们以你的存在为村落命名,他们尊你为神,请你赐庇佑,你为何这般漠然视之?“ “尊我为神?“姜无重挑眉,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眸间如寒冰覆盖般,“我是广目--“ 我是广目! “我知道你是广目,可你也是他们眼中救济他们的千济君,你℡℡“ “你懂什么?“姜无重突然发怒,甩袖间,殿中震动。 秋葵被他身上法气所逼,退后了几步,惊异望着他不肯平静的背影。 他从前与她说话,总是轻言细语,就连跟别人斗法,也从未像这般发脾气过;最让她想不通的是,自己明明做的是曾经他教她去做之事。可此刻得到的却全是他的数落与冷眼阻扰,她只觉十分委屈,沉声说:“你说我不懂,你不说,我怎会懂?“ 姜无重听见她这话,干脆转过身来两步走到她面前,低下头,用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眼与他那双冷眸相对,他道:“这些愚蠢凡人的信仰不仅极其可笑,还如飞沙走石一般毫无坚固可言,他们信奉千济℡℡那个仁慈软弱的千济,早已在他们背弃中消亡了。现在是我广目,我为广目,只有我广目!凤秋葵,你听懂了吗?“ 秋葵只觉被他掐住的下巴生疼,微蹙眉头,却赌气般答:“不懂不懂!永远不懂!“ 这话彻底击怒了姜无重,他质问道:“你为何如此顽固?为何你就不肯忘了那些话?“ 那些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我敬奉之真心,非顿生,也不渐灭,我不死,心不变!“ “好!很好!“姜无重粗鲁将她放开,他转身袍衣随其身流动的法气飞舞。 秋葵失力踉跄摔在地上,再抬头,见他又走到神像下了,她感到他周身的法气都在聚集,心头升起不好预感,忙问:“你要做什么?“ 姜无重转头扫了他一眼,他的怒火来得突然,收得也十分快,此刻那张绝色面容下只剩下冰封的寒意。 “既然你这颗真心不灭,那本尊便亲手帮你灭了!“音落,他手袖一挥,身后那威仪的神像轰然崩塌。 “不要--“ 秋葵心头骤然抽痛,眼中尽是那红袍的仙安稳站立在那方,任由石裂像毁,灰沙四溅,也未染一粒尘埃的身影。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8: 他毁掉的,不仅是河仙村村民为他塑的神像,更是秋葵最初认识的那个姜无重,那个说要守护她的神。 所以,看到那像身倒塌那一刻,秋葵犹如心被撕裂了一般,痛苦而怨恨着。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企图毁掉她的信仰,那信仰,明明是他亲手为她筑建的啊! 她呆站原地,哀伤问他:“你真就从来无心吗?“ 凤云烟说他没有心,她从来不肯信的,因为她曾清楚的感受到过他那颗真挚的心。 “要心有何用?“姜无重反问她。 要心有何用? 秋葵点点头,应声道:“你若没有心,当然不会知道有心会有何用!“ 她心中夹杂怨念,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穿过他身边,来到那一堆散乱的神像残石之中。 姜无重视线紧追着她,转身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你可以毁了神像,我也可以重新修好他!“她蹲身去拾捡地上的残石,那样子,可笑极了! “真是个呆子!“姜无重骂道,眸间闪过一丝烦意,昂首就出了庙殿。 外头。天空灰压压的,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位置,不是没心吗,为何会烦忧? 大约是这阳世的烟火俗气干扰了他吧?特别是凤秋葵,浑身都是那令仙厌烦的味道。 庙院里站着一身穿白裙的妙龄女子,见他走出,含笑靠过来,浅声说:“她不识抬举。专喜欢与仙主作对!“ 姜无重冷眸看过来,扫过她微低而娇羞的脸蛋,拉长了尾音道:“若她能有你一半听话也好!“ 代碧萝心头一喜,立即投诚道:“碧萝的存在便是为了仙主,眼里心里都只有仙主,她凤秋葵心中所信奉的,从来就不是仙主,而是她凤家的道,可她却要用此道来衡量仙主,仙主是至尊无上的仙,如何是她一个小小走阴人可以度衡的?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只有你--深知本尊之意!“ 代碧萝随即担心道:“仙主近来时常被她激怒,她却一丝也不体谅仙主,还要如此任性妄为!“ 一提到这个,姜无重眸光深沉,“此女确实生了一身惹人厌烦的本事!“ 代碧落则趁机试探问:“既然她如此顽固,仙主何不收了她的执魂?免得将她搁眼前坏了仙主的心情!“ 那方仙爷听后,眸间浮起寒冰之色,没了好语气说:“连你也要来做本尊之主?“ 代碧萝立即意识到说错话了,慌张跪地请罪道:“仙主息怒,碧萝绝非此意,碧萝只是不忍看仙主再为她动怒了,是碧萝愚钝。“ 姜无重见了这般乖顺的模样,面色才微微缓和了些许,他未让代碧萝起身,低头缓慢低沉地道:“她是执魂,她得活着,你将她给本尊看好了,你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摧毁她那颗自以为是的真心,明白吗?“ 代碧萝连声答道:“碧萝明白,碧萝都记住了!“ 姜无重这才满意的命道:“地上凉,起来吧!“ 代碧萝心里一暖,回答:“不凉,只要能留在仙主身边,到哪儿都是暖的。“ 姜无重又道:“她管这河仙村的祸事,你去帮她!“ “啊?“代碧萝刚才欣喜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她不明白为何仙主明明已经如此厌烦凤秋葵,还要帮她? “怎么?“ “没,仙主之吩咐,碧萝一定办妥。“ “事成之后,将那物的下落问出来!“ 一提到这个,代碧萝又一脸揣测之色提醒:“仙主,来的路上仙主都亲自开口问了,这凤秋葵却不肯说出那物的下落可见,她连对仙主也有提防之心,真是白眼狼!“ 姜无重眸间也黯沉下去,再无别花,迈步走向庙门口,那抹颀长身影令人无端的压抑。 庙堂内,秋葵将那些碎掉的雕像头刚刚摆好,但是却缺了一块,正是眼睛部位。 这时候代碧萝走了进来,从杂乱的石堆里捡起一块石头问:“你在找这一块吗?“ 秋葵抬头一看,正是神像所缺的那块眼石部位,她点头应道:“嗯,就是这块。“ 代碧萝无害一笑。将石块往庙殿外扔去,本来还能看出形状的石块撞在庙柱上,碎裂开来,想来已不能恢复如此了! “你!“秋葵气急,那姜无重也就罢了,这姓代的也要来给她补一刀,当即就冲上来要教训她,两人在满是碎石的庙殿中打斗起来,没过几招,代碧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道:“你是要解决这村子里的事,还是修这神像呢?凤秋葵!“ 秋葵愤愤地将手抽回去,又听她说:“仙主不想你插手河仙村之事,但我可以帮你!“ “你会有那么好心?“她狐疑看对方。 “我代碧萝也非见死不救的人,你别以为,只有你才有颗匡扶正道的心!“代碧萝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她面前,提出要求道:“但我不白帮你!“ “你想要什么?“ “你奶奶留给你的那件宝物!“代碧萝补充道:“还有??“ “还有什么?“秋葵见她眼睛里发亮,料定没有好事。 代碧萝靠近来,附在她耳边说:“你要继续坚守你对他的真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有何松动。“ 秋葵皱眉,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别多想,我可不是被你那愚蠢的执念给感动了,我只是喜欢看你。将仙主惹怒的样子!“ 唯有这般,她的仙主,便会越来越厌烦凤秋葵,从而,知道她的好。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秋葵不以为然说:“不需要你说,我的真心,绝不悔改!“ “那就好!“代碧萝拍拍她的肩膀,又闻见庙外有人声,大约猜到了是什么,特意走到了秋葵后面。 “你做什么?“ 代碧萝扫了一眼面前殿里一片狼藉,“能做什么?我可不想被这些村民给伤了!当然是你去担着了!“ 秋葵面色一沉,迈步走出庙殿,就见外头来了一众河仙村的村民,其中就有前不久在余牛加抢尸的余氏大房的人,他们见秋葵进了村里的神庙之后不久。庙殿里传来怪响,立即赶过来查看,这一来就发现神像倒塌了,这可不得了了,为首的村民喊道:“好你个凤秋葵,村长说你不报仇了,村里人都信了,结果你现在偷偷跑进庙里毁我村神像,你还有何话说?“ “这神像不是我毁的!“秋葵脱口而出。 “就算不是你毁的,也是和你一起来的这些人毁的!“ 余少柏没多久也被叫了过来,来的路上,村里人告诉他,是秋葵因怀恨在心,故意毁了村里神像,他们不敢轻易对秋葵怎样,所以要余少柏来,当众给个说法。 余少柏一到,见满村的人来了一大半,好多都拿着锄头镰刀,大有一副要就地将秋葵惩戒了的架势,赶紧上来劝说道:“大伙儿这是要做啥呀?秋葵是我亲孙女,此事一定有何误会!“ “村长,神像都塌了,还能有啥误会啊?我亲眼看见她进去以后神像就塌了!“ 河仙村祖祖辈辈都信奉千济君,平日里谁敢对河神有何不敬之言都要受重罚,更何况将神像给毁了,必当株之! 余少柏看村民怒火不减,赶忙来到秋葵身边问道:“丫头,咋回事啊?这神像咋就塌了呢?“ “是??“秋葵想说是姜无重自己毁的,可想到如果将事实告诉爷爷和村民,那么必然知道他们信奉的河神本尊,也不信道无心,那么他们必定会信仰崩塌,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她承认道:“神像确实是我毁的!“ “什么?“余少柏老眼瞪大,竟真是自己的孙女毁了村里的神像,那他这个做爷爷的,也难逃其咎了! “村长,你问清楚了吧?“村民中有人急不可耐的问。 余少柏无奈叹了口气说:“爷爷不知道你为何要毁了神像,但是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毁神像一定有你的缘由!“ 秋葵听了这话,心中十分感动。 “谢谢爷爷体谅!“ 余少柏拍了拍她的肩膀,皱着老眉说:“可是这神像对于咱们村儿来说,是不可亵渎之物,你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你不懂得,不过没有关系,一切有爷爷替你担着呢!“ 说完,他就上前对村民们说:“各位,这神像已经毁了,我会负责重塑神像??“ “你怎么塑?得罪了河神姥爷,这像再塑起来又有何用?“ “就是,上次我家二狗就在神庙外头撒了泡尿,被你家余三给告状到你那,你怎么罚的?八岁大的孩子,整整在神庙外头跪了两天,险些就没了小命,怎么这回轮到你自己亲孙女了就不同了?“ “你是村长,一碗水得端平!“ “没错,她把神像都给毁了,引人神共愤,应该关猪笼沉江祭河神,以平河神之怒!“ 余少柏笑了笑说:“大伙儿有所不知,这河神姥爷就在咱们村儿呢,就是那位身穿红衣的仙公子,他没有要发怒啊,我孙女可是他的新娘子,他怎么会跟秋葵发怒呢?“ “哈哈哈,村长你也老糊涂了吧?“ “那是河神姥爷?那我还是玉皇大帝呢!“ “不得对河神姥爷不敬,那就是河神姥爷!“余少柏为了让大伙相信,特意回头对秋葵说:“丫头,你赶紧去将神仙姥爷请过来澄清一下,只要他一句话,我相信村里人绝对不会再提神像的事儿了!“ 秋葵目光朝神庙外头看去,不知姜无重去了何处。 这时代碧萝在身后提醒她:“别又让仙主来帮你处理这种破事儿!“ “代小姐多虑了,这回就算我去请他帮,他也不会帮的!“她算是看出来了,姜无重现在所行的每一件事,都是与她从初衷背道而驰。 他在毁掉神像之前。又怎么会想不到,这神像对于河仙村的村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放弃一直坚守的心,且他要摧毁的,不仅仅是秋葵的真心,还有原由这些信奉他的信徒的信仰。 就如此刻,村民对真正的神口出诳语,却对着一堆破石头十分虔诚。 这便是广目想要证明的。世人之真心,是多么可笑及脆弱! 现下,河仙村的村民们并不买账,吵闹中拿着家伙要冲上来绑秋葵,余少柏赶紧拦在前面劝道:“各位老乡,你们给我余少柏一个面子,大家都别冲动!别冲动啊!“ 人一多就会出事儿,更何况这些人本就气愤难耐。也不顾村长的话的,有人重重地推搡了余少柏一把,他脚跟未站稳,踉跄朝后栽去。 好在秋葵眼疾手快,伸手拖住了他的背,才未让他摔这一下,见村民不停往前涌,她也不客气了,赤魔眼一睁,袖子一甩,伸手煞气引灵风伴身,当场掀翻了最前面几个青年,镰刀锄头落了一地。 余少柏见此,又惊又怕,拽着秋葵的手说:“丫头啊,你可别伤着他们,都是乡里乡亲的!“ “爷爷,是他们先要伤你的,我自有分寸!“ 余少柏苦着脸,还想说什么,秋葵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这件事儿,她还不至于让古稀之年的爷爷为自己担着,她势头不减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站在殿前的一阶台阶上。放话道:“神像是我毁的,你们怨愤冲我来没错,但此事与我爷爷无关!“ “算你还有良心,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余村长家里,怎么出了这么个怪物??“ 秋葵凌厉的目光看过去,说话的村人立即收了音,将头低下。 她再开口道:“你们村子被阴煞气覆盖,短短一月内。已有五人诡异暴毙,只有我们才可以帮你们了结此事,你们要找我要神像的说法可以,等我将这害人的凶手找出来,我会看在我爷爷面子上,慢慢和你们算,但若你们偏要这时候找我麻烦,挡我路,那对不起,我从小野惯了,缺乏管教,就只能当是拦路狗打死了,你们如果觉得自己有很多条命可以死,那就尽管上来!“ 庙门前,她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村民耳里,这些自来仗势欺人之辈,本想着借她之错找余少柏的错处,却遇上她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主,刚才那要讨伐她之势,竟瞬间焉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9:调包 没人敢站出来,一个个躲在人后,连正眼都不敢与秋葵对视。 秋葵才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迈步往前走,村民们则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代碧萝瞧她这般容易就搞定了这些人只觉没趣儿,本还想看她和村民打一架呢,忍不住在心头暗骂,一群蠢货。没一个顶用的。 从河神庙里出来,秋葵直奔了余太爷家,这时候大胡子和余三正盯着那尸体,说是要先将尸体停在院子外头等棺材。 近午的时辰。余三从自家里捧了一把花生过来与大胡子分了吃,见着秋葵与余少柏过来,赶紧丢了壳迎上去。 “小秋葵,听说河神庙那边出事儿。你没事吧?“大胡子关心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儿?“这村子里的人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和她硬来。 不过这倒让她分外好奇这害人的人了,到底是什么人,还会咒术,在她眼皮子低下杀人? 余三给她递上来一截干草,说:“这是在余牛牛家柴房里发现的,有好多呢,这肯定是他上东山上挖的,这是将死草。“ 秋葵不认识这种草,问道:“有毒吗?“ 她身后的代碧萝走上前拿过去一看,说:“这是无春,有没有毒我不知道,但长在坟地旁边,我爹爹以前给我说过,无春是没有生命,所以名叫无春,它其实是??“ 瞧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秋葵急着问:“是什么?“ “它其实是从腐尸上长出来的!“她问余三:“你们在别处见过这种草?“ “对呀,东山上好多,以前就有,这两年越来越多了,因为它们一直是干枯欲死之状,村里人给他们取名叫将死草,只要看到这东西就不吉利,最忌讳见这东西。“余三说。 代碧萝强调:“他们本就是死的!“ 秋葵问:“你的意思,他们是腐烂尸体的一部分?“ “嗯。“ 代碧萝推测:“早上我寻这村子的阴煞器所指方向便是在东面,看来这座村子东面的山上有大名堂!“ 秋葵也想到爷爷提过,余牛牛在死前每日都往山上跑。天黑之后就下来,他去山上一定做了什么事,与村子里这阴煞气有关,所以当她回来后,那个真正害人的人很急切的将余牛牛杀死,以此隐藏什么秘密。 “千斤大哥,去收拾一下,我们上东山!“ 余少柏一听,有些担心说:“你们要上山,三婶和余牛的尸怎么办?“ 他知道现如今只能指望上秋葵,但若秋葵一走,这尸体出事儿了谁能镇住? 秋葵早有打算。她说:“上山前,把这两尸体给烧了!“ “我太爷爷说了,不准烧!“余太爷的曾孙名叫余顺力,村里人都叫力哥儿,此人仗着他太爷爷在余家宗祠里备受尊敬,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刺儿头,他要干嘛,没人敢多说句什么。 余少柏则说:“太爷平日说什么我们都听。但今回这件事不行,余牛的尸体留着坏事儿,力哥儿你去给你太爷爷说一句,这尸体我这个村长做主,烧了!“ “你是村长也管不了我们大房的事,余牛是我们大房的!“ 大胡子懒得听他废话,两步过去就将余顺力推到一边,这厮身板细,哪儿能经得起他推这一下,直接就载了下去,等他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余少柏,你合着村外人欺负村里人,你等着,我这就告我太爷爷那去!“ 余顺力摸着屁股往家里跑了! 这边余三就召集二房的两个兄弟去抬尸,他们刚到余牛牛的尸体旁边要抬,秋葵眉头一皱,感觉不对劲。 “等等!“她让太尸体的兄弟站着别动。 “丫头咋了呀?“余少柏跟着她来到尸体旁边。 秋葵看了一眼那裹尸的床单,确认道:“不久前在余牛牛家用来裹尸的床单不是这张!“ 她记得很清楚,那床单就是余牛床上扒下来的,黑灰色的,用了些念头已经很旧了,这块质地差不多,但是这块是新的,没用过几次。 这才多久,谁会将裹尸布给换了呢?所以此事必有蹊跷。 “把尸体放下来!“她指挥道。 抬尸体的两兄弟将尸放下来,秋葵伸手解开绑尸的绳子打开一看,旁边几人都惊了! 这里面绑的并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一个泥人! 因为尸体死了,尸身僵硬,泥人也有一定重量,这样裹在裹床单里,抬尸的人也不会觉得尸体被调包了,若不是秋葵发现这裹尸的床单有异,恐怕他们就这样迷糊地搬去烧了,而真正的余牛牛尸体却还在! 有人不想她烧尸! “那这尸就非烧不可了!“秋葵强调道。 余少柏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指责侄子道:“余三,我不是让你一步不离的盯着那尸体吗?这尸体抬过来就搁在这儿,怎么这片刻功夫就被人给换了?“ 余三挠了挠头发低声说:“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而且升娃他们两都一直守着的!“ 余少柏又问叫升娃的:“你们守着的时候。这尸体谁动过?“ 升娃打保证说:“我??我们没看见谁动过尸体啊!“ 大胡子说:“我中途去了一趟茅厕,但我在时,确实没人动过尸体!“ 秋葵狐疑看着说话的升娃,升娃怕极了她那双红眼。赶忙将头低下去。 秋葵走到他面前打量他的脸问:“你这下巴上的抓伤是新抓的,刚刚打架了吧?“ 升娃看藏不过去了,这才承认道:“刚我们在这边,这位大哥在时。余顺力那帮人还不敢造次,他们一看大哥去茅厕了,就过来找我麻烦,这伤是余顺力那小子打的,但是也就片刻功夫??“ 秋葵明了,看来调换尸体的就是余老太爷了! 她回头对余少柏说:“爷爷,我本来以为那老头子出来拦着不让烧尸体,真是出于对后辈的关心迷信,但现在看来,恐怕村子里的事儿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余少柏是个非常中厚之人,他无儿无女,后半生的心力都用在维系村子和睦上。可以说,整个村子就是他的依托,他最是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了,听秋葵如此说。他下意识的问:“丫头你是说,老太爷与害人的有关系?“ 秋葵默认了,然后她目光看向刚才余顺力跑走的方向,打趣道:“那厮回去叫人叫了半天都没回来,看来是不敢来了!“ 大胡子撩起袖子,“他敢来,老子弄死他!“ “他不敢来,我们就过去!“秋葵说完,就带着余少柏人往余老太爷家里走。 还没进大门,老远就听见房院内狗吠声,余三担心的对秋葵说:“他们家那两条大黑狗可凶了,见人就咬,村里人不少被咬过,之前有个讨口的,就被那狗给咬残了!“ “对对,村里好多鸡也是那两条狗咬死的,没人敢说什么!“ 秋葵面上根本不带怕的,她说:“我千斤大哥一拳就能锤死一只!“ 大胡子听见小秋葵夸自己,分外得意的扬了扬脸说:“那是,只要这畜生敢对小秋葵吠一声,老子就锤死它!“ 没多久,他们就进了院门。 余顺力老远就看见秋葵带着人进来,他心眼子狠呢,直接就将两条拴着的黑狗放了! 那黑狗煞气很重,一见生人进来,嘶哑咧嘴就朝这边扑过来。 大胡子正要上去揍狗,却是秋葵抬手拦住他,不让他费力气。 “狗过来了!“他大声喊。 “丫头小心呐!“ 后面一众人担心得很,秋葵却站在最前头,眼睛都未眨一下,那两条恶狗冲她她跟前,不知看到了啥可怕之物,惨叫一声,夹着尾巴就蹿回去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0:身世 狗跑回主人跟前,再没有方才那凶煞模样,变得如兔子一般乖巧。 余顺力见状,很是窝火,目光朝自家大门望去,秋葵正带着人大步过来。 “你??你们要干嘛?“余顺力怕极了她,吓的双腿发软,拿她没辙,只好质问余少柏道:“柏爷爷,她要做啥?“ 这时他家堂屋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道:“力哥儿,让她进来吧!“ 秋葵知道是谁,径直穿过余顺力进了堂屋,与她一起的还有爷爷余少柏,大胡子及余三就留在了堂屋外。 一进堂屋,便见这太姥爷家中内饰十分讲究,上好的梨木家具、屏风摆件、盆栽器具应有尽有。 若不是知道这在何处,秋葵只以为进了城里哪家大户人家的内堂,此时,那年耄耋之年的老者正襟危坐在正上方的一把独坐上,一脸气定神闲,仿佛所有发生的事都在掌控之中,更对秋葵那身上奇术毫无畏惧。 这令秋葵有有些吃惊。她早上见到这位老太爷时,本以为他只是个活得久了些的乡下老太公,此时却不那么想了! 往往真正的高人,第一眼是辨不出来的! “请坐!“老头子坐着,并无动作。 秋葵先请余少柏坐下,自己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代碧萝则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没多久,有余老太爷家的妇人上前来奉茶,茶是今夏的碧螺春,代碧萝端起来闻了一口,叹道:“我在临江城都没喝几口顺口的茶。倒是在这偏僻的小村庄喝到了,余老太爷可真是讲究!“ 看来发现问题的不止是秋葵,她没心情喝茶,直截了当开口说:“余老太爷将余牛牛的尸体偷哪儿去了呢?“ “你怎么说话呢?我太爷爷偷那尸体做什么?“余顺力愤愤不平道。 秋葵根本不想理这厮,目光一直注视着余老太爷的神情,见其不怒不变,像是未听见似的。 余少柏赶紧提醒秋葵说:“丫头,老太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她听后觉得好笑,在此之前,她可没感觉老头子耳朵不好使。 余少柏便开口劝道:“昌叔。您到底想做啥呀?这余牛的尸体真得烧了??“ 余老太爷眸色终于动了动,他抬起骨节分明的老手端起面前属于他的一把黑色茶壶,对嘴喝了一口茶后,沉声对余少柏说:“少柏啊,这马上就进阳月了,你家方仲的忌日快到了吧?“ 余少柏点头答道:“是啊,昌叔,都这么多年了,您还记得啊?“ 村里这么多人,他儿子都死了十六年了,老太爷却将余方仲的死记得如此清楚,他十分感动。 余老太爷又吸了一口茶壶嘴,浑浊目光看向秋葵道:“要是方仲还在,看到他女儿长这般大了,少柏啊,你说,方仲会怎样啊?“ 秋葵并不知父亲生前之事,听到他们提起父亲,便未插话,默默听着。 余少柏说:“他自然开心得很,咱家秋葵出息啦,是我们余家的孙女儿!“ 余老太爷轻笑了一下,提醒道:“可她姓凤!“ “姓凤又怎样?她身上流了一半我余家的血!“ 余老太爷摇了摇头,像是嘲笑他痴人说梦,这片刻,屋中无人说话,只有茶盏中热气在冒。 隔了好久,余老太爷突然问:“少柏,你忘了,当年凤予安死后的事儿了?“ 再提那件事,余少柏脸上明显透着不安,他说:“都过去了??“ 对方却不肯作罢,目光深看秋葵,“你知道,当年你娘亲死时的事吗?“ “老太爷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来!“ 余老太爷则以长者之姿对余少柏道:“我听说,她前不久才将千济君的神像给毁了,还扬言谁敢挡她路就杀了谁,真是好个杀人如麻的凤家人呢!“ 余少柏忙帮孙女解释道:“昌叔,是因为当时大伙儿气愤难平,秋葵赶着回来处理村里的祸事儿,说话重了点??“ “我信她干得出来!“余老太爷说。 余少柏拍着胸脯保证道:“怎么会呢,秋葵是个善良孩子,她虽有异术,但绝不会做滥杀无辜之事!“ “那你是没听说前几日发生在渡桥的事儿!“余老太爷说着,将手里那盏黑茶壶轻轻放在案上,余顺力赶紧帮他添了热水进去。 秋葵这时,面上升起一丝好奇之色,问道:“余老太爷身在河仙村,竟能知道渡桥的事儿?“ 有点意思! 余老太爷笑了笑说:“连渡桥的岳家都给你收拾了,你个丫头小小年纪,好手段!“ 哟,老爷子知道得还不少,秋葵兴致更浓厚了,问道:“老太爷知道岳家的事儿?“ “略有耳闻,岳千筑与我有些交情,他长孙从前每年过节都来村子里头给老朽拜礼。“ 听他这么一说,余少柏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就是昌叔您那干孙子吗?叫岳青闳!“ 秋葵心头略微有些吃惊,岳青闳竟然是余老太爷的干儿子? “少柏你也记得啊!“ “记得,他们叫他小爷,每年都来,村里好多未出嫁的丫头都紧着他呢,今年倒是还没来过!“ 余老太爷叹了口气,“恐怕以后都来不得咯!“ “怎么说?“ “你问问你这嫡亲的孙女!“ 余少柏一脸诧异看向旁边泰然若之的秋葵。 人家都点到这儿了,她也不藏着,直接坦言道:“岳青闳死了,魂我收了!“ “这??“余少柏惊了,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谁说收了谁的死魂,如此随性,就好像口渴喝了一碗凉水一样简单。 余顺力一听,更是惊了,“青闳小叔死了?“ 秋葵现在好奇的是,余老太爷人在河仙村,是如何知道发生在渡桥的事的? 这村子里死人的事儿,与这老太爷有什么关系?还是就是老太爷本人是凶手? 老太爷在村里德高望重。这下面大部分人都与他沾亲带故,他为何要在村子里行凶,还要将阴煞气引入村中?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但如果老太爷不是凶手,又何故要多番阻扰她烧尸,还为了不让她烧尸,直接将尸体调包了? 此时,当她找上门来,老太爷却跟她讲起了渡桥岳家之事,他是岳青闳的干爷爷,莫非是想为自己干孙子讨个说法? “少柏,你听到了吗?“余老太爷特别提醒道:“这就是她们凤家人!“ “我凤家人又如何?“秋葵最是见不惯这些对她凤家各种诋毁之人,一个个道貌岸然、装腔作势,脱掉这身皮,又是什么丑恶魂骨呢。 对方知道她不服气,再开口道:“当年你娘的事,恐怕你奶奶,也未能亲口告诉你吧?“ “昌叔--“余少柏像是忌讳着什么。 “怎么?怕她知道?她都这么大了,瞒得住吗!“ “当年什么事儿?“秋葵急切的问。 余老太爷讲述道:“你母亲凤氏当年嫁进我们河仙村前,我代表宗祠本是不同意的,因为什么,你应该清楚!“ 他顿了一下,任由屋里的其他人遐想一番,才缓缓道来:“河仙村敬奉善神千济君,村子里祖辈都是清清白白的靠江民,最是怕沾染了脏东西,你奶奶又是个走阴婆子,整日和那些东西打交道,谁不避讳呢?不过,当年为了将你母亲嫁到我们村子,你奶奶亲自到我面前立了规矩,说她女儿不沾凤家的事儿,她从此以后也不会踏入村子半步。只想让女儿好好过正常人的日子;老朽看你母亲凤氏孱弱乖巧,心软就答应了,你母亲这才嫁进了村子,许给少柏的儿子方仲,可是好景不长,你母亲才嫁进来第二年就接连发生了怪事儿。“ “什么怪事?“ “她夜夜哭叫,说有人要害她,最初村里人都只当她身子孱弱入梦魇神智不清,后来伴着她的哭声,村里的牲口接连死去,几乎无一活口,于是村里宗祠出面,请了高人来看,高人说她怀孕了,肚子里有个魔胎,魔胎降世吸食活气,方圆数里的牲口皆是被魔胎害死了!果不其然,请来大夫给你母亲一把脉,你母亲确实有了身孕!“ 余老太爷口中的魔胎就指的是秋葵! 若按余老太爷的话来讲,秋葵真就是个孽障了,难怪第一眼看到她那副神情。 这些细节她以前没听过,看爷爷在旁边低着头未反驳。想来是真的。 可是,奶奶为何从来没给她提过? “后来,你娘亲还未生下你,就因经受不住你带来的魔煞气死了,宗祠也一样决定将你娘亲埋在余氏坟地里,可是下葬那日,那个与我做过保证的凤仙婆!“余老太爷提到秋葵的奶奶颇是不满说:“当初她亲口保证绝不踏入我河仙村半步,却在下葬当日冲上山,将关了的坟生生扒开,她不顾众人阻拦开棺,刨开你已死娘亲的肚子,将你抱了出来!“ 秋葵不以为然的说:“这我知道,我确实是棺生女,那又如何?“ 余老太爷摇头否认:“你才不是棺生女!“ “老太爷是何意?“ “你奶奶刨出来的是个死婴!“余老太爷老声,将这句话读得分外仔细,生怕秋葵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 余顺力替他太爷爷重复了一遍说:“我太爷爷说,你当年被你奶奶从你娘的肚子里剥出来时,你是死婴,听不明白吗?“ 秋葵不信,这绝对是这个老头子编故事来骗她呢,她转头看向爷爷,却见余少柏皱着眉、低着头,像是在肯定这件事真实存在过。 秋葵怔在椅子上,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奶奶从前对她说的,她是因阴气太重压灭了命火也许是假的,因为她若一出生就是死婴,那么她从来就没有命火,火是奶奶后来给她点的! 这时听到了惊天秘密的代碧萝说风凉话道:“凤秋葵你这条命可真传奇呢,去阴间入了地狱都能还魂不说,原来你根本就不是该存在于这世间的人!“ 一直在外面听的大胡子这时候忍不住了,也不管礼仪了,跨步进来说:“就算小秋葵出生的时候是死婴又如何?她现在不好好的活着吗?你这老头说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余老太爷像被提醒了一般,慈祥笑了笑,“小兄弟,莫急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大胡子白了他一眼,走到秋葵身旁安慰道:“小秋葵,俺和俺主子可不管你出生是不是死婴,反正你是我们认识的最善良、最坚强的人!“ 秋葵递给他一个欣慰感激的目光,回到这边,余老太爷又端起了他那盏小黑茶壶,他慢悠悠地解开茶壶盖吹了吹气,目光盯着壶里的茶沫子说:“少柏啊,你是一村之长,这些年也算尽心尽力,昌叔知道,自从你们家方仲走了以后,你一个人凄苦,特别是现在年纪大了,想有个寄托,可是少柏啊,你这寄托找错人咯,她可不是你的孙女!“ 大胡子当即比起拳头骂道:“臭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呢?“ “我们都知道,不说后来村子里死的那些牲口,当年凤予安那身子,根本不可能怀孕,她这胎怎么来的,你儿子方仲小时候那件事,村里人不知道,昌叔可很清楚??“ “昌叔!“余少柏像是被刺痛了弱处,沉下脸打断了长辈的话语说:“秋葵就是我孙女!昌叔,您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别帮她吗?那您老告诉我,牛娃子和三婶她们到底怎么死的?您将牛娃子的尸体放哪儿去了?“ 提到这个,余老太爷气焰也上来了,重重将茶壶往案上一搁,怒声道:“余少柏,反了你!“ “昌叔,少柏敬您是前辈,村里人都敬重您,您年纪大了,平日很少管村里的事儿,我们也想让你颐养天年,从你刚才讲的这些看得出来,您人老了心头却不糊涂,什么事儿都记得那般清楚,也知道其中厉害,那这村子里接二连三死人,您怎就避重就轻,明明看见那尸体有问题,还要藏起来!“ “谁说老子不管了?“余老太爷起身指着余少柏的脸劈头盖脸骂道:“你现在是村长了,能耐了,你就不将余氏宗祠不将我余氏一门的规矩放在眼里了?她将神像都给毁了,要杀我村人,此等魔头,还想在我河仙村指手画脚?我余满昌就绝不答应!“ “那您是承认那尸体是你藏起来了?“秋葵问。 “你想烧牛娃子的尸,门儿都没有!“余老太爷态度强硬的说:“不然,你就杀了我这老头子,反正我也活了这把年纪了,但你要是真敢跟我动手,你爷爷从此以后,就休想再在这村子里做人,他必将受族人唾弃!“ 换了从前,秋葵倒是真无所顾忌,不过现下确实要衡量一二了! 爷爷对她这般好,又是她如今在世唯一的亲人,她怎么忍心看爷爷在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子里遭人唾骂? 她更明白,对于爷爷来说,家族和宗祠代表着根儿,他是老了,老的人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体面。 再说,现在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余老太爷就是害死这些人的凶手,她不可能对一个无辜的老头子做什么。 目光看过去,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说:“你能与岳千筑相交便见,你并非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头,你确实深谙一些世俗道理。秋葵佩服佩服,不过--“她赤红色的眸子泛着异光,提醒道:“这尸体若就在这村子里,你藏去哪儿,我能找不着?“ 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余老太爷全然不惧,转身往内堂走去,没好气的吩咐家中后人道:“送客!“ 秋葵几人被从余老太爷家请了出来,站在外头土坝子上,对着院子里那具被床单裹着的泥巴假尸,秋葵低头看了看,“泥巴是田土。还是湿的,这泥人刚做不久,村里最近的田也要会儿功夫吧?“ “嗯,最近的西村口的田地,刚收了稻子,外头这干草就是田埂上的稻草!“余少柏说。 这就说明,余老太爷在余牛牛家见过秋葵以后,就悄悄遣人去做了这泥人,然后找了差不多的色的床单裹着,企图调换余牛牛的尸体。 原本她可以快些赶回来的,但在庙外头遇上了村民挡路。耽误了会儿功夫,她来时,尸体才刚被调换不久。 而她在推测到此事与余老太爷有关,带人去余家时,余老太爷气定神闲的请他们进去,还奉了好茶,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问及尸体下落,他就是不肯说,若余老太爷不是害人的凶手,只是因为她的出生怪异而不信她,那么此刻余牛牛的尸体很可能都出村了! 正在她心里推测这些的时候,代碧萝已自觉的拿着她家的太乙寻踪在寻找余牛牛的尸体了,只见那法器上出现一道淡淡黄光,朝着东边飞去。 代碧萝嘱咐道:“快跟上!“ 秋葵几人赶紧跟上去,他们一直追着太乙寻踪往村子东边走,在村口遇见二房的一位婶子,她过来小声的与余少柏说:“刚才我见少南和他两儿子还有侄子抬着两个什么东西,往东边去了!“ 秋葵望了望东面方向猜道:“看来,余老太爷怕我们烧尸,将尸体拉到东面坟山上去埋了!“ 余少柏脸色不太好看,忙问道:“那这会儿都过去好久了,我们追上去,尸体肯定都埋进土了,入土为安,这事儿现在闹得整个村子鸡犬不宁,这事儿要不就这么算了,丫头?“ 代碧萝笑他短浅,提醒道:“那尸体要真有问题,埋了事儿就了结了吗?“ 大胡子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很有发言谈资了,他点头附和道:“余爷爷,您就听秋葵的准没错,那尸体要是不处理。别说埋进土里了,你用铁链子锁起来都困不住它,更何况我看那东边山上离你们村子也不远,这要是真的出事儿了,回来村子里找你们也就半柱香功夫!“ 秋葵却不是在考虑这件事,她回头问刚才来报信的村里婶子:“你刚才说他们抬了两个东西往东边走的?“ 婶子点头:“对呀,两个长条条的东西!“ 大胡子狐疑地问:“难不成他们将余牛牛的十分一分为二了?这好好的尸体,干嘛要分成两边儿?整的埋不好吗?“ “你傻啊!“代碧萝骂道:“那哪儿是将余牛牛的尸分成两半儿了?肯定是他们一下子抬了两具尸体上山去埋!“ “两具?还有谁?“ “还能有谁,那个灵棚塌了的!“ 余少柏确认问:“难道三婶也给他们抬着去埋了?“ 秋葵转头对余三说:“三哥,你跑一趟灵堂,看三婶的尸体还在不在棺材里。“ “好!“余三答应后就往村里跑去了! 秋葵这边对几人说:“我们拿上家伙上山吧!“ 余少柏迟疑问:“可三儿还没回来。咱们还不知道另一具是不是三婶的呢,不等他吗?“ “若是的话最好,若不是,就可能是村里还死了人,余老太爷要一起埋了,不过我们等不及三哥的信了,得赶在天黑之前上山,把那尸体挖出来烧了!“秋葵一脸沉重,这倒是少有的。 代碧萝看出她顾忌很深,特意走在她身旁问:“凤秋葵,你不是向来神鬼不惧吗,现在怎么还担心起来了?“ 秋葵看了她一眼,本不想与她说太多,但念及她此时是帮自己的,也就不过分疏远,她问道:“代姑娘,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临江城对付的养尸门薛氏师徒几人吗?“ “怎么可能忘!“那是她初到临江城的第一战,秋葵也因为那一战喝了养尸人的断魂留名水死了一遭。 “余老太爷的话刚才你也听见了,他与岳千筑是旧识!“ “然后呢?“ 秋葵皱眉回答:“岳千筑与凤云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村子里发生的事儿与勾魂人一定有关系,我刚才想起一件事,就是上次,我硬闯老王村荒宅,想阻止凤云烟复活时,岳千筑企图用凤初守的消息引我来河仙村!“ 如果来河仙村这一切,都是岳家河他后面的勾魂人想看到的,那么此时,河仙村外头窥视着她的,也许就不止勾魂人了,还有与她有杀徒之仇的养尸门中人。 她怀疑,河仙村里所发生的一切,很可能都是在算计她!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1:迷雾 她与这些人一路从坪山村斗到了河仙村,根本没占过上风,而此次何仙村中的事,又关系着她的父母,她感觉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正在逐渐被撕开,但不知什么缘由,她心里时有惶惶之感,从村子里出来这一路她才愁眉深锁。 几人从河仙村出来,一路向东,朝东山而去。 一路上,代碧萝的太乙寻踪一直追着尸体的踪迹所在,山不算矮,再上上去连着东南边的神山山脉,所以植被生长的茂密。 半下午的天,一进入山中,光线变得昏暗,抬头看去,头顶透下的光都像被蒙了一层手摸不到的灰雾。 山脚下,就看到几座无人祭奠荒坟,连碑都没有。 秋葵看到荒坟旁边站着几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一脸哀伤的望着她,有老有小。也有年轻人。 她问道:“这是谁人的坟啊?“ 余少柏回答:“前些年逃荒到此地的异乡人,死在这山野间,村里人看见了,就草草埋在了这儿!“ 秋葵吩咐走在身后的大胡子说:“千斤大哥,日落前后,阴气聚集,上山的路不好走,将我们来时带来的纸钱撒一些!“ “好勒!“大胡子答应着,随后取下背上背着的布袋,从中抽出一把打了印的纸钱走在前面,一路走,一路撒。 随后她便见荒坟旁边的异乡鬼走过来捡钱。她欣慰一笑,带着爷爷他们继续往前走。 代碧萝对她这作法不太理解,幽幽道:“你们凤家是鬼灵之主,你倒好,将这些孤魂野鬼也供成了姑奶奶,走段路还要搞这么多事,要是换了我代家,这些小鬼敢挡道,打散了便是,所以,我从小到大,没几个野鬼敢在本小姐面前晃悠的。也就你凤秋葵,走到哪儿,哪儿哪儿都是鬼,真是晦气!呸!“ 她扶着袖子,嫌弃地从这片穿了过去。 大胡子听见这话,取笑道:“代家大小姐可真是心狠手辣,所以你只能是姜神仙的侍者,而我家小秋葵是他的新娘!“ “呵。“代碧萝冷笑,讽刺道:“百无一用是愚善!“ 秋葵根本不将她的话听进去,她走在爷爷身边,怕山路不好走,伸手搀着他。 余少柏途中几次想开口都未寻到机会,这到坟山地越来越近以后,他终于开口说:“秋葵啊,余太老爷说的有关你娘的事你别放心上,凤家之女命运多舛,出生本就与常人不同,这不能说明什么!“ 她点头,没成想,爷爷竟然宽慰起自己来了,她根本没往那边想,她说:“爷爷,我不怕世人怕,我只怕我真如世人所说的那般可怕,可我知道,我不是魔胎,我没害过人,以后也不会!“ “好!好孩子!“余少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爷爷有生之年,能见你如此,已心满意足了!“ 再往上走,看到不少坟,坟碑上刻着历年来不少余氏姓亡者的名字,一切看起来都如常,不过越往坟山里头走,此地的阴气聚集得就越浓。 大胡子见秋葵紧皱眉头问道:“是不是有很多小鬼啊?“ 秋葵摇了摇头,这些人坟连同着阴间的阴人城,这些坟包就是阴人城里亡人的宅子,阳间看起来虽阴森凄凉,不过阴间的模样全都不一样,住在这些坟里的与山下那些异乡鬼不同,他们有人供奉,无需出来拦路。 她正与大胡子解释呢,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红衣的老妇站在山路中间。 大胡子走在最前头没看见那老妇,被秋葵拽了回来。 那老妇直直地站着,目光看着山上某处,身上满是属于这坟地的阴气。 “咋了?“大胡子一脸诧异。 “前面有东西!“她提醒道。 大胡子也不怕,从包里掏出一把纸钱往前一扔,嘴里喊着:“老乡,借过借过啊!“ 完了,他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走吧!“ “再等等!“ 大胡子脸色一变,好奇问道:“那东西该不会还不走吧?买路财都给了,这家伙胃口有点大!“ 秋葵告诉他:“并不是所有挡路鬼都能用买路财打发走的!“ “那它想要啥?“ “管她那么多,你去赶走她不就好了!“代碧萝没耐性地对秋葵说。 “这老妇有些古怪!“ “废话!“代碧萝说:“哪儿有人死了穿红衣的,穿红衣的肯定都是有来历的厉鬼!天还没黑就出来作祟,就该给她打回坟里去!“ 秋葵可不这么想,她说:“鬼灵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先让我问问清楚再动手不迟!“ 代碧萝嫌她麻烦,但也不想与她争,退后两步说:“这山里头阴气重,我不想留太久,你赶紧将她打发了,办完事好下山!“ “我知道!“秋葵应着,就迈步上去念道:“大道两边走,阴家不相逢,退!“ 结果她念完也送此鬼不走,面色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可让后面的代碧萝看了笑话,取笑道:“你凤家在这些鬼灵面前,也没什么面子吗,三番四次请不走,要实在不行,你好言好语叫我声代姐姐,我便上来将这老太婆给撵走便是!“ 秋葵早已习惯了这女人整日阴阳怪气说话,没多在意,她回头问余少柏:“爷爷,你认识一个穿红衣的婆婆不?死时年纪大约六十几岁,头发花白,鼻子右边有颗黑痣。“ 余少柏摇头:“不认识!“ 秋葵暗想,那这只鬼不是河仙村儿的,就是在爷爷还没出生之前就死了! 不过这也说不通,因为这红衣老妇一看身上就有煞气,是沾过活人命气的,若在这山里。可能早成祸害了,但过去这数年河仙村好像没有人见过这老妇,不然爷爷一定知道。 所以,她很肯定这红衣老妇是在这等她的。 她当即冷声喝道:“何方鬼灵,报上大名,有事说事,无事退避!“ 一直不动的红衣老妇终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她腰上的魂袋,然后又摊开手,好像是像她要什么东西。 秋葵低头一看,魂袋里有好几次鬼,这老妇是何意?问她要鬼? 秋葵于是拍了拍赵衾帛的魂袋,让他出来一下,便见翩翩如仙的钰公子飞出来。 那红衣老妇摇了摇头,再指着秋葵的其他魂袋。 赵衾帛对她说:“主人,她说不了话,她的嘴被封了!“ “那她想要什么?“ “她应该不是想要什么,她指你的魂袋,应该是提醒你什么!“赵衾帛说完这句话,红衣老妇便转身朝前面黑暗中的坟林里去了! 代碧萝却道:“我看她好像是要领我们去什么地方,前面有东西,我们跟上看看吧?“ 秋葵还望着那红衣老妇消失的方向,手下意识的抚摸到腰间的一只魂袋上,这只魂袋与其他魂袋不同,上面被她绑了一根根拜过三清的红线,正是用来锁乞死婆的。 说起来,这两日乞死婆突然变得安静了,就好像不存在一样,那红衣老妇刚才想提醒她什么,难道与乞死婆有关? 她问赵衾帛:“衾帛君刚才说那老妇嘴巴被人封了?“ 赵衾帛点头,“这只鬼可能尸体被压在什么地方,嘴巴里面塞了东西,导致她魂嘴说不了话!“ 秋葵自然听说过这类手段,通常是在阳间作恶的人,怕被他害死的人到下面去告阴状,所以在上面对阴人的尸体动了手脚。让她不能说话。 不过这儿是阳间,这红衣老妇应是人养的鬼,而这养鬼之人手段阴毒,竟让鬼灵不能开口说话。 这养龟人,为何不让鬼灵说话呢? “衾帛君!“秋葵小声问:“你觉得??会不会是??“ 赵衾帛知道她指的是谁,他一边朝前走,一边轻声说出自己的看法。 “先生数百年前所豢养的鬼灵皆是神通广大的,这红衣老妇虽有些鬼力,但不太像是先生的手法。“ 在他眼中,凤云烟虽然害了许多人才复活,但重活一次,对于走阴秘术中豢养鬼灵的方式应不会有太大变化,简单来说,就是像凤云烟这样厉害的走阴人,她不屑封鬼之口,她让不想鬼灵开口,便有千万种法子,让鬼灵甘愿闭嘴! 秋葵皱眉,不是凤云烟的话,那就是说,这河仙村还来了另一个养鬼人? 这个养鬼人知道她身上锁着一只很厉害的鬼仙! 正在她疑惑时,走在前头的大胡子突然停了下来,他张开手臂嘱咐道:“大家先别往前走,这片坟地有问题!“ 秋葵觉得稀奇。啥时候这家伙能敏锐察觉危险了! 她目光往周围一扫,因为此时,天色已很暗了,左右的山间全是坟地,按理说其他人应该看不清周围的景物才是,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可视物,不过此刻她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千金大哥,你看见啥了?“ 大胡子掏出视线绑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在周围坟地里扫了一圈说:“这些坟有问题!“ 被她这么一提醒,秋葵也发现发现了不对劲,这么多坟包上都翻着新土,像全是新坟。 余少柏狐疑道:“不对呀,这些坟都是村里好多年的老坟了,不是新坟!“ “那就是最近有人来碰过这些坟!“代碧萝肯定的说:“我用太乙寻踪观风水流动,这东山坟包里似与河仙村中的阴煞气有关,恐怕这就是源头了!“ 余少柏问秋葵:“先前牛娃子每日都往这东山上跑,这些坟会不会就是他弄的?“ “他动这些坟做啥?“大胡子问。 秋葵摇了摇头,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她目光扫过这片坟地,疑惑问:“走了这么久,怎么没见村里抬余牛牛他们尸上来的人?他们将尸体抬去哪儿了?“ 代碧萝观太乙寻踪说:“怪了,太乙寻踪告诉我,他们就在这儿!我们站的这个地方!“ 大胡子将火把往旁边的树上一插,说:“没准这几座坟就是刚才那几个河仙村的人埋的,所以土是新的,让俺来挖看看!“ 说完,他从余少柏肩膀上接过锄头来,对着最近的坟就开始挖了起来。 他力气大,手脚也快,没多久就把最近的那个坟挖开了,从土里露出一截黑色的布来,他停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看吧,俺说得没错吧?一挖就出来了!“ 余少柏赶紧上去用手刨土,没多久就将装着尸体的黑床单给刨了出来。 大胡子吐了口口水在土里,骂道:“个奶奶滴,终于能烧了!“ 他背上的布袋里,除了纸钱这些东西,还装了两罐火油,他摸了一罐出来,准备浇上去。 “等等。“ “咋了小秋葵?“ 秋葵走上来看那裹着尸的床单,因为沾了泥土,也看不太出新旧了,不过这里面裹的尸却有点不对头。 她说:“余牛牛我见过啊,他体长足有七尺,这尸体太短了!“ “那可能就是那个灵棚塌掉的三婶的尸,余牛牛的尸可能在旁边这座坟里,小秋葵,你等着,俺这就把旁边这坟挖开!“大胡子又重新拿起锄头,准备继续挖。 秋葵却还是摇头,她说:“三婶我也见过,身宽体胖,这里面裹的尸身材瘦小,绝对不是三婶的。“ 余少柏忙附和道:“对对,三婶是咱村里最壮的妇劳,这小身板儿绝不是三婶的!“ 大胡子这才意识到问题,他干脆丢了锄头,两步过去,俯身揭开了那张裹尸布! 尸布一揭,那里面的尸体面容也出现在几人眼前,这令他们每个人都为之一惊! “是方六婶!“余少柏几乎叫了出来,因为他们前不久出村前,才刚见过方六婶,那时候天还没黑,方六婶就站在何仙村东口,主动跑来给他传信,说余少南带着他儿子侄子三人,抬着两具尸上东山了! 他们也是因有了方六婶的消息,才一刻未停的追着那几人上了这片坟山,但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挖的是余牛牛的坟,结果,却将方六婶的尸给挖了出来? 余少柏用力揉了揉眼睛,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可方六婶就穿着他们在村口见到时穿的那件棉布衣服,满身是土的躺在裹尸布里头! “方六婶怎么会死呢?刚我们才见过她啊,难道有两个方六婶吗?“余少柏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诡异之处。 大胡子推测道:“看这婶子这尸体肯定不是刚死的,想来我们前不久见到的,不是个活人,是她的魂魄吧?“ 奇怪的便是这点,当时是半下午,鬼魂怎能毫发无损的站在村口呢?就算是刚死不久,不易被人发现,其他人认不出来也就罢了,秋葵作为走阴人,竟也全然未发现那个方六婶不是人? 这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河仙村里行凶的,又到底是谁?好像一切都脱离了他们从前所认知的常态,变得扑朔迷离。 秋葵来到尸体旁,蹲身开始检查尸体,她先是用手摸了摸,发现尸体很硬,她于是伸手去抬,只觉十分吃力。 “这尸体好重!“她说。 大胡子也来试了一下,他力气大,虽然将尸体抬了起来,但也觉得这尸体重得离谱,好像尸体下面有一双手拽着,不让人抬起来似的。 “方六婶的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大胡子用力一抬,将尸体翻了个面儿,紧着就发现尸体背上贴着一张黄色的血印符,这种符秋葵没见过,但看符纹可看出,是某种道家密门符印。 大胡子伸手去揭,秋葵眼疾手快将他的手给摁住了,她提醒道:“我们还不清楚她到底怎么死的,这符还是先不要动的好!“ 代碧萝难得一见的点头附和她的话道:“我猜,我们可能已进入那阴煞阵之中了,这些被动过的坟和这古怪的尸体可能就是阴煞阵之物,先待我寻到这阴煞源头,在此之前,不要妄动这山上看到的一草一木,不然很可能阵未破,我们被此阵所伤!“ 她已感觉阴煞气在周围流动得越来越汹涌了! 代碧萝凝神吸气,再次低头观起手里的罗盘,自言自语道:“我的太乙寻踪从未出过错,这次怎么会错呢?“ 若不是太乙寻踪指引她开眼前的这座坟,他们不可能挖开埋着方六婶尸体的坟。 可是太乙寻踪寻的明明是余牛牛的尸! 这女人向来自负,几乎从未出过错,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这时,心思缜密的赵衾帛提点秋葵:“主人。你发现了吗,这河仙村发生的怪事,蒙蔽了你们的眼睛。“ 秋葵点头说:“我是走阴人,我这双眼睛能辩阴阳,是人是鬼一眼便能看出,可是这儿的鬼竟像极了大活人,而代碧萝的太乙寻踪也出了问题,好像并不能准确的判断出要寻踪之物,倒像是有人干扰了太乙寻踪,让我们挖开了这座坟,发现了这具尸!“ 她再想起刚才遇见的那不能说话的红衣老妇,便是消失在这一片。她与这儿发生的这一切有什么关联呢? 困惑的几人,站在这满是坟包的山临里,周围没有一丝风,却有阵阵凉意袭来。 突然,代碧萝出声道:“太乙又有动静了!“ “是什么?“ 代碧萝没回答,她全神贯注的观着手上的罗盘指针,然后指着前方的坟堆之中说:“太乙让我到前面去,前面有什么东西!“ 秋葵立即叫大胡子与爷爷跟上,他们追着代碧萝在坟堆里走了没多久,就在一座老坟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太乙让我来这儿!“ “太乙寻踪为何会让你来此?“秋葵观察前方这座老坟,并未看出什么,若一定要指出一个不同处便是。这周围的坟基本都在之前被人动过土,唯独眼前这座老坟没人动过,坟上长满了草。 秋葵围着坟走了一圈,疑惑的问:“奇怪,这些坟都有碑,怎么唯独这座坟没有碑?“ 大胡子举着火把猜测道:“可能是哪家没后人的,被村里人草草掩埋了吧!“ 说完,他回头叫余少柏:“余爷爷,您在河仙村这么些年,这座坟的主人你知道不?“ “这儿这么多坟,我哪儿??记得那么清楚!“后面传来余少柏的回答声。 秋葵又问代碧萝:“这坟,太乙可否观出有何不同?“ 对方因为一路来一直在消耗精力观盘,此刻也受这山间阴煞气影响,眼有些花,她用手揉搓了两下眼睛确认道:“这座坟里埋的主不简单!“ 不简单? 秋葵一边思索前后这些怪事,也一边观察周围的坟堆,接着她发现一件事,对几人说:“这些坟都是围着这座坟的八方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代碧萝目光也放远,她点着周围的坟念道:“天乾、风巽、地坎、雷震、水坎、火离、山艮??真是八卦,那么这座坟就是阵眼了!“ 一般破阵便在阵眼,若是这座被八卦坟围在中间的老坟就是阵眼,那破阴煞阵的关键便在此。 不过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光看出此坟堆的是有人特意布下的阵法不够,今日他们上山种种都透着诡异,再随便动土可能会引起事端来。 这一点秋葵与代碧萝都有考虑到,所以她们开始棺材这周围的八座被人动过的坟,好在,这些坟前都有坟碑,可看出坟主生前是什么人。 接着她们发现,这些坟主全是河仙村的人,只能从名字上看出男女皆有。 “你从墓碑上发现了什么?“代碧萝瞧她看了半天不说话,想看看她都发现了什么。 秋葵回答:“粗略看,这些人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发现这些墓碑上所刻的年代,算起来好像都是近十几年内的!“ 也就是说这些坟里的坟主都是近十几年内死去的。那么这些人,余少柏应该都认识吧? 秋葵回头找他,发现爷爷站在刚才那老坟前头埋着头,一动不动。 她眉头一皱,爷爷有些不对劲,她轻步走过去,喊了一声:“爷爷?您怎么了?“ 余少柏闻到身后孙女的声音,恍惚地转过头来,神色紧张的回答:“爷爷没事儿!“ 秋葵目光盯着对方的脸,心里确认,爷爷有事瞒着她。 她目光看向身前这座老坟,“爷爷。您知道这老坟里埋的是谁?“ 余少柏刚才说他忘了,这片刻又听见孙女问,知道瞒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告诉她:“秋葵啊,这坟??就是你娘亲的坟啊!“ 秋葵僵在原地,她实在没想到,眼前这坟就是自己母亲的坟,更没想到,母亲的坟前连座碑都没有,十几年来,如此凄凉。 余少柏似觉羞愧,他说:“当年本来要给你娘亲立碑的,但余家宗祠的各位长老们都不肯,他们说能让你娘亲埋在咱余氏的坟山上就是开恩了,爷爷与你爹也没办法??“ 秋葵心头难受,但没过多表露出来,她不解的问:“爷爷方才为何不想告诉我,这坟正是我娘的?“ 对方回答:“这么多年来,让你母亲孤零零的在这儿,爷爷羞愧啊,爷爷怕让你知道,当年爷爷连碑都没给你娘立一块,你怪爷爷!“ 秋葵安慰道:“余氏宗祠在上面压着,爷爷当年也是没办法,这怪不得你!“ 安慰好爷爷,她又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属于她母亲的坟,被人设了阵法,而这周围的八座坟,是近十几年内死的,也就很可能是在秋葵母亲死后,相继去世,最后被安排埋在了母亲的周围。 而这八座坟的坟主死后被设了阵法,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每个人的死也不简单?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2:东山 秋葵怎么也没想到,她娘死后,入了土都不得安生,坟墓竟被人设了阵法,对于法阵之事,她确实不懂,所以也看不出名堂来,不过她可以推测到,这一定与近来河仙村里频繁有人暴毙有关。 “我们现在怎么办?“大胡子身处在这诡异的坟阵堆里,面上有些不安。 话说,观风水有阴阳之分,一般的风水先生便有阴阳之分,也就是看阴宅的先生与看阳宅的,不过她代家厉害了,阴阳两宅都看,所以代碧萝气定神闲,她让他们给她些时间,让她细细观来。 片刻之后,她出声道:“我观此阴地风水,阴煞之气便来源于凤秋葵亲娘的坟!“ “那是否要破我娘的坟?“秋葵问道。 代碧萝摇头,提议道:“她若是在阵眼中存在十六年了,很可能有异,所以还是不要动主坟的好!“ “那我们总不能在这干站着吧?“大胡子握着锄头,一脸急躁。这也怪不了他,这山里到处透着怪异,谁在这儿站着都心里发慌。 这时,代碧萝又道:“这其他八座坟,是最近才被人动过的,动这些坟的人一定就是前不久刚死的余牛牛,保险起见我们先不动主坟,先破这八座坟,即便有异,只要不是主坟,就算发生什么事儿,我们应该可以应对!“ 她之所以这般提议。主要是因他们刚已破了其中一座坟,目前还未发生什么事,所以她推算先破这八座坟,能影响中间这座老坟,从而阻断被引入河仙村的阴煞气。 秋葵问道:“代姑娘,你有几层把握?“ 代碧萝反问:“怎么?你不信我?你要是不信我,我转身就走,反正这阵破不破都无所谓,又不我娘的坟被八卦坟围压着!“ “我信你!“秋葵坚定的说,然后主动拿起了锄头说:“就将这其他七座坟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埋的是什么!“ 余少柏有些担心,问:“挖了这些坟。会不会出事儿啊?“ “挖不挖都得出事儿,先挖了再说!“大胡子说干就干,火把插在树上,他也拿了一把锄头挖起另一座坟来。 挖出第二座坟,正是半月前,河仙村暴毙另一个妇人,此时,此妇的尸早已腐坏,与先前挖出来的那具一样,没有棺材,仅用一块黑布裹着,尸体后面有一张黄纸符。 余少柏认出了这妇人,立即告诉几人:“这是四婶,她死的时候我们都上了坟山帮她下葬的,她的坟并非这一座,而是在后面山上!“ 大胡子擦着汗大口喘气着,问道:“你没记错吧,老爷子?“ “没记错,你看这不是她的坟,墓碑上写着名字呢,原来的坟主是咱们村子里本家的余氏男丁!“ 秋葵推测道:“那就是余牛牛后来将本来已埋在后山的四婶尸体挖出来,放进了这座坟里。“ 四婶的尸体早已腐烂发臭,许多蛆虫在里面爬,连见惯了这些的大胡子也不得不用随身带的头巾捂住嘴。 代碧萝突然看出了一些名堂,她说:“这些新埋的尸体腐坏成这样,如果这八座被动过的坟里都是这种腐坏尸体,按八卦之理,腐坏之气必影响这阵眼中的主坟!“ 秋葵眼中生起切骨恨意,“是有人故意将我娘坟用腐败环绕,对付我娘亲,就是对付我!“ 她娘是她之血亲,家中祖坟若被这般设计,她必定也不得善终。 她一定要将此人找出来碎尸万段了! “确实如此,好在我们及时发现,现在把这八座坟里的腐尸挖出来烧了,阵也就破了!“代碧萝说。 大胡子接着挖坟,秋葵动作放慢了,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像代碧萝说的那样简单,比如,那要害她的人都已废了这么多功夫,就不会让她轻易将阵给破了! 可是,她不仅此时在破阵,也并不见设阵的人出来阻止,甚至他们到达这里,还有只红衣老妇鬼指路。 还有方六婶早就死了,从尸体情况看,应也是这两日刚死的,她死后就直接被害死她的人给埋在了最后一座坟里,秋葵想起爷爷说过,在三婶死前,村里就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所以加上三婶、余牛牛及方六婶,刚好就是七个人! 这里有八座坟! 因为这动过的坟埋得都不深,锄头挖没多久就将下面腐烂的尸体挖出来了,每一具的身份都与余少柏提到过的那些暴毙之人对上了,连余牛牛和三婶的尸体也在。 “看来我们上山之前,余少南和他儿子真的将牛娃子他们的尸体抬上来埋了!“余少柏疑惑的问:“不过我们比他们晚了些上山,怎么没见他们下山?“ 这东山下山朝河仙村的就一条路,他们上来确实没遇见那几个埋尸的人。 现在也管不了那几人去哪里了,她与大胡子合力,很快就连续挖了七座坟,他手上的伤刚好了些,秋葵有些担心的说:“千斤大哥,最后一座,我来挖吧!“ 大胡子也没和她争,自顾站到一旁歇着。 不过,秋葵准备挖最后一座坟时,却久久未动作,她心里怀着忐忑,因为其他七座坟里挖出来的尸都是河仙村近段日子暴毙而亡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死亡。所以她很好奇,这第八座坟里埋的又是谁呢? 代碧萝看出她迟疑,问道:“你担心什么呢,你倒是赶紧挖呀!“ 秋葵没理会她,出声问旁边的赵衾帛:“衾帛君,能否借你之目,帮我看看这坟里埋的什么人?“ 赵衾帛向她点点头,随后灵身便进入了坟中,没片刻,又见他步态雅然地从坟中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坟土。 “怎么样?“秋葵急切问。 那头答道:“主人,里面埋的是一黑衣老妇!“ 秋葵心头一紧,面色也有变。 大胡子不解问:“是一老妇怎么了?小秋葵?“ 代碧萝十分聪明,立即看出秋葵心里所想。她冷着一张脸在旁说:“你奶奶的尸体不是一直没找见吗,看来今夜你能如愿了!“ 余少柏也听明白了,这多出来的坟中埋的,是凤复还吗? 秋葵没再说话,她拿着锄头专心挖着坟,山间再无人说话,只有她一声一声的挖坟声。 “出来了!“大胡子看到黑布了,出声喊道。 秋葵立即丢了锄头,如果里面埋的真是奶奶,她怕把奶奶的尸挖坏了,所以她蹲在地上用手刨着土,大胡子和余少柏见状,也立即蹲下来帮她刨,好在这些坟土都是新的,土质十分松散,他们几人没几下便将尸给刨了出来。 尸体是刨出来了,任然被一张黑布裹着,望着那裹尸的布,秋葵却不动了! 她很害怕,怕看到奶奶的尸体,也如其他腐败的尸一样腐烂,爬满恶心的蛆虫,这足以将她也拖入这阴暗潮湿的坟墓之中。 代碧萝一直守在旁边,见她久久不动,有些着急,“你倒是把裹尸布给揭了呀,就算是你奶奶,尸体任然要烧的!“ 大胡子知道她的心情,关心的说:“要不小秋葵,俺帮你揭?“ 秋葵摇头,“我自己来!“ 如果真是奶奶,不管什么可怖样子,她都要亲手揭开。 深吸一口气,她伸出手去将裹尸袋揭开,一张老妇的尸脸露了出来,大胡子拿了火把举在头顶。火光足以让周围几人看清楚尸体。 除了余少柏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凤复还长什么样子,看秋葵脸上的惊色,也摸不准,代碧萝急问:“是你奶奶吗?凤秋葵!“ “不是!“她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尸体看,惊色没有半分消减。 代碧萝就更加不解了,“不是你奶奶你为何这般吃惊,这老妇你认识啊?“ 秋葵点头回答:“我还真认识!“ “是谁?“ “确切说,我并不知道这老妇是谁,但是我之前见过她,好几次!“ “你在哪儿见过?“这回是余少柏问的,他与秋葵一样,看到这老妇尸体的第一眼都十分吃惊。 “我第一次来河仙村的路上,就在西南方向的神山中,有座破庙,这老妇当时就在那破庙之中。“秋葵详细地对他们讲述道:“当时我赶夜路,又下雨,就进破庙中躲雨过夜,睡到半夜,被一个老妇叫醒,就是她,但是我看到的是她的亡魂,她当时已经死了,尸体就倒在破庙外。我看出尸体没腐烂,恐会生异,所以在她尸身上贴了一张奶奶的镇尸符,想着等我找到奶奶了再回来处理她的尸体,那之后,我在何仙村又一次见到她的亡魂,她告诉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不止如此,她后来还见过一次老妇的鬼魂,没回都与她说着相同的话,告诉她没有回头路了! 这老妇的鬼魂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但就像是某种警示一样,因为只要她出现,必有危险发生。 这时代碧萝说:“这具老妇的尸体与其他尸体确有不同,并没有腐败之气,她是八坟的天乾坟,也就是最早被埋入这儿的尸体!“ 为何其他七具尸体都严重腐败,这具尸体却不坏? 秋葵道:“那破庙是养尸地,当时我看到这老妇尸体时,她的尸体应该就在破庙里有些日子了,是有人故意将她的尸养在那的!“ 后来,将尸体养在破庙的人,又将尸体搬到东山上,埋进了八坟中的第一座坟里。 代碧萝扳着手指头开始算起什么来,过了片刻,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是什么?“ “你娘亲的坟被这八座坟围在中间,这八坟中七坟是代表着地、山、风、泽、雷、水、火,也就是说,设阵的人压着你娘的坟,改变了这坟的七道风水,唯独留了一道天!“ 代碧萝这样讲大胡子听不明白,一脸茫然问:“什么天?“ “哎呀,就是我们挖的最后这一座坟啊,此坟就是乾天,是八卦之首,这证明,设阵的人并不是要赶尽杀绝,留了一线天地给主坟!“代碧萝指着面前的老妇尸体说:“此尸僵而不腐坏,是有活的可能,所以这尸埋在天乾坟中也会吸纳一部分七坟中的腐败之气,阴阳相生相克,妙啊!这阴煞之气本该全部引入你娘的主坟之中的,但因为天乾方位的坟留了一线生机,所以阴煞气全被引入了河仙村!“ 秋葵便问她:“我娘都死了十七年了,此人若是为了对付我才在这设阵,那么为何还要留一线生机?“ 所以这个设阵的人到底是要对付她,还是要对付河仙村? “这一点我也未想通,不过现在我也弄清楚此阵了,挖这八座坟没挖错!“代碧萝脸上挂着得意。 现在找到了余牛等人的尸,还一并找到了村中阴煞气的源头,将尸体烧了也就了事了! 大胡子与余少柏去拾捡了些木柴,将这些尸体统一放在一起,浇上火油合着木柴一起烧了! 熊熊火光中,那腐烂的尸被烈火焚烧发出恶臭足以让人三日无食欲,代碧萝捂着鼻子躲得老远,看烧得差不多了,她问:“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秋葵还有个疑问,她说:“为何只有东山上,会长出将死草?“ 代碧萝白天说过,那种草是从腐败的尸体内长出来的,并不是所有的尸体腐烂之后都会长,她回答:“将死草是尸体腐败的一部分,如果东山的坟里长这种草,就证明这东山上有什么东西影响着埋在这里的尸,让尸体长出将死草!“ 所以秋葵才疑惑,这山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影响着此地的坟墓,使埋葬在这里的尸体都会长出那种怪异的干草? 不过她可以肯定是,这与设阵的人也有关系,因为那些被设阵人害死的人,尸体内也飞快长出了这种象征着腐败的干草。 是什么,让这些尸体急速腐烂? 尸体要烧许久,秋葵对代碧萝说:“我要看着这些尸体烧完再下山!“ 若不是有姜无重的吩咐,代碧萝根本不会主动帮她,现在她要完成的事也完成了,浑身都是这坟地里的晦气,她才不想多留,就说:“那你们继续守着吧,我要下山了,仙主那头还等着我呢!“ 秋葵点点头,还是开口对她道谢道:“代姑娘,今日多亏你了!“ 代碧萝不以为然的说:“别忘了,你答应我之事!“ “嗯。“ 两人再无别的话,代碧萝拍拍手,取了另一只火把,独自往山下走。 代碧萝离开后,秋葵发现赵衾帛在另一座坟前徘徊许久了,便走过去问他:“衾帛君,你在看什么?“ 赵衾帛站在坟前,指着面前的一座老坟说:“刚才听你爷爷说,此坟是你父亲的坟?“ 秋葵点头,见坟上长满了杂草,她伸手去拔草。 赵衾帛劝道:“主人,此坟不用拔。“ “怎么?“她蹲在坟身上,回头不解问。 对方面上带着一丝深意说:“这坟中只有腐烂的棺木,但棺木之中,并没有你父亲的尸骨!“ “什么?“秋葵又是一惊,揣测道:“难道我爹的尸体,也被人偷了?“ 赵衾帛应道:“也许,不过从坟的模样看来,就算是有人偷走你父亲的尸体也并非近些年偷的。“ 他指着坟身上坚硬的土告诉秋葵:“这坟土起码有十年未被人动过了!“ 秋葵忙将余少柏叫过来,怕老人家知道儿子的尸体被人偷了徒增烦恼,她并没有直接告诉对方他们发现了什么,只问他:“爷爷,当年我爹死后,这片坟山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余少柏也察觉到不对劲,担心问她:“怎么啦秋葵,你爹的坟也被人动过了吗?“ 秋葵摇头,解释道:“只是问问您,若您不记得了,就没事。“ 这时,大胡子突然喊了一声:“小秋葵!“ 大胡子在那边烧尸,这半夜里突然一声,吓得余少柏浑身一颤。 “怎生了?“秋葵皱眉,大胡子向来胆子很大,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会这般一惊一乍的。 这片坟地本身就诡异,所以她不敢掉以轻心,立即扶着爷爷回到烧尸的地方。 她以为是那些被烧的尸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看到火堆里。那几具尸体已烧得差不多了,所以大胡子喊她是因为什么? “小秋葵!“大胡子指着下山路的方向说:“你看那边,是不是站着个人?“ 余少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果然见到一个人站在几座坟之间,林子里很暗,那个人就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十分诡异。 他抓住秋葵的袖子担心的问道:“这地方不干净,是不是鬼啊?“ 秋葵目光望着那边,安抚道:“是鬼倒不怕,现在夜深了,可能是周围的孤魂野鬼过来讨些纸钱,我们再撒些纸钱便好。“ 大胡子应道:“对。纸钱!“ 他伸手往包里掏了掏,脸色一变,“完了,今日带的纸钱都撒完了!“ 赵衾帛对她说:“主人,恐怕那些不是鬼!“ 大胡子的脸色更难看了,问道:“那些?“ 秋葵也不瞒他,小声告诉他说:“确实不止一个,林子里太暗了,你和我爷爷只看到一个,但其实那个后面还站着好几个!“ “他娘的,这些东西想干啥?“大胡子声音提得很高给自己壮胆。 “主人,那些好像不是鬼灵!“赵衾帛并未在那些人身上看到鬼气。 “那是什么?“ “非鬼灵。有人形,是肉身,站立能动,恐怕是行尸!“秋葵脸色沉重的说。 她早有预料,薛氏那两个养尸的可能也到了河仙村了,看来,这些孽畜终于按捺不住了! 秋葵立即交代道:“千斤大哥,我们下山,你带着我爷爷走前头,我在后面,那些东西敢上来我去对付他们,你带我爷爷走就好!“ 大胡子猛点头。 他们不敢再多留,当即就举起火把扛起锄头往山下走,那些站在远处坟间的人看他们一动,也跟着靠过来,进了之后就看见,确实是尸,一张张发黑的尸脸,浑身的尸气,粗略一数,差不多有六七个,而且都是男尸,每具男尸身上全穿着黑色寿衣。 奇怪的是,她本来以为这些行尸是要来对付他们,但当他们往山下走时,那些行尸却又一次消失在了这片被诡异充满的山间。 秋葵不敢掉以轻心,她一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定那些行尸没追来后,才松了口气。 不久之后,他们就到了山下,余少柏因为年纪大了,今日这般折腾实在受不住,双脚发软地扶着旁边的树说:“不行了,我要歇会儿!“ 大胡子怕他们这一歇,那些行尸又追上来,他将火把递给秋葵。自己蹲下去说:“来,老爷子俺背您!“ 余少柏也不客气,当即就爬上了他的背。 秋葵与赵衾帛走在后面,东山上的那些东西没跟下来,她却有许多疑惑。 设阵的人是岳慕云吗? 如果是,她今日捣毁了他的阵,为何他不现身阻止? 还有山上那些穿着寿衣的行事也非常奇怪,她曾在临江城里与薛天意交过手,这老怪物养的尸都非常厉害,刚才那些尸却不见什么杀伤力。 可是刚才在山上看到的那些尸却有点反常,怎么会全是男尸,而且每具男尸身上都穿着黑色寿衣? 她记得薛天意炼尸十分讲究。他都是先选择好合适的人选,会在人死前就喂下断魂留命水,所以他的尸体几乎全是他害死的,既是害死的,怎会穿寿衣呢? 难不成这家伙上回在临江城被她大伤了根基,跑到这山野间,挖了人家的坟来炼尸?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为何那些尸没有攻击他们呢? 赵衾帛看她苦思不解,出声劝道:“主人不必烦忧,今日我们已收获不少,衾帛看那些尸还不成气候,应不敢出山来害人,但若主人不放心,我们明日再上山去找出来处理了便好。“ 秋葵也这般想的,刚才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太过反常,她怕是陷阱所以罢了! 此时,他们行在河仙村的路上,出了山以后,外面亮了许多,大胡子不用火把,也能看清楚路,他脚程快,没多久就甩开秋葵走出去好远。 “千斤大哥,等等我!“她在后面喊。 大胡子听见了,正要回头,不过被他背上的余少柏圈着脖子说:“别停,快点走!“ “哦。“大胡子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秋葵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一声:“千斤大哥,你等等我呀!“ 大胡子这回停了下来,对背上的余少柏说:“等等小秋葵呀,她一个人在后头!“ “不是还有只鬼陪着她吗!“余少柏的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大胡子想了想,也是。 “快点走,快点走!“余少柏不满的在他背上动了两下。 大胡子于是又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秋葵很快就带着赵衾帛追了上来,正要数落这厮为何不等自己时,却看到爷爷趴在大胡子背上,两条吊在空中的腿欢快地来回摆着。 这个动作秋葵再熟悉不过了,她小时候走夜路累了,奶奶背着她时,她也爱在奶奶背上甩腿儿。 可这个动作对于孩童来说十分正常,对于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来时,怎么看也十分违和。 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问身旁的赵衾帛:“你看到了吗?“ 赵衾帛面色没有多大变化,声音低沉回答:“看到了,应该是刚才从东山上带下来的,你爷爷体弱,这东西上了他的身!“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3:取经 秋葵没敢声张,一来,今日东山上发生之事多有怪异之处不知其详;二来,如今她修为已然不低,敢在她眼皮子低下上她爷爷身的东西一定不简单,绝非普通小鬼可比,冒然行动,很可能会惹恼这东西,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她需要寻到万全的方法将这东西请出来才好。 于是她跟在后面慢慢的走,那东西还沾着余少柏的身回头看了她几眼,目光透着一股子挑衅。 很快他们就进了村子,这时已夜深。村中人早已关门熄灯,只有圈里的牲口醒着,他们从外面走过,牲口不安躁动着。 这一路来,大胡子倒没觉察到背上的老头子有什么异常之处,只觉得村里的狗比早上来时吵多了,那吠叫声令人心头发慌。 而秋葵发现。那东西似乎很讨厌狗叫声,一直捂着耳朵。 余少柏家中,姜无重盘腿坐在卧室之中的木榻上,闭目入定。 候在一旁伺候的段采南上前为他呈上一杯刚泡好的茶,向他禀报道:“广目王,三更天了!碧萝已经回来,神女还未回来!“ 姜无重接过他递上来的茶杯。见杯中飘着今早刚采的桂花,他端起来闻了一口,眸光冷冷道:“世人皆言秋贵酌香,采南,这是何种滋味儿?“ 段采南回答:“想来,是令人沉醉迷心之味!“ “你可曾尝过?“他清冷的俊眸眨了眨,绝色容颜在茶水中映射出。 对方点了点头,“采南自幼习琴,对美律迷恋,可这俗世之中,却少有美音能使我迷醉,我想,除了我师父外,再未有什么能令我沉醉了!“ “这世间令人沉醉之物,皆是毒药!“他冷声说完,手中那杯茶竟在手中变淡,渐渐散开,只剩下一杯清水,再无花茶的影子。 院外传来异动,伴着一股阴风。 段采南走到门边观望,猜测说:“是神女大人回来了!“ 姜无重从木榻上下来,“不止她回来了!“ “是冲神女大人来的,还是冲广目王您来的?“ “本尊神魂归一,三界之中必有撼动,有修灵前来探知不足为奇,不过--“他又闭目长嗅,对于黑暗中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这是冲她来的!“ 段采南略有担心,问:“神女赤魔眼不稳,尚不懂如何使用万鬼锁魂链,此物恐怕她不好对付!“ 姜无重充耳不闻,轻巧侧起身子躺于木榻之上,闭目作入睡状。 院外,秋葵一进门,便让大胡子将余少柏背到他睡的那屋子里头,还小声嘱咐道:“千斤大哥,您在门外守着,我爷爷若有动静,大声叫我一声儿!“ 大胡子一脸纳闷,问:“余老爷能有啥动静啊?这大半夜的。“ “您别管,您就在门口帮我守着!“秋葵说完,又看向旁边院子的屋里,她知道姜无重在里头,此时,屋里的灯已熄灭。 她还是迈步到了隔壁院子,轻声在门外道:“想来代姑娘已将东山上之事转告广目王了,不过,今夜还有事未解决。事关我爷爷性命,不知广目王能否为我点拨一二?“ 里头无声传来。 秋葵站在寂静的余家宅院内,这结果她早已料到,心中说不上失望,只因担心爷爷有些心急,又道:“广目王帮我请走这东西,明日我带广目王去寻那样宝贝!“ “嘎--“门开了,段采南站在里面,清秀俊脸上带着那抹招牌微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广目王请神女大人入内说话。“ 她见有转机,忙迈步进入,段采南在旁边为她点上一盏油灯,照亮了这间余家的客房。 余少柏虽是孤寡一人,可是村中宅基地最大的大户,家中有三院数间房,平日收整得很干净,常有过路人前来借助,所以这些屋子里应有尽有。 段采南点上灯以后,就缓缓退出了房间,并将门关上。 秋葵一眼便见到侧躺在木榻上的姜无重,红袍覆盖了半张榻身。双目紧闭,似对周围之事无所察觉,不过秋葵却知道,他有广目,闭目也可视物,走近后轻声说:“我屋外所言作数,还请广目王速速为我解惑!“ 姜无重却不急,他闭目问道:“今日,你娘亲的坟看过了?“ “嗯,看过了!“ “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有关她娘的坟,那是处处透着古怪,但是山上的全部经过,代碧萝已先行回来,想必早已全数与姜无重禀报了。现下这位仙爷又何须多此一问? 她心里疑惑,却任然诚实答道:“有人在我娘的坟上设阵,将阴煞气引入河仙村,我破了那阵,解了村中阴煞气,烧了从坟里挖出的腐尸??“ 姜无重打断她:“除了这些。“ 秋葵皱眉回想,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是他能不知道的? 随后确实想到一件,此事是代碧萝离开以后才发生的,她也十分不解,正好说来给姜无重听,看看能不能从他话中打探出什么来。 “衾帛君发现,我爹的坟是空的,他的尸大约是在十几年前,就被人偷了!“ 姜无重一只手撑着额头,一手轻放在榻板上,修长指尖有规律的轻敲着,发出汀汀汀--的声音。 房内有好片刻,除了这再无别的声音,秋葵睁着那双圆滚滚的赤红大眼盯着榻上的仙爷看了许久,沉沉出了一口大气,刚想开口,那头的人抬起食指在嘴边让她噤声。 她皱眉不解。 姜无重轻缓的命令:“村西头有许多桂花树,寅时露泽初下时,你去拾半碗秋桂,再取山中清泉煮秋桂茶与本尊送来。“ “啊?“她眼睛睁得更大,一脸诧异。 这寅时的秋桂,与她爹的空坟有什么关联? “记下了?“生怕她偷懒似的,还特别强调一遍。 “记下了!“她缓慢靠上去,伸长脖子打量榻上的仙人,多问一句:“不过,您嘴中无味,是不是寅时的秋桂有何区别吗?“ 姜无重不悦地睁开眼,冷眸与她对视起来。 她立即认怂说:“寅时也没几个时辰了,我也得先将我爷爷屋里那东西请走吧,我可以不睡,但那东西恐怕不好请,您??“ “它跟着你走了这一路,也未说要求,恐怕所求非常,你且去烧一盆热水,放上老姜片,端去给你爷爷洗脚,姜水驱邪,它定不肯洗,但它占着长辈的身子,晚辈送孝它不受,便会心里愧疚,这时候你问它话,十问九答!“姜无重告诉她。 秋葵眼中一亮,从前在奶奶那学了不少对付这些邪物的法子,这种偏方还是头一回听,该不会不管用吧? 可是这位仙爷自来孤傲,不能将质疑表现得太明显,所以她就委婉说:“若这东西没有愧疚之心呢?“ 姜无重坐了起来,一手落在面前的膝盖上,一手伸出手指头朝秋葵勾了勾,“你过来,本尊告诉你另一个法子。“ 秋葵眨了眨眼睛,迟疑了片刻。 那头挑眉,问她:“怎么?不怕你爷爷受伤了!“ “怕!“她于是带着几分局促来到姜无重面前,俯身将耳侧于对方脸前。 但姜无重并未告诉她另外的法子,只是以命令语气道:“秋日困乏,这肉身一头青丝又乱了,你且帮本尊梳整一番。“ 秋葵离他如此近干站着,正愁尴尬,赶紧拿起旁边的玉梳帮他随意梳了几下,可能是她太心急,扯弄得仙爷头偏眼斜,头皮发麻,仙爷摆了摆手让其退下。 “如此笨手笨脚。你真是连碧萝一分手巧也无!“ 听到如此嫌弃之言,秋葵撇撇嘴说:“广目王应该庆幸的!“ “有何需庆幸?“那头少有好奇。 秋葵摊开手说:“方才我在山上烧了八具腐烂尸体,不过来见您前,我还特意洗了手!“ 得亏是您广目王,换了别人,我手都懒得洗了,这梳头呢。您就别嫌弃了! 广目王强忍着恼意缓缓闭上双目,挥手让她离自己远些。 秋葵自然不肯呀,她说:“您还没告诉我别的法子呢!“ “若他不肯洗脚,又不肯开口,你将玉梳上本尊的头发拿去,缠在筷子上,请它吃空碗饭。它见了筷子,不敢不开口,也不敢伤你爷爷!“ 秋葵听完,立即将那玉梳塞进了怀里,捧手道:“多谢多谢,我这就去试试!“ 姜无重不忘提醒她:“记得寅时??“ 他话音未说完,突地睁开眼,秋葵早如风一样蹿出去,连门都忘了关! “??“ 秋葵出了院子,先去厨房里,找了一块老姜,几下且成片,烧了一锅热水装进木盆里,接着,又拿出一双筷子,将姜无重的头发一根根缠绕在筷子头上,像宝贝一样揣在怀里。 完毕之后,她便端着那盆热水朝余少柏的屋里去,此时大胡子正听她吩咐守在门外,他以为秋葵让他在这儿,是怕有人夜里来对爷爷下手。所以扛着大刀警醒的站在门外如门神一般,瞧她端着一盆热水来,赶紧凑上来问:“你去哪儿了呀?去了这半天?这又是啥?“ “我去取经了!“秋葵胸有成竹的说:“这里面是洗脚水!“ “行啊,知道孝敬长辈了,小秋葵懂事了!“大胡子一脸自豪的说。 秋葵神神秘秘对他说:“一会儿啊,你就在门外守着,这边屋里发生啥事儿你也别管。“ “咋地啦?“大胡子立即意识到不对。 秋葵怕惊了里面的东西。不愿多说,没多久就端着水盆进了去。 不过她推门,门却从里面关上了! “爷爷--“秋葵喊了一声:“开门!“ “不开!“里头传来爷爷的声音,但是语速度十分快,明显不是余少柏那个年纪的老人会说话的调调。 大胡子这时候想起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这老爷子基本一直都这么说话的,刚才他没觉得有异,现下一听,只觉得后背发凉。 秋葵好言好语重复了一遍:“爷爷,开门!“ “不开!不开!“这时,里面的东西回答声变得带了怒气。 秋葵便安抚道:“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实不好开门,没事儿,孙女儿自己开!“ 她声音刚落,赵衾帛从她身体里飞出来,直接穿过门去,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屋子里,余少柏蹲在床上,脚上还穿着鞋,那鞋刚在山上踩了一遍,全是泥巴,这老头也浑然无觉,弓着背、缩着头就这般,直勾勾地盯着秋葵手里端着的盆子看,质问道:“那是什么?“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4:酌香 秋葵面带笑容,得体回答:“爷爷在山上走了半宿,孙女儿专门为爷爷烧了一盆洗脚水。“ 她将木盆放在床边,热水还在冒烟,余少柏伸着头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床上拒绝道:“不洗,不洗!“ “怎么能不洗呢?爷爷脚都脏了!“秋葵伸手帮他拖鞋,老头子一见,突然怒火道:“我不洗!“ “爷爷是怕热水,还是怕热水里泡的姜?“ “姜!“那头直接回答。 姜无重也说得不错,这家伙不洗。但会因心头忏愧,问则有答。 她又道:“原来爷爷不喜欢姜,那孙女儿帮你将姜去了!“ 说完,她俯身将热水里的姜片捡起来扔在地上。 那家伙自然不肯满意,姜片去了,水里还有姜刺鼻的味儿呢。 他摆摆手。还是不肯洗。 秋葵则撩起袖子,去摁住老头子的脚,利索的就将他的鞋子给拖了下来放在床边。 “我不洗!“老头又说了一遍,秋葵这时候力气很大,硬将他的脚摁进了水里。 便见那脚入水以后,开始冒黑气。而余少柏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来。 秋葵观盆里的黑气,知道在爷爷体内的是只鬼,不过这只鬼有点厉害,被姜水泡了之后就未显出半分鬼脸来,还在她爷爷体内好好的。 那头用了后辈敬的洗脚水,也没有什么内疚了,在姜水里胡乱搅合了一番,溅得屋子里到处是水,就将脚收了回去,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秋葵看。 秋葵也不示弱,这时候但凡让这鬼东西知道她有顾虑的,就能骑到她头上来,所以她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还将腰上的鞭子往桌上一放。 余少柏的目光果然放在了她的鞭子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来,嘴里怪调说:“今晚你用不上这根鞭子,收起来吧!“ 这东西在爷爷的身体里,打它就得伤着爷爷,她确实不敢冒然用鞭子,只不过是用来吓唬它罢了! 秋葵用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冷茶,敬到余少柏面前放好,开口问道:“您是从山下来的,还是山上来的?“ 那头回答:“我既不是山上来的,也不是山下来的!“ 就是说,这东西不是东山上哪个坟里头的鬼,也不是山下哪个坟头的鬼。 秋葵又问:“那您是从山上跟来的,还是山下才跟来的?“ 余少柏端坐在那边,伸长脖子,头颅高扬回答:“我跟着你们上山,我也跟着你们下山!“ 秋葵立即明白了,在昨个儿他们上东山前,这只鬼就跟上他们了,只不过她却全然无觉。 一部分原因是因河仙村近来被阴煞气覆盖,人身上沾了阴煞气邪性,而鬼隐在其中,身迹难寻,不过也不得不说,这东西十分厉害,若它不上余少柏的身。秋葵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这东西也十分狡猾,它跟了一路啥也没干,只瞅准了机会上余少柏的身,这般秋葵不敢直接对付它了! “您叫什么名字呢?是有何心愿未了?您说一声,我能帮就帮,没必要上我爷爷的身,伤了他老人家,也伤了您自个儿!“秋葵苦口婆心的说,一丝儿歧义也没有。 那东西却不领情,它阴嗖嗖笑了一声。 “呵呵。“ 听得这一声,秋葵背脊发凉。 看来,这盆洗脚水问不出来这东西的大名。 问不出大名,就没办法对症下药,所以她又换了语气劝道:“再等会儿,天就该亮了,我爷爷不怕阳光,您不怕吗?“ 那东西又是阴笑一声,“呵。我不怕!“ 能耐啊!秋葵有些吃惊,转念一想,不对呀,哪儿有鬼不怕阳光呢?她问道:“您唬我的吧?“ “唬你作甚?“余少柏依旧盘腿坐在那,像个老修士。 秋葵也注意到这个细节,一般的鬼,哪儿有这么讲究的?路子一个比一个野,就她刚才那盆姜水,换了别的鬼,可能当场就打起来了,这家伙还忍着冒黑烟,让秋葵给洗了脚? 莫非。这东西是哪儿有灵修之质的鬼仙? 那它说自己不怕太阳也许不是吹牛,而是真的。 不怕太阳的鬼那得有玄章了吧? 若真是这样,秋葵心头一阵后怕,还好从山上下来以后她留了个心眼,没直接要跟这家伙斗,特意跑去姜无重屋里取了经,她也不多问了,以她目前的道行,这东西一看就看不起她,若非她端了一盆洗脚水来孝敬它,它压根就不会理她。 她按照姜无重说的,拿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只空饭碗,与绑了头发的筷子,放在余少柏面前。 余少柏低头一看,看见了那筷子,面色有变,抬眼看秋葵:“你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修为不济,请他来压我!“ “那他的面子,您给不给呢?“ 余少柏这回没有刚才那轻蔑的神情了,他目光望向门外,强调:“我不怕他!“ “那您真有胆量!“秋葵打趣的说,毕竟这一路来,敢直接说不怕姜无重的几乎没有,也不知它是虚张声势还是真不怕,秋葵并不怎么信。 那东西也看出秋葵不信,接着开口道:“他是道修大修行者,阴间修灵皆闻过他大名,我在鬼仙山上修行万年之久,未曾与他打过交道,不过我听说,他神魂不全,真过手起来,他打不过我!“ 秋葵惊了一跳,爷爷身体里的东西,是在鬼仙山里修行了万年之久的灵? 要知道,那乞死婆也才修行了不过三千年而已。 这万年之久的灵,再添一万年,都快赶上凤初守了! 若他真修了万年,那他说姜无重现在打不过他,也许还真是。 秋葵更不敢怠慢了,她恭敬道:“您都是万年修行的鬼仙了,也不怕白日阳光,这阳间能打得过你的术士屈指可数,你这又何必寄在我爷爷身体里?他一把年纪了,实在受不起啊!“ 那头打量着她,怪调儿回答:“我听闻你这丫头十分狡猾,性子极度偏执不听劝,我若直接出手对付你呢,世人会说我以大欺小,为老不尊,我在鬼仙山万年不曾踏足阳世,为了你这丫头落个骂名没意思,还会因此引得你身后那个道修大修行者与我作对,得不偿失!“ “所以您就选了这么个法子?“秋葵一脸不解:“那您占着我爷爷的身子想要什么?“ 余少柏奸猾一笑道:“小丫头你给我装傻呢,我这大老远来,你不知道我要什么?“ 不就是冲凤初守来的吗,秋葵当然知道,可是她也不知道那小祖宗在哪儿啊! 她苦着脸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也在找他!要不这样。您先从我爷爷身体里出来,咱们一起去找他,行吗?“ 那头很明白的告诉她:“找不到地书之前,我不会从你爷爷身体里出来!“ 秋葵也立即就明了,这位鬼仙知道地书不好找,所以瞅准了秋葵。只要跟着秋葵,必能等到地书现身。 “您这是作甚呐,您虽是修为极高的鬼仙,但您占着我爷爷的身体终究对他不好,你要留下来也可以,我给可以您另寻个寄身之处??“ 余少柏一个阴寒的目光打过来。落在秋葵腰间的魂袋之中说:“你的魂袋,还装不下我!“ “是!“秋葵也很坦然。 那头又说:“只要地书现身乖乖跟我走,你爷爷不会有事!“ 完毕之后,他挥手命道:“你退下吧!“ 秋葵该问的也问出来了,看来确实请不出来,只好先退出来。 大胡子担心她,一直守在外面,忙上来问:“这位大仙看来有点厉害,小秋葵,这下如何是好?“ 秋葵站在屋外,望向院子另一边,沉吸一口气说:“还是摘秋桂吧!“ 她按照姜无重的吩咐,去村子西边的桂花树下,摘了清晨的秋桂花,又去取了山泉水回去温煮泉水,撒上桂花,泡出桂花香,并赶在清晨第一缕晨阳从江上升起前。将茶盏端到了姜无重门前。 敲门,门开,段采南刚起,面上还有倦意,却不忘挂着温笑赞道:“广目王说神女大人卯时三刻到,此时刚好是三刻。一刻不差。“ 秋葵心头憋屈,大家都是肉身凡骨,你们都睡饱了,姑奶奶我在山里折腾了大半宿,还要赶早去给你们摘花煮茶! 她将茶端到姜无重面前,此刻这位仙爷已起床坐在窗外,望着外头的晨雾在下。 当她走近时,他转头看来,眸中掠过惊色,竟源自于她手里茶盏。 段采南上前倒了一杯奉到他面前,他端过来放在鼻尖轻嗅,后叹道:“原来世人是被这酌香迷了心??“ 秋葵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没说话,姜无重喝了一口桂花茶,便将茶杯放下了! 片刻之后,他唤道:“凤秋葵,你过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5:他死了 秋葵怔了一下,不知他要作甚,还是听话的靠近去。 姜无重抬眸,视线落在她费解而又努力平静的小脸上,良久,他伸出手来摊开在她面前。 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迟疑着。 “把你的手给本尊。“ “哦。“秋葵这才缓缓将手伸过去,接着,姜无重便看到一只满是各种伤痕的手,有的是近几日的,有的已结痂。 他问她:“这,疼吗?“ 那张风雨中不曾动容的仙容,没有世人寻求答案时的好奇之色,自然得就好像春季的花、夏季的雨、秋冬的风雪一样。 秋葵皱眉。摇头。 这般轻微的皮肉之痛,已经不能使她铭记了! “你从未感受过痛吗?“她问道。 姜无重将她的手轻轻放下时,她手上的伤口全都愈合了! 不过他的神情却不那么好看,他从窗前起身对她说:“是时候去寻本尊之物了!“ “我答应过的,自然会兑现承诺,你随我来吧!“ 她朝门外走去,这一回。姜无重没让代碧萝与段采南跟着,他们朝河神庙而去。 到了庙外,秋葵告诉他:“我奶奶托梦告诉我,那物便在庙中,具体在哪一处我也不清楚,广目王神通广大,想从中寻找出来一定不难。“ 姜无重目光充满怀疑地望着秋葵。一言不发。 好片刻,秋葵被他目光盯得面部发烫,小声道:“我奶奶托梦告诉我的,真就在这里!“ 对方似被她戏耍了一般,揪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来,质问道:“凤秋葵,这儿前一日,本尊找了很多遍,什么都没有,就你也想骗我吗?“ “我没骗你啊!“秋葵强调道:“我能骗所有人,又如何能骗得到你!“ 姜无重一把甩开她,大步走入庙殿之中,前一日他将此地毁了以后,里面还堆满的碎石,无人整理。 秋葵不知他要做什么,追着他进去,见他站在乱石之中发呆,她小心翼翼的站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角,问:“那物??对你很重要吗?“ “此物必得回到本尊手中!“他坚定的说。 “是不是有人提前来这里,将庙中之物给偷走了?“秋葵有意提道:“岳慕云应也在河仙村附近,上次在临江城时,他便管我要过此物!“ 姜无重一听,眸中一冷,“就凭他,也想染指本尊的东西?“ “现在,那宝贝一定落入了岳慕云手中,您需得尽快动手,若让他跑了,可不好再找出来了!“ 秋葵已确认在东山上对她娘坟动手脚的必是勾魂人岳慕云,正愁自己势单力薄不好发挥,终于找到机会让广目王出手相助。 可对方又岂是她这小脑瓜子能随意算计的,下一刻冷眸便打量起她来,“你想借本尊之手帮你除掉仇人,算盘倒是打得精!“ “什么是除掉我的仇人?他不是咱们共同的仇人吗。“ “凤云烟与本尊有过约定,她复活后不挡本尊之路,本尊也不会找她麻烦,岳慕云此人虽贪心狡诈,却不敢不听凤云烟的话,所以拿走我宝贝的人不是岳慕云!“ 听到这句,秋葵才终于确认,姜无重确实与凤云烟有过约定,她神色黯淡,开口道:“所以无论凤云烟复活以后,都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也不会出手阻止她?“ “何为伤天害理?“姜无重不看她,目光中满是嘲意说:“你们都是如此,以为自己便是善的使者,不惜要牺牲自己。去拯救世人,惩恶扬善,真是可笑!“ “我们?“秋葵见他往外走,几步追上去,挡在他面前,满眼质疑的看着他,说:“我在坪山村被村民救起时,你的肉身与我一起被救上岸,那时的你,温雅善良,心有大慈大悲??“ “此事你到底还要在本尊耳边念几千回?“姜无重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但秋葵这次却像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她说:“我一直很疑惑,为何你神魂归一之后,会性情大变,那时,我开启残宮结界时,你本只有肉身在结界中几日而已,可我不明白,为何那日,水之母却说,是你被困在结界之中。广目王,其实,当日并不是水之母说错了话,对不对?“ 突然听到那个虔诚的凤家女子,格外认真的对他说起当日在结界中的事,对方那烦躁的神色也逐渐收拢,转而十分淡漠地看着她,道:“水之母说了什么,本尊早就忘了!“ “好,那您昨日在这里,毁掉这座庙宇之中供奉的千济君时说,千济软弱愚善,他已经死了,你是广目??“ “你想说什么?“姜无重突然逼近。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秋葵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法气又在肆意沸腾,不过她却不怕,睁着那双红眼,更像审问掐着自己下巴的人似的,问:“最先来到我身边,说我是他新娘,要守护我的,是千济君对吗?“ 她的声音落下时,她因为情绪激动,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姜无重似闻到了一道淡淡的气息,这气息不像他在结界中,那些哭喊了数百年不得超生的魂身上的魔气,也不是腥肉腐败的气息,它像风一样,轻轻吹过面颊却不能真正触碰的遗憾。 这是什么?他从前从未感受过,所以越发费解、好奇?? 直到秋葵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时,他才意识到,那是世人充满了难过的酸楚之泪,他轻声道:“原来,世人的眼泪也有气息。“ 秋葵听到这句话,更加在心中确认,她问道:“你是广目,你是三百年前,被他一并封印在结界中的第一道神魂,你根本就不是他!“ 秋葵之所以会这般确认,不止是他神魂归一后判若两人的模样,还有当初在坪山村时,姜无重曾亲口对她讲过,他神魂不全,并无广目,不能知这天下诸事,所以与凡人无异。 她当时以为,广目不过是一双眼睛而已,直到昨日,广目王当着她的面,将村民们敬仰的千济君神像摧毁时所说的那些话,她才恍然大悟。 广目是一道神魂,就像前临江太守一样,因为存在强大的执念,而生的一道念之分身。 她早该想到,当年凤云烟能拾捡他的魂影,做成赵衾帛,他强大神魂能拥有自己的意念,又会是什么稀奇事呢? 这也为何三百年前,姜无重要用这道神魂,将赵衾钰的魔魂封在结界中等待三百年,因为他要封印的,从来就不只有赵衾钰,还有他这道神魂分身。 也是三百年前,姜无重用神魂开启结界后的三百年,他等到了执魂帮他开启结界。 那时,广目王已经归来,秋葵却在睡梦中见到姜无重与她说:只要你信我,我便未败! 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何广目王要一次又一次的问她,敬奉给姜无重的真心可否悔了,因为她的真心,从来就未敬奉给广目,所以他才要摧毁她的真心,就像摧毁原属于姜无重的神像一样。 “我如何不是他?“此言显然刺激了广目,他掐着秋葵的下巴越发用力,眸中生出被质疑的恼意来。 “我是他,他亦是我,只不过我比他更聪明,更强大!“ 秋葵否认道:“可你没有心!你就不是他!“ “闭嘴!“广目王怒火中烧地将她掀倒在地,周围的一草一木皆因他的情绪而拔地而起,秋葵担心地看了一眼,随后又想到,他不会杀她。因为她是执魂,他想代替姜无重,必要寻到其他两道神魂,没有她,他是开启不了其他神魂的。 “哈哈哈!“突然知道了真相的秋葵坐在地上,开心的笑起来。 她放肆的笑声,令本就癫狂广目更加恼火。他又迈步靠上来,质问:“你又笑什么?“ “因为我开心,原来,他其实从未骗过我,他以前对我的好,也都是真的,他有心。所以他能感知这世间的喜怒哀乐,而你不能,你连一碗面的滋味儿都尝不出,你对世人无怜悯,也是应该的!“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姜无重蹲下身,两手掌着她胳膊,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像个小孩被看穿了所有伎俩一样。 秋葵伸手擦了擦脸上泪痕,因手上沾了灰,脸上也被抹花了,不过她也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模样,任由双臂被对方的手握得生疼,她也未露出办法难忍,还十分同情的说:“没有心的神,比没有命的人更可怜,他连自己都救赎不了,又怎有力气去救赎可怜世人呢?“ “你以为你懂什么?“广目王托起她的身体,就像随意拿起一张纸一样轻松。 秋葵就这般脚离地被她握在手中,她看着他,这张熟悉又令她迷恋的脸之下,是一个无心的灵魂。 “就算你说对了这些又如何?“广目也报复一般地郑重告诉她:“可惜。你的真心,献给了一个死去的神,他--已死了,这个世界,再无他姜无重,无千济,只有我广目!“ “不。他没死,他一定还会在这具肉身中现世的!“秋葵十分坚定的说。 “哈哈哈!“广目笑了,他嘲笑她愚蠢。 “他死了,未死在世人背弃时,也未死在万千想至我们于死地的邪魔之手,他死在连他自己也动摇的薄信之中,他从来就不是神,他与这尘世俗人一样,死在他为世人愚蠢沉迷的心上!“ 广目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秋葵也听得清楚,但她绝不肯信,咬着牙,怒视着他。 广目与她对视,他们互不想让,最后也不知到底谁赢了,只是广目像捏断了她的骨头,她终于直到痛了,皱眉、眼中含泪。 广目这才将她放开,但又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往来的路上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本尊带你去看看,你最初坚守的心,是何般模样!“ 他们穿过河仙村,在村民们诧异的目光中,回到了余少柏的家中。 代碧萝看到她的仙主牵着秋葵回来,脸色一暗,发生了何事? 仙主不是最讨厌凤秋葵吗,他前几日连看到她都生气,想方设法打发她出去,怎么现在却牵着她的手? “仙主??“代碧萝靠近来,本想出声询问,广目一眼也未看他,直直进了房间,将秋葵扔在了床上。 “你要做什么?“秋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乱的坐在床沿上,身子往后缩了缩。 广目拂袍身,冷然说:“他可以给你的,本尊也可以给你,你的真心,自然也可以敬奉给本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6:困局 这月末,清江一带,连下了两日雨,雨水令江水暴涨,几只冒雨出江的渔船未能归来,江边从早到晚有人在哭泣。 河仙村在秋葵上山烧了尸以后,突然变得平静了,再无人暴毙,前几日弥漫着的阴煞气也淡去。 可是秋葵却知道,有个至少有一万年修为的鬼仙藏在爷爷的身体里。等待着凤初守现身;东山上对她娘亲坟下手的人,还不知下落;村里余太公也已经两日没出门了,他们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掀开这平静的表皮。 雨水将村西头的桂花打得满地皆是,从地上捡起的桂花混着泥土气。秋葵像前几日一样,将桂花拿到山泉池边洗尽,并用陶壶装上一壶回去为广目王煮茶。 这两日,广目将她时时留在身边,煮茶斟酒。看雨听风,这过程中,她也逐渐发现一个事实,广目无觉,但经她之手敬奉的茶酒点心,无不能使从无觉的广目感受到来自世间的味道,这也是他为何每日清晨都要喝她煮的茶。 陶壶中的山泉清甜,怕被雨水侵染,她采摘了一片芋叶遮挡,正要从泉池离开,突见远处山溪中飘着一白色物,她等那物随着溪泉漂浮靠近,确认那是一朵白色的莲。 这季节早无莲花了,而这朵莲花也不同,它有根,花身圣洁而富有灵气,并非凡物。 秋葵捧着莲花,这一定是冥冥之中,姜无重给她的指引,她小心翼翼将莲花养在泉池之中,并用巨大的芋叶遮盖。 余家,时候还早。 秋葵身穿蓑衣出去一趟,浑身也打湿不少,怕错过了给广目送茶的时辰,她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便进厨房煮茶。 茶水与早起做的糕点一并端到广目房中,这时,代碧萝已在,她进去时,他们刚说完话,代碧萝面色不好,退到一边,用力低着头,不多久,秋葵似见到她眼底有泪。像是极力在克制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们说了什么,让这大小姐这般委屈? 广目转眸间,秋葵赤脚进来,踩在崭新的地毯上,裤腿上的水沿着脚踝落下,打湿了一些地毯上的绒毛,广目王眉间染了一分蕴色,他闻不到别的味道,唯独对秋葵身上带着的味道十分清晰。 那水里有股极淡香气,令他精神突然一震,他出声问道:“那是什么味道?“ “是桂花茶的味道。“秋葵回答,将茶与糕点摆放在他面前的木案上。 广目摇头,不是桂花的味道,那香味清妙,如水间划过一缕微风带。只有一刹,却令人心旷神怡。 “那便是南瓜糕的味道。“秋葵解开盘子,露出里面金黄糕点。 广目任觉不是,令道:“将你的手给我。“ 秋葵迟疑,但对上那双不容违背的冷眸时,还是将手伸了过去,他放到鼻间轻嗅,确认道:“你去取泉水时,遇见了什么?“ 秋葵心头吃惊,不过面上却平静得很。有窗外雨声掩护,她回答:“是山间野草的味道。“ “哦?“对方不信,却未再问什么,将手放下,端起桂花茶喝了一小口,令道:“回去换一身干的衣服吧。“ 秋葵转身出了去,待她换了衣服,却见代碧萝进了来。 “你来做什么?“她二人这两日几乎无言语,此番见她过来,自然有所防备。 代碧萝压低了声音问她:“你忘了之前我们的约定了吗?“ 她当然没忘,正好,她也一直想找机会问她些事,便将代碧萝拉到近处来,质问道:“那院子里头的是广目王,你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我夫君对不对?“ 代碧萝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面色冷然答:“他就是仙主,是我代家敬奉的仙主!“ “你说谎,你和段采南将他的肉身带进结界中,你们早就知道,结界中困着的神魂才是你们敬奉的广目王!“ “是又怎样?“代碧萝也不狡辩了,她十分坦然道:“千济是他,广目也是他,广目是他顿悟的神魂,是他真正的意志,广目苏醒,千济便不复存在了!“ “不,千济是千济,广目是广目,他们大不相同!“无论怎样,秋葵都坚信,广目是与千济离了十万八千里。 代碧萝也郑重告诉她道:“凤秋葵,你还不明白吗?千济的时代早已过去了,除了这个蔽塞河仙村外,再无人信奉千济了,只有广目可以挽回这一切!“ 秋葵切齿骂道:“你和你的家族皆是背叛者!“ 她心中连日来,交织压抑着的所有情绪,都揉碎在她的声音中。 她无法想象,作为千济的姜无重是如何被世人背弃,又如何在背弃中变弱,几近消散。 所以广目也是因为世人的背弃而觉醒的神魂,他无千济的怜悯心,无觉无感,唯有看尽世人苍凉的广目,他觉醒以后,便要摒除一切千济所存在的证据,因为那是他的耻辱! 只有凤秋葵不肯信,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她顽固的相信,千济还存在。他有一日会在那具肉身中苏醒,所以她要守着广目,对其唯命是从,等待时机,找到帮千济回归之法。 可她这种想法。连代碧萝都骗不了,又如何能欺骗能洞察世事的广目? 这也是代碧萝此刻来寻她的原因,她告诉她:“他要将你留在他身边,真正留在她身边,他要你的真心!“ “我也说了千百遍了。我的真心,早已敬奉给我的夫君了!“秋葵毅然道,眸中的坚定在昏暗的村屋中闪着光。 代碧萝眼中委屈的说:“所以,他要娶你,就在三日后!“ “什么?“秋葵愣住。 “他要娶你!日子已定下了,以广目之名发放请帖,到时会有来自各方的信徒前来观礼,段采南已离开河仙村去准备了,这场婚礼注定将空前绝后,声势浩大!“代碧萝怕声音传出去,声音压到最低。 “我不能嫁给广目!“ “可是你非嫁不可!“代碧萝提醒她:“当他真正得到你时,属于千济的心才会死,这才意味着,真正的广目时代来临!“ 这是秋葵最怕会发生之事,她心头除了震惊以外。乱成一团。 河仙村这边的事还未得到圆满答案,今日还是她与纣阴约定的最后期限,凤初守若再不出现,阴间也将大乱。 而那藏在爷爷身体里的鬼仙也发过话,凤初守一日不跟他走。他便一日不放过爷爷。 秋葵已不知如何是好了,广目王又处心积虑的计划着这场意味是千济葬礼的盛大婚礼,她要怎么做,才能破开如今乱局? 转念间,她抬头看向代碧萝,“你是替广目来给我传话的吗?“ “是,仙主让我告知你准备三日后大婚之事!“ “恐怕不止这些!“秋葵猜测。 “我不愿他娶你!“代碧萝诚实道:“我爱他广目,我又怎愿见到他娶你呢。“ 难怪方才秋葵送茶进去时,代碧萝梨花带泪,原来是得知挚爱的仙主要娶凤秋葵的消息,这女人前些日子所做的美梦,便顷刻间破碎了! 所以,此刻她的想法倒是与秋葵相同了! “只要你离开,才能保住千济的真心!“ 现在离开,显然不合时宜,秋葵皱眉沉默起来。 对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说:“我知道那个藏在你爷爷身体里的东西,是冲着前些日子与你一起的凤初守而来的,我听到仙主与段采南的谈话,那个凤初守能引出这么厉害的鬼灵,想来他身份并不简单,只要你找出他来,他定能有办法帮你破解目前困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7:停雨 秋葵做梦也想将凤初守找出来,可是那家伙至今还毫无音讯。 不过她有预感,他就在附近,他一定知道,她此时陷入困局之中,他没有出现,便是时机不到。 “你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广目知道?“秋葵疑惑,这女人如此在意广目,这些话,她本不该讲出来的。 这时,代碧萝神神秘秘靠近来,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世间之地,广目皆所及。不过除了一个人!凤秋葵,那就是你!“代碧萝说:“我本来也不知道,那日偷听到仙主与段采南说话才知道,原来仙主并不能探知你的心意、你的想法、还有你会去做什么。“ 难怪,这些日子来,他总是会问秋葵一些奇怪的问题,她本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原来对于无所不知的广目来说,秋葵是便是一个迷。 “多谢你告诉我这个!“ “不必谢我!“代碧萝再一次强调:“只要你答应我,一找到时机,就离开!“ 她不敢单独在此留太久,说完就匆忙离去,回到广目身边候着。 铺着软毯的房中,代碧萝轻慢进入。浅声复命:“碧萝已将仙主的旨意告知她了!“ 广目手撑着额头,正在闭目养神,闻声清冷问:“你去了许久,只怕不止说本尊要你传达的话吧?“ 代碧萝神色巨变,慌忙跪地否认:“碧萝怎敢违背仙主的意思多说什么?不过是那凤秋葵极不从命,我已再三告诉她,千济君的时代已结束,她就是不肯听。仙主??恐怕三日大婚之日,她并不会轻易出嫁,你知道的,她性子自来倔强。“ “世人皆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对于本尊来说,没有执魂,这世间所有酸甜苦辣与本尊何干?“他语调很慢,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代碧萝见仙主未再怀疑自己,才轻舒了一口气。 “起来吧。“广目令道。 她起身,又是颇为担心的样子看外面的天色,说:“仙主,这连日秋雨,冲没了喜气!“ 广目仍旧未睁眼,他接过话来幽幽道:“这阳间雨日确实令人恼火!“ 他随即从房中出来,代碧萝见他要出门,忙去拿伞,欲陪他出去。 “不必了!“他挥袖,令道:“去将她叫来!“ 代碧萝心头一紧,满面失落。 “还不快去?“ “是。“ 她转身穿过院子,来到秋葵住的那间院子,见她正守着余少柏,大胡子抱着刀,站在外头。 这两日,那占了余少柏肉身的鬼仙也如世人一样,日出赏日,月出休息,若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与活人区别的。 代碧萝发现秋葵确有一种本事,只要对方是鬼,不管是敌是友,只要在一间屋檐下,她就能短暂和平的与其相处,就像现在,鬼仙就正与她在下棋,她棋艺并不精湛,每回总输,鬼仙落子道:“你这丫头修为低、棋艺也差,若不是这阳世着实无趣,我才不与你下棋!“ 秋葵讨好笑道:“前辈比我长上万岁,修为棋艺比我高那是应该的,来,我们再下一局。“ “不下了!你一丝挑战也没有!“鬼仙摆摆手。转头背对着她,一副清高模样。 代碧萝走来与她说:“仙主要出门,让你一起。“ “哦。“秋葵起身,又转头看了余少柏一眼,那头立即提醒她:“若见他,带回来换你爷爷!“ 她无奈叹了口气,迈步出去了! 她来到广目身后,为其撑起油纸伞,两人走在雨中,这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很快,他们就来到河神庙外,发现虽在下雨,村里也有村民在此做工,原来是两日前,代碧萝受广目之意,令村民重塑神像,不过这次,神像是为广目。 这河仙村的村民当日因为秋葵毁了神像颇有怨气,这两天雨未停,他们还要赶工,更是不平。见秋葵二人走来,干脆扔了家伙不干了! “凤秋葵,你们来得正好,这两日雨一直下,搬运石料实在麻烦,我们打算等天晴了再动工!“ 秋葵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前的广目王,生怕这些无知的村民这席话惹恼了他,她轻声劝道:“要不,就让他们等雨停了大伙再动工吧?“ 广目毫无商量余地的回答:“不行!三日后,此像必须完工!“ “可是??“ “这些人真是该死,连本尊的命令都不放在眼里!“他说时,身上的法气正在扩张,秋葵为这些村民捏了一把冷汗。 她解释:“他们不过是愚昧村人,不将您的命令放在眼里不过是因为许久未见过神迹。“ “那正好!“广目王说:“去召集村中人来此。本尊让他们看看,何为神迹!“ 秋葵略有迟疑,不过,很快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召集村民了! 她没亲自去,而是带话给余三,不久之后,村人确实冒雨都聚集了过来,广目王坐在庙里一张木椅上,看着庙外穿着蓑衣站在雨里的村民,有件事十分好奇,问道:“让这些村民重塑神像他们也颇多怨词,你刚才对村民说了什么,他们竟这么听话,全都来了?“ 秋葵不以为然回答:“这世间有一样东西,和神旨一样,好使!“ 她告诉余三,让村民们过来庙宇集合,事后每人发半两银子。 世人视财如命,又岂会错过这种平白而来的好事。 广目王何等聪明,即便她没说,就这般一提示,也猜到了她用了收买之计,几分冷嘲道:“你银子够吗?“ 秋葵悠悠答:“无需银子啊,待您在村民面前显露本事,他们必信奉你为真神,谁又敢收神仙的银子?“ 那头瞅着她那一脸得意之相,遐思着什么,双目无光,片刻后,他问道:“那你呢,你何时真正信奉本尊为你的神?“ “你有广阔之目,法力无边,世人尊你为神自是应该,而我却不同,我尊为神者,必将拥有慈悲怜悯之心!“ 而这些,广目一生都不会有。 “呵。“广目眸中又只剩冷色,“本尊想,能见你意志溃散,初心不再时,便是世人所言的愉悦吧?“ 他不知愉悦是什么,但此刻,他便只想看那倔强的凤秋葵败退的那一日。 河神庙外,村民们已聚集得差不多了,都在起哄何时能拿到自己的半两银子。 广目坐在庙里,命令道:“出去告诉他们,信奉我广目,可得救赎!“ “我不想说谎!“秋葵直挺挺的站在面前。 “仙主,还是我去吧!“代碧萝赶来,殷勤的说:“碧萝愿为仙主做任何事!“ “本尊叫你了吗?“广目不悦。 “我??“ 他再问:“凤秋葵,你去是不去?“ “不去!“她面不改色。 “你当真觉得本尊拿你毫无办法?“ “不去!“ “好。“广目王手指一勾,将她身上装红姑的魂袋夺了去,他轻轻一吹,红姑的魂便飘了出来,被他压在地上。 “主人??“红姑感到一股强大的法力在她灵身上控着,随时能将她的魂撕裂了! 秋葵面色一变,立即冲上质问:“用一弱小鬼灵威胁我,你算什么神?“ “本尊是教你,在比你强大数百倍的人面前,要学会妥协!“广目王的法力正在剧增,红姑越发难受,出声哀求道:“主人,救我!“ “你是执魂,对本尊确实有大用处,可你身上这些鬼对我却没有什么大用处,本尊随时便能让他们魂飞魄散!“ “你真卑鄙!“秋葵不解气的骂道。 “主人!“红姑又叫一声。 “我去就是了!“ “你若一开始就听话,何须让她出来受这番苦呢?“广目王说完,不解气地将红姑扔到了一边,她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吃痛地回到秋葵身上。自责道:“是奴家拖累主人了!“ 秋葵摇摇头说:“是我连累你们了!“ 许多日不说话的乞死婆也跟着数落道:“凤秋葵你算什么走阴人?做你的鬼也这般憋屈,你还是尽早把本尊给放了,不然等本尊得了自由,可不会给你活命的机会!“ 秋葵一边往外走,一边狠狠地说:“放心吧,就算我死,也要带着你这老婆子一起下灰飞烟灭!“ “就凭你?上回若不是这广目。十个你也奈何不得本尊??“ “闭嘴!“她嫌这老太婆吵,手掌用力握拳时,那已与她同体的万鬼锁魂链竟放出一道发光,缠着装乞死婆的魂袋更紧了,乞死婆的声音便本压了下去。 她耳边终于得了清净,抬头看去,前头满是等着她发银子何仙村村民。她轻咳了一声,呐喊道:“乡亲们,你们想要的银子我帮你们通通买了一样别的宝贝!“ “凤秋葵,你说什么呢?“ “这么说,你是骗我们来这儿的?“ “此话严重了!“秋葵解释道:“里面坐着的,是上神广目王,他有神旨,若虔诚信奉他,便可得到应有的救赎!“ “他若真是神仙,该有法力无边才是!“ “对呀,怎么没见他腾云驾雾?圣光普照??“ 秋葵便问:“神仙又不一定非得圣光普照,不然,你们想求个什么,让他施法变给你们看,不就好了!“ 此话一出,这些也颇是顽固的村民觉得可行,于是就有个人提了一个说:“连日下雨,江上也不太平,我们船都不好出,他若是上神,便请他停了这场雨!“ “对。停了这场雨!“ 秋葵答应道:“好,我这就进去向他转告你们的祈求。“ 完毕,她几步迈了进去,广目还方才那姿势坐在椅子上,他自然听到了外头村民们向他祈求什么,不过他偏要听秋葵亲口再说一遍。 也看穿了他心思似的,秋葵到了他面前。轻声说:“他们求您施法停雨!“ “停雨?“广目王挑眉,无趣道:“真是毫无挑战呢!“ “是吗?“秋葵从前只听说过请雨雷的,还是头一次听说能停雨的,也想开开眼界。 广目王起身拍了拍袍子道:“那本尊便给他们变个大的!“ 言落,他迈着仙步到了庙外阶梯上,村民一见他出来,皆是一脸半信半疑之相,好些个窃窃私语问:“他真是神仙吗?“ “他能把这雨停了,我就信他是神仙!“ 广目轻笑,心骂这些凡人果真善变,他令道:“凤秋葵,让他们将正东边的位置留出来,别挡了道!“ “那方要做什么?“秋葵好奇问。 广目未答,她才忙去遣散站在正东位置的村民,不多久,那方空出一片空地。 广目站在高台上,右手一抬,双色灵莲在手心中旋转发出奇光,接着他对着灵莲默念了一道请神咒,只见天空一道刺目白光闪过,轰动一声,一道闪电劈下来,将庙外的一众村民吓得退散开来。 而就在那闪电劈过之地,有浓烈白烟冒气,广目手袖一挥,一股清风吹散了白烟,便见里头站着一个身穿金绿法袍头生菱角老头,村民们惊作一片,初以为是哪儿来的妖怪,但仔细一看,此菱角老头身有法光,神态威仪,何等妖怪能有这等神气?这分明是掌管一方风雨的龙王!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8:清江龙王 秋葵见过鬼,见过妖,阴司各界鬼官阴神都打过交道,今回沾了广目的光,见到了龙王。 此龙王乃掌管清江一代风雨之雨神,手持一枚金黄令牌,此乃降雨令,得令者可控风雨,这些时日雨下个不停,便是这龙王飘在云上用降雨令放雨。他这才刚落地,便见这庙院里头满是阳世百姓,他自己都惊了一跳。 是因他本在云上放雨,结果下面突然一道急令上去,他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招了下来。下面确有不少能人能呼风唤雨,可能将龙王本尊直接给招下来的几乎没有,所以他也没顾得上发火,只威严问道:“谁人召本王来此?“ 广目垂直站在殿前阶梯上,一袭红衣仙姿依旧。不难从人前显露。 清江龙王很快便确认,招他前来的是此人,从前未能打过交道,只见其身有肉身,一身法光,手持强大法器,想是人间这些年趁着乱世出了位人仙儿? 若是这般,他可有话说了,问道:“你何方修行者,本王正职雨中,你将本王招来此处,是何意?“ 广目王听这龙王一副质问口气,眸色清冷,回说:“本尊招你来此自然是道你这施雨期,若非因此,难不成本尊邀你下来喝茶谈天的?“ 清江龙王被他这一句生呛,当着这么多下界凡夫面前,实在没有面子,当即怒道:“本王掌管清江风雨,你善用术法招我来此,耽误雨期,你担得起码?“ 广目冷哼一声,他手指一勾,方才放在庙殿之内的椅子便飞出落在脚边,他悠然坐下,背身侧靠椅背之上,“你这雨期连下几日,四处成灾,本尊招你来此,倒是耽误你祸害百姓了?“ “休得胡言盖章!“清江龙王气得不行,手中风雨令受其影响,引得此时风雨更大,全都落在了河仙村村界上,村民们穿着蓑衣也被淋得七荤八素,可都因难得见一次龙王谁也不肯走。 有村民见了龙王。更是跪在地上求道:“龙王老爷呀,这雨可不能再下了,咱家的船都进江里头翻了,我家娃子都沉江了呀!“ 接连又有许多村民下跪,请求龙王停雨。 可龙王无动于衷,回答:“这雨令是由上界所下,几时下,几时停皆有定数,本王掌管风雨令,此时此刻,雨还不能停,你们求也无用!“ “说什么上界之令,就这河仙村这雨日夜不停,引起灾祸,那必有前因。“ 清江龙王心头一惊。这番下雨确有前因,竟被他探知,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他当即郑重道:“上界风雨司监、近日我所掌管流域有异常风水流动之象,为求平衡,令我下雨清洗!“ 站在一旁的秋葵认真听着,这时走出来问道:“风水异常流动之象,可是源自于河仙村东边的山上?“ 此龙王只掌管这一代的风雨,他整日飞在上空观局布雨,对于周围环境十分了解,突然见一丫头出来问话。且不卑不亢,便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又是一惊,只因这丫头看似年纪不大,竟长了一双带着魔气的眸子。所以他当即断定,这村落近来风水异常与这丫头有关,并无好脸色道:“行逆天之事,必遭天株!“ 秋葵确认道:“看来确实是东山上的问题了!“ 广目王没什么耐性与龙王闲说,只问道:“这雨你还要下到几时休?“ 龙王回答:“此地风水几时如初,几时停!“ 那不是得下个天荒地老?村民们立即哭闹起来,因为不等东山风水影响他们,他们也得被这大雨给淹了! 比起这些哭天喊地的村民,招龙王下来的仙爷却闲情的把弄着灵莲,那灵莲在他手中旋转,如舞姿婀娜的舞娘,灵光涌动中,他的面容也清晰明俊,引得龙王为探他身份,目光不移。 半响之后,他令道:“既使有人行逆天之行,你才风雨控之,本尊本不想干预,可这些村民信奉我为守护神,他们有所诉求本尊不能不管,所以当下你便将雨停了吧,接下来半月,别再下一滴雨!“ 清江龙王一听,已然到了怒不可及的地步,他斥道:“管你哪方神,休管本王如何布施风雨,本王今日看你有些仙修,便不与你计较,若再招我下来,我便上报上界,拿你是问,到时信拥你的这一介下界凡夫,必更受难!哼!“ 广目略显头痛地换了个坐姿,上身前靠,手撑在大腿,拿眼看龙王,“如此说,此雨你便是不停了?“ “你若有管辖风雨的令,本王就停!“ 广目点点头,随即起身拍了拍衣袍。 村民们在大雨中看着这一东一西二位了不得的神仙,以为此事就这般终了! 清江龙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没想到刹那间,对方那清冷身姿突然一变,聚法力于手心灵花上,竟夺去了他手中的风雨令。 龙王丢失风雨令实乃大罪,且他今日被毫无预兆招下下界。前所未有,传扬出去,也必受诸方龙王耻笑。 清江龙王怎受得此辱,当即大喝道:“你等猖狂,公然抢我风雨令。本王必拿你回去问罪!“ 厉喝间,龙王身体腾飞空中,变化成一条黄麟绿身的飞龙,盘旋在河神庙上风,一时间。风雨大作,村民深受其害,被掀翻许多。 秋葵撑着伞完全不能承受这风雨击打,伞面竟被折断,她只好丢弃,捂着头抬头看那飞龙在上空咆哮。 她本想看看广目如何停雨,却未想到广目一符纸就将这龙王招下来,未与龙王好生商量,直接抢了风雨令,才惹得龙王大怒,若是换了姜无重,一定是先礼后兵,从此可见,广目自负,目中无神。若不平息龙王怒火,整座河仙村恐怕都将覆没。 而本来站在她身边的代碧萝见龙王发怒,才管不了这么多,慌乱跑过来欲拉广目,但龙王此刻正驭强风袭向广目。代碧萝身子单薄,人还未靠拢,就被整个儿吹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当场晕厥了过去。 秋葵也未好到哪儿去,所幸她抱着殿柱,才幸免于此。 上头的龙王翻滚着自己的身体,整个河神庙像被龙卷风层层包裹住,情况越来越危急,眼看失去知觉的代碧萝就要被积水淹没,秋葵顾不得许多,放开庙柱,偏偏倒倒来到代碧萝身边扶着她往殿里走。 也是此时,一截被吹断的粗壮树杆迎面飞来,秋葵感到不妙,大喊红姑的名字。 不过红姑刚才飞出来,那树杆便被另一道力量给扔去了半空中,打在了龙王身上。 广目王还站在庙前,风雨除了吹乱他的衣发外,并不能影响他更多,他回头看了一眼在风雨中十分狼狈的秋葵,似乎真动了气,眸眼中被冰川覆盖,冷道:“你这条小龙不知好歹,本尊今日不仅要你这风雨令,还要留下你这身龙皮做聘礼!“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9:救小龙 神龙一族,生来既高贵,如何受过这等委屈,清江龙王更是,他闻见广目要扒他龙麟皮做聘礼,气得不行,盘旋在高空中,龙嘴一张,如瀑的水从它嘴里喷射而下,直朝河神庙而来。 广目抬头,见水瀑袭来,驭手中灵莲中的法力而上,瞬间在河神庙上方结起一道发光屏障,那些水便沿着屏障流下,向四周的村界而去。 村民们见滚滚急水翻涌而来,吓得撒腿就跑,各自寻求高点自保。 秋葵终得一刻喘息,她将晕厥的代碧萝拖到庙内安全地带,出来时,见龙王嘴中喷洒而出的水似无尽无息,她担心的喊道:“若再不平息龙王怒气,整个村子都要被淹没了!“ 广目眸光冷薄地扫过外头在狂雨中清洗的村庄,这些村民之死活他本不在意,也似因了秋葵这一句提醒。他突然才想起自己将这龙王引来是为了让这些村民信奉自己,他悻悻道:“也罢,比起这些无知村民,这条小龙更令人生厌!“ 秋葵本是想劝他息事宁人,听这句,顿感不妙。 “广目王,您无招请龙王下来,本就不合规矩,还一言不合抢人家风雨令,才引得龙王发怒,这下连累了整村村民??“ “闭嘴!“广目冷声止道:“留你在身边,你便总是胳膊往外。是这龙王不知好歹,本尊请他下来他还不肯停雨,那就是他自找的!“ “即便如此,有什么话好商量,何必先抢他风雨令啊!“ 若换了是她,谁上来就要抢她魂袋,她也发怒不讲道理了呀! 广目哪儿能听进去这些呢?他强词夺理说:“不给这些有点权力的小神仙点儿颜色瞧瞧,他们又岂会乖乖听话?“ 音落,他在此聚法气于右手之上,那朵奇异的灵莲双色灵光便如蛇一般交织缠绕,越来越亮。 “上有神佛,下有鬼罡。乾坤正道,我为万章!“ “轰--“ 灵莲中巨大的力量冲破屏障,朝半空中威仪的飞龙袭去。 龙王余光见强大法力沸腾而来,想躲开,却因全神贯注在吐水慢了片刻,它龙身被被击中,翻腾了一下,就滚落下来,似伤得不轻。 远处村民见状,大吃一惊,龙王竟被广目打伤了! 原本如清江龙王这样的一方地域神仙,是守护百姓平安的善神,每逢年过节百姓都会祭祀,从临江城过来,就有不下无座龙王庙,皆是祭清江龙王。 这番神仙打架,百姓也遭了殃,不过这些人,倒不觉得广目有错,因为他们受了连日来大雨的苦,见龙王被打那是解了一口心头恶气,更有甚者,巴不得这龙王被打死算了! 秋葵却并不这么想,殴打龙王,那可不是小罪,不管是广目还是从前的千济,都非神职在册,不过是散修野仙,到时问责起来,恐怕要出大事了! 话说这清江龙王本是按令下雨,却被广目招下来抢了风雨令爆打一番,在村民面前失尽颜面,这才是委屈之极。 此时,它落地之后,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因龙身受伤严重而不能动弹。 天上的急雨也因此终于停了,广目飞身上前,轻巧落在龙王身前,周身法气飘荡起身上袍衫与头发,神辉不容小窥。 龙王见他过来也是心头惶然,本要教训对方,却这般就被打伤,才知这叫广目的十分厉害,它远远不是对手。 龙王哀求道:“我才在清江掌管风雨令不过一百年,不知大仙威架在此,还求大仙饶我一命。“ “此刻知道怕了?“广目感受到他惶恐在周身蔓延,眼中并无一丝仁慈,他冷绝说:“本尊在人前已说了要剥你龙麟皮做聘礼了,岂能言而无信?“ 清江龙王大赫,也看出此人嚣张至极、目无章法,自己这般低姿态求也无用,那还不如死得有尊严些,当即开口道:“你杀我,触犯天条,必受株罚!“ “若天庭要为你这小小龙王引生灵涂炭,本尊毫不介意!“广目说着,面上满是无情,他摊开手掌,灵莲中力量再次聚集,法光照亮了龙王惊恐的面容。 那本是至高无上的龙族飞龙,才两千年修为,竟就要葬身于河仙村,实在令人唏嘘啊! 这时,秋葵想也没想,她从后面冲上前来,在广目准备动手前,一把抓住了他掌灵莲的手。 广目皱眉,他都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如此胆大,敢这般握住他的手。 他转头,愠色道:“凤秋葵,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他的信徒,他是她的神,她即便不懂诚服之道,也不该拦他! 秋葵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灼人的法力蔓延四周,只要广目愿意,她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可她却不怕,她死死抓住他的手劝说:“别伤龙王,你伤了他,就不谈整个龙族,天庭绝不会放过你的,到时真会引得生灵涂炭的!“ 广目沉声问:“你以为本尊被封三百年,是为了看这世间万民安泰吗?“ 秋葵心中一沉。她仿佛突然明白三百年前,姜无重为何要舍弃一道神魂,也要将广目封印在结界中了,这就是个对世间及世人充满怨恨的强大灵魂啊! “放手!“他令道。 秋葵不肯放手,她还将另一只手也放上来,抓得紧紧的。 那双血红的眸子也因为用力,鼓得圆圆的。 广目厌恶道:“本尊真是受够了你这蠢女人自以为是,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选择你做执魂!“ 若她不是执魂,他便可以毫无顾忌,马上让她灰飞烟灭! “这就是你的命,你认命吧!“他想不明白,秋葵可想得明明白白,还好她是执魂,还好她心中秉持着姜无重教她的善道,所以她一定要阻止这一切发生。 广目失了耐心,他用力一甩,秋葵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她的身体,就这般轻飘飘的被这厮毫无怜惜的甩开了,滚落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广目还不忘冷嘲一句:“你以为就凭你,便可阻拦本尊?“ 音落,他重新运力于手中,再次欲杀受重伤的龙王时,他的脚踝处,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他回头一看,见刚被他甩开的秋葵竟又咬牙爬了回来,这回她抓不住他的手,竟抓住他的脚踝!! 这次他也不理她了,转头运力到最后一步时,一道柔弱的女声从脚下传来。 “我??不要这聘礼好不好?“ 他本是要无视这道声音的,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手里的力量因这一句话忘了形,又淡去几分,待他发现时。真正懊恼得很。 这女人为何如此难缠? 不想被他干扰,他眸中一冷,低声骂道:“不就是一条不成气候的小龙吗,本尊还杀不得了?“ 秋葵抓住他的脚踝借力爬了起来,用双手抱住他的双腿,请求道:“我说我不想要这样的聘礼啊,你就不能问问我,我想要什么聘礼吗?“ 广目手中动作一顿,仿佛被什么定格了一般。 此时,庙内的代碧萝也苏醒了,她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眸光黯淡。 从未被谁影响过的仙主,竟然因为凤秋葵一句话迟疑了,她做梦都希望能看到仙主为他这般。 广目极为多变,听了凤秋葵的话,来了兴致问:“如此说来,你便是打算要诚服本尊了?“ 秋葵看了一眼那可怜的龙王,本是不想说违心的话,救龙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只好委屈自己了,她说:“既然是你娶我,我们自然是平等的!“ 广目对她执拗的性子甚是厌烦,不过好在有些许变化了。他也感到了那么一丝的喜悦之感,依旧那高傲之态对清江龙王道:“那好吧,本尊今日高兴,便留你一条命!“ 清江龙王伤得不轻,趴在地上低声哀吟着,它的龙身也逐渐缩小,变成一条不过山中小蛇般大小的小龙。 此番,它是伤了根基了,恐怕不养一段时日的伤,无法再飞上云霄了! 秋葵担心地将小龙捡起来抱在怀里,被广目王看见,本有些不悦,但似乎已见多了她那泛滥慈悲心,便未阻止。 雨已经停了片刻,那些刚逃远的河仙村村民又重新聚集了回来,他们刚亲眼见证了广目如何打伤了龙王,帮他们得来了雨停,激动地叩拜在庙前。 “我们愿虔诚信奉广目王,请广目王庇护我们--“ “请广目王庇护我们!“ 一道道村民们齐声诚服的声浪之中,广目又走上庙台之上,他俯瞰这些善变的世人,面色傲慢且不屑。 想来,他并不将这些村民的忠心放在眼里,但却也不吝啬享受此刻的敬畏。 可在秋葵看来,那高台上的才不是救赎世人的神,他只是一个因世人背弃而产生的偏执神魂,他存在于世的唯一原因,便是要代替仁善的千济君惩戒这些背叛者! 似觉察到那人群前不同的目光,广目视线偏移,冷冷落在秋葵脸上,向众人宣布道:“三日之后,本尊迎娶凤秋葵为妻,尔等速速将消息传出,本尊要八方来客、天下苍生皆知,是我广目迎娶了凤家之女,他选择的执魂!“ 河仙村村民一听,似比自家办喜事还要兴奋,大声贺道:“恭祝广目王迎娶新娘!“ “秋葵怎么说也是咱们河仙村老余家的血脉,这是咱们河仙村的福气啊!“ “太好了!“ 于是村民们陷入了异常兴奋状态,家家户户开始张罗这属于全村的盛大婚礼;很快,红灯红绸大喜字,村里随处可见,连村中孩童都开始唱:“十月七,广目神仙要娶妻,十月八,月夜燃烛花??“ 秋葵抱着小龙走在热闹的村子,就好像她第一次来这村子时一样,那日,满村也是这般喜庆,她并不能融入这喜庆之中,一直是个局外人。 便是那一次,她被绑着丢进了涛涛江水之中,而这一次呢?她不知道迎接她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她还有要坚守的信念存在,有个人一直在等她。 她独自来到山泉口旁,这儿是靠西边神山的涌泉,周围有大树遮挡,泉水积成潭,因为村中另有几口井,这里稍远,村民并不常来此取水。 到了泉水旁,耳边才终于清静了,她舒出一口气,蹲在泉水前,将小龙轻轻放进去,“想你掌管雨,属水性,将你放入这山泉之中许对你有所帮助!“ 小龙在泉水里动了动,不像方才抱它来时那般奄奄一息了,这泉水对她似乎真有些用。 她放了些心,抱歉地对小龙说:“今日对不住了,我替他们向您道歉,其实,那副肉身的本尊是非常善良的大修行者,若是他,他绝不会如此对你的,你要怪就怪广目,他没有心,没有怜悯仁慈,不讲道理,但他不是他,他所做一切,都与肉身的本尊没有任何关系的!“ 小龙也许还在生气吧,并没有理会她的话,独自在泉水中游离。 秋葵不敢停留多久,嘱咐道:“广目易怒,我还得回去伺候,晚些时候得空,我再来看你,你别乱跑!“ 完毕之后,她从腰间取下装赵衾帛的魂袋,唤其出来,吩咐道:“还请衾帛君在此,为龙王大人念经固神,这样它的伤应能好得快些。“ 赵衾帛点头应道:“主人愿结此善缘,相信龙王大人是知理之神,一定明白主人方才那番话之意。“ 秋葵之所以要将赵衾帛留下也不仅仅是帮小龙养伤固神,更多的是考虑到近几日村中不太平,各方势力暗中集结,若这受伤的小龙在此遭了暗算,恐怕又得算到广目头上。 那无情的广目身上背再多罪孽都无妨,她在乎的是同样在那道肉身之中的姜无重,广目虽并非千济,但严格说来,他终究是姜无重的一部分,也就是分身,他所行之恶,又如何能撇得干净?不然,三百年前,姜无重便不会心狠分离自己神魂,将其封印在结界之中了! 赵衾帛行事沉稳,思虑周全,留他在此,她还算放心。 交代完后,她便从泉水潭边离开,回到爷爷家中,一日过去,她还要赶回去给广目做饭。 这两日皆是如此,如若不然。广目食之无味,又会因此恼怒,不知行下什么恶事来。 余家厨房,秋葵匆匆忙忙赶回来烧水做饭,做到一半,代碧萝神情低落的迈步进来,看着正忙得不可开交的秋葵出神发呆。 “仙主问你??“许久之后,代碧萝嘴里才挤出几个字说:“何时好?“ “快了快了!“ “你开心吗?“代碧萝突然问她。 “开心什么?“秋葵茫然。 她近来心力交瘁,真是没有一件值得开心之事! “仙主因你一句话,便放过了龙王,你不开心吗?“若换了代碧萝,也许做梦都会笑醒。 秋葵不以为然回答道:“他又不是为了我才改变主意的。他是为了他自己!“ 广目那么狂妄,今日在河神庙中对龙王下手,一是在世人面前立神威,二是告诫其他企图不敬他之人,他是广目,他连神都敢杀,其他人若要挡他路,他也觉不心慈手软! 不过后来龙王也服软了,不杀最好,毕竟龙王是一方守护神,广目王就算再目无章法,此时就与天界一方作战。还为时过早,秋葵只不过帮他找了一个不杀的理由罢了! 但这些是秋葵所见,代碧萝却觉察到,广目似对秋葵有了相对其他人不同的情感,这种情感源自于他本无心、无觉、无感,这世间唯独凤秋葵能让他尝到酸甜苦辣,让他发怒却不杀,恼而不弃! 她突然意识到,之前的自己多么天真,她以为只要自己事事顺从,便能成为仙主最亲近之人,有了今日庙前一事之后她才意识到,凤秋葵的执魂,对仙主而言,真是如宿命一般的存在,让她好妒忌! 代碧萝离开以后,秋葵听到红姑幸灾乐祸道:“就知道这女人会有今日,真当她是代家长女便能与主人相提并论了吗?“ 秋葵并非拘泥于小事上的人,她说:“此女自来心气高,目中无人惯了,对我也十分刻薄,我不喜欢她,可瞧她刚才那样子,怪可怜的!“ “你呀你呀,就是心软,若今日换了广目对她多一份好脸色,她立即能踩你头上来,你又何必去可怜她呢。“ 秋葵当然清楚这些,不过她所在意的是姜无重,至于广目,与她何干呢? 早已被装饰成另一番模样的余家房中,案上放着一只精致的铜香炉,香炉中燃的是秋葵亲手磨的沉香,广目终于能品闻这绵长沉着的香味儿,正惬意侧身靠坐在躺椅上,轻滑的袍子垂到了地铺的毛毯上。 秋葵端着刚做好的晚饭迈步进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问:“你将那条小龙藏到何处去了?“ 她一边摆盘一边恭敬回答:“它受伤不轻,我将它放在西边泉口处养伤??你答应了我的,不会再杀它了!“ “别担心,不过就一条两千年的小龙,还不值得本尊出尔反尔!“那头悠哉哉说。 “那就好!“秋葵将筷子整齐地摆放在米饭旁边,请道:“广目王吃晚饭吧!“ 代碧萝便上前扶着他到桌前坐下,他看了一眼晚上的菜色,不尽满意的问:“这盘子里的是何物,能入口?“ 秋葵翻了个白眼,“广目王真是不知人间美味。这是野兰菜,我见泉池旁长了许多,便采回来做成菜。“ 广目抱着尝一尝味儿的心态夹了一口在嘴里,随即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味儿?“ 她得逞一笑,“是苦味儿!“ 代碧萝责怪道:“这野兰菜是给猪吃的吧,如此苦,你就是故意让仙主不好过!“ 秋葵并不反驳。 “苦?“广目从前不知味,自从吃过秋葵做的饭菜,知米香、瓜甜、酒辣、醋酸、却唯独不知苦是何种滋味儿,这一口菜,对于口中无味的他来说,苦味儿彰显得淋漓尽致,想必他会许久都记得这味道了! 随后,他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慢慢嚼着。 秋葵本是想整他一回的,见他又吃了起来,还吃得如此细致有些不解,不过并未说话,只安静站在一旁。 广目淡淡道:“世人皆说苦味难咽,其实也不过如此!“ 代碧萝见他并不因秋葵故意而为之生气,心头更是不平,出声道:“若是我,才舍不得让仙主吃一丁点儿苦!“ 许是觉得这两日自己无视了此女,趁着今儿高兴,广目轻声令道:“你对本尊敬奉之心可贵,本尊心里清楚,对了,今日你在庙前受伤了吧?那今夜便不必在左右侍奉了,下去休息吧!“ 代碧萝唯一安慰的便是能时时伴在仙主身边,忙说:“我的伤并无大碍,还可以侍奉仙主的。“ “今夜不必了,让秋葵留下来!“ “啊?“秋葵半张着嘴,我招谁惹谁了?白天做牛做马,夜里还要奴役我? 她赶紧推脱道:“说到伤,我比代姑娘伤得严重!“ 广目可是对她身上的伤一清二楚,心头不由暗骂,此女竟将他双目当作摆设,信口胡说的本领简直令神发指,他沉着脸质问:“你哪儿伤了?“ 你倒是敢给本尊说你哪儿伤了看看? 秋葵可真不怂,立即捂着屁股回答:“今日在庙前,你摔我那一道,摔伤我了!“ 说完她立即撩起袖子来,露出前些时日在临江受的各种皮肉伤,虽说在早上广目加持下,这些伤都好了,但隐约还能见到疤痕,她得好好利用起来。 “您瞧瞧,我遍体鳞伤,这些都不算什么,紧要的是明日我还要早起,给您去捡桂花煮茶、做饭,我身心俱疲??“ “闭嘴!“广目实在听不下去了,如此聒噪,真是令人心烦。 不过就这般放过了她,以后她还会想无数借口违背他的命令,此事绝不能忍,所以他令道:“今夜就你在此伺候!“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0:伏灵四仙 代碧萝怕他生气,不敢再多说什么,低落地退了下去。 秋葵无奈的等他吃完收拾了碗筷,又去爷爷屋里送吃的,没办法啊,虽然身体里现在是鬼仙在主宰,但爷爷还要活下去,便得吃饭才行。 这鬼仙也确实是讲道理的,她每回送饭过去,二人还能说上几句,比如今夜,鬼仙就颇是好奇地说道:“今日村中发生之事可见,他确实非善类,你这丫头倒是有心了,救下那条龙,帮这村子避免了一场浩劫!“ “前辈人在家中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那以前辈之见,这事儿后续会如何?“ 鬼仙也是无聊极了,便兴致说道:“再小的龙王也是拿仙奉的神,他伤这条小龙,不仅是与上面做对,还是跟龙族结下梁子了,早晚有一战!“ 鬼仙停顿了一下,好意提醒她说:“无论是他还是那灵原本的上神。与你似乎都有不可替代的渊源,我看你这丫头修为低,却一心向善,这在人心复杂的尘世之中,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还是鬼仙第一次如此感性的对她说这些,秋葵也可以感受到,此鬼仙与乞死婆不同,他虽然是因为地书到了阳间,但他讲道理,按规矩,知道善恶之分,还会为她这样一个不入流的阳间术士忧虑。 她恭敬地问道:“这么些天了,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鬼仙回答:“我在鬼仙山中修行数千年。并不过问世事,这次出山,是因仙台阵破,影响甚广,所以才到阳间寻地书归位,至于我姓什命谁,并不重要。“ 好一个一心大义的仙儿,这倒显得秋葵俗气了,她惭愧道:“那我还是叫你前辈吧!“ “待地书现身,你爷爷便会没事!“鬼仙又一次向她承诺,她其实也没有前几日那般担心了,毕竟这通过正修的鬼仙对凡人的身体,并没有十分大的伤害。 秋葵后来没再多留。今夜还要去广目那屋里伺候,连去泉池看小龙都不能了,她收拾了碗筷便又去为广目烧水准备沐浴。 铺满杏白软毯的房中,檀香四溢。广目坐在他最常坐的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有风吹进来,风里夹着一丝轻柔的淡香,他知道是谁来了,目光并未转动。 秋葵不久以后提着热水桶进来,那丝轻柔的淡香便是从她身上带来的。 她将热水倒入木桶中,恭敬地请道:“广目王,水好了!“ 广目并没有立即起身,他语调轻缓的问:“在你爷爷身体里那只鬼可有对你提到,他因何来阳间?“ 秋葵心头一顿,好个广目,连鬼仙今晚会对她讲什么话都算到了,她也不隐瞒,如实回答:“他是不愿阴间丢失地书一事,引起灾祸,所以才出世寻地书!“ 广目起身朝这边走来,面无多余表情。 “你信了?“ “我觉得他与我在阴司见过的那些鬼官不同,他说的话很诚恳!“ “呵。“广目冷笑,他摊开手,带着几分嘲意说:“你才与他说过几句话,就断言他诚恳?他若不诚恳,又如何会骗得你甘心帮他找地书呢。“ 秋葵立即反驳道:“就算他是想我帮他找地书,但是他至少没有真的伤害我爷爷啊!“ 不像你,不按你要求,就伤我的鬼,卑鄙无耻! 广目绷着一张脸,问道:“你要让本尊手抬到几时?“ 秋葵这才注意到他抬着手的姿势,这是要让她帮他宽衣入浴啊,她以前也帮姜无重这样解衣过,但姜无重安静亲切,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内心狂涌。 而广目却盛势凌人,仿佛要将她碾压、这要跪服般的傲者姿态,这反而让秋葵没有了本该有的女儿家娇羞,变得反叛、带刺。 她伸出手,十分潦草的将他腰带解开,脱外衣的动作像是在扒皮,这让广目很是憋火,忍不住指责道:“你手笨还倦怠,该让碧萝好好教教你!“ 秋葵不平的说:“她就喜欢守在你跟前端茶倒水,将你当神供着,您怎么还打发她走呢?“ 这不也是您自个儿想不开,偏生要留我在跟前找不自在吗? 广目脸色又沉了一分,提醒道:“凤秋葵,你可别太张狂!“ “哦!“ 秋葵收敛起来,又继续装出那幅恭敬姿态,将他身上的内衫脱下,露出里面清瘦的身体。 一看到这幅肉身,她眼里心里都是姜无重,眸间有一时出神。 广目很轻易就留意到了这一点,比起这女人惹他恼怒的种种事来,让他最恼的便是她有意无意表现出对千济的深情来,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秋葵吓了一跳,脸色惊然。 “你好好看着本尊这张脸,你也该接受,从此以后,只有本尊才长这副模样,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其他的秋葵都可以假意附和,不过说到这个,她眼中那不肯作罢的倔强就毫无掩盖的流露出来,咬牙不说,便是她最后的容忍了! 广目似也突然找到了另一个能让她难受的方法,面上露出得逞的得意来,他抬头,摊开手,要让她将他身上唯一的裤子脱下。 秋葵见他都如此不避讳,也不肯示弱,她还特别大胆地直视着他的脸说:“这副肉身是我夫君的肉身,我与他从前朝夕相处!“ 广目悠然坐入浴桶中,热气缭绕在他仙美俊面旁,冷面提醒道:“你以为他选你做新娘是因为爱你吗?“ 在广目眼中,世人的爱便是笑话,他们明明就是神,为何要去爱这愚蠢的凡人? 秋葵问他:“你懂什么是爱吗?“ “本尊为何要去懂那浅薄之爱?“ 她从而断定道:“你是没有心,才没有爱,你就算存在这世上千年、万年,你不老不死,但你却不知爱为何物,你真可怜!“ 这话,无疑又是一把刀,刺了广目一身血,气得广目用力拍打水面溅起无数水花,止道:“闭嘴!“ 秋葵站在浴桶胖,被溅了一身水,她擦了擦脸,蹲下来帮广目清洗一头长发,这过程中,她手下力道终于轻柔了起来,不过也丝毫没改变对方那阴沉的脸。 完毕以后。她取来一件干净内衫给广目穿上,广目眸间犹如外头深幽的夜,不可直视。 秋葵这过程里,也突然破天荒的思考着,于广目而言,他无心,不知爱为何物,却痛恨世人背弃。 既然无心,又怎会去恨呢? 也许不是他无心吧,只是引他入世的力量,不曾让他感受到心的存在。 许是她想得入神,广目已经盘腿坐到床上闭目静修。她忘了去帮他点一盏灯。 待她反应过来时,广目冷沉的脸,已入睡过去一般,再也找不到情绪的起伏。 这是唯一与姜无重相同的,他们都会在睡前静修两个时辰,期间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如石像。 看着这样的广目,秋葵小声说:“我愿为无主之魂之主,渡他们轮回转世,在你眼中,世人不配得到怜悯,但我觉得这便是我活着的意义,若能让你知道有心是什么滋味儿,不管你是谁,我也愿渡你!“ 就像世人早已背弃了姜无重,他任然不曾背弃世人一样。 秋葵将浴桶搬出去,将门关上后,原本坐在那边静修的广目还魂睁开眼,昏暗之中,他眸间幽深如潭,装着无尽寂寥。 此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却妄想度化万物,度化他?气得他挥袖扇向旁边的灯,那灯身随着他的力道落到地上那刹那之间,他突然又改了主意,反手控力,让灯定格在半空。 他桀骜说:“我广目是神,唯有神能救赎世人。小小世人也想救赎我?“ 秋葵自顾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将脏衣服拿到院子里的古井边打水洗衣。 大雨停后,天色却并不好,月亮被一层薄薄的雾遮挡着。 她洗到快二更天,将衣服晾好,突然看到院子外面站着个人。 这么晚了,乍一抬头,有个人就站在院墙外头,露出半个头来,将她狠吓了一条,她定眼一看,院墙并不高,那人才比院墙高一点,不是孩童就应该是个女人,因为只看得见半个头,她不确定是人是鬼,便迈步走出院门,往那个地方一看,那人不见了! 她确定她没有看错,而这么快时间,毫无声响的消失了,看来不是人! 村里有广目坐镇,一般小鬼唯恐被仙气所伤,避之不及,刚才的东西又是何物。竟敢跑她跟前来装神弄鬼? 算了,还是回去晾衣服吧,管它是什么东西,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刚一转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刚才那个站在墙外盯着她看的东西此刻就站在她身后,竟是她之前在东山上见过的红衣老妇,这老妇离她如此之近时,可清楚看到她嘴巴上被针线缝合了起来,但是她眼中却没有怨念,只有混浊的鬼灵之气。 上次这老妇出现,她便发现了山上亲娘的坟被动了,这次这老妇竟然出现在村子里头,是想做什么? “你是谁的鬼?“她质问道。 老妇不可能回答,她指着院门外的方向给秋葵看。 秋葵上次推测,这老妇是被人豢养的鬼灵,她以为这老妇指的方向便是她主人所在,她于是转身,手扶腰间打鬼鞭,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余家外的这条村道是出村的大道,此时大道上昏暗无光,看上去像极了阴间通往阎王殿的那条阴路。 秋葵站在路中央一眼望过去,并没有什么人在那边等着,当她还想问问那只鬼时回头看,那只鬼灵已经消失了! 鬼灵身上有鬼气,离开时也会留下踪迹,可是这只鬼却并没有,干净得好像它从没出现过,这足以证明,那个豢养它的人就在附近。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秋葵在道上站了片刻,准备转身回去时,这条道的那头,突然有了动静。 起雾了,白雾,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起来的,很快就在村道上蔓延开来。 雾气越来越近,秋葵的赤魔眼可以清楚的看到白雾中有四道影子,这四道影子分别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他们随着白雾过来,很快就到了秋葵面前,半夜阴雾,这些定是下面来的,她并未忘,今夜已是她与纣阴约定的最后期限! 待半雾在眼前停下,从中走出四名身穿法袍的鬼神,此四人长得奇形怪状,分不清男女,看似是老者皱巴巴的脸,却有着婴儿一样的稚嫩声音,他们对秋葵说:“走阴人凤秋葵,纣大人派我们来接您下去,下面有急事,急需你下去处理!“ 秋葵则问道:“纣阴自己怎么没来?“ 对方回答:“今日下面有大事发生,纣大人脱不开身,你快些跟我们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上次纣阴托梦亲口与她说过,大约就是今日,下面各方势力会因弄丢了地书问责他师父,看来下面确实出事了,不管怎样,当初确实是她亲口答应了的,地书也是在她手中丢的,她确实应该下去一趟。 “那你们稍等我片刻,我??“ 她想进去给广目和鬼仙都知会一声,对方也猜到了,态度强硬道:“阴阳两间时差巨大,耽误不起,你还是立即跟我们走吧!“ 说完,有两只鬼神便过来夹着她往半雾里走,她本能想往后缩,但却发现这四只鬼架着她走得飞快,眨眼间就出了村子,进入了通阴路,上了阴人路,秋葵想让他们放自己下来,她可以自己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她质问:“这不是去东边桃止山的路,你们要带我去何处?“ 而这四鬼兵不理会她,继续架着她往前面而去。 阴间多是荒芜之地,眼前的地域看上去,更是不可触及的殇土,此时秋葵感觉,这死鬼并非是纣阴派上去的,恐怕是下面哪方她得罪过的势力的爪牙,此时要带她去的地方,自然不是阴司,她毕竟是阴司在册的走阴人,即便下面闹,明面上不敢对她如何,所以那方势力才骗她前来,企图将她掳到荒芜之境,欲行不轨。 秋葵不愿坐以待毙,她心里默念道:“天地原极,太和八方,我借阴主,解我困缚,退--“ 本该被她遣散的四鬼却毫发无损,继续架着她往前,眨目间,他们来到一寸草不生的石山处,远远看见,石山之间,立着无数石碑,石碑之上,还捆着许多锈迹斑斑的铁链,石碑之旁,皆是一种令人惶恐的死气,这里应是曾经阴间战场。 四鬼中个子最高的鬼说:“凤秋葵别白废力气了,我们是伏灵四仙,被我们所伏的不管是鬼是神,都休想从我们手中逃脱!“ 伏灵四仙?这般下作手段,只配为鬼,何以称仙?她质问:“我与你们并不相识,也无过节,你们为何冒用纣阴之名绑我来此?“ 伏灵四仙回答:“要怪就怪你在阴司结怨了惹不起的主,我们奉其之名除掉你,这里是阴间八千年前兵乱的修罗战场,此地曾消散了百万阴魂,处处是殒灭之气,连修为上层的修灵到此,亦受影响,将你带到此地,阳间那个与你一起的大修行者也找不到你,这才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要悄悄杀了秋葵,这样。既报了恨她之人的心头之恨,还一并毁了姜无重与广目的执魂,一石二鸟。 想来,下面这方势力早就想铲除秋葵以绝后患了,不过怕打草惊蛇,一直未寻到机会。 这四鬼也好生奸险,他们可能从什么地方探知到了她与纣阴的约定,所以趁着四日之期限出现,减少了秋葵的警惕之心。 四鬼并未立即对她下手,他们将她用铁链绑在石柱上,开始在周围布施法阵。 秋葵疑惑,自己已无反抗之力,他们为何还要在周围布施法阵?且从他们紧锣密鼓的样子看来。这法阵十分鬼迷,是用来困缚什么强大灵物的。 “你们不立即杀我,你们是想用我引谁来此?“ 伏灵四仙之中,较高那只鬼身穿绿色法袍,手里持一只碗,碗上刻有字,他身段像女子,但声音却是男声,他话最多,闻她问话也不妨告诉她:“我们在阳间跟了你一个月,也未找到机会对你下手,每次下手之前,总会临时出事搅乱我们的计划。最先我们以为只是你这丫头运气好,后来我们才发现,都是身边那灵身胖鬼搞的鬼,我们早就觉得那小胖子不对劲了,看似并无多高深的法力,却无惧无怕,最后,还让他化出了肉身,等我们回阴司一打探,发现仙台上地书早不见了,哈哈,我们若还猜不到他就是地书那我们这几千年是白修了!“ 四仙中较矮的那个身穿红色法袍,手持一只盘子为法器,盘子上也刻有咒字,他这时接过话来颇是得意说:“地书有三界之神目,知六道诸事,阴司抢夺他,也不过是想稳固阴司统治力,我四仙苦修数千年也不得上升之机,若让我们得了地书,便能很快登基上层修行之境,到时,又何必听谁差令?我们也如那大修行者一样,以我为尊,不敬者株杀便可,岂不是更好?“ 原来他们本是被下面那方势力派上去铲除秋葵的,却让他们半路发现跟在秋葵身边的凤初守是地书的身份,所以他们改变主意,要得到地书,为自己修行铺路。 想来,凤初守当初就是探知到这四鬼的动机,所以才不告而别躲了起来。 更让秋葵没想到的是,之前这四鬼就暗自对她下手过,皆是凤初守悄悄出手帮她化解了,而她浑然无觉,还只以为那小胖子天天吵闹着让她带他去玩儿,贪玩成性。 知道了这些,秋葵心里十分愧疚,小胖子在的时候。她被诸事缠身,根本来不及过多关心他。 四鬼又道:“那地书大人可是真狡猾,他藏起来我们真难找他,不过,他虽是知晓万事的地书,但他也有其弱点!“ 对方脸上挂着阴险笑道:“他对你总是放心不下,一直就在周围未曾远离,我们将你困在此地,此地为无知之地,这天地间,再无何地能有这里更适合成为我们伏神之地。“ 这里有万千阴魂的魂念,魂念汇集在一起,将此地与外面阻隔开来。即便是广目也找不到此地。 唯有地书,他是世间除了天书以外,唯一能触及无知之地的灵,所以四鬼料定,他们将秋葵绑来此处,到时机处死,地书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前来救她,他们便在此处设下可以困缚地书的法阵等地书前来。 秋葵讽刺道:“你们四鬼真是打了一副好算盘啊,可你们都知道,他能知晓万物,又怎会不知你们想利用我来捉他?如果他真的如你们所说,那么在乎我的生死,他早就出手阻止了,哪儿还等得到你们今晚骗我来此?“ “哈哈哈--“没想到,四鬼却统一笑了起来,笑得肆掠。 “这还得感谢住在你家中那位鬼仙,因他的出现,地书怕自己会被他感知到,这些时日,他不敢轻易去探知我们的打算,还躲得老远,后来就算他提前探知到了我们的打算,也不可能立即亲自现身!“ 秋葵突然想起,在半雾来临之前,那被封嘴的红衣老妇曾出现过片刻企图告诉她什么,但她并未领悟到老妇的意图。 难道那老妇是受凤初守的指示,前来提醒她危险的? 还有上次,也是这老妇在东山上指引她去母亲的坟破阵的! 她心下一紧,看来真是凤初守,她实在太愚蠢了,竟没想到这一层,害得自己被抓到这里来,凤初守真的会来这儿救她吗? 秋葵心里惶忧,她不愿意小胖子来! 她随即对四鬼说:“他既是唯一能触及这无知之地的灵,他必然也早就知道,你们在此设下了困神阵等他前来,又怎会蠢到自投罗网?“ 四鬼中的瘦子便放下狠话道:“他来不来随他,反正到时辰了,我们就将你魂灭于此,若他这回只顾自保不管你了,那也就是你的命了!“ 可是他话才刚落,那个一直未说过话的鬼胖子却十分笃定的看着秋葵说:“不,地书一定会来救她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1:无知之地 不知他何以这般确认,另外三只鬼听后,纷纷好期待看过去,问道:“伏大,你怎么知道地书必会来?“ “因为他不来,这女人必死,他不会让这女人死的!“四鬼中的这个胖子,他们都叫他伏大,平日里他最精明,善用计谋,其他三个皆对他马首是瞻。 “听他们说话,这女人是什么执魂,莫非,执魂对地书来说,也有何用处?“伏二问。 伏大深意一笑,走到被绑在石柱上的秋葵旁边回说:“咱们的地书大人在仙台上呆了两万年,它深知道破天机必有损,两万年都未多说半个字,可偏偏在来到阳间以后,却为了这女人破了戒!“ 所以伏大相信,地书能为凤秋葵破一次戒,就能破第二次! “你们真卑鄙!呸!“秋葵恨不能立即挣脱出去,逃得远远的,这样,他们就不能将她用来威胁凤初守了! 但她更恨自己弱小,若她再强大一些。这些鬼东西又怎敢动她一根汗毛? “卑鄙?“伏三,也就是那个高个鬼,手里捧着一只碗的,他十分轻蔑的说:“你倒是磊落了,可有什么用,无论他来与不来,你都活不过今日!“ “你们最好杀了我!“秋葵怒目铮铮,赤眼透着摄人的光。 伏三见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他随后与旁边的几只鬼说:“这女人那双眼中蕴藏着不小的力量,等会儿杀了她,我要将她这双眼挖出来,镶在我的伏魂碗上!“ 伏四听后也有想法。他说:“你的碗上已有大魂经加持了,她那双眼睛应该镶在我的伏魂碟上!“ “是我先看到的!“ “我也看到了,我只是没说!“ “你没说,便是我先说的!“ “你年纪长,你应该让我!“ “你年纪小,应该尊我,四仙里你最小,你该听我的!“ 二鬼竟当面争起嘴来,最后的伏大出面制止道:“行了,先将正事忙完,这双眼,你们一人一只!“ “哼!“伏三心有不服,明明是他先说要的。这伏四生生抢了一只过去。 伏四也有些不满,还说:“原本一对成双,力量最强,只有一只,力量减半!“ 伏大安排他们两各自去检查周围设下的伏神阵,二鬼才没有继续争了! 河仙村,余家,三更。 广目在静修中睁开眼,前不久他察觉到有一股异气进了村子,随后,他感觉周围似乎少了什么,令他神不宁,无法再继续精修下去,他起身从房中出来,直接穿过院子,来到古井边,看见秋葵洗干净的衣服还在木盆中未晾,人群不见了! 他眸间一暗,走出大门,来到外面的村道上,随即看到道上早已经站了一个人了,正是余少柏。 余少柏站在村道中央,而秋葵正躺在他脚下。 广目疾步走过去,见余少柏身上并无杀气,他便能肯定,秋葵倒在这里,并非是鬼仙做的。 他蹲下身去握住秋葵的手腕,眉头轻轻一皱。 鬼仙道:“她的魂已被带走,来者速度很快,有迅雷之速。“ 鬼仙也是在屋中觉察到外面有异象,出来时,秋葵就已然倒在这儿了! “近来不止有你从阴间来,他们的目的应也与你相同!“ 皆是为地书而来,鬼仙也不否认,他强调道:“相同也不同,我对地书并无觊觎之心!“ “不过你任有自己的私心!“广目十分肯定,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担心。 鬼仙提醒他道:“他们掳走凤秋葵,必是逼地书现身,得需赶在这之前,不然她恐怕凶多吉少!“ 广目眸光清淡的落在地上的秋葵身上,想起前不久她才对他说要渡他的话,心里更是嘲笑她。 鬼仙与广目本是非敌非友,不过是两个能力相近的修行者,他们各有目的,各有立场,并不再多言。 随后,广目将秋葵的身体抱回了房中,放在自己睡的床上,吩咐代碧萝点了一盏魂灯。 代碧萝在听闻秋葵被人勾走了魂以后,心里本能并不是担心,她小心翼翼问:“仙主,那些敢在仙主眼皮子低下勾走她魂的必定不简单吧?“ 广目未答,他冷视着面前的魂灯,魂灯火光稳定,证明她此时还未有什么危险。 “不过她好歹也是走阴人,她们走阴人不是都勾别人的魂吗,她怎么那般轻易就被人勾走了魂?“代碧萝添油加醋的说。 广目冷声问:“碧萝,你很想她被人勾魂吧?“ 代碧萝脸色大变,忙跪下否认道:“碧萝确实不喜欢她,也嫉妒仙主对她好,但是碧萝深知她于仙主有大用处,绝不敢有半分阻碍仙主之路的想法!“ 瞧她说得如此诚恳,广目暂且未去计较,抬手示意她起来。 “碧萝--“广目轻唤道她的名字说:“你知道本尊最喜欢你什么吗?“ 代碧萝摇头,心里期待着听到答案,眸子里全都是光。 广目告诉她:“本尊最喜欢你懂事乖巧,不像凤秋葵,永远都记不得本尊所言,她若不是执魂,本尊早将她杀了!“ 代碧萝欣喜的点头应道:“凤秋葵确实顽固不化,今次也是,但凡她稍微谨慎一些也不至于被人勾走魂,这还害得仙主又要耗费精力查寻她魂的下落!“ 她心底里暗暗希望,秋葵的魂回不来了,那样两日后,仙主就不用娶凤秋葵了! 广目说:“本尊已无法感知到她魂之所在,想来,她已不在阳间!“ 代碧萝便担心地问道:“主人,若她被带去了阴间,仙主会去救她吗?“ 广目轻轻拨弄了一下魂灯的灯线,冷声说:“是该让她长长教训!“ 四鬼打算,三日后将秋葵处死,秋葵便被绑在石柱上,这期间除了伏三和伏四经常斗嘴吵架完,什么都未发生,到了第三日,他们要将秋葵处死前,伏四有些沉不住气了,他问伏大:“这都最后一日了,地书到底来不来?“ 伏大喜欢坐在最高最圆的那块石头上打坐,此鬼十分闲定。他说:“肯定会来,时候还不到,等会儿先将这女人的双眼挖了!“ 伏三与伏四都迫不及待,只等着将眼睛挖下来,加持他们的法器。 那一碗一碟,是他们当年进入鬼仙山修行时,拜在苍茫山门下所选的法器,二鬼是四仙中修为最低的,所以平日为了争抢这些东西,时常相斗。 秋葵这几日早看准了这一点,还有两个时辰,他们就要挖她双目了,最后这两个时辰,分别由伏三与伏四看守她。 伏四先来,背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望着战场上灰暗的天说:“待我的伏魂碟有了你这一只赤魔眼以后,必定法力大增,到时看那伏三还欺负到我身上来!“ 秋葵接过话来说:“我昨天听伏二说,你与伏三拜进你们鬼仙山那什么苍茫上一派其实差不多时间,修为也差不多,但他仗着比你先一那么些许时间,总是欺压你!“ 伏四本就心里有气,一听这话,就更气了,道:“还是伏二明事理,知道一直都是伏三仗着自己排行老三,处处给我摆谱,我那日便是听到他说要将你的眼睛镶在他的碗上,才意识到,若让他一人占了你两只眼睛,那他还不得飞到我头上来?“ 此事,他绝不能忍,所以一定也要分一只。 秋葵叹了口气,她说:“我们虽然立场不同,但是你这感受我深有体会,我在阳间时,跟在我夫君身边的有个女人便是如此,仗着她的身份,处处与我作对,背地里没少给我穿小鞋。我也恨自己不够争气,若是我再厉害些,又何须看她脸色呢?“ 伏四听到她跟自己讲起这些,心里鬼精着呢,特意提醒道:“你别以为与我多掏几句心窝子话,我就会对你产生同情之心将你放了,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秋葵回答:“伏四哥,您想太多了,其实很早之前,地书大人就告诉过我了,说我近来有一劫,在劫难逃,你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将我绑来这儿的,随便我说什么,你也不可能放过我的,这座修罗场,就是我葬身之地了“ 伏四一听,连地书都这么说了,更加确认今日的事成功了一半了,对秋葵的防备之心也减了些许。 秋葵又说:“不过,你们若一人得我一只眼睛,你们修为也差不多,他还是会骑到你头上来的。“ “那也没办法,除非??“伏四没将话说下去,他想说,除非他能一人得两只眼睛。那修为一定高过伏三。 但他要怎样,才能一人得到这一双眼睛呢? 秋裤好奇问:“我这双眼睛这么好,为何伏大和伏二却不想要呢?按理说,他们两排行在你们之上,他们想要的话,你们没有理由与他们抢的。“ 伏四回答:“伏大和伏二分别用苍茫山派的伏魂钟与伏魂锣为法器,我们苍茫山每一件法器上,只能镶两件助力之宝物,他们的钟与锣皆无孔可镶了,当然就不与我们争抢了!“ 若是他们的法器上还有孔可镶秋葵的眼睛,确实轮不到伏三与伏四,毕竟赤魔眼这种东西,在凡人看来是可怕的魔眼,但在他们这些鬼修之灵看来,确实罕见的宝贝。 秋葵突然灵机一动说:“那伏三的碟若坏了,不也没地方可以镶我的眼睛了?“ 伏四被她这么一提醒,摇头道:“对于我们修行灵来说,法器便是魂,法器在,魂在,我是绝不会去动他的碟的!“ 秋葵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你们四鬼之中最有良知的,可我看那伏三却狡诈无底线,你不动他的碟,他却不见得不动你的碗!“ 伏四这时意识到什么,狐疑道:“你在挑拨我们?想引我们内斗,你好趁机逃跑?“ 她自嘲笑道:“就算你两现在打个你死我活,你看看此地是什么地方,我还被你们的捆魂绳绑成这样,怎么跑?我也是看你稍还有些良知在,临死之前,善意提醒你一下,你不想听就算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闭嘴了,伏四守完这一时辰,剩下最后一个时辰,轮到伏三来守她,此时,他们的法器已经被伏大拿去,倒是挖了眼睛,伏大会亲自帮他们将眼睛镶上去。 伏三话比伏四话还要多些,一来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半数是在骂他师弟伏四不懂规矩,明明比他晚入门却妄想与他平起平坐。 秋葵也附和道:“是啊,本来我这双眼睛都该镶在你碗上的,结果他一句话,伏大也允了!“ “允了就允了吧,伏大自来偏心伏四,因为那家伙爱拍马屁,整日围着他转,老子可没那么多功夫!“ “你可惜了!“ “我可惜什么?“ “你的碗都要被毁了,你还在这儿与我说这些屁话!“ “你说什么?“伏三一听这话,明显紧张起来。 秋葵小声说:“刚才伏四守我时,悄悄给我透露,说他会提前摔烂你的碗,到时候你便没有法器可以镶我的眼睛了,那么两只眼睛都会变成他的了!“ 伏三也不傻,不可能被秋葵这么一句话就挑拨,他冷笑一声说:“凤秋葵,你少这唬我,伏四这厮虽然平日与我多有不和,不过他好歹与我同门,他深知法器是我们修行灵的魂,绝不可有闪失的,他怎敢毁我的法器?他不怕遭门中惩罚吗?“ 她沉声说:“所以我也很好奇啊!到底是怎样的仇恨,能让他想对你的法器下手,也许,他只是气不过一直被你欺压,在我这随口一说,不会真摔你的碗吧!“ 伏三冷哼一声,一副并不在意姿态坐在那。 秋葵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开口说:“伏三哥,能不能帮我一件事啊?“ 伏三断然拒绝道:“不能!“ “这件事对你也没有坏处,许能帮你谋些好处呢!“ “那你倒是说说!“ 秋葵道:“地书是我弟弟,他自来对我挺好,你们杀了我,他恐怕之后会记恨于你们,但如果我死前你对我好一些,也许他知道后,会对你也好一些,告诉你更多高深的修炼之法也说不定。“ “说得有点道理,那你还有什么遗愿?“ 秋葵遗憾说:“你帮我带几句话给我弟弟,就告诉他,姐姐对不起他,答应过带他去江州看雪的,恐怕要食言了,如果有来生的话??“ 伏三打断她道:“你没有来生了!“ 秋葵怔了一下,叹道:“是啊,我没有来生了!“ 伏三这时注意到伏大与伏二飞身出了这地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刚才阴间发生异动,引起地动,于是伏大与伏二一起出阵去查看情况了,而暂时保管在伏大处的那两样法器依旧还放在石头上,伏大离开前,刚巧伏四在,所以伏四代替伏大守着法器,以免这片荒芜之地有什么不适好歹的小鬼前来偷法器。 此时,伏四突然想起刚才秋葵说的话,他将伏三的碗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心想马上时辰就要到了,他的碟还好好的,看来那丫头确实多虑了,伏三应该也与他一样,不敢毁他的碟。 他正想将碗放下时,背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质问:“伏四!“ 伏四一回头,见伏三,他心想,这时候伏四应该在那边守着凤秋葵才是,他竟然擅自偷跑到这里来,一定是看到伏大走了,所以想来偷摔他的碟,好在他在这里守着才没让他得逞,此番见伏三气势汹汹朝自己扑过来,伏四以为他是想对自己的碟下手,立即扔出手里的碗,那碗砸在满是魂灰的巨上,碎了个边,吓得伏三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伏四,你竟真砸我碗,看我不弄死你!“ 伏三迅速飞过去捡起自己破了边的碗,浑身杀气猛涨,他对着伏四念起咒语来,接着他手中那只破边碗亮了起来,里面跟着喷出一道力量,直朝伏四袭去。 伏四眼中一惊,速拿起自己的碟,化咒在身前一挡,那力量便被挡住了! 伏三不肯作罢,念咒继续攻伏四。二鬼一攻一守,在巨石上打得热火朝天。 秋葵在远处看到两只鬼果然打起来了,赶紧聚力于手中,准备冲破身上的魂绳。 不过连续几次,都未成功,最后一次,她凝力于手心之中,低声念道:“我以凤主之令,命你归我所有--“ 这时,便见那条本来捆绑她的魂绳缓慢解开,像一条蛇一样,沿着她的手腕,钻进了她的身体里。不见了! 是因秋葵的身上,本身就有一条万魂锁,那万魂锁可锁万魂,而阴间这些修行灵所用来锁魂的魂绳,皆是用阴间那些小灵小鬼的碎魂编织而成,也算是魂的其中一种,所以她借用自己身上的万魂锁,将魂绳解开吸收了! 这下得了自由,她来不及开心,趁那两个打得难分难解,她飞快朝无知之地外跑去,不过她还未跑出去多远,头顶突然罩下来一只很大的钟。她立即双手结法指,用咒力抵抗那只钟不让其落下,将她罩在其中。 这只钟是伏大的,他刚才出去没多久,便听到伏三与伏四打斗的声响,所以立即转头回来,正巧让他逮到秋葵逃跑,他还很吃了一惊。 “实未想到,魂绳都困不住你这丫头!“伏大控着伏魂钟向下压去,秋葵拼尽全力顶着钟,两道力量将那只黑色的钟控在半空中,忽上忽下。 伏大是苍茫山门伏魂天师的大弟子,道行自然不浅,已有五千年修为,秋葵与他正面抗衡实在吃力,那只钟便越压越下来,她脸涨得通红,眼看整个人就要被种罩在下面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童孩的声音道:“死胖子,你放了我姐!“ 伏大眼前一亮,往向声音的方向,并不见人影,但他可以确认,那确实就是他们等的地书,他得意的对秋葵说:“看到了,我没说错吧,他定会来救你!“ 秋葵顶着那只钟本已力不从心,突然听到那久违的小胖子声音,心中为他担忧,更痛恨这些鬼东西,于是咬牙用力推钟往上,还大声喊道:“初守!别过来,他们设了伏神阵,只要你一过来,阵便会将你困在这里!“ 伏大笑她天真,地书魂都到了这里了,怎可能因她一句话就不进来呢? 他也放高声音朝那头喊道:“地书大人,你让我们找得好辛苦啊,既然来都来了。还是乖乖进来吧,你这个姐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秋葵忙否认道:“初守,他骗你的,老姐还能坚持很久,我还有力气,他们伤不了我,你千万别过来!“ 她满头大汗,举过头顶的手在不停颤抖,但她怕凤初守感到她的无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雄厚有力。 凤初守一时未能出现,但它好像就在远处,清楚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哈哈哈哈哈!“伏大大声笑起来。揭穿道:“凤秋葵,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清楚,他是地书,他能不清楚?我这只钟能伏修为数千年的鬼仙,你不过就是个小小走阴人而已,你拿什么与我对抗?我未直接将你罩下去,不过是想要地书大人听听你的声音,让他知道你还活着,若他再不进来,我可就不保证,还能让你活多久了!“ 秋葵知道他想用这些话激凤初守进来,她绝不能让他得逞,她声音撕裂喊道:“凤初守,他说得不错,我就是个小小走阴人,我就算今日不死,也就能活个阳世百年,但是你不同,你是地书,你可以永生不死、不灭,你绝不该受这些人威胁,你该回到仙台上,不被这些居心叵测的鬼利用!“ “地书大人!你再不进来,她就真的没命了!“伏大没耐心的喊道:“我数三声,三声之后,你再不进来,我便落下伏魂钟,斩断她的命魂,你是地书,你该知道被我伏魂钟斩命魂意味着什么!“ 接着,他开始大声数道:“一??“ “二!“无知之地上焦黑的土,有鬼风璇动着。 远处无动静,伏大面色越来越冷,杀气十足,喊下最后一声:“三--“ 秋葵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那三声落下时,一个又矮又胖的影子,慢慢走了出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2:自投罗网 凤秋葵被压在伏神钟下,钟每压一时,她便如魂被抽打千遍,此时早已是魂身受损,精力涣散,全靠着她那一身的执傲之骨在顽强抵抗。 当她见到那熟悉的小胖子灵身从远处踏及这片无知之地时,她才终相信了伏大那句话,他果真会来,为了她。 她从前以为,明知自投罗网,还毅然前往的只有卫临渊这种莽夫,确实未想到,曾经多骂卫临渊蠢的小初守也有这种时候。 他为何呀? 秋葵想不通,她真是生气了,憋得一身的怒火,咬牙切齿,若不是这钟压着她,她真想冲过去将他提在手里好好教训一顿,就问他,在仙台上呆了两万年,见多了这阴世之灵各种争斗,所有人都找不到它,它为何要脑袋发抽,往这伏灵四仙的阵头走。 此时,凤初守一进来,这阵算是开启了。能清楚看到边界处渐起一道法结线。 伏大面露大喜,他那胖得像膨胀的身体激动时肉都在抖,他大张双手,比出一个原形手型来,关闭了他们所在的伏神阵入口。 “轰轰--“天上突然落下两道法光砸向凤初守所在之地,不过他早知阵中对他的伤害,敏捷的往旁边抛开,那法光本是专门捆他的,竟被他完美躲开。 伏大面色一惊,后又释然道:“地书大人果然是地书大人,连我伏神雷几时落下何地落下也算得如此精准!“ 凤初守没好气的骂道:“你个死胖子好生烦人,捉我捉不到,找个女人来威胁我。你算个什么男人?“ 伏大站在这边腰板一顶,恬不知耻的回答:“我连人都不算,也算不得男人吧!“ “是,你不算个人,你在鬼里也是个卑鄙无耻,下流肮脏之辈,就你这种的小鬼灵也妄想让本尊为你利用,做梦吧你!“ 说时,阵中的伏神雷又劈了两道下来,皆是追着凤初守的位置去的,意料之中,这两道还未劈下来,小胖子已早知危险。提前逃开了,他法力在阴间这些鬼仙之中不算厉害,可他逃跑的速度可是两万年里修出来的,他洋洋得意的说:“你祖宗我,在地仙上受阴司万年祭拜,本尊也不见得搭理他们一回,你凭什么啊?就凭这两小破雷啊?“ 伏大知道地书故意说话来激他,好引得他情绪失控,好自乱阵脚,于是也不说话了,专心站在阵中心控着阵力对付地书。 那头巨石之上,本正在内斗的伏三根伏四打得那才叫一个热火朝天,二鬼谁也没占着便宜,灵身皆挂了彩,若不是伏二飞过来打断他们,感觉还能斗上个三年五载的。 伏二骂道:“你两个不知事儿的蠢东西,地书大人都进阵了,你两还打呢!“ 二鬼一听,不约而同的从天上落下来,相视一眼,伏三说:“得地书最紧要,这回先饶了你!“ “谁饶谁?看得了地书之后,我如何收拾你,竟想砸我法碟!“ “谁砸你法碟?分明是你要砸我的碗,被老子当场抓住还想狡辩?“ “我那是??“伏四一时哑口,忘了要如何反驳,气势当即弱了一头。 伏三见状,不肯作罢的骂道:“老子的碗被你砸了个洞,这事儿咱们完不了!“ “那是因为你想砸我的碟,我才动手的!“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伏二手持一只短嘴壶,命为伏神壶,壶身有两嘴,他对着嘴头鼓气一吹,便从另一嘴里刮出一阵狂风,将正在吵架的二鬼从巨石上吹了下来。 二鬼被吹得人仰马翻,终于才闭嘴了! 伏二令道:“老大在那边对付地书,你两个再吵下去,到嘴的鸭子都要跑了!“ 二鬼不敢再吵,各自撇了对方一眼,捡起自己的家伙赶到伏神阵前。 这时秋葵还被伏大的钟压在下面,好在伏大全神贯注在对付地书,她在钟下没那么难受,还能抵抗一二。 但此刻看到其他三只鬼过来了,顿时帮凤初守捏了一把冷汗,出声提醒道:“初守,他的帮手过来了,你小心些!“ 小胖子刚躲了一击伏神雷击,身后尘土飞扬,他却并不惊乱,还十分兴奋的说:“就这破阵,老子能玩个几年,看是他几个龟孙先法力耗尽而亡,还是老子先玩腻歪了!“ 他此话还真没吹牛,等到伏灵四仙全部加入进来,使出浑身解数想锁住他都未得逞,他在这伏神阵中玩了整整一日。 秋葵先还为小胖子担心,阵中每劈一道雷下来,她心就揪一下,后来雷劈了上千道,阵里这些黑土都劈焦了直冒黑烟,无一寸完土,他们也没摸到小胖子半根毛。 她后来也变得淡定了,甚至表现出一副替四鬼担心的姿态说:“哎哟,你们四个咋就劈不重呢,偏了,偏了!“ “再往前一点儿!往前一点儿不就劈着了吗?“ “快些,哪怕快那么办刻,也能摸着我地书老弟!“ “你们真是蠢如猪!“ “你能耐,你来劈!“伏四气不过,叫嚣道。 秋葵顶着钟,不平道:“放老娘出来,我肯定比你们强!“ “想得到美!“ 伏三这时候也差不多意识到,刚才他跟伏四打了半天,是这小娘们儿从中作梗、挑唆;恶狠狠地说:“老子的碗破了,到时候再找你好好算这账!“ “没碎你就谢天谢地吧!“ 小胖子跑了一日,也是累得够呛,他大喊道:“你几个龟孙,先等老子歇歇!“ 四鬼虽然他们也很累,不过毕竟有四人,可以轮番控阵,所以还能坚持,此刻见小胖子终筋疲力尽了心头都暗自窃喜,伏四恭敬说:“大人,您老这是何必呢,您忙活这大整天,到头来还不是得被咱师兄弟几个给抓了不是吗?“ “就是啊,地书大人,你姐姐还在咱手里呢,我大师兄这只钟可不得了,压上三日的话,她魂直接就散了。这都压了一日了,您不担心自个儿,也替你姐姐好好想想!“ 得了提醒,伏大也确实不想与凤初守继续玩这猫捉老鼠的把戏了,他将阵交给伏二几人,来到被压在钟下的秋葵身旁,大声喊道:“地书大人,听我一句劝,反正阵你也进了,你这么继续跑下去也出不了阵,还不如束手就擒,我们会看在你面子上放你姐姐一条魂命,不过她这双赤魔眼是好东西,我们留着有用!“ “你们要挖我姐的眼睛?!“凤初守本来在那头喘气,听到这一句,那小圆脸气得鼓鼓的,叉着腰骂道:“你们敢动她的眼睛试试!“ “哟呵!“许是地书以这童子灵现身,没什么威慑力,这些鬼也都忘了它是两万年的上神了,将它看作童子,还一副逗小孩的语气说:“你要是听话,我们取她双目她也受不得什么苦的!“ “要本尊听话?“凤初守头都要气得冒烟了,想它从来被阴司敬奉,皆是鬼神听它之言,这些个龟孙竟让他听话。 说话间,又是几道伏神雷劈下来,他躲开了,冲到阵边缘想冲出来教训这四个龟孙,可阵界已起,它被弹了回去,落在地上,身上灰扑扑的,头发也乱了! “初守--“秋葵见状,心疼得紧,也想从钟下出来,但被那钟控得死死的。 闻见她的声音,凤初守趴从阵中抬头看来,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那一刻。万千情绪也交织在一起,他看到秋葵眼中全是滚烫的泪水,方才因四而激愤的神情突然一变,开心的笑了起来,问她:“姐姐是为初守难过吗?“ “你是傻瓜吗?我不是为你难过,是为谁难过呐?“ 其实,她知道小胖子为何会这样说,从前他只看到她眼里只有姜无重,为了姜无重连自己性命也可以不顾,这是第一次从秋葵眼中看到,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哈哈哈!“凤初守笑得更加开心,好像被困在用来伏他的阵中,是他有史以来,最有存在感的时候,他竟然还与伏灵四仙说:“虽然你们这些龟孙罪该万死,不过若没有你们将我姐姐绑来这里,我还没机会看到她为我难过,哈哈哈!“ 伏灵四仙愣了,匪夷所思! 这地书大人怕是个傻子吧? 一定是个傻子! 这种傻子,如何会是上知天下知地的地书呢? 四只鬼也因此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过很快,他们又一鼓作气,重新对地书一番激烈雷劈。 结果显而易见,还是一根毛都摸不着。 伏大在看到地书真的奋不顾身进入伏神阵救凤秋葵时,本来已经改了主意,他现在并不想杀凤秋葵。因为就算后来他们捉了地书,要他为他们效力也并不容易,但如果留着凤秋葵,便可以一直威胁掌控地书,但此刻看来,不得不再用凤秋葵的命来要挟了! 他再次出声喊道:“地书大人,我数三声,三声以后,你若再不束手就擒,我便落下伏魂钟!“ 他也知道,地书可能知道他是虚张声势,所以他在内心打定主意,无毒不丈夫,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凤秋葵必死! 凤初守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所以他收了笑,站在那,严肃的时候,童子脸上也有了大人的冷沉。 秋葵意识到小胖子要为了她牺牲自己慌张起来,声音大声道:“不要,初守不要啊!我不值得你为了我这样!“ 凤初守已经有了选择,他摊开双手,矮胖是身子在阵中直直站着,并不打算再逃了! 秋葵不明白,她无法接受那个知万事,将整个阴司的人耍得团团转的地书,就这样被这几只鬼给俘获,她更不理解,为何他要为了自己这般。 她摇头,不停的问:“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在阳间被人低看、畏惧、唾弃的凤家女,将自己沦入被人掌控的命运? 她设想过有关凤初守后来的命运,最差也是被北阴一派掌握,但至少还是会在仙台上,受敬仰、朝拜! 可是这苍茫山的四鬼,算个什么东西啊? 他们下作、无耻、没底线、不入流,他们根本就不配! 凤初守摊开双手,并不因秋葵的歇斯底里而改变主意,正如伏大所说,他已进入这专门为他所布控的伏神阵,即使他们抓不到他,他也出不来,他又何必继续浪费力气,还要搭上凤秋葵一条魂命。 他说:“天地不可灭,可天地之间,没了你这愚钝的笨姐,又有什么意思呢?“ “轰轰--“两道伏神雷从阵上方落下,电光缠绕在他短粗的两条胳膊上,炙得它双目一紧。 他其实与广目差不多,几乎未尝过痛苦的滋味儿,没好气的问道:“龟孙子!你们要劈死老子呐!“ “不敢不敢!咱们怎么舍得劈死你,你打今儿起,可是咱们的无上至宝!“伏四笑得真他妈像个孙子。 秋葵看到那电光在凤初守身上狂闪,将他那张小胖脸炽得甚亮,她的心也如身上被劈了一道似的,眼泪狂涌。 凤初守见她哭成这样,嫌她不争气的说:“哭什么,我凤初守又不会死,不就是被困住了吗?他们又不能困我永世!“ 伏大怕他还留有后手,并未放松警惕,他竟挥着双手,又劈了数道伏神雷下来,将小胖子劈在地上,四肢全被如闪电一样的光锁压在阵中不能动弹! “哈哈哈,不能困你永世,这儿可是无知之地,除了你能找到这儿来,再无别人能找到此处,我们也没想要控你永世,只要你助我们四仙登及上仙之位,我们便放你出去,到时若你听话,这个凤秋葵也会与你一起离开!“伏大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伏四强调道:“但是她的眼睛,必须得给我们!“ 凤初守气呼呼的说:“你们敢挖她眼睛,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们!“ 伏二那精廋的身子走到阵边,将那张瘦得凹陷的脸伸进阵内,奸笑着提醒他:“这时候我们才是她性命的掌控者,地书大人,此事可由不得你了,你说是不说?“ 伏四已经忍不住了,他从袍子里掏出一把小刀,在旁边磨起刀来,一边磨,一边哼起小曲儿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将凤秋葵的眼睛镶在他碟上的样子了! 这时候凤初守突然说了句:“伏四,五百年前,你过鬼修初劫那晚,阴间劫雷劈了你的身,导致你身短了半截,变成如今这矮脖子模样,你知道是为何不?那是因为你师兄伏三悄悄将你山门前一道避劫符撕了半截!“ “什么?“伏四是个矮子,甚至比他们大师兄伏四那个胖子还要矮半个头,站直了身子与童子身的凤初守差不多,数百年来倍受各山鬼修灵的耻笑,他一直以为,只是因为他初劫时遭了雷劈所致,现在听地书说是因为伏三那家伙暗中捣鬼,气得双手发抖,咬牙切齿,当即站起来问:“你说的当真?“ 小胖子压在阵中,虽然姿势不怎么好看,但那脸上看好戏的表情十分明显,“本尊是地书,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儿?还有你那只碟,本是时时随身带着,但每逢十五,阴间可升阴月,你苍茫门中必将法器供上山台之上拜月,而每到那时,伏三总会提前去,往你的碟上撒泡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资质比他高,虽比他后入门,但早有超过他的势头,他担心有一日被你超过,所以用骚尿毁你法碟??“ 这话伏四都不用听完就已经炸了,他将就手里的刀就向伏三冲上去,他冲,伏三就躲;其实二鬼这些年打过无数回了,但这一回不同,多年被辱压之心不可平,伏四招招想要伏三的命,伏三理亏,但觉察二人脸都撕破了,念及师兄弟情分伤了自己的魂命得不偿失,于是也全力抵抗。 伏大见此乱局,自然清楚是地书的离间计,他之前只盘算着如何俘获地书,却未曾考虑怎么封他这张嘴。只得让伏二去劝架。 每次这两个师兄弟打架,都是伏二劝的,今次他刚想拿出伏神壶吹风,又听被阵里压着的凤初守说:“伏二呐伏二,你也是个蠢货,每次师门里有什么出风头的事儿,你师父都觉得是你大师兄伏大的功劳,你就是个打杂跑腿的,办好了是你分内事,办不好你大师兄就去师父面前将问题都抛给你,说你没主见老拖后腿,为此,师父没少罚过你。对你也是极不喜欢,你瞧瞧,他二鬼打架哪次不是你劝住的,但是被师父知道了惩罚他二鬼,每回还连累你一起受罚,他伏大有受过一句责骂吗?“ 伏二是个死心眼,虽然地书说的极是,不过他却不像伏四一样容易被煽动,还说:“大师兄修为比我高,比我会权衡,我们当然该听他的,至于师父罚我们,那也是我作为二师兄没看管好这两个师弟。应该的!“他还特别强调道:“地书大人,您就别白费口舌了,我对我大师兄只有敬佩!“ 伏大听完,十分欣慰,“这师弟三个,就数老二你最懂事,明事理,不想老三和老四,区区几句话就能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刚才也是,若不是凤秋葵从中作梗,她现在还被绑在石柱上呢!“ 这二鬼看起来十分信任对方,并不好挑唆,不过这却是在凤初守的意料之中,他说:“伏大,你以为我真觉得伏二是个蠢货吗?实话告诉你,伏二才是你们四个之中最聪明的,他早已经打好主意,等从我口中得到升仙的点拨之后,便偷走你的钟去阳间,不然你以为他这些年,为何整日对你马首是瞻?“ 确实如此,伏二看似蠢笨没主见,但其实内心极度阴险,他早就不甘于在伏大的领导下只做个老二,但是他又无力斗过伏大,直到许多年前,从伏大口中得知地书不见了,他便有意得到地书,从中知道迅速晋升大修行者的方法,所以他们四师兄背着苍茫山悄悄找到了这无知之地,企图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地书囚禁在此。 四师兄之中,伏三伏四好斗又容易煽动,只要稍稍使点力气,他们就能互斗到两败俱伤,不足为惧,唯一比较难对付的是伏大,因为伏大是师父最器重的弟子,手里有师父所赐的苍茫山最厉害的伏神钟。他只要耐心等待,等到在地书那里得到晋升的方法以后,再寻机将伏大的钟偷走,他可以同时拥有两件苍茫法器,从此升为大修行者,拥有法力无边,伏大也奈何他不得。 不过他以前也担心会被地书探知到自己的想法,所以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地书不该知晓才是。 此时伏大听到地书的话,眸中冷光射到伏二脸上,他立即弱势解释道:“老大,你别信他的,我根本没想过。他故意说来离间我们的!“ 伏大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露出大师兄般慈笑来,拍了拍他肩膀说:“你我师兄弟这么几千年,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放心吧,大师兄不相信谁,也不可能不相信你的!“ 伏二松了口气。 伏大又担心的说:“老三和老四整日打个不停,辛苦你了!“ “这都是我该做的!“伏二为表忠心,立即请缨道:“我这就去将他们给分开!“ 说完,他拿着他的壶走到二鬼那边,对着伏三和伏四一吹,狂风席卷过来,将二鬼卷在两个风穴中,不能再继续打了! 伏大又从袖子中掏出一根绳子来,对伏二说:“老二,为了避免他们两个再打坏我们大事,先将他们二人捆绑在一起!咱们再来对付地书!“ 凤初守立即开口提醒道:“别听他的,他??“ 伏大一听见小胖子的声音,便知道他又要坏他之事,唯恐他再说些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出来,眼中一狠,手指勾了勾,压在秋葵头顶的钟落下一寸来,压得秋葵痛苦地叫出了声。 “啊--“ 凤初守见秋葵头发缭乱,灵身被压得快要破裂一般,他从无惧意的小胖脸上终生出惶恐。 他从前无惧,是因为他知道结局。 所以这次,他知道伏大起了杀心,他再敢多说一个字,秋葵必死! 所以,他再一次妥协了,闭嘴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3:神来 秋葵也意识到这点,凤初守不能开口,那就她来,她对伏二说:“你大师兄口是心非,怀疑的种子已在他心中生根,你接了这根绳子,他必定对你不利!“ 伏二也不傻,他也猜到这根捆魂绳是伏大用来捆他的,不过是借了让他去捆伏三伏四的由头。 见他迟迟不接过绳子,伏大提醒道:“伏二,你不是说大师兄的话你从未违背过吗?怎么?这回不听话了?“ 伏二尴尬地笑了一下,说:“老大,这根绳子是师父那根缚神绳吧?只要一念咒语,便可以去捆绑被选定的灵了,您要捆老三和老四,你念咒语就好了!“ 何必还要我专门拿过去多此一举呢? 伏大自有自己的打算,他解释道:“二师弟,你有所不知,这绳子需得靠近被绑之人的身,咒语才能有效!“ 伏二明白过来,敢情是要他先摸了这绳子,绳子才能绑他,那他绝不能碰这根绳子了! “伏二,你是不相信师兄?“伏大怀疑问道:“如此说来。刚才地书大人所说的都是真的了?“ 伏二苦口婆心劝道:“如果大师兄你相信了地书之言,那我们通通上了他的当了!“ “二师弟!!你若真无二心,你就该拿这条绳子,你拿了,师兄便相信你,但你若不拿,那证明你不相信师兄!“ 所以,他一定要让伏二拿这根绳子表示真心。 秋葵看着这一幕,只道是人心难测,这些鬼的心思也与人没什么两样嘛! “二师弟!?“伏大失了耐性,不想再浪费时间,不然恐怕今日一切都白忙活了! 伏二左右思量后。还是伸手拿了绳子,当他绳子一到手,伏大便当场念起绳子。 “大师兄!“伏二惊然,想撒手已来不及,最后被这根捆神绳给捆了个结实。 “大师兄,你骗我!“ 伏大面上阴险一笑,说:“是你先起了异心,我便不能再信你,不过你放心,你始终是我的师弟,待我从地书口中得到晋仙的秘法之后,我便将你放了!“ 伏三和伏四那边本被风给困住。因伏二被绑了,风停了,他们落了下来,还想继续打,被伏大叫住。 “你们再打,就休怪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不讲师门情面!“ 二鬼虽对对方恨之入骨,但看大师兄都将二师兄给绑了,他们二人合力,也不是大师兄的对手,所以不敢再打,乖乖的走过来。 “老大,那可以挖这女人的眼睛了吗?“伏三问。 他急需要得了这赤魔眼来加持自己,伏大却改变主意了,他看出地书对凤秋葵十分看重,若他当真先挖了她的眼睛,地书可能会发怒到时再搞出什么乱来就不好收拾了! 他笑嘻嘻的走到阵前,问里头被压着的凤初守道:“地书大人,你也看见了,我这两个师弟紧着要你姐的眼睛,你若不肯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恐怕我也没办法保住她的眼睛了!“ 凤初守趴在地上,目光看向秋葵那头,见她难受,便讨价还价说:“你已在鬼仙山修了五千年,现才到底六阶,你资质太差,并无直接到大乘的捷径!但你现在将我姐从钟下放出来,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快速修入第七阶的办法!“ 伏大听后也十分心动,不过却有些迟疑。 “地书大人,你也知道,你这个姐姐有些不懂规矩,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将她压在钟下,其他人被压钟下早就灵散了,她到现在还好好的呢,若是放她出来,恐怕又要给我使绊子,这样,我将钟抬一些,让她不至于那么难受,你告诉我方法,待我修入第七阶,我知道你没有骗我,我再将她放出来,如何?“ 凤初守翻了个白眼道:“那你倒是赶紧将钟抬高些啊!“ 伏大殷勤地点点头,挥手将伏神钟抬高了两丈,秋葵明显感觉轻松了,不过当她试着想从钟下走出来时,便被一道力量拉了回去。 “凤姑娘,你还是乖乖的在里边呆着吧!“伏大转头问地书道:“地书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晋升法子了吧?“ 凤初守朝他勾了勾手指头说:“来,你进来我告诉你!“ 伏大又有些犹豫,他是怕了这个地书了,总觉得他此举有阴谋的味道。 但若不进去,地书说的话,所有人都会听见,他本就防备着这几个师弟,所以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反正地书也在阵内被压得死死的,量他也翻不起多大浪拉,于是迈步穿入了法阵中。 此阵是他布来专门锁地书的,他能随意进入。 他不久就到了凤初守旁边,为了听得清楚些,他趴在地上去,将耳朵贴在对方的嘴边。 凤初守在他耳旁小声的说:“你死定了!“ “什么?“伏大脸色巨变,抬头时,看见凤初守趴在地上笑得十分阴险。 明明被压在伏神阵中的是这小地书,可伏大却生生被他这个笑吓出了一声冷汗。 “你耍我!“伏大跳了起来,眼中一狠,“地书大人,您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事到如今还不肯告诉他,那他就先散凤初守一缕魂再说。 他当即就施法对凤秋葵的魂下手,可是却发现自己在伏神阵中无法施法。 “哈哈哈!蠢货!“凤初守趴在地上骂道:“不可在伏神中施法,你师父没教你吗?“ 伏大也是第一次用此阵,为了布施好此阵,他们师兄弟四人前后失败了数十回,但却从不知,在阵中无法施法,这下知道了,他欲出阵去,却被凤初守一手抓住了脚踝! “进来还想跑?“凤初守那只小胖手固住他的一只脚,用力一拉,伏大灵身十分胖,摔了个底朝天,再想爬起来时。凤初守开始拼命想挣脱缠在它身上的那些电光,伏神阵已成型,被压在里面的神若想挣破这束缚,阵上方便会劈下雷电将神捆住。 所以当凤初守拼命想挣脱时,头顶轰地一声雷电劈下来,将被凤初守抓住脚的伏大一起给困住了! 伏大这才知道自己上了这小东西的当了,竟然被自己设的阵给困住了,只得慌张喊道:“老三老四,快救我出来!“ 凤初守又被阵中雷电劈了一道,十分难受,但还是忍着剧痛挑唆道:“老子好不容易将他放出来,伏二也被绑了,你们两个现在是老大了!“ 这二鬼最是愚蠢,但看老大和老二都被这地书区区几句就给挑唆成这样,一时不敢冒然行动,互看一眼后,似乎统一了什么想法,伏三对阵里的伏大说:“老大,此阵是你与二师兄布的,我与老四并不知精髓所在,若冒然在外面开启,恐怕会将好不容易困住的地书也放出来!“ 伏四点头附和道:“对对,这地书大人可太狡诈了,被困在阵里,全凭一张嘴便能蛊惑咱们师兄弟几人互相猜忌,将他放出来还得了!“ “所以还是先委屈老大您了,您先在里面呆着,我和老四??“伏三目光看向秋葵那边,他们两修为低,先加持一下自己的法器是重中之重,现在凤秋葵还被压在伏神钟下,可以说是任他们宰割,此时不挖她赤魔眼,更待何时? 于是伏四又掏出了他那把小尖刀,狞笑着说:“凤姑娘,您忍一会儿。我这把刀可锋利了,很快就好!“ 秋葵心道完了,这两个目光短浅的东西,这回要对她下手了! 但她余光中看了一眼阵中的凤初守,见其面色并不担心,难道有何转机? 不过转机在哪儿呢?伏四都已经走过来了! 越来越近了,她制止道:“别过来,你不能挖我的眼!“ 伏四早就迫不及待了,一边将小刀在自己袍子上拭擦,一边往钟下走。 “怎就不能挖你的眼呢?“他强调:“老子挖的就是你的眼!“ 他让伏三将秋葵抓住,他从外头,一手掰着秋葵的眼皮,另只手拿着刀朝她的眼睛而去。 那双眸子在惊恐中放出刺目的红,充满了恐惧、愤怒、不甘?? 也是此刻,在这片荒芜的无知之地上,突然一道炸雷向起,因之前在伏神阵之中已有数道神雷落下,所以他们皆以为那声巨响和震动源自于伏神雷中。 不过在伏四最后快要动手时,他突然听到秋葵开口说了一句:“你不能挖我的眼了!“ “什么?“鬼使神差的,伏四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轰动!“又是一道炸雷,直接从那乌黑的夜空,当头劈下来,电光正好落在伏四的身后一仗之处,他的灵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震飞了出去。 雷电之光刺目。将周围炸出焦味儿。 伏三没如伏四那般,被震飞了出来,他手捂着面部已挡住强光,心头诧异,伏神阵中的雷如何都劈到外头来了! 却是被压在阵中的凤秋葵与伏大将刚才那电光火石间所发生之事看得清清楚楚,那哪儿是什么伏神阵中的神雷呢,那分明是在这片荒芜之地上,落下的一道带着大修行者神气的天雷。 天雷劈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在伏四准备动手的地方。 凤初守见此一幕,颇有兴致的说:“老子在阴间天台上和东岳那几个小儿玩的时候,你几个龟孙还不知道哪世在阳世玩泥巴呢,敢算计老子,这回把自己这条魂命打赏了吧?有趣!“ 烟雾渐渐弥漫开来,他们看到那之中站着一道身影,那人身姿因清瘦而显得十分颀长,他那一袭水红色的法袍,无疑将成为这片灰暗时间中,唯一醒目所在。 “他是??“伏大以为自己在阵内被自己的神雷劈花了眼,他用仅有能动的手揉搓了一下眼睛,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从烟雾中走出的男子。 他是在阳世历数千年前,就已渡劫飞升为上神的大修行者。 伏四看到那从天而降、一身被仙气缭绕的神,颤颤巍巍从地上撑起灵身,不敢置信:“不??不可能,这儿是无知之地??没??没人可以找到这里??“ 他们为了找这块存在于阴间的无知之地花费了整整阴间历十年,除了地书大人以外,再无人可以触及这里了! 为何他却来了,还有在这片修罗战场上,漂浮着数以万计的魂念,这些魂念将影响所有存在于这里的灵,即便是修行上层的鬼仙也此也多是掣肘。 伏四坐在地上疑惑的问:“你??你是千济!“ 朝伏神钟走去男子最恨人提起千济这个名字,那冷薄的俊眸中染上寒光,挥袖间便将挡着路的伏四给掀飞出去数丈远。 “啊--“伏四一声尖叫,未能第一时间爬起来,可见摔这一道不轻。 广目继续往前走,声音阴柔、语调缓慢道:“尔等记清楚了,本尊是拥有广阔之目的广目!“ 而那还抓着凤秋葵的伏三虽受此影响,但任故作镇定的说:“凤秋葵在我手上,我随时能将她魂灭在此!“ 广目面上并无被威胁的担心,似乎除了凤秋葵以外,他的喜怒都只表现在那充满了无尽淡薄的话语里。 他的高寡比钰天子更令人生畏,如来自极寒之地的风雪,只是刮过时,悄无声息。 “你动手啊!“广目说,向前的步伐未停,水红的袍角随步轻荡,仙风随身,丝毫不在意秋葵真会损命,又或是他不相信伏四敢真的动手。 伏四见她越来越近,眸光一狠,杀气在手,掐住秋葵的脖子打算将她的灵身撕碎。 瞬间的痛感令秋葵惊恐,她张嘴欲向广目求救,但又想到,若他真打算看她死,又何必来这无知之地一趟,所以他必定是在等自己开口祈求。 于是,她这生来就带着的傲骨令她将所有求救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就这般强忍着灵魂被撕扯?? 广目那冷薄的面容突然生起了一丝恼意,如风一般瞬间闪现到她面前,一手掐住后面伏三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伏三根本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掌控在手中,双目之中皆是惊恐。 广目便将那从秋葵那得来的愤怒通通的用在了他身上,冷声道:“这世上还无人敢威胁本尊,你个才修了一千多年的小鬼算什么东西?“ 他摊开右手,双色灵莲在他手心中闪耀着奇异的光,照亮了周围,也一并照亮了伏三惊慌的脸。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广目一双带了魅色的瑞凤眼看向荒芜的远方,毫无怜悯之色叹道:“你们与世人一样,令人生厌呢--“ 尾音拉长中,他手中的灵莲开始旋转起来,不过眨眼间,他手中伏三的灵体便扭曲着被完全吸入了灵莲之中。 除了凤初守,其他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为之惊惧。 完毕之后,他嫌脏一般,手在袍子上擦了擦,转眸看向还被罩在伏神钟下的秋葵。 片刻之中的四目相对,秋葵明显窘迫得很,但总觉得这场合见面,彼此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她清了清嗓子问:“您??您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呃--“广目目光从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移开,欣赏起周围的荒芜景色来,颇有闲情的答:“此地比十八层地狱还偏,确是一处布伏神阵的绝佳之地。“ 面对他的答非所问,秋葵开口道:“快将我从伏神钟下放出来吧,我在下面压了一天了!“ “既都压了一天了,想必也不在乎多压一时吧?“广目悠悠道,又转身向阵前走去,看到阵内那真被雷电捆得死死的凤初守与伏大,他拍了拍手叹道:“可真有你的,狠起来连自己也捆!“ 伏大已看到了伏三的下场,而此时,自己也被困在了伏神阵中,定没什么好下场,于是他商量着说:“凤秋葵被我的钟压在下面,必得由我亲自念咒才能将她放出来,不然最多再过两日,她便会魂灭于钟下。“ 凤初守提醒他道:“蠢货,你看他那模样像是担心如何对付你那伏神钟的样子吗?“ 伏大心头一惊,那他不担心凤秋葵,担心什么? 广目开口道:“本尊下来,就想看看,是哪些个不知天高地厚东西敢在本尊眼皮子低下动我的人!“ 人呢,他自然会救,但这趟下来,主要是要将这些敢轻视他的灵通通灭光,唯有如此,往后世人只要闻他广目之名,才望而生畏、闻风丧胆。 这一点,秋葵在看到他第一眼时,便看出来了,她未言,是因为她也觉得这四鬼该死! 伏大见说伏神钟无用,便又换了语气说:“我乃苍茫山古衡仙尊的大弟子,只是一时动了歪心,我此刻也并未伤及凤秋葵,你已杀了我一个师弟,此事我可以守口如瓶,不提一字,还请你念在我苍茫山派的面子上。放过我与其他二位师弟。“ 说起来,鬼仙山中得灵修之资的灵有数以百计,修为及第七阶方可称仙,如伏灵四仙之中这老三和老四还不及第七阶,顶多就是个鬼修之士,他们既有靠山,在外头多要给些面子的,伏大也以为,他做了这等丑事,将师门搬出来恐能保一命,却未想到竟求错了神。 凤初守幸灾乐祸地告诉伏大:“他连有仙职在身的龙王都敢杀,你觉得他会怕你苍茫山一派?“ 广目王那日在河仙村里请龙王下来。最后将龙王打个半死之事,他们是有所耳闻,可着实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他们,这下知道闯了大祸,他赶忙求小胖子道:“地书大人,我们是一时被贪念所迷惑,才打起了您的主意,您与他相熟,您帮我们求个情好吗?“ “哈哈哈!“凤初守笑了几声突然收住声音说:“本尊和他不熟!“ “啊?“ 伏大便对秋葵说:“凤姑娘,您帮我们求求广目王,只要放过我们这一次。我们从今往后定听他差遣!!“ “你们这种心术不正之徒,留你们有何用,就该??“凤秋葵恨之切切的说着,却被广目打断了! “从今往后,听候本尊的差遣?“这似乎听起来不错,他可以考虑一下。 秋葵察觉到他要改变主意,立即强调:“他们要挖我的眼,要我的命,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现在是被困在那才说这好听的话,决不能将他们放出来!“ “本尊自有打算。“广目悻悻地说,随后伸手去摸了摸秋葵头顶的伏神钟,钟因有外来的力量靠近,反抗般地抖动了一下。 伏大立即殷勤的说:“广目王,您将我放出来,我可以收了伏神钟。“ 广目根本不看他,他收回手站定,嘴里默念了一句什么,那原属于伏大的法钟突然变小,自动飞到了广目的手中。 广目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道:“此钟不错!“ 伏大眼中露出担心,立即道:“广目王,这是苍茫山的密门法器!“ “是吗?“广目满意的说:“那配得上我的新娘!“ 说完,他就随手扔给了旁边一脸茫然的秋葵。 “广目王,那是我的法器,它已跟了我五千年??“ 广目冷眸看去,伏大不甘的闭嘴了! 比起这伏神钟,还是自个儿的魂命重要些,此时他是悔不当初,本只是将凤秋葵引来地书,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竟着了地书的道,它在下来这片无知之地时,恐怕就有意将广目带了下来,更令他们想象不到的是。地书竟算到了所有过程,所以甘愿进入伏神阵,引下神雷劈自己,还提前将伏大骗入阵中。 不然广目下来,他们师兄弟四人合力,起码也能与广目打个几天几夜,结果却是,广目下来这一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四个因内斗而自缚的鬼灵给逐一解决了! 秋葵得了自由,第一时间来到广目身后,她可以被压在钟下受苦。但她不愿小胖子在阵里受罪,低声道:“请您将我弟弟放出来吧!“ 广目似未听见一样,在阵的边缘走着,随后他伸手触摸了一下法阵之结,瞬间便有电光出现。 秋葵立即意识到,这伏神阵对广目也有影响,他进不去,必须得从外部破阵。 伏大此时看到了希望,忙说:“广目王,破阵之法我可以告诉您,但您得答应我,待阵破之后,放我一条生路!“ “好啊!“广目爽快的答应道,秋葵吃了一惊。 伏大还特别强调道:“好,我相信你,你是已飞升的大修行者,你答应之言,必定作数。“ 广目点头,“那是自然。“ 伏大便告诉他:“破阵之法,就在我的伏神钟内!“ 广目立刻将钟从秋葵手中拿过来,他轻瞄了一眼,便像用过千百遍一样,熟练地将伏神钟扔向半空中,钟身在阵上方散出一道法光,伏神阵就此破了! 得了自由伏大立即跑到广目面前俯首恭敬道:“多谢广目王??“ 可他话还未说完,广目手中的灵莲已将他的灵身吸噬了一半进去,在他扭曲的面容中,他不敢相信,广目王明明亲口答应了放他一马的,为何出尔反尔? 广目看着他的灵被自己的灵莲吸噬,满意地笑道:“言而有信?愚蠢之极!“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4:广目的心 就连秋葵也未想到,广目翻脸会如此之快,也因亲眼看到伏大被吸入那朵灵莲之中内心复杂。 虽然伏大心术不正,妄图害秋葵以谋得地书,但伏大等鬼灵好歹是有门有派的鬼修之灵,且光伏大便有四千年的道行,若非天资不行,不然早早该渡第七阶了! 广目全然未顾忌这些,直接用伏大祭了他的灵莲,完毕之后,将灵莲收入手心之中,看向另外两只鬼。 伏二还被困神锁给捆着,伏三早已吓得面如死灰,仿佛已预感到,他们的下场不会比伏大与伏四好。 伏二视死如归的坐在那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而伏三却哭求着,希望能绕他一命。 这时候广目将目光递给还在惊愕中的秋葵,以命令的语气说:“此二鬼先对你下手,还企图挖你双眼,本尊专门将他们留给你!“ 秋葵吞了吞口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她没问,那双诧异的眸子盯着他看。 广目高深一笑,“你不是希望本尊帮你掌握你手中那根万鬼锁魂链吗?本尊现在便告诉你,以魂祭魂,便是掌控它的办法!“ “以魂祭魂??“秋葵皱眉,不用细致想,便能猜测一二,她内心里是抗拒的。 广目将此尽收眼底,提点道:“无论是阴间或是阳间,苦修都无竭尽之法,你本已比其他人有更高的天赋。可却生得与他一样可笑的愚善,你以为你对他们以善,便能得到善吗?“ 秋葵不答,她只是深望着那傲视着这片无知焦土的神。 “你是眼能帮他们提升修为,他们便迫不及待要挖你的眼,你的命可以帮他们得到晋升的办法,他们也毫不犹豫会将魂灭如此,若非本尊!“广目声音提高道:“你便是死--“ “谢谢你!“她并不是诚心说的,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 广目却并非想听她感激,他几步走过去,强硬的拽起她的手来。 她惊慌问:“你要做什么啊?“ “他们一个有三千年。一个有一千年修行,用他们之灵祭你的魂锁,你便能控你魂袋里那乞死婆,最少提升到黛章修为!“ 丹、赤、檀、黛、黯、乌、玄?? 秋葵在心中默念着走阴人阶境,用两个上千年修行的鬼灵,来帮自己提升整整三个阶,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杵在那像个呆子。 这令广目耐性减少,他用力再拖了她一下,直呼她的名字:“凤秋葵!“ 伏三惊乱求道:“凤姑娘饶命啊,我好不容易才修了千年,有了鬼修成仙的机会,凤姑娘??“ 广目嫌他吵,伸手运法将他压在手下,他的求饶声也变得模糊不清。 秋葵这时候也有了决断,她拒绝道:“我是想变得强大,提升自己的修为,但绝非是用这种法子!“ “哈哈哈--“广目听后大笑起来,好不掩盖他眼中的厌恶之色说:“不是用这种方式,你哪天哪日能登及玄章?“ 秋葵颇是自豪的说:“我也没用多久,就已达赤章!“ 说到这个,广目不得不提醒她:“你到赤章是靠的什么?你的第一只鬼,本是凤云烟的鬼,还是只她嫌弃太弱而丢弃的!“ 红姑确实是当年凤云烟为了得到梁永安的真心,才害死的无辜之人,勾魂人将红姑埋在乱坟岗上吸收了二十年怨气,再给王祥亥养了三十年。 现在看来,原本凤云烟是要养一只极具怨气的厉鬼,红姑原本还未及赤章,是因反噬了养了她三十年的血主王祥亥才提升到了赤章,也可以推算到,在那时候的坪山村,勾魂人本打算带回凤秋葵以后,将刚升赤章的红姑收回,供凤云烟豢养,但却因姜无重的出现,扭曲了局面,红姑也被秋葵度化了怨气,从而成为了秋葵第一只有血祭的鬼! “广目王说的没错,我能及赤章修为,也不过是借了别人的手!“她带着几分自嘲说:“于我来说,比天赋远差于凤云烟,除了这一腔热血和您眼中愚蠢的仁善来说,我一无是处、一无所有,可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广目离她很近,那双俊眸直直盯着她毫不示弱的脸,他真是恨透了这张脸。 但此刻,更令他不解的是,这天地阴阳两间,不管是谁,为了晋升修为,都无所不用其极,为何这个女人可以如此不听话,连他将修灵之物都压到她面前来,她却不肯? “为何人人如此,你却不一样?“许多个深夜静修时,广目便这般问自己。 秋葵反问他:“人人如此,便是对吗?“ 不是你说,世人皆愚蠢吗。 “我以为世人已极其愚蠢,可你比世人更愚蠢--若你不是执魂的话,早已死了千百遍了!“ 秋葵点头,“是啊,我本该在许久之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很多时候我也在想,我凤秋葵何等何能,要得他之眷顾,如今我想明白了,因为我与他一样,是这世间,被你唾弃的愚蠢执魂吧!“ 广目下最后命令道:“用其魂祭万鬼魂链!“ “我不要!“ 看她如此坚决,广目也不像从前那般逼得太紧了,他极其狡诈诡变,他笑道:“那本尊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选择一个留下来豢养,并诚心诚服于你。要吗两个我一起祭我之灵莲!“ 秋葵气急,质问道:“你已经杀了两个了,杀光他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她并不是对伏灵四鬼仁慈,而是她深知这四只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是苍茫山的古衡天师的四个徒弟,她就算未打过交道也知道,必定是阴间鬼仙山里有些来头的,广目才刚在阳间将清江龙王打了个半死,现在又在阴间要灭了古衡的四个徒弟,这事儿闹开了,三界都要来讨伐他了,他就真不怕吗? “好处?“广目不以为意说:“好处便是,他们来多少,本尊杀多少,以他们之灵祭我灵莲,再要不了多久,本尊便可傲视三界,唯我独尊!“ 天道、轮回、法规,通通在他脚底下被他踩得粉碎,便是他之所图! “你要与天斗!“秋葵不敢相信的说,她感觉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事实也证明,一个力量强大的疯子所造成的危害是巨大的,她确认道:“他当年将你封在结界中是对的!“ “闭嘴!“广目极其讨厌她提到三百年前自己被姜无重自封神魂,封在结界中的事,下最后指令道:“最后再问你一遍,这两只鬼,选哪个?“ 她若不选,两个都得死,但她若选了,无疑是向狂妄的广目妥协,还是他这个傲视三界的疯子的帮凶! 一时之间,她陷入了两难。不知作何选择。 这时候,一直未说话的凤初守蹦蹦跳跳跑过来,比起这二人争锋相对的气氛,他矮胖的灵身一出现,就自带了一丝欢快,他站在二人中间做了决定:“两只鬼都留下!“ 广目挑眉,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东西做主了?不过对待地书的态度有所转变,他说:“那你最好说出一个让本尊信服的理由!“ 你若有本事说出一个,本尊也不妨改变主意看看。 小胖子答:“凤初守想留下这两只在身边,鞍前马后,如何?“ 这个理由,竟未让向来目中无人的广目当场否决,他听后细细打量小胖子的脸,见他如此诚恳,便也罢了,说:“你本是被敬奉两万年的神尊,身边留两只鬼侍奉也不为过。“ 凤初守假意感激道:“那就多谢广目王承让了!“ 说完,小胖子叉着腰对二鬼凶巴巴地说:“都听到了吗,你们的命现在归我了!“ “多谢地书大人,多谢地书大人!“伏二与伏三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感激。 小胖子还特意提醒一句:“我知世间万事,比他广目还要辽阔深渊。你们但凡有一点鬼心思也不能逃过我的法眼!“ 所以别给本尊做多余的挣扎了! 两鬼刚捡了一条命,哪敢不从,根本不敢多说半个字。 这时候广目转头看来,似乎有些好奇,他对凤初守说:“既是神尊,在仙台上受阴间万年朝拜,为何偏要去那污秽的阳世?“ 世人之心易懂,如凤秋葵这样的异类已够让他恼火了,此刻又多一个地书,他眼中讽刺之意不少。 凤初守却挂着最常有的天真笑容说:“阳世有真正的蓝天、太阳、白云、还有万般的人,不知多有趣儿呢。“ “有趣??“广目冷笑,“蓝天是那蓝天、白云也是那白云、睁眼可见,有什么可珍惜的。“ 而万般的人在他广目眼中,也不过是群散发着同样臭味,没有真正信仰的背弃者! 有什么可贵的? 凤初守自然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身体一跃,如从前一样,攀在她的肩膀上强调:“我不管,世间便是千万般好,有凤初守最最最喜欢的人!“ 他说最最最最喜欢的人时,手抱着秋葵的脖子,其意已再明显不过,那个最最最喜欢的人,便是凤秋葵。 广目眸光看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一把揪着小胖子的胳膊将他从秋葵肩膀上拽下,便听见一声大叫:“啊--“ 秋葵以为广目要对凤初守下手,急得立即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粗声道:“你敢对他做什么,我就??“ “你就?“那头挑眉,阴鸷的眼中尽是挑衅。 秋葵拿出刚才对待伏灵四仙的狠劲儿来强调:“我就和你拼了!“ “你用什么与本尊拼?“广目也来了劲儿,那些不知死活的鬼东西与他较量,是不知他的强大,他才要杀伐果断,杀鸡儆猴! 可这凤秋葵明知他是她不可抵及的神,却偏要在他面前生厌,仿佛是向他宣战、示威! 那么她在乎之物,他就该全部毁了,让她深刻铭记,他是谁! 凤初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气呼呼的对凤秋葵说:“你傻呀,你对着他干,他一生气打凤初守怎么办?“ 他是知道,广目不是姜无重,激怒了他,即使他是地书也会被打的。 凤初守打不过他啊! 秋葵被小胖子一提醒,不甘不愿的松了手里抓着的胳膊,退了一步说:“你别对初守动手!“ 小胖子立即声明:“他怎么可能对我动手呢,他讨厌凡人,凤初守又不是凡人!“ 在保命这件事上,他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那冷桀无情的广目见秋葵突然服软,身上的杀气淡去,却没好脸色,揪着凤初守朝这片荒芜之地外走。 秋葵想追上去,但后面还有两只鬼,于是狐假虎威道:“你们两,拿上家伙跟上来!“ 伏二与伏三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拿起他们的东西,追在秋葵后面走出了荒芜之地。 在这片荒芜之地外,凤初守终于忍不住了,与广目说:“凤初守不想回去!“ 广目将他扔下来,此时秋葵和后面那两鬼还无踪影,他冷冷道:“在阳间找你的不止这几只鬼,你不回去,你打得过他们?“ “凤初守打不过,你不是打得过吗!“凤初守早有自己的打算,说这句时,面上还带着那孩鬼专有的俏皮。 从前但凡他如此,无人不为这人畜无害模样折服。 可广目却毫无感情可言的问他:“本尊为何要帮你?“ 虽是地书,那些小仙小鬼想得到你无可厚非,但对他广目而言,却并无多大用处。 凤初守乖笑着说:“你虽有广目,却只能看到你想知之事,而凤初守却不同,我才是真正知道天下万物的神!“ 广目听后,面上冷意加深,缓步上前,低头看着那只及他腰部的童子,冷沉说:“那么杀了你,本尊便是这世间知之最多的神--“ 凤初守却是不怕,他还是保持那抹乖笑回答:“你痛恨的又不是比你知道得多的凤初守,你不会杀我,因为这世上,只有我知道我姐想什么!“ “你知道?“广目眼中充满了怀疑。 凤初守面不改色的回答:“当然了,我是地书,这世间怎会有我不知道的人与事?“ 显然,他说谎了,但他说谎时天真烂漫,无人会不信。 广目却生性多疑,不过暂时找不到证据,于是冷颜说:“若你敢骗我,即便你是地书,本尊也绝不留情!“ 凤初守很是生气,叉着腰说:“本以为以前那个姜无重就够讨厌了,你比他还讨厌!你讨厌!“ 善变的广目又改变了对待这童子的态度,他将凤初守拽起来,让他胖乎乎的脸与自己的视线平齐说:“既然你是唯一知道凤秋葵之心的人,那你告诉本尊,要怎么才可以摧毁她对千济的真心。“ 凤初守一见这仙爷是相信自己的话来,当即就摆起谱来,生气提醒:“世人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对我供奉拜祭,我也不见得会透露天机,你广目求我也好歹有个求神的姿态!“ 许是这童子脸十分乖巧可爱,广目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了,便没耐性的道:“本尊绝不会如世人一样,将你作神来供敬!“ “凤初守也没要你也如世人一样,将我当做神来供敬啊!“凤初守指了指他的肩膀道:“我喜攀在人肩上,你让我也攀在你肩上!“ 小胖子的意思是。不求比广目神位高,但至少不能比他矮一截吧! 广目洞悉了他的想法,但他连别人离他近些都厌恶,更别提让个大胖童子坐在自己肩膀上了,于是做出最后的让步,他将凤初守放在前方一块石头上,这般二人站起来便同般高度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 小胖子虽心里不满意,不过见他有所退让也就罢了! “我姐是执魂,她之真心比世人坚强无数倍,连我都敬佩不已,你想摧毁她的真心。几乎不可能!“ 听完这句话,广目眸光一冷,既然不可能,你这小东西又凭什么还想与本尊平起平坐,他当即就要伸手将小胖子从石头上拽下来,凤初守立即强调道:“等等等等??莫急,凤初守话还未说完呢!“ 广目又将他放回去,高昂头颅等着他的后话。 凤初守便问:“她对千济之真心是为何?“ “因为他们一样愚善、固执!“ “错!“凤初守站在大石上手舞足蹈,明明是个小童子的模样,却像个夫子在教导弟子一样道:“大错特错!是因千济也将真心付她,真心对她好。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有关千济的好,那些世人如此的弱点,是贪婪、自私、充满了欲念,你广目只要比他们强,一法手一挥,便可使他们诚服脚底,而世人却也因此善变,他们的信奉来得太容易,背弃也亦然,可是我姐却不同,她没有这些弱点,她是世间唯一的执魂,她坚强、勇敢、拥有大爱,你要摧毁她的真心,怎可能与你摧毁世人的信仰的法子一样呢?“ 说到此处,广目眸光缓缓落下,未否认,但面目冰冷。 凤初守说:“你无千济的真心,又如何能触及她的心呢?“ “无心便是无心,本尊就算无心,却比千济强大,千济不能令世人永远信守承诺,但我广目可以让世人永远铭记!“ 这世间有什么是他之力量,不能摧毁的呢? 小胖子口水都说干了,原以为这冰坨子能化些冰渣,听此,也失了些耐性,叉腰怒吼:“都说了,你用对付世人的法子来对待姐姐只能适得其反,让她只对你生厌!“ “本尊便是要她生厌!“广目想也未想的回答。 “哈哈哈!“小胖子捧着肚子,坐在大石上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生来无心、无觉、无感,连口是心非时都浑然无觉!“ 广目冷笑,“本尊口是心非?“ “不是吗?“小胖子跳起来。问他:“除了腥味儿,你食之无味,无论吃什么都不够,你便觉是这副肉身累赘,是啊,这副肉身怎不累赘呢,连小小世人都知的酸甜苦辣,你广目却不知,可你却说是世人浅薄,浅薄吗?为何在那春香楼里,我姐亲手给你煮的一碗面。你第一口尝到的滋味儿却令你流连忘返?但当段采南问起是否吃出了味儿时,你却说不曾,这不是口是心非吗?“ 广目身上的冷意又升,目中满是杀气。 小胖子也不想彻底惹恼了他,故作轻松的摆摆手奉承道:“第一口知道人间滋味儿有异常表现也实属正常,并不是什么丢脸之事,就如凤初守我第一回吹到阳间的风,我都开心得飞起来了呢。“ 说完,注意到广目杀气减了几分他也免不了劝诫道:“你就是杀气太重,杀念太重,你说说你,前三百年杀了那么多人,让你快乐了吗?“ “快乐是何物?本尊要它来作甚?“广目根本不屑。 小胖子便细致告诉他:“第一回,在河仙村,你在屋里吃到我姐煮的面,抬眼看到她与爷爷坐在屋外的背影,那时你的心情便是快乐!第二回,你要我姐为你去摘寅时的桂花、取山中的泉水、她怕错过时间,等一宿未睡,将那壶淡香的桂花茶送到你面前时,第一口酌香入喉时你所有的心情也是快乐!第三回,你要杀龙立威,我姐抱住你的裤脚,低声请求你留水龙性命,说这并非她想要的聘礼时,你所感到的心情,亦是快乐!!广目,你说,这快乐你要它来,可有用?“ 广目曾问身边侍奉之人,柿子甜是何滋味儿、桂花香是何滋味儿,每每问及,得到的答案,都与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一样遥不可及,唯有凤秋葵让他尝到了这世间酸甜苦辣。 可是广目啊,却从不知入口时,所尝味道后那异样的感受是为何物。 现在凤初守告诉他,那是快乐! 见他久久不说话,小胖子又轻声说:“世人皆说你无心,其实凤初守知道,你并非无心,只是你的心在沉睡着,只有我姐能唤醒你的心??“ 广目冷声打断她道:“你知道得太多了,世人欲得你,是为知道更多,而本尊为得你,必是让你闭嘴!“ 小胖子却一丝儿也不带怕,他扬起胖脸来说:“那现在我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吧?“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5:心虚 广目不答,这是他在地书大人面前,最后的高傲了! 秋葵这时带着那两只鬼追上来,见凤初守还好好的,松了口气,问道:“初守,你受伤的地方可还好?“ 凤初守摸摸手:“姐,我手受伤了!“ 秋葵是知道的,为了救他,他自己入了伏神阵,被阵里的神雷劈了几道,她这一听,忙关心地走进来,低头查看。 不过就表面看,倒不是皮烂肉裂的伤,所以看不见伤来。 凤初守自然知道她看不见伤,难过的强调:“伤到里面儿了,疼!“ 灵身受伤,非同小可,秋葵担心的说:“这可如何是好呀!“ 凤初守说:“姐姐帮我吹吹,兴许能感受些。“ 秋葵毫无怀疑,低头帮他仔细的吹了两下,他开心的说:“真的,好受许多了。不过,凤初守刚被压在阵内时,被神雷劈了脸!“ 秋葵立即去看他的脸,也看不到明显的伤。 小胖子就自己碰了碰,疼出声来:“哎哟!疼呀,姐姐帮凤初守吹吹吧!“ 秋葵认为这样不行,她顾虑的说:“真受了伤得帮你养灵呀!“ 凤初守很执着要求道:“吹吹就好了,你帮我快点吹吹!“ “好吧好吧!“秋葵无奈,也看出是这家伙耍赖,但想着他奋不顾身来这无知之地来救自己,这些小心思就满足他吧,于是低头下去正要帮他吹吹伤口。小胖子突然被一旁的广目揪着胳膊提了起来。 “哪儿痛?“ 凤初守像被揭穿了小把戏的小孩气呼呼地瞪着他大声强调:“凤初守手疼,脚下疼、肚子疼、脖子疼、哪儿哪儿都疼!“ “哪儿哪儿都疼!“广目还是那副雷打下来都不变色神情。 秋葵本就忌惮他,一见他碰凤初守就特别紧张,忙伸手过来抢广目手里的小胖子。 察觉到她的意图,广目将手轻轻一抬,秋葵的手便抓空了! “你放开他!“ “不放!“ “你到底要做什么?“秋葵一脸生气,总觉得广目与那些鬼灵一样,随时会对小胖子不利。 广目其实并无此意,被凤秋葵误解,心中实在不快,本易怒的他刚要发火,却突然想到前不久凤初守说的话;要摧毁执魂的真心。不能用他惯用的方法! 千济用他的真心俘获真心,他广目虽没有真心,但世人的心极易伪装,这又如何难得了他?于是他神情一变,温声道:“本尊是见他受伤,欲帮帮他!“ 小胖子表明态度道:“凤初守不要你帮!“ “这由不得你。“广目自作主张,指着跟在秋葵身边的伏二伏三说:“地书大人伤疼,你们来帮他吹。“ 这二鬼哪儿敢不听,忙上来对着小胖子的脸一阵吹。 “滚开!讨厌!“小胖子将他们推开,愤然道:“凤初守不痛了!“ “真不痛了?“广目眸里飘着一股得逞的笑意。 小胖子不理会他,回到秋葵身边,安静的走了一会儿。 回阳间的路很远,他们来时,情况危急,风疾电闪一般,回去时却没有那么急了! 秋葵待广目走在前头好远时,悄悄问小胖子:“初守,方才你与广目说了什么?“ 小胖子就知道她会问,早有准备的回答:“凤初守警告广目对你好一点,不可再伤你的鬼,还时时要你伺候!“ 秋葵一听,心头颇有些感动,想来小胖子十分清楚,这些日子她在广目身边受尽委屈,这才去劝告广目。 可她又格外心疼小胖子,说:“这广目十分顽固,又目中无人,初守弟弟对他说这些话,他定会恼怒!“ 难怪方才要如此对待小胖子,原来是在报仇! 她担心的嘱咐道:“初守弟弟以后千万不要再为了我去与广目说什么了,他极恨别人与他作对!“ 说到这个,小胖子不免要问她:“既知他极恨他人与他作对,姐姐为何还要与他作对?“ 秋葵未做思考回答:“不与他作对,便是要背弃我对我夫君的真心,我做不到!“ “姐姐可以秉持自己的真心不妥协,那凤初守也有自己的真心要守护呢。“小胖子门门不乐的说:“姐姐就只看得见自己的真心,却看不见凤初守的心。“ 听此,秋葵一怔,凤初守的心? 她目光移到面前的小胖子身上,见他那一脸认真的生气,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确实从未关心过凤初守的心。 她眼里只有自己对姜无重的真心,却忽视了身边其他人的心。 她心里抱歉,便蹲下身来牵着小胖子的手,关心的问:“那初守弟弟有着怎样的心呢?“ “那就是??“凤初守想了想,声音变得洪亮说:“凤初守的心,便是要留在阳间!!“ 秋葵皱眉,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但是她还是得说:“初守,我们当初与纣阴做过约定的,一月之期已到,现在阴司因为你闹得不可开交??“ “阴司就算没有凤初守,他们照样还是在争斗夺权,我为何要回去?凤初守绝不回!“ 见小胖子这般坚定的样子,她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初守,从第一日你与我回阳间起,你就没打算要按约回去?“ 小胖子也无需隐瞒了,他昂着骄傲的大头,“凤初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离了仙台,能去阳间逍遥自在,才一个月,就想让凤初守回去?门儿都没有!“ “可是君无戏言,我们有过承诺,就必须遵守!“在面对承诺与对错上,凤秋葵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 小胖子却耍着无赖告诉她:“你君无戏言,可我是小孩儿,童言无忌!“ “凤初守!“秋葵语调提高,想冲他发火,但又是不忍,最后只得低声说:“你不可以这样,你是地书,你有你的责任!“ 小胖子气氛道说:“谁乐意做地书吗?凤初守从未想成为地书,可自我化灵开始,凤初守便是地书,仙台之上,看尽这阴阳两间之事,是人是鬼都有过往、有前生今世,是人是鬼皆有名字,张三李四王麻子,卑微如尘埃,而偏偏我却没有,他们称我为神尊,他们又有一日真将的奉作神尊?还不是想利用我知阴阳之事为他们谋取权利,难道我的存在,便是他们争权夺利的棋子吗?“ 这是第一次。小胖子对她说起有关自己的心,秋葵先是没作声,被问及,她面有动容,轻声回答:“你不该是他们争权夺利的棋子,不该是??“ 可是她的回答却充满了无力,因为她知道,这世上诸多事,并非是不该,就不存在。 事实也是如此,它不仅存在,还在古往今来上万年中,都像真理的存在着,作为秋葵,她自来不畏权贵、不肯与邪恶低头,是铮铮烈魂,她也因此而骄傲着,但却未能发现与自己如此亲近的凤初守的心,甚至她还与他拼命想要逃离的世界站在了一起,试图劝说他回去,承担他的责任! 小胖子见说动了她,也靠近来,伸手牵起她的手,委屈的说:“我从前没有前世今生、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所在意的人和事,但我现在有了,我叫凤初守,是姐姐的弟弟,凤初守在仙台上做了两万年地书,现在就想留在姐姐身边,做凤初守,陪姐姐去五州河山,渡人间恶灵!“ 伏二与伏三在后面也听得清楚,伏二话少,默默无声,那伏三却是听得感动了。还帮着劝道:“凤姑娘,地书大人真可怜,就别让他回仙台去了吧!“ 凤秋葵才不觉他们会突然转性,没好气的说:“他不回仙台去,你们也回不去苍茫山了!“ 伏三无奈,诉苦道:“其实当初我们并未想要打地书大人的主意,都是伏大的意思,他是我们的老大,我们不敢不听!“ “伏大现在祭灵了,你尽可将罪过都推到他身上!“ 伏三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不会被认同,干脆也不说了! 这头,秋葵面对着如此低求自己的小胖子,再硬的心也无法忽视,又一次陷入了两难之中;一方面,她当然希望小胖子能留在阳间,这样,他便可以不做他讨厌的地书,而是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小灵仙,可是另一方面,阴司争斗她早已见过,若是她,她也不愿回去,但地书若不回仙台之上,阴间势必会因此大乱。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最后受苦的,还是那些无依无靠无所依存的苦命灵。 她为走阴人,无主之魂的守护者,她秉持的初心是坚守正道、拯救苍生,可当她信守的这些道义,与她在乎的人出现了分化时,她又该作何选择呢? “初守啊,好像无论如何做,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 回去仙台之上,也许能稳固这千万年来的和平,可那和平之下,却任然充斥着无数阴谋诡计、也有无数弱小的灵在此中殒灭,而不回仙台上,凤初守可以留在他喜欢的阳间,做着他想成为的人,但是他终究是地书,又如何能摒弃自己的责任呢? 第一回,秋葵意识到,原来自己秉持的初心,并不能每次都能帮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小胖子自然知道,她此刻十分矛盾,他道:“现在阴司已经因为此事脑开了,那最大的两方势力早就暗斗了数千年,他们会有今日的局面,也并非是因为我而起,只不过我恰是他们揭开的这最后一层薄纱而已,现在,即便我回去仙台之上,便能清楚他们为了争夺权力的野心吗?“ 秋葵知道,欲心此物,有多可怕,它能溟灭所有朝向美好的事物,无论阴阳,两间皆是如此。 小胖子抓着她的手用力,低声求道:“姐姐,别让我回仙台去好吗?那只有无尽的苍凉,和看不完的丑恶灵魂,就让凤初守陪在姐姐身边,陪姐姐找回他的主灵,好吗?“ 秋葵皱眉,面对如此卑微祈求的小胖子,她那不易被说动的心也动摇了! “姐姐??“ “好,初守先留在姐姐身边吧!“她早就知道,自己力之薄弱,无法拯救这世间所有的弱小之灵,但她却可以暂时满足凤初守的心愿吧,这是她唯一能帮他做的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叹道。 小胖子见她终转变了态度,爬上她的肩膀,像从前一样,开心的黏在她脖子上。 已走出很远的广目回头,正巧看到这一幕,又不走了! 小胖子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把抱住秋葵的脖子说:“姐姐放心吧,以后有凤初守在,凤初守会保护姐姐的!“ 秋葵当然知道他会保护自己,但她很清楚广目的脾性,她叮嘱道:“弟弟以后不要为了我去与广目作对了,他自私残暴,毫无怜悯之心,杀神灭佛皆在他一念之间!“ 小胖子特别感动的问:“你这是替我担心吗?“ “姐姐当然是担心你啊!“她不怕广目,是因她是执魂,广目再猖狂,总不会杀了她,顶多是打打她的鬼来威胁她。 “那凤初守就更要保护你啦!“小胖子拍了拍胸脯道:“你大可放心,从今日起,广目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姐姐了!“ “为何?“秋葵停步,斜睨着那张胖胖的小脸,也料到刚才小胖子一定与广目说过什么。 小胖子深意一笑,并不告诉她详细。 而当秋葵走到广目身边时,小胖子就被广目一把揪了过去。 “干嘛?我不想自己走!“小胖子冲广目喊道。 广目冷冰冰的说:“不想走,本尊带你走!“ “我要趴在我姐的肩膀上!“小胖子突然想到什么,提出要求道:“那让凤初守趴你肩??“ 广目不等他说完,便拒绝道:“不可能!“ 他就打算这样提着小胖子走! 小胖子很生气,从来无人这般对待他,就好像他只是个包袱、是多余的一破小孩儿! “姐!“小胖子大声唤道。 凤秋葵已等不及了,伸手来抢广目手里的小胖子。 广目又是手一抬,秋葵只能摸到小胖子的脚,她用力往下拽,广目并未费什么力气提着凤初守,但她就是丝毫拽不动。 小胖子还在喊:“姐,救命啊!他要害凤初守啊!“ “你把他给我!“秋葵很对广目此举十分愤怒,特别是听到小胖子撕心裂肺向她求救时,她更毫不怀疑,无情暴戾的广目会对凤初守痛下杀手! 广目瞅着她恨不得将自己吃掉的脸,本是要发怒的,但撇眼见到小胖子有一时得逞的笑,便明了! 他竟瞬间在脸上挂起一抹笑意来,将小胖子抱在手上说:“本尊不过是看他太胖,怕他将你压坏了!“ 秋葵怎可能信?一脸诧异的望着他。 广目既已打定主意要换种法子对待她的真心,便用手轻抚了一下小胖子的头说:“凤初守,你告诉她,是不是?“ “呃--“小胖子并不打算立即回答此问,他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打转,随后也展露笑脸对秋葵说:“是,他不让我趴在姐姐肩膀上,怕凤初守这毫无重量的灵身压坏了姐姐,这是因为,他想让凤初守趴在他肩膀上!“ 前不久才说不可能的广目,这时却不拒绝了,目视着小胖子爬上自己肩膀,并且蹦了蹦,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坐下,他赞叹道:“嗯--广目王的肩确实比姐姐的宽广,凤初守很喜欢!“ 广目也面无不适,转身带着凤初守走着,再往前,便是出阴路了,若无意外,他们很快便能回到阳间。 秋葵望着广目的背影一脸惊愕之色,难道广目对地书也有所求吗?所以才妥协了? 阴间无知之地一趟,阳间才不过半个时辰,秋葵从自己的肉身中醒来,屋里黑黢黢的,没点灯,不过她赤魔眼可视物,便看到姜无重的肉身盘腿坐在旁边正闭着目。 想是在广目发现秋葵的魂被伏灵四仙勾走之后。便将她的肉身带了回来,随后魂体出窍去了阴间。 此时她醒过来,广目却未醒,也不见凤初守,心里担心,正要下床去寻,却因魂体刚回肉身不适应,一下子扑在了地上,吃痛之余,她眼前多了一个人站着,此人脚上穿着一双绣白莲的布袜,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床的方向。见床空了,才吐出一口气,说:“你是鬼啊?“ 这明明是肉身啊,起来走动都毫无生息,比鬼还吓人。 上头回答:“我是广目!“ 秋葵撑起胳膊,“我当然知道你是广目!“ 广目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她赶紧往后缩了一点,问:“你做啥?“ 上头神色如初,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因前些日子二人的相处,秋葵未能明白他的意思,虚着眼睛打量起他伸来的手,看到手上皮肤光滑白皙。与她的手简直是天壤地别。 广目伸手久等不来她,终是忍不住问:“你要趴在地上几时?“ “啊!“秋葵这才明白过来,那自以为是的广目王竟是伸手拉自己起来啊! 她却一丝也不感动,因为凡事反常必有妖,他必定是在算计什么。 唯恐她不领情,又惹怒他,秋葵伸出一个手指头轻轻点了一下广目的手,意思意思。 这动作太过敷衍,怎可能逃得过广目的眼?他伸手反抓起秋葵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站起身以后的秋葵内心忐忑,不安问:“你把凤初守怎样了?“ 广目冷声回答:“他能怎样?自然是回去他肉身里去了!“ “他肉身在何处?“秋葵忙问。 “本尊为何要??“他说到一半,语气又平缓了些说:“本尊并不知晓。“ 秋葵像是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秘密,藏不住怀疑问:“这世间也有你广目不知之事?!“ 这分明是在说谎,但她也不急着揭穿,而是询问道:“那两只鬼呢?“ 广目指了指门外。 秋葵几步过去,将门打开,便看见伏二与伏三正恭敬地跪在外头,但这恭敬显然不是对秋葵,而是对广目。 他们害怕广目,连广目的指头动一动,都能令他们心神巨颤。 可在下面时,广目明明答应,将这两只鬼留给凤初守的,可此时,凤初守不见了,只有这两只鬼了! 她回头打量了广目一眼,见他虽还是从前那副冷漠姿态,不过对她的态度明显有所转变,这其中不然有鬼! 广目被她盯得很不自在,遂开口道:“这两只鬼你不想杀了也好,留在你身边也能帮你助长些修为。“ 听听,字字是在替她打算,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以她对广目的了解,他会有这样的改变,一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 她说:“广目王,我修为低。魂体归位,按理说我应该在你之后才是。“ 可是她醒来时,广目却还未归位,他去干嘛了? 秋葵苦思广目改变的原因无解,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你将凤初守交出去了!“ 广目本是听了凤初守之言,想改改性子,好好待她,好让她也感受一下自己的真心,可谁知自己丢下脸来呈现出改变,却被凤秋葵当作是迫害凤初守的心虚,内心自然生气。但又不愿前功尽弃,便迫使自己压着怒火不发,清声道:“本尊是不喜那小东西在面前碍眼,但??“ 他话未说完,秋葵只听了前半截,便断定他是忌惮凤初守有无所不知的本事,还多次挑衅于他,因而怀恨在心,便将凤初守交给了那些想争得他的势力,她气得一把揪起广目的袍领质问:“你将他交给谁了?隔壁院子的鬼仙?或是纣阴神荼?还是凤云烟?“ 广目视线下移,落到秋葵揪着自己领子的手上,这一刻,他开始怀疑凤初守之言了,他阴沉着脸说:“本尊再说一次,本尊不知小东西去了何处!“ “你说谎!“秋葵十分肯定! “本尊为何说谎?“ “若是我冤枉了你,你早该发怒要吃人了,可今回你却一反常态,到现在,你还任由我揪着你的衣服,若非你做贼心虚,又何须如此?“ 两人这般对峙着,门外跪着的两只鬼也觉得凤秋葵说得分外有理,但因忌惮广目王的淫威,不敢将此表露半分。 广目被她这一提醒,赶紧伸手拨开她的手道:“本尊就算要将他送走,送就送了,何须要在你面前心虚?“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6:叠纸人 广目今日的语气、神情都是反常,秋葵从未见过,只当他是心虚,他越不肯承认,秋葵就越确认。 广目气急了,指着门在那两只鬼问:“你们说,本尊可有对那小东西做什么?“ 伏三忙跪地帮他解释道:“凤姑娘,您确实冤枉了大仙,刚才我们从下面上来时,因为你要回肉身里去,大仙怕你在无知之地太久,于是先帮你归了灵,随后才自己回了肉身,我们在外头看得真真的,至于地书大人,他向来神出鬼没,他若不想现身,还真不好找,跟广目大仙无关!“ 听着伏三的话并无不妥,不过秋葵却不信,她还是怀疑广目,一定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不然以他之脾性,绝不可能被她冤枉还不发威。甚至力证自己清白? 要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臭脸实在难模仿,秋葵会以为这仙爷被鬼上升了! 她也不愿再多说什么,迈步往外走。 伏二伏三起身让路,广目见她要出去,也知道她定是去找凤初守,两步过来抓住她的手。 秋葵回头,目光扫了一眼被对方抓着的手,问道:“干嘛?“ “本尊陪你去!“广目冷声道。 秋葵惊诧望着他那张冰山脸,自己听错吧? 陪??陪她? “走啊!“ 广目拖着她往外走,伏二伏三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未侍奉好,被广目给灵祭了! 他们人才走到院外。碰见代碧萝进来,想是夜里出事,她也知道些,听到声响,便过来查看,却见广目牵着秋葵的手出来,整个人一怔。 “仙主??“ “嗯。“ 广目并无什么话要交代,径直从她面前过去。 秋葵清楚的看到代碧萝脸上的失落,竟有些为她难过。 他们出了余家,听见村子里鸡犬叫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村了,这时候才不过三更天。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恐怕不是活物。 秋葵本就担心凤初守的安全,听到那头声音有些紧张。 广目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声音清淡的说:“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秋葵脚步一顿,诧异望着他。 “怎么?本尊脸上有什么?“广目能识人心,却唯独不能准确判别她心中所想,所以面对她来,更多疑问。 秋葵埋下头不答,她只觉得刚才那一刹,广目像极了姜无重,说的话也一样。 也许是她太想念那个温和平静的仙,所以才会觉得这冷漠无情的广目像他。 她在心里责怪自己,广目怎么可能像姜无重呢,他们除了同用一副肉身以外,真是全然不同。 旁边的广目见她低头,眉越皱越深,好奇问:“凤秋葵,你在想什么?“ 秋葵回答:“告诉你,又该发火了!“ 广目便说:“你说来听听,本尊这次绝不发火!“ “呵呵。“ 秋葵冷笑,又不说话了! 到村前还有段距离,广目停下来,不解问:“你又冷笑什么?“ 秋葵便答:“你说你不发火,我才不信!“ 她可没忘,前不久他才在无知之地里,对已经求饶的伏大出尔反尔,从此可见,广目不仅暴唳难懂,还不信承诺,所以他说的话,绝不可信。 广目极想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又强调:“本尊对他们无诺可守,但从此以后,答应你的事,定会做到。“ 秋葵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从无知之地出来以后就怪得很,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广目的阴谋已再明显不过,不过要他亲口说出来很难,他便压抑住好奇,又继续往前走。 村前,这大半夜的,竟然来了一队穿着红衣的人马,他们安静的站在村前的土路上,没有人说话,刚才村里的狗便是吠这个。 乍一看,秋葵以为这些全是鬼,心头惶惶不安,但仔细一看,那些身穿红衣的人竟是人,他们下面都有影子,只不过这些人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这些人是谁?“秋葵问道。 广目也没有答,他对旁边的代碧萝吩咐道:“是送礼的,你去前头,找个能说话的前来说话。“ 代碧萝点头应了,转身朝前方那队人马走去,秋葵则站在一旁看着,发现那些人即便是有人走在他们之中,依然不动,就好像不是活人。 知道她好奇,广目在旁主动对她说:“昨日雨刚停,路上泥软,你看他们踩过的地方,可有脚印?“ 秋葵便去看他们的脚和来时走过的路,发现路上真没有脚印,这就奇怪了,有影子却无脚印,不是鬼,那是何物? 广目瞧她脑瓜子转不过来,忍不住提醒一句:“有影子却没有重量之物,是什么?“ 秋葵立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纸人,他们皆是纸人!“ 这些纸人做得活灵活现,能走能动,大半夜穿着红衣,牵着马车出现在河仙村外,真是够吓人一跳得了! 按广目吩咐的代碧萝比秋葵眼力好些,广目一对她说去找个能说话的主,她就知道这些不算活物,所以她几步来到这只队伍前,出声问道:“三更夜半,纸队牵线,能说话者,上前问安!“ 她话音清铃般在纸人队前传过去。音落下之后,她就等着其中有人回应,不过却并没有。 “噗噗噗--“天空上传来鸟儿翅膀扑腾声,代碧萝抬头一看,见一只长满红羽的鸟朝它飞来,她伸手接住鸟,发现这也是只纸鸟,不过做得格外逼真,连每一片羽毛细节也用彩笔画得栩栩如生,若非她伸手摸住了,绝不会认为这是用纸做的,可见做此鸟之人技艺之高超。 那纸鸟嘴里含着一张纸,代碧萝伸手拿过来,那纸鸟便在她手中飞走,盘旋在上空。她随后打开那张纸,便见纸上写着一行咒语,那咒语在刹时间散开,周围的纸人便动了,有的手里提着灯照明,有的拿着各色乐器,弹奏起来,乐声悦耳,有的随着乐声旋转翩翩起舞,还有的纸人从马车内抬出巨大的箱子,箱上还带着大红色的喜花,没多久,一个又一个大箱子被抬了出来,整齐摆放在村外的坝子上。 广目冷漠看着这一切,并无多少惊喜,与之相比,秋葵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脸为之叹为观止的模样。 听广目说,这些纸人是来送礼的,她便甩开广目的手跑到箱子前细看,便见这些箱子里装着绫罗绸缎、金银财宝。 本以为这些也是纸做的,她伸手一摸。绸缎丝滑亲肤,如假包换。 “哇--“她上一次看见这么多值钱东西是从云烟观内挖出黄金。 “喜欢吗?“广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秋葵赶紧收起自己那对宝物稀罕的表情回答:“世人哪儿有不喜欢钱呢。“ “这些都是你的!“广目道。 秋葵惊讶望着外头站着的那些纸人,问:“这些纸人是你的?你还会叠纸人?“ “叠纸人有什么可稀奇的!“广目傲色说:“本尊有得道者神魂,世间诸法有什么能难到我?“ “那你啥时候叠的这些纸人?“她可记得他这些时日皆在村中品茶看雨呢。 “本尊又未说这些纸人是本尊所叠!“ “那你刚才那般说话,会让人误以为是你叠的。“ 广目不屑道:“宋氏叠纸术虽是当今天下纸术门中之首,可这些纸物却入不得本尊的眼。“ “宋氏?“秋葵面上吃惊,她记得之前听代碧萝提起过,信奉姜无重的八大家族中,便有一家姓尤,难道就是眼前这些? 尤氏送礼,看来他们也是继代家以后,信奉广目的玄门家族了! 至于他们送的什么礼,秋葵也不傻,那每口箱子上皆挂着大红喜花,定是听闻广目要大婚,所以他们前来送贺礼,所以广目才问她喜不喜欢。 她将手里拿着的那段绸子轻轻放下,沉声道:“绸缎虽好,可这色彩斑斓华丽,我还是喜欢那缕青衫。“ 姜无重在时,从未给过她金银财宝,华丽衣裳,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那身青衫有什么好?“广目不懂,世人可为财作恶。泯灭人性,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不要,他虽不知钱财能带来怎样的快乐,但却看尽了世人用钱财带来的所有虚无之梦,他从未见过一个不为钱财所动之人,凤秋葵除外,他将他用送去的黄金全都施舍给了那些流民,也没想给自己留来做什么。 她就像专门生来与他作对的,让他又气又不能灭! 秋葵告诉他:“青衫虽不名贵,穿着舒服,我也喜欢华丽的道袍,喜欢归喜欢,但也不是非一定要,钱财也是,钱是这世上的好东西,钱能买来肉大米充饥,能买衣服暖身,能修屋筑房,不止这世间之人,连死了去到阴间,无财路也不通,钱能使鬼推磨,可钱却买不来良知、正道、大义!“ 而这些恰恰是秋葵最看重之物,所以她才不会因为钱财像世人一样蒙蔽双眼,利益熏心。 从前广目无觉无感,才分外好奇这其中缘由,听到秋葵说这些,倒是头一回说到了他心坎上。 他从来不懂,这钱财有何迷人之处,只知世人喜欢,所以他便拿来送给秋葵。 原来秋葵不喜欢啊! “那你想要什么做聘礼?“他问得特别认真。 秋葵愣了一下,她未曾想过要嫁给广目,更未想过要什么聘礼。 广目又道:“这世间之珍宝,本尊皆能为你寻来,只要你想要!“ “我要之物,你恐怕不能给我!“ “哦?“ 广目不信,这世间,除了心他没有,他什么不能有呢? 而秋葵要得,恰恰就是这颗心,但不是广目的心,而是属于那有仁慈怜悯之心的姜无重的心。 广目说过,他的心死了,所以千济的时代结束了,由他广目继续存在着。 秋葵说:“我要他的心,他回来,回到我身边,你可以给我吗?“ 广目先前等待她回答的神情一沉,像天际中曾有过微光的星,逐渐黯淡在灰暗的夜空之中。 “他回不来了,本尊要说几遍?“ 秋葵苦笑,“看吧,我就说你没有,也给不了!“ 这时在外头那些纸人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个赤脚孩童,头上扎着两团圆发,带红绒毛球,面带笑容跑上来,这次秋葵有意去看她的脚,发现有脚印,证明这不是纸人,而是一个大活人。 童女到了跟前,朝着广目一拜,又对着秋葵一拜,恭敬道:“宋家第五十七代传人宋双喜拜见广目王,拜见神女大人!“ 广目冷冷扫了童女一眼,突然袖子一挥,愠声道:“如此纸术,也好在本尊面前现眼,你宋家想是无人了!“ 宋双喜本是来送礼的,她年才十岁,与代碧萝一样,从小敬仰上神仙主,能亲自来为仙主送喜贺礼,她准备了整整半年了,这些纸人与刚才那只栩栩如生的鸟皆是她亲手所叠,本想在见到仙主尊容时得到夸赞,却未想一来便被数落技艺不精,她惶恐地跪地自责道:“双喜学艺不精,丢了宋家的脸,丢了仙主的脸,仙主请息怒,请责罚双喜!“ 代碧萝从后面过来,看出广目偶然发怒有因,她与这双喜宋家算得上世交,这般竟被秋葵牵连,自然为双喜不平,她开口为双喜求情道:“仙主,双喜从南江过来,必是长途跋涉??“ “闭嘴,本尊何时要听你说话了?“ 代碧萝委屈低头退到一边。 宋双喜年幼,不忍代碧萝为她受责骂,急忙开口说:“是双喜不好,仙主请息怒!“ “息怒?“广目指着外头站着的那些惟妙惟肖的纸人说:“立即拿去烧了,本尊便息怒!“ 那些皆是她之心血,毕竟是孩童,宋双喜脸上满是不舍与难过。 代碧萝深知广目喜怒无常,生怕双喜迟疑又受责骂,赶紧小声劝道:“双喜妹妹,烧了便烧了吧!“ 宋双喜不肯,哭声求道:“仙主,这些是双喜日日夜夜叠出来的,虽技艺不精,却是我之所有了!“ 叠纸人的叠的纸物就如走阴人养的鬼物,是她们行走江湖的根本,如何能轻易烧弃? 广目失了耐心问:“本尊让你自己烧,便是唯一恩赐,不然本尊帮你烧!“ “不要!“ 宋双喜跪在地上,委屈的抹着泪。 秋葵也不傻,她亲眼看到广目喜怒转变,知道是自己的话惹怒了他,终究不忍看这女孩如此难过,也出声问道:“可以不烧吗?“ 广目冷目看来,“为何不烧?“ 秋葵回答:“这些纸物定是她珍爱之物??“ “若是珍爱,便该通通敬奉给本尊,而我最是痛恨见世间之人,有所珍爱!“广目咄咄逼人,又是那副目空一切要毁掉万物之势。 宋双喜听此,也知道这些宝物她是留不得了,抽泣着起身道:“烧!双喜会通通烧了!“ 秋葵拦下她。“等等。“ 宋双喜抹了抹泪,不知她还要做什么。 “广目王若是对我不满,无需将怒火发到旁人身上,她不过是个孩子!“ “凤秋葵,你惹怒了仙主才害得双喜妹妹要亲手烧去她珍惜之物,此时又何以出来装好人?难道是嫌你引仙主怒火不够吗?“代碧萝愤愤不平道。 “烧!“ 广目再下令,宋双喜只得朝自己的纸物走去,手里抹着泪。 “那我要留下这些,就当聘礼,如何?“ 广目已转过身去,并不看她,但是也未再下令不烧。 宋双喜见有转机。站在那些纸人队前,满眼期盼的望着秋葵。 秋葵发现,似乎自己每次低姿态请求广目,他都会有所动容,便低声说:“我不是不喜欢你送我的钱财锦衣玉帛,只是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但这些纸人特别有趣,做得如真人一样逼真,我极其喜欢!“ 广目何等高傲,前一刻还在发怒,后一刻要他当作什么事未发生转变态度确实很难,所以他冷声说:“你们世人之喜好尤其多变。今日本尊将此赠与你,你明日便又不喜欢了,那本尊岂不是无颜面!“ 秋葵忙保证道:“不,我喜欢之物,便会喜欢很久很久,绝不会喜新厌旧!“ 那位仙爷听此,才总算收起那抹怒色,转身对宋双喜道:“听到了吗,神女大人要你这队纸人做聘?“ 那顶着两个绒球头饰的女孩立即转悲为喜,俯身做礼道:“多谢神女大人,多谢神女大人!“ 代碧萝白了秋葵一眼,明明是秋葵惹怒了仙主才要烧纸物,可却也因她区区两句,便让仙主改变了主意。 她越来越确认,仙主因为凤秋葵正有着某种转变,这种变化,使得她与仙主之间越来越远。 宋双喜来到秋葵身边,对着她的纸人对吹了一声口哨,那些纸人便动起来,围着秋葵身边跳起舞来。 这时村里人也差不多被村前这音吵醒,纷纷赶来,便见这些与真人一般无二的纸人抬着金银财宝在村前,无不惊叹,他们未曾看到这叠纸术是来自于一个才不过十岁女童之手,他们眼里只有广目王之仙姿神容,纷纷跪地叩拜,以求庇佑。 广目高昂着头,将这些敬仰尽数压在眼底。 除了愤恨,这些世人的叩拜并不能使他有感,唯有目光对上秋葵的眼时,他胸口才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着,他伸手抚摸了一下,确定那是心的位置,难道地书说得不错,他并不是无心,而是此心沉睡许久。只有身为执魂的秋葵可以唤醒。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一种感觉在其中翻涌,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但令他十分好奇,他想立即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于是穿过人群,走向村子的另一个方向。 “仙主,仙主!“代碧萝不知他发生了什么,紧张的追上来,被他止道:“别跟来!“ 他消失在夜幕之中,独自来到村中的河神庙中,此时临近黎明,天上有微光。 他走在前一日才刚被水淹过的庙前。虽村民有整理,但到处仍然留下了水涌过后的痕迹,导致他水红长袍染上稀泥。 而庙中此时睡着许多流民,他们皆是从江上飘过来的祁州人,因为大多数妇孺都会死在路上和江中,所以这些多是青壮年。 这些人穿着褴褛,身上散发着臭气,平日在村子里帮村人做些杂活儿,能换得一些吃食,免于被饿死的命运,到了夜里,他们便躲在这庙中躲风雨。 广目进到殿中,这些流民无不被他浑身强大的仙气所逼,纷纷退让,而他并未多看这些人一眼,径直走到最里面,看见一满身布丁的男子躺在殿壁旁,对他的到来充耳不闻。 “本尊就知道你这小东西在这儿!“他对男子道,随后他一挥袖子,殿里其他流民便匆忙退了出去,庙殿之内,便只剩下广目与那躺着的男子。 男子这才常常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撇了他一眼,“天还没亮呢,扰人清梦,你真讨厌!“ 广目打量对方身上那身脏衣,颇是嫌弃道:“这便是你绞尽脑汁也要留在阳间的样子!这副肉身,是被你糟蹋了!“ 凤初守一下子蹦起来,虽已是成人俊俏模样,却还是改不了那爱叉腰的动作,没好气的回答:“凤初守若不这般打扮,隐于脏乱人群中,又哪儿还有机会引你去阴间无知之地?若没有我凤初守,你的执魂也没有了!“ 广目并不否认,但也因此想起不久前这小东西顾着自己回归肉身去了,凤秋葵却断定是他对凤初守不利,便更无好脸色。不过他未能忘记自己为何来此,立即指着自己胸口问道:“此觉是何物?“ 凤初守眼中充满了好奇,忙起身来,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仔细一听,告诉他:“是你的心“ 广目不信,他强调道:“本尊没有心,从来就没有!“ 现在又怎会有心呢? “你有心,只不过这颗心却不健全,它要你所感受到的一切慢慢孵化出它!“凤初守站直身子,也十分稀奇的问:“从前没有心的岁月,它从未跳动过吧,第一次因为姐姐某句话而跳动时,拥有广阔之目的你慌乱失措,像个不信邪之人走夜路撞了鬼一样,这便是你如此急切寻到我的缘由!“ “本尊应该用线将你的口封住!“广目冷声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7:陈问道 凤初守一听,他要用线缝自己的嘴,哪肯作罢,不肯示弱道:“想知此觉的人是你,跑来此处扰人清梦的是你,不让人说的人也是你,难怪姐姐讨厌你,因为你真真讨厌!“ 小胖子经常说人讨厌,不过多是玩笑话,但这一句,似乎真有此意。 广目也被此言点了一下,道:“世人只会敬仰本尊,凤秋葵却不同,总要与世人不同,与本尊作对!“ “我要是她,我也与你作对!“凤初守往神台上一躺,身上那烂衣服也不知从哪儿找的,破布都掉到地上了,不过穿在他身上,倒有几分洒脱之意。 他的脸上满是灰,不过一双神采的星眸遮不住光,若是他几日前出现在凤秋葵面前,也不难被发现,不过偏偏那些日子。他就巧妙的避开了所有人。 广目听不得人要与他作对,手掌朝前轻轻一抬,凤初守身体被从神台上抬了起来,“这般说,本尊留你在阳间是帮凤秋葵与我作对了?“ “广目,你最好放凤初守下来!“凤初守气呼呼的提议道,他身子半吊在空中,也不忘用那双眼睛瞥广目一眼。 “不放你下来又能如何?“广目对他,毫无顾忌,还悠悠道:“既都要与本尊作对,灭不得她,本尊还不能拿你这小东西撒撒气儿?“ 那头立即不服道:“算起来。我阳间历两万年前就已是上神之尊,比你得道飞升还早,你也该叫我前辈师叔,叫我小东西,真是讨厌!“ 广目轻笑,“这世界以辈高为尊,可在我广目眼中,该是力大者为尊,若能力及天者,便是为天,所有败我手之辈,皆是奴仆!“ 说着。他特意添上一句:“本尊念你是地书,对你已多有宽待了!“ “哼!“凤初守根本不领情,激道:“你也不过也是见此时不好对付我姐,转头欺负凤初守出气罢了!“ 广目也不否认,还附和了一句:“这不是你告诉本尊,要以真心对他吗!“ “你有种你别放我下来!“ 凤初守声刚落下,广目似察觉到殿外有人进来,立即意识到来人是谁,他小指头一勾,被他悬在半空中的凤初守轻轻落到了神台上,并无受伤。 没多久,秋葵与代碧萝还有宋双喜就进到殿中。 广目面色冷然,好像前一刻什么事也未发生,却是凤初守“哎哟“一声叫唤,从神台上滚落下来。 秋葵听这声音耳熟,紧张看去,不正是她担心的弟弟吗,忙冲过去扶人。 凤初守一见她来,就哭着告状道:“姐啊,广目要杀凤初守!“ 广目眉头一蹙,立即意识到这小东西这跟他挖坑呢,出声申明:“本尊未要杀??“ 凤初守嗓门儿颇大的喊道:“广目怕我助姐姐对付他,所以跑来杀我,姐姐救我!“ 秋葵本就认为广目对弟弟不利,此翻亲眼见到小胖子从神台上落下来,对他的话根本没有怀疑,当即怒指广目道:“你敢动我初守弟弟,我便??“ “便?“广目心头不悦,眸间倒不曾表露分毫,想这丫头上次威胁说要与他拼命,不知今回又能说出什么来,竟然有些期待。 秋葵顿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拼不过他,得说些什么他在意的事才能有震慑之力,于是她脑子一转,愤然道:“我便不嫁了!对,不嫁了!“ 广目觉得好像,他霸道惯了,根本不当回事儿,还说:“本尊要娶你便娶你,你说了不算!“ “看吧,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装不下去了吧!“凤初守大声说:“姐,他为了??“ “你闭嘴!“广目知道这家伙要说什么,为了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才施法封住了他的嘴。 “呜呜--“声音出不来,小地书只得指着自己的嘴向秋葵求救。 “广目,你给他将嘴打开!“ “不开!“若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可能就有灭了凤初守之心了! 此时见秋葵那般激动,他似也不愿继续闹下去,勉强道:“若要打开也不是不行,若他不再开口乱说,本尊便开恩!“ 秋葵不解道:“我弟是地书,何来乱说?“ 反正她记忆中,初守言之必真。 “他非乱说,那是本尊乱说?“ 秋葵撇撇嘴,道:“你自己做过的承诺也可马上出尔反尔,你之言,必然信不得!“ “你--“广目气急,他明明前不久才与这女人说过,他与别人说的话,可不作数,但是与她说的,必定兑现承诺,她根本就不信! 秋葵知道,每到这时候,他差不多该要大发雷霆或是找旁人来泄愤了,于是下意识挡在凤初守身前,以备他突然对弟弟痛下杀手! 可广目挥袖间,瞧她那一脸对自己的警惕之色,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声调也降了几分,问:“那要本尊如何做,你才肯信?“ 秋葵与旁边的代碧萝都是一惊,何曾见过广目这般放低姿态? 也是见惯了他那目中无人,张扬跋扈的作风,突见他妥协问自己,秋葵也不好继续那般咄咄逼人之态,她轻咳了一声,想着,要让他做点儿啥来表明态度呢? 她身后的凤初守立即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呜呜--“ 秋葵说:“先将我初守弟弟的嘴大概,剩下的??再说!“ 其意便是,光打开嘴不够。还需得做其他的来表示广目所言非虚。 广目何等精明,心头也气恼,自己已然放低姿态,前所未有,这丫头还得寸进尺,所以未立即答应。 秋葵一见他迟疑,立即斩钉截铁说:“广目王就善于先诓骗别人,得逞后再反悔,连眼都不眨一下!“ “都说是对旁人了!“广目现在听不得她怀疑自己之言,一听就急,干脆将凤初守的嘴打开。 这家伙能说话了,大吸了一口气,眼睛里冒着精光对凤秋葵说:“姐,凤初守看广目好像有点点诚意,咱就先原谅他吧!“ “啊?“凤秋葵诧异,你刚不是还呐喊他要杀你吗? 凤初守说:“人嘛,难免有冲动时候,他还不是人,更是冲动,好在姐姐你及时赶来,压住了他的冲动!“ 广目立即强调:“本尊本就未要杀他,是他多嘴,多言其他,本尊才要教训他的!“ 凤秋葵轻哼一声,又作告状态来说:“姐姐你看,他说要娶你,回头就跑来教训你弟弟,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本尊又不是人!“广目手袖背在地上,若说厚颜无耻,凤初守有五成功力,他可已达到登峰造极了! 不过他也知道了,这小东西深知他心所想,凤秋葵又极宠他,他若对他动粗,他便使坏,所以还是先忍他一时。等他大事完成时,再要这小东西好看。“只要他管住他的嘴,本尊便不再动他!“他冷着脸说完,目光看向秋葵,郑重道:“本尊向你承诺,此诺无虚。“ “行!“秋葵还未作回行,凤初守一口答应。 黎明的光,冲破河仙村不平静的夜。 河神庙外,突然多了一个人,直直站在门口,一股阴风猛吹进庙殿之中,代碧萝与宋双喜因这道风力强劲,赶紧躲到一旁,唯有广目无所动,此风力并不能影响到他。 凤初守已提前知道是谁来了,他立即上前来,脸趴在广目的肩膀上往外看,便见余少柏随风而入。 藏身在余少柏身中的鬼仙一直在等地书之下落,今夜凤初守一现身,他便已感知到,紧随广目而来,他一现身,殿中之人无不清楚其动机,特别是秋葵。她担心弟弟,赶紧上前,企图挡住他进来之势。 鬼仙沉声道:“凤秋葵,你不必拦我,来时我便说过,找不到他我不会走,今夜他终因你而现身,也是时候跟我走了!“ 秋葵在下面也与凤初守承诺,不再逼他回去仙台,故回答道:“他不愿回去,前辈可否放弃?“ “恐怕不能!“ “他是地书,身份尊贵,影响重大,不必我讲你也清楚,何必再此多做无用之事?“ 鬼仙脚步停在庙殿之中,目光看向一身褴褛的凤初守。 秋葵发自内心的说:“前辈是鬼仙山中修行已及上乘的修士,与其他打地书主意之辈不同,秋葵敬重前辈,不想与前辈有动手的时候。“ 鬼仙笑了笑,十分坦然道:“如果非到那时候,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难道就没有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变前辈的心意?如果有,秋葵愿意一试!“ 鬼仙见她如此诚恳,也不想她费心了,十分坚定道:“地书必须与我回去仙台,唯有如此,才能解如今阴间乱局。“ “凤初守不回去!“小胖子在后面大声变态。 鬼仙沉声劝道:“地书大人,这趟玩儿够了,是该跟我回去了!“ 说完,他就像凤初守而来,秋葵立即过去拦他,可谁知,她才刚有这意图,手脚便不听使唤地迈不出一步。 鬼仙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告诉她:“凤秋葵,你拦不住我的,这整个村子,只有一人可以阻止我!“ 秋葵他们都清楚,这个人指的是谁。 广目冷冷站在那边,犹如局外人。 秋葵太了解他了,他已忌惮凤初守在她左右,巴不得鬼仙出手将凤初守带走呢,所以根本指望不上他。 无奈,她在这强大的鬼仙面前,竟是寸步难行;也只有这时候,她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力量有多微薄,不足一提。 鬼仙不久就来到凤初守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恭敬道:“地书大人,随我走吧!“ “不要!“ 凤初守往后退了两步,再次强调道:“凤初守不要回去仙台!“ “你知天知地,也该知道躲不了的,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已经耽误太多时辰了!“鬼仙又向前两步。 凤初守并不怕他,还十分确认的说:“正是凤初守知天知地,才知道,今日我回不去,你带不走凤初守的!“ “哦?“ 鬼仙并不相信,不过目光却下意识落到广目身上,见其仍无动作,就上前握住凤初守的手,“走吧!“ “等等!广目,你快说些什么啊!“凤初守着急的朝旁边冷漠的仙求救道。 广目敷衍说:“走好!“ 凤初守脸上更急了,“不是让你说这个,你知道要说什么,我们在下面说好的!“ 他们说好,他帮广目得到凤秋葵的真心,而广目要帮他留下来! 但显然广目临时改变了主意,他突然觉得这小东西太狡猾,留在身边坏他大事,反正他也大概知道如何对付凤秋葵的方法了,此时他自己动手必引秋葵记恨,那何不趁此机会借鬼仙之手将他带走呢? 凤初守也早就料到善变的广目可能会反悔,赶紧提道:“若让凤初守回仙台,姐姐必定不会原谅你!“ 广目无动于衷站着,心说,她原不原谅与本尊何干? 但他目光无意间扫到秋葵那一双期盼的眸子时,心里就突然升起一丝未知的感觉,他不知此觉是为何,只得伸手抚摸胸口等待此觉消失。 凤初守告诉他:“此觉为心疼,你从前无觉,所以不曾有感,但如今你有了!“ “此觉因何而起?“广目问道。 凤初守回答:“因姐姐而起,你见她难过便会生起此觉,它如冰水流淌在伤口上,不致命却令人难过,而姐姐也同样因为凤初守被带走,承受这般加倍的心疼!“ 广目在听到他说凤秋葵会承受加倍的心疼时,胸口那感觉便越发猛烈。 鬼仙意识到地书的话正在对广目起到作用,便不再给时间,他伸手一拽便将凤初守的矮胖灵身从肉身内拖了出来。 也因为这拖拽之力,鬼仙灵体也从余少柏身体里出来,殿中之人才得以看见他本尊模样。 凤秋葵显然吃了一惊,一直以为占着爷爷身体的鬼仙是一个像五方鬼帝一样老态的鬼,却未想到,竟是面容英俊,年约二十的公子模样;他身穿一袭黄袍,头梳道头,周身有鬼修之灵的灵气缭绕,面上带着一丝势在必得。 他拖着凤初守就往殿外走,秋葵依旧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走出殿外。 “等等。“ 广目突然开口喊道。 凤初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知道自己游说成功了! 鬼仙便也停下来,十分诧异的说:“原来广目无心是假!“ 广目既已开口,便直说道:“他不想回去仙台,便让他留下!“ 鬼仙道:“所以说,广目王要为他与我动手?“ “听闻太阴山陈问道是如今鬼仙山修为第一,本尊日后本也要去太阴山领教,今日既都撞上了,就不必再等来日了吧!“广目淡淡道,他气势强劲,不过不难看出,在他眼中,这名叫陈问道的鬼仙算得上一个可敬的对手。 陈问道不惧不畏,叹道:“说起来我在太阴山中已有两千年,已许久没与像广目王这样的对手交过手了!“ 作为当今鬼仙山中的泰山北斗,几乎没人敢在他面前比划。他本不好斗,寂寞了数千年颇是无趣儿,听到广目的话有些吃惊,便好意提道:“你才不过两道神魂,五魂缺三,你不是我的对手!“ 广目自来狂妄,气势不减说:“打也未打,是与不是,打了才知!“ 陈问道也十分干脆,他当即将小胖子的灵扔回去说:“你刚去阴间一趟,消耗不少,我陈问道不趁人之危。让你休息一日,今夜子时,我们在庙前斗法,若你能赢,地书留给你,我打消此念,若我赢了,你们也别再多做阻拦!“ 凤初守拍手赞道:“不愧是太阴第一,大气!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广目冷扫了他一眼:怎么又有种被这小东西算计的恼怒之感在胸腔内沸腾? 凤初守余光中感觉到一道利光在身上打转,赶紧讨喜般一笑,道:“待此战结束,你就是我姐夫!“ 秋葵这时能动了。她几步过来将小胖子提起来,这下总算看出来了今日这一遭,都是这小东西打的算盘,她,广目还有陈问道都被他算得死死的! “啊,干嘛呀,当人面儿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凤初守被她提在手里,压低了声道:“凤初守不要面子啦!“ “待会儿再收拾你!“秋葵嘴里挤出这几个字,再回头,陈问道又进入她爷爷的肉身里去了。 “前辈??“秋葵走过去想说几句感激之言,感激他没有直接带走初守弟弟,还给他能留下来的机会,这若换成阴间其他任何一个鬼仙,都不可能发生。 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伸手制止道:“你不必言谢,今夜此战我必胜,到时你再不可阻拦我了!“ 秋葵点头说好。 陈问道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这头,代碧萝担心地靠到广目身旁,说:“仙主神魂不全,接连几日都在耗损,何必为了这小胖灵与这个陈问道动手?“ 她及其了解广目的现状,也看出陈问道非泛泛之辈,按照广目的脾性,是绝不可能做这种毫无益处之事。 也许连广目都没想到,自己会应下与陈问道斗法,不过话都出口,他好胜心极强,不悦道:“你也觉得,本尊打不过陈问道?“ 代碧萝立即低头否认:“仙主法力无边,自然能胜!“ 广目冷面吩咐道:“安排下去的事继续做,别出纰漏!“ “是!“ 他不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秋葵,转身就出去了,代碧萝也跟了上去。 秋葵因他最后那一眼,心里竟有些惭愧。现在她也知道。他们从无知之地回来后,确实是凤初守自己跑了,广目并未对小胖子做什么,是她冤枉了他,她疑惑问身旁的小胖子:“他刚才感到的心疼是真的吗?“ 她想知道是不是小胖子使了什么计谋,让广目有了心疼之感。 小胖子立即对天发誓道:“天地作证,凤初守光明磊落,啥也没干!“ “啥也没干?“ 秋葵才不信! 凤初守心虚的笑道:“凤初守就说了那么一点点,绝没有说太多,不信你问他!“ 她其实并不是不信,她只是不解一件事。 “他不是无心吗?“ 为何会有心疼之觉? 凤初守叹道:“笨姐呐,他对世人确实无心。但是他对你确有心呐,不然你以为,为何他只尝得到你做的味儿?“ 秋葵也不笨,只是向他求证这个答案罢了,她目光望向殿外广目消失的方向,“如此说来,弟弟便是知道他的心,所以才想利用他对我的心,帮你留在阳间,却从未与我说一声!“ 凤初守一听她这话,忙靠上来说:“凤初守也是不得已,那陈问道可非比寻常,除了广目,谁拦得住他啊,至于没告诉姐姐,不也是因为此乃天机,姐姐难不成还要与凤初守置气?“ 秋葵自然不是在跟他生气,她低落的说:“我被抓去无知之地,你自身犯险去救我,我心里不知多感动,怎舍得责怪你不提前告诉我呢,不过是因为我早知你想留在阳间,也鼓起勇气想助你一回,结果却只能无能为力看着??“ 她现在就是个废物,什么都想去做好,却什么都做不好! 凤初守安慰她道:“姐姐,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你的存在就是一种力量!“ 秋葵苦笑,什么力量啊,不过是硬着头皮死扛罢了! 凤初守不久之后,便回去了他的肉身之中,秋葵将他带回家去。 这一日,陈问道闭门不出,在为晚上的斗法做准备,广目自然也是如此,他回去之后,就独自在屋中静修,以恢复自己近来消耗的灵力。 秋葵实在不忍看凤初守那副邋遢模样,回家后便让大胡子烧水给凤初守洗澡,她自己则去取泉池边打水,人到水池边轻声唤了一声:“小龙?“ 那条青色的小龙便从池中游了出来,她松了口气道:“你还好吧?“ 小龙并无回答,露了头就缩进水里不见了! 秋葵也没再多说什么,打了水就回去了,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做好了几样可口的饭菜端到广目门前。 代碧萝此时正守在门前,见她前来没好气的说:“此时来献什么殷勤?不知道仙主静修不准打扰?“ 秋葵也只是过来看看,并没有一定要进去的,她就将手里的托盘端到代碧萝面前说:“那若他饿了,代姑娘??“ “仙主静修时不进食!“对方打断道。 秋葵轻叹,打消了念头,端着饭菜准备离开,却闻背后“嘎“地一声,门开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8:逃离 秋葵听见开门声,脚步停下,而代碧萝脸如芭蕉,绿出了边儿。 秋葵没再多言,端着托盘迈步进入,屋中关着窗,昏暗中可见,广目盘腿坐在躺榻上,双目紧闭时,微光沿着下颚线抵及颈部,再往下看,是清瘦的身子,他自来嫌弃这副肉身,想来便是因此。 “广目王??“秋葵轻脚轻手进去,将托盘放在侧面的桌案上,她身后的门也缓缓关上。 广目睁开双目,他的眸子里总带着一道冷光,令人不敢轻视。 “这是山中野菌,还算鲜味儿,我用慢火炖了一个时辰,你喝一些吧!“她声音很轻,是他从前最想看到的卑微模样。 对方扫了一眼,将腿轻放下来,端过她递来的汤碗。嗅了一下,那香味儿鲜美,是他从前不曾闻过的味道,不过,这其中还夹杂着那股熟悉淡淡的香气,他又疑惑问道:“此香是何物而来?“ 秋葵不知他问的什么,便凑上去端起汤碗闻了一下,回答:“是野菌的香味儿吧?“ 广目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上,随后他伸出手抓住秋葵的手腕将她往身前拉近,才确认,此味儿从她手指间散发出来。 “清晨你碰过什么?“ 秋葵想了想。一早上不过就是烧水做饭,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若是她手指间的味道,她也拿到鼻间轻嗅了一下,推测,应是莲花的香味儿,那多白莲就被她养在泉池之中,她去看小龙时,伸手触摸了莲花,没想到那莲香竟能在指尖停留如此之久,甚至盖过了其他味道。 秋葵已将自己的手收回,广目再次拉到自己面前。闭眼轻嗅,似乎极其迷恋这莲香,甚是陶醉,她怕打扰又惹他不快,只得干站着。 昏暗的房中,咫尺之间的好片刻,无人说话,只有那野菌汤的白烟熏染着灰暗。 “你在想什么?“广目问道,声音就在她的头顶传来。 秋葵微微抬头,仰视对上那双企图看透她心的英眸时,她不慌不忙地将头低下,“什么也没想。“ “你说谎时,眼会眨两下。“广目少有没有生气,但却有种压迫感。 秋葵少许被揭穿的窘迫,转瞬间,便淡化在那双赤红的眸中。 “我在想,要如何对你道谢。“ 感谢他为了凤初守,应下与陈问道的斗法。 “本尊不要你言谢。“广目直言道:“你该知道,本尊要什么。“ 秋葵将头埋得更低,“我已无真心可以给你!“ 广目听此言,感觉胸口刺痛,但他面上并未表露半分,他放开她的手,再端起她熬的汤,慢慢喝起来。 半响,他淡淡道:“千济能为你做的事,我广目也可以,你只消看着。“ 秋葵神色微妙变化,她一时无法理解来自于广目的转变,一心想着今晚广目要为了凤初守去应战,心情更加复杂。 广目又问她:“你为了陈问道之事而来!“ “你??今夜斗法,可有胜算?“ 她这几日与陈问道多有接触,她知道那位鬼仙并非是会夸大其词之辈,他说广目此时并非是他对手很可能是真的。 广目英眉轻挑,已看出她之顾虑。 “你也觉本尊打不过他?“ 秋葵不敢看他。 广目将手中的碗轻轻放下,强调:“本尊从未输过!“ 确实如此,在他神魂独立存在时,他所战无败绩,也不觉今夜会输。 秋葵对他之言毫无怀疑。 “从前,千济出手前,都会问你什么?“ 广目问。 “他会问我,是否相信他。“秋葵如实答。 广目又问:“那你可有什么话对本尊讲?“ 秋葵抬眸对上他的眼,竟在那双孤傲的眼中看到些许期盼之色。 她张开口,终究什么也对他说不出来,就好像她说了对从前姜无重所说的话,便是抛弃了她的信仰一般。 广目立即看出她连一句话都不愿对自己说,眸子黯淡下去,重新将腿盘坐而起,闭目不看她,“原来失望是这般滋味儿!“ 秋葵心软,有些不忍,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我不希望你输!“ 广目不答她。 秋葵知道自己在此也是多余,便将那些碗筷收拾起来端着准备出去。 “等等!“背后传来他的声音。 秋葵再次停下来,见广目望着她的背影说:“今夜这战确实非凡,你既不能为本尊奉上你的真心,便给我一样你珍惜之物。“ 秋葵听后,打量自身,好像除了这几只魂袋外,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什么也舍不得,便将你日日带在身上的绢帕给本尊吧!“他的声音里满是嫌弃。 一张绢帕再普通不过,秋葵没有舍不得,她知道这时候广目问他要,必定对今夜的斗法有大用处,只怕这绢帕无用。她放下托盘,将绢帕从袖囊中掏出来,顾虑说:“这绢帕都旧了,上面还沾了我的血,未洗干净??“ “本尊就要它!“广目霸道的说,已伸手将那张旧绢帕从她手里夺过去,他摊开绢帕在手里细致看着上面洗不净的血迹,嫌弃说:“确实不雅!你们世间女儿家不都十分注重这些吗?“ 为何偏生你不同?样样不同。 秋葵终究是女儿家,被人当面说起自己的私物,脸上难免难堪,她伸手欲将绢帕拿回去,却被对方收进了袖子里,勉强道:“本尊暂时收下,你得空再为本尊绣一张,记住,上面要绣上七色彩莲,便当作是你的嫁妆!“ “哪儿有女儿家的嫁妆是一张绢帕的!“ 秋葵接过话来说。 “别的什么珍奇之物本尊并不稀罕!“广目强调。 秋葵从未想过真要嫁给他,心里不愿,面上也不甘地说:“我又不会绣活儿,更不会绣什么七彩灵莲,你若想要。叫代姑娘给你绣呗,她什么都做得很好,你若开口,别说是绣一朵七彩灵莲了??“ “本尊便只要你亲手绣张绢帕,你也如此话多?“广目面色又阴暗下去,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秋葵撇撇嘴,不再多说什么。 广目冷声令道:“你得亲手绣,一针一线也休得她人帮衬!“ “哦!“ “退下吧!“他挥挥手,闭上眼睛打发她出去。 秋葵从屋中出来,不见代碧萝,倒是在厨房里见到了专门来找她的宋双喜。 “神女姐姐!我来帮你吧?“小丫头十分乖巧,见她洗碗便撩起袖子前来帮忙。 秋葵也未拒绝,宋双喜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向她请求道:“神女姐姐,我可以带我的纸仙们去村里走走吗?“ “那些本来就是你之物,你想带去哪儿都可以!“秋葵告诉她。 宋双喜说:“但是仙主说了,那是神女姐姐的聘礼了,双喜自然要问您的。“ “以后不必问我了,你想带去哪儿都可以。“ 她又不会叠纸人,更不会操控它们,留在身边也无用。 宋双喜开心地拍手道:“双喜觉得神女姐姐并不是坏人!“ 秋葵心知,代碧萝必定在小丫头面前说了什么才会有这样一个评价。 不过她并不在乎,还特别对小丫头说:“双喜,就算你讨厌我也没关系的!“ 宋双喜立即回答:“我一点儿也不讨厌神女大人!真的!“ “为何?“ “因为仙主喜欢的人,一定不是个坏人!“ 宋双喜特别坚定的说。 秋葵有些不解,她问道:“你的仙主如此对你,还要烧掉你珍爱的纸仙,你为何还会对他爱屋及乌?“ 宋双喜天真的说:“虽然仙主要烧我的纸仙我很伤心,不过仙主说得没错,我这些纸物还入不得人眼,以仙主大人的神威,只有我太祖的纸仙才配得上他!“ “可他对你也太过分了,你就不怨恨他?“ “他是仙主,而我是他的信仆!“ 小丫头十分虔诚的说。 秋葵不能理解这种信仰,若说是从前的姜无重也就罢了,广目无情冷血,又如何能让代宋还有段采南如此迷信? “神女姐姐。请与我来吧,还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她们在厨房里忙好了以后宋双喜带她来到屯放聘礼的房间,打开一口未开的箱子,里面放着一套喜袍凤冠,那喜袍上绣着七彩灵莲,十分别致精美。 “这是我们南江最好的绣娘用两万七千八百五十六针所绣,还有这凤冠上所镶的是来自南江的鲤珠,一珠万金难得,神女姐姐穿戴上,一定很好看!“宋双喜期待的说。 秋葵伸手抚摸那冠上的红色鲤珠,听闻鲤需一千年才能化出此珠,珠身名贵,能辟邪保身,是制作法器的上层之物。 “这发冠制得真好看!“ 宋双喜眸中得意的说:“神女姐姐,此发冠是双喜所制!“ 秋葵吃了一惊,“你?“ “嗯!“宋双喜道:“我们宋家谦制巧物,我两岁便能穿珠,五岁已能成器,不过双喜对纸成仙悟性不高,八岁才入门,因为是家中长女,这次父亲才派双喜来为仙主送礼,望我能得仙主点拨,对纸成仙术能进入下一阶!“ 秋葵听后心头暗自感叹。这小丫头八岁才入纸仙术,便能做出前一晚那般唯妙唯俏的纸物,而在她家族中,竟还是上不得台面的,难怪宋双喜并不因为广目贬低而生气,她来此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承载了整个家族的希望! 作为一个玄门世家,如果传人不能继承家中秘术,这般一代一代传下去,便也是重步她凤家之路,所以她十分理解宋双喜,伸手摸摸她幼嫩的小脸夸道:“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什么也不会,若没有奶奶,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而你却能带着这么多贵重之物,跋山涉水来到河仙村,实在不易,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能成为令你父亲、你的家人还有你信奉的仙主心中,最棒的叠纸人!“ “神女姐姐当真这样认为吗?“宋双喜惊喜的问。 “绝无虚言!“ “双喜好开心啊!“小丫头开心地在她面前蹦蹦跳跳,像极了凤初守的灵身。 秋葵突然想起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之物,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来递过去。 小丫头一看,露出更加惊喜的神色来,急切拿在手中细看:“眼窝大骨小,有紫色魅气,这是一枚起码有两千年命的魅灵头骨!“ “不错,这是魅骨,人旧识可迷魂!“秋葵也没想到才不过十岁的宋双喜竟然能准确识出这枚头骨的年命来,这足以见证他们宋家见识渊博,技艺精湛。 “姐姐想拜托你一件事!“秋葵请求道。 宋双喜十分喜欢她,问也未问是什么事就点头答应。 “我一直想将这魅头骨做成钗冠,不知双喜妹妹能否帮我?“ “这头骨有些惊骇,寻常女儿家不喜,神女姐姐真是与众不同!“小丫头一口保证道:“您放心,双喜一定将它制得漂漂亮亮的!“ 秋葵再次感谢她,不久之后,小丫头就拿着魅骨出去了,她也正要出去时,代碧萝突然出现,将她推了进去。 “你干嘛?“ “我倒要问你,你要干嘛?“ 代碧萝对她没有好脸色,“你不是答应过我?“ 她与代碧萝确有说过不会与广目成婚,不过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她道:“你也看见了,除非他自己放弃娶我,不然根本由不得我。“ 对方又怎会不知这道理,她其实早就帮秋葵盘算好了,她靠过来小声说道:“今晚便是最好的良机!“ “什么意思?“ 代碧萝附在她耳边说:“你担心你爷爷,但今晚陈问道会用自己灵身与仙主斗法,那时,我会帮你准备马车,你带着你爷爷与弟弟离开河仙村,仙主那时必定全神贯注与陈问道斗法,无心管你去向,等他察觉你已经离开时,你也已逃出很远了!“ 秋葵一听,心中有所顾虑,她说:“我爷爷一辈子都在河仙村,他肯定不愿与我一起逃走,我也不能走!“ 她始终没忘,要守着姜无重的肉身。 “你不走?“代碧萝提醒她:“如果你与仙主成婚,到时你献身于他,属于千济的真心便不复存在,那个你信奉的神,也将在这个世界消失,这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这自然是她不愿看见的。 代碧萝继续劝说道:“你带你爷爷回临江城找卫临渊,他终究是江洲世子,他一定会帮你,至于以后的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千济的真心,不是吗?“ 秋葵的心思她全都扑捉到了,她说得也不错,婚期在即,她必须立即离开,而广目那么厉害,她一旦离开必定能第一时间出来阻拦她,唯有今晚他与鬼仙陈问道斗法是最好时机。 可是她心里却不安,广目可是为了她才出手与陈问道斗法的呀,她这样离开,那么广目对她才有的心,一定会很难过吧? “你还迟疑什么?时间不多了,你快去准备一下,我会帮你!“代碧萝急切的说。 秋葵最后还是决定今夜离开,她先去找到大胡子,让他悄悄收拾他们的行李放好,大胡子看她神色凝重,猜到今晚会有大事发生,也就没有多问。 随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便见凤初守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袍躺在她床上,正在打盹,她推门进来,他的眼就睁开了! “你决定了?“ 她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知道她的来意。 “嗯,我不能让我夫君的真心消散。“ 秋葵坚定的说。 凤初守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他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问道:“你了曾想过,你选择今夜走,对刚有心的广目意味着什么?“ 秋葵点头。 广目最恨世人背弃,也恨而生,从前他只知愤怒,后来是秋葵让他尝到快乐与失望的感觉,而今夜她一走,广目必定心如刀绞。 可是这又怎样呢,比起让广目心痛,她更害怕姜无重消失,她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既然姐姐已决定,那今夜凤初守会帮姐姐一起逃离河仙村!“ 得到他的支持,秋葵有一件事要拜托他去做,那就是还在泉池中的小龙与那朵莲花,她要小胖子抽空去拿出来,她夜里要一起带走。 剩下的,就只等夜里陈问道从爷爷的肉身里出来后,他们便可以离开了! 整个下午,她还是如之前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而广目一直在静修,并不知她们的计划。 晚饭她还做了一大桌子菜,有鱼有肉。不过广目却一口也没吃,全被凤初守与大胡子吃了! 子时前,一轮圆月升上夜空。 陈问道已按照约定从余少柏肉身中出来,提前去往河神庙等待。 广目从余家出来,身后跟着秋葵与代宋三人,周围一片寂静之中,好像少了些什么,他回身问道:“怎不见那小东西?“ 秋葵知道他在问凤初守,忙回答:“弟弟向来踪影不定,我吃完晚饭就不见他了,不过他最喜欢热闹,今夜你与陈前辈斗法。他一定是提前就去庙前等着了吧!“ 广目狐疑的眸子扫过周围的夜色,沉声道:“这小东西甚是狡诈,此时不见,本尊总觉他又算计着什么事。“ 代碧萝劝道:“仙主马上就要与陈问道斗法,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分心,碧萝一会儿就去寻凤初守,定不会再让他背后使什么乱子!“ 广目点点头,夸了一句:“碧萝行事,本尊放心,不过这小东西十分难缠,恐怕他真有什么鬼心思。你对付不了他!“ 代碧萝便说:“仙主别担心,他再如何总要忌惮着仙主的!“ 广目再没说什么,转身在村道上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秋葵。“他唤道。 因为对方有广目,若是他猜到她们的心思,便可以探知到她们计划,所以一整夜她与代碧萝都不敢深蓝广目的眼,此时听到他唤自己,心紧张得“砰砰“直跳。 但怕引起怀疑,她立即跑上去,恭敬问:“广目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广目看她低着头,眉头微微一蹙,吩咐说:“以后你别叫我广目王。“ “那该叫什么?“ “广目王是世人对我的尊称,你马上就是我的妻,唤我作广目便好!“不知是不是夜里月光柔淡,竟让从来都冰冷的广目面容也变得温柔了些。 “哦。“秋葵应了一声。 广目已习惯她对他冷淡的回应,并不再为此恼怒,他伸出一只手来握住秋葵的手腕儿,什么也不再说,牵着秋葵往河神庙前去。 秋葵被他牵着时,可以清楚感受到来自他手心的温暖,而这在之前,是不曾有的,好像他真的因为近来被她唤醒的心,变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有那么一时,她觉得广目的心并没有那么坚硬,也许,给他一些时日,他也可以如从前的姜无重一样,拥有怜悯之心。 接着,她立即将这种想法在自己脑海中赶出去。 她亲眼见过广目杀人灭鬼,就算他真的有心,但也仅仅是对她而已,她绝不该对他有这种可笑的幻想。 她拼命告诉自己,广目去与陈问道斗法。不过是想赢得她的真心,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代替姜无重,以广目王的身份存在于世人眼中,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神魂中对世人的仇恨! 这样之后,她的心又暂时坚硬了起来,不再去感受广目手心的温度,连他时而侧目递来的目光,也被她有意躲开了! 前面就是河神庙了,广目再次停步,他感到胸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便手抚着那处。 “你怎么了?“秋葵问道。 广目问:“等我赢了陈问道,你可否为我煮一壶桂花茶?“ 她愣了一下,等他与陈问道斗法结束,不管输赢,她早已带着凤初守与爷爷远走高飞了,不过她还是违心的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话要与本尊说吗?“广目问道。 秋葵摇了摇头,“没有了!“ 广目好像有些失望,不过高傲如他,又怎会多再提及,他迈步朝庙前走去。 早在此等候的陈问道一袭黄袍立在庙前宽阔的土坝上,周围除了宋双喜的纸仙外,还有伏二与伏三,他们都知道今晚的斗法非同小可,唯恐伤了自己,并不敢靠太近。 广目缓缓走来,在陈问道对面停步。 “子时刚到,我们也开始吧!“陈问道没有多少废话,音落时,他手中已多了一把灵光拂尘,此器命为道天,是太阴第一法器,在鬼仙山中修行的灵物皆听过此器大名,但从不曾见过,此器一出,周围立即吹起一阵狂风,刮得旁边的人鬼心惊胆战。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9:斗法 唯有广目威立于庙前,任由这股狂风如何肆掠,也不动如山。 陈问道见他未现法器,拂尘侧放在右臂,比出一个请的动作。 广目其实从方才开始,便觉胸口有奇怪之感,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秋葵站在代碧萝身边,目光凝重地望着自己。 他心道,都说了从无败绩,这丫头在担心什么? 是担心他输了,陈问道要带走凤初守,还是担心他在斗法中败阵受伤? 不管是哪一种,秋葵的担心,都令他心神不安。 如果说,在接下这场斗法时,他想赢,是因他广目从无败绩,不愿打破此例;而此刻,他想赢这场斗法的动机则是,他不愿看到秋葵因为他败给陈问道而难过。 他并不是善于表达之人,这瞬间升起的复杂情绪不断在他胸口中涌动,他唯有轻轻撩起右手袖子,露出清瘦的手腕,这一举动,立刻让周围的其他人看见了他手腕上绑着一条半旧的绢帕。那是他白天才从秋葵那讨来的,出门时,他便绑在了手腕上。 秋葵看到这一幕,心头跟着抽动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忍。 陈问道也见到他手腕的绢帕,目光落到后面的秋葵身上,道:“听闻执魂能加持你神魂念力,我无执魂,不知其力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具有破釜沉舟的力量!“ 广目桀骜回道:“只有登及大乘修行者才能悟出这世间最纯洁的执魂,你虽有万年修为,却始终不能悟出苍生道,不知执魂之力也正常。“ 话说,神修分为三宗五仙。三宗则是人修、鬼修、灵修。五仙则是人仙、鬼仙、地仙、天仙、神仙,三宗五仙便是三界中修仙进阶统称,三宗各有其道,阶层不同,但进阶的程度却大致相同,比如三宗初阶筑基、辟谷、金丹;中阶为元婴、分神、出窍;高阶为合体、渡劫、大乘。 能渡劫飞升便是为真正的仙,陈问道虽有万年修为,却一直处在渡劫入大乘的阶段,而广目的主魂早在数千年前,就已蹬及大乘,升为上仙,所以广目说陈问道不知执魂之力并非虚言。 陈问道对这般算是挑衅之言并不动气,比起口头上的逞能。他更乐意用实力来代替苍白语言,所以他拱手施礼,回手间,拂尘道天在他手中蕴出一道灵气,此灵气无形也有形,无形是气无形,但因在他拂尘之中,便可塑万形、千变万化,此时,他张开手掌在拂尘之上画形,灵气则在他手掌间慢慢变化成一道道气浪,肉耳可闻汹涌水流之声。 在一旁观战的伏二见此一幕,可是叹为观止,他也是修为有几千年的鬼修灵,这般瞬间用灵气化形的,连他师父也做不到。 也才不过刹时,那在陈问道手中所化出的已是万涛波浪,拂尘一挥,滚滚而来。 广目见状,并无动作,那滚滚波涛涌在他四周,将他肉身席卷进波涛之中。 “仙主??“代碧萝惊慌喊道,她不解早就该有所防备的广目为何见巨浪滚开也无所动。 但待她声音落下时,那汹涌浪潮中突然有一人影冲破浮与浪潮之上,他手握双色灵莲,身穿水红法袍,双目紧闭时,灵莲的法光照亮他绝美容颜,见者皆是惊叹。 广目未被巨浪吞噬,却存在于巨浪之中,巨浪随时能将他再次吞噬,要破此招,必引浪散尽才可,他于是聚灵莲之力引巨浪在周围滚出一条条气道分散开来,而他则在此中不停驭气四散。 那头,陈问道见他分散了自己的巨浪也未闲着,他将广目才分散的气浪汇聚在自己手掌之下,待那头差不多了,他拂尘一挥,化气为火,猛烈朝对面吞噬而去,炙热的灵火如火山喷发,顷刻间便将这土坝周围几颗杨柳树烧成炭树,而在周围观战的人与鬼也不得不再往后退,还有宋双喜那些纸仙在这一瞬,就被烧了一大半,惊得她立即控纸仙们远离到了百丈之外。 “化气为火,你倒是灵性!“这边儿,广目见火海仆天烧来,左脚往后大退一步,抚袖聚灵莲中的力量筑起一道法墙抵挡火海焚烧,旁人便见,那炙烈的火光到达他面前时便被阻隔在法墙之外,火不停的烧,他的法墙也非常坚固,这般下去,两者间许能相互消耗数个时辰,但广目素来不喜恶战,他在承受了火海焚烧片刻以后,便闭目念道:“天地双极,生生相克,无克无极,化火成水,赦--“ 随着他咒念之声,那原来自于陈问道所化的火海在接近他的灵莲之后,由红变蓝,瞬时化作蓝色水浪,翻滚着朝火海奔去,火遇水,水克火,火海被水浪淹没。 代碧萝惊喜地喊道:“仙主神威,所向披靡--“ 虽然广目在这两轮斗法中稍占上峰,不过陈问道却没有一丝弱势,那股水浪朝他淹袭而来时,他快速掀起袍角,拂尘一甩,脚下随即化出一条小船,他踩着浪潮向前,竟毫发无伤。 代碧萝看他们两方相斗,起码还能斗上半宿,遂转身递给秋葵一个眼神。 秋葵知道时机已到,目光放远落在正全神贯注的广目身上,接着便转身朝深夜的河仙村内跑去。 到了余家前,大胡子早已收拾好行囊,牵着马儿在等她了! “小秋葵,我们真的要走吗?“大胡子望着河神庙的方向,那头灵光乍现,一看便知正打得激烈。 秋葵点了点头,快步过去接开马车帘子,见余少柏刚醒,正疑惑自己为何在马车上。见秋葵他松了口气问道:“秋葵啊,那位大仙送走了吗?“ 这几日老头子虽然被陈问道占了身子,但他一直都有意识,知道自己身被一道行颇深的鬼仙占着,终可得自主意识以后,心感惶恐。 “他已经离开,爷爷,我们现在要离开!“ 余少柏担心的问:“我们要去何处?“ “离开河仙村!“ “为何啊?“ 一时半会儿,秋葵也无法与他解释清楚,只得告诉他:“爷爷,咱们今晚必须走,您信孙女儿这一回!“ “哎??“余少柏心中再有不舍,但面对秋葵的请求,也妥协了,他说:“也许是时候到了吧,走吧!走!“ 得到应允以后,秋葵跳上马车,往村外方向行去,不多久,又见凤初守站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手里抱着一只小龙,背上背着一支莲花。 在很远的地方,便可见那莲花在黑夜中冒着灵光,配上凤初守那仙者的身姿,甚是惹眼。 凤初守上了马车以后,便将莲花递给秋葵,他自己抱着小龙抚摸起来,嘴里念叨着:“你好歹也有两千年修为,怎生如此弱,都两日了还这般小?何时才能腾云而去?“ 小龙离开了水,腌腌儿地躺在他身上,任由他抚摸。 过了片刻,他又兴致勃勃说:“总不能一直叫你小龙,凤初守给你取个名字吧,你有青麟,就叫小青吧!“ 外头赶车的大胡子听到以后,出声取笑道:“这小青与小龙不差不多吗?“ 凤初守强调:“小龙就像小猪、小狗、小鸡一样,畜生的名儿,小青却不一样。那可是正正经经一名字呢!最重要的是,这名字是凤初守亲自给他取的,偷着乐吧!“ 秋葵拿着那朵莲花,温柔地唤了一声:“初守弟弟?“ 凤初守都没回头,摆了摆手道:“不可问,不可答!“ 秋葵撇撇嘴,“就不能提示一些?“ 凤初守怕被她那好奇的样子影响,抱着龙一眼也不看,告诉她:“凤只能提醒你,莲是他的圣物,在千济时代,他所在之处,便有莲花生长,盛开,而这朵莲花的出现,且在你面前,必然与你和他之间有何紧密联系。“ 秋葵不再多问,因为凤初守已说得足够多。 这莲花是在广目尝到酸甜苦辣时开始出现的,且才几日,莲花越来越大,花瓣也快完全展开,所以秋葵猜测,这朵莲花是代表广目被自己唤醒的心,当广目的心在感受到来自世间的快乐悲伤时,它便逐渐盛放成长。 “姐姐,你要好好守护这朵莲花啊!“凤初守嘱咐道。 马车已经离开河仙村。行在通往东边的路上,村里的土路颠簸,车身左右摇晃,不时会颠起帘子露出外面幽深的夜。 秋葵坐在马车内目光望着外面,突然好奇问道:“广目会输吗?“ 凤初守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有他抚摸小青龙身的手放慢了,好片刻他才说:“广目这一生,只会输一次。“ 秋葵心紧了一下,问道:“他会怎样?“ “能怎样呢?“凤初守答得隐晦,秋葵却听出其中的结局悲惨,心有不忍。 “姐姐可曾因广目被你唤起的心而动心?“ 凤初守问道。 秋葵一怔,随后十分肯定的道:“广目只是因为世人背弃而分离出来的恨之分身,他狂妄自傲冷血无情,我又怎会为这种人动心呢!“ “可是他虽对世人冷血无情,却对姐姐付以真心,姐姐不感动吗?“凤初守好奇的样子像似要提醒她什么。 秋葵摇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才不是对我付以真心,他帮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用此打动我,让我忘了自己敬奉给姜无重的真心罢了!“ “所以就算他今晚斗法失败神灭,姐姐也无动于衷?“凤初守问。 秋葵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广目又与陈问道斗了两个回合,他们已从火化水,再到水化土,土化冰?? 只见陈问道运气于手掌中,将那滚滚水浪化成土,水越多,土便堆叠得越高,已然成山,他身飞在大山之上,拂尘一挥,山土倾崩而下朝广目而去。 广目再聚强大法气于灵莲之中,待那山崩地裂的山土埋来时,他苞灵莲于双手之间,驭莲花在手中旋转释放出强大寒风,寒气直上直接将那崩滚而来的山土在顷刻之间冻结凝固成静体。 山土全被冻住了! 陈问道脸色有变,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神魂不全的广目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这几个回合下来,他遇见了他平生最强的对手,心里生起更强的好胜心的同时,继续运手中的拂尘,山土结冰不能动,他便让冰土滚落,二者又功又守,反守为攻,来来回回打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这时,一直站着上峰的广目突然胸口一痛,害得他从已有数丈高的的冰土上掉落下来,摔在地上。 “仙主??“ 代碧萝与宋双喜紧张地同时喊道。 广目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方只有二女不见秋葵。 前方的冰土山还在不断堆叠增高,他本该继续全神贯注的斗法,但是他却就地用手袖抹过双目,去观秋葵的去向。 接着,他便看到一辆摇晃的马车上,余少柏、千斤皆在,而那身边青衣一脸冷沉的赤目女子怀里抱着一朵洁白莲花,与她身边的男子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才不是对我付以真心,他帮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用此打动我,让我忘了自己敬奉给姜无重的真心罢了!所以就算他今晚斗法失败神灭,姐姐也无动于衷?“ 赤目女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一幕,被广目所见,他瞬间感到胸口刺痛,仿如又千万把利刃在他心上插孔。 “噗--“地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那熟悉的血腥味儿他再熟悉不过,只不过在过去的三百年之中,他能尝到的血腥味儿都来自于那些背弃的世人,而这一次,这血腥之味儿竟是来自他自身。 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本该因凤秋葵背弃自己逃走而愤怒的他,却只能感到心的剧痛。 他面露痛苦道:“原来??痛不欲生是这般滋味儿??“ 从前,他只笑世人愚蠢懦弱,会为了那些渺小之事痛不欲生,而今,他才总算体会到这滋味儿,终才发现,其实他不比他轻视的世人强太多,痛苦令他忽视了眼前斗法局势正逐渐对他不利,甚至在陈问道倾冰石而来时,他都忘了要抵抗。 “轰轰轰--“ 冰石崩塌而来,将他掩埋在这之下?? “仙主!“代碧萝惊恐的双目睁大,她一直以为,只要凤秋葵离开,便可以阻止仙主继续被秋葵唤醒那颗真心,但看到这一幕时她才意识到,她怂恿帮助秋葵离开犯了大错。 “仙主??“代碧萝欲冲上前去,被宋双喜拉住。 “碧萝姐姐去不得啊,斗法场中法气强大,你会死的!“ 代碧萝才不管,她一把掀开对方的手,奋力朝广目倒下的地方奔去,她一边跑,一边引出手里的太乙寻踪,冰石掩埋之处太多,她需要找出广目被压在哪一块冰石之下。 宋双喜在远处得见,也不愿袖手旁观,她从袖囊中摸出一只笛子来吹响,接着便见那些纸人跑向那崩塌的冰石之中,不断搬来冰石寻找着广目的下落。 “在这!“代碧萝大喊一声,就有纸人帮忙将那些冰石搬开,很快,广目的肉身在冰石下露出头来。 “仙主!“代碧萝跑过去蹲在地上徒手挖着压在他身上的碎石,广目始终闭着双目,满脸都是各种血痕,前所未有的狼狈。 “仙主??仙主??“代碧萝将他抱在怀里伸手去搽他脸上的血迹,起初并无反应,后来他慢慢睁开眼,冷视着她的脸。 “仙主,你没事儿吧?“ “滚!“谁想,广目突然伸手一掀,将其掀出两丈外,摔在那些冰石之上。 代碧萝吃痛的趴在地上,满脸难过,想开口述说什么,声音却被广目冷薄的声音盖过。 “连你也企图背叛我--“ 代碧萝立即猜到,他可能已探知到是她助凤秋葵逃走,立即跪地求道:“碧萝所做一切都是为仙主,仙主被凤秋葵影响,迟早有一日,会步千济后尘,碧萝只想仙主从结界中出来以后,做世人都不可高攀的神??“ “闭嘴!“广目满目怒火,周身的灵气像一头嗜血的兽正在越发膨胀,他斥道:“你也该死!“ 代碧萝眸中早是泪雨倾泻,她抱着受伤难受的肚子。跪在地上用力挺直身体,从前,她也曾羡慕过凤秋葵能在绝境之中,仍然这般不畏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这一回,她才仿佛找到了那属于自己的信念,她哭声说:“如果能以我之魂命唤醒仙主觉醒,碧萝甘愿一死!“ “你以为你这般样子,就能变成她吗?“广目话中满是嘲讽,“你是你,她是她,即便你学她的模样、话语再像,你都不会是她!“ 代碧萝听后心如刀割。她早知,自己在仙主眼里比不过凤秋葵,所以一直努力完成仙主交代的每一件事,她总以为,只要她坚持下去,即便她不是仙主所求的执魂,但至少她可以成为仙主最信任的人。 而今,她才发现,其实在仙主眼中,她不仅比不上凤秋葵,她连凤秋葵一根毛都比不上! 这瞬间,她明白过来,无论她做成这样。她都始终无法改变什么,所以在面对广目的愤怒时,她心如死灰,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双手向前,恭敬附身趴地敬拜,迎接属于自己的惩罚。 广目也绝不手软,他眸中被冷意充斥,转身时,手袖一挥,代碧萝身体被震飞出数丈之外,倒地再不动弹。 “碧萝姐姐!“宋双喜惊恐扑上来抱住她,却只见她满脸是血,没了意识。 斗法场中,陈问道还在,只不过他在与广目连番的较量中消耗巨大,在他引冰土倾袭后,他以为广目已败在自己手下,但此刻却又见其拖着重伤的肉身从冰石堆中走了出来,他好心提醒道:“广目,你已消耗殆尽,且心神受执魂影响不易再战,认输吧,不然继续下去,你将魂灭于此!“ 广目冷笑,那样仙美俊面上,满是愤恨。 “本尊化灵开始,便从无败绩,今回也一样!“ 陈问道叹了口气,说:“哎,你总倒世人愚笨,你此时之举,又与那愚笨世人有何两样?“ “休得拿本尊与那些愚蠢世人相比!“广目怒火焚烧,手心再引出灵莲,沉声念道:“天圆地当,律令雷阵,吾为广目,万灵伏藏--“ 随着咒念结束,只见天空骤然煞亮。无数电光交替而下,劈向这片斗法场。 “轰轰轰--“ 雷电劈下,焦气四散,浓烟滚滚。 刹时,陈问道与广目的身影都消失在这片斗法场中,而本在旁观战的伏二与伏三更是被这雷阵给劈得魂神不聚,奔逃进黑幕之中。 整个河仙村的村民也各自惶恐,他们前不久才见过龙王淹庙,今夜又见神仙斗法,雷阵将那一片劈成焦土,连那河神庙也一并被夷为平地,陈问道灵身不见,仿佛被雷阵劈散。灰飞烟灭了一般,而次日清晨,宋双喜因找不到广目肉身,焦急用纸鸽传信出去,信中写道:仙主斗法,身埋河神庙下。 秋葵一晚上没睡着,所以让她亲眼看到手中的莲花在瞬息之间枯萎了,她立即摇醒在旁打瞌睡的凤初守。 “初守弟弟,你快看,莲花萎了!“ 小胖子睡得正香,他素来恨人扰他好梦,便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早有所料的回答:“萎了便是该萎了!大惊小怪做什么,你真讨厌!“ 她才不能如他这般淡定,不解且担心地问:“这莲花为何会突然就萎了?“ “你蠢啊!“凤初守撩起车帘指着外面告诉她:“你看看,天都亮了,算算时辰,那二仙斗法也该结束了,你这朵莲花萎了??不就是那个广目要死了吗!!“ 不就是那个广目要死了吗! 秋葵心中一惊,虽然前不久她才说过,即便广目因斗法失败魂灭也无妨于她什么,可此刻她心中却十分矛盾起来。 “不是斗法吗,就算打不过陈问道,陈问道也不是赶尽杀绝之辈,为何会死?“ 听她问出这般蠢问题,凤初守就没好气的回答:“陈问道确实并非赶尽杀绝之辈,可广目却是!“ 秋葵双腿一软,难道是广目为了赢,不惜连自己的魂命也博进去了? 她立即急声吩咐道:“千斤大哥,快,我们回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0:广目没输 听她说要回去,却是凤初守摁住她的手,问道:“走是你选择要走的,为何此时又要回去?“ 凤初守可看世人心思,却唯独看不透秋葵,所以无法观她未来之路,便要问个清清楚楚。 “若他死了,我夫君是不是就回来了?“秋葵激动的反问。 凤初守愣了一下,回答:“或许吧!“ “弟弟在想什么?“秋葵不解地望着他惆怅的脸。 凤初守松开按压她的手,并不再阻止她,他目光望向远处渐亮的天际,回答:“凤初守在想那广目??“ “想他做什么?“ “他就要消失在这世上,又有谁会为他真心难过呢?“ 秋葵埋下头去,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说:“代碧萝、宋双喜、段采南,他们也都是真心信奉他的吧!“ “也许吧!可惜,他都不在乎??“ “弟弟为何会为无情的广目难过?“ 在她眼里,自来已看透世事的地书弟弟,从不为任何人的结局难过,即便有,也不会特地表现出来。 小胖子回答:“其实凤初守与他,只是信奉在高处的神,存在于世太久,我只像去到世人中间,而他却选择与世人对立。我们选择不同,但我却似能理解他??“ 说着,他慢慢转过头来来,视线在秋葵脸上停留,略是忧伤说:“姐姐能渡世间所有无主之魂,却不能渡广目!“ 他为广目难过,是因为他在广目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秋葵听到他说这些,心绪也随之有千般变化,正如凤初守所说,广目对世人冷漠,却唯独付以她真心。他对不起世人,却对得起她了! 她逃离前,他还在为了帮她,与陈问道斗法,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呢?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光明磊落行事,可是对广目,她何其卑鄙呢? 大胡子赶着马车,在辰时回到河仙村,村中前一日,本还一齐在准备广目王的大婚,而当广目埋身在焦土之下以后。村民们怕撞了忌讳,一早就将整片斗法场用白绳围了起来,不准任何一个村民靠近。 宋双喜还在村内,代碧萝重伤还留有一口气,小丫头正亲自悉心照顾着。 突听院外吵杂声,宋双喜从屋里出来,见前一夜不见的秋葵与凤初守又回了来,眼中立刻涌起泪光,朝其奔跑过去。 “神女姐姐!你回来了!“ 秋葵还不知她之后都发生了何事,忙问她:“广目王呢?“ “仙主引天雷阵入斗法场中,陈问道死了,仙主他也??埋身在那下面了??“ 宋双喜难过地抹起泪来,她来跋山涉水来河仙村本是带着全族的希望,可才没两日,仙主便引雷焚身,她终究不过十岁孩童,不知要如何应对了,这此也没有可相信的人,唯一熟识的碧萝姐姐还受了重伤,她急忙请求道:“神女姐姐,碧萝姐也受了重伤,我已帮她缝合了伤口从村民家讨了些草药,但不知她能否度过,您去看看她吧!“ 秋葵听后,带着凤初守进到房内,见代碧萝:“广目与陈问道斗法,她何以受如此重的伤?“ “双喜并不知原由,只听见仙主恕斥碧萝姐姐背叛他,是仙主??伤了碧萝姐姐。“ 听到这个答案,她基本明了,看来广目已知是代碧萝助她逃走。 这时,宋双喜又答:“原本,仙主与陈问道斗法一直占据上风,却不知何因,从高处摔落下来,双喜看到他一直扶着自己胸口??“ 凤初守接过话来告诉秋葵:“他知你弃他而去,便也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儿!“ 看着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代碧萝,秋葵心里暗叹,那骄傲的代家长女啊,也是将自己的真心付与广目了吧?可是这又能怎样呢?她非渡广目之人,连带自己的命也快撘进去了! 虽然她们各自为营,代碧萝对她也多是刁难,不过见此惨状还是忍不下心,秋葵取来一盏油灯,点燃以后,为代碧萝固魂。 “她似无求活之心,我只能为她点灯守魂,此灯为她命灯,灯在命在,灯灭魂走,需有人时时守着。“ 宋双喜立即说:“我可控纸仙守灯,神女姐姐放心吧!“ 秋葵点点头,她还有一件紧要之事要去处理,随即带着凤初守赶到昨夜广目与陈问道斗法之地。只见那曾供奉着整个村子数百年的神庙崩塌潦倒,看不出一丝从前的模样,成堆发黑的焦土上,还散发着被雷电劈过的烟味儿。 几位河仙村的村民赶了过来拦住她喊道:“站住!别再往前走了!“ 秋葵看这几个村民里带头的不正是余太爷的孙子余顺力吗,说起来,这爷孙两已有好几日没怎么露过面了,加上前些日子,村长余太柏被陈问道上身,没怎么出现过,村里都是以广目为尊,广目一有令,这些村民无不恭敬听命,这不,才刚知道广目被埋在了庙石下,余顺力就迫不及待听他太爷爷之令前来主持大局。 “你拦我?“秋葵问道。 余顺力还是有点惧怕她的,特意往后退了一步才强调:“对,拦你!“ “你凭什么拦我?“ “凭这里是我河仙村地界儿,你又不是我们河仙村的人!“余顺力将声音提得老高,这时,又问询赶来了不少河仙村的村民,他们围拥在前往斗法之地的路上,其意再明显不过了,不让她进去! 前几日,这些村民都知道广目王要娶她,所以对她态度十分殷勤,现在态度瞬间转变,秋葵感觉这其中一定还有何事,不然以何仙村这些村民的胆子,也不敢立即做出这么大的转变来。 “如果我偏要过去呢?“秋葵问道。 “那你就是与我们整个河仙村作对!“ 大胡子一听,根本忍不了,大声骂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和你们作对。你们就算全上,也不够老子打的,赶紧给老子让开!“ 余顺力被他一吼,也气得很,当即怂恿身后的村民道:“自从凤秋葵进了咱们村子,村里怪事儿不断,她引来的那广目连龙王都打,这是要害死咱们村子啊!“ “就是,好在昨夜里上面派了大仙来收拾广目,将他雷电劈在了那地方!“另一个村民接过来说,他们并不清楚广目与陈问道斗法之事,昨夜里这方打得激烈,他们不知是听谁说的,竟以为是上面派来神仙对付广目,这是以为广目埋身在下面是惹了天怒,所以才不准秋葵再靠近斗法地。 秋葵也算明了,她也不打算跟这些村民解释什么,毕竟这些人真如广目所说,善变无信,自私又自利。 “你觉得我想进去,你们拦得住吗?“她冷声问时,大胡子已在撩袖子了! 村民们见状,立即比起早就准备好的家伙,看来,是打算与她硬碰硬了! 余顺力还对村民们说:“大伙儿别怕,我太爷爷说了,她凤秋葵不过就是个养鬼的,现在青天白日,太阳高照,她使不出多大能耐来,咱们人多,不怕她!“ 面对这些村民,秋葵本也没打算用自己袋中鬼,但见这小子如此怂恿村民,也生了一丝恼意。 “小秋葵?“大胡子早已急不可耐,就等她的吩咐了! “这些村民好事不经打。千斤大哥,给他们些教训就好了!“ “好勒!“大胡子得了准许,这边就冲上去掀翻了最近的几个村民,村民也因此被激怒,全部冲上来。 秋葵站在后面观战,见村民人多,本是些乱打一通不值一提的家伙,可有几人手里拿的家伙却不简单,竟是开了刃的尖刀,他们看准了时机,混在村民之中,专找大胡子的弱点而去。 “不好!“秋葵眼疾手快,迅速抽出腰间鞭子加入乱战之中,鞭子一挥,只听轰动一声巨响,那些村民被震开数丈之外。 大胡子身上挂了彩,不过都是些皮外小伤,不及要害,见此,她松了口气,面色带着怒气大步过去,挡在大胡子身前,冷声道:“看来,这村子里不止我这个外人呢!“ 说话时。刚被她鞭子所伤的村民倒在地上唉唉叫,这一下,着实伤得不轻。 秋葵并不觉得自己下手狠了,本也只是想让这些村民知难而退,却不想有人竟想至她千斤大哥于死地,此事绝不能忍。 她策鞭于身侧,喊道:“这根鞭子,一鞭要人命,我方才手下留情,未朝你们身上抽,但若再不知厉害扑上来,就别怪我这鞭子要你们的命了!“ 余顺力自己不上,倒是躲在后面煽动着村民情绪说:“看吧,果然是个祸害,仗着自己身上有点本事,就没把咱们的命当命!“ 秋葵并不理会她,她几步过去,将地上躺着的一男子拽起来,那人本是一动不动,她自然以为此人被她所伤昏迷了过去,谁曾想,当她才伸手过去时,那人突然诈起,将手里那把利刃朝秋葵胸口刺来,不过,利刃却未刺中她,那人却被一股力量给扔了出去。 秋葵回头,见是凤初守,他几乎是在秋葵出手的同时,便伸手将那人给扔出去了! “姐姐真是大意,那东西刺你一下还了得?“这厮对她经常是一副嫌弃之色,此时更因她的大意生气。 秋葵感激地摸了摸他的头,解释道:“这不是你在我身边吗,没想那么多!“ 她实属是没想那么多。 “那要是凤初守没跟来呢?“凤初守伸手将她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摘下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姐姐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小心些!“ “我才不信,每回你都当我小孩儿哄,哄完就忘了!“小胖子继续生气,还扭头不看她。 “这次一定是真的!“秋葵强调道,她这头还有事要弄清楚,也就没再与凤初守多说。 也是他们二人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那几个刚才企图拿利刃重伤大胡子的人从地上爬起来,企图逃跑,被大胡子发现冲上去阻拦,几人在村民之中又打了起来,这一回可以明显看出,这些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身上有武功,且武功还不差,大胡子一人敌四,缕缕受制;秋葵怕他吃亏,一直注意着天上的太阳,终于让她等到太阳进了乌云之中,当即掏出腰间魂袋,唤了一个名字:“红姑!“ 红姑一出来,周边伴着一阵强大鬼风,将这些村民吹得人仰马翻,她与自家主人意念能通,不必主人多言,便知要做什么,只见她飞身上去,利落几下,便将那些人踩在了脚下。 村民们看不见鬼,只能感受到那阵诡异的风中有股诡异的力量控制住了那些人,余顺力脸色大变,趁着混乱,转身就跑了! 秋葵也没去追他,她大步来到那几个人身边,大胡子挑了里面一个最能打的,揪着其领子拖到秋葵身边跪下。 秋葵蹲下身去,捡起对方手里带着的武器一看,发现那把利刃上刻着一个字:岳! “岳?“她立即想到渡桥的岳家,看来,那岳四爷终究放不下杀孙之仇,背地里给她使阴的了! 他们拦着她进去斗法场,不就是为了不让她去找广目吗,其中的缘由有很多,她略微一想,就能想出好几个来。 其一,有广目在,岳家不敢动秋葵,至少不敢在眼皮子低下使坏,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其二,村子里害人还有对秋葵母亲坟做手脚的人还未现身,这些时日,自秋葵破了东山上了坟阵,那害人之人一直未再有动静,想来,是忌惮广目在此;其三,便是因为广目被身埋庙下,他非凡夫,死不可查,现在是死是活尚不可知,这些人必定不肯让秋葵前去确认,所以才煽动村民来阻扰她。 可惜了,秋葵又岂是这几个人能拦住她的,她伸手将那人拽到自己面前来问道:“是岳千筑派你们来的?“ 那个人也不否认,还不怕死地对她说:“你最不该得罪的,便是印门岳家!“ 果然是那个印门岳家! 秋葵再问他:“岳千筑那老东西呢?既然想报仇,怎么还不动手?“ 那人倒还有几分胆识,一字一句道:“凤姑娘不必心急,我家主子说了,时候到了,必不会让你凤家人失望的!“ 秋葵眼中一冷,站起身,将那人如拖一件衣裳一般,毫无阻碍的拖到了斗法地的焦土之上。 那人预感到不好,竟出声道:“我只是个奉命办事的小人物,凤姑娘不是自持正道之人吗?难道还要对我等无名之辈痛下杀手?“ “无名之辈?“秋葵冷笑,此人倒是很会看人下碟,不过她也确实犯不着要赶尽杀绝,于她来说,此时被埋在焦土下面属于姜无重的肉身,才是她最想要的,于是她令道:“给我徒手挖!“ “你要挖广目王?“那几人都是一脸惶恐,他们对广目早有耳闻,知其十分冷绝残暴,皆怕沾上这片焦土,会冲撞了他。 “你们还知道怕他?“秋葵觉得特别可笑,面对这些人的惶恐。她也突然理解了广目对世人的愤恨,他选择让世人畏惧他,即便他深埋在焦土之下。 也许畏惧,是唯一能让世人用真心铭记的感觉了吧? 她没得商量的对几人说:“你们此刻最该怕的不是他,而是我!“ 大胡子从后面猛力踢了这厮一脚,“快给老子挖,不然老子先卸了你们一条腿儿!“ 这几个人也是怕死,在大胡子的逼迫下,趴在焦土上准备挖土。 其中一个企图借用村民的锄头,被秋葵伸手夺了去,她再下令道:“用手,别伤着他的身!“ 几人无奈。只得徒手刨起土来。 烈日下,周边围拥的村民因余顺力跑了,再不敢轻举妄动,离得远远地看着这些人在焦土上忙活了大半天,眼看天都要黑了,那几人却只刨出了一个大坑,有几个村民便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就这样刨,要刨到猴年马月呢?“ “还刨什么呢,那么多天雷劈下来,就算他是神仙,也该劈死了!“ 秋葵不愿与这些村民一般见识,只要他们再不来阻扰。她便全当耳边风听了,自己也撩起袖子挖了起来。 余少柏在家中久等她不回,听余三说她在这边挖尸,也召集了本房的几个村民前来帮忙,不过这偌大的一片,全是前一日斗法而来的焦土,他们不知要挖到几时。 傍晚的余辉下,秋葵看到爷爷年迈的身体趴在焦土上挖土,心中不忍,便让爷爷到一旁休息,爷爷担心地问她:“秋葵啊,那位仙爷,当真死了吗?“ 秋葵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姐姐,你瞧,凤初守给你带谁来了!“焦土那方,不见了好片刻的凤初守领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过来。 秋葵眼中一亮,赞道:“弟弟真是好本事,竟能找来这些大哥帮忙。“ 凤初守自鸣得意的模样,“可不是吗,凤初守这些日子在外头可也没闲着,人家也发展了自己的势力的!“ 在那边忙活的大胡子抬头打趣道:“你的势力,便是当这流民头子吗?“ “什么流民头子,大壮你能不能想些好听的名字呢!“ 秋葵:“??“ “来,兄弟们,挖吧,用手,别用家伙,我姐紧张她夫君的脸,生怕伤了!“凤初守站在焦土之上一块倒塌的殿石上,指挥道:“那边土势有异,往那挖!“ “看来不在那,换个方位!“ “这广目就快挖出来了,你们别停,就顺着这坑往下挖,准没错!“ 凤秋葵浑身沾了土渣。抬头看着站在高处,身上一层不染的人问:“你怎就不一起挖?“ “凤初守得站在高点观土辩位,凤初守不用挖!“小胖子强调道。 秋葵:“??“ 夜幕下,焦土之上,他们点着夜灯,挖了整整一夜,终于在黎明来临前,将深埋在焦土下姜无重伤痕累累的肉身挖了出来。 秋葵让众人退后,她只身来到那肉身旁边,一探脉搏,竟还在跳动,心下又喜又不安。 喜的是她这一天一夜没白挖。她夫君的肉身是找回来了,不安的却是,这脉搏犹在,应是广目还未死去,他被自己引下的天雷阵劈了,深埋在焦土之下一天一夜任然存在于这世上,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伤痕,秋葵手都在颤抖,大胡子上前来说:“小秋葵,让俺先将他抱回去吧!“ 她点点头,让大胡子仔细地将肉身抱起;另外,她请村里属本房的婶婶家熬了粥做了面饼送来,给这些流民们充饥。 已然在殿石上睡了半宿凤初守闻到粥香,揉了揉眼睛凑上来拿了只饼啃了一口,便嫌弃地吐了出来。 “这面真粗!“ “这都是俺家最后的面了!“煮饼的婶子颇是不满地说。 凤初守冲她做了个鬼脸,枪过她手里的篮子,蹦蹦跳跳来到流民堆里,他一边将饼分给这些人,一边说:“凤初守早给你们说过了吧?跟着我,保准饿不着,来,兄弟们快吃,这饼还热乎呢,可好吃了!“ 这些流民经常饿肚子,能吃到这粗面饼十分满足,纷纷表示以后还有这种活儿一定得叫上他们。 秋葵远远看着凤初守,她一丝也看不出这少年是那知天知地的地书大人,他像极了一贪玩又未舍弃善心的凡世人。 似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在打量自己,凤初守回过头,视线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他不知秋葵此刻心里想些什么,只放下手里的篮子,伸手往怀里一掏,竟掏出一个苹果来递给秋葵:“给你吃!“ “哪儿来的苹果?“ “庙还未塌前,我拿了最大的一个!“ 秋葵摇头,她没有胃口。 凤初守撇撇嘴,将苹果在自身上擦了擦,自己啃了起来,啃到一半,他突然问她:“姐姐,如果广目死了,你会为他难过吗?“ 黎明又一次降临这片热土,秋葵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温暖,她觉得冷,伸手紧了紧伸手满是泥土的衣衫。 会为他难过吗?她都未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仔细琢磨了半响回答:“会吧!“ 随后,换她问凤初守:“那他会死吗?“ 凤初守严声告诉他:“他存在于世,只会输一次,不过--他昨夜没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1:辩解 秋葵立即便听出此话深意,小胖子是在说,广目还不会死。 她逃离河仙村,本是要逃离两日后的大婚,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保住姜无重的真心,若广目不死的话,姜无重又如何能回来呢? 一夜未眠,她思绪混乱,不久之后就回到家中,爷爷杀了一只老母鸡,熬了一锅汤,他们几人围坐在屋里的桌前喝着,喝完以后,秋葵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叫上大胡子与凤初守,她要出去办另一件事。 爷爷看她换了一身赶紧利索的灰衣裙,将头发高高绾在头顶,还特意戴了那枚在渡桥集市上买来的白花簪子,心中似有所担心的地问:“秋葵啊,你是要去余太爷家吗?“ “爷爷,在这村子里害人的,还有动我娘亲坟的,一定与余太爷脱不了干系!“现在广目昏迷不醒。她感觉这些人一定会看准时机下手,所以与其等他们动手,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余少柏问道:“你是确认在村子里害人的,就是余太爷了吗?“ 秋葵回答:“当时要将余牛牛与三婶的尸埋到东山上的就是余太爷,那东山上的坟坑,应该都是余牛牛生前挖的,他又是余太爷家那边的,他听余太爷的话去动坟也就说得通了,我猜测,余太爷就算不是后面打我娘坟主意的人,也是和那伙人一伙的,不管是不是。今日我过去,定问个真相出来!“ 余少柏看出她今日是要与村里人撕破脸了,心中十分担心,他说:“如果昌叔真是害村子里人的罪魁祸首,那他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秋葵啊,你这才刚出了这么大的事??“ 她知道爷爷在担心什么,安慰道:“爷爷不必担心,就算没有广目王,村子里这些人也伤不了,至于余太爷背后的人,我也不是没打过交道!“ 岳千筑那老东西。当人一面,背地一面,他若要想来为他孙子报仇,她躲也躲不掉,还不如先去探探底儿,再做计划。 余少柏见劝她不过,最后打算与她同去,不过他们人还没出去,宋双喜急急忙忙来找她。 “神女姐姐,您快去看看碧萝姐吧!“ 宋双喜方才一直帮代碧萝守魂,如此着急,必是代碧萝的魂出了什么事,她没耽误,快步过了去,在代碧萝所居的那间村屋内,那盏魂灯火光微弱,秋葵到灯前站定,确认道:“她已有一魂远离肉身回不来,所以魂灯才弱了!“ “那怎么办啊?“宋双喜担心的说:“如果碧萝姐姐没了,我都不知要如何与代伯伯交代了!“ 宋代二家是世交,代碧萝与她一样,是受家族之命前来侍奉追随广目的,此时,广目斗法重伤元神无知,代碧萝命气也越来越弱,宋双喜完全失了决断能力,动不动就抹泪。 “哎哟,你这小丫头动不动就哭,哭什么哭?“凤初守从外头进来,明明见小姑娘伤心得很,还用手故意拉扯了一下她的头发,这一下不得了,小丫头整个儿往地上一坐,哭得更大声了! “仙主不待见我,碧萝姐姐要死了,还不能让我哭会儿吗?呜呜呜--“宋双喜哭得伤心,凤初守听得恼火,忙道:“哭,你别哭,真丑!“ “我就丑??呜呜呜??“ “初守!“秋葵掐了凤初守一把,这都什么时候,还在这儿逗小孩儿玩? “哎哟疼!“凤初守缩到后面,还心眼贼坏的说:“从前都是你们逗凤初守玩儿,凤初守好不容易遇见个小孩儿,还不能让人家逗逗呢?“ 宋双喜哭着听到这话,“哇呜“一声,猛地扑过来,抱住凤初守的大腿就是一口。 “啊--“凤初守疼得大叫,想甩都甩不开。 “哈哈哈--“大胡子在一旁忍不住笑道:“你也有今日啊!“ 凤初守想将宋双喜从自己腿上扒开,这小丫头却咬住不放,越咬越紧,疼得小胖子双眉紧皱,从嘴里冒出三个字来:“孽劫呐!“ “什么孽劫?“大胡子问。 “算天算地也算不到今日有此一劫便是孽劫!哎哟,小孩儿,你快松口!“ 宋双喜就是不松,凤初守疼得不行,只得服软说:“凤初守只得怎么可以救你碧萝姐姐,松口!快!“ 宋双喜听了这句,才将嘴从他裤腿上松开了! 凤初守看了一眼,这小孩儿隔着两层布,将他白嫩大腿咬出了血来了,更可气的是,袍子上都是她的口水,他嫌弃地擦了几下。 宋双喜哭声问他:“怎么救碧萝姐?“ “你你你你!“凤初守指着她的脸,骂道:“你这臭小孩儿!“ “怎么救碧萝姐姐?“小丫头瞪着大眼珠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凤初守算是发现了,在这阳世,连个小孩儿都不能逗了! 他将头扭到一边,对秋葵说:“我姐姐可以将代碧萝的魂招回来,招回来不就好了!“ 都不需他说,凤秋葵已趁他们在那边哭闹的功夫,在代碧萝的床边摆了一个简单的招魂阵,一只装清水的碗,碗下压三根灰香,香无需燃,因为代碧萝还没死,香是给死人点的;接着,她再掏出一张符来,在符上写上代碧萝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点燃符纸扔进清水里,念咒招魂。 民间有许多术士都能招魂,招魂的法子各不相同,不过凤家的招魂术十分厉害,几乎百招百回,只要走阴人道行够。连去了阴曹地府的魂都能被招来,更别说代碧萝这才刚走不久的一缕魂,基本是她一喊就回。 可是今回却怪了,她足足念了一遍招魂咒,也不见魂灯恢复光亮,微微皱眉疑思。 凤初守在旁提醒她:“她本身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风水师,她的魂恐怕不是自己跑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招走了她的魂?“ 凤初守点了点头。 宋双喜疑惑的问:“那是谁招走碧萝姐的魂?“ “此问甚好!“凤初守叹道,但就是不说答案。 秋葵捋了一下,代碧萝是被广目打伤的,这么快就有人招她的魂,对方必定知道河仙村都发生了什么,此时将代碧萝的魂招走,必然也是与早上余顺力带人阻拦她的目的相同,便是拖住她! 她本就要去找余太爷,现在又多了一个目的,她敢肯定,招走代碧萝这缕魂的的人,必定是他们! 她当即嘱咐道:“双喜妹妹在此好好守着灯,还有??广目王的肉身,我出去一趟,如果顺利,应该能将代碧萝丢失的一缕魂带回来!“ 宋双喜点头说好。 这头他们几人就从余少柏家出了来,直奔村内余太爷家。 余太爷本名叫余满昌,在河仙村儿里,满字辈儿的就只剩下他一人了,所以他备受村里人敬重,他家上回秋葵来过,家里养着一条大黑狗,见人就咬,但看到秋葵却乖顺得不行,今回也不例外。 已近午时,秋葵专门算着这时辰过来,见大门打开,那条黑狗夹着尾巴在院子那头,见他们过来。头还往后缩了缩。 “太爷爷,她来了!“院子里头,沉不住气的余顺力跑得飞快穿过自家院子给正在堂厅里的余太爷报信。 这老头子不满曾孙这般冒失,沉声恕道:“力哥儿,怕什么,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咱们老余家背后不是没人!“ 秋葵步子走得快,刚进院子里就听到这声,提高了声调说:“那就请余太爷将后面的人叫出来叙叙旧!“ 余太爷这熟悉的声音,视线往院外扫来,就见秋葵一身贴身灰裙,衬得一张小脸白净,不过那双赤眸却比上一次见,要深多了,只要看她的眼,便忽视了她一身的寡色。 她身后跟着的大胡子上回见过了,一鲁莽的武夫,话还特别多,不过另外一个白衣公子他却没见过,猜到应是秋葵前几日在村里找的人,他于是好奇的问:“这位小哥气宇不凡,神采过人,生得一副好皮囊??“ “可不是吗?“凤初守可没有客人的客套。他大步进来往余满昌旁边的椅子上一座,说道:“我这副肉身,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副来了!“ 余满昌一听,眼中露出些许惊色,后又上下打量起来,问道:“你是说,你这副肉身,仅仅是肉身?“ “小老头儿,你猜得没错,这肉身不过是本尊暂用的皮囊罢了,不过你这厮有些眼力!“凤初守特有兴致的站起来,展开双臂在老头子面前转了个圈儿问:“你来瞧瞧,我这副肉身,与广目那副,谁更好看?“ 余满昌怔了一下,问道:“你就是那个凤初守?凤秋葵的弟弟?“ “嘿!“凤初守开心地拍了拍手,“正是本尊,岳千筑那老东西都告诉你了吧?这厮也太不懂礼数,知道他凤爷爷来了,还躲在后面不见?“ 余满昌听完他这一通数落,那张刚还强装镇定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沉着脸说:“我好歹也有九十八岁了,你怎生与我说话这般没大没小?“ 凤初守伸手就在余太爷头上拍了一下,骂道:“你真傻还是假煞,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你你你??“余满昌气得胡子都在抖,他那曾孙更是气不过,操起板凳就要上来打人,却被大胡子一手给拽住了! “你这细胳膊细腿儿,想干啥呢?“ 此时,从后堂缓缓走来另一个老头,穿着一身藏蓝衫子,头上戴着一顶毡帽,身材清瘦,双目甚亮,他由一年轻女子扶着,正是岳千筑,扶他的是他孙女岳青青。 “多日不见,凤家姑娘还是那雷厉风行的做派!“ 凤初守见他终于出来了,这才回去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 他方才那一通闹,就是帮凤秋葵长长势,不然这些老东西还以为广目王出事了,他姐身边没神了呢! 秋葵岂能不知他的想法呢,二人心知肚明没多言说,她这头沉着脸对岳千筑说:“既然你也出来了,咱们就开门见山,东山上动我娘坟,在村子里杀人的人是不是你岳家人?“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十分清楚,河仙村最开始死人的时候,岳千筑还在渡桥,所以害人的应该另有其人。 他们也都知道,岳千筑的太爷爷岳慕云便是勾魂人,东山上的坟阵,很可能就是岳慕云所为。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害死她奶奶不说,还对她娘亲的坟下手,当初要不是广目拦着,渡桥岳家该死的,就不止岳青闳一个了! 她说:“在渡桥的时候,是你岳家先行恶事,你孙子的魂儿也是你自己交出来的,我本想着你岳家若不继续行恶,渡桥的事就算结了,不过眼下看来,我们在渡桥所做的承诺都不作数了?“ 岳千筑缓缓走过来,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孙女一脸怨恨的瞪着秋葵看,显然是在为她哥之死怀恨在心。 秋葵没理会她,倒要看看这岳千筑的打算。 “凤秋葵,渡桥的事儿老朽是打算算了,不过,有些事儿,不止是我岳千筑一个人说了算!“ “此话何意?“大胡子问。 岳千筑将右手缓缓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目光深看着凤秋葵道:“老朽早就对你讲过,印门岳家不止我渡桥一支,青闳是渡桥这一支的长孙,长孙死了,怎么死的,我自然要报到大家那去。“ 秋葵听明白了,面上带着一抹嘲意,“这般说,现在是你印门岳家上面的人要和我过不去了?“ “哎--“岳千筑抬起袖子劝道:“你可能曲解了老朽的意思,无人与你过不去,从来都是你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你这老东西别说话拐弯抹角的,要怎么斗就直接来!“大胡子叫嚣道。 岳千筑并不生气,只是慢悠悠地端起刚才余家妇人端上来的热茶吹了吹,对凤秋葵说:“老朽早说过,有的事过了就过了,可你偏不听,一定要扒开了看个仔细,渡桥的事,本来算是结束了,按着老仙的意思,你若不继续生事,她会看广目王的面子不动手,但你瞧瞧,这河仙村被你闹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我们真的动手,也是你自找的!“ 岳千筑后面是他太爷爷岳慕云,岳慕云后面是凤云烟秋葵早就知道,此刻听岳千筑把话都点明了,她心头也敞亮了许多,接过话来问:“岳千筑,你是承认了这村子里头害人的就是岳慕云凤云烟了?“ 对方将茶杯一放,“老朽可没承认,在这村子里害人的是我太爷爷!“ 秋葵狐疑地看着他,“你刚才说河仙村被我闹成这样子?依着你这话,莫非村里害人的、动我娘坟地是我自己不成?“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老朽可没逼你说!“ “呵呵!“她冷笑一声,“绕了一大圈,这村子里害人的,倒变成是我了?“ 岳千筑将头转过去,唤道:“满昌!“ 余满昌接着开口道:“凤秋葵,你从回来村子的第一天便开始在查这村子里死人的事儿,当时一定要烧牛娃子的尸也是;我知道,害人的不是你,但也不是我们!“ 大胡子嘲意说:“那就奇怪了,大家都不是,又会是谁呢?“ 那头回答:“至于是谁,人在做天在看。时候到了,总会露出马脚来的!“ 凤初守听到这里,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说:“你们撇得如此干净,就真当东山上的事儿没你们份儿了?“ 余满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震了一下,狡辩道:“你在说什么,我年纪大了,听不懂!“ “那我问你,为何你那天一定要将余牛和三婶他们的尸体,埋到东山上去?“秋葵质问。 老头子回答:“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是我们河仙村的传统!“ “屁个传统!“秋葵打断他道:“我娘坟被那几具尸围出了一个坟阵。坟阵将所成的阴煞气,全都引到了村子里来,你还敢狡辩?“ 余满昌立即起身强调道:“那几具尸体不是我叫人埋的!“ 余少柏在旁边提醒一句:“昌叔,牛娃子和三婶的尸体,可都是少南他们爷三人拖上山埋的,我们亲眼见到的,这村子里谁不知道少南只听你的?“ 余满昌在凤秋葵他们面前不能倚老卖老,但在余少柏面前却有足够摆辈分的资格,他指着余少柏的脸说:“少柏!那日尸体不见时,就你家余三在,随后尸体不见了,你领着凤秋葵来管我要。我哪有功夫去吩咐少南到东山上去埋尸?“ 秋葵将那日的事儿记得清清楚楚,她开口道:“余太爷,那天就在这儿,你可是当面给我们承认了,尸是你给藏起来了,你忘了吗?“ 怎么这回儿却又反口不承认了? 一提到这事儿,余满昌满脸的委屈,他深吸一口气说:“凤秋葵,你以为这村子里死人,就你爷爷余少柏一个人有心?我好歹还是这村子里在世辈分最高的,我能不管?“ 余顺力这时在其背后附和道:“就是,自从村子里连续四了三人时,我太爷爷就知道村子里有人在害人,早叫我们留意村里人的异象了,后来三婶死了之后,我们都发现牛娃子不对头,暗中跟过他,发现他跑去东山上挖坟坑,你娘坟周围那八座坟,都是牛娃子挖的,我们当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太爷爷也说了,牛娃子这小子一根筋,没什么脑子,他犯不着无缘无故在村子里杀人,他背后肯定有其他人,所以太爷爷让我们别打草惊蛇,要引蛇出洞!“ 这小子说起来有板有眼,秋葵听得仔细,并没有说话打断。 这时余少柏却质疑道:“既然昌叔也早有怀疑,为何却一声也不与我知会?“ 他好歹还是河仙村的一村之长,村里大小事儿都是他管着。 余太爷那双老眼看过来,深意说道:“我倒是想跟你知会一声呢,可是有件事儿,咱不得不先说,牛娃子虽说按辈分。是我这房里的,但是他家离你家近,你死了儿子以后,就对他和余三最亲,余三是你亲侄子就不提了,牛娃子可也把你当成亲爹在看,每年过年都是在你院子里过的,这村里人谁不知道?他有嫌疑,你觉得,我能相信你吗?“ 老头子将这些话一说出来后,秋葵立即看向爷爷,见他也不否认。 余太爷又继续讲述道:“三婶死了以后停灵。我本就想着要将你与牛娃子一起喊到宗祠来,当着祖宗的面问个清楚,这东山上凤予安的坟怎么回事儿,跟村子里接连死的这几个人有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没问呢?“余少柏问。 对方将目光落到秋葵身上来,笑了笑,“怎么没问呢?我正想问时,这不是你孙女儿回来了吗?“ 秋葵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便是余太爷当时怀疑的就是她爷爷,因为秋葵突然回来了,这件事就搁置了! 余太爷还说:“你一回来就给整村人来了下马威,我这老头子虽然年老力弱,但也是清楚的你凤家是做什么的,所以当时牛娃子一死,我才一定要出面,将牛娃子的尸给拿过来,我不信你爷爷,更不信你,如论如何,牛娃子的尸都不能落到你手里!“ 秋葵听完他说的这些,倒是没有漏洞,但她有一事不明,出声问道:“如果你所说是真,你不相信我和我爷爷在情理之中,但为何当时余牛牛的尸体不见了,我找到你家里来,就在这儿,你却默认余牛的尸就是在你手里?“ 余太爷说:“当时尸不见了,我也纳闷,青天白日的,那么多人看着,尸就不见了呢?后来你找上门来问我要尸,我之所以默认尸体是在我手上,便是想看看,你与害人的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后来你在确认尸是我偷走了以后,也继续去找尸体,还在东山上,将那些尸体全拖出来烧了,我当时便肯定,尸体不是你偷的,这村子害人的也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老头子说完这句以后,目光再次移向站在一旁的余少柏身上,长吸了一口气喊道:“少柏,都说到这里了,你就没话要说?“ 余少柏站在那,面不改色的回答:“昌叔真是好计谋啊,这么一席话,就将自己身上的疑点撇得干干净净的,这还不止,现在倒是要让我亲孙女来怀疑我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2:凶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余满昌挺了挺腰板,那干瘦的老躯透着一股子倔劲儿,这头,他提醒秋葵说:“我话已说到这步,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是个聪明孩子,必定知道到底谁在说谎!“ 来时,秋葵对爷爷一丝怀疑也没有,毕竟当初他回村子后,第一个告诉他村子里有人在害人的,就是爷爷,连余牛牛与三婶的事,也是爷爷提供的线索,若没有这些,他们根本查不到余牛身上,她到现在都觉得,若当时她不回来,也许余牛不会死! 不过,按照余太爷所说,他也早怀疑余牛了,也是那个时候欲将余少柏与余牛叫去宗祠问个清楚,她听完这些,找不出余太爷的漏洞,但也不愿被人家说几句,就怀疑到自家爷爷身上。她出声问道:“爷爷,为何当初你没对我讲,你与余牛牛感情这么好?“ 余少柏看出孙女对自己怀疑,面露难过之色,他回答:“你爹走得早,我再无别的亲人,这个村子里的人便是我的亲人,余牛爹娘都没了,他家与我家就隔着一条线路,他打小就是我帮衬着,确实感情深厚些,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他那段日子总往东山上跑得事儿,我之所以没有特别对你提起。是因为这事儿与我们要查的事儿没关系!“他还特意停顿了片刻,提醒秋葵道:“若真如余满昌所说,我就是村里害人的人,总有个缘由吧?我一辈子都是这村里的打鱼人,我为何要害整个村子,还要去动你娘亲的坟?“ 秋葵听后,觉得爷爷说得也很中肯,现在两方各说其辞,她一时不知到底是有一方在说谎,还是有另外第三方所为,所以未出口。 不过余太爷却似认定余少柏正是害人凶手,他突然当着大家的面,提起一件旧事来。 “余少柏。我记得当年你与秀兰成亲以后,多年无子!“ 余少柏似乎不喜别人提起当年的事来,沉着脸说:“昌叔记忆真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记得这件旧事!“ 余太爷笑了笑,叹道:“是啊,四十年了都,那时候秀兰嫁到咱们村子五年都没给你生下一男半女,还被村子里人说了不少闲话,秀兰也是个好姑娘啊,她当时来找到我,要我做主,再给你纳一房,好给你开枝散叶,倒是你是个重情的人,死活不同意,这事儿才不了了之,后来,你独自出了一趟门,回来后,给秀兰求了个偏方,她用了这个偏方的次月就有了生孕,正是你家方仲,后来方仲顺利出生了,你在村子里摆了场酒席,全村子都为你开心,秀兰自从生了方仲以后,身子越发不好了,就与当年凤予安嫁到咱们村子以后一样,时常梦魇发疯说些胡话,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方仲八岁那年??“ “昌叔,你现在提当年我家方仲的旧事,与如今在村子里发生的事儿有什么关系?“余少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愿再听下去。 秋葵也没从这段故事里听出什么名堂,倒是凤初守特别好奇的问:“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小胖子这个时候突然说话,令秋葵心头突然为之一紧,一开始她就不愿意将爷爷与村里发生这一系列的事联系到爷爷身上,现在似乎不得不重审某些细节了! 有了凤初守的话,余太爷就接着讲道:“余方仲八岁那年,秀兰突然癫狂,拿着砍猪草的刀,将方仲砍了十多刀,才八岁的孩子被砍得浑身是血,村里人赶来帮忙,请了村里的郎中,看了方仲的伤都直叹气,说是没得救了,方仲还没救回来,秀兰自己投了河,连尸体都没捞着,哎,这件事对你打击特别大,村子里人不少人来劝你,你就坐在方仲的屋外一言不发,可却是在郎中说方仲活不了的第三天,一直没断气的他突然好了,才三天呐,他身上的伤像是没了大碍,竟能下床走动,能吃能喝!“ 说到这里,秋葵看向爷爷,见其并没有出声否认,那证明余太爷讲的这段并非虚假,甚至没有任何夸大的地方。 她也实未想到,本以为只有自己的出生透着诡异,现在听来,连她的父亲身上也充满了谜团。 当年爷爷出门到底求了什么偏方,让不孕的奶奶秀兰怀上了她父亲?而父亲八岁那年,奶奶又何以癫狂,竟然持刀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毒手? 余太爷又继续讲述道:“你家方仲好了以后,整个人的性子都变了,从前话多的他变得沉默寡言,村里人都只当他是因为他娘秀兰的事打击太大,也没有多想,后来他长大成人了,还娶了凤家的女儿??“ 余太爷皱着老眉,目光看向秋葵,颇有疑虑的说:“当年你家方仲娶凤予安也挺奇怪,咱们村子里娶亲,通常都只娶临村儿、知根知底儿的,这凤予安是因为来咱们村子拜神与你家方仲认识的,当时凤复还就一定要将她女儿嫁给你家方仲,你家方仲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本事,能让凤复还这样一个走阴婆子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托付终生?“ 听到这段往事,秋葵也吃了一惊,因为奶奶当年也只给她讲了母亲凤予安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早早寻了婆家嫁出去,并没有讲过任何有关她父亲的事,现在听得这些,好像奶奶当年选择这门亲事,也是别有隐情。 而现在。奶奶死了,她爹她娘都死了,有关当年那门亲事的当事人就只剩下面前的爷爷,她终于出声唤道:“爷爷,你有什么要对秋葵讲的吗?“ 余少柏被迫听了这么多当年的故事,此刻听到孙女问自己,也知道他想继续沉默下去恐是不能了! “秋葵啊!“他神情凝重的唤道:“爷爷确实有些事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但爷爷从未要害过你!“ “爷爷,那村里害人的人,与东山上动我娘的坟的人,真的是你吗?“ 凤秋葵为难的问。 余少柏深皱着眉不答,似是在默认。 余太爷突然站起来,怒气满身的开口道:“真相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在村子里害人的,正是你爷爷余少柏!三婶!余牛牛,都是他害死的!“ “秋葵啊??“ 面对余太爷的怒指,余少柏只是一脸有苦难言的望着秋葵。 秋葵实没想到,今日她气势汹汹跑到余太爷家里,本是要问罪他们,却将自己爷爷给牵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凤初守,见他站在一旁不说话,想来方才他让余太爷继续讲下去,便是已经知道她爷爷才是在村里害人的凶手! 余太爷现在势头正劲,他出面道:“余少柏作为一村之长,违背良心、众叛乡民、残害同宗,应立废其村长之职,绑其去宗祠,在列祖列宗面前、在全村人面前认罪!“ 老头子声音少有的高亢,音落之时,从堂外立即进来三名河仙村村民,他们应是早就在外头候着,只等余太爷一声令下,就进来绑人。 余少柏不肯,往后退了两步,秋葵及时站出来拦住那三人,不准他们捆人。 “凤秋葵,你虽然现在叫他一声爷爷,但终究不是我们河仙村人,他自己都承认了他所犯的罪行,这便该由我们河仙村自己来惩罚他。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来插手?“余太爷手里的手杖在地上敲得很响。 秋葵无动于衷,她强调:“余太爷方才讲了那么多故事,为力证我爷爷便是害人之人,那些故事,无不关乎我的至亲,现在却说什么我不是你们河仙村人,我没资格管?“ 岳千筑轻咳了一声,假惺惺的出来当中间人说:“老朽听完这始末,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余少柏自己都亲口承认自己所行的恶事,将他按照村规处置都是毋庸置疑的!“ “我不管什么村规,此事还有疑点,在我没弄清楚这些疑点之前,谁也休想碰我爷爷!“她站在余少柏面前声声冷厉,那赤红的眼也因她势气高涨而散着煞气,震得面前的几个村民不敢再上前,只得回头看余太爷,让他拿话说。 余太爷应也不愿此时与她来硬的,就松了口说:“凤秋葵,事儿已摆在面前,明明白白,你还有什么没弄清楚的?“ 凤秋葵清声道:“一,若我爷爷是害人之人,那日我们上东山,他为何还要引我去东山。帮我将围着我娘的坟阵破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二,我爷爷一辈子都是这村子里一再普通不过的渔夫,那些暴毙的人、三婶、余牛,他们的尸体我都见过,死因邪门,死于咒术,我爷爷怎会用咒术?三,我爷爷没有亲人,这么多年为村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村子里死的这些人,全是素日与他关系不错的村乡,他为何要用那么凶残邪门的咒术将他们害死?他都没有家人了,去动我娘亲的坟做什么?“ 她相信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发生在河仙村的事太复杂了,有这么多疑点都无法说清楚,她怎么能让这些人在她眼前,将他爷爷绑去按村规处置? 余顺力看她态度如此强硬,又抛出这么多疑问来,也就由着她,阴阳怪气地对余少柏:“柏爷爷,你听听,你这孙女都问出来了,你还是赶紧告诉她吧,别耽误大家的功夫,也别让那些被你害死的乡亲死不瞑目!“ 余少柏走出来,眸子暗淡了些,对对方指认的这些罪状全盘接收,还说:“三婶她们死得确实惨了些,不过那也是他们的命,就算他们现在不死,不久的将来也会死的!“ 秋葵心疼的问他:“爷爷,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你快告诉秋葵啊!“ 余少柏对上秋葵的脸后,明显变得温和慈祥了些,他老泪在眸中打转道:“秋葵啊,爷爷做这些,确实是有必须要做的缘由,爷爷可以将这些缘由告诉你,但是,必须要完成接下来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 “挖坟,开棺!“ 堂中数人一惊,余太爷第一个不满骂道:“余少柏,你还嫌你干的缺德事儿不够吗?还要挖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余少柏,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难怪你儿子死了,你断子绝孙了,你活该!“余顺力也跟着骂起来,甚至直接忽视了辈分,直唬其名。 秋葵自然不平,想上去教训这厮,被余少柏一把拉在身后,他不准她为他出头,自己走出来苦笑道:“是,我膝下就一个儿子,儿子死得早,唯一这个孙女也是跟了母家姓,算起来我余少柏确实断子绝孙了,但我绝非活该,你们要怎么骂都无妨,但要我将其中缘由说出来,就必须挖坟、开棺!!“ 余太爷问:“你要挖谁的坟?开谁的棺?“ 余少柏老身往前一站,高声道:“我儿媳凤予安!!“ 秋葵面色巨惊,她爷爷要挖的,竟然是她娘的棺! 余顺力这时又在一旁骂起来:“你个老东西真是疯了,连自己儿媳的坟都要挖,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秋葵早已忍够这厮辱骂爷爷,正要动手收拾他,却见凤初守用手轻拍了一下余顺力的头,这厮再开口时,嘴里竟出不来声了! 余太爷见他对自己曾孙动手,自然恼怒,他用手杖指着凤初守的脸质问道:“你对我家力哥儿用了什么邪术?“ “他太聒噪,凤初守不爱听,让他安静会儿,他要学乖了,一会儿自然就有声了,他要是学不乖,就一辈子当哑巴吧!“ “你你??“余太爷十分气恼,岳千筑自然不肯袖手旁观,他也起身过来,企图帮余顺力出头,被凤初守一个媚眼看过去。 “怎么?老头,你也想变哑巴?“ “满昌,算了!“岳千筑与凤初守动过手,知其身份非凡,并不敢轻易冒犯,识相的劝余太爷算了! 这老头子也确实听话,岳千筑一开口,他果然就将曾孙的委屈抛开了,带着怨气看向这头,对凤秋葵说:“你爷爷要挖的是你娘亲的坟,你娘都快埋了十八年了,你难道还要将她的尸体挖出来作践不成?“ 一般情况下,秋葵肯定不愿,谁敢动她娘的坟,她必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可现在爷爷却公然要挖她娘的坟? 她想到上次在东山上,代碧萝与赵衾帛都说过,她娘的坟有异,她一直以为异相是出于那围着她娘亲坟周围的坟煞阵,难道,事实并非如此吗? 她靠近余少柏,轻声问道:“爷爷,我娘亲坟周围那坟煞阵,是不是你让余牛牛挖的?“ 余少柏点头:“是!“ 她心里紧了一分,但面色没多少变化,再问:“那是不是你在挖那些坟煞的之前,我娘亲的坟就有问题了?“ 余少柏眼中闪出一丝亮光,似对孙女聪慧的欣慰,他点点头,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道:“秋葵啊,爷爷所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你一定要相信爷爷!“ 秋葵向来直觉也非常准,她能感觉到爷爷对自己真挚的亲情,她深吸一口大气,做出一个常人都不会去做的决定。 “上山,挖坟,开棺!!“ 她要亲自看看她娘的坟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她爷爷要行下如此恶事! 余太爷听完她的决定,气得手杖在地上直杵,哀嚷道:“神庙塌、罪恶行、子弑母、是何等有违常道之事啊,这为何--偏偏发生在我河仙村?莫非真如预言中那般,真正的神迹已消散,天要亡我河仙村?“ 余顺力和村里其他几个小辈慌忙上来扶着老头子,劝他切勿焦心,身体要紧。村长已经废了,村里还要他出来做主呢。 听到这些话,老头子果然控制住情绪不再哀嚷,强调:“既然你凤秋葵连自己娘的坟都要挖,我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只不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村里人绝不会做,要挖,你自己挖!“ 秋葵也没想让他们帮忙,她昨晚将神庙给翻了个天才将广目给挖出来,挖个坟还难不倒她。 不过余太爷虽说不参与,却叫了全村数十个村民来,有人抬来两把躺椅,要将余太爷和岳千筑一起抬上东山上。他们要亲眼看看那凤予安的坟里,到底出了什么异相,也要亲耳听听,让余少柏在村里害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般,一行人从余太爷家里出了来,河仙村的好些村民也听闻了余少柏的事,得知是他害死了三婶和余牛等人,全都围在村道两边,就地捡石头抛砸向余少柏。 已经六十二岁的老头子走在这条他此生行了无数回的村道上,被他以往亲熟的村民们扔碎石砸乱了衣衫,他也没躲,是秋葵看不过去了。她跑上来扶住余少柏,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前面。 大胡子一看她自己去挡,唯怕她被伤及,立即冲上去凶狠地警告沿途的村民道:“伤着我家小秋葵,老子把你们头拧下来!“ 这些村民本就怕极了秋葵,也知道这大个子武力超群,力大无比,不敢再扔碎石,不过他们却咽不下这口恶气,跟在后面骂道:“余少柏,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下得去这么恶毒的手?“ “余少柏,你对得起河仙村吗?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骂声此起披伏中,突然有一五十多岁的老头手里提着一把宰猪刀从后面冲出来,直朝余少柏砍过来。 大胡子在前头开路,看见那男人时,并不能第一时间来拦截,倒是秋葵感到身后有杀气,立即回头看来,那老头已趁乱冲到她面前了,她本能的伸手一掀,便将老头掀翻在地,杀猪刀也掉在了地上,余少柏看清了老头的脸,忙将秋葵拉住,生怕她再出手伤了对方。 秋葵十分能理解,并没有多问,只见余少柏拨开秋葵的手,当着周围愤怒村民的面跪下,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各位乡亲,是我余少柏对不起你们!但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你怎么给我们交代?被你害死的人还能活过来吗?“ “余少柏,我家春梅进门时,可是你引进门的,这些年我们都对你不薄啊,你怎么对她下得去如此狠手的?你这个畜生!“被秋葵踹翻在地的老头正是三婶的丈夫,村里人都叫他余三叔。 余少柏确实愧对这一家,他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身体转向余三叔那方,又向其猛磕了几个头。嘴里唤道:“少刚啊,我对不住春梅,对不住你,对不住啊!“ 他不停的嗑,村道上的泥路上镶了不少石子,这几下就将他的头嗑破了,鲜血染着泥灰在他脸额上十分狼狈。 秋葵想将爷爷拉起来,可又知道他确实愧对这些村民,良心不安,她又能以什么立场去不让他做这些事呢?她唯有站在旁边,看着爷爷一下又一下的将头嗑在地上。 “咚--咚--咚--“ “余少柏!你看过他们的尸体吗?你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余少柏,你不得好死!“ 秋葵就这样站在村民之中,明明她什么恶事都没做过。但是却像一个做了恶的罪人一样,接受着村民审判怨恨的目光。 因为愧疚与不忍,她最后也双膝一屈,在村道上跪了下去。 那个曾经只跪天地父母长辈的凤秋葵,因为爷爷所行的恶事,跪在这些充满怨恨的村民面前,大声道:“我爷爷做错了,我们愧对诸位乡亲,我凤秋葵不求你们能原谅我爷爷,但求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弄清楚其中真相,告慰惨死的乡亲,秋葵在此谢谢各位乡亲了!“ 说完,她双手举过头顶,庄重落下,头重重叩在地上三下,请求道:“我们不会逃,请各位乡亲让让路!!“ 前些日子,村民们只见过她雷厉风行的样子,皆道她是余少柏家不讲道理的疯女子,对她又怕又恨,突然见她这般鬼帝叩求,一时倒是被惊住了,那连连骂声顺势小了,连坐在地上的余三叔也都沉默了! 秋葵见此,才站起身来,将跪在地上的余少柏扶起来,继续朝东山上走。 途中,余少柏一直被她扶着,村民们长长地跟在后面,哭声、哀怨声、骂声依旧不断。 快到山腰上时,余少柏突然握住秋葵的手,小声对她说:“秋葵,一会儿上了山,挖开了你娘的坟,无论看到什么,都必须烧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3:守山仙 秋葵听后,眉头紧跟着一皱,她想起上次他们在东山上,曾见过一群行尸,大约有十多具,远远的在坟山林里徘徊,却并没有攻击他们,她原本打算后来上山一查究竟的,却因连番发生的事而耽搁了! 这坟山里的尸,因为什么原因活了不知,但若非人为养成,必是这坟山上有一处能使尸不腐不坏的力量存在。 再上东山,虽是半下午,不过今日阴天,灰色的云压在头顶,好像一只大手,摁得人喘不过气来。 山里边儿十步一坟,荒草丛生,大胡子走在最前头带路,凤初守走在他后边儿,再后面便是秋葵与余少柏,余太爷与一些村民跟在后面,一路上,除了死了人的村民们哭声,便是山间偶尔吹过的一阵风声,盛秋的季节。风里带着寒意。 到了半山腰上,凤予安的坟还完好在那边,不过她周围的那些坟却被扒开,到处是踩烂的泥,大胡子在上次夜里他们烧尸的地方停下,将扛在背上的锄头放下,准备开工。 余太爷被村民抬在躺椅上抬了过来,放在坟前,他曾孙余顺力赶紧过去扶着他站起来,他接着对村民大声喊道:“今日要挖坟开棺的,是凤予安亲生女儿凤秋葵,她不是咱们河仙村的人,她所做之事与我们河仙村无关。就算遭天打雷劈,也该打在她身上!“ 村民们听到他的话,还是十分惶恐,有村民说:“十七年前,也是在这儿,这棺材都入土了,凤复还找来,不顾村民阻拦,一定要将坟土挖开,你们凤家人怎么尽做这些令人人神共愤之事呢?“ “凤予安被自己亲娘挖了次坟,现在又要被自己亲闺女挖坟,她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息呢?“ “难怪这凤家人都要绝后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骂着。秋葵聪耳不闻,她走到最前面,拿过大胡子手里递来的一把锄头,当着众人面挥锄挖土! “呼呼--“林间那股阴风吹来,村民们吓得面灰如土。 大胡子也感觉这股阴风有些诡异,不过看秋葵面色如初的挖着坟,他也就拿起另一把锄头上去帮忙,一锄一锄下去,很快就将看到了坟的开山石。 凤予安这座坟与周围这八座被挖开的坟不一样,那八座坟是后来由余牛牛挖的,就是一个土坑,用土填上就完了,而凤予安这座坟却不同,当您修得极其讲究,坟内有坟石砌出一坟室,棺材放在坟室内,前面再放一开山石,要开棺,必须得先移开开山石。 秋葵放下锄头,靠近去看那开山石,不由得眉头皱了皱,这开山石石身成白,白中有不少纹理,她认识这种石头,正是当初他们在渡桥的荒岗上,用来镇魂的日月石,赵衾帛说过,日为阳,月为阴,日月石所处,便是隔离在阴阳两间的第三世界。 为何,她母亲的坟内,竟用一巨大的日月石做开山门?有何用处? 且这日月石十分稀少珍贵,能得此物者,绝对不是这河仙村的村民能做到的,这证明在十七年前,她母亲的坟就被人做了手脚。 大胡子看到那石头也有些眼熟,不过并没有想到那么多,他放下锄头去搬石头,手才刚伸过去,那石头缝里突然爬出来一只红头的蛇张嘴就朝他手腕咬去。 秋葵眼疾手快,将他往后一拽,那蛇咬了空,但却不肯罢休,蛇身沿着石壁爬出来,攻击力十分强。 “个奶奶的!“大胡子一见那红头的蛇惊了好大一跳,说:“这条小蛇长得如此诡异,俺从前见都没见过!“ 秋葵面色凝重的说:“这是守山仙儿,专门守坟的,并非普通蛇类,它有智,牙有剧毒,碰之命损!“ 因为那条蛇攀在开山石上,吐着红色的舌头呈现出攻击状,秋葵立即对周围其他村民说:“大家退后些!“ 村民们本来就忌讳挖坟这事儿,此时见守山仙挡路,更是愤慨道:“凤秋葵,你看见了吗?你娘的坟有这么个东西挡着,肯定动不得!“ 一直在后面站着的岳千筑上前来,他观过那守山蛇以后,对余太爷说:“老朽听闻过这守山仙的缘由,凡是死后得仙者,坟室也是他修行之地,唯恐被一些盗墓者打扰,于是会变换出一些灵兽在坟外守护,多以蛇为形,门道里将这种守坟的灵兽尊称为仙儿,也因为,那些后世掘墓者上山挖坟,若挖到蛇类,必会在坟前叩上三拜,将坟身复原,已求原谅,绝不敢再继续挖下去,不然必出大祸!“ 村民们一听岳千筑讲这守山仙的由来,更是惶恐起来。 “凤秋葵,你娘的坟不能挖了,再挖肯定要出事儿了!“ 余太爷也走过来,苦口劝道:“凤秋葵,你也是学道之人,该明白有的东西是绝不能碰的,何况,那是你娘的坟,她若真是死后在坟里得了道,你把坟挖开了,那不是断了她的修行之路?“ 秋葵刚才能说出守山仙的名字来,当然也清楚其中的厉害,从前她奶奶也嘱咐过她,若是得机缘遇见有守山仙的坟,一定要敬畏退避,不能打扰! 难道坟里面埋着的她的母亲。真的在死后得了修行的机缘吗? 若是这样,她冒然开坟,确实是阻了娘亲的修行之路,此事断不可为! “秋葵啊!你娘的坟,必须开!“余少柏见她站在原地犹豫,走上来十分紧迫地对她说。 余太爷听后,不免怒斥道:“余少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竟然怂恿自己的孙女去挖她娘的坟?这坟的特殊你是没见着吗?“ 余少柏却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他并不理会村民与余太爷的职责声,双手紧紧握住秋葵的手道:“秋葵呀,这坟现在就得挖开!“ 面对爷爷的执着,秋葵面露难色,越发疑惑,到底是什么让爷爷宁愿背弃所有,也要对她娘的坟下手? 她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凤初守一直站在人前并无多余动作,她知道,若是弟弟也觉得此坟不能动,必然会出声提示,他这般反应,便是默认她开坟了! 她于是十分坚定的说:“继续挖!“ 岳千筑诧异的上前来问:“凤秋葵,你疯了吗?你娘的坟明摆着不能动,你何以如此固执要亲手断了你娘的修行之路?“ “凤秋葵,你爷爷害那么多人惨死,他都疯了,你也要跟着你爷爷一起疯吗?“余太爷一副为她担忧的样子,他们的目的很明显,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换了各种说辞阻扰她开坟,她直觉告诉她,爷爷若只是疯了,就绝不会在村人面前跪地磕头忏悔,所以,他行下这些必是有缘由的,而这原因都藏在了她母亲的坟里,所以此坟必须开了! “我又没让你们来帮我挪开山石,你们若害怕,就退远些,就算真有什么报应。我凤秋葵自己担着!“她毫无商量的说,语气很硬。 “呵呵!“余太爷冷笑,“你们家都是一群害人的疯子!“ 岳千筑看出她态度强硬,绝不可能退缩了,便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来说:“话说,别看这守山仙只不过是一条小蛇模样,但也是一山的小仙了,老朽听闻,历代玄门里不少道行高深的术士遇上守山仙不退反攻的,就没有一个好下场的,你凤秋葵是能耐,养鬼斗神的,可以不惧守山仙,动土冒犯!“ 老朽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请走这守山仙,动这坟上土! 秋葵冷眸扫了对方一眼,心里清楚得很,这老东西认为她对付不了这守山仙,她于是切齿说道:“我娘的这坟,在十七年前,有人就动过了,这守山仙怎么来的,开棺以后,也许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但若让我知道,我娘的坟又是你岳家的哪个祖宗动的手脚。到时我可就不管是不是你岳千筑亲手做的,第一个就让你来祭我母亲在天之灵!“ 岳千筑听后,老脸有些挂不住,眸子里几乎冒出火来,他是没剩几颗牙了,不然得咬得吱吱作响。 余太爷也没想到,她竟然当众对岳千筑说出如此过火的话来,捡着老脸开口指责道:“凤秋葵,你是余少柏的孙女,按辈分,你也应该叫岳先生一声爷爷??“ “少给我这扯什么辈分,我凤秋葵没吃你家一口米,尊不了你那么多规矩!“秋葵放了狠话,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噎得余太爷面红耳赤。 她放完,目光便看向那趴在开山石上的的守山蛇上,这东西攀在日月石上,蛇身趴过的泥土很快就变了色,可见若是被它碰一下,必定马上暴毙! 她要动这开山石,就必得先打发了这东西才行。 岳千筑方才的话也说得没错,历来遇上守山仙的术士若不肯敬畏退避,必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历代下来,门道里懂点儿道的都不会轻易去碰守山仙,不过也免不了一些技高人胆大的,秋葵在鬼门关前都没眨下眼,更不至于在这条小蛇面前就打了退堂鼓。 既然岳千筑等着看她好戏,她偏要在他们面前露一手了,她于是让大胡子与爷爷先退后,她独自一人站到坟前。 那守山仙一见她靠近,头就抬起来,赤红的头看起来攻击性十足。 秋葵心里也无底儿,动作缓慢地从布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符纸来,用朱砂笔在上面潦草画了几笔,她画符时,那条蛇的头越来越红,散发出一种警告。 她将符夹在手指间,嘴里念道:“大道通天,阴阳两边,吾有赤鬼,借一口烟!“ 她话音刚落,红姑从魂袋中飞出,对着她手中的符纸吹了一口气,便听“哧“地一声,她指间的符随这口气燃了起来,符身燃烧时炸开,在坟的四方落下,火星子所溅之处,都冒着一股白烟,这就是她借鬼的一口气,以此震慑盘踞在此的守山仙。 在玄界里,只有一个规则,那便是弱肉强食,若要慑敌,必力强于敌。 她与这守山仙初次交道,人家在这儿守了十七年了,她要请走对方直接上去打,有失礼数,所以才请鬼一口气让这守山仙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这番,那送仙符一燃,守山仙那攻击的姿势收了收,但并没有让,而是缠着开山门爬行了几圈。 大胡子看不懂这蛇此举为何,小声的在秋葵身后问:“它这是要做啥啊小秋葵?“ “我燃符表示自己的能力,它围着开山门爬了三圈,应是在告诉我,这山门不能开,它不会让,让我知难而退!“秋葵解释道。 大胡子挑起自己的大刀说:“这么一条小蛇还这么多名堂,要不让俺上去几刀给它削碎了没这么多屁事儿!“ “呵!“岳千筑在后面冷嘲道:“无知莽夫!“ “臭老头!你骂谁呢?“ 岳千筑手背于身后,站在人前一脸高傲之态,“如果这守山仙真是你口中这般好对付,你家凤姑娘又何必搬出自己的赤章鬼在此?老朽说你无知莽夫有错吗?“ 大胡子被他呛得哑口,但怕坏了秋葵的大事,只得咽下这口气。 秋葵安慰他道:“千斤大哥先歇着,一会儿还要大哥帮忙抬棺呢!“ 这话意也很明白,今天这守山仙必须请走,这坟也开定了! 眼下,这守山蛇见过了她的赤章鬼都不退,证明这蛇也有点道行,自认为自己不惧红姑,所以攀在开山石上宣誓地盘。 秋葵魂袋一收,将红姑收回去,又从布袋里摸出一根灰香来,拿在右手,沉声念道:“大道通天,阴阳两边,吾有檀灵,请一口烟--“ 音落,那青衣钰天子翩影在坟前显现,他拿过秋葵手里的灰香,用嘴吹了一口气,灰香便燃了起来,他则奉香往坟前一插,灰香烟缭绕开来,那条赤头蛇警惕的注视着赵衾帛,它也有一双赤眼,眼中竟印出了赵衾帛的身影。 要知道,赵衾帛乃灵身,通常无影,照镜子也不会在世间留影,而这蛇目可留影则说明这条蛇也是一只修行出道行的“仙家“。 秋葵心里疑惑又升,按理说,就算她娘的坟因为某种机缘有了这条守山蛇的守护,此蛇的道行也不过才区区十七年,不过,十七年是不可能修出这么厉害的一守山仙的,所以她怀疑这守山仙可能之前并不是在此修行的,而是被谁请到此处守着她娘的坟的! 难怪她用红姑去请这条蛇让道都不成,因为这条蛇远远不止十七年的道行,可能上数百年也说不定。 赵衾帛也看出这一点,他上次来此时便观过秋葵娘的坟,发现坟里有这守山仙,所以他没办法进坟里去看凤予安的棺材。 他此时便是要上去帮主人将这挡门神给请走,他站在灰香前,双手合十俯身一拜道:“天合王朝第五代帝君赵衾帛请仙开山!“ 这还是他第一次报上自己生前名号的,但是他这名号绝非虚名,众所周知,阳间帝王将相都是出生不凡之辈,他们的名号本身就比普通人更有震慑力,更何况他还是千济广目的神影,这威慑力就更大了! 而在他报上尊号时,后面站着看戏的岳千筑与余太爷都为之一惊,因为当时在渡桥时,岳千筑虽然知道跟在秋葵身边这只灵鬼不凡,但未想到,他已达到檀章,如果他达檀章。那么才不过十七岁的凤秋葵,也及檀章修为。 他以自己尊号请仙后,那守山蛇果然往下爬去,不再挡着山门了! 秋葵眼中一喜,目光挑衅般地看向岳千筑,心里暗想,这守山仙也不过如此嘛。 接着,她拿着锄头上前,打算开山石,但却被凤初守上来一把抓住。 “且慢!“ “初守弟弟,怎么了?那守山仙不是请走了吗?“她不解的问。 凤初守遂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往山门上一扔,便见山门后头瞬间蹿出几枚蛇头,有青有紫。一条条身上都散发着致命毒气,这根本无需人被它蜇咬,只要靠近它们一丈之类,呼之必死! 岳千筑见此,幸灾乐祸道:“七仙守门,凤秋葵,看来今天你娘这座坟,你是挖不开了!“ 秋葵立即去数了一遍,重新爬出来的有六条蛇,加上刚才那条赤头蛇,正好是七条,七为尊九为圣,一般沾上“七“这个数的玄物都不好对付。所以看到这七仙守门,她便推测,当年应该是有一道行特别高的人一下子请了七条守山蛇到这来守着她娘的坟,为的是不让后世人来动这坟。 接着便是十七年后,她爷爷余少柏杀人布下外面的坟阵,将阴煞气往河仙村里引。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便是最开始引入河仙村的强大阴煞气,她一直以为是因布在她娘坟外的坟煞阵而来,现在她也可基本确认,那些阴煞气,其实源自于她娘的坟内,他爷爷没去直接动坟,而是在坟周围布阵,将坟内的阴煞气引出来! 由此,她才基本可以确认,她爷爷在坟外布阵,是为了牵制她娘坟里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应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只不过此时,还封在她娘的坟内,所以他爷爷在山下才对她说,到时候开了她娘的坟,不管里面是什么样子,都必须烧了! 大胡子望着攀在坟石上的一条条毒蛇,担心的问:“小秋葵,这么多蛇,现在该怎么办啊?“ 秋葵皱眉,一条蛇可以请走,数蛇盘踞,若无绝对强大的力量震慑它们,根本就请不走! 赵衾帛也是这般想的,她说:“主人,七仙守门非同一般,衾帛恐怕搬出我父王的尊号也请不走它们了,不过我可念经消弱它们的煞气,你看能否借机赶走它们!“ 她点点头允了! 赵衾帛则走上前去,默声念起经来。 那些五颜六色的毒蛇攀在山门上听着经,开始四处攀爬,确实可见弥漫在周围的毒气淡了一些,秋葵趁此机会让红姑出来。以灵身驱赶这些蛇类,起先七蛇还会被驱赶,但每每快爬到山门边缘时,就会回头,红姑赶之不走,不免有些急躁起来,干脆伸手去抓那些毒蛇,欲将它们扔到远处,谁知,她灵手才刚一碰到那条蛇,那七条蛇开始互相缠绕起来,拧成紧紧一股,不让红姑逐个击破。且它们全部缠在一起之后,蛇身上又开始冒起一股白烟。 “红姑,此烟有异,先退避!“秋葵立即令道。 “是!“红姑飞身回到她身边。 她耐心地待白烟散去,已不见刚才拧成一股的七蛇,七蛇不见了? 正当她以为,七蛇没了踪影时,那坟身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仔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刚才那七条毒蛇竟融成一条巨蛇,蛇身竟有树般粗壮,蛇头上还长出菱角,十分可怖,她刚才第一时间之所以没看见,是因为那巨蛇十分狡猾,它攀缠在坟边,与周围的泥土融为一色,若她刚才大意上前,巨蛇必定瞬间张口,将她吞进去。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很快也发现了巨蛇,纷纷吓得惊叫着逃下山去,嘴里喊着秋葵惹怒守山仙,现在守山仙化成蛇神,不得安宁了! 村民们一哄而散后,还剩下几个跟着岳千筑来的手下,他们胆子比较大,护着岳千筑与余太爷退避到了数丈之外。 他们不离开,则是要亲眼看看,这下凤秋葵又要如何对付这条巨蛇。 秋葵见蛇身巨大,头上的菱角上布满毒液,恐是凡力不能对付的,于是立即嘱咐道:“千斤大哥,您先带我爷爷退避!“ “好!“大胡子不敢迟疑,背着余少柏就退到了后边。 秋葵挡在坟前,手持打鬼鞭严阵以待,那条巨蛇则缠绕着她娘的坟,目光盯着她身上,吐着蛇信时,嘴里突然发出人声说:“十八年了,你已经长成人了--“ 秋葵心头一惊,此巨蛇竟能说话,那必是道行高深的蛇仙了! 她缓缓将打鬼鞭放下,拱手恭敬道:“凤氏走阴人凤秋葵,恳请大仙让路开山!“ 那巨蛇听到她自报姓名,轻笑了一声,“凤秋葵?你们凤家还有人呢?极好极好!“ “好什么?“ 巨蛇道:“我已在此沉睡十八载,十八年间,还未进过一口食,刚一睁眼便有一走阴人填肚,能不好吗?哈哈--“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4:陈问道 她放完,目光便看向那趴在开山石上的的守山蛇上,这东西攀在日月石上,蛇身趴过的泥土很快就变了色,可见若是被它碰一下,必定马上暴毙! 她要动这开山石,就必得先打发了这东西才行。 岳千筑方才的话也说得没错,历来遇上守山仙的术士若不肯敬畏退避。必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历代下来,门道里懂点儿道的都不会轻易去碰守山仙,不过也免不了一些技高人胆大的。秋葵在鬼门关前都没眨下眼,更不至于在这条小蛇面前就打了退堂鼓。 既然岳千筑等着看她好戏,她偏要在他们面前露一手了,她于是让大胡子与爷爷先退后。她独自一人站到坟前。 那守山仙一见她靠近,头就抬起来,赤红的头看起来攻击性十足。 秋葵心里也无底儿,动作缓慢地从布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符纸来,用朱砂笔在上面潦草画了几笔,她画符时,那条蛇的头越来越红,散发出一种警告。 她将符夹在手指间,嘴里念道:“大道通天,阴阳两边,吾有赤鬼,借一口烟!“ 她话音刚落,红姑从魂袋中飞出,对着她手中的符纸吹了一口气,便听“哧“地一声,她指间的符随这口气燃了起来,符身燃烧时炸开,在坟的四方落下,火星子所溅之处,都冒着一股白烟,这就是她借鬼的一口气,以此震慑盘踞在此的守山仙。 在玄界里,只有一个规则,那便是弱肉强食,若要慑敌,必力强于敌。 她与这守山仙初次交道,人家在这儿守了十七年了,她要请走对方直接上去打。有失礼数,所以才请鬼一口气让这守山仙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这番,那送仙符一燃,守山仙那攻击的姿势收了收,但并没有让,而是缠着开山门爬行了几圈。 大胡子看不懂这蛇此举为何,小声的在秋葵身后问:“它这是要做啥啊小秋葵?“ “我燃符表示自己的能力,它围着开山门爬了三圈,应是在告诉我,这山门不能开。它不会让,让我知难而退!“秋葵解释道。 大胡子挑起自己的大刀说:“这么一条小蛇还这么多名堂,要不让俺上去几刀给它削碎了没这么多屁事儿!“ “呵!“岳千筑在后面冷嘲道:“无知莽夫!“ “臭老头!你骂谁呢?“ 岳千筑手背于身后,站在人前一脸高傲之态,“如果这守山仙真是你口中这般好对付,你家凤姑娘又何必搬出自己的赤章鬼在此?老朽说你无知莽夫有错吗?“ 大胡子被他呛得哑口,但怕坏了秋葵的大事,只得咽下这口气。 秋葵安慰他道:“千斤大哥先歇着。一会儿还要大哥帮忙抬棺呢!“ 这话意也很明白,今天这守山仙必须请走,这坟也开定了! 眼下,这守山蛇见过了她的赤章鬼都不退,证明这蛇也有点道行,自认为自己不惧红姑,所以攀在开山石上宣誓地盘。 秋葵魂袋一收,将红姑收回去,又从布袋里摸出一根灰香来,拿在右手,沉声念道:“大道通天,阴阳两边,吾有檀灵,请一口烟--“ 音落,那青衣钰天子翩影在坟前显现,他拿过秋葵手里的灰香,用嘴吹了一口气,灰香便燃了起来,他则奉香往坟前一插,灰香烟缭绕开来,那条赤头蛇警惕的注视着赵衾帛,它也有一双赤眼,眼中竟印出了赵衾帛的身影。 要知道,赵衾帛乃灵身,通常无影,照镜子也不会在世间留影,而这蛇目可留影则说明这条蛇也是一只修行出道行的“仙家“。 秋葵心里疑惑又升,按理说,就算她娘的坟因为某种机缘有了这条守山蛇的守护,此蛇的道行也不过才区区十七年,不过,十七年是不可能修出这么厉害的一守山仙的,所以她怀疑这守山仙可能之前并不是在此修行的,而是被谁请到此处守着她娘的坟的! 难怪她用红姑去请这条蛇让道都不成,因为这条蛇远远不止十七年的道行,可能上数百年也说不定。 赵衾帛也看出这一点,他上次来此时便观过秋葵娘的坟,发现坟里有这守山仙,所以他没办法进坟里去看凤予安的棺材。 他此时便是要上去帮主人将这挡门神给请走,他站在灰香前。双手合十俯身一拜道:“天合王朝第五代帝君赵衾帛请仙开山!“ 这还是他第一次报上自己生前名号的,但是他这名号绝非虚名,众所周知,阳间帝王将相都是出生不凡之辈。他们的名号本身就比普通人更有震慑力,更何况他还是千济广目的神影,这威慑力就更大了! 而在他报上尊号时,后面站着看戏的岳千筑与余太爷都为之一惊。因为当时在渡桥时,岳千筑虽然知道跟在秋葵身边这只灵鬼不凡,但未想到,他已达到檀章,如果他达檀章,那么才不过十七岁的凤秋葵,也及檀章修为。 他以自己尊号请仙后,那守山蛇果然往下爬去,不再挡着山门了! 秋葵眼中一喜,目光挑衅般地看向岳千筑,心里暗想,这守山仙也不过如此嘛。 接着。她拿着锄头上前,打算开山石,但却被凤初守上来一把抓住。 “且慢!“ “初守弟弟,怎么了?那守山仙不是请走了吗?“她不解的问。 凤初守遂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往山门上一扔。便见山门后头瞬间蹿出几枚蛇头,有青有紫,一条条身上都散发着致命毒气,这都无需人被它蜇咬,只要靠近它们一丈之类,呼之必死! 岳千筑见此,幸灾乐祸道:“七仙守门,凤秋葵,看来今天你娘这座坟,你是挖不开了!“ 秋葵立即去数了一遍,重新爬出来的有六条蛇,加上刚才那条赤头蛇,正好是七条,七为尊九为圣,一般沾上“七“这个数的玄物都不好对付,所以看到这七仙守门,她便推测,当年应该是有一道行特别高的人一下子请了七条守山蛇到这来守着她娘的坟,为的是不让后世人来动这坟。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章节错误 昨晚太匆忙复制错了章节,我的问题,先道歉!!已经在原有你们购买的章节内更新了最新章节,价格一样,刷新后观看不存在重复订阅购买的情况,但是确实是由于我的疏忽造成的这次问题,给大家带来了不便,下一章会发放红包! 《阴女秋葵》章节错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阴女秋葵》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185:开棺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陈问道听得见。 这位向来十分讲道理,两耳不闻身外事的鬼仙在听到来自地书口中的“苍生劫“时,神色有变,他目光看向凤秋葵的方向,因对这古灵精怪的地书早有领教,所以对他的话并不尽信,他质疑道:“我的苍生劫怎会依附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身上?“ 他陈问道在进入太阴山修行之前,就是天赋异禀的道家人。历代多少与他一样天赋过人,有非凡造诣之士在他面前都从不被放在眼里,怎会将自己的苍生劫联想到一个区区走阴人身上。 凤初守自然知道他之意,他紧着说:“苍生劫则是以苍生为劫,只有对苍生有着大恻大悟才能顿生ff“说着。他特意靠到陈问道身前,用只有二人才有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对方听后,面色终于有了动容。 随后,凤初守退到一边。提醒了一句:“我姐就要顶不住了!“ 陈问道再转头,看向秋葵那方,沉声对她讲:“肉身妖物借怕火,我授你一道太阴遁火咒,可供你对付此蛇妖!凤秋葵!“ 接着,他就地一坐,将拂尘轻轻放在手侧,张嘴念着什么,远处站在的岳千筑等人并听不见他在念什么,而处于法墙内的秋葵却听到了他用意念传来的咒语。 她将咒语牢牢记在心中以后,又听陈问道说:“此道遁火咒威力巨大,得悟者方可掌控!“ 秋葵点点头,她不知小胖子到底与这位鬼仙说了什么,十分感激对方的指点,开口道:“多谢前辈!“ 言落,她大胆地从法墙内跑出去,蛇妖一见她主动跑出来,立即上来扑咬她,这回她没再逃跑,而是双手合十默念那道遁火咒。 蛇妖巨口咬来那电光火石间,她迅速增开一双赤眸眼,便见那巨蛇还未碰到她,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烈火焚烧蛇身发出连声撕裂叫声。 熊熊火光中,蛇妖翻腾挣扎,也无法扑灭身上的火,那些围绕在它身边的小蛇承受不住,很快就被烧焦,唯有蛇妖十分顽强,竟在坟前折腾了许久,导致周围几颗林树也都燃了起来。 这过程中,秋葵嘴里一直念着遁火咒,以保证这火不停。 “饶命!饶命!大仙饶命!!“眼看自己就要被烈火烧成炭,蛇妖终于惨烈求救。 秋葵带着红姑冷面上前,“此时便知道求饶了?“ 蛇妖回答:“大仙请饶命,我在世修行已经一千年。这般烧下去,我千年修行白修了!“ “做得守山仙,便该想得到被人打败,修为散尽的命运!“秋葵冷声说。 蛇妖承受着烈火的炙烧不久,身体逐渐变小,变成一半人半蛇之形,跪地不停向秋葵求饶。 秋葵便问她:“你盘踞在我娘亲坟上十八年,是谁人请你到此?“ 蛇妖低声回答:“请我来此的人与你有很深渊源,其实你心里早有答案!“ 秋葵心里确实有答案,岳千筑来此,多翻阻饶她行事,就拿今日他们将害人之人引向余少柏来说,他们不让她上山挖坟,却也没强力出手阻止,就好像岳千筑早知道这坟里有个了不得的守山仙。他们料定秋葵对付不了这只蛇妖,此时见秋葵授陈问道点拨降服蛇妖,岳千筑因失策神情大变。 秋葵也知道,就光凭一个岳千筑,他是不敢如此与她作对的,他背后必然是岳慕云与凤云烟。 如果是岳慕云在十八年前动了她母亲的坟,秋葵见过此人所布的阴毒阵法,想必,她娘的坟也被设计得生了异事,此事关系重大。才有了后来她爷爷余少柏害人引坟中阴煞气至河仙村的事儿! 她目光看向后面等待开山的母坟,答案就在其中,她很快就能揭晓。 这时,凤初守上前来说:“姐姐,这蛇妖原是在神山中修行的蛇类,喜吃人助长自己的修为,在数十年前,被请它来此的人俘获,它依附着这座坟看似是它在守护,其实它也是在吸收坟内的阴煞气筑灵,这东西早就罪孽深重,即便放它离开,也是会深山里去继续吃人,为获人间!“ 秋葵难得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也基本了解这蛇妖的来历,既如此,那确实该死,她没有留情,双手合并与身前默念遁火咒,蛇仙见状,吓得惊容失色,但很快,烈火越烧越旺,将它的形身烧在眼前,以后成了一堆的灰。 这般解决了蛇妖,秋葵未急着开坟,反正坟就在那,她来到陈问道身边俯身一拜,再次感谢道:“多谢前辈点拨我解开困局,凤秋葵感之不及,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ff“她立即看了旁边的凤初守一眼:“除了我弟弟凤初守,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倾力相助!“ 陈问道扶着拂尘扫了她一眼,对她感激之意并不多在意,眨了眨眼回答:“连一只修为不足千的蛇妖小怪都差点要了你的命,想必,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倾力相助的。“ 陈问道说得特别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秋葵手挠了挠脑袋,惭愧啊!!! 与这守门蛇打了大半天,天色渐黑了,她也不耽误,准备接着开坟。 开坟前,她特意看了一眼还留在后面未走的岳千筑与余满昌,他们虽未阻止她,但免不了在背后又使什么坏,秋葵便放出苏于来,这只执念鬼虽不善斗,却十分善于隐藏、监视,她令苏于去盯着岳千筑,一有什么动静便立即来报。 这边。她唤来大胡子。 “开坟!“ 大胡子将余少柏从背上放下来,就大步到坟前,他伸手牢牢抓住坟前开山石,用力一拽,那原需要借助工具才能撬开的开山石被轻易打开。真不愧为千斤之力! 开山石一落下,立即呈现出坟内两边的石壁,不难看出,那石壁上雕刻着某些符文,秋葵看不太懂。只知道必定名有玄机。 “鬼抬棺!“她令了一声,便见赵衾帛双手捧着默念经文,属于她娘亲的坟便被一道凭空而来的力量拉了出来,安放在坟墓前方。 棺材一落地,林间一股阴风刮起,秋葵下意识抬手遮住面部。 “主人!快看!“红姑惊呼了一声,秋葵立即放下手朝前面的林子看去,便见坟林里头,有许多影子在耸动。 苏于也跑来对她说:“主人,那两个老头带着人撤下山了!“ 秋葵目光警惕地望着前面的影子,确认道:“我这才刚一开坟,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大胡子紧张的问:“那边的是啥鬼东西?是人吗?走路那么慢!“ “有影而面死,能动又行僵,恐怕是尸!“她回答。 大胡子立即拔出腰间大刀:“个老子勒,又是这玩意儿!“ 凤初守走过来。手里举着一支火把说:“大壮,这比你手里这团废铁有用!“ 大胡子不平,挥了挥明晃晃的刀身特意强调:“这可是俺家爷命人给俺打的,俺家爷的ff“ “别别别说话!“凤初守将火把塞到他手中,便摇摆着袍袖走到秋葵旁边。用手搂着她的胳膊说:“姐,天黑了!“ 凤秋葵一根筋,未能一眼看出他又在耍什么宝,还一脸严肃的说:“是啊,天黑了!“ 她想,小胖子一定是在提醒她,因为天黑了,所以林子里多了这些尸,此时他们越靠越近,数量远远在上次之上。 哪知,小胖子用力搂着她的胳膊说:“凤初守害怕!“ “你害怕?“秋葵一脸比见了鬼还要奇异的神色。 凤初守还是格外认真的说:“嗯,凤初守怕,姐姐要保护我哦!“ “哦ff“ 秋葵并没当真,她正忙着呢,用力拨开这家伙紧缠的双手,严阵以待的对赵衾帛说:“衾帛君,这么多尸,恐是冲我娘的棺材来的,你与红姑上去帮我拦截一下那些尸,我开棺!“ 赵衾帛与红姑得令,一齐朝前飞去。 秋葵抓紧时间,回到棺材旁边,正准备去开棺时,小胖子又跟了上来,黏在她身后说:“姐!!凤初守害怕!!“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6:凤予安 秋葵这才意识到什么,定眼看小胖子认真的小脸问道:“初守,你害怕什么?“ 凤初守赶忙贴在她耳边,小声回答:“这些尸是有人操控的,我虽为地书,但我在阳世走动用的是肉身,且我又不如广目那般强大得要逆天灭神,若是遇上那些炼尸的人,恐怕会对我下手??“ 他知天知地,如此告诉秋葵,她便基本可以肯定,养尸门中人看来真的来了河仙村,很可能还就是她打过交道那两位。 秋葵点点头,目光放远,在那漆黑的山林间,红姑与赵衾帛飞身到行尸必经之地,将那些尸扔去远处,这些行尸看上去,不像是埋在坟里的人,穿得破破烂烂,应该是附近的流民,刚才她还不肯定,现在基本能确认,这是养尸人炼的行尸。不过因为刚炼不久,行尸并不厉害,所以他们对付起来倒没有遇见大的危机。 秋葵将自己的袖子递给凤初守嘱咐:“初守,你抓住姐姐的袖子,有什么事,你拉拉我!“ 初守抓得紧紧的说:“姐姐,你可千万要看着我呀,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呀!“ 她点点头,“就算把自己弄丢了,也不能把你弄丢了!“ 小胖子这才心满意足了! 她这头叫来爷爷与大胡子说:“我们开棺!!“ 余少柏走上来,从袖囊里摸索了一遍后,摸出了几张折得皱皱巴巴的符纸递给秋葵说:“一会儿开了棺。要将这些符贴在棺材的四个内角,一张都不能少!“ 秋葵没有多问,但第一时间接过符纸打开来看,发现这符纸的符纹特别奇怪,她认不出来这是哪门哪派的符,不过符的结尾处画法却有些眼熟。 是大胡子好奇的问:“老爷子,这符纸有什么用?“ “镇棺!“ 大胡子疑惑说:“小秋葵是走阴人,镇棺这种小事儿,她应该能做!“ 大胡子是个直肠子,他不明白老头儿怎么连自己孙女的本事都不相信,还从别的地方拿来这种不明不白的符纸。 余少柏凝重着脸说:“这棺材里要镇的不一般,秋葵那些符。恐怕镇不住!“ 大胡子便问:“这棺材里到底是什么啊?“ “开吧,开了就知道了!“余少柏捡起地上的一根铁锹,这是专门用来撬棺材盖儿的。 大胡子就站在另一头,拿着另一根铁锹,找到地方,二人合力一撬。 只听“咯“沉重一声,那尘封了快十八年的棺材起了一条缝,林间的阴风从未听过,棺材开了这条缝以后,风吹进棺材再出来,竟带着一股异香。 秋葵眉头皱了皱,本早有棺材里有个了不得的邪乎东西的打算,也理所当然的觉得,这邪乎东西应伴着恶臭或其他难闻的气息,可这气息实在太香了,她怕香味儿有异,赶紧用手捂着鼻子,大胡子见她这个动作,也赶忙将自己脖子上带的护颈布提起来挡住口鼻,他们再接着撬棺材盖。 棺材盖一落地,棺材内的景象展露在这片被诡异充满的坟林里,秋葵举着火把靠近去一看,脸色跟着一惊。 她以为棺材里躺着的,应是她母亲的尸骨与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却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而是只有她母亲的尸。 最奇怪的是,她母亲的尸栩栩如生,十八年了,一丝腐烂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在睡觉一样。 “这是??小秋葵的娘?“大胡子也是一脸诧异,他凑在棺材前看了又看,最后确认道:“小秋葵与她娘亲长得真像!“ 余少柏在旁叹气说:“予安死时也没比秋葵大多少!“ 十八年了,他还在为凤予安的死惋惜,秋葵十分能理解,不过此时她却更加不解起来,为何上山的时候,爷爷特别交代她,无论棺材里面是什么,都得烧了! 她母亲的尸在坟里埋了十八年,竟然毫无腐烂,这般看上去,就像只是在棺材里沉睡一般,气色竟比见了鬼的大胡子还要好上几分。 怪哉怪哉!! “秋葵,你看到了吧?“余少柏似早就知道一般的模样。 秋葵一出生,便没了娘,她所有有关母亲的记忆,都是从奶奶口中听得,她这一生,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还能亲眼见母亲一面。 她目光不移的盯着棺材里面的尸,情不自禁伸手去抚摸母亲的脸颊。 凤予安的尸并无她见过的所有尸那样僵硬,柔软温暖,就好像从不曾死去过一样。 “我娘的尸,怎么会如此?“秋葵困惑的问道。 难道爷爷让她烧尸,是因为她娘的尸也会像前面那些行尸一样诈起吗? 可是,她从来没听过养尸门中谁养尸,要将她埋在土里十八年啊! 余少柏沉声回答:“秋葵啊,我在你娘的坟周围挖那八座坟,做出坟煞,为的是将她坟里强大的阴煞气引出来,分散出去,只有这样,才可以减弱她的阴煞气,那些人才不会得逞!“ “那些人?“ “就是十八年前,动你娘亲坟的人!“余少柏说起来时,一脸的愤恨,可以从此看出,他一定与那些人打过交道。 秋葵问道:“爷爷,我爹的死,并非你之前告诉我的,是因思念我母亲而死,对不对?“ 她猜测,能让爷爷如此仇恨,并不惜害人来破坏那些人阴谋,一定有什么仇怨在之前就结下了,而余少柏孤家寡人一个,他的仇恨一定与他的妻儿有关,所以她怀疑,她爹当年的死并不简单。 余少柏点了点头,告诉她:“你爹本来就是被他们害死的!我不能让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后,现在又用你娘亲的尸体来害你,你是我在世唯一的亲人了,秋葵!“ 秋葵还是不解,她问道:“我母亲的尸此时这个样子与他们的阴谋到底有什么关系?“ “秋葵。你记不记得,你奶奶曾经对你讲过,你是她从你娘亲肚子里刨开抱出来的?“余少柏问。 “记得!“ “那你此时看看你娘的肚子!“余少柏指了指棺材里的女尸,随后转过身去。 大胡子见他如此,为表尊重,也自觉地转过身去。 秋葵听话的伸出手,利索地解开了母亲身上穿着的寿衣,这寿衣的材质十分好,并不像是这种乡下地方能有的上等布料,且经过了十八年,这黑色的寿衣与凤予安的尸一样,没有一丝损腐;她解开了外面的寿衣,里面还有一层,解到这一层的时候,秋葵就发现衣服上有一些发黑的血迹,想是当年她奶奶刨肚子时留下来的,她很快就解开了里面的寿衣,母亲尸体的肌fu露了出来,十分白嫩,像婴孩一般,她目光往下一看,神色跟着一紧。 母亲的小腹平坦,没有丝毫被刨开过的痕迹! 若没有外面寿衣上的那些发黑血迹,她会怀疑当年奶奶将她从母亲肚子里刨出来的真实性! 但因为有外面寿衣上沾着的血迹,她可以肯定,当年奶奶确实将她从母亲的肚子里抱了出来,可是在十八年后,当年奶奶刨肚的伤害却不见了,甚至她母亲的尸体也不像是一个因为难产而亡的孕妇,而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之身。 再结合母亲尸体毫无腐烂、栩栩如生的种种迹象,她有种感觉,那就是她母亲的尸体好像是活的,它从未要如其他尸体一样腐烂发臭变成一副枯骨,它好像过去十八年间,一直不吃不喝的活在这具棺材里,埋才坟土之中! 甚至。这尸体还自动愈合了当年凤复还刨出秋葵的伤害,将尸体恢复到了它最好的状态! “我娘的尸体??会活过来吗?“她问道。 余少柏特别肯定的告诉她:“会!“ “会以什么方式活过来?“ 许是不知要如何才能更完善的告诉她这个问题,爷爷顿了一下,不忍的答道:“总之,她再活过来,便不是你的母亲了!“ “我娘的尸,是十八年前被养尸门的人炼化了吗?“她激动的问,因为她想起她哥卫临渊那背负了十五年的仇恨,不正是他娘尤氏被炼化成了活尸? 同样的仇恨,也要发生在她身上吗? 她的双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见过许多能诈起的尸,活尸、行尸??可是它们都不似我娘的尸这般,它们终归是尸,尸就有尸的样子,黑的、硬的、腐烂的、发臭的、而我娘的尸,你们看看,它是活的,没有尸体的味道,却有一股香味儿??“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余少柏却等不及的说:“得把你娘的尸烧了,现在就得烧!“ 因为上山时他们有准备,大胡子一听,立即取下背上的布袋,从中拿出一罐火油来递给秋葵。 “小秋葵,这是你娘的尸体。你亲自来吧!“ 秋葵虽不知她娘的尸到底会发生什么异变,但这般反常的现象,以她已有的经验告知,绝是不能留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将火油浇在尸体上。 接着,她又接过火把,在准备点火前,不舍地再看了母亲的面容一眼。 火把放下去时,怪异的一幕又发生了! 尸体点不燃! 上次他们在坪山村点那具活尸时也是这般,普通火根本点不燃。 秋葵想到了刚才陈问道教她的遁火咒,那应该有用,正当她打算念咒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一直未说话的小胖子说:“遁火咒威力巨大,你才刚开悟此咒,一日之类不可用三次,不燃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秋葵回头看了凤初守一眼,心知这家伙不可能骗自己,所以遁火咒断然不可用了! 可不能用遁火咒,也就不能毁尸了! 余少柏焦急地看向前方林间,虽然红姑与赵衾帛将行尸阻拦在林子那一头,但并没有彻底解决他们,行尸不停的爬起来,不停的想要靠近。 “那些东西,是来抢你娘的尸体的!决不能让它们得逞!“ “那现在如何是好?“大胡子问。 余少柏紧着对秋葵讲:“你娘的尸体在坟里被强大的阴煞气滋养着,故才有了这般面容,也正是因为此,我才要布坟煞分布你娘坟中的阴煞气,现在你娘的坟已开,算是阻断了她继续生长下去,现在烧不了尸,也不能让那些东西将你娘的尸体夺了去!“ 秋葵听明白了,她决定道:“既然现在毁不了尸,就将尸体带走!“ 余少柏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他们将凤予安的尸体从棺材里抬起来,由大胡子背着,朝山下撤去。 离开前,秋葵朝着林子那头拍了拍手,赵衾帛与红姑得令,飞身朝这边赶来。 不过他们退时,那些行尸也紧紧逼上来,为了不让行尸群接近秋葵,赵衾帛与红姑不停地将冲在最前面的行事扔远去。 几人在坟地里一阵逃奔,秋葵扶着爷爷跟在大胡子后面,紧紧盯着她娘的尸体,生怕在此时有什么突然的异变。 半山腰上,因为跑得太急了,余少柏摔了一跤,她赶紧俯身去扶爷爷。 “我??没事,没事!“爷爷爬起来时,目光注意到秋葵身后,神情一紧。 秋葵立即回头看去,发现原本抓住她袖子的凤初守不知什么时候将她的袖子松开了,正站在他们刚才跑过的曲折山道上望着她发呆。 她心跟着一沉,她叮嘱过小胖子的,一定要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现在他竟松开了,这证明此时那具肉身里的,并不是凤初守。 大胡子往前跑出了一段距离,也发现秋葵他们没跟上来,赶紧停下来回望。 “小秋葵,怎生了?快跑啊,那些东西追上来了!“大胡子十分焦急。 秋葵立即神情严肃的叮嘱道:“千斤大哥,站在原地千万别动!“ 她转头,对着凤初守唤了一声:“初守?“ 凤初守呆滞的目光抬了一分,对上她探究的目光。 秋葵心里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想,她不敢耽误,立即严声问道:“我走阴,神通阳,前方站的是何详?“ 凤初守听得这问题,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道十分奇怪的声音。 “凤--秋--葵!“ 那东西控着小胖子的肉身,喊出了她的名字,可见,那控肉身的人,必定是从前与她打过交道的。 秋葵怒目扫过这周围漆黑诡异的林子,大声喊道:“薛天意,有本事你出来,别跟姑奶奶我玩儿这么阴的招!“ 她敢一下子就肯定是薛氏养尸人,是因凤初守先前就提前告知过她,炼尸人能对付他的肉身,她太了解凤初守了,若是他自己能搞定的,是绝不会告诉他的,所以控他肉身的,绝对是薛氏;且上次在临江城,薛双命被她杀了,薛氏养尸门中,就只剩下薛天意和薛双生,但凤初守终归是地书本尊以目前肉身存在,以薛双生的道行,应不能直接对凤初守下手,所以她断定,操控凤初守肉身的,必定是薛天意! 且养尸人控尸不能异地,他们必定就在周围某处躲着! 她声音很响亮,在林子里回荡,而回应她的,只有凤初守喉咙里传来的那怪异声音。 “凤--秋--葵!“ “可恶!“秋葵真是恨透了这姓薛的孙子,更气愤于他们竟对她最疼爱的弟弟肉身下手,此时气得手都在抖。 她不忍见小胖子如此,几步走过去,伸手掌住他的肩膀。 凤初守并没有反抗,任由她仗着,只是嘴角还挂着那抹怪异的笑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秋葵目光再放远,发现红姑他们也来了,那行尸群也紧追不舍,此地不宜久留,她当即抽出打鬼鞭来将凤初守的手与自己的手绑在一起,拖着他往山下跑去。 子时,他们终于下了东山,外面的夜空一样灰暗无光,秋葵举着火把停下来喘着粗气,红姑与赵衾帛飞身到她身边停下来。 红姑禀报道:“主人,那些尸群好像下不了山。它们全停在了山边!“ 秋葵回头看了一眼,确实如红姑所说,那些行尸不甘地徘徊在山边上,不敢踏上属于东山外的土路,这应该是她看到唯一一件好事了,也算给了她暂时喘息之机。 “此时下不了,不代表一直下不了,咱们别在这停留!“她说时,又担心的看了一眼凤初守,他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毫无知觉,她提议:“我们先回村子!“ 于是几人几鬼相互结伴。朝前方的河仙村奔去。 夜已深,村子里宁静得很,连狗吠声也无了,秋葵也没办法去查看村子里又发生了什么异事,以最快的速度带着爷爷他们回到余家,站在大门外,伸手推门,门却从里面抵住了! “红姑,进去看看!“秋葵令道。 “是!“红姑得令,随即将头伸进门里一看,接着又缩回来告诉她:“主人,门里头有两位纸仙将门抵住了!“ 秋葵皱了皱眉。既是纸仙,那肯定就是留在家里照顾代碧萝的宋双喜,但是他们白天离开时,她并没有交代过小丫头要抵门的,此时小丫头却将门抵住了,想必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余家宅子里,可能也出了什么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现在要进门,于是就对着门里头说:“走阴人凤秋葵请纸仙开门!“ 门里头抵门的纸仙听到她的名字,立即将门打开了,大胡子第一个背着凤予安的尸体进了去,秋葵扶着余少柏从后进入。 因为与门后的纸仙通话了,在院子里头的宋双喜便立即得了消息,她很快便迎了出来,嘴里喊着:“神女姐姐,村子里好像出事了!“ 秋葵将大门关上,来不及回复她,立即在门后贴了两张封门符。 “出什么事了?“ 宋双喜此时已发现了大胡子背上背着的凤予安,没认出那是尸体,只是诧异的问:“这是谁?“ 大胡子告诉她:“是小秋葵的娘亲!“ “神女大人的娘亲?“宋双喜更懵了,目光一转,又发现秋葵与凤初守的手绑在一起,小丫头眼睛很利,一眼便发现凤初守神色不对,她幸灾乐祸的说:“这家伙中邪了吗?哼,活该,让他捉弄我!“ 秋葵忙问她:“村子里又出了什么事?“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我这一天一直留在院子里守着仙主与碧萝姐姐!“ “那你怎么知道村子里出事了?“ 提到这个,小丫头的脸色露出一丝惊恐之色,靠近了来,踮起脚在秋葵耳边小声说:“在两个时辰以前,那时天刚黑,村子里的鸡鸭狗叫个不停,这般持续了半个时辰,突然之间就不叫了。整个村子变得特别安静,原本也没有什么,但就在这种安静的夜里,我的纸仙们全都告诉我,它们害怕!“ 宋家叠纸人所叠的纸仙不仅模样惟妙惟肖,但它们被称之为仙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们与人相像,而是它们真正具有了灵性,道行高的叠纸人,甚至能付与纸仙灵魂! 宋双喜的纸仙们一定是感知到了危险,所以才告诉她,它们害怕。也因为此,小丫头才让两只纸仙抵住了门。 秋葵不再问其他,她对大胡子说:“千斤大哥,先将的娘的尸体背进去!“ “嗯。“ 他们一行进到里面院子,余少柏突然说了一声:“不好!“ 这一生,让本就紧张的其他几人心头愣是一紧。 “怎生了老爷子?“大胡子问。 余少柏回答:“那镇尸的符,望在秋葵娘亲的棺材里了!“ 大胡子拍拍脑袋,自责的说:“方才太匆忙,俺将这事儿给忘了!“ 余少柏又说:“要是没那符,她娘亲的尸体恐怕要出事儿,不行,我得重新回山上去,将符拿回来!“ 说着,老头子就要往院外走,秋葵马上追上来拽住他劝道:“爷爷,那山上有尸群,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下来的,别回去了!“ “可是没那符不行啊!“余少柏很执意,他似乎清楚,若没有那符纸,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秋葵想了想,开口道:“我记下那符纹了,我能画!“ 余少柏神色一变,松了口气说:“对,你画的一定有用!秋葵,你赶紧画几张,给你娘尸体上贴上!“ 她见到爷爷这反应,突然有些疑惑,按理说,各门各派符咒都尊不同仙家为主神,如敬奉三清的道家尊太上老君,她凤家尊凤氏老祖,若非诚心敬奉,符纹就算画得一样,也没有作用,再则,道行高低的术士所画的符,效力也天差地别,为何爷爷却这般确定,只要是秋葵画的,一定有用。 “秋葵,别愣着了呀,快进去画符吧!“余少柏见她站在原地发呆出声催促道。 秋葵点点头,回头担心地看了一眼凤初守,她要进去画符,必定不能再这么缠着自己的手了,她于是利索的取下缠在自己手腕上的鞭子,缠在小胖子身上。 她才缠了两圈,小胖子突然开口对她说:“姐姐,你不是答应凤初守不离开我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7:凤予安 秋葵本以为凤初守失去了意识,突然听到他正常的声音,脸上惊喜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他那可怜巴巴的脸,温声安抚道:“初守乖,我就去画几张符,画完了立即过来,好吗?“ 凤初守摇头,“不好,凤初守要待在姐姐身边。一刻也不能离开!“ 她听此,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时为难起来。 娘亲的尸必须要镇尸符来镇,小胖子这般依赖他,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害怕过。必是因为那些养尸人就在附近,养尸人刚才已对他的肉身动手了,现在又让他苏醒过来,必定还会找机会下手,所以她推测。可能她离凤初守近一些,也许能让震慑养尸人。 迟疑了片刻,她告诉凤初守:“姐姐不离开了,姐姐就在这画符!“ 她让大胡子放下她娘的尸体,进屋去给她取一支朱砂笔,她就在院子里凭着记忆画了四张镇棺符,画完之后,她面色越发沉重,粗心的大胡子接过去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妥,还夸道:“小秋葵你可真行,就那么看一眼,竟画得一模一样!“ 余少柏也在旁看了一眼,但他没有说符纸的事,而是特意提到:“这符是镇棺木用的,得给秋葵娘找符棺材躺,才能有用??“ 说着他在自家院子里搜索了一圈,想起了什么,疾步埋到后院子里喊道:“大壮,快来帮忙抬一抬!“ 大胡子闻声到后院一看,老头子正在搬一只新的木船。 这木船是余少柏半年前就开始在做的木工,后来耽误了,中间的船木都未打好,只有船身,好在是上好的柏木做的,倒是可以暂做棺木。 他们二人合力,将木船抬到外院,又将凤予安的尸体抬进去放好,再将刚才秋葵画的四张符贴在四个角,余少柏终于松了口气,端了根凳子,点了盏油灯,守在小船旁边,望着凤予安的尸体说:“等到明日,秋葵能用遁火咒了。再烧尸!“ 秋葵也正是这样打算的,不过她此时心里却存着另一个疑惑,还在东山上,她就想问了! “爷爷,你一辈子都是这河仙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夫,你怎么会懂得在我娘的坟旁边设坟煞阵?还有那镇棺的符,到底是谁画的?“ 余少柏听到孙女的问题,坐在矮凳上的身子一僵,低头不语。 “爷爷?“ 秋葵等待着,而其实,她的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答案。 余少柏叹了口气说:“秋葵啊,你那么聪明,应该早也有答案了吧?“ “她让爷爷如此做的吗?“她问道。 余少柏点了点头,讲述道:“你奶奶在很多年前。就发现你娘的坟被人动过了,坟里的阴煞气十分强大,她告诉我,你娘和你爹当年都是被人害死的,那是你们凤家死敌,她并不是对手,当时她找到我想将坟挖开烧了你娘的尸,但我们还没开始挖,就发现这份里有只守山仙,以你奶奶的道行根本斗不过这只守山仙。所以她只能另寻别法!“ 秋葵听到这些心头十分难过,这么多年来,奶奶一直保护她,带着她东奔西藏,但其实从未离开过北江这一代,她从前不明白,现在想想,奶奶一定是要守着她母亲的坟,岳慕云找她凤家的什么的东西,与她母亲的坟也有什么紧密联系,奶奶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寻找办法,来破除娘亲坟里的阴煞气! 奶奶也早就知道,岳慕云必不会让她动手,所以提前找到爷爷余少柏,交代他去行这些事,而她设法引开岳慕云。 这都是发生在秋葵被祭河之时,只是在奶奶遇上这些事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忙也没帮到。 余少柏又说:“你奶奶临走前,千叮万嘱过我,一定不能让你母亲的尸吸食阴煞气到丁丑年阳月末,我也时时记着,村里死的这些人,他们的八字是你奶奶提前选好何时布坟煞的人选,我余少柏一辈子清清白白,没害过谁,却为了要破除你娘坟里的阴煞,亲手害死了这些人??“ 老头子心头满是忏愧,说时,重重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巴子。 秋葵站在原地,手里拉着凤初守的手,心里不是滋味儿。 “牛娃子是听我的话,他从小就听我的话,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柏树绝不会害他??“余少柏摸着老泪,声音颤抖的讲述道:“当时我让他去东山上挖坟时,他什么都没问,他太信我了,我心里难受啊,中途也想放弃,但是我不能放弃,因为你奶奶曾说过,你娘是凤家人,你们的身体自带阴气,当阴气汇聚成煞,到一定时候必成大祸,那时候她再活过来,咱们村子里的人都得死,我想救村子。可要救村子,就必得有人牺牲,用他们的命,就换更多人的命,值吗?值吧!“ 秋葵安静的听着。她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因为她十分清楚,这样一个问题抛在她面前,也许她也会这样选择吧? “秋葵啊!“余少柏抬头,用那双哭红的老眼凝视着她。“人是爷爷害死的,所有骂名,爷爷一个人担着,你还是凤家的走阴人,清清白白的走阴人!“ “爷爷??“ 余少柏站起来,抬手阻止她的话,下定决心说:“等此时一过,我会去村民面前请罪,千刀万剐也无妨,爷爷不怕痛不怕死,只要那些害你爹娘、害你奶奶的坏人不得逞,只要咱们河仙村还在,爷爷都不怕!“ 秋葵终于忍不住,徘徊在眼中的热泪滚落下来,站在她旁边的凤初守见状。伸手帮她拭去,安慰道:“姐姐莫哭,姐姐莫哭啊!“ 她怕小胖子也跟着难受,干脆用袖子狠狠擦干净脸上的泪,冷声道:“那些真正作恶的人才更应该要为这些死去的人做出抵尝!“ 世事难矣。作恶的人心无愧疚,反而是像她爷爷这样善良之人,在为恶人的罪行补偿! 她不平,愤怒! 可又能怎么样呢?那些被爷爷害死的人的尸,被她亲手烧了,她还记得他们惨死的模样,他们谁又有资格,去决定这些人的生死呢? 爷爷和奶奶早早代替她做了恶人,他们到了此时,都想着,要让清清白白的做走阴人! 这才是,最令秋葵难过之事! 后半夜,她带着凤初守坐在前院的小船前,前方就是母亲的尸体,她目光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那边,对凤初守说:“奶奶说我娘是个很温柔乖顺的人,她从来说话都轻言细语,与我不同,奶奶说她,没有走阴人的命,她只想让我娘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可那些人,为何??为何要对我娘下手?“ 凤初守告诉她:“你娘虽没有走阴人的命,但她却有走阴人的身!“ 她生来就是凤家人,流着凤家人的至阴之血! 秋葵像被提醒了什么,回头看去,似得到确认的问:“岳慕云对我娘下手,是因为我娘是凤家人?“ 凤初守没有回答,但答案在他沉默之中。 秋葵立即想到当初她推测岳慕云找了她许多年,是因为他想用秋葵的肉身为凤云烟复活,但因为奶奶一直藏着她,所以他们没有得逞,后来他们才选择了渡桥镇卢姨的女儿梨儿。 梨儿的命格特殊,可供凤云烟复活之用! “难道岳慕云十八年前对我娘的坟动手,请来蛇妖守门的目的,也是用我娘的肉身,为凤云烟复活做准备?“ 凤初守眨了眨眼睛,任然没答。 “可是凤云烟此时已用梨儿的肉身复活了呀,又何须??“ “姐姐你蠢笨呀!“凤初守问她:“凤云烟死前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秋葵自问自答:“是走阴人!“ 凤初守补充道:“是已达玄章的走阴人!“ 秋葵心里霍然明了,起身走到停放她母亲尸体的小船边,激动的说:“凤云烟根本不满足于用梨儿的肉身复活,他们选择梨儿只不过是为复活做一个引??他们真正想用的肉身,是真正的凤家人、走阴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8:醒来 难怪奶奶要交代爷爷,无论如何要将她母亲的尸体烧了,只有烧了尸,凤云烟才不能利用她母亲的尸复活了,没有了他们准备十八年的复活肉身,凤云烟只能对秋葵下手! 不过奶奶为了保护她,请了千济现世,也算是为秋葵谋了一条后路。 秋葵心情十分复杂,当日她回到河仙村,开始追查在村中害人的凶手时。她怎么会想到这一系列诡异之行,皆是她奶奶与爷爷密谋,用来对抗凤云烟与岳慕云而为。 奶奶教她要以善为道,可是,在面对将有更多的人会死去时。奶奶却选择了用害人来救人的方式。 三婶与余牛的死法她都见过,那并不是她所了解凤家的走阴术,但她不了解,不代表没有。 她缓缓将头低下,小声问:“初守。我奶奶??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她记忆里,奶奶是那个身穿着灰麻袍子,身材消瘦,走在各个村道,世人眼中古怪的老太婆,而在她眼里,奶奶是慈祥又严肃的老人,衣服旧了,她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 奶奶是那个无论旁人如何冷待,都息事宁人,绝不与人争执的老人。 但秋葵却在奶奶死后,才知道有关奶奶的那么多事,那些在自己未曾经历过的日月里,奶奶是如何担惊受怕的度过?在最后奶奶死于岳慕云之手时,她都还在为秋葵谋一条生路?? 她悔啊,这一辈子,她还来不及报答奶奶的养育教导之恩,他们就天人相隔,到现在,她连奶奶的尸骨都未找回,更别提她的魂魄。 她忏愧啊,她渡了那么多无主之魂,却连对她最重要的亲人的魂都找不回来,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凤初守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袖角,“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都希望,她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姐姐!“ 秋葵知道,小胖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根据,这一定是奶奶最真实的想法,她低落的说:“我懂事太晚了,许多事情都是后来才知道,我也好想让奶奶知道,我这一路如何走来。让她知道,秋葵一直没有忘记她教我的那些道理,阴阳两间,从未令我退缩过,初守啊,我好想让奶奶亲眼看到,我成为她希望我成为的人啊!“ 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姐姐,也许她一直都知道呢!“不知是为了安慰她,还是真的如此。 秋葵低着头,这样旋转在眼眶的眼泪才会藏入黑夜之中,不被那些在黑暗里窥探她的灵发现。 可凤初守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什么,他伸过手来,轻轻拭去她的眼角还未落下的泪说:“姐姐已经成为了她希望你成为的人!她已经知道了!“ “真的吗?“ “嗯。“小胖子点点头,是夜的微光在那张格外认真的俊脸上停留。 “神女姐姐!“宋双喜突然跑过来。紧张地唤她。 “出什么事了?“这夜注定不太平,她随时随地都准备着迎接新的危机,立即就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小丫头是从内院里来的,秋葵推测,应是广目与代碧萝出了什么事! “神女姐姐,仙主醒了!“ 她神色跟着一变,在斗法之中,将自己也放身在雷阵中的广目王,醒了?还是她心心念念的姜无重醒了? 她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问:“他醒来。说什么了?“ 宋双喜来叫她正是此事,她告诉秋葵:“仙主醒来后,就木讷地坐在床边,什么话都未说,双喜与他说话也不理,神女姐姐!你快去看看吧!“ 秋葵并没有立即动身过去,她迟疑的站在屋檐下。 如果醒来的不是姜无重,而是广目王怎么办? 广目无心,但他似乎因为她是执魂,感受到了心的存在,但是她却在他为她斗法时逃离! 若是广目醒来,依照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以为内心里对广目生起的是畏惧之心,但此时才发现,竟全是愧疚。 广目无情无道,她不该对他有任何愧疚才对啊! 可她却偏偏因为此,连脚步都移不开。 “神女姐姐!!“宋双喜还在等她,她无法再继续逃避下去,深吸一口气,带着凤初守一起,朝内院走去。 前内院,就一墙之隔,在广目所居之处,还是那般摆设,那个醒来的男人如宋双喜所言,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前,新换的素白袍子席地落在地上的毛绒毯上,如瀑的一头黑长发披散在肩背上,更显他这副肉身清瘦。 秋葵推开门,他眼也未抬,眸子死死盯着床前的一盏油灯看。 那盏灯是秋葵所点,走阴人的习惯,会在昏迷或重伤之人的床前,点上一盏魂灯。 秋葵回头看了一眼凤初守,担心醒来的是广目,会因她的逃离而迁怒到弟弟身上,她小声嘱咐道:“你留在这里!“ “姐姐??“凤初守似也有担心,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秋葵便对宋双喜说:“好好看着他!“ 宋双喜点头应了,她便迈步进去。 人进入这房中,温度瞬间冷了许多,她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不过她没有管,在绒毯的中央站定后,也未说话。 接着,床前冷薄的男子眨了眨眼,出声问道:“这盏魂灯你并非为本尊而点,对吗?“ 秋葵心头再紧了一分,一定到这语气。她便知道,醒来的人还是广目,她的希望落空了! 她没有回答,直直地站在原地,比屋中任何一件摆设都要突兀。 久久听不到她的回答。广目抬起被冰封的寒眸看向她,咬着恨意一字一句问:“回来的不是他,你很失望吧?“ 秋葵定眼望着他,心中的畏惧在增加,不过她面上却没有一丝展露。她已做好广目发怒,会对她动手的准备。 看着这样的她,他转怒为冷笑,缓缓起身,拿起面前的那盏魂灯,迈步朝她走来,在她身前停下,居高临下时,眸中是上神俯瞰蝼蚁的高桀之态。 他手中的火光印在秋葵赤红的眸眼上,她的双目,也像他手里的这盏灯火在燃烧一般,炙得他胸口滚烫、炽痛?? 他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到眼前,发了恨的问:“为何不回答本尊?你害怕吗?“ “不怕!“她回答,脸上是毫无错意的坚持。 广目偏着脸颊。不肯相信的质疑道:“你说谎,世人皆怕本尊,凭什么你不怕?“ “我怕许多事,但它们都不属于你!“ “你闭嘴!“他扔了灯,灯灭了。油洒了出来,但是却没有放开抓住秋葵的脖子,他手在用力,只要再多一分,她的脖子就会在他指尖断掉,他说:“你求本尊,只要你开口求本尊,告诉我你错了,以后再不背叛本尊,本尊便饶你一命!“ 秋葵被他托着,面部朝上望着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呼吸,因她的双脚不能着地、面目越来越红,但即便如此难受,她还是倔强的咬着牙,一个字未说。 “你求我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89:报恩 秋葵对姜无重的执念使她始终无惧,她感到呼吸困难,伸手抓住广目的手腕,用力抓扯,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有鲜血流出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广目感到痛,但这疼痛却比不上他心之痛一成,他不得不松开手放过她。 秋葵一下子得了自由,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他俯视着她,面目憎恨。 “你如此顽固,即便是死,也不肯放弃你对他的真心!“ 秋葵抬头,以坚韧的目光与他对视。 广目像受到了挑衅,他缓缓蹲下身来,在离她的脸咫尺时说:“本尊会亲眼看到,你与你所走的道偏离,你所爱的人背弃,你所尊的神覆灭,你的真心消散--“ 本尊会亲眼看到,这就是他留着她这条命的唯一意义! 说完,他起身,将背对着她,“滚!“ 秋葵从地上站起来,脚踝在刚才与对方力量相抗时受了些伤,站定那刻又再一次摔了下去。 广目的眉动了动,却终究头也没回回到他打坐的床前。闭目不看。 秋葵咬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同时,广目轻闭的眸子缓缓睁开,视线移到旁边的桌上,桌面上,摆放着一个陶壶,陶壶中装有清水,水中养着一只白色的莲花,莲花半萎,还在为什么执念挣扎。 “本尊蕴莲而生,在莲中悟出大道,持五道神魂。不知莲香为何味又如何?三百年前输的人是你,不是我,今次也一样!“广目对着莲花说,眸眼冷薄却藏不住他内心的情绪起伏。 莲花自然无答,他再轻傲说:“你需要世人之真心信奉才可存在,世人背信弃义,弃你而去,你才落得这般下场,而本尊却不同,本尊无需世人信奉亦然有毁天灭地之力,本尊才是该存在的神魂,而你,败者。早该自灭!“ “这般眼睁睁看着她做无谓挣扎的你,心疼了吗?“他冷眸含冰爽,“那你便好好看着,她对你的真心,如何也被这世人戳得千疮百孔!“ 三更的河仙村,更为寂静。 秋葵从广目房中出来时,发现宋双喜从代碧萝的房中出来。 “神女姐姐,碧萝姐的魂灯光又弱了一分??“ 秋葵目光在她身后寻找着什么,随及紧张地问:“我弟弟呢?“ “啊?“宋双喜愣了一下,也回头在看,身后空空如也。 “凤初守呢?“ 秋葵焦急地问:“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宋双喜目光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哪儿还有凤初守的人影,她哭声解释道:“双喜一直看着他的呀,他与双喜一起的呀,刚刚他还在这儿呢,就这么眨眼的功夫??“ 秋葵知道小胖子绝对不会乱跑的,他此时不见了肯定就是出事了,她根本没功夫听这小丫头解释,她忍着痛跑出了内院到达外院后,看到她爷爷和大胡子还守着她娘的尸体,却唯独不见小胖子! “初守呢?“ 大胡子站起来回答:“不是一直与你一起吗?“ “你们一直在这儿,没见他出去?“ 余少柏摇头,“没人出去啊!怎么了秋葵?“ 秋葵也来不及和他们解释,她又回去里里外外将三个屋院找了个遍,当找到柴房看到柴房通往后面村小路的后门开着的,她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凤初守肯定从这后门出去了,只不过,他并非自主出去的,而是在秋葵进入广目房中未时,他肉身被附近的养尸人动了手脚,引了出去! “神女姐姐--“见她要从后门出去,宋双喜急忙攥住她,“村里情况不明,你若有何变故,我们这一院子的老弱幼小该如何是好?“ 秋葵的步伐被停在了原地,她心头未打消出去寻凤初守的念头,就算外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不能让小胖子就这般落在养尸人手里;不过理智却告诉他,敌人在暗,又早有准备,她这般冒然出去,确实没有任何益处。 她于是关好后门回到外院,与爷爷与大胡子商量了一番,代碧萝的魂灯弱了,她可用至阴之血为她固魂,然后便是她母亲的尸体,此时还停在小船内,她检查了一遍,暂无异象,于是将赵衾帛唤出,她命其在外院守她娘亲尸体,而自己则带着红姑与苏于出去寻凤初守。 大胡子一听他要出门,不免有些担心说:“小秋葵,外头静得吓人,俺陪你一起出去!“ 她摇头,“我爷爷年纪大了,这院子里得有人看着,你留在这比较重要。“ 就算她去外面遇见什么危险,大胡子也帮不了忙。 对方知道她已拿定主意,便去帮她点了夜灯,又往她布袋里添了一些香和符纸,以供她后用。 她没耽误太久,交代完后,正准备背着自己的包便从前门出去,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这敲门声每敲一声,都有意拖长,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使人全身都紧了起来。 大胡子对这种事儿还算有经验了,不敢轻易答应,只拿眼看秋葵。 秋葵也抬起手,让他别吱声,她站到门后,冷声问:“谁人敲门,是人是鬼?是人敲一下,是鬼敲两下!“ 门外接着再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三声,非人也非鬼?那是什么? 秋葵便问:“三更夜敲门,报恩还是寻仇?报恩敲一下,寻仇敲两下!“ “咚--“ 门里站着的几人听到只敲了两下,心头诧异,非人非鬼的东西,来报恩?有什么恩可报? 宋双喜靠近来,给秋葵提议道:“神女姐姐,外头的东西来的蹊跷,所言不可信,我让我的纸仙爬上墙头去看看门外站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好?“ 秋葵思忖了一番,点头应了! 于是宋双喜立即双手在身前结法指,跟着她的两只纸人便跑了过来,听她之令,利索地爬上了墙头。 他们几人站在墙下望着纸仙上墙,本以为不久之后便能得知门外是何物,却不想。站在墙下的宋双喜突然大叫了一声跳起来,秋葵闻声回头,见小丫头脚上竟着了火,立即冲上去帮她扑火。 好在这火就是普通的火,她与大胡子胡乱拍打了几下就熄了,不过那爬上墙头的纸仙可就不这么好运了,在宋双喜脚着火的片刻,纸仙已被一道五名火烧成了灰烬。 “神女姐姐!“宋双喜眸中生出畏惧之色,害怕地提醒她:“门外是大仙儿!“ 她口中的大仙儿是指道行很高的灵物。 报恩肯定不可信,她才刚丢了初守弟弟,这东西就来将门堵住了,为的是不让她去救凤初守?还是要来赶尽杀绝? 秋葵暗自回想了一下,与自己结怨的那些灵物,以王真人为首的,扳着指头都数不过来,不晓得门外来的是哪个,不过她觉得下面也该有动作了! 宋双喜的纸仙探不了究竟,看来这位大仙并不喜欢被人窥探,她也就不敢贸然派自己的鬼出去看了! 思及再三,门外传来一道男声:“凤秋葵--“ 秋葵耳朵动了动,这男声竟有些耳熟,是谁来着? “伏二?“她试探性的问。 “正是!“伏二答道。 这伏二与伏三前夜在斗法场中观陈问道与广目王斗法,最后在雷阵中吓得逃奔而走不见了踪影,广目昏迷之后,更无人去管他们下落,秋葵原本以为这二厮应该趁机逃得远远的,现却出现在门外头,还说是来报恩,秋葵心头有了数,问道:“你们回来做什么?“ 伏二回答:“当时在无知之地宣了誓,要奉广目王为主,听闻他在斗法中胜利,我们便回来追随,到了门外,见凤姑娘的封门符进不来,所以敲门!“ “凤姑娘快开门吧,外头冷!“伏三的声音。 秋葵面色狐疑,大胡子在旁边嘀咕:“不都是鬼了,还怕冷!“ “他们有了千年修行的鬼灵。能称之为仙儿,也算得上非人非鬼!“宋双喜单纯得很,并未想太多,她说:“既然他们回来了,就让他们进来吧!“ “等等!“秋葵拉住她,并不让她开门。 “神女姐姐不信他们?“宋双喜被她的举动提示,所以这般猜测。 秋葵未回答,但是也没否认,她只对门外说:“封门符贴上了,非我之灵无法进门,我打开门,你们也进不来!“ “那可怎么办呢?“伏二探究的问。 伏三提议:“要不,凤姑娘将门上的符揭了,我师兄弟两个不就能进来了?“ “你们为灵物,只能从正门走,符我是不会揭的,我有其他要事要做,你们若对广目如此虔诚,就守在外头当两个门神也不错!“秋葵说完,便站在门后等着外头的回应。 那外头好半响没声响,再有声时,是伏三问她:“凤姑娘,广目醒了吧?“ 方才叫广目王,此为尊称,此时这鬼东西又改了口,毫无敬意的称广目。秋葵便知道其先前说的回来追随广目是真,恐怕是前夜亲眼见到广目与陈问道都在雷阵内受了重伤,回来探他虚实的。 她毫无迟疑的回答:“醒了,如何?“ 伏二比伏三沉着,他殷勤的说:“我师兄两个知道广目王在斗法中受伤不轻,于是连夜去寻了一样可修灵的宝物,急需向他老人家敬上!“ 秋葵回答:“广目没有受伤,不需什么修灵的宝物!“ 宋双喜从小生活在敬奉广目王的家族中,全家上下对广目的敬奉毫无掺假,所以在她的认知中,伏二与伏三也是全心全意敬奉仙主的,根本毫无怀疑,此时听到秋葵说仙主没受伤,拒了人家送来的宝物分外不解,正要开口拒绝,被秋葵递了个眼神。 “神??“ 秋葵冲她摇了摇头,用食指指示她不要说话,好在小丫头对她还十分信服,便没当面戳穿她的谎言。 不过门外这两只小鬼仙却并不那么好糊弄,伏三耐心不足的说:“凤秋葵,你不必隐瞒了,就那天雷阵里,别说广目神魂不全,就算他神魂全,也能将神魂劈散,此时,他应该元神具伤,无法施法才是!“ 伏三说得不错,广目虽已醒来,但确实在斗法中受了重伤。 但秋葵却装腔作势的回答:“我何须隐瞒?广目何等神威,他敢引那天雷阵,就不怕动及元神!“ 伏三轻笑了一声。 伏二却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凤姑娘,咱们虽有些旧怨,但当时在下面的无知之地,广目王本是要将我们魂祭的,是你救了我们师兄弟两个,伏二记得此恩!“ “我当时救你们也不是为了你们,只不过是惋惜你们千年修为,所以不必言谢了!“ “哎--“伏二又叹了口气,提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当夜其实带着你爷爷跑了!“ 秋葵眉头皱了一下,这件事,只有她与广目、代碧萝知道才是,连宋双喜都不是很清楚,这二鬼如何得知? 难道,是他们从广目近乎引雷自焚的反常举动中探知了什么? 她心头无底,便没急着回应,倒要看外头的鬼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接着,伏二又继续讲道:“有千济才有广目,而有广目,却没有千济!其实我们一直都很清楚,你留在广目王身边并不是真心信奉她,你的真心是奉给千济了,凤姑娘,你见过此时的广目了吧?他到底有没有受伤,你比我们都清楚,你也是个聪明人,若此时还不抓住机会,你将永远唤不醒你所信奉的主了!“ 宋双喜此时才算听明白了,这二鬼竟打的这个主意,她刚要出口大骂,又被秋葵拉了拉。 “神女大人,他们企图背叛仙主!!“小丫头气呼呼的告诉秋葵。 秋葵示意她不要说话,因为今晚之事,远比这二鬼背叛还要复杂,她并不想这小姑娘出头,引火烧身,她既然被叫一声姐姐,自是要来担着! 久不闻她回应,伏三等不及了,直截了当说:“凤秋葵,你还犹豫什么,快将门上的符揭了,你要动不了手,我们师兄第两个来,你在一旁看着就行!“ “伏二伏三!“秋葵警告道:“你们切莫再说这种话了,广目虽受伤,但未伤及根本,你两个合起来也并非他的对手,趁他还未感知到你们的背叛,速速逃离,不然等会儿他知晓了,再要将你两个用来魂祭,我可拦不住了!“ “哈哈哈--“伏二也不装了,毫不避讳的笑起来,“凤秋葵,他无心无情,如此待你,你本是对他占据千济的肉身恨之入骨、忌惮颇深,为何到了此时,还要帮他隐瞒,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感化他,让他自毁自己的神念,将你的千济还给你吗?“ 伏三附和道:“就是!只有将他杀了,你信奉的千济君才能苏醒,他不死,千济也将逐渐消失,你难道不想救千济吗?“ “还犹豫什么?快将封门符揭了!“ 外头两只鬼催命一般说着,一阵阵阴风刮得整个院子里的灰尘四飞,秋葵并不为所动,她心中早有决断。 就算广目无心无情,但他至少对她还有一道心念,这二鬼本就是贪得无厌之徒,让放他们进来杀广目,这里面一院子的其他人也不见得有好下场。 她确实是想将姜无重换回来,一定不是用这种方式! 二鬼看她久不揭符,也知道她的决定了,不再多劝,只在门外放话说:“凤秋葵,你这符不揭也没用,以我与我三师弟的道行,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必能破你封门符;所以你可得想清楚了,到那时是我们自己进来的,而非你请进来的,你这院子里头的老老小小,都会为你这愚蠢的选择付出魂命的代价!“ 宋双喜终是听不下去了,大声道:“我乃宋家第五十七代传人宋双喜,你们想动我,得问我的纸仙儿们答不答应!“ 这小女孩小小年纪,平日里乖巧可爱,但这时候胆识却丝毫不比成人差。 秋葵在她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心里实在疼惜,便再未阻止她说话。 外头的二鬼一听,犹如当世笑话,取笑道:“我们在苍茫山中初修时,你还不知在那世轮回呢,就你这刚断奶的小孩儿叠那几只纸人也想在我们面前逞能?“ 宋双喜气得一脸通红,却又不肯认输。强调道:“我是小孩,可我知道誓言不可悔,一日奉主,终生为主,噬主者必遭天打雷劈!“ “哈哈哈--“伏三叫嚣道:“就算我们真遭天打雷劈,也是得了广目的神魂,有了大乘之资,渡天劫遭雷电之击!“ “别与她们废话了,两个阳世小丫头,冥顽不灵,待会儿便让她们知道,什么才是历鬼道!“ 说罢,二鬼不再劝服她们揭符。而是在门外全心施法破除门上的封门符。 秋葵如今已从赤章登及檀章,有赤魔眼相助,她所画的封门符在当今玄门中已算得上数一数二,可面对这门外两个野心勃勃的鬼仙,并非不破之笼,她很清楚,不出一炷香,这门必破,她只能暂时放下凤初守之事,先保住院子里的人再说。 “请衾帛君在此守门片刻,我去去就回!“ “嗯。“赵衾帛得令,转身飞向门后,念经为门上的两道封门符加持。 秋葵未耽误。她转身来到内院,前不久才被广目从屋中赶出来,她确实不想再见到这位仙爷,可如今大敌当前,她不得不来,所以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门进了去。 广目此时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静修,知道是她近来了,面覆冰霜地问:“你为何不听那二鬼之言,若你听了,都无需你自己动手,它们便可帮你灭了本尊!那时,你不是就可以等待你所爱的千济觉醒?“ 她站在门边打量广目,方才已见过他,未见他施展法术不说,一丝一毫灵气都未在他肉身上显现,她深知他确实受伤严重,不过却不知到底伤到哪一步,所以她才让赵衾帛守门,自己来与广目商量对策,可见他如此提防自己,将原本要说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还是你心里没把握,怕你若真将二鬼放了进来,而本尊的伤并无大碍,对付了二鬼,再迁怒于院外的其他人?“广目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竟有些泛红,就像凡人刚才哭过似的。 秋葵知道,作为无情的广目王,怎会哭呢?所以他的眼红一定是吹了阴风,又活怒火焚眼,反正,绝不会是哭过。 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广目的声音又盖了过来。 “哦--让本尊再来猜猜,你怕让他二鬼进来对付我时,伤了这具肉身??没了这具肉身,他就算不灭,至少在三百年内。将再不可能现世,你凤秋葵区区一介凡夫,如何能等得起三百年呢?哈哈哈!“ 广目的笑充满了酸讽,那般刺耳,确实听得秋葵无言。 她就这般望着他,这一刻,她再不觉得他是那个无心无情的广目王,他像极了世人爱而不得,毁又不舍的痴狂模样,真是可笑啊,那唾弃世人的广目,竟变得与世人一个模样?? 秋葵也不知自己怎生了,竟会同情起那个占据了她夫君肉身的神魂。所以收起了自己往常那倔强的态度,轻声说:“我的封门符恐怕顶不了太久了,他们若进来,我拦不住,你??“ “你是担心本尊?“广目强势地打断她。 “此时境地,你又何必一直执着于我的心意?“秋葵不明白。 广目冷笑,将双腿放下来,缓缓站起身朝她走来,冷声说:“本尊想知??却不可知,确实没必要,你也没必要在此守着,该带着你爷爷他们逃走,像那夜本尊与陈问道斗法一样,逃得远远的,本尊是胜是败与你有何干?本尊是生是死,与你又何干?“ 他说着这些,再没有那癫狂模样,清瘦的身子里透着一股无力的失望之感。 秋葵只问道:“你到底伤势如何,对付他们可有把握?“ “本尊伤及神魂,无力施展,只有这薄弱凡躯之力,连村口的野狗都能要了本尊的命,这便是你要的答案!“广目毫不避讳的告诉他。 她听后不禁皱眉,却不知他是否是在说气话,广目又道:“此时还有时间,想活命,就带着他们滚远些!“ “你??“ “滚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0:践踏 广目转过身去,身子有些不稳,被秋葵尽收眼底。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他向来自负孤傲,决不肯让自己的弱势在人前展露一分,秋葵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站在门边,一时不知做什么。 “仙主??“宋双喜守在门边见此,心头着急,但面对广目她总是这幅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错事的模样。 广目没回头,他一手撑着旁边的桌角,一边冷声令道:“你与她一起逃,兴许能为你宋家留下一个传人,不必多言其他,本尊不想听!“ 宋双喜一听,当即哭着在门外跪了下去。 “仙主??双喜不会弃仙主而去!“ “呵呵!“ 里头的人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冷笑起来,低嘲道:“你这小孩儿生来蠢笨,就与她一样,凭你这般资质,也想光耀你宋氏,简直痴人做梦!“ 小丫头在屋外听着,也觉事实如此,哭得更是伤心,却未有要起身的念头。 广目闻她哭声厌烦至极,挥袖斥道:“还不滚?都滚啊!“ “广目。你恨世人背弃你,可双喜又未背弃你,你为何对她这般刻薄?“秋葵多次见他对小丫头冷嘲热讽,心中积怨不少,此时见他又将宋双喜的忠诚弃如敝屣,更难掩不平。 广目转头冷视,“怎么,你怜惜她?为其不值?“ 秋葵强调:“她没有对不起你!“ “那你呢?“广目死死盯着她的眼,要她回答,“嗯?“ 她不知是被广目那痴妄的眸光刺痛,还是心中愧疚,缓缓低下了头。 “无论世人何样丑陋,你总是抱以怜悯之心。那无知之地的罪恶鬼物以你诱骗地书,要挖你之眼,本尊教你以魂养魂,本可永绝后患,你不听,偏偏要留他们魂命,如何?它们趁本尊灵伤,打起本尊神魂的主意,你可对你的仁慈满意了?凤秋葵!“ 秋葵也觉苍茫山四鬼死有余辜,她不肯动手,不过是不愿与他们为伍,行同般无道卑劣之行径罢了! 不过广目说得不错,若当时在无知之地她听广目之言做了这恶人。也不会有今日他们被伏二伏三堵在家中之困镜。 她想做好人,错了吗? “伏灵四鬼要挖你眼,灭你魂,囚禁地书,你也未曾在意他们这数千年间,又行过哪些恶事,你要做正道之人,便可放他们一条生路,而本尊即便屠尽天下人,也未曾想要真正动你一根头发,你于本尊在斗法之中背弃,又可知本尊许会在雷阵中溃败?“广目声音颤抖地唤着她的名字:“凤秋葵!你能去度任意世人,却唯独对本尊残忍至极,你好狠!“ 秋葵对广目并非她所行那般冷漠,不过是因为必须要在千济与广目之间做出选择,她才让自己对其冷漠!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要保持这般冷漠已费尽全力,此时面对广目的责问,她垂着头,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广目说得对,她为做好人,滥施仁慈之心,即便今日死在这里,也是死有余辜。 他说她残忍更对,她从未想过,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而她确实将残忍在广目身上用到了极致。 但若让她重选一次,恐怕结局也不会有多少改变。 广目望着她,他总想看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想听听她回答,哪怕还是如从前一样倔强带刺的话。 可是,她紧闭的唇未动,一句话也没有。 她用沉默回应了广目的埋怨,她肯定了他所言,她真的残忍至极啊! “呵呵。“广目因她而存在的心像捅了一个好大的洞,凉风灌入,他伸手触摸,却无法阻止那冰凉从他胸口至全身扩散。 他极其痛恨的说:“本尊早就知道,这颗心是世间枷锁!“ 他抬起手,对准自己的胸口位置,下了一个决定。 既然此心如此痛苦,又何必让它存在?还不如毁了它,才能继续做那无情无念的广目王吧! 秋葵察觉到什么,担心地抬头看去,见他动作带着杀意,但并非是对自己,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脑子里轰然一片炸开了,本能使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这具肉身上,她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去,伸手攥住他的手。 “不要!“ 广目用力一掀,却未将她掀开,足见他此时有多虚弱,这越发使他恼怒,“放开!“ “不放!“秋葵手中的力道更强,那双赤眸中,满是坚定。 “为何?本尊毁我自己的心,与你何干?“ 秋葵加上双手的力道,想了想,给自己想到一个答案。 “你是心,也是他的心!“ “哈哈,那本尊更要毁了!“广目发了狠,这次发出全力,终将秋葵掀到在地,他再次抬手朝自己的胸口而去?? “广目,求你,别这样!“秋葵趴在地上低声哀求,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一刹,脸上满是泪花。 不知是因为害怕姜无重的肉身受损,还是为广目自毁真心而难过,她忍着痛爬过去,伸手抓住广目的脚踝,低求道:“我们都试着去接受这颗真心,好吗?“ “你说什么?“广目的手微微颤抖,因为她这句话有了动容。 秋葵跪在地上,下了对她来说,十分沉重的决定,她深长呼吸后说:“伏二有句话说得不错,你因千济而存在,有千济才有广目,但有广目,却再无千济,我一直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但你与他共同经历了数千年的沉沦,你的心,是被世人诛杀了!我没有真心再敬奉给你,但你这颗为我而醒来的真心,现在开始,由我来守护吧!?“ 她说完便抬头深望着他。 这颗为我而醒来的真心,现在开始由我来守护吧? 广目俯视着她。那才刚要被他毁掉的心中,又不受控制的出现了另一种感觉,就好像是重伤过后,被轻轻抚慰了一下,令他无法抗拒。 不过,当她对上她双眼时,来自他的高傲与自尊又不允许他如此就妥协,他后退了一步,让秋葵的手抓空趴在了地上。 “本尊无需你施舍!“他背过身去,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任何神情。 秋葵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轻声解释道:“我没有施舍你什么,我只是突然醒悟,这世间所有真心,都不该被践踏。“ 千济与广目是两个独立的神魂,至于在这具肉身中,到底该睡苏醒,本就看他们的造化。 秋葵将真心敬奉给千济,她有私心,希望千济苏醒过来,她不能接受广目,是因为广目无心,无情又冷漠,可是自从广目有了心,他的行为开始改变,他变得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尝过酸甜苦辣,懂得喜怒哀乐?? 也许,在他完全感知到这颗心的存在时,他也可以像姜无重一样,怜惜万物呢? 聪明的广目又如何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他走到床前颓然坐下,冷嘲说:“凤秋葵啊凤秋葵,你既害怕本尊伤了他的真心,又不愿放弃可以度化本尊的机会,你说这些,做这些,不过皆是为了满足你那可笑的怜悯之心罢了!“ “你说得对!“秋葵也不否认,她说:“我害怕你伤了这副肉身,更不愿你好不容易才苏醒的真心就这般被你毁掉。我想,作为执魂的我,既能唤醒你的真心便非巧合,一定有所缘由!“ “那又如何?“广目冷视着她,一字一句说:“我为广目,我广目不死,千济永远不会回到你身边!!“ “广目也好,千济也罢,你们其实本为一体,你痛恨他仁慈,他惧你无情,三百年前,他将你封在结界之中,却给赵衾帛留下一道预言,说三百年后会有一拥有最执念灵魂的女子开启那道封印结界,其实在三百年前,他就知道,我会将你从那结界中解救出来!“秋葵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过有关结界的事,那时她一直认为,是广目狡猾,引她去打开结界,但其实广目的存在,是千济无法磨灭的事实,那是他自己的一道神魂,广目是千济。但千济却不是广目。 ?? 她突然明白,也许要救千济,并非是杀了广目,而是像她渡无主之灵那般度化他,若无心的广目有了心,懂得怜悯可从善,那不也是姜无重教她,要守住的真心吗? “哈哈哈,你们??皆是疯子!“广目笑起来,目光看向一旁陶壶中的莲花。 秋葵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头,她发现那半萎的莲花又充满了生气,在昏暗的房中,散着莹白的灵光。 “仙主??神女姐姐??“门外的宋双喜看她终于劝好了仙主,才忍不住出声喊道。 秋葵自然没忘,大门外还有两只道行高深的鬼仙随时准备破门而入,她此时也知,广目受伤严重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 她对里头的广目说:“我去对付他们!“ 广目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你用什么对付他们?“ 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没数? 秋葵也知道,在他眼中自己弱如猫鼠,从前几次,也都是他出手才捡了一条命,今次,也该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你别出来!“她转身从房里迈出来,还嘱咐宋双喜说:“你在这里守着你家仙主!“ “神女姐姐??“ 她没有理会,大步从内院里出了去。 外院,大门后,赵衾帛已与外头那两只鬼仙消耗了一炷香之时,门虽未开,但贴在门上的两张封门符的符印越来越淡,很快就将失去效力,大胡子在旁给衾帛君打气,现见秋葵终于出来了,赶紧迎上来,本以为她是进去请仙爷来助阵的,可只有她一人,不免有些失望。 “小秋葵,难道是仙爷还生你气?“前夜他们逃走之事,大胡子也有一份,不过他这厮一根筋,还嚷着:“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个神仙爷何必与咱们一般见识?先合力解决了这外头的两个鬼东西,咱们一家人再好好来生气不好吗?“ 生死攸关的时候,大胡子俨然就与广目一家人了! 秋葵一边往外走,一边抽出腰间的打鬼鞭大声说:“广目王说了,这外头两只鬼资质甚低,早就是他手下败将,正好,上次被他们掳去下面的无知之地的恶气我还没出呢,所以求他先在里边歇着,让我去与这二鬼东西先比划比划,之后再杀了不迟!“ 她声音故意提得很高,院内院外的人都听得清楚。 伏三一听,止不住冷笑,讽道:“你这丫头最会虚张声势,什么你求他先来与我们比划?难道不是你去请他出来,奈何他受伤严重,根本无力施法,你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撞上来,我说得对不对?“ 秋葵知道这二厮脑子贼精,他们根本不清楚广目的真实伤势,这些都是诈她的,虽然说得也极对,但她却一点儿也没有被拆除的心虚,反而气势不减的说:“对与不对,一会儿你们该死的时候,便知道了!“ “哼!看你能嘴硬到几时!“伏三被她激怒,加大施法破门上之符,未出片刻工夫,赵衾帛突然灵身飞起向后退去。 “轰--“地一声,院落大门打开,外头一高一胖两个鬼仙驭着一道鬼风飞进来,同一时间,秋葵持打鬼鞭奔上前,挥鞭就朝他们而去。 这二鬼刚才破封门符有所消耗,此时也怕她手中鬼鞭,见鞭子击来,左右散开,它们躲,秋葵贼追,“啪啪啪“数鞭,院子里灵光碰撞中,尘灰四扬。 这之中,大胡子生怕余少柏受伤,护着他退到院墙后面,回头看时,那二鬼不愿再被秋葵追着打,伏三拿出他的伏魂碗于手中,抬手间,那碗像长了翅膀一样朝秋葵头顶罩来,秋葵上次吃过伏魂钟的亏,知道他们伏魂一派的法器专摄人魂魄,这碗虽比不上伏大的钟厉害,但被它罩在下面恐怕顷刻就人魂分离了,所以她挥起鞭子将那碗打开。 可是伏魂碗又如长了眼睛,见它鞭子挥来还会转弯儿,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又朝秋葵飞回来。 伏三叫嚣道:“就你这凡胎肉躯的,也想躲的伏魂碗?“ 碗中一道巨大的法力正在逼近,红姑飞身过来,施出浑身之力将那碗推开,才免秋葵被碗罩住。 “主人,我来助你!“红姑说的同时,赵衾帛也飞了上来,双手合十站在秋葵的另一侧。 伏二见秋葵所养的最厉害的两只鬼都出来了,不由得一笑,“就这么两只小鬼放出来都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音落,他掏出自己的法器伏魂壶,对着秋葵他们这边一吹,鬼风如浪般席卷过来,电光火石间,赵衾帛筑起法墙将风浪阻挡在外,不过因为敌人太过强大,他的法墙不能像之前那般,能稳稳接住攻击,他整个灵身都被风浪推着往后,在他后面的院墙顷刻间倒了下来,碎瓦落下时,大胡子与余少柏躲过了,他们帮不了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去将船拖进去!“余少柏一直没忘凤予安的尸体,冒着生命危险和大胡子一起,拖着那装尸的小船往内院里躲去。 还在房中坐着的广目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外院传来墙倒瓦落的巨大声音,吓得宋双喜身子抖了一下,她担心的说:“那两只鬼极为厉害,神女姐姐恐怕定不了多久??“ 广目缓缓抬眼看向外头,灵光碰撞中。闻到秋葵惊声叫红姑的名字,他沉声道:“她向来自以为是,本尊何时让她留下了?“ 宋双喜低声为秋葵解释道:“神女姐姐是为了仙主才留下来的,神女姐姐说要守护仙主的!“ “守护本尊?“他双齿用力,额上筋脉微动,“她以为这般做,就能感化本尊!“ “那仙主就真不为此感动吗?“宋双喜霸霸地望着他,她反正是被秋葵给感动了! 外院之中,红姑接了伏三一碗,灵体重伤,秋葵唯恐她灵散,急速将她收回魂袋之中,再看伏二扑上来。她瞬间使出前不久才学会的遁火咒,灵火顺着她的鞭子染起,朝敌人而去,伏二被火光震慑躲开,随后他又发现秋葵的这遁火咒看似吓人,但对他毫无损伤,不由得一喜,“哈哈,你这丫头悟性倒是高,这么快便让你悟出太阴遁火咒,可惜了,这短短时间内,你悟性还不够。此火只能烧有形之物,我们可都是修了千年的灵物,你烧不着的!“ 秋葵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有火总比没火强,她咬牙又挥了几鞭子,都被对方躲开了! 伏二懒得与她浪费时间,再次拿起伏魂壶,但这次他不是吹壶,而是对着壶嘴大吸一口气,秋葵的身体没动,但是她的灵魂却被吸了出来,正朝着那壶嘴而去?? 赵衾帛见状,立即飞身过去,以自己的灵身挡在秋葵前面,被先一步吸入了伏魂壶中。 “衾帛君!“秋葵大惊,赵衾帛灵体被困在魂壶内,若无外力打开,最多三日便会在壶中消散。 而更棘手的是,虽然他帮秋葵挡了第一口气,伏二又吐出一口气,对着壶嘴再吸。 秋葵的魂魄才刚回到肉身之中,那吸魂之力又来,心叫不好。 却也是这时,突然从墙外飞来一只灵物,此灵速度极快,竟在伏二全神贯注吹气时,如风般飞扑过去将伏二手里的壶给抢了过去。 伏二一惊:“什么东西?“ 那灵物飞到墙头,咧嘴一笑,竟是年轻女子的样貌,不过过了一会儿,又是老者的模样。 秋葵也立即注意到了这突然飞出来救了她的灵物,神色有变,这灵物身上有强大的鬼气,十分熟悉!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画面,当日在来河仙村的路上,他们途经一渔村,村中闹妖鬼一事,穿着黑袍的人用村中老人的生魂炼化了一只妖,凤初守称之为化妖。不正是身上带着这道鬼气? 可是黑衣人不是凤云烟吗?她炼化而来恶毒的妖,怎会在危机时刻救自己? 伏二的壶被炼化妖夺了去,它坐在墙头学着伏二的样子,对着壶嘴一吹,壶中却没有任何动静。 “哈哈哈,愚蠢!“伏二讥讽道:“我的法器,唯我是命!拿来!“ 伏二右手一张,那壶便随着他手中的力量直接飞了回来,炼化妖被壶拖着摔了下来。 那边早就看不下去的伏三紧着朝炼化妖摔来伏魂碗,炼化妖感到危机逼近,飞身就蹿上墙头跑了,伏三发现这炼化妖灵内竟有上百灵,心里大喜。若让此妖炼了他的碗,他修为能进一层,于是追着炼化妖飞了出去。 伏二也未拦他,见他们都消失在了墙那头,他转头看向秋葵,轻笑:“没想到这阳世还有你凤家人炼化妖!“ 听这话,他就这么看了一眼,就能断定,那化妖是出自凤家人之手,想来这鬼东西对她们凤家的事也知道不少,她不与他多言,遁火咒加灭鬼符唰唰地朝对方扔去,伏二有数千年修为,怎可能被她这灭鬼符所伤,不废吹灰之力便将她的符给灭了,至于她的遁火咒更是还未烧过去,就被他吹壶中的风改了方向,朝她自个儿这边燃来。 完了! 秋葵只会使遁火咒,实在还未悟出这道遁火咒的精髓,看那火光扑面而来,她感觉自己要被烧个遍体鳞伤了! 谁知这千钧一发之际,从秋葵身后突然飞来一道力量,消散了此道遁火咒。 秋葵惊喜回头,看见宋双喜扶着广目走出来,刚才那道力量,便是他使劲浑身最后一缕灵气而来的,这之后,他架着这具肉身更加虚弱,连走路双腿都在发抖。 若换了别人,他决计不会让敌人看到自己这般虚弱之相,但刚才他不动手,秋葵必死! 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看这女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所以出手了! 伏二见他出来,毫不隐藏自己的窃喜之色说:“我就知道是凤秋葵虚张声势吧,哈哈哈,没想到吧广目,你也有今日?“ 广目冷眸发狠,真是山中猛虎落道,林中鼠辈也敢叫嚣,叫他如何能忍? 宋双喜出声骂道:“你这鬼东西休得意,我仙主法力无边,即便此时受伤,也非你可随意挑衅之神!“ “哦?你倒是让你法力无边的仙主,再施一道法来看看啊?“伏二来了兴致,毕竟当时在无知之地,他可没少被广目拉踩魂格侮辱,这时候,一定要尽情的报仇,而于广目来说,还有什么比践踏他的自尊更有用呢?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1:参悟 广目在施了刚那一决之后,已使不出任何招数,灵力耗尽,他们都十分清楚。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秋葵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感激,不过二人之间并无别的话语。 伏二又一次挑衅道:“广目,你杀我大师兄四师弟,今日便是你死期!“ “本尊出世数百年,什么妖魔鬼怪未见过,你苍茫山的鬼物放话杀本尊?痴心妄想!“ “都这田地了,你还放不下你那份骄傲?哼,我必得为我苍茫山拿回这份荣耀了!“音落,伏二移动着矮胖的身子对准广目的方向,这次,他要直接将广目的神魂吸入他的伏魂壶中,有这样厉害的神魂祭壶,日后他必成为苍茫山第一鬼仙。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再对着壶嘴深吸一口,强大的吸力由壶身中出来,宋双喜见状,立即将手放进口里吹响,便有两只纸仙飞过来帮她稳住广目的肉身,以免他被对方吸走了魂。 秋葵也同一时挥鞭抽向伏二,鞭身力大。一鞭下去,地上砸出好深一条口子。 伏二嫌她碍事,突然之间转了头,将壶嘴对准她的方向。 这回她有了刚才的经验,默念固魂咒,魂魄并未被吸出来,伏二不肯罢休,吐出一口气,再吸。 秋葵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对她说:“用你的万鬼锁魂链!“ 秋葵从乞婆那收了这条魂链以后,还不知要如何用,听他这么一说。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感受着那存在于自己手腕的魂链,可是却都没有反应。 这时,她听到魂袋里的乞婆叫她道:“喂,凤秋葵,都这时候了,你也无鬼可用,赶紧将我放出来,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秋葵与这乞婆之间也有一道私怨未解,她怎会相信这老婆子所言,若真将她放出来,恐怕伏二与伏三还没对付完。又得多一女人,那他们今晚可真就死定了! 谁知,广目却说:“乞死婆若要出来,不妨让她出来!“ “为何?“秋葵分外不解,也没有按照他的话说。 对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心中早有成算对她讲:“乞死婆虽与你凤家有些过节,不过你的先辈已经不在了,你现在还不成气候,她日后想对付你随时都可以,但若今日让伏二与伏三将你打败,她是你阶下囚魂,之后落在伏二等修灵的手中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广目的话,也同时提醒了伏二,他生怕乞死婆真跑出来捣乱,赶紧游说道:“乞死婆,你先前在苍茫山中修行,按照辈分,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师叔才对,咱们应要相辅相成才对,不必要互相作对,你也放心,我在这儿答应你,等会儿对付了这几个人,便放你离开!“ 乞死婆此时说话只有秋葵才听得见,这老太婆自然听清楚了刚刚伏二之言,她装着没听到似的,再从对秋葵劝道:“我确实是在苍茫山中修行,不过老身与这伏灵四仙有些旧怨,苍茫山老身早不想待了,本想着这次为阴司办事,能得机在阳间留个差事,不必回苍茫山看鬼脸色,可谁曾想这趟不顺利,阴司未见我归,也未再派人来寻我,老身于阴司来说,也不过是枚弃子;他们丢了我这枚弃子,回头就找苍茫山这四个鬼灵来找你,这伏二说不动全是屁话,根本信不得!凤秋葵,你瞧瞧这几日我多安生?你要相信老身,就放我出来!“ 乞死婆向来诡计多端之辈,她说之言秋葵根本也不信,可这危机关头,广目却让她将乞死婆放出来,秋葵不信乞死婆,也该信广目才是。 她在这仓促的片刻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广目,见他虽由宋双喜扶着,但面容却气定神闲,也许她该赌一把。 当即,她便掏出腰间的魂袋,取掉袋上的符,朝面前一扔,便见一穿着黑色袍子佝偻着背的老太婆飞出来,站在秋葵与伏二之间。 这老太婆那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挂着常有的狞笑,令人看了生畏,老太婆先是看了秋葵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秋葵浑身起了一层鸡皮,不知自己赌得对不对。 那头伏四又劝道:“乞死婆,只要你不从中作梗,我可以与我三师弟商量,过去的恩怨咱们可以暂且放下!“ 乞死婆歪着嘴笑了笑,没有了魂链的她,手里杵着一根骷髅头的手杖。 “那我问你们,你们今日灭了广目,广目之神魂强大,可否分我一杯?“乞死婆问道。 秋葵色变,质问道:“乞死婆,你不是说出来帮我们吗?怎么你也打起了广目的主意?“ 老太婆又回头阴森森地对她笑了一下,并不回答,倒是那头的伏二听了乞死婆的要求后颇有些不满意,今日广目的神魂已是到嘴的鸭子,就算再来十个乞死婆他也未曾放在眼里,本想着不让她出来捣乱,才商量说放下旧日恩怨,没想到这死老太婆还是改不了这贪婪的性子,真是可恶! 乞死婆瞧他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往前走了一步说:“老身早就知道,上次抢了你们一只鬼灵你们记恨在心,若让你得了广目的神魂,那还不让你飞了天,到那时,以你与伏三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又怎会放我一条生路?“ 乞死婆是在魂袋里再三思量过后,才决定要出来帮忙的,虽说她与凤秋葵有些过节,可这么久了,小丫头好歹还给她留了条魂命,但若是让她落在伏二和伏三手里,她死路一条。 广目也是料定这一点,故才让秋葵放乞死婆出来! 伏二已知道乞死婆的打算,便不与她客气了,二话不说,捧起伏魂壶就对着她一口猛吸。 论在鬼仙山修行的资历,乞死婆自然得管伏二叫一声前辈,不过论在阳间作恶,这老太婆可是伏二的前辈,她手杖用力往地面一杵,杖身扎在土里,魂也固在原地,无论伏二这口气如何吸她就是不动。 伏二吸得肚子都鼓了,未见她灵移半寸,便一鼓作气,换吸为吹,对着壶嘴吹出一股狂风,此风不得了,所卷之物,全被卷进了风里,连墙带瓦,摧毁力十足! 秋葵几人幸得赵衾帛筑法墙抵挡,才未被一起卷进风里。 这头,乞死婆死死抓住她的手杖,任没有半分偏移,她等着伏二这口气吹到底准备换气时,她抓准机会,抽出手杖飞扑向伏二,她速度急快,瞬间将扑到了伏二面前,二鬼当场打斗起来。或飞或翻,有来有去。 秋葵终于得机喘息,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男声说:“都这么些时日了,你还未参悟出万魂锁鬼链的用法,如此蠢笨,又如何守护本尊!“ 她回头看了一眼,广目目光虽是放在前方打斗的二鬼身上,但那高傲的神态全是对她的嫌弃。 她抿抿嘴巴,“万魂链实在强大,我资质太浅,参悟不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广目眸子转过来,皱眉说:“这话不是该由本尊来说吗!“ 哪有人自认自己蠢笨,还扬言意料之中的? “我帮你说了,也免你开口浪费口舌!“她特别补充道:“我是说要守护你,可你也没答应啊,你没答应,那就不作数??“ “罢了!“广目不想听她废话,他招了招手让她靠近些。 “怎么?“秋葵有些怕他,毕竟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过来!“ “哦!“她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看在他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份上,便也迈步靠到跟前去。 广目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乞死婆虽有千年修为,可她没有万魂链,伏二有府魂壶,乞死婆斗不过他。但立即拜下阵来却不太可能,这老太婆有个优点,十分狡诈,与实力差距不大对手打起来她十分能耗,待会儿等她耗损伏二的灵力差不多了,你便从旁扔出魂链困住伏二!“ 秋葵觉得此计甚好,不过问题来了! “我还未参悟万魂链的根本,如何扔出魂链去捆伏二?“ 你当我是你,随随便便手一招就毁天灭地呢? 广目白了她一眼,他既已想出对策,自然早就为她盘算好了,唯恐旁边有其他什么东西听见了似的,他又朝秋葵招了招手,示意她再靠近些。 秋葵觉得自己已经离得够近了,就待着没动,没耐心的广目干脆伸手将她脑袋往自己面前一扳,压低了声音说:“本尊还留了一缕灵气在指间,可为你画一道灵符加持,你需全神贯注按本尊嘱咐行事,必能参悟魂链根本!“ 她听后眼睛一亮,“当真?“ 广目将她脑袋放开,挺直肩背说:“本尊何时欺骗过你?“ “倒是??不曾有!“ “转过身去!“他命令道。 秋葵听话的背对着他,便感觉广目撩起她后颈的头发,露出白皙的脖子,他的手指冰冷,潦草地在她脖子上画了几笔,完毕之后,他将手收回去,站定! “完了?“ 她随口一问,回头时,广目因为消耗完自身最后的灵气,浑身更加无力了,奈何宋双喜个子太矮,力气又小,根本撑他不住。 还好秋葵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 终究是自尊大过天的广目,即便自己都站不稳了,任然要强撑着这口气,他想伸手拨开她,秋葵猜到他的意图,强硬的说:“你摔下去,只会更丢脸!“ “本尊不会摔!“广目强调。 “那你便来扶扶我,我站不稳!“ “你??“ 秋葵换手扶着他的腰,以免他坐下去,宋双喜也过来帮忙,将他扶到一旁石阶上靠着,这过程中,这位仙爷倒不拒绝被秋葵半抱半扶了! 也是这时候,秋葵想起自己刚认识姜无重时,他便是这般依赖自己。 只可惜,广目与他终究不同,他不会有这埋藏在骨子里的桀骜,他看淡世事,也接受了旁人冷视之目光。 察觉到她神情中有些许特别的光,广目视着她的脸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若等到哪天,你放下这无名的自尊,他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广目的眸子暗淡下去,目光放远,冷声提醒道:“本尊已将灵符给你,若你得我此道灵符还不能参悟魂链根本,那便是我们都该死吧!“ 秋葵听后也严肃起来,她点点头,保证的语气说:“你就好好歇着,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广目也不应她,她自讨没趣,迈步向前,仔细观着乞死婆与伏二相斗,她发现广目说得不错,这老太婆虽然并非伏二的对手,但她十分狡猾,接连几次让她逃过敌人的致命一击,只要她未被困,便能再与对方缠斗许久。 他们已斗了数个回合,四更天已过,天很快就要亮了,伏二终于找到机会对乞死婆下毒手,秋葵在旁观战许久,知道这便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跑上去,右手往伏二面上一甩,正全神贯注对乞死婆下手的伏二毫无防备,等他感到危机来临时,已被秋葵手中缠绕而来的魂链给捆住了! “啊--“他大叫一声,企图挣脱,可惜他越挣,魂链将他缠得越紧,没一会儿,他整个灵身便被魂链缠得摸不透风,连她的壶都落到了地上。 在伏二伏魂壶下逃过一命的乞死婆飞上来捡起壶,如获至宝般捧在手心里看。 广目也起身,对乞死婆说:“这伏魂壶也是苍茫山排面前十的法器,你想要,给你便是!“ 就当是你帮忙对付伏二的奖励,仙爷虽身无半分灵气,但说话的姿态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乞死婆狡黠的老眸转过来,狞笑道:“你就不怕老身反过来又对付你?“ 论起狡猾,广目与这些在鬼修山中尔虞我诈的鬼仙相比,丝毫不差,他早就盘算清楚了! “你这老婆子向来不服人管,当年的凤祥圈你几十年让你恨得牙痒痒,你这回在凤秋葵魂袋里被困了数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出来,自然不愿再回去,不过你方才与伏二打了足足四十四回合,表面上看起来你没什么大碍,但你灵身也受了伤,此时不过是故作无事!“ 乞死婆不答,也不反驳,想必心里恨死了广目,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 “你原先在苍茫山修行,现在你帮凤秋葵对付了伏二,伏灵四鬼中的三个都折在了这,苍茫山你是必回不去了!“广目叹了口气说:“阴司各派现在在下面斗得水生火热,你帮了凤秋葵,下面痛恨凤秋葵的必也将你视为眼中钉,现在他们是没空找你,但等他们回过头来,也就难免不与你秋后算账了。乞死婆,你好好想想,你今日本已帮了凤秋葵,她好歹还是下面东岳大帝受了卿印的走阴人,你若依附了她,日后若是东岳大帝再掌大权,你也是能在阴司说得上话的走阴人之鬼仙,更别说有你相助以后,凤秋葵修为也大增,今后还有谁敢轻易动你?“ 乞死婆仔细听着这席话不作表态,这老太婆可精了,才不会这般容易就打消了这两块到手的肥肉。 瞧她不答。广目轻笑道:“你若还想不明白,你大可以此时再与凤秋葵斗上一斗,反正她手上有万魂链,而你手上那破壶估计此刻也不听你使唤!“ 乞死婆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说:“广目王都替老身打算好了,老身哪儿有不识抬举的理呢?不过老身有几个条件,你们必得满足!“ 广目最恨别人与自己讨价还价,面色当即就暗了下去。 乞死婆此时却是不怕他的,咧嘴笑道:“第一,万魂链既然已入了凤秋葵的身,老身若再要回来你们肯定是不愿意的,但老身也需要一件过硬的法器在手。这伏魂壶不错,老身先拿了,刚才老身还听说,伏灵四仙中已有三个折在了这,想来,伏大的伏魂钟也在这儿吧?“ 广目也早就猜到她会打伏魂钟的主意,他沉着脸回答:“钟在本尊这里,可惜此钟不能给你,你能将你手里的壶玩明白了再来与本尊说吧!“ 乞死婆也不急,反正广目有灵莲,伏魂钟对于他来说画蛇添足,没什么鸟用,她先留在凤秋葵身边,改日再管他要钟也不迟,于是她开口说第二个条件。 “老身不喜被人豢养,我可以依附凤秋葵行事,但她若一年内修为不及乌章,老身便自由离去,此诺需写在养鬼符上!“ 秋葵听完,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若我力所不及,不仅你可离我而去,其他众灵皆可如此!“ 乞死婆满意地点点头说:“最后一个条件,老身与伏二斗了这般久,灵力消耗颇大,他的灵应祭老身,这般,我强大,也便是你强大了!“ 秋葵也觉得乞死婆刚才立了功劳,人家提这个要求不过分,这次她再也不仁慈了,欲开口答应,却被广目先一步道:“你都说了若她意念之内修为不及乌章你会嫌弃,那哪儿有你一个前辈跟她个小丫头抢魂的道理,这伏二--就当是你乞死婆立誓效忠凤氏的见面礼了!“ 乞死婆气得心头发痒,她为自己盘算的好处,尽被这广目三言两语给指给了秋葵。她心里怎肯乐意呢?正要出声反对,广目又一副大好人的语气说:“不过,今晚这河仙村有修为的灵又不止伏二一个,你跟对了主子,就不怕没肉吃,莫急啊!“ 秋葵也听出广目的意思了,她这回有了上次的经验,再不自作主张了,还附和道:“对对对,刚才伏三追这炼化妖出去了,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乞死婆生着闷气冷哼一声回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算了,这伏二老身不要了,先让凤秋葵祭了万魂链,至于这村里的其他鬼啊妖的,你们也莫要与老身抢了!“ 秋葵点头答应了,这边,她收了伏二的魂来到广目身前,将魂袋递给他。 “怎么?“ “你受伤如此重,若用伏二魂祭,对你??“ 广目轻咳一声,带着鄙夷打断她的话说:“说你蠢笨,还真是,本尊此时之境,哪儿吞得下这么大只灵!“ 宋双喜在一旁说:“是啊,仙主此时灵气耗尽,与凡人无异,魂祭去哪儿呢?“ 广目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小丫头立即住了口! 秋葵也听明白了,此时魂祭对于广目来说无用,他需独自修灵。 广目强调:“本尊就算毫无灵气,也比你有用多了!“ 这一点,秋葵并不否认,她说:“那我先将伏二锁起来,等你哪日好些了,用他给你补身子!“ 那高冷的仙儿本来一脸傲气,听她这一句,面色松软了一些,目光下意识落下来说:“本尊给乞死婆说了,这是送你的见面礼,你给本尊留着是为何?“ 秋葵回答:“既是给我的见面礼,那我便有处置他的权利了吧?我就是要将他留给你!“ “那是为何?“广目直勾勾地望着她,就是要听她说个缘由出来。 她吞吞口水,小声说:“你受伤是为我,耗尽最后一丝灵气也是为我,我留伏二给你,是向你道谢?“ 广目心中顿时像流入了一股暖流,令他欢悦,就快要表现在脸上时,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抬起了头颅说:“你们世人就爱行这些乏味之举,无趣得很!“ “那你不肯接受咯?“秋葵明明在他脸上看到了些许笑意,故才专门问起。 广目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魂袋放进袖囊里说:“前几日你答应给本尊绣的物件这么些天了也不见动手,那就先用这个替着吧!“ 秋葵微微一笑,越发觉得,无心的广目有了心,也挺好的! “主人!“正在他们说话间,赵衾帛从一片狼藉的院前飞来告诉她:“外头被村子里的村民围起来了!“ “什么?“她神色一变,没理解此言的意思。 赵衾帛重复了一遍说:“村里的长老带着全村子的人,把这儿围了起来!“ 秋葵才刚斗了伏二,村子里这些人就来了?来得真是时候! 她没多说,将赵衾帛收回袋中,只带着乞死婆朝前面走去。 在经过刚才那翻大战以后,余家的院落到处都堆积着断墙残瓦,秋葵站在废屋后面往前一望,果然见到余满昌还有岳千筑带着全村数百人站在外头??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2:一换一 天就快亮了,刚刚大战后的秋葵等人,突然被河仙村的村民给围了! 秋葵本还纳闷,昨夜里村子里静得发慌,还以为村里出了什么事儿呢,见此时外头站着密密麻麻的村民,倒为他们松了口气。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她最先开到站在村民前头余顺力,这厮十分听他曾爷爷的话,这种时候,他首当其冲站在最前边儿,手里高举着火把,身上竟还穿了一件鱼骨甲。 鱼骨极细,制成甲十分不易,所以这东西很少见,不过整个河仙村有那么三件,其中一件,就在就在余满昌家里,通常不会拿出来穿,除非是有外敌入侵,或者是州军募兵,能做铠甲用上,余顺力今日将这东西都穿身上了,显而易见,是决定要大干一场! “老身就晓得跟着你。指定没什么好事儿,你瞅瞅,这么多人,是要将你们生吞活寡了吧?“乞死婆弓着背站在她身后说。 秋葵没应她的话,她迈脚踏在大门倒下的门框上,这般,外头的人可以一眼看见她。 “凤秋葵--“她还没开口,余顺力先叫了她的名字,这小子素日里狐假虎威,真见了秋葵怕得不行,这时候却突然变得厉害了! 大胡子在后头守着凤予安的尸体,这会儿听到外头有人喊秋葵。也听出来是余顺力的声音,他愤愤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这孙子长能耐了,早晓得那天就该将他揍回母胎重新投胎的!“ 余少柏皱着老眉望了一眼外头,叹了口气说:“昌叔今晚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大胡子还就不信了,他拔出腰间的刀在旁边的石头上磨了两下,刀光利利。 “俺打不过那些道行神的鬼,还打不过这些村民不成,今日他们要是赶动你,俺就送他们去见阎王!“ 余少柏却没有他这般乐观,他拿眼瞄外头,小声地对大胡子说:“大壮,你难道没发现。这些村民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 “怎么?“他仔细一看,发现平日里这些怂包一样的村民今日势头高涨,一个个见了秋葵和她身后的乞死婆竟不怕了?确实有些不一样! 秋葵在这片刻,视线也将眼前的村民们都扫了个遍,她心细如发,自然也发现了村民的不同,不过她并未露出半分惧色,只是气定神闲的问:“余顺力,你们在东边忙活了一晚上,是要作甚?“ “少废话!你是不是把你娘的尸从山上搬下来了?“ 他们回村的时候,村里没见一个人,不过看来村里也有其他眼睛看见了,她没好气的说:“我动我娘的尸,搬到哪里,关你屁事?“ “哼!“站在旁边的余满昌指着手里的拐杖,用他那尖细的老老头声嚷道:“你是要害死我们整村人,你心态歹毒了!“ 自从秋葵进了这村子,三天两头必定被这老头安个罪名,她都习惯了,面色如旧的问:“老头儿,这就是你天还未亮,召集全村人来这围我的原因?“ 余满昌走出来,以谴责的语气说:“你爷爷余少柏谋害同宗、滥杀无辜,还设坟阵将阴煞气引入河仙村,简直十恶不赦,老朽叫全村人来此,便是要按照我们河仙村的规矩,将害人者惩处,还死者一个公道!“ “还死者一个公道!!“村民们一齐喊道,声音震耳。 秋葵早知他们来此是为了爷爷,她前一日也给村民们说了,查出真相,一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此时,她也基本弄清楚爷爷为何要杀人了,她高声对村民们说!“各位乡亲,你们许多人都与我爷爷相熟,过去几十年,他从未做恶??“ “别和我们讲这些无用的,杀人就该偿命!!“村民们情绪高涨,根本听不进去。 “让余少柏出来!“余顺力喊道。 村民们则跟着喊着余少柏的名字。 “滚出来,余少柏!!“ 秋葵无法平息民怨,她手里鞭子一扬,轰地一声,鞭子在地上抽起尘灰,威力很大,她原是想让村民们别说话,没想到这招却不管用了,村民们非但未被震慑,反而更加气愤,余顺力起哄道:“凤秋葵,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走阴人,可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我可告诉你,今日你不将余少柏交出来,我们绝不罢休!“ “余顺力,真正害村子里人的是当年动我娘坟的人,你怎么不说?对,你当然不会说,因为动我娘坟的人,此刻就在你们之中!与你太爷爷一伙的!“ “你血口喷人!“余满昌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岳千筑,当即就在村民面前声声立誓道:“我余满昌在河仙村活了一辈子,现在在这儿的整村人哪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村子好,为了我余氏百代昌盛!岳先生是我多年老友,他在渡桥的名声村里的人不是不知道,凤秋葵,你少在这危言耸听!“ “我们都相信太爷!“ “太爷都是为了我们好!“ “太爷,咱别与这疯女人废话,让她将余少柏交出来!“村民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秋葵想插话是不能了! 她问道:“若是我不交人,你们今天就要与我动手,是吗?“ 音落,她身伴煞气,引风卷长发,赤魔眼在夜幕中格外醒目。 如此模样,寻常人必露惧色,可今日的河仙村村民群愤难平,一丝怕意也无,那余顺力更扬言说:“凤秋葵,你识相点,就将你爷爷交出来,我们按照河仙村的规矩来,你若不肯,咱们就露家伙,看是你养的鬼厉害。还是我们能打!“ “神女姐姐!“这时,宋双喜从后面小声叫她。 秋葵回头,问:“怎生了双喜?“ “仙主让您过去一下!“ 她一脸为难,“姐姐这儿正忙着呢!“ 她心头纳闷,这位仙爷这时候叫自己去作甚? “仙主有紧要的事要与你交代!“宋双喜恳求道:“神女姐姐别耽误,快些过来吧!“ 秋葵便喊道:“千斤大哥!“ 大胡子从后边扛着大刀过来,气势汹汹的呐喊道:“给俺听清楚了!谁他妈敢乱来,老子肩上这把大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余顺力跳出来辱骂道:“你个挨千刀的,你以为我们怕你吗?你一人能打几个?“ “老子打得不多,一巴掌撸死你个龟孙还是行啊!“ “你倒是来啊!“ “你过来!“ “你过来,我们在这等你!“ 秋葵调下大门的废墟土堆,跟着宋双喜来到广目面前,她感觉门前随时会出事,所以很焦急的说:“什么事儿啊,让双喜传话不就好了!“ 广目本是要点拨她要事,眼见她如此不耐烦,也跟着变了脸色,“本尊让你过来还要得你同意了?“ 秋葵愣了一下,她焦急本不是对这位大神,只不过是情形逼人,一时未注意自己的面色与语气,想到面前这位刚醒了心,也太敏感了,忙换了语气温声说:“哪儿能呢?不是千面快打起来了,您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点拨直接说,让您等着,我心里过意不去!“ 好在她变脸快,广目这才算了,沉声道:“前夜村中无声,想是村人都被集到东边余氏祠堂了,岳千筑此时出现在河仙村是有缘由的,这些村民现在并不好对付了!“ “如何说?“ “岳千筑昨日刚出现在河仙村时,气势比他在渡桥时强上数倍,若本尊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在短时间内补了他印门的印力!“ 秋葵听明白了,但却不清楚这与河仙村的村民有何关系。广目就猜到她这木鱼脑袋想不到太多,特意提道:“不过此时,岳千筑的气势弱了!“ 她心头一惊,昨天到现在,岳千筑可一次也没动手过,他的印力怎会弱了? 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在昨晚安静的一宿里,他们在东边的祠堂里做了什么,使得岳千筑的印力弱了! “难道印门的印,还可以分给别人?“秋葵猜测道。 广目点点头,告诉她:“只要施印人力强,所被施印者皆受用!“ 秋葵心头暗叫不好,整村五百号人,如果都被岳千筑施了印,那她面对的可不是区区五百个村民,很可能是五百个大胡子啊! 正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广目面色一变,“打起来了!“ 门前传来吵闹声,秋葵跺脚暗骂娘,回头不忘对他说:“你留在后头,别伤着了!“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朝门前跑去,她跑到时,看到是大胡子与余顺力为首的几个村壮年打起来了。后面的村民正在前赴后继冲上来。 “啊--“ 秋葵刚走到,大胡子那七尺高的身板儿,竟被余顺力一脚给踢翻在地,吃了这一脚,大胡子反应也很快,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跳到土堆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骂道:“你个臭小子吃了什么东西!“ 余顺力前几回没少被大胡子拿捏,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了,免不了得意说:“知道厉害了吧!?“ “不知道!“大胡子又冲上去与这些村民打在一起,他有功夫在身,一招一式比划得厉害,可这些村民却生猛非常,竟有个人,徒手就打碎了好大一块基石,惊得大胡子愣了一下,也是这瞬间,余顺力从他背后偷袭,一刀砍在他胳膊上。 “千斤大哥!“秋葵正往这边赶,她甩出鞭子打落了余顺力手里的刀,颇有些生气的问旁边看戏的乞死婆说:“你为何不帮忙?“ “这凡人打架,老身进去,可就要命的!“老太婆一副为她考虑的语气说:“你可是阴司在册的走阴人,不管什么缘由,都不能滥杀无辜!“ “他们都砍到我跟前来了,我就得给他们砍吗!“秋葵懒得与她理论这些,她冲上去,几鞭子挥开围在大胡子身边的村民,按照她此时的修为,这样一鞭子必能抽死人,可是这些村民确实变厉害了许多,连吃了她打鬼鞭几鞭子后,却无人受多重的伤! 她顾不得许多,跑到大胡子身边掩护着他往后面退。 这时,村民们像蚂蚱一样围上来,秋葵的退路也被围住了,站在高处看戏的乞死婆怪笑一声,喊道:“还是得老身来救你!“ 说罢,老太婆飞身下去,那矮小佝偻的身子在村民围困中飞快的旋转了两圈,掀起一阵强大鬼风,这才将这些生猛的村民给逼退了一些。 大胡子捂着自己的伤口对秋葵说:“妈的这些人好像打鸡血了!“ “他们被岳千筑施印了!“ “施什么印?“ 秋葵一时与他解释不清楚,趁着乞死婆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退路,她扶着大胡子飞快地退到院子后面。 村民在鬼风回过神来,又想扑上来时,一个身影从一旁跑了出去,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爷爷!“秋葵脸色一变,是她爷爷冲出去了,他绕过他们,直接跑到了村民们前面,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人是我杀的,与秋葵无关,乡亲们你莫要为了我余少柏再自相残杀了!“ 余三叔看到他,第一个冲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瞬间,余少柏口鼻皆是血。 “爷爷!“秋葵欲冲上去,却被后面一只手拽住。 “放开我!“她都未来得及去看是谁在抓自己,只想甩开,去上前去救爷爷。 “凤秋葵!“是广目的声音。 她诧异地回头看过去,“他是我爷爷!“ “他确实害死了村里五个人!“广目铁面无私的说:“你们世人有句话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是他自己为了保你出去的,你现在冲上去救你爷爷,是要杀了这整村人不成?“ “那我就该眼睁睁看我爷爷被他们打死吗?“她转头看向前方,见爷爷被余三叔打在地上,老躯颤抖着,嘴里不停的说:“人是我杀的,与我孙女无关,与我孙女无关??“ “爷爷??“ 广目怕她挣脱自己的手冲上去,也用了全部力气才攥住她,他说:“村里有规矩,杀了人,要去宗祠处罚,你爷爷此时还死不了!“ 爷爷受了伤,她情绪有些激动,此时也冷静下来,村民们必然已知道她仰仗的广目不能施法,与废人无异,这些人也仗着岳千筑给他们施了印,对她毫无忌惮,爷爷已经去了,她要上去,就得与村民拼个你死我活,这是爷爷不想看到的! “那我现在该如何做?“事关爷爷的性命,她怕自己看不清形势,只得期望广目能为她指出一条明路。 广目的面色沉下去,提醒她说:“恐怕外面这些人想要的,还不止有你爷爷!“ “什么?“秋葵心头紧了一下,望向外头,见余满昌抓了她爷爷以后,还未走,他将自己曾孙叫到跟前附耳交代了句什么,余顺力便大摇大摆的走上来大叫她的名字:“凤秋葵!“ 大胡子气不过,可手上被余顺力砍了一刀,此时血还在往外流,秋葵从随身的包里摸出药布来,利索地帮他包住伤口,并未去理会余顺力。 那头却不罢休,继续喊道:“凤秋葵,你娘的尸体在坟里埋了十八年都未腐烂,这尸体有问题,你不经我河仙村村民同意,擅自将你娘的尸体背回村里,居心何在?“ 广目才说,他们围在外面不止是为了的余少柏,还真是! 凤秋葵忍不了了,她轻轻放下大胡子刚包扎好的手,转身面向那边,大声道:“我爷爷杀了人,你们要绑他去祠堂问罪,行,我跟你们去祠堂,有什么罪问什么罪,我娘的尸体又与你们何干?“ “你这般激动,是被我说中心虚吗?“那头声音再传过来。 秋葵面色一暗,切齿说道:“我爷爷自愿要随你们去祠堂问罪,我无话可说。但若你还打我娘尸体的主意,你就尽管带人上来,我才不管你们身上都被那姓岳的施了什么印,谁再敢靠近这个大门半步,魂也别想上阴人路!“ 她声落下,满身的煞气沸腾。 乞死婆站在土堆上有气无力的说:“这还有点儿凤家人的样子!“ 余顺力隔得老远,便看到秋葵那发亮的赤眼散着魔气,本欲带村民上前的,此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回到余满昌跟前说:“太爷爷,这丫头看来是要与我们硬拼了!“ “不急!“余少柏笑了笑,心有成算的说:“她再横。也只敢在她家门槛里横,她若敢冲出来,伤了咱们村子里的任何一个,都将记在她走阴人的帐上!“ 余顺力对走阴人的门道并不清楚,他好奇的问道:“我看着丫头疯起来六亲不认,这走阴人的名号,她真会顾忌吗?“ “她最好是不顾忌了!“岳千筑缓缓走上来,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余顺力立即乖顺地凑到他面前问道:“岳太爷,可她在里边儿不将她娘的尸体交出来,我们也没法进去抢啊!“ 他们也是知道分寸的,如果他们去抢,凤秋葵动手杀了他们。那是他们先理亏,到时候去下面告阴状也不好说。 岳千筑老眸虚着,望向远处凤秋葵所在,“她手里新收了一只鬼,有些道行,与她硬碰确实占不了什么便宜,不过,任她再厉害,总有弱点!“ “凤秋葵有什么弱点?“ “用她在乎的人去换她娘的尸体!“岳千筑提醒道。 余满昌皱眉说:“不行,我答应了全村人,余少柏必须绑到祠堂里,跪在列祖列宗面前问罪,不能再去换她娘的尸了!“ 岳千筑深意笑了一下,说:“老朽可不是指的余少柏,此人,也许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余少柏还重呢!“ 说完,他就让村民们先将余少柏绑去祠堂,然后拍了拍手,让他的手下抬了一口箱子过来,那箱子被钢钉封得死死的。 他从手下手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火油,将油均匀地倒在箱子上。 远处的秋葵见状,虚着眼睛看他身前的箱子,心里顿起不好的预感。 大胡子狐疑问:“那姓岳的老东西在干嘛?“ 岳千筑倒完了油,手举着火把朝这边喊道:“凤秋葵,老朽今夜也给你一次机会!“ 当初在渡桥时,秋葵冲到岳家,因岳千筑为帮凤云烟复活,滥杀无辜,她便要替天行道,岳千筑为了保住岳家,将自己的亲孙子交出来自保,虽然这老头当时为了权宜之计说不再追究此时,可是,岳青闳他唯一的孙子,这口气,让他如何咽的下去? 他暗自盘算。等秋葵前脚离开渡桥,他便传信给他太祖岳慕云,得了岳慕云的点拨,他去印门请了印力在身,并借助养尸门的帮助,追到河仙村来一通算计,总算让他等到了此时,他呐喊道:“凤秋葵,这箱子里装着一个人,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到是谁了!“ 大胡子还未反应过来,捂着伤口问:“箱子里装的是谁?“ 秋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往再镇定的她,在意识到箱子里的是谁时,也无法平静了,她切齿道:“我就知道岳千筑这老儿与养尸人有勾结,早晓得他能追到这儿来,当初在渡桥就该杀了他!“ “箱子里到底是谁啊?“大胡子看她这般气愤,也知道箱子里的人非同一般。 “还能是谁啊!“秋葵忍着眼泪在眶里打转,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是初守!“ “啊?这小祖宗怎么会在箱子里?“大胡子不肯相信,那家伙精成得跟猴似的,从临江城这一路来,他可没少见过小胖子的能耐。 “养尸人专门对付尸的,有专门控尸的奇门法子,小胖子刚化出肉身不久,对于养尸人来说,他的肉身,也就是尸而已!“ 薛天意作为当今玄门养尸人中的泰山北斗,对付小胖子的肉身,应也不难。 “这下可如何是好啊?“大胡子也跟着着急,因为他看到岳千筑那老不死的,正迫不及待要替他孙子报仇,那装着凤初守肉身的箱子上,被倒满了火油,但凡有丝儿火星子落下,也能顷刻间将箱子给染起来。 秋葵猜测,他们一定还给箱子动了手脚,导致凤初守毫无反抗的能力! 能做到这些的,不止有薛天意才对,岳慕云应也在附近,不过他并未现身,只是在暗中一步步设局! “凤秋葵!“岳千筑见她不回应,又一次喊道:“你是要你弟弟,还是你娘的尸,你选一个!“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3:龙青禹 余少柏本是怕村里人与秋葵硬斗,伤了性命,他不愿村里再有人,更怕这些罪都记在自己孙女头上,他害了人,死有余辜,这才主动出来要跟着村人去宗祠服罪,谁曾想,他的“自投罗网“非但未结束这一场闹剧,对方竟还打他儿媳尸体的主意。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昌叔,予安的尸体动不得,你休再听这姓岳的挑唆,他才是害咱们村子??啊??“ 余少柏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看守他的余顺力一记重拳,打得趴在地上,他的双手都被绑了,试了几次欲爬起来都不行,动作十分狼狈。 站在高处的秋葵将这一幕看得清楚,她胸腔里一股怒火在烧,恨不能立即飞扑上去,把余顺力给活撕生吞了! 岳千筑特意给了她时间考虑,见她站在那方迟疑,将手里的火把抬高了一些,“凤秋葵。当日在我岳府你是如何威逼我岳家人?老朽又是如何跪在你面前求你让你放我青闳一命?你一定没忘吧?此刻老朽用凤初守的命换你娘一具尸体,可比当时的你更加仁慈了!“ 岳千筑的孙女,也就是岳青闳的妹妹岳青青此时站出来怒斥道:“凤秋葵,当日你杀我哥,就该想到有今日,你悔不悔?“ 秋葵毅然回道:“是你岳家滥杀无辜在先,岳青闳也是他根基浅薄,自己在荒宅受了重伤,就算是我最后绝了他最后一口气,也是你爷爷自己允了的,你们不反省自己所行的恶事,旁人对你们之所为倒是记得清楚。我确实悔,悔我当初一时心软未将你们这群泯灭人性的人斩草除根!“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心存善根,便能像她度无主之魂一样得到善果,可前有伏二伏三,后有岳家这满门奸险,她才总算明白,为何广目总是冷绝不留余地。 在千济时代,千济的仁慈只会招来数之不尽的背弃,这不正是广目痛恨的世人嘴脸吗? 此刻,虽然广目什么都没有说,但她清楚。这一切都在尽收他眼底。 “少废话,凤秋葵,你当初如何对我爷爷的,今日我也要你原原本本尝一遍!“岳青青要求道:“跪下,求我,不然我烧了凤初守的肉身,他很珍惜他这具肉身吧?“ 岳青青接过她爷爷手里的火把,将对秋葵的仇恨显露出来时,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女,仿如释放了心底的魔! 秋葵生怕她太激动,引燃面前的箱子,她抬手劝道:“你别冲动,我跪,我跪就是了!“ 说完,她双膝一屈,面对着岳青青和岳千筑的方向跪了下去。 岳青青见状,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喊道:“哥,你看见了吗?她凤秋葵终于要为害死你,付出代价了!“ 说完,她还不够,她指着秋葵的方向说:“我要你打自己的脸!打!“ 受伤的大胡子看不下去了,他站在秋葵旁边愤怒的说:“姓岳的,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别得寸进尺啊!“ “我得寸进尺?我哥的魂都没了,我没让她自我了断已是我仁至义尽了!“岳青青问秋葵:“你弟弟的肉身对你来说,就如此份量?你打不打?“ 她就是要当着这些人的面羞辱凤秋葵,要将她的自尊踩在地上践踏。 秋葵对大胡子说:“千斤大哥,没事,你退到后面!“ 挨自己几巴掌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抬手就朝自己的脸上挥了一巴掌,接着,又是一巴掌。 “啪啪啪--“唯恐自己打得太轻惹恼了对方,烧到凤初守得肉身,秋葵每一巴掌都打得格外用力! 岳青青看得十分激动,她感觉自己为兄长报仇了,只可惜,她的兄长连魂儿都还泡在江里头,恐怕是看不见了! 岳千筑算着时辰,等孙女气撒得差不多了,他再次回到今晚的要事上。 “凤秋葵,快将你娘尸体送过来,只要你送过来,我们就将你弟弟的肉身还给你!“ 秋葵还跪在地上,身旁的大胡子扶了她一把,她站起来后,眸眼中隐忍着怒火。 看来今晚不将娘亲的尸体交出去,她是救不回初守了! “神女姐姐!“宋双喜又过了来,一脸心疼她的模样说:“仙主让您将尸体交出去!“ 凤秋葵皱眉,冷声说:“都忘了你家仙主与那位也是旧识了!“ 她转过头目光往后面看去,见广目站在院墙下,清瘦的身影在凌晨的天色下,看不清面容。 广目在荒村就帮过凤云烟,到现在,他还是要帮她吗? 他们到底有怎样一个交易? 这些秋葵暂时都不会知道了,她此时面对着一个重大抉择,凤秋葵的肉身,和母亲的尸体! 爷爷说过,母亲的尸体是凤云烟做了十八年准备,用来复活的肉身,他和奶奶为了破坏这肉身不惜害人,所以是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的。 可是箱子里随时会被烧的是小胖子啊,她最可爱的弟弟,她怎么能为了留下一具已死的尸体,而放弃小胖子呢? 她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她回头对大胡子说:“千斤大哥,我们去搬我娘的尸体吧!“ 因为大胡子受了伤,她不让大胡子去搬,而是自己背着凤予安的尸体从院长里出来,走过已倒塌的院墙大门,来到那口被浇满了火油的箱子前! “衾帛君!“她唤了一声,只见青衣的赵衾帛从她身走带着灵光出现,朝她俯身鞠了一躬。 “主人!“ “这箱子里头的,可是我初守弟弟?“毕竟她没有可透过箱子看里面的本领,乞死婆她又有些信不过,故才叫出赵衾帛来。 赵衾帛听令,立即钻进箱子里头看了一眼,飞出来冲她点了点头说:“是凤初守,他的肉身被他们扎了针,他的神魂也被困在了肉身内,出不来,肉身也动弹不得!“ 秋葵一听,眸中那抹恨意更浓,想那小胖子平日最是怕痛,这些挨千刀的竟敢用针扎他!! 岳青青也清楚她在做什么。见过赵衾帛以后,便举着火把问她:“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将凤予安的尸体交出来,箱子你就可以拿走了!“ 秋葵放下她娘的尸体后,就有两个岳家的手下过来搬走了尸体。 岳青青见尸体被自己的人搬远了,才放心让秋葵搬走箱子。 秋葵给赵衾帛递了个眼神,赵衾帛抬手一挥,箱子便腾空而起,往余家宅子飞去。 岳青青还站在秋葵近处,看到箱子飞到宅门前,她阴险的笑了一下,很快就对上了秋葵冷薄的眼,她怔了一下。 秋葵脸上此刻还留着刚自扇的红印,岳青青见此,心底发怵,却不肯示弱问:“你要作甚?“ “你们岳家今日在此所行之事,必有后报!“ “哼!“岳千筑走过来将自己孙女往身后一拉,提醒道:“你还是多担心一下凤初守吧!“ “小秋葵!“ 正在此时,大胡子惊声叫着她的名字,她回头一看,发现已放在宅门前的木箱竟染了起来,因为木箱上倒有火油,火势瞬间就裹住了箱子。 秋葵来不及收拾这岳家祖孙两个,疯了一般冲上去灭火,大胡子奔到院子里提了两桶水浇上去,却于事无补。 “俺再去打水!“大胡子转身去打水,秋葵麻利地脱下外面的衫子,对着燃烧的木箱不停拍打,那火却怎么也不惜灭。 “是印门的恶火印,根本不需要他们点火,时间一到,恶火印自会染起,无论用凡间的何种灭火法子都不行,印会将所烧之物烧成灰烬为止!“广目由宋双喜扶着走近来,说话还是那副语调,但不难看出,他也对凤初守有所担心。无奈他此时灵力全失,不然这区区恶火印,又怎能难倒他? 秋葵听完这些,又急又乱,她继续举着衫子不停拍打,一下、两下、三下?? 她未能将火扑灭,反而惹了自己一身火星子,大胡子忙朝她身上浇了一桶水,才未让她自己也烧起来。 被淋了个透彻的秋葵焦急的喊道:“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初守要被烧没了!初守??“ “小秋葵!“大胡子用力拽住她,生怕她一个冲动扑到箱子上。 这危急关头,从院墙的另一头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除了广目以外,并无人注意到他。 他快步过来对正哭得伤心的秋葵说:“让我来试试灭了这恶火印吧!“ 突然听到有人说自己来灭恶火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个年轻人,只见其瘦瘦高高,面目白皙清秀,身穿一身青色的袍子,是他们没见过之人。 秋葵来不及问他是谁,但看他面相并不属恶,就赶紧让开说:“小哥你能灭了这把火吗?“ “我试试??试试!“年轻人往燃烧的木箱前一站,双手在身前结出发指,闭目时,他周身都显出蓝绿色的灵光,竟不是凡夫! 他默念了什么。被火光包围的木箱上突然倦起一层碧浪,顷刻间便将那怎么扑也扑不熄的火给浇灭了! 秋葵眼中一喜,她本以为她的初守弟弟就要这般被烧死在箱子里了,都来不及向年轻小哥道谢,立即冲上去,用大胡子刀劈开了木箱,就见凤初守的身体卷在箱子里,他的手脚上都如赵衾帛所说被扎了很粗的针,有血参透出来,将他特喜欢的这身白袍子给浓脏了,而他照着姜无重与景荣的容貌化出的脸也被血染花了! “岳千筑!“她声音颤抖地说:“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不会!“ 她亲手将凤初守从箱子里抱住来时,小胖子还有些许意识,他微睁着眼,无力地唤了一声:“姐??“ 秋葵心头一紧,将他抱出来放在旁边的基石上,安慰道:“初守啊,姐姐帮你将针拔出来,拔出来就好了!“ 小胖子几乎没力气回应什么,就那样躺在那,秋葵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拔扎在他手筋上的针,她手才刚碰到针,凤初守就痛得流了泪,低嚷着:“疼??“ 秋葵便不敢再拔了! 宋双喜这时上前来说:“神女姐姐,双喜手巧,让我来吧!“ 面对着凤初守,秋葵实在下不了手,便撇过脸去,不忍看凤初守那难受的模样。 宋双喜则上前去帮凤初守拔针。 这时,秋葵才想起刚才帮他们灭火的年轻小哥,此人还站在旁边,只是在灭了火以后,似有些疲倦,依在一根柱子上。 秋葵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他,试探性地问:“你??是小青?“ 年轻小哥目光看向她,站直身子,十分郑重地说:“我名龙青禹,这是我本容!“ 本容? 秋葵记得,第一回在河神庙见到被广目招下来的青江龙王时,明明是个长着菱角的老头,以凡人的眼光来看,着实不那么好看,原来,那竟不是他的本容。 想来也是,小青龙才不过区区千年的修为,在龙族之中,还年轻得很,容貌又怎会是那丑角老头呢?他是身为龙王要呼风唤雨、管辖地方水域,若不给自己变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实难震慑这一方刁民。 可他新上任清江一代降雨龙王一职,就遇上无法无天的广目王,被无缘无故招下来打了一顿,还丢了风雨令,若非那日秋葵出手相救,他就被当时目空一切的广目王给扒了皮抽了筋了! 所以,秋葵算是龙青禹的救命恩人了,他也算是龙族中极具灵性的小龙,懂得知恩图报。 这时龙青禹对她说:“我重伤未愈,凤初守将我放回泉池中修养,不过他离开前曾对我说,他今日寅时恐有大难,让我前来救他,所以我才化身而来!“ “原来如此,还好你来了,不然初守他的肉身就不保了!“秋葵庆幸地说。 小青龙还要说什么,看到有人走来,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退,将头低了下去。 秋葵转头一看,见是广目过来了! 上回就是这家伙要扒人家的皮,小青龙怕他也正常,她忙安慰道:“小青,你莫怕他,他现在没法力,伤不得你!“ 小青龙也颇有骨气,立即抬头作势道:“本王才不怕他!“ 广目从他一出来,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此时脸上那那讳莫如深的表情,他来到秋葵旁边停下,对小青龙说:“没想到留你一命还有这般用处!“ 小青龙气急,怒色说:“广目,本王绝不忘你伤我辱我之仇,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来好好算算!“ “你倒是有种!“虽然这位仙爷此时也病恹恹,连走路都时而要人扶着,却还是改不了他目空一切的臭毛病说:“可你早已是本尊的手下败将,再等些时日,你就能打过本尊了?“ 恐怕不能吧! 小青龙负气道:“我有龙族三千同宗,你辱我龙青禹,则是与我龙族作对,到时,自有我同宗族兄找你算账!“ 广目发现自己的袖子有些褶子,他起来一边慢条斯理的理着,一边说:“那本尊可要好好等着了!“ 秋葵凑上来,重重攥住他,瞪着他的脸说:“神仙姥爷,您就少给我惹点儿事吧!“ 怕他们二人再说下去当场打起来,她强硬拽着广目往后走。 幸亏这位爷此时没什么力气,不然根本拖不动,她将广目拖走以后,小青龙也未再说什么。 这边,宋双喜也将凤初守手脚上的针扒出来了,一共八根,最长的足有筷子那么长,小丫头用手绢抱着递过来给她过目。 看着那针上沾着的血迹,秋葵恨得捏紧拳头,她来到凤初守面前,此时,这家伙意识已足见清醒,一看到秋葵过来,就坐了起来,揉着宋双喜刚帮他包好的手腕说:“这些人,竟用恶火印烧凤初守,我要他们好看!“ 说完,他就对秋葵说:“姐,初守疼啊!“ “来,吃颗糖!“秋葵从荷包里取出一颗他最爱吃的糖果塞进他嘴里,他吃完了,就说:“走,我们去村祠堂!“ 此时他也好起来了。秋葵还有爷爷要救,需要马上赶去河仙村的村祠堂。 他们商量了一下,这前院破了,代碧萝的魂灯还需要人守,就让宋双喜与与她的纸仙留在院中守候,她再画两张封门符在内院门上,这般关好门,应该一时也出不了大乱子。 不过令她惊奇的是广目,她本想让他留在院子里修灵,不过他说他得去一次祠堂,话中之意似乎是说,祠堂将有大事发生。 而小青龙则主动前来对她说:“他们村中人多。你身边也没几个帮手,我与你同去吧!“ 秋葵也正有此意,也就不与他客气说:“那就多谢小青了!“ 小青是她在泉池给小龙取的艺名,这般叫习惯了,也就懒得改口了,好在小青龙念着她是女子又是恩人的份上,并不与她计较。 秋葵这边对大胡子说:“千斤大哥,你手受伤了,要不你留在宅子里吧?“ “那怎么行!俺家爷可是交代过的,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再说了,祠堂全是些刁民。俺不去给你镇场,压不住这些东西!“大胡子由不得商量的说,为表示自己受伤的手无碍,他还特意提着他几十斤的大刀在面前舞了舞说:“这点儿伤算什么?我从小就受伤,自愈力可强了!“ 这一路来,他身上受过的小伤确实不少,但每一次遇上危险时,他从未被那些伤牵制过,秋葵都记得清楚。 她知道大胡子重义气,今日祠堂那边儿一定还有凶险,大胡子肯定不会不去的,也就不多劝了,只特别嘱咐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会儿若是打起来了,你得躲在我后面,我有两位大仙帮着,伤不着的,知道吗?“ 大胡子点头答应道:“放心吧,那些刁民也伤不着俺!“ 就这样说定,他们一行五人便赶往村祠堂。 河仙村的村祠堂在东北方向,余家宅子在西南方向,过去时,要穿过整个村子。 这座居住着数百村民的村庄内,村屋内无人,安静得好像鬼村。 将亮的天空呈现出暗红色,不难看出,这将是一个大晴天。 秋葵走在最前面,一出来,她也担心广目的身子,便主动像宋双喜一样扶着他,这位爷本来不愿意,但她的手把圈住他胳膊时,他又妥协了! 凤初守看了不乐意,在后面嚷着:“姐,凤初守手脚都有伤,我也要人扶!“ 大胡子将刀撇在腰间。殷勤地凑上来说:“来,小神仙,俺来扶你!“ 自从侧面听说凤初守不凡的来历以后,大胡子就管凤初守叫小神仙了,不过小胖子并不喜欢被他这般称呼,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大胡子叫广目为大神仙。 大神仙与小神仙一听,一定是大神仙比较厉害,他怎么能默认自己比广目弱呢? “都说了,别叫我小神仙了!“ “俺喜欢叫!“ “不要你扶,凤初守要姐姐扶!“他将大胡子的手拨开,那手劲儿。哪儿像是刚被人扎过筋的。 大胡子憨笑一下,“您就将就让俺扶着走吧!“ 秋葵不忍心,她平时对小胖子都时常疏忽,想他才刚受了算计,身心受伤,是该满足一下他这小愿望的。 广目侧目见到她这模样,也猜到她紧张那地书弟弟,清高地拨开她的手说:“本尊无需人扶,你去扶她吧!“ 说完,他就迈步向前去了,此时的步伐似稳了些。 后头的凤初守面上一喜,伸着手笑道:“凤秋葵,快点扶我!“ 秋葵回头手还没扶住他,这家伙先圈住了她胳膊,半个身子倾在她身上嘟囔道:“算这广目还有些良心,知道凤初守受了委屈。“ “你手脚还疼吗?“秋葵问他。 “疼,怎能不疼啊,针扎在人家肉里边儿呢,这群王八蛋??“ “初守弟弟,你与谁学的,都会骂王八蛋了!“ 他从前可从来不会这般骂人,顶多只会一句:真讨厌! 凤初守颇有些得意的说:“我学习能力可强了,哪儿有我凤初守不会的!“ 更何况大胡子整天在他面前这般骂人,早就入乡随俗了! 两人说着话,脚下走得也不慢,再抬眼看去时,广目已走出去好远了! 秋葵望着广目的背影,黎明的微光打照在他身着素色袍子的身上,很快便融入了这宁静的村庄之中。 她脑海里突然想起当日在云烟寺的那个画面,姜无重便是走得这般快,在他们的身后,那数百年的观庙顷刻倒塌,一并埋葬了那一生都奉献给云烟观的守观人。 “姐姐,有心的广目让你感到熟悉吗?“当她深看广目的背影时,眸中露出那久违的神采与迷惘,凤初守记得很清楚,从前她每次提到姜无重时,便会如此。 秋葵回过神来,淡淡看了一眼小胖子,答道:“是啊,自从广目醒来那刻起,我便能清楚感知到,他与无重不同,可近来,只要看到他沉默看的目光,我总会看错,以为是他回来了!“ 凤初守叹了口气,并不是缘由,他深沉起来的时候,总没好事。 “为何叹气!?“她不解。 “初守为姐姐难过!“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4:打赌 秋葵不解,“弟弟为何为我难过?“ 凤初守抬起头,也将视线放远,望着那走远的一抹身影说:“因为无论是千济还是广目,最后留下的,都只有其中一个!“ 而这个选择,似乎就要像今日留给秋葵的选择一样,她必须从中选择一个。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如果是从前,秋葵一定眼也不眨一下,选择千济,可未来呢? 能知世间万事的地书,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时候所发生的事,对于心软又仁慈的凤秋葵来说,一定是一场煎熬! 寅时三刻,河仙村余氏宗祠,数百本村村民依次站在宗祠外的平地上,远远看去,一个个人头整齐而森严。 在摆放余氏烈祖灵位的屋殿前,有一块青石砌的高台,平日用于祭祖时摆放贡品之用,高台上,还立着一根石柱子,那石柱子名叫问罪顶,专门用来捆绑村中犯罪之人,此时余少柏就被绑在上面,在这段时间,他的上衣已被村民扒下,浑身的伤害历历在目。十分狼狈。 “爷爷!!“秋葵才刚出现在宗祠外,就看到爷爷被绑在上面,十分难过,走跑并用掀开挡在前面的村民,往前方的高台去。 那些村民都对她已再熟悉不过了,此时见她过来,都麻木地看着她。 他们几人很快就到了高台下,同样站在台上的余满昌与岳千筑一眼就看到了她,像是为特意等她来似的,余满昌对着台下高声喊道:“余少柏已认罪他残害同村五人的罪行,按照我河仙村村规,他因受鞭刑一百下后,送猪笼沉江祭河!“ 说完,余满昌的孙子、也就是余顺力的爹余孝全提着根猪毛鞭走上台来。前几次在余家有见过,他是村里的杀猪匠,平日话少,这种活儿,通常都是他来做。 秋葵看到那足有手腕粗的猪毛鞭心都揪紧了,爷爷年纪那么大了,如何受得起这一百鞭呢? 这整村的人,不但要她爷爷死,连尸体都不准她收,所以才要沉江祭河! 她不平,在台下喊道:“等一等!“ 余满昌就知道她不肯罢休,但当着全村五百口人在此,他是一点儿也不怕她,站在高台上。斜了秋葵一眼,问:“凤秋葵,你爷爷自己都认罪了,你还有什么要说?“ 凤秋葵一跃就上了高台之上,她身上的外衫刚才脱下来灭火了,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衫,上面还沾了不少尘土和凤初守的血,尽管如此,她的精神一样不让,背脊笔直,小脸坚毅。 她站到高台上对下面的村民说:“我爷爷害死了人,他有罪,但他也是为了救整个河仙村,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凤秋葵,你又来颠倒是非,黑白颠倒了!“余满昌在旁边反驳道,村民们都十分信服这老头,只要他一说话,大伙儿便附和。 秋葵无视了台下村民们愤怒的叫喊,她站到爷爷的身前,大声道:“我娘的坟在十八年前,就被人做了手脚,那份中有足以害死整村人的阴煞气,如果不提前将其中一部分阴煞气引出来,等到世间一到,坟开尸出,整村人必将死于非命,我爷爷为了不让这祸事发生在河仙村,所以他不得不在我娘的坟前布坟煞阵,将坟中的阴煞气引出来!“ 村民们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这些,余三叔站在台下激动的道:“你休得再胡说这些来骗我们,余少柏就是疯了,他疯了!“ “他没疯,他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秋葵继续给村民们讲述道:“我爷爷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他是真的知道那一天会来,他为了救整个村子的人,才不得已必须选择人来牺牲,尽管如此,他最开始选择的,都是外村嫁入河仙村的媳妇,并非是同宗余姓之人,他真的不是无缘无故就害人!“ “就算是外村嫁入我们村的媳妇就该死吗?凤秋葵,你娘也是外村嫁入我们村的媳妇,你说此话,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秋葵从无此意,她只是太担心爷爷了,她解释道:“我爷爷害了人,我从未否认,没有人可以轻易决定谁的生死,即便不是同姓同宗之人,我说这些,只是想表明,我爷爷并非是你们口中所说六亲不认,毫无血性的疯子,如果真是如此,他不会向你们下跪忏悔,还主动跟你们来宗祠认罪!“ 余满昌咄咄逼人道:“既如此,你爷爷已服了罪,他也希望能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赎罪,你作为他的孙女,就应成全他才是!“ “对啊,凤秋葵,无论如何,你爷爷都是杀人凶手!“ “凶手!“ 村民们深恶痛绝的面孔,在黎明的光照下一张张醒目,秋葵望着眼前这些人呐,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力之感席卷全身。 她曾在阴人路上,与阴官理论、在阎王殿中,与阎王评说、甚至还在千军万马前,与阴司的鬼王叫板,那时的她,再狼狈弱小,她都未曾服过一次输,认过一次挫,可是这次她面对的,不过是数百个村野无知的村民罢了,她却根本无法说服,甚至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理解。 秋葵回头看了一眼,余少柏光着上身,在黎明的寒风中发抖,她不知道,除了要与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要如何才能救爷爷,那种深深的自责令她十分难过,赤红的眼中,眼泪不停的掉。 余少柏知道她为自己难过,他冲她一笑唤道:“秋葵啊,爷爷没事的!“ 秋葵来到他面前,捡起地上已被撕烂的衣服帮他围在身上。 余顺力见此,立即带人过来围住他们爷孙两人,警告道:“凤秋葵,你休想救你爷爷,他今日必须再此受刑!“ “滚开,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秋葵还未说话,从旁边的阶梯上,缓缓走上来几个人,说话的正是走在最前面的广目,他面如寒峰上积雪。未触及也知寒冷。 村中人皆是见过他之神力,曾一符召唤龙王,还将龙王打个半死,无人不敢小看他。 余顺力虽听岳千筑说过,广目此时神魂受损,与凡夫无异,但终究不敢轻视他,赶紧闭了嘴,多的一个屁不敢放。 岳千筑见到广目亲自来了,也是有些惊讶,毕竟在他们带村民去围拥余家时,也不见他露面。 他立即吩咐他的孙女道:“青青,去给广目王搬把椅子上来!“ 岳青青听话的进去宗祠里搬了把椅子,就放在高台的一旁,还温顺地请道:“广目王!“ 广目并未立即坐下去,冷扫了岳青青一眼,将手伸向岳千筑,其意很明显,他要这老头扶自己。 岳千筑九十二岁了,走到哪儿都是长辈,别人尊着敬着的人,在此,广目却指明要他来扶,这是他没想到的,微怔了一下,却也乖乖地来扶了! 于是在众人眼中,九十几岁的岳家掌家扶着年纪轻轻的广目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完毕之后,岳千筑本要退开,广目直呼其名道:“岳千筑!“ “广目王??还有何吩咐?“ 广目端坐在椅子上,抬眸斜看这老头面对自己谨慎的脸,面上浮起一丝冷笑问:“那恶火印,可是你自己拿的主意?“ 岳千筑面色一变,目光慌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凤初守,见对方正阴狠地瞪着自己,心里也有些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是是老朽的主意!“ “那你可知,你烧的是谁?“ 岳千筑低着头,不太敢直视广目那逼人的眸子回答:“凤秋葵的弟弟??凤初守!“ 广目面色一改,颇有兴致地问道:“你当真不知道他是谁?“ 岳千筑吞了吞口水,明明广目什么都没做,但老头子脖子像是悬了一把刀一般,令他站立南安。 “听闻是凤秋葵从阴间请回来的鬼仙?“ 凤初守这时大步走过来。一手掌着岳千筑的肩膀道:“老头,你是第一个这般算计我,还想毁我肉身之人,这一账,咱们慢慢算!“ 岳千筑动了动胳膊将小胖子的手甩开,故作无惧之色道:“你不是并未受伤吗?就算你真的受伤,也比不上我孙青闳所受的苦!“ 凤初守一听,更是气急,骂道:“你孙子岳青闳算个什么屁,敢拿来与我凤初守相提并论?“ “你休出口辱我孙!“ “我辱他又如何?他已不得善终,你这老头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凤初守断言道。 若不是他知道结局,应会马上给对方一结局吧! 在他二人说话这片刻,广目目光在他们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若有所思,很快又恢复平常。 那头,余满昌还想上去叫秋葵离她爷爷远些,他人才刚靠过去,秋葵血红的眸子就回头死死盯着他,“我要与我爷爷说几句话也不成吗?“ “你爷爷是罪人!“余满昌仗着自己的老脸,不认为秋葵敢当众对他怎样。 “我爷爷是罪人,那也是为了你们河仙村整个村子成了罪人,你休要阻我,不然我讲道理,但我鬼却不一定都讲道理!“她将狠话放出来,便是要这老头别去烦他。 余满昌气得不行,手指着她:“你??你你你??“ 岳千筑最会看人脸色,心想广目都来了,这架势也不像是来抢人的。所以还是不要逼得太紧的好,他便给余满昌递了个眼神,那老头儿才不甘地退到一边。 这时,台下围着的村民见状,却是不肯了,开始在下面谩骂,他们要看害人的余少柏受刑,不停催促。 余少柏苦声对秋葵讲:“爷爷没事儿,秋葵啊,你要答应爷爷,无论如何,都不要为了爷爷跟村里人动手,爷爷杀了人,为什么杀的,等爷爷死后,去到列祖列宗跟前儿,爷爷会告诉他们,他们会理解爷爷的,所以此时,村里人不明白没关系,以后他们死了,去了阴曹地府,去到阎王殿里,爷爷也能与阎王说我是为了救整村的人才害了人,所以你千万不要与他们动手,他们都是我们的同宗同族,你若与他们动了手,那爷爷死以后去了下面,可真没法与列祖列宗说清楚了呀!“ “爷爷??可是??“ “没有可是,爷爷有罪,爷爷终究杀了人,爷爷不是想做英雄,我只是不想看到整村人都死,所以才不得不??“ “爷爷别说了!“秋葵替余少柏抹去脸上的老泪,她此时,已知道爷爷的决心,即便今日,她在此用非常手段将爷爷救下,他任然不会苟活,因为虽然他救了整村人的性命,可是他任然对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感到忏悔,所以他需要认罪来减轻他内心的负罪感。 秋葵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郑重地跪到地上道:“爷爷,我在这世上,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过去十七年不曾相认,今日是我第一回给您下跪,却也是你今生在世的最后一次了!“ 说罢,她俯身头叩地拜了三下,台下怒愤难平的村民见此,也瞬时安静了! 皆是爹生娘养的,即便是死刑犯,上断头台时,也能吃上一口饱饭吧,何况,余少柏还曾是他们的村长,几十年来,勤勤恳恳;今次之祸事,若非他亲口承认,村里人大多数是不肯信的。 他们看着凤秋葵这重重的叩拜,也能理解,这是作为孙女对爷爷最后的敬重了! 磕完头,秋葵从地上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余少柏也是泪流满面,他点头赞道:“我的好孙女,好孙女!你爹要是能看到你这般懂事,他在天之灵应也很欣慰吧!“ “爷爷,您还有什么遗愿吗?“虽然她不想问,可是作为此刻的她,既不能与村民们火拼一场,也只能尽可能的去帮爷爷了却遗愿了! 余少柏想了想,开口对她说:“自从你爹和他娘离开以后,爷爷便孤家寡人一个,多年来,爷爷唯一的心愿便是你可以平安长大,如今能亲眼得见你已成为这般厉害的走阴人,爷爷的心愿已了,往后只希望,无论你再遇见谁,再看见谁,都莫忘了你奶奶曾经教你的,那些道理、那些对的事,我们没有做到,但是你凤秋葵一定能做到!“ 秋葵没想到,爷爷最后的愿望也是与自己有关,她并不想再当着全村人的面哭,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她不停点头,应着:“好,秋葵答应您,秋葵一定能做到!“ 余少柏点点头,又哭声劝道:“还有昌叔,他本意是为了咱们村子好,但恐怕他已受了奸人蛊惑,才会对你娘的尸体下手,他不知其中的厉害,这都怪不得他,爷爷死后,你不要为难昌叔,好吗?“ 如果爷爷不特别提这件事,秋葵原本是不打算作罢的,特别是那余顺力,如此折磨爷爷;但现在爷爷先祝福她了,她不忍让他失望,便点头答应了! 对方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秋葵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痕,从地上起来时,她不再哭泣,转头对余满昌说:“杀人偿命,我爷爷承认他为了救整村人害死了同村五人,他愿意以死请罪,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凭什么有要求?“余满昌显然不肯认同。 秋葵也不管他,她说:“我爷爷请罪可死,他对不起那死去的四位婶子与余牛,但他对得起你们整个河仙村,对得起你们还活着的每一个人,你们没有权利羞辱他,还要将他沉江!“ 她声音高亮,很快就传下高台,传进了一众村民的耳朵里。 “他残害村人,还想当大英雄不成?“ “就是!想都别想!“ 村民们七嘴八舌,气愤难平,秋葵根本不予理会,她知道余满昌在村子里的威望,她只对近处的余满昌说:“余太爷,我要我爷爷留有全尸,死后埋进东山里,而不是沉到江中!“ 死在江里的魂,是没有资格去轮回的,如此,爷爷又如何能去阴曹地府,与列祖列宗们请罪呢? 所以这件事,必须得这么办! “你休想!“余满昌一口就拒绝了,还说:“你爷爷是罪人,他怎么能埋进东山?“ “他是罪人,是你们的定的,可苍天在上,黄土有眼,他不止是罪人,他也是你们的恩人!“ “你休得胡言!“余满昌气得吹胡子。看她不肯松口,所幸当着村民的面说:“凤秋葵,要你爷爷沉江不是我老头子想,是我们河仙村整村人的意思,你也得问问我们河仙村的同宗同族,他们愿不愿意!!“ 台下的村民道:“我们不愿意,更不可能让余少柏这种杀人凶手埋在我们的祖坟里,这是耻辱!“ 被绑在后面罪柱上的余少柏听此,老泪直掉。 他毕生最看重的村子与村人们,将他视为耻辱,可他能去赴死,却承受不了不让他埋进祖坟的惩罚,这无疑是对于他灵魂的拷打,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秋葵不能救爷爷一命。又怎会亲眼目睹这件悲剧发生在自己爷爷身上? 她问:“到底要怎样,你们才肯让我爷爷埋进祖坟里?“ “都说了你想都别想,你爷爷必须沉江!“余满昌毫无商量余地的说。 秋葵双眸一狠,冷声说:“我与你们好说,是讲道理,你们既连如此请求也不肯答应,那我们便别说了!“ 余满昌感到了她周身的煞气,立即提醒道:“凤秋葵,你别忘了自己是谁,你身上也流着一半血,是我们何仙村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们能认同我,留我爷爷全尸,他死后。棺入东山之坟中!“她目光越来越冷,身上伴着一股阴风,吹得她单薄的衣衫与长发飘动。 “如果我们不肯,你就要做什么?“那头问她。 秋葵看了一眼坐在那方的广目,见他面容虽冷,却内含着无数情绪在眸中翻滚。 他唇未张半分,她却仿佛听到他在耳边说:“你瞧啊,世人这丑恶的嘴脸,怎配你仁慈相见呢?凤秋葵,你这颗充满善良、仁慈的心,终将如千济一样,在世人的背弃中千疮百孔啊!“ 到此,她身上的杀气更重,连那乞死婆也闻到了,老太婆飘在她跟前说:“你若想,老身也可帮你杀了这全村人,用这全村人的命魂喂养老身,哈哈哈--什么阴司法规,三界王道,老身向来是最厌弃的,如此这般,你我留在这阳间做令人闻风丧胆的仙儿,你不狠,谁听你的?“ 秋葵自问:难道,真要我做一回恶人吗? 余少柏对她拼命摇头道:“秋葵,不要啊,不要,爷爷不值得你这么做!“ 余满昌也出声提醒道:“凤秋葵,若你一定要与我们整个村作对,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秋葵抬眸,她自然没忘,这整村人被岳千筑施了印的事,如果今日她与村民动手,无疑是敌众我寡,这也正是他们不惧他的原因。 她也感觉到,他们便是故意要用爷爷来激怒她,只有这样,才可以引她动手,只要她杀了河仙村的村民,岳家那头一直算计秋葵的人,便又能去阴间告她阴状了! 这时。凤初守突然走来对秋葵说:“姐姐,有一个办法倒是既可以动手,有心之人也告不了你阴状!“ “什么办法?“ 小胖子神仙一笑,告诉她:“只要你不用凤家走阴术,不请鬼,你为了尽孝与他们动手,到时到了阴司,下面的人也会念及你未用走阴术不苛责于你!“ 岳千筑听到他的话,不由得讽刺道:“不用走阴秘术,就凭你们几个,怎么与整个河仙村几百号人斗?“ 小胖子白了他一眼,骂道:“蠢货!“ 岳千筑恨得咬牙切齿,可扫眼一看旁边的广目,不太敢造次。只说:“你们若真能不用秘术,就斗过整个村的村民,老朽今日,便亲自开口求我兄弟满昌网开一面,往那余少柏留个全尸,埋进东山祖坟里头!“ 他话刚说完,小胖子等的就是这句,忙接过来道:“话可是你这老不死的亲口说的,到时别哭!“ 秋葵一见如此虽有转机,可她若不用走阴秘术,如何斗得过这满村施了印的村民啊?她赶紧将凤初守拉到一旁问:“弟弟,你难道能凭你这具肉身斗过这满村的刁民?“ 凤初守扬起笑脸得意笑道:“凤初守无需动手,自有人帮姐姐抽他们!“ 秋葵问:“谁啊?“ 连最有可能的广目此刻都需要坐在椅子上喘气,还有谁能帮她教训这村的村民? “不可说,不可问,天机不可泄露!“凤初守卖着关子说完,也怕她着急误事儿,特意攀到她耳边小声说:“姐姐您莫急啊,再等半柱香,马上就知道是谁了!“ 他说完,便立即退到一旁点香,其他几人看他点香,也不知要作甚,只是满脸疑惑。 余满昌悄悄将岳千筑拉到一旁,不放心地问:“此人该不会又要使什么邪法吧?“ “哼,老朽倒希望他们使呢!“岳千筑不以为意,他等着看好戏的姿态,也搬了一把椅子往旁边一坐,他的孙女岳青青就站在旁边,不时偷瞄广目一眼。 可是上面的人打了赌,下面的村民可等不及,一直催促谩骂着,要对余少柏用刑,要将他沉江。 因为此,秋葵一直守着爷爷,不敢挪开半步,不时回头看一眼凤初守点的那根香染到几时了! 终于,那支香燃到一半,台下的村民已然不能坚持,有几个叫骂着要冲上来动手,情形变得十分危急。 秋葵感觉再这样下去,她若不用走阴术,他们几个都得被愤怒的村民给撕碎了,到时她就不得不请鬼保命了,而这一切正是岳千筑想看到的,她焦急的喊道:“初守!“ “别急,就来了!“凤初守还捧着他的香在看。 他声音刚落下,远处突然传来“轰轰“的声音,秋葵仔细听,那是马踏地面的声音,有人来了! 她抬头远眺,见一队穿着战甲的军士进了村,正朝这边过来,她认出他们身穿的盔甲,眼中一喜,道:“哈哈!我哥来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抢亲 凤初守告诉她的,就没错过,他说有人会来帮她,嘿,卫临渊就这么来了! 当初秋葵要来河仙村来,卫世子因城里还有许多琐事要了,于是,只得将他手下最能打的大胡子派来跟着,等他在临江城忙完了孙老太守的丧事,过了头七,就立即火急火燎的带着人往这边赶。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虽说,他人不在,可也没少找探子打听这边儿的消息,连秋葵去过的小渔村他都去了一趟,听村里幸存的那些妇人们说起秋葵,无不是感激连连,他那时候就特自豪的说:“凤秋葵啊,是小爷的妹妹!“ 妇人们赶紧送上村里一些瓜果给他们,不过他们这一行跟着不少人,都是当兵的,江州军军纪严明,哪儿能拿百姓的东西?通通谢绝了,还赠了一些金银给这些失去了家中男丁的可怜妇人,他们离开以后,周边几个村子都传着凤秋葵与卫世子的故事,百姓们似乎都知道。卫世子有个妹妹,至于是江州王何时生的,谁也不知道! 接着,卫临渊也到了渡桥,他到渡桥时,秋葵已离开了几日。 那日,正奉雨日,赶路不好赶,好不容易才到了渡桥,他们都还没找到落脚地,二夫探到镇上最大的客栈,先领他爷过去避雨。 卫临渊一进入,解下身上的雨蓑。雨水滴了满地。 客栈内都是天南地北凑在这儿避雨的行商走客,这时目光都齐聚在了进来的明俊公子身上,只见其背着一把价值不菲的宝剑,身穿一身威风凛凛的袍子,后面还紧随一队彪悍随从。 客栈掌柜的心想,哟,今日来了不得了的客人,丝毫不敢怠慢,紧着出来询问:“公子打哪儿来呢?“ 二夫冷着脸没答。 卫临渊瞅着最近那桌直径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宝剑放在桌案上,那桌上原坐着两个客人,吓得起身跑了! 世子爷心想怕啥呢。借你桌子坐一下,爷又不吃人! 二夫问掌柜:“客栈里还有几间空房?“ “哟,不巧,天下了好几日雨了,房一直没空出来!“掌柜的一脸为难。 二夫也是文明人,只是轻轻将自己剑往柜子上一放,说:“那巧了,今日客栈空出五间来了!“ 掌柜一听,脸色更难看,不知怎么说好。 二夫挑眉,“掌柜办不好?“ 周狱上前接过话说:“那我们替你办了!“ 于是兄弟几个嗖嗖嗖上楼,空了五间房出来! 下边世子爷要了两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壶酒,吃到一半,抬眼看到柜台后面小心翼翼打量他的掌柜,他那进来就没笑过的脸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朝掌柜招了招手:“你,过来!“ 掌柜身上起了一身鸡皮,弓着背靠过来,尊敬的问:“小爷还需要什么?店里都有!“ “不要什么了,就想管你打听点儿事!“ 掌柜松了口气,笑着说:“那小爷您可真是问对人了,我这家客栈坐落在渡桥中心位置,来往的人无不经过这儿,消息也最灵!“ “那我问你,前几日可曾见过年轻人进镇,一女二男,女子头戴一顶纱笠,男子一人有七尺半高,身魁体壮,另一人也不矮,但身板单薄些,皮肤白净,长得--“他顿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自己:“长得就与小爷我一样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他一将这三人描绘出来,掌柜脸色就一变,下意识地问:“那女子??是否长着一双红色的眼睛?“ “对,就是她!“卫临渊一激动,一拍桌子,桌上的花生米蹦得满地都是,吓得掌柜当场就跪了下去。 世子爷正激动呢,掌柜怎么跪了?他低头看去:“你跪什么?“ 掌柜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站起来回答:“没,没什么!“ “你见着他们了?“ “见??见着了!“掌柜低着头,说话磕磕巴巴,像在心虚什么。 世子爷什么人没见过,其中必有蹊跷,立即冷声问:“在何处见的?“ “就??就在这客栈,他们来住店!“掌柜又是瞄了他一眼,声音更小了! “后来呢?“ “客栈满了,他们就走了!“掌柜也是做贼心虚,偏偏要在后面加一句:“真的,客栈满了,他们就走了!“ 世子爷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揣测道:“爷看你是看她长得与常人不同,故意说店满,不让他们住吧?“ 掌柜被说中,又跪了下去,苦着脸说:“我也是没办法啊,这开门做生意,最怕这种晦气人进来影响了生意??“ 话没说完,世子爷抬起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你真让爷很难做啊!“ 爷想做个体恤百姓的好世子,你怎生就偏要逼我做个跋扈二世祖呢? 掌柜起先就看出来了,这位爷与那红眼女子是相熟的,这般在意,自己这回是栽了,猛在地上磕头求道:“小爷大人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行行行了!“卫临渊看着他那一副孙子样,一脸嫌弃,又往凳子上一坐,再问:“他们走后,镇子上又发生了何事?“ 说到这个,掌柜像得了一口喘息,忙抬起身来讲述道:“确也是发生了不少事,第一件,就是镇上的扎纸铺被烧了,正是那红眼姑娘所为!“ 卫临渊一脸好奇地问:“她为何要烧扎纸铺,你说说,说仔细了!“ 掌柜点头,得抓住机会将功赎罪。 “听闻是她与扎纸铺原来的店主卢姨是旧识,她去扎纸铺找卢姨,那扎纸铺的老板目中无人,跟她玩起了扎之术,结果栽在了红眼姑娘的手里,姑娘也是个狠人,直接就将他店里的纸货给烧了,要不是岳四爷出来做主,恐怕那扎纸铺老板小命就不保了!“ 卫临渊听完,捡了重点问:“卢姨又是谁?“ “镇上原先开裁缝铺的裁缝,制得一手好衣裳,我家往年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后来她女儿死了以后,她就疯癫了,整日在集市上转悠,衣服也不做了,镇上人都知道她,对了,她就在红衣姑娘来镇上后没几天死了,具体怎么死的不清楚,不过街坊都传,说是中邪死的,岳四爷也在!“ “岳四爷是谁?“ “岳四爷啊!是咱们渡桥镇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家在镇里有些面子,边镇军里都常请他们办事儿!“ 这边,他继续问掌柜:“还有呢?“ 掌柜有些迟疑,因为有关岳家的事,他不太敢说太多,这大堂里这么多人,不少都是岳家的耳目,到时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岳家问罪起来,他可担待不起。 卫临渊也看出来了,这岳家就是这地方一地头蛇呗,十有八九是与白家一样的玄门家族,为探究竟,他立即派二夫往边镇军礼跑一趟,去打探这渡桥岳家的事,细无巨细,什么都要打探清楚。 二夫到了军营里头,拿了他家爷的世子令,军镇镇将周合立即来见,周合与孙老太守的外孙宁夅是拜把子的兄弟;孙老将军过世,他本该赶回去吊丧的,但因边镇要塞必须他亲自坐镇,所以未赶回去,临江的事也听宁夅书信写明了,其中特意写到江州世子卫临渊:此子骁勇,有勇有谋,是未来江州之希望云云;不过,在孙老将军过世之前。宁夅对卫临渊并不服气,是后来在秋葵的帮助下,让他亲自送走了遗愿未了的外公意念分身,又见世子修建庙宇,接济流民,才彻底有了改观。 宁夅出生将门,祖祖辈辈都守着江州,他始终铭记着外公死前的教诲,要他辅佐世子殿下保护江州,所以当临江的老太守去世以后,他则是打开临江城的钥匙,当宁夅低头诚服时,这临江无座边镇大将也纷纷诚服了! 周合听闻世子爷到了渡桥,哪儿还在军营里呆得住呢,他迫不及待要见见那位在宁夅信中,如此夸赞的世子爷本尊了,立即就带了座下副将四人赶往客栈。 雨还没停,这些将军冒着雨进来,齐刷刷往卫临渊面前一跪:“拜见世子殿下!“ 客栈里头挤满了人,眼睛都瞪直了! 客栈掌柜冷汗流得都快虚脱了,唉呀妈呀,这小爷竟然是世子殿下! 咱们的世子爷一见面前跪着的将士,又是摸着额头,嘴里嘀咕着:“小爷我想着低调点儿,咋就这么难呢!“ 二夫在旁边说:“爷,属下会错意了。敢情您想低调啊?“ 他以为对付这些刁民就应该用世子爷的名头吓唬他们,看他们是怕地头蛇,还是怕江州的跋扈世子爷! “罢了罢了!“他挥挥手,面对上前面跪着的几人,让他们起来! 将军们起来,铠甲特有的摩擦声在客栈内分外清楚。 卫临渊看向最前面的将军,问道:“你是周合周将军吧?“ “正是末将!“ “宁大将军说你智谋过人,善于用兵,小爷我以为是我父王帐中那种瘦瘦弱弱的夫子模样,没想到,你这身板儿都快赶上小爷我了!“ 二夫几人在旁不由得对他家爷一阵佩服,夸人家这么悦耳,还得连带把自个儿也夸一遍! 卫临渊根本听过宁夅提周合,不过是他在临江军镇布兵册上,见过渡桥镇将周合的名字罢了,什么智谋过人、善于用兵都是他胡说八道的! 但这事儿周合不知道啊,反正他自个儿觉得自己还真就善于用兵,没想到啊,宁老弟竟在世子爷面前夸自个儿了,更没想到啊,世子爷这般日理万机的人物,竟然将他这小小镇将的事记得如此清楚,心里感动得很,立即铁着脸,对客栈掌柜道:“世子爷想知道什么,你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就在旁边听着,若有何隐瞒,定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说完,他还添上一句说:“渡桥,是江州的渡桥,不是岳家的!“ 客栈掌柜连声说是,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我也是听闻的,卢姨死后,那位姑娘去集市边的馄饨摊儿吃了一碗馄饨,后来便去了岳家,听闻与岳家的人打了一架,岳四爷的孙子岳青闳死了,这事儿咱们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因为岳青闳先前在镇上也是个人物,到了哪儿,街坊们看见了,都得管他叫一声小爷,他突然死了,镇上的人都挺吃惊的,本是不信,后来岳家挂了白灯笼,还买了棺材,而且岳家小姐出来给她个置办白事儿的物什时亲口说的,杀她哥的人就是那位姑娘,她还说,他们岳家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卫临渊听明白了,也就是他妹子到了渡桥以后,将地头蛇的孙子给弄死了! 光听客栈老板这样说,周合也是一头雾水,他很是吃惊地对卫临渊说:“世子爷,岳家的事我知道一些,他们家与咱们渡桥边镇军历年来都有交道,镇军营西边有座荒岗,荒岗上有座碑就是他们岳家立的,这么多年来,军营里都有个规矩,谁也不准动那碑,至于那碑到底有何名堂我也不清楚,只是我人命未渡桥镇将起,交任的前任镇将便这般给我交代的!“ 卫临渊听到这里挑了挑眉,这岳家在渡桥,竟还真与镇军有关系?且这关系还已维持了许多年了,不简单! 看来,秋葵一到渡桥,就淌了一趟浑水! 正也正是周合不解之处,他说:“岳千筑可不是一般人,他孙子也有些名堂,掌柜说的那位姑娘又是谁?竟能杀了岳青闳!“ 卫临渊告诉他:“那是爷拜把子的妹妹,小爷此番来,就是来寻她的!“ 周合的脸色一变,还好自己没说太过激的话。 卫临渊的言语也变得十分谨慎起来,他解释道:“我这妹子心地善良,勇敢有为,她绝不会滥杀无辜,所以这岳家一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我妹子绝不会下死手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周合附和道。 卫临渊再问掌柜:“我妹子杀了岳青闳,之后呢?“ “出镇了,他们夜里走的,马车就从客栈外头过,好多人见着了,她走了镇子里才安生了几日!“ “往西边走的吧?“卫临渊问,因为西边是河仙村。 “对,往西边走的!“ “走了几日了?“ “今日刚好第五日!“ 卫临渊本来该马不停蹄的赶去河仙村的,不过听了渡桥的事,他觉得此中复杂,该再查查,于是乎派人去将扎纸铺的老板陶四找来。 陶四这厮最近的背到家,刚被烧了店,这才没几日,又被当兵的叫来问话,他穿着蓑衣过来客栈,衣服也淋湿了一大半,人才刚进客栈里,被这满堂的武士给憋得不敢出气,不过他很快就认出来其中一人是镇将周合,忙上前殷勤道:“是周将军啊,不知周将军找陶四有何贵干?“ 周合轻咳一声,正要说话,二夫小声提醒道:“低调!“ 周合心里纳闷儿,整个堂子里的人都知道世子爷了,还低调个什么劲儿呢。 但他还是配合地指着卫临渊说:“这位是从临江城来的贵人,有些话想问你,你要将你知道的,都说清楚了,不然--“ 陶四自来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立即点头应是。 卫临渊便问道:“爷问你,凤秋葵当日为何烧你扎纸铺,又为何杀了岳家的长孙岳青闳?“ 陶四怎么也没想到要问的是这档子事儿啊,一双眼睁得老大,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言。 周合问:“不说?“ 陶四说:“周将军您可是为难我了,岳家的事儿,咱们哪儿能清楚呢!“ 都不等卫临渊说,二夫的剑就搁在陶四的脖子了! “怕得罪岳家,不就怕死吗?现在死,还是日后死,你想清楚了!“ 周合都没想到世子爷手下的路子这么野,暗自吃惊,但未阻止。 陶四也没想到,这些没穿军甲的人,竟当着镇将的面露刀子,关键镇将还不敢说什么,心想完了。这回遇上硬主了,他突然想起当时凤秋葵身边跟着的大胡子,路数就和这波人差不多,心知今日不好走了! 旁边的客栈老板替他捏了把冷汗,出声劝道:“哎哟陶四你就别瞒了,知道什么你就说吧,就算你不说,这些爷爷也自有办法知道!“ 他当然想陶四多说了,等到日后岳千筑找他们算账,他说的这些都是坊间传闻,陶四说的才是重点,挨刀也先让陶四顶着! 于是陶四只能将卢姨女儿之死,与老王村荒宅的事说了一遍。不过,荒宅当年有关五少年之死的真相,知道的人只有岳千筑,陶四并不知晓,所以他只详细讲了当天在岳家宴请,凤秋葵与岳家的几位客人交过手,均不落下风,最后,不得不提她请来了阴司鬼王之事,堂内众人听闻,无不称奇。 周合叹道:“我还疑惑,这位凤姑娘何方神人,竟能让岳家在她面前低了头。竟有如此本事!“ 如此本事的姑娘,是世子爷的拜把子妹妹,所有人又不免高看卫临渊一头。 卫临渊听到秋葵是替卢姨找女儿,后来找到了荒村,结果从荒村回来,岳青闳就死了! 他断定道:“当年荒村惨死的五个少年之死,与岳家拖不了干系啊,这五人不是岳家杀的,就是岳家帮着杀的!“ 如果凤秋葵在场的话,肯定得给她哥竖个大拇指! 周合不敢妄断,提议:“要不,将岳千筑叫来问话?“ 虽然岳家与镇军前辈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这些当兵的,想来血气方刚,对这些往外之人也并无多少待见。 其实不用他提,卫临渊也有此意,遂命人去传岳千筑,不过去的人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岳千筑不在府上,只将岳千筑的三儿子叫来,这岳老三嘴可紧得很,无论怎么威逼,连刀架在在脖子上,硬是不将岳千筑去向说出来。 卫临渊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大腿,手里把玩着秋葵给他做的护身符。 二夫这边见问不出话来,赶紧凑到他跟前说:“这东西吓不住,不然让属下真卸他一条胳膊,瞧他还这般嘴硬不!“ 卫临渊冷笑,“这些门道里的人,都有那么个臭脾气,自命清高,真当他们都是凤秋葵呢!“ “那爷,这胳膊卸不卸?“ 世子爷瞪了他一眼:“你真当老子是土匪头子啊,老子没那么残暴!“ 他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袍子,一把揪起地上跪着的岳老三说:“不说是吧,小爷我就不信了,治不了你!“ 他又披上蓑衣。带着一干人等从客栈出来,直奔镇外荒岗,到了那座用日月石所制的石碑前,当着岳老三的面拔出他腰间明晃晃的宝剑,嗖地一下,石碑的一只角削掉了! “何为削铁如泥,这就是!“世子爷分外得意,回头看岳老三,果然见他一脸惊恐,看来他猜对了,这碑对于他们岳家来说,可能是祖坟一样的存在。 “岳老三,你说是不说?“ 岳老三继续嘴硬。答道:“爷,我真不知道我爹带着青青去哪儿了啊,我真不知道??“ 不等他说完,卫临渊的宝剑又将石碑的另一角给削了! 岳老三当场就跪下去了,求道:“世子爷,您可别砍了!“ “那你说不说?“ “说!说!“岳老三回答:“我爹带着青青还有印门的人,去河仙村了!“ “去河仙村作甚?“卫临渊已有不好的预感,面上满是急切。 岳老三吞吞口水,“找??凤秋葵??“ “你爹带了很多人去?“卫临渊问。 “不多,也就十来人!“ 周合凑上来与世子殿下说:“听闻他们印门的印十分厉害,若要伤人,印能使人如虎添翼!“ “如此神奇?“卫临渊有些吃惊,他此时也知晓,岳千筑确实带着人,去河仙村找秋葵了,他的长孙死在秋葵手里,此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趟去一定是有备而去,他必须立即赶去河仙村。 不过,正当他要赶去时,西北方祁州有敌情,他不得不在渡桥做镇,亲自斩杀了数百企图进入渡桥的祁州兵,这几日中,连下了几日的大雨突然停了! 雨停这天,坊间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说广目王要迎娶走阴人凤秋葵! “广目王不就是那个给秋葵送金子的吗?他要娶小秋葵?“二夫狐疑道。 “那不成!“卫临渊在军帐大营里一拍桌子,将袍子一掀,出声道:“秋葵都是姜无重的媳妇儿了,这广目王是哪根葱?送了几箱金子就想半路劫人家媳妇儿,算怎么回事?二夫,你速速去,让周合,给我安排几百个兄弟,拿上家伙,咱们去何仙村!“ 二夫以为他们一行,要相当低调,就他们几人就行了,这还叫周合调派镇军,事儿闹得太大了吧?他一脸茫然:“爷,叫周合去河仙村干啥?“ “还能干啥,抢亲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6:黑袍人 卫世子带着渡桥的镇兵一千人赶往河仙村时,村子前半截无人,探子回报,村民都集结在东边的村宗祠;于是,他带着二夫他们大头,率先到了宗祠外,不过这一片空地都被村民占满,他先在一众村民们寻秋葵,结果自然是没有,倒是高台上站着的女子像是她。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此时,秋葵也看见了他,向他招手! “是小秋葵!“二夫给他家爷说。 “爷又不瞎,能不知道是秋葵吗!“ 秋葵在高台上悠然转身,对上岳千筑神色大变的脸,“岳四爷,看来,今日老天爷站在我这边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头儿,刚才可是你说,若今日我姐不用走阴术,打过了这些村民,你便保证,让她爷爷的尸体埋进东山坟里,后悔了吗?“凤初守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出来嘲讽一番。 “呵呵。“岳千筑冷笑一声。说:“不就是埋个人在土里吗,有何不可!“ “你故作无所谓的样子,真是极其虚伪!“ 村民们见突然来了这么多当兵的,也是一惊,他们堵在最前方,并不让二夫他们带兵过来。 “爷,这河仙村的刁民果然如河仙村的一样凶悍,咱们怎么说?“萧左上前来请示道。 卫临渊还并不知道,当初将秋葵祭河的余少柏是她的爷爷,他只知,秋葵是回来为她奶奶报仇的,这也是他为何带了这么多兵过来。便是考虑到此地民风彪悍,恐怕要闹民乱,他好派兵镇压。 可此番,他还未动,激动的村民们已先向他的兵动手。 “啊--“一个男人大叫一声,在民与兵相交的地方,突然就打了起来。 村民中有人喊道:“官兵杀人啦!官兵杀人啦!“ 后面的村民一听,怎能忍?全部一窝蜂向镇兵冲过来。 卫临渊被二夫护着退到一旁的树下,他怒道:“小爷我还未下令动手呢,谁他们动手了?“ “不知道呀,没看见呀!“二夫一脸焦急的回答。 卫临渊在后面细细观察,村民不停的冲上来。他的兵仅仅是防守,好些被村民手中的家伙给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下死手,他看得生气,令道:“给爷好好教训这群刁民!“ “是!“二夫得令,立即跑上去传令,镇兵与村民之间的互斗才算真正开始了! 秋葵在高台上一看,面露吃惊,“不好,打起来了!“ 岳千筑在后面看好戏道:“凤秋葵,今日不管你用不用走阴术,今日死在这里的人,都将一笔笔记在你账上!“ 这显然不是秋葵想看到的,她必须立即去阻止,于是她飞奔下高台,跑在不停涌向镇兵的村民行列之中,几次险些被伤到,因为人太多,她几乎寸步难行,于是她大喊了一声:“乞婆,帮我开路!!“ 乞死婆一直在一旁的树上,闻她召唤,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飞身过来,煽动袖子,将挡路的村民扇开。 有了她的开路,秋葵很快就来到了兵民相斗的地方,他再大喊道:“衾帛君!“ 赵衾帛随着她的声音从她身侧飞出来,嘴里念着咒语,迅速结出一道法界,将那整打得火热的两帮人分开,尽管如此,愤怒的村民还不断想冲上来,但因有赵衾帛的结界阻挡,才未能继续打下去。 此时地上躺着几个重伤的村民,受伤的镇兵已被战友拖走。 秋葵在两方人的中间站定,卫临渊立即认出来她,兴奋的喊道:“死丫头,你让哥好找!“ 秋葵回头冲他点了点头,又对村民们说:“他们来此,并非来对付你们的,你们休在受奸人挑拨,被人利用了!“ 村民之中有男声道:“当兵的先杀我们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卫临渊立即上前来,严声道:“放屁,我江州军军纪严明,无令绝不会动手!“ 秋葵刚才也不知两方是如何打起来的,此时听哥哥如此说,心里明了,想来是有心人存心闹事,引两方互斗! 也是此时,凤初守从后面冒出头来,他手里拽了个青年往两方人中间一扔,问道:“此人是你们村儿的村民?“ 何仙村的村民一看,并不是村里人,但穿着村人差不多的衣裳。 有个人立即认出来,说:“他不是跟在岳四爷身边的吗?“ “这还不简单?“凤初守说:“最先开始村民说官兵打人了,就是他在人群中喊出来的!“ “我??我没有!“那人还想狡辩。 “那你混在村民之中作甚?还专门换上这身衣服!?“ 村民们也看不明白,但好在无人在冲动,卫临渊大步走过来说:“我乃江州世子卫临渊,你们若不行民乱,伤天害理,小爷我绝不会让兵动你们一根汗毛!“ 村民们面面相窥,窃窃私语,有人问道:“凤秋葵是你的谁?“ “是我拜把子的妹妹!“ “这么说,你还是带兵来帮她的!“ 卫临渊想也未想便回答:“那是当然!“ “凤秋葵的爷爷杀人,你也要帮她吗?“ “秋葵,你快回宗祠去吧,出事了!“凤初守突然变了色,对站在人群中的秋葵说。 秋葵什么也没问,着急地对卫临渊交代道:“哥,你看着这边,别再与村民打起来了!“ 丢下这句话,她快速往宗祠的高台前跑,此时,高台上岳千筑已然没了踪影,只有余满昌还在,而被绑在问罪顶上的余少柏嘴里猛吐出一口黑血,见秋葵回来,他的双眸缓缓闭上了! “爷爷--“秋葵疯了似的冲上高台,掀开站在最前面的余顺力等人,来到余少柏面前,她用小刀将绳子砍断。将爷爷的身体放下来。 “爷爷!“她摇了摇爷爷的身子,可爷爷的命气正在减弱,他面上的症状像是中毒,秋葵回头恶毒地瞪着余满昌:“你--是你们!“ “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他突然就这般了!“余满昌用力将手杖在地上杵了杵,余少柏终究是他看着长大的,突然就如此了,他心头也似有不忍,想走过来看。 秋葵警告道:“都离我爷爷远点!“ 余满昌又一次强调道:“余少柏本就是该按村规处死之人,早死晚死都是死,我又何必急着现在就要他死?“ 是啊,害爷爷此时死之人,必是需要他立即就死去,只有这般,爷爷才能带着他的罪孽,死在这高台上。 秋葵抱着爷爷的身子已不动了,尸体还是温热的,可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生命已不在了! 自从奶奶死以后,她以为自己这世间再无亲人,天知道当她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嫡亲的爷爷时,她多么开心,她还曾想过,等将这儿的事解决以后,要好好的孝敬爷爷,要将以前未报答奶奶的,通通用在爷爷身上。 可是,这一切也终究不会发生了! 广目从椅子上起来,朝她走来,似是感受得到她的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眉头微微蹙起。 秋葵也感觉得到他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满目泪水道:“以后,我就真的??是个孤儿了??“ 广目蹲下来,他试着将手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因为从前从未如此做过。所以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他很小声地说:“你,还有本尊!“ 本是想安慰她,一听到这个,秋葵的眼泪流得更凶猛了! 广目竟有些慌乱,赶紧问她:“本尊说错什么了吗?“ 凤初守在旁边看得更焦心,他挤到两人中间,将广目挤开说:“对,你说错了,我姐现在需要的是亲情,而我是她的弟弟!“ 小胖子一把抱住正难过的秋葵,伤心道:“姐啊,以后这世间,就你我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了啊!“ 更令广目难以置信的是,这家伙当真从眼睛里挤出了几滴眼泪,这是他做不到的! 秋葵没再与他们二人之中的谁说话,她就这般抱着爷爷的逐渐冷却的尸体默默流着泪,片刻之后,她突然一袖子擦干泪痕,问:“是谁杀的我爷爷?“ 她目光先是看向凤初守,凤初守赶紧将自己的嘴捂上,害怕自己会经不住她的问说出来。 她便又将视线移到广目脸上,凤初守害怕泄露天机。你也怕吗? 你广目不是自诩要与天斗吗? 广目站在一旁,目光移到村子深处,轻声说:“岳千筑刚才焦急的离开了,想来是他们偷走你娘的事发生了何变故!“ 秋葵轻轻将爷爷的尸体放下,她起身来到广目面前,切齿问:“你是说,杀害我爷爷的凶手就在那?是岳慕云吗?“ 广目未答,只告诉她:“等到了那里,你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于是,他们几人匆忙地朝村中而去,不久,就来到余满昌的宅子前,他们还在外头,就听到宅子里有打斗声。 “他们在里面打起来了!“秋葵吃了一惊,岳慕云在里面吗?是岳慕云与谁打起来了吗? 他们没在门前多等,紧跟着就推门进了去,第一眼映入视线的是余顺力养的那只黑狗死在门后面,秋葵蹲下身看了一眼,狗睁眼死的,眼中全是白的。 “这是??“ 广目告诉她:“被吸噬了命气之死,顷刻间,活物连魂都不留!“ 何等阴毒之术,才能做到如此?这必定是岳慕云的那挨千刀的干的。 秋葵心跳加速,自从上次在临江城与岳慕云交过手以后,她再未见过此人,她一路从临江追到河仙村,就是为了要找此人报奶奶的血仇,今日看来终于有结果了! 此刻打斗的声音就从中间院子中传来,他们与之隔着一道墙,秋葵正要进去,却被旁边的广目一把攥住。 “怎么了?“ 广目眉目间露出的情绪十分复杂,秋葵从前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 广目任然未答,她已等不及了,亲手拨开他的手,迈步走了进去。 跟在后面的小龙与凤初守走进来,凤初守叹了口气说:“也是时候让她知道真相了!“ 广目皱眉的细节被小胖子发现,他好奇问道:“怎么,无心的广目也有不忍了?“ 那头的神仙爷又恢复了冷薄之色,无视了小胖子的话,跟着秋葵进到里面。 只见这不大的院子里,法光剧烈碰撞,竟是岳千筑身上的虎身印化出的灵身虎,与先前在余家出现过的炼化灵在打,那炼化灵动作十分敏捷,与灵身虎打得有来有回,后者渐渐拜到下风。 秋葵皱眉,炼化灵不是凤云烟所炼的吗?如何与岳千筑打起来了? 她目光在这座院子里搜寻了一圈,除了看到岳千筑光着膀子站在前方大门前外,不见其他人! 很快,岳千筑就败下阵来,他的灵身虎被炼化灵抓住要害,当场就被炼化灵给吸入了体内! 这灵身虎本是岳千筑身上的一枚印,他们印门岳家身上的印,就如走阴人身上的鬼一样,是根基之所在,施印者越强,印兽便越强,只可惜,岳千筑先前给河仙村五百村民施了印,他本想煽动这些村民拖住秋葵,却未想,不但未拖住秋葵,还让半路杀出来的卫临渊给控住了局面,此时,他印力削弱,败在了炼化灵手中。 灵身虎被吸噬的那瞬间,岳千筑身体往前一扑,倒在了地上。 秋葵冲过去将他身体翻起来,便看见他身上原本的虎印已消失不见! 岳千筑还有知觉,他挣扎着坐起来,秋葵忙问他:“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岳千筑目光惊恐地看向炼化灵的方向,唯恐那东西在吸噬了他的印之后就来对付他。 秋葵也抬头看去,那炼化灵吸噬完了灵虎,身上的妖气更重了,它站在原地斜眼盯着秋葵看,好像是在警告她,离岳千筑远一些,那是它的猎物! 秋葵也恨这岳千筑得紧,才不管他死活,当即就站起身,躲到一边。 岳千筑感到自己大难临头,突然冲房子那头喊了一声:“爷爷!“ 他声一落,屋中突然吹来一股狂风,炼化灵也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势头来! 但是不知何因,那掀起狂风之人却未露面,而是在屋中传来那道熟悉男声唤道:“凤秋葵,是你来了吗?“ 凤秋葵正疑惑岳千筑怎么与炼化灵打起来了,她本还以为,是岳千筑欺师灭祖,跟自家爷爷在斗,此番见岳千筑危急时,竟唤他爷爷,又不像是二人在斗。 她应了一声:“岳慕云,你让我好找,我娘的尸体,是在里边吧?“ “是在!不过此时你应该更好奇的,那躲在墙后驭这只炼化妖的人是谁吧?“ 秋葵皱眉,她本不知道驭炼化妖的人在墙后,被这么一提醒,她目光往院子侧面的土墙看去,那似乎真站了一个身上罩着黑袍之人。 不对,她怎么感觉,岳慕云在故意引开她,不让她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岳慕云,你为何不现身?“秋葵出声问道。 对方却不答,只告诉她:“你不是想知道你爷爷被谁杀了吗?就是墙后的人!“ “你认为你的话,我会信吗?“秋葵冷笑,她还认为,爷爷就是被岳慕云害死的呢! “你爷爷能做的都做了,此时杀了他于我来说又有何用?“岳慕云竟破天荒地与她解释,他说:“你爷爷所做的那些事,包括他去动东山的坟我都知道,那时你还未来河仙村,他坏我大事,我若要杀他,我早就动手了,之所以留他一条命,是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留他一命!“ 他的话刚说完,那炼化妖就猛地朝坐在地上的岳千筑扑过来。同一时间,从屋中飞出两条灵身锁链朝炼化妖袭来,秋葵见过这两灵身锁链,正是岳慕云的,看来这厮还是十分担心自己孙子的性命的。 岳慕云本尊并未现身,他一直躲在屋内未出来,只是那两条灵身锁链飞出来与炼化灵在斗。 秋葵看它们打得正激烈,她也十分好奇墙后那驭炼化灵的黑袍人是谁,她于是迈步朝墙后跑去。 听到脚步的黑袍人立即知道她过来了,转身欲走,却听到秋葵在她身后喊道:“你--是我认识的谁,对吗?“ 黑袍人脚步一顿。背对着她,并未答。 秋葵上次在渔村外的山间远远见过黑袍人,那时下雨,雨雾朦胧,她并看不清,此刻离得近了,她明显发现,这黑袍人与她在红姑的魂念中所见到的凤云烟不同,凤云烟要高一些,而此人矮瘦,脚上穿的鞋子也很小。 她之所以会问黑袍人这个问题,是因为先前在余家。她与伏三伏二在斗,炼化灵突然出现,将伏三引走后,他们才借此机会对付了伏二,那炼化灵算是帮了她。 本来她当时还不确定,只以为是巧合,但刚才看见炼化灵并没有像在渔村时要攻击她,她就意识到,这是炼化灵主人的意思。 她目光盯着黑袍人的脚说:“记忆里,也有个人的脚与你差不多大小,但是她已不在这个世界了??“ 黑袍人听到这里,迈步想躲开她的视线,但秋葵却挡住了她的去路,黑袍人终于忍不住,急声对她道:“你娘的尸体在里面,你还不进去将它抢出来?“ 秋葵听到这声,脸上的神情全然变了,不知是喜还是悲,总之无比震惊。 “你??“ “你若不去,休得挡我!“黑袍人直接走过来,伸手掀开她时,她反手抓住了黑袍人的手。 手有些许温度,人是活的,她脸上的神情更是难以言喻,又张口道:“你??你??“ 黑袍人知道躲不过去了,也就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 秋葵眼泪再一次在眼眶里打转,她伸出另一只手向对方的头部,缓缓揭开罩在那人头上的袍子,对方也并没有躲开。 很快,一头白发从袍子下露了出来,紧随而来的,还有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苍老面容。 在清楚地看清楚这张脸时,她眼中的两行泪落了下来,她哭着唤道:“奶奶??“ 比起她失而复得又难过的模样,凤复还平静许多,她还是秋葵记忆中那严肃的老婆子模样。教训道:“说过多少回,在外边儿,别动不动就哭!!“ 秋葵从前十分听奶奶的话,这次却未像从前那样,立即就擦干自己的眼泪,她任由泪水滑落,不解的问:“奶奶,原来你没死,你一直都在,可是你为何不来找我?“ “为何?“凤复回答:“没有我的护佑,你才能飞得更高,走得更远。我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你也可以告诉我啊,告诉你的计划,告诉我你??“秋葵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哽在喉咙。 凤复还自然知道她意识到什么,她将自己的手,从孙女的手中挣出来,沉声道:“你娘当年之死,便是遭他们算计,我当时无法救你娘,只能眼睁睁看她死在我面前??秋葵,我们凤家走阴术分黑白秘术,当年为了保住你,奶奶不得不修走阴术最阴毒的黑秘法、养最恶的妖灵,你也该知道凤氏有祖令,修黑秘法有违祖训,是不配做走阴人的,所以这么多年,我从不敢去阴司走动,不是力不所及,而是只要我一去,有道行的阴官便能识破我在修黑秘术,你也知道,你太奶奶给我取名为凤复还是何以,是要重振我们凤家走阴人一门,我修了黑秘术,是不配了,只有你才行!当时岳慕云逼得厉害,我唯有在与他斗法中诈死让他放松警惕,才可以暗中去盘算他们动过的你母亲的坟,不然,凤云烟早就用你娘的尸体复活了!“ 秋葵沉默的听完这些,声音哽咽说:“渔村那些死去的人,也都是??“ 她还记得渔村外那土地公说,奶奶曾经出现在渔村,去帮过那些村民,现在听来,只觉得可笑。 看来,那个土地公公也是个骗子! 凤复还深吸一口气,叹道:“没错,奶奶杀了许多无辜之人才有了外面那只炼化妖,对不起,我教你做个善良正直的人,我自己却没做到!“ 秋葵伸手抹了一把泪,万千种情绪一起在心头翻涌,导致她刚擦完的眼泪,又再一次将眼睛侵湿。 奇怪,她从前每日每夜都想念奶奶,多么想念啊,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奶奶,终于见到了,她为何忘了开心,哭得如此伤心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7:心魄 大约是她想起,余少柏在死前,还在与她交代说,他们做不到的事,秋葵一定要做到! 原来爷爷早就是知道,奶奶没死,若非岳慕云有意指引,也许奶奶还躲在黑袍下,不肯相认! 凤复还见她挡在前面流泪,严声说:“凤秋葵,十八年前,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害死你娘无能为力,十八年后,我绝不能再看他们再伤害予安一次,你让开--“ 她说完,伸手将秋葵掀到一边,她大步向前。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此时,岳千筑已然站起来,企图将凤复还阻在外面,看这样,是要为里面的岳慕云争取时间。 这也是为何刚才岳慕云一直不露面,还故意指引秋葵去找黑袍人的缘由。 “你阻得了我吗?“凤复还伸手一挥,身上跑出来一只童子鬼,竟长着两张嘴,脸上一张,后脑勺一张。 童子鬼飞出来就朝岳慕云扑上去。抱着他的脸就是一口,那张老脸瞬间血肉模糊,吃痛嚎叫。 这童子鬼欲咬第二口时,正在与炼化妖斗的灵身锁链飞过来,将童子鬼击落在地,童子鬼身体瘦小,皮包骨头,滚落在地上,爬起来时气得龇牙咧嘴。 秋葵看了一眼童子鬼,这鬼必定是奶奶在这十八年间,背着她养的另一只凶鬼,这般凶悍,看来。一定吃过不少人了! 她心底沉起万千石,无措地站在后面,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仿佛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广目不知何时,已与她并排站着,轻声叹道:“本尊早告诉过你,世人有千面,每一面,都甚为丑陋!“ 秋葵转头失落地看了他一眼,竟从他眸中寻到一丝怜惜。 其实一早他们都知道这个真相,他们也曾在字里行间透露过,只是她从未往这里想过。 她突然回想起过去,特别是她在阴间。被打入地狱受刑,那数百个断筋剔骨的日日夜夜,是奶奶教给她的信念在坚持,而每次她最绝望痛苦之时,她都不停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放弃,不能让奶奶失望。 奶奶是她最初的正道,和所有善良的庇护所,但是这些,统统在刚才她揭下黑袍的一瞬间,改变了! 下一次,她又在生死关头时,还会想起奶奶说过的话,而咬牙坚持吗? 再下一次,广目问她真心之所在,她的真心又还在吗? 她彷徨了,那座从小在她心里建立起的初心堡垒,好像在突然之间??崩塌了! 那头,凤复还与岳慕云打得难分难解,只不过后者被何事牵制,始终不能尽力而为,这让凤复还站了上风,她攻势越来越猛,驭着炼化灵不停朝屋中攻去。 院子里头,凤初守与小青龙几人都只是看戏,他们皆有神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插手世人相斗的。 这般打了数个回合,凤复还很快就要进去屋中,岳慕云为阻止她闯入,随着灵身锁链飞了出来,只见一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伴着阴风落下,掀起院中瓦片四飞。 他落地时,又与凤复还缠斗在一起,这时,秋葵才看到,记忆中那个从未老去的岳慕云白发苍苍,满脸周围,唯有背脊很值,手脚与年轻人一样,十分灵活。 凤复还道:“你果然消耗自己的修为助她复生,真是痴情!“ 岳慕云面上满是狠意,骂道:“若非你这死老太婆几次三番捣乱,又何须如此?“ “老?“凤复还冷笑:“比不得你,你才真是老不死的!“ 两人再斗,起初看不出优劣,而后没多久,炼化灵被岳慕云所伤,不过风复还却未担心炼化灵会因此而灵灭,依旧命令炼化灵主攻,看得出来,若岳慕云不是消耗了许多修为在帮凤云烟复活上,凤复还绝非他的对手。 眼看奶奶就要落到下风,秋葵不愿只是看戏,她将心里那些杂乱的思绪抛之脑后,抽出打鬼鞭疾步上前就朝岳慕云打去。 岳慕云反应也极快,他飞身躲看,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凤秋葵,你帮你奶奶打我?“ 凤秋葵道:“我不帮我奶奶打你,那该打谁?“ 岳慕云躲过他的鞭子,眸中一狠,甩出锁链就朝离他最近的凤复还而去,炼化灵已然受伤,锁链正好将凤复还缠了起来,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秋葵急了,她追在后面甩出鞭子拖住对方的手腕,不让他再对奶奶下手。 这般,岳慕云牵制了凤复还,而秋葵又千筑住了岳慕云。 岳慕云伸手欲将秋葵甩开,但他一回头,看到秋葵身边有三只鬼帮她一起拖着打鬼鞭,根本甩不开,他也急了,说道:“凤复还,你连你没死都要对她隐瞒,你一定还有件事没有告诉她吧?“ “知不知道又如何?“凤复还虽然被岳慕云箍住身体,她手还得自由,她双手一抬,就抓住岳慕云的肩膀,不让他动弹,这般,这老头无论如何,也休想挣脱了! 凤复还便对秋葵说:“秋葵,快进去,将你娘的尸烧了!“ “好!“她应道。 却没想到,岳慕云面色一变,问道:“凤秋葵,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奶奶瞒了你十八年,有关你身世的秘密?“ 秋葵本要转身冲进屋里的。此时听到这句话,双脚一僵。 身世的秘密? 她母亲怎么被害死的,坟如何被动了手脚请了守山仙看坟她都一清二楚,她是身世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说:“这次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我是你爹!“岳慕云突然大声道,整个院落的人都听见了,凤初守的神情黯淡了些,但是他什么也没错,他来阳间,是体味世人口中的百味人生,但这一幕,不仅酸涩,还清苦。 “什么?“秋葵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心想,岳慕云这个老奸巨猾,为了绊住她的脚,真的什么话都敢说。 她的爹? “哈哈哈,我爹都死了十八年了!“ “我从来就没死!“岳慕云说:“不然你说,东山上你娘坟旁边的你爹的坟,为何是空的?“ 她当然没忘过赵衾帛说,她爹的坟是空的,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推测道:“你最擅长布局,这一定是你早就为自己布好的退路,你不仅对我娘的坟下手好给凤云烟复活,你还偷了我爹的尸体,你好卑鄙!“ “如果我不是你爹,你觉得这么多年来,我为何不杀余少柏?“岳慕云又说。 秋葵愣了一下,刚才岳慕云在屋中就说过,他因为何故,才未动余少柏,是因为??这个? “你怎么会是我爹余方仲呢,你胡说八道!“秋葵拖着打鬼鞭的手微微颤抖,今日已有太多对于她来说,不能接受的事的,尤其是这一件! 那个一直追杀她,一直算计她的勾魂人,是她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他是余方仲,为何余少柏还要帮奶奶去破坏他布的局?他是岳慕云,这几十年来。都是那不老不死的模样,他不可能是余方仲,如果她爹还活着的话,应该只有四十岁才是! “怎么不可能,余少柏的妻子,当年根本就不能生养,余少柏是借助了我的帮助,才让他妻子当年怀上了一胎,而那一胎就当年凤云烟捡拾神影做成生魂一样,并非是正常轮回转世而来的人,我只是的借助她的腹,为我造一局肉身,供我不老不死罢了!“ 听到这些,秋葵确实想到一件事,当日也是在这里,余满昌的宅子中,她与爷爷来找余满昌说理,余老头讲起当年奶奶多年无育之事,后来奶奶就疯癫了,说她所生的儿子并非是她的儿子?? 这件往事,与岳慕云所讲,竟然也吻合! 岳慕云还说:“若我所言是假,你奶奶为何不反驳我?“ 秋葵的目光看向奶奶,见她咬着牙,双手也在发抖,看来。真相真的如此了! 她猛然被劈了个当头,若岳慕云真的是她爹,那岳千筑岂不都得叫她一生姑姑? 这回,她真的成了渡桥那岳家一窝子的姑奶奶了! “秋葵,就算他真是你爹,你也不必要对他报以任何尊重,你别忘了,他是害死你娘的凶手,当年我受他蒙骗,我以为他是曾经佐助凤氏先辈的印门人,便将你娘嫁到河仙村,却不曾想,他娶你娘,只是想害死你娘,用你娘的身体帮凤云烟复活,他根本就没想要你出生,他是在你娘还怀着你时下的手,是奶奶为了保住你,请了千济神君相助,才有了你一条命活!“凤复还终于告诉她,有关当年她娘亲嫁来河仙村的始末。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她眸中一狠,“你是我爹又如何?十八年来,你从未认过我,我又何须知道你我之间有些什么关系?“ 说完,她将鬼鞭扔给赵衾帛,她转身就朝屋中走去,她一鞭走,心里默默念着陈问道教给她的遁火咒,咒起,她身上有火光在飘。 岳慕云见她气势汹汹朝屋中走去,眸中生出惶意,他也拼命挣扎,企图挣开凤复还的与打鬼鞭的束缚。 秋葵大步埋入屋中,见正堂中间放着一张软垫,她娘的尸体就平躺在软垫之上,尸体周围燃着一圈白蜡烛,此时,那些蜡烛已燃到尾声。 秋葵抬起双手,沉声念道:“以我之念,焚汝之身--“ 瞬间,她手指尖燃起幽冥之火猛烈朝躺着的凤予安尸体扑去,在火光贴近的刹那,突然从旁边飞出来一个影子将那火焰顷刻间扇灭了! “谁?“秋葵问道。 那影子落地,挡在凤予安的尸体前,做出防备的动作。 秋葵仔细一看,这竟是当年藏在梁永安身体里,那吃掉红姑肉血的鬼灵! 看来这么多年来,这鬼灵一直都办在凤云烟身边,此时的修为虽不及三百年前,凤云烟死前所达的玄章,此时也及乌章。 “是吞心啊!“凤秋葵背后传来一道老太婆的声音,秋葵回头看去,是乞死婆杵着手杖走了进来,她叫这只鬼灵为吞心! 秋葵忙问她:“吞心是何物?“ 乞死婆告诉她:“是世间被弃之痴女的冤魂所积而来的灵妖,专以吞噬别人的真心来助长自己的修为,顾名为吞心!“ 难怪当年凤云烟要梁永安的真心,原来是为了养这只吞心灵,也不知这十数年,世间有多少无辜的痴情女子真心被这东西吞了,此鬼能顷刻间扑灭她的遁火咒可见一斑。 乞死婆这时笑着主动对她请缨道:“今日你可答应过老身的,今日在此的其他灵一并归老身所有!“ 秋葵也感觉这吞心不好对付,既然乞死婆想要,她求之不得,当即就点点头。 乞死婆满意一笑,持杖朝吞心扑去,二鬼在屋中幻影打斗起来,秋葵乞死婆引开了吞心,再念遁火咒,手起火来,幽冥之火再向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扑去。 可这一回,火已沾上了那具尸体,但却未烧起一根毛发,火势也在顷刻间熄灭了! 怎么回事?秋裤再吃一惊! 也是此时,凤予安的睫毛动了动,眸眼跟着一睁,身子坐了起来。 “你--“ 凤予安盘腿坐在垫子上,双手缓缓放在膝盖上,嘴角微微上扬,嘲道:“凤秋葵,你连你娘亲也烧?“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凤云烟的! 凤云烟复活了! 她吐出一口恶气,怒道:“你才不是我娘!“ 她抽出打鬼鞭,奋力朝凤云烟挥去,凤云烟坐在原处,右手迅速向上一抬,稳稳握住她的打鬼鞭,力道很足! “听闻,这根鞭子是他送你的!?“凤云烟问道。 “是又怎样?“秋葵用力往回收鞭子,但鞭子的另一头在凤云烟手中唯未有一丝松动。 凤云烟得到肯定的回答,也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抽,秋葵整个人被鞭子拖着向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抬头看去,凤云烟周围的白蜡烛已全部熄灭了! “他从不曾送我何物!“凤云烟打量着手里那半截鞭子,眸中带着恨说,此刻,她似有想起有关三百年前那些事。 但秋葵无论如何怎么看,也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丁点儿凤云烟三百年前的孤清和孑然一身,她笑她:“哈哈,就算你用我娘的尸体复活了又怎样,你活在这个世上,与鬼又有何区别?“ “凤家人生来就是鬼!“凤云烟厉声说,又强硬命令她:“松手!“ 秋葵死死拽着鞭子的另一头,“不松!“ “找死!“ 凤云烟抬手朝她面门击来,她立即松开手用手去挡,手肘传来折骨的痛,她的身体也被击飞出去,撞在门槛上,片刻间痛得她失去了意识,但很快,她又挣扎着睁开眼,便见凤云烟从毯子上站起来,她手里拿着那根鞭子朝自己走来。 秋葵动了动,努力撑起身子。 “你说--我用他送你的鞭子杀了你,他会为你伤心吗?“说着,她抬起手里的鞭子,那鞭子上便随着她身上的阴气冒起一缕缕烟。 鞭起,鞭落?? 秋葵看到那足以使她致命的鞭子朝自己的头顶落下时,她心里喊出了一个名字。 姜无重?? 她已许久未喊过这个名字了! “啪“地一声,鞭子挥下来,但秋葵却未感到痛,她以为凤云烟抽去了别的地方,睁开眼睛一看,便见对方浑身怒火。 同一时,余家之中,正守着代碧萝魂灯的宋双喜,突闻见隔壁仙主所居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响动,她以为有什么东西进来了,立即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两位纸仙从旁边走出来,她则快步推门出去,到了隔壁屋子,却见屋里空无一人,也没有鬼。 她目光在屋子里搜寻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桌案上那朵莲花之上。 原本装盛莲花瓷的壶内碎了一桌,里面的水流出来,洒落在地,而莲花也在这片刻之中开始枯萎了! “怎么回事?“宋双喜赶紧跑过去将莲花捧起来,又出去寻了另一个陶壶将莲花装进去,灌满水。 余满昌家中,凤云烟手持着鞭子,气得瑟瑟发抖。她对着空气切齿道:“你都到了这步田地,也要护她?好,看你能护她几次!“ 说罢,她又扬起鞭子,奋力朝秋葵打来! 这次,却是有人进来,一把抓住了她挥下的鞭子! 凤云烟看清来人,眸中露出讽刺的笑来,“竟是你!“ 广目本就有伤,这般徒手接她一鞭,更显虚弱,连额头上都渗出不少冷汗来,但他手里还握着那根打鬼鞭。 秋葵也回头看见了是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她刚被凤云烟击那一下,伤了骨头,动作实在艰难。 “广目,你何以变成这般模样?“凤云烟问他。 广目最恨世人,可他此时偏偏就是世人的模样,被对方如此嘲讽,他的傲慢,他的自尊也像被狠狠踩在了地上,揉得支离破碎! “不要告诉我,你也被凤秋葵那份感天动地的执念所撼动,迷恋起这世间酸臭味儿了?“ 广目未回答她这嘲讽的问题,只对她说:“不要伤她!“ “什么?“凤云烟问,她内心几乎是恼怒的,她说:“他要护她,你也要护她?他是千济,怜悯成性,可你是广目,你无心,你凭什么要护她?“ 广目看着她,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蕴藏着世人才有的情绪,再一次重复道:“不要伤她!“ “哈哈哈!“凤云烟突然痴狂地仰天大笑起来,好像看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一幕,她问他:“广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忘了你存在于这世间是要做什么吗?你要毁掉他的真心,你要毁掉他所珍惜的一切??“ “本尊要毁掉他所珍惜的一切,但不包括她!“广目很坚定的说。 凤云烟不明白,这三百年来,有关姜无重有关千济,她从来就不明白,所以当看到广目如此模样时,她越发痴狂了,那扎在她灵魂深处的怨恨缠绕着她,而另一头,又因为广目的坚持让她充满困惑的心更加痴迷去寻找真相,她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广目低头看了一眼秋葵,见她虽受了重伤,强忍着痛的模样,心也像被什么尖锐之物扎了一下。在流血。 凤云烟为什么? 他其实这些时日来,也一直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他是无心的广目啊,他要代替千济存在于这世界,他无需要怜悯、仁慈;他只需要让世人为背弃付出代价,让他们都如他被封印在结界中那昏暗的三百年一样无觉、无味、无情?? 后来他想明白了,他说:“我有广目之眼,能看尽世间万事,却从不知酸甜苦辣、不知喜怒哀乐;我一直以为,那不过皆是世人为编织虚妄而来的无味枷锁,但后来我尝到了凤秋葵所给我尝的每一味、每一觉;原来,竟是这般滋味儿,呵。我广目从无所有,就连这具肉身,也是借千济而来,这滋味儿也是我觉醒来,所拥有的唯一之物了,凤云烟,三百年了,你还未曾放下对他的痴恋与恨,不过也是因为你想要得到,你们都可以有所欲,我广目就不配拥有什么吗?“ “那你与你痛恨的世人又有何区别?“凤云烟似想唤回广目从前的冷漠。 但广目听后,却决然道:“那我广目便当一回世人又何妨?“ “哈哈哈,疯了,都疯了!“凤云烟痴笑,手里丢了鞭子,死死盯着广目此刻的神情,她说:“你竟然为了她,甘愿沦为世人?“ 广目收起鞭子,走到凤秋葵身边,伸手去扶她。 凤云烟就站在一旁,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但过了一会儿,她又不罢休的道:“不过是因为她是执魂所以干扰了你,广目,这一切感受都不是真实的,只要你找到他的心魄,你便也能如世人一样,知道酸甜苦辣,知道喜怒哀乐了!“ 广目抬眼看了她一眼,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凤云烟偏着头看他。 广目目光移到秋葵的脸上,对上那双赤红的眸子,沉声回答:“岳慕云找了十八年千济的心魄都无踪影,你以为是为何?“ “是为何?“ 秋葵没插话,她记得他们刚进村时,代碧萝曾说过,要帮广目找她奶奶留下来的宝贝,但她后来去河神庙找过了,没有! 原来他们当时要找的,就是姜无重的心魄! 广目握住秋葵的手告诉凤云烟:“她就是心魄!是当年凤复还放进凤予安胎中逆天生来的魂!“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8:无妄之海 凤云烟一听,整个人一愣。 自从她在三百年前的天朝皇宫之中,见过那个来自未来、身上带着姜无重命气的女子时,她就知道,在三百年后,有一个世间女子,会得到姜无重从未付出的真心。 在这无数个春秋日夜中,她都在想,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直到她再在五十年前,梁永安的魂气中感受到凤秋葵的存在,她更清楚,那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平,无法与她相提并论的凤家姑娘罢了! 她都明白,姜无重为何要对三百年后的这个小丫头如此眷顾,这一刻,她仿佛全然懂了! “哈哈哈——”她笑得大声,但心里却全是苦涩。 “难怪她有世间独一无二的执魂,原来她是心魄……” 广目将秋葵从地上扶起,凤云烟见此,也打消了要继续杀秋葵的念头,她冷声说:“这一次,我放她一命,我与你便再不相欠,但下一次,她若再落到我手里,广目,他的心魄便是我的!”凤云烟转过身去,再也不愿看到姜无重的脸,对着别的女子出现这样深情的神色,她的身影凄清,完全不像是那个顷刻间就能杀人于无形的神山老仙。 而在屋外,还在互相牵制的凤复还与岳慕云也同时感受到了来自凤云烟的力量。 “她回来了,这次真正的回来了!”岳慕云苍老的脸上,是欣慰,是他数百年间,替换无数个年轻身体才换来的心血。 凤复还箍住他的手颓然一松,她做了那么多,却终究还是未能阻止凤云烟用自己的女儿复活,她心中万念俱灰,一瞬间,势气大失。 岳慕云趁机,抬起手掌猛地击在她的胸口,凤复还被击出去数丈远,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奶奶——”秋葵惊恐喊道,她使出浑身力气,跑到奶奶身边将她抱起来。 “秋葵……”凤复还中的这一掌中,有他们岳家的印,印力正中老婆子的命门上,她知道自己将命不久矣,努力睁着眼睛,想多看孙女一眼。 “奶奶,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你,你不要离开我了,求求你!!” 凤复还吃力地满是老茧的手,帮她将散在脸上的头发理到一旁,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说:“傻孙女,奶奶老了,终究是要离开你的……” “不,不要!”秋葵用力摇头,眼泪滴落在奶奶的脸上,奶奶已感觉不到了,她睁着眼睛望着天空的日,张嘴说着什么,没有声音。 “奶奶你说什么?” “她说对不起你,她说你就当她……早就死了!”凤初守站在一旁难过地对她说。 于凤复还来说,她宁愿秋葵认为她早就死了,死在那盛夏之时,这样,她便是记忆里,那个仁慈善心的老太婆。 她没有养噬命魂的炼化妖、也没有养可怕的童子鬼,她只是一个苦苦支撑着最后凤家的走阴人罢了! 秋葵知道奶奶已经走了,她抱着奶奶的尸体愤恨地抬头,看向白发苍苍的岳慕云,她双目泛着红光,“你——噗——” 说着,她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吐出来脏了衣裳,就此晕了过去。 “凤秋葵,凤秋葵——”她似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睁开眼,自己来到一紫金大殿之中,大殿之中恭敬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鬼仙,此鬼长的俊逸堂堂,手握一块令牌,不是纣阴又是谁。 “是你招我来,此处是阴司的何处?”秋葵站在殿门口,一脸诧异。 纣阴向她走来,抬手对她行了一个请的姿势。 “此处是东岳地宮!” “什么?”秋葵惊了一跳,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竟穿着在阳间那身单薄的血衣,十分狼狈。 “东岳的地宫,那东岳……” “正在里面等你!”纣阴领着她朝殿内走,她解着便看到殿里站着上百穿着五颜六色法袍的鬼,他们似在殿中商议何要事。 秋葵见这些鬼长得各种可怖,想是阴司各司在职的鬼官,她扫了一圈,终于在里头发现了与自己相熟的景荣,景荣也冲她招手,并且绕过几个鬼官说:“借过借过,此乃景荣的好友!” 他旁边一个女鬼官说:“你是生怕人家不晓得走阴人是你老相好呢?赶着凑上去!” 景荣白了她一眼,没理会她,很快来到秋葵身前,看她这模样,一脸同情地说:“看来自本仙官被召回阴司以后,你在上头的日子也未见好过!” 秋葵瞄了一眼前头领路的纣阴,赶紧小声的问:“东岳大帝直接将我从阳间招下来的,还是我又死了?” 景荣憋着笑告诉她:“别担心,你阳间还有命在,只是受了伤,下面才趁此机会,将你请下来!” “东岳……” 她还没问出来,景荣就点头说:“是,一会儿到东岳大帝面前说话可要仔细些,他并非像纣阴那般好说话。” 秋葵吞了吞口水,穿过这一众鬼官,去到殿前,见正上方有一张紫金神座,座前缭绕许多仙气,而神座之上,坐着一身穿紫白仙袍的男子。 男子面容如雪般白净,不光如此,他的睫毛、头发皆是白色,面容不似景荣那般仙美,却素得像孤岛上圣雪,令人一目难及,望而生敬。 纣阴到座前行了一礼,立即退到一旁。 秋葵赶紧上前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拜见东岳大帝!” 她拜完了,东岳没有任何神情的眸子凝视着她,抬起手:“起来吧!” 秋葵便起身,目光往周围看了一眼,见上次见过的两位东方鬼帝就在旁边,他们此刻都正看着自己,她赶紧心虚地将头低下,上次在渡桥,凤初守请他们到了阳间,这二位还配合着她在岳家人面前替她长了脸面,她也与二位承诺,如期会将地书带回,现下地书没回来,她失约了,心头实在愧对。 有东岳在,也轮不到东方鬼帝发话,所以殿下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秋葵尴尬地站了会儿,只觉得被殿内如此多双鬼眼盯着实在不是滋味儿,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睛去看上方威坐在神座上的东岳,见东岳也在看自己,立即将头低下,像见了鬼似的。 “凤秋葵,你知道此次招你下来是为何吗?”东岳问,声音十分平和,就如他那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一样,给人以宁静。 很难想象,这就传说中,那统治了阴间数万年的东岳大帝。 “知道!”她应道。 东岳告诉她:“你奶奶凤复还前些日子,已来到阴间!” 秋葵立即抬头,藏不住的担心尽在眼中。 东岳问她:“你想看看她此时是何样吗?” 秋葵点头,“想!” “那你上来!”东岳朝她招招手。 东鬼帝神荼一听,觉得凤秋葵只不过是个阳间走阴人,这般上地宫之首不妥,毕竟那上面,除了东岳本尊以外,再无人上去过,于是他上前担心的说:“大帝……” 东岳大帝从神座上起身,示意无碍。 秋葵迟疑了一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步上了地宫之首,来到东岳身旁。 神座之后,摆放着一张屏风,东岳对着屏风挥了挥手,屏风上便出现境象,象中出现凤复还身戴着铁链,穿着罪魂的衣服,跪在一处刑房中,等待行刑。 “我奶奶在地狱?” 东岳点头,并告诉她:“你奶奶生前在阳世纵灵物,残害无辜之人三十八人,噬人魂魄十六人,她因此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魂斩之刑!” 秋葵听后一惊,魂斩之刑…… 她以为奶奶生前所犯罪行,到了阴间,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却未想到,竟是直接受魂斩之刑。 十八层地狱的最后一层魂斩之刑,斩后的魂再不会愈合,而是永生永世在三界中消失,犹如阳间的断头台一样。 她当即朝东岳跪下,想为奶奶求情,却深知东岳所说的这些罪行皆是事实,她的奶奶,为了修炼黑秘术,害了许多人,她自己作为走阴人,又怎有理开口请求。 东岳正等她请求,却见她不开口,心中也明了,他继续道:“,你是执魂,心有仁慈之心,曾怜悯上前无主之魂,愿为他们苦渡,又怎会忍心自己的奶奶落得如此下场呢!”他停顿片刻,目光从秋葵身上移开,回到屏风上:“本尊念你在阳间为风云城的无主之魂修庙供给,有大功绩在身,特允你前去见她最后一面!” “多谢东岳大帝!”秋葵在此跪地,朝大帝叩拜。 东岳随即挥袖,命纣阴前来带她前往位于十殿下方的第十八层地狱。 秋葵跟在纣阴身后走出紫金大殿,殿外早已备好了两匹地宫仙马,这马儿身上有绿焰,可日行万里,顷刻间便可到达十殿。 秋葵已不是第一次来地狱了,进入地狱大门时,来自地狱之中罪孽的气息扑鼻而来,每一层都关押着无数罪魂在此受苦,罪魂的哀嚎声、受刑后的残肢碎体随处可见;还有那面目森冷的狱煞,秋葵都再熟悉不过了! 纣阴手持着东岳大帝令牌,下到每一层地狱,狱将都立即开门,让他们再通向下一层。 就这般,他们一层又一层的地狱,终于来到十八层地狱,放眼望去,这儿的醉魂却并不多,因为必须在阳世犯下滔天大罪的才会受魂斩之刑,不过这里,为了显示东岳大帝的仁慈,每一年才能斩一个罪魂,所以排在凤复还前头的,还有好些个。 秋葵跟着纣阴来到魂斩台前,唤了一个名字:“凤复还!” 排在罪魂队列中的凤复还闻声回头,她的头发早已花白,双目在这再无希望的斩魂台上毫无光泽,但在她见到纣阴身旁的秋葵时,眸子瞬间亮了! “秋葵……” “奶奶!”秋葵已再也忍不住她奋力冲上前,伸手握住奶奶的手,但却只摸到将奶奶手层层裹住的锁链。 “秋葵,你如何来了这十八层地狱?” 秋葵回答:“东岳大帝念在我修庙有功,特赦我来地狱中见你!” 凤复还自来到地狱,已有三年,身为罪魂的她,再也没想过会见到自己的孙女,却在行刑前,又见到她,心中也十分开心,她说:“不要为奶奶难过,奶奶罪有应得!” 秋葵摇头,“若非是为了保护我与娘亲,奶奶绝不会去修行黑秘术!” “无论是何种缘由,那些无辜之人,终究死在我手中,奶奶无怨,甘愿受此刑!”害怕她难过,奶奶还笑着说:“这轮回路本就是一条凄苦之路,我此生为凤家人,见过太多,也送过许多苦命魂走上这条路,这般也好,奶奶再不用去尝这来生的苦果……” 秋葵听着,眼泪又从眼眶中滑落,泣不成声。 “傻孩子,不是说过,不要动不动就哭!” “可是这不是动不动就哭,我哭您就要消失在这三界之中了!”秋葵伸手抱住奶奶,哀伤说:“我前不久才知道你没死,我还想着无论如何,要了却从前在你膝下未完成之事,可你便这般死去,生死有命,秋葵自然知晓,可是最后却连魂都不能留下……” 凤复还活着时,能凭一己之力与岳慕云斗那么多年,是个非常聪明的老婆子,她任由孙女抱着自己,目光却在看站着远处的纣阴,她虽不知对方身份,但很清楚,必定是东岳大帝身边办事的仙官,她沉声问:“秋葵啊,东岳大帝准你来见我,可还曾说其他什么?” 秋葵摇头,“不曾!” 凤复还道:“我听与我一同在此等候行刑的罪魂们讲自己生前故事,无不是历朝历代祸国殃民之辈,他们生前罪孽累累,死后被判魂斩之刑前,都会先受数千年的地狱之苦,就比如我前面那女子,她名叫商雁,是四国末期为祸朝纲的帝妃,别看她此时那邋遢模样,她生前可是有名的大美人儿,只因在地狱里受了数千年地狱之刑,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罢了!” 秋葵听奶奶讲起这些,她觉得奇怪,当初她被阎王也判了魂斩之刑,不过也是在魂斩之刑前,要受上千年的地狱之刑,可为何奶奶却是直接被判了魂斩之刑呢? 凤复还小声告诉她:“我的傻孙女啊,这地狱之门,你不该入的!” “奶奶,你是指什么?” “恐怕阎王殿判如此着急判我魂斩之刑,便是要引你入地狱见我啊!”凤复还神色隐隐带着担心的说。 秋葵也回头看了一眼纣阴,她不明白,自己入地狱又能如何? 凤复还叹了口气,讲述道:“当年你母亲被岳慕云害死时,你也胎死你娘腹中,我为了让凤家有个后,可为你娘报仇,于是将祖上传下来仅剩的宝物放入你母亲腹中,因而才有了你,那见宝物便是……” “我知道!是千济的心魄!” 凤复还点头道:“千济君在三百年前将自己最后一道神魂封印在残宮之中后,便将他仅剩的心魄取出,交由当时的凤家人保管,并且他寓言,三百年后,会有一拥有最纯洁灵魂的女子去开启那道封印,这些,也都是我从我娘那听来的传说,我并不知是不是真,当时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既然岳慕云一直在找这东西,便将它放进你娘的腹中,却没想到,你就这样出生了,我将你抱回去的当晚,我就梦见一仙人入梦,正是千济君,他感谢我开启了他的心魄,并告诉我,你未来将担大任,让我将你好好抚养成人;她还告诉我,他的肉身在三百年前沉入清江之中,只等执魂成人为十八岁便可现世,正遇那时岳慕云逼得紧,你母亲的坟也生了异样,于是奶奶策划了河仙村祭河神将你沉入江中!” 这些秋葵基本都知道了,她问道:“这些与我来到地狱之中看你有何关联啊奶奶?” “这几年听看押我们这些罪魂的狱煞说,阴司前几年也打了几场大仗,那两大方势力势均力敌,死了阴兵数万,后来怕再打下去阴间生灵涂炭,两方才暂时休战,而东岳与北阴相斗数万年,已是阴阳两间都尽知之事,此番休战,他们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次,东岳竟然亲自招你下来,还主动特赦你下十八层地狱,必定与之有关!”奶奶话语中透着对她的担心。 秋葵赶紧安慰道:“奶奶,你一定想多了,我是东岳大帝受过卿印的走阴人,她特赦我下来看你,也并不奇怪啊!” 凤复还却是不信的,她深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苦命的孙女呐,往后没有奶奶,你该如何去行这布满荆棘之路呢?” 纣阴等她们说了许久的话,此时过来,要带秋葵离开,她不舍地放开奶奶,随纣阴离开斩魂台。 二人之间,并无话语,秋葵只是在心里暗想奶奶方才的话,东岳和北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呢,这又与她被带来十八层地狱有何关联呢? 朝前走着走着,她感觉怎么十八层地狱,还能往下走啊,她便疑惑问道:“纣阴,这不是回去的路,我们要去何方?” 纣阴未回答,只问她:“凤秋葵,在十八层地狱之下的地方,你知道是何地吗?” 秋葵摇摇头,“不知!” “是无妄之海!”纣阴停下来,嘱咐道:“你听到了吗?那是无妄之海中,业火焚烧的声音!” 秋葵也停下来,竖耳倾听,果然听到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不解问:“你带我来无妄之海作甚?” 纣阴则告诉她:“其实,你可以救你奶奶!免她魂斩之刑!” 秋葵一喜,立即急切的问:“我如何才能救我奶奶?” 纣阴朝她招了招手,继续领着她往前走,不久之后,他们就看到一片望不到边的火海,那火海之中的火烧之不尽,站在火海边上,便能感受到那炙魂的火烤之觉。 这便是第十八层地狱之下的无妄之海! 秋葵问纣阴:“这无妄之海中什么都没有,为何这些火会烧之不尽?” “因为无妄之海中烧的是阴间的业障,所有怨气、罪恶之气,便是业障来源,所以这无妄之海中的业火已然烧了数万年都未熄灭过了!”说到此处,向来不会表露情绪的纣阴神色黯淡说:“可是自地书离开仙台以后,阴司各界为此互相争斗,打了数丈,生灵涂炭,致使阴间业力在短短数年间增长了数倍,这也导致无妄之海的业火越烧越大,不久之后,便会吞噬第十八层地狱,你也该知晓,阎王殿下的这些地狱也是阴司业力最盛之处,所以让无妄之海吞没十八层地狱,地狱将顷刻不见,沦为无妄,紧接着,十大阎王殿、各方阴人城、仙台地宫、也将逐渐被无妄之海吞没……” 秋葵皱眉,难怪纣阴会露出这般神情,若他所讲的这些都成真,那无疑是整个阴间的一场浩劫。 “要如何才可以熄灭无妄之海的业火?”她问道。 纣阴遗憾的回答:“你们阳世有阴阳相克,而在阴间,无妄之海便是审视阴间各司的量尺,当再权者不作为引起生灵涂炭时,业力便会使无妄之海业火猛烧,所以业火是永生永世不能被完全熄灭的!” “那阴间岂不是难逃一劫了?” “那也未必!”纣阴目光看向她说:“不能完全熄灭,却可以将业火减小,只要不吞噬第十八层地狱,在地狱智障的阴间之地皆还安全!” 秋葵并不傻,纣阴既然带她到此来,还说她可以救奶奶不受魂斩之刑,想来,去消减业火之事,她能半岛吧? 她直言问道:“我要做什么?” 纣阴见她如此聪明,向来冷漠的他,心中竟又有些于心不忍,不过此事是东岳大帝亲自交代,他不敢懈怠,沉声说道:“若要消减无妄之海的业火,必须得要大乘仙者进入无妄之海中受业火焚烧,方可消减业火!” 秋葵虽然特别想去挽救地狱被这无妄之海吞噬,可是她力量薄弱,只得遗憾地说:“可是我并非大乘仙者,只是一个凡间的走阴人!” 纣阴却说:“你虽修为未及大乘仙者,但你却是大乘仙者的心魄,你若能入无妄消业业火,此乃无尚功德!” 秋葵听后,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道:“好,我去!” 199:入海 东岳既特赦让她来十八层地狱,想必一切都盘算好了,他们知道秋葵是姜无重的心魄,所以以奶奶的魂斩之刑做引,引她前来,希望她主动担起前往无妄之海消减业火的重任。 若她不答应,奶奶必将被魂斩,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其二,就算她不答应,地狱之门易入难出,已然由不得秋葵了! 纣阴听到她这般毅然的答应,心头竟有些惭愧,想当初,他与秋葵在阳间初识,也是大打了一场,当时的秋葵,还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凡间丫头,他未放在眼里过,却不想,她后来的所作所为撼动整个阴间,连东岳大帝都对她看重。 “凤秋葵,你是大乘修行者的心魄,又生出了赤魔眼,无妄之海的业火虽不能立即烧灭你的魂,但被业火烤炙的痛苦穿心炼骨,你一旦进入,若心智不坚,也许永远都出不来了……”纣阴目光望向前方那片绿色火海,眼中满是忧虑。 秋葵自然知道,被业火焚烧的痛苦,她心里也很怕,但却故作轻松地问他:“纣阴,是在为我担心吗?” 纣阴极少与女子言,也没有尘世男子身上的烟火气,他数千年来都是东方鬼帝身边的得力弟子,不苟言笑惯了,突然被这般问起,怔了一下,如实回答:“你为了消减业火而入无妄之海,作为阴司之鬼,我自然担心你!” 秋葵笑了笑,问道:“那么我何时要入无妄之海?” “做一些准备,越快越好!”纣阴回答。 至于准备,便是协助她进入无妄之海的一些宝物,而这些东西,已交由景荣,在送来无妄之海的路上。 他们二人便在无妄之海的入海口等待,纣阴少言,坐在一旁的焦石上把玩他那块虎头阴兵令,而秋葵则坐在焦石的另一旁问道:“我突然来了阴间,阳间便没了知觉,不知我哥他们现在怎样了?” 纣阴回答:“三年前业境台出过一次异象,东岳大帝观象之后说,人间有逆世之魂重生了,便是指的你们凤家曾经的一位先祖吧?” 秋葵点点头,说出了那个名字。 “凤云烟!” 纣阴的眸子动了动,叹了一口气,“那女子当年也曾撼动过整个阴间!” 秋葵想起件事,当初她被阎王判下地狱受刑时,地狱守将赵天岡曾说,她与凤云烟很像,皆想凭一己之力做英雄。 三百年前还有许多事她都未搞清楚,比如凤云烟到底是如何死的,真是姜无重所杀吗?为何而杀,都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决裂? “凤云烟当年在阴间做了什么?” “她是以及玄章的走阴人,她当时与你一样,善良正直,是万千无主之魂的神,阴司各方势力皆想拉拢她,不过她向来无行无素,从未有过阵营,这也令阴司各方势力都对她十分忌惮,毕竟她手中养了不少玄章鬼仙,随便放出来一只,便能使生灵涂炭,原本一直都相安无事,直到有一日,她突然闯进功德地宫,杀了里面十个等待转世的功德魂……”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说:“你未常在阴司走动,所以应不知功德地宫是何处,阴间有三座地宫,第一地宫为东岳地宫,位于地仙山附近,第二地宫为北阴地宫,第三座名叫功德地宫,前两座住着阴间的两位帝君,而最后这座地宫则是居住往生的大功德之魂,比如有仙根者、有君王帝命者,凤云烟闯入功德地宫连杀十魂,此事同时震怒了两大帝君,阴司本该发阴兵十万前去讨伐凤云烟,不过东岳大帝却并未如此,大帝也知道凤云烟是姜师祖一手带出来的走阴人,于是他亲自去了一趟人间,这是大帝两万年来,首次去到阳间,只为寻姜师祖,我听我师父说,大帝将凤云烟的罪证都给姜师祖看了,后来是姜师祖亲自动手,杀了凤云烟!” 秋葵听完这些,心头无比震惊,纣阴是神荼最喜爱的弟子,又常在东岳地宫中进出,他所讲的这些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如此说来,当年姜无重是因为凤云烟擅闯功德地宫杀魂,所以出手惩戒了凤云烟!! 可是凤云烟作为走阴人,她那一生都在为无主之魂做主,本是善良之人,为何会闯入功德地宫杀魂? 她怎会不知,此乃大罪,即便她是修为及玄章的走阴人,也不该行如此之恶! “我终于知道,当初东岳大帝为何要受我卿印了!”秋葵怅然道:“我一直以为,是我在风云城的不凡行迹令东岳大帝有些许赞赏,其实,东岳大帝给的印,不过是偿还当年他欠姜无重的。” 姜无重替他惩戒了凤云烟,所以时隔三百年,姜无重一来阴间,东岳就还了他一个走阴人! 这也是为何,神荼会对姜无重那般尊敬的原因所在! 纣阴也未否认,这么多年了,他也很好奇一件事,他问秋葵:“你与姜师祖从前朝夕相伴,他可曾告诉过你,凤云烟当年为何要闯入地宫杀魂的原由?” 秋葵摇了摇头,她从前虽与姜无重朝夕相伴,可是却从不曾谈论走阴人以外的事,甚至有关于他的故事,都是她后来从别人口中听得的。 她目光望向前方那无边的无妄之海,问道:“东岳大帝觉得,我会是第二个凤云烟吗?” 纣阴思考了片刻,回答:“大帝的心思,纣阴不敢妄猜,不过我也曾见过凤云烟,也许同为走阴人,你们最初看起来也许很像,但若看得深些,会发现你们全然不同!” 秋葵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确实全然不同,她凤云烟九岁便能拾捡神影做成生魂、十六岁登及玄章,受各方鬼仙尊敬,她死去三百年后的阳间玄门之中,仍然留着威名,这等传奇,古今少有,而我不过是一个靠着姜无重的庇佑和面子,才勉强走到今日的……” “我所指的并非是这些!”纣阴强调道:“即便她天赋比你高出数倍,她还是行了错事,而你与她相比起来,天赋确实是……要逊色那么一些,不过你任然凭一己之力撼动了阴间,这般说来,你比她还要厉害些呢!” 她从来可没发现纣阴竟是如此会说话的鬼,面上笑了笑,问:“你该不会是因我之后要入无妄之海怕我坚持不住,所以才说这些话来鼓励我的吧?” “被你发现了啊!”纣阴有些难为情,伸手挠了挠脑袋。 他们说话间,后方来了阴司一众鬼,东南西北中五方帝皆在此列,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袍子,身带着各色密门法器,身伴仙气,飞身而来,落在无妄之海的入海口焦石之上。 秋葵已见过东岳大帝,见他在神荼等鬼帝的簇拥下,站在了入海口的左边焦石上。 而西方鬼帝王真人也伴在另一神君身后,此神君身穿一袭黑蓝色仙袍,黑色如墨长发,头戴绿仙石所制的发冠,手持一黑金塔,面容俊美,一双瑞风眼极为有神,与东岳大帝那融入雪色的发肤形成了鲜明对比,想来,此人便北阴大帝了吧! 没想到她要入无妄之海,竟来了阴司各方鬼帝神君,她突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站在两方中间,一时局促。 “秋葵!”景荣看她呆头呆脑地站在中间,赶紧步过来与她站在一起,好让她自在些。 秋葵冲他笑了笑,好在自己在阴间,还有这么个朋友。 “你还笑得出来啊!”景荣这厮嘴贱以不是一两百年,他一脸苦愁道:“上回送你入地狱时,就说出来后要请我喝酒,这都过去多久了,那顿酒到现在本仙官都未喝上,这回,本仙官又要送你入无妄之海,你呀你呀,每回去的地方,都不是鬼能平安走出来的地儿!” 秋葵目光扫了一眼远处焦石上站的各方鬼帝,压低了声音问:“这好大阵仗,他们来此作甚啊?” “还能作甚啊,来观你入无妄之海!” “需要这么客气么!”秋葵撇撇嘴,抱怨道:“本来都准备好了,他们这么多鬼帝啊神君的,弄得我怪紧张的!” “紧张是对的,那无妄之海是什么地方啊,神仙进去了都要丢半条命才出来,你——”景荣看了她一眼,有些替她担心的说:“我听他们说,你是姜师祖的什么心魄,也不知你能不能挺过来!” “啊?”秋葵更加紧张了,她说:“纣阴方才还给我说,我是心魄,所以业火是烧不死我的,只是受些罪而已!” “他的话,你就听着吧,他跟他师父都缺心眼,若是给你说你能死在里头,你要不去,他怎么好跟东岳大帝交代呢?”景荣的语气,颇有些责怪的意思。 在他心里,秋葵不管是不是心魄,既然要消减无妄之海的业力,要大乘修行者入海,那东岳与北阴作为阴司两大巨头,不应该以身作则,首当其冲吗? 结果呢,他们不去,让一个凡间的小丫头去?景荣心里暗自鄙视了他们一番! 这时,东岳大帝开口唤道:“凤秋葵,你既自愿入无妄消减业火,便是阴间的无尚功德者,本尊受你渡量金甲,你穿戴此甲入无妄,可帮你少受些痛苦!” 说完,东岳大帝站在焦石上,他袖子一挥,那件渡量金甲便已穿戴在秋葵身上。 秋葵这一生,穿过最好的衣服就是在临江城卫临渊给她做的那几身,何曾穿过这般金甲,不禁抬起手来查看,咦,说是金甲,穿在身上竟一点也不觉得沉重,但样子却金光闪闪的,很是气派! 手持阴司史册的仙官立即在册上写下,阴间厉几年、几月、几时,无妄之海入口,东岳大帝卿受渡量金甲于走阴人凤秋葵,助其入无妄消减业火! 这头,人家东岳大帝都受了金甲,北阴大帝又怎会甘拜下风呢,他出声道:“凤秋葵,本尊这里也有一件渡量金披,与东岳大帝那身金甲本是一套,对你入无妄有助!” 说罢,北阴对着他手里的塔吹了口气,塔中就飞出一件金光闪闪的披风,那件披风就自己飞到秋葵身上披好了! 秋葵好奇地打量这身行头时,那西鬼帝王真人没好气的说:“凤秋葵,二位大帝都受你金甲金披了,你还不赶紧跪下叩拜谢礼?” 换了往常,秋葵并非是不知礼数的人,可是今回却不一样,她入无妄出生入死,是为了帮在站的一种鬼帝神君消灾,本就该是他们感谢她,受她这金甲金披,还不就是想让她能在无妄多坚持些时日吗,怎么还要她去跪地叩拜谢礼?敢情,她去死也是无上荣光? 且她与这王真人有旧怨,所以知道话是他说的,冲着那头翻了一白眼说:“二位大帝都没说什么,你多什么嘴?” “凤秋葵!”王真人本是想在众鬼帝面前威慑一下凤秋葵,没想到这丫头竟敢当着二位帝君面前,对他如此无礼,气得耳朵冒气。 神荼与他可是老对手了,见他丢了脸,赶紧接过话来说:“西方鬼帝,凤秋葵马上就要入无妄了,此事为大,你若没有什么宝物要送,就莫言,别耽误了正事!” 王真人便回他一句:“听这话的意思,你神荼是有什么宝贝要送了?” 神荼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说:“这是我炼了千年的凝元地丹,仅有三粒,吞下一粒,可加持神念,强魂健魄!” 神荼将盒子交给纣阴,由纣阴亲自交到秋葵手上,秋葵打开看了一眼,心想这是个好东西,一定要仔细收好。 北鬼帝杨云受秋葵一盏业力灯,进入无妄之海以后,点上灯,灯的光会是绿色的,当走到无妄之海的中心时,灯光会变成红色,此灯可助她辨别方位。 接着,纣阴从袖囊里掏出一物交给她。 “这是什么?”秋葵拿在手里看,只是一只普通的布袋子罢了! “这是冥河织布人用魂星做的袋子,业火不能烧毁它,你带在身上,正好用来装师父赠你的地丹吧!” 秋葵点头,将袋子背在身上,又将装地丹的盒子装进去,如此刚好。 “等你从无妄之海出来以后,还要还给我的!”纣阴看她挺喜欢的样子,特意补了一句。 “啊?还要还啊?”她正瞧着喜欢,想带回阳间去背呢。 纣阴却宝贝得慌,说:“要归还我的!” 景荣凑上来道:“你真是小气,不就一破袋子吗,给了就给了,还要管人家拿回去!” 纣阴与他时常斗嘴,此时却懒得理他,回去了神荼身边。 景荣见已没有别的鬼帝要上来受物,心里更替秋葵委屈,这些鬼帝,就没觉得秋葵能活着出来吧?他从自己身上掏了一壶酒出来,说:“我就一管钱的文官,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宝,这壶聚魂露是孟婆酿的,你进了无妄之海免不了受苦,难受时,就喝一口,能舒服些!” 秋葵接过去打开闻了闻,真香! 她打趣地问道:“怎么?怕我回不来了,特意提前先将酒给我喝了?” “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之言!”景荣往地上真吐了一口口水,说:“你是那个在阴人路上打了阴差,被押到阎王殿,打入了地狱都安然无恙走出来,还还了阳的凤秋葵,你才是真正有神佑的魂,你会活着回来的,景荣在这儿等你!” 虽然景荣如此说,但秋葵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忧心,但她还是笑着接受了他的祝福。 她抬头看向东岳大帝的方向,问道:“等我从无妄之海出来时,我奶奶的魂斩之刑,是否就可以免除了?” 东岳大帝回答:“你若能消减无妄之海的业火,此乃无量功德,自然可抵消你奶奶在阳间所犯的罪行,她到时不仅可以免受魂斩之刑,也许还能重回轮回路!” 也许…… 那就证明还有变数! 不过听到这些,秋葵相信,东岳大帝当着如此多鬼帝所说之言,必定不会食言,她没有别的要问了,迈步朝无妄之海而去。 身后的一众鬼帝神君目送她远去,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融入那绿色的火海之中。 王真人说:“业火够盛,能摧毁阴间万物,她虽是姜无重的心魄,也坚持不了多久的,以我看,根本没什么用!” 凤秋葵是东岳大帝找来的,若到时无妄之海的业火真的消减了,此功绩必定记在东岳身上,这于北阴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只不过他们两方此时暂时达成共识,先消减业火之力。 而另一方面,东岳因为弄丢了地书,北阴一派一直以此为由,问罪东岳,若东岳此次借秋葵消减业火成功,便能将功补过,北阴那派又怎远见此结果呢?所以他们巴不得秋葵一进入无妄之海,就被烧成灰呢! 神荼听见王真人如此说,不敢苟同的说:“姜师祖曾是百世之神,他之心魄是这世间,最举执力之物,我相信她可以做到!” “那就走着瞧呗!” 说罢,这些鬼帝继续分成两派在入海口观秋葵入无妄之海。 刚踏入这火海之中第一步,秋葵就想退回去,那滚烫的业火,炙得她直冒冷汗,她心想,自己身上还穿了北阴和东岳两位大帝受的金甲金披,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她就那般进来,那得有难受,她想都不敢想。 这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入口的鬼仙们,瞧他们那一个个等看她好戏的样子,她牙齿一咬,往前走了数步! 炙得痛啊,她赶紧摸出景荣送给她的聚魂露来喝了一口,果然喝了之后,那被炙伤的感觉淡了些许,她接着往前走,业火越来越盛了,它们在燃烧业力,根本没有丝毫消减的迹象。 秋葵实在难受,又喝了一口聚魂露,再继续往前走,远处的鬼帝们见她越走越深,倒是颇有些刮目,北方鬼帝张衡说:“这小丫头的耐力确实如传闻中一样!” 王真人酸讽道:“这才过了多久?别忘了,无妄之海中,真正可怕的不是来自业火的焚烧,而是那比地狱还要浓烈的业力,她本就生出了赤魔眼,若是她受不住那业力,便会成魔,到时我王真人必定第一个上去除了她!” 纣阴听到这话,按理说,以他的辈分,他不该在这种场合下去接前辈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她在阳间生出赤魔眼又非一两日了,一直未有异变,便足可证明她是之不同,恐怕不劳王师叔您动手了!” “呵!”王真人冷笑,“神荼,你这徒弟向来不怎么开窍,今日还会替女娃子说话了,真是少见呢!” 神荼回答:“我这徒儿是看重这丫头仁善有义,毕竟像这丫头这般的魂,世间仅此一缕!” “那可未必!”王真人深意道:“你们忘了三百年前(阳间历)也有一个姓凤的女子了吗?此女若是能活着从无妄之海出来,那可是比三百年前那凤云烟更厉害呢!” 他说完此话,北阴与东岳的神情皆有微末变化,而纣阴则深重地皱起了眉。 纣阴前不久与秋葵讲起凤云烟的事,其实便是想到这些,若她真能从无妄之海出来,也必会招阴司各方势力忌惮,他们绝不愿再看到,第二个凤云烟出现! 无妄之海中,秋葵已进入很深了,才小半天功夫,景荣送她的聚魂露她已喝了大半壶了,她意识到得省着点了,于是就强忍着炙痛继续朝无妄之海的中心走去。 纣阴先前与她说,无妄之海的中心的业力集中地,她必须去那里,用她的赤魔眼去吸噬其中业力,只要业力变少了,业火的火势自然就减弱了! 可是她这样走了三日,都未走到无妄之海的中心,她实在太难熬了,但她想到还在十八层地狱等着受刑的奶奶,她就咬牙继续往前走。 河仙村,在那场宗祠问罪之后,秋葵已昏迷了三日,广目守与卫临渊都守在她床前,见她面色越来越难看,卫临渊伸手摸了摸她的手,竟是烫的,他记得秋葵生来就身体冰寒,这般烫还是头一次,他说:“无重,我妹子这是在发烧啊!” 这三日来,虽然广目已给他说了许多便,别叫他这个名字,但这位爷却十分任性地继续叫着这名字! 也许是他叫得太多了,广目也麻木了,此时也不与他计较了,只是沉默不言。 凤初守从外头走进来,神情黯淡的说:“你是蠢蛋啊,她根本就不是在发烧,她在被烧啊!” “什么?”卫临渊脸色大变! 120:偷丹 卫世子一路风尘仆仆追到河仙村,话都未与秋葵说两句,便见她昏迷了三日,期间,他还开始张罗起余少柏与凤复还的丧事。 原本要将罪人余少柏埋进东山祖坟内,河仙村众村民都不同意,但他世子爷带着人往宗祠前一站,村人身上的印都散了,谁敢再说个‘不’字? 如此这般,二人的尸都放进了棺材里,在余家外面,临时搭建的灵棚,因为这二人除了秋葵都没有别的亲人,披麻戴孝这种事儿自然轮到卫临渊来了! 但话说回来,他长这么大,穿着白色送丧服还是第二回,第一次是在他自己娘亲的白事上。 此时,他听见凤初守说,秋葵正在被火烧,那急躁性子掩盖不住,当即就走过去,握住小胖子的胳膊紧张地问:“秋葵怎么被烧,在哪儿被烧呢?” 凤初守面色黯淡,是那种倒了八辈子霉的模样,卫临渊自第一天认识这家伙,就从来没见过这副死人样。 “还能在哪儿呢,她一昏迷后,魂儿就被下面的谁给叫去了!” “她不是下面带印的走阴人吗,谁把她叫下去,还用火烧她?” 凤初守目光垂下,看着秋葵不停冒着冷汗的脸,沉声说:“按理说,以她目前修为,下面能叫得动她的,也没几个,不过,这回偏偏就是那个能叫动她的!” 广目问:“是东岳吗?” 凤初守点头。 广目的目光却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那陶壶快要枯萎的莲花,轻言道:“本尊却全然无觉,若是你,你该能清楚感受到吧?” 从前他痛恨千济仁慈、心系世人苍生,此时却生出一丝妒意,他妒忌千济拥有可以感知秋葵痛苦的能力。 小胖子知道他在想什么,竟好心安慰道:“她此时在十八层地狱的无妄之海之中,即便是姜无重也是感知不到的!” 这世间除了天地二书,无人可以触及无妄之海。 广目听到他提到‘无妄之海’时,神色跟着一变。 卫临渊见他们两个神仙都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那无妄之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秋葵此时正在被烧,我们要赶紧去救她啊!” 他身旁的大胡子比他更为着急,说:“无妄之海怎么去,要坐船吗?俺去找条大船,爷!” 这家伙一心急,根本都未去思考无妄之海是在阴间地,转身就跑出去找船了! 他记得村里有大船的,他去找余满昌,那老头自从岳千筑走了以后,整个儿就阉了,只要他开口,敢不给他船吗? 广目与凤初守好片刻都未说话,他们都在各自思忖什么,急得卫临渊在他二人中间走来走去。 “哎哟无重!??小胖子!?你们倒是说话呀!” 凤初守沉声说:“我本不打算回去的!但是恐怕我不回去,姐姐是回不来了!” “回哪儿去?”卫临渊一脸茫然。 广目抬起头来说:“我也去!” 小胖子那机灵的眸子一抬,“你也去?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去能干啥呀?还得连累凤初守!” 广目是何等自傲之人,竟被在他眼里,没有半点杀伤力的凤初守嫌弃,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忍了! 虽然一直不太清楚他们两个在讲什么,但卫临渊听到这里,立即表示:“去救小秋葵,我也去,我说小胖子,无重既然要去,多一个人总好过没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就别添乱了小世子!”凤初守嫌他聒噪,伸手将他往旁边一撩。 卫临渊还想说什么,是宋双喜对他说:“世子殿下,若仙主与凤初守要去阴间救神女姐姐,这儿得留人照看的,大任当然是由您来担咯!” 卫临渊想了想,也是,这村子里刁民如此之多,他因为渡桥战局不稳,所以已让渡桥的镇兵都回去驻守了,此时村里留下的也就是他自己的侍卫,确实应该留个人守着,免得那岳千筑又杀个回马枪,他们这一屋子不得全军覆没了吗! 这时,广目突然开口道:“本尊确实在斗法中受伤很深,施展不出法力,连灵莲都无法唤出,不过——” 他目光看向凤初守,打着算盘说:“你们阴司南方鬼帝杜子仁擅炼丹,据传,他所炼的回元地丹有奇效,不知是真是假?” 凤初守能知天下事,对于此事又怎会不知,广目问他,必是知道他心里有答案,就看他愿不愿意说。 这家伙思虑了一下,终于艰难地做了一个决定般,说:“杜子仁所炼的回元地丹确实有奇效,吃下一颗,便能帮你顷刻间恢复七成法力!” 广目点点头,起身扶了扶袖子,“走吧!” 卫临渊问:“走哪儿去?千斤去找船了!先等等,人还没回来呢!” “找什么船,我们不需要船,我们就这屋里,往地上一坐,就行了!”凤初守颇是嫌弃的说。 “这样啊!”卫临渊挠了挠脑袋,催促道:“那你们赶紧去吧!” 二人相视一眼,就往地上的软垫上盘腿一坐,魂魄瞬间由肉身中出来,飘向通阴路。 阴人路上,广目还是那翩翩儒男的模样,凤初守已化灵成那童子模样,憨厚可爱,他们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这般走着。 广目在前,小胖子灾后嘀咕道:“杜子仁炼了一千年,就这么一颗,这家伙十分小气,最是珍贵他的丹药,连北阴管他要都不成,你去问他要,他才不会给叻!” 广目停下来,扫了对方一眼:“本尊何时说要去管他要了?” “那你代我往罗浮山走做甚?”小胖子刚问完,就反应过来,神色一变:“难道你想……不行,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我凤初守才不做!” 说完,小胖子就转身要从另个方向走。 广目的胳膊很长,伸手一撩,小胖子就被他提了起来,拧在手上。 “干啥呀,我凤初守好歹是阴间堂堂的地书神君,你让我去罗浮山偷丹药,这传扬出去,我以后还如何在阴间立足?那还不得被那些鬼东西给笑掉大牙!”小胖子被他拧在手上,手舞足蹈,想要挣脱,但是广目虽然法力未恢复,但神魂的力气却不小,他根本没办法。 “正因为你是阴间的地书神君,你才是最好的偷丹药人选,且就算他们知道是你偷的,也不会将你怎样!” 凤初守骂道:“你王八蛋儿!” 广目近来也越来越随世人,还回骂了一句:“你小王八蛋儿!” “你讨厌,欺负小孩儿!” “小王八!”广目笑笑,问道:“那杜子仁此时身在何方?” “在无妄之海,他们皆在无妄之海!”说完,小胖子意识到自己明明不想告诉他的,赶紧将自己的嘴捂住。 “捂也没用,你最是清楚,如果不让本尊吃了回元地丹,光靠你,就算去了无妄之海,也没什么鸟用!” “凤初守有用!”小胖子不服气的强调道。 “但本尊比你更有用!” 小胖子突然咽气儿了,好像也默认了广目的说法,他赌气般任由广目拧着他飞走了一段路之后,说:“放凤初守下来,凤初守要坐你肩膀上!” 这儿是他最喜欢的位置! 若是换了平时,高傲的广目怎会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呢,但今天,他因还要这小家伙帮忙,也就随了他的愿,伸手将他一扔,便扔去了自己肩上。 他们速度很快,不到半日,就到了罗浮山,南殿外头。 南殿乃南方鬼帝杜子仁所居之处,凤初守对广目说:“杜子仁带着他的小弟子去无妄之海了,殿外守着两个门童,此二童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却十分能打,你现在又没法力,肯定打不过他们!” 广目问:“那你呢?” “凤初守更打不过了!”小胖子想都没想就回答,但转念又补充道:“凤初守可是靠智慧的,卫世子那种莽夫才考蛮力!” “那你可想到了什么智取的法子?” 小胖子捧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没多久,眼睛一亮,看向广目说:“这二门童虽能打,但是对东方鬼帝神荼的弟子纣阴十分仰慕,杜子仁与神荼关系一般,平日几乎没有交集,更何况这两个守门的童子,他们压根都没见过纣阴!” 广目一听,立即就猜到小胖子要他做什么了! “你要本尊假扮纣阴?” 小胖子说:“你虽此时没法力,不过这神魂还是很气派的,应能轻易骗过那两个门童!” 广目想了想,答应道:“也只能委屈本尊去假扮那纣阴了!” 打定主意,他还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轻咳了一声,“走吧!” 小胖子跟在他后头说:“待会儿你就与他们说你受南方鬼帝之命,回来南殿,就说孟婆的聚魂露用完了,帮他取聚魂露!” “这般麻烦,直接说取回元地丹不就好了!”广目不耐烦地说。 “那可不行!”小胖子思虑细微的说:“五十年前,东方鬼帝修炼时受了伤,就跑来向他讨要这回元丹,杜子仁当场就回绝了,生怕被东方鬼帝惦记着,生生五十年没跟人家说过一句话,就这么抠门儿的杜子仁,会让纣阴来南殿取他的宝贝吗?你但凡提一个回元丹的名字,这两门童今日都不可能让你进殿!!” “好啦好啦,那就按你说的办!” 瞧他听话了,凤初守便附到他耳边对他说了些什么。 说完,二人已到了殿门前,他们还没开口,门后突然飞出两名童子,一名穿红衣,一名穿蓝衣,头上编者小儿鞭,脖上带着金项圈,手里一人拿锤,一拿斧,明明是童子脸,却是一身的煞气。 广目此时没有修为,乍看这二童子,心里嘀咕道小胖子说得没错,以他此之力,肯定打不过他们。 守门童子问道:“此乃南殿禁地,来者何鬼?” 广目和颜悦色回答:“我乃东方鬼帝弟子纣阴,从无妄之海前来,受南方鬼帝之托,进殿中取谢谢醉魂露,要立即送去无妄之海!” 二童子一听,狐疑地上下打量广目,问道:“你说你是纣阴,何以证明?” 广目伸手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此乃阴兵虎头令,你们可曾听过?” 二童子伸长了脑袋仔细端详,他们也没见过真正的阴兵虎头令长什么模样,反正这块确实是虎头的。 “真是虎头令呢,看来来者真是纣阴!”红衣童子小声与蓝衣童子说。 不过蓝衣童子还有疑虑,他说:“鬼帝出门前,特意交代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殿的!” 红衣童子想起这回事儿来,客气的说:“既然是纣阴大人,你既是鬼帝派来取聚魂露的,那鬼帝应该告诉你入殿的秘令了吧?” “那是自然!”广目面不改色的回答。 红衣童子清了清嗓子,念道:“长街挑灯看忘川流长!” 广目轻声念道:“忘里寻芳颂千古帝王!” 红衣童子脸上一喜,叹道:“嘿,真是鬼帝派回来的!” 蓝衣童子也跟着笑起来,将路让开,做出请的姿势说:“纣阴大人,请入殿吧!” 二位童子在前头领路,小胖子在后头得意的说:“这两童子真笨,凤初守在路上捡的那块石头也骗过了他们!” “嘘!”广目怕他得意忘形,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闭嘴。 他撇撇嘴,真不说了! 到了殿内,蓝衣童子对二人说:“纣阴大人,我这就去鬼帝的丹药房帮您取聚魂露,您在此稍后片刻!” 蓝衣童子去丹药房了,红衣童子却守着他们二人,大有一副不让他们到处走动的架势。 等蓝衣童子一走,凤初守突然抱着肚子说:“哎哟,肚子疼!” 红衣童子赶紧担心的问:“这位小哥哥这是怎生了?” “恐是跟着我家大人从无妄之海飞过来吹了风,着了凉啊,我们这些做童子的真是命苦,这几日在路上飞来飞去的,这副小身板儿哪儿受得住啊,哎哟——你们殿里的茅房在哪儿啊?” 当鬼也要吃喝拉撒,所以鬼帝的南殿里头,当然也有茅房。 红衣童子没有蓝衣童子那般谨慎,也体谅他们都是童子,但是却有些犹豫说:“不过茅房在南殿后头,在鬼帝居所旁边……” “哎哟,疼啊,不行,再等会儿,我恐怕要当殿拉了!” 红衣童子一听,那哪儿行,要是让他在南殿里头拉屎,等鬼帝回来,还不扒了他们的皮,他说:“我领你去吧!” 说着,便领着凤初守去到殿后寻茅房,这南殿也不大,就比阳间的宅子气派了些,很快就到了! 广目也跟着他们来了,等红衣童子与凤初守说话不注意时,他就悄悄溜进了南鬼帝的寝房之中;凤初守说,这杜子仁的绝大部分丹药都放在丹药房内,但是这回元地丹他却单独放在他床下面,此事,天地之间,也只有杜子仁自个儿知道,他又怎会知道,今日打他这地丹主意的,是地书宝宝呢! 广目很快就拿到了地丹,一口就吞入了嘴里,地丹入口之后,他浑身灵气大涨,身上更是透着仙光。 那去取聚魂露的蓝衣童子回到殿中,发现红衣童子与纣阴大人都不在,正狐疑呢,便见浑身冒着仙光的纣阴大人从后面出来,脸色跟着一变。 “纣阴大人,你怎生与来时不一样了?” 他这童子整日与南鬼帝伴在一起,见多了鬼帝身上的鬼灵气,何曾见过这仙光,纣阴也是鬼修道,不该是这副模样啊! 广目此时已瞬间回了七成法力,怎还会忌惮这么个小小守门童子呢,他此时已恢复他那惯有的高傲神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因为本尊根本就不是纣阴!” 守门童子大赫,比起斧子,质问道:“那你是谁,你方才去殿后做了什么?” 广目轻笑,袖子一挥,那蓝衣童子便被他扔出去数丈远,这一幕,正巧被回来殿里的凤初守与红衣童子所见,红衣童子质问道:“纣阴大人,你何以动手?” 蓝衣童子从地上爬起来,吃痛地说:“我们都被他们骗了,他根本就不是纣阴!” “啊!” 凤初守飞奔出来,扯住广目的袖子,责怪道:“你吞了人家的地元丹,干嘛还动手打小孩儿啊?” “本尊最讨厌小孩儿!”广目白了一眼,强调:“本尊先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免得在本尊前舞锤弄斧的!” 说完,他整了整自己的袍子,神气熠熠地从南殿中出了去。 两个守门童子还想去拦他,凤初守赶紧劝道:“你们可就别去追了,回头鬼帝若是找你们问罪,你们便说是……说是姜无重干的,他法力无边,你们不是对手,鬼帝也就不会为难你们了!告辞!” 说完,他一溜烟儿的跑了出来,追上广目,一跃跳到他肩膀上。 广目本要将他扔下来的,不过却没有这般做。 很快,他们到达阎王殿的地狱入口,二人又停下来,凤初守皱着眉,地狱之门苦思着什么。 “怎么,你后悔了?”广目问道,大有一副嘲意。 想他凤初守身为地书,算计了上千年,就为了留在阳间,却因为救凤秋葵回来两次,第一次是在无知之地,阴司无人知晓,所以他能顺利回去,但这一次却不同了,他一入地狱,地狱之中,十八层地狱之下,东岳与北阴,五方鬼帝皆在,这些可正是前些年在阴间为了找他,闹得天翻地覆的阴司一把手,他下去了,哪儿还能回去他最爱的阳间呢? “广目,若姐姐死在无妄之海中,你会怎样?” 广目来之前便十分清楚无妄之海是什么地方,他也清楚,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所以他才这般急着下来。 “能怎样,大约是这世间于我广目来说,再无颜色、滋味儿、不知天寒地冻、不解百味苦甜罢了!”他说得轻缓,像是在说一句茶余饭后的小事般补充道:“但若真如此,那本尊便先将这阴间屠个半尽,好祭她无妄之灾!” 凤初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知道,姐姐最不喜你这般滥杀无辜!” “那时她都死了,喜不喜又有何用?” 小胖子不想理他了,吐出一口气,说:“真下去了,遇见东岳,你还是不要以广目自称的好!” 广目听此,眸光一暗,他自然知道,对方为何这般说。 因为东岳看的是姜无重的面子,而非广目,说简单点儿,广目不过是姜无重的一道神魂,他就算有法力无边,但却得不到阴司的半分仰重,而姜无重先前就在下面与王真人交过手,阴司之鬼鬼尽皆知,有现成的威名不借,那不是傻吗? 但这却是广目最忌讳的,至他开智来,他活在姜无重的阴影下已有数千年之久,世人将他当着姜无重或是千济,但他只愿做广目! 犹豫再三,他最后还是妥协了,答应了凤初守,他会假扮姜无重出现在阴司那些鬼面前。 二人商量好,便朝地狱之门而去,此地自然不是谁人想进就能进的,守狱兵将他们拦在门外,问道:“地狱之地,闲鬼免入!” 广目面色一冷,抬手准备将面前这些守狱兵给解决了,凤初守不愿他胡生杀戮,伸手握住他的手,对守狱兵道:“你傻呀,你看他,哪儿点儿像鬼啊?去将赵天岡叫来!” 换了平常,守狱兵自然不肯,但看广目身上冒着仙光,有点难惹,赶紧就去通知了地狱大将赵天岡。 闻说有不知哪个山头修炼的仙儿擅闯地狱,这赵天岡不久就骑着他的绿焰马,带着一众地狱兵,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一看二人,分外眼熟,仔细一看,想起来了,脸色不由得大变。 “你们是是是……” 凤初守道:“没错,正是你们姜祖师回来了,赵天岡,还不赶紧叫你的兵把路让开,再不让,姜师祖可要大开杀戒了!” 赵天岡先前与姜无重动过手,深知其厉害,他这的地狱兵并不多,可能都不够姜无重塞牙缝的,他心头直打鼓。 打是打不过,可是他可是地狱大将,奉命在此守地狱之门的,此时东岳北阴都在地狱之中,姜无重来,肯定是为了凤秋葵的,他要是不战就将姜无重放下去,回头传到二位大帝耳中,他这地狱大将不就遭殃了,不行不行! 正在他思虑这些厉害关系时,凤初守道:“赵天岡,你是不是很为难啊,打又打不过,但又怕被上面问罪?” 赵天岡不识凤初守,心头直纳闷,这小胖子是谁啊,竟猜到他心头所想。 不等他回答,小胖子又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你今日不损一兵一卒,到时下面那些鬼帝啊帝君啊,也不会问罪于你!” 赵天岡狐疑,这小胖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问道:“什么主意!” “来,你过来,我告诉你!” 201:救 赵天岡见这小胖童子鬼灵精怪,以为他在耍诈,并不敢过来,凤初守耐心有限,当即叉着腰吼道:“我说你怎生如此顽固,且快来让我告知你良策!“ 赵天岡还是站着不动! “你真不过来?“小胖子下着最后通牒。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赵天岡在自己的阴兵面前,自觉不能在这小童子面前丢了威风,骑着马上,依旧不肯动。 小胖子被他气得牙痒痒,蹦回到广目跟前道:“既然他不信,那姐夫你就弄死他们得了,凤初守也不拦着了!“ 广目有些不悦,这翻言语,就好像他是这小家伙的打手一般,他何曾听别人命令行事过? 不过转念想到他叫自己一声姐夫,心头竟有些满足,当即就召唤出灵莲控在手掌之上,伴随着灵花而来的灵光在地狱入口十分夺目,闪得这些常年不见天日的阴兵直呼眼疼,不得不低头遮挡。 赵天岡见状,心叫不好,看来广目真就要动手了! 凤初守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你来是不来?“ 赵天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些在姜无重面前弱不禁风的阴兵,咬咬牙,从马上下来,来到凤初守面前。 小胖子终于满足了,站在原地挺直了腰杆。等到对方靠近,就一跃到了人家的肩膀上,吓得赵天岡差点就拔武器了! “莫慌!“小胖子拍拍他肩膀,附在耳边用彼此才听得见的音量说了些什么,赵天岡脸色大变,看待小胖子的眼神也多了些什么。 阴兵们不知自家将军都听了什么,也不敢问,站在后头听令。 赵天岡听完凤初守的话之后,当即就回头对众阴兵道:“开地狱之门,本将要亲自护送--“他目光是看着凤初守的,停顿了一下,像是忌讳什么,继续道:“本将要亲自护送姜师祖前往无妄之海!“ 守狱大将军都发话了。谁敢再拦着? 于是乎,地狱大门大开,任由姜无重与凤初守进出。 行在通往最底下十八层地狱的罪人路上,小胖子回到姜无重肩膀上,他们二人谁也没再提,但都心照不宣。 其实,小胖子直接对赵天岡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地书,怕他不信,小胖子还连带提了一件赵天岡的秘密,这个秘密,这三界之中,也只有本人自己知道了。所以,赵天岡不得不信。 被阴司寻了几十年的地书,竟出现在他的地方,他放他们入地狱,当然不能说是不战而败,而是立了头功,到时不管是东岳还是北阴,都应该奖赏他才对! 他领着他们往下走,像凤秋葵来时,穿过一层层被业力围绕的地狱,很快就来到了无妄之海的入口。 那些大帝神君、五方鬼帝正在海口高处,观无妄之海中的业力,已经整整一日过去了,业力依旧没有丝毫减少。 王真人一袭红色法袍,站在高处幸灾乐祸的说:“无妄之海那般大,凤秋葵应还未找到中心,便死在了半路上了,依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她肯定出不来了!“ “你放屁!“王真人声音刚落,从远处传来一童子的声音,惊得入海口的一众鬼帝一齐回头看去,便见一小胖童子骑在一白袍仙男肩膀上,疾步朝这边来,与他们一道来的,还有地狱大将赵天岡。 赵天岡不敢懈怠,赶紧上前一一拜见了在此的各位神君鬼帝。 王真人自然看见了来者是姜无重,瞧这小胖童子骑在他肩膀上,大概猜到了是谁,试探性的问:“是你--方才在说话?“ 凤初守站在广目的肩上,叉着腰,气势很足的回答:“正是凤初守说你放屁!!“ 王真人的神色有细微变化,心头也已确定,这童子便是他们在阴间寻了多年的地书神君。 而东岳与北阴也一眼便认了出来,他们几乎同时从高处的焦石上飞下,来到凤初守面前行阴司的参阅之礼。 “见过地书神君!“ 从前数万年,地书在仙台上受阴司供奉,虽未化灵出现,但是阴司至高无上的圣物,如今他化出灵身,那便是比东岳和北阴还要高一等的神君! 当然,这仅仅是虚名,至于这二位大帝到底是否将他放在比自己还高一等的神君位置上,那得看他们实际是如何做的。 不过,凤初守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被这群鬼帝尊敬祭拜的感觉。 其他五方鬼帝见二位大帝都上前来行礼了,也纷纷跟着上前,他们为五方鬼帝,地位自然比不得东岳北阴,所以要行跪拜大礼。 于是,便见这些身穿各色法袍,手拿各种阴司至上法器的鬼帝们跪在入海口,齐声道:“拜见地书神君!!“ “拜什么见?你们这群王八蛋儿!“小胖子一来,就忍不住大骂,还用上了他在阳间学到的,杀伤力最强的形容词! 王八蛋儿!! 众鬼帝面面相窥,不明白自己做了何事,竟被地书神君如此辱骂,实在冤枉之极的模样。 小胖子看他们这一个个茫然无措的样子,就更是生气,指着东岳先说道:“我在仙台上睡觉,你天天给我念咒说道,说了几千年,本尊就想耳根子清闲些,才从仙台上下来,你到处派人寻我,寻我做什么?让我回仙台上继续听你说道吗?“ 东岳好歹这万年来,都是阴司的一把手,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数落过,那皆雪白的眉眼也生了几分惊愕之色,不过还是全盘接受了,他俯了俯身,温言道:“原来神君不喜听东岳说道,那不说便罢了,神君又何故一声不吭,便擅自从仙台上下来??“ “怎么?本尊从仙台上下来是擅自?你们整日能在阴间各处飞,就本尊必须天天留在仙台上?凭什么?“ 北阴一听,正好插过话来说:“地书神君乃三界圣物,既有神灵之智,整日都留在仙台上,确实枯乏得很!我北阴地宫中栖息着阴间各色稀有灵兽,且地宫位于隗海之边,奎山之巅,好玩得很,神君日后可居在我北阴地宫之中??“ 话还没说话,凤初守抢过话来说:“你北阴地宫里那些稀有灵兽,你觉得本尊在阴间几万年,还没看够吗?本尊都看吐了,你不说,本尊还想缓缓,数年前风云城刚建成。那王真人打着进城捉罪魂的名头,数万阴兵压城,丝毫不顾忌城中无主之魂的生死,他是你坐下幕僚,长出没你地宫之内,他也为那些稀奇灵兽去的吗?“ 北阴脸色一暗,本想看东岳笑话,却未想到,东岳念咒说道不过是小事,问罪他这一件,才是大事! 王真人一看北阴大帝因为自己受了责骂,赶紧出来解释道:“我那次行事确实鲁莽了些,但这也与当时那罪魂凤秋葵激怒,拖不了干系!“ 凤初守嘲意一笑,“你一堂堂阴司的西方鬼帝,领着十万阴兵,随随便便就被一小女子给激怒,就要拿全城无主之魂的性命?能耐呀!“ 王真人神色一变,不曾想到这地书如此巧舌能辩,关键他还不敢造次,只得陪着笑脸说:“那不就是吓吓她吗,我本未真要攻城,我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可得了吧,你就是个王八蛋,你们这群皆是王八蛋,整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背地为了得到我,机关算尽,又何曾真的在乎过这阴间那些小小亡人?若你们真的在意,就不会在下面打了这么多年,若非无妄之海的业力加重,就快要火烧你们屁股,这一仗你们会停吗?不但不停,至于我在何处,对于你们来说,也并不重要,你们在乎的是什么?是这阴司的第一至尊宝!是毒霸阴间的权利!你们总道世人凉薄,你们这些鬼也不逊色呢,王八蛋儿。这回更讨厌,竟为了逼我回来,将我姐扔进无妄之海,你们这群王八蛋,啊呸--“小胖子不解气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 东岳赶紧上前解释道:“是凤秋葵自愿进入无妄之海的,我们并没有逼迫她,行她不愿之事!“ “你们没有逼迫?“小胖子质问道:“将她奶奶的魂命以要挟,有还是没有?“ 东岳面色不改,毅然道:“阴人凤复还生前作恶多端,罪名已在阎王殿中宣判,她本人对魂斩之刑也毫无怨言,何来我们以她的魂命要挟?“ “她即便在阳间行了恶事,但在十殿阎王殿中,也从无直接就送至十八层地狱受魂斩之刑的先例,你们可以冠冕堂皇的在阎王殿里做手脚,休到本尊面前装仁慈,你们都是群什么王八蛋儿,本尊知道得清清楚楚!“小胖子一口一个王八蛋,丝毫不解气。 “好了!“可能是被他口水溅了一脸,广目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责怪的语气说:“你与这群鬼毛说这般多作甚,让他们将路让开,别挡道!“ 东岳方才就见了他,只是因地书来了,所以还未来得及与他说话,现下听其言。出声问道:“千济君是要入无妄之海吗?“ 广目最恨别人提到千济这个名字,不过来时已答应了凤初守,要假装成千济,也就没表露出任何不适,他高冷地从后面走上来,反问:“入无妄,不是你等最想看到的吗?“ 无妄之海的业力高涨,为了减轻业力,唯有大修行者进入海之中心,吸纳业力才可消减业火,而这整个阴间能及大乘修行者的,也大约不过两个,正是东岳与北阴! 可是,他们在数年前的相斗中也在保存实力,又怎会自己主动进入无妄之海去消减业力呢?于是,他们将主意打到了阴间之外,那在阳间才现世不久的大乘修行者姜无重身上! 广目可绕不得弯子,见东岳不说话,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其实你们让她进入无妄之海,根本就没相信过,她可以真的消减无妄之海!“ 如果他今日不来,凤秋葵必得死在里面! “第二次了!“广目目光像融进了冰川里,竟比这地狱的十八层还令人寒颤:“若她真有何三长两短,你们整个阴司,都休想安宁!“ “你好大的口气!“也不知后面是谁,不时姜无重,这么冒了一句。 广目眸光往那边扫了一眼,不再多说什么,他张开手掌心,灵花在手心中出现。 东岳与北阴都下意识的去观察他灵花的颜色,发现已有两色,则便是说,他此时已有了两道神魂。 王真人这时悄悄到北阴跟前说:“若我的消息不错,前段时间他该是与太阴山的陈问道斗了法,神魂受损,不该如此快就能唤出灵莲啊!“ 广目耳朵极灵,他笑道:“说起来,本尊需得感谢一下杜子仁,有了他的回元地丹,今日本尊才能到此!“ 杜子仁面色大变,当场否认道:“不可能,我的回元丹藏得十分隐秘,你不可能找得到!“ 凤初守轻咳了一声,先前还怕别人觉得他行了偷鸡摸狗之事被阴司鬼帝们嘲笑,此番是觉骂他们王八蛋实在不解气,特意强调:“他不知道,凤初守知道啊,不仅知道你杜子仁的回元丹,我还知道东岳神元,北阴的道骨在何处,你们这群王八蛋,今日若是我姐在无妄之海出了事儿,本尊便将你们这些要命的东西,号告整个阴间!“ 北阴东岳的脸都被气绿了,再不敢多说半句话! 凤初守见这些惹人厌的家伙终于闭嘴了,特别得意地给广目使了个眼色:瞧见了吗?凤初守早说过,自己老有用处了! “本尊就要入无妄,小东西,你且到一边儿去!“ 小胖子问道:“你看不起我凤初守?“ “无妄之海中皆是业力,你这小灵身,哪儿经受得起?“ “本就是凤初守要回来救她,这般到了入口,你却要抛下我自己去抢功劳,好感动姐姐,是与不是?“ 听到小胖子这揣测话,广目直觉好笑,“本尊何须与你抢什么功劳,不过是怕你到时在里头被烧焦了,那是要救她还是管你?“ “谁要你管?“凤初守强调道:“我好歹还是地书神尊,与你们打架是逊那么一点儿色,但我经烧,我不用你管!“ 说完,怕后面那些鬼帝拦着他,他竟一头就载进了无妄之海的汹汹业火之中。 “神尊--“东岳与北阴只晓得地书神尊贪玩好耍,却未想到,他竟会自己冲进无妄之海去救凤秋葵,想拦,已然拦不住了! 广目见小胖子已进去了,他倒不急着入海了,而是站在入海口对东岳北阴说:“你们是地书神君入了无妄之海,也是为着消减业力去的,你东岳与北阴作为阴司两大神君,让一小孩儿和弱女子去海里消减业火,你们同为大修行者站入口站着看戏?也不怕传出去三界耻笑?“ 东岳极会做人,他上前拱手附和道:“千济君说得极是,地书神君为了消减业火,亲自入无妄之海,我东岳又岂能坐视不管?“ 说完,他袍袖一挥,身上的法袍跟着一变,变成一身金甲,头上发冠也变成了金盔,欲要入海去。 北阴一看东岳竟要主动入海,心头自然知道是为哪般,不就是想趁此机会,感化地书,让其跟着他回地山仙台吗?既然你入得,我北阴又有何入不得呢? 他大义凛然道:“消减业火,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北阴愿紧随地书大人,入海为阴间众灵消减这场浩劫!“ “北阴大帝好气魄!“ “可是是东岳大帝先决定要入海的!“ “??“ 广目懒得看他们阴司为争权夺利斗口角,他转身就迈入了无妄之海中。 秋葵已在无妄之海中行了两日,她的聚魂露早已减低儿,实在受不了业火的焚烧,她不得不吃了两颗凝元地丹保命,她看着从北鬼帝那得来的业力灯,灯火一直与这业火一样,是绿色的,想必,她离无妄之海的中心还远着,身心的痛苦,使她感到了一丝绝望。 这无妄之海啊,无边又无际,真的有中心吗? “该不会是东岳那小子专门蒙骗我来这儿吧?“ 她心里突然有个念头,她就要死在这无妄了! 若她死了,作为姜无重的心魄,也死了,那么姜无重呢? 她不敢想,于是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走了半日,她实在受不了了,摸出最后一粒凝元地丹,此刻,她若不吃了这颗地丹,她恐怕就要死了,但若此时就吃了,她在这无妄之海之中,也离死不远了! 想了想,她一口吞了凝元地丹。精神又回来了些,又坚持着往前走。 烈火烧啊烧,最先开始,除了绿色的业火,什么都没有,但渐渐的,她感觉到周围的景物变了,焦土之上,似有座城池,只不过城池外,有兵马的声音传来,她回头,看见千军万马朝她的方向奔腾而来。她面色大变,铁骑压拢,她下意识地捂着头往下一顿,这些千军万马从她身边穿过去,并看不见她似的,而是冲向前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利器插进肉躯,鲜血喷洒,这一幕竟让秋葵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以为她当真来到了这被屠杀的城池之中,她想去救那些无辜的百姓,可是铁骑无情,所到之处,只剩下尸体和血流成河?? 而这一幕还未看完。前方又飞来一群群大雁,它们像是患了什么瘟疫,集体坠落在地上,大雁的尸体密密麻麻叠起,数以万计,与那些尸体一样,他们也是这世间渺小的生命啊,这时,有穿着一身红袍的人手里拿着一个血碗念道:“以血祭天,唯我独尊!“ 以血祭天,唯我独尊! 那人转眼间,换了一身黑色龙袍,坐在九五之尊的龙椅之上,对众臣说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一幕过去,她又看到熟悉的画面,第一层地狱饥饿、第二层地狱疾病、第三层地狱断脚断手,第四层地狱挖眼割舌,第五层地狱剔骨断筋?? 十八层地狱,层层罪恶血腥,可比十八层地狱更残酷的地方,在这之上,那些玩弄着权术却代表着正义的神尊们,又何尝不是这场恶的盛宴缔造者? 黑暗侵袭,秋葵身处火海之中,却浑身冰寒,她看到这一幕幕,才恍然意识到,这些都并非正在发生的,而是存在无妄之海中的业力,这些业力,源自于这千万年来,阴阳两间所有人魂的恶的堆积,她再低头看业力灯,发现灯火变成了红色! “我终于到了无妄之海的中心??“秋葵心里不知是开心还是什么,她颓然跪在火海之中,好难受,她感觉自己就要死去。 “呼呼--“有风吹过,清亮的。牵起她的头发。 她突然就感觉不到正在被烈火焚烧了,只感觉微风吹得自己很舒服,有个声音还对她说:“凤秋葵,你看呀,不管是阳间还是阴间,恶总是无处不在,你苦苦挣扎,做再多,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心想,是啊,她做了那么多,不还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不好不了吗?最后,爷爷奶奶都死在了自己面前! “你知道你爷爷余少柏如何死的吗?“那个声音在问她。 秋葵只觉这声音分外熟悉。回头一看,竟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 是她在对自己说:“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在你看到那黑衣下罩着的是奶奶时,你就知道,爷爷是奶奶杀的,至于为什么,你也很清楚,你不说,不提,你甚至都不敢想,因为我们最敬重的奶奶,谋划了这一切,爷爷从来就不是奶奶的同谋,他不过与杜牛一样,是这场阴谋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们的奶奶为了达到目的,任意杀害无辜之人!“ “你别说了!“秋葵将耳朵捂住,不想听下去。 另一个自己便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的手从耳朵上拿下来,喊道她的名字说:“凤秋葵,别自欺欺人了,这个世界,连奶奶都是恶人,你又凭什么去做好人,也许我们凤家,本身就像世人口中说的那样,不过是邪魔外道罢了!“ 秋葵听着,心里特别痛苦,她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来反驳另一个自己。 “凤秋葵,难过吗?我最懂你了,你骗不了我的,其实你早就累了,对吗?“那个自己将她揽入怀里,轻声说:“累了,我们就留在这里,以后,谁也无法伤害我们了!“ 秋葵点点头,正要答应,但她突然听到一个男人在喊自己。 “秋葵??“ 她回头,看见姜无重穿着一身白袍缓缓朝自己走来,接着,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说:“秋葵,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那个抱着她的自己也伸手抓住她,并告诉她:“别信他,他是不存在这里的,他只是存在于你心神中的一道执念而已,他是假的!“ “秋葵,把手给我!“姜无重朝她近了一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2:没事 她听到自己说,面前的姜无重只是她心神里的一道执念,她便忍不住多看两眼。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因为她已许久没看过他了,他眉眼中充满了对她的担心,她张了张口,想告诉姜无重说,她好累啊,可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方说:“你还相信我吗?“ 她缓缓闭上眼睛,沉声回答:“信!“ 在她说出信这个字时,原本属于无妄之海的业力正在逐渐被她的赤魔眼吸噬,周围的业火逐渐变小了! 她只感受到那属于这片无妄的力量,在不断填满她的灵魂,使她浑身发着赤光。 远处的凤初守看到这翠绿的业火之中,有一点红光,它如黑暗夜空中,独自守候的星一眼便见。 “姐姐--“凤初守喊着,开始快速往那边跑,因为它是地书神君,所以业火对他暂时没有太大的伤害,等他赶到时,立即就意识到一点,秋葵因赤魔眼的原因,停不下来了。那些业力正在吞噬她的灵魂! “快停下!“小胖子跑过去,伸手抓住秋葵的肩膀时,被她伸手一掀,小胖身体直接飞了出去,滚落在刚刚减弱了业火的焦土上。 “凤秋葵!快停下!“小胖子十分清楚,此时情况危急,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她继续吸噬业力,于是他站起来,双手在身前运法,平日里他极少动手,所以这副矮胖的灵身一旦施起法来,显得特别的滑稽。 他施法向秋葵。可正沉默在业力之中的秋葵早就分不清谁是谁,她感觉到有力量朝自己而来,发了狠地朝凤初守这边袭来。 只见她手心里抛出两根长长的链条,链条占了她的魔气,呈出赤焰之色。 “糟了,是万魂链!“小胖子眼中出现惊恐,之前一直想要参悟这万魂链却不能,此时她失去了理智时,竟被她掌握了! 魂链朝他飞过来,他赶紧躲开,但秋葵已盯住了她,径直朝他走来。魂链也如蛇一般,小胖子转弯,魂链也转弯,紧追不舍。 “啊,姐姐,快醒醒啊,我是凤初守啊!“小胖子呐喊道。 可秋葵哪儿能将他认出来,一直追着他,攻势很猛。 “一边儿去!“广目赶到,拧起凤初守就往旁边一扔,他一手接住秋葵的万魂链,另只手唤出灵莲,运其中力量于酝酿,二人之间,牵系着这条魂链,互相制衡,谁也不肯让。 这时,东岳与北阴也赶到了,他们从半空中落下来,目光中全是对秋葵的警惕。 “她已入魔!“北阴说道,手中的拂尘一扶,似要动手。 他们在入海口便已说过,若风秋葵受不住业力走火入魔,他们便要替天行道。 凤初守窥见他的动机,立即上前来展开双手阻拦道:“你个王八蛋休想动我姐!“ “地书神君,凤秋葵生有赤魔眼,这无妄之海中的业力强大,入魔者便该尘封于此!“北阴企图说服凤初守,东岳却没有说话,他目光仔细观着广目那头,暂时还不想动手。 “地书神君快让开,此时她被牵制住了??“ “闭嘴!“凤初守任然挡在前方。 北阴面上无奈,但却想趁此机会除掉秋葵,于是他趁凤初守不备,飞身而起,朝正被广目锁住的秋葵头顶袭去。 广目感到来自北阴的力量由上而下袭来,眸中也生出怒火,他扔灵莲一挡,那力量在空中溃散。 “轰“地一声,他们的力量碰撞而来的灵光在无妄之海上空绽放,连远在入海口的纣阴等人都看见了! 凤初守不禁大骂道:“北阴你这个王八蛋,快住手!“ 骂完,他奋力跑过去,抱住北阴的大腿就是一口。 “呃--“北阴吃痛的皱了皱眉,欲将小胖子甩开时,东岳问道:“北阴,你想作甚?那可是地书神君!“ 北阴于是忍了,不能再对凤秋葵动手,只好低头劝说道:“地书神君,你该比我们都清楚,入魔者不可救!“ 凤初守听到这一句,嘴里咬得更用力,北阴只好不再劝说。 那边,广目收回灵花在手心里,他知道秋葵被业力影响,唤醒了赤魔眼,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于是他任由秋葵将魂链层层缠住自己的身体,在离他越来越近时,他闭目驭灵莲飞向空中吸噬秋葵身上的业力。 那些业力顺着魂链穿着他的灵魂,他原本白皙如仙的面容呈现出墨绿色,那身上的仙气也沾染上的业力而黯淡了?? “他竟然??“东岳眼中露出一丝吃惊,想当年,姜无重面对凤云烟时,也未曾做过这样的事。 当业力被广目吸噬以后,秋葵的神智逐渐清醒,万魂链从她手心里消失,她的身体跪倒在焦土上;抬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方,只是他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层黑气,她立即意识到那是魔气,是从她身体而来的魔气。 广目吸噬她身上的业力,消耗颇大,下一刻,他双脚一软,身体颓然朝焦土上倒去。 “无重!“秋葵迅速跑过去,赶在他到底前抱住他的身体,她在这片无妄之海中意识模糊,她还以为眼前的,只是存在于她心神中的一道执念。 广目无力的睁开眼睛,虚弱地问:“你唤我什么?“ “无重??“ 广目叹了一口气,随后闭上了眸子,晕死了过去。 “无重?“秋葵摇了摇他的身体,转头一看。东岳走了过来,站在近处,打量着秋葵与广目。 他在观,刚刚原本已入魔的秋葵,竟在被广目吸噬了身上的业力以后,便恢复了正常。 “这双赤魔眼竟不能影响你!“东岳叹道:“或许,这便是心魄的力量吧!“ 凤初守咬北阴这一口,终于松了口,北阴不好说什么,还关心的拂袖问道:“地书神君,您的嘴无事吧?“ “怎么能没事,你这腿是什么做的?咬得凤初守嘴疼!“ “谁让你咬那般久不松口呢!“北阴笑了笑,目光也往秋葵他们这边看来。 凤初守大声道:“无妄之海的业力消减了,业火也变小了,我姐姐做到了,你们也该兑现承诺了!!“ 北阴与东岳相视一眼,他们心里皆有各自的算盘,因互相忌惮,才来到了这里。 但他们都没想到,凤秋葵仅以区区之力,真让无妄之海的业火减小了,这就说明,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东岳道:“业火确实变小了!“ 凤秋葵此刻才发现,东岳与北阴是真的存在,而非无妄之海中的业力生成,她立即低头看去,怀里抱的人是??广目? 原来是广目救了自己,她心里涌满各种复杂的情绪,对那只在她心神中出现的姜无重,还有这为了她,险些将自己搭进去的广目。 凤初守赶紧出来道:“东岳,你答应过我姐的,只要她消减了无妄之海的业力,凤复还的魂斩之刑便免了!“ 东岳拱手回答:“能渡无妄,是乃大功德者。凤秋葵,这是你应得的!“ 东岳都这般说了,北阴就算还有说辞,也不敢当着地书的面讲出来,于是就站在一旁没说话。 于是他们一行便从无妄之海出了来,那些鬼帝阴官还在入海口等着,他们一上岸,全都围上来。 “恭祝二位大帝成功消减无妄业力!“ 秋葵贼抱着广目坐在入海口,她伸手将他额上的乱发理顺,又帮他整了整身上的袍子,小声说:“对不起,没有认出你来??“ 广目并听不见她的话,他身上还沾染着那业力之气。 她明明记得,他们在阳间时,他就因为斗法受了伤,如何又能到阴间,还入了无妄之海来救自己啊? “凤秋葵!“东岳单独走过来,轻声唤道。 她抬头看过去,东岳从袖子中拿出一颗丹药递给她说:“此乃回神丸,许能帮他恢复心神。“ 秋葵接过来,心想他作为堂堂阴司大帝,当着这么多鬼帝阴官的面,应该不会对广目下毒吧,便将丹药喂广目吃下。没多久,广目便睁开了眼。 “你醒啦!“秋葵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广目最后的意识里,只记得秋葵当自己是姜无重了,此时见到她眼中的欣喜,便也觉得,她是为了姜无重,所以眸中无神,轻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凤初守见他醒了,赶紧跳过来,趴在他肩膀上,小声问道:“你还行不行?“ 广目眸光凌厉,摊手驭出灵莲在手中,势头并不弱,想来无妄之海中的业力对他影响并不深。 “既然已成功地消减了无妄之海的业力,凤秋葵,你们也可以回去了!“东岳对她讲道。 秋葵也不愿在阴间多留,她向东岳与北阴二帝拜了拜,准备告别,目光扫到凤初守的时候,心里紧了一下。 “初守弟弟??“ 凤初守从广目肩膀上跃下来,垂头丧气地说:“能看到你平安从无妄之海中出来,我这一趟也未白跑了!“ “地书神君,你已缺未数年,是时候回去仙台上了!“东岳不失恭敬地样子。 小胖子这回很清楚,无论如何这回他的逃不了了,于是就认命般叹了口气。 秋葵心头十分难过,她比谁都清楚,小胖子多么想留在阳间,但却因为她,不得不回去他最讨厌的仙台之上。 “回去仙台上可以!“凤初守说:“但我已在阳间化出肉身,十分不易,我得回去过了阳间历十五再回仙台,你们若不放心,北阴或东岳,都可随我一起上去。“ 东岳与北阴的神色都露出为难,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当场拒绝。 小胖子就看清楚这一点,他强调道:“过十五也就几天,去阳间眨眨眼就过去了,我只要将我的肉身找个宝地安放起来便好!“ 秋葵也开口请求道:“就三天,待我们帮弟弟找到存放肉身之地,必定回来!“ 北阴顾虑的说:“地书神君,仙台已空数十年之久,你一日不归,阴间一日难安呐!“ “都已经空了数十年之久了,也不多这三年嘛!“凤初守强调道。 却是东岳不知思量了什么,开口道:“既然地书神君已在阳间化身,凡事有始有终,回去安排好肉身也是必要的,这样吧,纣阴,你随地书神君去阳间,务必在三年后,将神君安全带回来!“ 众所周知,纣阴是东岳旗下一员大将,他手持虎头阴兵令,就算去了阳间,虎头令一摇也可立即招阴兵十万,谁敢小看呢。 纣阴上前听令,凤初守开心地调到东岳肩膀上说:“还是你最为懂事,本尊这回记得你的好了!“ 北阴面色暗沉,他本想借此次地书回归,以东岳看护不利为由,将地书请到他的北阴地宫去,他与下面的两方鬼帝都已商量好了说辞,没想到东岳技高一筹,竟答应了地书再回阳间三日的要求,因为此事事关地书的肉身,若是他此时出声反对,无疑会惹恼地书,于是他只能闷闷地吃了这哑巴亏! 河仙村三更,秋葵在屋中醒来,守着魂灯的卫临渊正在打盹,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他伸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 “哥??“ “小秋葵!“世子爷听到声音醒过来,十分兴奋的问:“你终于醒啦,有没有烧着哪儿?“ 秋葵摇摇头,看向地面的软垫上,见广目与凤初守都盘腿坐在那,还没有醒。 “他们怎么还未醒?“她记得从地狱出来,东岳是一起送他们上了通阳道的啊,按理说,他们两个应该早她一步回来才是。 她于是从床上下来,走出院子,便见到外面为她奶奶和爷爷撘的灵棚,她这才想起,自己虽去了阴间数日,但在阳间却才过几个时辰。 “秋葵,那小神仙醒了!“从她后面出来的卫临渊告诉她。 小神仙是指的凤初守,秋葵立即回屋去找,见这家伙正在伸展自己的胳膊,好像去无妄之海大干了一番的是他似的。 “初守,你看见广目了吗?“秋葵问道。 “不是一起回来的吗?“凤初守不耐烦地瞄了一眼旁边,见纣阴穿着一身黑袍子站在阴影里,他脸色一暗,说道:“你站在那不声不响的,跟鬼似的!“ 纣阴一脸正经的说:“我就是鬼!“ “来了阳间,你能不能有个人的样子,你看看我!“小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纣阴回答:“我本就是鬼,如何能有人的样子?“ “罢了,那业火烧得我腰酸背痛的,凤初守要睡一觉!“说完,他便朝那床上一躺,纣阴是被派上来保护他的,也就往旁边一站。 秋葵念及她与纣阴也挺熟络了,关心的问道:“纣阴兄,你要不也躺一会儿?“ “我不累!“纣阴不苟言笑地回答。 而趴在床上的凤初守已开始在打呼噜了! “噗嗤--噗嗤--“ 卫临渊这时才意识到什么,一脸好奇地问:“小秋葵,你们这回从下面带上来的,是上回我们在静宁寺与他打过架的那只鬼?“ 世子爷记性可贼好,他可没忘,他当时险些被纣阴给打死了! 秋葵尴尬地笑了笑点头回答:“正是,不过他这回不是来与我们打架的!“ “哦??“世子爷特别强调一句:“就算打架,小爷也不怕他!“ 秋葵生怕她哥说了什么冲撞了纣阴,便拉着这厮从房间里出了来,他们去灵堂上香。 她跪在棺材面前,各磕了三个头,想到奶奶此时已从十八层地狱出来,不必再受魂斩之刑,她心里稍稍安慰了些。 这回回来得冲忙,未去见爷爷一面,她心想着。下次下去的时候,再去看爷爷,最好能亲自送他上轮回路。 后来,她守到天亮,也未见广目醒过来,心里开始着急了! 宋双喜问道:“神女姐姐,为何你与凤初守都回了,却唯独我家仙主未回?“ 卫临渊猜测道:“还不会是他被留在阴间了吧?“ 秋葵摇头说:“不可能,我记得他与我们一起上了通阳道的!“ 只是那一路,她都不曾听广目说一句话。 凤初守睡了半宿,醒过来就听见他们说这事儿,伸了一个懒腰说:“没回来就没回来呗。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听他如此说,像是没有什么事儿,秋葵放下心,便一心都扑在丧事上。 因为河仙村的事儿都处理完了,按理说,棺材应该要停七日的,但因为余少柏与凤复还的魂都已入了阴间,停七日已没有必要,当日,他们便将棺材送上东山入了葬。 下葬这日,余满昌出面来。因为岳千筑走了,老头子唯恐秋葵将仇火撒在村人身上,特地前来对她说:“你爷爷也死了,这村子里再没有你牵挂的人了,你也该走了!“ 秋葵穿着一身孝服,亲手盖上最后一捧黄土以后,起身对老头子道:“你放心,我不会对村子里人做什么,丧事办完了,我们就离开村子!“ 余满昌听后,松了口气。 在回去的路上,秋葵一个人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后面,细细回想发生在河仙村的这些事。 从前,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与奶奶相依为命,后来才发现,她还有爷爷和父亲! 奶奶死了,爷爷死了,她爹?? 一想到这个,她双手就下意识握拳,凤云烟已成功用她母亲的尸体复活了,未来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从此以后,这世上不止有她一个走阴人,还有凤云烟。 凤云烟此时去向了何处,不得而知,但她们注定将是仇人,她甚至可以料想到,在未来的某一日,她会与凤云烟或者她的亲生父亲,有一场大战。 而就凭她此时的修为,是断然不可能斗得过他们的,所以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般走着走着,她竟未往村子的方向走,而是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正是日暮之时。近冬的落阳,在江面那头,沉浮只在一线之间。 江上有风,她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抬眼时,却看到远处江岸的大石上,坐着一个人,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立即跑过去喊道:“广目?“ 广目并非肉身在此,他神魂从阴间回来以后,并未归体。而是一直在附近飘荡。 听到秋葵的声音,他没有回头,目光深远的望着远方的江面说:“本尊一直想取代姜无重存在于这个世上,可是现在却厌烦了与他拥有相同的容貌??“ “这便是你没回去肉身的原因吗?“秋葵不解的问。 “凤秋葵,你恨本尊吗?“ 秋葵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 “如果没有本尊,姜无重就还是姜无重,你们可以一直一起,因为本尊的出现,让你不得不面对着我!“ 你恨我吧? 秋葵皱着眉,她自己也这般以为的,特别是最开始,广目用残暴的方式对待那些弱小,肆意宣泄他对世人的仇恨时,她恨他,恨不得他赶紧死去,这样她的姜无重便可以回来了! 可后来,当她看到,他为一壶桂花茶沉迷的样子、为从未感受到的感觉越来越像个人的时候,她对广目的感觉也好像变了! 她不再恨他,特别是在他出手救自己深受重伤时,她已将他当成了如卫临渊与大胡子他们一样的亲人。 只是这些,她从来未说出口过,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我们回去吧,你久不回去,双喜那丫头可担心了!“秋葵笑着劝说道。 “那丫头担心?“ “嗯!“ “见你没醒过来,便一刻不停的守着你!“秋葵强调道。 “那你呢?“那头仙爷问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她这边。 秋葵如实回答:“我比较忙,我爷爷奶奶他们下葬了,我才??“ “我知道!“广目转过头去,不想听她讲完。 “知道什么?“秋葵缺心眼地问。 “本尊无需任何人担心!“广目强调,他起身从巨石上飞下来,自顾自地往前走。 秋葵瞧他也不等自己,便追上去问道:“你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没有!“ “那你为何不笑?“ 广目停下来,拿眼诧异地看着她。 “你在下面没事儿吧?“秋葵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想问个清楚。 “我有事,你会难过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3:重拾信念 我有事,你会难过吗? 秋葵愣住,她对这个问题没有深想过,所以回答起来,稍微慢了些。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对方便以为,她不过是回答不上,冷笑一声,“既不会难过,又何须多问呢。“ 于是,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村子里,天已渐黑,秋葵刚走到破败的大门前,便看见有个消瘦的影子站在门下,她神色一变,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鞭子,这时才想起,那鞭子已被凤云烟毁了,于是她将赵衾帛请了出来,问道:“衾帛君,前方那物,可是炼化灵?“ 炼化灵是由许多生魂炼化而来,它没有自己特有的面貌,开心时,可以是天真烂漫小孩模样,愤怒时,也可以尖牙利齿恶鬼像,是通过人为而炼化来的妖,战力很强。十分凶悍,前一日它可没少出力,差点就让岳千筑那挨千刀的老东西折在手里了,只可惜,凤复还终究没有斗过凤云烟,失了自己女儿的尸首,自己也命断于此。 秋葵虽认得这只炼化妖,但对其并不熟悉,不明白此时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时不敢贸然上前。 赵衾帛观了片刻,猜测道:“我觉得它是专程来见你的,不如上去看看!“ 有了对方的鼓励,秋葵也硬着头皮上前。 炼化妖就站在残破的断墙下,此时它的小孩模样。一张小脸红红的,有些胆怯的模样。 秋葵本是要厉声质问它来此作甚,见它这副模样,又想到前两次它还救了自己,便沉声说:“我奶奶已入阴司,想必你已知道了!“ 炼化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它慢慢朝秋葵走来,手里拿着何物,递给她。 秋葵迟疑了一下,见那只是一个荷包,便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荷包里装着的是人的头发。白的、黑的、长的、粗的、短的细的,这是炼化这只妖所用的生魂生前所有。 “从前奶奶说,养鬼拾骨,炼妖摘发,原来是如此!“她心头感叹,与奶奶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八年,却从不曾认识真正的她,而今,她与奶奶此生的缘分,算是终了! 赵衾帛在旁温声与她说:“这装着亡人发的荷包是它的魂袋吧,它将此交予你,想来是想认你做主!“ 奶奶已死,她生前所豢养的灵物她见过两只,另外一只已在昨日之后,不见了踪影,而这只却主动到了她面前,奉上了自己的魂袋。 秋葵皱了皱眉,为难地说:“奶奶生前以生魂为食炼化你,我凤秋葵却不会行这条路,没有生魂给你,更不会害人,你跟了我,有何意义?“ 炼化妖一听到她如此说,似乎有些着急,它张了张嘴,用很迟钝的语调说:“我不吃??我??“ 赵衾帛见它说话吃力,便帮它解释道:“看来它是受了你奶奶生前的托付,也算是非常忠心的灵,为了能跟着你,它宁可放弃生魂!“ “当真吗?“秋葵问道,似改了主意。 老实说,她身边现在已有四只鬼,数乞死婆最为能打,但这老太婆乖张不听话,有自己的心思,只给了她一年期限,若这一年之内,她还不能及乌章,便会离她而去,她不知道一年后自己是怎样的,但若能得这只炼化灵,无疑是如虎添翼,她未来对付岳慕云与凤云烟时,一定能帮她大忙。 炼化妖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秋葵的,她不知何意,又转头看赵衾帛。 “她要你的发血为祭!“ 要建立主灵之间的关系,多以血为祭,一起用上发血的确实少见,秋葵也没迟疑,她取出随身的一个小瓷瓶,瓶内装着她的血,这样也可免她每次需要用血时都要划自己一刀。 她将血和发皆入魂袋之中,问道:“从前,我奶奶都叫你什么名字?“ 不管是人是鬼,总有出处,不管走到哪儿,这名字都是万灵所存在的依凭。 炼化妖开口回答:“葵安??“ 秋葵心里紧了一下,嘴里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葵安,葵安??奶奶是希望我能平安吧?“她从魂袋之中找到一张留有奶奶字迹的纸,纸上写着炼化灵葵安的生成日月,竟是她出生的次年,也便是说,奶奶当时便开始做着要与岳慕云相斗的准备,她养着葵安十七年,而这十七年之中,秋葵却从不曾见过它,想来它一直在一个秋葵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保护着她。 “那以后我便也叫你葵安吧!“说着,她双手捧着葵安的魂袋,闭目默念了三遍凤家的寄灵咒,此礼算成了! 葵安往后的主人,便是她凤秋葵了! “葵安你听着,跟着我以后,我会给你立下三个规矩,第一,不可滥杀无辜;第二,不可再食生魂;第三,不可背弃灵主,若你违背此中任何一件,终将受我之弃,灵三魂灭,你可知道了?“她平日里与赵衾帛与红姑说话,总是轻言细语,此时却变得严厉起来,吓得葵安呆滞望着她。 没等到葵安的回答,秋葵又问了一遍:“你可知道了?葵安?“ 葵安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这才满意,摊开手在面前说:“进去吧,里面人多,别吓着他们!“ 葵安似有些委屈,它指了指赵衾帛,疑惑为何赵衾帛便可随意在秋葵身边显灵。 秋葵确实在这件事上有顾虑,毕竟葵安身上有妖气,从前皆是食人生魂而精进修为,若是被他人看见,一定归于邪灵,所以她才要先将它藏起来。待她放在身边多养些时日,让赵衾帛多念念佛经给它听,淡化了妖气后,自然能放出来了! 葵安也并非蠢笨的灵,见她未答,想来也猜到些,委屈地飞进魂袋之中了! 秋葵伸手抚摸了一下魂袋,随手放进自己的包里。 她回到家中时,卫临渊大步走出来叫她:“小秋葵,你跑哪儿去了,吃饭了,忙了一天,饿了吧?“ 吃饭?在河仙村的日子,不是爷爷做饭,就是她做,今日她也是忙得晕头转向的,没去想吃饭的事儿,就跟着卫临渊到了院子里面,见二夫几个大男人围在厨房里烧火做饭,也许是这几日频繁发生太多事了,特别是从无妄之海回来以后,她都麻木得如行尸走肉一般,办爷爷与奶奶的丧事、入葬?? 跪在奶奶坟前时,她感觉自己要与从前的人生告一段落了,未来,她再不是凤复还的孙女,而是她自己,一个人! 其实,她有血亲还活在这个世上,但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与那个人相认;是,他们是血亲,更是死仇,因为他们的出现,动摇了她曾经用命去捍卫的信仰,更毁掉了她一直在守护的人。 一整天,她都不让自己去想这些,只因为一想到这些,她就不得不去面对那个不够坚定的自己,就好像,她背叛了自己一样。 直到这一刻,她站在村宅的院墙下。久久凝望着厨房内,那些可爱又憨厚的大哥们忙前忙后的身影,她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奶奶为了保护她,成为了恶人,但奶奶从未教过她如何变成一个恶人,奶奶直到死,都希望她能坚守正道! 而她失去了一直保护她的奶奶和爷爷,但她还有身边这些,为了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哥哥,他们,便是她在世的亲人! “傻站着干嘛?天凉了,外头冷,我们进屋里去!“卫临渊催促道。 他可不知道,在这片刻时间内,他们的存在,给了秋葵多么大的希望。 秋葵冲他笑笑,他心头一紧:完了,我这妹子刚去了至亲,这是伤心过度啊,受了刺激啊! 他伸手拍了拍秋葵的肩膀,安慰道:“小秋葵,难过你就哭出来,哥肩膀给你靠!“ 他这一整天都在等秋葵哭,可秋葵直到将二老的棺材都埋土了,也没有流一滴泪,这大概就是哀莫大于心死。这可让这位爷担心坏了! “秋葵不想哭,我的眼泪,在阴间十八层地狱之下,见到奶奶时,就已经流光了,我办奶奶的生后事不哭,是因为我知道,奶奶不必受魂斩之刑,我渡无妄,帮奶奶寻到了轮回之机,这是喜事儿,我该开心才对!“她依旧笑着对卫临渊说:“我笑,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我更感谢上天,将哥哥带到我面前!“ 听完她的话,本是等着她哭的卫临渊只觉得眼角发酸,为了掩盖这一时窘迫他忙道:“你说什么呢,是哥该感谢上天,将你带到哥面前才是,走吧,别在这吹凉风了,进去!“ 卫临渊先她一步迈步进了吃饭的屋,大胡子正张罗着让宋双喜与凤初守也出来吃饭。 秋葵问小丫头:“你家仙主回来了没?“ 双喜点头回答:“回是回了,但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让人打扰!“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疑惑,广目好像从无妄之海回来后,就有些怪怪的;不过,他从前也是如此,厌倦世人,像她卫哥哥这般的人,满身世间烟火气,又重情重意,广目自然是不喜的,又怎会出来与他们一桌子吃饭呢?想想,也就打消了去找他的念头。 他们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余家这张大圆桌子上,桌子上摆着酒,二夫亲自下厨,烧了两只鸡、清蒸了一条三斤重的江玉、玉肉嫩滑,就是刺儿多,卫临渊生怕秋葵不会吃,还特地给他剥了鱼肉放在碗里,秋葵吃了一些,就听贪嘴的小胖子说:“姐,凤初守也想吃,你剥给我吃!“ 秋葵一想到与他只有最多三日可相处,十分舍不得,又怎会不满足他的,细心的剥着鱼肉给他吃,期间,纣阴便坐在房梁上,看着这一屋子阳间人吃饭。 纣阴从未当过人,他与凤初守一样,是出生在阴间的鬼婴,他的娘是苍茫山中一颇有道行的鬼仙,但因生她飞升渡劫失败,遭了天劫,后来神荼见他颇有灵资,便收入门下,在阴间千年,他严守师父的门规,能在东岳大帝面前说上话,是如今阴司炙手可热的后辈;可惜,在阴间数千年,他见过最多的,是阴间亡人的怨念,他不知道,原来阳间真的是可以有温度的,那温度作为鬼的他摸不到,但他却能深深的感觉它们存在。 “来,主子,这鸡腿老肥了!“大胡子将白斩鸡的鸡腿撕下来放进卫临渊的碗里,又将另一只给了秋葵。 秋葵笑了笑,将鸡腿夹到了宋双喜的碗里,“多吃点,你还要长个子呢!“ “谢谢神女姐姐!“ 卫临渊本要将自己的鸡腿再夹给秋葵,却被凤初守抢先了一步,他拿过去,咬了一口说:“我姐肯定得给凤初守吃!“ “你个贪吃鬼,你要吃鸡,便多做给你吃就好,院子里的鸡还多着呢!“卫临渊嘴里是嫌弃的语气,脸上却是笑的。 凤初守吃得很香,他说:“我就喜欢吃你碗里的!“ “你这小子!“ 凤初守突然好奇问:“江州有什么好吃的呢?“ 大胡子兴致勃勃地讲述道:“那可多了,我们江州的红烧狮子头那叫一绝,还有糖醋排骨、八仙汤,对了,江州城南有家酒酿桂花汤圆,老板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啊??“ “你这厮是去吃人家的桂花汤圆吗?你就看上人家老板娘了!“ “去去,桂花汤圆确实味美,二夫每回去,都能吃三碗呢!“ “哈哈,看着那么美的老板娘,谁还吃得下去啊,美也美饱了!“ “哈哈哈!“ 他们说到这里,卫临渊开口道:“这回出来也有小两月了,小爷我也有些想江州的红烧狮子头了!“ “爷是想王爷了,对了,王爷已传信数次,催世子爷回去呢!“ “嗯,江州不错!“凤初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秋葵关心的问:“弟弟想去江州城吗?“ “江州城有坐天一观,那观里头有处不悔泉,藏在山洞之中!“ 秋葵听得这话,便猜到这是小胖子给自己找的存放肉身处,不过他们只有三日时间。 凤初守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若走水路,顺江水南下,只需两日,便可到达江州城!那我们明日便出发!“ 宋双喜还不知凤初守要回阴间的事,此时好奇的问:“你们要去江州?“ “对呀,小丫头!“凤初守伸手捏了捏双喜的脸蛋,之前他这般做,双喜都会生气,但现在却不气了,只关心的问:“那神女姐姐要去吗?“ 凤初守理所当然的说:“她是我姐姐,我是她最疼的弟弟,她当然要去了!“ “哦??“宋双喜似乎有些失落,她低头扒了几口饭,小声的问道:“若是??神女姐姐要去江州??那仙主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他是我们家秋葵的夫君,当然是秋葵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了!“卫临渊道。 宋双喜吐了吐舌头,“你根本就不了解仙主的性子!“ “怎么?姜神仙与秋葵吵架啦?“萧左好奇的问,他们前一日来时,就觉得姜无重怪怪的,问大胡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厮也说不明白,只告诉他们,姜神仙生病了,生了那种六亲不认的病! 宋双喜赶紧给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可别叫仙主那个名字,他若是听到了,又该不开心了!“ “怎么?“卫临渊一脸费解问:“他改名叫广目了?“ “总之,就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了!“宋双喜压低了声音说,生怕传去她家仙主耳朵里。 此时远处的屋檐下,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他神韵黯淡地望着远处那一屋子热闹的世人,他们有说有笑,仿佛这世间所有丑恶都不存在。而这些,便是他存在了上千年都未曾感受过的人间暖意。 他的目光,停留在中间那赤眼女子脸上,见她一颦一笑都甚是入迷。 他曾说,要看着她被这世人伤得遍体,可她却也是世人啊! 他痛恨世人,却唯独不恨她?? 他想去她的身边,也许坐在她身旁,他也可以切身的感受一遍这人间的烟火气,可是,他站在屋外许久,来自神魂的骄傲不允许他迈出这一步,他告诉自己,他不属于那里! 于是。他转身,那抹孤清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 秋葵本听着二夫在讲她卫兄幼时的趣事,余光中撇见屋外有人影远去,才恍然回头看去,只是那屋檐下,哪儿还有人呢。 不久,秋葵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鸡汤面站在广目门前。 “咚咚--“ 屋内没人回应,她自己推门进去,见广目盘腿坐在榻上,正在静修。 “夜里二夫兄弟给您留了半只鸡,我怕你食之无味,特地煮在宽面里,快来吃吧!“ 广目老远就闻到面香,但他并不像前几日那般。贪恋秋葵做的面了,依旧坐在那,保持静修之态。 秋葵便将鸡汤面放在桌子上,见那养在陶壶里的炼化奄奄的,她往里面加了些山泉水。 广目睁开眼看见这一幕,又将眼闭上说:“以后本尊静修时,别来打扰!“ 秋葵也觉得,她确实不该打扰的,但是她刚才分明是看到广目出现在屋外,才想到也许他是饿了,又碍于他的神仙面子才没进去,故才亲自煮了面端过来,生怕他饿着了! 可是人家呢,好像不怎么领情呢! “你不吃吗?“她小声问道。 广目不答。 她撇撇嘴说:“若是不吃,那我便端去倒了吧!“ 广目睁开眼说:“你敢!“ 她得逞一笑,“那你快来吃!“ 广目却坐着不动。 “为何不动?“ 广目回答:“坐太久,腿有些麻!“ 秋葵明白了,是要让她帮他按腿呢,不过她就纳了闷了,以前代碧萝候着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说自己腿麻呢?这是换着法奴役自己呢? 秋葵心里嘀咕,但也念着他专门跑去无妄之海救了自己,也就乖乖地过来帮他揉起腿来。 她手轻,揉在他身上,也有别样的感觉,广目正在吃面的,被她揉了两下,又挥了挥手让她退后。 “怎生了?“ “腿不麻了!“广目擦了擦嘴,小声说:“难怪那春香院的客人,总要那楼里的女子帮他们揉腿??“ “你说什么?“秋葵狐疑地看着他,质问道:“你是看了春香院里的女子给恩客揉腿,所以才特意让我给你揉腿的?“ 广目正嚼着嘴里的面,听她这一句,险些噎着了! “下回再不给你揉了!“秋葵说着,就要出门去。 “等等!“广目叫道。 “作甚?“ “本尊让你绣的荷包,绣好了吗?“ 她一脸诧异:“这几日命都快要丢几回了,哪儿有那闲工夫绣荷包?“ 听此,广目明显有些不开心,放下筷子说:“你还记不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 秋葵想了想,脸色一惊,明日是他原本定好。要娶她的日子,但因为他受伤,这件事就再未提过。 像是弥补什么,她立即说:“我绣,我现就去绣!“ “东西本尊都让双喜给你准备好了!“广目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竹编篮子,她拿过来一看,发现里面放着针线、布、剪刀等物。 “您可真贴心!“她笑得十分尴尬。 广目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今晚本尊静修时,你就在旁边绣吧!“ “啊?“她累得很,再说这东西她针线活她也不怎么会,还得去请教宋双喜呢,但看这位爷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她离开自己眼皮子下了! 广目又说:“你若今晚就能绣完,本尊便答应,明日陪你去江州!“ 她眼中露出惊喜。“当真?“ “本尊骗过你吗?“ “骗过!“她一本正经的回答,广目骗人的本事,那可非一般凡夫俗子能达到的,连鬼都能骗! 广目看着她,对于自己失去威信这件事很遗憾,他说:“这件事,本尊没骗你!“ “那就一言为定!“她爽快的答应道,于是就提起精神,往椅子上一坐,开始专心致志的绣起那荷包来。 广目将那剩下的半碗面吃了,便往榻上一躺,手撑着头,看秋葵绣荷包。 秋葵学什么都很快,连这穿针引线的活也透着一股她走阴人的雷厉风行,广目看着看着,直觉不对,便凑过来看,见她正在缝边儿,一脸嫌弃的说:“这包身是绿色的,本尊何时说要绿色的了?“ “可我已缝了这半天了,现在换也来不及了呀,再说了,绿配粉,才好看呢!“ 广目又说:“这缝边的线,不应该也用绿丝线吗?你怎么用上红丝线了?真是极丑??“ 秋葵觉得红配绿好看,才特意这般配的,又被他数落,不免有些不满起来,她说:“你要求如此多,一会儿不喜绿色,一会儿不配红线,既如此,何不自己来绣?“ 广目怔了一下,随即袖子一甩,“红丝线就红丝线吧,本尊勉强接受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4:湘江 见他转性如此之快,秋葵便也没多在意,低头继续绣着手里的荷包,她本来很累了,但一想到广目的承诺,再苦再累她也要将这荷包给绣完! 终于,村里第一声鸡鸣声下,她一夜赶制出来的荷包完工了,包身是翠绿色的,正面用粉丝线绣了一朵℅℅勉强算是花的样式,若非广目提前说过,他要一朵莲花,这般看,只会以为是一朵长差了色的秋菊,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她辛苦了一夜的劳动成果,还是她平生第一件女工,她坐在窗前,将荷包拿在面前细看,心里忍不住自夸道:好一个心灵手巧的凤家姑娘呀! “嗖--“地一声,荷包被一只漂亮的手夺了过去,秋葵转头一看,是广目醒了,他穿着睡觉穿的宽大白衫子,手里拧着她做的荷包打量起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啧啧,这是何物?“ 这位仙爷。好像问过最多的,就是这是何物? 但这一次从他嘴里问出来,显然带着歧义。 “人家还未收线呢!“秋葵站起来,因为对方抬高,只能垫着脚去抢。 广目将荷包轻巧地扔给自己另一只手,秋葵抓了空,不免脸上带着恼意。 “干嘛抢人家东西?“ “人家东西?“广目霸道的说:“这不是本尊的荷包吗?“ “我还没说给你,那就还是我的!“ 广目将荷包递到她面前,但在她伸手去拿的那刹那,又收了回去,他似乎在这其中找到了某种快乐,特别强调:“针是本尊的,线是本尊的。你人也的本尊的,何来你的?!再说,这荷包如此难看,这炼化绣得℅℅真是一言难尽!“ “难看你便还给我,我去找宋双喜来帮你做,她手巧心细℅℅“ 她话还没说话,广目自己拿起剪刀将最后荷包上的线收了,然后往他腰上一挂,摊开双臂,自傲说:“丑是丑了些,好在本尊正嫌这副肉身太好看,就需要这种物件儿来衬掩盖一下了!“ 秋葵听后心头本不爽快,可见他亲自挂在腰间那副模样。分明是喜欢得紧,这才知道,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她说:“改天待我与双喜学学,再做个好看的给你!“ 广目却不乐意了,“本尊就喜欢这只丑的!“ 临了,秋葵不忘说:“你别忘了昨晚答应过我的,陪我去江州城的!“ “嗯!“广目不看她,继续摆弄着那只丑荷包,没多久,她就出去了,得准备早餐。 一大早,二夫就被派去找船了,双喜端着热水进屋为广目洗漱,这位仙主得了空便问:“丫头,你们世人,荷包都通常装什么?“ 他不问,双喜还未曾注意,这一看,小丫头片子都忍不住一笑,问道:“这该不会是神女姐姐做的吧?“ 她记得前两日神女姐姐说要请教她做荷包的事,所以这般猜测。 广目没答,总不会是他自个儿缝的,所以答案显而易见。 宋双喜笑着回答:“荷包内可以装些碎银、香包等随身的小物件儿!“ 广目暂时也没什么可装的,便往里面装了一些前些日子,秋葵用来煮茶的桂花絮,就是桂花晒干后的干花,凑进了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完毕之后,他又将宋双喜叫到跟前,让她遣纸仙儿传信给段采南,让其去江州城等候。 宋双喜一听,立即惊喜的问:“仙主,我们要去江州城吗?“ 广目点头,目光冷看向旁边陶壶中的莲花,淡淡道:“也是时候去寻你落下的第三道神魂了!“ 宋双喜已知,仙主一共有五道神魂,目前已收集了其中两道,所以他的灵莲呈现出白、粉二色,若收集齐五道神魂,灵莲便为五色灵莲,法力万丈,无人能及! “第三道神魂在江州城吗?“宋双喜小心翼翼的问。 广目并没有回答,虽然他近来变得温和了许多,但情绪总让人捉摸不定。 宋双喜还有件事非常担心,她问:“那碧萝姐姐怎么办呢?她已这般昏迷了几日了,神女姐姐说她有一缕魂被人招走了,所以醒不来!“ 广目对代碧萝并无任何怜悯之心,他眸光一暗说:“她行背叛本尊之事,本就该死,本尊现在留她一条命在,已是格外开恩了!“ 刚刚做好清粥端到门边的秋葵,恰好听到这一句,脚步顿在门边。 广目知道她来了,令道:“端进来吧!“ 秋葵便端进去,放到他面前,广目一面对她,便没了方才的提起代碧萝的阴霾,他吹着碗里的粥,再不提代碧萝什么。 秋葵见宋双喜还未走,知道她是在替代碧萝求情,于是开口说:“我可以试着帮代碧萝招魂的,这事本来前两日就该做了,但因℅℅“ “她的魂回不来的!“广目一句话,便要打消她的念头。 秋葵皱眉,“为何?“ 广目没有回答她原因,只说:“你若不信,大可以寻个时机替她招魂便是!“ 这般,秋葵也是无奈,宋双喜便说:“若是碧萝姐姐不能醒来,便先带她去江州城养伤吧,江州有天一观,碧萝姐姐有一伯伯便在天一观学道,名叫代元风。“ 见广目未说不,宋双喜松了口气,这就是下去收拾东西,她家仙主随时要用的物件,还有上次送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几大箱子,这些都得通通搬走,可是一不小的活儿,好在她有纸仙,只要她笛子一吹,那些纸仙便伴着箱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没多久,二夫回来说去村子里问过了,因为世道不好,先前走江船自然是不会走了,不过做走船生意的人就在邻村儿,他特意去江边看了船,船不算大,但比村子里的渔村好上许多。他们便直接买下,停在河仙村南边清江口上;宋双喜指挥着她纸仙将他们的东西都搬上船去,一一摆放好,挑了最大的客舱供广目使用,因为船身有限,作为世子的卫临渊也只得与二夫几个屈居在另一间客舱内,代碧萝则被单独安放在最小的客舱内,这一间,本是用来放杂物的,宋双喜将杂物都扔了,帮她铺了一张软床,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 “碧萝姐姐,你快回来吧,也许你回来,仙主就不生你的气了呢?“ 此时,秋葵也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两块灵位,打包背在背上。 余家的大门早就塌了,站在宅子外的村路上,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这儿的场景,怎么也没想到,这宅子竟会给她留下那么多记忆。 她想到她与爷爷坐在屋檐下吃面、看夕阳,还想到爷爷这将近二十年间,独自一人在这莫大的宅子里过活,才稍微有点人气儿啊,就这般落寞了! 她想,她走了以后,这宅子会彻底荒废,挤满灰尘与蛛网,而这村中的人一提到这宅子,和先前的主人,一定皆是避讳。 她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心中怅惘! 告别了,河仙村! 告别了,奶奶! 就这样,她离开了那个开启她走阴人使命的河仙村,她带着两位老人的期盼踏上了前往江州城的船。 清江很大。有数条分流,孕育着沿江两岸的江民子子孙孙。 江面今日吹着微风,天很蓝,但近冬的月份里,站在甲板上有些凉。 船开动了,秋葵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河仙村的方向,便将目光向前看去。 江州城,红姑与她的梁郎当年便有过一个承诺,想去江州城的寒冬看雪梅。 而江州城不仅是寒冬生长着雪梅的地方,它还是那下最富饶平安的城池,住着这世间,最仁慈的王,正是她卫兄的父亲;卫临渊从船舱出来,将一面披风披到她身上,忍不住心中喜悦对她说:“哥已将你的事飞鸽传书给我父王了,老头子从小就想要个女儿,这回小爷我帮他如了愿,回去以后,一定要让他好好犒赏一下我,哈哈哈!“ 秋葵也早就想见见江州城这位英明的王,但又怕自己的出生及家事会遭人诟病,她稍有些担心的说:“王爷他老人家看到我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 “傻丫头,我爹什么没见过,怎会吓到他?“他眸光一暗,沉声说:“当年我娘的尸体突然诈起。我爹℅℅也未曾乱过分毫,是他最后一把火,烧了我娘的尸!“ 说起这个,秋葵道:“这次那薛天意本也到河仙村了,但藏得太深,并没露面,不过他与你我之仇不共戴天,这次我们回江州,他们一定知道,迟早还会碰上的!“ “我必亲手手刃了薛天意,替我娘报仇!“卫临渊发了狠说。 “嗯!“ 中午他们在船上吃了些从村里带出来的干粮,吃完之后,秋葵正想在船舱内睡会儿觉,却是宋双喜来找她,说她家仙主要喝茶,让她去泡,她也没办法,去到广目舱里,凤初守也在,这家伙看上广目这舱里大,连地上都垫着软绵绵的毛毯,于是赖在这儿不走了! 秋葵进来时,小胖子正在取笑广目腰上撇着的那只荷包说:“一看这东西就是我姐姐做的,啧啧,如此之丑,倒是与你极配的。“ “你也如此看?“广目不知是真没听出他在嘲笑,或是全然不在意,他说着,取下来在手里看,“她从前从未给别人如此用心做过荷包,昨夜,可绣了一夜呢!“ 前一刻还在取笑他的小胖子听此一句,瞬间就不开心了,马着脸沉下去,正巧见秋葵端着一盘点心进来,笑着对他说:“初守,双喜做的糯米糕℅℅“ “不吃!“小胖子指着广目手里的荷包说:“为何凤初守没有?“ 秋葵心头不免暗骂广目,明知这小胖子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要,还故意说话来激他,这不是给她找事儿吗? 她笑了笑,哄着小胖子说:“这不姐姐从小就没学过女工,做得不好,先做了一个练练手,等改日技艺高超了,自然得给初守弟弟缝一个不是?到时候缝好了,我亲自给你送去下面,你日日戴着,行不?“ 小胖子一脸,转气为笑,“也就是说,那就是个残次物件儿咯?“ 广目冷着脸警告道:“小东西,说话注意分寸!“ 本尊戴在身上的,就算它是坨屎,它也是发着光的屎! “嘻嘻。“小胖子反正这回心里舒坦了,他拿过秋葵端在盘子里的糯米糕来咬了一口,觉得美味,也拿了一块塞到秋葵嘴里,问道:“姐,觉得好吃吗?“ “嗯,好吃,软软黏黏,甜而不腻!“ 凤初守精明的一双眸子瞟向广目那边,“这世间之物,真是万般滋味儿啊,可惜了,广目却不能与姐姐一同分享,不过没事儿,还有凤初守呢!“ 广目也算看出来了,这小东西今日是故意来给自己添堵的,他可比不得凤初守小孩子气,不以为然的说:“物以稀为贵,只有稀少难得的,才会捧在手心里当作宝贝,随手可得的,也可随手就摒弃吧!“ 凤初守撇撇嘴,又吃了一块糕,这回却再不觉得美味了! 广目余光得见,也不深看,再添上一句说:“小东西你这两日能吃,就多吃些,毕竟以后回了阴间,想吃就难了!“ “你!!“ “广目!“秋葵回头瞪了他一眼。 广目却不知收敛,还说:“本尊也是为他着想,到时去了江州城,你就带他多去吃吃那什么狮子头、三鲜堡、桂花汤圆℅℅“ “你讨厌,你王八蛋!“凤初守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等着吧,有你好受的!“ “初守!“ 小胖子气冲冲地跑出了船舱,秋葵想追出去,广目在背后说:“本尊都要渴死了,你泡的茶呢?“ 秋葵无奈,只好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帮他泡茶,但才泡了一壶,她就实在困得不行,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了小青龙,他穿着一身带血的青色的子,难过地对她讲:“对不起,秋葵!“ “小青,你与我说对不起什么?“ 小青龙没对他讲为何抱歉,只是小声地对她讲道:“不论遇见什么事,千万不要上岸!“ 说完,小青龙就消失在了她的梦里。 秋葵从梦里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广目扑得很软很厚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他常盖的那张毛毯,而广目却不知所踪。 看外面的天色已黑了,她应该睡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一想起刚才奇怪的梦,她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穿上鞋从床上下来,到了甲板上,发现卫临渊、广目、凤初守都在,江上起雾了,看不见夜空,周围雾蒙蒙的一片。 卫临渊手里拿着一张从渡桥军那拿来的沿江地图,一脸狐疑的说:“我们已行了一日路程,应该已过临江城到达渠城附近了,这渠城的山貌奇特℅℅“ 大胡子说:“雾这么大,哪儿看得见什么奇特山貌的景啊,这往湘江就这么一条,难不成还能反方向逆流开去祁州不成?“ 秋葵从后面走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儿,就是咱们在这江雾里行了几个时辰了,哥感觉这雾没对劲儿,便将姜神仙与小神仙都叫出来看看!“ 结果他问这二位神仙,谁也没人告诉他,这雾是怎么回事儿,只有大胡子一个劲儿的说。江上起雾,是常事! 秋葵观这江雾,也觉得大得离谱,她说不上哪儿有问题,但见广目与凤初守都同时默不作声,心里也基本肯定,确实有问题,只是他们碍于某些原由,谁也不先说出来而已。 他们不提,秋葵不能不提,她将凤初守拉到一边问:“初守弟弟,小青龙真的走了吗?“ 在河仙村的时候,就是凤初守一直照看着小青龙。但从她从阴间回来以后,凤初守就告诉秋葵,小青龙已腾云而去了! 凤初守回答:“他本就非凡物,时候到了,自然就走了!“ 秋葵担心的说:“他当初被广目所伤,后来还救过你,我们都未好好感谢过他。“ “他是龙,你是走阴人,你感谢他,送他一箱金子吗?“小胖子说着,还瞄了甲板那头的广目一眼,仿佛是在嘲讽他俗气,只知道送金子。 “我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感觉小青龙好像有难!“秋葵目光一直盯着凤初守看,想他是地书,若他知道什么,就算他不说,神情也会流露出一星半点儿的。 果然,他看见凤初守眼神闪烁,面不由心的说:“他是龙族,又是现在清江的龙王,能有什么难呢!“ “初守,你说谎都不会!“ “哎哟,你莫问了!“凤初守为难的说:“有关别的也就罢了,这小青龙是龙族,凤初守不能说太多有关他的下落,这泄露了天机,就算上天不劈死凤初守,龙族也不肯善罢甘休的!“ 秋葵这就觉得稀奇了,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地书弟弟,竟然忌惮起龙族来。 龙族可是上古时期的神族,也是如今世上唯一仅剩的神族,他们这些凡人顶多能见见鬼,但在世人眼中,见鬼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事,可能见真龙却不同了,那可是祥瑞之兆,民间有关龙的故事也有不少,秋葵从前也听奶奶讲过一些,都是一些益善的故事,所以她此刻,不怎么理解凤初守的忌惮。 但他不愿说,秋葵也习惯了,便未再问,这时,广目已回到舱房之中,秋葵也跟着进去。 既然在小胖子那得不到答案,广目这,总能问出些什么来。 广目进去之后,便盘腿坐下,开始精修。 秋葵凑近处去,刚要开口问。他似乎已知道,闭着眼说:“那江雾有问题,最迟今晚三更必会出事,你要问出何事,本尊暂不知晓。“ 秋葵吃了一惊,问道:“你不是有广目吗?可看你想知的任何事,又怎会不知晓?“ “你觉得本尊骗你?“广目睁开眼,看向她。 “那你为何会看不见?“ “江雾蒙蔽了本尊的双目!“他十分认真的回答。 秋葵脸色跟着一变,若是此江雾竟能蒙蔽广目的眼睛,那是不是证明,这江雾的源头力量高于广目? 广目虽神魂不齐,伤势未愈,但也能在无妄之海前震慑阴司众鬼帝。那这湘江上,又有何物,力量竟高于广目? 秋葵想到前不久凤初守那反常的态度和自己做的梦,她下意识的问:“你说最迟三更会出事,此祸事,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凤初守?“ 广目眸子一暗,回答:“凤初守的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敢打他主意的人,阳间的,扳着指头也数不出一个来!“ 那就说,确实是冲着广目来的。 这位仙爷看她在那多番猜忌,也不妨直接告诉她:“该来的迟早要来,你也不必担心,它能用江雾蒙蔽本尊的双目,并非说明它力大于本尊,不过是恰恰我们行在了它的地盘上而已!“ 广目还是那个广目,目中无神,心无敬畏。 “看来,你已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那头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抿了一口说:“此族善斗,本尊早想领教领教了!“ 秋葵心头一紧,正要说什么,外头传来她卫兄的声音,好像出了什么事儿,她便从舱房内出了来,疾步回到了甲板上问道:“哥,出了啥事儿啊?“ 卫临渊说:“这江雾还是一样的浓,这一路来都看不见江岸边的景物,但你看,前面却有一个岛!“ 秋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江中间确实有一座小岛,但是雾太大了,天又黑,只能依稀看清楚那是个岛。 但奇怪的地方正是此处,按理说,这么大的江雾,什么都看不清才是,为何他们却都看得清这座岛呢? 秋葵想到自己梦里小青龙说的话,无论如何,不要上岸,所以她猜测,这小岛此时出现在这里,一定有问题,她问道:“哥,你的地图上,这湘江这片流域,可有这座小岛?“ 卫临渊摇头:“我刚才把这地图看了八百遍,根本没见过这座小岛!“ 她明了,然后告诉他:“告诉下面的,继续往前面开,别停!“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5:真龙(一) 既确定这岛有问题,那断然是要避开它走的,卫临渊也大概猜到了什么,赶紧去下面对行船的二夫几人下命令,让他们绕开这座小岛,继续往南行。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于是,那座凭空在湘江中出现的小岛被他们的船抛在后面,江雾一样很浓,秋葵站在回头望了望,那座小岛很快就消失在了迷雾中。 秋葵稍稍松了口气,好奇的卫临渊赶紧过来问她:“小秋葵,刚才那小岛有何说法?“ 他这个从前连见个鬼都难的世子爷。自从认识了凤秋葵,什么妖魔鬼怪都见了个遍,如今是越发对这些奇门异事好奇,恨不得随手拿起笔墨纸当场记录下来。 “我倒还不知有何说法,不过是方才做了个梦,梦里梦到一条与我颇有些渊源的小青龙劝诫。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上岸!“而偏偏就是此时,那诡异的小岛出现了,不正好与那梦中的劝告相对应吗? 所以她猜,那岛必然有问题,他们决不能上岛。 卫临渊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船舱里头,随后小声说:“小秋葵。千斤说姜无重生了病,不是以前是姜无重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前一日他就想问了,但因为秋葵忙着办奶奶和爷爷的丧事,也就未提及。 这件事本来也不愿瞒他的,秋葵便告诉他说:“现在的姜无重,确实不是从前的姜无重,而是姜无重的其中一道神魂,名叫广目!“ 卫临渊在之前也大概猜到了一些,得到肯定后,没有表现太多惊讶,只是叹了口气说:“那从前的姜无重,还会回来吗?“ “会!“秋葵想也没想就说:“我始终觉得他还陪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那这个广目??“卫临渊似有担心的样子。 她立即看出来,笑着安慰道:“没事的,秋葵知道如何应对。“ “他若强迫你做什么你不愿做之事,你一定要告诉哥哥!“ “嗯。“ 船舱之中,广目一闭上眼,便看到甲板上二人在说话,其中卫临渊问的那句从前的姜无重还会回来吗?在他脑海里不停重复,静修时需静神,却因此心神受影响,气脉不顺,胸口隐隐作痛。 他再无心静修下去,一把手握住旁边陶壶中的莲花,眸中生出杀气来。 “世间再无你千济,我是不是广目,重要吗?“ 一旁候着的宋双喜见状,担心的唤道:“仙主??“ 他眸眼下移,冷声道:“不过是一株枯萎的莲花罢了,你已这般模样,本尊又何须与你挣?“ 莲花自然无回应的能力,他高傲地视着枯萎莲花,松开了手,随后又带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拿起旁边的水壶,往陶壶里灌水,轻声道:“你一定要亲眼看着,看她如何忘了你--“ “直到这世间最后一道执魂对你的执念不在,那么千济,你也应该死心了吧?“ “千济,你要好好看着,我如何代替你。成为这世间真正的神!成为世人的神!“ 他冷笑,数不尽的嘲意在脸上浮现。 宋双喜站在一旁,也不由得身上起了一身鸡皮。 秋葵还在甲板上,只觉一股阴风吹过,身心都感到彻骨的寒意。 卫临渊目光注意着前方的迷惘,突然脸色一变,指着江中央叫她:“秋葵,你快看!“ 秋葵抬头看去,前方的江雾之中,隐隐出现一座岛屿,这岛屿与先前那座岛屿十分相似,岛上有树木植被,岛的正前方有什么东西,迷雾太浓,看不太清。 她记得刚擦他们见到的第一座小岛上,也有这么个东西,只是她当时急着让二夫他们将船行过这片区域,并没看台清楚。现下,她虚着眼睛在那细看了好片刻,终于敢肯定,那是一尊足有十丈高的石雕,从模糊的轮廓看,好像是一条龙! “秋葵,又有一座岛,这座岛也未出现在湘江的地图上!“也便是说,这两座诡异的岛,皆是这片区域本没有的,只是不知何因,机缘巧合下。让他们给撞见了! 机缘巧合?? 秋葵想到之前小青龙说过,广目目无仙纪,不敬神明,抢夺他风雨令,此事冒犯天威,惹怒龙族,誓要找他报仇的,难道这真是龙族来寻仇了? 若是如此,小青龙为何又给他托梦,让她千万别上岸? 莫非,寻仇之事,并非小青龙情愿? 事实导读如何,她此刻无从查起,只得让卫临渊再去一趟船舵舱,让二夫他们赶紧离开这座小岛。 于是,他们的船很快就驶离这第二座诡异的小岛。 卫临渊见小岛没了踪影,暗自松了口气,但他们的船在没往前行驶半柱香,前方又赫然出现一座被江雾缭绕的小岛。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秋葵早就料到今晚的事儿,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所以一言不发的站在甲板上眺望远处越来越近的小岛。 只见小岛上似长有不少植被,岛正前方塑着一枚石雕。 这回卫临渊也看请了,他告诉秋葵说:“那石雕有菱有角,雕的是龙吧?“ 秋葵点头:“嗯,是龙!“ 卫临渊暗自吃了一惊说:“刚??刚才经过的第二座小岛的正前方,也有这样一座龙的石雕吧?“ 秋葵还是点头。 对方不禁疑惑道:“为何这些岛上都有一龙的石雕呢?“ 秋葵面色凝重的回答:“恐怕不是这些岛上都是一座龙石雕,而是同一座小岛上,有同一座石雕!“ “你是说?“ “我们的船看似一直在往南边行,但其实在进入这团迷雾中以后,一直都在原处打转,所以我们才不停的经过同一座小岛,见到小岛上的龙形石雕!“ “啊?“这是卫临渊万万没想到的。 秋葵起先也不确定,直到她第三次看到那龙形石雕后才得以确定,其实这三座岛,皆是同一座。 以前常听闻鬼打墙,指的是人走夜路,行到某一处时,一直走不出去,在原地打转。 看来他们今夜在这湘江之上遇见了另一种鬼打墙,只是在这困住他们的,绝非是鬼,而是另一种可以傲视凡间世人的神秘族类。 他们的船与普通的渔船比起来算很大了,但在这汹涌的大江之中却渺小如沙。 人坐在这样一座穿上,遇上这么古怪的事,就算是自来勇猛无惧的卫世子也觉得心头没底,他小声问道:“秋葵,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秋葵想了想说:“既然有东西不让我们过去,也只有将这东西请走了,咱们的船才开得出去了!哥,你传话下去,让大家都保持警醒,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最后都聚在一起,检查一下我上路前给你们的护身符都带在身上没,还有,将船先停下来,大伙儿去找些布巾将眼睛蒙上,用棉花将耳朵捂住,更不要出声。安静地坐在舱内便好!“ “为啥啊?“卫临渊问。 “若挡路的是冲着咱们船上的别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有人去了,但若其他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那事情可能会变得复杂!“ 秋葵曾听奶奶说过,神龙一族一直生活在阳世之中。但是真正见过它们的人却很少,而那些流传下来的有关龙族的故事,都是祥瑞之事,从无坏的事。 她深知,这世间所有事物,都必定有两面。一面是好一面是坏,所以有关神龙一族的传说,又为何只有好的而没有坏的呢? 那是不是说明,那些有关神龙一族坏的故事,并未在世人口中流成传说?若真是如此,她大胆推测,那些曾见过龙族坏的一面的世人,也许都没机会再开口言说! 所以她才让船上其他人都蒙住眼睛,这般,即便一会儿与龙族的人动起手来,这些什么都没看见和听见的凡夫俗子,也不会遭龙族惦记了! 卫临渊知道她的安排肯定没错,立即就传令下去,让二夫他们停船,各自找了布条等物,遮住眼耳,集中留在船舱内,手拉着手。不要多言。 秋葵见他们都准备好了,便摸出一道封门符,将门给封了! 此符,里面的人可以随意出来,外面的人也可以随便进去,但是除了人以外的别的东西。却很难踏入一步。 昨晚这些,秋葵找到凤初守,对他说:“你该知道挡路的是何物,我要去甲板上请它让道,行还是不行?“ 她不指望小胖子能告诉她许多,但只要他说行,此事的所有准备,她就没白做。 “可行!“凤初守面色倒是没多大变化,还夸赞道:“凤秋葵,没想到,你竟能想到遮耳眼的办法,此法不仅能免他们受难,没准还能帮到你一个大忙!“ 秋葵不知小胖子是否说的与她想的相同,开口道:“若我们遇上的真是龙族,肯定是来找广目报他欺负小青龙的仇的,要是真龙现身,让这满船的人看见,那肯定犯了忌讳,也冲撞了真龙,在陆地上还好,我还能施展起来,可这是在江上,龙族本就畅游四海,以水为家,咱们这条小船都不够真龙在水里游一圈的;按理说,这穿上的凡夫今晚肯定难逃一劫,不过,龙族终究是神族,也需尊天道而行,它们若是对看了它们真颜的凡夫下手也就罢了,但这一整条船的人都蒙着眼耳,无视无听,看不见真龙,真龙若杀它们,那便是滥杀无辜,龙族自然会谨慎的,是不是如此?“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6:真龙(二) 凤初守点头,既然她已先都说出来了,那么作为地书的他再开口说,便不存在泄露天机了! “龙族不可滥杀无辜,但对见过他们真颜之人,有弑杀之权利!“ 所以秋葵让卫临渊他们不视不听是对的,不仅如此,他们此时还同在一座船上,龙族若想不伤到船舱内无辜的凡人,也就不会动他们的船,这样,他们所有人留在船上皆是安全的。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不过这般一来,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江上,秋葵能想到的,便是等,等天亮。 当太阳在江上升起之时。日月之气会有变换,那么笼罩他们的迷雾也许也会散去。 也许?? 秋葵心头并不确认,她只得在甲板上等待着,凤初守陪着她,这期间,连纣阴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从船舱中飞出来对秋葵说:“龙族寻仇,必有结果。你等不是个办法!“ 凤初守也提醒她道:“按说我们在船上飘了如此之久,这个时辰也该天亮了,可你看看,这江上,哪儿有日升的迹象?“ “是啊,地书神君与阴司可是有过三日之期的,这回断不可再违约了!“ 秋葵心头也很焦急,但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宋双喜走出来唤她:“神女姐姐,仙女请你进去!“ 秋葵没有迟疑,十分清楚广目此时叫她进去,肯定是说龙族之事。 她随宋双喜进到船舱之中,广目已换沐浴后,换上了一件黑色袍子,梳上发冠,眉目冷峻,势如冷虹。 秋葵一见,心知他今夜也决意一战,见他如此打扮,还是一番恶战,心头担心。 本以为广目叫她进来,是要交代什么要事,却是说:“茶凉了,你帮本尊重新热一壶茶吧!“ 秋葵怔了一下,也未多问,拿了茶壶去船上可以烧火的地方,烧开了一壶热水,将早备上的桂花茶放入,端到广目面前。 广目伸手接过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白得醒目,她多看了两眼。 广目说:“在河仙村时,本尊召那小龙下来,当着人前打了小龙,犯上龙族,你责本尊目中无神,触怒神族,是个疯子。“ 秋葵在一旁站着,淡淡地回答:“是!“ 她当日说过,甚至此时也觉得是广目之过,才给他们这一船人引来了灾患。 不过,事情已发生,她不认同广目之行,却和他是同一船的蚂蚱,她不愿在这时候再来指责一片,没有意义,她只想快些化解这次危机。 广目何等聪明,自然猜到她在想什么,可他内心底,却希望她可以再问点儿什么。 不过秋葵却默了声,不再言语。 广目放下茶杯,叹道:“也罢,本尊本就藐视这世间原有的一切,世人也好,龙族也罢,本尊皆要通通将它们踩在脚下!“ 原本已打算沉着应对这祸事的秋葵一听,不免心中升起一丝恼意,质问:“与世人为敌,世人拿你无可奈何,与龙族为敌,你又能有什么好?斗来斗去还不是两败俱伤,这般有意义吗?“ 她不明白,广目为何一定要如此偏执疯魔,为何就不能像姜无重那般,有气度有神风! “自然有意义!“广目起身。拂袖冷语道:“你母亲当年也不争不抢,不过是想寻个人嫁了,岳慕云为何会选择她?她不争不抢又落得什么下场?还不是被人害死,占了坟墓,算了她的命不说,连她的尸也一并夺了去!你奶奶凤复还教你为善,指引你走正道,她为何最后却背地里自己修起了黑秘术养恶灵?那是因为她知道,她不去争不去抢,她唯一的孙女也会像她女儿一样,被人算计得尸骨无存??“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凤秋葵捂住耳朵,背过身去。 可她捂住耳朵,广目的话,同样听得真真的,他说:“你不想听,是因为你知道本尊所言都是真的,你害怕去深想,害怕动摇你好不容易坚定的信念,可你苦苦支撑的那信念,一钱不值!“ “凤秋葵!“广目深吸一口气,他昂起桀骜不驯的头颅,用那不带任何温度的语调说:“无论你如何逃避,你都不得不承认,你所走的。皆是他们行恶为你铺的一条善道!“ 秋葵并没有否认,她甚至内心里肯定广目所言,她说:“是,我奶奶做了恶,害了人,她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受魂斩之刑,但这也无法改变她行恶之事,即便我自愿进入无妄之海去消减业火,受业火焚烧,皮烂骨焦又如何,我就该与你广目一样,与世人为敌吗?不,我坚持走这善道并非是因为我逃避事实,而是世间可以有一切肮脏邪恶,但我清楚的在善与恶之间,选择了善??“ 她看向广目。轻声问道:“我选择善,我错了吗?“ 换了从前,广目一定毫不犹豫回答错了! 可今次,他却迟疑着没有开口,二人在船舱内沉默了片刻,秋葵不愿再耽误时间,她转身朝舱外走,说:“我去与挡路之人问话,看能不能借初守弟弟的面子,让条路走,你莫要出来!“ 广目自是不愿的,他刚要开口说什么,秋葵转头视着他的双目特别认真的说:“我不希望你去斗,我不想看你受伤!“ 广目心头像是什么被点燃了,他全身僵直在原地。 谁能想到,那誓要斗遍天地的神魂,在这一刻,竟收起了所有杀意,只为她一句我不想看你受伤! 秋葵从舱内出来,望着那被迷雾笼罩的夜幕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她内心底也有什么在遇见广目之后松动过,她也曾彷徨犹豫过,但她的执念深处,总有什么在指引她,她便相信,只要那执念还在,一切都可以变好吧? 凤初守看她走来,已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了,出声问道:“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她下足了决心。 “若你见到龙族,龙族便可以你见它真颜为由杀你,即便是阴司也无权过问??“小胖子是提醒她,此事若她不出头,交给广目自己来解决,她就像卫临渊他们一样躲在舱房中便可相安无事。 可是秋葵却不打算置身事外,她说:“初守啊,最初知道他是广目时,我恨不得他立即死去,可后来我渐渐领悟到,也许遇见广目,便是他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他说,他还没输,即便他已消失在这世界,由广目代替他也没输,因为他还有我,我是他的执魂心魄不是吗?如果要杀了广目就可以赢,他在三百年前还有力去封印广目时,他便能做到,他为何没去做?因为他与广目从来就不是敌人,千济便是广目,广目却不是千济??“ 当她明白这些以后,她便知道自己要如何去做了,迄今为止,她也觉得自己做对了! 小胖子听到她说这些话,并没有反驳,也无多的言语,想来也默认了她的猜想。 于是,她挤出一个笑脸对他说:“姐姐对你不起,恐怕要借你之命去请龙让道了!“ 小胖子说:“你要什么,凤初守皆可给你,不过怕的是就算搬出我地书的名头,对方也不见得会给面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小胖子也就不拦着她了! 秋葵来到甲板前,江风吹得她身上的披风乱飞,头发也稍有些凌乱,她大声喊道:“湘江遮目,小岛挡路,若有冲撞,请神莫挡!“ 江面迷雾未去,阴风继续呼呼吹。 秋葵等了片刻,又喊了一遍:“湘江遮目,小岛挡路,若有冲撞,请神莫挡!“ 结果一样,但她还是按照规矩,喊了三遍。 三遍之后,若挡路神还是没改变主意,那便是请不走的,所以她从布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来,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表诚意,用至阴之血在符纸上潦草画下请神符。又唤赵衾帛出来,借了一口鬼气吹燃了请神符,待在手中燃尽时,她抬手一扔,符纸烧尽后灰烟缓缓落下时,自报家门道:“走阴人凤秋葵请神龙现身!“ 既燃了请神符,按理说,挡路神自然有所回应。不过秋葵瞪了稍许,江面上的风竟然停了! 那急流的江水,也突然之间变得静止,天江之间,安静得犹如一幅画,令站在船上的秋葵心跳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刺耳起来。 她未再开口说什么,目光一直警醒地注视着前面的江面。 突然。那静止的江面上,一道水纹从远处扑打过来,惊得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那水纹之后,却再无异动,而是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说:“一个小小走阴人,也想见本尊真容,你也配?“ 秋葵被对方如此贬低,倒不觉得生气,以她今日的实力,也顶多在阴司有两分薄面,她可从不觉得自己多有本事。 她乖言回答:“凤秋葵确实人微言轻,不配让大仙现身,但大仙既是大仙,必有超凡的气度,又何必挡我一小小走阴人的路?“ 这不是太损了您的威面不是? “哼,休与本尊耍这嘴皮子,本尊挡你路你知道我为何,你以为让这一船人蒙眼遮耳,本尊就拿你没办法了?“看来,这位龙大仙本是要直接现身,让一船人见它真容,它好一船端了,结果让秋葵先钻了空子。提前让卫临渊他们遮了眼睛蒙了耳朵,这下,龙大仙不好下手了,责怪起秋葵来,这才一开口就讽刺她是小小走阴人! 自己的招数起了作用,凤秋葵也不敢大意,她敬声说:“大仙何来此言?凤秋葵不过是知道行到了您地盘上,怕冲撞了您。所以才让他们蒙眼遮耳的!“ “休得狡辩,就你这小小走阴人,还不够与本尊塞牙缝的,速去将那广目小儿叫出来,他此时还躲在船舱中,让你一小走阴人出来算怎么回事儿?“ 舱内坐着的广目一听,恨得牙痒痒,欲要飞身而出,被旁边的宋双喜劝诫道:“仙主,您这般出去,神女姐姐该生您气啦!“ 广目一听,下意识地停了要飞出去动作,可转念一想,人家都欺到他脸上来了,他缩在这里头不出去实在没面子,他气氛说:“莫非,本尊还怕她生气不成?“ 宋双喜也不想说得太直接,委婉表达:“仙尊自是不怕,但双喜不想神女姐姐生气,她一生气,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 “行了行了!“广目挥挥手,不甘地道:“本尊就暂且忍这恶龙一时片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7:真龙(三) 宋双喜见说动了他,暗自松了口气,继续竖着耳朵听着舱外的动静。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秋葵见这龙大仙完全看不上自己,也不气不恼,好语气道:“凤秋葵知道大仙因何事生气,生气也是应当的,但事已至此再也挽回不了了,不知要如何做才可以消减大仙的气呢?“ “哼!“对方嘲讽道:“你莫不是以为,欺负到我龙族头上,道个欠便能了结?想得美!千百年来。只有我族欺负别人,从无人敢欺的族头上来如此侮辱,此等奇耻大辱,绝不善了,广目不死。你们今日休想过江!“ 伴随着这道铿锵有力的咆哮声起,江上风浪更大,摇得穿身在江中摇摆,站在甲板上的秋葵赶紧抓住栏杆才不至于摔倒。 至于船舱中的其他人更是因为蒙了眼睛不视物,被东倒西歪的杂物滚落。砸了个人仰马翻。 “大仙息怒啊,这船上还有许多无辜凡人呐!“秋葵出声劝道。 对方好不留情的问:“本尊在给你机会,速让那广目小儿出来受死,莫要白白害了同路人的性命!“ “大仙??“ “姐姐,凤初守来与它讲吧!“小胖子伸手握住秋葵的手腕,帮她身子稳在甲板上。 秋葵点头允了,小胖子便清声对江中道:“龙乾虚,别摇我的船了,烦不烦?“ 想来龙乾虚便是这江中真龙的大名了,秋葵都有些吃惊,实在没想到小胖子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这对于那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龙一族是莫大的冲击吧? 江里头的那位龙大仙顿了片刻,才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晓本尊之名?“ 地书在阳间之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真龙一族与阴司也没什么交集,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小胖子不掌任何物体,稳稳就站在甲板上,气势还不弱的回答:“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你龙爹、龙爷爷的名字我都知晓,还有,龙青禹是你儿子,你是来替你儿子找广目出气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龙乾虚一听,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原以为这船上不过就是一个广目和走阴人,实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知晓如此之多的年轻人。 它在水下,却能清楚见到甲板上说话的男子身姿高挑,面容俊美,犹如天人下凡,与那广目相比,竟毫不逊色。 不过龙族自来高傲,九天之上的上神它们也多是不屑,当年天庭更是为了笼络它们。才将普天之下的水域全都分派给了他们,所以他们不止掌管风雨,更是水域之中的帝王,什么水之母,皆是受龙族庇佑,不然何以敢与阴司抢占魂灵呢? 所以即便龙乾虚看出凤初守身份不凡,也没有立刻改变态度,他说:“你既知晓如此之多,便该清楚我族从不妥协,欺我者必遭我族追杀,天涯海角在所不惜,所以识相的,就别出来阻扰!“ 凤初守也不是个招摇的神君,向来是能避就避,可有几件事。他是决计不会妥协的,第一件,便是人家不将他放在眼里,小看他。 想他堂堂地书神君,在阴间被供奉祭拜数万年,那个鬼帝神君不对他毕恭毕敬的?他都出来说话了,如何也得给个面子不是?可这臭龙却门缝里看神,当他是什么阿猫阿狗如此好打发? 他说:“你凶什么凶?你龙族了不起,你儿子又怎生被广目暴打,要不是我姐当日哭着替你儿子求情。你儿子的皮都被扒来做袍子了,你不感谢我姐,还多番羞辱,凤初守忍了你了,只是出来让你别摇我的船,你还把你龙族那一套搬出来吓唬我?你个王八蛋儿!“ 你个王八蛋儿?? 秋葵脸色一变,赶紧伸手去捂凤初守的嘴,她本是想让这家伙出来劝劝这条怒气上头的真龙,谁晓得小胖子竟比她还气,这噼里啪啦骂一通,那真龙不得更气吗?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啊! 可小胖子骂得正起劲,才不肯罢休,他将秋葵的手躲开,继续叉着腰在甲板上骂道:“姓龙的,我告诉你,你龙族在世人眼中能耐,可在我凤初守眼中,也不过就是没落的族群,若不是当年你祖宗懂得委屈求全,你们这族群早就被天庭出兵给灭了??“ “小子,你修得胡言!“龙乾虚出声斥道。 “我胡言?哈哈哈哈!“凤初守道:“本尊啥都干过了,但本尊从不说谎,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皆是事实,你可以否认,但你回去问问你爹你爷爷你太爷爷,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对方被他的话彻底激怒了,翻涌起一阵巨浪朝甲板上的凤初守打过来。 “初守!“秋葵惊呼,想去拉他,但这家伙叉着腰站得笔直,压根没带怕的。 当那巨浪打过来时,一道极快的影子飞出来挡在他前面,袍袖子一挥,那道巨浪便被他扇了回去! 江面突然之间,又平静了! 龙乾虚自然看到了那道出来保护狂言小儿的影子,不悦道:“如此鬼灵,倒有些道行,你是阴司的谁?“ 纣阴飘在凤初守身前,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乃阴司东方大帝神荼的弟子纣阴!“ 龙乾虚与阴司不算熟络,但阴司那些鬼帝之名,自然是有所耳闻的,至于纣阴,倒是不熟悉。 “既然是神荼的弟子,不在你阴司呆着,跑到我湘江来作甚?“ 纣阴回答:“纣阴受东岳大帝之命,来阳间护送??一位神君前往江州城!“ 龙乾虚又不傻,如此明显出来保护的小胖子,一定就是纣阴口中所说的神君了! 他说:“你口中这位神君甚是不懂规矩,既是过路,就是客人。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他倒好,欺上门来对我龙族言语诋毁讽刺,此事别想就这般过了!“ 纣阴客气的道:“方才你们的对话纣阴已经听见了,若是别人如此说话。确实过分了些,不过若是这位神君口说出来的,恐怕就并非诋毁讽刺了!“ 对方声调一提,气氛道:“你此话何意?“ “前辈有所不知,这位神君从不说谎。他口说之言,必是真有其事!“ 龙乾虚听完,更是气得不行,质问道:“你们敢出言不逊,挑衅我龙族神威,就休怪本尊不客气了!“ “前辈且慢!“纣阴劝道:“前辈又何必动气呢?若真有其事,也只有今日在此的你我知道,但若是咱们今晚真在此动起手来,往后就不知会有多少人知道了!“ “你敢威胁本尊?岂有此理!“ “非也,前辈误会了!“纣阴解释道:“实不相瞒,纣阴护送的这位神君,是我阴司的地书神君,它知晓万物,无所不及,但也恪守本分。遵守天机,若非前辈您先拿您祖之威望来压碾神君,纣阴相信,他绝对不会提你龙族半个字儿的!“ 所以还不是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撞到了刀口上? 龙乾虚本是在气头上。此时听到对方自报了那狂妄小儿的身份,心头自然吃惊。 天地之间有两书,天书与地书,天庭与阴司占据了神界与阴界,各自为大,他龙族随在两界之间有些地位,可作为唯一存于世的神族来说,实在是愧对那龙的出生啊,所以龙族中早有先辈就说过,龙族之所以只能隐于凡间的水域之中成为传说,不及天庭与阴司的绝对掌权力,是因龙族没有像天地二书这样的神物,所以能亲眼见到地书,对于龙乾虚来说,也是机缘了吧? 他沉寂了片刻,态度有所转变的说:“既是地书神君,本尊自然要给阴司几分面子,这船上的其他人本尊可以不动,但广目与本族之仇,必须了结,地书神君若想早些离开此域,还请进去,将广目叫出来,本尊也相信,广目既敢如此对青禹,也绝非是缩头龟孙吧?“ 一直在船舱里听着这些话的广目一直憋着火,听到此处,一脚踢开了舱门,从舱中飞身而出,他长袍飞舞,头顶高冠,煞气满身的讲:“本尊在此,既然你这龙鳖求死,本尊便满足你!“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8:真龙(四) 龙乾虚被骂龙鳖,这可得了,它在江水中翻滚了一圈,搅得江水翻滚,他们所在的小船被江浪带动,偏偏倒倒。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舱中其他人摔了个乱七八糟,不过尽管如此,卫临渊等人还是继续留在舱内,未摘下眼上的布条。 秋葵站在甲板上,手紧紧的抓住船头的围栏,目光一直盯着水下,隐约看见一巨型活物在水下游动,虽其体积庞大,但是速度却非常快。 那深水之中,如此活物的存在,人人见而生惶,秋葵也不例外,她瞪大了眼睛,惊声与旁边的凤初守说:“龙要出水了!“ 凤初守预感到危险,立即拉着她往后退去。 “哄“地一下,水下的巨龙涌出水面,带着巨大的水花打在甲板上,所幸秋葵被凤初守拉开了,不然铁定被那水花给拉入江中去。 二人坐在坐在甲板上,身上的衣服被溅起水湿了一半,凤初守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呼呼的道:“这王八龙,溅了凤初守一身水,真讨厌!“ 说话间,只见那巨龙如山,头有菱角,身有五足,能水中遨游,更能飞天,它沸腾而起,龙口对着船身一喷,如柱的水涌下。 也是同时,广目飞身上来,手驭着两色灵莲。顺势便将那水柱引向一旁,才未让船身集水。 巨龙一见广目,攻势更加猛烈,广目怕战火引到船上,身体腾飞而起,朝巨龙而去。 一仙一龙在那被迷雾笼罩的江面上相斗,不时掀起江浪,将他们的船荡得越来越远。 秋葵眼也不眨地望着上方的战局,只见那巨龙皮厚力强,广目数次攻击都未伤到他半片鳞甲,而它缠绕着龙身,不时吐水攻广目,也被广目驭灵莲消挡了。这般几个来回下来,不见优劣胜负,她只好问:“初守弟弟,广目能打过这龙乾虚吗?“ 凤初守说:“广目上次与陈问道斗法,伤了神魂根基,后来与凤初守去阴间无妄之海救你,也是吃了南鬼帝一枚地丹才恢复了七层修为,且去无妄之海烧了一通,本不宜再战的,何况这龙乾虚可是有三千年道行的五足真龙,它体内已修出龙丹,以广目此时才不过两色灵莲的道行,是伤不了它的!“ 秋葵脸色一沉,预感到不妙。 纣阴在胖说:“不错,广目伤不了它,这儿又是它的地盘,斗上个三五时辰,到时广目体力不支,败阵便是迟早的事!“ “那广目岂不是凶多吉少?“ 凤初守转头看过来,见秋葵一脸惶忧,出声道:“姐姐担心广目受伤!“ 秋葵并未去深想他此话的意思,想也没想就回答:“他与无重一体,他若受伤,无重也伤了!“ 凤初守叹了口气,“所以姐姐是担心姜无重,而非广目咯?“ 此时打得正激烈,她哪儿有闲工夫想这许多,焦急地甩甩手说:“担心谁都没关系,广目能赢便好!“ 凤初守提醒道:“广目好斗,从未输过,他虽此时神魂受损,但敢应战也必有其把握,姐姐不必多担心他,还是多多担心自己吧!“ 秋葵点头,有了凤初守这句话,她内心里为广目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江面上,广目与龙乾虚打了一个时辰以后,周围的天任然是黑昼,江面上被迷雾笼罩,那座凭空出现的怪异小岛就在前方,透过江上的迷雾看去,彷如一只正在沉睡的巨龙,随时都可苏醒过来,将这艘小船一口吞下一般。 而打到这时,广目也知道,龙乾虚体内有龙丹护体,若不取出它体内龙丹,他就算打个一万年也难攻破其皮麟,于是他不再盲目袭龙身,开始反攻为守。 巨龙等不到他攻击,自己的攻势便猛了,压得广目连连后退,好几次都被巨龙口吐出的水柱击中。 “广目--“随着秋葵一身呐喊,广目的身体被龙尾一扫,失去重心,从半空中落入水里。 巨龙大喜,翻腾飞舞在水面上,仰天长啸发出龙吟之声。 秋葵从前从未听过龙吟声,只觉那声音浑厚,震得水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但她顾不得那许多,勉强从甲板上站起来,趴在围栏后面向江水中看去,她在找广目。 “广目!“她看到广目身体浮在水面上失去了知觉,心想坏了,他定然是被巨龙那一尾巴给扇晕了! “广目,你快醒醒!“秋葵大声喊道,但是广目哪儿听得见,依旧浮在水里。 此时那巨龙飞腾了两圈,并嘲讽道:“你广目自称要杀神灭世,却如此不堪一击,真是笑话!“ 说罢,巨龙从空中飞下,直蹿入江水之中。 秋葵在船上可见,那巨龙围着广目游了一圈,似在向旁人宣告,广目已是它的猎物。 “广目有危险!“秋葵想也没想,她站起来,脱掉了身上的披风,打算一头跳入江中去救广目,好在她还未跳下去,就被凤初守拽住了! “你愚蠢,就算他有危险,你如何去救?你斗得过这巨龙吗?“小胖子责备的说,脸上也全是为她要跳江的奋不顾身的嫌弃。 “可是??“ “没有可是!“凤初守再次强调:“都说了不要去担心旁人,今夜,你就照看好自己,就留在凤初守身边,听到没?“ 秋葵知道小胖子担心自己,可她更担心广目,手被小胖子攥住。目光却紧张地望着江水里头。 巨龙围着广目游了一圈,也似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它嘴吐龙液朝广目,那口中液体并非是普通的水,是它龙族水系真龙所有毒液,普通人沾之命损,广目虽有神魂护体,但此时这具浮在水面上的,终究是肉身而已,所以对其也有很大损伤。 不过,它突出龙液之后,广目任然没有知觉,身体被龙液冲击,朝江底沉去。 “广目!“秋葵彻底急了,她想拨开小胖子的手,几次用力,都被对方攥得更紧。 “今夜你就得听我的,不许去!“小胖子态度十分强硬,秋葵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广目在江面上失去了踪影。 球队焦急的问:“初守,你不是说他不会输吗?“ “凤初守何时说过他不会输了?我只说他好斗,敢迎战,便有必胜的把握,又没说他一定能赢!“凤初守强调道。 秋葵心里越来越慌,她记得上次广目与陈问道斗法那次,凤初守就说过,广目此生,只会输一次。 这便是说,广目最后输的那一次,将会终结他的神魂! 他会神灭!! 难道,凤初守说的唯一输的那次,便是这次? 此时,巨龙见广目沉了江,它乐意见此,也随之往江底潜去,龙尾在江面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浪花后,江面接着进入一片死寂。 风停了,江面的浪也慢慢平复,好片刻。只有他们这艘小船在江面上存在着。 秋葵除了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未听到,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江面。 广目沉江了?? 广目死了吗? 一时间,她脑海里浮现很多问题,广目若死了,她的夫君怎么办? “呜呜呜--“一直也在后面观战的宋双喜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小小的身体趴在围栏上,哭着唤道:“仙主,你快出来啊,仙主??“ 秋葵不忍心看这小丫头独自难过,她这才脱开了小胖子的手,来到双喜的身边,用手从后面揽过对方的肩膀,她想安慰小丫头几句,可是她自己内心里也一片混乱,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流出,她伸手摸了摸,心想,这一定是刚才溅起的江水。 她不会哭的,至少不会为了广目哭?? 宋双喜哭得伤心,抬头问她:“神女姐姐,仙主不会死的,对吗?他是广目,是这世间最强的神!“ 最强的神? “不过是个无情无心无觉的疯子罢了!“她苦笑道,为那不可一世,目中无神的广目感到悲哀。 他本可以走得更远的。他一生都未输过,怎会者身在这湘江里头呢? 秋葵还是不肯信,她抱着宋双喜坐在船头,目光望着江面,等待着什么。 突然,江水中猛然灌出一道巨浪,浪花之中,方才潜入江底的巨龙再一次飞腾而起,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它的动作很急迫,嘴里含着何物,欲吐出来却不能。 秋葵惊起,立刻抱着宋双喜往后退去,她此刻已意识到什么,出声道:“难道它嘴里有??“ 她话还未说话,巨龙口中有人冲破而出,正是先前失去知觉沉入江底的广目,只是他哪儿是失去知觉呢?他是假意诈死,故意让巨龙得意忘形;但这巨龙也十分狡诈,也怕他是诈死,所以才吐龙液毒之,却不想,那龙液却对广目无用,这才让巨龙以为广目真的失去知觉,待他沉江以后,它便潜入江底,企图吞了广目。 结果却是,广目入了龙口,直入龙喉,朝着它体内龙丹而去,巨龙感到巨大危机而来,这才翻腾着出了水面,企图将体内的广目吐出来。 可广目已在那瞬间,摘了它体内龙丹,巨龙没了龙丹,便是没了护身的法宝,又气又恼,后悔已然来不及,它深知取走龙丹以后,广目必要对它再连番攻击,它方才已与广目斗了那般久,深知其厉害,没了龙丹,它可能很快就会被广目击败,落个什么下场心知肚明。 所以它第一时间,未去与广目缠斗,而是转头朝小船这边游来,它龙身掀起一股巨浪,浪花拍打在船头上,秋葵脚下站不稳,与宋双喜一起落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她猛喝了几口江水后,拼命抱着宋双喜想浮到水面之上,但因为小丫头不会游水,在水中拼命挣扎,拖得她也往水下沉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衾帛从她魂袋中飞出来,拉了她一把。 她的头刚一探出水面,便见小丫头已失去知觉,她忙令道:“衾帛君,快将双喜拉穿上去!“ “好!“赵衾帛拖着她二人往船的方向游去,但是那艘船却在巨龙的不断翻腾下,被浪花打得越来越远。 江面上全是雾气,她看不清船上都发生了什么,但刚才那一道巨浪打过来,当场就将她们二人打了下来,想必船上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秋葵心里担心自己的卫兄和初守弟弟,拼命往那边浮去时,却感到背后又卷来一道巨浪,赵衾帛意识到危险,朝她喊道:“主人当心!“ 她回头看去,只见那巨龙翻着巨浪前来,龙爪直朝她这边打来。 赵衾帛立即飞身去挡,可是巨龙速度非常之快,还未等他筑起法墙,就被龙爪一爪子拍翻了出去,落在了江面上。 “衾帛君!“秋葵惊呼,已不见对方的灵身,她心里知道,这巨龙可有数千年修为,衾帛不过是一才三百年道行的鬼灵,根本不是其对手,被这么拍一爪子很可能当场就魂飞魄散了! 而此时,她根本无法得知赵衾帛怎么样了,巨龙显然这番是直朝她来的,它赶在广目过来之前,龙爪灵活地抓起水里的秋葵和双喜就翻着巨浪而去。 待广目赶到时,秋葵与双喜都在它爪子里不能动弹。 “广目,你可看仔细了,只要本尊稍微一用力,他们皮肉开裂碎成几段皆不知!“龙乾虚十分狡诈,在丢失龙丹的第一时间,便想到要找广目的弱点,此时,那弱点就被他爪在龙爪之中。 广目手中捏着他的龙丹,有鹅蛋大小,本是要将这巨龙给灭了取龙皮做甲的,此时见秋葵被巨龙握在麟爪之中,只得放弃攻势,飞身在江面上。 江风一吹,他本已湿透的袍子竟干了! 见他没有动作,巨龙只得自己的选择对了,于是扭头飞向后方那座怪异的小岛。 秋葵与双喜就这般被巨龙带上了岛,这岛虽是在湘江之上,但因是龙族的居住地,所以神秘无踪,只有有缘人才可在江上隐约看见,而见过这座岛的人,几乎都留在了岛上,所以岛上的山林之间,偶有白骨堆积,不知其主生前是何许人也,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葬身于此。 秋葵意识模糊,她刚在江中喝了不少江水,身体被龙爪箍住倒挂时,将喝进去的水吐出来,十分难受。 她睁开眼,见自己存在于一处山间,山周围都是红色的石头,就如宝石一般在发光。 她从前听奶奶讲过,龙族的盘踞之地,会生长着一种红色宝石名叫龙焰石,据说此物可雕刻成器皿,是很好的镇邪之物。 人间若得此物一块,那定是价值连城,而她眼前,竟密密麻麻全是那种石头。 她身体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板上,而宋双喜就躺在她不远处,闭着双目,毫无知觉。 秋葵全身都痛。但她还是挣扎着起身,爬到双喜面前,伸手抱住她小小的身体喊道:“双喜??双喜,醒醒啊!“ 她伸手去掐了掐小丫头的人中,好在这丫头也是命大,皱着眉头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到她就抱着她哭了! “神女姐姐,双喜怕!“ 秋葵赶紧抱住她,安慰道:“别怕,别怕!“ 双喜害怕地看向周围这陌生而诡异之地,不难发现这里到处都充斥着一种属于龙族的特有气息,这种气息使这里被薄雾缭绕,若不是那地上发着红光的龙焰石。她们可能什么也看不清楚。 “神女姐姐,这里??这里是那怪岛之上马?“ 秋葵点头,“恐怕是的,那龙乾虚打不过广目,便转头攻击我两!“ 宋双喜十分聪明,她推测道:“仙主一定是担心这巨龙害了神女姐姐,所以才未对它下死手!!“ “哼--“一道刺耳又浑浊的声音在林间响起,随之而来,伴着一股冷风,吹得浑身湿透的二人瑟瑟发抖。 秋葵知道那是谁,出声骂道:“龙乾虚,妄你自诩自己是真神一族,你不是答应我初守弟弟不对船上的其他人动手吗?你何以出尔反尔。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童下此毒手?“ 龙乾虚可并没有他那巨龙身躯那般伟岸的灵魂,它们龙族向来狡诈狠厉,睚眦必报,最可笑的,明明就是行了不耻之行,却尤其痛恨旁人提起,所以它们千百年来,生怕自己留给世人的传说中有污点,便干脆将这些见过它们污点之人通通杀死,连魂也一并吞了,只留下一副枯骨。 “本尊本不是要对这小女童下手,不过是你将她一同带下了水,要怪,也只能怪你!“龙乾虚毫不忏愧的说,它并没有现身,而是在远处的山林中走动。 虽然看不清它的龙躯,不过从秋葵的角度看去,能隐约见到那巨大的真龙在林间慢慢移动,浑身上下散发着龙气。 “你到底想怎样?“秋葵质问道。 龙乾虚此时不急于立即要了她们的命,它耐心地游走在远处的林间,没走一步,震得地面都在摇,树木偏倒。 他开口问道:“你叫凤秋葵?“ 先前秋裤早就自报过名讳,此时这位龙大仙终于能仔细打量起她来了! 秋葵知道上了这座岛之后绝不会有好事,但她面上却未表露出丝毫惶恐来,她强调:“宋双喜只不过是个孩子,她见到的听到的,睡一觉就忘了,有什么你冲我凤秋葵来!“ 龙乾虚笑了一声,那笑声穿梭在林间,像疾风、如闪电,令人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你知道为何龙族吞魂,却从不食人吗?“ 龙族吞魂,却不士人? 秋葵怔了一下,没好气地回答:“我怎么知道你龙族食不食人?你食不食人又如何?“ 龙乾虚告诉她:“这世间之人皆是肮脏之辈,他们的肉身被世间锤炼,留着污浊的血夜,是最低等之物,而我龙族是这三界之中。唯一的神族,也是真正的神,食世人,只会让我们也沾染上他们的凡火臭气,污浊我们的龙睛,他们都不配为我龙族之食!“ 他们都不配为我龙族之食?? 秋葵被这话震惊了,她原以为广目是他见过最狂妄自大的神了,可听到龙乾虚这番话,她好像被羞辱了一番。 原来,在龙族的眼中,世人不止弱小,还是肮脏得如污水一样的存在。 她同身为这渺小的世人,心头自然激愤。凭什么皆是世间之灵,它龙族便可傲视群生,更将世人比作污浊? 就算是广目,它恨世人,也是因为世人背弃他在先! 可龙乾虚这番话,却十分明白的告诉她,它们龙族厌弃世人,是因为它弱小、肮脏?? 它们的恨,源自于它们得天独厚龙的出生! 就好像它们是龙,这世间所有皆该被它们踩在脚下,它们所行一切,都理所应当。 凭什么? 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广目不由分说要将小青龙暴打一顿,还要扒了它的皮。 因为广目早就知道,龙族可恨之处,并非是世人传说那般,它们的自大,毫无道理,而三界都会给龙族这该死的自大几分面子,他广目偏不! 他痛恨世人背信弃义,又怎会忽视龙族的狂妄狡诈呢? 他又广目,他早知这世间丑陋,满目苍夷! 但是秋葵又分外不解一件事,她说:“你是小青的父亲,可你一点都不像他!“ “小青?“龙乾虚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口中的小青是指的他的龙子龙青禹,他沉声说:“青禹仁善,对你们凡人总有些格外的恩典,但他迟早有一日会知道,身为龙族应做什么!“ 说着,龙乾虚化成巨龙从林中走出来,它说:“这广目小儿实在可恶,竟然使诈偷走本尊的龙丹,此罪实在不可轻饶,这小童女是他的信徒,本尊先吞了她的魂,再好好收拾你!“ 听到这句,秋葵立即挡到宋双喜身前去。 “不准你动双喜!“ “哦?“龙乾虚见她如此,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代替她好了!“ 说罢,张开巨大的龙口,朝秋葵咬来。 也是这时,林间涌来灵一道龙凤,将龙乾虚掀开。 这老龙立刻知道是谁来了,声带不悦的骂道:“糊涂!“ 那风中伴随而来一道青色的影子,影子落到地上,化成人形,正是长得清俊的小青龙龙青禹,他跪到巨龙面前,低声请求道:“父王,凤秋葵于儿子有恩,还请父亲留她一条性命!“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09:使诈 龙乾虚未能如愿,见阻拦他的人竟是自己的龙子,不免惊诧气氛,怒道:“龙青禹,你糊涂!“ 小青趴在地上,低声再求:“父王!请父王开恩!“ “放肆!“龙乾虚今夜已在广目手中折了龙丹,正欲吞两只生魂来填补一下自身的缺耗,想这凤秋葵身为走阴人,必与普通凡人不同,他子青禹不帮他,竟帮着一时间凡女在他面前来求饶。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龙青禹,瞧瞧你此刻模样,哪还有一丝一毫我龙族的神气?你在凡间留得太久,被凡人那污浊气给蒙蔽了龙心,触犯我龙族者,皆该身死魂灭,你让开!“ 小青依旧不让,他恳请道:“父王,当日在何仙村,儿子被广目一纸符召去,抢夺了儿子的风雨令,儿子不敌广目他便要扒儿子的龙皮做甲衣,是凤秋葵以命相求,才留儿子一条命,若无凤秋葵,儿子今日也无法再见父王!“ 龙乾虚早知秋葵对自己儿子有恩。但却一丝情也未留,他自大道:“我族乃神族,世人自该敬奉,她求广目也不过是怕受到天谴、受我龙族记恨,但她终究也是可恨,与那广目一路,藐视我龙族神威,奇耻大辱,自是该死!!“ 小青见老龙王不肯松口,亦要秋葵死,心里焦急,却又不知如何说服父亲,只得起身将秋葵与宋双喜护在身后说:“若儿子定要凤秋葵死。那便将儿子一并吞了去!“ 龙乾虚一惊,更是气愤,骂道:“龙青禹,你是被这女人蛊了心,如此混账话也说得出来?“ 小青低声说:“她救青禹一命,是青禹的救命恩人,而你是青禹的父亲,青禹的心不能让父亲改变主意,唯有以这条苟且才留存的命报以她的恩情,父亲说得没错,我龙族是神族,既是神族,她一区区凡人都能做到护幼女在身后。我龙青禹却要至救命恩人于不顾,是无情不义,这之后,儿子又如何能坦然的去做神族,做龙之子?“ 世人说任何话,龙乾虚都不会听进去,他们被世人敬奉了上万年,自大狂妄了,可听到自己的龙子说出这番话时,更是气愤! “你是真龙!你何以为了这区区凡人者身?她也配?“龙乾虚怒道。 他向来认为龙青禹过于仁慈,所以希望他能更有龙族的气势,绝不姑息触犯他们的世人,当他意识龙青禹为了不让他杀凤秋葵,抵上自己的性命并非戏言时,他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莫大的讽刺! 龙青禹虽不愿顶撞他的父王,但他还是坚定的说:“父王,青禹也曾以为,世人都不过是你口中所言,但青禹亲眼所见,他们除了弱小,却有强大的毅力,凤秋葵便是这样的世人!“ “哈哈哈!“龙乾虚断定道:“你确实是被她蛊了心,你被这世人蒙蔽了双眼,她哪里配?她不配!!“ 她不配三个字震耳欲聋,秋葵一直未能参悟这几字的寒意,她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中有股火在烧,双目也更加赤红,但她未说一语。 龙青禹说:“父王,凤秋葵救我,并非是怕天谴,更不是怕龙族日后报复她,她所救的,不止有青禹,还有许多与她无关的人,难道她救那些弱小之辈,也是怕遭天谴吗?她明明可以不必动手的,更可以炼化生魂提升自己的修为,但她却没有!“ “她是在骗你!“龙乾虚告诉她:“世人最会做戏,乔装伪善,实则心狠手辣,这数千年来,父王见得多了,她那点伎俩,也只能骗骗心善的你了,在父王面前,是无处躲藏的!“ “父王你错了!“ “父王错了?“龙乾虚震惊,他的龙子竟公然言他错了?这是在龙族之中,绝不会出现的一幕。 不过,龙青禹就是这般说了,且一点也不后悔。 “父王总是以自己所见断定这世间之人,可这世人千千万万,明明就有千姿百态,但在父王眼中却只有一种,父王视而不见就罢了,青禹明明也生了眼睛,有判断事物的能力,父王却认定青禹所见便是虚假,父王!你恨那广目目中无神族,嚣张跋扈,决断专行,是,他是可恨,他伤青禹,青禹恨不得也扒了他的皮,可是,父王与广目那么相同,唯一不同的却是,您是青禹的父王,作为您的龙之子,青禹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了,既然父王决意要凤秋葵死,那么儿子唯有随她一道!“ 龙青禹说得坚定,他的这番话,也确实令老龙王震惊、触动,这千年来,他第一次听到儿子发自肺腑的声音,竟是为了这个区区凡间女子。 他本是不理解的,他也不该理解的,他傲慢的灵魂,不允许他在反驳自己的儿子面前,有任何松动,所以他固执的说:“你若如此懦弱,你也不配做龙族之子!不配为我神族!“ 龙青禹闻见父亲如此决绝的话,心意一决,他再次俯身跪地,尊敬地向龙乾虚行了跪拜叩头大礼。 龙乾虚的巨龙身转过身去,背对着其子,不愿多看一眼,他恨呐,自己如何会有如此子。日后也必将成为龙族之笑柄! 龙青禹本也想说动顽固的父王,可见其连一眼都不愿看自己,心中也很屈痛,他拜过之后,跪地说:“青禹生来便是龙子,父王与族中长老只教我如何成为至高无上的神龙之族,我们隐于世间千万年,是世人口中的传说之神兽,可青禹此生所见,却只有我族的狂妄、傲慢、偏执、自大,呵呵,作为龙的一生,一千年还幼小,但于青禹来说却实在太过漫长,来生--“他声音哽咽,像是在与父亲赌气一般大声道:“若有来生,青禹愿投生为区区凡胎世人,只活十数年,渺小卑微而死!“ “好啊!甚好啊!“龙乾虚也被这番话给激怒,他怒声道:“你身为神龙一族却不知足,偏生要去做那肮脏世人,你便去,本尊绝不拦你!“ 听着这龙子龙父的话,秋葵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龙乾虚本就气恼,此刻闻见她笑声,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为了你龙族虚伪的面子,连亲子皆可不要,这还不可笑吗?“秋葵也不怕他,迈步走上前来问:“你龙族既为神族,生来便不平凡,你们可傲视苍生,那若无苍生,你们又是什么?神何以为神?便是因为你们出生就是真龙吗?“ 龙乾虚回答:“蛇无足终究是蛇,即便修炼数千年,也不过是为化为龙,而我们生来便是真龙,自然不平凡!“ “那便是龙不平凡,你若不是龙。你与这世人又有何区别?若是我生来就为真龙,我也可以藐视低看你,对吗?“ “可真龙是我,而非你!“龙乾虚骄傲的强调。 “哈哈哈!“秋葵又是笑道:“若所有真龙也如你这般狂妄自大,视苍生为蚍蜉,即便你们是真龙,也不配受世人尊敬,同理,你是真龙世人敬畏你不因你是龙才敬畏你,而是你的所行所为值得世人敬畏你,若龙族如传说中那般,你不配为真龙,若真龙皆如你一般,那你龙族也不过如此!“ “你敢辱骂本尊!“龙乾虚气氛地沸腾到半空中,身上的龙气再次上涌,龙青禹怕她再次引起老龙的愤恨,想将她拉回来。 秋葵却摇摇头,示意不要紧,若老龙真要杀她,其实早就可以动手了,他没有动手,必然也是被小青龙的话给触动了,只是他狂妄了数千年,一时无法承认自己的偏执罢了! “我就一个小小走阴人,行走在阴阳两间,见过世人许多不堪与肮脏。但世人不仅如此,他们渺小懦弱,却也有仁、善、勇与大智慧,你大可以不必怜悯世人,做你高高在上的神,但你视世人为草芥,你便非是世人之神,没有世人,你只是一个躲在传说后面,顽固而狡诈的龙,可悲啊,这数千年来,你都不曾看清过自己,却妄断你看清了世人,与之相比,你之子小青,他才是真正的龙族,他配的上世人的尊敬,可他做了真龙真正应该做的事,却被你看作是耻辱,你说可笑不可笑?难怪他来世做卑微的世人,也不愿与你一样做这自大的龙族!“秋葵为龙青禹抱不平的样子,与她当初在阎王殿里与阎王理论的一模一样,她的勇气,深深的感染了龙青禹,他活了千年,从未见过像她这般不同的凡人,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龙乾虚这才意识到这叫凤秋葵的女子却有寻常凡人不同的勇气,他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丝特别的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老龙闭目轻嗅了一口,随后自问自答道:“嗯--是莲花的淡香,与瑶池中盛开的莲花一个味道,你并非区区凡身!“ 秋葵吃了一惊,这老龙嗅觉如此厉害,只消闻一闻,便闻到了她身上源自于姜无重的味道。 “难怪那广目小儿会如此在意你!“老龙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说:“广目一定会上岛来救你的!“ “你又想做什么?“秋葵心中很担心,这座古怪的岛是老龙的老巢,其中一定有许多玄妙之处只有它们龙族才清楚,广目上岛,一定会有危险! 龙乾虚也不兜弯子,直接开口道:“本尊要用你去将龙丹换回来!“ 龙丹是真龙的护符,没有了龙丹,他不过就是一条长了足的大蛇妖罢了,他必须要回来。 龙青禹听见老龙改了口,开心的问:“父王,你放过凤秋葵与这个小幼女了吗?“ 这对于龙族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先例。 龙乾虚叹了口气道:“哎,父王又怎会真的忍心,让你一起陪葬呢?“ 龙青禹再次跪地向老龙叩拜,以谢他理解自己的心情。 龙乾虚未让他起身,只说:“父王也觉得你方才那翻话,有些道理,若她们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龙族便不会再追究--广目已上岛,不久之后便会到此,父王肯饶恕她们,但那广目却非善类,让他交出龙丹许不容易??“ 秋葵见老龙服软实属不易,便主动开口道:“这好办,你一会儿便让双喜过去让广目将龙丹拿来换我便好!“ 老龙有些好奇,“听闻广目无心无情,就算你与她有什么渊源,他真肯用龙丹来换?“ 要知道他的龙丹可是世间修灵的至宝,若得一颗五千年的龙丹,必能长五千年的修为,且有龙丹护体,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上天入地何等神威? 秋葵顿了一下,出声道:“想从广目手中换回你的龙丹,若用我都不行,这世间怕是也没有任何东西,他肯换了吧!“ 她没有绝对的答案,因为她也不知广目会作何选择,只能耐心的等待着。 果然,没片刻功夫,林间吹来一股风,广目只身一人踩着风前来,落在了林子前面,离秋葵所在之地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彼此看得清楚。 老龙巨大的龙身出现在秋葵几人身后,向广目宣告着自己的威严! 广目并不急着做什么,他连一句多的话都没说。 小青便客气地对宋双喜说:“小丫头,有劳你前去与你家仙主说话,让他将我父王的龙丹归还!“ 宋双喜十分懂事,点点头就跑了过去。 她跑到广目身边,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广目听,对方听完之后,不免带着责备说:“蠢丫头这是要将自己卖了,让本尊去赎她?“ 宋双喜猛点头,“是啊,仙主,您快拿龙丹去赎神女姐姐吧!“ “哼!“广目冷哼一声,目光眺望这边,一时未有动作。 那头也在观着他的举动,看他没有要交出龙丹的样子,老龙便取笑的对秋葵说:“凤秋葵,你是太看得起你在广目心中的分量,本尊早就猜到,他绝不可能为了你,放弃本尊的龙丹!!“ 听到这句话,秋葵无法淡定了,她朝前迈了两步喊道:“广目,你还愣着作甚,快拿龙丹来换我呀!“ 广目皱了皱眉,这蠢丫头到底是哪边的? “广目!!“秋葵又喊道。 广目吐出一口气,抬起手袖,那红色的龙丹便出现在他手心之中,老龙一见,眸中迫切。 广目却不慌不忙说:“凤秋葵,本尊可以将龙丹还给这龙鳖,但你想好了,龙丹一还给他,这儿又是他的地盘,他若想使诈,你十条命也不够死的!你当真愿意,就这般将龙丹还给他?“ 他是在提醒秋葵,他人已上岛,本就是来救她的,老龙已失去了龙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要她想,他们完全可以不必交出龙丹的。 秋葵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青龙,想他以命相抵,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说动老龙,所以,她愿意相信老龙一次! 她坚定的回答:“世人皆会犯错,即便是你我也如此,老龙想为自己的龙子出气情有可原。你们打也打了,又何必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如此说来,你已决定了!“广目再无二话,他将手中的龙丹交到宋双喜的手中。 小丫头一拿到龙丹,恨不得飞回去,将她的神女姐姐换回去;没多久,她便将龙丹交到小青龙手上,对方再交由给他父亲,老龙迫不及待一口吞了龙丹,吞完之后,它身上的龙气大涨,震得周围地动山摇。 秋葵见此,不免心头为之震撼。 之后。老龙与小青龙说:“青禹,既然你长大了,能以你之目看待世人的其他面确实罕见,父王是时候该放手了,此物是我龙族的龙鳞甲,父王今日便将它赐给你了!“ 小青龙一听父亲竟然要赐自己龙鳞甲,心头开心,他活了千年,终于让顽固的父亲有所改变,自然十分珍惜,他没有多想,迈步向老龙走去。 可当他手接过老龙所赐的那件龙鳞甲时,身体瞬间就被那龙鳞甲层层包裹住。他意识到不妙时已晚了,最后被捆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父王,你为何如此?“小青龙想不明白,他目露被欺骗的愤怒,不停的问:“父王,你为何骗青禹?为何?“ 龙乾虚没有丝毫愧疚,他龙头伸向秋葵所在处,得逞的阴险笑道:“父王不如此做,岂不是任由你以自己的命要挟?让这些触犯我龙族神威之辈得了便宜?“ 小青龙意识到自己被老龙骗了,紧张地喊道:“凤秋葵,快跑!!“ 秋葵立即拽着宋双喜欲逃,老龙一条龙足压下来,挡住了她们逃亡的路,龙气还将二人震翻在地。 她吃痛地爬起来,第一时间将双喜抱在怀里,质问道:“龙乾虚,你真是无耻,连你儿子也利用,你算什么真龙?“ “哼,本尊生来便是真龙,又岂是你区区一凡人可以妄断的?受死吧!“龙乾虚翻天比翻书还快,话音一落,就朝秋葵扑过来,它身上那森森龙气带着寒意,沾之必损,秋葵拉着宋双喜躲闪着它的攻击,所经之处,无不被其无情摧毁。 远处的广目见状,却未第一时间赶过来相救,他站在远处望着秋葵那狼狈逃窜的样子,眸中全是数落之意。 而秋葵的情况越来越危机,最后连那乞死婆都忍不下去,从她魂袋中主动飞出来,以灵身去牵制老龙的攻势。 “又是鬼灵,还是只大的,待本尊吞了你这魂灵,再好好收拾这凤秋葵与广目,岂不是简单许多?“ 乞死婆听见这句话也来了气。她说:“向来皆是老身吞别人魂,从无别人能吞老身的魂!“ “本尊是真龙,吞不得你?“ “你真龙又如何,也只有躲在这小岛上行恶,老身就不一样了,老身做恶也坦荡!“说罢,她飞身拿出当初从伏神四鬼那得来的伏魂碟碗来与老龙周旋。 老龙嘲讽道:“如此法器,也想伤本尊?哈哈哈!“ 它龙尾一摆,便打破了复婚碟,乞死婆赶紧收回碗,结果却被老龙急速追赶上来,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乞死婆感到不妙,迅速飞起来。大声对秋葵说:“老身打不过这条龙,先走了!“ 说完,就报着碗逃进了旁边的山林里。 秋葵见此一幕傻了眼了,乞死婆是她手里最厉害的鬼,可是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才不像红姑与赵衾帛那般会一丝相护。 可又能怎么样的,这老鬼跟着她的第一天她便知道了! 老龙见打跑了乞死婆,转头又来对付秋葵。 秋葵深知老龙厉害,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将红姑放出来,但红姑与葵安一起飞了出来,架着她与宋双喜往旁边逃去。 而老龙身体庞大,速度又快,在上方紧追不舍,若不是她们的速度也很快,不然早被拍扁在地上了! “走!“葵安突然放开她,回头飞向老龙,与老龙周旋了起来。 “葵安!“秋葵被红姑拽着朝前方逃去,她担心的大声喊着葵安的名字,她没想到,这只炼化灵竟为了救她,甘愿去拖住老龙。 而老龙被炼化灵拖住,确实未能追上秋葵,恼意得紧,爪子用力挥来,炼化灵灵体具损,落在地上,就快散开了! 本可以趁此机会逃走的秋葵见状,立即挣脱开红姑的手,命令道:“快带双喜走!“ 说完,她拿着葵安的魂袋,奋力朝葵安就要散开的灵体奔去。 老龙回眸间,见那本已逃开的秋葵又回了来,这是它未能想到的,定眼看下来,便见秋葵拾起葵安的灵体装入魂袋之中,紧紧捧在手心里。 老龙费解,问道:“这小灵弱不禁风,你为了救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舍身救我,我又怎能弃他而去?“说完,抬首对着老龙庞大的龙躯,毫无惧意的说:“就算你是龙是神族,要杀便杀,我凤秋葵不怕你!“ 老龙最恨世人挑衅无视,当即就张嘴向秋葵咬来。 不过它龙口还未咬下来,却被旁边一道红光给闪了眼睛,它目光看过去,见广目不知何时,已飞身到它面前,手里有一块红色的宝石,还问它:“龙鳖,你仔细看看,本尊手里的是何物?“ 老龙脸色大变,不肯相信的说:“不可能,龙丹方才明明被我吞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0:侍奉 方才在此的所有人都亲眼见到,龙乾虚一口吞了宋双喜宋上的龙丹,可此时,广目手中却还拿着一颗龙丹。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龙乾虚虽不相信,但心里也升起不好的预感,若广目手中那颗龙丹是真,那么他刚吞下去那颗,又是什么? 正在他遐思这片刻,只感觉身中炙热无比,有何物正要冲破他的血肉飞出来。 “你让本尊吞了何物?“龙乾虚质问道。 广目微微一笑,“本尊的莲花能变化成世间任何一物,如假包换,即便是真龙,也无法嗅出其本来味道!“ 说完,他右手放在身前,宽大的袖子随风飘舞,他手指稍稍动了动,龙乾虚便疼得飞在半空中扑腾起来。 秋葵这才安全了,抱着宋双喜退到一边,她身上在刚才的逃命中受了伤,狼狈不堪。 宋双喜关心地问:“神女姐姐,疼吗?“ 她摇摇头。 皮破流血,如何能不疼呢,她只是不习惯在小孩子面前露出自己弱势的一面罢了! 广目从空中落下,双脚轻轻踩在地上,老龙此时正在被他的灵莲折磨。他十分享受地动着自己的手指头,引得老龙在半空中哀嚎。 轰动一声,闪电划过天际,将整座小岛照亮,没多久,便下起雨来。 秋葵与宋双喜立即被淋了个透彻,不过此处也无处可躲雨,她们便站在一旁看广目对付老龙。 不久,老龙终于体力不支,从天上掉落下来,摔在他们前面的草地上,那巨大的龙身震得周围的树林晃动,地面轻颤。 “摔得好啊!“宋双喜大声叫好道:“叫你使诈。使坏了吧?反被我家仙主诈了!“ 龙青禹见他父亲如此痛苦,立即跑上来求道:“请广目王手下留情!“ 广目对小青龙也并没有好脸色,他冷冷站在原地开口道:“当日本尊在河仙村招你下来让你停雨,你拿上界之命来压本尊,只有你自己清楚,那连日的雨是因何而来!“ 那件事本已过去,如此他旧事重提,听话意,似乎其中另有隐情。 龙青禹见广目的灵莲还在折磨着他父亲,他不敢有任何隐瞒,急声坦白道:“当日是因族中知晓有大修行者现世阳间,刚好在青禹所管辖区域,所以父亲受族中之命。要青禹连下一月急雨,绰绰广目王的锐气!“ 秋葵也疑惑,当时那场连雨下得没完没了,原来那雨是龙族冲着广目去的。 而广目本就嫉恶如仇,怎能容忍别人对他挑衅,所以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神龙一族,一纸符咒便将掌管风雨令的小龙王招了来,这般说起来,他当时也算留了情面,只让小青龙停雨,可小青龙却拿上界来压他,他一怒之下,便抢了小青龙的风雨令,说要扒了龙皮给秋葵做嫁妆;当时的秋葵不知这些,只当是广目心无敬畏,不可一世,还对其多番责怪?? 广目听完小青龙之言,冷冷一笑,“这数千年来,世人所敬奉的神数不胜数,多少神如千济一样没落,而你龙族倒是不曾在世人善变的本性中被遗忘,你们忌惮本尊,并非是要绰本王的锐气,而是试探这回来的,是千济还是我广目!!“ 小青龙却不解的问:“青禹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自然不明白,几百年前的事,你父王必定未告诉你!“广目的指头动了动,这让龙乾虚体内的灵莲不再作祟,很快,那巨大的龙慢慢缩小,幻化成一个黑发的老翁。 老翁穿着红蓝色的法袍,因为失了龙丹,又被广目折腾了半宿,看起来十分狼狈,他卷缩在前方的平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龙青禹立即跑过去,将他父亲扶起来。 不过广目并不愿,他指头往下一压,龙乾虚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无力地坐在地上呻吟:“哎哟??哎哟??“ 广目回头看向一脸茫然的秋葵,轻声对她说:“你总言本尊冷漠,责备我对他们极为残忍,那你来看看,他们当年又对千济做了什么!“ 说完,他从袖子里重新掏出那枚龙丹,递到秋葵面前。 秋葵迟疑了一下,伸手去触摸龙丹,刹那间,她的神念便进入到龙丹之中,有广目的指引,她直接去到了数百年前。 天上乌云密布,看不出是几时,只觉得云压得好低,狂风大作。 秋葵站在山岗上,看到山腰上有一群人在移动,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铁铲等物在往前走,前方有一座神庙,庙里供奉着什么神,离得太远她看不太清楚。 不过,她很快便随着带她前来的力量飘向那座神庙,见那庙中供奉的神像十分熟悉,这才确认,这是数百年前一座供奉千济主神的庙宇,而这些人似乎是来毁坏庙宇的,他们挥着锄头与铁铲打砸神庙,神像破了,神台也倒了,周围一片狼藉。 虽知道这是发生在数百年前的事,但秋葵在看到属于千济的神像倒塌时,心也如被插了一把尖刀一般难受。 是什么,让世人要打砸他的庙宇啊? 她冲上去,想拦住他们,可这些人看不见他,只是一股脑儿的砸坏了庙里所有能砸的物件,最后,一把火将神庙点了! 烈火之中,世人们的愤怒才得到了宣泄一般,他们拿着各自的家伙,离开这被毁坏的神庙。 “我们再让世人的仇恨来得更猛烈些吧?“一个声音在秋葵耳边响起,她恍然回头,看到幻化成人的龙乾族与两个老头站在燃烧的神庙后面。 不久之后,当那些人往山下走时,一场大雨倾盆而来,雨水冲坏了下山的路,泥土与山石滚落而来,将那些人前部埋在了下面,唯独只剩下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在这场灾难中死里逃生,当他跑回村子时,便对村子里的人喊:“村长他们被千济引山洪埋了,人都没了??都没了??“ 于是村里的人都知道。村里去砸千济神庙的人死在了路上,凶手是神庙供奉的千济! “不,不是他,杀人的不是千济!“秋葵试图告诉他们真相,可是没人听到她的话。 几日后,另一个村子又被山洪埋了,有关千济复仇的故事在世间传遍,人人自危。 人们再也不相信,千济是保护世人的善神,他们痛恨他,可是无力与力大的千济相斗,怨声四道。 是夜,龙乾虚托梦出现在那唯一幸存的人梦中,他对那人说:“本尊可以救你们的性命!“ 那人见他身上漂浮着仙气,气质不凡,必定是天上的仙,于是忙跪求道:“求求大仙快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啊!我们愿意奉上一切!“ 龙乾虚慈祥的笑道:“奉上一切倒是不必,只消在每个村口为我修庙宇,从此以后,你们便得我神龙一族庇佑!“ 村人听后,立即便答应了,于是第二日,附近每个村落都开始为龙王修庙,而原本属于千济的庙宇,却一座也不剩。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世人们便将自己敬奉的神另换了主,而那被摧毁庙宇的千济君,却不知所踪。 秋葵在龙丹的记忆里久久未曾离去,她想等,等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终于,过去了数年,那日风和日丽,在龙王庙络绎不绝的信徒队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其中,待信徒们散去,他来到龙王神像前,抬手点了一支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不久之后。此间龙王庙的真龙化凡身出现,面不由心地对来人讲:“你离开数年,世人已将你淡忘,如今这清江一代,已属我神龙一族,你若无事,便请离开吧!“ 千济面上清淡,就好像阴天的云,无风无浪,他什么都未说,无言之中,更不见任何仇恨与怨念。 秋葵看到这一刻的千济,突然明白为何广目说他仁慈了,他明明都知道,所有一切皆是龙族在背后算计,他却未向世人辩解过一句。 他就这般注视着眼前龙王的面容,半响,他悄无声息地转身从龙王庙中出来,他的背影,依旧那般单薄,看得人心疼。 秋葵赶紧追出去,跟在他身后,她实在太想念他了,想知道曾经属于他的末世,他都经历了什么。 好在龙丹的记忆,生怕千济会为了报仇。所以一直跟着他,所以秋葵也可以看到千济的踪影。 他从龙王庙中出来以后,便去了清江边,在那里,早有一个女子在等待。 秋葵本以为那是凤云烟,但走近了一看,却不是,那女子穿着一身黑衣,年纪已有三十几岁,不过腰背依旧挺直,从她身上的阴气可看出,她是一个凤家人。 姜无重在女子身前停下,淡淡看了她一眼,带着些许落寞说:“最后,却只有你们凤家来了!“ 女子俯身向他行下叩拜大礼道:“无论时间如何变幻,凤氏始终会世代敬奉千济君为主神!!“ 姜无重轻声说:“起来吧,如今我已散去四道神魂,只剩下这副肉身,与凡人无异!“ 女子面露难过之色,泪水不久便在眼眶中打转,她小心翼翼问道:“仙主打算要去向何方,青岚愿誓死追随仙主,鞍前马后??“ “凤青岚,我确实有一事要托付于你!“ “仙主之所托,凤青岚一定全力以赴!“ 姜无重抬手间,手心里多了一物,那是一颗红色发着灵光的心。 凤青岚一见,神色惊然,“这是??“ “是我的心魄,我曾存在于世的印证!“姜无重说完,便将心魄交给了凤青岚。 对方将心魄仔细装进一个魂袋之中,就听姜无重交代道:“此物不可丢,你需以命相互,代代相传,直到她出现!“ “她??她是谁?“凤青岚问。 不知是否是当时的姜无重感知到了秋葵的神念在此,他目光缓缓看向秋葵所站的方向,温声说:“一个留着至阴之血的凤家女,待到她出生、成年之时,便是我再次现世之日!“ 凤青岚听出重点,忙问:“仙主您要去何处?“ 姜无重视线眺望向远处辽阔的大江,深长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回答什么,而是迈步走向江水之中。 “仙主??“凤青岚从地上站起来,她想去追,可是在看到仙主那决然而去的背影时,她意识到,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仙主的决定,于是她只能流着泪,目视着姜无重向清江而去。 秋葵见姜无重越走越远,她难过地追上去,嘴里呼喊着他的名字:“无重!无重!无重??“ 明明知道,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但她任然追着喊着,就为了再多看他一眼。 就这般,她跟着姜无重跑进江水之中,虽然是神念在此,她任感觉到了江水的冰冷,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冬日。 原来,他在这么冷的冬日沉了江,这一沉,便是三百年! “别追过来了!“突然,前面的男子背对着她,说了这样一句。 秋葵脚步一顿,江水已淹到她的大腿处。 “你??看得见我?“她问道。 “我已自封广目,自是看不见你!“ “那你如何知晓我在此?又如何能听到我的声音?“ 姜无重未回答她,只劝诫她:“江水很凉,回去吧,回去属于你的世界!“ 说完,他继续往江水中走去,前面越来越深,他的袍子浮在水面上,像一朵莲花一样开放。 秋葵见此一幕,心中十分难受,这便是她所知的姜无重啊,无论何时,他都未曾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在旁人身上,他如那污泥之中盛放的莲,无人可及。 “姜无重,我叫凤秋葵,你要记得,我叫凤秋葵,我会等你,我会在三百年后等你,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啊!“秋葵望着他逐渐被江水淹没的声音大声呐喊,当她从龙丹中醒来时,眼前还任然是姜无重最后沉江的画面。 “神女姐姐?神女姐姐,你醒了吗?“宋双喜的声音。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广目怀里,想来是刚才她神念进入龙丹之中时,身体便无力倒了下去。 广目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是未能说出口,抬手用袖子拭擦她的脸。 秋葵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顿时有些窘迫,赶紧从广目怀里出来。 她轻咳了一声,对龙青禹说:“我在你父亲的龙丹记忆中看见,数百年前,龙族为了得到世人的敬奉,不惜制造灾难嫁祸给千济君!“ 龙青禹听后,先是有些吃惊,后来却又释然了,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得出来,龙青禹自然知道他们族类的所作所为,他也明白,为何当日广目要夺他风雨令了,原来不止是因龙族先令风雨招惹广目,而是因为数百年前的这些旧事恩怨。 只不过,数百年前的千济君仁慈,即便他知道世人因何而弃,又是谁在背后算计,他皆未有所动。 他好像真正看透了世人的凉薄,也无心与龙族争斗,他将自己的心魄留给了最后愿意追随他的凤家人凤青岚以后,自愿沉入了清江之中。 而三百年后,龙族并不知占据这具肉身的人是谁,他们以为,还是三百年前那个去到龙王庙一语不发,不争不抢的千济君,所以一听闻他现世,便令风雨来立下马威;谁晓得,惹了个眦睚必报、无情无心的广目,当即新账旧账一起算! 广目深知龙族狡诈,当龙乾虚假意受龙子感染,主动让宋双喜去讨要龙丹时。广目便猜到这条老龙一定非真心,他便将计就计,变灵莲为龙丹,骗过老龙的耳目,等其吞下灵莲以后,他便在一旁等着老龙露出真面目来。 他之所以不第一时间动手,也是想让秋葵亲眼看看,她坚持的仁慈是多么可笑! 到了此时,秋葵也全部懂了,她再无法对老龙的遭遇产生任何同情,与之相比,当年龙族对姜无重落井下石才尤其可恨! 这时,那数千年来。都用鼻孔看待世人的老龙已被灵莲折磨得不成样子,不过却未求饶。 广目等得不耐烦了,决然说:“既然你龙族的自尊比你这修了五千年的小命还要重要,那本尊便满足你吧!“ 说罢,他抬起手欲对老龙下手。 “还请广目王手下留情!“龙青禹嗵地一声,跪倒在广目面前。 旁边两人面色些许吃惊,不过都没有打岔。 广目傲视着小青龙,冷眼道:“当日我答应秋葵,留你一条小命,本尊说不骗她,此言如今也作数,但你父亲这条命,本尊却并不想留!“ 龙青禹焦急的求道:“我父王有过。青禹愿为他偿还!“ “你?“广目挑眉,十分嫌弃的说:“你的风雨令、你父亲的龙丹皆在本尊手里,你不过一条千年小龙,于本尊有何用?“ 龙青禹确实是广目手下败将,他深知自己道行在广目面前不值一提,可被这般嫌弃,心里确实不好受,但因担心其父的性命,他低声说:“青禹力薄,但也非完全没有作用,上一次在河仙村,便是我出手才救了凤初守,我还可以做饭牵马,我??“ “行了,你说这些,本尊皆不需要!“广目无情的说。 龙青禹十分着急,只得看向秋葵,他知道广目无情,但却唯独只听风秋葵的话,所以想让秋葵帮自己求情。 可一想到方才他父王才利用了秋葵一次,还要致她于死地,便猜到秋葵恐怕不会开口,于是便作罢了,他哀伤说:“青禹无法救我父王,愿随他而去!“ “呵!“广目打趣的说:“还是个孝子龙呢?“ 龙青禹未再发一言。 秋葵见此,也为他有所动容,虽说他父亲龙乾虚确实混账,不过这个龙子却并不坏。 秋葵终究改变不了那善良的毛病,她从广目身后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作甚?“广目不悦的问,但心里已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可不可以??“ “不可以!“回答很明确! 秋葵知道自己每次求他所做的事,都并非他意愿,心里对他升了一丝愧疚,就开口对他说:“对不起哦广目!“ 广目面容有微微变化,不解的问:“你抱歉什么?“ 你大言不惭凤秋葵,还知道抱歉? “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想对你说!“ “呵!“他又是冷笑一声:“抱歉之后,又要替那龙鳖求情?那你这抱歉真是多此一举,膈应本尊来的!“ “哪儿能呢!“秋葵讨好地笑了一下,不忍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青龙。还是厚着脸皮请求道:“要不,就看在小青龙的这份孝心下,先放过龙乾虚一命?“ 广目眸子瞥了她一眼,就猜到她说来说去,还是会开口请求的。 秋葵也知道自己这要求对于广目来说,有些过分,她忙解释道:“我是觉得龙族虽艰险使诈,但也并非是所有龙都如此,你看,小青龙就与他父亲不同,若是咱们杀了龙乾虚,他必定也不要活了,这世上好不容易有小青龙这样明事理知恩报的真龙。就这样没了,怪可惜的??“ 广目耐心地听她讲完,捡着重点重复了一遍:“咱们?“ 秋葵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说:“对呀,咱们!咱们不是一家的吗?对吧!“ 广目头颅一抬,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但脸上却浮现起一抹笑意,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小青龙和还在哀嚎的老龙说:“既然她说你死了可惜,那本尊便饶你父亲一命,不过他的龙丹本尊收下了,而你龙青禹从今以后,要侍奉凤秋葵为主,你可能做到?“ 秋葵忙拒绝道:“他是小龙王,怎能侍我为主,不行不行!“ 广目不悦地目光扫过来,“既然如此,还是杀了龙乾虚一了百了比较简单!“ “青禹愿意奉凤秋葵为主,青禹愿意!“龙青禹诚恳地说。 秋葵吃了一惊,忙压低了声音说:“小青龙,你无需如此的!“ 龙乾虚也听到儿子的话了,他悔恨万分的说:“青禹啊,我神龙一族怎可奉他人为主,父王??父王但求一死!“ 广目冷声说:“你儿子想你活着,你便好好的活着,是你儿子自愿奉凤秋葵为主,又不是你,你还可以在这做你的湘江龙王,只要你往后安分守己,本尊也不会为难你!“ 说完,他指头一勾,灵莲从老龙身体里出了来,存在于他手心之中,转身去到另一边了! 秋葵还有事想问他,便追上来,“广目??“ “嗯?“广目停下来,那出彩地眸子瞟了她一眼。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1:卫王府 谢谢你℅℅“秋葵看着他,声音很小,但广目听得很清楚。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他心里像有一股温暖的水缓缓流过,那是他屈指可数的快乐,他不善于将这种情感表现出来,唯有转过身去,以沉默相对。 这夜,秋葵几人从龙族所居的小岛出来时回到船上,迷雾散去,天已大亮。 宋双喜坐在船舱里,给卫世子等人绘声绘色讲着他家仙主如何与老龙王斗智斗勇,大胡子几人听得仔细,连声夸奖。 “还好姜神仙聪明,若是秋葵,恐怕就被老龙算计了℅℅“ “就是就是!“ 秋葵往舱外看去,见龙青禹站在甲板上。那个曾叱咤风雨的小龙王,如今成了她的小龙,离开了藏龙岛,向江州城而去。 她手下新增了炼化灵、乞死婆,加上小龙,她之修为,已接近黛章,才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在当今天下玄门中有此造诣的,扳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但她知道,她的路还长,未来还有许多艰险等着她。 这日的江风很凉,像极了数百年前,姜无重沉江的那个下午。 她就这样望着那绵绵不绝的江水,想象着在无数个这样寒冷的日夜里。他在江中沉睡、等待着。 “姐姐在想什么?“凤初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他看到她深沉眺望的眸子,不禁好奇问道。 秋葵回答:“他早知道我会来,他早就知道。“ “他?“小胖子起先疑惑,这个他指的是谁,但很快便猜到了,便什么都没问了! “从前我也有过疑惑,为何沉入清江的人是我,而从江中走来,说要护我的是他,我现在明白了,我们是命中注定就会相遇的,他等了我三百年,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也从无我凤秋葵!“ 次日清晨,他们的船,便到达了江州城北镇港,远远看去,港口中停着许多船只,大多是来往的商船,可以看得出来,许多都是从外地来此躲避战乱的。 他们的行船停稳以后,卫临渊正在安排二夫他们帮忙搬箱子,港口上一队穿着军甲的王府兵急匆匆赶到,直奔他们的船。 “爷!“二夫老远就看到领头的是仁慈王身边的季风将军,立即出声提醒。 卫临渊这次回来,早已给江州城传了消息,他离家数月,江州城每日一封催命信,要他速速回江州,所以见此并不稀奇。 他打趣地对身旁的秋葵说:“父王定是想死哥了,今日咱们就别去城里转了,直接回府,让府上的厨娘给你和无重煮些拿手菜!“ “好。“秋葵笑着应道。 小胖子一听见有吃的,立即凑上来说:“凤初守要吃猪肘子,油闷饭,土豆烧鸡!“ “好,吃,通通吃!“卫世子一口答应,还财大气粗的说:“再加十斤烧牛肉,洒些辣椒面儿,配上我父王的藏了十年的女儿红,那叫一个香呐!“ 大胡子在一旁傻笑道:“好啊好啊,俺终于可以睡次懒觉了,跟着小秋葵这些日子,俺做梦都怕有鬼来勾魂儿!“ 秋葵听到这句,心头实在过意不去,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说:“千斤大哥这一路辛苦了!“ “俺不辛苦,俺睡一觉,明日又是生龙活虎的!“ “哈哈哈!“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着,手里的活儿也没放下,不多久便将船上的箱子都搬了下来。 王府兵来接的府将名叫季风,四十来岁,生得生猛,身壮体阔。身背一把大刀,走起路来身风伴随,沿途见过的老百姓都主动避让,他也不客气,一边与让路的百姓拱手致谢,一边说:“多谢,多谢!“ 秋葵见此一幕,倒是觉得可贵,想来,那位传闻中的仁慈王一定是非常和蔼的长者,所以手下的将士才这般谦逊可爱,她为此更加期待能见到自己这位未曾谋面的干爹了! “见过世子爷!“季风到了近处,俯身一拜,脸上藏不住对世子爷的思念之情。 卫临渊走过去亲切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可回来了,我父王在何处?“ “王爷刚从州县回来,今日知道您回江州,已在府上等着了!“季风将军说时,目光看向后面,发现与世子爷回来的还有其他几位面生的客人,看打扮像是江湖人士,特别是那双目赤红的姑娘,看起来十分诡异,心头疑惑,世子爷这段日子去做啥了。怎么结交了些奇奇怪怪的人? 卫临渊主动介绍道:“来,你们都好好听着,这位姑娘姓凤名秋葵,是小爷我的结义妹妹!“ “啊?“季风与他身后的王府兵一脸诧异。 “愣着作甚?“ 秋葵笑着上来与季风说:“以后叫我秋葵便好!“ “好℅℅“季风尴尬地点了点头,似觉得这姑娘身上散着冷气,他赶紧退到一边,抬手请世子爷等人移步往前。 江州城很大,东南西北共有一百二十九坊,城墙高九丈,城外有护城河,北面临湘江,城中百姓淳朴,民风和谐,沿街两边种满了寒梅树。 江州城的寒梅美名远扬,相传,这些寒梅树是当年卫氏先祖分封江州时。为所爱之人种下,每到寒冬季节,万物凋零,却唯独这江州城之中,一株株红色寒梅迎雪盛开,于是每到这个季节,便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旅人前来观梅。 卫王府坐落在江州城的中心位置,这座府邸到卫忠义已历经五位卫氏藩王,当年修建这座王府时便修得十分气派,王府大门外,两只石狮雕得威风八面,连府门旁轮站的府兵也是一个顶一个的高手。 一路上,他们坐在王府来接的马车上,卫临渊都在与秋葵讲着江州城往年的趣事,比如他爹的神伏军中,哪一支军最能打,哪一支外强中干。 秋葵从小就只与奶奶生活,见鬼倒是见多了,却很少与人们这般亲近说话,她听得乐呵,笑不离嘴。 广目这一路都未说话,他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从前不能理解世人的悲苦欢乐,不过此时,见到她笑的样子,也像感受到了一星半点来自世人浅薄的快乐。 但很快,他又莫名失落,于是干脆不去听不去想了!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卫临渊迫不及待地要带秋葵回府见他父王,秋葵人走到石阶处,想起了什么,回头来找,见广目抬头望着王府大门,神情冷薄,她也见怪不怪了,笑着跑到他跟前说:“你走快些呀,磨磨蹭蹭的!“ 广目似有几分生气,他说:“你走你的路,去吃烧牛肉,喝藏了十年的女儿红,管本尊作甚!“ 本尊又尝不出来那滋味儿! 本尊偏要磨磨蹭蹭的。 秋葵近来总听他这酸溜溜说话,只觉有趣,也没多想什么,伸手就拽住他的手往台阶上走。 “你℅℅“ 广目向来清高自傲,何曾在世人面前与人这般拉拉扯扯过?实在有损他的神威,脸上有些不悦,正要发作。 秋葵回头冲他一笑说:“我何时只顾着自己吃肉了?能让你尝到味儿的,我自会去学来做给你吃!“ 广目一听这句,愣了一下,就此轻咳了一下,“还算你有些良心!“ 他也不觉得被这么拉着有损神威了,那就勉强让她拉着吧! 不过这让小胖子不开心了,他从前面回过头来撇着嘴说:“几千岁的人了,走路还要人牵呢?“ 广目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气他道:“那是自然。“ “哼,凤初守也上万岁呢,凤初守也要人牵!“ 古灵精怪的宋双喜冒出头来,一把抓住小胖子的手说:“我来牵你,行了吧!“ “你个小孩儿,谁要你牵了?“ “你骂谁小孩儿呢?双喜十岁了!“ “在阳间,十岁不就是小孩儿?“ “你再说一遍?“宋双喜攥着他的手说。 凤初守特意重复了一遍:“你小孩儿℅℅啊℅℅姐,她咬我!“ “哈哈哈!“ 一行人打打闹闹地进了王府,府上的丫鬟下人一见世子爷回来了,真是又喜又怕,喜的是他们总担心这世子爷在外头闯了祸事,有什么危险,现在终于回来了;怕的是世子爷平日就爱练武,有事儿没事儿在府上耍刀弄枪,没少祸害府上之人。 王府中的管家常伯过来迎他,只有一句话:“王爷在忠义院等您呢,世子爷!“ 卫临渊一听,笑着对秋葵说:“忠义院是我父王平日练武的地方,哥小时候也在那练武,沙袋被哥打坏了不下一百个,走,哥带你去看看!“ 凤初守跑出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要是你,我就不让我姐去!“ “那不成,一定要带小秋葵去看看,那地方可是哥挥洒血泪的原始战场,走!“ 于是一行人在他盛情邀请下。来到了忠义院。 只见莫大的院落里,有对练场、梅花桩、沙坑;而对练场上,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穿战甲,手拿一根绑着红绳的木板子,铁着脸等着谁。 卫临渊一见暗叫不好,他苦笑了一下,问道:“父王,您拿着那戒棍作甚?“ 中年男子果然就是卫忠义。秋葵仔细看了一下,跟卫临渊确实有些面像! 卫忠义冷着脸道:“还不滚过来受棍?“ 卫临渊尴尬地扫了一眼身后的秋葵等人,硬着头皮走上对练场,压低了声音说:“父王,临渊有贵客一起呢,这戒棍能不能℅℅“ “少废话!“卫忠义不由分说的令道:“趴下!“ 卫临渊无奈,只得五体投地趴到地上,这一幕。惊呆了秋葵与宋双喜,不过广目与小胖子倒是喜闻乐见的模样。 卫忠义很快便扬起那木板子,狠狠打向其子的屁股,啪地一声,看着都疼,但卫世子也没叫唤,只说:“父王,儿子这跋山涉水才刚回来,您就不问问儿子这一路有没有危险?回来就挨板子!您也太狠心了!“ “你怕有危险?一声不响就跑去了临江城,惹了那么一摊子事儿,这顿板子老子打轻咯!“说完,卫忠义的板子一点儿也不含糊的落下来。 “啪--“ 那板子明明打在卫临渊身上,大胡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屁股说:“王爷这戒棍可不得了,爷这顿挨了,又得好些日子趴着睡咯!“ 秋葵心疼的看着,想求情,又觉得她卫兄这顿板子挨得不冤,也就默声了! 小胖子幸灾乐祸的说:“叫他不听凤初守的劝告,一定要带你们来这院子吧,哈哈哈,现在大家都见到他挨板子了!“ 卫临渊虽然在挨板子,但他们说话可听得真真的,他趴在地上一边挨着板子,一边强调:“小爷我挨得起板子。小爷我挨板子也威武霸气!“ 卫忠义听见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挥舞着手里的戒棍,“我叫你威武霸气,我叫你威武霸气!“ 于是乎,卫世子回江州城的第一天,就挨了五十大板,屁股当着大伙儿的面开了花。晚上那什么猪肘子、烧牛肉、土豆炖鸡都吃不下了,连他爹的女儿红,他也没得想。 秋葵本是一路憧憬着第一次见到卫忠义留个好印象,谁曾想,一来,就见了这大场面,吓得站在一旁愣是一句话没敢讲。 卫忠义打完了板子,也是累得满头大汗,戒棍一丢,令道:“抬下去!!“ 很快便有两个府兵上来将卫临渊抬下去敷药,走在前面的那个还笑嘻嘻的说:“世子爷您受罪了,不过别担心,热敷的跌打药小的都帮您热好了!“ “父王!“卫临渊激动的说:“您要打儿子这板子都想了好几日了吧?“ “可不是吗!“卫忠义方才是铁面王爷,打完板子神色倒是变得轻松了不少,他威风走下对练场,对着场下几人说:“听说这臭小子在外头自作主张给本王认了个义女,是哪一个?“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2:讨喜 秋葵的小身板一震,感觉下个上去挨板子的是自个儿似的,从广目身边走出来,浅声回答:“义父,我是凤秋葵!“ 卫忠义皱着老眉打量她周身,见她身穿一件草青色绿裙,这天了,还穿得如此单薄,头上更是除了一支花簪外,再无别的装饰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比他王府的丫鬟还要简朴,反而她身边站着的几个男子,一个赛一个的精致漂亮,她往中间一站,反而显得有一副不同的气质。 卫忠义虽一直人在江州城。但临江城发生的事儿,他可是了如指掌。 最先是城里闹了祸事,他儿子卫临渊急调城守军夜战群尸,解了临江城之祸事。 前太守孙毅德是他非常敬重的一位前辈,如今也辞世而去。他因江州公事繁忙未能去吊丧,他那个总是不成器的儿子倒是忙前忙后,赚了个世子仁义的名号,而他从探子那听得最多的,便是儿子认的那个义妹,据说是个怪姑娘,如何怪,回来汇报的探子不敢多言,生怕惹急了他,便是说,这姑娘与常人有异,生得一双赤红的眸子,整日伴在世子爷身边,前些日子,世子还为她与临江城众将士生了嫌隙,险些兵刃相见,可急得他在江州城跳脚,恨不得立即飞过去要将这妖言惑众的女子给扒了皮。 后来又听闻儿子在临江城与众将化解了冲突,萧太守前后数封信,皆是夸赞卫临渊赤诚勇猛,有万夫莫挡之勇,敢怒敢言! 卫忠义坐在王府里读者临江城来的信,情绪一天一个变,后来也算是对儿子的荒唐行迹释怀了,只好奇那能令他儿子如此看护的女子,是哪般人儿,难道真如传闻中一样,妖言惑众,势必会给江州带来大乱的祸害? 此时见秋葵这般模样,心头诧异,他出身权王氏族,身在高位半生,怎样的没见过,如此这般的,实属少见。难怪他那个整日只知舞刀弄枪的儿子会如此看重她,看来路数确实不简单。 他儿子糊涂,他可不蠢,当即沉着脸强调:“收认义女之事并非儿戏,本王未喝过你的敬酒,还算不得你的义父!“ 秋葵愣了一下,空气一瞬间有些冷,她应道:“是!“ 卫忠义接过侍从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目光看向旁边的几人,言道:“来者便是客,我卫王府自会好好款待!“ 说完,便令人带他们一行人去到客房。 卫王府的客院也是与寻常大户的宅院不同,假山、楼阁,整个儿一皇家园林,凤初守这看看。那瞅瞅,只觉稀奇。 广目则全程冷冰冰的,眸子也只有在看见秋葵时,稍有温度。 进了屋,宋双喜指挥着纸仙将广目要用的物件儿一件件摆好,秋葵见她忙不过来,主动去安排代碧萝的起居。 代碧萝一直在昏迷之中,前些日子魂还走了一缕,此时本该在寝房中躺着,秋葵一进来。却看见她坐在了床上,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秋葵稍有些吃惊,唤道:“代碧萝?“ 代碧萝无神地目光扫了她一眼,像是认出了她,没有言语。 秋葵便走过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温热的,也有气息,她松了口气,说:“你昏迷了数日,走了魂,我们日夜为你点魂灯,好在你终是醒了!“ “我本不会醒的!“代碧萝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秋葵不解,代碧萝也不打算多说,目光看向外面,问道:“此时到江州城了吧?我们在卫王府?“ 秋葵更为吃惊,她一直昏迷不醒,竟知晓如此之多。 不过见她刚醒,她也不多问什么,只出去叫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帮她准备些流食,看着代碧萝吃下,也没看出异样,她才回去广目身边,刚要开口向其汇报代碧萝的事,广目手里端着一杯清水轻抿了一口,主动问起:“碧萝醒了?“ 一直在广目身边呆着的宋双喜一喜,但未言语。 秋葵应道:“醒了,看不出魂走的迹象,还吃了些粥!“ 广目放下手中的茶杯,便什么也没说了! 未出半柱香的功夫,换了一身锦衣裙装的代碧萝恭敬地出现在门外,双膝一屈,“碧萝来与仙主请罪!“ 广目当日将代碧萝伤得只剩半条命,但终究没要她性命,闻见她的声音,未第一时间表态,代碧萝便一直跪在外头。 宋双喜小声说:“碧萝姐姐才刚醒,身子应该很虚弱??“ 广目一双冷眸看过去,小丫头立刻住了嘴。 秋葵知道他恨及了代碧萝当日帮自己逃跑,能留她性命也是格外开恩了,便也就没替代碧萝说什么,只逃也似的说:“我去看看初守!“ 凤初守就住在隔壁间,此刻正让王府里的丫鬟将各色糕点摆在他面前,见她进来,还拿了一块梨花糕让她也尝尝。 秋葵心头有事,没吃一口,坐在一旁问:“丢了魂的人,何以突然就醒过来了?“ 小胖子嘴里包着吃食回答:“这还不简单?魂找回来了呗!“ “谁帮她找的?“她曾试图帮代碧萝招过魂,不过就是召不回来,她很确定。代碧萝的魂是被人引走了,所以才回不来。 但这突然就回来了,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这院子里头,你都不能招回来的魂,还有谁行?“小胖子提了这么一句。 秋葵心头明了。她身为走阴人,招魂这种事本就是她擅长,她都召不回来的话,除了眼前的地书,那就是广目了! 广目自己将代碧萝的魂召了回来? 难怪她才刚进屋。广目就知道了! 可是这就更奇怪了,当日广目本是要代碧萝死的。 秋葵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也不想当面问广目,所以才来找小胖子,这家伙虽然一直在吃东西,但怎会不知她的来意,便再提一句说:“广目肯与你来江州城,其实还为了另一件事,不过你也不必急,很快便会知道了!“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来传,说夜里王爷设家宴款待他们。 凤初守一张带着坏笑的脸对向秋葵说:“与其关心代碧萝为何回来,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卫世子他爹接受你!“ 一说到这个,秋葵就犯了难。她说:“我能收鬼斗妖,可与人打交道实在不懂!“ “你傻啊,你连鬼都能收妖也能斗,你对付不了一阳间老头儿?“凤初守一脸嫌弃。 “他可是我卫兄的亲爹!总不能让我像以往那样去对待吧!“秋葵自小生在乡野,不懂这高门的礼数。她本就与常人不同了,再多行其他,那不是得让王爷更加反感吗?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可她深知卫兄如何看重自己,一路上都迫不及待要让她与仁善王相见,她可不想她卫兄在中间难做,所以第一回为了要讨好一个人而烦恼。 凤初守见此,一本正经道:“若是我身为卫忠义,我自然也是不喜欢你的!你瞧瞧你啊,长得不够好看,走到哪儿都是祸事,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还要继承他的王位的,他能喜欢你吗?“ 秋葵叹了口气,“是啊,那我是不是该明日就与我卫兄辞别呢?“ 她很难过,这一路,她早将卫临渊当成了自己余生不能缺的亲人,她总听他们讲江州的那些故事,她来时多么向往,但真的来了,却更加明确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既不能像广目一样,成为一个与世人完全不同的神,也不能真如卫兄一般做个纯粹世人,还不能如景荣纣阴做是阴司的鬼,她是大活人,却与鬼同行,她是世人,却也是神的心魄?? 她是如此不同,又如何能让世人喜欢呢?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3:设宴 揣着这件苦恼事,秋葵回到自己住的屋子翻箱倒柜,最后选了一件极为素雅的天青色长衫子换上,又自己在铜镜前梳起了头发。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红姑前些日子受了伤,最近都未出来过,今日她忍不住从魂袋里飘出来说:“你这换来换去,与白日里也差不多,真是瞎折腾!“ 秋葵心想着外头的人都说她蛊惑了世子爷,她是绝不能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再加上她这双赤红眸子,人见人惊,所以尽量让身上多些素色去压。 “想法虽好,可越是这样,那仁慈王也不见得会喜欢你。按奴家说,主人您越是想讨好谁,就越显得心思不纯,您便是您,就以你本来的样子去见!“红姑发自肺腑的说。 红姑刚说完,赵衾帛也飞了出来,隔着屏风一扇屏风与她说:“红姑娘说得不错。仁慈王既是能安一方的藩王,必定有优于常人的智慧,他能教养出如卫世子这般英武的儿郎便是最好的应证,主人您虽异于世人,但您却是值得世人尊敬的走阴人,不必因此而难过!“ 秋葵听了他们的安慰,心里稍稍有了底气。她让红姑给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头,不过她不喜欢太过华丽的头饰,就只戴着她那支白花簪,本是素得极致的装扮,却因为那双赤眸而多了几分灵气。 她再去广目那边时,代碧萝已未跪在门外了,她特意去问了宋双喜,说是广目嫌她跪在门口挡了煞气,就让她起来了! “夜里王爷设宴款待,仙主想穿哪一件袍子呢?“宋双喜在旁边期待的问。 广目见秋葵进来穿着一条青色的裙装,他便指了指衣架上那件他从未穿过的青色袍子,“就那件吧!“ 小丫头脑子一根筋,诧异的说:“仙主素日都喜欢艳丽的色,今日怎么改了喜好了?“ “就你话多!“ 宋双喜嘟嘟嘴,将袍子拿过来,她人矮,伺候仙主更衣这种活儿自然就落到秋葵身上。 秋葵瞧他与自己穿了相同色的衣服,心头自然知道为何,可却有些难过。 她喜欢青色,是因为姜无重喜欢青色。 这颜色,本是广目最恨的色,可现在,他像是忘了! 秋葵突然觉得自己对广目有些亏欠,视线都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广目似察觉到她不适,出声问道:“你不开心?“ “没有啊!“她否认道。 “那为何不笑?“ “嘿嘿!“她抬头,冲着广目挤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然后又埋头继续整理他的袍子,将袖子、腰带、领子,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整体妥当。 这过程里,广目低头注视着她认真的样子,确认她确实有心事。 “甚好!“ “好什么好?“秋葵不解问。 广目答道:“看不到你心之所想,便很好!“ 秋葵愣了一下,原来是说这个啊,她于是好奇的问道:“那世人的心之所想,都是什么样的呢?“ 广目目光落在一旁陶壶中养着的那株莲花上,轻声道:“众生相有万千面容,都每一种都极为难看!本尊看到的世人之心,便是众生相最阴暗的一面!“ 秋葵听后一言不发,因为越了解眼前的这神,就越发理解他来,不知不觉间,她让广目变得有心,越来越像世人;相对的却是,在改变的不止有广目,她自己的心境也在逐渐变化,她开始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了原本坚守之物。 广目穿好衣服,甚为满意地站屋子里转了一圈,抬起宽大的袖子看了看。好像少了何物,他回头去找。 宋双喜忙问:“仙主,您在找什么?“ 广目蹲在他刚刚脱下的那堆衣服旁边胡乱翻了一通,引得秋葵也好奇他在找什么,便走过去想帮他找。 “到底找什么?“ 广目没回答,本是一脸急躁,但很快面上一笑,“原来在此!“ 他从那堆衣服中将一个其貌不扬的荷包找了出来,随后他亲自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秋葵见此微微愣神,那荷包丑得真是??一言难尽,可这位神仙爷却当成了宝贝一样,系在了那么明显的地方,她略是尴尬的说:“夜里去赴王爷的家宴,要不??“ 像是猜到了她会说什么,广目打断强调:“本尊偏要戴着它!“ 秋葵也就不多言其他了,暗自在心里想着,得空与宋双喜讨教,下回做一个漂亮精致一点的给他吧! 他们这边刚准备好,代碧萝出现在门外,与白天时见到不同,她换上了一身锦衣。梳妆打扮也如那些千金小姐一样,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她本就是风州安平王的义女,安平王乃是风州的州主,算起来,是可以与卫忠义平起平坐的人物,且代碧萝虽是代家长女,但自幼都是在安平王府中长大,安平王对她视如己出,在风州的官宦子弟,谁人不知她代碧萝呢? 想来,今晚王府家宴这种场合,代碧萝应付起来是得心应手了,相比较起来,秋葵俨然就是个刚从村里出来的粗陋丫头。 是夜。卫王府一盏盏夜灯点亮,秋葵几人来到王府设家宴的忠义堂,堂内一张大圆桌上已摆好了菜肴,非名贵的菜品,皆是一些家常菜;是因祁州闹兵乱,波及江州,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饿死乡野的大有人在,卫忠义向来节俭,这说是家宴,也就是桌子上多摆了几个菜而已,平日里府上吃的也极其简单。 秋葵他们到时,卫忠义已在了,同桌的,还有两位将军,正是先前去码头接他们的季风,还有一位叫常白,二人皆是卫忠义身边的亲信,卫临渊与他们也十分亲厚,心情好时,还会叫一声季叔常叔。 丫鬟请他们几人落座,外头传来丫鬟的嬉笑声,没多久,便见那卫世子被他萧氏兄弟左右搀扶进了来。 秋葵忙起身,担心地看向他,还没开口问呢,卫临渊便毫无大碍的说:“哥没事儿,是他两个生怕哥有事儿,一定要扶哥进来!“ 卫忠义瞧着儿子那惨样,马着老脸一言不发,倒是他身旁坐着的季常二人捂嘴忍笑,看来这种事,从前在王府里没少发生。 凤初守打趣他道:“卫世子说忠义院里的沙袋被你打坏了不下百个,想来,你父王的戒棍也换了不下五十根了吧?“ 卫忠义目光深意落到凤初守身上,这小兄弟生得样貌不凡,说话也无拘无束,像江湖人士,身上却又没有江湖人的匪气,他特意问了二夫几人他们的来历,这哥几个本想表现一下忠贞,先是不说,后来终是说了,却给了他一个甚是荒诞的回答。 他两是神仙!!! 神仙?? 当年卫忠义的妻子惨死尸变,便是他亲手烧的,他这一辈子,皇帝、藩王、大将军或是江湖传奇人物,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没见过?还真就没见过神仙! 神仙不该是三头六臂,身上金光闪闪的仙儿吗? 可眼前二位神仙除了皮相比寻常人美些,说话、姿态与凡人有何区别? 卫忠义不仅怀疑,不止是他儿子受了凤秋葵的蛊惑,二夫大胡子等人也都受了蛊惑,他今夜倒要看看,这些妖人到底使了什么妖法,弄得他那一身正气的儿子都变了样! 这头,听得小胖子取笑之言,卫临渊还真就扳着指头数了数,说:“嘿,我父王从小到大打断的戒棍不多不少,刚好五十根!“ 凤初守自鸣得意地一笑,也不看看本尊是谁,能说错吗? 秋葵担心地问:“哥,你真没事儿吗?“ “没事儿!“卫临渊掀开扶他的萧氏兄弟,屁股往凳子上一座,那张俊脸顷刻间就停驻了! 疼啊??他父王这五十棍,可一点儿都不含糊啊! 卫忠义轻笑,“你小子知道,本王打你这五十棍是为何?“ 卫临渊坐下屁股疼,不坐吧,站着也疼。只能让萧氏兄弟继续扶着他,回答:“父王,儿子这回来您就打了五十棍,这饭桌上,您好歹给儿子些面子!“ 他在外头闯的时候,那就是智勇无敌世子爷,何时在秋葵面前这般憋屈过呢? 卫忠义不理会他的请求。继续沉着脸说:“你将这五十棍的缘由说清楚了再开席!“ 季风劝道:“世子爷,您就说吧,好好与王爷认个错!“ “我何错之有?“卫临渊刚才还是笑的,但听到这话突然就不干了,他又掀开萧氏兄弟,一定要靠自己站立在原地强调道:“我去查我幕后之死因,去找杀母仇人。这错了吗?“ 听他当众将此事点破,卫忠义的脸色越发难看。 季风感到不妙,忙出声劝道:“世子爷,您可别说了!“ “说,怎么不说,头是父王先起的,棍子您也打了,现在又忌讳不说,没这个道理!“卫临渊站在门前,突然那屁股就好像不痛了! 秋葵知道他是强忍着,有些心疼,再看卫王那边,脸色已沉到极点。 是常白硬着头皮劝道:“王爷,世子爷行事是鲁莽了些,但好在已经安全回来了,此事就暂先不提吧?开宴,客人都等着呢!“ “小子!“卫忠义喊自己儿子,问道:“你是长大了,能耐了,父王不让你做的事,你偏要去做。是与不是?“ 卫临渊义正言辞道:“我是长大了,但我所行所思之事,并非是因父王不让儿子去做才偏要与你对着干,儿子是认为,这样做是对的!“ “好啊!“卫忠义突然拍了拍手掌,“如此说来,你知道何为对错了?“ 卫临渊愣了一下。回答:“我当然知道!“ “那你告诉父王,你这一趟,是对是错?“ 卫临渊想也没想就回答:“儿子这趟对了,太对了,要不是这一趟,我根本遇不见小秋葵,也看不到这世间那么多故事!“ 卫忠义一听这话,神色又是一暗,他儿子当着他的面就敢如此提那女人,这得是鬼迷心窍了! “看来传闻中是真的!“卫忠义冷声说。 秋葵站在一旁,似乎已猜到对方将要说什么,她唯有低着头不发一语。 而广目看到她低落的样子,更是不悦,他本不想理会这卫王府的事,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不就养个鬼吗?她想养什么便养什么,有何不可?“ 这是广目在卫忠义面前说的第一句话,显然在这卫王府一说出来,便是莫大的挑衅。 可广目是谁,真正的神仙帝君在他面前,他都不正眼看一眼,又何惧一世间凡人藩王? 季风与常白二位将军一听,自是不乐意了啊,出声喝道:“你是何人,这里是卫王府,还轮不到在此多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4:丑得别致 这宴还未开,气氛已剑拔弩张,秋葵想开口说和,才刚张口,旁边另一道女声先说话了! “仁善王!“ 桌上其余人都将目光看去,说话的是代碧萝,她今日一袭月白色锦衣,衬得她更加秀丽动人。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卫忠义出声问道:“你又是谁?“ 代碧萝回答:“小女姓代,名碧萝,从风州来。这趟来江州,我义父安平王有一封书信,由碧萝代为转交。“ 说完,她从袖囊中取出一封用信封包好的书信交给前来拿信的季风,卫忠义接过去仔细读阅了之后。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因他与安平王是旧交,风州这几年也不太平,但比起祁州倒没有出大的战乱,也因此局势变得十分敏感。确认信确实是安平王所写,卫忠义自然要谨慎一些。 “早年曾听闻,安平王膝下有五子,可却一个女儿都没有,后来机缘巧合下,他认了一义女养在身边??“ 代碧萝微微俯礼道:“正是碧萝!“ 卫忠义点点头,既是旧友义女,那便是他的后辈,作为江州之王,他自然不能怠慢了! 常白起身恭敬地邀他们入席,代碧萝不失大方地一笑,却恭敬地请身旁的广目先行入席,明眼人这一看便知,代碧萝拿出那封信,便是为她的仙主正名。 作为主人,又怎好多说什么呢,待他们都入了座以后,卫临渊也勉强坐在了二夫帮他垫了软垫的椅子上。 “开席吧!“卫忠义对左右的人说。 “开席--“季风高声吆喝了一句,外面便陆续有丫鬟端上剩余的菜品,也皆是些家常菜,美味可口。 凤初守等不及,不等坐在主位上的王爷先动筷,他先用手拿了一只鸡腿在嘴里啃着,完全不顾忌自己那漂亮的皮囊体不体面,引得旁边伺候的丫鬟都捂嘴取笑。 小胖子全然不顾及,一边吃还一边舔着手指头。 季风常白二位将军见状,如此失仪之举,颇有微词,不过那卫忠义倒是未说什么,期间卫临渊不停的对旁边的秋葵说,哪道菜是府上的厨娘做的,哪个汤又加了什么鲜料,全然没将他父王方才责问之事放在心上。 卫忠义怕自己再坐下去在席桌上动武,于是率先离席,秋葵见状。便想起身送行,却是那代碧萝摁住了她肩膀,笑说:“还是我来吧,你此时与王爷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的!“ 说完,她就跟着出去了! 卫忠义见出来的是代碧萝,并不吃惊,此女深得安平王喜爱,在风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头都传到江州来了,可见一斑。 “仁善王,是有话想问碧萝吧?“代碧萝主动问起。 卫忠义也不是爱绕弯子之人,直言道:“代姑娘追随的那位公子,是何来历?“ 在席桌上他没问,是因他提前就去问了。答案不甚不满,现在再问代碧萝一次,心里有个底。 代碧萝如实回答:“那是我代氏信奉的仙主广目王!“ 卫忠义双目一紧,似想起了什么,重复了一遍:“广目王??“ 代碧萝又说:“我虽为安平王义女,但我代家在风州也是名门大户,代家阴阳术名扬五州,说起来,许多年前江州有一尤家与我代家天下齐名,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尤氏后人凋零,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的仁善王妃似姓尤??“ “代姑娘,你对那凤秋葵了解多少?“卫忠义神色一变,阻止她将话说下去而打断了她。 听此,代碧萝基本肯定,对方不喜欢秋葵应该另有缘由,她巧笑着回答:“想来王爷已在别处听闻了有关凤秋葵之事,碧萝并不想背后说人是非,但王爷是卫世子的父王,与我义父乃至交,碧萝不得不说,王爷所听闻的那些,皆是属实。“ “哦?你知道本王听闻了些什么?“ 代碧萝点头,“大致能猜到一些。“ “所以她当真是凤家后人,身边专养害人的厉鬼?“ 代碧萝回答:“凤家走阴秘术,与鬼灵相通,她不仅养,王爷您也看到了,她本身便与常人不同,她身上有比鬼还重的阴气,普通人与她多相处必有不妥,这一路来,她所到之处??也确实发生了许多事!“ 说着她还特意添上一句道:“不过世子爷乃天人命格,纯阳之身,凤秋葵暂且对世子没有多少损伤。“ “暂且?“卫忠义听出了重点。 代碧萝说:“自古以来阴阳便相克,即便我代家所修阴阳术,也只能暂时平衡阴阳;而凤秋葵一出生身体里便留着至阴之血,平常人与她常在一起必会沾染上至阴之气,轻则大病,重则命损,而卫世子因自身命火很旺,所以暂无特别大的影响,不过--那是因为凤秋葵先前还不够强,等到来日她修为越高,卫世子的纯阳命火也压不住她,那时,卫世子恐怕便有大祸伴身了!“ 其实代碧萝所言并非虚假夸大,也有其理可寻。 卫忠义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王爷,他的亡妻当年母家本就是玄门中人,引起的祸事当年震惊江州,这十几年来,为了保护儿子,他大兴天一观,得观中高人点拨,要卫临渊远离当年的一切,所以他才一再反对未临渊去追查他母亲当年惨死的真相。 这一次卫临渊离家数月,他心中忧心忡忡,生怕噩耗传来,在卫临渊离开的次日。他便前去天一观找化虚真人为儿子算卦,卦中所说,其子这一趟虽危险重重,好在他命中有吉星,能逢凶化吉。能安然回来。 事实证明,化虚真人这一卦十分灵验,卫临渊不仅逢凶化吉,也安然回来了,可化虚真人此卦还看到了别的。是说卫世子这趟虽平安回到江州城,但当年因她母亲而起的祸事又重新开启,他不久之后,有一场大劫,而此劫与一女子有关。 卫忠义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闻其有大劫,心中惶恐,忙问化虚真人要破解之法,化虚当时道:“劫起劫散,此劫原本在十五年前便会来的,贫道当年已为卫世子化解过此道劫数,不过只是延缓了时间,如今劫数也因此女的出现重新开启,破解之法,便也在此女身上!“ 卫忠义便问:“此女?“ 化虚点头道:“若王爷有缘得见此女。带她来天一观!“ 至于到底要如何破解,化虚真人没有细说。 这也是为何卫忠义明知凤秋葵便是化虚真人口中所说,给他儿子带来这场劫数的女子,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其赶出去,还邀进府中住下的缘由。 因为他要留下秋葵。为他的儿子化解这场大劫! 似乎早就洞察了卫忠义的心思,代碧萝出声问道:“王爷若真是为了卫世子好,还是不要与凤秋葵太过疏远的好。“ “哦?“卫忠义有些不解。 代碧萝便解释道:“据我所知,凤秋葵与卫世子不仅是结拜之交,他们这一路来几经生死,不离不弃??不管是卫世子对凤秋葵,还是凤秋葵对卫世子皆是难能可贵的世间真情,若卫世子有劫难,凤秋葵应不会袖手旁观的!“ 卫忠义立即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不由得暗叹,这女子好手段啊,明面上是在说凤秋葵的好,但她的刀却没有形。 不过那凤秋葵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言那般,卫忠义并不尽信,等他多识几面,心中自有分晓。 在卫忠义离开以后,秋葵与广目说:“王爷本就对我芥蒂颇深,你又何必去为我出头!“ 广目不悦说:“难不成本尊便要忍了他们?“ “何曾要你忍受呢?王爷对我有所芥蒂,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你倒是善解人意!“广目坐上席桌以后,一口也未食,此时还坐在这里,全是因为秋葵在此,可她能体谅卫世子的爹,怎就不知体谅体谅他呢?一想到这个,他就愤而起身,准备出去。 “哎--“瞧他起身,凤初守看见了什么,兴致勃勃的凑上来,用他那满手是油的手去拿广目腰间的荷包,笑说:“这荷包果然丑得如此别致!“ 广目忙退了一步,护住腰间的荷包,不悦道:“小破孩,离本尊远些!“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5:无能 凤初守这厮,正是清楚他珍惜那极为丑陋的荷包,就偏要凑上去,广目甚是不悦,干脆将荷包放进自己袖袋里。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小气!“ 没得玩了,小胖子也吃饱了,搂了搂腰带,打了个饱嗝,便要回去睡大觉了! 纣阴突然在此时现身,有意提醒了他一句:“神君,明日可是三日之期了!“ 他挥挥手打发道:“凤初守能忘吗?“ 虽这般说,他心头却是不悦。没再说什么,自顾地走了! 秋葵留下来询问了一番她卫兄的伤,卫世子一如既往的逞能,说是无碍,二人沉默了片刻,他终是开口道:“小秋葵。我父王是生我的气,他不让我查我娘的死,可我偏就要,从来就是这般,但他实则刀子嘴豆腐心,耳根子也软。定是听了那不坏好意的阿猫阿狗之词,才对你有误解,你莫要往心里去!“ 听见卫兄说得如此诚恳,她心里明白,点点头应道:“我怎会往心里去呢,仁善王担心你,他不让你去查,自然有他的道理,哥哥日后也应该多与他老人家商量,少自作主张,无论如何,他总不会害你的!“ 对方一听,明明是他先开口安慰她,最后却变成她在劝诫自己,小爷当即就不悦了,说:“旁人不懂哥,小秋葵你还不懂吗?“ 他母亲的死,若是他不去追查,这一辈子,恐怕都找不到答案,那么他真的妄自为人了! 秋葵深知,他对其母之死怀有很深的执念,她也承诺过,一定会帮他母亲报仇,至今也没有改变过,她强调道:“那害人之人,一定不能放过,但哥哥行事要三思而后行,秋葵是怕意味的自我独行,伤了哥哥与王爷的父子感情!“ 卫临渊听后默声不语了,他又何尝不希望得到父王的认可,可谈何容易呢? “连外人都能相信我,可父王却始终将我看作是长不大的孩子!“ 二人说着话,早已离开的季风又回来了,他才刚进院门,卫临渊便看见了他,以为他是奉他父王之令来与自己传什么令的,却不想季风直接来到秋葵面前说:“凤姑娘,王爷请您移步观江楼!“ 卫临渊一听,脸色稍有变化,观江楼是他父王的居所,修在高处。也是整个江州城最高的地方,一共有三层楼高,站在顶层露台上,可看到远处辽阔的湘江,故名观江楼。 他父王对秋葵满是芥蒂,这趟特意请秋葵过去,恐怕有事发生,于是他忙开口道:“哥陪你去!“ 季风特意对他说:“世子爷,王爷说了,只请凤姑娘一人,他老人家命你回去好好阅背卫家祖训,切勿到处乱跑!“ 说完,便命令二夫几人将卫世子带回去,这厮自然不愿意,冷目道:“你们敢?“ 秋葵不愿见他违背王爷之意,出声劝道:“哥哥不必为我担心,我是去见你父王,又不是见什么洪荒猛兽!“ 阎王殿下的十八地狱她都闯过了。她有什么可怕的呢? 卫临屁股疼拗不过这哥几个,被强行抬回去了! 秋葵便与广目交代了一声,就跟着季风到了观江楼。 已入冬的江州夜里,寒风瑟瑟。 观江楼上,卫忠义正襟危坐等待着,不多久,见季风领着凤秋葵进来,他面色没有多大变化,目光打量着进来的女子。 秋葵只觉得卫忠义的眼神中带着忌讳,仿佛她是个染着瘟疫之人一般,不过她并么、没有表露出不适,拱手与王爷见礼。 此礼并非是女儿家家高位或长辈的福礼。而是江湖人的拜见礼,显得大气又洒脱。 卫忠义问道:“你可知本王深夜叫你来此是为何?“ 秋葵发现,这位王爷十分喜欢让人来猜他的心思,先前在宴席上也是如此,这样的人,通常都内敛谨慎,不会轻易表露自己所思所想。 那么她便不妨猜测道:“王爷叫秋葵前来,是为了世子殿下吧?“ 来的路上她想过了,这老王爷对她有所芥蒂,可他对她却算不得了解,所知道的,也无非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的,而世人口口相传之言,却尤其失真,她更相信,有关于她的皆没有好事,所以王爷对她有芥蒂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对方深夜叫她前来,却故意避开卫临渊,想来要对她说的事,便是与她卫兄有关! 她还不止猜到这些,更猜到老王爷单独叫她来,很可能是因为代碧萝与王爷说了什么。 那女人对她向来不对味,她不说些什么,那才奇怪呢。 卫忠义道:“临渊那小子说这一路来得你多番照拂,出手相助,才帮他化险为夷,他从来不说谎,本王相信!“ “最开始我确实出手救过卫兄,不过后来,他也救过我许多次!“ 那头一改宴会上那对秋葵冷漠的态度,开口问道:“本王听闻你在临江城修建庙宇,还给那些流民派发粮食,可有此事?“ 说到这个,秋葵忏愧的笑了一下,回答:“秋葵只是借花献佛,修建庙宇、还有给流民派发的粮食,本非我之物,那些应是出自广目王之手!“ 卫忠义感叹道:“你小小年纪,便结交了如此多神人,相信不久之后,定有一番大作为!!“ “大作为不敢当!“秋葵谦虚地拱了拱手,不忘明志道:“我奶奶从前常对我说,不必总想着自己要走多远,远方的路好不好走,生而为人,要脚踏实地,看着眼前的路,更要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 “你奶奶是个明白人!“卫忠义夸了一句,面上却没有夸人的神情,他还是坐在那边的椅子上,显得十分严肃,随后她又问:“这样一位老人应该也算是一个人物了,不知她此时在何处呢?“ 秋葵心头紧了一下,如实相告:“我奶奶已在前不久离世,我家中已无别的亲人!“ 卫忠义点点头,其实这些他早就听大胡子说起了,此时之所以要特意问一遍,是为了接着说他要说之言。 “原来你家中已无别的亲人,难怪??“他感叹了一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想明白了什么。 秋葵好奇问道:“王爷想起什么?“ “难怪临渊这臭小子在送回来的书信之中写道,要带你回来,他是不忍心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又在外颠沛流离啊!“卫忠义从椅子上起身,步子缓慢的走向露台之上。他身穿一件深蓝色的绸褂子,虽年近五旬,但他身姿依旧挺拔,光从背影看,不比那些壮年男子体魄威武。 秋葵为表尊敬,紧随着他的步子到了露台上。外头夜风正凉,但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卫忠义沉声说:“本王这儿子,自幼失母,家中也无别的兄弟姐妹,自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常年打交道的皆是男儿,整日舞刀弄枪,鲁莽冲动,曾一时为本王所担心,老实说,若你只是寻常女儿家,他对你如此关心爱护,本王应觉欣慰才是,可偏偏??“ 可偏偏秋葵是凤家人,那玄门世家之中的纠葛恩怨影响颇深,他这辈子也深受其害。 秋葵十分体谅他的心情,她说:“王爷请放心。秋葵虽然不比常人,但绝不会做伤及卫兄之事,我已经打算,等办好江州城的事便立即离开江州,若非卫兄有难,秋葵绝不打扰!“ 卫忠义见秋葵说得诚恳。心头之前对她的怀疑逐渐淡了,看来代碧萝口中所言不假,此女对他儿子之心并非假意。 他又是叹了口气! 秋葵问道:“王爷心中所虑何事不妨讲来,秋葵若能相帮,一定竭尽所能!“ 对方不禁心中暗叹,这丫头实在聪明,竟已知晓自己的心思。 他便也不隐藏了,问道:“有关当年临渊母妃之死,你知道多少?“ 秋葵顿了片刻,开口道:“其实,我曾有幸,见过已故的王妃一面!“ 卫忠义皱眉,不怎么相信的问:“你今年多大?“ “开了春,便十八了!“ “十八岁??临渊母妃死时,你也不过是个两岁幼孩,就算见过他母妃,也记不得了,那么你口中的见过一面,从何说起?“卫忠义疑惑不解。 秋葵如实相告道:“王爷实不相瞒,我习走阴术能入人神魂,我曾与当年害死仁善王妃之人打过交道,进入她的神魂之中,见到了当时还未死的王妃本人!“ 卫忠义听后大惊,却未当场质疑这段荒唐的说辞,而是问:“你当真见过紫柔?“ “嗯!“ 在尤氏惨死以后,卫忠义再未娶妻,府上更无小妾,多年来孑然一身,便可见他对已故王妃的感情有多深,再忆当年之事,他心情沉重,自责道:“是本王未能护住她,是本王无能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6:劫数 秋葵想开口安慰对方,可话到嘴边,想起她曾见过的那万千枉死之人,及地狱里那幽幽罪魂,她再说不出生死有命这四个字。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她望着远方那被夜幕笼罩的城池以及辽阔的江河,轻声叹了一口气。 卫忠义闻她叹气声,自嘲道:“想我卫忠义一生以仁善为名,誓要守护江州黎民百姓,可我却连自己最心爱之人都未能护住,临渊自小就埋怨我不让他去追查他母亲之死,可我又何尝不想亲手手刃了那残害紫柔的妖人?“ 秋葵因亲眼见过养尸门中人的毒辣阴险,所以十分理解对方的心情。她说:“秋葵相信,王爷不让卫兄去查王妃之死,必定有其原因!“ 卫忠义点点头道:“当年紫柔死前便对本王交代过,她尤氏仇敌已找上门来,恐有大祸,当年我已为江州王。手握重兵,怎会惧怕这些江湖妖人?本王立即派人去追查那威胁我妻儿性命之人,却是我太天真,这伙人身有异术,手段极其残忍,本王派去之人全着了他们的道。回来时已非本来面目,刀枪不入,连番祸害数人,唯有用火烧才可灭之!“ 秋葵疑问道:“对付玄门中人,以普通刀剑如何能灭之?“ “那时已连死数十人,本王虽极力隐瞒不传入城中引起百姓恐慌,但也清楚,继续这般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前去天一山天一观寻求化虚真人相助!“ “天一观的化虚真人算是当今道门中的泰山北斗了,当年若王爷请出了化虚真人出手,按理说,应能了结此段恩怨吧?“这是秋葵的揣测,但当年的结局她十分清楚,想来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更深的缘由。 卫忠义点头确认道:“化虚真人德高望重,在江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日拜见他之人踏破了天一观的门槛,当年他本在闭关修炼,却因算到江州城有大难,所以破例出关,与本王相见,本来,本王也以为,只要请出了真人,有天一观做主,那作孽的妖人便能被正法;不过真人见过紫柔之后,问及当年尤家祖上的一件旧事,此事久远,真人未让本王在旁听,后来真人便出手与那妖人相斗??“ 他说到此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来,秋葵忙问:“莫非化虚也非薛天意的对手?“ 那这天一观也真是浪得虚名了! 卫忠义摇头说:“虽然那妖人神出鬼没,手段阴险,但真人也能压制他一二,可是问题却并非出在那妖人不好对付上!“ “那出在何处?“ “那妖人早就料到本王会请化虚真人出手,放言他知道江州的命脉,若真人再出手,他便毁了江州命脉!“ “江州命脉?“秋葵诧异,她对风水之事并不擅长,但命脉一说,倒是常有听闻。 从风水上来讲,大至江山、小到宅院,皆有风水存在。而江山社稷、家族兴衰也皆有自己的命数,而命数则通过观其风水来确定,所以善风水术者,能为人化解灾祸,亦能制造灾祸。 这江州命脉便是这样一条影响着整个江州百代的风水之脉,薛天意不过是个养尸的,能辩出何地是养尸地来她信,但能找到莫大江州的命脉所在,他可做不到,所以其后必定有人出谋划策,这个人秋葵再熟悉不过了! 岳慕云,她的父亲!! 所以兜兜转转,秋葵还是会和那个影响了她一生的人相遇,她眸光复杂,愧疚地低下了头。 可笑吧,她从未作恶,甚至想都没想过,可是一想到那个人便是她的父亲。想到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她便义愤难平。 世人从来不能选择出生! 她也不能! 卫忠义继续讲述道:“化虚真人告诉本王,那些妖人确实找到了命脉所在,若让他们破了江州命脉,江州必迎来这百年间的浩劫,到时战乱横生,民不聊生,化虚真人还告诉本王,整个天下的浩劫已然开启,江州之所以能稳固至今,除了我卫氏几代先辈的努力巩固以外,这条命脉便也是其中最重要的关键。所以此命脉绝不可破!“ “然后呢?“ “化虚真人说那妖人当时只是要了结他们与尤家的恩怨,还不想祸及江州百姓,所以只要本王交出紫柔,此事便可了结!!“ “所以??“ 卫忠义情绪激动的强调:“本王当然不肯,他们要破命脉,本王可以守,难道本王守得了这江州之地,守不了江州的命脉?“ 秋葵不再说什么,她怕自己同情的目光被对方发现,下意识将视线移开。 那经过十几年还未淡化这段丧妻之痛的王爷声音颤抖的说:“可是??紫柔她生性纯善,又如何会眼睁睁看着这大好江州因为她一人,而陷入灾浩劫之中?她趁本王不备,悄悄离去,就再也未回来过,本王将她找到时,她已死去多时,本王将她带回王府中,想为她风光大葬,可是她却在那夜已十分可怖模样醒过来??本王??是本王亲手点了一把火,将她??“ 卫忠义再也说不下去,那团焚灭尤紫柔的烈火,仿佛在他湿润的眸中,烧了十五年也未曾熄灭。 他为尤紫柔修坟立碑,就在天一山上,可那也是一座空坟,因为亡妻的尸骨早已烧成黑灰?? 这些,秋葵都曾在薛双命的神念中看到些许,再听当事人重述一遍,她眼前仿佛也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一个不安又惊恐的小男孩躲在角落里,看着烈火如何吞噬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他的恨,便也在那时深深就刻在了骨子里,他生来勇敢无畏,是绝不能向害死他母亲的妖人妥协的! “本王以为,那件事会随着紫柔的死了结,但其实并没有,那些妖人知道本王与紫柔还育有一子,因为临渊身体里流着一半尤家人的血,他们曾放言,尤家该绝,即便那是我卫家子孙他们也敢觊觎,实在罪胆包天!!“王爷切齿道。 听到此处,秋葵想起当初一件事,她曾在薛双命的魂念中听到薛天意与岳慕云的图谋,他们要杀尤紫柔是为了报复尤家,但动卫临渊却是为了另一个目的。 江州王卫忠义只有一子,卫世子一死,无世子继位,即便卫家宗室不争,这江州诸边镇大将也将争个你死我活,倒是江州大乱,神山老仙便可趁机出世救世,以博得大道美名。 这些皆是他们密谋,知晓之人恐怕这世间超不过三个,秋葵便是其中之一,她此时未说出来,是因知道卫忠义叫她前来,必定不是为了给她苦口讲述十五年前的仇怨,而是当下所面临的问题。 她也不傻,直接问道:“卫兄身上有什么危险?“ 卫忠义今夜第二次对她的聪明折服。便也不拐弯抹角了! “当年那些妖人便已对临渊下手,若非化虚真人及时出手相救,临渊也早就随他母妃去了,可是,化虚真人却说,人的命可以通过玄术的相助有所改变。但是劫数却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临渊便有此一劫,化虚真人还说,临渊此劫若能度过,日后必能成就帝王之路,拯救五州乱局!真人凭一己之力。只能帮临渊将此劫数移后,但却无法让他躲过此劫数??“ 秋葵明白了,也便是说,那劫数很可能已存在了,这也是王爷叫她来此的缘由。 卫忠义见她不说话,心里清楚她那么聪明,能自行想到那么多,也必然想到此劫数与她自己有关吧?他说:“你与临渊结义,相互扶持难能可得,本王也相信,若他有难,你必定会奋不顾身相救,对吗?“ 秋葵想也未想就回答道:“卫兄数次救我于危难,我早已将他当作自己的至亲之兄长,他之危难,我凤秋葵愿以命相护!“ 对方听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心头也彻底放下了对秋葵的成见,当即掀袍。双膝一屈,在秋葵面前跪下。 秋葵一见,顿时震惊,也赶紧跪到地上,不解问道:“王爷为尊,又是长辈。如何与秋葵下跪?实在折煞了我呀!“ “我卫忠义身份再尊,百姓贵我,是因为我是王,而我向你下跪,也是因为我是江州的王,还是临渊的父亲!“ “我既说要护卫兄便是肺腑之言,即便王爷今日一见面就将我扫地出门或是口出恶语,我对卫兄之情亦然不会改,所以王爷不必对我有何愧疚,更无需为将来之事行如此大礼,秋葵当不起!“她说着,伸手去扶对方。 卫忠义却不肯起,他面色凝重的说:“本王还未讲完!“ “那起来说话!不然秋葵便就此离去!“ 这自然是他不愿看到的,也就从地上站起身,声音沉重的说:“你们来时,本王才从天一观回来,化虚真人说,当年为临渊避开的劫数已重新开启,这次恐怕再不能避,而开启这道劫数的是一个女子!“ 见卫忠义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秋葵已猜到,她便是开启卫兄劫数的女子,心头却一丝惊讶也没有。 想她心中存善,一心想为正道,但却总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现在连她最敬重的卫兄,也因她,要面临生死大劫,她心如何能安呢?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7:有所期待 凤姑娘,化虚真人说,要化解这道劫数,全在此女身上!“卫忠义如实相告。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秋葵怔了一下,问道:“王爷,您希望我如何做呢?“ 卫忠义道:“明日,你与我上天一山,到观中见化虚道长,到时他便会告诉我们破解之法!“ 虽然此时并未明确告诉她破解之法,秋葵已然猜到。这趟天一山必定不容易了! 她想了想,回答:“正好,明日我也有要事需上天一山!“ 卫忠义问:“这般说,凤姑娘是答应了?“ 她点点头说:“我凤秋葵所承诺之事,绝无虚言。“ 卫忠义面露欣慰之色出来。道:“临渊能结交凤姑娘,也是他的福气!“ 接着,他又略显迟疑的说:“不过,明日上天一观所为何事,你还是不要告诉临渊的好。他自来任性,若得知你去天一观是为他化解劫数,恐怕以他的脾性绝不会答应!“ 秋葵也这样打算的,当即就答应了对方绝不向旁人多提一句此事,卫忠义这才放下心,让季风将军将她送下观江楼。 回去的路上月黑风高,秋葵一路都在想着有关当年尤紫柔之死的事。 薛天意与岳慕云一样,是拥护凤云烟的养尸人,尤家到尤紫柔这一辈时,旁支已无,只剩尤紫柔一人,也便是说,在这之前,尤家几乎就被养尸门中人赶尽杀绝。 而姜无重曾说过,他们对尤家痛下杀手是与他有关;既与姜无重有关,那是不是因为三百年前,凤云烟之死? 她知道,三百年前是姜无重亲手杀了凤云烟,而凤云烟死后,却留魂于世,通过守护她的岳慕云帮助下,计划着复活重生! 所以她猜,尤家当年一定帮助了姜无重对付凤云烟,最后才落得这个下场。 不过她至今最疑惑的,还是当年凤云烟为何要入阴间,闯进功德地宫,残杀了十个功德魂? 那些功德魂皆是在地宫等待转世的大功德之魂,投生凡间之后,不是帝王将相便是魂根近仙者,秋葵虽此时还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是正是因为当年凤云烟杀了十个功德魂,才造就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连她,也似乎是因为凤云烟当年杀功德魂而来。 不久之后她就回到了客院中,她看院中已无烛灯。想来广目与凤初守似乎都睡下了,她也终于得闲了,让客院里的丫鬟烧了热水泡了个澡。 坐在浴桶里,她实在太累了,好些天没有好好合过眼睛了,这热水实在太舒服,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一个场景,那便是三百年前,姜无重无声的走向清江的那一幕,她在梦里也不停的重复那一句话。 “无重,我叫凤秋葵,我会等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找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秋葵惊醒过来。看见广目站在浴桶旁边,身上穿着他平日睡觉穿的白色长衫,头发垂在双肩,美色赛过女子。 秋葵下意识伸手遮挡,广目却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问他:“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广目与姜无重一样,是不会做梦的,且他看不到秋葵所做的梦,所以刚才听到她嘴里模糊说的话,十分好奇。 秋葵自然不肯告诉他。只说:“就是一个梦而已,你怎么进来的?“ 她明明将门关上了! “这凡间的门,也想关住本尊?“仙爷颇有几分自豪,也难得他自己的仙术有了用武之地。 “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女儿家的闺房!“ “闺房?“广目挑眉,提醒她道:“你可别忘了,名义上你已是本尊的妻子了!“ “与我成亲的是无重,又不是你!“ 广目不悦,蹲下身来,用那双发亮的眼睛视着秋葵的脸说:“千济再也不存在,从此以后,世上只有广目,你的夫君当然是本尊了!“ 我不信他真不存在了! 秋葵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但她嘴上终究没说出口。 广目便当她默认了,起身拿起旁边的衣服扔给她,自顾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秋葵这才从浴桶里出来,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来到卧房之中。 广目此时正站在卧房中来回踱步,像是也有什么心事似的。 秋葵从未见过他如此,从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皆是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目空一切的姿态,今晚这是怎生了? “你??在想什么?“秋葵从后面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问。 广目回头看她这样子,眉头不由得一皱,不知是嫌弃,还是担心,伸手拿起旁边一张棉布就扔到了她头上。 秋葵拿过来,略显局促的站在原地擦着头发,一抬眼,那仙爷正看着自己,她不由得小脸一红。 广目看她这样,继续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她很是无奈,将头发擦到半干后,自顾坐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冷茶水喝了一口。 这时,广目突然问了一句:“本尊似对你有男女欢-ai的期待!“ “噗--“秋葵喝进去的凉茶一口喷了出来,她忙抓紧了自己身前的衣服,急道:“你!无耻!“ 广目吞了吞口水,好像默认了无耻这个说法,将头转到一边去说:“反正迟早也有那一日的,也不急于那一时!“ 秋葵面红到耳根子了,站起来说:“你出去!“ “本尊想来就来,想几时走就走,没有你让本尊出去的道理!“广目提醒她,然后他幽幽地走到门边说:“本尊走了!明日请早!“ 说完,他就打开门出了去,还不忘帮秋葵带上门。 秋葵见他没了影,才松了口气,只觉刚才那一幕实在丢人,她赶紧到一旁去找她的魂袋,特地将红姑叫了出来。 红姑伸了个懒腰。问道:“主人,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秋葵疑神疑鬼的问。 红姑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将我们放那么远,哪儿能听见啊,再说方才那位仙爷进来了吧?他的耳根子奴家才不敢听呢!“ 动不动就要她们魂飞湮灭。她可惹不起。 不过红姑见秋葵满脸红晕,当即猜测道:“莫非主人你与那位仙爷??“ “啊--“秋葵大叫一声:“没有的事!“ 赵衾帛听到她大叫,也飞了出来,自来不苟言笑的钰天子笑道:“主人这是难为情了!“ “谁难为情了?我没有!“ “是,没有!“ “我真没有啊!“ “主人已是个大姑娘了!“红姑提醒她道。 “不。我还小!“ 赵衾帛说:“开了春都满十八了,当年我在天都时,十八岁的宫女选进宫,都是老姑娘了!“ “可不是吗?奴家当年在醉仙楼里,双八年华便成了女人呢!“ “不听不听!“ “哈哈哈!“ 秋葵的房中传来她与鬼灵们说话的声音,而屋外,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院角的屋檐下,夜灯的倒影遮住了半面轮廓,却遮不住他仙容俊貌。 他望着秋葵房中的影子,沉声说:“若知始终,不闻善果,姐姐,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啊!“ 这夜过去,秋葵按照广目的吩咐,一早便起来为他煮好茶。还去王府的膳房,亲自为他准备了清粥小菜做早膳送去。 她敲开门进去时,竟见到代碧萝在广目房中,正在伺候他穿衣,她怔了一下。 代碧萝穿的是一件素衣。像是夜里在这屋里住下了? 她心里突然莫名有些生气,将手里的托盘重重放在桌子上,这声音惹了那头的广目不悦,冷眸看过来,见她正倒茶,本以为是倒给自己喝的,却没想到她倒完了,先自己喝了一口。 代碧萝见此一幕,细声细语道:“你为仙主煮的茶,仙主还未喝,你自己怎先喝了?“ 这女人长了一张柔雅之容,这般语气说话,显得十分娇弱,不过却丝毫不妨碍她话里的责怪之意。 秋裤看也不看她回了一句:“我帮他试试有没有毒!“ 有没有毒? 代碧萝懒得理会她无稽之言,也似乎知道她在为何事生气,自鸣得意地在那边帮广目理着身上的袍子说:“仙主昨夜像是做梦了,碧萝听到仙主在说话。“ 秋葵好奇地看过去,广目做梦了? 广目怎可能做梦? 他与千济都不会做梦! 广目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秋葵面色更是难看起来,看来昨晚代碧萝真的在房中住下了,这房中就只有一张床,莫非他们?? 秋葵不敢想下去,因为越想越气! “真是无耻??“她嘴里暗暗骂道。 广目不仅眼睛好使,耳朵也极灵,质问道:“你骂谁无耻?“ 秋葵也挺有中,面不改色的说:“谁无耻,我就骂谁!“ 广目却不生气,他挥了挥手将代碧萝从身边掀开,令道:“守了一夜,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代碧萝愣了一下,点头应道:“是!“ 待此女一走,广目瞧着秋葵那愤怒的小脸说:“你此举,莫不是你们世人口中所说的吃醋?“ “哈哈哈--“秋葵大笑起来,反问道:“我吃什么醋?“ “你见碧萝留宿在此,心生妒忌,这不是吃醋是哪般?“ “哈哈哈!“秋葵又是笑,只不过笑得格外滑稽,她辩解道:“我是生气,但不是妒忌,我是生气,你竟用这具肉身,做那无耻之事!“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8:言而无信 广目听到此言,顿时就不痛快了,脸往下一拉,“你再说一遍?“ 秋葵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回答:“不说了!“ 见她认怂,广目收敛不快,缓缓在桌前坐下,见她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衫子,用白花簪束发在头顶,清简中透着一股从容,他端过她递来的清粥喝了一口,皱眉问道:“你放糖了?“ “卫王府小厨里的冰糖极甜。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加了少许,应是不腻,配上刚摘的小青菜,是从前奶奶最爱吃的。“ 又提起凤复还,广目没有回应什么,默声喝粥。心思却在别处。 临到他快用完早膳,秋葵轻咳了一声说:“今日我要陪初守上天一山,你不如在王府中??“ “本尊陪你去!“广目不看她,明明是贴心的话,却因为语调强硬不容商量,多了几分霸气。 秋葵抿了抿嘴唇。昨夜答应仁善王,有关卫兄劫数之事,不与任何人提起,秋葵确实信守承诺,回来以后未跟人提起,但她看广目的神色,应是瞒不住的。 但他又不开口,秋葵心里没底,便试探的说:“你去做啥呢,你在王府里晒晒太阳,找几个丫头来给你唱唱小曲儿,或是让??“ “本尊说陪你去?“广目目光落到她脸上,看她不死心,干脆点明了说:“你觉得,本尊会不知卫忠义与你说了什么?“ 秋葵就此心里明了,忙问道:“那卫兄这道劫数可能安然度过?“ “狗屁的劫数!“广目冷言骂道。 秋葵怔了一下,不知他为何会动怒,小声说:“怎不能好好说话呢?“ “本尊便是好言在说,若非,此时便该去将那卫忠义提到面前一顿教训!“ 秋葵脸色一变,“你如何能对仁善王如此??“ “如此怎么?“广目挑眉,提醒道:“不过就一凡间藩王,本王入他府门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德,他倒好,竟打起你的主意来!“ “他也是为了卫兄的安危,为了江州的安危!“ 说起这个,广目便冷笑一下说:“他人与江州的安危,与本尊何干?“ 他恨世人,巴不得这些不相干的人都通通见了阎王去,江州倾覆也无妨,他在意的,不过是眼前这个能让他尝到世间酸甜苦辣的女子罢了! 一切要以她之安危来做赌注之事,他皆痛恨!! 秋葵也懂,也便未与他争辩什么,只说:“你要去也可以,但你这一路都得听我的!“ “什么?“广目放下刚端起的茶杯,自以为听错了! 但看对面那张小脸坚定如初,他又不觉奇怪了! “你近来是越发得寸进尺了!“广目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未饮。 秋葵又说:“那你不听也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互不相干!“ 广目双眸一闭。一口千年老气憋在了胸腔里,差点背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 他以为秋葵会像前一夜那般认怂,不过秋葵这回却没松口,真就重复了一遍。 “你若不听我的,你要去我也不拦着,但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在观里撞见了,也当不认识!“ 这怎么行?广目面色一变,重重放下茶杯以立威信。 “凤秋葵!你当本尊收拾不了你?“ “你广目法力无边,信徒万千,想收拾我一个小走阴人那是轻易而举的事,那你与那些打我主意置我于危险之中的世人又有何区别?“ 广目怔了一下,如此听她说来,好像还挺有道理! 他堂堂广目王,怎可与那些酸臭世人相同? 于是他一改之前的强硬说:“休拿我与那些世人相提并论,但你那要求也着实有些过分。本尊与你上山,不必事事听你言,那些小事你看着办,但若是招惹到本尊头上,你看本尊灭不灭他们!“ 秋葵见他转了主意,心头欣慰,自己越来越会拿捏广目的心性以后,一切都变得有趣多了! 不过她有疑问,“如何算招惹到你头上呢?“ 广目甩了甩袖子,头额微微抬,强调道:“敢碰本尊之物者皆是!“ 秋葵半张着嘴巴,眨了眨眼睛。又问:“你之物是指?“ “你说指什么?“广目递给她一个深意的眼神,她又不傻,立即就猜到,此物指的是自己。 广目说完,便走出门去,她跟在后头小声嘀咕着:“谁是物了,人家明明就是一大活人??“ 院外头,凤初守早已准备完善等在外面,手里拿了一根半枯的树枝在拨弄院里小水池中的水,见他们二人出来,阴阳怪气的说:“姐姐只顾着给他煮茶,就忘了今日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了!“ 秋葵一听这生气之言,早已习惯,笑着走过去说:“早上煮粥也给你躲煮了一份,已让丫鬟送过去,你没喝?“ “没喝,一口也没喝!“小胖子赌气道。 “那你不喝,此时倒埋怨起我来了?“ “谁清粥里还放糖啊?想腻死谁?“ 广目冷着脸说:“一口没喝,却知放了糖?“ “凤初守当然知道了!“ 宋双喜在旁揭穿道:“他明明就喝完了,我亲眼看见丫鬟从他屋子里端出来的碗是空的,青菜也没剩,谎话精!“ “骂谁谎话精呢?小屁孩!“ “你才小屁孩!“ 他们逗着嘴,秋葵只顾着在旁笑,广目嫌他们吵,远远地站在假山上吹着凉风,他自来对这些小孩儿嬉闹之态无感,但他转眸过去,一见秋葵那发自内心的笑,他心里也似有什么东西被融化了,觉得暖暖的,面上也不由得带着淡淡笑意。 这一幕被旁边的代碧萝看在眼里,她缓缓走来,俯身与广目说:“仙主,仁善王派人来接,说是上天一山??“ 她话还未说完,广目面色已冷淡下去,轻看了她一眼说:“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代碧萝也不掩饰,她说:“碧萝如此做,皆是为了仙主!“ 广目目光定在她脸上,什么也没说,但那目光还是那个无情无欲的神。 若是从前的代碧萝,一定惶然下跪祈求他的原谅了,但今日的代碧萝却从容无惧,她微微颔首,不失敬意的说:“碧萝生来便是为服侍仙主,碧萝从未忘记仙主现世所为何,即便是仙主自己也忘了!“ 她是在提醒广目,不要为了一个凤秋葵,忘了他现世之因。 他看尽了世人的狡诈无信,还被姜无重封印在结界中三百年,他以广目的身份现世,便是要代替姜无重成为这世间的神,他要让那些曾背弃他们而去的世人明白,背叛者该有的代价。 可在代碧萝眼中,这段世日,他好像淡忘了他的使命,更忘了他还有三道神魂散在其他地方待他收回,所以作为他最忠实的信女,她有必要提醒他一回。 广目看代碧萝这张充满坚定又容貌惊艳的脸,突然浮起一丝笑意。“是她将你放了回来!“ 代碧萝面色一变,不敢隐瞒,说:“当日碧萝被仙主所伤,魂魄确实飘向了别处,被她拾得,她十分理解碧萝对仙主的情谊。不忍碧萝魂伤不附体,所以替碧萝疗伤??“ “呵!“广目冷笑,带着讽刺道:“她是恨及了他,生怕本尊也步了他的后尘,所以让你回来,时时提醒本尊的!“ 代碧萝刚才强装的镇定。终于在广目的揣测下无处遁形,她吞了吞口水,表示道:“碧萝只对仙主忠心,碧萝所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仙主好??“ 广目叹了口气,语气轻松的说:“本尊近来确实变化极大,你其实应该感谢凤秋葵的存在,若非她让本尊有此变化,你早死了千百次了!“ 代碧萝被此言刺痛心肺,眼眶一红,但忍着未流泪。 广目又说:“也罢了,就算没有你,以她的手段,也会有别人来烦本尊,说吧,她让你回来做什么?“ 代碧萝知道,只要广目想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广目的眼睛。她不敢有所隐瞒,低声回答:“他们要卫世子死,江州大乱!“ 广目并不关心谁的生死,更不关心江州会不会大乱,又有多少世人要在这场浩劫中死去,所以他听完以后面色毫无变化。甚至早有所料。 代碧萝小心翼翼的说:“她让碧萝给仙主带句话??“ 广目目光望向下方,凤秋葵几人在院子里打闹,那画面和谐温暖,明明冬季刚来,他却只觉得温暖,全然没理会代碧萝口中在说什么。 他清声说:“她要说的,无非是要提醒本尊当初与她的约定,在王氏荒村和河仙村已给她留有余地,她也该见好就收才是!“ “可是你们当初却有约定,真正能帮到仙主的,是她而非凤秋葵??“代碧萝语气很温柔,生怕广目突然发怒。 不过广目此时却不想发怒,他目光未从下面那些世人的身上移开。 “本尊向来言而无信,什么承诺约定于本尊来说,皆是狗屁!“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19:天一观 广目不愧是广目,连说言而无信也可以说得这般坦然,倒让代碧萝发现,自己想以他当初与凤云烟的约定来提醒他,实在太过可笑。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她心里有气,说话也带了酸腐味儿。 “仙主难道真要为了凤秋葵,连自己现世之因,都不顾了?“ 广目冷声道:“她凤云烟千辛万苦用凤予安的尸体复活自己为了哪般?还不是为了能像个真正的活人那样存在与这个世界?自本尊神魂觉醒以来,在结界中被困了三百年,这是本尊感受到的唯一一束阳光,本尊只想她存在得久些,你能懂吗?“ 代碧萝听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心也像被刀子一刀一刀在划。 “你从前最能明白本尊心意,如今却是糊涂了!“ 广目丝毫不掩饰嫌弃之意,不久便从假山上下来,卫忠义派来接他们的人已到了,正是前一日见过的季风和常白两位jiang军,二人今日对他们比前日明显恭敬了许多。 秋葵没有对凤初守讲卫临渊的事。这小胖子也没提,几人气氛轻松的往府门走,半路上,从旁边的小径上出来几个人,仔细一看,是两个小厮抬着受了棍刑的卫世子。 今日才第二日。这世子爷的屁股更是受罪得紧,他趴在担架上,让小厮将他放在路中间,挡去了他们的路。 “世子爷这是??“季风不解,忙上去询问。 卫临渊向他挥了挥手,看向秋葵那边问道:“小秋葵,听说你们要上天一山?“ 秋葵点头,告诉他:“我要送初守弟弟上山,今日是最后一日!“ 卫临渊确有听过三日之期,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搞明白。 “你们才来江州城第二天,我这个做哥的怎么能让你们自己上山?我与你们一起去!“ 秋葵脸色有变,忙劝道:“哥哥身子不便,应该在府上多多休息,这一趟,广目与初守都在,出不了什么事儿!“ 旁边的常白接过话来说:“世子爷,王爷有令,你这几日都必须留在府上,不得外出!“ 卫临渊不平道:“小爷我就想陪我妹子上山,父王也不准?他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凤初守看出秋葵不想这家伙跟去,便走到担架旁边对他说:“小世子,这一趟上山呢,凤初守就可能暂不回来了,咱们就在这道别吧,你就不用上山了!“ 卫临渊一见大家都不想他去,当即赌气的说:“行,小爷我不上山,我回去躺着,如了我父王的愿!“ 说完,他趴回去,对旁边的小厮下令道:“快,给小爷抬回去,赶紧的!“ 小厮哪儿敢不听,利索地抬着他走了! 秋葵看他回去了,才松了口气,他们也未再多停留,很快就出了王府,仁善王已在外面的马上上等待,这一趟,他们坐了两辆马车。 秋葵与卫忠义、广目、凤初守同乘一辆,宋双喜与代碧萝乘另一辆。 上天一山的路不算难走。到了山下,便要下车步行上山,天一山不算高,但从山脚爬到顶,也要爬约莫一个时辰,而这路上,有不少上天一山去敬香的信徒,可见这天一观作为江州第一观的威名。 前面便是天一观了,只见山门前立着两支圆形石柱子,石柱中间有一块刻着天一观的匾,从匾下走过,要上一道有一百九十九阶的石阶,石阶上摆放着一只很大的香炉,香炉中袅袅青烟。 秋葵在山门前停下,抬头打量头顶的匾,从小就听闻天一观盛名,今日她终于能来拜会,却不是幼年时的心情。 她早前在临江城就与天一观叫常子规的道士打过一场。当时这臭道士阻她还阳,后来仓皇逃走,也不知今日在观里,会不会见着,心里竟有些期待。 他们一行人才刚到山门前,观中有穿着青蓝色道袍的小道士跑下来,恭敬地请卫王爷入观。 见此,秋葵可肯定,卫忠义今日会带她前来之事,天一观的化虚真人应提前就知道了! 他们跟在后头,秋葵小声对广目说:“别忘了来时你答应我的,进了观。有什么你需得听我的!“ 广目也提醒她道:“你也莫要忘了,无伤大雅的全听你的,动到本尊身上的无礼之举,本尊绝不心慈手软!“ 秋葵一时有种与这位仙爷的约定都是狗屁的错觉。 他们入了观,穿过观庙三座观院,途中随处可见虔诚的天一观道士在忙着自己的事,有的在练功,有的在扫院子、晾晒衣服,他们这些世俗中人从旁走过,他们也并不理会,全情投入在自己手中之事上。 最前面三座观院的每一座庙堂里,都供奉着不少道家神像,但主殿里则供奉的是道家三清,分别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 他们穿过三座观院,直接来到了后面专门给观中道士早课的大殿之中,那来引路的小道士站在大殿门外将门推开,向卫忠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卫忠义朝他拱了拱手,迈步进入殿中。 秋葵紧随其后,目光跟着往殿中一看,好些天一观的道士在里面,他们身穿的并非平日练功时穿的道袍,而是那种只在法事上才会穿的宽大法袍。 粗略一数,这殿中的道士起码有三十几个,想来,皆是天一观叫得上名号的高道。 “好大阵仗呢!“凤初守在后边叹了一句,跟在秋葵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声音不大,但在这森严的大殿之中非常清楚,好些个高道皱了皱眉,不明白哪儿来的狂徒,如此不懂规矩,到了他天一观,竟这般姿态,实为大不敬! 不过这些牛鼻子道士又甚是骄傲,他们知道最前头领头的是江州的仁善王,于是就给足了面子。 卫忠义何等知晓礼仪?他一进殿,就紧着过去,对着最前面站着的那个身边黄色法袍的白发老道说:“化虚真人,那女子已随本王入观来了!“ 白发老道身材高瘦,面容不似普通老者那般老弱,精神奕奕,像是有股道气存在与眉宇之间,这便是修为很高的道者身上都有的,道家人称之为凛然正气!! 秋葵打量着老道,老道的目光也在打量她,只见她站在高挑的广目与凤初守中间,身段十分娇小,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脚边都齐地了,再看那张小脸,不由得面露惊色,嘴里念道:“是赤魔眼??如此年轻,竟生出了赤魔眼!“ 卫忠义回头看来,对秋葵招了招手道:“凤姑娘!“ 秋葵想着自己也并非是来观里敬香的,初来乍到,既都是门道中的人,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她步伐停在门框边,双手合十,身子微微向前一倾道:“凤家第四十七代走阴人凤秋葵。特来天一观拜会!“ 殿里的高道们听她自报名讳,面上的神情各自变化,窃窃私语道:“原来她就是凤秋葵?“ “才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常师兄竟不是她对手?“ “她凤家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小丫头,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们凤家养鬼的,养鬼门中人哪个不是阴险狡诈之辈。常师兄道法了得,必是在斗法中遭了她的算计,不然不可能输给她!“ 道士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秋葵无动于衷的站在门前,是化虚道长伸满是皱纹的手在头顶,这些高道们才暂时住口了! 化虚朝前走了几步。他手中拿着一支青玉手的黄毛拂尘,过来与秋葵说:“大约两月前,我天一观子字辈弟子常子规在临江城被人打伤,那人可是你?“ 对方的语气中带着质问,看来当时她与常子规那场斗法惊动了他们整个天一观,仔细一琢磨,也不奇怪,天一观的弟子在外面向来比其他门道里的高人一等,受惯了被人敬重的滋味儿,却载在了一个小丫头身上,当时那场斗法,临江城守军许多人亲眼见证,常子规自觉丢脸,羞愧逃奔而走,他自然不想被人知晓,所以将此事传扬回来的,恐怕另有其人。 常子规此时也在高道队列之中,因为那场斗法。他身受重伤,回来观里日日被观里师兄弟嘲笑,更有人拼命挖苦他,说他将天一观的脸都丢尽了! 他本是子字辈弟子里资历最高,最有灵性的,因为这件事。没少被旁人挤兑,此时竟在庙里见到当日害他至此的凤秋葵,心中愤慨又起,更气的是,她当时还是亡魂,今日竟是活生生的人! 秋葵闻见化虚真人的问话,不卑不亢回答:“是我!“ 化虚又开口问:“子规当时在临江城抓鬼,那鬼本已是亡魂,却以逆天之行还魂,可是说的你?“ 秋葵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说:“我确实曾经死过,到了阴间去了阎王殿还在地狱里逗留了数年,不过我如今还是大活人,你说是逆天之行,也可算是吧!“ 她语气很轻松,就像寻常人说自己夜里吃了一碗饭一样随意,但这却惊得殿中那些道士面色巨变,仿佛她是什么洪荒猛兽似的。 凤初守看不下去了,往秋葵身边一站,指着这些道士说:“你们叫人到到此,是供你们指指点点的吗?赶紧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耽误凤初守的时间!“ 一个道士冷声提醒道:“这儿是天一观,这位居士,说话休得放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20:化虚真人 放肆?休拿你观里那套对付世人的法子来要求本尊,今日本尊大驾光临你这破观,是你们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凤初守大言不惭的说:“去去去,你个小道士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这些道士平素都被人敬着,抬得高高的,何曾见过这等狂妄之徒,顿时脸变色惊,有人在后面恕道:“这与凤秋葵来的小儿,好生没有规矩,竟敢到我天一观撒野?“ 卫忠义站在化虚身旁,脸上有些挂不住。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谁曾想刚来一言不合就对上了,他是知道跟在秋葵身边的这两位公子都来历不凡,紧着与化虚真人细声说道:“真人,听闻这二位小哥都并非普通人,这??“ “哦?“化虚直觉有趣。拿眼打量凤初守,见其身穿一袭洁白的袍子,面如桃花眸如星辰,懂得观相的他一眼便能看出,此面相确实不凡,若是世人必是生在帝王将相家。不过,他却未曾在其身上看出一些别样的气息,若说特别,还比不上凤秋葵,至少这小丫头一身比鬼都重的阴气,还有一双赤魔眼,当今玄门之中也少之又少。 他自然也见了最后面冷傲如石雕的广目,见其眉目之间与前一位公子有些相似,不过更具神辉,他猜测这二人应有什么渊源,他开口道:“子龙,既然他们今日来观中拜会,便是客人,我天一观就应有待客的肚量,别与那些小门小庙出来的小道士一般,听明白了吗?“ 说话的人叫常子龙,是常子规的师弟,他们二人皆是天一真人大弟子方元子的徒弟,值得一提的是此道士与常子规自来交好,师兄当日凤秋葵打伤,回到观中便遭观内其他师兄弟嘲笑,连带着他也受了不少窝囊气,他师父这一支下都成了整个天一观的笑柄,这口气他哪儿咽的下。 此时听到师公这般说,他便悻悻地退到一边,是他师父方元子说:“既是客,总该报上大名吧!“ “你们这些凡人,动不动就想知道我的大名,你们配吗?“凤初守人吊儿郎当地走在大殿里,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不时伸手用指尖去弹那列站得整齐的道士发冠,引得这些道士都对他很是不耐烦。 不过人家越是厌烦他,他就越觉好玩,突然停下来,指着那个问他大名的方元子说:“你是耳朵有问题吗?方才我不是说了我的名字?“ “这位小兄弟叫凤初守!“另一个道士出来说,像是特意看方元子笑话似的,此人是方元子的二师弟,方周子。 他们二人作为天一观化虚真人的两大弟子,常年在观中争锋相对互相攀比,这不,绝不放过任何时机出来踩踏对方一下。 “既然都姓凤,那必定是凤家人咯!“ “这什么凤家人就那般了不得?近来可不少此女的传闻!“ “我也听说。她在北边镇渡桥杀了人呢,那人是印门岳氏的长孙,叫什么来着??“ “岳青闳!“ “对对!“ 殿里的道士开始议论起来,化虚真人伸手示意了一下,这些道士才住了嘴。 秋葵听到这些有关她的传闻,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虽然她离开了渡桥,但在渡桥所发生的一切都传扬了出来,不过,经过世人口口相传的到底许多水分,事实是什么,她自己清楚便好。 卫忠义先前也听过一些有关秋葵的传闻,现下又听到这些道士们在说,不免有些为秋葵不平,他开口道:“凤姑娘是我卫王府的贵客,本王相信她,绝非是滥杀无辜之人!“ 有他一句话,在站的诸道面面相窥。有人好心劝道:“王爷,您一世英明,何必为这样一个女子作保,若那些传闻属实,岂不是连您也受到波及?“ 卫忠义质问:“传闻你们可曾亲眼所见?“ “我亲眼所见!“常子规从队列中走出来,他穿着与他这一辈师兄弟相同的蓝色法袍,相比两月前,他瘦了一圈,目中全是对秋葵的仇视。 “我是天一观子字辈弟子常子观,我在临江城亲眼所见,此女行逆天之术,替自己还魂。且在那之后不久,临江城前太守孙毅德便突然去世,此事王爷您--不知道吗?“ 原是来帮助卫临渊化解劫数的,没想到秋葵才一进殿,便被这些道士逮着细数起曾经的罪过来,且看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数不完,广目有些失了耐心,他往前一站,要开口说什么,秋葵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回来。 “作甚?“广目不悦看她。 秋葵小声反问:“你作甚?“ “本尊厌烦这臭道士喋喋不休,想撕了他的嘴!“广目说的声音不大,那头的道士还在说秋葵在临江和渡桥的罪过,所以也就没听见,唯有那化虚一双老眼注视着这边。 “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又不是来与人打架的!“秋葵紧紧攥着他的手,不准他再往前走。 “那本尊就得忍了他一堆屁话?“ “你全当没听见不就好了!“ “本尊有目有耳,如何能当听不见!?你撒手!“只要广目愿意,他手轻轻一抬,秋葵便能飞出去,可他怕伤了她,只等着她放手。 秋葵自然不肯放,提醒道:“别忘了你答应我,都听我的,才多久,便要说话不算话?“ “本尊替你出气,倒是本尊的不是了?“广目一脸诧异。 “我何曾让你帮我出气了,你这一出去动手,那不就得死人了?他们正说我滥杀无辜呢,你一出手不就坐实了那些罪名,你是替我出气还是害我?“秋葵将身体背对着殿中,怕广目挣脱了,她还特地将他的手压在腰侧。 这位仙爷见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只觉好笑,忍不住讽道:“就你们这些世人在意在他们口中的自己,换了本尊,滥杀无辜又何妨,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不讲规矩道义,他们才真正的怕你!“ “此话我可不认同!“ “你以后便会认同的!“广目也不挣扎了,任由她将手攥着,这却被突然回头的凤初守看在眼里,他知道是为哪般,心里就翻起了一股坏水。 他说:“不就是杀人吗,你们要讨伐我姐之前,先讨伐一下后面那个穿紫衣服的广目王,他杀的人可是数不胜数,你们怎么不敢质问他呢?逮着我姐说个不停,不就是欺负她脾气好吗?“ 秋葵脸色一变,小声喊道:“凤初守!“ 凤初守得意地回了个头,还冲她吐了吐舌头。 那些道士一听他叫后面的紫衣公子为广目王,不由得神色大变,这里不少人,都听闻过他的大名,连化虚的神色也变了! 方元子道:“早有传闻,广目出世在青江一代,我观早有人去那附近打听,却只剩下一座荒村,村中村民人皆不知去向,后来临江城闹尸患,子规回来说,城中烧毁的大部分尸体。皆是那村中曾经的村民,更奇怪的是,清江沿岸的村民都开始信奉这个广目王,他们对其的存在深信不疑,但具贫道派人查实,发现这些村民皆是受了一把叫幻琴的古琴所影响。是那弹琴的人让村民们相信,这广目王存在,会赐予他们福泽,可是他当真给世人带来福泽了吗?“ 这泱泱大江数岸,时常会有些自称神仙的人出来蒙骗世人,他们天一观作为江州第一观。向来是衡量这些江湖骗子的一把道尺,数年下来,他们亲手揭穿惩戒的骗子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了,而广目王的名头一经传出来,他们都无需亲眼看便断定,这一定是哪个山头修行稍有些手段的术士,趁着不太平出来招摇撞骗了! 这段日子他们派出去不少观中的道士去寻找这广目的下落,不过那些去找的人都还没回来,有几个还失了音讯,化虚曾为此步了一卦,说那些天一观的弟子已凶多吉少,他们怀疑与那传闻中的广目脱不了干系,正愁找不到广目呢,谁曾想,他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了! 化虚真人迈着步子走上前来,终于开口问道:“你真就是那广目王!“ 秋葵看出整个天一观对广目的敌意比对她还大,忍不住瞪了凤初守一眼,这家伙一定是知道其中的内情。所以故意而为之,她慌忙开口道:“真人,今日是我凤秋葵来观中拜会,与旁人无关!“ 化虚并不理会她,再开口道:“看来你确实就是那广目王了,贫道问你。大约一月前你可见过我观中的四名弟子?“ 秋葵怕广目一开口就将战火挑起,忙替他解释道:“那世间我们在渡桥,那时候他整日都与我一起,我们从未见过什么天一观的弟子!“ 化虚真人摇了摇头说:“不,我观中弟子确实是在渡桥见过他!他们此时人在何处?“ 广目冷声回答:“本尊现世以来,见过那么多世人,怎会知道他们在何处?不过,若是那些乔装打扮对本尊有所图谋的,没回来,那便是死了吧!“ 那便是死了吧?? 此言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随口谈论今晚月亮很圆似的,这立即引起了整个殿中道士的愤慨。 他们之中大多数其实并不知道,化虚真人暗自派了人去渡桥查广目王的事,现在知道了,也清楚此事事关重大,这广目必定是个大祸患,才引得化虚真人如此重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21:选择 且广目此言一出,殿中众道士已按捺不住,只等化虚一声令下,他们则会伺机而动,出手将其制服问罪!! 眼见殿中气氛越来越紧张,卫忠义站出来劝道:“这其中,必定有何误会吧?“ “误会?“方元子道:“他都亲口承认我观中弟子已死,还有什么误会?“ 秋葵确实在渡桥没见过什么天一观的道士,更不知道广目是否真的动过手,若是有,必是那日他与代碧萝单独出去办事的那次。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难道是那次? 她几步到了广目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真是你杀的人吗?“ 广目深看了她一眼。有一瞬似有些许失望在眸间流动,这瞬之后,他冷声道:“是与不是,又如何?本尊又不怕这群臭道士!“ 他是不怕,可这无疑是让秋葵也与整个天一观对立,这并非她所愿啊! 她心头焦急。才问:“那到底是不是?“ “凤秋葵!“广目突然郑重地唤着她的名字道:“你以为只要你双手干净,他们便能接受你吗?“ 秋葵怔了一下,仔细回味他这句话,目光看向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天一观高道。 广目又开口道:“你是凤家人,你养鬼灵,他们天一观自来以正道自称。是当今道门中的泰山北斗,坐着江州玄门的第一把交椅,你凤家如今出了个你,他们能容得下你?“ 广目这番话确有道理,不过秋葵并不想去揣测旁人,她说:“天一观也是天下第一观,其中道者皆以匡扶正道为名,难道他们也都是浪得虚名之辈?“ “世人皆丑陋,无一例外!“广目提醒道:“你以为,今日卫忠义带你来天一观为卫世子所化解的那劫数,要如何化解?“ 秋葵没再说话,她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她知道,广目骗别人,但不太可能骗她。 他的广目一定看到了什么,且方才这殿中之事,还是凤初守惹出来的,这家伙虽然平时好事,但却从不会做真正害她的事,所以他故意将广目扔出来必定有其深层的原因。 他们说话间,天一观的道士已将秋葵几人重重包围在大殿中,他们手中拿出青铜剑、拂尘等道家法器,这是要真正动手了! 卫忠义忙站在两方之间劝道:“此中定有误会,化虚真人??“ 这化虚年纪已有一百多岁,但看起来年岁并没有那么高,他对卫忠义这个江州王并没有世俗中人那种敬仰,更像是对待一个后生一样,他肃面说:“仁善王,此人杀我天一观弟子,此事非同小可,我天一观绝不罢休,王爷--人是你带来的,但你也不知其为人这怪不得你,你且退到一边!“ 卫忠义自然没那么容易打发,他说:“你也说了,人是本王带来的,本王难不成还没有资格将此事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化虚深看了一眼卫忠义,念着对方终究是江州王,他的态度稍稍有所转变说:“若其中真有何误会,贫道绝不会动他一根汗毛,但若查明之后,我天一观弟子真是他所伤。还有找到他招摇撞骗的证据,此事便是我道门之事,那时便请江州王不要插手!“ 卫忠义听后,点头应道:“好!“ 随后他看向这边出声说:“凤姑娘,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细细讲来,别让大家继续再误会下去!“ 秋葵不想这位仁善王在中间为难,她走出来与对方鞠了一躬表示感激,毕竟能在这殿中三番四次帮他们说话,实在不易。 她说:“请诸位稍等片刻!“ 那些道士哪儿有那个耐心,有人叫嚷道:“等?等你到几时?“ “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你个黄毛丫头配吗?“ 凤初守一听,十分不乐意,他道:“你若不想等,你便第一个上来,你看广目杀不杀你!“ 这话挑衅味儿十足,那些道士怎能忍?当场就有人要冲上前来,还是那化虚活得久,有些眼力见。他抬手,将自己座下这些弟子拦在身后,沉声道:“既然仁善王都开口了,我们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稍等片刻也无妨!“ 见这些道士暂安静了,秋葵才回头问广目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就告诉我,他们天一观的弟子,到底是不是杀的?“ 广目瞧她如此紧张的样子,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目光扫了一眼那群虎视眈眈的道士,问她:“若真是本尊所杀。他们便要讨伐于本尊,你会如何做,凤秋葵?“ 秋葵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显然难到她了! “我不希望人是你杀的,他们若还活着,是最好!“ “你在逃避本尊的问题,本尊问你,你会如何做?“广目紧紧看着她,只等她一个答案。 秋葵经过纠结的思考之后,小声回答:“若真是你杀的人,无论你是谁,你都是错的,我??“ 广目眸光一暗,已知道她的回答,且这回答明显不是他想听到的,他将目光移开,“罢了!“ 秋葵再追问道:“那到底是不是你所杀?“ 广目就回了一个字:“是!“ 她脸色一沉,心头一紧,双手微微颤抖,问道:“为何啊?“ “本尊要杀几个碍眼的世人,还需要为何?“广目反问她,眉目全是失望过后的冰霜寒意。 代碧萝也在旁边,她将二人之言听得很清楚,本欲开口说什么,见广目此时与凤秋葵生了嫌隙,她就此打消了主意,好像对此喜闻乐见。 秋葵低着头皱着眉,十分懊恼地说:“其实知道你是广目的第一日起,便知道你无情残忍,可后来我又觉得,即便你不是,终归是他的一道神魂吧?你怨我渡尽无主之魂,却不肯渡你,我还以为,只要真心守着你,你也能生出如他的心来??“ 广目听她这些话,越听越气,拂袖打断道:“你真心守本尊?你守的是本尊吗?你守的是千济的肉身,难道你以为本尊生出心来,便又成为了千济吗?可笑!“ 秋葵被他的话说得浑身一僵,原来他全都知道啊! 是啊,他可是有广阔之目的神啊,她的小心思如何能躲过他的耳目呢? “即便如此!“秋葵抬头,义正言辞的说:“你也不该滥杀无辜,滥杀无辜便是错的!“ “滥杀无辜?“广目一丝悔意也没有的说:“这世间的所有杀戮,都有其根源,大火焚烧时,若全是石头,便也烧不着,所以这庸碌世人,谁人无辜?“ “你!!“秋葵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失望的确认道:“我曾以为,只要在你身边,让你感受到这世间你从未觉察到的美好,你可以有所改变,可是你终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你还是那个嗜血的怪物!“ 嗜血的怪物?? 这五个字像一把利刃扎在了广目的胸口,自他神魂觉醒以后,疼痛的滋味儿,便是眼前这女子所赐。 他想伸手抚摸自己的胸口。但手才抬一半,最后却藏在袖子中,捏成拳。 世人如何看待他,他都不在乎,唯独只有凤秋葵如何看他,才能令他如此。他恨及了这种感受,甚至想伸手将那颗跳动在这具肉身中的心掏出来。 若没了这颗心,那么这世间便再没有人可以影响他,他便可以继续做那个无情无欲的广目了吧? 但他的手却终究没有伸向那颗心所在之处,他面向众人道:“没有什么误会,本尊杀了那些人。若要问原因,便是他们都该死!“ 众道听后一片哗然,怒不可及! 卫忠义更是一脸遗憾,他原本还以为,此中有何误会,但看秋葵此时垂头丧气的样子,想来事实便是如此了,他话刚才已经放了,现在也没有理由再开口,所以识趣地退到了一边叹了口气! 代碧萝见天一观的道士们杀意已起,想必接下来将有场恶战,她靠近来,一脸虔诚的表示衷心道:“碧萝知道仙主所行是为何,但不管仙主作何选择,碧萝都紧随仙主,绝不让任何人动仙主一根毫毛!“ 广目无动于衷的听完,面不由心的夸了一句:“你总是最识本尊之意!“ “碧萝忠于仙主一日,便永远效忠。绝不像有的人,对仙主好,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别有用心!“代碧萝挑唆着,目光还尖酸地瞪了秋葵一眼。 秋葵木讷的站在原地,心头苦笑。她秉持道义,错了吗? 周围这一众道士虎视于她,即便她秉持这道义,他们也绝不会感激她任何。 而广目??广目虽对世人残忍,却对她百般保护,她却亲口对他说出了刚才那些话,她也觉得自己残忍,但又能怎么做呢?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如何能因为这个人对自己好,就为他所行恶事诡辩,还放弃自己坚守的道义呢? 可是为何,她明明就选择了坚持自己的本心,心头却任然难过呢? 她在为谁难过呢?恐怕她连自己也不清楚,她唯有沉默的站着,接受着代碧萝对自己的鄙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羡慕代碧萝,因为她也曾如此女一样,毫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并非广目! 广目又怎会不知?他不再看她,充满藐视地问对面那些道士:“你们这些人,是一起上,还是人不够,再去外头搬几个能打的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22:太乙法剑 你这狂徒实在狂妄,敢在我天一观放这种话的人你是第一个!!“对面的道士被他的话气得不行,忍不住到化虚真人面前请意,愤言:“真人,此凶徒诓骗无知世人,仗着自己会些妖术,滥杀无辜,今日竟欺到我天一观门前来,实不可忍,真人?“ 化虚方才一再嘱咐座下弟子稍安勿躁,一来是在观广目的真实道行,二来也是不想让江州王在中间为难。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但现在话也问过了,广目毫无遮掩,完全没有一丝将他天一观放在眼里的意思,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心慈手软,但他作为天一观目前的掌观人。江湖上玄门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让他亲自动手对付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着实有些折损他的道名,所以他开口道:“我天一观乃天下道门之标、道者门第,也该有道家的义在,你虽是残杀无辜之凶徒。贫道若令观中众道围剿你那也是抬举了你,不过,我天一观道者,哪个不是修道奇子?你真当我们是那些小门小观出来的修士?“ “就是,我们天一观随便派出一上青弟子,也能打你回原形!“方周子大放厥词,引得殿中众道热血沸腾。 说到这上青弟子在天一观中,也有所讲究,这是对入天一观修道的弟子区别称为,总共有三别,分为上青、中青、与下青,又名三青,不过与殿中供奉的三清不同。 众所周知,天一观乃当今天下道门第一观,自然是修道之士修行的圣地,想入天一观者数不胜数,但天一观有三不入,心术不正者不入、无机缘者步入、无道基者不入,这三不入中最后一个不入,便难倒了大多数人,所以能入天一观来修行的道士,都是根基不错的修行苗子;不过,光入得了天一观还只是开始,紧接着就变有这三青的区别。 下青弟子通常是那些才入门的弟子,他们入门以后只是做一些扫院、做饭跳水的杂事,这看起来繁琐,却特别能磨人意志,好些人入门以后,做了下青弟子数年也没摸着中青弟子的门路,便就打道回府,下山从俗,好不容易熬出头,进入中青弟子了,终于可以参阅一些天一观的道法书籍,能跟着前面的师哥练练道功问道写符;虽没有师父,不过能在天一观的中青弟子下了山,随便在一小观里当个观主什么的不在话下;当能入上青弟子的资格时,便能正式拜入天一观高道道长的座下,由师父点拨带领,进一步精进自己的道法修为! 故而,方周子在说到上青弟子时,才如此骄傲。在站的所有高道,哪个不是引以为傲的天一观上青弟子? 对于这些人而言,能成为天一观的上青弟子是他们努力了一生才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耀,可对于广目来说,却全是入不得眼的道门杂碎,他正眼都不看方周子说:“化虚,你不让这些臭道士一起上是怕传扬出去,让道门的人得知你天一观倾其全力都对付不了本尊,故而装模作样,打肿脸充胖子,本尊看你修了一辈子道法也就这般实在可怜,好心点拨你一句,修行之人,别沾了那么多世俗气,不然你跟着这江州王下山做官,岂不是更好?“ “狂妄小儿,竟敢辱我师父!“方周子气急,不等他师父之命便要聊表忠心。舞着他手里那把锋利的道剑就飞身上来。 不得不说,他们天一观的道功基本练得十分扎实,这方舟子少说也有七十几岁了,脚下很稳,身轻如燕,手里的剑比划起来,道风凛凛,直逼广目面门。 广目站着不动,他对上湘江龙王都没眨下眼睛,这么一个臭道士他但凡多出口气,都是对自己的鄙夷,所以他面色轻佻。只等对方过来,剑气那般凶猛,可却在近他身时,被一股力量反弹了回去。 “啊--“方周子身体摔落在地,像是没有什么大碍,又翻身站了起来。 这一摔,将这道士方才的势头摔没了,他定眼看了一眼广目,不知其身上有何物阻挡,竟近不了他身? 可是殿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此刻认怂,损了自己的面子是小,折下天一观的威名他可担不起,于是双齿一紧,心头默念道家破除咒再次冲上去。 这回他的剑更猛,更利,可结局却比先前那回好不到哪儿去,他人才刚近身,就弹了出去,这回摔得不轻,他在地上躺了片刻才坐起来,他座下弟子赶紧过来将他扶起来,大声道:“此子身上有何物,阻了我师父的法剑!“ “蠢啊,哪有何物?“凤初守在旁边看着好戏,俊脸带的笑坏得很,转头时见秋葵一脸担心,还安慰道:“你替他担心什么?他广目如今两道神魂在身,还有你这执魂,这整个天一观也不是他对手啊!“ 秋葵焦急的说:“我哪儿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他伤了天一观的这些道士!“ 凤初守轻笑一声,叹道:“你呀你呀,老毛病又是来了,这些臭道士就是该好好教训一顿!“ 说到此处,秋葵不免要责问他:“你明晓得将他的名号一说出来,梁子就结下了,你还故意而为之!“ 小胖子一丝也不后悔的说:“我的傻姐姐,你真道今日你上山是来求他们办事的吗?这些臭道士让你来,就没安什么好心,让广目这般闹闹才好呢,让他们真正看看你凤家人是谁,看他们还敢打你主意不!“ 她确实没想错,小胖子确实早就有打算,应是他和广目早就知道。 只是,如此行事确实不是她所愿,她只想着好言好语与人方便,这还没欺压到她头上来,他们自己先出手了,即便赢了,又如何能服众呢? 她的这些小心思小胖子一眼便识,他安慰道:“你想一步一步走出去,为你凤家博真正的道名,这没错,可惜这世道之人如何奸险,你的纯善只会成为别人欺压你的入门石。“ “那便是说,纯善无用了?“秋葵有些失落。 “自然有用,那得看你用在谁人身上,姐姐你那么聪慧,又如何不知这些道理呢,你心头纠结难过的。其实是广目,你害怕自己变成广目那样!“ 秋葵没再说话,好似在细细琢磨小胖子这番话。 那头,化虚虚着老眸看着自己的弟子连广目身都近不了,不禁白眉深锁,像是看出了什么名堂。但他未言说。 广目轻拍了一下袖子说:“就凭你也想近本尊的身?回去再修个百八十年,兴许可以!“ 方周子不服,他开口解释道:“此乃我观参法圣殿,有诸多我观中宝物,贫道怕毁了所以并未认真与你打,我们出去。到外头的场上,贫道好好与你斗上几回!“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广目冷声道:“罢了,既然你真想死,本尊也没有不满足你的缘由!“ 他可是好久都未尝到鲜血腥甜的滋味儿了呢,说时,他身子似走似飞的出了殿去,掀起一阵灵风,吹得那些道士无不遮面捂鼻,生怕那是什么带了毒的妖气似的。 凤初守见他们这草木皆兵的模样,只觉好笑,他将手背在背上,一蹦一跳的跟着出去,不忘说:“哎,凤初守就知道,这最后一日也有好玩的!“ 见他们出了去,殿中那些道士也跟着势头不输地飞了出去,秋葵站在殿里,就看见那些穿着各色法袍的道士嗖嗖嗖往外头蹿。她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 “凤姑娘??“卫忠义得空走过来,身后跟着两元大将,皆是为这殿里所发生的事一脸无奈。 “本王座守江州二十载,还是头一回牵扯进这玄门争斗之中,也是妄自了这一世的威名!“ 秋葵安慰道:“仁善王慈厚。这本就不是官家的事儿,道家争斗便是如此,王爷莫要担心,就算没有化虚真人,秋葵也必定去寻求其他法子,为卫兄化解劫数!“ 卫忠义欣慰地点点头,刚才殿里所发生之事他也都看在眼里,只道这丫头心善人正,不为私情偏袒过错一方,仅此一点,也难能可贵,他儿子卫临渊并未识错人!! 他们二人很快也出了殿来。 殿外宽阔的道功场上,以化虚为首的天一观高道站在一边,广目则站在了另一边,与对面那些道士相比,他身后就只有代碧萝与宋双喜,而小胖子则站在了中间,这家伙好事,临到要开斗了他还在中间跳来蹿去挖苦方周子道:“你这家伙就是好胜心太强,你六岁入的观吧,明明是个使惯右手的,为了和化虚一样用左手,生生改掉了自己用右手的习惯,何必呢,你要用右手,修为兴许能多个两年,按凤初守说,你也别一个人逞能了,你今天光凭一己之力就摸到广目了,那他就不是广目了!“ “小子,你休得在此为他人立威,我师父这回要动真格了!“方周子的弟子不平道。 小胖子拍了拍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退到秋葵旁边来。 之后,方周子还未动手,有另一个小道士抱着一只木箱子前来,众道士见状,脸露惊喜之色。 化虚真人打开木箱子,从中拿出一把冒着灵气的法剑递给对方周子说:“徒儿,为师的太乙剑借你一用!“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23:破阵 听闻,天一观有一上层法器,正是这太乙剑,且太乙剑与代家的太乙寻踪都出自万巧谷,在当今玄门中人所持的法器算得上翘楚。 这化虚先前不做声,原来是派人去取太乙剑了,难怪这些道士见状,都那种神情。 广目轻笑:“难不成你们觉得给这臭道士一把好剑,便能动得了本尊?” 真是笑话! 方周子已接剑,他们似对这把剑都报以了很高的期望,全都似打了鸡血一般,等着看广目败下阵来。 可这位仙爷却提不起劲儿来,他挥挥手催促道:“快些,莫要在耗费本尊时间!” 方周子持剑在原地比划了一番,便见他身边瞬起一道道气浪,引得地上的尘灰飞扬。 周围观战的人都下意识地退去,唯独广目面不改色的站在对面,随后,方周子念了一句咒语,便见那气浪汇成一把巨大的剑,当头朝广目砍来。 广目却在这危急时刻,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掌张开在袖子中动了动,也有一股气流在他手掌间迅速汇集,待那剑砍下来时,他手一抛,那气流迎力而上,不费吹灰之力便散了那把剑,剑气散开,产生了巨大的震动,旁边一些离得近的小道士当场就被震翻在地。 方周子见状,不免大惊,他退后几步,又是挥舞着太乙剑,剑气掀起一股狂狼,排山倒海而来。 这一下,他几乎使尽了他体内真气,众道们都睁大了眼睛望着。 只见那巨浪翻涌而来时,广目一条腿朝后迈了一步,脚下站定,抬手挥袖,那巨浪则又向刚才那把法剑一样,剑气被散开来,但不同的是,这巨浪力强,散开以后力浪遂向两边散去,那两边站着的皆是他们天一观的道士,这下全都遭了样,人仰马翻的往旁边逃去。 还是那化虚见状,立即跳出去,用手中的黑毛拂尘对着力浪搅弄了几下之后,那力浪被他遣散,才未波及到更多人。 有了这两回合,化虚已看出自己这二弟子不仅不是广目的对手,甚至相差甚远,所以他站了出来。 “师父……” “退后!”方周子还想逞能,被他伸手揽在自己身后。 那头,众人皆惊。 卫忠义惊叹道:“化虚真人打算亲自出手了!” 方周子垂头丧气,本是要替他师父出气,现在却还要师父来收摊子,经过那两回,他也觉察到广目非凡,但他师父斗法从未输过,此次绝不会败下阵来。 广目见这回走出来的化虚,嘲意地摇了摇头,“就说了,让你们一起上,偏要死撑着!” 化虚拿过自己的太乙法剑,并将拂尘扔给弟子拿着,他上百岁的身体微弓着背,老目虚了虚,随后一睁,法剑在他手中比划了几圈,便见一张无字符从天而降,朝广目罩下来。 秋葵在临江城与常子规斗法时,曾领教过他们天一观的无字符,确实厉害,而化虚这一道,更是非同一般,比当初常子规那道厉害多了,秋葵未在无字符下,也感到炽烈的风袭面,她只得稍稍退后,下意识用袖子去挡脸。 广目嘴角往上一扬,虽然这回他将眼睛睁开了,但也并未将此道无字符放在眼里,他抬手间,手中已多了一物,正是他的双色灵莲。 化虚本对自己这道无字符信心十足,但当看到对方手掌间唤出一朵双色灵莲以后,他面色一惊。 接着便见广目用手中灵莲,轻巧地便散了他的无字符。 众道更是一惊,只道这广目确实厉害,竟能散了真人的无字符,这在当今玄门中,也是无几人能做到的! 化虚真正意识到对手很强,他大喊一声:“布天一阵!” 那些道士一听,立即涌过来排列成排,手中挥舞着剑布起阵来,此阵是天一观的阵观之器,共用九九八十一位道者以浩然正气汇聚而成。 广目站在阵之中,见周围不断变换着阵型的道者双目有些模糊,这正是此阵的玄妙之处,只要在阵中,不管是人是妖,皆会五神涣散,目不识物,很快便会在阵中被消耗殆尽。 而广目只有两道神魂,此阵恰好是他的克星,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化虚在阵外摇着一面旗子指挥着这些道士,他也看出广目受到了影响,于是布阵中之士全力朝广目袭去,广目感受到危险来临,可他最强的双目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凭着感觉用灵莲阻挡一二。 秋葵见此一幕,双眉不由得一紧。 小胖子看出她的心思,特意在她旁边提醒道:“这天一观的此道阵法能困魔斩妖,广目虽强,但他太依赖自己的双目了,这阵法恰恰限制了他,若他在半柱香的时间还找不到破阵之法,很可能被困在里面伤了神魂!” 秋葵双手捏得很紧,但她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胖子又道:“不过凤初守知道破阵之法!” “是什么?”秋葵忙问。 “想知道啊?”小胖子坏笑着。 “快告诉我啊!” 小胖子卖着关子回答:“偏不告诉你!” “好弟弟,快告诉我!”秋葵伸手摇了摇他的袖子,见他无动于衷,还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糖果袋来。 凤初守将脸转到一边,强调道:“休想用糖果来收买我!” 糖果都不行?秋葵一把揪着他的衣领,问:“你到底说不说?” “凶什么凶?你不是讨厌广目吗,他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让这些道士趁机教训他一顿岂不是更好?”小胖子气呼呼地说。 “我不讨厌他了!” “你说什么?说大声些!”凤初守故意将声音提高。 秋葵也就没多想,跟他对吼道:“我说我不讨厌他了!” 正被困在天一阵中的广目突然听到一道清晰的女声说‘我不讨厌他了’,他定眼一看,便看到模糊的视线里,有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知道那便是秋葵的位置,而他寻着之前的记忆,记得自己所在的位置,便也判别道了此时的化虚具体在哪个方位,他唇角往上扬起,手中灵莲驭出一道强大法力朝着那方而去,待化虚发现时,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真人!” “师父!” 化虚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伸手抹去,接着被两个弟子扶起来,抬眼一看,阵已经破了,参与布阵的道士四处倾倒哀嚎,都被刚才那一记伤了! 广目接着飞身而来,他身上被灵气覆盖,眸中杀意已起,这回便是冲着化虚的老命来的。 “不好……”方元子大喊道。 化虚真人刚受了伤,哪儿躲闪得及?眼看自己就要交代在此时,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蹿了出来,挡在了化虚与几个天一观道士的身前。 秋葵摊开双手,朝飞来的广目呐喊道:“住手!” 广目这一记是铁了心要化虚之命,所以他用了全力,骤见秋葵冲出来,他怕伤了她,本能地将力量收回,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一圈,落地。 “凤秋葵?你不要命了?”他声中满是责备,若是刚才他稍微慢一点,秋葵的魂都会被打出来! 秋葵方才也没多想,她只是不想广目杀了化虚真人,再怎么说,化虚真人都是当今道门的泰山北斗,化虚真人若死在他手上,那无疑是与整个道门为敌,而就算人是广目杀的,这一笔账,也都会记在秋葵和凤家头上。 “他们又打不过你,你何须要他们性命?”秋葵依旧挡在两方之间,这单薄的身影令原本对她成见很深的化虚动了容,他原以为,这凤家女子与这广目是一丘之貉,此时竟出手救了自己? 广目愠色强调道:“是他们要找本尊晦气,本尊才动手的!” “那你既已动过手了,天一观输了,没必要赶尽杀绝吧?”秋葵好生劝道,她一直希望能唤醒广目神魂深处属于姜无重的良知。 不过,她显然是想多了! “若今日是本尊败在他们阵中,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本尊吗?” 秋葵自然知道答案是什么,她十分诚恳的说:“那到时,我便去求他们,对你手下留情!” “你真可笑!”广目并未因她之言改变主意,只最后问她一句:“你让是不让?” “不让!”秋葵回答得也十分坚定! 224:敬奉 见秋葵不肯让,广目的怒火更盛,代碧萝趁机出来指责道:“凤秋葵,你到底是帮谁的?仙主被他们合众刁难指责时,你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是他们先要杀仙主,你现在又出来挡路,你为何这般肆无忌惮藐视仙主对你的好?“ 往常这女子无论说什么,秋葵都全到未闻,但此时却不由得心头难受,确认天一观的道士是被广目所杀之后,她确实做了缩头乌龟。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她坚守的道义在此时不能支撑她毫无愧疚的站在这里,她对广目解释道:“我不让你再伤天一观的人,并非是我帮他们,只是此事起因确实是你先杀了天一观的弟子啊??“ “你住口!“代碧萝道:“他天一观仗着自己是江州第一观,便可肆意觊觎仙主的神魂?他们本就该死!“ 秋葵面色一变,“什么?“ “自仙主神魂被封在结界中起。便有不少玄门中人企图偷走仙主的神魂,是他们天一观想妄动并非属于他们的东西,就他们这些喽啰都不配仙主动手杀他们,他们是自己找死!“ 如代碧萝所说,广目其实并未真的动手杀天一观的道士,但那几个人。却因动了广目的何物而死! 代碧萝更质问已受重伤的化虚道:“你天一观动了我家仙主的东西,自己能力不及丢了性命,这也要赖在我家仙主身上?你天一观观大欺人自是习惯了,可你今日欺负错了人!我说你们动了什么,你们应该知道是何物吧?“ 化虚皱眉深思,像似有些心虚,不过又不肯服弱地问道:“你又是谁?“ 代碧萝大步往前走了几步,今日入观之后,她就一直谨慎地跟随在广目身后,并未言语,此时才出来说话,也是看时机最好,故而步态稳健,不骄不躁。 “风州代家第一百四十五代长女,代碧萝!“ 代家在如今玄门中名头不小,而代碧萝虽少有在江州走动,但名号在年轻小辈之中位列三甲,所以天一观的道士皆有听闻,不过光一女子走出来自称自己是代家长女并不能令人信服,方元子忙问:“如何证明,你就是代家长女?“ 代碧萝道:“我叔伯代元风便在你观中学道,我与他虽数年未见,但他必定能认出我来!“ 方元子回答:“代师弟确实是我观的道者,不过他前些日子下山去他处问道了还未归来,归期不知!“ 代碧萝也不慌,她撩了撩袖子说:“这也好办,你们可看清楚了!“ 说着,她手指轻轻撩拨了几下,手掌中便多了一枚精致的罗盘,此物正是她代家的太乙寻踪。 “化虚真人,我家的太乙寻踪与你的太乙剑同出万巧谷,你应能认出来吧?“ 化虚真人沉声回答:“此物确实太乙寻踪,她确实是代家长女!“ 确认她是代家长女以后,天一观的道士态度突然就转变了,他们小声议论道:“这代家也追随这广目?“ “莫非这广目真是上神现世?“ 代碧萝趁热打铁的说:“你们现在确认我的身份了,那我便要问问你们,你天一观死的这些个道士,该不该算在我家仙主头上?“ 化虚咳嗽了几声,不答。 方周子不平道:“那皆是你们口说之言,真相到底如何,此时又如何能应证?“ “呵,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真相到底如何,找到那几人的魂不就好了?正好,这里有凤家的走阴人,让她带你们去下面亲口问问,但丑话说在前头,闹这么大还要跑去下面问话,最后结果对你们天一观不利,那么不久之后,天下玄门也会尽知你们天一观的做派,你们就不怕吗?“ “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传扬出去,外头之人是信我天一观,还是信你代家?“这方周子还真是极其厚颜无耻,都到了此时,都还在狡辩。 代碧萝微微一笑,毫不怯场的说:“是,你天一观在外面是道门的招牌,确实有些威信,我代家小门小户。比不过你天一观,可你们是忘了在此的还有江州王吗?我不信王爷是不辩是非的人!“ “周子,莫言了!“化虚真人在沉寂了片刻之后突然开口,这老道是这里最聪明之人,他深知对方绝非善罢甘休之辈,今日他们斗也斗不过,还有把柄抓在了对方手里,就没必要继续闹下去了,所以他道:“那几个弟子许是误入了企图,葬身在外,与旁人无关,以后观中人皆不可再议说!“ “师父??“方周子显然没想到他的师父竟服输了! 方元子小声地指责他:“你就莫要再说了!“ 这厮这才乖乖的闭了嘴。 但这结果。显然并不能让广目满意,代碧萝深知他的想法,她更高声对在站的天一观高道说:“你们天一观冲撞我仙主广目王,我家仙主可以深明大义绕了你们的性命,但你们从今日开始,必须信服我家仙主,还要在观中为他修殿立像!!“ “什么?“众道脸色大变,他们本就不服广目,自己理亏不再计较也就罢了,仙主还要修殿立像,这岂不是荒唐。 方元子义正言辞的强调:“我天一观历代都只供奉三清,他广目从前也并非是我天一观飞升的道者,如何能命我们敬奉他?“ “你天一观历代?你天一观历代也不过区区三百一十二年,而本尊却早在那之前,便已为在世上神!“广目阴狠地扫了这些道士一眼,换了语气道:“不奉也罢,那你们以后便对着残殿祭拜吧!“ 说罢,观庙前方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有房屋倒塌下来,引起巨大震动。 接着,站在场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前方的三清殿处冒起滚滚尘烟。 “那是??“ “不好了,不好了,真人!“场外有中青道士焦急跑来禀报:“真人,三清殿外旁的偏殿突然之间倒塌了!“ 化虚脸色巨变,忙问:“可有人受伤?“ “还不知!“ 化虚忙令方元子带人前去查看,而他自己因伤留在了此处,他质问广目道:“就算你身为神尊,世人信奉于你也该是你情我愿之事,何曾有这般强人所难的手段?连三清殿你也可毁?“ 广目毫无愧疚之意的回答:“本尊今日来此,本是为别的事,是你们硬要拉上本尊,你也搞清楚了,本尊毁的是偏殿,但再等会儿就不知你三清正殿还在不在了!“ “你欺人太甚!“方周子怒不可歇嚷道。 “本尊欺的便是你,你拿能拿我如何?“广目甩起宽大袍袖,威立于场边,气氛摄人。 见此一幕,化虚真人追悔莫及,今日他们本是要给凤家女子立威,但还未开始,便被广目王搅了局,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此时已身受重伤,不可再战,而他们的阵观斗阵也被广目破了,技不如人,还被人以观威胁,经过再三权衡后,他不得不当着观中所有高道的面首肯道:“明日重修倒塌的偏殿,此殿更名广目殿,为广目王塑金身神像!“ 说完之后,化虚推开扶着他的两名小道士的手,郑重走上前去,对着广目一跪,行了拜礼。 “敬见广目王!“ 谁也不知道,方才那片刻之中,化虚都经过了何种思想挣扎,这位已年过百的道门真人,极其卑微的朝广目叩拜,那消瘦的身影在午后的明阳之中。令人唏嘘。 而那些高道虽对广目不服,可他们也见识过他的道法了,当今道门之中,无人能敌,连他们的化虚真人都叩拜敬奉了,他们哪儿有不敬的道理。所以当即全部俯身下跪,跟着叩首拜道:“敬见广目王!“ 秋葵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又想起曾经在临江城外的云烟观里看到的那一幕。 在神途末世之中的姜无重,他背对着那倾塌的观庙,无言的往前走时,他落寞的心情必定与此时的广目相反。 她突然理解了广目为何要如此做。他好像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在为了那个在世人背弃中沉默离去的千济,夺回他曾经的一切。 东日午后的阳,将整个天一山照得少了些许凉意。 广目站在天一山最高的一处岩石上,目光冷视着这座山岗,被黄叶围绕,许久之后,秋葵从一旁爬上了岩石,刚才上来没有路,她在崎岖的山体上攀爬了半个时辰,才来到这顶端,一头皆是热汗,她伸手抹了一把,出声问道:“三百一十二年之前,这天一观是什么地方?“ 广目的眉宇间有何物划过,本来不想回答她的,但最后还是因为她艰难的爬上来起了恻隐之心,目光继续望着山下回了一句:“是千济的观!“ 秋裤心头一紧。她猜得不错,从前这里,真的是姜无重的观,广目之所以要毁殿让天一观的道士敬奉,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属于他们的。 只不过千济接受了被世人遗忘的结局,而广目不肯。他要代替千济拿回来! “你??为何在来之前不告诉我?“如果他提前告诉她这些,还有那些死掉的道士,她今天一定会站在他一边的。 “本尊之言,你可信过一句?“广目不看她,好像一看到她的脸,胸口就会止不住的发紧,还会漏风。 秋葵极力为自己辩解道:“我信过啊!“ “哪一句?“ 秋葵怔了一下,好像没有特定的哪一句。 广目嘲意一笑,什么也没说。 秋葵却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她低姿态说:“我今天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放任那些道士对你不敬,但你也有错,你应该事先告诉我??“ “你别生气了,回去我给你煮好吃的,给你酿酒喝,给你做糖吃?“ “可行?“ 广目默不作声,站在那边像尊石像。 秋葵心想,看来这回又是气急了,怕他憋出内伤,她问:“那要不,下次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也别帮我了,好好出一口今天的恶气,如何?“ 广目回头,剑眉微扬,“你想得美!“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25:洞弥真人 天一观为广目筑殿塑金身神像,此时,很快便传开了,江州人人知道,城来来了位神仙。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接着,地书神君与阴司的三日之期已到了最后一日,天一山上有座寒洞,洞内常年冰寒,就连盛夏进入也觉寒冷,不过奇怪的是,洞内有个泉水池,池中水即便洞内再冷。也不会结冰,水清甜可口;天一观中有一先例,凡入上青道者修道,初结元婴时,便要来洞中求泉,据传。这泉水能强健人意志,故名为不悔,只道是一入道门四季寒,不渡天劫不复还。 所以,这池不悔泉之处,来天一观圣地。平日都封起来,寒洞外派了一道行颇高的道士日夜看守,观中人来求泉都会记录在册,非观中上青道者几乎不知此地的存在,更别提天一观之外的人。 这日化虚被广目所伤以后,他座下弟子皆聚集在他的寮房外为他运功疗伤,期间方周子不免低声道:“就说那凤秋葵年纪轻轻便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引出这么多事不简单,原来她已得广目相助!“ “真人,若那则预言是真,这凤家丫头必定会给江州带来一场浩劫!“方元子担心的说。 化虚闭着眼睛,运气在丹田处时,只觉浑身滚烫如烧,他沉声对房中的两个弟子道:“广目力强,非凡人能敌,凤家丫头被广目的信徒称之为神女,此女身上似有什么特别之处。“ “师父,这如何得知?“ 化虚真人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可知今日为师为何会答应为广目塑金身神像吗?“ 方周子道:“是那广目以三清殿做要挟,师父是为了保住三清殿,也避免观中师弟们被广目所伤!“ 化虚真人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为师答应卫广目塑金身神像,只是因为,这本就该是属于他的,他今日与你说的有句话很对,周子,我天一观历代也才不过三百一十二年,但在三百一十二年之前,这儿原本是另一座观庙,名为千济观,观中供奉上身千济君,你们可曾听闻过这神号?“ 方周子摇了摇头,方元子想起了什么,他说:“我曾游历到北边一村落,村中村民信奉的主神,便叫千济君,可是那位神?“ 化虚点头,“不错,北边河仙村,我师父洞弥真人羽化时刚好一百六十六岁,我是他一百六十岁收的关门弟子。我入门时才六岁,那日他下山云游,身骑着一头黑牛,牛长三角,十分稀少,路上行人见状,纷纷害怕避让,却是我这个垂髫小儿无惧,只身一人挡在路前,指着师父的三角黑牛笑!“ 方元子从未听过师父讲述当年他入门之事,听得认真,忙问道:“师父您当时笑什么?“ 化虚回答:“我笑那黑牛长得极丑,师父的葫芦嘴没盖上!“ 一般骑牛者在民间,都知道是修行之士,普通百姓都都当半个神仙敬畏着,谁敢上前嘲讽? 所以那时化虚的奶奶见状,慌忙跑来恕斥化虚,让他莫要胡言。可骑在黑牛上的洞弥直觉这小孩儿有趣,便从黑牛身上跳下来来到化虚身边问道:“你看得见我的葫芦嘴?“ 化虚回答:“怎么看不见,不就在那吗?“ 而化虚的奶奶却看不见,洞弥笑得合不拢嘴,对化虚的奶奶说:“此子与我有机缘,应与我上山去!“ 化虚家生了好几个儿子,他是最小的一个,平日也无人管,都六岁了还无学堂能上,能被山上的仙人看上去修行那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儿,他奶奶当即就做主了,回去村里吆喝。他们家小孙子要跟着仙人上山去修行了,于是第二日,化虚便背着自己的行囊,坐着洞弥的黑牛上了天一山,破例直接进入了上青弟子,成为了洞弥的关门弟子。 道家人极其喜欢给弟子们讲故事,他入门的第一日,洞弥就给他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从前有个小道士,他本无根基修道,但却痴迷于此,常常为了研习道法而废寝忘食,一日他在山间练功,突然来了一位过路的青衣公子,公子生得别样好看,见他苦修道法而不得要领,便出声说道:“你所修无用,还不如坐下喝酒!“ 小道士说:“你懂什么,我们修道者不能喝酒!“ 公子从腰间摸出一只葫芦来,问他:“你看这葫芦有嘴还是没嘴?“ 小道士回答:“有嘴啊!“ “那这酒你该喝!“ 公子将葫芦递给他,小道士却不肯喝,他要守着道家弟子的戒律,不得喝酒。 公子便问他:“你可曾喝过酒?“ “不曾啊!“ “不曾知晓酒滋味儿,又如何懂得道家戒律?“说完,便又递给他。 他心想有理,就拿起来喝了一口,但那葫芦里装的,却不是酒,而是甘甜的泉水。 “酒是这滋味儿?“小道士诧异道:“不就与水差不多!“ 公子告诉他:“无为而无不为,无生而无不生,无有而无不有,通造化之奥妙,与天合一,与虚浑一,为全真境界??精心者饮酒如水,尘世人饮水如酒,参悟此法门,在于你的心如何想,而非你如何做。“ 小道士入了道门足足十载,也未能悟的道,在这瞬间被点悟,十分感激这位公子,但同时,他也很好奇,为何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德行,公子笑而未答,只问他:“你如今在何方观庙?“ 小道士回答:“山间小庙,早无供给,常常要饿肚子,倒也修了心智。“ 公子点点头又告诉他:“半年后江州天一山上会有座观庙重修,新庙很大,道士不多,你可去那方安身!“ 小道士听后更是疑惑,“天一山上有座观庙,我只知供奉的非三清,而是别的神,所以我从未去过;可公子如何知道,半年后那座观庙会重修?“ 那位公子的笑容渐渐淡去,再无说其他。只将那葫芦送给了他,便消失在山间。 小道士本未当真,但那日后,他练功事半功倍,修为精进,便总想起那位青衣公子话来。当时正好已过半年,小道士便下山前往江州,上了天一山,果然见到那座旧观在重修,竟修了三清殿,供奉上了道家的三大主神;而原本的神像被搬走。遗弃在了后山,小道士碰巧路过,见到那尊被毁了一半的旧神像心头一惊,那尊神像竟是他半年前见过的那位青衣公子。 他这才恍然大悟,那位公子竟是位神仙,只是没想到,竟落得如此地步,他感激这位神仙的点拨,还给他指安身路,便将神像清洗干净,修了一间草棚帮神像遮风挡雨。 一天夜里,他练功太累,在场上睡了过去,又梦见那位公子前来,还感激他为自己修了一间草房。 他实在惭愧,说草屋简陋,不能再为他做更多,公子笑了笑。对他说:“于我来说,一间草房也是这世间少有的留存了,我要走了,特来与你道别!“ 小道士知道他因何而走,心里为他难过,忙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公子回答:“会。但回来的,已不是我!“ “那会是谁?“小道士疑惑不解。 “那时,不会是太平盛世,会有一个女子给江州带来一场浩劫!若不能阻止这场浩劫,江州将覆灭??“ 公子给他小道士留下了一道预言,小道士有好生之德,难过地问道:“那女子是谁?“ “凤家女!“ 小道士从梦中醒来,记忆里一直记着凤家女这三个字,后来许多年,他都在打听那凤家女子的故事,不过,起先还偶有传闻,后来便彻底失了音讯,直到他羽化时,那则预言都未曾实现。 但他从未忘记,便在羽化前,将自己的关门弟子叫到身边告诉他有关预言之事,让他一定铭记,不得遗忘。 当化虚将这个故事讲给自己的两个弟子听后,他们都听出来,故事里的小道士正是他们的师公洞弥真人! 化虚告诉他们:“在我天一观立观之前,这里名叫千济观,主神正是我师父所遇的那位公子,公子在梦中说,他还会回来,只是回来的已不是他,我师父从前与我讲这故事时,我并不懂得其中深意,直到今日为师见到了广目才突然明白了,元子,周子,此番你们可明白,为师为何肯答应为广目立金身神像了吗?“ 方周子说:“师父是为了报当年千济为师公的点拨之恩!“ 化虚摇了摇头。 方元子道:“这殿,本就该是广目的!“ 化虚这才点了点头,遗憾说:“可惜,广目并非是千济,那个给江州带来浩劫的凤家女,却就是凤秋葵啊!“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27:乱石阵 听完凤初守此言,化虚已然不能淡定,他向来深沉,所思所想,甚少有人能知晓,但显然,这白衣小哥却犹如他肚子里的虫,什么都未瞒过去,他自觉羞愧;且他话已说出来了,只好亲自带他们上山。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前往寒洞。 广目从三清殿中走出,宋双喜跑来对他禀告道:“仙主,神女姐姐要陪那小胖子去寒洞了!“ 广目未对宋双喜说:“下山!“ “仙主,我们不陪神女姐姐去寒洞吗?“宋双喜有些诧异。 “下山!“广目又重复了一遍,小丫头这回终于觉察出来她家仙主有何不妥之处。 “仙主。您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双喜。“一直跟在他身旁的代碧萝冲宋双喜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又阴阳怪气的说:“你的神女姐姐啊,自是将别人的事记挂在心里,都不曾问过仙主如何。“ 广目明显不悦地扫了她一眼,她却不怕。还抿了抿嘴说:“在场上仙主教训这观里的道士时,仙主为了不伤到他,以己身硬收回那道力量,连碧萝都看出仙主受了伤,她却未看出来!“ 她是提醒广目,凤秋葵根本就未将他放在心上。 但显然广目并不想听,迈步就往观门而去。 秋葵与凤初守、卫忠义随方元子从后殿出来时,恰好看到他出观的背影,神色一变。 凤初守赶紧凑到她面前来幸灾乐祸说:“哎哟,他还生姐姐气呢,只怕是个气包!“ 秋葵心头有些失落,刚才她已去找过广目,什么好话都说遍了,可人家就是不搭理她,看这样子,确实是气极了,就这般下山了吗? 无奈于她急需要办好凤初守的事,所以也无暇顾及他,二人就此分开,广目下山了,秋葵几人上山去往寒洞。 这通往寒洞的路更是崎岖,另一边就是峭壁,好在他们各个都身上有些功夫,走起来不算艰难,只是这样一条路,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走,路早已没有路了,若不是有化虚带路,他们很难会找到如此隐蔽之处。 从天一观往上,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处岩石堆成的山地,岩石堆后面,有一处山洞,远远望去,那洞中似有灵气冒出。 离山洞还有一段距离。化虚被身强体壮的季风jiang军背在背上,二人停下在原地休息,方元子担心的问:“师父,您的伤无碍吧?“ 化虚摇了摇头。 这时,走在最前边的凤初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看出了什么,扬起嘴角笑了一下,蹲下身去,捡了一块石头捏在手里。 卫忠义跟在他身后,见他不走了,不解问道:“小兄弟为何不走了?“ “姐姐!“小胖子卖着关子说:“你看这些岩石堆如何?“ 秋葵知道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停下来不走,便仔细去观那岩石堆,很快,她就发现那些岩石上,似若隐若现什么字体。像是道家的符纹。 “此地似有蹊跷!“她说。 小胖子便扔出了手里的石头,山间随即吹来一阵风。 “瞧见了吗?“小胖子问卫忠义。 “这是怎么回事?“卫忠义一脸诧异。 小胖子回头对着空气说了一句:“石头非活物,没什么大作业,你且去探探路!“ 纣阴一身黑袍站得笔直,听到这话,差点没翻个白眼出来。 秋葵心善又体谅,开口道:“这般不好吧?“ 好歹人家纣阴到了阳间也是客人,明知前面可能有危险,竟让人家去历险。 小胖子毫不客气的说:“有何不好,不然让凤初守去吗?还是姐姐你去?“ 纣阴无奈摇摇头。“我去吧!“ “真乖!“小胖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站在一旁的卫忠义吞了吞口水,问道:“你们刚才不是与我说话吗?“ “是啊!“ 纣阴站在那岩石地边缘片刻,紧跟着就迈步往前走去,他刚走出三步,那岩石地面突然翻滚起来,纣阴早有准备,飞身从那岩石地中退了出来。 他站定时,一旁的化虚等人将此一幕看得很清楚;虽然这是山间,但天还未黑,这鬼灵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走动,且没有任何灵体衰弱的迹象不说,他竟敢只身去探寒洞外的乱石阵,可见一斑! 凤初守说道:“是乱石阵!“ 化虚又是一惊,这小兄弟似乎什么都知道。 秋葵问他:“弟弟可知破解之法?“ 凤初守得意一笑,“我当然知道啦!“ 随后,他将纣阴叫到跟前,贴耳说了几句什么,纣阴点点头,便又再飞身向那乱石阵中而去,只是这次他所处的点非常讲究,并未被那翻滚的石头困住,很快就到达了乱石阵的另一边,还搬起一块巨石往旁边一放,紧接着,那乱石阵便停了下来。 阵就这般轻易而举破了!! 方元子惊得眼睛睁得老大,但怕丢了他们天一观的颜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化虚伸手让方元子扶着他往前走,小胖子看他走过来,回头嬉笑着对其说:“小道士,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化虚的态度已变,变得十分恭敬的说:“小哥有过人的本事,化虚活了一百四十八岁,也未曾见过!“ 说完,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凤初守先行。 凤初守便步伐轻便地往前走,他们刚走过岩石堆,纣阴似觉察到前面有何危险,立即飞上来挡在他面前,紧接着便见从那寒洞内飞出数把锋利的道剑,直朝他们而来。 纣阴立即挥舞着袖子将那些道剑挥离开,但这些剑却十分厉害,刚被挥开,又调头回来,纣阴只能不断的与那些道剑周旋。 秋葵发现那些道剑十分锋利,且有些克制纣阴,她立即拿出一个魂袋来对立面的鬼说:“乞死婆,速速出来帮忙!“ 乞死婆飞出来,看了那边飞上飞下的纣阴被那么多道剑围绕,不情不愿的说:“姑奶奶,那道剑可厉害呢。你这不是有意折损老身吗?“ 秋葵气急,若非红姑力弱,葵安灵伤,她又如何会请乞死婆出来,这老太婆实在狡诈。从不肯做亏本买卖,她便说:“上回你不是管广目要了那伏魂碗吗?你去了,那伏魂钟我也去帮你讨来!“ “当真?“乞死婆老眸亮了! “当真,但你以后不得再推三阻四!“ 乞死婆笑着点了点头,当即也飞身上去。与那些道剑打斗起来,没一会儿工夫,她与纣阴将那么多把道剑打散,只剩下最后一把,而那最后一把则飞回了寒洞之中。 见此,凤初守紧了紧自己的腰带,上前吆喝道:“化苍,你在此苦修了九十年,是时候出来见见天了!“ 洞中不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问道:“何方狂妄小儿?养鬼灵等物,竟敢来此撒野?“ 这时化虚走上前去,老声对立面说:“师兄,是师弟来了!“ “小师弟?“化苍显然有些吃惊,自他入寒洞修行起,化虚便未来过此地,是因当年他有所交代。要对后世之人隐瞒他的身份,未免旁人打扰他清修,所以通往寒洞的必经之路上设有乱石阵,只有每年的七月十五才关阵,观中的道者才能入洞来求不悔泉。供观中上青弟子饮用。 而近日并非七月十五,所以来时,化虚知道前面有乱石阵,唯伤到自个儿,他让季风停下来歇息,也同时考验凤秋葵等人,看他们能否破阵。 值得一提的是,他这位师兄化苍对布阵十分精通,他所布的阵法十分玄妙,算是当今玄门中布阵的翘楚,就拿方才的乱石阵来说,此阵看似简单,但破阵之法只有一处,那便是在近万块石头之中的其中之一,除了布阵之人以外,可能亲眼见他布阵的人事后也很难分辨。 然而,就在刚才,凤初守指挥纣阴在不断翻滚的岩石之中,准确无误的找出了那块石头,着实令人震惊,他由此推断,凤初守的身份可能比广目还要有意思。 “师兄,九十年不见,近来可好?“ 化苍不答,也未现身,他不悦的质问道:“小师弟,你带来的这几人是谁?那女子豢养鬼灵,莫非姓凤?“ 化虚点了点头,答道:“师兄猜对了,她叫凤秋葵,是凤家女子!“ “凤家女子??“化苍重复了一遍,似有所思。 秋葵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又听化苍问:“他们来此作甚?“ “他们说要进寒洞,村房一物!“ 化苍怒声道:“荒谬!“ 化虚附和道:“来时师弟也是与他们说了,可他们执意要上来??“ 化苍虽未露面,但修为颇高,在洞内便将外面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他问道:“小师弟,你受伤了?伤你可是此姓凤的女子?“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28:别离 听化苍的语气,似对伤他小师弟之人有所怨恨,若是确认是凤秋葵所伤,那么今日进寒洞之前,必定还有场麻烦等着。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好在这化虚也非煽风点火之辈,他如实相告道:“师弟身上的伤,非凤家女子所伤。“ 化苍则问道:“那是谁?“ 化虚怔了一下,告诉他:“当年点拨师父上天一观之人回来了!“ 化苍听后,在洞中有片刻默声,外面之人皆不知其所想。 是凤初守等不及了,出声道:“化苍,你师弟已然道明我们的来意。你别躲在洞里不出,我可告诉你,今日此洞我进定了!“ 化苍没好气的道:“你这小儿好生狂妄,既知我乃天一观的化苍,还如此大言不惭?贫道也告诉你,贫道在此守洞数十载。还无人进过寒洞呢!“ “哈哈,凡事皆有第一回,今日此先例,凤初守便帮你破了!“ 化苍道:“那也需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过我这一关!“ 说完,洞中突然飞出来数道符纸,朝站在最前面的纣阴、乞死婆而来。乞死婆一见,深知那符纸厉害,忙往后退。 纣阴却不惧,因为他再一退,就无人能挡住这些符了,所以他飞身上去,企图将那些符纸给摧毁,但那符好生厉害,一沾上他的袍子竟燃了起来,秋葵慌忙上去帮纣阴扑火,这才未让其整个儿烧起来。 凤初守说:“是沾了阳间道士童子血的火符,与姐姐当日与陈问道学的那招遁火咒有异曲同工!“ 秋葵听了咋舌,没想到啊,这化苍一百好几十岁了,还保留着童子身! 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化虚与两名弟子,恐怕整个天一观皆是童子身了吧? 纣阴开口道:“此火符与我相克,虚另寻其法!“ 秋葵想了一下,既然化苍的火符连纣阴都克,乞死婆害怕也实属正常,那么她身上那些鬼恐怕也都对付不了,于是在下一轮火符飞出来时,主动上前阻挡火符飞袭而来,这举动倒是惊了后面的几人。 只见她单薄身影奔向前,火符围绕着她周边的草树烧起来,情形危急时,她闭目念了一句遁火咒,瞬息之间,周围非但没熄灭,还烧得更烈更广! “凤姑娘!“卫忠义面露惊恐。 凤初守心提到了嗓子口,没想到她竟然以遁火咒去烧火符,以火攻火! 可是,她想错了,那火遇火之后火势更加猛烈,她瞬息之间便被烈火包围。 “姐姐!“凤初守欲冲上前去救她,被纣阴出手拦住。 “不可,那火对神君有所伤害!“ “可??“ 寒洞内又传来化苍的声音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领悟了这决遁火咒,倒是有些天资,只不过双火相助,看你这番你如何逃脱!“ 秋葵被烈火围绕,只觉得全身皮肤被炙得疼,不过她倒没有很慌乱,她大声道:“前辈多虑了。若是这把大火不烧得更大些,秋葵又如何能一举破了你这连番的火符?“ 化苍听后一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接着,便听见秋葵喊了一个名字:“小青!“ “轰“地一声,这寒洞山间突然冒出一股白烟,在那烟雾之中,一条巨大的青龙飞腾而出,对着那团燃烧的烈火口吐水柱,顷刻间,便熄灭了那本燃得正烈的火焰。 也因为秋葵用遁火咒加了一把火,周边的草树皆被烧毁,若化苍再扔火符,也无物可烧! 化苍与化虚如何能想到,养鬼的凤家女子竟然还养了一条小青龙,且青龙乃神兽,世间罕见,神龙现身便是祥瑞,他们从道者又如何敢不敬? 化苍从洞中出来。只为确认那真是一条神龙,而非障眼法! “这真是??“ 他一现身,外头的人才得见他的样貌,其身穿一件不知缝补了多少层的道袍,白发白须,身材因常年身居寒洞不出而皮包骨头,但那双老眼却炯炯有神。 其实秋葵对于这样的修道者十分崇敬,她并不因自己破了对方的火符而自骄自傲,恭敬地对着化苍拱手一拜:“凤秋葵见过化苍真人!“ 化苍目光从小青龙身上收回,观着秋葵的赤魔眼叹了口气说:“神龙一族向来不与世人为伍,你竟能得神龙相助,想来一定有非凡之处!“ “前辈过奖了。凤秋葵不敢当!“她发自内心地回答。 化苍道:“贫道在寒洞中苦修了近百年,却不及当今后辈之势!“ 此言这白发老道士也发自肺腑,他感叹于百年漫长,苦修一世,竟败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上,那这寒洞他还有何可守的? 凤初守也看出对方的挫败之感,唯恐其失了再继续修行的初心,破天荒的出口劝道:“你化苍本就生来道骨,意志坚定,与我姐姐倒是同路人,她虽然年纪轻,可她出生不平凡,而是千济君的心魄执魂,所以你败在她手下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化苍抬头,眸露奇光,“什么?她是什么?“ 凤初守重复了一遍:“她是千济君的心魄执魂,她生来便有不凡的意志,那些有关千济的机缘,则都到了她身上!“ 化苍问道:“那你又是谁?“ 凤初守微微一笑,不便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指着身边站着的纣阴介绍道:“此乃阴司东方鬼帝神荼的大弟子纣阴,他在阳世,是为了保护我,你猜我是谁?“ 化苍皱了皱眉苦思,阴司的五方鬼帝甚至上面的北阴东岳,皆是阳间道士死后去阴间修行而来,所以阳间道士在阴司的地位颇高,相反,阴间鬼帝在阳间道门之中,地位也非同一般,化苍化虚乃当今在世的少有两位百岁真人,自然能看出凤初守并非虚言。 “竟是东方鬼帝的大弟子??“化虚突然便明白了,难怪能在白日现身、灵体毫无衰减。 如此说来,这看起来与世人无异的白袍小哥是阴司一位身份崇高的人物。 瞧他们也想不出来,凤初守向化苍招了招手,“来,过来我告诉你!“ 化苍没有迟疑,迈着步子走过来,凤初守贴耳在他面前说了两个字,他神色大变,当即拱手一拜。 凤初守则对旁边的秋葵无奈说:“凤初守本不想以自己的名号行走江湖,但还是这名号最为好用!“ 化苍问道:“那不知,神君要入寒洞存放何物?“ 凤初守又贴耳与他说了句什么,化苍立即应道:“化苍愿在此守护!“ 凤初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要跟着化苍进入寒洞之中,纣阴紧跟在他身后。 他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看见秋葵站在原地,身上满是刚才破火符时沾的黑灰,脸也花了,小青龙已幻化人形,微笑地站在秋葵身后,他也知道,凤初守要走了吧! 秋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喉咙刺痛,怕说出来的声音不好听,她又收了口。 小胖子知道自己这一趟走,想再回阳间恐怕不知又要等上几千万年,那时他的凤姐姐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所以,此番他们就犹如阳世亲人生离死别般,如何能不难受? “姐姐,你回去以后,记得翻找你的行囊,初守给你留了一件宝贝。你要日日带在身上!“ 秋葵听着心里暖暖的,脑子里都能想象他悄悄溜进她房中,偷放那宝贝的模样,一定像做贼一般可爱。 她点点头。 小胖子又说:“再等月余,江州就该下雪了,你答应过初守。要带初守去看寒梅的,你一定要去,帮初守也去,多看两眼。“ 秋葵还是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眸中全是那人高马大的凤初守的身影。 “哭什么?“凤初守瞧她这模样,有些生气,他想着,从前有他在,刀山火海至少他能在旁边提醒她,可往后他不在了,广目那厮,骄傲放纵,哪儿是能托付之人?现在见秋葵哭了,他更是不舍,站在洞外不肯进去。 纣阴还等着,知道他们感情深厚,虽然怕耽误了回地山的时辰。还是耐着性子没催促。 秋葵是如何的善解人意,怕纣阴难做,她朝小胖子挥挥手说:“你快回去吧,我哭是开心,你说说你,赖在这儿多久了?整日给我捣蛋。你不知道你这一走,姐姐多开心呢,快走吧!“ 小胖子又怎会不知道她说的反话,但一想到自己都要走了,她也不说几句好听的话挽留挽留,心里就来气,他撇撇嘴说:“你以为凤初守想赖在你这儿吗?我来阳间是为了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可是你瞅瞅我跟着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在何仙村里还当了半个月乞丐流民,一身都是臭味儿还有虫子咬我这细皮嫩肉的身子,吃颗糖都是奖励,这日子是凤初守过的吗?走,我这就走,走了就不回来了!“ 说完,他就转身要进洞。 秋葵看他转身,步子也下意识往前迈,想多看他两眼。 凤初守听到她的脚步声,背对着他,嘟囔着说:“真是两面三刀!“ 离他最近的纣阴听见了,好意提醒道:“神君的人用错词了,应用面不由心!“ “你管我用什么?你真讨厌!“ 说着,他气呼呼地回头指着秋葵说:“我告诉你凤秋葵,你以后每天日都要下阴司,去地山仙台上看凤初守,你不来,我就与你断绝姐弟关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29:劫数 秋葵抹了一把泪,用力点头说:“好,姐姐答应你!答应你!“ 就此,凤初守跟着纣阴进入寒洞之中,便再也没有出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她站在洞外许久,她可以感受到那属于小胖子熟悉的气息消失了,她应该开心才是,再不用担心这个捣蛋鬼又出言得罪了谁,更不用担心下面会有鬼来找他们麻烦。 那个向往人间的地书神君,最后还是回去了地仙山上,这便是作为地书的宿命。 而秋葵也知道,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宿命。送别过后,她转身跟着江州王等人下了山,再回天一观,他们来到三清殿中,化虚特地遣走了其他人,殿中只剩下秋葵与卫忠义。 “王爷说。我卫兄有场劫数,当年是真人化解,卫兄才平安活到今日!“秋葵主动提起,这是她今日来此最后需要完成的一件事。 化虚点点头,沉声讲述道:“此事还要追述到许多年前,那时我师父洞弥真人还在世。他曾留下一则预言,预言说数年后将有一凤家女子给江州带来一场浩劫,师父他一生虔心修道,怜悯世人,不忍见江州有如此浩劫,于是一再教导贫道与师兄们寻找凤家女子,只会阻止这场浩劫!“ 秋葵听后心头一惊,她那般聪明,怎会想象不到,这便是化虚要卫忠义带她来的原因呢? 她埋着头未言,化虚又继续说道:“当年我师兄化苍本该是观主,但他在师父羽化以后突然便得寡淡,欲避世修行,当时观中众师兄们都劝说无用,最后只能任由他前往寒洞,这一区便将近百年,后来师兄们也相继离去,最后只得由贫道这个小师弟来担起天一观观主之责,这数十年来,贫道也未曾放弃过寻找凤家女子的下落,每年皆会派观中弟子出外寻访,都无功而返,好在虽未寻到凤家女子,这些年来,江州也算太平,且十九年前,我师兄在寒洞给我传来消息,说他观星象,有紫薇星降世,贫道于是连夜下山查探,发现江州卫王府王妃诞下一名世子,其生辰八字有帝王之命,便推算到这位世子殿下便是紫薇星降世,多年后,待此子长大成人,许能阻止这场维持了数年的五州分局之势,给天下百姓几百年安稳!“ 这差不多的推论,秋葵曾在姜无重口中听过,他当时说,卫临渊有帝王之命,但在此之前,他需经历许多艰难。那话的意思,并非是他一定会成为结束五州乱战的帝王,但除了他,便再无别人了! “卫世子满月时,卫王妃在王府外设粥棚广施百姓,贫道当时便在那些排队等粥的百姓之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卫王妃,贫道更发现,她与常人不同,她能感受到贫道身上的真气,但她没有声张,而是微笑着多递给了贫道一块馒头。“ 旁边的卫忠义听后,甚为惊讶,“本王竟不知,那日真人也在府外!“ “不错,贫道知新生的世子将是未来江州的王,五州的希望,所以想护他周全。于是以喝了王妃的粥点为由,主动为世子问卦,王妃是个心善温柔之人,她不忍拒绝贫道,便抱小世子来贫道面前,由贫道卜了一卦。“ “真人在卦象中看到了什么?“秋葵忙问。 “与贫道所推算的大致相同,但却有两处凶象,贫道当时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诉了王妃。“ “真人卜到的是哪两处凶象?“ “世子正印缺失,证明他幼时会有父辈长辈离世,王爷当时正值壮年,且还有数年阳寿,所以是世子的母亲早逝。这是第一凶象,第二凶象则是世子虽有天人之命,可凡天人皆有一劫,此劫落在世子四岁这年。“真人说着,叹了口气,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任然未忘记卫王妃在听到这卦象后的神情。 化虚当时本来以为,她会臭骂自己如此咒她儿子,但卫王妃却始终没有,她沉默了许久,笑着让丫鬟将襁褓中的世子抱回去,她单独问化虚道:“道长,我儿子的劫数,可有化解之法?“ 化虚已告知了她卦象,此卦象与寻常人家问卜的卦不同,此中存在重要天机,所以他那日已不可多言,便让王妃在半年后到天一观寻他。 “半年后,你告诉王妃什么什么化解之法?“ “其实寻常人若有何劫数,贫道想化解,也不在话下,可世子的这道劫数业力强大,要化解根本不可能,但有另一个办法可以暂时为世子避一避,因劫数还在三年以后,若在三年以后,有世子至亲至爱之人替他挡此一劫,可暂保他性命??“ 卫忠义听后神情已全变,他后知后觉道:“原来,紫柔早就知道那场劫数!“ “不错,王妃早就知道世子的劫数,且是她自愿为世子挡劫,并且她还再三叮嘱贫道,切莫要与王爷提起!“ 那时,尤紫柔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替自己的儿子去赴死,所以她才会在神念里问秋葵,她的儿子有没有长大成人。 而这些,卫临渊只以为母亲是被那万恶的养尸人寻仇所害,他不知道,这通通是他母亲为了给他挡劫,而故意将养尸人引来,她是献祭,用自己的命,为自己的儿子换一个生的希望?? 秋葵能够想象,那为大的母亲在那短暂的四年间,如何珍惜她与儿子相处的时光,更能想象,当时间到了,她又是如何从容的选择去死。 化虚已将当年他未对人言之事,尽数告诉秋葵,此时,她也基本猜到了接下来对方要讲什么了,她平静且淡漠的问道:“经过十五年,卫兄命中的劫数又开启了,这一次,你还要找一个他至亲至爱的人,为他挡此劫数吗?“ 化虚早已见识过她的聪慧,并没有吃惊,他补充道:“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可以真正化解卫世子的劫数!“ 秋葵神情没有变化,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听闻你与卫世子是生死之交,在临江,他更为了救你,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若是他有难。凤姑娘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卫兄待我甚好,犹如在世血亲,我亦是!“ 卫忠义关心的问:“洞弥真人当年留下的那则预言,真的是指凤姑娘吗?“ 虽然刚见到秋葵时,见自己儿子如此重视他,他也以为此女对儿子用了什么妖术。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他发现凤秋葵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并非是妖言祸国之人,所以他开始怀疑,那则预言会否早已改变。 化虚真人却十分肯定的说:“贫道师父平生有过许多预言,每一则皆成真,所以这一预言,不会有假;不过贫道也觉得,凤姑娘人善道正,绝非是为祸世间之徒,问题恐怕出在??“ “出在什么?“ “出在她这双魔眼之上。“化虚语重心长地问:“凤姑娘得到这双魔眼已有多久了?“ 秋葵如实回答:“阳间历两月余,阴间历已有五六年光景!“ “难怪,魔气已入瞳!“化虚对她说:“这双眼生在你身上,你应比旁人清楚它的厉害,从前它虽无大碍,但未来某一日你若被它反控时,你又会是哪般模样呢!“ 秋葵埋着头没有反驳。以前凤初守便对她说过,若是有哪一日,她无法控制这双眼睛,便会如当年的赵衾钰一样,被魔气吞噬,遁入魔道;所以。连她也开始相信,当年洞弥真人留下的那则预言确实是她,只不过是遁入魔道的她罢了! 卫忠义问道:“那可有何法子,能净化这双魔眼啊?“ 化虚回答:“完全净化是不能,但能压制住它的魔气,只不过??凤姑娘恐怕要遭罪了!“ 先前广目要教训天一道的这些道士,便是知道他们打的主意,秋葵知道,他不肯让她受罪,所以不准这些道士有动她之念,但此时听了那么多来龙去脉,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她郑重的谢过化虚真人,并让真人给她一些时日,她还有些重要之事要完成,待她安排好一切,她会主动上山进观。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马车上望着江州灰暗的天空,想着这一路经历过那么多事,想着奶奶光复凤家的夙愿,而她,好像一直在逃,逃避那些暗算她们的人,逃避她本该面对的命运。 这一次,她决定不逃了,因为从前是挚爱之人守护她,而现在,是她要去守护这些她所挚爱之人! 刚一回王府,卫临渊便赶了过来,见她无恙而归松了口气问:“哥哥听姓宋的小丫头说,你们进观与那些道士动手了?“ 一旁的大胡子说:“小秋葵,你可算回来了,我家爷见你没跟你们家姜神仙一起回来,差点要上山找你呢!“ “找我作啥,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哥哥昨日挨的棍伤还在身上呢,如何上得了山?“回来的路上心情沉重,但一见到卫临渊就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这世子爷一听,妹子竟小瞧自己,当即就不服的说:“怎就上不了山了?哥爬也能爬上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30:安宁 听到卫临渊这话,秋葵又忍不住一笑,她刚直率真的卫兄啊,是她对这人间美好幻想的一倒夙影啊,她如何能眼睁睁看他身带劫数而不作为呢? “小秋葵,你怎生了?“卫临渊突然看着她的脸愣住了,神情略显慌乱。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秋葵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伸手一抹,竟然是血。 她眸中流出血泪,心头一紧。但面上却无碍的说:“可能是送走凤初守,有些难过!“ “但如何眼泪会是红色,像是血??“大胡子小声地说,被卫临渊瞪了一眼,“哪儿是血,明明是回来沾了风沙才会如此!“ 大胡子人笨。被自家爷这般一说,也意识到什么,忙附和道:“是是,这几日江州风大,那沙子进了眼睛就总会这般!“ 秋葵心头明白,卫兄如此说。只不过是担心她,更怕此事传扬出去,被有心人听见又大做文章。 她觉得有些累,先行与他们告别,自己回去王府客院,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想起凤初守说给她留的东西,便去翻找出来一看,竟是当时在河仙村东山上挖出来的那只魂盅。 对,正是装陈问道的那只魂盅! 小胖子给她留的,竟然是这个? 她将魂盅妥善安放,接着就一觉睡了过去。 卫临渊不放心,带着大胡子来到客院时,听丫鬟说她已睡下,晚饭都没吃。 大胡子担心的问:“小秋葵是不是在山上受欺负了?还是受伤了?都那么瘦了,不吃饭如何行呢,要不俺去叫她起来,让小厨做些滋补的膳食??“ “她累了,这段日子,大伙儿都累了,让她睡吧!“卫临渊沉着脸说完,看见广目房中的灯还亮着,他让大胡子扶他过去。 大胡子自来有些忌惮广目,小声叮嘱:“爷,这神仙爷进来喜怒不定,今日回来时就挂着一张吃人脸,爷还是不要去他面前的好!“ “这儿是王府,小爷我还怕他吃了小爷不成?“说完,他嫌大胡子碍事,用胳膊肘将他推开,自己一瘸一拐往那房中去。 他刚走到门边,就碰见代碧萝从里面进来,似乎是又被训诫了,脸色不好看,看到卫临渊时稍有缓和,福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姜无重,小爷我进来了!“他在外头喊了一声,跌跌撞撞进去了,动静搞得十分大。 广目在里间盘腿坐着,正要静修,闻见他突然闯入的声音。剑眉微蹙,似有不悦。 卫临渊走进去,隔着中间的一层珠帘看里头的广目,喊了一声:“姜无重?“ 自他第一眼见到广目时,广目就警告过他,别叫他这名字,可惜他总是不听,每每见到总是乐此不疲,先前广目还会动杀人的念头,后来许是见秋葵与这厮如此要好,便就忍了! 谁知,时间一长,次数一多,广目听到从他口中叫出来这个名字,已练到波澜不惊。 “姜无重?“始终听不到对方的回答,广目将脖子伸进珠帘往里看,见对方闭着眸子,像一尊雕塑。 他吞了吞口水。迈步往里走,脚踩在房中的软垫上,并没有声响,只不过他屁股前不久开了花,走起路来姿势迷醉。 好不容易他到了广目跟前,他半张着嘴,将食指伸到他鼻前探其还有无呼吸,但他的手才刚伸过去,广目那双令人生畏的俊眸便睁开了,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疼啊!疼得他大叫。 广目冷视着他问:“你做甚?“ “我??小爷我来看看你还在不在!“ 大胡子将他扶起来,他站着实在难受,便勉强在旁边铺着垫子的椅子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道:“小爷我在外头唤你那么多声,你怎生不应?让小爷瞎担心,还摔了一跤,小爷我这屁股都要裂开了!“ “爷,您的屁股已然裂开了!“ “闭嘴!“ 大胡子很是心疼,但又忍不住想笑,只好捂着嘴站在一旁。 广目嫌他们二人聒噪,出声问道:“所为何事?“ “你们上山送行小初守,到底出了何事?小秋葵回来以后,有些不对劲!“ 广目极其冷淡的说:“她有何不对劲,你又能做什么!“ “你??你如何说话呢?我家爷怎就做不了什么了?“大胡子替自家主子不平道。 广目扫了他一眼,又将眸子闭上,不再言语。 一时之间,房间里这三个大男人都沉默起来,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只有卫临渊因疼痛而来稍显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卫临渊冷声说:“今日秋葵流了血泪。“ 广目的眼突然睁开了,但依旧什么都未说,对方自然肯定他知道什么,忙问道:“她那双眼是怎生了?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她?“ “她近来修为大增,那双魔眼的魔气也增强了,至于有何法子??“广目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瓷壶之中的莲花,似有所思。 “有何法子?“ “消除赤魔眼从无良方,唯有自控,若是魔气继续增长,到了她无法自控的那一日,便遁入魔道成为噬魂的魔女罢了!“ 遁入魔道成为噬魂的魔女罢了?? 广目说得那般云淡风轻,一丝也没有担忧,这让卫临渊坐不住了,他起身怒指着广目的脸说:“你好歹是他夫君,如何能见死不救?“ “死?“广目觉得有趣,嘴角上扬说:“她若遁入魔道,那是得永生,便可与本尊一样,不老不死,你们这些世人都死光了,她还好好的呢!“ 卫临渊怔了一下,气得面额通红。 “当日你与初守一起去阴间救小秋葵,我还以为你在意她,看来小秋葵说得不错,你根本就不是从前那个善良的姜无重了,你就是个无情无欲的怪物!“ “爷??“大胡子赶紧拉住他,生怕他再说下去广目发怒,他可打不过这位仙爷呐! “你就是个无情无欲的怪物!“卫临渊气上来了,谁人拉得住? 好在广目并未如大胡子想象中那样,挥袖掐死他两,他才得机将他家主子从房中抱了出来。 秋葵醒来时,见赵衾帛盘腿坐在旁边的矮几前为她在诵经,她坐起来,问道:“此时几更天了?“ 赵衾帛回答:“快三更了,主人一晚上睡得并不安宁,要不再睡片刻吧?“ 秋葵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问道:“我做什么了?“ “主人被梦魇所困,衾帛才出来为主人诵经,这刚睡不到一炷香又醒了??“他话语中无不是对她的关心。 秋葵无碍的说:“大约是前段日子过得担惊受怕,突然到了江州安宁了,还不适应吧?“ “主人做了什么梦?“赵衾帛见她不愿再睡,便干脆坐在那方,他心极细致温柔。这般陪她说话也免她独自等待天明。 秋葵回答:“我做的梦都大致相同,无非是那阴人路上万千无所依存的无主之魂,与那地狱里被罪孽缠身的罪魂,他们怎会是我的梦呢,他们一直都是我的全部??“ “主人若沉心于此,难免会入歧途。是时候静心下来,泡一壶茶,看云起云落。“ 她没有应答,只是过了片刻之后,问他:“衾帛君,当年衾钰遁入魔道前。也如我今日这般吗?“ 赵衾帛不想隐瞒他,他沉声回答:“那时他流血泪,我只当是他生了重病,广招天下名医为他诊治,却无人能诊断其症,后来是先生??“每回说到凤云烟,他的眸光总会有一层淡薄的光出现。 “后来是她告诉我,衾钰迷了心窍,生了魔念,人以五官为面,而眼目乃是人心之窗,若目泪染血浑浊,是心也污浊了,那是魔化的前兆!“ 他的声音很轻,秋葵却听得清楚,她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一双赤色眸子在昏暗的房屋之中散着光。 “若我有一日,也如衾钰一样。失了神志,迷了心魂,遁入魔道,你可弃我而去,再寻一处山间虔心修行。“她为赵衾帛打算好,却放心不下苏于、红姑还有葵安。 苏于力弱。只比寻常的孤魂野鬼强一些,他还有他的二十八团兄弟未等到。 红姑也不过才及赤章,跟着她这些日子,多次灵伤,本来曾有再入轮回的机会,却自愿留在阳间。 而葵安,却是奶奶炼化生魂而来,是天下所有正派之士所不能容忍之灵,他们皆对她忠心耿耿,若她遁入魔道,必会招来天下正道的讨伐,那时,他们无人庇佑,又不肯弃她而去的话,又该何去何从? 赵衾帛听完她的嘱咐,出声安慰道:“主人与衾钰不同,他本来便意志不坚,才会被魔攻破心魂,但即便如此,主人当初也度净了他之魔灵,所以主人不必将自己与衾钰相比。“ “好。“秋葵答应着。 之后她也像往常一样,早起为广目煮茶熬粥,日子便这般在平静中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学会了酿酒,用大米发酵而来的酒胚子放在地窖里存放大约一月,拿出来以后还有一番繁琐过程,才算完成,于是乎,整个王府的人似乎都在等待她酿的酒。 腊月初三,江州迎来了初雪,秋葵穿上新制的浅绿新装,坐在屋子里煮着茶,广目坐在她对面,二人无话。 突然,院子外头传来极快的脚步声,她神情一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31:葵安的过去 许是在卫王府里过了一段安稳日子,秋葵总觉得危险随时会接踵而至,当听到外面有人跑进来的脚步声,也惊得面容失色。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广目倒是平静,淡淡看了她一眼,出声说:“本尊还在此呢,就算真有何危险,你也不必如此惊慌!“ 秋葵也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激,她轻应了声,便见卫临渊带着大胡子几人大步进来,他走在最前面,穿了一件这冬新做的墨色冬衣。交襟的领子用了兽毛做边儿,披上一张藏青披风,神气得很。 其他几位大哥也都穿上了今冬的新衣,那叫一个喜气,看不出来一丝危急之感,秋葵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卫临渊大步进来。嘴里喊着:“小秋葵,小秋葵!“ 秋葵笑着迎出去,对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口赞道:“让府上的嬷嬷给你准备的新衣,穿着可真好看!“ 大胡子凑上来憨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吗,小秋葵能不好看吗!“ 秋葵也上下打量了卫临渊一通。笑着说:“看来哥哥这身上的伤也全好了,走路又开始带风了!“ “咱能别提那档子事儿吗?“卫临渊撇撇嘴,没趣儿地往屋里走,一眼就看见广目坐在窗前正品茶,自从他上回夜里来出口骂过他以后,便再没进这院子,今日是第一回,他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下去,还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想是来的路上走得快渴了。 “小秋葵酿的酒能喝了,今日小爷我在八宝楼订了一雅厢,带上小秋葵的酒,上楼里坐坐,顺便看看今年咱们江州的腊梅花!“ 大胡子在旁边附和说:“对对,今年初雪下得大,腊梅也开的早,那八宝楼可得提前预定,不然早被其他人给抢先了去!“ 卫临渊一听,将头一扬:“就算给人订去了,这江州城里,小爷我想要间雅间还要不了吗?“ 秋葵听着,目光向往地朝屋外的雪天看去,说到赏江州的雪梅已有数回,她也曾答应过凤初守,要替他去多看两眼的,想来今夜她下去阴间,小胖子必定问起江州这场初雪之事,她刚要答应,扭头看了一眼广目,总归是要给他些面子的,便小声问:“广目,我们去看雪梅吧?“ 广目冷冷回答:“那梅有何可看的,本尊被封在结界里几百年,看得最多的就是江州这梅,早看厌了!“ 秋葵撇撇嘴,有些失落。 卫临渊摆摆袖子说:“他不去就让他留在府上自个儿喝茶吧,哥带你去看,喝了酒,咱们还能去神伏军转转,早说了代你去看看我神伏威猛,前些日子。哥哥多有不便,今日也能去场上练练了!“ 广目听后,突然出声提醒:“那酒是凤秋葵给本尊酿的!“ 卫临渊便说:“王府里的陈年老酒多的是,小爷我用别的美酿与你换不就成了!“ “本尊只要那壶酒!“ 卫临渊一顿,偏着头打量他片刻,不悦道:“小秋葵酿的酒,怎就变成你一人的了?你未免也太过霸道了!“ 秋葵忙解释道:“那壶酒,确实是在天一山上我答应帮他酿的!“ “可听见了?“广目似有些得意,但面上却毫无波澜。 卫临渊一下子觉得败了阵,自觉没趣地往椅背上一靠,偏要说一句来膈应他才是。 “酒这东西如何才快意?那必须得逢上三两知己,能同生共死的兄弟一起分享才快意!啧啧,如你这般的神仙,整日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入眼,必定也没有这样的知己兄弟,饮酒岂不是浪费?“ 广目一副听他说话都嫌吵的姿态扫了他一眼,沉声对秋葵说:“甚吵!“ “那我们就自己去八宝楼吧!“秋葵提议。 卫临渊一下子就开心了,从椅子上弹起来。招呼大胡子几人跟着出去。 秋葵过后走到广目跟前说:“不然,你就当陪我去看看雪梅?若你看腻了,吹吹风也行!“ 广目没答,默声坐在那。 秋葵无奈,只好转身准备出去,脚才迈到门边,后面传来声音说:“本尊去也行,别与这卫临渊坐一桌子,他甚是聒噪!“ 秋葵一喜:“行!“ 说着她拿了一张浅灰色的披风给他披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院子里等着的卫临渊见状,不免打趣道:“哟,神仙爷今日打算下凡了?“ 广目没搭理他。自顾往前走去,代碧萝与宋双喜也跟了上去。 秋葵则在后面与她卫兄几人说话,最开始二夫劝说卫临渊说自己这几日疏于练功,到了军中切莫与人家对练,伤了身子是小,丢了他江州第一名号是大。 “笑话,老子就算在床上躺个半年,单练也不惧输,别说单练了,就你们几个一起上,也被小爷我制得妥妥的!“卫临渊大言不惭的说。 大胡子总是改不了揭主子短的毛病,在旁边说:“爷,您是忘了,您刚被王爷打戒棍那些日子,连上恭房都是俺几个扶着,俺说在外头等,您不让,说怕有刺客乘机偷袭您!“ 当时您怎就不跟刺客单独练练呢? 卫临渊一脚就给这厮踢过去,大胡子挡着屁股一顿暴走,他便在后面追,秋葵与其他几位兄弟看得笑了,惊讶叹道:“想不到我哥也有虎落平阳怕刺客之时?“ “可不是吗!“大胡子还在逃,卫临渊追在后面不肯作罢。 “看爷今日不撕了你这嘴!“ “别啊,爷,爷,俺不说了,俺错了!“ “知道错了?晚了!爷撕了你的嘴!“ 广目走在前头,已拉开好远一段距离,发现他们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几人还围在原地里追跑,他本有些不悦,但看到秋葵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他的目光也被牵引住了! 这近月来,她似乎都不曾真心笑过。 在他看秋葵时,旁边的代碧萝在看他。 代碧萝从不曾想过,她那个无情无欲,桀骜于世的仙主有朝一日会流露出这般的目光来,她心中何物在烧,炙得她心痛。 “我已听说,凤秋葵已答应化虚真人,不久之后便会上山,她把这些人当作是她的亲人,却不记得仙主都为了她做过什么,上次她为了不让仙主对付那些忤逆仙主的道士冒然冲出来,仙主受的伤,也花了这么久才稍有好转,她日日待在仙主身边,却毫无察觉??“ “行了!“广目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本尊是瞎了吗?这些要你来提醒?“ 他恨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更痛恨世人无视他的双目,当他愚钝! 他有什么看不清的?他只是不愿看清罢了! 代碧萝微微低下头说:“碧萝是替仙主打算,若秋葵擅自上了天一山,那仙主呢?她将仙主置于何地?“ “区区一天一观,也想与本尊抢人?“广目眸光渐冷,似早有打算。 代碧萝问:“仙主是打算??“ “不该问的别问!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是!“ 他们一行人到了八宝楼,坐在雅厢里煮了楼中是招牌美酒,点了几碟小菜,好不惬意。 秋葵站在楼窗前,望着外头一片被雪覆盖的城池出神。 刚开始,她本是一人站着。后来身边多了几人,分别是红姑、赵衾帛、苏于、葵安。 他们似也感受到了这场大雪中的寒冷,也闻到了雪中传来的腊梅香,红姑更是眼角湿润说:“奴家等了五十年,终于看到了这江州的雪梅,原来。是这般模样!“ 红姑伸手去接从天上落下的雪花,可那雪花就这样穿过她的手,向下坠去,她有一时失神,后来又释然了般含泪一笑:“雪梅再美,但都不属于我们这些灵了!“ 葵安没有那么多执念与回忆。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好美,张着嘴巴看着,嘴里不停说:“雪??雪??雪??“ 秋葵好奇问:“葵安以前没见过雪吗?“ “见??见过!“葵安结结巴巴的说:“那??那年馄饨摊,葵??葵安也在??“ 只是他被秋葵的奶奶藏起来了,所以秋葵才没见过他。 秋葵更加好奇起来,她缓缓伸手向葵安的额头,随后便进入了他的魂念之中,她看到葵安被奶奶养在身边,那年她才四岁,葵安已炼化出形,只不过还是个孩童的模样,光看面容,看不出是男是女,奶奶将葵安领到还在熟睡的秋葵身边,指着她的睡脸说:“葵安,你记住了,她以后便是你需要日夜保护的小主人!“ 葵安凑到她面前来嗅了一口,似乎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微微一笑,连连点头。 凤复还便摸出一只她刚缝好的护身符说:“按说你这般的灵,不该出现在秋葵身边,她是干干净净的凤家人,以后要做走阴人的,可是开了春她就满四岁了。阴气老身也压不住了,那些个不懂事的东西老是想着找她晦气,老身才不得不将你放在她身上养着,这般,你靠着她的阴气能长些灵,也算好事,不过你需得记住,千万别让她看见你!“ 说完,凤复还摸出一只她刚缝好的护身符给秋葵脖子上戴着,葵安便钻了进去。 那胡身份正是秋葵从小戴的那只,她没想到,那护身符里,竟是葵安! 她一直以为,葵安是奶奶悄悄养在别处的,现在看到了真相,她突然解开了多年前的一些谜团。 为何她那么重的阴气,在去河仙村之前,从未遇见过别的脏东西招惹,原来,她睡觉时,都有葵安在旁守着,他在无数个深夜里赶走那些来自黑暗的生灵,护她安睡至天明。 难怪,她再回河仙村时,爷爷说找不到从前那护身符了,因为那时,奶奶带走了葵安。 就连那个寒冷的冬日,秋葵与奶奶寄身在简陋的馄饨摊时,他也存在着,只是他怕自己让秋葵感到更冷,所以躲得远远的,险些被附近给那家办白事的天一观道士发现。 秋葵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不知不觉间,眼前有些湿润,她伸手一摸,却摸了一把鲜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32:赵太子赵銮 雅厢中其他人已乱作一团,只因凤秋葵突然晕了过去,眼中流出血泪,卫临渊几人围着她,不停叫喊,皆叫她不醒。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这??小秋葵?小秋葵醒醒!“卫临渊急得不行,抬眼看,却见广目稳坐在一旁,面色平静,就好像眼前一幕不存在一般,他忍不住质问道:“你总该做些什么吧?“ 广目这才缓缓起身,走到秋葵身边看了一眼。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正沉迷在葵安魂念在的秋葵突觉有人拉了她一把,她遂从此中苏醒过来,见她卫兄几人担心的样子,这才意识到什么,慌忙坐起身来抱歉道:“让几位哥哥担心了!“ “不担心。不担心!“二夫松了口气说。 卫临渊见她满脸皆是血,心疼得紧,一言不发地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擦干净。 随后,便又起身,邀她坐下,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菜。 “这是八宝楼的招牌菜。八宝醉虾,碗盖上盖子用酒闷它个小半时辰,这些新鲜河虾便也醉了,味道酸辣,极是美味。“ “对对,小秋葵尝尝这个!“旁边的几位大哥都应着,却无人提她方才流血泪之事,秋葵知道,这必定是来之前,她卫兄便打过招呼让他们不提。 看着碗里卫临渊夹的几只醉虾,她心想实在罪过,虾还没死呢,就得填了人肚子,有些下不了口。 卫临渊见她久不动筷,怔了一下,“哟,哥忘了问小秋葵爱不爱吃这玩意儿了,若是不爱吃,咱还有别的,瞧着用梅菜炖的红烧肉入口即化??“ “小秋葵,咱吃这红烧肉,那醉虾俺也不喜欢吃,就那么一小只,吐壳都嫌累,还是这大块肉最好,来,吃!“ 秋葵眼看着大伙儿都紧着自己,心里温暖,却又不舍,若到时她要上天一山,被他们知道原由,怕是她卫兄绝不答应,再与老王爷争执起来,伤了父子感情,她又成了罪人,所以那时她必得想个很好的脱身借口才是。 不想哥哥们担心,她拿起筷子埋头大口吃起来,吃得特别香。 没多久,雅厢外头有人说话,卫临渊回头问:“谁人在外头?“ 大胡子去看了回来禀报说:“是天都那位,他下面的人说那位在楼上见着爷您来了,特邀您过去一聚。“ 天都那位? 最近两年。祁州闹兵乱,原是祁州王岳从武以赵帝昏庸无能攻了祁州城,赵帝当殿自尽,而赵太子赵銮被祁赵帝心腹连夜送出城,逃往别处,不知下落;这已是两年前的事了,那赵太子失踪两年后,岳从武派人四处寻找,就为了斩草除根,毕竟他攻进天都这两年,连带他祁州也闹得民不聊生、尸横遍野,早就引起公愤,这太子一日不死,一日便是名正言顺的五州君主、五王之帝! 秋葵抬起头,心头猜测,天都那位莫不是就是这位赵太子? 卫临渊回头扫了一眼秋葵与广目,今日本只是带自家人到这楼里赏赏雪梅,偏偏撞上了这主。心头不情愿,可好歹是江州世子,不能尽显小家子气不是?他于是与秋葵知会了一身,便起身出去了! 代碧萝特地与广目说:“仙主,听说这赵太子长得极其俊美,当初能从天都皇宫中逃出,还多亏了那张脸!“ 宋双喜好奇问道:“难不成长得俊美还能迷瞎了封城的祁州军?“ “小丫头笨呐!“代碧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再说下去。 秋葵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油纸包来递给广目,浅声说:“这楼里的饭菜你吃不出滋味儿,我给你带了前些日子与王府厨娘学的麦芽糖,你放进嘴里便有滋味了!“ 广目没应,也没推辞。当着几人之面打开油纸,见里面麦芽糖她都细心的分成了一小块,就拿起一块来放在嘴里,确实很甜。 “甜吧?“秋葵笑着问。 “嗯。“ 代碧萝深吸了一口气,现实就这么不公平,她绞尽脑汁想博仙主欢心,却只换来仙主的漠视,而凤秋葵就随意做几块糖,便能让她的仙主变了模样,更可悲的是,就算她学会做这世间所有糖,也不能令仙主口中有滋味儿。 那头,卫临渊进了赵銮的雅厢,厢里还有几位江州的官宦世家子弟,都是今日来赴赵天子赏雪之约的,既有这些世家子弟,便也有一些江州的名角花姐儿作陪,这莫大的雅厢内,竟是俗世烟花气味儿,卫临渊已许久未触及了! 瞧他一进来,那江州刺史的长子关奉云,人称关大公子便上前拜礼:“见过世子殿下!“ 说到江州刺史,本是这一州最高要职,但因当年五州之王的存在,顶多是一文官儿,不过那在这一州郡之中,那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也难怪关大公子行在最前头。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往日里就寻欢作乐,把酒当歌,自是想与世子殿下打成一遍,毕竟父辈有父辈的江湖,他们这一辈也有这一辈的小江湖,可是这卫世子自小就是一股清流,世家子弟爱去的烟花柳巷他不爱去,整日泡在军营里打打杀杀,那一身的腱子肌看得这一个个闻风丧胆,好在年初,江州来了赵天子,这些个世家公子哥儿才像终于找到了组织,以赵天子为首的江州四美便横空出世。 哪江州四美?第一美赵天子赵銮,第二美关大公子关奉云,第三美司农卿的长子齐大公子齐桓,第四美则是鸿胪卿的长子司马公子司马疆佑,这关大公子往他面前一站,他当即捂着口鼻,调侃道:“关奉云,这几月不见,我还以为你家又多了个妹子呢!“ 关奉云妩媚一笑,“世子殿下这是在夸奉云呢!“ “可不是夸吗,你这脸上的脂粉能吃的话刮下来都能送祁州救济那些流民了!“他笑着说完,关大公子的面有些挂不住,但也不敢发作,便站去赵太子身后。 “太子殿下,你瞧瞧世子,这一来就尽挖苦奉云!“ 赵太子生得一张妖媚像,皮肤白嫩,四肢修长,身上穿戴的化袍是这厢里最为名贵的,风州进贡的彩锦,怕他冬日穿着凉。走到哪儿炭火都烧得旺旺的,他此时侧坐在主位上,手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 “奉云,你可就偷着乐吧,世子爷日理万机,能正眼瞧上你一眼就已不错了!“赵太子说着。挥了挥袖,吩咐下面人说:“快给世子请座!“ 话说这赵太子虽是逃到江州的,但江州王仁善忠心,对他们赵氏一族也是尽心尽力,从无二心,太子逃到江州。宁可自己省着,吃穿用度也未曾亏待了这太子爷半分,可这斗来斗去皇家子弟有哪个是吃素的,他赵銮能从天都平安无事逃到江州,能没点儿本事吗? “多谢太子殿下。“ 卫临渊一坐下,赵天子就颇是埋怨的说:“听闻世子殿下都回来江州一月有余了,吾邀人去请了三四回,可是一回也未见着世子呢!“ 卫临渊这一月大多在府里养伤,可即便如此,他也十分明白,眼前这赵天子虽整日在江州与这些纨绔吃喝玩乐,可是时时计划着游说他父王举兵帮他攻回天都去,所以他平日里能避就避,不为别的,他嘴毒,怕忍不住说些不该说的话,落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他倒无妨。他爹的一世英名不就被他毁了吗? 他随即叹了口气说:“太子殿下是有所不知啊,临渊这一趟出去九死一生,浑身是伤,这一月在府里连床都下不了!“ “哎呀,那可不是小事,如何也没听府上这些下人说。吾也该亲自去探望才是!“赵銮一脸担心的说。 “这也怪不得那些下人!“卫临渊说:“想小爷我在江州横行数年,无人能敌,多少人想暗算我,若是传扬了出去,那不得给这些小人钻了空子?“ 赵太子被他逗得雅然一笑,说:“可吾怎么听人说,世子殿下回来那日可没什么大碍!“ 卫临渊深看了对方一眼,叹了口气说:“本不想在此说的,小爷我斗得过外头的这些妖魔鬼怪,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却未逃过我府上那只猛虎,刚一回府,就挨了我父王五十戒棍!“ “这王爷下手也太狠了些!“赵太子替他叫屈说:“只是委屈了世子,躺了快一月!“ “可不是吗!“ 赵太子又问:“刚才吾在楼上见世子与一面容华美的白衣公子,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吾竟不认识!“ 卫临渊尴尬地笑了一下回答:“那并非江州之人,太子殿下自然不认识!“ “哦?看其样貌真是极其赏心悦目,吾最是喜欢这貌美之人,世子何不带来与吾一见?“ 据坊间传闻,这赵太子癖好怪异,男女通吃,卫临渊听闻的第一日就生怕他惦记起自己来,总是绕道而行,听到他说要见广目,不由得替这太子捏了一把冷汗,小爷我都不敢招惹的主,你也敢惦记? 他发自内心的说:“太子爷最好还是不要与我那位朋友相见,他不是普通人!“ “哦?“一说不是普通人,赵銮更来了兴致,“难不成前些日子城里的传闻是真的,王府里真来了两位神仙?“ 关大公子看出太子好奇心切,忙在旁游说道:“既是神仙,那更应该请来与太子殿下相见才是,世子爷自个儿藏着不太好吧?“ 卫临渊瞪了他一眼,干脆放话说:“不瞒你说,那位仙爷脾气怪,我可叫不动他!“ “你都叫不动,那还有谁能叫得动?世子爷这是随口就要打发太子殿下吗?“司马公子意有所指的说。 赵太子已收了笑容,安静坐在那边抚着猫毛。 卫临渊也不想闹得太僵,不然回去免不了又被父王训诫一顿,便开口解释道:“那仙爷只听我妹子的话,你们不信,尽可以去试。“ “你妹子?“赵太子又来了兴致,放下猫问他:“可是方才走在你身边儿,长了一双赤眼的姑娘?“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33:刁难 卫临渊心头有一万只鬼扑上来一般,已猜到这太子殿下在打什么主意,便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正是!“ “那位姑娘看起来好生特别,听闻身有异术,可否叫过来与小王开开眼?“赵太子颇有兴致的说。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按说,他身为太子是此地最为尊贵之人,他之所求,务必尽心尽力的办。可卫临渊却非常犹豫,且他将这犹豫好不避讳的挂在了脸上。 赵太子眼睛可不瞎,平日里这世子爷便总爱与他唱反调,起先他还颇有些生气。但后来发现,卫世子连对他老子也这副德行,便也罢了,现下见他不肯。便靠在椅子上摸着白猫柔顺的毛哀怨道:“是我赵氏不得势了,我父皇也不在了,如今我孤苦一人,世子殿下不将小王放在眼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说完,他叹了口气,那副可怜模样,看得旁边几位贵公子一阵怜惜。 “就算先帝不在了,太子殿下好歹还是太子殿下,现在竟要在江州看人脸色过活了,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司马疆佑竟抹起了泪,看得卫临渊一愣,这他奶奶的唱的是哪出? 这头齐大公子又说:“是啊,若是传扬出去,还道是仁善王苛待了太子呢!“ “你不说话,爷都当你哑巴了!“卫临渊气不打一处来,这四个跟娘们儿一样的家伙真是让他好生气,偏偏他还不能当场掀桌子。 “不好了,小秋葵,不好了!“隔壁雅香里头,大胡子急匆匆地推门进去。 秋葵忙起身问道:“千斤大哥,是哥哥出了啥事儿吗?“ 大胡子跑到跟前告诉她:“我家爷与那江州四美杠起来了,哎哟这可得了,一会儿若是他忍不住动起手来,谁拦得住啊?“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秋葵倒还沉着。 “那赵太子听闻小秋葵的身份,要让你过去献什么技,咱爷自来护你。怎肯你去那些人面前受委屈啊,可那些个世家公子哥儿偏不让,爷只怕要忍不住了!“大胡子倒不怕他家主子动手了给自己伤着,就那些个公子哥儿,手无二两肉,他家主子一手就能撂倒一个,他怕他家主子没个轻重,伤着了那赵太子,这罪过可就大了! 说简单点,赵太子若在江州有何闪失,旁边几州的藩王军阀皆可以此罪挥军入江州,为太子报仇。 可这些势力。是真担心赵太子的安危吗?他们不过都是想在这场五州分局乱战之中,博得头彩,成为最后的赢家罢了,至于赵太子,是死是活,都将是争端的爆发点。 “献技?“秋葵想了一下,此事可不是世家子弟私底下会会那般简单,她决不能让卫兄为了护她。与赵天子起了争执,所以她当即转身对广目说:“我过去一趟。“ 广目没应,厌倦了她总是将旁人之事看得如此重要。 随后,她便跟着大胡子往隔壁厢而去。 赵太子厢内,卫临渊正数落那司马大公子说:“你司马家好歹是武将出生,怎地出了你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文生?你爹看着不膈应吗?“ “太子殿下,你瞧瞧他,他竟??竟如此酸讽疆佑,说疆佑不男不女!“司马大公子扭捏着挨着赵太子,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泪啊。 “啧啧。“卫临渊摇了摇头。 齐大公子开口数落道:“按身份,世子殿下比我们哥三是尊贵些,不将我们看在眼里也就罢了,可世子如何能连太子殿下也一并轻看了!“ “齐桓,你这小子也知道位份尊卑啊?你们若是真敬着太子殿下,就不该出去外头到处宣扬什么江州四美,你们跟太子殿下能比吗?真当一张桌子吃了饭,你就皇亲国戚了?“这些个贵公子说话夹枪带炮,卫世子也不甘下风,武场上他没输过,嘴皮子他也不带怕的。 只见那赵太子脸阴沉得吓人,想发作又顾着自己的颜面。 “老远就听见哥哥说话的声音了!“一道女声从外面响起,厢内其他人都为之一惊,暂不言语,视线统一往外头看去。 只见一穿着青绿裙装的女子缓缓而入,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赵太子立起身子,嘴里却漫不经心的问道:“瞧瞧,世子爷想藏着,人家自个儿来了!“ 齐大公子附和道:“可不是吗,看来这位姑娘比世子爷懂事多了!“ 卫临渊一见秋葵,方才那斗嘴的气焰瞬间就小了,再看秋葵是跟着大胡子进来的,也差不多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心头不免有些生气:看爷回去怎么收拾你! “哪里的话,小女非官宦世家出生,身份卑微,故而哥哥才不将我带过来,只怕会冲撞了贵人!“秋葵替卫临渊解释道。 赵太子方才因卫临渊不给面子,丢了颜面,秋葵这才一来,算是挽回了一些。脸色转而一笑,“你即是世子结义的妹子了,从前的出生便不必提及,现在江州卫王府才是你的家。何来卑微呢?“ 赵太子继续抚摸着猫,方才在楼上粗略看过秋葵,看得不仔细,现在她走近了。不免认真打量起来,只觉那双赤眼实在别致。 秋葵已步入厢中间,在赵太子面前福了福神,“小女凤秋葵,见过太子殿下!“ “凤秋葵--“赵太子将尾音拉长,夸道:“这名字倒是简单易记,小王极为喜欢!“ 他说出小王极为喜欢这五个字时,旁边那几个贵公子皆是一副献殷勤的姿态说:“太子殿下是喜欢的名字,还是喜欢这人呢!“ 当初这赵太子刚来江州时,便也是如此一班人,在极仙楼里,赵太子夸了一道菜好吃。他极是喜欢,这些人便将做菜的厨子送到太子居住的风华居,顿顿为他做膳,夜里在春月楼里听哥小曲儿。赵太子夸了一句唱曲儿的姑娘唱得好听,他极为喜欢,那唱曲儿的姑娘当晚就被送去太子的屋里,后来太子又喜欢上了卫忠义跟前备马的小哥,所以那小哥现在也在风华居,专门给太子养马,总之,这一年来,太子时常极为喜欢何物或何人,这些人无不满足了他,现在,他说他喜欢凤秋葵了! 卫临渊脸色一沉,手里捏着一只酒杯子在看。 秋葵笑了笑,面色依旧,回答:“这名字是我奶奶取的,我也是极为喜欢!“ 赵太子并未给秋葵赐座,她也就站在中间,那齐大公子开口问道:“听闻你身有异术,是会变戏法吗?“ 秋葵听完,谦虚的回答:“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太子殿下见多识广,自是入不了眼的!“ “是吗?“司马大公子阴阳怪气的说:“姑娘这话,是不打算现技了吗?哎,害我们白开心一场!“ “还别说,这位凤姑娘虽不是世子爷嫡亲的妹子,两人这性子好像如出一辙,皆是不把太子殿下的话放在眼里的。“ “这位公子何出此言呢?“秋葵收了笑,她才进来说几句,就明显感觉到这些人不怀好意,难怪卫兄要与他们争执,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地上爬了! 她说:“承蒙太子殿下不嫌弃,不过小女子不会变戏法!“ “戏法都不会变?“齐大公子带着贬低的语气说:“那街上随便一杂耍班子都会变戏法,你这都不会,还被他们传得如此神奇?真是没趣儿!“ 秋葵本是想好言与他们说话,可惜这几位不给面子,既如此,那她便也不装小白兔了,轻声说:“变戏法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江湖玩意儿?我凤家人不变戏法,我们变的,皆是真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34:第三道神魂 哦?“关奉云方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眼里是放着光芒,催促道:“那你还不赶紧快些变来给太子殿下看看?“ 秋葵稍稍福了福身,推脱道:“并非是小女不愿意在太子殿下面前施展,而是祖上有规矩,无事不可展露,那冲撞了,于小女倒是无碍,引得贵人们不适,那小女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那司马大公子方才在卫临渊那受了气,可不打算这么完了,他拿卫临渊没办法。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拿眼前这小小女子撒撒气也是可以的,遂在旁煽风点火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与你家世子哥哥一样目中无人,随口编个借口就想打发了太子殿下?难不成太子殿下还比不上你一个祖上的规矩?“ 秋葵赤眸往司马大公子那边扫了一眼,赔笑道:“这位贵人这话可就说得不妥了,我祖上定规矩不是为了规矩才定的规矩。是怕引了祸事所以才有此规矩,后辈自然应遵守,小女守着祖上的规矩,也是敬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事事自然要仔细着。可这位贵人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就不怕对太子殿下有何损伤?“ “你??“司马大公子瞧秋葵刚进来时顺从模样,还以为是他平日里见过的乖巧丫头,谁曾想,比她那哥哥还要伶牙俐齿。 但他任然不肯服输,说道:“就算有何损伤,那也是你说的,太子殿下可是真龙转世,有神龙护体的,你这些把戏怎能伤得了他?“ “太子殿下有神龙护体,可这几位公子不是没有吗?你们也不替自己考虑考虑?“秋葵好奇问。 对方大言不惭回答:“就算真有什么,本公子也担得起!“ 卫临渊在旁边坐着忍不住一笑,先前他还怕秋葵来此受了委屈,这般看来,谁欺负得了她呢! 赵太子轻笑着赞道:“临渊,你这妹子,真是极有意思!“ 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身边皆是阿谀奉承,极其顺从之人,像凤秋葵这种人实难遇见。 “太子殿下说得极是,临渊也觉得这妹子极有意思呢,反正比那些整日拿着规矩到处要求人的富家子弟有趣儿多了!“卫临渊给秋葵招了招手说:“来,坐哥身边来,今日咱们得幸与太子殿下同赏雪梅,这是雅事,既是雅事,加上些戏法之类的,是否有些不应景呢?“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说:“但若太子真想看变戏法,临渊知道城里有个戏班子,他们变的戏法极其逼真,保准看不出来是假的!“ 赵太子将猫放到一边,猫便依偎在他身侧咕噜着,他目光浅浅打量着猫说:“可小王看厌了那些假的,就想看一回真的--“ 卫临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如此说来,是不打算作罢了! 秋葵见他脸色渐沉,深怕他下一刻就掀桌子,忙开口道:“若是太子殿下真想看也不是不可!“ “那你快变一个给小王瞧瞧!“太子转忧为笑。 秋葵站起来,拱手作礼道:“那小女就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了!“ 卫临渊瞪了她一眼,这是责怪她擅自做主,这番答应了他们,开了先例。这些个主,没一个善茬,岂不是没完没了? 秋葵在阎王殿里都没怕过阎王老爷,这些阳间的贵公子哪儿能影响到她什么? 她冲卫临渊递了个眼神,随后目光扫过这厢里其他人,目光落在那司马疆佑身上,这厮自她进来时言语就多番挑拨,她早看其不顺眼了,当即双手在身前一通比划,再朝对方的衣物指了指,轰地一下,司马疆佑身上的衣服就燃了起来,吓得他大叫:“啊呀救命啊!救命啊!“ 这火光一下子烧起来,吓得这厢里一通女子尖叫连连,好几个直接冲了出去。 秋葵只是想用遁火咒来教训教训司马疆佑,并不是要烧伤他,所以火候她只用了一成,火才刚起。她就拿起桌上的茶壶连着茶叶沫子都一起给这厮浇了上去,一时之间,司马疆佑满身狼狈,身上的袍子也给毁了,气得快要炸掉了! “你!你!你想害本公子!“ 秋葵微微一笑,故作抱歉的样子说:“小女早就说过,祖上有规矩,不能随意施展消遣,这伤不了我自个儿,小女守着规矩是怕伤着贵人们,可公子方才说什么来着?公子说,伤不着。自己担得起,怎生此时就说小女要害公子了呢?“ 司马疆佑一时哑了口,而其他的关齐大公子都暗自为自己捏了把冷汗,还好方才说话的不是自己,要不被火烧的,就该是自己了! “啪啪啪--“却是此时,雅厢的另一边传来有人鼓掌的声音,秋葵视线看过去,鼓掌的竟是赵太子,他坐得极雅气,拍手的动作也十分温柔,像方才厢里发生的混轮是一场唯美的表演一般,十分享受地拍着手,面上也从容得很,这反而让秋葵有些吃惊。 她近来见过赵太子以后,只以为对方是与这几个贵公子差不多的纨绔而已,现在看来,也许是她天真了! 赵太子道:“司马疆佑,你还不赶紧谢谢这位凤姑娘?“ 司马疆佑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替太子打不平被这小丫头烧了袍子不说,还泼了一身茶水,太子竟让他谢她? 瞧他不开口,赵太子又说:“凤姑娘这道火咒用得极其巧妙,若非她手下留情,你此刻都成碳了,你说你该不该感激她不杀之恩?“ “太子殿下??“司马疆佑还想说什么,赵太子收笑深看了他一眼,他这才不情不愿的低头来到秋葵面前开口道:“多谢凤姑娘!“ 完毕之后,赵太子又说:“今日先到这儿吧,小王有些乏了!“ 厢中众人连忙起身送行,秋葵与卫临渊站在一旁无话,待赵太子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着秋葵说:“明日小王在风华居设宴,到时候世子一定要赏脸!“ 卫临渊拱了拱手,敷衍地应了一声。 赵太子还补充了一句:“凤姑娘也一并来吧,小王觉得,与你甚是投缘!“ 秋葵面色没什么变化,笑着点了点头,心头却有丝异样的感觉。 等赵太子走后,厢内的其他公子花姐儿们也相继散去,秋葵与卫世子回到原本的厢内,大胡子几人一路在回味方才司马大公子又气又狼狈的样子,直夸秋葵厉害,下回司马大公子见了秋葵,恐怕要绕着道走了! 他们推门进来,秋葵却一眼就看见广目站在窗边,垂眸往下看着什么。 秋葵走到他身边顺着视线看去,见赵太子一身锦彩由两名婢女拖着袍尾,向自己的双马车辇而去,上车前,他回头往八宝楼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便钻进了车辇。 秋葵出声问道:“这太子殿下似有些不同。“ 广目目光未收,眼见赵太子进了车中,马夫驾着马车缓缓前移,在被寒雪覆盖的江州城中远去。 赵太子生活奢靡,身后跟着的随从数十,护卫过百,就这般跟在马车后面,配上这满街满巷红色腊梅,变成了一副别样的景色。 “有何不同?“广目问。 秋葵回答:“看似纨绔不羁。但却城府极深!“ 广目提醒她:“一个身在高位之人,没点儿城府,只怕哪年就在这世人的养尸尸骨无存了!“ “秋葵知道,但是我觉得的不同,是我感觉他好像不是个普通人!“ “哦?“广目挑眉,看似不在意。却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发现了什么?“ 秋裤摇了摇头。 广目告诉她:“他还会出现的!“ “你看到了吗?“秋葵有些吃惊,难道方才他们过去隔壁厢,广目在这边都看到了那厢里发生之事? 她知道的,若是广目想看,便能看,只不过这世间之事。他好像都不太乐于常见,唯恐沾污了自己的双目。 广目鄙夷说:“那些个世人有何可看的!“ “那你怎知道,太子殿下邀哥哥明日去什么风华居赴宴?“ 这回变广目露出好奇之色来,反问道:“他也邀了你吧?“ 这反应倒让秋葵意识到广目并未去特意看刚才旁边厢里都发生了什么,他说那句他还会出现的,是他事先便知道,赵太子一定会出现的! 秋葵怕他不开心,忙答道:“明日就让哥哥自己去吧,到时就随便给我编个理由,我只不过是个小女子,太子殿下应不会在意的!“ “那可未必!“广目却说:“明日你必须去!“ “啊?“秋葵一脸诧异,赵太子有何不同她反正现在不知道,不过今日的广目才是真有些不同。 广目又重复了一句:“明日你去吧,在那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通通回来告诉本尊!“ 秋葵狐疑盯着他严肃的脸看,得以确认他并非是在说反话。 广目让她去赴赵太子的宴? “你对这赵太子似乎很有兴趣?“ “你照着本尊的吩咐去办就好,别的话莫多问!“广目扔下这句。又换了埋怨的语气说:“出来时说让本尊陪你看腊梅,你倒好,将本尊骗到此处,你自个儿出去了大半时辰,甚是无趣,不看了!“ 说完。便领着代碧萝与宋双喜出了去! “广目!“秋葵追在后头想将他叫住,卫世子在后面说:“他走就让他走呗,咱们自个儿去玩儿,没了他这冰坨子,小爷我还不用担心他随时要吃人呢,走此时天色还早,哥带你去军营里转转!“ 广目匆匆下了楼,未坐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而是上了另一撵轿子,轿夫抬着他往别王府的反方向而去,没多久,他便出现在一处花楼后门处,有个身穿黑衣的小厮早在此处等待,见他下轿,恭敬地请他入内。 进了楼中深处,一花阁之中,随处可见各种珍奇花类开得正艳,谁能想象,外面还是冰雪寒天。 此处便是那隐于市井中的世外之地,养这些珍奇花类的人皆非寻常,所以整间花楼氛围也充满了一种别于外面的悠静。 广目被小厮请进去,里头早已等待的人齐齐下跪拜见。 “见过广目王!“ 放眼看去,这些人皆是一个个身穿奇妆,面貌奇特的玄门中人,而为首的则是多日不曾出现的段采南。 段采南还是那副雅公子的模样,一身白衣,翩翩儒雅。 广目挥袖让他们起身,已有婢女为他搬来一张椅子坐下。 段采南上前禀报道:“采南按仙主之吩咐来江州查访了这数日,还未曾发现第三道神魂的下落!“ “不必找了!“广目冷声令道。 段采南面露诧异,“不找了?“ “是!“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35:神伏军 凤秋葵与卫世子等人去了神伏军营之中时,天色还早,莫大的练场上,昨夜里积雪堆了不少,早起便有军士扫雪,他们这时辰赶得巧,刚好遇上神伏军排兵武练的时候。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远远望去,数以万记的神伏军整齐的一列列并排着,练场正前方有一木撘的高台,高台上站着一身穿黑色戎装的陪练jiang军,jiang军手拿一面红旗,每每挥动一下,练场上的军士便随旗令变换动作,并伴随着气势高亢的一声。 秋葵从前在阴间风云城前,见过数万的索命阴兵,那阵仗每每想起都头皮发麻,但见眼前这场面,她心中竟激起万千层浪,这些全是江州最热血的男儿郎,他们的存在,才可保江州城数十年太平。 卫临渊领着秋葵往前走,神情自豪地与她讲道:“当今天下五州之中分别有五支禁卫军,祁州岳家军、风州安平军、梁州百战军,天都的龙阳军,还有神伏军;就数我神伏军最是精兵悍将,军风肃严,其他四军也相继效仿,且在它名为神伏军之前。还有一个别的名字,妹妹你知道叫什么吗?“ 秋葵不太确定的回答:“我听我奶奶讲过,江州在数百年前,并不叫江州,而名为云州,在旧的云州城外有一处关口,关口之中曾有许多先辈合力立了一座碑,那碑命为封狱,说是为了镇压那关口之中被封印的妖邪,但后来碑裂身毁,那些封印了数百年的妖邪便趁机逃出作乱,幸得灵女南昭带领当时的玄门高人合力才阻止了那场浩劫,而当时与灵女一同奋战的军队是当时云州城的守卫军,我奶奶还说过。那支守卫军数代保卫着那关口,名为云州军,从古迹地图上看,当时的云州便有一部分正在江州境内,所以我猜,神伏军的先烈应是这只英勇无畏的云州军!哥哥,我猜得对吗?“ 卫临渊惊喜一笑,“想不到你连这些事也知道如此之多,哥哥还本想与你卖弄一番呢!“ “我奶奶对我讲这故事,是因为当年那场大战我的先祖也曾参与,也是在那时,我先祖便预示到我凤家的衰败!“秋葵说完,目光看向眼前这些威武的神伏军道:“我曾试想过许多次,那些与妖邪浴血奋战的战士模样。我也想成为像灵女南昭那样的人!“ “此女有何特别之处吗?“ “当然有啦,她手握不凡之力,被世人称之为灾星,但她从未自暴自弃,她一如既往的做着自己,她后来拯救的不是一座名叫云州的城池,而是世人最后的避风港!虽然已过去六百年,但这世间总还有人记得她的故事!“奶奶何儿时总给她讲灵女南昭的故事,便是希望她也如南昭一样坚强勇敢,但那终究是属于别人的故事,待她真正走上这条路之后,她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行。 “哥哥只知道在那场大战之后不久,闳国世子殷珏统一四国,后来赵氏夺得天下,创建天合王朝又分四州藩王,我卫家便是其中之一,如今岳从武占据天都,自立为帝,赵太子逃亡江州,其他三州藩王虽未动作,但在边境多有磨蹭,矛头都指向我江州,今儿你也瞧见了,那赵太子心思深沉,一再游说我父王挥兵北上为他夺回天都,可我江州如今的和平是江州军士数代的努力而来,一旦动军则要赔上百姓的日子,我父王仁善,自然不肯,但哥哥却觉得这也非长久之计!“两人走在练兵场外,大胡子几人识趣的跟在后头。 这还是秋葵第一回听她卫兄与他议论起这些军事,足见其对她信任之心。 秋葵回答:“那赵太子确实有些奇怪,连广目都对他很是看重,哥哥日后与他交道,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卫临渊要与她说的,也是这个,他问道:“那妹妹可曾听过这有关赵太子的故事?“ 秋葵摇头,“我从前整日在乡野里穿梭,能闻得这赵太子的名讳也不过是因为兵乱,偶尔从那些流民口中听些,都是些以讹传讹的故事,并不当真。“ “哥哥也听了些,不过这可不是以讹传讹,而是从天都来的夫子嘴里听说的,那夫子来江州后不久就暴毙了,死得很蹊跷,父王怕此事引起慌乱,便未让人外传,草草安葬了那夫子的后事,但方才又见到那赵太子,哥哥心头想起那事就瘆得慌!“ 秋葵忙问:“哥哥且说来听听!“ “这要从当年赵帝立太子说起,就这赵銮,作为赵帝的次子,又是皇贵妃所出,并不得宠,赵帝最先立的太子是长子赵黔,当年册封礼上,父王曾带我入天都观礼,当时那赵黔才刚及十六,仪表堂堂,是属人中龙凤,深受赵帝喜爱,可没两年不知何因就殁了,他是太子,死在宮里,赵帝只对外宣称太子病急而终,赵帝便立其宠信的贵妃之子赵銮为太子,当时赵銮也才不过十五岁,也是那几年,从前勤业英明的赵帝突然荒废起政务来,日日与那贵妃厮守在一起,祁州闹荒灾他也不管不问,岳从武便一怒发兵,从他老家祁州一路打到了天都,兵临城下时,赵帝带着那皇贵妃从城楼跃下,当场去了,赵帝便是要让这岳从武在天下人面前落下一个叛贼的名头;而那时,这赵太子带着他的亲信从天都皇宫之中脱困逃出来,虽然一路遭到岳从武的追捕,却也让他缕缕化险为夷,他逃到江州那日,一路逃亡,身边那些随从内官一个个无不狼狈不堪,唯独他一身干净,连鞋底儿都没沾半点尘灰,哥哥见到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极其古怪!“ “古怪?“秋葵十分好奇,“如何古怪?“ “不是说他身上干净,而是他说话的语态,令人不自在,哎哟哥也不知如何来形容!“卫临渊绕了绕脑袋。 秋葵便提醒他:“你方才说太子身边的夫子说过什么?“ “哦,对对!“他这才想起来,“那个夫子℅℅那夫子从前是跟着太子太傅身边管理文集的夫子,当时太子逃出天都时,有许多宫中内官和朝中心腹闻及这岳从武暴虐,若是让岳从武占了皇宫,那从前这些心腹必定全部清洗。所以这一干人全都跟着太子逃了出来,有数百人之多,哥也生在王爵家族之中,深知这乱整战局之中的现实,你想想啊,那些个从宮里逃出来的人跟着太子,必是一路遭受岳家军的追杀,好些个胆小的出了城以后,连夜想逃跑,但那夫子告诉哥说,那些出逃的宫女太监在逃走的次日,尸体必定横挂在他们所经之处,那才不过二十岁的赵太子每每见此,皆是冷漠视之,从不过问,但尸体多了几次以后,便再无人逃走!“ 秋葵听这些,倒不觉有什么古怪处,她说:“那些人皆是赵太子让人杀的,便是要惩戒给剩下的人看的!他一个长在皇宫里,见多了尔虞吾诈的太子殿下,有此手段也不奇怪!“ “确实不奇怪,奇怪的在后头,那夫子说他们这一路逃来,岳从武的追兵在后头紧追不舍,多次化险为夷他们都只当是太子吉人自有天相,直到他们到了青江渡口,赵太子南下渡江毫无阻碍,而岳从武的追兵在后头行船来追,本已追上赵太子的船,可谁知,追兵的船就在众目睽睽下,在晴天平浪之中淹没了!当时船上的人都欢呼雀跃,称赵太子有神龙庇佑,那些追兵的船自然是被神龙拖去江河里,但那夫子却心头暗自惶恐起来,他觉得这赵太子有问题,他为何会如此觉得,想是因为当年赵帝重新皇贵妃时,宫中便偶有传闻,称皇贵妃是妖,蛊惑了赵帝才害得天合王朝一夕之间陷入乱战之中。夫子猜想,若那皇贵妃果真是妖,皇贵妃所生的赵銮岂不也是妖?那他们是跟着一只妖在逃命啊!他吓得夜不能寐,因为见过了之前那些人惨死之状,他不敢半分声张,等到了江州安顿好以后,他才乘机在一次夜宴之后,悄悄找到哥,讲述了他们来时的这些故事,我听后也觉得这赵太子有些问题,但他毕竟是太子,光听这一面之词不能证明什么,于是让夫子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哥想着,这夫子许能为我所用,可谁知,那夫子回去的当晚,就暴毙了,风华居的人将他的尸体丢在了城外的乱坟坡,哥派人去寻,那尸骨都被野口给吃了只剩下一副骨架,那骨架却不似刚死之人骨架,更像是暴尸了数月之久!“ 所以他当时便认定,这赵太子身上有蹊跷,他曾暗自与他父王提过,可卫忠义君子做派,对赵氏从无二心,最大的夙愿便是保江州百代安泰,他下令不准儿子再去过问太子之事。可卫世子又怎是盏省油的灯?他暗自派了不少暗桩私下打探这赵太子之事,连他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不曾放过,但这并未维持多久,他就收到了消息,说当年害死他母亲的凶手将要出现在临江城一代,他这才松懈了太子那头,带着人乔装打扮离开了江州城前往临江城。 秋葵听完这些以后,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当初哥哥不接到消息赶往临江城,那消息将哥哥支出江州城,分明是想害死哥哥℅℅“ 她目光深意看向卫临渊,先前她以为引哥哥出江州城的消息是薛天意有意放出,为了将与尤氏有关联之人斩草除根,但若那消息不是薛天意放的或者另有其人,会是谁? 赵太子能探知到身边的夫子暗中见了卫临渊,必定也知道卫临渊后来还在查他,他身上若真有鬼,必定很怕卫世子真的查出什么来,他能杀那么多人,但要动卫世子却并不容易,所以将他引出江州城才是最明智的办法。 这些只是秋葵自己的猜想,并没有实证,不过若这些猜想对了的话,那赵太子没准与薛天意还有何瓜葛! 这才是另她担忧的! 所以当务之急,她必得先查明赵太子身上的问题,若是没有关系最好,若是有,那与她或她卫兄,都是誓死不休的仇敌,这必然给江州带来灾祸! 卫临渊与她讲了这些,也知道她极其聪慧,必定能想到这其中的厉害,所以也就没再多言。 不多久,那校练的将军与数名神伏军的将士赶过来,他们刚才就看见世子爷入营了,只是练兵未完,此时正好结束,便迫不及待的涌了过来。 “世子爷回来了!“ “世子爷!“ 大冬日里,军士们刚练完,只着单薄的绒衣,不过一个个却满头大汗,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见了卫世子,也没有那么多礼仪,卫世子一见了他们,也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来,奔上前去用力打了打那练兵jiang军的胸脯,唤道:“行啊杨简,几月不见,你这都当上军教头了!“ 叫杨简年纪也不算大,二十七八岁,样貌生得清俊,但因常年在军中生活,皮肤黝黑,除了一身的军士气息,很难会去注意他原本的容貌。 此人本来是当年卫忠义选给卫临渊做死侍的,但后来卫临渊发现其有将领之才,便引荐他入了神伏军,二人关系自来交好,更与大胡子二夫几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而军中的许多人,都是卫临渊打小就一起长大的,他虽为世子,性子张扬,可私下与这些整日在沙坑里度日的军士却相处得特别融洽,他们也是真心喜欢他,这不,见了面就迫不及待要带他去军里新来的一匹战马。 说着战马,杨简才找了机会小声问卫临渊:“世子爷,您出江州这一趟,是给咱们带嫂子回来了吗?“ 卫临渊愣了一下,一巴掌拍在其后脑勺上:“什么嫂子,那是老子认的妹妹,你们可都看认清楚了,她叫凤秋葵!“ “凤姑娘!“杨简摸了摸头,平日在军中极少见到女子,脸都羞红了,但他对上秋葵那双赤眸时,明显怔了一下。 凤秋葵露齿一笑说:“我的眼睛吓到你了吗?“ 杨简反应极快,摇头道:“没,没,姑娘的眼睛生得好生特别,俺从前没见过,所以有些吃惊,姑娘莫见怪!“ “没吓到就好!“秋葵笑得真诚,一下子便让这些因她赤眸而惊愕的士兵们缓和了气氛,很快,大家就围上来说。 “咱世子爷可从来不与女子多说一句话,今次竟认了妹子,那岂不是咱们整个儿神伏军就多了一妹妹吗?“杨简打趣的说。 “杨简,你这小子想得美呢!“卫临渊说:“老子一人的妹妹,老子一人宠着护着,你们都别多惦记!“ “世子爷从前有啥好东西,在咱们兄弟面前可从来不吝啬的,变了变了呀,感情淡了!“ “滚滚滚一边儿去!“ “那不成,几月不见,可想死咱们了!“ 他们一行数十人打打闹闹的到了养马营,那匹新来的战马可是从梁州来的,梁州地阔,多是草原沙丘,盛产好马,杨简介绍道:“这匹马皆是梁州王亲自挑的,刚入营还未训得也差不多了,有几匹成色特别好,大jiang军本要给王府送去的,王爷说军中现在正需要好马,都留下来了,可大jiang军自是想着世子爷的,没让人动,等着世子回来呢!“ 卫临渊听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说:“我师父当然想着我呢,待会儿看完马,得先去他那头,师父自来对我极好,若是传到我父王那头,免不了又是一顿骂,说我进军营先是看马来了!“ “这不赶巧吗!“杨简领着他们到了马槽前,那几匹梁州来的千里驹都在。 卫临渊爱马如命,上回跟着他们出去那几匹都累得丢了半条命,他是打算先在府上养个半年,最近正愁无马可骑,一见其中一匹棕毛骏马眼睛都直了,人家是见美人神魂颠倒,他可好,能与这战马厮守一生似的。 他摸着马脖子,激动的说:“这四肢瘦却够力,毛泽上层,是千里良驹呢!“ 杨简附和道:“这匹确实上层,生得也骏,是这匹里前三的,世子爷喜欢这匹?“ 卫临渊说:“我妹子还没马呢,这匹正好给她!“ 说着他招呼秋葵到跟前,让她去抚摸那马,秋葵也极喜欢马儿,便要伸手去摸,谁知刚才还很温顺的马儿突然暴躁起来,偏起头不让秋葵抚摸。 秋葵想是良驹通灵,感受得到她身上有异灵,便识趣的退了几步。 见她退去,那马儿便安静下来。这一幕让左右的士兵们都看傻了,有人帮忙解释道:“看来这马儿也跟咱们一样,平时没见过姑娘,这见到凤姑娘害羞呢!“ 秋葵尴尬地笑了笑,对卫临渊说:“哥,我不需要马!“ 卫临渊也大概猜到了原因,他安慰道:“没事儿,是这马不识抬举,哥再帮你挑一匹好马!“ 结果是但凡他挑中的马儿,只要将秋葵叫到近处一看,必定受惊躁动起来,一匹如此,大伙都不觉有什么,数匹皆如此。军士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卫临渊怕引起军中非议,便提议说:“入军营也有些时候了,还是先去看我师父吧!“ 杨简也是个聪明人,连忙应道:“对对对,不然一会儿大jiang军该派人来催了!“ 后来卫世子连自己的马儿都没挑,就领着秋葵前往神伏大jiang军的帅营中去了! 说到这位大将军,其名叫司马沿,是之前那司马疆佑的堂叔,为人刚直忠诚,善于领兵布阵,剑法超群,还是难得的将才,他司马家历代数上去。出过不少jiang军,可到了司马沿之辈,族中所出的皆是司马疆佑这等成天吃喝玩乐的庸才,后辈不堪重用,司马沿便整日扎在这军营里头,在他看来,堪大用者也不非得姓司马,只要是有此能力者,他都会极力栽培提拔,他门中收入的弟子,皆是如今神伏军中的要将,没有一人是托关系走后门进入的世家子弟,几乎全是草根,除了一人,那就是卫临渊。 话说当年卫临渊才不到五岁,卫忠义想让这司马沿收小世子为徒,司马沿毫不给王爷面子说:“王爷,您知道我的规矩的,要收徒可以,但不是什么人都收,小世子虽是人中龙粉,但能不能吃得了这份苦说不定,末将也怕教得猛了伤着小世子!“ 卫忠义听后非但不生气,还十分认同,他说:“本王敢将临渊交给你,就绝不过问,他若吃不了这份苦,那也无力做我卫家子弟,司马兄放开手教,其他的不用顾及!“ 于是才不过四岁半的卫临渊便被带到了司马沿跟前,司马沿给他立了一条规矩,就是在他正式拜到他门下之前,需要他先去与别的五名武师学习,分别学刀、剑、棍、枪、箭;那五名武师皆是江州城里名头响当当的人物,司马沿让他学会了这五样兵器之后,还要他打败这五名武师才肯让世子爷拜入自己门下。 此事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一个才不过四岁半的小幼子要打过这五名早已成师的武师,那不得等到他们七老八十力不从心之时吗?旁边人一听,只道是这司马沿有意刁难,就连当时的卫忠义也觉得司马沿并非是真心想收小世子为弟子,但小小的卫临渊听后,只问他:“父王。这司马大jiang军厉害不厉害?“ 卫忠义回答:“司马jiang军武力超群,年过五旬已然有万夫莫挡之力,且他深谙兵法之道,谋略且在父王之上!“ “如此能人,才配做临渊的师父,既然师父给临渊出了考题,临渊自当尽心去完成!“ 很难想象,才不过几岁的男孩嘴里是如何说出这话来的,卫忠义听后深感欣慰,便将其送去那五名武师那接受教导。 于是在日复一日的苦练之中,江州的小世子从一稚幼小儿长成了青葱少年,他花了整整十年时间,分别打败了那五名武师,且每名武师都对他的习武天赋赞不绝口。江州城里便开始传言,说小世子生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打打杀杀,他那时听得多了,心头不免气恼,在外头遇见多嘴的,便抓住一顿胖揍! 小世子乱伤平民?这下又多了坊间茶余饭后的笑谈! 卫临渊却丝毫不收敛,反正敢胡言他的,见一个揍一个,生生将自己那顽世小太保的名号给揍得响当当。 那时候,卫忠义可没少因为此事责骂他,反而是他拜了师的司马沿听后,慈厚一笑说:“我这徒儿是个性情中人,有血性是大好之事,至少他每回打人都没出人命,就足见其度量不凡,还懂得拿捏分寸!“ 自从听了师父这番话以后,卫世子便觉得,他前头那十年苦练真是值得了,得此良师,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司马沿对于卫临渊来说,是能与他父王相比较的长者。 他们这去主帅的路上,他就一直在跟秋葵讲从前与师父那些趣事儿,秋葵觉得,这一定是一个极具智慧的长者,迫不及待想立即见到了! 他们刚入帐,卫临渊率先进去,单膝跪地,郑重一拜道:“徒儿见过师父!“ 司马沿正坐在主帅案前在翻阅军卷,他年过六旬,身材依旧壮硕,此时一见爱徒便立即放下手中卷薄,起身迎过来,抬眼一看,却见到与爱徒一起进来的秋葵,神色随之大变!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36:噩梦 这反应倒不稀奇,许多初见秋葵之人,都是这般,可司马沿却不同,他在疆场待了一辈子,什么大场面未见过?从前遇上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面前尸山堆积,也未曾见过他有如此惊惶之状,连卫临渊都为之一惊。 “师父……” 司马沿指着秋葵的脸说:“此女……此女……” 老jiang军对秋葵如见了洪荒猛兽一般,说着,便要去拿一旁摆在刀架上的刀,卫临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过来拦。 司马沿用力将卫临渊掀开,拔刀朝秋葵砍来。 才进帐篷的秋葵哪儿想到会遇上这事儿?见那利刀朝自己砍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躲,她一躲一寸,对方的刀便近一寸,丝毫没有留情的余地,刀刀要她性命。 “师父!”卫临渊见秋葵越发吃力,不敢迟疑半分,冲上来帮秋葵挡刀,那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袍子,鲜血顷刻而出,司马沿这才住了手。 “临渊!”司马沿显然并未想伤卫临渊。 旁边的大胡子与二夫几人当即就跪了下去,求道:“司马大jiang军,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一同来的杨简都看傻眼了,此时反应过来,也走上来劝道:“大jiang军,出了何事?怎生一进来就动刀子?” 司马沿见秋葵受惊状站在后头,老眸一厉道:“此乃妖女,必当株之!” “妖女?”卫临渊捂着自己刚被划伤的手臂,鲜血还在往外头流。 秋葵担心的上来,撕了一截自己裙摆的棉布,利索地帮他绑起来止血,这中间,大胡子几人都快哭了,因为劝不住司马沿,他们又不能以下犯上,只得跪在地上哀求。 司马沿见秋葵为爱徒熟练地包扎了伤口,依旧是那副忌讳颇深的姿态,他质问道:“临渊,你怎会与此妖女一道?” 卫临渊很是困惑的问:“师父,此乃我认的义妹凤秋葵,师父是否有何误会?” “义妹?”司马沿皱着老眉,想起件事,“便是你父王与我说,前些日子跟你回江州的那女子?” “是啊!师父你见过秋葵?”卫临渊也很了解他师父,非常刚正之人,若未发生何事,绝对不可能像刚才那般直接提刀来砍。 但对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他:“她是与你一起回的江州,这之前,她可就在江州?” 卫临渊回答:“师父,秋葵与我一道坐船回的江州,这之前,她是神山人,以前从未来过江州!” 司马沿却不肯信,他说:“她一定有何妖术,她跟你来江州,是来祸害我们江州的!” 说完,他伸手指着一脸茫然的秋葵切齿骂道:“好啊,你这孽畜,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临渊,现在竟敢到这里来,老夫还清醒着呢,有老夫在一日,你就休想动江州一寸土!” 秋葵仔细观这司马沿,并没有为自己开脱解释,她只沉声对卫临渊说:“哥哥,老jiang军正在气头上,秋葵先退避一下!” 说完,她便要从帐中出去,司马沿又重新操起宝刀来,“你休要逃,老夫今日便要手刃了你这孽畜!” 卫临渊赶紧拦着,命令道:“二夫,赶紧将小秋葵送出去!” 二夫不敢迟疑,慌忙护着秋葵从帐中出来,那司马沿虽年纪六十几了,可身上的本事未有退化,卫临渊几人合力都差点拦他不住。 二夫护着秋葵才从帐中出来,外头便有兵将闻见主帅帐中吵闹声过来询问,二夫解释道:“无事无事,是世子爷与大jiang军吵嘴了!” 这些军将却是不信的,他们刚才在外头都听到了,大jiang军骂凤秋葵的孽畜,要砍死她,但因了大家平日里相熟,就没有点破,跟二夫拱了拱手,带着人进去了! 二夫一见这阵仗,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难看,他说:“也不知这大jiang军怎生了,竟突然这般暴躁!小秋葵,你别担心,定是有何误会,大jiang军平日里最宠我家爷,肯定定能向他解释清楚!” 秋葵点点头,怎么也想不到来见卫兄最敬重的师父,会是这场面,现下能做的也只能是等在外面。 这一等,便过去了大半时辰,卫临渊在帐中劝说司马沿,无论如何替秋葵解释,司马沿都听不进去,认定秋葵就是企图对江州不轨的孽畜,那帐中也不止卫临渊,还有神伏军里好些司马沿的下属,想必要不了多久,整个神伏军里都会开始传言秋葵被大jiang军骂孽畜之事。 司马沿是神伏军的主帅,灵魂所在,向来一言九鼎,他若认定秋葵是孽畜,而卫世子又护着,必然会对卫临渊造成极大影响,所以没多久,卫忠义便闻讯赶来,在主帅帐中质问卫临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来得正好,王爷!临渊与妖女同路,还企图帮妖女诓骗老夫,简直中邪了!” 卫忠义来的路上已听军中人讲了大概,知道老jiang口中的妖孽指是正是凤秋葵,他未急着要与老jiang军解释什么,只问道:“老jiang军何以认定帐外之女便是妖物?可有何凭证?” 司马沿反问道:“她身有怪瞳,人人可见,还需要何凭证吗?” 数遍整个江州,敢与卫忠义如此说话的,也只有这司马沿了,卫忠义并不生气,他解释道:“司马兄,此女已然在我王府中坐客月余,乃临渊结拜的义妹,虽生得有一双与常人不同的眸子,但却未曾行为祸之事,老jiang军此言,许是其中出了什么误会,本王放下公务赶来,老jiang军不妨道明,若真有此事,本王绝不姑息!” 卫临渊闻见自己爹说这话,不免有些着急,他说:“父王,秋葵这些时日在府上一言一行你都见着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吗?” 卫忠义喝道:“临渊,你先别说话,你师父绝非是无中生有之人!” 卫临渊口水都说干了,本想让自己父王来镇镇场面,看着样子,他父亲对秋葵也未完全放下戒心。 司马沿听完以后,却十分愤慨的说:“王爷,她就是害我江州大祸的孽障,老夫亲眼所见,老夫绝不允许她对江州不利,这够不够?” 卫忠义疑惑问:“司马兄,你说你亲眼所见?” “若非亲眼所见,我又如何能在方才她一进帐便认出他来?” 卫忠义是知道关于凤家女那则预言的,也知道未来某时秋葵会因为她这双赤眸而遁入魔道,害死他的儿子,给江州带来灭顶之灾,但他也清楚,那并非此时,凤秋葵已答应他,时机一到,便会上天一观;现在司马沿将此事捅破了,他不愿让卫临渊得知这件事,所以沉声令道:“千斤,先带世子回去!” 大胡子哪里知道这是为何,有些迟疑,站在原地未动。 卫临渊说:“那好,我先带秋葵回府,父王你劝劝师父!我等师父情绪平静下来,再来拜见!” “等等,秋葵要留在这里!”卫忠义强硬的说。 卫临渊自然不肯,他强调:“秋葵是虽儿子来的军营,自然要跟儿子一起回去!” “连为父的命令你也要违背了吗?”卫忠义不悦,双目中带着愠色。 司马沿更是对这徒儿失望之态说:“从前你任性妄为,为师从不严苛指责你,临渊,这回你简直太糊涂了!” 卫临渊听到从前最理解自己的师父说出这话,心头自然不好受,整个人僵在那。 卫忠义又下了一次令:“回去!” 大胡子怕再这样下去,自家爷又惹了王爷发威,小心翼翼的靠过来劝道:“要不……爷,咱们先回去,王爷他……” 卫临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连你也觉得,是小爷不懂事,糊涂了吗?” 从前他们说他顽劣任性,他从未给自己辩解过一句,他可以不在乎世人如何看他,但是他不能放任他最敬重的两位长者误会秋葵,更做出伤害小秋葵的事来! 他父王自来就不信任他,不听他的之言,甚至已见过秋葵的为人依旧保持己见,他不奇怪,他奇怪为何他那睿智的师父这回连听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大胡子当然也不愿意小秋葵受到伤害,他只是怕主子与王爷和jiang军起了冲突,到时传扬出去,又成了另一番添油加醋之言,他忙解释道:“爷,千斤最笨,千斤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他‘咚’地一下朝着卫忠义与司马沿的方向跪下去,重重磕了一下头求道:“王爷,司马jiang军,卑职求求您们,听听俺主子的话吧,他真没糊涂,真没糊涂!” “成何体统?”卫忠义见大胡子公然违背他的命令,王威不可触犯,气得指着卫临渊的脸说:“看来你真是长能耐了!” 他当即拿过季风来时赶马的马鞭,朝卫临渊身上抽去。 “你打,你最好打死我,不然我就不让你们动小秋葵一根头发!”卫临渊的气也涌上来,看着其父那鞭子毫无余地的抽过来,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脚步还往上凑了两步。 鞭子抽在他背上,虽然隔着冬日穿的袍子,但打得十分痛,他眉毛皱了皱,不肯服输的与他父王对立着。 这番,更是惹得卫忠义要让他记住教训,用力挥着鞭子朝他过来。 大胡子心疼他家爷,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帮卫临渊挡,卫临渊不让,将他掀开,他于是就跪着去抱王爷的大腿,求道:“王爷,使不得啊,世子爷身上伤还未好呢,你上回打的那些戒棍可掉了他层皮,骨头都快折了,王爷,您打千斤吧,是千斤不好!” 秋葵在账外听着里头的动静实在担心,想冲进去,被二夫拽住,“小秋葵,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等王爷撒了气,兴许就好了!” “可是哥哥他……” “你再进去让老jiang军瞧见,他又拔刀子,这儿是神伏军,全是老jiang军的人,我家爷到时候可拦不住了啊!”二夫是这些死侍中最为谨慎的,他所言不无道理,秋葵只能焦急的继续躲在外头。 “哥哥为了护我才与他父亲与师父这般相对,秋葵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兄长?!”她难过,她明明什么都还未做,却已是所有人眼中的祸害,她更难过的是,因为这些,要让她在乎之人也跟着受尽委屈。 唯恐一会儿王爷为了安抚司马大jiang军而对秋葵做什么不利之事,二夫赶紧将秋葵带离了军营,他们乘着马车一路回到王府,走得冲忙,二人都有些狼狈,到了客院,二夫坐立不安,秋葵知道他担心自家主子,便说:“二夫大哥,你回去吧,劝劝哥哥让他别再与王爷和老jiang军吵了!” “不行,爷让我护着你,我就得在这儿等着他回来。” 秋葵也就没劝他,二人在屋里无言的坐了片刻,二夫问她:“小秋葵,饿了没?我去厨房吩咐厨娘做些吃的。” 说着,便出去了,没多久给秋葵端了些点心过来,是到了吃晚膳的时辰了,不过她却没胃口,也不知广目去了何处,半下午便离开了,竟还未回王府,她心里担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二夫心里也好不了哪儿去,疑惑地问:“按说老jiang军从前从未见过你,今日如何会在营中说他亲眼所见?” 秋葵猜想,老jiang军可能机缘巧合下预见了什么,不过此事听起来有些古怪,恐怕另有玄机。 天早黑尽了,酉时末,卫临渊与王爷才回到府中,回来以后,先是请了府上的大夫过去帮卫临渊处理伤口,而卫忠义则传令让秋葵过去一趟。 秋葵未迟疑,独自来到卫忠义的书房之中,领她来的常白退出去以后,卫忠义叹了口气说:“凤秋葵,今日在营中之事,本王也是不得已!” 秋葵知道王爷此事叫她来是何因,她点点头说:“王爷用心良苦,秋葵理解,王爷也放心,我绝不会将此事告诉哥哥,时辰一到,我自会想办法离开!” 卫忠义见她如此懂事,心中生起一丝愧疚,难过说:“若上了天一观,能净化你这双魔眼,你也不必受这些苦了!” 秋葵关心的问:“老jiang军那边,是如何知道的?” 说起这个,卫忠义双眉一紧说:“方才本王私下问过老jiang军了,原来是他这数月来,时常被噩梦缠身,让他看到江州被一女子杀了本王与世子,给江州带来了灭顶之灾!” 不必想,司马沿的噩梦之中那女子,定是凤秋葵! 秋葵听后,却开始狐疑起来,就算有朝一日,她被赤魔眼所控,祸乱了江州,为何这一切,会通通在司马沿的噩梦中出现呢? 通常梦境,皆是因人所思所想而来,但司马沿从未见过她,更不知凤家女那则预言,为何会突然开始夜夜做这些梦? 这一定有何机缘在,而机缘的存在,便有不明的力量在作祟,所以她怀疑,是有人故意让司马沿看到了那些噩梦,因为夜夜做这种梦,司马沿才深信不疑,他守了一辈子江州,决不能容忍任何人对江州不利,才会一见到秋葵就拔刀相向! 当时卫忠义支开了儿子,单独与司马沿在帐中独处了许久,不得不将当日在天一山所发生之事交代了一番,并以他王号替秋葵做了担保,他日她必定会上天一观去,司马沿这才作罢,为了保险起见,卫忠义也嘱托司马沿,此事要与卫临渊保密,若是事后问起,便以偶听传闻搪塞过去。 这些,卫忠义也全都给秋葵讲明,之后她便从王爷书房中出来,前往她卫兄所居之处探望,那时,大夫正帮他清理伤口,加上在营里被王爷抽的那几鞭子,他整个上半身,皆是一条条血痕。 秋葵站在外间,无意间听到他在里头擦药咬牙忍痛的声音。 大夫是王府的老人了,年纪已过五旬,算是看着小世子长大的,嘱咐道:“这药是有些痛,世子爷忍着些!” 卫临渊自来死要面子,此时也不嘴硬了! 转眸间,透过屏风见秋葵站在外头,他怕她看到自己的伤,赶紧站起来,找了自己的内衫来穿上,还特意提高音调说:“陈叔,您就是小题大做,都说了无大碍,不用擦药了,过两日便好,你赶紧回去吧!” 陈大夫可是看到那伤口了,他严声说:“世子爷,您这又是闹哪出,这药必须得搽,不搽可不行,会留下根儿的!” 秋葵知道他这是为哪般,紧着迈步进去,唤道:“哥哥就不要逞能了,秋葵都看见了,药还是搽了好,你不搽,我更担心!” 卫临渊本想瞒着她,假装自己无大碍的,现在见瞒不住她,才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来也不吱一声,那千斤呢,哥不是让这厮在外头守着吗,怎生你进来也不知会一声?” 这才让秋葵撞个正着! “我过来时,他正要去帮你取何物,怎么,哥哥是要防着秋葵咯?”秋葵知道他怕自己担心,所以面上没有露出一点儿小女儿家担心的模样来,言语中也透着俏皮。 这确实让卫临渊好受了些,他这才听大夫之言,重新坐了回去。 “那哥哥把药敷了,你去外边儿等等哥!” 秋葵点点头,转身往外走,不过人走到屏风旁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到卫临渊身上满是伤痕,以前在坪山村时,他见过他身上大大小小各种旧伤,而这次显然又添了不少,她心头一紧,转身出了去,心里却全是心疼之意。 想她卫兄本是天之骄子一般的贵人,却遍体鳞伤,他对自己如此好,她真是半分也不肯他再受苦了! 大胡子不久之后回来了,手里端着刚熬好的滋补的汤药对秋葵解释:“上回陈叔就说了,咱爷伤了骨头,这药对他骨头有好处,咱兄弟几个每人近来都未少喝,今日时辰早过了,俺才赶紧去热了给爷端过来!” 不久之后,卫临渊搽好药从里面出来,一见那药碗就没好脾气的说:“怎么又是这药啊,小爷我都喝了快一个月了,闻着就想吐!” 陈大夫在一旁收拾着药箱,笑着嘱咐道:“不能少啊,一定要喝了,一滴都不能剩!” “小爷我这铁打的身子,给陈叔你面子才喝了一个月,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喝了!” 秋葵端起来闻了闻,确实挺难闻,且这药的味道十分特别,只要人从前闻过,必定能记得。 这药不是什么养骨头的汤药,她心中已有答案,目光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大夫,对方心虚地低下头去,收拾完药箱,便匆匆离去。 卫临渊发现陈大夫看秋葵的眼神有些奇怪,也发现了问题,等陈大夫没了影儿,便凑上来问:“小秋葵,你方才闻这汤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陈大夫可是我们王府做了二十年了,看着哥长大的,他不能害我吧?” 秋葵笑了一下,“哥哥成日都在想些什么,陈大夫怎会害哥哥呢?” 卫临渊也这样认为,只是疑惑,方才陈大夫匆忙离去的样子,有些反常。 秋葵便替陈大夫解释道:“想来是我样子令人生畏吧,这药没问题,哥哥还是快些喝了吧!” “你也让我喝药?这药贼苦!”卫临渊看都不看一眼,平日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义不容辞,却对这碗苦药心生退避。 秋葵从小包里摸出随身带的糖果放进药丸里搅了搅,“现在应好些了,哥哥快喝吧!” 卫临渊实在拗不过她,才端起来捏着鼻子一口倒了下去。 秋葵之所以让他喝,是因为这药本对她卫兄没有伤害,但确实不是什么养骨头的汤,想来是那日卫忠义从天一观里求来的辟邪汤,这种汤,她从小就会熬,那味道一出来她便闻出来了! 既对卫兄身体没有伤害,他们平日里喝喝,也不是什么坏事,还能安了王爷的心,岂不更好? 只是,她原打算在王府中多陪几位兄长一段时日,现在这般,看来得快些找借口离去才是。 喝完药,卫临云便对她说起营中的事,还劝她不用担心,因为他师父已被他父王说服了,下次相见,再不会拔刀相向了! 秋葵听后,从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附和道:“王爷深明大义,老jiang军也是明事理之人,今日只是误会一场,哥哥改日应寻机去到老jiang军面前认错!” “我师父我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他今日那么急也是担心我,只要事情搞清楚了,便没事儿了,哥哥是怕你心里难受!” 秋葵故作无事说:“我能有什么好难受的,只要哥哥没事,我怎样都行!” 说完,她便与卫兄道明,自己回去了客院。 本想回自己房间单独待会儿,人才刚进屋,宋双喜便蹦蹦跳跳地进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神女姐姐!” “双喜啊,怎生了?” 宋双喜道:“仙主回来有一会儿了,等着你过去煮酒呢!” 237:赴宴 秋葵在外奔波了一日,身心都很疲倦,听到这一声,长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地随小丫头去了隔壁厢。 广目从前不觉寒冷为何物,今冬却突然觉得四肢冰凉,代碧萝便张罗着又做了几身冬日里穿的袍子,可他在外边,依旧觉得冷,才匆匆回到王府中,白日里听见姓卫的小子惦记他那壶酒,便让代碧萝去取了来,代碧萝说他怕喊,这酒煮过后喝起来暖身,他无异议,不过却想着等凤秋葵回来煮;这不,秋葵才刚进屋,便见那茶案上已摆好了煮酒的器皿。 广目淡淡地坐在旁边,未看进来的秋葵,待到她坐在他对面开始煮酒时,厢中也只能听见外头的风声。 “凤秋葵,你觉得冷吗?”广目突然问她,声音低沉。 秋葵回答:“不冷,屋子里烧着暖炉,如何会冷?” “本尊是问你,心冷吗?” 她缓缓抬眸看向他,既这般问她,想来是已知今日她在军营中发生了何事,她顿了片刻才回答:“心还跳动着,不曾有半分觉冷!” 广目轻笑,“世人如此待你,你却只望世人平安,你真乃一痴傻!” “痴傻也好,但求问心无愧!” “无愧?”广目嗤笑,“你无愧于世人又如何,最后还不落得一个被所弃的下场,就与他一样!” 秋葵心中一紧,广目痛恨千济的真心,也痛恨她以仁善厚待世人,所以才要时时提醒她,这些她都清楚。 她默声安静的煮着壶中的酒,还往里面添了一些红枣与枸杞,不久之后,那酒煮出甜香,在屋中蔓延。 在一旁守着的宋双喜见二人无话良久,房中气氛凝结,便乖巧的问:“这酒好香,仙主,一会儿双喜能讨要一碗来喝吗?” 广目沉着脸未答,显然是还在生秋葵的气。 秋葵倒是忘性极大,没心没肺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都顶说:“少许喝上一些不会醉,自然是可以的!” 听她拿了主意,广目也未责她自作主张,秋葵便将倒出的第一碗递到他面前说:“从前过路时住不上客栈,幸得一酒坊的老板娘不嫌弃,让我们在她坊外的屋檐下将就一晚,那晚上也是与今夜一样,外头下着鹅毛大雪,过路的人都纷纷进坊里小坐,酒坊的老板娘便是如此煮酒,那酒香味儿传到屋檐下,我也是羡慕得很。” 宋双喜好奇问道:“那神女姐姐有没有去讨要一碗?” 凤秋葵微微一笑,“我凤家落魄却不是乞丐,如何能向人主动讨要呢?是奶奶知我体寒,用了银子给我买了一碗,那是我第一回喝酒,不过,那老板娘是个心善之人,见我祖孙二人在外不容易,死活不肯收银子……” “倒是个好心老板娘!” 她点点头,目光看向广目那边说:“自小就见过人心,也尝过执念带来的苦果,但只要你细心一些,便会发现,世人不止有自私忘义,他们也有善良可爱的一面!” 广目嗤之以鼻道:“一些小恩小惠便让你铭记多年,它们给你带来了这世间唯一的温暖,可你不知道,那些被你忽视的世人之恶,却能要你的命!” 秋葵埋下头去,从前她只觉广目偏执狂妄,但如今听他说话,却觉得他每一句都似在为自己担心。 其实,他的觉醒,是因为被世人伤害太深了吧! 她无法代替世人让他重新善待世人,她也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他从未感受过他所受的痛苦,她本就无权去指责他什么,她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让他感受到世间的每一种感觉。 “你尝尝。”见他久不喝,她期待的望着他。 广目这才勉强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由得眉头一皱,“竟是这般滋味儿!” 他从前喝酒如水,这酒闻起来香甜,入口却刺喉,辣得他眼都红了! “噗——”秋葵想象过许多回他喝酒的模样,大约都是如那些避世仙人一般豪迈洒脱,却不想与小女子一般,所以忍不住笑出了声。 广目撇了一眼,狡辩道:“必是你酿此酒不对!” “如何不对?”秋葵一本正经道:“我请了王府中酿酒的师傅手把手教的,连那发酵的酒胚子也都是师傅看着做的,绝没有不对!” 说完,她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别提多带劲儿了! 放下酒碗,她打趣广目说:“没想到你也有能让你难接受之物,可惜了这坛好酒,你是没法喝了,改日我将剩下的送去给卫兄他们尝尝!” “你敢!”广目强调。 “如何不敢?” “本尊又未说不喝,就算本尊不喝,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秋葵一脸看待小气鬼的表情,“那又不是别人,那是我挚爱的卫兄!” “那是你挚爱的卫兄!”广目竟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了一声,像是嫌她碍眼,挥挥手打发道:“哎明日不是还要去什么风华居赴宴吗?去去去,今晚不要你伺候了!” 秋葵心想这神翻天怎么这般快,不过也没多留,应了一声就出了去。 宋双喜将温酒的器皿收拾出去,厢内就只剩下广目一人,他还坐在方才的床边,目光低垂凝视着那碗他未喝完的酒,轻声说:“那是你挚爱的卫兄,那本尊又谁人?” 不知是不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秋葵觉得耳朵有些滚烫,独自穿过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门边时,突然被角落里的人吓了一跳。 她定眼一看,竟是代碧萝! “你在这作甚?” 代碧萝话里带着嘲意说:“好歹还是凤家人,如此胆小,如何能有作为?” “这也是我凤家之事,与你何干,问你这半夜站我屋外头作甚?”秋葵与她自来是互不待见,所以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代碧萝方才是见到她在仙主屋里煮酒,心头有些不悦,故而堵在这,也想找她些不痛快。 “前些日子见王府里头的陈大夫给世子熬的汤药竟是辟邪汤,辟的是谁,想必你心里很清楚!” 一听这话,秋葵就知道对方是来给自己添堵了,没耐心的说:“此事我已然知晓,你不必再来知会一声,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莫要打扰我了!” 说着她推门进了去,谁想这女人却一点儿也不生分的跟着她进了屋子,自顾找了凳子坐下,拿起秋葵梳的木梳在眼前打量,悠悠道:“你什么时候上山啊?” 原来就是为这啊! “这是我的事,我需要向你禀报吗?” “不需要!”代碧萝也很识相,接着,以一副担心的语气说:“这不是怕你还未想到好的借口,所以想为点拨一二吗!” 秋葵拿眼盯着她看,没应,她顿了片刻,突然问道:“今日听闻你与世子去了江州神伏军?” “又如何?” “我也听闻了一些趣事儿,你可想听?”代碧萝伸手撩起自己额前的一缕碎发在手中把玩,眼神却视着她这方。 “你都到这儿了,不就是想说与我听?” 要说就说,别卖关子了! 代碧萝讲道:“城中近来数月偶有传闻,有百姓夜夜被同一噩梦缠身,梦中有一女子祸乱江州,害得江州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先前人们倒不觉有什么,后来将自己噩梦一讲出来才发现城中有许多人都做这样的梦,于是坊间便有留言,称这些人为预言师,于是这些人已汇集到一起,组成了一叫‘灭恶会’的教派,如今那教派中已有千人,时常私下集会,交流心得……” 秋葵听到此处,神色已不能像方才那般平静,忙问:“你所说当真?” “我若骗你,不存在之事,又能骗得到你?” 秋葵本以为只有司马沿做这样的噩梦,竟未想到,整个江州城还有如此多人做这有关她的梦,若让那些人知道她的存在,那还不得将她生吞活剐了? “凤秋葵!”代碧萝提醒她道:“从前我听我父亲讲,得道者能入人梦,施梦于世人,这些人的梦非寻常,是有人有意要将你推出来!” 秋葵皱眉,质问道:“你为何这般好心告诉我这些?” 她们之间从无交情,代碧萝更是在人前毫不避讳的展露对秋葵的不喜,会将如此重要的事说给秋葵听,必然有她的动机。 代碧萝微微一笑,从凳子上站起来问道:“你是个聪明人,谁人最想让你与世人对立,成为众矢之的呢?” 她说完这句话,便悠悠地迈着步子出去了,留下秋葵独自在房中沉思许久。 夜里她草草洗漱了一番,便躺着入了梦,梦中她的魂魄也未闲着,下到阴间上了地仙山,凤初守那家伙正趴在一颗白花树上等她来,阳间一日,阴间一年,她虽夜夜下来看他,一次能在此逗留数日,可一走,小胖子就得在地仙山上等数月,等得久了难免有些怨气,瞧她从仙台处走来,小胖子抓起旁边一撮泥土扔在地上,“谁呀这是?再晚些来,凤初守都开花了呢!” 秋葵摸出自己从阳间带来的酒,递过去说:“今日我酿的酒能喝了,我带了少许下来给你尝尝!” 听说有酒喝,小胖子旁凑过来闻了一口,很享受的闭眼,问道:“你加了大枣与枸杞?” “是啊,江州下雪了,我去看了初雪,天冷,酒就煮了喝!” “江州下雪了!”凤初守目光看向远方,失望的说:“阴间从不下雪,永远是这暗无天日之景,甚是没劲儿!” 秋葵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就催促道:“快喝喝看!” 凤初守端起壶来喝了一口说:“这酒还有些涩,再多放两月便好了!” “哟,还看不出来你会品酒呢?” “那是,这阴间酒鬼甚多,凤初守总能在他们身上闻到阳间各色各样的酒味儿,其中不乏世间稀品,东岳前两年怕我馋,特意找了个生前是酿酒大师的鬼来仙台给我酿酒呢,你要想学,我便让他来教你!” 秋葵摇摇头说:“今日便不学了吧!” “不学了?”凤初守可精着呢,点破道:“你怀着心事下来的,就知道今年来得这么快,铁定不是想凤初守了!” “这哪儿的话,我下来自然是想你了,但也与我心里有事没冲突啊!” “巧言令色!”凤初守抱着酒壶跃道白花树的枝干上潇洒躺下,他那童子身,躺在那上面刚好,只是一童子抱一壶酒,实在有些……违和! “初守,近来江州城里多了许多有关我的噩梦……” 树上的小胖子道:“世间能施人于梦的术法有数种,显然,给江州这些人施梦的力量不凡,你来问我,便也是心里有了答案,只是不肯相信罢了!” 秋葵否认道:“没,我心里没有答案!” “你说谎!”凤初守跳起来,一手叉腰站在树干上指着下面的她说:“你心里一定有个答案,但是你不肯正视!” “我没有啊!” 凤初守便飞身下来,令道:“你随我来!” 秋葵跟着他飞身去到仙台的灵一边,那里有处幽泉,泉水如镜,能照出魂形。 “你带我来此作甚?” 小胖子指着幽泉说:“此劝名为心泉,你站在泉水边往里头看,在想着你方才问我之事,你心中的那个答案便会在泉水中呈现,你敢过去看看吗?” 秋葵迟疑了一下,反正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吧,所以她点点头,人走到心泉旁边,心里开始想着江州那些百姓所做的噩梦,随即,心泉中果然就出现了人影,她仔细一看,竟是他们在河仙村时,广目对她说的话。 “无论世人何样丑陋,你总是报以怜悯之心,那无知之地的罪恶鬼物诱骗地书,要挖你之眼,本尊教你以魂养魂,本可永绝后患,你不听,偏偏要留他们魂命,如何?他们趁本尊灵伤,打起本尊神魂的主意来,你可对你的仁慈满意了?” 广目失望的对她说:“凤秋葵,你能度这世间任意无主之魂,却唯独对本尊残忍至极,你好狠!” 接着画面一转,那时他们还未到江州,是在湘江避世的真龙岛上,龙乾虚设计暗算她,却被广目将计就计反将了军,广目曾对她说:“当日我答应秋葵,留你一条小命,本尊不骗她,此言如今也作数!” 而在天一观上,她误以为广目滥杀无辜,责怪他说:“其实知道你是广目的第一日起,便知道你无情残忍,可后来我又觉得,即便你不是他,但终归是他的一道神魂吧?你怨我渡尽无主之魂,却不肯渡你,我还以为,只要真心守着你,你也能生出如他一般的仁慈之心来……” 广目反驳道:“你以真心守本尊?你守的是本尊?你守的是千济的肉身,难道你以为本尊生出心来,便有成为了千济吗?可笑!” “凤秋葵,你怜悯这世人,本尊倒要亲眼看着,看这世人如何将你遍体鳞伤——” 秋葵难受的将双眸闭上,不愿再去看心泉之中呈现出来的画面,因为看得越多,她心中就越难过。 她嘴上不肯承认,原来心里早就想到,那些给世人施梦的不凡之力来自于广目;虽然这世间痛恨她,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大有人在,可是除了他广目,谁能做成如此? 广目要她与世人对立,让她亲眼见证世人丑恶的嘴脸,主动将她推到了这风尖浪口,她没有意外,她早就知道,可她却觉得很难过,就像谁在她胸口开了道口子,让寒冬的风吹了进去。 “姐姐你难过了!”什么都逃不开凤初守的眼睛,他神情复杂的望着她,问道:“姐姐,你难过是为哪般?” 他看尽了世人的情感,却似不懂秋葵的难过源自何处。 “广目想让我看清世人的嘴脸,他向来如此,我本不该有何讶异之处,但我近来也似病了,总将他当作无重来看,可是他根本就不是无重,他做了什么,我又何必难过呢?” 秋葵自我安慰着,凤初守立刻就明白了,他说:“姐姐是对广目也有所寄托了吧?” “是啊!”她对凤初守并没有隐瞒,她说:“广目是无重在人间的另一道夙影,也许将对无重的寄托转付在了他身上吧?等到我清醒过来,一切又会回到最初,我还是我,我敬奉给无重的真心,是绝不会因为旁人而有半分改变的!” 她说得无比坚定,好像是在给自己立誓。 小胖子看在眼里,轻叹道:“只是人心此物,是最难捉摸的,连凤初守也望尘莫及!” 秋葵一觉睡道天亮,今日要去风华居赴太子的宴请,想到昨日见过的那位赵太子,她知道,今日必又是多事的一天,所以她强迫自己将在心泉中看到的那些暂且放下,看见广目也只当未闻便好,但怕自己去见了广目,藏不住心里所想,今早上她破天荒的嘱咐宋双喜去转告广目,早膳她就不准备了,只等着时辰一到,与卫兄一起出府。 清晨未等到她来送早膳和茶的广目喝了几口毫无滋味的汤,便将汤匙放下,代碧萝知道是为何,忙在旁提议:“要不,碧萝去为仙主做些肉,仙主从前不是极喜欢吃肉吗?” 广目瞄了她一眼说:“尝过这世间酸甜苦辣,谁人乐意去吃那腥血之味!” 说完,他又深意添上一句道:“近来你极忙,做了什么,连本尊广目皆不识!” 代碧萝怔了一下,解释道:“那是因为仙主眼中从无碧萝,所以看不见碧萝所为了什么,难过是,该是碧萝才对!” “你越发能耐了!” “仙主教得好!” 广目不再对她说什么,起身朝屋外而去,留下代碧萝独自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痴愿的说:“你想让她看尽世人之恶,碧萝也是人,也有私心,碧萝也想让你看轻她之之恶!” 广目几步迈到秋葵房前,往里头看了一眼,便见她穿了一身淡黄色的新衣从里出来,他刚想转身走,秋葵已看见了他,却比他先一步转过身去,假装忘了什么东西回屋去找。 广目本想走的,见她这反应直觉反常,便挡在她门前问:“你躲本尊作甚?” “我何曾躲你了?”秋葵笑了笑,一脸的无辜。 广目岂那般好糊弄?他说:“今早的早膳不做也罢了,本尊的茶都省了,你不是躲着本尊是什么?” 秋葵忙解释道:“不是你昨天与我说,今日要去赵太子府里赴宴,所以我才早早起来打扮梳妆,好歹也是卫兄的义妹,不能丢了王府的脸面不是?” “从前你不睡也不忘给本尊奉茶,今早这借口实在无力!” 见他还是不信,秋葵也不知要如何解释了,正巧见到卫世子从门外带着人进来,如见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去。 “哥哥来啦!” 卫临渊大步迈进来,今日穿着一件绛紫色的袍子,尽显威武之气。 “哥哥伤可好些了?” “那点儿皮外伤能如何?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说着抬头一看,广目幽怨地站在那边的屋檐下,看得他浑身一哆嗦,小声问:“小秋葵,你今日没得罪那位神仙吧?” 秋葵回头看了看说:“你等等我,我去跟他知会一声!” 说着她又笑着跑回广目身边说:“卫兄来接我了,我这就随他去了!” “等等!”广目沉着脸说,这表情她看得太多了,通常都是要杀人时会流露出来的,她不就今早没奉茶吗,不至于吧? 她心头暗自嘀咕着,抬头小心翼翼的问:“还有啥……事儿啊?” “将这个贴身带上,别取出来,听到了没!”广目从袖囊里掏出一荷包,这荷包原先本是秋葵自己的,后来被广目夺了去。 秋葵拿过来,那荷包里好像有东西,她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却被广目阻止了! “不准看,贴身放好就行!” “不准?”秋葵一脸诧异,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你若背着本尊偷开了,回来必要你好看!”仙爷冷声警告道。 秋葵吐吐舌头,将那荷包揣进自己怀里说:“不看就不看,我还不稀罕看呢!” 说完,便转身去到卫临渊身边,他们一行几人有说有笑的朝府外而去,人影都走没了,广目还站在檐下望着那方。 238:阴阳谷风月深 连下了两日雪的江州城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卫王府的马车从府门出来,外头的道已被清早的扫雪人清扫过一遍,积雪被扫到路的两边,地上湿溻溻的,车轮碾过以后留下一道水印。 马夫赶着车,大胡子骑马跟在旁边,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一路上因为天太冷,都没说话。 坐在马车里头的秋葵出来时还兴致勃勃的,不过行了一段路以后,卫临渊便发现她怀有心事,忍不住问道:“妹妹是在担心今日太子宴请上的事吗?昨夜里哥已想好了,但凡席上他们用什么法子刁难你,你都别怕,哥哥会替你全都担着!” 秋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引卫兄担心了,强打起精神说:“哥哥不必担心,秋葵自有应对的法子!” “那不行,在江州,谁也不能将你怎样,哥哥若还要你自己担着,那我这江州二十年的‘盖世太保’就白当了!” 秋葵听后暖心一笑,帮卫临渊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袍子说:“好,有事儿哥哥帮秋葵担着,秋葵今日就当哥哥身后的小跟屁虫,如何?” “好啊好啊!”卫临渊开心一笑,十分享受自己能帮秋葵独当一面的感觉。 风华居位于江州城偏南的位置,本是卫临渊祖父从前的一处别府,但空置多年,今回赵太子到了江州,江州驿馆稍显简陋,卫忠义便将赵太子安排在了此处。 此风华居与它名字一样,修得气派端华,其内庭院假山、稀奇植养一应俱全,与城中的卫王府相比也丝毫不差,这数月来,更是城中各色大家贵子聚集之地,门庭外时常能见到各家马车,日子久了,各家来的马夫都混成了兄弟。 不过卫世子赴赵太子的约并不多,毕竟私交玩不到一起,今次听闻卫世子要来,赵銮邀的其他世家子弟早早就赶来了,他们对卫世子倒是没多大兴趣,毕竟身份压不过他,打也打不过,连耍个嘴皮子皆会败阵,大家皆能避则避,今日好奇呢,主要是冲着卫世子那结拜的义妹来的,城里早传开了,卫世子带回来一身有异术的妹妹,长了一双赤眸,十分特别,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花楼里那些个唱曲的、舞艺超群、琴棋书画,总之各色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他们早看厌了,独独没见过这身有异术的女子,无不兴致勃勃,欲亲睹芳容。 卫世子来得时间本不算晚,可这些个殷勤的贵公子一个个来得忒早,落得卫临渊一到,便成了众人相等的局面。 进的府门,一路皆有丫鬟引领,赵太子将宴会设在风华居的观景阁楼上,从木梯上去,二楼的整个阁楼都扑了一层软绵绵的毯子,宾客主位皆是坐矮几,案上摆放着各色山珍海味,每张矮几旁还有紫色不错的丫鬟单独侍奉。 赵太子就坐在最上方的主位上,今日穿着一身青蓝色的袍子,慵懒地侧躺在软塌前,那只他极宠的白猫依在他胸前,享受着他手指的轻抚。 “世子殿下到——”外头一声报名官高亢地声音,卫临渊大步而入,秋葵紧跟在他身后。 一进来,赵太子便在前头幽幽地说:“世子殿下真让小王好等呀,温好的酒都快凉了!” 卫临渊也不含糊,他说:“临渊按着时辰来的,一刻也未迟,殿下这是想我得慌吧?” 说完,看出太子旁边的两张矮几空着,想是给自己与秋葵留的,便带着秋葵坐了过去,期间这席上众公子纷纷盯着秋葵打量,见其赤眸醒目,果然与传闻中一样。 卫临渊一坐下便见这些人那狼一般的目光盯着小秋葵看,心里就气,不过也不好发作。 那头的关大公子首先说话了! “各位都瞧见了,世子殿下这位妹妹,是不是很特别?” “特别,那双眼睛像夜明珠一般!”有人附和道。 “夜明珠?我怎么觉着,比夜明珠还要明亮?” “夜明珠一珠万金,世间稀有,可这位凤姑娘的双目世间仅有只此一双,夜明珠如何能与凤姑娘的双目相比?”赵銮抬起一只手,旁边的丫鬟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他喝了酒,面上有些微醺之态看向卫临渊:“世子认为呢?” 卫临渊不喜这些人将秋葵当作物来比较,沉着脸回答:“太子殿下说得极是,海水不可斗量,山高不可尺比,将人用金钱来衡量之人真是极其粗陋,钱那么多,边境流离失所的百姓数不胜数,不妨广施救济一番,如何?” 秋葵抿嘴一笑,她这位哥哥真是会说话,既给了太子面子,又毫不客气的数落了旁边瞎起哄的,这下那些本想活跃一下宴会气氛的公子不敢说话了! 这卫世子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要打人,他们这些出生不比江州三美,不敢多招惹,只得悻悻的低头喝酒。 “说到广施救济,听闻世子在临江城修庙布施,那些流民都称赞你,美名都传到江州来了!”赵銮深意道。 卫临渊拱拱手谦虚道:“不过是受仙人恩惠,借以救世,美名倒不敢当,这一切皆是我小妹的意思!” 赵銮笑了笑,目光看向秋葵这边说:“凤姑娘确实不凡,小王昨日见凤姑娘所用的那道火符极其有意思,今日也特地请了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前来,他想要与凤姑娘切磋一番,不知凤姑娘可否赏脸,也让小王开开眼界!” 卫临渊一听,这才刚来,酒都没喝你两口就要人动手实在过分,开口道:“太子殿下,小妹在府中养伤月余,还未痊愈,不易切磋比试,再则今日是殿下宴请,听听曲儿喝喝酒岂不快哉,何须弄些比划来,伤到在座这些大家贵子是小,伤着您了临渊回去恐怕要被我父王治罪了!” “临渊你何必扫兴呢?”赵銮笑着说:“好不容易能请到你与凤姑娘赏脸,自然要看些别的,听曲儿喝酒何时不能做?小王早就听厌了!” “太子殿下说得极是,我们也是看厌了这些,只想看看这异术之人的比试,那一定十分精彩吧?” 卫临渊瞥了一眼说话之人,正是昨日被烧的司马疆佑,看来昨天烧得还不够,此刻话又多了起来,他冷声说:“司马疆佑,你这般想看点儿不一样的,不如你上来与小爷我比试一番,你是司马家的男儿,上有司马家各位英勇先烈,你堂叔司马沿大jiang军更是小爷的恩师,按说入门比小爷我还早,从前一直没有机会与你比试比试,今日赶巧,咱们也给太子殿下来出不一样的!” 说着,卫临渊从案前站了起来,席间各贵公子皆是色变,好些都为司马疆佑捏了把冷汗。 卫临渊也不是说着玩儿的,昨日他就想教训教训这厮了,本想着今日他安生些便罢了,没想到他才刚一来就找他晦气,他不能动手打赵太子,动手揍他司马疆佑还是义不容辞的。 司马疆佑此时心头打鼓,忙推脱道:“我近来身有寒疾,也未痊愈,不易比武……” “那更得活动活动筋骨了,流一身热汗再喝一壶热酒,小爷我保准你这寒疾立马就好了!”说着,卫临渊掀自己身上的袍子太过宽大妨碍他动手揍人,还不忘给前面的赵太子弯腰鞠了一躬道:“太子殿下见谅了!” 说完他就将腰上的玉带一解,脱下外面的袍子往软垫上一扔,那些个贵公子无不惊愕,有人小声说:“这成何体统?当席宽衣解带,成何体统?” 卫临渊聪耳不闻,大步迈到司马疆佑案前,“来吧?” 司马疆佑一见他那壮硕的身段吓得往后退了些许,不肯示弱道:“我不与你比试!” “怎么?”卫临渊挑眉,“小爷我不与你比试,帮你治治寒疾,来!” 说着,就一手将对方从软垫上给提了起来,一下子扔在了中间那块用于表演之地上。 “啊——”司马疆佑整个儿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摔在地上大声叫唤,卫临渊没等他回身,又走过去抓起他的胳膊提起来,再是一摔,这厮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怕闹出人命,卫临渊手下收了力,但却有些不解气,他揪着对方领子用两人才有的声音道:“还看比试吗?” “不……不看了!” “好了好了!”赵銮出声道,伴着这声,卫临渊抬起头,脸上满是不羁与张狂。 “世子殿下明知司马疆佑不是你的对手,却要硬拉他出来比试,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关奉云替司马疆佑打抱不平道。 卫临渊丝毫不觉被人拿了话柄,厚颜无耻道:“小爷我哪儿是要打败他?小爷我明摆着就是想揍他一顿,怎么?你关大公子替他不平?那你上来帮他打不就好了!” 这句一出,那些有闲言碎语的贵公子都不敢接话了,接话就挨打,谁皮肉也不欠这顿爆揍啊! 司马疆佑被太子的人扶下去查看伤势了,离开时,那张本算英俊的脸被帅得鼻青脸肿,相信不久之后,卫世子又会在坊间多一条恶名,不过这些于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过程中,秋葵一直在暗自观察上面的赵銮,她发现此子十分沉得住气,她卫兄都在他宴席上打人了,打的还是他的马屁精,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世子如此行事,这位太子殿下竟未动怒,全城看戏一般的坐在那头,面带浅笑。 对,浅笑,秋葵发现这赵太子极其喜欢这不露齿的笑,表面是笑着,但自己一看,却透着一股子阴险算计。 他既不生气,必是早有所料会如此,所以她猜,今日的戏还没开始呢! 果然,不久之后赵太子就开着玩笑说:“哎,世子殿下护妹心切,看得小王好生羡慕,若是小王也有这样一位妹妹,想必也是如此呵护备至呢!” 卫临渊回到自己的案前,有丫鬟上来要帮他穿衣服,赵太子突然说:“方才那翻根本算不得是比试,所为比试,应是旗鼓相当,有来有回才是,小王看得不尽兴,若世子殿下不累的话,可否赏脸与小王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比试一场?” 秋葵的面色一变,这赵銮果然阴险,他才不像她卫兄一样,息怒都摆在脸上,他带着笑,借着别人的刀,找对方最弱的点狠狠的戳。 世人皆知,卫世子好斗,少有败绩,他太子指明要他来斗一场,卫临渊又怎会不从? 而赵太子口中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一定不是普通人,必与秋葵一样身有异术,卫临渊只不过一介凡夫,如何与这些偏门左道比试? 秋葵刚想开口,那关大公子的声音却比她先一步出来了! “世子殿下神勇无敌,能以一敌百,今日我们可以大开眼界了!” 卫临渊也不蠢,自然知道赵太子给他挖了一个坑,但是他方才才在席上当众揍了司马疆佑,此时推脱也不是他的作风,便当即答应道:“比就比,不知太子殿下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是何方神圣,竟让太子殿下如此看重?” 赵銮微微一笑,抬起双手在半空中拍了拍掌,从他身侧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名身穿黑色武士服,用黑布遮着半边面的男子,他背上背着双剑,剑柄上挂着两只铃铛,此人一出来,门窗全关的阁楼内吹起一股邪风,那剑柄上的铃铛也随着他的步伐响着。 卫临渊一看此人的行头,便知此人是个高手,他确实善斗,也极喜欢与高手过招,见此人竟有些兴奋,问道:“来者是谁,既要斗武,何不自报上大名!” 那人拱手对着他一拜道:“阴阳谷风月深请世子殿下赐教!” 秋葵微微蹙眉,果然不出他所料,此人是玄门中人,且阴阳谷是当今玄门教派中最厉害的一只,他们所修阴阳术在实战斗法之中出神入化,堪比神兵现世,连她都不一定是此人的对手,那她卫兄岂非凶多吉少? 她这神情的细微变化通通进入了上面的赵銮眼中,他悠悠地道:“世子,有句话,在你们比试之前,小王需得先言明,这位风先生可非寻常人,与他相斗者九死一生,你虽从小习武,但并非是他的对手,且他今日来此的目的本是要与你小妹凤秋葵一战,不如,你还是让你小妹出来应战?” 卫临渊来时便与秋葵承诺,今日席上所有刁难统统由他这兄长来担着,既知对手不简单,他又怎肯让秋葵出来受险?且他向来无惧任何,此时打了退堂鼓算什么,当即便开口道:“打都没打,太子殿下怎知临渊会败?” 赵太子摸清了他的性子,必知道他会如此,也不慌,惬意一笑说:“那小王也就不勉强世子了,开始吧!” 风月深取下背上双剑握于手中,“世子殿下,得罪了!” 卫临渊伸手接过大胡子朝他扔来的宝剑,拔剑后丢了剑鞘,冲上去与风月深打在一起,二人剑法都十分精湛,剑气一轮又一轮掀得周围席桌上的碗盘乱飞,那些贵公子惊得站起来后退,唯有赵太子稳坐在前方,他身边的那些碗盘酒壶竟然纹丝不动,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他身边护卫。 秋葵扫了一眼,想起前日卫兄与她讲过,这赵銮从天都逃来时,同行所有人都狼狈落魄,只有他身不带一缕尘,十分古怪,她本还以为只是传闻夸张了些,现在见此一幕突然明白了是为何。 这太子身上有与常人不同的东西,使他远离伤害,就像衾帛君给她念经筑墙一般。 可赵衾帛乃一有三百年道行苦修佛道的修行灵,他赵銮不过是一凡夫俗子,身上如何会有这等奇象? 那头,卫临渊与风月深打得激烈,堪称精彩绝伦,看得那些贵公子张大了嘴巴忘了叫好,不过秋葵却知道,那风月深一直在保存实力,而她卫兄已用尽全力,这般打了数个回合,卫临渊已大汗淋漓,那风月深却依旧如初,且越打动作越麻利,手中双剑敏捷巧妙,就算他并非玄门中人,只靠这身剑术也能位及当今天下前三。 卫临渊虽有些吃力,不过在比武上深有心得,他早察觉出此人力未用尽,欲耗尽他的余力,所以他故作疲惫,防守薄弱让对方掉以轻心,他在瞧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其下臂弱点,风月深大惊,危机之时,身上突然震出一道强力,直朝卫临渊而来。 几乎同时,秋葵飞身上来挡在卫临渊身前,袖子一挥,将那强力散尽,众人一惊。 “二人比武,你上去捣乱作甚?懂不懂比武的规矩?”齐大公子质问道。 “就是,比武比武,胜负未定,你上去如何继续比?”旁边也有人起哄道。 秋葵扫了一眼前头的赵銮,见其精神奕奕的坐在上方,想来此一幕是他早就算好的,她也不装卫兄身边的跟屁虫了,冷面说:“刚才赵太子也说过了,比试应是旗鼓相当才算比试,方才这位风先生与我卫兄比试剑法本要输了却使出别招,算是犯规,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风月深狡辩道:“这位姑娘这话不妥吧?比试便是比试,还分什么剑法与别招?若是怕你兄长有何闪失,就应比试前就劝他莫要与风某过招!” 卫临渊素日何等自骄之人,他听此言气得不行,大声道:“那我们再来比试!” 秋葵抬起手挡住他不让他往前。 “小秋葵,我们说好的!”卫临渊十分着急,就是要为她争这口气。 秋葵却十分清楚,此时不是争强好斗之时,这风月深刚才出阴招,便没打算手下留情,再斗下去,她卫兄不死也残,说什么她也不会让他再去打了! 那赵太子今日设计这一出,不就是想逼她出手吗?此时也不打算躲了,打就打,我凤秋葵也不是昔日那弱小女子了! 她对前头的赵太子说:“我卫兄非方外之人,比试不在话下,但若这场比试中用了方外之术,那便不算简单的比试,风先生应该懂,玄门中斗法有斗法的规矩,不与门外人术斗,那也是有道者的风骨,当然,这场比试事先并未言明,也不怪风先生中途不敌为扭转局面换成术斗,但我卫兄只是一介武将,不懂你这些旁门术斗,你要斗,我凤秋葵与你斗如何?” 风月深遮了半张脸,看起来年纪应也就三十几岁,他来此便早听过凤秋葵的名字,也知道她的来路,所以听到名字也没有吃惊,微微一笑,不忘嘲讽道:“如此甚好,风某人也觉得只舞刀弄枪甚是没有趣儿呢!” “啪啪啪——”坐在上方的赵太子站起来激动的拍着手掌,还悠然道:“还是世子面子大,凤姑娘如此爱护兄长,真是折煞了我们这一旁看热闹的孤寡啊!” 风月深又说:“这阁楼虽大,不过于风某来说实在施展不开,不如去外头宽阔处,我与凤姑娘好好斗上一场!” 秋葵面色未变,心头却十分清楚这厮打的什么算盘,众所周知她凤家走阴术以豢养鬼灵为主,她在这阁楼之中不见外面的日头,斗起法来招鬼灵助战轻易而举,但去了外头,此时青天白日,如何能随意施展呢? 可若她推脱,这厮必定还有后招,她也不想在这些人面前露怯,当即就爽快答应道:“我也觉这里头狭小,不如外头天高地阔,请吧——” 说着,她便率先步了出去,那些贵公子见状,也纷纷起身,跟随赵太子移步到楼前,这楼外便有一处空地,秋日里种的草皮,冬日全枯了,此时上面全是积雪。 秋葵到了雪地上,卫临渊紧跟着下来,神情有些担心的说:“天还未黑呢,你又何必答应那姓风的到外面来斗?对你极为不利!” 秋葵从容道:“无碍,我又不是非得靠鬼打架!” 说着,她取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旁边的大胡子,开始准备斗法。 风月深也站到了对立位置,只等赵太子一令下达,他们二人的斗法便开始。 可这赵太子人也下了楼,站在雪地里,不知在等什么,就是不下令,等得卫临渊心里焦躁不安。 不久,雪地的那头又有人来了! 240:布局 清醒过后的秋葵好像也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看到那些画面,只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在操控着她。 是赤魔眼魔气增强,开始影响她的心智了吗? 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来,这是出门前,广目交给她,嘱咐要贴身放好之物,她可以肯定,在刚才紧要关头,这荷包帮了她恢复神智,才不至于当众酿下大祸! 可是太子与司马沿都已亲眼见到她方才所做之事,只怕很快整个江州城便会传开了,那时她卫兄一定会因为担心她而焦头烂额。 一瞬间,她心里全涌满了那些不好是设想,整个人呆立站在雪地中,只觉寒风刺骨。 “小秋葵!小秋葵!”卫临渊担心的冲过来,司马沿在后面叮嘱道:“临渊,不可掉以轻心!” 卫临渊为让师父放心,回头安慰道:“她已醒了,已经醒了!” 说完,他便大步跑到秋葵身边,伸出手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但手才刚伸出来,秋葵却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她不为别的,只怕自己身上的魔气会沾染到卫兄身上。 对方先是一愣,后来也猜到她这反应是为哪般,轻声安慰道:“没事,哥哥不怕你!” 秋葵皱眉,因为看到他唇角有血,身上的袍子也脏了! 她虽然刚才被迷了心智不可控,但记忆却记得很清楚,所以她知道,卫兄身上的伤是自己伤的,她很自责,从前一切都好好的,她记着小胖子的话,只要心怀执念,便可控赤魔眼;可是自从到了江州以后,一切都变了,周围的所有人,卫兄、大胡子、二夫……他们还是从前那温暖爱护她的人,可她自己却变得好陌生,她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秋葵还是没让卫临渊碰她,回头看去,风月深已被太子的人从雪地里扶了起来,看样子伤得不轻。 “走,哥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卫临渊说完,便让二夫过来,他们扶着秋葵往楼里走,楼前站着的那一众贵公子见秋葵皆是一种看待瘟神的模样,连连后退。 秋葵微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些人的刺目眼神,只得将脸埋得更低。 赵太子与司马沿站在一起,他还算沉得住气,并未因为方才那场一波三折的斗法而有影响。 “这女人真如传闻中一样,是会杀人噬魂的魔女吗?” “卫世子竟然如此包庇此女,迟早要酿成大祸!” “今日好在没发生什么,不然那位远到而来的风先生就遭她毒手了!” “是啊是啊!” 卫临渊带秋葵在风华居偏楼中处理伤口,那些还未远去的贵公子就在外头议论了起来,丝毫不担心会被当事人听进去。 这儿是风华居,赵太子的居所,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应都是他授意的,卫临渊心里清楚,更气这些人在外头嚼舌根,当即就将药瓶砸在案上,怒道:“老子去撕了这些人的嘴!” “哥哥!”秋葵忙喊道。 “哥不准他们如此说你!” 秋葵无奈的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说的也许没错,哥哥不必去与他们理论什么了!” 卫临渊听到她如此说,气焰是消减了,但换之而来的是落寞,“早知道会是如此,那赵銮如何游说哥也不来,更不该带你来!” “是秋葵自己要来的!” 卫临渊却并不这样觉得,他自责的说:“若非是哥哥在宴会上逞能,要与那风月深比试,你也不用为了保护我而答应与那厮斗法,不斗法便不会有刚才那些事儿了!” 他总认为是自己力量不够,才让秋葵陷于危险之中,他更为她不平,她明明是那般善良又正义的人,却要被世人当作是无恶不作的魔女! “哥哥不必自责,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并非逃避便能躲开,秋葵无惧任何!”她怕卫兄为自己担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 卫临渊也知道她不愿意让自己再与外面那些人起争执,便只能咽下这口气说:“哥带你回家!” 哥带你回家! 这五个字,好像是秋葵听过最温暖人心的话了,因为这句话,她内心那些彷徨无措顷刻间便被扫去,她心里暗自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保护卫兄! 一行人从楼中出来,司马沿还未走,他与赵太子站在屋檐下在说什么话,余光中见卫世子等人出来,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 秋葵虽已恢复正常,但司马沿看她的目光任然像看待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甚至还气氛的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自己最得意的徒儿这般固执失望。 尽管如此,卫临渊依旧恭敬的去到司马沿身前,拱手道:“师父!” “你还记得我这个师父?”司马沿质问,眸中满是失望之意。 卫临渊从未想过自己与最信任他的师父会一夜之间变成如此,中间如隔了一道城墙一般。 那赵太子本是这一切推波助澜的罪魁祸首,却偏生要在此时装模作样的劝道:“司马大jiang军乃两朝老臣,镇守江州的第一猛将,小王十分敬佩,世子是江州的明日之王,你年纪尚浅,大jiang军之言你应多听听才是,不要为了一个女子而生了嫌隙,如此这般,江州岂不也危矣?” 卫临渊微低着头,并不应答,他也不傻,刚才不在这片刻,这赵太子一定与司马沿说了什么离间之言,此时又装起深明大义来,实在令他不耻。 司马沿却只看到他对太子殿下如此不敬,面上更是气恼,质问道:“世子殿下,莫非在你眼中,连起码的尊卑都没有了?” “师父……我只是想不通!”卫临渊知道师父误解他,欲替自己分辨几句,可话才刚说出来,便被对方打断了! “为师从前只当你不拘小节,心里清楚,也勤奋,可你如此目中无人,连太子殿下也可不放在眼里,现今你还只是世子便是如此,他日真要你为江州做些什么的时候,怎可服众?又如何让我与你父王放心?” 卫临渊听到师父对自己有如此多怨言,心头十分委屈,义愤道:“他人如此看我,师父也如此看我,那临渊便是你们眼中这狂妄自大,混世无能之辈!” 说完,他负气转身,拽着秋葵便从风华居里出了去。 司马沿更是气急,手指着他离去的背影跺脚,“此子不可教也……” “大将军不要气坏了自己身子!”赵太子在旁劝道:“世子也许只是被那姓凤的女子迷惑至深,总有一日他会明白大jiang军的良苦用心的!” “总有一日?”司马沿老眉深皱叹道:“恐怕真有那一日,也已经晚了!” 卫临渊带着秋葵出来,坐上回王府的马车,他一路都没有说话,秋葵知道他心里难受,便一直未打扰他,安静的坐在一旁。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王府,人才刚进门,卫忠义便让人来叫世子过去,秋葵怕她卫兄被王爷责骂,想去帮他说几句好话,不过被卫临渊给阻止了! “小秋葵,你今日消耗颇大,还受了伤,先回去歇息吧,哥自己去就好,无非是风华居的事传到我父王耳里,他老人家也要来训斥我一顿,大不了再挨他一顿戒棍罢了!” 说完,他便让大胡子将秋葵送回客院,他自己去见卫忠义了! 天刚黑,客院里点上夜灯,雪终于停了! 秋葵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来到广目的房外敲门,今日他好像一直留在王府未出,此时正在静修,知道是她回来了,便着双喜过来开门。 她缓缓进入,手里端着一壶刚泡的茶。 放茶壶的时候,广目的目光落在她手指上。 她感到对方目光紧盯,将托盘轻轻放下后,有意将手藏进了袖子里,沉声道:“是今日与阴阳谷来的人斗法所伤,并无大碍!” 广目面色冷峻道:“本尊又没问你为何而伤!” 为何而伤,他能不知道? 秋葵撇撇嘴说:“今日多谢了!” “多谢什么?”广目微微挑眉,拿眼看她。 她吞了吞口水,从怀里掏出那只清晨出门前他交给自己的荷包说:“若无你给我荷包,今日我恐怕已被赤魔眼掌控,酿下大祸!” “那风月深技不如人,死了便是死了,又有何惧?”广目自来看轻这些玄门中人,凡是不信奉他者,死不足惜! 秋葵可不这么想,她说:“他当时已在人前向我认输,我却因赤魔眼无法自控,杀念攻心,若是当时晚一些,风月深死在我手上,那我无疑被他们坐实了是魔女行恶之实,旁人要如何对付我,我都无妨,那时哥哥免不了要为了帮我失了民心!” 广目听完,冷笑一下,嘲道:“你倒是心疼他得很!” 秋葵并没什么好掩盖的,直言道:“哥哥拿命护我,信我,我自然也要如此对他!” “本尊都快被你感动了!”广目从软塌上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前来,那双冷傲的眸子在她那张小脸上打转。 “你看什么?”秋葵吞了吞口水,只觉这位仙爷每每这样盯着人看,就像要吃人般。 广目伸出一只修长的指头,勾起秋葵的下巴,让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眼,“魔气确实涨了些。” 秋葵本要躲的,听到他在帮自己看眼睛,便配合的抬起头,还问道:“这魔气该如何压制?” 广目将手放下,反问道:“压制什么?” “我眼中的魔气啊!” “为何要压制?” “难道你就人心看我一步步被这魔气吞噬失去心智?”秋葵不敢相信的样子,见他转身往窗边走去,她追着站到他面前,有些生气的样子。 广目觉得好笑,便将头低下来,拿眼看着她气呼呼的脸蛋说:“反正你也不能令世人接受,那还不如成为被世人敬畏的魔,有何不好?” 秋葵一听,心里立即确认,这神仙爷当真是不打算帮她,要袖手旁观她变成十恶不赦的魔了,她急得眼睛一酸,血泪就流了出来。 “你干嘛?”广目从未流过泪,更不知世人如何会前一刻还在生气,后一刻就突然哭起来,好似是他做了什么事一般? 要是,那魔眼也不是他给她的,是她命里就该有的,再有,她在外头受尽委屈苦楚都不曾哭,偏生到他面前来哭。 “怎么?是本尊害你如此吗?” “你说过,你要护着我的!”秋葵伸手抹了一把血泪,整个脸都跟着花了,看起来不是可怜,是可怕! 广目暗自回想了一番,强调道:“本尊没说要护你!” “你说有你在,你在不是要护着我?” 广目怔了一下,懒得与她分辩,挥挥袖子说:“莫哭了,极丑!” 秋葵却哭得止不住,她心里有气,若不是广目整日想她与世人为敌,她也不至于被那么多人忌惮,所以堵着气道:“我都快要成魔了,我管它丑不丑,丑死算了!” “哼!”广目一挥袖,带着埋怨的语气说:“你在外头跟人斗,眼睛都不眨一下,回到本尊屋里就又哭又闹,就吃定了本尊必得帮你?” 秋葵瞧自己的小心思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也不否认,解释道:“即便如此,那也是只有你能帮我,不然我去指望谁?我不就只能指望你吗?” 我不就只能指望你吗? 广目又怔了一下,虽然这句话听着怪怪的,不过他听后,心里好像还挺舒服的,算了,不逗她玩了,便接着刚才的话说:“本尊刚才观你赤魔眼,魔气虽然渐涨,但还不至于控制你的心智,令你癫狂!” “真的吗?” “本尊岂会骗你?”广目真是讨厌这丫头每次质疑他的判断。 秋葵也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妥,立即换了语气问:“既我眼中的魔气还不至于控制的心智,那为何今日在风华居与阴阳谷的人斗法时,我会完全不能自控?” 广目问她:“你当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秋葵点头,“我听到那风月深说,如果我不杀了他,我卫兄便会被他所杀,我还看到卫兄血淋淋地倒在他脚下,十分逼真,当时我就十分生气,我控制不住眼中的魔念,一股脑儿就要杀了他,但我当时又似乎知道不对劲,所以一直在与那默念做着斗争……” “这就对了!”广目听完她讲述的,一丝也不觉得奇怪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所料之中。 秋葵忙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广目得意一笑,“本尊是谁?这世间又有何事,能逃过本尊之目?” “那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广目却不急着告诉她答案,拍了拍身上的袍袖说:“练了一日攻,甚乏!” “我帮你锤锤背!” 秋葵请他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殷勤的帮他锤起背来。 广目似觉得她锤得不舒服,说:“这副肉身极是瘦弱,你这铁拳是要掏本尊的骨头还是如何?” “我轻些!轻些……” “别锤了,用捏的,捏捏肩膀!” “这样吗?”秋葵换了个手法。 广目享受地闭上眼睛,抬起手挥了挥:“往左边一些!” “此处?” “正是!” 秋葵瞧他那满足的模样,出声问道:“那到底怎么回事呢?” “你当时在做梦!” “做梦?”她吃了一惊,她正在斗法之中,怎会突然之间,做起梦来? 这广目该不会是在框她吧? “手怎么停了?”广目不悦的问。 她又继续捏了两把,问道:“你说的做梦?难道是与司马大jiang军他们所做的梦有关系?” “你倒是聪明,一点就通!” 秋葵手里动作一顿,那便是说,那个施梦之人并非是广目! 原因很简单,若是广目的话,他没必要给她施了梦,又给她一个荷包,主动破了那个梦! 施梦者,另有其人! “那个施梦人是谁?他当时也在风华居对吗?”秋葵问道。 广目才不关心这个人是谁,又在哪儿,他冷声问道:“怎么又停了?” 秋葵没耐心了,干脆将手放下来,绕到他面前问个清楚。 “是那个施梦之人干扰我的思绪,然后诱引我的赤魔眼对风月深下手,是这样吗?” “是!”广目心头憋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甚亏! “那个人是赵銮?”秋葵问道。 广目眸间露出一丝惊色,未回答说是,也未说不是,但秋葵看他这神情便感觉自己猜对了! 她之所以会这般猜也不难,还不是广目怂恿她今日去赴宴,他一定在她去时,就料到那个施梦之人要对她下手了,所以才会提前准备了荷包里。 那荷包里她虽没看见是何物,但她现在也大概猜到,那是属于广目的一道神念,他本尊当时在王府里,但却用神念将施梦者给秋葵营造的梦境打破了! 她还记得当时,赵衾帛也试图将她唤醒,但未能成功,也便是说,那个施梦者的道行在赵衾帛之上。 “赵銮是太子,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我看不出他身上有何特别之处,他如何会有这般高的道行?”秋葵心头很是不解! 广目未往深了说,只提醒她说:“他明知本尊存在,也敢对你下手,便是未将本尊放在眼里!” 秋葵听这句话本来不以为然,转念一想,不对头。 “你要做什么?” “本尊该去亲自会会他!” 秋葵脸色大变,提醒道:“他是太子殿下!” “他是世人的太子,于本尊何干?”广目冷笑说:“此人居心叵测,便是该死!” “不行!”秋葵一口否决道:“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江州!” 如论如何,赵銮是当今的太子,他逃到江州,让江州成为其他四州紧盯的多事之地,若太子死在江州,那些早就虎视眈眈的敌人便会蜂拥而来,借机掀起新一轮的战事,瓜分江州这片肥沃之土! 这些厉害秋葵都想得明白,广目又怎会看不清楚,他不为所动的说:“世间这场乱战早已开启,他赵銮的命也已定下,就算本尊不杀他,也改变不了任何!” 秋葵不知道他说的这场乱战是否会成真,但她不能让广目对赵銮下手。 “你不能杀他!” “本尊要杀谁,谁人拦得住?”广目狂妄问道,为示威严,人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秋葵不甘示弱的说:“我拦得住!” “你?”广目觉得自己这段时日是太惯这丫头了,竟让她这般自以为是。 “对!我!” “你要如何拦?”他想听听。 “我……”秋葵想了想,回答:“我……我往你的膳食内放泻药!” “什么?”广目不是不知道泻药是何物,但是于他来说,这世间之毒于他毫无作用,说是百毒不侵也不为过,不过凤秋葵说要往他膳食内放泻药,这恐怕有些不妥! 秋葵瞧他迟疑了一下,也开始确认也许这招可能真的管用。 广目指着她的脸,警告道:“你敢!” “有什么我不敢?” “你敢威胁本尊?” 秋葵仔细琢磨了一下,这样对帮了自己的神仙好像有些大不敬,她换了语气商量道:“难道就一定要杀人吗?不杀人就解决不了问题吗?” “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你是要你死,还是他死?”广目也直接给她丢了这么一句。 秋葵就更加疑惑了! “他为何要杀我啊?我与他无冤无仇的!” 广目白了她一眼,心头只骂她傻蠢。 “他为何要杀你?你卫兄有帝王之命,天一观的臭道士二十年前就知道了,你觉得赵鸾会不知道?” 秋葵恍然大悟,若赵銮早就知道卫临渊有帝王之命,作为太子,他必定将卫临渊视作死敌的,赵銮竟有能施梦操控他人的能力,按说他要成事并不难,就如前一夜代碧萝所言,那些被他施梦之人,深信梦中所见,已成立了教派要讨伐她,便已看出,这太子早就在预谋着这一切。 若是没有秋葵,他本不用如此布局,就可以对付江州这些老臣,现在秋葵存在于卫世子身边,无疑成为了赵銮对付卫家父子的第一阻碍,他自然要第一个除掉她! “此人真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秋葵不由得开始担心,此人已布好局,现在成功用她挑拨了卫兄与他师父的关系,接下来,恐怕事态将越发严重! 241:百王岭 秋葵与卫临渊情同手足,如何能袖手旁观他受赵銮算计,她必须要阻止赵銮!! 做下这个决定,她目光看向广目,开口道:“广目,你得帮我!” “凭什么?”广目早知道她的心思,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 “凭我们是他的神魂与心魄,凭我们是他存在于世的唯一证明,就该光复正道!” “哈哈哈!”广目笑了,他不明白,眼前这丫头为何日复一日的拿着她那套正道之论来说服自己。 “你别笑,我很认真的!”秋葵一本正经的望着他。 广目确实不笑了,他走近来,拿眼打量着她的小脸,冷薄道:“本尊可以暂时不杀赵銮,你若能从中寻到一两全之法便是你的能耐,如若不然,便用本尊的法子来行事!” 暂时不杀赵銮? 秋葵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若是让这位仙爷直接将赵銮杀了,江州必将提前迎来战乱。 她由衷的感谢道:“谢谢!” “先别急着谢本尊,本尊从不做无用之事,既是帮了你,你也得做些什么来报答本尊才是!” 秋葵下意识的问道:“做些什么?” 广目没有半刻停顿,便说出了他之所要。 “本尊要什么,自你识得本尊的第一日便应该知道了!” 他要秋葵的敬奉给姜无重的心! 秋葵眉头微微一蹙,若是她一口回绝了广目,以广目的脾性,必定不会作罢,所以她应先稳住他才是。 “怎么?做不到?那便不要求本尊替你做事!” “等等!”秋葵抬起手来,态度有所转变的说:“若是你能如他一般,心怀仁善,秉持正道,我用真心敬奉你也不是不可!” 广目愠色道:“本尊要什么不可得,要你颗真心,还要逼本尊从善?” 这话听起来,确实有些为难了这位仙爷,不过秋葵却有话说。 “我是他的心魄,他的心魄便是从善的心魄,你要我的心,也是从善的心,若你无法从善,又如何能得到这颗真心?就算得到了,那它还是真心吗?” 广目仔细琢磨了一番这话,似是释怀了,“也罢,不就是行善吗?本尊从今日开始,便当个善神,让这些个世人见见,也不只有千济能救济苍生,我广目也行!” 秋葵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当真?” 广目瞥了她一眼,“本尊岂是言而无信之辈?” 秋葵暗自回想了一下,广目人前出尔反尔也不是一两次了,他说这番话显然不能尽信,但人家好歹是神仙,既然说了,她就得给个面子,便敷衍的拍了拍对方的胳膊说:“那我们就这般说定了!” 夜里本来她要回自己屋里休息的,但广目要她留下来守夜,无奈,她只好卷在屋里的椅子上撑了一夜,早上起床准备早餐时竟惊讶的发现,前一日她受伤的手痊愈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她知道这是谁做的善事,便在给广目做的早餐里加了一个鸡蛋。 昨夜卫临渊去见过卫忠义以后,府上也没有别的事发生,不过她依旧不放心,忙完了客院之事,便赶紧过去探望卫兄,可她人才刚到世子所居处,便听丫鬟说,王爷前一日得知世子与司马大jiang军起了争执,所以令世子今日去大jiang军面前请罪,所以卫世子一大早便出城去军营之中了! 秋葵只好回到客院,与往常一样,不出门时,便将宋双喜叫过来,二人坐在屋子的暖炉旁边绣着魂袋,她这些日子,帮红姑与衾帛他们都绣了新的魂袋,每个魂袋上,还请宋双喜绣了特别的花纹,比如红姑的是一朵雪梅花,衾帛的是一串佛珠,苏于的她帮他修了一数字‘二十八’,而葵安的则秀了一个‘安’字,至于乞死婆,她一时没有想好要绣什么,就先搁置了! “神女姐姐,我们给龙哥哥做个什么?”宋双喜前些天就想问了,今天刚好完工。 秋葵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看外面雪景的龙青禹,他不是魂灵,也无需魂袋,平日跟在她身边其实皆是以他化作人的样子,穿着清简的素衣,别人只当他是一个侍从。 “小青,你想要个什么?” 小青龙没有回答,目光深望着外头,过了好片刻才回答:“青禹从前只在云中翱翔,从不曾离世人如此之近,青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安静的守在主人身边!” 秋葵无奈的笑了笑,她的地书弟弟,在仙台上待了几万年,一直向往着有滋有味的凡间,最后还是被请了回去,日日在仙台上履行着他的职责。 广目本是姜无重的一道神魂,因为与姜无重一道被世人所弃,所以觉醒要让世人亲口尝尝背弃的苦果,他们都非凡夫,却都与这世间与世人纠缠不清。 “我给你做双鞋吧?”秋葵说。 小青龙回过头来看她,好像有些受宠若惊。 “做双鞋需耗费好些时日,主人不必为此耗费心力,青禹现在脚上穿的这双便很好。” “那双是在船上,二夫大哥送你的那双吧?都旧了,我给你做双新的!” 宋双喜特别喜欢小青龙,忙拍手道:“好呀好呀,双喜与姐姐一起做,要不了几日便能做出来了!” 说着,小丫头想起了什么,提醒了秋葵一句:“神女姐姐,咱们恐怕得多做一双!” 秋葵早就想到了,隔壁屋里那位神仙爷怎么能忘了,不然漏了他的,没准便要找小青龙麻烦了! “做三双,给我卫兄也做一双!” “好勒!” 小青龙闲来无事,便说:“那青禹也帮把手吧?” “当然好啊!”秋葵求之不得。 听说要帮把手,红姑也飞了出来,凑热闹说:“其实奴家的针线活儿也不差!” 她们说干就干,人鬼都围在火炉旁边一坐就是一日,连午饭都没帮广目做。 广目吃着王府厨娘做的饭菜毫无滋味儿,本要来质问秋葵为何今日偷懒,一进屋,却见他们热闹的围在火炉边在缝鞋底儿。 宋双喜笑嘻嘻的迎上去说:“仙主,神女姐姐在帮你做鞋呢,你瞧,这花样如何?到时神女姐姐帮你绣在鞋跟处!” 广目明显怔了一下,嫌弃道:“如此丑的莲花,必是她画的!” 秋葵说:“那便让双喜帮你绣,她手巧!” “双喜这些日子也被你拉着绣魂袋,连她自己的课业也耽误了,你怎好意思?哎,你自己绣吧,丑就丑些,本尊连这荷包都忍了,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说着,他将腰间日日挂着的丑陋荷包取下来掂了掂,别提多忍辱负重了! 秋葵憋着笑,坐在火炉旁,那炉子里的炭火照得她的脸火红。 这一幕恰被广目看见,那瞬间,他突然感受到这被厌弃的世间,来自世人的快乐。 他整个人僵了一下,随后急速转身从房中出了去,秋葵诧异的望着他消失在眼前,不知他为何如此,是赵衾帛在旁边轻声说:“也许对于无可不视的广目王来说,要学习的远比世人还要多!” 秋葵立即就明白了,广目习惯了孤立在世人之外,突然站在他们之中,令他惶恐。 她好像十分懂得那种感受,就好像她从不曾接触过的那些黑暗一样,当她近距离去凝视邪恶时,邪恶也在细细打量着她。 她以为她心存纯善走的是一条正道之路,可她却为黑暗而生! 她用她的善带他去看世人的悲苦,他用他的‘邪’让她感受来自众生的黑暗。 在这过程里,他们越来越了解,更同时害怕,自己会变成对方的模样,可他们谁也改变不了互相影响的命运! 秋葵放下手里的活儿,想去看看广目,但却没在屋里找到他,不知去了哪里。 代碧萝迎面走来,面上带着一抹轻笑说:“天都黑了!” “天早黑了!”秋葵不以为意的说。 代碧萝道:“卫世子出城一整日都未归,听闻在城外失去了踪迹!” “什么?”秋葵神色一变,立即走过去拽住对方的手臂质问道:“这里是江州,我卫兄怎可能会失踪,你骗谁呢?” 对方并不因为她这过激的行为而生气,甚至看到她这般激动有些幸灾乐祸,“你不信你可以去问,我也是方才从王府里一个丫鬟那听来的!” 秋葵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客院外去,便见季风jiang军匆匆忙忙过来,像正是往客院来的。 “季jiang军,我哥出什么事了吗?” “凤姑娘,你已听说了吗?”对方来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今早世子殿下奉王爷之命出城入神伏军,去向司马大jiang军请罪,但一去便是一整日,王爷担心殿下与大jiang军又生嫌隙,所以派人去追问,谁知却又得知,世子殿下根本没有到过军营,王爷本以为世子殿下是不服他管教,偷偷跑出去了,便派人全城去寻他,可寻了一日也没有消息,王爷这才意识到世子恐怕出了事,赶紧让季风过来告知!” 秋葵听到季jiang军说这些,人已经急匆匆往回走了,她回到自己住的屋,让小青龙他们先别做了,她将魂袋一一收起,便对门外焦急的季风说:“我们走!” 出了门,宋双喜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她如此着急,追了出来问:“神女姐姐,这么晚了发生了何事?” 秋葵心头合计了一下,江州可是卫兄的地盘,这城内到城外军营这条路,他们走了上千遍再熟悉不过,且跟着卫临渊的都是忠心耿耿的死侍,一顶一的高手,就算遇见埋伏算计,也不可能这般悄声无息就没了人,所以她卫兄与大胡子他们恐怕着了道了,她怀疑是那个身有异术的赵太子所为,若真是他,她卫兄恐怕凶多吉少。 “双喜,快叫上你家仙主!” 宋双喜自来很听话,点头就往主屋里去寻广目了,不过没多久她出来说:“仙主不在,不知去了何处!” 这时候人去哪儿了?秋葵心头着急,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便对宋双喜交代道:“双喜你在此等候你家仙主,他回来就告诉他我去找我哥了让他速来相助!” 宋双喜挠了挠脑袋,很少会听到秋葵主动开口请广目相助,小丫头也猜到此行凶险,略带担忧的问:“若是仙主不去呢?” 她家仙主的性子真是一日一个变,无人能摸得清楚。 “就说我求他来,我求他来!” 秋葵跟着季风出了客院,来到卫忠义的居所,对方一身便于行动的常服,年纪虽近半百,但身形却比年轻人差不了多少,神韵间也带着几分英气。 “王爷!”秋葵疾步进去。 卫忠义对她说:“凤姑娘,季风都与你讲了吧?本王的人全城都找遍了,皆不见临渊!你可有何法子,能寻到他踪迹,本王担心……若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卫忠义十分清楚如今江州的形势,更知道卫临渊有死劫在身,这次失踪实属不简单,所以他不敢耽误,立即将秋葵寻了来。 秋葵虽然心里也很着急,但是她面上还算沉得住气,她说:“哥哥是在城外失踪的,江州四门皆有守军,恐怕并未进城,要去城外寻人……” 她有些为难,她并不擅长寻人辩踪,但有个人却可以。 正想着那人,代碧萝便大步从外头迈步进了来,她得体的对卫忠义道:“王爷,你可是难为了秋葵了,她可找不到世子爷在何处,不过碧萝可以!” 卫忠义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转头看去:“代姑娘,你可以吗?” 代碧萝右手一抬,太乙寻踪便在她手心中出现。 “探物寻人乃我代家的看家本领,要将世子的踪迹找出来并不难!” “那就有劳代姑娘出手,事后本王一定重谢!” 代碧萝客气道:“王爷客气了!” 说完,她便凝神开始观起手中的罗盘来,随后告诉他们:“世子殿下确实不在城内,他此时还没有生命大碍,我的太乙寻踪告诉我,他似乎在南边某处,我们此刻便出城去寻吧!” “好,走!”说罢,卫忠义立即调遣了五百王府卫,夜出王府,往南边而去。 秋葵与小青龙骑马跟在后头,这一趟,他们竟行了半宿,早已出了江州城郊,到了一处偏野处,四周皆是山,伸手不见五指。 中途,一直马不停蹄赶路的卫忠义突然下令队伍停下来,秋葵也停下来,得空下马,喝了一口水。 这时,常白将军拿出军备地图来看过以后,确认道:“王爷,咱们再往前走,便到百王岭了!” 卫忠义似乎有些顾略,他皱着老眉说:“怎么到这了?” 代碧萝站在队伍的前头,眼观着手里的罗盘道:“我的太乙寻着世子的气息一路到了这里,地方是没错,不过前方那座岭的风水似有些古怪……” 她的太乙寻踪一路都是正常的,但在越接近前面那座岭时,便受到此处风水的影响,她运法加持,却并未有所好转。 秋葵想到同样的情况好像在临江城也发生过,一旦太乙寻踪在某地受到影响,必是那区域内,有一远高于代碧萝修为的力量存在,她出声问道:“王爷,这百王岭是什么地方?你何以停军在此?” 如果不是已临到百王岭前,卫忠义应不会再与人提起有关这里的故事,他面色凝重的说:“此地有些邪乎!” “邪乎?如何邪乎?” “这百王岭向来是孤山一处,自我记事起,便是无人问及的荒野之地,有关这里有许多传说,本王年少时便听过不少,但那时本王年少轻狂,并不将此放在心上,有次行军赶路到了山前,副将提醒本王此地乃百王岭,我不以为然,当时青光白昼,有何可怕的,便执意要过此岭,谁知一进岭之中,战马惊扰,四处乱窜,一片混乱之中,还出现了异象,我们在里面困了数日,中间还发生了不少怪事,直到四日后,才出了岭,但本王带进去百王岭的那只卫军两百人,最后只有三十二人与本王出岭,其余人至今都未有下落。” 此事已过去快三十年,卫忠义至今回想起来,任然心有余悸,也是那次之后,他十分悔恨,若非他执意要入岭,那六十八卫军也不会丢了性命,但后悔已来不及,他唯有立下禁令,将此地设为禁地,江州军不得前往。 所以他刚才到了这地界之后,便命队伍停下。 秋葵听他所述,并未多言什么,她管常白要来地图,接着火把在那方细看。 卫忠义问她:“凤姑娘,你可看出此地的问题出在何处?” 她摇了摇头回答:“暂时并看不出什么,王爷稍等片刻!” 秋葵喊了一个名字:“衾帛君?” 赵衾帛随一股青烟化形而出,已知秋葵唤她为何事了,他淡声说:“衾帛从前还在天都时,最爱读阅的一本书籍中曾记载过这百王岭,此地之所以如此邪乎,大约要追述到千年前,这里曾是人魔大战的古战场!” “人魔大战?”卫忠义未曾听闻过这些故事,凑近了来问,都忘了赵衾帛并非是人,而是鬼灵的事实了! 赵衾帛点头道:“传闻中千年前,有一女子引出了邪恶的力量,将人变成一种名叫‘骨吱’的怪物,此怪物吃肉骨,留人皮自用,便可变成人的样子,学人说话,十分狡猾,唯有火才能烧,那时,成千上万的怪物危急世间,幸得一手持灵花的女子化解,她召唤出一条上古的昙龙,将骨吱焚尽于此,那时,这里还不叫百王岭,应该叫生死门!传言说,当时的人们相信,这里的人间与地狱的最后一道门!” 听完赵衾帛讲这些,秋葵也想到了从前奶奶讲的有关封狱碑和灵女的故事,看来这百王岭,十有八九就是六百年前的生死门了,有了卫忠义的亲身经历,她敢断定,数百年前那场大战所余留下来的业力还存在这地方,普通凡胎俗人进入,恐怕承受不住,所以数百年来流传下来有关此地的各种诡异故事就不少了! 而现在,她的卫兄就在这座生死门里…… “王爷,这岭里发生之事末将未忘,那时天还是亮的,现在天都黑了,我们冒然进去恐怕不妥!”常白顾略深重的说。 这也是卫忠义担心的,当年那件事他至今都后悔莫及,现下他儿子便困在岭中,他却不知这趟进去又是哪般凶险。 秋葵看出他们的顾略,主动提道:“王爷,秋葵愿打头阵,先入岭探路,待我寻到兄长再寻机给王爷传信!” 卫忠义皱眉,顾略不减的说:“你……这百王岭中凶险,当年我的兵白白折了一百多人在里面,你一人……” “我乃凤家走阴人,阴间真正的十八层地狱甚至无妄之海我都去过了,这阳间的生死门恐怕还困不住我!”秋葵说这话十分有底气,但其实心里并没有表面这般有把握,这般说,只是为了让王爷放宽心。 卫忠义也亲眼见过她的本事,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将希望全寄托在秋葵身上,当即便清点物资让秋葵带上。 “我不骑马,徒步进岭!”这般考虑,只是怕马儿进了岭之后受业力影响,多是累赘。 卫忠义点头说好,便拿来干粮和水让她背上。 “对了凤姑娘,你说你传消息,岭里不论白天和夜晚都覆盖一层瘴气,军中所用传递信号的信号弹也无用,你要如何传消息啊?” 秋葵早就打算好了,她附耳对卫忠义说了些什么,就准备入岭了! 她这趟进去,代碧萝本应该跟她一起进去的,不过这女人却是忌惮着百王岭里的业力,推脱说那岭中业力影响她的太乙寻踪,她进去也无用,所以最后就只有秋葵与小青龙。 二更时,黑夜当空,在卫忠义等人的目送之中,秋葵与小青龙一前一后的朝前方那未知的山岭前去,一路上除了山间的寒风在耳边吹,周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刺耳。 秋葵觉得不自在,小声问走在前面的龙青禹道:“小青,我总觉得今日哥哥失踪之事,有些不对劲!” 背着干粮袋的小青放慢了脚步,等她走近了才说:“是有些不对劲!” “你也这般认为吗?那你说说你的看法!” 小青龙回答:“以青禹所知,若是对世子不利之人抓了世子,不管是谁,当场杀了他便好,将他掳至此处古怪之地,像是……专门为了引你来!” 242:入岭 秋葵之所以会问及小青龙,便也是有这种顾虑,听他说来,心中更是肯定。 若是今日对卫兄下手的是冲着卫兄来的,在其得手时,卫兄应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此时她卫兄还活着,并被带进了这百王岭,必然有其缘由。 但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今日她都必须将卫临渊活着带回去,就与小青龙继续往前走。 越往山间走越冷,秋葵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着前面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她心里又突然生起一个疑惑。 “按说这地方邪乎,应该鲜少有人前来,山间早应没有路可走,但咱们所行这条路却清楚得很,像是往日也有许多人走一般!”她的声音说得很轻,不过龙青禹却听得很清楚。 他提醒她:“这世上也并非只有人走的路,才是路!” 秋葵瞬间觉得寒风袭骨,竟是自己愚钝了! “也是,阴间就没有活人,但也有成千上万条阴人路,奈何桥,轮回道,这地方虽在阳间,但却有着地狱之门的名号,确实不能当做寻常的荒山来看。” 秋葵也没想到,在外头看到的山岭,进来之后竟然如此深、如此远,他们行了许久,具体什么古怪的事倒是未曾遇上,只是那被命名为百王山的附近,却不知何时才能走到! “衾帛君!”许是觉得太安静了,走得心里发慌,秋葵轻声唤道。 赵衾帛应声而出,平行与她走在山间,她得空再向他问起一些有关此岭之事。 “为何生死门,会在后来改名叫做百王岭,这百王岭可有什么说法?” 赵衾帛道:“你还真是问对鬼了,原本此岭离天都甚远,我对此地的流传并不熟悉,因为当年熟读《沧海》所以得知生死门之故事,便十分好奇,曾问过先生有关百王岭的故事,据传,当年这片山土之中,埋下了许多修为极高的妖魔鬼怪,每一个主都被封在石棺之中不得出来为祸人间,在六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任然有许多东西被重新尘封在了此处,具体有多少不知道,但初略估计也不下百,所以世人便给这里取名为‘百王’,而这里就是他们的世界!” 秋葵听得认真,来之前便知道这地方极为不安静,可他们都走了这半天了,还一丝动静都没有,越发令人不安起来。 她此刻巴不得突然飞出来个什么妖魔鬼怪招惹挡路,她该打打,该降降,总能知晓这地方的一些门路,可此刻却全然一头雾水,时间越久,她的卫兄及那几位敬重的哥哥可能就凶多吉少了! 正期待着呢,路前面,突然站了个‘人’,秋葵一喜,道:“终于来了!” 可当她话音刚落,那个人便消失了,她也不慌,对旁边的赵衾帛说:“可能是山间的什么邪祟,不知与抓走卫兄的有没有关系,既然敢露脸,就不怕招不过来。” 当即,在路中央一站,拔下头上的百花簪,用力往指头上一撮,鲜血流了出来。 她用血指在手心上画了几笔,沉声念道:“大道终重逢,各路阴间来相见!” 说完,林间连风都停了,她耐心的等待了片刻,有些傻眼。 没用? 这充满了邪乎的百王岭里,竟然连个小鬼都没有来见她的? 还是此地真是邪乎之极,那些东西修为都极高,秋葵用自己的至阴之血都叫不动? 那问题就更严重了,丹赤檀黛黯乌玄,秋葵如今的修为早已近黛,在阴司都是可以和五方鬼帝小斗一场的地步了,这里的东西却在她之上,对付起来岂不要命。 叫不来小鬼小妖,秋葵只好寻着方才那东西闪过的方向而去,又这般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前面竟然出现了一座小镇。 那小镇与寻常所见的小镇没什么两样,镇中点着夜灯,远了听去,还有人话语之声。 秋葵与小青龙站在镇外观望了许久,她问:“这百王岭中竟然有座镇子?” “确有一座镇子!” “走,进去看看!”她提议。 小青龙也没什么可怕的,紧跟在她身后,两人沿着镇外的土路走进镇口,此时夜已深了,寻常镇子早就没人烟了,可这百王岭的镇子显然不同寻常,镇街上竟然热闹得很,穿着普通镇民在街上行走,街边有不少小贩摆摊反派,卖菜的、卖竹编框的、日用杂货,还有山里打的野货,应有尽有,若不是秋葵亲自进了百王岭,她真的看不出眼前这些景象有何不妥之处,之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世间再正常不过的镇子。 惊奇之余,秋葵将目光放在这些人的脚下,赵衾帛在旁边告诉她:“是人!” 确实是人,每个人脚下都踩着影子,但奇怪的就在这点,那数百年间,发生在百王岭稀奇古怪的事数不胜数,前不久秋葵才听卫忠义讲了自己亲自经历,当时与他一起进岭的护卫有三十几人都折在了这里头,如果百王岭中真有这样一个镇子,怎会无人知晓? “看来这里的邪祟不简单,竟能瞒过你我的眼睛!”她说完,便迈步向前走去。 赵衾帛问她:“主人这是……?” “这些人必定不是人,既不是人装得再像也会有破绽,看我如何将这镇子给破了!” 她领着一只鬼和一化作凡人模样的神龙就近,进了一家酒家,这酒家内此时坐了不少镇上的居民,他们在此喝酒谈天,听说书的先生讲故事,秋葵一进来,酒家的伙计立即殷勤的迎来问:“二位外地人吧?快里面坐。” 伙计将他们带到离说书先生最近的位置坐下,发了两个酒碗给他们,都无需要酒,便倒了两碗酒在里头,外送一碟花生,要她五文钱。 秋葵看了旁边的赵衾帛一眼,显然这伙计没看见他,敢情这些人,并看不见鬼? 难道他们真是人吗? 她不动声色的摸出钱袋来找了五文钱递给伙计,伙计接过去一看,眉头跟着一皱说:“哟,这是哪国的钱财啊?咱这儿用不上!” 秋葵脸色一变,将那枚钱拿回来一看,上面刻着天合二字,想来伙计不认得天合王朝的通用铜钱。 要知道当今天下虽分五州,但天合王朝赵氏是正统的帝王,五州皆用天合王朝的钱银已有数百年之久,这伙计竟然不识得天合,便证明他不是当今的人! 她正愁找不到这镇子的破绽,这不就来了吗?心头有些小兴奋,赶紧回答:“不好意思啊,我这走南闯北的,身上有各国的钱银,太多了分辨不清,不如你给我一枚你们这儿用的铜钱,我比着找找!” 她说得一本正经,伙计也没多想,回头就找了一枚他们此地通行的铜钱给她比对,她拿在手里仔细一看,这铜钱还挺新,应是刚制发不久的,上面刻着四个字:东朝大闳。 “东朝大闳?”她脸上惊讶不已,这是哪国哪代的钱币? 一旁的赵衾帛告诉她:“此乃天合之前四国四期、闳国的钱币,也就是六百年前统一四国的帝君殷珏原属国所通行的钱币!” 243:入梦 秋葵整个一激灵,这么说就对上了,眼前这个镇子,这些镇民,都不是她生活时期的人,距今起码有六百年的时间了! 在她以往所知,有一种情况可能会造成这种现象,便是她通过进入魂灵的神念,回到曾经已经发生的时间,但显然现在正发生的,并不相同,因为小青龙也在,她所圈养的所有魂灵也都在,这就证明,她不是神念来此,而是他们实实在在的存在于这个地方。 “小哥,刚进镇子天黑了误入这儿,你们这镇子叫什么名字啊?”秋葵问道。 伙计也没多想,随口就回了一句:“叫梨花镇,咱们这儿产梨,哎,你找到钱没呢?” 伙计还等着她的五文钱呢。 秋葵肯定没有这什么东朝大闳的钱币啊,所以就摸了碎银给他,钱币不通用,但那时候的银子却是能用的,多的也不让他找了,就当打赏,伙计乐得开花,一会儿还给他们送了一盘野猪肉过来,说是新打的,秋葵拿起来闻了闻,真是野猪肉,新鲜得很,不过她没敢吃。 伙计一走,赵衾帛疑惑的说:“奇怪,就算是机缘来到了异界,我们现在地处百王岭之中,百王岭追溯到六百年前并非是闳国的国土,且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百王岭中,怎会有闳国的一处小镇,小镇与百王岭有何渊源?” 赵衾帛口中的‘异界’是指存在于阳世,不是活人生活的地界,秋葵从前便听奶奶讲过,她的太奶奶便曾误入过异界之地,那时,大约是在九十年前,秋葵的太奶奶夜里行路,前不着后不着店,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将就了一碗,等她一觉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太奶奶准备动身继续赶路时,突然发现前面竟然有个村子,她十分惊讶,因为前一晚她很肯定,周围绝对是没有村子的,生为凤家人,胆量过人,便直接进了村子;那时是白天,村子里的人就如秋葵他们此时见到的一样,正忙着自己的活儿,对生人的进入并不稀奇,不过凤太奶奶一进去,就发现这村子里的人所穿的衣服款式比较老旧了,不像是时下的打扮,她更发现,村子里这些看起来很正常的村民,其实都不是人,全是死人,自己这是误入异界了,这种地方,普通误入很难能出去,因为鬼生活的地方阴气特别中,一般人哪儿承受得住?就算能出去也得丢半条命生场大病,带一身的霉运,不过凤台奶奶是凤家人,她安然无恙的从村子里出了去。 原本事情就这么过了,但凤太奶奶也是个善良之人,她觉得既然自己得到机缘进入此异界村,那便不能就这般走了,所以她去附近打听了一番,从一位当地的老人那听闻,这地方在几十年前遭过一次洪灾,有好多村子一夜之间全被冲走了! 凤太奶奶一听,心里明了这异界村是因何存在了,当年那些原本生活在这里的村民突然因天灾死去,他们是不知道自己死了,但其实已经死了,村子里人多,但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还活着,在这种强大的意念下,异界便产生了,促使这些早已死去的人像他们活着时一样生活。 这也与当初红姑梁永安那件事有些相近,当时梁永安一家遭遇山匪,全家除了她以外全死了,不过凤云烟设法让他的家人像活着一样,活在他们生前生活的地方,这也是走阴术中的一种秘法,此秘法需要人或者灵物的一道意念来支撑,便是有一道相信这些‘鬼’还活着的意念存在,而当年梁永安家人与他像活着时那样生活了半年所需要的意念,便是梁永安醒来后相信,家人还活着,山匪只是一场梦。 回到凤太奶奶所遇见的这个异界村,并没有走阴人的帮助,也让这些村人如生前一样活在异界之中,则是因为整个村的意念都加持在一起,所以才出现了异界村! 凤奶奶十分清楚,人死以后,留在阳间,时间一久,便不得轮回,如果有一日他们清楚了自己已死,那么形成异界的意念便会消失,异界村也会消失,这些人都将变成孤魂野鬼,最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于是她便又回到村子里,找了最高处,点了一柱灰香,村子里的人很快便到了她面前,跪在了她面前,他们因为闻到了香味,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恳求凤奶奶能帮他们超度,凤奶奶来此便是为此,当日便帮那村子里的魂超度送走了,那个异界村也随之消失了! 秋葵说:“我起初也以为我们这是进了异界的镇子,可按我太奶奶所讲,她当年刚进入那异界村时,便看出村中的人全不是活人,可今日我们进了这镇子里所见,这些人可都是活人,至少以我之眼看不出来他们是死人!” 连知道甚多的赵衾帛这回也沉默了,他们在酒家坐了片刻,这酒家里有位说书的先生,在那边讲了许久的故事,从商人买官到县官纳妾,讲得有滋有味儿,不过对于秋葵来说,丝毫没有什么启发,不过,说书先生将仙官纳妾的故事讲完以后,喝了一口茶,脸色一变,声音拿腔做调道:“我接下来要道的这故事就不同了,不是商人买官也不是县官纳妾!” “那是什么?”听书者好奇问。 “是妖!吃人的妖!” 秋葵本已放弃刻意去听说书先生的故事,听到这里,头一抬。 说书先生一字一句的讲:“这只妖可了不得,所到之处,村不留人,血流成河,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魅棵,据说她曾是一座墓碑,那墓碑的主人枉死,怨念覆盖在碑身上许多年,又经过战乱,靠噬怨气而来的邪恶妖物,传闻她最喜欢化作年轻漂亮女人的样貌,每去一个地方,便会在那方停留数日,她离开时,那地方所有人都不见了,因为所有人都被她吃了!” 说到年轻漂亮的女人,伙计突然下意识的往秋葵这边看来,她是镇外的人,眼睛还生的古怪,竟有几分像说书先生里讲的那叫魅棵的妖怪。 说书先生又继续讲道:“话说,许多年前,东边有个村子名叫吉村,村里的人,一夜之间全不见了,赶货的货郎路过那村子发现村中无人,且他三日前才去过村子!那时村子里的人都还在,却不知后来去了何方,但因当时天色已晚,他便留在空无一人的村子休息,结果夜里,就听到有人在外哭泣,他打开门一看,见满村的村民在外哀嚎,他壮着胆子一问,才知那一整村的人都被那叫魅棵的妖怪给吃了,妖怪吃了他们的肉身,唯恐他们下到阴间去告阴状,更用法力将他们整村的魂魄困在村子里,货郎是唯一一个进入村庄的,只留下那些村民便求货郎帮他们伸冤,唯有降杀了那妖怪,他们的灵魂才得以下入阴间去投胎,货郎见这些村民可怜,便满口答应下来,货郎平安从村子里出来之后,也确实四处去寻访高人,企图能请高人降杀那妖怪,前头倒是有两位法师前去,可都有去无回,后来便再无人前去,货郎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只得放弃,所以至今那满村的亡魂还未能下去投胎,那吃人的妖还在肆掠作恶,哎……” “哐。”酒家里一酒客突然转头对上了秋葵的脸,吓得手里的酒碗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接着他便仓皇逃出酒家,嘴里喊着:“妖怪——妖怪!!” 见他逃走,其他反应过来的酒客也纷纷跟着逃奔而出,刚才还挤满了人的酒家内,很快便只剩下秋葵一桌与那上面说书的先生。 秋葵见那些人跑出去并未动色,毕竟已非第一次了,她是好奇,为何讲故事的先生和刚才送救的伙计却没跑。 她从桌前起身,走到酒屋中间,站在那说书先生的桌前,问道:“你为何不怕我?” 说书先生看了她一眼,也不难发现对她有种警惕存在。 “因为你……不是那妖怪……” 其他人一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再看见秋葵,便就当她是妖怪,一窝蜂往外逃去,且说书先生方才应就看到秋葵进来,他应是有意在此讲起这魅棵的故事,所以秋葵不妨大胆问:“当年那个货郎与你什么关系?” 说书先生明显怔了一下,顿了片刻以后,鼓起勇气道:“我便是那个货郎!” 秋葵心中了然,随后又问:“为何偏生见我来此,就讲起那吃人妖怪的故事,那吃人妖怪与我有何干系?” 说书先生吞了吞口水,从桌前站起来,走到秋葵面前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你这是……” “还请高人为那村子中惨死的无辜人主持公道——”说书先生声音颤抖的请求道。 秋葵皱了皱眉,再好奇问道:“你就不担心我与那妖怪是一伙的?” 说书先生见已无其他人,才解释道:“其实从无货郎,那个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全部被妖怪吃了,还剩下一个少年,那少年便是我!” 这倒是令秋葵吃了一惊,“若你便是那村子的幸存者,那么你当时应见过那妖怪!” 说书先生点头,他说:“我是孤儿,村中人将我养大,且我从小便生有一双灵眼,能视异物,那妖怪进村的那一日,我便看出她有问题,悄悄提醒村里人,可村人却都不信,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连夜独自逃出村去,又因村人于我有恩,实在放心不下,次日天一亮,我又回到村中,那时村中便无一人,等到夜里,村人的亡魂出现,告诉我他们被困于此,请求我为他们寻求高人前来诛杀那妖,我自然答应下来,可后面接连找了两个高人前去诛杀,皆没了音讯,后来便再无人前去,那座村子便成为一座荒村与世隔绝,二十年过去了,我却从未忘记被困在那村子里的亡魂,我也从未忘要去找可以诛杀那妖物的高人,所以我便四处游历,将有关那个妖怪的故事讲给世人听,只为找到一个知道魅棵来历,可以诛杀她之人!!” “那你何以觉得,我便可以帮你诛杀那妖怪?” 对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秋葵身后的赵衾帛与小青龙,眼神又一次出现那畏惧之色,小声的说:“这二十年前我去过许多地方,也慕名拜访过世间的方外术士,我只要看一眼,便知道他们都远远不是那妖怪的对手,而你却不同,你身边跟着的这二位,那位身穿青袍的公子头生有……菱角……非池中之物,这样的仙家对你如此恭敬,想必你的能力在他们之上,所以我才故意在讲起那个故事,希望引起你的注意!” 秋葵这才明白,原来对方并非是看出她有什么本事,而是看出了小青龙的真身,如此说来,这说书先生这双眼睛还真有些好使。 只不过令她头疼的是,她明明是进百王岭救卫兄的,却不知何因,来到了数百年前闳国的一小镇上,还被这说书先生请求去降妖除魔…… “可我有要事在身。”秋葵为难起来。 “主人。”赵衾帛在旁边唤了她一声,她回头看去,没问什么。 赵衾帛接着说:“若此处非异界,这些人也都存在,我们本不属于这里,但却不知何因来到了这里,衾帛刚才仔细想了想,也许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主人你仔细想想,上回你在赵太子的风华居与风月深斗法时,突然看到了什么,而当时你看到的场景在当时旁人的眼中,本是不存在的,但你为何分辨不清,甚至深信那是真的?” 有了赵衾帛的提醒,秋葵惶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人在做梦的时候,是很难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而梦境中所发生的的,即便再反常,在做梦者当下,是很难分辨清楚的,因为梦者不知自己在做梦!” 赵衾帛点了点头。 秋葵目光看向周围,目光落在说书先生脸上,确认道:“原来我是在做梦!” 是赵太子!! 果然是赵太子搞的鬼! 可现在她因有赵衾帛的提点,知道自己存在于梦中,却依旧无法打破眼前的梦境,无法打破此梦境,她们就会一直被困在此处。 她这时想起上次帮她打破梦境的是广目的荷包,她立即伸手在贴身的口袋里找了找,然后她就捧着荷包在手里说:“广目,快帮我醒过来!” 说书先生听不懂他们在胡言乱语什么,一脸茫然的望着,终于忍不住问道:“高人,你可答应帮我去除杀那妖怪了吗?我整村的乡亲在那地方被困了二十年了啊……” 知道这是梦,秋葵才没心情搭理这梦里的说书先生,她挥挥袖子说:“我忙着呢!等我醒了就没事了!” “高人!高人!我与满村的乡亲等了足足二十年啊,才等来你,你一定要救救他们啊!求求你了!” 对方一直跪在地上央求,秋葵听得耳朵都快炸了,且此时她已对着广目的捣腾了半天,却没有动静,她干脆将荷包打开来,看看里头装的是何物。 接着,她便看见那里头装的是一缕头发,她拿出来在手里看时,那缕头发接着变成了烟,在手里消散开来。 秋葵心头莫名一紧,就好像心上有什么东西也随着这缕头发消散了一般。 赵衾帛提醒她说:“主人,这是以头发作为信物的一缕神念,只能用一次,上次你在风华居已用过,所以这一回它也帮不了你了,且以衾帛所见,即便这缕头发还在,也不一定能将我们从这梦中唤醒,因为这次,那个施梦者不仅只给你施梦,他还将衾帛与小青一起困在梦中,可见此梦虽暂无什么凶险,但它之力却远高于上一次!” “赵太子竟然引我们入这百王岭,证明他有备而来,上次他对我施梦,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杀了阴阳谷的风月深,这次的梦又是为哪般呢?”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时,那说书先生还一直都在哭求,秋葵突然灵机一动,揣测道:“施梦者可以随意给做梦者一个他所创造的梦境,而这梦里的所有人与事,皆是施梦者构造而来,为何赵太子要让我们来到这个数百年前的镇子上?难道这发生的一切,与破梦有关系?” 一直没说话的小青龙走上来说:“我们龙族也时常会与世人施梦,所施之梦皆有所指和寓意,多是警醒世人不得再做对龙族不敬之举,但其中还有一种梦,却不止是为了警示和预言,而是我们龙族不便于在世人面前现身,所以会通过施梦去达成目的,所以这既是梦,但梦中所发生的也是真实存在的,青禹猜,要破掉此梦,与这梦中所出现的那叫什么梅棵的妖物有关!” 秋葵听后觉得说得有理,便回头问说书先生:“你说的那个妖物和那个荒村在何处?” 对方回答:“在此镇往东,行上五日路程便到,这二十年来,那妖物盘踞在那方,时常出去吃人,因为当地乡民拿她无可奈何,便逃离那里,渐渐的,那方圆百里再无人烟,我已然数年未敢再回去那处,也不知现在它是否还在那作恶!” 秋葵思量了一下说:“梦也罢了,我便去替天行道吧!” “谢谢高人,我那些苦命的相邻终于能脱离苦海了,谢谢高人!”说书先生感激涕零,秋葵心头感慨,虽只是梦境,可这梦中之人却如此真实,就仿佛曾经真的存在过一样。 说要去除妖,他们也不想耽误在梦里,要行上五日实在太久,秋葵提议:“我们去镇上看能不能找几匹快马。” 说书先生为难的说:“不瞒高人,这镇上无人养马,只有驴,我前去借来几匹驴来吧?” 秋葵皱眉,驴?驴那速度,还不如她那两条腿儿呢! 这时,小青龙开口道:“主人,其实不必找马,还有一法,能让你日行千里,很快便能到达那地方!” 说完,小青龙便迈步朝酒家外走去,秋葵他们也跟着出了去,接着便见小青龙袖子一挥,化身为龙,腾空而起。 这祥和的小镇上,神龙腾飞时,引来疾风大作,镇民们见神龙,无不下跪叩拜。 秋葵站在酒屋前抬头仰望着眼前这威气腾腾的神龙,猜到小青龙是要带它前往那妖物所在之处,心头说不出的激动。 小青龙在半空中飞了一圈又回了来,将一条龙爪触到地面,秋葵也没有迟疑,攀着就爬了上去,随后说书先生也跟着上了去,神龙转头飞进云层之中消失了! 天才微微亮,他们到达说书先生所指的荒村附近,果然如他所言,此地的百姓早因逃离妖物而离开,方圆百里毫无人烟,四处荒草丛生,路过所见的村落无不破败潦倒,早已空置数年,他们几人行在路上,连只野狗都不曾见着,颇有些他们初进百王岭时的感觉。 不过他们在从龙身上下来,往说书先生记忆中的荒村而去时,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在走路。 这早已没人烟闹妖怪之地,突然出现一个人走在路上,十分突兀与怪异,秋葵在后头盯着那人背影看,像是个女子,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裙装,走得不快不慢。 “那……那……那人好像是……” 秋葵见他慌乱,未免他自乱阵脚,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别急,若是那妖物,她出现在此,必是已知道我们的来意,这是个有道行的,先会会再说!” 说着,她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那女子走了片刻,倚在山间的石头旁歇息,不久就看见走在后面的秋葵等人过来,女子一笑,十分客气的说:“这位姑娘这双眼睛长得好生特别,这是要往何处去呢?” 呵,竟主动问起来意,秋葵也不急,笑着回答:“东边有座吉村,我往那处去!” 女子热情说:“吉村我知道,就在前头,不知姑娘去那村子里头作甚?” 秋葵还是方才那语气回答:“受人所托,前去帮人了结一件二十年前的旧事!” “哦?那姑娘还是莫要去了吧!”女子竟似好意劝道。 “为何?”秋葵收了笑,一本正经的望着对方,倒要听听对方能说出什么理来。 那方却说:“你了不了那件旧事,别如那些不自量力的术士一样,将自己的小命丢在了那!” 244:善恶颠倒 秋葵早已看出这个年轻女子非寻常人,其身上满身的的妖气,应就是说书先生口中所说那叫魅棵的妖怪了,这妖还有点儿意思,竟拦着她在这里劝说,她既然来了,便没打算这么走,于是将脸上的笑一收,“了不了结得了,不做怎么知道?” 年轻女子脸上的笑容也收了,不再说什么,迈步继续朝前走。 再往东边走,便是那吉村了,说书先生说这妖物这些年一直在此地修行,算是她的老窝! 秋葵几人便跟在那年轻女人身后不远,这段路不长也不短,走了大半柱香功夫,很快便到了一座村庄,女子先一步入村以后便没了踪迹。 说书先生见人没了,有点着急,忙指着那方说:“快去追她!” 秋葵伸手拦住他道:“莫急,此妖知道礼数,先都给我引路了,不会跑的!” 说书先生一时未听懂她这话的意思,但他只能仰仗秋葵,不敢轻举妄动。 几人站在村外往里面看,秋葵问他:“你离开这村子有多少年了?” 说书先生回答:“离村那年我十五,至今刚好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按说荒废的村子应早就破败潦倒了,可这村子从外头看,却并无破败之象,倒好像常年皆有人居住似的。 秋葵带着他们往村子里走,此时天早大亮,村子里头有人影在走动,走近了看,只是普通村人打扮,对方很快也发现了他们,回头一看,认出了其中一人,微笑着说:“小东,你回来啦?” 这是个村妇,五十来岁,身子瘦弱,笑得很淳朴。 说书先生叫高小东,但他离开这村子以后便再没用过这个名字了,再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唏嘘,也很快认出了这村妇是谁。 “六婶儿!”说书先生问道:“六婶儿,你们都还在啊,小东回来了,小东带高人回来救你们了!” 六婶儿听后却开心不起来,她十分担心的劝道:“小东啊,趁她还没发现,你们快走吧,你们对付不了她的!” “六婶儿,我请的这位高人与从前那些不同,她很厉害的,你们别怕,快去叫大伙来!” 六婶儿有些犹豫,不过后来还是去叫村里人去了,看六婶走远,秋葵看了一眼旁边的说书先生,对方赶紧将头低了下去,不敢看她。 小青龙问她:“主人,你发现了吗?” “再看看!” 她等着六婶儿去村里叫了一圈,不少这村子的村民都过来了,说书先生看着这一张张面容十分激动,他冲上去与这些十五年不见的乡亲说话,“六伯、小蝶、你们一点儿都没变,小蝶还是这般高!” “小东你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六伯,我这次回来就是救你们的!” 秋葵走了过去,叫道:“高小东,你过来!” 说书先生让村民等等他,转身回到秋葵身边。 “你骗我!这些村民都没死!”她一进村子就发现了,这村子没有一丝阴鬼气,第一个见到的六婶也是人而非魂灵,小青龙提醒她,她也沉得住气,想看看别的,结果村子里其他人都来了,她终才确认,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活的! 既然都是活的,就证明高小冬在梨花镇给她讲的吃人的妖是假的,他为何如此做? “姑娘,你听我解释……” “你最好解释清楚!”秋葵凶巴巴的说,高小东十分敬畏她,颤颤巍巍讲述道:“村里有妖怪是真的,就是我们来时路上遇见的那女子,她是那妖怪,她占着村子,挟持这整村的人为她是命,我之所以要骗你说她吃人,是我担心你不跟我来,她确实是十恶不赦的妖!” 秋葵皱眉听完,这么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将整村人吃完,整村的村民亡魂下不去阴间的事儿,皆是这高小冬夸大其词。 尽管如此,这村子还是透着古怪,这整村人都在,且过去了十五年,留在村子里的人都没有老去,小孩儿还是小孩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停留在了十五年前那妖物来到这个村子那天。 “小冬,你走了,还回来做什么?”村民问。 “我放不下大伙儿,我发过誓,要带高人回来对付那只妖的!” 村民们听完高小冬的话,面面相窥,都沉默了起来。 高小冬又说:“大家别担心,这回这个高人十分厉害,她一定能收了那妖怪!!” 村民们还是沉默,似乎并不为此开心。 高小冬有些失望,高声喊道:“大伙儿被困在这村子里十五年了,难道你们不想去看看外面的样子吗?你们要永远留在这村子里吗?” “我们也想出去……” “她不会让我们出去的!” “走,我们去找她,这回,定不饶她!”高小冬气势高涨的说,说完便招呼众村人往村里的中心去。 村子中心,有一间大房子,他们来时遇见的年轻女子便住在里面,此时她正站在屋前给花浇水,她院前养了许多珍奇的花,站在院前,便能闻道花香。 “妖孽,出来受死!”高小东仗着自己有秋葵撑腰,气势汹汹的带着村人站在院外叫嚣。 魅棵轻缓放下手里的水洒,不以为然的扫了一眼外头,问道:“怎么,你们统统要与他一起来对付我?” 她质问村民们,村民们似有些畏惧,又有些不甘,有人小声说:“你困了我们十五年,把我们变成这副样子,你……你是妖!” “对,你以为你化成人的样子,生活在村子里,你就是人了吗?你是妖,你就永远是妖!”高小东高声呐喊道。 魅棵一听此言,似动了气,她袖子一挥,面前的两桶水被打翻,吓得村民们连连后退。 魅棵说:“我是妖,可我这些年,可曾害过你们一人?” 村人默认,一时无人言语。 秋葵听得更觉稀奇,这只妖不是噬怨气成妖的碑吗?她生活在这村子里十五年,竟没伤过这些村民? 这时有村人说:“你虽未伤过我们任何一人,但你将我们变成这般样子,不老不死,我家儿子一直这般大小,你是要我们断子绝孙啊!你们妖怪,就是如此歹毒!” “你还不准他们出村子,那些来降服你的高人都被你杀了!”高小东强调道。 “他们不自量力!”魅棵狠狠的说,没有一丝悔意。 高小东立即转身对秋葵说:“姑娘你听到了吗?这妖怪无法无天!” “他们本就该死!”魅棵道。 他们本就该死…… 秋葵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广目也总爱说这句话,好像所有冒犯他的人,皆该死。 这时,魅棵看向秋葵,因为她一直没说话,所以不知她在想什么。 魅棵问道:“小丫头,我本不想杀你,刚才在村外也提醒过你了,我看你与从前来的那些道士不同,你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村子,我也不为难你,但若你一意孤行,这些,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说完,她袖子一挥,一股妖力从房子里飞出来,连带着什么东西飞到秋葵脚边,她低头一看,竟是几具骨骸,上面挂着破碎的道袍,想来就是高小东从前找来对付这妖物的高人了! 高小东愤慨的骂道:“你这妖孽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魅棵大笑起来,“哈哈哈——罪该万死?我真后悔,十五年前一时心软,将你放出村去!” 高小冬又想说什么,秋葵嫌他聒噪,伸手将他拽了回来,她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问:“你名叫魅棵?” “是又如何?”魅棵站在屋前,浑身的妖气,看得出来,修为不低。 “你为何将这些村民困在此处?” “我自然有我的缘由!” “我看你有些道行,这十五年来,也未伤这些村民性命,来之前,我本是要诛杀你,但此时我改主意了,只要你破除你对这村子的诅咒,我便绕你一命,放你回深山继续修炼!” 高小东听后,立即劝道:“姑娘,使不得啊,此妖罪大恶极,不能放了她!” 秋葵不耐烦的瞄了他一眼,就是要他闭嘴! 那头魅棵冷笑一声:“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区区凡人,与那些个道士一样总喜欢大言不惭!” 既然说自己大言不惭,秋葵也不与她啰嗦,嘴里默念遁火咒,咒起,烈火滚滚而去! 魅棵连忙飞身躲闪,她往哪儿,烈火便往那边扑,屋檐都烧起来了,也没烧到这妖物,秋葵也不急,见院里那些奇花开得艳丽,她干脆用遁火咒去烧那些花。 对方发现了她的举动,卷起一阵妖风扑灭了烈火,似有些生气,愠声道:“臭丫头!烧我就罢了,还烧我花,欺我太甚!” 随着声音一落,秋葵感到一道强大妖力朝自己面门扑来,她赶紧用手遮挡,人被妖力扔向高处,眼看就要摔个粉身碎骨,小青龙飞上去将她接住,平安放在地面上,她站定以后,也有些生气,冷声道:“本想逼你自己出来,既然如此,咱们就见真招吧!” 说完,她张开右手,数条万鬼锁魂链由手掌中飞出,朝那魅棵飞去。 魅棵感到魂链来势汹汹,急速躲闪,魂链砸烂了她所居的房屋,残瓦碎片四处乱飞,那些村民见状,终于肯相信高小冬所言,他这回找来的高人确实与先前那些不同,这个红眼的丫头厉害极了! 魅棵数个回合下来,实在招架不住,被魂链缠住手脚摔落下来。 她的背后是她一直所珍爱养着的奇花异草,不过此时早在打斗中一片狼藉了,连她从前居住的房屋也被烧了大半。 秋葵右手一收,魅棵被她的魂链拖进,其身上的妖气虽然没有减少,但明显能感觉到受伤不轻。 秋葵本以为这妖十分难打,现在看来,自己高估了,她走过去,问道:“这回,你服是不服?” 魅棵趴在地上,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未回答。 后面的高小东见状,他恨了十五年的妖孽终于被降服了,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冲过来砸在魅棵的头上,魅棵因为手脚被秋葵困住,没能多看,头额上顿时鲜血流出来。 不过她终究是妖,所流的血不是红色,而是绿色的枝。 “原来是一株东华草!”小青龙叹道。 秋葵未听过东华草是何物,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告诉她:“是生长在极乐岛的一种药草,有起死回生之用,我曾与我父王在那岛上见过,便是此味儿!” 这般说,这魅棵并非高小冬所说是什么墓碑修来的妖了,竟是一株草药! 她更加好奇了,问道:“你既生长在极乐岛,那方本是修行圣地,你何以来到这吉村?” “姑娘,别与她废话,快快将她打回原形吧!”高小东急切的说。 秋葵真是受够了他在旁指手画脚,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让她说,那你来说,为何十五年前整村的村民都被困在了这里,偏偏是你高小东出了去?你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高小东实在惧怕她,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回答:“我偷偷跑出去的,我知道她是妖,妖就十恶不赦,妖就该死!” 秋葵越听越觉得这个高小东比这魅棵还讨厌,反驳道:“谁告诉你,妖就该死了?” 三界之中,万物皆有灵,广目觉得世人都该死,这些世人却也觉得除了人以外的旁灵也该死呢! 高小东指着地上那几具骨駭说:“她杀人害人,她确实该死!” 魅棵趴在地上,头上的血还在流,那些村民见她无法再反抗,也围上来捡起地上的东西砸她,骂她:“妖孽,你困我们十五年,你去死吧!” 秋葵最先本没有阻拦他们,但看到魅棵趴在地上那狼狈样子,心里竟生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都退下!”她高声喊道,村民们只为了发泄这十五年来的屈辱,根本不听,她只好自己冲上去,将那些村民赶到一旁。 “就算是妖,此妖也是我降住的,还轮不到你们动手!”说完,她袖子一挥,红姑飞出来对着这些村民猛吹了一口气,鬼风肆掠,将这些村民们逼退在了数丈之外。 现在只有秋葵与小青龙了,她走到魅棵面前,换了语气问道:“这些村民之所以不老不死,是因为你给村子下了诅咒,你为何这么做?十五年前,又为何偏偏将那高小东放走?你若不放走他,也没有今日之事了!” 魅棵不看她,悲愤的说:“我道行不及你,败在你手下打我回原形也好,灭了我之妖灵也罢,你快些动手!” 还是个倔脾气?秋葵来劲儿了,她蹲下身,耐心的说:“我看你不像是个坏妖,只要你把当年之事讲清楚,我自然会放过你的!” 魅棵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但那眼神却十分复杂。 “如何?”秋葵又问她。 “你不是这儿的人!”魅棵很肯定的说。 秋葵不是很明白的问:“你指什么?” “你并不是此时之人!” 秋葵再皱眉,“你是如何得知?” “你身上有股气息,你闻不到,但我闻得见!” “什么味道?” “梦的味道!” 秋葵心头‘咯噔’一下,忙问:“你知道我在做梦?” “你在梦中,可我们却不是在梦中,有人将你从梦中带到这里来,便是要你杀了我,你不杀我,这场梦你便醒不了!”魅棵目光哀伤的望了一眼那些对她恨之切切的村民说:“杀了我,你可以从梦中苏醒,他们也可以如愿,离开这里了!” “你都知道什么,你告诉我!”秋葵问完,将自己的魂链收了回来,伸手将对方从地上扶了起来。 魅棵回头看了满院狼藉,苦笑道:“我曾是极乐岛上一株东华草,在草药之中是珍品,可在满是仙物的极乐岛上平平无奇,有幸得一仙人点化修出人形,便想离开极乐岛去到世间看看,可来了一趟这世间,却只见世间满目苍夷,那年这整村都染了瘟疫,我不忍这整村人死去,便用药术下咒,这整村村民若不出村半步,便能活命,从此也可不老不死,不被疾病缠身。” “那为何高小东却没事?你还独独让他出了村子?” “他偷喝过我的药汤,未染瘟疫,本身就不必留在村中,我便放他出村去了!” 秋葵还有一事不明,她问道:“既然如此,你救了整村人,本是他妈的救命恩人,他们应该感谢你才对!” “他们是人,我是妖,就算我救了他们又如何?十五年了,我为了让他们不出村破除我的药咒,我也被困在这村子里,他们却从未有一天相信过我,呵!”她苦笑道:“在世人眼中,妖便是妖,就算救了他们的命,也是该死!” “那那些道士呢?你为何不与他们解释清楚?”秋葵觉得这些无知的村民不辩善恶,不分是非也罢了,修道者总是明白修行不易的,为何她却痛下杀手了! 说到这个,魅棵脸上毫无悔意的说:“当年高小东偷喝了我药汤以后,生出了一双灵眼,那些道士虽是修行之人,却还无灵眼,他们来此村并非是来救这些村人的,而是冲着我的药汤来的,我岂能放过他们?” 如此说来,高小东不恩将仇报、卑鄙小人,他那双眼睛明明是偷喝药汤而来,却骗秋葵说是天生就有,这来的一路,更没有一句实话,全是他为了达到目的扭曲事实,不仅如此,他还煽动整村人怨恨魅棵,只因魅棵是妖! 秋葵顿时怒从心起,回头就去找那高小东,这厮却不知悔改,强调道:“她是妖,姑娘,你莫要听她妖言惑众!” 秋葵便将他拽到面前来质问:“你这双眼睛如何得来?” 高小东心虚地看了一眼魅棵,支支吾吾回答:“就……就一觉醒来便有了!” 听到这结果,秋葵十分肯定,魅棵所言属实,她心下十分后悔,自己竟听信了如此小人之言,还伤了这魅棵。 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她将这厮掀开,沉声道:“滚!” 高小冬不敢再多说,踉跄往外跑,见自己跑远了,竟还回头不服气的说了一句:“她是妖怪,我要杀了她有什么错?!” 那些村人围在旁边,他们此时不知要做什么,过了好片刻,有人问道:“我们可以离开村子了吗?” 魅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守了你们十五年,我如今再也守不了了,你们要离开便离开吧,我再也不会拦了!” 十五年来,这些村民唯她之言是命,听到她这句话,都开心的散开,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村子。 不久之后,村民们便往村子外走去,秋葵带着小青龙跟着他们来到村口,见这些村民欢呼雀跃上了外面的小路,一切都很正常,不过接着,便不动了,风一吹,他们的身体变成一叶叶东华草,飘散在空气中。 整个村的村民,都这样不见了,唯有与他们一起出去的高小东呆立站在原地,他如何也没想到,他执意了十五年要降服的妖被降服了以后,他要拯救的村民,就这样全部不见了! 他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魅棵对他说,她是为了救他们,所以才不让他们出村,他一次也没有信过,因为他满眼都是她身为妖的样子,他坚信,妖就是坏的,所以他跑出去做了说书先生,四处去散播妖的故事,他要让更多人相信他之言! “不,她一直都是骗我们的……” “她是妖,妖就是坏的!”高小东似乎一时受不了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消失,神态变得奇怪,像癫狂了! 秋葵站在远处看着他的样子,心头一阵唏嘘,这场梦里,她以为可怜的人,如此丑陋,她听闻十恶不赦的妖,却是救了整村人的善灵,只可惜,这些被救的村民到死去那一刻,也不曾相信过这只妖,从来就不想害他们! 原来这世界的善,不论是人是妖,也只有一种。 可是这世界的恶,却分很多种! “主人!”小青龙在背后唤她。 她回头看去,小青龙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青禹以为,刚才那妖所言不假,你必须杀了她,才可以破掉这梦!” “为何?”秋葵自然不肯。 “因为这便是施梦者想看到的!” 施梦者想看的? 245:唯善死梦方醒 秋葵还是不明白,她回到方才与魅棵打斗的地方,见她独自一人在拾捡那些残败的花叶,完毕之后,她转身对向秋葵说:“小丫头,快动手吧!” “我不杀善者,你未行恶,我凭何杀你?” 魅棵又对她说:“刚才我只与你讲了我曾有幸得一仙者点拨,才修出了人形,但我未告诉你,我本是无命存在于世,更无天资修行的灵,多亏当年那仙者看我心存良善,所以借了我一口仙气,我才修出了人身,为了报以仙恩,我来到世间广行善事,可世人凉薄,从未真心待我,过去十五年魅棵对世人付尽了的心力,他们却只想我死,村子的诅咒已解除了,我再也没有行善的理由,这口仙气于我来说,便再无意义,姑娘能踏梦前来,必是那位仙人的指引,你杀了我,这口仙气会带着姑娘醒来,而我也做回一株东华草,从此以后,这世间之事,与我再无干系。” 听得出来,魅棵对这世间极为失望,再也没有力量可以让她继续留下! 不过要杀一个并非作恶的妖,秋葵却是下不了手的,“你怎知,借了我这口仙气,我的梦便会醒?” 她还劝对方说:“魅棵,虽然这世人凉薄,但世人也不总是如此,你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总会遇上美好的人和事……” “你还不懂。”魅棵朝她走来,伸手轻浮她的脸颊,就好像秋葵是她认识了许久的谁,这举动令秋葵更加迷惑不解。 “懂什么?” “我带你去看,来——”魅棵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秋葵的神念瞬间去到了对方的神念之中。 极乐岛上,又有修行之灵飞升了,岛上众灵皆是羡慕不已。 魅棵此时,刚修出人形,尽管她十分努力,却因天资不高,恐怕再修个千年也是如此,所以她干脆奔波在岛上各地,帮同修的灵物们炼丹送药,乐此不疲。 可她如此热心,却并不受同修灵们的感谢,因为大家只想安静修行,并不需要她的帮助,她俨然是这个岛上格格不入的一株仙草。 “那个魅棵啊?整日不修炼,到处跑,那么想做事儿,去人间便好,何必在极乐做个跑腿的小妖?” “哈哈,她可不想成仙!” “那是她成不了仙,她哪有一丁点儿灵根?” “就是个废物,若非她运气好,遇上那位,她现在还是一株草呢,没准早就炼丹炉里炼了!” 小妖们背着她嚼舌根,她躲在巨石后面全听见了,心头气得不行,可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好像说得都对! 她既不想做一株草,也没有能修行的根基,她好像本就是多余的! 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来到药池旁边,却见一青衣仙人在药池旁取水喝,魅棵开心的跑过去,喊道:“你并不常来极乐!” 秋葵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魅棵的神念之中见到姜无重,她一眼就发现,此时的姜无重十分不同,他五道神魂俱全,身上仙气围绕,是她从不曾感受到的强大,算算时间,此时少说在她所在的时代六百年以上,想来那时姜无重还未被世人所弃,是令人敬奉的仙! “世间正值多事时,我被世人敬奉,自然要应他们所求!” 魅棵一听,来了兴致,跟在他身后好奇问道:“听闻世间有许多稀奇事,人短短数十年,能生儿育女,悲欢尝尽,那到底是悲多一些,还是欢多一些?” 姜无重回答:“有人悲中作乐,有人福禄不知,悲也好,欢也好,世人总是先知悲苦,后觉甘甜,若一定要问辈与苦谁多一些,世有千万人,悲苦又怎会相同?” 魅棵仔细听来,像一个极为认真听讲的学童,随后她又问:“那这世间有千万人,悲苦既不相同,那他们是好是坏?” “你觉世人是好是坏?” 魅棵想了想回答:“世人自然是好!” “为何?” “因为他们敬奉您,他们好坏我不知,但您一定是好的!” 姜无重听到这话,眸中闪过一丝柔波,好像被什么吹散开来,随后又恢复如初。 “我也好想如您一样,为世人所敬,行善救济!” 姜无重问她:“极乐岛待厌了?” “我受您一口仙气,受之有愧,若是我能修成飞升倒好,可我一直清楚以我之资飞升是不能,便想着为同修们做些事尽我所能,不过同修们却总瞧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您借的这口仙气……其实魅棵也觉得,自己受您一口仙气受之有愧,与其这般,不如您将这口仙气收回,魅棵做回小草也好。” 姜无重听着没有说话,随后招了招手说:“你闭上眼睛。” 魅棵听话的闭上眼睛,接着便睡了过去,在梦中姜无重带她飞游在世间各地,她看到了许多极乐岛上没有的奇景。 姜无重问她:“这世间如何?” “世间美妙,比传闻中有趣得多!” “那你便去世间,用我借你这口仙气行善积德,从此便受之无愧了!” 魅棵十分向往世间,当即就答应了,随后她从梦中去到了人世间,她问姜无重:“如何梦醒?” “唯善死梦方醒!”姜无重只回答了这几个字,便随梦而去,从此,魅棵扮成行脚郎中,行在各州之间,为身患病疾的世人看病,许多穷人无钱财买药,她亲自上山,采药时遇过猛虎,还遭过滑坡,数次惊险,从不曾退去她行善的初心。 那日她遇上一身患恶疾的男子,男子名叫肖杭,此病本无药可救,但此人命大遇见了她,于是魅棵忍痛割下自己一只手指熬药,给肖杭喝下,男子喝下以后,恶疾痊愈,本该对救命恩人的她感激不尽,但那肖杭却惦记着她用来救自己的神药,以报答她的恩情为由留在她身边,偷偷观察她是如何行医救人,半年后,她又给一名身有恶疾的病患看病时,不得已之下,又割了自己一只手指熬煮汤药,病患喝了汤药之后大病痊愈,肖杭更发现,她割去的手指不久之后便又长好,便知道她是妖,于是召来歹人数人,趁她下次割指救人虚弱不堪时闯入,将她捆绑起来,囚禁在山洞之后,那以后,肖杭割她十指做药,高价卖出赚取暴利,却也因为利益与同伙反目自相残杀。 魅棵被绑在山洞中亲眼见道贪婪的肖杭未被恶疾所杀,却死在了‘利’字头上,肖杭死前只剩最后一口气时,见本来被绑着的魅棵身上绳索自动断了,她缓缓来到肖杭身边,难过的说:“他说得不错,世人之心易变,是我害了你,这次,我不再救你,来生只望你能做个好人!” 说完她伸手将肖杭睁着的眼睛合上,离开了山洞。 她未曾因为被恩将仇报而放弃自己的初心,她只觉是自己让肖杭看到了自己的秘密,从此以后,她只救人便好。 于是数年过去,她去了很多地方,救了很多人,可是世间太大,世人更多,战乱开始,怨魂的恶念变成瘟疫在一村庄内爆发,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了病,她不能让村人从村子里的人出去,不然这场瘟疫将让更多的村庄覆灭,她唯有施下一道强大的药咒,用村人的自由来换取他们的性命,也因为此,她再不能游离五州,需与村人一起困在这村里。 她还发现,村子里有一个叫高小东的少年并未染病,她知道,他偷喝了她用自己手心肉熬的药汤,但她并没有惩罚他。 她想,这也许是件幸事,她于是方高小东离开村子,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回来,可是,那高小冬喝了她的汤药之后生了灵眼,看出了她的真身,放他走后,每隔几年便会回来一次,总会带一些道士来找她麻烦,那些道士总打着来救村民的幌子,实则是想将她用来炼药,她怎能忍?道士通通杀了,却从未想过要杀高小东,任由他一次又一次回来捣乱。 秋葵看到这里,极为不明白,她不停的问魅棵:“这高小东就是个卑鄙小人,你为何留他性命?” 魅棵好像听到她问话了似的,轻叹道:“若非喝了我的药汤,他也只是个平凡的少年罢了!” 她怎会想到,她一次又一次的以德报怨换来的是高小东的变本加厉,他四处讲述吃人妖怪魅棵的故事,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是妖,他的父母,都是死在了咬的口里,他将自己悲惨的人生都归结于万恶的妖,他坚信,只要是妖,便会害人! 那十五年里,虽然村人再不需要她救治,她还是在村里种下不少珍奇药草,闲来时,也会出村到附近村子替人看病,村外之人不知她身份,直道她是活神仙。 这日,秋葵前来,她正好去邻村替人看病,一眼便见到高小冬带人来了,她便好心劝诫,只因她看出秋葵并非是为了药汤前来。 回到村,这些村民在得知秋葵道行高过于她时,平日里的尊崇瞬间荡然无存,她这才发现,原来十五年的守护,这些村民只当她是困住他们的妖,日夜希望她死。 她终才发现,自己无论救过多少人,自挖血肉多少回,终究不能令世人相信自己,她心灰意冷时,突然想到曾经在极乐岛上与仙者的话,她因受他一口仙气有愧,数十年来在人间行医救人,也是在看着整个吉村的人在药咒的咒力下消散时,她渐渐明白,原来是时候归还了! 秋葵在神念中感受到了魅棵的求死的心境,甚至还看到了她带自己进入神念,接下来,她在秋葵神念还未醒来时,取下秋葵头上的白花簪,放在毫无意识的秋葵手中,放置自己的胸口上…… “不——”秋葵大喊,人已从神念中清醒,但是还是晚了,那白花簪插进了魅棵的胸膛,属于东华草绿色的血液渗透出来,秋葵的手上、衣服上全被沾上了,她想到在魅棵的神念中曾看见她割了自己那么多肉去救人都不死,所以以为只要止住血便能救她,秋葵捂住她的伤口,紧张的说:“世人丑恶,不配你如此,你又何必要如此?何必如此?” “世人丑恶,我却用了五十年才看懂……”魅棵身上的皮肤正在变化,秋葵可以明显感觉道她的灵气正在逐渐散去。 “为何一定要死!一定要死?即便不去治病救人……” 魅棵苦淡的笑了笑,虚弱的声道:“唯善死梦方醒……这场梦我做了五十年,睡够了,你也该醒了,他指引你前来,这口仙气我便还他了,再无亏欠了……” 魅棵的声音落下之时,她的身体已在一片灵光中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一株东华草。 秋葵随后也从梦中醒来,发现他们还在百王岭山中,天还未亮,周围一片漆黑。 小青龙问她:“主人,你无碍吧?” 秋葵伸手擦了擦眼角,发现是血,自己又流泪了! 她为那在世间行善五十年的小妖魅棵难过,她本可以在极乐岛上继续修行的,如不去世间,不见过那么多被贪婪蒙蔽双眼的人,她或不会说出那句‘世人丑恶,我却用了五十年才懂’。 “她本可以继续做一只心存良善的妖的……”秋葵不停的重复这句话,好像自己也陷在了那五十年的梦之中。 “也许,从一开始魅棵的命就注定好了!”赵衾帛轻声说。 秋葵眸光缓缓看过去,她能感受到衾帛君似乎十分能理解魅棵的心境,因为他们皆是受姜无重所赐之人,他们皆因为身上有他之物而不凡。 “主人,魅棵选择将那口仙气给你了,她相信你是他的指引!” 她抬手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似有些不同,好像梦中属于魅棵的那道仙气确实到了自己身上。 “唯善死梦方醒,唯善死梦方醒……”她神情一紧,意识到了什么。 小青龙问她:“主人,你想到了什么?” “施梦者引我们去到吉村,魅棵便是破梦的善,唯善死梦方醒,她死了……醒了她的梦,也醒了我的,她的梦是姜无重施的,而我的……” 她摇头,不肯信的强调:“不可能,施梦者是赵太子!是赵銮!” 赵衾帛与小青龙皆站在一旁看着她苦思不解的模样,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很快,她又问自己:“赵銮为何会能像无重那样施梦?” 赵衾帛提醒她说:“主人你忘了吗?千济的灵莲本有五色,每一色便代表着他的一道神魂,我听过先生说,五道神魂除了他的主神魂外,分别还有目、守、觉、心四道神魂,目便是觉醒的广目,拥有广阔之目;第三道神魂为守,是他最强的固守之力,他用这道神魂封印了广目,而觉则是他的第四道神魂,有浩天之觉,能施以梦,千济能在六百年前为魅棵施梦并不奇怪,那时他五道神魂皆在!” 秋葵心头‘咯噔’一下,全部都通了! “难怪赵銮能有施梦之术,且力量强大,原来他身上有无重的第四道神魂!” “想来确实如此!”不过赵衾帛却有丝疑惑,他说:“广目是神魂觉醒,早在数百年前,便已在世间有了威名,但这赵銮才不过二十几岁,他也是神魂觉醒而来吗?” 小青龙道:“赵銮本是凡身,不过是借了神魂的力量而已,与广目不同!” “都是神魂,有何不同?”红姑飞出来凑热闹,随口问了一句。 “广目是神魂觉醒,他本身也是神,而赵銮顶多是鸠占鹊巢,顶多是只妖……” 他们说着话,山中突然有异动,像是有人在前方走动,秋葵当然还未忘他们来此的目的,立即警醒起来。 “主人,前方来了许多人!”红姑飞去看了一眼,立即飞回来禀报。 前一刻还安静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百王岭中,竟来了许多人? 秋葵问她:“你确定来的是人?” 红姑点头:“奴家都闻到他们身上的阳气臭了,是人,铁定是人!” “莫不是仁善王在岭外见我们久不给信号,带人进岭了?” 红姑否认道:“绝不是,那些不是仁善王的人,他们身上带着的东西,奴家有些怕,不敢进了看!” 秋葵脸色有变,也不多做迟疑,主动迎上去,不久之后就见到了红姑口中所说的那些身上有阳气臭之人,这些人身上都罩着灰色的袍子,脸与头皆用古怪的面具挡了起来,手里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看起来,好像还有些懂道之人。 她也看清楚了,这些全是人,只不过一个个打扮得跟妖怪似的。 秋葵才刚被赵太子施了梦,便见到这一群人,粗略数上去起码有千人之多,她与小青龙很快便被围在了中间。 虽说这么多人,但秋葵有小青龙,神龙随意一个摆尾,这些人谁招架得住?所以她一丝也不带怕的样子质问道:“谁人抓走了我卫兄江州世子?你们若是为了引我前来,要对付的人是我,现在我人已经到了,我卫兄在何处?” 这些人之中走出来一个人,似是领头的,手里拿了一把大刀,粗声粗气的回答:“你倒是有种,竟敢单枪匹马前来!” “少废话,我卫兄在何处?你们可有伤他?” “想救他性命,你需自钉双手,不然你便只会看到他的尸!” “你再说一遍?”秋葵怒从心中起,双眸泛着红光。 对方似知道她的能耐,一见她周身灵气滚动,便知道她可能会动手,他们也早有准备,并不怕她,又对她说:“你卫兄就在这附近,你只要敢动手,我们便杀了他!” “你敢!”秋葵怒指着他,声音落下的同时,她已命红姑飞身上前,一把就将说话之人给拽了过来,周围的人群散开,但却未退去。 她一脚踩着说话之人,伸手扒开他脸上遮挡的布,从后面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她并不认识此人,她当即用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质问道:“我卫兄在哪儿?将他带出来,不然你就去死!” “你杀了我有何用?我一人之死,重于泰山,我不惧,动手吧!” 秋葵已猜到这些人恐怕就是前些日子代碧萝与她说的除恶会的人,他们集结在一起,为了除掉她! 她本不想杀这些人,是这些人先动她卫兄,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些乌合之众恐怕都要骑她头上来了,她正打算做点儿什么,人群之中突然有何物朝她这边扔了过来,秋葵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儿,低头一看,那像她丢来的竟是一只血淋淋人手! 她看到那只手有些眼熟,手掌上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老茧,而小指上还有一道伤痕,她对那伤痕十分熟悉,意识到那只手是谁的时,她感觉胸腔中一股血气涌上,双目更加怒红。 “千斤大哥!你们……你们……” 还被她抓在手里的男子冷笑一声说:“现在送你一只卫世子侍卫的手,你若再不自封双手,待会儿送上来的,就会是卫世子的向上人头,凤秋葵,你不是说为了卫世子,你可以以命相博吗?怎么?卫世子的性命还比不上你一双手?” 小青龙在旁说:“主人,他们要你自封双手,是不让你用走阴术!” 秋葵知道,若是她要杀了这些人,她身上的乞死婆一定很乐意效劳,可是这么多人,她就算全杀光了,在这过程里,她卫兄与千斤他们必定也将遭殃,她不能冒这个险,她更不愿杀这么人,尽管这些人,每一个都想要她的命,可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被赵銮施梦蒙骗之人,他们并非是大恶大奸之人,她不能杀,她若杀了,一笔笔账都将记在她头上,她不是害人的妖女,也便是了! “自封双手!”她吞了吞口水,取下头上簪子用力往左手掌上一插,鲜血流了出来。 那些人见状,纷纷露出得逞的快意来,那个领头的人急切的催促道:“还有一只!” “主人!”小青龙担心的向前,似有所动作,被秋葵眼神示意退下。 接着她在牙齿一咬,将簪子换了一只手,重重插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那簪子十分尖利,瞬间便从她手心上穿了过去,鲜血流了出来。 246:大胡子之死 鲜血沿着她的手心缓缓流下,她的衣服和披风上都全沾上了血,但与手心的疼痛相比,她更加担心卫兄他们的安危。 “我已按你们所言废了双手,我卫兄在何处?” 那些人却并不满意,领头人说:“将你身上的魂袋扔过来,还有那个在你身后的人,让他带上此物!” 对方给她扔来一副枷锁,那枷锁模样不一般,看起来是专门用来对付小青龙的。 秋葵没有任何迟疑说:“我自伤双手可以,他非凡夫,没人有资格为他带上枷锁!!” “你还想再看到一只手吗?”那头问道。 这时,苏于攀在她耳边说:“主人,这地方甚为古怪,查不到卫世子等人不关在何处,不过东边有座旧庙,那里气息不对,很可能是卫世子被困之地!” 小青龙主动开口道:“这些人忌惮我,欲用枷锁困青禹,如此,我便不可化龙帮你,但这些人故意将你引到此地,早做了万全的准备,若青禹不戴上这副枷锁,恐怕跟在世子身边的那几位小哥要受苦了,那青禹便戴上这枷锁吧!” 虽小青龙是为救老龙才答应奉秋葵为主,不过秋葵却从未低看过他半分,特别是这几次他救她,她心中感激,更未想到,此时他竟主动要戴上那副枷锁。 她知道神龙一族何等高傲,她宁愿伤自己,也不愿看小青龙受此辱,所以心里犹豫。 小青龙已自己走过去拾起了那副枷锁戴在了双手之上,接着他们便看到枷锁上出现一道灵光,将他周身都缠满了! 秋葵眼中露出担心,他还安慰她道:“无碍,这枷锁虽不简单,但却还伤不了我,你且去救卫世子吧!” 那些人见小青龙被枷锁捆住,随后便前来拖着他去了另一边。 而秋葵也将自己的魂袋通通教了出来,那些人将她的魂袋放进一个大袋子里,用无数张符咒给贴起来,以免里面的鬼跑出来,这般,秋葵孤身一人,双手也伤了,再无威胁,这些人才终于放下了戒心,带着她往前走。 这段路上,小青龙被他们拖着到了另一边,唯恐那枷锁困不住他,还将他绑在一根石柱上。 而秋葵则被他们带到了石柱后的一座旧庙内,此庙不知是何年何月所修,头顶的瓦顶早就没了,只剩下几面用方石砌的墙。 前方出现一个石台,石台上绑着铁链,除恶会的人将秋葵带到石台旁,她左右看了一眼,不见卫临渊的下落质问道:“我卫兄人在何处?” “你放心吧,他可是世子,我们要杀的人是你,只要你乖乖的受了刑,他自然会安然无恙的回王府去!” 秋葵自然不肯被人宰割,她说:“让我与我卫兄见一面,让我看看他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这些人才不怕她了,任由她说什么也不搭理,强硬的拖着她到石台上,秋葵手虽然伤了,但却并非真的废了,她怒目一睁,轻巧地就掀开了身边四五个人,这些人被她掀在地上唉声叫痛,她则站在石台前魔气覆身。 “你们当然以为封了我的魂袋,绑了我的龙,就可以任意宰割我吗?”秋葵觉得自己手很痛,那痛令她十分愤怒,在进入这里之前,她还并不想伤这些人,但站在石台前时,她心头的怨念升起,她亲眼看到魅棵五十年来,自挖身肉、自断手指救了那么多人,可到头来,却是她所救的那些人露出狰狞面容,人人皆要她死。 她抬起手,切齿道:“我用了五十年才看清世人之丑恶,凭什么要我死?难道我是妖,我就该死吗?” 说完,手中突然飞出数根魂链,直朝最近的那些人身上而去,顷刻间,那些人的魂被魂链抽出来,当场没了性命。 “怎么会……”领头的人露出惊诧之色来,他们原本以为凤秋葵被废了手以后便再不能用万魂链了,看来,他们失策了! 且此时秋葵杀意正浓,她那双赤魔眼在尝到了人魂的味道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要更多的魂。 “你们都该死!”她露出邪魅一笑,又飞出数条魂链杀了数人,领头人这才感到危机,忙令道:“快跑!” “往哪儿跑?”秋葵追着那些四散的人,魂链所及之处,全是被抽了魂的尸体。 小青龙此时正被绑在庙外的石柱上,他先是看到除恶会的人惊慌的逃出来,紧接着便看到浑身是魔气的秋葵大步出来,她的魂链上拖着数个生魂,魂灵们惨叫着呐喊着,但是却无人能救他们。 “主人……”小青龙唤了一声,眸中全是担心。 秋葵双眼由赤色便成黯色,越发诡异,她好似也听到小青龙在叫自己,她偏过头来,身上那身青色的裙装满是血,本该狼狈不堪,但她身上的魔气让她见之生畏,连小青龙都吞了吞口水,他不确定她此时还是否有原来的意识,轻声再换了一声:“主人!” 秋葵迈步朝他走去,很快便来到小青龙面前,她将满是鲜血的手放在小青龙的脸上,她手上又生长出魂链来,如蛇一般将小青龙缠绕了起来。 “主人醒醒!我是青禹啊!”小青龙感到不妙,他想挣脱出来,但他整个人都被那施了咒的枷锁困住,所以他无法化身为龙,更无法自救。 “世人丑恶,都该死!”秋葵沉声说完,缠着小青龙的魂链越来越紧,仿佛要将他的龙魂生生搅碎,占为己有。 “主人……”小青龙虽然是真龙,却在这强大的魔念之中越来越虚弱,声音也颤抖着。 正是此时,庙外又来了许多人,他们穿着统一的军甲,为首的举着一面旗子,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卫’字,其后便可看见卫忠义正在此列之中,与他同来的,还有司马沿,此人同样一身铠甲,带了神伏军前来,他们正巧见秋葵浑身魔气,周围全是尸体,而她手中原本已奄奄一息的小青龙感到自己就要死在秋葵手中时,他用最后的意念去接近秋葵的意识,大声喊道:“主人——” 秋葵被龙魂之气袭面,意识突然清醒过来,见自己正抓着小青龙,立即意识到自己方才被魔眼所控,她惶然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小青……”她后悔莫及,忙上去帮小青解身上的铁链和枷锁。 远处的司马沿对卫忠义说:“王爷你快看,这些人皆是她杀的!” 卫忠义深皱着双眉,他之所以此时赶到,是因为司马沿听闻卫临渊失踪,也带神伏军赶到了百王岭,二人在外汇合,卫忠义还未等到秋葵传信于他,司马沿已没有耐心,坚持要进岭救世子,于是他们刚赶到便见秋葵入魔杀了人,尸体满地。 “此女绝不能留,唯有她死,世子才安全,江州才安全!”司马沿请命道:“王爷,快下令吧,她若不死,除恶会的人会杀了临渊!死她一人,救整个江州啊!” 卫忠义与秋葵事先有过约定,她是他请来帮忙的,他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可是当她看到秋葵浑身是血,无法自控的模样时,他又想到了有关卫临渊那劫数的预言,他知道司马沿说得不错,不管凤秋葵此时是不是好的,她总有一日会彻底被魔眼所祸,与其这般,还不如早些做个了断。 “杀她一人,救整个江州……” 终于,在卫忠义痛苦的抉择之中,他羞愧的点了点头,应允了司马沿的请求。 司马沿早已等不及,他亲自让副将取来他的弓箭,此箭是经过特别打造,锋利无比,他拔出一支箭,瞄准远处的秋葵,‘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秋葵正在帮小青龙解身上的枷锁,背后突然射来一支箭,正中她的肩背上,她回头一看,第一眼便见到了卫忠义,她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王爷……” 她扔着身上的痛,缓缓转身。 卫忠义难过的说:“凤秋葵,对不起,临渊还在他们手上,他们杀了千斤,如果你不死,他们还会杀了临渊……” 秋葵只觉耳朵嗡嗡作响,不敢相信的问:“他们杀了谁?” “他们杀了千斤,本王来的路上,看到了他的尸体!”卫忠义的话刚说完,便有王府兵抬着一具尸体上来,方才远处的石阶下。 秋葵站在石柱旁边,只一眼便看清了尸体的容貌,确实是她仗义的千斤大哥,只是他此时身上全是伤,右手还被砍下,连眼睛都未合上。 “千斤大哥,不,千斤大哥不会死的!”她拼命摇头,嘴上不肯信,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她那憨厚仗义的千斤大哥,一路从临江城护送她去河仙村,多少次逢凶化吉,他总说,他命厚,未来是有福可想的人,可是怎么会死在除恶会那些乌合之众手中? 他们凭什么?他们根本就不配! “凤秋葵,本王一直都相信你那晚对本王所言,本王也相信你是个心地善良,秉持正道的好孩子,可是……本王只有临渊这一个儿子,你们的命早就定好了,就用你一人的命,救临渊……救整个江州吧!” 就用你一人的命,救临渊,救整个江州吧! 这句话在整个山谷中回想,秋葵呆立在石柱前,山间的风在耳边‘呼呼’的吹,她已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满眼是大胡子那被砍得模糊的尸体。 “小秋葵,等你跟俺爷回了江州,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小秋葵,俺爷说了,俺得保护你的安全,若是你少了一根毛,爷铁定扒了俺的皮!” “小秋葵,俺没事儿,俺皮糙肉厚,从小就扛打!” “……” “凤秋葵,这一回,就当是本王欠你的!”卫忠义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音落,他闭上了眼,转身不看这边。 司马沿便接手了他的位置,抬手下落,一声令下:“放箭!” 顷刻间,千百支利箭朝秋葵这边射来,秋葵孤立在原处,好像认命了般,她愿用自己一命,去换她卫兄与二夫他们的命。 那些飞箭射来的电光火石间,小青龙终于挣脱那枷锁的束缚,他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将秋葵护在身后,数箭射来时,他化龙身出替秋葵挡去了致命箭雨,远处还有无数飞箭射来,他不敢多等,龙爪握住秋葵的身体腾空而起,向深山中飞去。 司马沿见神龙救走了凤秋葵,心头焦急,立即命神伏军前去追,不过神伏军虽厉害,如何能追得到神龙,没多久便不见了龙的影子,山间只剩下一片狼藉。 秋葵被小青龙带到百王岭深处,这里已数百年都无人来过了,因为是古战场的遗址,四处都充满了死灵的气息。 前方有座山洞,小青龙将秋葵轻轻放在洞口,自己也俯身倒在了地上,龙眼一闭,便失去了意识。 秋葵昏迷了半宿,在清晨醒来,晨光造在她脸上,睁眼那刻,只觉得刺眼,她坐起来时,发现自己背上那支由司马沿射出的箭已没有了,她手上的伤都被包扎过,而周围却不见小青龙的身影,她忙撑起身体沿着那陡峭的山边往外走,不久就看见一人过来。 “小青……”她松了口气,昨晚只记得小青龙带着她逃了出来,那么多飞箭本要将她射个万箭穿身,但全被小青龙挡了去。 龙青禹手里捧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破瓷壶,瓷壶里有他方才找的水,原来是秋葵刚才迷糊中说渴,他才离开山洞去外头找水。 秋葵见到他倒是忘了自己渴了,只问他:“小青,你有没有受伤?那些箭伤到你哪儿了?快给我看看!” 龙青禹并不习惯有人对他关心,他见秋葵靠近,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回答:“青禹没事,主人不必担心!” 秋葵却不信,她明明记得那些箭全射在了他身上,她执意要帮他看看才放心。 龙青禹手里端着那破壶继续往后躲,脚下踩了一块山石,人没站稳,装满水的破壶摔了下去,壶彻底碎了,水也洒了! 秋葵愣了一下,忙道歉道:“对不起……” 龙青禹似有些生气,他说:“水可以再找,可这壶青禹可找了许久!” 秋葵很是自责,何曾见过小青龙生气呢,他与赵衾帛一样,说话总是平心静气的,万年也难得动气一回,自己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什么事都没帮上忙,反而添乱了! 龙青禹倒不是真生她气,瞧她那自责样子不由得一笑,说:“主人真是伤糊涂了,青禹好歹是真神龙,那些凡人的刀箭又如何能伤得了我?” 秋葵想想也是,但她还不敢松懈,她出声问道:“那我昨晚……有没有伤到你?” 龙青禹顿了一下说:“未伤到,你不必自责!” “你就不怕我?”秋葵难过的说:“我险些便要抽了你的龙魂,那时,我才是真的罪大恶极了!” “你不也及时醒悟了过来吗?”龙青禹告诉她道:“是魅棵死前的执念影响到你,若你不收了她身上带了十五年的那口执念仙气,你昨夜在旧庙之中不会那么容易被魔眼所控!” 他说得不错,若是没有这些外力影响,秋葵倒不至于轻易被魔眼控制。 细细想来,赵銮施梦于她,将她带去数百年前的吉村,便是要收回魅棵身上那道仙气,而那仙气让秋葵发癫痴魔,也正因为此,才让卫忠义也不再帮她了! “赵銮所行的每一件事,皆是要我成为众矢之的,是要诛我的心,断卫兄的手足……也不知卫兄此时如何了,还有我千斤大哥……” 一提到大胡子,秋葵只觉胸口痛,那痛比她身上的每一处伤还要难受。 “世人皆有其命,主人既为走阴人,应早就看明白!”小青龙嘱咐她说:“你亲手伤的双手不轻,青禹虽帮你缝补了伤口,但这段时日,你不可再用万魂炼与遁火咒,不然这双手恐怕会废。” 怕秋葵不听,他还特意提上一句说:“没了双手,你还怎么做走阴人?那些小鬼不也得欺到你头上来?” 秋葵感激他救了自己的命,也不愿他的心血白费,听话的答应下来。 她因失血过多,身体十分虚弱,小青龙便扶着她回到山洞中,让她躺在一层厚厚的干草上。 寒冬中深山,飘起飞雪,外头冷得刺骨,秋葵身上盖着出来时穿的披风,却任然抵不住那寒意。 小青龙趁着天未黑,去山里采了些草药揉碎了帮她敷在伤口上,她无力的躺着,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滚烫的。 “小青龙,你该让他们杀了我的……”她闭着眼睛无力的说。 小青龙在她躺的干草堆旁边生了一堆火,听到她的话没有理会,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柴说:“青禹在土里又挖出来好多罐啊壶的,却没挖样宝贝出来!” 此时,山间有一队队身穿军甲的神伏军穿梭着,他们奉仁善王之命,追捕绞杀凤秋葵。 这山中寂静,傍晚时候,战马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秋葵迷迷糊糊的,总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那山谷中回荡的声音,是数百年前那场大战遗留的声音,还是旁的,令她心慌意乱。 她感觉身边坐了个人,便用力睁开眼,见到的不是小青龙,而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大胡子穿着他们最后次见时的那件长衫子,这还是他们回江州以后,他家爷找裁缝新做的,他们兄弟几个,一人一身,他穿上的第一日便在秋葵的房走了好几圈,埋怨那裁缝做得不够爽利,他们习武的,要穿那种轻便的料子。 “千斤大哥!”秋葵有一时忘了自己前一夜才看到过他的尸体,只以为他们还在何仙村或是渡桥镇,因为那时她也总是受伤,身边没别人,就大胡子守着她,时常用热帕子给她擦脸,她每一回醒过来,大胡子总对她憨厚一笑说,小秋葵你可醒了,你再不醒,俺可要急死了,还好爷不在,不然俺手都得被他给削了! 但是这回千斤却对她说:“小秋葵,对不住了啊,俺手不方便,拧不了热帕子,帮你擦不了脸了!” 秋葵的视线下移,便看见大胡子手臂放在大腿上,但小臂以下是空的,他的手被砍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看到的并非是大胡子的人,而是他的魂,心头像是被谁紧紧抓了一把,她哽咽着说:“千斤大哥,你怎么找到我了?” 他们藏在这百王岭的山洞中,小青龙有意不让旁人进来,所以即便那些神伏军就在附近搜索,也找不到这山洞。 人找不到,鬼也寻不见,何况大胡子才刚死,根本没有什么力量的。 大胡子说:“那位龙神仙唤俺来的,他让俺进来看你的!” 原来是小青龙,秋葵没再多问,她不忍看对方那残血的魂体,更忍着不哭。 她有一事不明,出声问道:“千斤大哥,哥哥带你们几个出城,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何会被除恶会的人掳了去?” 大胡子听后,似乎有何难言之隐,他低头不语。 秋葵猜测道:“别人想动你们,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真正抓走你们的,必定不是什么除恶会的人,那些人我见过了,不过是别人手中的钝刀而已,千斤大哥不愿说,那人必定是哥哥十分敬重之人,对吗?” 大胡子任然低着头,轻叹了一口气。 秋葵便继续说:“其实司马沿出现时,我就猜到了,哥哥必定是他设计掳走的,我只是不清楚,这一切,仁善王知道多少!” “王爷是个好人,司马大jiang军也不是坏人,他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江州,俺不怨他们!俺如何死的,爷并不知道,所以小秋葵,若你再见到爷,别告诉他真相,就说俺是死在那群除恶会的小人手中,千万别让他对王爷寒了心!” 如此听来,卫忠义其实也参与了这场引君入瓮,他一开始让卫临渊去司马沿面前赔罪,便也是计划中的吧? 想那堂堂仁善王,以仁善之名被尊了数十年,行下如此算计,绝非光明磊落,所以他们将地点选在了远离江州的百王岭,因为这里没有别人会进来,这里头无论发生什么怪事,那都不足以为奇。 他用自己的儿子,设计了一场诛杀妖女凤秋葵的计谋,为了让这场戏逼真一些,封住旁人怀疑的嘴,他不惜牺牲大胡子的性命,以此要挟秋葵,他可以狠心杀大胡子,也可以杀二夫、周狱、萧左、萧右…… 247:世子病重 这每一个,都是秋葵可以以命相互的人! 好一个仁善王啊,他以大德为名,是她卫兄最敬重之人,可他却并非他们所看到的那样。 是啊,这世间有什么人可以放在阳光下深看的呢? 她都快分不清何为善,何为恶了…… “如此,想来哥哥也不会有危险了,仁善王就算算计再多,终究不会伤害哥哥,我只是担心仁善王被那赵太子利用了!” 赵太子施人以梦,整个除恶会都受他摆布,此人居心叵测、谋略整个天下,最可怕的是,他身上还有姜无重的觉神魂,力量强大,她也不是对手,如今她双手伤了,困在这山洞之中,就算她卫兄已然安全,恐怕还不知自己的处境,她太了解卫临渊了,若是她一日没有消息,他必定四处寻她,这是仁善王与司马沿都不想看到的。 她得回江州去,可是全城的除恶会在找她,她只要一露面,必定引起大乱,加上她的魂袋被除恶会的人收走了,恐怕此时已落入赵太子手中。 她在山中修养了几日,魂灵终可以离体了,这期间,大胡子的魂一直守在这儿。 作为走阴人,她自然清楚大胡子不能一直留在阳间,她未来的局势了无希望,她必须尽快帮大胡子送走。 天快亮时,秋葵对山洞外唤了一声:“小青?” “在。”龙青禹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只野兔,他说:“这野兔真肥,早上给你烤了吃!” 这些天他总能在外头打到些猎物,野兔、野鸡,秋葵一顿也没饿着,心头有些好奇,问道:“你都用什么打猎?” 她可想象不出来一条龙追着一只野兔是哪般场面,龙青禹不值一提的说:“何曾需要青禹去打它?青禹便对着兔子洞说上几句话,它便乖乖出来给我吃了!” 大胡子忙问道:“你说什么?” “就说我饿了,若它们自愿献祭,来生保它们成人!”龙青禹道:“不过你放心,虽然主人在阴司那头面子很大,青禹却未曾想过要用主人的名字,凭着青禹与小地书的交情,他也能帮我在轮回那边给这些个山鸡野兔来生做人的机会吧?” 说到这个,秋葵想到她已有数日未去下面了,不知凤初守那家伙有没有生气。 “今日我们回江州吧!” 小青龙正在扒兔皮,听到她说回江州,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应声道:“好啊,不过你伤还未好,不能用万魂炼和遁火咒,凡事你得听我的!” “嗯好。”她随口答应了! 小青龙问她:“那我们先去何处呢?” “明日便是千斤大哥头七了,我哥若已得自由,肯定会帮千斤大哥风光大葬的,我看他还没有找回手,想来他的手已被那些除恶会的人给毁了,我得回去帮千斤大哥新做只手,让他上了轮回路完完整整的,不然下辈子投了胎可就缺了一块了!” 大胡子在后头听完说:“小秋葵,俺不想去投胎,俺放不下爷和你,俺想留下来,你就让俺留在你身边,你给俺也做个魂袋,俺以后也是你的鬼了,替你打架,还能继续保护你和咱家爷!” 秋葵几天前就想到了大胡子应不舍离开,所以她很执意的说:“千斤大哥,你生前已尽你所能保护我与哥哥了,你不欠我们任何,我与哥哥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没能保住你的命,秋葵已很自责,我唯一能帮你做的,就是将你完整的送上轮回路!” “可是小秋葵,俺真的不想去阴间!” “我们回江州!”秋葵毫无商量的说,随后,他让大胡子暂且留在她的袖子里,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从山洞出来,小青龙载着她天亮前就从百王岭中出了来,因为她有伤在身,不方便赶路,且小青龙若化龙身出现,天一亮沿途的人必定看见,小青龙便让她在岭外一隐蔽处等候,他腾云而去,不多时,竟然架着一小驴车前来。 “附近村子没有马,只有这个,上来吧!”此时,小青龙已换了一身极其简朴的麻布衣裳,整个儿一村中小伙儿,不仔细看,根本忍不住来。 秋葵爬上驴车后,小青龙让她换上村民的衣服,也打扮成普通村妇模样,免得被人认出来。 她也没迟疑,麻利的将那衣服套在身上,这一路,小青龙安静的赶着驴车,路行得很慢,也不知几时能到,只怕过了时辰,大胡子的尸都下葬了! 期间她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日出来寻卫临渊时走得匆忙,离开时,她都来不及与广目说一声,此时不知广目知不知道,若他知道卫忠义重伤了她,恐怕绝不会放过卫忠义,卫忠义若是出了事,她卫兄就更危险了! 到江州城外已是半夜了,江州城已关城门,秋葵只能等到黎明,混在进城的百姓群中进了城。 他们人才刚入城,就有一队军士的马奔腾而过,惊得沿街的老百姓退避时掀了旁边的摊子,留下一片狼藉。 秋葵忙上前扯住一大婶儿问道:“是城里出了何事吗?” “卫世子病重,仁善王正在召集全城名医,前去王府为世子看病!” 秋葵心头一紧,忙问:“我前些日子才见过卫世子,生龙活虎的,怎会生了重病?” 大婶也是个好事的,整日在街巷之中走动,知道的消息也多,她凑过来小声对秋葵说:“听闻啊前些日子世子在城外被歹人掳去,回来以后便生了重病,仁善王可急坏了,这些日子城里城外请了好些大夫,可就没一个人能治的,也不知道这卫世子生的什么怪病,竟难倒如此多名医?” “谢谢啊大婶!”道过谢以后,秋葵下意识地就往卫王府走,小青龙在后面牵着驴车,担心的问:“主人,你要回去啊?” “哥哥这场病恐怕与赵太子有关,那些医生哪儿能治,我必须回去,不然哥哥恐怕也要出事了!” “在百王岭上我们说好的,回来以后凡事都得听我的!”小青龙似乎有些生气,牵着驴走得也慢了! 秋葵回头看他,也觉自己出尔反尔不妥,便问他:“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小青龙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说:“卫世子当日虽是被除恶会抓走了,但这场病也不一定真与那赵太子有关,以青禹看,倒不急着回去。” “不回去,那我们去哪儿?” “今日是千斤头七,他主子病重,想必也无人细心料理他的后事,还是将他先送走,再去行别的事吧!” 秋葵思索了片刻,点头应了,她随即让小青龙去城里打听,没多久便听说,大胡子的尸体被带回来的当晚,就被仁善王下令草草埋了,就埋在城南边的坟山上,那片儿埋了不少战死的军士。 得知了这消息,秋葵便打算立即去找他的尸,出城之前,她去了一趟纸钱铺,买了些要用东西放在驴车上,随后出了城,直接奔南边的坟山上,因为不知大胡子的坟在何处,她便唤大胡子出来让他带路,有鬼带路,那座新坟很快便找到了,小青龙拿出锄头开挖,她则在一旁用纸沾了条人手,怕做得不好,整个过程她都极其认真,做到半下午,一条纸胳膊终于完工,小青龙那边的坟也挖开了,揭开坟里的新棺材,又看到大胡子那满是伤痕的尸体,心头为他难过。 大胡子的魂魄也站在棺材旁边往里看,不由得皱眉说:“俺这模样可真磕碜啊!” “没事,我保证让你好好的上路!”说完,秋葵便拿出她在城里买的物什,她先用清水帮大胡子的尸身擦干净了,又用脂粉帮他将身上那些刀伤都细细盖好,最后再将她新做的手黏在大胡子手臂上,最后贴上一张凤家的补身符,没多件,便见原本缺失了一条胳膊的大胡子魂魄突然长出来一只手。 “有了有了,俺的手又长回来了!”大胡子开心的说。 秋葵欣慰的笑了笑,也不枉费自己做了这么多,总算帮他把手复原了! 既然尸体补好了,接下来该送大胡子上路了! 对方也似乎料到她要做什么了,率先开口道:“小秋葵,爷还不知怎么回事,俺实在放心不下他,让俺再回去看他一眼吧,俺只看一眼,之后这尘世之事,便与俺无关,可好?” 秋葵对大胡子心中有愧,也体谅他放心不下卫兄,点头答应了! 他们将棺材合上,又重新埋入坟中,下山时,天又快黑了,所幸城门还未关,不过再进城时,却要接受城门兵盘问,家住何处,进城何去,几时出城皆要记录在册。 秋葵与小青龙互看一眼,到了他们时,小青龙轻咳了一声道:“湘县小关村人,我家妹子生了病,听闻江州名医无数,特来寻医治病!” 城卫听后倒是好心,提醒他说:“大爷,城里的医生这几日都被请去了王府,你们若是看病,去王府附近的静安寺,不少大夫这些日子都在那处问诊,不少城里的百姓都在那呢!” “好,谢谢!” 没被注意,他们又安全进了城,小青龙与她商量,贸然回去王府恐怕会被发现,既然那静安寺有不少替卫临渊问诊过的大夫,兴许去那能问到些什么,他们就真赶着驴车去了静安寺。 这寺庙是江州城中有名的寺庙,里头有僧众数百,平日来庙中烧香拜佛的信众络绎不绝,这天色了,竟还有好些,秋葵混在香客之中进了庙,询问了这几日在庙里替病患看病的大夫被告知那些大夫早就回去了,若要看病,只能明儿再来。 他们看终是来晚了,正要离开,旁边一书生模样的小哥叫住他们喊道:“大叔!?” 小青龙回头,见这书生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出头,生得白皙,面相也善。 “这位小兄弟有何事?”小青龙沉了沉声音问道。 那书生回答:“方才听见二位在询问在此庙问诊的大夫,可是这位大婶生了病?小生不才,在家中与家父学了数年医术,看出大婶面色与双目皆有不妥,可否让小生把脉看看?” 小青龙倒不稀罕他替秋葵把脉,只问他:“你即是大夫,可曾去王府里帮卫世子看过病?” 小兄弟回答:“实不相瞒,我族中皆是行医者,此次卫世子病重,族中被请去了几位叔伯,他们去看过卫世子以后都束手无策,恐怕卫世子此病是凶多吉少了!” 秋葵听后,心情越发沉重了,难道真是十五年前那道死劫又起,卫兄当真难逃此劫了吗? 瞧他们二人神情凝重,那小兄弟好心问道:“大婶,您可赶紧让我帮你看看吧!” 秋葵脸上故意用灰遮了脸,走路微弓着背,所以被他认成大婶,此时她听到这小兄弟如此好心要为自己看病,心头突生一计,应声道:“那就劳烦小哥了!” 说罢,他们二人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小兄弟伸手帮秋葵把脉后说:“你近来像是大病了一场,如此脉象混乱不堪,宋慈闻医术浅薄,竟不知何因,忏愧忏愧!” 秋葵乃走阴人,走阴人的脉象本就与常人不同,这并不奇怪,且她最近确实伤痛缠身,心想真是为难了这位兄弟,本是想好心帮她看病,却因为她的脉象忏愧起来,不难看出此人心地存善,是正人君子。 秋葵安抚道:“宋先生不必介怀,老身死不了!” 说着她人靠在阶梯上双眼一闭,就晕死了过去,吓得宋慈闻慌忙给她掐人中,叹鼻息,见还有气,却如何都叫不醒。 小青龙亲眼见秋葵魂魄出窍,想必要去别处问事,怕吓到这宋慈闻,便出声安慰道:“无碍,我这妹妹一时片刻便能醒过来。” 对方却不信,因为看这症状,不像是一时片刻能醒来的,以他平生经验看来,秋葵这是病入膏肓了! 在他摇着秋葵的身体时,秋葵的魂魄已很快入到阴间,很快便到了江州城隍庙,她与临江城的城隍熟,每回下去,守城的阴兵隔老远便会迎她,但今日她还是头一回来江州的城隍庙办事。 临江城在阳间就属江州管辖,在阴间也一样,所以这江州城的城隍庙修得也格外气派,秋葵人到殿外,那阴兵见是一身上飘着灵魔气的红眼鬼心想了不得,这莫不是哪个山头修炼的鬼仙来了?赶紧前来问话:“来者何人?” 秋葵回答:“走阴人凤秋葵!” 阴差足愣了一下,凤秋葵的大名早在阴间传开了,竟是这副模样,不敢阻拦,赶紧请去殿中,不多久,穿着阴司官袍的江州城隍庙各阴官齐齐上殿,他们都知道这凤秋葵不止是东岳大帝的卿印走阴人,还是地书神君拜把子的姐姐,如今地书已回神位数十年之久,阴司上下,谁敢不给秋葵面子,回头皆没好果子吃。 瞧这殿内上上下下对自己的殷勤劲儿,秋葵实在忏愧,想她阴阳两间畅通无阻,确也不是当初那任人宰割的小丫头了,可是倒不是她自己有本事,而是她认识的人都很有本事,说直白点儿,就一关系户,倒不是什么值得炫耀之事! “今日哪里的风,将凤先生给吹来了?”江州城隍爷名叫宋仁成,生前是一大夫,毕生行医,救了不少人,结下了不少善缘,死后到了阴间留在江州城做了一城的城隍。 秋葵客气的与这宋城隍道:“有劳城隍老爷将江州命薄拿出来,帮我查个人!” 按理说,他们城隍庙的命薄是不能随意拿出来与人看的,不过秋葵是走阴人,这些命薄也都是从仙台地书那抄来的,凤秋葵原本去仙台一问,地书神君便能告诉她,但她专门来了这儿,那就是看得起他们,宋城隍不但不嫌麻烦,还特别自豪,赶紧命座下的几名掌笔文官去将命薄搬来。 秋葵说:“帮我查查江州城里一个叫宋慈闻的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宋城隍不敢耽误,亲自翻阅起来,没多久就找到了宋慈闻那一页,他看过之后,神情一变。 秋葵忙问:“有何不妥?” 宋城隍回答:“倒无不妥,只是有些巧,凤先生要找的这宋慈闻是吾的后辈,按辈分应叫我一声太祖!” 秋葵也觉真巧,她本想请这宋慈闻办事,但又怕此人不堪重任,便下来看看他的命薄查底细,没想到竟是城隍老爷的后辈,那也算是有根基的人,毕竟先辈里有在阴司为官的,那都是有福禄根基之人。 “不知凤先生想看什么?” “想看看此人为人,可值得信任?” 虽是自己的后辈,但宋城隍还是极其认真的回答:“宋家世代行医,族中族规森严,皆以救人治病为要,哎,可惜了这慈闻,人是勤奋,但却不是行医的料子,比不上族中同辈的兄弟,好在他品性端正,是个可造之材!” 秋葵听后点了点头,说:“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宋城隍是个聪明鬼,想她专门跑这一趟来查自己后辈的底细,应是在阳间有用得着的地方,他虽然不过问阳间事了,也希望他这些后人能有好的前途,如今凤秋葵可是阴间的大红人,他这后辈若能受走阴人重用,也不失一件好事,便多说几句道:“宋慈闻年幼失母,他娘亲来阴间许多年了,放心不下他,一直不肯去轮回路投胎,这些年一直住在阴人城里,就想看他能出人头地,他母亲叫余芳兰,吾可请她前来。” “那再好不过了!” 不多时,那宋慈闻的亡母余氏便被请到殿上,秋葵请她讲述了其子幼时的事,事无巨细,她一一记在心里,随后便与城隍爷道别,魂游回了阳间。 她去阴间多时,阳间才不过片刻,宋慈闻还在帮她掐人中,突见她睁开眼,被她红眼吓了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问道:“大婶你醒了?” “是啊,我醒了,方才我见到了你母亲余芳兰,她说下个月你就满二十了,她当年在你家院子里埋了一个木箱子,里头有她留给你的东西,你若得空回去挖出来看看。” 宋慈闻一脸惊愕,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就在你家院子里那颗木槿树下,你回去挖来看看吧!” 宋慈闻觉得她古怪得很,但因为她睡了一觉叫出了他母亲的名字来,便将信将疑的回家去,真在院子的木槿树下挖出个埋了多年的木箱子,打开来开,里面装的是他小时候的一木雕玩意儿,那时他不肯用功,极喜欢这木雕,被他母亲拿去烧了,却不想他母亲并未真烧,而是埋在了院子里,此时连他母亲的陪嫁丫鬟都不知晓,竟被秋葵言中,他当即相信秋葵确实见到了他的亡母,匆匆赶回静安寺,秋葵还和小青龙坐在石阶上等他呢。 “多谢大婶告知,不知我母亲还与大婶说了些什么?”他实在太过思念亡母了,也想知道亡母去了下面之后,过得好不好。 秋葵便将余氏在下面的日子大概讲了一下,多的倒不曾说,只提到他如今年岁已不小,还未成家立业,若能看到他有所成就,他母亲也好安心上轮回路了! “慈闻不孝啊,竟然让亡母去世多年,还停留在阴间不去投胎,阳间一日,阴间要度过一年,母亲她等得该是何等寂寞啊!” 小青龙提醒他:“那你便快些做成一件大事,从此以后也好在族中扬眉吐气了!” 宋慈闻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虽然我出生行医世家,可我天资匮乏,学不成事,与同辈的兄弟都无法比及,若要在族中以行医出头,恐怕我亡母这轮回路是上不去了!” “那可未必,当下便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你,你是要是不要?”秋葵问道。 宋慈闻现在对她五体投地,一听她说千载难逢的机会,眼睛登时亮了,“大婶,您快快讲来!” “卫世子病重多日,仁善王请来江州各地名医皆是束手无策,若是你能治好世子的病,别说在你族中扬眉吐气了,整个江州神医的头衔,便是你的了!” 对方一听,只觉天方夜谭,他说:“就凭我?哈哈哈!” 248:法台 连宋闻慈自个儿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秋葵却胜券在握的样子,她说:“我曾在神山中修行数年,今闻江洲有难,特出山来救世,但因我修行中人不便行走在这世间,所以来这庙里走走,竟让我遇上你,见到你的亡母便是你我有机缘,我可点拨你前去为世子诊病,但你需得帮我保守秘密,不然不仅你这前程废了,你亡母泉下恐也不安呀!” 虽然说这话来吓他非秋葵本意,但人心难测,她也不得不学着将人的软肋抓住,好让自己行事。 宋闻慈一听她这话,竟毫无怀疑,忙问:“我应如何做?” 秋葵将他叫到身边来附耳交代了些什么,他听得仔细,连胜说是。 次日清晨,宋闻慈找来另外两身衣服,让秋葵与小青龙换上,打扮成他的随从模样,替他拿药箱赶马车,很快便到了卫王府。 这些日子来王府替世子看病的大夫不说一千,也有上百,进府都有规矩,拿出江洲发的行医薄便可,宋家世代医家,行医薄此物他倒是有,只不过前些日子不敢来看,族中比他厉害的长辈去了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他来若是看错了什么地方,还不得给他们老宋家招事儿吗? 不过今日他有备而来,因为十分相信秋葵,走起路来都带风,他随着今日进王府替世子看病的大夫队列排队入府,队列中有两位足中兄长认出了他,不敢相信,取笑道:“哟,这不是闻慈吗,你也来王府替世子问诊?莫不是进王府赏花开的吧哈哈哈哈!” 宋闻慈平日里就没少被他们看不起,现下被当着众人面取笑,面上有些挂不住,随后他昂首挺胸道:“今日世子的病,我宋闻慈便能医好!” “啧啧啧,你有几斤几两我们能不知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如此大言不惭真是令哥哥们觉得不齿!” “你走你的,我看我的,你管我去哪儿,咱们走着瞧就是了!” 说罢他也不与他们废话,暗自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他们刮目相看。 不多时今日的大夫一道进了府,一行人排着列侯在世子所居之院外等候,莫大的花园之中,好些大夫正在议说世子的病,说世子昏睡不醒,气息平稳,犹如活死人一般,这些时日,各地的名医大夫用了各种法子,统统不能让世子醒来。 众人在等候进去问诊的时候,秋葵悄悄溜到一旁查看,她先前就住在王府内,对这儿十分熟悉,他们先前住的客院就在旁边,她去看了一眼,发现院子空了,广目宋双喜都不知下落,看来事发以后,王府内也发生了何事。 她再回去那边院长时,院中等候的大夫被告知,王爷已另寻高人来帮世子看病,让他们回去。 秋葵好不容易才游说宋闻慈前来,人还没看见就要被打发走,这可不行。 此时,王府请的高人已到,被府中人单独请进去,正好穿过准备离开的这些大夫,秋葵一看,自己竟认识,正是天一观的虚化虚真人,秋葵忙对宋闻慈细语说了些什么,宋闻慈听后,当众叫住化虚道:“化虚真人,世子此劫恐是你不可度也,但我能度。” 化虚真人虽是天一观高道,但平日都在观中深处修行,并不常出山,信徒去观内烧香也见不到他,所以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且他今日下山,知道的人也不多,眼前叫住他的小兄弟他未曾见过,不眠狐疑起来,问道:“你是何人?” “江州奉医宋家,宋闻慈!” 宋家其他几位长辈看见自家的后辈竟大胆拦下高人,不免心里责怪他大胆妄为,口出狂言,皆眼神示意他退下,别丢人现眼。 宋闻慈非但不听,还添上一句说:“真人上回帮世子化了一劫,保了十五年命,如今世子这怪病与一女子有关,此病我能治!” 化虚一听,心头不免疑惑,世子死劫及十五年前的事知道的只有卫忠义,此人如何知晓?看来来者不简单,不过他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此人有何修行根基,这才更令他疑惑,当即便与王府的人说:“请小兄弟一同进去吧!” 王府的人敬重真人,不敢不听,便让宋闻慈一道进去,秋葵与小青龙也立即跟了进去。 终于进到卫临渊的寝卧之中,化虚首先去看过以后,发现世子确实不是寻常生病,而是在睡觉,他还看出些什么,也未多说,想起方才在外面放话的小兄弟,便让他过来看看,宋闻慈凑近了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把起脉来,还皱着眉头故作苦思相,其实世子的脉象平稳,什么都没有,他这才暗自惊叹,难怪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出所以然来,这世子就没有生病嘛,只是没有意识罢了! 这时,卫忠义也赶到了,带着手下众人前来与化虚说了会儿话,秋葵便趁机将她看过卫临渊的病诊原由告诉了宋闻慈。 这边,卫忠义问化虚:“真人,可等来您了,您看过临渊了吧?他是何病?有什么法子能治?” 化虚想起刚才的小哥,出声问道:“宋公子,你可看出世子的病因详细了?” 宋闻慈道:“世子的魂丢了!” “什么?” 卫忠义惊然,神色比先前凝重。 化虚刚才也看出来了,卫临渊的魂确实丢了,所以他才脉搏平稳,如何也不醒,他未说,便是要听听这小哥会说什么,没想到他一语即中。 化虚问他:“那你可知道是因何丢的?” 宋闻慈答:“我方才在院外已经说了,是因为一女子丢的!” 化虚问:“是女子将世子的魂勾走了?” 二人对话间,卫忠义面色难看,事因几日前发生在百王岭之事,他连化虚真人也未告知,毕竟他们当时在天一观已经说好,时间一到,秋葵会自行上山,可卫忠义等不及了,虽有司马沿从中推波助澜,但他也确实用了些不算磊落的计谋算计,心头终究有愧,至那日将卫临渊带回来以后便这般了,那时广目也一夜之间失了踪迹,他这才广发医贴请人来看病。 宋闻慈这时说:“大约七日前,仁善王做了一件亏心之事,得罪了一位仙家,世子的魂是被那位仙家给带走了!” 化虚仔细打量说话的宋闻慈,看不出他有任何修行根基,竟能说出这番话,着实令人震惊。 化虚主动问起:“那以宋公子之见,如何化解?” 宋闻慈愣了一下,秋葵方才只与他说了缘由,还并未说化解之法,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此时去问,必定会引人怀疑,所以他随口答道:“化解是可化解,不过有些麻烦,容我再看看。” 说完他又回到卫世子的榻前观看,余光发现化虚也跟了进来,只觉这老道士目光如炬,看得他头皮发麻,好像随时就能拆穿他似的。 “宋公子可看好了?”化虚又问。 “不急,不急!”宋闻慈摆摆手,胡乱拨弄着世子的双眼。 “如何?”这回是卫王爷问的。 宋闻慈知道躲不过去了,就按照来时秋葵教他的,卖着关子说:“此事事关重大,容宋某回去准备,等到今夜三更,便能帮世子化解!” 化虚也看出卫世子的魂是被那法力无边的广目给带走了,他都不敢确认,这小公子竟答应得如此爽快,也没再多问,只说:“那我们等宋公子到三更。” 完毕之后,宋闻慈被王府专门安排去到偏院休息,当着那一众大夫的面被请过去,别提多有面子了,他那两位族兄窃窃私语说:“这闻慈医术向来在你我之下,今日竟是他成了王府的座上宾!” 他们家私下虽多攀比,但整个家族这次能有人在王府中受以重任,也算是全族的荣辉,他们没有声张,很快便将此事报回族中,当日,整个宋家便知道他们家的宋闻慈今晚要替卫世子看病。 风华院,赵銮抱着他的猫正依在躺椅上听曲儿,唱曲儿的姑娘是近来江州新进的花魁,长得一身好皮囊,唱起曲来惹人怜爱,他听着听着,突然眉头一蹙,唤道:“德贵——” 花魁停止唱曲儿,小心翼翼的坐着;不多时外头近来一魁梧侍从,赵銮问道:“今日城中可有何事发生?” 德贵回答:“不曾。” “不对。”赵銮十分肯定的说:“必然有何事发生,只是你没探知到,速去卫王府打听打听!” 德贵立即退了出去,半柱香后回来禀报:“太子殿下,王府今日确实发生了件事儿,街上都在传,说是奉医宋家有人今日帮卫世子看病,说是世子今日便能醒过来!” 赵銮眼睛睁开了,来了兴致,冷笑道:“此人是什么来头,那天一观的化虚都化解不了,他行?” 他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小的已经打听过了,这奉医宋家确实是在江州的大户,世代行医的,这看病的是宋家小辈里头的,从前并不得名,是今次才突然出了头,还被仁善王请做上宾,想来是真有点本事。” “呵。”赵銮笑道:“有意思。” “殿下是指?”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突然就长本事了,你说有没有意思?传下话去,今晚卫王府,小王也去凑凑热闹,看看到底是哪个能人,能帮卫世子看病!” “是!” 卫王府偏院,宋闻慈谨慎地打量了一圈门外,发现没有别的人在,才将门合上,回到房中,小声问秋葵:“大婶,您说今日我有没有骗过那老道士?” 秋葵回答:“化虚向来老谋深算,想骗过他不容易,骗不过,也没办法,反正现在你名头已传出去了,算成功一半,至于别的,只要今晚卫世子醒了,便是你的功劳!” 宋闻慈听后,立即给秋葵下跪谢道:“我与前辈毫无瓜葛,前辈如此助我,闻慈实在受之有愧!” 秋葵忙将他扶起来说:“你不必谢我,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都心存良善,这便是你应得的。” 宋闻慈点头承诺道:“闻慈一定广行善事,好好学习医术,造福百姓!!” 随后他又好奇问道:“今日前辈说卫世子是因一女子才如此,这女子是不是就是前些天在城里传言的世子的义妹,凤什么葵的?” 秋葵点了点头。 宋闻慈说:“都说此女乃妖女,人人得而诛之,可为何卫世子却执迷不悟要护着她,现在却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呢!” 秋葵面色有些许动容,她沉声问道:“你也觉得,是那女子害了世子吗?” “这……”宋闻慈挠了挠头,不是很肯定的说:“世人传言,多数信不得,我想那位姑娘并非真的罪大恶极,只是世俗不能容下罢了!” “哦?”秋葵问他:“你何出此言?” 对方回答:“我从前曾离得很远,有幸见过几面卫世子,一次是他当街暴打欺凌孤寡的恶霸,是正气凝然的英雄汉,还有一次是在元宵的灯会上,他就穿着普通的布衣走在人群之中,并未像其他显贵那般讲究排场,在那之前,江州坊间总传言他乖张跋扈,是有名的二世祖,但闻慈觉得,传言不真。” 难得听到旁人如此评价卫兄,秋葵都想替他卫兄感谢这宋闻慈了,这也足以证明她没看错人。 “不过——”宋闻慈还有后话,他说:“虽说传言不一定是真,但卫世子耿直仗义,难免被人利用,那位凤姑娘也许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然也不会引得全城都沸沸扬扬了,现在世子更因为她失了魂,真是害人不浅呐。” 小青龙轻咳了一声,宋闻慈还未意识到什么,继续道:“若是此女在我眼前,我一定帮卫世子责骂她!” 秋葵不说话了,心情有些低落。 看吧,这便是她在世人口中的模样,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妖女! 她随后又给宋闻慈交代道:“今晚我会在这房中为我卫兄设坛招魂,魂归他人醒,而你去外面,按我所讲,摆一个差不多的法台,做给外面的人看,到时我卫兄醒来,相信看到的人都该相信,魂是你招回来的!” 宋闻慈有些担心,他说:“可我不会招魂啊,那个什么化虚真人看起来十分厉害,他会不会看出破绽?” “他若看出破绽,今日在那厢便就看出来了,由着你来也没声张,证明他有所思虑!” 秋葵怀疑化虚今日已知道她回来了,很可能猜到宋闻慈是她的帮手,所以故意没有拆穿的。 他们就这样说定,接着便等着到夜里三更,这世间里,秋葵在房里手把手教宋闻慈如何招魂,如何念咒语,这家伙还算聪慧,一教就会,做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三更很快便到了,秋葵等宋闻慈悲请出去后,她便开始在屋中也摆上招魂法台,点上三根红香,将卫临渊的生辰八字压在碗底,台上还有一样属于卫兄锦帕做的招魂幡。 而外头,比这还要复杂的法台在宋闻慈的亲自摆设下也完成了,他正要开始按照秋葵所教的招魂,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通传。 “太子殿下到——” 音落时,太子在其奢靡的仪仗队带领下,缓缓出现,他坐在一张台椅上,怀里抱着他的猫。 卫忠义迎上去,恭敬道:“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王爷不必如此,今日世子才是主角!”赵銮客气说,他到没多久,司马沿也来了,也是听闻今夜有人要替他徒儿开坛招魂,他平素最烦这些怪力乱神之人,倒要看看今日又是哪儿跑来的神棍,他都打定主意,若是今日招不回魂,卫世子醒不了,先将这厮给关押起来,看以后这些术士还敢妖言惑主! 宋闻慈刚才摆坛是得心应手,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一个个各怀鬼胎,他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暗自希望屋里的秋葵能招魂成功,世子顺力醒过来,不然他今晚功成名就是小,丢了性命是大! “开始吧!”仁善王给他递了个手势,宋闻慈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当即站在法台前,手里拿着个今日秋葵在庙里顺手牵羊的铃铛摇起来,他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咒语,差不多同时,秋葵在屋内的法台前,用白花簪取了一滴指尖血滴在八字符上,轻声念道:“卫兄临渊,义妹秋葵召还——” 江州城深处花柳巷中,深院楼里,广目正闭目静修,耳边突然听到一女子在轻声说话,她说:“广目,我卫兄的魂,你何时归还?再不还回来,便别相见了!” 广目只觉好笑,他睁开眼,摘下腰间的荷包,对着荷包说:“这丫头真是一白眼狼,本尊所行之事为何,不是想替她出口气吗?” 说完,他气呼呼地将手里的荷包扔在地上,不去管了,继续闭目静修。 这时,耳边又传来秋葵的声音说:“确实是卫忠义算计我,不过我也没死,我卫兄是无辜的,他魂再不回来就伤身了,先还回来再说,快点!” “笑话!”广目站起来甩袖道:“世人请本尊办事,无不三叩六拜,叫我一声神尊,你倒好,一副本尊欠你的架势,你让本尊还回去就还回去?那往后本尊还如何在这世间立足?” 不还!不还! 接着好片刻,他再没听到秋葵的声音传来,在王府里当着众人招魂的宋闻慈已经将秋葵教他的那一套来回玩儿了五遍了,世子的寝卧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他心头开始胆战心惊了,完了完了,好像不管用! 什么出人头地,什么扬名立万,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要趟卫王府这趟浑水?! 广目久等不来秋葵的声音,他蹲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被他扔在毯子上的荷包,皱着眉问:“怎生没声音了?你不招你哥的魂儿了?” “你说得对,世人丑恶,不配千济善施,既然千济再回不来了,你说我存在于世又有何意义呢?”秋葵低落的声音说。 广目只觉心一紧,他记不清自己已是第几次与她说过世人的丑恶,千济的愚善,他曾多么希望千济彻底消失在人间,但听到秋葵说这句话时,他的内心什么动摇了,许久之后他才恍然发现,原来比起要秋葵相信世人丑恶,他已经事先相信秋葵所说,世间也有美好之物。 他的美好之物,便是那信奉着千济的女子,那不肯服输的执着! “真是可笑,本尊竟会……”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他头一次看到惶恐,对这未知领悟的惶恐,比黑暗中噬魂的魔气的还要巨大。 “罢了,还你便是!”最后,他捡起荷包打开,将其中属于卫临渊的魂魄取出,嘴里吹了一口,那魂魄便随他的气飞了回去。 片刻后,本已在宋闻慈久招不回世子魂魄中失了兴趣的赵銮突然闻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他身子正了正,眸色露出一缕阴光,道:“还真被你招回来了,有点儿意思!” 音落,他有意将怀里的猫放下,那猫平时总是寸步不离他身边,但这次却直接跑开了去,直接到了卫世子的门前,周围都是王府卫,二夫他们也守在门口,并未注意那只猫的存在。 卫临渊的魂在秋葵的召唤中刚飞到院前,突然遇见一只恶猫拦路,那猫张牙咧嘴地朝他扑来,他这几日被广目关傻了,反应不急,竟被那猫利爪抓伤,疼得他直叫唤。 不得不说,这赵銮养的这只白猫可不是一般的猫,极具灵性,卫临渊是人时能以一敌十,是魂体时,竟打不过这只白猫,不免又气又恼,几次想跨过这院子都不成,还被猫挠得魂身全是伤。 秋葵此时在屋中看到法台上的阴魂灯灯火闪动,神情一变,沉声道:“看来有人不想哥哥魂体归位,竟从中作梗,我得出去看看!” 小青龙立即出来拦住她道:“你不能去,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动手脚的人应也是用此招逼你现身,你一出去,恐怕就穿帮了!” 秋葵焦急的观着那引魂灯,她能感觉到她卫兄的魂受伤了,她必须立即赶走那阻扰她卫兄魂体归位的东西! 小青龙说:“你留在此,青禹去看看!” 249:魂归 秋葵也只好让小青龙前去查看,这头法台之事也不敢掉以轻心,待小青龙走后,她又继续在法台前观着那盏阴魂灯。 小青龙开门从房中出来,机警的扫过左右两边,未见可疑之人才疾步离开,寻着卫临渊的魂魄之所在而去,他虽化出凡身,但他走起路来,步履神风,周围便伴随着一道长风。 在前院观着宋闻慈招魂的赵銮突然感觉到一股异风在内院涌动,他微微一笑,心有成算的说:“果然将你逼出来了!” 他身旁的侍从德贵问道:“殿下发现了什么?” “这宋闻慈不过是个假把式,真正在帮世子招魂的另有其人,小王已设计引他露面,速去后院查看哪里有可疑之人,特别是今日与这宋闻慈一道来的人!”赵銮贴耳与侍卫交代完,对方便离开了他身边,朝后院而去,这一幕,并没有多少人发现,因为连仁善王在内的其他人,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宋闻慈,瞧他久未招出个名堂来,不免有些焦急。 这时候季风也前来与卫忠义禀报道:“王爷,属下已去打听过了,这宋闻慈确实是奉医宋家的,不过他在这宋家医术并不拔尖儿,还没有他同辈的几位兄弟有出息,从前更没有学过什么招魂道术之类的!” 卫忠义一听,脸色立即黑了下来,“如此说来,此人是在此诓骗本王?” 季风点了点头:“此人真是胆大包天,属下立即就上去将他压下!” 卫忠义正要下令,站在他身边的化虚太守道:“王爷且慢,若此人真是有心诓骗,那确实罪该万死,不过以贫道所见,此人倒不至于愚蠢至此,反正我们都等了这许久了,就再让他耽误些时候也无碍!” 老王爷自来敬重真人,他既然都开口了,他自然不会不听,便摆摆手让季风退下,耐着性子等下去。 话说小青龙很快便来到花园之中,他站在守卫森严的院墙前,耳朵动了动,听到院中那些花草之中有猫的低沉叫声,他轻巧跃过院墙,如背上长了翅膀一般,双脚落地时,身体更似没有重量一般,毫无声息。 他快速穿行在花园之中,不多久便看到卫临渊的魂被一只白猫爪得满身是伤,他轻笑一声:“原来是一只得了道的猫精!!” 说罢,他已飞身上前,抓住卫临渊的魂往身后一挡,白猫本是受主之命,来阻扰世子魂体归位,突然出现一个捣乱的,咧着嘴巴发出警告的声音。 “孽畜,岂有你撒野之资格?”小青龙好歹是神龙,生来便是神,这些鬼啊妖啊自然入不得他的眼,还敢警告他?不由分说几道力量飞过去,白猫飞身躲藏,看得出来,此白猫速度敏捷,且它的猫爪十分锋利,所抓到的草啊树的顷刻间便碎了一地,这花园里没多久便成一片狼藉。 小青龙本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白猫好宋卫世子魂体归位,这连番几招过去才发现,此猫是十分难缠,还狡猾得很,每次他都要抓住这厮了又让它跑了,再这般耽误下去,世子的魂体迟迟不归位,对他身体也有不小损伤,他只得带着世子的魂快速穿过花园,翻阅院墙,朝世子的寝卧而去。 白猫见状,怎肯放他们走,穷追不舍的扑上来,而这一切都逃过了院子中的王府卫的眼睛,院门边那两个守门的似听到花园里有动静,转头去看,只见满地的落叶。 “近来王府里进了几只特别凶悍的野猫,总是打架!” “好像真是那几只野猫,等明日得去与总管说说!” 小青龙带着卫临渊的魂到了寝卧外,却见门外有世子的亲卫守着,这几个他很熟,皆是一顶一的高手,他虽不容易被发现但要神不知鬼不觉将魂送进去很难,转头,那只白猫已追到了身前,像是也察觉到了他进退两难,虎视眈眈的望着他的样子,好像在笑。 小青龙心头暗骂,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非他怕动静太大不敢化龙身,不然这只白猫他能打一百只,现下攥着卫临渊的魂说:“你妹妹让我送你回去,你快回去吧!” 说完,就将他往屋子里一扔,白猫见状,立即尖牙利嘴的扑上来。 “喵呜——”白猫的利爪直接将小青龙身侧的柱子抓了好几条大坑,这动静立即引来了二夫几人的注意,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便见乔装打扮过的小青龙站在檐下,立即喊道:“有刺客!” 白猫此时见有人过来,便敏捷的从一旁跑过去,想从后面进入世子的房中,继续阻扰他魂体归位。 因为卫临渊的魂体虽被小青龙扔进了房中,但他的魂被猫抓伤,又是被勾出来的,要归位必须得有外力帮助,所以秋葵此时在另一边偏院里的法台就至关重要,她观引魂灯发现,她卫兄的魂已经离他的肉身很近了,只要她再施把力,卫兄的魂体就可以归位了! 可也是这关键时候,她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小青龙打白猫去了,她身边再无别人,此时有人来,便再无人可以帮她牵制,最要命的是她可以明显感受到来者不善,怎么办? 脑子里无数个可能闪过,她并没有停止引魂,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已逼到门边,一个索大的男人身影印在纸窗上。 “谁人在里面?”一个男人声音,似乎在问守在偏院的王府卫。 “是宋公子随从!” 问话的人正是德贵,他一听是宋公子的随从,便知自己找对了地方,他敲了两下门,门内没有声音,他很确定里面有人,因为看到光,接着他便一脚踢开了门,房中的布局与法台很快便展露出来,他先是一惊,接着大喊道:“有人在此布妖阵谋害世子!” 谋害世子?那还得了,周边的王府卫一听,立即拔刀跟着冲过来,也见屋中竟摆着奇怪法台,有一妇人正全神贯注在法台旁在做着什么,他们这些人哪儿懂这些,便要冲进来拿人。 秋葵听后身后杀气逼近,她回来之前曾答应过小青龙绝不用万魂链和遁火咒,此时看那么多王府卫冲过来,伤了她是小,必定阻断她为卫兄引魂,今日之所有皆白费,她只能挥手用魂链将屋中之物卷起,挡在周围,王府卫被暂时阻挡,但很快便能冲上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一道遁火咒起,她周围那些物具全不烧了起来,将她与引魂法台圈在中间。 烈火炙热,将她单薄的身子照得通亮,那些王府卫也被成功阻隔在火的那一边,相信不多时,这整间房都将成一片火海。 这后面又是闹刺客又是走火的,前方观招魂的众人也被惊动了,差不多同时便有人来向卫忠义禀报:“王爷,世子院中冲进刺客!” 卫忠义惊然起身:“抓住了吗?” “还没,那刺客好生厉害,他直接冲进了世子房中,门窗关了,如何砸也砸不开……” 不等侍卫禀报完,卫忠义已怒发冲冠令道:“拿下此人!” 在上面招了快一炷香时间的宋闻慈浑身冷汗,突听王爷下令拿他,竟没反抗,乖乖被拿了,他现在差不多肯定,自己信那大婶之言极其可笑,心头是一片呜呼哀哉,面上却无比无奈。 卫忠义司马沿等人浩浩荡荡来到世子院前,真如禀报的侍卫所说,世子房门窗都被关起来了,几个大汉无论用刀砍还是锤砸皆是砸不开,而房中此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好像有两头牛在里头乱蹿一般。 门窗打不开,而偏院正烧着,正院在砸门窗,偏院还有一众侍卫在外头围着,被押着宋闻慈一看起火的是秋葵他们所在的屋子,嘴里念着:“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引火自焚呐这是!” 化虚真人看出那偏院里头火势烧得不同寻常,他立即走过来问宋闻慈:“那里头是谁?” 宋闻慈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他哭声说:“是是是一妇人,闻慈不……不知其名!” 世子危在旦夕,卫忠义无法淡定,他冲过来一把揪起宋闻慈的衣领道:“与你一同来的,你不知道?信不信,本王扒了你的皮!” 宋闻慈确实被仁善王这吃人的样子吓到了,他就一文弱公子,双腿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回答:“我我我……真不知她是谁,她她她……” “看这样子,此人确实不知晓!”化虚本意是想让卫忠义别白费功夫了,谁知这位王爷一听,既他也不知晓,人是他带来的,总是该死之人,当即就下令道:“将这厮拉出去杖毙!!” “杖毙!”宋闻慈突然就不结巴了,求道:“王爷息怒啊!王爷息怒啊!闻慈真是来救世子的,闻慈毫无歹意啊!” 卫忠义此时哪儿能听得进去,甩了甩袖子,是要侍从将人拉下去。 宋闻慈感觉自己死定了,但他并不想死啊,只能扯着嗓子朝屋子里喊道:“高人救命啊,高人救命啊!” 秋葵虽在火圈里头,但也听得见屋外的声音,知道王爷要杀宋闻慈,她肯定不愿宋闻慈因自己而死,她心绪受到影响,喉咙里溢出一股腥热,沿着她的唇角缓缓流下。 于此同时,小青龙在世子房中,与那白猫打了个顶朝天,终于将那白猫抓在手里,他感念到秋葵那头已到极限,立即助卫临渊的魂体归位。 秋葵见引魂灯的火光冲天,松了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高人——”宋闻慈的声音正在远去,秋葵一个转身,袖子一挥,巨大的阴气席卷散开,将她周围被火烧的门窗全都震碎。 “仁善王,这一切与宋闻慈无关!” 火星尘土落下,一个人影从中走出,此时,秋葵进府时穿的衣服已在方才烈火焚烧下烧得差不多了,此时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裙,胳膊和颈都露在了外面,她伸手将头上遮挡面容的布巾拿下往地上一扔,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面容。 当她那双泛着赤光的眸子在人前一出现时,所有人都认了出来。 “是你——”卫忠义第一个出声,收敛怒火,转为复杂之色。 倒是司马沿气愤难挡骂道:“妖女,竟真是你回来了!” 化虚未作声,也必然猜到其中一些经过。 只有那宋闻慈一脸茫然,与自己来的明明是一蹉跎妇人,如何摇身一变,变成了这奇容小女子? 秋葵冷声道:“是我,我不回来,凭你们——能救得了我卫兄吗?” “你是回来救临渊的?”卫忠义面色露出诧异,他实则是清楚秋葵对其子的感情,只是没想到,他们要以这种局面相见。 司马沿立即出声提醒他:“王爷,你可别忘了这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这之前,他们设计算计秋葵,要让她埋骨百王岭! 他是要提醒卫忠义,此女今回回来,可不是来救人的,没准就是回来报仇的! 卫忠义一辈子在权衡利弊,见到了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他可不像卫临渊那般纯粹,被司马沿这一点,也开始犹豫起来。 秋葵看出他不信任自己,只觉可笑,无论她如何做,即使她拼上性命…… 司马沿看劝住了卫忠义,立即跟后面随他来的神伏军将领下令道:“此妖女谋害世子,罪无赦,定当诛杀之!” 将领听令,立即调来重重精兵悍将,将这不大的偏院围了个密不透风。 秋葵眼望着面前这些铁当长枪,以及那一张张属于战士冷漠的脸,她想到,这些是她卫兄最敬重的神伏兵,她还曾幻想过,能与他们成为朋友,并肩作战呢! 真是可笑啊! 她一人面对这些铁兵,她若想活着,就必须拼死一搏,那便会有无数人死在她手上。 想她苦练走阴秘术,是为了她凤家重回道门之巅,是为了这世间所有无主之弱小,她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要用来杀这些本该敬重之人。 她心有不甘啊,为何事与愿违?为何她想做个好人,他们却一定要逼她作恶? 为何? 她终是想不明白,双手紧紧握拳,那前不久才被她自伤的双手又重新渗出鲜血来,可她早已感受不到伤口带来的痛,只因她双眸中的烈火烧得正旺。 烟花柳巷深楼之中,广目还坐在那张椅子上,他此时双目所及之处,正是王府内被神伏军围困的秋葵身上,他看到她赤眸如烈焰焚烧、看到她心绪被扰溢出的腥血,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双手间那伤口撕裂的痛,他轻声对旁边瓷壶内那支莲花说:“看啊,世人终将她遍体鳞伤,而你又在何方?你视苦难为救赎,你救赎了世人,又有谁去救赎她?” 那莲花已比前些日子有了些许生机,此时莲花的一叶花瓣上,缓缓滚落下一滴莲露,低落在案面上。 广目并未理会,他将目光移开,闭上眼,像是在对身在王府中的凤秋葵说:“愿这炙热的烈火烧尽你心中那愚善,让这一刻醒悟的力量引你步入有悔之道,诛杀这些背叛者!!” “诛杀这些背叛者!!” 转瞬间,秋葵抬起面首,赤红的魔眼中魔气蔓延至周身,化虚感到不妙,立即嘱咐仁善王退后。 而那赵銮露出一抹冷笑,不知此时心里是因得逞在得意着,还是有盘算了些别的。 秋葵只觉眼中的怨恨在指引她动手,杀了这些要她死的人,便可得到解脱! 正当她要动手时,却又似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秋葵……” 她听到那声音十分熟悉,惶然回头,见姜无重从身后的灰烬中走来,她知道他现在只存在于自己的神念中,她感到很抱歉,痛苦的说:“无重,对不起,我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坚信你指引给我的正道,我的心中有魔生了根,对不起……” 姜无重缓缓朝她走来,来到她身边,伸手去拭擦她脸上的血泪,温声安慰道:“当你还能看到我时,便证明你心中的正道从未被魔怨征服,我知道,你从未放弃过。” 眨眼睛,姜无重的身影便在她眼前消失,秋葵也成功压制住了她眸中的魔气,颓然跪坐在地上。 周围那些严阵以待的神伏兵见状,纷纷以为她有所动作,警惕的退了两步,却只见她坐在了地上,看起来并没有刚才那般厉害了! 司马沿见状,知道她因何虚弱了,立即下令道:“就地诛杀!” 秋葵抬头,双眸中露出一丝绝望! 也是此时,二夫从正院那边跑来大声喊道:“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卫忠义终是良心发现,令道:“都不许动!” 司马大jiang军要就地诛杀,仁善王让不准杀,神伏兵一时进退两难,不过论官位大小,司马大jiang军也是仁善王的大jiang军,神伏兵最后还是得听令于这位江州王的,他们也就没有再动手。 秋葵算是保了一命,但还是被卫忠义的人抓了起来,与宋闻慈一起,被带到了主院那边。 卫临渊确实醒了,小青龙助他魂体归位后不久他便醒了过来,那只白猫也趁此机会咬了小青龙一口逃走了! 小青龙感觉到秋葵有难,火速现出本容,开门叫二夫去偏院叫喊,这才解了秋葵被就地诛杀的命运。 卫忠义带人匆匆进到房中,卫临渊虽醒过来,但魂离数日,刚才又几经波折,并不清醒,整个人还痴愣着。 小青龙见解决了卫世子的燃眉之急,当众人面飞身而起,穿过那重重人影,挥袖掀开押着秋葵的神伏兵,冷声道:“你们若再伤我主人,莫怪本尊水淹了你卫王府!” 说时,他肉身并未化龙,但他身后却若隐若现一巨大的龙影,看得众人连连叫惊,惶然后退。 卫忠义是见过小青龙的真身的,他本就不打算再对秋葵赶尽杀绝,便也没说什么,司马沿知道今日恐怕再动不了秋葵了,只好隐忍下来。 小青龙扶着秋葵,关心的问道:“主人,你可还好?” 秋葵只觉四肢无力,她本就伤未愈,刚才又消耗殆尽,意识有些模糊,但心心念念还想着卫临渊,虚弱问道:“我卫兄可还好?” “他暂时死不了,你又用万魂链了……”小青龙早就知道她会如此一意孤行,声中充满了无奈。 赵銮眼见今晚这一幕,并未因为自己目的未成功而不丝毫不悦,他转身从卫王府离开,出了府门,坐上来时的轿子,人才刚进去,便见他的白猫身上带血,他才稍有动容。 “喵——”白猫难受的依偎在他身上,他眸中暗藏冷光道:“是那条小龙伤了你,莫担心,小王定为你报仇!” 太子的仪仗队浩浩荡荡行走在江州的街道上,远处的一座高楼房顶上,趴着一只身材娇小,四肢纤细的鬼灵,它将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当天空那轮皎月藏进云层中去时,那鬼灵以飞快的速度穿梭在城池内,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秋葵终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化虚想上前帮她探伤,被小青龙拒绝了! 百王岭上,他龙身承受了五百多支箭,这些箭虽未伤他根基,却扎得他皮疼,这全府上下,他谁也不信! 化虚真人只好取出自己随身带的一只小瓷瓶递给小青龙说:“此乃我天一观的汇神单,与神龙君下族中的仙丹相比乃凡物,但对此时的凤姑娘而言,也许有些用处。” 小青龙也没拒绝,接过去闻了一下,遂取出来给秋葵服下。 秋葵并未立即醒来,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一直是那条广阔的大江,江边有座神庙,庙被附近村民砸得稀巴烂,就在那被废弃的庙中,不久走出来一名青衣男子,他缓缓向江河中走去。 秋葵就跟着男子往江水里走,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脚底生寒,心中凄凉,她知道,他这一回沉江,便有数百年之久。 她问他:“姜无重,你说好要护我的,你何时回来?” 250:妖女乱江 秋葵在江州卫王府中昏睡了两日才醒,这期间,小青龙时时守在她身边,司马沿就算想趁机除掉秋葵也找不到机会,加上卫临渊意识逐渐清醒,似也嗅到了一丝有关百王岭中发生的事与他父王有关,他几乎寸步不离秋葵的床前,直到她清醒过来,才算放心。 广目还不知踪影,但秋葵知道他存在于江州城内某一处,将她身上所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渐入深冬,大雪又下了两日,秋葵答应大胡子带他回来再看卫临渊一眼,便要送他去下面,如今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件。 不过因为卫临渊回来以后便没了意识,他也是这两日才知道大胡子已死在了除恶会的手中,这日,他为大胡子刻了一块墓碑,碑上刻着五个字‘卫千斤之墓’。 大胡子从小就是孤儿,本没有名字,在军中时,因为体格比同龄的大上一辈,大伙叫他‘千斤’久而久之,他名字便成了千斤,没有名字,自然也没有姓。 “人死后的墓碑怎会没有姓呢?你是我兄弟,我的姓便是你的姓,卫千斤,怎么样?这名字是不是很霸气?”江州城外,莫大的英陵坟山上,卫临渊身着一身丧服,抚摸着大胡子的墓碑,从来不善流露感情的他,眼眶中有湿润。 他卫家到了他这辈,族中已没有什么堂兄弟,而他的兄弟,便是这些从小就跟他出生入死的死侍。 “爷,千斤在天之灵,知道你给他用了自家的姓,一定很开心!”二夫沉声说,他们哥几个站在后面一排,每人脸上都挂着难过。 其实他们都看不到,大胡子的魂魄也站在旁边,他抹着泪说:“俺开心,俺活了二十三年,到死了才有俺的姓了,俺太开心了!” 卫临渊叫了一声:“二夫,把剩下的东西拿出来!” 二夫听命,拿出一个食蓝,从食蓝里拿出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卫临渊蹲下身去,将一盘盘摆好,又放了双筷子在碑前,他说:“城南娇俏老板娘做的酒酿,八宝楼的狮子头,还有府里厨娘做的烧鸡,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对了,还有这个,小秋葵酿的酒,只剩下半壶了,从前你吵着要喝,爷呢自己都舍不得喝,这回全给你带来了!” 说着,他将酒倒了些在地上,自己就壶喝了一口,又递给二夫,二夫喝完,再递给萧左萧右,喝完之后,卫临渊郑重道:“兄弟,今日算是真的给你道别了,下辈子你做主子,我做你的手下,我替你挨刀!” 大胡子在一旁听着,哭得伤心,他跪在地上难过的说:“爷,下辈子你还是俺的爷,下辈子俺还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九死一生!” 站在一旁的秋葵埋下头,伸手擦了擦眼角流下的血泪,这些都是她可爱的兄长啊,可他们从此以后,便要阴阳相隔了,她无法想象,在以后没有大胡子的身影,生活将变得如何乏味枯燥,且她还只是跟大胡子相处了短短几月之时,她的卫兄却这样与大胡子朝夕相伴了数年,可以说整个人生都是,他该多难受啊! 难受归难受,她始终没忘自己是谁,又该要做什么,等卫临渊他们与大胡子道好别以后,她走上前去,轻声说:“哥,时辰不早了,我要送千斤大哥上路了!” 大胡子从地上起来,他哭着求秋葵道:“小秋葵,就让俺留下来吧,俺保证听话,没有了俺,我家爷以后该怎么办呐?” “千斤大哥!”秋葵十分理解作为亡人对生前事的执念,正因为她理解,她才不得不做对的选择,她说:“你阳寿已尽,就算留下来,也不过是世间孤魂一缕,哥哥们与你情同手足,如何能忍心让你放弃轮回之机留在这世间?生死终有别!” 大家一听秋葵说这话,立即就意识到大胡子不肯走,二夫担心的问道:“小秋葵,要不让千斤多留些时日,就像你……” 秋葵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不肯商量的打断道:“二夫大哥,你自来最理智,如今也是糊涂了吗?” 她是走阴人,可以养鬼,可她养的鬼,哪个不是失了去轮回的机会,身上背负着不能丢弃的执念的可怜魂?跟着她,她风光时,它们风光,她落难时,他们便跟着一起落难,前有一个魂飞魄散的王祥亥做前车之鉴,她是绝对不会让毫无根基的大胡子留下来的。 卫临渊像是明白她的顾虑,他没试图劝说秋葵留下大胡子,只对看不见的某处说:“千斤,跟秋葵离开吧,好好去投胎转世,这是小爷我此生对你最后的命令!” 大胡子听后,终于不再恳求秋葵让他留下了,他点头答应道:“俺这一辈子,从未违背过爷一次命令,俺走,俺好好去投胎!” 见他终肯离开,秋葵松了口气,她从随身的包裹中抽出一支香来点燃,嘴里念道:“魂离体,魄归泉,亡人上路,我走前——” 念时,她的魂已从身体中出来,大胡子跟在她后面,闻着她点的那根引魂香不多久便到了阴间,江州城隍庙她前不久才来过,不过下面已过去几年,城隍老爷看是她亲自引下去的,也没多耽误,不过查了生死簿之后发现,大胡子生前有不少杀戮在身,按律应送去十殿阎王处受审,既有杀戮,便免不了要去地狱受刑,那地方秋葵可熟得很,想到大胡子生前虽算当兵的,但无功绩在身,那些杀戮便成了罪,她自然不忍心大胡子去地狱受刑,于是打算亲自陪大胡子去一趟阎王殿。 凡生前犯杀生亡人被发往二殿楚江王,秋葵头一回来二殿,不过此殿与她之前去过的阎王殿也差不多,莫大的殿中排着各种生前罪大恶极的杀生亡人,殿上坐着一身穿青绿色阴司官袍的黑面鬼,此鬼便是楚江王。 秋葵没让城隍庙的鬼差押大胡子前来,而是自己岭大胡子来二殿,人一进殿,殿上的楚江王就认出了她,是因上回在无妄之海,这楚江王也在,他亲眼见秋葵进入无妄之海消除业障,而他这二殿本就是掌管阴间南方沃焦石下的活大地狱,离无妄之海非常近,若当时秋葵不消除无妄之海的业力,如今他这二殿应早不复存在了,所以一见到她,便起身恭敬的唤了一声:“凤先生!” 秋葵有些吃惊,本以为今日来恐怕又要在殿上与阎王爷争执一番,却见对方这态度,反而担心起自己越了规矩。 且她很快就发现,殿前还站着一个人,竟是那景荣。 “景荣仙官,你如何在此?” “有位神尊知道你要来此,便提前知会我来此等候了!”景荣朝她走来,还是那副阴司第一美男的妖娆风姿,转眼便看见了跟在秋葵身后的大胡子,他们先前在阳间也是见过的,立即打趣他道:“哟,这胡子哥也下来了!” “是我地书弟弟让你来的吗?”秋葵确认道:“他让你来此作甚?” 景荣回答:“还能作甚啊,他知道你来二殿是帮大胡子说情的,他让你别开口了!” 秋葵脸色一变,“那可不行,千斤大哥……” 她话还没说完,景荣又说:“且先听景荣将话说完,地书神尊原话是说,你乃走阴人,凡事都需按照阴司的法规办事,你的面子用一次少一次,他不一样,他面子大,他还说他与这胡子哥有些交情,以前在阳间时多受他照拂,也算是胡子哥生前结的善缘,所以我已代地书神君先与楚江王说了,胡子哥生前虽有杀戮,却非恶人,更无滥杀无辜,罚他去风云城里帮你守庙一百年,便能重新上轮回路投胎转世去了!” 听景荣一口气说完,秋葵开心的看向殿上的楚江王,楚江王附和道:“既与地书神君有此善缘,那便是他的福禄功德,现在他不归我二殿发落了,凤秋葵,你可以带他去风云城了!” 秋葵俯身尊敬的与楚江王一拜,“多谢楚江王。” 之后她便与景荣一道,将大胡子的魂带去风云城,说到风云城,她已有数年未回来这里了,如今城里的阴魂已翻倍,皆是这些年新死的,当初她送来的金戈等来了他的妻子,他们冰释前嫌,已在城中安居乐业,木槿姐姐也成了城中的老人,平日里帮忙接管照顾新来的无主之魂,还封了一个小阴官,现在可是风云城里的风云人物。 秋葵送大胡子来,一进城见到那么多陌生的阴魂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喊道:“凤先生回来了!” 没多久,整座城都沸腾了,木槿带着当初那一众与她守城的阴魂前来,大家叙了会儿旧,秋葵便将大胡子交给了木槿,木槿打包票说:“你就放心吧,姐姐保准他在这下面的日子,比上面都快活!” 这下才算安排好了大胡子的生后事,秋葵能安心离开了,不过,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去阳间,而是再去了趟地仙山。 凤初守平日无事时,就喜欢呆在仙台旁的仙湖旁,找各自来寻他问事的鬼下棋,可是谁下得过他呢,几万年来,他没输过一局,却又乐此不倦,秋葵赶到时,他正拉着个过路的鬼差下第十局棋,鬼差都快给他跪下了他也不肯放人走,直到秋葵来了,他才干脆说:“走吧走吧,有人陪我玩儿了!” 秋葵坐到棋盘前,笑着说:“我陪你下一局吧!” “好呀好呀!”凤初守还是那副贪玩模样,搓了搓手,二人便对坐下起棋来。 秋葵认真观着棋局,落每一子都格外认真,凤初守因为猜不到她下一步要走到哪儿,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旗鼓相当的快意,几步下来,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行啊你,这么些年不下来,棋艺精湛了呢?” 秋葵回说:“世人见多了,便会布棋了!” “姐姐,世人要你死,你便甘愿赴死吗?”凤初守突然问起,秋葵知道,他指的定是发生在百王岭的那些事。 “我不甘!” “但你又不肯杀人!”凤初守像看透了她,还叹道:“也许广目是对的呢?” 秋葵手里落子的速度放慢了,她抬头看向对面那小胖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那我和他便是错的!” “姐姐,你至今也敬奉着千济的正道,可是千济自己都不曾做到!” “所以他需要我!”秋葵坚定的说。 “你这一生,有没有悔恨过什么事?”凤初守突然问道,他收起了惯有的嬉笑模样,变得严肃起来。 秋葵摇头,“入道时便不曾悔恨入道,唯有坚守初心,才不负此行!” 这也是她当初给他取这名字的缘由,凤初守将脸埋下去,沉声对她说:“姐姐,不久之后,江州将有一场浩劫,因你而起。” 秋葵心中一紧,她又落下一子,挤出一个笑容说:“弟弟,我赢了!” 凤初守低头一看棋局,她真的赢了! 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说:“这一局你赢了!” 说完之后,他便起身背对着她说:“你走吧,该回去了,往后不用每日都来仙台上看我了!” 秋葵站起来困惑的问:“为何?” 以前她一日不来,或稍晚一些,他都会念叨个不停的,今日怎么主动提起不让她再来? 凤初守依旧不看她,“从前我向往阳间,觉得阳间的一切都极为有趣,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身上有凡尘中最真实的意义,我喜欢听你讲那些故事,就好像我也是那些故事中的一个,可初守越听便越明白,我自开天辟地起便是地书,就算这三界之中的任一神君都可下凡历劫而我不能,我向往再多,那也不过是黄粱一梦,倒不如就坐在这仙台上看阴间那万年不败的百花树开个尽兴的好。” 秋葵明白,那个曾做了一个凡尘梦的小胖子突然醒了,他终于不再留恋那些在阳间的美好日子了,想到此,她竟然有些感伤。 还想说些什么,凤初守却催促她回去,她没办法,只好回了魂。 虽去阴间各地跑了一圈,不过阳间也没过多久,他们进城回了王府,安生了两日,城中突然闹起民乱,有人四处散播谣言,称卫世子被妖女附体,要来乱江州,卫忠义为将谣言压下去,抓了不少乱传之人,而这些人便与官兵起了冲突,死伤无数。 秋葵修养了几日,精气神回来了不少,这日又收到赵太子的请柬,邀她去听戏,她正巧有样东西要向太子讨回,便欣然受邀。 卫临渊自然要陪她一道去,秋葵原是不愿意的,这赵銮阴险狡诈,今此又不知要作什么妖,卫临渊才找回魂儿,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但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卫临渊怎肯让她独自前往,于是便有了他亲率了数百王府兵去戏园子听戏的一幕。 赵銮坐在二楼的观戏台前,眼看楼下卫世子带了这么多人来轻笑一声说:“这卫世子可是紧张他这义妹得紧呐!” 秋葵不久在其随从的引领下来到二楼,见整个戏园子也没别的客人,也没忘给太子行礼,不等太子让她起身,便自顾坐去了对面的桌上。 此时台上正演着一出戏,说是最近城里这些戏班子新排的戏,叫《妖女乱江》,讲的就是坊间流传的那些有关她的故事,此时正演到她养鬼去害人的桥段,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而与她一道来的卫临渊手已经握在剑柄上了,秋葵感觉到他随时都可能怒发冲冠上去砸了戏太子,伸手轻轻将他的手摁下,叹道:“这写这出戏的人真是有心了,可惜这些戏里的鬼物也太简单了些。” 赵銮挑眉,“哦?鬼物还能如何复杂呢?” 秋葵说:“这世间哪有谁纯粹的坏,又纯粹的好,不过是好坏掺半,才是芸芸众生,而自我记事以来,这世间便如炼狱,人人皆鬼!” 既然都是鬼,人与鬼,又有何区别? 凭什么人是好的,鬼就是坏的? “鬼都曾是人,他们向往活着时的美好,每每忆起,皆是对人间的不舍与期盼,反而是人,人人都逃不过做鬼的命运,却绞尽脑汁摸黑鬼灵一类,太子殿下,你说,为何反而是人怕极了鬼?若我是鬼,我该惧怕人才是!” 赵銮脸上挂着那熟悉的笑容,可心里却十分清楚,凤秋葵正在骂他呢,他不生气,反而附和道:“人确实比鬼可怕多了,毕竟鬼对付起来一纸符,一个袋,便能唯命是从,而人却不然——” 秋葵脸色有些许动容,今日他来此,也是为了此事,她对身边的卫临渊道:“哥哥,方才来时,看见街边小贩卖的冰糖葫芦想吃,能去帮妹妹买一串来吗?” 要吃冰糖葫芦他随便派谁去便能通通买来,她特意要在此时对卫临渊讲,自然是要支开他,卫临渊也不笨,他虽不放心,但看小青龙在,也就没多说什么,起身说:“哥去买!” 说完,就带着他的人下去了! 这下,戏楼里看台中就剩下赵太子与秋葵,秋葵开口道:“论尊卑,你是君,我是民,我该尊你为太子殿下,从前我也是这般做的,不过论资长,你太祖赵衾帛奉我为主,你也得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叫我哥走,这戏楼里就没有什么世子太子,有的就是走阴人和施梦人,咱们也别绕弯子说那些废话,本就是你先动手施梦算计我,除恶会,百王岭,我的五只魂袋在你手里,你还不还?” 赵銮可能没想到她今日前来直接对他放话,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的面容,片刻以后回答:“若小王不还,你要如何?” “既然你让全城都相信我是妖女,那妖女杀个太子殿下,便不稀奇了吧?” 赵銮眸中掠过一丝冷光,“你敢威胁小王?” “不,我在提醒你,至今你可以坐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我顾忌江州城的安慰,顾忌我卫兄的身份,但若江州必有一劫,这妖女我当得,乱臣贼子,我也替我卫兄当了,我也当得起!”她从前畏手畏脚,凡事讲个礼字,却多番遭他算计,如今她也想明白了,左不过就是背一世骂名,她不在意自己被世人辱骂,但谁敢算计她卫兄,为了狼子野心要整个江州不得安宁,此人就算是当今太子,也死不足惜,她还特别添上一句说:“你身上的东西,本不属于你,若是没了它,你拿什么和我斗?” “啪啪啪——”赵銮大笑着拍起手来,道:“哈哈哈,你竟知道小王身上有何物,竟说出如此可笑之言来,拿什么和你斗?凤秋葵,你可别忘了,你走阴人赖以存在的鬼,可全在我手上,只要我一念之间,他们会是什么下场,你一定没想过吧?” 秋葵双手握拳,沉声道:“所以你是不打算归还了?” “小王给你三日时间,有本事找到你的魂袋,魂袋你拿回去便好,但若三日内你找不到,除了那乞死婆与我太祖,其他三只鬼皆于小王无用,就让他们去喂了梦虫吧,哈哈哈!” 说罢,赵銮起身,由德贵扶着,春风得意的从戏楼上下了去,他人走到楼下,遇见迎面回来的卫临渊,他悻悻的道:“真羡慕世子,有这样一位将你的安慰看重的妹妹。” 卫临渊丝毫不含糊的回答:“太子殿下也该清楚,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 说完,他便抱着他刚买的糖葫芦上去戏楼里,秋葵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目光盯着台上那出《妖女乱江》在看,戏已演到她害死了世子这一幕。 卫临渊一见,指着台上唱戏的戏子骂道:“都唱的什么玩意儿,给爷滚下去!” 戏子惶然地下了台去,他立即转怒为笑,捧着糖葫芦到秋葵跟前说:“小秋葵,看哥给你都买来了,快吃吧!” 秋葵转过头来一看,他竟小贩所有的糖葫芦都买来了,还生怕她不够吃似的,她突然觉得眼有些酸,接了一串过来咬了一口,赞道:“好吃!” “刚才你与那赵銮都说什么了?”卫临渊关心的问。 她也不瞒他,直接回答:“我有几样东西在他手里,我要讨回来!” 251:江十三城 赵太子给了她三日期限去找魂袋所在之处,若三日之后找不到,红姑她们恐怕会凶多吉少,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需得全力以赴。 于秋葵来说,那几只魂袋里装的,不是她走阴人赖以生存的武器,而是她的亲人,她的挚友,是她凤家重新回到玄门之中的佐证。 从戏楼里出来,卫临渊怕外面风雪太大,让马车来接,不多时,他们便回到卫王府,在王府外头,遇上了一个来拜见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闻慈,几日前,他受秋葵之所托,前来帮卫世子治病,差点因为招魂不成掉脑袋,还好秋葵凭一己之力,真帮卫世子将魂招了回来,为此,仁善王收回了要杖毙他的命令,将他放了! 一见到此人,秋葵还有些抱歉,那日她不便现身,所以出此下策,也算是利用了人家,后来她便昏迷了,连谢都未曾与人道过,忙过去相见。 “宋公子!” 宋闻见身穿一身东日里的长袄子,披了一件蓝色的披风,身边还有一贴身的小厮帮着撑伞,他上下打量了秋葵一番,确认是几日前那位前辈,面上依旧忍不住惊奇,“前辈已无大碍了,那闻慈便放心了!” 秋葵笑了笑说:“我能有何事,倒是宋公子不怪我吧?” “哪有的事,前辈可是帮了闻慈大忙,那日,许多人亲眼见我招魂,虽然世子的魂回来得晚了些,但后来终究是回来了,世子安然无恙,坊间人便都认为是闻慈的功劳,这不,族里觉得我这回给家族增了光,从前不容我过问的药铺生意都指给了我,有何事,也与我商量了,扬眉吐气也不过如此!”宋闻见满面春光的说。 秋葵附和道:“那也是宋公子应得的,若不是你那日在外头帮我拖延时间,我为兄弟的魂指不定会如何呢!” 宋闻慈从小厮手里接过几包药来递给秋葵说:“我看你体寒,虽无法改变本质,但这些药你常喝,冬日里会觉暖和些!” 倒是个心细的人,秋葵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二人没有说太多,就此别过了! 当晚,秋葵便将小青龙叫到跟前,如今她身边也没有别的人能商量,说起赵太子让她自己去找魂袋下落时,小青龙提醒道:“此人如此狡诈,恐怕有诈啊!” “无论如何,魂袋都必须找回来,你可有何良策,能助我找回魂袋?” 小青龙回答:“这莫大的江州城,他赵銮要将魂袋藏哪儿,天知地知,别人找不到,却难不倒你,你下面有个地书弟弟,他一定知道,不过地书守着天机,肯定不轻易告诉你,但还有个人,却不屑守这天机,主人一定知道青禹指的是谁!” 秋葵当然清楚,可广目自上回勾走了卫世子的魂以后,便没了踪影,连带着代碧萝与宋双喜也没了人儿,若是要求他办事,也得先找到他吧! 小青龙又说:“广目离开卫王府,终其不过也是为了主人,主人若有事相求,他必应!” 秋葵却不这般认为,她说:“上回管他要回我卫兄的魂儿也废了老力了,这回,他还不知躲在哪儿等看我的笑话呢!” 在她心里,广目就等着看她被世人唾骂锤炼,好主动去向他承认,自己错了,自己与千济所坚持的道愚蠢之极! 小青龙笑了笑,“若是主人试也不愿试,那也没办法咯!” 秋葵思忖了片刻,罢了,莫去管广目如何要看自己笑话,反正她将这神仙爷找出来,用上老方法,做顿好菜好肉贿赂,或死缠烂打,威逼利诱,总而言之,定能从其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吧! 说干就干,那么第一步,便是要先将广目本尊给找出来,她先去找了卫临渊,这终究是江州地界,城里多是卫家的眼线,也许有些线索。 卫临渊也知道她要找广目,必与她丢失的魂袋有关,亲自去找了他爹卫忠义,问了安插在城里各处的暗桩,终是不负所托,打听到了些许消息,说是城南花街附近,曾见过一貌似宋双喜的丫鬟出街买糖葫芦。 “花街?”秋葵皱了皱眉。 卫临渊告诉她:“每座城里几乎都有这么个地方,江州也不例外,江州这花街还时来已久,其中不止有烟花柳巷,还有深藏在江州的各派三教九流,对了,最近作乱的除恶会与闹事尽数都出自那里,我早与我父王说过,那就该直接端了,可我父王不知何因,不允许军队进入,这许多年来,也不曾动过那地方。” 二夫等他说完,担心的问:“小秋葵,你要去花姐?” “如果广目在里面,我自然要去!” 二夫顾虑很深的说:“这两日城里刁民闹事,那里头便是这些刁民的容身之处,若是你进去被发现了,可不得了!” 卫临渊走出来不平道:“笑话,这还是江州吗?不就是一群不知死活的暴民,小爷我还收拾不了他们?小秋葵,你尽管去,哥陪你!” 说完,他便去召集人马,选了自己亲侍里二十来个武功高手,换上便装,趁着夜色去花街找人! 正当他们准备离府前往花街时,得到消息的卫忠义赶来,斥责他道:“胡闹,你才大病初愈,便又要去作死?” 卫忠义忌惮地扫了秋葵一眼,虽然他儿子最后还是被秋葵救了回来,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作死?”卫临渊沉着脸说:“我的命是要金贵些,所以连死都不能,那千斤呢?千斤的命贱,便该死?” 他这话一出来,院中所有人都惊了,特别是卫忠义,他显然没有料到从亲儿子口中竟说出这番话来,他怔了一下说:“父王知道,你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可是千斤的死,我们谁也不想……” “谁也不想?”卫临渊目光复杂的视着他道:“我也不愿相信,我最亲的兄弟之死,与我最敬重的父王有关,可是,儿子不傻,在江州城外,到底是谁算计我,我心里清楚!” 卫忠义叹了口气,语气放低说:“千斤……本王确实未曾想到会是如此,若非他当时拼死要救你,原本也不会死的,那动手的凶手,父王已惩戒了!” “这便能告慰千斤的在天之灵了吗?”卫临渊失望的说:“父王,你所惩戒的从来就不是凶手,你只是丢弃手中沾血的刀!” 说完,他十分坚定的说:“这南巷花街数十年来,你都不准儿过问,里头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终有一日会探知到的!” “南巷花街我去定了!” 扔下这句话,卫临渊便不顾老王爷的劝阻,执意带人前往。 他人已出去了,秋葵见卫忠义并未强行阻拦,或是出于对大胡子的愧疚之心吧!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跟出去,待这些人都散去,卫忠义才出声叫住她道:“凤秋葵!” 秋葵停下来,目光清淡落在这位长辈脸上,但脑海里出现的,便是在百王岭上,他义正言辞对她说的那句话。 凤秋葵,死你一人,救整个江州…… 卫忠义说:“百王岭上,本王后来确实得知了一些除恶会要利用我儿诛杀你的消息,但本王并未参与谋划,一切皆是临渊失踪后才知道的,当然,你要怪或者恨本王也在情理之中,但临渊是无辜的!” 秋葵觉得好笑,她质问道:“仁善王,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会对卫兄不利吗?” 卫临渊生死一线,她可以在白箭穿心! 得知他身患怪病,即使知道城中人对她恶意横生,她也亦然前往,为助他魂体归位,她不惜身陷火咒之中,她连自己的命都抵上了,却依旧换不来这些人的信任,这也是她觉得人心可怕的原因之所在。 鬼的魂儿她都捂热了,却捂不热这些人心,他们忌惮她犹如地狱恶魔,恨不得她立即灰飞烟灭。 她更知道,之所以此刻卫忠义还肯与她客气说话,不过是因为奈何不得她罢了! 卫忠义解释道:“本王在百王岭上便早说过,你是个好人,可你不止是你,你的眼睛……” “仁善王!”秋葵第一次打断了对方的话,提醒他道:“就算有一日我会因为这双眼睛而遁入魔道,是杀是诛,自有天下玄门人来做,但杀了我,你江州就平安了吗?你的敌人就死绝了吗?” “你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我凤秋葵,你真正应该警惕的,是风华居里的那位!”秋葵冷笑说:“那日在府中为卫兄招魂,赵銮暗中几次动手,险些就打散了卫兄的魂,此时旁人不知,化虚真人当夜就寸步不离王爷身边儿,王爷会不知?怎不见王爷对赵銮做些什么?莫不是王爷要守着自己身上那忠义的美名,怕你若动了赵銮,世人言说你不忠不义?真是可笑啊,这般说来,王爷要我死却不必担心什么,毕竟我不过是世间人人喊打的妖女罢了,即便我心存正道,也是该死的,因为杀一个我,世人安心了,王爷也保存了美名,两全其美!” 卫忠义仔细的听完她这席话,若是从前,应早已暴跳如雷,但这回却未否认半句。 他不可否认,这世间便是如此残酷,连做个好人,都要权衡利弊,他保有了半生的‘仁善’二字,不过是徒有虚名。 他苦笑一声道:“哈哈,这世上怎会有真的仁善呢?本王出生在一方权王氏族中,从小就不得宠,族兄处处刁难算计,本王能活着长大都已是万幸,若真是凡事都光明磊落,讲究道义,本王早死了千百回了!正是因为本王深谙在世之道,才明白以临渊的脾性,是很难在这世间行走立足的,若本王不步步为他谋划,次次为他操心,他又能走到哪天?” 秋葵以前也与这位老王爷有过一番深谈,但想来,这一次,才算真正触及到这位权王的真实一面。 原来,这世间的所谓美好的另一边,都难看至极。 她的奶奶、她凤家所发生的事,也是如此,而在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她就更加彷徨自己所行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对的。 她转身朝府门外走去,脑海里想着这些事,头一次在心中问道:“姜无重,如果我也输了,你是不是便再也回不来了?” 从前她觉得,她一定会替姜无重赢回来,而现在,她感觉自己像个天真的小孩,誓要与这世界为敌,可笑的是她还未与世界大战一场,便在去战场的路上消磨殆尽了! “小秋葵,如何这般慢?”卫临渊到了府门外,见她久未跟来,又回头来寻她,见她独自一人落寞走来,心中生起一丝心疼。 “是否是我父王又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关心的问。 秋葵摇了摇头。 对方又说:“我父王是父王,我是我,以后我再也不会让父王或者师父做伤害你的事了,大不了,这世子爷不做了,哥带你走,离开江州,天下之大,我们哪儿不能去呢?” 秋葵愣了一下,她实未想到从卫临渊口中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哥哥以后切莫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她劝道。 “说又如何?”卫临渊十分认真的说:“哥并非是逞一时之快,哥仔细想过了,即便我做到最好,也终究不能成为父王那样的人,这世子与那座王位,也许并不适合哥!” 说着他故作洒脱的将头一扬,把那把承自他母亲的宝剑扛在肩膀上说:“哥生来就不该在这权王家中,哥更骑一匹马,背一把剑,在挎一壶酒,天涯海角,行侠仗义,想怎么活怎么活,而不是坐在这高位,每日尔虞我诈,见一些明明就令人讨厌之人,还要故作尊敬,实在令人厌恶,为何好坏一定要掺半?难道就不能好就是好,坏就坏?” 秋葵这么一听,倒觉得卫兄说得有理,她点头附和道:“是啊,卫兄若是去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那一定是那些江湖草莽惶恐的狠角儿!” 不过她也因为卫临渊说了这席话,有了另一番领悟,她说:“世人都好坏掺半,所以若有谁将好坏分得太清却反而错了,哥哥,正因为此,我们才不能逃避呢,若连我们都认了他们的道理,便再无人来与他们讲道理了,我觉得哥哥可以成为不一样的世子,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不一样的王,到那时,我没输,哥哥没输,我的无重,也没输,多好呀!” 她笑容中又重新拾起了希望,就好像那一天,只要坚持,便终究会来到似的。 江州城,南巷花街,秋葵出来时,换上了一身男装,不过她身板细,双眼又特别,怕被人认出来,便习惯性的在头上戴了斗笠。 卫临渊带着她穿街走巷,已夜深的花街,却还热闹得很,街巷上有夜市,卖各色小吃点心,不止有来此寻欢作乐的买欢人,还有来往各地做私下买卖的暗贩,以及逃亡江州躲避战乱的人,为掩人耳目,南巷花街正是最佳之地,这里就如卫世子先前所说,鱼龙混杂,连城卫兵都管不了此地,不知何因,这数十年来,是江州城中唯一的三无地带,但凡事来往这里不管是做生意的,寻其他买卖的,都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所以这十数年来,这里倒没有出过太大的乱子,或是出了,外边儿的人不曾听闻吧! 南巷花街,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江十三城,因为江州有一共十二座城司,每座城司管辖一城区,每城区有大约十坊,而南巷花街却不再这十二座城司之中,所以被称之为‘十三城’,传闻,十三城中有个城主,十数年来,在这里面讨生活的,来这儿做买卖的,无人不知城主的存在,但却鲜少有人见过此人,卫临渊在来的路上给秋葵略微讲了些有关此地的事,他说:“我怀疑这个所谓的城主与我父王是旧识,所以我父王才任由这十三城存在,许多年前我就曾盘算过,等我当了江州的王,第一个先将这花街给清剿了,管它什么十三城还是城主的,老子眼皮子低下,就没有这么多特例!” 秋葵也对这十三城的好奇心越发重了,她也是到江州越久,才越是发现,这座城池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复杂得多。 前面就进入南巷花街地界了,为不引起旁人的注意,那些便装侍卫已各自散开,隐秘在他们附近。 卫临渊掏出一个木匣子来,从里面拿出一撮假胡子,贴在鼻下,转头让秋葵帮他瞅瞅。 “如何?” 秋葵只觉这撮胡子实在喜闹,不由得一笑,“哥哥怎么想到要戴这东西了?” “哥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来这种地方,若是被那江州四美看见了,改明儿不知又给我编一出什么戏来!”他虽如此说,但其实他才不担心别人如何传他,不过是考虑到如今城中闹事的这些刁民对秋葵仇恨深重,若是被人认出他来,难免不会联想到身边人就是秋葵。 秋葵心里也清楚这点,未去点破,他们行走在花街之上,过往的路人看起来都很寻常,他们先是到处转了转,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眼看时辰越来越晚了,秋葵问同来的小青龙说:“没想到这里头如此大,我上哪儿去找那位神仙爷呢?” 小青龙无奈的说:“青禹整日都待在你身边,你问我可没用!不过——” “不过什么?” “你是走阴人,你们凤家应该有些奇门秘法,探知些消息什么的吧?”他有此一问,也是因为之前听闻过,所以想看看秋葵会不会。 秋葵灵机一动,说:“我还真想到了一法子,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神龙呢!” 小青龙被她夸得略显尴尬,啥也没回答。 “你们在这等着!” “等啥?”卫临渊不放心,这里可不是他的地盘,生怕一眨眼,妹子又被人算计了! 秋葵无碍的朝他挥挥手说:“别跟着,你们一个阳气太重,一个鬼见愁,可把我的这些仙家都吓跑了!” 说时,她已自个儿来到街巷之中,卫临渊与小青龙便远远的跟着,见她漫无目的的在前面走了好久,突然在一年糕摊前停下了! 那摊子旁边站着一年轻女子,秋葵看了一眼,拿出银子向老板买了一份年糕,接着,她到旁边的空地处,将年糕放在地上,又随手点了根灰香,插在地面的缝隙里,不多时,方才那站在摊子旁的女子便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年糕吞了吞口水,像是很饿的样子。 卫临渊站在远处见状,正疑惑秋葵想将年糕给女子吃,为何不直接给,还要放地上时,就听见她说:“我点了香,你可以吃了,别怕,你没害过人,我不捉你!” 女子一听,开心一笑,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年糕狼吞虎咽起来。 卫临渊这时才发现,地上并没有女子的影子,原来是只鬼! 正在他惊讶时,小青龙还告诉他:“刚那条花街上,鬼可不止这一只,在转角处那拉二胡的,还有方才那群玩闹的小孩里,穿绿色衣服的那个,还有……” 卫临渊张大了嘴巴说:“可他们看起来,就与普通人无异,与从前见过的那些鬼兄鬼弟不一样!” “也不是所有鬼都面目可怖,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与生前差不多!” 那头,女子吃了秋葵的年糕,秋葵便问道:“你整日都在这街上吧?这几日可见过一个小女孩,她喜欢叠纸,扎着两只小辫子,十分乖巧可爱,对了,与她一道的,许还有位穿着白衣长得很标致的年轻姑娘!” 女子一听秋葵向自己提问,面色一变,张嘴想将刚才吃进去的年糕吐出来,但食已入口,吐是吐不出来了! “你这反应,看来我是找对地方了,他们却是在这南巷花街之中,我应去何处找他们呢?你告诉我,我保你无碍,甚至可以帮你寻一条轮回路,免你留存在这世间,做一个馋鬼!”秋葵温声商量道。 女子好像有些心动了,她犹豫了片刻,伸出食指,指了个方向。 秋葵抬头一看,见那方向立着一座高大的房楼,是一花楼。 251:万花楼 花楼的名字叫‘万花楼’是这南巷花街里最大的卖艺楼,秋葵还未来江州前,便曾从大胡子他们口中听过这花楼的名字。 秋葵叫来卫临渊问道:“哥哥从前来过这万花楼吗?” 卫临渊挺了挺胸膛,义正言辞地强调:“哥何等洁身自好、两袖清风,怎会来过这种烟花污浊之地,若非今夜你要来这儿,这南巷花街哥绝不会踏入半步的!!” “咳咳。”二夫轻咳了一声,几人都没敢接他家主子的底儿。 不管来没来过,今夜肯定是要进这花楼一趟的,秋葵捋了捋身上这身淡蓝色袍子,又摊开袖子特意在卫临渊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哥哥,你看秋葵这身打扮,看不出来是女儿身吧?” 来这种地方她也不是第一回了,深知里头的规矩,买欢的都是男人,若是一女人入内,难免不会引起猜忌,到时不好办事了! 卫临渊说:“头上的斗笠遮得人都看不清,谁会发现你是女儿身呢,你今晚就只管跟在哥身后就成!” 说完,他就带着秋葵大摇大摆的朝花楼里走去。 秋葵不忘将方才那给她消息的女鬼收入袋中,只待稍后,可送她去下面往生。 万花楼真可谓是江州第一,一进入楼中,迎来满目的金碧辉煌,宽阔楼庭,明明是室内,还养着各色在冬季甚少看见的珍奇植物,楼中还修有假山、小桥,楼中楼,各种姿色艳丽的花姐坐在楼中楼里,婀娜多姿,令人眼前一亮。 卫临渊一进来,便被楼中接待的老鸨注意道,笑着迎过来唤道:“哟,今儿是什么风,将咱们江州的世子爷给吹来了?” 老鸨说着,手习惯性地挽在了卫世子的胳膊上,这可得了啊?卫世子赶紧将其拨开,提醒道:“小爷我今日第一日来你这万花楼,可别胡乱套近乎!” 二夫在后头想笑又不敢笑,那老鸨是个聪明人,立即就点头应道:“是是是,世子爷身份尊贵,咱们这种地方哪儿是世子爷常来的,今儿是头一回!世子爷,今儿找谁呢?还是上回的薰竹吗?” 卫世子瞪了她一眼,随后懒得与她多说,点头应道:“行行行,薰竹还是腊肉,有谁都给爷叫上来,我这几个兄弟可好些日子没吃肉了!” 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几张不菲的银票塞给老鸨,那出手叫一个阔绰。 老鸨将他们引到楼中楼之中,接着便笑嘻嘻的去叫姑娘了,秋葵站在厢房之中,往下面看了一眼,这里人这样多,各种气味儿混在一起,却没有她熟悉的广目,她开始怀疑那女鬼是不是搞错了,广目怎会在这花楼里呢,他是最厌烦这世人身上的俗臭味儿的,她坐在看台的围栏后面,用手撑着下巴,不知是有些想念宋双喜那个小丫头,还是许久未听过代碧萝尖酸刻薄的话,竟有些期待能马上见到他们。 没多久,老鸨领着数名身穿轻缕,样貌清丽的花姐儿进了来,秋葵一眼便从姑娘们看人的眼神中,认出那穿着水绿色裙衫,头戴粉花,生得娇滴滴的姑娘就是与她卫兄有过前缘的薰竹了,其他姑娘都自顾去到同来的兄弟身边,就这姑娘眉目含情的望着卫兄,一言不发,好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秋葵看得分外眼熟,当初红姑一见她的梁郎时,便是这模样。 想她卫兄出生高贵,相貌堂堂,还英勇无双,别说这青楼里的花姐儿喜欢他,能获得江州任一女子的青睐,也不在话下。 正在秋葵打量这些花姐儿时,她身边也巧笑着贴过来一位花姐儿,对方福了一礼,便问道:“公子已经进来,不如将头上的斗笠取下,在这里头,没人能看见的。” 秋葵摆了摆手说:“不必了,你在旁边坐好就行。” 对方感觉到她十分排斥自己,稍怔了怔,听话的坐在一边。 秋葵问道:“进来你们花楼里可曾可有一个爱扎双辫的小女孩出入?” 花姐有些吃惊,立即意识到这位来这儿并非是寻欢作乐来的,她客气地笑了笑说:“咱们这种的地方,养些幼雏也正常,爱扎双辫的也不少,不知公子要问的是谁?” “那丫头不同,定不是你们这养的幼雏,而是……旁的什么。”秋葵提醒道。 “公子说笑了,咱们这种地方,若不是养的幼雏,哪个正常人家会将丫头放在咱们这儿?” 秋葵瞧这花姐说话的样子不像是骗她的,那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花姐好奇的问:“公子要找的人是?” “那你们这儿,可曾来过一相貌超群,比女子还俊的男子?”秋葵又问。 花姐笑了笑回答:“还真有这么一位,公子这是要?” 秋葵不太懂这里的规矩,忙点头应道:“那此人此时在何处?快带我去见!” “呃——”花姐儿似有些为难,旁边的卫临渊看出是何缘由,当即又从钱袋内掏出数张银票放在面前是桌案上,“甭管是谁,今儿一定让我这妹……让我这弟弟见着!” 花姐儿叫来老鸨,在外头说明了缘由,老鸨有钱挣的买卖自然不会放过,收了银票便说带秋葵过去见。 卫临渊起身要陪她去,不过秋葵想着广目那臭脾气,恐怕不大愿意见别人,就推辞说:“哥哥在这厢等我会儿!” 说完她便跟着老鸨去了,这头,那叫薰竹的姑娘低声颔首问道:“世子爷许久不来,薰竹以为世子爷再不来了!” 其实数月前,卫世子曾来过一回万花楼,当时是因他整日舞刀弄枪与一群大男人待在一起,便不知谁人出去乱传,说他有断袖之癖,专好男风,别人说他专横跋扈也就罢了,质疑他男儿本色可忍不了,为了自证清白,当晚就约上司马疆佑、齐恒这几个江州有名的嘴碎公子来万花楼消遣,当时,他便选了这薰竹作陪,可谁知,本也打算一展雄风的世子爷临到关键时刻,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便私下拿钱让薰竹次日若有人问起,一定要说他夜如猛虎,七次有余,这件事只有薰竹知晓,连他身边儿的二夫他们都不清楚,这才有了当初在坪山村那泡童子尿的事儿。 值得一提的是,这薰竹也是个嘴巴紧的,将他的嘱托记在心里,还真有不少人旁敲侧击来询问世子爷的能耐,她都按照世子的要求回答,后来江州城中,便再无人谣传他癖好之事了! 话说秋葵跟着老鸨往另一间去,这间在最高处,也是楼中楼,只不过只此一间,里头的装饰与刚才他们所在的相差不大,但里头摆着不少书卷,老鸨将她领进去之后便出去了,顺便还关上门。 秋葵一进来就感觉不对劲儿,这儿也没有广目的气息啊,也没见着宋双喜和代碧萝,她疑惑的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书卷来翻看。 “这位小公子也喜欢读《五州三河录吗》?”身后的眷恋后突然发出一道男声,吓了秋葵一跳,她慌忙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抬头看去,一容貌俊俏的白衣男子缓缓步出来,秋葵傻了,她怎会知道这种地方不止有花姐儿,还有男妓,眼前这位便是。 方才她问花姐可有长得样貌不俗的,花姐便以为她好男风,真就将楼里唯一这位给指了出来,这下可难为了秋葵,她忙转身说:“搞错了,银票不必退了!” “哎——”瞧她要走,那男倌伸手拉住她,她常年身体冰寒,所以男倌的手十分温暖,对方将他往自己身上一揽安慰的语气说:“小公子不必害羞,第一回来,不必劳神费心,鹤白定能让小公子满意。” 这男倌叫鹤白,是这万花楼头号男倌,博学多才,还温柔善解人意,他将秋葵往自己身上一揽,轻叹道:“小公子可真瘦。” 秋葵浑身一僵,赶紧伸手将对方推开,谁知对方只当她这躲避的动作是羞射,微微一笑,又贴上来隔着她的斗纱说:“小公子别怕,若是第一回,鹤白会轻一些,保证让小公子舒舒服服的。” 说着他便轻车熟路地握着秋葵的手腕,拉道自己身边。 秋葵赶紧强调:“我不是来此寻乐的,我……” “别说话,鹤白都懂!”男倌温柔一笑,伸出食指隔着斗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他的神色一变,因为他低头发现秋葵的手很小,阅人无数的男倌,一眼便看出这是女子的手,他惊愕道:“原来你是……” 秋葵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点头应道:“对对对,我是女子,我来此其实是为了寻……” 男倌了然一笑,又贴上来说:“鹤白知晓,鹤白会替姑娘保守秘密的,鹤白在这楼里还是第一回接待女客,如此更好!” 说着,便要伸手来替秋葵宽衣,秋葵赶紧将他推开道:“你让我把话说完!我来此不是寻欢作乐的,我在找一个人!” 鹤白一听,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规矩的站到一边,“姑娘并非是来找鹤白的吗?” “当然不是,我都不认识你,我要找一个……长得极其俊美的男子,他并非是你们楼里的男倌!” 对方不解,“并非是这儿的男倌,又如何会在我们万花楼?” “所以便要问问你,你们万花楼,就只有这么大吗?可曾还有什么隐秘之处可以供贵客居住?”秋葵问道。 鹤白的脸色明显一变,接着笑得不自然的问:“姑娘这是问的什么话,万花楼便在这里,还有何隐秘之处呢?” 秋葵分明感觉到对方似在隐瞒什么,看来这万花楼,确实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鹤白也是有些傲气的男倌,他收了笑说:“既然姑娘并非是来找鹤白,待会儿鹤白会与妈妈说让妈妈将银票退回去,姑娘若无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秋葵没想到还被赶,她这番却不想走了,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说:“银票就不必退了,既然来了,其他事咱们就不必做了,你来与我聊聊便好。” 鹤白十分聪明,猜到她肯定要追问万花楼的隐秘之处,所以推辞道:“姑娘,这是消遣地,若姑娘是为其他,便是难为了鹤白。” 秋葵好语气劝说道:“公子不必担心,若是能告知一二,我必还有重谢,我找此人,真是有非常重要之事!” 鹤白回答:“姑娘,鹤白一介以皮相视人的男倌,担不起姑娘这一声‘公子’贵重,这儿是江十三城,姑娘也许是头回来,许多事,是不能问的,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这厢与姑娘说了,保不准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了!” 她听完这句提醒,更加肯定南巷花街万花楼并非是普通青楼那般简单,看来,用这法子问,是问不出什么了,她转脸一笑,改口道:“那便不问了,我们来做正事吧!” “正事?”鹤白诧异的看着她,一时未反应出她此话之意。 秋葵轻声一笑说:“鹤白公子长得如此好看,是我所喜好,来都来了,怎好就这般走呢?” 鹤白似信非信的问:“姑娘当真不问别的什么了?” 秋葵应答:“不问了!”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给鹤白,对方转忧为笑,接过她的手,温声说:“那便让鹤白好好伺候姑娘一回吧!” 他揽起秋葵的腰,另一只手缓缓伸来揭开她的斗纱,当对上秋葵藏在斗纱之中那双赤红的眸子时,登时一惊,正要惊慌闪躲时,秋葵反手箍住他,手掌用力摁住他的额头念道:“以我之目,视你之念——” 随后,她便成功进入了鹤白的神念中,去寻找这万花楼中的秘密。 眼前还是万花楼,是她见过的楼中楼,各色花姐儿,以及鹤白以往接待的恩客,她寻了好久,终于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男人也住在万花楼之中,不过却不是她此刻所在的楼中楼里,而是往后面走,穿过一座庭院,还有一栋独院,每个月十五,鹤白会被送去那男人身边,奇怪的是,秋葵在鹤白的神念中无论如何都看不到那男人的脸,只看得到他手指上戴着一枚骷髅头的指环,鹤白尊敬的叫他‘十三爷’,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鹤白每次见这位十三爷时十分惶恐,就好像此人是可以随时吃人的洪荒猛兽一般。 原本秋葵还想看得更多,却突然被门外用力的敲门声惊醒过来,她一离开鹤白的神念,对方便惊恐地推开她,倒坐在地上惊道:“你——你是妖怪!” 秋葵起身,想为自己解释两句,鹤白已连滚带爬的往门外逃去,他打开门,门外站着刚才送秋葵来的老鸨以及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她只一眼便看出这些人有些不同,不像是普通看楼的,身上竟有些许修行之人才有的气息。 鹤白惊慌失措的喊道:“妖怪!妖怪!” 鹤白躲在老鸨身后,老鸨则一脸质疑的看里面的人;秋葵一句重新戴好自己的斗笠,她稳坐在里头开口道:“带我去见十三爷!” 老鸨脸色一变,问道:“你是谁?你听谁说的?” 音落,老鸨怀疑的目光看向身后的鹤白,鹤白立即解释道:“我什么都没说,我真什么都没说。” 秋葵又重复了一句:“我都知道了,你这万花楼里头还有别院,那位十三爷就住在里头,带我去见他!” “你这小公子可休得再胡言乱语,别以为自己是跟着世子爷来的就能在我万花楼里说这些话,小公子你恐怕不知道,这儿是江十三城,若非来此寻欢的,就请立即离开!” 说罢,将方才她收的银票取出来,要全数归还。 闻声赶来的卫临渊正好见此一幕,当场就不乐意了,从来都是别人当他是爷,今儿个在这烟花之地竟然还被赶,岂有此理,他怒指着老鸨骂道:“你这婆子好生无礼,看爷今日不将你这花楼砸个稀巴烂,爷不姓卫!” 说罢,便将近处那几个企图拦他的花楼小厮给掀翻在地,紧接着便一通乱砸,场面几乎失控。 这过程中,秋葵正襟危坐在里面那厢房中,隔着一道门静观外头的闹剧。 都说江州世子跋扈,这回楼里的人都见着了,花姐儿们惊慌失措的闪躲,但二夫他们砸也没冲着人砸的,只是那老鸨驳了他家爷的面子,非得教训一番才好。 这边楼道里砸得差不多了,外头也挤满了许多身穿黑衣的护楼人,卫临渊站在一片狼藉的楼道中,回头看这些人说:“怎么?今儿小爷我砸了你们这万花楼,你们是要与小爷我拼个你死我活咯?” 他觉得好玩儿,早知道这南巷花街里刁民不少,正愁找不到机会整顿一番,这些个刁民便凑到跟前来了! 他这头说完,将二夫叫到跟前吩咐道:“出去召集今晚同来的兄弟,这万花楼就是个贼窝,今晚小爷我先将这儿给端了!” 二夫接令,速度很快的朝楼下去了,没人拦得住,沿途的花姐儿生怕伤到自个儿,赶紧退让。 那头老鸨出来还算客气的说:“世子爷,您来我们万花楼是贵客,您要谁作陪,奴家无不给您找来,可您这似乎有些过分了,不由分说便砸了我这万花楼,仗着自己是世子爷身份尊贵,便不将我们这些小民放在眼里,只怕此事闹到江州仁善王面前,也是世子的不是!” 卫临渊生平最恨别人将他父王拿出来说事,听了这话,一个箭步上前,便将那老鸨攥到面前来,质问道:“婆子,你是活不耐烦了?” 老鸨本该吓得面容失色的,可此时却镇定自若的说:“若是世子觉得奴家哪句说得不对,世子大可以要了奴家这条贱命,不过青天在上,这么多双眼睛可瞧着,谁人在我万花楼滋事生非,欺压我等贱民,自有人向我们讨回来!!” 卫临渊立即听出了重点,又问:“自由人向你们讨回来?谁?你这万花楼还在我江州地界儿上吧?小爷我在江州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回听说江州另有洞天呢!” 老鸨昂着首,一副不怕死的模样说:“世子手里拿着宝剑,稍稍一用力,奴家便见了阎王老爷去,绝不多言一个字,世子快些动手吧!” 卫临渊虽平时张扬跋扈,可哪里是乱杀人的匪类,不过是看这老鸨出言不逊,想吓唬吓唬她,此时老鸨竟催促他动手,他若不动手,世子的面子往哪儿搁?真当场杀了,也确实过分了些,正僵持不下时,里头的秋葵出声道:“哥哥别被这婆子所激,就算她该死,也不配用哥哥这把宝剑!” 卫临渊这才像找了一个台阶下,他嫌恶地推开老鸨骂道:“就是,小爷我这把宝剑斩的皆是有名有姓的主儿,你这婆子确实不配小爷动手!” 老鸨冷笑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带笑说:“世子爷既又不肯动手,那便离开吧,奴家会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离开?卫临渊看了一眼秋葵,她要办的事没办好,怎能离开,没这样的道理,他指着老鸨问道:“你少给爷来这套,那什么十三爷在哪儿,赶紧叫出来!” 老鸨一脸好心的劝道:“世子爷,奴家奉劝您,切莫再询问有关十三爷之事,不然今晚就不能如此终了!” “呵?”卫临渊深意道:“看来传闻是真,你们这江十三城里头,还真有个什么城主?那小爷我今晚还偏要看看这什么主的,到底是哪方的人物!” 老bao几次相劝都未成,此时笑容一收,也不劝了,冷声道:“世子爷当真要见十三爷,那也不是不可!” 这么快就转变态度有些令人费解,卫临渊狐疑的打量这婆子,问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对方回答:“世子爷,这可是您自个儿找的!” 她声音刚落,二夫疾步上来在卫临渊耳边轻声说:“爷,不好了,今夜跟咱们一道来的那些兄弟没了踪迹,我方才去外头寻了一圈,都不见了!” 卫临渊心头吃惊,目光看向那老鸨,对方斜着眼睛打量他,全然没有了最初的恭敬之态! 253:闯关 要说今夜与他们同来的侍卫可有不下百人,方才卫临渊带秋葵进了万花楼以后,那些侍卫便会散在这楼中楼外数处,暗中保护,得世子爷一声令下,便会在片刻时间内尽数到齐,可二夫出去寻了半圈儿,这些人都没了踪迹。 更要说的是,这些人都是在王府里训练了数年,拉出来一个顶一个的高手,就算被算计暗算,也不至于这么片刻功夫,毫无声息的被人给截了吧?他们虽然没有明讲,但心里都清楚,今日这万花楼里的主不简单,绝对不是普通江湖人的那些路数。 “爷,这万花楼还端不端?”二夫压低了声音管卫临渊要主意。 端?拿什么端,他此时就身边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万花楼这么大,他就算全砸了,自己也能累得趴下,现在已不是他端万花楼的问题了,而是万花楼扣了他的侍卫,他若是派人去搬救兵,往哪儿搬?他出门前调了自己的世子卫兵,别的都在他父王那管着,他可没脸回去找卫忠义,自己闯出来的事儿,自己得兜着! 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即便心里这番衡量,面上依旧是世子爷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他将自己那大长腿往旁边的门框上一踩,将宝剑带着剑柄扛在肩上,斜视着老鸨的方向问道:“婆子,说吧!你这楼里都藏了些什么东西,竟敢在月黑风高日里动小爷我的人?” 都道了这时候,老鸨也不与装模作样了,她直着腰板站得端庄之态,巧颜道:“世子爷莫怪,您光顾咱这地儿,您是世子爷,身份尊贵,但您也不是头一回来这儿,你该知道,江州有江州的规矩,您是世子爷,在外边儿你想怎么闹便怎么闹,可这是江十三城,十三城里头,有十三城的规矩,您就算是世子爷,您到了这儿,也得按照十三城的规矩来办,您带来的那些人,本不是来这十三城里买欢快的,便先给您扣下了,您今日玩不尽兴带着里头那位离开这儿,改明儿那些人该回去的自会回去,但若您不乐意,这给江州王的情面也就到头了!” 老鸨提醒他,别蹬鼻子上脸,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之后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且这还是看在卫忠义的面子上,卫临渊听着火气都要冒在头顶了! 回去?那是绝不可能的,别说他今日目的没达成,在江州,被个婆子如此算计,出了这南巷花街,他便是整个江州的笑话! “个老子的!”卫临渊没忍住,一脚踢在门框上,门板子砸落下来,闹出好大动静。 老鸨微笑着问他:“如此说来,世子爷是还不打算罢休了?” 卫临渊当即要冲上去先将这婆子给撂倒了再说,谁知,身后却传来一道女声:“哥哥。” 卫临渊立即停止了向前冲的动作,回头看去。 秋葵从那厢内迈步出来,比起世子爷一脸杀气,她淡定许多,她走入廊中,站到卫临渊身前,目光看向老鸨说:“你方才说这江十三城有十三城的规矩,我初来贵地,敢问是什么规矩?” 卫临渊见她说话,便也识趣的站一旁听着,不再闹腾了! 老鸨又是一笑,大方道:“做买卖的,三百六十行,来者不拒,不是做买卖的,冲着旁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进得来,出不去……”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卫临渊大声斥责道。 老鸨轻笑,“王法?哪王的法?” 秋葵也听出来了,这里面儿的人不受外头律法的约束,其实这对于很多江湖或玄门人来说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十三城里头保持这种‘规矩’是受外面江州王的首肯的,她有预感,若是今晚卫忠义在此,恐怕只会责怪卫临渊鲁莽,让他立即回去。 她才刚如此说,从廊上急匆匆走来一队人,领头的正是季白。 “季白?”卫临渊一脸诧异。 季白几步就到了卫临渊跟前,小声说:“属下受王爷之命,特来请世子回府!” 卫临渊面色一沉,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父王竟早与这十三城里头达成了某种协定,若是从前,他肯定得听从王命回府了,但今日却是不同。 秋葵并不想让卫兄为了她的事,再与江州王闹不快,她出声劝道:“哥哥今日已陪我来此便已足够,若王爷要你回去,便回去吧!” “那怎么行?”卫临渊强调:“哥可是答应过你的,今日办不成事儿,绝不回去!” 上回他父王与师父暗自算计秋葵于百王岭之事,他心中亏欠忏愧,今次若在临阵逃脱,那他真是妄自为人了! 秋葵也了解他的性子,多劝无意,她说:“那好,哥哥若不愿回去留在这儿也可以,不过接下来哥哥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妹妹来与他们说!” 卫临渊关心的问道:“这里的人刁钻无礼,根本不听商量,你打算如何与他们说?以哥看,这些人说不通的!” “那也未必!”秋葵胸有成竹的说。 “哦?” “哥哥拿江州那套规矩与他们说,他们自然说不通,既然他们说,十三城有十三城的规矩,那我与他们说十三城的规矩便好!”她说完,将头上戴着的斗笠取下,露出那双生着赤眼的面容。 周围人一见,不免有些小小震惊,那鹤白还躲在老鸨的身后重复道:“妈妈,看见了吗,妖怪!” 秋葵早习惯了被人议说,她面不改色的对老鸨说:“走阴人凤秋葵,求见十三爷!” “走阴人凤秋葵……” 护楼人中私语传着她的名头,不多久,在这万花楼的另一处,摆放着各种奇珍异草的楼院中,一身穿黑袍的男子抚着指上的骷髅指环道:“这凤家三百年后,终于出人了,可这丫头倒是能耐,竟敢如此闯我十三城。” “十三爷,要见吗?”来传消息的人跪在地上,穿着一身白羽做的长衣,说话似男似女,身段也纤瘦,雌雄莫辩。 十三爷稳坐在椅子上,手里随手拿起一支烟杆子拍了拍,轻缓道:“就算是凤家人,要进我十三城也得按规矩来,她既亮了自己走阴人的身份,也是清楚的。” 虽未具体说要如何处理,白羽人已得令,迅速便退出去。 不多久,前头万花楼的老鸨已接到消息,她俯身给秋葵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卫临渊忙问:“他们要做什么?” 秋葵从容回答:“无碍,去就是!” 秋葵迈步向前,卫临渊紧紧跟上,季白不放心,也带着人跟了上去。 走出长廊,到了万花楼的深处,又是一院门,老鸨将他们领到那院门旁边,出声道:“奴家只送到这儿了,姑娘请吧!” 秋葵点了点头,也没多问,随后那老鸨便带着她的一众护楼人转身去了,留下卫临渊数人站在那院门前面面相窥。 秋葵也没多等,她亲自伸手推开院门,接着便发现院门后竟又是一方街市,只不过街市上站着的却不是南巷花街那场面,街市上走的人都穿着奇装异服,卖的玩意儿也特别稀奇古怪,秋葵特意对身后的卫临渊交代:“哥哥,跟紧我!” “嗯。” 他们走进门来,离得最近的摊位上,一个独眼的女子手里捧着一只盅,笑着问卫临渊道:“看相吗?我看的相,没有不准的!” 卫临渊瞧这女子那独眼难看,皱着眉问道:“这盅里是什么?” 女子便揭开给他看,惊得他险些伸手将盅给打碎了,那里头竟装着女人的另一只眼睛。 女人说:“我这只是天眼,能看人前生今世,公子有真龙之命,世间少有呢!” 秋葵瞧这女子说得倒不假,也许有些东西,但是不是盅里那只眼睛看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但既然人家开口说了命,按规矩就应有打赏,秋葵便随手摸出碎银递给对方。 女子接过去时,她那只盅里的眼睛突然动了,女子的面色也跟着一变,一脸狐疑的盯着秋葵看,她说:“我不能收你的银子,你收回去吧!” 秋葵疑惑了,“为何?” “我看不到你的前世,你没有前世,我收了你的银子,我的眼恐怕要遭殃了!”说完,女子便捧着她的盅离开了! 秋葵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看来,这女子的眼睛还真是神眼,只一眼便看出她没有前世。 她是姜无重的心魄而来,如何有前世呢? 他们便继续往前走,一个男子抱着一瓷壶过来,笑着与他们说:“喝一口我的心想事成酒吧,只消一口,便让你事半功倍。” 卫临渊一听,还有这种东西,当即摸银子想要试试,被秋葵拦下。 “小秋葵,难道这酒有毒?” “毒倒不是!”秋葵告诉他:“人一生的命途早就在出生那天便写好了,也许这世间存在许多妙法能改变人的命途,不过归根究底是没有改变的,这药也许能让喝下之人在短时间内事半功倍,但必定会在别的地方又全被讨回去,普通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以免受报应之力,万劫不复。” 就如当年卫临渊的死劫本身是在四岁那年,化虚真人虽帮他避开,却是用了卫临渊之母的命换来的,若是一命换一命也算合适,可尤氏用命换的,不过只是卫兄十五年的平安而已。 卫临渊不懂这些,但他知道秋葵说的准没错,便将手伸了回去。 秋葵他们又继续往前走,有个老头正在耍猴,仔细一看,那猴却不是普通猴,竟有两只猴头,一只尖嘴獠牙,一只乖巧可爱,若遇善人,乖巧的猴头便凑上来作揖,若遇恶人,尖嘴獠牙的便上来作出凶态,秋葵走到老头面前,那双头猴先是凑上来乖巧可爱的头,后来又凑上来尖嘴獠牙头,反复几次,猴子竟癫狂起来,老头有些生气,指着秋葵骂道:“你这女子好生奇怪,亦正亦邪,是道是魔,让我这猴仙儿都癫狂了,你赔!” 秋葵也觉是自己的问题,便借她卫兄的钱财来赔老头,谁知老头却不要银票,他说:“钱财虽好,却不及你阴血!” 秋葵面色一暗,要钱可以,要她血可不成,挥挥手道别了! 老头也没有死缠烂打,抱着他的双头猴站在原地望着她往前走,高声喊道:“十三城有十三关,一过世人街,二度世人桥,三来阳间双亲拜,四五六七阵中瓮,八过关,九斩将,十有青天露白塘,十三爷在城中坐,关关不过关关过……开门咯!” 随着老头的声音落下,周围的街市上人影晃动,迎面走来几个俏丽女子,身上散着异香,秋葵感觉有异,赶忙与旁边的人说:“别吸气!” 但她已说晚了,卫临渊几人竟偏偏倒倒跳起舞来,其中一女子扶着卫临渊要将他往偏僻处带,被秋葵一把拽住。 那女子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他自愿与我走,你拦得住吗?” “就是!”卫临渊主动拉起那女子的手说:“小秋葵,我们走!” 秋葵真是想笑又气,她随手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符灰往女子身上一扔,女子那俏丽面容随即一变,竟变成了一满脸横肉的妇人,吓得卫临渊退了好几步,骂道:“妈呀什么妖怪!” 秋葵遂将他拽回来说:“不过是幻香粉加上些幻术,哪儿是些俏丽女子,使这术法的,不是抠脚大汉就谢天谢地吧!” 那些妇人见伎俩被戳穿,悻悻的走了,还叫嚣道:“前面有得你受的!” 秋葵拱了拱手说:“多谢提醒!” 她进来这里之前便猜到,这真正的十三城在万花楼里面,是楼中城,城中的十三爷应该是玄门之中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他坐镇在这全是玄门人士的十三城中,外边的人不知道他,也鲜少有人见过,因为要见他的人,不是死了,便是留在了城中,所以那万花楼的老鸨起先才劝世子回去,因为就算是卫忠义发兵进到这里来,也能神不知鬼不觉让那些兵不见了,与其斗个两败俱伤,这十三爷能安稳在十三城里做他的城主也不是不可! 秋葵继续领着卫临渊往前走,来到一间大宅前,她仔细看过了,大宅杵在路中间,再无旁路可走。 “看来这宅院便是路了,要过路,需得过宅!” 她看出这宅子修得十分古怪,恐怕里面有什么危险,有些担心卫临渊他们,便出声劝道:“哥哥不然就在此等我?” 卫临渊终究不肯她一人去冒险,也觉得人多累赘,就对身后的二夫季白说:“你们原路回去,拦路的一概不理,回去万花楼中等,小爷我陪小秋葵去会会这十三爷!” 二夫他们也走到这里,看了这十三城中如此稀奇古怪的人事,也知道这地方不易久留,担心他家爷再往里走有危险,但知道秋葵定会保护他,也就没多说什么。 不过季白受江州王的命令,是要安全的将世子爷带回去的,现在世子不让他们跟着了,都犹豫着未动。 卫临渊心里也清楚,沉着脸说:“季叔,我父王都奈何不得这十三爷,若小爷我今日执意要进去有啥危险,你觉得你跟着进去就能改变什么?我不让你们跟着,是不想你们给我妹子徒增麻烦,都回去吧,天亮之前我们铁定能出来!” 季白硬着头皮说:“天亮之前,天亮之前世子真能出来吗?” 他看未必。 卫世子却胸有成竹道:“我妹子何许人也,阴间的地狱都给她躺平了,别说这十三城了,都回去吧!” 说罢,便与秋葵进入了大宅之中。 进入宅院之中以后,门自动关上了,卫临渊回头看了一眼门,刚要说话,就听见‘嗖’的一声,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反应极快,拔剑挡了去,竟是一支利剑,剑上冒着寒光。 “好家伙,这箭有些古怪!” 秋葵告诉他:“那箭恐怕沾了别的东西,中一箭命没了,可能魂儿也丢了!”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嗖嗖嗖”又连番几支寒箭射来,卫临渊顶在她身前,飞快斩落这些箭,似发现其中规律是他们不往前走,便没有箭,且越往前走,射来的箭越多,秋葵当即对卫临渊说:“哥哥先别动,让我看看!” 她蹲下身摸了摸脚踩的地,又轻轻敲了敲,下面应是空的,也就是说,前面射来的箭应该是某种机关控制的,这机关设计得巧妙,是通过来人走动的步伐来改变寒箭的多少。 卫临渊也看出这一点,他说:“凡是机关,总能毁坏或关上,哥练过功夫,许能躲过这些寒箭到那一头关了这放寒箭的机关!” 说着,他便将自己身上的累赘的外袍脱下,只穿里面的内衫,活动了筋骨,以最快的速度或飞或跑的往那头跑去,但人身上终究没长翅膀,不能如神仙那般毫无阻力的飞,总要找着力点,它力点一落,便有寒箭飞来,且是数支,他翻身躲避时,难免又会要找新的着力点,如此便更多寒箭飞来,他身手虽敏捷,却免不了要被射成个窟窿,好在秋葵眼疾手快,迅速抛出万魂链缠住他的身体,将他往回一拉,那些箭头便射在了地面上。 卫临渊身体滚落在地,看着刚才他所在的区域,全是寒箭,身上起了一阵寒意! “看来这大宅不好过了!”他有些自责,其他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连这也帮不上。 秋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哥哥这箭宅就不是给寻常人设的,要过去,寻常的法子行不通的。” “那如何是好?” 秋葵站起来,心头已有个法子了,她说:“哥哥留在这儿别动,等我片刻!” 说完,她盘腿往地上一坐,闭上眼时,灵魂便从身体中出窍了,她灵体回头看了眼自己,接着便往前走去,因为这宅中的机关是通过行走在这里面人来放箭的,而人的灵魂是没有重量的,如此行走在大宅之中畅然无阻,她也很快便去到大宅另一头找到了机关所在处,轻轻拨弄了几番,那机关便被她破了,随后她再回去自己的肉身值周,与卫临渊说:“哥哥再试试。” 卫临渊都不知道她刚才做什么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踏了一步出去,再无寒箭射来,他面上一喜,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不急!” 她二人出了大宅,另一边也是一条街巷,但没有刚才那么多人了,只有寥寥无几,或坐在两旁屋楼的围栏上,或站在街边,手里拿着自己的法器,目光淡淡的望着他们走来。 “有杀气!”卫临渊在秋葵耳边轻声说。 秋葵点点头道:“感受到了!” “这些都是高手!” 秋葵身上并无武器,卫临渊理所当然的走在她身前,生怕这些人突然袭击伤了她。 不过他们走了半条街,这些人都毫无动作,等到他们走到一挂着白布的房屋前,那些人便全都跟了上来,秋葵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些人身材都差不多,脸上带着诡异的面具,看不见脸,手里拿的法器也差不多,正在她打量这些人时,走在最前面的人出声道:“十三城赤阴十子请走阴人赐教!” 赤阴十子?秋葵不曾听闻过这些人的名号,但看他们手里拿的剑都不是普通的剑,想来绝非是单纯的武艺切磋了,她与卫临渊说:“哥哥退后!” 卫临渊没多问,往后退到一相对安全的地方,她才拱手邀道:“请!” 那赤阴十子接着便拔剑朝她袭来,一时间,数道带着不凡剑气的剑力朝秋葵劈头砍来,秋葵飞快用双手在面前结出一道印推向前,那些剑力‘哐哐哐’砍在道印上撞出巨大火花,看得卫临渊心头吃紧,嘱咐道:“妹妹小心!” 秋葵来不及回应他,因为又有数道剑力劈过来,她再结道印阻挡住,暂无危险,可对方毕竟十个人,他们不断变换动作、位置,继续朝秋葵袭来,企图攻破她的防御,接下来还不知要过几关,没见到十三爷之前,她想留存自己的灵气,所以想快速结束,于是在下一次赤阴十子合力朝她这边袭来时,她抛出万魂链飞向对方,手再一收,那些人的灵魂则被她的链子抽晕了,随即身体倒地,剑也散落开来。 “漂亮!”卫临渊高声赞道。 秋葵并无胜利的喜悦,她的魂链已收回,转身时拍了拍身上衣服,对前方昏暗无人的街巷喊道:“今日有要事,紧着办事呢,还有多少关要过,多少前辈要打,你们直接出来吧,凤秋葵先在这儿赔个不是!” 她声音刚落下,那无人的街巷之中随即传来谁人尖利的声音道:“哈哈哈,两三下就击败了赤阴十子便让你如此狂妄?” 秋葵反问道:“前辈不服?” “打赢那十个小子算什么,十三城里能两三下打过他们的你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不过他们确实太无能,才让你这小丫头如此狂妄!” 秋葵咧嘴一笑,拱手道:“那凤秋葵就不客气了,请前辈现身,报上大名,让您看看,我还可以更狂妄!” 254:妙如生 凤秋葵格外清楚,既入了这十三城,得闯过这无数关,才能最终见得了十三爷。 这十三爷设了如此多关卡给她,说是十三城的规矩,左不过也是想看看她们凤家出的人现在还有没有火候,所以她过的关,斗的人,皆是她作为凤家人打的仗,气势首先不能弱了,更别说她如今也有这底气。 没现身的尖利声音又传来,说:“那便让你尝尝我这铁战大jiang军的厉害!” 音落,秋葵头顶的屋顶上方飞下来一身穿金甲的的jiang军,其手拿一明晃晃的长柄大刀,巨力朝秋葵头顶劈来! “小秋葵小心!”卫临渊惊呼,欲要冲上来解救小秋葵,身后突然被谁拉了一把,回头一看,竟是另一个身穿童甲的武将,只不过对方的脸,却柔中带钢,是一女子,那女将手持尖利双刀,不由分说就朝他身上砍来,他只得拔剑抵挡,两人缠斗起来。 秋葵自然没被那大刀砍到,她翻身躲避过去,在地上滚了一圈,根本来不及遐思,那金甲大将的大刀又砍了过来,她又滚了一圈,金甲大将数刀砍地,地面上全是大刀砍裂的大坑,可以预想,若是人被砍这一刀,必定当场两节。 “你他妈是什么东西,竟不怕剑砍?”那头与女将打了树翻的卫临渊一声大骂,原来是因为他用精湛的剑法将这女将给刺了数剑,不仅未让对方倒下,甚至越砍越有力了! 秋葵此时也发现了一点,卫兄连刺了那女将数剑,地上竟没有血迹,这二人不会流血吗? 她趁着躲避金甲大将的大刀追砍功夫,仔细观察对方的眉眼后发现,其眉眼无神,更对痛感没有任何流露,也就是说,这二人很可能不是人! “是傀术!”秋葵冲卫临渊喊,是想提醒他,得另寻他法来对付。 可卫临渊哪儿知道这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傀术是啥玩意儿?” 秋葵又是夺过致命一击,脑子转得飞快,比喻道:“街上卖艺的布偶戏可曾见过?” “见过是见过!”卫临渊正被那女将贴身追砍,他咬牙一脚,直接将其踢飞了出去,可女将很快又直立起来,连膝盖都未曾弯曲一下,给他看惊了! “可是那些布偶不会拿刀砍人啊!” “这些可不是布偶,只是由布偶衍生出来的傀术,傀偶人有极具人的外貌,但非人,这傀偶做得精巧,已摆脱了线控!” “啥是线控啊?”卫临渊被那女将缠得快哭了,打又打不死,连剑都砍不断! 秋葵在逃命之余,尽量口齿清晰的向他解释道:“那布偶戏通常都是控偶人用线拉扯布控的,初阶的傀偶人也是要用线来控制他的傀偶,但这两个傀偶人却没有线,正面制这傀偶的人傀术十分精湛,已是巧夺天工了!” 卫临渊也不懂这些,就只问他:“若按你们走阴人的道行来算,他到哪一章了?” “不及玄章,也是乌章了!” 卫临渊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那还算个人物咯?” “嗯!” “妹子,咱快别夸他了,你哥我要顶不住这小娘们儿的刀了,你哥我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快点想办法破了他这傀术啊!” 不用她提醒,秋葵一直在想办法,之所以刚才要涨对手的志气夸他一通,是因为她曾经与奶奶在街上见过这种练傀偶术之人,当时她觉得那傀偶制得无神,十分阴森,就对奶奶说了实话,奶奶悄悄告诉她说,练傀偶术的术士都十分沉迷于他们精心制的偶人,不喜欢别人说偶人做得不好,不然会心生记恨,暗中使坏,还嘱咐秋葵以后若是遇见这种练傀术的就要夸他们,他们尤其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傀偶。 她如此与卫临渊夸这傀术士一通,本躲在暗处操控傀偶的术士果然自鸣得意,光仔细听他们如何夸自己了,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藏身点,秋葵瞅准了时机,一根万魂链抛过去,傀术士暗叫不好,想要躲避时已然来不及,秋葵的万魂链又快又狠,一下子揪住他的魂就将其拽了出来,傀术士魂都离体了,自然不能再操控那两幅凶悍的傀偶大将,于是便见那两大将瞬间便停在了原地,如石雕一般不动弹了! 卫临渊终可以松口气了,他将剑撑在地上累得够呛。 这头,秋葵的链子却未松手,她拽着那傀术士的魂儿,见其是个约莫有七八十的老头,只是因为早年行走江湖习惯了说戏声,声音听起来尖利如女声。 “前辈可让秋葵好找啊!”秋葵面带笑容说。 魂儿都被扯出来了,这可比刀架在脖子上还可怕,傀术士当场就怂了,他换了声说:“凤家人确实名不虚传,今日老朽败你手下是老朽技不如人!” 秋葵满意笑笑,只为了见这十三爷,本不是来大开杀戒的,当即就收了链子,念了句归体咒语便将傀术士的魂儿送了回去。 傀术士方才控制他的傀偶本是招招要人命,现下竟被秋葵如此轻易就放过了,有些惊讶。 秋葵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作出十分诚恳的说:“前辈傀术精湛,秋葵敬佩不已,若非秋葵耍了小聪明便知前辈方位,恐怕不是前辈对手!” 她这话说得谦虚,对方也清楚,即便她不找出他来,也不一定打不过,只不过作为胜者还不忘为败阵一方找回颜面,实乃大家风范,傀术士当即从方才躲藏的地方走出来,拱手与秋葵一拜道:“风傀门妙如生!” “妙老前辈!”秋葵也是一拜道:“那凤秋葵这便过去了!?” 妙如生伸开手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秋葵这便带着卫临渊继续往前走。 风傀门是当今天下玄门中傀术的第一大家,这妙如生人称妙师,正如秋葵所说,其傀术几乎登顶,所制的傀人活灵活现,不用线控亦能行走自如,与活人无异,且他制什么像什么,就拿今日出来的这铁战大jiang军来说,放在阵前一以敌百也不算夸大,且他这一生还有许多称为传奇的傀偶,只不过今日在这十三城中应是见不着了! 这样一位人物也在十三城中为十三爷效力,可见这十三爷实力不容小窥。 那头十三爷的院子里头,很快也听闻了凤秋葵过了妙师这关,似有些没想到。 白羽人守在一旁说:“她用这么点时间便过了妙师,不如让千翎前去会会她吧?” 十三爷顿了片刻才说:“她即能控制万魂链,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三更时,秋葵又过了数关,分别领教了十三城中幻术师、养鬼人的本事,他所需时间不多,但也不少,不得不说,这隐秘在江州城中的十三城确实藏龙卧虎,难怪卫忠义能容忍这地方的存在,试问这么多人物聚集,若是要一锅端了,拿什么来端? 她突然想到,为何当初薛天意要用假消息骗她卫兄出江州了,他不敢在江州动手,根本不是忌惮天一观的化虚真人,而是不敢在十三城边儿上动太岁的土。 也许,这其中还有什么利益关系存在,她今夜也许便能知晓了! 再往前走,前方没有路了,秋葵立即停了下来! 卫临渊狐疑看着前头问道:“小秋葵,前面是死墙,没路了,折腾了这大半夜,那什么十三爷骗咱们呢?” 秋葵很有耐心的劝道:“不急,待我仔细找找!” 她在原地的街巷中走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疑似是机关的木桩,她用手轻轻一推,前放倒不是有什么机关门打开了,而是周围的景象顷刻间全变了,他们仿佛已出了城,在一片十分宽广的旷野之上,抬头看天,天空上还有一轮很大的圆月,繁星如灯。 “小爷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月亮,有古怪啊!” 当然有古怪了,秋葵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下意识的伸手将卫临渊拉到自己身后。 “秋葵,这地……” “嘘——”他还想说什么,秋葵出声打断他,认真听着远处的风声。 风声里有别的什么东西,并不是很强烈,但确实存在。 “有东西过来了!”秋葵沉声提醒道。 卫临渊虚着眼睛往远处的旷野之中看去,他确认道:“有亮光,有人在那边点着夜灯?” 接着他就挠了挠头皮说:“那夜灯好生奇怪,怎么是绿色儿的?” 秋葵道:“那哪儿是灯,那是眼睛!” “啥?”卫临渊差点没跳起来,秋葵下意识用手捂住他的嘴,问道:“你见过狗在黑夜里的眼睛吗?” “那肯定见过啊……”卫临渊立即意识到,那是动物在黑夜里眼睛发出的亮光,所以是绿色的,他赶紧眺望看去,一双、两双、三双、四双……足有上百双!! “有百只狗呐!” “恐怕不是狗,是狼!”秋葵压低了声音说,她曾与奶奶走夜路时,见过野林子里的饿狼,恶急了,就想吃人,奶奶当时燃火吓走了那匹饿狼,记忆里狼的眼睛在黑夜里,便是这光亮。 上百只狼,卫临渊心头吃紧,赶忙拔出宝剑挡到秋葵身前说:“这回哥哥保护你,无论有多少狼,哥都给他们砍碎咯!” 若是普通的狼倒好,秋葵可没忘记他们是如何到了这旷野之上,想来这些狼必定有何不同。 果然,没等多久,那些双眼冒着绿光的狼群已逐渐进入视线之中,在头顶月光的映照下,不难看出这些狼身形巨大,有的竟与驴一般体阔,各个生着尖牙,口流粘稠的液体。 “个奶奶滴,这他妈还是狼吗?” 他声音刚落,狼群便蜂拥而来,卫临渊持着剑对着扑上来的巨狼一阵乱砍,他的宝剑十分利,很快便倒了无数只狼在脚边,可这些狼仗着数量巨多,不停的涌上来,卫临渊的臂膀也被滑咬了无数道伤口,虽不及性命,可十分凶险,他们二人往后退去,这时秋葵回头看了一眼,大喊道:“哥哥,后方也有!” 卫临渊满头大汗,手中的剑根本停不下来,一停他的脖子可能就被扑上来的狼给咬断了! 秋葵也感受到他越发吃力,迅速念起遁火咒,朝周围扔去,那些扑来的狼便被烧了起来,发出惨叫声,狼群怕火,看见好些同伴被烧也有些畏惧,暂时停了下来。 卫临渊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发现不止有汗,还有那些狼的血,腥得直作呕。 也是他摊开手的那片刻,突然有什么东西落下,赶忙抬头去看,见刚还圆月当空的夜空竟下起雨来。 “不好!” 这雨顷刻间越下越大,将那些被秋葵用遁火咒烧起来的狼尸身上的火扑灭了,狼群很快又围了上来,卫临渊大骂道:“这老天爷是在跟我们作对呢?” 秋葵告诉他:“这可不是老天爷与我们作对,是现在与我斗法的人,我们此时所在之地,恐怕不是世间的某一地,而是在阴阳师创造的阴阳之界中,这天这月这狼皆是那阴阳师所造而来!” 卫临渊问:“那不就是幻术?蒙蔽了我们的双眼?” 秋葵摇头,“阴阳术可非幻术,幻术是障眼法,都是假的,若是闭上眼睛不看,不想,不被幻术识牵着鼻子走,便能走出虚幻之境,可阴阳之界却不同,它真的在某一世界存在,这些狼群在此刻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真的!这雨也是真的!” 由此可见,这背后的阴阳师十分厉害,竟能营造出如此震撼的世界,她感受到了十分巨大的压力! 遁火咒若是在外面,可烧一切,但在阴阳师的阴阳之界中,显然失去了原有的威力,又或者说是秋葵目前的道行还不够,彰显不出遁火咒的真正实力,若换了鬼仙陈问道来,必然威力超群;她若是让小青龙一起进来,也许能助她对付这些狼群,不过赵太子那边近来异动非常,她身边无人可用,只能让小青龙在外盯着赵太子那边。 眼看狼群又将蜂拥而来,秋葵伸手从随身的包中摸出一个瓷罐来,敬声说:“本不想劳驾您,但今日凤秋葵被困在这阴阳之界中,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卫临渊举着宝剑防备着,突然听道背后传来这么一声,回头看来,秋葵捧着的瓷罐他没见过,于是好奇问道:“小秋葵,你的鬼不都被偷了吗?这罐子里装的是谁?” 秋葵回答:“是一位很厉害的鬼仙!” 她说厉害,卫临渊自然相信,可是现下雨不停下,火快熄灭了,狼群马上就涌上来了,这罐里的鬼仙似乎有点难请,还不出来呢? 秋葵也很着急,她咬破手指在罐子上画了一道请神符,再低声求道:“凤秋葵实不该打搅前辈修行,但此时形势万急,还请前辈看在这段时日小女诚心供奉,心存执念的份上,出手相助啊!” 罐子里还是毫无动静,狼群已然重新扑上来,卫临渊再次挥舞宝剑砍落一匹又一匹巨狼,秋葵也不将希望寄托在瓷罐上了,想来这位鬼仙也无心凡间争斗,她抛出一条又一条的魂链将那些巨狼阻隔在外围,以此能帮卫临渊腾出地方砍杀那些落单的。 二人相互协助,不离不弃的身影在大雨中那般清晰,也是看到这一幕,不甘就此结束的阴阳师再次有了动作,那些原本死去的狼突然睁开眼,重新站了起来,它们本就离他们很近,重新站起来时,变得更加凶狠,且这回连卫临渊的宝剑也砍它们不死,一时之间,他们陷入了一场死局。 秋葵感受到了绝望,并非是她就要死在这阴阳之界中了,而是她还连累了她的卫兄一起…… 都怪她自不量力,以为这江十三城如何好闯,看来化虚真人口说的那道预言是真,她卫兄确实因她而死! 不行,她怎能让这一切发生?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要阻止这一切发生吗? 不能认输,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她毅然挡在卫兄面前,用魂链缠住那些死而复生的冥狼,不让它们伤害卫临渊。 也是此艰难时,那瓷罐之中突然飘出一缕青烟化出人形,那人身穿一身黄袍,头梳道头,年轻英容上伴着道风,令人肃然起敬,这不是那能与广目斗得天翻地覆的鬼仙陈问道又是谁? 陈问道一出,抬手间,遁火咒席卷而去,将那些冥狼及以外的巨狼群顷刻间烧成了灰烬,别说卫临渊看傻了,连秋葵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的遁火咒是陈问道教的,但与陈问道本尊一比,她那哪儿是遁火咒?简直就一三岁孩童玩儿泥巴一样。 烧完了狼群,秋葵立即凑上去,激动地想向陈问道道谢,哪知对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便飘回了他的瓷罐之中,秋葵有一时尴尬,但好歹是解了燃眉之急,忙将瓷罐细心塞回布袋里。 不过他们此时还在这旷野之中,便是还未离开那阴阳师的阴阳之界中,要破掉此界,才算大功告成,此时,雨也停了,秋葵只好与卫临渊结伴在旷野中往前走,看能否遇上什么能打破目前僵局,但他们走了许久,什么也没遇见,周围荒芜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这时候卫临渊竟然期盼的说:“要不,再来几匹狼给小爷我砍砍?” 他声音刚落,远处传来“轰轰轰——”剧烈声响,二人脸色一变,未见有什么狼群或者其他动物向他们奔来,但那剧烈声响越来越近,还伴着尘灰,卫临渊紧攥着秋葵的手说:“这回是啥?狼还是虎……” 秋葵的赤眼在夜色下看得十分清楚,当她看明那尘灰所起的缘由时,冲卫兄大喊道:“哥哥快跑!” 卫临渊也不知为何破,反正秋葵让他跑他拔腿就拽着秋葵往后方狂奔,跑了数十步后,也架不住好奇之心,回头看去,那后方的地面全塌陷而去,后方是万丈深渊朝他们追来,这下他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这他妈跑能解决事儿吗?老子得飞才行啊!” 秋葵没功夫与他搭话,使出了吃奶的力往前逃去。 可是他们跑得再快,却不及后方那深渊塌陷追赶的速度,二人不久之后脚下就踩空了,双双掉落下去,千钧一发之极,秋葵抛出魂链勾住上方的土石之上,二人才没有掉落下去。 卫临渊低头往脚下看了一眼,闭着眼睛说:“完了完了,哥哥啥也不怕,哥就惧高!” 秋葵一手勾着上方的土石,一手紧拽着卫临渊,她怕自己撑不住他的重量,还用魂链将卫临渊的身体缠了个结实,安慰道:“哥哥别怕,我缠住你了,缠住了!” “小秋葵,快将哥拽上去!” 秋葵深吸一口气回答:“我试试!” 好在上面的地面此时已停止塌陷了,她试着缩短魂链时,他们确实在往上面靠近,但当秋葵就要靠近地面时,她突然看到一个黑袍人站在边缘出俯视着他们。 秋葵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冲那人喊道:“十三爷,你就是十三爷吧?” 那人蹲下身来,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露出指尖上那枚骷髅头的指环,确实是秋葵在鹤白的神念中见过的十三爷,且此人明明目光和面部都是朝下的,秋葵却看不见对方的脸,仿佛那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之中。 “凤秋葵,按说你烧了我的狼群我本该放你出去的,但我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 “是什么让你今夜一定要来闯我十三城?”十三爷的声音听起来也并不老,若不是刚见识了他出神入化的阴阳之界,秋葵刚听声音,只以为是个二十岁锄头的年轻小哥吧! 秋葵现在连带她卫兄还悬在涯上,也不跟对方兜弯子,她说:“我来找个人,此人对我很重要!” “哦?谁?” 秋葵回答:“广目王,他身边跟着一叠纸人,叫宋双喜,还有代家的长女代碧萝!” 十三爷轻笑一声,问道:“他对你很重要?有多重要?” 秋葵刚想回答,觉得没对,疑惑的问:“十三爷问这个作甚?” “凤秋葵,现在悬在崖上的人是我还是你?” “是我是我!我告诉你便是,但你能不能答应我,我告诉你了,你便让我们上来,我哥惧高!”秋葵低头看了一眼卫临渊,这位自来天地不怕的汉子闭着眼睛手都在抖! “那便说吧!”上头又传来十三爷的声音。 秋葵思考了片刻要如何来回答有关十三爷问广目有多重要的问题,接着,她一脸赤城说:“我也不知如何来形容,反正他于我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他一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天都塌了,地也陷了,没有他,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哈哈。”上头的十三爷却笑了起来。 秋葵疑惑问道:“十三爷,你笑什么?” 255:人皇 “只是觉得好笑罢了!”十三爷语气里倒听不出嘲讽之意,随后他正了正身子,手掌划向天空比划了一下,秋葵他们所在之地瞬间回到了方才的死墙前,原来这方死墙便是阴阳之界的大门。 秋葵与卫临渊脱了陷境,卫临渊还在方才那万丈深渊的恐惧中一时没有恢复活力,秋葵也见识了这位十三爷的厉害,忙上前去询问道:“十三爷,广目王就在您的十三城中吧?” “何以见得?”十三爷反问她。 秋葵不假思索的回答:“亡魂的神念不会说谎,除了此处,世间别处恐怕他也不屑前往!” “你倒是了解他!”十三爷转过身朝他们来时的路走去,也是从那头,正跑出来一双辫丫头,老远看见秋葵就开心叫道:“神女姐姐!神女姐姐!” “双喜!”秋葵眼中一喜,暂时放开卫临渊冲上去,二人数日不见,甚是想念的抱在一起。 小丫头上下看了她一番说:“神女姐姐,您终于来找我们啦,这些时日可好?” “好好!”秋葵只顾着答应,却深记自己的赤魔眼正在逐渐吞噬她的意识,她被世人唾骂妖女,如此种种境地,实属不好才是。 见十三爷已远去,她才忙问:“这位十三爷是何来历?这江十三城又是为何存在?” 宋双喜对她向来知无不言,此时也不例外,她说:“神女姐姐有所不知,十三爷乃当年信奉仙主的八大家族中的欧阳家后人,他是如今天下阴阳术的第一人,至于这十三城,是几百年前那场生死门大战就存在,遗留到此,其实早就没落了,十三爷的名字也只是因为他成为了十三城的城主而来,他本命自然不叫这个!” 秋葵一听她提到数百年前生死门大战立即就了然了,六百年前,灵女南昭为了镇住封狱碑,对抗那些被封在石棺里的妖邪之物,号召天下玄门中的能人异士组建了一个名叫正道营的组织,而正道营在那场大战以后也并没有为此解散,有相当一部分术士留了下来,继续匡扶正道,而这些人的后代或传人也随之延续起来,因世事变迁,他们的名已抹去当年正道营的影子,隐秘在江州城中,各行其道。 这便能解释为何卫忠义能容忍这样一个地方存在了,因为远在卫家统领江州之前,他们的先辈就存在此。 所以,这江十三城并非是十三爷所创建,他也只是在十三城中众多奇门异士中选出来的城主而已。 而这城主,恰恰是曾信奉姜无重的家族后代,他既是城主,便也是说,广目如今得到了十三城的敬奉! 秋葵已等不及对宋双喜说:“快带我去见他!” 宋双喜却有些苦恼,她说:“仙主似乎不想见神女姐姐!” “为何?”秋葵愣住,她这经历重重考验,便是为了见广目,她感觉这位仙爷应该也很想见到自己吧,怎会不想见。 宋双喜回答:“我也不知,不过我来时,仙主如此与我说的。” 说着,宋双喜挺起胸膛,直着脖子,手背在背上有模有样的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非有事相求,她能想起本尊来?” 秋葵连忙为自己辩解道:“你家仙主怎生如此看我?我这些时日可还时常想着他有没有吃好,没喝到我煮的茶口中无味儿,会否心里不痛快!” 宋双喜捂着嘴偷笑,随后自作主张道:“双喜也觉得神女姐姐怎会如此无情?就算不想咱家仙主,也得惦念着双喜吧,走,我带您去见仙主!” 秋葵点头说好,不忘回头拉扯卫临渊一起。 卫临渊闷闷的,心头有气说:“你家仙主好生霸道,人走就走了,还要勾小爷我的魂儿去,闹得整个江州乱翻天,现下要见他一面,还害得我与妹妹将命差点抵上。” 宋双喜回说:“世子爷可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 “……” 他们很快便来到一处楼前,楼内也养了许多珍奇花草,这儿是十三爷所居之处,广目如今便住在楼中。 双喜领着秋葵一进去,又见到不少在此侍奉的十三城中人,好些方才秋葵在入城时也见过,此时他们都和气的站在一旁,再往里走,便是这一楼的大堂,高堂之上摆着一张貂皮大椅,椅上偏坐着一身穿水红袍子的男子,正是广目王。 段采南、十三爷分别候在大椅两边,不过离椅子最近的是代碧萝,此女依旧一身白衣,十分高冷的站在一旁。 秋葵到了近处,还没开口说话,代碧萝便数落起宋双喜来。 “仙主不是已吩咐过你,不愿见她,你如何能将仙主的吩咐当作耳边风?” 宋双喜低着头,是个做错事小孩的卑微模样步到广目身边,低声说:“双喜本想按仙主的意思,打发神女姐姐走,可神女姐姐这些时日来实在思念仙主,双喜不忍,便斗胆带来了,仙主要责罚,就责罚双喜吧!” 说完小丫头双喜一曲,‘咚’地一声就跪在广目面前,恨不得立马从眼睛里挤出两滴泪来。 广目马着脸,像是在为宋双喜擅作主张生气,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大堂内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因为这位神仙入十三城有些时日了,一露出这副神色便有人遭殃,他们可都怕极了! 秋葵瞧小丫头为自己如此委屈,心头心疼,赶紧开口道:“不怪双喜,是我强迫她带我来的,她心软,如何能扭得过我呢!” “你倒是能耐呢!”广目瞄了她一眼,将目光移向别处,一副见到她就来气的模样。 秋葵对这模样已见怪不怪,心里也知道,他若是真生气的话,肯定不会安坐在那说话,所以就故作自责的模样说:“哎,既然广目王如此厌烦我,那我走便是!” 她转身作势要走,卫临渊都未看明白是为何,瞪了她一眼:我们好不容易才到这儿?走哪儿去?赖皮撒泼今日也得留在这儿! 广目也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挑眉看着她走。 秋葵人都快走到大门处了,背后还没传来叫她停下的声音,有些忍不住了,她回头看广目,广目手撑着腮悠悠道:“走啊你——” 秋葵看这计失策,当即转脸为笑,厚着脸皮说:“我开玩笑呢,我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这儿,你今日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走的!” 说完,转身飞快地又到了貂皮大椅前。 广目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用另一只手撑着另一边腮帮子道:“你方才说,本尊是你重要之人?本尊不在,你觉天要塌了,地也陷了,可是真?” 秋葵毫不怀疑自己的赤城猛点头,“那当然是真的了,没了您,我一觉得睡到大天亮,不用练完功,就因为不必为你准备食材而空闲下来,心里惶恐呐,那可不是天也塌了地也陷了吗?” “呵。”广目放开腮帮子坐起来,“就知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少受些罪!” 十三爷隐在袍子中的脸上有少许变化,原还想多帮广目王问两句让他听着开心开心呢,这凤家姑娘真是狡猾。 “您先别急着生气!”秋葵想解释。 广目强调:“本尊何来生气?本尊一开始便知道,所以才懒得见你!” 秋葵赔笑道:“这不是说法太过浮夸有失真之嫌吗?您不在时,天确实还未榻,地也来不及陷,不过我是真惦念着您呢,念着您吃没吃好,喝没喝好,这世间的污浊之气有没有熏到您,我还在做您的鞋呢!” “那鞋呢?”广目直逼灵魂的发问,另秋葵又是一愣。 随后她尴尬回答:“鞋……都怪那赵銮,他偷走我的鬼,连帮我缝鞋底儿的帮手都没有了,哪儿能有鞋呢?这不得先把鬼给找回来吗!” 广目长叹一声,尽有些哭笑不得。 本尊就知道,说那么乖巧的话,终究绕不开最终目的! 秋葵也自觉这动机实在太过明显有些内疚,她往前凑了凑,从包里摸出一块鼓着的油纸,这是她从王府里带出来的。 她说:“想着您一定好些日子嘴里没滋味儿了,出门前,我特地亲手给您做了一块红豆糕。” 她将红豆糕递到广目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广目本想立即接过来尝尝的,可这堂内这么多双眼睛,实在有失他神仙的威严,没好气的说:“本尊稀罕这些东西吗?” 秋葵傻眼,将红豆糕收了回去。 广目随后又愠色对堂内的其他人道:“你们在此守着做什么?满堂的污浊之气,薰到本尊了!” 十三爷随后下令道:“都散去吧!” 接着这些人便意犹未尽的离去了! 堂内遂只剩下代碧萝与宋双喜,秋葵还捧着那红豆糕,一时没摸清他到底要吃还是不吃,是宋双喜古灵精怪的从地上爬起来拿过红豆糕,又给广目送上去,劝道:“仙主,神女姐姐手受伤了,这几日可谓是心力交瘁,还能特意给您做糕点实在用心良苦,您就赏脸尝尝吧!” 广目这才不情不愿的接过去,两下打开外面裹着的油纸,不禁眉头一皱,嫌弃声说:“都给你压扁了,极为难看!” 秋葵不好意思的绕了绕头解释道:“方才来的路上折腾那么久,还能分辨得出是糕饼就实属不易了,要不……我回去再给你做?” 原以为广目是不会吃了,抬眼时发现人家已拿起来咬了一口,并评道:“太甜!腻!” “红豆糕本就甜嘛!” 瞧他吃了一半,极为享受,秋葵又按耐不住了,刚要出声问话,被广目的声音盖了过去。 “赵銮给你三日之期是为何?” “是……”秋葵皱眉细思,按理说,若赵銮要毁了她的魂,随时都可以动手,但偏偏要给她三日之期,就是料到她一定会另寻法子来寻找。 “难道他是冲着你来的?” 广目冷笑一声,“本尊还未去找他,他倒是惦记起本尊来了!” “那我现在该如何做?”秋葵问道。 “你当真是问本尊?” “不然我问谁?” “本尊之见早在你见到赵銮的第一日便恨明白,他身上有本尊的东西,本尊要拿回来,不过是因为你顾全这狗屁的江州大局以及你卫兄的忠义才缓上一缓,如何,此时终于知道你那套行不通了?”广目面上数不尽的嘲讽。 秋葵皱眉,还是她太过天真,总以为这世间诸事只要用心,便能一一化解过去,就像她极力去说服卫忠义与司马沿一样,最后的结果却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原来并非她以诚心,就能感动这世人,世人比鬼灵还更顽固得多。 “也许事与愿违,但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道,是这人心!”秋葵毫无悔意的说:“若是再来一次,我恐怕还是会如此选择。” “即便他们要你死?恨不得你马上死?” “我死若能换他们心安,在他们眼中便是值得的,而若我对此报以怨恨,我与他们又有何区别?” 广目拍手讽刺道:“好一个不与类聚,那你便活该被万箭穿心,被世人唾弃!” “我不在乎!”秋葵昂头说:“我要赢得的,从来就不是世人的仰慕,我为走阴人,便要坚守走阴人的初心,坚守当初与他做下的承诺,若我为了那些虚化之物放弃最初的初心,那我这一路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当初就沉入那浩瀚青江,变成那万千沙石之中的其一便可!” 从前每每她与他争辩时,广目总是以最强烈的姿态反驳,但在刚才听到她说她宁愿变成江底的沙石时却沉默了! 他恨及了这道因姜无重而来的执念心魄,他曾试图改变她执念的同时,也深受这道执念的感染,好像从中找到了那份他从不曾拥有的初心。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所以即便知道,自己会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不是在问,而是在这一刻才清楚。 秋葵说:“我害怕的从来就不是粉身碎骨,而是即便我粉身碎骨,也依旧改变什么。” “真是个傻子——”广目笑了,笑得很无力,因为这一刻他终算明白,执念之心,是无法改变的。 “也许只有一个法子……”他目光望向那一直被他留在身边的莲花,若有所思的说:“只有一个法子才能改变你对他的心。” 秋葵不关心他还要试图如何去改变自己的心,她一心想要拿回自己的魂袋,急切的说:“请告诉我魂袋所在之处吧?” 广目起身,席地的水红色袍子在地板上擦出轻缓声音,他背对过去,“赵銮用你的魂袋要挟,不过是想引出本尊,也罢,本尊便屈尊降贵看他一眼。” 秋葵忙问道:“你是要杀了他吗?” 她有些担心,赵銮身上可是有‘觉’神魂,若是二人正面斗起来,那必是一场大战,到时恐怕殃及许多无辜百姓。 广目早猜到她的心思,冷声回答:“我与他迟早有一战,你担心再多也无济于事!” “哦。” 秋葵心里揣测,那赵銮野心勃勃,但出生皇家如此也不足为奇,难就难在其身上的‘觉’神魂,若是广目能将‘觉’神魂收回去,应就消除了不小的隐患。 因为还有人在外面等着,秋葵与卫临渊也不好多耽误,既然广目答应了她,必定能完成,二人当夜便从十三城内出来,回去了卫王府等消息。 眼看着就快到除夕了,满城张灯结彩迎着新春。 这天日头刚落下去,又刮起了北风,赵太子的仪仗队穿街走向,一路上被沿途的百姓欢迎,因为他开心了,总往百姓堆里洒铜元,热闹一阵,还留下美名。 赵銮抱着他的白猫靠坐在车辇里,外头终于安静了,他用手捏了捏额头,原本安静的白猫突然站了起来,身上的白猫竖立露出惊状。 赵太子倒是未有太大变化,像是早已清楚前头来了谁,他令道:“停车!” 马夫将车停下,他贴身侍卫德贵上前问道:“殿下这是要?” “这此候着。” 说着,他抱着白猫下了地,地上的雪还堆着,会弄脏他的皮靴,这在先前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但今日的他一反常态,竟亲自下地走起来,仪仗队里其他伺候的奴才们都心生困惑,可因都畏忌着他的淫威无人敢多言一句。 赵銮往前走去,这整条街竟空无一人,那些好像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喵呜——”猫在他怀里低声叫了一声什么,似在提醒他。 “无碍无碍,该来的总会来的。”赵銮极其疼爱他的猫,竟反过来安慰它起来。 再往前走到了十子路口,那口子上有一颗百年老树,巨大的树根盘根错节的延伸在地面之中,而这之上的树干上,挂满了城中百姓祈福的心愿袋,每一个心愿袋上都系着一条红布,在这被白色覆盖的冬季中,如火红的红花绽放在枝干上。 树下站着一身穿水红色长袍的仙美男子,他背对着赵銮来的方向,抬头望着那满树的祈福袋。 只要他一睁看眼,便能看到那每一只祈福袋中所承载着的故事。 靠江海打鱼为生的渔夫出江后便再未回来,留下妻儿在家苦等,明知那夜江上不太平,渔夫永远回不来了,妻子任然将等待丈夫回来的期望写进祈福袋中,挂上树梢,城东卖豆浆的王阿婆一生为嫁,只为等年少时承诺功成名就后便回来娶她的少年郎,可她明明知道,那少年郎早在他乡娶了别家小姐为妻,甚至亲眼见过他带着妻小回乡探亲,可她还在祈福袋中写下他会回来的期盼,还有靠打柴为生的杨老汉早年丧子,后来捡到一弃儿,自己节衣缩食,悉心照顾弃儿长大,可此子却嫌他贫穷腌臜,成人后便远走他乡,再未回来,杨老汉晚年被病痛折磨,却也在这祈福袋中写下期盼那养子回家的福袋。 可悲的世人啊,广目闭上双目,那些有关世人悲鸣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回响。 赵銮此时已在广目身后不远处停步,轻声叹道:“世人传说,广目王无情无欲,却也被这世间的杂念所影响呢。” 广目将那些悲鸣声从自己耳边摒弃,睁开双眸时只剩冰冷,他微微转身,却不屑去看身后的赵銮,“不过是个机缘巧合下得到本尊神念的凡夫俗子,也企图窥探本尊之意?” 赵銮却并不因这轻蔑之言气恼,他指尖在怀里白猫软滑的白猫间反复抚摸,“若我只是生来便为凡夫,又如何能驾驭此道神魂?而你生来便是神,却也比我好不了哪儿去吧!” 广目转身,冷视着对方:“也许你有不凡的命格,可终究不是你之物,多想无益!” “我要之物,从来便该是我的,我以为,这世间最懂我的,该是您广目王才是!”赵銮迈着步子围着广目身边缓缓移动,面带微笑提醒他:“你虽有广阔之目,是他的神魂觉醒,可你终究只是他的夙影,可是他却不及你有智慧,你早已洞悉这世间的不堪与污浊,你痛恨这善变的世人背弃于你,你从封印中出来,便是要夺回那本就属于你的一切,而我——生来便是帝王之命,这江山这黎民,本该就是我的,也唯有我才能觉察到你不凡的神志,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你心之所想吗?广目王!” 音落,赵銮怀里的猫已自行下地,跑到一旁低垂着头乖顺模样。 赵銮也从宽大的袖子内摸出何物,双手向广目呈上,他十分诚恳的说:“走阴人的魂袋奉上!” 广目轻瞄了一眼递上来的魂袋,并没有接过去,他冷笑道:“好个狡猾的赵氏太子,以为如此,本尊便不会收回你身上的觉之神魂了吗?” “广目王法力无边,要将觉神魂收回易如反掌,赵銮并不贪心,有此神魂护身十载已是够用,只要得广目王相助,便可助我重回天都,我若为人皇,必定尊你为世间之圣,试想那时,世间之土,世上之人,何处不能抵及?” 256:上山 除夕一过,上元节眼看就来了,江州还被封在一片寒雪之中,寒冷却无法阻止世人对这节日的向往,这日惯例是江州灯节,满街各色的花灯好不惹眼。 自上回从十三城里回来,秋葵除了一觉醒来时,看到自己丢失的魂袋出现在床前,再未见过广目王。 风华居那边也安生了些时日,不过在这安静之下,江州各方势力正在暗自涌动着。 秋葵穿上了一身新衣,披着红色带绒毛的披风坐上马车,今日要去静安寺祈福,自然不是她去,而是作为世子的卫临渊要去,秋葵怕近来城中那些使乱的人对卫兄不利,决定一道去。 满街的人潮,百姓们欢喜得很,丝毫不受江州以外之地战乱的影响。 马车摇曳中,车外人声不断传来,卫临渊开心的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新鞋,这是秋葵为他亲手做的,他喜欢得很,鞋边儿是藏青色,为此他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同色的袍子相衬。 秋葵手里还捧着一口袋,里头装着另外双鞋,是为广目做的,她是打算一会儿祈福完,便去趟十三城,将鞋子交给宋双喜。 静安寺很快便到了,秋葵下车时戴上了斗笠,随着人群进了寺庙,听寺庙的主持颂完经便大功告成。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街那头,有人卖冰糖葫芦,秋葵看着嘴馋,卫临渊对她说:“等着,哥去给你买。” “哎——”秋葵刚想叫住他,人已朝街那头跑去了! 她目光跟着卫临渊的身影移动,却在人群中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面色一变,她火速追过去,那人走得很快。 不久,她追到一偏僻的小巷处,那人进入了一间宅中,门关上了! 秋葵立即掏出魂袋来,对里头的红姑说:“进去看看,别离太近。” 红姑想进去,但却在门边转了一圈,回头与她说:“主人,这门上有封门符,奴家进不去。” 秋葵明了,将红姑收回袋中,躲藏在一旁的屋檐下等了片刻,又见大门开了,有人从里面出来,她原本以为是刚才进去的人,却不是,只是这回她的神情更加吃惊。 竟是广目,他身边跟着代碧萝,从那宅院里出来。 秋葵怕被广目发现,往后退了一步,心跳得很快。 担心卫临渊回去未寻到她担心,秋葵转身快速隐入小巷的另一头,本以为将那宅院门前的人都抛之脑后了,可她一转身,便迎面撞上广目,此时他孤身一人,穿着水红色的袍子,面容清冷。 秋葵怔了一下,装作毫无不适的笑了一下:“好巧,你也在这儿啊?” “刚才都看见了?”广目问。 “看见什么?”她装着傻。 “凤云烟!” 秋葵脑海中被许多复杂的思绪灌满,她刚才确实是看见一身素衣的凤云烟出现在人群之中,她跟去查看,却意外看见广目从那宅子中出来,她一直都清楚,广目与凤云烟曾达成过某种协议,后来虽看起来各自为营,但保不准还有勾当。 所以在见到广目那一瞬时,秋葵有种发现了什么秘密生怕被灭口的畏惧感。 “你们要做什么?”秋葵也豁出去了,反正都被看见了,怕也无用。 广目神色依旧冷傲,“我们?” “岳慕云几次设计想谋害我卫兄,在云州他们忌讳十三城的存在,她是不是想串通你,对我卫兄不利?”秋葵最担心的便是此事,毕竟她不清楚广目与凤云烟到底还有什么交易。 对方听到她这番揣测,站在原地没有动,片刻之后提醒她道:“凤秋葵,本尊之意,无人能左右!” “那你为何与她见面?你们没有密谋什么吗?” 广目已极为不悦了,他冷声说:“本尊要杀谁,谁又拦得住?还需要本尊密谋什么?” 秋葵想想也是,但正因如此,才更令人担忧。 “那你……为何去见她?”秋葵的语气稍微放低了一些,那头的神仙爷却不想理会她了,转身便走。 秋葵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忙追上去叫道:“广目,我问你呢!” “本尊去见谁,为何要见,又何须与你说?” “话虽如此,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告诉我吧!”他走得极快,秋葵无奈,只得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广目这时注意到她怀里抱着何物,出声问道:“那是什么?” 秋葵低头一看,像有了筹码一般,解开包着布靴的布说:“我比着你的脚做的靴,这脚跟上的莲花,也是我亲自绣的。” “拿来本尊看看。”广目伸手管她要。 她立即将鞋子包起来,藏在怀里,讨价还价说:“先告诉我,你为何去见凤云烟!” 广目左右看了一下,确定巷内再无其他人,朝她勾了勾手指头,“此事隐秘,你且过来,本尊再告诉你。” 秋葵也没多想,便将耳朵凑上去,广目哪儿是要告诉她什么?他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怀里的鞋子夺了去,等秋葵反应过来时,他已然揭开布在审视她做的鞋了! “这莲花绣得似有进步!” “你小人使诈,说话如放屁!”秋葵有些气恼。 广目毫无影响的说:“本尊勉强收下了!” “你实在欺人太甚!” “你卫兄不会有事!”广目目光看着手里的靴子,突然这般说了一句。 秋葵本还要骂他‘卑鄙’听到这么一句,便作罢了,她脸变得非快,问道:“那凤云烟想做什么?” “她也是走阴人,秋葵,她用了三百年的时间才复活,自然是要夺回曾经属于她的一切!” 一切……秋葵皱眉,三百年前的凤云烟可是整个天下玄门都敬仰的凤先生,可她在阴司杀了那么多功德魂,被姜无重所杀以后,她便害了不少人,这样的她,如何又能成为那令人敬仰的凤先生呢? “她想夺回曾经属于她的一切,那……你呢?” 你还想做那个令世人畏惧的神吗? 想让所有背弃你的世人,尝尽痛苦吗? “本尊亦如此!”广目毫无隐瞒的告诉她,秋葵心底一凉,她以为这段时间的相伴,她已让他感受到了这世界的另一面,让他入世之动机有所改变,原来并没有。 她有些难过,低着头沉声说:“所以我若是挡了你的道,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对吗?” 她是姜无重的心魄,她知道,终有一日,广目需要这心魄,那时她必须得死。 “用不了本尊动手,在那之前,你便被你的赤魔眼吞噬了!”广目十分认真的说。 秋葵苦笑了一声,觉得他说得极是,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说:“我不会让那一日发生的,我明日就会上天一山!” 广目悠然地甩了甩袖子说:“上去也好,那些臭道士终能寻到机会折磨你一番了!” “化虚真人是受他点化之人,如何会是你口中这般卑鄙?” “世人皆卑鄙!” 秋葵心头一股气乱蹿着,再不想说其他,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来,她背对着广目说:“我不希望你变回那个无情无欲的广目!” 说完,她就跑开了,无人的小巷之中,只剩下广目独自一人。 许久之后,代碧萝从后方走近,看到地上秋葵遗留下的脚印,再看仙主这神情,她已猜到许多。 “她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她所爱之人的分身而已……” “闭嘴”广目愠声打断她的话。 代碧萝却并不畏惧,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她爱的人是千济,她爱千济的善良,所以她才不愿意您变回无欲无情的广目,碧萝与她不同,无论仙主是何般模样,无情还是有情碧萝都爱仙主,可以为仙主奉上所有!!” “你懂爱?”广目转身,冷眸落在她脸上。 “仙主,凤云烟说得不错,她在影响你,如此下去,你的神魂……” “你告诉本尊,世人的爱是何物?”他不想听她要说的话。 代碧萝难过的对他讲:“世人之所爱,是倾其所有、是求而不得、是肝肠寸断,碧萝爱慕仙主,便每时每刻承受如此痛苦,碧萝恳求仙主,您有广阔之目,难道就不能看一眼属于碧萝的爱,碧萝的痛苦?” “本尊无情无欲,如何能怜悯你之所爱,感你之痛苦?”广目冷漠的说。 代碧萝早已接受这个现实,她知道,仙主存在于世唯一能让他触动的,只有神之心魄,既然已然接受他无情,却独独不愿看到他对别人有情。 秋葵回去静安寺,卫临渊正在到处找她,见她魂不守舍回来,忙问她都去了哪里,又见了谁。 秋葵叹了口气,却不肯说,准备回去时,正巧遇见卫忠义派人来请,今日正月十五,家家都要吃团年饭,王府自然也一样。 不过回到卫王府,见府门外停着一辆宽大的车辇,二人便都猜到今日府上还有别人。 王府宴客厅,一身浅蓝色袍子的赵銮正与卫忠义说话,卫临渊入内,闻太子说:“风华居扩建一事,王爷便多费些心吧!” 说完之后,他便起身道:“得,今日正月十五,小王也不多留了!” “家宴已备上,殿下留下用膳吧?”卫忠义起身客气的说。 赵銮摆摆手答:“今儿个街上的灯节热闹,小王还要去赏灯呢!” 说完,便真未多留,带着一行侍从从厅里过去,经过卫临渊身边。 卫临渊作了个礼,太子也不忘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过了十五,你义妹该上山了吧?” 凤秋葵赤眸带着魔气,城中除恶会的人对她虎视眈眈,前些日子在城中闹事,背后始作俑者便是这赵銮,卫临渊醒后,绝不肯任何人对秋葵不利,城中这些人闹起来,便要卫忠义给个交代,这王爷无奈,只好当着赵銮的面承诺过完元宵节,便送凤秋葵上山,在天一观中受天一观众高道的度化,尚可压制她的魔眼。 此事他们都知晓,赵銮这时候提醒卫临渊一句,实属是火上浇油。 卫临渊恨得咬牙切齿,赵銮却人畜无害的笑着出了去,不一会儿便没了人影。 卫忠义在后边儿看着儿子那隐忍怒火的模样,轻叹了一声,“临渊,你方才也听见了,太子要扩建风华居,此事我已交由季白去办!” 卫临渊转身进内厅,一脸愤慨道:“如今多少地方百姓吃不起饭,他赵銮过得奢靡铺张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劳民伤财去扩建什么风华居,父王这也随了他之愿?” “天下人眼中,他赵氏是君,我卫家是城,他有此意,若不办天下人如何看我卫家?”卫忠义何尝不知这劳民伤财呢,他所顾虑的,还远不止这些。 片刻之后,他出声道:“先帝已逝两年,赵銮为太子,虽未在天都,现在大肆扩建风华居,今日还寻问改名之事,他恐怕是欲在江州登基!” 卫临渊脸色有变,不算特别惊讶的样子。 “一时半刻他又打不回天都去,我们这江州供养着他,他在哪儿登基不都一样?”卫临渊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座,随后问道:“父王如何想?” “他要登基,名正言顺,天下人都认,我为江州王,便是他登基的重臣,本是利于我江州之事,可是……”卫忠义忧心忡忡地看向卫临渊说:“这赵銮若能成为爱民的明君便也好,可此人……” 虽堂中只有父子二人,卫忠义任然未将话说完,卫临渊已知父亲要说什么,他义气道:“君不仁,臣不忠又何罪之有!” “临渊!”卫忠义提醒他不要再说下去,并轻声嘱咐道:“明日凤秋葵便要上山,山上冷,观里日子也清苦,你为她多准备一些御寒之物。” “这些儿子自会备好,可是父王,小秋葵一定得上山吗?” “让她上山,是为了她好,难道你希望看到她被那双魔眼所吞噬,变成一真正杀人不留魂的魔女吗?”卫忠义苦声劝到,语中道不尽的用心良苦。 当初最怕的便是这世子不肯,以他的脾气,即便是卫忠义的命令,也全做耳旁风的。 卫临渊也在秋葵的劝说下答应了,但心头却多有不情愿。 在王府的另一边,秋葵换下一身便服,正准备过去吃最后在王府的这顿团员饭,苏于从外头进来,向她禀报道:“主人,赵太子要扩建风华居,据说新建之所将做他日他登基之宫殿!” 秋葵听后的反应与卫临渊相同,她说:“如今兵荒马乱,流民遍地,这太子爷不怜悯他的子民饥不果腹,一心想着他的大业,若让此人当了皇帝,恐怕也太平不了哪儿去!” 赵衾帛从后面走来,轻声说:“我赵氏能得天下也是先辈之功德,这赵銮确实心数不正,缺少大统帝君的仁善之心,君无仁慈之心,天下无安宁之日。” “且算起来,他也是衾帛君的后辈孙,却没有丁点儿衾帛君当年的气概。”秋葵责备赵銮时,也不忘夸上衾帛一句。 衾帛感叹道:“我赵氏的衰败之相早已出现,赵銮即便得了‘觉’之神魂,恐怕也维系不了许多,以衾帛看,如今天下乱局之中,若能出能人结束天下战局,无论姓什么,皆合理!” 难得从一个姓赵的鬼口中,听得如此深明大义的话,秋葵心头暗自欣慰,果然是她看重的品端义正的钰天子。 到了饭厅,因为秋葵次日便要上山,卫忠义特意恩尊二夫他们一起用膳,算是为秋葵送行。 卫临渊让厨房做了秋葵爱吃的菜,还拿出他老子珍藏了十年的陈酿,卫忠义桌上坐了片刻,便借事离开,留下他们一桌年轻人。 二夫酒都倒上了,突然感觉缺了谁,抬头数了数,忙问道:“小秋葵,那位龙大仙呢?” 声音刚落,小青龙穿着迈步进了来,大伙儿这些日子与他也熟络了,虽知道他是神龙,可与广目相比,却与凡夫差不多,所以大家与他也非常亲切。 卫临渊问道:“都开席多久了,你才来,说,方才去做啥了?” 小青龙淡淡入了席,摇头回答:“没做什么,就是来得慢了些。” 秋葵却注意到他脚上换了自己新做的鞋,笑着问:“小青,合不合脚?” 小青龙从前只受过凡间百姓的敬奉,这还是第一回有人亲手给他做了双鞋,有些感动,这些日子以来,跟在秋葵身边他感受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有的快乐,只是不善于表达,突然被问及,有些难为情回答:“还好。” 卫临渊打趣说:“早上拿到新鞋时,我看你一脸淡漠,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小青龙强调道:“主人给我做的鞋,我自然在意的。” “哈哈!” “来,咱们来喝一杯!”卫临渊举杯提议。 大伙儿都一起举起面前的杯子,卫临渊又道:“第一杯,敬我们风雨无阻,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二夫几人齐声念道。 卫临渊再倒上一杯酒,高举在面前,“第二杯,敬来日方长,正义不惜!” “来日方唱,正义不惜——” “第三杯!”两杯酒下肚,酒辣喉肠,卫临渊的眼也薰得通红湿润,他将酒换成大碗,洒在地上,高声说:“第三杯敬我的兄弟千斤,望他地下有知,来生安康长寿,不再为谁人的兵,谁人的士!” 秋葵看着地上的酒,难怪哥哥要换大碗,想她千斤大哥就好这口,那小杯子如何能让他喝得畅快呢。 敬完三杯,卫临渊再举酒杯面向秋葵:“第三杯,敬我小妹凤秋葵,此生能与你相逢是哥一生之幸,余生无论何时何地,哥一定护你太平!” “好!”秋葵眼角也湿润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夜里他们喝了许多,秋葵也有些醉了,回到屋中倒下不久后便睡着了,这夜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姜无重沉在冰冷的江河之下,秋葵在江边奔走了许久,她在找他,她想把他从江低救出来,可是江水太急了,她找不到他了,她甚至无法靠近,她唯有跪在江边痛哭,她在梦中哭,梦之外被褥也被眼泪打湿了! “他回不来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回头一看,见广目站在那。 她看看江水,又看向广目,责怪道:“都是你,都怪你,若没有你,他又怎会不见了?” 广目看着她,在梦里,第一次没有反驳她,好像是接受了她的指责。 “他真的回不来了吗?”许是哭累了,梦里的秋葵问起广目来。 “他回来,你便不难过了吗?” “他回来,我会很开心的!” 广目说:“可本尊便不开心了!” 秋葵毫不介意的说:“你不开心又有何妨?” 广目甩袖道:“那便随了你的愿吧!” 说完,消失在了她梦中,秋葵从梦中醒来,竟是满头大汗。 这个梦如此清晰,特别是广目说话的神情都那么真实,就仿佛他真的入了自己的梦一般,只不过她有些愧疚,自己为何在梦中要对广目说那般无情的话。 “也不过是个梦吧!”她看看外面的天色,不久天便要亮了。 这日一早,卫临渊为她备了一车的物资,全是要送上山去的,秋葵站在府门前望着这车物什说:“哥哥我上山是去清修压制眼中魔气的,又非去贪图享乐的,这些东西我用不着!” “那哪儿成呢?那山上的日子哪儿是人过的,有哥哥在,当然是要给你改善一下日子。” 秋葵很执意,她说:“既是清修,便不怕苦!” 卫临渊拿她没办法,除了防寒的被褥以外,其他吃食等物,便被收了回去。 上天一山的路不太好走,马车到了山脚下便停下来,秋葵不想她卫兄上山去,一番嘱咐后便打发他回去了,剩下的路,她要自己走。 她背着那床被褥在沿山路上走了许久,到了半山腰上,突然见前面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是一名公子和一名女童。 她停在原地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是那女童开心的迎向她时才敢肯定,那确实是广目。 “神女姐姐,可等到你了!” “你们……你们怎么在此?” 257:洞弥封邪台 她前一日才见过广目,二人之间多有多有心结在身,广目更讥嘲她上山清修之事,谁曾想隔天,他竟带着小丫头等在这半山腰上。 宋双喜已迎到她面前来,小小的身板上还背着一个瓷壶,壶里装的是那朵莲花,广目不论走到哪儿都带上的,至于其他这位仙爷在世生活的物什皆由宋双喜的纸仙搬着,他们人停下来了,那些纸仙还在前头走着,板凳、桌子、装着宝贝的大箱子、软绵绵的貂皮毯子、大冬日难见的蔬果青菜,应有尽有。 宋双喜说:“神女姐姐,仙主说十三城里头的饭食毫无滋味儿,故才想去天一观里头吃吃三清斋!” 说时,广目一句话没与秋葵说,扭头就往前头山上走,他人高腿长,这山路再难走,在他脚下仿佛毫无阻扰,很快便将后面两人甩在背后。 秋葵奋力追上去,也只能勉强跟在他后头,出声叫他:“广目!” 广目似乎不太想听她废话,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 “广……啊呀!”她脚下走得急,也没注意,身体一个踉跄摔下去,广目这才停了,回头看她一眼,瞧她趴在地上,脸上沾上了山泥,不免露出一脸嫌弃来,“如此蠢笨,还想救世?” 世没救着,先给自己蠢死了! 秋葵坐在地上,揉了揉膝盖,心头嘀咕着,还不是你走得快! 广目看了一眼追在后头的宋双喜,撩起袖子走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他手触碰到她手腕,她感到温暖,有一时无措。 站起来后,广目伸手拿过她背上背着的冬被,手指间比划了一下,便有只纸仙跑来接了过去,帮秋葵背着,接着他又转身走,不过这回有意放慢了脚步,她一瘸一拐的走在后头倒未被甩远。 好长一段时间,二人便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秋葵不时望望他挺拔的背脊,又看看他脚上穿着的那双自己亲手缝制的新鞋,想张口说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而广目走一段,便会有意停上片刻,回头看看她可否跟上。 再他第三次停下来时,觉得有些渴,秋葵好像立即洞察到了,取下自己上山前的水囊递过去,广目顺着水囊看上去,见她那还沾着些山土的脸上带着‘傻’笑,“我加了甘菊的茶水,最是解渴。” 广目接过去喝了一口,多日未尝过这世间滋味儿,突然之间心中宁静了许多。 他任然一言也未发,继续往山上走,不久,他们便到了天一观。 天一观的化虚真人晨初时走出,见观中那株久不开花的桃树开花了,且这还是在正月里,桃树早开是乃异相,他与座下弟子道:“后山的后清斋今日用得少了,与我去山前相迎贵客吧。” 化虚一早便到观门前等候,午时三刻,终见广目与凤家女子上山,他稍有欣慰,本还担心凤秋葵出尔反尔,今日竟真主动上山可见其心之诚,只是没想到,广目也跟着上了山,还引发了异相。 他未多言什么,作为一观之主,亲自领秋葵来到后山的后清斋,此地空置多年,据说正是当年他师父为姜无重修草棚护残余神像之地,后来天一观加盖了几间房,那残余是神像早就坏损得看不出原貌,斋房之中的香炉都长满了青苔,想来上百年都无人点过香火,更别提有人会供奉。 “他念及当年洞弥为他修草棚藏身之善,却终究改不了自己破败在这冷屋之中的命运……”广目步入斋房之中,停在那残破神像身旁轻叹。 秋葵与宋双喜在那边收拾斋房,听到他的声音,也知道广目并非是真的痛恨千济,而是埋怨千济善良,为世子点灯引路,而自己却走进了无尽黑暗之中。 这时化虚真人走来与她说:“凤秋葵,你跟贫道来。” 秋葵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华虚走出斋房,她来时便发现斋房的不远处有块石地,石地之中有股暗力在涌动着。 化虚向她讲述道:“当年洞弥真人修草棚为那位神仙供神像后的次年,一颗天外巨石落下,砸向此地,之后便有了这石地,后来观中道者更发现这石地之中有道暗力存在着,我师父更发现,修道者在这石地之中修行十分静心凝神,后来他便常在此避世修行,他羽化时,身留此中,道气却久久不散,一直徘徊在这石地之中,数十年前,我大师兄伏了一妖邪困在随身的法葫芦里,一天夜里,竟让这妖邪从葫芦里跑了出来,观中道者倾出观庙追伏,妖邪逃至后山,误入了这石地,竟被我师父留存在世间的道气困在此中,于是观中将此命名为‘洞弥封邪台’。” 秋葵听完明了,简单点说,就是这封邪台,是当年洞弥死后,用毕生修行所筑的禁锢妖邪的地方,普通人进去能静心凝神修行,而若是妖邪之人进去,便会被困住。 这样一个地方,秋葵是从未听过,有些奇特。 化虚道:“你今后便每日入这洞弥台中静心修行,不要被外界之事干扰,让此中的道者之气慢慢清除你眼中的魔念!” 秋葵没有说话,化虚又补充道:“你如今还能掌控自己的心意,魔眼也只是偶尔占据你的身体,进入这洞弥台时虽不会如普通道者那般好受,但也能承受,只要你眼中的魔念减少,你在此中也会越发轻松。” “反之,若我的魔念越强,在此其中便会越发难受!” 化虚没有否认,微微一笑说:“你有执心,这小小洞弥台应当难不到你,且你每日只需先在此中静坐十个时辰便可,贫道也会带领观中上乘弟子,前来施法相助于你,争取能早清除你眼中的魔念,这般,你也可以早日下山!” 秋葵点点头,化虚已安排好观中今日第一波前来助她清魔念的道士,一共有八人,其中就有以前在临江城与她斗过的常子规;她都没来得及先在斋房中休息片刻,便被请入了洞弥台之中,她的脚刚一踏入,石台之中的那股道气便疯狂流窜着,秋葵感到脚腿上像无数鞭子在抽,好痛! 有名道士在旁说:“若你入这洞弥台中体感很难受,证明你眼中的魔邪之念也十分强大了!” 常子规添上一句说:“若是不能承受这洞弥台中的道气,你也大可以下山去的!” 秋葵不愿被这些道士小看,更不想因为自己眼中的魔念更重而让所有爱护她的人受难,所以她义无反顾的踏入了洞弥台之中,顿时,浑身刺痛难忍。 常子规正想见她知难而退,见此举不以为然一笑说:“都说你心持执念,也不知你能否坚持一个时辰!!” 说罢,这些道士便在洞弥台边围圈坐下,颂起道文来,他们一念,秋葵在石台之中更觉疼痛,不禁皱眉额冒冷汗。 她无比清楚这只是刚刚开始,必须得找到办法来克制这种痛苦,于是她也盘腿坐下,摒除心中的杂念,默念她凤家清修的经语,那痛苦之感果然减轻了许多,但因无法完全无感,这样静坐始终还是煎熬,度时如年。 斋房那边,宋双喜已让纸仙们将斋房都收拾出来了,还在屋外搭了张石桌,供她家仙主无事时在此煮茶观景。 广目此时便站在那边放眼看向这头,瞧她凝神坚持的模样,倒未表露丁点儿心疼,他拂袖坐在石桌旁,目光望向远处的山景。 “世间之恶,怎能压制?” 宋双喜心疼她的神女姐姐在石台中受苦,出声请求道:“仙主,可否施法让神女姐姐在那石台之中少受些苦?” “她那般喜欢这种滋味儿,便让她尝个痛快好了!” 说罢,喝起面前无味的茶水来。 过了许久,小丫头又小心翼翼的问:“仙主为何不让碧萝姐姐跟来?” “你若想随了她去,你即刻便可下山去。” 宋双喜吐吐舌头说:“我自然要跟在仙主身边。” 秋葵在石台中一坐就坐了数个时辰,天早已黑尽,那些围坐的上乘道者在外面念经都念累了,倒是被她这耐力所折服了,连那颇有微词常子规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他见师兄弟们都不免有些疲乏,各自锤手锤腿,他却不想输给秋葵,忍着一动不动继续念着经。 宋双喜用新达的灶台做了饭早就冷了,那些道士也各自吃了观里小道送来的斋饭,宋双喜也将饭菜重新热了,端到石台旁想让她来吃,秋葵确实饿了,正要伸手来接,常子规在外头提醒道:“入了洞弥台之中必须遵守斋戒,若有违此戒,前功尽弃。” 宋双喜一听,不乐意了,她嘟着小嘴说:“这不是为难人吗?都在里头坐了一天了,水都不曾喝一口,且你们都能中途休息,吃喝拉撒,我神女姐姐却必须待在里头?” 常子规自由自己道理的说:“我们放着自己的修行不练,全耗在此为她压制眼中的魔念,后面要克服的困难还多着呢,若是连这点饥饿也无法忍耐,还不如早早下山去!” 这话也不止是常子规的心思,其他在此的上乘道者也是这般想的,他们每日本都有自己功课要修,就因为被化虚真人遣来守凤秋葵便都搁置一旁,心头有怨气也难免。 秋葵本来饿得不行,听这话也觉得是自己耽误了这些道士,便将手伸回去,还劝道:“双喜拿回去吧,我还不饿!” 宋双喜无奈,只好将饭食都端回去。 秋葵继续盘腿坐着,本来已熬坐了数个时辰,已稍寻到了克制之法,这饥饿之感一出现,人便生了杂念,痛苦也加剧起来,她咬牙在此中又坚持了许久,最后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那些道士见她晕了,先是有些吃惊,后来便小声商量着道:“今日也过去了七个时辰了,就差一个时辰了,不然去禀告真人……” “不行,八个时辰必须坐满!”常子规强调。 “可她现在晕过去了,会不会出事啊?” 常子规说:“她乃走阴人,这还要不了她的命!” 于是他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念经。 宋双喜在远处守着见此一幕赶紧冲过来担心的喊道:“神女姐姐?神女姐姐?”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小丫头直接冲进了石台之中,她身上无妖邪之气,进入其中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去扶秋葵,无奈力气太小,有些支撑不住,她于是手指放进嘴里吹起口哨来,她的纸仙闻声赶来,要帮她将秋葵抬出去,谁知那些纸仙才刚靠近石台便被石台中的道气薰成了灰。 常子规嗤笑道:“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洞弥封邪台岂由你这小小叠纸人放肆?” 宋双喜站起来气呼呼的道:“你这道士好生讨厌,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放下秋葵,跑下石台,直奔斋房,此时广目已睡去多时,平日里他肉身需要休息时,她们是绝不敢打扰的,今夜小丫头也是被那些守石台的道士气坏了,不经允许便推门进去了,广目正睡得香,突然被这小丫头闯入吵醒,不悦的躺在床上,眼睛缓缓睁开,身体却没有要起来的动作。 “仙主,神女姐姐晕倒在里面了,我的纸仙进不去,那些道士还出言不逊,仙主……” “你甚躁!” “仙主,你要替神女姐姐做主啊!” 广目坐起来,冷声说:“她自己都未曾要为自己做主,本尊何必多此一举?” 宋双喜不明白,她说:“仙主您从前不是不愿神女姐姐上山受罪吗,怎么此时又眼睁睁看她受罪了?” “臭丫头,再吵本尊便丢你下山去!”广目不悦道。 宋双喜这才收了声,委屈的抹着泪出了去,还轻轻关上了门,但她并未远去,就蹲在房门边上‘嘤嘤’哭着,还小声嘀咕道:“我可怜的神女姐姐哟、爹不亲娘不爱,都没人管她死活了,呜呜呜……” 广目只觉得头痛,伸手捏着太阳穴终究没有兑现他‘那句再吵本尊就丢你下山去’的警告,他起身披上外袍打开门走出去,宋双喜眼中一喜,“仙主……” “别跟来!”可能是嫌宋双喜太吵,丢下这句他便独自离去,往前面的斋房去了! 宋双喜又失望的坐下去,仙主还是那个冷酷的仙主啊,根本未将神女姐姐在洞弥台中的艰难放在眼里。 广目独自来到最前面那间宅房之中,大门原先本是开着的,此时却开着,从中散出一道很重的阴气,因为那阴气与秋葵身上的至阴之气极像,所以宋双喜的纸仙以及后面那些道士也未能察觉。 广目面无表情的迈步进去,门随之被一道力关上,斋房之中,倒着的神像旁站着一个身穿黑袍,披着黑色披风的女子,她目光凝望着面前的残破神像,眸中尽是暗色,不知这般多久了! 知道广目进入,她才略微动了动,出声道:“她与他一样,总是做着这般挣扎,她真的以为只要坚持,他便不会输吗?” 广目没有说话,站在一旁,思绪在想着别的。 凤云烟回过头打量他,急切地问:“广目,你存在于世便是要代替他,他的时代早已结算了,不要因为她的执心,再干扰你了,在她魔化之前,拿回她的执心,你便收回三道神魂,只差最后的觉神魂,近在江州便大功告成,你还在等什么?” “本尊还无需你来告诉本尊该做什么!”广目最烦他人对他所行指手画脚,根本没好语气。 “倒是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真就以为看到他败时,会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凤云烟切齿强调:“这是他欠我的!” 广目冷笑,问道:“你可曾后悔过,三百年前,你闯入功德宮,杀死那些功德魂?” 若非三百年前,凤云烟突然杀了那些功德魂,她还是世人所言的凤先生,姜无重也不会因此亲手杀了她! 凤秋葵也曾想过,若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许还是千济最虔诚的信女吧? 她没想到,向来对这些事无欲知晓的广目竟问起这些,也知他是受凤秋葵的干扰,她痴狂强调:“于那些功德魂,于整个阴司来说,我凤云烟许是错了,但于他姜无重,我凤云烟没错,我可受阴司的讨伐,却独独不该受他魂斩,他亲手杀了我,还散尽我的魂灵,是要我永不超生!!” “你怪他对你无情!” “是!我怪他对这丑恶世人仁至义尽,却对我无情至极,我恨他怨他,我要他输不该吗?” 该! 广目在过去被封印在结界中的三百年之中,都从未否认过凤云烟有寻姜无重报仇的资格。 他那时与凤云烟达成交易,她助他出结界,而他助她复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要姜无重输,让广目代替千济成为可以主宰这世间的神。 广目本该在何仙村时,得知他要找的心魄是秋葵,便该动手,但是他却未曾下手,为此凤云烟步步紧逼,没少在暗中让代碧萝提醒他该做之事,就连秋葵到了江州,因为被赵太子算计赤魔眼的魔念加剧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前日她出现在江州,故意让秋葵发现,引秋葵前去,便是要让秋葵知道广目的用心,让二人彻底决裂,逼广目动手,可广目非但没动手,还打发了代碧萝,跟着秋葵上了山,明里是说厌烦了十三城里无味的吃食,暗地里却有别的用意。 凤云烟质问他道:“难道你以为,你拦着我,她留在那洞弥台中,便可净化那双赤魔眼吗?赤魔眼不可能被净化的,只要她活着一日,那赤魔眼便终会吞噬她,到时她的心魄便无用了,你永远少一道神魂你可以不必在意,可你别忘了,你受她的业力影响,你也会沦陷的,你本就是因恨觉醒,没有了心魄,你……” “别说了!”广目不耐烦的打断她道:“本尊的五道神魂缺一不可,本尊自然清楚该如何做,你们这些世人真是聒噪,总在耳边喋喋不休!”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广目一时被凤云烟问住,随后他又答:“本尊从前无觉无知,多留她几日又如何?” 凤云烟怔了一下,算是接受了这个回答,她随即拱手到广目面前一拜道:“那云烟便静候广目王神魂归位之喜!” 说罢,她便自行离去。 广目回到后面,宋双喜还乖乖的留在原来的地方,见他回来,小声的问:“仙主,刚才斋房前吹着一股奇怪阴风,似有不对,是有人来过了吗?” 广目沉声告诫道:“此事不要与你的神女姐姐提起。” 宋双喜心头一紧,似猜到了什么,但不敢违背他的旨意,点头应了! 又熬上些时辰,第一日的八个时辰终于结束,那些道士才终于肯让秋葵从洞弥台中出来,宋双喜命纸仙将她抬到斋房之中,喂她喝了些羹汤,担心的说:“这羹汤连肉都没有,神女姐姐每日要在那洞弥台中坐那么久,如何熬得住呢,不然明日我去观里,以仙主的名义,让那些道士去山下买些滋补的食材回来……” “荒谬!”广目告诉她说:“她受斋戒还要杀生,如此不是枉费了?” 宋双喜一听这话,眼中直冒光,她试探性的问:“仙主其实是希望神女姐姐能成功净化魔眼的,对吗?” 广目瞥了她一眼,就将她打发了出去,只留他守在秋葵简陋的木板床前,许久,安静的斋房之中传来的低沉的声音说:“我与他此战,无论结局如何,都终有一方会输,本尊从未输过,从前数百年不曾,以后也不会有,凤秋葵,你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秋葵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但她应没听到说什么,她虚弱地睁开眼睛,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嘴里轻声唤道:“无重,你何时回来?” 广目垂在袖子中的手握紧,接着,他便转身出了去。 258:阿黄 秋葵睡去几个时辰,此时天已大亮,但冬季的天一山里,近午时山雾也未散。 前日在洞弥台内受戒许久,次日也是无比酸痛,她撑着身子走出斋房,见广目在树下练功,他翻手间,山中那些雾气寥动,很快便散去。 “我昨夜似感到有人来过,是有人来过吗?”秋葵问。 广目回头看了她一眼,未答。 秋葵也未放在心上,转身进了小厨房,亲手做了三道简单小菜,便让宋双喜端去给广目吃。 广目练完攻,吃着那些有了滋味的小菜若有所思,随后他问:“她入洞弥台了?” 宋双喜出去看过以后回来回答:“神女姐姐已沐浴进洞弥受戒了!” “你将本尊那株莲花送去。” 小丫头怔了怔,连声点头,不久便将那莲花送到洞弥台中,也不知何因,那莲花放在身边,秋葵瞬间感觉舒服了许多。 宋双喜喜滋滋的说:“仙主可是想着您呢,神女姐姐。” 反正仙主那边也用不着她,宋双喜干脆搬来针线,与秋葵做起女工来,这般时间过得飞快,外头那些念经的道士都嫌她吵,却又赶不走她。 如此过了三日,秋葵每日受戒,还不忘用少有的时间帮广目准备吃食,洞弥台上受戒虽苦,倒也平静充实。 三日后斋房来了贵客,午时刚过,卫临渊带着人来,终是不放心她在山中的生活,从江州带来家禽、粮食、新衣种种,二夫他们一路搬着上山,先到了天一观,由观中的道士领路又走了半时辰才到了后山,瞧这几间破旧小屋,嘴上就不痛快了! “这天一观的道士就让小爷妹子住这种破地方?这墙都坏了,她自来就体寒,风吹进来得多难受?” 二夫几人将带来的这些家伙什放下,四处寻秋葵的身影,不多久便见广目坐在树下喝茶,没想到他也在此,大大咧咧走去问道:“我小妹呢?” 广目瞥他一眼,问道:“你身上是何味儿?” 卫临渊听后一笑,招了招手,萧左从后头抱来一只黄毛小狗,斗碗大小,凑到广目面前说:“刚在来时的路上捡的,甚是可爱,想着这山里日子苦闷,带来给我妹子解解乏,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至于他身上那味儿,不就是抱着这小黄狗上山时,小东西在他身上尿了一泡,世子虽生得精贵,但活得极糙,不觉有失,很是欢喜。 可广目何曾接触过这些小东西,捂着鼻子将头一转,“速速拿走!” 卫世子心头可还记得上回自己被广目勾了魂的仇,打又打不过他,正愁没机会找他报复一番,瞧他这嫌弃模样心头立即来了劲儿,他将小狗塞到广目怀里说:“如此可爱,你怎忍心不爱?” 广目一碰到那又暖又软的一坨,伸手一拨,便要将小狗给扔掉,幸亏卫世子眼疾手快,顺手就接住了,瞧小狗没伤着才捧在怀里责怪道:“你真是冷酷,如此无害的小家伙你也摔?” 小狗卷在卫世子怀里委屈的‘嗯嗯’叫着,广目扫了一眼,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面不改色的强调:“下回再行此事,本尊便直接让它升了西去!” 卫世子气急,“小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一缺心眼!” 说罢,就抱着小狗去前面找秋葵了! 秋葵正在石台中坐着,老远就看见她卫兄上山来了,起身唤他:“哥哥如何来了?” “你在此,哥当然要来咯!”说完,还不忘告状道:“小秋葵,那广目真是毫无人性,连如此可爱的小狗都不放过!” 宋双喜一看见狗,开心的从石台上下来抱,卫世子交到她手里,她又抱进石台里给秋葵看。 哪有人会不喜欢如此可爱又无害的小家伙呢?秋葵伸手摸着小黄狗的乳毛,笑着替广目解释道:“他只是不习惯突然有这样一个生命靠近罢了!” 卫临渊却不以为然的说:“他?哥哥真怕下回上来便看不见这小狗了!” “怎么会呢。”秋葵十分确认这一点,她对宋双喜说:“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宋双喜点头答道:“好呀好呀,叫什么好呢!” 秋葵提议:“叫它阿黄吧!” 她给龙青禹取名小青,叫小黄狗取名阿黄,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好的,阿黄!” “阿黄吃什么呢?”宋双喜生怕小狗饿着了,跑下石台去厨房里找了早上剩下的粥端来,小狗也确实饿了,在石台上就舔着,几人便围在小狗面前,连那些道士也觉小狗可爱,忘了念经在一旁逗狗玩儿。 远处的广目听着那头的声音,自己孤零零的坐在一旁对着一壶冷茶,实觉没趣儿,低声说:“阿黄,如此浅薄之名,也亏她想得出来。” 唯怕卫临渊知道自己在洞弥台中受苦,秋葵未与他讲自己在里面的感受,只说自己每日需要在此中坐上许久,卫临渊见宋双喜能在石台内来去自由也便没有多想,心疼的说:“如此久坐,那岂不是无聊至极?” “怎会无聊,双喜时常进来与我作伴,我还嫌她吵打扰我练功呢。” 虽是如此说,卫临渊还是庆幸自己来这一趟,他说:“此后每隔三日哥便上来看你!” “出城上山的路也不好走,哥哥来一回也实在劳累。” “全当练功了,总比留在江州的好。” 秋葵关心问:“江州如今如何?” 卫临渊告诉她:“风华居已在扩建,等那处建好,赵太子便要在江州登基。” “他可还安生?” “安生?”卫世子嗤笑,“左不过整日以吃喝玩乐为由,结交权贵,为他日后登基铺垫,哎——” “哥哥为何叹气?” 卫临渊目光避讳地扫了一眼其他人,将秋葵引到一旁,小声问道:“上回我似记得,你与我说过这赵銮身上有古怪,他能给人做梦以此立信可当真?” 秋葵本来早就想与他细说此事,但唯恐他得知后冲动行事,倒对自己不利便搁置了,现下被他问起,想来应是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她一味的回避,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后果,于是就如实相告道:“赵太子身上有姜无重一道‘觉’神魂,可施人以梦,幻真如实,你师父司马大jiang军便是因为他施梦,而深信我便是会祸害江州的的妖女!” 卫临渊一听,脸色大变,质问道:“你为何早不与我说?” “我早与哥哥说了,哥哥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此妖人如此行为,害你害我师父,我怎能袖手旁观?就该一刀砍了他!!” “哥哥可使不得!”秋葵劝道:“他虽行这些恶事,但终究是现在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哥哥无论何因动他,那皆是不义不忠之举!” “呵呵。”卫临渊冷笑说:“我卫家忠义,我父王更是以此立世为王数载,可只有我看得最清楚,他这一生,被这忠义二字捆得死死的,身在高位,却犹如牢笼,这样的生活,难道我还要过一样?从前这二十年我不知该如何冲破这层牢笼,我努力去做父王所有期盼,现在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忠义了,忠义并非存在世人口中,应首先生在我们各自心中,若连我们的内心也违背了,这忠义不也变了味儿虚无丑恶了吗?就因世人之口说,便要违背本意?哥做不到,往后也不会如此做!” 秋葵告诉他真相之前,便料到了会是这结果,她说:“虽是如此,人总要顾全大局的,这赵太子虽不仁义,我们早就清楚,但你若这般下手,以下犯上终究遭人口笔,哥哥是不在意世人如何评说你,可因此给卫家带来麻烦,给江州百姓带来战乱得不偿失,我们应寻更好的法子才是。” “那以你之见,有何良策?” 秋葵却是摇头,上山的这些日子她也总在思量此事,赵太子修殿登基,暂不会对卫兄有何不利,毕竟就算他拥有神魂,但终究要靠卫家的军队帮他打回天都,所以他在他将秋葵逼上天一山以后,他就决定登基,为的则是少了秋葵这个阻路石,他好游说江州王,掌控大局。 秋葵问道:“难道是仁善王出了何事?” 卫临渊压低了声音告诉她:“近来父王老是魂不守舍的,听伺候的下人说他近来总做噩梦,身子都瘦了许多,我问及他又怕我担心草草敷衍了去,我总觉得此事不寻常,想起你说那梦的事,难道是这赵銮也对我父王下手了?” 秋葵面色沉下去,按他这般说,肯定与赵銮脱不了干系。 这厮真是可恶,趁她上山不在,便对江州王下手,她如今已入洞弥台受戒,自是不能下山去,她说:“哥哥今日下山去,到此处找小青,将仁善王夜里做噩梦一事告知,请他夜里盘在仁善王的房梁之上,许能震慑赵太子,帮仁善王得几个好觉!” 卫临渊记下了她说的地方,赶着下山去寻小青龙,便也没多留,即刻便带人下山去了! 他一走,这处依旧不得安宁,只因他来时为了给秋葵补身子,带了几只鸡鸭来,此时那些鸡鸭贼在院子里放风,宋双喜没养过这些牲口,取来粮食喂得它们拉了一院子,鸡毛满天飞。 广目自从有秋葵在附近之后,嗅觉和味觉都变得十分敏感,闻着这满院的‘芬芳’他几乎要窒息。 “速将这些牲口送走!” 宋双喜虽然觉得养鸡也挺有意思,但看自家仙主如此不耐烦,恐怕待会儿就要发生血案,忙说:“我这就找地方将他们移出去。” 小丫头跑出去几步,又回头来求道:“仙主大人,这些鸡鸭我移出去,但可不可以将阿黄留下?” 广目一个冷厉的目光看过来,本尊何时开始,都能讨价还价了? 小丫头不敢多言了,遂抱着狗走了,她去斋房附近寻了偏空地,令纸仙将此杂草斩去,用竹条编去围栏,将鸡鸭都放进去养,最后只剩下阿黄无处容身,她实在喜欢得很,便又将阿黄抱了回来,此时广目进屋中静修去了,宋双喜做贼似的抱着阿黄去找秋葵,求道:“仙女姐姐可要救救阿黄啊,仙主要我将阿黄扔了,它才这般大小,山里有这般冷,出去半日恐怕就没命活了!” 广目有这反秋葵也不惊讶,她笑笑,说:“无碍,便让阿黄留在石台内与我作伴。” “仙主知道后,肯定斥是双喜办事不利!” “你家仙主虽看似冷薄,但倒不会为了只小犬就发难与你的!” 宋双喜一听,面上一喜,“当真吗?” “自然当真!” “那若仙主问起,我该如何说?” “你便说你扔了,狗又自己跑了回来,到了我这里,让他来找我便是。” 宋双喜猛点头:“如此甚好。” 待到夜里,广目出屋来,老远便闻见附近还有那丝乳狗味儿,便将宋双喜叫到跟前来。 “本尊让你扔了那狗,为何没扔?” 宋双喜赶紧回答:“我确实想按仙主所说,将那小犬扔得远远的,谁知它又闻着味儿回来了,自个儿去找了神女姐姐,神女姐姐抱着狗呢,双喜岂有将它抢来扔了的道理?” 广目何许神也,怎会不知她心里那些名堂,倒是真没责骂宋双喜,径直走到石台旁边,那时围坐的道士们都去旁边用斋饭了,只有秋葵一人坐在石台之中,她用旧衣给阿黄做了一个窝,此时阿黄正睡在里头,许是感受到了杀气,惊怕的抬起小狗头来。 秋葵余光中得见广目到来,将小狗抱在怀里说:“你瞧瞧你,将阿黄都吓醒了!” 广目命道:“此犬味道难闻,又极为吵闹,将狗交来,本尊拿去扔了!” 秋葵怎肯答应,她说:“不成,它味道哪里难闻,我觉得很香,吵闹也没有一直吵闹,现在不就乖乖的吗?” “扔了!” “不扔!” “扔不扔?” “如何,你一大神仙,要与一条狗过不去?”秋葵丝毫不啃示弱。 广目才不与她争辩许多,他说:“你夜里睡觉,也最好看着它!” 甩下这句话,便拂袖去了! 宋双喜从一旁跑出来,担心的问:“仙主方才所言,是要对阿黄不利吗?” 秋葵点了点头,回答:“看来——你家仙主要趁我不备暗杀阿黄!” “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趁夜将阿黄送走吧,免得让它白白丢了狗命!”宋双喜提议。 秋葵摇头,她并不想送走阿黄,她一心想让广目体会一下这世间之乐,阿黄的存在其实挺好的,说什么都要留下阿黄来。 于是乎她还真就睡觉都抱着阿黄,寸步不离的看顾着。 广目想杀一只狗,那还不是动动小指头的简单?可见这两个丫头这几日为了防他费尽心思,也就暂且没有动手,每日都能听到他坐在树下,见他们逗狗嗤之以鼻说:“凡夫乐乃犬之所赐,可笑可笑!” 这日清晨天还未亮,秋葵因为受戒太累,不曾醒来,那条小犬在她怀里也睡得安稳。 突然,门开了,从外头走毫无声息地走进来一人,此人一身水红袍子,面是谪仙,正是广目。 他两步跨到床前,用手轻轻点了点秋葵的额头,秋葵便睡得更沉了,他随后用锦帕垫着,抓起阿黄的小胳膊一提,便将阿黄给拽了出来。 阿黄醒了,见是它,吓得哀哀直叫,可秋葵哪儿能听得见,睡得正死呢。 广目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提着阿黄出去,到了山间一更加偏僻处,伸手一抛,便将阿黄给扔了出去。 阿黄摔得疼,叫得十分凄惨,广目扭头就走,一丝怜悯之心都没有表露,他回身走了数步,突然想到秋葵若是醒来见这狗不见了,她身上那些鬼肯定会告诉她,是他将这狗扔来了这里,到时她再来寻,岂不是白忙活?直接灭之以绝后患才是他广目的做派! 于是他转身到了阿黄面前,抬起手说:“你休怪本尊!” 他刚要下手,那狗像是知道厄运将至,卷在地上,低着头‘嗯嗯’着,广目皱了皱眉,这几日见秋葵如何照顾这阿黄,心想若是他一掌拍死了,恐怕会十分伤心。 他是厌极了此犬,却似不忍看秋葵难受,几番挣扎以后,竟走过去抓起阿黄往回走。 秋葵醒来时,阿黄还躺在她怀里,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阿黄精神不好,平日会舔她的手指,今日却奄奄一息动也不想动,她随即抱着阿黄往外走,此时广目像往常一样在树下练功,她抱着阿黄急匆匆过来说:“阿黄好像生病了,快要死了!” 广目停下来,扫了一眼,冷酷的回答:“死了更好!” 秋葵焦急道:“应是我身上阴气众害了它,这也随了你的愿了!” 广目无动于衷的听着,但他心里清楚,这小犬弱小,之所以会奄奄一息是因他今早将其带走折腾了一番,这般死了于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可秋葵抱着阿黄走时那落寞的样子令他心里生起一丝愧疚之感,不久又闻见她与宋双喜说:“阿黄要死了,是我害了它,我这种人,身上有阴气,眼里有魔气,怎配养它?死了也罢,它这般弱小存于世上也是可怜,我护不了它,只会害它……” 宋双喜一听阿黄要死了,伤心的哭起来。 “呜呜呜,阿黄命苦,神女姐姐命更苦啊——” 广目本来已说服自己心安理得接受那狗将死,被她们这一闹,闹得心神不宁,他走过去极不情愿的说道:“拿来!” 秋葵正为阿黄即将死去的事儿伤心,抬眼看其伸出一只手来,不解问道:“什么?” “将犬给本尊!” 秋葵说:“它都要死了,就不劳烦你再动手了!” “你还想不想它活了?” 秋葵听出转机,面色一变:“想啊,当然想了!” “那就拿过来!” 秋葵与宋双喜面面相窥,随后小心翼翼的将阿黄递了过去,广目伸手接过去,脸上是对犬类的嫌恶之色,手里好歹是用抱着的了! 她们也不知他要对阿黄做什么,紧紧跟在他身后,他嫌她们跟着,回头令道:“退开!” 二人随了他的心愿,各自退开,于是接下来便见广目将阿黄留在自己身边,他喝茶时,阿黄便趴在他腿上,他静修时,阿黄依旧趴在他腿上,如此这般,本来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小狗竟渐渐恢复了精神,宋双喜欣喜道:“仙主身上的仙气儿治了阿黄的病呢!” 秋葵听说阿黄恢复了,在洞弥台之中受戒时也安心了不少,她问道:“阿黄好转了,你家仙主是哪般神情?” “还能哪般?他自是那副冷薄模样,不曾为此开心半分。” 这虽不是秋葵想听到的答案,却欣慰一笑说:“他说之言不可信,浮于他表面的厌恶也不可信!” “那什么可信?”宋双喜好奇的问。 “他都做了什么,才最可信!” “他救了阿黄!”宋双喜开心说:“仙主也会慢慢喜欢阿黄吧?” 秋葵十分确信这一点,她点头叹道:“他厌弃世人,是因他比世人更善良。” 只是那份善良被他遗忘在神魂深处,需要她为他引路才能寻得吧? 秋葵受戒从洞弥台中出来,阿黄的精神已基本恢复了,广目迫不及待的将狗交到她手中,并立下规矩道:“留下它可以,但休让它出现在本尊面前!” 说完,便去沐浴清洗这一日身上留下的犬味儿了! 可次日,阿黄竟敢找到他房门前,用狗爪子刨着门,他被那声音吵醒,正要出去将狗扔了,又听见门外秋葵的声音传来说:“我早起做了酒酿丸子,加了少许甜,十分好喝,我给你送来!” 没闻见他的声音,秋葵已端着碗进来了,脚边跟着阿黄。 广目已起来,闻到那酒酿丸子很香,便忍了旁边阿黄摇尾乞怜的臭样,端过去吃起来。 秋葵笑着站在一旁说:“看起来阿黄好喜欢你呢!” 广目嗤之以鼻道:“本尊不喜它!” “那你何以都偷它出去了,又带回来?”秋葵问道。 广目嘴里的丸子险些喷出来,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竟还是被她得知,他也不装了,低声骂道:“哪只鬼告诉你的?” 看本尊不抽他! 秋葵不答,主动走过去,轻轻抱住他说:“受戒虽苦,但有你和双喜在此,我一丝苦也不觉得了,我好开心!” 广目浑身一僵,如魂被定一般。 259:临终 广目体僵,整日每一个世人情窦初开时那慌乱模样,不过他自是高傲惯了,如何能表现出来? 他定定的站着,不言也不语,以此掩盖胸口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自从占据这具肉身开始,从未听到过那心跳声如此急速,就好像快要跳出来了一般。 秋葵耳朵就贴在他胸口上,如何能听不见呢,她没听到对方回应些什么,便抬头看去,广目轻咳了一声,说:“你弄皱本尊的袍子了!” 秋葵“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脚边的阿黄“汪汪”叫,仿佛是在提醒他们,它还在呢。 这日之后,阿黄也正式成为了斋房院的一员,白天秋葵受戒时,它时而在洞弥台中陪秋葵打坐,时而跑去广目面前摇尾讨吃的,起先广目一见它便忍不住捂鼻令宋双喜将它抱走,后来次数多了,他也倦了,由着阿黄在自己跟前跑来跑去,甚至有次用午饭时,他还给了阿黄一块肉,从此阿黄看他,便是那块肉,喜欢得不行。 洞弥台中的秋葵有莲花相伴,似乎也找到了克制洞弥台道气的方法,夜里她受戒完,十分开心的去找广目,此时广目早已睡下,她敲门吵醒了他,站在广目面前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在洞弥台中的所思所悟,一低头,广目一脸冷漠的看着她,“你三更饶本尊入睡,便为说此事?” “对呀!”倒是秋葵一脸费解的说:“我以为你会想听呢!” “本尊不想听!” “好吧!”她扭头就走,顺手带走了阿黄。 广目本想交代她,下不为例,可人没了踪影。 次日夜里,秋葵受戒结束,想到方才在洞弥台中突然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出了台来,又急急去敲了广目的门,将他从睡梦中吵醒,站在其床前滔滔不绝讲道:“我梦见我是一缕光,我飘在五彩云之上,我看见大江山川、我看见飞鸟走禽,我还看见你被封在结界里,这个梦真意思!” 一低头,广目眼中似飘着某种不悦之色,她关心的问道:“难道你不喜欢这个梦吗?” “本尊前夜与你说什么?” 秋葵并没有忘,但是这山中日子单一,她在洞弥台上受戒时,与那些道士说不上几句话,他们也不爱搭理她,与宋双喜也说不了太多,毕竟她还小,关心的事物都很简单,她遇上了什么事,有什么转变,她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广目,但好像又扰了他做梦了,她将自己的兴奋收起,抱歉的说:“那您继续睡!” 音落,她又抱着阿黄出去了! 第三日,广目未睡,与其被她吵醒,那还不如不睡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算着时辰,她该受戒结束了吧?怎么还未受戒结束? 平日有如此之久吗?好像没有…… 那些臭道士又添麻烦了吗?本尊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些道士了! 脑子里不断出现这些声音,广目干脆从床上起了来,他穿上鞋出了去,目光往洞弥台那头一看,那上面早就没人了! 凤秋葵今晚竟然没来吵他睡觉,他也没听到她的声音!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广目朝秋葵住的那间斋房而去,站在门口就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她睡着了?! 隔天清晨,秋葵按理会做早餐给他送来,却见他马着脸坐在外面院子的树下,她有些疑惑,连续吵了他两夜,昨晚她特意让他睡个好觉,想说今日他一定会开心一些,怎么反倒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她将托盘端过去仔细摆放在石桌上,广目看也不看一眼,她这才得以肯定,这是在生自己气呢。 她试探的问道:“我有何做得不妥?” “你扰本尊入眠!” 秋葵不否认,她说:“我道歉过了,且昨晚我并没打扰你入眠啊!” “罢了!”广目摆摆手不想与她说此事,看她早上做的吃食卖相不错,便问道:“这是何物?” “元宵啊,你连元宵也不知道?” 广目表示:“本尊自然知道是元宵,本尊问你里头包的是什么?” “花生磨碎成渣加上糖浆做的元宵芯,你快尝尝。” 广目用勺子舀了一只放在嘴里,一口便将里面黏蜜的芯给咬了出来,香醇可口,真是世间美味。 “好吃吧?”秋葵看他的神情,颇有成就感。 守着广目吃了足足十个,实在吃不下了,她还说:“以后我与双喜多尝试做一些新口味儿的元宵,每日都做给你吃。” “每日……”广目将碗放下,若有所思。 秋葵未发现他的反常,已经蹦蹦跳跳的往洞弥台上跑去了! 宋双喜凑上来说:“仙主大人,神女姐姐为了给你做这元宵,没睡多久便起来了呢!” 广目沉声问道:“双喜,你喜欢在这斋院的日子吗?” 宋双喜点头道:“喜欢呀!” 广目又问:“为何喜欢?” “这儿有鸡有鸭,鸡会下蛋,每天下好几个,还有阿黄,阿黄长大一圈的,特别粘人,等它再长大些,便可以给它物色一个阿白,它们生上一窝小阿黄,多好呀!” 宋双喜乐滋滋的说完,手里抱着阿黄爱不释手的模样。 “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斋院有神女姐姐和仙主,神女姐姐会和双喜一起做好多好吃的,仙主每次吃了都特别开心,仙主开心,双喜就开心!” 广目皱了皱眉,不知不觉上山已近一月,他都快忘了自己最初上山的初衷了! 宋双喜心无城府,孩童心性,她眼中看到之物是绝不会有错的,她看到自己在斋院的日子过得开心,这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令广目突然惊醒了! 他转身便进去斋房之中,这一日再没出来过,秋葵在受戒,当然没注意到他的反常,且还因为一件事,令她完全无暇去在意到他。 每三日便会上山看望的卫临渊,今日未按约上山,秋葵在洞弥台中从早上等到日落,最后皎月挂在天上,任然没有看见卫兄的身影。 她想,卫兄一定是因为何事耽误了,唯恐她担心,处理好事情,次日一定会上山来的,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天一亮,卫兄一定会赶来,于是她又怀着某种复杂的心情等了一夜,次日她清晨她特地准备了卫临渊最喜欢吃的酒酿丸子,只等那几位哥哥来了便让宋双喜煮来给他们吃,可是她等啊等啊,直到太阳落山了,斋院内依旧未等来卫兄的声影,这时她基本肯定,江州恐怕出了何事,所以从洞弥台中一出来,她就直奔广目的房间。 敲开门,广目已知她的来意,他也是因此未睡,特地等她来。 “卫忠义病重,阳寿将尽!” 广目直接了当的告诉她缘由,秋葵一听,心下一沉,记得她上山前,卫忠义可还是好好的,也就一月前,卫兄上山来提起过,说他夜夜噩梦人日益消瘦,她当时分明给卫兄拿了主意,让他去寻小青龙帮忙,那日后,小青龙夜夜都守在卫忠义的房梁上,卫忠义确也不再做噩梦,卫临渊来说王爷气色也恢复了,怎会病重呢? 秋葵心事重重的从广目房中退了出来,夜里躺在床上,她魂离肉身,去了阴间,特意到了江州城隍庙,管城隍老爷查了卫忠义的生死簿,生死簿上写明,卫忠义确实阳寿终于这年三月初四,她看见卫忠义的生死簿上有一页被撕掉了,随即问城隍老爷道:“这生死簿上如何少了一页?” 城隍老爷接过去一看,确认道:“确实少了一页,真是奇怪!” 生死簿被人动过,但看城隍老爷的样子,他似不知情。 她问道:“殿中平日谁在掌管这生死簿?” 城隍老爷道:“长薄文官杨巧!” 她要见这杨巧,城隍老爷也觉此事蹊跷,立即便传来杨巧,稀奇的发现这文官竟是女子,问起她这生死簿如何会缺失一页时,杨巧回答:“世人之命阳寿之长短本是早有定数,但因世间世事变化,现世因果随时在变,故而每年前去仙台抄薄时,一些世人的薄录便有改变,这少去的那一夜是我撕去的,因为已更改为最新的!” 秋葵忙问:“原本撕去的旧薄呢?” “如此被撕去的旧薄不止这一页,都被收在了别处,因为此后也用不上,先生若要看,杨巧去寻来给你过目。” “速去寻来。” 不久之后,那原本被撕的薄录呈上来,秋葵看过之后发现,卫忠义原本的阳寿本还有十几年之久,但因他行了逆天之举,这阳寿便折了十五年。 “逆天之举……”秋葵得知真相,很快便回到了阳间,她有一事不明,这逆天之举是为何? 难道是十五年前,为卫临渊化解死劫吗?可是如果是十五年前那件事,地书上因果现世之报的更改晚了十五年,而且十五年化解卫临渊的死劫时,王妃尤紫柔已用自己的命抵了,所以不该是十五年前的事才对。 那么真相很可能是,近期内,卫忠义行了什么逆天之举! 这日,秋葵终于等来卫临渊的消息,因为卫忠义病重,此时已不能下床,卫临渊急得四处寻医救父,耽误了两日,才派萧右上山来报平安,怕秋葵担心,并未告诉她是何缘由,但秋葵早已清楚,她盘腿坐在石台之中,严肃问道:“萧右大哥,王爷是哪日病重的?” 萧右一听,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全已知晓,既瞒不住,便全部道出。 “王爷是在三日前突然病重,倒床不起,他将爷叫到榻前,交代起身后事来!” “都交代了什么?” “他死后世子袭王位,应尽心辅佐赵太子,夺回天都!” 秋葵面色一暗,赵太子什么人,他们一直都十分清楚,卫忠义人之将死,为何劝儿子辅佐赵銮?那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吗! “王爷还说……” 见萧右似有难言之隐,秋葵忙问:“还说什么?” “王爷说小秋葵你虽已上山受戒,但魔念并不会根除,他死后,令我家爷不准上山见你,更不得再接你回江州!” 萧右一口气说完,愧疚的低下了头。 秋葵只觉心头灌入凉风,轻声问道:“哥哥如何回答?” “我家爷自是不愿,可是王爷病重,说话都费力,他要爷对着卫家的列祖列宗发誓,绝不可违背他临终前的遗愿,若有违背,卫家永辈不宁!” 当初在百王岭上,当卫忠义与她说那句‘死你一人,救整个江州’的话时,秋葵便深知,自己与这位王爷之间有不可跨越的偏见,他忌惮她,认为她是江州的祸患她可以理解,但卫兄于她恩重于山,他们情谊深厚,她尚且如此难受,便可知卫临渊在父亲病床前发下此毒誓时,该是多么痛苦啊! 她笑了笑,故作轻松之态说:“你回去与哥哥说秋葵很喜欢这山中的生活,本也没打算再回江州去,让他好好做江州王,小青龙便留在他身边护他周全,不必再为我劳心了!” 萧右听她事事都是为自家爷做打算,眼前一酸,难过的说:“小秋葵,你莫怪我家爷,他实在是身不由己!” “我怎会怪哥哥呢,萧右大哥,您早些下山吧,天黑了,路不好走!”秋葵说完,便让双喜来送客。 萧右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承诺道:“我一定将话带到!” 不过萧右却没有直接回江州去,他去了前山,因卫临渊有所交代,他知道自己恐怕许久不能上山看小秋葵,怕她在山里的日子难熬,天一观的道士知道她不再受世子庇护就怠慢了她,所以特要萧右去天一观与那几位掌事的道士交代一通,这才下山去。 卫忠义在次日夜里病情加剧,一代备受百姓爱戴的江州仁善王就要这般突然去世了,整个江州王府之中来了不少江州王的幕僚。 秋葵早知卫忠义的死期,专门提前去下面城隍庙里讨了个差事,这夜受戒完,她魂离肉身直接下山到了江州王府之中,见满府热闹,卫忠义所居的院中客殿,前来看望的江州官吏将士,而她的卫兄守在卫忠义病床前,一言不发。 因为是深夜,秋葵魂进入房中无人看见她,除了盘在房顶上的小青龙,二人已许久未见,小青龙以魂壮飞下来问她:“主人来此,是为接卫忠义的魂入地府吗?” 秋葵点头:“正是!” 小青龙看了一眼跪在屋中的卫临渊说:“时辰未到,卫忠义还有残气,待他一走,往后卫世子身边也没有别的亲人了!若是你在,他兴许有些安慰。” 秋葵不忍看他,一看心中就为他难过,这种时候,她本该现身陪在他身边才是。 她说:“他在他父王临面前发过毒誓,想必外头那些人都是知道的,若是见了我,就算誓不成真,也会遭那些人的口水沫子给淹死,就让我这般陪着他吧!” 说完,秋葵走到卫临渊身后站着,与他一起等着。 虽然看不见秋葵,一直保持不动的卫临渊恍然抬头,候在一旁的二夫见状,忙问:“爷,怎生了?” 卫临渊站起来,目光往外头看。 “爷在寻什么?” “我仿佛听到了小秋葵的声音!” 秋葵心头一紧,多么想回答他一句:哥哥秋葵在这里! 二夫难过的告诉他:“爷,小秋葵此刻正在天一山中呢,萧右回来说,她没事儿,身子都长胖了!” 卫临渊点头,想是自己多日没见她,特别想在此时见到她,才会产生幻听,以为她来了! 他说:“长胖些好,她就是太瘦了!” 说完,他又坐回去,继续守着他父亲。 这时,弥留之际的卫忠义睁开眼看向卫临渊,张了张嘴。 “父王,儿子在这呢!”卫临渊贴上去,伸手握住卫忠义的手。 卫忠义张嘴道:“永远记住……你的命……是我与母亲给的,你是江州的王,卫家只有你了……” 卫家只有你了! 如此熟悉之言,秋葵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多以前,奶奶在梦中与她说,凤家只有她了,那种孤独绝望之感,现在还如影随形着,没想到,她的卫兄也是如此之境。 小青龙在旁提醒她说:“这卫忠义生前是一方权势藩王,意念强大,他的魂得需你拘出来吧?” 秋葵点头,“是啊,我便是早知若我不来,下面也会专门派拘魂的阴差来拘,所以我便来,还能借此机会见上卫兄一面,由我亲自送他父王去地府,也算是帮他敬一份孝心吧!” 小青龙叹了口气:“主人自是事事为旁人打算好了,可曾为自己打算过什么?” 秋葵顿了顿,苦笑道:“若是换了卫兄,他自然也会替我打算,再说了,我如今在天一山上受戒挺好的,还有广目陪着,他近来变化很大,越来越像……” 她没说下去,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近来总分不清身边的人是广目还是千济,但不管是广目还是千济,都似乎少了些什么,令她担忧。 她担忧,真如广目所说,这世上再无千济,千济消失在这个世界,彻底败了,败在世人的背弃遗忘中,她还担忧,广目在她细心的引领下,尝遍了这世界的酸甜苦辣,终于生出了对万物的怜悯之心,那一觉醒来的,是千济回来了,那广目又去了何方? 她竟头一次对广目的去处感到惶忧! “主人?”小青龙见她久不动作,深知下面地府对时辰很是看重被耽误了,出声唤她。 秋葵回转过神来,对着卫忠义凝神道:“二月初四,丑时两刻,江州王卫忠义你时候到了,魂该离体了!” 她声音一出来,稳固在尸体内的卫忠义魂被叫醒,但是却没立即出体,他睁开眼认出了秋葵,惊愕道:“怎么是你?” 秋葵告诉他:“我是走阴人,此是受阴府之命,带你魂入阴府,你速速出来与我走吧!” 卫忠义却不肯,他质问道:“你一定是得知本王要临渊发下毒誓再不与你结交怀恨在心,所以前来报复本王的吧?” 秋葵无奈摇头道:“你前些日子夜不能寐,是我命小青龙盘在你房梁上护你入眠,我若怀恨在心,无需来此诓骗你,直接动手便好。” 卫忠义却是不信,他说:“你发誓!” 秋葵举起手真的发誓道:“若我所言有假,必遭天谴!” 卫忠义又问她:“那本王阳寿真尽了吗?” “你已断气了!只消魂离体便可!”若是换了其他的刚亡人,多说这片刻功夫就耽误了下去的时辰,前来拘魂的阴差才不与他废话呢,直接链子一勾就拖走了,但因他是她卫兄的父亲,她才这般耐心。 卫忠义这时说:“本王出不来!” 秋葵皱眉,随后说:“那便由我将你的魂引出来吧!” 说完,她伸手去抓卫忠义的魂手,想以此将其的魂从身体里牵出来,谁知她的手才刚一碰到对方的手,一股力量便将她弹开,她魂被镇飞了出去,接着,整个房间中都流淌着一道道锋利的力量。 小青龙跑来将秋葵扶起来,问道:“主人你无碍吧?” 秋葵刚才竟被那力量震得吐了血,她用袖子擦了去,一脸凝重的说:“他的身体被人动过手脚,这屋子好像也不对劲!” 小青龙回忆了一遍说:“自青禹来此时,倒未觉什么异样,也许是我来之前,这江州王的身体便被人动过!” 秋葵想到两日前在城隍庙里见过的生死簿,确认卫忠义确实在近来行过什么逆天之举,她重新来到卫忠义床前问道:“你数日前,都做了什么?” 卫忠义闭口不答,有了刚才的遭遇,秋葵也不敢冒然动他的身体,她说:“你不告诉我,你的魂就出不来了,更去不了阴府!” 卫忠义说:“出不来也好,本王本就不放心临渊,留在这里陪着他,以免被妖人所害!” 秋葵十分清楚,刚死之人,留在阳世的执念都非常大,卫忠义有这想法也实属正常,可与她来说,这是万万不可的,就算今日这拘魂的差事不是她的,她也不能让已死的卫忠义留在这里。 “他前些日子行了什么逆天之举,他的魂困在尸体里应与那有关,我此刻不能动他的魂,得想别的办法!” “轰——”地一声,外头突然传来巨大一声。 260:神山白长陵 秋葵与小青龙自然都为之一惊,她没有轻举妄动,是小青龙道:“青禹去看看!” 他飞身出去没多久,便飞了回来,秋葵忙问:“谁来了?” “赵銮,他带着上次那个阴阳谷的风月深还有一大群江州武官前来!” 秋葵脸色大变,若她是以肉身在此还好说,今夜她是来送卫忠义走的,是以魂体现身,虽然没死,也与鬼差不多,这江州的武将一个个阳刚气烈,若是一下涌来,难免对她有所损伤。 “这赵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来,必未安好心,应是冲我来的!” 小青龙劝道:“江州王的魂一时半刻也出不来,你先走,青禹帮你拖着!” 她也觉得唯有这般,所以魂往屋外走,可是她到门口时,却突然被何物阻挡在了里面,根本出不去! 这片刻,赵銮已带着人到屋外的阶前了,卫临渊本在房中,听到外头阵仗大,大步而出。 “太子殿下,仁善王已去了!”这是二夫的声音,他有意拦在前面,不让赵銮带人擅自进屋。 赵銮也十分心机,当着众武将的面,一闻卫忠义已死,瞬间就大哭了起来,伤心道:“仁善王啊,小王来晚了呀,连你最后面都没见着——” 卫临渊站在门后,因父亲的死十分难过,而见赵銮如此闯入,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愤怒之色,强作大度之态。 秋葵将他身上的隐忍看得清清楚楚,只难过于此时竟不能陪在他身边,做得最坚实的后盾。 风月深大喊道:“仁善王向来身子刚健,如何会说没就没了?此事必有蹊跷!” 赵銮则一脸关心的问:“以风先生所见,蹊跷出在何处?” 风月深目光扫向屋中,他虽未见到秋葵,却能一眼洞悉在其中的阴气,他当即危言耸听道:“恐有妖邪之物害了王爷呐!” 众武将一听,顿时面色大变,他们也觉得仁善王这走得突然,十分不能接受。 司马沿立即追问道:“你此言当真?” 风月深毅然回答:“风某以我阴阳谷之名保证,此时在仁善王的屋中,那妖邪便被困在里面!!” 小青龙一听,小声与秋葵道:“看来卫忠义身上的名堂是这赵太子动是手,他们料定今夜你会前来,故意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不用小青龙说,秋葵也已猜到。 看来赵銮比她想得还要不简单,竟在下面阴府也有耳目,不然如何能提前知道她今晚会来拘卫忠义的魂? 必是下面阴府的谁将她今晚来拘魂的消息提前走漏给赵太子,这才让他有机可乘。 小青龙这时想起一件事,故意提到:“几日前,赵銮来看过卫忠义,青禹当时在房梁上,被那只白猫扰了,看来便是那时他让白猫来支开我,以此对卫忠义下手,这才导致他此时魂不能离体。” 现在秋葵出不去,外头又被围了,情况十分焦灼。 赵銮问道:“此害王爷的妖邪是何方妖孽,风先生可有办法对付她?” 风月深大言不惭道:“这妖邪可不一般,但今晚这里便是她的葬身之地!!” 赵銮义愤填膺说:“你若能收拾了这妖邪为仁善王报仇,小王必有重赏!” 风月深当即领命,持着他的法剑向前,不过卫临渊却挡在了门前。 卫临渊满面忧伤,强烈压制着痛苦时双目充血,看得人好生心疼,他冷声说:“这里是我卫王府,里头躺着的是我父王,何来妖邪?” 世子挡了卢,风月深也不敢硬闯,他双手抱着法剑好语气劝道:“仁善王这般走了,我们都不好受,世子殿下的心情风某更是理解,正因为此,才不能让那害死王爷的妖邪逃了,还请世子殿下让开,待我将那妖邪捉拿,告慰王爷在天之灵!” 卫临渊任然如门神一般站在那方没动,他切齿道:“休在我王府危言耸听,就算真有妖邪,也轮不到你这厮在屋前指手画脚,滚开!” 风月深好歹是阴阳谷首列阴阳师,被当众斥责自然难看,但因了对方身份尊贵,才未有下一步动作。 司马沿早就受赵銮施梦蛊惑,对此深信不疑,他出声以命令的口气道:“临渊,不得无礼,风先生是前来帮忙的!” 卫临渊目光微微一抬,看向站在院中这位他无比敬仰的师父,自从他回来江州以后,师父多番阻扰,如今他父亲才刚离世断气,师父还伙同这一群人前来,扬言说他府中有妖邪要搅得鸡犬不宁,他心头很是失望,他少有违逆师父的时候,但今夜骨子里的固执作祟,脚下一步也不肯移! 他说:“师父,临渊需不需要帮忙,临渊最是清楚,还轮不到这些三流术士到我江州王府中撒野!” “哐——”音落,他将腰间那把宝剑抽出,剑光刺眼。 见此,秋葵心头也猜到,看来哥哥并非早无准备,不然也不会在夜里守着卫忠义最后一程时随身带剑,他一定是早就清楚今夜赵銮那头可能会趁机搞事。 龙青禹与她猜想的差不多,他说:“这几日你卫兄日夜守着王爷,他们两父子在屋里说话,青禹不便打听,想来,这卫世子应该早就知道卫忠义是因何而死!” 秋葵心中有个猜想,却因眼下的局势无法去深究。 “王府卫何在?”卫临渊大声问道。 瞬时,左右的院门之中涌出来身穿重甲的王府卫,一个个严兵铁面,不容挑衅。 赵太子带来的人也不少,不过这些皆是江州的武将,按理说全是卫家的将,不过是因为司马沿在此,他们根本没想到,本是来为王爷之死寻找真相的,却被卫世子给挡住了! “临渊,你这是作甚?”司马沿明显有些生气,老脸十分难看。 “我父王的寝卧,谁今日敢妄踏一步——”他挥剑一削,旁边的一扇门便飞出去半截,砸在风月深面前。 赵銮并不因为卫临渊此举而生气,他微微一笑,当着众人面问:“世子殿下,为何这般抗拒旁人进入?难道王爷之死,另有隐情?” 他这话一出口,院中众武将都是一惊,暗自私语道:“王爷走得突然,我们觉得蹊跷也是应当,世子殿下却挡在此,举止实在有些反常。” 卫临渊一听,忍不住冷笑,他持着剑跨出门槛,一身坦荡的道:“太子殿下此言莫非是说,我卫临渊害死了我父王?” “哎——小王可未曾这般说过,是世子自己说的!” 卫临渊问道:“我与我父王的情分这里的人,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太子从天都逃来,但这儿终归还是江州,你们是江州的兵,还是天都的兵?” 这些武将倒是全对卫家忠心耿耿,立即齐声回答:“我们自然是江州的兵,卫家的兵!” “那今夜,我卫临渊在此,恳求众位jiang军,让我父王安安静静的走这最后一段,休再让有心之人利用他之死,将我卫府闹得乌烟瘴气,如此,我如何能面对我父王的在天之灵?”明知赵銮心思不单纯,试图将他引到风尖浪口,他本该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但他决不能容忍他人在此撒野,即便他会被人口笔! 武将听他此言,从前也是知道他的为人的,有人说:“我相信世子,王爷走了,世子绝对是这世间最难受的人,王爷在天之灵,也绝不想见到这些!” 但也有人持相反的意见,他说:“王爷这场病来得突然,说走就走了,我们有所怀疑也是情理之中,世子却连王爷的卧房都不准我们踏入,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反常!” “是啊!” 司马沿也清楚,自己的徒儿是忌惮太子,他虽近来与太子多有走动,但他之心却一直是对卫家效忠的,不过是因为被太子施梦,而对一些事深信不疑罢了,所以他站出来公正道:“这里皆是我江州的栋梁,许多也是仁善王的至交老友,大家对仁善王的突然病逝不能接受,想查清楚死因在情理之中,但我们如此多人闯入王爷生前寝卧实在有违章法,与礼也不合,世子与王爷感情深厚,他拦着自是应该,这样,老朽带人进去看看,若是真有何不妥,必定将此查得清清楚楚!临渊,如何?” 他这般中立的态度,也确实让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卫临渊让出身后的本说:“师父是我父王的生死之交,他临终前,本也应请您前来的。” 司马沿带着他带来的一位白胡子老头进去,卫临渊多了个心眼,问道:“这位老翁从前未见过,是谁人?” 司马沿介绍道:“此乃神山白长陵白道长!” 卫临渊有些戒备的说:“神山的道长?我怎生从未听过?” 那老头道:“贫道向来隐居在神山之中不问世事,多年前与你父亲有一面之缘,此前算到江州恐有灾祸,故前来解难,机缘巧合下与这位司马jiang军结缘,今夜正好来此,世子不必多想,贫道只进去看看王爷的尸身,若是真无妖邪作祟,必不会逃过贫道这双眼睛。” 司马沿也在旁劝说:“临渊,你便让这位白道长进去看看吧!” 卫临渊不好违背师父的意愿,便让开请二人进去,而门外的赵銮等人,却是绝不肯放进去的。 秋葵一见那老道士进来,也看出其身上道气很重,她立即退避到里间。 那道士的道眼也十分厉害,一进来便见到屋中被阴气缭绕,他几步便寻着秋葵的方向来了! 小青龙道:“那道士也不知是不是赵銮找来的,让他看见你,恐怕有口难辨,青禹现身去帮你拖延一时!” 秋葵点头,此刻也只能如此了! 白长陵见阴气来源是屏风后面,手里拿着一把铜钱剑,在手里比划了一番,一道气便飞了过来,小青龙瞬间以肉身出现,挥袖将那道气散开。 白长陵老眸一睁,见是一青衣男子,且身上却没有他方才见到的阴气,换来的是一身不凡的气息,很是一惊。 小青龙冷颜道:“何处来的小道士,本王在此镇宅,岂有你在此比划的余地?” 卫临渊见小青龙现身,方才他一人对上这么多人,松了口气,他走来强调道:“此乃我妹妹的神龙,神威盖身,你们不可造次!” 说到神龙,司马沿可记得清楚,当晚在百王岭里,他设计诛杀妖女凤秋葵,被这神龙救走,他的神伏军在山中找了数日,却连龙的影子都未见到。 白长陵确实是在神山中修行的道者,他也看出眼前的男子非凡夫,不太敢越举,抱拳一拜说:“不知龙君在此,打扰了,只是贫道道行浅薄有一事不明,龙君所在之处,为何有阴气围绕?” 小青龙回答:“这还不简单,今夜仁善王时候到了,下面阴府派了阴差来接魂,此时那阴差便在此处,既是阴差,有阴气不是再正常不过?” 白长陵一听,直觉有理,不过他目光狐疑的看向那屏风后面说:“既是阴差,为何要躲着不见?” 小青龙直觉好笑,他说:“阴差办差,还要与你个阳间道士知会交代一声不成?你们在此耽误了阴魂入地府的时辰,又该如何说?” “这般说来,龙君是为这位阴差大人抱不平?” 听到这里,小青龙也基本肯定,眼前这道士可不是个善茬,他质问:“怎么,今日下面阴府来的阴差也要受你等盘问不成?” 白长陵赶紧赔笑的解释道:“龙君恐怕是误会了,贫道从无对阴府办事有何异议,只不过今夜要去下面的阴魂并非阳间的任何谁人,而是江州的仁善王,整个江州的百姓都对其的突然离世深感疑惑,贫道受司马将军之信任,既被请到这里,也只能冒着得罪阴司的可能,恳请这位阴差大人现身,将今晚的事解释清楚,若是能解释清楚这房中的阴气,那么外面那些jiang军的疑惑也解开了,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秋葵藏在屏风后面心头暗叹,这道士可真是伶牙俐齿,三言两语便说出重点,还让人不好反驳,若是小青龙再反对,那便是小青龙心中有鬼了! 且这白道士说得也没错,若真是阴司上来办事的阴差,便没有什么好怕的,秋葵之所以不愿现身,原因也很简单,她本是该在天一山上受戒之人,因何而受戒,这房子里里外外的人都十分清楚,而今她擅自魂离下山,虽真是在替阴司办事,但她一露面难免会被人非议,她早已在江州这些人的口中是妖女了,她没有信心可以说服这里任何人相信她。 但她并不在乎自己被骂妖女,被世人忌惮痛恨,她只怕自己一现身,连累她的卫兄也被人误会,到时,卫临渊必定为了保护她,不惜与江州这些本该效忠他的武将对立,这才是赵銮今夜所行所为的目的。 他要趁卫忠义之死,分化江州的权利,让还未正式继任王位的卫世子失去民心,而他才可取而代之! 小青龙自是知道她的顾虑,所以才不惜自己现身替她解围,这白长陵动机如此明显,就是要这阴差露面,他不惜端起自己的身份道:“本王乃真神龙族,清江龙王,本王只所言不可信?道是你这个不知在哪个山头修炼的小道士所言可信一些?” 白长陵也有自知之明,他笑了笑说:“贫道不过是一介山野散修之士,如何能与龙君相提并论……” 他话还未说完,小青龙打断道:“那你在此间废话什么?” 白长陵一脸为难之色,他解释道:“龙君有所误会,并非是贫道一定要见这位阴差大人,而是外面那些武将要确认这一点,若不能确认,今晚就算过去了,日后被人非议的也是世子殿下,所以为了世子好,还是请这位阴差大人现身的好!” 说着,他目光往里间卫忠义的床榻看去,他眼神儿十分好,立即发现了什么,他神色一沉道:“不好!” 司马沿忙问:“白道长,怎生了?” “王爷的尸体似被人动过,且让贫道观来!”白长陵几步跨到床榻前,面色凝重的查看了一番,确认道:“王爷的气断了,但魂却不离身,这是死不瞑目啊!” 司马沿神色大变,问道:“莫非王爷的死真是另有缘由?” 白长陵道:“贫道先前来时便排了王爷的八字,他命中本还有十六年阳寿,如今却就这般走了,确实有异,且限制他魂被困在的尸体内,死不瞑目不能入地府,他生前是一方权王,死后也非普通小鬼可比,被困在尸体里久了必定会出大事!!” 说完,白道士转身到小青龙身前,严肃的问道:“龙君到底在隐瞒什么?” 小青龙义正言辞的回答:“本王受主令在此镇宅,也无事事要与尔等交代清楚的理由,更别说本王现身与你在此废话如此之久!” 他能正眼瞧这道士一眼,都是他道舍的三生有幸,这道士倒好,不知好歹,还敢质疑他? 白长陵不想与神龙对着干,他十分清楚,加上他与外头的风月深一起,也不及神龙之威,所以何必豆腐往刀尖上撞呢,他说:“龙君所言极是,不过龙君既是受命在此镇宅,那王爷的尸身被人动过,此时魂不能体体,不得安息,便是龙君的失职了呀!” 小青龙也非强词夺理之辈,对方此言不虚,他本就受主命在此守护卫家父子,可却在他眼皮子低下被人动了王爷的尸,确实是他的疏忽。 “既然龙君不能告知我们王爷尸身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该拦着贫道查明真相,给众人一个交代!”白道士高声道,司马沿跟着附和道:“白道长言之有理,王爷的尸体被人动过,如今死不瞑目,此事不能就这般过去了,必须查出真相!!” 卫临渊也是此时才得知父亲的尸体被动过,他问小青龙道:“龙神仙,我父王的魂还在此吗?他真是死不瞑目吗?” 小青龙回答:“王爷的魂确实还留在体内,方才来拘魂的阴差试图将魂引出来却未成功,是因王爷的魂被何神秘之力困在的尸体之中,至于死不瞑目却有些夸大其词了,本王方才还与王爷的阴魂说话,他并无死不瞑目,只是不放心世子独自一人罢了!” 卫临渊听后心中十分难受,他问道:“到底是何人竟如此算计我父王,连他死都不放过?” 小青龙目光看向屋外,沉声说:“凶手今晚必在此府宅之内,旁人来看,不是世子便是要害世子之人,到底是谁,世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 那头白长陵到床榻前去看卫忠义放在被褥下的手,卫临渊一见,立即带人走过去,质问道:“你在看什么?” 白长陵道:“王爷的魂还被困在尸体里,这尸体上必有什么异处,贫道需要亲眼看看!” 卫临渊强调:“我父王一身体面,死后不久就被他人如此翻弄自己的尸身,且你也说了,他此时魂还未离体,他便能看见,他一定不希望如此,就算要查看他尸身有何异处,也该是我这做儿子的来做!” 对方觉得有理,加上司马沿也在旁说:“此话不假,王爷向来珍惜自己的发肤,即便死后,也不希望被人如此查看,便由他最亲之人来看吧!” 说完,他们退到外间,留卫临渊一人在里面,他亲自解开了卫忠义身上的内衫,当看到父亲胸口时,他神色大惊。 “这……” 司马沿听到他的声音,忙问道:“临渊,你发现了什么?” 卫临渊回答:“我父王的胸口上有道奇怪的图印,他身上从前是没有这图印的!” 白长陵问:“可否让贫道进来看看?” 卫临渊此时也不抗拒了,便放白道士与司马沿一同进入。 “如何?”司马沿问道。 白长陵虚着老眼,猜测道:“这似乎是印门的法印,贫道对印门中的印并不熟知,所以不知此印为何名,但看印图,应是锁魂印一类!!” “印门?”卫临渊有生之年,确实接触过印门,渡桥的岳家,便是印门家族! 白长陵皱眉提道:“王爷是与印门何人有过节吗?怎会被施了此印?” 司马沿义愤填膺道:“先别管有何过节,白道长,你可有法子解了这印,帮王爷魂离体?” 白长陵摇头道:“若是有何妖邪作祟,贫道可斩妖除魔,可这印门的法印十分难解,贫道从前更无触及,不过……” 他目光看向屏风后面说:“这屋里,应还有人比我们更想解开这锁在王爷身上的印吧!” 这时,卫临渊联想到小青龙今晚现身为那阴差说了那么多话,突然觉得今晚这阴差身份可能很特别,他到小青龙身边小声问道:“龙神仙,你老实告诉我,今晚来此拘魂的阴差大人是谁?” 261:锁魂印 卫世子已亲口问起,小青龙觉得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他轻声说:“世子并非是独自一人,还有个人可是一直都惦念着世子殿下的!” 卫临渊一听,心中激荡,确认自己猜错不错,今夜来带他父亲入地府的人正是秋葵,难怪她不现身,赵太子等人在外头挑拨点火,巴不得让人看出他父亲之死有疑点,好引到他身上来。 不过,现在秋葵再躲下去也没有意义,反而显得做贼心虚,于是在白长陵再开口之前,她大方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白道士从前未见过她,只觉这阴差一身阴气逼人,那双赤红的眸子比房中的灯火还要明亮。 “这……你是阴司的阴差?姓甚名谁?” 一般阴司的阴差,特别是上来拘阳间大人物的阴差多是非常有名的,比如黑白无常七爷八爷,又或是专门惩治恶鬼的钟馗;而阳间这些道士对阴司那些大名鼎鼎的阴差也非常熟悉,毕竟阴间掌事的生前也皆是道门中的道士。 听白长陵一问,秋葵从身上摸出一物,正是东岳大帝亲授的走阴印,“走阴人凤秋葵!” 白长陵神色有变,上下打量秋葵,确认她是魂体在此,便问:“你为何先前躲在屏风后不见?这仁善王的魂被锁在尸体内,可与你有关?” 秋裤冷笑,“可笑,我今夜受阴司之命前来拘亡人卫忠义的魂,阴司有阴司的规矩,挡道的是你们,我未问罪你们,你们反而先怀疑到我头上来了,是何道理?” 白长陵有些狡辩的意思道:“仁善王才刚去世不久,在这里面的就只有你和卫世子,贫道不问你,难道怀疑卫世子不成?” 这话说得实在阴毒,总之脑开了,王爷的尸体必是这屋里的人所为咯? 秋葵也不急,她反问道:“白道长前不久才说,仁善王的魂出不来是因身上被人施了锁魂印,怎么,难不成白道长觉得我凤家还会施印不成?” 白长陵被她问得怔了一下,随后又强调道:“有谁见过,真正要害人的人,用自家的秘门法术害人?真正高明的害人之术,不正是用别家的秘术为自己脱罪吗?” “哈哈哈!”秋葵拍拍手道:“有意思!我还以为你这所为的神山散修道长是个明理讲理之人,没想到如此混蛋!” 白长陵年纪少说也有八十岁了,突然被哥小丫头骂混蛋十分生气,他指着秋葵道:“你休口出恶语!” 秋葵毫不客气的道:“准你出口喷人,污蔑阴司办事走阴人,我骂你混蛋还是轻了,若是换了别的阴差上来,恐怕刚才就是一番恶战了!” 白长陵大言不惭说:“贫道岂会怕你?” “你是不怕,你巴不得今夜我与你动手,好让你以此为机宣扬我在行恶,这不就是你们的目的!” “你们?”白长陵猜测道:“你是觉得贫道是与谁串通?天地可证,贫道是受司马大jiang军之邀前来,除此之外,贫道已三十多年未来过江州了!” 司马沿在旁冷着脸附和道:“白道长是神山高道,道行高深,品性自然没有问题,他说之言,也在理!” 秋葵目光看过去,这司马沿做梦都巴不得她死,她可不奢望从他嘴里能说出什么中肯的话来。 “凤秋葵,你何以证明,王爷尸体上那困住他魂的印,与你无关?”司马沿问道。 秋葵义正言辞道:“司马大jiang军不懂玄门术法,能问出这种问题来并不奇怪,可这位白长陵道长却是所谓是神山高道,你难道会不知道,就算王爷身上这印是我施的,要施加这样一枚印,必须要时间吧?且不说我是走阴人,根本不会印门之术,退一步讲,就按照这位王道长先前所说,我为了嫁祸他人还给自己脱罪,专门去偷学了印门之术,就算我真是有天资让我学成,可我终究是半罐子水,施这样一道恶毒的印,时间少说也需几个时辰,可是很遗憾,在几个时辰以前,我本人正在天一山的洞弥台中受戒,天一观中有不少道士可以为我作证!” 说着她有意停顿了片刻,目光看向司马沿,“司马大jiang军此时便可以派人去天一山问问,再回头算算,我有没有时间来施这枚印?” 他们在里头说话,外头的赵銮也听到了,带着那风月深站在屋外,见是凤秋葵在里头,很是得意。 赵銮身边的得力手下道:“那很可能是你在王爷已断气后干的,这印也没多复杂吧?需要几个时辰,我才不信!” 秋葵冷笑,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看也不看对方,骂了一句:“蠢货,你不懂玄门之术,就别在此胡乱张口言说,丢了你家主子的脸!” “你……” “我什么我?”秋葵走上前去,身上的阴风扫得屋子里的摆件震了震,“印门之印需在活体身上才能有用,换言之,王爷身上的这枚锁魂印是在他身前施上去的,我说你蠢货,不对吗?连别人在说什么都不知就开始胡乱揣测,是你如此行事,还是你家主子也自来如此行事?” 德贵听到牵扯到了自家太子,稍微有些不适,后又出声弥补道:“小的并非玄门中人,就算刚才的话草率了些,但也无法排除你是施印的凶手,你看,你竟然可以灵魂出窍,随意行走在王府之中,若非这里有高人一定要你现身,我们都看不见你,你大可以在之前的每一个晚上都前来对王爷下手,神不知鬼不觉!” 秋葵点点头,竟附和他的话说:“如此说来,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在过去的数日之中,我卫兄与王府里照顾王爷的下人皆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若是我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干这件事,应如何瞒过这些人的眼呢?” 这些想构陷是秋葵的人,明明知道秋葵并非是施印之人,却要想各种理由来污蔑她,秋葵也不愿再向从前那般以德报怨了,她走出去,站在月夜下,身上那浓烈的阴气散着从眸子里飘出的魔气,令她看起来气势十分强大。 她有意将声音提高道:“你们这些人,有谁亲眼见到我对王爷的尸体动手了?没有,你们就全凭自己的臆想信口雌黄,我问你们,若是我给王爷施了这道锁魂印,我明知魂不会离体,我为何还要特地去地府城隍庙,向城隍老爷请令前来为仁善王引路?我吃饱了没事做给自己找事儿?” 那些人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一时没有人再提出有力的反驳之言。 不过也有人片刻之后小声的在人后说:“你说你去向城隍老爷请令,谁知道是真是假?” 秋葵微微一笑,好像等的就是这句,她说:“我有没有去,阴司会有记录,就算拿给你们看你们也看不懂,既如此,为了堵住你们这些污蔑的嘴,那今夜里我凤秋葵就让你们亲眼看看,走阴人是做什么的!” 说完,她从袖囊里掏出一张符来,念起遁火咒那符就烧了起来,众人不知她要作甚,便站在一旁看着。 卫临渊站在她身边小声问:“小秋葵,你这烧的是什么?” “请将令,我刚从下面城隍庙拿的,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秋葵点点头,接着默念了一句什么,不多时,院子上方狂风大作,就在这一众武将肉眼所能见之处,突然看到四个小鬼抬着一顶轿子从远而近,看起来像是在走,但其实比飞还快,没多久就到了眼前。 这些一辈子都在疆场上厮杀的武将何曾见过这等景象,不免大惊。 接着,小鬼们在院前的一处空地上停下来,撩开那轿子的门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青蓝色官服的老头,他捂着鼻子说:“凤先生您可害苦了我,一纸请将令本司不得不莱,可此处都是什么龙潭虎穴啊,阳气如此之重,本司可都要被这阳气给逼死了!” 秋葵忙走过去赔笑道:“劳驾城隍老爷了,不过是这些阳间世人污蔑,说我并非是主动去阴司请令,所以特才轻老爷上来一趟!” 江州城隍一听,立即明白了,他虽与秋葵说话时玩笑,可一面对上这些阳间人,那官风就出来了,他道:“本司乃江州城隍宋仁成,你们许不认识我,不过你们祖上的先辈都去我殿里报道了,往后你们阳寿尽了,也是去我殿里,此时便当提前打个照面吧!” 他这话一说出来,那满院的武将竟一个屁也不敢放了,毕竟眼前这可是真的城隍老爷,日后都要去他殿里听他发落,谁还敢胡乱说话? 宋城隍又道:“凤秋葵乃阴司掌阴走阴人,本殿可以以我头上乌纱帽为她作证,她数日前听闻江州王卫忠义病重,特来下面查阅卫忠义的生死簿,并得知卫忠义本还有十多年阳寿,但因在阳间行了逆天之事,损了自己的阳寿,凤先生知道生死簿不可改,特向本殿请令,她说这位江州王乃是她义兄的父亲,一生仁善,她希望能代她义兄行孝,送卫忠义最后一程,本殿见她如此诚心,便答应了,你们还有何可怀疑的?” 他话一说完,大家也基本肯定,凤秋葵确实是主动去请的令,既是这般,那仁善王身上的印便排除了是她! 宋城隍做完证,也没多留,接着便俯身与秋葵作礼,上了冥轿,由小鬼抬着回去了阴间。 现在秋葵自证了清白,且她今日在此也是名正言顺,她倒要看看,那些想要构陷她之人,还能编出什么荒唐的由头来。 好在这些人今晚也被她这两三下给镇住了,院子里守着的武将们更被她为世子尽孝的心感动。 这时,司马沿开口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王爷身上的印啊!” 白长陵因为刚才几番针对秋葵,此时被当场打脸有些尴尬,闻见司马沿的话,赶紧找了个台阶下说:“对,王爷的魂被困在身体之中,必须得解了这印才可!” 卫临渊根本不相信这院里院外的其他人,他只相信秋葵,他问道:“小秋葵,你可有法子,帮我父亲解了这道印?” 说到这个,秋葵走到一旁,单独问他:“哥哥许有些事未对秋葵讲?” 卫临渊随即将院中的武将们都遣散,那赵銮也并没有走,被司马沿请到偏院去歇息了! 只剩下他们自己人之后,卫临渊才对秋葵如实道来。 “父王病重前曾离过一次府,我曾问过季叔叔,他也不知,只说父王那日一反常态,让车马停在了城中一处宅府前,他独自进入,整整一日才出来,当晚他便将哥叫到跟前,将江州金王印交给了我,并拟好了传位的文书,哥当时也觉得十分疑惑,父王正值壮年,身子也很康健,为何突然写传位文书呢?结果次日父王便卧病不起,极度昏迷,哥请来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所以卫临渊是那时便知道,卫忠义的病与那日他独自前往的地方有关。 “那宅府是在城中?”秋葵确认道。 卫临渊点头,他说:“后来父王卧病不起,哥曾派人去过那宅院,发现早已空无一人!父王那日去见的人,什么痕迹都未留!” 秋葵问道:“那府院可是在静安寺旁边的坊巷之中?”秋葵问道。 卫临渊露出惊色:“小秋葵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去过那,上次正月十五,我与你去静安寺祈福,在那寺外,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我跟着她前去,便是在那府院外头!” “老熟人?” 秋葵点头,提醒了句:“哥哥也知道,正是凤云烟!” “这么说……我父王的死,与凤云烟脱不了干系了?”卫临渊眸中生出怒火,他切齿道:“我娘便是被他们害死的,现在他们又害死了我父王!” 当初在河仙村的事,卫临渊大多都知道,不过有一事,秋葵从未在他们面前提过,那就是当年害死卫临渊生母的薛天意背后的勾魂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岳慕云! 要她如何开口?她从不肯承认,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她更无法接受,现在的凤云烟所用的身体,是属于她母亲的! 所以当看到卫临渊如此痛苦时,她也十分痛苦,就好像她真的也是害死卫兄父母的真凶之一似的。 “哥哥,岳慕云是印门人,施个锁魂印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想必王爷身上的印就是那日便施好了!” 卫临渊有一事不明,他问:“可我父王为何要去见凤云烟?他是被蛊惑了吗?” 秋葵摇了摇头,她说:“哥哥可还记得你母亲是如何死的?” 卫临渊怎会忘记?十五年前,她母亲也是如此主动去赴死,只为了让那些人放过他! “难道……你是说,我父王也是为了救我?” 秋葵点了点头说:“仁善王这段时日一直在担心哥哥身上的死劫,他坚信这道死劫源自于我,想来我上了天一山受戒也并不能令他安心,他无法杀了我,他只能寻求别的法子救哥哥了!” 她推测,卫忠义应是与岳慕云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用他剩下的阳寿为筹码,这便是害他很快就重病不起的逆天之举! 至于这场交易是什么,秋葵暂不清楚,不过她现在知道,这印确实是岳慕云所施的了! 她需要尽快解开这道印,但显然她目前不知方法,她于是对卫临渊交代道:“哥哥先守着王爷的尸体,我去去就回!” 每每遇上困难,她想到的便是广目,所以便从王府中魂游出来,直接回去了天一山。 此时斋院寂静,广目早已睡下多时,秋葵并未归体,她穿过门,直接进去了广目的屋子,站在他床前打量了一番,介于之前半夜吵醒他被训诫,这回她有些犹豫。 “你不作声,小心本尊当你是山间孤魂给你散成烟儿!”原本闭着眼的广目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秋葵吐吐舌头,“原来你是醒的呀?害人家想了好久,要如何叫醒你才合适宜!” “这还用想?”广目睁开眼,身子依旧躺在床上说:“如论你用何种方式叫醒本尊,都不合适宜!” 秋葵讨好的凑上去,脸上挂着笑说:“我来呢,是特地想问问您……” “你不必问了,本尊不会告诉你!” 她一愣,“为何?” “那卫忠义生前如何对你你都忘了?此时又来为他的魂奔波,你不记仇,可本尊却眦睚必报,想解那锁魂印呐,没门儿!” 秋葵商量着说:“你先别把话说这般死,你告诉我,日后你说的话,我都听,都听你的行吗?” 广目嫌她吵,将身子转了个边儿不看她,这是毫无商量的意思。 秋葵还是不肯放弃,她飘在广目上空,不惜哭出声来,求道:“广目王,您大人有大量,他卫忠义命都没了,看在他一心为了我哥的份上,您就告诉我吧行吗?” 广目:“极吵,再吵,本尊扔你出去!” “呜呜呜呜,你怎么如此狠心?你的心呢?”秋葵抹着眼泪,哭得伤心。 广目回答:“本尊无心,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出去!” “不不不,你有心,我分明感受到了你的心,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秋葵特意绕到他脸朝着的方向。 广目像是真被她烦得气急了,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屋外一抛,秋葵的魂儿竟这般直接被抛飞了出去,落在半山腰上,虽然魂没散,但摔得她生疼,她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的说:“不说就不说,动手算什么神仙?广目,你给我记着!” 秋葵感觉这次自己那些招数不管用,就算再回去缠着他也无用,想到哥哥还在江州等着她的消息,她只能独自往江州的方向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要去哪儿找这个解印的法子,广目不肯说,那去地仙山找凤初守? “不行!”她摇摇头,上次风初守在仙台上才与她说得很清楚,他要好好做他的地书神君了,凡间的一切都变成他的一场梦,她若再因为这些俗世去叨扰他,那还不如继续回去缠着广目呢! 不知不觉间,她就飘到了江州城外,她魂体穿过城门进入城中时,突然看到无人的大街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代碧萝?”这时辰了,这女人怎会在此?她直觉与她有关。 代碧萝也不掩盖,她向秋葵走来,轻声说:“听闻江州王离世,前来拘魂的阴差是走阴人,我就猜到是你了!” “又如何?” 代碧萝问道:“凤秋葵,江州王的尸体上是不是有枚印门的锁魂印,锁住他的魂使其魂不离体无法去阴府?” “你消息倒是灵通,我这才刚出来,就传到你耳朵里了!” 秋葵话里有话,代碧萝今夜在她面前也十分敞亮,一丝弯儿都不转的说:“你现在应该为了要解开这道印而焦头烂额吧?且我看你才从天一山的方向来,想必前不久回山上问仙主办法,仙主一定没有告诉你!” 秋葵没说话,便是要听听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代碧萝叹了口气道:“仙主自然不会告诉你,因为能破除那道锁魂印的方法有些不一样,他自是不肯你为此历险,真是良心用苦呢!” 秋葵神色有变,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想必你此刻也知道那印是如何来的吧?实话告诉你吧,早在你还未上天一山,正是那日你撞见仙主去见凤云烟那日,凤云烟便告诉过仙主有关那锁魂印的事,我在旁听到了解开那锁魂印的办法!” 秋葵急忙问:“什么办法?” “那道锁魂印施得十分特别,连施印人自己也无法解开,唯一能解开那印的方法,必须要魂灵进到锁魂印之中,去打开那印章,且魂灵还必须是能通灵印非常强大的魂,普通的魂灵不止进不去印章之中,就算进去了,也会印章中暗藏的力量吞噬!” 262:道别 代碧萝说得很清楚,那印连施印人本人都解不开,若要魂念入印章之中,这般听来,秋葵倒是个能破此印章的人选。 秋葵也不笨,她问道:“从前到现在,你对我心存戒心,半分情分也无,你为何特地来告知我这些?” 对方听她问得如此直接,也不装腔作假,她大方的承认道:“的确,从第一眼看到你站在仙主身边时,我就讨厌你,你凤家本是八大家族中最先落寞的,可他却选择了你做他的新娘,我哪点不比你好?” 秋葵未言语,平静的听着她讲。 “也是,数百年前,当属于仙主的目之分身觉醒时,我的家族便选择了追随广目王,你凤家是当时唯一一个继续信崇千济君的,也许在那时起,他便选择了你,你是他的心魄无可厚非,我如今也释怀了,无论我怎么做,都丝毫不能与你相比,只要有你在,无论是千济还是广目,他们最先看到的想到的都只会是你,但如果你不存在了,他们便会看到我代碧萝的存在了吧?” 她毫无掩盖的话令秋葵一惊。 代碧萝轻笑,晚冬的风任带着寒意。 “凤秋葵,你是他的心魄,你有一颗执心,无论是人间还是阴府,你都可以永不屈服,秉持你的善念走下去,这一次你也不会例外吧?” 她早就将秋葵看透,深知她身上最大的优点,也是她致命的弱点,卫临渊与她出生入死,为了她可以放弃所有荣耀,以命相护,如今他敬爱的父亲被锁魂印锁在尸体里,不得超生,她许是唯一可以解救之人,她必定会义无反顾的去救吧? 当代碧萝说出这席话时,秋葵便知道,那锁魂印的存在,不过是他们利用卫忠义的魂来引她以身犯险的饵。 难怪广目连一眼也不看她就一口拒绝了,因为他早就知道,要解开那锁魂印,必须要秋葵付出什么代价,而这代价足以令她失去所有。 代碧萝看她站在那一言不发,缓缓走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问:“当人断气以后,因为那道锁魂印的存在,被困的魂只有三日时间,若你三日之内还不能解开那道印,那魂便会死去,从此在这世间消失,凤秋葵,你要抓紧时间哦!” 秋葵回到江州王府,卫临渊与小青龙还守在卫忠义的尸体旁,见她回来,卫临渊急切的迎上来问:“小秋葵,可寻到了救我父亲亡魂的法子?” 在这座莫大的江州城中,他即将是继位的王,荣耀有多尊崇,便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可是,她的卫兄已没有多少至亲在世了,他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秋葵身上,这一眼相望,秋葵无法拒绝,她点头道:“寻到了!” 卫临渊面上一喜,夸道:“我就知道我妹子最能了,这世上还有什么玄门之困是你解不了的呢?” 二夫在旁催促道:“是啊,小秋葵赶紧帮王爷解开尸体上的锁魂印吧!” “不急,我还需准备一下才能动手,哥哥能等上我两天吗?” 卫临渊点头回答:“只要能救我父王,如何等不得,只不过江州那一众我父王的幕僚恐怕等不得!” 接着他又反过来安慰秋葵说:“不过你放心,这些哥哥都能处理好,你只管一心帮我父王解开这锁魂印!” 秋葵点了点头,随后便回去了天一山斋院里,她还有三日时间,她需要用这三日时间去更为详细的了解此到锁魂印所有;此次很显然,是凤云烟设计她,她若真要动那印,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便是以命相博,所以她全当自己还有最后的三日可以珍惜,她要好好的珍惜! 她一夜未睡,早起做饭,用白面蒸的馒头,一个个又大又圆,用南瓜煮软后捣碎了熬的兰瓜粥,加上几粒枸杞,入口香甜,山里的野菜加上盐腌制了两日,这日吃正好。 广目吃在嘴里,仿佛看到了她天未亮便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宋双喜发现这日清晨,仙主与神女姐姐都十分沉默,她不记得前一日他们有发生过不快啊,嘴里扒着饭,眼睛在二人脸上打转,随后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问道:“神女姐姐,你今日如何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一夜未睡,能精神哪儿去,秋葵笑了笑,故作无事的转身出去了,她像往常一样,按时进入洞弥台中受戒,不过平日她多是静修,今日她却忙着赶制给广目做的腰带,带身已经基本做好了,就差上面的莲花绣案了,经过好几次的练习,这一回她终于将一朵完整还不失优雅的无色彩莲绣了出来。 她一日没有吃喝,才刚完工,便累得在石台之中睡了过去,宋双喜见她实在困乏,便拿来一张棉辱盖在她身上,本是不想吵醒她,却还是吵醒了! 秋葵睁开眼见到宋双喜的小脸便坐了起来,问道:“几更天了?” “快三更了神女姐姐!神女姐姐何必今日便将那五彩莲绣完?累成这般。” 她无碍的回答:“我不累啊!” “不过这五彩莲绣得真好看,仙主一定会喜欢的!”宋双喜拿在手里仔细端详,随后说:“我去拿给仙主看!” 说着,她也不管此时几更了,总觉得仙主一定会特别开心,所以迫不及待。 不过她推开仙主的房门时,却发现仙主不知何时不见了! “咦——”宋双喜疑惑,回头看跟进来的秋葵。 二人将斋院内外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他,也只能作罢。 秋葵将腰带整齐的叠好,放在广目的床头,便回去自己屋中睡下。 广目天亮后才回到斋院,推开自己的门,第一眼便看到秋葵为他做的那根腰带,他这次没有像从前那般,急着穿戴起来,而是平静的看着,好像在看一件很遥远的事物。 秋葵还有两天日子,今日她就得下山,所以她需要与广目道别。 她将自己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要穿的衣服一件没带,包里背的都是她能用得上的物什,将门轻轻关上后,她直径来到广目房前。 此时,宋双喜正在帮他梳头,透过那面铜镜,她可以看到属于广目冷薄面容。 她通过铜镜看广目时,广目自然也能看到她,映入他目中第一眼的便是她背上那简单的行囊和过路用的纸伞,只此一眼,他便明了! 宋双喜注意到她今日换上了她最喜欢穿的那件灰青色衫子,将头绾在头顶,戴上了那支白花簪,这与往日不同,往日她要入洞弥台受戒,身上任何配饰都不可携带,连串的衣服也是一件像罪人穿的单薄素白长衣。 “神女姐姐要下山?”宋双喜有些惊讶,广目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秋葵点点头,目光一直放在广目背对她的身上,“秋葵要回江州,特来告别。” 广目没回应,宋双喜站在旁边略微尴尬,随后她笑着问:“神女姐姐为何突然要回江州?是不是卫世子出了什么事?” 这丫头上了山以后整日养鸡逗狗,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晓这几日江州发生的事呢。 秋葵还是点了点头,“江州王因病离世,我回江州帮我卫兄守孝!” 宋双喜不解说:“前几日那位萧大哥前来带话,说这江州王病入膏肓,之前还让世子发过毒誓,神女姐姐如此回去,恐怕不好自处啊!” 秋葵早已将自己置身事外了,她回答道:“别人如何看我,都不能影响我会做什么,我该怎么做!” 说完,她还想单独与广目说几句话,不过广目却若未闻她来道别之意,他不悦的对宋双喜说:“如何一个头都梳不好了?” 宋双喜感到仙主生气了,立即凑上去说:“双喜再帮仙主……” “滚!”广目突然发怒,袖子一挥将宋双喜掀开,这举动吓得秋葵一愣,宋双喜更委屈得双眼通红,眼泪挂在眼眶上。 “我……” “听不到吗?本尊叫你滚!” 秋葵明了,他这是借着对自己的怒气发在了小丫头身上,她开口道:“是,卫忠义生前对我确实不算仁善,还曾将我引入百王岭,若非小青龙拼死相救,我便与千斤大哥一样死在那处了,他魂之生死与我没有干系,我更应该让他好好尝尝这算计人的苦果,你怨我如此,我都知道,可是广目啊,我不想被仇恨蒙住双眼,我想看到的,不是这世间的尔虞我诈,偏见与陷害,我想记住的,也只是有关世人好的一面,我知道在你眼中,这愚蠢之极,但这也许便是生为他之心魄的宿命所归吧!” 说完,她掀开裙角,郑重对着广目的方向一跪,清声说:“我以虔诚之心叩拜于您,谢您为我生出真心,因我而尝尽世间酸苦,此去一别,若还有相逢一日,凤秋葵还会为你以最虔诚的心酿酒、做菜、煮茶烙饼……” 说到此处,秋葵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了,但她依旧清楚的说完,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转身出了屋去。 她身影消失在屋外时,广目坐在铜镜前的身影也没有动一下,甚至脸上还是那副神情,像极了他刚从结界中破除封印来时的模样。 宋双喜见秋葵就这般走了,走前说的那一席话犹如交代遗言,心头十分担心,也管不得仙主是否在气头上,她着急的说:“仙主,神女姐姐都走了!” 您还不拦着? 广目没有动,他想到他上天一山的前一日,他与代碧萝说的话。 “仙主,你是因何而觉醒的神魂?你都忘了吗?难道你要为了凤秋葵生出一颗心来,那你有了这颗心,还是威震四方的广目王,还是那个被你所唾弃的千济君?” 广目看着身边的那株莲花冷冷答道:“若能得她之虔心,我又如何不能再为广目?” 千济已不在了!! 代碧萝痴笑,仿佛在笑他那份因为凤秋葵才生出的天真来,他说:“仙主,你可知道你此时是那般模样吗?” “哪般?” “你是你最痛恨的那世人模样,她的虔心,永远都不会给你,她宁可分给那些贪婪狭隘的世人,也一分也不会给你!” 她宁可分给那些贪婪狭隘的世人,也一分也不会给你…… 这句话,这些时日总在他耳边回荡,像一盏刺耳的钟,不绝于耳。 想他广目数百年觉醒于世,可代替千济重新凌驾于世间,翻云覆雨,又为何独独被凤秋葵左右? 凤云烟那句话说得不错,她就是他成为真正的神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劫,他若过不了此劫,这数百年的尘封也是白费了! 凤秋葵要下山,人走到斋院外,正巧遇见来为她斋戒的天一观上乘道士们,常子规便是其中之一,他们一见秋葵的行头,便猜到了什么,毕竟仁善王之死,早在一日前就传遍了整个江州。 常子规道:“凤秋葵,你不得离开洞弥封邪台!” 秋葵商量着说:“我上山那日确实有过承诺,赤魔眼中魔气不消绝不下山,但今日山下有我不得不行之事,还请各位道长行个方便,让秋葵下山!” 她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这些道士并不为所动,有人道:“你既还记得你上山那日所做的承诺,就该清楚无论山下发生何事,都不是你该管的,你是在洞弥台中受戒的,而不是来住客栈的,想走就走,成何体统?!” “就是!且你这双赤魔眼这两月来在洞弥台中受戒魔气才刚刚稳定下来,你便要下山,下山出了何事,那便是我们天一观的罪过,于公于私,我们也绝不可能放你下山!” 道士们说着,便将她围了起来。 秋葵也提早想过会遇上这情况,她沉声说:“我不想与你们动手,你们也该清楚,若我想动手,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还请让开!” 常子规冷笑,“你好大的口气,仗着自己养的几只鬼,便可以不将我们天一观看在眼里?你一旦动气,必会影响你的双眼,难道你就真不顾及这段时日来在洞弥台中受戒的成效?” “这话应该是我与各位道长说才是,你们这段时日来,日日帮我受戒,劳苦功高,若不想自己所行白费,今日便放我下山去,待我办完事便能回来,如此不好吗?” “今日还好真人遣我们提早前来,不然便让你偷跑下山了!” “凤秋葵,你也莫要一意孤行了,今日无论如何,不会让你下山,你如果要与我们动手,那便放马过来,我们合力与你一斗,也不会败得太快的!” 说完,这些道士便拿出自己随身的法剑,比划在她面前。 秋葵深吸一口气,她确实不想与这些道士动手,毕竟下山以后要去解那锁魂印还要费神费力,若在山上被这些道士消耗一通,她的结局不会太乐观。 但人挡在这儿,她不动手显然是走不了了,她于是甩出万魂链将挡在面前的道士掀开,企图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些道士好让自己脱身。 她的魂链也确实好用,瞬息之间便卷起了几个道士的法剑,剑身抛向空中,很快落了下来,秋葵趁此机会奋力往山下的方向跑去。 道士们又岂肯让她这般逃了,他们追在后头穷追不舍,不过秋葵往山下的地方跑了许久,突然发现不对劲,这条下山的路不知何时变得十分漫长,她与那些道士周旋了如此久,竟然还在原地打转,她回头看了一眼,追在后面的道士也赶了上来,她未再往前跑,而是对人树林子里喊了一声:“谁人阻我下山路?” 她声音一落,从那树林子了走出来两位身穿道袍的老者,此二人她都认识,正是天一观观主化虚,与他的大师兄化仓! 值得一提的是,化仓守着后山那口不悔泉已有数十年之久,从未离开过那口泉水,今日竟专程来此拦她,还为了不让她下山,专门在此设了阵法,让她一直在原地徘徊无法离开,想来也是早就算到她会因仁善王的死回江州吧! 她向两位老道士鞠了一躬,诚然道:“二位前辈,江州王因行逆天之举而损了阳寿,且还遭人算计,魂灵被锁在尸体之中不得超生,我与卫世子情同手足,我必须下山去帮他将亡父魂灵解脱,这也是我作为走阴人必行的责任,还请二位前辈放行!” 化虚并未说话,倒是化苍开口道:“按说,贫道不过问世事已许多年,今日若非是洞里头那位大仙所求,贫道绝不会来管你之去留,但既来了,便没有这般被你三言两语劝回去的道理!” 化虚附和道:“是啊,凤秋葵,此时时候尚早还未耽误你受戒的时辰,你还是回去吧!” 秋葵疑惑的问:“洞里那位大仙?是凤初守让你来拦我?” 化苍未回答,但是答案在他的沉默中。 秋葵有片刻遐思,凤初守曾说过,他将不会过问世间之事,原来这小胖子还是放心不下她啊,此番让化苍来阻拦她,看来……她此次下山真的凶多吉少了,不然小胖子绝不会破例有此举。 她问二位老者道:“若秋葵今日一定要下山呢?” “那你需破得了我与大师兄合力布的这迂回阵!”化虚道。 秋葵也不耽误,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下山,便开始在林子里一通乱走,企图从中找出破阵的关键,但进展很缓慢,无论她如何走,始终都在原地,连那些与她一起在阵中的道士都等不及了,催促道:“凤秋葵,我看呐你就别白费功夫了,这世间能破二位真人这阵的还没出生呢,你也别耽误我们的功夫,赶紧回洞弥台中去!” 秋葵充耳不闻,她用尽了一切法子,始终无法洞悉这迂回阵的破阵关键。 这时常子规冷飕飕的说了一句:“你连这迂回阵都破不了,你凭什么觉得江州仁善王所遇见的难事,你就能解决?凤秋葵,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就是,你连自己身上的事儿都还未解决完,却妄图去拯救他人?自不量力说的便是你,别到头来,害人害己!” 秋葵本早已对这种数落的话无动于衷,可此时她显然急切于如何破阵,被这些人的话语一干扰,她的心神也无法集中,情绪也跟着波动起来。 “别说了!”她吼了一声,周身阴风速起,刮得周围的树枝偏倒。 道士们却并不害怕,他们还像抓住了至关重要的把柄似的,提醒道:“凤秋葵你看到了吗?这般的你,我们怎能放任你下山去?你是去救人,还是去害人?” 秋葵质问他们:“我可曾亲手杀死过一人?” “或是你们亲眼见过我杀死过谁?” “你们凭什么断言我,因为我长了这双眼睛,可你们看不到我多么努力在克制吗?你们也在洞弥台上,难道你们的眼都瞎了吗?” 她一句句愤慨之问,令这些道士一时哑口,但他们终究还是不肯相信她。 “是,我长着这双魔眼,我也许有朝一日会遁入魔道,可在此之前,我连行善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你们没有这双魔眼,你们敢扪心自问,你们这一生便不会行恶事吗?所以善恶,是一双眼睛便能判定的吗?” “汪汪——”没人回应她的话,却是那阿黄跑来,对着她叫了两声,秋葵觉得很讽刺,面对这群装聋作哑的道士,她的肺腑之言还不如讲给一条狗听,至少,狗是真心在听,即便它听不懂! 秋葵朝阿黄走去,她想将阿黄抱起来,但阿黄却摇着尾巴跑向另一边,秋葵抬头一看,见广目缓缓从斋院那边走来,阿黄正是看到了他,所以才跑过去。 很显然,这些日子,阿黄已与广目建立了跨越种族且匪夷所思的感情! 那些道士见广目出来神色也有变化,但是都没有说话。 秋葵想到方才专程去与他道别被冷待,心知他也不愿自己下山,想必他此时出现,也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吧? 谁知,广目抬手间,二色灵莲在手心里出现,每每他引出灵莲,必是要行大事,这次也不例外,他手心灵莲一念之间,那专门用来困秋葵的迂回阵便破了,众道一惊。 化虚:“广目王您……” 化苍叹了口气道:“也许这便是宿命吧,师弟,不可强求呐!” 说完,化苍便转身,王泉洞的方向去了! 秋葵疑惑的看向广目,“你这是为何?” 广目不看她,高冷之色道:“你去为那些贪婪自私的世人割舍虔心吧!” 263:破印1 她突然看不懂广目了,刚才明明急着下山回江州去,现在却傻傻的站在原地不能挪动脚步,就好像脚底下生了根,有什么让她牵绊着。 “你为何……” 她还没将话问出来,广目便急着声明道:“本尊只想再看看,你的善良,要如何遁入黑暗——” 他的声音也像是提醒了化虚什么,他接着说:“凤秋葵,你入洞弥封邪台,今此你下山去,你在洞弥中所承受坚持的都将随之付诸东流,你去救他人,也注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你觉得这值得吗?” 这值得吗? 秋葵心中好像被被谁警醒了一个洞,凶烈的风不停的将她吹向某个连她自己都未曾触及的领域,她感到很害怕,可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问她。 “凤秋葵,你怕了吗?” 她点头回答:“我……怕了!” 她前一刻明明还站在天一山的后山上,而后一刻,她的神念竟来到了那浩瀚的青江边上,与她说话的人,正站在江水之中。 这画面她虽然见过数次了,可每一次都令她十分难过。 他对她说:“怕了,便转头回去吧!” 回去? 她转头往回看,却不知回去的路通向何方,只觉得陌生而低落。 接着,他便只身往江河深处走去,秋葵突然一慌,她再也不愿看到他独自向江河中走去了,她摒弃心中所有惶恐,奋力追上去,江水那般冰冷,可是她却如何也追不到他。 随后她便从那神念中醒来,她沉声说:“如果注定失败,那走向深渊的,也该有我一个吧?” 广目一直站在她身前,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神念,而神念之中那个与他长得一样,独自朝江河之中走去的人,却不是他,他嗤笑,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广目……”秋葵还想对他说什么,他已不愿再听她任何言语。 “滚!” 秋葵深吸一口气,转身奋力往山下跑去。 就这样,她离开了洞弥台,回到了江州王府。 解救卫忠义的魂,时间已不多,可她脑海里全是离开天一山时,广目那冷漠的背影,她以为自己难过,是因为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未能实现,还未走到那一步,就好像面临陌路了,她不肯承认,她的难过很大一部分源自于对于广目的亏欠,因为广目为她生出心,她却想将这颗心变成千济。 “小秋葵,什么时候可以帮我父王解那枚印?”眼看天快要黑了,秋葵一言不发的坐在屋中已有两个时辰,卫临渊担心中带着些许急切。 秋葵还未来得及告诉他,若她的神念要进入那道锁魂印之中,可能会有不可预测的危险,不过她如今也没有可信之人,该说的,也必须得说。 “哥哥,今夜子时,是我魂念进入这道印之中的最佳时辰。” 卫临渊此时已接受他的父亲离开的事实,唯一的希望,便是父亲的亡魂可以安然去到地府之中,不过他很快发现秋葵欲言又止,忙问道:“是否是解这道印还有何困难?” “没……没。”秋葵低下头去,生怕自己说谎的样子被对方看穿。 可卫世子十分聪明,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说:“你别瞒着哥,至少要哥知道,哥也好做个准备!” 秋葵来的路上便想过了,凤云烟之所以要用这道锁魂印锁住卫忠义,便是想将她引下山来解印,所以她大概推测到,解此印恐怕会影响她的赤魔眼,凤云烟要毁了她,之所以要如此做,不是因为她与她一样都是走阴人,而是因为她是姜无重的心魄。 凤云烟要姜无重输,为报复当年的仇! 但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想法解开这道锁魂印的,她开口对卫临渊说:“哥哥,近来我眼中的魔气稳定了一些,但若动念,难免会有所影响,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之后失去意识,不再是我,你不必念及我们之间的情义,去天一山请化虚真人,将我封在洞弥台中便可!” 她有意不将事态说得更严重,因为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他们根本不会将她封回洞弥台中,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 但光这般听,卫临渊也觉十分严重了,他说:“解我父王的这道印……” 秋葵忙解释道:“哥你别多想,我只是以防万一!” “哦——”卫临渊像是信了,过会儿又似无事人一样,拉着秋葵问这破解锁魂印的事儿,现在也还有些时间,秋葵便将自己所知的,细无巨细讲给他的。 锁魂印是一道印,那印之中有一个神念之界,唯有破解神念之界,才可破印。 解释清楚以后,秋葵还有事要做,她先去自己的房间躺下,灵魂出窍,去了阴间风云城,看望阴人城中的故人。 她刚进城,便看见大胡子穿着军甲骑着冥马在城中巡视。 大胡子老远见一熟悉声音飘来,没敢第一时间认,等她飘近了,险些开心得哭起来,他蹦下马欢喜的喊着:“小秋葵!小秋葵!!” “千斤大哥!” “你都数年未来风云城了,可想死俺了!” “我和哥哥也很想你,便是因为此,来看看你!” “俺家爷还好吗?有没有神兵,有没有被王爷打?”大胡子数个问题抛来,秋葵不知如何作答,也怕他担心,便只笑着点头回答:“都挺好的,王爷未再打过哥哥!” 以后也打不了了! 他们说着话,风云城的其他老鬼都迎上来,木槿姐姐、金戈夫妇、还有当初陪她一起守着这座城池连命都不要的无主之魂们。 秋葵被拥在鬼群之中,很快便到了城中风云庙,这里她从前来过,当时庙还是很小一座,如今已扩建很大,木槿与她说:“我们这城中都是无主的魂,阳间没有后人供奉,本该是徘徊在阴人路上的饿死鬼,是你给我们谋了城,还在阳间修庙供奉我们,凤先生——” 木槿从前与她交好,总是亲切的叫她‘妹子’,此时却改口叫她‘凤先生’,随着这一声,后面那些鬼都跟着一起跪了下去,齐声喊道:“凤先生——” 秋葵看到这一幕,忙伸手去扶他们。“都起来,快起来!” 木槿不肯,她说:“在别处别人如何传说你都无妨,在我们风云城,凤先生便是我们的神,我们无以回报,我们会守着这座城!守着你为我们住建的家!” 秋葵只觉双眼酸了,忍着眼泪未落。 在阳间被世人所冤,她时常以为,是自己一人在走,但看到这满城的无主之魂时,她更加坚定了自己从前走上这条路的初衷。 她所做一切,从来就不是为了得到世人追捧与荣耀而去做的,她要光复的走阴人之路,是那条被世人遗弃的没落之路,而这条路,注定是没有退路的。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她激动的讲:“谢谢你们告诉了我心中所想,让我看到我最初守护的道……” 从风云城出来,秋葵又去了地仙山。 上回离开时,凤初守曾说,以后不必再来见他了! 那个向往人间繁华的小胖子认命的接受了自己的责任的宿命,他害怕看到秋葵,看到她身上所夹带的有关人间的一切凡香。 不过,这回秋葵却必须得来,在这三界之中,她惦念着许多人灵,其中最重要的,必然有凤初守! 就算不解卫忠义的印,她的魔眼也在试图吞噬她,她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到哪一天,她害怕那一天到来,更怕那一天到来前,都未来得及与他们道别。 人走到仙台下,会看到一座石雕的大门,那门上刻着阳间的山川河流,最末端,还有一个图腾,谁也不会想到,在阴间地书的仙台上,图腾上雕刻的竟然是一串糖葫芦…… 没错,这是凤初守后来回仙台上让下面的鬼雕的,他爱极了凡间的糖葫芦吧?秋葵这样想。 上仙台一共有一千零八十八地阶,通常秋葵是飞上去的,耗费阴间时不过片刻,但今日她却未飞,而是一步一步往上爬。 爬到一半,就见仙台上面气冲冲的飞出个小胖子,其身穿一身火红的法袍,头上还顶着一枚金冠,面大眼圆,不是地书神君又能是谁? 凤初守停在地阶中间指着秋葵骂道:“你是存心的,凤秋葵!!” 秋葵笑着回答:“为表诚意,老姐才费力这般攀爬,你该开心才是!” 凤初守根本不听,飞到她身边就往她随身带的口袋里翻,不一会儿就从里面翻出来一串糖葫芦。 秋葵还是笑着,不忘告诉他:“每回我从阳间往阴间带东西都要画好久的符,下回没有了!” 凤初守嘴里咬着糖葫芦,又酸又甜,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浮夸。 “还有下回?” “是啊,没下回了!”秋葵叹了一句,地书能知天地之事,她今日为何前来,小胖子又怎会不知呢? 他起先一句未问,吃完糖葫芦,便往仙台上走,秋葵便跟在他后头,二人这般一阶一阶的往上爬,像极了他们在阳间的时候。 秋葵对他讲述道:“以前小时候,我与奶奶去了一个很远的山,那山变有这样高的一阶阶石阶,我好累啊,不想往上爬了,奶奶什么都没说,她继续往上爬,我坐在山腰上,突然觉得不再往上爬也许不累了,但是却没有意义了,我该往上爬,因为上面是我该去的地方。对吗?” 凤初守起先没有回答她,后来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说:“我能看到天地之事,看到你奶奶还活着,也知道她会如何死去,可我一直都看不到你会怎样。” 因为她并非是这天地之间原有的,她的存在,源自于上神姜无重的心魄,既然连地书都看不到她的结局,那是不是证明也许一切还没有结局? 她不知道,也不敢往那边去奢望,对于此刻的秋葵来说,结局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要继续往前走,她不愿回去,她不忍姜无重独自沉埋大江之下,她不愿他一个人输。 凤初守叹道:“若这注定是一场败局,你也心甘情愿为他成为残兵败将!” “弟弟总是最懂我的!”秋葵欣慰的说。 凤初守摇了摇头说:“世人拜神,是因为神赐他们希望,而你的信奉从非神灵,原来……我也会有看错的时候!” “看错的时候?”秋葵不解。 凤初守回头淡淡的忘了她一眼,没有从前的那份俏皮,变得深邃了许多。 他再不说什么,继续往上面爬去。 秋葵不能再陪他往上走了,她脚步停下来,站在原处看着他往上走。 凤初守自然知道,她这次来是来与他道别的,从前他总是第一个将自己的情绪挂在脸上,像个难缠的孩童依依不饶,但在面对真正的离别时,他却沉默犹如那深沉的海,多余的言语仿佛会出卖他的伪装一般。 秋葵终究是不舍的,她开口问道:“初守,你会为我骄傲吗?” 她给他取名初守,守护最初的道! 她从未放弃自己最初的道,他们都没有坚持去寻求的梦,她会替他们走下去,即便献出灵魂! 凤初守抬头,双目满是眼泪,但是在秋葵的位置看不到。 他狠狠的说:“你觉得当英雄很伟大吗?你以为坚守那些执念很宝贵吗?你以为你在意的人,也在意你吗?” 前面两个问题,秋葵不敢确认,但最后一个问题,她十分确认的道:“在意我的人,都十分在意我,他们都十分在意我!” “你什么都不懂!”凤初守狠抽了一口气,便头也不回的朝仙台跑去了! 秋葵看得出来,他不想与她道别,看到他躲着难过的样子,忍着多时未掉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怀着对阴间这些难以割舍的感情,她回了魂。 睁开眼那时,阳间也未过去多久,她还有其他事要交代,便将自己的魂袋掏出来,将那些陪伴她的鬼灵们召出来。 赵衾帛、红姑、葵安、苏于、还有乞死婆。 他们也知道她即将要去面临什么,除了乞死婆,大家都很难过。 乞死婆说:“从前看你这丫头是千济的心魄,有几分灵性,本想着跟着你能有个出头之日,不成想你这丫头是怎么死得快,你就怎么往那死上冲,老身真是瞎了眼了,现在你都打算去了,咱们的一年之约也便作废了!” 秋葵从不强求什么,她应道:“我非良主,你们都可另寻去处。” 乞死婆嚷着:“那便将我的魂袋交来,老身这就走!” 秋葵也没犹豫,直接将她的魂袋练着养鬼符一起掏了出来,不过给她之前,她由衷的劝诫道:“乞死婆,你有如今道行不容易,切勿再行恶,若不想去阴间修仙,在阳间寻一偏僻处继续修行吧!” “老身自有去处,不劳你费心!”说罢,乞死婆便化烟散去。 红姑担忧的说:“主人这般便放走了这鬼妇,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出去以后免不了行恶!” 秋葵自然知道,所以她早在乞死婆的养鬼符上下了咒,若她沾一滴无辜之人的血,必受凤家养鬼咒吞噬;但若她不行恶,贼可继续修行,她本该当面就对乞死婆讲明的,不过这死婆子眦睚必报的性子,若是知道她背后阴她,免不了坏她大事,所以便先让她走,等她发现魂袋内的死咒时,也该是几日后的事了,那时的事,又另当别论了! 接着,秋葵又对赵衾帛说:“衾帛君,你已有灵修之资,我不在以后,拿着我的走阴令去阴间鬼仙山寻一处修行吧!虽然阴间有一派势力与我有恩怨,但地书终归是我弟弟,他们会给地书面子。红姑,你与苏于便去风云城吧,那里多是我的故人,他们敬我如神,若无转世之机也无妨,在那里至少可以安生过日子,百年、数百年也好,总好过在这阳间被世人忌惮算计!”她都打算好了,唯独不知该如何安排的是葵安,葵安是妖灵,并非鬼,自然是入不得阴间的,她稍作停顿之后对葵安说:“我离开之后带上我的魂袋入十三城找广目吧!” 广目力大,不屑正道那套,若信奉他能得安宁,那里便是葵安的庇护所。 苏于担心的说:“下山时,广目王与主人已决裂,葵安去寻他……他本就是无情无义之神,会不会……” 秋葵却十分肯定的说:“到那时,想必我已还给他那颗为我而生的心了,既不亏欠,他也不该继续埋怨我了!” 红姑与苏于都听不懂,只有赵衾帛明了,他轻叹道:“广目王如今只有两道神魂,除开姜无重主神,还有赵太子身上的‘觉’神魂,便是秋葵这道‘心’神魂了,他自会在主人遁入魔道之前,收回‘心’神魂,那时,世上再无真正的走阴人!” 凤云烟本是走阴人,她虽然用秋葵之母的尸体复活,但她已走人歧途,修了害人的秘术,偏离走阴人的根本,所以不能算是真正的走阴人了! 秋葵点点头,肯定了赵衾帛的话。 对方还有话说,他郑重的开口道:“若真到那时,衾帛会带着红姑娘与苏于前往阴间,但请让我们等到主人真的离开之时!” “好。”她爽快的答应了,时候也不早了,子时很快便会来临。 也是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小秋葵,不好了,小秋葵!” 秋葵从床边站起来,听出是二夫的声音,她火速走了出去,问道:“二夫大哥,又发生了何事?” 二夫是从先王所居的院子急急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世子他……世子突然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哥哥!!” 秋葵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赶紧跟着二夫朝先王的居院赶去,一进门院,就看到王府里那些亲厚的哥哥们都守在门外,不让旁人进去,应是方才他们发现世子不省人事以后,唯恐消息走漏出去,故意封住了这里,丫鬟下人也早就被遣散开了! 秋葵被他们引着进去屋中,见卫临渊躺在一旁的躺椅上,紧闭着双眼。 她先是用手探了鼻息及脉搏,发现都非常正常,他闭着眼睛的样子也如沉睡一般。 二夫慌张的问:“世子该不会又被人勾了魂吧?是不是广目王?” 秋葵摇了摇头回答:“哥哥的魂还在!” “那为何会与上次一样昏迷不醒?”萧右问。 秋葵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卫忠义的尸体,她皱眉问道:“哥哥方才是在王爷的尸体边上失去意识的吗?” 二夫点头道:“是啊,小秋葵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哥哥为何会失去意识了!” “为何?”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秋葵告诉他们:“哥哥恐是察觉出此次破解锁魂印对我的眼睛有害,为了不让我以身犯险,他自己的神念进入锁魂印之中了!” 所有人不敢相信,二夫道:“可是我家爷只是一介凡夫,你今日不是也说,只有你能进入那锁魂印之中吗?” 秋葵摇头,若不是这次,她也快忘了一件事了! “哥哥从来就不是一介凡夫,他的生母是尤家最后一人,流着尤氏之血的人,天生便神念相通!” “小秋葵,你是说我家主子也能神念出体?”周狱震惊的问。 “看来是的!”秋葵从前从未见过卫兄展露这项天赋,他也不是会对她偷藏的人,恐怕是他方才在听了秋葵讲了神念相关的事以后,实在担心她,便自己进入了锁魂印之中。 她本来打算子时开始的,现在卫兄这般进去,他什么都不懂,那印之中恐怕有不少凶险,她不敢再耽误,立即交代二夫去将王府戒备起来,严防外面的人进来打扰,就算院子里着火了,也得等她将卫兄和仁善王救出来再说! 交代完,她便盘腿往卫忠义的尸体旁一座,伸手去抚摸那块锁魂印,不久之后便进入了印之中。 这里是一片荒漠,到处都是黄沙,头顶的烈日炙得她满头大汗,她朝漠上大喊了一声:“哥哥?哥哥?” 不过,她却没看到卫临渊,而是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在沙漠里走着,她赶紧追上去,脚下的沙地上留下一排脚印,风一吹,很快脚印便被沙子又覆盖了起来,了无痕迹。 跑近了,她似终于认出前面走着的女子是谁了,她出口喊道:“凤云烟?” 264:破印2 前面的女子听到她唤起这个名字,脚下慢了一些,她回头看了秋葵一眼,继续往前走。 秋葵没有犹豫,快步跟上去。 凤云烟走在荒漠里,黄沙被风吹的满天飞舞,烈阳令人口干舌燥。 原本无人的荒漠之中,突然出现了人,那是一支骆驼队,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是某个古老的遗址,巨大的石柱立在黄沙之中。 “轰——”地一声,地上突然出现一处巨大凹陷,有人掉落下去,人们的惊叫声响起,但接着更令人惶恐的是那凹陷之下突然蹿出来一只似虎又似狮的兽物,见人就咬,十分凶残。 人们拔出刀剑砍在兽物身上,不见血迹,砍过的地方很快便会愈合,就像人踩在沙地里一样。 “是只沙妖!”秋葵站在远处观望时,走在前面的凤云烟已只身上去,她嘴里念着引鬼的咒语,便见她袖子内飞出两只鬼物,朝沙妖扑去。 秋葵不曾见过那两只鬼物,只觉得十分厉害,能用鬼气将杀妖困在原地。 凤云烟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秋葵倒是希望她说些什么,已等不及问道:“这是何处?你为何要在锁魂印中引我来此?我哥呢?” 凤云烟依旧不理会她,她的鬼已基本控制住那只沙妖,她于是迅速走上去,嘴里念着咒语,抛袖一挥,沙妖在她的力量之中变成黄沙散了一地,最后连身上的妖气都消失了! 秋葵皱眉,她仔细看了凤云烟的脸,虽与她母亲长得极像,可却还是有些许不同,而眼前的,并非是她母亲的皮囊,她本以为只是神念在此,所以看到的凤云烟自己,但现在她却意识到,眼中看到的并非是三百年后的那个修炼黑秘术,为自己复活的凤云烟,而是三百年前,修为就已经达到了玄章的凤先生! 难怪那两只鬼那么厉害! 卫忠义的锁魂印中,竟看到这一幕,必定有何原因,秋葵也不知要去何处寻找卫临渊,她感觉眼前看到的,也许便是破解锁魂镇的关键。 她跟着凤云烟跳入地下的凹陷之中,那些先一步抵达这里的人似乎是一群江湖大盗,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这里,曾经有一座名叫离关的国,便消失在这片荒漠之中,与这离关国一起消失的,还有国君所有的金银财宝。 谁曾想,他们好不容易抵达这里时,却发现有一只沙兽守护着这里,难怪数百年内,无人将离关国的财宝找到并带出去,原来是那些到了这里的人,都死在了那沙兽的口下。 这些大盗刚才趁凤云烟在上头与沙兽斗,竟还敢继续觊觎这下面的财宝,他们下到凹陷之中,发现了一座地宫,而地宫里面确实存放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刚刚经过沙兽的大盗们爱财如命,见此兴奋的大呼,不停往自己身上装金银财宝。 凤云烟也进到了地宫,见外人进入,大盗们立即拔刀相向。 秋葵紧跟在凤云烟身后,一前一后的走着。 “小娘们儿,是我们先找到这里的,识相的赶紧滚!” 凤云烟并不理会举在前面的刀剑,她好心提醒道:“这些在你们眼中是钱财,可在我眼中,却是害人的刀!” 那些大盗哪里会听进去她的劝告,只以为她是来抢宝物的,纷纷举刀向她砍来。 凤云烟从容地迈着步子,她身上自带着一股阴风,在那些刀剑砍向她时,便被她身边的两只鬼抛了出来,不过她未伤及他们的性命,待他们都无法再干扰她时,她也停在了地宫之中的一张宝座上。 虽被埋了数百年,那镶着彩色珠宝的王坐依旧崭新璀璨,令人夺目。 凤云烟围在王座前走了半圈,随后伸手拧转一颗红色宝石,那王座便开始移动,细细观察之后不难发现,这王者下设有一精巧的机关。 凤云烟从王座下取出一个金盒子,打开以后,里面什么都没有,却吹来一道狂风,风里似乎有人在笑。 “哈哈哈——终于来了!” 凤云烟用袖子挡风,抬头一看,王座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妖媚男子,且他头上带着一顶气派的冠,像是他身份的象征。 秋葵也立即看出来,这妖媚男子不是鬼也不是人,他身上有神的气息。 那些大盗也看见了妖媚男子,似有些惊慌,但他们依然不忘去搬那些财宝,不久便全跑光了! 妖媚男子清冷一笑:“为何而生,为何而死!” 秋葵神念飘出去一看,竟见那些大盗全都倒在了地面的沙地上,周身满是沙子。 是那些所为的财宝! 她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回到了地宫之中,此时凤云烟正在与那妖媚男子说话。 “你如今已达玄章,连我的守护也被你杀了!”妖媚男子说。 “离关,你为何引我前来?”凤云烟问道。 “因为这里有你需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 “我师兄,为何不爱你!” 秋葵听到这里一紧,师兄?难道是说的姜无重吗? 凤云烟道:“他是世人的神,他怜悯世人,不动凡心。” “哈哈!”离关嘲意的笑声在地宫里回荡着。 “他是世人的神,可惜他终将会被世人所抛弃,就如他抛弃我一般!” “世人只是一时被谎言蒙蔽双眼,他的正道,总会复苏的!” “你就那般相信他?”离关偏着头打量她,那感觉,就好像广目曾经在看秋葵一样。 “我将永生信奉他,毫无怀疑!” “哈哈哈——”离关又大笑起来,叹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算起来,他是你的师父,你该叫我一声师叔,你可知师叔所修何术?”离关问道。 凤云烟回答:“听他讲过,你修观生,当初就差最后一轮大劫,却因心神不坚,伤了神魂,再不能继续渡劫,更不能飞升!” “若当初他肯帮我,我何至于此?”离关发狠的说。 秋葵听到这里已大致清楚,这离关是姜无重从前一起修行的师弟,难怪身上有残留的神气,不过他终究未能度过飞升大劫,并且失去了成仙的机会,他埋怨他的师兄姜无重未帮他。 “修行全靠个人,他不帮你,自然有他的缘由!” 离关道:“那我真要感谢他当年他将我封在此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领悟观生的的终极奥义,这便是今日我引你前来的缘由,凤云烟,他并非是不动凡情,他在数百年后,会深爱一个凡人女子,并且他会为了这个女子而死!” 凤云烟生来天赋卓越,这年已二十五岁,修为早已抵及玄章,玄门之中无人敢轻视她,人闻‘凤先生’的名号,无不夹道迎送。 她苦恋带她修行的上神姜无重,甚至拾捡他的身影做了人魂,当今天下,愿娶她之人数不胜数,家族之中催她及早成婚诞下传人也时来已久,可她不肯,她已接受所爱之人不动凡心的事实,所以发誓将要这般陪着他直到终老,但听到离关告诉她,数百年后,姜无重会动凡心,还会为一个女人死她为之一震。 “不可能,这世上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就算有,也该是她才的。 他曾与她朝夕相伴,他给予她的,远比怜悯世人的更多。 “不可能?” “这皆是你编造的谎言,他不会为了一个凡间女子而死,他是世人的千济君!” “他的庙倒了、是昔日的信徒亲手推倒的,你亲眼所见!” 凤云烟未回答,离关告诉他:“他的道,在世间失去力量,这只是开始,他会被他自己打败,最后沉入江底,数百年,只有那个凡人女子可以唤醒他!” “你所言,我一句也不信!” 看着凤云烟坚定的样子,离关也早有所料,他说:“你可以不信我所看到的,但你是走阴人,你知道去何处可以确认我之所言,将全部实现!” 说完,离关回到了金盒子中,他将继续被封在此处。 凤云烟从荒漠中离开,那遗址很快便被黄沙掩埋,连带那些大盗的尸体,也一并被埋在了其中。 秋葵从始至终都是局外人,她感受到凤云烟的情绪在变化,低落到了极点。 转眼间,她们离开了荒漠,秋葵跟随着凤云烟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头顶有一轮无光的日,确认这里是阴间。 且前面的地方她十分熟悉,竟然是地仙山附近。 凤云烟当时虽是盛极一时的走阴人,但地仙山却是不被允许她进入的,她为了确认离关所言的那些是否是真的,偷偷溜进了地仙山,那时未化灵的地书被摆在仙台之上,她伸手去触碰时,地书突然发出亮光,惊得她退了两步。 接着,凤云烟便看到地书之中显出字来,她读过之后,那些字就消失了! 秋葵看不到那些字,她想凑近去看,凤云烟已合上地书,飞快的离开了仙台。 令秋葵没有想到的是,凤云烟竟然直接去了功德地宫,亲手杀了那宫中十个等待转世的功德魂! 秋葵看到这一幕也震惊了,她一直很疑惑凤云烟当年为何要去杀功德魂,现在看来,与荒漠之中,离关告诉她的那些有关。 她是为了姜无重,才杀了那些功德魂! 且她当时无比相信,只有那些功德魂死,才能救姜无重! 可她又怎么会想到,姜无重因为此而杀了她?她到死才明白,她这一生对他的所有痴念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一生都在行善,却为了爱而行了恶,更被最爱之人亲手杀死! 秋葵无法去认同她,但也有些许动容。 如果凤云烟不得知那些事,她也许还是那受人尊敬的凤先生,她可以舍弃自己走阴人的身份,可知用情多深。 秋葵想到曾经在赵衾帛的神念之中所见的事,那时,赵衾帛最后一次见到凤云烟,她告诉他,从此世上再无风云烟,那时,她便知道自己杀了功德魂,要被阴府讨伐,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你知道,三百年前,我在地书之中都看到了什么吗?”此时,另一个凤云烟缓缓朝她走来。 秋葵思绪回转过来,凤云烟穿着一身黑衣,是她母亲的模样。 “你看到了什么?” 凤云烟毫不遮掩便告诉她:“地书告诉我,那个凡间女子便在功德宮中,她的现世,便是他的末世,要改变这一切,唯有灭掉她的魂!” 所以凤云烟为了帮姜无重重回神坛,她牺牲自己去杀功德魂! “我为了他,可以付出所有,可是他杀我,却眼睛都未眨一下,哈哈哈!”凤云烟痴狂的笑起来。 她笑自己蠢,笑他狠! “三百年前,在天都皇宫之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你的神念我就知道所做一切都白费了,你还是会出生,他真的对你动了凡心,我那时便动了,他不是不动凡心,他只是不爱我,他从未爱过我!” “我宁可他不爱任何人!我只要他还是原来的模样!” “你还做了什么?”秋葵意识到了什么,她问道。 凤云烟平静的看着秋葵,“我唤醒了广目!” 秋葵又是一惊,原来广目之所以神魂觉醒,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是神,是世人敬奉的神,他不该动凡心的,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帮他,我错了吗?”凤云烟质问她。 秋葵不知要如何去评判对错,她缄默不语。 这时,凤云烟叫她的名字道:“凤秋葵,不管是千济还是广目,最后都只会剩下一个,我不会再看到第二次……千济早就败了,你不可以让广目再败一次!!” “这便是你用锁魂印,引我来此的原因!”秋葵似乎已猜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凤云烟告诉她:“你哥哥的神念已被困在这印中,要救他,你需要将你最后的执念,才能解开这道锁魂印,而那时,你的神魂疯魔,你不死,但你会被赤魔眼所控,在你被天下诸士讨伐之前,广目会收回存在于你身上的‘心’之神魂,从此以后,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你凤秋葵,而只有我凤云烟,我会是最后的走阴人,不老不死,我会如三百年前那样,陪在广目身边!” 秋葵听完已经不再惊讶了,她进入锁魂印之前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解开了存在心中这般久的疑惑,她也不枉此行了! 她只有一个问题问对方:“我哥哥,你真的会放过他吗?” 凤云烟胜券在握的样子,强调:“对于你来说,已是死局,当你进入这印之中,你就输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骗你什么?至于他之后有什么造化,那便是他自己的命了!” 秋葵深吸一口气,独自往前走去…… 一日后,昏迷不醒的卫世子醒过来,卫忠义身上的锁魂印也随之消失,但秋葵却未醒来,这般睡去数日,卫忠义下葬入卫氏王陵,先王去世,新王便该继位。 江州上下也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新王继位之事宜,而卫临渊却因为秋葵昏睡不醒急得焦头烂额,他派人去天一山找广目,那斋院早已人去楼空,他便只好叫人去江十三城,可没了秋葵,他却进不去,倒是化虚真人不请自来。 次日便是江州王位正式继位之日,化虚带着座下数徒子徒孙,出现在王府之中,卫临渊对这化虚自来没什么好感,主要因他父王在世时,这老道士没在他父王面前指点江山,他秋葵妹子可吃了不少苦,所以秋葵昏迷不醒他根本没想过要找这老儿来看看。 不过出于礼数,他还是去见了化虚,直问来意道:“你带这么多道士到我王府中作甚?” 化虚皱眉道:“贫道夜观天象,紫微星异变,江州上空更出现妖魔之气,恐是我师父当年的预言成真了,她出现了!” 卫临渊一听,当即就将面前丫鬟刚送上的茶杯给掀了,碎掉的瓷片砸在化虚脚边,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并不生气,只问道:“可否让贫道见见凤秋葵?” “不行,她谁也不见!” 秋葵昏迷不醒之事,他并未传扬出去,所以这些时日,出了他府内贴身伺候的几个亲信下人以外,外面没人知道秋葵都发生了何事。 化虚却是有备而来,他说:“世子不必瞒贫道,四日前,先王被人算计,死后魂困在一道锁魂印中,那印只有凤秋葵能解,如今先王已下葬,证明先王的魂已经解救出来,贫道只是想知道,凤秋葵破解那印之后都怎么样了?” “她好得很,你快回天一山吧,小爷我可忙得很!二夫,送客!”卫临渊起身,准备将人赶出去。 化虚也没执意要留下来,他与弟子们从会客厅中出来,目光望向后院方向时,老眸虚了虚。 有弟子上前来问:“真人,我们就这般走了?那凤秋葵……” 化虚不动声色的出了去。 没多久,另一边,萧左急急来向卫临渊禀报道:“爷!爷!小秋葵醒了!” 265:结局(一) 卫临渊一听见秋葵醒了,便开心地带着人赶过去。 凤秋葵所居的院房外,原本为了封锁消息的侍卫已被撤走,只剩下几个丫鬟。 秋葵就坐在床沿上,一头长发披散在她清瘦的肩膀上,她举着手在看,不知在看手上的何物。 “小秋葵!”卫临渊与二夫走进来,秋葵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为之一怔。 “主子,小秋葵的眼睛色变了!”二夫立即就发现了这件事,脸上隐隐带着担心。 秋葵脸上没有表情,一动不动的视着二人。 卫临渊脚下的步子变缓了,他有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之感,他感觉眼前的人,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小秋葵?你还好吗?”他试探性的问。 秋葵嘴角牵起,语调尤其缓慢的说:“我很好——从未有过的好——” 声音还是那道声音,可却不是他记忆里秋葵说话的方式,卫临渊在她不远处停下,轻声说:“你这般昏睡了几日,都没怎么进食,恶吗?” 秋葵缓慢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回答:“饿,我很饿!” 他随即命人去准备一些流食,因为不放心,他一步也没有离开,守在屋中观察。 秋葵的眼睛色确实变了,以前赤红,而此刻赤黑,几乎看不出一丝瞳白,加上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卫临渊也觉得瘆得慌。 流食很快就被送来了,秋葵是真的饿极了,狼吞虎咽的吃着,吃完了她依旧觉得饿,吵着说:“我还要吃,还要吃!” “再去端些来!”卫临渊令道。 那丫鬟匆匆忙下去了,卫临渊随后小声对二夫说:“在这看着她,有何事速来报!” 他转身刚出来,便遇见小青龙从一旁的梁上飞下来,他正是要找小青龙,忙问道:“秋葵似乎有些不对劲,龙神仙,你快去看看!” 龙青禹似也知道些什么,但不敢肯定,他说:“你稍后去取一些灰香粉,洒在她吃的东西里,看看她什么反应。” 卫临渊点头,自己去取来一些灰香磨成粉,等丫鬟把粥端来后,他放了些许进去搅拌均匀,接着便亲自端去了秋葵面前。 秋葵刚才吃东西狼吞虎咽,当被加了灰香粉的粥端到她面前时,她双眉一皱,直呼其名道:“卫临渊,你也想害我?” 卫临渊吓了一跳,他几乎从未听过秋葵叫自己全名,立即意识到,眼前的秋葵确实有问题。 “你……你是谁?” “我是谁?”秋葵反问,面上带着冷厉之色,是对他送上的粥加了东西的愤怒。 “我自然是凤秋葵!” “你骗不了我,我妹妹不是你这般样子,你是什么东西?何时占了她的身子?小爷我警告你速速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他严厉警告道。 凤秋葵不为所动的望着他,像在看一个可悲之物。 “你听到没有?”卫临渊再一起强调道,他手已经摸着自己腰上撇的宝剑上了! 秋葵目光下移,对他的动作感到可笑,“你觉得,就凭这把剑可以伤我?” “就算不用这把剑,也有许多法子逼你出来!” “呵呵。”秋葵冷笑,她说:“你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若不是你爹娘以命相护,你早就埋在尘埃之中了!” 卫临渊自然被这句话所伤,他激动得双手颤抖,若是别人,大可以一刀劈了,但眼前的人是秋葵,他不可以!! 这时,秋葵站了起来,她朝卫临渊走过来,身上伴着一道黑色的气,卫临渊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他脚步随之往后移却不小心撞道了身后花瓶,在花瓶要落下之时,秋葵张开手掌对着那花瓶,花瓶便被一股气定格在半空中。 卫临渊回头一见,被这画面惊了一下。 正当屋里之人以为,那花瓶不会落下去时,秋葵挥起花瓶朝卫临渊的头砸去,千钧一发之际,小青龙瞬间出现,徒手接住了那个花瓶。 秋葵的头微微偏了偏,带着些许愠气道:“你这小龙真令人生厌!” 龙青禹将花瓶轻轻放在案面上,开口道:“你不是她!” “我为何不是她?”她反问道。 “你是受魔眼所控的……她!”小青龙肯定道。 “无人可以控制我,是我自愿选择了这条路!”秋葵站在原地,双手轻轻一抬,屋子里所有摆件随之动了起来,她说:“从前的我,将正道放在心中,为了这正道,解救弱苦,我可以牺牲自己,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是欺骗!算计!所有人都要我死!凭什么他们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龙青禹,你可知道那洞弥石台中,每一刻是如何煎熬?你不知道,因为你生来就是神龙,世人敬畏你,即使你的族人全是一群虚伪奸险之辈!!” 龙青禹自从跟随了秋葵,便再未提过有关他龙族之事,很显然这席话,像一把利刃,刺向了他。 “如何?难受吧?可是事实便是如此,你们与这些卑劣的世人又有何区别呢?” “别说了秋葵!”卫临渊大声劝道。 秋葵目光看向他,“还有你,是不是很难过我变成这般?你那个纯善又愚蠢的秋葵妹妹不会再回来了,是你亲手杀了她,知道为什么吗?为了帮你父王解开锁魂印,我用尽了我最后的执念,看啊——”她仰头,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获得了新生,从未有过的释放,从现在起,我凤秋葵再不会是从前那个以德报怨的小丫头了,我要让那些伤害过企图伤害我的人,通通去死!” 说完,她大步迈了出去,屋里那些漂浮的物件随着她移动而跟着移动。 “你要去哪儿?”卫临渊摊开手拦住她的去路,她眸中一冷,挥手便将他掀开了,就这般他飞了出去,摔得浑身痛。 见她出了去,卫临渊忍痛喊道:“龙大仙,快拦住她啊,让她这般出去,必定被天一山……” “拦不住的!”龙青禹面色沉重的说:“她的魔眼中释放了强大的力量,此刻即便是青禹,也不一定能阻止她,很可能还会被她的魔气反噬!” 卫临渊被二夫扶起来,紧着追出去。 秋葵大步走在王府之中,侍卫见了她过来,理所当然前来阻拦。 “凤姑娘,请您回去……”带头说话的侍卫话还未说完,已被她挥袖子掀开了,接着数个侍卫倒在地上唉叫。 卫临渊追在后面,小青龙也没有袖手旁观,他飞出来,很快挡在了秋葵面前。 “你也想挡我去路吗?你可别忘了,你可是起过誓要追随于我的,你难道要违背我的意愿?” “你也曾亲口说过,青禹的来去自由,该尊崇本心!”说完,他施法向秋葵,秋葵身边瞬间结出一个结界,她想出来,被困在结界之中,顿时有些气恼。 龙青禹刚用了自己巨大的体力,此时明显有些虚弱,他抱歉对她讲道:“青禹的本心,便是守护主人的初心!” “初心?”秋葵用手砸着面前的结界,愤愤道:“这愚蠢的初心,连我自己都不要了,你替我守?你守得住几时?” 龙青禹站在结界外沉声说:“青禹能受几时是几时!” 秋葵也不急,她掀起身上的裙角,盘腿往地上一坐,“待我出来那时,你可知道,你将面临什么吗?” “无论面临什么,青禹绝不后悔!” “很好!” 于是,二人便隔着一道结界相对坐着,太阳落山,天黑了,卫临渊简单的处理了自己的伤口,因为放心不下秋葵,也跑来守着她。 “秋葵,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让你去帮我父王解印的,一切都该哥哥去承受,就算是死,也该是我才是!”卫临渊也坐在结界外头,一脸的难过。 秋葵坐在里面无动于衷的听着,直到他再企图劝说她时,她冷声道:“你确实该死,不过现在我却不想你死!” 卫临渊一愣,“从前的你绝不会对我说这种话!” “别再对我说从前,从前的自己令我厌恶!”她切齿道。 “可是从前的你,才是我们所喜爱的……” “你认为我需要你们的喜爱吗?别傻了,你们的存在对于我来说,从来都是累赘枷锁,若不是因为你们,我又何必受这些苦?现在好了,你们再也不能影响我什么了,哈哈哈!”她癫狂的笑起来,那笑声在卫王府的上空回荡着。 白日里被卫临渊赶走的化虚真人等人并未离去,他们一直守在王府外,他看王府上空的魔气有浓了些,沉声道:“看来确实是那则预言成真了!” “师父,我们此刻该怎么办?”他的弟子方元子问道。 “魔女觉醒,非我等能降杀,速传贴于天下道门,赶赴江州合力降魔,以救江州全城百姓,速去!” 方元子立即令命,随后便派出天一观中弟子出去送信。 江十三城,是夜,安静的楼阁中,一身穿黑衫的女子缓缓步来。 广目站在阁楼的围栏边,目光远眺,似在看城中某处,离得太远,今日的月浑浊无光,才出现没多久便隐入了云层之中,旁人什么也看不见。 女子站在他身后停下,与他一同眺望远方道:“天一观已向天下道门传信,号召道门中人赶赴江州降杀凤秋葵,在她死之前,收回她的神魂,从此这世上便再无千济,只有你广目了!” 广目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本尊闻不到花香了!” 凤云烟告诉他:“花香从来就不属于你!” 广目眸间有什么掠过,随后他转身打算离开这里。 凤云烟提醒她:“卫世子的继位仪式改到三日之后了,三日之后,也是天下道门诸士降杀她之时!” 广目回到自己所居之处,代碧萝正在亲自为他打扫屋子,见他进来,出声询问道:“仙主,这株莲花已枯萎三日了,碧萝替你扔了吧?” 广目冷声令道:“出去!” 代碧萝愣了一下,听话的退了出去。 广目随后来到那已枯萎的莲花旁,他伸手抚摸莲身,一瓣干枯的莲瓣掉落下来。 他沉声说:“我与你斗了数百年,终还是我赢了,千济!” 三日后,秋葵被小青龙的结界困了整整三日,这三日中,秋葵几乎不吃不喝,她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她三日前所说的话会灵验。 这日清晨,小青龙的结界已越来越淡,正当他企图再施法加持结界时,秋葵终于开口道:“省点力气吧,你已困不住我,若我是你,现在便离开江州,也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小青龙确实因为了困住她而消耗颇大,此时是非疲乏,他说:“你不会杀我!” “何以见得?” “魔的本念是欲与恨,江州知道你变成现在这般的不止我,恐怕不久之后,江州将有一场腥风血雨,你留着我,比杀了我更有用!”龙青禹一口气说完,眼中满是为她担心。 秋葵微微一笑,她说:“果然不愧为真龙,那你为何不走?” 龙青禹回答:“应你先前的安排,我已安排赵衾帛与红姑他们入地府修行去了……” “你为何不走?”她又问了一遍。 “青禹欠走阴人一世恩情,龙族从不亏欠!” 秋葵从地上站起来,面上带着那深意的笑容道:“那你更不该困我于此,你该给我想要的!” 她声音穿过结界朝龙青禹飞去,魔气接着围绕在他周身,过了半响,龙青禹目光如死水的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那些伤害我的人,通通去死!” 龙青禹也站了起来,紧接着,困着秋葵的结界消失了,她大步从里面走出来。 当她带着龙青禹走进卫临渊的寝卧时,卫临渊正在穿戴继位时的礼袍,几名伺候的丫鬟顷刻间便被她给扔了出去,卫临渊惊然道:“小秋葵!” 秋葵已换了一身赤黑色的长袍,长摆拖在地上,卫临渊更注意到,她头上常戴的那枚白花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由魅骨打造的诡异头钗。 “哥哥,今日是您继位大典,您看看妹妹这身装扮如何?”她脸上从不施粉黛,此时竟描了眉,唇也上了色,看起来冷艳无比。 卫临渊被她突然的闯入惊得不小,他吞了吞口水回答:“你……你怎么出来了?” “哥哥难道真以为,龙青禹可以困的一辈子吗?”秋葵走过去,坐在凳子上。 卫临渊目光移到龙青禹身上,立即发现他身上也围绕着秋葵身上那道黑气,他想起三日前,小青龙曾说过,他也会受秋葵的魔气影响,看来成真了,他只觉双手满是冷汗,最最信任的妹妹凤秋葵竟令他浑身寒毛直立。 “秋葵……你是来杀哥哥的吗?” “要你死,易如反掌!”秋葵傲慢的道:“可是妹妹又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 她笑了笑,那笑容也令人生寒。 卫临渊吞了吞口水,摇头道:“你要我做什么?只要可以让你好起来,回到过去的样子,哥哥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去做,或是你不喜欢我继位,这个王位,哥哥也可以不要!” “哥哥怎么能不要?”秋葵眼神一冷:“从前的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便是要让你坐上这王位,现在这一日终于来了,哥哥怎能不要?” 秋葵伸出手,去抚摸卫临渊的脸颊,魔气随着她的手从他的面颊进入五官之中,卫临渊感到不适,想要退后时,秋葵叫了一声:“哥哥!” 他的脚便不能动弹了,他说:“你要对我做什么?” “你们都是我最在乎之人,我要你们与我一起,从今以后,这世间所有敢违逆我们之辈,都该死!”秋葵的魔气不停的进入卫临渊的口鼻之中,他先前还有很强的意识,渐渐的自主意识也在减弱,便得不能自控起来。 二夫等人闻讯赶来,见他家主子正被秋葵控制着,立刻上前来阻止,秋葵瞬间转身,她双手一抬,二夫几人的身体全被她手中的魔气缠绕给吊在了半空中,他们手中的武器也落到了地上。 秋葵满意一笑,对他们说:“我们本该是一体,我死则你们死!” 说完,她将二夫等人放下来,几人都垂直站着,双目无神。 卫临渊走了上来,僵硬的出声令道:“秋葵的命令,便是本王的命令,今日起,秋葵是我江州神女,谁若敢对她不敬,杀无赦!!” “是——” 不久之后,继位大典在江州太庙举行,莫大的庙场上,站满了前来观礼的江州百姓。 先一步到达的江州文武官员已齐聚在这之上,早该出现的新王的车辇久久没有到来,有大臣悄悄去询问司马沿:“司马dajiang军,听闻王府这几日闭门不见客,莫非是府中又出了何事?新王为何还未来!” 司马沿也有些按捺不住,立即派人去寻,不过他的人刚往场外跑出去,几辆王府的马车便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外头。 “来了!来了!”百姓们欢呼着,纷纷挤在近处,为了目睹新王的王风。 可是首车的门帘掀开以后,却从中走出来一个双目赤黑的女子,惊得左右的百姓纷纷退避,秋葵见状,得逞般一笑,问道:“我可怕吗?你们怕我吗?” “妖……妖怪……”人群里有人喊道。 秋葵的眼睛看向那人,对方立即跪了下去,对着自己的脸用力扇着,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脸被打得血肉模糊,血溅满地,都未停手。 266:结局(二) 她朝前走去,人群自然散开,陌生的人们畏惧的望着她,若有谁敢说她一个‘不’字,接下来便会如那自扇自己的人一样,被折磨得遍体是伤,渐渐的,人们的惶恐像瘟疫一样四处散开,再无人敢当面质疑她任何。 秋葵享受这一刻被恐惧操控着的人们,她缓缓向前,身上那华丽的赤黑法袍将她的身段衬托得孤傲高冷,魔气更是随着她的移动弥漫着。 卫临渊与新王的仪仗队跟随她身后而来,他走在中间,目光里全是他最疼爱的义妹凤秋葵那高傲的背影。 他本该是第一个走出来的,有大臣不满,因性子直率,当众走出来指着秋葵恕斥道:“大胆凤秋葵,新王登基大典,岂容你放肆?” 秋葵站在太庙前用于大典的长地毯上,目光轻蔑的打量对面的大臣,随后,她闭上眼睛,嘴里念着:“都多久了,你们这些人总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早该让你们闭嘴的,不过此刻也不晚!” 说完,她手指头动了动,那名大臣当即就倒了下去,丢了性命,此举令早已躁动的文武大臣们更加不安,他们在下面小声议论着什么,那司马沿已看出,秋葵与之前已有所不同,不过他并没有很吃惊,他腰上斜挎着大刀走上来,拔刀指向秋葵。 “妖女!你终于露出本容!” 凤秋葵此时虽然被魔眼掌控,但从前那些记忆都还在脑海之中,她看到司马沿,眸光更是一冷,回答道:“终还是如了你之愿,只不过你用这把破刀,也想对付我?” 说完,她抬起手,对着对面的大刀张开五指,随风扭动了一下,那把削铁如泥的大刀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辗轧变形,司马沿受力量影响慌忙丢了手里的刀,抬头一看,秋葵正对着他冷笑,唤道:“司马大jiang军,于你而言,此生最该追悔莫及之事,便是没能在百王岭里将我杀死了吧?只可惜,就算再来一次,你也杀不了我!” 司马沿好歹是征战沙场一辈子的大将军,被如此讽刺,身上气势未减,他大喊了一声,他座下副将便给他扔来了一把长枪,他持长枪朝秋葵冲来。 秋葵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当那枪直戳她双目之时,一道力量瞬间将长枪给阻隔起来,一时之间,连杀气都沸腾了! “啊——”一同来的不少神伏军的jiang军皆是司马沿的亲信,他们亲眼见秋葵被魔气缠身,杀江州官员眼都不眨一下,便一起拔刀冲了过来。 秋葵见左右皆是这些神伏jiang军,她似感受不到任何恐惧,袖子朝两边抛起,便有无数根链子飞出来,将那些朝她冲来之人缠绕在原地。 她再用力一甩,这些人通通被扔出去数丈远,受伤不轻。 没到半柱香功夫,整个太庙里全是那些想杀她却自己被打翻在地的武将,秋葵闲散地拍了拍稍微凌乱的袍子,目光轻蔑地扫过地上那些因为痛而发出哀嚎之人,最后目光看向最后面站着的司马沿脸上,她提醒道:“司马沿,今日是我哥哥继位大典,你们将吉时耽误了,我可是会生气的,若再试图挑战我,就别怪我大开杀戒!” 说完,她走到原本是为司马沿准备的那张太师椅上,悠然坐下。 “哎哟……”躺在地上的武将们,不时传来呻吟声。 司马沿发现凤秋葵力量强大,是凡力不可对付的,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站在一旁被他的门生扶着。 这时,卫临渊已走了上来,他面无动容的跨过脚下那些人,司马沿目光中露出惊惧之色,他的爱徒与这些武将可是自来就关系亲近,这般冷漠对待实在反常,他唤道:“临渊!临渊!” 卫临渊目光冷然地看过来,“本王是新王!” 司马沿怔了一下,这哪还是他那得意门生?这分明是那魔女的一具傀儡而已! “完了完了……江州完了!” “跪下!”卫临渊命令道。 司马沿本不愿跪的,他目光警惕的看向秋葵那边,她正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她手里那根诡异的链子,视线却是盯着他看的,他知道若是他胆敢有一丝违背,恐怕立即就会发生何事,所以他老躯一弯,向地上跪了下去。 “臣——拜见江州王!”他一跪下,后面的上百文武官员都跟着一跪,无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卫临渊无喜无乐,傲慢的从此过去,他来到秋葵面前,问道:“妹妹,可曾有哪里被这些废物伤到?” 秋葵回答:“就凭他们?也想伤我?” 卫临渊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对二夫道:“开始吧!” “礼起——”二夫高喊一声,那些还完全陷在刚才那荒唐有混乱的局面中百姓不知所措的站着。 二夫又喊了一声:“礼起!” 百姓们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接连跪地,对着江州的新王叩拜。 司马沿按礼,要将王印交到卫临渊手中,不过他在刚才的打斗中伤了腿,走路实在艰难,即使跪着也在颤抖,更别说要双手捧着数斤重的金王印,走到最前面授印了,他的门生担心的上前说:“大jiang军腿受伤了,可否让末将待大将军授印?” 此人是神伏军车马大将军杨风,本是卫临渊的师兄,他们私下私交也甚好,卫临渊虽受秋葵的魔气影响,但自己的意识还在,他回头看了一眼秋葵,似要应允了,但秋葵却不肯,她冷声道:“区区一个车马大将军也想为新王授印,你也配?” 卫临渊的脸色也是一变,他沉声令道:“请司马大jiang军授金王印!” 司马沿怕殃及池鱼,便咬牙走了出来,接过金王印,行走十分艰难的朝卫临渊这边走来。 其他人看他每走一步,都露出十分担心的神色,唯有秋葵十分满足的看着,当司马沿好不容易走近就快到达时,她手指一勾,司马沿摔到了地上,不过他却咬牙护着金王印,未让金王印落地。 卫临渊因为他这一摔,似乎自主的意识回来了一些,他目中露出不忍,唤道:“师父?” 秋葵看到他的不忍,便走过来问他:“哥哥,你难道忘了千斤是如何死的吗?他便是被司马沿害死的,他拿刀的手还被那些人砍断了,我做了一整夜,才将他魂体的手复原,他摔这一下算什么?抵得过千斤的命吗?” 卫临渊皱了皱眉,他什么也没说。 司马沿也什么也没说,他咬牙用尽力气才将金王印交到卫临渊手中,二夫喊道:“江州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州王千岁——”文武关于与百姓们的声音汇成音浪回荡在上空,秋葵冷漠的坐着,耳朵似听到了太庙外头有何声音微微动了动,她挑眉看向外头道:“正愁要如何去找这些废物,他们竟自己找来了!来得好啊!” “礼成——”随着二夫高亢的声音落下,太庙外面突然多了许多身穿黑长袍之人,这些人当初在百王岭也出现过,正是那些除恶会的,他们早就接到消息,知道今日魔女要出现在继位大典上,所以他们聚众到此,为的便是要当场诛杀此魔女。 黑长袍领头人高喊道:“诛杀魔女凤秋葵,保江州太平!” “诛杀魔女凤秋葵,保江州太平——” 卫临渊一见,愤愤骂道:“又是这群贼人,传本王令,胆敢破坏继位大典,对神女出言不逊,杀无赦!” 在太庙周围的神伏军听命,愤愤冲上去,与除恶会之人打杀在一起,无辜的百姓惊得四处乱跑。 卫临渊听到人群中有小孩啼哭声,这将他本来被影响的神志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眼看整个太庙混乱之景,整个人都凌乱了,他后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 “这……这……” 他甚至看到,有许多无辜百姓也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出声令道:“别打了!别打了!” 可是此时那些人杀红了眼,根本不管前面的是闹事的贼人还是无辜的百姓,连小孩都不放过,见人就砍! 司马沿见此一幕,更是痛苦的趴在地上,忏悔的道:“无论我们如何做,终究没有改变江州的结局,完了!都完了,江州完了……” “都住手!你们都是我江州的子民,别打了,本王命令你们别打了!”卫临渊想冲上去,同样受魔念影响的二夫几人拦住他道:“王爷,所有违背神女之人都罪有应得!” 卫临渊惶然回头看去,秋葵冷漠的坐在那张椅子上,赤黑眸内的魔气正在不断向四处扩散,正是那魔气影响着这些人,让他们心生恶念,被杀戮围绕。 越来越多人倒下去,血流一地,秋葵却不打算停手,她闭眼享受着世人的厮杀与哀嚎声。 她回想着曾经在地狱里所受的那断筋剔骨之痛,在无妄之海里被业火焚烧之苦,还有这被世人任意践踏的尊严,她心中因恶而生的魔念像得到了偿还,十分惬意。 “秋葵!秋葵!”卫临渊推开挡着他的侍卫,跑向秋葵,求道:“快停手!快让他们停手!” 秋葵听到他的话,眸子一睁,怒视着他:“停手?我停手?他们可曾对我停过手?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将我置于死地,从前我心怀纯善,想走正道时,他们不肯停手,如今我重获新生了,你却要我停手,凭什么?” “秋葵,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原本的你想看到的……” “你知道我想看到何样的?”凤秋葵拉长了音线道:“我此刻想看到的,便是这世人在痛苦中忏悔,将他们的罪孽一一偿还——” 卫临渊从未想过,有一天他最敬佩的女子,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他到此时都不肯接受,她已丢弃了从前最珍贵的纯善,他当场跪在秋葵面前,抛弃了他身份的尊严,低声求道:“秋葵,秋葵就当哥哥求你,停手吧?有许多人孩子、老人、他们不该面临这些,停手吧,哥求你!” 司马沿在旁提醒他道:“临渊呐,她早不是你那个纯善的妹妹了,她没有人性了,她是魔,这一天,老夫早就见过了,早就见过了……” 司马沿在过去的半年之中,每日都梦见江州城颠覆在这女子手中,鲜血流了一地,无辜百姓的尸体成堆可见,作为守了这座城一辈子的老将,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日发生呢?所以无论如何,阴谋算计也好、不够磊落也罢,他要凤秋葵死! 可是他终究还是斗不过天,斗不过这挨千刀的魔啊! 此时,他因离秋葵很近,趁其不备,突然猛地跃起,手里持着一把锋利短剑朝秋葵刺来,秋葵眼都不眨一下,伸手一掌就掐住了对方的下巴,将司马沿那比自身重过许多的身体高高举在半空中,还有一道力量,箍住他的手,让他的短剑无法伤到秋葵分毫。 “本想看在哥哥的面子上,让你多活几日的,只可惜,你着实令我生厌!” 说完,她便要亲手杀了司马沿,卫临渊见状,奋力冲上来抱住她的腿祈求道:“秋葵不要!他是我的恩师,对哥哥恩重如山!” 秋葵没有动容,她冷声令道:“放开!” “秋葵,他是哥哥的恩师啊!” 司马沿已被秋葵的手掐得十分痛苦,他艰难地开口道:“临渊,不必求她,便让老夫与这江州城一起覆灭吧……” 音落,他的脖子已然断了,秋葵将他的尸体无情的扔在地上。 卫临渊惊愕的看着,浑身僵硬,这一切发生得就如做梦一般,他才刚经历了丧父之痛,才没几日,对他影响深重的另一位长者便在秋葵的手中这般毫无尊严的死去。 就在数月前,他每日都在憧憬带秋葵回到江州的日子该是多么潇洒快意,可是事实却是,每一日都活在胆战心惊之中,而现在,一切都变了,他那善良的妹妹死了,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嗜血的魔头! 魔头……当这个词在脑海里响彻时,他更想不到,从前身边每个人都提醒他,秋葵会变成这般?他不肯信,他绝不肯信,那个可以为了毫不相干的弱者无私献出自己生命的女子,怎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呢? 他试图唤醒秋葵,可是他嗓子都喊哑了,他丢弃所有尊严,他只看到她浑身的漠视,和他师父以及场上那越来越多的尸体,他整个身体僵硬的杵在原地不能动弹。 秋葵朝他慢慢走来,她的魔念可以感受他的懊悔与痛苦,她还是从前那温柔模样,出声问道:“哥哥可否后悔了?后悔带我回江州来?如果不带我回来,这一切便可以不必发生?” 卫临渊转过脸来,目光黯淡的看向秋葵,他从未在人前哭过,哪怕一次,但这一次,他满目泪水,他开口道:“哥哥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很努力的在守护着你最初的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变成这般,秋葵啊,哥哥可以什么都不要,即便这条命也舍了,只求能偿还你一分一毫也好……” 说完,他拔出随身携带的那把母家祖传的宝剑,向秋葵的腹部刺来。 秋葵本有阻止他的力量,但看到那把剑向自己刺来时,她却未去拦截,身子挺直的接了这一剑。 卫临渊也未想到她竟不躲也不挡,面色一惊,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鲜血从她赤黑的袍子里溢出,她也能感觉到疼痛,但并达到令她皱眉的痛苦,她手袖一挥,剑落在地上,她迈步朝他走来。 卫临渊没有动,他未觉害怕,他甚至都未想过,自己真的刺出了这一剑。 他从前天地不惧,即使在力量大他数倍的强敌面前,他眼也未眨一下,可当看到秋葵走来时,他感到了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秋葵的血滴在脚下的地毯上,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抓住卫临渊的脖子,冷声问道:“最后连你……也舍我而去了吗,哥哥?” “这世间,便不该是我们留存之地吧?动手吧,哥哥陪你一起走!”他闭上双眼,已欣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秋葵咬了咬牙,她说:“我废了那么多力气,才将你送到这里,你却要我死?你也要我死?” 她的魔念之中也有欲,欲之所为,便牵扯着之前许多感情,比如与卫临渊的兄妹情,显然卫临渊那一剑,令她十分愤怒,魔气更加膨胀,使得周围的人打得更为激烈,那些惨烈的厮杀声,被她淡化进了尘埃里。 秋葵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她道:“罢了,既然你也要我死,那哥哥你也与他们一道祭了这昏暗的天吧?” 说完,她双齿一紧,卫临渊的脖子便在她手中断了! 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气息在刹那间没了,那一刻,她抱着卫临渊还温热的尸体,伸手抚摸着他身着的华丽王袍,那些有关卫临渊的记忆,便在她脑海里又重新闪了出来。 坪山村,他一袭粗简布衣,出现在一众求神的村民之中。 河神庙,他英气不凡,紧要关头,一泡童子尿,解了燃眉之急。 匪寺里头,面对杀人越货的假和尚,他将秋葵护在身后,一人力战数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小秋葵,有哥在,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本已被魔念挟持的秋葵,想到这些,双眼中竟流出泪来,这一次,她的泪不是血红色的,竟干净清澈…… 267:结局(三) 眼泪洗清了她的视线,连赤黑的眸子也变淡了一些,她恍然低头看去,认出了怀里抱着的人是谁。 她嘴里喊道:“哥哥……” 卫临渊已然不能再答应她,他的体温正在逐渐冰冷,与这冬末的天一样。 “我……我……”她能记起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这周围混乱的局面,那些倒在血泊里的人,皆因为她而起。 她亲手缔造了这可怕的一切,她本心想停止,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声音在操控着。 终于,在这一刻,她似乎因为卫临渊那一剑清醒了过来,但她已然无法再扭转这一切了,她唯有抱着他的尸体,眼泪不停的流。 太庙场上的魔气淡了些,厮杀的人们也停了下来,二夫等人很快就发现了继位台上已然断气的卫临渊,他们纷纷冲上来,嘴里唤着他的名字。 “爷!爷!!” “凤秋葵,都是你,你这害人的魔!” 秋葵抬起头来,说话的是萧左,他们从未说过她一句不是,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从前那些流言是真的,凤秋葵是给江州带来灭顶之灾的女子! 司马沿死了,卫临渊死了,还有这场上数不过来的人,他们都死在秋葵手里。 也是此时,太庙外又有了新动作,秋葵听到上空有何响动,便见无数道飞符朝自己飞来,她没来得及躲,或是说她根本没想过躲,任由那些飞符在她周围几处落下,燃成火圈,将她围在其中。 很快,受伤的百姓们逃散一空,神伏军们严阵以待围在继位台下,他们不受魔气干扰后,神志也逐渐清楚,受杨大jiang军之令,要斩杀害死江州王的魔女! 那些火符来自于化虚真人,天一观符咒之数当今天下第一,此符阵名叫困魔符阵,可烧魔烬妖。 秋葵与卫临渊的尸体都被围在了困魔符阵之中,她并不害怕,她也基本接受了卫临渊已死去的事实,她只怕那些火会烧到她卫兄的尸体,今日可是他继位的第一日。 “哥哥会成为一位好王的,哥哥是江州的希望……” 离得最近的二夫听后,他浑身颤抖的说:“爷都已经被你害死了!他再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王了,再也不能了!” 秋葵用袖子帮卫临渊拭去嘴角的血痕,又将他平放在地面,她无法原谅自己,更不能面对自己,此时她唯一能做的是对二夫说:“好好看着你家爷,别再让他受伤了!” 二夫提醒她道:“那些道士,是来诛杀你的!” 秋葵平静的说:“我知道。” “你打算如何做?你还想杀人吗?”萧右质问道,这些她关系亲厚的朋友,再不会对她有任何好脸色了,她都知道。 她很难过,只觉浑身冰冷,她放眼向场外看去,许多身穿道袍的道士气势汹汹的靠近来,有些她在天一观上都见过,但更多来自别的观庙,全是当今天下道门中的佼佼者,她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 “我一生行善,坚守正道,我从未想过杀一人,可这些人确也因我而死……”她的声音在颤抖,寒风吹得她头发都散了,几缕发丝沾着卫临渊的血贴在脸上。 道门的高道才刚到,场外又浩浩荡荡来了一大波人,远远看去,是赵太子的仪仗队,此人似乎早已料到今日继位仪式会发生何事,所以竟未来观礼,而是等一切都发生了他才姗姗而来。 如今卫忠义已死,新王又死在了凤秋葵手中,连掌兵的司马沿也一起归了西,江州群龙无首,他正好趁此机会出来主持大局,没人敢说一句话。 他才一到,便命人将整个太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秋葵在困魔符阵中看见,赵銮一身龙袍,头戴皇冠,俨然已是自立为帝的架势,他抱着那只猫,脸上带着愤怒,哭声与神伏军众将道:“我临渊兄啊,今日本是你继位大典啊,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可你就这般撒手去了,没有你,谁可为我北伐大将军?为我斩杀岳贼?这凤秋葵罪大恶极,今日无论如何,必要她为我江州王与司马大jiang军抵命,以告慰仁善王在天之灵!” 秋葵麻木的站着,她听得清远处赵太子说的每一个字,双手止不住颤抖。 她从前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坚守住自己的本心,这世间的所有阴谋算计都会被打败。 她也没有向这些阴谋妥协,但她终究输在了自己的恶念之中,她不禁输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初心与正道,她还失去了所有。 “无重,我们都错了吗?”她困惑的问,双眼中充满了痛苦。 化虚真人带着众道上前来,郑重向她宣布:“凤秋葵,你魔念攻心,引魔气蛊惑众人,今日贫道便要替天行道!” 秋葵沉声问道:“真人是否后悔?” 化虚好不掩饰的回答:“若在你第一次上天一观时,贫道不因仁善王而起恻隐之心,怀侥幸以为你真可以压制心中魔念,今日便不会被你害死这么多人了!!” “是啊!”她抬头望着那乌蒙蒙的天,可是这世上,从无后悔药可以吃,她不打算做任何挣扎,乖乖的留在困魔符阵之中。 化虚也不再多等,他召集几位道行颇高的道士上前,欲用火符将秋葵烧死在困魔阵之中。 后面的赵太子听后,神色有微妙变化,他目光在这太庙上空扫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头,化虚几人已商量完毕,他们要一起合力用火符烧死凤秋葵! 秋葵也猜到了他们会用火,她对离她最近的二夫说:“将哥哥的尸体带下去,妥善安放,离开这台子!” 二夫未犹豫,招呼萧左一起进入困魔阵之中,将卫临渊的尸体搬了出去;看着卫临渊就这样被抬走了,秋葵已然心如死灰,她脱下身上那华丽的袍子,只穿里面的素白单衣跪在困魔阵之中等待着。 化虚等道士上前来摆符时,见她如此举动,面上也有动容,这道士十分清楚,秋葵之所以会做出之前那些恶行,全是因她的神智已受魔眼所控,但此刻的她是本心。 他对她说:“凤秋葵,这焚魔符会将你焚烧,连魂魄都烧成灰烬!” 秋葵跪在阵中应道:“我知道,我不怕!” 化虚叹了口气,他说:“他终究没有逃过他的死劫,你也未摆脱属于你的宿命啊!” “若我之死,能换来江州太平,我死不足惜——”说时,一滴血泪沿着她的眼角下滑,她知道,魔念又在她眼中肆意而动了,她说:“真人,动手吧!” 化虚也是位得智的长者,见她如此心中感慨万千,他说:“凤秋葵,今日之前,你是一位可敬的走阴人!” 秋葵本已万念俱灰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时,双眸中突然了一丝光亮,她缓缓看向对方,眼泪大滴落下。 你是一位可敬的走阴人…… 奶奶,您在天之灵听到了吗,秋葵做到了! 从河仙村到江州,这一路,阴阳两间,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成为一个走阴人,重塑她凤家辉煌,在此之前,她真的做到了! 这般被焚烧,虽留有遗憾,但这一路她不曾后悔! 化虚也不敢再耽误下去了,若等到她魔念再一次掌控她的主体,恐怕又将是一番恶战,到那时,也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她手中;他速与其他几位高道燃符向困魔阵中去,见火光铺面而来,秋葵未感到一丝惶恐,仿佛在等待解脱一般。 可也是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一声刺耳巨响传来,众人惊惧抬头一看,见一条巨大青龙在上空中盘旋,当火符在秋葵四周燃烧时,青龙龙口中吐出龙液,神龙一族的龙液并非凡间之水,瞬间便浇灭了焚魔符,这显然是连秋葵都未曾想到的。 众道露出各自法器,严阵以待。 秋葵还跪在阵中,青龙灭了焚魔符以后,便化成人身飞身到了秋葵身边,他穿着一身青袍,秋葵还注意到,他脚上穿的鞋子是她亲手缝的。 她对他说:“小青,你不必救我了!” 龙青禹紧锁着额头回答:“我起过誓,将护你余生平安,龙族从无虚誓!” 于他而言,誓言是绝不可违背的! 秋葵劝说道:“我已并非从前的凤秋葵,我在魔念操控下罪业累累,再不能做回走阴人,你为真龙,再不必追随于我了!” 龙青禹并没有一丝改变,他来到秋葵所跪的地方缓缓蹲下,温声说:“这千年来,我见多了各种罪业,你已是青禹见过最善良之人,虽然最后你还是被魔念所控,但你也是为了救人才会如此,错的不是你,你眼中的魔念并非属于你一人,而是来自这世间所有的恶根!” “即便如此,却再不能改变什么了!”秋葵告诉他:“我已在这条坚守正道的路上走了许久,我再也没有意念继续走下去,更无法原谅自己,这烈火焚烧,便是我的结局!” 龙青禹眼看着她,已经确认她已失去了从前的斗志,他说再多,也没有用了! “小青,你走吧,你与我的誓言,在我死之后便可作废!” 龙青禹稍有顾虑的说:“恐怕烈火焚烧,并非是你的结局。” 秋葵面色有变,此时化虚真人开口道:“青龙君,凤秋葵已自愿受焚,莫非你要助纣为虐吗?” 小青龙回答:“她是千济君的心魄,她的灵魂是千济君的‘心’之神魂,此时她修为已不止从前,即便她受魔念已深,但你们的焚魔符并不能烧死她,只会让她在痛苦中,将魔意引出来,到那时,连本尊也会受其魔念之影响,更别提你们这些修为最多才不过百年的凡间道士!” 众道脸色大变,化虚问道:“青龙君所言当真?” “本尊从无虚言!” 神龙一族向来言出必真,他都这般说了,道士们也没多怀疑,有人忧心忡忡的问:“这该如何是好?” 于是这些道士们便退到一边商量怎么才能杀死秋葵的办法,而也是此时,天空的乌云压得更低了,原本才午时,却像到了傍晚。 秋葵问小青龙:“你此时出现,并不是为了与这些道士说这些吧?你是为了对付其他人,才现身的?对吗?” 小青龙起身看着太庙外头,有片刻未答。 “是他要来了吗?”秋葵问道。 “嗯。”小青龙告诉她:“广目与凤云烟早有约定,凤云烟引你入结界之中,帮广目解开结界,而广目要帮她用你母亲的尸体复活,长久以来,广目都在寻找散落在人间的其他三道两道神魂,而心魄便是最后一道‘心’之神魂;你们当初在河仙村时,他便知道你就是心之神魂,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你取神魂,是因他受你影响有了感知,本来他还想在天一山上多留你一些时日的,凤云烟已等不及,所以设计引你入锁魂印之中,如今你已魔念攻心,他再也无法等下去了,你被天下道门诛杀之前,他必须收回你身上的‘心’神魂!” 秋葵安静的听着,这些她一丝也不意外,反而有些期待。 她原本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到广目。 他们说话时,太庙那头有封门的神伏兵被打飞了,一阵惊乱之后,人们看到一袭红衣的广目王在十三城内,所有敬奉他的异术之士的追随下前来,他坐在一张由十个纸仙抬着的椅子上,纸人除了双目可看出是纸人,其余部分都做得与人没有两样,人群看到他到来,都纷纷退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走在他左右两边的是段采南与十三爷,代碧萝与宋双喜则跟在了躺椅后面,再之后,还有一大群身穿奇装异服的人。 化虚见是广目来了,知道广目对凤秋葵生出的心,恐他又是来阻止,这一次他也不顾忌面前的是法力无边的广目王了,他上前道:“凤秋葵罪孽深重自愿受诛!” 广目王淡淡看了他一眼,“自愿受诛?她的命她的魂都是本尊的,就算是死,也轮不到你们动手!” 化虚并不为此惶然,他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问道:“广目王意欲何为?” “本尊来此,何须向你言明?”他厌烦这些道士看他的目光,没好气的道:“退开!” 化虚只好暂时劝诫其他高道退到一边,他们暗自商量,若是广目要救凤秋葵离开,他们便拼死一搏。 广目似是听到了他们的机会,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来,唤道:“化虚,若本尊是你,此刻便去城东郊看看,那里也许有你一展拳脚之地,这里,也用不到你们,速速离去吧!” 化虚怔了一下,不明所以。 也是这时,他座下弟子方元子急急来报:“师父,城东郊发现数以百计的走尸,正朝江州城而来!” 化虚脸色大变,稍作权衡之后,留下一部分弟子在此,自己领道门的高道出城查明走尸之祸。 这些人一走,广目只觉耳边清净了不少,他从躺椅上下来,并未再朝继位台靠近。 小青龙挡在秋葵身前,从广目的角度,只能看到小青龙视死如归的神情,他觉好笑,问道:“小龙,你不会觉得,就凭你可以阻止本尊吧?” 小青龙面不改色的回答:“未到最后一刻,谁又可知结局如何?” “当初在神龙岛上,也是本尊留你在她身边的!” 小青龙强调道:“广目王所言不错,但青禹所立的誓言是对凤秋葵而非对你!” “本尊也不在乎!”广目轻蔑道:“你根本阻止不了本尊!” 小青龙听到这句话,面色一变,瞬间化出神龙之身,立在秋葵面前,周边的一众人惊得猛退,连带方才抬躺椅的那些纸仙也因为龙气而变回本来之形,飘落在地;只有广目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的望着那张牙舞爪的青龙在面前嚣张,而他就像个看待孩子戏耍的长者一般漠视。 “既你如此看重这道誓言,那本尊便成全你吧!”音落,广目手中引出双色灵莲,灵光手中绽开时,一道强大法光更向小青龙飞去。 小青龙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游舞着龙身躲避法光的攻击,但广目似乎并不想与他周旋太久,他没有一丝留情,接连数击,很快便将小青龙从半空中击落下来,打成人形! 跪在台上的秋葵见状,立即起身跑过去将小青龙扶起来,他终究与广目力量悬赏,这也不是第一回败在他手上了,所有屈辱又仿佛回了来。 “小青,你不必为我如此的,你不必……” 小青龙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并不后悔,他说:“来人间本就只是为了信守与你的承诺,我死之前,都不会让任何人杀你!” 秋葵心中复杂情绪上涌,都到了这一刻,小青龙都未曾要放弃她,而她,却已先一步放弃自己。 她摇了摇头说:“卫兄已因我而死,我再不要看到谁为我死了,小青,谢谢你!” 小青龙忏愧道:“我连与他三个回合都斗不到,有什么好谢的!” 她苦笑一下,缓缓站起来,面相广目那边,大声喊道:“广目,你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我身上的心神魂,拿去吧,统统拿去,你赢了,我输了,我们输了!” 267:大结局 凤秋葵的声音穿过莫大的太庙上空,在头顶上回响。 广目清楚的看到,属于她脸上的绝望之色。 他早说过,他会亲眼见证她被世人遍体鳞伤的惨境,今日——那一幕终于在他面前出现,他如第一日从结界中出来时,那冷傲之态,他俯瞰世人,本将她的卑微尽收眼底,可在听到那声‘我们输了’时,他冷漠的眸子被暗光覆盖。 我们,从来就不是凤秋葵与广目,她心中那个位置,是千济的。 他感觉胸口像破了一个大洞,是冬日的寒风在不停的往里面灌着,他用手捂着那个地方,可任然没有任何改变。 代碧萝走到他身后,轻声告诉他:“仙主,收回她身上的心之神魂,你再也不用受他对你的影响!” 属于千济的心之神魂,拥有这世间最纯洁坚定的执念,它可以令无情无欲的广目也生出心来,按理来说,只要广目收回这道神魂,那么他便同时拥有千济的主神魂与心神魂,四道神魂齐聚,力及上乘,成为世人畏惧的神,真正的神! 他从觉醒那日起,他便为这一日筹划着,今日终可如愿,他绝不能让心之神魂干扰他,他摒弃心中传来的所有不适。飞升来到秋葵面前。 秋葵只着单衣,目光视死般坚定,说来可笑啊,她这一辈子,到死也充满了无畏。 广目站在她面前,他并不急于立刻取她神魂,如今天下,赵太子早已向他诚服,已无人可以阻扰他任何。 他问秋葵:“你可悔了?” 悔这无畏的一生,死亡相随,初心破灭。最后终将人魂俱失。 秋葵面色平静的回答:“我早知这一天,只是我以为,我曾有那么一刻,改变过你,原来……我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你可曾后悔,妄图改变本尊的心?”广目再问。 秋葵眸子缓缓上移,目光落在他那张早已看过千百次的俊美面容上,她又一次仔细且反复地看过这张脸,因为她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了! “广目啊,你曾有过后悔吗?” “本尊不知后悔为何物!”他冷漠回答。 秋葵闭上眼睛,不再多说什么。 场下无数双眼睛看着,广目只觉胸口的不适感越发严重,唯有快些收回神魂,才能结束这一切,他摊开手唤出灵莲,两色灵光在手心绽开,将他的面容照亮。 他嘴里默念了一句咒语,秋葵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道力量牵引着出了体,但她却没有消失,而是来到了阴间之地。 她抬眼一看,见到地仙山的石门就在前方。心头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在江州的太庙内,怎会来了地仙山? 她往前走,看见凤初守坐在石阶上,像是在等她前来。 “弟弟招我前来?”她出声问道。 凤初守没有动,他告诉她:“姐姐知道自己要离开了,还放不下初守,所以神念游离到了地仙山,你的魂体此刻正被捏在广目手中!” 秋葵听后尴尬一笑,原来如此。 她说:“你也知道,姐姐就要消失于这三界之中。其实你早就知道结局,对吗?” 凤初守的眉眼中掠过一丝奇怪的光,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时间也不多,既已是最后,那么便将话说清楚吧,她开口问道:“初守,当年凤云烟闯入功德宮中杀魂,是从你那得知三百年后会影响姜无重的女子在功德宮中,你骗她的,对不对?” 凤初守没有回答,那张总是充满童贞的小胖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她只觉得陌生。 “凤云烟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是你想看到的结局,若非如此,广目也不会觉醒,广目若不觉醒,姜无重三百年前也不会用自己的‘守’之神魂将广目封印,更不会为了最后一搏让自己的心之神魂为凤家后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你对凤云烟撒了那个谎!” 在秋葵说完最后这句话时,她脑海里想到的是从前无数次,凤初守在人前总爱强调的那句:凤初守从不说谎,所言必真! 是啊,他是地书,知天知地,可洞察世间无知之事,他说之言,怎能有假? 可是,他当年确实说谎了,且那个谎言,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更是造成今日天下乱战的罪魁祸首。 凤初守在听完她的话时,开口道:“原来姐姐神念来此,并非是想初守了!” “初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是她那个可爱又淘气,一心惦记着阳间山水,糖葫芦猪肘子的小胖子弟弟,他怎会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呢? 若不是秋葵亲眼见到他这副模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凤初守回头望了一眼地仙山崇高的山门,“在阴间,我是地书,数万年受阴司祭拜,我看倦了他们为了权利争斗不休,他们尊我敬我皆是虚伪,只因我是地书可为他们所用,可是我才是地书,这世间除了天书以外的非凡神君,我却被他们控在地仙山,我能知天地之事又如何?我连那些轮回路上悲苦的亡人都不及,他们尚可来世修行转世为贵,凭什么?我要让这阴阳两间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神!万年来,三界惦记我的族群有许多,所以万年前阴司为了不让我被盗,在地仙山上设了结界,那结界力量强大,三界之中,几乎无力可破,我要离开地仙山必须得破掉此结界,哈哈,阴司这些蠢货,他们以为这样一个结界便能困住我吗?我为地书,我自然知晓如何破掉此结界。” “如何破结界?”秋葵问。 “两间祸乱,神女心死,大乘落败!”凤初守十分得意的念出这十二个子。 秋葵重复了一遍,细细思量这其中之意。很快便明了! 两间祸乱,是指阴阳两间同时陷入乱战之中,天地间的所有元气将被混沌之气冲破,这三界之中所有已成定局之事,便开始改写;神女心死中是神女,并非是指谁,而是一个心怀善良的女子心死,开始遁入恶道,便是善改为恶;最后一个大乘落败,大乘是三界之中所有灵修进阶中的最高一阶,所代表是三界之中的力量,当最强的力量落败之后,便会有无数代替者蜂拥顶替,意识着新旧善恶的更替,所以当三界之中发生了这三件事之后,那道不可破的地仙山结界便破了! 在此之前,凤初守只是一本供在仙台上的书,他并未化出灵身。 凤初守对秋葵坦白道:“当年离关飞升大劫失败,对姜无重怀恨在心,我有意让离关在阳间引凤云烟前往,说起来,凤云烟原本确实是一心从正道之人,可她一生受姜无重影响颇重,我便利用这一点在她心中制造了怀疑,她为了找到真相,一步步揭开了姜无重的结局,只因她用情至深,不忍看姜无重会沦落成那般,所以宁可舍弃自己,也要杀了那些功德魂,因此惹怒了阴司,誓要诛杀她,原本她的魂被姜无重打散了。是我指点岳慕云花了数年时间,才将她的魂魄收集完成,至于你凤家走阴术的黑秘术,也是我告诉她的!” 秋葵安静的听着,心中的起伏可想而知。 她从前还很疑惑,为何岳慕云可以活那么多年,并且在阴间有不少耳目,他为凤云烟四处奔走,为她收集被姜无重打散的魂魄,杀人害人,甚至还能在天下玄门中,将神山老仙的名号传得响当当,皆是受地书的指引! “那我呢?”秋葵困惑的望着他,她想到第一次见凤初守,后来带她回阳间,他们相伴相护,真的亲如姐弟,她从前竟一丝也未看出来,她所受的这些苦,都是拜这个可爱天真的弟弟所赐?! 一提到有关她的这部分,凤初守先前向是在炫耀自己功绩的神情有些许变化,他说:“你在临江城喝下断魂水死后,在阴人路上被算计,当时算计你的确实是西方鬼王王真人,不过他极其愚蠢,他能想到的计谋,皆是本尊故意引他施下,为的便是将你引入风云城,好将大乘修行者姜无重引到阴间来,带我去阳间!” 这一点,秋葵已然猜到多时,并没有特别惊讶。 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讲道:“那道困我的结界最后一界,大乘落败。便是指的姜无重,原本三百年前,姜无重便该败了,但他却将自己的心之神魂分离出来,为自己再现世做了准备,他不算真败,所以困我的结界也没有全部解开,我要看到的,便也是凤云烟想看的!” 他抬眸,十分认真的望着秋葵的脸强调道:“本尊要大乘修行者败,败得彻彻底底,只有他败了,那禁锢了我数万年腐朽的正道才沦陷了,我去人间,便也是要促使他败得快些!” “那你为何,那么多次却要帮我?你让我死,让我死在那无数次凶险里,他早败了!” 凤初守听到这句话,双眉微微一皱,他说:“是啊,若就让你死在那么多次凶险里,本尊想要的,便早也得到了,可是本尊在仙台上被困了上万年,能预知三界诸事,却唯独看不到你的结局,本尊分心了,也想看看,那些我不知之人或事,会如何发展,更在这过程里,差点忘了自己的本意……” 他在阴间被供了数万年,他从不回看过去,但跟着凤秋葵去阳间的数月日子所发生的那些事,却成了他这漫长而无尽的一生中,最可贵的记忆。 他像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对秋葵讲道:“这便是我俯视万物,而万物反噬给我的诅咒!” 秋葵已不知还能说什么,她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小胖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仿佛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假的,都是假的,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她与姜无重终将落败的伏笔。她败了,彻彻底底!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千济,这阴间再也困不住我,我自由了,可以去世间任何地方!”凤初守面带笑容说。 秋葵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背对着山门,再不看他。 “姐姐!姐姐……”他收起了刚才的笑容突然慌了神,他这才意识到,只此一别,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凤初守看她离开,不舍的追下仙台,可是她的神念早已远去。 秋葵以为,人的魂灵消失时,自己将遁入一片虚无,可是却并没有,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男人抱着她许久都不曾放开。 他说:“自我觉醒之日起,我便知道,我要代替千济成为世人敬畏的神,我不知酸甜,我因背弃而无情,我一直以为只要找到千济的心魄,将其毁灭,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千济了,这么多年我战无不胜,从无败绩,我一直以为,千济留下心魄,让它入胎为人是为自己现世而铺的路,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他引你入世只因,本就是为我,我一直以为,是我找到了你,原来,是你寻到了我,这场战的结果,早在三百年前,就定下了……” “凤秋葵,你们没输,我怎忍心你输,这一次,是我输了……” 这一次,是我输了! 半年后,天气越来越热,江州王在府外设凉糕摊儿,凡是路过的百姓,都可不花银子去领一碗冰爽可口的凉糕。 “大婶儿,您今日都来第三回了,说好了只领一碗的!”一身穿长衣,身姿干练的男子挥挥手,打发眼前贪心的妇人。 “小气!多喝两碗怎么了!”妇人撇撇嘴,扭着屁股走了! “二夫!”府门中走出来一身穿灰衣的气派男子。众人一见,全都俯身行礼道:“见过勇武王!” 气派男子抬手,让大家都别多礼,他回头等不及的招呼道:“小秋葵,你快些,再晚些,戏都该散了!” 他声音刚落,从门里走出来一身穿青衣头戴白花簪的女子,女子一双灵秀大眼生得炯炯有神。 “来了来了,我夫君还在后面呢!”女子站在府门前走着,不久之后,门里走出来一个同样身穿青衣的男子,这男子一往门前站,顿时令左右之人黯淡无光。 他问道:“娘子,那东华楼是个什么地方?” “戏楼子!” “哦。” 卫临渊凑上来,将女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小秋葵,他到底想没想起来?” 秋葵摇摇头,回答:“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他是广目还是那个千济?” 秋葵笑着拉过男子的手,露出幸福的神情道:“是谁都不重要了,是他就好!” 卫临渊想想觉得说得有理,遂让手下备上车马,他们要去东华楼看戏。 话说。这东华楼里这出戏,名叫《太庙斗》,编戏的正是这天都来的太子赵銮,这出戏可不得了,讲的是前一年扰得整个江州城鸡犬不宁的那有关魔女乱江的事儿,戏里新继位的江州王在太庙继位这日,他的妹妹受魔念影响,杀了神伏军的司马大将军与江州王,魔气更引得军民互相残杀,生灵涂炭,最后。魔女被一名叫‘广目’的神仙降杀为结局。 第一次听说这戏楼里排了这么一出戏,卫临渊十分生气,但因为是太子爷排的,便也就忍了,为了彰显自己大度,他还特意带上秋葵前来看戏,此时台上正演到他被杀的一出,他十分激动的说:“本王死得也太快了吧?不行,本王需得去与赵太子知会一声,本王在戏里可以死,但必须死得再壮烈一些!”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他音刚落,赵銮抱着他一只黑猫与江州其它三美悠悠地过来了,强调道:“那不成,小王做的梦里,你便是如此死的,不能再改戏了,需得尊重小王梦的逼真!” 赵銮未说谎,他一觉醒来时,忘了自己身上有道‘觉’神魂的事,而他身上的‘觉’神魂已不知何时失踪迹,连带他的那只白猫妖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普通的黑猫。 更为奇怪的是,包括卫临渊在内的所有人记忆里,赵銮从未有过一只白猫,他们只记得那只黑猫,是他从天都带来的,而太庙里所发生的的一切,竟然只变成了赵銮的一场梦。 在太庙里死去的人,都活着,江十三城还在,十三爷与那些异士们隐而不出。秋葵曾进十三城里寻访,十三爷将一失忆的公子领到她跟前,秋葵在见到这位公子时,还以为他是广目,结果对方却不是,他看到她第一眼时便笑了,她问他:“你为何笑?” “因为你好看,你的眼睛真亮!像我娘子的!” “你娘子是谁?” “是你!” “那你是谁?” “我不知道!”秋葵在王府醒来那日,正是卫忠义下葬的第二日,她睁开眼时,她的眼睛变回了原本的颜色,小青龙、赵衾帛、红姑葵安甚至乞死婆都在,他们谁也不记得太庙中发生的事了! 她在江州最后次见到代碧萝时,她正要回风州去,二人在长街上相对站着良久,她缓缓走近来,目光打量站在秋葵身边的男子,苦笑道:“他让世人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人活了,梦外的他却……凤秋葵,好好照顾他!” 《凤秋葵》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阿雅读书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阿雅读书! 喜欢凤秋葵请大家收藏:()凤秋葵阿雅读书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