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飘红叶》 总序 鸿蒙之初,天生九州七海,中央神州为九州枢纽。幽、青两州远在海外,一隔北、玄、冥三海,居极北之地;一间东、琼二海,处极东之陆,俱深远而不可通航。南极焱州与神州隔以万里火山,不可逾越。渭州在神州东南,与神州间以南海,海岸近处距神州仅三十里,其州渭水与神州泾水通于海底,会于二州间分明岛。淼州地处神州西北,周环西海,距神州不足千里,舟楫可至。燕州居神州东北,以万里平川与神州接,然土地多贫瘠,杂草盛而禾黍不生,乃苦寒之地。神州西有荆州,与之隔以瀚海,借骆驼可通往来。而地处西南的蜀州,仅以一条宽不足一米、长五百里的蜀道与神州相连,两旁皆峭壁,猿猴不可攀,行路艰难。天地既定,万物乃禀气而生,物种以神、幽、青、焱诸州及玄、冥、琼三海为盛,鸟兽虫鱼各具,而人出其中。人始蒙昧,至神州赤县出圣人曰赤帝,兴火种、教牧渔、磨石制兵、采药救人,依天时制历,定天干地支,以十二时辰为一日、九日为一旬、天地人三旬为一月、十二月为一年,一年360日,合周天360之数,下余36日,另设罡月,不列十二月之内,分星宿辰斗四旬,定于八、九月间,为每年罡煞之气最盛之时,立罡月为休息之月,以避罡煞之气,六十年为一甲子。众皆以其为文明始祖,以其诞辰为赤帝纪元元年,为九州公历。赤帝长子剑宗,冶铜成剑、创立剑术、传练武之法、教行兵列阵之术;二子典宗,发明文字、制简墨记事、立法度以御民;三子羲宗,分阴阳、明八卦、作易经、传练气之法;四子农宗,驯野粟而种五谷、识百草而立医学;五子商宗,立尺寸而分长短、悬衡以定轻重、制钱而量价值。此一帝五宗,赤帝族之祖,亦是文明之祖。赤帝族由此而盛,至公历3000年左右,为上古时期,其时赤帝族独秀于九州。3000年至4500年,为神话时期,神州赤帝族灵帝创道学,明五行,传御剑之术,其妻女娥传御针之术,使赤帝族空前强盛。焱州魔族出现了一个最伟大的天才——天魔,他以一人之力统一了魔族,掌控焱州九百年,收群兽、伏百鬼,又穿地为隧道以通焱、神二州,后虽因魔族内乱,终于覆灭,但他留下的知识令魔族掌握了由魔道窥天道的途径,使魔族不衰至今。青州神族太圣仙君集神法大成,创仙术,驯仙禽异兽,建天门通青、神二州。此三族互通往来,互相影响,文明大盛。4500年至5225年,为百圣时期,当时各州圣哲云起:赤帝族出法、儒、道、墨、兵学五圣,各昌其说。神州四灵族出隆皇,崇四灵而学之,创四灵绝学;三苗族出妖穹,立轮回之说,作轮回魔经;九尤族出冥尤,修身炼魄,作九尤三盘经,也各兴盛。荆州东南出门罗,立地水风火之说,倡苦行,分阶级,创门罗教,立国古天竺;荆州东北出真尼,立光明之说,创圣光教,立国鄯叶;荆州中出天长,立圣洁之说,创天教,立国大秦;荆州西出亡师,立黑暗之说,创不死教,立国永生。荆州诸国皆尚一家之说,政教相依,视其他学说宗教为异端,排斥异邦文化。其中天教与不死教教义尤不相容,故大秦与永生一直势不两立,争斗不休。渭州出天皇,统一诸夷,创忍术,昌士道,立国先夷。淼州出黎母,行禁制之术,创黎母教,造舟楫以济沧海,立国巨鱼。燕州出北宫野,横扫诸狄,立金狼汗国。蜀州芙蓉王孟渊联巫、蛮,纳九州之士,容百子之说,建芙蓉王朝,于蜀道建四大八小险关十二,号之蜀道十二门,以为蜀州屏障。幽州地广,多禽兽之属,独无人种,故无国立。其世九州诸族交游者甚众,神州为九州枢纽,故各文明在此互为补给交融,其说百家,宗派繁杂,各派修真之士尚易“群龙无首”之说,不服王法。该世赤帝族聚众歼神州前古猛兽,以绝神州民患,故现前古异种多存于神州之外。百圣时期末,冥尤习邪法,练不死身,联妖穹屠戮中原,赤帝族元霸联四灵族、魔族及神族与之战于逐鹿原,诛冥尤,驱九尤;杀妖穹,迁三苗于蜀。九尤、三苗遗脉避于蜀,分别隐于西峒山、五苗山;而二族余党亦有隐于中原以图大业者。元霸又设诈谋,在庆功宴上诛戳四灵族、魔族及神族之主及其精锐,令三族元气大伤,又遣兵伐各派修士及四灵、魔、神三族。元霸历200载,灭四灵族,其遗族散于四灵圣地,不复出世;败魔族,魔族塞地道绝焱、神二州通道,立誓报仇,见赤帝族便不择手段予以残杀,岁久仇深,故后世人、魔不共存;神族人丁单薄,其主及精锐惨死,即击破天门断青、神二州通道,不复与其他各州交往;各派修士与赤帝族军队两败俱伤,伤亡惨重,后各派高手或遁于异域、或隐于野、或降于元霸,上古武学异术多散失于神州。遁于异域者多曾与魔族及神族并肩对抗元霸,故有遁于焱、青而魔、神二族纳之同族异脉者,居于焱州者多群居于烈焰、太阳、祝融、明曦四山,各有其术;居于青州者与神族散居相融,不复有别;又有遁于蜀州者,聚于蜀山创蜀山派,秘藏而轻不出世;其中更有自恃己能,不愿与人交者,远遁幽州而与禽兽为伍;而遁于其余诸州者皆与该地同化,另有所传。隐于野者者多隐于神州五行、紫阳、玉蟾、玄都、北邙、骷髅、无量、太昊诸山,各传秘法,轻不现世;另有四灵秘宗、中原圣光教、中原天教、中原魔教散于民间秘密传道,其圣地外人不知其所。降于元霸者多中原门罗教徒,立坛菩提山;其余降者收录军中,战国时期散于神州诸国,后世神州武学大多承传自此辈。元霸统一神州,自以为功过一帝五宗,于赤帝5224年立国太初,称皇帝。5225年至7566年,为战国时期,元霸立国一载而死,其子分其国,中间神州群雄并起,2300年来仅晋、宋、卫三国不曾亡,然其国盛则地广、衰则地缩亦不免也,后晋国一统天下;其间燕州北宫野死而北狄各族分裂,各逐水草而居至今;古天竺燃灯创禅学,大修罗创密学,二者皆欲替门罗之说,后古天竺分为三国,崇禅者为大天竺,崇密者为小天竺,崇门罗者为后天竺。禅、密之学于赤帝7400年左右东传至神州,再传诸天下。禅、密之学在神州分别建寺于灵台山、方寸山及五华山,与菩提山并称神州四佛山,乃天竺三学圣地。7566年至8431年,为大晋时期,晋先后灭巨鱼、先夷,威凌淼、渭;又征伐燕、荆,令北狄不敢南下牧马,鄯叶、大天竺、小天竺、后天竺诸国称臣;然而后期独尊儒术理学,国虽富而民愚武衰、兵削力弱,燕州北狄各族遂屡犯神州,晋不得已筑龙城以御之,龙城连绵万里,横亘二州,断燕州入中原之路;而东荆四国虽与晋国通商旅,却不再进贡称臣。中原独尊儒术理学后,除了天竺三学及道学,对其他学说予以禁锢,崇古非今,民智渐塞,武学渐滞;而地处西南的蜀州,距险自重,不附中原,对外来文化却极宽容,各族人才有悖于当道者,咸来投之,各方文化在此交融,故渐成九州的文化中心,而且此处不尚权威,时有新论,比之中原更具活力。 8431年至今,为大虞时期,晋大臣卢兹篡位更朝为虞,8583年,卢兹孙卢勇在位,行富国强兵之法二十载,乘芙蓉王朝末帝孟骊昏庸无道,以利诱而攻蜀,蜀道十二门失之者十。8611年,卢勇死而卢乾即位,此人好大喜功、奢靡无度、穷兵黩武,乃至淼、渭皆叛,淼州叛而立国大鲲;渭州叛而立国后夷。蜀州剑门总兵元成都趁时而起,振臂一呼,蜀中云响,覆芙蓉王朝而建白象王朝,又起兵夺取四门重关,与虞均分五百里蜀道之险。8618年虞国举倾国之兵攻渭后夷,大败,积弱至今。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九州新时代的序幕渐渐展开…… 第一章 总角成知己 红叶证金兰 8622年罡月斗旬九,西蜀首都芙蓉城第一学府琅环仙府开学当日,台上学府各师长正在训话。易天行在底下眯着双眼,垂着头养神。他年仅十岁,身形瘦削,皮肤白皙,背上背一白鞘宝剑,长几及地,却毫无累赘之感。在他闲散的外表下,内心却绝不平静:“妈的,有完没完,每年都说同样的废话,龟儿去死。”直至他的术数老师玄天机上台说:“今天我们学府又来了两位新同学,大家欢迎!”他才意外瞅了台上一眼,因为蜀州是九州的文化中心,琅环仙府作为蜀州第一学府,非常人可进,若不是达官富贾的子女,以重金求学,便得通过严格的入学测验,所以来此读书的人有限,现在一来便是两人,而城中显贵今年并无适龄儿童,故特别令人奇怪。不过易天行怎也不会想到这天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只见台上现出一个锦衣小孩,年约十岁,身材略矮,双目炯炯有神,衣上绣一九首金乌,甚是显眼,玄天机介绍道:“这是古梦涯同学,年方九岁,他是大柱国古炎之子,刚刚随父还朝,所以转学至此。”易天行这才想起最近返蓉的古炎大柱国,他是当今白象王朝四位大柱国中唯一的镇边大将,一向坐守巴郡,镇压作乱的蛮、巫各族,上月才将叛军剿灭。然后台上走出一个女孩,圆圆的脸蛋,目清如水,肤白胜雪,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梳在脑后,易天行盯着她,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心被人扯去,空荡荡的,酸酸的,目光却一眨不眨的定在她的身上,恍惚间听见玄天机说:“这是沐月莲同学,亦是九岁,她随父母从神州刚来蓉城,她是通过了入学考试的学生。”易天行心中一凛,清醒了几分,琅环仙府的入学测验非同小可,现在学府内靠此入学的不出五人,这女孩颇不寻常。 开学典礼后,因第二天才正式上课,学生们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新来的两位同学,谈论最多的是沐月莲的师承。由于蜀州地处蛮荒,崇武好力,连朝中文官也有一身武技,所以琅环仙府的入学测验文武兼济,文的方面还好些,武的方面就连武林中寻常的高手也通不过,所以沐月莲的武功来历一下便成为焦点。 易天行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便直接去找玄天机。玄天机虽是他的老师,但与其父易连山交情深厚,从小看着易天行兄弟长大,对他们甚为疼爱。易天行走到玄天机的家“难测居”门口,就大声叫道:“玄叔叔,天行来了。” 玄天机笑着迎出门来,道:“快进来坐。” 师生二人坐下后,易天行问道:“玄叔叔,沐月莲是什么来历?” 玄天机道:“早就知道你要来问,她父母乃双剑门高手,但她应另有传授,像是玄都观的太清秘录,但我拿不准,所以刚才在台上不敢乱说。” 易天行道:“双剑门、玄都观的武学相较怎样?” 玄天机道:“双剑门仅精通联手搏击之术,而且未达术之至境,遇上高手,不堪一击,若凭双剑门的那点本领想过测试,连他们创派祖师也休想,玄都山玄都观乃仙家秘传的前古修真妙法,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你也十岁了,今年我会教你一些真正的本领。” 易天行素知玄天机武功高强,但他一直不教,今日得闻此语,大喜拜谢。 玄天机道:“好了,我与你父至交,我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迟早传给你,只不过我的功夫不适合小孩练,其实若非你天资聪慧,又坚忍勤学,我还想再等几年,你阿姨在后院,去见见她吧。” 易天行起身辞去,来到难测居后院,见一中年美妇在那里面对荷塘站着,不时听见传来“嘶、嘶”的声音,易天行凝神看去,只见那美妇也不见她动作,身上不时飞出丝丝银光,射向塘中,易天行忙上前道:“华姨,在练什么?” 那中年美妇便是玄天机的妻子华菲雨,她一向崇尚上古“男子练剑,女子练针”之说,力图恢复针道,但上古练剑之法尚存,练针之法早已湮没不闻,大多数人连听都没听过,她既无良师,又无益友,重振针道谈何容易,她十五岁便以飞针绝技名著当世,至今大家仍仅把她当作暗器名家,而非针道宗师,除了有限几人,谁都不知她于三年前悟得御针之道,虽未大成,但已进入针道境界,实是三千年来针道中旷古绝今的人物。华菲雨道:“荷塘里太多蚊卵,如不除去,明年必定到处都是蚊子。你好久没来了,今天怎么有空?我知道了,一定是打听刚来的小美女。” 易天行虽与他们夫妇说笑惯了,闻得此言心跳却不由得加快起来,连忙运气抑制住心跳,使之平稳下来,道:“我上月才来过。” 华菲雨笑道:“上次我叫你当我女婿,就传你御针之道,考虑好了吗?我还以为新姑爷害羞,不敢来见我这丈母娘了。” 易天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料想已是满脸通红,说道:“华姨又欺负我,我以后不来这里了。” 华菲雨笑道:“好了好了,我向你赔罪。” 易天行道:“不行,除非你教我功夫。” 华菲雨道:“行,除了御针之道,你想学什么?” 易天行暗自恃道:“华姨的暗器手法我已全会了,她的轻功又不适合男子,嗯,有了。”他张口道:“你刚才手都没动,针即飞出,是什么手法?” 华菲雨笑骂道:“小家伙眼睛真毒,这是我新近悟出的无影针,好吧,既然答应了你,便传给你吧。”无影针甚是繁杂,易天行随华菲雨练习,一晃已是日落西山,易天行才学会,连忙告辞回家,易天行家教很严,他不敢太晚回家。回到家里,易连山、古灵枢夫妇及长子易归藏已在吃饭,易天行拜见父母兄长后,交代了一下晚归的原由,易连山也就没多说。易天行晚上又练了一阵无影针才入寝。 次日,易天行一早便来到法家巨擎卫非的讲课点。琅环仙府授业奇特,只定下老师上课的时间、地点及哪位老师,学生自己选择老师,但若该老师认为不堪造就,也可拒绝该生上他的课,像卫非便只教官宦子弟和通过入学测验的学生,他倒不是趋炎附势,只是他一向主张重农轻商,又以儒、墨、侠乱法误国,故不教其知识。琅环仙府虽择师宽松,但学生选定老师后,多不轻易更改,一则贪多无恒乃求学大忌,二则频繁换师,恐怕没有一个老师会再教授此人。易天行每个旬一上午学的是法学。易天行往常总是第一个到,今天却不是,他一进门便看见古梦涯坐在那里。易天行对古梦涯的第一印象甚好,现在更觉投缘,只是不知如何结交。不久卫非便来上课,一个时辰后,照例大家休息一柱香的时间再上课。易天行见古梦涯一个人倚在栏杆上望着学校发呆,便去搭讪:“嘿,你好。我叫易天行,可以交个朋友吗?” 古梦涯笑道:“当然可以。” 易天行道:“我在我十年的生涯当中,从没有朋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古梦涯吃惊的问:“你为何没有朋友?” 易天行道:“蜀州虽不比神州那么重视门第,但官宦之家互相勾结,中外如一,我家世代任侠,岂会和他们厮混,有几个还可以的,又不好打交道。” 古梦涯道:“我也出身官宦啊。” 易天行道:“你久在巴郡,没受到都城中纨绔子弟的影响,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中午来我家吃饭吧,我们好好聊聊。我先去解个手。” 古梦涯问道:“行,但你可否告诉我你出身游侠之家,卫老怎么会教你?” 易天行边走边说:“我通过了入学测验,卫老一向认为智力卓绝的人都会认可法学,而通过入学测验的人必是聪明才智之士,却不料会有我这种滥竽充数的人。” 待易天行解手归来,只见古梦涯以一当七,与人打架。他问旁边看热闹的同学怎么回事,那人答道:“刘彪一伙来拉拢古梦涯,古梦涯不肯,他们便想教训一下古梦涯。” 易天行心头大怒,也不说话,冲出去便是一拳,打在围攻古梦涯的其中一人腰间,那人立被击出丈许,趴在地上呻吟。刘彪一伙吓了一跳,各自跃开。易天行冷眼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刘彪怒道:“易老二,你找死。” 易天行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群白痴,平时我懒得理你们,敢动我朋友,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古梦涯道:“我一个人就行,你帮我观战。” 易天行道:“不行,我手痒,一家一半。” 古梦涯道:“好!” 不待刘彪张口,二人便冲上前去。刘彪一伙中,仅刘彪及其堂弟刘豹有点本领,不一会儿场上就只剩易天行与刘彪、古梦涯与刘豹两对人在格斗,地上躺着其余五人,辗转呻吟,爬都爬不起来。 刘豹五短身材,以小巧功夫著称,不料古梦涯身形飘渺,如影随形,登时大感吃力,越打越怯,大叫:“彪哥快来!” 那边刘彪却自身难保,他向以蛮力自豪,谁知与易天行两掌相碰,如触铁石,疼痛难当,闻得其弟呼救,蛮性大发,使出其父严禁使用的牯牛气,从喉间发出一声牯牛般怪叫,双掌向易天行平推过去,易天行向右身子一侧,左臂一抬,待刘彪双掌穿过,左臂猛地向下一夹,将刘彪双掌夹住,右手一掌劈在刘彪的左肩,然后松开刘彪,退在一旁,再也不看刘彪一眼。刘彪发出杀猪般的大叫,用右手捂着左肩,不敢再上。 那边古梦涯见易天行得胜,不禁好胜心起,倏地双目赤红,手臂幻出九道臂影,击向刘豹,刘豹分不清虚实,躲避不及,只得护住头面,身子卷成一团,向后弹出,这狐窜术是其家传防身保命的绝技,他还从未用过,不过还是慢了一点,古梦涯的一道臂影清清楚楚地印在刘豹的屁股上,刘豹只觉屁股一凉,随即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再也站立不住,趴在地上。耳旁听见大家哄笑之声,回头一看,裤子上现出一手掌形的窟窿,红肿的屁股露在外面,连忙用手遮住,招呼刘彪将他扶起,兄弟二人也不理地上那五人,相互扶着,一按肩,一抚臀,一瘸一拐的走了,临了对易、古二人说:“你们会后悔的!”又引来一阵哄笑,才恨恨而去。 易天行笑着看他们走远,才转头对古梦涯道:“走,上课去。” 该日中午,在易家吃过午饭,易天行与古梦涯二人相伴而行,前去上课。 路上,古梦涯道:“给我介绍一下学校的老师吧,下午的课我还没定。” 易天行奇道:“你不会连学校的老师都不了解吧?” 古梦涯道:“我前天才来此地,我父亲也有十五年没回来,对这里一点都不熟,卫老是在我父离蓉前便已成名,所以我才会选他。” 易天行道:“好吧,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蜀中法学,自以卫老为尊;术数则要数玄天机,他是天机门三大高手之一,精通先天易数,主张‘万物皆数’的观点,又曾周游天下,甚为博学;医学课,药王谷申子建、神农门袁采薇、巫医鬼辛子都是当世名医,不过鬼辛子为人势利,不配为人师表;毒学课,百毒门天毒子、南毒宗张彦、五毒教吴升都是用毒高手,尤其是天毒子,此人嗜毒成痴,为求毒术不择手段,以中原大派掌门之尊,弃派出走,问道于南、北毒宗,又慕西蜀巫族精于毒、蛊,不远万里前来求学,当今之世,用毒之术无人能出其右;若论禅学,无相大师乃燃灯古寺高僧,禅法蜀中第一;道学课,赤阳子、灵霄子、幽冥子道学精深,堪为人师;儒学以甄匡为西蜀儒学魁首,但此人食古不化,白浩然也精儒学,却没那么烦,还给学生传授浩然正气;墨学当找墨坚;技艺学,琴棋书画、驯兽种花、工商农学、机关火yao等技艺每门老师各只有一个,多仅有一技之长,但也有少数人武技强横,像琴师谷瑟、女工老师华菲雨、铸剑老师磨镜老人、机关老师墨石、火yao老师雷猛便很厉害;兵法及武术课固定在每旬八,由大司马三皇叔元成功从军中选人来授课,不能选老师,亦不能像其他课那般可选择不上。你下午随我去跟玄叔学术数吧。” 古梦涯道:“入学有先后,怎样同堂授业?” 易天行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琅环仙府中,每个老师均会给学生提供书籍,有不懂的才在课堂上问,老师再答疑,其他同学也随之受益,你不知道吗?怪不得你早上一个问题也没有,我还以为你都会了。” 古梦涯道:“我怎么知道,我原来的老师都是按学龄分班而授的。” 易天行道:“那你下午去不去学术数?” 古梦涯道:“好吧,我去。” 易天行道:“你想好其他老师了吗?” 古梦涯道:“想好了,不过医术还没定。你学医吗?” 易天行道:“我从师于申老学医。” 古梦涯道:“那医术我就跟袁采薇老师学吧,然后我们互相切磋,那我们可兼得两家之长。” 易天行道:“好啊。哦,对了,我看你精于纯阳气功,若学道还是师从赤阳子好些。” 古梦涯道:“有道理。”说着说着,不觉间已到玄天机的教室。 二人坐下不久,便见沐月莲走进教室,易天行心中不由一跳,吓得不敢再望她一眼,只顾目不斜视的与古梦涯闲谈。不一会儿,玄天机来到课堂。待人到齐,他便开始上课。玄天机到道:“今天来了两位新同学,所以我说明一下,我上课上半堂课讲些增长识见的掌故逸闻,讲的知识你们有的可能听过,不想听就自己看书;下半堂课提问。今天我讲一讲文明的发展及现状,有关术数的我讲详细些。”接着玄天机便开始上课。 课间,古梦涯倚着栏杆,对易天行道:“玄师很博学阿。” 易天行道:“那还用说,不然琅环仙府学生中最顶尖的十个学生怎么会都选他作老师,你以为先天易数很好玩吗?现在堂上听课的十二个学生中有一半以上搞不懂这个,他们是来听玄叔讲史及异域风情的,以增广见闻的。” 古梦涯道:“那十个学生是琅环仙府学生中最顶尖的?” 易天行道:“我哥易归藏,性格沉稳,大我不过两岁,家传三易白玉经已有三成火候,精通音律及掌法,内力雄浑;那边两个女孩,穿红衣的叫夏玉英,是大柱国夏敬之女,年方九岁,性格火暴,人称赤雷,一方面说她性如烈火、声如雷鸣,一方面却指她已得赤雷劲真传,相当厉害,她向好打抱不平,在蓉城很是有名;穿黑衣的叫玄玉娥,是玄叔之女,已得其母华菲雨真传,人称神针,年仅八岁,曾与暗器世家西川唐门有女神童之称的唐青瑶比暗器打成平手。坐在教室中的两人中,那个双目一青一红的人,是二皇叔元成邑之子阴阳瞳元世盛,年已十三,天生异禀,十岁就打败过大内侍卫,许多人认为他是仙府第一高手;另一个是神手言九天,刚满十岁,他出身卑微,非富非贵,所以他的入学测试是公开进行的,大家都见过,用的好象是战国时北周帝柴桓的神手,此功霸道强横但失传已旧,不知道他怎么习得,我与他交手的话恐怕有所不及。门口站着的两个青衣童子,均是十岁,高的叫易锋寒,是渭州千户易昌之子,其父乃后夷国大败虞国的功臣,因功高震主而被逼至此,擅长刀术及玄阴归元劲;矮的叫公孙云灭,是大丞相公孙祥之子,光看其目射寒光就知他家传的寒涛功颇有火候,入学不久与言九天打过一架,虽然输了,但亦很是了得。站在那边看书的沐月莲你见过的,玄叔说她学的是玄都观的太清秘录,她是通过入学测验而入的学,厉害可想而知。”说到沐月莲,易天行的心没来由的一紧,易天行心下忐忑,感到自己说话声音微颤,生怕被古梦涯察觉,便住口不说。 古梦涯道:“还有两个呢?” 易天行调整了一下呼吸,淡淡地道:“你、我。” 古梦涯微微一笑,道:“你太抬举我了。” 易天行恢复了常态,道:“你别妄自菲薄了,今天早上你打伤的那人叫刘豹,是大柱国刘义之子,在琅环仙府内,向以武功高强闻名,在你手下却不堪一击。” 古梦涯道:“那里,我也是尽了全力的,不像你胜得那么轻松。” 易天行笑道:“刘彪那小子擅长以力取胜,我哥亦精通此道,但比他厉害多了,我们从小打到大,所以我对付这种人特别占便宜。” 古梦涯道:“琅环仙府内有多少人通过入学测验而入的学?都很厉害吗?” 易天行道:“我哥、我、玄玉娥、言九天、易锋寒及沐月莲。我是蒙混过关的,不值一提,主要是学费太贵了,为了不用交学费,我才冒险一试的。其他的人可没我那么差劲,肯定都有不凡的本领。” 古梦涯道:“你太谦虚了,不过学费不多阿,一年才五百两银子。” 易天行到:“去你的,你是本国一品大员的子弟,优惠了的,我们若要交钱,便是一年五千两金子,否则本学府早被人挤爆了,那像现在才一百人左右。” 古梦涯吃惊道:“那么贵!”说话间,有两个少年匆匆经过此处,对二人怒目而视。古梦涯不解道:“他们是谁?” 易天行道:“你说过去的那两人阿,一个是夏玉英之兄夏玉蛟,一个是蓉城首富万贵之子万虬,他们与早上被我们打伤的大柱国刘忠之子刘彪、大柱国刘义之子刘豹交相莫逆,自然对我们敌视了。这四人仗势横行,人称蓉城四兽,不过要论武功,琅环仙府内,除了我们十人便属他们武功最高。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上课去。听说本旬九是你生日,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庆祝庆祝,旬九辰时我在百枫原等你。” 旬九,晨曦初起,芙蓉城北郊百枫原,片片红叶随风飞舞,洒在被枫叶铺满了的原野上,易天行提着两个酒瓶,倚着一棵老枫,等着古梦涯与易锋寒。本来他只约了古梦涯,但旬五古梦涯上棋艺课时,与易锋寒甚是投机,就代约易锋寒一起去。不久,只见古梦涯与易锋寒携手而来,古梦涯似乎从不更换衣着,仍是一身赤衣,胸口的金乌图案散着耀眼的光芒,而易锋寒身着黑衣,体态修长,面目棱角分明,目光敏锐,给人冷静睿智的感觉。 易天行看见他们来到面前,才懒洋洋地撑起身子,笑道:“我们比比脚力。”说罢,转身飞奔而去,古梦涯与易锋寒不甘示弱,随后跟去。只见三道人影在百枫原飞跃驰骋,疾如电驰,快若奔马,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满是枯藤古树的绝壁。易天行也不说话,冲上前用手一拨,一株五人合抱的巨木立刻荡起,现出一个深邃的山洞。易天行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古梦涯与易锋寒跑近一看,原来那根巨木是一株枯死的老树,根已离土,被几根百年老藤缠绕,悬吊于半空,恰好遮住那个洞口,也不知道易天行怎么会发现的。 二人随在易天行后面穿过山洞,只见眼前豁然开朗,满目丹枫碧草,清溪怪石,景色宜人。古梦涯喜道:“天行兄,这么个好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易天行不无得意地说:“我六岁时瞒着父母来百枫原游玩,不慎迷路,误打误撞发现的。后来出洞才被家人找到,回家就是一顿好揍。嘿,后来我便常来次练功,此处僻静无人,连野兽都没有,实是绝佳的练功地点。” 易锋寒环顾四周道:“这里枫树种类很多。” 易天行道:“好眼力,我已遍历谷中,此处有六十四种枫树,有一些是在别处见不到的异种,最稀有的三种长在山谷尽头,我带你们去看看。”于是三人沿着山谷走去,沿途果然见到许多蜀州以外的枫树品种,易锋寒与古梦涯初次见到,不禁啧啧称奇。不久三人来到谷尾,只见满谷丹枫至此而绝,中央现出一块白石,丈许方圆,晶莹如玉,正中生一奇枫,一茎独生,树干暗无光泽,高仅尺余,顶生三片翠叶,有如碧玉雕成,迎风挺立,不摇不曳,仿佛没有生命一般。白石周围却生长着两种异树,均高约三尺,其叶似枫,叶子却一黑一白,在阳光下散着耀眼的光芒,如同铁铸银浇。其余地方不生树木,却长着盈寸芳草,叶色金黄,馨香宜人。古梦涯道:“这些是什么植物?” 易天行道:“金草名曰金卫,是蜀西巫族传说中的止血灵药。黑叶奇枫叫铁骨枫,其叶熬胶有续骨接筋之功;白叶奇枫叫素心枫,其叶煮汁有清心明性之能。那株翠枫禀天地灵气而生,名曰碧血丹枫,其叶仅只三片,千年一红,变红后一个时辰便凋落,树即枯萎。传说待其叶红时,将自己的血滴在叶柄根部,便可将叶摘下,一人仅可摘一片,碧血丹枫叶摘下后永不腐烂,将它置于胸前,可收敛心性,防止走火入魔,练功时能收事半功倍之效。碧血丹枫每百年才长一寸,这棵树高达一尺,看来离叶红之日不远了。” 古梦涯道:“你对植物挺在行嘛。不过如果叶子将红,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易天行道:“我从小就喜欢奇花异草、凶禽猛兽之类的东西,对这些方面的书要看得多点而已。碧血丹枫叶仅在要变红的前一个月渐渐开始颜色变化,否则是看不出来的。” 三人边说边走,来到白石之上,易天行将酒瓶放下,躺在石上,招呼二人躺下,道:“我们就在此休息一下,下午再逛。” 三人便在那里谈天论地,直至日过中天,才各自拿出带的食物,开始用餐。易锋寒道:“天行兄带的什么酒?” 易天行嘿嘿一笑:“这是我家自酿的月静林幽,入口甘醇,后劲却很大,小心别喝醉了。我爹不许我喝酒,若非梦涯生日,我绝不敢偷偷拿酒出来。” 易锋寒道:“梦涯生日吗?怎么不早跟我说,害我什么也没准备。” 古梦涯道:“有什么好说的,往年我一个人也没过过生日,今年有两位好朋友陪我一起度过生日,我已很高兴了。” 易锋寒道:“我们情投意合,不如结为兄弟,而位意下如何?” 易天行抚掌大笑道:“好阿,可惜没带黄纸清香。” 古梦涯抬头望天,悠然道:“人之交贵交心,要那些繁文缛节干什么。从今日起,我们三个便是同甘苦、共生死的好兄弟,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易天行笑道:“倒是我太迂腐了。”当下三人报了生辰,定了长幼之序,三人同岁,按月份易天行最大,古梦涯最小。 三人虽然知道不宜喝醉,但终归年幼,又喜得挚友,渐渐忘乎所以,月静林幽入口甘甜,回味芬芳,不像寻常烈酒辛辣,不觉间三人将两瓶月静林幽饮尽,等到酒劲上来,三人皆支持不住,醉卧石上,不醒人事。待得易天行醒来,睁眼一看,易锋寒与古梦涯仍然安详地躺在身旁,时间却已是月挂长空,秋风习习,传来阵阵金卫草的芬芳,远处枫影摇曳,比白昼更添几分幽静神秘。他仰头闭目,感受着这天地赐予的恩泽,心中满是愉悦之情,良辰美景,挚友相伴,真乃人生乐事,明天如何向父母交代早被抛至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章 深山除怪兽 幽谷遇奇人 次年暮春三月,琅环仙府贴出公告,宣布自地旬一至地旬三放假三天,由学生自行组合去蜀山灵云峰郊游。这是一年一度的春游,由老师带学生去,但学生可自由活动,老师一般不会与学生一起游玩,只是约定时间、地点会合,一同返回。老师会给每个学生发一枚信号火花,以作遇险求救之用。往年易天行均是独来独往、孤身游历,今年却有了两个结义兄弟,见榜当晚他便去与二人相约。 易天行先找了易锋寒,再同去古府。见了古梦涯,易天行道:“我们三人结伴同游,如何?” 古梦涯道:“不如多约几人,去探一探灵云峰后山。” 蜀山乃蜀州最大的山脉,有人迹的不过是靠近城镇的几座山峰。琅环仙府此次组织去的灵云峰,仅前山有人家,后山虎狼成群、蛇蟒丛生,世人视为畏途,偶尔有人前去探险,皆去而不返,自然生出许多诡异骇人的传说,更是无人敢再越雷池一步。 易锋寒首先叫好,道:“前几次春游的地方尽是名胜古迹,乏味得紧,今年我们干脆深入崇山峻岭之中,幕天席地,亦是人生乐事。以我们的本事,难道还怕什么蛇狼之辈不成。”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怕倒不会,不过身涉险地,还是谨慎一点为妙,我把我哥和玄世妹约上同去。” 易锋寒道:“那我叫上公孙云灭。” 古梦涯道:“嘿,我就约元世盛和夏玉英吧。” 易天行与易锋寒不禁笑起来,齐道:“老三不愧是大柱国之子,认识的人不是皇族便是重臣之后。” 古梦涯不服气道:“二哥还不是与大丞相之子公孙云灭交往甚密,还笑我。” 易锋寒道:“那可不同,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与公孙云灭已是三代的交情了。” 古梦涯道:“大家都不知道大丞相的来历,想不到他是渭州人。” 易锋寒笑道:“所以你绝对是攀龙附凤之徒,而我不是,呵呵。”易天行听了也大笑起来。三人又玩闹了一会儿,二易才告辞离去。 次日中午,易天行三人又聚在一起。易锋寒道:“公孙云灭那小子又去约了言九天,怎么办?” 古梦涯道:“他们不是打过架吗?” 易锋寒道:“正因为他们打过架,所以才惺惺相惜,现在他们两个不知道有多要好。” 易天行道:“我也有事要告诉你们,玄玉娥想约沐月莲一起来。” 古梦涯道:“我还以为是夏玉英去约的沐月莲呢。” 易天行道:“都差不多,她们三人现在也是形影不离,跟我们类似。” 易锋寒道:“那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 易天行道:“就一起去吧,言、沐二人不可能扯我们后腿的,开始我们不约这两人,只是因为与他们不熟罢了。现在还可以趁此机会结识一下。” 地旬一,易天行早早起床,带上头天准备好的旅行用具,从家中马厩挑了一匹骏马骑上,与易归藏一同出了门。辰时,众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由琅环仙府策马而出,向蜀山进发。众人除了吃午饭,马不停蹄地赶路,直至黄昏,才来到灵云峰下的连家镇。客栈是琅环仙府早就预定好了的,大家一到就开始吃晚餐。饭后,大家纷纷进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为第二天登山作准备。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学生们便兴奋地爬起床,成群结队地进山去了。易天行一行也即动身,前往灵云峰后山。由于向无人迹,所以并无道路可通后山,易锋寒便拔出刀来,在前开路,古梦涯在后拿出指南针指导方向,其余诸人紧随其后,不时运气挥掌,拨开两旁的杂草荆棘。众人朝正北方前进,一路翻山越岭、涉水穿溪,走了好一阵子,才看到前面有一个山谷。大家精神为之一振,施展开轻功,赶至谷口,只见谷口两壁陡峭险峻,壁上垂生着几株朱兰,花大如杯,一茎九花,色如朱玉,馨香宜人,令众人一扫旅途疲乏之感。众人来到谷前的草地上,坐在那里休息,易天行从怀中拿出时辰石,此石产自荆州大秦,它的颜色会随时辰变化,大秦人拿它制作钟表以计时,易天行大舅在荆州经商,回家时带了一些给易氏兄弟。易天行一看,石头已呈白色,显然已到午时,便招呼大家拿干粮出来午餐。 沐月莲好奇地问易天行:“今天没出太阳,你怎么测定时间的?” 易天行对着她,感到口干舌燥,脑中昏昏沉沉的,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动着:“这是时辰石,可以根据它颜色的变化来知道时间。” 除了易归藏,其他的人均是第一次见到时辰石,大感新奇,纷纷聚过来观看。 玄玉娥道:“易二哥,这石头买得到吗?” 易天行方才收回盯着沐月莲的目光,道:“你们如若喜欢,回去我送你们一人一个,只是这些均是未加工的石头,过于粗糙,大家不要嫌弃才是。”众人大喜称谢。 一行人吃完饭,略事休息便走进谷去。只见谷内甚深,一道清溪流过,两旁柳绿桃红,水面上落英缤纷,顺流而下,山壁上不知名的野花吐着淡淡的芬芳,耳旁传来雷鸣般的巨响,大家寻声走去,来到山谷尽头。山谷尽头原来是一个百米方圆的深潭,一道白练当空坠落,激荡在潭中,发出轰鸣之声。潭边长满了一种异草,碧梗翠叶,顶生一朵白花,其形如莲,其色胜绢,只是无甚香气。大家见状,不由得发出欢呼,顿生不虚此行之感。三个女孩子坐在草丛中,闭上眼睛,呼吸着满是野草清香、饱含水气的新鲜空气,生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畅快感觉。男孩子除了易天行,都跳下深潭戏水去了。易天行却盘膝坐在草上,研究起那不知名的异草,他端详了一会儿,就折断一根草茎,咀嚼起来。 不久,易天行脸色大变,腾身而起,跃向潭边,两手往腰间一探,已抓了两把银针在手,对着潭中六人嘶声大叫:“快上来,潭中有危险!” 易归藏、易锋寒与古梦涯素知易天行向来冷静沉着,现在如此紧张,必有极大凶险;元世盛、言九天二人少年老成,一向谨慎,所以一闻警告,立即游往岸边,转眼间五人便已上了岸。公孙云灭却自恃武功水性,觉得易天行大惊小怪,并不急于离水,在水中笑问:“有何危险?” 易天行尚未及回答,猝然间清澈的潭水一下子变暗,几盏绿莹莹的青灯从潭底徐徐升起,公孙云灭立时把脚一登,游向岸边,大骇道:“什么东西?” 易天行来不及答话,双手扬处,两蓬银光向青灯罩去。只见青灯一灭一亮,已少了三盏,潭底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水面涟漪阵阵,渐渐形成漩涡。易锋寒见状不妙,右手一扬,袖中飞出一条链子枪,向公孙云灭射去,眼见就要刺中公孙云灭身体,链子枪却抖动成环,缠绕住公孙云灭的右臂,公孙云灭手一转,便抓住链子,易锋寒发声吐气,用力一提,硬将公孙云灭从水中拖出。公孙云灭身刚离水,潭中便窜出一道硕大黑影,巨口大张,向公孙云灭咬去,易锋寒连忙将手一抬,公孙云灭借势向上拔起三尺,堪堪避过这致命之吻。这时三个女孩子也反应过来,奔至潭边。那道黑影一击未中,身体便往潭中落去,夏玉英大喝一声,发出三道梭形红光,朝它打去,那黑影身体庞大,无法躲避,三梭全部击中,轰的一声,爆炸开来,那黑影便如死物般落入潭中。 大家发出欢呼,玄玉娥道:“夏家霹雳梭果然名不虚传!” 易天行却冷冷地道:“那东西没死,大家离潭远些,小心点。” 大家闻言,虽不是很相信有生物连挨三记霹雳梭都不死,但都各自取出兵刃,退离深潭三丈立定,目光紧盯水面。 公孙云灭惊魂稍定,便一面戒备,一面问易天行:“易兄,这是什么怪物?” 这正是大家都想知道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易天行身上。 易天行道:“那怪物叫鳄蛛,又名八爪玄鳄。这是一种前古怪兽,鳄头蛛身,口有毒涎,被它咬伤绝活不过对时,好在不能喷出伤人,通体黝黑,头生六目,体生八爪,目大如豆,利爪如铁,水陆两栖,水中速度极快,陆上动作比较迟缓,浑身坚韧无毛,刀剑难伤,仅有眼睛及胸前心脏处一团嫩肉是其弱点。早在百圣时期便被屠戮殆尽,不料此处尚有遗种。” 古梦涯道:“那待它上岸再想办法击杀它。” 玄玉娥道:“不如我们不顾而去,它既然陆上行动不速,必定追不上我们。” 易天行道:“此兽禀性奇特,一与为敌,不死不休,鼻子又特别敏锐,难道你想将它引到芙蓉城去。” 玄玉娥道:“那把它引到诸位老师那里去。” 易归藏笑道:“世妹不用担心,我们发信号通知老师们即可,前山有小镇,把这怪物引去伤到无辜的人便不好了。”说罢,易归藏就将信号火花发了出去。 玄玉娥赫然道:“我不是怕死,只是看到它就浑身不自在,不敢碰它。” 易天行道:“你在远处用针攻击,不用靠近。小心,它上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潭中慢慢爬上一个鳄头蛛身的怪物,身体乌黑,皮肤油光水滑,眼睛仅余三只,背上有三个碗口大的焦痕,往他们这边缓缓爬来。公孙云灭刚才险些吃亏,心中有气,遂首先发难,身子腾空而起,手中竹萧化作漫天碧影,向鳄蛛三目点去。鳄蛛身体笨拙,首爪却异常灵活,将头一偏,竟然看穿了公孙云灭的虚招,两只前爪向竹萧夹去。言九天一声怒吼,冲上前去直击鳄蛛那棵大头,双手劈下,别无半点花巧,两道绚丽的火光随手而生,形成两道有如实质的掌迹。鳄蛛中掌,虽然并未受伤,但也痛得怪头乱甩,前爪失去准头。竹萧落下,打在鳄蛛怪头之上,发出扑扑的声音,鳄蛛浑如未觉,怒吼着冲向言九天,速度极快,笨重的身躯像一下子变轻了似的。言九天躲避不及,只好奋起全力,一记“五丁开山”再次劈出。元世盛及易归藏连忙抢上,元世盛大喝一声,身体左边发着磷火青光,右边激荡着红色火星,双手向前一合,青红二色火花撞击在一起,在双拳上形成一团耀眼的彩光,夹杂着风雷之声,向前击去;易归藏目射碧芒,全身变得有如白玉雕成,双掌平推。轰的一声巨响,言、元、易三人被撞出丈许开外,言九天双臂齐断,昏迷过去;元世盛连拳带臂肿大了一倍,胸口发闷,只想吐血,连忙坐下调息;易归藏双腕脱臼,疼得冷汗直冒。但鳄蛛亦不好受,庞大的身躯竟被三人合力震翻,跌了个八爪朝天。古梦涯见到鳄蛛胸口现出一团白肤,知道这怪物终于露出要害,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长虹,直取鳄蛛心脏,不料鳄蛛身体虽然仰着,爪子仍然灵活,四只后腿一合,便将长枪夹住,用力一扯,古梦涯不及松手,便被拽向鳄蛛。易锋寒见状连忙赶上,挥刀斩向鳄蛛四爪关节,刀中爪节,如触铁石,易锋寒不由暗恨:“早知道就把爹的碧玉宝刀带上了。”这时夏玉英右手持一柄短槊冲上来,她一个女孩子,拿着这种重兵器居然如若无物,飞身击向鳄蛛头部。只见她满面红光,连双手也呈赤色,衬着一身朱衣,有如一个火人,短槊破空,发出雷鸣之声,鳄蛛想是知道厉害,将两只前爪护住头面。中间两爪前伸,直击夏玉英胸腹。只听咝咝破空之声,原来玄玉娥的飞针已出手,几十缕金芒在空中不住变换轨迹,也不知飞向何处,突然金芒汇成三道金线,向鳄蛛余下的三只凶睛射去。鳄蛛只得收回中间两爪,保护双目,剩下的那只眼睛却照顾不暇,立被射瞎。夏玉英的短槊击下,咯的一声脆响,鳄蛛的两只前爪竟被打折,血肉横飞。夏玉英落地冷笑道:“我还以为真是什么金刚之身,居然可以用肉体硬抗天雷槊。”大家见此,精神为之一振,公孙云灭在旁催动寒涛功,双目寒光乍盛,吹起寒玉萧,俨然是谷瑟魔音三诀中的乱神诀,凄厉的魔音在鳄蛛耳边响起,乱神诀专门刺激损坏神经,鳄蛛身体刚受重创,耳中又充满这种迷神乱xing的魔音,立时狂性大发、六肢乱舞,易天行跃上前去,左手提住古梦涯领口一扯,古梦涯才挣脱鳄蛛的魔爪,背上早被冷汗浸透,这时方觉胸口一阵椎心疼痛,明白已经被震伤了内腑。易天行拽开古梦涯,一转身右手长剑脱手飞出,正中鳄蛛胸口白肉。鳄蛛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巨吼,立时盖过公孙云灭的魔音,公孙云灭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的颓然坐下。鳄蛛旋即后腿用力,人立而起,向易天行和古梦涯扑来。易天行猛地将古梦涯推出丈外,看着鳄蛛巨大的身影,生出我命休矣的感觉,仍不甘认命般运足全力双拳击向鳄蛛腹部。易归藏正在上脱臼的腕骨,见状睚眦俱裂,腾空起腿,双脚在空中盘转,形成太极之形,发出尖锐的声音,向鳄蛛颈部绞去。易锋寒单刀脱手,直取鳄蛛心脏。夏玉英举起天雷槊,想去援救,不料一阵血气翻腾,心知刚才一击耗力太过,没有半柱香时间休想恢复,不过她一向好义轻生,要她见死不救怎也不能,只得勉力横击鳄蛛腰部,希望能将它推开。玄玉娥拿出一根长约一尺,粗有径寸的银针,人针合一,刺向鳄蛛凶睛。沐月莲一声清叱,身形一闪,旋转而起,跃至半空,双手向着鳄蛛一扬,两道环形碧光从袖中呼啸而出,风驰电掣般朝鳄蛛仅余的双目打去,她显是蓄劲已久,这两道碧光居然后发先至,鳄蛛完全没有反应,便被击中双眼,只听扑扑两声,两道环影竟然透体而入,鳄蛛不由得四爪抚头,仰天怪啸,这时易天行的拳、易归藏的腿、易锋寒的刀、夏玉英的槊与玄玉娥的针方才攻到。鳄蛛仰头,以至玄玉娥银针刺中它的咽喉,啪的一声,银针竟然折断,玄玉娥只觉一股大力从鳄蛛颈部传来,连忙松开断针,往鳄蛛脖子一推,身形有如落叶飘开丈余,只觉喉咙发甜,差点吐出血来,两腿一软,即便跌坐在地上。易锋寒的刀却毫无阻碍地正中鳄蛛心脏,直没至柄。易归藏双腿绞着鳄蛛脖子,这时易天行的拳与夏玉英的天雷槊已击在鳄蛛腹、腰之上,易归藏借力一带,竟将鳄蛛那沉重的身躯绞得凌空飞起。鳄蛛重重落下,再也无法起来,胸口与凶睛之内不住冒出乌黑的血液。易天行与夏玉英均被反弹至跌坐地上,再也没力气站起来。易归藏双腿落地,站在那里,腿肚子不住抽筋,双手脱臼又没恢复,一时间动弹不得。沐月莲面色苍白,形同虚脱,站在当场一动不动,只是闭目调息。易锋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脸色发青,在原地盘膝坐下,运起功来。古梦涯被推dao在地,胸口疼痛越来越剧烈,一时竟无法起身,就趴在草地上运气疗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归藏首先恢复过来,自己将脱臼的腕骨复位,便去帮易天行调息。接着言九天也醒了过来。元世盛跟着站起来,从鳄蛛胸口拔出刀来,跑到远处去削了四块木板来替言九天接骨。易天行得兄长之助,提前回复,便站起身来走到言九天身旁,递上申子建秘传的接骨圣药七宝续断膏。这时其余诸人也相继恢复了元气,走了过来。 元世盛给言九天敷上七宝续断膏,夹上夹板,笑道:“幸好夏大柱国将他昔年威震八荒的神兵天雷槊传给了夏世妹,要不然我们都别想生离此地。” 夏玉英道:“我杀不了这怪物,还是月莲姐厉害。” 沐月莲正待开口,易天行打断道:“都别谦虚了,若非大家同心协力,配合紧密,谁也宰不了这怪物。沐月莲的那两枚碧环恐怕不是凡物,先把它取出来再说。” 诸人均觉有理,便走向鳄蛛尸体,只见鳄蛛脑中深镶着两枚翠玉环,胸口插着柄长剑。易天行两指聚力,将两枚翠玉环夹出,但见两环乍看晶莹剔透,细看环身,内中却氤氤氲氲,不可透视,通体浑然天成,毫无一点雕琢之感,仅环内侧各有两个米粒大古赤帝文,该字颜色仅比环身深一点,非刻非雕,仿佛天然生成,一名碧海、一名青天,吃惊地对沐月莲道:“难道这就是太清子的海天双环,传说这两环藏着太清子的毕生绝学,你的武功原来得自于此。” 沐月莲微笑道:“的确是海天双环,不过我还无法参悟此环。我的武功来自太清秘录,据说要将其最后一章练成方可得知此环的秘密。” 易天行哦了一声,心悔不该冒失地乱问别人的隐私,便不再说话,径自将剑拔回。 公孙云灭突然问到:“天行兄怎么知道潭中有怪物的?” 易天行道:“嘿,那潭边的野草是毒涎草,本身毒性不烈,又很罕见,我要不是咀嚼其汁液,也没想起此草。此草必须用几种特定两栖毒物的毒涎滋养,方能存活,陆上既没有毒物,那潭中就算没有鳄蛛,也必有其他凶险。幸好我们遇到的是鳄蛛,它不会喷毒,又喜欢爪裂食物,否则有人中毒就麻烦了。” 忽然头顶呼呼声响,落下三道人影,却是白浩然、墨坚及袁采薇。白浩然一身儒服,须眉俱白,面容消瘦,活象一个乡村学究;墨坚一身黄麻衣服,浓眉大眼,一脸虬髯,身材魁梧,手掌粗大;袁采薇身着短袖葛衣,面如冠玉,留着三缕长须,腰间撇一紫色药锄。三人见状大惊,袁采薇连忙趋向众人,伸手搭脉,又去检查言九天的断臂,看到大家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白浩然与墨坚却去查看鳄蛛尸体,白浩然转身笑道:“你们这些娃儿好大运气,居然可以击杀鳄蛛。” 墨坚却走过来将众人一顿臭骂:“你们这群浑球,见到这种恶兽便应逃跑,交给老师处理,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知不知道差点就没命了?” 袁采薇与白浩然连忙劝阻,拖着他就走,一面暗使眼色叫学生跟上。 回到连家镇及芙蓉城,十人免不了又被诸位老师和父母责备。不过却令其他学生大为钦佩,琅环十英之名不胫而走,一时名动芙蓉城。 十人经此一役,感情增长了许多,便常常联系,一起游玩聊天,而几乎每旬九易天行兄弟都会去那个他们结义的山谷。时间就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转瞬之间已是金秋十月,碧血丹枫竟然起了变化,三片翠叶渐渐泛红,易天行三人惊喜之余,每天都去查看。算计叶红之日将近,三人便瞒着师长,带了七天的干粮到谷中日夜轮流看守,生怕错过了叶红之期。 十一月天旬三,天边新月如眉,易天行三人却没有夜观月空的雅兴,他们已经等了七日,不免有些焦急,今夜若不能等到碧血丹枫叶红,明天便没干粮了,这次背着师长离家,回家必定被罚,难以出门,不能取得碧血丹枫叶岂非功亏一篑。易天行不禁烦躁起来,将记录碧血丹枫资料的古人骂了个遍,埋怨他们记载不准确,害自己算错时辰。 古梦涯笑劝道:“老大,消消气,再等等吧,应该就在今夜了,我对你的推算有信心。真服了你骂得出那么多希奇古怪的脏话?” 易天行道:“我学经商课时,有个叫朱继的白痴每次都谩骂我,他父亲是个珠宝商,与我外公有生意往来,人又蠢笨,我不好打他,只得费尽心思想些不同寻常的污言秽语回骂,搞得现在骂起人来滔滔不绝还绝不重复。”听得易锋寒和古梦涯哈哈大笑。 忽然红光一闪,三人立时警觉,朝碧血丹枫望去,只见枫顶三片翠叶已变得殷红胜血,娇艳欲滴,仿佛就要化作血水流下。 易锋寒道:“终于等到了,现在怎么办?” 易天行道:“用自己的血去摘枫叶呀,又不是没告诉你。”说罢,拿出一柄玉刀,往自己中指一划,一滴鲜血已滴在碧血丹枫叶柄根部,一片红叶随即飘落,未及落地,易天行已伸指将其夹住。 易锋寒与古梦涯如法炮制,各取了一片枫叶。待第三片枫叶落下,碧血丹枫像被风化一般瞬间化为飞灰。身旁倏地有人轻轻叹息,三人大吃一惊,以他们敏锐的五感,竟让人进入三尺之内而无所觉,即使是他们名列当世顶尖高手之林的父母亦不能够。只见金草清辉之中,立着一个白衣文士,年不过三十,相貌清奇,双目乍看无神,细看却如无底深渊,深邃无比,十指纤细,尤胜女子。 三人情知有异,那人定是驻颜有术,二十多岁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有如此功力,连忙执礼道:“前辈因何叹息?” 那人唏嘘道:“我等了三百年,好不容易等到碧血丹枫成熟,想不到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三人听说那人活了三百年,尽皆不信,但颇为忌惮此人身手,易天行遂道:“前辈既然守侯碧血丹枫叶多年,我这片叶子你就拿去吧。”易锋寒与古梦涯连忙抢着将自己的枫叶递出。 那人微笑道:“你们是怕我强抢吧?” 易天行等被说中心事,不禁满脸通红。 那人又道:“难得你们小小年纪,就知道重义轻利,宁可自己失去奇珍,也要保全朋友的利益,碧血丹枫叶落在你们手上也不冤枉。我林枫岂是*之人,而且碧血丹枫叶对我已无多大用处,我来此摘叶只是圆我昔年的心愿,对你们却是练功至宝,好好利用吧,不要辜负上天给你们的机缘。” 易天行道:“前辈昔年有什么心愿?现在怎么会用不着碧血丹枫叶?” 林枫道:“这天枫谷的一草一木均是我一手栽培,当年我偶然在蜀山发现了一株碧血丹枫,但未到产叶之期,我那时功力尚浅,不免想贪天之功,借碧血丹枫叶之力练功,便找到下有天泉玉脉的此谷,将碧血丹枫移植于此,助其吸收天地灵气,又从各州找来奇枫异种,点缀此谷,否则枫树怎么会长得如此错落有致。我在此结庐至神功大成,方才离去。现在我已经得悟大道,自然不需要此叶了。你们若不相信,这碧血丹枫之侧有我当年三位恩师所留拳经剑谱,一看便知道。” 古梦涯探手摸去,果然在碧血丹枫生根处旁边的石质疏松,手一用力,便伸入石内,接触到一个玉盒,刚一拿出,石头便自合拢,表面看不出一点痕迹,一看玉盒,玉盒通体碧绿,仅左下角写着岁寒三友著五个金色小字,内里有三本经书,分别是寒梅、青竹、苍松三谱。三人再无怀疑,叩首拜见林枫。 林枫笑道:“我没兴趣收徒弟,要失传,今日见到你们,不知怎得特别投缘,这三本书你们一人一本拿去看吧,不用拜师,不过你们若是籍此为恶,我一得知,必取尔等性命。” 三人大喜,连忙拜谢。林枫笑道:“我这里还有一套仙家异宝三才传讯牌,一共三面,在任何一牌上用毛笔写字,用指一弹,三牌俱震,其他两牌上即可显现该文,但要待一个时辰后,其上字迹消除,方可再写,收讯息却不论多少,看过后用手一擦便可除去,接着显示下一个消息,直至没有信息,无论相隔多远,亦可传递消息。我一生独行,也用不上,干脆也给你们吧。” 三人接过三才传讯牌,又待拜谢,林枫大笑道:“你们要磕头磕到什么时候?”手一扬,三人便拜不下去。 易天行道:“前辈大恩,真不知如何报答?” 林枫道:“异日有暇,不妨到幽州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就是,到时我给你们讲讲长生之道,别以为就我一个是老不死的怪物,幽州还有些更老的家伙,有的人要死可还真不容易,哈哈,后会有期了!”林枫边说边飞身而去,速度绝快,最后几个字已仿佛是从百里之外传来。易天行三人对空遥拜,又对林枫异行感慨了一番,便忙着赶回家中。 易天行一到家,已是清晨,便见父母兄长均在厅中,正心下忐忑,不知道如何应付,便听易连山怒道:“你跑哪里去了,你可知道你玄叔今日便要离开蜀州!”易天行大惊道:“什么?!” 第三章 萧墙起奇祸 冷雨伴腥风 八月地旬五,正是中秋佳节。天偏偏下着蒙蒙细雨,连绵不绝,明月被乌云笼罩,没有一丝光亮。易天行坐在窗前,听着窗外雨打芭蕉,就着一盏油灯看着天毒子传给他的百毒真经,心绪却怎么也不能平静。自从三年前玄天机夫妇与申子建、天毒子、磨镜老人五人同赴幽州寻仙访道之后,易天行便自动辍学,独自在家自修。而玄玉娥在玄天机走之前便被蜀山派一个道姑接去,三年来音信全无。接着袁采薇、灵霄子、赤阳子也相继因为各自门派中的变故而离开蜀州,回神州去了。去年连易天行的父母兄长也到神州去了,临行前易连山告诉易天行玄天机算出蜀州三年内将生巨变,自己留下来必定在劫难逃,叫他一同离去,易天行却坚决不走,后来他外公古震说:“人生是自己选择的,天行若死,是他咎由自取;若能熬过此劫,必成大器。我已风烛残年,不会离开老窝去避祸,老五也说不走,就让我们照顾天行吧,我一日不死,我就不信有人可动我外孙一根毫毛。” 易连山夫妇才无奈带着易归藏离去。易天行将此语告诉几个好友,他们的父母竟无一人相信玄天机所言,尽皆一笑置之。当年除鳄蛛的十人,都由是役意识到自己的内力不足,这三年俱都刻意苦修,功行日深,尤其易天行这几年除了每旬与朋友小聚片刻,足不出户地潜心钻研几位恩师所留的秘籍,又借碧血丹枫叶之助,苦练玄功,学识功力俱都大进。今天是中秋,易天行亦在钻研武学,但不知怎么总静不下心来,终于停止看书,拿起放在桌上的白玉剑,顺手将书揣在怀中,便要去外公家过节。他对玄天机一向信服,所以自从知道将有变故发生后,随时都将重要物品带在身上,白玉剑更是绝不离手三尺之外。 易天行尚未出门,便听得四面墙外均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竟似乎有千军万马将易府重重包围一般。这时正门传来敲门之声,他知道该发生的事情终于来了,虽然不知是何变故,但亦凛然不惧,当下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开了门,却见元世盛一身戎装,站在门口,再无他人,但易天行却清楚地感到附近埋伏了不少好手,随时可对自己进行致命一击。 易天行将元世盛请进屋,替他斟好茶,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道:“元兄为何屈尊至此?” 元世盛不答,却突兀道:“你对蜀中朝野各势力有何看法?” 易天行一愣,随即答道:“朝中武将有四位大柱国各自统兵千万驻守蜀郡四方、保卫京都;十二柱国各帅其部百万雄师分管其余西、滇、巴、郡、北、代、南、蛮、东、瑶、白、桂十二郡;大司马统管军队调遣,直辖蜀道剑、龙、玉、夔、雷、霄六门总兵,蜀州六门十三郡的兵马均须有皇上和大司马的两片虎符合一才能调动,平时势力分散而互相牵制;文官以大丞相为首,设吏、农、工、商、律、户六司,各自管辖任官、农业、工匠、商贾、法律、户籍之职,其中吏司长程稽管升迁官吏、律司长宫子酷管赏功刑罪,在朝中党羽最多;民间蓉城首富万贵门客甚多,其中颇有不少才智之士,又有敌国之富,不可小视;琅环仙府众师长各有才学,军政要人多出于门下,在朝野均有极大影响力;蜀中四大武林世家,西川唐门素不干涉政事,虽独霸一方,但势力止于江湖,无甚威胁;巴山顾家衰落已久,但近年来高手辈出,看来他们以前在韬光养晦、储蓄实力,已图重振家风;龙门李家虽然近来少在江湖上行走,但老一辈的李氏三雄尤存,仅此已可知其实力不弱;滇郡花家素好吟风弄月,不喜在外走动,唯此反显得高深莫测;此外蜀东刘家雄霸三郡,财多势广,族人众多,一门连出二位大柱国,权倾朝野,在瑶、白、桂三郡无异于土皇帝。” 元世盛听到最后一句,眼中厉芒一闪而逝,道:“若有人拥有两位大柱国、十二位柱国、蜀道六门总兵、六位司长之助,又有万贵、巴山顾家、蜀东刘家的全力支持,琅环仙府大部分老师和龙门李家的合作,在蜀中何事不可为?” 易天行暗叹一声,抱拳道:“草民易天行参见二皇子。” 元世盛冷冷地盯着他,半晌才笑道:“难怪卫老直道天行才智过人,可为股肱。你若助我,以后必定位极人臣,成就不世功业。” 易天行冷笑道:“先助你弑父诛兄,夺取皇位,然后兔死狗烹,罪诛九族。” 元世盛双目精光大盛,狂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志在一统九州,此岂是一世之业,待到成功之日,已是你我后人承我辈余荫之时,你一生也到不了功成身死的地步,还有何提防我加害的必要。” 易天行淡淡道:“二皇子认为我是可以以利驱、以威服之人?” 元世盛笑道:“怎么可能。” 易天行仍是淡淡地道:“卫老也一定如此认为,他一向厌恶这种不可利诱威逼之人,认为这种人难为君用,其罪当诛,又怎么会向你推荐我呢?二皇叔要篡位,收买重臣及稳定军心所费甚多,一定会向城中富户索要钱粮,我外公性格刚愎坚毅,一定抗命,必有灭门之祸。二皇子已有必杀我而后快之心,又何必惺惺作态。” 元世盛嘿的一声,负手转身向大门走去。易天行匆匆拿起一支毛笔,跟在其后,心中焦急万分,却知道自己自身难保,若不能平心静虑应付,立时便有杀身之祸。 只听元世盛悠悠叹道:“我早知道你不会为我所用,我们朋友一场,也不是白交的。你可知道我父与我商议大计时,我心内有多犹豫,我并非害怕谋反失败,而是想到你们这些朋友会不耻我的为人,心中充满了愧疚不安,后来终于是利益占了上风,决定与我父携手起事。大伯年老,太子元世豪奢谈仁义,非兴国之君,在位必定令国势衰落,为人所图,不若让我代之,以逞平生之志。在我作出决定之时,我便知道我已永远失去了你们这些朋友,所以……”元世盛忽然厉声道:“我决不容许你们再活在这世上!我刚才想趁你放松警惕时,将你击毙,这样你会少去不少痛苦,你自己卖弄聪明,就别怪我了!” 易天行眼睁睁望着元世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路上竟找不到破绽出手,便扬声道:“二皇子慢走,请恕天行不送。”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漫天箭影像生了眼睛一般向易天行落脚之处射来。 元成都独自一人坐在养亲殿中,斥退了所有的侍卫和太监,喝着闷酒,顾盼间亲人俱都不在,心中颇感凄凉,不禁心潮起伏:“自从皇后逝世,朕就再没立后之想。日前京城南郊有盗匪作乱,三弟成功带着太子和两个儿子去剿灭,至今未归。太子太柔弱了,也该去军中磨练磨练,立点军功,否则自己死后,恐怕不能顺利掌握兵权。二子世杰不成器,浪荡成性,不知道又到哪里鬼混去了,中秋也不好好在宫中陪陪父皇,想起来不免痛心。二弟成邑自从朕登基,便与朕疏远了,不到戌时是不会来的。朕也太对不起二弟了,当年起兵反叛芙蓉王朝,是二弟首倡,二弟少年时任侠好义,广纳门客,结交豪杰,起事后二弟门下功勋卓著,位列一品的便有七个柱国、三个蜀道总兵、五个司长,二弟自己亲身单骑,甘冒奇险,赴蜀东说降刘家,使蜀州至少免受五年刀兵之苦,而令国家多了两位大柱国、三位柱国、一位司长,功高盖世。但立国后,二弟便称病请辞兵权,朕居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二弟是想试试朕的心意吧,但朕亦是无可奈何,国中重臣大多为二弟朋党,蜀东刘家又是他说降的,与之亲近,自己怎么也不能不防。二弟两个儿子很有才能,以后当叫三弟好好栽培一下,再给他们一些官职,这样也算给二弟一点补偿,世勋仅有柱国之才,世盛恐怕有大司马之能,不过还是让他当大柱国吧,否则便不好控制了。”正思量间,门外传来声音:“臣元成邑携子叩见皇上。” 元成都尚未回答,元成邑已经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七、八个人,元世勋亦在其中,元成都怒道:“二弟!你想干什么?” 元成邑阴笑道:“来给大哥送上中秋礼物,再向皇上索要一点我应得的东西。来人,快将礼物拿出来,别叫皇上久等。”后面立时走上一青衣少年,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元成都道:“什么东西?” 元成邑道:“大哥不妨打开看看。” 元成都手一挥,手不沾盒,劲气到处,盒盖便已打开,内里赫然是二皇子元世杰的人头,元成都气得双手发抖:“为什么杀他?” 元成邑道:“此子不孝,中秋佳节不在宫中陪父皇,却在青楼厮混,大哥不好管教,我这作二弟的只好替大哥除此劣子。还有三弟与太子密谋弑君夺位,臣已着人替皇上铲除。国事繁忙,皇上请下昭退位,让臣弟为你分忧。” 元成都一声怒吼,一掌劈出。 夏大柱国府,夏敬刚叫女儿去请古炎父子过来,一同过节。就见刘忠、刘义带着儿子拜访。夏敬与刘氏兄弟虽同殿为臣,但向来气味不投,无甚来往,今日到访,实出意料之外。只见刘忠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满脸赤须如火,锦衣玉带,身后随从拿着他名震蜀州的独脚铜人。刘义身材矮小,面青无须,打扮非僧非道,长袍之上满是符录,右手持剑,乍看就像是江湖上混饭吃的抓鬼道士。刘彪、刘豹眉目间各与其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身材尚未定型。 刘忠走到夏敬跟前,不待其开口,便大喝道:“夏敬你可知罪?” 夏敬一惊,隐隐知道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不对在什么地方,冷哼道:“不知道。” 刘忠道:“你与大司马、前太子狼狈为奸,图谋不轨,我等奉旨前来捉拿。” 夏敬道:“胡言乱语,我要见皇上。” 刘忠面色一沉,喝道:“夏敬大逆不道,抗旨不遵,皇上有旨,杀无赦!”说完上前拿过独脚铜人向夏敬攻到,独脚铜人重逾百斤,在他手中却灵活无比,一偏一抖,便连点夏敬七处穴道。 夏敬正待取天雷槊迎敌,却见自己的儿子居然拿着天雷槊远远避开,只得一面躲避,一面怒道:“玉蛟,快将天雷槊给我。” 却听夏玉蛟怯怯地道:“父亲,投降吧,二皇叔不会亏待你的。” 夏敬刹那间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怒吼道:“我死也不会当乱臣贼子!”当下运起赤雷劲,双拳挥动,拳头竟似乎是精铁打就,与刘忠的独脚铜人以硬碰硬,居然若无其事。 刘忠道:“你昔年可以反叛芙蓉王朝,今日为何不归顺二皇叔?” 夏敬呸的一声:“当年是芙蓉王朝弃我,非我弃芙蓉王朝,末帝孟骊诛我族人在先,我方背之,今白象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当以国士报之。” 这时刘义剑一晃,散出九点剑芒,向夏敬背后刺去,夏敬感到后面冷风乍起,情知有异,急忙偏身闪过,已惊出一身冷汗,骂道:“卑鄙小人,凭你们就想取老夫性命,未免太天真了。”夏敬忽然觉得内息一滞,劲力立消,险些被独脚铜人打中。 刘义阴沉沉的道:“我们不行,有你宝贝儿子就成。” 夏敬瞪着夏玉蛟,怒道:“逆子,你敢向我下毒!” 刘忠大笑道:“不是毒,只不过是我们刘家秘传的化功散,你若不死,十二个时辰后便自然恢复功力了。” 夏敬只觉热血上冲,强运真气,不顾一切地冲向刘氏兄弟。 公孙相府,大丞相公孙祥与易昌两家人、言九天坐在一起进餐。自从两年前言九天寡母因病去世,公孙祥就将其收为义子,让他住在公孙相府。突然大门被撞开,冲进来一人,浑身浴血,披头散发,形同鬼魅,未至大厅便跌倒在地。公孙祥上前扶起仔细一看,竟是墨坚,不由惊呼道:“墨兄怎么会受如此重伤?” 墨坚嘶声道:“元成邑谋反,现在琅环仙府已经被他控制,我特来报讯。” 公孙祥骇道:“琅环仙府的老师竟然都支持元成邑?” 墨坚摇头道:“并非全部,但不甘屈服的人不多。事发突然,我们几个只好分头行事,白浩然已去古大柱国那里;无相大师去见夏大柱国;甄匡誓不舍白象王而去,已经赶往宫中;幽冥子去打探离蜀的途径。其他的人就别指望了。” 公孙祥道:“你二弟墨石呢?” 墨坚恨声道:“若非他暗算我,我也不会伤重如此。小心他手中的铁筒,内有极厉害的机关暗器。” 这时公孙云灭已吩咐下人关好门,自己去将公孙祥的寒玉萧拿来,递给公孙祥,公孙祥却径自从公孙云灭腰间拔出竹萧,道:“从今日起,你便是寒玉萧的主人。” 公孙云灭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哽咽道:“爹……” 易昌见状,亦将随身的碧玉宝刀递给易锋寒,易锋寒正待张口,易昌怒道:“拿着,都什么时候了,还推三阻四的,今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我们死在你面前,也绝不能悲伤愤怒,定要冷静,我年事已高,仅有你这一个孩子,你一定不可轻掷生命。你和云灭、九天年纪尚幼,人生才刚刚开始,活着就可以替我们报仇,一切以保命为重。” 这时碰的一声巨响,相府大门化作满天木屑,从那门口大洞中当先走来六人。为首的是雷猛,身高六尺,方脸短须,右手拿一根尺许短棒,正是雷家著名的火yao暗器霹雳棒。后面一人是卫非,相貌堂堂,长须及胸,面容严峻,双目闪着冷酷而智慧的光芒,手中一柄铁尺,正是他名震天下的量天尺。墨石一身布衣,站在其左,面貌与墨坚有三分相似,双手端着一个长约三尺的鸡蛋粗细铁筒。谷瑟白面美髯,十指修长,两眼似睁非睁,手捧瑶琴,一袭白袍,神态悠然,立在那里。张彦道服云屐,身影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颈绕青蛇,目闪蓝光,手握骷髅锤,骷髅头闪着蓝荧荧的光泽,尚未近身便觉邪气逼人。鬼辛子手长过膝,干枯瘦小。面色蜡黄,十指尖留着尺许长的指甲,乌黑发亮。接着后面涌出大队士兵,领军者铁甲黑袍,皮肤黝黑,瘦小精干,手握长枪,赫然是元成功一手栽培的大将—芙蓉城总兵凌千里,公孙祥心中一凉,知道大势已去,连元成功的嫡系军队都被元成邑收买了,芙蓉城再无可与之抗衡的力量。 凌千里微笑道:“皇上初登大宝,想请大丞相继续为国效力。” 公孙祥冷哼道:“你口中的皇上可是元成邑这逆贼?” 凌千里仍然一脸微笑,轻柔地说道:“大丞相不为朝廷分忧,却口出忤逆之言,就别怪我了。”说罢手一挥,雷猛便将手中霹雳棒掷出,公孙祥抱着墨坚飞身跃起,易昌、易锋寒、言九天及公孙云灭连忙起身遁出大厅,只听轰隆一声雷鸣,整个大厅竟被炸为齑粉,公孙、易两家家眷,不及躲避,立时尸骨无存。 公孙云灭等三个孩子怒吼扑上,却被公孙祥长袖一挥,即便挡住。公孙祥将墨坚递与易昌,道:“这几个孩子和墨兄就麻烦你了。今日动辄是满门不幸之局,你们三个跟着走,不许乱来!” 易昌将墨坚背在背上,道:“公孙兄珍重。你们跟紧点。”便带着三个孩子飞身跃过墙头,朝外突围。 雷猛等人随即想追去拦截,不料公孙祥竹萧舞动,化作七道碧影,同时向七人袭到,七人只觉眼前碧光眩目,寒气逼人,不得不放弃追赶,进行抵挡。易昌冲入士卒之中,空手擒拿,转瞬间便夺得一把朴刀,四人如虎入羊群,登时杀出一条血路。 雷猛七人虽武功高绝,但公孙祥不顾生死,全力进攻,七人胜券在握,当然不想与之拼命,一时间竟被缠住,无法脱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墨石自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以他们的身份,如被易昌四人逃脱,就算杀了公孙祥也是笑柄,便向后一跃丈许,跳出圈外,举起他新近铸就的飞星传恨,抠动机关,一蓬银星向公孙祥罩去,其疾如电。与墨石同来的六人刚才见过飞星传恨的威力,一见他后退,连忙跃出战团。公孙祥连忙晃动身形躲避,但这暗器又快又多,刚躲完一蓬,下一蓬又至,就像永无止境一般,终于被打个正中,仰面倒下。鬼辛子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前去查看,忽然公孙祥荷地坐起,一掌打在鬼辛子胸口,只听骨折之声不绝,鬼辛子立时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出三丈开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众人大惊,便待上前结果公孙祥的性命,却见公孙祥将竹萧放在嘴边,吹起曲子来。 沐月莲正在给父亲沐飞斟酒,忽然听到窗外一声怪笑:“共享天伦,好温馨啊,你们可曾想过有人因为你们终年在外餐风露宿,不得温饱。” 沐月莲父母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颤声道:“你终于还是找到了我们。” 那声音又从门口传来:“若不是元世盛这小子告诉我,我可能仍然为你们在外奔波。怎么不请老朋友进门吗?” 沐月莲心知是他们躲避多年的仇家,但不知道双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竟让那人不远万里,从神州追到蜀州来,便从容道:“请进。” 那人推门而入,只见他身材比门还高,竟须低头入内,人本不瘦,却给人瘦削的感觉,道髻蓝袍,目如鹰隼,钩鼻薄唇,面目狰狞,手持一柄拂尘,拂须色作惨绿,甚是诡异。 沐飞对着妻子低声道:“灵儿,带小莲走,我挡他一会儿。” 那人立时冷哼道:“我找了你们这么多年,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全家自己到黄泉去相聚吧,免得我动手。” 沐月莲平静地说道:“你与我们有何深仇大恨?一定要我们死才甘心。” 那人盯着沐月莲,道:“你几岁开始学武?” 沐月莲道:“六岁。” 那人怪笑道“太清秘录果然是盖世奇书,短短七年就可以造就你如此的气度,只不知武功是否相符。” 简灵道:“你要找的是我们,书你拿走,别伤害我女儿。” 那人道:“当年你们窃我经书时,就该知道我的手段,何况太清秘录一脉单传,你们让自己女儿学了,我总不能拜她为师吧?哼,废话少说,受死吧。” 沐月莲惊问:“爹,我们真的偷了他的书?” 沐飞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这道人名叫明真子,是玄都山清虚观的弟子,因为犯了清规,被逐出师门。清虚观创派祖师太清、太虚二子功参造化,特别是太清子尤其利害,然而她淡薄名利,不但罕露身手,还不愿意广纳门徒,所以太清秘录一脉单传,虽属于清虚观一脉,传人却不在清虚观居住,也不受清虚观观主管制。他姑姑冷月道长就是太清秘录的传人,他被逐出师门后,便去苦求冷月道长收录门下,冷月道长看出他心术不正,坚持不肯,但怜其自幼父母双亡,无处容身,便留他住在自己的三清观中。当时你刚出世,我与你娘抱着你恰好路经玄都山,借宿在三清观。冷月道长很喜欢你,便有收你为徒之念,即将门派渊源告诉我俩,我们早闻玄都山清虚观武学之名,当然喜允。不料是夜此人趁冷月道长入定之时施加暗算,冷月道长竟然着其毒手,但他亦被冷月道长临终一掌重创,落荒而逃。冷月道长在弥留之际,将太清秘录与海天双环托我交给你。我与你娘安葬了冷月道长,连夜带你下山,按照太清秘录上的秘方,替你洗经伐髓,六岁时待你识字,才将太清秘录给你。此人养好伤势,便开始寻找太清秘录,对三清观道姑严刑拷问,得知我们当日在山上,便如附骨之蛆般缠上我们,我们在神州实在无处藏身,才避至蜀州,想不到仍被他找来。” 明真子也不插话,静待沐飞说完,才咯咯笑道:“分明是你们看出便宜,从那老婆子尸体上偷的,否则那有那么巧的,老婆子不早不晚地在那天收徒。老子费尽心机,几乎丧命才得到的经书,被你们窃去,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们。”说罢拂尘一探,惨绿尘须散开,向沐月莲击去,立时将沐月莲上下左右全部后路封死。 沐飞、简灵夫妇大惊,皆拔剑冲上,一左一右向明真子刺去,二人配合得有如一体,浑然天成,同时刺到。 明真子讪笑道:“人言双剑门龙凤双剑‘飞龙灵凤,剑双fei、魂三断’,今日一见,未免贻笑大方。”拂尘一转,便已击至沐飞天灵,左手弹指将简灵青锋弹开。简灵虎口一热,险些宝剑脱手。 沐月莲双手舞动,如舞蝶燕飞,以玄幻莫测的角度向明真子攻去。 古大柱国府,古炎坐在厅中,古梦涯侍立在侧,偌大的大柱国府竟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显得十分冷清。古炎夫人在古梦涯出世后不久病势,古炎一直没续弦。古炎向来体恤下人,今天是中秋佳节,仆役全部都被他放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 忽然听得大门传来敲门之声,古炎父子相视一笑,古梦涯道:“夏世妹到了。” 古梦涯便去开门,门一开,还未看清楚来人,呼的一声,一支狼牙利箭迎面而至。古梦涯大惊,身体后仰,一个铁板桥的功夫,躲过飞矢,双脚却似钉在地上,毫未移动。古炎腾身而起,未待箭至眼前,便用手指将其夹住,左手一牵,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夏玉英拉到身边,落在门口,喝道:“是何方鼠辈?” 只听暗中有人赞道:“不愧将门虎子,竟然可以避过我的利箭。卑职吴泰参见古大柱国。” 古炎心中一凛,吴泰乃蜀中十二柱国之内的西郡柱国,坐镇西郡,若奉命回朝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而且此人向以箭术闻名,刚才那箭虽还不是他的天狼九变绝技,但亦决非玩笑,自己儿子稍微动作慢点,早丧了性命,难道真如玄天机上眼言,大变已至。 只见吴泰缓步从长街那端走出,一身金甲,目光炯炯,手提一柄蛟筋为弦、金鹤神木为胎的大弓,正是其仗以成名的神弓金鲛,背着一个箭筒,插满了狼牙利箭。后面跟着一人,面色苍白,双目闪着毒蛇一般的光芒,身体笔挺,却给人柔若无骨的感觉,两手负在身后,古梦涯认得是五毒教吴升。然后空气中杀气猝然大盛,古炎知道是周围埋伏的刺客准备出手的征兆,料想身手俱都不弱,否则也不能隐藏杀气,令自己毫无察觉,不觉皱眉道:“吴柱国怎么会回朝?我与你素无仇怨,为何暗算我子?” 吴泰笑道:“二皇叔要登基为帝,非但是我,十二柱国中其他的人也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我是占了离芙蓉城最近的便宜,才赶得上为二皇叔立功。你我虽无仇怨,但昔年你进言叫元成都这昏君罢免二皇叔的兵权,二皇叔怎么会容得下你。刚才那箭倒没针对谁,我以为开门的会是下人,嘿嘿。” 古炎怒道:“你连下人也不放过!” 吴泰声音平淡如水:“二皇叔有令,灭你满门,你府中下人当然在内。你有闲功夫最好想想自己,别为那些无知仆役操心。” 古炎暗自庆幸已将仆役放走,平静地道:“那些人随同反叛?” 吴泰冷笑道:“难道你以为还有转机不成?现在元成功征战在外,朝中除了你和公孙祥、夏敬三人,尽都臣服于二皇叔,那两人搞不好现在已经投降了。其他的人或有不识时务的蠢货,但亦无济于事。” 夏玉英插嘴怒道:“我爹才不会向你们这种人投降呢!” 吴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古炎怒目圆睁,大喝道:“好,今日我就以死殉国。涯儿、玉英跟着我!”说罢,古炎手往厅中遥抓,只见一杆红缨铁枪从大厅飞出,落在手中。 吴泰、吴升看得头皮发麻,虽隔着一条百米长街,仍不由得倒退两步。吴泰心中不禁想到:“待这批杀手去消耗消耗古炎的内力再说。” 吴升亦有同感。两人齐声吼道:“出手!”一时间,刀气纵横,弥漫满天,也不知道有多少刺客向古炎三人发动了攻击。 第四章 妖气蔽禅光 天萧灭魔琴 元成邑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坐在皇城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神态威严,双目正视前方大殿入口,颇具皇者之风。身后立着长子元世勋,脸带青气,双目精光闪闪,身形高瘦,手大臂长,一身紫色锦衣。两旁站着三个跟随元成邑弑杀元成都的青衣少年,看去均不超过廿岁,一个一脸精明干练,右臂齐肘而断;一个瞎了左眼,面色狰狞;还有一个面色从容,大有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概。 元成邑面色平静,等着手下的消息,想起刚才的恶战,不免心有余悸:“大哥果然神勇盖世,我悉心栽培的七个徒弟和世勋联手都拦不住,仍旧要我亲自动手。若非我收买了御厨,将张彦与鬼辛子联合研制的无形冥游散下在他的酒中,我今日就不可能毫发未伤地坐在这里。哼,百般小心,还是出了意外,想不到甄匡这老匹夫会来搅局,害得我失去了四个徒弟,元大、元三也成了残废。不过元七这小子好不厉害,在如此激烈的打斗中居然能不受伤,还亲手击毙甄匡,看来功力不在世勋之下,平时我都没看出来,此人深藏不露,城府太深,我得防他一手。” 这时殿外走来一群人,正是吏司长程稽、律司长宫子酷、农司长公叔里、工司长林子彬、商司长刘贞、户司长张泉,程稽当先说道:“启奏皇上,琅环仙府业已平定,除了白浩然、幽冥子、无相、甄匡、墨坚在逃,尽皆归顺皇上。” 元成邑一听,立即想起甄匡之事,冷哼一声,厉声道:“一群废物,以六司长之尊,率三千铁甲,又有大批内应,仍然有人漏网,还有脸来见我!要不是我另有安排,岂不留下后患!”吓得六人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元成邑余怒未消,还待呵斥,却见大柱国刘忠、刘义兄弟走上殿来,奏道:“启禀皇上,夏敬忤逆犯上,现已伏法。” 元成邑心头一喜,便不再责怪六司长,道:“好。你们孩子呢,还有夏玉蛟,听说他弃暗投明,为了效忠于朕,已背弃其父,忠诚可嘉。宣他们晋见,朕要加封他们。” 刘忠、刘义连忙叩拜道:“犬子与夏玉蛟去万贵那里帮忙去了。微臣立即着人去叫他们觐见。” 元成邑道:“不用了。恩,忠心为国,朕有如此勤勉的臣子,真是国家之幸。你们不用惶恐,起来吧。”心中却不由暗怒:“混帐东西,分明是趁机敛财,要不是我刚登基,需要笼络列强,不宜与刘家这种雄霸一方的豪门硬拼,今日便诛你们九族。” 刘忠、刘义却以为元成邑被其瞒过,心头稍安,垂手侍立在侧。元成邑闭上双眼,思索着其他几处战果未至,不知道是否出了问题。这时忽然隐隐听得萧声传来,接着琴音骤起,心中不由一动。 易天行看着漫天箭雨,凛然不惧,双腿用力,身体向后纵去,急如电驰,碰的一声将大厅的正门撞破一个大洞,身形却毫不减速,到了大厅中央忽然转向朝左门跑去,一面将白玉剑背在背上,身子却不停止,又将大厅左门撞烂冲出,来到一个大土堆面前,忽然拿出一条绸带,弹身而起,跃向一棵大树,右手持带向树上一根粗枝一卷,连一片树叶亦未震落,身体已借力约向另一大树,几番周折,才来到易府后院一个墙角,伸手一揭,便从地上揭起一片草坪,现出一个地洞,易天行身形一沉,像滑倒一般缩进地洞之中,左手一带,已将草坪拖回将地洞遮蔽。原来自从易连山夫妇离蜀后,易天行一人在家,想起玄天机之言,心中甚是不安,为防患于未然,就在后院找了一个墙角开始挖掘地道,他每天辰时坚持用双手挖土,挖了一个时辰后,又将挖出的多余泥土用两个大水缸装盛,以指力提起双缸,运至大厅左侧,一面预留后路,一面修炼外功及指力。易天行花了四个月苦功才挖成,又精心设计了洞口的草坪,盖上后若非易天行作了暗记,连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找出洞口,想不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易天行顺着地道爬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另一端,先贴耳于洞顶听了听声响,未闻有甚响动,便打开洞口的盖子,一下子窜了出来。易天行甫出洞口,双目环视,只见周围一片安宁,自己处身于一个杂草堆中,原来他将地道另一端的出口设在与易府相隔两条街的一个官用马厩旁,这马厩的伺马官既懒惰又粗心,设在这里不虞被人发觉。易天行稍一寻思,拿出毛笔在三才传讯牌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用指一弹,又将其揣在怀中,决定先去外公家查看一番,再作打算。他闭目静心,专心凝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什么危险,才纵身而出,朝古府奔去。 还未至古府,便看见古府方向火光冲天,心中不由一沉,暗中潜近,隐在一个屋檐之下,看见万贵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步走近。只见万贵圆脸大肚,满面红光,穿着一身黄色锦衣,左手肥掌拎着四个人头,赫然是易天行外公古震、五舅古灵峦、五舅母赵金凤、表姐古心洁,易天行看得睚眦俱裂,只想立即冲出去将这些人杀得鸡犬不留,但仍保存着些许理智,强迫自己渐渐冷静下来。再朝那群人望去,只见万贵身后跟着他手下最为出名的门客富贵十八骑,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三人,接着是其子万虬及夏玉蛟、刘彪、刘豹这四个人称蓉城四兽的少年,后面的人虽不出名,但看步伐,亦是少见的好手。易天行逾发知道不应该轻举妄动,正在想表哥古心坚的人头不见,不知是否侥幸逃脱,便听万贵闷闷不乐地说:“古家的五丁神斧果然名不虚传,古震这老匹夫居然一人连杀我十三名富贵铁骑,还掩护古心坚这小畜生逃走。” 一名富贵铁骑接口道:“古震再厉害也得毙命在万老板的富贵掌之下,现在他满门仅跑了古心坚一人,这小子本领不济,当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万老板何须挂心。” 万贵趁古震力敌蓉城四兽及剩下的三个富贵铁骑之机偷袭得手,本不怎么觉得光彩,听得此言,就像自己独力击杀古震般,洋洋得意起来。易天行听得怒火满腔,却只好忍住,心恃先找到古心坚再说,身形晃动,悄莫声息地离开屋檐。 无相大师在大街上飞奔,是夜冷雨凄风,路上连一个行人也没有,应该很快就到夏大柱国府了。忽然一颗念珠从右面向他头顶激射而至,无相大师左臂一扬,已经将念珠接在手中,只觉手心暗自生痛,凛然恃道:“好大的劲力。”不得已停下来,低头看了看念珠,赫然是黄金铸就。 这时左边屋顶跳出一个苦行僧,冲到跟前,道:“第七等人,去死吧。”双掌纷飞,幻化出满天掌影,将无相大师周身笼罩在其中。 无相大师闻言,立即领悟:“原来是个门罗教徒,不过虽然门罗教与禅门势成水火,但亦不至于到了见面就拼命的地步。他为何出手?刚才那念珠来自右方,显然不是此人所发,暗中的人到底是谁?”原来门罗教是个阶级森严的教派,将人分为七等,第一等的自然是门罗教徒;第二等的是君主;第三等的是官员;第四等的是工农商贾;第五等的是仆役下人;第六等的是奴隶娼妓;第七等的是异教徒,所以只有门罗教徒才会说出第七等人这种话。无相大师脑中疑滤丛生,一面抵挡,一面问道:“你是谁?为何对我下杀手?” 那苦行僧道:“贫僧呵必勒,奉皇上之命铲除逆党,我见你从琅环仙府逃出,必定是乱党,我正好拿你人头去向皇上邀功。” 无相大师皱眉道:“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呵必勒哈哈大笑道:“我三年前来此传道,元成都拒而不纳,幸好有皇上慧眼识珠,将我待为上宾,说出他若称帝,便立我门罗教为国教,封我为国师,只是他发动之前,我得隐于他的府中,不能露面。我这三年便藏在二皇叔府,足不出户,你自然认不得我。” 无相大师道:“那发暗器的又是谁?” 呵必勒道:“皇上这几年招揽的奇人异士当真不少,我怎么知道。”呵必勒口中发话,手底下却步步紧逼,毫不放松。 无相大师心中牵挂夏敬,又担心暗中埋伏的高手,决定速战速决,扔掉念珠,潜运真气,两手发出祥和的金光,一记“灵山礼佛”向呵必勒击去。呵必勒冷冷一笑,身体忽然化作流水一般,任由无相大师的双掌打在身上。无相大师打中呵必勒身体,如同穿过一层水膜,然后击在空气之中,感到双手滑腻腻的,很不舒服,心知不妙,立刻飞身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呵必勒双手宛如灵蛇,盘绕交错,向无相大师胸口点来。无相大师闪避不及,立时溅血,幸好反应快,避过了心脏要害,否则胸口必定被凿开两个大洞。呵必勒得势不饶人,聚气发力,双拳紧握,直击无相大师,招式简练直接,毫无一点花俏,但正因为如此,威力惊人,拳未到,劲力已将无相大师身后的土墙摧得龟裂。无相大师临危不惧,右手食指点出,一点肉眼难辨的金光一闪,点在呵必勒双拳之间,砰的一声巨响,无相大师背心撞在土墙之上,立时将墙壁撞了个大洞,但他随即借力弹起,立在地上。呵必勒却退出丈外,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似的,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刹时没了血色。 只听右边屋顶传来一声怪笑:“无相金光指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无相大师刚才已出尽全力,生出虚脱无力的感觉,而且呵必勒那双拳虽被挡住,但刚猛的内劲沿着右臂一直向全身席卷而去,震得他四肢百骸有如针锥,刺痛难忍;这时听得强敌现身,不禁感到在劫难逃,生出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的消极情绪,目光盯着前方,也不转头,以一种淡漠生死、毫无感情地语调说道:“来者何人?” 右边屋顶嗖嗖两声,跳下三道人影。无相大师这才转身相对,看见来人心头大震,以他的耳力也只听到两人的声响,第三个人的轻功实在是骇人听闻。只见三人并立,左边一人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秃头枭目,一脸邪笑,身着黄色袈裟,却是一个密宗僧人;右首一人头裹白巾,上嵌一块碧玉,穿着荆州风格的金色锦袍,竟然用纯金丝为线,缀满了珍珠,长得慈眉善目,腆着一个大肚子,双手之上珠光宝气、戴满了宝石戒指,手拿一柄马刀,金光闪闪,似乎是纯金打造,刀口暗红,刀背色彩斑斓,镶满了五色宝石,活像一个暴发的荆州商人;中央那人一张马脸,又高又瘦,身体就像一根竹竿,头发红得发紫,木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眼睛偶尔活动,让人知道他是个活人,但他眼睛转动时闪动着冷酷残忍的光芒,就算是无相大师这种勘破生死的高僧亦会产生不寒而栗的感觉。 无相大师看见三人的怪相,不由得想起三个为害荆州与神州交界幻蜃戈壁多年的魔头,不待他们回答便又问道:“来者可是幻蜃三妖?” 那个暴发户模样的人笑眯眯的说:“不想名动蜀州的无相大师也听过贱名。不错,在下便是杀人越货卡格儿,那个和尚是淫僧大光明王,中央的是嗜血圣徒单于不屠。” 无相大师怒火大炽,这三人手段残忍,行为卑劣,向来为人不耻,想不到元成邑为了皇位,竟然连这种泯灭人性的妖人也勾结。那卡格儿随时一脸微笑,面目和蔼可亲,其实此人贪婪成性,一见到金玉珠宝,绝不放过,专在幻蜃戈壁抢劫商旅,而且从不留活口,连死人身上内衣都要拔光拿走,他那柄马刀刀口上的暗红色并非本色,乃是人的鲜血渗入金刀染成;大光明王本是幻蜃戈壁旁小绿洲明辉寺主持握珠上人的得意弟子,他在握珠上人面前严守戒律、刻意苦修,取得了握珠上人的信任,得传衣钵,他一将握珠上人的绝技全部学会,立即弑师夺寺,诛除异己,然后开始为所欲为,四处*妇女,不出一年,左近有妇女的人家全部不堪其祸,举家遁走,他找不到女人,便经常离开明辉寺到幻蜃戈壁去掳掠妇女,明辉寺被小天竺王派兵夷为平地后,更是整日在幻蜃戈壁四处流窜为恶,其人淫恶暴戾,从没女人落入他手中能活过三月的;单于不屠名为不屠,其实是个以杀戮为乐的狂魔,他所谓的不屠是不杀圣光教徒,因为他本人是一个虔诚的圣光教徒,遵从教训,视其他的圣光教徒为兄弟姐妹,决不加害,对于其他人常常不问青红皂白任意屠杀,以此为乐,后来在他所居鄯叶国陇西城三百里以内的人不是改信圣光教,就是搬家,其他的人俱被杀死,他找不到人杀,便跑到幻蜃戈壁住下,杀戮过往行人,幻蜃戈壁地处荆、神要道,商旅往来甚繁,而圣光教仅流行于荆州东北的鄯叶国,在其他地方人多不识,又不知道他的规矩,难以避祸,他在那里容易找到可杀的人,便一住二十几年,命丧他手的无辜冤魂不知凡几。但此三人各有一身奇功异技,大、小、后三天竺和鄯叶国曾经联手派出八十余名宫廷侍卫围剿卡格儿,以保障荆、神两州的正常贸易,却只能将他重创,仍被他逃走,而且被他杀伤了十多个人;小天竺小绿洲明辉寺当地的军队曾下令通缉大光明王,不料不但抓不到他,反而被他每晚偷袭刺杀,搞得人人自危,不久连小绿洲的守备都在数百士兵的保护下被他于光天化日下击杀,当夜小绿洲的军队便自溃散,小绿洲便成了毫无秩序的不法之地,再没有人愿意驻守小绿洲,直到小天竺王派出五千精兵围剿明辉寺,仍没能使之受伤便让他冲出重围,遁入幻蜃戈壁;单于不屠更是凶名远播,死在他手下的高手不下百数,据说卡格儿和大光明王联手也挡不了他三十招。三人虽同在幻蜃戈壁为恶,但开始各行其是,后来不知道怎么聚在一起,臭味相投,狼狈为奸,越发肆无忌惮,为恶更甚。这三个凶魔纵横幻蜃戈壁二十载,罪恶昭彰,终于犯了众怒,五年前被神、荆两州五十三名高手围歼,将其逼入流沙之中,都道他们已恶贯满盈,不料不但没死,还来到蜀州。无相大师心知今日必无幸理,决意要拉一个魔头殉葬,为民除害,暗自运气调息,不再言语。 大光明王似乎看出无相大师在争取时间恢复功力,趋上前来,冷哼一声道:“贼秃想拖延时间么?”他本人也是僧人,骂人贼秃却似乎事不关己一般,说罢扬手便是一掌打向无相大师,中途却掌势一转,拍在侍立在旁运气疗伤的呵必勒头顶,只听一片骨折筋断的声音响起,呵必勒哼都没哼一声,立时毙命。 无相大师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你……你干什么?他不是你们一伙的吗?” 卡格儿一脸郑重地说:“忘了告诉无相大师,此人武功低微,又信奉邪教,妄图坐上国师之位,大光明王对此志在必得,岂可容他活在世上。再说,这种恶心的门罗教徒,一天到晚叫别人第几等人,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我听见这种蠢话都受不了,更何况单于大哥在这里,也绝不会允许有异教徒侮辱他,所以他死在大光明王手上,已经是最愉快的死法,他定是前世积德行善方有此报。”说完忍不住仰天大笑。 无相大师道:“你们杀了他,不怕元成邑知道吗?” 卡格儿笑声不绝:“哈哈,光这家伙自称第一等人,却称皇上为第二等人这点,皇上就不会放过他。现在是用人之际,皇上才会容忍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现在他元气大伤,复原了也只剩下三成功力,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我们杀了他,皇上求之不得,更何况这笔帐会栽在你的头上。” 单于不屠忽然插嘴道:“够了,杀!” 卡格儿与大光明王似乎对他甚为忌惮,卡格儿立即闭嘴,黄金马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无相大师砍去,刀风过处,隐隐散出一阵血腥的气味;大光明王飞身跃起,身上显出百十个红色亮点,在身外形成一幢红光,面上邪气尽褪,显得宝相庄严,若非知道他的为人,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得道高僧,右手击出,手掌竟然越来越大,击至无相大师面前,已是胀大了三倍有余,殷红如血的巨掌将无相大师所有的后路全部封锁,强大的掌风摧得无相大师衣杉欲裂。无相大师见状,知道这两个魔头的确名不虚传,各自拥有一身惊人的本领,自己想与任何一个同归于尽都有困难,立即改变主意,施展开金刚护法拳,将自己守得泼水不进,决意拖延时间,给其他的人增加逃生的机会。金刚护法拳是燃灯古寺的防身绝技,这套拳法几乎没有进手招式,完全就是在防御,所以破绽极少,很难破解,但是亦没多大伤人的可能,故除了燃灯古寺本寺那些慈悲为怀的僧人,连燃灯古寺的俗家弟子都不会学它。卡格儿的黄金马刀素来讲究气势,往往刀未至,敌人心胆已寒,现在每刀都在刀势未尽时便被无相大师的拳头击在刀侧,逼得自己换招,心中郁结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难受得只想吐血。而大光明王却仍旧一副安详恬静之态,借无相大师的拳劲悬在空中,如同一盏人形红灯,在其四周飘来荡去,双掌有节奏地徐徐击出,却给无相大师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无相大师只觉四周的空气随着大光明王的出掌变得粘稠起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愈来愈吃力,但只得咬牙苦撑。 单于不屠冷眼旁观,就像事不关己一般,忽然大喝道:“你们想打到什么时候?”话音未落,人已纵到无相大师面前,吐气发力,嘿的一声,右掌聚指成刀,一股无形刀气透体而出,直砍无相大师面门。无相大师双拳一挡,咯的一声双手齐腕被斩断,无相大师想不到单于不屠如此厉害,知道毙命在即,已无再战之力,大喝一声,面上红光涌现,蓬的一声,由断腕处喷出两股血箭,直射卡格儿和单于不屠面门,凌空跃起,右腿一脚向大光明王会阴踢去。卡格儿连忙挥动左臂格挡,左臂立时被血箭射成蜂窝,经脉骨骼尽断,卡格儿毫不犹豫马刀斩落,将自己的左臂砍下。单于不屠反应奇快,血箭一出,立即仰身后跃,右手还不忘抓住大光明王的腰带往后一扯,但仍给飞溅的血点打了几点在左腿之上。大光明王虽被单于不屠扯开,但无相大师竭力一击,威力惊人,腿风已扫到会阴,只觉下体火辣辣生疼,连站立都困难。无相大师飞腿落空,身体落在地上,再不动弹。单于不屠落下,只觉左腿经脉中似乎有几点暖气循着经脉侵上,任自己如何运气都阻止不了,牙一咬,啪的一掌劈在左腿上,将腿齐膝斩断,他大胜之下,受此重创,暴怒如狂,也不给左腿上药,右腿一撑,便跃至无相大师身旁,见到无相大师已气绝多时,更是失去理智,对着无相大师尸体一阵乱戳,随即卡格儿将自己断臂包扎好,也过来泄愤,只留起身不得的大光明王在旁咒骂不止。 公孙祥坐在地上,面色平静地吹着竹萧,萧声忽而高亢入云,忽而清越婉转,忽而低沉悲苦,卫非等人听在耳中,心神几为之摄;周围里许方圆的士卒更是听得如醉如痴,目光呆滞,完全沉浸在公孙祥美妙的萧声之中,失去动手的能力;比之稍远的士兵受到萧声吸引,不由自主地走进萧音控制之内,同样失去意识;更远的士兵见此异状,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开始四散而逃。张彦、墨石、雷猛和凌千里功力较高,立即收敛心神,但亦仅能保住自己灵台清明,无力阻止公孙祥。卫非倒尚有余力,但他一眼便看出公孙祥乃强弩之末,正在勉强催逼自己的潜力,撑不了多久就会油尽灯枯,精力衰竭而死,自己若要强行破除他的天籁神音,不免要元气大伤,反正芙蓉城的反抗势力在自己一伙掌握之中,铲除也不急在一时,所以面色从容,既像深不可测,又似勉强支撑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时机。谷瑟自从萧声响起,便闭上双目,站在那里,猝然大喝一声,将公孙祥的萧声震得一滞,趁机拨动手中琴弦,一时琴声大振,与公孙祥的萧声此起彼伏,交缠在一起,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声,除了卫非,就连雷猛四人都听的头脑发昏,太阳穴生痛,坐到地上运功抵御魔音,四周的士兵更是支撑不住,纷纷捂着头发出惨叫,倒在地上翻滚,不时吐出鲜血,不一会儿便自僵死当场。只见一群死状千奇百怪的死尸中坐着四个活人,中央立着一个白袍美髯的中年人在弹琴,对面一个跌坐在地的青衣老者则在吹萧,旁边站着一个长须老人,似乎在听曲子,情景诡异之极。 卫非悠然自得地站在谷瑟左侧,心中恃道:“谷瑟的魔音当真不弱,不过不知道是他的魔音三诀厉害,还是公孙祥的天籁神音高强。” 谷瑟与公孙祥两人一奏一吹,仿佛在合奏乐曲般,浑然忘我,倏地谷瑟琴声一转,变为靡靡之音,化作魔音三绝中的迷魂诀,这种魔音不像先前所奏的乱神诀那么狠毒,专门刺激大脑,伤人神经,但阴险之处犹有过之,专一控制人心神。公孙祥重伤之下,又强行运用自己未练成的天籁神音,精力消耗甚为剧烈,已无多少定力,此时谷瑟的魔音不再与之抗衡,转为柔弱却驱之不散的声音穿过天籁神音传进他的耳中,登时大感吃力,面色大变,不得已咬破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趁着疼痛的刺激,保持清醒,拿出七根银针,刺入天灵之中,萧声立时增强,逐渐将谷瑟的魔音盖住,直至场中仅余萧声激扬。这时坐在地上的墨石和凌千里再也支持不住,哇的一声吐出鲜血,张彦、雷猛二人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倒。卫非知道公孙祥已经撑不了多久,现在只不过是用银针透穴术这种霸道邪门的异术调动残存的精神元气来作最后一击,也不插手,退后几步,就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变化一般,仍旧站在那里袖手旁观。谷瑟嘴角渗出一丝乌血,显是已经受了内伤,两眼血丝满布,甚是骇人,突然大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面色一下子恢复正常,左手捧琴,右手手指拂动,如弹琵琶,弹出的已不是曲调,而是一个个的单音,有如实质向公孙祥攻去。每个单音弹出,公孙祥心脏便像被大锤击打般难受,他知道谷瑟已经用上了摧人心脉的断脉诀,现在已至决定胜负生死的时刻,右手持萧吹奏,左手按住头顶的银针,将其缓缓按下,萧音更盛,渐渐凝聚成一股音波,针对谷瑟一人攻去。谷瑟也咬牙苦撑,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再无半分优雅的气度,右手五指越挥越急,仿佛可将耳中恼人的萧声驱除一般。旁边地上的雷猛四人却顿失压力,心头大喜,知道已经将小命捡了回来,坐在那里调息归元。忽然琴萧一阵短促的急音,便听得弦断竹裂之声传来,谷瑟与公孙祥同时狂喷鲜血,谷瑟的琴弦俱断,公孙祥手中的竹萧亦碎成几片竹屑。 谷瑟身形摇摇欲坠,对着公孙祥道:“我门徒众多,得我真传的不过两人,你子便是其中之一,想不到我会与你生死相博,嘿,造化弄人,一至于此。”说罢身体向后一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公孙祥喃喃道:“你又何苦?”说着说着双目神光渐逝。 卫非这时才走到公孙祥面前,既似回答公孙祥,又似自言自语地低声道:“谷瑟当年在神州杀戮过甚,仇家太多,在此又有家室之累,除了听命于我们,别无他法,他立意与你同归于尽,一则想保威名不丧,二则亦不欲为新帝效力而已。”公孙祥却再无反应,身体渐渐僵直。卫非背负双手,抬头望天,自语道:“公孙祥啊公孙祥,难道你以为牺牲自己缠着我们,易昌和那几个孩子就可以逃出芙蓉城中的天罗地网吗?” 第五章 鸳鸯双折翼 金乌翱九天 易昌五人冲出公孙相府,一路厮杀,突围而出,运功飞奔,跑到城南,已将追兵远远抛在脑后。易昌忽觉不妥,照理现在芙蓉城中应该遍布元成邑的党羽,怎么会让自己一行毫不费力地在城中活动,想到此处,一股凉意涌上心头。这时易锋寒怀中三才传讯牌忽然振动起来,取出一看,上面现出“元成邑反,月丘见,甲。”六个字。 易昌察觉易锋寒的举动,道:“你在干什么?” 易锋寒答道:“易天行给消息提醒我们说元成邑造反,叫我们到月丘会合。不过月丘在南门外,距我们现在的位置虽近,但我们似乎应该出东门,直接穿过蜀东诸郡和蜀道,逃往神州,现在蜀中已是元成邑的天下,我们留在此处越久越危险。” 易昌一愣,想不出两人怎么互通的消息,但此刻也无暇多问,冥思片刻,道:“现在芙蓉城已经在元成邑掌握之中,蜀州十三郡的兵权亦落在他们的手上,出城往东虽是离蜀最直接的路径,但要通过蜀郡东部、东郡及刘家势力下的瑶郡才可到蜀道,元成邑一定有念于此,在这一路上派驻重兵,绝不可走这条路;往西行是蜀郡西部及西、滇、巴、巫四郡,与出蜀背道而驰,走这条路再想法绕道出蜀,一般来说是最安全的,但路途太远,变数太多,而且元成邑精通兵法,恐怕这条路也已布满埋伏;北门外一马平川,别说到达北郡、代郡再折向往东穿越白郡、瑶郡离蜀,在骑兵追击下,连蜀郡北部都休想通过;只有从南门出去,通过蜀郡南部到达南郡,到时进可往东通过桂郡、瑶郡,进入蜀道,退可避往朝廷势力薄弱的蛮郡,隐于群山,避祸待机。天行的分析很正确,你们立即去月丘跟他会合,然后一起走,万事小心,不要意气用事。” 易锋寒急声道:“爹,我们一起走。” 易昌微笑道:“痴儿,我必须去引开追兵,否则今天我们一个也别想生离此地。现在城中并未因为元成邑谋反而大乱,除了少数地方,完全看不出异样,足见元成邑计划周密,芙蓉城中也许只有几拨精兵,用以铲除异己,一出城可能便是千军万马,重重包围,你们面对的困难危险还多,若不放下立即报仇之念,绝无幸理,记住,活下来就有希望,千万不要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天行比你们冷静,你们多听他的。”这时远处琴萧之声顿止,易昌面色一黯,道:“快走,莫让我们白百牺牲!”说罢放下墨坚,提起朴刀向北门跃去。 易锋寒看着易昌远去的背影,牙一咬,背上墨坚,对着言九天和公孙云灭道:“我们走!” 明真子眼见沐月莲的双手攻到,怪叫了一声:“来的好!”右手拂尘顾不得向沐飞天灵击下,往外一扬,手腕转处,舞出一片惨绿光芒,将沐月莲的掌势封死,拂尘一挥,犹如灵蛇般向沐月莲手臂缠去。 简灵略微调息,缓解手腕的酸麻,随即联合沐飞攻上,虽然出手稍嫌仓促,但仍然配合谐调,两道剑光交错,向明真子右手手腕刺去。明真子拂尘一扫,将两剑拨开,赞道:“好,你们居然能将双剑门的那种破剑法炼到如此地步,难得难得,你们只要乖乖将太清秘录献上,本道爷或许还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沐飞闻言心中一动,道:“你真的肯放过我们。” 明真子趁他说话分神,拂尘凝集成一束,宛如一支大笔,向沐飞胸前膻中穴点去,一面笑道:“当然。” 沐月莲冲到明真子面前,骤然而止,婷婷屹立,宛如芙蓉出水、菡萏凌风,双手往胸前围成环状一合,竟将拂尘夹在两手中间。沐飞早已骇出一身冷汗,骂道:“卑鄙小人!”与简灵一左一右向明真子两侧跃开,刺向明真子两肋。 明真子运劲一夺,满以为凭自己四十多年的功力绝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比,一定可抽出拂尘,那小姑娘若不及时放手,多半双手不保,谁知道竟如蜻蜓撼石柱,纹丝不动,心中大震,骇道:“乱环诀!” 这时沐飞与简灵双剑也自攻到,连忙放开拂尘,向后跃出,怎奈还是慢了一步,两肋各被划了一条血痕,深可见骨。 沐月莲目若寒冰地看着他,冷冷地道:“你的见识不错,居然知道乱环诀。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否告诉我,元世盛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的下落。” 明真子落指如飞,迅速点了自己胸肋间的几处穴道,替自己止了血,双手一前一后,护住胸腹之间,这才缓缓地道:“元成邑要篡位,元世盛自然要全力支持,他想必觉得你们是他们谋反的绊脚石,想借我的手除去你们而已。不过不管他有何居心,我都不会放过你们。” 沐飞怒道:“我们又不是朝中的人,他们谁作皇帝关我们什么事。” 沐月莲道:“爹,要怪就怪我,我与夏玉英等人来往甚密,元世盛是想杀我。” 沐飞道:“这怎么能怪你,你交的朋友除了元世盛,都是很值得结交的好孩子。”提起元世盛,沐飞忍不住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明真子忽然嘿地一声,笑道:“你们说完没有。” 沐飞瞧了下他的双肋,道:“说完了怎样?没说完又怎样?” 明真子目露凶光,寒声道:“我的确低估了你们,想不到双剑门居然也有怎么两个像模像样的高手,更没想到太清秘录如此玄妙,竟能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具有这样的身手,但我亦非这么好对付的,今日你们休想生离此处!”说罢身形如鹤高飞,双手发出绿荧荧的光华,幻出七道掌影,凌空击下。 沐飞与简灵齐声惊呼:“碧磷七煞手!月莲小心,别与他的双手接触!” 明真子闻言嘎嘎怪笑,道:“嘿,你们以为不与碧磷七煞手接触便能逃过磷火焚身之劫了吗?”明真子身体尚未落下,双手便不停互击,手上绿光被击打得四散飞扬,飞出不到一尺却又不再散开,聚集在他手掌周围飘荡飞舞,甚是好看,忽然双手一推,漫天流荧碧火向沐飞三人罩下。 沐月莲冷哼一声,双手一搓,手中拂尘的尘须立即被揉断,接着双手一扬,惨绿的拂须如同飞针,迎着碧火磷光刺去,只听嘶嘶作响,一阵焦臭气味过去,拂须与磷火尽皆消灭。 明真子见状,须发怒张,直似要择人而噬,他那拂尘的拂柄乃精钢铸就,还不怎么珍贵,那拂须却是用神州北邙山特产的一种毒草浸泡过的,平时除了色泽惨绿并无异状,一旦经功力催动,便可发出毒雾,中者皮肤溃烂,绝对活不出六个时辰,他运用碧磷七煞手时发出的磷火,也是在深山大泽中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凶禽猛兽的尸骨中提炼而来,他当年抢了北邙山幽冥派一个入门不久的弟子的练功秘籍,再不敢到北邙山走动,碧磷七煞手即是幽冥派绝学,但那秘籍记载不全,碧磷七煞手的磷火又与一般的磷火大不相同,要从刚死的凶恶之物尸骨中提取,还涉及摄魂炼魄之法,没有正确的提炼方法,其中艰辛实在难以形容。明真子满以为今日可以得偿所愿,不料太清秘录尚未到手,反而身负重伤,还连丧两样珍若性命的至宝,心中愤怒以极,身体扑下,两臂张开,就像失去理智一般冲向沐月莲。 沐飞与简灵不敢怠慢,一个直劈,一个横斩,双剑组成一张剑网横在明真子面前。明真子双目皆赤,怒喝道:“滚开!”左臂一挑,将简灵横斩的一剑引得向上,迎上沐飞直劈的利剑,沐飞与简灵这两剑乃其毕生修为所聚,力量极大,现在两剑相击,铮的一声,两柄百炼精钢所铸的长剑竟然断为两截。沐飞、简灵二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明真子右爪一插,已插入沐飞的胸膛,只听骨折之声不断,肋骨竟被明真子根根撇断,明真子随即将手收回,手中赫然抓着一颗心脏。 简灵与沐月莲惨呼一声,如同疯虎般扑上。这时明真子反而冷静下来,展开身形与她们游斗,一面将沐飞的心脏塞入口中咀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说:“嗯,味道不错。嘿嘿,小娘子正值虎狼之年,居然丧夫,未免太过可怜,看在你风韵犹存的份上,你若答应服侍我,本道爷可以考虑放过你们母女。” 简灵目睹丈夫的惨状,险些晕倒过去,听得这道人的污言秽语,更是神智不清,完全不顾自身,悲啸一声,人剑合一,一剑直刺过去。明真子正是要她母女二人失去冷静,见状暗喜,身体一转,已然避过此剑,待简灵身体经过自己身边时,左掌迅疾如电地从右肘下方穿出,击在简灵腰间,接着抽出手来挡住沐月莲疾如骤雨地攻击。简灵身体横飞出去,撞在墙上,又被反弹至地下,口中不停的咳出鲜血,嘶声呼道:“莲儿快走,等练成了太清秘录再替我和你爹报仇!” 明真子淫笑道:“小姑娘思春了,怎么舍得离开本道爷。” 沐月莲闻听此言,攻击得更为猛烈,简灵旁观者清,看出明真子的用意,大叫道:“这贼道分明故意在激怒你,你怎么如此不成器,太清秘录白学了吗?你再不走我就自尽给你看。” 沐月莲悲呼道:“娘!我不走,我要杀了这恶贼!” 简灵牙一咬,将手中断剑往脖子一抹,顿时香消玉逝。沐月莲悲痛之下,攻势稍缓,明真子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立即进行反攻,掌势连绵,将沐月莲缠住,令沐月莲欲遁无门。两人一攻一守,明真子虽然占着上风,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沐月莲。沐月莲居于守态劣势,精神被迫集中起来,悲愤渐减,神智渐复,心中开始盘算脱身之计。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厉喝:“明真子,你好大胆子,当年在宣阳我饶你一命,你发誓永不为恶,今日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为非作歹!” 明真子闻得此言,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颤声道:“外面可是易大侠?” 只见窗户无风自开,有如一缕轻烟般飘进一个人来,面如冠玉,颔下青须如墨,双目明若朗星,年约三旬,赫然是易连山。明真子吓得腿都软了,八年前他寻访沐飞一家的下落,来到宣阳,囊中告罄,就跑到宣阳北郊去抢劫过路的客商,刚好碰上古家的商队,而易连山夫妇恰好到二哥古灵峰家中作客归来,顺便帮忙照看一下古家运至蜀州的货物,明真子向来是钱用光了便去抢劫一番,仗着一身本领,从不踩盘子,想也不想便冲上去劫掠,不料遇上易连山,三招不到便被擒下,易连山念他一身武功,又恶迹不彰,稍微惩戒了一番便放了他,他自那以后,倒也颇为老实了一段时间,直至年前听说沐飞一家来到蜀州的消息,才又萌生贪念,追了过来。此刻看见易连山,明真子不由心下惴惴,道:“易大侠,你听我说……” 这时沐月莲哭诉道:“易叔叔,这贼道杀了我爸爸妈妈!” 明真子听得此言,心中大骇,心想这次落在易连山手中岂有活路,当下狂吼一声,运起极耗真元、练成后从未用过的残魂遁法,从窗口一掠而出,亡命飞奔。 古炎铁枪一展,将周围丈许方圆控制在他的铁枪之下,古梦涯、夏玉英跟在他的身后,完全插不上手。无数黑衣蒙面的刀客从两旁的屋顶跃下,虽然尚未靠近便被古炎铁枪挑飞,但这些人好象扑火的飞蛾一般,明知毕死却毫不退却,反而越来越多,像一群蚂蚁,密密麻麻的聚在三人周围。古炎越打越是心惊,这些刺客武功不弱,又悍不畏死,自己久历沙场,身经百战,也没见过如此不怕死的杀手,不知道是何来历。古炎自恃自己虽可自保,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着两个孩子冲出重围,而且今日绝无剿灭乱党的可能,如不早点出城,待对方的军队赶到,便是插翅也难脱身。 古炎想到此处,怒吼一声,浑身闪烁出金光赤焰,双目生辉,有如阳光般令人不可逼视,长枪一摆,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金芒,那金芒竟然悬在空中凝聚不散,有如实质,古炎抖动枪尖,金芒转瞬形成一只金色大鸟的形状,长枪一递,带起一阵凄厉的尖啸,声同鸟鸣,鸟形金芒以毁天灭地的气势盘旋而出,将古大柱国府门前的长街化为一片火海,长街之上的刺客哼都没哼一声,在瞬间便被焚为飞灰,站在屋顶尚未跳下的刺客纷纷着火,惨叫着跌下房来,只有一个武功最高的,一见鸟形金芒飞出,立即翻身后跃,落在吴泰身旁。 吴泰、吴升见状,两腿发软,差点跌到在地,他们久闻古炎武勇之名,但怎么也没想到古炎会厉害到这个地步。古炎右手执枪,左手将古梦涯和夏玉英护在身后,大步走过长街,满街的火焰未待他们走近,便向有灵性般移到两旁,让出一条通路,古炎信步走来,有若天神,让人生出无力抗拒的感觉。吴泰、吴升和那个黑衣人嘴里发苦,心跳加快,只想远远地逃离此地,偏偏双腿像钉在地上般,一步也动不了。古炎走过长街,铁枪遥指,将吴泰、吴升和那个黑衣人牢牢锁定,那三人只觉一股暖如煦日的真气将自己笼罩其中,心中说不出的悔恨,早知如此,刚才就该当机立断,不待古炎近前便转身离去,现在却已是抽身乏术。 这三人中,吴泰功力最高,而且他亦是沙场老将,刚才被古炎的神威所慑,现在被古炎的真气一逼,反而抛开生死之念,恢复了常态,干咳了一声,道:“古大柱国果然神功盖世,不过你也该知道一个人再怎么勇武,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当年鹤子期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传说已有半仙之体,最后还不是被元霸用十万精兵铲除。你若是肯归顺二皇叔,我可以替你求情,二皇叔一向礼贤下士,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杀掉人才的。” 古炎哼了一声:“我自然比不上鹤子期,也知道以一人之力对抗军队乃属毕死之行。不过元霸以精兵猛将攻伐鹤子期家宅,令其不能舍家眷而遁,牺牲了七万兵马才换了鹤子期一条命,鹤子期虽败犹荣,人生至此,夫复何憾,我又为何要让古人专美于前。元成邑表面上尊贤重士,其实心胸狭窄,多疑善变,好用权术,又喜欢玩弄聪明,以好恶定赏罚,对百姓残暴不仁,根本不是为君之才,我岂会向这种人讨饶求生。你最好从现在起改口叫他皇上,否则他知道了,恐怕你不会有好日子过。”说罢理也不理面如死灰的吴泰,目光转到那黑衣人脸上,厉声道:“你是什么人!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拉下面罩!” 黑衣人嘿的一声,拉下蒙面的黑巾,长脸细目,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 古炎失声道:“是你!” 原来那人正是古炎自白象王朝建国以来,一直致力镇压、四年前才剿灭的巴郡叛军首领邓艮。邓艮三人趁古炎心神失守之机,各自运气,立即将古炎控制全局的气机抵住,形势突变,古炎再无压倒性的优势。 古炎知道情况转糟,却毫不在意地徐声道:“想不到邓艮也会投降。” 邓艮哈哈笑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九年前元成都一统蜀州,便兔死狗烹,收了皇上的兵权,皇上即命我在巴郡起兵,将你牵制在巴郡,夏敬与元成功虽通兵法,但政事非其所长,只要再瞒住公孙祥,元成都在朝中便耳目全失,皇上暗中布置才不虞出差错。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朝中有人拖欠你军的军饷粮草,并且找借口拒绝增援兵力,军中又有人给我暗通消息,仍让你击溃了我军主力,不但险些令我丧命,还害我失去了皇上的信任。我逃到皇上府中,花了四年苦功训练这批刺客,为的就是要杀你,以雪我丧军辱名之耻,想不到你强横如此,居然可以一招便毁去我多年苦心栽培的属下。”他说着说着,这四年来遭受的冷遇白眼尽皆涌上心头,声音不由变得怨毒起来。 古炎讥讽道:“你转口叫皇上倒挺利索,是条好狗,比吴泰会当官,你不在朝中任职太浪费了。想不到元成邑如此深谋远虑,我太低估他了。” 邓艮为人阴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被古炎击败实是他毕生奇耻,被古炎的讽刺特别敏感,闻言怒吼一声,从背后拔出他的寒江宝刀,双手执柄,将刀往怀中一收,再以当者披靡的威猛气势向古炎直刺出去。吴升见状,连忙配合邓艮的攻势扑上,双手舞动,便像长了八支手臂一般,手挥处,带起一阵微微的腥风。吴泰亦将金鲛神弓拉开,搭上十二支狼牙利箭,一放手十二支利箭朝不同的方向飞出,忽然中途转向,以古炎为中心射去,将古炎头顶四周五个方位封死,他知道今日面对的实是前所未见的强敌,所以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得意的天狼九变箭术。 古炎大喝一声:“来得好。”一杆铁枪舞开,将邓艮、吴升拦在两丈之外,然后将身体一缩,随即四肢伸展,像伸懒腰一般,不知道怎的,吴泰的十二支狼牙利箭尽皆射在古炎长枪之上。 吴泰三人大骇,他们联手一击,竟然被古炎毫不费力地破解掉,实在令他们心胆俱寒。吴泰连忙射出天狼连珠箭,狼牙利箭不停飞出,形成一条连续不断的箭线向古炎三人射去,身体却向后飘出。吴升、邓艮两人一左一右随着吴泰后退,邓艮虽然痛恨古炎,但在生死关头,他还是知道命比面子重要的。古炎左手前伸,右手摇动长枪,将吴泰的利箭一一挑飞,身体像风中落叶般飘向邓艮,速度奇快,邓艮看出古炎对自己深恶痛绝,决意要将自己击毙当场,心下怯意大生,寒江宝刀舞出一幢白光,将身体护得滴水不漏。 这时古梦涯怀中三才传讯牌开始振动,他拿出一看,略一寻思,便明白易天行的意思,见到父亲还在应付敌人,刚才插不上手,现在正好可以上去帮忙。古梦涯从怀中取出一个枪头,向吴升掷去,腰身一扭,一道金光从他腰间飞出,手一接,却是一杆枪柄,他双手一送,身体随枪柄凌空飞出,后发先至,枪柄往枪头上一接,竟合成一杆长枪,向吴升刺去。夏玉英见状,也即冲上帮忙,运起赤雷劲,浑身赤红,轰的一声向吴泰击了过去。 吴升大惊,对付古炎一人已经够吃力了,现在扑上来的这两个小孩年纪虽小,但看其出手已颇具威力,再不用全力恐怕性命难保,当下深吸一口气,肚皮一下子鼓了起来,喉咙咕的一声,双掌往外推出,一股发着腥臭的巨力向古梦涯直击过去。古炎见状大惊,顾不得取邓艮性命,大喝一声,浑身金光赤焰再现,一只金乌随枪而生,向着吴升三人呼啸而去,金乌到处,吴升的气劲立即消散,凭空冒出几股黑烟,吴泰见到此景,像得了疟疾一般,身体不停打颤,面色发青,身体不住旋转,一支支利箭以他为中心飞出,又劲又急,每支箭都像涂了碧磷一般,发出诡异的青光,迎着金乌射去。只见青色狼牙长箭不停地射向金乌,金乌的去势竟然受阻,变得缓慢起来。吴泰的身体不住转圈,却渐渐向远处移动。 古梦涯与夏玉英还未近前,便被一股阳和的真气阻住,耳旁传来古炎的声音:“你们两个不用出手,紧紧跟着我。”古炎一面说话,一面催动真气,金乌光芒大盛,吴泰的利箭越射越急,但对金乌的阻挡作用却越来越弱,眼看金芒渐渐将吴泰三人罩住。忽然冲出一个浑身浴血、衣衫褴褛的老头,一掌向邓艮击去,口中大叫:“狗逆贼,我与你们拼了!” 古炎不虞有此,连忙收劲,只觉一股大力顺着自己的经脉向心脏攻去,急忙运气化解,饶是化解及时,胸口亦像被铁锤击中,几欲吐血。吴泰三人得此良机,立即不顾一切逃跑,吴泰身形忽然一静,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其色深红,不一会儿便凝结成冰,他却未等鲜血落地,便飞奔而去,疾若脱兔;吴升一转身便扑在地上,手脚并用,活像一只大蜈蚣,飞快地溜走,诡异中却又带有几分滑稽;邓艮狂吼一声,运气集背,硬挨了那老头一掌,一面口喷鲜血,一面拔足狂奔。古炎毫不犹豫,长枪脱手,向邓艮后背电射而至,邓艮完全无力抵抗,胸背同时溅出一蓬血花,长枪竟透体而过,继续向前飞射,邓艮倒在地上,口角不时冒出血泡,手脚痉挛了几下,便不再动。 那老头怒吼着还待向吴升追去,古炎一把抓住他,一股阳和的真气向那老头渡了过去,说道:“白兄,冷静些。” 那老头竟然是白浩然,现在身上满是鲜血,衣服上不知道有多少处刀枪的痕迹,满脸激愤,神智已有些不清,待得古炎真气入体,才恢复过来。白浩然一清醒便急声道:“古大柱国快走!元成邑谋反,现在芙蓉城已被他控制,连琅环仙府也被他操纵了。我特来向你报信,不料在路上被奸党缠上,来迟了一步。” 古炎肃容道:“白兄高义,古某感激不尽。” 古梦涯这时才说上话:“易天行叫我们去月丘会合。” 白浩然怒道:“易天行这小子平时看上去聪明伶俐,谁知道却是个遇事便糊涂的笨蛋,现在蜀州已无我们容身之地,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西蜀,如还要绕道而行,岂非是等元成邑组织人马将我们一网打尽。易天行这小子莫不是已经投靠元成邑了?” 古炎一时也想不出古梦涯如何知道易天行发的消息,但知道这三个孩子经常在一起,料想多半是靠他们平日玩耍时自己约定的暗号,此时也不容他思索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便不再多想,对着白浩然笑道:“白兄莫急着发火,天行这孩子的意见很有道理,我们如果出东、北二门,不出十里必被追兵赶上;从西门走路线太长,的确有白兄所虑之患;于今之计,我们应该先出南门会合,再作打算。” 白浩然听了,讪讪地很不好意思:“我实在是笨,连个十四岁的孩子都比我想得周到。” 古炎手一招,将掷出的长枪遥空抓至手中,道:“白兄不必介怀,你是谦谦君子,行军之道诡秘难测,本就非你所长。不过天行倒真是个打仗的料子。”说罢当先向南门走去。 白浩然听了,愈加羞愧,满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这时古梦涯将枪头取下,把枪柄围在腰间,夏玉英眼睛瞪得大大的,感到实在不可思议,她虽然也听说过软柄的长兵器,但那些兵器多半用蛟筋老藤为柄,自然可刚可柔,古梦涯这枪杆明明是金属所铸,居然可以像软剑一般围在腰间,自己非但没见过,连听也没听过。 白浩然在旁边看出她的疑惑,便借着说话来化解自身的尴尬:“梦涯腰上围的可是金乌神枪的枪柄?” 古梦涯走在父亲身后,闻言点头道:“不错。” 白浩然感慨道:“可惜不是完整的金乌神枪,否则凭古大柱国的身手,拿着金乌神枪,定可力挽狂澜,扭转乾坤,杀进皇宫,诛除元成邑这逆贼。” 古炎头也不回,徐声道:“金乌神枪需要极强的纯阳真气运用,方能发挥威力,我的金乌九转功还没有达到九转归元的境界,拿着如此神兵也没什么用处。” 夏玉英问道:“金乌神枪如此厉害,我怎么没听人提过?” 白浩然道:“那你总该听过离侯射九日的传说吧,当年焱州出了九只修炼有成的金乌,这种代表太阳的神鸟,向来在极阳之地潜居,不知道为何忽然狂性大发,四处乱飞,所到之处,立化焦土,万物枯死,箭神离侯以牺牲双目为代价,才将它们射落,免去人间浩劫。这九只金乌的尸体后来被当时的火圣祝融、天下第一铸剑师欧铁泉联手锻造成九种神兵,这就是与月蟾七宝齐名的太阳九珍。而金乌神枪便是太阳九珍之一,它的枪杆乃采取蛮郡火铜、明曦山阳金、仙云峰紫铁这三种至阳的金属打造,欧铁泉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将其锻造得柔可绕指、坚愈精钢,实是兵中奇珍,但金乌神枪的枪头才是其威力所在,那是用金乌遗骨所铸,可以发挥出有如太阳的极阳至刚之力。不过太阳九珍向来仅存于传说之中,闻名久矣,却无人得见,所以一般也没人论及。” 四人一面说话,一面南行,一路上居然未遇阻碍,便来到芙蓉城南门,隐在南门内五十丈处。古炎并不急于出城,暗恃道:“为何如此顺利?莫非南门是个陷阱?” 第六章 假面惊巨孽 妙计钓群奸 沐月莲眼见明真子跃出窗口,飞奔而去,哭着对易连山道:“易伯伯,求你帮我拦下这贼道。” 却见易连山长叹了一声,以稍带稚气的语调说:“如果我能拦下他,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我可不像爹那么心慈手软。” 沐月莲吃惊地望着他:“你…你是易天行!” 只见易连山用手在脸上一抹,现出易天行的面貌来,点头道:“我爹认定若留在蜀州,凶多吉少,又怎么可能于此刻回来。” 沐月莲道:“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如此高的易容术。” 易天行道:“我小时候从家父的一个朋友那里学过几天易容术,家父的这个人皮面具即是那个前辈亲手做的,没有此物,凭我学的那点皮毛是没法瞒人的,所以我一直不提会易容的事情。幸好这狗道人是在我爹手下吃的亏,换了其他人,我就没办法冒充了。” 沐月莲眼光瞥过父母的尸体,尚未干涸的双目又流下泪来,凄然道:“你能否帮我先将父母安葬了。” 易天行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阵酸痛,只觉现在若是能令沐月莲心中好过一点,就是要他去死也再所不惜,答应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残存的理智却顽固地阻止了他的冲动,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现在芙蓉城危机四伏,沐叔、简姨去世我也很伤心,但我们若不立即离开,恐怕毕死无疑。” 沐月莲像刚刚才认识他一般,呆呆地看着他,嘶声道:“你滚!胆小鬼,我才不怕他们,有本身就来杀我呀!”说罢,扑倒在简灵的尸体上恸哭失声。 易天行听到这话,心中犹如刀绞,但心知现在绝非意气用事的时候,便走过去扶沐月莲。沐月莲推开他的手,叱道:“滚开,别管我!我不要你的帮助,自己一样可以安葬父母!” 易天行只觉血气上涌,颇有不吐不快之感,喝道:“现在芙蓉城乱成这个样子,又不是你一人丧父丧母,你若有孝心,便该体谅你父母的心意,他们绝不会希望你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你身怀血海深仇,正该比平日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我若是你,不手刃亲仇,报仇雪恨绝不罢休。” 沐月莲闻言,抬起头来怒视着易天行,易天行亦毫不示弱地望着她。在静默的对峙中,沐月莲渐渐冷静下来,寒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易天行松了口气,目下的沐月莲虽然仍有些失常,但总算恢复了理智,道:“我已经通知了易锋寒和古梦涯在月丘会面,我外公和五舅一家已经遇害,只有我四表哥古心坚幸免,我正在找他。你先去月丘等我们吧。” 沐月莲道:“我们一起走。” 易天行还待再劝,但看见她一脸坚决的表情,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元成邑坐在大殿之上,神情阴郁地看着凌千里四人苍白的脸色,恨不得立即将他们处死。七大高手率重兵围剿一个府宅,居然损失惨重,不但鬼辛子、谷瑟两人丧命,所率士兵非死即逃,回来的凌千里等人一个个还身负内伤,更令他不能容忍的是他们只杀了公孙祥和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眷仆役,竟让易昌带着一个重伤垂死的墨坚和三个十余岁的少年突围而去,虽然自己早有安排,但凌千里等人实在难堪重任。一念及此,元成邑心中怒火再不能抑制,怒道:“卫非呢,死了么?” 凌千里战战兢兢地道:“卫老去追赶易昌等人去了。” 元成邑喝道:“你们为何不一起去!” 凌千里心中颇感委屈,他与张彦、墨石、雷猛四人受伤不轻,若现在勉强动手,可能这身武功就保不住了,但这话怎么也不敢元成邑说,只得垂头听着,只盼望元成邑把火发了之后不要再降罪。正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之声,一个内侍进来禀告:“启奏皇上,东郡柱国仇天刃、北郡柱国杜文琪、南郡柱国赫连沙、瑶郡柱国刘廉、白郡柱国刘信、桂郡柱国刘虎进见。” 元成邑闻言一喜,便不再斥责凌千里等人,道:“宣。”但心中随即一动:“刘家三柱国路途遥远,怎么来得如此快,难道……,哼,居然想要挟本皇,刘家也太放肆了,不过现在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只好先让他们得意几年。” 待得六位柱国参拜完毕之后,元成邑也不发话,静静地坐在那里。仇天刃忍不住上前奏道:“皇上若不嫌微臣无能,请让微臣去剿灭残匪。” 元成邑微微一笑:“我若用不上你们,便不会召你们进京了,但现在我尚不知道逆党的行踪,你少安毋躁,等我在四个城门的探子有报,便是你们出手的时候了。” 仇天刃道:“若逆党出不了城呢?” 杜文琪忍不住道:“现在京城已经在皇上掌握之中,他们不出城,毕死无疑。他们若有能力出城,才有资格要我们出马。” 仇天刃怒视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元成邑道:“仇卿别怕没动手的机会,现在已经有人突围而出,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动向,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说时冷如寒冰的目光瞥过凌千里,凌千里仿佛坠如冰窟,浑身凉透,知道自己已被元成邑彻底放弃,此生再也别想再得到重用。 仇天刃道:“哦,居然有人可以从皇上的布置下逃脱,本事倒是不小。他们是谁?” 元成邑道:“是原渭州千户易昌,还有墨坚和三个孩子,不过卫非已去追赶他们了。” 杜文琪点头道:“是易昌啊,怪不得,听说后夷国大败虞国,此人功不可没,看来盛名不虚。” 仇天刃哼道:“卫老既已追去,恐怕出不了城吧。” 杜文琪听了,也不反驳,想是心有同感。却听殿外传来一声叹息:“惭愧!我没追上他们。” 元成邑不待内侍通传,立即道:“卫老请进。” 只见卫非昂首而进,奇怪的是他右手提着一块大冰,居然比他人还大,但他一只手提着,毫无累赘之感。 元成邑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卫老最近在练纯阴气功吗?” 卫非苦笑一声,右手真气吐出,只听咯吱之声不绝,冰块四散裂开,现出两个盘膝而坐的人来,大殿上的人齐声惊呼,原来竟是吴升、吴泰二人。吴升双手本来抵着吴泰的背心,现在坚冰一去,立即仰天跌倒,双腿竟仍保持盘膝之状,显然是四肢百骸已然冻僵。元世勋身形一晃,已然站在吴升、吴泰身旁,蹲下来用手往二人手腕一拂,抬头对元成邑道:“他们显然是被一种极霸道的玄阴真气所伤,已经不行了。” 卫非徐徐道:“看样子是他们遇上强敌,吴泰迫不得已使出了他练而未成的凝阴玄煞,以致真气反噬,而吴升妄图用自己的真气助其抵御寒煞之气,以至一齐冻僵。我追赶易昌等人,刚到太慈路,便见到他们这种状况,无力解救,只好将他们带回来。” 元成邑瞪了元世勋一眼,喝道:“退下!”心中不免恼火:“本想让你在大家面前露一手,你居然给我说出这样的废话来,他们被阴气所伤,有眼睛的都可以看出来,你搭了脉却把这个当发现宣布,还说他们不行了,岂不让满朝文武耻笑。” 刘义看出元世勋的尴尬,连忙插话道:“皇上,这凝阴玄煞的真气霸道之极,现在吴升被其所侵,还算好办,待我们合力助他将寒气驱除,便不碍事,吴泰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现在无异走火入魔,看来很难救治。” 张彦干咳一声,他刚才被元成邑一阵臭骂,心中颇感羞愧,一直不敢发言,现在终于鼓起勇气道:“依草民之见,如有一个精通玄阴气功而且功力比他高的高手帮助吴柱国纳气归元,再辅以我的药剂,吴柱国非但无性命之忧,反而会因祸得福,突破习练凝阴玄煞时遇到的难关,将其练成。不过吴柱国功力高绝,很难找到功力比他高而又精通玄阴气功的高手。” 仇天刃看着他,道:“此事对帮助吴柱国的人有无损害?” 张彦道:“真气受损是必然的,大概会丧失三年的修为吧。” 仇天刃便不再说话。元成邑看在眼里,知道仇天刃有力无心,也不说破,心恃:“我若丧失三年的修为,恐怕就无法对付三弟,我在南郊布置的兵力仅可牵制三弟一旬左右,待他回京,我不用全力必败无疑,不能为吴泰冒如此大险。仇天刃也不肯牺牲功力,看来只好让吴泰自生自灭了。”正思量间,却看见自己的三个徒弟,不禁眼睛一亮,道:“不知道如果有几个虽没吴柱国功力深厚却又精通玄阴气功的高手联手帮忙行不行?” 张彦道:“如果练的是同种内力就可以,否则人越多伤害越大。” 元成邑笑道:“那便成了,元大、元三、元七你们助吴柱国一臂之力,张彦你快去备药。” 张彦应声而去。元成邑两旁的三个青衣少年走到吴泰身后,盘膝坐下,元三用掌抵在元七后背,元大以掌抵在元三后背,三人串成一串,三人的脸色逐渐泛出一股青气,最后竟发出青色光芒,元七双臂柔若无骨,掌速时如骤雨疾风,时如柳絮轻扬,以诡异的角度不停地击打吴泰全身的穴位。元成邑看也不看他们,走到吴升身旁,右手按在他的肩上,一股雄浑的内力立即渡向吴升,不到盏茶工夫,吴升便发出呻吟之声。 这时殿外传来马蹄之声,众人不禁感到奇怪,因为皇城内是不许骑马的,不知道是谁如此大胆。元成邑却面露喜色,一面继续替吴升驱寒,一面道:“发现逆党行踪了!” 只见殿外冲进一人,还未及说话便吐血跌倒,元成邑认出是他派去镇守芙蓉城北门的偏将王迁,面色一变。仇天刃抢前一步,手掌按在王迁灵台穴上,用真气一激,王迁立即醒来,仇天刃知道自己这手法是用真气刺激人的要穴,以生命为代价换取人片刻的清醒,急声道:“快说,逆党往那里走了?” 王迁勉强道:“北…北门,他…他…”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倒毙当场。 众人大概猜到一些情况,暗恃他们好大胆子,居然从北面平原逃走,不过难道北门的守军都被他们杀光了吗,否则只须乱箭齐发,没人可离开北门百米之遥,俱都望向元成邑。 元成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道:“我没想到他们那么蠢,敢从北门逃脱,所以北门防守最松懈,以致让他们有机可趁。不过北面一马平川,就算他们插上双翅,也别想逃过朕的骑兵追击。朕定要他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惨烈的代价!”他自负精通兵法,算无遗漏,现在布局失误,在群臣面前大失颜面,不禁暴怒如狂。 殿上众臣见他发怒,全都噤若寒蝉。 元成邑怒火稍竭,自知失态,便装作若无其是地淡淡道:“众卿随朕去北门一视如何?” 众臣连忙应诺。此时吴升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元成邑便将手从他肩上拿开,趋步向殿外走去,只见他身躯高大,方脸浓眉,鼻若悬胆,面色红润,眉间隐隐透出一股青气,双目开闭之间,神光隐隐,一面走,一面道:“世勋,去把府中的高手全部请来,叫他们在皇宫正门等我们,随便把马准备好。元大、元三、元七你们同张彦继续救助吴柱国,其他的人跟我走。” 元世勋身体一震,道:“那些高手不是……。” 元成邑道:“现在我已胜券在握,不必再要此伏兵,三弟虽然厉害,我也不见得就怕了他。” 元世勋便不再言语,如飞般奔出大殿。 刘义奉承道:“太子好轻功!” 元成邑哼了一声:“我要的是太子,不是探子。” 刘义马屁拍在马腿上,讪讪地很不好意思,除了刘家的人,众人早对其阿谀之态不满,见状就算不幸灾乐祸,也心怀大畅。一行人徐步走至皇宫正门,只见元世勋与十来名高矮不一的人早在那里等候。 元成邑目光一扫,皱眉道:“呵必勒和幻蜃三妖呢?” 他身后众臣原来并不知道他网罗幻蜃三妖之事,闻言大都眉头一皱,深感不妥。 元世勋躬身道:“他们四人按奈不住,自己出去对付乱党了。” 元成邑大为不满,但此刻也无暇追究,道:“我们到北门瞧瞧。”大家各自骑上坐骑,向芙蓉城北门驰去。 易锋寒四人潜近芙蓉城南门,忽然发现一股杀气从左侧逼来,心中大骇,易锋寒右手一翻,已将碧玉宝刀拔出鞘来,公孙云灭将寒玉萧横在胸前,最奇怪的是言九天竟然也一拍腰间,抽出一柄长约三尺、赤红如血的软剑。 却听见一个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老二,是我,古梦涯。” 易锋寒等人大喜,正待回话,一个威严的声音接踵而至:“南门的守军已发现有异,赶快动手,务必将他们全歼,否则易天行他们就别想出城了。”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过,接着又有一人冲向南门城门,此人身形稍慢,易锋寒等人认出是白浩然,一时不及多想,立即跟着扑上。 易天行与沐月莲两人在城中高低窜越,找寻古心坚的下落,终无所获,易天行暗叹一声,正待放弃。忽然街角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现出四十来个人,当先一人年约十四、五岁,顶着一个笆斗大的肥头,双耳招风,鼻孔朝天,腆着个比孕妇还大的肚子,竟是像猪多于像人。易天行对此人熟悉之极,却是与他同窗多年的经商课同学朱继,但待他目光扫向朱继身后,心中不禁大喜,暗中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后面一群人推推攘攘地押着一个浑身血迹、五花大绑的青年,正是易天行的四表哥古心坚。 易天行对沐月莲轻声道:“那绑着的人就是我四表哥,我现在去救他,你先别露面。” 沐月莲正待张口,易天行便抢先道:“下面这些人不堪一击,你替我把风,一会儿就解决了。我要你帮忙会开口的,放心,我比你更在意自己的性命。”说罢对着沐月莲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已从隐身的房檐跃下,如同一片落叶,飘至朱继等人面前。 朱继一惊,待看清楚他的面容,大笑道:“易天行你居然敢出来,是来自首的吗?” 易天行看着朱继有恃无恐的样子,大为惊奇,朱继此人贪生怕死,本领低微,向来欺善怕恶,最会见风使舵,又素知自己的武功高强,若非知道自己碍着其父朱企与自己外公古震有交情,不会打他,就是借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现在摆明了已经翻脸,他居然仍是一副平时嚣张的神情,太过不合情理,难道他身后的人里面有深藏不露的高手?想到此处,易天行将目光转至朱继身后,但看来看去,朱继一行也无一个像身怀绝技的样子,心道:“哼,不管他了,先动手再说,朱继此人愚蠢之极,失心疯了也说不定。”心念至此,再不犹豫,喝道:“滚开!”双掌向朱继平推过去,这招虽然刚猛,但却颇为容易破解,只要人往旁边一闪即可,易天行也没打算此掌击杀朱继,只是想待他闪开,先冲过去将古心坚救下再作计较。 不料朱继冷笑一声,不避不躲,双手一翻,两柄精光四射的匕首径自往易天行双臂刺去。易天行自份能在匕首刺中自己之前将朱继击毙,见状不但不换招,反而两臂用力,嘭的一声打在朱继的胸口之上,不料朱继并没有像他意料中的被击飞,他的手掌接触到朱继的身体,只觉柔韧油滑,自己的掌力犹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暗道不好,腰间用力,立即向后跃去,但已晚了一步,朱继的双匕落下,插在他的臂上,直没其柄。 易天行两眼怒睁,虎吼一声,双腿连环,如风卷残云般踢向朱继,朱继仿佛完全没料到易天行双臂重创之下,仍旧如此勇猛,胸腹间连连中招,被易天行踢得步步后退,但奇怪的是他被踢得气都喘不过来,面色痛苦之极,居然没有受伤。这时朱继的同伴已经纷纷冲至,将易天行缠住,朱继乘机退到一旁。 易天行怒喝道:“是金猱丝甲?!” 朱继刚把气理顺,闻言勉强笑道:“你倒识货。”他人奇丑无比,笑起来故意嘻皮涎脸,特别令人讨厌,但易天行见了,却冷静下来,他为人常喜反其道而行,所以虽然平时脾气稍嫌暴躁,一但有人激他,他反而表现得比一般人更加冷静。 易天行知道自己失算的原因,脑筋便又灵活起来,大声对朱继道:“你家的金猱丝甲一向穿在族主身上,你爹怎么会给你?” 朱继道:“朱企不遵皇命,我已与他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金猱丝甲是本族神物,自当由本族长继承。” 易天行本来以为朱企业已投靠元成邑,虽知道这是大多数人必然的选择,心中还是不免鄙薄其为人,闻言不由心生敬佩,朱企出身膏粱,一生锦衣玉食,从未尝过艰难困苦,想不到竟有如此气节,一面飞腿踢向围攻自己的诸人,一面道:“谁杀的朱叔?” 朱继仍是一副无赖的嘴脸:“当然是我大义灭亲,否则金猱丝甲怎么会落在我手里。”言语间仿佛深以弑父为荣,而且好像稍慢片刻动手,就会让别人拣便宜一般。 易天行听得怒发冲冠,骂道:“禽兽,受死吧!”身体跃起空中,双腿凌空踢出,前一腿未至,后一腿已经跟着踢出,一腿接一腿,一腿快似一腿,其势竟似乎永无穷尽,连绵不绝,只听周围的敌人纷纷惨呼,被踢中的无不骨断筋折,倒毙当场。” 朱继本来以为自己人多,有所仗恃,见状肝胆俱寒,狂呼:“来人呐,乱贼易天行在这里!”他武功不高,中气倒足,凄厉的声音在黑夜中激荡,远处立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易天行一听就知道没什么高手,但也深知只要一被缠上,就算是一群不堪一击的普通士兵,迟早也会身陷重围,脱身不得,急声呼救:“沐月莲,快出手帮我救人!” 只听上空响起破空之声,两道碧光划出两条曼妙无方的曲线,向易天行周围的敌人击去,那些人本就被易天行踢得暗暗叫苦,要不是怕逃跑时破绽太大,更容易丧命,早就跑了,这时听得尖锐的破空声,便知道又来一个煞星,再顾不得那么多,立时一哄而散,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出来,拼命狂奔。易天行也不管他们,跃至古心坚身后,一脚踢向古心坚,立即将古心坚被封的穴道解开。古心坚穴道一解,运气吐劲,双臂一伸,便将身上的绳索挣得寸断。 易天行一眼瞥去,朱继已乘乱逃得人影都见不到,沐月莲却像杀红了眼,追着逃避不及的敌人痛下杀手,知道她新逢巨变,心中悲愤过度,有些失常,便跃至沐月莲身边,一脚向他踢去,沐月莲转身正待出手,发现是易天行,不禁一愣,怒道:“你干什么?” 易天行柔声道:“沐月莲,我知道你父母死得很惨,但你要报仇,便得学会调整心态,悲痛愤怒是杀不了仇人的。我知道你一时也不容易想得开、放得下,但人总是在痛苦的磨练中成熟的,你要尽量克制心中的负面情绪,就算不能马上作到忘情绝性的境界,也一定要逐渐降伏心魔。” 沐月莲闻言一呆,马上道:“我们快去南门,晚了就来不及了。你的伤怎么样?” 易天行心中暗暗佩服,明白这身如弱柳、容比花娇的女孩子有着与她年纪和外表不符的智慧与坚强,但并未现于颜色,淡淡地道:“暂时不能动手,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待我取出匕首,上好药,不出一刻便可止血,然后我们直接冲出南门,看样子元成邑这老王八在隐藏实力,我们在城中反而安全些,一出城就没那么轻松了。只要过得一个时辰,我双臂的伤便可以痊愈,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沐月莲眼睛一亮:“玉蟾膏、清灵散。” 易天行微笑道:“当然,别忘了我是申子建的入室弟子,走吧。”说罢身形一晃,来到古心坚身旁,道:“四表哥,你怎么会落在这些人手里?” 古心坚虎目中泪光隐隐:“元成邑派人来讨要登基贺礼,爷爷不但不给,还怒斥了来人一番,那人一声呼啸,万贵这老匹夫便带着手下对我们进行围攻,爷爷与父亲拼死守住后门,让我从后门逃跑,叫我找到你后一起逃往中原二伯那里。我一出门,便遇到万贵手下门客的伏击,幸好他们中的高手全部进入了我们家中,我才得以冲出重围,但亦已筋疲力尽,逃到新云路时碰见朱继这伙狗贼,本想擒下领头的朱继,谁知道他竟有护身宝甲,我猝不及防下被他点中了穴道。” 易天行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我要给臂上的刀伤上药,你也可以乘机恢复精力。跟我来。”他一面说,一面向南遁去,沐月莲和古心坚二人悄没声息地尾随其后。 元成邑一行正朝北门驰去,经过夏大柱国府附近的平福路,见到单于不屠与卡格儿正在戳戮无相大师的尸体,旁边躺着脑浆迸裂的呵必勒,而大光明王则坐在一旁谩骂。元成邑见状眉头一皱,刹住奔马,问道:“单于兄,这是怎么回事?” 单于不屠见到元成邑,便停下手来,将情由简要地说了一遍,他倒也梗直,并无吹嘘自己、贬低无相大师的话,基本上是实情,只是将呵必勒的死推到了无相大师的身上。而卡格儿却对众人视若无睹,继续侮辱无相大师的尸体。 无相大师在蜀州声望甚高,众人虽然因其不肯与之同流而欲置之死地,但大多对他心存敬意,这时见到声名狼藉的幻蜃三妖侮辱他的尸体,心中很是不满,杜文琪首先怒道:“兀那无知刁民,见了皇上还不下跪,却在那里行污浊之事,想造反么?” 卡格儿闻言一惊,连忙住手,跪下参见元成邑,大光明王也挣扎着跪倒,唯有单于不屠挺立不动,冷冷地道:“我们兄弟替皇上出生入死,没有嘉奖倒也罢了,想不到居然有人将造反的罪名强加在我们身上。若非皇上在此,嘿!” 赫连沙大声道:“嘿什么?这里可不是幻蜃戈壁,还轮不到你这瘸腿妖怪搞东搞西。” 幻蜃三妖脸都气白了,他们横行多年,还没被人如此当面奚落过,六只凶睛内满是怨毒之色。元成邑看出气氛不对,知道众臣对幻蜃三妖不满,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他也不想放弃这三个有用的棋子,连忙打圆场:“单于兄,你们三人的功劳,朕绝不会忘记,众卿家无须多言。宫子酷,你不必去北门了,速速派人将无相的人头挂在北门,以作违抗皇命者戒,然后厚葬呵必勒大师,以嘉其忠义。我们要去北门剿灭乱党,单于兄意下如何?” 宫子酷连忙应是,翻身下马,执行元成邑的命令去了。单于不屠闻言却不禁面露难色,他功力深厚,性情又极强悍,虽新丧一足,倒也不放在心上,卡格儿左臂虽断,亦无大碍,只是大光明王下体被重创,恐怕近期无法与人争雄。 大光明王见状,知道单于不屠为何为难,但他更清楚元成邑之所以收留他们,是看中他们的一身武功,可以为其所用,如若被元成邑认为再无利用价值,立时便有杀身之祸,连忙道:“大哥不用管我,我自己休息一会儿便好,你和二哥去给皇上办事吧,别忘了替我杀几个就行了。” 单于不屠也深知其中奥妙,立即躬身道:“草民兄弟愿为效犬马之劳,只是三弟受伤颇重,不知道能否让他回府疗伤。” 元成邑看了大光明王一眼,知道他目前的确没有作战的能力,便温言道:“单于兄这是那里话,大光明王为国分忧,遭此劫难,朕心中甚感愧疚,程稽,你派人好生照顾大光明王,再考虑一下对三位义士的奖赏。” 程稽不敢怠慢,立即下马,走过去搀扶大光明王。 单于不屠拜道:“谢主隆恩,在下兄弟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成邑道:“你们二人就骑程稽与宫子酷的马吧,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快走。”说罢,当先一骑向北门驰去。众臣及元成邑招揽的高手跟着追去,竟无一人正眼瞧幻蜃三妖一下。幻蜃三妖心中愤恨之极,但他们虽然淫恶凶残,也不敢在此时与众人为敌,便装作不知。单于不屠与卡格儿上马急驰,满面阴郁地紧紧尾随在队伍之后,大光明王右手搭在程稽的肩上,竟似昏迷了一般,肥胖的身躯倚在程稽的身上,眼也不睁一下。程稽闻着他身上传来的腥膻之气,扛着他沉重的躯体,只有心中大叹倒霉。暗自骂娘不已。 第七章 月丘埋侠骨 风雨葬神刀 月丘,丘下黄叶落尽的树林在瑟瑟秋风中摇曳,在漆黑的夜里,仿佛地狱的妖魔在张牙舞爪,淅淅的雨声敲打在坚硬的地上,飞溅开来。古炎一行除了易锋寒在照顾身受重伤的墨坚,俱都立在月丘顶上,向芙蓉城眺望。 古梦涯焦急地道:“老大怎么还不来?” 白浩然叹道:“我们走吧,易天行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再等下去,连我们都走不了。唉,不知道其他义士怎么样了。” 古炎淡淡地道:“易昌兄既然已去北门诱敌,我们还可以再等一会儿。” 忽然易锋寒悲呼道:“墨老师!你们快来。” 众人连忙趋过去,只见墨坚面如金纸,出气多而进气少,显然是不行了。 墨坚猛然双目大睁,面色也红润起来,道:“梦涯和锋寒呢,快过来。” 大家知道他已是回光返照,有遗言要留给古梦涯和易锋寒,俱都避开。古梦涯和易锋寒分别半跪在墨坚两侧,扶着墨坚,泣不成声:“师父……” 墨坚探手入怀,取出一本书递给古梦涯,勉强笑道:“傻孩子,没个人都会死的,有什么好伤心的。这本书是我蜀州墨门三代掌门对机关之术的心得,里面夹着蜀州墨门的掌门信物,本来我想传给你或锋寒,可惜你们只对机关之术感兴趣,却不是墨道中人,不过你二人是我的亲传弟子,可以学习此书,但一定要替我将信物交给神州墨门的掌门,叫他清理门户。” 古梦涯纳书入怀,哽咽道:“是,师父。” 墨坚面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就此一瞑不视。古梦涯和易锋寒放声恸哭,众人闻得哭声知道不妙,连忙跑到墨坚身旁,见到墨坚的样子,心中悲愤之情骤生。 白浩然嘶声道:“老夫和这些贼人拼了,一定要将墨石这畜生的人头提来祭奠墨贤弟。” 古炎伸手一拦,道:“白兄请节哀,冷静一点,我们还是先安葬墨兄吧。” 众人便将墨坚葬在月丘之下,由于害怕元成邑一党找到,又将墨坚下葬之处抹平夯实,令其与平常地面无异。白浩然心中大是有愧:“墨贤弟一生清俭,所获财物,悉与穷困之人,想不到死了连一口棺材也无,现在若不作记号,日后怎么寻找?” 古炎安慰道:“墨家之人本以节俭济世为己任,就算条件许可,墨兄也不过桐棺三寸以葬,现在连草席也无,岂不更合墨家节物利人之旨。白兄虽是好意,只恐墨兄不会领情呢。” 白浩然闻言,唠唠叨叨地批评起墨家来,说此举不符友悌之道,又于礼不合。古炎还可充耳不闻,古梦涯等人听得十分不耐,便动身上丘,往北眺望,希望发现易天行的踪迹。 元成邑一行来到芙蓉城北门,入目尽是一片狼籍,守城的士兵全部丧命,居然没有一人身负两处伤痕,一个个刀未出鞘,箭未离弦,竟似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杀死。 元世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好强的武功,好快的身手!” 四周一片寂静,竟然没有一人搭话,元世勋才警觉有异,只见众人目光全部聚集在北门城门之上,便跟着大家一起望去,一看之下,心中陡然大震,其时正值中秋,天气虽然凉爽,但距离隆冬颇有些时日,而且芙蓉城气候宜人,就是冬日也没多少日子下雪,可是现在北门上竟结着厚厚的坚冰,构成一道冰墙,将北门封住,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上面,尚未滑下便已凝结成冰。 刘廉忽然冷笑一声,道:“好强的玄阴气功,不过就凭这个难道就想拦住我们?”话音未落,已然飞身跃起,双手上赫然持着他威震瑶郡的荡寇双锤,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两柄重达百斤的铁锤猛然朝冰墙击下,碰的一声巨响,冰铁相撞,刘廉只觉一股大力从双手传来,踉跄后退十余步才站稳,两眼金星直冒,胸口发闷,喉咙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险些拿不住双锤。 众人望冰墙望去,却见冰墙仅仅被打出尺许方圆、深不及三寸的坑槽,刘信骇道:“这堵冰墙很是邪门,说不定被人施了法术,否则以廉弟的神力,定可将其击为齑粉,我看不如避开城门,找些绳索从城墙攀缘而下。” 仇天刃嘿的一声:“这只不过是由一名精擅玄阴气功的高手制造的冰墙,因为功力深厚,使得玄冰坚逾精钢而已,哪里用得着另谋出路。”说罢,策马挥矛,向冰墙冲去,手中辰煞矛舞出七朵青幽幽的寒光,如电闪风驰般向前直刺。坚冰遇到辰煞矛,如雪落沸水,立即消融,形成一个盈尺大洞,但仇天刃亦颇不好受,连人带马,后退了几步,面色苍白,显是受了内伤。 元成邑往洞中望去,见到几道马蹄印沿着平原 延伸至远方,已消失在目光所及的大地尽头,心中大急,翻身下马。面上青气大盛。赫连沙忽然道:“皇上止步,些微小事,怎么能劳动您的大驾。”说罢,真气潜运,坐下战马发出哀鸣,颓然倒毙,赫连沙双腿一伸,便站在马尸之上,巍然有如山岳,双目金光隐隐,浑身皮肤泛出金黄之色,仔细看去,仿佛有无数金色细沙在他的皮层之下缓缓流动,赫连沙倏地双目一闭一睁,双掌在空中划出两道半弧,合为一圆,大喝一声,双手运气一推,一道金蒙蒙的真气破体而出,有如实质般向冰墙击去,城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随即坚冰内部不停发出咯吱之声,就像春日冰融雪化、溪流解冻一般迸裂开来,化作漫天冰箭四射而出。刘义长啸一声,人剑合一,迎向正面飞来的冰箭,剑光一卷,便将激射而至的残冰绞得粉碎。 众人从残破的城门向外望去,只见三十丈外盘膝坐着一个魁梧大汉,一身青色锦衣上满是紫红的血迹,身体右侧插着一柄朴刀,身后十余道马蹄印中已蓄满积水,显然马上的人已经离去多时。 元成邑眼瞳收缩,寒声道:“易昌?!” 那魁梧大汉站起身来,微笑道:“正是在下。” 元成邑长叹一声,道:“易兄非是我朝中人,何苦替人卖命,那些逆贼为了逃命,竟弃易兄于死地而不顾,朕都替你不值。只要你肯归顺朕,朕不但赦免你和令郎的死罪,而且定会给你一展平生抱负的机会,易兄文武双全,难道舍得就此不明不白地归于尘土。” 易昌道:“好口才,言辞恳切、挑拨离间、威逼利诱,算是齐了,不过我妻子与我结发至今,今日无辜惨死,我怎么也该替她讨还一个公道,何况公孙大哥与我多年至交,你看我像背友求荣的人吗?” 元成邑的手下闻言纷纷呵斥,元成邑却面色不变,以平缓的语调道:“易兄夫人的死,朕可以严惩凶手,公孙祥已死,你也谈不上出卖他,令郎年幼才俊,因你之故已不能容于后夷与虞国,难道还要让你的孩子被我朝通缉,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当替令郎想一想,他本有大好前程,易兄因一时意气,而置其于亡命之地,何苦来由。” 雷猛站在元成邑身后,听得冷汗直冒,他深知元成邑虽然以好士闻名,其实为人忌刻无情,一但失去利用价值,立即弃之不顾,甚至痛下杀手,现在他一心笼络易昌,而自己又身受重伤,所以他将自己这个亲手杀死易昌家眷的凶手推出去当替罪羊是理所当然的事,想到此处,右手便向怀中探去,忽然觉得一股凶猛犹如野兽的气机向自己逼来,将自己笼罩其中,身体右侧亦产生不祥的感应,骇然望去,只见刘虎双目圆睁,紧盯着自己,而刘信站在离他右侧十米之处,双手把玩着八把长仅两尺的双头标枪。雷猛尴尬地站在那里,右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的放在怀中,额头上豆大的水珠不停地滴下,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珠。 易昌闻言,似是心动,沉吟不语,元成邑立意收服,也不急着催促。 双方对持良久,元成邑终于不奈,沉声道:“易兄考虑得怎么样?” 易昌放声大笑:“哈哈哈,任你奸诈似鬼,仍旧只能喝老子的洗脚水。我只不过在推延时间罢了!我易家的孩子,岂是贪生怕死、恋慕功名之徒,生死有命,我儿自有他的人生,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元成邑双目透出怨毒的光芒,寒声道:“你以为他们逃得了吗?”说罢右臂一挥,身后众人纷纷扑上,将易昌围在当中。 雷猛这时才从刘虎、刘信二人的威胁下解脱出来,不停地喘着粗气,将手从怀中拿出,退至一旁。 易昌眼见众人攻至,凛然不惧,手一扬,朴刀已然拔出,双手舞动,只见刀光闪闪,将自己守护得滴水不漏,元成邑手下高手虽多,但大多没有联手过,缺乏默契,反而碍手碍脚,互相制约。 元成邑见状,怒喝道:“留几个对付他就行了,其他的人退回来。凌千里,速拿虎符去校场调遣我布置好的骑兵,追击漏网的余孽!”手一扬,一道黄光向凌千里掷去。凌千里知道这是最后得到元成邑信任的机会,顾不得抵挡易昌砍至的朴刀,长枪在身后舞出一片寒光,护住身体,拼尽全力跃向虎符,刀光闪初,凌千里右肩绽起一朵血花,但凌千里总算抓住了虎符,头也不回地奔向城中,留下一路血迹。 围攻易昌的众人,除了内围的人,均想退下,易昌大喝一声:“想走,哪有这么容易!”刀势一展,一股其寒胜冰的刀气竟将众人笼罩其下,令他们欲罢不能,空气中寒意逾来逾盛,功力稍差的只觉关节渐渐僵硬,运转不灵,心中暗自叫苦。 卫非忽然腾空而起,竟浑然不惧易昌那充塞天地的刀气,右手铁尺一挥,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充满奥妙无方的曲痕,将易昌绵密的刀网割开一个缺口,喝道:“还不退下!” 功力较浅及离战团较远的人纷纷乘机跳出易昌的刀气笼罩之外,只余刘廉及三个元成邑网罗的高手离易昌最近,仍在酣战。林子彬和刘贞后退时动作稍慢而且防守略显松懈,立即中刀溅血,林子彬胸腹受创,肠开肚烂,倒在地上不住抽挛;刘贞的头颅竟被斩去半截,只余鼻子以下的半个头还接在脖子上,毙命当场,其他人目睹此惨状,心底不由寒气直冒。跳出战团的诸人心神略定,便各自沿着马蹄印追去。元成邑双手负在背后,在三丈外望着易昌与刘廉四人打斗,既不出手对付易昌,也不顺着马蹄印追赶逃跑的敌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围攻易昌的四人,除了刘廉,一人使剑,剑身狭长,招式专走偏锋,狠辣异常;一人用掌,步法灵活,如同蝴蝶穿花般在易昌周围游斗;还有一人挥舞着一根熟铜棍,勇悍绝伦,拼命抢攻。易昌与他们酣斗了约一柱香的时间,自知大军将至,命不久矣,决意拖这几个围攻自己的人陪葬,心恃道:“刘廉名列柱国,手底下果然有些斤两,那用剑的该是巴山顾家的高手,使穿花游身掌的和那用棍的不知道是谁?”当下喝道:“我易昌刀下不死无名之鬼,你们几个鼠辈报上名来!” 那使棍的大汉怒道:“大爷乃东郡秦赳,用掌的是我结义兄弟成逍,另两位是瑶郡刘柱国和巴山顾碣。现在你可以死得瞑目了吧!” 易昌冷哼道:“原来是在东郡作独行大盗的秦赳,成逍这几年在东郡颇有声名,想不到居然结交你这种匪类。” 秦赳闻言大怒,合身扑上,手中铜棍猛力砸向易昌天灵。 易昌大笑道:“来得好。”身体向秦赳一迎,避过铜棍,撞入秦赳怀中,秦赳大叫一声,仰天倒下。 成逍见秦赳扑上,便知他中计,连忙冲上来救援,他的穿花游身掌擅长游斗,现在近身搏击,正中易昌下怀,反手一掌击向成逍,成逍去势甚急,不及躲避,一咬牙,双掌用力,迎了上去,三掌相击,成逍惨哼一声,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顾碣乘易昌发出掌力时空门大开,手中窄剑如同毒蛇般向易昌肋下刺去,易昌立时血花四溅。刘廉见状,精神倍增,双锤连环击出,势不可挡。这时芙蓉城方向蹄声大作,凌千里率领城中骑兵飞驰而至,远远便令擅长射箭的骑兵放箭,顿时漫天皆是箭影,向易昌电射而至。易昌被刘、顾两个高手缠住,肋下又受重伤,立时连中三箭。 刘廉大喜,双锤一合,将易昌朴刀锁住,正待击杀易昌,却见易昌微微一笑,心知不妙,正待后退,易昌双手一翻,两条链子枪从他的双袖中飞出,射向刘廉眉心、咽喉两处要害。 芙蓉城东三十里处,一个身形清癯,削肩猿臂的中年道人,颔下长须飘飘,孤独地站在一个小土坡上,身影说不出的萧瑟落寞。是日秋雨连绵,此人身体四周竟然滴水俱无,脚下竟没有沾上泥泞,甚是奇怪。他忽然好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出来吧。”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那人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跃下一个身着戎装的少年,一落地便道:“果然不愧是幽冥子,居然被您发现了。老师这么晚了,怎么还有闲情到郊外来雨中漫步。” 那人正是琅环仙府的道学老师幽冥子,只见他徐徐转过身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世勋皇子,怪不得我急驰三十里还摆脱不了。现在你应该有其他要事,为何对我这个方外之人穷追不舍,难道我得罪过你吗?” 元世勋笑道:“我刚从易天行家出来,便见一道人影在街上飞奔,也没看清楚是谁,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我不敢怠慢,只好追上来看看,老师轻功好生了得,我也是待您停下来才知道追的是您。” 幽冥子道:“既然如此,还请二皇子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元世勋悠悠地道:“只要老师肯为国效力,我自可保您不死。” 幽冥子苦笑道:“贫道不涉世事久矣,对朝廷中事向不关心,还请二皇子见谅。” 元世勋道:“你既然不问世事,为何离开芙蓉城?” 幽冥子道:“我自觉无能,无力为君分忧,所以自惭形秽,想离蜀隐居。” 元世勋冷笑道:“老师,你就别装了,幽冥子当年的威名和脾性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不敢稍忘,你若是态度强硬点,我或许还会相信你的鬼话,现在一味委曲求全,必有隐情,你不是心向大伯、另有图谋,就是想帮助夏敬、古炎等冥顽不化的人逃出蜀州。” 幽冥子双目精光骤射,叹道:“二皇子既然咄咄相逼,我也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幽冥子双掌夹着刺骨的寒风击向元世勋。元世勋长笑一声,双掌一错,右掌赤红如火,左掌青气隐现,迎着幽冥子的双掌击去。元世勋右掌与幽冥子左掌相撞,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左手却悄无声息地击在幽冥子右掌上,两只手掌像磁石般相互吸引,竟然粘接在一起。幽冥子暗自心惊,他本以为元世勋虽然天生异秉,终究年纪尚幼,功力上到底比不得自己数十年苦修的精纯,所以一上来便毫无顾忌地猛攻,以图击伤元世勋,突围而去,现在蜀中危机四伏,他必须尽快探明离蜀的路径,实在没兴趣与人纠缠,不料元世勋居然以硬碰硬,而且毫不逊色,反而乘机将自己缠住,不过现在已骑虎难下,只得抛开杂念,左手收拢成锥形,如暴雨狂风般向元世勋凿去。 元世勋左手不住催动阴柔内劲将幽冥子缠住,右掌运用炎阳劲力将幽冥子的攻势一一化解,阴阳二气激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城郊远远传开。幽冥子感到内力从右臂慢慢流去,被元世勋的真气缠绕住,不停地旋转磨擦,竟然逐渐散灭,心头大震,身体忽然化作流水一般,右手向后抽去,元世勋竟然吸之不住,惊呼道:“弱水诀!” 元世勋两眼闪现出渴望的光芒,接着道:“老师若肯将弱水诀相授,弟子包您可安然离蜀。” 幽冥子当年在神州横行无忌,虽然并不为非作歹,却也是个随一己喜恶任意妄为之人,所以仇家甚多,有一次他被仇家围攻,躲入玉蟾山一个山洞中,偶然发现了一具坐化的枯骨,旁边放着一篇竹简,上面竟然记载着无为丹宗的秘传绝学弱水诀,如获至宝,待仇人散去,也不报复,拿着秘籍日夜兼程地避往蜀州,别人都以为他是躲避仇家,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了潜心修炼弱水诀,不想被往日的仇家打扰,不料他十载苦修,武功竟然进展不大,反倒气质大变,心境日渐平和,不但争强好胜之心日去,连找仇人报复都不再牵挂于心,他自知没有领悟弱水诀,所以轻不显露,以免惹祸上身,不想今日仍然不免被元世勋发觉,当下冷喝道:“妄想!” 元世勋闻言也不生气,大笑道:“恐怕由不得您了!”元世勋身形忽变,骤然屹立,有如寺中佛陀,巍然不动。 幽冥子心下暗叹,知道今日脱险困难,道:“想不到你居然学会了不动身法。” 元世勋微微一笑:“难道您忘了我堂伯是谁了吗?” 幽冥子终于叹出声来:“如果有人教就可以学会,不动身法便不值一文了。你果然是个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如果我们不是势不两立,我一定将弱水诀传给你,可惜啊!” 元世勋道:“老师何须感慨,世上不如意事,本就十居八九。我又何尝不想与您善始善终,怎奈造化弄人,让我们身陷此境。”说着说着,元世勋忽然觉得自己杀意大减,心中一凛,急忙收敛心神,也不见他动作,身体便逼近幽冥子,双掌挥舞,构成一张青红相间的掌网向幽冥子罩去。 幽冥子身形晃动,化作一缕轻烟,飘来荡去,在元世勋的掌网中穿插。元世勋虽然内力比幽冥子稍强,一时间也奈何不了幽冥子。这时芙蓉城方向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元世勋与幽冥子功力相差不远,若有人帮手,立即便会呈一面倒的局面,而他们此时已经骑虎难下,谁也无法罢手,心头不禁各自打鼓。 不久,他们西面远方现出一队人马,元世勋一见大喜,原来是万贵带着蓉城四兽和仅剩的三名富贵铁骑飞骑而至。 万贵隔老远便大呼:“幽冥子,速速束手就擒,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幽冥子目光转动,开始心中一紧,随即一喜,竟抛下元世勋向万贵等人冲去。元世勋想不到他居然敢在如此激烈的状况下贸然抽身,气机感应下一掌击向幽冥子背心,幽冥子不躲不避,运气于背,双臂一振,后背肌肉绷紧,硬挨了元世勋这一掌。蓬的一声脆响,元世勋只觉击打在深潭大渊之中,掌力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暗叫不好。幽冥子后心衣衫尽裂,化作蝴蝶漫天飞舞,身体借力前趋,扑入马队之中,十指发出阴寒内劲,击向万贵等人的坐骑。万贵等人不虞有此,顿时乱作一团,幽冥子趁机突出重围。 元世勋本待追赶,却被万贵等人挡住了去路,耳中听得幽冥子的长笑远远传来:“多谢各位,不劳远送,贫道告辞了,哈哈哈!” 万贵等人好不容易将马匹控制住,正待向幽冥子追去,却听见元世勋冷冷地道:“不用追了,他心脉已被我震断,必死无疑,现在城中局势怎么样了?” 万贵本想帮助元世勋拿下幽冥子,好好拍拍马屁,不料弄成如此局面,十分尴尬,道:“草民奉皇上之命讨伐城中不肯降服的富户,只有古震和朱企二人抗旨,朱企已经被其子朱继杀死,古震一家皆冥顽不灵,除了他孙子古心坚,其他人现已全部伏法。我们出城时得到消息,皇上已经率人击杀了元成都、元世杰和甄匡,夏敬亦已丧命,公孙祥与古炎等人正在顽抗。” 元世勋本来很有把握击毙幽冥子,夺取弱水诀,现在被万贵等人一搅和,让幽冥子遁走,心中说不出的愤怒,但却不想让万贵诸人知道,心头盘算着待局势安定下来,再派几个自己的心腹去将幽冥子的尸体找到,搜寻弱水诀,现在先回城再说,一边随口问道:“易天行死了吗?” 万贵从未将易天行这种未成年的孩子放在眼里,根本就没打听过易天行的消息,闻言不知道如何回答。 元世勋一看便知道他不知道,怒道:“我在易府布下重兵,你难道一点察觉也没有?” 万虬闻言,插言道:“我们经过易家时,的确见到了不少士兵在四处搜索,但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易府除了易天行再无别人,我们便没有留意。” 元世勋眉头微皱,恃道:“我的士兵居然在找易天行,也就是说他逃走了,否则生必见人,死必见尸,嘿,易天行这小子,真有一手,我还是小看了他。”当下喝道:“给我一匹马!” 万贵连忙下马,将坐骑给他,自己取过一名富贵铁骑的马,叫那人与另一名富贵铁骑共乘一骑。元世勋也不理他们,跃马扬鞭,一骑当先,向芙蓉城驰去,万贵一行人赶忙尾随其后。 易天行三人躲在城中的一个粮草堆里,平时这是军方重地,守备森严,此刻城中绝大部分人马被调动起来,这里反而是防守最松懈的地方,因为这不是两军交锋,烧毁粮草只能暴露自己,对事态好无益处。易天行双臂上了药,闭着双眼躺在粮草堆上,仿佛甚是享受,沐月莲和古心坚却盘膝坐在地上调息运气。 倏地易天行双目一睁,悠闲自得地道:“精力恢复了吗?” 古心坚立起身来,道:“完全恢复了,你的伤没事了?” 易天行道:“还不能全力出手,但已经可以使出七层功力了,冲出城去应该没问题。如要等伤痊愈,只怕时间不等人。”说着,目光视向沐月莲,柔声道:“我们走吧。” 沐月莲这才站起来,点了点头。 三人一路潜伏,来到芙蓉城南门,只见遍地都是士兵的尸体,有的肋骨尽断,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身体爆裂,有的却不见伤痕,一个作偏将打扮的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右手按刀,尚未拔出鞘,喉咙上一个大窟窿,内里血迹已经半凝,不再流出,显是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三人面面相觑,易天行笑道:“看来我们省了不少力气。” 古心坚道:“是谁?” 易天行道:“能在一瞬间结果一名偏将,功力实在深不可测,这样的高手放眼蜀中,亦不多见,那伤口是长枪造成的,应是古大柱国。他既然已经出城,古梦涯这小子一定也脱身了。” 沐月莲插口道:“还有夏玉英,那些身体爆裂的尸体是中了夏家的赤雷劲。” 古心坚道:“为何你不认为是夏大柱国?” 沐月莲道:“若是夏大柱国,尸体应该爆烈成血雾,绝对不会有尸体留下。” 易天行正在巡视尸体,闻言点头道:“有道理。” 沐月莲瞥了一眼四周,道:“其他几个人,其中一人用刀;一人用剑;一个人善于用短棍之类的兵器点穴;还有一人掌力雄浑、精擅浩然正气,不是甄匡就是白浩然。刀剑伤口整齐,有几个士兵被劈为两段,竟似乎毫不费力,应非凡物。” 易天行道:“刀口鲜血凝固甚快,竟然没有飞溅,应是碧玉宝刀造成的,而被点死穴的人面色发青,亦是被纯阴真气所伤的迹象,应该是易锋寒与公孙云灭。那用剑的倒不知道是谁?” 古心坚道:“为何你不认为是易昌和公孙大丞相?” 易天行道:“现场只有一个人用刀,一个人用萧,你什么时候听过父母会抛下自己骨肉逃生的?况且我们刚才听到的萧琴之声,应该是公孙大丞相与谷瑟在作生死相博,公孙云灭显然没那么高的功力。” 古心坚心中不服,嘟哝道:“嘿,饥荒之时,易子而食也是常事,何况现在大家生死系于一线,自顾不及也是常情。” 易天行微微一笑:“表哥,你若见我身陷险境,会因为害怕受我连累而一走了之吗?” 古心坚闻言一愣,大声道:“那怎么可能!” 易天行笑容不改:“既然如此,那么就算有人会苟且偷生,亦绝不会是易叔和公孙大丞相。” 古心坚本来也这样认为,刚才只是想驳倒易天行而已,当下便不再多言。 沐月莲道:“用剑的会不会是言九天,他一直住在公孙大丞相府,公孙云灭既已逃出,应该也能脱难才对。” 易天行皱眉道:“照理虽是如此,但一直以来只知道言九天掌法了得,没听说过他会用剑。” 沐月莲道:“当年北周帝柴桓掌剑双绝,他的配剑绕指赤剑号称剑中王者,是天下最著名的十七柄名剑之一。只是柴桓死后,两千多年来并无传人,所以大家对言九天所练掌法是否神手一直不敢确定。如今看来言九天果然是得到了他的遗物与真传。” 易天行道:“先别想了,我们出城与他们汇合便全清楚了。”说罢身形晃动,往月丘飞奔而去,沐月莲和古心坚紧随其后,眨眼工夫三人便已消失在南门之外。 第八章 勾心营私党 斗角怀妒心 黎明将至时分,夜雨渐竭,天边隐现出一丝曙光,易天行等人终于赶到了月丘。易锋寒等少年发出欢呼,一晚的生离死别、焦急等待在这一刻被远远抛在脑后,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再没有比挚友重逢更令人欢欣雀跃的了。 易天行一行登上月丘,见过古炎与白浩然后,易天行对古炎道:“古大柱国,芙蓉城中不顺从元成邑的人除了在这里的,其他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朱企已死,我外公一门只剩我四表哥一人,沐月莲的父母亦已罹难,我在城中听得公孙大丞相的萧声衰竭,只怕已经遇害。” 古心坚虽然早知家人遇难,公孙云灭亦已料到乃父身死,听得此言,仍然忍不住抽噎起来。言九天面色如常,但紧握双拳,额头及手上青筋暴出,显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悲伤。沐月莲紧咬着下唇,一道血丝顺着嘴角流下,浑然不觉,两眼泪花闪烁,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古炎点头道:“不错,甄匡老师去了皇宫,易昌兄到北门惑敌,他们二人必无幸理,现在只有看夏敬兄和无相大师、幽冥子三人能否逃脱。其余的人如果不是元成邑一党,便是已经放弃抵抗了。” 易锋寒眼中微润,鼻子一酸,急忙侧过头去,他自从易昌义无返顾地向芙蓉城北门奔去时开始,便已经作好了接受噩耗的准备,但经古炎证实自己的判断,仍然情难自抑。易天行见勾起大家的心酸事,自己也觉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但知道悲伤于事无补,现在最首要的便是离开蜀州,正待开口。 古炎像看穿他的心思般,抢着说道:“夏敬兄和无相大师、幽冥子三人并不知道我们会在月丘汇合,我们先走吧,如果他们能脱身,我们自有相见之日。”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于是一行十人离开月丘,向着旭日将升的方向走去。 元世勋率领万贵等人急驰入城,向易家赶去。尚未到易家,元世勋忽然调转方向,往皇宫奔去,万贵等人不明其故,只得跟在后面。 跑了一段路,万贵终于忍不住问道:“二皇子,我们马上就到易家了,何故改变主意?” 元世勋冷冷地道:“我已经离城多时,易天行若已脱身,早就不在易家了,若没脱身,便已丧命,我还去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皇宫打听古炎等人的下落。” 万贵谄媚道:“二皇子英明。” 元世勋却不理他,径自策马急驰。一行人来到皇宫,元世勋叫他们在殿外等候,自己大步登阶而上,一进金銮殿,便见到元大、元三和元七三人神情萎靡地在地上打坐运气,吴泰面色发青,躺在殿上,张彦正在喂吴泰喝一碗颜色深碧的不知名药剂。元世勋也不说话,走过去双掌一按,已经搭在元大和元三的肩上,两股精纯的纯阴真气立即渡了过去。不消片刻,元大、元三脸上便重现出往日神采,元世勋知道此二人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又去帮助元七。元大、元三本想向元世勋道谢,见状不敢打扰,侍立在侧。这时张彦已经喂完吴泰,右手食、中二指按在吴泰脑后风池穴上,不停揉动。 元世勋输出真气,立时感到元七的功力比元大、元三二人深厚不少,心中暗惊,心中恃道:“父皇多年前便开始收留孤儿,传授武功,经过这些年惨无人道的艰苦训练,活下来的仅剩下元氏七煞,不知道其他四人如何,眼前三人却皆是人中之杰,尤其我现在帮的这个,功力竟然与自己相差不远,如不能收为我用,一定不能让他们活着。”正思量间,元七扬声道:“多谢二皇子,我已经没事了。” 元大、元三也连忙称谢。元世勋微微一笑,道:“不用客气,你们三人皆是国之栋梁,我为国留才,何谢之有?”心却恃道:“看来我还低估了他,此人我定要好生笼络。”他心中思绪如潮,脚下却不稍停,来到吴泰身旁,一掌向吴泰百会穴击去,吴泰只觉一股大力流入经脉,自己强运凝阴玄煞而导致闭塞的任、督二脉立时畅通起来,睁开双眼,大喜道:“多谢二皇子,臣百死不能报殿下厚德于万一。” 其实元大三人基本上已经将他的经脉打通,张彦又给他服下灵药,并且替他推血过宫,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他当时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谁出手相助,他知道张彦功力不及自己,虽然见张彦在给他推血过宫,也仅认为聊胜于无,只道是全仗元世勋之助才得以保全性命,更度过了修炼凝阴玄煞的一道难关,功力大进,对元世勋的感激实在难以言表。元世勋早看出这点,才一举打通他的经脉,当下笑而不答,元大三人和张彦自然也不会与元世勋争功。 元世勋忽然反手一掌击向张彦,张彦大骇:“难道二皇子怕我说出真相,要杀我灭口。”但却不敢闪避,只听膨的一声,元世勋的手掌击在张彦身上,发出有如空谷回音般的鸣声,张彦只觉一股温暖的真气融入自己的经脉,被公孙祥天籁神音所造成的内伤立即缓解了许多,知道元世勋耗费真元在替自己疗伤,心中感激不已,拿出一颗红色药丸递给元世勋,道:“贱躯何敢劳动二皇子损耗真元,二皇子请服下这颗九转培元丹,弥补一下损失的元气。” 元世勋连耗真元,虽然功力深厚,也略感疲倦,便接过丹药服下,闭目调息,不一会儿便睁眼道:“想不到张老师不仅精于用毒,医学也如此精湛。” 张彦道:“十药九毒,名医未有不明毒性者,精通用毒的人亦必定通晓医理。” 元世勋笑道:“我看吴升便不怎么知道医理。” 张彦不屑道:“蛮荒野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毒学,只知道靠几张偏方用毒而已,当然不懂医学了。” 元世勋对着张彦叹道:“唉,现在芙蓉城中人才凋零,毒学第一者自然非你莫属,医道除了鬼辛子也得看你的了。”却见张彦面色古怪,心中一动,接着问道:“鬼辛子出事了?” 张彦道:“鬼辛子已经被公孙祥杀了。” 元世勋道:“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却连丧英才,还望张老师为国自重。” 张彦胸中如同有团烈焰般,热血沸腾,跪道:“草民愿为二皇子效犬马之劳。” 元世勋正色道:“张老师不要弄错了,你应该为国效力,而非为我卖命。起来吧。” 张彦口子连连称是,三叩头才站起。元世勋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网罗了张彦,而且吴泰与元氏三煞亦对自己心怀感激,以后笼络起来事半功倍,心中颇感快意,道:“现在局势如何?” 张彦道:“夏敬、古炎和公孙祥等人勾结元成功父子,拥立伪太子元世豪,反叛朝廷,谋杀先皇,先皇不幸于今夜驾崩。皇上奉天承运,接登大宝,奉先皇遗诏讨逆诛叛,现在伪太子元世豪与元成功父子在南郊集结叛军;元世杰、甄匡、夏敬和公孙祥等人俱已伏法;墨坚身受重伤,料想活不过今晚;幽冥子、无相和尚、易昌与古炎等人带着一些小辈在逃,皇上现在正率朝中大臣和高手追捕余孽。” 元世勋忽然产生荒诞的感觉,自己与张彦等人对事情真相心知肚明,现在张彦却必须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而自己不但得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还要作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的样子,只想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大笑一场。 张彦似乎也感到有些别扭,话语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根据线索,逆党应该已经冲出北门,欲图逃遁。” 元世勋这才听出点兴趣:“北门?!”然后呆在当地,低头沉吟不语。 元七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道:“北门外一马平川,插翅难逃,虽然兵者诡道,兵行险着以图脱身是相当高明的谋略,但从北门逃生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大队骑兵的追击。易昌与古炎二人皆是当世名将,怎么会犯如此错误?” 元三怒道:“你懂什么,别打扰二皇子的思路!易、古二人既然是久历沙场的大将,你想不到的办法他们未必想不出,再说他们在情急之下作出了错误的决定也有可能。” 吴泰皱眉道:“我也觉得此事可疑。会在危急时刻犯傻的人根本就不配作军人,更何况是易昌与古炎这种盖世将才。而从北门逃跑,就算让他们先跑一天一夜,只要给我五千精锐骑兵,我也有把握将他们追上击杀,绝对没有人能在旷野中从铁骑劲弩下逃生。” 元世勋这时才如梦初醒,猛然抬首道:“不错,从北门走绝无生理,他们在误导我们。现在东门守备最为森严,而且我刚从那里回城,他们绝非走的东门;而出西门要经历很长的路线才能离开蜀州,就算我们有所失误,也有充足时间去弥补;我们立刻去南门!” 吴泰想起古炎的神威,心下忐忑,但又不欲在众人面前示弱,只有硬着头皮首先应是。张彦与元氏三煞自然更无异议。元世勋当下便率领他们出殿,出殿时元世勋本想告诉张彦等人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演戏,说那些不知所谓的假话,但随即打消了此念,觉得与臣下最好还是保留一点距离,以免他们藐视皇权。 来到殿外,看见等候多时的万贵等人,元世勋便道:“你们快腾五匹马出来给吴柱国、张老师和元氏三煞,我们要赶去南门追杀叛党。” 万贵闻言便知道元世勋并不看中自己一行的能力,心中暗恨,面上却必恭必敬的:“草民遵命。”返身指着儿子和富贵铁骑道:“你们几个还不赶快下马,将坐骑留给吴柱国他们。” 蓉城四兽和仅剩的三名富贵铁骑连忙跃下马来,道:“是!” 元世勋翻身上马,正待与吴泰等人出发,眼角瞥见万贵八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旁边还空着两匹马,心中不由一动,道:“万员外,你们再去找几匹坐骑赶紧到北门通知皇上,叫他别上当,速来南门追捕叛逆。夏玉蛟、刘彪,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先去南门。” 夏玉蛟和刘彪大喜过望,连忙称是,分别跃上剩下的两匹马。万贵、刘豹和万虬眼中则闪过一丝妒恨之色。 元世勋心中暗自冷笑,一言不发,策马扬鞭,向芙蓉城南门驰去,吴泰等人紧随而去,夏玉蛟和刘彪也不甘落后般驱马飞奔跟去。万贵一脸阴郁地目送元世勋一行远去,道:“我们走。” 万虬嘟哝道:“夏老大和刘老三太没义气,被元世勋这小子一叫,便像猎狗接到主子的命令一样跑得飞快。” 万贵瞧了万虬身旁的刘豹一眼,道:“小虬,不许胡说,刘、夏两位贤侄不是这种人。我们快点回家,再找几匹马,赶去北门给皇上报信,免得被人以贻误军机见责。” 刘豹道:“对,元世勋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横竖看咱们不顺眼,千万别让他逮住机会针对我们。” 万虬怒道:“妈的,他又不是太子,拽什么拽,现在我们忍了,等到太子登基,再给他好瞧。” 刘豹道:“不错,太子与他的手足之情淡薄得紧,只要我们能得到太子的赏识,到时候栽他个图谋不轨,太子一定顺水推舟,赐他死罪。” 万贵冷冷地道:“恐怕夏玉蛟和刘彪二位贤侄不会同意这种作法吧,不要再说了。” 万虬和刘豹闻言便不再言语,与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名富贵铁骑随在万贵身后向万府走去。 元成邑面色铁青的站在刘廉的尸体旁边,心中怒涛翻腾,想不到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让易昌当着自己的面连杀五名高手,秦赳和成逍一介武夫,死了倒没什么,但自己刚登基便死了两个司长和一个柱国三个一品大员,对自己的威望颇有影响,虽然易昌已被乱箭射死,但也弥补不了这损失。顾碣垂着头侍立在元成邑之后,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忽然前面蹄声大作,刚才顺着马蹄印追赶易昌一行的朝臣及元成邑网罗的高手纷纷回到芙蓉城北门,连凌千里也率领骑兵返回。 元成邑目光一扫,怒道:“逆贼呢,难道你们一个也没有追上!” 刘忠战战兢兢地道:“回禀皇上,我们被易昌这奸贼骗了,他找了一些麻袋,装上与人重量相若的石块,绑在十多匹马的背上,以刀刺马臀,任其狂奔,引我们去追,他的逆种和其他的乱党从别处跑了。” 元成邑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仰天长啸,声音直穿云霄,众人闻声大骇,纷纷下马,跪倒请罪。元成邑怒气稍退,止住啸声,道:“众卿请起,朕只是一时意愤填膺,不可自抑。朕若非顾全大局,不想现在便亲自出手,哪里轮到这些鼠辈猖狂!” 众人更是惶恐,哪里还敢起身,连声道:“微臣无能,请皇上息怒。” 元成邑面上青气渐盛,寒声道:“赫连沙,你速去东门察看;仇天刃,你速去南门察看;刘义,你速去西门察看。无论有何发现,你们三个必须立即到校场给朕汇报,再作计较,不许贪功,自作主张。” 刘义等三人领命,策马飞奔而去。元成邑道了一声走,翻身上马,阴着脸向芙蓉城驰去,众臣下连忙起身上马,紧随其后。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冲进芙蓉城,宫子酷和程稽二人已经办完了元成邑吩咐的事,骑着马在北门城门口等候。 元成邑喝了一声:“跟我来!”便率众直奔校场而去,此时天已微明,忽然前面有一个黑影闪动,元成邑心生疑虑,喝道:“拿下!” 刘虎闻声跃起,一爪向那个黑影抓去,只听一声惨叫,一个肥大的身躯被刘虎拎起,四肢悬空乱动,面色如土,连呼饶命,却是朱继。刘虎没想到如此轻松便手到擒来,不禁一呆,回首问道:“皇上,此人如何处置?” 元成邑眉头一皱,对着朱继喝道:“你是谁?为何天还没亮便在外走动?从实招来!” 朱继自从在易天行和沐月莲手下逃生,便翻墙躲入一户人家,将屋主一家击晕,然后待在屋里不敢露面,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才出来查看究竟,不料一出门就被刘虎抓住,刘虎力大无比,他虽然穿有金猱丝甲,不曾受伤,但亦疼痛难当,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闻言强忍痛楚,战战兢兢地回答:“草民朱继,正在替皇上捉拿叛逆。” 刘虎这才将他放下,冷笑道:“就凭你?” 朱继额头上不停渗出黄豆大的汗珠,面上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道:“草民也知道自己能力低微,难以为皇上效力,但我一片赤胆忠心,唯天可表,就连草民父亲不服王化,我也只好大义灭亲,皇上明鉴。” 朱继面容丑陋,虽然一脸笑容,也无法让人产生好感,反而令人生憎,众人再听见他弑父求荣而面无愧色,心中鄙薄不已,杜文琪更是忍无可忍,怒道:“禽兽!” 朱继装出一副戚容道:“自古忠孝难两全,我也是没有办法,为了尽忠,只好背负这不孝的骂名。” 元成邑立时对他大感头疼,这个人忤逆不孝,弑杀亲父,其罪当诛,如果不杀他,岂非等于认可此等劣行,自己如何向天下人交代,而且此人武功低微、智力有限又兼品行卑劣,毫无可取之处,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他惹得万世骂名;但是如果杀了此人,恐怕会令归顺自己的人寒心,现在大局未定,三弟元成功尚领兵在外,他的武功谋略均不在自己之下,在军中的威望更是无人能及,自己绝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旁生枝节,失去人心。 元成邑正思索间,卫非忽然道:“不知道此人所言是否属实,说不定他只是个鸡鸣狗盗之徒,趁天色未明,在此行窃,被我们捉住,便谎言欺瞒,以求脱罪;也可能是个未及逃脱的逆贼,妄想蒙混过关。依草民愚见,不如先将此人投入天牢,待查明真相再行发落。” 元成邑闻言大喜,道:“不错,现在朕也没时间去追查真相,就先将此人收监,待审讯后再作计较。” 朱继大惊,嘶声道:“皇上,草民冤枉!冤枉啊!” 元成邑道:“只要你所言属实,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现在先委屈你在牢中稍候,我会尽快弄清真相,你放心好了。”然后回首对宫子酷道:“你亲自将这个、这个朱…对了,朱继,送去天牢,安排牢头好生照顾,不得怠慢,尽快查明真相,在第一时间告诉朕。” 宫子酷领命,右手拿住朱继的琵琶骨,像拖死猪般拉着瘫软在地的朱继,向天牢走去。 元成邑等人还未赶到校场,便见到了前来传话的万贵一行。听完万贵的报告,元成邑不禁捻须沉吟,元世勋嗤道:“二弟未免自作聪明,叛党如果一直守侯在东门,趁他入城后再出城,也非没有可能。再者,幽冥子和他既然都可以避开东门的守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城,其他的人亦有可能办到。现在我们并不能确定叛党逃跑的路线,如果只追南面,我怕会顾此失彼,让叛党有机会从东门逃逸。” 万贵对元世盛耿耿于怀,闻言立即附和道:“太子所言甚是。草民亦觉二皇子果断有余,而谨慎不足。” 卫非大喝道:“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价二皇子的得失!” 卫非在蜀州颇有威望,而且万贵也自知失言,害怕此言传到元世盛耳中,当下不敢反驳,神情尴尬地站在当地。元成邑念在他是城中巨富,以后颇有倚重之处,正待出言缓和气氛,忽然听得西方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举目望去,心中大喜。只见几个神态各异的男女骑着坐骑向这面赶来。当先一人长眉胜雪,白须垂胸,鹤发童颜,背上背着一对靠山盘龙棒,宛如神仙中人,正是巫郡柱国元成林;后面一人肤色黝黑,两手结满了老茧,右手提着一柄长枪,枪杆似乎是用藤蔓之属制成,一脸风霜之色,但不但不令人感到憔悴,反而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魅力,乃是巴郡柱国梅安;接着是代郡柱国巫云娘,她生得眉目如画,美艳动人,但比寻常女性多了一些英武之气,当年便是蜀州有名的美女,想不到年过四旬仍然风采依旧,她是白象王朝十二柱国中唯一的女性,但这毫不妨碍她成为蜀州有名的悍将,她领军出征,向来冲在最前面,与蛮郡柱国石磐、桂郡柱国刘虎、瑶郡柱国刘廉同以骁勇齐名,在军中威望甚高,掌中“破阵”、“辟疆”两柄柳叶双刀,虽非斩金断玉的宝刀,但也是扬传蜀中的利器;末尾跟着刚才被派去西门打探情况的刘义和滇郡柱国常悠,常悠面如冠玉,须黑如墨,身形高瘦,然而双目黯淡,似乎无甚功力的样子,坐骑非常奇特,竟然是一匹黑色麒麟,手中九曜枪亦是蜀州知名的神兵,只是此人深藏不露,轻易不出手,除了有限几人,大多数人并不怎么看重他。 元成邑见到他们,顾不得再理会万贵,对着元成林道:“堂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元成林率领后面的四位柱国向抟成林行礼跪拜,然后才道:“多谢皇上关心,老臣身体康健。” 元成邑眼角微润,道:“我幼年体弱多病,若非堂兄维护,不知道会受那些膏粱子弟多少委屈欺辱,堂兄的情谊,小弟我这许多年来一直铭记于心。” 元成林想起元成邑兄弟小时的情景,不胜感慨,他年纪比元成都尚大二十有余,成名甚早,当年元家年青一辈全靠他撑门面,他对元成都兄弟期望甚高,也颇爱护,常常替他们出头,直到元成都兄弟长大,他又长年在外征战,兄弟之间才少了往来,当年元成都起事,他一力支持,战功卓著,若论功行赏,位居大柱国绰绰有余,但元成都登上皇位,忌惮他的才能,将他派至蜀州最偏远的巫郡,令他大感不满,后来又闻元成邑辞官,对元成都毫无兄弟之情的作法深恶痛绝,便心存异志,所以元成邑一探口风,立即应允反叛元成都,现在被元成邑触发qing怀,哽咽道:“皇上,请自重,虽然老臣是皇上的堂兄,但皇上对臣子应称‘朕’方合礼仪。” 元成邑道:“没有堂兄,便没有我元成邑的今天。从今日起,你就是本朝的镇西王,与我平起平坐,不分尊卑。” 元成林又再跪倒:“请皇上收回成命,老臣万不敢接受如此重赏。” 元成邑反身对着众人道:“你们认为朕的封赏太过了吗?” 元成林乃军中宿将,十二柱国大都受过他的指点和提携,闻言立表赞成;刘忠等人虽然不太愿意,一则不想与众人结怨,二则也不清楚元成邑的真实意图,到底元成林是他的堂哥,若反对岂非容易吃力不讨好,所以众朝臣不约而同地跪下劝封。元成邑网罗的高手对朝中人事更不清楚,当然随大流,也一起跪倒。 元成邑大笑道:“镇西王众望所归,就别推辞了,否则便有些假惺惺了。” 元成林无奈,只得拜谢皇恩。 元成邑笑着对刚到的诸柱国道:“诸位柱国路途有远近,甚至方向都不一样,怎么回携手而来。” 梅安躬身道:“微臣一接到皇上的书信,立即马不停蹄地赶来,在芙蓉城西与常柱国相遇,我们见时日尚早,便在城外恭候镇西王,不久巫柱国也来了。” 巫云娘接着道:“元老对微臣有再造之恩,微臣绝不会赶在他的前面抢功邀赏,所以特地绕路在西门等候。” 元成林德高望重,向为西蜀三郡之首,又曾经在战场上数次解救巫云娘于危难,所以元成邑虽然觉得这几人对元成林比对自己要忠心,却也不好责罚,只是心中大感不快,对这些人有了看法,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们来得正好,朕正在追辑不肯归顺的逆党,现在颇有些不知何去何从,还请镇西王多多费心,替朕分忧。”当下便把城中情况大略地向元成林介绍了一下。 元成林微一凝思,道:“他们绝非从西门逃脱,我们刚从那里来,梅安三人在城门外候着,就是飞鸟也飞不出去。东门也不可能,幽冥子精通隐遁之术,旁人难以效法,芙蓉城中不会再有人能够悄悄地离城,而不被发现,世盛过城门时也一定被守城的将士发现了的,只不过守城的将领认得他,没有拦阻而已。另外,世盛这孩子心思细密,绝不会疏忽到连有人潜伏在侧都不查清楚,万贵,世盛经过东城门时可曾搜索敌踪。” 万贵道:“二皇子飞也似地冲过城门,我没有见他搜索。” 元成林哦了一声,皱眉道:“奇怪。” 卫非却冷冰冰地道:“难道二皇子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万贵道:“二皇子经过城门时好象扬了一下手,但什么也没扔出去。” 卫非仍然语气冰冷:“百步搜魂大法。” 元成邑笑道:“多谢卫老栽培犬子。” 这百步搜魂大法乃是战国时期神州僚国名捕张天罗的独门绝技,融合了他多年办案经验和中原天教的感应法术创立而成,查踪寻迹,绝对没有人能隐匿在百步之内,而不被察觉,但传人甚少,芙蓉城中仅卫非精通此技。卫非道:“二皇子天资过人,能有徒如此,实是鄙人之幸。” 元世勋自幼便由元成邑亲自指导,甚少与外界接触,而元世盛天生异赋,智勇过人,又勤奋好学,向来得人赞赏,他这个作大哥的声名不及之远甚,所以对元世盛颇为嫉恨,今日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才学,不料大殿之上便因为见识浅薄而贻人笑柄,现在入耳尽是赞同元世盛判断的言论,却处处显得自己思虑不周,不禁恼羞成怒,大声道:“父皇,既然大家已经认定叛党从南门逃脱,我们赶快追去吧。” 元成邑听出他言语中的愤懑之意,对他的器量狭小甚感不满,不过元世勋到底是自己的长子,对自己忠心不二,而且多年来为自己登基大业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自己早已决定在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他,所以不忍心再在众臣面前伤他的面子,折其威信,道:“说得有理,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马上去南门会合仇天刃,向南追捕。程稽,你速去东门通知赫连沙,再一起赶来。凌千里,放信鸽给石磐,叫他在路上拦截叛党。” 程稽和凌千里立即领命而去,元成邑则率众向南门奔去。 第九章 月下谈天兵 帐中议奸谋 明月当空,清风徐徐,古炎一行围坐在一堆篝火旁,烤着獐子肉,地下放着一些野果。易锋寒道:“总算吃上熟食了,这两天的生肉吃得我看见鲜肉就想吐。” 夏玉英笑道:“又没人逼你,谁叫你一定要吃肉的,又不是除了生肉便没吃的东西了。” 易锋寒瞪了她一眼:“我又不像那些吃猫食的怪物,不吃肉怎么有力气逃亡。” 夏玉英笑眯眯地道:“好哇,你骂月莲妹子吃猫食。” 易锋寒哼道:“少挑拨离间,人家练的是玄门正宗的功夫,本来就少沾荤食,不像那些笨蛋,平时无肉不欢,现在一路颠沛流离,却还耍小姐脾气,这不吃那不吃的,饿得半夜睡不着觉。” 夏玉英脸一红,正待发作,沐月莲笑着拉住她,道:“好了,别闹了,这两天我们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稍作休息,就省点力气吧。敌人虽然暂时受阻,但以他们的人力物力,明天一定可以渡过觞江,所以我们得趁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养精蓄锐,明天以后,一直到我们离开蜀州,可能都没熟食吃,好觉睡了。” 古梦涯道:“不错,今天若不是老大当机立断,恐怕就被元世盛他们追上了。” 公孙云灭道:“你们也太胆小了,就凭那几个人,只要古大柱国一出手,便可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我们应该趁元世盛与大队脱离之机杀了他。” 言九天道:“元世盛等人虽然没有捉拿我们的实力,但若给他们缠上,易大叔牺牲性命替我们争取的时间便白白浪费了。而且元世盛武功甚高,若要交手,他自然不是古大柱国的对手,但他要逃跑的话,还真不容易拦下他。天行斩断通幽桥,实是明智之举。” 大家这才发现易天行从坐下到现在,一言未发。夏玉英转头对着易天行道:“喂,装深沉么,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平时你不是挺多话的,还在得意斩断了一座破桥?” 易天行并不答话,只是盯着沉思中的古炎,道:“古大柱国,您在想什么?” 古炎一愣,这才从思虑中清醒过来,道:“哎,今日你挥剑断桥,用的可是天剑?” 白浩然吃惊道:“什么?” 易天行道:“不是,那是我家的白玉剑。” 古炎未及开口,白浩然已然叹道:“你难道不知道白玉剑即是天剑吗?” 易天行道:“白玉剑虽然是我家祖传,但我并不清楚其来历,若非三年前玄叔算出有此次大难,我爹未必会这么早将此剑传给我。” 白浩然道:“令尊似乎并不用兵器啊?照理没有人会拥有如此神兵而弃之不顾的呀。” 古炎道:“你是否通过了苛刻的考验才得传此剑?而当年令尊却没能取得拥有此剑的资格?” 易天行面色一变,仿佛现在还心有余悸,道:“不错,那是我一生中经历的最艰难的考验,比之此次逃亡的艰辛尤有过之,我差点为此送命。不过古大柱国怎么会知道的?” 古炎微笑道:“因为我家的金乌神枪亦是天兵谱上列名的神兵。” 白浩然道:“天兵谱?老夫尚是初闻,听古大柱国言下之意,是否天兵谱上所载神兵不可擅传?” 古炎道:“天兵谱乃是一些熟悉神兵利器来历和威力的人合作的一部奇书,由于天兵出现的时间不同,有的在作天兵谱之后才铸就,所以自天兵谱成书以来,已经八易其稿,现在此书的传人仍然在收集资料,以备修订之用。天兵谱分正、副两册,正册上所载的兵器皆有神鬼辟易的威力,实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就连副册上所载次一些的兵器也都各具异能,非比寻常。但天兵谱上的兵器有的早已遗失,像元霸当年的配剑一九州、柴桓的配剑绕指赤剑,俱随其主人而湮没不闻;有的被当作圣物,不许人擅自使用,如洛州王家的金刀、铁剑门的金精铁剑;有的部件分离,威力大减,像我家的金乌神枪、夏家的天雷槊;有的由于怕后人不能发挥其威力,反受其秧,便不敢显露,如公孙家的寒玉萧;有的因为先人怕后辈不肖,滥用神物,所以不肯枉传非人,白玉剑就属此类。况且神器择主,非斯人不可得斯物,所以天兵谱上的兵器甚少出现人间。白兄博闻广记,可知道蜀中有何神兵利器?” 白浩然笑道:“古大柱国是在考我呢,如果我不是在这两日夜里见到如此多的神兵,蜀中兵器自然以大司马的轮回枪、夏大柱国的天雷槊为首。公孙大丞相一向深藏不露,我也是年前才从云灭处听说他拥有寒玉萧,把这算上,当可与上述二者鼎足其三。此外,常悠的九曜枪、吴泰的金鲛神弓、刘信的神蛛枪、邓艮的寒江宝刀、石磐的石神钺、仇天刃的辰煞矛也还算宝物。其他么,梅安的藤枪、元成林的靠山盘龙棒、巫云娘的‘破阵’、‘辟疆’双刀、刘廉的荡寇双锤、刘忠的独脚铜人、刘义的九芒剑,有名是有名,但多半是靠主人才得享此誉,充其量只能算利器。不过现在天剑、金乌神枪等神兵一一现世;而如果我老眼未花,言九天用的红色软剑即是绕指赤剑、易锋寒用的便是碧玉宝刀;另外,三年前便有传言说沐月莲拥有海天双环。现在看来,蜀州的神兵大部分倒在我等面前。只是不知道那些能名列天兵谱上?” 古炎笑道:“原来蜀州出名的兵器,仅轮回枪和寒玉萧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兵;而天雷槊少了顶端的天雷珠,不能引动九天神雷,威力大减;九曜枪、神蛛枪、金鲛神弓、石神钺、辰煞矛仅够资格名列天兵谱副册,不过已是难得一见的宝刃;其他的如寒江宝刀之流,是比一般兵器锋利,但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力量。倒是现在这几个孩子手中的兵器俱都榜上有名,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白浩然道:“此话怎讲?” 古炎道:“天兵谱上的兵器都是威力惊人、非人力可以抗衡的神兵,但其力量难以掌握,而且此类神兵大多会自己选择主人,否则得之必受其祸,所以自战国时期以来,从未有六件天兵谱上的兵器同时出现在世上。神兵利器,人之所欲,而其威力难以发挥,更容易招人窥觑,只怕这几个孩子日后会麻烦不断。” 易天行道:“这有什么可畏惧的。玉不琢,不成器;铁不锻,不成钢。不经历艰苦的磨练,我们恐怕终老一生,也不能发挥天兵之力。如果我们没能力保住自己的兵器,也就不配作神兵的主人。”易锋寒等齐声附和。 白浩然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等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自然就会知道世上的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有的困难可以克服,有的危险却非人力可以抵御。” 沐月莲淡淡地道:“除死无大已。生老病死,本就是天地自然之规律,况且我们习武修道之人,总免不了三灾六难,遇劫兵解乃是常事,有什么好怕的。” 夏玉英道:“不错,生死有命,难道怕死就可以不死了么?” 白浩然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们可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 易天行笑道:“别再争了,反正我还小,不知道什么老人的心理,就目前而言,我是不会怕什么艰难困苦的。不过古大柱国担心的恐怕不是我们将受神兵之累吧。” 古炎道:“还是有一点担心你们,但就像你们所说,习武修道之人,灾劫难免,没有神兵也不见得便可一帆风顺,我更担心的是天下苍生。当年天兵谱的第一代作者少皓子曾预言当天兵谱上的兵器齐现人间之日,便是天下大乱之时。现在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天兵,不知道九州大地是否真要战火连绵?” 白浩然道:“这种怪力乱神的鬼话多半是骗人的,并没有什么相信的必要,古大柱国何须为此烦心。” 古炎道:“可是少皓子乃天机门创派祖师少衡子的师弟,精通术数,所算之事,恐非妄言。” 此言听得众人心头一凛。半晌,古梦涯才道:“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若天意难违,我们也只能但尽人事,尽量减少浩劫造成的灾难。” 易天行道:“不错,既然乱世迹象已萌,我们便应该未雨绸缪,竭力避免此劫。实在不行,也当想办法尽早结束兵灾战祸,方不负此一生。” 沐月莲道:“难道你想投身戎马?” 易天行道:“我们的仇人位高权重,掌握蜀州兵马,如果不依靠军队,如何报此血海深仇?少皓子的预言如若应验,不依靠军队,如何结束乱世?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掌握一支自己的军队。” 沐月莲道:“挑起战争,更会加深百姓的苦难。” 易天行道:“我们的仇人中,除了元成邑的走狗,元成邑父子三人里面,元成邑好弄权术,凭一己之好恶而行赏罚,视黎民如草芥,必失民心;元世勋不是元世盛的对手,早晚死在自己兄弟手里,不提也罢;元世盛性格刚毅果敢,虽然才智过人,心存法制,但野心太大、不恤民情,迟早会导致民不聊生。如果我的判断错了,他们能善待百姓,你以为凭我一己之力,就可以煽动蜀州的百姓陪我造反?所以我们兴兵推翻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奸。而天下大乱,如果不以暴制暴,建立统一的政权,任由割据势力存在,天下苍生便会长期生活在战乱之中,灾难更重,两害相择取其轻,有时候必要的残忍才是大仁之举,当断不断,妇人之仁,才是灾难不息的原因。” 夏玉英怒道:“什么叫妇人之仁,你看不起女人么?” 易天行尴尬道:“我只是套用成语,并无轻慢女性的意思,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 夏玉英还待再说,古炎笑道:“别难为天行了,他不是有意的。他的意见倒与我比较一致,可能是我仗打多了,心肠也硬了吧。” 易天行不满道:“说了半天,您还是绕着弯子骂我冷血。”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古炎也乐了:“没有没有,我倒是觉得你有带兵的天赋,好好努力,说不定你以后能够成为一代名将。” 古心坚除了易天行是他表弟,与其他人并不熟悉,便一直未说话,在那边默默地烤着獐子肉,这时欢声道:“肉熟了,谁吃第一块?” 易天行和易锋寒同时伸出手去。 元世盛背负着双手,站在断了的通幽桥面前,一言不发,凝视着觞江对岸的火光,一动不动,犹如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石像。 吴泰静悄悄地来到他身后,道:“二皇子,请先用膳吧,他们跑不了。” 元世盛头也不回,道:“父皇什么时候能赶到?” 吴泰道:“皇上他们距我们仅三十里的路程,刚才元七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皇上说明日卯时与我们在此会合。” 元世盛眉头轻皱:“父皇为什么不马上赶来?” 吴泰瞧了元世盛的背影一眼,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元世盛转过身,怒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吴泰这才道:“太子说大家连日来奔波劳累,该好生休息一下,于是下令就地扎营,皇上没有反对。” 元世盛双目红、青二色精光乍射,看得吴泰心中一凛。元世盛收敛起目光,道:“那就明日再说吧,只可惜错过了机会。” 吴泰道:“恕臣直言,叛党并无马匹,我们明日一早渡江追击,也可以追上,二皇子不必过于忧虑。” 元世盛道:“他们逃窜了两日两夜,既无坐骑代步,又无粮水,晚上还不能久睡,实已筋疲力尽,我们现在过江,正好趁其羸弱,攻其不备,我们虽然也有些劳累,但追捕的人在心理上总比逃亡的人占优势,而且人数远在他们之上,以众击寡,定可一举成擒。明日渡江,他们经过这一夜的休整,精力便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就不好对付了。古炎自然是勇武盖世,白浩然和那几个小鬼也不是省油的灯。哎,难道老天爷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吴泰道:“臣愿立即渡江,缉拿叛党。” 元世盛微微一笑:“父皇如果不来增援,我们几个过去恐怕自身难保。何况觞江水流甚急,江面又宽,要想游过去也非易事,而且游至江心,如果被对岸的高手以弓箭伏击,你有多大把握活命。” 吴泰听得额头冷汗直冒,道:“二皇子想得周到,微臣愚鲁,望二皇子恕罪。” 元世盛道:“吴柱国是急于替我建功,不及细想,难免忙中有失,何罪之有。” 忽然听得衣襟破风之声,元七如箭一般射至元世盛面前,拱手道:“二皇子,卫老、镇西王及常、梅、巫、杜、赫连五位柱国来了。” 元世盛一愣:“镇西王?” 元七道:“皇上两天前已经封巫郡柱国为镇西王了。” 元世盛大喜道:“快请!” 元七应声,刚要去带路。只见张彦已经带着卫非等人来了。元世盛趋步向前,跪道:“侄儿叩见堂伯。” 元成林连忙扶起他,道:“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堂伯还怕自己活不到你羽翼丰满的那一天,看来上天对我不薄,我们元家后继有人了。” 元世盛眼角微润,道:“堂伯说那里话,您一定长命百岁,看着盛儿建功立业。” 元成林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元成林看好的人,有胆量,有魄力,别人如果在你现在的位子,绝不敢如此说话。” 元世盛道:“那里,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话,也只敢在堂伯面前说。” 元成林道:“你不用怕,今天来这里的,全部是认同你,自己前来的,皇上可没有派我们来。” 元世盛听出元成林言外之意,大喜过望,转身对卫非和五位柱国施礼道:“诸位厚德,世盛没齿难忘。” 赫连沙道:“二皇子不必谢我们,我们只是想为国效力,不愿意屈身于庸才而已。” 杜文琪暗地里踩了他一脚,道:“二皇子别见怪,赫连沙是个粗人,不会说话。” 元世盛道:“赫连柱国直爽豪迈,乃性情中人,我又怎么会怪他呢。各位尚未用膳吧,我们不如边吃边聊,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元成林道:“好啊,请!” 距觞江三十里处的一座小山坡上,元成邑一行驻扎于斯。元世勋正对着万贵和刘家兄弟大发雷霆:“元成林和卫非这两个老匹夫,处处跟我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现在居然明目张胆地勾结常悠、梅安、巫云娘、杜文琪、赫连沙这五个蠢货投靠老二,气死我了。” 刘忠道:“太子息怒,您有我们刘家的全力支持,便已立于不败之地,就让他们闹去,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刘义道:“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夏敬已死,当年芙蓉王朝册封的蜀州十大高手便只剩下元成林和卫非这两个老贼,无论在朝在野,这两人都有相当的影响力,特别是元成林,皇上对他有手足之情,局势未定便封他为镇西王,此乃本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实在是恩宠有加,只怕他的话能够影响到皇上的决定,那就糟了。那五个柱国也都是坐镇一方的重臣,各有百万雄师,实力不可小觑。” 万贵忽然笑道:“我看他们现在去二皇子那里是好事。一来我们知道了他们的异心,二来皇上也会防着他们。元成林虽然对皇上有恩,但结党营私是历代君王大忌,现在他在常、梅、巫三人心中的地位尤胜皇上,皇上怎么还会信任他。” 元世勋点头道:“你所说的言之有理,不过现在支持我的人实力恐怕还不如老二,情况不容乐观。” 刘义略加思索,答道:“这倒不怕,我们家牢牢控制着蜀东三郡兵马物资,廉弟虽然遇害,但瑶郡柱国这个位子除了我们刘家的人,谁也坐不稳。现在大柱国仅剩我和忠哥,我们掌握的兵力是柱国的十倍,只要太子能保证另外两个大柱国是我们的人,难道还有人敢乱来不成。” 万贵道:“只要太子让我当上蜀州商会会长,我就可以利用职权削弱南、北、代、滇、巴、巫诸郡的经济,没有足够的钱,我看他们怎么备战,发放军饷。到时候,只要中央终止供应粮饷,他们的军队便会不战而溃。” 刘信道:“现在吴泰虽然跟着元世盛,可能只是遵从命令,不一定就是元世盛一党;石磐、仇天刃、凌千里三人的态度尚不清楚,太子可以对此四人进行招揽。皇上的那三个徒弟与太子一同学武,想来交情总比元世盛要好,也可加以笼络。六司长等文官向来见风使舵,现在太子已立,他们一定会追随太子殿下。这样元世盛的身边便剩不下什么人了。” 刘义道:“琅环仙府的张彦、吴升、墨石和雷猛也可以拉拢。” 元世勋冷哼道:“石磐、仇天刃和吴泰位居柱国,凌千里也算军中要员,我就召见他们看看吧。至于那三个仆人,我与他们才没什么交情,而且也没必要把我的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张彦、墨石和雷猛废物得很,公孙祥一个人就差点将他们杀光。吴升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联合吴泰、邓艮,还带着那么多刀客去对付古炎父子,对方毫发未伤,他却勉强逃生,手下一个也没活着,连邓艮都死了。说起来,吴泰和凌千里也没多大能耐,要不是他们手握兵权,我才懒得招呼他们,吴升、张彦、墨石和雷猛这四个人可有可无,他们若识时务,主动来投效我,我就将就着用他们,否则就算了吧。”刘家兄弟和万贵听得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元世勋接着道:“我累了,你们先走吧。” 出了元世勋的帐篷,刘忠兄弟四人撇下万贵,径自走到刘忠的帐内,才一坐下,刘信便气呼呼地道:“元世勋怎么是这么个狂妄无知的蠢物?叫他拉拢人,就好像是人家在求他一般,不知所谓。皇上的那三个徒弟,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非是泛泛之辈,他居然视为奴仆,不当回事。张彦、墨石和雷猛皆是蜀州有名的高手,各有奇能异术,虽然被公孙祥所伤,只能说公孙祥功力太高,怎么能说他们是废物呢?吴升不但武功高强,更是五毒教的人,五毒教在巫郡颇有势力,如果拉拢过来,好处不言而喻,古炎本就是蜀中有数的高手,吴升打不过他也是常理,怎么可以作为他无能的证据?他现在连久经沙场的吴泰和凌千里都看不起,难道朝廷的军职不用靠真本事便可以获取吗?他心中恐怕连我们也瞧不上眼,我们扶持这种白痴,前途堪忧。” 刘义笑道:“信弟不必着恼,也无须担心,元世勋这样不是挺好吗?” 刘信怒道:“为什么?” 刘义道:“我们又不是真的向他效忠,他越蠢,越容易操纵,他越是没有人缘,便越需要依靠我们刘家。” 刘忠抚掌大笑道:“说得好,元世勋党羽越多,对我们越不利。说实话,他的才能胸襟远不如他弟弟,所以我们得全力支持元世勋登上皇位,绝不能让元世盛得势。” 刘义点头道:“不错,我们应该及早铲除元世盛,此子武功既高,才智过人,又得人心。他若掌权,我们刘家的日子便不好过了,朝廷对我们一向是又怕又恨,只要时机成熟,一定会拿我们刘家开刀。所以得让坐在龙椅上的人离不开我们,最好是他众叛亲离,只有靠我们才能维系他的江山。” 刘虎道:“那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做皇帝?” 刘忠等三人相视而笑。刘忠道:“你最好别动脑,有事动手就行了。蜀州对我们刘家不满的人相当不少,我们若要做皇帝,立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有笨蛋当皇帝来维护我们的利益,我们又何必当皇帝。我们在蜀东三郡不是比皇帝还威风?” 刘义正待再说,刘忠面色忽变,急声道:“禁声,有人来了。” 刘家四人立即开始扯些家常,述说趣闻逸事。不久程稽进帐,道:“诸位将军,皇上有请。” 中军大帐内,元成邑端坐在正中,身后站着他这些年网罗的高手,两旁侍立着太子元世勋,吏、律、农、户四位司长,刘忠、刘义两个大柱国,东、白、桂三郡柱国,以及芙蓉城总兵凌千里。墨石、雷猛、万贵、万虬和刘豹等人只能在帐外候着。 待众人到齐,元成邑首先对宫子酷道:“你怎么赶来了?朕不是叫你审讯那个、那个……” 宫子酷躬身道:“回皇上,那人叫朱继。” 元成邑道:“对,那个朱继,你已经审清楚了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子酷道:“已经审讯查明。那人乃是京城富户朱企之子,一向顽劣不肖,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为祸百姓。此次万贵派人去朱家招抚,朱企本已经应允,此子贪图家产,竟然趁机弑杀亲父,陷皇上于不义,此等不忠不孝的奸人,臣请皇上降旨,将其凌迟处死以警效尤,抄没家产以充国库。” 元成邑大怒道:“世上竟有如此禽兽不如的东西!准奏,待我们回京,你立刻去办!今夜你好生休息,明日随朕讨伐叛逆。” 宫子酷拜道:“微臣遵旨。” 元成邑随即望着众人,道:“过了觞江,不远便是坠马山,那已经是芙蓉城的郊界。”说罢,便不再说。 刘义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可是担心逃出的叛党与元成功会合?” 元成邑点头道:“不错。而且就算他们不会合,明天我们也将与三弟见面。” 元成功向来战无不胜,有蜀州战神之称,麾下五百战神铁卫乃是蜀州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全是元成功亲自从军中挑选的勇士,经过自己一手训练,不但个个骁勇善战,而且对元成功忠心不二,若非元成功顾忌着元成都会生疑虑,不敢扩充战神铁卫的规模,元成邑也不敢与之在战场交锋。众朝臣虽然早知道有与元成功正面冲突的时候,现在闻得此言,仍然不禁心下忐忑。 元成邑看出众人心中怯意,但自知元成功威名盖世,勇冠三军,自己也不敢说一定能胜得了他,也就装做不知,道:“朕已经派凌千里将芙蓉城十万守军全部调来,元成功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以五百人对抗这十万大军吧。” 众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齐声道:“皇上圣明。” 元成邑心中暗暗冷笑,徐徐说道:“众爱卿对明日之战,有什么高见吗?” 刘义道:“皇上,现在京城兵马尽出,恐怕不妥。臣兄弟二人的军队都在京城附近,不如调一部分去守城。” 元成邑道:“京城位于蜀郡中央,只有守护蜀郡四方的四大柱国的军队方有可能攻打它,否则即便是离京城最近的东、南、西、北四郡兵马,也要先通过四大柱国的守卫,才能靠近京城。现在夏敬、古炎的军队已经被朕派人接管,京城尚有何忧?难道你们兄弟二人的军队中有人想谋反吗?” 刘忠、刘义闻言连忙跪倒请罪。元成邑道:“好了,朕只是打个比方,不用吓成这个样子。不过朕现在只想听听众位爱卿有何妙计对付三弟,其他的废话朕不想听!” 仇天刃道:“皇上,元成功是否被皇上的人牵制在坠马山?” 元成邑大笑道:“不错,领军的是朕两年前招揽的人才,叫魏黑子,此人武功谋略俱佳,不过不是三弟的对手,我只是着他利用山势打游击,不让三弟抽身,看来他任务执行得不错。” 仇天刃道:“我们可以通知此人,待我们与元成功交锋时,从后面袭击。” 刘忠道:“坠马山山势奇险,其中苍鹰崖是回京的必经之路,悬崖陡峭,下临山谷,我们可以先抢占此处。若城中叛党侥幸逃脱,与元成功会合,元成功必定赶往京城,若能全歼叛党余孽,我们可以派一个元成功信任的人去假意报讯,引他回蓉。到时候将他们围剿在山谷之中。” 凌千里听得“元成功信任的人”六字,冷汗直冒,连忙道:“元成功精通兵法,不会这么容易中伏。” 刘义奸笑道:“只怕他明知道是火坑也得跳下去。” 元成邑微笑道:“仇卿与刘卿所言,甚有道理。凌千里,你明日渡江,直接带兵火速占领苍鹰崖,埋伏好,等待元成功中计。世勋,放信鸽通知魏黑子,叫他明日准备好配合我军的行动,从背后袭击元成功。大家也累了,先回营休息吧。” 众人告退而去,唯独元世勋留了下来。元成邑道:“有事?” 元世勋道:“镇西王、卫非及常、梅、巫、杜、赫连五位柱国擅自行动,请父皇降罪。” 元成邑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叫‘连日来奔波劳累,该好生休息一下’,现在叛党尚未成擒!如果朕不是照顾你的面子,朕早下令渡江了。他们去时,向朕禀告了的,朕批准他们去的。没其他事的话,出去!” 第十章 奇变生肘腋 世事本无常 时近黎明,天色依旧一片漆黑,古炎一行便动身向坠马山走去。上路不久,易天行便忍不住问古炎道:“古大柱国,为何我们不折向东行?这样离蜀要快一些。” 古炎笑道:“不错,现在东行即可抄小路前往桂郡,再往东北走,便可以到达瑶郡,再通过蜀道十二门抵达神州。不过无论是战是逃,我们还要先知会一个人。” 易天行、易锋寒、古梦涯、言九天和沐月莲五人不约而同地说道:“大司马!” 古炎道:“正是,日前大司马奉命前往京城南郊剿匪,太子亦与之同行,现在看来,这一定是元成邑的奸计,只有将大司马引离京师,他才敢谋反,我们得将京城巨变告诉大司马。我们一路行来,并未见到军队,再往南四十余里便是京城与酒泉县的交界,该处有座坠马山,乃是京城南郊地形最复杂、地势最险峻的所在,想来大司马定被羁绊在那里。” 易天行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剿匪这种小事,何劳大司马亲自出马?” 古炎道:“太子不是也去了么,建国之战,太子年纪太小,未能立下军功,现在……” 易锋寒嘿嘿一笑,揶揄道:“现在杀几个土匪也是好的,总算打过仗了。但又害怕败在土匪手中,丢不起这人,跟着战无不胜的蜀州战神,那就万无一失了。” 古炎叹道:“太子也不能算无能,只是他宅心仁厚,难免给人优柔寡断的印象,难以服众,皇上也是用心良苦啊。” 公孙云灭道:“我们与大司马会合后,便一起杀进京城,铲除叛贼元成邑及其党羽。” 易天行道:“哪有那么容易。元成邑处心积虑、筹划多年,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人杀回去?现在京城兵马已经完全落入元成邑的掌握之中,大司马出兵剿匪,所率士兵绝不会太多,多半只带了他的五百战神铁卫,以区区五百之数,与京城十万大军抗衡,岂有胜理?而且大司马未能一举剿灭匪徒,匪徒的实力就不容小觑,恐怕大司马的部下伤亡难免,已经不足五百之数。” 公孙云灭道:“以大司马在军中的威望,依仗先皇的恩泽,振臂一呼,必然可以令京师的军队倒戈,还怕收拾不了元成邑?” 易天行道:“士兵只知道奉命行事,现在虎符在元成邑手中,凭什么叫他们倒戈?” 公孙云灭道:“我不相信他们分不清楚是非黑白,先皇对他们不薄,难道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元成邑谋朝篡位而无动于衷吗?” 易天行嗤道:“他们只是普通士兵,先皇对他们是不错,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恩惠能让他们抛弃身家性命来整顿朝纲,为先皇报仇?” 公孙云灭正待开口,古炎插言道:“你们俩先别争了,待我们见过大司马,再作计较。” 易天行与公孙云灭便不再说话,众人仿佛受了二人情绪的影响,一路无言。 古炎一行往南急行,不久便已可望见坠马山,这时白浩然忽然止住大家,指着右边的树林对古炎道:“古大柱国,我俩去林小聚,我有要事相告。” 易天行、古梦涯和沐月莲闻言心中有些不快,但白浩然毕竟教过他们,不好提出异议;易锋寒、公孙云灭虽然没师从白浩然,但他俩家教甚严,向来不敢对长辈表示不满,对此事自然没有话说;古心坚除了易天行,对其他人不熟,所以对白浩然此举也不怎么反感,无意开口。言九天却径自道:“白老师有何事不可以对我们讲?难道是信不过我们?” 夏玉英一向心直口快,也按奈不住,大声道:“我们一路同舟共济,有何不可告人之事,要单独对古叔叔说!” 白浩然涨红了脸,怒道:“放肆!长辈说话,那有你们这些小辈插嘴的份,太没规矩了!老夫与古大柱国有要紧的事商议,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知道什么?好好待在这里!” 古炎虽然对白浩然此举不以为然,但见他羞恼的样子,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便出面打圆场:“白兄何必跟孩子们一般见识,正事要紧,您先去,我马上来。” 白浩然气呼呼地道:“好,我在林中空地等你。”说罢头也不回走向树林深处。 待他走远,古炎才安慰气愤不已的易天行等人:“好了,别气了,白兄虽然有些迂腐,但他是长辈,你们也该让着他点。” 易天行冷笑道:“我不看在他是长辈,又教过我儒学的份上,定会给他好瞧。” 易锋寒道:“白老师的儒学,在蜀州还排得上号,其他方面么,不提也罢。干什么作得神神秘秘的,就像见不得人一样。” 公孙云灭、言九天二人齐声道:“有同感。” 古梦涯却道:“奇怪,白老师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夏玉英嘟哝道:“白老头古里古怪的,不知道搞什么鬼?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古叔叔,别理他!” 沐月莲心中虽感不快,但她所练玄门正宗气功,在修身养性方面颇有功效,此刻已经将先前的郁结消除,闻得夏玉英的话,微微一笑,道:“夏姐不要胡闹,古大柱国别理我们,去听听白老师说什么吧。” 古炎道:“那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向右边树林走去。 古梦涯望着他的背影,扬声道:“爹,您的枪!” 古炎哈哈一笑:“用不着,我马上就回来!” 古炎刚进入树林,易天行便对沐月莲道:“我们一行人之中,数你轻功最高,麻烦你去听一听白浩然再搞什么鬼。” 沐月莲道:“白浩然此举是有点古怪,但他可能只是认为我们是小孩子,不放心而已,我们还不至于需要监视他吧?” 易天行道:“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总觉得白浩然这几天有些不对劲,他虽然是当世大儒,为人却并不算迂腐,并且颇有豪气,否则我也不会选择他作我老师。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心中总觉有些不妥,但又不清楚不妥在什么地方。” 古梦涯道:“不错,白老师向来明白事理,非一般死读书的腐儒可比,而且他见识广博,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但自从在我家门外碰见他开始,他便接二连三的判断失误,不但建议从东门直接离蜀,还怀疑易天行归顺了元成邑,以他对老大的了解,应不至此;在安葬墨老师时,他又建议做上标记,待日后重新安葬,在意见被否定后,还喋喋不休,此事若是其他儒生所为,倒也合情合理,但我觉得他一向崇尚儒理,而反对礼学,性格又很豁达,不应该在此事上纠缠不清。这几天的白浩然与我们在琅环仙府见到的白浩然简直判若两人,我也隐感不安。” 言九天道:“你们不说,我倒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逃亡了两日,白浩然一直走在我们队伍的最后面,本来他是长辈,又向有令名,可以理解为照顾我们,负责殿后,现在我觉得这恐怕与追兵一直像知道我们路线一般,毫不受我们惑敌手段的影响,一路紧追在我们后面有关。” 众人听得脸色一变,公孙云灭惊道:“不会吧,白老师怎么也是蜀州有名的忠耿之士,应该不至于如此下作,与元成邑同流合污。” 易锋寒道:“我们马上便可以与大司马会合,白浩然如是元成邑一党,定然不愿意让古大柱国与大司马二人见面,以免对抗他们的力量壮大,说到底现在他们最忌讳的人不过古大柱国与大司马两人而已,我们年纪尚幼,还没放在他们眼里。” 古梦涯父子连心,急道:“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我们去看一看再说,如果误会了白浩然,我给他磕头赔罪都可以!”说罢飞身纵入林中,易天行等人连忙跟去。 古梦涯掠进林中,尚未见到乃父与白浩然,忽然听得树林深处传来一声怒吼,声音低沉,显然受了重伤,心中大急,连忙循声奔去,忽然眼前一亮,现出一片空地来,只见古炎嘴角渗出鲜血,右手抚在胸腹之间,怒视着站在三尺开外的白浩然。 古梦涯看得睚眦俱裂,手一扬,一支枪头有如飞镖射出,身体腾空向白浩然扑去,腰一扭,金乌神枪柄依然弹起,握在手中,在半空中接起枪头,向白浩然刺去。忽然听得一声清叱,一道人影冲出,竟然后发先至,双掌连环,击向白浩然,赫然是沐月莲赶到了。白浩然冷笑一声,双手舞动,幻化出数十道掌迎,将沐月莲的攻势一一化解,身体也不见动作,古梦涯的长枪竟然刺空。白浩然忽然身体打了一个转,一腿踢向古梦涯,古梦涯前力已竭,后劲未生,躲避不及,只得将枪柄一横,硬接了白浩然一腿,碰的一声,古梦涯被踢得凌空飞出。这时易天行已然赶至,见状飞身而起,在空中用左掌一推古梦涯,右手一翻,将白玉剑拔在手中,舞出三朵剑花,直刺白浩然眉心及双目,白浩然身体一仰,犹如泥鳅般滑出丈许,跳出沐月莲和易天行的攻击范围。 只听嗖嗖之声不绝,易锋寒等人相继赶到,俱都立于古炎身旁,言九天用右掌抵住古炎背心,正待运功帮助古炎疗伤,古炎双臂一振,已将言九天弹开。 言九天惊呼:“古大柱国?!” 古炎双目射出慑人的精芒,道:“言贤侄不必费心了,我心脉已断,回天无术了。” 古梦涯刚站稳脚步,闻言泪如泉涌,悲声道:“爹!” 古炎微笑道:“傻孩子,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为父戎马一生,本就没想过可以老病于床榻,只是想不到我没丧命于在沙场之上,却死在内奸之手。” 古梦涯此时已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古炎对着白浩然,平静地说:“不知道白兄为何自弃清誉,甘于附贼?” 白浩然笑道:“不愧是蜀州白象王朝四位大柱国之一,自诩能轻生死的人我见多了,真正能像古大柱国这样面临死亡而面不改色的,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本就不该有什么好名声,老夫活了六十有四,倒有五十八载在沽名吊誉,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再装下去了,哈哈!” 古炎皱眉道:“难道白兄真的是为了保命而归顺元成邑?” 白浩然嗤道:“元成邑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归顺。古大柱国想不到我也看过天兵谱吧?‘天兵现,九州乱’不仅仅是少皓子的预言,百圣时代末期我们魔族最伟大的祭司魔衍子也留下过相同的话。三千年来,我们魔族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只有九州大乱,我们才可以趁机复仇,将背信弃义的赤帝族人斩尽杀绝。” 古炎恍然道:“原来白兄是魔族中人,不过元成邑拥有天兵吗?” 白浩然冷笑道:“我才不管他有没有天兵在手,天兵纷纷现世已经有好几年了,只不过并没有闹得人人皆知而已,老夫却早从族人处得知了此一消息,也就是说天下乱象已萌,老夫要作的不过是推波助澜。如果元成邑有天兵,证明他就是九州大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元成邑没有天兵,那他必然是天兵主人的垫脚石。总而言之,元成邑谋反将推动天下乱势,起码蜀州会首先进入战乱。就算你们被剿灭,元成邑的两个儿子、蜀东刘家、巴山顾家等势力也将自相残杀,蜀州将在血雨腥风中迎接乱世的来临,其他诸州也会被卷入时代的洪流之中,不可自拔。”白浩然越说越兴奋,两眼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古炎道:“看白兄相貌,似乎与传说中的魔族人有差异。” 白浩然道:“好眼力,老夫的祖先同不义的族人划清界限,与魔族并肩作战,战败后退居焱州,形成了赤帝魔族,外貌虽然是赤帝族的,内心却是魔族。” 古炎道:“当年元霸背信弃义,的确给魔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但冤有头,债有主,白兄为一族之兴,而令九州遭劫,天下苍生何辜?” 白浩然道:“天下苍生与我何干?何况赤帝族四处扩张渗透,就拿蜀州来说,出名的世家有几个是蜀州土生土长的蛮、巫各族的?你们虽然是蜀州人氏,但你们难道不是赤帝族人么?” 此话问得众人无语,易锋寒却指着公孙云灭道:“我们俩可是白夷族人。” 白浩然阴笑道:“那就只能算你们倒霉了。” 古炎淡然道:“白兄将如此秘密告诉我们,看来是打算一个活口也不留了?” 白浩然仰天长笑道:“我族已然有三千年未出焱州,大家都当魔族是个古老的传说,你们说出去有人信吗?老夫只不过是憋了近六十年,今天终于可以对人倾诉,有些情不自禁而已。杀了你,老夫已经心满意足,这些孩子天资过人,大部分又手握天兵,说不定便是以后造就乱世的人,我能杀就杀,不能杀也不吃亏。” 古梦涯怒道:“我们怎么会制造祸乱?!” 白浩然哈哈大笑:“天命难违,岂是你可以左右。何况你们身负血海深仇,不发动战争,你难道认为元成邑会自杀以谢天下?易天行这小子说什么以暴制暴,嘿嘿,天下战乱不息,除了有那些欲一统江山的野心家,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也有一份功劳。” 易天行道:“有道理,我会好好想想的,不过我相信事在人为,什么狗屁天意,让它见鬼去吧。就算兵灾难免,我也对结束它充满了信心,能造就时局的自然是才能出众的人,但普通的百姓才是掌握天下大势的人,连年征战,必然民心思安,老百姓自然会去谋求和平之道。” 白浩然讥讽道:“那你就把能结束乱世的农民找来给我瞧瞧。” 易天行嗤道:“你白痴么,人民需要有才能的人引导,才可以发挥作用;有才能的人要有百姓支持,才能开创新的时代。没有将领的士兵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没有士兵的将领就算是天下第一兵法大师,也不可能打赢战争。你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是否是因为你的祖先太蠢,所以生下你这个笨蛋?怪不得传说中的魔族力大身轻,皮坚骨硬,又通晓魔法,我一直想不通他们怎么会被元霸击败,现在看来定是太蠢的缘故。” 白浩然闻言勃然大怒,双目变得赤红:“小子找死!” 古炎忽然淡淡地道:“白兄对自己很有信心阿,在我们包围之下,居然不想法逃生。” 白浩然眼角一瞥,发现不知不觉之间,易天行等人已经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自己围在中心,当下冷笑道:“你已经离死不远,其他的人么,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我还没放在眼里。” 易锋寒大喝道:“好!那你就尝尝我这不入眼的三脚猫功夫!”碧玉宝刀划出一道碧痕,斩向白浩然脖子。 易锋寒一动手,其他诸人也跟着出手。古梦涯首先冲上前去,长枪有如列缺行空,刺向白浩然胸口。白浩然左手一格,拍在碧玉宝刀侧面,将其挡开;右手食指弹出,正中古梦涯的枪头,古梦涯只觉虎口一热,枪已被弹开。易锋寒就势转身挥刀,刀光霍霍,向白浩然下三路扫去。古梦涯将长枪舞动,环绕如意,不与白浩然硬碰,枪头吞吐,犹如灵蛇吐信,在白浩然周围游斗。易天行剑势有如悬河决堤,连绵不绝,见招拆招,与白浩然近身相博。公孙云灭使出七修萧法,寒玉萧化作七道碧影,一招便同时点向白浩然七处大穴。夏玉英运起赤雷劲,殷红如血的双拳猛击白浩然。言九天右手持绕指赤剑刺向白浩然,威猛如雷霆降世,隐隐含有风雷之声,剑法大开大阖,用的虽然是软剑,剑法却像是在挥舞双手巨剑,左手运用神手,划出绚丽的火光,向白浩然击去。古心坚掌法刚猛,有如刀砍斧劈,全是进手的招式,接连被白浩然震退,却毫无怯意,越战越勇。沐月莲身法展开,像蝴蝶穿花般在白浩然周围游走,偶尔出手一击,必让白浩然手忙脚乱。 白浩然心头暗自吃惊,他虽然教过易天行、古梦涯与沐月莲三人,但以传授儒学为主,易天行和古梦涯有时向他讨教浩然正气的内功心法,他也只是教授一些断断续续、残缺不全的口诀予以敷衍,从未亲自出手加以指导,三年前琅环十英击杀鳄蛛,他也认为是依靠了天雷槊之力,而且运气成分居多,所以一心以为这些少年年纪尚轻,不过是倚仗兵器之利,才能在那么乱的时局中逃生,不想这些少年各有一身好本领,又多有神兵利器在手,特别是易锋寒的碧玉宝刀和公孙云灭的寒玉萧皆是万载寒玉所造,配合他们的玄阴气功,发出刺骨的寒劲,直侵关节,四肢像浸在雪水之中,渐渐僵硬,运转困难;易天行的剑法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变招迅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好几次都险些中剑;言九天掌剑合击,刚猛绝伦,自己竟然无法将他震退;古梦涯自从刚上来被自己弹开长枪,知道内力不足以与己抗衡,便采取游斗之术,,长枪尽量不与自己接触,但随时蓄劲待发,一旦进攻,枪势快如飞电、力逾惊雷,令人防不胜防;古心坚、夏玉英二人虽然功力稍弱,但勇悍异常,缠斗不已,常常采取两败俱伤的招式,也让人大伤脑筋;而沐月莲的攻击虽然不多,但全部攻己之必救,弄得自己手忙脚乱,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不过白浩然显然身藏不露,若是他平日所露的身手,早已在众人的合击下毙命,现在虽然连遇险境,居然能毫发不伤,众人久战不胜,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反而连遇险着。易天行打得心头火起,长啸一声,腾空跃起,剑光如同白梅初绽,刺向白浩然。易锋寒与古梦涯听得啸声,一个刀光展动,如同劲竹临风;一个舞动枪花,有如苍松出云,同时像白浩然攻到。白浩然猝不及防,右臂被削去一片肉,左肋中枪溅血,但最重的伤却是后背中剑,任是反应迅速及时,仍然留下了一道深及三寸的血痕。众人见状大喜,连忙冲上猛攻,以图将白浩然击毙当场。 白浩然一声怒吼,冲天而起,身体变得乌黑,双目却闪着诡异的红光,大喝道:“受死吧!”双掌凌空下击,一股威凛天地的力量当头罩下,将易天行等人笼罩其中。 众人感到身体四周均有绝大的力量束缚,身体运转不灵,心下大骇,易天行、易锋寒、古梦涯、言九天、沐月莲五人内力较深厚,勉强运起真气向白浩然的双掌迎去,其他诸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浩然乌黑的双掌击下。 忽然一股强大的灼热真气从诸人身后升起,一团金乌形状的金芒迎向白浩然的双掌,白浩然大叫一声,双掌已经击在金芒之上,轰的一声,白浩然已然被一团火焰包围,跌落下来,他落地一滚,身上的火立时熄灭,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北奔去。 众人向身后望去,正待向古炎道谢,却见古炎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古梦涯连忙跑过去扶住他,嘶声道:“爹!” 古炎面容平静,徐徐道:“我不行了,本来我想留口气与大司马见最后一面,想不到白浩然练成了浑天魔掌,我还是得用尽最后的真气。” 古梦涯正待说话,古炎摇手道:“你别说话,我要趁着最后一口气交代遗言。”然后指着易天行等人,道:“你们都过来。” 易天行等人连忙跑到古炎身旁站定。古炎道:“你们听着,你们见到大司马后,叫他忍一时之气,带太子避开元成邑的追捕,再想办法复国,千万不可现在与元成邑硬拼。大司马若听从劝告,你们可以跟着他转战蜀州,也可以离开蜀州;大司马若不听从劝告,一心与元成邑决一雌雄,你们立即离蜀,切不可与之同行。天兵谱关系重大,你们最好能阅读一番,此书虽然传世不多,但可以从商蠹的九州书肆处买到,但价格不菲。” 说着目光视向易天行,易天行会意,道:“古大柱国放心,我一定让二舅买来给我们一观,我如果不能去神州,我四表哥也可以办成此事。” 古心坚道:“古大柱国放心,我一定将天兵谱买到,交给在场诸位。” 古炎道:“你们如果发现天兵现世,一定要多加留意,在你们这辈人里面,你们已然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但天外有天,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夏贤侄女,你家的天雷槊所缺天雷珠,据我所知,落在神州一个邪教教主武琰雷手中,你以后可以设法找回。” 夏玉英道:“古叔叔,现在我连天雷槊都没有,找天雷珠何用?” 古炎微笑道:“天雷珠对于一般的人没什么用处,对于练雷电气功和雷电方面魔法的人却有大用。你家的赤雷劲虽然不算什么雷电气功,但练到第九层却需要天雷珠的帮助,夏兄便是因为没有天雷珠,一直不能突破第九关,将赤雷劲练到最高境界。至于天雷槊,除了你们夏家的赤雷劲,就算是完整的天雷槊,也没有人能发挥它的威力,以后有机会抢回来便是了。” 夏玉英道:“天雷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练赤雷劲需要它?” 古炎道:“那是因为天雷珠能引动九天之雷,却又能防止拥有它的人受到雷亟。你看过天兵谱便明白了。”说罢,转头对着古梦涯道:“涯儿,你听着,金乌神枪的枪头在焱州太阳山金乌派的手中,当年我们先祖古天阳也是不满元霸所为,奋力抗争,后来战死沙场,金乌神枪落在元霸手中,金乌神枪的枪头枪柄本来便可拆卸,元霸畏惧金乌神枪的威力,便将枪头、枪柄分赐给手下两员大将干宪与董羌。后来,我们先祖的师弟专金轮击杀干宪,抢得金乌神枪的枪头,后来兵败,专金轮率部遁入焱州太阳山,创立金乌派,金乌神枪的枪头便失落在焱州。战国时期,我们先祖古还山击杀董羌的后人,夺回金乌神枪的枪柄,逃至蜀州,这便是我们的来历。当你将金乌九转功练到九转归元的境界,便可去找金乌派的掌门要回金乌神枪的枪头。” 古梦涯道:“焱州与神州之路已绝,我如何去焱州?而且金乌派肯还我金乌神枪的枪头么?” 古炎道:“焱州与神州之间的万里火山,可以阻止别人,却拦不住练成了金乌九转功的人。专师叔祖当年本说过要将金乌神枪夺回来交给我们家,但随即兵败,没有来得及,专师叔祖一向守信重诺,定有交还金乌神枪的遗命。现在的金乌派掌门如果遵从专师叔祖的遗训,你当可顺利要回枪头;如果现在的金乌派掌门心存贪念,不从师命,你便不必顾念同门之谊,设法将其夺回。” 古梦涯点头称是。古炎道:“你们不必管我了,赶快去找大司马。” 古梦涯等人自然不肯,古炎再不理众人,双臂一振,将众人逼出三丈开外,面带微笑,盘膝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闭上双眼,立时火光四射,古梦涯哭喊着像冲上前去,但火光有如实质般将他隔断于三丈之外,不一会儿古炎便化为飞灰,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最奇怪的是如此猛烈的火焰,周围的野草竟然没有起火。古梦涯这时才可以冲过去,但古炎连一点骨骸都没有留下。古梦涯扑倒在古炎盘坐之处,哭得肝肠寸断,易天行和易锋寒过去扶他,他犹自不肯起来,易天行叹了口气,一指点了他的睡穴。 夏玉英怒道:“你干什么?”呼地一拳击向易天行。 沐月莲在旁一挡,将夏玉英的拳势封住,道:“易天行没有恶意,我们走吧。” 夏玉英双目含泪,哽咽道:“你们冷血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这么冷静。” 沐月莲幽幽地道:“我的泪已经流完了,我出城的时候便对我死去的父母发誓,以后我只流血,不流泪。” 易天行道:“悲伤无济于事,冷静却能帮我复仇,所以我不需要悲伤,只需要冷静。我们快走,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元成邑的人马就要赶到了。”夏玉英正待再说,易天行怒道:“你给我记住了,我们的生命早已经不属于我们自己,我们的命是公孙大丞相、易叔、古大柱国等人用生命换回来的,我们没有任性的资格!不要让关心我们、甚至用生命来保护我们的人失望,跟我走!”说罢,背起古梦涯便往来路走去。 第十一章 坠马聚群魔 横枪意孤行 卯时将至,元世盛站在通幽桥旁,面凝寒霜,一言不发,望着觞江奔腾的流水。元成林等人立在他的身后,感受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这时远方传来震耳的马蹄声,元世盛转头望去,凌千里率领着大队人马蜂拥而至,距离元世盛等人尚有十余丈,凌千里便飞身跃至元世盛面前,趋前跪道:“卑职凌千里参见二皇子!” 元世盛两手用力,托住凌千里的双臂,将他扶起,道:“凌总兵甲胄在身,不必行此大礼。” 凌千里有手一抬,紧随其后的兵马立时止住,那么快的行军速度,居然说停就停,阵形不乱。赫连沙忍不住赞道:“好!” 元成林与卫非相视而笑,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元世盛点头道:“凌总兵制军有方,实在是国家之幸。” 凌千里洪声道:“多谢二皇子夸奖。卑职奉皇上之命,率领两万轻骑赴苍鹰崖埋伏,狙击元成功,先行一步,望二皇子见谅。” 元世盛道:“凌总兵军务要紧,待你得胜归来,我再为你设宴庆功。” 凌千里翻身上马,道:“卑职定不辜负二皇子的厚望,此去自当竭力锄奸,死而后已。”然后回头大喝道:“渡江!”立时冲出许多扛着竹排木筏的士兵,将竹排木筏放于江中,骑兵们纷纷牵马登筏,向对岸驶去。凌千里与三名亲随登上一个木筏,亲自撑竿,木筏如箭一般射出,将其他的排筏远远抛在后面。 元世盛若有所思地望着凌千里远去,沉吟不语。 梅安叹道:“想不到凌千里除了精通陆战,驾舟的本领也如此了得,看来他对水军颇有心得啊!” 杜文琪点头道:“不错,凌千里能得到大司马的重用,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巫云娘笑道:“敌人急于脱身,一定离去多时了,凌千里又不可能抛下队伍自己先行,他现在在那里卖弄本领,驾舟急行,不知道在干什么?” 吴泰偷偷看了元世盛一眼,小心翼翼地对元成林道:“镇西王,凌千里受命于皇上,根本不需要向二皇子报告,刚才他对二皇子的态度似乎不同寻常。” 元成林微笑道:“凌千里刚才的举动一来是向世盛表示尊敬,二来向世盛展示自己的能力,大有投靠世盛之意。” 赫连沙道:“凌千里原来直属于大司马,与太子、二皇子均无深交,现在就摆明态度似乎太过冒险。” 卫非道:“太子勇武过人,但狂傲自大,不尊重人才,难以笼络人心。凌千里此次在公孙祥手下惨败,实非凌千里之过,公孙祥深藏不露,我们都被他瞒过,其实他的武功与易昌相差无几,凌千里不敌本也情有可原,但皇上似乎对他颇为失望,太子必定也是对他不屑一顾。凌千里肯背叛一手栽培他的元成功,归顺皇上,无非是为了仕途前程,现在皇上与太子对他均有轻视弃置之意,他投靠二皇子便成了唯一选择。何况他与二皇子虽然接触不多,但二皇子这几年声名卓著,尤在太子之上,他对二皇子示好也就正常了。” 元世盛不置可否地听着众人的议论,目光却停留在渡江的凌千里身上,眼见凌千里的木筏靠岸,才张口道:“我们现在过江。” 他身后众人闻言一愕,吴泰问道:“不等皇上了么?” 元世盛脸上现出一丝冷笑:“我习惯了骑马,坐不惯轿子。走吧!”说罢身形向江边的木筏奔去,元成林等人急忙跟去。 易天行一行来到坠马山,天色依旧漆黑一片。坠马山山势险峻,易天行等人虽有夜视之能,也不敢大意,易天行从怀中取出芙蓉城名匠赵德扬特制的千里明,正待用火折子打火,他背上的古梦涯忽然一指点出,嘶的一声,千里明立时被点燃。 易天行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冲开了我点的穴道。怎么样?心情平静一些没有?” 古梦涯身子一挺,便自易天行的背上弹了出去,落在易天行身后四尺开外,一字一顿地道:“可…以…了。”说完伸手拿过易天行手中的千里明,当先朝坠马山深处走去。 众人怕刺激到他,默默地跟在其后。不一会儿,古梦涯等人便来到了苍鹰崖,前面现出三条道路。易天行道:“老二,你去右边探路;四表哥,你去左边探路;其他的人在这里稍候。谁还有千里明?” 大家面面相觑,易锋寒道:“我们又不像你,早有准备。谁会一天到晚带那玩意儿?” 易天行叹了口气,运掌成刀,劈下了路旁一根粗如儿臂的树枝,然后将其分枝折去,再斩断为三截。古心坚道:“树枝太湿,不宜作火把。” 易天行微微一笑,递给古梦涯道:“老三,看你的了。” 古梦涯一言不发,将千里明插在地上,接过树枝,两手不停搓动,立时双手间冒出袅袅白烟,随着古梦涯双手越搓越急,白烟也越来越浓,不一会儿树枝便已经干透。 易天行伸手道:“行了,交给我吧。” 古梦涯将三根树枝并拢,拿住一端,手一抖,树枝的另一端立即窜出火苗,中指一弹,两截着火的树枝分别向易天行与易锋寒射去,自己拿着火把向左路奔去,同时说道:“古兄休息一下,我们三人联系起来快一点。” 易天行与易锋寒接住火把,连忙赶去探路。 易天行从中间的道路跑去,一下子冲进了一条峡谷,只见两旁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地势十分险峻,峡谷宽仅两米,长约三里,两旁悬崖形如展翅欲飞的雄鹰,高约百丈,心中隐觉不妥。此时怀中的三才传讯牌振动起来,取出一看,原来左、右两条道路分别通向两旁悬崖之顶,但却是死路,只有原路返回,不过悬崖顶处驻扎着元成功的军营。易天行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叫二人联系元成功的军队,自己沿原路返回。快到谷口的时候,忽然鼓声大作,易天行立即拔出白玉剑,向悬崖望去,无数箭矢向他飞来。易天行手一挥,将火把向前扔出,自己飞身急退。火把离手不到五尺,便被骤雨般的利箭所淹没,易天行飞跃至十丈之外,身体紧贴着峭壁,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之声,暗呼侥幸。这时几条人影映入易天行的眼帘,易天行手中白玉剑化作一道白虹,刺向最前面的黑影。那黑影双手一合,将白玉剑夹在手中。 易天行一声低呼:“沐月莲!” 那黑影也认出了他,低声斥道:“你干什么?不问青红皂白便下杀手!” 易天行道:“我刚受到袭击,不明敌友的情况下我自然要小心一点。我出手只是试探虚实,随时可以收手,不会伤到人的。刚才怎么回事?” 这时其他几个人影也来到易天行面前,一个人影道:“我刚向悬崖上的守军发话,便跑出来一个锦衣军官说我是奸细,下令放箭,幸好我反应够快,否则便回不来了。” 易天行听出是易锋寒的声音,急忙问道:“老三有没有事?” 古梦涯道:“我好得很,我还没来得及找他们,便见营中灯火忽然大亮,士兵身影晃动,与我随父亲在军营时,防止敌人夜袭相似,便立即向山下跑。倒是二哥中了箭。” 未待易天行张口,易锋寒便插口道:“左肩中了一箭,不过未伤及筋骨,我已经敷了清灵散,问题不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易天行道:“大司马一定不在这里,否则他们不会草木皆兵。现在他们认为我们是细作,难以沟通,我们要趁天未亮,赶快过此峡谷,否则我们便过不去了。” 言九天道:“是否峡谷狭长,两壁高峭的地形?” 易天行道:“不错,这里易守难攻,利于伏击,大司马也不得不从有限的兵力中分出部分驻守此处。如果我所料不虚,元成邑也知道此处的重要,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占领此处踞高点,大司马的军队虽然骁勇善战,但寡不敌众,难以保住这里,我们必须在追兵到来之前通过此谷,快走!” 听得此语,就连古心坚这个对兵法毫无研究的人,也深知其中的厉害,其他的人更不用说。当下众人立即行动,靠着崖壁,各自施展开轻功,趁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飞快地奔过苍鹰崖。 魏黑子一身玄甲,手握一杆乌木为柄的百炼钢枪,站在坠马山的一座山峰上,面无表情地凝望着对面元成功的营地,身形犹如石像般一动不动,心中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冲动。他一收到元世勋的信鸽,便立即回信,现在只等元成功率军返都,便可以一雪前耻。他自负文武双全,此次虽然元成邑命令他牵制元成功,他却想凭借十倍的兵力,在战场上击败元成功,不料出师不利,被元成功将其部队引入山林之中,借助陷阱予以伏击,士兵伤亡惨重,死伤达到一千四百余人之多,不但削弱了他的实力,还大大降低了军队的士气和他的威信,逼得他徒自拥有优势兵力,却不得不在崇山峻岭中四处流窜,躲避追击,他一想起此事,胸中便怒火难平。 忽然感应到身后传来几股熟悉的真气,魏黑子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罕有的笑容,欢声道:“你们怎么来了?!”然后转过身来。 只见魏黑子身后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着七个人,其中一人身形高瘦,双目深陷,面色蜡黄,双脚似乎没有沾地,飘浮在空中,活象个很久刚饿死的怨灵;他左右各有两人,右边一人背负双手,神情高傲,一身白衣,上面画满了黑色的蝴蝶,栩栩如生;再右一人身体魁梧,身着黑色劲装,满面紫气,两个粗大的手掌青筋暴出;左边并排站着两人,一个面目阴郁,鹰鼻鹞眼,右手拿一柄蛇头短矛,矛尾连着一条软鞭,缠在他的右臂之上,鞭梢作蝎尾形状;一人一脸精悍,秃头粗颈,左手握着一把锯齿刀,刀身黝黑;魁梧汉子后面还有两个身材差不多,装束一模一样的青年,俱都金箍束发,黑袍袭地,从背后看,这两人简直毫无分别,不过二人面容差别甚大,一个眉清目秀,一个满脸横肉,连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中央那饿死鬼模样的人开口道:“五师弟,师傅命你投身仕途,依靠朝廷的力量壮大我们黑煞门,当然不会让你孤军作战,只是时候未到,师傅不想暴露本门的实力。现在你独自应付元成功,师傅怕你有危险,所以叫六师弟、八师弟、九师弟、十师弟、十一师弟已及十二师弟来协助你。杀了元成功后,他们也不必回山,全部都归你差遣。我把他们交给你了,没事我先走了。” 魏黑子喜道:“多谢师傅垂爱、各位师兄弟屈驾相助。我一定不会辜负师傅的厚望,竭力振兴本门。四师兄何不助我杀了元成功再走。” 那饿死鬼模样的人咯咯怪笑道:“你知道我武功不好,就别难为我了。对了,我来的时候,二师兄叫我告诉你,元成功太厉害,不宜与之硬拼,最好是让别人去杀他,我们保存实力为妙。好了,后会有期!”说罢,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眼睛一花,那人便踪影全无。 那魁梧汉子钦佩道:“四师兄的轻功当真是冠绝天下。” 魏黑子道:“不错,黑煞十三子之中,论轻功当以四师兄为最。不过八师弟又何必羡慕别人,有得必有失,四师兄其他方面就不怎么样了,何况说到本门外家功夫,连武功最高的大师兄也逊你一筹。” 那白衣人忽然道:“对面有动静。” 魏黑子立即转身向元成功军营望去。 易天行等人奔出苍鹰崖,天色已经微明,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立刻开始分头寻找元成功的军营。不久,言九天便发现了元成功的帅旗,他连忙发出长啸招呼众人,其他人立即向他那里聚拢。啸声惊动了元成功的部队,一个年轻军官骑马从营中冲出,瞬息便至他们面前,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大司马军前肆扰!” 公孙云灭抱拳道:“大丞相公孙祥之子公孙云灭、大柱国古炎之子古梦涯、大柱国夏敬之女夏玉英及友人求见大司马。” 那军官一愣,怀疑道:“你们既然是朝中重臣的子女,为何来此险地?我是大司马次子元世雄,你们有什么事给我说吧。” 古梦涯道:“芙蓉城发生叛乱,皇上驾崩,我们家人均已身殉国难。时间紧急,望元兄立即禀告大司马。” 元世雄大惊:“好,你们等着!”立刻转身,奔驰入营。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紫袍黑甲,手握一杆粗如鹅卵,通体黝黑铁枪的将军率领着一队人马出营,还未近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他身后有几骑人马,其中一人正是元世雄,元世雄身旁有一人面目与其有三分相似,想来是他的兄弟。 那将军在易天行等人三丈外停下,道:“我就是元成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古梦涯便上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向元成功叙述了一番。说到估计元成都业已身亡,元成功身后一个身着金甲的军官痛哭失声:“父皇!”古梦涯盯了他一眼,便继续叙说下去。 元成功听完后,闭目垂泪,仰天叹道:“想不到二哥利欲熏心,居然弑兄夺位。大哥虽然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但兄弟手足,何至于此?!” 古梦涯道:“我父亲临终前,嘱咐我们告诉大司马,现在元成邑占尽优势,务必忍耐,先带太子避开元成邑的追捕,再想办法复国,千万不可现在与元成邑硬拼。” 那身着金甲的军官怒道:“什么话!现在元成邑这狗贼谋朝篡位,古炎居然叫我们躲避逆贼。我要乘其根基未固,与之决一高下,否则待他稳定了局势,我们哪里还有还击之力?” 易天行道:“太子冷静一点,元成邑谋划多年,现在既然发动叛乱,便不会控制不了局面。现在忠于先皇的军政大臣,除了大司马,均已逝世,目前虎符落在元成邑手中,而大司马现在仅有五百精兵,芙蓉城的士兵向来由凌千里直接统率,凌千里又已经叛变,大司马凭区区五百之数,根本无力与元成邑的军队对抗。” 元世豪道:“你是何人?” 易天行道:“在下易天行。” 元世豪道:“我问你的家世!” 易天行心中无名火起,冷冷地道:“我家屡世布衣。” 元世豪喝道:“军政大事,岂容无知贱民干预!”此语听得言九天等人也大为不快,易天行更是按捺不住,嘿的一声,转头望向一旁。元世豪见状大怒,道:“大胆刁民,居然对本太子如此无礼!” 元成功道:“太子息怒,这些人均是忠义之士,太子不可轻慢。”元世豪闻言才不说话,但一副愤懑难平的样子。元成功沉吟了片刻,道:“多谢各位相告,我决定攻打芙蓉城。” 古梦涯急道:“大司马!” 元成功挥手止住他,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易天行道:“大司马可是想擒贼先擒王,狙杀元成邑?” 元成功道:“这已经是我唯一的机会,否则蜀中再无我辈立足之地。” 易天行道:“元成邑身边高手如云,自己也精通技击,恐怕除之不易。蜀州巫、蛮二郡虽然蛮荒未化,但地广人多,种族林立,与朝廷素来缺少联系,只要我们能联络各部落,当有可为。大司马三思。” 元成功道:“元成邑自幼体弱多病,武功与我和大哥差了许多,绝对挡不住我的轮回三亟。其他的人如果可以将我缠上,予以围剿,我自然不敌,只可惜蜀中还没有人能困得住我。此举有一半成功的机会,值得一试。至于联络巫、蛮二郡,此二地所居多是野人,很难与他们沟通,而且此二郡人口虽不少,但每个部落的人却不多,加之巫、蛮各部落的人虽然勇猛多力,但不听教化,打起仗来纯属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我觉得此建议非是上策。” 易天行叹道:“大司马既然已经作出决定,我也无话可说,希望大司马可以马到功成。对了,我们来的时候经过一个峡谷,地势险峻,大司马虽然留有军队,恐怕无力抵御元成邑的袭击,大司马回都似乎必须经过该处,万望小心。” 元成功道:“你所说的那地方一定是苍鹰崖,守崖的是我最得力的下属云克,我嘱咐过他如遇敌势不可抗拒,立即发信号给我,到现在也未有警讯,元成邑的军队应当未到。” 易锋寒想起自己中的箭,必是这云克所为,暗骂了一句,但想到此人谨小慎微,应该不会误事,也就不说什么,但隐隐觉得不安。 易天行忽然道:“大司马可有多余的兵器?” 元成功道:“我一向注重后勤,所以粮草军械都绰绰有余。你们需要多少?” 易天行道:“长槊短斧各一足矣。” 元成功道:“好,世雄,立刻去取上好的长槊短斧给他们。”元世雄立即策马而去,不一会儿便将槊斧拿来。 易天行接过槊斧,分别递给夏玉英和古心坚,道:“我等不才,不能追随大司马左右,告辞了。” 元成功颔首道:“那好,我们就此别过,待我重振朝纲,击杀元成邑,收复芙蓉城之后,我再设宴为你们庆功。世英、世雄,替为父送客。” 元世雄与身旁容貌相似的青年军官应声下马,走到易天行等人身边,元世英道:“请。” 公孙云灭忽然道:“大司马,在下愿与你一同讨逆。” 元世豪喜道:“不愧是忠良之后,你放心,本太子诛除叛逆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元成功却面露犹豫之色,元世豪又道:“难道三皇叔认为不妥?” 元成功恢复了常态,道:“没什么,我只是怕公孙贤侄未经战事,见到叛军会害怕而已。” 公孙云灭道:“大司马请放心,我一路上与贼兵交手数次,已经有了一些实战经验,不会怯战的。” 言九天道:“云灭,义父逝世,公孙家仅留你一条血脉,切勿冲动。” 公孙云灭道:“正因为父亲惨死,我才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要杀光元成邑一伙的叛贼,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元成功道:“好吧,你就跟着我吧。不过你要谨记军令,擂鼓而进,鸣金则退。你若不听将令,我是不会徇情的。” 公孙云灭道:“属下遵命。” 易天行向易锋寒使了个眼色,易锋寒会意,道:“云灭,我们没必要跟着军队,只要大司马击毙元成邑,贼党必然树倒猢狲散。到时候我们再将杀父仇人一一找出来,报仇雪恨也不迟。” 公孙云灭目蕴泪光,道:“你们别再劝我了,我知道你们认为此去凶多吉少,所以才想阻止我。但大司马自从军以来,战无不胜,当年以一人之力,孤身击溃芙蓉王朝十万大军,日取三关,为何你们对他如此没有信心?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们无谓多说。” 易天行心道当年芙蓉王朝政治极其腐败,官员无能,士兵既缺训练,又被上级克扣军饷,豪无支持其奋勇作战的动力,遇见元成功这样的高手,当者披靡,近身不死即伤,毫无抵御之力,只要有人逃跑,其他的人胸无斗志,自然跟着跑,从而形成溃散之势,否则无论元成功多么勇猛,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十万大军;元成邑精通兵法,身边名臣宿将众多,手下士兵甲胄精良,训练得宜,岂是芙蓉王朝可比。但他知道现在公孙云灭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好对其他人道:“走吧。” 夏玉英瞪了他一眼,道:“要走大家一起走。” 易天行冷哼道:“随便你们,我先走了。”说吧头也不回地向东走去,易锋寒、古梦涯、古心坚随即离去。言九天犹豫了一下,狠狠地盯了公孙云灭一眼,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夏玉英怒道:“你们都是胆小鬼!不讲义气!” 沐月莲微微一笑:“别骂了。” 夏玉英道:“我没有骂你,你最好了,肯和我一起留下来帮云灭。” 沐月莲道:“你说错了,我在等你一起走。” 夏玉英瞪大了双眼:“什么?你也要走。” 沐月莲笑道:“难道留下来等死么?我还有血海深仇,没工夫陪人殉葬。” 元世豪怒道:“小丫头,胡说什么?!” 沐月莲道:“对不起,我不相信超出常理的判断。元成邑不是孟骊,不管他为人如何,不可否认他谋略过人、善于笼络人才,要打败他,除了实力别无他法,心存侥幸必败无疑。夏姐,走吧,否则便走不了了,你难道不想报仇了么?” 夏玉英闻言犹豫道:“可是……” 沐月莲露出受不了了的神情,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向易天行等人追去。 元成功望着两个儿子道:“世英、世雄,赶快追上去,送他们出坠马山,然后赶上我们。”元世英、元世雄应声而去。 元世英和元世雄追上易天行等人,元世英抢进一步,冷冷地道:“诸位请跟我来。”说罢便跑到队伍前面去了。 元世雄陪在众人身旁,道:“各位,坠马山岔路颇多,让我们送你们一程吧。我兄长不擅言辞,并非对你们冷淡,还望见谅。” 易天行道:“没什么,令兄外冷内热,是个可以结交的人。倒是你堂兄,嘿,不提也罢。” 元世英闻言看了易天行一眼,马上又转过头去,脚下却毫不停留。元世雄道:“堂兄?哦,你说太子啊。他平时对人很随和,不是今天这个样子的,可能是新闻噩耗,受不了打击,有些失常。” 沐月莲道:“不对,正是这种情况才显出一个人的心胸本领。元世豪遇事毫无判断能力,一遇到不合己意的主张便极力打击,非国君之才。” 元世雄瞠目结舌道:“你、你这样评、评价太子,你还、还直呼太、太子的名讳。” 易天行仰天笑道:“你何必那么紧张,我们又不靠官府养活,就算直呼皇帝的名讳又有何不可?” 元世雄道:“这可是死罪啊!” 元世英道:“二弟,朝廷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办到的。一个国君不受人尊重爱戴,百姓就算嘴里不敢说,心里总是会说的。何况以这几个小朋友的能力,原也不必把朝廷的律令放在眼里。” 元世雄道:“就算有能力,也应该遵守国家的法律。” 元世英不答,径自走在前方。易天行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两兄弟,道:“嘿,你们两个性格看法居然有这么大的区别,真看不出来你们是两兄弟。” 古梦涯道:“你跟你哥很像么?我看不见得。” 易锋寒惟恐天下不乱般起哄道:“有道理!有道理!” 众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易天行道:“唉,总算大家给面子,终于笑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忘了呢。” 沐月莲白了他一眼,道:“你才忘了。” 易天行心中莫名地一阵发麻,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地,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元兄,那个驻守苍鹰崖的云克可不可靠?” 元世雄道:“云克追随家父已经十三年了,在家父属下之中,资历仅次于凌千里,应该没问题。” 易天行本来只是随口问问,闻言心头一沉,道:“云克不知道凌千里已经叛变,会不会中计?” 元世雄笑道:“家父制军严谨,除非家父当面下令或持有家父的书面命令,云克绝对不会听从别人的指挥。就算凌千里下令,他也不会执行。” 易锋寒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问道:“云克与凌千里关系如何?” 元世雄面色一变,勉强笑道:“云克不会背叛家父的。” 易天行看着他,道:“如果凌千里拿着虎符,说皇上派他增援大司马,待大量部队进入云克的军营,然后进行偷袭呢?” 元世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面如土色。元世英忽地转过身来,向苍鹰崖跑去,远远传来他的声音:“到前面路口往左行,一直向前,经过一个丁字路口和一个十字路口,至第三个有许多岔路的路口,朝右起第二条路走,便可以走出坠马山,到达南郡北部。” 元世雄急声道:“南郡北部与桂郡之间没有多远,不过你们不能走官道,比较麻烦,只要你们记住,一直向东走,便可以到达桂郡,然后你们可以想办法离蜀。各位自己多保重,我先告辞了!”说罢绝尘而去。 第十二章 黑煞摧铁卫 赤雷震禁军 元成功望着苍鹰崖上飘扬的元字帅旗,露出欣慰的笑容,大喝道:“元成邑谋反作乱,罪大恶极!他行军如此缓慢,可见天意要我等诛叛讨逆,重振朝纲。众将士听令,急行通过苍鹰崖,与崖上的兄弟们会合,直捣芙蓉城!” 元成功身后的战神铁卫齐声呼应,一时间士气高昂,跟随着元成功,策马急驰,涌进苍鹰崖下的峡谷之中。待到元成功等人赶至峡谷中央,突然一声长啸,苍鹰崖上鼓声大作,无数飞矢有如漫天飞蝗般射下,中间夹杂着巨石滚木,接着前方浓烟滚滚,应当是有人以易燃之物预先堵住谷道,现在乘机点燃,以断绝来路。 元成功临危不乱,转身大喝道:“盾牌手掩护,前后两军对换,退出谷去。”手中轮回枪舞成一片乌云,将三丈方圆守得滴水不进,枪风所及,箭矢石木均被弹向两边崖壁。 战神铁卫也都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精兵,元成功的命令一出,便立刻转变队形,向谷外退去。忽然队伍后退速度受阻,前面惨叫声、吆喝声与刀剑撞击声掺和在一起传到元成功的耳中。元成功心知有异,怒喝一声,身体仿佛变成黑铁一般,发出金属般的光泽,一团玄色气流在其身外盘旋萦绕,接着腾身而起,望向队伍前方。只见魏黑子率领军队挡住了战神铁卫的退路,魏黑子手握钢枪,站在峡谷中央,钢枪飞舞,如同灵蛇吐焰,后退的战神铁卫毫无还手之力,纷纷中枪倒地。魏黑子后面跟着的士兵,根本插不上手。 元成功轻轻落下,站在爱马风雷骓身上,两眼射出骇人的恨意杀机,高声怒叫道:“今日有敌无我,元世豪、公孙云灭,随我来!”说罢,再次腾身而起,身侧玄色气流越来越浓,踩着漫天飞舞的利箭,飞身向队伍前方扑去,轮回枪发出奇异的光芒,带着玄气乌光,化作一道黑色长虹,击向魏黑子。只听轰的一声,魏黑子麾下冲入峡谷的士兵被元成功所发出的枪气贯穿,立毙当场,峡谷内被元成功的枪气划出一道长约一里、深达五寸的痕迹。 魏黑子反应迅捷,加之深悉元成功的厉害,一见元成功冲来,便立即踩着手下士卒的头顶,飞身跃向谷外,刚到谷口,元成功的枪气已至,忽然横空飞出一条软鞭,缠住他的右脚,将他平扯出去,才堪堪躲过此劫。魏黑子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翻身立定,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心脏一阵乱跳,颤声道:“多谢九师弟。” 白龙子收回软鞭,依旧缠在臂上,神色凝重地道:“元成功这家伙好厉害,看来我们低估了他。” 魏黑子惊魂乍定,立即冷静下来,下令道:“列阵迎敌!” 魏黑子的军队尚未布好阵形,元成功已经率领幸存的战神铁卫冲出峡谷。任凭战神铁卫如何骁勇善战,活着出谷的也不过百人。元成功回首望着陪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士,心中一酸,怒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魏黑子强自镇定道:“在下黑煞门魏黑子。”然后指着身后的同门介绍道:“穿白衣的是我六师弟寒蝶子,紫面大汉是我八师弟铁衡子,手持蝎尾蛇矛是我九师弟白龙子,拿锯齿黑煞刀的是我十师弟萧风子,金箍束发的分别是我十一师弟狄箕子、十二师弟宣仲子。我们夹击大司马,乃是奉皇上之命,不得不尔,大司马勿怪。” 元成功冷哼道:“黑煞门久已不现人间,想不到二哥为了皇位,不择手段,连你们这种隐居多年的魔教妖人也勾结上了。” 白龙子阴笑道:“大司马所练的轮回魔经好象也谈不上是什么正派的武学,凭什么指责我们是妖人?” 元成功怒道:“呸!黑煞门作恶多端,你居然将我与你们这种妖人相提并论!” 魏黑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军队,见他们已经阵列整齐,大喝道:“废话少说,本门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便是为了今日能重振雄风。乖乖交出首级,我们也好向皇上有个交代。” 元成功怒笑道:“好,我就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可以取我项上人头!冲啊!”说罢率领战神铁卫冲向魏黑子。 魏黑子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如过江之鲫般鱼涌而上。战神铁卫虽然人少,但个个勇武骠悍,魏黑子的军队一下子便被冲乱了阵行,虽然人数上占优势,仍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尤其是元成功与元世豪、公孙云灭三人,简直是虎入羊群,手下绝无半合之将。 寒蝶子见状,傲然道:“我们上!”说着旋身飞出,手臂舒展,姿势优美,有如翩翩蝴蝶,所着白衣上面的黑色蝴蝶随即四散飞出,战神铁卫猝不及防,惨叫声中纷纷倒地。狄箕子与宣仲子以对方为中心旋转着冲向战神铁卫,二人配合默契,招式连绵,浑然天成,四掌翻飞,中者立毙。铁衡子大踏步走进战场,对袭来的兵器不闪不避,刀剑及身,浑如不觉,挥舞着色如黑铁的双手,将所有与之身体接触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兵刃,全部折断。白龙子与萧风子一矛一刀,其疾如风般冲向战神铁卫,目标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各自中招。魏黑子却不冲上前去,只是将手中钢枪高高举起,双目紧盯着元世豪,一动不动。元世豪与公孙云灭见状不妙,连忙冲上前去支援。白龙子阴笑一声,蝎尾蛇矛化作点点繁星,罩向公孙云灭,公孙云灭武功稍逊白龙子一筹,加之临敌经验不足,顿时被白龙子缠住,无法脱身。公孙云灭眼见身边的战神铁卫一一阵亡,心中焦急如焚,偏偏白龙子走的阴狠快准的路子,只要对手一分神便趁隙而入,穷追猛打,令得公孙云灭屡逢险着,自顾不暇,他只得抛开杂念,施展开七修萧法,将自己守得严密周详,白龙子一时间也没法伤他。元世豪才冲出两步便被萧风子拦住,萧风子的左臂锁魂刀法又快又猛,招式刁钻怪异,令人防不胜防,特别是可以用锯齿黑煞刀刀背的锯齿锁拿兵器,元世豪的长枪完全施展不开,反而碍手碍脚。 元成功见状睚眦俱裂,猛喝一声,轮回枪脱手飞出,射向狄箕子与宣仲子形成的圆阵,同时飞身跃起,从铁衡子头顶腾空下击,铁衡子大喝一声,双手向上呈十字形连环劈出,元成功右手一旋,喝道:“断!”铁衡子双臂应声而折,元成功随即连身体都旋转起来,双掌不停击出,掌掌都正中铁衡子,也不知道击出多少掌后,元成功如同魔神降世般落在地上,铁衡子这才惨呼出声,眼耳口鼻同时喷出血来,身上忽然出现许多凹陷,骨架像散了一般,身体化作一滩肉泥。狄箕子与宣仲子两掌互击,身体向外飞射,堪堪躲过轮回枪。轮回枪尚未落地,元成功已经扑上将其接住,一枪刺向宣仲子。宣仲子眼见这一枪简单平实,毫无花俏,速度也不快,可偏偏生出无力抵挡躲避的感觉,心中大惊,连忙朝狄箕子手一扬,狄箕子手一扯,二人掌力互生吸力,硬生生将宣仲子平移三尺,避开了元成功这一枪。元成功道了一声好武功,轮回枪再次刺向宣仲子。此时宣仲子与狄箕子又结成圆阵,见状宣仲子旋转着迎向元成功,狄箕子却身形化作一道弧光,绕到元成功身后,双掌平击元成功。元成功不躲不避,轮回枪突然加速刺出,宣仲子一声惨哼,胸口被刺了一个大洞,串在轮回枪上,元成功运功一抖,将宣仲子的身体震成碎片飞散。狄箕子运足十成功力的双掌击在元成功的背上,还未来得及高兴,一股强大的真气已经顺着两手的经脉攻向心房,立时被弹出丈外,尚未落地,便已毙命。 铁衡子三人的惨状看得白龙子等人心中一寒,惟独魏黑子聚精会神地盯着元世豪,对此毫无反应。元成功再次落下,只觉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胸口血气上涌,暗自恃道:“小辈便如此了得,黑煞双妖不知道厉害到何种程度?嘿,双幻混元击果然名不虚传,连我也不能全身而退。” 寒蝶子一声长啸,声彻长空,身形冲天而起,身体悬在半空,真气流转,体外黑气渐浓,逐渐在身后形成两片黑色蝶翼,身上白衣随风飘拂,刚才飞出的黑色蝴蝶又回到衣服之上,一股充塞天地的强大煞气向元成功罩下。元成功运气三转,刚消除胸背的不适,便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压力,连忙运功抵御,将轮回枪缓缓举起,横握在前,枪尖略微朝上,遥指悬在空中的寒蝶子。 那边元世豪打得火起,趁萧风子锁住长枪之机,放开双手,运起家传白象神功,身体骨骼一阵脆响,呼的一掌击向萧风子,萧风子用刀一带,忽然生出空无一物的感觉,心知不妙,连忙后跃,但已晚了一步,眼见元世豪的右掌便要打在他的胸口,萧风子身体忽然一侧,竟然在凭空变换身形,以右肩硬挨了元世豪一掌,一阵劈劈啪啪的骨折声中,萧风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萧风子刚一落地,便一个懒驴打滚站了起来,右臂下垂,显然受伤不轻,但萧风子为人勇悍,想也不想便立即合身扑上,双目射出浓浓杀机,舞动锯齿黑煞刀向萧风子攻去。这时魏黑子暴喝一声,手中钢枪化作一道黑色匹练,身随枪走,以锐不可挡的气势刺向元世豪。元世豪躲避不及,心知不免,怒喝一声,双掌运足十二成的白象神功,全力击向萧风子。蓬的一声,地面被元世豪击出一个大坑,砂石弥漫中,魏黑子疾如激电、猛如奔雷的钢枪已经刺穿了元世豪的咽喉。萧风子于千钧一发之际横向滚出丈余,才勉强躲过元世豪临死前势如狂涛的一击。萧风子站起身来,自恃出道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居然接连被迫打滚两次,不由恼羞成怒,冲上去一刀斩下元世豪的头颅,接着乱刀将元世豪无首的尸身砍成碎片。 元成功狂呼一声:“太子!” 寒蝶子正全神贯注地与元成功相抗,忽然发现元成功心神乍乱,心中大喜,双臂往胸前一合,背后形如蝶翼的黑气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击下。元成功暗自怒笑一声,正待迎面痛击,将寒蝶子击杀,忽然觉得身体右侧有三道细如游丝的气劲射至,自己的护身真气居然抵御不了,心头大惊,连忙将身一侧,反手一枪刺向当头罩下的黑气,枪气划开虚空,发出尖锐的声响,击中寒蝶子的蝶形黑气,将其划为两半,枪气直击寒蝶子,寒蝶子凌空一翻,轻盈地避过枪气,身体向地面飘落。随着三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元成功身旁的地面现出三个比针尖还小的细孔,元成功心中一懔,知道来了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高手,心中生出在劫难逃的感觉。寒蝶子落下地来,接连后退三步才立定,右手捂胸,露出痛苦的神情,望着空中被破的蝶形黑气化为缕缕黑烟随风消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元成功正待乘胜追击,结果寒蝶子的性命,忽然感应到背后有异,匆忙中回首一瞥,看见元世盛以及元成林、卫非、吴泰、梅安、常悠、杜文琪、巫云娘、赫连沙、凌千里、元氏七煞、张彦等人已然立在谷口。远方传来的马蹄声明确无误地告诉他大队兵马正向此处赶来,任他武功盖世、胆略过人,也不禁心头一凉,当下大喝道:“住手!” 公孙云灭与仅存的十余名战神铁卫立即停止攻击,纷纷跳出战团,来到元成功身侧。魏黑子等人慑于元成功的威势,也都住手,后退几步,四散开形成包围圈,将元成功等人围在中央,惟有白龙子与公孙云灭酣战多时,马上就要得手,公孙云灭却抽身而去,心中大不甘心,如影随形般向公孙云灭欺去,蝎尾蛇矛如同毒蛇般刺向公孙云灭后心。眼看蝎尾蛇矛便要刺穿公孙云灭的心脏,忽然当的一声脆响,白龙子右手虎口一麻,蝎尾蛇矛脱手坠地,他立定身形,怒目望向元成林:“老匹夫,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元成林冷冷地盯着他:“我堂弟叫你住手,你聋了么。” 白龙子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敢再说,悻悻地捡起蝎尾蛇矛退到魏黑子身边。元成功怒目盯了凌千里一眼,凌千里肝胆俱裂,两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所幸元成功没有理他,径自对元成林道:“堂哥,为什么?”元成林默然不答,只是抬首望天,双目中泪光闪烁。元成功又道:“堂哥,别人反叛我绝不意外,但怎么连你也要对付大哥?” 元成林长叹一声,道:“成功,我从小看着你们三兄弟长大,看着成都从黄口孺子成为朝廷重臣,继而成为开国皇帝;看着成邑从羸弱的孩童成为招贤纳士、定国安邦的一代名臣;看着你从莽撞的无知小儿成为智勇双全的当世名将。但我也看到了成都如何猜忌、排挤、打压我和成邑,我不是你们亲大哥,成都这样对我,我还可以理解,但成邑是成都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成都竟然如此对自己的弟弟!我一直对你们兄弟一视同仁,毫不偏袒,但自从成邑罢官归隐,我便看透了成都,再不肯为他出力。成邑此次起事,并未与我同谋,一个月前我才得到他的知会,但从我知道此事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站在成邑一边,拥立成邑称帝。” 元成功道:“堂哥,你与我们三兄弟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们的照顾,便是亲生兄长也未必能及。就算大哥对你不公,又何至于抛下这么多年的情义,骨肉相残?” 元成林低声道:“我只是想帮助成邑逼迫成都退位,没想杀死成都。” 元成功干笑两声,道:“好,好。”忽然对着凌千里怒喝道:“皇上与我对你不薄,为什么反叛?!” 凌千里打了个冷战,颤声道:“皇上比元成都更赏识人才,在皇上的领导下,卑职更能发挥才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元成都大势已去,大司马何不归顺皇上?元成都是你兄长,皇上也是你兄长,帮谁都一样。” 元成功大怒:“呸!你这卖主求荣的狗贼!我再问你,你怎么能攻下我的军营而不让我发觉?云克是否已经叛变?” 凌千里道:“卑职骗云克说元成都见大司马久战不胜,派卑职率领大军增援,进军营后忽然发难,将大司马派驻的守军或擒或杀,一个也没留下,大司马自然不会发觉。云克被俘后没有投降,他说除非大司马下令或者大司马死了,否则他绝不投降。” 公孙云灭忽然插言道:“据我所知,云克为人十分谨慎,怎么会相信你?” 凌千里看了元成功一眼,见他没有反应,才回答道:“云克与我同僚多年,交情非浅;何况我有虎符在手,怎轮到他不信。” 元成功道:“好本领,好手段,这是元成邑的指示还是你的‘妙计’?” 凌千里壮着胆子道:“皇上命令卑职在苍鹰崖埋伏,卑职自当竭尽所能。” 元成功叹道:“哎,凭你的才能,当个总兵是太委屈你了,怪不得你要另谋高就。”说着语音转寒:“不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我的性格吧,我是不会放过背叛我的人的。” 凌千里两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元三哼了一声,向前斜跨一步,挡在凌千里身前。元成功冷笑一声,轮回枪带着尖锐的嘶风之声,刺向凌千里。元三独眼中青光乍起,双手一翻,亮出两柄形如弯月的小刀,迎向轮回枪。元成功枪至中途,横枪一扫,正中元三的双刀,只觉击中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双臂使不出劲来,心中一凛,急忙收枪,舞出数十道枪影再次攻到。元三虽然用三阴卸甲诀卸去元成功的枪劲,心中颇感难受,连忙退至一旁调息。 元世盛暴喝道:“动手!”说罢挥拳运气,身体左边发出磷火青光,右边激荡着红色火星,双手向前一合,青红二色火花撞击在一起,在双拳上形成一团耀眼的彩光,爆发出风雷之声,然后身体一晃,闪过元成功的枪影,双拳直接击向元成功面门。张彦将头一甩,颈上青蛇便飞射而出,直扑元成功咽喉。元大独臂一挥,一道青索从袖中飞出,击向元成功天灵。元七脸泛青气,身躯一矮,双掌连环击出,攻向元成功下三路。吴泰飞身后跃,天狼连珠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出,仿佛无有穷尽一般。梅安藤枪化作灵蛇,缠向轮回枪。杜文琪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舞出一片碧光,将身体罩住,冲上前来。巫云娘双刀挥舞,周身寒光闪闪,撞入轮回枪的枪影之中。赫连沙拔出厚背砍山刀,施展开自己称雄南郡的大漠神刀,大喝声中,连环三刀分别砍向元成功的颈、胸、腹三处。凌千里勉强站起来,长枪脱手,击向元成功胸口,但显然大失平日的水准。常悠暗中蓄力,缓缓走向元成功。元成林和卫非却像没听到一般站在那里。元成功嘿的一声,身体旋转起来,身体发出黑铁般的光泽,身外黑气盘绕,元世盛的拳、元大的青索、元七的掌、吴泰的箭、杜文琪的竹简、赫连沙的刀以及凌千里的枪尚未近身便被元成功身外的玄色罡气挡住,无法及身,纷纷激荡开去。惟有张彦的青蛇突破了元成功的护身罡气,咬中他的喉咙,但青蛇随即被弹飞,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在元成功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白色牙印,未将其皮肤咬破。元成功随即将轮回枪一挑,击在巫云娘的双刀之上,将巫云娘高高挑起,飞了出去,巫云娘在半空中狂喷鲜血,显然受伤不轻。元成功接着将轮回枪一抖,正击在梅安藤枪杆上,梅安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面色苍白,藤枪上留下了一道裂纹。元成功顺势一枪刺向梅安心脏,常悠此时呼地一掌击出,掌心发出有如星辰的光芒,快捷无比地打在轮回枪上,元成功手中轮回枪一荡,身体一震,后退了一步;常悠亦不好受,身形一滞,白玉般的面颊上呈现出两抹酡红,但他临危不乱,立即左手翻手一引,九曜枪从右肋穿出,快捷如电,疾刺元成功心脏,逼得元成功侧身闪躲。这时卫非忽然腾空而起,袖中铁尺滑落手中,一道乌光击向元成功后背。卫非的那一尺看起来并不迅速,但元成功竟然闪躲不及,趴的一声,元成功后背的衣服化作蝴蝶漫天飞舞,元成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轮回枪舞出一片黑光,身体向后跃出丈许,这才立定。卫非一击得手,也不追击,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元成功。 元成功瞪着卫非,冷笑道:“卫兄的‘丈天下’尺法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不过你可敢与我一较高下?” 卫非毫无感情地答道:“没有必要,老夫不是你的对手,刚才若非你分神对付那么多高手,老夫也不可能偷袭成功,但战阵之上,无所不用其极,这点你应该比老夫更清楚。老夫练气多年,早断名利之心,争雄之念,激将法对老夫是没用的,你别枉费心机了。还有,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情势你我皆明,老夫与你相识一场,也不希望你身遭横死,投降吧。” 元成功嗤道:“你没有名利之念,为何帮助二哥谋反?” 卫非不答,只是冷眼瞥着元成功。元成功眼中寒芒闪烁,正待再次出手。峡谷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弟住手!”接着大队人马簇拥着元成邑等人从谷中涌出。 芙蓉城外的西禁卫军主帐内,元成邑派来接管古炎军队的三个高手并排坐着,等候着消息。坐在中央的是无墨,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背后背着一双碗口粗的铁拐,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左边的纳嘉面色苍白,神情肃穆,身披紫色天教长袍,右手握着一根闪烁着金色光晕的法杖,左手抚膝,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右边的瞎密耳身穿古怪的道袍,上面满是烈火符咒,中间夹杂着一些怪物,右手拿着一柄枭头短杖,左手拿着一截白骨,不住把弄。忽然帐门被打开,晁长庵冲了进来,跪拜在三人之前,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纳嘉与瞎密耳如若不觉,无墨双眼一睁,精光四射,道:“什么事?” 晁长庵吸了口气,道:“禀告无墨代统领,夏敬部属作乱,东禁卫军请求支援。” 无墨眉头一皱:“宫勉和宋学彬二人有兵部任命文书,暂代东禁卫军首领,怎么还会出乱子?” 晁长庵道:“因为夏敬的死讯传到了东禁卫军,引起部分士兵哗变。” 无墨道:“东禁卫军就这么爱戴夏敬?难道他们不知道皇上已经控制局面,反抗者动辄便有杀身亡家之祸?” 晁长庵道:“夏敬乃三朝重臣,其人对待兵将,亲如兄弟,爱如子侄,故手下有一批只忠于他的老将,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赤雷八天王’。这八个人跟随夏敬征战多年,传说凭他们的功勋和能力,早已经可以成为柱国将军了,而他们却宁愿追随夏敬左右,当一名小小的近卫都统。他们一听说夏敬被刘忠等人所杀,立即兴兵作乱,宫代统领已经为国捐躯了。” 纳嘉与瞎密耳这时才有了反应。纳嘉停止诵经,睁目道:“宫勉武功不弱,竟然不能自保,看来麻烦不小,宋学彬恐怕应付不了。无墨兄,不如我们派兵过去镇压。” 瞎密耳道:“我们距离他们太远,应该由南禁卫军或北禁卫军支援才对。”说罢目光扫向晁长庵。 晁长庵面露怒容,道:“两位刘大柱国均已随皇上追击逆党去了,南禁卫军和北禁卫军的将领根本就没人能调动军队。卑职虽然官小人微,但早在建国前便已经追随皇上,忠心唯天可表。” 瞎密耳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奉皇上之命,跟在古炎身边做细作,为皇上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忠诚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你何必多心呢。” 晁长庵面容稍和,道:“卑职不敢,四位大柱国的四方禁卫军队按照常理,应该各守一方,有变故由大司马发虎符调动。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如果不管,被乱党攻入都城就不妙了。” 无墨道:“芙蓉城中有十万精兵,叛党不可能在皇上班师还朝前攻进城去,我们不如静观其变。” 晁长庵垂首道:“皇上已经将城中守军全部调去对付元成功了。” 瞎密耳惊道:“什么!调动十万兵马去对付五百个人,皇上疯……哼、哼哼。” 无墨瞪了他一眼,道:“瞎密耳大师来蜀州不久,不知道元成功的厉害,此人智勇双全,一生征战,从无败迹,平生领导以少胜多的战役,不下十余次,亲手击杀的名臣宿将、高手侍卫,知名的便有数百人。大师不可小觑此人。” 瞎密耳悚然动容,道:“那么厉害!” 纳嘉却叹道:“真希望与此人一战,可惜可惜!” 无墨嘴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意,看也不看纳嘉一眼,对晁长庵道:“晁兄对当前局势有什么高见?” 晁长庵道:“卑职以为,现在东禁卫军内乱,虽然严重,但到底人数有限,凭八个近卫都统能调动的人马最多不过八千,而且未必每个士兵都敢反叛朝廷,所以他们被剿灭是迟早的事,但东禁卫军乃夏敬直属部队,难免故剑情深,镇压不力,徒费时日。我们西禁卫军虽然也有主帅更替的弊端,但古炎治军,法令森严,而且不纳私党,所以叛乱的机会微乎其微,我们不如留一部分人镇守本营,派一部分人支援东禁卫军,无墨代统领意下如何?” 瞎密耳插嘴道:“我们不如进驻芙蓉城,以逸待劳,待皇上回京,由皇上颁旨调军镇压。” 晁长庵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头去。无墨冷冷地道:“没有皇上或大司马的命令率领军队进入都城?大师是否活腻了?而且想我们陪你一起死?” 瞎密耳神情尴尬的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双目凶光闪烁。纳嘉连忙打圆场:“那就依晁将军的计策,由我和瞎密耳道兄率两万士兵去帮助宋学彬镇压东禁卫军的叛乱,无墨兄坐镇大本营。” 无墨颔首道:“那好,在下就祝二位大师马到功成。” 纳嘉道了声谢,拉着瞎密耳便往帐外走去。 待他们二人走远,无墨笑着对晁长庵道:“真受不了这对活宝。晁兄,还得麻烦你跑一趟,将此事告诉皇上。”晁长庵领命而去 第十三章 三阴御邪刃 幽峰现妖氛 元成邑与元成功对视良久,元成邑终于先开口:“三弟,放弃抵抗吧。只要你肯归顺于朕,朕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元成功惨然一笑:“二哥,自家兄弟,何至于此?” 元成邑浓眉一耸,怒道:“朕以前怎么对大哥,大哥又怎么对朕!朕把他当兄长,处处为他着想,事事为他考虑,他什么时候把朕当弟弟?他起兵是谁帮他出谋划策?是谁把自己招揽的门客能人全部交给他使用?是谁兵不血刃地帮他收取了蜀东三郡?可是他一朝得志,便处处猜忌、排挤、打压朕,如果朕不是见机得快,自行隐退避祸,恐怕尸骨早寒了!还有堂哥和你,你们对他鞠躬尽瘁,他还不是一样防着你们?堂哥功勋卓著,建国时期力夺蜀道四门,使大哥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专心统一蜀州,又扭转了国家在对外防御的逆势地位,有大功于国,不封大柱国已经不公,还要被派往蛮荒未辟的巫郡,说好听点是借其威名,震慑蛮巫各族,实际上跟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你虽然官居大司马,名义上掌管全国军权,实际上建国至今,你有没有不经过他的批准,调动过一次军队?你的战神铁卫,在芙蓉王朝担任副总兵时便愈三万,为什么现在仅剩下五百人的编制?这些朕不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元成功默然良久,道:“当皇帝也有他的难处,功高震主不是好事。大哥将我们的权力和影响削弱,一方面固然有私心,想巩固自己的皇位;另一方面也是为我们好,臣势侵君,乃取死之道,大哥也不想与我们走到势不两立的地步。哎,想不到我们还是要骨肉相残!” 元成邑哼道:“古谚有云:‘父不父,则子不子’,何况兄弟?他若视朕如手足,我必视之如首级;他既待朕如寇仇,我自待之如贼囚。” 元成功仰天叹道:“二哥,你知道么?其实自从你辞官归隐,我便一直替你抱不平。” 元成邑面露喜色:“三弟,朕从没有想过要对付你,朕派人牵制你,只是怕你钻牛角尖,不肯帮朕,现在误会既除,陪朕回京吧。还记得当年我们青春年少时的理想么?朕不会像大哥般猜忌你,我们兄弟好好干一番功业出来!” 元成功虎目中泪光闪烁,嘶声道:“我记得,我更记得当年我们三兄弟的情谊,那时候我们心无隔阂,无话不谈,我好怀念我们的年少时光……”话音未毕,已经哽咽不能出声。 元成邑闭上双目,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柔声道:“是啊,我们兄弟的感情从小到大都很好,大哥很照顾我们,我们对他也是死心塌地地拥戴。”忽然他像从梦中醒转一般,睁开双目,声音转寒:“三弟,往日的时光再美好,它也不会因为我们的留恋而稍稍停留。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我们的情谊已经变了。不要再回想过去了。” 元成功苦笑道:“是啊,已经过去了,我们兄弟的手足情谊再也没有了,只留下尔虞我诈的机心。” 元成邑一愣,道:“三弟,你别胡思乱想了,朕对你的感情一如从前。” 元成功冷笑道:“我二哥不会怀疑、算计我,我二哥更不会杀害大哥。” 元成邑道:“三弟,别想那么多,来,随朕回京,把不愉快的事情统统忘掉,我们兄弟共掌江山。” 元成功双目充满血丝,大声怒喝:“你不但杀了我大哥,还杀了我二哥,今日我与你誓不两立!”右手一举,轮回枪遥指元成邑,一股逼人的煞气透枪而出,将元成邑的身形锁定。 元成邑吃惊道:“三弟,你疯了,冷静点!” 元成功提聚功力,心境渐渐平静下来,冷冷地道:“不管大哥怎么对我,没有人可以杀害他,你也不行。” 元成邑唏嘘道:“三弟,你知不知道你智勇双全,唯一的缺点就是死心眼。” 元成功嘿嘿笑道:“十八年前你便已经这样说过我,我老了,改不了了。” 这时魏黑子所部后面忽然一阵骚动,元成邑扬声道:“全部闪开,让朕的皇侄过来。” 魏黑子的军队立时向两旁闪开,留出一条路来,元世英与元世雄一前一后,昂首而来。 元成邑等到元世英二人来到元成功身边,才开口道:“三弟,难道你就不为孩子们想想么?” 元成功道:“我正是为他们着想,我宁愿他们战死沙场,也不想他们一辈子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羞愧。” 元成邑目光转寒:“三弟,你一意孤行,就别怪朕不念手足之情了。” 元成功冷笑道:“你杀大哥时有过手足之情吗?” 元成邑终于暴怒,道:“一样是兄长,为什么你帮他不帮朕!好!你既然想与元成都死在一起,朕就成全你!众将士听令,将元成功及其党羽剿灭!杀!”元成邑身后诸将纷纷跃出,连同魏黑子等人逐渐向元成功等人合围过来,各部士兵分散开去,将元成功等人四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元成功喝道:“且慢。” 元成邑举手止住众人的进攻,道:“你想通了?” 元成功淡淡地道:“现在我如果要突围而去,你有多少把握能留下我?” 元成邑沉思道:“一半机会。” 元成功笑道:“以二哥的性格,一半机会的事情也会干?” 元成邑道:“没办法,朕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置你于毕死之地。不过就算你逃掉了,也难成气候,大势已去,任你武功盖世,韬略过人,也一样无力回天。” 元成功道:“那我教你一个方法,可以击杀我于此地。” 元成邑悠悠地道:“说来听听。” 元成功道:“只要你放其他的人离开这里,我便绝不逃开此地。” 元成邑冷笑道:“哼,世英与世雄能忘记杀父之仇吗?斩草要除根,你不会不明白吧?”说着,手一指公孙云灭:“此子便是公孙祥的儿子吧,看他年龄,不过十三、四岁,寒涛功已有如此火候,假以时日,武功当不在你我之下,你居然想让朕放过他?哈,可笑。” 元成功徐徐道:“难道二哥怕了?” 元成邑道:“朕从不留后患,别再激朕了,你应该朕的作风,多说无益。” 元成功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我没有叫你放过他们,只要我一死,你立即便可以追捕他们,难道你认为他们逃得了么?” 元成邑疑惑道:“如此吃亏的事,你也肯干?” 元成功黯然道:“这样逃生的机会虽小,但怎么也比没有好。我现在万念俱灰,已经没有兴趣苟活人世,不如给孩子们留一线生机。” 元成邑哈哈笑道:“你认为他们有机会逃过朕的追捕?哈,好,朕就答应你!” 元成功感慨万分地道:“多谢二哥!” 元成邑心中暗叹,面上有如古井无波:“魏黑子,放他们走!” 魏黑子盯了元成功一眼,道:“皇上,如果大司马乘机脱身,臣恐怕拦截不住。” 元成功哈地一声,仰首望天,不去理他。元成邑怒道:“混帐,三弟怎么会是这种人!他一生从不食言,更不会骗朕。让开!” 魏黑子无奈,哭丧着脸退至一旁,他身后的士兵随即向两旁散开,让出去路。 元成功将风雷骓牵给公孙云灭,道:“骑此马走,速离蜀州。”说话间向元世英使了个眼色:“你与元世雄好自为之,爹不能再照顾你们了。” 元世英与元世雄泣道:“爹,孩儿与你一同抗敌。” 元成功怒道:“你们不要浪费我的苦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们不小了,应该知道怎么做,快走!” 公孙云灭将风雷骓牵给元世英与元世雄,道:“此马还是留给二位哥哥,我自己会小心的。” 元世英与元世雄正待推辞,元成功怒道:“什么时候了,还你退我让的,都给我滚!” 元世英一把接过风雷骓,忽然出手点了公孙云灭三处穴道,将其抓上马背,侧头对元世雄道:“二弟,你自己多保重!”说罢策马绝尘而去。 元世雄跪下给元成功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向东飞奔。 元成功见到元世雄远去,对剩下的战神铁卫道:“你们也走吧,否则便投降。” 那些战神铁卫异口同声道:“誓与大司马共存亡!” 元成功鼻子一酸,道:“好兄弟。”说罢望向元成邑:“上吧。” 元成邑凝望着元成功,道:“今日朕与你单打独斗,不死不休。” 元成邑身后众臣纷纷劝阻:“皇上三思。” 元成功道:“二哥,算了,叫他们一起上吧。” 元成邑嘴角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连你也小看朕?” 元成功心中一凛:“看来二哥归隐这些年,武学大有长进。” 元成邑笑意更浓:“朕自幼体弱多病,家传神功练之无甚成效,当年多次遇险,全赖堂兄、大哥和你照顾,难免会让你轻视。但你可知道,朕十五岁时得逢奇遇,武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元成邑。” 元成功心里透出一阵寒意:“你居然瞒了我和大哥二十多年!” 元成邑道:“朕并非想瞒你们,只是朕已经习惯了用头脑而非拳头解决问题,加之以前有你们替朕出手御敌,后来朕拥有门客三千,麾下高手如云,更加用不上武功,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让你们知道,至于建国以后,朕才真正的是在隐藏实力。大哥天生神力,家传白象神功已经登峰造极;你少时也曾得逢异遇,练得轮回魔功,武功犹在大哥之上;朕如果没有这九年的潜心修炼,纵然武功大进,亦绝非你们的对手。” 元成功道:“我还以为你花了九年的心血才布置好一切,原来你一直等到自己神功大成,才发动阴谋,嘿,你终究还是只相信自己。” 元成邑微微一笑:“国家栋梁,大半出自朕的门下,蜀东刘家一向支持的是朕而非大哥,朕要夺回自己应得的权力,需要九年么?你太小看朕了。” 元成功道:“好,就让我见识见识二哥的神功奇技。出手吧。” 元成邑向元世勋伸出手去,元世勋连忙将背上长达五尺的青色包裹递上。元成邑将右手伸进包裹中,运劲一抖,包裹无声无息地化作漫天飞舞的布屑,露出一柄长约五尺的长刀,刀柄非金非木,色泽如玉。 元成功赞道:“好刀!” 元成邑一言不发,双目中青气渐盛,将连鞘的长刀指向元成功,元成功恍然道:“刚才与我为敌的有三个功力阴柔怪异的高手是你徒弟。” 元成邑道:“错,他们是朕的忠仆。”说话间刀鞘忽然飞出,击向元成功面门,随即腾身而起,长刀以变幻莫测的角度劈向元成功,一时间天地被一股妖异的气氛笼罩着,那柄长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在场的人功力稍弱的纷纷打起冷战,功力高强的也觉得身体四周像是有鬼魂在朝自己吹气一般,颇不舒服。元成功侧身闪过刀鞘,轮回枪从背后向上斜刺,正中元成邑的长刀。扑的一声闷响,元成邑轻飘飘地翻身落下,只见长刀刀身亦如青玉,但散发着凛人的阴气。 元成功后退了一部,皱眉道:“三阴绝户刀。” 元成邑笑道:“三弟好见识。” 元成功道:“原来你修炼的是冥尤的武功,你难道不知道除了九尤族的人,习此邪功会走火入魔的么?” 元成邑淡然道:“朕并没有得到完整的九尤三盘经,只是从这柄刀上习得了其中的三阴篇而已,上面没有冥尤大法的记载,不会到那一步的,你多虑了。” 元成功道:“想不到当年并肩作战的妖穹和冥尤,他们的传人却要分个你死我活。” 元成邑徐徐道:“你错了,当年妖穹是因为败给了冥尤,才听命于他,这两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友谊。不知道今日会不会重演当年那一幕?” 元成功心头大震,明知道元成邑是在打击他的自信,心中仍然蒙上了一层阴影,连忙展开反击,讥讽道:“可惜你只学了九尤三盘经五篇中的一篇,胜负难测。” 元成邑哈哈大笑:“说得不错,但你的轮回魔功得自一个垂死的轮回教长老,所授本就不全,加上当时你年纪尚幼,能领悟记得的十中不过二三,你的功夫破绽太大,就算朕所学不全,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 元成功知道难以在气势上扳回上风,惟有先发制人,力争主动,大喝声中,将轮回枪高高抛起,身体腾空而起,身体旋转着向元成邑头顶落下,双掌化出漫天掌影,连环击向元成邑,元成邑抬首望着落下的掌影,冷笑挥刀,一道青色光影划破长空,冲进元成功的掌网之中,元成功双手一合,将三阴绝户刀夹住,只觉一股至阴至寒的真气透刀而出,直刺骨髓,双臂一阵疼痛,急忙将刀往前一推,身体向后仰飞。 元成邑笑道:“三阴刺骨诀的滋味如何?”笑声中身体随刀而上,直刺元成功。元成功一面运气消除双臂的疼痛,一面用脚一夹,接住轮回枪,再一踢,轮回枪化作一道黑色长虹迎向三阴绝户刀。刀枪刚一接触,元成邑的刀气便毫无阻隔地穿过轮回枪,削下了元成功的两片裤腿,元成功闷哼一声,落下地来,面色发青,轮回枪坠落在一旁。元成邑落地后,三阴绝户刀遥指元成功,阴寒诡异的真气将其锁定,随时可作出必杀的一击,和声道:“三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元成功面露讥嘲:“二哥,你认为自己赢定了么?” 元成邑叹道:“朕知道你尚未尽全力,但你以为朕用了几分功力?” 元成功暴喝一声,身体发出黑铁般的光泽,身外盘旋萦绕起一团玄色气流,手一引,轮回枪便向元成邑飞刺而去,随即人往前一冲,抓住轮回枪柄,接着身体急速旋转起来,如同一股黑色旋风朝元成邑席卷而去。元成邑冷哼一声,三阴绝户刀化作一道青色匹练,身形展动,在元成功周围不住游走。轮回枪破空发出的雷霆之声,夹杂着三阴绝户刀挥动时所带犹如鬼鸣的尖啸,声声刺耳,听得观战众人头昏目眩,心头作呕。两人身法越来越快,渐渐分不出彼此,只见到青黑二色两团气流缠绕在一起,刀枪相击的声音越来越密,四周阴风阵阵,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激战了约三个时辰,天色渐暗,天边仅仅留下一抹凄红如血的晚霞余辉,二人身形乍分,相距两丈而立。元成邑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呼吸急促,脸上却发出青色光芒,如炬双目恶狠狠地盯着元成功;元成功衣衫多处破损,却不见伤口,面容静如止水,冷冷地对视着元成邑。 元成邑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元世勋大叫着冲出阵列。元成邑左手向后一掌将元世勋击退,对着元成功笑道:“你输了!” 元成功哼道:“未必!”说罢腾空而起,一枪刺向元成邑,轮回枪在元成功手中不断旋转,发出一连串雷鸣,以元成邑为中心的地面渐渐扭曲,处于风暴中心的元成邑却像没事一般,将三阴绝户刀藏在身后,左手捏着刀诀,闭目垂首,仿佛不知道轮回枪即将刺中自己。就在轮回枪距离元成邑头顶不到六尺的地方,元成邑忽然睁开双眼,大喝一声,三阴绝户刀快如闪电般从身后反手自下而上劈出,正击在轮回枪的枪尖之上,轮回枪立即化作一道黑虹飞出,没入远方的树林,不知所踪。元成邑刀击在轮回枪上,感觉轻飘飘地无甚力量,心中暗自叫糟,双脚蹬地,立即向后飞跃。 元成功长笑一声:“晚了!”身体周围的玄色气流如同百川归海般汇集到右臂,一掌击向元成邑天灵。 距离元成邑最近的元世勋、元世盛和元七三人连忙出手援救,元世勋和元七面露青气,四掌迎向元成功,元世盛左手抓住元成邑背心一扯,右臂激荡着红色火星击向元成功面门。 元成功喝道:“滚开!”对元世盛的拳头不避不闪,右掌加速劈向元成邑,显然是想与元成邑同归于尽,元世勋和元七还未与元成功手掌接触,便被其掌风震退,眼看元成功的铁掌便要击在元成邑的脑门上,其他的高手由于距离过远,虽然纷纷扑上,但都生出徒叹奈何的感觉。此时元成邑双腿连环踢出,正中元世勋和元七二人,元世勋向外飞出三丈开外,元七却被他用脚挑起,迎向元成功的铁掌。元世盛见状,放开元成邑,冲上去挡在元成邑身前,左手拂向元七,右拳转击元成功左胸。元成功见到迎面而来的元七,眼中露出古怪的神情,碰的一声巨响,元成功与元世盛同时命中目标。元七被击中胸腹之间,眼耳口鼻同时渗出血来,直挺挺地跌到地上,一动不动。元世盛击中元成功,感觉毫无阻碍,炽热如火的内力直侵元成功体内,将其心脉震断。 元成功落到地上,身体一震,便立在当地,双目中神光渐敛,缓缓闭上。众人虽然估计元成功已经战死,但慑于其威势,都不敢靠得太近,纷纷走到元成邑身边问候。卫非和元成林却停下步伐,望着元成功,神情黯然。仅存的战神铁卫见状,纷纷饮刃自刎。元世盛也没有随大家过去,径自走到元七身旁,蹲下来替他搭脉。 元世勋对着元世盛喝道:“二弟,父皇刚刚脱离险境,你身为子臣,也不来问候一下。那个小厮中了元成功全力一掌,必无幸理,你去管他作什么?” 元成邑惊魂乍定,叱责道:“世勋,不得妄言。”转头对元世盛道:“怎么样?元七没事吧?” 元世盛搂着元七,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其体内,答道:“还有一口气。” 元成邑心头一惊,暗自恃道:“想不到元七的功力如此深厚,不对啊,刚才三弟那掌立可摧石断金,无人能受此掌不死,难道三弟手下留情?”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口中却道:“快叫人替元七医治。张彦!张彦呢?” 墨石上前拱手道:“皇上,适才草民看见张彦捡起被大司马震死的青蛇,头也不回地跑了。” 元成邑大怒:“混帐,居然偷偷溜走,宫子酷,发布公文通缉此人。” 宫子酷尚未答话,雷猛拱手道:“皇上,捉拿张彦无须劳师动众,草民愿意前往擒拿,以补日前办事不力之过。” 元成邑脸色稍和,道:“那好,捉拿张彦一事就交给你去办,不过,如果你抓不住他,便别回来见朕。”雷猛应声而去。 元成邑对元世盛道:“现在朕身边没有医术方面的能人,元七的伤势真是令人担心。这样吧,世盛你带他赶回京城,着御医诊治,叫他们务必保住元七的性命。” 元世盛望着元成邑目光中满含的歉疚与怜悯,心头浮现的却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含笑答道:“是,父皇。”抱起元七飞奔而去,脚下虽然疾如电驰,上身却稳如磐石,丝毫未令元七受到振荡。 元成邑随即面向众臣:“你们对现在尚在逃窜的逆党有何高见?” 仇天刃上前道:“微臣以为,宵小之辈,皇上不必多虑。只要在各地发放通缉文书,很快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刘义出列道:“如果他们要离开蜀州,一定要经过瑶郡及蜀道六门,臣已经通知了族主,让他出动我们刘氏精英替皇上缉拿叛逆。但为防万一,望皇上立即下旨着蜀道六门的总兵严密搜查出关的人,防止逆贼出关。这样他们便是臣等囊中之物,插翅也难飞出皇上的掌心。” 刘豹忽然插嘴道:“爹,你可以施法将古梦涯他们捉住。” 刘义瞪了他一眼,怒道:“黄口小儿,不得在皇上面前妄言。皇上,臣……” 元成邑微笑着举手打断他的话:“朕知道大柱国你所习均是设坛布阵、惊神泣鬼的巫门大法,施展时有损元气,不可妄用,犯不着为几个毛头小子劳师动众,你不必解释了。” 刘义怒目侧视其子,施礼退后。 吴泰随即站出来:“皇上,逆党大部分的人均是步行,又不敢走官道,行进缓慢,发布的公文当可在他们之前传到蜀道,但风雷骓乃蜀中神骏,现在距离那两个小子离开,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恐怕已到达蜀道了,臣怕追击不及。” 刘信道:“这点吴柱国大可放心,我族族主亲自率领族中高手守在剑门城西一带,他们跑得再快,也绝对无法接近蜀道。” 吴泰还待再说,元成邑止住他,说道:“就这样吧,宫子酷,立即颁发公文,通缉逃犯。凌千里,将虎符交给镇西王,然后连同魏黑子率领各自的军队返回芙蓉城。镇西王,朕命你暂代大司马一职,立刻派人通知蜀道六门的总兵,严防逆党出关;并设法告知石磐,立即改道向东,追捕叛逆。其他人等,文职官员及二位大柱国随朕回京;诸位柱国,立即追捕乱党,顺便去一个人将失落在树林里的轮回枪找回来给朕,追捕以一旬为期,无论有没有将乱党拿下,十日后回京复命。至于其余没有官职的人,愿意参加搜捕的可以自行前往,不愿参加追捕的返回京城。不过,希望大家准时参加朕十日后的登基大典,到时候朕一定会论功行赏,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众人纷纷应声领命,行动起来。凌千里和魏黑子各自指挥着军队返回,元世勋、卫非、墨石、刘忠、刘义、诸文职官员及少数元成邑网罗的高手簇拥着元成邑走在队伍中间。元成林来到凌千里身边,发布着各项指令。各柱国将军以及万贵、刘彪、顾碣……等人各自展开了追捕。元成邑快要进入苍鹰崖时,心中忽生警觉,朝东面远方的一座孤峰望了一眼,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当自己多疑,便不再理会,继续上路。 坠马山东面的一座山峰上,两个忽隐忽现的黑影闪烁着。其中一道人形黑影对另一个有如一团黑雾的东西说道:“师兄,看来元成邑功力相当精纯,居然对我们生出了感应。元成功也挺厉害,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还能躲过我的黑煞丝,幸好他死了,否则我们非被迫现形不可。” 那团黑雾发出嘶哑的声音:“师弟,我们的对手既不是已经死了的元成功,也不是元成邑。元成邑武功虽然高强,但仅得到了九尤三盘经的三阴篇,不懂道法,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而且我们需要借助他的权势光大我们黑煞门,不能与他为敌。” 人形黑影道:“那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黑雾道:“哼,你妄自修行多年,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人物么?” 人形黑影忽然暴涨,又立即恢复原状,道:“东面第三座山峰上有人。” 黑雾嘶哑地笑道:“那是五苗山轮回教的教主无始尊者,此人功力虽然不弱,但同我们还有一段距离,若非依仗他手中的轮回魔杖的魔力,恐怕他早已经被元成邑发现了。” 人形黑影道:“轮回魔杖乃妖穹的法器,威力犹在其子列酋的轮回枪之上,兼且无始尊者通晓完整的轮回魔经,应该比元成邑厉害才对。” 黑雾道:“你错了,列酋乃当年三苗族第一勇士,武功之强横霸道,犹在妖穹之上,只是在道法上远不及乃父,元成功豪勇盖世,与之十分相似,所以使用起轮回枪来得心应手。而妖穹乃三苗族千载难逢的旷世奇才,自他之后,三苗族再没有出现过他那样的天才。无始尊者虽然习练过完整的轮回魔经,但恐怕还没有学到妖穹的三成本领,就算有轮回魔杖在手,也绝对不是修炼三阴篇已经大成的元成邑对手,何况元成邑手中还拥有不亚于轮回魔杖的三阴绝户刀。我们的敌人是西峒山三盘门的人,现在便有两个三盘门的高手正站在我们南面的一座山峰之上,我感受到了他们身上比元成邑更强的邪气。” 人形黑影吃惊道:“西峒山三盘门!他们不是早已经销声匿迹了么?这些年来也没听说三盘门出现过什么了不起的高手。” 黑雾冷峻地答道:“正是这样才更可怕。我们不是也多年不出山了么?以峰上两人的能力,连潜修多年的你也察觉不到他们,功力实在深不可测。更糟糕的是三盘门全部是九尤族的余孽,对其他民族的人冷血无情,行事有己无人,我们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哎,想不到九尤族已经出了直追冥尤的人物,蜀州从此多事了。我们必须未雨绸缪,防止三阴绝户刀落入他们手中。冥尤生前从不用兵器,直到后来他被元霸重创,深感与功力悉敌的人交手,没有称手的兵器大为吃亏,于是甘愿舍弃百炼不死之身,运用玄功凝练自己身上的五处骨骼,待功行圆满,即便坐化,其弟子遵从他的遗命,取其骸骨铸炼神兵,名之冥尤五宝。冥尤原意是有人能继承他的衣钵,利用他骸骨所铸神兵对抗元霸,谁知九尤族再没出现像他一般的天才,纵然拥有冥尤五宝,仍然险遭灭族,冥尤五宝也在战乱中失落无踪。三阴绝户刀便是冥尤腿骨所铸,不知道怎么落入元成邑的手中。三盘门绝对不会容忍别人得到此刀,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阻挠他们。嘿,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 一阵黑风吹过,山峰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十四章 慧眼察秋毫 寒渊葬孤云 易天行等人照着元世英所言,走出坠马山,到达了南郡北部。 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大道,易天行问道:“怎么走?” 夏玉英嗤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我们沿着这条路,急行至桂郡,再向东北走,只要到了蜀道,我们就安全了。” 易天行一副无言的样子,望向一旁。 言九天笑道:“不能走官道,元成邑必然已经发公文通缉我们,各关卡一定正在搜捕我们。” 夏玉英道:“我们一路急行,元成邑的命令未必能赶在我们前面到达,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去。还有,凭我们的功夫,对付蜀州有名的高手宿将稍嫌不足,但要硬闯道路上的关卡,应该不成问题。” 易锋寒道:“我们虽然走得不慢,但我们既无坐骑代步,又要逃避追捕,耽误了不少时间,而元成邑一定会以金牌传书通知各地官府,缉拿我们,所以各地关卡肯定已经在搜查我们,不可能瞒过他们。” 古梦涯道:“但是不走官道就意味着我们得绕道走,我们不仅不熟悉道路,后面又有元成邑的走狗追踪我们,我们很难不被他们追上。” 易天行皱眉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感到进退两难。我估计大司马会被元成邑在苍鹰崖伏击,若是那样,元成邑根本就花不了多少时间便可以解决战斗。也就是说,元成邑一伙马上就要追来了,如果我们走小路,就得冒走错路的危险,一旦走岔,不出一日便会被他们追上;但如果硬闯关卡,我们就算出其不意地冲过了第一处关卡,也会暴露行踪,前方的敌人便会警觉,在关卡紧闭、箭塔有准备的情况下,我们硬闯关卡的机会并不大,而且了解到我们踪迹的大队人马将向我们合围,到时候我们插翅也难逃脱。” 沐月莲道:“易天行,你不是有你爹的人皮面具吗?伯父早已经离开蜀州,我想元成邑不会通缉他的,那么你就可以混过去,然后我们便可以趁关卡打开时,强行闯关。只要我们能防止守关的士兵发出信号,再抢几匹马,便可以一路闯过去。马匹还可以在各处驿站和关卡出抢夺更换,这样我们便可以与元成邑一伙比快了。” 古梦涯苦笑道:“抢马容易,但是要防止守关的士兵发信号?嘿,就是最小的关卡也有二十人守卫,而且散布在箭塔、军营及关卡出入口,我们怎么可能在一瞬间解决掉他们?” 易天行道:“知不知道最大的关卡有多少人?分布情况?” 古梦涯露出沉思的神情:“嗯,如果不算城市及关隘的城门,最大的关卡有五十人、四座箭塔、两座军营。关隘最起码有三千将士,城市则更多,而且城墙坚实、箭塔密布,我们是不可能闯过的。” 易锋寒喃喃道:“箭塔。” 言九天闻言身体一震:“你们都决定冒险闯关?” 易天行道:“闯关虽然危险,但我们可以不闯么?” 言九天嘘了口气,道:“既然大家决定了,便商量一下细节。对了,心坚兄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何不发表一下看法?” 古心坚笑道:“经商打架我都在行,其他的事就不必问我的意见了。我听大家的。” 易天行道:“最糟糕的情况便是遇到大关卡,届时我们三兄弟加上沐月莲一人对付一座箭塔,九天开路,四表哥和夏玉英一家解决一座军营。小关卡我们可以根据这个方案酌情减少攻击特定目标的人员,留一部分人自由攻击,进行补漏。大家有什么异议没有?” 言九天道:“但我不能同时应付出、入口的官兵。” 易天行道:“入口的官兵我们同时出手,一下就可以收拾掉,问题不大,重要的是解决他们之后,我们要各就各位,行动要又快又狠,不能让敌人发出信号。” 夏玉英道:“为什么不让我对付箭塔?看不起我么?” 易天行道:“大小姐,对付箭塔的人若非精于轻功便得善于暗器,你轻功不如沐月莲,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夏玉英怒道:“起码比你强!” 易天行笑道:“我对暗器还有那么点研究。” 夏玉英不屑道:“比得过我们夏家的霹雳梭么?” 易天行终于按捺不住,脸色一变,正待发火,沐月莲对他使了个眼色,上前挽住夏玉英的胳膊,柔声道:“夏姐,这一路上关卡重重,你的霹雳梭炼制不易,存量不多,还是留在更重要的地方用吧。还有,军营中的官兵人数众多,一不小心便会有人漏网,责任更加重大,只有劳烦你才行。” 夏玉英顿时高兴起来:“真的!早说嘛,行,军营的兔崽子们就交给我了。” 古梦涯叹道:“世妹,女孩子说话最好文雅一点。” 夏玉英嘟起嘴巴,瞪了古梦涯一眼:“男孩子就可以不文雅么?” 易天行等人再也忍不住,望着神情尴尬的古梦涯大笑起来。古心坚年纪较大,加之性情忠厚,微微一笑便立即为其解围:“小表弟,我们这样的分配似乎太过含混,恐怕会让我们混淆攻击目标,分不清楚应该攻击哪一处。” 易天行道:“别担心,每到一处关卡,我们一定要根据现场实际情况,明确各自的目标再出手。好了,我们得快点,先到桂郡再说。” 众人哄然应是,一行人顺着大道向桂郡方向奔跑而去。 在坠马山中休息了一夜之后,元成邑一行浩浩荡荡地往芙蓉城进发,众人簇拥下的元成邑想到元成功一死,蜀州再无人能威胁到自己,多年辛苦,终于稳坐江山,不禁踌躇满志,心中说不出的快慰。忽然大队前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元成邑略感不快,沉声喝道:“怎么回事?” 一名传令官匆忙来报:“西禁卫军骁将军晁长庵求见!” 元成邑一惊:“宣晁长庵晋见。” 不一会儿,晁长庵便风尘仆仆地上前跪拜:“臣晁长庵叩见皇上。” 元成邑道:“爱卿免礼,爱卿急着见朕,是否有事禀告?” 晁长庵仍然跪着,低垂着脑袋:“微臣死罪。微臣办事不力,现在有八千东禁卫军发生了叛乱。” 元成邑心中大急,面上却不动声色:“朕叫你协助无墨等人控制西禁卫军,现在东禁卫军发生叛乱,关爱卿什么事?只是宫勉和宋学彬太不争气了,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现在局势怎么样?” 晁长庵道:“以赤雷八天王为首的叛军现在正向芙蓉城进发,宫代统领已经殉国了。纳嘉和瞎密耳二位代统领已经率两万士兵去帮助宋代统领镇压东禁卫军的叛乱,无墨代统领坐镇西禁卫军。” 元成邑怒道:“混帐!纳嘉和瞎密耳在搞什么?为何不坚守岗位?哼,宫勉死了对大局根本无关紧要,朕本来就是依靠宋学彬去掌管东禁卫军,宫勉只是朕派去协助他的副手。只要有宋学彬在,区区赤雷八天王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现在纳嘉和瞎密耳擅自调动西禁卫军,把事情越弄越复杂,还削弱了西禁卫军的控制力量。” 晁长庵道:“西禁卫军不像东禁卫军般有私党,无墨代统领应该可以控制。” 元成邑身后一名青衣文士忽然插嘴道:“皇上,无墨精通战阵,镇守西禁卫军当无大碍,只是……” 元成邑道:“只是纳嘉和瞎密耳二人不通军务,恐怕会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对吧?” 青衣文士惶恐道:“草民不敢。” 元成邑道:“其实朕担心的也是这点。朕派去控制西禁卫军的其实是无墨,纳嘉和瞎密耳二人乃荆州术士,施展法力甚是费时,与人单打独斗,用处不大,所以朕派他们协助无墨,以期物尽其用,没想到他们居然自作主张,率军出征,真是岂有此理!无墨在干什么?怎么不阻止他们?!” 晁长庵道:“纳嘉和瞎密耳二位代统领骄横跋扈,无墨代统领拿他们没有办法。” 元成邑道:“怎么会没办法?朕把掌控西禁卫军的权力交给了无墨,如果有人不听将令,杀无赦!” 刘忠上前道:“皇上,不如由臣率领大军进驻京师,由刘义大柱国率领其南禁卫军剿灭叛党。皇上依原计划返京,届时一切当已经恢复正常。” 元成邑看了他一眼,侧头对那青衣文士道:“展鸿志,你有什么高见?” 展鸿志躬身道:“不敢当,草民个人认为无墨足以控制西禁卫军;而以宋学彬的能力,解决叛乱亦是绰绰有余;至于纳嘉和瞎密耳二人最多添些小乱,宋学彬应当可以应付,不可能影响到大局,皇上不必为这些小事烦心,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班师回朝就可以了。皇上天命所归,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挠皇上成就大业。” 元成邑微笑道:“就依你所言,起驾回京!” 刘忠、晁长庵和卫非感受到展鸿志在元成邑心中的分量,各怀心事地望了他一眼。展鸿志继续说道:“皇上请留步。” 元成邑一愣,喝道:“停驾!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展鸿志目光如炬地望向晁长庵,徐徐道:“晁将军所言似乎有不尽不实之处。” 元成邑笑道:“你多虑了,晁长庵追随朕十余载,对朕竭尽忠诚。在古炎镇压巴郡的战役中,如果不是他随时透露古炎的计划给邓艮,邓艮早就失败了,根本撑不了四年。如果他有异心,古炎早就知道朕的图谋,怎会被朕杀个措手不及?” 展鸿志皱眉道:“这正是草民不明白的地方。晁将军似乎不应存在忠诚方面的问题,但是偏偏露出令人怀疑的地方,不知道晁将军怎么解释?” 晁长庵一脸从容,平静地答道:“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引起你的疑心?” 展鸿志淡然道:“无墨的为人我很清楚,如果他有权命令纳嘉和瞎密耳,他是绝对不会让此二人擅作主张的,而皇上任命西禁卫军代统领的谕旨是由晁将军宣布的,这中间大有文章可作。” 晁长庵嗤道:“无墨代统领可能是不想与纳嘉等人起争执,而且纳嘉二人的行动对他并无多大妨碍。” 展鸿志笑道:“如果无墨知道自己是正代统领,他当明白纳嘉和瞎密耳的行动他要付上责任,怎么敢听之任之。当然,人非圣贤,无墨也有可能一时糊涂。”展鸿志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立时转厉:“但是,纳嘉和瞎密耳这两个人根本不懂战阵之术,兼且胆小怕死,如果没有人怂恿,他们怎么会领兵出征?” 晁长庵笑道:“纳嘉和瞎密耳胆子很小么?” 展鸿志哼道:“神棍的性格大抵如此,言谈举止目空一切,实际上多半没什么本事,貌勇实懦。这两人来蜀州虽然不过两年,执行的任务不多,但每次都是在出发前夸夸其谈,动手时龟缩在后,我对他们实在太了解了。” 晁长庵道:“像这种废物,你怎么不向皇上说明,废黜他们。” 展鸿志道:“他们刚来之时,露了几手,虽然要花费不少时间,但的确有点法力,并非江湖骗子。说不定在特殊场合能够发挥大用。” 晁长庵微笑道:“展先生观察入微,智谋过人,在下佩服!得您之助,皇上真是如虎添翼啊。” 元成邑目露寒光,喝道:“晁长庵!你居然真的背叛朕!” 晁长庵挺身而立,徐声道:“皇上,你当年收容我于危难,而我亦替你出生入死十余年,从未让你失望过,对吧?” 元成邑寒声道:“不错。” 晁长庵又道:“我出卖古大柱国,为你提供了四年的情报,这些情报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算对得起你了。” 元成邑怒道:“朕从来没有想过亏待你!难道你是因为朕没有让你当西禁卫军代统领而记恨于朕?你可知道朕是不想让西禁卫军的将士发现你是内奸!朕已经决定在登基大典上封你为柱国将军!” 晁长庵道:“皇上的美意,我心领了。我为你出力卖命,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为报知遇之恩、援危之德。现在皇上大业已成,已经用不着我了。我是内奸的事,西禁卫军其他三位骁将军已经知道了,皇上也不必为我操心。” 元成邑冷冷地道:“你告诉他们的?” 晁长庵道:“不错,古大柱国对我不薄,现在他家破人亡,我怎么也要为他保留一条血脉。” 元成邑道:“那么西禁卫军也叛乱了?” 晁长庵道:“古大柱国治军严格,不徇私情,士兵只服从朝廷的命令,乱不起来的。” 元成邑瞪着晁长庵,叹道:“你居然在朕成功的时候背叛朕,该说你是圣人还是傻瓜?你如果肯立誓效忠,朕便看在你以前功绩的份上,饶你不死!” 晁长庵惨然一笑:“我一生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想不到先负古大柱国于前,又负皇上于后。有何面目偷生人世,皇上保重!” 元成邑闻言心中一动,喝道:“抓活的。” 刘忠、刘义立即飞身而起,施展出擒拿手抓向晁长庵,二人只觉入手柔软,毫无抗力,心知不妙。 刘义右手顺势向晁长庵脉门一抹,抬头苦笑道:“皇上,叛贼晁长庵畏罪自杀了。” 元成邑脸色一沉:“朕还没有问出西禁卫军其他三位骁将军的动向,能否救治?” 刘忠检查了一下晁长庵的尸体,战战兢兢地回答:“皇上,晁长庵似乎是服用了一种不知名的剧毒,业已返魂无术了。” 元成邑道:“服毒?朕怎么没看见?” 刘忠一脸茫然,不知怎么回答。 卫非道:“荆州旁门术士、渭州忍士均有人能够制作毒囊,附着在牙上,必要时用牙齿咬破,便可以自尽。” 元成邑道:“那晁长庵从何处得到此物?” 展鸿志道:“瞎密耳便是荆州的召唤师,这种术士在荆州属于旁门左道,多半会炼制毒囊。晁长庵可能从他那里得到的。” 元成邑对着展鸿志道:“你想西禁卫军其他三位骁将军会怎么做?” 展鸿志道:“晁长庵既然把实情告诉他们,他们自然是古炎的心腹。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如果能操纵西禁卫军造反,再与东禁卫军的叛军联合起来,攻打无人防御的京城,当然是最佳方案,但据晁长庵所言,他们无法煽动西禁卫军叛乱。也就是说,他们最多只能自己加入东禁卫军的叛军,征讨我们。但如果是我,一定不会指望东禁卫军的八千叛军能够成事,我会立即动身,趁皇上没有发现我已经叛变,尽快找到古炎的后人,帮助他逃跑,以图后举。晁长庵已经萌生死志,还前来误导我们,估计是想争取更多的时间,防止我们识破他们的奸计,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元成邑沉思道:“晤,的确如此。宫子酷,赶快下令缉捕前西禁卫军骁将军火仲行、杨放鹰、寿千旬。” 宫子酷立即下去发布文书。元成邑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静静地道:“起驾。” 清晨,公孙云灭来到白郡南部的一条小溪边,经过近一日夜马不停蹄的奔波跋涉,他的四肢百骸像要散架般疼痛,见状急忙翻身下马,将头埋进水中,吮吸着清甜的溪水,心神立时为之一爽。风雷骓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咀嚼着溪边的青草。忽然身后风声乍起,公孙云灭毫不犹豫,立即翻身上马,策马向前方树林奔去。风雷骓如同风驰电掣般在林中穿梭,公孙云灭耳旁立时风声大作,前面的树木未及入眼,便已经擦肩而过。公孙云灭一路狂奔,到黄昏时分便已经进入了代郡东北最大的山脉——北岭。公孙云灭在北岭中有如无头苍蝇般乱撞,过了约两个时辰,夜幕已经降临,是夜月隐星繁,整片森林在星光下显得宁静而安详,这时公孙云灭忽然听见涔涔水响,虽然声音不大,但对于公孙云灭来说,却无异于九天雷鸣。公孙云灭两天来不眠不食,连水都仅仅喝过几口,不免饥渴困乏,一路上随时提防敌人,还不怎么觉得,进入山区后,感觉被追上的危险降低,一下子便支持不住,急待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当下策马向水声方向奔去,风雷骓却像有什么顾虑一般,怎么也不肯过去。 公孙云灭右手用力拉住缰绳,强行将风雷骓拽住,左手抚mo它的鬃毛,道:“乖马儿,别闹脾气,我实在受不了了,现在我们找个有水的地方歇息一下,你也可以喝点水,吃点草。” 风雷骓被公孙云灭拉住,无法奔跑,口中不住狂嘶。公孙云灭不去理它,下马牵着它去寻找水源。随着公孙云灭的前进,水声越来越大,地势越来越高。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公孙云灭终于看见了水源,一道巨大的瀑布如同一条白练挂在对面,发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倾注在山崖之下的一个深潭之中。公孙云灭在心中叹了口气,正待想办法下崖,忽然发现崖顶上有一个屹立如松的身影,那人站的角度甚为隐秘,在满天星光下居然不显出真形,自己刚才竟然把他当作了岩石。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到公孙云灭的耳中:“公孙小弟,别来无恙?” 公孙云灭感到口中发苦,嘶声道:“常悠。” 常悠转身走了几步,周围的景物一下子清晰起来,公孙云灭这才发现常悠的那匹黑色麒麟趴在他刚才站立之处不远的地上,而九曜枪则平放在它面前。常悠看出公孙云灭的疑惑,笑道:“我刚才使用了本门的隐星术,在星光下是显不出身影的。不过,此术仅仅能够屏蔽星光,没多大作用。” 公孙云灭道:“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够赶到我的前面。” 常悠依旧一副恬淡的笑容:“我的墨云是匹麒麟,风雷骓再怎么神骏,终究不过是匹马,无论速度还是气势,都比不上百兽之王的。其实风雷骓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只是你没有理它而已。” 公孙云灭抚mo着风雷骓,叹道:“对不起啊,风雷骓。是我连累了你。” 常悠道:“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风雷骓的,甚至我不会抓它。” 公孙云灭奇道:“为什么?风雷骓神骏无比,只用了不到两天便从蜀郡南部跑到代郡东北的北岭,日行何止万里,你就算有了墨云,也可以将它献给你主子邀功啊。” 常悠面带怒容,道:“哼,我帮助皇上,是因为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你别以为我很喜欢邀功请赏。而且风雷骓此类宝马均生具异禀,不从二主,我就算捉住它,也只能看着它绝食而死,毫无益处。伤害风雷骓的话,连墨云都不会答应。” 公孙云灭道:“那我现在就放它走,然后再回来与你一较雌雄!” 常悠大笑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公孙云灭一言不发,转身牵着风雷骓渐渐远去,常悠也不追赶,望着满天星斗,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夜静风清,整个崖顶被星辰蒙上了一层银辉,公孙云灭悄无声息地来到常悠身旁,道:“你不怕我乘机逃跑?” 常悠淡淡地道:“你如果想跑就跑吧,我不介意。” 公孙云灭一愣:“你对我那么有信心?” 常悠恋恋不舍地从星辰上收回目光,望向公孙云灭:“我对你没有信心。不过公孙大丞相的儿子也要失信于人的话,上一次当又有何妨?” 公孙云灭心中一阵热血沸腾,大声道:“好,就凭你这句话,我今日就算战死,也绝不逃跑。” 常悠笑道:“终究是小孩子,你知不知道守信不等于迂腐。你答应回来找我决战,现在已经遵守了承诺。你我交手过招,你既然不是对手,能逃跑当然要逃跑,怎么能自陷死地呢?” 公孙云灭道:“跑又跑不掉,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常悠道:“有胆气。不过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公孙云灭暗运真气,寒声道:“说。” 常悠似乎看出他的紧张,哑然失笑道:“不用着急,我不会偷袭你的。我想问你,元世英不是与你一同乘风雷骓逃逸的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公孙云灭双目隐隐有泪光闪烁,答道:“元大哥将我带出坠马山,便解开我的穴道,让我自行逃跑,自己留下来帮我殿后。” 常悠道:“嘿,看来元世英还是不明白他老子的一番苦心。” 公孙云灭嘶声道:“元大哥不是不明白,他只是心地太好,舍弃自己来保全我!只是我无能,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常悠道:“你并非无能,只不过我一定能够追上风雷骓的,因为墨云天生便能感应到动物的行踪,而且行动如风,这点大司马心知肚明,所以他想让儿子骑马引开我,好让你和其他的人有机会逃生。想不到他儿子没有领会他的心意,以为他把宝马留给自己儿子,是存有私心,便把马留给了你,殊不知这却害了你。唉,真是世事难料。” 公孙云灭微笑道:“这样不是挺好么,由我引开你亦是一样。” 常悠奇道:“你难道不觉得当了别人替罪羊么?说不定元世英心中明白,却假装糊涂,让你替他去死。” 公孙云灭澹然道:“我无论武功还是谋略,都不怎么样,由我这个无用的人来保全他们,再合适不过。而且,我相信元大哥。” 常悠眼中露出一丝暖意,忽然扔出一个包裹,道:“我也相信。接着。” 公孙云灭接住一看,里面包着一些干粮和一皮囊的水,笑道:“我们不怎么像敌人。” 常悠转身道:“死囚临刑前也有一顿饱饭的,我不想你作个饿鬼。快吃吧,吃饱了才有精力与我一战。吃饱之前,不要妨碍我看星星。” 公孙云灭抓起干粮便狼吞虎咽起来,常悠听在耳中,说道:“慢点吃,又没人抢你的。” 公孙云灭一面咀嚼,一面道:“我不想再耽误你的时间。”说罢,抹了抹嘴巴,拔开皮囊的塞子,仰起脖子痛饮了几口,然后盖上塞子,将皮囊用包裹包好,扔到墨云身边,对着常悠喝道:“请!” 常悠叹道:“生命可贵,你为何不想办法多待一阵子!” 公孙云灭大笑道:“片刻时光,有何珍惜之处?我怕再等下去,自己便没有现在这样的气势,未战先败!” 话声中,寒玉萧化作七道碧色光华连点常悠七处大穴,常悠也不转身,身形一晃,已经脱出公孙云灭的攻击范围。公孙云灭一声清叱,目射寒光,脚踏七星,将寒玉萧拿到嘴边,吹出一个个急促的单音。 常悠感到心脏一阵刺痛,连忙运气调息,黯淡的双目一下子明亮如星辰,厉声喝道:“断脉诀果然不凡!只可惜你功力太浅!”说话间,腾空而起,双掌掌心发出有如星辰的光芒,形成一张掌网向公孙云灭罩下。 公孙云灭闻得常悠的喝声,心中一阵悸动,险些吐出血来,知道功力与常悠相差太远,只得挥舞寒玉萧,施展开小巧的功夫,以柔劲化解常悠的掌力,但常悠的掌力雄厚无比,虽然没有及身,公孙云灭仍然感到巨大的潜力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迫过来。公孙云灭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一咬牙,向崖边冲去。常悠察觉到他的企图,故意露出个破绽,公孙云灭忽然感到压力一轻,心中大喜,将寒玉萧舞成一片碧幛,护住身体,跃向崖顶。常悠趁公孙云灭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当儿,右掌疾如闪电般从左肋穿出,击向公孙云灭心脏。公孙云灭躲避不及,匆忙间只得将寒玉萧往自己心前一横,常悠的右掌不偏不倚地击打在寒玉萧上。公孙云灭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沿着自己右臂向全身袭来,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向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撞在五丈外的一棵松树上,颓然倒地。常悠亦不好受,只觉一股冷彻心肺的寒气顺着自己的右手经脉直侵心房,其势凶猛,几乎无法抵御,心下大惊,连忙站在当地,运功驱寒。公孙云灭趴在地上,右半身完全麻痹,看见常悠这个样子,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却明白这是难得的脱身良机,一旦错过,可能再不会有,当下将残余真气全部运到左臂,然后猛力击地,身体像离弦飞矢般射向崖外。 常悠眼睁睁看着公孙云灭落下悬崖,喃喃道:“你算得不错,崖底是个深潭,摔不死你的。但你没有算到下面是座寒潭,虽然从不结冰,却拥有足以令血液瞬间凝固的低温,就算我掉下去,也是九死一生。以你现在的功力,一入寒潭,必死无疑。” 第十五章 坠马山夺枪 葫项关遇阻 单于不屠与卡格儿一脸郁闷地走在坠马山的树林中,寻找着轮回枪。卡格儿一面走,一面道:“单于老大,我们是否不应该跟着元成邑,他妈的,这家伙没有得势之前,对我们必恭必敬,现在趾高气扬,一副过河拆桥的样子。他手下那些走狗更不是玩意儿,我们好歹也是一路人,居然对我们丝毫不留情面。早知道如此,我们不如干以前的老营生,还要自由自在得多!” 单于不屠瞪了他一眼:“不要乱说话,元成邑耳目众多,谨防隔墙有耳。” 卡格儿愈加不愤:“我们当年在幻蜃戈壁是何等风光,现在不但成了残废,还要遭人白眼,想起来就是气!单于老大,你的豪情到哪里去了?” 单于不屠冷冷地道:“元成邑的身手你也见识了,哼,你打得过么?” 卡格儿不服道:“他一心当皇帝,才不会轻易出手。” 单于不屠哼道:“你枉自一身武功,难道没看出来么,别说元成邑,就他手下的走狗,也颇有几个硬点子。幻蜃戈壁人烟稀少,而且我们对那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蜀州却不一样,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而且兵多将广,乱来无异于送死。算了,谁叫我们现在走霉运呢,先看看情况再说。咦,你在干什么?” 卡格儿指着前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单于不屠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任他胆气过人,仍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前方不远处倒毙着三具尸体,其中一人手持长剑,其余两人空着双手,全部趴伏在地,死状甚是恐怖,肠开肚烂,后脑各有一个鸡蛋大小的洞,但居然没有脑浆溢出。单于不屠心中奇怪,凝目细看,发现死尸头颅之中竟然没有脑浆。 卡格儿牙齿打颤:“单于老大,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的,是妖是鬼?” 单于不屠一言不发,走过去检查了尸体,徐徐道:“是人干的。” 卡格儿一下子胆大起来:“妈的,什么人居然吸食脑浆!” 单于不屠道:“杀他们的是人,吸食脑浆的应该是那人养的怪兽。” 卡格儿心又一虚:“什么东西喜欢吃脑浆?是否魔兽?” 单于不屠笑骂道:“你这家伙怎么那么怕鬼怪妖魔?魔兽只不过是特别厉害的猛兽而已,看你那副熊样。放心吧,那人既然杀人喂兽,那怪物应该未成气候,不足为患,否则那怪物当可自己觅食。” 卡格儿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单于老大,你没有见过,当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恐怖。” 单于不屠奇道:“你见过?” 卡格儿岔开话题:“死的是什么人?” 单于不屠也不继续追问,轻描淡写地答道:“顾矶、陆慎、焦圜。” 卡格儿道:“陆慎和焦圜就不说了,顾矶的十三路巴山快剑,已得巴山顾家的真传,很是扎手,下手的人不可小觑。” 单于不屠笑道:“那人出其不意而已,否则恐怕未必是顾矶的对手。你看。” 卡格儿照单于不屠所指,望向顾矶手中的长剑,只见剑尖上留有一抹血渍。单于不屠道:“那人运气好,先偷袭的是顾矶,顾矶身守致命的重创,仍然能击伤他,可见他武功不怎么样。至于陆慎和焦圜这两个废物,才是真正不敌那人而死。” 卡格儿仍然一副担心的样子:“但他们为何不呼救?他们应该知道同行的高手均在左近搜寻轮回枪。” 单于不屠叹道:“老二,你现在越来越胆小了。放心吧,有我呢。” 卡格儿素来信服单于不屠,闻言安下心来,殊不知单于不屠话虽如此,心中却蒙着一层阴影,但怕卡格儿担心,没有说出来。忽然听见几声怒吼,二人对视了一眼,悄悄潜行而去。 单于不屠与卡格儿跃上一棵大树,观看着十余丈外的恶战。顾碣运剑如风,与一个使枪的黑衣壮汉打得不分上下。与他同行的郑风、糜笃二人,却被一个黑袍少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旁边还站着两个装束与黑袍少女相近的黑衣僧人,其中一个僧人年约四十,右手紧握着一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兵器,面色木然;而另一个僧人年约二十五、六,肤色白净,空着双手,一脸笑容,均在那里袖手旁观。 卡格儿小声道:“单于老大,我们帮不帮顾碣他们?” 单于不屠道:“别多事,我们坐山观虎斗即可。动手的那两人虽然厉害,我还不放在眼里,那两个未出手的黑衣人却功力极高,我不想贸然与他们结怨。顾碣、郑风这两个小子一向喜好渔色,搞不好是色迷心窍,调戏那个少女,引起的争端,我们没必要卷入进去。” 这时一道人影闪过,喝道:“住手!” 激战中的众人一愣,纷纷跳出战团,望向来者。 糜笃一见便大喜道:“路老,您来得正好。这几个家伙盗走了轮回枪!” 单于不屠与卡格儿闻言一惊,卡格儿望向单于不屠,单于不屠沉吟片刻,向卡格儿一招手,即便飞身离去。卡格儿一头雾水,只得跟着离开。 刚到的赤脚老者目光中透出有如鹰隼的寒光,森然道:“交出来!” 一旁站立的黑衣僧人中,年纪较长的僧人似乎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那年轻僧人却笑道:“贫僧藏生,乃轮回教主无始尊者座下二弟子,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赤脚老者道:“渭州路怀臣。老夫一生,独来独往,你不用与我套近乎。” 藏生仰天大笑:“哈哈哈!路老丈真是风趣。”骤然声音转寒:“我亮出身份是要告诉你,轮回枪本来就是本门至宝,不容他人染指。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知所谓,居然期望我跟你讲交情,可笑!” 路怀臣双目中寒光大盛:“找死!”说话间,左手手持刀鞘,右手紧握刀柄,一步一步走向藏生,他行走速度不快,但步伐均匀而有节奏,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与压迫,空气中刹时间充满了萧杀之意。 年长僧人忽然道:“藏生,小心!这是渭州士道的拔刀术。藏柔,藏刚,解决掉其他人。” 藏柔一声娇笑,飞身扑向郑风与糜笃,糜笃舞动鬼头刀,当先迎了过去,郑风一面躲避,一面施展开三节棍,在藏柔四周游斗。顾碣却抢先出手,向藏刚发起猛攻,藏刚站在当地,巍峨如山岳,一杆长枪使得四平八稳,将顾碣急如骤雨的剑势一一化解。藏生笑吟吟地待路怀臣来到他身前一丈左右时,双腿一阵乱踢,无数砂石飞射而起,击向路怀臣面门。路怀臣容色不动,继续前进,砂石尚未及面,便被他浑身激荡的刀气击散,毫不费力地进入到藏生三尺之内。藏生收敛起笑容,双目凝重地望着路怀臣未出鞘的五尺长刀。路怀臣忽然加速,向藏生冲了过去,势如江河绝堤、威如九天雷鸣。藏生感受到路怀臣势不可挡地气势,身体一侧,向斜后方飘去,此时刀光闪起,血花飞溅。 藏柔见状,杏眼含煞,一声清啸,身形冲天而起,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身,飘浮在空中,一个墨色晶球从她袖中滑出,落到她右手食指指尖。藏柔随即将右手高举,口中念念有词,墨色晶球急速旋转起来,发出刺耳的啸声。郑风与糜笃望着她,怔怔地茫然不知所措。藏柔将右手一挥,墨色晶球呼啸而出,击向郑、糜二人,郑风冷哼一声,抢前一步,三截棍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棍墙,挡在身前。墨色晶球距离郑、糜二人尚有丈余远近,忽然爆裂,烟雾弥漫中,一条浑身殷红、粗如水桶的巨蟒现出身形,一头撞向棍墙,棍墙立即溃散,郑风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巨蟒一口咬去半截身子。糜笃看得心胆俱丧,脱手将鬼头刀掷向巨蟒颔下,巨蟒不避不闪,鬼头刀击中蟒身,如触铁石,跌落在地。糜笃转身欲奔,巨蟒张口吐出一道红烟,糜笃闪避不及,立时翻身倒地,一命呜呼。 顾碣瞥见郑、糜二人的惨状,心头大震,剑势一缓。藏刚暴喝道:“天轮舞!”长枪运转,形成一股旋风,向顾碣席卷而至,势如风卷残云,顾碣心中大骇,狭长细剑点向枪轮中心,身体借力向外逸去,只听劈啪之声不绝,顾碣的狭长细剑断为几截,四散飞溅,身体被震飞出去。顾碣倒也了得,落地后立即翻身站起,一面狂喷鲜血,一面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藏柔与藏刚结束了战斗,也不去帮助藏生,径自退到那年长僧人藏灭身边观战。那厢藏生与路怀臣正打得难分难舍,路怀臣刀势凶猛,步步紧逼;藏生长袍被当胸剖开,肌肤上亦留有一道自胸口达腹部的血痕,但似乎不是很深,业已经止血,双手划出大小不一的圆圈,将路怀臣的攻势一一化解。 藏柔看了一会儿,对藏灭道:“大师兄,那老儿武功似乎并不比二师兄高强,怎么能将二师兄伤成那个样子?” 藏灭面色凝重,道:“路老丈刚才用的拔刀术乃是渭州士道的秘传绝学,与藏刀术、无刀术并称士道三绝,威力非同小可。藏生能够避过此刀的锋芒,已经很不错了。” 藏刚奇道:“那他为何不继续用拔刀术?” 藏灭道:“士道三绝均是后发制人的绝技,拔刀术在刀出鞘之前,谁也无法判断出刀的时间和规律,所以厉害无比,一旦刀出鞘,便失去了莫测高深的后着,再没有拔刀前的威力。”说罢微微一笑:“藏生赢定了。” 忽然远方传来一声冷斥:“未必!”四道人影如飞而来。人未及,箭先至,四支狼牙利箭凝聚着凛人的寒气分别射向藏灭等四人。藏灭面色一变,左手一弹指,四朵黑焰迎向狼牙利箭,碰的一声,箭焰同灭,接着飞身扑向战团,一手将藏生夹住,喝道:“走!”领着藏柔与藏刚腾身跃起,遁往林中。 此时仇天刃业已到达,见状怒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矛随声走,舞出七朵青光追击而去。 藏灭左手一挥,一道黑色火焰从袖中飞出,化作一条乌龙,向仇天刃扑面袭至。仇天刃抖动辰煞矛,将乌龙震散,黑色火焰立时化整为零,化作一蓬黑色火星将仇天刃与路怀臣围在中央,无论仇、路二人掌风如何凌厉,火焰也不熄灭,反有越来越盛之势。随即赶至的赫连沙大喝一声,冲进火圈,挥舞着厚背砍山刀,舞出一圈金蒙蒙的刀气,将火圈中的三人护住,黑色火焰一遇刀气便被截断,化作缕缕黑烟飘散,但黑色火焰随灭随生,赫连沙也无法将它消灭。一眨眼功夫,吴泰与一个头生角瘤的红发道人也已经站立在火圈外,吴泰看见这种情况,自恃功力与赫连沙不相伯仲,不敢轻举妄动。 路怀臣瞥见红发道人来到,扬声道:“扈京道长,速速破解此妖法!” 扈京冷笑一声,并不出手。吴泰暗恃仇天刃心胸狭窄,如果现在不出点力,恐怕仇天刃脱身后会与自己生嫌,虽然不用怕他,但也讨厌,心念动处,潜运凝阴玄煞,浑身像得了疟疾一般,不停打颤,面色发青,双掌平推向火墙,轰的一声,开出一道出口,仇天刃等人立即乘机冲出火圈。那黑色火焰竟然像有灵性一般,尾随而至。仇天刃等人见状,立时分成三路散开,不料黑色火焰亦化为三道火箭,追击三人。路怀臣心恨扈京不肯援手,向扈京飞奔过去。扈京眼见火焰射至,狞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晶珠,向黑色火焰打去,一出手便化作一片白蒙蒙的光幛,将黑色火焰挡住。火焰与光幛甫一接触,便发出滋滋的响声,一同消灭。追击仇天刃与赫连沙的两股火焰,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合而为一,破空而去,疾如闪电,一闪既逝。 易天行等人策马奔腾在桂郡至瑶郡的大道上,桂、瑶两郡交界的要隘葫项关渐渐出现出众人眼中。在距离葫项关十里左右的一个小土丘下,易天行等人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这几天闯关的经验,让他们养成了在最接近敌军视线范围的地方立即进行隐蔽的本能反应。 古梦涯望着疲惫不堪的马匹,说道:“放了它们吧,它们全力奔跑了一日夜,已经坚持不住了。” 夏玉英道:“不错,是换马的时候了。” 言九天一脸肃容道:“别管马了,我们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怎么通过葫项关。” 夏玉英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一路行来,不是很顺利么,照老规矩,见关卡就闯,逢关隘则绕。” 易天行白了她一眼:“大小姐,你不会吧?你是不是蜀州长大的?我们一路上行进顺利,是因为桂郡处于蜀州腹地,没有必要设下太多关卡,就算有关卡,也因久不经战事,守备较为松懈,而且地势开阔,四通八达,怎么走都行。葫项关和我们即将进入的瑶郡却不一样。葫项关乃是白、东、桂等三郡与瑶郡交汇之处,所以葫项关不但是出蜀的必经之路,还是以瑶郡为根基的刘家能够独霸一方三千余年的重要条件,刘家在此关屡代经营,下足了工夫,守备十分森严;而瑶郡是刘家的基地,无论黑白两道,均在其控制范围之内,到时我们得处处小心才行。嘿,葫项关是与代白两郡交界的七曜连环城、蜀道十二门齐名的军事重镇,你居然不知道?” 古心坚望着满脸涨红的夏玉英,微笑道:“别理天行,他也没有到过瑶郡,只是死读书本,便自以为是。我从经商的先祖、先父那里听说,近几年皇上在葫项关安插了不少人,以牵制刘家,我们可以想法利用关中诸将的矛盾,浑水摸鱼。” 沐月莲道:“皇上派遣的人?恐怕已经被清除了吧。” 古心坚胸有成竹地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但童无邪、李宛肯定还在。因为童无邪是元成邑的亲信;李宛则是龙门李家的人,这两个人刘家都不敢妄动。” 易锋寒皱眉道:“童无邪与他们不是一伙的么?而以现在的局面,那个李宛就算不愿跟随元成邑谋反,也最多能保持中立,反正肯定不会帮我们。我们怎么挑拨他们?” 易天行道:“元世盛告诉我,龙门李家支持元成邑登基,我们不能依靠他们。不过,童无邪应该可以利用。”古梦涯露出疑惑的神情望向易天行。易天行缓缓说道:“龙门李家一向低调,支持元成邑摆明了是顺应时势,他们不可能为任何人冒灭门的危险。而童无邪既然是元成邑的亲信,便应该代表着元成邑的利益。” 沐月莲眼睛一亮,接口道:“刘家是每一个蜀州皇帝的心病,就算皇帝换作了元成邑,压制刘家也是不会改变的国策。” 言九天道:“可是葫项关半城半隘,兵将众多,而且怎么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还是个问题。” 易天行笑道:“四表哥,你向来不中不发,现在既然已经开口,肯定是有了计策,说来听听。” 古心坚道:“瑶郡盛产美玉;桂郡盛产香料;而白郡多铜铁。刘家坐拥三郡之产,族人各置产业,生活靡腐,穷奢极侈。而葫项关依据险狭之处立关,是很纯粹的军事要塞,虽然是四郡枢纽,但城中多为军人,不宜经商,兼且一无所产,所以葫项关的总兵无法经营产业,可能是刘家最穷的人了,故多为贪鄙之徒,现任总兵刘悌也不例外。” 言九天道:“古兄的意思是收买他?” 古心坚笑道:“我们当然不行,不过过往的商客可以。” 易锋寒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假扮商人,对他施以厚赠,他便会尽快放我们通过。” 古心坚点头道:“现在按照戒严令,应该是不准放人出关的,但是如果我们能得到他的首肯,便可以过去了。” 易天行道:“如果我们只是会被拦在关外,此计尚有可行。但现在我们一接近,他便会缉捕我们。要骗过检查,只有一个人皮面具是不够的。还有,我们现在哪里去找商人服?” 古心坚道:“服装不是问题,我们可以说自己身怀重宝,不敢曝露身份。倒是怎么才能瞒过检查才是个大问题。你们谁会易容术?” 众人一阵默然。易锋寒见大家都不说话,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会一点,但火候不到家,恐怕会被识穿。” 易天行笑道:“可以了,我也会一点易容术,我们合作,总要多些把握。” 古梦涯叹道:“行不行啊?我们七条命就交给你们这两个半调子师傅?” 沐月莲忽然道:“珠宝。” 众人心中又是一凉,惟独易天行笑嘻嘻地说:“放心,我对于这次变乱早有所备,怎么可能身上一文钱不带便跑出来的?” 古心坚放下心头大石,道:“嘿,算你有心了。” 夏玉英道:“但是刘悌恐怕不是普通珠宝可以打动的。” 易天行满不在乎地道:“我虽然不会赚钱,我外公和舅舅可是珠宝大贾,这方面尽管放心。” 古梦涯对着易天行,担心地说道:“可是你们的易容术,到底有多大把握?” 易天行赫然一笑,不置可否。易锋寒却道:“我的易容术得自渭州樱山忍宗真传,只不过我向来认为此术乃雕虫小技,没有下过功夫,应付普通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怕碰上目光敏锐、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 易天行笑道:“那就行了,忍宗的易容术乃是天下三大易容术之一,只要你得其真传,再差也有限。四表哥,你比较熟悉葫项关的情况,守关诸人哪些人可能发现我们的破绽?” 古心坚道:“如果我们易容还算成功的话,有五个人我们要小心。刘悌能够坐上葫项关的总兵这么重要的位置,应该十分精明能干。童无邪能得到元成邑的赏识,当非庸才。至于李宛,出仕前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想瞒过他也不容易。另外,刘家还有一个叫刘孝的,担任副将一职,可能有些本领。还有就是皇上一手提拔的副将角泽,如果投靠元成邑的话,也对我们有威胁。” 易天行道:“看来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赌一赌了,看看我们是否命不该绝。” 易锋寒道:“对,有赌未为输。” 古梦涯叹了口气,道:“大家意下如何?” 夏玉英道:“拼了。” 古心坚淡淡地道:“计划是我提出来的,就算是火炕我也只好跳了。” 言九天叹道:“我认为这不是个理想的方案,但我刚才一直在另想办法,到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计策,听天由命吧。” 沐月莲微微一笑,露出淡漠生死的神情,却不说话。古梦涯苦笑一声,闭上双眼,梦呓般说道:“你们两个谁先动手?” 葫项关西门,一个肥胖的青年人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两个年约三旬的男子紧随其后,其中一人白面青须,腰佩一柄长剑;一人背负大刀,一脸虬髯,提着一个包裹。再后面一个姿色平平、脸色蜡黄的妇人在一个胖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踱来,旁边跟随着两名青年壮汉,一人拿斧,一人持槊。 守关的伍长拦下他们,呵斥道:“站住!皇上有令,缉拿叛匪。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关!” 那胖青年一脸惶恐:“长官,请问要什么时候才解禁?” 那伍长瞪眼道:“皇上什么时候下旨,便什么时候解禁。” 胖青年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才好?” 这时一队人马走了过来,当先一个副将装束的人喝道:“何事喧哗?” 那伍长连忙施礼道:“刘副将好,这些人想出关。” 刘孝盯着胖子一行人看了半晌,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急着出关?” 那胖子急忙道:“小人乃珠宝商人,赶着去碧琼天办货。大人你是知道的,碧琼天老板康知命很难打交道,一旦不在限期内取货,他便不卖了,先前预付的二成订金也不会退的。大人你帮帮忙,通融通融。”说罢摸出一颗核桃大的明珠递了过去。 刘孝看得眼睛一亮,伸出左手将珍珠收下,一面若无其事地道:“你与康知命订的是什么时候?能否等两天。” 那胖子急得快要哭了:“大人,小人与康老板约好明天辰时交易。” 刘孝皱眉道:“你怎么不早点动身?” 那胖子埋怨道:“都是我老婆不好,非要跟我出来见见世面,偏偏身体不好,路上感染风寒,耽误了不少时日,现在还害得我出不了关,收不了货,真是个扫帚星!” 刘孝望了一眼,对那胖子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刻薄你老婆?一个丫鬟都吃得胖墩墩的,老婆却那么瘦。” 胖子一脸尴尬,连声说不是。刘孝哈哈大笑,道:“算了,过去吧。” 胖子连忙道谢不迭,一面招呼同伴上路。 当胖子走过刘孝身边时,刘孝忽然喝道:“站住!” 胖子立即停步,战战兢兢地道:“大人,什么事?” 刘孝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么焦急,想来这批货物很值钱吧。” 胖子立时会意:“大人,只要我能顺利取到货物,回来时一定不会忘记大人大德。” 刘孝挥了挥手,道:“走吧。” 胖子等人尚未起步,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慢着。”接着现出一队人马,当先一人一身金甲,目*光,身后背着一对铁戟;后面跟着两个副将装束的人和十余名士兵。 刘孝躬身道:“总兵好!” 刘悌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对身后背负吴钩剑的那名副将道:“童副将,查查他们。” 童无邪走过去,扬起手中的一叠通缉图像,仔细比对了一番,望着刘悌,摇了摇头。刘悌面色稍和,对着刘孝道:“怎么回事?” 刘孝将情况向刘悌汇报了一番。刘悌狐疑道:“商人?蜀州之内,有资格与康知命做生意的人可不多,我怎么不认识他们?” 胖子赔笑道:“小人贱名,有辱尊听。刘总兵的大名,小人可是久仰了。” 刘悌哼道:“别岔开话题,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胖子道:“小人是滇郡毛赤石的小儿子毛野火,以前都是大哥毛野焚出来办货,这次是小人第一次出远门。” 刘悌颔首道:“原来如此,那你们就在这里等候皇上解禁吧。” 毛野火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悌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好吧。” 毛野火领着刘悌走到一边去,刘孝等三名副将会心而笑。不一会儿,毛、刘二人便走了回来。刘悌对那个手持镔铁大斧的副将道:“角副将,去请李副将、杨骁将军和彭近卫都统过来看看。” 毛野火身体微微一震,道:“刘总兵,你……” 刘悌笑道:“非常时期,还望毛老板见谅。那三位将军一位精通江湖上的鬼祟伎俩;一位与一名重要叛党相识;一位在京都多年,认识的人多。只要他们说你们没问题,你们便可以过关了。” 不一会儿,角泽带着三个将领到来。刘悌道:“三位将军,这边请。这位毛公子是滇郡首屈一指的珠宝商毛赤石的儿子,有急事需要出关。虽然皇上下了禁令,但我们也不能妨碍正常的商贾贸易,以免影响国家税收。像毛老板这种地位显赫的人,是不可能勾结叛党的。不过,我怕叛党会冒充毛公子,所以要劳烦三位了。” 李宛道:“我又不认识叛党,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刘悌道:“李副将客气了,谁不知道你神目如电,不管贼人怎么变化也难逃你的法眼。” 李宛笑道:“刘总兵说笑了,天下间隐秘之术众多,我虽然曾经浪迹江湖多年,但也不是每种都见识过,像忍宗的易容术我便看不出破绽。”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瞥了毛野火等人一眼。 刘悌道:“李副将何必过谦,忍宗虽然是渭州大派,蜀地尚未闻有其传人。你还是仔细检查一番,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李宛不好再推辞,便仔细端详了一番,道:“看来没有易容。” 李宛身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忽然站了出来,洪声道:“待老夫看看。” 胖丫鬟看见他,心中大震,连忙垂下头去。那老将看了看毛野火等人的脸,没有发现什么,摇了摇头便退下了。 另一名身材修长,斜眉入鬓、肩停一鹰的中年将领忽然对那个持槊的壮汉道:“这位小兄弟养过老鹰?” 那个持槊的壮汉道:“自从上一只鹰死后,便没养了。” 刘悌奇道:“杨兄怎么知道他养过老鹰?” 中年将领道:“观察一个人的手腕便可以分辨出他是否养过鹰。哦,对不起,我一见到同道中人便忘乎所以,耽误了刘总兵的大事。我没有发现认识的人,他们可以走了。” 刘悌笑着对毛野火道:“走吧。” 毛野火等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中年将领待他们走远,道:“各位,我放鹰的时间到了,先行一步。”说罢径自走开,消失在街角。 第十六章 林深起邪雾 途穷现英雄 毛野火等人通过了葫项关,沿着大道缓缓前行。过了约半个时辰,他们头顶上盘旋着一个小黑点,胖丫鬟道:“糟了,我们快跑。” 持槊壮汉平静地道:“不用担心,杨叔叔刚才便认出我了。他既然没有当场揭穿,自然不会追击我们。” 胖丫鬟道:“可是彭大风这老贼投靠了元成邑,他刚才没有发现我们的破绽,万一他现在想起来没对劲,唆使你那个什么杨叔叔来捉我们呢?” 白面剑客徐徐道:“我们现在又没有脱离他们的视线,怎么可能派一只老鹰来搜捕我们?敌人要追我们,一定会出动大量骑兵的。” 胖丫鬟道:“可是夜长梦多,我们既然已经出关,便应该早点离开。你们走这么慢,急死人了。” 虬髯刀客笑道:“你以为光是杨放鹰认出我们么?那个姓李的也看破了我的易容术,只是没有道破罢了。现在我们如果急速奔跑,立即便会露馅儿,不但会曝露身份,还会连累帮助过我们的人。” 胖丫鬟还待再说,黄脸妇人制止道:“夏姐,再坚持一会儿。我们现在不能贸然行动,以免引起敌人的怀疑。只要我们离开敌人的视线,便可以恢复常态了。” 胖丫鬟嘟哝道:“这样走法,什么时候才能脱离敌人视线啊。” 毛野火笑道:“别担心,葫项关附近的居民大多有马车,可以供来往客商运货载物以及代步之用。现在因为戒严,没有生意,所以看不见,但只要找到一户人家,便可以雇车了,我们一行乃是商人,又有人生病,雇车是不会惹人怀疑的。”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毛野火一行才走到一家农舍前面。毛野火上前去与农户商量了一番,便招呼众人坐下。 胖丫鬟道:“怎么不立刻雇车?坐下来干什么?” 毛野火道:“吃饭兼休息,而且这家人只有一辆马车,我叫他替我再找两辆。” 胖丫鬟道:“为什么要那么多马车?我们挤一挤便可以了。再说,我们又不累,为什么要休息?” 白面剑客皱眉道:“你怕死么?叽叽喳喳的,烦死人了。你见过仆人与主人家眷挤一个车厢的么?还有,这种农家的马车又小又破,毛家乃滇郡巨富,夫妻挤这么一个小车子,没有人会相信的。另外,我们这几天日夜兼程,不但没有好好休息,连顿饱饭都没吃过,现在正该乘机调养,否则等会儿怎么有精神逃跑。你也知道我们已经耽误了一个时辰了,过了这里,我们别想再有空休息。” 胖丫鬟气得鼓起腮帮子,说道:“吃死你。”说罢偏过头去,不再理会众人。 不一会儿,农户将饭菜端上桌子,众人一阵狼吞虎咽,看得那户人家直嘀咕。 “喂,老头子,怎么这些人吃相不像商人,倒像土匪?” “别胡说,人家可是有来头的,否则现在戒严期内,他们怎么过的关。而且土匪哪有这么阔绰的,他们雇马车的钱买辆新马车都绰绰有余。” 众人吃完饭,毛野火道:“老丈,水囊、干粮和马车准备好了么。” 那老农赔笑道:“早已经准备好了,公子,这边请。” 毛野火独自登上一辆马车,道:“小玉,扶夫人上车。你们四个,把水囊、干粮带上,坐后面一辆车。” 老农道:“公子,我们小户人家,没有四座的大马车,四人一车似乎太挤了。需不需要再雇辆马车?” 毛野火瞪眼道:“什么话,我家的仆人没那么娇贵,走!”随行众人闻言立即登车,三辆马车扬起一路尘烟,奔驰而去。 望着葫项关消失在身后,胖丫鬟伸出头来:“喂,可以了么?” 驾车的马夫喝道:“把头缩回去!” 毛野火一声长笑,一把抓住前面的马夫,扔了出去,道:“动手!” 最后那辆马车车厢立即四分五裂,白面剑客一指点向马夫,顺手将其推下车去,一面将自己的面皮揭下,一面笑道:“妈的,挤死我了。四表哥,你心够黑的,虐待下人,真不是玩意儿。 ”胖丫鬟尚未出手,前面的马夫便凌空飞出,黄脸妇人飞身骑上奔马,一掌斩断马的缰绳,胖丫鬟连忙腾身飞扑,落在黄脸妇人身后,抱住她的腰,嗔道:“月莲妹子,你动作能否慢点?” 黄脸妇人娇笑道:“不行!” 此时一直尾随他们的飞鹰俯冲向那持槊壮汉。持槊壮汉手一抬,老鹰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腕上,持槊壮汉一眼便瞥见鹰脚上系着一张纸条,连忙取下。老鹰随即展翅而去。 这时黄脸妇人与胖丫鬟骑马来到后面一辆马车旁边,胖丫鬟吼道:“易锋寒,快把易容术卸了,我这个样子难看死了! ”虬髯刀客哈哈大笑,用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来:“没关系,反正你现在又不嫁人。” 毛野火牵着他所坐那辆马车的马走了过来,站在破裂的车厢旁边,笑道:“算了,锋寒,别闹了。我们赶时间,尽快帮我们卸术吧,我现在的身体臃肿,行动很不方便。” 易锋寒收敛笑容,故作肃然道:“遵命。”说罢向旁边持槊和持斧的两名壮汉一拍,一股浓烟顷刻间便将二人笼罩在内,然后走过去对毛野火和胖丫鬟如法炮制。待烟雾散去,古梦涯持槊、言九天持斧并排站在车上,古心坚站在车子旁边,夏玉英搂着黄脸妇人骑在马上。 黄脸妇人笑道:“锋寒兄似乎忘了一个人?” 易锋寒赫然道:“等一下,易容丹的解药我用光了,现在正在想办法配制。” 易天行道:“那我的剑怎么办?被你涂得这么恶心。” 易锋寒道:“我的刀也没有去掉颜色,你急什么?又不影响使用。我涂易容丹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自己要用玉制兵器,不伪装一下,傻瓜也会留意你了。” 易天行道:“把你什么时候才能配好解药?沐月莲还没有恢复原貌。” 易锋寒道:“别急,现在我缺一味药材,路上我只有尽量留意,看能否找到,实在不行,三天后易容丹自然便会失效。” 夏玉英怒道:“喂,小子,你似乎应该先替月莲妹子卸术,再轮到自己吧。” 易锋寒道:“嘿,不关我事,沐月莲皮肤太白了,又要易容成脸色蜡黄的病人,她一人用的易容丹便够我们五个人用的,除非我只解她一人,否则解药还是不够。” 沐月莲淡然道:“没关系,反正我身材没有易容,不影响活动,面目改变不打紧的。对了,古梦涯收的纸条上写的什么?” 古梦涯看了看纸条,跳跃欢呼起来。易锋寒不满道:“什么事?车子被你跳垮了。” 古梦涯开心道:“原来我爹军中的杨、火、寿三位叔叔和夏大柱国麾下的赤雷八天王都没有投靠元成邑,他们假意投诚,暗中帮助我们。现在他们大部分人在葫项关东北方的鬼撞墙,杨叔叔叫我们先过去与之会合,再作计较。” 言九天将短斧交给古心坚,道:“鬼撞墙?这地名怎么那么奇怪?” 古心坚笑道:“那是葫项关东北的一座森林,传闻其中有鬼怪出没,进去的人常常会迷失方向,在原地打转,无法出来,就像鬼撞墙一般,故而得名。” 夏玉英打了个冷战:“那里不是真的有鬼吧?” 古心坚道:“传言未必是真的,我爹有几次办货赶时间,便横穿过鬼撞墙,什么怪异的事情也没有发生。鬼怪之说,可能是附近无知的山民讹传吧。” 易天行对夏玉英道:“就算真有鬼怪,我们应该也应付得来,你不用太害怕。” 夏玉英强装镇定:“谁怕了,我们快过去。”说吧一夹坐骑,与沐月莲向东北走去。其余诸人相视一笑,跟随而去。 易天行等人一进入鬼撞墙,便感觉到阴森森的气氛。易锋寒道:“嘿,真的有点邪门,我还没有见过有这么重阴气的地方。” 易天行看到夏玉英背部微微起伏,若无其事地笑道:“放屁,每个森林的阴气都很重的,不懂别装懂。” 古梦涯也察觉到了夏玉英的异样,岔开话题道:“对了,心坚大哥怎么想到冒充毛野火的?” 古心坚道:“刘悌这么贪婪,经过葫项关的珠宝大贾一定都被他敲诈过,所以不能冒充著名的商人。但是如果不是著名的商人,又不可能拥有贿赂他的财力。刘悌贪归贪,人却很能干,特别是查探他衣食父母的底细,可能比对他亲爹的了解还多,所以我们只能冒充巨贾之后,而此人尚未成气候,没有到瑶郡去办过货物。蜀州著名珠宝商的后裔,像这种情况的不多,我已经被通缉;芙蓉城有个叫朱继的是他们一党,不能冒充;其余各家大多已经由小辈接手生意;剩下的便只有滇郡毛赤石,此人向来深居浅出,家中情况连他家附近的人都不怎么了解,近年来生意几乎全部交给长子毛野焚打理,冒充他小儿子再好不过。” 易锋寒笑道:“那么那个什么毛野火到底存不存在啊?” 古心坚正色道:“当然有这个人,而且他真的是个胖子,老婆体弱多病。毛赤石乃是蜀州著名的珠宝商,他家里的情况,就算别人不知道,刘悌也定有所闻,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杜撰个人出来骗他,否则立马便会被识破。” 易锋寒变色道:“那不是很危险?我和你都不知道毛野火和他老婆的样子,易容出来肯定不像,万一刘悌知道他们的长相怎么办。” 古心坚道:“据说毛野火从来没有出过家门,他的样子我也只是听说,我想刘悌再怎么留意,也不会比我更清楚珠宝界的情况,怎么说我也是蜀郡古家的人。如果真的有万一,嘿,我们只有听天由命了。” 言九天插言道:“锋寒,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不冒险毕死无疑,能活着是捡的,死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已经过去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沐月莲忽然道:“有人!” 古梦涯连忙将手中长槊扔给夏玉英,众人立即散开,防备袭击。 树林深处传来一声欢呼:“古公子,可把你盼来了!” 古梦涯闻声大哭,向声音传出之处奔去:“火叔叔,我爹死了!” 易天行等人惟恐有失,连忙跟上。一个魁梧的红脸大汉冲了出来,搂着古梦涯放声痛哭,接着一个年约五十、细目长眉的青衣人一脸戚容地来到他们身旁。易天行等人站在古梦涯身后,默然不语。 青衣人拱手道:“在下寿千旬,那位是火仲行,我们与养老鹰的杨放鹰均是古大柱国的下属。敢问各位公子、姑娘尊名?” 易天行等人各自亮明身份。寿千旬大喜道:“夏姑娘也脱险了,谢天谢地。”说罢扬声呼唤道:“老羌,你们小姐到了!” 林中人影闪动,跑出来十余个人,当先一人叩拜道:“末将羌鸩羽率部拜见二小姐。” 夏玉英急忙翻身下马,扶起羌鸩羽,牵着他的手雀跃道:“羌三叔,快起来。我来给你介绍,这几位是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朋友,那哭鼻子的是古梦涯,拿剑的家伙叫易天行,握刀的叫易锋寒,那个大哥哥叫古心坚,他旁边那个是言九天,马上的女孩是我最好的姐妹沐月莲。” 羌鸩羽疼爱地望了她一眼,道:“二小姐,你这样说话太没有礼貌了。”转头指着身后几个年纪从四十到六十不等的人,对易天行等人道:“老夫羌鸩羽,这几位是弓显、翟天煌、柏青、王塞和荼明,我们与你们在葫项关见过的彭大风兄、留在军中的廖金贵兄合称赤雷八天王,是夏总兵的家奴。二小姐一路上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 易天行等人连说不敢。夏玉英嗔道:“什么家奴不家奴的,羌三叔你再乱说,我可要生气了。还有,谢他们干什么?我又没有要他们照顾我。对了,你身后的几位大哥哥你怎么不介绍一下?” 羌鸩羽微笑道:“那些是我们的子侄辈,等有空再介绍吧。” 夏玉英天真地道:“哦。那廖大伯什么时候与我们会合?” 羌鸩羽黯然道:“廖大哥可能走不了了。” 夏玉英心中生出不祥之感,道:“为什么廖大伯不和你们一起走?他留在蜀州太危险了!” 羌鸩羽苦笑道:“我们得到夏总兵逝世的消息,便立即商量对策,当时元成邑那狗贼派了两个走狗来掌管东禁卫军。他们中有个叫宋学彬的好不厉害,我们的一举一动均在他的监视之下,后来幸亏西禁卫军的晁长庵来帮我们绊住他,而寿千旬暗中来与我们见面,叫我们发动兵变来牵制元成邑一伙。我们知道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无法左右大局,所以廖大哥便决定独自一人带领我等麾下的八千近卫起事,让我们来找二小姐。” 夏玉英急道:“廖大伯不留下带兵不行么?大家悄悄离开嘛。” 羌鸩羽摇头道:“元成邑势广人多,对我们又不信任,若不打乱宋学彬的阵脚,我们根本无法离开军营。而且,廖大哥是希望牺牲自己来迷惑元成邑,让他分出兵力回守京师,好令其他人逃生的机会大一点。” 夏玉英目蕴泪光,哽咽道:“廖大伯!” 这时古梦涯止住哭声,道:“火叔叔,怎么晁叔叔没有跟你们一起走?” 火仲行略一犹豫,道:“晁老弟去找元成邑,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古梦涯惊讶道:“为什么?似乎没有冒这个险的必要。” 寿千旬叹道:“小晁心中有愧,不愿偷生,公子你就随他吧。” 古梦涯奇道:“晁叔叔有什么好愧疚的?” 火仲行道:“他是元成邑派到古大柱国身边的卧底,古大柱国平定巴郡打得那么辛苦,全是因为他向叛军提供情报。” 古梦涯不解道:“那他应该是元成邑的开国元勋,现在正是他得志的时候,怎么又突然帮我们?” 寿千旬道:“其实小晁一直很矛盾,一方面,元成邑有大恩于他,他不能辜负元成邑的嘱托;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古大柱国待他有如手足,为出卖古大柱国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元成邑大功告成,他便觉得对元成邑有了交代,再不亏欠元成邑什么,于是决定背叛元成邑,替古大柱国留下一条血脉。元成邑的阴谋和他的身份,全部是他告诉我们的,他已经决定以死向古大柱国谢罪,所以将保护你的重任托付给了我们。” 古梦涯听后默然不语,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易天行见状,漫不经心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彭、杨二位大叔还是立即动身?” 寿千旬道:“我已经回信给杨老弟,通知他们五天后在剑门关外五里处的琪花洞会合。我们现在就走吧。羌兄!” 羌鸩羽转身道:“小柏,你去把我们准备的马匹赶来。” 一个精悍的年轻人应声而去,不久便带着一群骏马过来,他走在马群中央,马匹虽多,但在他的指挥下,井然有序。 夏玉英道:“羌三叔,这位大哥是柏六叔的儿子吧,好棒的御马术。” 那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望向柏青。柏青点头道:“多谢二小姐夸奖,正是小犬柏九皋。” 夏玉英皱眉道:“你们别那么客气好不好?真是的,我爹常说你们是他的兄弟,那你们的子女与我便是兄弟姐妹,哪有兄弟姐妹间这么生分的?” 羌鸩羽道:“二小姐……” 夏玉英怒道:“羌三叔!你如果当我是你侄女,以后便叫我玉英,否则便不要理我,我不要非亲非故的人帮我。” 羌鸩羽道:“二……”看见夏玉英气鼓鼓地望着他 ,连忙改口:“玉英。” 夏玉英转嗔为喜,道:“这才对嘛。以后各位叔叔都这样叫,别搞忘了。还有,这几位大哥哥应该与我兄妹相称的。” 羌鸩羽等人相视苦笑,勉强笑道:“是。” 易天行面露微笑,望着夏玉英道:“那么玉英,我们走吧。” 夏玉英怒道:“玉英是你叫的么?” 易天行哈哈大笑,径自向东走去:“各位叔叔,方向没错吧。” 寿千旬答道:“没有错。”转头对众人道:“我们也走吧。” 易天行一行走在树林间,谁也没有注意到林中渐渐弥漫起一股白色雾气。过了一会儿,沐月莲忽然道:“你们觉不觉得奇怪?” 易天行一凛,立即停步:“什么事?” 沐月莲道:“我的眼力似乎下降了不少。平时就算是黑夜,我也可以看到百步之外的事物,现在十丈以外入目全是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夏玉英凝目望去,颤声道:“我也看不到十丈以外的东西。有鬼!” 易天行往四周看了看,道:“没什么特别的,很清楚啊。” 易锋寒和古梦涯也都附和道:“别疑神疑鬼的,很正常嘛。” 寿千旬皱眉道:“没对,我也看不清楚。”其余诸人也都说看不清楚。 羌鸩羽道:“三位公子是否身怀异宝?” 易天行等三人对视了一眼,易天行对沐月莲道:“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把身上东西一一取出,看是什么东西可以辟邪。” 易天行翻身下马,离开众人约五丈左右时,沐月莲道:“易天行,我现在只能看见五丈远近,已经见不到你了。” 易天行停下来,从怀中取出三才传讯牌,望向众人,摇了摇头,又揣回去,接着取下挂在胸前的碧血丹枫叶,随即扬声道:“我知道是什么东西辟邪了!”说罢将碧血丹枫叶挂回胸前,跑到众人身边道:“是碧血丹枫叶。” 易锋寒道:“也就是说这森林真的有古怪?” 易天行点头道:“不错,碧血丹枫叶一离身,我的视野立即便受到限制。不过不要紧,我们三人有此宝物,应该可以带领大家走出这片树林。” 古梦涯道:“但是杨、彭两位叔叔没有宝物辟邪,怎么过来?” 羌鸩羽埋怨自己道:“唉,都怪我不好,明明知道这林子有问题,还叫大家在这里会合。” 翟天煌劝道:“三哥,你别自责了。如果我们不选这片林子,附近根本就没有我们容身之处。正因为这林子有问题,所以敌人才不会找到这里来,我们才能保证安全。” 这时一声讪笑传来:“恐怕未必!”说话间林中雾气由淡转浓,将易天行等人笼罩其中。 元世英与元世雄拖着疲惫的身子潜近了葫项关,蛰伏在葫项关外隐秘处,望着这座壁垒森严的军事要隘,兄弟二人均生出无奈的感觉。元世雄道:“大哥,怎么办?” 元世英苦笑道:“能怎么办。别说我们现在筋疲力尽,就是状态处于颠峰之时,我们也不可能闯过葫项关。” 元世雄叹道:“大哥,你不应该与公孙云灭分手的,风雷骓神骏异常,就算负着两个人,亦能奔驰如风,凭借它的助力,蜀州无处不可藏身。” 元世英道:“蜀州战神元成功的儿子,怎么会抛下兄弟,独自偷生?公孙云灭能够逃脱,我们便可以向父亲有交代了。其他的事,嘿,就算生死有命吧。” 元世雄心中豪气骤生,大声道:“不错,我们就是死,也不能坠了爹的威名。”随即笑道:“不过想不到大哥也会说出生死有命这种话。你不是坚决反对天命论的么?” 元世英淡然道:“我只是形容我们只能尽人事,却不能将结果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已。我到现在还是反对天命论,照天命论所言,如果天要我生,我不反抗元成邑也杀不死我,天要我死,我怎么逃避也是会被追上。我干嘛要逃得那么辛苦,站在那里,看老天要不要我活就完了。” 元世雄哈哈大笑,道:“对极,对极。” 元世英望着他,笑道:“既然时事难料,那我们就好好与逆贼们较量一番,看看我们是否命不该绝!” 元世雄道:“我听大哥的。说起来,我的确没有你聪明,居然不到一天便被你找到了,我还以为我的隐踪术不错哩。” 元世英道:“不是我比你聪明,而是我比你有经验。你一直没有上过战场,而我年纪较长,建国之战亦曾随父亲出征,先后担任过副将、先锋、军纪长、押粮官及斥候,而查探敌踪是斥候最基本的能力之一,所以我找你比较容易。” 元世雄奇道:“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军中做父亲的助手呢,父亲怎么会让你去担任斥候这种贱职。” 元世英微笑道:“行军打仗,要想必胜,除了国力与军队人数不是我们军人所能控制的,其他方面,将领要智勇兼备、军纪要严明、士兵要训练有素、粮草甲兵要供应及时、交战的天时要了解、战场的地形要清楚、敌军的情报要准确。父亲让我担任的官职,把这些方面都考虑进去了,是要我得到全面的锻炼,以便以后能够独当一面。你可不能轻视斥候,职务虽然不高,但却对战斗起着很重要的作用。许多将领就算没有担任过斥候,也曾向老练的斥候求教过。” 元世雄道:“是我失言了,大哥,有空你教教我。” 元世英道:“实践便是最好的老师,你应该观察我一路上使用的隐匿方法,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思考一下如果你在追捕敌人,敌人采取这些方法逃避,你应该怎样做才能不受迷惑,追到敌人。” 元世雄伸了个懒腰,道:“多谢大哥指点。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下一步怎么走?” 元世英正待回答,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低声道:“嘘,有人。” 不一会儿,二十余骑人马风驰电掣般奔驰而过。刚经过元世英二人藏身处,其中一个背插八柄双头标枪的汉子忽然勒马不前,其余诸人见状,也纷纷停止下来。元世英感到背心一阵发凉,认出那汉子是白郡柱国刘信,心中暗呼不妙。 刘虎洪声道:“信弟,有发现?” 刘信狐疑地望向四周,道:“我感到有人潜伏在这左近。” 仇天刃道:“我亦有同感。” 万贵讨好道:“两位柱国明察秋毫,真是皇上之幸,国家之福。我等立即进行搜捕,为皇上出奸。”说罢指挥剩余的三名富贵铁骑去查探。 巫云娘冷眼望着他,讥嘲道:“万老板真是热心。” 万贵不敢得罪她,装作听不到,也参加了搜寻的行列,蓉城四兽一直以他马首是瞻,也跟着去了。 赫连沙笑道:“巫大妹子怎么跟这种人怄起气来?” 巫云娘冷笑道:“我就是看不惯马屁精。” 仇天刃瞪眼道:“难道巫柱国没有发觉疑点?” 巫云娘道:“哼,那两个小子藏在我们左面的草丛中,你以为就你发现了么?” 元世英与元世雄闻言大惊,正待跃起,眼前两道刀光闪过,他们藏身的野草纷纷折断,仅留下尺余高的草杆。万贵等人见状,连忙策马向该处合围过来。元世英与元世雄知道逃不了了,微笑着站了起来。 吴泰道:“原来是二位皇侄。只要你们放弃抵抗,随我们回京,我一定会向皇上求情,赦免你们的死罪。” 元世英大笑道:“仇柱国厚爱,我们心领了。不过,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回答我。” 吴泰道:“请讲。” 元世英收敛起笑声,肃然道:“我爹是否已经死了?” 吴泰道:“大司马业已仙去。” 元世雄目蕴星光,大吼一声,冲向吴泰等人。元世英一把抓住他,继续问道:“除了我们兄弟俩,其他逃亡的人怎么样了?” 常悠叹道:“公孙云灭跃下了寒潭,不过我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其余的人,我们尚未找到。” 元世英惊道:“什么?你居然追上了公孙云灭?” 常悠一脸同情地望着元世英:“我的墨云能追踪所有的兽类,风雷骓也不例外。” 元世英双手青筋暴出,嘶声道:“是我害了公孙贤弟。” 常悠摇了摇头:“没有风雷骓,他一样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你们俩便是榜样。” 元世雄冷静下来,从元世英那里抽出手来,嗤道:“古梦涯他们呢?你们怎么没抓到?” 吴泰道:“他们胆子不小,居然硬闯关卡,令我们措手不及,而且我们寻找轮回枪,也浪费了不少时间。不过,像他们这种逃法,无论如何是过不了葫项关的,所以应当就在这儿附近,跟你们一样,受阻于关外。而且,他们昨日酉时才经过距葫项关六百里处的杜衡镇关卡,跑不了多远的。就算他们侥幸过了葫项关,我们也已经知道他们的路线和方法,再加上刘家的帮助,他们插翅也难逃脱。” 元世英寒声道:“轮回枪落在你们手中了?” 吴泰苦笑道:“轮回枪被轮回教的妖人夺走了。” 元世英暗自吁了口气,淡然道:“多谢吴柱国,动手吧。” 万贵喝道:“大胆叛贼,到了这种地步,还妄图反抗,真是冥顽不灵。明年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上!”说罢率领蓉城四兽和富贵铁骑扑向元世英。 第十七章 险林逢恶兽 雄关起风波 总兵府内,刘悌悠闲地坐在自己的靠椅上,眯着眼望着站在一侧的刘孝,说道:“孝弟,找我什么事?” 刘孝笑道:“恭喜悌哥。” 刘悌淡然道:“嘿,小子居然跟我来这套,你要不要我也恭喜恭喜你呀?” 刘孝嬉皮笑脸地道:“那倒不用。悌哥,能否让小弟见识见识?” 刘悌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串南海鲛珠。”说罢,将一串晶莹剔透、大如鸽卵的珍珠放在几上。 刘孝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看来姐夫这批货价格不菲,否则毛家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本钱。” 刘悌瞪了他一眼,道:“我要告诉你多少次,不许在我面前叫那厮作姐夫。你不要以为他跟你套近乎有什么好心,哼!” 刘孝连忙歉然道:“对不起,悌哥。” 刘悌瞥着他道:“你的呢?” 刘孝露出得意的面容,拿出一颗核桃大的明珠,口中不住谦虚:“大小还可以,就是少了点。” 刘悌讥嘲道:“东海蚌珠有这么大,也算不错了。” 刘孝听出刘悌语气中的不屑:“悌哥,这珠子不好。” 刘悌冷笑道:“好,当然好。不过我看不惯你没见过世面的那份俗气。你看到你的珠子比我的大,便以为我的鲛珠要成串才比你的蚌珠珍贵么?嘿,没见识。让我教教你,……”忽然脸色一变:“什么事?”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声音传来:“总兵大人,城西探子焚烟示警,在十里外发现敌人。” 刘悌弹身而起,右手抓起倚在椅后的一对铁戟,左手将那串南海鲛珠拿上,便往外走。刘孝连忙将珍珠收回怀中,紧随而去。 刘悌率领着刘孝、角泽及十余名亲随风驰电掣般策马出城。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城门之外,杨放鹰满脸忧郁地对彭大风道:“彭兄,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彭大风点头道:“不错,看刘悌这股子着急劲,多半是朝中来了人或是发现了其他反抗元成邑的义士。如果是前者,我们的身份便有被揭穿之虞;如果是后者,等刘悌回城,恐怕会加强防备,不会让人随意离去。要走现在便走。”说罢转身向葫项关东门走去。 杨放鹰跟上道:“彭兄,若是刘悌去搜捕反抗元成邑的义士,我们岂可袖手旁观。” 彭大风叹道:“我们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那里管得了那么多。夏总兵对老夫恩重如山,老夫所做一切,全以二小姐安危为虑,无意旁生枝节。” 杨放鹰心中暗叹,知道彭大风所言不虚,自己目前实在没有能力对别人施以援手,心中充满了有志难伸的忿郁之气,向城东急行。 易天行等人在浓雾笼罩下,运足目力向发声处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夏玉英怒喝道:“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那声音再次响起:“放肆!”接着白雾之中鬼声啾啾,无数团其形如网、色如乌漆的怪东西显现出来,漂浮在空中,飞到众人丈外远近,便不再近前,不住冒出黑色气泡。 夏玉英看得毛骨悚然,颤声道:“什么妖怪?” 易天行不屑道:“阁下是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何必藏头露尾,放鬼网这种破烂来吓唬人。” “咦!”那声音诧异道:“想不到你这小孩居然也知道鬼网?那你就应该知道它们的厉害,赶快卸下武器投降,随我去见家师,否则我就叫鬼网攻击了。” 夏玉英闻言,低声问易天行:“那鬼网是什么东西?” 易天行冷笑道:“一种低级魔兽,”看见夏玉英脸上变色,继续道:“不过能力很低,只能附着在人身体上吸血,不会魔法,又没有什么灵性,充其量算个超级水蛭,而且很容易杀死,唯一令人头疼的是它是一种群居生物,数量极多,不过我们要杀出一条路冲出去,易如反掌。” 羌鸩羽神色凝重地对易天行道:“易贤侄不可轻敌,老夫曾听夏总兵提过这林中妖人的来历,不是泛泛之辈,后面可能还有更厉害的妖法。” 易天行笑道:“羌伯伯放心,我只是贬低一下那家伙,鼓舞一下士气,顺便减轻你们小姐心中的恐惧。我怎么敢妄自尊大。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羌伯伯,你怎么一直称夏大柱国为总兵?” 羌鸩羽未及答话,夏玉英抢着道:“你才恐惧了。廖大伯、彭二叔、羌三叔和翟四叔他们追随我爹多年,在我爹担任芙蓉城总兵的时候,便附于麾下,所以他们四人一直习惯称我爹为总兵。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闲工夫研究这些不关紧要的事情!你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些怪物?” 易天行大笑声中,双掌连环击出:“不要让它们粘上身体,大家一起冲出去!”一面说着,一面纵马向林外飞驰。四周的鬼网被其掌风击中,纷纷坠落,有如一滩烂泥跌落在地。 夏玉英见状,胆气大壮,长槊挥舞,紧随其后。其余众人或用兵刃、或用掌风,互相呼应着向林外策马奔驰。沿着易天行等人的路线,林中密密麻麻的满是鬼网的尸体,但是鬼网虽然不堪众人一击,数量却极多,一路厮杀,漂浮于空中的鬼网竟然丝毫不见减少,前赴后继地朝众人扑去。 过了约一柱香时间,易锋寒忽然大喝道:“大家停下来!”众人闻言纷纷拉住奔马,聚拢到一起,背靠背结成圆阵。 古梦涯急道:“二哥,什么事?” 易锋寒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我们跑了这么久,还没有冲出这片树林。” 夏玉英道:“我们可能走了冤枉路,不过只要我们沿着一个方向走,相信马上便可以出去了。” 沐月莲道:“不对,我们似乎在绕圈子,现在又回到了原地。我认得这里是刚才易天行做试验的地方。” 言九天道:“不错,我们迷路了。” 夏玉英怒喝道:“易天行,你怎么带路的?!” 易天行骂道:“关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这白雾不是妖术,是阵法。羌伯伯,你刚才说听过这林中妖人的来历,能否告诉我们。” 羌鸩羽道:“夏总兵年轻时曾在瑶郡首府玉京担任副将一职,听过鬼撞墙的传说。据说百年前,瑶郡出现了一个叫天圣教的邪教,教主三宝道人自称大罗金仙转世,四处显露妖法,蛊惑乡民,开始只是敛财,刘家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想无缘无故与这种妖人结梁子,便听之任之。谁知道此人一面疯狂扩张信徒,一面与朝中官员勾结,想将刘家取而代之。刘家感觉到他的威胁,决定先发制人。8496年,双方终于爆发了一场范围广布瑶郡、历时三年的大战,是役天圣教战败,三宝道人及其四大弟子被歼灭于鬼撞墙。但是三宝道人临死前立下了极恶毒的誓咒,声言自己将复生,向刘家报复,踏入鬼撞墙妨碍他修行的人会身遭惨死。自那以后,鬼撞墙便时常传出有人遇鬼的传言,但没有人丧命,而且也非每个人都碰上过,所以虽然多数本地人对此林怀有恐惧之心,却时常有人不信邪,冒险经过。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受到袭击,不知道是否是三宝道人复生了。” 言九天道:“恐怕不会,否则我们便没有这么轻松了。我们应该是恰巧遇上蛰伏此处多年的天圣邪教余孽祭炼妖术的关键时刻,那些妖人为防止我们破坏他们的修炼,所以发动妖阵护法。” 易锋寒道:“嘿,真倒霉,被元成邑的走狗追踪就够讨厌的了,现在居然还遇上这种不知所谓的妖人。” 易天行道:“羌伯伯可曾听说三宝道人会些什么本领?” 羌鸩羽道:“据传三宝道人擅养毒虫异兽,精通法术,武功亦是不弱,所以自号三宝。具体怎么样,过了这么多年,恐怕没有人清楚了。” 沐月莲忽然若有所悟道:“我曾在太清秘录中见过这种妖阵的记载。” 夏玉英大喜道:“月莲妹子怎么不早说?你既然知道阵法,那破解之法呢?” 沐月莲赫然道:“对不起,我的功力尚未达至学习太清秘录上法术的地步,所以……” 易天行打断她的话:“别理夏玉英,还是先想想怎么破阵吧。” 沐月莲从怀中拿出一本绢册,翻阅起来。 这时白雾中又传来声音:“小女孩,速速将手中道书献上,你资质不错,说不定可以凭献宝之功,归列于师尊门下。” 沐月莲头也不抬,嗤道:“就你们那点不入流的雕虫小技,居然敢自鸣得意,谁稀罕拜你们这种妖人为师。” 白雾中青光一闪,一个鹰鼻鹞眼、年约四旬,左手拿一敕令的的中年道人现出身来,大喝道:“大胆,本真人好言相劝,你居然不识抬举。你们以为能对付鬼网,本真人就奈何不了你们了么?”说罢从腰件皮囊内拿出三块敕令,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地面开始震动起来,远方传来万马奔腾般的蹄声;同时空中鬼声更加凄厉,飘来许多上有红色吸盘的鬼网,众人这才发现刚才袭击自己的鬼网亦长有吸盘,只是与身体浑然一色,不易察觉。 易天行道:“大家小心,这些红星鬼网含有尸毒,而且速度比一般鬼网快。” 这时沐月莲欢声道:“找到了,迷雾阵,左道小术,以邪咒逼出地底阴秽之气形成浓雾,辅以幻术,使人分不清楚实景虚境,迷失方向,困不得出。可以太阳真火破之。” 夏玉英叹道:“我们又不懂法术,到什么地方去找什么太阳真火?难道我们命绝于此?” 易天行与易锋寒相视而笑,易天行道:“靠,早说嘛。” 易锋寒拍了拍古梦涯的肩膀,道:“老三,看你的了。” 古梦涯潜运真气,沉声道:“来吧。” 碰的一声,易天行与易锋寒不约而同地猛力击打在古梦涯灵台穴上。古梦涯双目赤红,狂吼一声,左手一指点在自己右臂之上,再向外一扬,一道火光随指而出,化作一条火龙飞舞而去。火龙冲入浓雾之中,雾气犹如雪落沸水,瞬间消融,四周景物一下子清晰起来,露出十余名面色惊惶的道人。 羌鸩羽对准那中年道人手中的敕令,一扬手,四道碧绿光华激射而出。噼噼啪啪一阵脆响,那道人手中四块敕令被击得粉碎。围在易天行等人周围的鬼网与红星鬼网立即像失去控制一般,四处飘移,向最近的人展开攻击。众道人见状,发出惊恐的尖叫,开始四散奔逃。 夏玉英看着那些道人被自己养的恶兽追赶,心中大畅,转过头来正待称赞古梦涯一番,却见古梦涯与易锋寒靠着旁边的树木,跌坐在地,易天行虽然骑在马上,但面色苍白,一副随时要跌下的样子,心下大惊:“你们怎么了?” 这时蹄声越来越近,地面的震动也愈加剧烈。易天行勉强答道:“快走,还有两群更厉害的东西往这边来了。” 柏九皋插嘴道:“羌三伯已经击碎了妖道的法器,不用担心。” 柏青怒斥道:“蠢货,现在那些恶兽丧失了管制,见人就扑,对我们更有威胁。你长这么大了,思虑还不及一个孩童!” 柏九皋红着脸不敢再说。 古心坚扶住易天行,道:“可是你与锋寒、梦涯这个样子,怎么走?” 易天行吃力地道:“刚才为了施展…老三力不能及的…火龙诀,他们二人…真元消耗…过巨,只有麻烦四表哥…和九天兄将…他们背上突围。我…我还可以支撑,大家…快走。迟则…不及。” 古心坚牙一咬,将易锋寒拉上马背,目光射向言九天。言九天苦笑一声,将古梦涯拉到自己身后,撕烂衣襟将其缚在背上。易天行腿一夹,胯下骏马飞奔起来,向林外冲去。古心坚惟恐他有失,紧随而去。其余诸人也都随即跟上。 没有跑多远,地上忽然拱起许多小土丘,易天行等人的坐骑纷纷人立而起,长嘶不已。言九天一拍腰间,绕指赤剑化作一道赤练击向面前的土丘,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一只形如琵琶、大如蒲扇、通体暗绿的蝎子被串在绕指赤剑之上,身体已然洞穿,犹自张牙舞爪,狰狞已极。 易天行道:“大家…小心!”沐月莲伸手往他肩上一搭,易天行感到一股阴柔绵长的真气流入自己的经脉,浑身如浸清泉,说不出的舒服,精神大振,继续道:“是穿地蝎,甲壳很硬,非寻常兵器可以刺穿,擅长穿地钻山,从地下忽然暴起伤人,奇毒无比。大家快散开,不要聚集在一起!” 众人闻言,立即分散开来。 土丘纷纷裂开,弹起无数穿地蝎向众人袭来。众人身后传来几声惨叫,想是那些妖道被毒物所伤。接着有两个赤雷八天王的后辈防备稍露破绽,一个被穿地蝎蜇中,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跌下马去;一个被红星鬼网扑到面门,惨叫着掩面倒地。夏玉英正待救援,却见漫天漂浮的红星鬼网和鬼网如群蝇扑食般涌上,将二人连同他们的坐骑一起淹没,眨眼工夫又再飞起,二人与马匹已被吸成干尸。夏玉英看得睚眦俱裂,怒喝声中,两枚霹雳梭飞出,击中前方土丘集中之处,两声连环巨响,无数支离破碎的穿地蝎、红星鬼网和鬼网四处飞扬,幸存的红星鬼网和鬼网感受到威胁,纷纷飘散,一时间开出一条路来,易天行等人连忙策马狂奔,急速飞驰,然而穿地蝎悍不畏死,虽然死伤惨重,依旧从四面八方潮涌而至,不久众人又陷入缠斗之境。这时易天行等人眼中出现了一群形如野牛、红瞳黑蹄,紫身蓝角的怪兽,挺着闪烁着蓝色电火的双角,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易天行脸色大变:“紫电魔牛!” 顾碣一路急驰,前往葫项关。抵达葫项关在即,他运足目力,望向葫项关城门,发现仇天刃一行正缓缓进城,连忙扬声道:“诸位将军且慢!” 仇天刃等人听见呼声,纷纷勒马观望,发现是顾碣到来,心知有要紧的事,巫云娘当先冲出城去,迎向顾碣。其他人也随即驰出城外。 巫云娘拦住顾碣,道:“你不是与潘侨一道返京了么,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顾碣咽了一口口水,嘶哑着声音道:“在下与潘兄护送兄长及陆、焦、郑、糜四位壮士的尸体回蓉,路上遇到刑部的传令官,下令通缉前西禁卫军骁将军火仲行、杨放鹰、寿千旬。这三个叛贼在巴郡时颇有勇武之名,我怕他们会截击传令官,便与潘兄商议,由他独自护送尸体回蓉,我则保护那传令官赶来通知诸位将军。” 这时大队人马均赶至顾碣面前,杜文琪台手扔给他一袋水,道:“歇口气再说。” 顾碣接过水囊,咕嘟嘟畅饮起来,杜文琪这才问道:“传令官呢?” 顾碣用袖子抹了抹嘴巴,道:“我嫌他跑得慢,便先来通知大家,他拿着文书随后就到。” 杜文琪皱眉道:“那他被人截击怎么办?” 顾碣笑道:“我已经把消息传到,他的死活都无关紧要了。” 刘孝冷笑道:“那朝廷还要颁布什么告令?直接找个人传话就行了。” 角泽扯了扯赫连沙衣角:“赫连柱国,此人可不可靠?” 赫连沙道:“不清楚。” 角泽与赫连沙都是天生的大嗓门,虽然压低了声音,其他人仍旧听得清清楚楚,二人的举动更像是故意作戏,让顾碣难堪,众人不由心中暗笑。 顾碣肺都要气炸了,大声道:“如果我顾碣有半句假话,叫我身首异处!” 仇天刃冷冷地道:“我相信他,巴山顾家家大业大,总不至于胆敢造反。”说罢目光射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刘悌:“刘总兵,你是否有话要说?” 刘悌一凛,知道被仇天刃看出自己有心事,只得吞吞吐吐地道:“两天前火、杨、寿三人连同赤雷八天王中的七人带了一小队人马抵达本关,说前来协助我们捉拿叛党。” 刘信怒道:“混帐,他们怎么说你怎么信?” 刘悌申辩道:“他们除了带有刑部的通缉文书,还向我展示了西禁卫军代统领的任命书,上面有西禁卫军代统领无墨的印章,绝对没有错。” 顾碣道:“可能是晁长庵盗用无墨的印章,帮助他们逃脱。” 刘悌大声道:“一派胡言,晁骁将军是皇上的心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顾碣道:“我也不知道,是那传令官说的。对了,他还说赤雷八天王率领士兵造反。” 刘悌怒道:“更是胡说,我刚才才与赤雷八天王中的彭大风在一起。” 仇天刃寒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进城先将彭大风等人拿下再说。”其他人也无异意,于是众人策马扬鞭,驰进葫项关。 到了葫项关,刘悌立即喝道:“快叫彭大风和杨放鹰出来!” 李宛上前答道:“杨骁将军和彭近卫都统已经出城了。” 刘悌背心一凉,暗骂了一声,急道:“逃了多久?你怎么不拦住他们?” 李宛徐徐道:“他们二人说鬼撞墙有异动,便前去看看究竟。何来逃跑一说?” 刘悌气急败坏地道:“鬼撞墙?!我看你才撞鬼了!” 刘信怒喝道:“不成器的东西,别把气发在别人身上,你应该反省反省自己。就算有无墨的印章,赤雷八天王隶属于东禁卫军,西禁卫军代统领怎么能调动他们,难道这样你都不起疑吗?” 刘孝忽然插嘴道:“他们一行办理公务,居然还带着孩童,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们了。” 刘悌火冒三丈,反手便是一个耳光:“妈的,你不早说!现在来马后炮!” 巫云娘道:“他们二人应该未走远,我们现在追还来得及。” 刘信怒道:“刘悌!你不是说他们一行来了不少人么?其他人呢?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的,赶快讲!否则被我知道,你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刘悌大惧,不禁汗流浃背,垂头低声道:“他们一行人中,只有彭大风和杨放鹰留在城内,其余的人说是有秘旨带给族主,当天便过关了。另外就是我今天早上放了几个商人过关。”声音停顿了一下,抬起头道:“不过他们是真正的商人,不但说话有根有据,而且身怀重宝。” 刘信将双拳握得咯叻作响:“你怎么知道人家身怀重宝?在这种非常时期,你居然还是死性不改!拿出来!” 刘悌身体一哆嗦,从怀中取出那串南海鲛珠,可怜巴巴地道:“信哥救我。” 刘信目光一瞥,冷笑道:“不过是串次品,你为它身败名裂,值不值得啊?” 刘悌疑惑道:“我看过了,的确是南海鲛珠,不是次品。” 刘信怒发如狂:“天下共有十七种鲛人,它们的眼泪落地都会化为珍珠,但功用各异,南海中最常见的便是泣珠鲛人,这种鲛人别无所长,是鲛人中寿命最短、智力最低、力量最弱的种族,其他的鲛珠或多或少具有特殊的功用,惟独泣珠鲛人眼泪化作的鲛珠没有,也就是你手中的这种。除了能卖点钱,这东西一无是处。你很缺钱么?!何况再珍贵的宝物,有你的命宝贵么?简直不知所谓!” 刘悌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万贵不自量力,跑上来打圆场:“刘柱国,刘总兵其实只是一时糊涂,您又何必生气呢。” 刘信冷哼道:“我教训自己的族弟,还轮不到你插嘴。” 刘悌也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这时童无邪飞奔而至,刘悌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道:“童副将快来,我向你引见诸位将军。” 童无邪拱手道:“请诸位大人恕卑职无礼,城东发生怪事。” 刘悌心中一紧:“快说!” 童无邪道:“现在申时将至,鬼撞墙一带依旧浓雾不散,刚才又有火光冲天,卑职请求查探。” 众人一愕,角泽道:“难道杨、彭二人真的是去查看鬼撞墙的情况?” 顾碣冷笑道:“只不过是巧合而已,彭大风和杨放鹰这两个叛逆一定是见机逃逸了。” 角泽怒道:“凭什么相信你这贱民的一面之词。” 顾碣脸都气白了,手握剑柄,双睛中凶光闪烁。 杜文琪悠然笑道:“别争了,我们去看看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叛党绝逃不过我们的掌心。” 刘悌连忙命令角泽与童无邪去调动城中左、右两营的人马,一面道:“诸位将军远来辛苦,还是休息一下,调查鬼撞墙的事就交给卑职。卑职定将杨、彭二人带到你们面前,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刘信摆手道:“不用,我们一起去。此次追击叛党,诸事不顺。在坠马山中,我们不但未能把轮回枪拿到,献给皇上,还丧失了五名皇上招揽的高手,我们已经很难向皇上交代。一路上又屡失先机,除了常柱国击杀了公孙云灭这个小孩以外,其他人直至抵达葫项关,仍未能擒杀任何敌人。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元世英、元世雄两兄弟,偏偏又碰上了无始尊者这个妖僧,居然当着我们的面,将二人救走。虽然常柱国追了去,但没有人施以援手,以他一人之力,要对付无始尊者谈何容易。何况无始尊者必定逃往他的巢穴,届时他人多势重,恐怕常柱国不但讨不了好,反而要吃亏。我们再不有点作为,怎么回京面圣,难道想告诉皇上我们连区区几个叛党都捉不住?何况叛党中还有那么多小孩!” 顾碣一愣,他当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心中不惊反喜,心恃道:“算你们倒霉。既然你们寸功未立,现在敌人踪迹已现,我只要能杀得一、两个叛党,轻而易举便是大功一件,嘿,真是来得及时。”当下说道:“那我们快去。” 刘悌道:“信哥,还是等军队结集一起去吧。鬼撞墙一带你是知道的,小心一点好。” 刘信闻言,沉吟不语。 吴泰笑道:“鬼撞墙一带怎么了?” 刘信皱眉道:“鬼撞墙只是一片树林,不过因为百年前有个妖人死在那里,其后被一些愚夫愚妇认为林中有妖孽作祟,所以凶名在外。但是传言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 扈京合掌道:“贫道愿意替将军解除疑惑。”说罢,闭上双目,左手捏诀,右手一指鬼撞墙方向,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睁眼道:“林中果然有妖人,而且法术不弱,居然行法截断了我与鬼使的联系,令我打探不出虚实。” 路怀臣冷笑讥道:“装神弄鬼。” 扈京怒瞪了一眼,闭口不言。 刘孝上前道:“信哥,如果叛党中有小孩,那他们绝对没有过关,我们只需要严守岗位,就不怕他们逃脱,然后可以好整以暇地去寻找他们的藏身之处。彭、杨二人和那几个商人刚走不久,绝逃不出我们葫项关铁骑的追击,不必着急。彭、杨二人的党羽已经走远,我们鞭长莫及,但是我们只要通知族主,除非他们能飞天遁地,否则没有人能在瑶郡躲避我们刘家的搜捕。” 吴泰道:“刘副将怎么知道出关的人里面没有小孩?” 刘孝笑道:“过关诸人中,虽然有孩童,但那是彭大风等人的孩子,是否叛党仍未足定论。至于那些商人,就算是叛党易容的,小孩身材也绝对不会有那么高大。” 吴升阴沉着语气道:“我见过古炎的儿子,虽然才十三、四岁,身材已经与成人相类,稍微易容一番,便可以冒充成人。其他那些小孩如果也是如此,副将大人的推断恐怕不妥。” 刘孝正待争辩,李宛接言道:“而且据我所知,上乘的易容术可以改变人的身材。” 刘孝指着李宛,怒道:“你他妈的检查过那些商人,当时怎么不说!” 李宛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当时便说过,有的易容术我只是听说,并不能识破,我并没有把握分辨他们是否易容。当时我既然没有发现他们有易容的痕迹,自然要据实相告总兵大人,总不能胡说一通,冤枉他们。” 刘孝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刘信冷眼瞥了李宛一眼,才徐徐说道:“刘孝,你也太不争气了。你身为葫项关副将,不管那些人是否叛党,你都应该拦住他们,不令他们过关。而且这么大的人了,以后要三思而言,不要信口开河,徒惹人笑。还不赶快去通知族主,拦截彭、杨二人的同伙。” 刘孝听得刘信直呼其名,心中刘信对自己已经十分不满,不愿与自己兄弟相称,心中大惊,话都不敢回,立即转身去找纸笔信鸽,给刘宗写信。 这时童无邪如飞奔至,抱拳道:“诸位大人,左、右两营士兵已经集结在城东,随时可以出发。” 刘悌偷偷看了刘信一眼,见他阴着脸毫无表示,只得麻着胆子传令:“李副将,你率领前、后两营将士守城。刘副将、童副将、角副将,你们率领左、右两营将士,随我进军鬼撞墙! 第十八章 沙扬涨海岸 马遁童山原 古心坚与易锋寒顺着沃水,一路急行,来到了蜀州第二大湖——涨海。二人忘情地扑入芦苇丛中,旅途的疲乏终于在他们感觉安全的时刻向他们汹涌而来,令其难以抵挡。 古心坚坐在地上,望着趴在面前的易锋寒,一面喘着粗气,一面道:“怎么样?还支持得住么?” 易锋寒头也不抬,埋首于臂弯,长叹道:“自从出了那鬼林子,我们便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调养,以致我的元气未能恢复。这几天又疲于奔命,饥困交加,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古心坚强笑道:“你也真够坚强的,我真怕你撑不下去。不过我们连日奔波劳累,现在不要太放松,否则意志会崩溃的。你不如趁现在打坐调息,恢复元气和体力。” 易锋寒勉强爬起来,道:“说得是,但是这几日没有时间休息,随时处在紧张的逃亡之中,反而精神奕奕,现在一停下来,不但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纷繁杂乱的思绪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我现在脑中满是老大他们出事的幻想,根本静不下心,勉强运功恐怕弊多利少。” 古心坚道:“你不用太担心,他们都有一身好本领,我们能冲出来,他们应该也没有多少问题。” 易锋寒还是眉头深锁:“但我在半昏迷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人惨叫。” 古心坚安慰道:“那是因为羌伯伯破了妖人的法术,那些毒物胡乱攻击,死的是那些妖道。” 易锋寒叹道:“可是我还是不放心。” 古心坚道:“五日之期快到了,明天我们赶到会合地点,就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出意外了。” 易锋寒正待答话,忽然生出大漠飞沙的感觉。古心坚像受惊的野兔一般,弹身而起,头也不回,反手一斧劈出。一声金铁相击的脆响,古心坚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易锋寒腰一挺,身体已然站直,两腿一蹬,身体有如游鱼,滑出三丈开外,双手接住古心坚,随即扔了出去,接连后退了四步方才站稳。古心坚被易锋寒一推,横飞丈余,翻了个筋斗落在地上。 一个皮肤隐泛金光、一脸质朴的汉子,手握一把普普通通的厚背砍山刀,出现在古心坚和易锋寒二人面前。 古心坚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赫连沙!” 赫连沙微笑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古心坚答道:“在下古心坚,虚度二十春秋。他叫易锋寒,年方十四。” 赫连沙吃惊道:“十四!嘿,这么年轻便如此了得。再过十年,我一定不是你们对手。” 易锋寒冷冷地道:“需要十年么?” 赫连沙大笑道:“好!有志气!不若你们立誓归顺皇上,有我替你们求情,皇上定会既往不咎。这样你就有机会试试打败我需要多长的时间。” 易锋寒嗤道:“向杀父仇人屈膝,岂是我们易家儿郎干得出来的!你省省口水吧。” 赫连沙道:“令尊是……” 易锋寒大声道:“易昌!” 赫连沙默然片刻,叹道:“令尊是条好汉。”转头对着古心坚:“你也不错,如果现在投降,我保你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古心坚怒道:“混帐!我们古家只有站着死的豪杰,没有跪着生的懦夫!” 赫连沙望着二人,唏嘘道:“可惜,可惜。年少才俊,何苦自寻死路。” 易锋寒知道他出手在即,拔出碧玉宝刀,一面暗自运气,一面喝道:“来!” 赫连沙冷哼一声,手中厚背砍山刀化作一道乌光,挟雷霆万钧之势向古、易二人卷至。易锋寒飞身而起,身随刀走,刀招飘忽,寻隙便钻,令人难以捉摸。古心坚挥舞短斧,使出家传的五丁神斧,与赫连沙硬拼。 五丁神斧刚猛暴烈,遇强不退,遇弱则进,完全是进攻的招式,对付功力比自己低的人,威力甚大,但对付功力远在自己之上的赫连沙,立时相形见拙,若非赫连沙要分神防备着易锋寒,早已经将古心坚斩杀。古心坚的每一斧都劈在赫连沙的刀上,感到每次刀斧接触,自己的力量都被反弹了回来,双臂渐渐酸麻起来,心中暗暗叫苦。骤然赫连沙一声大喝,连环三刀尽皆击在古心坚的斧背之上,古心坚只觉胸口仿佛被铁锤连击三下,双臂一阵麻痹,再也支持不住,短斧坠落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而且喉咙一阵发甜,感到热血不断上涌,连忙竭力抑制血气。 赫连沙乘胜追击,喝道:“大漠神刀!”有如黄沙万里的刀意再现,以不可阻挡的汹涌刀势扑向古心坚。古心坚连脚都抬不起来,双目一闭,任由赫连沙的厚背砍山刀当头劈下。 眼见古心坚便要被劈为两半,易锋寒骤然落下,双手持刀,怒喝声中,一刀劈向赫连沙的厚背砍山刀。两刀相击,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厚背砍山刀化作片片铁屑四散飞出,赫连沙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后跃开去,双掌挥舞,将飞向他的刀片拨开。易锋寒牙关紧闭,嘴角涌出两丝鲜血,双腿深陷土中尺许,望着腾身后退的赫连沙,双目渐渐模糊起来,身体向后仰去,在他失去知觉之前,仿佛见到一个瘦削的黑影疾扑向赫连沙。 易天行望着从琪花洞跑出来的沐月莲,急声道:“怎么样?” 沐月莲摇头道:“我们是最先到的,里面没有人。” 易天行皱眉道:“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在明天赶到琪花洞?” 沐月莲道:“夏姐和赤雷六天王等人最先突围,他们人多势重,加上赤雷六天王精明能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易锋寒、古梦涯两人,损耗不轻,虽然有古、言二人照顾,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还有就是寿、火二位叔叔负责断后,不知道能否脱身。” 易天行道:“我的看法却相反,老二、老三虽然透支内力,以致虚脱,但以他们的底子,不出一个时辰便可以醒来,即使没有时间调养,仍然能够保有七成功力,加之我四表哥和九天为人谨慎稳重,逃命绰绰有余。寿、火二位叔叔功力极高,加上久经沙场,就是遇上追兵,要脱身也非难事。夏玉英他们一行表面上实力最强,但功力参差不齐,人又多,逃亡的时候很容易被元成邑的走狗追上,那就麻烦了。我倒是应该谢谢你,没有你我恐怕死定了。” 沐月莲嫣然一笑:“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实力,我只是认为与你一起容易脱身,才跟你一道的。你看,我们不是顺顺利利、无惊无险的安然到达琪花洞了么,而且还是第一批到的。” 易天行故意拉长声音道:“是——么。” 沐月莲扑哧一笑,横了他一眼。易天行感到心脏一阵乱跳,连忙避过沐月莲的眼波,寻找话题:“琪花洞怎么样?内里是否满是美玉精英、琼花琪草?” 沐月莲笑道:“是啊。里面到处是美玉——被挖走后留下的坑。” 易天行大笑道:“原来是个废弃的玉矿。” 沐月莲没有好气地道:“废话,如果没有废弃,里面岂非到处是矿工和刘家的人。” 易天行道:“想来当年这里定是个产量丰富的玉矿,否则不会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记得这个地处荒野、一无是处的废洞。” 沐月莲忽然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有点担心给我们指路的那户人家,他们能否守口如瓶,是个问题。” 易天行道:“我已经给了他们银两,叫他们别说见过我们,应该不会出事的。” 忽然一个阴森的语音响起:“可惜他们既然贪图你们的钱,冒险给你们指路。便会为了更多的钱,出卖你们的行踪。人为财死,这就叫做‘贪’。” 易天行和沐月莲寻声望去,只见吴升从草丛中站起来,阴笑着走向他们。 易天行道:“你杀了他们?” 吴升狞笑道:“当然。我替你们解决了出卖你们的小人,你是不是很感激我。顺便告诉你们,在葫项关外替你们驾车的那几个车夫,我也帮你们杀了。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几个没有武功的车夫都杀不了,扔在路边多碍事啊。” 沐月莲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门,斥责道:“你们太过分了!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百姓,这件事情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杀他们?!” 吴升悠然道:“他们帮助你们逃跑,增加我们的麻烦,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易天行一言不发,忽然冲上去一阵快攻,双手连环击出,快如闪电,令得吴升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沐月莲见状,身形一飘,来到吴升背后,双手一分,一掌击向吴升头颅,一掌击向吴升背心。吴升本来以为只有两个小孩子,自己对付他们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一心贪功,隐瞒着其他人独自寻至此处,现在发现这两人年纪虽小,武功却已经有相当的火候,心中一凛,立即打起精神,暴喝一声,施展出灵蛛掌,双手舞动,便像长了八支手臂一般,将易、沐二人的攻势全部封住,然后进行反攻。沐月莲后退一步,双掌回环,将自己守得滴水不漏。易天行见自己的掌式被吴升压制,冷哼一声,拔出白玉剑,挽出三朵剑花,刺向吴升。吴升阴笑一声,化出四支手臂迎上,三臂格挡剑花,一掌击向易天行小腹。易天行微微一笑,不躲不避继续刺下。吴升暗叫不好,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连忙换招退避。易天行三剑刺空,依样画葫芦又是三朵剑花刺出。吴升抽身退下后,没有见到易天行有什么厉害的后着,知道上当,现在看见易天行原封原样的还是那一招,狞笑道:“你只会这招么?”不再理会沐月莲,身形一晃,已然闪到易天行面前,八臂齐挥,其中六臂将易天行的剑招封死,其余两道臂影击向易天行胸腹。眼看吴升的毒手便要击中易天行,易天行一声长笑,身体忽然一折,剑往上一削,犹如古拙清瘦的寒梅,主干虬曲,疏枝横斜。吴升的双臂堪堪划着易天行的衣角,而易天行的白玉剑真真切切地斩在吴升的手臂之上。吴升也算反应灵敏,剑一及身,立即用右手一绞,将左手缩回。一声惨呼,吴升的右臂被绞成数截烂肉,漫天飞舞。吴升左手运指如飞,一连点了右臂十余个穴道,止住鲜血,身体向后急跃。吴升尚未落地,沐月莲已然后发先至,在他落下的地方等候,纤指疾点吴升后心大穴。吴升心知不妙,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深吸一口气,肚皮一下子鼓了起来,喉咙咕的一声,左掌全力击下,一股发着腥臭的巨力当头向沐月莲罩下。易天行见状大惊,白玉剑脱手化作一道白虹,直刺吴升背心。 吴升毒掌落下,击在地上,轰的一声,击出五尺半径的一个巨坑。沐月莲站在坑边,若无其事地望着被白玉剑贯穿的吴升。 吴升左掌据地,跪在那里,挣扎着道:“救我。” 沐月莲冷哼道:“不知道无辜惨死在你手中的冤魂在临死前有没有求你放过他们。” 吴升狞笑道:“你虽然没有被我的蛤蟆气击中,但已经吸入了蛤蟆气的掌风,没有我的解药,十二个时辰内你必死无疑。你救我便是救自己。” 易天行道:“那你先拿……” 沐月莲不待易天行说完,一掌击在吴升的天灵之上,吴升当场毙命。易天行目瞪口呆地望着沐月莲:“没有必要那么冲动吧,你真的中毒了。” 沐月莲平静地道:“他身上如果有解药,我们可以搜他的身;他身上如果没有解药,他活着也帮不了我。何况有你这个使毒大宗师天毒子的高徒在此,区区小毒,不值一提。” 易天行无可奈何过去搜吴升的尸体,道:“你可真能赖我。先说明,人是你杀的,到时候我治不了你,你就自认倒霉吧。” 群山围绕下的一个平原上,古梦涯和言九天潜伏在高达一米的野草丛中,大气都不敢出地望着前面不远处十余名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远处一声长啸传来,大地似乎随之而震动,接着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像鼓槌一般敲打在二人心头。古梦涯和言九天对望了一眼,俱都掩饰不住心中的骇意。不一会儿,一个身长八尺、穿着厚重青铜铠甲、手提一柄黑石巨钺的中年汉子进入他们的眼帘。 那十余名彪形大汉停止了搜索,其中一个高约七尺、长相与来者差不多、手持一柄镔铁巨钺的青年上前拱手道:“爹,没有发现叛党。” 来者大声道:“刚才在山那边明明看见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跑向这里,怎么会找不到?他们一定藏身于草丛之中,你们将耳朵塞上!” 那十余名彪形大汉连忙堵上自己的双耳。只听那中年大汉大喝三声,有如雷鸣九天,震得古、言二人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一晕,差点昏倒在地。那中年大汉见四周没有什么动静,恼怒已极,挥手示意众人放下双手,说道:“岳儿,准备火褶子,将这些野草烧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古、言二人大惊,正待跃起与之放手一搏。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那青年壮汉盯着他们这个方向,喝道:“什么人?” “瑶郡刘貉,参见石柱国!”一道高瘦的黑影掠向那中年大汉。 石磐道:“原来是瑶郡刘家的人,我们正在捉拿叛党,不知道阁下何故来此?” 刘貉笑道:“此处叫童山原,属于金童山地界,是我们刘家的私家猎苑,为防止一些贱民偷猎,向来有人值守,今日该在下当值,有幸听得石柱国名震天下的霹雳喝,所以过来看看。” 石磐眉头一皱,狐疑道:“这里似乎离刘府尚有百里之遥,你们怎么不选处近一点的地方狩猎?” 刘貉道:“刘府附近五十里的山头草原,均是供我们刘家嫡系子弟享受的,这里只是给我们刘家外系子弟狩猎用的,所以比较远。” 石磐道:“原来如此。现在有两个叛党藏匿于此,希望你能够协助我们缉拿。” 刘貉微笑道:“久闻石柱国的霹雳喝,闻者俯首,现在这里毫无反应,应该没有叛贼吧。石柱国该不会觉得叛党功力比您更深厚吧?” 石磐怒道:“这里地势开阔,我的霹雳喝威力大减,他们功力稍高,便可以抵御得住。” 刘貉道:“我们族主已经尽出能抽出身来的高手拦截叛党,应该不会让他们来到这里。听说石柱国自蛮郡出发,中途转折多次,一直没有与京中来的人联系上,独自追踪逆贼,恐怕对叛党的样子不是很清楚。石柱国是不是把我的手下认作叛党了?” 石磐怒目道:“你想拦我!” 刘貉阴笑道:“那倒不敢。不过石柱国想放火烧掉我们刘家的产业,恐怕得有皇上的谕旨?” 石磐一愣,道:“我刚才以为这里没有主人,所以才会想放火,逼叛贼出现。现在知道这里是你们的私产,自然不会放火。” 刘貉躬身挥手,作了个请便的姿势,道:“那就不打扰石柱国捉拿叛逆了,请!” 石磐望着面前一片浩瀚无边的草原,知道凭自己一行的力量不可能将此处搜查仔细,暗悔自己当年自恃天生异禀,一味在外功上下功夫,没有勤修内功,以致自己没有内家高手的敏锐灵觉,不能凭借气机感应搜索敌人,怒道:“我们走!”说罢扛起黑石巨钺,大踏步地走了。石磐的儿子与部下急忙跟上。 眼见石磐等人翻过山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刘貉的手下这才纷纷下马,留下几个人守住马匹,其余诸人来到刘貉身边。 其中一个作儒生装扮的人上前讪笑道:“这石磐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用岩石制造兵器。” 刘貉道:“张兄初来蜀州,不知道实情。石磐的石神钺是采用蜀州特产的黑阗岩所制。黑阗岩坚硬无比,早在四千多年前蜀州人便以之制造枪头、匕首,但此物十分稀有,而且沉重异常,所以钢铁盛行后除了少数蛮族,大家都不再使用它制造兵器。不过黑阗岩兵器之锋利,远胜于寻常钢兵铁刃,所以许多人都把此类兵器当作宝物珍藏。石神钺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它是以整块巨型黑阗岩制成的,由于黑阗岩多是尺许长的石条,很少有大块岩石,所以石神钺的存在根本就是个异数,它的来历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它在落入石磐手中之前,本是阁勒蛮族镇族之宝,十余年前石磐偶然路过阁勒蛮族聚居之处,发现了它,视若至宝,于是强闯阁勒蛮族祭坛,将其抢走,这些年来从不离开他身体三尺之外。说起来,石神钺可是不亚于我们刘家神蛛枪的神兵利器。” 张姓儒生眼睛一转,道:“既然如此,刘兄何不趁他离群之机将其击杀,再将此事推委于叛党,到时便可以将石神钺纳为己有。他们总共不过十四人,我们忽然发难,一起用毒箭偷袭,应该不成问题。” 刘貉大笑道:“张兄没有听见我说黑阗岩沉重异常么?看石神钺的大小,起码有千斤之重,除了石磐这种怪物,谁会用这种兵器?而且你不要因为他没有发现叛党而轻视他,此人外家功夫已经登峰造极,我们一起出手恐怕也不是他十招之敌。何况他的儿子我尚不清楚其实力,其麾下十二力士可是蜀州知名的勇士,我们虽然人多,却根本不占优势,你别出馊主意好不好?” 张姓儒生脸一红,讪讪道:“惭愧,惭愧。” 刘貉笑声骤然而止,冷冷地道:“二位还不现身,是否欺我刘家无人?” 言九天与古梦涯知道已经被发现,只得站起身来。言九天道:“你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为何不告诉石磐?” 刘貉冷笑道:“我凭什么帮助他?我们已经收到消息,追缉叛党一事,颇为不顺。你们虽然没有什么分量,但只要拿下你们便是大功一件,与其便宜外人,不如归功于己。” 古梦涯忽然道:“似你这种卑鄙的小人,为什么不趁我们不备施以偷袭?” 刘貉大笑道:“我只知道你们在这附近,但却没有发现你们,刚才我只是诈你们而已。你们实在太嫩了,连这点都想不到。哈哈!” 古梦涯怒道:“无耻!” 张姓儒生插嘴道:“你们也别觉得吃亏,我和刘兄可不是石磐那种只有一身蛮力的蠢物,要查出你们的所在轻而易举。看你们长得不错,只要把刘兄伺候好了,可能可以保住小命。” 言九天没有听懂,对古梦涯低声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古梦涯尚未答话,刘貉一行已经爆发出一阵淫亵的笑声,刘貉邪笑道:“意思就是让你们陪大爷睡觉!还是张兄了解我,嘿嘿。” 张姓儒生微笑不语。言九天终于听懂,啐了一口唾沫,一拍腰间,一道赤虹直刺刘貉,刘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右臂一挥,一把鞭刀向绕指赤剑缠绕过去,一阵刺耳的金属磨擦之声响过,刘貉与言九天各自退后三步方才立定。这一来双方都吃了一惊,刘貉等人原以为对方年幼力弱,不堪一击,想不到竟然可以与刘家小一辈中出类拔萃的高手刘貉平分秋色,俱都大吃一惊,连忙严神以待,不敢轻敌;言九天和古梦涯也没有想到刘貉如此扎手,单打独斗便这么厉害,若再加上他身后的约四十名壮汉和那张姓儒生,脱身并非易事。 刘貉望着缺了几个齿刃的鞭刀,寒声道:“好一把宝剑。” 张姓儒生笑道:“正好匹配刘兄这样的英雄。小子,快把宝剑献上,可免一死。” 言九天正要开口,忽然眼前一花,张姓儒生已经逼至面前,一指点向他的肩井穴。言九天怒道:“卑鄙!”身体一侧,左掌划出一道绚丽的火光,击向张姓儒生。 张姓儒生骇然后退,道:“神手!” 言九天冷笑道:“算你有见识。” 张姓儒生一时惊惶,随即便恢复了冷静:“既然你会神手,那么你手中的红色宝剑一定便是有剑中王者之称的绕指赤剑了,嘿,真是好运气。” 言九天道:“好什么?” 张姓儒生笑嘻嘻地道:“我不但可以得到宝剑,还可以从你那里学得神手的秘诀,难道不算好么?” 言九天怒喝道:“做梦!” 张姓儒生身形一展,便晃到言、古二人面前,右手一挥,从袖口中滑出一把铁扇,竟然同时点向言、古二人。古梦涯猝不及防,险些被他点中,急忙飘身后退,一面问道:“看你的身手,当非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受死!” 张姓儒生得势不饶人,铁扇化作漫天星斗罩向二人,一面阴笑道:“在下张弼,小号铁扇子,等会儿小兄弟记得告诉阎王,免得进入枉死城,永世不得超生,嘿嘿。” 张弼本是神州有名的独行大盗,在蜀州却名不见经传,言九天和古梦涯俱都没有听过,但见到他的身手,心中暗暗吃惊。 古梦涯暗恃道:“此人行动如风,精通点穴,看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解决得了的,何况还有那么多敌人,不可恋战。”心念转处,望言九天使了个眼色,大喝一声,双目转为赤红,手臂幻出九道臂影击向张弼。 张弼见状,知道厉害,连忙抽身后退。言九天得隙,立即转身飞奔,转眼间已经来到刘貉等人的马匹之前。在马匹旁边留守的六名壮汉连忙挥刀迎上,六把刀参差错落,形成一张无懈可击的刀网罩向言九天,言九天大喝一声:“鲸吞七海!”绕指赤剑有如巨鲸分波,扬起七道赤红剑气击向前方,有如悬河决堤,势不可挡,六名壮汉竟然连人带刀被斩为两段。言九天虽然一招解决了六人,但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脚步也虚浮起来,眼见到面前的骏马,却没有办法骑上去。 刘貉看出言九天的企图,一面招呼手下动手,一面冲向言九天。张弼紧随其后,扑向言九天,将其他人远远抛下。古梦涯大笑声中,双手一挥,两颗黑色小圆球向敌人最集中的地方扔去,身体后跃,疾如飞电,赶在刘貉与张弼二人前面追上言九天,左手一夹,将言九天抱起,腾身跃上刘貉的坐骑,策马狂奔。张弼后发先至,急忙赶上,飞身跃起,骑上了一匹骏马,正待追去,忽然听见身后两声巨响,心头一震,回首望去,地上有两个大坑,正在冒着硝烟,大坑附近的刘貉手下伤亡惨重,没有受伤的也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正在气恼,忽然感到自己坐下马匹失去了控制,不停挣扎,长嘶不已,一时间被弄得手忙脚乱。古梦涯跑出约十余丈,右手一扬,又是一颗黑色小圆球射向马群。刘貉此时也已经上马,见到圆球飞至,连忙同张弼离马跃起。轰的一声,圆球落地处一丈之内的马匹被炸得血肉横飞,其它的马也都受惊狂奔。 刘貉大怒,叫道:“张兄!” 张弼会意,长啸一声,一溜烟般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匹马追去,速度之快,竟然赛过奔马,不一会儿便追上了那匹惊马,飞身跃上,一番搏斗,将马匹控制住,骑着马回来。 张弼来到刘貉面前,道:“刘兄,请到我后面来。” 刘貉皱眉道:“能不能再弄一匹?” 张弼苦笑道:“现在那些马都已经跑远,我没有办法追上。叛党也是合乘一骑,我们可以追上他们的。” 刘貉怒道:“他们骑走了我的逐风,现在又先跑了那么久,我们两人一马怎么追得上?” 张弼道:“发信号,叫我们的人拦截他们!” 刘貉心中知道凭自己或张弼一人之力对付不了古、言二人,只得叹了口气,一挥手,发出蜀东刘家特有的信号箭向同党报警,然后翻身骑在张弼后面,大声道:“走!” 第十九章 手足自相残 鹰犬各居心 夏玉英嘟着嘴,独自一人走在距离刘府约一百里、与金童山遥相对应的玉女山脉之上,听着远处呼唤自己的声音,脚下越行越快,心中愤懑难平:“岂有此理,羌三叔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够只顾着我的姓命,抛下同伴逃生呢?做人怎么能这样!我再不与他们一路了,我自己去琪花洞。”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人语,夏玉英心中一凛:“羌三叔他们居然赶到我前面了,我不能给他们找到。”当下立即飞身跃上一棵参天古树,潜伏不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渐渐清晰:“爹,你说叛党刚进玉女山,怎么追了这么久,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我们是不是追错了路?” “闭嘴!别给老子提鬼字!”一个心有余悸的声音道,“我们在进山前发现的马尸,一看便知道是良种骏马,且是因为过度劳累而倒毙的。你不想想有谁会将这么好的马累死,只有亡命奔逃的叛党才可能如此不恤马力,因为他们怕被我们追上,不敢慢行和休息。马尸犹有余温,便说明逆贼刚刚进山,我们怎么会追错!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叛党功力甚高,行进速度不比我们慢多少。” 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万叔叔,万一敌人比我们厉害怎么办?” 夏玉英闻言,不由得血脉贲张,原来她听出此人正是她的胞兄夏玉蛟,随即也知道与其一路的是什么人,心中大怒:“这个畜生,居然不思父仇,投靠元成邑!”她尚自不知道夏玉蛟参与了弑杀亲父。 万贵道:“怕什么。仇天刃、刘虎、角泽、刘孝、顾碣等人皆在左近,他们不但武功高强,刘孝麾下更有五百精兵,我们一发觉不对,便立刻发信号,只要支持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必定能够赶至救援。” 万虬道:“要不是我们在那鬼林子里遇见那些怪兽和妖道,叛党早就束手就擒了,哪里会有这许多麻烦。” 万贵怒道:“叫你别提了!还提!” 忽然远方又响起一声呼唤。夏玉蛟吓得惊惶失措,颤声道:“羌三叔。” 万贵喜道:“是羌鸩羽么?太好了,擒杀他定是大功一件。” 夏玉蛟急声道:“我们快放信号。” 万虬嗤道:“夏老大,我们现在请援兵,岂非平白无故地将功劳分给别人。我们应该立即前去捉拿他。” 夏玉蛟道:“你没有听刘悌说么,他们一伙有很多人。而我们一路上损兵折将,先是捉拿元家兄弟时死了一个富贵铁骑,后来在鬼撞墙连最后两名富贵铁骑也丧了命,刘彪贤弟还受了内伤,万叔叔更是失去了一只左手,实力大减,实在不宜冒险。” 万贵只在听得自己断掌之时,哼了一声,一言不发。一直沉默的刘彪开口道:“你们吵架,别扯上我。我可不怕那些老奴才。” 夏玉蛟道:“先父麾下的赤雷八天王各有一身惊人本领,不可小觑。” 刘豹不耐烦地道:“夏老大,自从你给你爹下毒之后,胆子越来越小了,你以前的勇气哪里去了?我们这就去埋伏在他们要经过的地方,猝然发难,好歹先杀他几个逆贼,然后发信号,进行游斗,等援兵到来。只要我们杀得有叛党,功劳总少不了我们的。” 夏玉英听得夏玉蛟给自己亲生父亲下毒,睚眦俱裂,哪里还按奈得住,怒吼声中,从树上飞扑而下,右拳运足赤雷劲,直轰夏玉蛟面门。夏玉英天生异禀,而夏玉蛟耽于游乐、疏于修行,功力实比乃妹差了一大截,见状连忙后退至万贵身后。万贵不满地冷哼一声,右掌一招玉带缠身,连消带打,迎向夏玉英殷红如血的拳头。万贵自恃功力深厚,不把夏玉英放在眼里,一面暗骂夏玉蛟没有用,一面指望一举拿下夏玉英,提升士气,不料夏玉英资质过人、用功又勤,小小年纪,内力已然十分惊人,加上此拳含愤而发,威力更是甚于平常,万贵却在与古震一战中受了内伤,加上左掌折断后没有好好调养,功力只有平时的七成,此消彼长,甫一接触,立即惨遭轰退,耳鼻俱被霸道的赤雷劲逼得渗出血来,只觉浑身血脉中有一股暴烈的真气左冲右突,血管仿佛随时要炸开一般,大骇之下,连忙退后。 夏玉蛟看得心胆俱寒,暗恃若非夏玉英性急,未等他走到树下便早早出击,自己恐怕性命不保,颤声道:“二妹。” 夏玉英怒喝道:“畜生!”双手持槊冲向夏玉蛟。 刘彪连忙拦在不知所措的夏玉蛟身前,舞动独脚铜人硬接夏玉英的长槊。两人兵器相触,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刘彪只觉双臂一阵酸麻,连退七步才站稳,夏玉英也感到一股巨力从槊上传来,身形为之一顿。 刘豹见状,飞身扑上,手中铁剑化出六点剑芒刺向夏玉英,一面怒喝道:“夏老大,你别再婆婆妈妈的了,赶快同我们联手杀了这小妞,一了百了!否则别说你那些叔伯,就你妹妹也能宰了你!” 夏玉英眼见六点剑芒刺到,不慌不忙地嗤笑道:“刘家的九芒剑法也算蜀州一绝,你这六芒剑法算什么?”手中长槊化作一条乌龙盘旋而出,将剑芒击散,直捣刘豹胸口。刘豹素来与夏玉蛟交好,对夏家的天龙槊法了如指掌,但没有想到相同的武技在夏玉英手中使出,威力较夏玉蛟大了何止一倍,心中大骇,连忙纵身飞退。 夏玉蛟见状,将牙一咬,手中天雷槊化作一条紫中透红的龙形奇光迎向夏玉英。夏玉英大怒:“你这畜生,根本不配使用天雷槊,快把它交出来!”当下运足功力,加速冲上。两条龙影甫一接触,便互相缠绕,纠缠在一起,发出一阵连绵不绝的爆破之声,乌龙立时被绞成无数钢屑四散飞溅,刘彪等人一阵欢呼,士气大振,纷纷重新扑上,围攻夏玉英。 夏玉英见兵器被毁,心中一凛,知道天雷槊不可硬拼,连忙施展玄玉娥偷偷传授给她的的天机步,避开夏玉蛟的攻击,飞速后跃,向林中遁去。此时远方传来一声长啸,万贵面色一变,道:“虬儿,发信号!” 万虬见识了夏玉英的威势,再不敢轻敌,连忙从怀中摸出信号响箭,弹向空中。凄厉有如狼嚎的尖锐声音立时响彻长空。 夏玉英见状心中大急,身形骤然加速,向长啸之处飞驰而去。 夏玉蛟一击建功,心中胆气大盛,喝道:“哪里逃!”飞身跃起,天雷槊向夏玉英背心猛力击下。除了尚在运功抵御赤雷劲的万贵,刘豹、刘彪与万虬三人立即跟上。 夏玉英听得背后兵器破风之声,身法一变,避过天雷槊,运拳如风,向夏玉蛟猛攻过去。万虬见状,立即冲上去,一招蟒袍加身,双手幻出无边掌影罩向夏玉英。夏玉英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怠慢,连忙变招,双拳直捣万虬胸口,万虬刚才见识了她的厉害,不敢硬接,拉着夏玉蛟向后疾退。此时刘豹与刘彪也已经赶到,各持武器攻上,夏玉英立时陷入苦战,不能脱身。 夏玉英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办法摆脱刘彪等人的围攻,夏家的武功刚猛绝伦、攻多防少,现在她不敢硬接夏玉蛟手中的天雷槊,一下子显得处处受制,连遇险着。那边万贵已经驱除了经脉中的赤雷劲,飞速赶来。 夏玉英正在焦急,忽然听得一声大喝,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 夏玉英与刘彪等人俱都分不清敌我,纷纷跃出战团。定睛望去,来者身长七尺,肌肉虬结,面貌狰狞,手持一柄镔铁大斧,正是葫项关副将角泽。 万贵见状大喜,连忙求救:“角将军快来帮我们擒拿叛逆!” 角泽视若无睹地站在那里,冷嗤道:“我还以为你们遇上了多大的危险,原来只有这么一个女娃儿。这么多男人连一个女娃儿都对付不了,你们也算是人么?自己解决。” 万贵神色尴尬地站在当地,道:“还有不少叛逆正向这里赶来。” 角泽把大斧往地下一杵,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哼道:“等其他叛党到了,我再出手。” 蓉城四兽向来横行霸道,哪里受过这种气。刘彪首先怒道:“谁要你帮了,你看着我们拿下此女便行了!” 角泽大声道:“随便,反正我不围攻女流之辈,何况她只是一个孩子。” 夏玉英听得怒火上冲,喝道:“你敢看不起女人!”拳随声到,疾如流星般击向角泽面门。 角泽喝道:“好!”身子一仰,手一扬,镔铁大斧从下往上挑斩过去。夏玉英双手一合,夹住铁斧,手迅速一翻,角泽只觉虎口一辣,铁斧险些脱手,连忙双手用劲,拔出铁斧,跃后五尺站定,挥手止住冲上来的万贵等人,大声道:“你们退下,我要与她单打独斗。” 万贵等人暗骂一句白痴,但一想到夏玉英的悍勇,也就乐得由角泽一人应付。 夏玉英赞道:“好,是条汉子!来吧!” 角泽大喝一声,将镔铁大斧舞成一个大风轮,冲向夏玉英。夏玉英双拳挥动,毫不避让,与角泽缠斗在一起,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难分上下。 万贵眼见角泽久战无功,暗自恃道:“羌鸩羽等人恐怕就快来了,其他高手怎么还没有到?角泽这头蠢牛靠不住,先解决了夏玉英再说。”想到这里,向刘豹使了一个眼色。刘豹也有同感,立即领会到他的意思,手一扬,三支袖箭电射而出,飞向夏玉英咽喉、心脏及眉心三处要害。角泽经验丰富,只听袖箭破空之声,已经知道究竟,心中大为不快,手中铁斧一缓。夏玉英感到压力一轻,连忙侧身偏首躲避袖箭,但仍然晚了一步,虽然躲过了上面两支袖箭,射向心脏的那支袖箭却射中了她的左肩。夏玉英感到肩膀一麻,便没有任何感觉,心头一凉:“袖箭有毒。” 角泽见状,喝道:“还不束手就擒!”斧交左手,右手形如鹰爪,疾抓夏玉英琵琶骨。 骤然一声怒喝:“休伤我家小姐!” 一道碧绿光华电射而至,射向角泽后脑。角泽心中一凛,知道来了高手,挥斧向后一挡,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心头大骇,向铁斧望去,只见上面嵌着一支五寸来长、非金非铁的碧绿鸟羽,入铁深达三寸。角泽正要说话,眼前一花, 面前已然站着一个年约六旬、神态威猛的青衣老者,将他与夏玉英隔开。 角泽惊魂乍定,道:“你是谁?” 青衣老者傲然道:“老夫羌鸩羽!”此时林中一阵衣衫破空之声,一个赭衣老者带着四个中年人、四个青年来到场中。 万贵等人心胆俱寒,连连后退。 那赭衣老者弓显看也不看他们,来到夏玉英身旁一看,急声道:“三哥!二小姐中毒了!你快来看看!” 羌鸩羽连忙后退,来到夏玉英身边,搭了搭脉,从怀中摸出一颗黑色丹药,塞到已经不能动弹的夏玉英口中,一面转头怒道:“谁干的!滚出来!” 夏玉英只觉丹药入口即化为一股苦涩难当的液体,流入腹中,逐渐迷糊的神智一清,勉强道:“我不要你们救我。” 在她旁边侍立的一个青年怒道:“二小姐请自重!为了救你,荼八叔的独子与我兄长都死于怪物之手,我们什么怨言也没有,但你怎么能毫不领情呢?我们本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若非为了保护你,我们怎么会看着别人陷身危难,不顾而去?你却以此相责,是否太过分了?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们早已离开此地,现在我们俱都身处险境,你受了伤居然还如此任性!” 王塞挥手便是一耳光:“混帐东西,怎么可以这样跟二小姐说话!都是我们没有负好保护之责,才会令二小姐受伤。赶快向二小姐道歉,否则我毙了你!” 夏玉英黯然道:“王七叔,别怪王兄。的确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别管我,快走。” 柏青道:“二小姐别这么说,您的侠义心肠,我们俱都明白,但我们身受大柱国厚恩,即便粉身碎骨也不能报之万一,所以绝对不能让二小姐冒险,请二小姐见谅。至于现在这种情况,都是犬子不好,是他没有好好照顾二小姐,才让您偷偷冲开穴道,独自离开,以致被奸人所乘。” 弓显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三哥,赶快带二小姐走!这里交给我了。” 羌鸩羽正待开口,弓显又道:“二小姐中了毒,三哥,你最擅长药物,一定要与二小姐同进退。” 羌鸩羽叹了口气,望向夏玉蛟,道:“大公子,总兵死在元成邑等逆贼手中,你怎么能与他们同流合污?跟我们走吧!” 夏玉英挣扎着指着夏玉蛟,咬牙切齿地道:“羌三叔,不要浪费时间劝他了,这畜生早就知道元成邑的奸谋,而且他还亲自参与了毒害爹的行动。” 羌鸩羽等人听得此言,俱都大吃一惊,怒目望向夏玉蛟。羌鸩羽挥手止住身后群情激愤的众人,阴沉着语气,瞪着夏玉蛟道:“二小姐所言是否属实?” 夏玉蛟被盯得发毛,颤声道:“不关我的事,是他们逼我的,而且他们答应我,只要我给爹下化功散,便不杀爹的。” 羌鸩羽怒道:“好个贪生怕死、卖父求荣的畜生!”说罢飞身跃起,一爪击向夏玉蛟天灵。夏玉蛟将天雷槊舞成一道光墙,试图击退羌鸩羽。羌鸩羽见状愈加气愤,喝道:“你不配用天雷槊,脱手!”身体凌空,骤然变招,将双臂一展,身上青衫已然脱下,右手一挥,化作一道青练卷向天雷槊。轰的一声巨响,青衫化作漫天布屑四散飞舞,而夏玉蛟的天雷槊亦脱手飞向半空。羌鸩羽深吸一口气,身体居然在空中毫不受力的情况下后翻丈余,右手接住天雷槊,左手一弹飘到手边的一块布屑,疾射夏玉蛟右目。夏玉蛟躲避不及,登时惨叫一声,双手捂着右眼飞退。 羌鸩羽正待扑上去,结果夏玉蛟的性命。忽然一阵人声鼎沸,刘虎、刘孝和顾碣带着一队人马已经赶到该地。刘孝当先喝道:“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羌鸩羽反应迅速,左手一扬,四道碧绿光华分别射向刘虎、刘孝、角泽和顾碣,一面大声喊道:“快撤!”翻转左臂将夏玉英夹起,飞身遁往树林深处。与他同行的人立即跟随而去。 角泽刚才领教了羌鸩羽的厉害,连忙往地上一滚,堪堪避过羌鸩羽的鸩羽镖。刘虎功力卓绝,冷笑一声,双手作虎爪形抓向射向他和刘孝的鸩羽镖,将其收在手中。刘孝勒马笑道:“多谢虎哥。”顾碣却没有那么好运,他自恃功力,不躲不避,手中窄剑迎向鸩羽镖一绞,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传来,虎口一辣,窄剑已经脱手飞出,鸩羽镖如同未受阻挡般直射他的胸膛,顾碣见状心胆俱寒,反手一指戳在自己气海穴上,立时受伤,吐了口鲜血,但奇怪的是他的精神反而一振,身体忽然化作一缕似真似幻的影子,鸩羽镖从他的影子中穿过,毫无阻碍,击在地上,只留下一个小孔。顾碣虽然躲过一劫,但面色苍白,一时之间无力再战。 刘孝眼见羌鸩羽等人隐没于林中,心下大急,下令道:“冲啊!别让叛党跑了!”刘孝手下士卒齐声呐喊,如潮水般涌入林中。嗖的一声,角泽从众人头顶跃过,当先追去。刘孝正待冲进树林,骤然间惨叫之声四起,先前入林的士兵纷纷仓皇逃出林子。 刘孝怒道:“怎么回事?!” 一个卒长上前答道:“叛党有埋伏,我们进林子不久,便被他们伏击,伤亡惨重,若非角将军抵挡住叛党的乱箭,恐怕我们都得死在林中。” 刘孝一惊:“林中埋伏有多少叛党?” 那卒长吞吞吐吐地道:“恐怕少说也有百十个人。” 刘虎怒目圆睁,走到那个卒长身旁,一爪击向其天灵,那卒长哼都没有哼一声即便丧命。 刘孝惊讶道:“虎哥,你为什么杀他?” 刘虎怒道:“胡言乱语,惑乱军心,其罪当诛。” 刘孝道:“虎哥何以作此语?” 刘虎大声道:“你真是的,夏敬乃蜀州名将,你难道连他手下最得力的几个人的本领都没有听过吗?” 刘孝向受伤的士兵望去,身躯一震,道:“无弦箭!难道一个人便能够造成千军万马的假相?” 刘虎没有好气地道:“滚你的,什么一人造成千军万马那么夸张。弓显这老匹夫久经战阵,对于如何营造气势轻车熟路,再加上他的独门功夫无弦箭手法独特,集快、狠、准、密于一身,用于偷袭多个目标、制造混乱再好不过,在这种视线受到限制的树林中更是得心应手。而且他的儿子和徒弟都有可能会无弦箭,威力虽然不如弓显,对付这些士兵却也足够了,所以才会让这些白痴产生错觉。跟我进林!”说罢大踏步走向林中。 刘孝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心中颇不好受。刘虎并非刘家子孙,他本是瑶郡一家猎户之子,其母生他之时,有山君入梦,偏偏他落地时额头即有王字形胎记,山民无知,俱都把他当作猛虎转世,欲加以屠戮,其母心有不忍,又无力抗衡,于是将其弃之山野,回来告诉其他山民婴孩已经夭折。其母原本只是冀望万一有善心人路过,可以将其带走抚养,如果没有人收留,便当他命理该绝。不料他的哭声没有召来人,却惊动了山中一只正在哺乳的母虎,将其带回巢穴抚养。他七岁时被山民发现,立即招来狙杀,他仗着身轻力大,又有群虎相助,连杀二十余人,惊动了当时的刘家族主刘政。刘政查明情况后,对他天生的异禀十分欣赏,亲自将其收服,认做义子,授以武功。刘虎也的确不负所望,十五岁便自创大力虎爪,在当时的刘家年轻一辈之中,功力直追刘政的两个亲生儿子刘宗、刘勇,与刘忠不相伯仲,就连刘政的三儿子刘信、精通剑术的刘义以及天生神力的刘廉都要逊他一筹。但是刘虎在智谋方面却并不出众,加上他并非刘氏血脉,因此绝大部分刘家的人都是表面上尊重,实际上暗中排斥他,甚至以野人视之,所以刘孝被他指责,虽然自知理亏,仍然禁不住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反驳,一心只想击杀弓显泄愤,一言不发地跟着刘虎进入树林。刘孝手下的士兵见到主将率先入林,虽然万分不愿,也只有紧随其后。 此时顾碣已经缓过气来,捡起他的剑,对仿若惊弓之鸟的万贵等人道:“我们进去吧。” 万贵道:“在下重伤未愈,进去只能碍手碍脚,希望顾兄体谅包涵。”顾碣瞥了他早已经结疤的断臂,冷笑道:“我无所谓,不过不知道皇上能否体谅你的苦衷?” 万贵闻言,将牙一咬,道:“好,我们入林。”说罢带着战战兢兢的蓉城四兽跟随顾碣而去。 顾碣六人进入林中,只见人影闪动,耳中喊杀之声此起彼伏,完全分不清楚弓显等人的位置,只得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顾碣忽然听得一声怒吼,连忙赶了过去,只见角泽左肩插着一把飞刀,与一个手持熟铜棍的青年打得难分难舍。角泽功力远在那青年之上,但吃亏在肩膀受伤,武功大打折扣,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渐渐取得主动。顾碣顿时深觉懊悔,知道帮不帮忙都无关大局,角泽更不会领自己援手之情。顾碣正待转身离去,忽然发现其他人尚未赶至,骤然心中闪出一个念头,阴郁而冷酷的目光一闪,悄无声息的潜到角泽背后,有如电光石火般一掌击在角泽背心,角泽立时一个踉跄,头正好撞上那青年的熟铜棍,顿时脑浆迸裂,倒毙当场。那青年显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顿时一呆,顾碣的狭长细剑有如毒蛇出洞,迅捷无比地刺进他的肋下。那青年甩掉熟铜棍,双手捂住伤口,鲜血毫不留情地狂涌而出,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仰面倒下。顾碣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迥然不知自己的行为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 弓显不停地移动身形,双手挥舞,无弦箭竟像永无止境般射出,每一箭飞出,总有人惨呼倒地。忽然间,惨叫声戛然而止,树林中一片死寂,士兵嘈杂的呐喊声也停了下来。弓显心中不由升起不祥的预感,停下来环顾四周。一股宛若洪荒怪兽的狂野气息骤然笼罩在弓显周围,弓显平生第一次生出恐惧的感觉,一种即将被野兽活生生吞噬的感觉。弓显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刘虎!” 刘虎提着一个人头,走了出来,嘴角露出狰狞嗜血的笑意:“弓显,你是自杀还是要我动手。” 弓显悲痛地望着刘虎手中的人头,认出正是自己的次子弓无箭,嘶声怒吼道:“狗贼,纳命来!”声音未落,弓显已然身体旋转着,有如一个螺旋巨锥,扑向刘虎,无弦箭像失去控制般朝刘虎狂射而出。 刘虎一声虎啸,将手中人头往身后一扔,两只虎爪猛然击出,身体随着爪势飞扑过去,正是他大力虎爪中连环三绝技中的猛虎扑食。弓显的无弦箭尚未靠近刘虎的身体,便已经被其威猛刚劲的爪力击得粉碎。弓显虽然悲痛交加,但数十年的苦修亦非白费,一旦发觉不可力敌,立即变招,硬生生止住自己的攻势,凌空翻了个筋斗,抽身后退,脚一沾地,马上向左跃出。刘虎扑击在弓显落脚之处,稍微慢了一步,扑了个空,但刘虎双爪一及地,立时向怀中一收,同时双脚屈膝亦向怀中一收,随即右脚如虎尾扫出,疾愈风雷,鞭向弓显。弓显看出此招刚猛有余,灵动不足,身形一展,闪到刘虎身后,双掌凝聚全身功力猛力击向刘虎后背。谁知道刘虎的连环三绝技环环相扣,前招之尽即是后招之始,第二式虎尾鞭本来就是诱敌多于杀敌的妙着,当右脚未伤到敌人落到地上,刘虎脚尖用力,立即转身站起,双爪毫不考虑地翻手向上抓去,其速度远远超过刚才的两式,弓显的双掌尚未击到,已然被他开膛破肚,挑飞了出去。 刘虎起身收势,感到自己胸口发闷,知道自己用力过度,不过击杀了弓显,心中大感快慰。忽然身后人声响起:“嘿,想不到威名远播的弓显也接不下刘兄的这招神虎裂天。” 刘虎心中暗自一沉,来人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他十丈之内,就算是趁他全力施为、精力分散的时机潜近,功力也非同小可,连忙提运内力,慢慢转过身来。映入刘虎眼帘的正是东郡柱国仇天刃,他将辰煞矛扛在肩上,矛尖穿着一个血肉模糊的首级,微笑道:“刘兄真好本事。不过莫要让正主儿跑了才是。” 刘虎哼了一声,道:“有仇兄在,他们跑得了么?” 仇天刃仰天长笑道:“现在林中阻挡我们追击的叛党已经肃清,我们快追,看看谁先将叛党一网打尽!” 刘虎看到仇天刃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好胜心起,大声道:“好!”立即转身急驰而去。仇天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 万贵与蓉城四兽随着官兵在林中四处搜索,忽然听得一阵骚动,连忙赶去,只见刚才出言指责夏玉英的那个青年挡在一条山路中央,浑身浴血,犹自奋战不退,身旁倒着十余具士兵的尸体。 万贵止住众士卒的围攻,上前笑道:“这位小兄弟,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登基,乃是顺天承运,非人力可以阻止。夏敬食古不化,罪有应得,其女任性乖张,不堪辅助。小兄弟风华正茂,勇武过人,何苦为夏家卖命。不如归顺朝廷,不但可以保全性命,以你的才华,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那青年一阵犹豫,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万贵大喜,拍着胸脯道:“小兄弟只要肯投效朝廷,我一定替你求情,你又不是首犯,只是受了父亲的逼迫,才反叛朝廷的,皇上宅心仁厚,求贤若渴,必然会法外开恩,宽恕你的罪行。不过你也要上体天心,戴罪立功,将其他叛党的下落供出来才是。” 那青年迟疑道:“我只相信你,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万贵强行按奈住心中的喜悦,走了过去,心想:“只要打听到夏玉英等人的逃跑路线,就算没有杀掉一个叛党,功劳也少不了我的。”他只顾自己心中盘算,却没有注意到那青年目光有异,毫无防备地走近其身旁。 刀光闪动,万贵还没有回过神来,那青年手中利刃已经对着他当头斩下。 一声惨叫撕裂长空,那青年分成两半的尸体飞出十丈开外方才坠地。万贵尚未来得及道谢,便见刘虎沿着山路飞驰,一会工夫,他那健硕的身影便消失在远方。 第二十章 含泪承弱水 浴血过险山 易锋寒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古心坚那张焦急的脸膛,同时感到背后有人用手抵着自己的至阳穴,与修炼者性命相系的先天真气正源源不断的输入自己的体内,心头大震,正待站起来。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别动!凝神静心,纳气归元。” 易锋寒心中一喜:“幽冥子老师!”当下连忙收敛心神,将幽冥子的真气纳入经脉。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幽冥子收回了双手:“起来吧。” 易锋寒感到自己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一般,充满了活力,知道自己受益非浅,连忙转身拜谢:“多谢幽冥子老师。咦,老师你……” 幽冥子面色苍白,双目却焕发着慑人的神采:“我大限已至,你少说话,听我交代后事。”话音一顿,望着一脸懊悔的易锋寒,笑道:“你无须自责,我的死与你无关,我的心脉已断,若非我练的弱水诀有护脉续气之效,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易锋寒忍不住问道:“是谁?” 幽冥子澹然道:“元世盛。” 易锋寒哽咽道:“老师……” 幽冥子轻轻摇首道:“不要哭。死的可怕,在于未知,那是我们生者不能知道究竟的一种状态。你要明白,死未必便是终结,也许那只是另一种开始。我们出生之时,未尝不哭,因为我们害怕,害怕即将开始的崭新而又充满了未知的旅程。我们在生的旅途中成长,于是又害怕死亡,但你又岂知死不是另一段崭新而又充满了未知的旅程?有生即有死,生死皆是天道,何以厚此薄彼?所以不要太过执著于生死,只有看破生死成败,才能心意无拘,得证大道,否则你今生成就有限,不但浪费了自己的大好天赋,也对不起师长的苦心栽培。当然,这些道理知易行难,我也是中了元世盛那致命的一掌,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参透其中奥义,如果我早一年悟道,今日便不会死了。我现在告诉你,只是想提点你,希望你少走些弯路。不过,道,可悟而不可传,作为老师,我只能替你指引方向,自己的路终究要靠自己走。我的学生之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千万勿要令我失望。”接着话题一转,从怀中摸出一卷残破的竹简,道:“锋寒,这卷弱水诀是我从玉蟾山的一个山洞中获得的,此功乃是玉蟾山无为丹宗的秘传绝学,威力非同小可,可惜我花了十年时间仍然未能将其悟透,今日我将它传给你。你可以研习此功,不过异日你如果能经过神州玉蟾山的话,请替我将它交还给无为丹宗。” 易锋寒连忙跪谢,双手过顶接过竹简,侍立在旁。 幽冥子闭上双目,轻声叹道:“赫连沙真是好本领,被我偷袭成功,连中三击重手,仍然能够逃走,实在不简单,你以后碰上他一定要小心。我死之后,不要理会我的躯壳,立即离去,以免追兵赶至,去吧。”说罢,不再言语。 易锋寒和古心坚望着幽冥子,默然不语。忽然,易锋寒跪下向幽冥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古心坚跟在他后面,道:“现在怎么办?” 易锋寒仰望着万里晴空,眼泪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终于忍住没有流下来,用微微颤抖而又坚定的声音说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赶往琪花洞。” 古梦涯与言九天合骑着刘貉的爱马逐风,奔驰在金童山下。忽然间远方狼烟四起,二人知道定是刘貉通知同党来拦截他们,不由面面相觑,望着逐渐合围过来的刘家子弟,生出天地宽广,却没有自己容身之处的感觉。 言九天将牙一咬,狠狠地道:“梦涯,我们向前直冲过去。今日若不能杀出一条血路,这金童山下便是我们俩的丧生之地。” 此时古梦涯心神已定,知道众寡悬殊,又无处藏身,只可力敌,不能智取,反而抛开生死之念,满怀豪气地笑道:“好!我们就让这些在瑶郡关上门当皇帝的井底之蛙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说罢,二人策马向前冲了过去。 眼见前方出现了十余条身影,古梦涯大喝一声,掷出枪头,飞身跃起,腰间金乌神枪枪杆弹出,凌空接上枪头,冲向敌群。言九天也随即跟上,一夹马腹,逐风飞驰着冲进人群,一拍腰间,绕指赤剑化作赤色闪电,当头劈下。 古、言二人功力卓绝,虽然以寡击众,仍然有如斩瓜切菜般,杀得那十多个壮汉毫无还手之力,但那些人颇为悍勇,明明知道打不过,犹自不顾生死地冲上,古、言二人一时间也摆脱不了他们的纠缠。古、言二人心知刘家的人马正向自己合围过来,俱都生出速战速决的念头,古梦涯长枪一摆,勾划出一道飞鸟翔空的玄妙轨迹,一下子挑破了三人的咽喉,言九天一招鲸吞七海扬起七道剑影,将周围七名壮汉一举击杀。仅剩的两个刘家高手功力不凡,见状不再冲上,反而退至十丈开外,用暗器攻击二人和逐风。古、言二人几番追击,俱被他们闪过;正欲不顾而去,他们的暗器却又如影随形般尾随而至,令二人不敢贸然突围。 倏地一阵马嘶传来,三道人影策马飞奔而至。古梦涯与言九天一看来人的身手,便知道不可小觑,心中暗自焦急。三人一到,立即翻身下马,甫一落地,一个手持长剑的青年运剑如风,刺向言九天;一个手拿双斧的大汉直取古梦涯;另外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站在外围,手指不停弹出一粒粒铁蒺藜,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非刚才两个高手的暗器可比。言九天一个不留神,坐下逐风哀鸣一声,颓然倒地,颈部涔涔地渗出乌血来。刚才那两个高手欢声道:“坚叔好身手!” 那老者刘坚冷哼道:“一群废物,居然被两个初出茅庐的雏儿弄得那么狼狈。狸儿、骥儿,先解决用枪的小子!” 持斧大汉刘骥大喝一声,身体化作一道旋风冲向古梦涯,持剑青年刘狸骤然停止对言九天的攻势,飞身跃起,连环三剑刺向古梦涯面门,古梦涯正待回击,刘坚的铁蒺藜已然分上、中、下三路飞速射至。古梦涯只得向一旁闪避,长枪舒展,将铁蒺藜一一挑飞,但已然让刘骥近身,先机尽失。刘狸三剑落空,毫不犹豫地再次跃起,凌空下击,刺向古梦涯。言九天见状,怒喝一声,扑向刘狸,一记神手带起一道绚丽的火光猛击其后心。刘坚看出厉害,立即扬声示警。刘狸连忙凌空转身,身体有如游鱼翻转,一剑刺向言九天掌心。言九天不躲不避,悍然击下,刘狸手中长剑立即寸断,身体向后飞去。言九天掌势不竭,顺势打在刘狸的胸口,刘狸惨哼一声,像断线风筝般飘落在地,一动不动。 刘坚看得睚眦俱裂,嘶声道:“狸儿!”冲过去查看刘狸的伤势,同时反手一弹,三粒铁蒺藜直击言九天胸腹之间,逼得言九天回剑护身,无力支援古梦涯。 刘坚翻转刘狸的身体,一搭脉门,便知道刘狸已经返魂无术,狂嘶道:“小杂种!还我儿子命来!骥儿,缠住那个使枪的小子!刘执风、刘群风,你们两个与我全力击杀那个用剑的狗贼!” 那两个使用暗器游斗的高手轰然应是,手中暗器立时有如暴雨般袭向言九天。刘坚身形展动,如同一只苍鹰扑向言九天,双手呈鹰爪之形,扑击言九天。言九天认出他使的乃是神州鹰爪门的大力鹰爪功,此功流传甚广,学习爪功的人多半都曾经练过,但在刘坚手中使出来,别具威力,言九天使尽全身解数也难以抵挡,再加上刘执风、刘群风二人的暗器,顿时连遇险着。 不一会儿,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古梦涯百忙之中瞥了一眼,心中大急,原来张弼与刘貉合乘一骑业已追至。刘貉见到言九天与古梦涯陷入苦战,心中大喜,策马扬鞭,加速赶来。马尚未至,刘貉便已经按奈不住,飞身跃起,张弼双掌一推刘貉的脚心,刘貉便像飞矢般射向言九天,一扬手,百炼精钢所铸的鞭刀直射言九天面门。言九天刚刚躲过刘坚的利爪,便觉得眼前精光耀眼,大骇之下,连忙后退。刘貉得势不饶人,手中鞭刀有如怪蟒寻食,紧追不放,刺向言九天双目。刘执风和刘群风瞅准机会,一起出手,四颗铁莲子将言九天的退路完全封死。刘坚也加强了攻势,怪叫一声,双爪一锁咽喉、一抓下阴,向言九天疾抓过去,招式歹毒已极。言九天无法躲避,只好运功提劲,将真气凝聚在后背,飞身向铁莲子撞去。古梦涯见状大惊,顾不得理会刘骥的纠缠,长枪舞出三朵枪花,将言九天身后的三颗铁莲子击落,但还是有一颗铁莲子没能挡住,打在言九天右肩之上,溅起一朵血花。刘骥功力本来略逊古梦涯一筹,只是仗着他的双斧乃是短兵器,近身相搏比古梦涯的长枪有利,所以才能将古梦涯缠住不放,战个不相伯仲,但时间一长,便渐落下风,正在暗暗叫苦。现在古梦涯为替言九天抵挡暗器,攻势防守俱都松懈下来,刘骥不禁大喜,立即抓住机会,斧势大盛,接连两斧斩向古梦涯双肩。古梦涯击飞第三颗铁莲子,招式已老,无力变招,只得腰部用力,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平移一尺,但仍然慢了一点,让刘骥的短斧从左肩至后背留下了一道血痕。古梦涯大喝一声,运枪如风,拦腰横扫过去,将刘骥逼出五丈开外,随即冲到言九天身边,形同疯魔,挥舞长枪,如同使用棍棒般,乱砸一气,顿时将刘貉、刘坚击退。言九天认出古梦涯所使的乃是灵台山燃灯古寺的绝学疯魔杖法,这门武功威力惊人,但容易使人丧失心智,所以就算是燃灯古寺的僧人,也少有人习练,想不到古梦涯居然身负此术,不过心中亦知古梦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所以趁着古梦涯将众人击退的空隙,剑回腰间,左手反揽住古梦涯的腰,转身狂奔。刘氏诸人连同刚至的张弼奋起紧追,尾随不舍。 言九天背着古梦涯在金童山下奔驰,一面闪躲着敌人的暗器,一面不断变换路线,不让刘坚等人追上。言九天奔跑了约三十里路程,因为右肩失血过多而导致右臂逐渐麻痹,双脚有如灌了铅一般、越来越不听使唤,而背上的古梦涯也由于疯魔杖法的反噬而陷入昏迷。此情此景,任由言九天坚强如铁,也不禁生出放弃抵抗、就此了结的念头。身后蹄声急促,提醒着他敌人越来越近,言九天暗叹一声,转身望着骑着骏马、当先赶至的张弼,闭上了双目。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童稚的声音:“什么人?”接着言九天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擦脸而过,掠向前方,随即听得一丝尖锐的风声和一声马嘶。 言九天睁开双眼,只见张弼的坐骑业已倒毙在地,一个红衣人绕着张弼快速移动,身形疾若飞电,任凭他运足目力,亦无法看清楚那人的面容。那红衣人手使一根又细又长的银色软鞭,以诡异难测的角度迅捷无比地击向张弼,以张弼的身手,居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此时刘氏诸人也已经追至。刘貉大喝一声,鞭刀挥舞成一片寒光,挡在张弼面前,张弼这才得以抽身退下。刘坚双目赤红地瞪着言九天,带着刘骥合身扑上。言九天刚才逃命的时候过度透支内力,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临近。骤然一声喝斥,两道人影从言九天身后冲出来,截住刘坚和刘骥。刘执风和刘群风见状,立即出手,两把铁莲子如同天女散花般射向那两个人。那二人中一个年约三十、白面长须的剑客长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手一扬,一只剑尖喷射出金色火花的短剑飞出,击在一颗铁莲子上,那颗铁莲子立即弹飞,击在另一颗铁莲子上,反弹的铁莲子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全部互相碰击陨落。刘坚见状,飞身急退,大喝道:“住手!” 众人闻言,纷纷跳出战团。出手帮助言九天的三人全部退到他的身旁,与刘氏诸人和张弼对峙而立。红衣人和那白面剑客分别站在言九天一侧,另外一个年纪不过二十,身材高大,一脸彪悍之色的少年,手持燕州常见的月牙弯刀,站在红衣人身边,狠狠地盯着对手,有如一头来自草原的猎豹,蓄劲待发。言九天这时才看清楚那个红衣人,原来她竟然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脸上稚气未脱,应该还没有自己大,脑后盘着一圈乌黑油亮的麻花辫,样子说不出的娇俏可爱,虽然年纪尚幼,但怎么看也是个美人胚子,不过神情冷漠,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打动她的心一般,与她稚嫩的面容格格不入。 刘坚对着那白面剑客,沉声道:“你可是唐门的人?” 那白面剑客傲然道:“不错,在下唐青锋。” 刘坚顿时大感头痛,这唐青锋外号七剑飞花,乃是唐门年轻一代中有名的难缠角色,除了精通暗器,掌中利剑“封侯”更是蜀州出名的凶器,自创的封侯剑法飘忽诡异,向有唐门第一剑客之称。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脾气古怪、软硬不吃、手段毒辣、杀心极盛。虽说他三年前因杀孽过重而被唐门严惩,孤身在外行道,已经半脱离唐门,但唐门十分护短,伤了他仍然难免引来唐门的报复。刘坚只有在心中暗叹倒霉,微笑道:“原来是青锋贤侄,老夫刘坚,是蜀东刘家的人。” 唐青锋双眼一翻,哼道:“谁是你的贤侄,我们唐门与你们刘家向来没有交情。” 刘貉怒火上冲,正待发作,刘坚止住他,道:“这两个人是叛党,而且与老夫有杀子之仇,希望你知道怎么正确处理。嘿,刘家你可以不放在眼里,造反可不是闹着玩的。” 唐青锋闻言,心中一凛,暗恃道:“不知道这老儿说的是真是假?虽然刘家作恶多端,迫害的多半是无辜良善,但得罪朝廷,恐怕会连累家门。” 这时那个持刀少年不耐烦道:“唐哥,怎么?你怕了?” 刘坚嘿嘿阴笑道:“不知道这位小哥和那位小姑娘怎么称呼?” 持刀少年怒道:“老子哥舒断流,那是我族第一高手牧野雷的小女儿牧野晨曦。” 刘坚心头大震,牧野雷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高手,二十年前独自一人从燕州南下神州,一年间连败神州五十九名用鞭高手,威名远播,被誉为当世三大鞭道名家之一,不过此人行踪诡秘,已经有十四、五年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想不到今日居然与他的女儿起了冲突,虽然蜀东刘家不会怕谁,但惹上这种强敌仍然是个麻烦。刘坚略一盘算,当下打定主意,笑道:“原来是牧野小姐,我们刘家乃是蜀州望族,向来热情好客,喜结天下豪杰,希望你能赏脸到我们府上一叙,唐贤侄与哥舒小哥也一块儿来吧,我们族主一定会好好招呼各位贵客。” 牧野晨曦瞥了言九天和古梦涯一眼,冷冷地打道:“这两个人怎么办?” 刘坚笑道:“这两人是朝廷钦犯,你们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便是协助乱党,当以叛逆罪论处,我们只有将你们一并拿下。” 牧野晨曦脸上忽然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好。” 刘坚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便见面前银光闪动,牧野晨曦的银色软鞭已然抽到眼前,连忙侧身后退,骂道:“好个不知道好歹的小贱人,上!” 刘貉等人纷纷扑上。刘坚身形展动,在牧野晨曦面前穿梭游走,双手蒲张,抓向牧野晨曦双肩;刘貉与张弼联手合击,向唐青锋杀到;刘骥挥舞双斧,冲向哥舒断流;刘执风和刘群风躲在远处用暗器随意攻击。 唐青锋冷笑一声,不理向他冲来的刘、张二人,径直跑向刘坚,封侯剑化作无数剑影刺出。牧野晨曦飞身后退,反手一鞭抽向张弼,张弼刚才吃过苦头,不敢硬接,连忙后跃。刘貉见状,暗骂了一句废物,鞭刀化作一条旋转的飞龙向牧野晨曦的银色软鞭绞去,牧野晨曦只觉由手一震,软鞭险些脱手,连忙使用柔劲卸去刘貉的劲气,抽身一跃,有如丹凤凌空,脱离刘貉的鞭刀范围之外。 刘貉怒瞪了张弼一眼,喝道:“这小女娃儿不过如此,你怕什么?” 张弼老脸一红,一声不吭冲上猛攻。牧野晨曦冷笑一声,软鞭不停击出,速度骤然加快,而且一鞭比一鞭凌厉迅捷,张弼的武功诀窍全在点穴及速度上,现在速度不及牧野晨曦,他的铁扇又是短兵器,根本近不了牧野晨曦的身,立时落在下风。刘貉怒喝声中,悍然扑上。牧野晨曦刚才见识了刘貉的武功,知道内力稍逊他一筹,立即展开身法,躲避刘貉的鞭刀,同时全力追击狼狈不堪的张弼。 唐青锋正与刘坚缠斗正酣,见此情景,左手一扬,一柄精光耀眼的短剑射向刘貉背心。刘貉听得背后风声,心知不妙,立即侧身闪避。谁知唐青锋的目标不是他,那柄短剑在中途忽然转向,射向张弼。张弼躲避不及,左手如电伸出,夹住那柄短剑,正在庆幸,那柄短剑忽然爆裂,散出九柄牙签般大的小剑,射在他面门之上,他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当即毙命。 刘貉看得心中一寒,颤声道:“九子母散花剑!” 唐青锋长笑道:“算你有见识。”手中封侯剑剑势大盛,刘坚的大力鹰爪功以刚猛雄浑著称,遇上唐青锋刁钻诡异、虚多实少的封侯剑法,本来就不知道如何应付,只得处处提防,如履薄冰,现在见他全力施为,哪里敢硬接,连忙后退以避其锋锐。唐青锋笑声不绝,两柄暗淡无光的乌黑短剑分别射向躲在远处偷施暗器的刘执风和刘群风。刘执风和刘群风心头大骇,立即停手,转身飞奔。乌黑短剑落在他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同时爆炸开来,刘执风和刘群风只觉背后一股热浪汹涌,将自己吞噬其中,随即一阵剧烈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刘骥与哥舒断流两人功力悉敌,本来打得难分胜负。此时听得刘执风和刘群风的惨叫声,刘骥心头一震,心神乍分,攻势稍缓。哥舒断流把握时机,刀势一展,施展快刀急攻,刀光立即将刘骥围住。刘骥心知不妙,困兽犹斗般一声狂吼,挥舞双斧迎上哥舒断流的快刀。一阵急促的金铁交击之声过去,哥舒断流后跃丈许,飘然落下,抱刀守一,冷冷地盯着尚在挥舞双斧的刘骥。刘骥斧势一停,身形乍定,浑身已然为鲜血染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刘坚见状,悲呼一声:“骥儿!”双目赤红,恶狠狠地扑向唐青锋,双爪猛击唐青锋太阳穴,胸前空门大开,竟然丝毫不顾自身,全力攻击唐青锋。唐青锋冷笑一声,身形有如鬼魅般飘忽不定,躲过刘坚的扑击,右手一剑抹向刘坚的脖子。刘坚不躲不避,挥舞双爪抓向封侯剑。唐青锋心中一凛,立即变招,他的封侯剑剑刃锋利无比,但剑身极薄,不能承受外力,所以他的剑法专走偏锋,只攻击咽喉等人体的薄弱部位,除了最后一式,没有一招是与人硬拼的,现在刘坚情急拼命,反而误打误撞,找到了他剑法的弱点。刘坚见唐青锋不敢用剑格挡自己的赤手,也意识到这点,双爪毫无顾忌地抓向唐青锋前胸。唐青锋冷哼一声,敛胸收腹,弓着身子向后飞出,手中封侯剑向外一挥,在刘坚双爪击在自己身上的同时抹过了刘坚的脖子。刘、唐二人同时遭到重创,跌落在地。 刘貉心中一寒,惧意骤生,大喝一声,将鞭刀舞成一条盘旋的飞龙,将自己浑身护得滴水不漏,转身向远方亡命狂奔。 牧野晨曦正待追击,唐青锋捂住胸腹之间,颤巍巍地站起来,沉声道:“不用追了。” 柏九皋带着夏玉英在玉女山中策马飞驰,羌鸩羽等人尾随其后。忽然间,羌鸩羽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风的气息,立即欢声道:“二哥!” 彭大风缓缓从林中踱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修长、斜眉入鬓、肩停一鹰的中年将领,正是杨放鹰。彭大风一见到柏九皋背后的夏玉英,便急声道:“你们怎么做事的?二小姐怎么受的伤?!” 羌鸩羽愧然道:“小弟无能,让二小姐落单,以致遭人暗算。” 彭大风气呼呼地道:“混帐,你们这么多人,难道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上二小姐?如果二小姐有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向九泉之下的总兵大人交代?” 羌鸩羽垂首道:“二哥教训得是。” 靠在柏九皋背后的夏玉英勉强睁开眼睛,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彭二叔,别怪他们,是我自己任性,偷偷离队的,我的伤不要紧,只是连累了弓四叔和四位大哥哥。” 彭大风不好再说,瞪了羌鸩羽等人一眼,道:“四弟他们怎么了?” 羌鸩羽神色凝重地道:“刚才我们被元成邑的党羽发现,四弟和彭洪、弓无箭、柏九方、王承业四位贤侄留下阻止,敌人人多势众,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彭大风眼光一瞥,道:“王承志和荼丹两位贤侄呢?” 羌鸩羽道:“我们在鬼撞墙遇到妖人作祟,他们……” 彭大风摇手止住羌鸩羽的话语,沉声道:“知道了,我和杨老弟也到过那里。若非情况混乱,我们可能已经被叛贼追上。古公子他们呢?” 羌鸩羽道:“我们只顾着保护二小姐,与其他人失散了。” 彭大风道:“这样啊,那我们赶紧去与其他人会合。” 羌鸩羽正待回答,骤然一股凶猛刚烈的杀气从背后袭来,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当下想都不想,反手便是一支鸩羽镖。接着眼前一花,彭大风已经扑到他的身后。羌鸩羽勒马转身,发现彭大风与一个身形魁梧,额头生有王字形胎记的大汉打得难分难解。 羌鸩羽等人正待冲上,围攻来者,耳中便响起彭大风的喝声:“你们带二小姐与杨老弟赶快走!刘虎这家伙交给我了!” 刘虎狂笑道:“你们还以为自己能够逃得了么?”双手化作漫天爪影抓向彭大风。 彭大风大喝一声,双手一推,手掌周围的空气旋转成一股浑圆的气锤,直击刘虎前胸。刘虎大喝一声,两只虎爪向前猛击,身体随着爪势飞扑过去,迎向气锤。轰的一声,刘虎爪势立即瓦解,被震退了三步,刘虎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好,彭大风果然不愧是赤雷八天王中的第一高手,内力比弓显要深厚多了。” 彭大风一愣,怒道:“你把四弟怎么了?” 刘虎哈哈大笑:“你几岁了?居然问得出这种问题。我既然与他交过手,我活着,他自然死了。我不但杀了他,还宰了一个他的儿子或徒弟的小子,哦,少算了一个,我赶来的路上还撕了一个耍刀的小子。” 王塞怒喝一声,腾身跃起,一刀劈向刘虎。刘虎不躲不避,双爪抓住刀背一绞,单刀立即裂成碎片,王塞身不由己地朝刘虎的双爪投去。彭大风见状大惊,身形一晃,来到刘虎正面,一拳击向刘虎,刘虎右爪迎向彭大风的拳头,左爪一成不变,抓向王塞心脏。羌鸩羽飞身扑出,抢先抓住王塞,硬生生将他拉住,才救了他一命。刘虎左爪击空,毫不犹豫地立即变招,一爪击向彭大风天灵。彭大风大喝一声,猛力发劲,将刘虎逼退,才逃脱此劫,但自己亦承受不住刘虎的反震,连退两步,心脏一阵乱跳。刘虎后退三步,刚一站稳,便猛然扑上,双爪反手抓出,悍然击向彭大风胸腹。彭大风躲避不及,双腿用劲,一跃丈许,双手一推,一个浑圆的旋转气锤脱手而出,迎上刘虎的双爪。二人全力相博,立即激起雷鸣般的巨响,二人身前尘土飞扬,刘虎的爪势完全被封死,身体滑退三丈方才站稳。彭大风落到地面,屹立如松,耳中轰鸣之声不绝,血管就像要爆炸般涨痛,喉咙一阵阵发甜,知道自己内伤不轻,正待退后,骤然眼前一道寒光闪动,胸口一凉,已然被一支长矛透体而过。羌鸩羽等人见状大惊,连忙冲向战团。偷袭者一着得手,毫不犹豫地拔出长矛,转身飞遁。刘虎稳住身形后,血气翻腾,双臂酸软,几乎抬不起来,看见众人蜂拥而上,哪里还敢停留,虎吼一声,亡命而逃。 羌鸩羽等人怒喝着追向刘虎与那偷袭者,忽然听得彭大风的声音:“别追了。” 羌鸩羽等人闻言,心有不甘地退至彭大风身旁。 彭大风跌坐在地,虽然点了前胸几处大穴,胸口依然血流如注,性命堪忧。看见众人来到自己身边,彭大风挣扎着道:“敌人……人多势……众,转眼……即至,……不可逞……一时……之气,赶快带……二小姐……和杨……老弟……去琪……花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告诉……博儿,去风……”说到这里,一口气接不上来,即便撒手人寰。 夏玉英中毒后,本就萎靡不振,现在又受此刺激,悲呼一声,晕了过去。羌鸩羽既悲至友亡故,又担心夏玉英的身体,心中抑郁难平,又不敢喊出来招惹追兵,难过得几欲吐血,大声道:“杨贤弟请到我的身后,我们俩合乘一骑。” 杨放鹰翻身上马,羌鸩羽随即喝道:“走!” 柏九皋忍不住道:“我来带彭二伯。” 羌鸩羽咬牙切齿地道:“不用了,大丈夫马革裹尸,何惜一副臭皮囊,你用心照顾罢率领众人头也不回,向琪花洞奔去。 第二十一章 患难结知交 琪花聚群英 唐青锋包扎好伤口,来到张弼的尸体面前,从他乌黑肿胀的脸上拔出九支小剑,然后从他手中取回九子母散花剑的母剑,将子剑装入其中,接着将他的尸体与刘坚、刘骥、刘执风、刘群风等人的尸体堆在一起,从怀中拿出一柄闪烁着蓝荧荧光芒的小剑,在他们的尸体上各划了一剑,不消片刻,五具尸体便全部化为一滩血水,渗入地下。 牧野晨曦虽然看得心中有点发毛,但古井无波的面上丝毫不露声色。哥舒断流却惊呼道:“这是什么毒剑?” 唐青锋淡淡地道:“化骨剑。在铸造短剑时,用化骨水加以淬炼,便可以制成,几乎所以打造毒药兵器的人都会这种淬炼方法,没有什么好希奇的。” 牧野晨曦道:“但是化人血肉的毒药配方总不是人人皆知的吧?” 唐青锋笑道:“当然。不过化骨水也算不得唐门独门毒药,至少有七个门派有这种毒水的配方,而且最少有十六种其他的毒药也可以将尸体化为液体,所以化骨剑不算很特别的东西。” 哥舒断流问道:“他们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将他们的尸体化为血水?” 唐青锋道:“除了耍斧头的小子,其他人不是死在我的剑下,便是死在我的暗器之下。我的剑奇薄无比,造成的伤口很特别,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我下的手,我们唐门的暗器精致绝伦,而且以毒闻名天下,很容易让人认出来,再加上我出道多年,擅长的几种暗器许多人都听过。如果我不毁尸灭迹,过不了多久便会被别人查出是我杀的。” 牧野晨曦黛眉轻皱:“你既然害怕别人知道,那刚才为何阻止我追杀那使鞭刀的人,他活着的话,你杀死他们那么多人的事情怎么也会被他们的同门党羽知道的。” 唐青锋笑道:“你忘了我们来的路上遇见的中年胖子了么?那使鞭刀的家伙正是逃往我们来的方向。嘿,刘家的人只要落单的时候碰上他,必死无疑。” 牧野晨曦道:“那胖子是谁?他跟刘家有深仇么?” 唐青锋悠然道:“他叫康知命,应该是那小伙子的姑父吧,不过他与刘家的真正关系就连刘家子弟也知者甚少,外人自然更加无法明白。我只知道他与刘家暗地里争得你死我活,表面上交情却十分深厚。他在刘家庞大的势力下,暗中与刘家作对,居然能在瑶郡一直屹立不倒,并且娶得刘氏一族中出名的美女,可见此人相当不简单。有他出手,我们应该可以放心的。” 哥舒断流大声道:“是你放心吧?我和晨曦又不怕他们。哼,我本来以为你是条汉子,想不到你居然是个怕事之人?” 此时包扎好伤口,在一边调养身体的言九天睁目道:“这位大哥,唐门是蜀州大族,唐兄如果明目张胆地与朝廷作对,动辄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他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家族着想,你不应该说他怕事的。” 唐青锋笑道:“你恢复了?” 言九天站起来,躬身道:“多谢唐兄关心,我刚才只是失血过多,现在经过包扎和休息,已经好多了。在下言九天,谢过三位救命之恩。” 唐青锋动容道:“失血过多没有特效药,只有靠自己先天的体质硬撑,唯一有帮助的便是先天真气,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内力倒是相当了得。你同伴怎么样?似乎受伤很重的样子,我居然看不出他伤在哪里。” 言九天答道:“在下同伴名叫古梦涯,他是因为施展疯魔杖法而至昏迷,他的根基甚厚,加之意志坚定,过一会儿便应该没事了。” 唐青锋吃惊道:“疯魔杖法!传说这门武功十分邪门,很容易使自己心智失常,严重的甚至会癫狂而死。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实际上已经被燃灯古寺的僧人禁止习练,你这位朋友从哪里学来的?” 古梦涯忽然睁开双眼:“是无相大师传授给我的。” 唐青锋道:“原来如此,不过无相大师也太冒失了,他难道不知道将这种邪门的武功传给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是很危险的么?” 古梦涯道:“无相大师相信我是一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 唐青锋闻言不语,心恃道:“看来传言属实,无相大师果然是邪教出身,半路才皈依禅门的,否则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有将疯魔杖法传给一个小孩的念头。” 牧野晨曦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言九天道:“我已经报了我们的名字。” 牧野晨曦皱眉道:“我是问你们的身份。还有,你们为什么被追杀?” 古梦涯道:“我是大柱国古炎之子,九天是公孙大丞相的义子。皇叔元成邑谋反,弑兄夺位,许多不服从他的人已经被他残杀,我们二人一路从京师逃到此地,终于被他们发现,遭到围攻。事情就是这样。” 唐青锋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说道:“我好像听过你们的名字,你们是否认识玄玉娥?” 言九天道:“她是我们朋友,但是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你认识她?” 唐青锋哈哈大笑道:“我想起来了,琅环十英!你们是琅环十英中的两个小子。” 古梦涯奇道:“这外号似乎仅仅传于京城,怎么你也听说过?” 唐青锋道:“玄玉娥可是曾经与我的青瑶妹子打成平手的小孩,她的事情我们唐家自然要特别留意的,你们既然能与她齐名,我们也就随便了解了一下。” 古梦涯道:“我听易天行说过她们比武不分胜负的事,但是这只是两个七岁小孩的切磋而已,你们用得着那么紧张么?” 唐青锋肃容道:“青瑶妹子是我们唐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我向来不服人,也不得不服她,无论是筋骨,还是悟性,她都远愈常人,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尚幼,功力不足,但终有一日,她必可成为我们唐门的第一高手。相同年龄,却能够跟她战个不相伯仲的人,一定是天下罕有的天才,自然值得我们特别留意。” 牧野晨曦听得好胜心起,暗自恃道:“终有一日,我要会一会她们。” 哥舒断流看出她的心思,不服道:“什么天才,我就不信她们比我们的晨曦更厉害。” 唐青锋道:“不错,牧野姑娘天资过人,不过我们家的青瑶也绝不会输给她。” 哥舒断流道:“那就约她出来比试比试。” 唐青锋怒道:“我现在待罪之身,不能回唐门,怎么替你约人?” 哥舒断流道:“嘿,不敢了吧。你们蜀州人就喜欢吹牛。” 古梦涯望着这两个人,心中一阵好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结伴同行的。言九天听了此话,却不禁心中有气,喝道:“那你就接蜀州人一掌试试!”一招神手劈向哥舒断流。 哥舒断流双掌平推,被言九天震退三步,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哥舒断流不由大怒,拔刀喝道:“我们比刀!” 言九天比出架势,肃容道:“来。” 哥舒断流怒道:“你敢瞧不起我!” 言九天道:“我擅长掌法而不擅用刀,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 哥舒断流转念一想,道:“我用掌打不过你,我现在有刀在手,你小心了。” 牧野晨曦伸手拦住哥舒断流,道:“他受了伤,年纪又比你小,你胜之不武,不要比了。我们走吧。” 言九天怒道:“还没有动手,怎么知道胜负?来吧。” 哥舒断流刚放下刀,闻言怒道:“我怕你不成!”持刀扑向言九天。 言九天双手挥舞,带起两道绚丽的火光,与哥舒断流近身相博,招招后发先至,击在他的月牙弯刀之上,震得他虎口生痛。哥舒断流每刀都在刀势未尽之时被其截断,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当下大喝一声,稍微退后一步,双手握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劈言九天顶门。言九天亦大喝一声,一招五丁开山击向刀锋,竟然以血肉之躯硬接当头劈下的利刃。碰的一声,哥舒断流被击出丈外,跌倒在地,他甫一落地,便立即翻身跃起,望着有如天神般屹立当场的言九天道:“我输了。” 言九天不禁有些喜欢他的豪爽,觉得自己作得太过分了,谦虚道:“侥幸侥幸,如果哥舒兄不是对我的伤势有所顾忌,全力施为,恐怕输的便是我。” 哥舒断流埋头略一寻思,摇头道:“我不是你对手,就算我使出全力,也只能跟现在的你战成平手,你身体一恢复,我就必败无疑。不过,你未必是晨曦的对手。” 言九天望着牧野晨曦道:“不错,牧野姑娘的身法及运鞭的速度,在下望尘莫及。” 牧野晨曦冷冷地道:“不用客气,你的内力比我深厚。”她的话语轻柔,但不知怎么,总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甚是怪异。 古梦涯听到这里,才注意到牧野晨曦,暗自道:“九天向来孤傲不驯,很少称赞别人,看来这小女孩颇不简单。” 唐青锋笑道:“打够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古梦涯道:“我们要去与一些朋友会合,你们呢?” 牧野晨曦道:“我要去找我爹,就此别过。”说罢,也不招呼唐青锋,与哥舒断流一道扬长而去。 言九天望着唐青锋,奇道:“唐兄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唐青锋笑道:“我与他们不是很熟,只是今天早晨在路上恰巧碰上,一时投机,便结伴同行而已。我一向来去随心,怎么走都无所谓,既然他们没有叫我,我就跟你们走一截吧。” 古、言二人在唐青锋的带领下,前往琪花洞与同伴会合。古梦涯紧跟在唐青锋身后,忽然笑道:“荒郊野外的,你们适才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唐青锋道:“牧野晨曦在找她父亲,但是又不知道他在何处,本来就漫无目的。而我被逐出家门,到处流浪,也没有一定的去处。我们只是向着一个方向急行而已。” 言九天疑惑道:“不对吧,你们明明藏身于草丛之中,我跑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你们。若非你们出手相救,谁也不知道你们在那里。” 唐青锋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如果我说哥舒断流那家伙每天都要午睡呢?别问我像他这样的粗人为何熟睡时居然可以声息俱无的啊,我不知道。” 言九天和古梦涯听得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言九天摸着肚皮道:“好,我不问,哈,笑死我了。” 古梦涯接着道:“那你跟牧野晨曦呢?” 唐青锋露出钦佩的神情:“她在打坐,我跟她相处一天不到,便发现她只要一有机会便会练功,勤奋得紧,再加上她禀赋极高,以后可谓前途无量。至于我嘛,躺在那里望着天空发呆。” 言九天和古梦涯强忍住笑意,跟着唐青锋前行。走了约三十里路,三人忽然发现前面地上闪烁着一片耀眼精光。古梦涯身形一展,有如一道闪电,疾驰至该处,随即奔到唐、言二人身边,神色凝重地道:“是刘貉,那些闪亮的东西是被击碎了的鞭刀,他浑身骨骼寸断,死得很惨。看来康知命的武功不但霸道,而且狠毒。” 唐青锋道:“当然了,他练的乃是魔教中出名凶残阴毒的骤雨碎春红。” 古梦涯双目精光四射,透出浓浓杀意,寒声道:“康知命是魔教中人?” 唐青锋沉思道:“那倒没有听说。骤雨碎春红虽然是罕见的绝学,但是三百年前有个擅长此功的魔教高手年碎花叛教自立,自此后骤雨碎春红便再非魔教独门之秘。康知命练有此功并不证明他一定是魔教中人。怎么,你跟魔教结有冤仇?” 言九天闻言长叹道:“唐兄,此事说来话长。走,我们边走边聊。”三人渐说渐行,疾步往琪花洞走去。 琪花洞内,沐月莲焦急地等着易天行。易天行没有在吴升身上搜到解药,只得出去替她找解毒的草药,已经过了好一阵子,居然音讯全无,她心中不由有些担心。忽然洞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沐月莲没有听见与易天行约定的暗号,知道来的不是易天行,心头不禁一凛,连忙隐蔽起身形,望向洞口。不一会儿,两个人影出现在洞口,其中一个魁梧的大汉说道:“寿兄,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到?公子他们不会出事吧?” 另一个瘦高个子的人徐声道:“公子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可能路上耽搁了吧。” 魁梧大汉道:“不对,我们在鬼撞墙负责断后,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怪物的纠缠,其他人不出意外应该早就到达了才对。” 瘦高个子道:“我们曾经来过瑶郡,轻车熟路的,一路上没有遇到敌人。公子他们可能会走弯路,又或者碰上叛贼,耽误了行程。” 魁梧大汉急声道:“公子勉强使用火龙诀,元气受损,如果再遇上敌人怎么办?你居然说他不会有事!都是你,干什么要拉我断后!我们应该寸步不离地照顾公子,就是死也得死在他面前。” 瘦高个子怒道:“住嘴!我们身为战士,应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心有偏私,否则必然导致战友间互不信任、各自为战,招致败绩。如果我们照你说的那样做,以公子的为人,他会原谅我们么?” 魁梧大汉不服道:“我们是为了保护公子,又不是贪生怕死,这也叫不顾大局?” 瘦高个子正待说话,沐月莲已经现出身形:“寿叔叔,火叔叔。” 那魁梧大汉正是火仲行,见到沐月莲,立即喜道:“公子呢?” 寿千旬却走向前去,道:“你中毒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洞顶传来:“不错。” 寿、火二人连忙潜运功力,望向上面。沐月莲却欢声道:“你回来了怎么不打暗号?” 易天行飘然而落,拱手道:“晚辈易天行见过寿叔、火叔。”然后对着沐月莲道:“我听得洞中有声响,害怕你出事,便悄悄潜进洞来了。” 沐月莲微笑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的药呢?” 易天行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水,递给沐月莲:“我找到了药草,得花时间熬制,而且我怕烟气会引来敌人,不敢在这附近生火,所以去得久了。赶快趁热喝吧,凉了药效便降低了。” 沐月莲摸着滚烫的瓶子,知道易天行熬好药便全速赶回洞中,一刻也未耽搁,当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拔开瓶塞将药水饮下,然后坐到一旁去运功摧动药力。 火仲行这时才逮住机会,向易天行问道:“公子呢?” 易天行黯然道:“还没有到。” 火仲行闻言,急得直跺脚。寿千旬皱眉道:“明日才是我们聚会之期,你瞎着急什么?杨老弟与夏大柱国的手下经验老到,不是也没有到达么?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暴躁的脾气什么时候能够改过来?” 火仲行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跃上一块巨石蹲在那里。 易天行见状,笑道:“火叔是关心者乱。古贤弟有沉稳多谋、武功高强的言九天照顾,加上他自己亦是智勇兼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们不妨耐心等等,如果明天他还没有赶来,别说火叔放心不下,我也绝不会抛下生死未卜的兄弟独自逃生。” 火仲行抬头看了易天行一眼:“晤,我常听公子说起你,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易天行摇头道:“我们不是朋友,是兄弟。” 火仲行闻言一愣,随即大笑道:“好!说得好!我不担心了,我去睡觉。”说罢跃下岩石,走到矿洞深处去了,不一会儿竟然真的传来一阵鼾声。 易天行与沐月莲强忍笑意,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寿千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道:“别管他,他只要心里着急,照例会睡上一觉忘记焦虑,否则他不把地跺个坑是不会罢休的。” 易天行终于笑出声来:“火叔倒真是个奇人。” 寿千旬也笑了:“听公子说,你经常说对一个怪物,委婉点就称他为奇人,是不是真的?” 易天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道:“那只是我们一时的戏言,不能当真的。”心中却暗骂古梦涯什么都到处去说。 寿千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倒:“别怪公子多嘴,有快乐可以与人分享是种幸福。”接着仰首叹道:“公子可真幸运啊!年纪轻轻便可以交到像你和易锋寒这样知心的朋友。” 易天行也叹道:“应该说正因为我们年轻,才能真心结交朋友吧。” 寿千旬以异样的目光望着易天行:“你多大了?说话像个老头子。” 易天行哈哈一笑:“十四。有人规定十四岁的人不可以扮深沉么?单英成名未及冠,柴桓十三掌北周,张应七岁已拜相,白笃九龄亦封侯。年龄小并不是幼稚的理由。” 寿千旬以手拈须道:“有道理。不过是否太偏激了一点,这四人能够少年得志,跟他们所受的教育和他们的家世密不可分,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像他们一样的。” 易天行悠然道:“有的人年幼深思,明于事理;有的人活了几十岁,依旧懵懵懂懂。可见龙有九子,人各不同,我当然不能保证每个人在年幼时便聪慧多智。而且如果没有接受到贤良师长的教诲,就算本人如何聪明伶俐,想在幼年便形成正确的思想观念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也知道一个人要在少年时得到世人的肯定很困难,亦没有说每个人都是少年老成,不过十四岁的人了,如果对人处世还没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那么不如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免得浪费粮食。年少时的见解并不一定要很成熟,我自己的思想都谈不上成熟,自然更不能保证其他人能够在年轻时就有成熟的想法。但是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的思想,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人小不应该等于人蠢。” 寿千旬语调一下子低沉起来:“你命好,生在蜀州这种思想放任的地方。你可知道在神州,一个人要有自己的思想是多么的难?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易天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猜想寿千旬来自神州,而且伤心人别有怀抱,现在被触发qing怀,不由暗自皱眉,不知道如果岔开话题,此时打坐驱毒的沐月莲睁眼笑道:“小智者,能不能暂停高谈阔论,去侦察一下洞外的情况?” 易天行会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好,我马上去。寿叔你自己照顾自己啊,我去去就来。”说罢,身形一展,已然消失在洞口。 寿千旬称赞道:“好轻功,怪不得我们刚才没有发觉他潜进洞中。” 沐月莲笑着站起来:“那是当时您老和火叔叔分心的缘故,否则易天行想瞒过你们谈何容易。” 寿千旬道:“这么快你中的毒便已经全部清除了?” 沐月莲点头道:“易天行的毒功医术俱都相当了得,熬的药水甚是有效,我现在已经没有事了。” 易天行出了琪花洞,跃上洞口最高的一棵大树,站在树冠之上向四周远处了望。琪花洞周围的景物纤毫俱现地映入他的眼帘。琪花洞位居丘陵地带中心,周围尽是蜿蜒起伏的小土坡,惟有琪花洞位于一座名叫琪花山的小土坡中部,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深穴。琪花山是这片地界唯一有名字的土丘,周围那些不知名的丘陵有的寸草不生,露出光秃秃的一片岩石与黄土;有的长着稀疏矮小的灌木,灌木尚不及一人高;有的林木茂密,草高过顶。易天行略一寻思,飞身跃下,进入林中,隐没不见。 夜幕低垂,天上云门深锁,星月无光。易天行一脸疲态地斜依在一棵大树的主枝上,半眯着双眼,不知道是睡是醒。忽然,两道黑影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以疾愈奔马的速度向琪花洞掠至。易天行立时警觉,猛然睁开眼睛,凝视着高速靠近的人影。来者已经翻上琪花山对面的一座小丘,易天行才看清楚来人是古心坚和易锋寒,心中大喜,立即从树上飞身跃下,前往接应。古心坚和易锋寒眼见对面山坡的一棵树上落下一个黑影,不知是敌是友,对视了一眼,俱都减缓了奔速,小心翼翼地潜向前去。他们来到琪花山脚下,正待进入琪花山茂密的树林,骤然一声轻喝:“停步。” 古心坚和易锋寒听出是易天行的声音,心中大喜。易锋寒笑道:“老大,你还没有死么?”不理易天行的话,径直向林中走去。忽然一股劲风扑面,易天行已经冲出林子,一掌击向易锋寒。 易锋寒一掌迎向易天行,喝道:“你疯了?” 双掌交击,二人各自倒退了三步。易天行笑道:“你才疯了。今天下午,我在这林中布置了一些机关,虽然对付高手用处不大,但如果是大批士兵进犯此处,还是能帮上忙的,我可不想你们贸然将其破坏。对了,几天不见,你的功力不退反进,到底怎么回事?按理说你四天前元气受损,应该不会这么快恢复才对。” 易锋寒黯然道:“幽冥子老师身归道山了。他临走前曾替我培本归元,所以我现在不但恢复了元气,而且内力还精进了不少。” 易天行与幽冥子并无深交,闻言心中也不太悲伤,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了,走,我们先进洞去。” 古心坚道:“除了你,还有谁到了?” 易天行道:“我与沐月莲于今天早上最先到达,下午寿千旬和火仲行也到了。” 易锋寒急声道:“老三还没有到么?” 易天行神色自若地道:“没有,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易锋寒道:“你有什么根据么?” 易天行莞尔一笑:“四年前我请玄叔替你们二人卜算过,你们都非夭折之命。你既然安然抵达此处,便证明玄叔没有胡说。” 易锋寒怒道:“算命?!好象你一直不相信这个的?” 易天行耸了耸肩,道:“没有办法。现在事态发展已经超出我可以预料的范围,我就算不相信算命,也得找理由自我安慰才行。我们现在身陷危境,更需要顽强的斗志,就算是自己骗自己,也一定要令自己充满信心。” 易锋寒苦笑道:“嘿,我们居然沦落到要靠自欺欺人来鼓舞自己的地步。” 易天行道:“也不完全是自欺欺人。只要没有噩耗传来,我们便应该保持一线希望。悲观的想象与乐观的想象同样是臆测,为什么我们要往坏处想?无论多么困难,我们都不能失去信心,否则不待敌人出现,我们自己便把自己击倒了。” 易锋寒盯着易天行,冥思片刻,笑道:“有道理。老三明天一定能赶来的。” 易天行以坚定的语气说道:“一定。” 古心坚微笑着对易天行道:“小表弟,怎么晚了,你怎么不进去休息?” 易天行道:“我刚刚布置好机关没有多久,害怕有我们的人趁夜赶来,误触埋伏,便在这里守侯。四表哥,你先进去,我有事要跟易锋寒谈谈。去的时候,小心地面,我的陷阱全部在地上,稍微注意一下,便可以发现机关了。” 古心坚笑骂道:“装神弄鬼的。”说罢独自往琪花洞走去。 待古心坚的身形没入林中,易锋寒道:“什么事?” 易天行道:“帮我一个忙。”接着凑到易锋寒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易锋寒身体一震,失声道:“什么?!不行,我对制造这玩意儿没有把握。” 易天行道:“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你也不想我走投无路,被人追上吧。” 易锋寒道:“跟我们一起走吧,留下来没有意义的。” 易天行双眼射出坚定的目光:“这个决定不是我一时冲动才作出的。这几天来我想了很久,现在我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了。” 易锋寒皱眉道:“你难道想在这里跟他们斗一辈子?” 易天行哈哈一笑:“不可能。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情,便会去找你们。喂,我们有三才传讯牌在手,又不会断了联系,迟早会再相见的,不用这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吧?” 易锋寒道:“但你一人留在蜀州太危险了。” 易天行悠然一笑,道:“也不见得。我又不与元成邑等人正面冲突,元成邑一党虽然高手如云,但大多位高权重,根本不可能长期追捕我。而各郡的捕快我自问还不放在眼里,就凭他们,想捉住我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我打算深入蛮荒不毛之域,就算被元成邑手下的高手追到,我要脱身也非难事。兄弟一场,对我有点信心嘛。” 易锋寒黯然一叹:“好吧,既然你坚持,做兄弟的怎么也会帮你。不过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那东西我虽然学过制造方法,但从来没有实践过,并无十足把握能够制造成功,很可能在使用时会出故障,不到生死关头、别无选择,千万别用,否则后果堪忧。” 易天行拍了拍易锋寒的肩膀,笑道:“好了,老二,我知道其中厉害关系,我也不想被你的烂手艺害死。走,我送你进洞。”说罢,拖着还待再说的易锋寒朝琪花洞走去。 第二十二章 蜀道近咫尺 挚友会别离 清晨时分,唐青锋带着言九天和古梦涯两人来到了距离琪花洞三里外的一个土丘,虽然还看不见琪花洞,但唐青锋一副老马识途的样子:“小兄弟,再翻两座小丘便到琪花洞了,咱们后会有期。” 古梦涯道:“唐兄不与我们一起去?” 唐青锋一脸的遗憾,长叹道:“可惜啊!光看你们二人,便知道你们一伙全是英雄好汉,我也很想结识他们。不过我有家门之累,不能过去。万一朝廷找到了这里,我可没有办法杀光一支军队,到时候整个唐门都会被我连累。就此别过,异日有缘再见。” 言九天和古梦涯只得与唐青锋依依作别,向琪花洞走去。忽然远方一阵尘土飞扬,古梦涯脸色一变:“不会被唐兄说中吧?” 言九天神色凝重:“我们别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 言九天和古梦涯二人一面伏下身子,朝着琪花洞匍匐前进;一面留意着扬尘飞舞的方向。不一会儿,一队人马出现在他们眼中,当头一人正是羌鸩羽,手中赫然拿着天雷槊,后面跟着杨放鹰等人,夏玉英与柏九皋合乘一骑奔驰在马队中央。言、古二人见此情景,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身来,向马队飞奔而去。羌鸩羽等人也随即发现了他们,向他们奔来。 两拨人在琪花山下会合,古梦涯欢声道:“夏世妹,杨叔叔,你们没有事吧?” 杨放鹰微笑道:“多谢公子关心,属下没事。不过夏小姐中了毒。” 古梦涯闻言急道:“夏世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玉英抬起苍白的脸,轻声道:“别听杨叔叔的,我没有事,只是有点虚弱。” 古梦涯听得心中一酸,夏玉英素来声如雷鸣,现在居然比蚊子的声音大不了多少,定是中毒不轻的缘故,当下说道:“别再说话,我们赶快去琪花洞,好好休息一下。” 古梦涯等人刚要动身,便见易天行健步如飞,迎上前来,对着古梦涯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死不了。这么晚才到,老二和你的两个叔叔很担心你哩。”说话间目光一瞥,见到夏玉英一脸病容,接着道:“咦,你受伤了!” 古梦涯答道:“夏世妹中了毒,你赶快给她看看。” 易天行一言不发,抢前一步,搭上夏玉英的脉门:“唔,中的是瑶郡特产的蚀心草,这种毒草毒性不烈,但阴损异常,极难根治。好在已经有人及时替夏玉英解毒,否则后果堪忧。现在她只是因为没有好好调养,所以身体虚弱而已,没有什么大碍了。真是的,吓我一跳。” 羌鸩羽道:“易公子药理精湛,老夫佩服。” 易天行闻言知道是他替夏玉英解的毒,笑着说道:“哪里哪里,羌伯伯才厉害。我自问没有能力在怎么短的时间内将蚀心草的毒性驱除干净。” 羌鸩羽苦笑道:“我也不行,我根本没有办法,只好将先师留给我的乌风丹给二小姐服用了。” 易天行道:“原来羌伯伯出身乌岭派,我久闻贵派乌风丹的大名,可惜未能得缘一见,真是遗憾。听说此丹能解百毒,不知道是真是假?” 羌鸩羽道:“乌风丹的确是解毒灵药,但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包解百毒的药物,乌风丹也不会例外。” 易天行哦了一声,道:“大家跟我进洞休息一下,然后再商量离蜀之计。” 众人跟着易天行进入琪花洞。火仲行首先扑过来,搂着古梦涯,一句话也不说,任由眼泪汹涌而出。沐月莲、古心坚和寿千旬望着依照约定按时赶到的同伴,也是满面欣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古梦涯拍了拍火仲行的肩膀,缓缓脱离他的怀抱:“火叔,我很好,没有受伤,累你担心了。” 易天行扶着夏玉英坐到一块大石上,向刚到诸人问道:“大家一路辛苦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随便等等其他人。” “老二在哪里?” “彭兄与弓兄呢?” 古梦涯与寿千旬同时问道。 易天行对古梦涯道:“老二在林中帮我造东西,你不用担心他。”接着道:“羌伯伯,我记得还有几位大哥跟你们一起走的,他们呢?” 羌鸩羽黯然道:“不用等他们了。彭二哥、弓四弟和我那几个侄儿都来不了了。” 众人闻言,俱都会意,洞中立时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古梦涯打破寂静:“我去看看易锋寒。” 易天行道:“唔,老二在洞口右边的林子里面,你去的时候小心地上的机关。” 古梦涯嗯了一声,转身出洞而去。 寿千旬望着古梦涯的背影消失在洞口,长叹一声,带着伤感的语调说道:“逝者已矣,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通过蜀道吧。” 易天行神色凝重地道:“这点大家不必担心,只要我们到了剑门,自然有人接应我们。倒是从此处到剑门的这段路程,凶险莫测。我昨日曾翻过琪花山东面的那座山丘,去查探敌人的情况,形势很不乐观。刘家的高手群集在在剑门关外,我还没有潜下山便差点被他们发现。” 羌鸩羽道:“易公子居然早有离蜀的安排?” 易天行道:“不是我,是我外祖父。我曾经听我娘提过,无论有什么危难,只要到了剑门,便有人能够帮助古家的人离蜀,不过此秘密传子不传女,连她都不知道详情,更不用说我这个外孙,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不过我知道我四表哥一定了解实情,四表哥,你来说吧。” 言九天向古心坚投以疑惑的目光:“令祖为何这样做?因为玄老师的预言?” 古心坚微笑道:“那倒不是,我祖父为人刚烈,从来不信命理之说,所以并未将玄叔叔的话当成一回事。其实我家一直有此安排,目的倒也并非是防备元成邑,而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蜀州商人一向没有政治地位,我家为了防备来自官府的迫害,早就留有后路。我们不但在天下六州各自置有产业,而且雇佣有这样一批人,我们每年交给他们一笔巨款,他们虽然平时不与我们家往来,但在我们被某个朝廷迫害之时,他们会帮助我们脱离该国,逃到其势力范围之外去。嘿,我们家这一措施已经准备了近四百年,一向备而不用,想不到我们今日必须用到这最后一着。” 羌鸩羽奇道:“居然有这种事?那是些什么人?” 古心坚赫然道:“对不起,我们与他们有约定,不能告诉别人他们的身份。” 寿千旬徐徐道:“元成邑弑兄夺位,现在当没有公告天下,他们怎么知道你的处境?你与他们见过面么?令祖父业已逝世,他们会否卖你的帐?” 古心坚满怀信心地说道:“天下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们的耳目,元成邑发动叛乱九天了,他们一定已经得到消息,而且作好了让我们离蜀的安排。我虽然没有与他们打过照面,但他们一定有人认得我,到了剑门,我自然有办法联系上他们。至于信誉,他们家八千多年的金字招牌,绝对信得过。” 寿千旬面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八千多年?” 古心坚似乎自知失言,讪讪一笑。 羌鸩羽皱眉道:“寿老弟似乎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到底是什么组织居然存在了八千多年而不瓦解覆灭?” 寿千旬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不过他们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从事这样的买卖,我也不好挑明。反正现在我相信只要我们到得了剑门,便能顺利逃出蜀州。” 羌鸩羽道:“既然寿老弟如此说,我们便讨论讨论如何到剑门吧。我们现在距离剑门不过五里路程,只要翻过琪花山东面的那座山丘,便到剑门了。不过照易公子探的消息,刘家的人已经把剑门封锁了,我们根本无法进入剑门关内。” 易天行道:“不错,我们根本不可能不被刘家的人发现。他们比我们熟悉地形,我们不可能走秘道躲开他们;易容更行不通的,就算他们看不出破绽,以刘家的蛮横,宁可抓错,也绝不会放过我们。” 言九天狐疑道:“天行你的意思是与他们硬拼?” 易天行笑道:“敌众我寡,怎么能硬拼?” 夏玉英在石上休息了一阵,精力恢复了一点,闻言忍不住斥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扭扭捏捏的,讨厌!” 易天行笑道:“你居然还可以骂人,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恭喜恭喜。”说罢不理气得满脸通红的夏玉英,接着道:“躲不开,就主动找上他们。打不过,就逃。” 寿千旬心中一动:“易公子是说找人引开刘家的人?” 易天行微笑道:“正是。” 夏玉英道:“胡说八道,现在我们去招惹刘家的人跟送死有什么分别?引开他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他们人多势重,根本不需要全部出动就能消灭我们,而且以他们的势力,要击杀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花不了多少时间。引诱他们追击,跟本起不了牵制的作用。” 易天行笑容不变:“我已经在琪花山上布置了机关,只要制造假象,让他们产生我们全部潜伏于此的错觉,便会大量涌向这里。刘家势力虽大,终归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人少的时候还可以配合得协调有序,大批人员调动必然会导致极大的混乱,届时我们的人便可以趁机进入剑门。” 夏玉英冷笑道:“说得容易。谁留下来诱敌?” 易天行悠然道:“我。” 此时洞外传来一声急呼:“不行。” 易天行笑道:“为什么?” 易锋寒与古梦涯同时出现在洞口。古梦涯急行几步,来到易天行身边:“因为你这样做是在送死!” 易天行将双手负在身后,傲然道:“那也未必。” 古梦涯大声道:“飞鸾只是一种简单的飞行器,与其说可以飞,不如说可以滑行。这里是丘陵地势,使用高度根本不够。你想借它之助逃生是行不通的,而且我和老二以前没有制造过飞鸾,对其性能的了解仅仅限于书本,不知道它有无缺陷,贸然使用,弊多于利。” 易锋寒亦道:“不错,飞鸾这东西就算制造成功了,亦是不值信赖的玩意。更何况我只是照书制造,实物没有经过验证,不知道是否已经制成功,很有可能在细微处尚不符合要求。最麻烦的是现在没有时间进行实验,否则把握要大些。” 易天行道:“多谢关心。不过你们不要认为我是仗恃着飞鸾,才敢留下来。我另有离开此地的方法,而飞鸾也是以防万一之用,我本来就没有想用它。” 古梦涯急声道:“就算你能从这里脱身,你怎么离开蜀州?” 易天行看了易锋寒一眼,易锋寒连忙道:“我一见老三便叫他帮我制造飞鸾,造好了有赶着来交给你,还没有时间给他说你的想法。” 古梦涯对易锋寒问道:“老大怎么想的?” 不待易锋寒张口,易天行便说道:“我想深入蛮、巫,为元世盛埋下覆灭的种子。” 寿千旬皱眉道:“易公子你为何会说元世盛?元世勋才是元成邑的长子,而且他深得元成邑的信任,继位登基是迟早的事。” 易天行道:“寿叔,你是不认识元世盛,我敢断言,异日称帝的必定是他,而非元世勋。嘿,元成邑最好是早点死,免得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古梦涯等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沐月莲却忽然问道:“蛮、巫两郡多是未开化的野人,他们值得信赖么?” 易天行道:“月莲,你可知道蛮、巫两郡意味着什么?” 沐月莲嫣然一笑:“你考我么?蛮、巫两郡虽然只是蜀州十三郡中的两郡,但地界却占据了蜀州的七成面积,种族之多,不可详计,而且多不开化,朝廷历来就对这些异族番人没有办法,其势力也仅限于郡府周围的少数地区,所以这两郡可以说是不受朝廷管辖的边荒。” 易天行道:“不错,蛮、巫两郡乃是异族横行、龙蛇混杂之地。蜀州本来偏居九州西南,蛮荒未辟,直至孟渊联合巫、蛮诸族中较开化的种族,以蜀郡为中心,倚仗北郡和南郡肥沃的土地,努力开拓,将较易开发的蜀东、蜀北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甚至将贫瘠多山的巴郡亦纳入自己的版图,建立了芙蓉王朝,然后吸纳九州各派学说,推行教化,才形成了蜀州文明。但时至今日,蜀州的正统朝廷仍然不能真正的统一蜀州,占据蜀州绝大部分土地的蛮、巫两郡基本上仍是蛮荒之地,朝廷所设置的郡府,与其说在管理该郡的百姓,不如说是防备该郡的生番闹事。”说着话音一顿:“蛮、巫诸族有的的确很野蛮,但有的却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只是罕为人知,能接受他们文化的人就更少。所以与蛮、巫诸族沟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沐月莲道:“那你知道他们的思想么?你确信自己能接受他们的文化么?” 易天行苦笑道:“我只从《蛮巫游记》中见过一些蛮、巫诸族的记载,其中许多风俗我都不太能接受。但是,我怎么也要联系他们试试,否则必不甘心。” 易锋寒道:“你是怕到时候白象王朝内没有人会反抗元世盛?” 易天行叹道:“我是怕白象王朝内没有人能反抗元世盛。以元世盛的个性,到时候精壮男丁不当兵,可能也被苦役苛税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而且他也不会让普通百姓拥有武器,到时候难道靠些羸弱之人拿菜刀去跟甲胄精良的士兵拼命?我虽然不认可元世盛的作为,但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元世盛的才能,特别是军事才能。” 夏玉英斩钉截铁地道:“元世盛没有那么坏。” 易天行瞪了她一眼:“我有说他坏么?” 夏玉英怒道:“你说他会施行暴政,还不算坏?” 易天行冷笑道:“他来杀我的时候,告诉了我他的理想。” 古梦涯道:“是什么?” 易天行徐徐道:“一统九州。” 众人闻言心头大震。夏玉英失声道:“什么?” 言九天却道:“难道那个预言是真的?” 易天行、易锋寒等人默然不语。寿千旬与羌鸩羽同时问道:“什么预言?” 言九天道:“少皓子与魔衍子俱都说过‘天兵现,九州乱’的预言,现在我手中的绕指赤剑、易天行的白玉剑、沐月莲的海天双环、易锋寒的碧玉宝刀、古梦涯的金乌神枪,加上蜀州本就著名的神兵轮回枪、寒玉萧、天雷槊,都是天兵谱上有名的利器。这些兵器的现世,不知道是否是九州大乱的先兆。” 寿千旬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但对少皓子与魔衍子二人的盛名却久有所闻,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寒意。 易天行见众人无语,开口打破沉默:“现在大家知道我为何会这样推断元世盛的治国之术了吧。富国强兵,非一日之功。蜀州沃野集于南、北二郡,面积不过蜀州十一,自给虽然有余,用于征战却远不敷用;蜀州不像神州重视生育,人丁不旺,兵源不足;蜀州交通不畅,兼以朝廷向来不重视商业,财力有限。要远征,必须钱粮充足、补给得力,兵精将猛虽亦不可或缺,但尚在其次。没有能力创造钱粮,便只有靠盘剥的方式积累财物粮草;劳师远征,士兵与给养人员不足,从长远看自然地鼓励生育才能治本,但加重徭役却是条捷径。” 夏玉英道:“但百姓何辜?” 易天行嗤道:“元世盛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刚毅果敢,说难听点是刚愎固执。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老百姓的死活根本就不会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怎样建立不世功业才是他关心的。何况他一向信奉法学,现在卫老又在他背后出谋划策,鼓励耕战、施行暴政是情理中的事。” 言九天道:“信奉法学不等于施行暴政。我认为法学是治国良方,只有推行公正严明的法制,才能杜绝结党营私、徇私枉法的现象,同时防止犯罪、富国强兵。过于宽松滥仁只会导致伪善四溢、盗匪盛行;有功无赏、有过无罚只会令贤能退隐、宵小横行。” 古梦涯道:“法学虽然能作到有功于社稷,但是却绝对不会给当时的人民带来好处。严刑酷法会让人惶恐终日;三伍连坐会让人与人缺乏信任;苛捐杂税会让人衣食堪忧;大兴徭役和大动干戈会让人生离死别、家破人亡。无论是开疆辟土还是竭用全国人力修建大型的灌溉、交通工程,终究会给人民带来死亡和灾难。” 言九天道:“可以不需要竭尽国力,建设与征战都应该量力而行。” 易锋寒冷笑道:“哪里有怎么好的事?以蜀州的土地条件,要提高粮食产量,依靠开发得差不多的南、北二郡土地是不够的;代郡多草原山岭,巴郡、东郡更是贫瘠多山,都不适合种植粮食;只有瑶郡的东原具有开发的价值,但东原除了中央地带横穿一道沃水,绝大部分地区没有水源,所以要开发东原,便必须想法将沃水引至东原各处,这样的工程凭现在蜀州的财力与人力,根本做不到,只有征召徭役、不恤民力才能完成。但这样做,跟用人命去换工程没有区别。我和老三在墨老师门下学习时,曾经模拟过修建引沃水灌东原的工程,以现在蜀州人口统计,征召三成人丁去做,十年内死个五十万人才能勉强修好,要提前工期,死的人更多。作战更不用说,随时会有死伤发生,根本无法避免,而且若要出蜀作战,蜀州的官道便显得窄小崎岖,不能满足运送粮草之用,为了方便补给,修路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言九天皱眉道:“你们是怎样统计出引沃水灌东原的工程会死多少人的?” 易锋寒道:“蜀州虽然没有这种先例,但神州历史上颇有几个好大喜功的皇帝干过这类超出国力的工程。我们参照这些工程的大小、施工的人数、时间以及因此死亡的人数,便可以大致估算出引沃水灌东原的工程会死多少人。” 火仲行忽然大声道:“其他的讨论暂且放下,我们现在应该想出如何赶至剑门。” 易天行微笑道:“火叔不必着急,现在是白天,就算刘家的人陷入混乱,也极易发现我们。待夜幕降临,你们先绕到琪花山东北的那座山丘上,然后我便从琪花山正东的那座山丘上向山下的敌人发动袭击,将他们引至琪花山,利用机关吸引和牵制他们,届时你们立即潜行下山,赶至剑门,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羌鸩羽道:“那易公子你如何脱身?” 古梦涯道:“不错,这里山势太低,不能使用飞鸾的。” 易天行道:“你们忘记我昨日便抵达琪花洞了么?我在琪花山上勘察过地形,原意只是想设置机关防备敌人来犯,谁知我竟然发现了琪花洞另有出口,该处隐秘非常,又位于山脚,十分方便我逃脱围捕,这才是导致我作出诱敌之计的主要原因。” 易锋寒道:“出口在哪里?你能发现,难道刘家的人也不知道?这可是他们家的矿洞,虽然废弃多时,但他们中应有熟悉此洞的人。” 易天行大笑道:“按照常理自是如此,但这个出口他们一定不知道,因为那里原本不是出口,而是岩壁。” 夏玉英嗤道:“你想说你能够穿墙还是土遁?” 易天行瞪了她一眼:“你能否听我说完?那里原本是琪花洞外的岩石,想来当初内里有大量美玉矿石,以致被大力挖掘,只剩薄薄一层岩壁,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我当时在那里的树上设置好机关,便实验了一下准头,谁知飞出的木箭竟然深入石中,我自然觉得有异样,便去察看,便发现石内中空,将其敲烂,顺着后面的深穴爬行,竟然到了琪花洞的下层。你们说,是否天助我等?” 古梦涯笑道:“看来你对找秘密洞穴很有天赋,以后吃不起饭了,可以去寻宝。许多传说中的宝藏都是藏在不为人知的洞穴中的。” 易锋寒却肃容道:“老大,反正现在有时间,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出口吧。” 易天行道:“你不相信我?” 易锋寒道:“别多心。不过我真的怕你为了助我们脱困,甘愿牺牲自己。” 易天行道:“我有那么伟大么?” 夏玉英不耐烦道:“少说废话,我们去看看。” 易天行道:“你体力未复,不用去了。老二、老三、四表哥、月莲、九天、羌伯伯、寿叔,你们跟我走一趟,其他人就留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说罢向琪花洞深处走去。 易天行从阴暗潮湿的地洞中爬出来,望着陆续爬出的易锋寒等人,呼出一口长气:“闷死我了。” 言九天仰首望天,感慨道:“难道真是上天注定,我们命不该绝?否则怎么事情这么凑巧,如此离奇的事情也能让我们碰上?” 沐月莲柔声道:“什么上天注定?要不是天行勘察细密、思虑周全,也不会发现这个出口,想出诱敌之计。说起来,我们应该多谢天行才是。” 易天行闻言心如鹿跳,脸红道:“那里,运气好而已。” 古梦涯见状起哄道:“老大居然会脸红,奇迹!奇迹!” 易锋寒故作正色道:“不错,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老大脸红,运气真的很好。” 沐月莲、言九天和古心坚听得哈哈大笑,羌鸩羽和寿千旬也不禁面露微笑。易天行面色更红,飞起一腿扫向易锋寒和古梦涯二人。 易锋寒向后翻了一个筋斗,闪到一旁。古梦涯用手一挡,笑道:“老大息怒。能否允许小弟将功赎罪。” 易天行闻言心中一动:“什么意思?” 古梦涯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反正还有时间,我们帮你设置一些机关吧。说老实话,你的机关术真的很烂,我怕拖延不了刘家的高手。” 易锋寒道:“不错,我们最好将这些机关设置在琪花洞内,这样敌人一定以为我们在困兽犹斗,而不虞老大尚有脱身之法。” 羌鸩羽和寿千旬同时道:“我们虽然不擅长机关术,但尚有一身蛮力,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古公子尽管开口。” 沐月莲、言九天及古心坚亦道:“算我一份。” 古梦涯大声道:“好,我们这就动手!” 是夜天空层云密布,星辰隐逸,明月潜踪,四外一片漆黑。古梦涯笑着对易天行道:“真是天助我等,无星无月,在这样的夜晚搜捕人简直难于登天。” 言九天淡淡地道:“蜀东群山围绕,云气易凝难散,昼难见晴空,夜难现月星,这样的夜色早在天行的预料之中吧。” 易天行嘿嘿笑道:“不好意思,我对蜀东天气所知有限,没有想到。” 言九天双目圆睁,如同看见了一个怪物:“如果今夜银辉泄地怎么办?” 易天行道:“喂,我不了解蜀东的天气,不等于我没有起码的常识阿。时近月末,怎么会明月当空?至于星光,就算有也照度有限,不可能让人无可遁形,所以我们肯定可以一博,只不过像现在这样的天气更理想而已。” 言九天瞪了他一眼,轻声道:“虽然天色适宜,但也别掉以轻心,刘家雄霸蜀东多时,说不定有应付这种黑夜的办法。” 易天行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易锋寒将背上的包袱解下,递给易天行:“拿着,你要的飞鸾,里面还有些大家给你防身的玩意儿,特别是老三自制的雷火弹和夏玉英送你的霹雳梭,你一定用得上的。” 易天行望了夏玉英一眼,尚未开口,夏玉英便抢先道:“别给我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肉麻话!对付大批敌人,霹雳梭远比一般暗器奏效。记住,混蛋,一定要活下来。”说到最后,夏玉英双目中满是盈盈泪光,声音也哽咽起来。 沐月莲拍了拍夏玉英的肩膀,清澈明亮的目光却射向易天行:“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易天行迎上她的双目,心中第一次没有羞涩的感觉,只剩下离别的惆怅,但面上神色静如止水,淡然一笑道:“别弄得像永别一样嘛。你们等着我,不出三年,我一定来找你们。时间不早了,你们别再婆婆妈妈的,快走。” 易锋寒道:“好,我们等你。”说罢向琪花山东北的那座山丘走去:“老三,我们走。” 古梦涯却不说话,挥手往易天行右臂一拍,转身跟在易锋寒身后。寿千旬等人亦与易天行一一作别而去。 古心坚留到最后,叹道:“你不走,我怎么向姑姑交代?” 易天行道:“妈妈他们会理解我的,代我向二舅全家问好。还有,我的朋友你请爹他们照顾一下。” 古心坚道:“你放心,就算我不说,二伯和姑父也会安排。” 易天行道:“别忘了天兵谱的事。” 古心坚笑道:“知道了,罗嗦。” 易天行佯怒道:“嫌我罗嗦,还不快滚!他们走远了。” 古心坚点了点头,道:“保重。”言罢转身飞奔而去。 望着众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易天行脸上露出一丝讥嘲的笑意:“刘宗啊刘宗,让我看看你称雄蜀东的能耐吧!” 第二十三章 天工就奇谋 智勇亦徒然 深夜,剑门外,一个简易的竹棚内,刘家现任族主刘宗端坐在正中央,他身后立着他倚为肱股的两个兄弟—刘家第一高手刘勇和刘家第一智者刘智。他们三人坐者如山岳,立者如松柏,丝毫不露出焦急之色。他们已经在竹棚内待了三天,这是他们二十年来第一次出门。 刘宗喝了一口代郡北岭特产的名茶玉露琼珠,含笑道:“大哥,我们多久没出门了?” 刘智淡然道:“二十一年三个月零七天。” 刘宗叹道:“真久啊,我以为我再不会出来,除非……”说到这里,刘宗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刘智依旧平静地道:“族主,我们一定能收拾他的,忍耐一点。” 刘宗目光恢复如常,道:“不错,胜利一定是我们刘家的。嘿,还记得我们三人当年如何歼灭横行天孙岭五十载、不把我们刘家放在眼里的匪帮青云寨么?从筹划到完成,只花了两天时间,也就是此役促成了爹决定我为族主继承人。不顺从我们刘家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刘智道:“此役后我们三人深居浅出,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半步。这是我的建议,族主并不以为然,却奉行至今,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 刘宗道:“大哥你既然这样说,一定有你的理由。你刘家第一智者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我相信你。” 刘智冷漠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我现在终于明白爹为什么不将族主之位传给族中智谋第一的我,亦不将其传给族中武功第一的四弟,而传给你。” 刘宗笑道:“这点我占了大哥的先,二十年前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刘智道:“但是难得你这么信任我。” 刘宗双目精光乍现,徐徐道:“我们是亲兄弟,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刘智自嘲般笑道:“所以爹选你而不选我当族主。” 刘宗叹道:“不错,你太聪明。聪明人难免自以为是,不能采纳别人的意见,更重要的是……”刘宗话语顿了顿,接着沉声道:“聪明人的疑心病也会很重,如果由你接任族主,族中精英不是受到压制,便会被你铲除,对家族实在利少弊多。” 刘智唏嘘道:“族主,你可知道我本来打算一辈子也不让你知道我的不忿。” 刘勇忽然插嘴道:“大哥,只要我们兄弟齐心,我们刘家在蜀东的地位便不会有所改变。有什么事,你应该早说出来,以免兄弟生隙。” 刘宗摇手道:“四弟,大哥的想法是人之常情,谁敢保证我在得知他心有不甘的情况下,不会先下手为强?无论谁成为刘家第一智者的敌人,都会没有好觉睡的。” 刘智沉声道:“我没有想背叛族主。” 刘宗站起来,转身对着刘智,肃容道:“我知道。大哥,我从未怀疑过你。就算你对爹的决定不满,你对刘家的热爱我一直看在眼里。从小到大,你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刘家,我亦是受了你的影响,才全心全意为家族效力。我这二十年来,并没有什么奢侈的享受,反而不如没有当族主的时候。如果没有你和四弟作榜样,说不定我早就放弃这种平淡的生活了。” 刘智道:“四弟嗜武成痴,我一向没有什么爱好,平淡度日倒也没有什么。族主能够尽洗铅华,韬光养晦,才是难得。” 刘宗道:“大哥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刘智道:“我们刘家在蜀东三郡势力之强,没有任何组织可以抗衡,其中亦包括朝廷。但是正因为如此,朝廷自始至终都把我们看作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此外,百年前被我们歼灭的天圣教余孽一直蠢蠢欲动,康知命亦在暗中聚集力量,阴谋对付我们。而我们一族,安享逸乐已久,难免疏于防备,给他们说教也是枉然。我们这一代,族中人才辈出,实力鼎盛之至,更让我害怕敌人一旦发难,必然势如雷霆,令我们难以抵挡。所以我叫族主退居幕后,一方面叫人摸不透族主的实力,一方面也是想借此让其他族人得以锻炼,从中发掘人才。” 刘宗道:“大哥是想待时机成熟,我们再出面将蜀东反抗我们的势力连根拔掉。” 刘智捻须笑道:“蜀东?族主难道不觉得与其做人眼中钉,不如……” 刘宗身躯一震,骇然道:“你是说……” 刘智点头道:“不错。这也是我让族主不在人前露面的另一个原因,我们刘家的势力虽大,但始终不得民心。这也难怪,我们刘家在蜀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有点得意忘形,欺压百姓和外地人的事情常有发生。但是如果这些事族主不知道,到时候族主出面制约族人,必可成为众望所归的明主。” 刘勇疑惑道:“可是族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族人的所作所为?” 刘宗和刘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接着刘智解释道:“现在族中事务均由刘令代理,我们虽然知道族主仍然掌握着族中大权,但外人却不知道。” 刘勇终于听出刘智的言外之意,声音骤然提高:“你想牺牲令哥?!” 刘宗和刘智望着他,默然以对。刘勇知道无力挽回,说到使用智谋终究轮不到自己开口,只得长叹一声,黯然不语。 虽然感觉到刘勇的郁忿,刘宗也只有暗自叹息,身为族主,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即便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他亦必须作出正确的决定。忽然心头一动,他立即岔开话题,向刘智问道:“此次我们似乎没有必要亲自出马吧?一群被元老二逼得走投无路的小贼,根本不值得我们出手。而且帮助元老二,也没有什么好处。” 刘智道:“元老二才智武功均非庸才,而且擅长收买人心。要对付他,我们得尽量招揽人才。这些逃亡至此的人现在虽然落魄,但你想想,从京师至此,路遥关险,前有坚城,后有追兵,能够到这里的人,绝对不简单。这些人能用则用;不能收归己用的话,他们的人头也够值钱的了。三弟他们奔波一场,收获有限,现在他们已经赶回京城,参加元老二的登基大典,如果我们能捕杀到不服元老二的人,送至京城,不但可以向天下人展示我们刘家拥有超越朝廷的实力,而且元老二对我们刘家也不得不有所褒奖,我们终究是有便宜占的。” 刘宗面上露出暧mei的笑意:“原来如此。哈,大哥真无愧智者之名。” 这时刘勇脸色一变,大喝道:“有人偷袭!” 刘宗心头一凛,问道:“多少人?” 刘智闻言更是大惊:“连族主都没有发现么?” 刘勇皱眉道:“是暗器袭至,尚不知道人数。” 轰的一声巨响,刘宗等人感觉地面微微震动。刘勇脸上变色道:“火yao!是雷家的人!” 刘宗喝道:“去看看!”说着当先冲出竹棚。 刘宗三人来到外面,只见地面上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仍在冒烟,几个刘家的外围弟子正在抢救两名伤者,刘家值守的人纷纷赶来。刘宗正待发话,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刘勇抢前一步,一掌击出。轰的一声,雷火弹在距离刘家众人十丈外的空中爆炸,众人眼前一亮,功力较高的诸人均已看见琪花山东面的那座山丘有十余个人形黑影,并排而立,在火光消逝前忽然一齐潜伏不见。 “贼人在琪花二十三号山上!” 数道人影叫嚷着冲向那座山丘。琪花山附近除了琪花洞,一无是处,普通人根本没兴趣给其周围的山丘取名。只有刘家的人向来把蜀东三郡视作私产,为了好划分地界,以附近有名的地点为参照,将蜀东三郡无名的地点均编了号。 刘宗望着冲向前去的族人,神色自若道:“大哥。” 刘智道:“今夜驻守此处的族人是刘佴和刘礼,小一辈的有刘犼、刘狴;外围弟子中算得上高手的有风字辈的刘正风、雷字辈的刘万雷、雨字辈的刘听雨、露字辈的刘玉露。其余尚有七十二名家丁,除去两人受伤,两人照顾,还有六十八人可用。如有必要,只要发出信号箭,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其他随我们守卫剑门的族人便可全部赶到。现在冲上去的是刘正风、刘万雷、刘听雨和刘玉露。” 刘宗晤了一声,道:“先不用通知其他人,我们上去看看。” 刘智立即下令道:“刘礼,你派两人照顾伤者,另率二十人守住剑门,将设在剑门外的巨炬点燃,以防敌人调虎离山、乘乱逃脱。如果发现敌人,立即发信号箭请求同门支援。刘佴,带上其余可以调动的人手,点上千里明,上山捉拿贼党!” 刘佴和刘礼闻言,各自行动。刘佴带领着刘犼、刘狴和四十八名家丁,各自取出一支尺许长短棒,以火褶子一点,那短棒也不着火燃烧,却发出耀眼的白光,照得剑门外有如白昼,然后当先开路。刘宗与刘智、刘勇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刘礼却带着人向剑门城门走去。 刘宗等人来到半山腰,便听得山上传来一声惨叫和一声闷哼,接着是几声怒吼。刘智身躯一震:“是刘听雨和刘正风懂得声音!” 嗖的一声,刘勇有如一头猎豹,飞窜出去,刹时赶过刘佴等人,冲上山去。刘宗、刘佴等人也不怠慢,立即加速,向山顶扑去。 刘宗一跃上山头,便看见刘勇盘膝而坐,双手抵着刘正风的后背,旁边躺着一动不动的刘听雨,也不见伤痕,不知道是死是活。接着刘智、刘佴、刘犼和刘狴相继赶到。那些家丁轻功较弱,犹在数十丈外努力攀登。 刘智见此情景,问道:“怎么回事?” 刘勇答道:“我一上来,便见刘正风身受重伤、气若游丝,刘听雨倒毙在旁,刘万雷和刘玉露的背影刚刚隐没在琪花山内,却没有看见敌人。” 刘智果断道:“虽然天色太暗,但以四弟的目力,定可发现对面山上的人,现在居然看不见,敌人一定进了琪花洞!刘佴、刘犼、刘狴,你们先去支援刘万雷他们。” 刘佴等人立即高举千里明,向琪花洞飞奔而去。这时家丁们亦纷纷赶至,不待刘智吩咐,便跟着刘佴跑去。 刘宗扬声道:“抓活的!” 前方刘佴等人轰然应是,声震九霄。 刘智待众人走远,低声道:“四弟,刘正风还有救么?刘听雨怎么死的?” 刘勇推开刘正风,站了起来,摇头道:“刘正风胸口被人重手所伤,不但肋骨尽断,心脉亦被震断,已经没救了,敌人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刘听雨是被针类暗器射中眉心而死,暗器没有毒。” 刘智皱眉道:“刘听雨乃是暗器行家,竟然被人用暗器一击得手,下手的人不但在黑夜中认穴奇准,手法也必有过人之处。刘正风武功不弱,竟然让人在一个照面便夺去性命,此人也不简单。” 刘宗眼睛一亮:“不错,这两个人值得招揽。” 刘勇道:“现在尚不能肯定是两个人。我觉得像一个人干的。”说着闭上眼睛,想象当时的情景:“可能是有人埋伏在我左边的那棵树上,待刘听雨等人来到树下,骤然跃下,同时发出暗器,刘听雨躲避不及,当场毙命,其他三人阵脚大乱,那人随即重掌击向刘正风,刘正风飞身后跃,仍然慢了一步,但是保留了一丝气息。刘万雷和刘玉露心神稍定,立即发动反击,刘万雷的拳与刘玉露的玉露琼珠攻击在同一处,说明敌人可能只有一人,否则以他们二人丰富的临敌经验,绝不会同时攻击一个敌人,而让其他敌人有机可乘,特别是刘玉露犹擅攻击多人,现在她发出的玉露琼珠集中在一小片区域内,敌人就算不止一人,也绝不会多。” 刘智捻须道:“我们刚才明明看见十余个人形黑影,怎么会只有少数人现身?琪花洞虽然深远交错,但只有一个出口,而且我们熟知地形,进去躲避我们的追捕十分不智。”他一面说话,一面抬头环顾四周。 刘宗道:“他们可能留下少数人断后,其他人先行逃走。至于逃入琪花洞,可能是他们急不择路。这里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地盘,根本没有人能逃避我们的追捕,他们既然已经被发现,便只有利用险要地形困兽犹斗。” 刘智叹道:“希望如此,我怕他们在制造混乱,调虎离山,牺牲少数人,以期脱身。如果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成功逃脱,我们这跟头就栽大了。”说罢望向刘勇:“你帮我看看,四周树上有无巨弩,我看不太清楚。” 刘勇道:“我一上来便查看过了,没有。大哥怀疑这些小贼使用机关?” 刘智道:“根据三弟他们带来的情报,现在逃到这里的多是些小孩,成名人物只有古炎手下的寿、杨、火三将与夏老儿的赤雷八天王,而且赤雷八天王只剩下五人。我实在想不出刚才动手的是谁。” 刘宗道:“弓显已死,功力高深而又精通暗器的,不是寿千旬就是羌鸩羽。” 刘智摇头道:“寿千旬擅长弓矢,而羌鸩羽的鸩羽镖更是独门暗器,此二人均不擅飞针。一个人在危急的时刻,一定会用最称手的暗器,所以可以肯定,不是他们二人。” 刘宗皱眉道:“那会是谁呢?” 刘智双目精光乍现:“不管是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四弟,你去增援刘佴等人,如果洞中危险,无须冒进,只要守住洞口,他们便是瓮中之鳖。族主,我们到剑门外去,防止其他漏网贼党出关,然后召集族人,一面进洞增援,搜捕贼党,一面以静制动,严守剑门。只要将贼党拦在关内,我不信他们能够在瑶郡一直潜伏下去,待他们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便可捉住他们。” 刘宗鼓掌道:“好!” 刘勇鼓动双臂,有如一只苍鹰,飞掠向琪花洞。刚至琪花山脚,便听得山上惨叫不断,心中一急,长啸一声,浑身红霞蒸腾,一跃十余丈,几个起落便来到刘佴身边。 刘佴见刘勇到来,恭敬道:“勇哥!” 刘勇眼中杀意大盛,寒声道:“怎么回事?” 刘佴苦笑道:“贼人在山上布置了机关。虽然不怎么厉害,但黑夜之中,却也难以防备。我们已经有近半的人员误中陷阱,伤亡惨重。” 刘勇怒道:“不是点有千里明么?这是本门特制的火炬,再黑的地方也能照如白昼,如非情况特殊,怎么舍得让你们这样浪费!居然还不能看清楚!长眼睛干什么用的?” 刘佴战战兢兢地道:“勇哥息怒。今夜如此黑暗,虽然有千里明照明,但是始终还是对视线有影响。用千里明照明,观察四周的确十分清晰,但脚下便看不大清楚,偏偏贼人将陷阱安在草丛之中,加上我们的家丁武功太差,所以才会中了敌人的暗算。” 刘勇怒哼一声,也不答话,当先冲进琪花洞中。刘佴、刘犼和刘狴连忙带着安然抵达的家丁跟在后面。 刘勇进入洞中,一路急行,不时看见有竹木所制的锐器和巨石散落在地,想是刘玉露与刘万雷破除的机关,不一会儿便见前面人影晃动,当即喝道:“站住!” 一声娇呼传来:“勇叔快来!” 刘勇听出是刘玉露的声音,连忙赶去,只见前面石砾遍地,刘万雷满身血迹,斜靠在洞壁上;刘玉露双手紧握,指缝间精光四溢,乌溜溜的大眼睛慌张地四处巡视着,身体紧张得微微颤抖。一见刘勇,刘玉露便嘶声道:“勇叔!” 刘勇一搭刘万雷脉门,心中一沉:“是谁?” 刘玉露颤声道:“是个白衣少年,使用一柄白玉所制的宝剑。” 刘勇放开刘万雷的手,沉声道:“冷静点,说说具体情况。” 刘玉露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我们四人一上琪花二十三号山,便被一个白衣少年伏击,听雨兄和正风兄当即倒地,我和万雷兄连忙还击,谁知那少年轻功卓绝,毫不费力地避过我们,转身逃逸,我们二人自然不甘心,紧追其后,进入琪花洞中。不料一进洞,便是一轮竹箭,待我们避过竹箭,那少年已经踪迹全无。万雷兄性急,当即向洞穴深处冲去,我只得追随其后。一路上颇有几处机关,均被万雷兄破去,谁知到了这里,一片石雨当头罩下,万雷兄挥拳迎上,拳风将石雨击溃,我以为危机已过,正待松口气,那少年忽然从左边那块巨岩后面窜出,伏击万雷兄,一时间剑气纵横,入目尽是他迅急如风的身形和剑光,我连忙撒出玉露琼珠,但均被他击落,然后我看见他抽身后退,隐没于洞穴下层,而万雷兄则浑身溅血,靠在壁上。我正待去照看万雷兄,便听见勇叔你的声音。” 刘勇怒目圆睁:“好,好本事。居然以一人之力连杀我门中三名弟子。”说着心中一动:“你只见到一人?” 刘玉露道:“我也觉得奇怪,在山下明明看见了十几个人影的,但伏击我们的确实只有一个人。” 刘勇晤了一声,道:“你马上去剑门,告诉族主,贼人可能只有一人进洞作诱饵,其他人想乘机出蜀。碰上刘佴,叫他和刘犼领一半人守住洞口,一发现贼人,立即放箭,不得让一个贼人逃脱,然后派刘狴带另一半人跟着我的脚印走。”说罢头也不回,向洞穴下层走去,他每走一步,无论土质软硬,均在地上留下一个深达一寸的脚印。 刘勇一路行来,路上时有机关,均被他轻易破解,只是每至岔路他便要停下来查看一番,然后再决定方向,走得颇慢。不一会儿,刘狴等人便跟了上来,但都不敢打扰刘勇,只是静静地跟在其身后。 来到琪花洞最底层,望着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洞,刘勇心中不禁暗自狐疑:“这是当年矿工挖矿时留下的矿洞,只能一人爬着出入,无法动手,而且是死穴,那家伙怎么会进去?但这里明明有他经过的痕迹。难道是故意留下来迷惑我的?不对,痕迹很新,那个人一定钻进此洞了。”当下扬声道:“小兄弟,爬出来吧,你就在这矿洞里面,骗不了我的,这矿洞是死的,没有出路,快出来,随我去见我们族主,只要你识时务,不但可以保全性命,还有天大的好处。” 刘狴望着刘勇,插嘴道:“那贼人杀了我们三个弟子。” 刘勇瞪了他一眼,低声斥责道:“小孩子别乱说话。族主现在求贤若渴,别说他只是杀了我们三名弟子,就是杀了我们三名族人,也得由族主决定他的生死。” 刘狴心中无名火起,但又不敢反驳自小敬畏的堂叔,只得愤懑地退至一旁。 刘勇见洞中久无动静,皱眉道:“小兄弟,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用烟熏了。” 矿洞依然一片死寂。 刘勇终于动怒,手一挥:“用烟熏!” 刘狴立即点燃火褶,手下几个背有包袱的家丁立即揭开包袱,拿出一堆干枯的药草,还未燃烧,浓郁的药味便呛得人难受。 刘勇道:“你们拿紫沼草出来干什么?我要抓活的。” 刘狴道:“勇叔,琪花洞并无可燃之物,出洞寻找柴草费时甚久。紫沼草虽然有毒,但毒性不烈,我们又有解药,不会弄死他的。” 刘勇哼道:“废话,紫沼草虽然毒不死人,但是点燃后形成的烟雾凝聚不散,很容易憋死人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马上去找柴草!” 刘狴悻悻地命手下包好紫沼草,带着人出洞去了。 过了半晌,刘狴等人才拿着柴草到来。刘勇左手抓过一把干柴,右掌一拍,立即火起,然后塞进矿洞,双手平推,一股灰烟便持续不断地飘向矿洞深处。刘狴等人连忙在火堆上加添柴草,助长火势。 过了许久,矿洞一点动静也无,刘狴忍不住道:“勇叔,他可能晕过去了吧。” 刘勇喝道:“不对,熏了这么久,怎么烟还没有溢出洞外,而且我连咳嗽都听不到一声。洞中有古怪!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罢从身旁家丁手中抓过一支千里明,反手一掌击灭火堆,接着将洞口炭灰一扫,钻了进去。 刘勇闭住呼吸,忍受着洞中未散的余烟,来到矿洞尽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烟气一缕缕的向有如一堆乱石般的洞壁钻去,心中大奇,立即挥掌击向洞壁。洞壁轻而易举地被击飞,居然真的是堆了一堆乱石。 刘勇嗖地一声窜出洞穴,望着洞外十余路脚印,知道中计,怒火中烧,但是怎么也想不通敌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通矿洞,还作好惑敌之策。他心中抑郁难当,忍不住仰天长啸,也不管琪花洞内外诸人,朝剑门飞奔而去。 剑门外,刘宗负手而立,心中充满了愤怒。就在前一刻,他召集族人汇聚剑门之时,他才得知在金童山下,发现了刘狸以及跟随刘貉、张弼、刘执风、刘群风等人巡逻的两队家丁的尸体,还有几队前天巡视金童山的人马曾接到刘貉的报警,但是却没有发现敌人,只找到了刘貉的尸体,而最近投靠刘家、与刘貉行影不离的铁扇子张弼以及刘坚、刘骥、刘执风、刘群风等人失踪了。失踪!这比被杀更让刘宗感到不可容忍,如果前一天有人告诉他有人可以在他刘家的地盘内失踪,他一定会将他的舌头割下来让他自己吞掉。这是不可能的,蜀东三郡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刘家的耳目,这是他自小的信念,刘家在蜀东三郡不是别人眼中的土皇帝,而是神!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神!可是现在,他的族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这些消息加在一起也没有他亲眼目睹的事情更令他生气,他一到剑门,便发现刘礼和二十四名家丁居然悄无声息地全部被人袭杀,很显然,有人乘着自己实力分散之机,闯入剑门,企图离蜀。他立即通告剑门总兵元成才,搜捕犯人,可是元成才居然不加理会,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有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杀害自己的族人,然后飘然逸去,居然无法可想。刘宗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发涨,头有一种要裂开的感觉。二十年没有出过手,一出来便闹了个灰头土脸,任凭刘宗修养再高,也不禁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而且,从个人来说,他还有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刘貉是他与堂弟媳私通所生,虽然他平时不怎么在意这个私生子,但是现在他死了!刘宗心肠再硬,也禁不住肝肠寸断。伤心与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其几欲吐血。他本是上天的宠儿,自出生以来,事无不顺,权力、财富、智力、勇武、女人,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唾手而得,毫不费力,可是他似乎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上天的宠幸,不但失去亲生儿子,威望和自信亦大受打击。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神情,悠然而立,任由激荡的心神肆意驰骋,丝毫不露声色。 刘智仿佛看穿了刘宗的心思,以他贯有的从容语调道:“族主,我们回去。” 刘宗转头望着他:“就这样回去?” 刘智道:“既然事已至此,再坚持也是枉然,不如当机立断。” 刘宗仿佛没有听到,咬牙道:“元成才这混蛋,如果他肯相信我,让我们进城,事情必不会像现在这般没有转机。” 刘智心中暗叹,道:“族主,你认为元成才不相信你么?” 刘宗道:“你是说……” 刘智道:“三更半夜,岂有现在开关放人入城之理。如果翻城墙,剑门乃是蜀州军事重镇,守备森严,一经发现,必然万箭齐发,怎么会让他们轻易进城。剑门乃是元家的老巢,元成才更是元成都等人的堂弟,他代表的是元氏一族对元成邑的态度。其实无论元成都或元成邑谁作皇帝对元家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元成才肯定不会与元成邑作对;但是对忠于元成都的人,他也未必有兴趣捉拿,说不定还深怀同情。” 刘宗道:“可是他总得支持一方,他不可能选择大势已去的元成都吧。” 刘智笑道:“他当然选元成邑。但是忠于元成都的人现在只是想逃出蜀州,而不是想拉拢他对抗元成邑。” 刘宗寒声道:“所以他故意放走这些人,却让我们吃哑巴亏。” 刘智道:“当然。而且就算他不想放人逃走,也不会让我们进城。元家对我们的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此时远处长啸传来,刘宗终于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脸色大变:“四弟啸声中充满了抑郁无奈之气,看来他那里也出了问题。” 罕有的挫折感袭上刘智的心头,同时亦激发了他的傲气,早已泯灭的激情再度回到他的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留在蜀州的元成都党羽一网打尽,以雪耻辱。一念至此,刘智平静地道:“族主你先回府。这里交给我和四弟了。十日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刘宗望着刘智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动了真怒,点了点头,甩下一句:“刘氏一门听着,从现在起,一切惟大哥马首是瞻。大哥,我在府中静候佳音。”扬长而去 第二十四章 鸾落因折翼 萍聚岂无心 易天行在玉簪峰上攀登跳跃,后面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但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背后那股浓烈的杀气——刘勇的杀气。自从他离开琪花洞,便一路北上,来到白郡。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他踏上白郡地界不久,便发现有个人紧随而至,他自然不知道那人便是有刘家第一高手之称的刘勇。此后无论他怎样伪装潜伏、怎样误导迷惑敌人,刘勇都能毫不费力地找到他,有如附骨之蛆,无法摆脱。有一次更差点被刘勇追上,幸好当时在闹市,刘勇似乎不想伤及无辜,他才能够脱身,但那次以后,只要易天行一休息,刘勇一定随即追到。所以易天行只有不眠不休地逃亡,终于被逼上了玉簪峰。 玉簪峰位于滍水中游,是白郡著名的险峰,在滍水旁兀然屹立,直插云霄,有如一支碧玉簪子竖插在江边。玉簪峰四周山峦起伏,山色墨绿,名曰黛山,虽然不及玉簪峰险峻高耸,但亦别有一番宜人景致,滍水流经玉簪峰侧,有如玉簪上缠绕着一条雪白飘逸的白丝巾。玉簪飘素,水增山色,山映波光,乃是驰名蜀州的滍水三景之一。 刘勇不紧不慢地跟在易天行身后,虽然将后面的族人远远抛在脑后,却不急着追上峰顶。玉簪峰虽然是有名的胜景,但是其山势十分陡峭,就算轻功卓绝的人,在上面攀登亦非易事,而且四周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易天行登上此峰,不异于自陷死地。 易天行终于登上玉簪峰,凛冽的山风扑面而来,令他产生乘风归去的感觉。他望着相隔仅二十余丈、转瞬即至的刘勇,大笑道:“阁下追了我这么久,能否告诉我尊姓大名?”说着扬手便是一枚霹雳梭。 眼见霹雳梭飞至,刘勇不躲不闪,冷笑一声,身形骤然而止,浑身红霞蒸腾,右臂前伸,抓向霹雳梭。一声沉闷的爆响,霹雳梭在刘勇手中爆裂,但是炸开的霹雳梭被一团红色真气包裹,居然无法飞散。一阵硝烟散去,刘勇摊开右掌,一翻,抖落一片铁屑,这才悠然答道:“在下刘勇。” 易天行脸色一变,强笑道:“果然不愧是刘家第一高手!” 刘勇冷冷地道:“不敢当。今时今日,你难道还想顽抗么?” 易天行恢复镇定:“我已经杀了你们不少人,又令你们颜面扫地,不反抗难道等死啊?” 刘勇道:“我们族主是个爱才之人,只要你肯归顺我族,我保你不但无性命之忧,还可大展鸿图,届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易天行大笑道:“可惜啊,可惜。” 刘勇怒道:“可惜什么?!” 易天行不屑道:“可惜你武功虽高,当起说客来,未免太差劲。言语生硬,面无表情,换你大哥来骗我吧。”正说话间,忽然感受到四周的空气有如实质般压迫过来,知道刘勇出手在即,连忙大喝道:“慢着!” 刘勇道:“你肯投降了么?” 易天行一脸不在乎的神情:“少安毋躁,反正也我跑不掉的,你不介意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吧。” 刘勇寒声道:“说。” 易天行道:“你怎样追踪我的?为什么我摆脱不了你?还有,那次在酒楼,你只要放开手脚,便可以捉住我,为什么却束手束脚的、让我逃掉?刘家应该没有害怕伤及无辜的人吧?” 刘勇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气机,内功越高,这种气机越强烈。我开始只是搜索所有气机强的人,当我确定是你之后,便凭借气机感应,追踪而至,无论你怎样掩饰,你的气机也会出卖你。其实以你的功力和资质,不出三年你必然可以达到气机感应的境界,勿需我多说。至于那天在酒楼,我的确是不想因为你而滥伤无辜,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又何必急于一时,而伤害不相干的人。” 易天行笑道:“我还以为刘家的人全是自私自利的混蛋,看来你这人还不算太坏。” 刘勇肃容道:“我们刘家族人众多,加上势力庞大。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难免有作奸犯科的事情发生,但是本门并非全是追逐私利、残民以肥的小人。至于好坏善恶,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每个人的立场、观点不同,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也会不一样。就像此次元老二篡位,你们认为他是错的,他和他的门客却绝不会这样认为。人们只知道说我们刘家横行霸道,但是你们怎么不想想我族对蜀东三郡的贡献?没有我们历代苦心经营,土地贫瘠、农业薄弱的蜀东三郡哪有这么繁荣?” 易天行点头笑道:“多谢。”说罢一个翻身,有如鱼跃,从玉簪峰跳下,直坠滍水。 刘勇惊呼一声,连忙跃上峰顶,向下眺望,只见易天行落至半空,提气放缓坠落之势,然后从背后包裹中拿出一件古里古怪的器物,背在背上,那器物忽然展开,如同一只飞鹰,翱翔而去。刘勇不虞有此,怒喝声中,对着急速落下的易天行连劈三掌,但为时已晚,掌力如同石沉大海,刘勇只得怒睁虎目,心有不甘地望着易天行随风远去。 易天行借助飞鸾之力,暂时脱离险境,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心中暗自恃道:“刘勇果然名不虚传,居然把我逼到走最后一着。希望飞鸾别出问题才是。”正思量间,耳中忽然听见一丝轻微的摩擦声,心中不由一沉:“不会吧,真的出故障了。”摩擦声越来越大,易天行拼命将调整飞鸾的方向,一面使其尽量靠近滍水,一面降低其飞行高度。但是天公似乎并不作美,风势很大,飞鸾的方向难以控制。忽然啪的一声,易天行尚未来得及反应,身子已经直坠下去。 九月的蜀道,漫天落叶透出萧瑟的气氛,易锋寒等人在险狭的道路上艰难地行进,心中亦是蒙有一层阴影,俱都一言不发。古家联系的帮手派了六个人来协助他们离蜀,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当先引路,其余五人走在最后。 古心坚终于打破沉寂:“大家怎么了?我们已经过了霄门,马上就到达虞国了,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大家应该高兴才是。” 没有人回答,沐月莲轻声问古梦涯:“易天行还没有跟你们联系?” 古梦涯垂头丧气地道:“从四天前开始,他便没有发消息给我和老二,我们发的消息他也没有回。” 易锋寒嘟哝道:“以前他无论怎么忙,都会发点消息,告诉我们他没有事。现在忽然与我们断了联系,恐怕……”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古心坚装作满不在乎地笑着道:“小表弟不会有事的。前几天他不是还有消息么?琪花洞这样的险境他都可以脱身,以他的武功才智,加上现在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可以随时改变路线和计划,想捉住他就更加不容易了。他有可能是在逃亡过程中遗失或损坏了三才传讯牌,才会与你们失去联系的。” 夏玉英道:“古大哥,你不会撒谎就别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多勉强。我们知道你的年纪要大一点,但亦不需要特别照顾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想我们无论遭受到什么样的打击,都能支持得住,所以你不需要强颜欢笑来安慰我们。倒是你,一路上劳心费力的,又要担心易天行的安危,小心生病。” 古心坚闻言苦笑一声,说不出话来。 沐月莲瞪了夏玉英一眼,道:“古大哥你别介意,英姐说话没有分寸的。” 夏玉英大声道:“我哪里没有分寸了?” 此时前面传来引路者的声音:“天门关到了,过了此关,我们便进入虞国地界了。”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后面人群中,柏九皋欢声道:“终于要到虞国了。” 夏玉英转过头去,大声喝道:“你害怕跑不掉么?。” 柏九皋知道夏玉英近日来一直在为易天行失去联系一事担心,连忙谦然道:“对不起,二小姐。” 夏玉英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径直前行。 易锋寒正待劝解,忽然感到怀中一阵发热,连忙转头望向古梦涯,看见对方眼中惊喜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大笑道:“有什么好道歉的,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老大这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便挂掉?” 夏玉英惊道:“你疯了?!” 古心坚与言九天对视而笑,言九天道:“这小子,真是命大。” 古梦涯笑道:“不知道他学会吃老鼠没有?” 夏玉英怒道:“你们都怎么了?易天行为什么要吃老鼠?” 沐月莲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傻姐姐,你没有看到易锋寒和古梦涯两人怪怪的么?他们一定是收到易天行的讯息了,否则哪里有闲心开这种玩笑。古梦涯说他会学着吃老鼠,一定是说他像猫一样,有九条命,怎么都死不了。” 夏玉英指着众人,气鼓鼓地道:“哦!你们知道易天行没有事都不告诉我!” 古心坚道:“别生气,我也是看见小易和小古鬼鬼祟祟地交换眼色,小易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才猜到的。” 易锋寒耸了耸肩膀:“我也是刚收到信号,还没有看呢。喂,他写的什么?” 古梦涯将三才传讯牌揣回怀中,神色凝重地道:“有伤,再叙。” 言九天道:“语言简练至含糊,看样子他伤得不轻,已经没有精神多写。” 众人沉默良久。古心坚道:“只要活着就好,我相信小表弟可以应付一切。” 易锋寒道:“不错,老大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一个人在蜀州经历磨难,尚自强不息,我们现在马上便脱离蜀州了,无论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也不会比他更艰险,所以千万别灰心丧气,否则让他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嘲笑我们哩?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小瞧。老三没有到琪花洞之前,我们都很担心,但老大却说要相信老三,老三果然没有事。现在是我们相信老大的时候了,大家对他应该还是有点信心的吧?” 沐月莲微笑道:“我对她有信心。咦,有人过来了。” 大家向城门方向望去,只见三个黑点向众人飞速移动过来,接着便听引路者的声音传来:“古七公子!” 古心坚连忙奔上前去,满脸笑容地扬声道:“七弟!” 只见一个年约二十、手挥折扇、神色高傲的华服少年迎面走来,后面跟着两个紫衣大汉,尚未近前,便拱手道:“四哥。”说罢,眼光一瞥:“这几位是……” 古心坚道:“这些是小表弟的朋友,易锋寒、古梦涯、言九天、沐月莲、夏玉英。后面这几位大叔是的寿千旬、火仲行、杨放鹰、羌鸩羽、翟天煌、柏青、王塞、荼明;那位小哥是柏九皋。那六位朋友是带我们出蜀州的人。” 易锋寒等人一一作礼,那古七公子含笑道:“久仰久仰,请进关,由我为各位接风。古松、古柏,招呼后面的朋友。”他身后的两名大汉应声上前,招呼后面的羌鸩羽等人去了。 夏玉英忽然道:“我们素昧平生,你久仰我们什么?你很热么?秋高气爽的你还扇扇子?” 那古七公子一愣:“姑娘,久仰只是客套话,不用当真吧。至于这柄折扇,是在下的随身武器,不分冬夏,我都拿在手中,倒让姑娘见笑了。” 夏玉英道:“你这人看起来很骄傲,想不到居然这么坦诚,我喜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古七公子神情尴尬地望着古心坚,古心坚笑道:“你不用尴尬,她只是向你表示友谊,蜀州的女孩子没有神州那么扭捏,表达感情的方式也比较直接。”接着转头对着夏玉英:“他是我七弟古心胜,是我二伯古灵峰最疼爱的儿子。” 古心胜恢复常态,大笑道:“几年不见,四哥越来越会说话了,大家一路奔波,想必十分劳累,我已经订好客栈,你们先去洗洗澡,休息一下,晚上我再派人叫各位来参加我的接风宴。”说着转头对着那引路的中年人:“商兄也一道来吧。” 引路者木无表情地道:“好,不过你记得带上银票。”接着对同伴道:“我们走。”说罢领着五个同伴扬长而去。 夏玉英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多少人?” 古心胜一愣,迟疑道:“我不知道阿。” 夏玉英道:“那你怎么知道要订多少房间?” 古心胜哑然失笑道:“我没有订房间,只是将凌云阁整个包下了而已。凌云阁是天门最大的客栈,别说就你们十几个人,就是百来个人也住得下。” 夏玉英咋舌道:“那你还不赶快去退房!现在申时刚过,应该可以退掉的。” 古心胜微笑道:“夏小姐真幽默,各位请随我来。”转身引路而去。 傍晚时分,天边尚余一抹残霞,凌云阁内已是灯火通明。古心胜在凌云阁顶楼设宴,招待古心坚等人。众人在古松、古柏的招呼下,一一就座。 古心胜待众人坐下,笑道:“真不好意思,还有两个人没有到,各位先用用点心。” 易锋寒等人连说客气。古心坚奇道:“除了老商,还有谁?” 古心胜尚未张口,楼梯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姓商的中年人大踏步地走上楼来,坐到古心胜身旁,伸出手来:“银票。” 古心胜笑骂道:“你这财迷,除了钱不会说别的了么?” 那姓商的中年人木然道:“不会。” 古心胜没有好气地递过一叠银票:“好,给你,这是三千两的银票,点清楚。” 那姓商的中年人刚一伸手,还未接到,楼下忽然窜出一道人影,将银票抢过。易锋寒等人纷纷跃起,将来人团团围住。 古心坚和古心胜连忙制止:“别误会,是自己人。” 来人收敛身形,现出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眉宇间与古心胜有三分相似,但神态威严,身材亦比古心胜魁梧。 古心坚赶紧介绍道:“这位是古心胜的兄长古心铮,在我们这辈排行第二。二哥,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古心铮与易锋寒等人见过礼,微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各位,但早已听说过了你们的英雄事迹,好生佩服,等会一定要好好敬各位几杯。” 夏玉英道:“你不会也在说客套话吧?” 古心铮茫然不知所云,呆道:“什么?” 古心坚笑着将下午的事说了一遍,古心铮大笑道:“这位小妹妹真有意思,不过我可是真的知道你们,不像我弟弟信口胡诌。” 古心胜脸色一红:“我哥年事较长,早已经独当一面,想必派人调查过蜀州的情况吧。” 古心铮冷哼道:“那是自然,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正事不做,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让别人看笑话。你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收收心,来帮帮爹。” 古心胜嬉皮笑脸地道:“我们家的生意有你接手就行了,何苦还要我操心呢?反正我有钱花就满足了,其他的事你解决。” 那姓商的中年人忽然插嘴道:“你们能否待会儿叙旧,先把我的钱给了。” 古心胜笑道:“难道你怕我们古家赖帐?” 那姓商的中年人漠然道:“钱不到手,我就不安心,拿来。” 古心胜推了古心铮一把:“哥。” 古心铮摆手道:“先不忙。” 那姓商的中年人怒道:“古二公子,你精明能干我知道,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家的钱是不能赖的!” 古心铮微笑道:“善贾兄请坐,在下尚有几个问题请教。” 商善贾沉声抗议道:“古二公子。” 古心铮道:“善贾兄,你是你们家族对外的联系人,这里有没有外人,说不定有人便你以后的客户,说说名字不用那么大反应吧。” 商善贾冷冷地道:“说说你想问什么?” 古心铮道:“我小表弟的情况怎么样?元成邑业已即位,今后打算怎样对付他?” 商善贾淡淡地道:“我们家的消息是拿来做生意的,不便随意透露。” 古心胜剑眉一耸,正待说话,古心铮抢先道:“善贾兄,话不能这么说,你们这次将四弟带出蜀州,我们是很感激的,但是为了防备这种突发qing况,我们古家每年都给了你们不少钱的。虽然你们出手一次,要加收三千两银子,是我们约好的,但你们收得这么狠,免费告诉我们一点消息也不过分吧。” 商善贾道:“古二公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此次为了带古四公子出蜀州,花了多少钱?我们不但要买通各关守卫,还要收买当地有名望的人给我们作保人,三千两银子连本都不够!还有,我们只保证带你们古家的人离蜀,古四公子却强要我们带着这么多人一起走,花的钱成倍增加,我还没有找你呢。” 古心坚笑道:“我可没有叫你们带他们一起走。” 商善贾大怒:“你明明说过他们不走,你便不走!我不带他们一起走,如果你死在蜀州,岂非让我们失信于天下!” 古心坚道:“那好象不关我的事,我不能舍弃朋友,独自逃生。” 商善贾脸涨得通红:“岂有此理!” 古心铮悠然道:“善贾兄,你带我们朋友一起脱险,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不过我小表弟怎么也算半个古家的人,现在他可没有安然离蜀。” 商善贾道:“易天行这小子自己不肯走,我有什么办法!” 古心坚道:“他不是不肯走,他是不想大家都走不了,所以才选择留在蜀州。” 商善贾望着古心坚,沉默半晌,叹气道:“哎,算我倒霉,告诉你们吧。易天行前日从白郡玉簪峰落入滍水,便不见踪影,今天下午他曾在滍水中游浮出水面,但随即又不知所踪,看来他已经顺着滍水漂至东郡地界。元成邑登基后,他所亲信的高手多有职责在身,各柱国将军相继返回驻地,四位大柱国也不能擅自离职,所以搜捕力量削弱了不少,除了四处张贴缉拿告示,参加搜捕的高手已经不多了。不过蜀东刘家对捉拿易天行异乎寻常的热心,缉拿甚紧,但是他们始终只能在蜀东称雄,一离开蜀东三郡,便实力大减,除了以刘节为首的高手团,其他人已经不足为患。” 古心铮皱眉道:“小表弟在白郡落水,怎么能漂至东郡?我虽然不熟悉蜀州,但是白郡在东郡之东我还是知道的。” 古心坚解释道:“二哥有所不知,滍水是一条很奇怪的河流,它是蜀州第一江西江的主要支流,西江流至东郡漳城,分为二川,一为沃水,止于瑶郡涨海;另一条便是滍水,流至白郡滍泽。大江东去,本是常理,滍水的流向偏偏是由东至西,所以亦有西江与滍水汇合成沃水的说法。” 古心铮道:“原来如此,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对了,善贾兄能否帮在下留意在下小表弟的行踪,钱方面不成问题。”说着递上抢自古心胜的银票。 商善贾接过银票,道:“老规矩,一条消息五十两银子,要买就来找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带其他人来。”说罢不理古心胜的挽留,翻身从窗户跃出凌云阁。 夏玉英跑到窗口,急声道:“喂,回来,我要再问你几个问题!我给你钱!” 窗外长街传来一阵笑声,渐渐远去。古心铮道:“夏小姐有什么问题?说不定在下可以帮忙。商家的人虽然什么生意都做,但是贩卖消息,他们却要挑人的。” 古心胜朗笑道:“大家先坐下,有什么事酒桌上慢慢谈。” 众人各自坐下,古心胜便叫小二端上酒菜。 古心铮见诸人都已坐定,笑问道:“夏小姐请讲?” 夏玉英道:“我想问问蜀州其他亲友的消息,以及追杀易天行的刘家高手是些什么人。还有,我有几个朋友先行一步,已至神州,不知道怎么找他们。” 古心铮道:“追杀小表弟的刘家高手,我会着人调查。至于蜀州的情况么,我倒有些情报。九月天旬一,元成邑举行了登基大典,宣布二皇子元世杰私营党羽,弑杀父兄,意图篡位,幸得三皇叔元成邑觉察,剿灭叛党,顺应民心,即位为帝。”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条,递给夏玉英:“这是被元成邑公布的叛党名单,各位和小表弟都在通缉之列,名字下面用红笔勾了的是已经殉国的义士,夏小姐你自己看看,你的亲友是否在内?” 夏玉英接过一看,转身扑到羌鸩羽怀中,嘶声道:“廖大伯和廖健康、廖建德二位哥哥已经死了,呜……呜……” 易锋寒等来自蜀州的人闻言心中亦不免酸楚,但都强忍悲痛,纷纷出言安慰夏玉英。 古心铮则不知所措地轻声唤道:“夏小姐,夏小姐。” 羌鸩羽起身道:“古二公子不用介意,二小姐因为闻知噩耗,情难自制,才会这样,她自己哭一会儿就好了。对了,公子还有什么情报?” 古心铮苦笑道:“还有就是白象王朝的人事变更,恐怕大家现在没有心情听了吧?” 古心坚摆手道:“这些与我们关系不大,待大家心情平静以后再说吧。” 古心胜道:“刚才夏小姐似乎想找几位先至神州的朋友,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羌鸩羽道:“那是我们几个的家眷,共十三人,带头的是个年轻人,化名华遁。我们约好了在天门相见,却不知为何不见他们踪影。” 古心胜与古心铮对视了一眼,道:“他们是否是三个青年、六个妇人、三个老人和一个幼女。” 羌鸩羽喜道:“正是,你们见过他们!” 古心胜歉然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是你们的家眷,他们本来住在城西,我见他们行踪诡秘,那三个青年武功不凡,便去试探了一番,谁知他们便连夜搬走了。我想他们既然不想人打扰,又看出他们没有恶意,便下令不再调查他们。既然现在知道他们是尊眷,我立刻派人去请。”声音骤然提高:“古松,你走一趟!驾辆马车,去找前几天我们调查的那拨人,告诉他们夏小姐想见他们,把他们接到这里来。” 羌鸩羽道:“麻烦公子了。” 古心胜微微一笑,道:“羌大叔太客气了,四哥和小表弟的朋友,便是我古七的朋友。客套话不必说了,否则便是看不起我。嘿,耽搁了这么久,菜都凉了。来人,将这些菜换了!” 待酒菜重新上过,古心胜大笑道:“各位一路辛苦了,我代表家父敬各位一杯。明日我们一起起程去我家,家父在府中恭候多时了。” 众人连忙举杯同饮。古心坚接过话茬:“姑母最疼小表弟了,她怎么没有来?” 古心胜迟疑道:“姑母他们似乎知道小表弟不会来,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易锋寒道:“阿姨的态度可能与玄老师有关。” 古心胜皱眉道:“也许吧,他们都挺信玄叔的话。” 言九天笑道:“七公子似乎不以为然?” 古心胜道:“算命之说,就是玄叔也道不可尽信,我又怎么会当真。” 此时夏玉英心情已经稍微平复,插嘴道:“可是玄老师说的话已经一一应验了,没有不准的。” 古心胜道:“玄叔的确有料事先机之能,不过我不相信算命。” 夏玉英道:“你是说这些事情的发生,只是证明玄老师推测得准,而非有命已注定?” 古心胜傲然道:“不错,命由人定莫问天。” 古心铮笑道:“我这弟弟就喜欢钻牛角尖,不用理他。对了,听说蜀道十二门共有十一大劫,除了自从虞国与白象王朝均分蜀道,位于霄、天二门之间、毁于虞国侵蜀时期的十二门连环滚刀炮无人修复,已经名存实亡了以外,其余十劫,我们只看过神州境内的五劫,你们一路行来,应当见识过了蜀州境内的另五劫,给我说说,都是些什么样子的?” 此时古柏急匆匆地上楼来,到古心胜耳边一阵低语。古心胜笑道:“哥,待会儿再聊,有贵客到了。” 古心铮道:“可是羌大叔等人的家眷到了?” 古心胜起身道:“正是。” 羌鸩羽等人大喜,立即站起身,一面连声道谢,一面跟着古心胜下楼迎接久别的家人。 第二十五章 玉人初相会 钗环遣魂归 次日清晨,古心铮一早便已经为诸人备就了驼马,这是一种专门用来运输的马匹,腿脚粗短有力,虽然不适合冲锋陷阵,但是耐重任劳,擅长走山路,在蜀道这种狭窄的地形上行走代步,实在是不二之选。除了彭大风之子彭博,昨夜从羌鸩羽那里听了乃父未尽的遗言后,已知其中含义,一起身便告别众人,径自离去,其余诸人一同动身,前往益州芫阳城古府。 古心铮一行行进顺利,不出一旬,便已经离开蜀道,进入神州境内,到达肃州双秀城。古心胜早在双秀城安排了客栈,让诸人休息。 夏玉英甫一坐下,便伸了个懒腰:“唉,累死我了!” 古心铮笑道:“不好意思,蜀道过于狭窄,只能骑马,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不过现在到了神州,一切都好办了,我们先坐轿子到郸城,然后乘船,顺流而下,不出五日便到鄙府了。” 易锋寒道:“古二哥,就她话多,不必管她。你有没有老大的消息?已经快四天了,还没有他的消息?” 古心铮眉头一皱:“暂时没有小表弟的消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倒是以刘节为首的高手团,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们也没有找到小表弟。” 古梦涯道:“是哪些人?” 古心铮道:“刘节、刘睿、刘悌、刘孝、刘誉、刘犼、刘猞、刘骐、刘猿、刘獒、刘狂风、刘和风、刘厉雷、刘万雷、刘沐雨、刘春雨、刘壬露、刘晨露。” 羌鸩羽脸色一变:“刘宗气疯了么?!居然派出这么多高手!” 古心胜心中一动:“羌大叔是蜀州名宿,对这些人应该有点了解吧?” 羌鸩羽道:“刘节、刘睿、刘悌、刘孝、刘誉等五人均是蜀州有名的高手,特别是刘节和刘睿,此二人是刘令的左右手。刘宗继任刘家族主以来,几乎没有出过面,族中大小事务均由刘令代理,有人说,刘令才是刘家的真正掌权者,此次刘家同时派出他们两人,看来相当重视此事。” 夏玉英插嘴道:“刘悌和刘孝不是在当官么?怎么有时间到处跑?” 古心铮微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他们二人贪财失职,让你们轻易逃出葫项关,元成邑若非看在刘家的面子上,早将他们斩首了,现在他们二人已经被罢为庶民。我看刘家派他们捉拿小表弟,也是想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寿千旬忽然插嘴道:“刘壬露我听说过,此人原名常晔,当年以十五式五岳散手名震蜀东,后来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逼投靠刘家,成为刘家露字辈副统领,武功着实不弱。其他几个刘家外围弟子的身手如果跟他差不多,易公子便危险了。” 杨放鹰道:“我听刘悌说过他们外围弟子的编制,风雷雨露四字辈各有一个统领、四个副统领,都是蜀东武林顶尖的人物。这次刘家派出捉拿易公子的八个外围弟子都是副统领,其中最可怕的绝非刘壬露,因为刘家风字辈成立最早,网罗的高手也最多,能够担任风字辈副统领的,应该比其他三字辈的副统领厉害。” 古梦涯焦急道:“不知道老大怎么样了?这些天来他都没有联系过我们,急死人了!” 沐月莲忽然问道:“三才传讯牌必须用毛笔写么?” 古梦涯一愣:“应该是,林前辈教我们用法时便叫我们用毛笔写,所以我没有试过其他的方法。” 易锋寒皱眉道:“你是说老大的毛笔坏了?” 沐月莲颔首道:“可能是遗落水中了,天行他跌落水中,又身负重伤,丢失东西很正常。” 夏玉英道:“他难道不离开水的么?随便哪里找不到毛笔的?” 沐月莲轻叹道:“现在刘家的高手紧追不舍,他未必敢贸然在人前露面。而且,还有更坏的可能。” 古心铮胸有成竹地道:“不会有这种可能,滍水两岸的船家和住户应当都接到了刘家的悬赏令,只要小表弟的尸体一出现,必然会有人去刘家报信领赏,我们不可能得不到消息。没有消息,其实是最好的消息,我们的人找不到小表弟,刘家的人也休想。” 易锋寒道:“也有道理。”接着提高声音,勉强欢声道:“老大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大家稍放宽心,我保证他十天之内必与我们联系。” 古心胜起身举杯,神采飞扬地大声道:“不错!小表弟一定不会有事。来,我们祝小表弟安然脱险,宰掉刘家那些废物!” 易天行睁开双眼,一片耀目的光芒令他双眼刺痛不已,几乎流下泪来,连忙有闭上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再睁眼,浑身骨骼像散了架一般传来阵阵疼痛,耳边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你醒了!”听语气,仿佛很是高兴。 易天行盱着眼睛,慢慢睁开,好不容易才适应阳光,心知自己昏迷了不少时日,勉强转头望去,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令他差点叫出声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洋溢着满心喜悦的俏丽小脸。 “你是谁?” 那个女孩笑眯眯地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易天行心中大奇,望着那女孩仔细看了看,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不知怎么说好。 那个女孩看见他的窘样,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没有见过女人么?” 易天行看见她得意的样子,颇不服气,笑嘻嘻地道:“你也算女人?女孩子吧。你说你知道我是谁,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那个女孩将手中的碗放在地上,蹲到易天行面前,板着脸道:“易天行,琅环十英之一,朝廷通缉的要犯,蜀东刘家欲得而诛之的小贼。”说着脸上又露出笑意:“玄玉娥的未婚夫。” “什么!”易天行一下子撑了起来,然后惨叫着倒下,浑身像被无数支尖针扎刺一般,痛彻心肺,但仍然呻吟着说道:“胡说八道!” 那个女孩吓了一跳,连忙给易天行搭脉,随即甩开他的手,不理易天行的呻吟,笑道:“看不出你白白净净的,身体比牛还壮,这样乱来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易天行怒道:“什么叫没有事?你试试!” 那个女孩不愠不火地道:“我干什么要试?受伤的是你又不是我。其实玄玉娥挺漂亮的,当你老婆你又不吃亏,用得着这么激动么?” 易天行眼睛一闭,不再理她。那个女孩怒道:“喂,姓易的,你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 易天行双目骤然一睁,打断那个女孩的话语,笑道:“唐姑娘,我知道,你冒着莫大的危险救了我,不说别的,我昏迷这几天,你照顾之德我便无以为报,总之,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异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个女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易天行:“你怎么知道我姓唐?” 易天行笑眯眯地望着她:“我不只知道你姓唐,还知道你的名字。玄玉娥的未婚夫?嘿,我长这么大,只从一个人那里听过类似的话,她便是玄玉娥的母亲华菲雨。虽然她经常拿招我作女婿开玩笑,但是这种话,她是不会到处乱说的。玉娥妹妹很少出门,与人少有接触,这三年来更是在深山修道,不与人交往,她的朋友我大多都认识,只有她当年随父母拜会西川唐门时结交的朋友,我没有见过。而且,我现在口中犹有唐门疗伤良药回魂丹的药味,所以你一定是唐青瑶唐大小姐。” 那个女孩冷哼道:“谁和玄玉娥是朋友,她是我的对手,总有一天,我会让她败在我的手上。哼,难怪华姨说你奸猾狡诈,果然如此。对了,回魂丹是我唐门秘药,你从哪里得到的药方?!” 易天行苦笑道:“我并不知道回魂丹的方子,我只知道她的主药是紫箭、黄菱子和九转金莲,我尝出来的其实是它们这三种药的味道。” 唐青瑶冷冷地看着他:“你既然尝出了三种主药的味道,辅药是什么?” 易天行道:“尝不出来。” 唐青瑶瞪了他一眼:“你最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把本门的秘方泄露出去,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杀了你。” 易天行心头火起:“你怕我泄露你们的秘方,最好现在便杀了我,嘿,总共十三味辅药,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么?这十三味药是赤参、玄武藤……” 唐青瑶脸色大变,赶紧捂住易天行的嘴:“不许吹牛!” 易天行感到软玉袭唇、香风入鼻,望着唐青瑶惊惶的脸,心中不禁一软,点了点头。唐青瑶这才缩回手去。易天行微笑道:“不好意思,我这吹牛的毛病又犯了,其实我只辨别出了六味药材。” 唐青瑶脸色恢复如常:“你记住,不许吹这种牛,会死人的。你刚刚醒转,精力有限,别说太多话、想太多事,睡一觉吧。”说罢,将两只纤手搭在易天行的肩膀,按摩起来。 易天行感到一阵舒麻,浑身仿佛一轻,笑道:“知道了,你……”一句话尚未说完,竟自昏然睡去。 当易天行再次睁开双眼,已是夜半时分,天上明月如钩,照进门来,四周景物显得格外清幽宁静。易天行略微活动了一下脖子,感到身体比上次醒来时好了不少,已不那么容易疼痛,只是行动仍然不方便,心中大喜,立即游目四周,观察情况。首先入目的是唐青瑶,她面朝着易天行,斜躺在地上,睡得正香。上次醒来的时候,易天行周身疼痛难熬,顾不得理会唐青瑶的容貌,现在仔细端详,只见她青丝如墨,盘在头上,一支金钗插在上面,甚是抢眼,樱唇瑶鼻,眉目如画,虽然满脸风尘之色,也掩不住她那绝世之姿,易天行不由得看出了神。良久,唐青瑶翻了个身,易天行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心中暗怪:“妈的,最近怎么回事,很容易为女孩心神失守,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嘿,幸好在晚上,否则这脸就丢大了。”心念到处,易天行望向四周,发觉白玉剑与自己的包裹就在身旁,而自己和唐青瑶存身于一座破庙之中,此庙显然废弃已久,到处蛛网交错、积尘盈寸,自己躺在香案之上,背后柔软如垫,显是塞了枯草之类的东西,望着硬卧与地上的唐青瑶,心中一阵温暖。此时,唐青瑶忽然惊醒,一跃而起,见到易天行已醒,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即被愁容盖住,跑到易天行身旁,用手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易天行心知不妙,更由自己察觉不到敌人逼近一事知道自己功力大减,难以应敌,于是点了点头,抓起身边的白玉剑与包裹,任凭唐青瑶抱着自己藏到神像后面。 易、唐二人刚刚藏好,一个身形高瘦、腰配长剑的青年便缓缓踱进门来。那青年甫一进门,便停止不前,利如鹰隼的双目游走四方,最后停在铺了层枯草的香案上,径直走了过去。易、唐二人听得脚步声渐渐逼近,俱都将心悬起,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那青年向香案上的枯草一摸,感受到上面余温尚存,怒喝一声,疾奔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易天行心头一松,正待说话,却被唐青瑶止住。 唐青瑶在易天行手上写道:“可能有诈,我先出去。”未及易天行反应,唐青瑶已经从神像后跃出,躺在香案之上。 庙外一声朗笑传来:“荒郊野外,姑娘孤身留宿,是何道理?” 唐青瑶翻身坐起,一张俏脸冷若寒霜:“阁下是什么人?” 适才奔出门去的青年又自走了进来:“在下蜀东刘猿。” 唐青瑶动容道:“可是近年来名震蜀东的啸月剑客?” 刘猿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是……” 唐青瑶道:“西川唐青瑶。” 刘猿吃了一惊:“原来是唐姑娘,不知道唐姑娘怎会夜宿此地?” 唐青瑶怒道:“不说还好,说起来就是气,我的包袱被一个小贼给偷了,没有盘缠,只有找个不用花钱的地方暂住一宿,明天再去找附近的朋友借钱。” 刘猿狐疑道:“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敢偷唐姑娘的东西?此人居然能逃得过唐门的暗器,身手很了得么?” 唐青瑶脸色一红:“当时我正在这附近的潭水中……”说着跺了跺脚:“嗯,我不说了。” 刘猿听出唐青瑶言外之意,望着唐青瑶刚开始发育的身体,暗自咽了口口水,露出一脸邪笑:“原来如此,不知道唐姑娘可曾看清楚贼人的面貌?如果被在下碰上,我也好替唐姑娘惩治惩治这个奸徒。” 唐青瑶的脸犹泛桃花,羞涩道:“我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只看见他背着一柄奇怪的宝剑,那剑通体纯白、温润如玉,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很是特别。” 刘猿心头大震:“白玉剑!居然是他!” 唐青瑶见到刘猿异乎寻常的反应,不禁问道:“白玉剑?这世上真有白玉制就的剑么?那人是谁?” 刘猿道:“那人叫易天行,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也是我们刘家的死敌。他手中的白玉剑乃是天下间唯一一柄白玉所制的长剑。我此次出门,便是为了捉拿此人。既然他已经现身于此,在下现在便去通知族人,围剿此贼。”说着拱手道:“在下先行告辞了。” 唐青瑶道:“刘兄暂慢。” 刘猿道:“唐姑娘尚有何事?” 唐青瑶恨恨地道:“我也有意诛杀此贼,愿与刘兄同往。”看着刘猿犹豫的神情,不禁嗔道:“刘兄可是认为我会碍手碍脚、坏你大事?” 刘猿道:“唐姑娘误会了,不过本门此次非常重视捉拿易天行一事,事关本门荣辱,恐怕不便让唐姑娘插手。” 唐青瑶奇道:“什么叫事关刘家荣辱?易天行这小贼我也见到了他的通缉文书,不过是一个不肯归顺今上的叛逆,怎会那么重要?”见刘猿面露难色,唐青瑶接着道:“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找,哼,我就不信只有你们才找得到他。” 刘猿叹气道:“唉,这是本门莫大的耻辱,尚望唐姑娘不要说出去。” 唐青瑶点头道:“那是自然。” 刘猿又是一声长叹:“唉!说起来这姓易的不但机智过人、武艺不凡,运气也非一般的好。这小子半个多月前,连杀我们三个高手,扬长而去。当时智伯立下军令状,十日擒下此人,不料勇叔居然失手,让这小子逃了,因此智伯引咎归隐,勇叔为此甚是自责,也闭关不问世事,族主失去左右手,颇感灰心,将族中事务交给令叔后,便再不出自家房门半步。令叔深感震怒,派出我们十八人全力搜捕易天行,务必将其带回刘府,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唐青瑶骇然道:“你说的智伯可是有刘家第一智者之称的刘智?勇叔可是有刘家第一高手之称的刘勇?” 刘猿咬牙道:“不错,易天行这小子,一夕之间便逼得本门最出类拔萃的三个人物隐退不出,你说,我们怎么会不想亲手解决他,以雪此辱。” 唐青瑶道:“那你们来了多少人?” 刘猿道:“除了在下,尚有我父刘誉,堂伯刘节,堂叔刘睿、刘悌、刘孝,堂兄刘犼、刘猞,堂弟刘骐、刘獒,本门风字辈副统领刘狂风、刘和风,雷字辈副统领刘厉雷、刘万雷,雨字辈副统领刘沐雨、刘春雨,露字辈副统领刘壬露、刘晨露。” 唐青瑶面色微变:“看来你们是动真格的了,其他人都在左近?” 刘猿仿佛没有注意到唐青瑶的异样,笑着道:“不是,易天行这小子狡诈无比,这十余天来没有一点消息,我们只好两人一组,沿着滍水分散寻找。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从唐姑娘这里查到他的行踪。”说话间声音转厉,大喝一声,一拍腰间,长剑化作一道白虹飞出,刘猿身体一扑,接住长剑,势如雷霆、疾如电掣,刺向易天行藏身的神像。 唐青瑶见状大惊,娇叱一声,三支袖箭分上、中、下三路射向刘猿。刘猿头也不回,左手一弹,将射至脑后的袖箭击落,身体一扭,射向他背心和后腰的袖箭便自落空,手中长剑丝毫不受影响,刺入神像,透体而过。 唐青瑶怒喝一声,飞身跃至,一把飞刀直取刘猿眉心。刘猿轻笑一声,拔出长剑,正待破解暗器,却发现上面没有血迹,不禁一愣,飞刀已至面前,连忙一个懒驴打滚,躲过飞刀。嗤的一声轻响后,又是噗的一声,飞刀钉在柱上。刘猿望着飞刀下方钉着的一支蓝色小针,猛然惊出一声冷汗,颤声道:“比目逍遥游!” 唐青瑶哼了一声:“算你有眼力,不过你别想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刘猿心神一定,大笑道:“你们唐家的名号唬得了别人,却唬不住我。你居然敢包庇朝廷钦犯,是否想被夷灭九族?” 唐青瑶寒声道:“只怕你没有命出去胡说八道。” 刘猿哈哈大笑:“来,让我领教一下西川唐门名扬天下的暗器本领。” 唐青瑶目*光,道:“好,我也想看看你仗以成名的啸月剑法有多了得,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此时神像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他在召唤同伴,速战速决。” 唐青瑶闻言双手一挥,手中梅花针立时铺天盖地地袭向刘猿。刘猿运剑如风,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唐青瑶的梅花针虽然绵长细密,亦不能侵入他剑网半分。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刘猿听在耳中,精神一振,剑法愈发凌厉,而唐青瑶久攻不下,正在焦急,闻声大惊,手下不由一缓。刘猿见状大喜,暴喝一声,长剑破空,化作一弯新月,向唐青瑶挑刺过去。唐青瑶临危不乱,眼中闪过一丝讥嘲之色,身体凌空跃起,堪堪避过刘猿的利剑,接着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埋头之际,顶上金钗疾如飞电,射向刘猿。刘猿剑势身形俱都使老,应变不及,正中胸膛,哼都没有哼一声,翻身便倒。 唐青瑶不及收回暗器,便飞身掠至神像背后,见到易天行背靠墙壁倚坐在那里,一点中剑的痕迹也无,心头大石总算落地,笑道:“你这死鬼,怎么知道刘猿生疑的?” 易天行有气无力地道:“等安全了再说,刘誉快到了。” 唐青瑶奇道:“你怎么知道来的是刘誉?” 易天行瞪了她一眼:“笨蛋,刘猿刚才不是说他们两人一组么?上阵不离父子兵,他不跟着他爹,还要跟谁一路?” 庙门外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难怪你从勇弟手中都能逃脱,果然有一套。” 易天行皱眉道:“金刀太岁刘誉?” 一个高大魁梧、手提一柄九环金刀的红脸老者大踏步地走进庙来,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刘猿尸体一眼,大喝一声,九环金刀凌空挥下,易、唐二人面前的神像立时被刀气劈为两半,轰然倒下,激起满天飞尘。易、唐二人对视一眼,明确无误地看出对方眼中的骇意。红脸老者这才徐徐道:“正是老夫。” 易天行轻咳一声:“好功夫。” 刘誉面无得色,平静地道:“不好,以你的资质,不出三年,我便不是你的对手。就是我子未死,十年之内也可以超越老夫的成就。”说到刘猿,刘誉眼中禁不住流露出伤感的神情。 易天行笑道:“你好象没有跟我交过手吧,怎么一副深知我武功底细的样子?” 刘誉面无表情地道:“是勇弟告诉我的。” 易天行眼中露出佩服之色:“刘勇不愧刘家第一高手之名,我这辈子见过许多高手,他绝对是其中顶尖的人物。适才我听令郎说,他为了未能擒杀我一事,负疚归隐,可有此事?” 刘誉道:“不错,若非如此,我们怎么会为你如此大动干戈。元老二通缉的人,还不值得我们刘家这么卖命去搜捕。” 易天行道:“那你还等什么?你们花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你的儿子又因我而死,我认为你早就应该动手了。以你的身手,这位小妹妹不是你的对手,至于我,现在无异于废人,你不用等援兵的。” 唐青瑶冷哼一声:“这老匹夫内力虽深,动起手来却未必能够胜我。” 刘誉不理会唐青瑶,对着易天行笑道:“你以为我在等援兵?哈,可笑。实话告诉你,我们十八人分为九组,沿途搜索你的行踪,范围覆盖整个滍水,各组之间相隔甚远,现在离我最近的一组人也在百里之外,我虽然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但是两个时辰内他们根本无法赶来。” 易天行笑道:“那你为何不马上杀我泄愤?你别告诉我你对我有意思?” 刘誉举起九环金刀,屈指一弹,九环金刀发出一片清脆的环振之声,淡然道:“老夫资质驽钝,武功在刘家连前十名都排不上。”随即傲然道:“但我数十载苦修,亦非白费,老夫在内功方面尚略有心得。” 唐青瑶嗤道:“关我们什么事?” 易天行叹道:“刘老伯是想告诉我,不用想将他激怒。内功心法虽然千门百派,修炼起来却无非是炼气修心,没有荣辱不惊、处事泰然的心胸气度,终究难成大器。刘老伯既然炼气有成,遇事便不会意气用事。” 刘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眼神,道:“如果你肯投降本门,我保证你不但无性命之忧,而且必得本门重用,不会辜负你的才华。”然后望向唐青瑶,洪声道:“这位姑娘杀死我子刘猿一事,我亦再不追究,甚至不会跟第二人提及,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唐青瑶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刘誉面上怒容一现而逝,道:“老夫为何要骗你?易天行重伤未愈,已无还手之力。姑娘年纪尚幼,纵然天资过人,功力也必定不及老夫深厚,而且,你的临敌经验亦不及老夫,动起手来,恐怕难免败亡之局。” 唐青瑶哼了一声,将手背到身后。易天行猛然剧烈咳嗽起来,唐青瑶一面提防刘誉偷袭,一面蹲下来察看他的情况,却见易天行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抬头笑道:“刘老伯为何到现在还在招降于我?我已杀死你们多人,刘家不像这么大度的门派阿。” 刘誉道:“因为勇弟对你评价甚高,族主亲自下令,不计一切代价亦要争取你归顺。” 易天行道:“哦,原来如此。”说罢沉吟不语。 刘誉望着易天行,不急不躁地站在当地。唐青瑶却等得不耐烦了,大声道:“你难道想投降?” 刘誉笑道:“易天行,你不怕死,也要为这个女孩想想。唐门虽然势力庞大,惹上我们刘家亦是麻烦,若是让元老二知道他们包庇朝廷钦犯,更是动辄有灭门之祸。”他见易天行没有反应,接着说道:“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丢掉少许自尊也不算什么丢人,对吧?” 易天行望了满脸绯红的唐青瑶一眼,笑道:“心爱的女人?我和她好象都还小。” 刘誉笑道:“听说你已经十四岁了,不算小了;这位姑娘也不算小,怎么也有个十二、三岁。在我们瑶郡农村里面,你们这样的年纪,孩子都有了。” 易天行垂下头,犹犹豫豫地道:“也有道理。” 唐青瑶啐了一口,骂道:“混帐东西。”也不知道在骂刘誉还是在骂易天行。 刘誉连忙趁热打铁:“唐门虽然只招赘,不嫁女,但是只要老弟一句话,老夫便将这女娃儿一同带回刘府,保证唐门的人不会知道。” 易天行抬起头来,一副怦然心动的神情:“真的?!”唐青瑶刚欲怒斥,只听一阵细微的轻响,接着刘誉怒吼声中,骤然后退,随即耳中传来易天行的喝声:“动手!” 唐青瑶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手中梅花针已经化作漫天花雨罩向刘誉。 刘誉怒吼声中,九环金刀舞成一片刀墙,将梅花针挡于身外,怒喝道:“易天行,你居然暗算老夫!”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现在我身负重伤,不这样怎么对付得了你。” 刘誉寒声道:“这样也未必就能对付老夫。可惜啊,你智勇双全,却如此不识好歹!” 易天行冷笑道:“嘿,礼下于人,必有所图。刘家横行已惯,忽然对我如此垂青,恐非好事,在下只好敬谢不敏。” 刘誉目中杀意大盛,喝道:“你既然不识时务,就别怪我了!”说罢后退一步,然后朝唐青瑶疾扑过去,九环金刀连环劈出,一时间刀气纵横,八道刀光组成一张刀网罩向唐青瑶,凌厉的刀气将朽破的庙门和梁柱激得摇摇欲坠。唐青瑶一见刘誉连劈八刀,便知道刘誉已经使出杀手,当下将银牙一咬,飞身后跃,同时将腰一扭,一圈碧色光华划出一道曼妙无方的轨迹,穿过刀网疾射刘誉咽喉。刘誉中招的同时,唐青瑶也即惨哼着飞出丈外。 轰的一声巨响,一根朽柱禁不住刘誉的刀气催逼,断为两段,破庙立时崩塌一角,扬尘飞灰中,瓦砾俱下。易天行强忍疼痛,冒着满天飞坠的瓦石,来到唐青瑶身旁,却见唐青瑶身上虽不见伤痕,但眉目紧锁、面色发青、嘴角渗血,晕倒在地,连忙伸出双臂,替她格挡飞砾。 片刻过后,顶上瓦砾终于停止坠落,易天行这才收回被瓦砾打得已呈青紫的手臂,却见平躺地上的唐青瑶正瞪大双眼,两汪秋水怔怔地望着自己。 第二十六章 事急投至交 平地起风雷 唐青瑶强忍疼痛,从刘猿、刘誉的尸体上将自己的金钗、玉环收回,回首望着坐在地上的易天行:“你用的是什么暗器?” 易天行道:“针。” 唐青瑶从怀中取出一个黑呼呼的圆球,用右手托住,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骤然间风声四起,适才唐青瑶发射的梅花针有如百川归海般飞向圆球,吸附其上,唐青瑶从圆球上取下两枚银针,道:“华姨教你的?” 易天行点头道:“不错。你手中所持之物可是天星珠?” 唐青瑶微笑道:“算你识货。刚才你怎样发针的?我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易天行得意地一仰头:“嘿,如果你都看破了,刘誉这老鬼怎么中招?”随即黯然道:“可惜我内力所剩无几,否则哪容他还击,还害你受伤。” 唐青瑶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终有一日,我要创出举世无双的暗器手法,让你再不敢在我面前吹嘘你的那手烂飞针。”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你也认为暗器手法不及我么?算你有自知之明。” 唐青瑶气鼓鼓地道:“不要脸,我是说华姨的暗器手法别具威力,不过也未必超过我们唐门。至于你,根本不值一提!” 易天行悠然一笑,道:“对了,你的伤势如何?你好象没有中刀。” 唐青瑶道:“这当然,刘誉的八煞连环夺命刀虽然凌厉凶猛,可惜他气海、曲池两穴早已各中了你一针,出刀的气势与速度都大打折扣,我若连这样的刀招都躲不过去,被他砍死也是活该。只是我使九劫瑶环时,内力消耗过甚,以致被他刀气所侵,内腑受了点震荡,不过我有天蚕宝衣护身,又服了回魂丹,现在已经没事了。” 易天行一脸不信:“真的没事了?” 唐青瑶怒道:“罗嗦!刘家的援兵快到了,我们怎么走!” 易天行皱眉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现在何处?” 唐青瑶跺脚道:“当然在东郡,我从滍水救起你时,你的伤势十分严重,根本受不了颠簸之苦,所以我便就近找了间破庙将你藏了起来。” 易天行道:“既然我们离滍水不远,那么我们现在应当在东郡北部、漳城附近。” 唐青瑶没有好气地道:“废话。” 易天行眼中神采乍现:“往南是桂郡、往东是瑶郡,皆是刘家的势力范围;往西则是蜀郡,京师重地,更非你我容身之所,不若向西北进发,经北郡折向至于滇郡,适时刘家鞭长莫及,你们唐门却势大根深,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再无疲于奔命之虞。”随即皱眉道:“只是北郡地势平坦,在白昼走动易被发现;若要找地方躲避敌人,寻常农家不太可靠,境内又无深山幽谷可以藏身,倒是件棘手之事。” 唐青瑶笑道:“放心,我们唐家在北郡颇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只要找到他们任何一人,我们都能避过追捕。” 易天行道:“可是天色将明,我伤势未愈,难以疾行。” 唐青瑶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将其背起:“最近的杭家离这里也有百里之遥,你坚持住。”说罢负着易天行,提气疾奔。易天行甫出庙门,向后一扬手,一颗雷火弹飞进庙内,发出震耳轰鸣,刹时间庙宇便为火海吞噬。 唐青瑶喝道:“你干什么?!嫌刘家的人找不到这里么?” 易天行沉声道:“刘家的人已经知道这里,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刘猿和刘誉的尸体不能留下来,否则敌人很快便可由他们身上的伤痕和中毒情况,判断出是唐门中人下的手,届时唐门便大祸临头了。” 唐青瑶闻言,不再言语,骤然提速,向西北飞驰而去。 唐青瑶背着易天行连夜潜行,金鸡鸣啼时分,二人便已到达北郡。眼看天明在际,易天行忍不住道:“还有多远?”唐青瑶猛然停步,面色灰白,身躯摇摇欲坠,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易天行见状大惊,连忙喊道:“快放我下来!” 唐青瑶深吸一口气,不理睬易天行,拔足向北狂奔。易天行唤她不应,料想她已竭全力,便不再出言打扰。 天边露出第一缕阳光之时,一座庄园出现在二人面前,唐青瑶见之如同久旱逢甘霖,陡然来了精神,向院墙提速奔去。甫一翻过院墙,唐青瑶绷紧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双腿一软,便往地上倒去,将背上的易天行抛落在地。易天行勉强撑身坐起,望着昏迷的唐青瑶,心中焦急如焚,连忙摸出药王谷独门特制的疗伤灵药天龙护心丹,喂到唐青瑶口中。忽然衣衫破风之声四起,三道人影飘落在易天行二人面前。 未待易天行开口,当头的中年大汉便抱拳道:“在下杭丹,敢问壮士高姓大名?何故越墙而入?” 中年大汉身旁一黄衣少年道:“大哥,跟他们罗嗦什么。不告而入,非奸即盗,先拿下再说!”说罢便欲扑出擒人。 另一灰衣老者一把抓住他,道:“二公子且慢。那小姑娘好生面熟,恐是故人。” 易天行冷哼道:“枉自唐青瑶把你们当朋友,原来你们杭家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唐青瑶身负重伤,你们若与唐门有旧,还望好好照顾。在下告辞了!”说罢挣扎着起身,沉声道:“在下现在无力翻墙,还望你们找个人带路。” 黄衣少年惊道:“竟是青瑶小妹,什么人这么大胆?” 易天行径自走过去:“刘誉。” 杭丹伸手拦住易天行:“舍弟粗鄙无礼,还望小兄弟勿与他一般见识。满大叔,先带这位小兄弟和青瑶小妹到我房中,我马上就来。” 灰衣老者应声道:“是。”然后向易天行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公子请。”易天行望了唐青瑶一眼,暗叹一声,抱起她跟随那老者而去。 待他们走远,杭丹肃然道:“二弟,赶快派人毁灭青瑶小妹留下的痕迹,如果见到陌生人,便装作去收田租,千万别露出马脚。” 黄衣少年道:“哼,这里可不是蜀东,我们何必怕他们!青瑶小妹受了伤,唐门岂有袖手之理,青童、青风两位兄长正在左近,把他们叫来,我们未必对付不了刘家。” 杭丹瞪眼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唐门与我们杭家三代的交情,青瑶小妹为何还要翻墙而入?刘誉又怎么会对青瑶小妹下毒手?与青瑶小妹同来的小兄弟为何不报姓名?你想过没有?” 黄衣少年呐呐道:“为什么?” 杭丹道:“我已经得到消息,六日前刘家派出了十八名高手搜捕朝廷钦犯易天行,刘誉正是这十八名高手中的一个,而易天行的年龄相貌也与那小兄弟相似。” 黄衣少年身形一震:“窝藏朝廷钦犯,可是灭九族的罪名。” 杭丹苦笑道:“所以我们不能让人知道,就连找唐门的人助拳也不行。一旦事情败露,我们都担待不起。” 黄衣少年道:“好,我马上去。”说罢飞身离去。 杭丹望着乃弟的背影,长叹一声,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易天行扶着唐青瑶卧到床上,一面给她搭脉,一面焦虑万分地望着她。灰衣老者垂手侍立在侧,一声不吭。易天行忽然松开手,抬头道:“这里是何处?” 灰衣老者正要回答,床上便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这里是杭家庄。” 易天行一脸喜色地转过头去,柔声道:“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唐青瑶嘟嘴道:“你管我。”一面想撑身起来。 易天行连忙制止:“好,好,好,我不管你,但你现在不宜劳累,赶快躺下。” 唐青瑶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再勉强起身,笑道:“看不出你挺关心我的。” 易天行哼道:“就算是一只狗帮过我,我对它也会很好的。” 灰衣老者闻言大骇,望向唐青瑶的手,仿佛害怕她出手伤人一般,不料却见唐青瑶笑眯眯的不以为意,心下大奇。 此时杭丹推门而入,大笑道:“小丫头,你醒了!” 唐青瑶微笑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易天行。” 灰衣老者眼中露出一丝震惊之色,望向杭丹。杭丹却面不改色,澹然道:“我早料到了,除了易公子,蜀州哪里有这等的少年英雄。” 易天行道:“杭大哥谬奖了,第一个不服气的便应该是现在躺着的这位少年英雄。” 杭丹闻言哈哈大笑,灰衣老者亦为之莞尔。唐青瑶哼道:“原来你已经认识杭大哥他们了,居然不早说,害我浪费那么多精神。” 易天行道:“我只知道杭大哥单名一个丹字,却不知道其他诸人的姓名。” 唐青瑶道:“杭大哥父母已逝,二弟名青,三妹名黛,这位是杭家庄的总管赤手阎罗满山红大叔,红砂手的功夫,蜀州第一。三姐自幼拜翠山派党仙子为师,在家日子甚少,二哥却不知道又跑哪里鬼混去了。” 杭丹笑道:“这次你可冤枉二弟了,他去替你收拾残局去了。” 易天行道:“多谢诸位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杭丹道:“易兄弟哪里话,济人危难,本就是我辈应行之事,更何况你是青瑶小妹的好朋友。” 唐青瑶不屑道:“谁跟他是好朋友,我只是看不惯元成邑的所作所为,才帮他一把而已,换了别人,我一样会帮,只可惜其他人都已脱险,只有这个笨蛋跑不掉。” 杭丹微微一笑,道:“易兄弟,你的身份不便暴露,只有委屈你先在我房中稍坐,等会儿我叫满大叔给你搭个地铺,怠慢之处,尚请见谅。满大叔,我们先出去,让他们二人休息一下。”说罢与满山红一同离开。 易天行待杭、满二人远去,对唐青瑶道:“说实话,你的伤势如何?” 唐青瑶苦笑道:“如果静养三日,倒是可以痊愈,可惜我们没有时间。” 易天行神色凝重:“不错,此地不宜久留,否则必为杭家带来灭门之祸。但是你内伤未愈,兼且勉力疾奔一夜,伤上加伤,恐怕难以坚持赶路。” 唐青瑶道:“我没有问题,我可以施展逆经易脉之术,保证立时恢复功力,逃生不难。倒是你的伤势非短时间可以复原,怎堪长途跋涉之苦?” 易天行道:“不可,逆经易脉非正道心法,虽然可以解一时之急,但用后元气大损,没有三、五年的调养休想恢复元气。至于我,对药王谷的万木回春功颇有心得,身体恢复得比常人快很多,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虚弱。” 唐青瑶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过了这个难关再说。我们今夜便走。” 易天行微笑道:“别急,说说在北郡你还有什么可靠的朋友。” 唐青瑶道:“往西六十里左右,有一户武学世家裴家,与我们唐门七代世交,关系非比寻常;还有北、代两郡交界处的阴火洞和圉洞主很重义气,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易天行道:“晤,我们无需经由代郡绕道,今夜天一黑,我们便动身去裴家,然后我自然有脱身之计,你千万不要擅自施展逆经易脉之术。” 唐青瑶狐疑道:“你真有办法?” 易天行笑道:“放心,我对自己的命看得很重。” 是夜巳时刚过,唐青瑶与易天行便辞别杭氏兄弟,乘着杭氏兄弟为其准备的骏马,向裴家奔驰而去。 杭丹待唐、易二人远去,对杭青道:“你和满大叔立即骑马跟在后面,消除蹄印,然后……嗯,多带些人,去趟牛角囤,将那里的土匪窝给端了。” 杭青皱眉道:“牛角囤的土匪?大哥不是打算下个月配合射虎关总兵滕胜一同剿灭他们么?我们自行动手,恐怕伤亡甚大,而且还会得罪滕胜。” 杭丹道:“届时我们把功劳归于滕胜,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杭青道:“那岂非便宜了他?” 杭丹怒道:“今日我们若不能瞒过刘家的人,灭门之祸便在眼前!区区虚名,送给滕胜又如何?快去!” 杭青答应一声,立即返回庄中,召集庄丁,不一会儿,便与满山红带领着百余名壮士离庄西去。此时,一名家丁跑到杭丹面前:“禀告庄主,蜀东刘府刘睿携侄刘獒前来拜庄。” 杭丹心中一凛:“走,回庄。” 古心铮一行来到郸城时,风和日丽,城中贯通南北的主干道两旁种着郁郁葱葱、经秋不凋的四季柏,甚是壮观。轿夫不待吩咐,便将古心铮等人抬到郸城一家名叫天香居的酒楼门前停下。 夏玉英当先走出轿门:“闷死我了,坐什么轿子嘛,一点都不好玩。咦,怎么又是吃饭的地方?你们古家开酒楼的么?” 古心胜来到她身后:“夏小姐可真不好伺候,骑马嫌累,坐轿嫌闷,不知道你乘船会不会晕?”随即转头对众人道:“天香居是郸城第一酒楼,天香卷、脍八珍、烤金鳞,都相当不错,大家待会儿一定得尝尝。” 夏玉英哼道:“好吃鬼!” 古心胜装作没听见,当先引路。古心铮却笑道:“像天香居这种酒楼,酒菜的价格非寻常人家能够承受得起的,经常来这种地方,可以结交富贵中人,对我们做生意的大有帮助。” 古心坚扑哧一笑:“说七弟广交朋友还可能,做生意?哈,二哥说自己差不多。” 古心铮微笑道:“我也常去大酒楼应酬的。只是不像弟弟,三天两头的约着他那些狐朋狗党在外面鬼混。” 古心胜不满道:“哥。”正说话间已经走进天香居。 此时楼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来的可是芫阳古七!” 古心胜一眼望去,只见若大的天香居竟然仅有一桌客人,招呼他的正是郸城大豪双龙枪欧阳亨,此人明里在郸城经营绸缎生意,暗中却是郸城最大的帮会翔龙帮的帮主,通过勾结官府,垄断了郸城所有的水运和码头生意,在郸城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向自视甚高,很少把人放在眼里。但是看他今日所坐位置,显然在陪客,心中大奇,立即向主座望去,入目却大失所望,只见一个臃肿不堪的大胖子坐在那里,一双猪泡眼黯淡无神,面色发青,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想是什么朝廷大官,才使欧阳亨屈身相陪,实在没有兴趣上去招呼,向欧阳亨点了点头,便径自走向一张桌子。尚未坐下,小二便跑过来,低声道:“古七公子,今日天香居已经被楼上的客人给包了,您看……” 古心胜冷笑道:“是什么人如此招摇?” 小二连忙制止:“是成王的世子卢秀,卢古七公子,您……” 古心胜暗叹倒霉,道:“知道了,我不会为难你的。”说罢转头就走。 古心胜尚未出门,夏玉英便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大声道:“咦,你不是先来点菜的么?怎么出来了?” 古心胜道:“有人包了酒楼,我们到别处去吧。” 这时那胖子卢秀开口道:“别走,到楼上坐。” 夏玉英秀眉一耸,便欲发作,古心胜连忙制止,一面道:“世子相邀,在下荣幸之至,这就上来。”接着对夏玉英使了个眼色,大声道:“玉儿,你先回客栈,我在此侍陪成王世子,晚些回去。” 古心铮等人刚至门口,闻言立知不妥。古心铮伸手一拦,向古松比了个手势。古松向易锋寒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易锋寒等人会意,默不作声地跟着古松离去。此时卢秀尖锐的声音又再响起:“慢着,这位姑娘一起上来,陪本王子饮酒。” 众人闻声色变,知道不好,果然立即听到夏玉英怒喝:“混帐,我又不认识你,干什么陪你饮酒?” 古心铮拱手低声道:“诸位若相信在下,请跟随古松先行离去,勿与此小人照面。我去解决此事。”说罢急步走进门去,大声道:“玉儿,不得对世子无理!”古柏紧随其后,也进入天香居,立在他身后。 卢秀挥手止住身后跃跃欲试的侍卫,喝道:“来者何人?” 古心铮欺近夏玉英,忽然一指点中她的穴道,然后道:“在下芫阳古心铮,适才的莽撞少年是舍弟古心胜。” 卢秀道:“那位姑娘呢?” 古心铮将夏玉英交给古心胜,拱手道:“那是舍弟在肃州山野之地觅得的婢女,乡野村姑,不识礼仪,还望世子见谅。” 卢秀淫笑道:“既然是个婢女,不知道贤昆仲可否割爱?” 古心胜心头大怒,双目如火,望向古心铮。古心铮微笑道:“此女能得世子垂青,真不知道是几世修得的福分,在下自当从命。” 卢秀大喜:“爽快!来,上来坐。” 古心铮一面上楼,一面道:“弟弟,你将玉儿带回客栈,好生打扮一番,明晚给世子送去。古柏,你留下伺候本公子。” 卢秀面色一沉:“今夜即可,何必等到明日?” 古心铮道:“今日得逢世子,乃属三生有幸,今夜由在下做东,大家不醉不归!” 卢秀眯着眼道:“你不要到明日又舍不得送那美人于我?” 古心铮大笑道:“在下岂敢欺骗世子。”说着指着卢秀身旁两名官员道:“郑太守与冯总兵在此,可以做证。” 卢秀冷笑道:“谅你也不敢。” 是夜三更时分,福来客栈,古柏翻入古心胜房中。古心胜立被惊醒,急声道:“哥呢?” 古柏低声道:“二公子为避嫌疑,现在还在陪卢秀夜饮,今夜就住在与卢秀别院隔街相望的郑昭府中。夏小姐怎么样了?” 古心胜哼道:“能怎么样,自然是交给羌大叔他们照顾,难道真的送给那肥猪?不过我们亦不敢解开她的穴道,否则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古柏道:“二公子之意正是交人。” 古心胜怒道:“什么?!交人?” 古柏道:“不错。二公子叫你明日去买一美貌丫鬟,好生打扮一下,给卢秀送去。” 古心胜皱眉道:“卢秀怎么会容忍我们换人?” 古柏寒声道:“活着的卢秀自然不会容忍,但死了的卢秀便没有那么多意见。” 古心胜道:“好,我这就去找其他人商量。” 古柏道:“二公子有言,速命古松将古风、古道、古杀、古飞四人召至此处,明夜我们一行所有的人必须陪郑太守与冯总兵吃饭。送婢女一事交由古松,务必在卢秀死后送至其府中。卢秀方面交给古风四个去做。对了,卢秀的侍卫首领双轮经天薄胡儿已经到了,此人武功非同小可,记得叮嘱他们四人小心此人。” 古心胜一跃而起:“我这就去,你呢?” 古柏道:“我须赶回天香居,告辞了。”话音未落,人已翻出窗外。 古心胜随即召集诸人,众人心忧夏玉英之事,多未入眠,一下子便会聚一堂。听完古心胜转告古心铮的计划,古松立即离去,联系古风等人。 易锋寒道:“杀死卢秀恐怕解决不了问题,在座还有其他人。” 古心胜笑道:“无妨,其他人我可以用钱收买,如果不行,便一起解决掉,只是卢秀身边的侍卫一个也不能留下。” 古梦涯道:“死的是皇族,这些人如何敢隐瞒?” 古心胜冷笑道:“如果是卢勇在位之时,的确没人有此胆量。但是卢乾即位以来,外费于战,内靡于奢,国力削弱甚多,民怨沸腾,各地豪强乘势而起,独霸一方,地方上的实权人物哪里还把皇帝放在眼里,只有寻常百姓才会敬畏皇权。而且卢乾此人自以为是,奢靡无度,国中上行下效,贪财好货,蔚然成风,官商勾结,其势必然;同时放宽律法、滥赦官僚以标榜仁政,以致吏不畏法、竞相结党营私;本人又好弄权术,自树两派权臣,自谓两党相争,皆需媚己而自保,君可坐观虎斗而自重,实则权授于下,令不由君,权力已分落入两派权臣之手。因此,现在皇室衰微,大家明里尊崇皇室,实际上大家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除了太子卢汤、淮王卢巽、延王卢光、翼王卢德,此四人素有才名,勉力撑得虞国半壁江山,皇室再无可恃之人。就这样,卢巽、卢光、卢德三人各在自己封地内结党,恐有不臣之心,卢汤现在四面受敌,虽然贵为太子,处境犹为艰难。若非神州推行儒家教化已久,反叛恐失人心,诸雄都持观望之心,天下早已经不姓卢了。嘿,近日卢乾最宠爱的女儿十六公主安乐自尽身亡,便有传言说与丞相秦正道有关,无论真假,有此造次之言风行,便可得见皇家威信已失,天下离心。” 古心坚道:“秦正道害死安乐公主,对其并无益处,恐怕谣言成分居多。” 古心胜道:“四哥有所不知,京师贵胄间早有传言,京都五百里方圆之内,只要你出得起价钱,秦正道便可以安排任意一个你选定的女人陪宿,当然,与秦正道搭上关系并不容易。如果此事属实,安乐公主可能便是这种交易的牺牲品。我怀疑秦正道此举意在借此笼络党羽,特别是军中将领。说到底,他与大将军向国忠积怨颇深,现在在卢乾面前他虽然得势,一旦政局动荡,他便得依靠军队才能对抗向国忠。” 古心坚叹道:“天下悠悠,烽烟将至;何疆何域?适我乐土!” 古心胜嗤道:“四哥,天下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乐土,别再这里吐酸水了,好不好。大丈夫生于天地,于盛世当富国兴邦,于乱世当除寇安民,方不负上苍造物、父母生养之恩。” 易锋寒道:“想不到虞国已经朽败至此,看来亡国在即。哎,难道真有天意!” 古心胜道:“你们愿意信什么天意就信吧,反正到了我们家,我便托父亲去买天兵谱,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好兵器。大家还有没有什么建议?如果没有,明日便按计划行事,我先去购买丫鬟,然后设法收买在场诸人,倘若有人不肯合作,说不得便要大开杀戒;你们则作好离开郸城的准备。嘿,找个灵秀美貌的丫鬟倒也不是件易事。” 古梦涯道:“既然已经决定杀掉卢秀,为什么还要送人给他?” 言九天却沉声道:“如果刺杀卢秀失败,我们怎么办?” 古心胜道:“如果行动失败,我们便得在其反击之前,逃回益州,届时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益王卢真又与我相交甚厚,只要我请他帮忙,无论明里暗里,均不需再顾忌卢秀。至于送丫鬟,今日我们既已答应卢秀,便瞒不住人,说不定明早就已经街知巷闻,如果不送人去,岂非告诉别人,是我们杀的卢秀。” 沐月莲道:“卢秀一死,成王很可能会迁怒那女子,杀之泄愤;亦有可能纳为己有,将其ling辱摧残。” 古心胜叹道:“我知道,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夏玉英自穴道解开后,便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这时忍不住道:“那你不是害人么?” 古心胜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因为你!” 夏玉英怒道:“哼,我不需连累于你,让我去杀了卢秀那贼胚,然后游历江湖,也不见得会死。” 古心胜亦怒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你与我们在一起,你去杀人,难道就不连累我们么?” 羌鸩羽劝道:“古七公子勿怪二小姐,她就这脾气,既不愿意连累朋友,又不想累及无辜。” 古心胜叹道:“我也知道,可是我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我本已想好,那丫鬟既然是卢秀死后送去的,而卢秀的随从又死光了,成王卢坎必定会派人来调查,顺便接手那丫鬟。我听说卢坎那家伙也是个色中饿鬼,当不会就地杀掉那丫鬟,多半会叫人先送至他的府中,再作计较,届时我会想办法在路上劫人。” 言九天道:“卢真可靠么?他到底是皇族中人,会否为你得罪成王?” 古心胜道:“这点你可放心,卢真是卢乾三子,虽然才气不足,但任侠仗义,值得信任。宫闱之内,哪有什么亲情,虽亲兄弟也各存异心,何况是个少有来往的堂弟?” 古梦涯道:“卢秀身份尊贵,护卫森严,不知道古风等人能否成事?” 古心胜傲然道:“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们芫阳古家三心二灵、五雄八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敢动卢秀的脑筋?” 夏玉英不屑道:“什么三心二灵、五雄八邪,这种江湖上的套话,与跑马卖艺的说自己肩膀上能奔马、一只手能劈山有何区别?” 古心胜脸都气白了,拱手道:“时候不早,大家请各自回房休息。既然你们是我们古家的客人,我便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有什么事就交给我们吧,请!” 第二十七章 人情轻又薄 世道艰且难 唐青瑶与易天行策马向西急行,寅时未过,二人便已到达裴家附近。遥见前面一点灯光,唐青瑶连忙翻身下马。易天行见状也即跟着下马,道:“可是裴家的灯火?” 唐青瑶一脸肃容,点头道:“不错。” 易天行面色亦变得沉重起来:“看来裴家出事了,否则不会现在还点着灯。” 唐青瑶一拍马股,将马驱走,道:“我们过去看看。” 易天行亦将坐马放走,默默地跟在唐青瑶身后。不一会儿,唐、易二人便来到裴家门前,尚未近前,忽然从门中冲出一个年愈四旬的中年妇女,手持一把长仅一尺七寸的短刀,对着他们骂道:“贼胚子,胆敢来此送死!” 唐青瑶定睛一看,欢声道:“伏姨,是我!青瑶!” 那中年妇女一愣,仔细看了看唐青瑶,道:“原来是你这丫头,要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三更半夜的便跑来了,害我白紧张一场。” 唐青瑶道:“伏姨,出了什么事?” 那中年妇女目光投向易天行:“这位是……” 唐青瑶道:“他叫易天行。”说罢对易天行道:“这位是伏姨,她是裴良叔叔的妻子。” 伏姨脸色一变:“可是朝廷通缉的易天行?” 唐青瑶心头火起,暗恃事急相投,却遭遇裴家的冷落,后悔不该来此,冷笑道:“正是。我们路经此地,打扰之处,尚请海涵,告辞。” 裴家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世侄女且慢。”接着一个脸色红润的魁梧汉子出现在门口:“不要怪你伏姨,近日我们恰好有仇家上门寻仇,她是怕不但帮不了你们的忙,反而会连累你们。” 唐青瑶火气稍降,道:“裴叔,你的仇家是什么人?” 裴良道:“世侄女先别着急,进屋再说。赛花,快去给客人斟茶。二位,里面请。” 唐青瑶与易天行进入屋内,唐青瑶游目四周,道:“裴圭大哥呢?” 裴良叹道:“我叫他去滇郡祁岭拜会甘老前辈去了。” 易天行道:“裴叔故意支开令郎,难道是自觉对付不了仇家?” 裴良望了易天行一眼,道:“小哥所料不差,此是我谴小犬拜会甘老前辈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甘老前辈号称铁锏铜环,独门的锏环合击之技,颇有独到之处,我亦想小犬能够从甘老前辈那里得到一点教益。” 唐青瑶动容道:“裴叔你的裴家腿法是武林一绝,伏姨的短刀亦得自小刀门真传,武功甚是了得,是什么人可以令你们如此忌惮?” 此时伏赛花端茶上来,闻言叹道:“是我师兄洪睢,他是我师傅小刀王洪涛的二儿子,当年他行为不端,欲图*妇女,被我发现,当时便阻止了他的恶行,而且我将此事告诉师傅,以致他被逐出师门,从此他便与我势不两立。他从小练武便不用功,所以屡次寻仇,都败于我们夫妇手中,若非我念及师门深恩,不愿意伤师傅他老人家的心,早已经将其结果。不料他今日居然不知道怎的勾结上了蛮郡的铁牛鄣南翔,结伴来向我们挑战。” 裴良叹道:“我闻鄣南翔此人天生异禀,力大无穷、浑身刀枪不入,连号称蛮郡第一快剑的追风剑李泰来、南郡扬威镖局的总镖头跨虎将常颃都败于他手中,而且此人凶残成性,败在他手下的人不死也必重伤,我自恃武功尚不如李、常二人,所以忧心如焚,一接到鄣南翔的挑战书,便立即遣走犬子,与内子坐等他到来取我二人性命。所以世侄女你们到来,我俩才会如此失态。” 唐青瑶冷笑道:“不过是一条蛮牛,什么刀枪不如,多半是凭借天赋,将横练功夫练得比较好而已,我去会会他。” 忽然屋外传来一声大吼:“裴良、伏赛花!你们这对狗男女给老子滚出来!否则老子便将你们的孽种宰了喂狗!” 裴良与伏赛花闻言大惊,连忙纵出房去,唐青瑶与易天行对视一眼,来到窗边窥视屋外情况。只见一个高达七尺的巨汉右肩扛一大锤,左手擒着一个满脸激愤、与裴良有三分相象的红脸少年,立在那里;巨汉身后是一个一脸邪气、活像个市井无赖的瘦小汉子,右手拿一短刀,不住把玩。 伏赛花悲声道:“圭儿!”便要扑上救人。 裴良一把抓住她,道:“敢问阁下可是鄣南翔?” 那巨汉傻笑道:“想不到你还认得出老子,哈哈。” 裴良道:“不知道犬子什么地方得罪了鄣兄,鄣兄要将其擒住?” 瘦小汉子插嘴道:“裴良,你别以为将你儿子遣走,我便会放过他。哼,斩草要除根,你吃了这么多年的江湖饭,连这都不懂?” 裴良怒道:“洪睢!我们的恩怨,与下一代无关!” 洪睢冷笑道:“你白痴么?留下这孽种,难道让他杀我替你们报仇?” 伏赛花怒道:“洪睢,如果我们要杀你,你难道还可以活到今日?!” 洪睢笑嘻嘻地道:“那是你们自己蠢,害怕洪涛那老鬼伤心,与我何干?” 裴良与伏赛花大怒:“禽兽!居然对自己亲生父亲如此不敬!” 洪睢眼中寒芒一闪:“那老鬼既然对我无父子之情,我还敬他作甚?!鄣大哥,替我杀了这对狗男女!” 鄣南翔将裴圭扔给洪睢,大喝一声,挥舞大锤,扑向裴良与伏赛花。裴良与伏赛花两人骤然一分,分左右两路夹击鄣南翔,裴良运腿如风,踢向腕膝等关节,其势刚猛绝伦;伏赛花身形游走,短刀翻飞,灵活无比。鄣南翔虽然力大招沉,但速度却不及裴、伏二人,不一会儿便接连中招。 屋内的唐青瑶低声道:“这蛮牛武功不高。” 易天行却肃然道:“不对,鄣南翔虽然拙于速度,但是外家功夫已近登峰造极之境,挥舞如此重的大锤,如若无物,而且你看,他中刀时肌肤与刀竟然激出火花,刀锋过处,连条白痕也没有,这是铁链甲练至最高境界的特征,鄣南翔有此功护体,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久战之下,必有胜算。” 唐青瑶焦急道:“那怎么办?你我功力未复,帮不上忙,这样下去,裴叔他们不是有生命之忧?” 易天行道:“虽然最高境界的铁链甲强横霸道,以裴叔和伏姨的武功尚不能破解,但是所有的横练功夫都有罩门,只要找到鄣南翔的罩门,以他那么缓慢的身法,不出十招便会死在裴叔二人合击之下。” 唐青瑶道:“废话,我当然知道横练功夫有罩门,但是练横练功夫的人多半都有几手保护罩门的方法,而且对罩门的防护也甚严密隐蔽,不容易让人找出来。难道你光凭观察便可以找出鄣南翔的罩门?” 易天行冷静地道:“万事万物,皆有规律可循。防护得再严密隐蔽,也一定会有蛛丝马迹。静下心来,看看再说。” 唐青瑶闻言不再说话,与易天行一道静观裴良等人酣战。果然随着时间飞逝,裴良与伏赛花的攻击渐缓,而鄣南翔却越战越勇,大锤有如虎跃龙腾,紧随裴、伏二人而至,杀得裴、伏二人只有闪避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易天行骤然大喝道:“鄣南翔的罩门在中极穴!” 裴良闻言,虎吼一声,一腿向鄣南翔脐下四寸的中极穴踢去,鄣南翔连忙后退闪躲。裴良与伏赛花见状皆知易天行所言不虚,心中大喜,俱都抖擞精神,招招向鄣南翔中极穴猛攻,鄣南翔立时阵脚大乱,步步受制,骤然怒吼一声,大锤横扫裴、伏二人,以图暂缓劣势。裴良冷笑一声,身体往后一仰,已经躺在地上,施展地躺腿法,翻滚着接近鄣南翔,双腿连续不断地踢向鄣南翔脐下。伏赛花则翻身后退,反手一刀掷向洪睢。洪睢见场上形势不妙,正欲开溜,忽然见短刀飞至,连忙将手中裴圭挡在身前,却不料短刀射至洪睢身前丈许处,骤然一沉,目标便低了一尺,刚好从裴圭胯下钻过,正中洪睢的腹部。洪睢惨叫一声,手底下一松,裴圭乘机振开洪睢的束缚,回身一腿踢中洪睢太阳穴,将其踢出丈余。鄣南翔见状,大喝一声,挥臂横扫,同时转身飞逃。裴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随即腾空一腿,飞踢鄣南翔后脑,鄣南翔闻得耳后风生,业已不及躲避,只得运气于头,硬挨了这一腿,不想这一腿乃是裴良毕生功力之所聚,威力非同小可,立时踢得他脑袋一晕,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裴良落地后,毫不犹豫,膝盖一屈,猛然一记旋风腿踢在鄣南翔中极穴上,鄣南翔罩门中创,惨呼一声,大锤脱手落地,口中鲜血狂喷,脚步凌乱地向后退去。伏赛花得此良机,合身扑上,右手从左袖中拔出一柄短刀,迅捷无比地抹过鄣南翔的喉咙。鄣南翔口中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声来,颓然地倒在地上,嘴角吐出泡状的血沫,浑身不住抽搐,眼见不活了。 伏赛花一击得手,连忙跑到裴圭身边,挽着他的手,关切道:“圭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裴圭摇了摇头,轻轻拨开伏赛花的手,对着屋内拱手道:“是哪位朋友出言相助?请出来一叙。” 易天行望了唐青瑶一眼,低声道:“这小子处变不惊,气度从容,异日成就当在其父母之上。” 唐青瑶微一颔首,便拉着易天行走出门来,笑道:“裴大哥说话越来越见外了,难道忘了小妹是谁了么?” 裴圭道:“唐大妹子我怎么敢忘记?不怕你把我射成筛子么,这位小兄弟是……” 易天行拱手道:“在下易天行。” 裴圭脸色一变,道:“易天行?” 唐青瑶冷笑道:“看来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就此别过。”说着便欲动身。 裴圭知道唐青瑶起了疑心,焦急道:“大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良连忙拦住唐青瑶:“世侄女千万别误会,元成邑谋朝篡位,我们也非甘心附逆之人,但是我裴家势单力薄,实在无力回天。不过你们可在此暂避,待风声不这么紧了,再走不迟。” 唐青瑶哼道:“裴叔好意,侄女心领了,告辞!”说罢不理裴氏父子的挽留,与易天行向西而行。 易、唐二人走入一片树林,远处裴居已然在视线之外,易天行忧然道:“你现在能否施展轻功?” 唐青瑶心中一动:“你怀疑裴叔出卖我们?不会的,裴、唐两家世代交好,而且他们刚才又蒙你出言相助,胆小怕事亦或有之,出卖我们应该还不至于。” 易天行叹道:“我不是担心裴叔,我是担心伏姨。我们一见面,她便很不乐意,我们走时,她连最起码的客气话都不说一句,一副惟恐我们将祸患带至裴家的样子。现在我被朝廷通缉,帮助或包庇我的人动辄便有杀身灭族之祸,伏姨以前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不清楚,但现在很明显整颗心都放在儿子身上,为了不连累裴家,我看她很可能告密。” 唐青瑶斜了易天行一眼,道:“你等我。”说着飞身往来路奔去。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唐青瑶有如风驰电掣般赶了回来,掠到正在打坐调息的易天行身旁,喘着粗气道:“果然被你料中,伏赛花当真想通知官府,哼,我们与裴家七代的交情,算是完了!” 易天行睁开双目,眼中精光一现即逝,然后才徐徐起身,微笑道:“你也别太生气,既然你能听到这些话,裴叔当不赞成此举。而且伏姨没有马上去报官,便证明她仅有自保之心,而非真的想害我们。我们快走,在她天明报官前我们得赶到地肺口。” 唐青瑶道:“地肺口?你想进入地肺?!” 易天行道:“不错,地肺四通八达,深邃无比,一进去谁也难以找到,而且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穿过地道,直抵滇郡。” 唐青瑶惊道:“你疯了!听说地肺之中满藏毒气阴火,是天地间至阴至秽的所在,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生存,连金石入内,也会化为飞灰,你居然想通行其中?” 易天行笑道:“你说的那是地肺的下层,地肺上层却只是寻常洞穴,没有什么危险,当然,这些洞穴直通地心,如果我们走错路,便可能走到地肺下层,死于非命。” 唐青瑶道:“据说九州大地皆有地肺口,你何不直接穿过地肺去神州呢?” 易天行大笑道:“地肺乃是大地吐故纳新之所,郁结在内的阴火毒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便经由地肺口喷出,原则上这些地肺口皆可相通,但实际上,绝大部分地肺口都通往地心,在地肺下层相连,所以根本不能穿行。” 唐青瑶道:“那你怎么知道滇、北二郡的地肺在上层便可以通行?” 易天行戚然道:“关于地肺的这些知识都是我一个老师告诉我的。” 唐青瑶道:“谁?” 易天行叹道:“无相大师。” 唐青瑶惊诧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易天行道:“你知道无相大师出家前是什么人么?” 唐青瑶道:“听说他出身邪派,只是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 易天行点头道:“是真的,只是他改邪归正后,很积了几场大功德,他那辈的武林前辈大多不愿再揭其短,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了。无相大师本是邪火阴宗的高手,邪火阴宗的人擅炼阴火,对他们来说,地肺是老天给予他们的恩赐。所以许多邪火阴宗的人几乎穷其一生,都在探索地肺,我知道的这条通路便是当年无相大师发现的。不过我仅听无相大师说过,当时他只是随口闲聊,我亦听得不是很在意,所以到了地肺,还得靠我们自己摸索探路,实在是很凶险。不若到了地肺口,我们俩便分手,我走地肺,生死由天;你直接回家,只要你抵死不认,又没有被当场逮到与我一路,谁也拿你没有办法,朝廷和刘家的人就算心中认定你在帮助我,没有真凭实据,他们也只有装作不知。要知道,除非不万不得已,天下间没有任何势力会对唐门妄动干戈的。” 唐青瑶摇头道:“我们一起走。” 易天行急道:“太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走这一步。地肺地形实在太复杂,交错纵横,不但容易将人引入地心,更易将人带入死路,就算是久行地肺的无相大师,亦曾经在其中五次迷路,险死还生。我光凭不准确的记忆,要找出穿越北、滇二郡的通道难于登天。我是别无选择,你何苦冒险?” 唐青瑶嫣然一笑:“我喜欢,你管得着么?”见易天行意欲张口,立即接着道:“如果我身陷险境,你会弃之不顾么?如果不会,就立刻闭嘴,不要再罗嗦!” 易天行呐呐道:“其实我们二人认识不久,相交不深,我未必肯与你共陷死地的。” 唐青瑶瞪了他一眼,跺脚道:“你再说一遍!” 易天行将头望向一旁,道:“晤,天色将明,我们得走快点才行。” 唐青瑶哼了一声,道:“需不需要我背你?” 易天行笑道:“我倒想啊,不过我妈告诉我做人要诚实。”说着对唐青瑶做了个鬼脸:“不需要。” 唐青瑶喜道:“你的伤势好了,怎么快?!” 易天行道:“没有痊愈,不过已经能施展轻功,一口气跑上百十里路。” 唐青瑶娇嗔道:“你这人!怎么不早说?”说着轻皱黛眉:“什么时候的事,你醒来不过才十余个时辰,你可千万别逞强,否则留下病根,可就不好医治了。” 易天行笑眯眯地道:“挺关心我的嘛。你别忘了,我是药王谷申子建的得意门生,要让我留下病根说难不难,说易倒也真不容易。而且我对自己的身体一向重视得紧,更没有兴趣逞匹夫之勇,所以你只管放心。” 唐青瑶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施展轻功的?” 易天行徐声道:“就刚才,你去裴家打探之时,我趁机舒经导气一番,已经恢复了一点元气。” 唐青瑶欢声道:“真的!太好了,想不到万木回春功居然有如此神效,你怎么不早些行功。” 易天行瞪了她一眼:“从我醒来到现在,我就没有好好歇息过,哪里有什么时间运功?” 唐青瑶赫然道:“嘿,我都昏了头了。那我们事不宜迟,马上去地肺口!” 易天行微微一笑,一拍唐青瑶的香肩:“我们比比脚力。”说话间已然掠出十余丈。 唐青瑶怒骂道:“小人!”连忙向易天行追去。 古心胜房中,四个紫衣汉子静静地站在古心胜面前,正是古府八邪中的古风、古道、古杀、古飞。当中的古风身材高大,手提一柄硫磺碧焰紫金腾蛇枪,屹立如松;身材魁梧、手拿混元牌的古道和白净无须的古飞分别站在其左右;面目阴郁的瘦小汉子古杀隐在他们身后,仿佛见不得光一般。 古心胜道:“你们想必已经知道情况,我就不多说了,今夜我们一定得将卢秀主仆斩尽杀绝,不能留下任何证据,你们有没有问题?” 古风洪声道:“公子放心,我们会一定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古心胜沉声道:“不可大意,只要稍有差池,不但会辜负小表弟的托付,还会连累整个古家。” 古飞道:“公子你忘了我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么?凭我的易容术加上古杀多年的刺客经验,忽然发难,刺杀卢秀,应该不成问题。” 古杀接着道:“我来此之前,已经做过调查,卢秀手下就一个薄胡儿有点本事,此人内外功俱有根基,但轻功却非所长,余者更不足虑。刺客讲究的便是一击必杀,得手后立即脱身,我虽然武功低微,但还不至于被薄胡儿等人截杀当场,加之有古飞暗器之助,更可无忧。” 古飞道:“我们二人得手后便将卢秀的仆从引至偏僻之处,再与埋伏在彼的古风、古道一起结果他们。” 古心胜道:“古风、古道,你们意下如何?” 古道点头道:“此计甚妙,我与古风用的俱是外门兵器,在闹市动手难以掩人耳目,而且我们两人轻功亦非所长,脱身不易。” 古风道:“我也赞成此计,不过伏击卢秀仆从的地点得马上定下来。” 古杀道:“我已经想好了,南门外覆碗坡,草深过顶,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古道大笑道:“不愧是名刺客,调查工夫下得够足。” 古杀冷笑道:“如果不调查便贸然行刺,我就算有十条命也活不到现在。” 古心胜笑道:“既然如此,大家依计行事,明日巳时,我们在北门码头会合,然后动身回府。” 古风四人轰然应是,转身离去。古心胜望着他们远去,叫上古松,也跟着出门,直奔城中市集而去。市集将近,古松道:“公子,如果找不到灵秀美貌的丫鬟怎么办?” 古心胜冷笑道:“那就找个傻大姐,免得她哭哭啼啼的碍事。” 古松皱了皱眉头:“那样卢坎不是立即便能肯定我们李代桃僵?卢秀再好色,也不会看上个傻大姐吧?” 古心胜笑道:“你真以为我会让一个无辜的弱质女流落在卢坎这种禽兽手中?无论她是谁,我都会想办法救她,卢坎既然见不到她的面,怎么会知道她的美丑贤愚?” 古松道:“公子难道想连卢坎派来的人一并解决?” 古心胜折扇轻摇:“那倒不必,只要那女子不落入卢坎手中,他没有见过面,光凭几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就想动我们古家?嘿,恐怕他还没有那么本事,最多我们把成州的生意结束了。况且我们还没有找,你怎么知道我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丫鬟去封那些狗腿子的嘴?” 古松道:“如果我们突然结束成州的生意,岂非告诉天下百姓,我们得罪了卢坎?这样做对我们的整个生意都会产生不利的影响。不如……” 古心胜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但你别把卢坎当傻子!他虽然昏庸无能,但是事情发生得如此巧合,我就算不救那女子,他也会怀疑我们杀了他儿子。一不做,二不休,他儿子都杀了,难道还管得了他怀疑我们?我告诉你,别出溲主意。我们古家虽然是商人,但也算得上是武林世家,世代皆以豪侠自诩,为了保全自己,牺牲无辜,别人暂且不说,爹知道了,不打断我们两兄弟的腿,我就跟你姓!” 古松轻笑道:“那还不是姓古?公子可真会说话,准不准都不吃亏。” 古心胜为之气结,道:“废话,有精神给我去瞧漂亮姑娘去!我对此道不熟,你有没有门路?” 古松轻笑道:“找张禺,这小子在郸城算是一霸,手下有百来个地痞,不但垄断了郸城的仆役雇佣市场,而且暗中还干着拐卖妇孺的勾当,要买丫鬟,找他准没有错。”古心胜闻言眼中寒芒骤现,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古松看出他心中不快,叹道:“这种人在神州每个城市都有,公子气也没有用。我们此次还得靠他帮忙才行。”古心胜置若罔闻,在前面昂头疾行。 进入市集,古松抢前几步,领着古心胜,径自来到仆役市场,来到一个精壮的中年人面前。古松当先拱手道:“张老板,近日可有什么美丽聪慧的姑娘卖身的?” 张禺一愣,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古老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怎么?耐不住寂寞了?要找卖身的姑娘,你得去群玉楼。” 古松骂道:“滚你的。臭小子,我家公子要找个丫鬟,不需要那种女人!” 张禺谄媚笑道:“原来是古家的少爷,不知道是古二公子还是古七公子?” 古心胜冷冷地道:“在下古心胜。” 张禺道:“嘿,既然是古七公子要人,市面上的庸脂俗粉当不能入君尊目,二位请跟我来。”说着当先带路,领着古心胜主仆穿过长街,来到一条阴森的小巷,在一扇破旧的小门上敲了敲。小门上忽然露出一扇小窗,一个眼睛望外一瞥,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獐头鼠目的老者。张禺也不理他,带着古心胜二人径自来到内屋,一把拉开地毯,拿出一把钥匙,将地上的暗门打开。里面立时传来几声大喝:“大哥好!” 张禺当先跳下,扬声道:“二位贵客请下来。” 古心胜与古松对视了一眼,一同跳下,只见地下乃是一间十丈方圆的密室,四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各持弓弩,守卫在密室口,见到二人下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密室四壁悬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映着角落里四、五个倦成一团的人影,除了从衣着能判断出是女人,样貌身材都看不大清楚。 古松道:“张禺!你就不能把灯点亮点么?” 张禺笑道:“这里通风不好,如果点的灯多了,里面的人会窒息而死的。” 古心胜哼道:“那你为何不把密室修好一点,解决通风又非难事。” 张禺笑容不变:“嘿,小本买卖,哪里有那么多钱。” 古松怒道:“这么暗!我们公子怎么选!” 张禺沉默半晌,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兄弟们,把这些小妞带上去。” 众人来到地面,张禺尚未说话,古心胜便道:“你说个价,我全买了。” 张禺一愣,道:“古七公子可要看清楚,我张禺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但是货物出门,可就概不退货了。” 古心胜冷冷地道:“你真把人当货物?” 张禺笑道:“原来是古七公子动了恻隐之心,行,就冲古七公子这份仁义,我吃点亏,一口价,五个女人五十两银子。不过,嘿,古七公子,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现在就这世道,近十年来,兵祸不断、天灾连年,每年饥寒而死的数以亿计,光去岁襄、葛、云、阳四州大旱,便有三千户人家满门饿死,家里只要有一活口的都还没有统计在内。我虽然干的是买卖人口的勾当,可也没有强迫谁,这些女人可都是家里实在没有办法,自愿卖给我的,都有其父母和自己签字画押的契约为凭,我这也算是帮她们。运气好的,碰上你这样的主子,这辈子就算脱了苦海;运气差的,卖到窑子里,也比活活饿死好不是?” 古心胜心中一酸:“五个女人五十两银子?” 张禺一愣:“怎么?古七公子还嫌贵?明告诉你吧,我是看你买得多的份上,打了八折,像这么好的货色,一般少了十二两银子我不卖。” 古松道:“那么八折应该是四十八两银子。” 张禺面色尴尬地正欲说话,古心胜挥手止住:“算了,古松,给他五十两银子,带着这些姑娘回客栈。”说罢意兴阑珊地径自走了。 古松把银票交到张禺手中,沉着脸道:“既然有契约,为何行事还如此鬼祟?老实告诉我,这些姑娘是你拐来的吧?” 张禺面色尴尬,从怀中取出五张契约递给古松:“古老哥,我的底细你知道,拐卖之事,我不是没有干过,而且此处也是专门修来藏匿被拐人员的,不过这五个小妞的确是我花钱买的,并非拐带。实话给你说吧,最近有个家伙常向我买女人,那些女人到了他手里,不到两天便全被他*至死,他又特别挑剔,姿色稍差一点的根本不要,所以我这里货源吃紧,随时得备着两、三个漂亮的,藏在这里,以免他届时买不到合意的女人,迁怒于我。若非他现在远行在外,没有半个月回不来,这批货我还不敢卖给你。” 古松皱眉道:“是谁如此恶毒?” 第二十八章 携手入地肺 共谋图邪巢 易天行与唐青瑶一前一后,纵跃如飞,于黎明之前来到了一座形如巨牛的大山之前。易天行骤然停步,喘着气道:“到了!” 唐青瑶立即掠至,面颊微红,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缓了口气,才道:“这是什么地方?” 易天行道:“奔牛山,无相大师所说的地肺口便在此山脚下。” 唐青瑶道:“那我们赶快找,快天亮了。” 易天行道:“地肺口周围寸草不生,很容易找,不过此山颇大,加之现在夜色正浓,影响了我们的视线,不易发现。这样吧,你往北,我往南,我们分头寻找。谁先发现,便发声相告。”于是易天行与唐青瑶便分头行动,在奔牛山下寻找地肺口。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易天行忽闻唐青瑶的啸声,心中大喜,连忙循声跑去,却见唐青瑶一脸惊惶,心头不由一沉:“怎么回事?没有找到么?” 唐青瑶用手一指,摇头道:“找到了,你看。” 易天行顺着她的手指,极尽目力,才看见三丈开外的地面上,有一个直径十丈有余的地洞,心头大石终于放下,没有好气地道:“找到就好,你干嘛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唐青瑶道:“你不觉得我刚才的啸声在这空旷的平野中,显得特别洪亮清远么?” 易天行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你怕引来敌人。放心,我正愁他们不来。哼,我正要借他们的人头,来促进我的成长。” 唐青瑶骇然道:“你在练魔功?” 易天行斜了她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身处险境,才能激发我锐意进取,提高自己的能力。而且能与这么多的高手对决,也是不可多得的磨练。嘿,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现正处在人生中成长最快的阶段,有高手送上门来给我们祭刀,正是难得的机缘。” 唐青瑶冷笑道:“是啊,的确难得,你如果被人宰了就更难得。刘家名震蜀东三千余年,你以为是凭运气么?此次刘家派出追捕你的十八位高手,个个都是蜀东有名的好手,别说他们人多势众,就是单打独斗,我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特别是刘节、刘睿和刘悌,此三人武功非同小可,连我爹都甚为推许,我们两人功力尚浅,对付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易天行微微一笑:“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宁可逆水行舟,也绝不龟缩躲避。哼,人多便各个击破,力所不及,便以智补之。地肺地形复杂,我虽然不熟,但到底有所耳闻,比刘家完全不了解地形的人要占起手,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在蛛网般的地肺中将他们分而击之,是很容易的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找到一处僻静的所在,运功疗伤。” 唐青瑶甜甜一笑:“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我们下去吧。”说罢便欲朝地洞跳下。 易天行连忙拉住他,道:“不可造次,地肺口深达百丈,四壁虽有落脚之处,但现在天色黑暗,需多加小心,以免失足。” 唐青瑶吓出一身冷汗,嗔道:“你怎么不早说?想跌死我么?” 易天行大笑道:“跌死你?我可舍不得,呵呵。跟我来!”说着飞身一跃,点在地肺口突起的一块岩石上,然后身体急速下落。 唐青瑶急声道:“等等我!”连忙跟着跃下。 不一会儿,易天行与唐青瑶便抵达地肺口底,踏上实地。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远处反而有一些亮光。唐青瑶不禁奇道:“地肺位于地底,理应不见天日,怎么会有光亮?” 易天行笑道:“地肺虽然不见天光,可是有‘地光’啊。那些光芒有的是来自地心的阴火毒焰;有的是来自地底生物骸骨所化磷光;有的是来自一些能发光的矿石;有的是来自一些能发光的生物。总之,地肺中经常可以见到光,但这些光大多很微弱,不像日光般明亮,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已经足够照明之用。” 唐青瑶道:“但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太暗了,快把火褶子取出来。” 易天行往自己的包袱摸去,面色大变:“糟了,我的毛笔呢?” 唐青瑶道:“那笔在你落水期间,被水流浸泡冲击,已经朽烂不堪,我检查过了,只是杆普通毛笔,便随手扔掉了。怎么?那毛笔有何异处?” 易天行强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我想写点东西。这几天我不是昏迷不醒,便是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写字,现在摸火褶子,才想起此事。”说着拿出火褶子,道:“我没有火把。” 唐青瑶从怀中取出一根短棒,用手一扭,那短棒便长至两尺,一面道:“我有,不过及时火仅可以燃烧一个时辰。” 易天行打燃火褶子,点起及时火:“没有关系,地肺中有许多草木之属,可以制作火把。” 唐青瑶这才问道:“你要写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写。” 易天行喜道:“你有毛笔?!” 唐青瑶没有好气道:“我怎么会随身携带毛笔?我是说,我可以运用指力在木片上写或者用胭脂写在衣衫上。” 易天行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不行,我需要毛笔。” 唐青瑶奇道:“你为什么非要用毛笔?”于是易天行将三才传讯牌的事告诉给唐青瑶。唐青瑶羡慕道:“这样便可以传递消息,真好。可惜你不早说,否则在杭家庄时,叫杭大哥送你一杆毛笔便是。” 易天行叹道:“当时你那个样子,我哪有心情去检查包袱。算了,反正担心一下,又不会死人,有机会再说吧。” 唐青瑶喜道:“看不出你这么关心我,多谢多谢。” 易天行本想反唇想讥,但见唐青瑶满脸喜色,想起她救命之恩、照顾之德,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岔开话题道:“太好了,我找到无相大师作的标记了,跟我来!”说罢领着唐青瑶向右边的一条地道走去。 古心胜盯着古松,一字一顿道:“崔…公…佑?” 古松迎上古心胜疑惑的眼神,道:“我也没有听过此人名号,不过我看得出张禺很怕他。张禺这种混混儿,本领虽然不高,却有股子狠劲,寻常手段是唬不住他的,不知道这崔公佑是何方神圣?” 古心胜皱眉道:“如果放在平日,遇上这种惨事,我定取此人首级。偏偏现在乃多事之秋,不宜再生事端。哎!今日怎么尽遇上不开心的事情?!心中实在郁闷难当。” 古松道:“公子不是要去找欧阳亨么?他是此地的地头蛇,一定知道崔公佑的底细。公子不妨先打听着,反正此人远行未归,异日有暇再收拾他不迟。” 古心胜点头道:“我现在便去找欧阳亨,你安排那五位姑娘梳洗打扮一番,把事情缘由告诉她们,最好有人自愿去,说到底,我们没有把握一定能救回她。”说罢急匆匆地跑出门去。 古心胜甫到欧阳亨家,便见欧阳府的家丁已在门口恭候,心中知道欧阳亨业已识破自己的意图,一时也不知是福是祸,只好不去想它,昂首而进。跟随欧阳府的家丁来到府中大厅,欧阳亨立即从太师椅上站去,豪迈地笑道:“古七公子!里面请!” 古心胜从容入坐,一语不发,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待婢女端上香茶,欧阳亨便将下人全部遣退,亦不说话,笑吟吟地望着古心胜。 古心胜端起茶,笑道:“欧阳兄什么时候会算命了?居然未卜先知。” 欧阳亨大笑道:“不久不久,就昨日学的。拿来吧。” 古心胜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欧阳亨眼中闪烁着狡狯的光芒,低声道:“卢秀的随从可以免费,你们要杀卢秀,总得给点封口费才行。” 古心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骇然道:“杀成王世子?我哪有这个胆子,欧阳兄千万慎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欧阳亨面色一沉,道:“那古七公子登门何事?” 古心胜凝视欧阳亨半晌:“欧阳兄既然料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怎么猜到的?” 欧阳亨面上重现笑容:“嘿,我虽然与你们芫阳古家交往不多,但你们家的为人我岂能不闻?卢秀有眼无珠,我却知道昨夜所见的小姑娘绝非婢女,哼,那小姑娘年纪虽幼,双目精光内敛,内功已经颇有火候,恐怕卢秀府中尚无可制之人,此等人物,岂有屈身为婢之理,卢秀色迷心窍,死到临头还敢存非分之想,实是死不足惜。” 古心胜道:“多谢欧阳兄成全,不知其他几位……” 欧阳亨笑道:“古七公子只管放心,冯稠那厮和千金楼的周洹必定也看出来那小姑娘不是婢女,昨夜既然没有当面揭穿你们,想必各有想法,应该不会阻止你们,不过亦要防冯稠一手,以免得手后,被他出卖。郑昭乃是秦正道的党羽,十足贪官,只要有钱赚,把他娘卖了都成。其余那几个废物,皆是此地平常富户,只要公子惠之以利,再由我出面施之以威,保证他们不敢妄言。” 古心胜疑惑道:“周洹会武功吗?我怎么不知道。” 欧阳亨微笑道:“别说是你,就连我这土生土长的郸城人,都差点被他瞒过。若非去年我亲眼见到他出手,也不敢相信平日唯唯诺诺的周老板,居然是个武林高手。嘿,我怀疑他是商家在郸城的主事。” 古心胜道:“商家?” 欧阳亨道:“不错,商家行事一向隐秘,但实力非同小可,据说神州每个城镇都有他们的势力,但平常人无法知道谁是商家的人。周洹白手兴业,三十年来一帆风顺,居然没有人知道他会武功,如果他不是有厉害的对头,被迫隐藏实力,便多半是商家的人。” 古心胜点头道:“有道理,那么郑昭、冯稠和周洹由我去解决,其他诸人便劳烦欧阳兄了。”说罢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如果不够,欧阳兄只管开口。” 欧阳亨瞥了一眼,笑道:“人道芫阳古七豪气干云,果然名不虚传。这些银票只会便宜我多赚一票,哪会不够?” 古心胜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欧阳亨亦站起身来,将银票收入怀中,道:“请。”说着走向古心胜,亲自送行。 古心胜脚步刚踏出大厅,忽然心中一动:“欧阳兄可听说过崔公佑此人?” 欧阳亨面色骤然一沉:“公子何故问及此人?” 古心胜道:“我闻此人最近在郸城甚是风光,以前却未听说,故此相询。” 欧阳亨道:“我们回厅再谈。”二人回厅坐定,欧阳亨立即道:“公子是否想结交此人?在下不才,倒可替你引见。” 古心胜道:“欧阳兄与此人交情很好么?” 欧阳亨道:“关系一般,有过一面之缘。他本是城东崔家庄崔老太爷的小儿子,幼时被人拐去,今年春天方与崔老太爷相认。” 古心胜道:“哦,崔老太爷?好象不太出名。” 欧阳亨笑道:“崔老太爷是本城的土地主,古七公子自然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古心胜皱眉道:“那么崔公佑何以如此嚣张?” 欧阳亨一愣:“难道古七公子不是想结交此人?” 古心胜眼中寒芒一闪:“我听说此人淫恶穷凶,欲为民除害。只是不知道他与欧阳兄关系如何?” 欧阳亨寒声道:“哼,迟早我要与他决一雌雄!” 古心胜道:“怎么?难道他敢惹欧阳兄?” 欧阳亨叹道:“那厮不知道从哪里学得一身阴毒无比的武功,为人更是凶残成性,他初来乍到,便拿我翔龙帮立威,连杀我两个堂主,手段残忍毒辣,一时凶名远播、威震郸城。后来我多次派人刺杀,皆告失败,我虽心中忌恨,但自恃武功尚不及他,一时亦拿他没有办法。” 古心胜皱眉道:“他居然如此厉害?他还有何异?” 欧阳亨愤懑道:“那厮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崔公佑,如果真是崔老太爷的幼子,此人当真是禽兽不如。他自与崔老太爷相亲,不出一月,崔老太爷和他的两个儿子便皆被他害死,虽然他对外人说父兄乃是患病身亡,但岂能瞒过我。另外就是此人十分好色残忍,经常将女人*至死,连他的亲侄女都不放过。” 古心胜身体一震:“摧花道!” 欧阳亨身体亦是一震:“摧花道?!” 古心胜徐徐念道:“弃情毁道,逆天胜命,灭亲绝缘,摧花求魔。我本以为他只是个心理变态的狂徒,现在看来,摧花道的余孽又在兴风作浪。” 欧阳亨道:“从崔公佑所作所为来看,的确像摧花道的作风,可是该派不是在五百年前便已绝迹了么?” 古心胜道:“摧花道虽然是魔教旁支,但教义比较残暴怪异,在魔教中都没有多少支持者,加上大晋后期开始,朝廷开始大力推行儒家教化,这种乱人伦、毁纲常的邪说在普通人中间根本没有被接受的可能,所以摧花道的信徒只得选择了隐逸山林,等待时机,以免被朝廷剿灭。现在天下乱相已萌,看来他们亦不甘寂寞,要出世为祸了。嗯,我明白了,他们没有办法向成人传教,便拐走资质上佳的儿童,从小训练,来延续摧花道的道统。” 欧阳亨面色一变:“魔教势力庞大、高手如云、计划周密、行事诡秘,我等岂有对抗之力?罢了,有死而已!” 古心胜道:“欧阳兄不必太丧气,魔教虽然分支众多,但是向来各自为政,少有往来,而且诸派教义多不相同,甚至互为水火,除非两派私交甚厚,否则一般都不会管其他诸支的事情。摧花道隐退已久,而且此派淫邪怪异,向少知音,想来与其他魔教支派无甚交情,加上此派魔功奇特,习练时需要残害众多女子,必定会天怒人怨,难以掩饰行踪,一旦被人发现,必定天下知闻,我们既然没有听说有其他摧花道的高手,想来该门高手不会太多,以欧阳兄的势力,当有一拼之力。” 欧阳亨忽然露出惊骇之色:“我亦明白了!” 古心胜道:“什么事?” 欧阳亨道:“崔公佑到此不久,便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两个老头和四个青年,听说那两个老头一个是他养父、一个是他师傅;那四个青年是他请来的护院,这六人一进崔家庄,便如石沉大海,再没有人见过。我本还不以为意,只把崔公佑的师傅当成劲敌,现在想来,这些人皆是摧花道的妖人,借助崔家庄作掩饰,在那里修炼魔功。” 古心胜皱眉道:“还有六个这样的妖人?” 欧阳亨忽然道:“我听说公子有意为民除害,在下亦想除此祸根。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夜袭崔家庄?” 古心胜头痛道:“想是想,但现在我自身难保,一方面,明日必须离开此地;另一方面,今夜我们必须全体赴宴,没有郑昭和冯稠作证,我们恐怕脱不了官司。” 欧阳亨微笑道:“这个包在在下身上,公子赴宴之时,只需做好动手的准备便成。” 古心胜笑道:“我只是激于义愤,似乎不宜太过冒险。” 欧阳亨道:“古七公子义薄云天,当不会留下这些妖人残害无辜弱女,对吧?” 古心胜道:“他们可是连欧阳兄都忌惮三分的人,要动手,我看得从长计议。” 欧阳亨从怀中拿出适才所收银票,递给古心胜:“公子何必矫情,这样,只要你帮我杀掉崔公佑的党羽,我便帮你封住众人之口,郑昭和冯稠那里我也替你打点,保证不出纰漏,只是周洹那边我怕力有不及,你自己去解决。” 古心胜笑道:“看来欧阳兄对崔公佑是恨之入骨,连这种亏都肯吃。” 欧阳亨长叹道:“哎,实话告诉公子,如果任由他们发展,不出三年,郸城将无我容身之地。本地没有什么可以对付崔公佑的高手,周洹武功奇高,我偏没有交情,冯稠这种官僚,才不会管我们谁胜谁败,而且他的武功也不比我强。我虽然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却没有交到什么过命的朋友,现在实在是孤立无援,坐以待毙。古七公子的威名我早有所闻,手下古府八邪更是当年出了名的辣手人物,有你们相助,我才有一拼之力。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渡此难关,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古心胜道:“崔公佑现在不在本城,如何对付?” 欧阳亨愤愤然道:“只要他党羽尽失,区区一人,我自问尚可一战。” 古心胜起身道:“那好,今夜我们便夜袭崔家庄,剿灭摧花道的妖人!我现在先去千金楼,其他的人就麻烦欧阳兄了。” 欧阳亨喜形于色,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公子慢走!” 古心胜走到大街,疾步赶回福来客栈。一见到古松,他便急声道:“你赶快去找张禺,问清楚崔公佑的情况,崔家庄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淫邪之徒,武功如何?然后通知我哥,说我已经答应欧阳亨,联手剿灭摧花道,叫他速来福来客栈商议。我现在先去千金楼找周洹。”说完转身出门,疾步离去。古松亦不敢怠慢,立即动身。 古心胜大踏步进入千金楼,便见周洹迎面而来:“古七公子来了!这边是新到的货,款式雍容华贵,最适合令堂这样的贵人佩带,您看看。” 古心胜沉声道:“赤帝遗脉。” 周洹面色一变,低声道:“唯幼嗣长。公子请跟我来。”二人来到内堂的静室,周洹一面叫古心胜入坐,一面道:“古七公子怎么知道我是……” 古心胜苦笑道:“事急无奈,冒险一试。” 周洹盯着古心胜,眼中寒光大盛,道:“公子既知本门暗号,亦当知道本门规矩。” 古心胜冷笑道:“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自己显露身手,被人看见,因此生疑,可不管我的事。” 周洹双目圆睁:“谁?” 古心胜道:“这我可没有义务告诉周老板。今天我的来意,周老板应该猜到了吧?” 周洹道:“哼,我只知道挣钱,其他的一概不知。” 古心胜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道:“那在下告辞了。” 周洹伸手一拦:“我闻古七公子仗义疏财,不会只给这点吧。” 古心胜笑道:“仗义疏财倒也不算撒谎,可我也不是冤大头。商家虽然市侩了点,但亦是同道中人,我为民除害,周老板当不会告发在下。我已经按照规矩给了钱,少是少点,但商家也不缺这点钱吃饭,对吧?” 周洹瞪着他半晌,忽然大笑道:“怪不得善贾说你们古家的人都是铁公鸡,挣你们的钱比劫饷银还困难。不过你给别人多少,怎么也得给我们多少才是。亲兄弟,也得明算帐,难不成当好人就活该没有钱挣?” 古心胜眨了眨眼,道:“你想比着其他人拿钱?” 周洹板着脸,斩钉截铁地道:“不错,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古心胜道:“既然不能少,那我多给了也不应该,你说对吧?” 周洹立即笑容满面:“那自然,你们古家是我们商家的老关系,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我也不好意思多收你的。”说着伸出手去。 古心胜笑着将桌上的银子收回,转身就走:“多谢周老板体谅,在下没有给任何人一文钱,这点你可以去查,告辞。”留下周洹呆呆的站在静室,扬长而去。 古心胜回到福来客栈,已是申时将过,一进自己的房门便见古心铮面色凝重的坐在床上,古松、古柏二人侍立在侧。未及古心胜张口,古心铮肃然道:“怎么回事?我们身处危境,为何多生事端?” 古心胜将见欧阳亨的情况向乃兄叙述一番,然后徐徐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如果不帮欧阳亨,他必定不会帮我们。何况诛杀害人的凶徒,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现在既可替天行道、铲除淫恶妖人,又可不费一两纹银,便封住郸城富贵豪强之口、免去我们后顾之忧,一举两得,怎么能叫多生事端呢?” 古心铮怒道:“住口!还敢强词夺理!你如果不提,欧阳亨怎会乘机要挟我们?摧花道妖人诡异难测,我们不知深浅,此战胜负难料!如果失手,四弟他们怎么办?人家事急来投,我们连将他们护送回家都办不到,就算今夜不当场毙命,怎么有脸去见父亲。” 古心胜哑口无言,愣了一愣,才道:“但是我们怎能见到这种惨事,却漠然处之。” 古心铮哼道:“等过了现在这段非常时期,调查清楚妖人底细后,再铲除他们不迟。” 古松道:“二公子,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设法解决此事。” 古心胜像想起什么,问道:“古松,我叫你去问张禺,他怎么说?” 古松颓然道:“张禺也不怎么清楚崔公佑的实力,只知道崔公佑从庄外带了些行踪诡异的人入庄,不算上崔公佑,共有十二个这样的人,看起来功力俱都不弱,但具体擅长什么武功,他就不知道了。” 古心胜心一紧:“十二个人?欧阳亨告诉我只有两老四少六个人!” 古心铮沉声道:“这老狐狸是怕你不敢动手,将妖人实力隐瞒。照我看,他多半另有安排,说不定是想让我们替他打头阵,待我们与崔公佑一党两败俱伤后,他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古心胜道:“古风他们要去杀卢秀,府中其他高手又远在芫阳,凭我们四人,恐怕对付不了摧花道众妖人。” 古心铮冷笑道:“知道害怕了?你不是很英雄么?” 古心胜闻言,心中热血沸腾,豪气骤起:“此事是我答应的,我一力承担!哥你带四哥他们回芫阳,我和古松、古柏去崔家庄!” 窗外立时传来一声娇喝:“好汉子!” 古心铮等人听出是夏玉英的声音,古松正待开门,夏玉英已经推开房门,冲了进来。跟着,站在她身后的易锋寒等人亦鱼贯而入,除了羌鸩羽等人的妻小,蜀州来此的诸人一个不少,皆已到齐。 古心坚满脸怒容:“二哥,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古心铮苦笑道:“这还用说?!” 古心坚大声道:“那为什么这么多事情你要瞒着我?” 古心铮道:“四弟远来,这些小事,我和弟弟还处理得了。” 易锋寒拱手道:“一路上承蒙你们兄弟照顾,实在感谢。不过我们虽然无能,尚不至于靠受人庇护过活,不若就此别过,你们也不需要碍于我们,束手束脚。” 古心铮急道:“易兄弟说哪里话,我们并非把你们当无能之辈,只是你们远来是客,我们怎能劳烦你们出手?” 古梦涯道:“古二哥,我们蜀州人没有你们神州人那么讲究,既然大家是朋友,理应同舟共济、不分彼此,如蒙不弃,我们愿意同往崔家庄铲除凶徒。” 夏玉英亦开口道:“不错,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帮你们剿灭崔家庄。哼,摧花道妖人如此恶毒,早一天杀了他们,便少几个无辜女子受害,我们就算不被要挟,也应该及早为民除害。” 古心胜大喜,翘起拇指道:“好,够朋友!够义气!” 古心铮瞪了他一眼,徐徐道:“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摧花道妖人的实力,既然大家决定前去诛除,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夏玉英嗤道:“难不成他们能比白象王朝的柱国将军更厉害?” 古心铮肃容道:“话不能怎么说,冲锋陷阵,他们自然不如军人,说到动手相搏,武林人士可不比什么将军好对付。何况他们是魔教中人,不知道藏有什么恶毒手段,这些都是军人远不能及的,夏小姐千万不可轻敌。” 夏玉英心中不服,正欲争辩,易锋寒已经抢着道:“夏玉英不宜露面,今夜行动不要她参加,留下来照顾羌大叔等人的家眷。” 夏玉英大怒:“放屁!” 言九天笑道:“羌大叔等人的家眷,还是由廖、弓二位大哥照顾吧。这种热闹不要夏玉英参加,我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来。” 古梦涯亦笑着道:“二哥,别逗夏世妹了,说到不宜露面,我们也是一样,今夜大家需带上黑巾,届时蒙上面庞,以免被人识得,再生事端。” 众人点头俱都称是。古心胜微笑道:“多亏诸位仗义相助,现在好了,我不用挨我哥的骂了,大家赶快准备,赴宴的时间快到了。” 夏玉英急道:“我怎么办?” 古心胜笑道:“放心,忘不了你的。你随便找点东西吃,然后带上兵器与黑巾,在太守府侧门等我们,我们届时出来找你,一同去崔家庄。”忽然心中一动:“糟了,送给卢秀的丫鬟还没有选!” 古心铮瞪了乃弟一眼,没有好气道:“靠你?!我早已经选好了!” 古心胜这才松了口气:“古松,我不是叫你选么?怎么还要劳烦我哥?” 古松一脸无辜:“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安排那五位姑娘梳洗打扮,然后把实情相告,想不到她们中竟有三位愿往,我自然得等你来决定。谁知你来去匆匆,竟然抽不出时间,二公子都来了,你还没有回客栈,我见时间紧迫,便请二公子定夺。” 古心胜笑道:“哦,有胆色的女孩子现在是越来越多了,还不带我去看看她们。” 第二十九章 银钩擒赤鲵 夜袭崔家庄 易天行与唐青瑶顺着地穴,来到一片空旷之地,顶上钟乳垂掉,脚旁石笋林立,一条宽有三尺的地下河静静地流淌着,四面洞壁上不知名的矿石发出青蒙蒙的暗淡光辉,一派宁静安详的气氛。易天行扑到河边,捧了几捧水喝下,笑道:“我们在此暂时歇息几日如何?” 唐青瑶将烧了一半的及时火灭掉,檀唇微张:“此处虽然有水源,却没有食物,而且距离地肺口太近了,不宜久留。” 易天行道:“没有那么糟糕,地肺中只要你肯用心,不愁没有吃的。至于离地肺口太近,你是从我们走到这里所用时间上来说的,你也不想想我们到这里经过了多少岔路,敌人怎么会那么巧跟我们走的路一模一样,没有一、两天,他们休想找到这里。我们现在都有伤在身,一动不如一静,先养好伤再说。” 唐青瑶无奈道:“现在因为只有这样了。” 易天行道:“把你的毒针给我一把。” 唐青瑶从囊中抓了一把梅花针递给易天行:“干什么?” 易天行转身纵向来路,隐入黑暗之中,不消片刻便已经返回,这才笑着回答:“我把毒针撒于来路之上,如果有敌人经过该处,必中暗算。” 唐青瑶轻笑着佯骂道:“你这小坏蛋,太阴险了。”说罢正待坐下,忽听易天行嘿的一声,连忙打起精神:“什么事?” 易天行肃容道:“水中有生物!” 唐青瑶双目游弋于水面,道:“我怎么没有看见?” 易天行道:“我只是见到一道流线行的轨迹,多半是生长于阴河中的鱼类吧。” 唐青瑶瞪了他一眼:“大惊小怪!” 易天行笑道:“我主要是想到中午有吃的了,所以才提醒你一声。” 唐青瑶道:“你不会去捉么?” 易天行笑容不改:“听说我不会游泳。” 唐青瑶气不打一处来:“笨蛋!算了,我去!”说罢便欲下水。 易天行拦住她,道:“你伤势未愈,趁现在时间还早,先休息一下,调养一下身体再作计较。放心,饿不死的,实在找不到食物,我们从杭家庄带的干粮也够我们吃一阵子的了。” 唐青瑶双手叉腰,娇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要休息,你就发噪音说有吃的;我要找吃的,你就要我休息!” 易天行赔笑道:“唐大小姐请先休息。” 唐青瑶瞪了他一眼,来到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之上坐下,运气疗伤。易天行却来到阴河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唐青瑶调息运气,很快入定,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易天行也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仿佛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直到易天行腹中饥饿难耐,正欲去取干粮之时,阴河之中忽然金光一闪,然后一条色泽暗红的怪鱼尾随金光、破浪而至。易天行此次看得真切,心知自己适才所见不虚,心中一喜,也不行动,干瞪眼看着那怪鱼追上金光,将那道金光吞噬,沉入河中不见,然后径自取出干粮充饥。易天行随便吃了点干粮,也不吃饱,便向唐青瑶望去,见她完全没有从入定中醒来的意思,就从身上拿出一把银针,用手指弯成一个个小环,环环相扣,结成一条银链,再取十几根银针弯成小钩,全部扣在链子的末端,然后提着银链和水囊来到阴河边,将右手食指咬破,插入水中。不一会儿,阴河之中金光四起,泛出阵阵涟漪,向易天行浸在水中的手指游至。易天行待金光接近,猛然将食指一提,左手疾如闪电般骤然往水中一抄,立时抓起一把通体金鳞、细如游丝、长约尺余的怪蛇,其余水中怪蛇立即惊惶四散。易天行不待手中怪蛇回首咬他,便狠狠地将它们摔在地上,然后用制好的小钩将怪蛇的下颚钩住,扔回河中,左手握着银链,右手则将水囊中的水倒掉,抛于一旁,然后反手紧握背后的白玉剑,目注水面,蓄劲待发。被钩住的怪蛇一时之间也没有死透,不停地挣扎,同时发出叽叽怪叫。过了约半盏茶工夫,河中赤影又现,向金光闪烁处游至,迅疾无比,一口便将十余条怪蛇咬住。易天行见状大喜,左手猛然一抽,将那怪鱼扯出水面。那怪鱼力量颇大,半空中侧首一挣,易天行手中银链立时断裂,怪鱼长大的身躯便往水中坠落。易天行早料有此,白玉剑立即出鞘,化作一道白虹,准确无误地刺在怪鱼颈项之间,怪鱼发出婴儿夜啼般的怪叫,随着身体的挣扎,撒出漫天血雨。易天行连忙将银链一扔,一面将水囊踢起,接在手中;一面用手捏住怪鱼的颈项,将其伤口对着水囊口,盛接其血。那怪鱼长达三尺,血却不多,装了半水囊便已流尽。易天行将水囊口盖上,然后生了堆火,用剑斩断了一根细长石笋,将那怪鱼去头后串起来烧烤。 怪鱼尚未烤熟,唐青瑶便已从入定中醒来,一睁眼便道:“什么东西?好香!” 易天行坐在火堆旁,转动着石笋:“自己过来看。” 唐青瑶走近一看,惊讶道:“这东西好象是大鲵,似乎只在蜀南山区活动,怎么会在蜀州北部的阴河中找到?” 易天行道:“原来你也知道大鲵,不过这家伙虽然与大鲵形貌相类,却非大鲵。” 唐青瑶道:“那它叫什么?” 易天行微微一笑,将水囊扔给唐青瑶:“一口气喝完,然后再告诉你。” 唐青瑶拔开水囊盖子,一股腥气扑面而至,皱眉道:“是血?” 易天行喝道:“快点,别浪费了!” 唐青瑶心知有异,闭住呼吸,仰首将半囊血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我已经喝完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易天行依旧笑眯眯地道:“那么你现在马上行功一周天,将赤鲵血的药效吸收了,我们边吃边谈。”唐青瑶正待再说,易天行便大喝道:“快点,你不想伤势痊愈了么?” 唐青瑶不好再说,连忙依言运功,待她行功完毕,只觉浑身充斥着一股暖流,内腑所受重创竟然痊愈,不禁又惊又喜,对易天行喊道:“我伤势全好了!” 易天行望着她开心的样子,微笑道:“你真会挑时间醒转,赤鲵已经烤好了。” 唐青瑶跃至易天行身边坐下,用手撕了一片赤鲵肉,放入嘴中,含糊不清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赤鲵是什么东西?”忽然停止咀嚼:“你烤的鱼好难吃。” 易天行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你可以不吃阿,我又没有请你。”说着亦撕了一片赤鲵肉,放入嘴中:“赤鲵是生于地底阴河之中的异种大鲵,通体赤红,通常成年赤鲵长约尺半,其性多疑,机敏异常,但此物天敌颇多,生存不易,所以十分罕见。赤鲵血生饮不但可以疗伤,还可以增强内力。这条赤鲵长达三尺,年岁当在百年以上,功效更胜寻常赤鲵一筹,感觉怎么样?是否感到内力有所进益?” 唐青瑶盯着易天行,答非所问地迟疑道:“你不会把赤鲵血全部留给我了吧?” 易天行淡然道:“赤鲵的血不多,不够两人之用。” 唐青瑶怒道:“你白痴阿!你的伤比我还重!” 易天行笑道:“我喝不惯生血,要不然还有你的份儿?放心,我练有万木回春功,伤势恢复得比你快,而且赤鲵肉也有治疗内伤的功效,虽然不比它的鲜血那么神效,但也非寻常药物之所能及。现在只要我不受干扰地调养一日夜,伤势当可痊愈。” 唐青瑶停止进食:“那这条赤鲵你吃吧,我吃干粮就行了。” 易天行边吃边道:“不必如此,药物治病,不在用量多寡,半条赤鲵足够我疗伤之用,你吃你的,不会妨碍我治伤的。”见唐青瑶还待再说,易天行抢先道:“吃饭时少说话,快吃,等会儿我运功疗伤还得靠你护法。” 唐青瑶闻言,哼了一声,赌气转过头去,正瞥见被易天行扔在地下的赤鲵头中金光闪耀,不禁奇道:“赤鲵口中是什么东西?金光灿烂的?” 易天行道:“那是阴河金线,阴河中特产的异种水蛇,通体金鳞、细如游丝,在水中游行迅速,以腐尸为食,嗅觉十分灵敏,一闻到血腥味,便蜂拥而至,虽然本身没有什么用处,不过赤鲵喜欢吃这玩意儿,要钓赤鲵,非此不可。” 唐青瑶道:“这些怪物我听都没有听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易天行道:“我从小便对奇花异草、珍禽猛兽感兴趣,这方面的书看得比较多,而且我的师长中颇有见闻广博者,所以平常罕见的生物,大多难不到我。” 唐青瑶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无论什么生物都知道哩。” 易天行抹了抹嘴,道:“书有我未曾读;事有我未曾见。我怎么敢托大妄言?嘿,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去运功了,可能要打坐久一点,晚上你用干粮将就一下,寻找食物,待我行功完毕再作计较。我运功期间麻烦你帮我护法。” 唐青瑶道:“再吃点吧,对你伤势有好处的。” 易天行指了指肚皮:“你当我是猪么?吃不下了。放心,估计我运功完毕,身体便可以恢复如常。”说罢走到唐青瑶适才打坐的大石上坐下,凝神静气,运起功来。 黄昏时分,古心铮与古柏先行一步,悄然赶回太守府。古心胜等人留下廖建功与弓无弦照顾羌鸩羽等人的妻小以及刚买来的四个丫鬟,稍后动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太守府走去。夏玉英独自出发,将众人不便携带的长重兵器捆扎在一起,扛在肩上,悄悄跟在众人之后,来到太守府侧门外等待;而古松则待夜幕低垂,才带着选好的丫鬟,徐步向卢秀的别院走去。 一进入太守府,家丁便将诸人带往餐厅,古心铮等人早已就坐,昨日陪卢秀的客人亦俱都在场。古心胜见状知道欧阳亨已经打通关节,这些人一方面是为替自己作证而来,另一方面亦各存避嫌之心,于是向周洹微微一笑,率领诸人坐下。 酒宴开始,欧阳亨便显得异常活跃,频频向在坐诸人敬酒,而席上诸人也十分配合,酒到杯干,一副生怕少喝了会吃亏的架势,连身为太守及总兵的郑昭和冯稠也不例外,与平常此类宴席气氛窘异。古心胜心知有异,向乃兄望去。古心铮向他使了个眼色,端杯的右手小指微斜,指向桌下。古心胜眼光一瞥,只见欧阳亨、古心铮及古柏身前的地面上湿漉漉的一滩,已明其意,脚间一碰右面的古心坚,以目示意。古心坚随即有悟,依次传达,不一时古心胜等人脚下亦是一片狼籍,而郑昭等人却先后醉倒。 古心胜见支持到最后的冯稠亦趴在桌上,正待开口,古心铮便用手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招呼众人走向太守府侧门。出了侧门,古心胜终于忍不住:“哥,为何不让我说话?” 古心铮拿出黑巾蒙在脸上,瞪了古心胜一眼道:“你以为郑昭他们都醉了?他们不过是卖欧阳帮主面子装醉,好让我们干自己的事而已。哼,起码郑昭、冯稠和周洹三人都清醒得很,你在那里说话,很容易留下把柄的。” 古心胜不服道:“他们既然愿意装醉,又怎么会逮我们的把柄?” 欧阳亨笑着拍了拍古心胜肩膀:“古七公子豪爽仗义,未免把天下人都想得太好。郑昭等人拿了我的钱,兼之对崔公佑的崛起深感不安,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们对付崔公佑。我们自去,他们当然不管,无论我们此行成败,他们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如果稍有把柄落入他们手中,一旦有机会,他们必定落井下石。此是神州官场惯例,公子不可不防。” 忽然夏玉英从暗处闪出,急声道:“现在动身么?” 欧阳亨目视古心铮,古心铮沉声道:“待卢秀别院那边有了消息再说,我们先将蒙面巾戴上,拿好武器,作好准备。” 夏玉英指了一下太守府侧门旁的一棵大树:“你们的武器在上面。” 古心铮等使用长重兵器的人纷纷跃上大树,取得兵器。古心胜对欧阳亨道:“欧阳兄的双头大枪呢?” 欧阳亨笑道:“我的弟兄已经在崔家庄外埋伏妥当,我的枪风磊带着哩。” 古心铮道:“七绝刀风磊?” 欧阳亨道:“正是此人,古二公子认识他?” 古心铮道:“不认识,不过闻名久矣,听说他的七绝刀诡异凶狠,在肃州刀客中尚未遇过敌手,想不到欧阳帮主手下有此能人,看来我们此行只能作壁上观了。” 欧阳亨苦笑道:“哪里话,实不相瞒,风磊是我大舅,不过他为人孤僻,与我少有往来,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如今我手下的高手被崔公佑给杀得所剩无几,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央求他老人家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古心铮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不一会儿,远处卢秀别院传来阵阵嘈杂的呼喝呐喊之声,古心铮环视众人一眼,最后停留在欧阳亨身上:“是时候了,欧阳帮主。” 欧阳亨道:“跟我来!”说罢带领诸人向崔家庄奔去。 来到崔家庄外,欧阳亨对着一片谷草堆弹了三下指头,谷草堆中立即冲出二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来,当先一人身材修长,背负一柄大刀,手上握着一根碗口粗的丈八双头大枪,枪柄上双龙盘绕,甚是显眼。 古心铮皱眉道:“欧阳帮主的兵器太招人注目了。” 欧阳亨伸手拿过双头大枪:“没有办法,我的兵器是特制的,用惯了,如果不用此枪,我的功夫便失去了三成。你放心,就算有人认出我的兵器,我也可以说有人仿冒我行凶,有郸城太守和总兵作证,我现在正和你们聚会饮酒哩。”说着转身对着崔家庄,右臂一挥,大喝道:“弟兄们,上!” 欧阳亨帮中弟子抢先冲进崔家庄,一面放火,一面劫掠庄中财物,遇到有人反抗,便一掌劈晕。 古心胜见状,怒道:“你们干什么?!”说着便要出手阻止。 欧阳亨连忙拉住他:“我们此次冒充强盗,自然要抢劫些财物,否则怎么说得过去?放火是为了驱散无辜的庄民,放心,我交代过手下,他们不敢滥杀无辜的。” 古心胜跺了跺脚,向最大的一座庄院跑去,古心铮等人恐其有失,连忙跟上去。欧阳亨与风磊却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古心胜翻身跃过院墙,身未落地,便大喝道:“摧花道妖人!赶快出来受死!” 一阵门窗破裂的声音响过,十道人影先后掠出,将古心胜围在中央。正面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铁扇轻摇,双目透出疑惑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摧花道中人的?” 古心胜大喝道:“去问阎王吧!”身体腾空而起,手中折扇打开,有如一把巨斧劈向那生自恃所练残花阴气阴狠霸道,冷笑一声,举扇相迎。其余九人也各持兵器攻向古心胜。谁知尚未攻到,暗器破空之声四起,纷纷变招自保,无暇围攻古心胜。 古心胜与那书生两扇相交,啪的一声,那书生的铁扇断为两截,古心胜余势不竭,继续劈下,那书生连忙后跃,却慢了半步,由胸至腹,被划在一道血槽。古心胜得理不饶人,手中折扇大开大阖,连绵不绝地斩向敌人。古心胜虽然使用折扇,但招式刚猛激烈,如同使用长刀巨斧一般,那书生先机尽失,又负重伤,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得勉力逃窜,苟延残喘。 古心铮等人甫一落地,便各自寻找对手。古心铮与古柏合击一个手使双钩、武功强横的汉子;古心坚、言九天、易锋寒、古梦涯、沐月莲、夏玉英各找了一人拼杀;而寿千旬、火仲行、杨放鹰三人与羌鸩羽等夏敬旧部分成两拨,各自对付一人。 寿千旬与羌鸩羽这两拨人功力深厚,兼且人多势重,两招不到便将对手解决,站在一旁替众人掠阵。古心坚、易锋寒和沐月莲的对手武功较弱,刚才又被暗器所伤,不一会儿也相继丧命。 古心坚见古心铮与古柏合击的那个汉子武功甚高,便挥舞铁斧上前相助。沐月莲本待帮助夏玉英,却见羌鸩羽暗暗摇头,心中会意,也退至一旁。 易锋寒却悄悄来到古梦涯对面,猛然挥刀。一声惨叫划破长空,古梦涯一呆,望着倒毙的对手,将枪抗在肩上:“我解决得了。” 易锋寒澹然道:“这些只是小卒子,别浪费太多精力。” 古心胜见同伴一一得手,自己最先动手,却久战不下,不禁心头火起,长啸一声,折扇一合,舞出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圆圈,身形转动,亦形成一个圆圈,将那书生团团围住。那书生自知躲避不了,嘶声狂吼一声,双掌向古心胜平推过去。古心胜轻笑一声,身体一扭,便让过那书生的双掌,折扇往他脑门一敲,身体旋转着退至寿千旬身边。那书生颓然倒地,再也没有反应。 站在围墙之上的欧阳亨与风磊对视了一眼,欧阳亨沉声道:“大衍神功!” 风磊点头道:“不错。” 欧阳亨道:“大衍神功已经失传很久了,古心胜怎么……” 风磊打断他的话语:“所谓失传,只能说明江湖上没有人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你如果要对付此人,最好不要让他师长知道,否则后患无穷。” 欧阳亨笑道:“大舅多虑了,我只是想利用他们对付崔公佑。两败俱伤当然好,只铲除摧花道妖人我也不吃亏,我是不会自己对付他们的。” 风磊道:“嗯,最好是这样。他们的实力比起摧花道妖人只高不低,得罪他们没有什么好处。” 欧阳亨忧形于色道:“大舅你不知道,摧花道妖人中,最厉害的是两个老家伙、崔公佑和那个使双钩的汉子,其余九人,虽然有点本事,但也不敢麻烦您老人家。现在那两个老妖怪还没有出现,胜负仍是未知之数。” 场中忽然传来一声闷哼,二人连忙收敛心神,向院中望去,只见言九天背负双手,站在当地,脚边躺着一具面目狰狞、胸口凹陷的尸体。 骤然屋内一阵怪啸,一道黑影从一个破窗子中飞出,击向夏玉英。言九天冷哼一声,双手带出两道绚丽的火光,将黑影截住。言九天双掌甫一接触黑影,便觉手腕一阵剧痛,心中大惊,连忙使出卸劲之法,将黑影推向易锋寒。 易锋寒挥刀疾斩,将黑影劈落在地,刀上传来的巨力亦让他不由得后退一步。众人定睛一看,那黑影竟是一只白皙的手掌,肌肤犹有弹性,当是刚弄断不久,立时群情激愤。古梦涯大喝一声,身随枪走,当先合身冲进屋去。易锋寒与言九天紧随其后。 只听屋内一阵急促的呵斥和兵器破空之声响过,一个人影冲破房顶,腾空而出,身形迅捷无比,一落地便接连袭击夏玉英和古心铮等人,将陷于苦战的两个门下救出,然后悠然立在院子中央,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古梦涯等人追出屋来,骂道:“妖人别跑!” 那人大笑道:“无知小辈,你当我师呈瑞是什么人?跑?!你们一起上吧!” 翟天煌怒道:“放肆!”双掌赤红,化出漫天掌影罩向师呈瑞,四周空气一下子变得酷热难当。 师呈瑞尖声冷笑道:“只练到第七重的炎阳大法,也敢出来现世!”右手一伸,便探入翟天煌看似全无破绽的掌影之中。翟天煌闻言,心中一凛,连忙抽身后退,但已晚了一步,师呈瑞的魔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他的胸口,将其击飞出去。 羌鸩羽见状大惊,连忙抢上前去将翟天煌接住,同时右手一挥,三支鸩羽镖分上、中、下三路激射师呈瑞要害。王塞与柏青双双逼进师呈瑞,左右夹击。师呈瑞怪笑一声,侧身避过鸩羽镖,同时右手往王塞的刀上一弹,便将王塞的攻势化解,接着顺势抓住柏青的木棍,几个动作连接得有如行云流水,毫无阻滞之感,看得人心生寒意。 柏青木棍被抓,面上青气一闪,喝道:“撒手!” 师呈瑞只觉一股强大的潜力透棍而出,冲击得自己右臂的经脉隐隐作痛,亦大喝一声:“断!”运足残花阴气迎击柏青的内力。师呈瑞本以为木棍承受不住他们二人的内力冲击,却不料柏青所用木棍乃是采用了坚愈精钢的青龙木制就,竟然不断,师、柏二人便胶着在一起,形成比拼内力的局面。 杨放鹰见状大呼道:“一起上!”说着凌空跃起,手中铁鹰爪化作一道白虹,直击师呈瑞面门。其余众人,除了羌鸩羽在替翟天煌疗伤,俱都纷纷扑上。 站在师呈瑞身后的两个摧花道弟子,见状不妙,立即转身飞奔,意图逃窜。一直立于墙头观战的风磊身形一展,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双目炯炯地盯着他们。接着欧阳亨笑眯眯地慢慢走了过来,封住他们的退路。 师呈瑞一见柏青出手,便知道他的功力与自己相差甚远,所以与柏青比拼内力,凛然不惧,满心以为一击可决胜负,谁知柏青功力虽浅,所练内功却是玄门正宗,擅长化解强猛外力,一时之间竟然被他缠上、不能摆脱。眼见杨放鹰的铁鹰爪击到,大叫一声,撒棍后退,胸中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喉咙一阵阵的发甜,连忙强行将鲜血吞进肚中。柏青亦是哇的一口鲜血,跌坐在地。 古梦涯紧随杨放鹰攻到,手中长枪舞出一道有如飞鸟行空的轨迹,刺向师呈瑞。师呈瑞挥拳迎上,碰的一声,师呈瑞被震得后退三步,口中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不已。 古梦涯大喜道:“这妖人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枪化长虹,直刺师呈瑞咽喉。 师呈瑞眼中凶芒一闪,怪叫道:“师兄救我!”一掌拍在自己天灵盖上,立时了帐。 古梦涯的长枪将师呈瑞的尸体挑飞,转身对众人笑道:“终于解决了。” 沐月莲肃容道:“还有一个妖人未出现,大家小心。” 沐月莲话音未落,四周房舍围墙竟然轰然倒塌,漫天扬尘中现出一个身材高瘦的道装老者,脚下是一堆由白骨、腐尸和刚死没有多久的裸体女尸,情景说不出的诡异,阵阵腐臭的气息中人欲呕。 欧阳亨、风磊与两个摧花道弟子正在交手,脚下忽然一虚,四人同时向下跌落。风磊临危不乱,大喝一声,大刀横扫,竟然从大刀两侧飞出六把小刀,直击那两个摧花道弟子。那两个摧花道弟子猝不及防,一人当场被斩成三段,另一个使双钩的妖人武功较高,虽然中了两刀,但均未伤及要害。 道装老者见状,冷哼一声,右手屈指一弹,两道白光便分射欧阳亨、风磊二人。欧阳亨运足功力,将双头大枪舞了个枪花,迎上射向自己的白光,一接触便觉一股强大的阴寒邪气透枪而出,直逼自己心脉,大骇之下,连忙扔枪后退。风磊正在追杀使双钩的妖人,回招护身已来不及,将牙一咬,右臂大刀一旋,带动凌空飞舞的六把小刀向使双钩的妖人攻去。使双钩的妖人越打越心寒,一面舞钩护身,一面纵身疾退,虽然连连中刀,双臂均被斩断,但是却让他跃出风磊的刀势之外。风磊亦同时中招,道装老者所发白光正中他的腹部,洞穿而过,闷哼一声,跌落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古心胜道:“你是什么人?” 那道装老者不理不睬,伸手往空中一抓,一阵啾啾鬼叫之声响起,他的手中现出一团黑烟,不停的蠕动呻吟,然后对那硕果仅存、双臂残废的妖人道:“章公佐,你先去找你崔师弟,然后你们两个在老地方等我,如果我三日后尚不能来,便是我已身归道山,你可告诉他他已是我摧花道第三十八代掌门,叫他不要想报仇之事,静待时机,扬我大道。”说着凌空出指,点穴将章公佐断臂喷涌而出的鲜血止住。 章公佐也不说话,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道装老者这才望向古心胜:“本真人乃是摧花道第三十七代掌门伐情子。”话音未落,身形已然来到古心胜面前。古心铮与古心坚见状大惊,连忙挥斧夹击。 伐情子将手中黑烟放入袖中,长笑一声,长袖一卷,便将古心铮与古心坚的攻势化解,正待痛下杀手,忽然觉得有异:“五丁真气!你们是古灵岩什么人?” 古心胜合起折扇,点向伐情子眉心:“古灵岩是我们七叔。” 伐情子抽身后退,跳开丈许,立在那里,脸上表情阴晴难测,忽然大吼道:“我残花阴气已经大成,怕他怎的?来,让本真人送你们下地狱!”说着,双目闪烁着青色寒光,映得他原本铁青色的脸更加诡异骇人,扑向古心胜。 火仲行大喝一声,手中丈八铁矛直刺伐情子左眼。伐情子双手一合一扭,便将铁矛扭曲变形,不堪使用,接着身体一倾,便已经逼近火仲行身前三尺,一个肘锤向火仲行胸口击去。寿千旬与杨放鹰连忙抢上前去救助,寿千旬手持铁胎弓一挡,左手一记琵琶手击向伐情子;而杨放鹰捉住火仲行后背用力急拉,才助火仲行避过此劫。伐情子见寿千旬铁掌攻到,不躲不避,反手疾拍寿千旬脑门。此时古梦涯与易天行俱已攻到,一左一右夹击伐情子。伐情子见他们年幼,丝毫不放在眼里,右手继续击下,左袖一拂,便想将他们击退。不料易锋寒二人功力颇深,兼且有神兵在手,易锋寒一刀便将伐情子左袖斩断,若非他变招及时,险些失去左臂,惊骇之下,连忙侧身躲过寿千旬的左掌,同时收回击向寿千旬的右手,抓向古梦涯刺来的长枪。古梦涯一枪刺来,似扎似打、变幻莫测,见伐情子手近枪杆,立即将手一翻,金乌神枪枪杆正砸在伐情子手腕之上。伐情子虽有护身真气,也禁不住这种千锤百炼的前古利器,腕骨登时被砸得粉碎,惨叫声中,仓皇后退。易锋寒等人正要乘胜追击,却见伐情子左手捏一灵诀,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风云突起,伸手不见五指,以易锋寒等人的目力,亦只能看到三尺远近的事物。 言九天大喝一声,双掌划出绚丽的火光,互相撞击,借着瞬间的光芒,众人见到伐情子疾愈闪电、飞身远去。 夏玉英跺脚道:“他跑了!” 伐情子笑声远远传来:“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今日之赐,来日自当厚报!” 骤然远处划过一道闪电,接着是一声惨叫,然后又是几声类似刚才那团黑烟所发的啾啾鬼叫,四外风云戛然而至,虽然夜色依旧,但比起适才漆黑一片已明亮许多。众人定睛望去,只见远处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背负一柄兵器,脚下依稀躺着一个人,料想是伐情子的尸体。 古心胜扬声道:“请问是哪位前辈除此凶顽?”结果只换来一声冷哼。 古心铮、古心坚和古心胜齐声欢呼:“七叔!” 第三十章 仗义除蛟患 欣然受奇珍 一艘楼船缓缓地向郸城的北门码头靠了过来,古心铮笑着迎上去:“区区小事,怎么敢劳烦曲舵主亲自出马?” 长河帮肃州分舵舵主曲伏波跃下船来,拍着古心铮的肩膀,大笑道:“你可是我们长河帮的大主顾,你既然要坐我们的船,我肯定得保证你们的安全才是。” 古心铮微笑道:“我们有危险么?” 曲伏波连声道:“没有没有,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在下常年在水上讨生活,见惯了无端端的风浪,胆子难免小一些,各位请上船吧。” 古心铮一面招呼着众人上船,一面道:“不好意思,我有个仆人因为适逢其会,见到贼人刺杀成王世子,现在正陪着成王世子家眷报官,能否多等一会儿。” 曲伏波暧mei地一笑,道:“没有问题。” 古心铮忽闻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回头一望,只见脸色发青的欧阳亨在四个彪形大汉的簇拥下,赶来送行,连忙道:“欧阳帮主身体不适,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用送了。” 欧阳亨昨夜被伐情子阴力所伤,却无大碍,闻言勉强笑道:“没有关系。不好意思,我大舅昨夜忽患恶疾,我一直照料至天明,所以送行来迟,古二公子莫怪。” 古心铮想起风磊被洞穿的腹部,问道:“令舅现在怎么样?” 欧阳亨苦着一张脸道:“他昨夜忽然晕倒,跌倒时又伤了皮肉,医生说他外伤倒没有什么问题,好生休养一阵,便无大碍,只是他那怪病不易医治,命虽然保住了,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动武了,而且每日子时寒毒便会发作,痛苦难当。哎,以我大舅的脾气,落到这样的下场,还不如死了的好。” 古心铮暗呼厉害,想不到残花阴气阴毒至此,幸好七叔赶到,替自己一方受伤诸人驱除了寒毒,否则后果堪忧,口中说道:“欧阳帮主莫要失去希望,天下良医甚多,你何不遍访名医,看看有何良策?” 欧阳亨叹了口起:“也只好如此了。”旋即打起精神:“我来的路上,碰上昨夜同席的朋友,都说你们精神好,一直闹到三更才放他们走,下次再不敢跟你们喝酒了。” 古心铮微微一笑:“那是欧阳帮主酒量好,不关我们的事。”忽然见到古松向他这里急驰而来,接着道:“我们人到齐了,欧阳帮主,后会有期。” 来到楼船之上,古心铮见人已到齐,便通知曲伏波,自己则随曲伏波手下来到船中安排好的卧室。刚一坐下,便见古松推门而入:“二公子!” 古心铮道:“情况怎么样?” 古松笑道:“没有问题,那姓郑的太守问了问情况,知道我刚踏进卢秀别院的大门,卢秀便在大厅中被杀,此事有卢秀府中仆役作证,杀人之事绝非我所为,便将我放了,送去的丫鬟暂时住在太守府,待成王派人接收。薄胡儿那些人怎么样,没有漏网的吧?” 古心铮亦是一笑:“有古杀在,哪里会有活口?尸体已经火化,中的暗器也已经取回,应该没有什么把柄留下。” 古松道:“其他人杀的我到不怕,只是古道混元牌打死的人,骨骼一定尽碎,火化后仍然可以被检查出来。” 古心铮笑着拍了古松一下:“你思虑细密,只是操心太过,最多被人查出是重兵器所伤,就算被认准了是混元牌打的,天下间使用混元牌的也不止古道一人。古道他们四人,来的时候没有别人知道,现在又易了容,只要没有人能证明他们昨夜人在郸城,谁也不能妄下定论,污蔑我们刺杀皇族。好了,去休息吧。” 古心胜眯着眼睛,惬意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全身心地放松着。忽然门猛然被推开,古心胜眼也不睁,徐徐道:“谁这么没有礼貌?” “你的警觉性怎么这么低,如果我是敌人怎么办?” 古心胜叹了口气:“我猜都猜得到是你。”说着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夏小姐,有何贵干?” 夏玉英来到古心胜对面,坐到椅子上,眼睛四处打望:“你怎么知道是我?” 古心胜没有好气道:“有事就说,没事就不要打扰我休息!” 夏玉英嘟着嘴道:“怎么你们都是一个腔调,我走了!” 古心胜心中暗叹,拦住起身欲走的夏玉英:“除了我说你,还有谁啊?” 夏玉英气臌臌地道:“月莲妹子在读书;易锋寒和古梦涯在那里写字发消息给易天行那死鬼;你四哥找你七叔去了;言九天在那里躺着,也不理我。” 古心胜心中一动:“看来言兄弟昨夜硬接妖人所发断手,中了寒毒,到现在还没有清除,我去找七叔。”说着站起身来。 夏玉英拦住他:“不用了,言九天练有神手玄功,如果是中了寒毒,自己便应该可以驱除。他那人骄傲得很,不喜欢受人恩惠。” 古心胜又再躺下:“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便不多事了。你怎么不去找你爹的旧部,他们的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应该谈得到一处。” 夏玉英摇手道:“别提他们了,他们见到我便二小姐前二小姐后的叫得我起鸡皮疙瘩,而且说话谨慎得很,生怕说错话被父亲骂,算了吧。” 古心胜笑道:“那不是挺好,坐在家里便有这么多既忠心又听话的部下。” 夏玉英道:“你呢?我发觉你们家的仆人武功都很厉害啊。” 古心胜道:“不是啊,我家仆人中武功高强的只有四个,其中两个当年是我父亲的书童,从我父亲那里得到了本门真传;一个是被我哥买回来的,此人天生神力,授以武学后,进步神速;还有一个是我嫂子的陪嫁丫鬟,自幼跟随我嫂子习武,这几个人武功还算厉害,其他人都不怎么样。” 夏玉英道:“不是吧,我昨夜看古柏的身手,比你只高不低。其他几个不但安然刺杀了卢秀,而且还将其侍卫杀光,最后全身而退,也非寻常高手。古松双目精光内敛,内力可能是你们一行中最高的。” 古心胜斜目瞥了夏玉英一眼道:“你眼力还不错嘛,不过他们可不算我们家的仆人,只是在外面我们这样说,而他们也一直这样自谦而已。” 夏玉英奇道:“哦,那他们算什么?” 古心胜道:“客人,只是住得久一点。” 夏玉英道:“多久?” 古心胜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耸肩道:“不知道,可能一辈子吧。” 夏玉英正待再问,古心坚已然退门而入:“你们聊什么呢?” 古心胜笑道:“夏小姐对我们家高手的来历颇感兴趣,”接着加重语气道:“特别是古松他们。” 古心坚坐到古心胜的床上,面对夏玉英,笑着道:“你想知道,问我就行了。我二叔府中,有所谓‘三心二灵、五雄八邪’十八名高手,三心不用说了,便是他们两兄弟加上他们的外公天心老人;二灵是指我二叔古灵峰和二嫂许灵云;五雄包括了我二叔的两个书童雄魂、雄魄,还有帐房先生单人雄,二嫂的陪嫁丫鬟竞雄和二哥在奴隶市场上买的古正雄;八邪原本跟我们家没有关系……” 古心胜笑嘻嘻地插嘴道:“他们是因为我,所以跟我们家有了关系的。” 古心坚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他们八人本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由于各种原因,惹上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们的古七公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们出头,结果最后还是要二叔出面摆平。他们一面感念七弟一片赤诚,一面也是为了有芫阳古府作靠山,所以甘愿改名换姓,投入二叔府中为奴,所以七弟手下才会有古松他们这些高手。” 夏玉英笑道:“原来他也是个闯祸精。” 古心胜大笑道:“好,‘也’字说得好。” 夏玉英脸一红,岔开话题道:“这艘船安全么?” 古心胜道:“轻声点,别让长河帮的人听到,否则被他们以为你看不起他们就糟了。” 夏玉英嘴一撇:“哼,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古心胜肃容道:“你别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在神州之内,你如果得罪皇帝,天下尽有你容身之处;你如果得罪了百里世家的人,保证你将无处栖身。” 夏玉英奇道:“我们刚才在说长河帮,你怎么又扯到什么百里世家了?” 古心胜道:“因为长河帮帮主百里长河是百里世家的人,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哼,如果没有百里世家撑腰,百里长河就算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在短短十五年之内,成为天下排名第三的水上帮派。” 古心坚道:“我听爷爷讲过,百里世家现在是神州第一世家,是不是?” 古心胜道:“也不能这么说,世家是以家族为基础的势力,有的世家本就是依仗朝廷的势力,才得以存在,这种世家虽然能风光一时,但随着政权的更替甚至掌权者的变化,终将凋敝;有的世家虽然没有那么依靠外力,但是依仗血缘关系建立的同盟,基础很不牢固,特别是建立时间一长,同族子弟之间大多不能维持创业先祖们的手足深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容易产生内部的夺权斗争;还有就是过于依赖血缘,不让世家以外的人才进入自己的内部,一旦碰到一代同族子弟不争气,便会导致世家的迅速衰落。所以一时的兴盛,不能作为评价世家档次的标准。不过以目前来看,百里世家人才之鼎盛、势力之强大,尚在神州四大世家之上。” 古心坚皱眉道:“连商家都比不上他们?” 古心胜道:“神州四大世家向来都有点不愿意显山露水的味道,从来不展现自己的全部实力,尤其是商家,若非他们每代都会有一、两个人物在江湖上露面,肯定被人忘掉还有这么一个世家存在。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为了保持神州四大世家的地位,才派人在明处走动,否则肯定全部躲起来闷声赚大钱去了。” 夏玉英道:“那么说长河帮是受百里世家操纵的傀儡啰?” 古心胜道:“也不是这样,百里长河本人乃是百里世家出类拔萃的人才,二十岁时便自创长河正气,二十三岁建立长河帮,带着自己亲弟百里长江、百里长滔,独自打天下,虽然有借助百里世家的地方,但是长河帮的基业却是他用双拳亲自打下来的,绝对不会甘心作应声虫。百里世家与长河帮应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百里世家与长河帮都在借对方壮大自己的声势。” 古心坚道:“那曲伏波是什么人?” 古心胜道:“曲伏波人称巡江夜叉,他的游鱼三刺乃是名震长河的绝技,水下功夫尤其了得,在陆地上武功也绝不在你我之下。” 忽然船身一阵摇晃,夏玉英向古心胜嚷道:“你不是说坐这艘船很安全么?” 古心胜心知有异,无暇理会夏玉英,从床上一跃而起,赶到甲板之上,只见曲伏波一手拉住断了的帆绳,一面神情肃穆地指挥着帮众操舵转向,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曲伏波待船身调正,长嘘了一口气,道:“刚才碰上了一头恶蛟在兴风作浪,差点翻船,现在没有事了。”接着呼唤手下将帆绳接上。 此时舱中诸人亦都赶到,夏玉英道:“原来坐船这么危险。” 曲伏波走了过来,笑道:“长河地处神州,水怪绝少,那头恶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最近三年才开始在青鳌峡一带活动,一般都在夜晚出没,很少白天出来,这次不知道发什么疯,大白天突然来这么一下,倒让小姐受惊了。不过诸位请放心,过了青鳌峡,便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沐月莲惊呼道:“糟了,恶蛟忽然转变习性,正是修炼有成,要遁往大海的先兆。” 夏玉英道:“那好啊,它走了,在这里行船便不会再有刚才那样的危险了。” 曲伏波面色苍白:“小姐你有所不知,蛟龙入海,必定引发洪水,借助水势遁入汪洋。此地乃是长河上游,恶蛟一旦发难,不知道要淹没多少人家。” 古灵岩道:“曲舵主能否暂时停船。” 曲伏波道:“青鳌峡没有码头,我们所乘的楼船不能随便靠岸,否则一旦搁浅,便没有办法了。” 古灵岩又道:“曲舵主有没有办法将恶蛟引到船边?” 曲伏波骇然道:“你想杀蛟?别傻了,那恶蛟浑身刀枪不入、水火难侵,而且力大无比,又能发动洪水,人力岂能抗衡?而且一旦恶蛟靠近楼船,无论成败都有船毁人亡之虞,不行!” 易锋寒与古梦涯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我们去将恶蛟引来!” 言九天接着道:“我也去。” 曲伏波连忙制止道:“危险!不准下水!不如这样吧,反正恶蛟不会突然发难,我们先不管它,待我禀明帮主,请他设法除此孽畜比较妥当。” 古心铮道:“曲舵主害怕了?这样吧,我知道你这楼船上有逃生用的小舟,借我们一用,你们乘船先行,如果我们斩杀恶蛟,你便回来接应,否则只管自去,向我爹说明情况,我爹会把钱给你们的。” 曲伏波怒道:“我既然答应载你们去芫阳,便绝对不会让你们冒险!”说着犹豫了一下:“好,我把它引来。来人,准备弩炮,再抬几头活猪来!” 古心胜笑道:“真有你的,船上居然还有活猪。” 曲伏波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远征军,沿途不怕没有补给,自然能准备新鲜的食物便准备新鲜的食物。” 不一会儿,长河帮帮众便推出十架弩炮,牵来五头肥猪。曲伏波安排手下先推了两头活猪下水,再用铁锚钩住一头猪,扔进江中,然后叫人将十架弩炮全部对准铁锚落点附近。安排就绪,曲伏波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宝刀之类的兵器?” 易锋寒道:“我的刀削铁如泥,你要?” 曲伏波从腰间拔出两枚分水透甲刺,盯着江面道:“我不要,待会儿如果我叫你斩,你要立即将铁锚斩断,我怕那畜生将船拖翻。” 古心铮看了看长河帮的弩炮,只见宽约三丈的巨型弩机上各上有一支巨箭,箭头部分裹以火yao,刚看体积便知道威力惊人,心中暗恃道:“长河帮制造这种重型武器,看来其志不小。” 曲伏波忽然低声喝道:“来了。”只见江面起了一阵涟漪,骤然间已然变成漩涡,众人明显地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水底游来,猛然一下子扑到铁锚落点,立时风浪四起,水柱冲天。曲伏波大喝道:“放!” 轰的一声巨响,十支巨箭同时命中黑影,箭头火yao爆炸的余波,将楼船亦炸了个大洞。曲伏波一面指挥帮众去修补船体和排出灌入船舱的江水,一面凝视水面、蓄力待发。古灵岩站在船头,任凭船身如何摇摆,始终保持屹立不动。易锋寒双手紧握碧玉宝刀,心中想着当年击杀鳄蛛的旧事,丝毫不敢松懈。古梦涯等人与他同样的心思,都觉恶蛟不会那么容易铲除,全神贯注地盯着爆炸形成的巨大漩涡。 忽然船身一阵剧烈震动,楼船像箭一般在江面飞驰,曲伏波大喝道:“大家小心!恶蛟没有死,正拖着我们的船逃窜!” 夏玉英冲上前去,手一扬,三道梭形红光向楼船前方的黑影打去,正中目标,发出连环轰鸣,那黑影猛然一跃,竟然跃出水面,众人只见一条鳄首龙身、长约三十余丈、浑身浴血、嘴中钩着铁锚的怪物跳出水面,旋即落下,向江心沉去,楼船立时倾斜起来。 曲伏波连忙叫道:“斩!” 易锋寒一刀斩断铁锚与船身相连的铁链,楼船立即弹回,就如同遭遇暴风雨一般,在江面上摇摆不已,来自蜀州的诸人从未经历如此颠簸,一个个不禁头昏目眩。曲伏波连忙指挥帮众稳定船身,再无暇顾及沉入江底的恶蛟。 古灵岩眼中精光一闪,飞身跃出楼船,凌空出斧,一道雷电划破长空,夹着震耳的轰鸣声劈向长河。长河立时被劈出一条直达江心的鸿沟,有如天雷轰顶的斧气正中潜入江底的恶蛟后背,顿时鳞甲飞扬、血花四溅。恶蛟扬首怒目,奋力一跃,浮出水面,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声,喷出一颗晶莹剔透、大如笆斗的圆形青光,将嘴中铁锚击得粉碎,然后向悬身空中的古灵岩射去。 古灵岩大喝一声:“来得好!”手中利斧化作一道白练,向圆形青光缠绕过去,令其随斧游走,挣脱不得。恶蛟见状,怒吼不绝,不住张嘴向圆形青光吸气,圆形青光光芒骤盛,几欲飞回,古灵岩冷笑一声,潜运真气,斧上吸力亦为之增强,圆形青光虽然不停挣扎,仍旧无法摆脱古灵岩的控制。 恶蛟努力许久,见没有什么效果,发出一阵悲声长鸣,猛然跃出水面,向悬在半空的古灵岩扑去。 古灵岩见恶蛟飞扑,心中暗喜,趁其精力分散之机,利斧化成的白练一收,左手一探,便伸入圆形青光之中,恶蛟内丹甫一接触古灵岩的铁手,立时现出本质,却是一粒大如鸡卵的青色宝珠,古灵岩将手一翻,便将其捉于手中。 恶蛟失去珍愈性命的内丹,暴怒如狂,骤然加速,扑击古灵岩。古灵岩微微一笑,将身一侧,让过恶蛟的毒爪,然后疾如电闪地回斧横扫,猛然将恶蛟斩为两段。恶蛟哀鸣声中,两段残躯如陨石般坠落,尚未落至江面,恶蛟狂嘶一声,蛟头猛然炸裂,一道形如恶蛟、长仅尺余的黑气冲天而起,便欲凌空飞去。 古灵岩此时身体正徐徐降落,见状抽身提气,身体在空中平移丈许,追上蛟形黑气,高举右臂,手中利斧绕腕旋转一周,猛然劈向蛟形黑气,蛟形黑气发出啾啾鬼叫,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古灵岩劈散恶蛟元神,一口真气已尽,再无法施展步虚蹈空的轻功,身体直落长河。此时曲伏波正在想法稳定楼船,眼睁睁看着古灵岩落向水面,却无法将船移过去迎接,只得做好跳入长河救人的准备。易锋寒忽然冲至船沿,袖中链子枪疾射而出,缠绕在古灵岩的右脚之上,硬生生将其拖回楼船。 正午时分,曲伏波与长河帮众才将楼船稳定下来。曲伏波立即派人乘坐楼船上备用的小舟先行,然后安排人手打捞恶蛟残躯。 一切安排妥当,曲伏波笑着道:“诸位辛苦了,请随我到餐厅用膳。” 众人随曲伏波来到餐厅坐下,待酒菜端上,曲伏波道:“做饭的时间耽搁了,只好将就一下,这些都是此船主厨甄胖子特制的卤菜,味道还不错,各位不要嫌弃。”接着起身举杯道:“古兄英武盖世,独力除蛟,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在下替沿长河两岸免遭水患的百姓敬你一杯。” 古灵岩举起酒杯,澹然道:“不敢,只是适逢其会,侥幸成功。” 曲伏波大笑道:“古兄太过谦了,其他的不说,光凭你那手步虚蹈空的轻功,这辈子我只见过一个人能在空中坚持那么久的。” 古心胜脱口而出:“百里帮主?” 曲伏波摇头道:“娄岭飞仙百里长空。本帮帮主功力虽高,轻功却非所长。” 古灵岩叹道:“天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曲舵主没有见过的高手还多着哩。” 曲伏波笑道:“是么?” 古灵岩见他不信,也不多说,众人俱都没有聊天的兴致,三两下吃完饭便各自回房。古灵岩走到古心铮、古心坚和古心胜身边,轻声道:“你们三个跟我来一下。” 来到古灵岩房中,古心胜迫不及待地问道:“七叔,找我们这么急什么事?” 古灵岩坐下来:“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神州?” 古心胜不假思索地道:“七叔你一向喜欢周游各地,应该是其他地方待腻了吧。” 古心铮露出深思的神情:“昨夜那摧花道妖人好像认识七叔,是否与此有关。” 古心坚最后才道:“蜀州的事情,七叔已有耳闻?” 古灵岩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古心胜脑门上:“笨蛋,这样的废话你都说得出来?”接着对古心铮和古心坚笑道:“你们两个不错,一家说对了一半。”说着站起来,负手背对古氏三兄弟:“摧花道那伙妖人三年前在渭州为祸,被我发现,便约了两个朋友前去剿灭,是役一共杀了他们二十八个妖人,当时只逃脱了伐情子和他两大弟子章公佐和崔公佑,此次你们杀的师呈瑞和他的九个徒弟当时不在那里,所以才能得以幸免。当时我一路追踪,一直追了三天三夜,却还是被他们逃脱了。最近我听得蜀州发生变乱,担心家中有事,便到二哥那里打听消息,果然听得噩耗。”说着话语停了一下:“我不像二哥和姐夫那么看得开,担心你们兄弟归途之中遇上危险,于是前来接应。一到郸城,便见到你们行事鬼鬼祟祟的,所以就没有现身,悄悄跟在你们后面,先见你们足以应付那群妖人,便乐得让你们磨练磨练,最后见伐情子行将逃脱,才出手截杀。” 古心铮道:“侄儿愚驽,让七叔操心了。” 古灵岩转身盯着古心铮三人,肃容道:“我看了你们的出手,其实你们武功都还不错,看得出平时没有偷懒。但是,小铮,你性格过于沉稳,虽然内力修为不错,已经直追二哥的成就,招式中守势却占了七成,大违本门招招抢先、逢强不退、得势必攻的心法,实际本领还发挥不到四成。而你,小坚,内力不足,招式猛而不刚、浮而不实,还待加强修为。小胜,你虽然得有本门和你外公两家真传,但是功力尚浅,未能融会两家之长,自成一格,反而有贪多嚼不烂的嫌疑。” 见古心铮三人愧然低头,古灵岩旋即笑道:“你们也不必灰心丧气,小铮你以后注意一点,从单纯修炼内功转至心法层次的修行,不出三年,当有另一翻面貌;小坚和小胜,你们两人现在的缺点其实是多半是因为太年轻了,慢慢来,以你们的资质,只要知道自己的弱点,设法克服,异日当可大成。不过,我今天叫你们来,不是为了训你们。”说着拿出恶蛟内丹:“这粒蛟丹乃是修道者梦寐以求的至宝,对于修为很有帮助,但是如果分为三分,便功效大减,所以我决定只给你们中的一个人服用。你们商量一下,看由谁服用吧。” 古心铮道:“四弟身负血海深仇,给他吧。” 古心胜亦道:“不错,四哥比我们更加需要。” 古心坚道:“七弟最年轻,内力最浅,给他。” 古心胜佯怒道:“胡说八道,我们比比内力!”说着便欲出手。 古灵岩大笑着制止道:“好,不愧是我们古家的儿郎。其实我已经有了人选,只不过想看看你们在重利当前之时,有什么反应。小铮,把这粒蛟丹吞下,然后坐到床上,我助你导气归元。小坚、小胜,你们帮我护法,在我们行功完毕之前,不许任何人骚扰我们。” 古心铮急声道:“七叔!我不是很需要,还是留给四弟吧。” 古心坚正色道:“二哥你如果不要,就给七弟。否则便请七叔自用或者送与他人。贪天之功,非我辈所为。” 古灵岩赞许地看了古心坚一眼,道:“小铮,你不用推辞。蛟丹虽然可以增强内力,但是却未必是好事。你们生于武学世家,从小听的故事中倒有九成是武林中的奇闻逸事,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强修为的灵丹妙药、奇功异法,想来也听过不少,但是你们说说,古往今来,能够睥睨天下的超强高手,有几个是这些玩意成就的?” 古心铮等人冥思片刻。纷纷摇头。 古灵岩接着斩钉截铁地道:“一个也没有。因为修行是一个很艰苦的漫长旅程,在这条路上,只有自己可以倚赖,良师益友,对修道者最大的帮助也不过是指明一个方向,每个人选择的路,各自不同,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建立在你前面那一步的基础之上的。短时间内增强修为,表面上是帮助你在修道的路上前进了一大步,但是你却跳过了一段满布荆棘的险径,当你在以后的修行中遇上困难时,你将因为没有以前的经验而更加危险,几乎不可避免的遭受到走火入魔的境遇。所以,那些曾经得到过奇遇的修道者,往往在后来的修行中追悔莫及。有的人选择了放弃前进,守着过人的天资在一般高手的领域黯然终老;有的人选择了兵解,轮回后重头再来,但是这样所冒的风险极大,而且兵解之术乃是玄门秘法,不是人人可知的;只有少数人选择了继续前进,希望凭着坚忍不拔的毅力与异于常人的禀赋,侥幸得道,但是,距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成功过。你们这代人里面,小坚、小胜和小毅的天分最高,我希望他们能够在武学上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晋升超强高手的行列。小铮你已经过了快速成长的阶段,而且家里的生意又花去了你大部分的精力,基本上没有成为超强高手的可能,服用蛟丹可以让你受益非浅,却没有什么后患。” 古心铮闻言,才欣然道谢,伸手接过蛟丹,放入口中。蛟丹入口即化,立时一股冰凉似雪的寒流顺喉而下,直沁心肺,知道药性猛烈,连忙脱下鞋子,盘膝坐在古灵岩的床上。古灵岩亦在古心铮身后盘膝而坐,双掌印在古心铮的至阳、灵台二穴之上。古心坚和古心胜则分立床头,全神戒备。 第三十一章 平地起骤雨 狭路逢风刀 易天行打坐疗伤,竟然没完没了的持续了两日夜,唐青瑶心中焦急,却也无法可想,只得一面省着吃干粮充饥,一面替他护法。 第三日正午时分,唐青瑶吃着干粮,一个人在那里轻声骂道:“混蛋易天行!早不坐关、晚不坐关,偏偏在这个时候坐关。干粮快没有了,我又不敢远离你去寻找食物,想饿死我么?而且刘家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跟来,真是的,急死我了。” 忽然一旁的地道中传来一阵大笑:“小妞儿,以后别在背后说人,一说人,人就到,很灵的!哈哈哈!”骤然间狂笑变成惨呼,接着一阵风声响起,一蓬泥土从地道中喷出,落在地上,散落出许多梅花针来。接着一个怒目圆睁、身材矮胖的黄衣老者怀抱着一个双腿浮肿、浑身发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唐青瑶双手下垂,暗自将梅花针握在手中,沉声道:“什么人?” 黄衣老者怒道:“老夫蜀东刘春雨。小娃儿,快把解药拿来!” 唐青瑶漫不经心地道:“什么解药?” 刘春雨大怒:“难道不是你在地上埋的毒针?!” 唐青瑶笑道:“当然不是。” 刘春雨将中年人放到地上,寒声道:“你休想抵赖,你如果不给解药,便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唐青瑶瞥了地上的中年人一眼,轻笑道:“他中了九叶蚀心菊的毒,现在已经毒气攻心,就是服下解药恐怕也没有什么用了。至于埋毒针一事,本来就不是我干的,不过你要硬栽到我头上,我也不介意。” 刘春雨心中一凛:“九叶蚀心菊?你是阴康族的人?” 唐青瑶笑道:“虽然阴康族的人以擅用此毒闻名,但是这也算不上他们的独门毒药。你可不要冤枉他们。” 刘春雨从怀中拿出一副满布尖刺的精钢手套戴在手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与易天行这叛逆什么关系?” 唐青瑶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我乃西川唐青瑶,与易天行那家伙不是很熟。” 刘春雨道:“西川唐门与我们刘家素来无冤无仇,姑娘既然与那叛逆并非同道,何不将解药交出,免伤你我两家和气。” 唐青瑶嘟着嘴道:“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毒针不是我埋的,你故意冤枉我才伤你我两家和气哩。” 刘春雨道:“不管是谁埋的毒针,西川唐门使毒之术冠于蜀州,请姑娘救救鄙友。” 唐青瑶摇头道:“他内力不够深厚,毒气已经侵入心脉,没有救了。” 刘春雨暴怒道:“既然不是你干的,便一定是易天行那小贼干的!”说着目光如炬地盯向坐在石上打坐的易天行:“待老夫杀了此贼为同门报仇。”双手一错,便欲冲向易天行。 唐青瑶双手梅花针出手,化作两蓬密雨射向刘春雨。 刘春雨冷笑道:“早知道你这丫头与易天行是一伙的。”双手划出一道圆弧,劲气弥漫,将漫天飞舞的梅花针聚拢成一团铁球,在双手之间不停旋转,不能前进,随即双手一张,梅花针球立即散落地下。接着,刘春雨双手扑张,冲向唐青瑶。 唐青瑶头一点,顶上金钗疾如飞电,射向刘春雨眉心大穴。刘春雨左手往额前一横,将射至的金钗挡落,右臂一伸,直击唐青瑶前胸。唐青瑶飞身后退,右手一挥,无数金星从袖中飞出,向刘春雨全身罩下。刘春雨收回铁手,双臂疾舞,在自己身体周围形成一道护身屏障,唐青瑶所发金星在刘春雨四周盘旋碰撞,就是无法攻入他的双臂范围之内,不过唐青瑶所发金星甚是奇异,虽然被刘春雨双手气劲所迫,无法近身,却在空中回旋往复,毫无落下的迹象。 刘春雨虽然可保一时无恙,见到身旁飞舞着得隙便钻、驱之不退的金星,心中却也不禁暗生寒意,心恃道:“唐门暗器名动天下,看这小女娃儿的身手,果然不负盛名。看来不可久战,否则必为其所乘。”心念转处,暴喝一声,双臂划出一道圆弧,将身旁金星震出丈外,猛然双掌平推,击向唐青瑶前胸。 唐青瑶娇喝一声,身体向后一弓,双手一伸,十指不停弹出,连点刘春雨双臂数十处大穴。刘春雨双臂一分,犹如野马分鬃,横扫唐青瑶双臂。唐青瑶将身一侧,右手屈指弹在刘春雨左手精钢手套的尖刺上,向后斜飞出去。此时漫天飞舞的金星又自聚拢,朝刘春雨电射而至。刘春雨无奈暗叹,只得收招护身。 唐青瑶见状笑道:“前辈只有这点能耐么?” 刘春雨闻言怒目圆睁,大喝道:“无知小辈,今日有你无我!”言罢身随臂转,化作一道迅猛绝伦的旋风向唐青瑶卷至,身外射至的金星尚未飞近,即被震开。 唐青瑶连撒两把梅花针,但未及近身,便被刘春雨所化旋风荡开,四散飞射。唐青瑶见状大惊,连忙抽身飞退,四处游斗。刘春雨如影随形地攻向唐青瑶,声势猛烈,甚于奔雷,将唐青瑶逼得仓皇躲避、疲于奔命。刘春雨倏地腾空一跃,身体依旧不停旋转,如同一根急速旋转的巨钻冲向唐青瑶。唐青瑶躲避不及,将银牙一咬,双手往内一合,夹击刘春雨头颅,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式。刘春雨身体一挺,骤然加速,在唐青瑶击到他之前,便欺近唐青瑶三尺之内。 刘春雨心中胜券在握,忍不住狂笑道:“受死吧!丫头!”骤然眼前一花,已然失去了唐青瑶的踪影,心中一惊,身形一收,落在地上,却见一个白衣少年扶着唐青瑶,正望着他冷笑。 刘春雨正待说话,不想护身气旋一止,身外金星又自飞到,朝他当头罩下,不禁郁愤难当,双手迎向金星,暴喝道:“易天行!是好汉的便与我堂堂正正一决高下!别依仗这些旁门左道的妖法!” 唐青瑶嗤道:“没有见识的老贼,我的附骨金蝇乃是前古异虫,并非什么妖法。” 刘春雨听得心头一凛,失声道:“附骨金蝇!” 易天行徐徐笑道:“你也用不着那么害怕,附骨金蝇虽然厉害非常,但是见你现在还可以苟延残喘的样子,便应该知道这些附骨金蝇只是些幼蝇,而且驯养不得法,威力尚弱,否则哪容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故作惊诧状。” 唐青瑶嘟嘴道:“什么叫驯养不得法?你给我说清楚!” 刘春雨亦气得浑身发抖:“小辈无礼!”但是身处附骨金蝇群拥之中,想到附骨金蝇的歹毒,胆气大弱,全力护住自己,再不敢贸然出击。 易天行不理手忙脚乱的刘春雨,侧头对唐青瑶道:“你虽然得到了这些附骨金蝇,但是却不知道怎样喂养。附骨金蝇乃是十分凶猛的毒虫,虽然长得像苍蝇,但与苍蝇并没有什么关系,喜欢攻击生物而非以腐尸为食。你以死物相饵,不但抑制了他凶猛的天性,令它们攻击能力不能得以提高,还制约了他的成长,不得血食的附骨金蝇是无法长大的。” 唐青瑶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拿死尸喂它们?” 易天行将肩一耸:“不用问也知道,附骨金蝇喂养很容易,长得又很快,你的附骨金蝇威力那么小,一定是这个原因。” 唐青瑶瞪了易天行一眼:“算你行,哼,也不用作出这样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吧。” 易天行微笑道:“随你怎么说。”说着转头望向刘春雨:“喂,你杀不死附骨金蝇的话,就赶快滚蛋,否则你这样不停的催运真气,迟早力竭身亡。” 刘春雨喝道:“老夫要走,也得带你人头回去!”身体腾空一跃,化作一根急速旋转的巨钻直击易天行头顶。 易天行冷笑道:“你来来去去就只有这两招么?你一再使用旋风冲这种耗费内力的苯功夫,就算我不动手杀你,你也会因真气耗尽而遭附骨金蝇毒吻。”说话间稍微后退一步,堪堪避过刘春雨的猛击。 刘春雨也不答话,身一落地,立即化作一道旋风卷向易天行。易天行长笑一声,身体仿佛失去重心一般,顺势在刘春雨所化的旋风中扶摇而上,衣衫随风、飘然若仙。刘春雨望着临空飞舞于头顶的易天行,生出无力下手的颓唐感觉,心中暗呼不妙,身形展动,身体所化旋风移向来路。 易天行看出刘春雨的意图,大笑道:“想逃?!不嫌晚了么?!”凭借气机感应,借着刘春雨所发气旋之力,飘到刘春雨上方,背上白玉剑骤然出鞘,化作一道经天白虹,疾刺旋风中心。 刘春雨大喝一声,身外气旋骤止,双手一错,迎向白玉剑。易天行傲然冷笑,手中白玉剑一旋,立即将刘春雨双手连手套带血肉绞成一滩烂泥。刘春雨惨叫一声,飞身后退,朝来路遁去。易天行悠然落地,脚下用力,身体犹如离弦利箭,射向刘春雨。刘春雨见易天行扑到,身体向下一沉,随即反身后提,划出一道弯月般的轨迹,疾踢易天行下颚。易天行骤然止步,悠然自得地看着刘春雨的右腿在自己眼前三寸处扫过,然后挥剑上挑,溅起满天血雨。 唐青瑶招手收回漫天飞舞的附骨金蝇,望着笑嘻嘻走过来的易天行,欢声道:“你好厉害!伤势全好了?” 易天行一脸满足的样子:“废话,我伤势如果没有痊愈,怎么敢跟这武功强横的老头动手?嗯,不错,不错,受了场重伤,功力不退反进,值得庆贺。对了,这老头跟地上的那个死人到底什么来头?” 唐青瑶一面使用天星珠收回所发的暗器,一面说道:“那老头是刘春雨,地上那家伙就不知道了,应该也是刘家派来对付你的十八个高手之一吧。他才冤枉,不明不白地踩到你埋的毒针,就这样死了。” 易天行哦了一声:“与刘春雨一起的,多半是刘沐雨吧。”随即笑道:“不管他原来是谁,现在只是具死尸,已经对我们没有影响了。不过既然他们能找到这里,难保没有留下联络同党的记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唐青瑶推了易天行一把,道:“带路。” 易天行与唐青瑶顺着无相大师作的标记,继续前进,走了约半日光景,唐青瑶停下来,道:“喂,易天行,我肚子饿了,先歇息一会儿,吃了晚饭再走吧。” 易天行点了点头,便去拿干粮,一打开包裹,身体便僵硬起来:“怎么只有这点干粮了?” 唐青瑶没有好气地道:“你打坐了两天两夜,我又找不到其他的食物,你认为应该剩下多少干粮?” 易天行这才知道自己打坐了两天,吃惊道:“两天两夜?怪不得我醒来觉得自己精力异常充沛,嘿,原来我最多只能静坐一日夜,看来我的功力果然精进了不少。” 唐青瑶冷哼道:“你的功力精进到可以辟谷了么?” 易天行笑道:“别急,我想想办法。无相大师曾经说过,地肺是个巨大的生物宝库,奇虫异兽数不胜数,只要处处留心,便不会在地肺饿死。” 唐青瑶道:“那你快点想办法,我可没有办法在这除了石头就是泥土的地方找食物。” 易天行将剩余的干粮递给唐青瑶,转身离去:“你先吃吧,我去找食物,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 唐青瑶望着易天行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觉四外一片寂静,浓浓的惧意不受制约地汹涌而至,心中生起一阵既孤独又恐怖的感觉,只得蹲下身子,用力咀嚼着干粮,试图驱散这来自心灵深处的孤寂感觉。待她吃完干粮,易天行依然没有回来,唐青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明明知道易天行离去的时间并不长,感觉中却像自己独自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一般,烦躁的情绪充满了内心。唐青瑶察觉到自己烦乱的心,暗自一凛,连忙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令浮躁不安的心情宁静下来。当她心境平和之后,仿佛间听得一些细微的声响,心中不禁一动,连忙凝神聚气,侧耳聆听。 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传入唐青瑶的耳中,使得她心头一跳,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有人来了!”心念转处,唐青瑶悄没声息地爬上高处的一块岩石,静静地望着前方,等待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脚步声渐渐逼近,两个身材样貌俱都相若、背负单刀的蓝衫武士并肩走来,这二人走路的节奏惊人的和谐,同起同落,光听脚步声便似一个人在走路一般,唐青瑶见状暗自恃道:“此二人配合默契,必定擅长合击之术。” 二人来到唐青瑶所踞岩石三丈远处,同时停步,右面的蓝衫武士抱拳道:“是哪位朋友在此,请现身一见。” 唐青瑶心中一震,暗呼厉害,不过她拿不准那两个武士是真的发现了她,还是出言相诈,于是静伏石上,并不现身。 左面的蓝衫武士浓眉一耸,大喝道:“无知鼠辈。敬酒不吃吃罚酒,滚出来!”左臂反手拔出一柄色泽紫红的龙纹钢刀,猛然挥下,紫电般的刀光夹杂着风雷之声,直劈唐青瑶藏身之处。 唐青瑶腰肢轻扭,随着被劈落的岩石飘然落下,神态自若地落在二人对面两丈远处,背上却暗自惊出了一袭冷汗:“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忽施毒手?” 左面的蓝衫武士面露愤色,冷哼一声,正待说话;右面的蓝衫武士眼光一瞥,将其止住,然后徐徐道:“在下刘和风,他是鄙弟刘狂风。鄙弟方才出手,只是想邀姑娘现身一见,并没有伤害姑娘的意思。敢问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栖身于如此阴晦的地肺之中?” 唐青瑶闻言又惊又怒,暗恃这刘和风说话表面上虽然客气,言下却颇为托大,大有若非其弟手下留情,自己早已经命丧刀下之意,不过看此二人能毫不费力地感应出自己的藏身之处,显然内家功夫已至先天之境,自己当非对手,心念转处,脱口道:“我是西川唐青瑶,奉家父之命,来此采药。” 刘狂风洪声道:“采药需要到岩石之上么?” 唐青瑶冷笑道:“我经过此处,听得有脚步声,不知道是敌是友,自然得隐蔽起来,看个究竟。不知道二位前辈又因何至此?” 刘和风哦了一声:“我们兄弟是来搜捕朝廷叛逆易天行的,请问姑娘可曾见过一个身背白玉宝剑的少年?” 唐青瑶摇头道:“地肺支道纷繁,地域广大,你们是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批人,怎么可能再碰上其他人?” 刘和风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的神色,口中却道:“那么我们告辞了。”说罢与刘狂风一同抬步,径自离去。 唐青瑶见他们消失在洞穴之中,暗自嘘了一口气,靠在洞壁,等待着易天行归来。过了约一个时辰,只见易天行与一个矮小瘦弱的灰衣老者飞奔而来。 唐青瑶连忙迎上去:“你怎么才回来?” 易天行望着地上的落岩:“好猛的刀,谁干的?” 唐青瑶道:“刘狂风。” 与易天行同来的灰衣老者脸色一变:“他一个人?” 唐青瑶目光扫向易天行,易天行笑道:“忘了介绍,这位是枭子惑前辈,他是无相大师在邪火阴宗时的师弟,我刚才走岔了路,没能找到食物,不过反而因祸得福,误入枭前辈的修真之所,结识了枭前辈。” 唐青瑶施礼道:“刘狂风与其兄刘和风同行。枭前辈认识他们?” 枭子惑叹道:“刘和风与刘狂风本名翟文、翟武,号称北岭双刀,乃是北岭著名的刀客。他们两兄弟自幼感情甚笃,心灵相通,向来行影不离,不但各有一身绝技,而且精于合击之术,曾经称雄代郡二十余年,从未遇过敌手。不过十多年前,他们忽然销声匿迹,我也是三年前从一个朋友处得知他们改名换姓,投奔了刘家。” 唐青瑶皱眉道:“照枭前辈所言,北岭双刀成名至少三、四十载,年纪应该有七十了吧,我看刘和风兄弟最多不过四十岁,是不是你的朋友弄错了。” 枭子惑道:“那更不会错了,他们兄弟年轻时曾经得逢奇遇,吃过驻颜朱实,虽因不会玄门炼气之法,不能永驻青春,容貌还是要比实际年龄年青许多。不过他们少年成名,现在也只有六十岁左右。” 忽然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在下现年六十有五,鄙弟小我两岁。” 唐青瑶俏脸变色道:“你们不是走了么?” 刘氏兄弟徐徐走了过来,刘和风神色自若,面上不带一丝表情,却俨然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刘狂风脸上则满是嘲弄的神情:“我们是走了,不过当我们发现你待在原地未走,显然不是如你所言路经此地,而是在等人时,便又回来了。嘿,果然不出所料,你这丫头与易天行这逆贼有所勾结。” 唐青瑶窘得满脸通红,暗悔失策。易天行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不用羞愧,要瞒住这样的老狐狸,本就不容易,何况今日之失,主要是因为你的功力与他们相差太远,否则知道他们返回,自然会设法弥补漏洞。你只是缺乏经验而已,今日之事,正好作为前车之鉴。” 刘狂风冷笑道:“可惜你们没有以后了。” 易天行侧头对枭子惑道:“敢问前辈,刘氏兄弟的名头是否是刘和风一个人挣来的,否则就凭这样一个无知匹夫,也可以横行北岭?哈,北岭武林没有能人了么?” 枭子惑未及回答,刘狂风已然暴怒道:“小子找死!”说着左臂反手拔出他那柄色泽紫红的龙纹钢刀,遥指易天行,森森刀气凛然罩下,将易天行上下左右尽数封死。 易天行在凛冽的刀气笼罩下,泰然自若,笑着道:“不错,不错,倒有三分真功夫。”神态语调宛若师傅在教导弟子。 刘狂风再也按捺不住,身体一倾,已然来到易天行三尺之内,龙纹钢刀化作紫红闪电劈向易天行。易天行长笑一声,白玉剑绽出朵朵梅花,连刺刘狂风十三处穴道,逼得刘狂风回刀护身,一阵密集的脆声响过,易天行连退五步,方才站稳。 刘狂风巍然不动,狂笑道:“小子,我的刀如何?” 易天行运气三转,才将胸口郁积的闷气消除,开口勉强笑道:“一般,去码头跑龙套耍大刀足矣。” 刘狂风眼中寒芒一闪:“那你就再见识见识跑龙套的刀法!”左手运刀如风、凌厉无比地斩向易天行,刀路刁钻凶狠,别具一格,将易天行攻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枭子惑见状扬声道:“刘狂风的紫雷刀法脱胎于蜀州常见的霹雳刀法,招式并无甚特别之处,只不过因为是左臂刀法,与寻常刀路相反,所以显得刁钻怪异而已!” 易天行闻言身形一晃,绕到刘狂风右侧,剑法骤然变得悠长缠mian,以卸招为主,令得刘狂风刀刀命中,如落虚空,刚猛的刀劲施展不出来,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刘和风见状,对枭子惑冷哼道:“枭兄对我们兄弟倒是十分了解,不知道你对在下脱胎于静虚刀法的青云刀法有什么见解。”也不见他动作,背上钢刀已然出鞘,握在手中,与刘狂风手中龙纹钢刀形式一般无二,只是隐泛青光。 枭子惑潜运真气,衣衫无风自动,真气激荡着逼向刘和风:“刘兄天资过人,从出云观入门的静虚刀法中悟得玄门武学真谛,枭某一向佩服之至。” 刘和风冷笑道:“好说。”对枭子惑的真气视若无睹,毅然出刀,轻飘飘如同一片轻云,飘向枭子惑颈项。 枭子惑大喝一声,双掌连环击出,每击一掌,便在空中留下一道青色淡痕,将刘和风的刀势压住,令其施展不开。 刘和风斜眼望去,见易天行一味以柔力缠斗,刘狂风功力虽然高过易天行,却占不了上风,徒自在那里狂呼大喝,奋力出刀,当下大喝道:“二弟!” 刘狂风自幼与乃兄行影不离,信念相通,一闻此语,便知究竟,身形闪动,向刘和风靠了过去。易天行看出他的企图,剑招一变,白玉剑化作满天星辰,有如骤雨洪涛般向刘狂风刺到,使得刘狂风只有止住身形,回刀应战,一时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枭子惑阅历较深,知道刘氏兄弟的厉害之处,一直对刘氏兄弟联手合击甚为忌惮,见状立即施展全力,奋力出击,不让刘和风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更别说让他与刘狂风会合。 唐青瑶在一旁观战,不消片刻便看出刘氏兄弟刀法的破绽,刘和风右手运刀飘逸如云,但左侧空门大开,刘狂风左手刀势凌厉,但疏于右身防御,与他们交手的枭、易二人亦已察觉,只是刘氏兄弟功力甚高,变招迅速,虽然知道他们的弱点,但尚未攻至,刘氏兄弟的刀已然临头,徒自放过了不少时机。唐青瑶思念到此,右手往后腰一掠,已然将一支燕子镖拿在手中,手一扬,燕子镖疾如流星般射向刘氏兄弟之间。 刘氏兄弟虽然与人交手,但亦一直注意站着战圈之外唐青瑶的一举一动,此时见状大奇。刘狂风忍不住大笑道:“喂,小女娃儿,打准……”话音未落,已经飞近他们的燕子镖铮的一声脆响,分为两半,向前斜飞,分别射向刘氏兄弟咽喉要害。 任是刘氏兄弟反应迅速,也被这招打了个措手不及。刘和风飞身一跃,在空中划过一道游鱼般的轨迹,向刘狂风跃去。枭子惑临敌经验何等老到,得此良机,顺手便是一掌。刘和风也甚是了得,身在空中,将双腿一缩,身体卷成一团,勉强避过了枭子惑的杀着,不过仍然被枭子惑掌风扫到,闷哼一声,跌落在。刘狂风反应稍慢,只得一个懒驴打滚,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才堪堪躲过此劫。易天行长笑一声,剑光如同烟火般绽放开来,将尚未起身的刘狂风全身笼罩在自己的剑气之下。眼见刘狂风躲避不及,此时跌落在他身旁的刘和风挥刀迎上,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刀势依然飘逸潇洒,不带一丝拘滞的感觉,将易天行的剑招尽数封死。易天行一轮急攻,全被刘和风挡下,刀剑猛烈交击,刚才与刘狂风硬拼时便已经有些酸麻了的双臂,现在几乎已经抬不起来,眼见刘狂风已经从地上站起,只得暗叹可惜,抽身后退。 枭子惑见刘氏兄弟站到一起,脸色大变,嘶声狂呼道:“小易、唐姑娘,快跟我来!”话音未落,身体已然在五丈开外。 易天行感到双臂渐渐麻木,知道不可再战,一面回剑入鞘,一面招呼唐青瑶尾随枭子惑而去。唐青瑶纵身一跃,跃向易天行身旁,尚未落地,便回手朝刘氏兄弟打出一蓬附骨金蝇,然后与易天行并肩齐驰,向枭子惑追去。 刘氏兄弟刚刚调整好身形,便见一片金星飞至,二人齐声冷笑,两道刀光闪起,有如青紫色的闪电,划空而至,将附骨金蝇圈在刀光之中一绞,立时响起一阵炒豆一般的声音,将附骨金蝇绞得粉碎。 唐青瑶闻得背后异声,匆忙一瞥,正见到附骨金蝇化作金屑坠落,心中大痛:“附骨金蝇!” 易天行与枭子惑闻言回首,心头为之一震。枭子惑大呼道:“快走!” 易天行拉着心中痛如刀绞的唐青瑶奋力疾奔,一面安慰道:“别难过了,这群附骨金蝇死了,待异日有空,我再帮你找一些。” 唐青瑶强忍悲怒之气,哽咽道:“你以为附骨金蝇遍地都是么?我在东峒山凑巧碰上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绝种哩!” 易天行道:“放心,找不到附骨金蝇我也一定给你找种更厉害的毒虫!现在收敛心神,别让他们追上了!” 枭子惑身形稍缓,等易天行二人追上,叹气道:“我久闻北岭双刀合击之术,冠绝蜀中,但亦想不到他们联手一击,居然强横至此。” 易天行道:“那些附骨金蝇未成气候,否则不会这样便被杀死。” 枭子惑肃容道:“就算如此,也不简单,附骨金蝇自幼便坚愈精钢、身体能抵御一般真气,虽然成年后威力更大,幼时仍非寻常兵器所能伤害。刘氏兄弟凭个人的功力,亦不能达到如此威力。” 易天行奇道:“枭前辈的意思是……” 枭子惑道:“久闻北岭双刀合击之名,我还以为只是配合得当,能够互相弥补刀招中的缺陷,使得威力增加,现在看来,刘氏兄弟合击之术最可怕的地方,是他们联手之后,真气可以互相衬托呼应,比之二人单打独斗之时,威力最少强了四倍,嘿,他们自创的双刀合壁,确是不可多见的绝学。” 唐青瑶心境渐渐平和下来,回首一望,见刘氏兄弟远远地追在后面,不禁嗤道:“可惜他们轻功不怎么样。” 易天行笑道:“未必,现在看不出来。” 唐青瑶奇道:“为什么?” 易天行瞥了一眼枭子惑,微笑道:“被青磷印掌风扫中双腿,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没有办法跑快的吧。” 枭子惑看了易天行一眼,颔首道:“嗯,眼力不错,不愧是何师兄的弟子。”随即欢声道:“到了!”说着往前面三尺处一个深陷地下、不知深浅、径约五尺的大坑跳下。 易天行与唐青瑶不及细想,便跟着跃下。 第三十二章 帝王驾幸日 百姓悲苦时 船至芫阳,古心铮与古心胜便带着古府六邪抢先下船,一面找人搬运行李,一面雇轿子迎接易锋寒等人。 古灵岩却径自找到曲伏波:“一路有劳曲兄相送,不若到我二哥府中,也好让我们一进地主之宜。” 曲伏波一面叫手下帮众递上剥好洗净的蛟皮,一面道:“多谢古兄美意,不过在下蒙百里帮主不弃,将肃州地段交由在下管理,现在已经离开肃州境内,实在不宜久留。待异日有暇,古兄不妨来肃州,我当邀古兄一醉。”见手下将蛟皮拿到,笑着道:“古兄,这是你屠蛟所得,请点收。” 古灵岩拱手道:“既然曲兄有事,我便不留你了,后会有期。”说罢转身离去。 曲伏波急声道:“古兄,你忘了蛟皮!” 古灵岩长笑道:“一路上承蒙关照,无以为报,这些蛟皮便当作我们的船资吧。”说罢扔下怔怔呆立的曲伏波扬长而去。 待古灵岩下了船,却见古心铮等人站在船下,不禁奇道:“怎么回事?轿子呢?” 古心铮苦笑道:“雇不到,连搬运工也没有。” 古灵岩不禁哑然失笑:“什么?这是芫阳么?” 古心胜冷笑道:“皇帝老儿来了,所有的轿夫都被征用去伺候那些达官贵人了。其他被征用的劳役更多,不仅是搬运工,只要是芫阳城中没有当官的青壮男丁以及没有取得秀才以上功名的书生,如果交不出驾临税,便统统被征召去服役了。” 夏玉英奇道:“驾临税?是什么东西?” 古心胜愤懑道:“卢乾那狗娘养的畜生,穷兵黩武外带穷奢极侈,弄得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又要四处玩乐。国家拿不出钱,便摊到老百姓身上,驾临税是他每到一处之前,当地官员私立名目收的税,一部分用于伺候他,一部分用于贿赂他身边的近臣,剩余的部分自然落入那些官员自己的腰包。” 古心铮瞪了他一眼:“小声点,这里是码头,你以为是自己家么?!” 古灵岩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回家吧,好在行李不多。古松,你和你那几个兄弟将行李背上。”接着对羌鸩羽等人道:“实在是惭愧,雇不到轿夫,只有走路去我二哥家了,尚望诸位海涵。” 羌鸩羽连声道:“那里的话,古兄请带路。” 于是古灵岩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古府走去。一路上见到各家商铺门庭冷落,夏玉英不禁问道:“芫阳乃是益州首府,怎么街道上这么冷清?” 古心胜没有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没有听见我说么?城中处于贫苦家境的青壮男丁都被朝廷征用了,家中骤然少了经济支柱,哪里会有什么人上街购物?” 夏玉英道:“那大户人家呢?别告诉我堂堂益州首府尽是穷人?” 古心胜哼道:“卢乾那厮经常是一见到富足人家,便向他们征收朝天税,弄得各地大户之家闻声色变,自然不愿意抛头露面,被他瞧见。” 夏玉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穷疯了么?这样横征暴敛,会民心尽失的。” 古心胜面露讥嘲之色:“他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哩,经常叫臣下编写他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如何如何治国有道的狗屁文章来昭告天下。” 古灵岩微笑着对古心胜道:“好了,以后再聊,你爹他们来迎接我们了。” 众人闻声远眺,只见古府门外,古灵峰等人在门口翘首以盼,等待着古梦涯等人的到来。 古灵岩当先走到,一见面便大笑道:“二哥,四姐和侄媳呢?” 古灵峰道:“灵云到埙城进货去了,四妹说现在世道太乱,不放心她独自上路,便跟着一道走了,她们可能后天能回来。赶快给我介绍刚到的朋友。” 古灵岩替双方介绍认识后,古灵峰一面叫府中下人搬运行李,一面叫竞雄根据情况,替蜀州诸人安排住宿之所。 易归藏跑上前去,拖着古心坚和易锋寒等蜀中旧友,向古灵峰打了个招呼:“二舅,我带几个朋友先到我家叙叙旧,中午再过来。” 古灵峰笑骂道:“臭小子,吃饭就记得我了。去吧,你们年轻人好好聚聚。” 易归藏带着众人来到古府旁边的一个小庭院,作了个请的姿势:“这便是我家,里面请。” 易锋寒一进易家,便道:“玄老师有消息么?” 易归藏招呼大家到客厅坐下,这才徐徐道:“没有,玄叔去幽州后,便音讯全无。”见易锋寒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接着问道:“你找玄叔有事?” 易锋寒道:“老大独自留在蜀州,生死未卜,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我本来想找玄老师替他卜算一卦,测测吉凶的。” 易归藏笑道:“别担心,玄叔应该在三年前便算过了,否则我妈怎么会让弟弟留身险地,去年离树时哪还容他诸多废话,早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把他带走了。” 易锋寒等人闻言心中稍安,便与易归藏聊起此次蜀州发生的变故。众人一路奔波,一直无暇聚会,现在终于有机会将各自经历的事情交代一番,说到动情处,众人忍不住泪流满襟。易归藏待大家说完,便将古府从蜀州得到的消息相告,言九天这才得闻公孙云灭丧生的噩耗,心中悲愤难抑,忍不住仰天长啸,目光中透出恶毒凶狠的神情,恨声道:“常悠。” 易归藏拍拍言九天的肩膀,却找不到什么话安慰他,一时众人俱都沉浸在丧失至亲好友的悲痛中,静静地没有一个人说话,四外静得针落可闻。 过了不知多久,古心铮与古心胜快步走进易家客厅,古心胜一见众人便道:“你们的住处已经安派好了,过不过去瞧瞧。” 古心铮看出气氛不对,用肘轻轻撞了乃弟一下,轻声道:“怎么了?” 易归藏道:“说起不开心的事了。” 古心铮自己拖了根椅子坐下,低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多想无益,诸位不妨想想怎么报仇。” 古梦涯叹道:“我们也知道悲痛无济于事,只是情难自抑。哎,元成邑本人武功高强,身边高手如云,刺杀他根本不可能;他手下谋臣猛将众多,而且民心未乱,欲图推翻其统治亦不可行。报仇谈何容易。” 古心胜也找了椅子坐下:“那么诸位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已经把天兵谱的事情给我爹说了,他说马上去九州书肆购买,下午当可拿到。” 易锋寒道:“阅读天兵谱只是为了对分析天下大势有所帮助,同时使我们遇上谱上神兵的持有者时能够有所警惕。以我沿途所见,神州民怨虽深,却还没有不堪压迫至需要揭竿而起的地步,短期内当不会发生变乱,所以观阅天兵谱一事并不急于一时。” 古梦涯见古心胜略有尴尬之色,轻咳一声,以轻松的语调说道:“早看对我们也有好处,我正打算过几日待老大有了消息,便动身游历四方,到处去修行,看了天兵谱后,遇上持有谱上神兵的家伙便有多远走多远,免得惹祸上身。” 古心胜道:“何必那么急着要走呢?是否是我们有所怠慢?” 古梦涯摇头道:“墨老师临终前托我和老二将蜀州墨门的掌门信物交给神州墨门的掌门,并且请他清理门户,此事不宜久拖。我向来在父亲师长的庇护下成长,不知天高地厚,经此一役,我才发觉天下能人众多,自己无论修为还是经验都远远不足,所以想在外游历,一方面可以增长见闻,一方面可以增加实战的机会,使自己能够得到更好的磨练。在这里有你们照顾,反而没有锻炼的机会。老二,你陪我去趟神州墨门,然后再回来好么?” 易锋寒淡然道:“不好。” 古梦涯一愣:“那好,我一个人去也行。” 易锋寒笑道:“我不是说不陪你去,我是说不回这里了。” 夏玉英道:“为什么?你打算跟古世兄一道游历天下?” 易锋寒道:“不是,我有自己的去处。我易家乃是渭州望族,虽然我父因受后夷国君的忌恨而离开渭州多年,但如今我父已经仙逝,我怎么都要回趟老家,将他的死讯告诉族中长老。而且我受幽冥子老师临终重托,还有一样东西要带给别人,也闲不下来。” 夏玉英嗔道:“你们要走,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古梦涯笑道:“我又没有打算跟你同行,干什么与你商量。” 易锋寒闻言,不停地点头:“不错,不错。我们走关你什么事?你已经家破人亡,无处安身,不如就在古府暂住。” 夏玉英正待再说,沐月莲轻轻拉了她一下,止住她的话头,侧头对易归藏道:“古大哥能否帮我觅一间静室,我打算在内静修,待太清秘录略有小成再作计较。” 易归藏未及开口,古心胜已然抢着道:“沐小姐请放心,我家略有屋业,我外公所居的天心园恬静清幽,最适合修炼玄功,该处共有三间小楼,因过于偏僻,除了我父亲和四姨夫有时候在那里闭关,平时只有我外公一个人居住。沐小姐可以选择其中一座小楼居住,不但可以满足静修之需,在修行方面尚可得到我外公的指点,对你不无裨益。” 古心铮也点头道:“七弟所言正是。沐小姐,我外公练的大衍神功,与太清秘录同属玄门一脉,你向他请教的话,应该会有收获。” 沐月莲闻言心中一动:“怪不得古七哥与古四哥颇有不同,原来你的武功得有父母两家真传?只是介绍尊府高手之时,怎么没有听见阿姨的名字?” 古心胜大笑道:“沐小姐果然聪明,不过你却没有料到我外公不让我母亲习武,所以我的武功是我外公亲自传授的。” 夏玉英奇道:“为什么你外公的武功不传女儿,却传给外孙?” 古心铮道:“因为练大衍神功不比寻常武学,十分讲究资质,资质稍有不足,便难修炼成功,我母亲资质不好,外公认为她习武取祸有余,防身不足,所以干脆不让她习武。弟弟自幼便显露出过人的武学禀赋,外公的武功连我都不教的,只教了他一人。” 古心胜不好意思得摸着脑门:“不是我禀赋过人,是我小时候够缠人,外公怕我干扰他清修,才将武功传授给我的。” 夏玉英扑哧一笑:“你也会脸红?!” 古心胜瞪了她一眼,然后道:“夏小姐也住下来吧,你要走的话,羌大叔他们一定也会跟着你走,他们的家眷岂非也要随你四处奔波?” 夏玉英欲言又止,然后泄气道:“我先与羌三叔他们商量一下,再作打算。”然后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古心坚:“你呢?怎么一直不说话?” 古心坚一愣,随即笑道:“这是我二伯家,我就算想走,他也不会允许的。对了,言老弟有何打算?” 言九天黯然道:“我现在没有想好,看来要打扰尊府一段时间。” 古心胜大声道:“没有问题,你想住多久都行。” 言九天正欲答话,忽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走得很急。” 沐月莲淡淡道:“两个。” 古梦涯接着道:“没有敲门便越门而入。” 易锋寒亦是眉头一皱:“我们没有见过,似乎不是古府的人。” 古心铮与古心胜闻言一凛,各自凝神静心,果然听得轻微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心中不由暗自佩服言、沐诸人。古心铮当先起身道:“我去看看。” 易归藏伸手一拦:“我知道他们是谁,找七表哥的。” 古心胜诧异道:“我?!” 易归藏面色沉重,肃然点头道:“最近吕家和凤家出了点事,七表哥的几个朋友都不是很开心。” 古心胜猛然站起身来,往门外跑去:“对不起了,诸位,在下先行一步。” 古心铮望着乃弟走远,这才皱眉道:“吕家和凤家?在芫阳还有人敢对他们不利?” 易归藏道:“别人不敢,不等于皇帝也不敢。” 古心铮身体一震:“吕玉婵?” 易归藏苦笑道:“不是她还有谁。” 夏玉英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别打哑谜好不好?” 易归藏道:“吕、凤两家不但同属芫阳大族,而且还是世交,因此联姻甚多,吕玉婵是吕家九小姐,与凤家三公子凤鸣远自幼便指腹为婚。”说到这里,面露难色。 夏玉英不耐烦道:“易大哥,你接着说呀。” 沐月莲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从怀中摸出时辰石一看,对古心铮笑道:“时近正午,该吃午饭了罢。” 古心铮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对,对,对,大家请随我过去吧。” 夏玉英连声抗议,催促易归藏把话说完,却见众人俱都不理她,径自离去,只得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众人来到古府,便见古松大踏步走来,古心铮笑道:“有事么?” 古松亦笑着答道:“我正要去请大家来用膳,想不到你们自己便过来了。” 古心铮挽着古松的手,远远走在前面引路,一面低声细语。夏玉英装作满不在乎的神情,走在沐月莲身旁,凝神细听,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吕、凤两家之事,虽未句句入耳,却也听得十之七、八,心中不由无名火起,当场便欲发作,但转念一想,众人一定不会让自己有所行动,只得强自按奈下怒火,跟着走进古府餐厅。 一进古府餐厅,众人先向古灵峰等人施礼道谢,然后方才入坐。易归藏一坐下便问易连山:“爹,七舅呢?” 易连山笑道:“你们不是送了个弱女子给卢秀么,算算时日,卢坎的人也快到郸城了,现在心坚他们已经安然到达这里,以你七舅的性格,怎么还坐得住?对了,心胜怎么没有来吃饭?” 易归藏恍然点头,然后道:“七表哥有朋友相约,出去了。” 古灵峰笑骂道:“臭小子,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分寸。现在家中贵客初临,他却只顾着跟他的狐朋狗友厮混。不理他了,诸位请慢用。”说着招呼易锋寒等人用膳。待大家吃过午饭,夏玉英便闹着要看自己的卧室,古灵峰便安排下人带易锋寒等人去各自的居所。古心铮将沐月莲想找一间静室一事告诉古灵峰,古灵峰蔼然道:“沐姑娘既然喜静,便到天心园居住吧,那里除了我岳父住的小楼,尚有两幢小楼没有人住,沐姑娘可以任意选择一幢小楼居住。古媚,你带沐姑娘去天心园,待她选好住处,再安排下人打扫一番。” 古灵峰身后一个身材修长、烟视媚行的美貌女子应声而出,率先带着沐月莲向门外走去。其余诸人也在古府下人的带领下来到自己的居所。 古梦涯走在最前面,发现古灵峰在安排众人居室上颇花了一番心思。夏玉英与羌鸩羽等人人数最多,居住在房间数目较多的东厢客房,沐月莲本来安置在夏玉英隔壁,现在自然空出。而西厢诸客房中,先是寿千旬三人的居室,接着是自己、易锋寒和言九天。古心坚因为是古家的人,被安置在古心胜所居的薄天园。 易锋寒一进门,便掩上房门,观看对面夏玉英房中的动静,半晌不见有何异常,便悄没声息地溜出门来,轻轻敲了敲古梦涯的房门。古梦涯开门让他进房,易锋寒猛然吓了一跳,原来古心铮、古心坚、易归藏与言九天均已在古梦涯屋内。 易归藏看着易锋寒错愕的神情,笑道:“怎么?没有料到?” 易锋寒神色恢复如常:“料到了,却没有想到你们动作那么快。”忽然皱眉道:“九天,我怎么没有见你经过我的房门?” 言九天微笑道:“我根本没有进自己的房间,自然不用经过你的门前。” 易锋寒道:“你们这样会惹起夏玉英的疑心的。” 古梦涯大笑道:“放心,我已经嘱咐羌伯伯看住夏世妹,她应该不会过来。” 骤然门外响起一声平静如水的声音:“她当然不会过来,她直接便往吕家去了。” 易归藏失声道:“爹!” 古梦涯的房门不推自开,面如冠玉的易连山徐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沐月莲和垂头丧气的夏玉英。 古心铮待易连山坐定,恭敬地问道:“四姨父,夏小姐怎么了?” 易连山淡淡地看了夏玉英一眼,道:“我在席间便觉得夏贤侄女神色有些不对劲,所以留了点心。后来见她鬼鬼祟祟地想溜出府去,便把她叫住了。”说着怒瞪了易归藏一眼:“你们年轻人就是多事,此事岂是我们管得了的?” 易归藏还待分辩,易连山已然呵斥道:“你还不服?若非你多嘴,夏贤侄女怎么会起疑心,又怎么会去偷听心铮与古松的谈话?!” 古心铮羞愧地低下头去:“四姨父,别责怪大表弟了,是我不够稳重。” 易锋寒亦道:“也不能怪易大哥,古七哥的朋友行为诡异,古七哥又行色匆匆,说句老实话,我们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易归藏见众人一直露出凝听之色,叹道:“我就知道你们不弄明白是不肯罢休的,就由我告诉你们吧。吕玉婵才貌双全,家世显赫,可谓天之娇女。可惜天妒红颜,她偏偏被卢乾看上,今夜卢乾便要驾幸吕家。” 夏玉英忍不住愤然道:“她已经许配了人家,卢乾这么做,跟强奸妇女有何区别?!” 古心铮冷冷地道:“区别在于他是皇帝,他*良家妇女大家还得像得了天大的恩赐般,作出感恩戴德的奴才嘴脸。吕家早在三天前便开始准备迎接,张灯结彩,比嫁女儿还热闹。” 古梦涯目中寒芒一闪:“神州不是号称礼仪之邦么?难道朝中重臣便没有一个肯出面劝阻他?” 古心铮冷笑道:“礼仪之邦?虚伪之邦还差不多?儒家一向尊崇皇权,提倡为尊者讳,向来便是想方设法地替皇帝文过饰非,怎么会替百姓说话?那些喜欢编写龌龊笔记的御用文人,现在应该正在撰写大虞皇帝的风liu韵事吧,说不定正编到什么‘吕府后院一见钟情,大虞隆帝驾幸香闺’的章目。何况卢乾向来自以为是,不喜欢人说自己的不是。自从他于8611年登基以来,到8613年便诛戳谏臣一百二十七人,其中四十二人因为言辞激烈而被诛灭九族;三人因为反复劝谏同一件事,而被诛灭三族;更有甚者,淮南大儒、谏言吏姚鹏因为不肯谢恩认罪,被诛灭十族……” 易锋寒打断道:“什么叫十族?” 易归藏道:“九族之外加上他的学生。” 夏玉英再依然按奈不住,一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将其击得粉碎,怒道:“虞国皇帝残暴竟然一至于此!” 古心铮待众人意气稍平,才接着道:“自8613年以后,再没有人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险进谏,阿谀逢迎之风盛行于朝,卢乾没有了逆耳之言,行事更加妄为。加上此人喜好女色之余,兼好男风,又喜欢四处游玩,以彰显国富民强,这些年来,毁在他手里的美貌少男少女不知凡几。最恶心的是此人手下的那些文人,把这些事当作皇帝风liu的雅事四处传播,不知道逼死了多少好人家的儿女。” 古心坚终于忍不住破口打大骂:“操他娘的死变态!” 夏玉英趁机煽风点火道:“不错,这畜生根本不是人,月莲妹子、易锋寒、古世兄、言九天,难道你们见到这种事情也不管的么?我们又不是没有流亡过,大不了找个地方落草,你们觉得怎么样?” 古心铮大声道:“你在想什么哩?!” 易归藏伸手止住古心铮:“夏大妹子,别怪我说你,你的火爆脾气应该改改了。卢乾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神州之主,大虞皇帝!” 夏玉英撇嘴道:“那又怎么样?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就得有人管!” 易归藏怒道:“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人有良知?卢乾此人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他的确称得上天资过人,文武双全,家传的八极神光鉴更是直追乃父卢勇。卢勇一生励精图治,对待子女十分严厉,特别是对于生为长子和皇位继承人的卢乾,要求尤为严格。所以卢乾虽然安于逸乐,武功根基却扎得极牢,手底下实在非同小可,就算单打独斗,我们也绝非他的对手。” 古心铮接着道:“何况与卢乾形影不离的大内八大高手均非浪得虚名之辈,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靠近他,更别说要刺杀他了。” 夏玉英还待再说,易连山已然抢先道:“不要想刺杀卢乾。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先打败我再说。” 一直静静聆听的言九天忽然道:“易叔叔是否知道卢乾的武功底细?所以觉得事不可行。” 易连山微笑道:“那怎么可能,卢乾几乎没有与人动过手,不过以卢勇推之,此人武功尚在我之上。不过我不许你们去,是因为你们连邓三江这一关都过不去。” 夏玉英不服道:“谁是邓三江?” 古心铮十分流利地答道:“邓三江,大内八大高手之一的戟王龙百卿之徒,手中蛇龙戟有万夫不当之勇、神鬼不测之机,现任羽林军统领。卢乾所到之处,必是此人先行开路,卢乾住宿之所,外三层必是此人率领羽林军守卫。所以要接近卢乾,最先遇到的一定是他。此人未入仕之前,乃是江州著名的武林高手,当年我七舅经过江州时,曾经慕名前往拜访,与之切磋了几招,未分胜负。” 易锋寒等人早知事不可为,闻言倒不觉得怎样。夏玉英却大感沮丧,想到以古灵岩的身手,居然不能取胜负责镇守外围的羽林军统领,何况还有此人的师父在内护卫,不由胆气一弱,便不再说话。 易连山拍拍夏玉英的肩膀,徐徐道:“卢乾倒行逆施,早晚有倾覆之祸,你们几个天生异禀,前途无可限量,千万自重,不要随便轻掷生命、身犯险地。虽然你们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此不平之事的发生,但是现在出手除了送死,于事无补,不若待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后,再设法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沐月莲拍着夏玉英的肩膀,对易连山道:“易叔叔请放心,我们会看着夏姐,不会让她乱来的。” 易连山含笑点头,起身出门:“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易锋寒等人连忙起身施礼告别。待易连山远去后,古心铮道:“我担心弟弟与他那几个朋友血气方刚,不知道会不会作出什么傻事来,先告辞了。” 易归藏道:“我也去。” 夏玉英不甘寂寞地道:“我们一起去,古心胜的朋友多半是些可以结交的好汉。” 古心铮冷笑道:“什么好汉?他们几个是芫阳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夏玉英咋舌道:“是么?” 易归藏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只是七表哥这些朋友都是出身富贵之家,年少多金,难免有些不把钱当钱使,人倒是不错的,我们一起走吧。” 古心铮当先引路,来到古府正门口,古心铮忽然脸色一变:“夏、沐二位小姐还是留在府中为是。” 易锋寒道:“古二哥是怕……” 古心铮肃容道:“不错,现在芫阳正处在多事之秋,除了卢乾手下的狗腿子,本城中趋炎附势之徒也各自挖空了心思去讨好卢乾。夏、沐二位小姐天生丽质,很容易招惹事端。” 易锋寒笑道:“幸好我还剩下一些易容丹,不如这样吧,我帮她们易容得丑陋一点,这样出门便没有问题了。” 夏玉英嚷道:“你的易容丹不是解药用光了么?被你这样折腾后,岂非要等三天后才可以恢复容貌!” 易锋寒不耐烦道:“废话。你自己选,变丑还是待在府中!” 夏玉英犹豫了半晌,望向沐月莲:“你的意见怎么样?” 沐月莲微笑道:“我无所谓,两种选择我都不介意,听你的。” 夏玉英终于低头,用哀求的语调道:“易容得姿色平常一点就可以了,不要太丑。” 易锋寒大笑着拿出易容丹,替夏、沐二人易容。不消片刻,便易容完毕,易锋寒望着自己的杰作,不禁得意地笑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易容术这么好玩的?嘿,这次我回渭州,一定要向鬼隐大叔好好讨教一番。” 第三十三章 阴焰噬双风 密室聚群侠 (幻剑首发,转载请勿删除) 四周一片黑暗,一点声音响也没有,耳中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刘氏兄弟倚背而立,为自己贸然追下而暗自后悔。刘狂风道:“哥,我们上去?” 刘和风平静地道:“出刀。”说罢刀出如电,斩向虚空。 刘狂风与其兄默契颇深,闻言左臂一抡,龙纹钢刀划出一道弧光,夹杂着风雷破空之声,正中刘和风劈至的钢刀。两刀相击,发出震耳轰鸣,激起点点火花,刹那光芒中,刘氏兄弟已然看清枭子惑三人的位置,长啸声中,合身扑上。 枭子惑冷笑一声,大喝道:“邪火大阵!”声音未落,黑暗中便鬼火四起,深邃的洞穴骤然间化作阿鼻地狱般光景。无数绿荧荧的阴火从四面八方向刘氏兄弟暴射而至。 刘狂风连声大喝,与刘和风挥刀成壁,将身体四周防御得水滴不漏,阴火虽然被二人钢刀所阻,却并不熄灭,纷纷粘在刀上,发出兹兹之声,霎时便将钢刀化作两柄火刃。刘狂风知道阴火正在腐蚀自己随身多年的宝刀,心痛已极,额头青筋暴出,一掌击向刘和风,刘和风不约而同地出掌相迎。碰的一声,两掌相合,二人脸色一白,旋即恢复常态,手中钢刀立时光芒大盛,发出耀眼精光,宛如一青一紫两条神龙,微一抖擞,便将刀上阴火震得四散飞射。此时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声,四外阴火骤然而止,一切又复归寂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借着刀上光芒,刘氏兄弟这才发现身处一个方圆约三十丈的洞穴之中,洞壁四周站着十余个黑衣人,在黑暗中更加难以察觉;洞壁之上有三个人工开凿的洞窟,各有一人盘膝在内;枭子惑三人在自己身前五丈左右,严阵以待。刘和风沉声道:“这姓易的娃儿乃是朝廷钦犯,你们邪火阴宗虽然向来隐居地穴,不与朝廷往来,不过也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少年得罪朝廷。” 洞壁上居中的洞窟内,一个干瘪瘦小的黑衣老者冷森森地道:“我们邪火阴宗向来不问是非,倒也犯不着包庇谁,不过我们邪火阴宗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们追杀我三师弟,算怎么回事?” 刘和风听出老者言中之意,心中大喜:“我们并无意对付枭兄,追来纯粹是为了缉拿要犯,只要枭兄肯将他身后两个少年男女交出,在下兄弟立即向枭兄道歉。” 枭子惑也觉察到黑衣老者的心意,连忙扬声道:“大师兄,这姓易的娃儿乃是何师兄的弟子!何师兄已经被他们害死了!” 黑衣老者眼中寒芒骤盛,盯着刘和风道:“此话当真?” 刘狂风怒道:“喂!别冤枉我们!我们没有杀过什么姓何的人!” 枭子惑亦怒道:“混账!想不到北岭双刀居然是无耻抵赖之徒!” 刘狂风大怒:“哥,别跟他们说那么多!免得他们以为我们怕他们!” 刘和风拱手道:“我们确实没有杀过邪火阴宗的人,枭兄是否受了别人的欺骗?据我所知,易天行的武功得自家传,并非邪火阴宗门下。”说罢眼光瞟向易天行。 易天行肃然道:“我的确不是邪火阴宗门下,不过我曾经得承无相大师武功,终身不敢有忘大师教诲之德。你敢说无相大师未死于尔等之手?!” 刘和风皱眉道:“无相大师俗家姓何么?” 洞壁之上传来两声暴喝,两个黑衣人已然飞身纵下,落在刘氏兄弟身前丈许远处。其中一个身材瘦削,十指修长的汉子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也就是说无相大师死在你们手中?!” 刘和风心中暗叹,知道再也难以善了,徐徐道:“无相大师死在幻蜃三妖手中,不过同为朝廷办事,你们要算在我们身上也行。” 那瘦削汉子怒喝道:“哼,可以不算在你们身上么?!”身形旋转,十指连弹,指力破空而至,击向刘氏兄弟周身大穴。与他并列而立、长相粗犷的彪形大汉亦挥舞着一根不知名巨兽的臂骨,向刘氏兄弟猛扑过去。 刘和风大喝道:“杀!”与刘狂风双刀合壁,迎向那两个邪火阴宗的高手。 洞壁上的黑衣老者见状冷哼道:“结阵迎敌!”洞壁四周站着的十余个黑衣人立即展动身形,一面发着阴火,一面各持兵器向刘氏兄弟聚集过来。 枭子惑拍了拍易天行的肩膀:“你虽然是何师兄的弟子,但你却非邪火阴宗门下。” 易天行恭敬地道:“晚辈知道,贵派处置敌人,向不容外人插手。” 枭子惑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说罢身形化作一只灰鹰,疾扑刘和风。 刘和风面色有如静渊无波,大喝一声:“来得好!”与刘狂风互以对方为中心,不住游走,双刀不时互相撞击,随着撞击次数的增加,二人刀上光芒越来越盛,最后直似要离刀而出。围攻刘氏兄弟的邪火阴宗门人逐渐感到身外压力越来越大,功力较弱的渐渐受到影响,身法慢了下来。 刘狂风见状冷笑道:“躺下!”身形一矮,左臂挥刀横扫,刘和风迅速旋动手腕,手中龙纹钢刀化作点点繁星,向邪火阴宗诸人当头罩下。邪火阴宗门人中功力稍弱的纷纷中刀,只有五人毫发未伤的度过此劫,其余诸人不是被刘狂风斩断双腿,便是被刘和风快刀所伤。 瘦削汉子立即喝道:“葛烽、简隆,带领师弟们退下!”另外两个没有受伤的邪火阴宗高手立即应声而退,招呼着受伤较轻的同门将重伤者带出战团。 刘狂风双目血红、面目狰狞地咆哮道:“一个也别想走!”与刘和风刀光翻转,有如一个巨大的光轮旋涡卷向受伤不起的三个邪火阴宗门人,立时绞得血肉横飞。 彪形大汉怒吼道:“快退!”手中巨骨猛然横扫,使得刘氏兄弟的刀光稍稍一滞,然后全力猛攻,口中狂呼不已,招式大开大阖,全然不顾自身。 刘狂风冷笑道:“蠢牛!”身形稍缓,让刘和风迎上那大汉。刘和风挥刀斩向那大汉手中巨骨,待得兵刃相击,立即使出阴柔刀劲,将巨骨缠住,既使其施展不开,同时又将其劲力卸去。大汉心知不妙,却毫无怯意思,大喝声中,身体旋转成一道旋风,刘和风运用阴柔内力,凭借手中钢刀牢牢粘在大汉手中的巨骨上,任凭其身形旋转,犹如附骨之蛆一般,毫无脱离的迹象。刘狂风却后退一步,将刀抱于怀中,凝神静气,等待机会给那大汉致命一击。 瘦削汉子与枭子惑俱都看出不妙,纷纷抢上。瘦削汉子一指击向正抱元守一的刘狂风。枭子惑却一面大喝:“戚师弟快扔掉紫獬骨!”一面舞出漫天掌影击向刘和风。 刘狂风眼中精光一闪,怀中钢刀疾愈闪电斩向瘦削汉子右臂。瘦削汉子冷冷一笑,飞扑而至的身体骤然一缓,右手一缩,待刘狂风刀光闪过,左手猛然一指,正中刘狂风右肩。刘狂风闷哼一声,身形立时摇摇欲坠。瘦削汉子乘胜追击,顺手一挑,划向刘狂风咽喉要害。不想刘狂风长啸一声,刀光再起,比起刚才出手快了近一倍,瘦削汉子左臂未及其身,便已经与自己身体分家,撒出漫天血雨。 刘和风见状悲呼道:“弟弟!”骤然收刀,掠向刘狂风。戚姓大汉得此良机,立即挥骨追击。枭子惑却跃至瘦削汉子身旁,提着他的背心向后飞退。 刘和风见戚姓大汉追至,眼中寒芒大盛,洞壁上的黑衣老者见状大惊,急声道:“戚师弟!快……”退字尚未出口,刘和风已然飘然出刀,刀光飘逸如云、其疾如电,从戚姓大汉的双臂间一闪而逝,便见戚姓大汉有如瞬间倾覆的大厦般颓然倒下。 黑衣老者怒喝道:“混蛋!”口一张,一团绿莹莹的火团脱口而出,激射刘和风面门。刘和风正扶着往地下倒去的刘狂风,关切地问道:“伤到哪里了?”见阴火飞到,头也不回便是一刀,谁知此火与方才邪火阴宗门人所发阴火大不相同,甫一接触,便轰的一声,化作熊熊绿焰,将刘和风笼罩在内,一闪即没。刘和风惨叫着扔刀于地,在地上不住翻滚哀号。刘狂风目睹此景,将舌尖一咬,勉强提起精神,还刀归鞘,夹起乃兄便往洞穴出口攀援而去。 唐青瑶见邪火阴宗诸人俱都在照顾伤者,无暇顾及刘氏兄弟,而壁上的黑衣老者自吐出阴火后便不再动作,心中大急,手一扬,三支袖箭分上、中、下三路射向刘狂风后背。刘狂风听得背后风声,知道不妙,用力一推洞壁,左手抽刀疾劈,将中路的袖箭斩落,上、下两路袖箭却怎么也来不及闪避,在空中身体一张,将刘和风拥入怀中,任由毒箭射入自己体内。毒箭入体,刘狂风哼都未哼便告了帐。刘氏兄弟飞坠落地,滚落两边,刘和风落地时有刘狂风垫底,加之内功深厚,并未受多大的伤,只是身体之内的经脉骨骼均被阴火煎熬,不住收缩,任他铁打铜浇的汉子,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不住翻滚哀鸣,几次想抓住刘狂风的手,俱都不能如愿。 邪火阴宗诸人看也不看地上的刘氏兄弟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唐青瑶。 瘦削汉子打破沉默,寒声道:“好一个迎门三暗器。姑娘可是欺我邪火阴宗无人。” 易天行刚才没有来得及阻止唐青瑶出手,现在只得来打圆场:“这位师兄,唐姑娘年纪小,阅历少,不知道中了百劫阴指和邪火阴丹的人必死无疑,害怕贼人逃脱,一时情急才会出手,绝没有看不起贵门的意思。” 瘦削汉子转而冷冷地盯着易天行,一字一顿地道:“别叫我师兄,自从师傅叛离本门,我便与他恩断义绝,没有任何关系。” 易天行喜道:“原来是阴余生大哥,无相大师经常说起你,他常说他的学生很多,得过他真传的亦有不少,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只有一个,那便是你。” 阴余生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声音依旧寒如坚冰:“是么?那他为什么留下我,自己去当和尚?” 易天行奇道:“不是你不愿意跟大师走么?” 阴余生怒道:“莫名其妙的,他干什么要背叛本门!他如果不是年过四十还要自废武功,重新修炼,以他的本领,怎么会死在幻蜃三妖这种人手上?!” 易天行神色黯然:“人各有志,无相大师想皈依禅宗,身为弟子的你却不想离开贵派,大师并没有试图改变你的决定,而是选择尊重你的决定,你又何必为大师脱离贵派一事耿耿于怀呢?大师离开贵派是得到贵派掌门许可的,而且走之前也将得自贵派的武功交还,并不欠你们什么,怎么能说他是叛派之人呢?” 壁上的黑衣老者忽然沉声道:“枭师弟。”枭子惑闻言会意,立时扑向易天行,挥掌劈下。 易天行一愣,立即反手还击,一指挑向枭子惑脉门,一面惊诧道:“枭前辈?!” 枭子惑眉头一皱,喝道:“用何师兄交你的武功!” 易天行终于明白其意,后退一步,食指点向枭子惑掌心,指尖一点肉眼难辨的白光一闪而逝。枭子惑双手一合,夹住易天行的食指,随即放手后退:“阎师兄,虽然招式尚有百劫阴指的痕迹,但内功心法乃是禅宗一脉,不是本门心法。” 黑衣老者面色一沉:“虽然没有泄露本门心法,但是……” 易天行忍不住大声道:“阎前辈,你平心而论,你们的武功招式有何出众之处?邪火阴宗的武功厉害之处本就是依仗心法诡异歹毒,只要心法不外泄,便不会导致武功精粹外传。无相金光指乃是无相大师所创,如果尚有百劫阴指的痕迹也是在所难免,试问谁能将三十年朝夕苦练的武功忘得一干二净的?!” 枭子惑脸色大变,连忙道:“阎师兄……” 黑衣老者挥手止住枭子惑,第一次绽露出笑容:“这小子的脾气像不像何师弟?” 枭子惑面色一松,紧张的神色一扫而光,亦笑着答道:“像。我一直不明白就何师兄这样的脾气,居然也可以当和尚,还能成为什么大师?哈。” 易天行感受到枭子惑等人与无相大师间深厚的情谊,心头一热,连忙施礼道歉:“晚辈无知,多有冒犯,还望阎前辈海涵。” 黑衣老者收敛笑容,淡淡地道:“今日便看在你是何师弟弟子的份上,不追究与你同行的小姑娘妄自出手之罪,你们走吧。” 唐青瑶闻言大为不忿,柳眉一蹙,便欲发作。易天行连忙握了握她的小手,道:“还不多谢阎前辈。” 唐青瑶瞪了易天行一眼,终于还是向黑衣老者施礼告罪。 易天行这才向邪火阴宗诸人道谢告辞,邪火阴宗诸人对他甚为友善,除了黑衣老者闭目无语,阴余生一副漠然的表情,枭子惑与其他诸人对易天行都显得十分热情,不过却没有人挽留他们。 出了洞穴,唐青瑶气鼓鼓地道:“那老头古里古怪的,也不早些出手,害死那么多门下弟子,还有脸怪我!” 易天行皱眉道:“你没有看出阎前辈身体不便么?” 唐青瑶惊讶道:“是么?他是残废?” 易天行摇头道:“应该是走火坐僵。” 唐青瑶关心道:“那你也不问问,看能否帮忙?” 易天行奇道:“你的态度怎么变化那么快?” 唐青瑶瞪大双眼,不过非但没有让易天行感受到她的嗔怒之意,反而显得更加娇俏可爱:“阎前辈他怎么说也帮过我们!现在他有困难,我们自然应该设法报答!想不到你堂堂男子汉,心胸那么狭窄。” 易天行心恃还不知道谁心胸狭窄哩,一面叹道:“不用了,对一个即将逝世的人来说,能不能起身行动已经不重要了。” 唐青瑶脚步一滞,沉声道:“什么意思?” 易天行道:“邪火阴丹乃是邪火阴宗门人所炼内丹,由于邪火阴宗心法十分诡异,此丹与修炼者精血元神相连,一但失去,则命不久矣,所以阎前辈一直不肯使用,直到戚前辈遇害,他才决意与刘和风同归于尽。” 唐青瑶目光中星光闪烁:“那我们应该留下来的。” 易天行道:“你不见大家都没有留我们么?他们肯定有一些不愿意外人知道的门中事务要处理,邪火阴宗的恩情,我们异日有机会再报,现在不要打扰阎前辈交代后事。”话音一顿,然后柔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既理智又冷静的小姑娘,想不到你这么容易触动感情。” 唐青瑶一脚踢向易天行,嗔骂道:“滚你个混帐,我够冷静便不会救你了,整天提心吊胆的,不但要冒杀身之祸,还要担上连累全族的危险,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易锋寒等人在古心铮的带领下,穿街过巷,不消片刻便来到一座大宅面前。 古梦涯望着镇宅的神兽石像,对古心铮道:“是文马哩,听说神州武官门前才能用此兽镇宅,是否有这么回事?” 古心铮指着头顶黑底金边,写着“潘府”两个赤红大字的门匾,笑道:“想不到古贤弟对神州官场的等级规定还颇有研究,不错,这是芫阳总兵潘剑的府第。” 言九天道:“当官的?” 古心铮看出言九天所虑之事,一面敲门,一面笑道:“言贤弟请放心,潘总兵的公子潘瑜与鄙弟交情极深,可以信任。” 言九天依旧不放心:“可是他父亲……”忽然闭口,潘府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现出一个紫面青衫、身材健壮、浑身透出使不完活力的青年。 古心铮立即上前道:“潘贤弟,鄙弟可在尊府?” 紫面青年冷冷地扫射了一番易锋寒等人,然后对言九天道:“我们家我说了算,我不会出卖朋友。”接着斩钉截铁地强调道:“无论什么原因。” 言九天脸色一红,不知道如何答话,心中暗自吃惊:“此人竟然在我发现他之前听到我与古二哥的谈话,功力不在我之下。嘿,神州果然藏龙卧虎,不可因朝廷腐败而小觑神州英雄。” 古心铮笑道:“不知者不怪。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潘瑜,潘总兵的独子,人称五岭公子,不仅潘府,整个芫阳的守军都由他主事。” 夏玉英诧异道:“那他爹呢?” 潘瑜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面色蜡黄、身材臃肿,实在提不起兴趣招呼她。古心铮亦岔过不答,只是将易锋寒等人介绍给潘瑜认识。 潘瑜神态傲然,只是听了易锋寒、古梦涯及夏玉英的家世时,才向他们三人点了点头,别人还不样,夏玉英心头却不禁无名火起,暗自恃道:“好个只重衣衫不重人的狂妄匹夫,迟早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待得古心铮介绍完毕,潘瑜道:“既然是胜弟的朋友,在下不胜欢迎,请随我来。”众人跟在潘瑜身后,不一时便来到他的书房。只见潘瑜来到一个满布灰尘的书柜前,扯了一下其中一本书,墙壁上立时现出一个暗道。潘瑜作了个请的姿势,当先引路,其余诸人自然尾随而入。 言九天进入暗道时瞥了一眼那本书,发现其上依旧满是灰尘,心中转念一想,立知其理,心道:“此人不但武功高强,心思也颇细密,居然将灰尘粘在书上作掩护。” 顺着暗道,大家来到一个密室。一进密室,便见古心胜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旁边站着三个青年、一个老者,对面椅子上捆绑着一个头发凌乱、双目喷火、塞着嘴巴、不住挣扎的青年,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站在椅子后面,正用力压制他的反抗。 古心铮见状大惊道:“凤三怎么了?!” 古心胜这才发现兄长与易锋寒等人到来,皱眉道:“他想去拼命。” 古心铮立时愣住,凤鸣远是芫阳四大公子之中最为洒脱的一个,从他风liu公子的外号来看,也不像一个用情专一的人,想不到他对吕玉婵的感情居然如此之深,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易锋寒道:“与其想这些毫无意义、害人害己的愚行,不如想想怎么善后。” 古梦涯接着道:“不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贸然行动,除了祸及家门,毫无益处,不若等待时机,向那狗皇帝讨还公道。” 古心胜望向古心铮:“哥……” 古心铮苦笑道:“我问古松的时候,被夏小姐听到了,幸好有四姨父,否则她便代替凤三去了。” 古心胜不能置信地望向夏玉英:“你不会吧?那么冲动?!” 夏玉英瞪了他一眼:“我看你们干掉卢秀一事,做得干净利落。心想怎么也可以跟那狗皇帝同归于尽,谁知道他身边的高手比那什么成王世子的侍卫强那么多?” 此言一出,潘瑜等人不禁露出震惊的神情,不过俱都置若罔闻,没有多问。古心胜则怒道:“这也能类比的么?还有,你怎么如此出口没有遮拦!你说话不用思索的么?!” 夏玉英自知失言,脸一红,不敢还口。古心铮见状连忙止住乃弟:“不许再说了!” 凤鸣远身后的儒服青年与潘瑜却拱手道:“多谢小姐仗义。” 夏玉英愧然道:“别这么说,我什么也没有做。” 儒服青年道:“有这份心意,在下已经很感激了。天下间自称侠士的不可计数,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刺杀皇帝的,可能就找不出几个了。” 古心胜大声道:“除了她,肯定没有了。”接着想不过般补充道:“既鲁莽无知、又喜欢管闲事,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夏玉英大怒,身形一闪,一拳向古心胜击去。古心胜旁边最近的两个青年立即联手阻止,轰的一声,二人被击退三、四步方才站定,双臂一阵酸麻,心下骇然不已。夏玉英一拳击出,火气稍减,对着古心胜哼了一声,便不再出手。 古心胜将手中折扇一张,尚未说话,古心铮已然沉声道:“闹够了没有?!你少说两句。”古心胜无奈,只得强压怒火,转过身去,发现此时椅子上的凤鸣远已经不再挣扎,向自己不住地眨着眼睛。 古心胜道:“凤兄,你想说话?” 凤鸣远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儒服青年大喜道:“凤哥,你肯听我们劝了?” 凤鸣远再次点头,古心胜连忙抢前一步,拿出他口中的塞布,道:“太好了,凤兄,我们真担心你想不开。” 凤鸣远平静下来,徐徐道:“潘老弟,给我松绑。” 潘瑜犹豫道:“你要答应我们不会乱来。” 凤鸣远仰望密室顶部,半晌才静静地道:“我答应你们。” 潘瑜挥手道:“鲜于冲、郝霸,替凤公子松绑。” 刚才被夏玉英击退的两个青年轰然应是,上前替凤鸣远解开由乌金丝与蛟筋绞成的绳子。] 凤鸣远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对着夏玉英道:“诸位是什么人?” 夏玉英道:“你还不认识你哩,你先说。” 凤鸣远点头道:“好,我说。我叫凤鸣远,是芫阳凤家不肖三子。” 夏玉英皱眉道:“又酸又假,你们神州人都这么虚伪么?” 凤鸣远一愣:“原来小姐来自异域,怪不得。” 夏玉英道:“废话,你们神州女子就像有病一般,说话都不敢大声点。” 凤鸣远自幼便从未离开过芫阳,尚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放肆的女子,立时招架不住,头痛道:“也是,现在小姐可以告诉我芳名了吧?” 夏玉英道:“其他人呢?你一道说了,免得我挨着去问。不过古心胜与潘瑜我们已经认识,你就不用介绍了。” 潘瑜听到夏玉英直呼自己的名字,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古心铮看在眼里,暗自好笑,插嘴道:“你们双方都是鄙兄弟的朋友,还是由在下介绍吧。”说着指着儒服青年道:“这位是流云公子吕玉书,在家中排行老八。他和凤、潘二位贤弟俱都是鄙弟莫逆之交,还被人合称为芫阳四大公子。” 夏玉英打断话头:“那古心胜是什么公子?” 古心铮道:“铜扇公子。” 夏玉英大笑道:“铜扇?!哈,我还以为是金扇哩。最起码也要镀镀金嘛,那样才比较适合他纨绔子弟的身份。” 古心胜怒道:“不懂别胡说,我的天宁扇乃是玄门至宝,采用幽州大荒北山所产九炼黄铜所铸,不但坚愈精钢,还能施展道法,并非寻常铜器。” 夏玉英大笑道:“吹什么牛啊,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你动手,如果你能施展道术,便不用你七叔出手对付那个妖道了。” 古心胜怒道:“我现在功力不足,自然不能将天宁扇的威力尽数施展出来!听说你的天雷槊能引动九天神雷,也给我开开眼啊!” 古心铮见二人越说越僵,连忙打断他们的争执,指着古心胜旁边的老者道:“这位是丹青门开山鼻祖滕乐山先生,凤贤弟的忘年之交,博学多才,尤擅丹青。他将满腹诗情画意融会于掌中一支点睛笔中,创出了“画为武骨、武为画魂”的丹青笔法,连四姨父都很佩服。” 滕乐山悠然一笑:“那是小老儿无事时寥以自娱的玩意儿,不足为外人道也。至于丹青门,更是人丁单薄,不值一提。” 古心铮接着介绍刚才阻挡夏玉英的两个青年:“这两位是潘贤弟的左右手,官居副将一职,高的叫鲜于冲,矮的叫郝霸。”最后望向一直站在古心胜身旁,背负长剑、气度沉稳、静如山岳的青年:“这位是神锋破岳郸逸,仑山剑派的青年高手,剑法超卓,乃是吕贤弟的至交。” 步玉堂淡然道:“混吃混喝的门客而已,古二公子过誉了。” 古心铮微微一笑,随即开始介绍夏玉英等人。 待古心铮介绍完毕,吕玉书叹道:“如果是平常,一下子能够结识到这么多的少年英雄,我等定会喜出望外,可是现在……” 言九天道:“吕兄不必客气,你们既然是古七哥的朋友,便无须见外。我们今日来此,便是想看看能否帮得上你们什么忙?” 吕玉书再次叹道:“此事谁也帮不了我们。” 凤鸣远自从古心铮开始介绍众人,便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只是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将双手握得咯吱作响,此时忽然道:“诸位自认为能怎样帮我们?” 沐月莲道:“吕九小姐是否是那种贞烈女子?” 凤鸣远与吕玉书同时怒喝:“废话!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沐月莲不置可否地径自道:“吕九小姐受此屈辱,可能会选择自尽。”目光扫向凤鸣远:“凤三公子打算怎么办?” 凤鸣远茫然道:“什么怎么办?” 沐月莲淡淡地道:“忘了今夜将发生的事,继续你们的婚约,用一生去安抚吕九小姐内心的创伤;还是任由她以死守节。” 凤鸣远痛苦地抓住头发,蹲了下去,哭出声来:“我不知道……” 夏玉英闻言大怒:“这也需要选择么?你是不是男人?!自己不能保护自己的恋人,却要她替你受什么贞节!” 古心铮叹道:“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第三十四章 玄功初有成 飞剑斩螳螂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打坐完毕,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可以在暗黑无光的地穴中依稀视物,真气不由自主地向外扩张,有如身体的一部分,以其特有的触觉感受着周遭的一切,心中一阵狂喜,知道自己的功力又提升至了一个新的境界,随即泛上心头的是师长们的谆谆教导,知道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无论什么干扰都足以使自己走火入魔,大喜大悲的感情波动尤为不妥,连忙收敛心神,再次进入入定状态。 坐在易天行身旁的唐青瑶亦在行功,不过打坐了两个时辰后,便再也静不下心来,只得在黑暗中守候易天行醒转。谁知等了许久,易天行一丝起身的迹象都没有,心中佩服之余,大感气闷,终于拿出利用在地肺中找到的树枝枯藤制造的火把,将其点燃。火把在阴暗的地穴中发出温和的黄光,配上火光照耀下,易天行安详肃穆的面容,一切显得温馨而宁静,使得唐青瑶想起幼时祖母在烛光下手把手教她唐门暗器入门手法的情景,一时感慨万千,不由自主地出了神,怔怔地呆立在那里。 一个轻微的声音将唐青瑶从回忆中惊醒,脑中飞快地闪过信息:“是石子滚动的声音,有人!”连忙将火把熄灭,跃上上方的一块巨岩,手一探,便将两把梅花针抓在手中。 黑暗中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孝叔,前面火光骤熄,恐怕是对方发现我们了。” 接着响起另一个声音:“废话,还不是你不小心踢到石头,发出声响造成的!我怎么跟你这么个笨蛋一路啊,不知道令哥怎么分配的人手。” 唐青瑶心念转动:“孝叔?刘孝?”想到这里,背上骤然惊出一身冷汗:“易天行还在入定。不行,得截住刘孝一行。”身随念动,飞身跃下,向发声处掠去。 唐青瑶前行不远,便看见前面地洞传来一片光亮,知道刘孝等人出现在即,当下扬声道:“前面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火光一闪,一个华衣锦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右手高举火把,左手提一根熟铜齐眉棍的矮子出现在唐青瑶面前。 锦袍男子发现来者不是易天行,不由一愣,露出失望的神情:“在下蜀东刘孝。”接着目光瞥向身后的矮子:“他是我侄子刘犼。不知姑娘是……” 唐青瑶露出久仰大名的神情,道:“原来是葫项关的刘副将,您的威名真是如雷贯耳,今日有缘得见贤叔侄,实是三生有幸。小女子西川唐青瑶。”心中却暗自恃道:“刘犼这矮冬瓜肌肉虬结,脚步稳健,不过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加之目无神光,当是个只练外功的蛮牛,不足为惧。刘孝以暗器成名多年,倒是个棘手的人物,只是素闻此人沉迷声色,不知道功夫有否退步?” 刘孝闻得唐青瑶提起他的官职,老脸一红,干笑一声,岔开话题:“原来是西川唐门的女神童,失敬失敬。不知道唐姑娘为何来此荒僻阴森的地穴?” 唐青瑶看到刘孝的窘态,才想起他丢官一事,心中大乐,立时绽出笑容:“我奉家父之命,来地肺采药。” 刘孝猛然一惊,失声道:“地肺?!这里是地肺么?”双目环顾四周:“听说地肺中满是阴火毒焰,怎么就跟平常地穴差不多?只是深邃广阔了许多。” 唐青瑶见到刘孝这副样子,心中大为不齿,心中暗道:“亏你还算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居然胆小怕死成这个样子。”轻描淡写地回答:“您描述的是地肺深处的情景,只要我们不走错路,在地肺上层是没有阴火毒焰的。对了,刘副将既然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进来作什么?” 刘孝闻得此言,胆气大壮,挺了挺胸,大声道:“我们正在追捕朝廷叛逆易天行,七天前我们的人在东郡找到了他,不过那小子很是了得,居然把我们的人杀了。我们沿途追踪他至北郡,后来听得青牛山方向传来长啸,当是易天行这小子在向我们示威。所以我们随后便追到青牛山,发现四周很是空旷,根本无处遁形,于是便发动人手,仔细搜寻,最后终于发现了地肺的入口。我们既然知道易天行这小子逃了进来,自然不肯放过,所以我们一行人俱都下来查探。谁知道这鬼地方纵横交错、广邃无边,我们只得分头搜索,结果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小子。刚才看见火光,我还以为大功告成,想不到居然是你,真是晦气。” 唐青瑶面色一沉,道:“刘副将既然这么失望,我们就此别过。” 刘孝心知失言,却不愿意道歉,于是装作不知道,颔首微一示意,带着刘犼便欲继续前进。 唐青瑶面露愤色,疾步走过刘氏叔侄身边,心中却不住盘算:“刘孝骄横无礼、思虑不周,暗器手法应当不够精微细密,哼,光靠准头也可以凭暗器称雄么?现在猝然出手当有八成机会,动不动手?” 正思量间,刘犼忽然道:“唐姑娘的火把呢?”刘孝闻言立时停步,鹰隼般的目光立时落在唐青瑶的背上。 唐青瑶这才想起刚才跳下来的时候过于匆忙,将火把忘在了巨岩之上,不禁暗骂自己太过粗心,同时感受到刘孝有如芒刺在背的锐利目光,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不但低估了刘孝的功力,而且还被刘犼外表的愚鲁所骗,此人心思细密,尤在刘孝之上,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在内功修为上有所伪装,不由暗悔没有抓住时机,及时出手,以致落入被动之局。 刘孝见唐青瑶未答话,心中更是生疑,催促道:“唐姑娘?” 唐青瑶转过身来,竭力压抑着剧烈的心跳,故作平静地道:“刚刚用完了。” 刘孝冷笑道:“胡说,如此阴暗的洞穴中,没有火把怎么行走,你如果没有备用的火炬,怎么敢继续前进?” 唐青瑶笑道:“地肺之中不乏树木之属,我才不怕缺火把哩。” 刘犼阴郁地道:“是么?” 唐青瑶怒道:“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刘犼道:“誉伯和猿弟死后被易天行焚尸灭迹,当时睿叔便道一定有人帮助他,因为易天行与我们已经结下深仇,杀掉我们的人根本不用掩饰,除非……是其他人下的手,易天行不想让我们知道。”说着将手中火把向洞壁一扔,将其插入洞壁,接着双手持棍,遥指唐青瑶胸腹之间。 唐青瑶冷笑道:“既然你们要冤枉我,我们唐家也不是怕事的。” 刘孝想起唐门的报复手段,心中一寒,气势立即减弱,赔笑道:“我们并非认定姑娘勾结叛逆,只是希望姑娘可以一释我们心中疑惑。” 刘犼骤然大喝道:“孝叔,此地偏僻异常,我们宁可杀错,也别放过!” 刘孝闻言立即心动,心道:“不错,在这里杀了她,有谁知道?”想到这里便欲重新使利用气机锁定唐青瑶。 唐青瑶那容刘孝故技重施,娇笑声中,两把梅花针疾射刘氏叔侄二人,接着一抬腿,一道碧光射向插在洞壁的火把。 刘犼大喝一声,将手中熟铜齐眉棍一抖,舞出一个棍花,将飞射而至的梅花针尽数扫落,接着反手一击,正中即将射中火把的碧色光华,铮的一声,一柄闪着碧光的三寸小剑落在地上。刘孝却一掌劈空击出,狂猛如涛的劲力将梅花针全部击回,反向唐青瑶笼罩而下。 唐青瑶飞身一跃,在洞壁上一蹬,仰飞出去,右手一扬,一把飞刀有如流星赶月般射向刘孝咽喉。刘孝久闻唐门暗器之名,心下不敢怠慢,双手连挥,十二柄匕首连珠飞出,其中两把一前一后迎击唐青瑶所发飞刀,另外十把则呈人字形飞出,来到唐青瑶身前,忽然合拢,有如苍鹰敛翅般夹击过来。 唐青瑶冷笑一声:“雕虫小技!”手一翻,一道银色光轮脱手而出,绕着身体不住飞舞,将射至的十把匕首尽数击落,然后手一指,银色光轮呼啸而出,击向挥舞铜棍、急速扑上的刘犼。 刘孝迎击飞刀的匕首正中目标,心中一喜,大笑道:“唐……”忽然见到眼前蓝光一闪,若非他精于暗器,目力极佳,几不可见,心知不妙,连忙往地上一滚,已然慢了一步,左手手背一麻,已经被一根蓝色毒针擦破表皮。刘孝想起唐门暗器的歹毒,心中一寒,连忙向左手望去,只见自己的左手手背不住渗出蓝色水珠,一道蓝气迅速沿着自己手臂的经脉向上蔓延,当下运足内力,欲图将毒气逼出,谁知蓝气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上窜,眨眼工夫已经升至肘部,刘孝心中大骇,将牙一咬,右手抓住左臂,用力一扯,硬生生将左臂齐肩扯断,扔在地上,接着运指如风,疾点左身十余处穴道止住狂涌而出的鲜血,然后撕下上衣,将断臂包好,垂首一看,地下的断肢已经流出蓝色血液,不禁惊怒交集,恶狠狠地望向唐青瑶。 唐青瑶正注视着与将铜棍舞成一道棍墙、抵御不住盘旋往复的银色光轮的刘犼,见刘孝望过来,笑眯眯地道:“唐门暗器不过如此,是么?” 刘孝凶睛暴出,站在当地,也不答话,一味地暗自提运功力,等待时机。刘犼却越战越勇,将手中铜棍舞成一幢黄光,令得银色光轮无法近身,大踏步向唐青瑶逼来。 唐青瑶黛眉轻皱,两支银梭分射刘犼两肋,身形一展,已然飘到刘犼身前,玉指化出三道幻影点向刘犼前胸。刘犼怒吼一声,双臂一绷,身体前倾,立时浑身布满许多青色疙瘩,面容亦又如青色蟾蜍后背般恶心,望之令人毛骨悚然。两支银梭与银色光轮同时命中,如中败絮,跌落地下。 唐青瑶惊呼道:“青蟾功!”立即变招,手指一扬,三道幻影转而点向刘犼的双目与眉心。刘犼屏息不语,一动不动,只将双眼紧闭。唐青瑶化作实质的三指尽数中的,只觉手指一阵剧痛,险些将指骨折断,连忙抽身后退。 就在唐青瑶刚往后跃之时,刘犼猛然睁眼,浑身青色疙瘩尽消,手中熟铜齐眉棍化作一道黄色闪电,以流星经天般的急速,直插唐青瑶心房。 唐青瑶躲避不及,将牙一咬,正待挥掌向铜棍硬接过去,忽然身体一轻,已然后移三尺,恰恰避过刘犼必杀一击,接着一个高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唐青瑶心中一阵狂喜:“易天行!” 刘孝趁唐青瑶心神失守之际,右手微一翻腕,一柄匕首疾如闪电、悄没声息地射向唐青瑶咽喉,阴险毒辣之极。 易天行不及理会唐青瑶,双腿一错,然后一记鞭腿正中刘犼的棍尖,刘犼棍势已尽,后力未生,只觉一股强大的真气透棍而至,立时被震退丈许,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易天行接着反手出剑,分毫不差地正中刘孝所发匕首的刀尖,将其击落。 唐青瑶被这有如鬼魅般潜至的匕首惊出一身冷汗,娇斥道:“老贼找死!”说话间将腰一扭,腰间所佩玉环顿时化作一圈碧色光华,疾射出去,以变幻莫测的轨迹向刘孝激射而去,刘孝惊骇之下,身形疾闪,连换七种身法,欲图躲避,却仍然被玉环击中后脑,当场仆倒在地,脑后不停溢出黑血。 刘犼见状,狂嘶一声,腾身而起,熟铜齐眉棍向易天行当头砸下。易天行明确无误地感受到刘犼真气运行的情况,身体向前一挤,便已经进入刘犼铜棍的死角之内,一掌击出,碰的一声,刘犼有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撞到洞壁,接着反弹到地上。易天行徐徐走近,正待补上一掌,刘犼忽然虎吼一声,猛然站立,双手紧绷,双目紧闭,身体前倾,浑身又再浮现青色疙瘩。 易天行骤然见此,吃了一惊,随即大笑道:“青蟾功!” 唐青瑶肃容道:“小心,此人运功后刀剑难伤。” 易天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知道,哈。”调整了下呼吸:“青蟾功是一门很难练的外家横练功夫,练成后的确有刀枪不入之能,不过这功夫之笨,也是世间少有,布气时不但要屏气息声,而且连动也不能动,否则其功自散,所以自青蟾道人创立此功以来,六百年来根本没有传人,不是此功心法失传,也非难以练就,而是没有人肯花精力苦功去练这不实用的东西。想不到今天让我碰上了,真是奇迹。”说着像观赏怪物一般,对刘犼上下打量,不时发出啧啧之声。 唐青瑶被易天行的举动逗得咯咯娇笑:“你打算怎么对付他?”随即想起刚才刘犼变招之速,面色转为紧张:“小心他猝然发难!他卸去此功出手反击所需要的时间很短。” 易天行一笑:“他现在元气损耗甚剧,而且内伤颇重,根本没有还击之力了。” 唐青瑶道:“可是他这样子……” 易天行微笑道:“我们便与他耗着吧,我看他能闭气多久?而且我们可以吃东西,他却不能,撑下去我们赢定了。” 刘犼闻言,眉毛一耸,终于还是忍住没有睁眼。唐青瑶却皱眉道:“如果他气息绵长,又能耐饥渴,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易天行抱着肚子大笑:“你还当真么?我开玩笑的!谁有工夫陪这蠢人在这里干等。看我的!”说着从怀中拿出个小瓷瓶,倒了些黄色粉末到刘犼的衣领之中。 不消片刻,刘犼面容便逐渐扭曲,配上满是疙瘩的面容,更加诡异骇人,然后浑身不住颤抖,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铜棍脱手,双手往背后抓去。 易天行漠然地盯着刘犼,白玉剑如电光闪过。 收拾残局之后,唐青瑶望向易天行:“你的功力似乎又精进了许多。” 易天行点头道:“我这半年来功力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我一直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现在想来,应该是一味静修,缺乏激励自己进步的外力之故,最近连番大战,使得我能够水到渠成的突破武学修行中的障碍,可以说是因祸得福。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魔道中人、渭州刀客那么热衷于比武,在与强敌的对峙中,的确可以飞速成长。” 唐青瑶冷笑道:“那得有命活下来才行。” 易天行叹道:“修道本来就是一件既艰辛又危险的事情,随时都可能遇上意想不到的变数,我们既然走上这条路,便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唐青瑶绽颜一笑:“也是。对了,最近我也屡逢强敌,你说我是不是也能功行大进?” 易天行笑道:“真是的,你又没有遇上修行难关,只要保持现在的进境便可以了,欲速则不达,练功千万别求快。你的暗器手法其实已经很纯熟,只是你要记住,以后多在内功心法上下功夫,以后必有所成,否则终究难成大器。” 唐青瑶嘟嘴道:“可是我觉得跟你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刚认识你时,我还觉得我们各有所长,现在我已经很明显的不及你了。就拿刚才对付刘氏叔侄来说吧,我应付得很吃力。而且差点丧命,你解决他们却似毫不费力一般。” 易天行道:“第一,我是攻其不备;第二,我此次坐关醒来,的确有脱胎换骨的感觉,不但觉得内力更加深厚,还可以根据气机感应敌人的状态,以便避其锋芒、攻其薄弱,所以给你一种我武功大进的感觉,其实差距远没有你想像中大。你现在虽然没有走到我这步,但亦差不了多少,估计最多一年,你便可以达到我现在的境界。” 唐青瑶失望道:“要一年啊!” 易天行强烈地感受到唐青瑶心中的好胜,害怕她求进心切,反而适得其反,甚至走火入魔,连忙道:“放心,修行每迈过一道难关,便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稳定期,进步有限,你追得上的。何况你比我小两岁,算起来你比我厉害。” 唐青瑶翻了个白眼,然后扑哧一笑:“你当我是那种冒失鬼么?怎么说我也是在良师指点下成长起来的,自然知道修行要顺其自然,不可贪功冒进的道理。”说着提高声音道:“放心,我对自己有信心,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易天行微微一笑:“一定。”说着纵身一跃,拔出洞壁上的火把,转身道:“我们快走吧,我们在地肺中已经耽误不少时日了。我得赶紧出去找毛笔,我这么久毫无消息、生死不明,不知道我的家人和朋友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易天行与唐青瑶沿着洞穴一直前进,终于在一个岔路口发现了无相大师当年作的标记,易天行将手中火把凑进标记,大喜道:“找到了,往右边洞穴再走三里,便可以出去了。” 唐青瑶欢呼道:“太好了。”拉着易天行便往右边的洞穴跑去。易天行略一提气,便与唐青瑶并肩齐驰,不一会儿便看见前方有光亮透出。 唐青瑶大声道:“到了!”脚下加速,向光亮处奔去。易天行心中却忽然掠过一丝不安,连忙用力一拽,将唐青瑶的奔势抑住。 唐青瑶惊呼一声,骤然而至,回首娇嗔道:“干什么?” 易天行也不答话,闭目凝神,静静地感受着四周。唐青瑶看出不对劲,低声道:“怎么回事?” 易天行睁开双眼:“我感到前面有危险。” 唐青瑶道:“我知道,但到底是……” 易天行沉声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人类,因为我感到一股强烈的野兽气息。” 此时洞口骤然吹来一阵阴风,一股腥气夹杂其中,中人欲呕。唐青瑶捂住鼻子:“什么气味?!” 易天行白玉剑脱鞘而出,面色凝重地道:“尸臭。” 唐青瑶闻言一惊,连忙将一枚形如弯月、银光闪烁的暗器,道:“怎么办?” 易天行苦笑道:“我只知道这一个出口,不管是什么怪物,我都得拼一拼。你在这里等我。” 唐青瑶瞪眼道:“怎么?现在就嫌我碍手碍脚了?” 易天行叹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贸然出击太危险了。这样,我去探探虚实,如果能够对付,我再招呼你出手,实在不行,我叫你跑,你千万别犹豫,抓住机会立即出洞。”未待唐青瑶张口,接着道:“放心,我对这些希奇古怪的怪物比较了解,即使不能抗衡,也应该能够脱身。” 唐青瑶望着易天行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 易天行将手中火把遥遥扔向地肺口,身形一纵,向地肺口疾扑过去。骤然间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双臂一夹,便将火把领空绞碎。 易天行借着火光,看得真切,失声道:“黑玉螳螂!” 一个形如螳螂、高约丈许、周身泛着乌黑光泽的昆虫出现在洞口,将外面透进的光亮挡了大半。易天行将身体一屈,然后有如离弦之箭,飞刺黑玉螳螂左目。黑玉螳螂体型庞大,动作却灵敏异常,双臂挥舞,有如两把黑玉巨镰,斩向易天行。易天行只觉劲风扑面,刮得自己双目一阵刺痛,显些留下泪来,心中一凛,知道不可力敌,连忙将剑一挑,正中黑玉螳螂刀臂,借着黑玉螳螂的巨力,飞身后退,左手一挥,两根银针已然疾射黑玉螳螂双睛。黑玉螳螂将头一侧,两根银针俱都打在其左脸之上,浑若无觉的转过头来,向易天行落脚处疾奔而至。 唐青瑶见状大惊,再不顾易天行的嘱咐,飞身而出,手中月形银轮化作一道银色光轮旋风般飞出,斩向黑玉螳螂颈项。 黑玉螳螂如若无觉的继续向前猛冲,月形银轮丝毫不谬的击中目标,唐青瑶正待高兴,月形银轮已然弹起丈许,黑玉螳螂一声怪叫,侧头望向唐青瑶。 易天行大呼道:“小心,黑玉螳螂不但行动如风、目可夜视,而且周身坚愈精钢,只有双目和张翅是露出的两肋是其弱点。想办法逃出洞去!” 唐青瑶尚未来得及打话,暴怒的黑玉螳螂已经冲至她身前,高举刀臂连环铡下。唐青瑶展开小巧身法,在黑玉螳螂双臂的夹缝中左冲右突,虽然暂时没有危险,周身却笼罩在黑玉螳螂秋风扫落叶般的狂攻之下。 易天行冲上前来,白玉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击黑玉螳螂右臂关节,黑玉螳螂反臂一刀,易天行大喝道:“着!”将剑势一转,有如疾电奔雷般正中黑玉螳螂关节。只听咯的一声脆响,黑玉螳螂在怪叫声中暴退回去,霎时隐没于黑暗之中。 唐青瑶大喜道:“我们快出去!” 易天行却脸色大变:“快走!”拉着唐青瑶转身飞奔。 唐青瑶惊叫道:“好黑!” 易天行急声道:“跟在我后面,那家伙刚才退走只是负痛之后的自然反应,待它回过神来,便会再次追击我们,恐怕马上就要追到了。妈的,想不到这怪物如此难缠。可惜我功力太差,一点也不能发挥白玉剑的威力,否则刚才最起码也能斩下它一支刀臂。” 唐青瑶道:“废话!现在我们怎么走/” 易天行感到黑玉螳螂的急速逼近,骤然一停。唐青瑶猝不及防,立时撞入易天行怀中,正待张口责骂,易天行已经将她拦腰抱起:“别乱动!”身体加速,风驰电掣般向前疾奔而去。 易天行根本无暇寻路,只是一味向前猛冲,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竟然看见前面现出一道浑然天成的洞壁。易天行在洞壁前放下唐青瑶,暗自恃道:“老天爷是否在耍我?!那么多危险都安然度过,现在却给我条绝路。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沦为这怪物腹中之餐。” 唐青瑶看不清楚四周环境,问道:“怎么,甩掉黑玉螳螂了?” 易天行苦笑道:“我们进入了一个死洞,前面没有路了。黑玉螳螂转瞬便至。” 唐青瑶感到一股凉意沿着背脊窜上脑门,情不自禁地抓住易天行的手。触手处一片冰凉,易天行歉然道:“害怕么?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唐青瑶努力抑制着打战的牙关,勉强笑道:“我没有害怕。”话音一顿:“再让我选择一次,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所以你没有连累我,一切是我自己找的,与人无尤。” 易天行打起精神,长笑道:“没有到最后一刻,生死胜负,仍然是未知之数。” 唐青瑶终于镇定下来,轻声笑道:“你有多少把握?” 易天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活动了一下双腕:“一成也没有,不过我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绝不会轻言放弃。哼,说穿了黑玉螳螂不过是个无知异虫,虽然力大身轻,皮坚肉厚,却未必便能杀得了我们。” 唐青瑶拿出一团青蒙蒙的东西,点头道:“不错。” 易天行正待询问唐青瑶那是什么,地面一阵抖动,黑玉螳螂已然急速追至,来到他们面前约十丈处停下。 唐青瑶举起手中青光,微弱光线下,黑玉螳螂仿若从地底窜出的妖魔,周身黝黑、威猛绝伦地屹立在他们面前。易天行与唐青瑶俱都严阵以待,却并不抢攻,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玉螳螂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迎击。 黑玉螳螂双臂高举,静默良久,骤然一声怪叫,背翅微张,身体已然腾空跃起,向易、唐二人落脚之处跳跃过来。易天行身体一滑,便向前飞速移动,白玉剑化作点点繁星刺向黑玉螳螂左肋。唐青瑶却将手中青光一缩,将其置于胸前,身形一转,扶摇而上,飘然若仙,霎时飞至黑玉螳螂头顶之上,左手一挥,一蓬穿心钉疾如电掣般激射而出,向黑玉螳螂整个头颅罩下。黑玉螳螂身在空中,仍然反应迅速,立即将背翅一收,护住自己的软肋,同时将头一埋,任由穿心钉射在自己的后项上,发出一阵有如雨打芭蕉的声音。易天行的白玉剑刺在黑玉螳螂的翅膀上,立时感到一阵巨力传来,再也稳不住身形,向后飞出丈许,跌落下来。唐青瑶见状将腰一扭,身体猛然一沉,接住易天行飞坠的身躯,悠然落地。此时黑玉螳螂失去翅膀之助,亦猛然落下,轰的一声,巨大的身躯扬起漫天尘土。 唐青瑶右手一翻,正欲趁机将手中青光射出,忽然脚下一虚,惊呼声中,与易天行一同向下坠落,跌到下层的一个洞穴之中。唐青瑶惊魂未定,便被易天行拉开丈许。二人甫一起身,便抬头望去,只见黑玉螳螂庞大的身体正卡在塌陷的地道窟窿中,虽然竭力想爬上去,但是沉重的身体越挣扎,地道垮塌得越厉害,身躯正不由自主地缓缓滑落。 易天行见状眼睛一亮,对准因黑玉螳螂使用全力、背翅大张而露出的左肋,将臂一送,白玉剑有如离弦利箭,发出刺耳尖啸,疾射出去。扑的一声,白玉剑直没其柄,黑玉螳螂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叫,双臂一阵乱舞,上层地道立时全面崩塌,巨大的身影如陨石天降,沉重地跌落在易天行与唐青瑶面前。唐青瑶毫不迟疑,左手一举,却被易天行握住皓腕。 唐青瑶跺脚道:“干什么?” 易天行淡然道:“它没有救了。” 唐青瑶闻言向地下望去,只见那只黑玉螳螂哀鸣着不住抽痉,已经无力起身;左边身子满布着黄绿色的血液,左肋伤口处仍然血如泉涌,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唐青瑶收回手上的青光,长嘘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易天行却四处打望:“不知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第三十五章 属意绝龙岭 壮志天下平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潘瑜桌上,平摊着一张绘着益州详细地形的淮纸。潘瑜站在地图正面,其他从密室出来的人俱都围在他身旁。 淮纸是神州最好的纸张,经久不蠹,自身便可以防火防潮,而且十分坚韧、不易毁坏,写上的墨汁也不易褪色,乃是历代神州帝王专用的贡纸。所以古心铮一看便猜出来历:“是益州军机图。” 潘瑜点头道:“不错。” 古心铮露出狐疑的眼神:“益州军机图似乎应该在益王手中。” 潘瑜微微一笑:“益王殿下对我很信任,所以将此图交给我保管。” 郝霸道:“益王又不懂军机,拿此图也没有用。” 潘瑜瞪了郝霸一眼,呵斥道:“不许胡说!” 言九天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恃道:“看来这潘瑜才是芫阳真正的掌握兵权者,嘿,卢家诸子如此不成器,早晚江山不保。” 吕玉书插嘴道:“现在别讨论这些不打紧的事了。”说着面向易锋寒:“你们说如果知道益州各地的情况,便可以设法帮我们报仇,现在地图在此,你们快看看。” 易锋寒与古梦涯对视一眼,心中俱都暗道:“这吕玉书是个草包。” 夏玉英指着芫阳东面约三百里处一个山峦起伏的地方:“这里是什么地方?” 潘瑜道:“绝龙岭,是个土匪窝。” 古梦涯探身一看,点头道:“山势连绵,深林高壑,又有水泊可以提供水源,的确具备军事要隘的条件。” 易锋寒指着山脉中断处,补充道:“此处将山脉断为两截,正好互为呼应。” 潘瑜淡淡地道:“诸位的确有眼光,不过你们似乎忘了我的话。” 古梦涯冷笑道:“土匪么?剿灭他们便是。” 鲜于冲亦冷笑道:“各位初到本地,还不知道绝龙岭匪帮的厉害。”指着与主山脉遥相呼应的孤峰:“此处名曰龙首峰,是绝龙岭最险峻的所在,猿猴亦难攀援,只有一条索道连接龙首峰与绝龙岭主山,易守难攻,绝龙寨的老巢便在此峰之上,绝龙寨土匪强悍多谋,又熟悉地形,我们多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 易锋寒道:“事在人为,没有做就放弃,那这世界上还有可以成功的事情吗?” 言九天却指着芫阳西北三十里处的一处城镇:“这里是……” 潘瑜终于动容:“诸位观察地利,见解精到,在下佩服之至。不过此处乃是杭城,属于樊家的势力范围,我们无法利用。” 易锋寒皱眉道:“樊家?” 易归藏回答道:“樊家始祖乃是战国时期唐国大将樊玄德,当年唐国倾覆,樊玄德率领部下以樊家堡为基地,辅之杭城,雄踞芫阳水路,直至今日。杭城、樊家堡分别位于芫阳上、下游险要位置,靠近长河,只要樊家发难,立即便可以封锁水路、孤立芫阳。而且,樊家在芫阳的势力也很庞大,要对付他们非常困难。” 古梦涯道:“可是朝廷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地方势力存在?” 古心铮笑道:“没有办法,樊家当年与江北雷家合作,在芫阳上下百里的江底埋了一千八百枚玄癸水雷,一旦发动,可以将百里江域瞬时化为火海。也就是说,没有樊家的允许,无论多强大的舰队都不敢进入芫阳一带水域。由于樊家自从唐国灭亡后,便坚持不涉官场,而芫阳乃是益州首府,是益州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军事中心,其水域又是长河中上游,一旦此处遭到破坏,危害甚大,所以历代帝王对他们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懒得理会他们,只要他们不造反,朝廷也不愿多事。” 言九天徐徐道:“唐国灭亡有一千多年了吧?” 古心铮听出言九天言外之意,警告道:“不要怀疑雷家的火器,虽然历经千年,但是受到雷门禁法保护的水雷应该没有失效。” 夏玉英道:“暗中将玄癸水雷破坏掉,如何?” 这个提议连言九天都吓了一跳:“千万不可,雷家的火器如果没有他们的人教导,旁人根本无法运用。你忘了灭世邪雷了么?” 夏玉英闻言心中一凛,再不说话。 古梦涯目不转睛地盯着益州军机图,沉声道:“绝龙寨首领是谁?有何过人之处?” 潘瑜皱眉道:“你们还是不死心?”迎上古梦涯坚毅的眼神,叹气道:“好吧,我说。绝龙寨大寨主孟岳力猛刀沉,在战阵之中十分难缠,而且他是当地山民出身,对该地了如指掌;二寨主黄通乃是戍边武将出身,熟读兵书,久经沙场,颇有智谋,他曾积功至九曲关副总兵,后来因为不肯与上司同流合污,而被陷害罢官,他一怒之下,干脆上山落草;三寨主孟山是孟岳亲弟,武功不在乃兄之下,为人凶残好杀。” 古梦涯嗤道:“因为罢官便投身为寇,黄通为人未免太过冲动。孟山既然凶残好杀,在当地应该有不少仇家。不知道孟岳有什么弱点?” 潘瑜眼睛一亮:“孟岳勇冠三军,临阵杀敌,总是冲在最前面。” 易锋寒冷笑道:“一勇蛮夫,应该很好对付。只要解决黄通,绝龙寨便唾手可得。” 古梦涯接着道:“现在看来,绝龙寨三个头目性情都非沉稳之辈,可以引诱他们出击,一举破之。” 言九天道:“黄通既然是将领出身,应该知道治军之道,对于孟山滥杀之举应该不甚赞同才是。” 鲜于冲接口道:“很有可能,因为早有传言,黄通、孟山二人不和。不过有孟岳压阵,他们应该不会翻脸。” 古梦涯笑道:“黄通落草时,孟岳势力如何?” 鲜于冲道:“声势虽然不弱,却远不如现在。当时,潘公子年纪尚幼,芫阳守军无力讨伐贼寇,芫阳附近百里内便有二十三股强盗,其中最出名的是虎头寨的铁三麻子和大崩口的独行大盗江涛,然后才轮到绝龙寨。自从黄通入伙后,孟岳势力扩张很快,五年之内先后灭了十四路人马,成为益州最大的匪帮。” 易锋寒问道:“铁三麻子和江涛这两人现在怎样了?” 郝霸得意道:“虎头寨已经被潘公子夷为平地,铁三麻子当场被击毙。江涛被我和鲜于冲联手擒下,已经枭首示众。” 古梦涯道:“这么说,孟岳很依仗黄通?” 鲜于冲点头道:“简直言听计从。” 易锋寒道:“他们之间难道没有隔阂?” 鲜于冲道:“表面上看来的确如此。说实在的,孟岳此人招揽人才很有一手,除了黄通,他还将铲平的十四个山寨收编,挑选精英,予以优待,所以他手底下颇有些对他忠心的悍匪。” 古梦涯冷笑道:“有得必有失。从其他山寨选拔人才,的确是个增强自己实力的明智之举,不过这样一来,最初跟随他的土匪中必定有失宠生怨之人。” 潘瑜笑道:“看来诸位已经选定绝龙寨了。” 易锋寒等人对视一眼,会心而笑,齐声道:“不错。” 潘瑜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可是如果我派兵征讨,一旦功成,其山寨必然会被焚毁,你们人手不足,如何重建?” 鲜于冲亦道:“不错,而且如果任由你们建立山寨而置之不理,朝廷恐怕会生疑,矛头立刻便会指向潘公子。” 古梦涯道:“既然你们数次围剿,无功而返,现在也没有理由再动刀兵。山寨忽然易主,乃是黑道中人的私斗,与你们无关。” 潘瑜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失声道:“你们不要我相助?!” 沐月莲颔首道:“此事你们不宜出面。” 郝霸大怒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绝龙寨可是我们三万大军都没有攻下的险地!你们别小看我们?我们可不比神州其他那些将怯卒懦的垃圾部队,我们全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兵。” 古梦涯摆手道:“郝兄息怒,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们不好出面,由我们自己处理比较好。不过时机成熟,我想向潘公子借用三千精兵。”话音一顿:“要信得过的。” 潘瑜双眼精芒大盛,盯在古梦涯脸上,半晌才道:“好,我等你们好消息。你们什么时候要兵,我的士兵什么时候出发。” 出了潘府,夏玉英立即问古心铮:“那潘瑜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好像在替他爹当官一般?”易锋寒等人亦有同感,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古心铮身上。 古心铮大笑道:“聪明,一猜便着。潘瑜的老爹潘剑名字倒是颇有豪气,其实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土财主,文既不成武也不就,不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官迷,终日想着买个一官半职好光宗耀祖,可是由于钱不够,只能买个武官。” 夏玉英插嘴道:“为什么武官要便宜些?” 古心胜道:“虞国官制,武官升迁靠军功,文官靠政绩。嘿,政绩这东西,只要贿赂皇帝宠信的大臣妃子,一切好办,直接在申报的文书上乱写便是,皇帝才没有空自己核对呢。军功却相对困难,出征总有危险,特别是现在盗匪横行,大部分官兵却没有战斗力,根本不敢与贼寇交锋,要取军功谈何容易?” 夏玉英奇道:“那潘剑怎么混上芫阳总兵的位置的?芫阳怎么说也是益州首府,当芫阳总兵应该不太容易才对。” 古心铮、古心胜与易归藏同时捧腹大笑。易归藏最先止住笑声,望着茫然不知所措的夏玉英,喘着气道:“哈,唉,别怪我们,潘剑那老小子太好笑了。这家伙一到军营,便大把花钱,与手下士兵搞好关系。等打仗的时候,他从不听上级指挥,一味跟在优势兵力后面两、三里处,如果获胜,他便领兵冲锋;如果失利,他便带头逃跑。若非打点得好,早就被当成逃兵军法处置了。每次胜利后,他便向手下士兵买盗匪的人头,那些士兵也知道自己无钱无势,怎么努力也当不了官,也乐得多赚点钱,所以每次出战,只要不是全线溃败,他总有不少杀贼的‘丰功伟绩’去领功。而且他出手大方,又不克扣士兵粮饷,朝廷派监军检阅军队时口碑甚好。嘿,勇武过人加爱兵如子,想不升官都难!不出四年,他便由区区伍长升至总兵,当时是在秦州华阴城,后来由于卢真看到他的履历,认为他是当世名将,花了好大功夫才从秦王卢利手下将他平级调至芫阳。” 易锋寒等人也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古梦涯点笑边道:“易大哥,接着说。” 易归藏接着微笑道:“不过潘剑命不错,有个好儿子。潘瑜自幼聪慧过人,文武两途均有不俗成就。十五岁时,他率领训练多时的亲兵,于十日内转战三百余里,一连剿灭了五座山寨,他五岭公子的名号便由此而来。从那时起,实际上就是他在掌握芫阳守军的军权,他老爹根本什么都不管了。而且他为人豪爽重义,喜欢结交朋友,芫阳黑白两道,他都颇有些交情。另外,就不能不提鲜于冲和郝霸了。鲜于冲本是个农家子弟,因为在乡间打抱不平被他看见,他不但立即出头惩治了那个土豪,还将鲜于冲接到府中,一同学武习文。而郝霸亦是布衣出身,因为作战勇猛,被他由普通士兵越级提升,还亲自授之以技击之术。所以鲜于冲与郝霸一直感念其知遇之恩,对他忠心不二。所以潘瑜在芫阳可说是个风云人物。” 夏玉英冷笑道:“豪爽重义,喜欢结交朋友?怎么看他都像个狂傲无礼的官宦子弟!” 易锋寒点头道:“有同感。” 古心胜道:“他就这付德性,其实他外冷内热,对朋友很是热心。只是他少年成名,待人总有些傲气,处久了便习惯了,人挺不错的。” 古心铮哼声道:“你的狐朋狗友,当然不错了。” 古梦涯笑道:“对了,古七哥不是与潘瑜等人合称芫阳四大公子么?其他两位怎么样?” 古心胜正待张口,发现兄长正瞪着自己,转口道:“哥,你说。” 古心铮道:“吕、凤两家均是书香门第,专出那种食古不化的腐儒,吕玉书与凤鸣远纯粹是他们家里的异类。凤鸣远还好些,此人虽然私自学武、四处交游,惹得家中长辈不满,但是他博学多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风liu公子当之无愧……” 夏玉英打断道:“不是因为他经常去青楼么?” 古心铮一时语塞,古心胜指着夏玉英道:“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逛窑子也叫风liu?!下流差不多!” 夏玉英一脸不解道:“是么?我常听人说去妓院风liu快活呀。” 古心铮终于回过神来:“其实凤鸣远也经常去妓院,不过他很少留宿,一般都是和艺妓清谈,或者是与她们研究曲子。” 古心胜大声道:“什么叫很少?!凤三从来不在妓院留宿!” 古心铮冷冷地道:“要留宿也是你,对吧?” 古心胜脸一红,干咳道:“哥,我不打岔了,你继续说。” 古心铮接着道:“凤家的长辈虽然觉得凤鸣远不务正业,但是多想他少年心性,年纪大点便会收心,便很少管他。吕玉书就不一样了,他专事武学,不修经籍,而且心慕游侠,整日结交江湖中人,族中诸老对他深为不满。特别是他父亲,对他期望甚殷,自幼便将他被送往京城学习儒学,谁知道十载归来,他对儒学一知半解,却学得一手甩袖子打人的本领,当时便气晕过去。吕家的人现在一提起他,便一副家门不幸的样子。” 古梦涯笑道:“甩袖子打人?流云飞袖?” 古心铮点头道:“云门的武功潇洒飘逸,甚得贵胄欢心,在京都非常盛行,不过大多是闹着玩的居多,像流云飞袖练到吕玉书这样的便不多了。” 易锋寒道:“可是这位流云公子除了武功,似乎……嘿。” 古心胜道:“易老弟不用觉得难以启齿。玉书跟我一样,拿起书本就头痛,所以除了武功之外,的确乏善可陈。不过那小子的江湖阅历非常丰富,也算有点武技之外的长处吧,比我要好点。” 古心铮哼道:“你也知道自己除了打架,一无是处么?” 古心胜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道:“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家有你撑着,就让我当寄生虫好了。唉,当老二就是好啊!” 古梦涯却不解道:“怎会这样的?吕玉书应该不算江湖人才是。” 古心胜叹气道:“吕家虽是芫阳望族,但是素以诗书传家,本来就不算富裕,加上子弟众多,玉书又不得宠爱,囊中难免羞涩。而玉书四处交游,花费甚大,所以他经常要靠替人走镖之类的工作挣钱,阅历自然比较广博。” 夏玉英道:“那凤鸣远也是如此了?” 古心胜哑然失笑道:“你知不知道凤三谱的曲子在市面上什么价格?他虽然不是很富有,但也却是个不缺钱花的主。” 言九天忽然道:“古二哥,芫阳主要有些什么势力?” 古心铮道:“官府方面益王卢真自然是城中最有权势的人,除非造反,谁都不可能违抗他的意愿;然后便轮到掌握芫阳守军兵权的潘瑜;还有就是芫阳太守郗宏,他是秦正道的小舅子,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可是有秦正道给他撑腰,在芫阳官场上也算是个实权人物。城中的帮会组织陆地上现在只剩下丐帮、穷家帮与七缕风;水路上则是长河帮益州分舵的天下。樊家堡的人在城北码头附近建有一座三星楼,与长河帮益州分舵的堂口隔街相望,虽然很少与江湖中人来往,但是没有人敢小觑他们。商蠹经营的九州书肆在城中心,是商家在芫阳的主要产业,虽然商家只关心生意,但是惹到他们可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游龙镖局是益州最大的镖局,总镖头游长卿是正宗的游家枪传人,手中铁枪纵横江湖,走镖四十年从未失手,而且他还是潘瑜的师父之一;另一个总镖头龙在田乃是恒渊龙家的高手,据说武功尚在游长卿之上,只是很少露面;他们镖局的镖师中也颇有能手。隐居在芫阳西郊的甄天南、奚有贤两个武林名宿在江湖上也甚有威信。另外,芫阳尚有白凤门、红巾刀、神拳武馆和神手门等四个小门派。而我们古家在江湖和商界也都薄有虚名。” 夏玉英笑道:“神手门?嘿,怎么跟九天的外号那么相近?” 古梦涯却道:“怎么不提滕老先生的丹青门?” 易锋寒亦问道:“七缕风是什么东西?名字怎么那么怪?” 古心铮微笑道:“别急,慢慢来。”接着先回答夏玉英:“神手门其实是个小偷团伙,跟言兄弟的绝技可扯不上什么关系。”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继续道:“滕乐山是徐州人,他所创立的丹青门基业亦在徐州,他留在这里纯粹是与凤老三相处甚欢,不舍离去。七缕风其实是七个黑道帮会的联盟,最有实力的是第一缕风,其他六缕风都是被他强迫入伙的,第一缕风初立之时,芫阳最起码有三十个帮会组织,结果不出三年,除了丐帮与穷家帮势力太大,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之外,其余诸帮会不是臣服于它,便是烟消云散。” 言九天摸了摸下巴:“白凤门、红巾刀、神拳武馆的背景呢?” 古心胜道:“白凤门只是江湖上一些卖解女子集结而成的门派,以轻功为主,但是就算轻功,也没有什么可以自豪的地方。红巾刀是当年红巾匪乱时期,红巾贼训练士兵所用的刀法,三流刀法,而且一代不如一代。神拳武馆馆主司徒骧练的是燃灯古寺的外传拳法,武功稀松平常,不过打十来个寻常壮汉倒是没有问题,取了个神拳的名号混饭吃,手下有百来个徒弟。” 沐月莲道:“我听说穷家帮是神州第一大帮,只是素行不端,而神州第二大帮丐帮实力虽然稍弱,行事却很光明,不知道是否属实?” 古心铮点头道:“不错,其实丐帮的创立本就是冲着穷家帮来的。当年穷家帮扩张势力,逼迫所有的乞丐入帮,教唆纵容帮众坑蒙拐骗,弄到神州人看到乞丐便群起残害的地步。而当时正值战国乱世,饥寒交迫、孤苦无依者众多,这些人不但受到官府盘剥、帮会要挟,还被整个神州唾弃,根本没有活路。当时的中州大侠朱擎天实在看不过去,却又深感自己势单力薄,无力救助这些穷苦善良之人,后来终于在兄弟朱摩天、妻子解素素的支持下,尽散家财,创立了丐帮,专门庇护那些不肯加入穷家帮的乞丐。他这种做法,大招穷家帮之忌,于是两帮冲突不断。穷家帮认为自己成为乞丐,本就是天下欠他们的,无论他们做什么,只要能满足自己,便是正理;而朱擎天却坚持人可无钱不可无志,做人无论尊卑贵贱,都应该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坚决反对损害无辜以逞私欲。双方争斗多年,论实力穷家帮占据绝对上风,若非朱擎天功力奇高,乃当时神州公认的十大高手之一,丐帮早就夭折了。朱擎天这种做法,后来终于得到许多正派中人的支持,一大批高手加入丐帮,使得丐帮势力大增,很快便能与穷家帮分庭抗礼。两个帮派便这样持续至今,可能是因为互相敌对吧,几千年了,他们两帮的作风一点变化也没有。” 夏玉英神往道:“像朱擎天那样,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英雄!可惜,他不是当今人物。” 古心胜调侃道:“是当今人物又怎样?嫁给他?” 夏玉英扭头不去看他,冷哼道:“我便去入丐帮帮他。这样的英雄,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结交的!” 古心胜道:“嘿……” 古心铮打断道:“又来了!” 古心胜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古梦涯却轻笑道:“怎么神州最大的两个帮会都是由乞丐组成的?神州的乞丐真可怕!” 古心铮淡然道:“没有办法,这与整个神州的现状有关。卢乾即位以来,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乞丐实在太多了。比如襄、葛、云、阳四州大旱,今年这四个地方穷家帮的势力便扩张得异常迅速。” 易锋寒笑道:“古二哥漏了丐帮。” 古心铮道:“丐帮收纳帮众比较严格,戒律又多,单就帮众数目和扩张速度来说,一直没有办法与穷家帮抗衡。不过,乞丐多了,日子一久,还是会为丐帮提供新鲜血液。” 言九天点头道:“是这样啊,那么……” 一直不说话的古心坚忽然插嘴道:“你们打算以绝龙岭为基地,勾结潘瑜,架空卢真,然后联络丐帮、游龙镖局或者其他的帮会,控制芫阳乃至益州。然后待机而动,推翻卢乾的统治。大家应该都认为这样不但替凤三公子报了仇,对神州百姓也是一件好事,对么?”见众人都不说话,静等着自己继续说,于是沉声道:“我一直在想,我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们这样,是否在推动着神州向动乱的局势发展?卢乾不是个好皇帝,但是为了推翻他,而让神州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到底值不值得?天兵的主人,难道注定是使得九州沦为乱世的元凶?” 众人细细咀嚼着古心坚的问题,一路无语,回到古府,各自回房。待晚饭过后,易归藏招呼下午同行诸人来到自己居所。 一坐定,夏玉英便首先开口道:“易大哥,找我们什么事?” 易归藏淡淡地道:“下午四表哥的疑问,我想了很久,想再和大家谈谈。” 古心坚肃容道:“大表弟,请讲。” 易归藏道:“现在神州的情况,大家不但有了许多耳闻,而且也亲眼目睹了不少。现在虞国政权已经腐朽不堪,皇帝不恤民力、奢靡放纵、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臣下心怀叵测、朋比结党、各存私心。神州乱相已萌,非人力可以阻止。与其待坐等祸乱发生,不如未雨绸缪。只要我们不要忘了我们今日为什么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不要忘了无论我们采取的手段如何,目的只有一个,让神州百姓能够远离暴政苛捐,能够不受贪婪暴戾的君主与官僚土豪欺压,能够在和平的国度中生活。也许终我们一生,这也只是个梦想,但是,不能因为希望渺茫,我们就放任残酷的现实肆无忌惮地制造着人间的不平。这是我们作为一个侠士最起码的要求。” 古心胜心有所感地接着发言:“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我是以侠士自诩的。在我懂事的那刻,在我没有摸过书本之前,我便已经懂得用剑。和平,是靠武力维系的。我们不能因为厌恶战争和动乱,就拒绝使用武力。没有强大的势力,就意味着任人鱼肉,更谈不上管天下不平之事。我们平日里,也算做了些惩强除恶的事情,可是如果我们不是比那些人更强,我们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吗?不被枭首示众也早在大牢里蹲着了!” 沐月莲淡淡地道:“如果掌握强权的人肆意妄为,而我们却没有足够的力量,便只有像现在般任由他们胡来。”说着幽幽一叹:“天色已晚,卢乾想必已经驾临吕府了吧。” 夏玉英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拍案而起,大声道:“不错,也许我们是在为即将来临的乱世煽风点火。但是,如果是现在这样的太平,不要也罢!” 言九天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道:“我父母早亡,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他老人家和义弟的仇,我一定要报!无论用什么手段,作出多大牺牲,我一定要拥有自己的军队,一支可以打回蜀州的军队。” 易锋寒黯然道:“九天……” 古心坚摸了摸后脑勺:“嘿,是我多虑了,害得大家费心思量这种无聊的事。” 易归藏道:“四表哥别这样说,正因为你的疑问,引导我们去思索和寻找一条正确的道路。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们恐怕真的会在强权的追求中迷失自己。” 易锋寒笑道:“终于找到我们奋斗的目标了,怎么样?大家讨论一下具体措施?” 言九天道:“谋定而后动,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调查一下芫阳各股势力,找出可以合作的伙伴,确定敌人。绝龙寨方面,我们亦应该去当地了解一下,一方面可以探听寨中情况,另一方面也可以了解山寨与当地山民的关系,以便寻找机会。” 古心铮皱眉道:“怎么分配人手?” 古心胜道:“其他人我调不动,八邪却可以帮忙,他们都是老江湖,各有一套打探情报的手段。” 夏玉英道:“怎样行动,我得去和羌三叔他们商量一下。他们久经战阵,应该有好提议。” 古梦涯道:“不错,我有同感,我也想征求一下寿叔他们的意见。” 易锋寒道:“进入如此,大家先回去,想办法的想办法,找人商议的找人商议。明日再作计较,反正在卢乾老狗离开之前,我们不宜有所行动。” 沐月莲微笑道:“我对打仗一窍不通,你们多操心了,决定了通知我。” 第三十六章 奇蚁培玉菌 怪客临古门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易天行望着头顶,道:“我们上去。” 唐青瑶正欲点头,忽然发现前方似乎有异样,立即招呼易天行:“快看!” 易天行依言望去,亦看到前方地道中灰蒙蒙一片,与寻常地道景象迥异,不过应该是些自身不发光的东西,所以在漆黑的洞穴中并不显眼,犹疑道:“看不太清楚。” 唐青瑶怂恿道:“过去看看究竟。” 易天行皱眉道:“可能有危险,还是先出洞再说吧。” 唐青瑶笑道:“你什么时候那么胆小了?” 易天行道:“这不是胆小,是没有必要。地肺中充满了地表之上罕见的奇景异事,但是也危机四伏。由于这里环境恶劣,生存其中的生物大多凶猛残暴,更可怕的是,地肺深处潜藏着洪荒时代便已经销声匿迹的前古怪兽,虽然机会很小,但是不意味着它们不会出现在地肺上层。没有选择也就罢了,现在眼看出洞在望,我不想节外生枝。” 唐青瑶嘟嘴道:“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出去以后,可能我再也不会回到地肺,而且就算再来地肺,也不一定找得到这里。已经来了,却不探求究竟,我怕我会后悔一生。” 易天行功行大进后,夜视能力大增,依稀见到唐青瑶面上的失望神态,心中一软,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好吧,既然你想去,我们便去吧。” 唐青瑶大喜道:“真的!” 易天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你要让我查探一下。”说罢闭目凝神、息心静气,将气机扩散开去,任由敏锐的灵觉去感触前方的情况。骤然气机一阵波动,易天行睁开双目,徐徐道:“有生物在那里活动。” 唐青瑶道:“也就是说有危险?” 易天行皱眉道:“不一定,我虽然感觉到有生物活动,而且数量极多,但是……” 唐青瑶着急道:“但是什么?快说呀!” 易天行沉思着,喃喃道:“只有贴着地面的气机起了微弱波动,似乎是很细小的群居动物,而且是爬着走的,应该是蚂蚁之类的小虫子。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现在所处的地道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这些小家伙挖掘出来的巢穴。” 唐青瑶嘘了口气:“那还等什么,我们去看看。这类群居于地穴的爬行小虫子最厉害的也不过是血蚁、三色甲虫、魔虱、双头蜗牛,就算我们对付不了,要脱身却也不难。” 易天行终于点头:“不错,群居生物注定了靠合作才能生存,个体再强也有限,而且如果不能飞翔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小虫子能追上我们。走吧,过去看看。” 易天行与唐青瑶慢慢走近那片灰蒙蒙的地带,唐青瑶还不觉得,易天行已经看清楚洞穴中的生物,欢声道:“是菌耕蚁!你有福了!” 唐青瑶道:“什么菌耕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易天行大笑道:“所谓耕蚁,是指一些能够组织起来,以培植某些特定植物作为食物来源的蚂蚁种类。菌耕蚁是天下四种耕蚁中对人类最有价值的一种,它们培育的玉绒菌如果长久服用,不但能益气轻身,而且能够驻颜不老,是玄门修道者,特别是女性修道者梦寐以求的灵药。” 唐青瑶喜道:“真的么?玉绒菌在哪里?” 易天行哑然失笑:“看你急的!就在你面前,只是你现在看不清楚而已。” 唐青瑶失望道:“可惜火把……” 易天行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支几乎燃尽的及时火,打燃火褶子,将其点燃。 唐青瑶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及时火!我不是将它扔了么?” 易天行笑道:“我将它检回来了,虽然地肺中不乏制作火把的材料,但是留下及时火可以防备特殊情况。” 唐青瑶嗔道:“你怎么不早说?!也不早些点燃?!害*跟着你乱窜。” 易天行苦笑道:“大小姐,你也不看看这及时火还剩多少?不到万不得已我才不舍得用哩,若非我想到马上可以离开地肺,我才不会因为你想看看玉绒菌便浪费它。” 唐青瑶怒道:“什么叫浪费!你现在能够暗中视物,我可不行!” 易天行淡淡地道:“我看得到就行了,大不了我将玉绒菌带出地肺让比看个够。别废话了,这及时火支撑不了多久。” 唐青瑶瞪了易天行一眼,望向脚下,只见一片蓬松有若白云轻絮的奇异植物满布洞中,无数色泽暗黑的小蚂蚁在上面奔波忙碌着,有的忙着将植物分成小块;有的将分下来的小块植物叼着就走;有的却成群聚集在一种肥大的蠕虫周围,驱赶蠕虫在来到植物上方,然后开始攻击蠕虫,立时浆汁四射,渗透到土壤中去。 唐青瑶感到一阵恶心:“菌耕蚁不是以玉绒菌为食物么?为何无缘无故地残杀那些蠕虫?” 易天行道:“它们在施肥。那些蠕虫是蓝荧皇蝶的幼虫,它们身体内的汁液是玉绒菌最好的肥料。” 唐青瑶道:“太恶心了。” 易天行微笑道:“想想玉绒菌的好处,你就不觉得了,你吃的是玉绒菌,又不是这些蠕虫,如果你觉得这些不能容忍,那你怎么长大的?你吃的菜难道不是以粪便作肥料的么?你吃的家禽家畜,喂养它们的饲料没有哪个是干净的。不要产生无谓的联想,否则你会发现你所吃的食物都有令你反胃的理由。” 唐青瑶一脸不愉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易天行望向那些叼着玉绒菌、排队前进的菌耕蚁,道:“不理你了,有空自己想想。我们现在得赶快,及时火快熄了。” 唐青瑶愕然道:“快什么?” 易天行举步前进:“找菌耕蚁后!没有菌耕蚁后,菌耕蚁便不能延续;没有菌耕蚁,玉绒菌便无法生存;没有玉绒菌,你的不老容颜便是个梦想。所以,我们不但要带走玉绒菌,还必须捉只菌耕蚁后。” 唐青瑶紧随其后:“可是没有了蚁后,这个菌耕蚁巢便会灭亡的。” 易天行头也不回:“不用担心,正常情况下,由于蚁后的存在,所有的蚁卵都不会发育成蚁后,但是失去蚁后的蚂蚁群体中,便会有一个蚁卵受到蚁群特别的照顾,而发育成新的蚁后。”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一个巨大蚁穴,一支硕大的肥胖蠕虫趴在中央,身体晶莹生辉,四周堆满了玉绒菌,上面有许多细小的白色圆珠,不计其数的菌耕蚁继续将口中的玉绒菌堆砌在它周围。 唐青瑶吃惊道:“怎么这只蓝荧皇蝶的幼虫这么受优待!”此时忽然一阵脆响,蠕虫周围的白色细珠纷纷爆裂,爬出许多透明的幼蚁来,一出生便贪婪地咀嚼着身体底下的玉绒菌。而那肥胖蠕虫一阵蠕动,身体下面又滚出许多白色细珠来,然后爬到另外一堆玉绒菌上,一动不动。唐青瑶终于猜到实情,吃吃笑道:“这就是是蚁后?” 易天行亦笑出声来:“不错,拿着。”说着将手中及时火交给唐青瑶,然后从身后包裹中取出一个木匣,将里面的珠宝随意地倒在包裹里面,然后出手如电,将菌耕蚁后连同身下的玉绒菌一并捻入匣中,接着又抓了两把玉绒菌塞进匣子,随即急声道:“快走!”说着当先奔出蚁后巢穴。 唐青瑶紧随而出:“还没有采摘玉绒菌?” 易天行道:“我不是塞了那么多进匣子了么?菌耕蚁后食量不大,你回家后找个僻静之地挖个坑将玉绒菌和菌耕蚁后放进去,然后掩上泥土,不出一月便应该可以挖开菌耕蚁洞穴,采摘玉绒菌了。玉绒菌不用烹调,直接吃就可以了,也不必多吃,每天吃一两小撮便可以了,如果要外出,不妨把它炼制成丹药。嘿,你通晓药性,怎么配药炼丹不用我交了吧?” 唐青瑶傲然道:“不用。”忽然想到不妥:“这些玉绒菌已经被菌耕蚁嚼碎采下,还可以种植么?” 易天行道:“玉绒菌本来就是这样种植的,不经过菌耕蚁咀嚼反而种不活。” 洞穴中沙沙声不绝,无数菌耕蚁有如潮水般向易、唐二人涌来。唐青瑶看得头皮发麻:“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现在怎么办?” 易天行冷静地道:“放心,它们发现蚁后被抓,所以开始袭击我们。它们攻击力不强,就是普通人被咬到也最多轻微疼痛,根本伤害不了我们,而且速度亦只比寻常蚂蚁快少许,追不上我们的。”说着见木匣放入包裹,双袖连环拂出,将前方的菌耕蚁扫向两旁,开出一条道路,带着唐青瑶飞奔至崩塌的大洞下,纵身一跃,已然来到上层。 唐青瑶跟着跃上,不理站在洞口等她的易天行,风驰电掣般向地肺口跑去,同时娇笑道:“易天行,我们比比脚力!” 易天行微微一笑,身形一闪,便已经来到唐青瑶身后三尺:“好!” 清晨,易锋寒独自依窗,看着天兵谱。此时敲门声响起。 “门没有锁,进来吧。” 古梦涯笑嘻嘻地推门而入,扔给易锋寒一本书:“拿着。” 易锋寒伸手接住,笑道:“这么快便看完了。” 古梦涯道:“当然,你快点看,我们看完了还要给夏世妹和言九天。” 易锋寒道:“夏大小姐有空么?这几天看她跟小蜜蜂似的,忙个不停。羌三伯他们反而是不接到夏玉英命令,动也不动一下,完全不像他们的作风嘛?” 古梦涯道:“羌三伯他们想借此机会,让夏世妹锻炼锻炼,所以只是在旁边协助指点,并不越俎代庖。” 易锋寒颔首道:“也是,如果不让夏玉英自己组织作战,以后怎么靠她领导羌三伯这些宿将。不过,夏玉英有没有能力……” 古梦涯笑着打断道:“这点我倒不担心,夏世妹其实很用功的,在琅环仙府上兵法课,便颇受老师好评;夏世伯自幼对其言传身教,对她亦是大加赞赏,认为其对兵法的领悟尤在自己之上。不过,夏世妹缺乏实战经验,而且……唉。” 易锋寒放下书:“她的脾气。” 古梦涯点了点头:“不错,她实在是太容易感情用事了,此乃兵家大忌。” 易锋寒淡淡地道:“战争会告诉她一切,只希望代价不要太大。对了,这几天没有看见寿、杨、火三位叔叔,他们哪里去了?” 古梦涯道:“我把自己想游历四方、独自修行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也认为我不应该闭门造车,应该出去见见世面。但是他们希望我能像夏世妹一般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所以这几天他们去了城外考察现在益州的风土民情、地形情况和各地地方势力的具体分布,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易锋寒道:“哦,对于组建军队,你有什么想法?” 古梦涯叹气道:“这是三位叔叔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跟他们还没有谈拢。我不想当领袖,我打算的是,待夺取绝龙寨后,由夏世妹和言九天在那里发展势力,我继续自己的修行,寿叔叔他们三个便跟随夏世妹。等我修炼有成,便回到这里与夏世妹一起,为结束乱世出力,并不需要另起炉灶。” 易锋寒斜眼望着古梦涯:“你想什么哩?寿、杨、火三位叔叔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跟着你来神州?还不是为了你爹!除了你,你看谁能管得住他们。同样的道理,羌三伯他们也不会服从夏玉英以外的人。言九天一定也知道这个道理,你看他这几天整日里拿着介绍神州的书籍和各地地图仔细研读,除了吃饭解手,门都不出一步,便应该知道他没有打算留在绝龙岭。嘿,言九天没有人可以依恃,一切只有靠自己,定不会在芫阳待太久。” 古梦涯皱眉道:“正因为如此,言九天才应该留下来。与夏世妹合作,总好过白手起家。他既没有足够的钱粮,可以招纳丁勇;又没有人才追随,想成事难于登天。” 易锋寒道:“你还不知道言九天是什么样的人么?他是不会屈居人下的,即使是朋友。而且你也要记住,人多了,想法总会有差异,到时候听谁的?同舟共济,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容易。所以,我们可以与朋友们合作,但是不应该倚赖他们。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势力,否则如果有需要,便得麻烦朋友;而一旦我们和朋友之间理念起了冲突,我们就无力坚持自己的观点。老实说,我回故乡不仅仅是报丧,另一个目的是找到我父亲的旧部和取回我的爵位,然后积聚自己的势力,以待后用。” 古梦涯笑道:“爵位?你应该是……” 易锋寒亦笑道:“渭州诸夷中,白夷族是第一大族,而我们家又是白夷望族,所以历代渭州之主都要笼络我们家族。渭州除了君主可以坐拥万户,便只有四大世袭千户侯和因为功勋卓著而受封、死后不得世袭的八大百户侯,我们家族便是世袭千户侯之一,上代千户侯便是我爹。不过白夷族是个崇尚勇武的民族,不像赤帝族那么将长幼有序、爵位只能传位给嫡长子,族中嫡系子弟均有权利争夺继承权,要继承爵位必须靠实力取得族中所有人的认可,否则便不能受封。我爹当年征战沙场,击退百倍于己的虞国大军,名震渭州,族中没有人不钦佩的,这才得以顺利受爵,否则恐怕还有得麻烦。所以我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当上渭州千户,不过这也算是我的修行吧,如果连爹做到的我都做不到,我凭什么替他报仇。”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古梦涯唏嘘道:“老二,不要太难过了。”忽然想到一事,奇道:“渭州人很少么?怎么君主才称万户?” 易锋寒嗤道:“你以为渭州像燕州么?燕州的万户、千户乃是部队中以可以最多率领多少士兵而制定的官职,万、千都是指带兵的人数。而渭州却不同,渭州的万户、千户乃是指拥有的封邑内可以拥有多少户人口,一般来说,即使是小户人家,也应该有七、八个人口;大户之家,百来人亦不算多,所以能够统领千户的人便已经拥有相当强大的经济和军事来源。老三,你也应该好生考虑一下,我们始终是有独立思维能力的人,即使感情再深厚,亦不能期望一辈子都拥有完全一致的决定。求人不如求己,拥有自己的势力,我们既可以同心协力,又可以保持彼此的独立性,免得以后因为意见相左而损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你说呢?” 古梦涯叹气道:“你说得对,等寿叔叔他们回来,我得好好跟他们谈谈建立自己势力的事。我不比你,我的故乡回不去了,也没有庞大的家族作后盾;也不比夏世妹,只要不出意外,她马上就有个基地了;嘿,只比言九天好点,有三位经验丰富、精明能干、忠心耿耿的叔叔帮我。唉,听了你的话,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只顾自己修行,却将烦心的事情交给三位叔叔。” 易锋寒道:“嗯,也是。不过,在现在这个阶段,去充实自己是很必要的。我打算回渭州后,一面潜心修炼,一面挑战各地的武林名宿,先将自己的武功提升至一流高手的境界再说。至于继承爵位,待我有能力后再去争取。” 古梦涯道:“那怎么行?如果有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易锋寒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要继承爵位必须靠实力取得族中所有人的认可,只要我不承认,就没有人可以受封。” 古梦涯道:“那爵位怎么办?” 易锋寒若无其事地道:“就让它空缺吧,我爹离开渭州那么久,跟不在任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保有爵位。至于爵位虚悬时期封邑内的政策,会沿袭前任千户的旧制,而税收等诸多事务,自然有族中长老代为打理,不必担心。” 古梦涯笑道:“这规矩不错,自己当不上也可以不让别人得到。” 易锋寒哑然道:“怎么可能?能够继承爵位的人一定是易家嫡系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没有点能力的人根本不会有异议。如果有人不服,便得拿出本领来,否则动辄有杀身之祸,死人是不会反对任何人的。” 古梦涯身体一震:“你们可是亲戚!你下得了手么?” 易锋寒淡然道:“名利之下,亲情算什么东西?自古争夺权力的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手足相残的惨剧,何况他们只是我素不相识的堂兄弟,最多知道彼此的姓名,除此以外,跟陌路人有什么区别?而且渭州民风彪悍、习俗野蛮,根本没有人会同情弱者,即使是亲兄弟亦是一样,我既然决定回渭州,便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一定得狠下心肠,否则回去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到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在我的坟前称赞我的善良。” 古梦涯黯然道:“我们是否失去了太多我们不应该失去的东西?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朝这样的方向前进。任由残酷的现实吞噬掉我们的纯真和善良,难道是我们不可挽回的宿命?” 易锋寒冷笑一声,眼中射出凶狠的目光:“我亦从没有想过,我爹自幼便告诫我渭州是个是非地,没有必要千万不要回去,我以前也从未想过要回去争夺什么爵位。可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一朝之间,我便失去了父母至亲,此仇我非报不可!无论以后的道路多么艰辛曲折,无论我要负出多大的代价,我也绝不后悔、绝不退缩。” 此时房门砰的一声打开,露出古心胜尴尬的笑脸:“门没有锁么?” 易锋寒收敛目中厉意,望着古心胜怀中的酒坛,微笑道:“古七哥请我们喝酒么?现在好像是清晨哩。” 古心胜大声道:“今天心情好,来,陪我喝几杯。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们!” 易锋寒眼睛一亮:“老大有消息了?”随即推翻论断:“不对,是卢老狗滚回京城了!” 古梦涯道:“古阿姨和古二嫂回来了。” 古心胜大笑道:“都对,都不全对。”说着眉头一皱:“易贤弟怎么知道没有小表弟的消息?” 易锋寒挠了挠头皮:“老大如果没事,一定会联系我们,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他的信息,他就算没有危险,也一定躲到一个没有人找到他的地方去了。所以,现在要么没有他的消息,有消息便不会太好。” 古心胜道:“有道理,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没有猜到。”说罢一脸得意的样子。 易锋寒与古梦涯略一思量,异口同声道:“古七叔把人救回来了!” 古心胜收敛笑容,意兴阑珊道:“你们能不能给我个卖关子的机会?知不知道太聪明了会短命的。” 易锋寒放声大笑,将天兵谱一放,挽着古心胜向门外走去:“有没有月静林幽?好久没有喝过了。”古梦涯微笑着跟在后面。 来到餐厅,古府诸人连同易连山一家、古心坚、沐月莲和言九天俱都已经在坐,古灵岩与古灵枢亦在其中,夏玉英与羌鸩羽等人却没有踪影。易锋寒与古梦涯与众人见过礼,即便坐下。 古心胜却不落座,径自问古心铮:“哥,夏小姐与羌大叔他们呢?” 古心铮道:“夏小姐与羌大叔他们天还没有亮便已经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古心胜哦了一声,坐到兄长旁边,对古灵枢道:“四姑姑,此次办货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古灵枢笑而不答,古心铮对面一个美貌少妇却啐道:“小叔真是的,哪有人希望自己家的货物出事的?” 古心胜笑嘻嘻地道:“嫂子教训得是。”说着转向古灵岩:“七叔动作真快,我本来以为你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回来。” 古灵岩道:“本来不可能这么快,我将救回的女娃儿就在背上,一路飞奔而回,如果她支撑不住,我只得找马匹代步,便没有这么迅速。不过那女娃儿真够倔强,以我奔跑的速度,功力稍差点的武者也受不了扑面如刀的疾风,她虽然一点功夫也没有,却任凭劲风凛冽,硬是不吭声,我就一口气跑回来了。” 古灵枢皱眉道:“真是的,小女孩不知道厉害,你也不知道?她既然不会武功,像你这般折腾,她怎么受得了?” 古灵峰笑着道:“老七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怪不得到现在都讨不到老婆。” 古灵岩脸色一沉,端起酒杯便连饮三杯。易连山瞧在眼里,向古灵峰兄妹使了个眼色,徐徐道:“我们为七弟成功救回那女孩干一杯。” 古心胜最先响应:“好,七叔,我先敬你。对了,那女孩现在被安置在哪里?长得漂亮么?” 古灵岩瞪了他一眼:“猴崽子,跳什么跳!那女孩跟你带回来的四个女孩安排在一起,她们是你买的,你居然问我长相?!” 古心胜道:“嘿,我自从买了她们,便没有空闲下来过,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机会看看她们的模样。” 古灵岩大笑道:“这是芫阳古七说的话么?有没有人相信你会这么好?有美女也会不看!” 古心胜尴尬道:“最近太忙,嘿嘿。” 古灵岩笑容一敛:“有空自己去看。我刚才只是心有所感,不干别人的事,别在那里装小丑,你七叔还没有那么小气。” 古心胜连忙接嘴道:“七叔既然不生气,就多住几日,指点一下侄儿。” 古灵岩瞥了天心老人,正欲开口,天心老人已然笑道:“别看我,他是我外孙,又不是我徒弟,学什么我都不管。” 古灵岩道:“合着二哥一家商量好的,嘴巴损我不说,还要骗我的武功。” 古灵峰大笑:“不打紧,自己人。” 此时夏玉英风驰电掣般冲进餐厅:“卢乾要走了!” 厅中众人闻言一愕,然后哄堂大笑。古心胜捂着肚子道:“我们早知道了,你那么早出去就打听到这个消息?” 夏玉英来到众人面前,抱起酒坛子便喝。古灵峰连忙叫下人准备碗筷酒杯,一面招呼道:“夏贤侄女,快坐下休息休息。” 夏玉英坐下来,用袖口抹了抹嘴,喘气道:“我跟卢乾的侍卫打了个照面。” 古灵岩放下酒杯,露出罕有的关注神色:“是谁?” 夏玉英吞了口口水:“不知道,一个人脸上戴着铜面具、身材高瘦有如竹竿,还没有接近他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有一人一脸肃容,腰配一柄异常宽大的阔剑,眼睛像能穿透人心的利刃,一走近他三十丈以内,便被他的气机牢牢锁定,我要不是抵御他的气势,也不会弄得这么累。幸好他们没有动手。” 古心胜道:“你以为大内侍卫是疯子么?无缘无故为什么攻击你?” 夏玉英怒道:“我亦没有招惹他们,他们干什么用气机压制我?!” 易连山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腰配阔剑的应该是封山剑派的高手剑吞山河焦嵩,此人内力非常深厚,但却一直未达收发自如的境界,一遇到高手,气机便自然而然地笼罩而下。铜面人则应该是南毒宗的鬼面慕彰,当年此人由于炼制毒药时火候没有掌握好,丹炉炸裂,以致毒汁将面部毁容,所以一直戴着面具。此二人俱都位列大内八大高手。” 易锋寒问道:“这个慕彰与张彦……” 古心胜插嘴道:“慕彰是南毒宗两大长老之一,论辈分应该是张彦师伯。不过他扬名立万之时,张彦恐怕还在穿吊裆裤哩,所以关系应该不是很密切。” 古心铮点头道:“不错,慕彰投靠朝廷很久了,与南毒宗诸同门的关系一直很僵。” 古心胜冷笑道:“此人枉自一身本领,却甘为鹰犬,自然为众人所不齿。南毒宗虽然被很多人误为邪道,其实毒宗乃是当年反抗元霸的修道者建立的门派,因此门中诸人对其投靠朝廷一事颇不认可。” 古灵峰呵斥道:“小孩子不懂别乱说,慕彰此人立志振兴南毒宗,他投身大内,只是想依靠朝廷的力量为毒宗正名,并非寻常贪慕富贵的鹰爪孙。毒宗一门擅长用毒,在远古时代这并没有什么,但随着道德观念的更替,近世越来越不被人接受,实力已经大不如前,而且还有继续衰弱之势。慕彰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力主变通,认为与元霸的对抗已经是陈年往事,不应该成为与朝廷对立的理由,只有与朝廷合作,依靠朝廷的宣传教化去消除人们心中的成见,才能给毒宗带来复兴的机会。当然,这样的想法得到了许多人反对,不仅是南毒宗的同门,连北毒宗的人也指责他背典忘祖,所以他这样做并没有增强毒宗的实力,反而导致了南毒宗门人因观点不同而分裂成两个阵营,与当年毒宗分裂为南、北两宗的前奏非常相似。慕彰看到这点后,带着门人离开作为南毒宗基地的白螺山,远遁京师,避免了同门内讧。慕彰其实是个很有远见、又识大体的人物。” 门外一声阴沉的声音响起:“多谢!” 易锋寒与古梦涯立即纵身飞扑,掠向门外。 古心胜正待跟去,却被易连山拉住,急得跺脚道:“四姑父!” 易连山徐然道:“不妨事,慕彰没有恶意。易锋寒他们是被他传音召唤去的,我们不必担心。” 此时门外一个人急匆匆地冲进来,大声喊道:“古老七!不好了!” 古心胜定睛一看,来者正是吕玉书,心中不由一沉,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七章 世事纷繁现 感怀叹蹉跎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薄天园内,古心胜阴沉着脸听完吕玉书的叙述,眼中直欲喷火:“怎么回事?凤三怎么会被禁锢起来?!除了凤三,凤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会武功的,他们怎么对付凤三?” 吕玉书道:“凤哥被毛藏偷袭,穴道被制,所以没有能力反抗。” 古心胜皱眉道:“关毛藏这厮什么事?他乃黑道人物,跟凤家这种儒学世家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吕玉书沉声道:“毛藏是凤家花钱雇来对付凤哥的,看来凤家这次早有预谋,只是等卢乾离开才动手而已。而且,凤家和我们家应该是商量好了的,因为凤哥一受制,我便遭到暗算。” 站在古心胜左侧的言九天徐徐道:“当时你们在一起?” 吕玉书摇头道:“我们刚刚分手,我一出凤家大门,便被人暗算。我一击退敌人,便立即冲进凤家,我当时认为是他们袭击我,正欲向凤家讨个说法,不料来到凤府大厅,却见毛藏和他手下双剑四虎站在大厅之中,而凤哥倒在地上。我自然立即动手救援,却被毛藏一党拦下,我见他们攻势不猛,显然手下留情,于是责问他们为何暗算我,毛藏却说不关他们的事,那是我家雇阖三娘来对付我的。” 古心胜大感头痛:“也就是说此事已经有第三缕风和第七缕风介入,说不定整个七缕风组织都插手了。” 夏玉英道:“你们两家为什么要花钱雇人对付自己的子弟?” 沐月莲淡淡地道:“是否因为令妹一事?” 吕玉书怒目圆睁,将手高高举起,忽然发现不妥,啪的一声,拍在自己腿上:“沐小姐说的不错,哎,此事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夏玉英急声道:“你说清楚点,我不明白。” 沐月莲拍了拍夏玉英的肩膀:“夏姐,你还不明白么?凤家不会接受失贞的媳妇,吕家不会将皇帝召幸过的女儿嫁人。虽然出发点不同,他们的决定却是一致的,就是绝不允许凤三公子与吕九小姐在一起。” 夏玉英怒道:“岂有此理!他们不是未婚夫妻么?” 言九天眼中露出讥嘲之色:“哼,凤、吕两家皆以儒学世家自诩,应当非常重视纲常,皇帝召幸过的女人就算没有妃嫔的名分,也绝不能再嫁;另外,对于失去贞节的妇女,无论凤、吕两家,都会反对这种女人再嫁,更不用说让她进入家门。” 夏玉英脸涨得通红:“混帐,他们两家自己不去保护自己的女儿媳妇,眼睁睁看着吕九小姐受尽ling辱后,还要歧视她,破坏她的幸福!有这样的父母么?既然凤三公子与吕九小姐自幼指腹为婚,他们便没有理由反对!他们不是以儒者自居的么?难道连‘人无信不立’这样的话都不懂?而且儒者向以匡时济世为己任,眼看着君主倒行逆施,而无半句柬言,算什么儒者?” 吕玉书露出刮目相看的神色:“夏小姐说得好!” 夏玉英意犹未尽:“神州的儒者与蜀州的儒者差别太大!在蜀州,儒者虽然倡导人伦纲常,但是很能变通,少有像神州儒者这么迂腐的混蛋!” 言九天冷笑道:“你以为真正的儒家学者有多少?你以为天下各学派、各宗教有多少真正的传人?绝大多数人信仰的不是学说或者是宗教,他们信仰的是随之而来的利益!哼,剃光头扎道髻、满大街骗财骗色,甚至蛊惑生事的神棍遍地都是;一脸道貌岸然、满口仁义、倚仗朝廷势力与顽固的陋习恶俗在压抑与摧残别人中获得成就感的懦夫亦不乏其人。反而是那些真正的学者与道人难以被大众接受。蜀州正是由于朝廷鼓励臣民追求独立的思想,同时没有主流学说一统天下的局面,所以导致各学说各放异彩,从而成为了九州文化最活跃的地区。神州独尊儒学,不但毁掉了其他诸学说生存的空间,亦毁掉了真正的儒学。当大家发现朝廷只尊重儒家学者,只给儒者掌握权势的机会,无论他信不信儒学,他都会装出信奉儒学的样子以博取富贵,于是产生的所谓大儒,便是官僚,他们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制定法律以及道德观念,通过朝廷的教化,将这些东西强行灌入普通百姓的脑中,达到愚民而牧的目的。作为不能掌握权力的女人,自然会被他们看作自己的附庸,而忽略她们的利益。其实凤、吕两家的人根本不能算什么儒者,他们只是被书本与环境培育出来的畜生,生存在世界上的目的便是被朝廷牧养,交钱交粮服徭役,必要时献上生命,皇帝放个屁,他们也只有吸入腹中消化掉,绝对不敢说‘不’字。” 古心胜申辩道:“这种状况不仅在神州存在,由一种学说占主导地位的其他诸国都有这样的问题,比如荆州诸国。” 夏玉英露出深思的神情:“可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蜀州有女将军,而神州却没有?神州的女人为什么不能像蜀州女人那样与男人平起平坐,凭什么活得那么窝囊?如果妇女不是处于被压迫和奴役的地位,便不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哪里有男人花天酒地没有人管,女人受ling辱还不能嫁人的道理?” 沐月莲平静地道:“神州女子很少能接受教育,绝大部分女人不识字,脚又被裹脚布摧残得变了形,行走不便,加上道德和风俗不允许女子出门。她们既不能通过书籍吸收前人的经验,又不能通过游历增长见闻,甚至失去了强健体魄的机会,试问,她们怎么能够具有才能?怎么能够在男人为主导的世界中独立生存?连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让给予其生存的男人顾及她们的利益?” 吕玉书吃惊地望着夏、言、沐三人:“你们脑中到底装的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些论调,亦没有料到有人会这样思考。” 言九天打了个哈哈:“吕兄是神州人,自然不会了解我们的想法。你们神州一向把域外诸族看作野蛮不知礼仪的民族,对蜀州人亦是当作化外之民。你可知道其他诸州对神州的看法?” 吕玉书道:“不知道。” 言九天面容一板,冷冷地道:“因循守旧、不思进取、抱残守缺、故步自封、自以为是、懦弱自私。” 吕玉书怒道:“何至于此?!” 言九天道:“我以前虽然没有来过神州,但是颇有几个师长来自神州,他们都说神州诸派各自按照师传修炼,不敢有丝毫创新,否则便是狂妄自大、违背祖训。更不可容忍的是,如果武功因故失传或者残缺不全,他们便会花大量的精力去搜索古籍,以图复得,如果找不到,宁可修炼残本,也绝不加以增益。嘿,前四句评语我还嫌说得轻了。至于自以为是,光看神州人完全不顾民智低下、国力衰敝的现状,动不动以文明源头自诩、天朝大国自居,便可以知道。还有,近观神州这十余年来的战史,虽然有君主与将领的过失,但是军队整体上贪生怕死、懦弱无刚,也是军队数量虽大而战力低下的原因。最后说到自私,神州人数之广,甲于九州;人才之众,冠绝海内,可是神州内部无论朝野,一片互相倾轧之风,结党营私、以权谋私、卖国求荣之举,不绝于书牍,论其渊源之久远、持续时间之长、数量之多、范围之广,其余诸州实在望尘莫及,近千年来渭、淼二州亦有此害,究其缘由,与晋国灭巨鱼、先夷后,在这两州施行教化密不可分,神州在传播文化的同时,亦将纷乱的种子撒向四方。” 古心胜皱眉道:“我承认神州文明有其不好的一面,言贤弟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似乎稍嫌偏激。始终是神州一帝五宗创立的文明奠定了整个九州文明的基础。至于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步入歧途的神州文化,已经不能完全代表神州文明。” 言九天嗤道:“人如果总是沉浸在往日的荣光之中,还有继续前进的动力么?不错,是神州一帝五宗建立了九州文明的雏形,而灵帝夫妻与法、儒、道、墨、兵学五圣对整个九州文明也居功甚伟,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继承与发展法、儒、道、墨、兵诸学说的大师级学者,散于各地,唯独神州没有。这难道不值得神州人深思么?” 古心胜一时无言以对,沉思不语。吕玉书却深感钦佩地望着言九天等人,遗憾道:“可惜我没有去蜀州求学,否则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讨厌读书。” 夏玉英霍的站起身来:“我们现在就去救凤三公子和吕九小姐!”目光射向沐月莲:“月莲妹子,你不会袖手不管的,对吧?” 沐月莲扑哧一笑:“夏姐也需要人帮忙么?” 夏玉英跺脚道:“我一个人怎么去两个地方?!你到底帮不帮我?” 沐月莲收敛笑容:“帮,不过不是现在。” 夏玉英着急道:“那要等什么时候?” 沐月莲不理夏玉英,对吕玉书道:“令妹最近有什么异常么?” 吕玉书一愣,愕然道:“什么异常?” 沐月莲黛眉轻皱:“难道她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么?” 吕玉书道:“被皇帝召幸,如果稍有不满,动辄便是灭门之祸。九妹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卢乾尚在芫阳,她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说着脸色大变,露出恐惧的神情,望向沐月莲。 沐月莲像知道他心中所想般,点头道:“快回去,万事小心。如果不可力敌,便顺着家中的意思,不要反抗,保护好吕九小姐,静待时机。我们商量好了便来帮你。” 夏玉英望着吕玉书飞奔而去的背影,道:“怎么回事?难道吕家的人连吕九小姐都要杀害?” 易归藏黯然叹道:“吕九小姐想自杀。” 古心胜跳了起来,失声道:“为什么?!” 沐月莲轻声道:“因为吕九小姐与凤三公子感情甚笃,又生于书香世家,对于失去贞节应该相当在意,加之现在双方的长辈都在阻挠他们二人结合,她更会觉得了无生趣。她若哭闹愁苦,情况还要好些,现在受此屈辱还要强颜欢笑,应该只是不想连累家人,卢乾一走,她恐怕便会轻生。” 夏玉英急声道:“那我们还不快动手?先救凤三,然后将吕九小姐救出,让他们远走高飞。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伤痛都能够被抚平。” 古心胜亦道:“我马上去找爹商议。必要的话请他出手。” 沐月莲道:“先别慌,卢乾今日方才启程,他随从众多,不到黄昏人马不会走完,也就是说吕九小姐要自尽起码也要等到晚上,我们还有时间。” 古心铮点头道:“不错,我们先分析下情况再说。” 沐月莲望向古心铮:“古二哥,刚才听古七哥所言,毛藏和阖三娘都是七缕风的成员,你对芫阳黑白两道都比较熟悉,他们实力到底怎么样?” 古心铮道:“七缕风由七个帮会组成,毛藏是第三缕风的首领,而阖三娘则是第七缕风的首领。” 古心胜插嘴道:“毛藏原来是芫阳数一数二的帮会——红衣帮的帮主,精通密宗寂灭血印,武功颇高,手下双剑四虎亦是黑道中有名的人物,他被第一缕风收服后,便将红衣帮改名为第三缕风,自己则成为了第三缕风的首领。阖三娘的情况与之相似,她原来是软玉楼楼主,靠拐卖妇女儿童为业,精于暗器与迷香,现在是第七缕风的首领。” 言九天道:“既然他们属于同一组织,为什么毛藏不帮助阖三娘对付吕八公子?” 古心铮答道:“七缕风并非利益一致的组织,从第二缕风到第七缕风都是被第一缕风以武力胁迫加入的,这六个帮会当年在芫阳均有自己的地盘,相互间争斗不断,所以各帮会间隙怨颇深,现在虽然名义上是一个组织,其实貌合神离。当然,如果第一缕风发出指示,他们均会听从。” 言九天念动如飞:“现在毛藏和阖三娘步调并不一致,也就是说,第一缕风尚未插手此事,我们能否收买第一缕风,令毛藏和阖三娘罢手。” 古心铮摇头道:“黑道有黑道的规矩,他们现在收了凤、吕两家的钱,便一定会遵守诺言,将凤三、吕八给制服。” 言九天皱眉道:“可是如果我们解决了毛藏和阖三娘,其他五缕风定会蜂拥而起,与我们为敌。” 古心胜环手抱胸:“那是自然,以七缕风现在在芫阳黑道的地位,他们绝对不会容忍组织成员失手。否则,他们怎么还有脸在道上混?” 夏玉英大声道:“干脆一起解决他们!这些黑道强徒,活在世上除了欺压良善,也干不出什么好事。” 古心胜瞪了她一眼:“说得轻巧,这些人在江湖上打滚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仇家,能活到今天便都不简单。特别是第一缕风的首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底细,只知道连当年芫阳黑道中武功最强的计翼和毛藏都没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三招。哼,若要对付他,恐怕得四姑父或者七叔亲自出马才行。” 一直静立在一旁,聆听众人说话的许灵云终于开口:“我们现在不宜与他们硬拼,虽然我们古家是武学世家,但是有家有业,与黑道强徒斗个鱼死网破不值得。七缕风除了七个首领各有一身惊人的武功,他们手下还各有一批心腹爪牙,本领也颇不弱,惹上他们,很是麻烦。” 言九天道:“能否借助潘公子的力量?” 古心胜道:“不是不行,不过黑道中人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勾结官府,这样一来,以后找我们麻烦的人便更多了。” 此时古松行色匆匆地映入众人眼帘。古心铮道:“有事么?” 古松神色凝重,点头道:“郗宏来了,老爷叫二位公子、少夫人和四公子去一趟。” 古心胜不耐烦道:“操他个王八蛋,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耽误我的时间!” 古心铮亦是面色不虞:“诸位先商量着,我们去去就来。”说罢领着妻子与两个弟弟向大厅走去。古松向众人道了声打扰,紧随而去。 夏玉英见他们走远,道:“古家家业在此,顾及太多,干脆我们自己干。” 沐月莲却道:“你们先商量,我去看看郗宏。” 夏玉英吃惊道:“郗宏这种只知道倚仗裙带关系的狗官,有什么好看的?” 沐月莲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谁将吕九小姐介绍给卢乾,照理说,吕、凤两家在芫阳有头有脸,普通人不会去招惹他们。除非……” 易归藏接言道:“故意的。一方面可以讨好皇帝,一方面可以挑拨吕、凤两家的关系,打击吕、凤两家在芫阳的影响力。” 言九天顺着思路向下理:“讨好皇帝可以得到好处的只有官府中人,在芫阳有资格见到皇帝的官员不多,潘剑几乎不可能,所以郗宏嫌疑最大。” 沐月莲道:“不止这些,郗宏是秦正道的小舅子,而秦正道在京城一手遮天,在外地四处招纳党羽,别忘了,郸城太守郑昭也是他的人。” 夏玉英身体一震:“这家伙想造反?” 易归藏徐徐道:“现在应该不会,秦正道与向国忠不和,没有军队支持,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而且现在乱相初萌,还不是叛乱的时机。不过这家伙应该未雨绸缪,为以后打算。” 言九天沉声道:“所以能够接纳的人,他们会尽量招揽;不能为其所用的人,他们正在着手打击。”忽然一笑:“看来古家运气不错,朝廷有人,生意会好做许多。” 夏玉英怒道:“怎么能为虎作伥?!” 沐月莲笑着拍了拍夏玉英肩膀:“夏姐,你就是性格太刚强了,与秦正道虚与委蛇,一方面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壮大自己,一方面也可以知道他的动向,以免被他暗算。敌明我暗,远比敌暗我明要好。你真以为我们支持古叔叔他们投靠秦正道么?” 夏玉英埋头思索片刻。猛然抬首道:“算你们对。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平白无故地对付吕、凤两家?难道他们招揽过,但是失败了?那凤鸣远、吕玉书都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沐月莲轻笑道:“肯定没有,因为像这种自以为清高的书香门第,一定不会赞同秦正道结党营私,甚至忤逆犯上之举,所以郗宏才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哼,经此一来,吕、凤两家不但产生了隔阂,他们在芫阳的影响力也会大减。他们又不懂武功,又没有兵权,虽然薄有家产,却也算不上巨富之家,他们的力量体现在道德归属上。在普通百姓心目中,他们是道德的化身,现在他们毁弃婚约,便不守信用;遵守婚约,便是欺君,怎么做都会毁掉他们屡世经营的卫道者形象,在旁人眼中,他们再不是什么刚正守道的正人君子,那么他们还有什么能力?” 夏玉英咋舌道:“我可没有想那么多。” 沐月莲腰肢一摆,便已经飘出丈许:“现在这些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不一定是事实,我先去查探一番再说。” 夏玉英气闷道:“他们都走了,剩我们三个谈论什么?” 易归藏微微一笑:“先自己想想对策,等他们回来。” 言九天翻了个白眼,径自走到一旁。夏玉英心中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坐到一棵树下,生着闷气。 易锋寒与古梦涯二人循声追去,只见前面一个高瘦的人影疾速飞驰,任凭两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彼此的距离拉近。那人一路直行,不消片刻便已经来到芫阳西门,他丝毫没有停步之意,一阵风般直接掠过城门。西城门的守军立时骚动起来,一个什长立即带着手下追出城去,而另外一队人马亦聚拢在城门口,严阵以待,迎向易、古二人。领头的什长大喝道:“停下!否则格杀勿论!” 易锋寒一声冷笑,抓住古梦涯便扔向守城的士兵。那什长一愣,一时弄不清楚二人什么关系,古梦涯身体已然临头,连忙慌声道:“杀!” 古梦涯大笑道:“可以么?”右手一指戳在那什长肩窝,将其钢刀击落,落地是顺手抓住那什长的手腕,将其撇在身后,一掌击在他另外一只肩膀上,登时将他击脱臼,对涌上的士兵大声道:“不许靠近!” 守军不知所措地望向落入古梦涯手中的长官,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易锋寒已经冲至他们身后,运掌如风,干净利落的将九名士兵击倒在地,身形毫不停留,向城外扑去,一面招呼古梦涯:“快点!” 古梦涯将手中的什长猛然一推,身体如离弦之箭,飞射出城,瞬间已然赶上易锋寒,笑道:“好久没有练习了,想不到还可以配合这么好。” 易锋寒脸色一黯:“可惜老大不在。” 古梦涯笑容一敛,叹气道:“居然还没有消息,若说老大没有事,他不会不联系我们的,那不是老大的作风。可是如果出事了,怎么会没有一点消息?” 易锋寒转头向前:“先收拾这些守军。” 古梦涯道:“慕彰真是的,他不是大内八大高手之一么?干什么要硬闯城门?”说话间,双拳已经落在出城追击慕彰的那队士兵身上。 带队的什长将手中长枪一摆,直刺易锋寒胸膛。易锋寒身体一斜,已然欺近那什长三尺之内,一个肘锤将其击飞出去。其余的士兵见状,齐声惊呼,随即一哄而散。 易锋寒啐了一口:“废物。” 那高瘦人影一晃,便已经来到易、古二人面前,黄铜面具后透出冷冰冰的声音:“在你打不过的人眼里,你难道不是废物?” 易锋寒哼道:“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作为军人,首领身处危难,自己立即逃散,便不止该挨骂。” 铜面人道:“哦,那该如何?” 易锋寒道:“不守纪律、抛弃战友、临阵怯逃,犯上任一个都该斩首。” 铜面人大笑道:“好,就依你!”右手一抬,也没有见什么东西飞出,适才逃散的士兵便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带队的什长与被古梦涯击倒的两个士兵刚刚站起来,见状吓得亡魂丧胆,纷纷跪下:“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铜面人寒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夫慕彰,是皇上贴身侍卫,什么好汉爷?当我强盗么?!起来!” 那什长勉力站起来,唯唯诺诺道:“是,是。” 慕彰道:“将那些逃兵的尸体抬回去,如实禀告你们长官,就说人是我杀的,他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找我。这两位少年是我后辈,别让我知道你们找他们麻烦。” 那什长赔笑道:“他们临阵脱逃,本就该死。这两位小兄弟英武不凡,没有慕老的吩咐,我们也不敢乱来。” 慕彰不去理他,仰天道:“跟我来!”身形一晃,便已经飞遁十余丈。易锋寒与古梦涯连忙提气追去,二人依旧像适才那般,既无法追上,又不至于失去慕彰的踪影。 三人一前两后飞奔了约莫百里,慕彰方才停下,待易、古二人追至,转身道:“嗯,不错,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轻功和耐力,实在难得。你们两个在哪里学的本门武学?” 古梦涯抱拳道:“我们是在琅环仙府跟随张彦老师学习的。” 慕彰低吟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所学很杂,而且本门功夫很不到家。张彦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易锋寒躬身道:“听说张老师不知道为何得罪了元成邑,现在不知所踪。” 慕彰皱眉道:“就是最近弑兄夺位的元成邑?” 古梦涯点头道:“不错,张老师本在协助他成事,不知道怎么二人忽然决裂。” 慕彰道:“哼,张彦这小子资质尚可,只是为人过于谨慎,舍不得放弃,否则成就不止于此,如果他早听我劝,将颈间的金胆碧蛇杀了,取胆练功,元成邑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毒宗门下无礼。” 易锋寒心中一动:“听说张老师颈间青蛇已经被杀,然后他抢了青蛇尸体便跑,连招呼都没有给元成邑打一个,所以元成邑才要杀他。不知道这与慕老前辈所说的取胆练功有没有关系?” 慕彰讶然道:“居然有人可以杀掉金胆碧蛇?金胆碧蛇天生异禀,周身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如果不知道特别的方法,很难伤害他。张彦就是太倚仗此蛇,花了太多时间训练它,所以弄得自身功力反而不高。这样,便可以理解了,张彦必须在蛇尸冷却前取出胆汁,然后要闭关修炼,哪有时间理会元成邑那家伙。” 易锋寒插嘴道:“什么特别方法可以杀掉金胆碧蛇?” 慕彰目射寒光:“这是我们毒宗之秘,你们如果想知道,我可以收你们为徒。” 易锋寒与古梦涯连忙齐声道:“小辈一时好奇,慕老前辈不必理会。” 慕彰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老夫为师,我都没有答应,现在老夫好不容易动了收徒之念,你们居然就此轻易放弃。你们是否嫌我毒宗声名不佳?” 古梦涯道:“并非如此,只是晚辈二人均有家传武学,尚未能够领悟,所谓贪多嚼不烂,慕老前辈好意,我们心领了。” 易锋寒亦道:“正是,张老师传授我们毒学,虽然给了我们许多教益,但是仅仅限于增长见闻和解毒方面。慕老前辈如果收我们为徒,我怕到时候家传武功没有学好,前辈的教导我们也不能继承发扬,届时不但有辱家门,还愧对前辈。” 慕彰叹道:“罢了!”言语中说不尽的遗憾落寞之意。 易锋寒与古梦涯望着这个竭尽毕生精力、孤身奋斗,以图光大毒宗的老人,心中不期然生出一丝同情,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良久,古梦涯道:“慕老前辈怎么不随卢……嘿,皇上离开。” 慕彰道:“我本来要走的,经过大街碰上了一个女娃儿,资质不凡,而且明显对我们有敌意,引起老夫的兴趣,便跟随她来到古府,想不到见到你们两个修炼过南毒宗毒功的人,我见你们资质颇佳,但是却没有得到南毒宗真传,便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来历。”说着叹气道:“我走了。”一面说话,一面疾速离开当地。 古梦涯望着飞速远去的慕彰,扬声道:“慕老前辈,如果异日我能够碰到一个适合作你徒弟的人,我一定向你引荐!” 远远传来慕彰一声长叹:“一切随缘吧。” 易锋寒待慕彰高瘦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对古梦涯道:“我们会否成为另一个慕彰?终我们一生,都不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就此郁郁而终。” 古梦涯看了易锋寒一眼,没有好气道:“我怎么知道。难道因为有可能失败,我们便放弃么?” 易锋寒一愣:“自然不会。” 古梦涯大声道:“那你想那么多无聊的事情干什么?只要做了,失败了又如何?我们觉得慕彰可怜,可是他真的可怜么?他没有能达成自己的目标,可是谁能说他所做的事情没有用?如果不是有他作榜样,张老师会孤身赴蜀,另辟途径振兴南毒宗么?只要有人做,事情便有希望!只要问心无愧,又何必执着于胜负成败?” 易锋寒转身回城,笑道:“不错,我想太多了。走吧,大家肯定等我们等急了。” 第三十八章 冰峰遇妖人 劳燕各分飞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与唐青瑶出了地肺,发觉自己身处于群山环绕的一个深谷之中。易天行笑着道:“怎么样,地头蛇,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唐青瑶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神仙么?我虽然在滇郡长大,但也不会连这种深山幽谷都知道吧?” 易天行微微一笑,顺着山谷向前走去:“那我们只有走出去看看了。” 唐青瑶一面跟上去,一面观察四周:“滇郡虽然是蜀州江河的源头,主要的山脉却只有两座。” 易天行淡淡地道:“滇山和翠山。” 唐青瑶点头道:“不错,滇山是西川四水的源头,由于西川之水是滇山山顶雪水所化,所以在滇山附近,远远便可以看见雪峰;而翠山由于地下有灵泉神水,四季都有常青之树、不谢之花,所以在翠山是不会有落叶的。”说着仰头打望,最后终于放弃:“视线被两边山崖挡住了,看不见远处。” 易天行笑道:“这里万木凋落,不可能是翠山,所以虽然看不见雪峰,也可以确定是滇山了。” 唐青瑶点头表示同意:“应该是吧。” 易天行笑道:“那很好啊,听说你们唐门便坐落在滇山之东,你快到家了。” 唐青瑶欢欣道:“嗯!” 易天行望着唐青瑶的笑容,心脏一阵剧烈跳动,勉强笑道:“看来我们分手在即,你以后多多保重。” 唐青瑶一呆,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柔声道:“到我们家去避避风头,好么?” 易天行望着唐青瑶,硬起心肠,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以我现在的处境,走到那里便会把灾难带到那里。唐门虽然势力庞大,但是始终只是江湖门派,与朝廷对抗绝对讨不了好。而且抛开朝廷不说,在蜀州得罪刘家也不是什么好事。” 唐青瑶道:“朝廷现在已经放松了对你的缉拿,你以为自己是谁?元成邑舍得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收拾你?别自我陶醉了!”接着不屑道“哼,至于刘家,这里是西川,还轮不到他们来这里耍威风!” 易天行肃容道:“话不能这么说,虽然他们不能在滇郡对付你们,但是同样的你们也会被隔离于蜀东。没有白郡的优质铜铁,你们的暗器质量便会受到影响。人活在世上,虽然不是非得跟别人合作,但是一切靠自己,却绝对不及与人合作过得好。” 唐青瑶撇嘴道:“那也得挑人呀,刘家的人嚣张跋扈,讨厌得紧。” 易天行笑道:“你也说得挑人的,你跟他们打交道,应该想的是从他们那里可以得到什么好处,而非和他们交朋友。” 唐青瑶嘟嘴道:“你的想法太现实了。” 易天行黯然道:“这不是我的想法,我外公教我的。以前我也不能理解,现在我才能体会,在做生意时如果还要考虑对方是不是好人,恐怕只有破产的份;做人也一样,逢人说人话,逢鬼便得学会说鬼话。” 唐青瑶失望道:“看来你是不会去我家了。” 易天行心头一软,道:“我送你回家,如果你们不赶我,我便待上一些时日。” 唐青瑶转忧为喜,拉着易天行的手:“你说的,不许赖皮。” 易天行不停地点头:“不会。” 唐青瑶拉着易天行,一蹦一跳地向谷外跑去。易天行笑着道:“真是的,现在才发现你还没有长大。” 唐青瑶俏目一瞥:“废话,我才十二岁,难道不该活泼点么?你才是,十四岁而已,说话像个糟老头!” 易天行苦笑着告饶:“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生气多了额头会生皱纹的。还有别说我像老头,我还年轻。”末了补上一句:“还没有结婚。” 唐青瑶扑哧一笑,一脚踩在易天行脚背上:“你的玄玉娥呢?” 易天行大呼道:“天地良心,我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只有纯洁的友情。” 唐青瑶甜甜一笑,转过头去:“谁信你!”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比信就行了。”刚刚说完,一个倩影浮现心头,心中一阵后悔。 唐青瑶浑然不觉,放开易天行的手,向前飞奔,口中娇笑道:“快点跟上。” 易天行收敛心神,疾步追上,二人互相追逐,不一会儿便已经冲出山谷。唐青瑶来到谷外,立即跃上一棵大树,眺望远方。易天行来到树下,负手而立。 唐青瑶跳下树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易天行微笑着摇头。 唐青瑶嘻嘻笑道:“像那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易天行露出受不了的神情:“我没有得罪你吧?这样说我!” 唐青瑶眨了眨眼:“你以为这是挖苦你么?我是在诚心赞美你哩。” 易天行为之气结:“谢谢,以后你多骂我,别再赞美我了。” 唐青瑶哼道:“不识好人心,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负手而立,颇具一代宗师的气度,这种感觉,我还只在我爹和花六叔身上体会到过。” 易天行眼睛一亮:“花子岐?” 唐青瑶咦了一声:“你认识花六叔?” 易天行笑道:“花家的人很少在外走动,我怎么会认识?我只是久闻卧霞山庄花六的大名而已。” 唐青瑶笑道:“原来如此,我说嘛,花六叔朋友不多,又喜欢清静,一年也难得出门一次,你怎么会认识。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挖苦你了吧?” 易天行脸一红,摸着后脑讪讪笑道:“太过奖了,我怎么能跟令尊和花子岐这样的高手相提并论。”连忙转移话题“你刚才看了环境,找到路了么?” 唐青瑶一脸轻松地道:“这里是滇山深处,我们朝东面的冰女峰走,应该可以在两天内到达冰女峰。走吧。” 易天行拉住唐青瑶的手:“我想知道冰女峰离唐门……” 唐青瑶打断道:“也就三天路程吧。” 易天行失声道:“什么?!” 易、唐二人向着冰女峰进发,一路急行,到第二日晌午时分便来到冰女峰脚下。一到冰女峰,唐青瑶便立时坐到地上,用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你不能慢点么?急着投胎啊?” 易天行望着她,歉然道:“对不起,我太心急了,不过你累了怎么不告诉我?” 唐青瑶揉搓着自己的双腿,轻声道:“还不是为了迁就你。” 易天行赔笑道:“我去找点吃的,你休息一下。”说着转身掠入冰女峰中。 易天行仔细搜索着野兽活动的痕迹,越走越远,不久便发现了一只黄鹿的蹄印,当下寻迹追去。不一会儿便看见猎物,立时飞身扑去,当头一掌将其击毙。易天行将猎物扛在肩上,便要回到原地。忽然身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小子,把黄鹿给老子放下。” 易天行听得来人出言不逊,立时无名火起,转身劈头就骂:“操你个乌龟,什么东西,吃屎长大的,说不来人话,也别满大街装狗叫呀!” 一个面色发青、身背布袋的中年人,正站在易天行身后十余丈处,闻言脸色更加泛青,怪叫道:“小辈找死!”纵身扑向易天行,一爪抓向易天行头顶。 易天行见来者爪泛蓝光,知道此人练有毒功,连忙将肩上黄鹿一扔,双手一错,右掌切向他的脉门,左拳直击其胸口。那中年人躲避不及,脉门、胸口同时中招,惨叫一声,直飞三丈开外方才跌落。 易天行冷笑道:“什么玩意儿,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出来耍横?” 那中年人挣扎着站起来,狞笑道:“小娃儿,你如果立即向老子磕头认错,老子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 易天行俯身去提黄鹿:“无聊,白痴,快滚!” 那中年人怒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如此放肆!你可知道,中了老子三蜈蛊的人,死得有多么凄惨?” 易天行慢慢挺起腰,寒声道:“你说什么?” 那中年人露出恶心的笑容:“现在知道怕了吧?嘿嘿,看在你武功不错的份上,如果你肯立誓作老子的奴仆,老子便替你止住三蜈蛊,不让它发作,否则不到半个时辰,你便回天乏术了。” 易天行想起天毒子所讲授的蛊毒知识,心中一凉,暗悔自己太过大意,明明知道来到了作为蛊宗圣地的滇山境内,却没有打起精神、小心蛊毒。当下怒吼一声,身体腾空而起,双腿连环踢出,一腿接一腿,如影随形,仿若长河决堤,连绵不绝。那中年人将背上布袋一扔,双手不停敲打头颅,摇头晃脑地口中呼喊着古怪的声音,对易天行的攻击不躲不避。易天行双腿接连踢中目标,如中败絮,软绵绵地不着力,也不知道踢了多少脚,易天行才飘然落在那中年人面前。 易天行望着眼前像发癫一般的中年人,心中一寒:“巫术!” 正拿那中年人没有办法,远处传来一阵喧哗,那中年人目光中透出一丝惧意,却又不敢停止,额头上冷汗直流。 易天行看在眼里,知道此人后有追兵,心念急转,徐徐道:“你如果肯替我解蛊,我便放你走。” 那中年人面露喜色,嘶声道:“好!” 地上的布袋内忽然发出一个童稚的声音:“别信他,那家伙用的三蜈蛊是他师父炼的,他根本没有办法解。” 那中年人目露凶光,怒吼一声,却又不敢移动。易天行目睹此况,心头一凉,随即怒从心起,长啸一声,白玉剑划破虚空,将那中年人拦腰斩断,登时鲜血四溅,中年人上半截身体被扫出丈余。易天行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知道白玉剑有辟邪之能,但是想到现在性命堪忧,心中提不起丝毫愉悦之感, 面无表情地疾步走到布袋前,解开袋口。 布袋中骨碌碌滚出一个七、八岁的童子来。易天行俯身望去,那童子面容黝黑,身材干瘦,十分丑陋,不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甚是灵活,透出狡黠多智的光芒。 易天行冷冷地望着他:“小家伙,你的家人来了,快去找他们吧。” 黑脸童子昂首道:“你救了我,想我怎么报答你?”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有心,只是那家伙找死,才随便救了你,不用谢了。” 黑脸童子怒道:“混帐,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你救了我,我便得报答你!我们蛊宗的人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易天行心中升起希望:“你是蛊宗的人?”指着地上的尸体:“他……” 黑脸童子冷笑道:“他叫德轱儿,是本门叛徒符公颜的弟子,哼,不成器的东西!” 易天行道:“你如果要报答我,便帮我解去三蜈蛊吧。” 黑脸童子面露难色:“能不能换个条件?” 易天行为之气结:“你不帮就算了,有这么说话的么?我命都快没有了,你叫我不要保全性命?还说要以其他方式报答我?!” 黑脸童子尴尬道:“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什么事?”人随声到,一个年约三十、满头珠饰的美貌少妇已然出现在黑脸童子身后,将其揽入怀中。 黑脸童子大喜道:“娘!”然后指着易天行道:“是这人杀了德轱儿,把我救下来的。” 美貌少妇望向易天行:“我是蛊宗七神娘娘,多谢你救了我儿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说着脸色一变:“你中了三蜈蛊?” 易天行漠然道:“不错,所以你们也不必管我了。死人是不需要报答的。” 七神娘娘眉头紧锁:“这倒是个麻烦事,这样吧,你跟我到蛊宗去一趟,我要召集蛊宗的长老商量一下,看救不救你。” 此时人影闪动,十余个壮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参差不齐地喊着“夫人!”“宗主!” 易天行心中一动,望向黑脸童子,心道:“这个小孩居然是蛊宗宗主!” 黑脸童子像看穿了易天行的心思,对他咧嘴一笑:“没有想到吧?我尚在襁褓中时,我爹便被人害死了,我是独子,于是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他的宗主之位。” 易天行对七神娘娘道:“我还有个同伴。” 七神娘娘冷淡地道:“蛊宗圣地,不是任何人都能靠近的,你去跟他打个招呼,一个人跟我们走。” 易天行暗叹一声,将黄鹿提起,正欲动身。黑脸童子已经拦在他面前:“这黄鹿被下了蛊,不能吃了。”说着打了个手势。 一个红脸壮汉走上前来,将一皮囊清水和半包干粮递给易天行。易天行闻言暗自心惊:“蛊毒果然与普通毒物大不相同,不但是施展手法,连媒介我都看不出征兆。可惜蛊术太过诡秘,连天毒子老师都知之不详,有机会定要一探其中奥秘。”易天行心念飞转,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道了声谢,便拿着水和干粮离去。 唐青瑶见易天行归来,露出惊奇的神色:“咦,这些水和干粮你哪里找到的?” 易天行长话短说,简略的将方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唐青瑶闻言着急道:“那你还不快去!听说蛊毒十分特别,除了炼蛊者本人,其他的人,就算使蛊本领远远超过他,也没有办法解他的蛊,而且蛊毒一发作,便无药可治了!”说着说着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易天行泰然自若地道:“别担心,据我观察,蛊宗应该有办法医治我,只是他们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一定肯救我而已。”说着微微一笑:“所以我并非死定了,还有一半机会可以活下来的。别哭,好么?” 唐青瑶眼中寒芒一闪,沉声道:“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不会让蛊宗有好日子过。” 易天行拍着唐青瑶的肩膀,柔声道:“别这样,又不关他们的事。” 唐青瑶怒道:“天下蛊术虽然门派众多,但究其源头,无不出于蛊宗,怎么能说跟他们无关?!” 易天行咋舌道:“这也能怪到蛊宗头上?那死在剑下的人那么多,他们的亲友是不是应该却挖剑宗的坟,鞭他的尸?” 唐青瑶道:“为什么?” 易天行道:“剑不是剑宗发明的么?他不发明剑,怎么会有人死在剑下?” 唐青瑶道:“可是杀人的方法很多,如果想杀人,没有剑一样可以办到。”随即提高声音:“可是蛊神君不一样!他创立的蛊术太阴险毒辣了!” 易天行笑道:“用剑杀人跟用蛊杀人有区别么?那你为什么要用暗器?又为什么在暗器上喂毒?”不待唐青瑶张口,便接着道:“没有毒药,你一样能用暗器杀人;没有暗器,你也能用其他方式杀人。可是你还是在用毒药暗器,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你擅长这种技能,对么?同样的,蛊宗的人用蛊也只不过是他们擅长这种技能而已。中了蛊是很难医治,可是中了你们唐家的毒,又有几个能够不用你们的独门解药便可以解毒的?你们为什么那么在意自己的药方?推己及人,不要太苛责别人。” 唐青瑶脸涨得通红,指着易天行,跺脚道:“你……哼,为狗不讨好!我在替你焦心,你却在这里谈大道理?!” 易天行放轻语调,柔声道:“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你如果要对付蛊宗,最后便会演变成蛊宗与唐门的血拼。以蛊宗的势力,要消灭他们绝非易事,就算你们唐门办得到,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何况像蛊宗这样源远流长的古老门派,门内支派错综复杂,根本就不可能将其剿灭,也就是说,你们两派将会陷入世代仇杀的泥潭,除了互相伤害,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不希望你这样。何况他们又不算我的仇人,给我下蛊那家伙已经被我结果了。” 唐青瑶道:“可是他们明明有能力,却见死不救,我怎么能不替你讨回个公道?!” 易天行正色道:“谁说有能力帮助人就一定得帮助人?我父亲一生任侠尚义,也自问做不到不平则鸣,遇上他无能为力的事,他也只有放弃。依我看,蛊宗宗主母子两人都像救我,可能是他们门中尚有些禁忌限制了替我解蛊,如果他们解决不了这个矛盾,我也只有自怨倒霉了。你也别怪他们。” 唐青瑶眼中一片迷蒙,嘶声道:“你不能死。” 易天行心中暗道:“废话,我还不想死哩。”强自按奈住心中的紧张情绪,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想想,我们这些天经历了那么多危险,我还不是毫发未伤、活得好好的,可见天都不让我死,对么?” 唐青瑶恨声道:“但是我要杀符公颜,你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易天行皱眉道:“是他徒弟又不是……” 唐青瑶一腿踢在易天行左腿外侧,怒道:“你干脆说看不起我,怕我出事算了!” 易天行摸着还在隐隐生痛的左腿,苦笑道:“你要替我杀他,最起码应该等我死了再说吧,否则报仇这种事应该由本人亲历亲为才对。” 唐青瑶哼了一声,拿起水和干粮,转过身去:“好吧。你快去找蛊宗的人,我在唐门等你的好消息。如果三个月再没有你的消息,我便为你报仇。” 易天行呆望了唐青瑶的背影一眼,终于狠了狠心,断然道:“后会有期。”说罢转身离去。 唐青瑶听得易天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眼泪终于忍不住泉涌而出。 易天行随着七神娘娘一行,向蛊宗进发。次日正午时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七神娘娘与那黑脸童子瘴琥一起停步,紧跟七神娘娘后面的易天行差点撞到她身上。易天行环顾了四周一下,发现入目满是一片悬崖峭壁,连个山洞也没有,皱眉道:“你们就住在这里?” 瘴琥道:“当然不是,不过马上便要进入神谷了,过了神谷,再经由神溪,我们便到蛊宗了。” 易天行奇道:“那你们还等什么?快走啊。” 瘴琥笑道:“怕死了么?放心,我娘已经替你将蛊毒止住了,只要你不碰到亲炼此蛊的符公颜,你中的蛊这辈子都不会发作。” 易天行瞪眼道:“谁怕了,我是不想等待而已。” 七神娘娘淡然道:“你不用等。”说着递过一张黑巾:“蒙上双眼。” 易天行一愣,随即会意,一声不吭地将黑巾蒙在眼上。七神娘娘握住易天行的手,冷冷地道:“不用怕,跟我走。” 易天行默默地跟随在七神娘娘身后,缓缓前行,不一会儿便走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山道之上,一股潮湿的腥膻之气扑面而来,四周响起许多怪异的声音,既像万蛇吐信,又如百虫聚会,听得毛骨悚然,而且脚下时不时感觉到踩到虫子,有时候比较坚硬,似乎是蝎子之属;有时候柔软无比,踩上去发出噗嗤的声音,感觉踩爆了蠕虫之类的东西,恶心之极。易天行强烈地感到前面的虫子似乎越来越多,几乎每一步都踩到它们,而且这些虫子拥挤在一起,有一定的厚度,渐渐的两腿之上满是蠕虫蠕动的感觉,易天行一阵反胃,生平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灵敏的触觉,大声道:“还有多久?!” 七神娘娘等人一阵哄笑。瘴琥咯咯笑道:“我们已经通过了一半神谷了。” 易天行终于明白神谷的含义,忽然想到还要过神溪,心中一阵发毛:“神溪怎么过?我不会游泳!” 七神娘娘大笑道:“放心,不会要你游过去的。我们有船。” 易天行暗自松了口气,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勉力前进,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每走一步,身上便会起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使劲踏步,虽然明知道无济于事,但是亦可以减轻心中不舒服的感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天行忽然踏到实地,心中一阵狂喜:“神谷已经过了!” 七神娘娘道:“不错。小心,我们要上船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骤然在前方响起:“宗主和夫人请上船。” 易天行心中一凛:“这里有人!我居然没有察觉。” 七神娘娘等人坐船顺流而下,易天行坐在船中央,思绪如潮:“那撑船之人功力虽高,却尤不及七神娘娘,刚才应是我全副身心都放在满腿的虫子上,感应之力大减,所以才没有发现他。现在我们是顺水,也就是说在往回走,哼,故弄玄虚。” 船速如飞,过了约一柱香时间,便已经到达蛊宗所在地。七神娘娘叫易天行摘去黑巾,指着撑船的黑衣老者道:“这是本门的接引长老苟镞。”说着将易天行介绍给苟镞。 苟镞冷冷地道:“不知道夫人带外人来此作甚?” 瘴琥道:“这位易大哥救了我的命,自己却身中三蜈蛊,所以我们才带他来这里。” 苟镞道:“哦,原来是宗主的救命恩人,老朽失言,请易公子恕罪。” 易天行道:“苟前辈客气了。” 苟镞目光扫向七神娘娘:“我没有问题,查老六和共师弟也应该不用考虑,但是蒙师兄为人古板,乌家两兄弟居心叵测,可能不会答应。” 易天行干咳一声,上前道:“我知道你们要替我解蛊有为难之处,不过到底难在何处,你们能否告诉我?” 瘴琥望向身后:“退下!”下船后一直站在瘴琥身后的十余名壮汉大声应是,语声甚是整齐,接着一哄而散。易天行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搞不懂蛊宗到底是个门规森严还是纪律散漫的门派。 瘴琥见手下走开,才道:“他们中间有乌家两兄弟的人。” 易天行想起他的被虏,道:“你怀疑他们中有人泄露你的行踪?” 瘴琥昂首道:“不是怀疑,是肯定。符公颜此次袭击我,计划周密,并非偶然碰上我才临时起意,我此次出去,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们几个,便只有我娘和六大长老,而我们出入都必须经过苟镞长老,既然长老们没有出去,那么我的行踪定是他们泄露给符公颜的。可是这些门人本领低微、地位地下,没有人撑腰怎么敢这样做?嘿,门中长老对我不满的便只有乌家两兄弟。” 苟镞道:“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易天行大吃一惊:“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苟镞寒声道:“事关宗主安危,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易天行道:“不可。”话音未落,苟镞已然飞身离去。 易天行正欲阻止,瘴琥已经抓住他的手:“随他去吧,哼,我故意支开他的。” 易天行心中一寒:“那些门人没有出卖你,你怀疑的是苟镞,对不对?” 瘴琥笑着点头:“你很聪明,如果你肯帮助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易天行阴沉着脸:“我如果不呢?” 瘴琥道:“放心,你救了我一命,我一定会遵守诺言尽力救你。”说着声音忽然转厉:“不过你若是与我作对,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随即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无情了,可是你要知道,我出生不久父亲便去世了,除了母亲,我没有一个亲人,我什么事都不懂的时候,便已经成为了蛊宗宗主,门中的长老没有一个信得过,蛊宗的仇家个个都想我死,我只有靠自己,对我来说,仁慈与宽容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 易天行默然良久,开口道:“我可以理解你的遭遇和心情,但是我不会参与到别人的权力斗争中去。我可以帮你除去此次出卖你的叛徒,但是我对你的帮助仅限于此。你若答应,便设法救我;你若不答应,便别浪费时间,任由我自生自灭吧。” 瘴琥道:“好,虽然你们赤帝族人没有我们栗野族人守信用,不过我相信你。” 易天行道:“我是应该谢谢你的信任呢?还是回驳你的偏见?” 瘴琥打了个哈哈:“这有什么好反驳的?赤帝族人一百个人里面最多有一个讲信用的人!哼,你们赤帝族从朝廷到商人,对我们蛮巫诸族的欺骗还少么?” 易天行哼了一声,岔开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替我解蛊有什么难处?” 瘴琥道:“一般来说,蛊毒除了炼蛊者本人,其他人是解不了的,除非有人能够练成解蛊大法。不过解蛊大法乃是本门不传之秘,记载于只传宗主的蛊神经内。而蛊神经连本门长老都只能在接受长老封号那天拜读一日,所以除了我,便没有人能经常研习蛊神经。外人如果想学,不但得通过本门创派祖师遗留的机关,还需要得到宗主及所有长老的同意才行,而且只能看半日,所以就算你可以阅读蛊神经,你能否找到解蛊术练法、能否练成,都是未知之数,我帮不了你的。” 易天行愕然道:“你不是修炼过完整的蛊神经么?你替我施展解蛊大法不就行了?” 瘴琥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有找到解蛊大法记载在哪里。” 易天行失声道:“什么?!” 第三十九章 慧眼识奸邪 人心赛蛊毒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夏玉英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才见沐月莲飘然而回,立即问道:“怎么样?” 沐月莲沉声道:“那郗宏一定有问题,他远非传言中那么无能,恰恰相反,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尚未靠近,便被他发现,他还装作一副随意一瞥的样子,若非我最近玄功精进,感应能力增强了许多,必定被他瞒过。” 此时古心铮夫妇与古心坚、古心胜亦踏步而来,他们显然听到了沐月莲的话,个个面露惊讶之色。古心胜人未到,语先至:“不可能。” 夏玉英道:“为什么?” 古心胜大声道:“因为四姑父亦曾对郗宏起过疑心,而且试探过他,郗宏完全没有练过武功的迹象。” 此言说得易归藏与言九天也信心动摇,目光俱都射向沐月莲。夏玉英怒道:“看什么看?易叔叔察觉不到,并不等于月莲妹子也不能察觉!” 沐月莲微笑着制止道:“夏姐,别生气。他们怀疑我的能力也对,说到底,易叔叔的功力与见识都远在我之上。” 易归藏道:“我没有怀疑你的能力,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感受到郗宏的邪功,而我爹不行。虽然太清秘录是玄门真传,对于察探那些隐秘诡异的魔道功法别有灵效,但我家的三易白玉经亦是正宗的道家心法,应该不逊于你的太清秘录才对。” 沐月莲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确实感觉到他的目光直射在我的身上,使我浑身如受针刺,极不舒服。”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你的感觉没有错,郗宏的确在看你。” 易归藏躬身道:“爹、七舅。” 众人这才发现易连山与古灵岩不知何时藏身在夏玉英背后的大树上,连忙纷纷见礼。古灵岩跳下树,笑道:“嘿,还是归藏最有本事。” 易归藏道:“哪里,只是比言贤弟他们痴长几岁而已。” 古灵岩瞪眼道:“放屁!你说其他人还可以,我这几个侄子哪个比你小?!哼,不争气的东西!” 古心铮三兄弟被说得满脸通红,垂下头去。许灵云却道:“七叔既然嫌外子兄弟三人不争气,便在此多留些时日,指点一下他们吧。” 古灵岩大笑道:“哎,我现在才后悔没有娶媳妇,连个帮腔的人都没有。小铮好福气,嘿嘿。” 许灵云满脸红霞,娇嗔道:“七叔!” 忽然众人眼前一花,易连山已然跃至他们面前:“七弟,别拿小辈开玩笑了。”说着面对沐月莲:“如果我没有看错,郗宏练的应该是南魔教中最隐秘的魔功敛华阴功,此功乃是一种专门吸阴纳阳的采补邪功,练法十分阴损,而且心法诡异之极,与其他诸家功法大不一样,修炼者目光呆滞、脚步虚浮,毫无精通武功的征兆,外观与普通人无异,如果该人存心隐匿,别人很难发觉。” 夏玉英奇道:“既然如此,月莲妹子怎么能发觉?还有,易叔叔不是发现不了么,怎么现在又可以看出来了?” 易连山微笑道:“如果他一辈子不显露本性,我可能便真的看不出来,可惜……” 古灵岩接口道:“可惜练这种邪功的人,多半见不得漂亮的女人和俊俏的少年。” 沐月莲心中会意,脸飞红霞:“这个混帐。” 易归藏双目含煞:“爹,你觉得他功力怎么样?” 易连山尚未开口,古灵岩已经笑道:“归藏什么时候也这么急躁的?我们要杀郗宏的话,说易不易,说难么,嘿,倒也不至于。” 易连山道:“郗宏这种脚色,我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不过杀了他,恐怕会惹出秦正道。以神州现在的情况,我们不宜得罪秦正道。” 夏玉英道:“我们可以暗地里动手,不让秦正道知道。” 言九天冷笑道:“你没有听古七公子说秦正道在京城一手遮天么?他能够这样干,手底下能人异士一定不少,我们未必能瞒混过去。而且,秦正道可能本身便是一个深藏不露、我们对他一点了解也没有的高手,一旦激怒了他,我们未必能应付他的反噬。” 夏玉英不满道:“仅仅是猜测而已,不是传言秦正道不会武功吗?” 言九天淡淡地道:“听说郗宏也不会武功。” 夏玉英道:“魔教行为诡秘,即使是至亲,一般也不会贸然接引人入教。所以郗宏是魔教妖人,并不代表秦正道也是。” 言九天道:“恰恰相反,我怀疑郗宏的武功得自秦正道,因为古七公子曾言秦正道能够安排京都五百里方圆之内的任意女子陪客,此事如果属实,他修炼采补邪功不但轻而易举,而且难以被人发现。” 古心铮点头道:“言贤弟言之有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们行事应该格外慎重。” 夏玉英怒道:“胆小鬼!” 古心胜亦怒道:“冒失鬼!”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夏、古二人言辞激烈的争执起来,站在一旁的众人纷纷上前劝解。 好不容易拖开夏、古两人,古心坚大声喝道:“凤三公子和吕八公子现在有难,吕九小姐亦有危险,你们还在这里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喋喋不休!” 古心胜立时道:“不错,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解决凤、吕两家的事。” 夏玉英却道:“什么叫不相干?!郗宏修炼魔功,伤天害理,你却说与我们不相干?那什么事与我们相干?凤、吕两家的事难道不是因为郗宏这狗贼从中作祟么?” 古心胜怒道:“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怎么可能一下子便天下太平?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是凤三他们的安危!” 夏玉英忽然想起似的,大声道:“你们这么偏袒郗宏,是不是刚才郗宏拉拢过你们?许了不少好处吧?” 听了此言,古心铮也不禁动怒:“夏小姐请慎言。郗宏的确有拉拢我们之心,但我们古家虽然只是些商人,但也是世代以侠义自诩,不敢有丝毫懈怠,怎么也不会与妖邪之徒为伍!” 古灵岩亦正色道:“我们的确有意将计就计,但绝非夏贤侄女想像中那么不堪。” 沐月莲单臂抱住夏玉英肩膀:“夏姐没有侮辱诸位的意思,她只是直来直去的性格,还望大家不要见怪。” 夏玉英挣脱沐月莲的手,大声道:“我虽然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是我实在无法接受你们畏首畏尾的作风!你们放心,待我离开你们,我才会对付那些你们不敢得罪的人!你们商量吧,不用理会我这个莽撞的人,有了结果通知我,我一定会去帮忙!”说完气冲冲的大步离去。 古心铮苦笑着对沐月莲等人道:“对不起,惹夏小姐生气了。” 沐月莲微笑道:“不用理她,她就这脾气,过一会儿便忘光了。” 此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古梦涯与易锋寒携手而来。 古心坚连忙迎上,关切道:“慕彰没有对你们怎么样吧?” 古梦涯摇头道:“没有。他只是看出我们得过南毒宗的传授,引我们一见罢了。” 古灵岩笑道:“好了,你们人来齐了,给我说说凤、吕两家怎么了?” 古心铮简略的将情况说了一下。古灵岩笑道:“就这事,我帮你们解决。” 易连山出言阻止道:“七弟,他们小辈的事情我们不要插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古灵岩皱眉道:“他们行不行啊?那什么第一缕风我不知道,计翼和毛藏我可见过,都是棘手的脚色,你就让小辈们自己解决?” 易连山徐徐道:“玉不琢,不成器。这些孩子都已经有了一定的本领,只是缺乏锻炼,此次正好借机磨练磨练。走,别耽误他们想办法。”不由分说,拉着古灵岩就走。 古心铮待易连山与古灵岩走远,才道:“大家有什么想法没有?” 古梦涯道:“怎么回事?”易锋寒亦将目光射向古心铮。 古心铮将凤、吕两家的情况对古梦涯二人一说,易锋寒立即问道:“七缕风中到底有几个人值得我们提防?” 古心胜道:“七缕风中,第一缕风实力最强,其头目据说武功奇高,他手下的砚池双凶原本是著名的大盗,在神州横行多年,罕有敌手,不知怎的被他收服,成为他的左右手,武功非同小可。除此之外,便属第二缕风的计翼与第三缕风的毛藏最为厉害。” 古心铮补充道:“其他四缕风的首领也各有一身本领,不过我们应该可以应付。” 言九天皱眉道:“古二哥言下之意,是我们对付不了砚池双凶和计翼、毛藏,更不用说那个神秘的第一缕风首领。” 许灵云道:“砚池双凶武功甚高,大凶伯诚的青砂掌毒功已经有八成火候,二凶廉云力大无穷,掌中一根鹅蛋粗的钢棍有万夫不当之勇。计翼天生豪勇,禀赋过人,七岁便跟随父亲闯荡江湖,十岁丧父,十八岁时自创烈风刀法,不但手刃仇人,还建立了烈风堂组织,有如飓风般横扫芫阳黑道,若非遇见第一缕风,恐怕芫阳黑道迟早是他囊中之物;而毛藏得有五华山密宗真传,当年虽然在与计翼的争斗中处于下风,但是若没有他,计翼早就统一芫阳黑道了,由此可知他的厉害。他们可是连公公都不敢小觑的人物,我们恐怕……” 古心胜展眉笑道:“嫂子也不用太担心,四姑夫既然说了让我们自己应付,便不会没有一点机会,何况我还可以叫古松他们帮忙。” 许灵云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可是爹不是不让你指挥他们。” 古心胜道:“爹嫌我太招摇,又怕我惹事,所以才限制我。此次情况特殊,爹应该不会管我,何况只要我开口,不管爹同不同意,古松他们都绝对不会拒绝。” 易锋寒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作好最坏的打算,马上安排人手。” 古心胜面露难色:“最坏的打算?” 易锋寒道:“怎么?” 古心胜叹气道:“你以为最坏的打算便是对付整个七缕风么?穷家帮的人见钱眼开,只要有人出价,他们随时都可能会插手此事。还有,三星楼副楼主樊昆与计翼有八拜之交,事情闹大了,三星楼可能亦会出面。” 古梦涯道:“我们可以先收买穷家帮。” 易锋寒接着道:“如果不行,联络丐帮,他们与穷家帮是死对头,而且以侠义自命,应该可以请他们帮忙。” 言九天道:“三星楼是樊家堡的直系人马,能否从樊家堡入手,防范于未然,樊昆只是三星楼副楼主,在樊家虽然有影响,但却起不了决定作用。” 古心铮垂首沉吟道:“不错。”接着抬起头:“我立刻去找樊腾,云妹,带三千两银票去见乐铜,叫他在此事上保持中立。” 许灵云道:“没问题。乐铜巴不得有人对付七缕风,成功了他们穷家帮在芫阳的势力自然会扩大,不成功他们也没有损失,何况还有钱收。” 古心胜道:“我还是去找找老铁,以防万一,乐铜这家伙有奶便是娘,难保不会为了更多的钱出卖我们。” 古心铮点头道:“有道理。对了,去的时候,顺便找找古杀,然后叫其他七个人来这里。” 古心胜立解其意,问道:“谁?” 古心铮仰天道:“何鹜儿这些年也坑害了不少幼童,该遭报应了吧。” 古心胜哦了一声,转身便走。许灵云道:“我把竞雄也叫来。” 古心铮想了想,道:“干脆把古正雄也叫上,我们此次对付的是黑道强徒,稍有不慎,便会给家里带来后患,不容有失。” 许灵云道:“好。”说完立即动身离去。 古梦涯望着古心铮道:“古二哥忘了我们吗?” 古心铮道:“等人来齐了,我们再商量具体的人手分配。” 沐月莲笑道:“我去把夏姐叫来,错过了此次行动,她会恨我的。” 古心坚道:“慢着。”转向古心铮:“我们是否定要与整个七缕风组织为敌?也许只解决毛藏和阖三娘要好些,他们既然不是利益一致的组织,应该可以分化。” 言九天亦道:“计翼当年风光一时,现在沦为他人爪牙,他恐怕不会甘心吧?” 古心铮道:“你们说得有道理,不过有第一缕风在,其余六缕风便不敢妄动。对付毛藏和阖三娘的话,第一缕风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如果连自己的同盟都照顾不了,其他几个帮会怎么会服他?” 沐月莲拿出时辰石看了一酉时了,我们得马上作出决定,否则吕九小姐那里恐怕会出事。” 古梦涯道:“吕玉书不是回去了么?” 沐月莲幽幽地道:“一个人一心求死,别人很难防范的。” 易锋寒沉声道:“那你赶快去叫夏玉英,我们把七缕风一起解决掉,能分化他们、减少我们的损失最好,否则便将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 沐月莲应声而去,一闪而逝。 古心坚一脸的沉重之色:“二哥,我们有多大胜算?” 古心铮道:“若是一年前,单凭我们古家的实力,要对付七缕风定然两败俱伤。不过,现在不同了,我们家骤然来了你们这许多高手,而且四姑父和七叔也在这里,虽然他们说不插手此事,但是我们如果不敌,他们绝对不会不管。所以我们此次没有后顾之忧,唯一要担心的,便是不要有人伤亡。” 易锋寒道:“动起手来,便是性命相搏,死伤恐怕难免。” 古心铮道:“所以我才决定先下手为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言九天道:“那何鹜儿是什么人?古二哥为何要先对付他?” 古心铮目露寒芒:“何鹜儿是第六缕风的首领,此人迷信邪道,认为生饮幼童之血可以青春永驻,因此每天都要叫手下张罗一个孩童供他享用。这些年来,不知给他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所以我打算先解决他。” 古梦涯嘘了口气:“幸好夏世妹不在,否则她一定会亲手了结此獠。” 正说话间,夏玉英肩扛天雷槊,大踏步的走来,沐月莲徐徐跟在后面。 夏玉英一脸愤容,显然余怒未消,来到众人面前,大声道:“定好计策没有?” 古心铮正说:“稍候片刻。”便见古心胜与许灵云叫来的古松等人出现在视线之中,当下立即转口:“好,我们马上动手!” 易天行坐在大厅中,等了许久,直到夜幕低垂,也不见一个人影,心中颇感烦躁,跑到门口,正欲喝问守门的侍者,便见瘴琥与七神娘娘带着几个老者远远走了过来,适才所见的苟镞亦在其中,便又坐回原处。 瘴琥等人来到厅内,分别入座。瘴琥向易天行介绍了同来的老者,那肤如朽木、浑身散发着腐草气息的是蒙术,面如僵尸、仅仅剩下眼睛转动的是查六郎,两个鹤发童颜、面貌相近的是乌得聪、乌得明两兄弟,身材魁梧、满脸花白虬髯的是共霆,加上接引长老苟镞,便是蛊宗的六大长老。 易天行上前与众长老一一见礼,除了苟镞和共霆,其余四人均傲然自得的不与理睬,就像眼前没有易天行这个人一般。 易天行怒气骤起,冷哼一声,正待说话,却见瘴琥朝他猛使眼色,只得按奈下火气,自行坐下,也不去理会蒙术等人。 瘴琥见易天行坐定,肃然道:“此次惊动诸位长老,实是情非得已,易兄对我有救命之恩,而且是因为救我中的蛊,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替他解蛊。” 乌得聪冷笑道:“既然如此,宗主给他解蛊就是了,何必问我们。” 苟镞怒道:“乌老大!你明知道宗主年纪尚幼,尚未悟透蛊神经的奥秘,说这话什么意思?!” 乌得明嘿嘿笑道:“苟长老言之有理,那就劳烦这位小兄弟在此长住,待宗主神功大成,再替他解蛊吧。我们兄弟别的本事没有,要控制三蜈蛊发作却也有几分把握。” 乌得聪拍手道:“好主意。” 易天行心头大怒,知道乌氏兄弟存心不良,同时亦暗暗感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像中那么简单,瘴琥虽然年纪尚幼,但诡诈多谋,远非善良之辈,对自己多半心存利用,必然有事瞒着自己,只是现在无法推敲出来,心念转处,一面冷眼旁观,一面在心中不住思量。 苟镞望向共霆,共霆立即站起来,大声道:“你们明知道自老宗主遭人暗算,下落不明之后,便没有人知道蛊神经正解的位置,连上任宗主都没有练成全本蛊神经,何况是宗主!你们根本是存心针对宗主!” 易天行心头一凛,瞥向上座,只见七神娘娘面上怒容一现而逝,瘴琥却面无表情,只是目光犀利地扫了共霆一眼,心中寒意大盛:“这瘴琥果然不安好心,小小年纪,城府居然深到如此地步。” 蒙术张口吐出一股腐烂的气息:“别吵。” 厅中立时安静下来,静得连针落地都可以清晰听到,易天行满耳尽是自己的心跳声,暗自骂道:“看来这家伙的蛊术必然有过人之处,居然能令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心生忌惮。不过显然他没有同党,嗯,也可能是故意如此做作,妈的,这蛊宗真是复杂,我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过了片刻,蒙术才接着说:“我同意让易公子修炼蛊神经。我想,这也是宗主的意思,你们不会有意见的,对吧?”说着目光阴森地射向乌氏兄弟。 乌氏兄弟心头打了个突,连忙道:“蒙师兄既然这样说,一定没有错,我们兄弟当然尊重宗主和您的意见。没有问题,易公子现在就可以去蛊神洞。” 苟镞笑道:“那就结了,我和共师弟早就赞成此举的,我们蛊宗虽然被世人误解,但是恩怨分明,可是我们一贯的传统。” 共霆洪声道:“那是自然!” 瘴琥笑着对查六郎道:“查长老一直不说话,可有什么意见?” 查六郎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我同意,不过,大家别忘了,除了本宗门人,外人待在蛊神洞的时间如果超过六个时辰,杀无赦!” 瘴琥徐徐道:“那是自然。好,既然六大长老没有异意,我便允许易天行进入蛊神洞,时间从明日午时开始。” 查六郎望向易天行:“如果你不能在后日子时前出洞,别怪老夫无情。”说完身体一挺,已然站起,直挺挺地向厅外移去,转瞬即逝,声音远远飘来:“年青人,通往蛊神洞的道路机关重重,洞内更是危机四伏,你还是不进去的好。” 蒙术面露诡笑:“不错,如果你是本门宗主或是接受长老封号的本门弟子,还可以从正门进去,可惜,你是外人,所以你只能从后门进洞,那里有本门创派祖师遗留的机关,你好自为之。” 易天行心中不停咒骂,脸上却堆起笑容,向蛊宗诸人道谢。 待众人散去,易天行正欲回房,却被独自留在厅中的瘴琥叫住。 瘴琥站在空旷的大厅中间:“你是不是怀疑我别有用心?” 易天行讥嘲道:“你没有么?放心,我要保住小命,怎么也要去赌一把。” 瘴琥道:“我不是说过么,门中的长老都信不过,他们都在等待时机,算计我,适才共霆表面上支持我,实际上在挑拨我们,哼,六大长老,没有一个不想我死的,怎么会给我机会找出蛊神经正解?” 易天行拉长声音:“哦……” 瘴琥叹道:“也难怪易兄不相信,不过共霆此人外表粗豪,内心阴险,他与苟镞表面上对我忠心耿耿,其实内怀奸诈。” 易天行心中暗自冷笑:“你还不是如此,表面上信任他们,其实处处提防,嘿,你们尔虞我诈我不管,别扯上我。” 瘴琥见易天行没有反应,再次叹道:“看来易兄对我成见已深,多说无益,祝你明日马到成功。” 易天行笑道:“我亦祝宗主神功早成。”也不理会瘴琥,径自离去。 瘴琥望着易天行的背影,眼中寒芒大盛,待易天行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恨声道:“今日由得你放肆,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夜色甚浓,天上挂着稀稀寥寥的几颗星星,光芒暗淡,易天行独自走在前往自己房间的山路上,只觉两旁寂静的树林中潜伏着无穷的杀机。易天行明晰的知道这只是心中潜藏的危机感,并没有什么人埋伏在两旁,心中自嘲道:“居然到了自己吓自己的地步,哎,真是的。” 忽然一阵风吹过,一股淡淡的腐草味道直扑鼻端,易天行淡然道:“蒙长老找我有事?” 蒙术的声音在易天行身后遥遥传来:“好武功。” 易天行笑道:“蒙长老过奖了,如果你身上没有这么特殊的气味,恐怕我就察觉不到了。”说着转身面对蒙术。 蒙术怪笑道:“你错了,我现在已经收敛真气,普通人就算在我身上嗅闻,也绝对察觉不到半丝异味。你之所以能够闻到我的气味,其实是感应到我的存在,才引发的联想。” 易天行平静地道:“可能吧,多谢蒙长老指教。” 蒙术现出身形,有如朽木的皮肤在夜里散发出怪异的光泽。意识到易天行的诧异,他露齿一笑:“这是我身上神木蛊的光泽。许多人否以为蛊便是毒虫,其实不然,只要掌握奥秘,草木矿物无不能成蛊。” 易天行尚是第一次听说如此奇谈,顿时兴趣大增,道:“蛊术真是奥妙。” 蒙术道:“其实蛊术脱胎于使毒,只不过与巫术结合,特别古怪而已。” 易天行深深为之吸引,点头道:“不错,天毒子老师亦这样说。不过蛊术太过隐秘复杂,不像用毒,没有师父教导,找到毒物一样可以研究。” 蒙术大笑道:“你未得门径,自然无法想像,一旦了解方法,便会觉得不过如此。” 易天行摇头道:“不然,无论蛊术多么简单,无数具大智慧的毒道大师穷毕生精力都未能得窥门径,蛊神君能够想人之未想,创立蛊术,的确很了不起,不愧为一代宗师。” 蒙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好。”然后压低声音:“你想学蛊术么?” 易天行以为蒙术想收他为徒,肃容道:“多谢蒙长老错爱,不过晚辈已有师承,不敢叛师背道。” 蒙术道:“你误会了,老夫愚钝,怎配当易公子的师父。” 易天行完全搞不懂蒙术的心意:“那蒙长老是指……” 蒙术沉思道:“你明日自知,哎,希望你能成功。”说着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易天行:“拿着,明日也许有用。” 易天行打开木盒,一股惊人腥臭扑面而来,中人欲呕,接着口内津生,一片甘甜,头脑为之一清,望着盒中鸽蛋大小、黯淡无光的黑色圆珠,惊讶道:“犀龙内丹。” 蒙术赞许道:“眼力不错,嘿,小子越看越好,可惜我没有这福分,否则我一定将毕生所学教授于你。” 易天行自从来到蛊宗,第一次感受到善意,心中一热,道:“蒙老过奖了。” 蒙术满怀深意地看了易天行一眼,低声道:“不要相信任何人,进了蛊神洞……”忽然脸色一变,急声道:“记住真洞洞口没有蛊王标记,别告诉别人我来过。”身形骤闪,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易天行连忙盖上木盒,放汝怀中,转过身来。迎面风声骤起,一脸大大咧咧模样的共霆出现在远方,飞速驰来,不消片刻,已经来到易天行面前。 共霆一到便豪迈地笑道:“易公子怎么还没有休息?” 易天行道:“瘴宗主留我谈心,耽搁了些时候。” 共霆也不多问,道:“易公子初到本地,还是不要在外久留,乌氏兄弟性情凶残,对宗主早有图谋,易公子得蒙宗主垂青,他们定会寻机加害。” 易天行道:“我这就回房。” 共霆道:“我护送公子一程。” 易天行道:“那怎么敢当。”见共霆执意要送,便故作感激道:“真不知道怎么感谢共长老?” 共霆漫不经心道:“老夫只是替宗主分忧,易公子不必客气。只要易公子能将蛊神洞的奥秘告诉老夫,容我禀明宗主,便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易天行暗叫一声:“来了。”亦漫不经心地道:“对了,共长老,我对蛊术认识不多,不知道什么才是蛊中之王?” 共霆愕然以对,半晌才道:“金蚕蛊,不过此神物已经在人间绝迹很久,现在没有人炼有此物,不知道易公子何故问起?” 易天行淡然道:“没有什么,随口问问。”说着微笑道:“我们走吧。” 第四十章 铁腕除异路 婉言说同仇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何鹜儿惬意地靠在太师椅上,心中充满了轻松,他自从率领寒鸦帮成为第六缕风之后,便一直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原来他还要担心计翼和毛藏,可是现在他们都是“自己人”,虽然对自己不太友好,但是亦不会拔刀相向,除了这两个人和神秘的第一缕风,在芫阳自己可是谁也不怕的,因为现在的芫阳,有谁敢惹七缕风?既然不敢得罪七缕风,自然便不敢对付自己。想到这里,他便对自己投靠七缕风一事颇感自得,如果不是自己眼光准,第一个归顺第一缕风,恐怕尸骨早寒了。想着想着,他不觉伸出双手,仔细端详,然后满意的放下,六十八岁的人,仍然能够拥有婴儿一般的肌肤,他实在是满意极了。不过很快,他便不怎么高兴了,因为夜幕已经低垂,他的手下还没有送来供他吸血的孩童,想到这里,他喉咙便是一阵瘙痒。 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用想,何鹜儿也知道一定是寒鸦十三煞的老大张来福,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给自己送孩童,从来没有例外。 张来福走进门,将手中的小男孩扔给何鹜儿:“帮主请慢用。” 何鹜儿微微一笑,向手中的孩子望去,忽然脸色一变,往那孩子脸上一抹,露出一张迥然不同的面容来。何鹜儿怒喝道:“张来福!你敢……” 张来福不知道发生何事,正在发愣,忽然见到一根细若游丝的铁线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射出,直刺何鹜儿后项,大惊之下,不及思索,连忙抢上,挥掌击向铁线。 何鹜儿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冷笑一声,一掌击在张来福胸腹之间,伴随着一阵骨折筋断的声音,张来福被击飞出去,直撞到对面的墙壁才反弹在地,当场了帐。何鹜儿还没有来得及感到快意,脖子一痛,赫然惊见一根细长的铁丝从自己的喉咙中穿出,鲜血顺着铁丝不住流下。何鹜儿口中咯咯连声,偏偏说不出话来,勉强伸手缓慢地抓向铁丝,那铁丝骤然一收,鲜血有如劲弩般激射而出,何鹜儿双眼圆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捂着喉咙慢慢倒下。 古杀从屏风后面露出身形,将手中铁丝收回袖中,望着何鹜儿手中被点了穴道的男孩,露出一丝悲悯,不过很快回复漠然:“何威,你要怪,就怪你爷爷作孽太多。”说着狠狠一掌劈下。 古心坚、古梦涯带领着古风、古道、古正雄一路急行,直扑第五缕风的老巢—打铁铺,第五缕风本是黑鹰帮,素以走私为业,帮众多亡命之徒,而且有与军队战斗的经验,实力非常强横,不过其弱点在于缺乏真正的高手,所以古心铮选派跟随古心坚的高手均是骁勇善战之辈,而古梦涯则是听闻第五缕风人数为七缕风之冠,觉得此路人手不足,主动请缨,参与其中。 来到打铁铺,已是二更时分,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切显得寂静而安详。古心坚大喝一声,一脚踹开第五缕风首领熊四的大门,冲了进去。蓬的一声,内院一声巨响,熊四衣冠不整的赤脚冲出来,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睛的贼胚?!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 古道大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嚣张!”手中混元牌猛然砸向熊四头颅。 熊四此时已经看清楚古道的模样,认出他的来历,大惊失色,一面闪躲,一面高声呼救。古风身形一扭,已经来到熊四身侧,硫磺碧焰紫金腾蛇枪有如灵蛇出洞,直取熊四心房。熊四暴喝一声,浑身骨骼一阵脆响,避过枪尖,抢上一步,呼呼两拳击向古风面门和前胸。 此时内院传来阵阵喧哗,谩骂之声夹杂着兵刃相互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古梦涯心中暗道:“不宜久战,先结果了熊四,其他喽罗就好办了。”想到这里,使了个眼色给古心坚,古心坚亦有此意,见状立时会意,矮身一斧,横扫熊四双腿,古正雄亦冲上前去,右手一扣,便欲锁住熊四双腕,左手一个肘锤猛击熊四心窝。熊四双手一翻,按住古正雄的左肘,借力凌空后翻,堪堪避过古心坚的利斧。古梦涯看准时机,右手一扬,枪头直射熊四咽喉,熊四以为是飞镖,冷笑声中,将头一偏。古梦涯飞身抢上,腰间枪杆化作长蛇腾跃,接上枪头,顺势一划,立时挑破劲力已竭的熊四喉咙,溅起满天血花。 熊四的手下正冲出内院,恰好目睹此况,纷纷呆立当场,显然想不到他们的帮主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人干掉。不过随即便有人回过神来,大喊着为帮主报仇,各自挥舞兵刃,扑向古梦涯等人。古风眼中杀机骤起,一抖硫磺碧焰紫金腾蛇枪,当先迎上。古心坚等人亦不示弱,紧随其后,冲入第五缕风帮众重围之中。 古心铮与樊腾会面之后,疾步走向第四缕风所在的朱穗观。朱穗观因朱草祥瑞的传说而闻名,曾经一度是芫阳玄门胜地,不过自从上任观主邬道人霸占此地之后,便已经成为芫阳一处匪窝,里面的道人白天迎接香客,夜晚便挑选外地慕名而来又有钱的香客下手,虽然作恶多端,但是他们武功强横、下手谨慎,又打通官府,虽然知道内情者众,但却拿他们没有办法。不过当年第一缕风横扫芫阳,邬道人顽抗不服,已经被他击毙,现在的朱穗观观主是邬道人的徒弟端木圭。 古心铮站在朱穗观围墙之外,等待古心胜来与之会合,忽然风声乍起,四道黑影从天而降,将他围在中央。 古心铮微微一瞥,笑道:“端木观主好兴致呀,这么晚了还有闲情在外散步。” 四人中正对着古心铮的一个紫袍中年道人冷笑道:“没有古二公子好兴致,现在夜深人静,早已经不是游园的时辰,古二公子何以来此?” 古心铮淡然道:“我要到哪里,难道还要向观主请示?” 端木圭哼道:“那倒不用,不过鄙人有个毛病,夜里一有风吹草动便不得安寝,所以古二公子也莫怪在下惊扰你的游兴。” 古心铮似笑非笑地道:“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古心铮背后一个相貌凶恶、一脸横肉的粗壮道人暴怒道:“姓古的,别以为有几个臭钱便可以为所欲为!这里可是朱穗观!” 古心铮头也不回,微笑道:“连簌道长真会说话,在下一向谨小慎微,怎么忽然和为所欲为扯上关系了?” 古心铮左面的虬髯道人洪声道:“古二公子,大家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来我们朱穗观意欲何为?” 古心铮徐徐道:“散步不行么?” 古心铮右面的长须道人寒声道:“他在等帮手,我们动手!” 虬髯道人与连簌两人闻言,不由分说,立即出手。虬髯道人双腿连环踢出,使的是神州流传甚广的甄家腿法,劲力十足;而连簌舞动鬼头刀,悍然冲上,攻势猛烈,二人配合十分默契,显然精于联手之道。 古心铮反手一掌,眼看要击中连簌的鬼头刀,忽然手一翻,手背正中鬼头刀的侧面,连簌只觉手腕一酸,鬼头刀险些脱手,骇然之下,连忙飞身疾退。连簌一退,虬髯道人失去帮手,立时空门大开,古心铮双手一分,格开虬髯道人双腿,一个箭步冲上,双拳猛捣虬髯道人心窝。长须道人见状大惊,长剑出鞘,直刺古心铮期门穴。古心铮感到剑气逼人,心中一凛,知道来者比刚才二人厉害许多,心下不敢怠慢,连忙横跃数尺,避过锋锐,回掌护胸,沉声道:“陈阗道长好本事。” 陈阗一脸阴沉:“古二公子才好本事,观主。” 端木圭见陈阗全力一击亦告失手,不由暗自吃惊,知道其他三人绝对不是古心铮对手,不过自己私下修练的炼狱拘魂手现在不欲外露,而且此功中人无救,实在不想与古家结下解不开的梁子,心中不由大感犹豫。 陈阗见状,立知其意,催促道:“观主,古家我们并非得罪不起,此人夜窥本观,居心叵测,实在不宜放过。观主别忘了,我们的秘密不能……” 端木圭闻言,终于拿定主意,嘿嘿阴笑道:“古二公子,对不住了。”说着缓缓走上前来,一股阴寒邪异的真气顿时弥散于端木圭身旁,向古心铮侵逼过去。 古心铮闻言大奇,不知道朱穗观诸恶在搞什么阴谋,不过本来便没有打算与他们善罢甘休,一面暗自提气,一面微笑道:“端木观主请。” 端木圭与古心铮二人正欲交手,忽然传来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住手!” 端木圭听出来者故意压低声音,而且距离尚远,但其声入耳依旧能凝聚不散,心中一凛:“此人内功好强。” 古心铮却听出是古心胜到来,心中一喜,立即飞身后退,跃出端木圭的真气笼罩,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古心胜与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乞丐飞奔而来。 古心铮认出那中年乞丐是丐帮益州分舵舵主铁始足,信心大增,笑着招呼道:“老铁!” 陈阗等三人却心头打鼓,纷纷望向端木圭。端木圭亦暗自心惊,不过却不露声色地迎上前去:“铁舵主,古七公子,什么风把你们也吹来了?现在天色已黑,要参观鄙观,明天请早。” 铁始足大笑道:“端木圭,我们深夜至此,你不会真认为我们是来游观的吧?嘿,要游观也是这两位公子哥的事,我铁乞丐可没有香油钱可以施舍。” 端木圭寒声道:“那么诸位是来找麻烦的了?嘿,我们七缕风可不是好欺负的。”端木圭见铁始足与古心胜赶到,知道动起手自己一方输面居多,终于忍不住抬出七缕风的名头,对他们施压。 古心胜铜扇一张,在黑夜中反射出一片金光,冷笑道:“不是因为七缕风,我们今夜还不来哩。” 端木圭奇道:“你们古家什么时候涉足黑道的?” 古心胜道:“不要乱说话,我们家可是世代清白,从不作奸犯科的。” 端木圭皱眉道:“那你们何故要对付我们?” 古心胜怒道:“你们明知道凤三、吕八是我的朋友,还要对付他们,我身为他们的朋友,怎么能坐视不理?” 端木圭道:“关我什么事,你去把毛藏和阖三娘宰了就是,我绝对没有意见!” 古心铮目光中闪出一丝讥嘲之色:“你们不是同属七缕风么?他们抬出七缕风吓唬我们怎么办?” 陈阗见端木圭面色尴尬,不知怎么答话,抢前一步道:“要不这样,反正凤三公子和吕八公子又没有大碍,不若由我们朱穗观出面调停此事,免伤大家和气。其实你们应该清楚,凭你们古家要动我们七缕风,恐怕并不容易,就算你们现在有易连山和古灵岩撑腰,我们龙头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铁始足冷笑道:“别动不动就把那见不得人的家伙搬出来,他如果知道端木观主私练炼狱拘魂手,嘿,还不知道先对付谁哩?” 端木圭等人脸色大变,纷纷颤声道:“铁舵主千万别听信谣言,没有的事。” 铁始足仰首望天:“你们当我铁始足是信口开河的人么?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怎么会这样说?” 端木圭目光中杀意大盛,却又知道猝然发难亦不一定能得手,一时犹豫不决。 铁始足看出他的心意,洪声道:“端木圭,你要明白,我们找上你,并非针对你们朱穗观,而是因为你是七缕风的成员。” 端木圭身体一震,道:“你们要我背叛七缕风?” 古心胜悠然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希望与你们合作,没有要你怎么样。你想背叛谁,可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有数。” 端木圭望向身后,虬髯道人目露凶光:“妈的,与其再等,不如趁现在有帮手。” 连簌亦道:“铁舵主他们既然能发现我们的事,保不定第一缕风亦有察觉,事不宜迟,观主三思。” 陈阗沉吟半晌,徐徐道:“师兄的仇,是时候作个了断了。” 端木圭面色阴郁地转过头,对铁始足道:“既然大家目标一致,我们便联手对付第一缕风。” 易归藏徐徐走近计宅,这里曾经是烈风堂的总部,现在是第二缕风的基地。望着计宅的布局,易归藏暗自惊讶,计翼自幼闯荡江湖,所有的武学成就均从实战中获得,并没有得到什么名师指点,可是看计宅的设计,暗蕴阵法奥妙,看来烈风堂中的确藏龙卧虎,能人颇多。 易归藏径自前行,一路丝毫不受阻碍,心中反而愈加不安,烈风堂一直是芫阳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如果防备森严,倒有几分道理,似现在般无人巡守,显然不合常理。主厅在望,只见厅门大开,现出正中悬挂的大匾,上面“烈风堂”三字不知道用什么涂料处理过,在黑夜中闪闪生辉。易归藏暗叹一声,昂首前进,走向厅堂。 来到厅外,易归藏扬声道:“蜀人易归藏求见计堂主。” 大厅中骤然灯火通明,一个相貌威严、腰佩厚背大刀的紫面大汉当先从后堂走出,坐到大厅正位之上。十余个高矮不一、胖瘦各异的男女接着鱼贯而入,纷纷落座两旁。 紫面大汉指着一张空椅子,道:“易老弟请坐。”待易归藏坐定,接着道:“不知道易老弟深夜至此,找计某有什么事?” 易归藏轻描淡写地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想问问计堂主,以你绝世之才,屈居于人下,是什么滋味?” 两旁诸人纷纷怒斥,一个又胖又矮的汉子更是跳了起来,冲到易归藏面前便是一拳,骂道:“放肆!给老子滚出去!” 易归藏一见便知道此人功夫全在手上,下盘虚浮,也不起身,右掌一格,一脚踹在那矮胖子的右膝上,那矮胖子惨叫一声,飞退丈许,单膝跪地,只觉右腿无力,竟然起身不得。 一个青年剑客连忙上前,将那矮胖子扶回座位。而一个手拿双锤的大汉则暴喝着冲向易归藏。 易归藏一见此人来势,便知道此人根基甚牢,力大身轻,攻防得宜,没有什么明显弱点,不过亦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正欲出手,计翼已然制止道:“农宣!” 那叫农宣的使锤大汉闻言立即收手,愤懑不平地回归原位。 计翼目光直落在易归藏身上:“易老弟好身手。不过我想知道,你何故有此一问?” 易归藏微笑道:“计堂主如果觉得心甘情愿,不妨将我击杀于此;如果心有不平,在下愿意助堂主一臂之力。” 一个年约三旬的劲装汉子站起来道:“请问易公子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口出狂言?” 座位最接近计翼的一个老者却道:“此事对公子有什么好处?” 易归藏徐徐道:“我谈不上什么本事,不过就是胆大,不怎么害怕第一缕风而已。”注意到那老者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回答老者道:“司徒老先生,在下只是想与诸位交个朋友,别无他意。” 老者依旧瞑目说道:“你认识老夫?” 易归藏道:“在下虽然见识短浅,闭目神刀司徒德馨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 计翼沉声道:“在江湖上行走,讲的便是义气二字,易老弟看得起我,我自然不会把你当外人,不错,我不甘心。” 座中诸人多数露出错愕的神情,显然想不到计翼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说话,易归藏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司徒德馨对面的一个红衣女子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声,心中暗自吃惊:“传音秘术!这女子来历不凡,这烈风堂的布置,恐怕出于她手,她是谁?怎么没有听二表哥提及?”口中却道:“承蒙计堂主信任,在下感激不尽。在下也不隐瞒诸位,在下乃是易连山之子,古灵峰的外甥。” 计翼道:“哦,那么你现在代表你父亲还是代表古家来找我?” 易归藏摇头道:“都不是。” 农宣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此事你没有得到易大侠和古家的支持?” 计翼也颇感失望:“易老弟有心助我,我心领了,不过那人实在太厉害,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易归藏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家父已经知道此事,古家亦已派出人手,只是我们家的长辈想让我们这些小辈自己解决问题,不愿出面。” 刚才使用传音秘术的红衣女子张口道:“不是我们小觑易公子,此事还是令尊亲自出面比较好。否则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们怎么跟令尊交代?” 易归藏笑道:“其实诸位是担心我实力吧,不错,以在下的武功,的确尚不足与第一缕风这样的高手抗衡,不过在下尚有几个武功相若的好友,一起参与此事,我想应该可以对付第一缕风。” 计翼叹息道:“易老弟,你太小看第一缕风了,你可知道,连我都不能在他手里走过三招。” 易归藏道:“不知道计堂主是与之单打独斗,还是群起而攻之?” 计翼怒道:“自然是单挑!如果我与弟兄们一起上,怎么也不至于三招便告落败。” 易归藏笑道:“那不就结了,我们的人现在正在铲除其余诸缕风的势力,等他们成功之后,第一缕风便呈孤立状态,届时我们对付他,绝无失败之理。难道计堂主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如果这样,在下只希望计堂主能两不相帮,便可以了,剩下的事由我们解决吧。” 计翼双眉一竖,正待说话,司徒德馨已经道:“好样的,有胆识。”停了一下,接着道:“徐无忌,去看看结果。” 适才援救那矮胖子的青年剑客应声而起,跃向厅外,几个腾跃,便消失了踪影。 农宣起身道:“易公子武功高强,能否让在下见识见识。”话音未落,人已经来到易归藏面前。 易归藏见包括矮胖子在内的多数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知道农宣的武功定是众人中的翘楚,所以才能令诸人对他充满信心,暗道:“看来打败此人才能立威,否则烈风堂的人始终不会认可我们的实力。”心念到处,大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农兄请。”身形一展,已然来到农宣左侧,一指点向农宣腋下。 农宣反应甚快,立即抽身后跃,拉开距离,回锤扫向易归藏头颅。易归藏心中闪电般闪过念头:“速战速决,以慑人心。”左臂一抬,迎向农宣手腕,身体前倾,已经侵入农宣身前三尺,一拳击向农宣小腹。农宣也颇了得,立即收腹疾退,逼过易归藏的猛击。易归藏不待农宣缓气,紧随而至,始终将二人距离控制在三尺左右,连续出击,农宣毫无喘息机会,无奈之下,一味退避,不消三拳,易归藏已经将农宣逼至厅壁。农宣不用回头,亦知道退无可退,换作别人,恐怕会立即认输,但是此人性格强悍,不甘就此罢休,大喝一声,完全不管易归藏的攻击,双锤挥舞,一锤横扫,一锤当头砸下,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易归藏长啸一声,亦不闪避,双掌一分,直接迎向农宣双锤,看得计翼亦大感心惊,暴喝道:“住手!”飞身跃去,不过已经来不及插手。 农宣这双锤已经是毕生功力所聚,毫无留手余地,虽然耳中听得计翼喝声,但却无法收手,依旧击向易归藏双掌,正在暗悔出手太重,锤掌已然相接,耳中没有传来想像中的骨折之声,双锤有如击打在棉花堆中,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正在讶异,骤然锤上传来一股巨力,顿时握不住双锤,脱手飞出。 计翼跃到易、农二人身前,正见易归藏含笑对农宣道:“承让。” 农宣垂头丧气地道:“易公子武功高强,在下佩服。” 计翼瞪了农宣一眼,斥责道:“不知进退的东西,还不退下。” 易归藏道:“没有的事,农兄豪勇过人,在下十分钦佩。” 计翼望着易归藏道:“易老弟为人太过谦逊,也不知道你说你有几个与你武功相若的朋友,是否属实?” 易归藏道:“在下怎敢欺骗计堂主。” 计翼从腰间抽出厚背大刀,抱刀于怀,肃容道:“易老弟武功太好,使我见猎心喜,不知道可否指教一二?” 易归藏道:“计堂主威名远播,在下怎么是你的对手,还是不用了吧。” 计翼固执地道:“请。” 易归藏挠了挠头,道:“在下可不敢空手应付计堂主的烈风刀法。” 计翼道:“我烈风堂虽然简陋,但十八般兵器样样不缺,不知道易老弟擅长什么兵器?我马上叫他们送来。” 易归藏道:“琴。” 计翼露出古怪的神情:“琴?!” 红衣女子道:“我房里倒有一具古琴,我马上去取。” 司徒德馨阻止道:“程香主且慢,此类武器多半另有玄机,你的古琴多半不合用。” 易归藏道:“我的琴也不算有什么玄机,只是质地硬一点。不过程香主还是不要把琴给我,以免损毁。这样吧,那位有佩剑的朋友,请借剑一用。” 那程香主一拍腰间剑匣,立时弹出一柄寒光浸人的宝剑,递给易归藏。易归藏一瞥之下,赞叹道:“好剑。” 计翼道:“程大妹子的秋潭剑乃是一柄宝剑,当可弥补易老弟不擅使剑之短。” 易归藏道了声多谢,转身面向计翼:“得罪。”手腕一翻,秋潭剑化作繁星闪烁,将计翼全身笼罩在内。 计翼大喝道:“来得好!”厚背大刀横扫而出,立时生出激战沙场的惨烈气氛,浓烈的杀气向易归藏涌至。 易归藏将剑绕了个圆圈,化解掉计翼的刀势,心道:“计翼的刀法刚猛有余,细腻不足,两军厮杀或黑道争雄尚可,高手对决,始终差了一点。” 计翼见刀落空,立即回刀,迅速无比,未待易归藏变招,刀锋已经来到他面前。易归藏将身体一仰,看着计翼的刀刃从自己的鼻尖檫过,吓出一身冷汗,暗道:“好快。”想也没有想,一脚踢向计翼脚踝。计翼登时抽脚后退,易归藏得此机会,立即反攻,秋潭剑连环劈出,均斩在厚背大刀尖端的薄弱处,计翼一时屈居下风,无奈之下,一面硬接易归藏的猛攻,一面调整步伐,侍机而动,铮的一声,计翼的刀尖承受不住秋潭剑的连续劈斩,断为两段。计翼面无惧色,左手一弹,断裂的刀尖飞射向易归藏的右眼。易归藏连忙侧头闪避,计翼趁机扭转局面,大刀猛然劈下,将易归藏逼退,然后展开刀势,有如长河决堤,连绵不绝地斩向易归藏。易归藏一面后退,一面施展阴柔绵长的剑法卸去计翼强猛的刀劲。 不一会儿,计翼便将易归藏逼至墙角,计翼大笑道:“认输吧!”大刀当头劈下,他心中认定易归藏输了,所以只使了七成劲力。 易归藏悠然一笑:“未必。”身体骤然一缩,随即一弹,竟然在计翼大刀落下的轨迹中找到了空隙,跃出其刀势之外,身在半空,忽然一个翻身,秋潭剑化作长虹刺向计翼后脑。 计翼头也不回,将大刀往脑后一竖,将易归藏的宝剑挡住,左手反手击向易归藏胸腹之间,位置之准,犹如亲见。易归藏身在半空,屈膝一挡,借力飞出三丈左右,飘然落下,秋潭剑直指计翼。 计翼缓缓转身,将刀抱于怀中,眼神掩不住的兴奋:“痛快啊痛快!好久没有遇见你这样的对手了。”说着目光炽热如炬地望向易归藏:“小心了。”大刀如同旋风般旋转不休,挥向易归藏,四周的空气一下子便得炽热起来。 易归藏终于知道烈风刀法的含义,亦知道了计翼刚才并未使用全力,不过为时已晚,四周炽热的空气犹如实质般紧紧压迫过来,令他几乎窒息,而旋风般的刀光却比刚才迅速刚猛了许多,几乎每一击都震得他想弃剑认输。不过易归藏外和内刚、性格坚毅,屈服的想法转瞬即逝,头脑亦清醒过来,不住思索克敌之策。 计翼大喝道:“易老弟,认输吧。你的功力尚逊我一筹!” 易归藏忽然身体一震,长剑脱手飞出,计翼的大刀顺势一探,便劈到易归藏身前数寸。计翼笑容刚现,骤然眼前失去了易归藏的踪影,心中一惊,正欲后退,脖子一凉,易归藏的剑已经架在其上。 易归藏收剑道:“承让。” 计翼神情黯淡:“我没有让你,你赢了。” 易归藏道:“那里,如果计堂主不是手下留情,刚才刀速再快一分,我便没有办法脱出你的刀网。” 计翼正色道:“不是这样,每个人在认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都会大意,我就算手下不留情,适才那种情况也不会全力出击。你看出这点,故意引诱我放松警惕,又能抓住机会,胜得理所应当,我没有话说。”随即笑道:“我现在记住了,以后不到敌人倒下,我绝不留手。” 第四十一章 雷霆扫余寇 风去了无痕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夏玉英与沐月莲来到吕府门前,停了下来。 夏玉英望了望四周:“我们已经走得很慢了,怎么许姐还没有来?” 沐月莲道:“听说穷家帮的总舵在城西,离这里有相当远一段路程,而且穷家帮益州分舵舵主乐铜,据说贪婪狠毒,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主儿。” 夏玉英皱眉道:“不知道许姐会不会出事,哎,羌叔他们在就好了。” 沐月莲道:“对了,事情一多,我还忘了,怎么羌伯伯他们都没有回来?” 夏玉英赫然道:“他们叫我不要泄露此事。”说着将嘴凑道沐月莲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沐月莲轻声道:“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大家商量?” 夏玉英嗤道:“哼,找谁商量?古家的人谨小慎微,不一定会参加夺取绝龙寨的行动,而且他们屡世经商,不通军阵,这种行军打仗的事情没有必要与他们商议。古梦涯和易锋寒这两个家伙在那里偷偷摸摸地谈论离开此地的事,根本无心出力,当我又聋又瞎么?你又说了,不管策划,只管动手。我与言九天商量了的,他亦同意我们的计策,而且是他说,此举关系重大,应该由自己做主,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我亦有同感。所谓用兵大事,能决断者胜,我可顾不了那么多,先瞒着他们吧。你是我好姐妹,我才告诉你,你别给其他人说。” 沐月莲呆望着夏玉英,喃喃道:“我不会说的。哎,战争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从未想到你也会有瞒人之事,而且是瞒着朋友。” 夏玉英急道:“我没有!我……” 沐月莲挥手止住夏玉英的申辩,颓然道:“不用解释,我可以理解。”心中却不禁想到:“易天行遇上这种事情,也会如此处理吧。”一时对人世厌倦起来,幽幽地道:“夏姐,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告诉我了。要隐瞒一件事,便要瞒住所有的人,包括亲朋至友。军机要事,不可轻泄,我虽然不太懂兵法,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 夏玉英望着沐月莲的俏脸,担心道:“你没有事吧?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不对劲。你若不喜欢,我以后都不瞒人了。” 沐月莲强打起精神,鼓励道:“夏姐,你既然决定建立自己的军队,便应该依照军队的规则行事,不要以自己的好恶来决定事情。一个人做错了事,最多危及自身。一个军队的首领作出错误的命令,会害死很多人的。我刚才只是有点感慨而已,没有什么的。” 夏玉英道:“真的?” 沐月莲佯怒道:“真的!你什么时候这么罗嗦的?” 夏玉英从未见沐月莲发过火,当下不敢再问,目光射向吕府院墙:“不如我们先进去,以防吕九小姐干出傻事来。许姐到了,应该知道进来。” 沐月莲点头道:“也好,速战速决,解决了这里,如果许姐还不来,我们还得去穷家帮总舵看看。阖三娘是七缕风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你只要防备她的迷香,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先去吕九小姐房间看看,你先一个人顶着,行么?” 夏玉英笑道:“当然,阖三娘这种人,光听她干的事,便知道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没有什么本领的。”说着目光一寒:“哼,拐卖妇女儿童这种事情都做,她也算人么,今夜我便让她恶贯满盈。” 沐月莲轻拍了一下夏玉英肩膀,如飞般跃起,消失在吕府院墙之后。夏玉英等了一下,大喝一声,手提天雷槊越墙而入,一路乱砸,将吕府的山石树木打烂不少,立时将睡梦中的吕府诸人惊醒,纷纷出门查看,一见到夏玉英有如疯虎般乱砸乱撞,又纷纷吓得缩回房中。 忽然刀光一闪,一个白衣少妇飞身扑至,猛然向夏玉英当头劈下。 夏玉英挥槊一挡,洪声道:“阖三娘?” 白衣少妇舞了个刀花,落到地上:“本姑娘乃是阖三娘的结义姐妹,白凤门门主萧凤凰。” 夏玉英不屑道:“原来是个卖解的。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滚!” 萧凤凰将刀环身一绕,怒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居然敢小瞧本姑奶奶。看刀!”上前一步,挥刀便砍。 夏玉英从刚才一刀便已经看出萧凤凰的刀招花俏太多,身法虽然轻盈,但是攻势华而不实,不是自己对手,见状冷哼一声,天雷槊如同长枪一般,扎向萧凤凰心房。萧凤凰刀未斩下,天雷槊已然临身,惊呼一声,将刀一丢,就地一滚,堪堪避过此劫。 夏玉英无心杀她,顺手一挥,用槊尖抵住萧凤凰咽喉,喝道:“阖三娘在哪里?说!” 萧凤凰颤声道:“在吕府后院。”说着一指左方。 夏玉英顺着萧凤凰的指尖望去,见那里是一面墙,并无门户,心中一动,连忙腾身一跃,只听嗖嗖之声不绝,向下望去,无数银光在自己脚下闪烁,心中又惊又怒,怒喝道:“找死!”在空中一提气,身形一转,便向萧凤凰扑去。 萧凤凰偷袭不中,哪里还敢再战,就地一个筋斗,翻身而起,施展身法,向吕府后院方向舍命狂奔,一面高呼:“阖大姐救我!” 夏玉英闻言更加不舍,如飞追至。萧凤凰武功不高,身法却甚灵活,夏玉英一时之见竟然追她不上。二人一逃一赶,不消片刻,便已经来到吕府后院的竹林之中。 夏玉英看准时机,飞身一跃,手中天雷槊化作飞龙经天,向萧凤凰席卷而至,将其后路封死。萧凤凰感到自己身体周围风声四起,空气骤然变得有如胶质,向自己挤压过来,不由心下大骇,尖叫声中全力一刀,迎向天雷槊。 天雷槊如同神龙降世,夹着毁灭万物的不世之威将萧凤凰击飞出去,一阵骨折筋断的声音传来,萧凤凰七窍喷血的跌落下来,浑身软绵绵的如若无骨,摊在地上。 阖三娘与十余个年轻女子正从竹林中扑出,冲上前来,目睹此况,个个吓得目瞪口呆,有几个胆子小的立即转身飞逃。 阖三娘顾不得处置叛徒,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怒目道:“这位姑娘,我阖三娘自问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下此毒手?” 夏玉英将天雷槊往地上一杵,发出低沉的声音:“你拐卖的孺子弱女又与你有什么冤仇?” 阖三娘仰天长笑:“原来是个自命侠义的雏儿!”笑容一收:“哼,你知道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女子有多苦么?我曾经也想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在各地卖艺为生,可是终日吃不饱,穿不暖,不但要受官府欺压,暗中还得被地头蛇欺辱。所以我才组织跟我一样受苦受难的姐妹,成立软玉楼。” 夏玉英怒道:“你受到欺压,难道便是坑害别人的理由么?!” 阖三娘寒声道:“我十六岁那年便发誓,宁可我害人,不可人害我!这世界弱肉强食,他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便活该倒霉。” 夏玉英冷笑道:“好一句活该倒霉,那么你今天碰上我,便该你倒霉了。”说着挥舞天雷槊,冲上前去,天雷槊尖摇摆不定,也不知道击向何处。 阖三娘一抖手,一根绳镖已经电射而出,刺向夏玉英咽喉,随即一低头,三支背弩紧随而至。阖三娘身边剩余的女子纷纷抢上,协助进攻。 夏玉英嗤道:“太慢了。”身法一展,闪过绳镖和背弩,下手丝毫不受影响,天雷槊忽然加速,连击七槊,将阖三娘周围的女子一一击倒,只有一个白衣女子身法灵活,低头避过,但亦已被扫落钗鬟,蓬头散发的狼狈退下。阖三娘见状,心中寒意大盛,连忙飞退。 夏玉英大喝道:“哪里逃!”飞身追去,扬槊便砸。 阖三娘眼中露出狠毒的光芒,左手探向怀中,夏玉英立时想起她的迷香与暗器,知道准没有好事,猛然落地,一蹬地,身体如箭一般激射而出,一拳击向阖三娘胸口。阖三娘尚未拿出想使用的东西,便见猛拳击至,知道躲避不了,心一横,用胸口迎向夏玉英的拳头。 蓬的一声,拳头正中阖三娘胸口,一声脆响,阖三娘胸前腾起一片五色彩烟,刹那间便弥漫开来,夏玉英连忙闭息后退,但亦晚了一步,只觉胸口发闷,头脑一阵晕眩,迷迷糊糊的看到两个女子向她跑来,正欲迎击,手脚已经不听使唤,接着眼前一黑,便昏迷过去。 言九天、易锋寒率领着古松、古柏、古飞、古药、古媚、竞雄等六人来到凤府。易锋寒望向古松:“松叔有什么建议?” 古松面色凝重:“第三缕风之中,以毛藏最为厉害,不若由我和古柏联手牵制,其余双剑四虎,你们各择其一,如何?” 言九天道:“我和易锋寒对付毛藏,换下你们二人。” 古飞冷笑道:“你认为自己比松哥、柏哥更厉害么?别小看毛藏,此人武功奇高,我们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胜他。只有让松哥和柏哥二人先撑一阵子,待我们解决了双剑四虎,再去帮他们。” 古药亦道:“言公子,还是由古松他们应付毛藏吧。其实毛藏手下双剑四虎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好手,红衣双剑柯军、吴动在投身红衣帮之前,便已经是益州著名的剑客;红衣四虎自少由毛藏亲自训练,名虽主仆,实属师徒,均非易与之辈。古松让你们对付他们,并无小觑之意。” 言九天颔首道:“我知道,不过我想与毛藏这样的高手单独对决。古二公子既然安排我来,我便应该有点本事,不至于被毛藏一击而毙,何况还有易锋寒替我掠阵,你们就算不信任我的能力,也应该信任古二公子的眼光,放心好了。” 古飞正欲再说,古松已然道:“那好,就这样吧。”古飞强自将已至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满腔怨气无处发泄,碰的一掌击在凤府大门上。木屑飞舞中,古飞当先冲了进去。凤府上下什么时候见过如此阵仗,看门的家丁一面敲打铜锣,一面大喊着:“强盗来了!”亡命似的飞奔而去。 言九天等人毫无阻隔的来到凤府大厅,只见厅中屹立着一个雄伟的身影,旁边站着两个背负长剑的劲装武士,厅门口四个门神般的大汉抱胸而立,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言九天感到那伟岸的背影散发的慑人气势,眼睛一亮:“毛藏。” 毛藏坐面的剑客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言九天长笑道:“蜀州言九天,特来向毛帮主求教。” 古松却向说话的剑客道:“柯兄请。” 柯军皱眉道:“古老七怎么不来?他自己不敢出面营救凤老三么?” 古柏从腰间取出一根上镶七星,尖端生有一枚倒刺的软鞭,笑嘻嘻地对另一名剑客道:“吴兄,我们玩玩。” 吴动沉声道:“七星勾子鞭!你是勾魂星君邴涵渊?” 古柏淡淡地道:“当年的名字,我都快忘了,想不到吴兄还记得。” 吴动洪声道:“好,够资格让我出手了。”长剑出鞘,一剑刺出,身随剑走,瞬间便至古柏面前。古柏一抖七星勾子鞭,绕出一圈圈圆环,向长剑缠去。 柯军也不说话,一个鱼跃,来到古松头顶,凌空出剑。古松微微一笑,双掌向上平推,迎将上去。 古飞大喝道:“我们上!”身形如风,已经来到红衣大虎身前,运腿如风,迅捷无比地连踢红衣大虎十六处重穴。古药、古媚与竞雄亦欺身上前,各自找到红衣四虎中一人作对手,激战起来。 言九天昂首入厅,每踏一步,都运气一周天,将功力提升至巅峰状态,方才立定,对毛藏大声道:“动手!” 易锋寒徐徐跟在言九天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毛藏,体内真气不住流转,随时准备出击,以防言九天遇险。 毛藏头也不回,向后一跨,已然来到言九天面前,反手一掌,殷红胜血的手掌,在言九天的眼中不住扩大。言九天大喝一声,双掌带起两道绚丽的火光硬撼毛藏的寂灭血印。轰的一声巨响,二人赫然分开,言九天后退三步,胸中气血翻腾,手臂一阵酸麻;毛藏缓缓向前一步,悠然转身,面容平静如水,道:“神手!” 言九天随即扑上,掌势如涛,涌向毛藏:“好眼力。” 毛藏身形一晃,已然来到言九天上方,掌力如山压顶,直击言九天顶门。言九天丝毫不惧,手一抬,迎上毛藏的血手。 毛藏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猛然发力,猛然压下。他刚才与言九天硬碰,已经试出他的底细,知道言九天功力虽然不弱,但是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四十余载的苦修精纯,加上古家诸人武功不凡,对自己一党甚有威胁,所以意欲雷霆一击,先解决言九天再作计较。谁知二人甫一接触,言九天忽然卸力后退,毛藏全力一掌登时落空,不过言九天亦因此空门大开,毛藏想也不想顺手击向言九天胸口… 眼见言九天躲避不及,毛藏却骤然感到背后一缕寒意透体而入、直侵心肺,心头大震,连忙转身迎击,双掌一合,便将易锋寒的碧玉宝刀夹住,不过刀上立时传来一阵刺骨阴寒,侵入经脉,令他浑身如沉冰河,连忙用力一推,向后跃出。此时言九天已经恢复过来,一掌击向毛藏背心。毛藏躲避不及,运气于背,硬接了此掌。言九天只觉触手处滑不溜手,力量尚未使出,毛藏已经滑出掌心。毛藏飘落地上,急速后退数丈方才立定,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易锋寒与言九天那容他缓息,一左一右疾速攻至。 红衣四虎中三虎、四虎武功最弱,见状心中一惊,手底下登时一缓。与他们交手的古媚与竞雄得此良机,怎会放过。古媚娇笑一声,将手中天香绫猛然一抖,幻出一道赤练般的红光,向红衣三虎缠绕而去,红衣三虎急忙回拳护身,但已来不及抵御,登时被裹成个大粽子,古媚将手一带,将其拉到身旁,一掌击在他的天灵之上,立时了帐;而竞雄则飞身而起,凌空连环三剑,刺向红衣四虎太阳穴与眉心,红衣四虎叫都未叫一声,便已经连中三剑,仰面倒地。 古飞见古媚与竞雄得手,好胜心起,使出他压箱底的独门绝技天罡绝命腿,长啸一声,腾身而起,在空中以不同角度连踢三十六腿,猛击红衣大虎。红衣大虎知道到了生死关头,大喝一声,使出练而未成的寂灭血印,血掌狠狠击向古飞胯下。古飞眼中怒意一闪而逝,身在空中,腰身忽然一扭,避过红衣大虎的血掌,三十六腿继续踢出,接连命中,将红衣大虎踢飞出去,直至撞墙方才落下。 红衣二虎见到此况,双目赤红,丝毫不顾自身安危,一味向古药强攻,似乎想将古药生吞活剥一般。古药好整以待地见招拆招,瞅准时机,身体一侧,便已经插入红衣二虎胸前三尺,右掌往红衣二虎胸口一拂,即便退去。 红衣二虎胸口犹如被微风吹过,毫无疼痛之感,冷笑道:“没有吃饱……”骤然一阵锥心疼痛,眼睛瞪得老大,不甘心地趴倒在地。 古飞来到古药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药哥的五毒绵掌越来越精纯了。” 古药望向古松、古柏,笑道:“快解决了,我们去帮言公子和易公子。” 古松大小道:“不是快,是已经。”说着不理场中呆立不动的柯军,悠然退下。忽然柯军眼耳之中渗出血丝,颓然倒下。 吴动正在勉力支撑,见状知道大势已去,高呼道:“帮主,扯呼!”剑光一展,散出漫天星光,身体同时向厅外飞跃。古柏冷笑一声,七星勾子鞭有如出洞灵蛇,尾随而至,如离弦飞矢正中吴动后心。 毛藏与易、言二人缠斗正酣,背心不时隐隐作疼,而碧玉宝刀发出的寒气亦越来越浓,以致关节逐渐发僵,此时再见自己手下一一丧命,哪里有心恋战,长啸一声,双掌舞出一个圆圈,将易锋寒与言九天的攻击化解,身形一展,箭一般飞射出厅。站在厅门口的古府诸人纷纷拦截,毛藏未至厅口,便自己吐出一股血箭,血箭射至距离厅口众人丈许远处,骤然炸裂成六股,分射古府诸人。 古松骇然道:“快闪开!不要硬接!”当先避开。古柏等人素来信服古松,情知有异,连忙施展身法,躲避毛藏所吐血箭。毛藏趁机一窜,已然从古府诸人眼前掠过,飞一般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言九天与易锋寒急速赶至,言九天望着地上六个深不见底的小洞,骇然道:“灭神血箭。”易锋寒举目远眺,仅仅依稀见到毛藏的背影,心中暗叹,无可奈何地道:“罢了,反正他妄用灭神血箭,就算不死,也得三五年才能复原,今日便放过他吧。松叔,你去救凤三公子,我们先去风神苑。” 距离风神苑里许远的长街上,易锋寒等人静静地等待着同伴。不久,古杀便有如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边,然后易归藏便带着计翼一众人马与古心铮等人先后脚赶至。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不仅夏玉英与古心坚两路人没有消息,连解救凤鸣远的古松亦没有来会合。 天色微明时分,焦急的古心胜低声道:“哥,不能等了,我们先对付第一缕风,然后再去看看这三拨人出了什么事?” 古心铮正欲说话,易归藏已经道:“四表哥他们来了。”计翼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徐徐转过头去,迎上满身血迹、缓缓走来的古心坚等人。 古心铮望着古道背着的古正雄,惊问道:“正雄怎么了?” 古道深吸了一口气,喘息道:“没有大碍,脱力而已。” 古风将硫磺碧焰紫金腾蛇枪往地上一杵,身体斜依上去,啐道:“妈的,黑鹰帮的家伙本领不怎么样,却是又多又不怕死,麻烦得紧。” 易归藏望着双手微微发颤的古心坚:“四表哥,你们都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 古心坚勉强笑道:“自家知道自家事,我的确挺不住了,不过我怕你们担心,所以才过来打个招呼。我们先回去了。” 古梦涯竭力控制呼吸,双目露出顽强的战意:“我还可以再战。” 易锋寒拍着古梦涯的肩膀:“别逞强,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了。” 古梦涯还待再说,古心铮已经说道:“古杀、古飞、古媚、古药,你们四个护送他们回府,现在情势尚有变数,路上小心,不可大意。” 古杀等人应声而动,与古心坚等人一同离开,走向古府,古飞更是将古梦涯半扶半挟的拖着便走。 古心铮目光转向风神苑,寒声道:“杀!” 骤然一道人影闪过,沐月莲现出身形:“幸好赶上了。” 古心铮急忙道:“灵云呢?” 言九天与易锋寒亦不约而同地道:“夏玉英呢?” 沐月莲微笑道:“不用担心,只是夏姐中了阖三娘的迷香,直到我走的时候都还没有醒,所以只有劳烦古二嫂先带她回家了。” 古心胜道:“那吕老八和他妹妹在哪里?跟着嫂子到我家去了?” 沐月莲神情一黯:“吕九小姐失踪了。吕八公子正在与松叔劝凤三公子哩。” 古心胜失声道:“什么?” 古心铮断然喝道:“先解决这里的事。我们上!” 嗖的一声,古心胜已经抢先冲入风神苑。风神苑内登时警铃四起,第一缕风的成员纷纷涌出,向古心胜合围过来。 古心胜天宁扇一展,炫出一片金光,随即一合,点向当先扑至的敌人。此时其余诸人业已进苑,各自寻找目标,第一缕风的喽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个照面便倒下一大片。此时随着一声怒吼,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激烈的棍风压得场中诸人呼吸一窒。 农宣心知是廉云到场,大喝一声,双锤连环击出,迎上廉云的钢棍。廉云也不示弱,以硬碰硬,二人瞬息之间已经硬拼十余回合。农宣终于支持不住,抽身后退,双臂酸麻得几乎连双锤都拿不起,廉云杀得性起,哪里肯罢手,脚一蹬,扑上便是一记猛击。 徐无忌冷哼一声,长剑划空,一股犀利的剑气刺向廉云后脑。廉云头也不回,反手一扫,便将徐无忌迫退,接着迅捷无比地转过身来,钢棍夹着风雷之声猛然砸向徐无忌天灵。司徒德馨自进来开始,便漫不经心地挥刀击杀靠近他的敌人,此时骤然将眼一睁,刀气如涛,划破长空,斩向廉云。廉云冷笑一声,将钢棍一绕,舞了个棍花,迎将上去刀棍相交,廉云骤然身体一震,一面飞身后退,一面狂喷鲜血,手中钢棍亦只剩下半截。司徒德馨心中亦为他全力一刀,竟然不能取廉云性命而大感震骇,强压下胸口翻腾不息的血气,徐徐退下。 计翼见仅仅廉云一人,便将自己手下两名高手弄得没有再战之力,震惊之余,亦大感颜面无光,目光中杀意大盛,昂首踏步,走向飞退中的廉云,大刀疾斩其胸膛。 忽然传来一记细微的破空之声,直取计翼脉门。计翼横刀一封,身体一震,感到虎口发麻,不禁心头大震:“第一缕风!” 众人闻言大惊,各自提运真气,严阵以待。两道人影闪动,在空中一分,一个鬼面覆脸的人屹立在众人对面五丈开外;而另一个青衣老者则落在廉云身边,伸手一扶,关切道:“老二。” 廉云得此人之助,稳住身形,凶睛暴出,大声道:“老大,上。”说着挥棍扑上。 那青衣老者伯诚怪叫一声,身形一展,竟然后发先至,比廉云先达众人面前,一掌击向古心铮,掌风阴寒刺骨,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古心铮躲避不及,将牙一咬,面带寒霜,挥掌迎上。伯诚面带诡笑,目光中露出嘲弄的神色,他自恃练有青砂掌毒功,更欺古心铮年纪不大、内力不足,正欲杀之立威。他却怎么也没料到古心铮自从服用蛟丹之后,内力之深厚,犹在自己之上。双掌相接,伯诚只觉一股大力沿着手臂传来,震得右臂发麻,几乎不能抬手。古心铮亦不好受,连退三步,急忙用左手指尖划破自己右掌掌心,将毒血逼出。 此时飞身救援古心铮的古心胜与易归藏亦已经赶到古心铮身边。古心胜折扇一伸,化出十余道黄光直点伯诚十余处重穴。易归藏却目光一碧,全身变得有如白玉雕成一般,掌力如列缺经天、春河解冻,涌向伯诚。伯诚正在调整内息,见状勉强出手,格的一声,双臂已被易归藏掌力折断,而且易归藏掌力未竭,继续前击,打在伯诚的胸口。伯诚尚未飞出,古心胜的折扇亦已点至,伯诚刚发出半声惨叫,便嘎然而止,像断线风筝般飘落出十丈开外。 廉云刚刚冲至连簌身前,见状怒喝一声,将满腔愤怒均发泄到连簌身上,猛抖钢棍,点向连簌头顶。连簌见钢棍前端摇摆不定,完全掌握不了方向,吓得亡魂丧胆,大声呼救:“甘二虎!”同时鬼头刀一扬,削向廉云手腕。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虬髯道人应声出腿相救,疾踢廉云小腹。廉云狞笑一声,倏地一缩钢棍,手一反背到身后,连簌鬼头刀立时落空。廉云接着将身体向甘二虎一倾,钢棍从肋下闪电般击出,捅在甘二虎双跨之间,甘二虎惨哼着飞出三丈开外,跌落下来,在地上不住抽动,渐渐没了声息。连簌见状大骇,连忙抽身疾退,但是廉云反应极快,几乎毫不迟疑便是一棍,紧随而至,击在连簌头上,登时脑浆迸裂。 端木圭与陈阗怒喝声中,双双抢上,夹击廉云。忽然一声冷笑入耳,二人心头一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鬼面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双掌一分,击向他们前胸,寒声道:“就凭你们,也敢背叛我!” 端木圭与陈阗见第一缕风出手,心胆早寒,根本不敢迎战,急速退避逃窜。易锋寒见状大怒:“没用的东西。”刀光一闪,当头劈向第一缕风。 计翼赞了一声:“好刀法!”乘机挥刀,横扫第一缕风双膝。古心坚、古心胜两兄弟亦展动身形,疾速冲上。 言九天却来到廉云身前,暴喝一声,右手疾如闪电般抓出,握住廉云的钢棍,用力一抖一拉,便欲夺棍,廉云不甘示弱,死不放手,二人功力系敌,立时僵持不下。 第一缕风冷笑道:“手下败将,亦敢言勇?!”手指一弹,将计翼大刀荡开,同时一腿踢在碧玉宝刀侧面,登时感到一股寒气顺着经脉侵向心房,右脚几乎僵硬至失去知觉,连忙运气驱寒,后退三步,心中暗道:“什么刀?如此古怪。” 此时古心坚、古心胜两兄弟已经攻至,第一缕风手袖一挥,啪的一声,古氏兄弟均被震退,第一缕风的双袖亦化作满天蝴蝶飞舞。 第一缕风心中一凛:“古老七果然天资过人,但是古老二什么时候功力如此深厚的?怎么与我的资料不符?”心中暗恨伯诚:“妈的,伯老大怎么办事的。哼,死了也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还没有待他缓过气,古柏的七星勾子鞭与竞雄的青锋剑同时击至,第一缕风身形一转,已经绕过竞雄的利剑,一手抓住七星勾子鞭,一掌拍向竞雄的天灵盖。骤然劲风扑面,易归藏的铁掌已经逼至他身前三尺,第一缕风适才已经看出易归藏的厉害,心下不敢怠慢,连忙甩开鞭子,收回杀着,双掌一合,迎向易归藏。 蓬的一声,二人四掌相击,均感到对方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涌来,急忙各自摧动真气,逼向对方。端木圭与陈阗见状大喜,冲上来便杀。端木圭周身缠绕阴寒邪异的气流,一掌拍向第一缕风后心,陈阗则疾刺第一缕风颈项。第一缕风自恃练有护身罡气,悍然不惧,待他心感有异,端木圭的掌力已然临身,一股阴柔内力立时潜入体内。第一缕风大喝一声,全力一掌,将易归藏震退,反手抓住端木圭的手,猛然一抖,硬生生将其撕下,顺手将端木圭的断臂插进陈阗右肩,陈阗登时痛晕过去,端木圭则惨呼一声,踉踉跄跄地倒退三步,急忙自己点穴止血,但已失去再战之力。 第一缕风感到气血渐渐凝固,运行不畅,心知不妙,长啸一声,往院墙外跃去。沐月莲看准机会,手一扬,一道碧光疾愈闪电,击向第一缕风后心,第一缕风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正中碧光,身躯一震,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但身形不竭,依旧跃往墙头,沐月莲的玉环亦被他击落。烈风堂诸人一直散落四方,见状纷纷上前拦截,但实力相差甚远,被第一缕风击杀三人,杀出一条血路,跃向院墙。 计翼手下那红衣女子程飞燕骤然出剑,秋潭剑发出秋水鳞波般的寒光,撒向第一缕风,一现而逝。第一缕风身形一滞,随即疾速飞驰而去。 计翼跺脚道:“怎么让他跑了?” 程飞燕抬起苍白的脸庞:“对不起,堂主。” 易归藏走过来,笑道:“计堂主放心,第一缕风受此重创,就算不死,也很难恢复功力。” 端木圭喘息道:“他中了我的炼狱拘魂手,死定了。” 计翼冷笑道:“想不到你们朱穗观居然会反叛第一缕风?” 端木圭目中露出彻骨的仇恨:“我师父虽然不是你们眼中的好人,但他从小把我带大,教我武功,视我如亲子,他的仇我怎么也不会忘记。” 此时旁边传来一声脆响,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言九天扔掉半截钢棍,徐徐走来,在他身后,廉云口中渗出血丝,渐渐汇成血水,颓然趴倒在地。 第四十二章 门中藏奥妙 地下有洞天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徐徐走进蛊神洞的后门,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暗自悔恨:“早知道就跟墨老师学学机关术了,哎,那两个臭小子在也好啊。”想到这里,心绪如潮:“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还有四表哥,沐……”忽然心中一凛:“我在干什么,身处险地,居然胡思乱想。”接着想起胸前的碧血丹枫叶有收敛心神之效,更是心惊:“此处一定下了迷惑人心的禁法,我得小心了。” 但是易天行一路走过,竟然无惊无险的走到洞穴尽头,望着紧闭的石门,易天行不禁想道:“难道蛊宗的人在吓唬我?怎么没有机关?”一面想,手已经推向石门。石门仿佛有人帮易天行开门似的,骤然一开。易天行立时警觉不对,飞身跃向石门顶端。嗖嗖连声,一蓬钢针从易天行脚底擦过,易天行还未来得及庆幸,石门上一声清脆的机关响动,一把飞刀像知道他落脚处一般电射而至,易天行想到蛊毒的厉害,哪里敢用手碰,连忙一记劈空掌将其击落。 过了片刻,易天行见再没有动静,便从石门跳下,进入门中,他满心以为已经到了蛊神洞,谁知道一进门,一股潮湿阴秽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入眼的是十余道颜色各异、材质不同的门,每个门上面都绘有许多奇虫怪豸,令人望之毛骨悚然。易天行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有两个木门已经完全朽烂,只要轻轻一推,便可以将其推dao,其余诸门或金属、或玉石,都很坚固,只是不知道该进哪扇门。易天行不知道如何挑选,正准备随便推一扇门进去,忽然想起蒙术之言,心中一动,寻找起金蚕蛊的标记来,不过他很快便发现自己的头都要裂了,因为至少有六扇门上有蚕形毒虫的画像,虽然形相不同,问题是自己一种都不认识,而那两扇木门上绘有什么,恐怕连画的人亦认不出来了。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慢慢分析:“金蚕蛊,那么颜色应该是金色,那扇青铜门上的蚕子没有上色,应该代表青色蚕虫,而非金色,可以排除;而那扇花岗岩门上的蚕子涂有七色花纹,应该也不是。嗯?这黄玉门上的蚕虫,好眼熟,对了,是戊土王蚕,幸好这玩意我见过图谱,否则很容易弄混。那两扇木门看不清楚,既然蛊神君当年在真正洞门上以金蚕蛊做有标记,便应该想到洞门质地的耐久性,不考虑它们了。妈的,其他三种怎么区分?金门上使用原色,又最符合金蚕之名;紫玉门最珍贵,上面的蚕虫一看便是用金粉上的色,亦有可能;黄铜门上的蚕子组成一个王字,最符合蛊王之名,而且古时蜀州一带向来不区分金、铜二物,经常把它们混为一谈,铜亦可以看做金。” 想了许久,易天行也理不出头绪,想到半日的期限,心中不免烦躁起来,举步往黄铜门走去,暗自道:“只有看老天爷要不要我死了。”正欲推门,忽然眼前晃过一缕金光,立时停下脚步,心恃道:“什么东西?”一面想,一面抬步过去察看,来到面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有的只是那扇破朽的木门。易天行仔细查找,终无所获,不禁怀疑自己眼花:“可能在暗处待太久,产生幻觉了。算了,这样找,应该没有遗漏了。”正要抬腿,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偏头望去,发现木门中间有金光闪烁,不过是间歇性的,一闪即逝,隔一阵子才又再次发光,心中大奇,反手一掌,劈向木门,触手生疼,以易天行的功力,居然不能将这看似腐朽的木门劈开,反而自己的手掌被碰得隐隐生痛。 易天行感到自己心跳加速,靠近那扇木门仔细端详,发现那只是一扇普通的杉木门,只是内部另有玄机,心中还不放心,害怕另一扇门也是如此,过去一看,还未近前,仅仅衣衫所带的微风,便已经使那扇门落下许多木屑,当下再无怀疑,走到杉木门前,欢声道:“没有错了,是这里!”说着挥剑一斩,杉木门从正中分裂而开,神木蛊的气味一下子弥漫于整个洞中,木门中央落下一枚长只盈寸的蚕形金器,闪耀生辉。 易天行闻到神木蛊的气味,心中一紧,不知道是否会中蛊,不过随即想到就算明知如此,亦没有办法,只得平心静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将那蚕形金器捡起,发现那蚕形金器雕刻生动、栩栩如生,手中的金蚕面目狰狞,远较桑蚕威猛,而且背生双翼,一副展翅欲飞的模样,一看便知道非是善类。 易天行将蚕形金器纳入怀中,徐徐走进破裂的木门之内,发现里面是一个深邃的洞穴,不知道有多深多远,心中暗叹一声,埋头而入,摸索着前进。刚走不到一会儿,便闻前方嗡嗡作响,易天行知道前方有蜂蚁之类的昆虫群飞至,平时还好,现在连手脚都伸展不开,真不知道如何抵御,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料前方刚现出一群闪烁着碧色荧光的飞虫群,它们立即倒头便飞,似乎怕易天行甚于易天行怕它们。 易天行大感奇怪,略一寻思,终于想到犀龙内丹上,心道:“犀龙内丹果然不愧是辟毒驱虫的圣品,威力竟然一至于此。”心中不由暗暗感激蒙术。 易天行一路前行,颇遇到几处毒虫怪蛇的袭击,但是它们都在发动攻击前即便退去,所以有惊无险的来到一间密室。易天行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暗道:“会不会走错了,怎么没有其他通路?那前门怎么进来?而且这里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存放书籍的地方。”想虽如此,目光却不甘心地四处扫射,希望发现别有洞天。过了半晌,易天行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颓然靠在洞壁上,生出放弃等死的念头。 忽然地下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年轻人,生命可贵,难道你这么容易便放弃?” 易天行像被火烧到一般,一下子从洞壁跳开,向发声处扑去,望向地面,却没有发现任何缝隙,不禁怒道:“你使用法术?” 那声音又再响起:“那又怎样?蛊术本就是毒、法一体的学问,老夫凭什么不能施展法术?” 易天行心中忽然一动:“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嘿嘿,你猜猜看!猜对了我便放你下来。” 易天行心念疾转:“蛊宗的人除了历代宗主,没有人能随便进来,外人又不知道此地,你是蛊宗叛徒!” 那声音骤然提高:“你才是叛徒!” 易天行眉头一皱:“不是么?”立时陷入沉思。 良久,地底那声音得意地道:“猜不出来吧,嘿嘿,要不要老夫告诉你。” 易天行冷笑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知道你就是他们口中死去多年的老宗主!”说着大喝一声,白玉剑如电劈出,划向地面,撕的一声,易天行顿时脚下一虚,便如落入深渊一般往下坠去。 易天行身在空中,提气御身,飘然而落,静静地望着眼前白发及腰、盘膝而坐、一脸惊异之色的老人。 那老人很快恢复镇定,望向头顶:“你用的是什么宝剑?竟然可以划破老夫采用蜃砂、蛟涎,融合云霞玄蚕蚕丝苦炼三十六年而成的如意幻锦。” 易天行亦望向顶上裂了条大缝、有如云蒸霞蔚般的白色锦缎,冷冷地道:“白玉剑。” 老者嘘了口气:“怪不得,哎,早知道你有此剑,老夫便不刁难你了。”说着一脸懊丧的样子:“可惜了我的如意幻锦。” 易天行不屑道:“旁门妖术,有什么好心痛的。” 老者瞪了他一眼:“哼,你既然看不起我们蛊宗的法术,来蛊神洞作什么?” 易天行亦不示弱,回瞪过去:“我就是中了蛊,才来找解法的。喂,我可是得到你们蛊宗允许才来的,现在还没有到半日期限,你对我客气点!” 老者忽然脸色一板:“混帐!我便是蛊宗宗主,我什么时候同意你进来的!” 易天行冷笑道:“蛊宗宗主?被赶下台了吧。否则怎么外面还有一个宗主?而且大家都认为你死了,这可不是我咒你啊。” 老者以悔不当初的语气道:“要怪便怪老夫识人不明。哎……” 易天行淡然道:“哦?被自己信任的人阴了?” 老者道:“不错,那人便是瘴琥那小畜生的父亲瘴烈,我的好徒弟!”说到好徒弟三字时,他双目赤红,直似要择人而噬一般。 易天行却心生警觉:“你被瘴烈陷害,已经多少时日了?” 老者咬牙切齿地道:“十五年三月零六天,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 易天行剑指老者,寒声道:“你到底是谁?” 老者怒道:“你不是猜中了么?老夫是蛊宗宗主耶律红花。” 易天行一阵好笑:“耶律红花?你爹是不是想女儿想疯了?!居然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耶律红花怒道:“胡说八道!我出生时,我爹刚炼成我们蛊宗极厉害的绝学万艳红花蛊,所以以此给我取名。” 易天行还是忍不住笑道:“幸好他没有给你取名耶律万艳,哈哈。” 耶律红花骂道:“臭小子,有完没完。” 易天行笑容一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耶律红花,我只知道你不是蛊宗的老宗主。” 耶律红花怒道:“我不是?!那谁是?!” 易天行悠然道:“你如果藏身此洞十五年,又怎么会认识年方八岁的瘴琥?” 耶律红花怒气稍减,奇道:“蒙术没有给你说清楚么?” 易天行皱眉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蒙长老昨日的确找过我,不过后来共长老来到,他便急匆匆地走了,所以我没有跟他说上几句话。” 耶律红花哼道:“共霆。这小子还是这么不争气。” 易天行道:“那么说你真的是蛊宗老宗主了。” 耶律红花道:“废话,我自然是……”忽然想到什么,啐道:“呸,什么蛊宗老宗主,我又没有死,亦没有传位给任何人,蛊宗宗主只有一个,我从前是,现在也是。” 易天行道:“你既然能与蒙长老联系,怎么不让他救你?” 耶律红花脸色一黯:“蒙术是我大弟子,而且对我很忠心,只可惜他资质只算尚可,终其一生,亦无法成为蛊宗顶尖的高手。否则当初我何至于会选择瘴烈代理本门,以致中了这畜生的暗算。” 易天行奇道:“可是依晚辈所见,蒙长老现在在蛊宗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其他诸长老虽然各怀异心,但是都很怕他。” 耶律红花阴沉着脸:“其实我收的十五个徒弟中,资质最好的还是二弟子瘴烈,然后便应属八弟子符公颜,然后才算得上蒙术。” 易天行插嘴道:“符公颜,蛊宗的叛徒?我就是中了他的三蜈蛊。” 耶律红花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你真以为你中的蛊是符公颜下的?” 易天行一愣,心中不住思索:“瘴琥说是符公颜之徒德轱儿给我下的蛊,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着?前辈的意思……” 耶律红花冷笑道:“瘴琥这小畜生比他那狼心狗肺的爹可阴损狡诈多了,实话告诉你,虽然符公颜炼有三蜈蛊,但你中的却是七神女的蛊物。” 易天行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前辈说的七神女可是瘴琥之母七神娘娘?”想到这里,心头不由无名火起。 耶律红花点头道:“不错,她是我的十三弟子,因为天资甚高,小小年纪便炼出七种厉害的蛊物,所以大家都叫她七神女。哼,想不到她小小年纪,便有那么大的野心,竟然勾结瘴烈对老夫下毒手!” 易天行心情稍微平静,暗自思量道:“妈的,蛊宗的人阴险多诈、都不可以信任,包括耶律红花这臭老头,姑妄听之,以观后效。” 耶律红花见易天行没有反应,接着道:“你是否认为我胡说?其实蛊术很特别,就算采用同一炼法,每个人炼的蛊都是不同的,这也是为什么必须要炼蛊者自己才能解蛊的原因,而精通蛊术的人,一看便可以分辨是谁炼的蛊。” 易天行面对着耶律红花盘膝而坐:“前辈当年是怎么被暗算的?” 耶律红花牙齿咯咯作响:“老夫在蛊术方面天分甚高,被誉为蛊宗八百年来第一人,当年老夫亦为之自豪。所以,当老夫蛊术大成之后,便打算涉足千年来无人炼就的金蚕蛊。而老夫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居然真的找到了久已不现人间的金蚕蚕种,当时老夫欣喜若狂,天真的认为自己是上天所选中的第三个能炼成金蚕蛊的人。” 易天行忍不住道:“就是传说中的蛊中之王。” 耶律红花道:“不错,金蚕蛊不但蚕种难觅,炼时又费时费力,更糟糕的是这种极厉害的法术大干天忌,不但会引来天劫阴魔,还经常被人为阻碍,无论正邪诸派,遇上炼金蚕蛊的人,无不除之以后快。所以自祖师以降,仅有第四代宗主赤羽山人一人炼成此蛊,其他炼此蛊的先辈高手,无不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易天行道:“所以前辈要找清静的地方潜心修炼,不欲有人打扰。而门中事务,便要交给接替你的人代理。” 耶律红花目露赞赏之色:“所以老夫打算闭关归隐,于是便将门中事务交由瘴烈打理,他虽然亦不是老夫心目中最理想的接班人,但已经是老夫弟子中资质最好的,我如果找不到其他更好的人选,宗主之位迟早是他的。而当年知道我潜修地点的,除了他,便只有蒙术。” 易天行徐徐道:“瘴烈知不知道前辈还在找更好的接替人选?” 耶律红花不解地道:“应该知道吧,老夫所有的弟子都知道老夫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继承衣钵,所以一直在物色新的弟子。你何以作此问?” 易天行叹气道:“怪不得他等不及,如果他不抓住时机,等你找到满意的弟子,他岂非没有希望执掌蛊宗?” 耶律红花怒道:“老夫身为蛊宗宗主,自然要以蛊宗的千秋基业为重,如果不考虑能力与资质,老夫早传位给蒙术了!什么时候轮到他?” 易天行道:“前辈想法是不错,不过实在不宜让弟子们知道,否则有野心的人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便会心生愤懑,进而施展阴谋来夺取权力。” 耶律红花茫然道:“难道老夫对众弟子坦诚相待也错了?” 易天行想到蛊宗诸人的尔虞我诈,叹气道:“前辈英武过人,是否因此对弟子要求太高,以致他们自知实力不足,继而转向心机。在下觉得现在蛊宗实在是四分五裂,各怀鬼胎。” 耶律红花道:“并非现在如此,一直以来,蛊宗都暗藏危机。只是自老夫归隐后,情况更加不可收拾而已。我开始炼金蚕蛊不久,便被瘴烈趁老夫打坐之时暗算,将老夫击伤,幸好他与老夫功力相差太远,否则老夫定然命丧当场。不过老夫亦受伤不轻,功力大打折扣,无奈只好自己跳下悬崖,以避其凶焰。若非蒙术找到老夫,老夫尸骨早寒了。不过我元气大伤,蒙术又不是瘴烈对手,只得隐忍不发,躲避起来,让蒙术找了个身材与我差不多的人,扔下悬崖,再令瘴烈的党羽发现。瘴烈以为老夫归天,一面假惺惺地将那人当作老夫加以厚葬,一面宣布继任宗主。他这样做,当然引起老夫门下诸弟子以及门中长老的怀疑与不满,不过他们均不及瘴烈心机深沉,以致被瘴烈逐个铲除。剩下的反对者,要么逃离此地,比如符公颜等人;要么诈死避难,比如乌颉禄和凌山二位师弟。其他人则虚与委蛇,表面服从,不过瘴烈并不信任他们,还是借故残杀了不少。否则我们蛊宗怎么会凋零至此。” 易天行道:“那瘴烈怎么死的?” 耶律红花冷哼道:“只是七神女说他被人暗算身亡,连尸首都没有人见到,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死了?嘿,如果死讯能够证实,乌颉禄和凌山不立即出山,把瘴琥母子除去才怪。” 易天行道:“乌、凌二位前辈很厉害么?” 耶律红花眼中煞气涌现:“没有他们,老夫也未必会以才能取人,他们是我这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如果没有老夫,他们都有可能成为本门宗主,所以他们一直存有夺位的野心,只是碍于功力逊于老夫而已。蒙术根本不能钳制他们,所以老夫才要找个功力比他们高的门人做宗主,否则老夫去后,本门必定有一场血雨腥风。” 易天行一愣:“在下还以为他们会支持前辈。” 耶律红花唏嘘道:“他们唯恐老夫不死才是。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老夫潜居于此,不敢出洞了吧。” 易天行心念闪动:“瘴烈生死不详,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蛊神经的藏处,而且也不确定前辈是否尸解,所以装死,一面打探前辈的下落,一面引诱反对他的人露面。” 耶律红花澹然道:“老夫亦这么想。” 易天行道:“可是瘴琥为什么找上我?我跟蛊宗风马牛不相及。” 耶律红花讥笑道:“你以为你是碰巧遇上他的?他已经用这样的方法骗了许多人进蛊神洞了。只是那些人资质平庸,老夫看不上,所以没有接引他们,而且他们本领太差,又不够机灵,找错了路,白白丧了性命。” 易天行听得睚眦俱裂:“你就让这么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 耶律红花冷冷地盯着他:“你要老夫这么办?救他们,然后暴露目标,被人害死?” 易天行忽然想到一事:“那德轱儿到底是不是符公颜的弟子?” 耶律红花道:“是,不过是奉瘴烈之命拜到符公颜门下的,嘿,符公颜这小子,本事不错,就是心眼太实、不善于权谋,否则他亦是个宗主人选。” 易天行道:“以前进洞的人也是德轱儿引来的?” 耶律红花道:“那是自然。所以说符公颜太笨,不堪造就,他的弟子跑出来与别人勾结了这么多次,连蒙术都知道了,他都没有察觉,真是个榆木脑袋。不过他对老夫还算忠诚,老夫原本想让蒙术联系他的,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易天行却对符公颜生出兴趣,心恃:“看来这符公颜没有其他人阴险,虽然笨了点,但是可以结交。”口中却道:“前辈何以对我青眼相加?” 耶律红花沉声道:“因为你的资质犹在老夫之上。”不待易天行张口,便挥手止住他插嘴:“听老夫说完。老夫这些年来,一直在物色你这样的弟子,可是老夫不能出去,蒙术亦受到监视,行动不便,更重要的是,资质上佳的少年万中无一,老夫本已放弃希望,谁知老天有眼,让老夫可以遇见你。” 易天行终于无法忍受,起身施礼:“多谢前辈厚爱,不过在下已经有师承,不能改投别派,请前辈见谅。” 耶律红花怒道:“你可知道,蛊神经正本已经被老夫毁了,老夫不教你解蛊大法,你便死定了。” 易天行大声道:“在下亦知生命可贵,不过大丈夫有所不为,在下不打扰前辈清修,告辞了。”怒气冲冲地转身便走。 耶律红花连忙喊道:“慢着。” 易天行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耶律红花叹气道:“我们可以再谈谈么?” 易天行闻言一酸,生出英雄迟暮的感叹,回身坐下,轻声道:“前辈请讲。” 耶律红花道:“你真的对蛊术没有兴趣?” 易天行精神一振:“怎么没有,我对蛊术向往已久,只是不得其门而入。” 耶律红花道:“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你又何苦自矜?” 易天行肃容道:“叛师别投,不但是修道者的禁忌,在下本人亦向所不齿。前辈不用枉费心机了。” 耶律红花皱眉道:“你师父是谁?” 易天行道:“在下武功得自家传。”然后报了一长串老师的名字。 耶律红花怒道:“你有这么多师父,却对老夫托辞相拒。” 易天行耸肩道:“不是啊,这些老师是我在学府中的教导者,虽然教了我一些本领,但是终究算不得师父。但是申子建、天毒子、磨镜老人三位师长,虽然没有让我拜师,但是均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我,我不能不认他们为师。” 耶律红花大奇:“有这么好的事,他们不收你为徒,便将衣钵相授。” 易天行道:“来蜀州的人多半有不可告人的烦恼,可能他们不想我卷入他们门派或私人的恩怨中去吧,在下既受如此恩惠,便已经决定不加入任何门派,方不辜负众师长不收我为徒的苦心。” 耶律红花愣了半晌,颓然道:“好,老夫不勉强你。”说着往地下一拍,紧密无缝的洞壁忽然裂出一个通道:“去吧,蛊神经在里面。” 易天行望着耶律红花,道:“那是你们宗主才能参阅的秘籍,前辈真的让在下阅读?” 耶律红花怒道:“罗嗦,又没有人说除了本门宗主便不可以阅读蛊神经,本门只有不得擅入蛊神洞的门规。你现在已经进来了,老夫许可,谁也管不着。” 易天行道:“可是快过半日了吧。” 耶律红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易天行:“活腻了,是吧?别人都在努力求生,你好像巴不得自己不治身亡。” 易天行静静地望着耶律红花:“因为在下不想前辈难做。” 耶律红花道:“快去。” 骤然一声怪叫:“师兄怎么可以让别派之人得窥本门玄秘?”一个形如僵尸的怪人凌空而下,理也不理耶律红花及易天行,径直疾扑通道。 易天行一看便猜到那人与查六郎有关,果然闻得耶律红花道:“此人便是凌山,他的徒弟查六郎你应该见过。” 易天行含笑点头:“师徒么?我还以为是父子哩。” 耶律红花闻言大笑,声音在洞穴中回荡,震耳欲聋。 凌山停下来,转身过来,恶狠狠地望向易天行,易天行微笑以对。凌山更是光火,作势欲扑,终于还是忍住,返进通道之中。 耶律红花叹道:“岁月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想不到凌山也能学会忍耐。” 头顶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就像你这老鬼一样。如果是当年,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百蛊老祖会这么窝囊,被自己的师弟如此蔑视,也不发火。”说话间,一个满身绘着奇虫怪兽的赤身大汉环抱双臂、徐徐下落,来到耶律红花面前:“师父好。” 耶律红花眼睛如若喷火,大骂道:“畜生!你果然没死!” 赤身大汉傲然一笑:“师父不走,我们作弟子的又怎么敢先行。” 易天行猜出来人是谁,虽然明知蛊术危险,亦从那人控制身形的情况看出此人内力甚深,但依旧按奈不住,怒喝道:“无耻之徒!”就地一弹,腾身而起,剑光有如白虹天降,疾斩来者。 赤身大汉冷冷一笑,身体一晃,身上绘着的一种红色独眼甲虫忽然化为实物,展翅飞出,迎向白玉剑,波的一声,被白玉剑劈开,化作漫天红烟,向耶律红花与易天行簇拥过来。 易天行见状大惊,连忙挥剑护体,将剑光舞得滴水不漏,罩住自己与耶律红花,但是剑光外的红烟不住翻腾,毫无消散的迹象,看得易天行暗自心惊。 耶律红花骤然厉声道:“瘴烈,你真把老夫当废人!”口一张,一股金光喷涌而出,力量绝大,立时冲开易天行的剑光,进入红烟之中,有如风卷残云,将其扫荡一空,然后又吸回体内。 瘴烈身体一震,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狠狠的盯了耶律红花一眼:“走着瞧,老鬼。你以为我是刚学蛊的雏儿么?哼,蛊神元光乃是你真元所系,再用当心倒毙当场。”说罢飞身跃往通道,一闪而逝。 易天行怒喝一声,正欲追去。耶律红花已经抓住他的腿:“别追。” 易天行低头怒道:“为什么?”骤然发现耶律红花双目黯淡,脸色苍白,吓了一跳,蹲下身来,关切道:“耶律前辈,你怎么了?” 耶律红花苦笑道:“如果是当年,老夫怎么会放过他,现在老夫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不是害怕损耗过大,会让其他人坐收渔利,我们刚才定然不免。” 易天行道:“他们为什么急着进去,如果是我,一定先铲除前辈再说。” 耶律红花露出骄傲的神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也看到了,先对付老夫,瘴烈便是榜样。还是凌山老练,知道老夫没有进攻之力,先弃之不顾,待拿到蛊神经,再解决老夫不迟。” 易天行皱眉道:“那我先背前辈上去,找到蒙长老,让他带你逃离此地。” 耶律红花笑着一指通道:“背老夫进去。” 易天行以为听错了,愕然道:“什么?” 耶律红花笑骂道:“傻小子,我们进去看好戏,再慢就没有了,快。” 易天行似懂非懂,暗道:“算了,博一博。”背着耶律红花便冲进通道。刚进通道,耶律红花便将手一挥,拍在壁上,通道口立时关闭,外面立时传来一声怒吼。 易天行转头望着背上得意洋洋的耶律红花,心中一动:“乌颉禄?” 第四十三章 不得室中秘 漏网南山罗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背着耶律红花缓缓前进:“前辈早就知道乌颉禄在上面?” 耶律红花怡然自得地道:“猜的,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个性。哼,有野心却没有胆子,什么事都躲在别人后面,一心只想捡便宜,遇事犹豫寡断,待人多疑,除了他那两个宝贝儿子,他谁都不信。” 易天行心中一动,笑道:“原来是那两个白发老头的爹。”忽然想起一事:“他多大了,你居然还是他师兄?” 耶律红花笑道:“他也就九十出头,老夫亦仅仅刚过百岁。” 易天行奇道:“听说炼蛊的人死得比常人早,你们居然能活到这么大年龄?” 耶律红花啐道:“那些低级的炼蛊者,动不动用自己的精血去炼一些废物,一不小心便被人破法,当然容易丧命。更差的是那些炼最低级的蛊物都用本命蛊的,杀个普通人都要同归于尽,自然死得更快,除非他一辈子不用,不过这样的话,炼蛊来干什么?自杀么?上吊快一点。而上乘的炼蛊者,与寻常修道者一样,炼气修心,加上终日游历山川,采撷天地至宝,与之合而为一,生命自然比寻常人要长。” 易天行想起近日所见那些古怪恶心的毒虫:“天地至宝?”不禁打了个冷战。 耶律红花感受到易天行身体的颤动,笑道:“别哆嗦,接触久了,你便知道这些神物是天地间最可爱的生灵。” 易天行冷笑道:“也就是我,还能忍着不吐。” 耶律红花赞同道:“说得也是,除了我们生于荒野的蛮、巫诸族,赤帝族人第一次接触蛊虫,无不吐得一塌糊涂,你真的很特别,看来你是上天赐与老夫的最后希望。” 易天行不明所以,但依稀觉得耶律红花依旧有收徒之念,冷冷地道:“你还相信什么狗屁天意?上次炼金蚕蛊不是已经给了你教训了么?根本没有什么上天的旨意。我之所以反应没有那么大,是因为我从小就对珍禽异兽特别感兴趣,虽然蛊虫怪异恶心了点,但其奇特之处亦非常吸引我,抵消了不少厌恶感而已。别在那里胡思乱想,我不是你命中注定的徒弟!” 耶律红花拉长声音道:“是么?” 易天行转头向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道:“前面有岔路,我们该怎么走?” 耶律红花哈哈大笑:“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不用理会岔路,一直前进,去替他们二人收尸。” 易天行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你故意引他们进来?” 耶律红花轻描淡写地道:“不错,否则老夫怎么会贸然打开密室?嘿,密室里面机关重重,奥秘甚多,老夫在内御敌,如鱼得水,但是老夫却放弃如此良机,待在外面,便是看准了他们会自相残杀。现在他们两败俱伤,加上老夫的布置,足以了结这些叛徒。可惜让乌颉禄这胆小鬼逃脱了。” 易天行闻言,脚下暗自加速,不一会儿便听见前面嘶嘶作响,耶律红花脸色一变,拍了易天行一下,易天行立时停步,低声道:“怎么回事?” 耶律红花阴郁地道:“多年不见,凌、瘴二人修为都已经非当年可比,老夫低估了他们。” 易天行道:“他们尚未分出胜负!” 耶律红花道:“这老夫倒不担心,他们现在尚在交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最怕他们发现老夫潜进,发觉有异,会联手对付我们。” 易天行道:“前辈不是说这里有机关么?不若我们找个地方藏身,待他们精疲力竭再作计较。” 耶律红花点头道:“也好,我们往……” 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师父一路辛苦,就在此地歇息一下,不用再走了。”说话间,满身鲜血的瘴烈与凌山赫然现出身来。 耶律红花面色一变:“你们……” 凌山阴森森地道:“耶律师兄好深的心机,居然想借刀杀人。”身形一跃,直挺挺地向耶律红花与易天行扑来。 易天行脚步一错,剑走偏锋,迎击凌山,剑芒游移不定,也不知道刺向何处,凌山怪叫一声,身体骤然一滞,一仰头,吐出一只状若僵死尸蛆的怪虫,冲天而去,随即飞坠,有如死物,然而该虫尚未落至易天行眼前,骤然一动,便幻化成三只,疾如闪电向易天行与耶律红花袭至。 耶律红花骇然道:“小心,是凌老鬼的三尸化命蛊!” 易天行想也不想,一面挥剑护身,一面飞身急退,欲图寻机遁走。瘴烈狞笑一声,一拳轰向易天行身后,一股强劲有如实质的真气顿时将易天行退路封死。 易天行冷笑一声,反手一剑,剑气破空而出,立时将瘴烈的真气壁划破,正欲冲出重围,耶律红花已然叫道:“不可后退!” 易天行听出耶律红花言中惊惶之意,虽不知何意,但一想到蛊术的诡异,也不敢不听,当下猛然收势,白玉剑一展,分刺疾射而至的三条怪虫。谁知那三条怪虫一反刚才僵死的模样,变得灵活无比,剑光未至,便已经改变方向,绕开易天行的宝剑,直扑其心脑要害。易天行连忙换招,将白玉剑舞成一幢白光,笼罩在自己和耶律红花周围,同时道:“耶律前辈,怎么办?” 耶律红花叹道:“后路已经被姓瘴的畜生封死了,老夫现在功力大减,已经不堪一战,如果你会解蛊大法就好了,哎!” 易天行肃容道:“瘴烈用蛊封锁了我们退路?” 耶律红花沉声道:“不错,无形蛊虽然不是本门最厉害的蛊术,却绝对说得上最阴损。此蛊无臭无色,施于无形,散于天地,就算是本门老手,一般也无法发觉。” 瘴烈凶芒毕露:“可还是瞒不了你这老鬼!” 耶律红花哼道:“再隐秘的蛊术,亦有迹可寻,你如果读过蛊神经,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瘴烈眼中凶芒一敛,道:“没问题,待师父身归道山,弟子再慢慢研究,不会辜负师父期望。”说着诡异一笑,拿出一柄小刀,将自己左臂划开一道血槽,右手屈指一弹,一道细如游丝的血线立时飞出,在空中一转,渐渐化作一粒血珠。 易天行见瘴烈鲜血离体,脸色顿时黯淡下去,心中一凛,知道此必是一种以自身精元施展的恶毒妖法,一但发作,定然猛烈难当,念一及此,再不管有什么无形蛊弥漫在后,立即抽身后跃,箭射而去。瘴烈精血所化血珠略一凝固,即便爆炸,万千火星漫天飞舞,将方圆十丈化作一片火海,凌山所吐的三尸化命蛊躲避不及,登时炸得粉碎。 凌山狂喷一口鲜血,怒目圆睁,指着瘴烈:“你……” 瘴烈一言不发,身形一晃,来到凌山面前,连环三掌,结结实实地击在他胸口,然后悠然后退转身,看也不看胸口凹陷、七窍流血的凌山一眼,飞身追赶易天行与耶律红花二人。 易天行一面狂奔,一面道:“耶律前辈,那是什么妖法?” 耶律红花沉声道:“血蛊珠。此蛊不但十分难炼,而且很容易伤及自身精元、当场毙命,连老夫都不能收发自如,想不到瘴烈的蛊术精进至此。我们快走!” 易天行听得耳后怒吼越来越近,正欲催动真气,加快速度,忽然心头一痛,眼前一黑,踉踉跄跄地斜行几步,撞在壁上。 耶律红花叹气道:“罢了。” 易天行恢复清醒:“无形蛊?” 耶律红花点头道:“不错,你中蛊了。不过你也算奇怪,居然没有毙命当场,以致令老夫判断失误。” 瘴烈冲到耶律红花与易天行面前,大喝道:“快将蛊神经交出来!” 耶律红花冷笑道:“要杀便杀,蛊神经你就别想了!” 瘴烈面色一厉,却不发作,目光扫向易天行:“这小子中了无形蛊,居然能不死?”说着手捏法诀,一指易天行。 易天行胸口一阵剧痛,左手抚胸,面容痛苦地缓缓滑倒,将耶律红花抛落在地。 瘴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可能!” 耶律红花冷笑道:“你虽然天资超卓,但是没有蛊神经,你始终不能尽得蛊术之秘,嘿嘿。” 瘴烈略一犹豫,和声道:“师父,只要你交出蛊神经,徒弟保证不会伤害你,还会赡养你终老。” 耶律红花道:“真的?” 瘴烈大喜道:“千真万确,弟子如若食言,甘受万蛊噬魂之苦!” 耶律红花道:“老夫还有个要求。”说着望向痛苦不堪的易天行。 瘴烈笑道:“师父什么时候转性了?居然会对别人发善心?”见耶律红花怒瞪着自己,接着道:“好,我答应你不杀他,不过他武功太高,我要废掉他四肢,以免留下异日之患。” 耶律红花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希望你记得你的誓言。蛊神经就在刚才你与凌老鬼动手的密室中。” 瘴烈狐疑道:“我们俩都找过了。” 耶律红花嗤道:“就凭你们,也想找到机关?你去将蓝色书柜最上面左起第三本书取下,放在红色书案上,便可以打开另一个密室。” 瘴烈哈哈大笑:“多谢师父。”抬手便是两把飞刀,疾射耶律红花与易天行心脏。耶律红花勉力一挡,但终究慢了一步,被飞刀射中前胸;而易天行已经昏迷过去,飞刀飞至,毫无阻隔,直没其柄。 瘴烈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耶律红花与易天行,仰天大笑,昂首向密室走去。 待瘴烈走远,耶律红花猛然睁眼,爬到易天行身边,一掌拍向易天行天灵。 正午时分,古心铮等人焦急地等守候在夏玉英的床前。忽然门一下子被推开,古心胜领着古松与吕玉书冲了进来,匆匆往床上一瞥:“夏小姐还没有醒?” 古心铮皱眉道:“没有规矩,连敲门都不会么?”接着说道:“古药、古媚都替夏小姐检查过了,束手无策,这样下去,等羌大叔他们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向他们交代。” 古心胜得知精通医理的古药与擅长迷药的古媚都没有办法,心中一沉:“那还不赶快请四姑父他们来看看。” 易归藏道:“我们回来之时,便没有见到爹和娘,连二舅、七舅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古心胜道:“那外公呢?” 古心铮道:“他在门外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闭关’二字。” 古心胜丧气道:“怎么这样,爹他们怎么会不见了?” 易锋寒插嘴道:“古二叔他们经验丰富、武功又高,可能临时有急事处理,光凭他们没有只言片语留给我们,便应知道没有危险,我们不用担心。我倒想问问,凤三公子那里解决了吗?” 古心胜摆手道:“别提了,那死心眼的笨蛋,不相信吕九小姐失踪,硬说吕九小姐已死,我们是在骗他。我们花了不少功夫才打消他寻死的念头,不过他现在认定狗皇帝害死他未婚妻,打算闭关修练一种厉害的武功去找卢乾报仇。” 古心铮道:“什么武功?” 古心胜耸肩道:“不知道,他的武功来历本来就很神秘,我曾经问过他的师承,他说得自家传,嘿,他家八辈子都没有一个练武的,不知道怎么来的家传。他现在将自己关在专为他练功而建的石屋内,将门反锁,理也不理我们。我们没有办法,又担心这里的事情,所以才离开凤府回来的。” 古心铮道:“凤府的人对他态度如何?还有,我们将凤府闹得天翻地覆,还在那里杀了人,他们怎么处理?” 古心胜道:“哥放心,凤家只要凤三不娶吕玉婵,还是把他当自己亲人的。我走的时候,他父母已经命下人给他送食物去了。至于我们,他们最多心里不满,嘴上可不敢怎么样。双剑四虎的尸体我们已经带走,现场血迹亦已经处理,而且是他们勾结黑道强徒在先,他们虽然迂腐,也应该知道告官对他们没有好处。” 古心铮道:“那就好。”说着望向吕玉书:“吕贤弟家中怎么样?” 吕玉书冷笑道:“能怎么样?现在他们花钱雇的帮手已经被铲除,除了自怨家门不幸,出了我这么个败类,他们能怎么样?不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再烦心,哼。” 古心胜点头道:“你既然不想回去,便在我们府中住下吧。” 吕玉书微微一笑:“古七哥的美意,我吕八心领了,不过我打算出去见见世面,便不打扰你们了,异日有缘再见吧。” 古心胜叹道:“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触景生情。我也不留你了,什么时候动身?” 吕玉书望向夏玉英:“待夏小姐醒了,我便走。此次多亏诸位仗义相助,只是累得夏小姐受伤,在下真是过意不去。” 古梦涯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夏玉英,此时长叹道:“老大在就好了。” 古心胜不以为然道:“小表弟虽然自幼喜欢医药,但是年纪尚轻,说到施药行医,恐怕还不及古药。” 易归藏道:“不然,弟弟已经得到申老真传,一般的药物决计难不倒他。” 古心胜道:“只怕夏小姐中的不是普通迷药,否则古药、古媚应该能够救醒她。” 沐月莲忽然笑道:“大家别争了,这迷香虽然古怪,但是药力有限,夏姐就快醒了。” 古心胜大奇:“你怎么知道?” 易归藏伸手搭在夏玉英脉门,随即缩手:“沐姑娘好本事。” 古心铮对易归藏道:“你和沐姑娘到底察觉到什么了?我们怎么毫无头绪?” 易归藏解释道:“迷药并非毒药,对人并不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减缓气血的运行,使人昏迷不醒而已,现在夏姑娘气血运行渐趋正常,正是药力衰竭,灵智恢复的前兆。我要靠搭脉方可察觉,沐姑娘竟然可以凭夏姑娘的呼吸察觉到这点,实在令我钦佩。” 沐月莲微笑道:“易大哥过奖了,我只是心静一点而已。” 易归藏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心静,心静。” 此时门外一个黑影一闪,古飞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古心铮急声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古飞道:“官府那里有潘公子出面,加上那些黑道中人向来是江湖事、江湖了,衙门没有过问。不过毛藏和第一缕风就踪影全无,计翼发动烈风堂所有人手调查他们的下落,都没有消息。还有就是朱穗观的端木圭托我告诉公子,他与陈阗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希望我们不再追究他们以前的恶迹。” 古心胜冷笑道:“他们也有今天。我们只是联手对付共同的敌人,既没有占他们什么便宜,又没有什么承诺,现在服软算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古心铮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他们二人不但党羽尽丧,而且已经成了残废,看来亦不敢再在黑道上厮混。” 古梦涯亦道:“他们以前的罪孽,现在再追究也没有用。他们既然已经决意改过,看在我们曾经协力作战的份上,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床上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杀了人,说句悔过便可以了结吗?”众人闻声大喜,寻声望去,只见夏玉英正徐徐睁开眼睛。 易锋寒揶揄道:“早知道你听不得这些,我们应该早说放过他们。” 众人一阵哄笑,沐月莲单膝跪在夏玉英床前,柔声道:“既然他们能把你气醒,也算是有功,便放过他们吧。” 夏玉英嘟嘴道:“就你心软,算了,免得别人说我们利用完了那些家伙,便杀人灭口。” 古心胜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与朱穗观的匪徒联手?” 夏玉英道:“我也不是完全昏迷,只是无法说话和动作,从你们进屋到现在,你们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叽里呱啦的,吵死了。不过我在吕府昏倒、然后被带到这里的事我便不知道了。”说着望向沐月莲。 沐月莲笑道:“也没有什么,我在吕九小姐闺房里面找不到人,便四处搜寻,终于找到吕八公子,从他口中知道吕九小姐黄昏时在房中忽然失踪,我没有办法,便托他去凤府找凤三公子,将消息告诉他。然后我就去找你,途中又遇见刚刚赶到的古二嫂,便一起去找你会合,谁知道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正摇摇欲坠,吓我们一跳。” 夏玉英一吐舌头:“你们才吓我一跳!我当时的对手全是女人,我倒下那刻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来了两个女子,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沐月莲道:“活该,谁叫你不小心。还不谢谢古二嫂,你也知道自己不轻。” 夏玉英一愣:“怎么不是你背我?” 沐月莲道:“我才没有那闲功夫,我既担心凤三公子出事,又担心第一缕风太强,把你交给古二嫂后,我便立即赶到凤府去查探凤三公子的情况,然后去与大家会合。” 夏玉英一面向许灵云道谢,一面羡慕道:“你赶上对付第一缕风了!可惜我没有去。他的身手怎么样?” 沐月莲笑道:“我只收拾了几个小喽罗,他便被赶跑了。” 夏玉英大感失望:“那么他也不怎么样嘛。” 古心胜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试试?如果我们人手再少点,让他有机会缓气,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 竞雄插嘴道:“好在第一缕风身负重伤,已经不足为惧了。” 古心坚却面现忧色:“可是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颇不寻常。” 许灵云亦道:“不错,毛藏和第一缕风伤势不轻,照理逃不了多远才对。以烈风堂在芫阳的势力,没有理由找不到他们,除非……” 竞雄接嘴道:“有人帮助他们。” 古心铮缓缓摇头:“毛藏既然精通寂灭血印,他的小修罗遁法应该也有相当火候,就算重伤待毙,要在天亮之前逃出芫阳亦非难事,何况他受伤虽重,仍不足以致命。倒是第一缕风,他受的伤已非常人所能承受,而且已经失去了党羽,居然可以销声匿迹?” 言九天道:“第一缕风在芫阳经营多年,再加之向来不在人前露脸,要找地方藏身恐怕并非难事。” 许灵云道:“不然,第一缕风在芫阳始终是外来者,根基薄弱,否则他也不会依仗其他六缕风帮他控制芫阳。当年他风光无限,自然有人追随,现在树倒猢狲散,他手下最忠心的砚池双凶亦已丧命,其他人应该不敢再帮他。” 古心胜表示赞同:“七缕风由于在一个人的领导下,争斗反而不明显,许多芫阳人都没有什么感觉;而烈风堂当年的势力和手段,芫阳人仍记忆犹新。我不信现在摆明烈风堂独霸芫阳黑道的情况下,有人敢得罪烈风堂,去救第一缕风。” 夏玉英道:“古二嫂去见乐铜,怎么去了那么久?” 古心胜轻声道:“你尚未完全恢复,多休息,少说话。” 许灵云却心头一震:“夏小姐是说……”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穷家帮!” 夏玉英点了点头:“我有些怀疑他们。在芫阳诸势力中,只有穷家帮最有可能帮第一缕风。因为无论时局怎么变化,叫花子这个群体都受不到多大影响,所以他们可以不顾忌任何人。而且他们不像丐帮那么多戒律,能赚钱他们什么都敢干。第一缕风现在可能失去了许多东西,但钱却绝少不了。” 古心铮接着道:“不错,第一缕风为人诡异低调,没有什么朋友,其他势力就算对第一缕风没有恶感,但亦决计没有好感,现在已经既成事实,应该没有人会为第一缕风出头。” 古梦涯道:“说到钱,大家觉不觉得还有一个家族可疑?” 古心胜笑道:“古贤弟说商家么?他们虽然什么钱都赚,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与他们搭上线的。” 古心铮道:“也不能这么说,第一缕风身份神秘,你怎么知道他联系不上商家?” 许灵云徐徐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觉得穷家帮更可疑。我去见乐铜之时,他对我顾左右而言他,一味拖延时间,最后我都打算放弃,转身欲走,他才答应不插手此事。” 古心铮道:“你怎么不早说?如此看来,的确很可疑。” 古心胜怒道:“乐铜这混蛋,拿了我们的钱,却包庇第一缕风,哼。” 古心铮瞪了他一眼,道:“哼什么。就算知道是他们,我们又能怎么样?穷家帮不比七缕风这样的地方帮会,他们的势力遍及神州大地,而且近年灾荒连年,乞丐日多,他们的帮众更是与日俱增,我们实在不宜招惹他们。” 许灵云以道:“是啊,如果得罪了穷家帮,我们还怎么做生意?现在的神州,找个没有耗子的地方也比找个没有乞丐的地方容易。” 古心胜心知兄嫂所言有理,心中一阵郁闷难宣,一拳击在自己的掌心,发出一声脆响。 易锋寒道:“我去刺探一下穷家帮的动静,如果发现第一缕风,便干掉他。穷家帮既然已经答应不插手,到时必定也不敢揭穿此事。” 古心铮摇头道:“没有用的,穷家帮人数众多,凭我们的人手,根本没有办法跟踪。” 古心胜大声道:“我去找老铁。” 古心铮制止道:“不要,丐帮与穷家帮本就水火不容,你找老铁帮忙,一不小心便会引起两帮争斗,届时就不好收场了。算了,第一缕风伤成那样,能保全性命便是万幸,应该不足为虑。此事就此作罢。” 言九天油然道:“把我们的怀疑告诉计翼。” 古心胜皱眉道:“不太好吧,这么做似乎有欠光明。” 言九天冷笑道:“我们只是把心中所疑告诉联手御敌的同伴,计翼听后要怎么做,可不关我们的事。” 夏玉英同意道:“如果计翼不愿意为了第一缕风与穷家帮作对,就当第一缕风命不该绝;如果计翼不肯罢休,能结果第一缕风最好,就算不成功,烈风堂与穷家帮必然势成水火,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易归藏道:“计翼也算条汉子,我不想陷他于险地。” 言九天道:“易兄未免妇人之仁,计翼这种黑道强徒,留之并非善举。最好驱狼就虎,让他们两败俱伤。”他见易归藏不再说话,便接着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么在下就跑一趟烈风堂。”说罢抱拳一揖,转身出房。 门外登时传来一声惊呼以及瓷碗落地的声音,古心胜当先冲出房去,却见言九天颇为尴尬的站在那里,地下满是瓷器碎片,中央撒了一滩乌黑的药汁,旁边蹲着一个作丫鬟打扮、面容俏丽而陌生的女子,正在收拾。古心胜见状已经猜到怎么回事,道:“言贤弟先走吧,这里我来打理。” 言九天拱手道歉,飞一般离去。那女子捡起瓷器碎片,用衣袖裹住,这才起身抬头,怯生生地道:“七公子好。刚才那位公子没有撞到奴婢,是奴婢胆子太小,才打翻了给夏小姐的药,奴婢马上去重新煎过。”说着便欲转身。 古心胜道:“不必了,夏小姐已经醒了。对了,古媚为什么不来,还有,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站在身后的许灵云笑出声来:“傻小子,把人带回来居然还不知道别人是谁。她叫季如兰,是你买回来的五个女子之一。” 古心胜道:“买她们的时候光线太暗,后来又忙个没完,所以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她们。”说着转向季如兰:“对了,既然如此,你干什么作丫鬟打扮?谁叫你做事的?我打算隔几天就送你们回家的,只是最近没有闲暇。” 季如兰跪倒在地:“求公子别赶我们走,我们五个家里实在没有办法,才把我们卖了的,我们什么都能干,求你留下我们吧。” 许灵云扶起季如兰:“快起来,别理这混小子,你们跟着我就是了。” 古心胜苦笑道:“嫂子,我也是好意,我们给她们些钱,让她们与父母团聚不好么?” 许灵云一愣:“我倒没有想到,只是觉得她们与我投缘,想让她们跟在我身边。你说得有道理,等会儿我跟她们聊聊。不过如果她们想留在这里,你可不许在公公面前多嘴。” 古心胜笑道:“愚弟不敢。” 季如兰心中略安,这才想起尚未回答古心胜的问题,赫然道:“七公子,媚姐去了潘公子那里。” 古心胜眉头一皱:“她找潘兄干什么?” 《《《《《《《《《《《《《《《《《《《《《《这次快过年了,我也要放假了!看着幻剑这次推荐了断空大大的小说,点击一个劲儿的往上串,高兴啊!于是向断空大大特地多要了两章本周发,希望各位继续支持! 第四十四章 蛊宗习异术 芫阳失敌踪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缓缓睁开双眼,耶律红花的面容立时映入眼帘,四处一望,发现瘴烈已经不在当地,不由奇怪地道:“瘴烈呢?” 耶律红花得意地道:“那畜生要跟老夫斗,还嫩了点。他被老夫施术瞒过,以为我们二人死了,所以已经放心离开。” 易天行道:“我方才痛晕了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瘴烈怎么会连杀死我没有都分不清?” 耶律红花大笑:“诸般蛊物中,有一种幻蛊最不受炼蛊术士重视,因为它不能致人于死地,不过它却能令人产生幻觉,使人作出错误的判断。” 易天行恍然道:“前辈用幻蛊使瘴烈自以为杀死了我们。” 耶律红花点头道:“对,不过也亏他太自信,不把老夫放在眼里,现在他的功力虽然在老夫之上,但是随随便便一把飞刀便想要老夫的命?他以为自己是谁?” 易天行望向自己身侧的飞刀:“那他……” 耶律红花已知其意,当下抢过话头:“老夫帮你击落的。你刚才见老夫一副精力衰竭的样子,便小瞧老夫么?那是老夫为了骗那畜生,装出来的,其实老夫尚留有余力。” 易天行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耶律红花大为得意:“嘿,瘴烈那畜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易天行道:“前辈早就料到有此一着?” 耶律红花阴笑道:“老实说,老夫没有想到怎么麻烦。不过幸好老夫久困此地,不得脱身。嘿,人无聊起来,便会胡思乱想,老夫这十余年来除了练功,终日无所事事,就常常幻想如何引诱仇人入套,然后又想他们会用什么办法摆脱老夫的算计,再设法弥补前一个计划的漏洞。他们现在的想法,无不在老夫掌握之中,嘿嘿。” 易天行听出耶律红花话语中深彻的恨意,心中一寒:“这老头比起他师弟和徒弟来,恐怕阴险狠毒犹有过之。” 耶律红花浑然不觉地继续道:“老夫那傻徒弟找老夫的方法,一定会发现一本蛊神经的。” 易天行猜测道:“但是那本蛊神经是假的,而且上面下有蛊物?” 耶律红花摇头道:“那几个叛徒个个都其奸似鬼、精擅蛊术,假的经书根本骗不了他们,而下蛊更难伤到他们。” 易天行皱眉道:“难道真的给……唔,我知道了,那本蛊神经半真半假,修炼后会令人走火入魔。” 耶律红花微笑道:“你的办法不错,不过奏效太慢,老夫等不了那个时候。而且这样的经书仍然容易在修炼时被他们发觉有异,届时岂非功败垂成。” 易天行道:“那前辈你是怎么干的?” 耶律红花露出一个你也有猜不到的时候的神情:“老夫抄了一本蛊神经,不过只有前面十页和后面十页是真的,中间部分一阵乱编。” 易天行恍然大悟:“瘴烈匆忙之间,一定无暇遍阅全经,最多浏览几页,再细心点的也就会检察下结尾部分,定会认为那是真迹。”随即皱眉道:“但是凌山已死,瘴烈有的是时间仔细阅读,到时候……” 耶律红花大笑道:“老夫只是要那畜生欣喜若狂,放松警觉。现在凌山已死,他又以为我们也遭毒手,本来就无甚忌惮,再加上梦寐以求的经书到手,嘿,老夫不信他还能保持冷静。” 易天行心中一动:“拿起那本经书会触发机关?” 耶律红花阴沉一笑:“最保险的机关就是人。” 易天行吃惊道:“前辈不是众叛亲离了么?蒙长老进来了?” 耶律红花摇头道:“蒙术炼的神木蛊气味太浓,根本瞒不了人。”说着精神一振:“你可知道老夫被瘴烈暗算前,只有十三个徒弟?” 易天行立即反应过来:“前辈隐居此地后,又收了两个弟子!他们在经书那里埋伏,等待瘴烈得书忘形的那一刻。不过前辈不能出洞,怎么收的弟子?” 耶律红花道:“这件事情多亏了蒙术。老夫这两个弟子,都是他帮老夫物色,然后甘冒奇险送进洞来的。这两个弟子资质虽然比不上瘴烈,但与蒙术不相上下,经过老夫这么多年教导,猝然发难,再发动室内机关,瘴烈必定在劫难逃。” 易天行运气一转,发现已经胸口不再疼痛,道:“前辈稍候,我去帮忙!”说着便欲回行。 耶律红花手往地上一按,已经飞身跃起,轻轻落在易天行背上,沉声道:“带老夫一起去,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易天行一路飞奔,跑到密室门口,听得内里风声四起、喝声不绝,回头望向耶律红花:“瘴烈那厮还活着,你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 耶律红花冷笑道:“老夫早说过,所有的结果都在老夫掌握之中。哼,现在虽然不甚顺利,但是老夫尚有应付之策。我们进去!”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冲进密室,在烟雾弥漫、满空异彩华光中,左手一挥,三支银针毫厘不差地分射瘴烈双目与眉心。耶律红花怪啸一声,手一扬,一张漆黑如墨、腥臭难当的丝网向瘴烈身外一罩,只听吱吱声不绝,瘴烈身旁飞舞的绿色飞星立即光芒尽敛,化作一群通体惨绿、顶生双角、形如甲虫的怪虫,在网中挣扎不休。 瘴烈见状,怒吼一声,恶狠狠地向耶律红花扑至。忽然发现眼前银光闪动,连忙用手一挡,只觉一阵锥心刺痛,易天行的银针已经深嵌入他左臂要穴,左臂登时废掉,无法运转。瘴烈大喝一声,连忙后退,本来与之交手的一男一女两人,得此良机,立即追击而上,各持一把弯刀,左右夹击,将瘴烈后路封死。瘴烈右手划了一个大圈,一道红色烟雾随手而起,瞬间弥散开来,将他笼罩在内。那两个少年男女的弯刀斩在烟幕之上,如中柔絮,轻飘飘的使不上劲,被瘴烈安然遁出丈外。 耶律红花狞笑一声,将手一指,丝网内立时爆闪出无数火花,落在那些绿色甲虫身上,燃烧不止,不消片刻,那些甲虫便在一片吱吱惨叫声中化为飞灰。 正在后退瘴烈惨叫一声,鲜血狂喷而出,将身前三尺方圆的地面尽数染红,在烟雾缭绕中,指着耶律红花怒道:“老鬼,你……” 耶律红花阴笑道:“老夫居然还活着?嘿嘿,小子,没有想到吧。而且老夫持有六淫搜神网,却一直秘而不用,便是要等待你使用本命蛊之时,给你一个惊喜!嘿嘿。” 瘴烈无暇多想耶律红花与易天行怎样逃出生天,怒道:“好,现在我解决你们亦是一样!”说着仰天大笑:“老鬼,任你其奸似鬼,终究还是错了一步。老子早料到你有此一着,从十年前开始便放弃我原来性命相系的双角游萤蛊,重炼本命蛊,嘿,幸好有此准备,否则还不被你这老鬼害死。” 耶律红花笑容一僵,随即冷笑道:“就算这样,破了你的双角游萤蛊,仍然令你元气大伤,你难道认为自己还有胜算?” 瘴烈眼中凶芒闪烁,厉声道:“我有红霞瘴护体,已立于不败之地,你能奈我何?而且,我虽然元气受损,但是没有伤及本命蛊,仍有一战之力。哼,老鬼,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实力!”说罢用力往后脑一拍,登时飞出一只六翼八爪、蛛身人面、通体五彩斑斓、后面拖着一条蜻蜓般尾巴的怪虫。 耶律红花骇然道:“蜓尾飞蛛!邱晨、明珠,快用化血箭!” 那两个少年男女应声而动,各自奔向密室墙角,发动机关,只听一声机簧响动,密室忽然露出许多密如蜂巢的小孔,从中喷射出许多赤色小箭,向瘴烈与他的蜓尾飞蛛激射而去。那蜓尾飞蛛灵慧无比,在空中一阵翻转,将赤色小箭一一避过,径直向耶律红花扑至。而瘴烈却面含讥嘲,动也不动,任凭赤色小箭射在他的护身红霞瘴上,那些赤色小箭一接触红霞瘴,便纷纷力竭跌落,无法伤他。 耶律红花怒吼一声,六淫搜神网再次出手,罩向蜓尾飞蛛。 瘴烈讥笑道:“老鬼,你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嘿,这种东西打我个措手不及还可以,现在想伤我本命蛊,难比登天。”说着右手往身上所绘白色蝗虫一抄,反手撒出一把白色飞蝗,迎向六淫搜神网。六淫搜神网一接触白色飞蝗,立即收缩,将其笼罩在内。蜓尾飞蛛却乘机疾冲而过,扑面而来。 易天行双目含煞,一剑刺向蜓尾飞蛛腹部。瘴烈不知厉害,仗着蜓尾飞蛛不畏惧寻常刀剑,将手一指,蜓尾飞蛛立即转向,射向易天行眉心。易天行将手一转,剑光犹如银河泄地般撒向蜓尾飞蛛,蜓尾飞蛛颇具灵性,感受到白玉剑的厉害,像蜻蜓一般骤然后退,易天行剑光登时落空。 瘴烈不知就里,怒喝着催促蜓尾飞蛛继续进攻,蜓尾飞蛛不免犹豫不决,在空中盘旋往复。瘴烈面容扭曲,暴喝一声,咬破中指,一弹,一点火星射在蜓尾飞蛛身上,蜓尾飞蛛身体一震,怪叫一声,向易天行扑至。易天行身体忽然一折,剑光横斜,犹如山中寒梅随风摇曳,剑尖游移不定,待蜓尾飞蛛飞近,白玉剑骤然化作一道凌厉的光芒,正中蜓尾飞蛛,将其劈为两半。 瘴烈惨叫一声,右手抚胸,缓缓滑倒,口中渗出的血丝,渐渐化作洪流,不可抑制地汹涌而出。耶律红花刚刚炼化白色飞蝗,见状大喜,一拍易天行肩膀,身体腾空而起,跃到瘴烈上方,一探手,便抓住瘴烈身外的红霞瘴,将其硬生生提起,控制在手中,接着左臂舒展,身体犹如白鹤凌空般飘然后退,跃回易天行背上。 耶律红花那两名弟子见瘴烈失去护身法宝,连忙欺身上前,两把弯刀一左一右插入瘴烈肋下,原本状若死人的瘴烈遭此重创,猛然睁目,暴喝一声,也不知道那来的劲,霍然站起,也不顾面前的两人,指着易天行,口中念念有词。易天行骤然觉得胸口又一阵锥心疼痛,再也站立不住,翻身跌倒,在倒下那一刻,猛然将白玉剑扔向瘴烈前胸。 待易天行再次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充满了关切的俏脸。易天行认出是耶律红花的女徒弟,一面道谢,一面说道:“明珠姑娘,尊师在哪里?” 那叫明珠的女子欢喜道:“你醒了!师父与邱师兄在炼法,我马上通知他们!”说着急匆匆地跑了。 易天行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门口像其他房间般隐秘,如果不见明珠出入,根本就像一间没有门的房间,而自己的白玉剑与包袱靠在床头,接着伸手往怀中探去,诸物俱在,心中稍安。不一会儿,便见邱晨背着耶律红花,与明珠一起走了进来。 耶律红花坐在易天行床前,道:“怎么样?没有事了吧?” 易天行苦笑道:“这话好像应该由我来问吧?说到蛊这玩意儿,你可是宗师级的人物,我对此一窍不通。” 耶律红花叹道:“本来话是不错,但是老夫实在想不通你何以如此?如果你没有中蛊,便不应该有反应;如果你中了蛊,又不应该活得了。瘴烈临死前,用本门最恶毒的咒法催动你体内的无形蛊,就算是老夫,如果中了此蛊,又被这样激发,也必死无疑,可是你居然能挺过来,实在是个奇迹。” 易天行道:“我进洞前,蒙长老给了我一粒犀龙内丹,是否……” 耶律红花断然否定:“犀龙内丹只能辟毒驱虫,蒙术给你此物,只是不想你被那些生活在蛊神洞中的毒虫伤害,对于修炼成功的蛊物,此丹毫无作用。” 易天行接着揣测:“白玉剑能辟邪,不知道……” 耶律红花打断道:“白玉剑能够破邪驱法,的确是件异宝,不过并无防身之效。” 易天行迟疑道:“嗯,我还有一样东西,我只知道它能收敛心性和辟免邪气入侵,不知能否防止蛊毒。” 耶律红花哦了一声:“是何宝物?” 易天行道:“碧血丹枫叶。” 耶律红花闻言,目光闪烁不定,易天行不由暗自生疑,一面潜运真气,一面紧盯着耶律红花。 良久,耶律红花才道:“原来你有这样的神物,真是福泽深厚,你能够逃脱此劫,应该是碧血丹枫叶之功。碧血丹枫叶是天下间少有的防蛊奇珍,不过它只能防患于一时,始终无法解蛊。” 易天行故作轻松地道:“我能保住命就知足了。听说蛊物在主人死后,便会失去作用,对吗?” 耶律红花道:“有些蛊是这样的,炼蛊者一死,它们也会死去。”说着一笑:“无形蛊便属于此类。”接着沉声道:“不过你最好别高兴得太早,三蜈蛊却非这样,就算你杀了七神女,它仍然会起作用。” 易天行道:“三蜈蛊不是需要炼蛊者催动,才会发作伤人的吗?” 耶律红花笑道:“看样子你还是不死心,不想作老夫弟子,不过老夫要告诉你,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蜈蛊阴毒之处在于它依靠炼蛊者的精气控制,一旦炼蛊者死去,它们便会失去控制,立即发作。嘿,无形蛊发作的痛苦你尝试过了的,老夫可以告诉你,无形蛊只是一种以杀人为目的的蛊物,并不会刻意制造痛苦,而三蜈蛊失控后,你的痛苦更甚于此,而且你有碧血丹枫叶护住心脉,死是死不掉的,就等着活受罪吧。” 易天行心头火起,怒道:“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信我解决不了此事!” 邱晨与明珠齐声劝道:“易公子,师父亦是好意,这才实言相告,并非借机要挟你。” 易天行心情稍微平静,笑道:“对不起,一想到此事便是一肚子火,脾气难免暴躁了点,前辈勿怪。” 耶律红花紧盯着易天行,良久才道:“老夫怕了你了。你说,你怎样才肯作老夫的弟子。” 易天行道:“晚辈有血仇在身,我既不想令别人卷入自己的争斗中来,亦不愿意被什么规矩缚住手脚。而且我本性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如果投在前辈门下,终日都有得烦了,不但要随时应付叛徒,还要为振兴蛊宗而努力,我实在不堪此任。” 耶律红花怒道:“你要报仇,还谈什么闲云野鹤?!” 易天行笑道:“报仇总有个终结,当你的弟子一辈子都要烦死。” 耶律红花为之气结:“岂有此理。”说着气呼呼的叫邱晨将他背走。 明珠道:“易公子,师父是怜才心切,才对你如此纵容,否则以他的脾气,你这样跟他说话,哪里还有命在。” 易天行暗道:“这老头阴险狠毒,如此忍让,必有所图。而且适才听说我有碧血丹枫叶时,显然心存歹意,妈的,我对他有什么利用价值?”心中不住思量,口中却道:“多谢明珠姑娘提点。” 明珠道:“明珠是我的名,我复姓澹台。” 易天行道:“不好意思,我是听尊师那样叫你,澹台姑娘莫怪。” 澹台明珠尚未答话,邱晨已经背着耶律红花出现。耶律红花眼中凶光隐隐,面容却平静如水,声音亦如古井无波:“易公子,虽然你不愿意归入老夫门下,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仍然愿意帮你安然渡过此劫。” 易天行撑起身子道:“前辈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晚辈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耶律红花道:“好,够爽快,其实没有什么,老夫双腿已残,欲炼金蚕蛊必须有一个资质绝佳的人协助,而且那人要精通蛊术。所以老夫才要你帮忙。” 易天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但是前辈,我不拜在你门下,怎么学习蛊术?” 耶律红花沉声道:“老夫二弟子已死,剩下遗孀乃老夫十三弟子,青春貌美,老夫便做主将她许配给你。本门规矩,除了本门弟子,本门弟子的配偶亦可学习蛊术,虽然老夫教你的东西远远超出寻常弟子配偶所知,但亦不算破坏门规。” 易天行怎么也没有想到耶律红花想出的是这个主意,一下子跳下床:“操!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子莫名其妙的多了个老婆,还是要杀我的那种!” 邱晨道:“易公子其实不必介意,十三师姐背叛师门,师父神功大成,一定不会让她活下来。而且此事我们只对本门弟子这样宣布,给他们一个交代,然后再勒令他们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对易公子各方面应该并无影响。” 易天行怒道:“放屁!老子未及弱冠,便多了个老婆,没有几天,又被人宰了,万一以后江湖相见,说起来,老子认是不认!大丈夫有所不为,在下决定自生自灭,请!” 耶律红花亦怒道:“那你打算怎么样!”说着忽然起念,眼光一转,落在澹台明珠身上。 澹台明珠感觉到乃师毫无感情的目光,骇然道:“师父……” 耶律红花不待她说完,便已经开口:“那你就娶老夫十五弟子好了。” 易天行冷冷地道:“抱歉,在下年纪尚幼,无意现在娶妻。” 耶律红花暴怒道:“老夫不管你想不想!你不喜欢她,以后另娶其他女子就是!如果你喜欢的女人容不得她,以后休了她也行!老夫不管其他,只要你助老夫炼金蚕蛊。” 易天行怒目圆睁,心绪如狂涛翻滚:“妈的老王八,居然这样对自己的弟子,怪不得众叛亲离。”指着耶律红花,正欲呵斥。澹台明珠已经拔刀在手,站在易天行面前,眼中泪光莹莹:“易公子,我们栗野族的女人如果赐婚被拒,唯有一死以洗刷耻辱。” 易天行望着澹台明珠,硬生生将冲上喉咙的话吞了回去,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念飞闪,不住思索。 耶律红花看出易天行心有不忍:“你如果答应,你们以后的事情,老夫不管,不过现在你必须现在立即跟老夫学艺。否则老夫立即让她自尽,以雪此奇耻。” 易天行心中暗骂一声,道:“等等,蛊宗的门人如果被驱出师门,他的蛊术怎么办?” 耶律红花道:“除非犯了要废除其蛊术的门规,否则他的蛊术可以保全,只是本门不在管他。” 易天行道:“如果你发誓,等我学完蛊术,就逐我出蛊宗,还有,当你弟子期间,不会对我下任何命令,那我就拜你为师,并助你炼金蚕蛊。这样我就不需要跟你弟子结婚了。至于你的狗屁赐婚,立即取消掉。” 耶律红花面上怒容一现,终于忍住:“自蛊宗创派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事。罢了,老夫发誓,待你学成蛊术,老夫便逐你出蛊宗,否则叫老夫万蛊噬心而死。” 易天行冷冷地道:“还有呢?” 耶律红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抑怒火:“历代祖师在上,易天行在老夫门下期间,老夫不会对他下任何命令,否则叫老夫万蛊噬心而死。” 易天行正待叫耶律红花取消赐婚,忽然瞥见澹台明珠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念一转,立即改口:“我不想娶老婆,不过多个佣人不错,反正你也嫌澹台姑娘帮不了你,不如送给我当婢女。” 耶律红花双手握拳,终于还是道:“好,老夫答应你。” 易天行拖长声音:“你的赐婚?” 耶律红花一拳猛击在邱晨肩上,打得他冷汗直冒,然后大声道:“已经取消了!还不赶快拜师!” 穷家帮益州分舵总舵内,潘瑜面对乐铜坐着,而郝霸与鲜于冲二人则昂首挺胸,立于潘瑜身后。 乐铜振振有辞地道:“潘公子,老乞丐真的不敢包庇黑道强徒,您一定要查清楚才是。可别冤枉好人。” 潘瑜回首郝霸:“怎么乐铜是好人吗?” 郝霸低头道:“是,如果好人被他害死光了的话,他这人还不错。” 潘瑜转头对乐铜微笑道:“不知道乐舵主是否把好人害死完了?” 乐铜冷笑道:“潘公子真会开玩笑。老乞丐又不是你们这些军爷,怎么敢杀人呢?” 郝霸砰的一拳击在桌上,大喝道:“乐铜!你放老实点!别人不敢惹你,老子可从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乐铜道:“郝副将息怒,我只是个乞丐,怎么敢在您面前放肆。只不过这世上还有王法,不是当官就可以为所欲为。就算老乞丐怕事,嘿,您也知道,现在乞丐越来越多,难免有些胆大包天的匪徒混进来,我怕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我可先声明,我们穷家帮全部是孤苦无依的乞丐,绝不敢干杀官犯法的勾当。” 潘瑜看也不看乐铜一眼,目光射向房梁,幽幽地道:“是啊,现在国家表面繁荣,暗地里很多人吃不起饭。不过皇上不怎么想听,也不怎么想见。”忽然像才发现乐铜在面前一样,瞥了他一眼:“我叫士兵将城中的乞丐清理清理,叫他们去城外要饭,免得混入匪类,威胁到城中治安。嗯,就明天吧。”说着望向鲜于冲:“明天召集军队,把所有的乞丐赶出城去。益王那里,我去说。” 乐铜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潘公子,你……” 潘瑜又望向房梁:“现在官府比强盗更可怕,是吧。”说完望着一脸尴尬的乐铜:“不用不好说,我也这样觉得。哦,对了,家父近日打算举荐我当官,我听说要在神州当官脸皮要够厚、心肠要够毒,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高尚,是时候改变了,你手下的兄弟都沦落到当乞丐了,看来够可怜了,让我欺负一下,锻炼锻炼,助人为快乐之本,乐舵主不会介意的,对吧?” 乐铜黑着脸道:“潘公子仁义无双,应该不会拿我们这些穷苦的乞丐开刀的。” 潘瑜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哦,对啊,我还要留个好名声,这对升迁有好处的。” 乐铜连忙接着道:“那是,那是。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公子三思。” 潘瑜笑道:“对极了,我上奏朝廷,奏你们个纠结乱党、图谋不轨,这样对付你们上达天听,下符民意了。”接着皱眉道:“不过乞丐太多,没有你们也不好管理。” 乐铜连忙点头:“是,是。” 鲜于冲将嘴凑到潘瑜耳边:“虽然同是乞丐,丐帮的名声无论在朝在野,都好过穷家帮,皇上应该亦有所闻。我们一面打击穷家帮,一面扶持丐帮,大家只会说我们志行高洁,不趋炎附势、勾结匪类;甘冒危险、矢志行道。皇上一向喜欢别人说他治下民风淳朴、盗匪销迹,如果他知道公子爷扫荡凶顽、颂扬正气,一定会嘉奖公子。” 郝霸亦道:“公子,就这么办,连乐铜都说他们帮中有欲图杀官谋逆的强徒,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 乐铜听得额头冷汗直冒:“郝副将别冤枉我。”说着向潘瑜作揖道:“潘公子,我们一向奉公守法,可没有什么罪名可以加。” 鲜于冲奇道:“上个月穆家村一村三十二户百来口人命,不是你们干的么?” 乐铜怒道:“那明明是绝龙寨所为!” 郝霸点头道:“哦,你们勾结绝龙寨干的。” 乐铜大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潘瑜鼓掌道:“想我神州真实人杰地灵,连个乞丐都这么有文采,我一定要上奏朝廷,歌功颂德一番。” 乐铜胆气大弱,苦着脸道:“潘公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潘瑜长身而起:“斩草要除根,古七的事便是我潘瑜的事,乐舵主是明白人,不用我再说吧。” 乐铜道:“潘公子,不是老乞丐不合作,实在是没有办法,本帮人手太多,我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难免照顾不过来,第一缕风的确找过我,但是当时我不在,我手下贪图他的财物,便私自带他出城,谁知他怕事情败露,一脱身便将我手下帮众杀之灭口。你们来时,我正为此事烦心哩。” 郝霸冷笑道:“你刚才不说?!” 乐铜战战兢兢道:“我收了古家的钱,说了两不相帮,现在第一缕风被我手下放走,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潘瑜盯着乐铜,寒声道:“你如果欺骗本公子,我便让你们穷家帮无法在益州立足!” 乐铜连连点头:“不敢瞒骗公子。” 鲜于冲一掌拍在桌上:“你既然失言,还不将古家的钱退出来!” 乐铜连忙叫手下取来五千两银票,递给鲜于冲:“鲜于副将,这里除了古家的三千两银票,其余二千两是孝敬潘公子和二位副将的。” 鲜于冲也不客气,将银票收入怀中,望向潘瑜:“公子?” 潘瑜起身道:“查查他所言是否属实再说,走!”说着也不理会乐铜,带着鲜于冲与郝霸扬长而去。他们三人出了穷家帮益州分舵总舵,便见古心胜在那里等候,而古媚却垂头丧气的站在他身后。 古心胜见到他们,立即问道:“怎么样?” 潘瑜简略地将情况一说,最后叹道:“恐怕第一缕风已经逃远了。哼,我真想立即给乐铜这老小子好看。” 鲜于冲将五千两银票尽数拿给古心胜:“乐铜这反复无常的小人,这笔帐我们以后再算,七哥,这么容易便赚了两千两,怎么答谢我们?” 古心胜拍着鲜于冲的肩膀:“走,去叫上诸位朋友,一起去醉仙楼,我请!” 》》》》》》》》》》》》》》》》》》》》》》》》》断空大大还是给面子啊!果然给了我两章!各位书友给点面子,多发几句言就是对断空大大的支持了! 第四十五章 孤峰来不速 龙潭起波澜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三更时分,睡房内的古梦涯长嘘了一口气,结束坐功,睁开双眼,乍然见到夏玉英坐在自己面前,登时吓了一跳,脱口问道:“夏世妹找我?” 夏玉英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羌三叔送信给我,希望你去趟绝龙寨。” 古梦涯道:“怎么回事?” 夏玉英沉声道:“绝龙寨最近在招兵买马,扩张势力。” 古梦涯立时领悟:“羌伯伯是想让我做内应。” 夏玉英道:“绝龙寨贼人凶悍、熟悉地形、精于战阵,加上绝龙岭天险,易守难攻,这种坚壁固垒,若没有绝对压倒性的人力,便只有设法从内部着手。” 古梦涯笑道:“不错,我亦有同感。不过我还有个意见,所谓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即使有压倒性的兵力,亦不要贸然强攻城寨,而应以智力图之。” 夏玉英道:“我也知道,所以羌三叔他们这些天都在绝龙寨附近打探敌情。” 古梦涯道:“是这样啊,你怎么不通知我们?” 夏玉英脸一红:“他们说……” 古梦涯挥手止住夏玉英的话语:“算了,我明白,刚才只是没有细想、随口而出,你不要介意。” 夏玉英开颜一笑:“谢谢。” 古梦涯起身道:“客气什么,羌伯伯要我什么时候去?” 夏玉英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古梦涯:“羌三叔的交代全在上面。” 古梦涯迅速浏览了一遍,径自向门口走去:“我跟易锋寒一起去,现在夜深人静,我便不打扰其他人了,明日你代我向古府诸人解释解释。” 绝龙岭上,两个身影纵跃如飞,向龙首峰奔至。眼见要踏上直通绝龙寨的索道,忽然一声梆子响,对面树林之中骤然窜出许多条人影,张弓搭箭,对准索道。当先一个青衣大汉呼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绝龙寨?”话音未落,那两个人已经来到索道之前,连忙急呼:“站住!否则放箭了!” 来的两人中,一个黑衣虬髯,一脸凶相,身背一柄益州武士常用的百锻刀;一个青衫白面、留着一缕清秀胡须,手拿一根铁棍,闻言立即停步。青衫客拱手道:“在下懿德方长恨,协同鄙友糜豪,听闻绝龙寨孟、黄三位寨主礼贤下士,特来投效。” 青衣大汉道:“等等。我马上通知寨主。”说着转头向一个喽罗交代了几句,那喽罗飞一般跑进寨中。 不一会儿,三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大步前来,后面跟着刚才进寨的小喽罗。 方长恨见当先三人中有两人眉目相类,心中已有计较,对那年长的汉子拱手道:“在下方长恨,参见大寨主。” 孟岳大笑道:“方兄弟好眼力。”说着转向糜豪:“这位定是糜兄弟了,哈哈,今日得蒙两位不弃,屈驾来此,实在抱歉,里面请。” 糜豪见孟岳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心道:“孟岳果然有两把刷子,非常善于笼络人心。”一面想,一面举步踏上索道。 孟岳身旁那个与他三分挂像的大汉暴喝道:“想过桥,拿出点本事来。”身随音起,话刚说完,已经来到糜豪面前,一拳轰向糜豪鼻梁。 糜豪身体一沉,猛然向前一撞,刀柄直击那人胸口,那人将身体一侧,糜豪已经趁机闪身而过。那人也不追击,身形一展,拳头便像*般撒向方长恨。方长恨冷笑一声,手中铁棍一抖,毫不示弱地迎向来人。拳棍相击,发出一阵闷响,二人同时后退三步,稳住身形。 孟岳大喝道:“二弟住手!”接着向方、糜二人道歉:“鄙弟生性凶顽鲁莽,二位多多见谅。”说着眼光扫向身旁:“黄贤弟,你不像我们兄弟,粗人一双,快说说话呀。” 黄通上前道:“二位勿怪,孟二弟别无所好,就喜欢与朋友切磋武艺,其实并无恶意。他肯与二位切磋,便已经把二位当兄弟了,来,快随我们进寨,我们为你们洗尘。” 方、糜二人对视一眼,心头暗自冷笑:“有一套,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有个打圆场,既试探了我们底细,又做得冠冕堂皇。”跟着绝龙寨诸人进寨而去。 酒席过后,黄通立即派人安排方、糜二人住所。待方、糜二人去远,孟岳才对黄通道:“黄贤弟有什么看法?” 黄通道:“方长恨我听过他的名头,籍于懿德镇,在当地小有名气,不过此人少年时在家乡杀了个贪官,畏罪潜逃,此后便不知所踪,也不知道现在来的这人是真是假。” 孟岳沉声道:“黄贤弟此言不无道理。” 孟山道:“那方长恨既然薄有微名,不知可有什么特征?” 黄通道:“我只听说此人年纪在三十上下,练的是燃灯古寺的武功,擅使一根铁棍,其他的我便不甚了解。” 孟山大声道:“既然如此,应该不会错了,他适才与我交手,使的的确是燃灯古寺的夜叉十三棍。” 黄通摇头道:“这怎么能算呢,孟二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燃灯古寺的武功流传甚广,大凡学过三两天功夫的,都会点燃灯古寺的武功。夜叉十三棍?跑码头的也能耍两招。” 孟岳正色道:“黄贤弟此言差矣。燃灯古寺的武学的确源远流长,不仅神州各派受其影响者众多,嫡系弟子亦不在少数;而那些跑江湖的胡乱学了点花架子,便自称燃灯古寺弟子的,更如过江之鲫。但是真正的燃灯古寺传人,无论僧俗,大多严守戒律,除了得到掌门授意,用以光大燃灯古寺武学的弟子,其他人轻易不在江湖上行走。这个方长恨的夜叉十三棍虽然还不到火候,但是很明显得有燃灯古寺真传,非偷习招式者可比。” 孟山得到大哥撑腰,更是得意,大声道:“黄哥太小心了。现在我们正是用人之际,切勿令天下英雄寒心。” 黄通明知孟山针对自己,但亦知道他所言有理,叹气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方长恨失踪了许久,忽然露面,而且主动投靠我们,无论是真是假,其心可虑。还有跟他一起来的糜豪,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我看他行动间有点渭州刀客的影子,神州少有此类武士,对他我们也应慎重。我们欲成大事,自然不能把所有的可疑人物都拒之门外,但是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孟山还待再说,孟岳已经先道:“二弟,待会儿去探探口风,如果发现他们有所隐瞒,嘿。”冷笑声中,脸上煞气大盛。 孟山望了乃兄一眼,应声出帐,健步来到方、糜二人住处。孟山一见门便道:“二位对居所还满意吗?有不满意便说,大家兄弟,不必客气。” 方长恨拱手道:“三寨主客气了,草莽之人,再艰苦的地方也待过,何况这里如此舒适,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 孟山找了张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对糜豪道:“糜老弟好身手,不知出身何门何派?” 糜豪豪笑道:“三寨主过奖了,我没有跟过师父,只是当兵的时候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再加上自己还有几斤蛮力,冲锋陷阵倒也没什么问题。” 孟山哦了一声:“不知糜老弟当年在那位将军帐下,我们二寨主也是行伍出身,也许你们还有点瓜葛。” 眼见方长恨与糜豪面色尴尬、说不出话来,孟山不由暗自生疑:“糜老弟有何难言之隐?” 方长恨干笑两声,正欲开口,糜豪已经慨然道:“我们兄弟既然决定投奔贵寨,便待诸位如同手足,尚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我是渭州人,当年在司空将军麾下做事,与二寨主曾经兵戎相见。” 孟山心头一松,大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小事而已,放心吧,二寨主不是个小气的人。而且,有我在哩,如果你们受到别人无端的排挤打击,便立刻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说着转向方长恨:“方老弟豪侠义举,我亦略有所闻。不过自你远走异乡,便音讯全无,想必你去了不少地方,讲些你所经历的奇闻异事给我这个土包子听听,怎么样?” 方长恨点头笑道:“好啊,不过在下不擅言辞,讲起故事干瘪无味,恐怕三寨主会听得心烦。” 孟山大笑:“方老弟客气了,听你说话文绉绉的,便知道你有才学,不像我老粗一个,什么都不懂。来,来,快讲。”骤然扬声喊道:“来人,给老子拿三坛好酒,再炒点下酒的小菜,今夜老子要与方、糜两位老弟好好聊聊。”接着对方长恨道:“嘿,不会打扰你们休息吧。” 方长恨笑道:“哪里话,荣幸之至。” 酒过半酣,方长恨与孟山相叙甚欢,不由起身道:“初到贵寨,便能与三寨主把酒畅言,实在是我们兄弟的福气。老实说,我们虽然决心投靠贵寨,却并不怎么清楚三位寨主的为人,刚才还在担心前途未卜,现在我们对三寨主可是心悦诚服,以后我们哥俩儿就跟三寨主了。” 孟山满脸通红,睁大充满血丝的虎眼:“哈,来,再干。”一面拍着胸脯:“你们放心,跟着我孟山,保证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在绝龙岭横着走都行!” 次日,孟山一早便去见孟岳,一进屋就嚷道:“大哥,我看他们没有问题。” 孟岳正在洗脸,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骂道:“满四十的人了,还这么冒失,把话说清楚!” 孟山胀红着脸把昨夜方长恨对他讲的际遇转述给孟岳,然后总结道:“方长恨自叙的经历完全听不出破绽,而且糜豪的来历也与黄哥的推测吻合,他的确是渭州刀客。我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两个都是难得的好手,人也机灵,别让他们发现我们有疑心,否则平白失去两个好帮手,便太可惜了。” 孟岳道:“有道理,不过小心能驶万年船,谨慎点不是坏事。你既然认为他们没有问题,便交点事情给他们做,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 待孟山兴冲冲地出门后,孟岳自言自语般道:“真的没有问题?” 门帘后传来黄通的声音:“孟大哥请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倒是孟二弟……” 孟岳打断道:“放心,虽然他是我亲弟弟,但是我不会让他乱来。哼,屁本事没有,还想另立山头。”说着说着,声音渐厉,眼光中寒芒骤盛。 黄通走出来,一面向门外迈去,一面道:“孟二弟只是看我不顺眼,并无反叛你之心,孟大哥也别想得太严重。” 孟岳道:“难得黄贤弟如此体谅,不过我观方、糜二人并非一勇之夫,二弟若得他们之助,羽翼渐丰矣。” 黄通脚下微微一顿:“方、糜二人初来乍到,急于立足,所以昨夜才会对孟二弟那样说,嘿,日久见人心,孟二弟的脾气,很难留住人的。我们现在尚不知方、糜二人的能力,不妨先让他们在孟二弟手下办事,若他们真有才能,以孟大哥的气度,届时纳为己用应当不难。”说完再不迟疑,疾步远去。 孟山跑到方长恨与糜豪面前,大声道:“我看你们本领不凡,本来想倚为股肱,但是你们刚来本寨,寸功未立,我如果委以重任,恐怕底下的兄弟们不服。”说着眼睛直瞪瞪地盯着方、糜二人。 方长恨心领神会,微笑道:“三寨主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兄弟一定竭尽所能,不负你的厚望。” 孟山笑道:“好说,本峰山脚下向东五十里,有个小村庄,名叫王家村,村子不大,只有十六户人家,百来号人,精壮男丁不到三十,你们两人没有问题吧?” 糜豪道:“不知我们要取得多少财物才算合格?” 孟山一愣,随即大笑道:“开什么玩笑,王家村穷得叮当响,就差不抢你了,你还想抢他们?”说着面容一冷,轻描淡写地道:“我是要你们去把那些村民的人头拿回来。” 糜豪吃惊道:“什么?!” 方长恨亦皱眉道:“既然不为敛财,又何必杀害无辜。三寨主还是另出题目吧。” 孟山阴沉着脸:“你们不会吧,两个大男人,比娘们儿还心软,哼,干我们这行的,那天不是过的刀头舔血的日子,你们这样怎么行?去,把他们的人头拿回来,否则就别在老子面前对丢人现眼!” 糜豪浓眉一竖,洪声道:“我在军队里杀的人不在少数,也不在乎多几个,不过无缘无故便要屠村,未免太过残暴!” 方长恨拱手道:“我们兄弟之所以投奔贵寨,是因为听说三位寨主有匡济天下的大志,不是来当土匪的。屠村一事,会败坏本寨的名声,对以后起事颇有不利。” 孟山碰的一掌击在桌上,将桌子中央砸了个窟窿,怒道:“你们敢看不起老子?怎么,当土匪很丢人吗?什么匡济天下?狗屁!那是黄通那无聊老狗想出来糊弄人的,难为你们也相信!我们只是地头蛇,在绝龙岭可以呼风唤雨,出了这里便寸步难行,就凭我们这点人手便想逐鹿天下?不知所谓!我都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居然跟着他一起疯!” 糜豪瞠目道:“三寨主是这么想的?” 孟山怒道:“当然!” 方长恨微一思索,笑着道:“三寨主息怒,我们兄弟不知你的想法,所以才会产生误会。既然三寨主无心举事,我们留下来也没有意思,尽屠王家村一事,恕难从命。在下有句话……唉,算了,糜兄,我们走。”说着便去拉糜豪的手。 孟山怒气稍减,喊住方长恨:“慢着,把话说完再走。” 方长恨道:“三寨主,我们兄弟浪迹江湖多年,此次投奔贵寨,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这里大有可为,才决定来此。现在观三寨主目光短浅,以后必为二寨主所辱,想到相交一场,无法帮你,觉得深有所憾。” 孟山冷冷地道:“你们去投靠黄通不就行了?” 糜豪勃然道:“你当我们兄弟什么人?我们昨夜既然决意追随你,现在虽然气味不投,但亦绝不会如此没义气,帮别人对付你。” 孟山胸口一热,立即道歉:“二位老弟,看在哥哥是个粗人的份上,别跟我计较。这样吧,也不用你们去屠村了,你们先在寨里待着,有行动跟我一起去。” 方长恨与糜豪对视一眼,由方长恨开口:“三寨主真的没有起义的雄心?” 孟山道:“我们寨中只有五百来人,若非有天险可倚,早就被潘瑜手下那些狗腿子灭了,还谈什么大事?” 糜豪摇头道:“不然,当今昏君当道,奸佞横行,加上连年天灾,民怨沸腾,只要因势利导,天下尽有可用之兵。只要我们一面笼络人心,一面结交豪杰之士,一旦时机成熟,便可以攻城陷地、割据一方。当时候,只要能招揽人才、安定民心,天下未必不可一争,至不济也有裂土封疆之份。” 孟山急声道:“真的?” 糜豪连忙加强他的信心:“三寨主不信我们,也应该相信大寨主呀。” 孟山点头道:“也是,大哥不是乱来的人。哈,真是天助我也,竟然在这等关键时刻着你们来点醒我,否则我岂非要错失良机,任由黄通坐大。” 方长恨道:“真龙天子,必定有神灵庇佑。” 孟山听得胸怀大畅,随即察觉到不对劲:“就算举事,也应该由我大哥坐龙椅,什么时候轮到我?” 方长恨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天意难测,天命难违。” 孟山瞪眼道:“你不是想要我背叛大哥吧?” 方长恨悠然一笑:“区区不才,怎么会叫三寨主为此禽兽愚行,三寨主多虑了。时机到时,三寨主自然知道。” 孟山道:“真搞不懂你,说话既像唠唠叨叨的书生、又像装神弄鬼的相士,算了,这些暂时不想了。你们两个认为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糜豪道:“发动手下人手,四处招揽豪杰;到山下接引生活无着的壮丁;在芫阳城中安插眼线,最好能打入总兵府。” 方长恨接着道:“狙击进出芫阳的商旅与运送钱粮的军队,一方面可以充实我们的实力,另一方面,可以逐步削弱芫阳的经济与民生,一旦动手,城中若无钱粮,很快便会内乱,届时便可以轻易夺取芫阳。还有,我们要与附近的百姓搞好关系,在他们缺钱缺粮的时候予以照顾,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生活不幸的根源在于腐败的朝廷,而我们这些义军则是他们的救星与希望。此举可以令他们在朝廷进攻山寨时不会出卖情报给官军,甚至可能暗中帮助我们。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我们起义的后备兵源,只要他们信任我们,就有可能自愿加入我们的军队;而且他们把我们仁义之师的名声传扬出去,可以吸引更远地方的豪杰加入我们。” 孟山皱眉道:“这些农民有什么用?我一个人杀他百来个,如同切菜一般。与其把钱粮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如留着买兵器。” 糜豪笑道:“没有人天生便能打仗,只要是正常的壮丁,经过训练,都可以成为精兵。” 孟山尴尬道:“可是我已经杀了不少附近的村民,声名远播,要让这儿附近的人相信我是好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方长恨问道:“以三寨主的身手,一旦动手,应该不会有活口吧?” 孟山得意地道:“那当然。” 方长恨拍掌道:“那就好!只要没有人亲眼见过你屠杀村民,事情便有转机。” 孟山道:“你有办法?” 方长恨微笑道:“嫁祸。” 孟山一愣:“嫁祸?” 方长恨道:“不错,现在神州官匪不分,那些无能的官兵无法剿灭诸路英雄,又要功绩上报朝廷,往往会屠杀无辜,以他们的人头去邀功。” 孟山大喜:“亏你想得到。”随即脸色一黯:“可是大家都知道是我。” 糜豪道:“无凭无据,岂可相信。” 方长恨道:“不错,民间传言,多不可信,这分明是朝廷有意嫁祸于三寨主,污你清誉。村民无知,都上了朝廷的当了。” 孟山笑道:“妈的,真有你的,撒谎撒得跟真的一样,脸都不红一下。” 方长恨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只是仗义执言,并无虚假,为什么要脸红?” 孟山想了想:“你觉得这些话有用?” 方长恨道:“三寨主如果像我们兄弟这般四处游历,便知道当今形势了。现在老百姓对朝廷毫无信任可言,只要你说朝廷不对,不论真假,都有大批的人附和,反正朝廷也够黑的,应该也不介意替三寨主背那黑锅的。” 糜豪道:“人心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只要你迎合它,错的也能让它当真理;如果不顺它的意,再正确的话它也听不进去。现在朝廷黑暗,是百姓的共识,我们不利用,便太可惜了。” 孟山道:“可是我屠村无数,已经不记得有没有人漏网了,如果有当事人指证我怎么办?” 方长恨大笑道:“那些明明是朝廷的走狗,想诬蔑三寨主,对付这种人,不必客气。” 糜豪洪声道:“三寨主不用担心,我就不信,没有人撑腰,那些无知蠢民敢站出来。只要有人在背后搞鬼,我们兄弟便能将他揪出来,到时候,公道自在人心。” 孟山紧盯着方、糜二人:“从今天起,二位便是我孟山的好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后你们便是我的军师,有什么意见,尽管给我说。” 方长恨与糜豪齐声道:“蒙三寨主不弃,我们兄弟当效犬马之劳。” 孟山道:“诶,你们太见外了,以后就叫我二哥吧。” 方长恨道:“这样喊不知道二寨主会不会不高兴?” 孟山面色不虞:“管他呢,我手下的兄弟都这样叫我。” 方长恨道:“三……二哥,你现在有何吩咐?” 孟山道:“你们不是我的军师么?自己想,想好了告诉我。” 方长恨闻言一愣,暗骂了一句,脸上堆满笑容:“多谢二哥信任。”接着面色一板:“我们刚才的提议,都是当务之急,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立威。” 孟山道:“立威?我还不够威风吗?” 糜豪暗骂了一声白痴,上前道:“二哥威名,天下皆知,自然不需要立威。但我们初来乍到,无威不足以服众,不服众便不能令行禁止,不能令行禁止何以成事?” 孟山猛力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叫你们去屠村,让弟兄们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你们要知道,我手下的兄弟,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只服勇力,跟他们空口讲大道理没有用的。” 方长恨微笑道:“要立威,有许多方法。我有一计,不但可以在弟兄们面前大显身手,还可以替山寨夺取充足的粮草。不过要二哥帮帮忙才行。” 孟山大喜道:“什么办法?快说!” 接下来数日中,方长恨与糜豪都早出晚归,唯一不同的是方长恨走的甚远,连孟山都不知道去处;而糜豪则是在龙首峰上下溜达。孟山却像事不关己般不闻不问。这一切,都被黄通暗暗看在眼里,他一面着人跟踪方、糜二人,一面注意着孟山的一举一动。谁知派去跟踪方长恨的人每每跟丢,始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糜豪与孟山亦先后发现了跟踪者,糜豪只是揭穿其身份,让他无脸再跟,孟山却将跟踪者以奸细罪名斩杀,而且跑到孟岳面前大闹,搞得黄通甚为尴尬,只得暂时罢手,不过心中疑虑却越来越深。 这日正午,黄通正在用餐,忽然风一般闯进一个人来,直奔黄通而来。黄通一眼便看清楚是他最得力的心腹之一贺莽,知道有急事发生,连忙叫左右退下。待侍候黄通的小喽罗退出门外,贺莽还闭目凝听了片刻,才张口道:“二寨主。” 黄通沉声道:“有什么事?” 贺莽道:“属下与张衡发现糜豪那厮在考察本寨地形,此举于山寨大为不利,请二寨主……” 黄通打断他的话语:“唉,如果早几日知道,我尚可以给大寨主说,治他重罪。可是现在经孟老二一闹,我再说话,很容易招人口实,徒令大寨主认为我疾贤妒能、无事生非,于事无补。” 贺莽脸上凶相毕露、咬牙切齿地道:“不如由我和张衡出手,结果方、糜二人。” 黄通知道贺莽由于孟山斩杀其弟的事迁怒方、糜二人,叹气道:“贺莽,真对不住,是我害了令弟。” 贺莽眼圈一红道:“二寨主说哪里话,我们兄弟若非得你照顾,早被孟山那疯子杀了。自从二寨主从孟山屠刀下解救出我们兄弟那刻起,我们兄弟的命便是二寨主你的!老二为你送命,也是死得其所,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 黄通站起来,拍拍贺莽肩膀:“放心,我不会让你弟弟白死。” 贺莽喜道:“多谢二寨主。” 黄通道:“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方、糜二人二人的底细。你去把张衡叫来,然后出一趟远门。”说着将嘴巴凑到贺莽耳边,一阵嘀咕。 贺莽听完后,也不说话,一抱拳,便飞身离去。不一会儿,一个魁梧大汉来到黄通屋中。 黄通见到来者,眼睛一亮:“张衡,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来看我。” 张衡道:“昨夜,我本来想一早便来见你,谁知道碰上贺老大,才知道贺老二死了,二寨主还挨了大寨主的骂。” 黄通笑道:“所以你便亲自出马?” 张衡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异族老兵。” 黄通道:“是啊,可惜我不敢过于张扬,手下人才匮乏,否则怎么会发生如此之事。除了你,就只有贺家两兄弟有点本事,现在贺老二也死了,我们愈发孤立。对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张衡道:“不完成,我怎么有脸回来见你?” 黄通笑道:“那就好。现在我又要你帮我做事了。” 张衡亦笑道:“跟踪方长恨?” 黄通微微一笑,惬意地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仿佛有张衡在,他再也不用为任何事烦心了一般。 第四十六章 一剑寒贼胆 三怪奔匪帮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张衡运足真气,展开轻功,在绝龙岭的丛林中纵跃如飞,但是始终摆脱不了心中颤栗的感觉。他炼气三十年,自觉武功卓绝,连孟岳、黄通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是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强悍得超乎自己想象的高手追击,而且怎么也甩不掉,只有暗怨流年不利。 头脑一阵晕眩,张衡心知自己全力奔跑多时,已经元气受损,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拔刀转身,面对自己的强敌。 寂静的山林中,走出一个背负长剑、气度与山林同样恬静的青年,随便往那里一站,整个人便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无隙可击。 张衡清楚地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那青年正是郸逸,一旬前,他被滕乐山拖去芫阳以西百里外的三歧山游玩,谁知回到芫阳后,情势大变,凤鸣远闭关不出,连滕乐山都不见;吕玉书飘然远逸,不知所踪。滕乐山觉得自己在朋友危难之时,不但没有帮忙,居然还游山玩水,所以自怨自艾,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因此不顾众人劝慰与凤家反对,径自在凤鸣远练功的石室外结庐而居,守护凤鸣远修炼。郸逸却因至友远去,无心再在芫阳久留,决意离城,返回师门。不料尚未出城,便看见夏玉英从潘府后门出来,一时好奇,便打听了一下缘故,从夏玉英口中得知他们已经展开夺取绝龙寨的行动,便自告奋勇,前去绝龙寨打探敌情。 绝龙岭地形险恶复杂,没有当地人引路,很容易迷路,郸逸进入绝龙岭不久,便分不清楚方向,一路乱撞,居然让他遇上了追踪方长恨的张衡。张衡虽然自视甚高,但从贺莽跟踪方长恨失败的教训中,知道方长恨不是寻常之辈,心中不敢怠慢,只敢远远跟着。谁知方长恨溜滑无比,终于还是失去了踪影,张衡想起在黄通面前说的大话,颇不甘心,继续寻迹追查,不料灾星照命,碰上了郸逸。 郸逸徐徐道:“在下本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作对,只是想找个人问路而已。如果在下没有记错,是你先动手的。” 张衡一呆:“你不是来刺探本寨军情的?” 郸逸微笑道:“我的确是来探营的,不过我适才并不知道你是绝龙寨的人。” 张衡呐呐道:“那你怎么发觉的?” 郸逸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谁叫你做贼心虚,一见到在下便出手偷袭?” 张衡心头暗骂,勉强笑道:“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郸逸淡然道:“在下仑山郸逸。”见到张衡一副懊悔的样子,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后悔,阁下双目神光隐隐,就算不出手,在下迟早能发觉你并非寻常山民。” 张衡狞笑一声,抱刀守一,再不理会身外诸念,紧盯着郸逸,蓄力待发。 郸逸微一吃惊:“咦,仙人观的守心诀?” 张衡寒声道:“算你识货?” 郸逸不屑道:“在下只是为一个土匪身负玄门正宗心法而奇怪,你以为守心诀很了不起吗?别说你功力尚浅,还停留在守心的境界,就算你练成三花诀和仙人七式,在下也不放在眼里。” 张衡心情略一激荡,正欲反唇想讥,只见眼前精光闪烁,郸逸的长剑业已刺至面门,心中一寒,连忙舞刀相迎,手中单刀尚未递出三尺,便觉手腕一痛,已然中剑,一时间惊怒惧痛诸般感受齐至心头,连忙扔刀疾退,谁知还没有退到一丈之外,郸逸的长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之上。 郸逸正待刺出,结果张衡的性命,耳内忽然听得一阵细微的传音之声,看面前张衡一脸惊惶的样子,显然说话的人使的是一种传音秘术,并不虞张衡听到。 郸逸心中不住思索刚刚听到的话,剑气不禁一弱,刚才被剑气逼得丝毫不敢动弹的张衡急忙逮住机会,开口求饶道:“郸大侠饶命!” 郸逸冷笑一声:“好,我不杀你,随我去见官。” 张衡脸色一变,哀求道:“郸大侠,你这跟杀我有什么区别?” 郸逸道:“当然有,我游剑江湖、惩恶除奸,乃属平常,不过你虽然居身匪寨,但是现在世道不好,有许多英雄豪杰被逼落草,在弄清你的底细之前,若贸然杀掉你,恐怕错杀良善,被师长们知道,又会责怪于我。交给衙门,自然有人会审明你的罪行,到时候便没有我什么事了。” 张衡苦着脸道:“郸大侠,现在的衙门,就是普通百姓进去,也是有理都说不清,何况我还是黑道中人。你好人做得底,放了我吧。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在道上厮混。” 郸逸冷哼道:“你当在下三岁小孩么?死在我手下的奸邪之徒,能出言狡辩的我就没有见他俯首认罪的。你放心,芫阳总兵府的潘公子是我至交,他为人清正,我会托他出面,插手审察你的案子,如果你真的情有可原,又恶迹不显,他一定不会将你斩首。” 张衡心中一寒:“郸大侠说的是潘瑜潘公子?” 郸逸道:“废话,除了他,总兵府还有别的潘公子?” 张衡勉强笑道:“潘公子固然豪义无双,不过他并无官职在身,恐怕不能帮我。” 郸逸不耐烦道:“罗嗦,我说他能秉公办理,他便能秉公办理。你不信的话,我只好废去你的武功。” 张衡吓得亡魂丧胆,连声道:“相信,相信。”一面答话,一面不住思索脱身之计。 此时林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若非郸逸与张衡内功深厚,几不可闻。郸逸以狐疑的目光望向张衡,张衡连忙道:“我不知道。” 郸逸瞪了张衡一眼,反手一指,点在张衡肋下,身形一纵,犹如白鹤翔空,射至树梢,猛然大喝道:“仑山七怪!你们让我好找!哪里跑!”身体骤然飘落,在空中不住加速,向林东疾驰而去,似乎忘了张衡一般。张衡见状大喜,转身欲奔,谁知甫一运气,胸口便是一阵锥心疼痛,立时跌倒在地,冷汗不住流出,心知身上被郸逸做了手脚,不由一阵心灰意冷:“罢了,死就死吧。” 忽然面前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张衡抬头一看,也不知该惊该喜,他适才跟丢了的方长恨竟然出现在面前。 方长恨望着趴在自己脚下、满脸冷汗的张衡:“这位兄台有病?” 张衡想起郸逸的可怕,再顾不了那么多,连忙表白身份:“方兄救我。” 方长恨呼的一棍挥棍悬于张衡头顶,凝劲欲发:“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张衡感觉胸口疼痛稍减,急忙道:“在下绝龙寨张衡,在寨中见过方兄。” 方长恨依旧没有收棍:“胡说,我在绝龙寨怎么没有见过你?” 张衡笑道:“方兄贵人事忙,不记得在下这种卑微之人,在所难免。” 方长恨冷笑道:“放屁,我见过的人,无论多久,都不会忘记,何况只有几天。” 张衡不知道郸逸什么时候回来,不敢再拖,伸手给方长恨:“方兄,我被人暗算,武功使不出来,你带我回寨,三寨主会澄清我的身份。” 方长恨一搭张衡的脉,眉头大皱:“好奇特的点穴功夫。” 张衡催促道:“方兄,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方长恨剑眉一耸:“我倒想会会他是何方神圣。” 张衡暗骂了句不知死活,笑道:“方兄武勇,在下早有所闻,不过在下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宜动手。为免成为方兄的拖累,我们先回寨吧。” 方长恨从张衡脉象中察觉出郸逸的厉害,本就无心多事,只不过不想在张衡面前示弱,所以这样说,当下顺水推舟:“也好。”说罢背起张衡,便欲起身。 张衡连忙喊道:“慢着。” 方长恨道:“又怎么了?” 张衡道:“那人刚才走的是这个方向,我们绕路回去。” 方长恨转头盯了他一眼,心中大骂窝囊废,却也不想冒险,依言绕道回寨。 回到绝龙寨,方长恨放下张衡道:“还没有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张衡笑道:“不客气,在下张衡。” 方长恨猛然想起孟山跟他提起的几个人,脸色骤变,暗骂自己糊涂,强笑道:“原来是张兄,久仰久仰,我这就去请三寨主给你疗伤。” 张衡露出暧mei的笑容:“不用劳烦三寨主了,在下尚有要事禀告二寨主,请。”说完向方长恨一拱手,便往黄通住处走去。 方长恨望着张衡蹒跚的背影,杀意大盛,正欲出手,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几个喽罗现出身来,见到他们二人,知道是二、三寨主身前的红人,殷勤地打着招呼。方长恨眼睁睁地看着张衡扬长而去,恨得牙痒痒的,却知道良机已失,无可挽回,只得去孟山那里汇报。 孟山听完方长恨的叙述,一拍大腿:“唉,真是可惜。那姓张是黄老狗的心腹,武功不赖,鬼点子也多,除去他无异于去掉黄老狗一条胳膊。” 站在一旁的糜豪忽然插嘴道:“张衡那厮在跟踪方兄。” 方长恨一愣,立即醒悟:“不错,他见过我,却不与我打照面,今日他出现的地方又是我经过之处,向我求救也要玩心机,必定有问题。” 孟山怒道:“我去找黄通要人!” 糜豪制止道:“二哥千万别去,你也说张衡是黄通心腹,他怎么肯交人?去了徒惹气怄,于事无补。” 孟山骂道:“妈的,难道就怎么算了?” 方长恨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寒声道:“二哥别急,来日方长,与我们作对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不过我们当务之急,是在寨中建立威信。二哥,老实说,绝龙寨虽然名声显赫,但是外面一提起绝龙寨,首先便想到大寨主,然后便是二寨主,没有几个人把你放在眼里的。” 孟山暴怒道:“谁敢看不起老子?!老子杀他全家!” 糜豪道:“二哥,别人不敢说,可都这么想。你自己看看,现在寨里,大寨主手下有收编已降诸寨与本寨精英而成的十二太岁与护卫军,二寨主有张衡与贺氏兄弟……” 孟山不屑道:“贺老二已经被我宰了。” 方长恨沉声道:“可是张衡与贺莽还在,而且贺莽有丧弟之痛,一定恨我们彻骨。” 孟山大笑道:“你们太多虑了。张衡现在已经是半个废人,贺莽根本不堪一击。” 方长恨道:“二哥不可大意,张衡只是被点穴,并非气门被破,虽然那点穴术十分怪异,但仍然有望复原。贺莽能得黄通重用,当有其过人之处。” 糜豪补充道:“而且二寨主主管招兵买马,包不定还招揽有其他人才,甚至安插了眼线在大寨主与二哥身边。” 孟山道:“那怎么办?说起来,我手下的确没有什么人才。” 糜豪笑道:“二哥说错了。” 孟山皱眉道:“难道我手下有人才,我不知道?妈的,叫我知道那些兔崽子谁敢隐藏实力,老子要他好看!” 方长恨看了糜豪一眼,见他脸上满是无奈,转向孟山:“二哥,糜兄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你手下的弟兄够忠心,又够勇敢,只是太过散漫,只要交由我们兄弟,假以训练,一定可以成为一支劲旅。” 孟山又拍了一下大腿:“不错,老实说,我手下的弟兄打起仗来比大哥的护卫军都有种,就是容易杀红眼,到时候我都喊不住,否则大哥早要去了。” 方长恨道:“大寨主怎么这样?你是他亲兄弟,他把不好管的烂帐推给你,自己却挑选精英,这不是让你难做吗?” 糜豪亦道:“是啊,这样二哥很容易出力不讨好、到处背黑锅,他却可以坐享其成、扩张势力。”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孟山张口道:“以后不许再说了。” 糜豪还欲开口,孟山碰地一声将桌子砸个稀烂,大声道:“老子叫你别说了!” 方长恨道:“好,不说了。说说我们的计划。” 孟山愕然道:“什么计划?” 方长恨微微一笑:“既可以增强山寨实力,又可以扬我绝龙寨威名的计划。只要成功,不仅寨中兄弟会对二哥刮目相看,待我们将消息放出,山寨外的人也会知道二哥英雄了得。” 孟山喜上眉梢:“到底怎么样?” 方长恨道:“我近日四处打探绝龙岭的地形与周边的交通情况,绘了一张地图。”说着拿出一张羊皮,却望着四分五裂的桌子发愣。 孟山站起身子,上前两步,盘膝坐在地上,指着面前:“放地上。” 方长恨将地图摊在孟山面前,与糜豪分别蹲在其两旁,指着绝龙岭西面的狭窄官道说道:“芫阳的物资供应,西面借助长河之水运,其余三面都倚赖于陆路。我打听过附近的山民,每年十月初都会有一队官兵押送粮食经由此处至芫阳。” 孟山点头道:“那是自然,益州气候偏暖,谷物早熟,九月底农民便已经晒好稻谷,上交朝廷。而芫阳东面只有一条官道,虽然比较狭窄,但是东面的税收与粮食均需经由此路运至芫阳。” 方长恨道:“芫阳东面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向来是益州粮仓,可惜交通并不畅通,要从东面抵达芫阳,如果不走此路,便只有逆水行舟或者……”手指移向绝龙岭西面的一条蜿蜒的小路:“羊肠十八盘。” 糜豪接口道:“逆水行舟,需时费力,而且益州水军羸弱不堪,顺水运送重要物资尚且胆战心惊,更别说逆水运粮。” 方长恨随后道:“所以我们只要逼官兵改走羊肠十八盘,便可以击溃他们,夺取充足的粮食,更重要的是,芫阳骤然失去了三分之二的粮食储备,会造成该城的恐慌。” 孟山摇头道:“此计万不可行。” 糜豪道:“为什么?” 孟山道:“运粮乃是国家大事,调动的兵马一定不少,我们寨中人手不足,伏击押送粮食的官兵无异以卵击石。而且益州向来富足,储备充裕,芫阳就算失去了今年所有的粮食税收,也动摇不了根本。” 糜豪笑道:“不错,我们人少,官兵人多。但是兵者,诡诈之道也。多者宜示人以少,诱敌而击之;少者宜示人以多,惑敌而狙之。羊肠十八盘地处绝龙岭,寨中兄弟个个熟悉地形,而官兵平日根本不会靠近绝龙岭,对其地势毫不知情,地利尽在我手。官兵腐败羸弱已久,而寨中弟兄皆英勇豪杰之士,强弱既定,胜负可决。芫阳的确储备充足,就是益州接连几年颗粒无收也影响不到芫阳城中的生活,但是我们要的是芫阳百姓心生恐惧,这并不需要芫阳真正发生饥荒,而只需要令他们觉得饥荒来了便行。” 孟山道:“可是怎么令官兵舍官道而走山路?还有,你们亦觉得芫阳的粮食储备不会受到影响,怎么仍然认为可以令芫阳城中动荡?” 方长恨道:“简单,那条官道不宽,只要我们在官兵押运粮食经过前一日,将道路破坏个十余里,他们便得改道。因为运粮迟到,可是杀头的重罪,官兵首领一定不敢采取抢修道路的办法,以免耽搁时日,而且将粮食停留在道路上,他们一样不放心。” 糜豪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改走羊肠十八盘。届时我们安排一个机灵的弟兄,乔装山民,将他们诱至我们的埋伏地点,大事可成!” 方长恨指着羊肠十八盘中间一段:“地点我们俩已经想好,这里地势特别狭窄,利于伏击;而且位于羊肠十八盘中部,官兵至此,必定已经全部进入山道,可以将逃跑官兵的数量减至最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两壁树木葱郁,用来虚张声势,制造人多势众的假象再合适不过。” 孟山舔了舔下嘴唇,令方、糜二人想起他生饮人血的传言:“嘿,好样的,对,不能让那些龟蛋跑得太多。” 方长恨连忙道:“二哥,我们要尽可能多的收编俘虏,能不杀的尽量不杀。” 孟山疑惑道:“为什么?” 糜豪按奈住兴奋的心情,以明显的低声道:“这是我们壮大自己的好机会,收编的人越多,我们的势力便越大。” 孟山道:“但是他们造反怎么办?老子不信吃皇粮的狗腿子!” 方长恨冷笑道:“为君上者,不需要害怕手下有反叛的念头,只要你不给手下反叛的机会,他们便是你的爪牙。交给我们两个训练,我会让他们只服从二哥一个人。” 孟山大笑道:“你们真是我的好军师,好,我听你们的。” 糜豪道:“现在我来告诉二哥关于令芫阳城动荡的方法。失去一年三分之二的收成,得到消息后,官府的反应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隐瞒不报,一面将逃回去的官兵斩首,一面重新征收粮食,这样会加重百姓的赋税、令益州民怨加深,我们一面可以赠粮以收买人心,一面可以接引被官府双重盘剥逼得走投无路的壮丁上山,一旦我们实力雄厚,要进攻芫阳之前,派人进城将真相散播开去,芫阳人首先便会想,为什么瞒着他们?是官员害怕丢乌纱帽?还是芫阳城缺粮严重,朝廷要安定民心?一个人这样想,他的亲戚朋友便会知道,然后他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也会知道,恐惧一旦产生,便会像瘟疫一般蔓延开去,再不受现实左右,很快整个芫阳城都会陷入恐慌之中。另一种是立即大张旗鼓来讨伐我们,一旦进攻失败,我们山寨的威名便会大振,到我们要进攻芫阳的时候,城中居民对屡战屡败的朝廷军队便会信心尽失,我们再派人到城中制造缺粮的谣言,他们一联想到征收的粮食被我们所取,必定深信不疑,一样可以造成芫阳的恐慌。” 孟山大喜过望:“妙计!妙计!你们……” 此时外面一阵喧哗,孟山与方、糜二人换了个眼色,一起大步走出屋来。只见眼前人影闪动,纷纷向寨门跑去,孟山顺手抓住一个喽罗:“什么事?” 那个喽罗疼得面色苍白,黄豆大的冷汗涔涔落下,颤声道:“启禀三寨主,适才寨门外来了三个狼狈不堪的怪人,说要投靠本寨,但是凶悍异常,一言不合,便把年老大打得吐血,幸好二寨主及时赶到,将他们接引上山,否则年老大非翘掉不可。现在我们都想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这么厉害。” 孟山心头一惊,那年老大便是把守龙首峰索道的青衣大汉,名叫年丰,原是陨星寨的首领,被孟岳收服后,位列十二太岁之一,是绝龙寨出了名的好手,想不到居然被人打伤,看来来者的武功非同一般,可虑的是他们被黄通捷足先登,不知道黄通是否能将他们收为己用。 方长恨看出孟山的心思,微笑道:“二哥,我们去看看新来的弟兄。”说着对孟山使了个眼色。孟山虽然不懂其中含义,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信任方长恨与糜豪二人,当下一言不发,带着方、糜二人走向寨门。 寨门口,孟山三人拨开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群,来到中央,便见黄通一脸笑容地与三个身着奇装异服、浑身血迹、神色傲慢的人攀谈,张衡站在黄通身后,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两朵红晕,显然十分兴奋。 孟山立即道:“黄哥,有好汉来到本寨,你还不介绍给我认识?”说着大笑着走到三个怪人面前,拱手道:“在下孟山,是绝龙寨三寨主。不知道你们是……” 当头的中年怪人傲然道:“我叫阴焰司徒明,在仑山七怪忝居老二。”指着身旁的两个年轻怪客:“这是老六散花神箭毕轩,老七马王萧驹。” 孟山完全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一面敷衍道:“久仰久仰。”一面望向方长恨。方长恨知道孟山在询问这三人的来历,只好微微摇头。 萧驹见状冷笑道:“没有听过我们兄弟的名字便直说,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方长恨窘得满脸通红,孟山却大怒道:“妈的,你是什么东西,敢不给老子面子?!是啊,老子是没有听过你们这些怪物的名号,你们这些异域蛮族,有什么好了解的!” 毕轩大喝一声,一掌击向孟山,掌心漆黑、掌风腥臭,一看便知道是毒掌功夫。孟山自恃功力,亦大喝一声,挥掌硬接。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同时后退三步,毕轩抹了抹嘴角的血丝,狞笑道:“准备棺材吧,老家伙。” 旁边的绝龙寨喽罗闻言大惊,连忙抽出兵器,将仑山三怪围在中央。孟山功力其实与毕轩不相伯仲,只是毕轩的毒掌十分诡异,击出后凝聚不散,孟山亦在出掌时还不觉得,一旦回气,真气稍减,便立即乘虚而入,侵入经脉,顺着经脉攻向心房,孟山久历江湖,一着道儿立即运功逼毒,已经控制住毒气,不令其蔓延,其实并不怎么严重。谁知道竟然被人骂作老家伙,他本就性如烈火,加之他只有四十余岁,愈加激怒,血气运行加快,一下子毒气攻心,晕倒过去。 黄通见状大喝道:“且慢!”一面止住寨中诸人,一面向毕轩赔笑道:“毕老弟,我这孟二弟为人直爽、说话不知分寸,你别与他一般见识,现在他已经得到教训,还望尊驾赐予解药。” 不待毕轩回答,糜豪已经道:“不用。”说着与方长恨一左一右,同时出手,击在孟山双肩之上,同时催动真气,不消片刻,孟山便苏醒过来。孟山的神智一清醒,便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运气配合,将毒气逼至右手中指指尖。方长恨左手抢过身旁一名喽罗的刀,闪电般挥出,划破孟山的中指,一股腥臭刺鼻的黑血立时激射而出。待血液转红,糜豪立即拿出金疮药,正待为孟山敷药,孟山已经挣开方、糜二人,怒吼着扑向毕轩。 “住手!”随着一声大喝,孟岳伟岸的身躯出现在孟山与毕轩之间,挡住了孟山的去路。 孟山急怒交加,跺着脚道:“大哥!” 孟岳不去理他,转身向仑山三怪拱手道:“在下绝龙寨寨主孟岳,得蒙三位不弃,屈尊鄙寨,在下实是荣幸之至,各位请随我来。” 一众人来到绝龙寨聚义厅坐定,孟岳望向黄通:“这几位好汉是……” 黄通颔首道:“他们是仑山七怪,乃是来自西岳仑山的武林高手,因为仑山剑派飞扬跋扈,不容许其他武林人士在仑山行走,对他们极力打压,所以被逼离开仑山,一路漂泊,来到益州。” 孟岳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些邪道高手,虽然他们身手不凡,但是为人狂傲不驯,难以役使,而且为了他们得罪仑山剑派便不值得了。” 黄通像看透了孟岳的心思,接着道:“他们兄弟今日在绝龙岭遇上对头,兄弟七人丧了四个,他们三人亦未能全身而退。” 孟岳听到此处,目光扫向仑山三怪,发现他们果然隐隐面带病容,一副元气受损的样子,不过被他们极力掩饰,不细看并不觉得,于是走上前去,搭向司徒明脉门。 毕轩怒道:“干什么?”说着便欲出手。 司徒明道:“六弟慢着。”左手一按毕轩,任由孟岳搭上自己右手的脉门。 孟岳察觉到司徒明的气血微滞,知道他的确受了内伤,再见司徒明身上剑创,果然角度刁钻,符合传闻中仑山剑法的路数,心中已有计较,扬声道:“来人,带三位贵客去客房休息。把路医师叫去,替三位疗伤。” 待司徒明三人走远,孟岳肃容道:“黄贤弟,我看不如等他们养好伤便打发他们走吧,他们三人来历不明、性情暴戾,又有仑山剑派这样的强敌,虽然武功高强,留之有害无利。” 黄通回头对张衡道:“你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孟岳闻言,疑惑地望向张衡。张衡上前道:“我适才在绝龙岭上遇见了仑山剑派的郸逸,他说他是来我们寨子探路的,恐怕他已经与益州官兵勾结在一起。若非他被偶然出现的仑山七怪引走,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孟山哼道:“你这种废物,死了不更好。” 方长恨却幽幽地道:“偶然?不见得吧。” 孟岳立时望向方长恨:“你认为他们串通?” 方长恨冷笑道:“仑山乃是仑山剑派发源地,向来没有邪道中人容身之地,仑山七怪能在仑山闯出名头,嘿,厉害啊厉害。” 张衡受不了方长恨的冷嘲热讽,驳斥道:“仑山连绵九千里,仑山剑派岂能将那里的异派人士铲除干净?仑山七怪若无名头,恐怕他们也不会理会。” 方长恨还欲再说,孟岳已经道:“好了,别吵了。”说着转向黄通:“既然你认为可以招纳,考察他们身份和能力一事便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还有,一定要查明仑山剑派是与官府勾结,还是只想铲除仑山七怪,这点对我们很重要。” 黄通再想扩大势力,也不敢贸然树下仑山剑派这样的强敌,当下自然点头称是。 第四十七章 羊肠狙粮兵 龙首遇旧识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绝龙寨中,数十匹骏马驰骋纵横,尽显骑士的精湛技术。山坡上,黄通微笑着对张衡道:“萧驹果然不负马王之名,光看他能在短短几日内将我们寨中骑兵训练得如此出色,便值得我们招揽。” 张衡点头道:“不错,此次最难得的是能够将毕轩和萧驹收为我用。司徒明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我们的作用,远不如毕轩和萧驹。经过毕轩的调教,寨中兄弟的射箭技术也好了不少。加上二寨主你精通战阵,要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组建一支真正的军队。” 黄通徐徐道:“但是我最看重的仍然是骑兵,益州南部地区地势平坦,适合骑兵作战,而益州自古缺乏良马,几乎没有跟骑兵作战的经验,所以无论我们以骑兵突击或者奇袭,均可大奏其效。对了,你联络的人呢?” 张衡道:“没有那么快,他的人手平时散居各地,要集合并非一日可成,而且你又要他带那么多骏马过来,天高路远,又不能被朝廷发现,所费时日更多,耐心等等吧。” 黄通亦知道这是实情,不过最近孟山在方长恨与糜豪的协助下,整顿军容,其实力亦大为增强,令他颇有所虑,闻言眉头一皱,遥望坡下,不再说话。 张衡见黄通不语,接着道:“大寨主有没有问起调查仑山三怪来历和仑山剑派与朝廷关系的事?” 黄通冷笑道:“问了,我对他说仑山三怪确是仑山一带的邪道高手,而仑山剑派的确与朝廷勾结。” 张衡轻笑道:“这不像你的作风。” 黄通瞪了他一眼:“仑山地处西荒,往来何止万里,我哪有闲心去那里调查,事实亦不可能。而且观他们三人的身手,司徒明的冷焰搜魂大法明显已经有三十年的功力,毕轩则练有毒掌,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萧驹练的什么武功,但是他腰间所插的三枚毒镖见血封喉,这三个人不是身怀邪道奇功,便炼有剧毒暗器,一看便知非是白道中人,而且以他们的功夫,如果在益州黑白两道上行走,早已经名动一时,怎会没有一点风声?所以我虽然说的是附和他们自叙的臆测之辞,但亦八九不离十。至于仑山剑派与朝廷勾结一事,虽然仑山剑派向来不涉足官场,但是郸逸与所谓的芫阳四公子交情非浅,有潘瑜在,难保他不出手,所以我也算不上信口开河。” 张衡面上露出揶揄的笑意:“是,是。” 忽然一个喽罗健步如飞,向坡上奔来。黄通与张衡对视一眼,双双迎将上去。张衡抢先道:“出了什么事?” 那喽罗喘着粗气道:“三……三寨主,带……带人……下……下……” 张衡心中一凛:“下山了!” 那喽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点头。 黄通面色沉重地望着张衡:“我们跟上去。” 张衡颔首道:“好!” 羊肠十八盘的山道旁,孟山伏着身子,轻声问方长恨:“怎么还没有来?你们会否料错?” 方长恨道:“二哥放心,官道上已经撒上了我秘制的僵蚕磷粉,无论人还是牲口,只要粘上,便会立时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官兵一定会改道。” 孟山道:“万一他们可以解此毒怎么办?” 糜豪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不耐烦的情绪:“方兄所用僵蚕磷粉的配方得自南毒宗,非比寻常毒药,那些官兵仓促之间,哪里去找南毒宗的独门解药?” 方长恨接着道:“虽然时间太赶,所需量大,而药材又不甚合用,我替换了几样药品,以致功效稍弱,但是对付这种益王手下的废物官兵,应该没有问题。” 孟山正欲张口,以耳贴地的方长恨已经挥手示意,叫他禁声。孟山亦是老江湖,见状立即伏地听音,果然听得远处隐有阵阵车马移动之声,不由面露喜色。 方长恨向旁边的喽罗打出手势,那喽罗立即挥舞旗帜,将信号传递开去,一时间山道两旁旌旗在树林间飞扬,随即树林沉寂下去,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益州官兵的到来。 片刻之后,两骑伍长打扮的低级军官从众人眼皮底下飞驰而过,孟山长身欲起,幸好被方长恨牢牢拉住。果然,那两名军官后面并没有人,而且他们不一会儿便告回转,向来路奔去。 待那两人消失在山路拐角处,孟山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探路的?” 方长恨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像他们这样策马飞奔,带有辎重的大队人马肯定跟不上。此地靠近我们山寨,道路又复奇险,只要官兵的首领没有蠢到家,便应该派人探路,这乃是行军惯例。” 孟山嘿的一声:“亏得你拉住我,否则老子一定坏事了。” 方长恨笑道:“二哥勇猛过人,时常身先士卒,难免考虑不够周详。所谓有得必有失,临阵杀敌,才是二哥的强项,这些谋划小事,交给我们两人便行了。” 孟山点头道:“那倒是,动脑子我不如你们,打仗你们便得靠边站了,待会儿叫你们看看老子的本领。” 糜豪连忙提醒道:“二哥,尽量活捉。” 孟山挠了挠头皮:“这倒不太容易,我还从没有活捉过人哩。” 方长恨道:“二哥少动手,交由底下的弟兄们处理便是。我们针对此役已经训练了多日,现在该是见成效的时候了。”忽然目视山道,低声道:“快来了,二哥,听我号令再动手。” 孟山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听从于方、糜二人的指挥,浑身肌肉一阵舒展,散发出猎豹般的杀气,兴奋地道:“好。” 眼见运送粮食的官兵已经到达自己的眼皮底下,方长恨仍然没有下令动手,孟山不禁烦躁起来,频频向方长恨以目示意。方长恨仿佛没看见一般、漠然置之,直至官兵已经过了大半,方才大喝道:“杀!” 一时间鼓声震天,旌旗漫山摇曳,树林中充满了嘶嘶的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冲将过来一般,山道两旁矢石共下,铺天盖地地朝官兵头顶落下,挤在狭窄山道上的官兵避无可避,加上毫无准备,登时死伤惨重。孟山暴喝着当先抢出,杀向敌阵,负责进攻的喽罗亦不甘落后、蜂拥而上。官兵们顿时乱成一团,像无头苍蝇一般、纷纷丢弃辎重,不辨方向的向山道两端出口乱窜,当然大部分士兵选择了后退。领头的将领更是率领亲兵当先逃走,护卫他的亲兵刀枪并举,将阻碍在他们前方的士兵一一撂倒,从其身上践踏而过。 糜豪见状,睚眦俱裂,大喝一声,拔刀出鞘,飞身一跃,跳至一棵大树之上,脚下猛力一蹬,身体犹如利箭般激射那将领后心。那将领武功倒也不弱,听得耳后风生,毫不犹豫回首一枪,长枪划破虚空,发出尖锐的啸声,正中糜豪的百锻刀锋。随着一声清脆的兵刃相交之音,糜豪身体一震,翻身后落,坠入乱军之中,立时被急欲逃跑的官兵牵制住,欲追不能。那将领亦不好受,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长枪断为两截,胯下战马也因受不了糜豪的刀劲,前蹄一软,跪倒在山道中央,那将领猝不及防,一个狗抢屎跌在地上,不过他的身手也颇了得,不待亲兵来扶,在地上打了个滚,立即翻身跃起,随手扔掉断枪,向来路跑去。 方长恨打出信号箭通知守候在山道两端、负责堵截官兵的喽罗,他们立即将堆满木柴与牛不食草的推车推至山道中央,堵住官兵去路,然后点燃推车。牛不食草燃烧后登时产生浓烈毒烟,充塞当地数十丈山道,冲入其中的官兵纷纷倒地,跟在后面的官兵不知谁发了声喊,一哄而散,向两旁的山壁攀沿而上,不过大多爬不了几丈,便被守候在两旁山崖上的绝龙寨匪徒以流矢滚木落石之属击坠。方长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转头正见到官兵首领快要冲到山道堆柴车之处,冷笑一声,一抖手,手中铁棍化作一道黑光、流星赶月般直击其人背心。官兵首领负伤之余,再无力躲避这疾愈劲弩的致命一击,惨叫一声,被钉死在山道之上,方长恨见状,运足真气,大喝道:“底下的官兵听着,你们已经无路可逃。降者免死,否则格杀勿论!” 身陷重围的糜豪一面斩杀着近身的官兵,一面大喊:“押粮官死了!”紧接着,负责冲锋陷阵以及两旁山壁上的喽罗们齐声大喊:“押粮官死了!押粮官死了!” 剩余的官兵见敌人源源不断地从两旁树林中扑出,而自己的伙伴则毫无反抗能力的纷纷毙命,早已经没有信心抵抗,现在听闻首领已死,更加无心顽抗,而见到押粮官死状的官兵愈加没有战意,率先弃械于地,大呼投降。一人罢手,众人仿效,霎时间山道上响起一片金铁坠地之声与雷鸣般的高呼。 孟山杀得性起,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顺手便是一刀,将三个投降的官兵拦腰斩为两段,糜豪连忙拉住他:“二哥!他们投降了!” 孟山猛力一挣,怒道:“那又怎么样?” 糜豪死命抱住孟山,一面呵斥站在那里发愣的喽罗:“马上收缴兵器,将降卒集中起来捆绑好,押回山寨。” 方长恨健步如飞,来到孟山身边:“二哥,你忘了答应过我们什么了吗?” 孟山稍微冷静了一点:“真的不杀了?” 方长恨与糜豪心中大骂混帐,却强忍着怒气同声道:“不杀比杀好!” 孟山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放手,老子不杀他们了。” 糜豪这才松手,走过去组织纳降事宜。方长恨却一面叫人回寨通知孟岳与黄通,一面叫人收拾山上的布置。 孟山悄悄拉了拉方长恨衣袖,方长恨与其走到一旁:“什么事?” 孟山道:“你不是要扩大我们的势力么?干什么通知大哥和黄老狗?” 方长恨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这事。第一,我们人手不足,无法将这么多粮食运送至山寨,何况还有那么多降卒和兵器;第二,怎么说我们也是绝龙寨的人,这么大的事情不通知大寨主和二寨主,恐怕会惹人非议。” 孟山骂道:“谁敢非议,老子就干掉他!” 方长恨冷冷地道:“大寨主呢?” 孟山一愣,呐呐道:“大哥总要顾及点我的面子。” 方长恨嗤道:“大利当前,什么兄弟情谊亦不可信,何况二哥不告诉大寨主,有过在先,到时候大寨主恐怕不会像二哥这般作想。” 孟山道:“大哥会怎么想?” 方长恨冷笑道:“如果二哥手下对你有所隐瞒,你会怎么想?” 孟山默然不语,忽然道:“照老子说,还是杀光官兵,把武器纳为己有,在尽量多拿些粮食,此次我们出力最多,多分点大哥肯定没有话说。” 方长恨暗自叹了口气,弄不清楚眼前这人为何如此乐衷于杀人,尽量解释道:“恰恰相反,二哥,我们要把所有的降卒控制在我们手中,兵器粮食全部交给大寨主。” 孟山跳了起来:“什么?!放着兵器粮食不要,还要带那么多累赘!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楚那些是什么废物?我们才上去几十个弟兄,他们少说也有三千人吧,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方长恨道:“区别在于他们缺乏训练,又没有个能稳定军心、作出正确决定的首领,遇险则乱,各自为政,所以显得不堪一击。假若他们知道我们只有百来人,他们会如此惊惶吗?如果他们舍命一博,我们能赢此役吗?” 孟山想了想,觉得无言以对,又颇不甘心,大声道:“就算你想收编这些家伙,没有武器,他们怎么作战?没有粮食,他们怎么生存?” 方长恨道:“这点我们操什么心啊?我们绝龙寨虽然有三个寨主,但却是一个整体,大寨主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粮食,难道会看着你的弟兄饿死?如果他这样做,怎么服众?至于兵器,只要士兵勇猛,削根木棍便可上战场,何需利刃。而且我们骤然多了怎么多人,如果甲兵充足,大寨主会不安心的。二哥不妨对大寨主说,替他训练降兵,待训练好了再将兵权交给他,兵器则先由大寨主保管,这样大寨主便会放心得多。” 孟山哼道:“他倒放心了,我怎么办?辛辛苦苦训练的降兵,就这样拱手让人?还搭上这么多粮食兵器!” 方长恨微笑道:“你对大寨主说的是降卒训练好了,才交给他。但是我们什么时候训练好,可就不知道了。” 孟山虽然不聪明,倒也没有蠢到家:“你是叫我拖。” 方长恨点头道:“当然,交出兵权岂非与他人做嫁衣?不交兵权,岂非自承有结党私心?所以,拖是最好的办法,怎么说你也是大寨主亲兄弟,而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不会逼你逼得太过分的。” 孟山道:“如果不需要用到我,大哥会怎么做?” 方长恨暧mei一笑:“这不是我可以信口开河的,届时自知。” 黄通与张衡站在距离羊肠十八盘三里外的一个小山丘上,望着孟山的手下押着成串的官兵从山道走出,不禁目瞪口呆。张衡首先道:“羊肠十八盘狭窄险峻,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至此?” 黄通亦大皱眉头:“不错,就算官兵要进攻我们山寨,也断无从这里经过之理。”猛然一醒:“他们是被方、糜二人引诱或者逼迫至此的!” 张衡道:“有可能,不过如果是这样,他们怎么办到的?” 黄通道:“我也想不出来,但是若非如此,官兵到这里便无法解释,而且孟老二怎么会知道他们经过这里的时间。此事定然是方、糜二人精心策划的,绝非偶然。” 张衡点头道:“有理。”说罢沉吟片刻,忽然道:“从益州东部征收的粮食,好像最近要经过附近的官道运至芫阳。” 黄通不屑道:“我早想过了,但是押粮重任,非同小可,根据我的调查,今年运送益东粮食的军队多达五千人,带头的是益王的亲信牟远,此人武功不弱,如果掌握着绝对优势的兵力,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击破。孟老二的人手全出动也不过百余名,就算打官兵个措手不及,也不会大获全胜。” 张衡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见一个青衣汉子向绝龙寨飞奔而去,立即拉了下黄通。黄通其实已经看见,见他示意,点头表示知道:“我们先回寨。” 黄通与张衡赶在那个青衣汉子之前回到山寨,快步走进黄通的大帐,忽然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衡正欲出手,却被黄通按住,耳旁传来黄通的声音:“是贺莽。” 张衡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自从被郸逸点穴之后,虽然经过黄通的医治与自身的调养,表面恢复正常,但是武功却已经大不如前。 黄通忽然咦的一声,指着贺莽青肿的脸:“怎么回事?” 贺莽脸色一红,道:“没什么,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说着将头凑到黄通耳边一阵低语。张衡不禁一阵恼怒,其实原来有重要的事,贺莽也是这样给黄通汇报,只是彼时张衡仍旧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却无法听到,不由生出被疏远的感觉。 黄通听得面露喜色,忽然脸色一变,打手势让张、贺二人回避。等张、贺二人退至内帐,黄通面色恢复正常,徐步向帐外走去,迎上一脸笑意的孟岳。 孟岳一见黄通便大笑:“黄贤弟,你知道二弟干了什么?” 黄通装出茫然之状:“什么事?” 孟岳笑容不改:“黄贤弟猜猜!” 黄通笑道:“大哥这么高兴,一定是好事。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孟岳故意作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凑到黄通耳边:“二弟击垮了益州东部押送粮食的军队,缴获了许多兵刃、粮食以及牛车若干。” 黄通心头大震,强笑道:“高啊,此举大壮我们山寨声势,而且还为我们夺得了充足的粮食,以后无论巩固山寨的防御;或是发粮赈抚附近的山民、收买人心,都不用怕缺粮了。” 孟岳兴冲冲地道:“还有,我们相当长一段时间不用抢劫山民粮食了,如此一来,百姓对我们的抗拒就会削弱,到时候再依照黄贤弟的意思,收买人心,定可事半功倍。嘿,难得二弟这次转性了,居然俘虏了不少官兵,只要善加利用,我们山寨实力又会增强许多。” 黄通面带忧色:“孟二弟立下如此大功,可喜可贺。” 孟岳察觉到黄通的脸色不对,面色一沉:“黄贤弟,自你来到本寨,向来举荐良材、闻功则喜,从未疾贤妒能,今日怎么好像口是心非?” 黄通叹气道:“如果真的是孟二弟干的,我也为大哥高兴。” 孟岳脸色更加阴沉:“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黄通道:“这场仗虽然打得漂亮,但是……” 孟岳道:“方长恨与糜豪?” 黄通缓缓点头:“我还是觉得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居心叵测。以他们实施此役的手段,投身军旅,当大有前途,我们绝龙寨在益州小有名气,放之七海便不怎么样了,这样的人才来投奔,未必是好事。” 孟岳冷冷地看着黄通:“有道理。”心中却想:“哼,我弟弟有人帮忙你便眼红,你招揽那些邪魔外道又怎么说?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并没有调查他们的底细么?我不看在他们的确能增强本寨的实力,而你又曾经为我出了不少力的份上,我会容你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 黄通见孟岳面色不悦,知道自己的话未能令孟岳信服,当下立即见好就收:“我马上去召集寨中弟兄,到羊肠十八盘将缴获的粮食军械运上山寨。”说着大踏步离去。 孟岳待黄通走远,喃喃自语道:“羊肠十八盘?我有说过吗?”此时天空一片阴云掠过,映衬得他的面色更加阴郁,令人不寒而栗。 绝龙寨除了少数人留守山寨,其他人倾寨而出,忙活了大半日,才把运送粮食的牛车赶上山寨。孟山与他的手下却早早押着降卒回到寨中,由方、糜二人进行整编。一直到了巳时将过,寨中众人才将各自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开始举行庆功宴。 宴会开始,孟岳当先举起酒碗,来到孟山面前:“干得好,来,大哥敬你一碗。” 孟山笑得合不拢嘴,起身道:“谢谢大哥。” 黄通冷眼旁观,神情冷漠,毫无欣喜之态。待孟氏兄弟对饮之后,黄通来到方长恨面前:“恭喜方兄弟。” 此举一下子吸引了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在众人的注视下,方长恨强烈感受到黄通来者不善。方长恨冷冷地道:“二寨主说什么?请恕在下愚昧,没有听懂。” 黄通紧盯着方长恨的眼睛,徐徐道:“第一,恭喜你与糜兄弟为本寨立下大功。” 方长恨打断道:“那是三寨主领导有方,在下岂敢居功。” 孟山虽然明知是假,亦很是受落,出面解围道:“黄二哥要喝酒,兄弟奉陪。”说着便去拉黄通的手。 黄通反腕扣住孟山的手,笑道:“是吗?看来是我搞错了。不过第二件喜事,却一定是方兄的。” 方长恨暗叫一声:“来了。”面上神色不变:“什么喜事?二寨主有妹子要嫁给我?” 厅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这些人多半是土匪出身,与军人出身的黄通向来格格不入,听到方长恨这样说话,顿时大感亲切,替他撑场面。 黄通怒容一现而逝,淡淡地道:“他乡遇故知,难道不是喜事?”未待方长恨说话,已经大喝道:“贺莽!” 满面青肿的贺莽应声进厅,手中拖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蠕动不已,看形状似乎装的是一个人。厅中众人大感奇怪,看着贺莽的脸,指指点点,窘得他满脸通红。 孟山大笑道:“你的脸,哈,怎么回事?被人揍了?” 贺莽铁青着脸,将麻袋口一解,望外一扔。麻袋在地下骨碌碌滚了几转,从里面爬出一个外貌憨实、身体结实、一副农民打扮的汉子来。那人显然与人厮打过,衣裳扯得稀烂,浑身青淤,爬起来人也不看,怒吼一声,扑向孟山,猛然一拳,击向孟山鼻梁。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孟山经验何等老到,左手一甚,便扣住那人脉门,右肘随即撞向那人面门。孟山一见那壮汉出手,便看出此人拳风猛而不刚,有力却不会使用,当是不会武技的寻常壮汉,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肘只使了三成力,只是想把这不自量力的蠢汉打趴下了事,谁知道那壮汉蛮力惊人,右手猛力一抬,竟牵引着孟山的左手挡向其右肘。一声闷响,孟山疼得冷汗直冒,心下大怒,再不管他是什么来历,一腿踢向那人下阴。 黄通连忙冲上去,往孟山脚上一格,替那人挡下一劫,不过亦顺手点了那人穴道。 孟山怒道:“妈的,你敢拦老子?!你到哪里找的这个混蛋?!” 孟岳走了过来,沉声道:“二弟住手,把人放了,听黄贤弟怎么说?” 孟山恨恨地甩开那壮汉的手,不甘道:“他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他没完!” 黄通神秘一笑:“这位兄弟是懿德镇人氏,方兄弟的老乡,在下特地请来与方兄弟叙旧的。” 方长恨心中一紧,强笑道:“在下离开家乡多年,恐怕已经认不出老乡了。” 张衡阴笑道:“不会吧,听说懿德镇不是很大,何况这位仁兄是你们村里的人。” 方长恨无奈,只好踱到那人面前,仔细端详,忽然大叫道:“小柱子!” 黄通心中一沉,望向贺莽。贺莽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点了点头。黄通拍开那人的穴道,笑着道:“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怒瞪了贺莽与孟山一眼,也不理会黄通,径自跑向方长恨:“方大哥,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想死我了。”一手抓住方长恨手臂,一手指着贺莽道:“这家伙欺负我,方大哥,帮我打他!”仿佛想起什么一样,转向孟山:“还有他。” 方长恨道:“不许胡说,三寨主是好人,快给他道歉。” 未待那人张嘴,孟山已经抢先道:“道什么歉啊,你是方兄弟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刚才弄痛你没有?我这里有跌打药酒。” 那人憨厚一笑:“对不起,我以为你和那坏蛋是一伙的。”说话间狠狠地盯着贺莽。 孟山道:“他怎么个坏法?” 那人指着贺莽:“我那天早上正在晒谷子,这坏蛋忽然跑过来,问我认不认识方大哥。我说当然认识,我原来是方大哥的邻居,他便要我跟他走,可是我刚交完粮食,还要给自己晒谷子,哪里能陪他到处跑,当然不干了。谁知道他就要绑票,我就和他干了一架,他打不过我,便使用妖法把我定住,塞到麻袋里。”说着得意一笑:“不过我也揍了他,不算很吃亏。” 厅中诸人均已听出这人是个不会武功的农民,忽然听闻此语,再看看贺莽的脸,登时哄堂大笑,其中孟山笑得特别开心:“好小子,好样的!” 贺莽恨得牙痒痒的:“妈的,老子若不是要活口,早宰了你了,混帐东西。” 孟山大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人道:“我叫王二柱,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方长恨道:“王大妈呢?” 王二柱眼睛一红:“死了快五年了。” 孟山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娶媳妇儿?” 王二柱脸红道:“家里太穷,娶不起。”忽然跳了起来:“糟了,我的谷子。”猛然扑向贺莽:“还我谷子!” 孟山一把拉住他,一头雾水道:“怎么回事?” 王二柱大声道:“那是我一年的口粮,这么多天没有晒,恐怕都生霉了,而且我家就我一个人,我不在的时候,便没有人照顾,也不知道有没有小偷。” 孟山大笑道:“我当什么事哩。照我说,你既然孑然一身,又跟方老弟是朋友,不如就在我们山寨住下。” 王二柱傻愣愣地道:“那我吃什么?” 孟山乐道:“放心,有我一口饭,便不会饿到你。” 王二柱想了想,道:“可是我没有种粮,你借我点,明年我多交些粮食还你。” 孟山一愣:“什么种粮?” 方长恨却听懂了,上前接口道:“我们不需要你种田,以后你跟着我打坏蛋,就有饭吃了。” 王二柱喜道:“好啊!”眼光瞟向贺莽,看得贺莽怒从心头去、恶自胆边生。 孟山这才反应过来,暗骂道:“愣头青。”不过心中对他的膂力还是甚为赞赏,拍着王二柱的肩膀:“明天去兵器库挑件兵器,现在什么也别管,坐下来喝酒。” 王二柱道:“不用挑了,随便拿把锄头给我就行。” 孟山终于忍不住怒形于色:“叫你打仗!拿锄头干什么?” 王二柱呐呐道:“我只会用锄头!” 第四十八章 临难泄秘方 无奈顺相心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澹台明珠躬着身子,悄悄潜到正在打坐的易天行身边。易天行长嘘一口气,结束坐功,睁眼道:“你把信交给唐青瑶了?” 澹台明珠一面将碧血丹枫叶和一个包裹递给易天行,一面点了点头。 易天行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有一支毛笔、一支信号箭,还有一些小包,不禁哑然失笑:“她居然还记得。对了,她看完信有什么反应?” 澹台明珠道:“唐姑娘要我告诉你,安心学艺,需要她帮忙,便将这支信号箭扔向空中。她和门中几个高手会在蛊宗外等你,一旦有事,便可以随时接应。” 易天行皱眉道:“你把他们带到蛊宗来了?” 澹台明珠摇头道:“没有,只把他们带到神谷谷口。” 易天行大声道:“我不是叫你别带她来吗?” 澹台明珠低下头,轻声道:“唐姑娘坚持有来,我拦不住她,而且……” 易天行叹气道:“算了,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担心我出事。”眼光望向那些小包:“我要的东西找齐了?” 澹台明珠神色一黯:“找不到龙血珠。此物虽然罕见,但是并无什么用处,很少有人收藏,而现在并非结果的季节,我实在没有办法。” 易天行喃喃道:“找不到阿。”闭目凝思起来。 澹台明珠见到易天行那个样子,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主人!” 易天行从沉思中惊醒,身体一颤,显然吓了一跳,愕然道:“什么事?” 澹台明珠道:“对不起,打扰你思考了。但是我想知道你要龙血珠干什么?” 易天行道:“最近我练功时气海穴隐隐生疼,耳内时有雷鸣,我害怕练岔了气,所以打算服用点缓解走火的药物。龙血珠本身虽然没有药用,但是可以中和阎王草、百目虫和乌环蛇涎的毒性,将这三种剧毒之物化作治疗走火的归元散。” 澹台明珠一脸焦急:“那怎么办?” 易天行微笑道:“算了,也不是很严重,当是我急于精进、练功过勤,才会出现如此的征兆,只要我减少练功的次数,应该可以稳住此患。等明年春天龙血珠结果时我再炼药吧。”说着打开一个小包,拿出一片心形树叶,放入口中。 澹台明珠惊道:“裂心树?你干什么?” 易天行额头上冷汗涔涔,勉强笑道:“裂心树毒性虽烈,却可以将走火的症状缓解。你放心,我知道控制分量,不会有事的。” 澹台明珠断然道:“我去找师父,他可能有龙血珠。” 易天行连忙拉住她:“千万不要,如果他知道我有事,保不定会落井下石。半月之期将至,不要徒生风波。” 澹台明珠道:“可是……” 易天行道:“可是什么?到门口帮我护法,我要运功炼化裂心树的毒性。” 邱晨在澹台明珠来到门口之前,悄然离去,回到耶律红花身前,跪下道:“师父。” 耶律红花目射寒光,沉声道:“那贱人出去干什么?” 邱晨连忙将适才所听的内容告诉耶律红花。耶律红花听完后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忽然道:“给老夫拿片裂心树叶来。” 邱晨飞一般跑了个来回,将一片裂心树叶交与耶律红花。耶律红花将树叶塞入口中,一阵咀嚼后吞下。 邱晨骇然道:“师父,提防有诈!” 耶律红花阴沉着脸,狞笑道:“易天行这小子都能吞的毒物,老夫会不行?哼,就算有问题,老夫也能将剧毒逼出体外。”说着便觉心脏骤然一阵绞痛,险些叫出声来,瞪着邱晨越看越烦,不禁暴喝道:“滚出去!” 邱晨连忙施礼退下,站到耶律红花居室门口。过了约一柱香时间,听得里面耶律红花呼唤,急忙快步抢进,来到耶律红花面前。 耶律红花一脸喜色:“果然有效果,哈哈。” 邱晨从未见耶律红花如此高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在耶律红花心情甚佳,完全没有理会他,径自说道:“把老夫收藏的龙血珠、阎王草、百目虫和乌环蛇涎统统拿来,顺便将药鼎抬来。” 邱晨身体一震:“师父真的相信易师弟的话?” 耶律红花大笑道:“这小鬼虽然机灵,但也料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老夫的耳目。何况老夫以经试过裂心树的功用,的确可以缓解走火之症。老夫自从被瘴烈逼得跳崖,便伤了双腿的经脉,加之老夫心切报仇,以致走火坐僵,经过这么多年的调理,老夫筋骨血脉已经恢复,可是走火乃是修道大难,本门向来没有解决的办法,所以老夫依然站不起来。现在天赐良机,让易天行告诉老夫治疗之法,老夫一定要把握机会。” 邱晨劝道:“师父,弟子总觉得易师弟所说的归元散配方有问题,裂心树虽毒,但是对付内家高手,便稍嫌力弱,但是阎王草、百目虫和乌环蛇涎可不一样,任何一种都非……都非……” 耶律红花狞笑道:“都非老夫可以化解!” 邱晨连忙跪倒:“弟子不敢。” 耶律红花冷笑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不过老夫自有分寸。快去取药!” 邱晨不敢再说,飞奔而去,不一会儿便一手拿着一个瓶子、三个木盒;一手将一个三足铜鼎扛在肩上,跑了回来。 耶律红花沉声道:“在老夫炼药期间,任何人不得踏入此室半步,否则杀无赦!你在门外守候,不得擅自离开。” 邱晨躬身道:“师父,唐门的人……” 耶律红花嗤道:“不自量力的东西,不用理他们。没有人带路,要过神谷、神溪,难于登天,何况洞外那些蛊宗弟子也不会坐视不理。你只需要听老夫的命令,其他的不用担心,出去!” 清晨,古心铮以一敌二,与古心坚、古心胜切磋武技,完全占据上风。 古心胜感受到不同往日的压力,大叫道:“停手!停手!” 古心铮大喝一声,双掌一错,连环扫出,将两个弟弟逼退丈许,方才收势。 古心胜本想待兄长停手时偷袭,现在发觉没有希望,颓然道:“哥,今天吃了什么,越战越勇。”接着嬉皮笑脸道:“被嫂子骂了,拿我们两人来发泄?” 古心铮骂道:“臭小子!”说着便欲出手。古心坚拉住他,笑道:“二哥已经可以完全驾驭体内的蛟丹了吧。” 古心铮经过这些时日的磨合,的确深切感受到蛟丹已经与自己的真气融为一体,当下含笑点头:“不错。” 古心胜拍手道:“好啊,以后有麻烦可以找你帮忙你!” 古心铮怒瞪了乃弟一眼:“没出息的东西,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别想我替你出头。” 古心胜吐了吐舌头,正欲说话,一眼望见古松健步走来,招呼道:“松叔。” 古松走上前来,低声道:“郗太守来了,老爷叫二位少爷立刻去客厅。” 古心胜啐了一口,骂道:“妈的狗官,大清早的,跑来干什么?” 古心铮呵斥道:“闭嘴!”说着转头面向古心坚。 古心坚笑道:“不用管我,我自己再练一会儿。你们快去吧。” 古心铮与古心胜一踏进客厅,便见乃父与郗宏相谈甚欢的样子,连忙上前施礼。 郗宏笑道:“多日不见,两位世侄更加英伟不凡,真羡慕古兄啊。” 古灵峰叹气道:“郗太守过奖了,两个不肖子,整日令我不得安宁。” 郗宏道:“古兄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两位贤侄一手瓦解七缕风,不但为芫阳除一大害,嘿,也为你们芫阳古家增色不少阿。” 古灵峰脸色一变,怒道:“你们又背着我在外惹事?!” 古心铮与古心胜未及答话,郗宏已然道:“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古兄何必生气?” 古灵峰道:“我们古家虽然习武,不过图个身体健康,并非要与人争强斗胜。何况七缕风尽皆江湖亡命,我们是正当商人,得罪了他们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这两个不长进的畜生,还不给我跪下!” 古心铮应声而跪,古心胜却犹犹豫豫的踱到古灵峰身前,作势欲跪。古灵峰怒火上冲:“慢吞吞的干什么?!平时不见你怎么迟钝!” 郗宏起身道:“古兄息怒,其实二位贤侄处事果断,年少有为,正是古府之喜。实话对你说吧,我姐夫得知此事,对二位贤侄赞赏有加,想叫他们去京城发展。” 古灵峰吃吃地道:“郗太守是说,秦丞相……” 郗宏挥手道:“知道就行了。” 古灵峰脸色忽喜忽忧,道:“能得贵人垂青,自然是小犬的福气,可是在下只有这两个儿子,如果都走了,在下的家业怎么办?” 郗宏大笑道:“古兄放心,姐夫只是想让你们古家派人到京城去开设分号,至于去京城的人选,有个能做主的就行了,用不了你两个儿子的。” 古灵峰道:“能去京城发展自然好,不过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权贵甚多,朝中没有人照应,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京城立足。” 郗宏道:“姐夫既然叫你们去,就一定会帮你们调解官面上的事务。放心吧,姐夫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古灵峰道:“那么秦丞相那份……” 郗宏伸出右手晃了晃,见古灵峰脸色大变,不禁冷笑道:“古兄嫌多么?其实京城富贵众多,如果能在京城立住脚,便有数不尽的银子流到你们的口袋,怎么算,你们也占大便宜了。嘿,姐夫现在需要有人替他经营产业,你们不干,有的人抢着干。” 古灵峰连忙赔笑道:“那是自然。” 郗宏起身道:“姐夫已经选好了铺面,下个月便要开张,你们早作决定。”说着甩出一张拜贴:“到了京城,凭此去见我姐夫,他自然有交代。” 古灵峰也站起来:“我明日就派人就派人进京,绝对不会误了二位大人的大事。” 郗宏微笑道:“古兄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先走了,你们还要商量进京的事宜,就不要送了。”说罢转身就走。 古灵峰连道:“岂敢。”带着两个儿子送他出门。 刚出古府,郗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道:“京城龙蛇混杂,官府那边有我姐夫,市井之间,亦有风险,古兄最好多作准备。”说完拱手告辞。 回到客厅,古灵峰急忙召集府中诸人,又派人去将易连山一家请来。 听完古灵峰的叙述,古灵岩道:“二哥怎么看?” 古灵峰道:“其实我不是不想把生意发展到京城。只是京城太过复杂,朝廷上权力的更替随时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生意;权贵云集,难免得罪惹不起的人;而且京城是世间最大的名利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在那里一战成名,这些人很可能把打破固有的势力当作他们起家的第一步。” 易连山补充道:“还有,神州最著名的高手,大部分都在京城;全国性的帮会势力,几乎都把总坛设在京城。在那里得罪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有很强大的后台。” 古心胜插嘴道:“最著名不代表最厉害。” 古灵岩笑道:“话虽如此,不过盛名之下,能够保持声名不坠的,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切不可轻视。京城的确是个危险的地方。” 古灵峰道:“可是京城也是个赚钱的好地方。富贵人家多了,败家子也多,加上当今皇上是个穷奢极侈的主儿,上行下效,京城奢靡之风盛行,只要货物对他们的心意,要他们掏钱并不难。现在既然有机会,我们应该试试。虽然还是有很多麻烦,但是有秦正道撑腰,最头痛的官府方面便解决了。” 古心铮道:“可是我不明白,秦正道为什么会忽然找上我们?” 古灵岩道:“那家伙想尽可能多的聚敛钱财,找人垄断京城的贸易是个好办法。” 古心胜皱眉道:“凭我们的实力恐怕办不到吧?” 古灵岩失笑道:“什么恐怕?肯定办不到。别说我们,放眼天下,要垄断京城的贸易,只有商家有这样的实力。不过秦正道可以通过几个大商家,暗中操纵,一样达到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党羽正在四处网罗这样的商家,我们只是其中之一。” 古灵峰道:“其实上次郗宏已经露过口风,此事早在意料之中。我们既然不能与秦正道翻脸,而去京城又对我们有利,自然一定要去。我请大家来商量,主要是想确定上京的人选。”目光射向古灵岩。 古灵岩摇头道:“别找我,我自己的生意都懒得打理。” 古灵峰皱眉道:“难道你忍心让你侄子冒险?” 古灵岩道:“爹把神州的生意交给你,可没有交给我。” 古灵峰大怒:“老七,你这什么话?!” 易连山劝解道:“二哥,少安毋躁,七弟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觉得应该由心铮或者心胜去主事,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古家在神州的生意由你掌管,一方面亦可以锻炼锻炼他们的能力。” 古灵峰叹气道:“可是他们还小,而且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武功最高的便是老七,我的功夫平常得很,两个儿子……唉。” 易连山笑道:“二哥是关心则乱,我看心铮目含神光,内力已经进入先天之境;心胜的武功亦不在你之下。你当他们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吗?” 古灵峰一愣,忽然暴喝一声,双拳直击,分别轰向古心铮与古心胜面门。古心铮双手交叉,往面门一封,硬接了古灵峰一拳,古心胜却右腕一翻,一指点向古灵峰脉门,逼其缩手换招。古灵峰只觉左拳一阵酸麻,一股巨力汹涌而至,被迫后退三步,才将其化解,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大声道:“好小子。” 古心铮与古心胜连忙抢上前来,扶着古灵峰,古心铮更是连声道歉。 古灵峰笑道:“傻瓜,我儿子比我本事,我高兴还来不及,道什么歉啊。你的功力进步神速,是否是因为蛟丹?” 古心铮点头道:“是。” 古灵峰笑骂道:“那你还不赶快谢谢七叔。” 古灵岩摆手道:“自己人,不要太客气。二哥,现在放心了。” 古灵峰笑道:“妹夫说得对,应该让他们锻炼一下了,这样吧,心胜……” 古心胜立即接口道:“是,孩儿明日便起程进京。” 古灵峰本来想说古心胜留下来,由古心铮进京,现在被古心胜这么一接,心中既不想改变主意,又不愿伤害古心胜的自尊心,顿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好。 此时,天心老人忽然开口道:“我陪心胜进京。” 古灵峰知道天心老人不喜俗务,劝道:“岳父大人,有你照看着心胜,自然是好,不过我怕打扰你清修。” 天心老人悠然一笑:“心若静,闹市既是深山,天下何处不可修行?心胜尚未将我的本领学去,我不跟着他怎么行?” 古心胜喜滋滋地道:“谢谢外公。” 古心铮道:“经过铲除七缕风一役,芫阳已经没有人敢小觑我们古家。弟弟进京,不妨多带些人手。” 古心胜道:“我会的,不过我们的根基始终在芫阳,不能带太多人手过去。” 古心铮道:“就把古府八邪带去吧,他们都是老江湖,武功既高,经验又丰富。” 古心胜道:“古府八邪之中,古飞轻功甚高,有事可以靠他传递信息;古媚精通迷药;古药擅长用毒;古松武功最高,我就带他们四个。其余四个还是留在芫阳吧。” 古心铮道:“其余四人也各有所长,特别是古杀,很有用处。” 古心胜道:“古风和古道利于冲锋陷阵,古杀擅长侦察,我希望他们可以协助你培养人才、组建军队,跟着我太浪费他们的才能了。古柏功力不在古松之下,我希望进京一事不要削弱家里的实力。” 古灵峰哼道:“没有你招揽古府八邪,我们家就没有人了吗?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这样,古风、古道二人留下,其他六人你带走。古杀精通刺杀,无论出手行刺或是防备刺杀,都很有用处。侦察方面的人才,我们可以慢慢留意,你进京后危机四伏,不可不慎。” 古心胜点头道:“谢谢爹,我会小心的。” 许灵云轻笑道:“七弟走了,他买的五个丫鬟怎么办?她们可都还在府中,等着七弟接手哩。” 古心胜苦笑道:“嫂子别拿我开心了,她们既然不愿意回家,便跟着你吧。我一个大男人,由婢女伺候不太合适。” 许灵云道:“我也想啊,不过人家一心跟随你,我也没有办法,总不好强留在我身边吧。” 古心胜大感头痛:“此去京城,前途未卜,带着几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很麻烦的。嫂子你多费点心,照顾照顾她们,有合适的人家就把她们嫁了。” 许灵云扑哧一笑:“逗你呢,她们中有两个已经回家了;愿意留下来的三女之中,袁绿珠最得七叔欢心,七叔已经答应给她找个好去处,不用我们操心;奚露与夏小姐很谈得来,夏小姐私下给我说过,希望我们能在她夺取绝龙寨后,让她带奚露一起走,奚露恐怕在我们家待不了多久了;季如兰这小妮子却想跟着你,你自己考虑考虑。” 古心胜除了季如兰,其他几女连名字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许灵云说的是谁,茫然点头道:“如此甚好,总算做了件全功全德的好事。那季如兰就由嫂子照顾吧。” 许灵云揶揄道:“难为人家为了你,每日里苦练武功,真是痴心女子薄情汉。” 古灵峰道:“好了,别开玩笑了。京城危险颇多,实在不宜带些弱质女流同行。”说着转向古灵岩:“七弟什么时候转性了?居然自动揽事上身?” 易连山微笑道:“恐怕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古灵峰会意点头:“是啊,这么多年不见,她的功行一定更加精纯,也该收个徒弟继承衣钵了。” 易连山唔了一声:“水木居向来一脉单传,自从当年梁姑娘封居之后,我还真怕其武学就此失传,原来七弟与梁姑娘早有协议,害我白担心一场。袁姑娘资质不凡,更难得的是性格坚韧,梁姑娘见到,一定会喜欢的。” 古灵岩大声道:“什么协议!我只是看袁绿珠身世可怜,想替她找个依靠,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古灵峰暧mei地笑道:“是啊,是啊,一举两得,好得很,好得很。” 易连山感慨道:“快二十年了吧,嘿,真是岁月催人啊!” 古灵枢望了望兄长与丈夫,再看看满脸通红、青筋暴出的弟弟,笑道:“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当着小辈的面,这样调侃七弟。别把他惹急了,反而坏事。” 古灵峰与易连山想起古灵岩的脾气,也担心玩过了火,齐声道歉:“七弟勿怪。” 古灵岩恢复常态,苦笑道:“其实你们说得对,我是想借机去看看她,不过袁绿珠也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梁妹一定也期待着这样的人出现,以便继承她的衣钵,完成她的宿愿,令水木居重返五行山。梁妹的师父对她期望很高,这些年她独处孤峰,水木居的名头早已湮没不闻,想来她心里定不好受。” 古灵岩此言引得厅中诸小辈一阵私语,古灵峰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古心胜连忙将目光瞥向兄嫂,古心铮暗骂道:“说悄悄话你最起劲,挨骂就我来,上辈子欠你的?”硬着头皮上前道:“我们忽然听得五行山之名,不由想起当年第一大派五行门,所以忍不住互相询问了几句。” 古灵岩笑道:“原来如此,问我不就完了。当年五行门盛极一时,三公二叟、五母七真、九子十妖、廿八英侠,个个都是功参造化的绝顶高手,天下武林,无不惟其马首是瞻。可惜后来门中发生变故,弄得分崩离析,门中高手纷纷脱派自立,水木居便是这些五行门旁支之一。” 古心胜不解道:“既然如此,那水木居为何要重返五行山?” 古灵岩挠头道:“当年五行门的变故,牵扯甚广,乃是整个五行门都不愿提及的隐秘,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很多五行门旁支一直在设法重回五行门,可能当年这些门派的祖师只是不满当时门中的情况,却无意背叛师门吧。拿水木居来说吧,该派报师门的时候,一定说自己是五行门的人,而不会提水木居的名号,水木居其实只是她们的居所,江湖上为了区分五行门诸支才将此名号强加给她们的。” 许灵云道:“五行门以五行真气闻名,水木居既以水木为名,当是在水木二气上别有奥妙。七叔对水木居这么熟悉,说说水木居有什么厉害绝学嘛?” 古灵岩听到“对水木居这么熟悉”一语,心中一跳,满怀狐疑地望向许灵云,搞不清楚她是否也在揶揄自己,呆了片刻才道:“水木居创派祖师是位列廿八英侠的木凌秋波田莹女侠,她专修癸水乙木两种真气,创立的水木太阴气,专一修炼水木二精中的阴气,相当厉害;而且她未得道前,以剑掌指三绝闻名江湖,这些本领自然传了下来。” 古心胜咋舌道:“那不是很厉害?不知道七叔与梁阿姨谁的武功更高?” 古灵岩也不答话,呆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厅中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古灵峰怒目瞪了古心胜一眼,暗自骂道:“浑小子!那壶不开提那壶。” 易连山打破僵场:“七第,以你的性格,能在二哥这里待这么久,可谓难得了。怎么?年纪大了,转性了?没什么事就去水木居吧,虽然袁姑娘资质上佳,到底年纪不小了,梁姑娘要栽培她,花的心血绝不会少,早点带去比较好。” 古灵峰走上前来,拍了拍古灵岩的肩膀:“不错,你也是时候去见见梁姑娘了。当年你们年轻气盛,现在应该可以平心静气的谈谈了。” 古灵岩摇头苦笑道:“唉,我要强了一辈子,想不到居然沦落至此,连自己兄长都要赶我走。罢了,反正去水木居有段路与进京路途重叠,我明日便与心胜一起动身,免得惹人嫌。” 古灵峰连忙道:“七弟……” 古灵岩大笑道:“我故意这样说的,难道只许你们拿我开涮?放心,这么多年兄弟,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小气的。何况我知道你们也是为我好。” 古灵峰没好气地瞪了古灵岩一眼,望着古心胜道:“你明日就要启程,现在便去准备吧。”接着对古松道:“你们五人也准备准备。” 古心胜等人闻言,纷纷应声告退。古心胜刚走出厅门,便见夏玉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后面跟着言九天和沐月莲,连忙拦住:“什么事?” 夏玉英手一扬,露出掌心的小纸条,喜形于色地道:“猜猜是谁的消息?” 古心胜心中一动:“绝龙寨方面有好消息了?” 夏玉英一面摇头,一面笑容不改:“也对,也不对。再猜!” 此时客厅中诸人已经聚集过来,易归藏闻言急声道:“二弟的消息?” 夏玉英大点其头:“嗯!他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联同朋友杀了刘家八名追击他的高手,现在他正躲在蛊宗学习蛊术哩。” 客厅门口一时间欢声雷动,惟独易连山与古灵岩对视了一眼,面上露出一丝忧色,却不说话。其余诸人都喜形于色,古心胜更是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小子,了不起!” 易归藏笑道:“他又结识新朋友了?” 古心坚却道:“小表弟怎么脱险的?” 夏玉英道:“我也是刚收到古世兄的纸条,才知道这么一点点情况,具体情形就不是很清楚了。反正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以后有机会联系上他再慢慢问吧。” 古心胜点头道:“不错,平安就好!这样我走也走得安心了!” 夏玉英愕然道:“走?你要到哪里去?” 古心胜大踏步向自己的住所走去:“京城!” 第四十九章 临危各思量 异心亦成朋 十一月的滇山,已是白雪皑皑、冰珠挂帘,蛊神洞口亦已被积雪覆盖,不见一点痕迹,洞内却凉爽宜人,感觉不到一丝寒意。易天行站在进蛊神洞密室时劈裂的杉木门处,呆呆的望着外面,静立不语。澹台明珠默默的站在他身后,想起易天行业已通读蛊神经,不知道耶律红花下一步会怎样做,心中忐忑不已。 二人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邱晨从幽暗的洞穴现出身来,躬身道:“易师弟,澹台师妹,师父有请。” 易天行漠然转身,与澹台明珠一道,跟着邱晨去见耶律红花。 耶律红花盘膝而坐,一脸和蔼的样子:“天行,你已经尽得蛊宗真传了吧?” 易天行道:“你传授给我的蛊神经,我倒是读完了,不过有没有得到蛊宗真传就只有你知道了。” 耶律红花容色不变:“既然如此,老夫便遵守诺言,逐你和澹台明珠出蛊宗,并把澹台明珠送给你当婢女。” 澹台明珠惊呼一声,跪倒在地,哀声道:“师父,求你别将徒儿逐出师门!” 易天行淡然道:“你说过要逐澹台姑娘出蛊宗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耶律红花不理澹台明珠,目光直瞪着易天行,冷笑道:“这不正合你们的心意吗?” 易天行微笑道:“那么多谢耶律前辈了。澹台姑娘,你也该谢谢耶律前辈才是,否则以后你夹在我们中间,也不好做。” 澹台明珠闻言一呆,茫然地望向耶律红花。耶律红花心中怒火更炽:“还不听你主人的话!” 澹台明珠在地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登时血溅当场:“弟子不肖,不能再侍奉师……耶律前辈,还望前辈以后多自珍重。” 耶律红花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邱晨觉得有些不忍,又不敢上前扶起澹台明珠,对易天行以目示意。 易天行笑着上前扶起澹台明珠,一面从怀中拿出玉蟾膏,用手指一蘸,顺手在她额头上一抹,替她敷上,一面道:“前辈既然遵守诺言,在下岂敢食言?只要前辈吩咐,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助你炼金蚕蛊。不过炼金蚕蛊似乎需要很大一片地区,大量栽种毒草毒花和培育毒蛇毒虫,以供金蚕食用。前辈不是想在这个山洞里面炼蛊吧?” 耶律红花霍地站起身来,双目精光四射,洪声道:“当然不是。老夫现在便要拿回属于老夫的一切。只要老夫铲除门中诸逆,重掌蛊宗大权,届时要地有地,要人有人,何愁炼蛊不成?” 易天行身体大震,失声道:“前辈的腿……” 耶律红花大笑道:“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老夫不但功力恢复得七七八八,连走火的顽疴都已痊愈。哈哈,蛊宗尚有何人敢触老夫虎须?” 易天行不禁向澹台明珠望去,澹台明珠惶急地猛摇其头,双眼中泪光盈盈,眼见便要落下来。易天行沉着脸转向耶律红花,生硬地道:“恭喜前辈。” 见到易天行这个样子,耶律红花更加高兴,眉飞色舞地道:“你所中的三蜈蛊也已经祛除了吧?同喜同喜!呵呵。” 易天行道:“还没有。” 耶律红花不禁大愕:“什么?你不会还没有练成解蛊大法吧?以你的资质,这是没有可能的事!” 易天行徐徐道:“解蛊大法在下早已练成,不过我不想解去三蜈蛊。” 耶律红花收敛笑声:“为什么?” 易天行沉声道:“解去三蜈蛊,便是通知七神娘娘,我已经得到了蛊神经。” 耶律红花嗤道:“她知道又怎么样?” 易天行道:“我不知道。直到刚才,我仍然在想,是解蛊引诱她进蛊神洞寻找蛊神经呢?还是趁其不备、主动出击,打她个措手不及?” 耶律红花露出深思的神情:“你这样想啊,老夫倒没有想过这点。” 易天行道:“那是前辈一直以为在下已经解蛊,所以不虞有此一着。” 耶律红花仔细望了望易天行,怒道:“你骗老夫!你的三蜈蛊已除,瞒不了老夫的!” 易天行冷笑一声,潜收解蛊大法,立时现出中了三蜈蛊的特征。 耶律红花瞠目结舌道:“你居然可以运用解蛊大法压制蛊物?” 易天行道:“怎么?很难么?” 耶律红花一脸轻松地道:“没有什么,老夫只是惊奇你可以不经教授,便悟得解蛊大法的妙用而已。”说着岔开话题:“七神女刻薄多疑、没有什么心腹,如果知道你得了蛊神经,多半独自前来,没有多大意义。老夫神功既复,便不需顾忌那些逆徒!我们这就冲出洞去,将叛变老夫的门人杀个片甲不留!” 易天行耸了耸肩膀:“既然前辈已经决定了,在下便随你出洞。反正我与七神娘娘母子总得有个了断。” 耶律红花面容转厉:“好,我们出去!”说着便欲动身。 易天行伸手一拦:“需不需要通知蒙长老一起发作?” 耶律红花道:“蒙术追随老夫多年,深知老夫的行事方法,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等的便是这一天。不需要老夫通知,他便应该知道怎么做。” 易天行继续问道:“那符公颜他们呢?如果前辈那些被逼离开的弟子得知前辈在世的消息,定会赶来相助。” 耶律红花不耐烦道:“老夫现在自己便能控制局面,根本不需要这些废物!待老夫将门中事务理顺,自然会通知他们回到蛊宗。嘿,那些家伙虽然不容于瘴烈,对老夫却也未必忠心,贸然联系,不知是福是祸。人这一辈子,可以完全信赖的始终只有自己。”他显然心意已决,不想再听易天行的建议,话音未落,已经展动身形,向洞口奔去,远远传来他的冷喝:“跟上来!” 蛊宗宗主的内室中,七神娘娘正笑吟吟地看着瘴琥喂养一条浑身赤红如火、双目金光闪烁的蚕形怪虫,忽闻外面一阵喧哗,不禁心头大怒,冲出门外,正欲呵斥,映入眼帘的是面如土色的苟镞与共霆,心知不妙,急声道:“什么事?” 苟镞指着后面,颤声道:“师……师……师……” 七神娘娘怒道:“胆小鬼!说清楚,师什么?!”猛然身体一震,双目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战战兢兢地道:“师父?” 苟镞与共霆不停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七神娘娘强自镇定,苍白着脸,大声道:“既然师父他老人家尚在人世,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应该高兴才是。走,我们去恭迎师父大驾。” 共霆道:“你不……不知道,师父一……一见我……我们,便……便立下杀……杀手。若……若非……他先……先对……对付乌……乌老二,我……我们早死……死了。” 七神娘娘手脚发凉,仍然勉强笑道:“师父一定是想铲除门中对他不满的门人,我们是他亲传弟子,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付我们?” 苟镞忽然露出恐惧的表情,指着七神娘娘身后,道:“师父!” 七神娘娘心中一紧,骇然望向背后,发现什么也没有,知道中计,连忙拔身跃起,却已晚了半分,苟镞势如狂涛的掌力已然震得她五脏六腑疼如刀割。未待七神娘娘落地,共霆已经冲了上去,连环三拳将七神娘娘退路封死。苟镞怪啸一声,右手敛指如锥,点向眉心。一点乌黑如漆的墨迹出现在其额头,眉心瞬间便得有如蒙上了一层油膜,乌黑发光。 七神娘娘双袖舞出两道彩光,挡下共霆的猛攻,手指一弹,一条小如拇指、通体斑斓的蛤蟆便扑向共霆。共霆面露惧容,一个筋斗翻出丈外,从腰间拔出一支三尺短棍,护住身体。七神娘娘逼退共霆,也不追击,捂着胸口,嘶声道:“为什么暗算我?” 苟镞厉声道:“贱婢勾结瘴烈,暗害师父,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七神娘娘一声长笑:“暗害耶律老狗?你们不想吗?自己没有种罢了!现在想拿我人头邀功,让那老狗放你们一条生路?哈哈,恐怕我肯,耶律老狗也不肯!” 共霆暴喝道:“贱人,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挑拨我们与师父的关系!” 苟镞骤然厉声喝道:“出!”一道黑光从他眉心透体而出,直扑七神娘娘面门。七神娘娘狞笑一声,口一张,喷出一片绚丽无比的红色花雨,形成一道螺旋形花墙,将其身体团团围住。黑光一接触花墙,身形便立即迟缓下来,现出一只巴掌大小、鳖身蝎尾、鸟嘴四翼的怪虫。 苟镞惊呼道:“万艳红花蛊!师父居然将万艳红花蛊传给了你!”说到后面,言语中满是羡慕嫉妒之意。 七神娘娘心中一阵酸楚,冷笑道:“苟师弟,废话少说。我有万艳红花蛊护体,你的蝎尾飞鳖对我没有用,收起来吧,免得被我伤了便不好了。” 苟镞手一招,将蝎尾飞鳖召回,托在掌心,沉声道:“你既然炼就了万艳红花蛊,为什么不乘机破我本命神蛊?” 七神娘娘咯咯大笑:“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了吧?我们联手对付耶律老狗,尚有一线生机;像现在这般自相残杀,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旁的共霆正被那只行动迅速、有如鬼魅的蛤蟆弄得疲于奔命,无法分心作法、施展蛊术,心中叫苦不迭,闻言连忙喝道:“那你先把这只食尸泽蛙收了。” 七神娘娘轻笑一声,手一指,便令食尸泽蛙动弹不得,接着一招手,将其纳入袖中,背负双手,徐徐道:“怎么样?” 苟镞与共霆对望一眼,心中均不住盘算该把赌注下在那一边。终于,共霆首先开口,犹豫地道:“师父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们。” 苟镞也深有同感,不过他亦深知耶律红花的厉害,万艳红花蛊虽然是蛊宗非常厉害的绝学,但是耶律红花未必不能破解;而且他与共霆为全性命,一直对七神娘娘虚与委蛇,现在他们既然已经与七神娘娘翻脸,就算帮助七神娘娘杀了耶律红花,七神娘娘也不会再相信他们,耶律红花之后,七神娘娘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不由暗悔失策,不该贸然暗算七神娘娘。苟镞想到这里,一时心如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共霆见苟镞不答,急声道:“五师兄!” 苟镞猛然惊醒,毅然道:“好,我们一起去见师父!” “好,老夫就让你们见个够。”随着毫无感情的漠然语调,耶律红花带着邱晨、澹台明珠与易天行徐徐走来。 苟镞与共霆见到邱晨腰间赫然挂着乌得明的人头,断颈仍在不住滴血,正在那里龇牙咧嘴,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痛苦一般,想起耶律红花拘禁元神的狠毒巫术,不由心胆俱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师父!” 七神娘娘却傲然而立,任由漫天飞舞的红花护着身体,淡淡地道:“师父。” 耶律红花望着花墙内的七神娘娘,颔首道:“好,好,想不到你居然可以这么快便炼成万艳红花蛊。老夫真是走了眼,你的资质比之瘴烈那畜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七神娘娘目光一黯,凄然摇头:“你没有看错,凭我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炼成万艳红花蛊,此蛊是先夫助我炼成的。” 耶律红花目射寒光:“瘴烈那畜生怎么会知道万艳红花蛊的炼法?!” 七神娘娘大笑道:“我知道,他自然就知道。我虽然疑心重,对自己的丈夫却还信得过。瘴烈虽然心狠手辣,对我却也不错。” 耶律红花怒道:“老夫难道不信任他?他怎么对老夫?” 七神娘娘冷笑道:“信任?除了你自己,你真正信任过谁?哼,若非瘴烈资质上佳,适合作你的炉鼎,你会对他那么好?” 耶律红花双目直欲喷火,不过仍然不忘瞥了易天行一眼,见他毫无异样,心下稍安,呵斥道:“住嘴!老夫对你不薄,你居然……” 七神娘娘亦怒道:“老狗住嘴!你身为人师,欺凌女徒,算是不薄吗?” 耶律红花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出,大喝一声,悍然出手,击向七神娘娘的护身花墙,红色花瓣碰上他的手掌,登时如雨般坠下。邱晨与澹台明珠见状,亦立即出手,攻向跪倒在地的苟镞与共霆。易天行本来便觉蛊宗之内尔虞我诈、均非善类,不欲插手蛊宗的恩怨,只想杀七神娘娘报其暗算之仇,但现在见耶律红花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大感没趣,于是站在当地,坐山观虎。 苟镞与共霆二人大惊,连忙就地一滚,挺身跃起,一面招架,一面呼喊道:“住手!”见邱晨与澹台明珠置若罔闻,又接着道:“二位何故咄咄逼人?” 邱晨冷笑道:“师父有命,凡是身处蛊宗,不能洁身自爱、与瘴烈夫妻狼狈为奸的,格杀勿论!” 苟镞大叫冤枉:“我们只是慑于瘴烈夫妻淫威,不得不尔,岂敢与他们同流合污。” 邱晨望向耶律红花,见他手刀频出,将扑面而至的红花一一斩落,径直向花墙中心走去,对这边看也不看一眼,不敢再犹豫,挥刀劈向苟镞:“去阎王那里解释吧!” 共霆见状,将身体一扑,虽然中了澹台明珠一刀,却抢到苟镞身旁:“五师兄,这里由我顶着,你快走!” 苟镞闻言,略一犹豫,身侧忽然一股巨力逼来,身不由己地迎向邱晨与澹台明珠的刀网。刀气临身,苟镞不及细想,手一扬,将蝎尾飞鳖扔向澹台明珠,双手一合,便将邱晨的弯刀夹住,右腿猛然踢向邱晨胯下。 澹台明珠惊呼一声,弯刀疾斩蝎尾飞鳖。但是蝎尾飞鳖有如流星飞坠,速度极快,在刀光落下之前,便扑至澹台明珠眼前,后尾一落,划出一道弧形黑光直刺澹台明珠眉心。澹台明珠躲避不及,抬臂一挡,只觉手臂一痛,随即失去知觉。一直在旁袖手旁观的易天行见状大惊,连忙飞身抢上,将碧血丹枫叶按在澹台明珠伤口之上。 邱晨一松手,抽身飞退,堪堪避过苟镞致命一腿,略一扫视,正见澹台明珠向地下倒去,心中惊怒交加,怪啸一声,将手往腰间一拍,乌得明的人头发出凄厉的叫声,飞扑而出,迎向苟镞。苟镞眼见狰狞恐怖的浴血飞头猛扑过来,任他熟知巫术,亦大感心惊,顾不得取澹台明珠性命,将手一招,召回蝎尾飞鳖将乌得明的人头挡住。然而乌得明的人头并不畏惧蛊毒,虽然连连中刺,除了惨叫不已,扑势并不衰减,依旧疾飞而至。 苟镞眼见无幸,面容扭曲,暴喝道:“好!大家同归于尽!”将右手中指含在嘴里咬破,屈指一弹,一点赤红火星飞向蝎尾飞鳖,蝎尾飞鳖身体声闪过一片红光,怪叫一声,炸得粉碎,乌得明人头中毒尾处立时各自激射出一道血水,接着从伤口爬出无数蚂蚁大的蝎尾飞鳖,瞬间布满乌得明整个面庞,然后随着一阵脆响,这些细小的蝎尾飞鳖亦纷纷爆裂,将乌得明的人头炸为漫天血雾,向邱晨笼罩下去。邱晨连忙大喝一声,双腿猛力蹬地,向后疾退,但右手手背仍然被血雾擦到,蚀去一片皮肉。与此同时,躺在易天行怀中的澹台明珠亦惨叫一声,手臂上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猛然射出一股血箭,从昏迷中痛醒过来,面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在易天行怀中不住挣扎。易天行强行按着澹台明珠,潜运真气,借助碧血丹枫叶封住她的伤口,阻止鲜血再行喷射。 随着蝎尾飞鳖的爆裂,苟镞亦不好受,眼耳口鼻同时渗出乌血来,身体缓缓倒下。在倒下前他仍然不忘向澹台明珠望去,却瞥见澹台明珠并没有如自己想像般毙命,心中大为不甘,指着澹台明珠道:“你……你怎么……” 易天行冷笑道:“她死不了,你顾自己吧!”左手一挥,一丝银光正中苟镞眉心。 苟镞一死,澹台明珠似乎痛苦稍减,不再挣扎,伤口也不再恶化。邱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怒喝一声,冲上去一刀将苟镞的尸体斩为两段,也不停留,径自向出卖苟镞、独自逃生的共霆追去。 耶律红花见状大笑道:“贱人,你已经没有了帮手,还要顽抗么?” 七神娘娘将银牙一咬,斥道:“我与你誓不两立!”说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雨,撒在被耶律红花斩落的红色花瓣上,接着将手一指,地上红花立时爆裂,氤氤氲氲地升起一阵红雾,向耶律红花弥漫而至。 耶律红花面色凝重,双掌划出两道圆弧,猛然平推,将眼前红雾驱散,身形一闪,已经欺进七神娘娘五尺以内,狞笑道:“受死吧!”身体前倾,右爪一伸,发出一阵炒豆般的脆响,疾抓七神娘娘天灵。 七神娘娘凄然一笑,不但不退,反而向前一扑,冲进耶律红花怀中,将其牢牢抱住,任由耶律红花的利爪透脑而过,当场毙命。但是耶律红花身形亦是一滞,只觉身体一凉,已被红雾侵上身来,不由大吼一声,运足真气,向外一发,轰的一声,将七神娘娘的尸体逼成支离破碎的血肉,漫天飞射,展开身法,脱出红雾的笼罩范围。耶律红花一落地,便手捏法诀,血口大张,将失去控制后,在空中四处游移的红雾缓缓吸入腹中。 七神娘娘一死,易天行登时感到体内的三蜈蛊蠢蠢欲动、渐渐不受自己压制,心中大凛,连忙喂澹台明珠服下一颗天龙护心丹,将其缓缓放下,然后潜运解蛊大法,破去身上所中的三蜈蛊。出去蛊毒后,易天行低头望向澹台明珠,见她正挣扎着想站起来,连忙阻止道:“你刚中过苟镞的本命蛊,虽然现在苟镞已死,蛊毒亦随之而去,但是已经伤了内腑,不要乱动,好生休息。” 澹台明珠急声道:“可是师……耶律前辈需要我们帮手。” 易天行冷笑道:“我觉得你才需要。”说着转向耶律红花:“对么?耶律前辈。” 此时耶律红花已经将红雾吸收殆尽,闻言寒声道:“那是自然,你们就歇着吧。”说着身形一展,竟然撇下易天行与澹台明珠,径自离去。 待耶律红花消失在远方,澹台明珠叹气道:“耶律前辈心胸狭窄,主人你这样对他,恐怕……” 易天行哈哈一笑:“我们早已经翻脸了,若非我对他尚有利用价值,早被他大卸八块,拘禁元神,慢慢折磨了。嘿,乌氏兄弟虽然存有异心,杀之可也,你看他怎么对乌老二的。我屡次激怒于他,恐怕他恨我犹在乌氏兄弟之上,有机会他会放过我吗?” 澹台明珠闻言更加忧虑:“那你更该对他顺从一些。” 易天行冷笑道:“耶律老儿睚眦必报,既然已经惹怒过他,现在对他再好,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我又何必给他好颜色看,哼,未到最后,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哩。” 澹台明珠骇然道:“主人你想怎么样?你打不过他的!” 易天行微微一笑:“放心,我还没有蠢到如此地步。而且他好歹教过我蛊术,他若不先对付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澹台明珠还待开口,易天行已然阻止道:“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调养身体,尽快复原。” 共霆一路亡命飞奔,向神溪中唯一的小船跑去,眼见渡船在望,心中大喜,一声长啸,纵身一跃,有如飞鸟一般,跳上船去。共霆脚一落船板,脸上笑容立时僵死,涩声道:“大师兄。” 船舱口挂的布帘无风自动,现出有如木雕一般、盘膝而坐的蒙术来。蒙术毫无感情的目光落在共霆身上:“你想背叛师门?” 共霆双膝一软,跪倒在蒙术面前,痛哭流涕道:“小弟如今已走投无路,求大师兄网开一面。再造之德,小弟日后定当报还。” 蒙术冷冷地道:“背叛本门者死,你今天才知道么?” 共霆一面哭述,一面不住转动心念,闻言急声道:“小弟蒙师父厚恩,岂敢背叛师门?只是现在师父急怒攻心,不听小弟解释,一意要将我们这些不肖弟子处死,小弟没有办法,才想暂避师父怒火,待他老人家不这么生气了,再来请罪。” 蒙术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逃跑。你应该知道,师父要杀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个死字。” 共霆闻言,猛然想起耶律红花当年铲除异己的手段,心中一寒,颤声道:“大师兄救我!” 蒙术伸出手掌:“你要我帮你,那就拿来吧。” 共霆脸色一变,犹疑道:“大师兄……” 蒙术冷哼道:“本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然信不过我,干嘛求我。” 共霆将心一横,口一张,吐出一条通体青鳞、三头四足的小蜥蜴,用双手捧着,递给蒙术。蒙术正欲接过,骤然间,一声暴喝传来:“共霆!你疯了!” 蒙术与共霆寻声望去,只见三个黑影急速逼近,当先的正是他们的师叔乌颉禄,后面两人赫然是乌得聪与查六郎。共霆见状连忙将手一缩,将自己精血所炼的本命蛊收回,扬声道:“乌师叔。” 蒙术心下大怒,但也顾不得与共霆计较,一面潜运真气,一面道:“不知乌师叔练成了什么奇功,居然能够死而复生?” 乌颉禄阴笑道:“你师父练成了什么功夫,老夫就练成了什么功夫。嘿,废话少说,让开!” 蒙术淡淡地道:“没有宗主的允许,蛊宗门人不得擅自出山。” 乌颉禄眼中怒芒一闪,寒声道:“小蒙,你以为你可以拦得住老夫?” 蒙术一副生死由天的神情,满不在乎地道:“乌师叔,请!” 乌颉禄哼道:“找死!”手一挥,身后乌得聪与查六郎二人立即飞身扑上,夹击蒙术。蒙术面上毫无表情,就像乌、查二人凌厉的攻势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直至当先冲至的乌得聪所挥铁掌距离他的头颅尚有一尺远近,他方向后一滑,游鱼般脱出乌得聪的掌力范围,双手一扬,他身上带有的奇异腐草气息顿时浓烈起来,乌得聪像被蛇咬了一般,抽手急跳着退开丈许,不敢近前。查六郎却怪叫一声,继续冲上,他与乌得聪不同,靠山已失,深知今日若不能在耶律红花赶到前离开蛊宗,必死无疑,所以明知蒙术神木蛊的可怕,亦绝不后退。蒙术眼中露出嘲弄的神情,双掌一分,迎向查六郎的拳头。查六郎形如僵尸,身法却异常灵活,不待蒙术双掌击至,纵身一跃,已然来到蒙术头顶,双拳互击,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双手同时向外一扬,两只状若僵死尸蛆的怪虫分别从其手背裂体而出,带着一缕血丝疾射蒙术双睛。蒙术凛然不惧,收回双掌,在身体周围连划了几个圈,招式浑然天成,形成一幢牢不可破的掌网,护住身体,将那两只恶虫御于三尺之外,同时空气中的腐草气息亦越来越浓,熏得乌、查、共诸人恶心不已。 共霆熟知蒙术的底细,不敢再待在船上,连忙翻身后跃,跳下船去,来到乌颉禄身旁,怯生生地道::“乌师叔。” 乌颉禄瞪了他一眼:“胆小鬼!”然后转向战团,再也不看共霆一眼。 共霆心中暗骂:“你们父子不胆小?操!”不过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摆出一脸傻笑站在乌颉禄身侧。 蒙术长笑一声,身形一展,小船上顿时满是他的身影,双掌化作满天飞星,将乌得聪与查六郎笼罩在内。乌得聪与查六郎被逼无奈,只得挥拳迎上,与之硬拼,三人顿时混战成一团,在小船上不住飞腾跳跃,令小船摇晃不已,劈劈啪啪一阵拳脚交击的声音响过,两道身影有如利箭般飞射出船舱,落到岸上,还未落地,便在空中狂喷鲜血,撒下斑斑血迹,触目惊心。乌颉禄毫不理会受伤跌落的乌得聪与查六郎,猛然蹬地,身体化作一支劲弩,疾射蒙术。 蒙术拼尽全力,方才将乌、查二人击伤,实在已是强弩之末,眼见乌颉禄扑至,苦笑道:“老乌龟,你真会抓时机。”勉强挥掌,劈向乌颉禄天灵。 乌颉禄冷笑道:“废话,良机难得,失不再来。老夫一生,惟谨慎而已。”身体在空中忽然一缓,硬生生落下地来,显得突兀怪异,完全不合常理,不过此举却令蒙术原本劈向乌颉禄天灵的一掌变为击向胸口。乌颉禄望着渐渐迫近的手掌,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映衬着他皓首红颜、宛若仙翁下凡的模样,显得诡异无比,待蒙术的右掌击至他胸前半尺,他忽然出手,疾愈闪电般扣住蒙术右腕,向后一撇,格的一声,折为两断。蒙术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冷汗,急忙抽身后退,乌颉禄那容他轻易离去,左手一锁,拉住蒙术的断腕,接着右臂连挥,接连击打在蒙术的右手小臂、上臂和右腋,然后顺手一记,猛击在蒙术胸口,将蒙术击得骨折筋断,落入神溪。 第五十章 蛊宗重掌权 山寨各离心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共霆奋力摇桨,恨不得船生双翼,直接飞出神谷去。船舱内,查六郎斜靠在一旁,胸前血迹斑斑,本就跟僵尸一样的面容愈发的木呐呆滞,浑身散发着腐草烂叶的气味,中人欲呕。乌得聪躺在船舱中央,面无血色,身上腐烂草木的味道比之查六郎毫不逊色。乌颉禄则一脸阴沉地蹲在乌得聪面前,双手不住在乃子周身经脉游走,一语不发。 乌颉禄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聪儿,你还有什么心愿没了?” 乌得聪面上露出恐惧之色,死命抓住乌颉禄的右臂,惊声尖叫道:“爹,不要啊!我还不想死!救我!” 乌颉禄转头望了望半死不活的查六郎,叹气道:“你难道想像查老六一样?” 乌得聪急声道:“爹,你蛊术高超,一定能救我,对吗?”说着不住摇动乌颉禄的手臂,希冀道:“对不对啊?爹!” 乌颉禄心中一痛,撇过头去,不看乌得聪:“蒙术的神木蛊独具一格,与寻常蛊物大不相同,我亦无能为力。” 乌得聪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不听自己使唤,惶恐道:“我的脚!” 乌颉禄低声道:“你的双腿已经木质化,要不了多久,神木蛊便会蔓延至你的全身,渗入你的元神,将你化为草木之属,令你形神俱灭。”猛然转头,望着乌得聪:“届时我再杀你,你的元神必将与神木恶蛊同归于尽,不若你现在便兵解吧!这样,你的躯壳虽不能存,元神尚可保全。” 乌得聪闻言切齿道:“老匹夫,刚才你若早出手,我怎么会遭此劫难!你不顾二弟于先,坐视我丧命于后,无耻之尤,枉为人父!” 乌颉禄怒道:“畜生住嘴!蒙术那厮凶顽已极,我若不趁他力竭之机,突然发难,怎能一举成功!我们若被他缠住,待耶律老狗赶至,我们一个也别想走掉!” 乌得聪惨笑道:“现在我们逃掉了么?嘿嘿,只有你逃掉了!” 船身忽然一滞,速度缓慢了下来。乌颉禄心中一动,扬声道:“共霆!别听聪儿胡说,他惊恐交集,已经疯了。现在我们二人同舟共济,千万不要互相猜忌!” 舱外传来共霆颤抖的声音:“不肖弟子共霆,拜见师父!” 乌颉禄心头大震,连忙抢出舱外,只见前方溪流之中的一块凸起的暗礁上,赫然立着耶律红花瘦削的身影。 耶律红花见乌颉禄露面,理也不理跪在船头的共霆,扬声道:“乌师弟,别来无恙?” 乌颉禄苦笑着拱手道:“蛊宗弟子乌颉禄,参见宗主!托师兄鸿福,愚弟身子尚算康健。师兄此次出山,怎么也不通知愚弟?愚弟也好迎接。” 耶律红花面露笑意:“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乌师弟又何必那么见外,现在不期而遇,不是更添几分惊喜么?不知道乌师弟欲往何处?” 乌颉禄心中自然是有惊无喜,闻言勉强笑道:“一时兴起,泛舟而已。” 耶律红花笑容渐寒没,厉声道:“好个‘泛舟而已’,我大弟子蒙术何在?” 乌颉禄知道势难善了,把心一横:“被我击落溪中,恐怕尸骨已寒。” 耶律红花寒声道:“好,那你就替他偿命吧!”足间一点,身形有如鹤舞长空,向乌颉禄当头扑至。 乌颉禄也不硬拼,脚下暗自发力,碰的一声,在船板上踩出一个大窟窿,神溪之水立即涌上船来。乌颉禄骤然一转身,将外袍卸下,一甩手,扔向耶律红花,遮蔽住他的视线,接着把身体一缩,竟然将魁梧的身躯卷成一团,从那窟窿中钻了下去。耶律红花不虞有此,双掌一分,顿时将迎面而来的外袍裂成满天飞屑,不过待碎袍飘散,眼前早已经失去了乌颉禄的踪影,神溪虽然以溪为名,内中水流却湍急而深,自负如耶律红花亦不敢贸然下水追敌,不由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猛然一掌,击向船舱,刚猛如涛的掌力立时将船舱击溃,露出躺在舱中、动弹不得的乌得聪与查六郎。耶律红花见状,露出狰狞的笑容,踏着渗至脚背的溪水,缓缓走了过去。 易天行扶着澹台明珠,徐徐走至神溪之旁,却见邱晨背对溪流、抱刀而立,不由笑道:“你在干什么?” 邱晨平静地道:“师父着我守住此路,不让任何人出去。” 易天行四处望了望:“耶律前辈呢?” 邱晨道:“师父已经赶去神溪上游,拦截叛徒。” 易天行盯着邱晨的双瞳:“谁跑了?” 邱晨摇头道:“不知道,我追至此处,早已经没有了渡船的影子。” 易天行道:“目下蛊宗之内,何处比较安全?澹台姑娘需要静养。” 邱晨苦笑道:“我对蛊神洞外的情况,一无所知,对蛊宗的环境还不如你清楚。还是问大师兄吧。” 易天行猛然一凛:“蒙长老呢?蛊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连个影子都不露一个?”说着目光投向溪流。 邱晨闻言,亦是一愣,茫然道:“我也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发觉易天行搜寻猎物一般的目光,大声道:“你是否太多心了,以大师兄的本领,除了师父……”说到这里,心中一动,手足无措地望向易天行:“乌颉禄!” 易天行点头道:“惟一的解释了,以他对耶律前辈的忠心,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凌山与瘴烈已死,现在蛊宗能伤害他的,只有乌颉禄。” 邱晨急声道:“替我守住这里!”话音未落,已经纵身入水,激起一片水花。 易天行望着澹台明珠,奇道:“邱晨为什么那么关心蒙长老?” 澹台明珠以虚弱的声音答道:“他是大……蒙长老的表弟,否则蒙长老亦不会把他引荐给师父。” 易天行哦了一声:“那你呢?” 澹台明珠将目一闭:“我是被弃于荒野的孤儿,被蒙长老碰到,见我资质尚可,便替我在附近找了一个村妇抚养,待我五岁时方才带我入洞,拜在耶律前辈门下。” 易天行笑道:“蒙长老心肠不错嘛,蛊宗之内,就他还有点人味。” 澹台明珠紧闭的双目中流下两行泪水,哽咽道:“你不知道……” 易天行低沉着声音,打断道:“禁声,有人来了。”不久远方传来洪亮的歌声,耶律红花双手各提一个人头,脚绑木板,踏浪而回。 易天行扬声道:“恭喜前辈手刃叛徒。”目光扫向耶律红花的手掌,淡然道:“可惜让乌颉禄、共霆和瘴琥三人漏网了。” 耶律红花嘿嘿阴笑道:“乌颉禄这胆小鬼的确溜了,不过他两个儿子都死了,连个帮手都没有,老夫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瘴琥乳臭未干,老夫不会让他逃脱的。至于共霆,哼,他敢跑,就试试!” 易天行道:“瘴琥奸狡过人,光看他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逃脱,便应知道此子非寻常之辈,前辈不可小觑。” 耶律红花傲然一笑,不置可否。此时神溪中传来一阵拍浪之声,随着水声,面目冻得紫红的共霆奋力游至。耶律红花盯着易天行,冷笑道:“怎么样?老夫要抓一个人,他自己都会回来。” 易天行心中暗骂一句:“狂妄。”扶着澹台明珠,对耶律红花来个不理不睬。 耶律红花心下大怒,却不欲在此时与易天行翻脸,顺手一巴掌,扇在刚刚爬上岸、奔至他身后的共霆脸上,将其打了个踉跄,对易天行大声道:“邱晨呢?老夫叫他把守此地的!” 易天行徐徐道:“他下水去寻找蒙长老去了。” 耶律红花心肠虽硬,想起蒙术的忠心,亦不由一软,哼了一声,将此事略过不提,转头朝共霆怒吼道:“还不替老夫召集门中弟子!” 共霆吓得一哆嗦,连声道:“是,是。”转身飞奔而去。 易天行望着共霆的背影道:“共长老的本命蛊在前辈手中吧。” 耶律红花漠然道:“那是自然,否则老夫怎么会让他轻易离开?” 易天行讥讽道:“原来这就是前辈将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本领。不知道对瘴琥有没有效?” 耶律红花怒道:“少在这里说嘴!老夫一稳定门中局势,便会着人全力搜捕乌颉禄和瘴琥这两个叛徒,不劳你费心!” 易天行冷笑一声,不再进言,岔开话题道:“在下想找间静室给澹台姑娘疗伤,还望前辈给个方便。” 耶律红花洪声道:“老夫现在在召集门人,各个房间应该都空着,你先随便找间房子用着。如果有人阻拦,以你现在的蛊术,寻常蛊宗弟子根本不能伤害你,你不需要顾忌他们,当场击杀可也。待老夫整顿门户,再替你们安排。” 易天行笑道:“现在前辈重掌门户,在下若与蛊宗弟子发生冲突便不好了。” 耶律红花哼道:“老夫已经以蛊宗宗主身份召集门人,不按时集合的,便当以叛徒处死,你动手跟老夫动手差不多,不必客气。” 夜深人寂,糜豪坐在昏黄的油灯下,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渭州流传甚广的兵书《司马策》。忽然窗外黑影一闪,糜豪立生警觉,大喝一声,双腿一蹬,身体向后仰去,同时掷出兵书。一片寒光耀眼,一个蒙面的黑衣刺客人剑合一,疾刺糜豪前胸,森森剑气,令糜豪如浸寒潭,一股凉意顺着背脊直冲头顶。 剑刃及身,糜豪骤然将身体一侧,顿时血花四溅,从前胸至肋下划出一道血槽,深可见骨,糜豪惨哼一声,一掌劈向刺客脉门。却被那刺客仗着刁钻灵活的身法轻易避过。 碰的一声,大门被猛力踢开,在那刺客继续施展辣手之前,住在隔壁的方长恨与王二柱已经闻声赶至。方长恨一面大声呼喊,一面将手中铁棍化作一条乌龙,向那刺客拦腰扫至。王二柱亦挥舞着锄头,没头没脑地砸向刺客。 那刺客暗呼可惜,飞身一跃,挥剑往棍尖一点,借力远遁,落在三丈开外,势如闪电般隐没于茫茫夜色之中。 方长恨与王二柱正待追击,耳中便传来糜豪虚弱的声音:“别追。” 方长恨急忙来到糜豪身边,拉住糜豪划破的上衣,猛然撕开,露出糜豪被鲜血染红的上身。方长恨见到伤口,双眼顿时红了,一面从怀中拿出金疮药给糜豪敷上,一面嘶声道:“为什么不让我追?”王二柱却呆呆地站在旁边,完全不知所措。 糜豪笑道:“其实我可以不用受这么重的伤。” 方长恨闻言一愣,然后轻声道:“你又何苦?” 糜豪冷冷地道:“我们花的时间太多了,此次遭人暗算,虽然危险,却也是我们难得的机会,正好利用。” 方长恨皱眉道:“刺客似乎不像寨中的人。” 糜豪笑道:“绝龙寨多是本地山民出身,关系简单,只有黄通曾经担任武官,难保没有结交几个好手。嘿,如果没有猜错,黄通终于沉不住气了。只要我们……” 方长恨扶着糜豪躺到床上,打断他的话:“你好生休养,其他的事情我来办。”说到这里,目光中透出浓烈的杀机:“无论谁伤的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门外一阵喧哗,孟山带着几个亲信冲了进来。孟山尚未进屋,便怒喝道:“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伤我孟山的兄弟!” 此时糜豪忽然大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瞑不视。方长恨见状,哀鸣一声,抱着糜豪的尸体放声痛哭。 孟山急忙跑到床边,一把拉开挡在他面前的王二柱,望着糜豪苍白的脸庞,大声吼道:“刺客是谁?” 方长恨缓缓站起来,寒声道:“应该是黄通。” 孟山想也不想,转身便走:“老子宰了他!” 方长恨拉住孟山的胳膊,道:“二哥,且慢。” 孟山奋力一挣:“现在死的可是你的好兄弟!” 方长恨咬牙切齿地道:“所以我才要冷静点,好替他报仇。我们现在无凭无据,光凭猜测便贸然找黄通,他只要抵赖不认,我们便只有自取其辱。若是动起手来,你也知道自从他招揽了仑山七怪中剩下的三个妖人,实力大增,我们未必能应付。” 孟山道:“那怎么办?” 方长恨徐徐道:“如果他只是看不惯我们弟兄二人,串通刺客想除去我们,那还好办。怕就怕他包藏祸心,意图不轨。” 孟山道:“哼,大哥在绝龙寨的势力根深蒂固,他要造反绝没有成功的道理!” 方长恨叹道:“那刺客武功奇高,不像寨中之人,若是黄老贼的帮手,可能黄老贼在外面另有勾结。” 孟山道:“那现在怎么办?” 方长恨沉声道:“告诉大寨主,着他留意黄通。以他的势力,寨中如果潜入一、两个高手,倒有可能漏网,但若寨子附近有大量陌生人出现,绝瞒不了他。” 孟山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停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再来找你。”拍了拍方长恨肩膀:“不要太难过了。”说罢带着亲信向孟岳卧室走去。 待孟山走远,方长恨对王二柱道:“又要你跑一趟了。” 王二柱坚毅地点了点头,眼中神光奕奕,再无半点愚笨之相。 黄通的卧室内,黄通与贺莽、张衡、司徒明等人静待着消息。毕轩不耐道:“怎么朴筑疆还不回来?他不会失手吧?” 未待黄通回答,张衡已经嗤笑道:“以朴老二的剑术,刺杀个渭州老兵易如反掌,怎么可能失手?毕老弟多虑了。” 一直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司徒明冷冷地道:“我虽然地处西域,神州著名的刺客,倒也略有所闻,朴筑疆的名字,从未听说。你怎么这么信得过?” 张衡微微一笑,望向黄通。黄通道:“朴家兄弟自幼随父从戎,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司徒兄自然不会知道。不过他们的父亲朴膑,你们一定听过。” 萧驹失声道:“可是当年卢勇率军直取蜀道诸门时,名震蜀州的骁将朴膑。” 黄通点头道:“正是,在下当年便是在朴老将军帐下,直至将军败亡,才从边疆迁至内地。” 毕轩道:“朴老将军死了?听说他武功之高,不在向国忠之下。” 黄通双目一红:“当年朴老将军孤军深入渭州,卢乾无道,任用奸佞,向国忠受易昌狗贼反间之计,不但不发援兵,而且指示对我们停止供应粮草,以致我军人马疲敝不堪、士气低落,被易昌大军击溃。朴老将军为了掩护我们大部队退兵,亲自率领五个儿子和亲兵殿后,抵挡易昌大军的追击,结果全部战死沙场。” 毕轩赞叹道:“好汉子。” 萧驹亦道:“舍身全军,不愧一代名将。” 张衡激愤道:“全军?全什么军?!我们退兵途中被易昌手下大将司空照伏击,逃回本军大营的不过百余人。” 黄通接着道:“经过此役,朴老将军仅剩的三个儿子皆心灰意冷,不愿再替朝廷卖命,隐居起来。” 萧驹皱眉道:“他们怎么……” 黄通已知其意,打断道:“当时朴老大在家侍奉病重的老母;朴老二打探敌情未归;而朴老八年纪尚幼,亦在家中。” 司徒明笑道:“他们三人真的隐居?那你怎么联系到他们,还能邀其出手?” 黄通知道瞒不过他,干咳一声,道:“朴老将军还有些旧部下,跟随着他们,不过他们既未落草,又没有结成帮会,与隐逸无异。我虽然没有追随他们,与他们却没有断过联系,关系也颇佳。” 萧驹冷笑道:“二寨主既然对我们兄弟有疑虑,何必找我们一起商议大事?” 黄通惊道:“萧老弟何出此言?” 萧驹嗤道:“最近寨子附近来了不少人吧?”不待黄通张口,继续道:“人可以瞒过我,可惜天下没有任何马可以瞒过我。他们带这么多马来,我早就有感应了。” 黄通尚是第一次听说人能感应马匹的,半信半疑道:“萧老弟言重了,我只是想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诸位,想不到你们早已发现,萧老弟人马通灵的奇技,愚兄佩服之至。” 司徒明挥手道:“既然你不相信我们,我们兄弟就此告辞。”说着对毕轩与萧驹二人喝道:“还不走!”毕、萧二人急忙应是。 黄通连忙阻止道:“司徒兄且慢。”接着赔笑道:“司徒兄不通军阵,需知有些军中要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此事在下连贺莽都未告之,并非存心隐瞒。” 司徒明冷哼道:“少给我来这套!我们兄弟不是当兵的,只知道谁要欺瞒我们,便不是我们的朋友。” 司徒明等人上山之时,贺莽并不在寨中,对他们三人并不甚了解,平日里因为黄通的关系,才勉强敷衍他们,现在见司徒明咄咄逼人,不禁心中有气,一拳击在司徒明胸口之上:“操!什么……”忽然暴喝化为哀鸣,捧着右腕跌倒在地,不住翻滚。张衡见状大惊,抢前几步,将其抱住,只觉触手生寒,知道贺莽已为司徒明阴寒内力所侵,自己无法医治,连忙向黄通使了个眼色。 司徒明巍然不动,立在当地,冷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黄通上前拱手道:“下属无知,冒犯请司徒兄,尚请见谅。司徒兄既然这样说,我黄通保证,以后对司徒兄三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违此言,叫我死于非命!” 司徒明心中暗自冷笑,绷着脸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只要你对我们兄弟肝胆相照,我们兄弟便与你共同进退!否则,哼。” 黄通心中亦是暗恼,不过他深知现在乃用人之际,不宜与司徒明等人翻脸,当下强压下火气,低声道:“司徒兄,贺莽的……” 司徒明冷笑一声,来到贺莽面前,将手往他肩膀一搭。一阵舒适的感觉霎时涌上贺莽的心头,贺莽顿时迷迷糊糊地昏然睡去。 黄通急声道:“司徒兄!” 司徒明淡然道:“他没有事,睡一觉就好了。” 此时卧室门悄然打开,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闪了进来。毕轩与萧驹各自后退一步,严神以待,司徒明亦暗中提运玄功、盯着那人。 黄通大踏步迎上去:“朴二弟回来了,怎么样?” 朴筑疆颓然道:“若非有两个人碍事,我定将糜豪的人头提来。” 张衡瞥了一眼朴筑疆右手剑刃上的一道暗红,笑道:“虽然未奏全功,糜豪也离死不远了吧?” 朴筑疆傲然道:“那当然,我已伤其要害,只是不知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医生没有?” 黄通道:“本寨只有个叫路绣的医师,医术不错。不过寨中兄弟过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治疗剑伤应该没有问题。” 朴筑疆阴笑道:“但是我剑上涂的金羽花汁,便不是人人能解的。” 黄通笑道:“原来朴二弟还留了这样一着,好极,呵呵。” 朴筑疆阴沉着脸:“为防万一,我这去把那路绣宰掉。”说着转身欲行。 黄通挥手止住朴筑疆:“别急,这么大的事,孟山他们一定会闹起来,到时候我会去糜豪那里探伤。”说着嘿嘿一笑:“其他的事就我来办吧。现在孟山一党应该正在寨中四处搜寻你的踪迹,朴二弟不宜冒险。”说着把仑山三怪介绍给朴筑疆:“他们三位皆有一身不世奇功,朴二弟有空好生亲近亲近。对了,你刚才走了之后,朴大哥着人来信,说他已经到了。” 朴筑疆冷冷看了仑山三怪一眼,皱眉嗔道:“黄兄?!” 黄通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朴筑疆心中不满,又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道:“我去见大哥,看他怎么说。告辞。”也不待黄通回话,身体一掠,已经飘出门外,脚一勾,掩上房门。 黄通心中苦笑,转向司徒明:“我现在去孟老大那里看看情况,你们先各自回房,等候我的通知。” 当孟岳听到糜豪的死讯,心中又惊又怒,望着自己的亲弟,不知该如何是好。孟山一反往日的急躁,静静地站在兄长面前,一言不发。 孟岳终于开口道:“你有多大把握?” 孟山道:“大哥应该比我有数。” 孟岳皱眉道:“我若插手调查,这么大动静,黄通必定知道。如果我找不出他勾结外贼的证据,我们的交情岂非白白葬送?” 孟山洪声道:“大哥!自黄通来后,我们寨子的确壮大了不少,但是外面的人只知道黄通,不知道你!如果他有异心,我们兄弟何处容身?宁枉勿纵啊,大哥。” 孟岳拍案而起,终于下定决心,喝道:“好!”当下深夜召集手下十二太岁,叫他们分头调查绝龙寨周围的情况。待十二太岁离开不久,孟氏兄弟便听门外守夜的喽罗的声音此起彼伏:“二寨主!”孟氏兄弟闻声不禁对望一眼,谁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机。 黄通大步上前,拱手道:“大寨主。”接着故作吃惊地道:“三寨主也在?” 孟岳徐徐道:“黄贤弟怎么晚来,有何要事?” 黄通进房后,见孟山没有反应,心中大奇,此时闻得此问,连忙心念飞转,找个理由:“张衡适才发现有黑衣蒙面人在寨中行走,行为鬼祟,故而来报。” 孟岳冷笑道:“那他怎么不疾声报警?!” 孟山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黑衣人刚才杀了糜豪?!” 黄通心头惊喜交集,失声道:“糜豪死了?你们怎么不对我说?” 孟山大怒道:“又不是你手下!关你屁事!” 孟岳沉声道:“二弟。”转向黄通:“死者已矣,现在太晚了,我本想明日再告诉贤弟,然后将糜兄弟风光大葬。” 黄通挤出两行眼泪,哽咽道:“糜兄弟正当壮年,怎么会遭此厄运?”迎向孟岳炯炯的目光:“大哥,那刺杀糜兄弟的狗贼抓到没有?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孟山大声道:“没有!给他跑了!你还没有回答大哥,张衡既然已经发现了贼人,怎么不疾声报警?!” 黄通暗悔失策,不该贸然来到孟岳这里,但是已经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他自恃过高,想拿下贼人,却被刺伤。若非我赶到,他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孟岳哦了一声,假意关切道:“张衡伤得怎样?” 黄通道:“经过我给他服药疗伤后,已无大碍。” 孟山讥讽道:“没有找路医师看看?黄哥现在医术见长阿。” 黄通胀红了脸,连声道:“惭愧惭愧,让孟二弟见笑了。” 孟岳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笑着道:“夜已深了,没有什么事,黄贤弟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得为糜兄弟主持葬礼。刺客的事,我已经叫人去追了,你不用操心。还有,叫张衡好生休养,我和二弟会抽空去探望他的。” 黄通连声答应,转身离去。 孟山从窗口望着黄通走远,怒道:“大哥……” 孟岳挥手止住孟山继续说话,沉声道:“我知道他在骗我。哼,前言不搭后语,刺客一定是他派的,所以他来打探我们的反应。不要让我知道他想造反,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孟山道:“如果他并不想造反呢?” 孟岳一愣,面容如同冰河解冻般一松:“好歹他也是本寨二寨主,你就不要告诉方长恨实情了,找个替死鬼安抚一下他。”孟山还欲再说,孟岳已经道:“死的人已经死了,我关心的是,谁能帮我。黄通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只要他不背叛我,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我知道糜豪是你心腹,不过方长恨不是还在吗?以后你们小心点就是了,我也会替你们留意的。太晚了,睡吧。”说罢不再理会孟山,径自走进内室。 孟山猛一跺脚,带着满腔愤懑,疾步走向方长恨的居所。在孟山出门不久,孟岳的身影亦出现在门口,向守夜的喽罗打了个禁声的手势,一溜烟似的向黄通离开的方向奔去。 第五十一章 突袭除二孟 设伏击三朴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孟山猛地推开方长恨的房门,怒气冲冲的踏了进去,大声道:“气死老子了!” 方长恨盘膝坐在自己的床上,冷静地望着孟山,犹如木雕石刻一般:“怎么了?” 孟山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岔开道:“大哥已经派人去查黄老狗了?”说着急声道:“你对黄老狗勾结外贼的猜测,到底有几成把握?” 方长恨冷冷地望了孟山一眼:“大寨主是否说,如果黄通没有召来外贼,糜豪的事便要我们自认倒霉。” 孟山胀红了脸,猛一跺脚,却不说话。 方长恨双目炯炯生辉,长声笑道:“二哥别生气,你去通知信得过的弟兄们,明日准备结果黄通。” 孟山心中一凛:“大哥……” 方长恨打断道:“就算他没有勾结外部势力,刺杀糜豪也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便是他根本不把二哥放在眼里。而且他能请动如此厉害的刺客,大寨主和二哥的安危亦在他威胁之下。与其为人所算,不如先下手为强。”见孟山颇为心动的样子,趁热打铁道:“大寨主那里,小弟一人承担。” 孟山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拍着胸脯道:“有我在,天塌下来都没有什么!好,我这就去找人。”忽然想起一事,望着方长恨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愕然道:“二柱呢?” 方长恨悠然一笑:“我叫他去跟踪黄通了。” 孟山皱眉道:“他?笨头笨脑的!黄老狗甚是奸诈,他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方长恨笑道:“我没有叫他靠近,只是着他观察今夜还有谁与黄通联系,以便确定他的心腹,嘿,我怀疑大寨主身边有黄通的人。” 孟山狐疑道:“不会吧?” 方长恨沉声道:“二哥应该知道大寨主身边的人有多少是黄通来之后招揽的,小心没坏处。二柱人笨了点,眼睛可贼亮着哩,夜里看个百步左右,绝对没问题,而且他农闲时喜欢上山捕猎,是个捕猎高手,对隐蔽之术颇有心得,应该不会被发现。二哥放心好了。” 孟山叹道:“人已经去了,我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对了,我怎么给兄弟们交代?” 方长恨闭目道:“刀不离手,等待二哥号令。” 金鸡啼晓,天色微明,在距离黄通居所外三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孟岳已经待了一夜,可是黄通毫无出门的意思,令他心头打鼓:“妈的,搞什么鬼?难道真的错怪他了?不可能阿。”正思量间,背后一阵压迫感袭衫而至,孟岳想也不想,纵身一跃,跳下树来,一道阴寒的真气如同跗骨之蛆,尾随而至,一刻也不让孟岳松缓。 孟岳心知躲避不过,大喝一声,将背上肌肉一绷,运足横练的罗汉排打功,硬挨了对手一记。碰的一声,孟岳像岩石一般飞坠下来,背上衣衫刚好裂开一个手掌形状的破洞,现出有如火炙般的掌印,趴在地上。孟岳挣扎着,爬都爬不起来,恨声道:“司徒明!” 司徒明徐徐落下,站在孟岳三丈之外,冷笑道:“夜凉风寒,大寨主还到处乱跑,当心着凉。” 孟岳咳出一口鲜血:“为什么?” 司徒明负手大笑:“我既然决意追随二寨主,自然得为他考虑。你跟踪二寨主这么久,当非无故,既然已经互不信任,我们先动手总比你先动手强。”说着目光一寒:“你认命吧。” 孟岳勉强就地一滚,翻身而起,背对司徒明,拔腿就跑。司徒明也不追赶,微笑着站立不动。孟岳跑了丈许,忽然眼前一花,一把牛角尖刀已经刺入他的小腹,孟岳强忍疼痛,抓住刺他的人影,怒喝道:“贺莽!” 贺莽猛然一绞,拔出刀来,一脚踹飞孟岳:“去死吧,老家伙!” 孟岳身在半空,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中大为不甘,勉力一咬舌尖,令自己暂时一提神,右手一扬,一把匕首流星赶月般疾射贺莽咽喉。贺莽正沉浸在刺杀孟岳的狂喜之中,而且自恃孟岳必死,完全没有戒心,顿时中招,捂着脖子后退几步,倒毙当场。 孟岳跌落在地,眼睛直瞪瞪地望着望着司徒明,嘶声道:“可惜不是你。” 司徒明来到孟岳面前,蹲下身子,怜悯地望着他:“我知道你有一手扔匕首的绝技。”说着摇了摇头:“谁知不过如此,令我大失所望。” 孟岳戟指怒目道:“你……”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倒毙。 此时张衡方从黄通的住所踱了出来,笑道:“司徒兄好本事,孟老大的罗汉排打功刀枪不入、端的了得,想不到连你一掌都挨不起。” 司徒明冷冷地道:“没有你好本事,看着姓贺的死。” 张衡脸上露出暧mei的笑容:“彼此彼此,在下隐忍不出,也是不想浪费司徒兄一番苦心。” 司徒明道:“我不喜欢他,你又为了什么?” 张衡笑道:“我也不喜欢他。别说这废物了,我们马上去找二寨主。” 司徒明身形一晃,已经欺近张衡三尺之内,道:“二寨主房中密道到底通向哪里?” 张衡微微一笑:“距离索道百步外的一个土堆下面,够隐蔽了吧?我设计的。”忽然背心一凉,五脏六腑却像火烧一般滚烫,当下立即大喝一声,抽刀反手便是一记横扫。司徒明的声音从张衡头顶传来,犹如天国的召唤:“多谢。”张衡随即听到自己天灵一声脆响,便再没有了感觉。 司徒明落在张衡的尸体上,冷笑一声,扬手打出一支乌焰信号箭,一道黑烟立即直冲霄汉。 方长恨屹立如松,站在门口,望着天空中凝聚不散的黑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孟山居所奔去。 孟山亦从窗口发觉有异,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正遇见方长恨,急忙问道:“方老弟,知不知道这道黑烟是怎么回事?” 方长恨面色沉重:“这是我交给二柱的信号箭,着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擅用。现在恐怕出事了!” 孟山怒道:“能出什么事?多半是二柱被黄老狗发现了!走,我们去接应他!”说着吹了一声响哨,他住所周围立时涌出一群人马来。孟山对方长恨道:“这些都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绝对信得过。方老弟,我们现在就冲过去?” 方长恨一瞥之下,发觉全是孟山原来的党羽,上次抢劫官粮时收编的官兵一个也无,不禁眉头一皱:“二哥,我训练的寨卒呢?” 孟山道:“那些狗腿子刚投降不久,不太可靠。此次黄老狗在明,我们在暗,有这么多人够了。你也说过,要信得过的人,对吧?” 方长恨暗自恼怒,却也没有办法,一面心念飞转,一面道:“好!我们立刻出发。” 孟山一声令下,带着方长恨和四十余名亲信向黄通居处奔去。来到黄通住所外,赫然入目的是挂在门框上的孟岳首级,颈项处仍在滴血,其身体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孟山见状,暴喝一声,跃至门上,将孟岳头颅取下,抱头痛哭。孟山手下亦被激怒,毫不理会方长恨的制止,纷纷怒喝着冲进黄通房间。接着内里一阵惨叫,孟山的亲信进得快,退得也快,一下子涌出门来,个个灰头土脸,有好几个身上还插着几支利箭,还有几个根本就没有退出来。 孟山怒目圆瞪,大吼一声,便要冲进房去,却被方长恨牢牢抓住。孟山跺脚道:“他杀了大哥!让老子进去!” 方长恨手下用劲,不让孟山挣脱,摇头道:“二哥冷静点,黄通不会留在这里的。”说着转头问刚才冲进房去的喽罗:“里面怎么回事?是否有人藏在里面?” 一名孟山的手下道:“里面架有弩弓,一触动便是一轮箭雨。人倒是没有看见。” 方长恨急声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追黄通!” 一名孟山的手下道:“方大哥,现在大寨主已死,我们应该立即召集寨中弟兄,让二哥接替他的位子,然后再捉拿黄通,为大寨主报仇。”此言立即得到众人的响应,一时喧哗起来。 方长恨怒道:“混帐!黄通敢杀害大寨主,一定是布置已久、早有反意。我们得马上找到他,否则待他安排妥当,我们便麻烦了。待我们解决了黄通,再收编大寨主的部下也不迟。” 孟山咬牙道:“老子一定要将黄老狗活剐了!以泄我心头之愤!”对手下大喝道:“其他的事先放下,马上把黄老狗找出来!” 孟山的手下轰然应诺,纷纷散开,展开对黄通的搜索。待众人散去,孟山对方长恨道:“二柱呢?” 方长恨漠然道:“我怎么知道。” 孟山怒道:“他刚才不是发信号报警么?应该跟黄老狗发生激战才对,怎么既没有他的尸体,又听不到有人交手的声音?”忽然发现方长恨正将一个短管接在铁棍顶端:“你在干什么?” 方长恨从怀中取出一个枪头,插在短管另一端,冷冷地瞥了孟山一眼,淡淡地道:“忘了告诉你,我用枪的。还有,信号箭不是王二柱发的,他被我派到山下去了。” 孟山心中隐隐感到不妙,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嘶声道:“你骗老子?” 方长恨嗤道:“你才知道?”双手一抖,铁枪化作一道乌光,毫无花俏的直刺孟山胸口。 孟山将手中大刀一横,硬接了方长恨一枪,只觉一股灼热的真气透过枪尖,向自己逼至,心中一惊,大喝道:“你不是方长恨!” 方长恨大笑:“当然,在下蜀州古梦涯!” 孟山连环三刀,向古梦涯劈头盖脸地砍去:“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老子?!” 古梦涯舞出一个枪花,枪尖如蛇信吞吐,虚实不定,令孟山生出芒刺在背的感觉,收刀护体。待孟山处于守势,古梦涯方才好整以逸地道:“尔辈匪类,占据如此天隘,纯粹暴殄天物。在下友人欲居此地,特来助其取之。” 孟山大怒道:“狗胆包天!”悍然冲上,也不管古梦涯枪法虚实,大刀如龙卷风般旋斩古梦涯腰间。 古梦涯也不说话,将铁枪划出一道飞鸟凌空的轨迹,迎上孟山的大刀,顺势一绞,真气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孟山只觉周围空气便得像洪炉周围般酷热,刀上传来一股巨力,令他双臂一痛,险些握不住兵器,心中一怯,立即高声呼救,洪亮的声音立即响彻云霄。 古梦涯闻得孟山的呼喊,知道他的援手瞬息即至,不可恋战,决意速战速决,双目一红,右手一背,将铁枪收于背后,左手幻出九道臂影,猛然击向孟山胸腹之间。 孟山见状大骇,顾不得脸面,就地一滚,但仍然慢了一着,被三道臂影扫到,中掌处衣衫破裂,左肩高高肿起、登时举不起来,背上现出两道火红烙印,像被烧红的铁棍击中一般。孟山翻身跃起,张口喷出一滩鲜血,右手将大刀往地上一杵,身体斜倚上去,怒瞪着古梦涯:“小贼,来啊!” 古梦涯冷笑道:“好!”枪光一闪,已然刺至孟山咽喉尺许远近。孟山脚下一滑,将头一侧,堪堪躲过古梦涯的杀着,猛然前冲,连人带刀扑向古梦涯前胸。古梦涯骤然松手,扔掉铁枪,双掌一分,一掌拨开孟山的大刀,一掌如刀般横斩在孟山颈项之上。孟山喉头发出一声清脆的骨折之声,右手一松,大刀落地,捂着咽喉接连后退几步。古梦涯手法如电,不待铁枪落地,手一翻,已经抓住枪柄,一个转身,回首一枪刺入孟山胸膛,还未等鲜血飞溅,便已经拔出枪头,身形一展,向对面的树林跑去。 绝龙岭上,朴封疆、朴筑疆和朴守疆兄弟三人带着百余人马,藏身于茂密的丛林之中,等待着黄通的消息。一小队人马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立在树梢把风的朴筑疆认出来者一身绝龙寨寨卒的打扮,但是人却没有在黄通那里见过,心中暗自生疑,连忙打出手势,叫下面的人提高警惕。 来的这拨人马,领头的人五短身材、手持双钺,额头上有一菱形胎记,正是绝龙寨十二太岁中的三眼虎肖枚,他本是肖家寨寨主,自从山寨被官府剿灭后,便投靠孟岳,甚得重用,手中一对鸳鸯钺,颇有点扎手。肖枚自得孟岳命令,便带着十余名喽罗,一路搜索外来人马,也是灾星照命,居然真的找到了朴氏兄弟藏身之所。 一进入朴氏兄弟匿身的树林,肖枚便感到不对劲,他做土匪多年,虽然不会内功,但是对杀气的感觉却要比普通人敏锐得多,不过他始终差了点自觉,徒自四周环视,却找不出敌人的确切位置。肖枚察觉到这点,心中一慌,大喝道:“弟兄们,退出林子!” 他若不说这句话,朴氏兄弟还拿不准他们的底细,不敢贸然行事,现在一听,已然明了肖枚等人并非黄通一党,而且孟氏兄弟已经开始怀疑他们的存在、派人搜山。想到这里,朴封疆再不迟疑,大喝一声:“杀!”当先从树上跃下,一刀向肖枚当头劈下。 肖枚双钺交叉,在头顶一横,勉强将朴封疆的刀挡住,但亦被朴封疆的神力震退丈余,双臂一阵酸麻。朴氏兄弟的手下齐声呐喊,从树林中蜂拥而出,各骑马匹、呼啸而至,一眨眼便冲到肖枚等人面前,刀枪并举,配合马的冲力,势不可挡,除了肖枚,绝龙寨其余诸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便告了帐。肖枚惊怒交集,一面挥钺顽抗,劈翻两骑冲至他面前的壮汉,一面不住后退,企图脱身。 朴筑疆冷笑一声,手按剑柄,却被朴守疆制止:“二哥,我来。”说着纵身一跃,扑向肖枚,身在空中,凌空拉弓,射出一支劲矢。 利箭破空,发出尖锐的啸声,疾射肖枚胸膛。肖枚右手横钺一挡,箭钺相击,发出一声脆响。肖枚只觉一股刚猛强悍的气劲透过自己的右臂,顺着经脉直侵心房,胸口说不出的难受,狂吐一口鲜血,飞身后退。 肖枚一面挥舞双钺、护住全身,一面不停后退,当他快要退至一棵大树、正欲转身之时,树后忽然伸出一只黑黝黝的手掌,拍在肖枚背心之上,将他一掌击飞。 紧随而至的朴守疆看得一愣,连忙止步,将手中长弓拉成弯月,箭搭弦上,暴喝道:“是谁?!出来!”一声朗笑过后,毕轩和萧驹徐徐从树后走了出来,就像朴守疆的利箭没有对准他们一样,径自向朴守疆走去。朴守疆大怒道:“站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毕轩冷笑道:“不客气又怎么样?” 朴守疆双瞳一缩,寒声道:“你试试。” 毕轩上前三步,淡然道:“我试了。” 朴守疆再也按奈不住心头怒火,手一放,一道寒光直射毕轩左腿。朴守疆虽恨毕轩对己不逊,但是看他适才出手帮助自己,多半是黄通手下,所以也不想杀他,只想给他点教训。 毕轩大笑一声,手一扬,袖口中登时飞出两支形状独特的短箭,一支正中朴守疆利箭箭尖,两箭相撞,一起落地;另外一支却直射朴守疆右腕。眼见朴守疆躲避不及,就要中箭,一道剑光骤然在他右腕前方一闪,毕轩所发短箭便化为两段、跌落地上。 朴守疆愧然道:“二哥,我……” 朴筑疆悠然立在弟弟身旁,寒着脸道:“没有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现在虽然不是他对手,不代表以后也不如他。”说着转向毕轩:“你们怎么来了?” 毕轩见了朴筑疆的身手,心中亦是一紧,闻言笑道:“在下奉二寨主之命,前来带路,请你们上山。” 此时朴封疆走了过来,道:“你们有什么凭证?” 萧驹傲然道:“我们兄弟的话,便是凭证。” 此言听得朴封疆面色一沉:“混帐,没有证据,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们?” 萧驹嗤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误了大事,由你负责。” 朴封疆心中暗骂一句,坚持道:“请出示凭证。” 萧驹嘿的一声冷笑,算是回答,看得朴氏兄弟心头火起。毕轩察言观色,知道该自己出面缓和气氛了,上前一步,拿出一面陈旧不堪的龙纹旗帜,交到朴封疆手上。 朴封疆展开旗帜一看,双眼一红,转头对两个弟弟嘶声道:“是爹送与黄通的军旗,上面有爹的亲笔。” 朴筑疆点头道:“既然有凭证,我们这就随他们动身。孟氏兄弟已经起疑,我们不可久蛰于此。” 朴封疆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位请先行带路。” 毕轩和萧驹也不说话,牵出藏于树后的骏马,翻身上鞍。朴氏兄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对马匹亦甚有研究,但怎么也想不通毕轩和萧驹如何令马匹悄然潜近、并且藏在树后不出声响。 一众人马出林后,朴封疆一声令下,诸人立即策马狂奔,在保持速度的同时,显出井然有序的队列,看得毕轩和萧驹亦暗暗叫好。眼见龙首峰缓缓升出地面,朴封疆大喝一声,便欲发出冲锋的号令。忽然一声梆子响,顿时鼓声震天,云旗招展,两旁岩石之后、树木之上,现出无数身着朝廷军服的士卒来,一时箭如雨下,飞蝗般射向朴氏一党。 朴封疆只觉一股寒气沿着背后脊梁骨直冲脑门,一面挥刀击落射向他的飞箭,一面大声呼喊:“撤退!” 跟随朴氏兄弟的人均是朴膑旧部,久历战阵,虽然猝不及防、伤亡惨重,却惊而不乱,纷纷掉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随着一声大喝,一队人马现出身来,截住朴氏兄弟一党的去路。当先的女子红衣持槊,正是夏玉英,后面跟着言九天、沐月莲和古风、古道。 古风当先策马而出,将手中硫磺碧焰紫金腾蛇枪一抖,枪尖绽放出漫天星斗,冲向敌军,一连挑飞三名骑士。古道亦不甘示弱,紧随而至,手中混元牌大开大阖,当者披靡。朴封疆见状,大喝一声,冲上去便欲拦下古氏二人。 夏玉英大声道:“你的对手在这里!”手一抬,便已弯弓在手,一箭射向朴封疆眉心。待朴封疆劈落飞箭,夏玉英已经冲到他面前,挥槊便砸。朴封疆素以勇力闻名,现见夏玉英年少、又是女子,虽然觉得一个女人居然使用长槊这样的重兵器、有些诧异,但亦未把她放在眼里,冷笑一声,运起五成功力,一刀疾斩槊尖,满恃一刀便能将夏玉英连人带槊斩为两段。 夏玉英见到朴封疆挥刀时轻蔑的神情,心头火起,猛力一压,天雷槊夹杂着呼呼风声悍然落下,待到朴封疆察觉有异,已经来不及加力变招,只得将牙一咬,硬接此击。轰的一声巨响,朴封疆鲜血狂喷、鼻耳亦都渗出血丝,座下马匹哀鸣一声,前蹄一软,跪倒在地,登时将朴封疆抛落下来。 未待夏玉英补上一记,朴筑疆和朴守疆兄弟双双策马冲上。朴筑疆将腕一转,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急刺夏玉英咽喉;朴守疆却一把提起朴封疆,运臂一带,令其稳稳地落在自己背后。 言九天冷哼一声,双臂一振,身体已经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掌合十,轰向朴筑疆顶门。朴筑疆感到天空一暗,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天而降,心头一凛,连忙收剑一挡,随着一声脆响,朴筑疆的长剑断作几截、四散飞射。不过朴筑疆也颇了得,脚一蹬,已经跃离马背,挥舞双臂见射向自己的断剑击落。 沐月莲一直悠然静立、神色漠然地站在战团之外,似乎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此刻见朴筑疆凌空,方才微微一笑,双手在胸前一划,两道碧光从她袖口飞出,直击朴筑疆前胸后脑。朴筑疆身在空中,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眼睁睁看着死亡向自己袭来。骤然一声大喝,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窜到朴筑疆身侧,绕着他一个旋转,将沐月莲的海天双环击飞。 朴筑疆定睛一看,喜道:“大哥!” 朴封疆护卫着弟弟从天而降,神威赫赫,有若天人,一落地便将一本小册子交给朴筑疆,头也不回地道:“带八弟走!” 朴筑疆心头一震,悲声道:“大哥!” 朴封疆淡然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你第一天打仗吗?还不走。” 朴筑疆猛一跺脚,将小册子往怀中一揣,脚尖一勾,挑起一柄被古风刺死的手下遗留的长剑,握在手中,飞身跃向朴守疆。 朴守疆上箭于弦,正欲调转马身接引朴筑疆,骤然心生警觉,将头一偏,一支形状独特的短箭擦面而过,回首怒道:“你干什么?” 毕轩和萧驹笑嘻嘻地策马上前,将其夹在中间。毕轩指着言九天笑道:“我们和他们乃是一伙的,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朴筑疆眼见便要跃至乃弟身边,忽然被毕、萧二人一插,既过不去也退不得,恨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萧驹眯着双眼道:“在下柏九皋,那位是弓无弦,均是夏二小姐的家将。” 朴筑疆回头一看,也不知道夏二小姐指的是夏玉英还是沐月莲,却见自己兄长正被夏、言、沐三人围攻,陷入苦战,若非朴封疆使出被乃父警告、黑龙心功未至大成不得运用的黑龙灭魔斩,早已经支持不住,知道时间不多,暴喝道:“挡我者死!”人剑合一,向朴守疆所在之处冲出。 柏九皋收敛笑容,一夹马腹,迎上前去,右手一扬,三支毒镖呈品字形射向朴筑疆,乘他格挡之机,往马背一探,拿出五截尺许长的短棍,在马上一阵拼接,连成一根长棍,点向朴筑疆的剑尖。弓无弦则双手一扬,无弦箭有如*般向朴守疆袭去。朴守疆怒喝一声,一面将蓄力已久的利箭射向弓无弦胸口,一面拉缰勒马,令其人立而起,替他挡下弓无弦潮水般涌至的短箭。一轮箭雨过去,朴守疆的坐骑立即变成刺猬。朴守疆不待马尸倒地,双手平推,飘然落在三丈开外。 弓无弦哼了一声,身形一展,快愈奔马,闪过朴守疆所发的箭矢,疾冲到朴守疆面前,双掌一分,一击头颅,一击小腹。朴守疆见弓无弦猛扑的声势,心中一紧,右脚微微一退,双手持弓一立,啪啪两声,弓无弦的双掌均击在朴守疆的铁胎弓上。朴守疆只觉虎口一阵撕痛,连忙飞身后跃,企图摆脱弓无弦的追击。 弓无弦长声笑道:“想跑?哪有这么容易!”潜运毒功,双掌变得漆黑如墨,挟着阵阵腥风恶臭向朴守疆击至。 朴守疆闻到弓无弦的掌风,胸口一阵发闷,几欲呕吐,哪里还敢招架,只得一味闪躲,但是随着弓无弦双掌挥舞、毒气渐浓,朴守疆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忍耐不住,立意决一生死,心念到此,猛然一跃、冲天而起,跳出弓无弦的掌风范围之外,反手抽箭,搭于弦上,将铁胎弓拉成一弯初月,全力射出。 弓无弦抬头一声冷笑,腾身而起,迎着疾射而至的劲矢冲上,双掌一合,将其夹住,随即双手一错,截为两断,身形毫不受滞,径自向朴守疆扑到。朴守疆面露惧色,狂嘶一声,扔弓握拳,猛然出击,轰向自下冲上的弓无弦头顶。弓无弦双掌一抬,干净利落地与朴守疆双拳一碰。四手相交,发出清脆的声音,弓无弦身形一滞,翻了个筋斗,便往地面落去。朴守疆却吐出一口乌血,如陨星般坠落,轰然有声。 朴筑疆见状狂嘶一声:“八弟!”身形一展,硬挨了柏九皋一棍,吐出一口鲜血,却突破了柏九皋的阻拦,向朴守疆扑去。弓、柏二人均以为他想救助朴守疆,各自移动身形,以朴守疆为中心形成夹击之势,谁知朴筑疆还没有冲到朴守疆面前,便忽然转向,往旁边一窜,突破弓、柏二人的拦截网,飞遁而去,在树林中不住跳跃翻腾,一下子便失去了踪影。 朴封疆勉强运用黑龙灭魔斩,将夏、言、沐三人牵制住,早已经心力交瘁、无以为继,现在见朴筑疆逃脱,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芒,大喝一声,身体不停旋转,一股乌黑真气随刀而生,越来越浓,渐渐凝成一条乌龙,张牙舞爪地缠绕在朴封疆身外。 沐月莲沉声道:“小心。”身形一展,已经来到夏玉英身旁。 待黑龙成形、乌气内敛,朴筑疆暴喝一声:“杀!”一刀横扫,一道强猛如涛的刀劲顿时弥漫四周,向夏玉英等人汹涌而至。 夏玉英运足真气、正欲硬拼,忽然身体一轻,已经被沐月莲带起,堪堪躲过朴筑疆的刀气。夏玉英身在空中,只觉脚下黑气澎湃,激人衣衫,不觉暗暗心惊。 言九天一见朴筑疆运功的气势,便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得沐月莲示警,更是立即纵身飞退,在朴筑疆挥刀前便已跃出丈余。但仍然慢了一步,尚未跳出战团,便已经被朴筑疆的刀气赶上,当下将牙一咬,双掌带着两道火光迎向朴筑疆的刀气,甫一接触,言九天便觉双臂疼痛欲断,连忙使出卸劲之法,借力后跃,轰的一声巨响,真气相交的地方形成一个空气旋涡,言九天像断线风筝般飘落远方,重重跌下。 第五十二章 横兵守索道 勇力伏群顽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黄通颇为不耐地蹲在龙首峰索道三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之上,凝望着索道对面,心中焦急万分,暗自把张衡、朴氏兄弟等人骂了个遍,也不见他们到来,渐渐失去耐心,正欲跳下树,回到自己住所查探一番。忽然索道对面一阵喧哗,走来一大队寨卒,领头的是孟岳麾下十二太岁中的七人,俱都行色匆匆,显然是因为见到信号箭后,急忙赶回山寨的。 黄通正在考虑是否要现身,便听身后亦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青衫少年提着一杆铁枪来到索道正中,拦住七太岁的去路。黄通从未见过那少年,正感奇怪,忽然心头一动,觉得那身青衫以及纯铁的枪杆甚是眼熟,不禁脱口道:“方长恨!” 七太岁中,站在最前面的窦光也正在思索面前的少年到底是谁,闻声抬头望去,大声道:“二寨主?!你在树上干什么?” 黄通一面飞身跃下,一面心念转动,徐徐笑道:“我在监视奸细。”说着指着青衫少年怒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冒充方长恨混入本寨意欲何为?” 青衫少年将枪一横,背对着黄通,以漫不经心地语气道:“在下蜀州古梦涯,特来取绝龙寨基业,你下地狱的时候记清楚了,别进枉死城。”说完再不理会站在自己背后的黄通,对着七太岁等人淡然道:“现在孟氏兄弟已死,诸位难道还要顽抗么?” 窦光将手中双钩一分,怒道:“真的?” “千真万确!”随着一声暴喝,一个黑衣少年现出身来,疾如电掣,飞奔而来,一扬手,扔出两个人头,落在索道旁的树杈上,赫然是孟岳、孟山二人的头颅。 古梦涯回头一瞥,皱眉道:“老二,你不帮荼叔叔坐镇山寨,来这里干什么?” 黑衣少年道:“荼叔叔已经控制住局面,我们训练的官兵,一听潘公子已经派兵攻打此寨,而我们是潘公子安排的生间,便立刻归顺;黄通的手下一见张、贺二人人头,便胸无斗志,纷纷缴械,现在被缚于黄通屋外,由荼叔叔亲自带人看管,没有事的。至于孟岳、孟山的亲兵,只要我们守到夏玉英他们赶到,根本不足为惧,别忘了,荼叔叔久经沙场,又有大批官兵可用,固守一隅、拖延时间绝对没有问题。倒是这索道,我们俩得控制住,否则就麻烦了。” 古梦涯道:“好,我守这里。你解决后面的。” 黑衣少年苦笑道:“不行,我的伤还没有好完。黄通一人还无所谓,如果孟氏兄弟的死党赶到,我怕顾不过来。” 古梦涯瞪了他一眼:“自找的,谁叫你故意挨那刺客一剑。好吧,你守索道,我解决后面的人。” 黄通闻言不禁失声道:“你是糜豪?你没有死?” 黑衣少年嗤道:“糜豪是我随口编的名字,我的真名叫易锋寒。要杀我没有那么容易,你也太看得起你手下的刺客了。”说着反手抽出百锻刀,大踏步走上索道,对七太岁等人大喝道:“是战是降?!” 窦光等人见到孟岳首级,不禁暗自心怯,互相交头接耳,商量对策。骤然被易锋寒一喝,不由浑身一颤,望向易锋寒,不知如何是好。 古梦涯待易锋寒走到自己前面,方才转身,枪尖斜指黄通胸口,冷冷喝道:“来!” 黄通被古梦涯的轻蔑的态度气得微微颤抖,怒道:“放肆!”从背后拔出双刀,一展动,便是两片寒光,向古梦涯卷去。 古梦涯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铁枪高举过顶,猛然向下一砸,以枪为棍,直击黄通天灵。 黄通将双刀一错,架在头顶,硬接了古梦涯一记枪杆,只觉双臂一麻、双腿一软,已然单膝跪地。古梦涯得势不饶人,将枪一收,随即闪电般刺出,直奔黄通咽喉要害。黄通来不及起身,只得就地一滚,堪堪避过此劫。古梦涯身形展开,铁枪一抖,化作满天繁星向黄通不住扎下,黄通在地上不住翻滚,勉力求生,不时被枪尖擦到,血花四溅。黄通深知这样下去,迟早没命,当下心一横、牙一咬,暴喝一声,左手扔刀、向前一伸,任由古梦涯铁枪刺中其左臂,待枪头扎入手臂,黄通立即将左手一翻,扣住铁枪,往下一拉,同时大喝一声,挺身飞扑,右手一刀疾斩古梦涯面门。 古梦涯喝了一声:“好!”将手一推,铁枪劲射而出,将黄通身子向后一带,黄通的右手刀立告落空。黄通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再不敢恋战,托着深入左臂的铁枪,也不敢贸然拔出,转身便跑。 古梦涯纵身一跃,扑到黄通身后,一掌击向背心。黄通虽在仓惶之中,耳目犹健,闻得背后风声,身子连忙往左一侧,避过古梦涯的铁掌。古梦涯一击不中,右手顺势一扬,已抓住深插在黄通臂上的铁枪,用力一挑。黄通魁梧的身体被高高挑起,手臂上传来锥心刺痛、疼得他几欲昏倒,连忙将舌尖一咬,趁神志稍清,一刀斩在自己的左臂上,登时漫天飞血。 古梦涯振枪抖落上面附着的手臂,向黄通落地点冲去。黄通身在半空,感到自己浑身的力量似乎正随着左臂喷涌的血箭流逝,知道已经无力再战,勉强运起仅余的力量,猛然掷刀,一道长虹般寒光呼呼生风、疾射古梦涯前胸。 古梦涯见飞刀射至,也不闪避,骤然将身体一滞,手中铁枪抡出一道月弧,正中刀尖。枪刀相接,发出一声清远的鸣声,右手刀立即被挑飞,远远落下,古梦涯亦不好受,身体如受电殛,连退三步,方才立定,冷冷地看着黄通轰然落地。 易锋寒听得身后激战的声音,已经大致判断出战果,冷笑着对犹豫不决的窦光等人道:“你们还想负隅顽抗吗?” 窦光等人心胆俱寒,正要投降。忽然背后一声大喝:“诸位兄弟!大寨主待我们不薄,岂可背弃;而且我们乃是惯匪,投降官府,亦是死罪。” 易锋寒认出又赶到了四位太岁,开口说话的正是庞伯元,此人本是秀才出身,家逢剧变才落草为寇,在黄通上山前便是孟岳身边的军师,现在地位虽已远不及黄通,倒也仍得孟岳赏识,武功亦是孟岳亲传,不过他练武时年纪已大,没有练出什么本事。易锋寒知道他素来自私,说此话绝非忠于孟岳、不过是担心投降后惨死,当下大笑道:“谁叫你们投降官府了?在下有朋友想盘踞此地,正需要诸位多多协助,岂会妄动杀机?” 庞伯元狐疑道:“真的?” 易锋寒不耐烦道:“自然是真的!你以为你们有多了不起吗?黄通已经勾结外贼,欲图夺寨,若被他成功,还有你们活路?肖枚没有跟你们会合,恐怕凶多吉少。我朋友若非正在对付黄通的党羽,现在已经上山了。” 年丰道:“岂知肖枚不是你们杀的?” 易锋寒翻了个白眼,将刀高举过顶,寒声道:“多说无益,你们信,便投降;不信,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没有索道奇险,你们根本守不住山寨。” 此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孟岳、孟山的亲信纷纷冲出,向索道跑了过来。孟山手下见到古梦涯,俱都红了眼,叫嚷着加速冲上,相比之下,孟岳的手下奔跑速度渐缓,纷纷招呼索道另一端的十一太岁,显然持观望之态。 古梦涯冷哼一声,长枪幻出数十道枪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悍匪挑飞,登时将群凶震慑当场,令他们停下脚步。不过孟山手下亡命甚多,虽然一时心怯,不一会儿便重提勇气。一个秃顶汉子一声呐喊,指挥着党羽四散开来,缓缓向古梦涯合围而至。古梦涯认出那汉子乃是孟山亲信江礅,自己训练孟山手下时,他便负责领兵,心中不由一阵苦笑,若非经过自己与易锋寒的训练,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成气候,现在他们居然用自己教的阵法来对付自己,真是绝妙的讽刺。 索道上,十一太岁见古梦涯被围,立时起了变化。暴喝声中,四道人影冲天而起,跃过其他诸人,向易锋寒扑去,口中喊着:“弟兄们,杀!” 龙首峰上持观望态度的孟岳手下,顿时一阵骚动,虽然大部分人依然站在战团之外,但都握紧兵刃,蓄力待发;更有二十余名喽罗闻声响应,挥舞刀枪加入江礅一党。 易锋寒闭目凝神,感受着自己脉搏的跳动与气血的运行,进入灵台空明的境界,真切地感受到四道气机向自己急速靠近,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的运动轨迹,待他们快要落下时,大喝一声,一道刚猛凄厉的刀光猛然劈出,划出一道弯月形寒光,激起漫天血雨。 索道之上,那四名太岁的手下刚刚拨开不愿贸然出手的人,冲到前面,此时呆愣愣地望着八段尸体带着四散飞溅的血花落下深谷,心中大惧,再没有反抗的勇气,纷纷弃械跪地,大呼投降。 易锋寒徐徐嘘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强忍着肋下的痛楚,心中暗呼一声侥幸,知道自己全力一击,已经将绝龙寨徒镇住,当下冷冷望向对面仍然站着的人:“你们是否也要试试?” 庞伯元素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适才本来也想动手,只是轻功较差,慢了半拍,现在目睹此状,早已经转变主意,抢先道:“无知蠢物,居然敢跟大侠动手。”一面说,一面跪倒:“在下庞伯元愿意归顺。” 窦光、年丰诸人面面相觑,心中大是动摇,但是眼见对岸古梦涯陷入苦战,胜负似乎仍未明了,却也不愿就此投降。 庞伯元见没有人响应,转头怒喝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多谢易大侠接纳之恩。”说话间朝身后诸人挤了挤双眼。 窦光等人素知庞伯元诡计多端,虽然不太明白他挤眼的用意,还是听从他的话,跪倒请降。易锋寒叫他们把兵器扔掉,转身解下背后一人的腰带、将其捆缚起来。然后亲自将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喽罗捆好,押着他们来到绝龙岭一端的索道头,等候夏玉英等人的到来。 绝龙寨中,古梦涯却暗自叫苦,绝龙寨的小喽罗们在江礅的指挥下,一拨一拨地向他发起猛攻,这些喽罗虽然武功不高,但是都有点蛮力,一动手便是三、四个人同时出手,使得古梦涯应接不暇;待得古梦涯准备还手时,敌人已告远逸,又换上另一轮攻击,如此循环往复,古梦涯渐告不支,徐徐向索道移去。 江礅冷眼旁观,看出古梦涯的意图,狞笑一声,大喝道:“弟兄们,小兔崽子撑不主了,大家加把劲!别让他跑了!”众喽罗闻言精神大振,攻击愈加猛烈,古梦涯顿时显得更加吃紧,连在一旁观战的寨卒亦看出来了,不少人开始跃跃欲试,悄然潜进。 古梦涯虽然身处险境,仍然眼观六路,一见此状便知道大事不妙,一旦让孟岳的手下也加入围攻,自己绝撑不了多久,更糟的是,如果绝龙寨大部分人选择反抗而非投降,夏玉英夺下此寨亦没有足够人手守护。古梦涯心中念动如飞,终于下定决心,冒险一博,使出乃父古炎所创的百战三诀,手随心转,将臂一抡,强劲的枪气逼得靠近他的绝龙寨卒直欲窒息,攻势一缓。古梦涯趁隙枪势一变,枪头伸缩不定,扎向近身诸匪小腿,枪尖迭闪,冲在前面的匪徒纷纷中枪,惨叫着滚倒在地。前面的人一倒,顿时将众匪阵脚打乱,后面本应紧随而至的人被脚下的同伴阻碍,再不能形成循环不息的攻击,古梦涯登时感到身外压力大减,连忙后退三步,同时深吸一口气,调整内息,将体内真气提升至极至,大喝声中,往前一冲,枪出如风,铁枪看似散乱无章地刺向身形受阻的群匪,立时杀出一条血路。孟岳的手下眼见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加上望见对面五太岁等人已经受缚,再提不起勇气抵抗,纷纷请降。孟山的亲信却豪无退意,继续扑上,但是阵形已乱,再不复适才的威力。 古梦涯初次使用百战三诀,便获成功,心下信心大增,冷笑一声,缓缓走出,铁枪犹如灵蛇吐信,每一击都挑翻一个敌人。江礅看得暗自心惊,不禁后退一步,正瞥见一旁向古梦涯请降的寨卒,不由怒从心头起,抓起一个喽罗便扔向古梦涯,一面怒吼道:“你们反了!给老子上!” 古梦涯一侧身,左臂一托,将迎面摔至的寨卒接住,手腕一翻,使个巧劲,将他推到一旁。江礅双手不停,又接连扔出两个喽罗,均被古梦涯安然接下,待到江礅抓向第四个人时,其他寨卒终于暴怒,纷纷大喝着群涌而上,将其围在中央,一时枪戟并举、刀斧齐下,江礅招架不了几个回合,便被众人砍倒在地。待古梦涯将孟山余党一一击倒,走过去一看,江礅已经变成一地支离破碎的肉块。 古梦涯指挥着投降的寨卒将场中的尸体清理掉,然后命令他们聚集在一起,也不捆绑他们,横枪屹立在他们面前,静待夏玉英等人上山。 时近正午,绝龙岭上传来阵阵蹄声,夏玉英率领着柏九皋、弓无弦当先奔至。易锋寒一见大喜,连忙招呼:“你们终于来了!” 夏玉英两腿一夹,座下骏马猛然加速,冲到易锋寒面前,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呼的一拳打在易锋寒肩窝上:“好小子,有你的,居然不等我来,便已经解决了。” 易锋寒被他一拳牵动肋下伤口,疼得冷汗直冒,咧嘴道:“大小姐!我可是伤员,你能不能轻点?” 夏玉英一愣,一脸不好意思地道:“嘿,我是听廖三哥说你受伤了,不过看到你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便给忘了。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易锋寒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没有好气地道:“还好,死不了。”忽然觉得不对劲:“其他人呢?” 夏玉英脸色一黯:“言九天受了重伤,月莲妹子和古风、古道护送他回古府了。廖三哥在协助官兵追击黄通一党残余的人马。我怕你们人手不够,所以带着弓大哥和柏二哥先来这里支援。” 易锋寒闻言惊道:“什么?言九天重伤?是谁干的?” 夏玉英道:“就是黄通召来的党羽,好像叫朴封疆。” 易锋寒皱眉道:“知不知道他练的什么武功?” 夏玉英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他既然能够重创言九天,练的武功应该有点来头。你想知道,可以回去问问易叔叔或者古七叔,他们见多识广,一定能看出来历。” 易锋寒叹气道:“言九天性命无忧吧?” 夏玉英嗯了一声:“言九天反应甚快,而且没有硬拼,所以倒无性命危险。只是他现在双臂折断、内腑亦被震伤,免不了要卧床一月。” 古梦涯在索道另一边,看见夏、易二人说个不停,大感不耐,扬声道:“夏世妹!有话过来再说!” 夏玉英答应一声,命柏、弓二人押着庞伯元等人殿后,自己拉着易锋寒疾步走过索道,来到古梦涯身边。 易锋寒看着古梦涯面前战战兢兢的寨卒,笑道:“老三,什么时候这么本事?连我都被你瞒了,吓得我白担心一场。” 夏玉英瞥了旁边那一堆尸体,亦笑道:“古世兄不愧将门虎子,古世叔如果见到,亦当含笑九泉。” 古梦涯双眼一红,沉声道:“夏世妹。” 夏玉英自知失言,干咳一声,眼光瞟向易锋寒,向他求助。易锋寒亦不想古梦涯沉溺于悲伤中,连忙道:“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 古梦涯低沉着声音道:“是我父亲创立的百战三诀。”说着仰望天空,双目中泪光迷蒙:“我以前完全体会不到父亲创此枪法的用意,还以为此枪法拙劣不堪、错漏百出,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 易锋寒道:“唔,说起来,刚才我在对面山头见你施展此枪法,似乎破绽甚多。” 古梦涯将目闭了闭,正对着易锋寒,睁开眼睛:“不错,我以前亦是如此认为,所以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我从来没有在你们面前使过,就是怕被你们嘲笑。” 易锋寒沉吟道:“但是刚才你用它对付那些寨卒,的确很奏效。” 古梦涯道:“当年我父亲传我此法之时,曾告诉我此枪法用于战阵,威力惊人,我心中颇不以为然,若非适才情势危急,我别无他法,我还不会使出来。我也是用了之后,才体会到父亲的真知灼见。” 易锋寒缓缓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 夏玉英不解道:“明白什么?” 易锋寒看了她一眼,徐徐道:“我们自幼习武,但是没有经历战争。对武技的看法终究有失偏颇、不够透彻。高手相搏,对招式的要求当然是越完善越好,稍有破绽,便会被对方乘虚而入、导致败局;可是战场却不一样,两军相争,人数虽众而总体技能偏低,就算露出破绽,对手也未必能够抓住机会,过于追求招式的完美,不仅杀敌效率会降低,而且会消耗掉大量不必要的体力与真气,所以动手时要根据对手的虚实,调整自己的战术,否则不但白白浪费力量,还有败亡之忧。” 古梦涯鼓掌笑道:“好眼力,你说得不错,的确道出了我刚才施展百战三诀的体会。”说着声音一顿,接着道:“不过你还是漏了一点。” 易锋寒道:“哦?哪点?” 古梦涯将枪扛在肩上,道:“敌人势重,便要集中力量,打乱他们的阵脚,以雷霆之威震骇敌人,待他们心生怯意、各自为政,便是得胜之兆。嘿,如果这些人拧成一条心,还有我的活路吗?” 易锋寒笑道:“一条心?哈哈,谈何容易,人只要心中浮现出失败的阴影,便会心生恐惧,而且会不由自主地将恐惧无限扩大,只要有一个人退缩,整支军队就完了。如果有军队能作到临危不乱,天下哪里有什么以寡击众的好事?” 古梦涯跃上一棵大树,遥望对面山岭,扬声道:“羌叔叔他们什么时候来?” 夏玉英闻言一愣,随即道:“羌三叔他们在帮我招兵买马,没有跟来。廖三哥和鲜于冲他们应该快来了吧。” 古梦涯跃下树来,道:“这里有你们四个守着,应该没有问题了,我先去荼叔叔那边看看。”说着一摆手,飞也似地跑得无影无踪。 易锋寒望向夏玉英,指着庞伯元等人道:“绝龙寨三位寨主均已殒命;黄通与孟山的亲信亦已伏诛;孟岳手下十二太岁,被我宰了四个,还有一个没有回来,其余七个都在这里。”接着对庞伯元等人道:“这位夏小姐便是你们的新寨主。” 夏玉英瞥了庞伯元等人一眼,嗤道:“什么十二太岁?居然被你一人就宰了四个、俘虏七个,本领也太差了吧。” 窦光等人凶悍成性,听说寨主要由女人接任便已经按奈不住,闻言更是大怒,纷纷怒喝,表示不服。 庞伯元眼睛骨碌一转,上前一步,来到夏玉英面前,大声道:“我们绝龙寨的弟兄都是铁铮铮的汉子,绝对不会听命于女子!”回首对着站在一堆的绝龙寨众喽罗道:“你们说是不是?!” 绝龙寨诸人闻言虽然没人反抗,但俱都露出愤懑不满的神情。易锋寒看在眼里,心中一声冷笑,来到庞伯元面前:“你待怎样?” 庞伯元嘿嘿道:“绝龙寨只重英雄好汉,要我们心服,便拿出真本事来。” 夏玉英冷笑道:“什么本事?” 窦光大声道:“有种便放开我!只要你能打赢我,我就拥护你当寨主。”年丰等人亦一阵附和之声。 夏玉英翻了个白眼,道:“好!易锋寒,去把他们的捆绑都去了。” 易锋寒笑吟吟地走过去,正欲解开捆缚窦光的腰带,庞伯元喝道:“慢着!” 易锋寒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庞伯元被易锋寒一瞪,心头一阵打鼓,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我们赢了怎么办?” 易锋寒逐一解开窦光等人的束缚,最后来到庞伯元面前,冷笑着解开他:“自己去找兵器!你们谁能赢夏寨主,我们便立即退出山寨,再不回来。 庞伯元心中大喜,急声道:“此话当真?” 夏玉英冷哼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如果你们不服我,我也待不长久,来吧。” 庞伯元喜形于色:“好!”连忙以目示意,让其他六名太岁上前挑战。 窦光拿起双钩,低声对年丰道:“我先上,探探虚实再说。” 未待年丰张口,夏玉英已经冷冷地道:“你们一起上。” 庞伯元等人露出怀疑自己听错了的神情:“一起上?” 夏玉英道:“本小姐不想浪费时间,快点。” 庞伯元望向易锋寒:“糜……嘿,易大侠,你看这……” 易锋寒看出他怕自己插手,心中暗自好笑:“放心,我不会帮忙的,你们只要赢了她,我们便立即离开。” 窦光、年丰以及另外一名叫卜楠的太岁面露犹疑之色,不欲以众欺寡,庞伯元却大声呼喝着带领其余三名太岁向夏玉英扑了过去。 夏玉英不屑地转过身去,天雷槊向后横扫,刚猛绝伦,立时将庞伯元等人的攻势瓦解,接着身随槊转,接连三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将一名太岁击毙。庞伯元大骇,回首尖叫道:“点子扎手!快来帮忙!” 窦光大喝一声,双钩舞出两团银光,飞身跃至。卜楠将手中三股叉一摇,直冲战团中央。年丰仍在犹豫,便听柏九皋笑道:“年老大,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敢小瞧我们家小姐。不服气便一起上,否则便诚心归顺,不要浪费时间。” 年丰望了柏九皋一眼,再看看场中,暗叹一声,将手中厚背刀一扔,退到一旁。 此时战团中夏玉英一声清啸,将槊一挑,正中窦光的双钩,窦光猛觉一股大力汹涌而至,完全不能抵御,大喝一声,双臂向前一推,扔钩后跃,跳出战团,饶他见机甚快,仍然被夏玉英一槊震得口吐鲜血、面色惨白,没有再战之力。其余诸人见状大惊,手底下不由一缓,夏玉英得势不饶人,将槊一掷,直击卜楠前胸,双拳一收,随即闪电般连出四拳,将近身的庞伯元三人尽数击倒。庞伯元跌落在地,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也分不清楚断了几根肋骨,连忙开口告饶:“夏寨主……” 夏玉英适才冷眼旁观,知道庞伯元此人善于煽风点火,早就立意除他,那容他把话说完,赶上去一拳击在庞伯元脑门之上,登时脑浆迸裂。 卜楠眼见夏玉英力退窦光的神威,哪里敢硬接急速飞至的天雷槊,早早便扔掉兵器、抱头滚倒在地,避过飞槊,也顾不得起身,就着翻滚的势子,仰面朝天停下来,躺在地上大叫:“我服了!投降!投降!” 夏玉英来到另外两名中其铁拳的太岁面前,其中一人连中两拳,胸口内陷,显然已经不活了,另外一人似乎练有横练功夫护体,虽然面容扭曲、一脸痛楚,却没有大碍,当下停在那人面前:“怎么样?还打吗?” 那人翻身跪倒,拱手道:“小人鲍海,誓死追随寨主。” 易锋寒环视绝龙寨诸喽罗,大喝道:“你们还有谁不服?!” 绝龙寨诸喽罗再不敢小觑夏玉英,纷纷跪倒,哄声雷动:“小人拜见夏寨主!” 夏玉英得意地向易锋寒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便听弓无弦欢声道:“廖三哥来了!”心中一喜,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神色沉稳、肩扛一根铜柄紫金锄头的壮汉飞身奔来,正是廖金贵的三儿子廖建功。 廖建功一见易锋寒便愧然道:“易公子,对不起,我没有追上那个行刺你的刺客,让他给跑了。” 易锋寒淡然一笑:“那家伙身手敏捷,擅长逃遁,在乱军之中,很难截住他的,跑了就跑了吧,嘿嘿,山水有相逢,说不定哪天我们就碰上了。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两军对峙,如果连这种小事都随时放在心上,早累死了。廖三哥不是跟鲜于副将在一起吗?官军呢?” 廖建功道:“鲜于副将屯兵三千,驻扎在对面山头三十里外。他说不想令寨中兄弟误会,没有小姐命令,他和部下不会进入绝龙寨三十里以内。” 绝龙寨诸人闻言大感放心,欢呼起来。夏玉英本嫌鲜于冲见外,见状若有所悟,便不再说,另问道:“三哥,官兵会驻扎多久?他们的水粮如何解决?” 廖建功道:“他们会驻扎三个月,待我们站稳脚步,才回芫阳。鲜于副将擅长行军,所驻之处近临水源,粮食方面,官兵出征前,古二老爷便已经知会潘公子,他会负责这段时间驻岭官兵的粮食供应。” 易锋寒笑道:“看样子没有我跟老三什么事了,哈哈,终于解脱了。” 远处传来古梦涯的声音:“对极,对极。”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古梦涯与荼明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第五十三章 处心育奇毒 蛆吻噬残魂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望着眼前满满一桌的丰盛菜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除了蜈蚣、蝎子、毒蛇、蜘蛛,便是些希奇古怪的毒虫,虽然并不算太难吃,但是一日三餐都是这些,就实在倒胃口得紧。 澹台明珠看出易天行的心思,叹气道:“主人,忍忍吧,为了炼金蚕蛊,所有蛊宗门人都在忙着种植毒花毒草、捕捉毒虫毒蛇,根本没有时间去弄其它食物。” 易天行放下筷子:“我知道,若非这些毒物毒性太差,只是取其毒汁去浇灌和饲养那几种特别的毒物,我们连残渣都吃不到。妈的,那只金蚕蛊母到底是什么怪物,什么有毒的东西都吃,就是不长。” 澹台明珠低声道:“小声点,别被蛊王听到。” 易天行哈哈一笑:“你居然也相信金蚕能偷听对自己不利的说话,进而报复的鬼话?哈哈,笑死我了。” 澹台明珠闻言一愣,愕然道:“难道不是真的?” 易天行笑道:“万事万物,皆要遵循天道。虽然蛊术乃毒、巫二术相合而成,极尽诡秘之能事,但是亦有规律可寻,并非毫无道理。金蚕固然毒冠天下,但是说到底,只是一种毒虫,并非通灵之物,当然,炼成后的金蚕蛊与炼蛊者心意相通,又当别论。似你所信的这种迷信,不过是巫族中愚昧无聊的传言,根本不值一提。”说到这里面容一肃:“我希望你能将蛊术发扬光大,若你不能摆正心态,看透蛊术的本质,而拘泥于虚妄无稽的传说,便白白浪费我一翻心血了。” 澹台明珠急声道:“奴婢怎么敢有此妄想?发扬蛊术应该是主人的事。” 易天行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沉吟片刻,道:“你猜耶律红花什么时候能炼成金蚕蛊?” 澹台明珠摇头道:“我不知道。” 易天行悠悠地道:“恐怕不会晚于立春。” 澹台明珠身躯一颤,失声道:“那岂非只有一月不到的时间!” 易天行笑道:“那么吃惊干什么?迟早的事情,不过耶律红花的确有一手,深谋远虑,早就将准备做好,否则光最后阶段所需要的九种蛇虫、九种花草、九种矿物,共二十七种奇毒之物,其他炼蛊者就是穷尽一生,也未必收集得齐全。” 澹台明珠点头道:“不错,听大……蒙长老说,他在五十年前便开始搜集这二十七种毒物,只是他发现后便秘密栽培驯养,少有人知,而且将这些毒物分成几个地方,以防止被人破坏。不过这些东西也真罕有,以耶律前辈的见识与势力,花了三十多年才搜集到大半,最后两种还是蒙长老在这十五年中替他找到的。” 易天行道:“嗯,蒙长老对耶律红花真是没有话说。对了,蒙长老的伤快好了。”说着望向澹台明珠,满脸都是疑惑之色:“你似乎从没有去探望过他?” 澹台明珠垂首道:“奴婢不想见他。” 易天行道:“上次问及你的身世时,你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耶律红花打断了,是否跟你不想见蒙长老有关?” 澹台明珠双目迷蒙,点了点头,然后哽咽道:“主人似乎对蒙长老甚有好感,奴婢不想再提及此事。”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觉得蒙长老对师忠心,甚是难得,而且对我屡加照顾,虽然他本意是为了耶律红花,但我依然受益非浅,所以对他比较客气。不过要说我与他有多好的感情,却不见得,你有什么话,便明白告诉我,好吗?” 澹台明珠深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奴婢本来有个姐姐,她大奴婢七岁,当年奴婢母亲生下奴婢、无力抚养,便着姐姐将奴婢带到荒野遗弃。她扔下奴婢后,于心不忍,便藏在一旁,希望能遇见好心人将奴婢带走抚养。后来奴婢真的被蒙长老看到,并且带走,他其实发现了奴婢姐姐,不过看她年纪幼小,便没有理会。蒙长老相貌独特,奴婢姐姐虽然在黑暗中见过一面,亦牢记在心。后来更凭此特征找到抚养奴婢的村妇,欲图与奴婢相认,结果……呜呜。”说到这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易天行心中一紧一酸、很不舒服,皱眉道:“蒙长老杀了你姐姐?” 澹台明珠哭泣着点头道:“是。” 易天行隐隐感到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接着问道:“你亲眼看见的?” 澹台明珠摇了摇头:“是抚养奴婢的村妇告诉奴婢的。” 易天行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继续问道:“她为什么告诉你?她生于滇郡,应该知道蛊宗的厉害,一个寻常村妇,怎么敢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冒得罪蛊宗长老的危险,告诉你实情?” 澹台明珠闻言一呆,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易天行:“奴婢不知道。”想了一会儿才道:“可能是她在抚养奴婢的日子里,对奴婢产生了感情,害怕奴婢也遭蒙长老毒手,所以提醒奴婢小心。” 易天行道:“那村妇叫什么名字?” 澹台明珠讷讷道:“奴婢离开她时,只有五岁,后来几乎没有出洞的机会,偶尔出来一趟,也有要事在身,根本无暇去探望她,所以……所以……” 易天行冷笑道:“所以你连她的姓名都不记得了,但是你却记得你姐姐是蒙长老所杀!哼,一旦涉及生死,你亲生父母亦会将你抛弃,一个为了钱财而抚育你的村妇却如此情深?此事定有内情。当年你虽年幼,那女人岂能不知道你只有五岁,若你露出知道蒙长老杀你姐姐的事,岂有活路?” 澹台明珠愕然道:“可是奴婢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她为什么这么做?” 易天行拿起筷子,夹了条炸蜈蚣放进嘴中,一面咀嚼,一面含糊不清地嘟哝道:“此事暂且放下,等我们离开蛊宗,再去查查那女人的底细。快吃,吃完了替我出去一趟,带个口信给唐姑娘。” 耶律红花站在蒙术床前,望着他朽木一般的身躯,默然不语。邱晨坐在蒙术的床沿,给他喂下汤药,起身道:“师父,大师兄似乎好些了,现在不需要我替他按摩胸口,汤药便可以入腹了。” 耶律红花徐徐点头:“易天行这小子医术着实了得,乌颉禄那一掌不但击断了蒙术六根肋骨,而且还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虽然你找到蒙术比较及时,但是如果没有易天行接骨施药,蒙术早就死了。照蒙术现在的情况,再调养半月,便可以复原了。” 邱晨瞟了耶律红花一眼,欲言又止。耶律红花看在眼里,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邱晨身体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道:“弟子想说,易公子对我们并无歹意,师父能否法外施恩、放他条生路。” 耶律红花嘿嘿一阵冷笑,寒声道:“炼金蚕蛊天地共忌、神鬼不容,老夫冥思多年,才想出借物代形之法,利用资质绝佳的炉鼎炼蛊,将劫难转嫁于炉鼎,老夫仅仅从旁协助,便可避开魔难,待金蚕蛊炼成,老夫立即杀掉炉鼎,取其心血重新祭炼金蚕蛊,将其纳为己有。嘿,放过易天行,那老夫岂非白白替他人做嫁衣!”怒目瞪着邱晨:“以后别让老夫听到这种蠢话!好好照顾蒙术。”说罢丢下满脸惶恐的邱晨,拂袖而去。 耶律红花一路急行,来到蛊宗东面,那里是蛊宗范围内最宽广平坦的区域,本是蛊宗子弟耕作的农田,现在则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剧毒植物。耶律红花来到一丛色泽艳丽、枝叶蓬松、开着心形红花的植物面前,面露喜色。 一个身材高瘦、头勒金箍、长发披肩的汉子悄没声息地出现在耶律红花身后,恭敬地道:“恭喜师父。” 耶律红花头也不回,竭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以平淡的语气道:“符公颜,干得好。其他的毒物培育得怎么样了?” 符公颜躬身道:“除了这株美人心,烈阳果、断魂伞、紫榴子均已经结实;蚀仙草、五毒菇亦已经长成;连最难培育的千叶魔昙也于昨夜开花,被弟子摘下,以待后用;现在七歧叶、玄冰针还差点火候,但是长至成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耶律红花晤了一声:“跟老夫到列尔隆那边去看看。” 符公颜答了声是,紧跟着耶律红花向北面的洞窟走去。随着地势渐趋陡斜,阵阵恶臭随风而至,而且越来越浓。耶律红花望了一眼前面的小山坡,骤然扬声大喝:“列尔隆!” 随着一声暴喝,一个矮胖身材的中年汉子从山坡上现出身来,像一阵风似的飞快奔至,扬起满天尘土。他来到耶律红花和符公颜面前,躬身道:“师父,八师兄。” 耶律红花微一颔首:“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列尔隆道:“除了飞天目还差点火候,其他的诸如金纹银蚺、龙甲虫、白刺子、王蛛、吞月寒蟾、鬼面妖蜈和蜂蝎都已经成形;不过由于蜂蝎和鬼面妖蜈都是放养的,数量既多、性又凶恶,弟子尚未能够将其收服。至于噬魂蛆是七师兄在饲养,他在洞口设下禁法,不让任何人入内,弟子不知道他的进度。” 耶律红花怒瞪了列尔隆一眼,骂道:“没用的废物,老夫不是已经教给你怎么收服鬼面妖蜈和蜂蝎了吗?” 列尔隆满脸通红,愧然垂首:“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耶律红花哼了一声,也不理他,撇下两个徒弟,径自前行,快步翻过那座小山坡,走到一面巨大的黑色幡幢下面,抬头望了望,纵身一跃,跳上一块高达十丈的岩石。对着对面满是蜂窝状小孔的石壁,尖声长啸,孔穴内登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嗡嗡声,接着涌出一群紫身碧钳、形如蝎子、肋生蜻蜓般薄翼的怪虫,向耶律红花扑了过来。 随后跟至的符公颜甫一到达,便看见这种景象,不禁骇然道:“师父小心!”身形一闪,已经抢到耶律红花面前,右手一挥,掌心已然凝聚起一团赤烟,便欲出手。 耶律红花大喝道:“住手!”一拉符公颜,双双退至那面黑幡之下,眼睁睁地看着铺天盖日的蜂蝎如乌云压顶般笼罩下来。符公颜看得暗自心惊,却碍于耶律红花的命令,不敢出手,一脸焦急地望着耶律红花,只觉心脏猛烈跳动、直欲脱体而出。耶律红花瞥了徒弟一眼,冷笑一声,将手一指,黑幡上立时泛起一片乌光,随即冒起一道黑气,向蜂蝎席卷而去。那些蜂蝎似乎很怕那道黑气,一见其出现,便发出吱吱的叫声,四散飞逃,谁知那道黑气像有灵性般,爆散开来,化作漫天黑丝,将那些蜂蝎一一缚住,拉扯着回到黑幡中去,不消片刻,蜂蝎便全部被黑幡收去、不留一丝痕迹,天空又回复清朗。 此时列尔隆方才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师父真厉害。” 耶律红花淡然道:“你自己多反省一下,如果是蒙术或者符公颜,有老夫传授的法诀,配合这面影形摄魂幡,收服鬼面妖蜈和蜂蝎易如反掌。” 列尔隆脸色一红:“大师兄和八师兄资质过人、功力超卓,向来便是本门翘楚,我就是拍马也追不上他们。” 符公颜闻言脸色一沉:“九师弟,虽然资质很重要,你亦应该知道勤能补拙,有空多下点工夫在修行上,别那么沉迷酒色。” 列尔隆连忙申辩道:“我最近一心帮师父炼蛊,可没有干其他的事情!” 符公颜冷冷地道:“功夫需在平常下,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 耶律红花断然喝道:“够了!别吵了!”指着那面影形摄魂幡道:“符公颜,去把鬼面妖蜈收了!” 符公颜闻言一愣:“师父,我不知道使用影形摄魂幡的法诀。” 耶律红花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就是收魂纳形咒,你学过的,速去速回。” 符公颜应声而动,拔出影形摄魂幡,扛在肩上,沿着石壁攀缘而上,眨眼间便消失在耶律红花与列尔隆视线之外。 耶律红花昂着头,就似自言自语般说道:“跟老夫到共霆那里去一趟。”一面说,一面已经动身。列尔隆自然不会认为耶律红花在自说自话,连忙跑步跟上。 耶律红花领着列尔隆,翻过石壁,沿着陡峭的山路,朝接近山顶处一个深邃的山洞急行而去。耶律红花二人刚走至半山,忽然白影一闪,一个人从山洞中窜了出来,身子一矮,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耶律红花面色一沉,瞪着列尔隆:“你说共霆在洞口设有禁法,连你都无法进入?” 列尔隆吓得一哆嗦,慌忙应道:“是,是。” 耶律红花盯着洞口,声音中充满了阴森的味道:“易天行真的那么本事?短短数月便可以在法术上超过老夫的弟子?” 列尔隆不知死活地凑上一句:“绝对不可能,法术不可能速成。” 耶律红花反手一掌扇在列尔隆脸上,冷然喝道:“你以为老夫不知道?”袖子一拂,身体有若一缕轻烟,向顶上山洞飘去,其疾如电。 列尔隆眼中凶芒一闪,随即逝去,身体一弹,紧随乃师身后,扑向山洞。 耶律红花来到山洞,也不等列尔隆追上,看也不看洞中布置,立即冲了进去,蓬的一声,地下冒起一团色泽暗绿的火焰,向耶律红花卷了过去,同时四面墙壁一声怪啸,无数金眼黄身的毛虫弹射而出,犹如飞蝗蔽日般将耶律红花退路全部封死。 耶律红花大喝一声,飞身跃起,在空中一个转身,右手一扬,外袍已经脱手而出,一离手便即化作一幢火云,笼罩在其周围,那些毛虫一接近,便被烧成黑炭,跌落地下;接着左手拿出一只三首水蜥,右手一指,那只小蜥蜴口一张,便是三道青碧色水柱射向地底喷出的火焰,不消片刻,便将绿火扑灭。 耶律红花落在地上,脸色更加阴沉,望了望即将烧尽的外袍,手指一弹,一片绚丽无比的红色花雨随手而出,将剩余的毛虫团团为住,接着向里一合,随即爆散开来,落得满地,内里的那些毛虫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列尔隆业已赶到,连忙赞道:“师父神功盖世。” 耶律红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面色随即又被阴云笼罩,一声不吭地走进洞穴深处。列尔隆则小心翼翼地紧跟在他后面。 洞穴深处,共霆盘膝坐在两团血肉模糊的人头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们。在周围阴暗如鬼火的绿色油灯映照下,那两个人头七窍中不停地爬进爬出许多白色肥蛆,却不从其脸上跌落,阵阵尸臭扑面而来,情景诡异恐怖之极、令人作呕。 共霆发现了有人靠近,猛然弹跳起来,转身喝道:“谁?!” 耶律红花的身形才黑暗中慢慢显露出来,寒声道:“老夫。” 共霆赶紧跪倒在地:“弟子不知师父驾到,未曾迎接,还望师父恕罪。” 耶律红花冷冷地道:“噬魂蛆养的怎么样了?” 共霆战战兢兢地道:“噬魂蛆已经将乌、查两个叛徒的残魂吞噬殆尽,可是不知为何,却迟迟不能成形。” 耶律红花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蛆虫上面:“你真的尽心在培育它们?” 共霆大骇,连磕三个响头:“师父明鉴!” 耶律红花漠然回转目光,望着共霆的脑袋:“他们二人的魂魄已将消散,没有食物,噬魂蛆会死的。” 共霆颤声道:“弟子这就去抓活人来生饲噬魂蛆。” 耶律红花怒道:“乌、查二人精通法术,他们的元神岂是寻常生魂可比?”盯着共霆的目光渐趋冷酷:“你在洞口设的禁法不错,连老夫都要靠你的三首水蜥才能破去你的青磷魔火。” 共霆没有听懂耶律红花的意思,但却深切感受到耶律红花的杀机,一面连连磕头,一面哀号道:“师父饶命!” 耶律红花徐徐道:“易天行为什么来这里?” 共霆闻言一愣,茫然道:“易天行?他来过吗?弟子不知道。” 耶律红花眼中厉芒骤现,手一挥,那两个人头上的噬魂蛆便被其引出、凌空悬在那里。共霆心中暗叫不妙,身体骤然弹起,向洞外冲去。 一个矮胖的身影一闪,便挡住共霆的去路。啪啪两声脆响,共霆被逼回原处,那矮胖身影亦被共霆击退三步,现出真容,正是一直跟在耶律红花身后的列尔隆。 共霆逃跑不成,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自己的脊梁骨直窜头顶,将牙一咬,拔出腰间短棍,横在胸前,颤声道:“师父,弟子没有勾结外人。” 耶律红花冷笑一声:“你在洞口设置的禁法,连老夫都不免要触动该术,易天行却能出入自如,嘿,易天行难道比老夫法力还高?就算你没有勾结易天行,凭你在这十五年中甘心附贼,便是死罪!” 共霆情知不免,将心一横,指着耶律红花怒骂道:“耶律老狗,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不过要借我元神饲养噬魂恶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说着双目赤红,一掌拍向自己天灵。 耶律红花狞笑一声,手向下猛然一斩,悬浮在空中的噬魂蛆立即如流星般飞坠,射向共霆。共霆手掌尚未劈至自己头顶,便被这些恶蛆扑上身来。噬魂蛆一接触到血肉之躯,立即钻进共霆体内,共霆只觉一阵锥心疼痛,自己的躯体仿佛变得不是自己一般,再不听自己使唤,而且身体清楚地感受到无数蠕动的虫子顺着自己的经脉向脑门爬去,心中惊骇莫名,经脉疼痛欲裂,偏偏神智却出奇的清醒,在脑海中清晰无误地反映着自己的惨状。共霆终于了解到噬魂蛆的恐怖之处,却完全没有办法,只有躺在地上等待神形俱灭之时的到来。 耶律红花上前一步,望着共霆,冷冷地道:“放心,凭你的修为,三日之后便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 共霆头脑猛然一阵刺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抽筋般弓起。极度痛苦中,共霆的身体反而有了点反应的能力,知道噬魂蛆已经侵入紫府,想到元神迟早不保,顿时生出玉石俱焚的决心,强提起最后的理智,猛然将舌尖一咬,趁着神智一清,念动法诀,将口一张,喷出一口血雨,一出口便化作满天火星,向耶律红花与列尔隆笼罩上来。列尔隆暴喝一声,一面脱下衣服舞起一面衣墙,护住身体,一面抽身急退,谁知道那些火星来势强劲,完全不受列尔隆灌注了十成功力的衣墙阻碍,纷纷透衣而过,命中列尔隆身体。列尔隆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不住翻滚,显然痛苦已极。耶律红花一见共霆火星出口,立知不妙,身形一展,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经脱出火星范围,出现在共霆身后,满脸怒容地抓住共霆的头颅,右手聚掌为刀,正欲斩下,猛然觉得胸口有一团似冷似热的气流在振动,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大骇,顾不得杀共霆,右手立即转掌为爪,伸入怀中。饶他心机敏锐,仍然慢了一着,轰的一声闷响,共霆的本命蛊三首水蜥在耶律红花怀中爆炸开来,寒冷胜冰的三首水蜥丹气夹杂着共霆数十年苦修的元神精血在蛊宗秘术的驱使下,结结实实地命中耶律红花的要害,任由耶律红花功力如何强横,也禁受不起如此重创,胸口登时一片血肉模糊,右手自腕而下,炸得粉碎。爆炸余波所至,将不能提运真气护体的共霆炸成满天肉屑,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血雾弥漫中,一缕黑烟徐徐升起,飘荡不定,上面布满了白色蛆虫,只只体绽血花、萎靡不振。 耶律红花厉声怪啸,双目充满了杀机,用秃腕指着共霆的元神,急怒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本来掌握着共霆的本命蛊,根本不惧共霆反叛,加上自恃过高,认为共霆绝对没有反抗之力,却没有想到共霆身受噬魂蛆之危,自己毁灭元神跟被噬魂蛆吞噬元神毫无二致,干脆将自己本命蛊引爆,作最后反抗,现在共霆的元神受创甚重,灵智大损,连普通人的生魂都有所不如,拿来折磨恐怕他都不知道痛苦了,以这样的残魂喂养噬魂蛆,对噬魂蛆的成长根本没有好处,而且噬魂蛆亦受爆炸殃及,受到伤害,看样子功行大减,距离成形之日更加遥远,想到这里,将目光略一扫视,落在尚在地上翻滚不休的列尔隆身上,看出他是被焚玉劫火所伤,想到这种秘传于巫族诸脉之中、大耗施法人真元方能施展的邪法,最是恶毒,人若为其所伤,就算不死、治好了也是废人,思念及此,立刻把心一狠,尖声长啸一声,附着在共霆元神上的噬魂蛆纷纷离开附体,扑到列尔隆身上。列尔隆连遭两种常人难以忍受的邪法毒虫摧残,不但再没有力气翻滚哀号,就是连张口说话的力气也无,只剩下肌肉不停抽搐,用外凸的双睛恶狠狠地瞪着耶律红花,发泄着心中难以言喻的愤怒与仇恨。 耶律红花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列尔隆,眼中悲悯之色一闪而逝,转瞬间便重又恢复冷酷的神情,左手一弹,一股阴火从指尖激射而出,射在共霆元神之上,将其炼为飞烟,然后漠然转身离去。 易天行潜伏在山洞外数里外的一堆岩石后面,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耶律红花与列尔隆冲进洞去,亦静静地看着耶律红花捧着断腕、满身血迹的跑了出来,与刚收服了鬼面妖蜈、匆忙赶来的符公颜甫一碰头,便一起往丹室奔去。 待耶律红花与符公颜二人消失在视线之外良久,易天行才小心翼翼地悄然潜进山洞,进入洞穴深处。赫然入目的是七窍生蛆的列尔隆,他面部肌肉尤在不住搐动,仿佛尚有知觉,双目已经爆裂,只能见到肥硕的蛆虫在不住涌出血水的眼眶中爬来爬去,甚是恶心。易天行看得睚眦俱裂,生平第一次生出不可抑制的杀机,他向来沉稳,就是乍闻外公噩耗,亦能静下心来思索,但是现在的情景实在令他热血翻腾、心潮澎湃,不由怒从心头起,几乎不假思索地一掌击向列尔隆天灵,啪的一声脆响,列尔隆头顶迸裂,冒起一道黑烟,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噬魂恶蛆。易天行冷哼一声,背后白玉剑化作点点繁星,如雨打芭蕉一般刺落在噬魂蛆身上,那些噬魂蛆一被刺中,即便爆裂成一片白浆,四处飞溅,带起一阵腐尸般恶臭,熏人欲呕。 待噬魂蛆尽遭杀戮,那道黑烟绕着易天行略一旋转,便向洞外飘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洞外。易天行望着满地白浆,激情一退,立即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转身狂奔,出了洞口亦不敢松懈,一直跑到神溪边将白玉剑洗涤数遍,直至闻不到上面沾染的尸臭,才全力施展轻功,回到住所。 易天行一进屋便见澹台明珠已经在内等候,立即问道:“耶律红花来过没有?” 澹台明珠茫然摇头:“没有,什么事?” 易天行心中一松:“还好,等会儿给你解释,小心点,我们可能马上便要与他翻脸。” 澹台明珠虽然不明白内中缘由,但见平时从容不迫的易天行现在一脸焦急,亦知道发生了非比寻常的变故,立即站到易天行身后,潜运真气,蓄力待发。 过了约一柱香时间,澹台明珠见门外没有动静,心中微感不耐,张口欲言,却被易天行用眼色止住,只好闭嘴。易天行望着她微微一笑,徐徐道:“客人既然来了,便请进吧,门没有锁。” 门一开,身材高瘦的符公颜钻了进来,似乎嫌门太矮般皱眉瞪了门框一眼,这才进屋,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找了只椅子坐下,目光如炬,盯着易天行:“你好大胆子?!” 易天行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意思?” 符公颜冷哼道:“你以为你杀死噬魂蛆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嘿,噬魂蛆浑身刀枪不入,一般法术亦奈何它不得,在蛊宗内能在刹那间将其全部杀死的人屈指可数。”说着骤然提高声音:“最可疑的便是你!” 易天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为什么要除掉噬魂蛆?没有了噬魂蛆,耶律前辈岂非炼不成金蚕蛊?那我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 符公颜目不转睛地看着易天行,一字一顿地道:“都说你们赤帝族人阴险,果然不错,连撒谎都说得跟真的一样。” 易天行道:“符老哥既然已经认定是小弟,那又何必多言?嘿,这可不像蛊宗处事的方法。” 符公颜猛然一拍桌子,起身怒斥道:“好哇,你终于认了!” 易天行悠然一笑:“列尔隆既然已经告诉你了,我又何必骗你。” 符公颜愕然道:“你怎么知道九师弟的元神来找过我?” 易天行冷笑道:“列尔隆就跟你交情好点,他现在元神受创甚深,必须找人帮助才能脱难,不找你找谁?难道找你们的好师父?” 符公颜双目中露出深彻的恨意,咬牙道:“枉我和九师弟对他一片忠心,他居然如此狠心!” 易天行淡淡地道:“耶律红花想炼金蚕蛊想疯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对了,怎么他不亲自来兴师问罪?” 符公颜寒声道:“你不是说他想炼金蚕蛊想疯了吗?他一发现自己饲养的噬魂蛆死光了,便立即抛下一切,连伤都没有治,就出山寻找噬魂蛆去了,除非他此行不果、找不到噬魂蛆,否则他怎么也不会伤害你这个绝佳的炉鼎。” 易天行笑道:“符老哥也猜到了我的处境?呵呵,不过噬魂蛆很难寻觅,看来他回来找我拼命的机会很大。” 符公颜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那倒不一定。” 第五十四章 金蚕蛊母出 蜀东异客来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春回大地,万物生萌,虽然远处滇山山脉的众多冰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晶光,空气中亦透着丝丝凉意,地面丛生的嫩草与枝头初发的叶芽都无不竭力显示着春天的盎然生机。在符公颜的精心培育下,七歧叶、玄冰针与飞天目都已经合用,但是由于噬魂蛆被诛戳一事,炼金蚕蛊的时间被拖延了。虽然耶律红花不知道从那里又找来了噬魂蛆,但是很明显已经赶不到立春之前。从符公颜口中,易天行得知耶律红花带回噬魂蛆的那个夜晚,脸色很不好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耶律红花并没有追查噬魂蛆的事情,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更令易天行不安。不过从耶律红花回来的第二天起,易天行便察觉到自己与澹台明珠被人监视着,所以这些日子里,易天行行事异常谨慎,终日除了练功、就是看书,连澹台明珠都很少见面。蒙术的伤势已经好了,整日跟在耶律红花身边,寸步不离,除了刚苏醒那日来过易天行房间、向易天行道谢并且取回犀龙内丹外,再没有跟易天行打过照面。 易天行一如往常地练剑回屋,抹了把脸,站在窗口,望着远处晶莹剔透的山峰,暗自揣测着耶律红花炼蛊的日期。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易天行心中飞快闪过邱晨的影象,不由一阵欣喜,知道自己最近潜心修炼、功力又有精进。 邱晨径自推门而入,丝毫没有客气的成分,粗声粗气地道:“师父有请!” 易天行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徐徐道:“好,我马上去。”对着隔壁扬声道:“澹台姑娘,我去帮助耶律前辈炼蛊,你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 邱晨闻言,嘴皮一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略一犹豫,转身替易天行带路。邱晨带着易天行行进迅速,不消片刻便来到蛊宗东面,那里已经被重新栽种过,再不是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毒花毒草,放眼望去,一片碧浪银涛,仔细一看,整个蛊宗东面种满了一种生具独茎、上有十二片心形绿叶,茎叶青翠如玉,顶上生一簇银色花团,一簇九蕾,花形如星的异花。 易天行心中一震,一种毒花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坠星辰,其名由来不仅仅是因为它的花形有若天上繁星,还因为在巫族传说中,它所散发的毒气,星辰触到也会坠落。不过此花十分罕见,而且栽培不易,寻常巫人得到一株,便会得若至宝,想不到耶律红花竟然能够大量种植这样毒花。以目下的情形而言,这些坠星辰毫无疑问是用来增强成形金蚕蛊母凶焰的,而超出自己预计威力的金蚕蛊无疑为自己的布置增添了更多的变数。 站在花海外面、等候着邱晨与易天行到来的耶律红花,金色长袍内的身形如枪杆般笔挺,若非光秃秃的右腕垂在身旁,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受过重创的样子,此时转过头来,冷冷地盯向易天行:“你来了。” 易天行调息静气,待心中震骇稍微平息,这才微笑着对耶律红花道:“耶律前辈已经准备好了?” 耶律红花嘿嘿一笑,双目射出炽热的光芒:“不错,金蚕神蛊出世,便在今日!” 易天行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就开始吧。” 耶律红花眼中怒容一闪,沉声道:“你不要忘记答应过老夫什么?” 易天行上前三步,来到耶律红花身前,收敛起揶揄之色,肃容道:“我当然记得。我易天行答应的事,永不更改。” 耶律红花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就好。”说罢转身对着花海,大声喝道:“炼蛊开始!” 花海四面应声腾起八道浓烟,内里各自现出一个蛊宗门人,手上均持有一面黑色长幡,蒙术、符公颜都在其中,连带领易天行来此的邱晨也在里面,只不知他什么时候跑到位置上去的。 耶律红花双目精芒四射,左手一挥,蒙术等人立即展动手中黑幡,由幡头冒出一道黑气,分八面直插云霄,犹如八根擎天黑柱,甚是壮观。蒙术带头一声暴喝,将幡向前一指,八根黑柱立时倾倒下来,柱头猛然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爆散为漫天黑气,弥散开来,笼罩住整个天空,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耶律红花怪啸一声,四周忽然亮起无数明灯,也不知道是何物所制,光色极为明亮,将周遭环境照得通明,但是依然透不过顶上黑幕,景象诡异之极。耶律红花再次长啸,花海一侧传来轰隆之声,接着一大群人出现在明灯之后,或拖或拉,将一只径约丈许的三足青铜巨鼎推了过来,缓缓来到耶律红花面前。鼎一落定,便又冲出一群蛊宗门人,各自拿着炼金蚕蛊所需的九种毒草和九种矿物的提炼物,来到巨鼎周围,按照九宫方位立定。待他们各就各位,耶律红花将左手中指一弹,一点金星飞射而出,落在巨鼎之下,轰地一声,化作一蓬金色火焰,熊熊燃烧,瞬时将巨鼎烧得通红,直冒青烟。 耶律红花见状,猛然大喝:“倒!”鼎旁手捧陶罐的蛊宗门人连忙上前,将罐中一种暗蓝色的浆汁倒进鼎中,浆汁一倒完,他们便飞身退下,接着上去的是手拿瓷瓶的蛊宗门人,倒入鼎中的是一种乌黑发亮、散发奇腥的液体。就这样,一批接一批的蛊宗门人井然有序地在鼎中增添着各种剧毒药物,前面几种是浆汁毒水,后面的不是花瓣枝叶、便是石块根茎之类的硬物。 蛊宗门人将自己手中的毒物放入鼎中后,即便悄然退下,隐没于明灯之后。易天行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耶律红花则一脸郑重,目不转睛地望着巨鼎,过了大约一盏茶时分,鼎中混合的毒物便起了变化,咕嘟嘟地直冒气泡,一时云蒸霞蔚,不一会儿,鼎上面蒸腾的烟气便凝结成一朵九彩莲花,鲜艳夺目、宛若实质。 耶律红花见状,心脏不由一阵悸动,左手高举过顶,口中念念有词,满头白发无风自拂,一脸厉色,宛如魔神降世。随着耶律红花念诵的法咒,鼎上的九彩莲花缓缓升起,随即落下,接着又复升起,如是升降九次,坠入鼎中。在九彩莲花没入鼎中的同时,漫天黑幕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啸,黑气中央忽然现出一个窟窿,一面巨大的黑色幡幢从天而降,悬浮在花海之上。耶律红花左手一收,迅捷无比地捏出一个法诀,朝那面黑色幡幢一放。黑色幡幢登时凌空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转瞬间已经化作一道黑色旋风,接着幡幢顶端飞射出无数黑色气团,密密麻麻地向青铜巨鼎飞至,一来到巨鼎上方,那些黑色气团便纷纷爆裂,从内里坠落出许多蜂蝎和鬼面妖蜈,身体均被一道细若游丝的黑气捆缚着,毫无逃避能力地掉进鼎中。 待蜂蝎和鬼面妖蜈尽数落入鼎中,邱晨便扛着一个犀皮口袋飞身冲上,将袋口对着巨鼎,往里一倒,将袋中所装的一种白色有刺异虫,倒入其中。蒙术与符公颜对视一眼,同时将手中黑幡往地上一插,各自拖着两个硕大的犀皮口袋、大步上前。二人来到巨鼎面前,符公颜一声大喝,浑身赤烟缭绕,将手伸进一个袋子,从里面抓出一个身大如斗、浑身暗绿、三足红睛、喉部有一白色月印的吞月寒蟾来,吞月寒蟾甚是顽强,在符公颜手中不住挣扎,符公颜运足全力,才勉强将吞月寒蟾的巨口对着鼎口,用力一按月印,吞月寒蟾咯的一声,吐出一股寒气四逸、其色如墨的汁液,连站在一旁的易天行等人都被寒气激得一凛。不消片刻,吞月寒蟾的丹气即便吐完,神情萎靡地瘫软下来,再没有力气挣扎,符公颜长嘘一口气,将手中蟾蜍远远掷出,摔成一滩烂泥,然后就地盘膝,打起坐来。此时蒙术面容凝重地解开一个口袋,拎出一条通体银光闪闪、背脊中央有一道金色细纹的金纹银蚺,不等它张嘴,右手双指便夹在金纹银蚺下颚,干净利落地将其活生生地抛入鼎中,顿时皮开肉绽,一命呜呼。蒙术手下毫不停息,紧接着解开第二个袋子,顿时疾风扑面、有如刀割,飞出一只身躯庞大、背有龙纹、通体金黄的巨型甲虫,直冲天际。蒙术双手一合,将龙甲虫一只酒杯粗的巨腿夹住,往下一扭,便欲将其扔进铜鼎。龙甲虫怪嘶一声,六腿向中央一收,立即将蒙术右臂扣紧,身体亦附着着蒙术右臂之上。蒙术感到右臂一麻,便没有了感觉,心知已经中毒,怒吼一声,猛然将手臂带龙甲虫一齐浸入鼎内毒液之中,一阵凄厉尖锐的哀号之声中,龙甲虫身体渐渐销融,蒙术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震落龙甲虫残躯,从毒液中拔出被腐蚀得血肉模糊的右手,一面缓缓退下,一面从怀中摸出几颗药丸吞下,额头豆大的汉珠涔涔而下。 符公颜运气三转,略微恢复了点功力,见蒙术事毕,立即站起,解开最后一个口袋,大喝一声,双拳猛击下去,噗噗两声闷响,一只通体雪白、背后显有一个血红王字花纹的大蜘蛛仿佛没有中招一般、缓缓爬了出来,头一露面,便是一蓬灰白色网丝朝符公颜当头罩去。符公颜向后翻了个筋斗,堪堪避过蛛网,手一扬,一团赤烟直击王蛛左目,王蛛虽然动作缓慢,却皮坚肉厚,将目一闭,硬挨了符公颜一记,不过符公颜功力非凡,任它皮坚胜铁,别击中亦吃不消,惨叫一声,狂喷蛛丝,将自己团团围住,形成一张护身茧网。符公颜连续出手,所发赤烟在击中蛛网后即便散裂,或有余气微波漏进网中,对王蛛亦丝毫不能造成伤害。符公颜一脸焦急,双手挥舞更急,赤烟如冰雹般击落,每一记都将蛛丝击断几缕,但是王蛛不停地喷射蛛丝,瞬间便将自己的蛛网弥补起来,战况登时僵持不下。 耶律红花看在眼里,一声怒啸,口一张,一股金光喷涌而出,将王蛛连蛛带网一起卷起,投入鼎中。耶律红花接着一吸气,收回蛊神元光,也顾不上调理受损的真元,跟着向后一招手。两名蛊宗门人各自端着一个盘子、快速奔上,盘子上面盛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用黑布罩着,也不知道是什么。 蒙术与符公颜连忙接过盘子,将黑布一揭,两个满布蛆虫的骷髅头便出现在众人面前。耶律红花将手一挥,骷髅上的噬魂蛆便离开骷髅,自行投向巨鼎,发吃咝咝的声音。 此时的耶律红花满脸掩不住的兴奋之色,双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用颤抖的声音喊道:“放飞天目!”四周轰然应答,接着一阵轰鸣响起,空中出现了无数形如人眼、上生双翼的怪物,在空中略一旋转,变开始四散奔逃。蒙术、符公颜和邱晨连忙跑回原位,拔出自己的黑幡,与另外五人一起展动,笼罩天空的黑幕立时化作一张罗网向地面压下,封死了飞天目所有的退路,将它们向巨鼎位置驱赶过来。飞天目发着吱吱怪叫,像无头苍蝇般一阵乱撞,最终还是在黑气逼迫下聚拢在一堆。蒙术当先将幡一压,其余七人也跟着动手,黑色罗网立即向内一收,将飞天目一网打尽,全部纳入网中。接着蒙术等人不约而同地一掌拍在黑幡顶上,将其劈为两段,悬于巨鼎上空的黑色罗网顿时失去控制,跌落其中。 耶律红花颤悠悠地走到青铜巨鼎面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匣子,慢慢打开,将其中装盛的一只通体金黄、柔软如棉、大仅盈寸的小蚕向鼎内倒去。一直袖手旁观的易天行此时终于有了动静,将右手中指伸进口中咬破,屈指一弹,一粒血珠飞射至金色小蚕身边,爆裂开来,形成一个血泡,将金色小蚕包围在内,护着它坠入沸腾的毒汁中去。金色小蚕乍一入水,鼎内立起变化,毒液不停翻滚,闪耀出九色光芒,接着光芒渐渐褪去,呈现出一种黄金般凝重内敛的色泽。 自从黑幕收拢,天光重现,蛊宗门人便把四周的明灯熄灭。蒙术一见毒液变成金色,便立刻走过去,将搁在一旁的巨大鼎盖提过来,盖在鼎上。 耶律红花忽然狂嘶一声:“放金蚕!”远处传来绞盘转动的声音,接着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一片金云从北面山壁飘然而至,向由坠星辰构成的花海落去。一时间,碧浪银涛立时便化为一片金色海洋,放眼望去,金灿灿的一望无际,甚是壮观。 青铜巨鼎下面的金色火焰越燃越旺,猛然冲起二丈余高的火柱,随即回落,熊熊烈焰将巨鼎包围在内,旋转不休。过了一盏茶工夫,金色火焰骤然一弱,火势重又衰减至鼎底,现出仿佛镀了金粉一般、金光闪闪的巨鼎,接着蓬的一声闷响,鼎盖化作飞灰喷射冲天,一朵莲花状金色云彩徐徐升起,内里托着一只背生双翼、面目狰狞、长达尺余的金色巨蚕,顾盼之间,精光四射,甚是凶恶。 金蚕蛊母乍一现身,便是一声凄厉怪叫,声音传来,掩盖着整片花海的金蚕顿时像飞蝗般铺天盖地地飞起,将整个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在它们腾空而起的刹那间,众人眼中显露出一片荒凉,广袤无边的坠星辰花田在短短时间内,竟然被这些金蚕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残渣也没有剩下。这些金蚕疾愈飞电,向金蚕蛊母猛冲过来,金蚕蛊母又是一声怪叫,口一张,犹如长鲸吸水般将身体周围的金色云气一吸而光,接着一喷,一道金色匹练迎向正飞速靠近自己的金蚕,将它们卷入其中,接着金色匹练略一收缩,即便将其中金蚕吞入腹中。其余的金蚕在金蚕蛊母吞咽同伴时并不继续猛扑,反而收住势子,在空中打转,待金蚕蛊母消化掉金蚕,抬头望天、连声怪叫,它们又向飞蛾扑火般冲上,等待金蚕蛊母的吞噬。如是十二次,满空金蚕只剩下寥寥几只,像金色星辰般在空中游荡,金蚕蛊母似乎已经吃饱,不再发声召唤,双目紧闭,向鼎中落去。铮的一声,金蚕蛊母落在鼎内,声如金石,鼎下金焰随声熄灭,不留一点痕迹。空中剩余的金蚕像受了大赦一般,奋翅高飞、急速离开。 邱晨见众人没有动静,忍不住对耶律红花道:“师父,金蚕跑了!” 耶律红花怒瞪了邱晨一眼,吓得他连连后退。蒙术在一旁冷冷地道:“十四师弟多虑了,如果跑的金蚕有用,师父岂会不知?” 耶律红花这才道:“剩余的金蚕本质太差,蛊母根本没有交配的兴趣,单纯的金蚕对老夫亦没有什么作用。如果你们有兴趣,待今日事了,可以去寻来炼蛊,现在立即替易天公子护法!” 蒙术、符公颜、邱晨等八个方才持幡的蛊宗门人轰然应是,分列在易天行周围,将其团团围住。易天行悠然笑道:“进行下一步炼蛊,似乎要等金蚕蛊母醒过来吧?” 耶律红花摇头道:“错了,在金蚕蛊母昏睡的时候炼蛊功效更佳。”似乎察觉到易天行的疑虑,接着微笑道:“放心,炼金蚕蛊乃老夫毕生心愿,老夫比你更加紧张,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叫你做的。” 易天行暗自将蛊神经中关于炼金蚕蛊的内容默背了一遍,仍然不解耶律红花趁金蚕蛊母昏睡之时炼蛊的用意,心中不由恃道:“到底哪里有问题?” 耶律红花见易天行半晌没有反应,暴怒道:“易天行!你可记得答应过老夫什么?!”脸上肌肉抽搐,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 易天行见他这样,心中更加起疑,不过他亦知道再不上前炼金蚕蛊,耶律红花定会猝然发难,只好走上前去,对着鼎口念起法咒,不一会儿,鼎内风生,一道旋转不休的金光拥着金蚕蛊母徐徐升起,在鼎口上下滴溜溜转个不停。易天行右手中指一弹,本来已经止血的指间立时激射出一道血箭,喷在金蚕蛊母身上,金蚕蛊母一沾鲜血,身子立起变化,一阵猛烈的收缩之后,化作普通桑蚕大小,只是身上金光愈加闪亮,映日生辉。 易天行见状大喝道:“天地有灵,金蚕化孕!九劫三重,蛊成神惊!”话音一落,易天行便将舌尖咬破,喷出一片血光,向金蚕蛊母撒去。沉睡中的金蚕蛊母猛然睁开双睛,将口一张,把易天行喷出的鲜血尽数吸入腹中,接着双目精光一敛,又睡了过去。 易天行鲜血出口,脸色顿时便得惨白,眼神亦暗淡下来,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耶律红花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走到易天行身侧,以阴沉的声音说道:“易公子,赶快将元神与金蚕蛊母合为一体。” 其实易天行不待他吩咐,便已经盘膝坐定,手捏法诀,紧闭双目,默念咒语,同时运起蛊神经上所载玄功,依靠自己牺牲精血产生的感应开始凝炼金蚕蛊母,试图与其心灵相通、合为一体。而包括耶律红花在内的蛊宗众人则四散开来、结成阵势,将易天行围在中央,替他护法。易天行咒语念完,便立即收敛心神,惟聚一念于眉心,进入内思返观、冥想之境,丝毫感觉不到周遭的情况,只感到眉心之内仿佛有团气血像具有生命一般,随着自己心脏的跳动而同频胀缩,弄得眉心隐隐发热。而站在他四周的蛊宗众人却看到金蚕蛊母身上金光一闪一灭,更替不休,犹如夜晚闪烁的星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蛊宗众人由于防备太久,加上自恃蛊宗基业、不惧外人骚扰,除了耶律红花与蒙术,其余诸人的心神难免松懈下来。耶律红花看在眼里,大为不满,白眉一竖,正待当头棒喝,提醒众人,骤然间几声尖锐的破风之声传到他的耳中,不由心头一震,顾不得说话,反手打出三把飞刀,将射向易天行的三支铁镖击落。然而耶律红花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一道细微的寒芒便悄无声息地从他眼前掠过,惊得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幸好在其一侧的蒙术一直全神贯注地守护着易天行,见状疾拍一掌,将那支毒针击落。 蛊宗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将阵势一缩,护在易天行周围,望着暗器飞来的方向,严神以待。耶律红花暴怒喝道:“谁?!给老夫滚出来!” 随着一声郎笑,四道人影从一块巨岩后面窜了出来。当头一人碧目长身,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右臂上缠绕着一条湛蓝色的软鞭;在他旁边,并立着一个肩扛铁槊的少年;此二人身后则站着一个空着双手、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和一个手握雷公轰、身材矮小的老者。 耶律红花见到那碧目汉子的异相,登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不由一凛,稍降怒火,徐徐道:“我们蛊宗与蜀东刘府向无仇怨,刘老弟何故上门欺人?” 那碧目汉子微笑着上前拱手道:“这位老前辈是……” 耶律红花心中大为不快,寒声道:“老夫耶律红花。” 那碧目汉子亦大感吃惊,小心翼翼地道:“在下听闻耶律前辈……”发现蛊宗众人眼色不善,立即打了个哈哈:“在下蜀东刘睿。”接着指着旁边少年道:“这是舍侄刘獒。后面两位是本府外系高手刘厉雷和刘鸣雷。我们四人追踪仇家,误入贵地,还望耶律前辈海涵。” 蒙术等人闻得刘睿之名,俱都暗自提运真气,蓄力待发,此人久享大名,乃是蜀东有数的高手名宿,实在不容小觑。耶律红花亦在不住思量:“素闻刘睿与刘节皆是刘令心腹,得罪此人无异于得罪刘令。嘿,刘令这些年来掌握刘家大权,比刘宗更像刘家族主,得罪他难免会触怒整个刘家,虽然天高地远,老夫不必怕他们,到底也是麻烦。而且现在易天行炼金蚕蛊正在紧要当儿,绝对不能为这些人影响大局。”想到这里,脸色一和:“不知道刘老弟找到仇家了没有?” 刘睿眼睛一眯,指着易天行道:“找到了,就是他!易天行!” 耶律红花早已隐约猜到,只是易天行现在对自己至关重要,所以一心期望自己判断有误,现在听到耳中,不由心头大震,眉头一皱:“不知道易公子跟贵府有何过节?” 刘睿想起为了易天行一人,不但害得刘宗三人再度归隐,还平白丧失了好几个府中高手,心头怒火中烧,不过却也不想让耶律红花知道刘氏一族连番失利的糗事,冷冷地道:“这是我们族中之事。” 耶律红花听出刘睿言中的恨意,以为他是怪自己包庇易天行,心中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当老夫怕你们不成?!”当下冷然断喝:“易天行乃本门客人,你们的恩怨待他离开此地再解决吧。” 刘獒粗声粗气地道:“放屁!他如果赖在你们这里不走,难道要我们等一辈子?”他向来享受惯了,这些日子跟着刘睿在外面餐风饮露,早已经十分不满,现在眼见任务便要完成,却有一个断腕老头在这里碍手碍脚,忍不住出言呵斥。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双方一时无言,却都知道多说无益、不免一战。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持续了片刻,耶律红花首先打破沉默:“本宗向来不与外界交往,刘老弟怎么能追踪易天行至此?” 刘睿不屑道:“区区蛇虫,便想拦住我们刘府?嘿嘿。”说罢冷笑不止。 耶律红花心中大怒,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心中不住转动念头:“澹台明珠?不对,她要勾结外人,也一定是易天行的朋友,而且老夫早已派人监视她,若有偷偷溜出蛊宗、勾结外人的情况,老夫一定知道。符公颜?他与列尔隆素来交好,列尔隆惨死,他居然不闻不问,大是可疑;不对,自老夫从崇姥姥处用炼蛊秘方换得噬魂蛆回来,他便始终在老夫视线之内、没有离开蛊宗半步。又或者是乌颉禄这叛徒?自己不敢回来找老夫,便鼓动旁人来此捣乱生事,以图从中牟利。嗯,亦有可能是瘴琥,不仅易天行,蒙术亦多次提醒老夫此子年纪虽小、心计极重、资质也颇佳,来日必成大器,不可小觑,嘿,待金蚕神蛊炼成,老夫一定要将他和乌老鬼一并铲除,以绝后患。”耶律红花心动如电,将自己怀疑的人物想了一遍,有了个大致的判断,寒声道:“刘老弟,真的没有人指点?” 刘睿笑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耶律红花狞笑一声:“如果有,还望刘老弟告诉老夫。” 刘睿嗤道:“既然前辈不肯交出易天行,在下又为什么要回答前辈?” 耶律红花斩钉截铁地道:“你若告诉老夫指点你们来此之人的姓名,老夫便将易天行交由你们处置!如若不然,便是我们蛊宗死敌!” 刘獒一心解决易天行之事,然后回家,闻言心中一喜,也不细想,张嘴便欲说话,却被刘睿以目示意止住。刘睿一面收回眼神,一面暗恃:“哼,你们蛊宗不好惹,难道他们便是可以胡乱得罪的!何况你这老匹夫向以奸狡凶残闻名,而看你们劳师动众、替易天行护法的劲仗,对他甚为重视,就算我说出指点我们道路的人,你也必定不肯履行诺言。”想到这里,悠然笑道:“本来在下答应过那人,不泄露他的身份。不过看在耶律前辈的份上,在下只好失信一次了。” 耶律红花把刘睿叔侄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哪里还会相信,冷笑道:“是谁?” 刘睿大声道:“便是前辈的大弟子蒙术。” 耶律红花看也不看一脸愤容的蒙术,双目精光暴射,对着刘睿沉声道:“好,老夫知道了!”一股强劲的气势登时如狂涛巨浪般汹涌而出、向刘睿压迫过去,同时手一挥,蒙术、符公颜与邱晨立即飞身而出,分别扑向刘獒三人。 第五十五章 自饵戏渔蚌 弄舟离蛊宗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耶律红花催动真气,一波又一波地涌向刘睿,将其身体笼罩在自己的气机感应之下,面露微笑,瞪着刘睿。刘睿却不运气抵御,站在耶律红花面前,静如山岳、一容不动。那边蒙术等人却已经扑到刘家另外三名高手面前,六人分成三对交起手来。 刘厉雷不待蒙术扑至,暴喝一声,猛然抢上一步,双拳直击蒙术胸口,狂猛如涛的拳风激荡着蒙术瘦小的身躯,仿佛要将其凌空撕裂一般。蒙术双袖挥舞,借助刘厉雷的拳风飘在空中,同时空气中腐草气息大盛。刘厉雷早闻蒙术神木蛊之名,那敢怠慢,双臂骨骼一阵炒豆般的爆响,旋身吐气,出拳更急更猛,强劲的拳风形成一道真气屏壁,将散发着腐草气息的神木蛊阻止在身体三尺之外。蒙术悬在空中,一脸漠然地望着在自己下方奋力挥拳的刘厉雷,一脸阴沉地道:“我只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浮在空中等你力竭,你却需要不停地出拳保证不让神木蛊侵入你的身体,嘿嘿,不知道你还能支持多久?”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悠然自得地等待着刘厉雷真气衰竭、露出破绽的机会。刘厉雷亦知蒙术所言非虚,但是现在骑虎难下,既退不得,又打不过,只好勉力出拳,先保住小命,把希望寄托在刘睿击败耶律红花,抽身相救上面。 刘鸣雷的武功也是走的刚猛路数,毫不考虑虚实,便与刘厉雷同时冲出,雷公轰夹杂着风雷之声,迎向符公颜,悍然猛击,势如雷霆、招出如风,符公颜眼中顿时满是雷公轰的影子。符公颜见状大笑一声,身形闪动,浑身赤烟萦绕,在雷公轰的猛烈攻势下游走不定,也不跟刘鸣雷硬拼,专一趁刘鸣雷招老势尽之时还击。刘鸣雷见符公颜每一掌都带着一缕赤烟,心知这种色泽古怪的真气若非有毒必有其他阴损之处,对其颇为忌惮。二人互相闪躲,各自寻找机会攻击对方,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刘獒却以逸待劳、将身体一斜,铁槊便迎向邱晨的弯刀。随着一声金铁交击之声,邱晨身体一滞,落到地上,虎口一阵炽热,像被火焰灼过一般,心中暗骂:“妈的,这家伙好大力气!”刘獒硬接邱晨一刀,已经试出其功力尚逊自己一筹,狞笑一声,铁槊化作满天黑影,向邱晨当头砸下。邱晨只得一面闪躲,一面往怀中掏去。刘獒天生神力、武功底子甚厚,对法术却一窍不通,哪里容他施展蛊物,大喝一声,运足全力,铁槊快捷如风,犹如一条长蛇般紧随邱晨身形而至,打得他左支右绌,狼狈不堪,腾不出时间取出蛊物,登时落在下风。 刘睿身处耶律红花的气势压迫之下,耳中清楚地听到一旁刘獒等人兵器交击以及呵斥之声,知道身处蛊宗,不可恋战,必须尽快脱身,想到这里,不禁望了盘膝而坐的易天行一眼,心中大愤,今日冒如此大险,就算击杀易天行,亦要结下蛊宗这样的大敌,不知道值不值得。耶律红花见刘睿在自己全力施为的气机下,仍然能够毫不费力的转头他顾,大感心惊,知道纯以内力而论,自己比之尤有不如,心念及此,决定抢占先机,口一张,喷出一片绚丽无比的红色花雨,绕在刘睿周围旋转不休,浓郁的花香熏人欲醉。接着左手一扬,三支化血箭呈品字型向刘睿激射而至。 刘睿一见耶律红花口吐红花,便立即屏住呼吸,右臂一抖,湛蓝色长鞭立即旋绕出无数鞭花将自己护在其中,化血箭还未射至刘睿身旁一丈之内,便被长鞭击得粉碎。刘睿接着手指一弹,随着一阵嘶嘶之声,无数细微的光芒在耶律红花眼前闪动。 耶律红花素闻碧目白蛉刘睿的白蛉针歹毒无比,一沾人血,便像白蛉子一般吸纳鲜血,直至中针的人血涸而死。见状哪敢大意,将手一扬,袖口中飘出一道红色烟雾,瞬间弥散开来,形成一道烟墙,挡在自己与刘睿之间。谁知刘睿志不在此,白蛉针射至半路,忽然散开,划出无数条弧形光芒,射向易天行胸、脑要害。 耶律红花心知中计,怪啸一声,将手往后一指,站在易天行身前的一名蛊宗弟子毫无先兆地突然爆裂,满身血肉化作一面血幕,将易天行笼罩在内,如电飞至的白蛉针尽皆射在那血幕,滋滋连声,径自化作缕缕青烟飘散。不过血幕并不持久,不消片刻,便自行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刘睿看得心里一寒,他生长在刘家,早习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涯,从小便以心狠手辣著称,死在他手底下的人不计其数,但是他心肠再狠,对自己人还是颇为照顾,像耶律红花这般视自己同门弟子有如草芥的行径,实在直令他自愧不如。 耶律红花高声大喝:“蛊宗弟子听令!不惜任何代价,替易公子护法!”四外轰声雷动,不知道多少蛊宗弟子涌上前来,将易天行团团围住,个个恶狠狠地盯着刘睿。 刘睿大感吃惊,弄不明白易天行怎么会与耶律红花有这么好的关系,致使耶律红花这种连自己门中弟子都毫不怜惜的家伙,居然能为他冒险犯难,而且甘之如饴。刘睿心念飞转,手中却毫不含糊,长鞭一扬一抖,满空都是细长蓝影,向耶律红花击至。耶律红花眼中寒芒一闪,身体往后一翻,双袖一甩,两团乌黑发亮的圆形光轮便夹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分别击向刘睿两边太阳穴。刘睿冷笑一声,手臂不动,将腕一翻,湛蓝软鞭中部拱起一个大弧圈,往两边分别一荡,便将黑色光轮弹开,软鞭尖端连方向都没有变,紧随耶律红花击到。 耶律红花眼见软鞭击到,连忙将身形一缩,再退三尺,却仍然被软鞭卷到外袍,撕去一片衣衫。耶律红花当着众弟子的面,躲得如此狼狈,脸上那里挂得住,厉声暴怒道:“找死!” 声甫入耳,刘睿身外的红色花瓣便纷纷爆裂,空中立时弥漫着鲜红的烟雾,奇香扑鼻,靠得近的蛊宗门人立即倒地不起,稍微远点的也觉得头晕目眩,纷纷后退。连符公颜等人亦将战团移开,暂避锋芒,惟有刘厉雷与蒙术僵持不下,一个脱身不得,一个不甘放弃先机,两人都咬牙屏气、苦苦硬撑。刘睿虽然屏息在先,但是花瓣爆裂后的香气浓烈无比,仿佛能从肌肤直接渗透到体内一般,顿时胸口一阵烦闷,心中大骇,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如箭、直插云霄,脱出红雾笼罩,吐气发声,双目碧芒大盛,将湛蓝软鞭舞出一个螺旋状鞭花,软鞭尖端忽生异变,弥漫天地的癸水精气像磁针引铁般朝鞭尖聚集,眨眼之间已经凝结出一蔟冰晶。 耶律红花心头猛然浮现一个传说中的兵器,骇然道:“龙须鞭!”身形一掠,向易天行方向飘去,同时手一扬,红雾形成一跟通天烟柱,从刘睿脚下喷涌而上。 刘睿冷笑道:“算你有见识!”猛然一抖,鞭尖凝结的冰晶立时散开,化作无数冰针激射下去,挡在易天行面前的蛊宗门人纷纷惨叫着倒毙当场,幸而耶律红花及时赶到,抢在易天行身前,双袖挥舞,一道强猛气劲将近身冰针系数击碎。 刘睿长笑一声,不待红色烟柱冲上,反手一鞭迎了上去,鞭风到处,红色烟柱登时散裂开来,化作缕缕红烟飘散。耶律红花狞笑一声,双眼射出深刻的恨意,随即将双目一闭,额头上透出丝丝银色烟气,接着猛然大喝,一道银光闪过,耶律红花额头赫然裂开,射出一只长达尺余的银色怪蚕,直击从半空中驱烟散雾、飞扑而下的刘睿。 刘睿见状,心中一紧,不敢大意,连忙运足功力,使出他苦练多年、从未显露过的血煞阴功,浑身肌肤赤红如血,周身弥漫着森森寒气,映衬着他那双幽灵般的碧目,直似妖魔现世,手中软鞭更是蓝得发亮、透出慑人的寒意。就在银色怪蚕距离刘睿仅有三丈左右之时,刘睿将身体一沉,舌绽春雷,手臂一伸,一道蓝芒划破长空,击向银蚕头顶。那银蚕甚是机敏,未待龙须鞭及身,在空中一个转折,避过攻击,张口一喷,便是一片白蒙蒙的毒雾飞射而出。 刘睿回鞭往白雾中一扫,满似能像扫荡红烟一般将其驱散,谁知鞭雾相接,居然擦出激烈的火花,不但白雾没有消散,龙须鞭上的蓝色光华亦为之一暗。刘睿心中大痛,连忙收鞭回臂,张开双臂,如同飞鸟般横掠数丈,向地面落去。 耶律红花发出咯咯怪笑,手一指,那只银色怪蚕便如陨星般紧随刘睿飞坠下去。刘睿身体下落,扬手便是三针,分射银色怪蚕双眼及嘴唇。那银色怪蚕再次喷出白雾,迎着白蛉针一涌,白雾中三点火星明灭闪烁几下,便化为飞烟消散。刘睿心头一震,运起全力,一掌击出,一股散发着彻骨奇寒的血红真气破体而出,向即将及身的白色毒雾击去。红、白两团气流甫一接触,便纠缠在一起,形成不进不退的僵持之局。银色怪蚕见状,也不落下,径自悬在空中,对着白雾不停呼气,白色毒雾骤然光芒大盛,压力陡增,推着刘睿的血煞阴气,向刘睿当头压下。 刘睿怒喝一声,右臂一挥,龙须鞭如同怪蟒翻身一般,卷向长鞭所及的蛊宗弟子,将他们拉到自己身边,左掌其疾如电,击在那些蛊宗门人的天灵之上,登时脑浆迸裂、血花四溅。刘睿不待这些蛊宗门人尸体倒地,将手一扬,牵引着他们的鲜血激射到半空中的红色气团上,刘睿所发的血煞阴气得到新鲜人血之助,威力骤增,红光一闪、顿时暴涨一倍,立将银色怪蚕所喷白雾逼退三尺,险些触到正紧随白雾飞身扑至的银色怪蚕身体。银色怪蚕显然受到惊吓,怪叫一声,立即转头高飞,白色毒雾没了它的操纵,立时黯淡下去。刘睿得此良机,哪会放过,双掌猛力向上一推,血煞阴气犹如排山倒海般激荡而上,将白色毒雾笼罩在内。 耶律红花见状暗呼不妙,连忙向刚才自己发出的红色烟雾一指,引导其将易天行护住,接着冲上前来,手捏法诀,打算施法相助。刘睿看出他的心意,暴喝三声,掌随声出,连续击出三道真气,空中血煞阴气得到援助,光芒更盛,往内一缩,一声闷响过去,银色怪蚕所喷毒雾已然被其消灭。耶律红花口中咒语尚未念完,白雾已经被灭,那银色怪蚕名曰庚金银蚕,乃是蛊虫之中威力仅次于金蚕的七大蚕蛊之一,十分罕有,所喷白色毒雾是其精元所化,不但有剧毒,而且蕴涵庚金之气,厉害非常,耶律红花幼年偶然得之,视若珍宝、炼之以为本命蛊,向不轻用,现在一旦庚金银蚕精元被破,耶律红花的元神立受重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空中的庚金银蚕亦是元气大损,在白雾毁灭的同时,身体一震,体外银光一黯。 刘睿长笑一声,身体腾空一跃,来到自己所发血煞阴气上空,双手划出一道圆弧,猛然向前一推,那团红色真气立时化作九道红色长矛,刺向耶律红花。耶律红花胸口又闷又涨,难受之极,知道自己受伤不轻,哪里还敢硬接刘睿全力一击,身形一晃,已经飘然退后三丈,顺手抓起一名蛊宗弟子便扔向红矛,那名弟子哼都没有哼一声,即便丧命,红色气矛刺破人体,立即融于其体内,随即爆裂,化作一片更加明亮的红云。 耶律红花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怪叫一声:“动手!”蛊宗弟子云集响应,纷纷出手,天空中顿时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蛊与暗器,密密麻麻地向刘睿撒去。刘睿冷笑一声,手中龙须鞭化作一条蓝龙,在空中横冲直撞、一阵飞舞,将靠近刘睿的毒蛊与暗器尽皆击落,一时间天空不住落下五颜六色的奇怪毒虫和暗器,如同星雨陨落、甚是壮观。虽然蛊宗门人不能伤害刘睿,耶律红花却乘机缓过气来,一面将抽身远逸的庚金银蚕招回眉心;一面运用法力,将适才被刘睿击散、化作轻烟飘浮在空中的万艳红花蛊收拢过来,聚于胸前,凝成一朵含而不放的硕大花苞,悬浮在其胸前、缓缓旋转。 眼见暗器和毒蛊越来越密,刘睿表面上应付自如,心中亦不由暗生凉意,左手一挥,将空中的血煞阴气引至面前,形成一个圆形气罩,将自己身体护住,一面凝神聚气,将龙须鞭的威力尽情发挥,龙须鞭的尖端再次聚集冰晶,不过却不想刚才一样,结成一蔟即便爆散,而是不停凝结增大,渐渐形成一个晶莹通透的冰球,随着龙须鞭的舞动四处飞闪,仿佛蓝龙颔下明珠,在血煞阴气形成的气罩中闪耀生辉。 此时在耶律红花所发红色烟雾笼罩下的易天行忽生异状,身体散发出淡淡金芒,额头更是有一点金星明灭闪烁,亮度远较易天行身体所发金芒强烈。耶律红花虽临强敌,却没有一刻放松对易天行的监视,见状心头大急,知道易天行成功在即,自己不能再与刘睿纠缠,心念至此,大喝一声,将双手向外一扬,波的一声,耶律红花胸前的花苞悠然绽放,从其花芯喷出一道红色光芒,夹着浓郁芬芳的香气,直击刘睿眉心,与刘睿身外的血煞阴气甫一接触,便激荡起满天红屑飞散。蛊宗诸门人一见花苞绽放、红芒激射,便知道耶律红花已经全力施为,再若无功,便是惨败之局,但见空中两道红色气流缠斗不休,也不知道满空飞扬的红色轻烟,是血煞阴气在飘散,还是万艳红花蛊受到损耗,在继续对刘睿攻击的同时,心中不免惴惴,攻势顿时为之一缓。刘睿却没有半点迷糊,深切感受到此次射至的红光力量绝大,自己的血煞阴气竟然抵敌不过,大有折损,幸而自己的血煞阴气功力颇高,方能拖延片刻,更可庆幸的是蛊宗小喽罗的攻势忽然减弱,虽然不知何故,总算给了自己苟延残喘的机会,想到这里,加紧摧动真气,龙须鞭尖凝聚的冰球开始收缩,光芒却越来越亮,有如明月悬空。 耶律红花见久战无功,易天行眉心金光已经亮得耀眼,心中一阵焦急,顾不得许多,张口喷出一口血雾,撒到绽放的红花之上,花芯射出的红光登时一黯,接着骤然暴长,一道照彻天地的明亮赤光闪处,刘睿身外的血煞阴气纷纷爆裂消散。刘睿暗道不妙,真气一卸,身体有如陨星般飞坠下来,堪堪避过红芒的致命一击。 耶律红花正欲牵引红芒追击,忽然见易天行眉心一黯,通体金光慢慢收敛,易天行将双眼一睁,对着巨鼎猛一吸气,悬浮在鼎口上下、状似沉睡不醒的金蚕蛊母忽然醒转,身体一颤,便向易天行眉心飞去。耶律红花知道夺取金蚕蛊母的时机一现即逝,心中暗叹一声,顾不得击杀刘睿,飞身扑向易天行,身尚未至,便捏诀破法,将笼罩在易天行身外的红色烟雾收回袖中,左爪猛然抓向易天行心脏。 身形飞坠的刘睿本来自份重创难免,已经立定两败俱伤的主意,忽然发现耶律红花不但没有追击,反而抛下身处下风的自己不理,抽身他去,心中不由大奇,虽然不知缘由,但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放过如此良机,将手中龙须鞭一抖,蓬的一声,冰球爆裂开来,天地顿时为之一滞,满天都是冰针激射,将空中飞舞的毒蛊暗器扫荡一空;地上那些功力较弱的蛊宗门人纷纷中针,一时间惨叫连绵,功力稍高的蛊宗门人也疲于应付冰针,无暇继续攻击;更有一支尺许长冰梭向耶律红花后脑击去。 耶律红花的左爪眼看要抓入易天行胸口,忽然脑后风生,一股阴寒彻骨的气劲夹杂着风雷之声,直贯自己后脑,尚未近身,便激荡得脑门疼痛难忍,不由怒吼一声,于间不容发之际转身迎击,近百年的修为含愤而发,强劲的掌风激荡得附近的蛊宗门人眼睛一酸,掌梭已经撞到一起。轰的一声雷鸣,冰梭化作一团冰雾,弥漫在耶律红花胸前,而耶律红花亦不好受,张口喷出一片血光,面色顿时苍白起来,身体不停后退,差点碰到易天行的身体方才止住,闭目凝神,手结法印,疗起伤来。 刘睿狂笑一声,不待身体触地,挥鞭击地,借力将身形一展,朝耶律红花悍然扑至。一旁的蒙术看得真切,怒吼一声,抛下将要油尽灯枯的刘厉雷,飞身击向刘睿背心。刘睿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势涌来,暗自一凛,连忙回手一鞭,迎击蒙术。刘厉雷已经力竭多时,全仗着求生本能勉力支持,现在压力一去,顿时失去奋勇作战的精神支撑,瘫软在地,被一旁的蛊宗弟子冲上前来,乱刀剁成肉酱。 刘鸣雷目睹刘厉雷的惨状,怒喝一声,将手中雷公轰抡成一个光轮,奋力逼退符公颜,然后跳出战团,冲向刘厉雷倒地之处,运轰如风,一连将围在刘厉雷尸体周围的蛊宗门人击飞五人。刘鸣雷正杀得性起,忽然背后一缕阴风袭至,头脑一清,连忙转身回防,饶他反应迅速,仍然迟了一步,被一支长矛扎中左肩,伤口一麻,左臂便再也提不起来。刘鸣雷瞪着眼前身着麻衣、面色蜡黄的青年,怒喝一声,右手举公欲击,那青年猛然将矛一抖,将刘鸣雷逼退三尺,接着将手一指,刘鸣雷只觉胸口一痛,狂嘶一声,便扔掉雷公轰、颓然倒地,一瞑不视,接着一群黑色虫子从刘鸣雷胸口裂体而出。 符公颜飘然来到麻衣青年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样的,不愧是大师兄的首座弟子。” 那麻衣青年盖陵抱拳道:“八师叔过奖了。” 符公颜微笑不答,目光射向酣斗中的刘獒和邱晨,见邱晨勉力苦撑的样子,眉头一皱,手指一弹,一缕赤烟便射向刘獒太阳穴。刘獒身处战局,仍然眼观六路,见状立即挥槊迎击,槊烟想接,赤烟恍若无物,刘獒心中暗呼上当,连忙抽身飞退,对面的邱晨已经乘机缓过气来,从怀中掏出一只蜥蜴,朝刘獒飞退的身形扔去,那蜥蜴迎风便长,刹时间已经大愈牛犊、恶狠狠地向刘獒扑去。刘獒心中大骇,铁槊一横,便欲拦住那只巨蜥。巨蜥见铁槊击至,也不闪避,后爪一蹬,身体便人立而起,两只前爪一合,便将刘獒铁槊锁死。刘獒用力一拔,铁槊纹丝不动,刘獒望着巨蜥的血盆大口,心中一阵发毛,冷汗涔涔而下。巨蜥张口吞吐了一下细长的舌头,怪叫一声,胸口骤然探出一爪,正中刘獒胸口,登时裂体而入,将其心脏生生掏出。刘獒猝不及防,哼都没哼一声,即便毙命,瞪大着的眼睛露出惊骇莫名的神情,仰面倒下。 刘睿吐气挥鞭、将蒙术逼退,自己身体亦为之一滞,落向地面,百忙中目光一瞥,正见刘獒仰面倒地,五丈外躺着刘厉雷和刘鸣雷的残躯,心中一寒,想到随同自己来的高手已经先后丧命,自己再撑下去,难免有失,不由心生去意。刘睿想到这里,不仅怒目望向易天行,只见金蚕蛊母已经没入易天行眉心之中,易天行正徐徐起身,右手向背后的白玉剑柄摸去。 刘睿再无疑虑,知道已经失去击杀易天行良机,狂啸一声,龙须鞭化作一条蓝龙,旋绕在其身体周围,白蛉针不停飞射,开出一条血路,身体紧随其后,向神溪遁去。耶律红花勉强压下自己的伤势,将目一睁,发现金蚕蛊母与易天行合而为一,自己所有心血都已经白费,现在就算杀了易天行,也不能将金蚕蛊母纳为己有,想到多年苦心、功败垂成,不由急怒攻心,把所有怨恨倾注在阻挠自己的刘睿身上,不顾重伤在身,身形一展,化作一支劲箭疾射刘睿背心。刘睿一闻风声,便知道耶律红花袭至,连忙将鞭一扫,迎向耶律红花双掌。耶律红花眼中喷射出狠毒的光芒,双袖一扬,嘶的一声,耶律红花的衣袖化作满天蝴蝶飞舞,耶律红花的身形却骤然升高,来到刘睿头顶,口一张,蛊神元光所化金光喷涌而出,朝刘睿当头压下。刘睿目光迎上耶律红花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寒,不知道此人为何忽然会有如此大的怨气,但是立即想到耶律红花此刻恐怕已经丧失理智、形同拼命,哪里敢硬接,身形猛然加速,冲出蛊神元光的笼罩。 耶律红花冷笑一声,身体一扭,便在空中转了个身,向刘睿扑去,口中金光再次喷出。眼见刘睿躲避不及,耶律红花忽然真气一滞,双腿立时失去知觉,身体再不听使唤、径自坠落下去,蛊神元光顿时射偏,击在空地上,轰出一个径达丈许、深有三尺的巨坑。刘睿看在眼里,心头大震,惊骇之下,头也不回,亡命奔逃。 耶律红花跌落地上,双目直欲喷火,心中怒发如狂,不过尚还知道轻重缓急,首先张口一吸,将蛊神元光收回,接着一拳击在自己的腿上,噗的一声闷响,如触木石,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凉意:“老夫又岔气走火了?怎么可能?”想到这里,一双充满血丝的怒眼瞪向易天行。 此时易天行已经拔剑在手,正往耶律红花奔来,晃眼间已经来到耶律红花面前,迎上耶律红花的双目,微微一笑:“金蚕蛊已经育就,耶律前辈着人来取吧。”说着飞身一跃,从耶律红花身侧掠过,急速向刘睿方向奔驰而去。 耶律红花望着一脸惶急、跑至他身边查看情况的蒙术等人,怒道:“看什么?!还不给老夫追!” 蒙术愕然道:“追刘睿还是易天行?” 耶律红花骂道:“笨蛋!两个都要!追上了格杀勿论!”声音一顿:“把金蚕蛊给老夫抢回来!” 蒙术连忙招呼着自己最得力的两个弟子留下来照顾耶律红花,自己则与符公颜、邱晨率众追击刘睿与易天行。 易天行来到神溪之旁,只见流水湍湍,早已经没有了刘睿的踪影,神溪中那艘小船亦不见了踪影。易天行微一皱眉,轻轻打了个口哨。随着一声轻响,澹台明珠拨开一丛灌木,窜了出来,手提弯刀,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 易天行一见澹台明珠,便急声道:“这里的船呢?” 澹台明珠微笑道:“奴婢怕事情有变,所以将船藏在神溪之中。”说着将手向神溪一指,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水中便浮上一艘小船来,此船虽然没于水中多时,通体却没有沾上半点水,尽显澹台明珠操纵禁法的实力。 易天行笑道:“你可真有一套,我还担心船被刘睿抢了。”一面说话,一面拉着澹台明珠向船上跃去。 澹台明珠只觉身体一轻,便落在船上,惊喜道:“主人真好轻功。” 易天行笑道:“这不算什么,蛊宗擅长法术毒蛊,武功却非所长。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口诀练习,不出三年,轻功定然不在我之下。” 澹台明珠面露感激之色:“谢谢主人。”随即想到什么一样:“刘睿可是一个拿着根蓝色怪鞭的男子?” 易天行一面撑杆支岸,将小船顶向溪心,一面点头道:“不错,你看见他了?他怎么跑掉的?” 澹台明珠道:“他一溜烟似的跑到神溪旁边,纵身便跳了下去,游得比鱼还快,眨眼工夫人便不见了。” 易天行正欲张口,便闻岸上衣衫破空之声四起,转头望去,只见蒙术、符公颜、邱晨和几个蛊宗高手先后赶至。蒙术大喝一声,当先出手,抓起一块石头,向易天行脚下的小船击去。 易天行挥杆一舞,将石头挑飞,但是巨力传来,易天行虽然没有事,小船却一阵摇晃,险些倾覆,船杆亦折为两段。澹台明珠连忙拿起船桨,调整船身。易天行扬声道:“住手!” 蒙术又抓起一块石头,正欲扔出,闻言一愣,随即冷笑道:“你别想用缓兵之计,认命吧!”说着石块疾如飞电般直击易天行头颅。 易天行剑眉一竖,白玉剑化作一道光轮,将飞石绞得粉碎,接着张口一喷,吐出一片金光闪闪的云雾,撒向岸上,接着对准备抵御的蒙术喝道:“这是金蚕蛊种,我现在给你们,对耶律前辈也算有了交代,我们现在两清了,在下就此告辞,哈哈!” 易天行声音未落,金云中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脆响,接着落下一片金屑,空中金云一下子散开,以蒙术等人眼力,却清清楚楚地看见是些金色小蚕破壳而出,开始四散奔逃,心中大急,连忙组织人手捕捉。 蒙术安排好人手,恨恨地望着远去的小船,看了符公颜一眼。 符公颜立知其意,点头道:“来!”说着浑身赤烟萦绕、飞身跃起。 蒙术大喝一声,双掌击在符公颜脚底。符公颜得此巨力,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飞向易天行所乘小船。易天行虽然已经乘舟远离蒙术等人,但是仍然不敢松懈,提气运劲,随时准备应付蛊宗的追击,一见符公颜飞至,回剑于鞘,暴喝一声,浑身透出白玉般的光泽,双目碧芒迸射,双掌上推,硬接了符公颜一击。 四掌相接,发出一声脆响,符公颜身体一滞,便直愣愣地落入水中;而易天行只觉一股大力沿着自己手臂进入体内,引导着自己的真气向下流窜,抵达脚下,最后透体而出,小船受力,骤然加速、如箭般飞逝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蛊宗诸人视线之外。 第五十六章 重逢滇山内 寻根僻村中 第一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唐青瑶一脸欣喜地跑到易天行面前,娇笑道:“你终于来了!”易天行望着唐青瑶的俏脸,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唐青瑶看着他那样子,扑哧一笑:“怎么了?被毒蛊伤了脑子?哈哈!” 易天行微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你才是。”说者目光扫向唐青瑶身后:“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两位……”他适才一心放在唐青瑶身上,只知道唐青瑶后面跟来了两个人,并没有细看,现在才发觉那两个人生相奇特之极,一个形如孩童、面色红润、肌肤娇嫩有如婴儿,脸上却透出威严肃杀之气,令人一见便感觉十分怪异;另一个通体黝黑,一双火红眼睛精光四射,直如鬼物,登时吓了一跳。 唐青瑶撇了下嘴,嗔道:“你连童哥和影哥都不认识,怎么搞的?” 唐青瑶对唐门高手实力了如指掌,深知唐青童和唐青影乃是当今唐门青字辈中属一属二的高手,一心认为他们的名头早已经天下皆知,却没有想过他们本领虽高,但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名声反而不如唐青锋等人响亮,易天行更是闻所未闻、心中完全没有谱,闻言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黑鬼笑道:“易兄弟别理我瑶妹,她被本门给宠坏了,说话自以为是、不知所谓。我叫唐青影,因为我父亲是墨勒族人,我禀承了他的遗传,所以皮肤黝黑、火眼如炬,呵呵,没有吓到你吧。”说着一指那旁边那矮子:“他是百毒童子唐青童大哥,我们这辈他年龄最大,内功最好,他的身材并非天生,乃是……” 唐青童干咳一声,打断唐青影的话头,炯炯的目光落在易天行身上:“唔,功力不错。”说着笑了起来:“瑶妹眼光更是不错。” 此语一出,引得唐青影大笑起来,唐青瑶红着脸便是一脚:“讨厌鬼!”唐青童身形不动,唐青瑶的腿踢至他身前三尺、便像踢中一堵墙上一般,蓬的一声,再也不能欺进一寸。 唐青瑶跺脚道:“童哥你欺负我!”易天行却看得心中一凛,他冷眼旁观,看出唐青瑶那脚力道非凡,并非虚招,想不到居然无法靠近唐青童身体,唐门青字辈内功第一的评语当非虚言。 唐青童呵呵一笑:“这也算欺负?恐怕瑶妹心里怨我欺负得不够呢,呵呵!”不待唐青瑶发火,便转向易天行道:“易兄弟目下可有去处?” 易天行笑道:“也没有什么一定的去处,只是打算到巫郡去。” 唐青影摇手道:“嗳,别去巫郡了,那里蛮荒未辟,兽比人多,而且有许多精通巫术和天生异禀的野人,凶横顽劣、不可理喻。这些东西碰上了就有麻烦,不碰上便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不如跟我们去唐门暂住,听瑶妹说你得罪了朝廷,嘿,只要在我们唐门之内,我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动你一根汗毛。” 易天行虽知唐青影是一番好意,闻言亦大是不快,眉头微皱:“在下还想办些私事。” 唐青影大笑道:“什么私事?到了我们家,我立即派人帮你办了,呵呵。”说着便去拉易天行的手。 唐青瑶却看出易天行的心意,上前一步,按住唐青影的手,嗔道:“影哥,你就不能斯文点,哪里有你这样请客的,也不怕把人家吓到?” 唐青影缩回手臂,挠了挠头皮:“请客也要讲斯文的吗?” 唐青童揶揄道:“别人当然不需要,易兄弟怎么一样,你吓跑了人,瑶妹不跟你拼命才怪!” 唐青瑶瞪了唐青童一眼:“你现在得意吧,回家我去告诉槐居叔你欺负我!” 唐青童吐了吐舌头,摆手道:“千万不要,瑶妹见谅,愚兄给你赔罪了。”说着向唐青瑶深深一躬。 唐青瑶得意地一摆脑袋,对着易天行道:“先到我们家暂住几日,然后再走,好么?”唐青瑶的语气越到后面,越见温婉,直令易天行难以拒绝,只得苦笑应是,跟着唐氏兄妹向唐门进发。澹台明珠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行五人走了没有多远,天色便已经黑尽,荒山野岭,众人只得停下来扎营歇息。唐青童点燃一队篝火,然后拉着唐青影去找食物。 易天行与澹台明珠并排而坐,唐青瑶却在篝火对面。待唐青童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唐青瑶便一脸兴奋地来到易天行身旁:“喂,说说你在蛊宗的事,一定很刺激吧?” 易天行没有好气道:“刺激?你来!” 唐青瑶握着易天行的手臂,摇了摇,软语相求:“说嘛。” 易天行最受不了这个,连忙告饶:“好了好了,我说。”接着便把自己在蛊宗的事情摘要叙述了一遍,听得唐青瑶咯咯直笑:“你居然吃了几个月虫子?!呵呵呵呵。” 易天行佯怒道:“很好笑吗?什么时候我给你做一顿!” 唐青瑶根本不把易天行的话放在心里,依旧大笑不止,好不容易才收住口:“哎哟,笑死我了。说真的,你故意把假药方给耶律红花,是不是太阴险了?” 易天行嗤道:“嘿,我自己说药方,关他屁事,谁叫他派徒弟来偷听的?偷听了就算了,还配药服用,这不自己找罪受吗?再说了,他本来就站不起来,我好歹也帮助他站起来了那么多天,让他高兴了那么多天,他怎么也该谢谢我才是。” 唐青瑶啐道:“狡辩!人家再练个三五年,走火之症可能就好了,现在被你这么一搞,双腿就算废了,这辈子也别想站起来。” 易天行笑道:“哪里需要三、五年,最多半年,呵呵。只是这老头武功法术都还不错,医术就差了不止一点点,对走火的认识亦不足,嘿嘿,到底缺乏正宗的传授。” 唐青瑶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在易天行面前晃悠:“好哇,人家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就这样害人家。” 易天行拨开唐青瑶的手指,淡然道:“第一,他教我是为了利用甚至害我;第二,我也没有害他,哼,药王谷前辈名医闾千阙发明归元散的目的的确是用来治疗走火坐僵的,只不过配方出了点偏差,以致未尽全功,留下了点隐患,但是正常情况下,归元散也算将人治好了,并没有其他祸害。如果耶律红花不倾尽全力、强运超出自己经脉承受能力的真气,根本就不会破坏经脉、诱使走火之症复发的。” 唐青瑶面露笑意:“你早就作好与他翻脸的准备,他若好好待你,你就走人了事;如果对你不利,便逼他用全力,引他岔气走火,好如意的算盘。” 易天行伸了个懒腰,拖长声音道:“耶律老儿不怀好意,不用猜也知道。我可没有那么天真,他会放过我?嘿,白痴也不会相信吧。今日之事,危险万分,若非刘家的人即使赶到,我定然性命不保。” 唐青瑶露出钦佩的神情:“引诱刘家的人去与蛊宗的人火拼,亏你想得出来。” 易天行笑道:“其实我只是赌一赌,这两股势力无论谁招惹上他们都会很麻烦,所以便叫他们狗咬狗好了。如果刘睿他们晚一步来,我就没有那么好命了。”说着声音一柔:“谢谢你。” 唐青瑶闻言心里一甜,喜滋滋地道:“跟我客气什么,而且只是举手之劳,我一告诉刘睿你的下落,他便立刻率领手下去蛊宗了。” 澹台明珠忽然插嘴道:“那刘睿也真有本事,只是从你口中知道了一些大致情况,便可以通过神谷,在交错纵横的神溪水道中找到正确的道路,进入蛊宗。” 唐青瑶唔了一声:“刘睿素有智名,在刘府中,他之于刘令好比刘智之于刘宗,能找到方法进蛊宗并不希奇。倒是他武功那么强横倒是出人意料,而且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人知道他持有龙须鞭,为人阴险可知。” 易天行道:“你们看见逃出蛊宗的刘睿了吗?” 唐青瑶点头道:“他浑身湿淋淋地跑出谷来,急速飞奔而去。我本来想拦住他,忽然想起你说不要露面,便任由他逃跑了。怎么?你希望我们……” 易天行打断唐青瑶的话语:“别多心,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不出头是正确的,刘睿武功机智俱都不弱,万一杀不了他,唐门与刘家的梁子就算结下了。现在他最多怀疑,没有实证,刘家也不敢发难。” 唐青瑶皱眉道:“他会怀疑我们?” 易天行冷笑道:“智力卓绝的人多半都有疑心病,唐门与刘家虽然不是仇敌,但也没有什么交往,忽然这么热心给他资料,害得他损兵折将、自己也差点丧命,他不怀疑你们才怪。” 唐青瑶默然不语,良久才道:“你估计他会怎么办?” 易天行耸了耸肩:“放心,以前死在我们手下的刘家高手都已经被毁尸灭迹,只要他没有逮到我跟你们在一起,你便来个抵死不认,他便没有办法了。” 唐青瑶露出失望的神情:“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想留在唐门。” 易天行道:“我有正事要办,找人庇护也非我所喜。”不待唐青瑶张口,便岔开话题:“你的两个堂兄很有意思。能介绍下他们的来历吗?” 唐青瑶瞪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道:“影哥不是告诉你了吗?” 易天行肃容道:“我只知道墨勒族乃是巫族的分支,该族肌肤如墨、目红如炬,擅长夜视隐踪,听说天生便有感应四周生物的能力,其他的便不清楚了。我到巫郡去,难免会遇见墨勒族人,现在多了解点说不定就会多条命。” 唐青瑶望了易天行一眼,道:“你说的不错,墨勒族的确是你说的样子。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的茂密丛林中,依靠天生的神目和肤色,伏击对手,往往能杀死比他们强大的敌人。他们在极黑暗的环境中能依靠天生的本能感应对手的存在,但是那种感应与炼气者的气机感应不同,跟天赋有关,没有办法加强,修炼内功心法对其也没有帮助,反而在气机感应上受到限制、进境缓慢。他们比常人手脚灵活、而且身轻如燕,习练小巧功夫和轻功事半功倍,影哥的轻功便是本门同辈之冠。巫郡的墨勒族擅长射箭和飞镖,在密林中施展起来,甚是可怕,你遇见了千万要小心。” 易天行颔首道:“谢谢。对了,影哥怎么姓唐?他父亲是墨勒族人,应该不姓唐吧?” 唐青瑶微笑道:“我们唐家不嫁女儿,只招赘。否则怎么保证我们的武功不外流?” 易天行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什么?” 唐青瑶嗤道:“这很奇怪么?” 易天行连忙道:“没有没有。对了,童哥练的是固形凝魄玄婴大法吧?” 唐青瑶瞟了他一眼:“算你有见识,不过并不全对。童哥的百毒元婴功乃是将固形凝魄玄婴大法与唐门毒功结合而成,威力更甚。” 易天行诧异道:“固形凝魄玄婴大法乃是道家旁门秘法,修形而不修神,虽然走入歧途,却也相当厉害。不过传人甚少,童哥怎么习得的?” 唐青瑶得意地道:“这便是本门招赘的好处,我们不但不虞武功外泄,而且还能引进其他不同门派的奇功异法。” 易天行大笑道:“靠上门女婿撑门面?哈哈!” 唐青瑶不悦道:“本门能屹立滇郡不倒,除了不断吸纳外来武学作补充,本门对自己弟子的鞭策也很紧,每个唐门弟子都需自己创立一门以上的武功,然后记载下来,留在藏经阁,以供后人参考。所以我们的武学才能精益求精、更上层楼。” 易天行止住笑声:“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一道黑影闪过,篝火旁边登时多出一堆山果;火堆前,唐青影现出身形,一脸专注地望着火堆,篝火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用木枝串起的野鸡,另一端握在唐青影的手中。 唐青瑶嗔道:“影哥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唐青影嘿嘿一笑:“我打招呼岂非打扰你们谈话了?” 唐青瑶脸一红,随即嘟起嘴道:“胡说八道,我们在谈正事。” 唐青影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有说你们没有谈正事吗?不过童哥不喜欢别人查探他武功的底细,瑶妹你说太多了。” 易天行道:“影哥,我来帮你。”说着走到唐青影身边,一面伸手去拿那根串着野鸡的树枝,一面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好奇,不干青瑶的事。” 唐青影将树枝交到易天行手中,徐徐地道:“我没有针对你,不过本门门规森严,瑶妹再怎么受宠爱,泄露门中机密仍然会受惩戒。希望你能体谅。” 易天行一面连声道是,一面烤着野鸡。唐青瑶却忍不住出声斥道:“我才不怕呢!” 唐青童的声音远远传来:“又是谁惹到瑶妹了?”话音未落,唐青童扛着一只野猪,出现在众人眼中,那野猪比他身体还大,压在他身上显得十分累赘,他却一脸轻松、浑若无事地徐步走来。 唐青瑶道:“影哥怪我泄露门中机密。” 唐青影哈哈一笑,却不说话。唐青童将野猪放下,微笑道:“瑶妹做事向来有分寸,她告诉易兄弟的,一定不会是机密。好了,快弄饭,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赶路。”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易天行等人便呼吸着草木清新之气,动身前往唐门。他们一行五人身手矫健,不到正午便已经翻过了两座山头,来到一个小村落。 一进入村庄,澹台明珠身体便是一震。靠近她的易天行立即生出感应,替自己功行精进高兴的同时,亦大是奇怪:“怎么了?” 澹台明珠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迷惘之色:“没有什么。” 唐青瑶道:“你这样子还说没有事?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澹台明珠头摇得更厉害,望着易天行,语带惊惶地道:“奴婢没有欺骗主人。” 唐青瑶哼了一声,正欲说话,便被易天行打断:“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算没把握也可以说出来,大家想总比你一个人想好,你觉得呢?” 澹台明珠略一犹豫,讷讷地道:“这里很像蒙长老当初寄养我的地方,可是我记不清楚了。” 易天行本来打算离开唐门再替澹台明珠调查身世,现在既然遇上,自然决定顺便解决,当下立即欢声道:“真的!那你好好想想,当年哺育你的村妇有什么特征没有?” 唐青瑶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易天行简要的将澹台明珠的身世一说,接着道:“我觉得此事很有可疑,所以想帮澹台姑娘查一查。” 唐青童沉声道:“不错,的确很可疑。不过鄙门门主尚在府中恭候易公子大驾,还是待易公子休整一番,再来调查吧。” 唐青瑶不满道:“童哥怎么这样?澹台姐姐自幼便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此村既然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我们岂可过门不入、袖手而去?” 唐青影嘿嘿一笑,双目中精光四射:“我们进村。” 唐青童见唐青影亦赞成插手此事,便不再坚持,冷哼一声,将头一昂,急行几步,当先走进村庄。唐青瑶望着唐青童的背影,对着易天行微笑道:“童哥为人向不喜多事,但是一旦作出决定,比任何人都积极。” 易天行含笑点头:“我们追上去!”说着脚下加速,与唐青影等人跟上唐青童,并肩走到一户村居门前。 唐青影走上前去,一面敲门,一面高声道:“里面有人吗?” 房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来了!谁啊?”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瞪着一双目光混浊的三角眼在诸人脸上不住扫射,面露惊讶之色:“你们不是本村的人?” 唐青影望着这老头迟缓的动作,心中大感不耐,急声道:“废话,我们当然不是你们村子的人。我问你,你是这村子土生土长的吗?” 老者顿时面露不悦:“不错。” 唐青童徐徐道:“也就是说,这村子里发生的事你都应该知道?” 老者冷笑道:“那当然,我在村子里面待了六十八年,哪里都没有去过,别处的事情我不知道,这村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可都瞒不过我。嘿嘿,看样子,你们不是路过,是来问事情的,只是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罕至,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你们想打听什么?别是找错地方了。” 澹台明珠一脸急切的神情,上前一步:“这位老伯,你可知道十四年前,这里有户人家曾经代人抚养女婴?” 老者闻言脸色骤变,嘶声道:“没有,没有,你们找错地方了!”说着便去关门。 唐青影将手往门上一搭,那木门便像生了根一般,任凭老者如何用力,都不能撼动分毫。老者一张干瘪如橘子壳的脸涨得通红,尤自不肯罢手,不住吐气发力,奋力关门,看得唐青瑶心有不忍,上前去拉他的手:“老大爷,我们只是想问问当年发生的事情,没有恶意,你别太激动了。” 待唐青瑶靠近,老者眼中骤然精芒一闪,腰一直,微一推门,身体便化作一道黑影向后掠去,双手一摇,立时便是两把铁莲子激射而出。唐青瑶只觉眼前一花,便失去了老者踪影,心中立生警兆,毫不犹豫地翻身跃出门外。唐青影则怪啸一声,身形一展,有如一道轻烟,飘过看似密不透风的铁莲子网,向老者扑去。铁莲子没有击中唐青瑶和唐青影,立即散开,将站在门口的易天行三人笼罩在其乌光之下。 易天行挡在澹台明珠面前,反手握剑,正欲出手,唐青童便已经冲到铁莲子网中,双臂挥舞、一阵乱抓,将其尽数接下,身形丝毫不见滞缓,径自冲向老者。唐青瑶稳着身形,心神略定,登时怒火冲天,扬手一支飞镖,划出一道弧线疾射老者后脑。易天行与澹台明珠虽然慢了一步,此时亦各持兵刃冲向老者。 那老者骤然发难、居然一击不中,又被唐青影拦住,眼见敌人纷纷扑上,心中叫苦不迭,一面挥拳迎击唐青影,一面缓缓移动身体、向后门挪去。忽然耳后风生,连忙将头一低,谁知唐青瑶早料他有此一着,飞镖尚距老者一丈远近,忽然一沉,射向老者大腿,老者不虞有此,顿时中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易天行见状刚说了句:“留活……”唐青童已经赶到老者身旁,目射厉芒,屈膝一掌,击在老者身上,发出蓬的一声巨响。易天行颓然闭嘴,心中一阵失落,心中暗道:“唐青童怎的如此莽撞?” 唐青瑶走过来,仿佛知道易天行心中所想般,对他嫣然一笑,随即一脚踢在老者身上,老者发出杀猪般的大叫,告饶道:“小姑奶奶,饶命啊!” 易天行看得大皱眉头,心道:“这家伙太没骨气。” 唐青瑶笑吟吟地道:“澹台姑娘,要问什么便问吧?” 澹台明珠趋前两步,蹲在老者面前:“你是谁?看你一身武功,为什么甘心潜伏在这种偏僻的小村庄?” 老者一面哼哼,一面道:“我叫路渑,是滇山冷云真人门下弃徒,因为得罪了极厉害的仇家,闭祸隐居在此已经三十四年了。” 唐家三兄妹听得冷云真人之名,俱都眉头一皱。易天行见状,不由问道:“冷云真人是什么人?” 唐青瑶道:“冷云真人是蔑怖族人,天生异能,可以指水成冰,甚被族中巫师赏识,尽得蔑怖族巫术真传,青年时期便在蔑怖族所居住的鹿角峒横行一时,四十岁时遇见一个中毒昏迷的赤帝族道人,看出是个异人,有心结交,于是采用蔑怖族中灵药替其解毒,接着死缠不休、企求传授,那道人看他资质尚佳、向道心诚,而且又救了自己一命,便传了部道经给他,然后离去。冷云真人自得道经,便闭关十年、一意苦修,待其破关而出,法术比之以前精进何至百倍,出山后立即将鹿角峒附近巫族全部征服,一时声名大振,乃是滇郡著名的妖道。” 易天行哦了一声,望向路渑。路渑知道易天行在想什么,老脸一红,道:“我入门不到五年,便犯过被逐,小兄弟别小看鄙人师尊。” 易天行听他维护自己师门,登时好感大增,温言道:“你似乎与当年之事无关,为什么害怕提及?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路渑立时面露难色,瞥了易天行一眼,欲言又止。唐青瑶不耐道:“问你话就快回答!”说着脚尖一踮,作势欲踢。 路渑识过厉害,连忙告饶,苦着脸呐呐地道:“此事牵涉到蛊宗和神蜈门的恩怨,这两个门派我都不想得罪。” 唐青瑶冷笑道:“你不肯得罪他们,便得罪我们好了。” 路渑将牙一咬,道:“当年蛊宗蒙术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个女婴,四处找人抚养,竟然来到这里。嘿,我认得他,他却认不得我。” 唐青童沉声道:“少说废话,讲正题!” 路渑闻言身体一颤,面露惧色,连忙道:“是,是。”说着吞了口唾液,继续道:“蒙术来此村的头一天,神蜈门宫三娘便来到这里,一面用钱打点,一面以蛊物恐吓村民,让大家帮她掩饰,装作本村村妇。我瞒得过蒙术,却瞒不过她,好在她对我没有什么兴趣,只警告了我两句了事。次日蒙术前来寻找刚生了孩子的妇人,抚养女婴,发现宫三娘合适,便把那孩子交给它代养。” 澹台明珠颤声道:“你是说……那抚养孩子的妇人居心叵测?” 路渑点头道:“那是自然,后来我才知道,宫三娘把附近百里内刚生孩子的妇女尽数杀死,以使蒙术找不到乳娘,不得不将孩子交到她手中。” 易天行等人闻得此言,不由心头火起,对宫三娘暗生杀机。唐青瑶更是大怒道:“这妖妇居然如此狠毒!” 易天行强压怒火,沉声道:“宫三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路渑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唐青童冷冷地道:“据我所知,神蜈门人数不多、高手更少,势力远不如蛊宗,根本不够资格跟蛊宗对抗。蛊宗与神蜈门实力悬殊,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恩怨?如果有,神蜈门恐怕早被蛊宗灭门了。” 路渑略一迟疑,轻声道:“诸位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曾经从一个神蜈门门人口中得知他们的秘密。天下蛊术均源于蛊宗,神蜈门的蛊术亦不例外,但是神蜈门的蛊术并非从正常途径学得,而是偷学的。” 唐青影呵呵一笑:“这样蛊宗岂肯罢休,肯定会上门寻仇。” 路渑道:“正是,自从神蜈门偷学蛊术一事被蛊宗发觉,蛊宗便对神蜈门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残杀,若非神蜈门中有一些特别的逃遁隐踪之术,早就灭门了。” 易天行道:“照你这么说,神蜈门对蛊宗应该是能避则避,岂会像宫三娘般主动招惹蛊宗的人?” 路渑咧嘴一笑:“我怀疑那女婴是神蜈门可以安排给蒙术的。” 易天行道:“你是说神蜈门想利用这女孩继续偷师?” 澹台明珠指着路渑,大怒道:“你这人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听过神蜈门,怎么会帮助他们!” 路渑道:“果然你就是当年的女婴,嘿嘿,神蜈门要利用你自然有办法,不过我可从来不想为不相干的事情费心。” 易天行拉住想上前殴打路渑的澹台明珠:“那女婴是否有姐姐?” 路渑闻言一呆,随即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易天行继续问道:“宫三娘曾经告诉那女孩,她姐姐来找过她,而且被蒙术杀了。” 路渑哈哈大笑,嗤道:“原来如此,你们就是为这个来这里求证的?哈哈!他娘的,宫三娘这娘们儿真能骗人,哈哈,不过我可以保证,二十年来,除了蒙术、宫三娘和那女婴,没有其他外人进过这村子。” 澹台明珠怅然若失地道:“也就是说宫三娘骗我,我根本没有亲人。”说着说着,两行清泪顺着俏脸滑落下来,滴在地上。 易天行安慰道:“你别这样,虽然在这里打听不到结果,但宫三娘可能知道你的身世,我们再去找她便是。” 澹台明珠举袖拭去脸上的泪珠,强笑道:“算了,我没有亲人也长这么大了,不碍事的。现在知道蒙长老没有杀我姐姐,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她现在知道蒙术没有杀她姐姐,言语间自然对其尊重了不少。 易天行望了澹台明珠一眼,笑道:“也是。” 唐青瑶顺脚踢了路渑一下:“宫三娘还在村中吗?” 路渑惨叫一声,身体卷成一团,哀号道:“你们想知道我都说了,你还下此毒手!” 唐青瑶反倒吓了一跳,随即咯咯直笑:“对不起啊,呵呵。”说着望向唐青童“童哥。” 唐青童冷笑一声,上前一拍路渑肩膀。路渑身体一震,接着颤抖逐渐减轻,最后终于平静下来,抬起满是冷汗的头:“那娘们儿早走了。这里穷乡僻壤,没有特别的事谁愿意久留?!” 易天行拍了拍澹台明珠的香肩:“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找神蜈门打听你的身世,现在我们先去唐门。” 澹台明珠点头表示赞同。唐青瑶欢呼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一腿踢向路渑:“赶快给我们弄顿午饭!” 第五十七章 河风存古意 陋栈动刀兵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柳萌新叶,桃绽初枝,不知不觉间,言九天已经休养了一个多月,伤势痊愈。在这期间,夏玉英率领父亲的旧部将绝龙寨重新整顿,并且将羌鸩羽等人的家眷秘密接上了山寨,在绝龙岭初步站稳了脚跟。半月前,寿千旬三人也回到芫阳,与古梦涯密谈了一夜。第二天,古梦涯便托古灵峰推荐寿千旬到潘瑜军中担任幕僚;火仲行则拿着古梦涯的荐书投奔绝龙寨去了;杨放鹰却独自离去,不知所踪。 易锋寒和古梦涯本来在攻陷绝龙寨之后,便打算离去,但是古心铮等人执意挽留,加上伤势未愈的言九天亦有去意,不好扔下他独自上路,所以又多留了些时日。现在见言九天已经复原,便不再犹豫,一同向芫阳诸友辞行,从码头乘舟,北渡长河。 易锋寒三人立在船头,望着滚滚东逝的江流,任由江风拂面,不由生出思古豪情。言九天意气风发地高声道:“长河不愧神州第二江,气象恢弘,当年唐武帝率领三万水军在此大破河北号称百万的郅国水军,不知是何等气概!” 古梦涯微笑道:“九天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过江往北不过三百里便是登州地界,听说那里民风彪悍、豪杰辈出,不知是真是假?” 易锋寒亦笑道:“是真是假,我们在登州多待一阵,看看情况便知道了。” 言九天望向易、古二人,眼中射出感激之色:“不是我拖累你们,你们早走了吧?还没有问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易锋寒拍了拍言九天肩膀:“朋友一场,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反正我们在古家又不愁吃喝,早走晚走都一样。过了登州,我们便会继续北进,先去玉蟾山找无为丹宗的人,替幽冥子老师了结心愿;然后往东至重州墨城,完成墨坚老师临终时的嘱托。” 言九天呵呵一笑:“你们的事情还真多,办完了别人的事情,你们怎么办?” 易锋寒耸了耸肩:“我会乘船顺淮水南下,重返长河,然后顺着长河出海,回我的故乡——渭州去。” 古梦涯接着道:“我会北上中州,乘天下未乱,去体会一下神州首府的繁华景象。”说着微微一笑:“九天呢?” 言九天闻言略感失望,望向滔滔江水:“如果可以,我会留在登州,否则我会四处游历,一面考察山川地势,一面结交英雄豪杰,同时找寻落脚的地方。” 古梦涯仰望长空,长叹道:“神州人大多已经习惯顺从皇权,九天要找有心改天换地的志士恐非易事!其实你不觉得留下来帮助夏世妹要容易些么?” 言九天面露桀骜之色,傲然道:“大丈夫岂可永居人下!况且事在人为!世事本就半由天命半由人,只要认定目标去做,无论成败,生死无悔!” 古梦涯心中暗叹,知道言九天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易锋寒却鼓掌道:“好一句生死无悔,男儿在世,当如是也!” 古梦涯闻言笑眯眯地道:“幸好夏世妹不在。” 易锋寒与言九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易锋寒捂着肚子道:“大不了加一句,女子在世,亦当如是也!” 三个少年爽朗的笑声顿时响彻长河。 易锋寒三人过江之后,专门挑选僻静的小路,施展轻功,一路急行,次日黄昏时分,便已经踏上登州地界。 易锋寒望了望天色,对言九天道:“我们找个地方歇息怎么样?” 言九天微一点头:“好。” 三人打定主意,便继续向前行进,沿途留心客栈,谁知他们走得太急,错过了城镇,一路行来,竟然杳无人烟,到了天黑才望见前面有昏黄的灯光。易锋寒当先走去查看,发现那是一家简陋的客栈,而且目力所及,再没有别的房舍,显然是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附近。 易锋寒径自走进客栈,望也不望四周的食客,大大咧咧地坐到正中一个洁净美观的空桌子旁边,喝道:“小二!” 小二急匆匆地跑过来,招呼着随后走进来的古梦涯与言九天:“两位客官,请坐。”接着转向易锋寒:“三位来点什么?” 易锋寒向言九天一抬手:“九天你来点。” 言九天也不客气,点了一坛酒和四、五个小菜。古梦涯却坐在那里、埋着头一言不发,眼角余光扫视着客栈中的食客。在他们右面有两个样貌粗豪的农民,正喝得面红耳赤,嘴里不住唠叨着家里的琐事;左边有两桌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其中一桌有三个人,一人商贾打扮、两个一身劲装,像是由武师保护的远游商人,俱都在静静地吃饭;另一桌只有一个老学究,在那里自斟自饮,旁若无人。 易锋寒察觉到古梦涯的小动作,不由笑道:“老三太小心了。” 言九天亦是目光一转:“锋寒,出门在外,谨慎点是好事。” 易锋寒微笑不语,大声催促小二上酒菜。那小二见他们三人衣着光鲜,格外卖力,不一会儿便将三人的酒菜送上,反将旁边几桌的酒菜延迟,商人那桌可能已经上完了饭菜,也不理会,那学究一味喝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旁边那两个农民却不禁大怒、喝骂起来。 易锋寒三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他们三人以前甚少出门,自经变乱、流亡至今,要么在荒郊野外逃遁,要么有人照顾,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经历,看着小二软硬兼施的将那两个农民安抚下去,俱都大感新鲜。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一个紫面大汉旋风一般冲进厅来,略一扫视,目光停留在易锋寒三人身上:“你们是什么人?”此人说话的工夫,门外涌进十余条汉子,俱都身着青色劲装,各持兵刃,气势汹汹。 掌柜一脸惧容地走上前来:“三庄主。” 紫面大汉看也不看掌柜一眼,目光炯炯地盯着易锋寒,直似要看透他的心扉。 言九天迎上紫面大汉的目光,大声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紫面大汉沉声道:“在下铁掌银梭蔺南飞。” 易锋寒笑嘻嘻地道:“在下易锋寒,这两位是我朋友古梦涯和言九天。” 蔺南飞眉头一皱,显然不知道易锋寒三人来历,继续问道:“你们何故到此?” 古梦涯将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哈哈一笑:“难道我们到哪里还要阁下允许不成?” 蔺南飞怒目望向古梦涯:“你们到别的地方我管不着!这里是蔺家庄,不欢迎来历不明的人!” 言九天嗤笑一声,正欲说话,客栈掌柜便已经战战兢兢地上前打圆场道:“三庄主,他们只是路过……” 蔺南飞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是不是保证他们没有问题?!” 客栈掌柜立刻闭上嘴巴,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易锋寒淡淡地道:“我们三人赶路至此,左近又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三庄主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蔺南飞尚未说话,他身后一名大汉双目凶芒暴射,大喝道:“找死!”手中长枪一抖,一朵碗大枪花在易锋寒眼前绽放开来。 易锋寒三人一见枪势,便知道此着不是虚招,一个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俱都动了真火。古梦涯右脚一勾桌腿,椅子一斜,单腿支地,滴溜溜一转,人已经迎向枪锋,手臂一探,已经抓住枪杆,大喝一声:“放手!”一股巨力登时寻着枪杆向那大汉逼去,那大汉只觉虎口一热,接着胸口如中重锤,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地撒枪后退。 蔺南飞见状大惊,那大汉乃是其得力爪牙,本领素所熟知,现在一招之间,便被重创,实在大出其所料,心中不免对古梦涯一行重新估计。他身后十余壮汉却毫不知进退,纷纷叫嚣着飞身扑上,顿时刀光剑影,映入易锋寒三人眼帘。 易锋寒笑道:“该我了。”说着身体腾空而起,飞身扑击那群青衣汉子,连环三掌,便将当先冲至的三名壮汉击倒。不过那些壮汉武功颇有些功底,见势不妙,立即散开,进行游斗,易锋寒虽然占据上风,一时间却也不能将他们尽数击倒。 蔺南飞见状知道骑虎难下,自己如果怯阵,以后势难再统率手下众人,心念及此,双臂一展,腿一蹬地,身形犹如飞鹰一般,扑击易锋寒。古梦涯连忙抢上前去,双手翻腕成环,接着平推出去,迎击蔺南飞。蔺南飞与古梦涯四掌交接,只觉如触两块烙铁,不但刚猛有力,而且滚烫发热,心中不由一惊,双掌借力一推,身体后退丈余,飘然落下。蔺南飞埋头望了望自己发红的双掌,心中一阵骇然,猛然一转身,三道银光疾如电掣、发着尖锐的破空啸声分击易、古、言三人。 易锋寒头也不回,反手一劈,将射向他的银光击落,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追击还在顽抗的青衣汉子。言九天端起酒杯,迎向银光,运劲一转一卸,那道银光在酒杯口上滴溜溜转了几圈,便力竭而止,跌落在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是一支做工精巧的小银梭。古梦涯却将身体一倾,就像自杀一般,迎向银光,自至银光快要及身,他猛然将身体一翻,右手一抄,便将银梭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随即手一扬,将银梭掷向蔺南飞右股,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毫无呆滞之感。 蔺南飞眼见银光入目,却毫无闪躲之力,惨叫声中,右股已然中梭,深可及骨。剩余两名在易锋寒周围游斗的汉子见状大惊,其中一人暴喝着疾冲上前,势如疯虎,一副与敌携亡的样子,毫不防守,一味挥刀强攻;另一人飞身后退,来到蔺南飞身旁,用手一托,扶着蔺南飞往门外跑去,出门之前犹自不忘撒出一把梅花针。 言九天伸手拍在旁边一个桌子的边沿,将其拍得凌空翻转一圈,不待桌子落地,横臂一扫,方桌便呼地一声飞射至门口,将梅花针系数挡下。易锋寒却冷笑一声,双手交错盘绕着向前击出,将迎面劈至的鬼头刀一扣,双臂一翻一引,口中喝道:“撒手!”立时将刀夺了过来,不待那人反应,已经屈膝一击猛踢在他小腹之上。该名大汉惨哼一声,飞出丈余方才跌落下来,躺在地上不住呻吟。 易锋寒三人闻得门外马蹄声急促响起,对视一笑,也不追赶,依旧坐回原位,继续吃饭。他们旁边三桌人,那两个农民早已经悄悄溜走,剩下没有收到酒钱的小二在那里低声咒骂;商人与他的保镖草草吃完饭,望也不朝他们望一眼,急匆匆地上楼歇息去了,显然是不想惹上麻烦;只剩下那老学究,不知道是醉了怎么的,丝毫不以适才的恶斗为意,眯着醉眼自斟自饮,仿佛天塌下来亦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客栈掌柜则苦着脸站在三人身旁,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易锋寒夹了块猪尾巴送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道:“掌柜的,不用怕,我们不会连累你。打坏了你店里的东西,我们赔给你就是。你别哭丧着脸好不好?” 此时被易锋寒击倒的青衣汉子们纷纷哼哼叽叽地爬起身来,却也不敢再动手,一个个灰溜溜地走出门去。掌柜听了听门外的马蹄声,跑至门口,伸头出去望了望,确定那些汉子已经走远,才回到易锋寒三人桌旁:“三位客官,听我良言相劝,赶快走吧。否则等蔺大庄主到了,你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易锋寒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 掌柜颤声道:“你们是不知道蔺大庄主的厉害,他乃归化寺梵钟大师嫡传弟子,武艺精湛,三十岁时便将蔺家庄附近三百里以内强梁豪霸铲除的铲除、收服的收服。这些年来,再没有人敢逆他的意。你们惹上了他,定然没有好结果。” 古梦涯重复道:“梵钟大师啊。” 言九天道:“梦涯知道此人?” 古梦涯点头道:“我听无相大师提起过,归化寺乃禅宗武学名门,虽然不及燃灯古寺和白马禅宗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却也颇有过人之处。近年来,归化寺最著名的高手就是梵钟大师,此人号称归化寺百年来第一人物,武功相当厉害,一手渡危杖法和贝叶掌法名震当世,只是不知道这蔺大庄主得到了他几成传授。” 此时旁边那老学究嘿嘿冷笑道:“一个蔺南天就怕了,那你们还是早点跑的好。” 古梦涯闻言心中不悦,双眉一振,便欲说话。言九天却心中一动,伸手阻止住古梦涯,拱手道:“老先生似乎话中有话,小子愚钝,尚望明示。” 老学究捻须一笑:“好吧,看在你还知道敬老的份上,老夫提醒你一句。蔺南天的贝叶掌法只有六成火候,与你们单打独斗也只有三成胜算,不足为虑。倒是他四弟蔺南山,传说他幼年时候得逢一个武林异人,随其浪迹江湖,三年前艺成归来,武功还在乃兄之上,你们怕不是他对手。而且你们想过没有,打赢了又如何?蔺家庄二小姐的丈夫恶屠夫布大墩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虽然不住在蔺家庄,妻子娘家有事他也不可能袖手,嘿嘿,加上交游广阔的梵钟老和尚和那不知道来历的异人,你们得罪了蔺家庄,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便多了不少阻碍。” 言九天提着酒坛,来到老学究身旁坐下,替他斟满一杯酒:“老先生见闻广博,请问尊姓大名?” 老学究双目寒芒一闪,刹那间像换了个人似的,神威凛凛,随即目光一黯,又恢复到混浊的眼神,徐徐道:“老夫纪烨。” 此时易锋寒与古梦涯亦走了过来,各自入座。易锋寒低声道:“纪老先生本领不凡,为什么甘心在此偏僻乡野虚度时日?” 纪烨冷冷一笑:“不甘心又能如何?” 言九天眼中露出狂傲不羁的神情:“不甘心便应该去改变!” 纪烨向他翻了个白眼:“你们还是先顾眼前之事吧。” 古梦涯淡然道:“老先生说得是。只不知这蔺氏兄弟为人如何?” 纪烨道:“蔺南山为人低调,老夫对其为人不甚了解。蔺南飞有些仗势欺人,但是倒也没有什么明显恶迹。蔺南天也不算坏人,不过顺风顺水了几十年,多少有些骄狂。” 旁边那小二插嘴道:“蔺家庄与向国忠行沆瀣一气,纪老先生……” 掌柜连忙上前拉着小二:“你懂什么?不许胡说。” 古梦涯冷笑道:“嘿,我们今天可算栽到家了,一次又一次的看走了眼。”手指一弹,一支竹筷疾逾闪电般激射小二咽喉。 那小二听得竹筷尖锐的破空之声,心中一凛,双手立即呈虎爪抓出,迎向飞筷。那支筷子射至小二身前三尺远近,骤然一沉,直插在地上,小二登时抓了个空,双手虚悬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窘得满脸通红。 掌柜将腰一挺,目*光,直视古梦涯:“小兄弟好深的心机。” 古梦涯笑道:“不这样怎么能试探出你们的底细?” 纪烨亦笑道:“算了,老张。如果人家真有歹意,你那徒弟就有苦头吃了。而且人家还是受了你的连累。”接着转头对古梦涯道:“既然你们已经识破了,老夫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位是黄斑虎张黔老弟,原本在登州境内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不过业已洗手多年。那小二是他收山后收的徒弟程小虎。” 言九天待纪烨说完,立即道:“我们怎么受连累了?” 纪烨望向张黔,张黔跺了跺脚,咬牙道:“好,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说着抬头望着言九天:“我当年与两个结义兄弟匪号登州三虎,专一在登州四处流窜、做些劫掠商旅的勾当。我们三兄弟中,我排行老二,武功最是低微,十六年前,我们得到消息,有笔大买卖,当时适值大嫂产下侄儿严颐,大哥曾经与人有约,一旦有子,便需将其送给那人为徒,既然有买卖,大哥自然脱身不得,又不愿失信,便着我将侄儿送去。谁知我送完侄儿归来,大哥、三弟连同我们三人的家眷,已经被人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我这个废物苟活人世。”张黔说到此处,不禁泪流如注、声音哽咽起来。 易锋寒听得此言,眉头微皱,心中恃道:“犯不着替这种强盗出头。”目光一瞥,正见古梦涯朝他微微点头。 言九天看在眼里,已知二人心思,不过他另有打算,见状连忙抢先开口:“张大叔的仇家莫非便是蔺南天?” 张黔点头道:“不错,我一见我们三家惨状,便知道自己不是仇家对手,但就此罢手又绝不甘心,所以便隐姓埋名,暗中查访,最后查明是蔺南天下的毒手。” 易锋寒冷冷地道:“蔺南天为什么要杀你们全家?照理说,你大哥他们抢劫时如果不敌,当场便会毙命,岂会累及家人?” 张黔沙哑着嗓子道:“小兄弟以为我们是抢劫蔺南天?嘿嘿,你错了。当时蔺南天已经成名多时,我们知道厉害,怎么敢惹他?他是黑吃黑!等我们下手抢劫,他再来取渔翁之利。” 古梦涯道:“听说归化寺门规甚严,禁止门人投身黑道,你将此事告诉梵钟大师,他自会清理门户。” 纪烨笑道:“梵钟和尚护短之心虽然不重,却也并非没有。而且蔺南天干的是白道营生,虽然手段不太妥当,终归不算触犯门规。张黔若去,定然难逃一死。” 古梦涯失声道:“黑吃黑也算白道营生?” 纪烨沉声道:“如果这笔钱落到官府手中,你说算不算?”见古梦涯又欲张口,便接着解释道:“蔺南天的三师兄武琊乃向国忠手下十八虎卫之一,一直替向国忠暗中招纳江湖豪士和积攒财物,蔺南天跟武琊交情本就甚厚,加上二人权钱之间的厉害关系,自然会鼎力相助。” 言九天道:“也就是说,这些黑钱最后进了向国忠的腰包。向国忠是大将军,替他办事便不是黑吃黑,而是白道行径?”说到最后,语气中满是讥嘲之意。 纪烨淡然道:“不错,这些钱财进出,军中皆有正当的记录,你去查的话,每笔钱都清清白白。” 言九天嘿地一声,便不再说话。古梦涯却道:“可是蔺南飞并不知道张大叔的身份,我们与此事毫无瓜葛,纪老先生连累一语从何而来?” 张黔叹气道:“怪只怪我多嘴。我那侄儿奉师命下山办事,他也有心,特意抽空来探望我,谁知我说漏了嘴,将其父母血仇说了出来,他小孩心性,哪里按奈得住,当晚便趁我不备,溜去蔺家庄刺杀蔺南天。结果被蔺南天重创,好在他轻功甚佳,才得逃脱。不过蔺家庄岂肯罢休,自然对他展开搜捕,蔺南飞恰恰来到此地,遇见三位,发觉你们身怀武学,年纪又轻,便怀疑是我侄儿的同党,所以才会冒犯三位。” 古梦涯撇嘴道:“什么玩意,会武功、年纪轻就是同伙,这蔺南飞是猪变的?” 纪烨笑道:“也不能怪他,此地甚为偏僻,除了左近的人,平常少有人至。非常时期,他遇到陌生人,难免会生疑虑,只是没有料到会碰这么个大钉子,呵呵。” 易锋寒道:“既然是误会,我们不宜与人结怨,走吧。”说着将包裹一背,站起身来。 言九天阻止道:“锋寒,蔺南天勾结官府、仗势滥杀,我们岂能不管?” 易锋寒心道蔺南天虽然手段阴毒,张黔一党也非善类,没有必要为他们出头,但是碍于言九天的面子,只得立而不行:“九天的意思……” 言九天双目炯炯,望向纪烨:“纪老先生打算怎么办?” 纪烨笑道:“此事与我无关。” 碰的一声,内屋跌跌撞撞冲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脸勇悍之色:“你们走!二叔,你也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随即怒道:“你说什么话!我是这种人吗?大哥虽然不在了,我可一直把你当亲侄子的!” 那少年严颐谦然道:“对不起,二叔。” 张黔面上绽开笑意:“好,我们叔侄今日便与蔺南天决一死战!” 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小虎大声道:“师父,算上我!” 蓬的一声,客栈大门化作满天纷飞的木屑,四散飞溅。一声郎笑传至众人耳中:“呵呵,决一死战?你们也配!” 一个阴柔的声音接着响起:“无知鼠辈,不自量力。” 木屑飞舞中,客栈门口现出五个人的身影,当中一人,年约五十,紫面长须,神态威严,长相与蔺南飞倒有三分相似,当是蔺南天无疑。他身后两旁各立两人,右边是一瘸一拐的蔺南飞与一名面色发青、身披玄袍的中年人;左边一人目光隐泛碧芒,紫面黄裳,英气逼人,另一人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正咀着一支烟卷,抽得起劲。 蔺南天扫视了栈中诸人一眼,指着纪烨大喝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滚!” 纪烨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站起来,便欲离开。那青面玄袍的中年人忽然喝道:“站住!你到底是谁?”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大声呼喝,声音依然阴柔之极,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蔺南飞笑着插嘴道:“包兄不必怀疑,这纪烨是个腐儒,应该没有问题。” 蔺南天喝道:“老三闭嘴。”目光盯着纪烨,沉声道:“回答!” 纪烨微微一笑,还未张口,那矮老头已经身体一倾,趋至纪烨面前,一个肘锤击向纪烨小腹。纪烨面上怒容一现而逝,身体一弓,向后飞去,逼过老者的重击。那包姓中年人见状,冷哼一声,身体犹如一道青烟飘至,轻飘飘一掌击向纪烨前胸。纪烨面色凝重,大喝一声,双掌一翻,猛然击出,迎将过去。三掌交击,竟然毫无声息,纪烨身体一晃,连退三步,方才立定,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那包姓中年人后跃一丈,飘然落地,随即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孤城荒烟十六式!果然是你!蔺老大,不要放过他,他是朝廷要犯游剑先生纪至君!” 纪至君嘿嘿笑道:“包览岳,想不到多年不见,你居然沦落到跟人当走狗的地步。” 矮老头闻得纪至君是朝廷要犯,立意抢功,于是怪叫一声,当先跃起,身形如苍鹰扑食,扑击纪至君。言九天大喝一声,拦在纪至君身前,双掌夹着两道绚丽火光,迎了上去。那矮老头经验老到、性极机警,见状立知言九天掌力别有奥妙,登时使出全力,张口一喷,一股夹杂着浓烈旱烟气味的黑色烟雾脱口而出,将言九天笼罩在内,接着双臂一展,身体凌空一转、变了个方位,双掌顺势向言九天右肋击去。言九天一见黑烟,便立即屏住呼吸,但已晚了一步,吸入少许,头脑顿时一阵发晕,眼前一片黑暗,接着耳中传来纪至君的警告:“小心右面!” 言九天毫不犹豫,右手一收,护住身体,身体一侧,左掌狠狠劈向右边。碰的一声,两道人影从黑烟中飞出,言九天右手衣袖被撕下半截,那矮老头的双腕却又红又肿,显然吃了大亏。 那矮老头鲁成显乃是登州武师,蔺家庄北面三十里外三尺沟人氏,早年离家,在登州首府武城开馆授徒,也算小有名气,晚年回归乡里,反而对功名热衷起来,近年才与蔺南天搭上关系。蔺南天素知其本领,远在自己三弟之上,现在见他受挫,心中不由一惊,加上武功强横的包览岳硬憾纪至君亦受了伤,不禁谨慎起来,觉得靠自己五人解决不了问题,心念及此,当下高声喝道:“来人!” 客栈之外顿时风声雷动,涌进二十来人,个个神情彪悍,其中又一半身着戎衣,显是军中士卒。客栈四面窗户纷纷破裂,空荡荡的窗口外弓弩探张,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马。程小虎见状大喝一声,跑过去将严颐拉到背上,对张黔道:“师父,我们突围!” 张黔见此形势,自份必死,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闻言抄起一根长凳,暴喝道:“好!跟他们拼了!” 易锋寒三人心中不住盘算,电光石火之间,各自有了计较。易锋寒与古梦涯双双抢身而出,扑向蔺南天。蔺南天只觉身体两侧分别传来一寒一热两种截然不同的压力,力道绝大,令其产生窒息之感,心中大骇,双手一合一分,运足贝叶掌力迎击易、古二人。易锋寒与古梦涯铁掌将至,忽然两人身形一错,双掌互击,接着转身发掌,分别击在蔺南天双掌之上,轰的一声,气浪翻涌,将蔺南天周围的喽罗震得立足不稳,纷纷后退,附近的桌椅亦被掀翻。蔺南天狂喷鲜血,踉踉跄跄地后退五步,若非那紫面黄裳的汉子扶着,险些跌出门去。易锋寒和古梦涯乘机扑上,手作擒拿,向蔺南天抓去。 那紫面黄裳的大汉大喝道:“放肆!”将扶着蔺南天的手一抽,疾如闪电般连出四掌,分别击在易、古二人掌心。易、古二人只觉一股强大劲气,顺着自己双臂攻向心脉,那真气所经之处,经脉便是一阵麻痹,心中俱都一凛,一面运气驱除这怪异的真气,一面抽身退下,心中不禁暗呼可惜。他们二人经常一道习武,颇有些合击心得,适才那招道转阴阳,便是他们苦思而得的妙技,可以将他们功力于瞬间骤增一倍,他们本来想借此技之助,将蔺南天击伤,继而将其擒下作人质,谁知蔺南天虽被击伤,蔺南山武功之强,却超出他们意外,终于还是功亏一篑。 蔺南飞手一扬,一把银梭向易锋寒等人撒了过来:“放箭!”立时箭如雨下,蔺南天等五人带着刚才冲进来的喽罗则乘机退出客栈。 第五十八章 有心丰羽翼 无奈各西东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言九天一面拨挡飞矢,一面靠近纪至君:“纪老先生有何打算?” 纪至君瞪了他一眼:“小子,老实说,你为何对老夫如此在意?” 一声惨叫传来,言九天瞥了一眼,正见背负着严颐的程小虎一手舞动长凳,一手扶着左肩中箭的张黔慢慢向他们移动过来,左支右绌,狼狈不已,若非易锋寒与古梦涯已经赶过去与他们汇合,帮他们挡了不少流矢,张黔三人早已丧命,当下急声道:“我们先离开险地,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议。” 纪至君轻描淡写地拂落两支狼牙箭,感到自己胸口隐隐作痛,心中不禁恃道:“不错,此地不宜久留,其他事以后再说。”想到这里,凝练心神,感受门外动静,发现客栈四面都有人马聚集,惟有蔺南天五人守在正门口,人数最少,回头一看,向易锋寒等人作了个手势,指了指正门。 古梦涯哼了一声,将腰一扭,金乌神枪枪杆立时化作一道金光飞出,他伸手一握,身体像没有重量一般,随着激射的金乌枪杆飞了出去。门外登时响起一片金铁交击之声。 易锋寒见状将程小虎一推:“跟上!”说罢抢过张黔,将其背在身上,再不理会程小虎,将手中百锻刀挥舞成一幢银光,护住身形,紧随古梦涯冲了出去。 纪至君身形一展,已经来到不知所措的程小虎身旁,手一托,程小虎只觉身体一轻,便如腾云驾雾般飞掠出去,入目一片精光耀眼,古梦涯运杆为棍,与手持月牙铲的蔺南天打得难分难舍;易锋寒则力抗鲁成显与蔺南飞,以一敌二,虽然未落下风,却也脱身不得。包览岳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一见程小虎与严颐飞出,立即扑上,双手一分,一劈严颐天灵,一抓程小虎咽喉。程小虎大骇之下,将手中长凳猛力掷出。包览岳冷冷一笑,毫不理会,一掌一爪依旧击出,他的右爪当先触及迎面飞来的长凳,如摧朽木,啪的一声,打得粉碎,爪势丝毫不受影响,向程小虎喉咙抓去。 程小虎与严颐只觉一种慑人的威胁感扑面而来,仿佛已看到自己头破骨折的下场,却又毫无还手之力。骤然他们眼前一花,纪至君已经抢到他们身前,双手挥舞,划出奇幻莫测的轨迹,击向包览岳肘弯。 纪至君双掌尚未击至,包览岳便感到手肘一酸,真气立时一滞,心中一凛,连忙抽手变招。此时一旁掠阵的蔺南山飞身一跃,一记飞腿踢向纪至君头颅。言九天暴喝一声,冲将出来,双掌一错,便将蔺南山猛然踢至的右腿夹住。蔺南山也颇了得,虽然猝不及防,被言九天锁住右腿,左腿立即不假思索地踢向言九天右腕。言九天嘿的一声,吐气发力,双手一扭一翻,便将手腕避过蔺南山左腿,拼着臂骨断裂,欲将蔺南山右腿废掉。蔺南山本领远在言九天之上,哪里舍得两败俱伤,当下身体一横,双臂大张,怪啸一声,身体像陀螺一般旋转起来,一股怪异真气从他右腿传出,沿着言九天双臂蔓延开来,所经之处,如受雷殛,经脉受滞、手臂一阵麻痹。 言九天怒吼一声,振臂一推,蔺南山长笑一声,借力翻跃丈余,飘然落下,对着言九天冷笑不止。言九天神色凝重,缓缓抽出绕指赤剑,遥指蔺南山,暗自催运真气,蓄势待发。 古梦涯耳闻人声鼎沸,知道蔺南天的手下顷刻即至,心下再不迟疑,怒喝一声,身体腾空一跃,金乌枪杆疾逾流星、猛如迅雷,向蔺南天当头砸去,一股炽热如火的真气弥漫于虚空,将蔺南天牢牢锁定。蔺南天见杆式凶猛,连忙向后一退,月牙铲化作一弯新月挑向古梦涯的枪杆。古梦涯长笑一声,于杆铲即将相撞的那刻,骤然收回枪杆,眼睁睁看着月牙铲从自己眼前划过。蔺南天一击落空,立知不妙,连忙纵身后跃。 古梦涯轻声一嗤,双臂一抖,金乌枪杆立时化作无数金光以不同方位、*般向蔺南天猛击过去,蔺南天勉强挥铲护身,挡得狼狈之极。一阵密雨般的金铁交击之声过去,古梦涯暴喝一声,运足全力,拦腰一杆,将蔺南天击退丈余。蔺南天感到双臂发麻,两边太阳穴一阵鼓胀,胸口血气翻涌,几欲吐血,心中一怯,飘然退后,让出一条道来。 程小虎落在地上,惊魂乍定,便见有隙可乘,连忙冲了出去,一面口中大叫:“跟我来!” 古梦涯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勉强击退蔺南天,心中亦是气血不畅、双臂酸麻,正在调息,闻言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暗啐了一口,跟在后面,一面急速奔跑,一面向怀中摸去。 易锋寒见状知道机不可失,拼着受伤,身体一埋,便从鲁成显与蔺南飞二人的包围圈中窜了出来,蔺南飞双掌连环扫出,便欲阻止,而鲁成显则毫不犹豫,顺手一掌,反抽向易锋寒后背。易锋寒挥刀一扬,刀光如练,绕向蔺南飞双腕,蔺南飞只觉刀光耀眼、寒气慑人,便如易锋寒的刀已经砍到自己手腕一般,心中大骇,连忙抽手变招。易锋寒顾得了这面,却躲不开鲁成显的毒手,啪的一声,易锋寒感到后背一股巨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出,接着脖子后面一阵热烘烘的感觉。易锋寒身体落地,却没有受伤的感觉,骤然心中一寒,渗出一身冷汗,心中狂呼:“糟了!张黔!”想到这里,连忙转头望去,张黔苍白的脸膛顿时映入眼帘,见他回头,勉强一笑:“我没事,快走。” 易锋寒医术虽不及易天行,却也得过名师指点,一见张黔脸色,便知伤势严重,想到是自己将其揽在身上,现在他却替自己挨了记重手,随时可能丧命,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一阵刺痛,难过得直欲发狂,当下大喝一声,反身杀回,对着鲁成显便是一阵猛攻。 鲁成显看见易锋寒毫不防守、势如疯虎般的攻击,心中大怯,一面躲避,一面抽空去瞥蔺南飞,发现他躲得更远,心中暗骂:“没义气的狗东西!”不过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尽量拖延,以期援兵赶至。 易锋寒猛砍数十刀,刀势骤然一缓,鲁成显不由心中大喜:“到底是个年轻后生,勇悍虽然有余,内劲却不够绵长。”他虽然作如此想法,但是自恃蔺家庄的乡勇庄丁转瞬即至、自己胜券在握,却也不想跟易锋寒纠缠,免得困兽犹斗,伤及自己,心念及此,立即一个后翻,向战团之外跃去。易锋寒见状冷笑一声,右手抱刀守一,身形一转,左手掷出一柄飞刀,寒光一闪,便已经没入鲁成显背心,鲁成显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从空中跌落下来。 躲在一旁的蔺南飞见易锋寒刀势变缓,以为拣到便宜,纵身扑上,呼的一声,便见一道寒气逼人的光芒从他面前飞过,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身形骤止,双手一前一后,护住身体。易锋寒也不理他,背着张黔几个纵跃,追在古梦涯之后,向远方奔去。 纪至君与言九天却暗暗叫苦,他们分别被包览岳与蔺南山盯上,稍有异动,便会招致敌人猛烈袭击,眼见突围机会来临,谁都不敢擅动。此时古梦涯已经跑出十余丈外,忽然转身高呼:“九天!”说着扬手打出一颗黑乎乎的小圆球,扔向包览岳与蔺南山之间,不过就像没有准头一般,落地处距离二人最近也有五尺。 言九天一见那毫无准头的黑色圆球,便知古梦涯用意,不禁面露微笑,来到纪至君身边:“纪老先生……” 轰的一声巨响,将言九天的话语打断,一股汹涌炽热的气浪夹杂着几十块铁屑四散飞射,向毫无准备的包览岳与蔺南山涌至。包览岳猝不及防,只觉热浪滚滚,已经被笼罩其中,不过他也甚是了得,双臂挥舞成环,阴柔绵长的真气电射而出,形成一道气墙,将自己护在其中;蔺南山反应极快,一见火光闪动,立即飞身疾退三丈,脱出雷火弹爆炸的范围。 硝烟弥漫中,包览岳浑身衣衫残破、血肉模糊,张口接连吐出三口血来。言九天来不及把话说完,身体便如箭般激射出去,绕指赤剑化作一道赤色闪电,直劈刚刚抵御过雷火之劫、元气大伤的包览岳。 包览岳怒目一翻,阴声道:“小辈也敢欺我?!”身形一转,闪过绕指赤剑,双手一合,分别击向言九天双鬓。言九天冷笑一声,双手一分,双臂挡住包览岳的手腕处,只觉两股巨力犹如长河绝堤、银练倒挂般连绵悠长地向自己涌来,当下吐气发力,将神手功夫运至极至,双手焕发出绚丽如火的光芒,与包览岳拼起内力来。 纪至君一见雷火弹爆炸,形势大变,不待言九天说话,已知突围时机到来,当下身形一晃,掠至包览岳身旁,双掌大开大阖,犹如鹤舞鹰翔,击向包览岳头肋要害。包览岳只觉劲风拂面,身体感受到一阵极强的压迫感,心中大骇,暴喝着全力一推,便欲将言九天震开,以便闪躲纪至君的猛击。言九天一见纪至君出手,便猜到包览岳会这样做,早已经做好准备,双臂一翻一转,使出卸进之法,也不进攻,只将包览岳牢牢缠住。 啪啪两声脆响,接着传来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纪至君一击得手,身形毫不停滞,风一般掠过,向易锋寒等人追去。言九天立即将双手一推,把包览岳的尸体远远抛出,脚下用力,箭射而出,跟在纪至君身后。 蔺南飞一抖手,打出三枚银梭,高声叫道:“追!”自己却往后退去。 言九天头也不回,反手一绕,绕指赤剑绽出三朵剑花,将银梭击落,身形有如星坠,飞一般离去。 蔺南山缓过气来,怒喝一声,便欲追赶,忽闻蔺南天呼唤道:“四弟!”回首望去,只见面色苍白的蔺南天正朝他缓缓摇头,连忙来到蔺南天身旁,握住他的手,一道柔和的真气渡了过去:“大哥,好些了吗?” 蔺南天闭上双眼,徐徐点头,轻声道:“危险,不要追了。他们杀了包览岳,向大人自会出头。而且师父和妹夫那里,我会通知,嘿嘿,得罪我们蔺家庄不会有好结果,不过我们没有必要花太多力气,更勿须冒险。”蔺南山闻言一愣,也不说话,扶着乃兄向客栈走去。 蔺南飞见那十多名跟随包览岳来的士兵很是积极,跟在言九天后面紧追不舍;自己手下却没有动静,跑过来聚集在一起,全无追击之意,不由大骂道:“混帐东西,快追!把那几个小子的人头给我拿回来!怕什么怕?!你们比他们多了几十倍!” 蔺家庄众喽罗见自己庄主龟缩在后,哪里有胆量和兴趣追赶,闻言俱都暗道:“说得轻松,你自己不去?”只是碍于蔺南飞淫威,不得不高声呐喊着向前奔跑,速度却不甚快,眼见着前面易锋寒等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眨眼间已经失去了踪影,于是装出一脸颓唐的样子走了回去。 易锋寒等人全速奔驰了约一盏茶时间,易锋寒回首一望,发现身后只有十余名身着戎衣的士兵在追赶,反而功力较高的蔺氏兄弟和大队人马没有追来,那些追兵显然已经后力不继,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是却追赶不休,毫无停止的迹象,当下不由心中大怒,骂道:“真麻烦!老三,解决掉这些废物。” 古梦涯闻言,骤然立定,将金乌枪杆勒回腰间,任由易、言、纪等人从身旁掠过,静静的等候着追兵的到来。过了好一会儿,那些士兵才气喘吁吁的赶到,屹立如山岳的古梦涯徐徐转身,迎上当先奔至的持刀什长,微微笑道:“你们何苦呢?” 那什长将刀一舞,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喝道:“大胆刁民!胆敢聚众行凶,杀害朝廷命官!现在被本官追上,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古梦涯心中立时雪亮,大笑道:“那个姓包的原来还是个官阿?哈哈!不杀我们回去无法交代吧?不过你们当逃兵还有生机,现在不自量力地勉强追击我们,与自杀何异?”接着面容一板:“什长也算官吗?白痴!” 那什长面色微微一红,眼角往身后一瞥,见自己同伴已经追至,胆气略壮,大喝道:“放肆!”手一挥,便招呼着同党一起攻上。 古梦涯面露鄙夷之色,将家传金乌九转功运起,登时双掌焕发出金红相间的光芒,喷涌着阵阵热浪翻滚,大踏步迎了上去,左手一伸,将一名士兵刺来的长枪握住,右臂猛然一挑,便将枪杆击为两段,不待那士兵反应,右掌一探,已经击在那士兵胸口,登时将其击毙。其余士兵见状,心中寒意大盛,手底下不禁一滞,古梦涯却得势不饶人,手臂一晃,幻化出九道臂影,制造出一片惨叫之声。那什长再没有勇气坚持,大喊一声,转身弃刀,拔腿就跑,剩余几个士兵见头领逃跑,尖声大叫,呼喝着尾随什长狂奔而去。 古梦涯默然看着地上躺着的十具尸体,面上全无战胜的喜悦,轻声喃喃道:“何苦来由。早知如此,何必追来。”说罢抬头望了易锋寒等人的去路一眼,长啸一声,纵身几个跳跃,风驰电掣般追赶而去。 是夜,月明星稀,登州弘阳城南郊的一间破庙外面,几株叶苞初生的嫩枝上面,传来一阵鸟雀惊飞的声音。接着黑暗中现出几个人影,悄悄潜入庙中。 其中一个人影甫一进庙,随即又行色匆匆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抱了一堆木柴回来,架成中空的木塔。一个人影趋上前来,猛然出掌,轰的一声,那堆木塔登时起火,光焰四溢。 火光映射下,显出古梦涯红彤彤的脸膛,蹲在那里架木塔的言九天吓了一跳,随即笑道:“梦涯功行又精进了。” 古梦涯也不回答,转头对易锋寒道:“他怎么样了?” 易锋寒沉着脸,放开搭在张黔脉门上的手指,摇了摇头。程小虎见状悲鸣一声,扑到脸色惨白的张黔身旁,厉声道:“你摇头什么意思?!” 严颐也摇摇晃晃地移动到张黔身旁,声带哭腔:“二叔……对不起……” 张黔勉强一笑:“傻孩子,跟二叔客气什么。”说着眼光射向纪至君,露出哀求的神色。 纪至君眉头一皱,他与张黔仅是认识,并无深交,心中颇不愿意惹上麻烦。言九天看在眼里,已知其心意,当下上前道:“张大叔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他见易锋寒的态度,便知道张黔命不久矣,也就不再兜圈子,直言想询。 张黔眼神一黯,知道纪至君不欲插手,心中甚是遗憾,勉强道:“我一生也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又无妻无子,本来死了倒也干脆。我大哥的孩子,有他师父照料,我也放心;只是小虎,自幼没爹没妈,跟着我这不成器的师父,又没有学到什么本事,现在我死了,不知道他以后怎么办?” 程小虎和严颐闻言,再也按奈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易锋寒与古梦涯对视一眼,虽然对张黔没有好感,面对此情此景,心中仍然颇不好受。 言九天慨然道:“如果程兄不弃,小弟愿与兄共同进退。” 程小虎和严颐闻言俱都一愣,哭声稍止,不解地望向言九天。张黔亦是大奇,不过他日间见过言九天的本领,知道他年纪上人幼,武功却比自己高出许多,有他照顾程小虎,虽不及纪至君般合适,倒也是个好提议,急忙问道:“言公子此言当真?” 言九天含笑点头,易锋寒与古梦涯隐隐猜到他的打算,也不说破,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纪至君插嘴道:“不知言公子干的是何种营生?” 言九天淡然道:“区区目下浪迹江湖。” 纪至君嘿嘿一笑:“目下?不知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言九天悠然一笑,昂首望天:“大丈夫生天地间,当为万世雄。” 纪至君心中一震,呆望着言九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半晌才转回头去:“公子手中无一兵一卒,何以口出狂言?” 言九天傲然道:“时机不至,纵有千军万马,也是枉然;时机若至,徒手振臂,天下响应,何有兵马之忧?” 纪至君闻言沉吟不语。张黔虽然在旁听得含糊不清,却大致了解了一点,他本强盗出身,对造反之事也不怎么忌讳,他素来敬佩纪至君的见识,现在见他沉思,当是觉得言九天并非无的放失之辈,心下已有计较,提高声音道:“小虎,快来拜见言公子。记住,谢谢他收留之恩。记住,以后待公子要像对为师一般,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程小虎懵然不知的站在一旁,完全不明白言、纪二人的对话,听得师父之言,立即向言九天跪下。言九天心中暗喜,上前一托:“程兄不必多礼。”程小虎心中记得乃师之言,虽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着自己跪下,仍然努力不止,一张脸因为用力过度而胀得通红。 言九天虽然并不觉得累,但是却放手不得,满脸笑容之下,不禁心头暗骂:“白痴!”但是又不能用力太猛,伤害了他,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张黔自然知道自己徒弟的脾气,见到言、程二人僵持不下,连忙道:“小虎,听言公子的!” 程小虎这才罢手,收回双臂,眼中满是钦佩之色:“公子好功夫。” 言九天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他,径自张黔道:“张大叔放心,在下会照顾令徒的。”话语一顿,接着道:“至于严兄,张大叔也请放心,在下会设法医好他的伤势,并送他回到师门。” 张黔眼中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脸上泛出一阵红光,指着程小虎道:“记住我的话,好好追随言公子。” 程小虎点头不迭,哽咽道:“徒儿知道了。” 张黔转头望向严颐:“对不起,不能再照顾你了,实在有负大哥所托。不过言公子答应送你回师门,我也就安心了。” 严颐目闪泪光:“二叔……” 张黔心愿一了,再也坚持不住,眼中神光涣散,就此一瞑不视。程小虎与严颐见状,满腔悲绪,登时如脱缰野马、不可抑制,双双扑到张黔尸体上嚎啕不已。 纪至君淡漠地瞥了程小虎二人一眼,张口道:“言公子既然有此大志,现在有何打算?” 言九天道:“在下听说登州多豪杰之士,所以……” 纪至君放声大笑,打断言九天的话语:“言公子对诸州形势一无所知,焉敢妄言欺我!” 此言一出,言九天心中暗自一紧,他早有收纳纪至君之心,岂敢令其小觑,连忙说道:“登州自古民风彪悍、豪杰辈出,史有明鉴,纪老先生何出此言?” 纪至君面带冷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穷酸腐儒,闭门造车的玩意,你也相信?未免幼稚。” 古梦涯上前一抱拳,脸上露出恭敬之貌:“我们三人来自蜀州,对神州的风土民情仅从书本得知一二,于实情不甚了了,不当之处,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纪至君哦了一声:“你们来自蜀州。嗯,罢了,老夫便教你们几句:所谓民风彪悍,倒也不假,登州自古盗匪成群,安平盛世亦不减其势,更别说当逢乱世。” 古梦涯插嘴道:“太平盛世,民心思安,为盗匪岂有生路?” 纪至君哈哈一笑:“古公子说的只是常理,登州却不然。这里的人逞勇斗狠,已成习俗,依仗武力、横行无忌者,多如牛毛,杀不胜杀,官府亦不敢擅加刑罚,以免触及众怒。” 易锋寒冷笑道:“这样更会助长那种所谓风俗,人人以悍勇枉法为务,再没有人尊重朝廷律令。” 纪至君瞥了易锋寒一眼,继续道:“不错。所以登州虽以勇悍闻名,但是其人勇于私斗,不识大体,从来没有出现过大的团体,各地均由土豪恶霸分别操纵,官府反同虚设,蔺氏兄弟在这些人当中已经算很好的了。这些人各存私心,表面上打着勇悍无畏的幌子,一旦祸及自身,跑得比谁都快。你看适才蔺家庄那些庄丁所为便知道了,嘿,如果你在街上误踩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一脚,老夫敢保证,那厮的反应都比刚才奉命追赶来得激烈,而且就算不敌,他也绝不退缩。所以登州自古以来,都没有出现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所谓豪杰,多半是强盗土匪之类。而且登州军队向来没有战力,那些士兵私下械斗,个个悍不畏死;上阵与敌军交锋,己方势大还好,一旦敌人威势鼎盛,往往不战而溃!哼,登州人口角之争,动辄拔刀相向、逆法妄为;国难当头,即作鸟兽散状,此种人之败类,岂可与谋?”说到这里,不知道触及什么往事,越来越激动,面露愤容,大声讥嘲道:“嘿嘿,表面勇敢的人,心底往往比常人更加怯懦,这就叫色厉内荏。” 言九天闻言心里一凉:“纪老先生对登州便作此评价?” 纪至君此时显然心境不再激荡,面色稍和,嗤道:“此非老夫评价,而是事实。”说着傲然一笑:“你们知不知道老夫为什么叫游剑先生?” 言九天等三人俱都摇头道:“不知道。” 程小虎却止住哭声,插嘴道:“纪老先生年轻时代周游各地,不但掌剑称绝,而且以见闻广博著称,所以人送外号游剑先生。” 纪至君长叹了一口气,以低沉哀伤的语气徐徐说道:“老夫年轻时,先帝即位,国势渐隆,老夫当时血气方刚,深感燕州累世之祸,既然得逢明君,便生辅助贤明、驱除祸患、扬我国威之心,便离家远行,深入燕州,打探诸狄军情,后来回到神州,将自己所见所闻及沿途心得写成纪氏北游记,上奏圣听,被先帝赏识,采纳建议,后来虞军征北,老夫也有绵薄之力。” 听到这里,易锋寒不禁打断道:“既然如此,纪老先生怎么成为钦犯的?” 纪至君惨然一笑:“易公子少安毋躁,听老夫慢慢讲。”说着话语一顿:“老夫游历的初衷,纯是为国效力,后来阅历渐长,个人对山川地理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所以回到神州,老夫也没有闲下来,而是继续周游各地,考察风土民情,足迹遍及现在人力可以到达的神、渭、蜀、淼、荆诸州,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老夫于十年前将所闻所历著述成书。”说到这里,目蕴泪光,声音哽咽起来:“可是当时先帝已经驾崩,国势又复转衰,老夫心忧国事,便想效法当年之举、携书进言,谁知道还没有抵达京城,便被朝廷通缉。后来老夫才打探到,卢乾那昏君听信谗言,认为我私自绘制神州地图乃图谋不轨之举,不容老夫解释,便要杀我,真是岂有此理。” 言九天听得诸州地图四字,眼睛一亮,随即埋下头去,装作毫不在意。 易锋寒却道:“绘制地图,乃是兵法修行者必要的功课,卢乾何以如此无知?” 纪至君瞥了易锋寒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徐徐道:“现在兵家修行者,神州已经绝迹,而渭州独盛,小兄弟是渭州人吧?” 易锋寒一愣,怅然道:“我已经离乡多年了。” 纪至君收回目光,悠然吟道:“浮螟之游,不忘其母;浮螟之逸,不忘其家;浮螟之行,不忘其乡;浮螟之逝,不忘其国。”不觉间已然老泪盈颊。 古梦涯与言九天远离故土,听出歌中之意,顿时感触丛生;易锋寒更是心绪如潮,浮螟乃是渭州特产的一种群居小虫,性最恋群,只一与群落离散,便立即千方百计、不眠不休地寻找同伴故巢,往往无功而死,这首《浮螟曲》以其为喻,极尽游子之心,易锋寒之父易昌常于月夜吟咏不已,因此易锋寒虽然自幼离开渭州,对这首渭州民歌却耳熟能详,现在重新听到,倍感忧伤。一时众皆沉默无语,亲人、故乡,那已经远离自己而去的一切又回到自己的脑海,令他们沉浸在自己那淡淡的思念之中。 过了片刻,纪至君首先开口:“老夫真是老了,嘿嘿,居然会徒生无谓感慨。”接着转头面对言九天,双目炯炯生辉:“小兄弟可愿听老夫一言。” 言九天闻言心中暗喜,立即将心中汹涌澎湃的愁绪强自压下,恭敬道:“纪老先生学究天人,晚辈洗耳恭听。” 易锋寒与古梦涯见状,知道此二人各自有心,便悄然退下,安慰了程小虎与严颐几句,与他们一起来到庙外,将张黔草草安葬。事了之后,程、严二人坚持守灵,易锋寒与古梦涯苦劝不听,只得作罢,径自进庙睡去,。 而破庙之内,言九天与纪至君相谈甚欢,一宿未眠,直至次日清晨。 古梦涯去庙外招呼程、严二人进来;易锋寒则来到言、纪二人旁边,笑道:“我们该上路了。” 言九天脸一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易锋寒立知其意,淡然道:“九天另有去处?” 纪至君看了言九天一眼,代他答道:“不错,老夫昨日与言公子纵论天下,觉得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去田州,与你们不顺路,所以……” 此时古梦涯刚踏进庙门,正好听见这句话,当下高声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九天既然得蒙高人相助,当为自己打算。我们自有去处,你就别担心了,异日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第五十九章 漫天飞柳絮 幕夜烁繁星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与澹台明珠在唐门待了半月,便向唐门诸人辞行南下,朝巫郡进发。唐门诸人将易天行二人送至门口便纷纷回府,唐青瑶却依依不舍地继续送行。易天行一路默然无语,不紧不慢地走在大道上,青草的芬芳夹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至,身后又传来阵阵幽香,令他心情宁和愉悦,生出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不要停息的感觉。唐青瑶俏首低埋,心中满是愁肠别绪,用玉葱般的手指将两根辫子绕了又放、放了又绕,也不说话,紧紧跟随在易天行身后。澹台明珠则背着包袱,远远的落在后面。三人就这样走了十余里,易天行终于狠下心肠,停下脚步,开口道:“青瑶,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送别徒生感触,于事无补,回去吧。” 唐青瑶幽幽地瞥了易天行一眼,道:“你就不能留在我们家么?” 易天行微微一笑:“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的路途。唐门虽然雄霸西川,对抗朝廷仍然力有不恃,而且,我也不想连累你们。青瑶,人生本就聚散无常,你不要太执着了。放心吧,我离开蜀州前,一定会来见你一面。” 唐青瑶娇躯一震,双目透出疑惑的神情:“你要离开蜀州?” 易天行点头道:“会,但不是现在。我要先在巫、蛮两郡寻找可靠的盟友,播下元世盛败亡的种子,然后我才能安心离开蜀州。” 唐青瑶不解道:“你如果能找到盟友,还离开蜀州干什么?” 易天行徐徐道:“短时期内没有人能抗衡元世盛,所以我就算有了盟友,留下来也没有多大作用,反而容易招其所忌。我若离开蜀州,元世盛便不会集中精力在剿灭巫、蛮诸族上面,嘿嘿,在他眼中,那些不过是群蛮荒野人而已。不过当他志得意满,欲图大展身手的时候,我会回来的。”说着话音一顿:“当你听到刘家倾覆的消息,最好劝告凌霄叔带领门人避入荒野,千万不要与元世盛硬拼。” 唐青瑶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认为元世盛能剿灭蜀东刘家?这是不可能的!刘家在蜀东屡世经营,势力根深蒂固,非比寻常,朝廷亦要通过他们才能控制蜀东三郡;而且瑶郡与蜀道入口相接,刘家的军队可以直接攻击剑门,你应该知道蜀道十二门虽然坚险,但是防御体系是有所侧重的,从蜀州进攻要容易突破得多,届时他们连通神、蜀二州,见势不妙,很可能与虞国勾结甚至投靠,到时候引狼入室,蜀州危矣。” 易天行淡淡地道:“元世盛此人心思细密,他如果要铲除刘家,定然有必胜的把握和周全的谋划,一旦发动必挟雷霆之势,刘家能苟延残喘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两线出击的能力;至于虞国,早已经不是卢勇在日的模样,自己顾好自己再说吧。不过现在说这些你未必会信,能与不能,届时自知,现在多说无益。”忽然一眯左眼:“你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勤习武技,下次见面的时候别被我抛得远远的。” 唐青瑶作了个鬼脸:“呸,不要脸,你别被我打得满地找牙才是真的!” 易天行悠然一笑,转身离去,高举手臂在空中摆了摆:“送行千里,终需一别,不若就此别过,来日再见。”易天行与唐青瑶停下说话的当儿,澹台明珠已经跟了上来,悄然站在易天行身后,现在见到易天行动身,也即大步前行、尾随而去。 唐青瑶知道易天行不想自己再送,只得在其身后扬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蜀州?” 易天行的声音逐渐远去:“不知道,快则两年,多则五年,反正我得在元世盛铲平刘府之前离开蜀州。” 唐青瑶跑前几步,大声道:“你可不要忘记今天的诺言啊!记得来看我!” 易天行停下身形,却没有转身,柔和的声音遥遥传至唐青瑶的耳中:“我不会忘记的。在唐门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我会怀念你们的。”骤然声音一提:“我送给你的金蚕蛊,你千万不要忘记喂食,它们未成形的时候很容易饿死的!” 一阵疾风吹拂,绿柳扬丝,飘起满天飞絮,唐青瑶望着远处缩成小黑点的易天行,怔怔地流下两行清泪。 易天行与澹台明珠一路急行,丝毫没有考虑行程,以致错过了住宿之所,来到滇郡南面的一片荒野地带,只得就地扎营。易天行搓动双掌,然后向地面一推,一道煦暖的真气登时透体而出,片刻间已经烘干一片草地。 易天行见状,徐徐收回双掌,接着示意让澹台明珠躺在干草堆上,自己坐在旁边:“睡吧。” 澹台明珠连忙道:“主人你睡这里,奴婢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 易天行微微一笑:“睡吧,别客气,我是太懒,否则可以再烘干一堆草的。”一面说话,一面躺在草地上:“我妈说男人应该让着女孩子,否则长大了讨不到媳妇的,呵呵。” 澹台明珠俏脸微微一红:“主人……” 易天行仰望星空,淡淡地打断澹台明珠的话语:“澹台姑娘,你要记住,我不是你主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澹台明珠急声道:“奴婢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主人为什么……” 易天行挥手止住澹台明珠:“别急!听我说!”炯炯的目光透射着锐利的光芒:“我没有拒绝耶律红花,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摆脱他的控制。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你,一方面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因为我需要帮手,无论你是否我的朋友,我都需要你的帮助。” 澹台明珠感觉到心中空荡荡的一阵失落,怅然道:“主人。” 易天行悠悠地道:“我家世代游侠,自从百圣末期,与元霸抗争至今,已经三千余载,我们家从来没有人任仕或者拥有奴仆。对我们来说,这世上的人本就是平等的,我们不向任何人屈膝,亦不会要求任何人向我们低头。这世界上,我会有亲人,会有朋友,会有敌人,会有不相干的人,就是不会有主人或者仆人。嘿,我外公乃是珠宝巨贾,我母亲的陪嫁也并不寒酸,可是至今我们家没有雇佣过一个仆役,我敢让老爹知道我收女婢,不被他拆骨抽筋才怪!”说话间转头望向澹台明珠:“我很感谢这些日子来你对我的帮助,但是我真的是把你当作朋友,希望你别认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把我当朋友;如果不行,我也希望你不会把我当仇人。明日我们便分道扬镳吧,我要对自己的选择做一个交代;你也该去找寻你自己的未来。记住,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朋友也好,敌人也罢,再不相干也无所谓,你都不会是我的婢女,而是一个可以自由主宰自己人生的人。” 澹台明珠迎上易天行的双眼,喃喃地道:“我还是不明白。按照我们栗野族的风俗,做一名忠心的仆人,是最大的荣耀;被主人抛弃,是莫大的耻辱。但是你说的话又好象很有道理。” 易天行嗤道:“我说的当然有道理。你们族人有病,这种蠢话不用想也是那些掌握权力的人编出来骗人的,一代一代的宣传强化,便成了所谓风俗。嘿,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具有自己的思想,权威的训诫与风俗习惯,都只是一种外部影响,对其赞同或者反对,要靠自己去辨别。你自幼跟随耶律红花,所受的教导无非是成为他的爪牙,而非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你原来根本没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你要学会用自己的心、而不是耳朵去体验这世界。” 澹台明珠沉思片刻,叹气道:“也许你说的对,不过我还是要好好想想。” 易天行哑然失笑:“呵呵,随便。你能自己分析我说的对不对,便已经接受了我的观点。” 澹台明珠奇道:“你不怕我反对你吗?” 易天行避而不答,惬意地伸展开四肢,平视着满天繁星:“你学我般躺下,看看夜空。” 澹台明珠闻言,应了一声,躺了下来,仰望天空。是夜云淡风清、星河璀璨、明灭生辉,澹台明珠看着灿烂的夜空,心神一阵宁静,不由赞叹道:“好漂亮!” 易天行嘴角微微一翘:“你以前没有看过星空吗?蜀州虽多云雾,少有如此景象,你的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澹台明珠摇头道:“我以前多数时间都在山洞中度过,没有见过星空。”说着露出甜甜的笑容:“想不到星空这么美丽!你看,南边那八颗红色的星星好亮!” 易天行闭上眼睛:“火德八星本就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说罢便不再言语,静静地享受着温柔的夜风。 澹台明珠目不转睛地望着星空,整个心神沉浸在由兴奋与平静这两种格格不入的情绪交织的奇怪氛围之中,久久不能自拔。不知不觉间,天空中央渐渐升起一颗紫红大星,光泽暗淡,在繁星照耀下极不显眼,若非澹台明珠眼力甚好,几乎看不出来。澹台明珠连忙招呼易天行:“喂,易公子,你看!” 易天行并不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道:“赤曜星升上中天了吧。” 澹台明珠一愣,接着道:“是啊,有颗不太明亮的紫红星辰出现在天空正中,你怎么知道?” 易天行猛然睁目,撑起身子:“这只是很普通的天文而已。天文学术由赤帝创立至今,已经相当完善了,我只不过看了些这方面的书,知道一点。” 澹台明珠羡慕道:“易公子你比我还小,却懂得这么多知识。” 易天行笑道:“我若非有好的父母、好的老师、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懂这么多。环境不同,获得知识的机会也不一样,你若生活在我这样的家庭,懂的比我只多不少。” 澹台明珠道:“可是我听说赤帝族人的父母很宠溺子女,有钱有势的人家更是多出败类。” 易天行哈哈一笑:“赤帝族现在在其他民族心目中已经成为腐化堕落的代名词了吧?!”接着正色道:“溺爱子女,乃是人之常情。赤帝族人数之众,甲于九州,加上神州虞国行牧民之术多年,民智多昧,许多父母并不懂得教育子女,一味任凭护犊天性,才会造成现在的状况。但是说到文明之鼎盛,九州之内,仍然以赤帝族的文化为首。我们蜀州百家齐鸣,最重要的根基仍然建立在赤帝族文明之上;只不过虞国施行思想禁锢多年,倒叫赤帝一族被其他民族给看轻了。” 澹台明珠望着赤曜星渐渐变亮,提高声音道:“易公子,你快看,赤曜星变亮了!” 易天行微笑道:“我看着哩,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看星空吗?” 澹台明珠摇头道:“不知道。” 易天行悠然道:“因为当天空布满星辰的时候,它是最迷人的。”澹台明珠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易天行继续道:“在远古星族传说中……” 澹台明珠奇道:“星族?” 易天行淡淡地道:“那是个很古老的民族,传说中崇拜星辰并且最早观星的民族,不过星族的观星术停留在天人交感的蒙昧状态,几近巫卜,没有形成学术体系。据说当年赤帝便从星族那里得到星辰方面的知识,并且将其发展成天文学术、倚之制历,成为现代文明的始祖。不过赤帝师从星族之说仅见于野史,未经公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虽然神州史官早已经背离了赤帝设立记史之举的真正用意,多以曲笔讳言为务,所载不尽不实;但是赤帝族野史更加混乱,牵强附会甚至任意虚构者,不一而足,所以也不见得是实事。当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星族的存在,极有可能是真的。”说着微笑道:“起码我认为是真的。只是在赤帝族崛起后,星族便渐渐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寂灭无闻,没有留下太多记载,也没有太多人关心。” 澹台明珠道:“一个民族怎么会说消失便消失呢?” 易天行冷冷一笑:“一个强大民族的崛起,便是其势力范围内其他弱势民族的灾难,嘿嘿,除了杳无人烟的幽州,其他诸州都有许多民族存在,惟独神州只有赤帝族,你真以为神州只产赤帝族人?” 澹台明珠一呆,随即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垂首低声道:“明白了。” 易天行笑了一下,接着道:“星族认为地上每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星辰,天上有数不尽的星辰,地上有道不尽的人生。他们还认为人的能力越强,对应的星辰就越亮,他们的观星术大抵就是依靠星辰来确定世间的英雄,呵呵。我虽然不相信这种邪说,不过我赞同他们的观点,夜空中没有相同的星辰,大地之上亦没有相同的人。星辰各自散发着各自的光芒,照耀漆黑的夜空;人各自拥有各自的人生,构筑成整个世界。没有任何星辰能够以一己之光,照彻天地;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主宰天下。即便强如天魔,也终究在众叛亲离中消亡;才如元霸,也需群雄辅佐,方能成就大业。天空不会属于一颗星辰;大地不会属于任何个人。”澹台明珠听得天魔之名,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说话。易天行话语微微一顿,接着道:“所以你反不反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拥有了你自己的思想,你令你对应的星辰发出自己的光芒。” 澹台明珠颤声道:“明月可以照亮整个天空。” 易天行幽幽地道:“所以月有圆,也会缺。这世界根本没有完美的东西,有所长,必有所短。星辰虽然没有月亮明亮,可是却恒古不变,永远是那个样子。盛极必衰,乃是天地间不易的至理,所以酒盈则溢、月满则缺。唉,其实明月何尝不是特殊的星辰,只不过是令群星失色的星辰而已,大概能配得上它的,唯有赤帝、灵帝、天魔、太圣仙君这样放眼九州百族、千年不遇的天才了。”接着转头对着澹台明珠:“你为什么声音发颤?冷吗?” 澹台明珠摇头道:“不冷。”略一迟疑,才道:“真的有天魔?” 易天行叹了口气,目光中透出神往之色:“人作到天魔的份上,可以死而无憾了。”说着目光一敛:“当然有天魔这个人,不过你怕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澹台明珠道:“可是听说当年群魔叛乱,围歼天魔于诛天岭。天魔虽然强绝九州、睥睨古今,到底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与整个魔族抗衡,最终苦战落败,身死魂消,但是他在临死前以绝大法力,分化元神,漏出一缕残魂,并施以他最恶毒的诅咒,拼将神识尽失,将其炼成有形无质、永世不灭的天魔劫。他的元神虽然毁灭,力量却并没有完全消亡,反而越来越强,凭着气机感应,一直在残杀修道将成的修道者以发泄当年众叛亲离、神形俱灭的怨气,历经千年,不改其衷,成为修道者心中最大的梦魇。” 易天行嗤道:“那也是魔教徒和魔族人的事,而且我觉得事情并不如此简单,不过我对天魔的事了解也不多,嘿嘿,事不关己,别乱想了。普通修道人的魔劫,是因为功力精进激起诸天魔界的感应而起,跟天魔没有什么关系。天魔劫只针对练习魔功的人,只是天魔威名太盛,大家以讹传讹,说得恐怖万分,其实不过自己吓自己罢了,你不用理会的。” 澹台明珠犹豫道:“这样啊。” 易天行微笑道:“你以后功行精进,自己就可以确定此事。” 澹台明珠沉吟片刻,面色稍和,强笑道:“也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每次听到天魔便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 易天行道:“不要紧,我能理解。在各族传说中,天魔都是不可抗拒的恐怖存在,你听多了,自然会种下心魔,随着你功力的进步,你会逐渐增强信心的。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任何艰难困苦都是自找的,你想通了,便会发觉有没有天魔并不重要,有他,你也没有后路可以退缩;无他,你也不会得益半分。” 澹台明珠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驱除一般,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易公子说得不错,无论有没有天魔,我都没有退路的。”说着仰望夜空,半晌不语。易天行也不打搅,也跟随着她望着天幕。也不知过了多久,澹台明珠忽然道:“星空真的很奇妙,可以令人收敛心神、使心情平静下来。” 易天行颔首道:“你看多了,会发现星空更多的奥秘。” 澹台明珠道:“可是我不明白,赤曜星为什么会越来越亮?” 易天行笑道:“赤曜星的光芒不会变,不过它能吸收和反射其他星辰的光芒,所以会让你产生越来越亮的感觉。人也一样,人力有时尽,吸收前人的知识和借助别人的力量才令自己更强大。”声音忽然一转,变得柔和起来:“心境平和了吗?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澹台明珠闻言,只觉一阵倦意袭来,无可抗拒,眼皮发沉,不由昏然睡去。易天行待澹台明珠睡着,将身体一侧,背对着澹台明珠闭目睡去。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射至人间,易天行便已经醒来,入目的是面前一丛挂着晶莹露珠的青草,青草后面是如海棠春睡的澹台明珠。 易天行悄然起身,跑去摘了些野果,回到睡觉的地方,发现澹台明珠已经起身,一张红馥馥的脸蛋在朝阳映射下分外娇艳。易天行扔过去一个黄澄澄的果子:“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澹台明珠伸手接住,点头道:“好。” 易天行走了过来,坐到澹台明珠身边,将采集的野果往地上一扔,抬头仰望着澹台明珠:“想好以后的去处了吗?” 澹台明珠咬了口果子,也坐了下来:“唔,我决定先去神蜈门查清楚我的身世,然后找个地方钻研蛊术。易公子什么时候需要我,我便前来助你。” 易天行道:“好,我便陪你去趟神蜈门。” 澹台明珠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易公子昨夜不是说过我们今日便分道扬镳吗?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是忙自己的事吧。” 易天行挠了挠后脑,面色微红,感到脸上一阵发烫:“我说过吗?不可能吧?” 澹台明珠佯怒道:“不许耍赖,你昨夜明明说了的!” 易天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好,我不耍赖,我是说过。不过我昨天夜里是为了说服你作一个拥有自我的人,一时口快,说漏了嘴,你不必当真的。其实我现在还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们做伴也不错。” 澹台明珠沉声道:“我的事我想自己解决。”易天行正欲再说,澹台明珠已然大声道:“如果公子当我是婢女,奴婢自然听主人的吩咐。但若易公子只当我是朋友,便请尊重我,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们栗野族人是有尊严的,我虽然本领不济,也请公子不要轻视我。” 易天行张大了口,却找不到说的,尴尬的闭上嘴巴,半晌才道:“好,我不勉强你。不过你如果需要帮助,记得找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金色小蚕递给澹台明珠。 澹台明珠惊声道:“金蚕蛊!”接着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金蚕蛊,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 易天行笑道:“这虽然也算金蚕蛊 ,但是与你心目中的金蚕蛊还有区别。金蚕蛊母成形而孕,一共可以产三次卵,孵化出来的都是金蚕蛊,但是只有当这些金蚕蛊分食其母,才算真正成蛊,才可以炼成蛊中之王。金蚕蛊母第一次产的金蚕蛊,我已经留给了耶律红花,虽然跟他的期望不同,站在我的立场,也算把我答应的事情给了结了,总不能把金蚕蛊母也给他、让他真正炼成蛊中之王吧,嘿,守信虽然重要,我也不能把命搭上;第二次产的金蚕蛊,我送了大半给唐青瑶,以补偿她为救我而失去的附骨金蝇,不过我自己留了三十六只金蚕蛊,以自己精血培养,虽然没有食用金蚕蛊母,不能炼成蛊王,但是亦能飞行绝迹、百劫难侵,而且与我心灵相通,可以送给朋友,作为报警之用。你就别客气了,我尊重你,你也应该接受朋友的关心和帮助,对吧?” 澹台明珠眼中泪珠盈盈,哽咽道:“谢谢。”说着接过金蚕蛊。 易天行笑道:“其实你还可以用心血祭炼它,这只金蚕蛊虽然未尽全功,比起其他毒物,仍然要胜过一筹。” 澹台明珠点头道:“我知道了。对了,金蚕蛊母什么时候第三次产卵?” 易天行悠然一笑:“金蚕蛊母已经与我心灵合一,什么时候产卵是由我控制的。我现在蛊术不够火候,炼金蚕蛊力有不逮,先不管它,等我具备了炼金蚕蛊的能力和时机,我再让它产卵不迟。” 澹台明珠闻言松了口气:“还好。我真怕你现在炼蛊。” 易天行笑道:“我好歹也学过蛊神经,功力不足、贸然炼蛊的下场,我亦深知,你就别替我担心了。三个月后,六月地旬一,你记得到巫郡通觉寺来找我,我有好东西送给你。”说着声音一顿:“神蜈门多半不是什么好路数,不但小心他们暗算,还要小心他们骗你。万事小心,事事求证,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还有蛊宗方面,耶律红花此次没有达成目的,不但多年苦心付诸流水,还白白便宜了我,兼且上了我的大当、导致残废,肯定恨我入骨、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而且以他的个性,定会迁怒于你,所以你如果碰上蛊宗的人,避之则吉。特别要注意的是蒙术,这老头本领甚高,人虽然不错,但是对耶律红花一味愚忠,遇见他千万小心。还有瘴琥这小鬼和乌颉禄,前者虽然年纪尚幼,但是资质很好,性又狡诈多智,此次耶律红花未能斩草除根,恐怕已埋下异日之祸;后者功力之高,尤在蒙术之上,这两个人现在疲于奔命,而且与耶律红花仇深似海,在解决他们与耶律红花的恩怨之前,当不会故意来找你。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凶残成性、睚眦必报的人,遇上了也非好事,最好见了就跑,别跟他们纠缠。再有就是符公颜功力也在你之上,不过他已经与耶律红花离心,当不会为难你。至于蛊宗其他诸人,我倒不怎么担心,即使你打不过,要逃走却也没有多大问题。” 澹台明珠将头一偏,娇笑道:“自公子教授我轻功口诀以来,我的轻功进展迅速,嘻嘻,我觉得过不了多久,连蒙术、符公颜也追不上我了。” 易天行肃容道:“自信是好事,但是千万不要轻敌。就算我碰上蒙术或者符公颜,也没有十足把握在轻功上能赢得了他,你最好别自恃过高,需知小心能驶万年船。” 澹台明珠收敛笑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易天行抓起几个野果,站起身来,未语先笑:“呵呵,好,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澹台明珠连忙起身,拉着易天行的手臂:“你现在就走?” 易天行道:“既然要各走各的,多待一会儿,少待一会儿,都没有什么分别,不如就此各奔东西,三月后再见。” 澹台明珠急声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送我什么东西?” 易天行扬声大笑:“天机不可泄露,呵呵!告辞了。”说着将手轻轻一翻,已经挣脱澹台明珠的掌握,顺手拿起自己的包袱,挎在手臂之上,右臂高举,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南走去。 易天行辞别澹台明珠,一路昂首疾行,只觉天地广阔,尽在自己脚下,不禁意气风发,放声长啸,顿时声彻云霄,宛若九天凤鸣,似乎在以清越高远的啸声告诉苍天,他的巫郡之行,已经势在必行,再无滞缓的可能。 第六十章 寻踪入名山 采药上仙潭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春阳乍暖,撒出阵阵金辉,一座形如蟾蜍、郁郁葱葱的山峦在其晖映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仿佛一只巨大的翠玉蟾蜍,正在沐浴太阳精华。易锋寒和古梦涯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面露喜色,长啸一声,发力狂奔,向那座山岭跑去。 那山望去也不甚远,但是易锋寒与古梦涯奔跑过去,才发现自己太过兴奋,以致判断有误,那只蟾蜍在二人眼中已经暴长了十倍,却离抵达仍然一副遥遥无期的样子。 古梦涯望着两旁翠绿的农田如飞般掠过、消逝在自己脑后,却一直未能到达目的地,心中大感不耐,转头对易锋寒笑道:“我们多久没有比试过脚力了?” 此语一出,易锋寒登时感慨丛生,易天行与他们在芙蓉城聚会的往事立即涌上心头,不禁脱口道:“你想比试?好!有本事就追上我!”话音未落,脚下猛然发力一蹬,身体立时激射而出,将古梦涯抛下十丈开外。 古梦涯笑骂道:“小人!”双臂一展,犹如飞鸟翔空般腾身追去。易、古二人施展身法,疾愈飞电,风驰电掣般驰骋在玉蟾山下的平野上,一会儿易锋寒领先,一会儿古梦涯超前,二人就这样忽前忽后、交替不已地急速奔驰,过了约莫一柱香时间终于来到了玉蟾山山脚之下。 “终于到了!”几乎同时抵达山脚的易锋寒与古梦涯一面弯着腰、手抵膝盖、大声喘着粗气,一面暗自恃道。 仅仅快了一步的古梦涯一缓过气,立即道:“我赢了!” 易锋寒不去理他,站直身体,悠然叹道:“这就是玉蟾山,无为丹宗的发祥地。” 古梦涯笑道:“废话,否则会是哪里?不过此山如此广大,也不知道无为丹宗的人在哪里结庐?” 易锋寒这才想起他们适才也没有去找附近的山民问问无为丹宗的情况,现在虽然到达山脚,却完全没有目标,连走哪条路都不知道,闻言一愣,接着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先找找看吧。”话音一顿,接着补充道:“最好能在山上找到人家,问问他们。他们久居此地,一定知道无为丹宗的消息。” 古梦涯瞥了他一眼:“嘿,真是的。也不知道这山上有没有人家?” 易锋寒笑道:“没有更好,那样的话,我们只要碰见活人,便一定是无为丹宗的人。” 古梦涯嗤道:“这是什么理论?如果是游客呢?硬派他们是无为丹宗门人?” 易锋寒淡淡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的理论。凡事不宜急噪,总有解决的办法,逢山开路,见水修桥便是。真要碰上游客,我也没有办法。”说罢微微一笑,沿着山路当先走去。 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古梦涯停下脚步:“老二,我们得找个地方歇脚了,否则只能露宿山野。” 易锋寒喃喃地嘟哝了一句,不满道:“怎么搞的?我们今日所遇的山民居然连无为丹宗的名字都不知道?!” 古梦涯道:“那些人一看便知不会武功,不知道无为丹宗有什么稀奇?” 易锋寒大声道:“是无为丹宗啊!自百圣末期以来,神州最强大的玄门宗派之一!没有见过也就罢了,没有听过?这叫怎么回事?没有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古梦涯拍了拍愤懑不平的易锋寒肩膀:“神州武风衰蔽,普通人可能已经没有兴趣知道那些毫不相关的陈年旧事了。” 易锋寒气馁道:“也许你说得对。在神州待得越久,越觉此处表面上以祖先为傲、每事必假先贤,实则根本对自己的历史与文化渊源没有兴趣,更不知寻求发展,只知一味闭门自大,惘然不知恃盛忘进、祸乱相随的道理,神州人大多目光短浅、蠢如豕犬,嘿,实在不想待在这里。把老师的事情办了,我便立即回渭州!” 古梦涯摇头道:“老二,神州广袤,我们所经之处,尚不及一隅,不可如此妄断。” 易锋寒哼了一声,也不辩驳,脚下一蹬,身体便如箭矢般冲天而起,跃上一株大树,随即跳下道:“上面有炊烟升起,当有人家居住,我们去那里借宿一宿,明日再找。” 古梦涯点头应是,立即与易锋寒动身前往。二人行走迅速,不一会儿已经来到那户民舍之外。 古梦涯望着屋子周围的修竹筑就的篱笆和门前简洁的花圃,轻声道:“此处主人恐非凡士。” 易锋寒点头道:“不错,此处罕有人烟,主人不事农耕,而种花卉,大异常理,应该不是普通山民。” 此时屋中传来一声长笑:“两位小哥儿过奖了,山野匹夫,岂敢当此谬赞。” 易锋寒与古梦涯心中一凛,对视一眼,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易锋寒伸手在古梦涯手中写道:“小心,此人内功在我们之上。” 古梦涯颔首示意,然后轻描淡写地挣脱易锋寒的掌握,缓缓走到屋前,拱手道:“在下古梦涯,与义兄易锋寒,远道而来,因天色已晚,想借此地歇息一宿,不知前辈可否行个方便?”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神态机灵的童子露出个头,双手扶门,向他们作了个鬼脸,接着露齿一笑:“爷爷叫你们进来。” 古梦涯含笑点头,昂首走进屋子。易锋寒潜运真气,与古梦涯保持在丈许远近,跟在后面,在古梦涯进屋的瞬间,身形滞了一滞,见没有发生异状,这才徐徐走进房中。 屋子不大,大厅也就三丈见方,中央是一个破旧的桌子,旁边有三把椅子,其中两把椅子上,分别坐着一个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老叟和一个年约二八、一身粗布衣服、面目清秀的乡姑,适才开门的小童笑嘻嘻地站在古梦涯身旁。 红脸老叟瞥了易锋寒一眼,大声道:“任贤,还不给客人搬椅子!” 那小童答应一声,便穿过帘幕、跑入后堂,身法颇为灵动。 易锋寒道:“前辈一家高人隐士,宛若神仙中人,晚辈愚鲁,不识封山,尚望前辈不吝赐教尊名?” 老叟长叹一声,避而不答,岔开道:“此地远离正道,二位若是游山,当不会来到蜗居。不知你们上山所为何事?” 古梦涯道:“晚辈受人所托,来寻无为丹宗。” 老叟闻言,脸色一变:“无为丹宗?你们找他们干什么?” 易锋寒见状急道:“前辈知道他们的下落?” 老叟缓缓摇头:“不知道。” 易锋寒与古梦涯闻言,心中俱都不甚相信,却也无法。此时那童子搬来椅子,招呼二人坐下。待他们坐定,老叟举箸道:“山居简陋,没有什么好菜可以招待贵客,二位小哥请将就一下。对了,你们还没有回答老夫问题?” 古梦涯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老叟道:“二位小哥不用客气,吃饭,吃饭。”待易、古二人吃了几口饭菜,才接着道:“唔,那是何人所托?” 易锋寒淡淡地道道:“我们老师。” 老叟哦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追问,换了话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线索?” 易锋寒摇头道:“今日我们在山上已经问过好几个樵夫山民,他们都不知道。现在连老丈这样的隐逸高人都不知道,看来我们只有瞎撞了。” 老叟笑道:“老夫哪里是什么隐逸高人,避祸于此……”说着脸色一变,嘿嘿一笑:“其实本山自老相传,山顶碧月潭畔,时有神人出没,依老夫判断,可能就是无为丹宗的人。不过碧月潭所处高峰形势险峻,老夫亦仅能勉强攀上,而且老夫去过三次,虽然采得几种罕见灵药,对于传说中的异人,却一无所见。所以老夫的确不知无为丹宗的下落,还望二位小哥见谅。” 古梦涯连忙道谢:“老丈客气了,我们本就是漫无目的的胡乱寻找,现在得蒙老丈指点迷津,省却了不少麻烦,实是感激不尽。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去碧月潭。” 老叟望了易、古二人一眼,欲言又止。易锋寒道:“老丈有话请讲!” 老叟道:“无为丹宗行踪诡秘,向不与俗世发生关系,而且传人道法通神,他们若有心躲避,只怕二位小哥上了碧月潭,亦是白费心机。” 古梦涯道:“这倒无须老丈担心,我们自然有引他们露面的办法。对了,老丈能否卖些干粮与我们,我打算在碧月潭等候无为丹宗门人,他们既然时常出没于斯,当有特别原因,我就不信久持之下,他们能一直不出现。” 老叟笑道:“哪里需要买卖,芸香,去把爷爷备好的干粮包上两袋,送给二位小哥。” 那村姑打扮的女子应声入内,不消片刻,便拿了两个小包裹出来,递给古梦涯。古梦涯与易锋寒连忙称谢不已。 老叟道:“些须干粮,何足挂齿,你们上了碧月潭,需当小心,那里灵药甚多,因天性吸引,守卫灵药的毒虫猛兽亦是不少。” 易锋寒与古梦涯闻言,双双拱手道:“多谢老丈。” 老叟说完,再不说话,一味吃饭。众人吃过晚饭,老叟便安排易、古二人到乃孙所居的偏房睡下,自己与孙子挤在一间房中。 易锋寒与古梦涯并头躺在床上,俱都睁大眼睛、正视屋顶、全无睡意。易锋寒首先道:“你信那老头的话?” 古梦涯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们可以不信吗?”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干粮我检查了,没有毒。” 易锋寒道:“他一家人神神秘秘的,不知什么来历?” 古梦涯笑道:“管这些干什么?听那老丈语气,他们是避祸来此,我们信不过他们,焉知他们信得过我们?” 易锋寒道:“说的也是。不过我们真的在山顶上等无为丹宗的人出现?” 古梦涯微微一笑:“我们不是有东西给他们吗?到时候把东西摆出来,引他们现身即是。如果干粮吃尽,他们还不现身,那传说多半就是假的,我们再去寻找不迟。玉蟾山这么大,我们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怎么也要比无头苍蝇般乱撞强。” 易锋寒沉吟片刻,道:“现在也只有如此了。好,就这样办!睡吧!” 次日清晨,易锋寒与古梦涯辞别老叟一家,动身前往。二人知道碧月潭在山顶,当下也不寻路,一路直行,丝毫不顾山林阻碍,径自往山顶走去。 走到半路,二人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呼唤,不禁止步不前、面面相觑。易锋寒道:“似乎是女人的声音?会是谁?” 古梦涯沉声道:“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没有熟人,不会是山中害人的精怪吧?许多妖物都能幻声迷人的。” 易锋寒将刀拔在手中:“如果真遇上精怪之类,你自己便先去碧月潭,这里交给我。” 古梦涯瞥了易锋寒手中的百锻刀,嗤道:“如果你不把碧玉宝刀留在易大哥那里,我就留你下来。还是我来吧。” 易锋寒眉毛一扬,正欲说话,那声音已经趋近,清晰可闻。二人心中同时松了口气,古梦涯当先转头,没好气地道:“芸香姑娘,找我们什么事?” 一脸焦急之色的芸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眼中泪花乱转、哽咽着声音道:“二位公子,求你们救救我爷爷!”说着屈膝就跪。 易锋寒连忙拉着芸香的手,阻止她下跪,问道:“怎么回事?” 芸香脸上犹如梨花带雨,轻声道:“二位公子离开不久,我爷爷便旧疾发作,晕了过去。他这毛病,落下多年,前几次发作,都有征兆,爷爷一旦察觉,便自行上碧月潭采药医治,将伤势强压下来。可是这次……这次……”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古梦涯柔声道:“姑娘不要着急,慢慢说。如果可以帮忙,我等义不容辞。” 易锋寒扶着芸香坐到山路旁边的岩石上,问道:“现在任贤小兄弟在照看老丈?” 芸香点头道:“嗯。”接着抬头望着易、古二人:“碧月潭位在猿猴亦不能攀爬的峭壁之上,我武功低微,无法上去,所以……” 古梦涯道:“原来如此,这就简单了,反正我们也要上去,顺便采摘一些就是。对了,不知道老丈所需的是什么药材?” 芸香道:“冰晶露、九头参,还有翠叶香兰。” 易锋寒闻言皱眉道:“其他两样药物虽然罕见,也还罢了;那翠叶香兰却是异卉奇珍,每隔三十六年方一开花,我们不一定能碰上花期。” 芸香道:“这我知道,二位公子只要将翠叶香兰的叶子采下三片给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古梦涯道:“翠叶香兰兰叶的药效远逊于花,就算我们采来了翠叶香兰叶,恐怕异日老丈仍有复发之虞。” 芸香俏首低垂:“我也知道此乃治标之法,但是现在我只有设法保住爷爷的性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易锋寒蹲下身子,面对芸香:“我们二人粗通医术,姑娘可否介绍下老丈的病因?看看我们能否帮得上忙?” 芸香闻言喜道:“真的!” 古梦涯笑道:“姑娘看我们像骗子吗?” 芸香摸出一条手绢,拭去脸上的泪痕:“我爷爷是中了乌线毒掌。” 古梦涯皱眉道:“乌线毒掌?这可麻烦了,此掌炼时需要采取乌线蛇毒汁炼就,故而得名,不过此掌流传甚广,旁支颇多,所用主药相同,配方却各有特色,如果不知道老丈中的是哪一支派的毒掌,恐怕难以对症下药。” 芸香道:“那么有劳二位公子去看看我爷爷,说不定可以看出爷爷所中的毒掌源自何宗何派。” 易锋寒长叹一声:“如果我们另一个朋友在,他一定能看出来。我们两个只是略懂皮毛,这么细微的分别是查不出来的。” 芸香急声道:“二位公子,你们的朋友在哪里?我立刻去请!” 古梦涯苦笑道:“他现在尚在蜀州,姑娘就别指望他了。” 芸香顿生希望破灭之感,又哭泣起来。易锋寒道:“姑娘别着急,你把老丈受伤的经过、仇家的资料都给我们说说,说不定会有帮助。” 芸香肩膀轻轻耸动,声音哽咽:“我们原本家住梓州西羽城,乃是梓州有名的富户,我爷爷叫郎正心,自幼喜武,加上家资充裕,年轻时候仗义疏财,结交了不少豪杰。不仅如此,爷爷还请过不少有名的武师作师父,虽然其中鱼龙混杂,却也颇有几个高手;特别是随着爷爷武功阅历的增长,他对师父的选择越趋严格,将许多骗人的江湖骗子都驱逐出门,留下的都是个中能手。所以爷爷三十岁时,便博采众家之长,自成一格,创立了神拳八打。当时西羽城外,青狼寨匪徒为祸乡里,他当时血气方刚,正苦一身本领无处施展,于是独上青狼寨,击杀悍匪青狼荀旷,解除了西羽城外的匪患,一战成名。此后一直无事,直到七年前,我母亲刚生下弟弟不久,便有人上门生事。来人自称荀旷之弟荀野,特意前来替兄长报仇。自爷爷武功大成后,他便没有像以前般招揽武师,所以当时家里就只有爷爷和父亲会武功,荀野那厮蓄谋已久,早瞅准了这点,依仗多年苦修而成的乌线毒掌,痛下杀手。那一战父亲当场毙命,爷爷也中了他一记重手,不过荀野亦为爷爷重创,负伤逃逸。爷爷知道他定必不肯罢休,连夜便解散家丁,带着母亲、弟弟和我弃家逃跑。我母亲素来体弱,根本经不起跋涉之苦,半途中便染病身亡。后来我们祖孙三人来到玉蟾山,爷爷发现碧月潭之旁生有灵药,可以控制毒伤,便带着我们在此筑舍而居。” 易锋寒起身道:“知道了,可惜资料太少,容我们二人好好想想荀野所炼毒掌的支派。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还是边走边说吧。”说罢,三人便动身前往碧月潭。 走了片刻,古梦涯忽然道:“我觉得荀野所炼,有可能是和九一脉。” 易锋寒耸肩道:“我对乌线毒掌不是很熟,你说说你的理由。” 古梦涯徐徐道:“乌线毒掌共有七派,其中有一派久已没有传人现身江湖、恐怕已经失传了;另有两派已经并入南魔教,如果是魔教中人出手,郎老丈他们怕是逃不掉的。” 易锋寒淡淡地道:“还有四派。” 古梦涯道:“还有一派出没于荆、神二州交界之处,足迹不出蕃州,亦无可能。剩下的三派中,以和九一脉势力最大、门人众多,这样一来,自然就难免良莠不齐;其他两门择徒较严,配方不易外传。荀野既然忍隐多年,当是乃兄死后,心切报仇,才寻访的毒掌秘方,并非早有传授,所以最大可能就是从和九一脉门人口中得到的毒掌练法。” 易锋寒奇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没有听你讲过?” 古梦涯翻了个白眼:“我有次向张老师请教乌线蛇的毒性及功用,他顺便告诉我的。这有什么好讲的?你又没有问过我。” 易锋寒与古梦涯玩闹已惯,虽被抢白一翻,闻言毫不在意。朗芸香却大惊失色,止住哭声,上前劝阻二人。古梦涯大笑道:“朗姑娘放心,他不会生气的。” 易锋寒悠然一笑,不去理他,回归正题:“和九的解药,你知道吗?” 古梦涯大声道:“当然知道,也不需要翠叶香兰的花苞,我们去采些冰晶露、九头参、黄玉茯苓和一箭穿云,朗姑娘你去山下药铺买些解毒草和乌线蛇蜕,然后在家等我们,我们采到药就立即去你们家给郎老丈煎药。” 朗芸香闻言大喜,千恩万谢的飞奔下山去了。易锋寒与古梦涯心忧郎正心的伤势,一路急行,不一会便接近峰顶,来到一座陡峭的崖壁之前,听到上方流水潺潺的声音,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易锋寒当先长啸一声,身形如鹤冲天,腾空跃起,升至十丈高处,真气一滞,便要落下,易锋寒不慌不忙,反手拔刀,往山壁一劈,身体借力,又上窜了十丈。古梦涯也不甘示弱,双臂一张一扑,形如苍鹰展翅,亦腾升十丈,接着脚尖宛若蜻蜓点水一般,在山缘上轻轻一点,身体即便箭射而上。 二人甫一脚踏实地,易锋寒便冷笑道:“郎正心内功虽好,轻功未免太差。” 古梦涯亦道:“唔,此涯虽然险恶,我们要上来也非难事。” 易锋寒目光转向面前的湖泊,赞叹道:“好美!” 古梦涯闻言望去,眼前一顷粼粼波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片片金鳞;靠近岸边的潭水在树林的浓荫下,没有反射阳光,自然分出三种绿色,深浅各异,层次分明,深者如翡翠雕琢,淡者如嫩草初萌,不深不浅者如碧罗轻纱,妙相竞呈。湖心几处突起的礁石,形状峥嵘,宛如护潭神兽般耸立其中。湖畔木林葱郁,一派宁静安详,使人一至于此,便顿生出尘之感。 二人心神镇定,虽然碧月潭景色秀丽、目为之夺,却没有继续欣赏的兴致,初见的惊喜一过,便立刻分头行事,去采摘药物。 古梦涯行来甚是顺利,不一会儿便在在碧月潭边发现了一箭穿云,接着又在树林深处的一棵古松下面采到了黄玉茯苓。古梦涯任务完成,连忙赶回约定的地点,发现易锋寒尚未归来,于是就在那里等候,谁知道等了许久,也没有易锋寒的影子,心中不免焦急起来,正拿不定主意是去找易锋寒还是继续等候,便听得林中一声怒喝,正是易锋寒的声音,连忙寻声奔去。 古梦涯赶至一看,只见易锋寒左手拿着一株一根九歧、形如人参的草药,右手运刀如风,正与一只生具九头、浑身赤鳞的怪蛇搏斗。易锋寒身形矫健,刀法凌厉,不时斩中怪蛇,但是那蛇鳞甲坚硬、不畏刀枪,易锋寒的百锻刀斩在上面,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那蛇虽然也作痛楚之状,却并不受伤,易锋寒无奈,只得左支右绌、勉力支撑,虽然没有让它扑上身来,但是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古梦涯见状大喝一声,金乌枪杆化作一道金光从其腰尖飞出,直击怪蛇颈项之间。那怪蛇似乎知道厉害,将身体一伸,接着暴缩回去,扭头就跑。 古梦涯哪肯罢休,身体一倾,已经抓住枪杆,身体一翻,反手一记砸向怪蛇。啪的一声,激起漫天尘土,怪蛇躲避不及、顿时被击为两段,两根长索状的身体带着血花弹飞起来。怪蛇身虽两断,凶性尤存,后面一段身体落在地上,虽然挣扎不已,倒没什么作用;前面一段却迎面扑来,九口齐张,恶狠狠地咬向古梦涯。 古梦涯大喝道:“来得好!”举杆过顶,猛然砸下,一道其疾如电的金光闪过,将怪蛇打成血肉模糊的一滩。 古梦涯杀了怪蛇,来到易锋寒身边:“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易锋寒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沙哑着声音道:“没事 ,就是有点累。你的药采好了吗?” 古梦涯从怀中拿出一株花形如箭、青杆百花的植物和一块色泽有如黄玉的茯苓,在易锋寒面前晃了晃:“你的冰晶露呢?” 易锋寒呼出一口气:“我如果不是去采冰晶露,哪里要怎么久?你采药时遇见什么怪兽了?” 古梦涯一愣,摇头道:“没有。” 易锋寒失声道:“没有!”接着跳了起来:“妈的!这贼老天跟我有仇啊?采冰晶露就遇见雪娃娃,采九头参就惹来九首赤练!你去采药居然就一帆风顺的就到手了?” 古梦涯扑哧一笑:“这是你倒霉,不关我的事。”说着声音一顿:“其实你应该把碧玉宝刀带上的,否则对付个未成形的九首赤练哪用那么麻烦?” 易锋寒瞥了他一眼:“以我现在的本事,带着如此宝刀,恐怕还没有到海边就已经被人宰了!就算我擅长隐秘,能安然回到渭州,那里的人谁不知道宝刀原来在我爹手中,我爹亡故,我自然得传此刀,嘿嘿,届时一样会招人觊觎。在我修炼有成之前,我是不宜把它带在身上的!神兵利器,倘若力不足恃,其利未见,反受其咎。” 古梦涯点头道:“也有道理。”说罢哈哈一笑:“好在我的金乌枪杆容易隐藏,只要少在人前炫耀,便不易被人发现。对了,雪娃娃好对付吗?” 易锋寒瞪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道:“好对付个屁!那烂蜘蛛行动敏捷、来去如风,兼且齿蕴奇毒,麻烦得紧。若非它火候不足,不但没有炼成丹气,连御空而行都办不到,我恐怕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古梦涯笑着拍拍易锋寒的肩膀:“老二,你就别生闷气了,呵呵。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各有钳制,越是厉害的生物,便越是难以成长,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成形的怪兽毒虫?一般的毒物我们能对付就行了。好了,把药给我,我去替郎老丈治伤,你就在这里等无为丹宗的人好了。” 易锋寒道:“当着郎姑娘的面,我不好问你,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古梦涯脸一红,吞吞吐吐地道:“总有七、八成吧。” 易锋寒骂道:“混帐!七、八成你就敢拍胸脯?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古梦涯道:“放心,就算不能痊愈,也有缓和之效。我没有完全按照和九的解药来,他那解药最主要的是七彩菌,以毒攻毒,见效甚快,我所用的药虽然不能立即见效,判断错了却也不会有不良后果,最多仍是治标而已。” 易锋寒皱眉叹道:“算了,你都这样说了,好歹先试试吧。”说着回刀入鞘,从怀中摸出三枚晶莹通透、色泽如冰的浑圆果实,连同左手一直握着的九头参递给古梦涯。 古梦涯将药材揣到怀中,道:“此处怪兽毒虫,层出不穷,你要小心!我会尽快赶回来。” 易锋寒指着碧月潭边一块大石:“我会在此等候。” 古梦涯道了声好,转身飞奔,往郎家赶去。 第六十一章 激战汪芒镇 追袭易锋寒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挎着包裹,身背用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玉剑,神情肃然地徐徐走进汪芒镇。汪芒镇是地处白象王朝边陲的一座小镇,全镇不过四十户人口,方圆不足三里,但是其在白象王朝乃至已经灭亡的芙蓉王朝的版图上,却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汪芒镇东面,是巫郡三大雄关——眉关、天马关和郁关,用以抵御西面巫族的侵扰,牢牢把守着白象王朝西面的门户;而汪芒镇西面,是与蜀州朝廷联系最紧密的熟巫诸族中最大的两个支系——汪盈族和炬芒族的聚居地。巫蛮诸族,乃是蜀州土著民族,在赤帝族人涉足蜀州前,信仰巫术神秘力量的巫族占据着蜀州西北;而信奉力量的蛮族掌握着蜀州东南。这种形势一直持续到赤帝族人踏上蜀州的土地,开始巫蛮诸族都对赤帝族的进入毫不在意,但是赤帝族人带来的先进农耕技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显著改善了自己的生存条件,不久便吸引了不少羡慕他们的巫蛮支系,这些部落最终有部分与赤帝族融合,成为蜀州正统王朝建立的基石,另一部分则形成了所谓的熟巫和熟蛮。熟巫和熟蛮是相对于那些拒不接受赤帝族文明、甘于茹毛饮血的生巫生蛮诸族而言的族群,他们既不服蜀州朝廷王化,又不似生巫诸族般野蛮,熟巫和熟蛮的存在,等若蜀州正统王朝与生巫生蛮诸族之间的屏障,硬生生将占据整个蜀州七成的土地从蜀州正统王朝面前分隔开来,形成三个互不相干的世界。这七成蜀州正统王朝势力所不及的疆域中,有三成在蛮郡南方,而剩下的四成则在巫郡西部。而汪芒镇正是巫郡东面朝廷军队与西面巫族部落之间的分水岭,它的东面满布蜀州朝廷的边隘哨所,它的西面则是整个生、熟巫族诸系的势力范围,亦是自孟渊以降,蜀州历代帝王都曾觊觎、却不曾征服的土地。 作为朝廷与巫族势力的交界处,汪芒镇显现出十分独特的地域特征。首先就是人口不多,而且皆是没有孩子的江湖人士,因为正当人家不会愿意待在这种随时会被巫人劫掠、甚至爆发战乱的地方,即使是跑江湖的浪人,有了孩子也绝不敢再留在这里。其次就是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却绝对没有人是朝廷钦犯,因为若是躲避官兵,此地居民本领虽然不高,见识却广,性格又都狡诈贪婪,待在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容易暴露行踪和被人出卖。 易天行来到位于汪芒镇东面街口的天下第一楼面前,望了望顶上黑底朱文的牌匾,心中一阵冷笑:“操,这么个破酒楼,居然取这样的名字!”随即踏进门去,略一扫视,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便信步上了二楼,靠窗坐下。 天下第一楼虽然简陋,却是汪芒镇内唯一的一家酒楼。此时时近正午,楼下人声鼎沸,沿街一色的男人,正是当地居民跟前来交换货物的汪盈、炬芒两族巫人在讨价还价,喧哗不已。斜对面,镇上唯一的妓院香玉阁紧闭着大门,只有个左手手背带一刀疤的青衣壮汉坐在门口,抱膝垂首,打着瞌睡,背上一柄钢刀随着他的呼噜轻轻起伏。 小二来到易天行身旁,见他目视对面,讨好着说:“香玉阁要晚上酉时之后才开门招呼客人。公子有兴趣的话,可以晚上去逛逛。不是小的吹牛,香玉阁的姑娘……” 易天行看了一眼小二青筋暴出的双手,淡淡地道:“那手有刀疤的是什么人?” 那小二将手指拿到嘴边,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公子小声点。那是我们汪芒镇第一把好手紫面煞神傅垒,是滇郡刀法名家阳海客的嫡传弟子,本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照说不应该委屈在汪芒镇里,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来这里替香玉阁看场子,已经三年了。此人本领高强,而且最忌讳别人谈论他手上的刀疤,公子说话要小心,别让他听见。” 易天行点了点头,随口点了两个小菜,打发掉小二,暗自恃道:“这个傅垒气脉悠长,倒是有几分本事。”一面想,一面继续在楼下的人群中巡视。汪芒镇的人虽然都是江湖上打滚的家伙,却很少有象样的高手。甘愿留在这里的除了少数人是以赚当地人的钱为生,多数人都是利用巫族与朝廷所需物资的不同,低买高卖、大做横财梦的亡命徒;而一个修炼有成的人多不屑于干此营生,何况此处随时都处在动荡不安的氛围之中,完全不适合静修,因此待在这里的高手都有些不为人知的苦衷。易天行自然没有兴趣知道这些隐秘,不过本领高强而又不明来历的人进入他的视野,便足以引起他的警惕。何况这里位于朝廷与巫族势力交汇之处,人流复杂,不时有高手路过此处,易天行可不想因为一些偶发的事情影响他的计划。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上饭菜。易天行一阵狼吞虎咽,将其扫荡一空,接着结了饭钱,却不起身,依旧坐在二楼窗旁,俯视汪芒镇贯通东西的那条主道。汪芒镇镇小道窄,即使是主道亦不过丈许来宽,被两旁的商旅一占,显得十分拥挤。 那小二见易天行结了饭钱,还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离去之意,心中颇不乐意,上前道:“公子,慢走。” 易天行不理不睬,置若罔闻。那小二不由心头火起,高声叫道:“公子,慢走。” 此声一出,立即众人瞩目,望向易天行。易天行见状才徐徐笑道:“等会儿。” 小二气势汹汹地道:“公子别开玩笑了,我们这里打开门做生意,若是每个客人吃了饭都赖着不走,我们这生意还能做吗?” 易天行瞥了四周一眼:“你这里有这么多客人吗?有人来了,我让位就是。” 小二脸一红,暴喝道:“好哇,你成心找茬!”说吧将手中抹布一扔,双手作鹰爪之形,扣向易天行双肩。 易天行身体微微一晃,小二的双爪便即落空。那小二武功不济,见识倒也不凡,立知自己不是对手,大声叫道:“老板!有人捣乱!” 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掌柜带着另一小二各持一柄鬼头刀,冲了上来。掌柜当先一舞鬼头刀,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易天行看也不看掌柜一眼,远眺街东,喃喃道:“该来了吧,动作也太慢了。” 掌柜见他不答,怒火骤起,浓眉一竖,凶相毕露:“臭小子,惹事惹到我天下第一刀龙辉头上来了!”说罢一刀劈向易天行左臂。 易天行左手一格,击在鬼头刀侧面,龙辉只觉虎口一热,便再也拿不住手中利刃,鬼头刀立时脱手飞出,嵌在一旁的柱上。易天行出手的瞬间,清晰地感受到街道对面射来两道炽热的眼神,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龙辉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以微微发抖的声音说道:“公子……爷……咯咯……”话未说完,牙关便不争气的打起颤来,吐字含糊不清。 周围的食客纷纷起身,悄悄溜下楼去。汪芒镇的人向来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特别是发现自己打不赢对方的时候。 易天行目视东方,徐徐道:“我只待一会儿,有客人我就走。” 龙辉心中嘀咕道:“妈的,你这样搞法,还会有客人?”不过见易天行没有进一步行动,心中稍安,赔笑道:“您慢慢坐,不用客气,我担保没有人会干涉你。”说罢干笑着打了个哈哈,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带着两个小二急匆匆地下楼而去,再不上来。天下第一楼整个二楼,便空荡荡的剩下易天行一人,临窗而坐。 过了约一盏茶时间,汪芒镇东面传来一阵马蹄急驰之声,不一会儿便嘎然而止;接着又是一阵整齐的跑步声,音如闷雷,大地亦为之颤动。适才还熙熙攘攘的汪芒镇大街,骤然冷清下来,镇上的人纷纷四散奔跑,躲入自己家中,将门窗紧闭;而远道而来的巫人更是拔腿狂奔,往镇西逃逸而去。龙辉面色惶急的跑上楼来:“公子!官兵来了,小店要关门了,麻烦您随我躲躲风头。” 易天行微笑道:“龙掌柜认为官兵来干什么?” 龙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常态,摇头道:“最近巫族很老实,没有闹事,我实在想不出朝廷出兵的理由。不过边防重地,我们已经习惯了,反正官兵只剿灭巫人,只要我们不乱跑,处境还是很安全的。嘿,对了,朝廷刚刚更换柱国将军,说不定新上任的凌柱国……嘿嘿。”说着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 易天行目光炯炯地望着龙辉:“你就没有怀疑我?” 龙辉像被妖物吸干了血液一般,面无血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嘶声道:“没有。” 易天行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道:“你记住了,我叫易天行。”说罢一撑栏杆,便从楼上跳了下去,飘然落在街心,右手往背后一拍,缠在白玉剑外面的白布立时寸裂成缕,露出温润洁白带鞘长剑,接着顺手一扬,剑已出鞘,直指前方。 虽是初春时节,汪芒镇上,长街一片萧瑟,丝毫没有融融春意,反而透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易天行持剑屹立,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敌人的来临。 忽然蹄声乍起,带起一阵脚步轰鸣。接着一队人马出现在易天行眼前,领头的是一持枪武官,乌甲黑袍,面作玄色,胯骑一匹乌骓宝马,浑身有如铁铸;两个骑黄马、提朴刀的百长,紧随其后;再后面便是约在两百之数的白像王朝士兵,各持兵刃,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易天行脚一挑,一块石头激射而起,直射武官胯下乌骓左眼,那武官大喝一声,铁枪化作一道黑虹,正中石子,将其击得粉碎,大叫道:“大胆逆贼,见到本总兵,还不弃械投降?!” 易天行瞳孔一缩,寒声道:“林公苑?” 那武官大笑道:“你既然知道本官威名,乖乖束手就擒,本官念你年少,当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 易天行皱眉道:“你是郁关总兵,而我经由眉关至此,似乎不应该由你追捕吧?” 林公苑冷笑道:“小子,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眉关总兵穆晃乃是先皇旧部,你打算侥幸逃生吧?嘿嘿,凌柱国早料到你这招,命本官暂时总管三关,负责搜捕尔等漏网余孽!” 易天行嗤道:“自以为是的白痴。我道怎么回事,追兵迟迟不至,原来是需要辗转通知你,嘿,凌千里太无魄力,非大将之才。” 林公苑怒道:“放肆!林某在此,岂容你诋毁国之柱国?!”说罢挺枪而上,三道似真似幻的枪影夹杂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分上、中、下三路刺向易天行要害。 易天行见状,长笑一声,毫不理会上、下两路枪影,身体滴溜溜一转,剑随身走,化作一轮白光,扫向中路枪影。铮的一声,枪剑交击,林公苑连人带马后退了一步,心中正骇然间,只觉眼前白光耀眼,易天行已经飞身扑至,剑化长虹,直刺林公苑咽喉。林公苑抵挡不及,身子一滚,已然翻身下马,避过一劫,反手一枪,急挑易天行胸腹之间。 易天行挥剑一挡,借力腾空而起,撒出一把银针。由于未得林公苑命令,众官兵尽皆站在战团外围观,没有上前围攻,当下猝不及防,登时被射翻一片。林公苑惊魂乍定,挥枪一指,大喝道:“格杀勿论!” 众官兵闻言,纷纷挥舞刀枪,涌上前来,守在易天行落脚之处,蓄势待发。易天行身在半空,张臂一划,身体斜翻,剑绽万朵白花,向下方的官兵刺去。 剑气森森,侵体生寒,郁关的士兵驻守边疆多年,俱都骁勇善战,见状不但不退,反而齐声大喝,刀枪并举,迎向易天行。易天行距地尚有一丈左右,骤然大喝一声,剑光转动,绞向即将及身的利刃。随着一阵如摧朽木的声音,漫天枪头断刃之中,易天行飘然落地,白玉剑化作一圈光轮,横扫左近的官兵,匹练般的白虹立时带起无数四散飞溅的血花。 林公苑被前涌的士兵挡住了去路与视线,耳闻前方惨叫连连,心中急怒交加,将手中铁枪一立,从乌骓马两侧取弓拨箭,弯弓成月,脚下一使力,便飞跃丈许高下,一箭射去,直取易天行咽喉。易天行运剑如风,一连刺穿三个士兵的喉头,然后飞身后跃,跳出战团,在飞矢将近的时候,疾一仰头,避了过去。 林公苑见状大怒,伸手从乌骓所负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弦上,接着纵身跃上天下第一楼楼顶,瞄准易天行,却不发射,一味招呼着手下士兵向前冲锋。 跟随而来的两个百长大声呼喝,令众士兵让在一条狭窄的通路来,接着胯马提刀,一前一后冲向易天行。易天行一见二人骑马的姿势,便知他们擅长马战,故而在狭窄的道路上依然坚持骑马冲刺,心中一阵庆幸,若是宽阔的地形,这两个人定必左右夹击,军旅生涯训练出来的默契加上两匹骏马的冲力,威力定然增加不止一倍。不过应付现在这种情况,易天行却成竹在胸,反手握剑于背,剑尖直指苍穹,左脚后退一步,右腿一屈,形成弓步,待当先冲至的百长进入自己身前五丈之时,右脚猛然蹬地,身体疾飞而出,迎向敌人。那百长暴喝一声,朴刀直劈而下,快、狠、准兼备,显示出扎实的武功根底。就在那百长所挥朴刀将要劈中易天行之际,易天行负于背后的右手向前一挑,正中朴刀刀尖,刀剑甫一接触,那百长便觉击中一样胶粘无比的事物,直若稀泥浓胶,软绵绵的并不受力,却又紧紧粘附在自己刀上,心中大骇,连忙将刀一扬,欲图将缠在刀上的易天行连人带剑抛出去。易天行使用棉劲,借朴刀之力来到百长上空,长笑一声,骤然卸去粘连之力,身体如流星般急速坠落,经过百长身旁时,剑光乍起,割断了那百长的喉咙,击毙百长,剑也不收,随即一记劈腿击在他的坐骑脑门之上,那匹黄马哀鸣一声,颓然倒地。 前面的马匹一死,顿时挡住后面奔马的去路,后面那马被前面的马尸一绊,立时扑跌在地,将背上的那名百长抛了下来。该名百长也非庸手,还未落地,便挥刀横扫,以攻为守,向易天行拦腰斩至。易天行身体刚刚落地,不及细想,挥剑一挡,身体向后退去。那百长就地一个跟头,朴刀化作一轮银光向易天行下三路扫去;此时等待多时的林公苑终于放箭,一道激烈的劲风朝易天行心脏袭去。 易天行耳闻利箭破空的尖啸之声,眼见遍地寒光耀眼,心中不禁一凛,猛然将身体一侧,目射碧芒,肌肤泛出白玉般光泽,左手屈指向下一弹,铮的一声,正中刀背,将那百长的朴刀荡开,不过林公苑的暗箭却没能完全躲过,右肩被利箭擦过,带走一片血肉,创口登时一白,随即内里的鲜血喷涌而出,将易天行右肩附近染得血红一片。易天行连忙后退,一面运指如风,连点自己十几处穴道,稍微止住血液的狂喷,不过依然有少量鲜血继续渗出。易天行见状暗呼不妙,自己只是受了皮外伤,却血流不止,当是箭上擦了阻止凝血的药物所至,心中不由大怒,不过亦知此刻不宜动气的道理,只得一面强自压下怒火,一面急步后退。众官兵见状,同时发一声喊,争先恐后地扑向易天行,街道狭窄,众人乱脚之下,适才跌倒的那匹黄马连同它身下的黄马、百长尸体立时化作一滩肉泥。 易天行只觉得右臂的麻木感越来越强,白玉剑变得沉重起来,而眼中蜂拥而至的众官兵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心中大骇,猛然一咬舌尖,趁着刺痛带来的一丝清明,从怀中取出药王谷的解毒圣药八宝解毒丹,塞入口中。此时已经有两名官兵冲至易天行面前,挥刀便砍。易天行眼前一片模糊,听得风声,勉强侧身一避,躲过一刀,但却躲不过另一刀,血花四溅中,左臂早着了一击,幸好躲避及时,没有伤及筋骨,但亦是血流如注。 易天行闭上眼睛,凭借着气机感应挥剑反击,剑光闪处,立时响起两声惨叫。然而最前面两名官兵一死,后面的官兵立即补上,两柄长矛一上一下分刺易天行胸腹要害。屹立在天下第一楼楼顶上的林公苑,也不跃下,静静地注视着陷入重围的易天行,黝黑的脸庞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 易锋寒在碧月潭边的那块大石上面等了良久,眼见日中早过,却尤自不见古梦涯上来,心中不免焦急起来,喃喃骂道:“死东西,熬个药熬这么久!” 话音一落,易锋寒耳旁便隐约传来一声冷笑。易锋寒心中一动,将插在身旁的百锻刀拔在手中,环首四望,沉声道:“什么人?!” 一声阴冷直似没有人气的声音响起:“杀你的人?” 易锋寒终于辨别出方向,双手握刀,抱入怀中,徐徐道:“为什么?” 一股阴寒刺骨的冷风袭来,易锋寒猝不及防,几乎打起哆嗦来,幸而他所炼玄阴归元劲乃是正宗的玄阴真气,遇到寒气自然萌生反应,一股阴凉透心的真气迅速自易锋寒丹田升起,弥漫周身,顿时将寒气化于无形。 深邃的树林中“咦!”的一声惊叹,现出一个人来。来人双颊高耸,肤色白皙,手脚修长,最奇特的是其双瞳居然微黄如琥珀,白衣如雪,正前方绣着一个硕大的黑色雪花,雪花中央却是一个白色骷髅图案。,易锋寒眉头一皱,完全不知跟此人有什么过节,心中暗自恃道:“这家伙瞳如琥珀、劲力阴寒,当是炼天阴地冥癸水玄功的高手。这种邪功十分罕见,如果父亲跟这样的人物结过怨,一定会告诉我;而我向居蜀州,不粘是非,更不可能惹上这种邪派高手。”心念到处,微笑道:“前辈莫不是认错人了?” 那怪人冷冷地道:“易锋寒,蜀州人,乃父为渭州千户易昌,曾经就读于琅环仙府,琅环十英之一,擅长刀法。去岁蜀州变乱,随蜀州古家的人逃至芫阳,途径肃州郸城时,与古府中人勾结,暗杀成王世子卢秀。我没有说错吧?” 易锋寒一愣,心道:“此事全由古府四邪出手,怎么算到我头上来了?”口中却轻描淡写地道:“前辈有什么证据?需知此话关系甚大,不能乱说的?” 怪人阴笑道:“小子,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实话告诉你,成王痛心世子之死,嫌那些饭桶捕快没用,便出钱请我们调查实情,嘿嘿,虽然你们做的还算谨慎,可惜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易锋寒骂道:“操你祖宗,不就是查到点蛛丝马迹,就胡乱猜测,宁枉勿纵吗?!呸,看样子你打算拿我归案?” 怪人也不生气,依旧阴阴一笑:“小子,你以为毁灭了证据,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嘿嘿,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我告诉你,成王只叫我们替他儿子报仇,没有考虑让你们伏法!” 易锋寒心中一惊:“你们?你们是谁?” 怪人缓缓吟咏道:“春来花满山,夏日火炎炎;冬至天地寂,秋风胜刀寒。” 易锋寒闻言,猛然想起古杀曾经给他提及的四个人来,一面暗中潜运真气,蓄势待发,一面故作茫然地道:“这首打油诗谁写的?实在写得不怎么样,写诗的人应该再拜个师父好好学学。” 怪人终于动怒,凶相毕露道:“好大胆子,居然敢拿我们四季杀手开涮!”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易锋寒视线之外。 易锋寒既然已经知道此人是四季杀手中排名第二的冬寂,哪里还敢怠慢,当下凝神聚气,抱元守一,凭着最近方才达至的气机感应,搜索冬寂的所在。当易锋寒灵台进入一片清明之境,脑海中便清晰的浮现出冬寂扑击的轨迹,当即挥刀迎击,登时一道强猛如涛的凛冽刀气夹杂着透骨生寒的玄阴真气,如同九天奔雷般直劈冬寂前胸,劲力刚猛、气势如虹,以冬寂功力之强,亦不由为之一凛,身在半空,无暇变招,只得于仓促间勉强增加力道,却已经晚了一步。 蓬的一声闷响,易锋寒后退三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瞬息之间已经凝结成冰,身体摇摇欲坠,险些落入碧月潭中。冬寂亦不好受,双袖经受不住适才气劲的猛烈撞击,化作漫天飞屑,身体凌空后翻了三个筋斗,才落到地上,仍然稳不住身形,又再退了一步,方才立定,胸口一阵烦闷,难过得直欲吐血,却又吐不出来。 易锋寒迅速调息三转,缓缓挪动身体,绕了半圈,面对碧月潭,目光炯炯,始终不离冬寂双腿,心中暗自惊骇,适才他蓄力一击,已经使尽全力,攻了冬寂个措手不及,方才勉强占了一点上风,冬寂现在虽然受伤稍重,但是功力明显在自己之上,一旦缓过气来,自己必败无疑,心念到处,双手持刀,悍然扑上。 冬寂落地一立定,便闭上双眼,双手一抚前胸,一贴后背,潜运玄功,治疗自己所受内伤,任由易锋寒移动位置,毫不理会,一点抢攻之意也没有。此刻易锋寒挥刀冲至,他方睁眼吐气,双手往胸前一抱,顿时呼呼风声大作,阴寒刺骨的真气铺天盖地地向易锋寒涌来上来,将他笼罩其中。 易锋寒只觉身体四周压力骤增,动作不由一缓,阴寒邪异的天阴地冥癸水真气有如水银泻地一般侵入经脉,每侵入一分,经脉便是一阵刀剐般的疼痛,易锋寒登时疼得额冒冷汗。 冬寂眼见易锋寒痛苦之状,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继续催动真气,向易锋寒袭去。易锋寒外有巨力阻碍,内有剧痛锥心,一时间举步惟艰,每踏一步都十分困难。不过易锋寒却毫不退缩,咬牙苦撑,一步一步向冬寂逼近。 冬寂待易锋寒来到身前丈许远近,冷笑一声,身体骤然拨起,如鹤冲天,随即手聚剑指之形,闪电出招,化作漫天飞雪,向易锋寒周身笼罩而下。 易锋寒反手扬刀,奋力一挥,毫不考虑冬寂密如骤雪的漫天指影,直挑冬寂胸腹,直似要与冬寂同归于尽。冬寂自问胜券在握,哪里会有兴趣与易锋寒拼命,指影一散,双手一合,化指为拳,正面轰在易锋寒的百锻刀上。 一股奇寒刺骨的真气透过百锻刀,侵入易锋寒双臂经脉,一阵刀剐般的疼痛沿着经脉蔓延开去。易锋寒大喊一声,身体飞退而去,一纵三丈。冬寂怪笑一声,落下地来,随即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腾空而起,右爪前探,扑击易锋寒头颅。 易锋寒眼见冬寂扑至,浑身经脉却刺痛难当,丝毫提不起劲来,不禁生出大限将至的感觉,将眼一闭,静待冬寂利爪临头。正当易锋寒心生放弃之际,忽然丹田一凉,一道冰凉柔和的气流升至膻中,接着爆散开来,如同甘露琼霖,令其身心愉悦,适才所受痛苦一扫而光,体内奇寒怪异的异种真气经此气雨沐浴,顿时与之合而为一,汇成一道汹涌澎湃的气流,通达易锋寒的四肢百骸。 易锋寒虽然不明其理,但是疼痛消除、气凝神旺的感觉令他御敌的信心大增,心中充满斗志,再无半点适才的无奈颓废,双目猛然一睁,刀随声出,声如奔雷,刀愈闪电,划出气势凌人的一道匹练,似斩似戳,迎向冬寂的右爪。 冬寂见易锋寒目吐精光,毫无为其天阴地冥癸水玄功所伤的迹象,心头大震,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然而招式已老,变招已来不及,只得大喝一声,硬着头皮抓了下去。 刀爪甫一接触,冬寂立即将五指一收,向百锻刀背钳去。易锋寒冷冷一笑,将手腕一翻,刀光闪处,立时划破冬寂掌心。血花四溅中,冬寂疾愈闪电般将指一弹,借力飞退,堪堪避过断指之危。易锋寒乘胜追击,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挽出一朵刀花向冬寂刺去。冬寂明明知道易锋寒的功力在自己之下,却接连两次判断失误,吃了大亏,心中不免生出对手高深莫测的感觉,怯意大生,虽见此刀没有什么特别的奥妙,却也惟恐有诈、不敢接招,身形一晃,已然向后逸去,疾如流星,几个起落便来到悬崖边,毫不迟疑地纵身向峰下跃去。 易锋寒一刀落空,顿时感到气虚力竭,几乎握不住手中钢刀,勉强回刀抱元,摆出静若渊岳的架势,眼睁睁看着冬寂消失在峰顶。待冬寂遁走,易锋寒心头大石一放,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过了片刻,易锋寒稍稍恢复气力,才立刀于地,一面擦拭额头的冷汗,一面借力站起,缓缓调息,将真气运行周身,以解除四肢的虚弱感。待他运功稍见成效,猛然抬头,却见碧月潭中有一个身着道装、鬓发花白的男子背朝着他、盘膝而坐,身体坐在平静的潭面上,直若实地,心头不禁大震。 第六十二章 长街染赤血 石室闻宿因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寒光闪耀中,两柄长矛已然欺进易天行胸前尺许远近,易天行赫然睁目,身体一弓,两柄长矛在其胸腹前三寸处势尽力竭,堪堪避过。易天行一面后退,一面全力催动真气,令八宝解毒丹的药性散发开来。易天行中毒之后,非但不能静养,反需与人撕杀搏斗,使得气血运行加快,本是解毒大忌,所幸八宝解毒丹乃药王谷最常用的解毒灵药,经过历代良医钻研改进,不仅对多数毒药都有疗效,而且药效甚速,易天行连退三步,逼过六矛,神智已经清醒了许多,当下大喝一声,将身体立定,剑势一分,拨开同时刺至的双矛,接着剑如流星,直刺当先两名官兵心房,立时将他们击杀当场。那两名官兵的尸体尚未倒地,后面的官兵便即补上空缺,一兵腾空挥刀,直劈易天行头顶;一兵挥舞长矛,刺向易天行小腹。易天行虽然武功远胜这些官兵,但是面对他们前仆后继的冲击缠斗,亦大感吃力,顿时陷于苦战之中。 晚霞初放时分,长街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留下了百来具尸体,鲜血渗透了汪芒镇主道的每个角落。独挡官兵的易天行浑身浴血,且战且退,已经退至主道西面街口,剩下的二十余名官兵尤自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来。易天行血红着双眼,头脑中一片空白,迹近麻木的挥剑杀敌,对自身却不怎么防备,身上已经满布伤痕,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林公苑已经跃下天下第一楼,持枪在手,如枪一般笔挺的身形屹立在街心,在战团外十余丈处观战,并不参与围攻。活着的那名百长已经三进三退,身中七剑,整个衣衫被血染成红色,仍然叫嚣不休,呼喝着手下冲锋。 易天行已经浑忘了自己的目的,一面半机械地挥动着白玉剑,将靠近自己的官兵一一斩杀;一面不住后退,眼看便要退出汪芒镇。那百长大喝一声,第四次扑上,朴刀立斩而下,招式简洁凶猛,毫无半点花俏,尽显实战而得的格斗经验。易天行久战之下,筋疲力尽,早已没有了平日的敏捷,眼见朴刀劈下,也只能稍微将身体一侧,同时将右臂反射式地探了出去。刀光如电,剑气凌人,易天行与那百长同时中招,鲜血飞溅。易天行左肋被划出一条长达尺许的血痕,若非真气护体,早已命丧黄泉。那百长却被易天行刺中心脏,毙命当场。 旁边两名最靠近易天行的官兵,瞅准时机,一刀一枪,分咽喉、小腹两路攻至。易天行身受重创,神智反而为之一清,身体向后一翻,堪堪避过一劫。 易天行身一落地,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四肢乏力,心中一凛,看也不看,便是一把银针撒出,然后飘然后退,本已僵化不灵的头脑飞速转动起来:“今日判断有误,不可再战,先退出镇去!”心念到处,一个鹞子翻身,后跃三丈,朝汪芒镇外掠去。 此时一直蓄势待发的林公苑终于出手,左臂猛然一送,铁枪夹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直向易天行落地之处激射而去。 易天行身未落地,便听得破风之声呼啸而来,心中暗自一叹,打消逃跑的念头,白玉剑一横,挡住林公苑所掷飞枪。铮的一声,铁枪向后弹起,易天行则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像落线风筝般飘出丈许、缓缓落下。呼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剩下的官兵头上跃过,赶在铁枪落地之前,握住枪柄,顺势一推,一道黑色长虹直刺尚未站稳脚步的易天行咽喉要害。 易天行正欲抵挡,忽觉真气一滞,心知久战力竭,已近油尽灯枯,连忙挥剑迎上,使了个卸劲,身体向后逸去。 林公苑枪尖所及,轻飘飘地毫不受力,立即将枪一收,双臂一扬,铁枪在头顶划出一道圆弧,向易天行飞退的身体横扫过去,铁枪夹呼啸之声袭至,声势骇人。 易天行知避不过,将牙一咬,使出缠、绵两诀,白玉剑环绕出十余光环,也不与林公苑硬拼,剑光沿着铁枪缠绕而上,绞向林公苑右臂。林公苑大喝一声,回枪一横,守住胸前门户,随即右掌一探,疾愈电光般猛然击向易天行前胸。易天行哼的一声,目射碧芒,体泛玉光,左手翻指一挑,指间微微上翘,静待林公苑右掌的脉门凑上。林公苑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右手弯腕成凿,猛击易天行食指。谁知易天行此指貌似寻常,实则大有玄机,乃是玄天机亲传的天机指。天机指名列天下七大指法之一,向以玄奥莫测闻名,招式之妙,已入化境,虽然易天行所习不精不全,已然非比寻常,林公苑纵然看出厉害,终究技逊一筹,眼见手凿中的,易天行的手指忽然一转,已经点在林公苑虎口之上。 易天行自知消耗气力过甚,不可酣战,故而下定速战速决之心,此指已然拼尽全力,家传白玉真气从指尖喷涌而出。林公苑只觉虎口火辣辣一阵灼痛,接着一道浑厚的真气透体而入,顺着经脉直逼心房。 林公苑连忙抽手后退,同时左臂一伸,铁枪直刺易天行眉心,以攻为守。易天行心知今日成败在此一举,奋尽全力,剑光一展,绽出万朵白梅,如暴风骤雨般朝林公苑袭去。林公苑一面运气驱除侵入体内的白玉真气,一面单臂挥舞丈许长的铁枪,居然守得滴水不进,将易天行的猛烈攻势一一化解。 易天行感到自己力量越来越弱,出剑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不禁心头大急,将剑势一缓,露出破绽。林公苑也知易天行已是强弩之末,不疑有他,想也不想,径自一枪袭胸,满似可以将易天行刺个透心凉。 易天行嘿的一声,白玉剑看似柔弱无力地搭向悍然击至的铁枪。剑枪相交,静无声息,林公苑心头一震,立时感到易天行的真气源源不绝的透过长剑铁枪,向他逼迫过来。 林公苑随即便判明易天行意图,不禁哑然失笑:“哈哈,无知小辈,居然跟本官比内力?!别说你已经气衰力竭,不堪一击,就是你气满神足,也绝不可能与本官三十年苦修的内力相抗衡!”口中说话,手下也不闲着,猛然催动内力,将侵入体内的真气驱散,接着汹涌而出,迎着易天行的真气压迫过去。 易天行顿时感到剑上压力大增,不由得身体微微一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林公苑见状狞笑道:“小子,你若投降,本官饶你不死!” 易天行脸上现出一缕讥嘲的神色:“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饶我?” 林公苑闻言大怒,一股血气攻心,凶睛暴突,直欲择人而噬一般,全力催动真气,向易天行攻去。 易天行眼中现出一丝喜色,令林公苑心中隐生不祥之感,不过他自问易天行在比拼内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抽身,更不用说还击,也就不去细想,暗骂了句自己疑神疑鬼,继续催动真气。忽然胸口一痛,林公苑大吼一声,劲气爆发,将易天行震开三尺,抚胸怒叱道:“你暗算本官!” 易天行大笑一声,剑光再散,化作漫天流荧,撒向林公苑。林公苑亦不示弱,强忍胸口疼痛,连出三枪,或挑或刺或扫,将易天行的攻势完全瓦解。 林公苑手下剩下的二十余名官兵,见主将出手,兼且街道狭窄,便都围而不前。此时见林公苑失利,喝叱声中,纷纷挥刃冲上。 易天行眼中碧芒暴盛,将白玉剑往怀中一收,接着剑光一吐、直刺而出,剑势刚猛绝伦,隐隐透出去而不返的刚烈气势,以林公苑的勇猛,亦不由胆气一弱,不过胸口的刺痛随随即激起他的凶悍之性,大喝一声,不躲不避,舞出一朵枪花,向疾速刺至的白玉剑迎了上去。 易天行倏地一收剑,左手一扬,一粒黑乎乎的小弹丸便朝林公苑激射而去。林公苑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重创之下,不由谨慎起来,就地一滚,躲过那暗器,还未起身,便是一枪挑击易天行小腹。林公苑枪势刚刚展开,正欲催气发力,忽闻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在一片哀号声中,一股炽热的气流从后面涌来,立时宛如身陷火海一般,心中大惊,顾不得伤敌,就势一扑,趴在地上,不待易天行出剑,接连几个地滚,翻到一旁,舞了个枪轮护住上方,然后挺身跃起,怒视着易天行。 易天行左手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一粒雷火弹,手心满是冷汗,右手横剑于胸,直视着林公苑,静观其变。 林公苑眼角余光向后一扫,瞥见身后三丈远处的地面上被炸了个大坑,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具血肉模糊、肢体残缺的尸体,硝烟弥漫中,隐现着三、五个幸免于难的官兵,蹒跚走来,形如鬼魅,心中不由一寒,不敢贸然攻上。 待仅剩的五名士兵走到身边,林公苑将铁枪向前一指,高声喝道:“杀!”那五名官兵纷纷持械扑上,夹击易天行。 易天行运起残存的真气,身体一斜,八道白光交错而出,一时间剑气纵横,形成一张剑网,向扑至的官兵笼罩上去,那五名官兵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斩为两段。易天行所使剑招,乃是磨镜老人所授铁剑十六式中的杀着剑荡八荒,由于磨镜老人的武功至刚至猛,虽然威力强横,却异常消耗真气,易天行自知真力不足,害怕无以为继,所以甚少施展,除了与易锋寒、古梦涯切磋武功,一直都没有用过。此时易天行精力衰竭,一心只想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已经顾不得使用铁剑十六式的后果。 易天行剑势一尽,漫天剑芒立时敛去,林公苑瞅准时机,一个虎跃,直扑而上,腾空一枪,枪势似挑似刺,幻化无方、吞吐不定,向易天行击至。 易天行疲敝之下,强用铁剑十六式这样刚猛的招式,顿时感到手脚发软,浑身无力,眼见林公苑杀到,却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暗自叹道:“罢了!”心中虽作必死之想,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侧,欲图躲避铁枪。 林公苑看着易天行缓慢的动作,面露狞笑,目光中凶芒大盛,一脸嗜血的神情,吐气发力,铁枪骤然变实,一枪刺向易天行眉心。林公苑正志得意满之际,忽然耳后风生,心中不禁一凛:“还有叛党!”顾不得再杀易天行,回枪一挑,将脑后如电般射至的飞刀击落,只觉虎口一麻,真气一滞,身体便往地面落去。 易天行眼见变数忽生,心中大喜,也不细想,拼尽最后一口真气,将白玉剑脱手掷出。林公苑身体尚未及地,白玉剑已然飞至胸前,不禁丧胆亡魂,一面尖声大喝,一面回枪自保,但已晚了一步,漫天血花中,被白玉剑穿心刺透,当场毙命。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将牙一咬,面上黑气一现而逝,猛然一指点在自己肋下,精神立时一振,接着纵身一跃,从林公苑尸体上拔出白玉剑,转身便往镇外飞奔。 易天行出镇不久,便有一道人影飞速窜出,捡起地上的飞刀,尾随易天行而去。又过了片刻,汪芒镇上方才有人探头探脑地打望动静,发现战局已定,便纷纷走上街头,一面打扫街道、收殓尸体,一面分出人手,去向附近的眉关、天马关和郁关三处关隘报信。 ※※※ 易锋寒盘膝而坐,一面调息归元,一面手按刀柄、望着坐在碧月潭心的道人,严阵以待,一言不发。二人便这样耗着,谁都不说话,直至日影西斜,易锋寒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前辈是谁?” 对面一片沉默。易锋寒不由提高声音:“前辈是何方高人?在此卖弄,意欲何为?” 一个恬淡的声音如梦似真地传来:“你不是寻我而来么?为什么见到我却又如此惊惶?” 易锋寒一愣,哑然失笑道:“原来是无为丹宗的高人。晚辈刚遇杀手狙击,乍见前辈异行,难免有些戒心,还望前辈海涵。”说着站起来,反手持刀,抱拳道:“晚辈易锋寒,拜见前辈。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也不见那道人动作,他的身体便在潭面上徐徐一转,面对易天行,微微一笑:“贫道卜徵。”说着话语一顿:“你真气蓄而不散,想来对我仍有警惕之心。不过我若出手,你认为你能抵挡几个回合?” 易锋寒脸一红,鼻尖微微渗出汗珠:“不知。” 卜徵澹然一笑,将手缓缓一抬,手指一弹,易锋寒虽然耳闻他自承门派,心中却未完全松懈,见状大喝一声,舞出一片刀墙,玄阴归元劲透刀而出,顿时寒风大作,形成一幢气壁。一缕柔和轻软的指力毫不费力的穿过易锋寒的真气护壁,点中他的肩井穴。易锋寒右臂一酸,百锻刀即告脱手,跌落地上。 易天行惊骇莫名,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卜徵不去理他,目光射向镜面一般的潭水,幽幽地道:“你想不通,是否因为我的真气尚不及你的真气刚猛?” 易锋寒运气三转,发现自己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心中惊骇更盛,大声道:“不错。武学中虽然有以柔克刚之说,但那只是借力打力之法。阴柔性质的真气,与刚猛性质的真气,仅是表征不同,其理一也,破坚攻锐,到底仍需以劲力为根基。可是适才前辈的真气明明柔弱无力,怎么可能穿透我的气壁?” 卜徵依旧低着头,徐徐道:“你看这水。” 易锋寒一眼望去,碧月潭微波不兴,宛若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玉蟾山顶,一派怡人风光,但是却毫无异处,一时心无所感,茫然抬首,望向卜徵。 卜徵瞥了眼易锋寒的呆样,叹气道:“这潭水其深几何?” 易锋寒闻言心中一动,运足目力,朝碧月潭潭底望去。只见碧月潭深远幽静,任凭他目光敏锐如电,亦看不到潭底的景象,不禁脱口而出:“看不见。” 卜徵呵呵大笑起来:“你看不见的岂止潭底啊!” 易锋寒一时福至心灵,翻身拜倒:“请前辈赐教!” 卜徵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水性多变。水者,天下之至柔,虽孺子亦可分波透水。然而,水亦天下至刚,万载冰川,物不可摧;水亦天下至威,洪涛巨浪,人莫之御;水亦天下至韧,神兵利刃,断之不绝;水亦天下至虚,弱水三千,鹅毛不浮;水亦天下至神,冥渊之下,莫知其深;水亦天下至善,甘霖地泉,润泽众生;水亦天下至博,汇流成川,不择其微;水亦天下至广,七海袤袤,不知边际;水亦天下至恒,万物轮回,水终如一。故而,水乃天下至道,可大可小,可强可弱,可深可浅,可死可生。修道之人,欲尽阴阳、明顺逆、识大道,必求之于水。” 易锋寒听到耳中,心中立时泛起玄阴归元劲总纲第一句“大道无门,惟求诸水”来。易锋寒家传的玄阴归元劲乃是一种出自玄门正宗的玄阴真气,原理与卜徵所言颇多相合之处,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能想得这么透彻,现在得遇卜徵点拨,许多苦思不解的难题一下子豁然领悟,不禁大喜过望,叩头道:“多谢前辈指点!” 卜徵嗯了一声:“你似乎忘记找我的目的了?” 易锋寒用手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地道:“晚辈此来,是奉亡师幽冥子遗命,归还贵宗的弱水诀残篇。”说着从怀中取出弱水诀残篇,双手捧着,高举过顶,恭恭敬敬地奉与卜徵。 卜徵面如古井,不生波澜,坐在潭心,将手一招,易锋寒手中的弱水诀残篇便像有什么东西托住一般,朝他坐处凌空飞去。接着卜徵微一抬手,便将弱水诀残篇握在手中,看也不看,随手一扬,那残篇便化作片片竹屑散落潭中,略一浮沉,便陷没其中。 易锋寒看得目瞪口呆:“前辈……” 卜徵将腰一挺、腿一伸,便已经站了起来,径自立于潭面,徐徐举步,踏浪凌波,走至易锋寒面前,道:“跟我来。”说罢转身就走。 易锋寒连忙将脚下的百锻刀拾起,还刀入鞘,接着施展轻功,紧随卜徵而去。卜徵身法独特,貌似闲庭信步,实则快捷无比,易锋寒需要全力施为,方才勉强跟上,所以当卜徵来到一堵石壁之前、停下脚步之时,易锋寒已然累得浑身汗透、气喘吁吁。 卜徵望着石壁,也不动作,身上道袍便无风自动,袍袖有如鼓起的风箱般,胀大成球,骤然双手一翻,一上一下、置于胸前,掌心相对,随即两掌之间便出现了一团白雾,越来越浓,不消片刻便将双手遮蔽。易锋寒见卜徵胸前白雾弥漫,仿若即将踏入白云深处的样子,心中一阵钦佩:“白云诀!” 卜徵突然低喝一声,双掌向前一推,石壁咯呲一声脆响,露出一道宽可容人的裂缝来,内里一片漆黑,深邃无比,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卜徵将双手一负,昂首而入。易锋寒略一迟疑,也跟着走了进去。 过了片刻,易锋寒便见前面隐透光明,不禁奇道:“前辈带我来这里,所为何事?前面怎么会有光?” 卜徵并不答话,一味前进,不一会儿,便把易锋寒带到一个石室。石室顶部嵌有无数夜明珠,适才易锋寒所见光明正是由此而来。石室甚是简陋,除了正中有个案几,上面摆着一些野果山药;便只有北面摆着五个蒲团,其中靠左面的两个蒲团已经满布灰尘,正中一个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蓝衫道人,有人来到面前亦无反应,似乎已经入定;另外两个靠右边的蒲团虽然空着,倒还显得干净。望着这本应陌生的石室,易锋寒却莫名地生出一股亲切之感,心中不由暗自称奇。 卜徵坐到最右边的蒲团上,指着那老道人左边的蒲团:“坐。” 易锋寒也不拂拭灰尘,依言坐下,怔怔地望着卜徵,等待他继续说话。 果然卜徵接着便道:“三师兄,你可记得这里?” 易锋寒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三师兄?” 卜徵仰望室顶,叹息道:“唉,三师兄前因尽昧,回到家里却罔若路人。”说着指了指易锋寒身下的蒲团:“揭开它。” 易锋寒站起身子,将蒲团揭起,发现下面有三个凹陷的小石穴,内中分别放着一册竹简和两个玉瓶。 卜徵沉声道:“拿出来。” 易锋寒默默取出简瓶,双手捧着,递给卜徵。卜徵摇头道:“三师兄,这是你的东西,给我作甚?” 易锋寒闻言一愣,茫然道:“前辈叫我什么?” 卜徵呵呵一笑:“三师兄阿,你没有听清楚?” 易锋寒仿佛猜到一点,却又拿不准,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前辈是说,晚辈乃令师兄转世?” 卜徵指了指易锋寒手中的白色玉瓶:“你把瓶中的返照丹服下,便知因果。” 易锋寒拔开瓶塞,立时一阵幽香扑鼻,易锋寒连忙将瓶中的返照丹倾出,却是一枚漆黑浑圆的丹药。易锋寒看了手中的返照丹,抬首望向卜徵:“此丹有何功用?” 卜徵皱眉道:“三师兄历劫归来,怎的如此多疑?这返照丹乃你采取天地间七十二种珍贵药物亲手提炼而成,功参造化,不但可以令人得回前生记忆,还可以恢复前生的灵智法力,我在此等候多年,就等着今日,完成你遭劫时的嘱托。” 易锋寒望了一旁状若死人的蓝衫老道人,徐徐道:“既然前辈称我三师兄,不知道我身旁这位……” 卜徵长叹一声,道:“罢了,我本想你服用丹药后自然记得前生旧事,便无须我多言。你既然如此多心,我还是给你讲讲前因后果吧。无为丹宗创立于百圣时代中期,在诸派之中素有盛名,经历五百余年,犹自不衰,然而后经元霸之难,派中高手死伤殆尽,残余门人遂隐居玉蟾山,勉力支撑道统,虽然不复当年盛况,倒也延续下来,亦未坠了本门威名,传到我们这代,师兄弟共有五人,大师兄云宫,资质最高,无论武功法力,都是同门之长,继承掌门之位,他现在就是你身旁。” 易锋寒插嘴道:“云前辈在修炼什么道法?” 卜徵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羡慕:“大师兄坐守死关,正朝本门无为丹法中九重丹道的最高境界进军。”说着声音一沉:“二师兄无漏剑客岳商,武功仅次于大师兄,精通剑法,已臻剑仙之境,而且常在江湖上走动,本门就数他名气最大。他素喜云游,已经多年没有回来了,所以你未能见到。你前生名叫邓角,乃我三师兄,道法精微,尤其擅长外丹之道,除了那粒可以令人前因不昧的返照丹,你那黄色玉瓶中的玉清丹,亦是仙家灵药,再厉害的内伤,亦可药到病除,可惜你前生太不珍惜,一味滥用,现在只剩下五粒。”说到这里言下颇有憾意,声音一顿,接着道:“我位居第四,一无是处,当年多蒙师兄照顾,才得苟活至于今。”说完即便住口。 易锋寒奇道:“还有一位呢?” 卜徵面色一黯:“五师弟江羽,已于十九年前兵解。” 易锋寒哦了一声,将返照丹放回瓶中,沉默片刻,骤然道:“我前生怎么死的?” 卜徵道:“十五年前,我们二人去玄海采药,遇上乌石礁洪氏双怪,起了争执,你为了救我,身中大怪洪赤焰的五淫聚魄魔火,没有办法解救,无奈兵解转世,临去之时,托我保存道经丹药,以待转劫归来。” 易锋寒道:“这么说,江前辈遭劫还在我之前?” 卜徵怒道:“你还前辈长、前辈短的?叫师弟!” 易锋寒苦笑道:“前辈莫要生气,等我尽悟前生再叫不迟。”说着声音一顿:“前辈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卜徵没有好气地道:“对!在你之前!你还想知道什么?!” 易锋寒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晚辈还有两个问题。前辈怎么知道我就是令师兄转世?前辈为何毁去贵派的经书?” 卜徵哈哈一笑:“这两个问题实则一个问题。我为了寻找师兄下落,抄录了一篇弱水诀,放在二师叔也就是你师父坐化之处,利用你们师徒之分,对其施展系因大法,此简就算落入他人手中,终必为你所得,送还师门。现在你送竹简至此,自然是你无疑;至于那篇残简,人已找到,留它何用?” 易锋寒面色一沉:“那篇弱水诀是否并不完全?” 卜徵点头道:“那是自然。虽然事出有因,我亦不可能泄露本门绝学。” 易锋寒想到幽冥子十年苦功、白白浪费,怒斥道:“你这样做岂非害人?!你可知有人因此浪费了十年精力去学习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卜徵淡然道:“弱水诀乃本门秘传绝学,斯人不告而取,咎由自取。而且我所录弱水诀虽然不全,但是习练日久,却可以变化气质,令人心境平和,道力大增,坚持练习,高寿可期,也非一无是处,只不过算不得武功罢了。” 易锋寒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不过心中犹自愤愤不平。 卜徵望着易锋寒,眼只能感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三师兄,请服用丹药。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骤然石室外传来一声大喝:“慢着!” 卜徵脸色顿时大变,招呼易锋寒道:“赶快服药!”说着身形一展,已经冲出门外,外面立时响起劲气激荡的声音,时而有人吐气发力,声如钟鼓。 易锋寒听在耳中,惊疑不定,卜徵的功夫他已见识过,着实厉害非常,但是照此情形,门外来者武功亦不在卜徵之下,不禁患得患失起来,拿着装返照丹的瓶子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忽然一片寂静,声息全无,易锋寒心头一震:“不会同归于尽了吧?”当下将竹简、药瓶放入怀中,抢前三步,冲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洒然弃天功 急心逢阻难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古梦涯望着朗芸香替郎正心喂药,心中忐忑不已,郎正心已经服用了三剂汤药,如果对症,应该可以醒转了,可是郎正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朗芸香与郎任贤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古梦涯却从郎任贤几番叫嚷着去采翠叶香兰的话语中,隐隐感到他们心中的一丝埋怨。另一方面,夜已五更,黎明在即,易锋寒却还在碧月潭边等待自己去汇合,碧月潭周围奇虫怪兽,层出不穷,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遇上危险,想到这里,心中不由焦急起来,连朗芸香喂药完毕,站起身来都不知道。 骤然间,古梦涯耳中传来郎正心呼吸转粗的声音,不禁心头大喜,立即冲到郎正心床边,搭上其脉门。朗芸香正待转身,便见一道人影从自己身旁闪过,顿时被古梦涯的举动吓了一跳,心神一定,便待发作,随即反应过来,急声道:“古公子!是否爷爷快醒了?” 古梦涯一面缓缓摆手,一面闭目凝神,体察朗正心体内气机的变化。朗芸香姐弟俩心中焦急万分,却丝毫帮不上忙,只得目不转睛地望着古梦涯,期盼能从他口中听得好消息。 过了良久,古梦涯才睁开双眼,对着朗芸香姐弟展颜一笑:“放心吧,朗老丈所中奇毒已经解除,没有大碍了,只是那乌线毒掌的毒性过于猛烈霸道,而朗老丈又上了年纪,重病初愈,难免虚弱了点,尚需静养一段时日,才能完全康复。” 朗芸香姐弟闻言喜极而泣,郎任贤上前便拜:“谢谢古哥哥!” 古梦涯连忙扶着他,同时笑道:“不必客气,济世救人,乃我辈份内之事。”接着一抱拳:“我朋友还在等我,二位好生照顾令祖,多自珍重。后会有期,告辞!”说罢便往门外走去。 朗芸香急忙上前拦住:“古公子且慢!” 古梦涯被她挡在身前,没了去路,只得停步不前:“郎姑娘还有何事?” 朗芸香道:“此刻天色未明,山路崎岖难行,公子虽然本领高强,也不急于一时,不若等天明再动身吧。” 此时郎任贤亦跑上前来,抱住古梦涯的右腿,嚷嚷道:“古哥哥,留在这里休息一下,你已经一晚上没有睡觉了!等天亮了,我再叫你,到时候你再上山顶也不迟。” 古梦涯转头望了望窗外,苦笑道:“天马上就亮了,你们留我干什么?而且我朋友一个人在碧月潭边,我很不放心。” 此时床铺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让古公子走。” 朗芸香与郎任贤闻声而动,快步抢到郎正心床前:“爷爷!” 古梦涯微微一笑,昂首踏步,走出了郎家,往山顶的碧月潭走去。 易锋寒运足真气,严神以待,手持钢刀冲出石室。昏暗的石道中,卜徵靠在石壁之上,不停喘气,身上衣衫已经破烂不堪,上面满是被利刃划破的痕迹,所幸没有见血,在他对面,屹立着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后面一个呼吸沉重,似乎不会内功;前面一人身材修长,右手执剑,斜指地面,左手向后一拦,护住身后的人。 易锋寒看得暗自心惊:“此人居然能一面与卜前辈对敌,一面分心照顾别人!”心中虽然震骇莫名,多年的教育还是激励着他上前一步,大喝道:“来者何人?!”百锻刀似守如攻,指向对面的剑客。 那剑客轻轻一笑:“胆子不小,你吃了返照丹再来找我罢。” 易锋寒心头一震,茫然望向卜徵。卜徵铁青着脸,嘶声道:“三师兄,来的是二师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把返照丹服下?”言下满是遗憾不满之意。 易锋寒更是摸不着头脑,呆呆地道:“岳前辈……” 那剑客一声长叹:“进去再说。”说着手一挥,便往石室走去。易锋寒只觉一股莫大潜力向自己涌来,身体一轻,便已经退回石室。 易锋寒眼前一花,卜徵等三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易锋寒这才看清楚,那剑客面白无须,一袭玄色道袍,显得颇为陈旧,不过却很干净,年纪看去约莫三十,若不是卜徵说明,怎么也猜不到他竟然卜徵师兄无漏剑客岳商;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青年,衣服乃黄色粗麻织成、质料粗糙,双手老茧甚厚,似乎是个出身贫寒、久操粗活之人,脚步轻浮,应当没有练过武功,然而他的双瞳却犹如婴儿般漆黑灵动,刚刚经历恶战而面色如常,显示出过人的禀赋。 岳商张口道:“三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易锋寒茫然的点了点头,神不守舍地把刀插回刀鞘之中,忽然想起一事,指着那青年道:“这位仁兄是……” 岳商道:“他是五师弟转世,今生名叫尉青山,我上个月找到了他,便带他回来。” 易锋寒奇道:“白兄既然重新为人,当另有因缘,岳前辈就这么带他走?白兄的父母至亲岂不担心?” 岳商还剑入鞘,颔首道:“话是不错,不过五师弟出生不久,便父母双亡,只得寄居在舅父家中。他那舅父势利之极,从小把他当成累赘,也未给他好日子过,我渡青山时节,给了他舅父五十两银子,那厮巴不得我把青山带走呢。” 易锋寒心不在焉地道:“这样阿。” 岳商望了犹自静坐的云宫一眼,悠然笑道:“自从五师弟兵解,十九年了,想不到我们五个师兄弟今日可以重新相聚一室。” 易锋寒虽然自幼听过不少转世的故事,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今日连遇异事,头脑中不由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否相信眼前的人,若非岳商、卜徵俱都显出惊人的功力,他早把他们当疯子、抽身理去。 卜徵自进石室,便一言不发,现在见易锋寒沉吟不语,不禁怒道:“你在想什么?” 易锋寒苦笑摇头:“此事实在匪夷所思,我的头都有点昏了。”说着抬头望向卜徵:“适才卜前辈为何与岳前辈交手?” 卜徵哼了一声,将脸转过一边,避而不答。 岳商瞥了卜徵一眼,淡淡地道:“此事等会儿再说,三师弟还是先把返照丹服用了吧。” 易锋寒从怀中摸出白色玉瓶,沉声道:“我服下他,便可以恢复前生记忆?” 卜徵怒道:“那当然!你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 岳商亦道:“不仅如此,你还可以恢复前生的道法玄功,成为绝世高手。” 易锋寒感到心脏一阵猛烈跳动,内心中仿佛有个声音不住鼓动自己听从劝告,浑身渐渐热了起来,呼吸急促地道:“那我今生的记忆呢?” 岳商呵呵一笑:“自然还在。不过待你恢复前生法力,你自然便会知道,世事不过一场chun梦,恩怨情仇没有牵挂于心的理由,记得又如何?不若忘记。” 易锋寒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自己都无法遏制的恐惧,摇头嘶声吼道:“我不要!” 卜徵与岳商俱都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明白过来。卜徵徐徐道:“生死只不过是一个交替轮转的游戏,世间一切都是虚妄,恩恩怨怨,终究是空,三师兄今日归来,何尝知道前世之恩仇?三师兄前世又何曾知道今世的因果?三师兄何故执着如此?” 易锋寒喃喃道:“一切是空,一切是空。”随即面对岳商大声道:“既然世间一切都毫无意义,那你为什么不隐逸山林,反而行走江湖?” 岳商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我在外行道的目的,一方面是不想辜负平生所学,希望凭一己之力,尽量济世救人;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持本门威名不坠。” 易锋寒冷笑道:“既然世事虚妄无聊,岳前辈又执着什么?” 岳商叹道:“我也知道自己太过看不开,以致功行受滞,不过这亦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若能够做到放下执着,以我的资质,成就当不止于此。你可知我武功虽高,法力却是同门中最低的。唉,三师弟阿,十五年前你绝对不会这样说。你当年天性淡薄,不涉是非,本门之中,若论道力之高,你仅在大师兄之下。” 易锋寒怒吼道:“十五年前我还没有出世呢!他是他,我是我!邓角既然如此恬淡,何故惹来杀身之祸?” 卜徵双眉一耸:“那是洪氏双怪无理取闹!况且兵解乃修道者常遇的灾劫,利弊参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易锋寒大笑道:“所以说,人在家中坐,祸福自上门。人不惹事,不等于事不惹人!既然我已经兵解,就该认命,前生的事,忘就忘了吧!”说着话题一转:“你们无为丹宗共有多少粒返照丹?” 卜徵为之气结:“你以为返照丹是什么?药材、天时、火候缺一不可,三师兄好不容易才炼得一粒!” 易锋寒沉吟片刻,忽然展颜一笑,望向尉青山:“尉兄年纪不小了,纵然天生异禀,现在才从头修炼,恐怕亦较常人更为艰辛。”说着将手中白色玉瓶扔向尉青山。 尉青山不及细想,玉瓶已然来到面前,连忙伸手抓住。易锋寒不待他说话,抢先对岳商与卜徵道:“二位前辈,这粒返照丹就留给尉兄吧,如果你们所言不虚,他是我师弟,我帮他一把,亦是应该的。至于我前生的道经和玉清丹,我希望可以带走,如果你们介意,我会把它们留下来。” 岳商手一扬,云宫背后的石壁上登时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装扮古拙、手抚长剑、气质超脱、飘然若仙。岳商道:“你向师父叩三个响头,我代师父收你为记名弟子,你就把你的道经和丹药拿走吧,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不过你要记住,本宗收徒传艺甚为严谨,没有掌门允许,不得将本门绝学泄露给别人,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语音一顿,轻声道:“经书千万不要遗失了。” 易锋寒也不答话,翻身便跪,对着石壁上的人影磕了三响头,起身道:“多谢二师兄成全。”说罢向岳、卜、尉三人一拱手:“在下就此告辞了,异日若有寸进,当重返此地,送还道经。” 卜徵眼角微润,上前握住易锋寒的手,一语不发,只是用力,将易锋寒的骨骼握得咯咯作响。易锋寒强忍疼痛,一言不发,心中对这老道人充满了感激之意,倘若卜徵与岳商所言属实,他对自己或者说自己前生的感情实在是难得。 过了半晌,卜徵才醒觉自己用力过猛,急忙松手,看了易锋寒右手之上的五道紫红指印一眼,脸上一红,重新握上易锋寒的右手。易锋寒只觉一股若有若无的真气循着自己的经脉缓缓流动,比自己行功慢了不止十倍,而且路径与自己练功时真气运行的路径颇有不同,心头不禁一动,凝神静气、潜心感受,体会着二者细微的差别。卜徵的真气在易锋寒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即便收回不见,易锋寒正一心体悟着无为丹宗的内功奥秘,忽然失去源头,不禁心头空荡荡的,甚是难受,哎的一声。易锋寒心神一定,立即看了看自己的右掌,发现上面的指痕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没有过一般。 卜徵一脸怅然地道:“小兄弟慢走。” 易锋寒闻得此言,知道此老已经放弃了自己是邓角的想法,而面对自己已经是易锋寒的事实,心中也颇替他黯然,低声道:“好!”说罢转身便走。 望着易锋寒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卜徵双目猛然绽放出奇异的光芒,暴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旋风卷了过去。易锋寒不及反应,便觉身体一紧,眼前顿时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得四外风声呼啸,尖锐刺耳。易锋寒深信卜徵没有恶意,故而虽惊不乱,任凭卜徵施为,过了片刻,风声骤止,易锋寒眼前重放光明,赫然已然来到碧月潭边。 易锋寒见状,连忙道谢。卜徵仰望苍穹,感慨道:“难道真是命里注定?” 易锋寒不解道:“前辈什么意思?” 卜徵也不回答,从天上收回目光,注视到易锋寒身上:“你可知道你回复前生功行有多厉害?” 易锋寒悠然笑道:“我虽然不知道我前生的本事,不过看前辈的功力,作师兄的也差不了哪里去。” 卜徵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面容平静如水:“你不喜欢力量?” 易锋寒淡淡地道:“喜欢。” 卜徵大声吼道:“那你为什么放弃唾手可得的力量?”声如雷鸣般响起,一时间空谷回音,群山相和,声势十分骇人。 易锋寒道:“因为那不是我的。” 卜徵终于发怒:“怎么不是你的?那是你辛辛苦苦修炼而得!” 易锋寒斩钉截铁地道:“是我前生辛辛苦苦修炼而得。” 卜徵瞪着他:“有区别吗?前世今生,不过记忆、经历不同,你还是你!” 易锋寒肃容道:“前辈修道所为何事?” 卜徵一愣,随即道:“领悟天道。” 易锋寒唏嘘道:“天道有常,生死相依,生而不死者,未尝有也。故而顺应天道,则等死而已。自古修道之人,皆是为了洞彻天地至理,进而破除轮回迷网,成就不死之身。所谓顺则死,逆则仙。修道人知其理,得其道,为的无非逆之成仙。修道者如此逆天而行,自然天地共谴,所以修道者自来便灾劫重重,兵解亦是常事。兵解后虽然前因忘却,根骨却会更佳。”说到这里,声音一顿。 卜徵点头道:“不错,以你的资质,比三师兄当年过之而无不及。” 易锋寒微微一笑:“我自幼得传的玄阴归元劲,乃是正宗玄门功法,博大精深,耐以精进,大道可期。” 卜徵颔首道:“玄阴归元劲的确不凡。” 易锋寒道:“所以我已蒙天地深恩,应当知足了。若再贪图非分之物,岂非鄙陋无耻?人生天地间,自当勉力自强,我宁可苦修百年,也不愿贪天之功。而且横财非福,大利藏奸,好处越大,我越害怕,呵呵。”易锋寒说着说着,话语渐趋调侃起来。 卜徵望着易锋寒,半晌无语,忽然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紧张、阻止二师兄进石室?” 易锋寒茫然摇头。 卜徵道:“因为我知道他带来了五师弟。当年你炼制返照丹,本就是为了助五师弟转世重修,当年你转劫之时,还嘱咐我把丹药留给转劫归来的五师弟。你我师兄弟情分最厚,你又为救我而死,我见返照丹只有一粒,便想留给你用,所以我不想你看见他们。” 易锋寒恍然大悟:“这样啊。”忽然长长嘘了口气:“这样我就安心了。” 卜徵奇道:“安心什么?” 易锋寒苦笑道:“老实告诉你吧,我刚才口气虽硬,其实是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嘿,要说服用一粒丹药,便可以功力精进到前辈的境界,说不动心肯定是欺人之谈!现在好了,知道那丹药本就不该为我所有,我心中便不会再彷徨不安了,哈哈!” 卜徵盯着易锋寒,沉声道:“你刚才把我都给骗了。” 易锋寒耸了耸肩膀:“也不完全在撒谎,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后悔罢了。” 卜徵低头想了想,抬首时已然恢复了恬淡安逸的神情,微笑道:“好,我明白了。唉,想不到我修道多年,心境还不如一个少年。” 易锋寒道:“其实晚辈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心里还是舍不得的,那里有什么心境?前辈对我的深情厚义,晚辈铭感于心、没齿难忘。对了,前辈能给我讲讲我前生的事吗?” 卜徵笑道:“好啊。”说着往地上一坐:“别叫我前辈了,虽然你已经不是我三师兄,但是我仍然想交你这个朋友。离别在即,我们好好聊聊。” ※※※ 古梦涯身在半山,便闻得山顶声鸣如雷,听出不是易锋寒的声音,心中不禁大急,立即拼尽全力往碧月潭奔去。 眼看山顶在望,古梦涯忽然听得一阵奇怪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像是篝火燃烧时发出的爆裂之声,心中不由一凛,此时天边已经微微透出曙光,就算有人野宿,也当灭去篝火了,何况此地偏僻荒凉,又无景点,寻常游客根本不会来到这种地方,心觉有异,当即停下步伐,潜运真气,大喝道:“什么人?!” 一阵爽朗的大笑传来:“小子耳力不错!”来者行动迅速无比,第一个字传至之时,尚如远在天际,说到最后,已经露出身形,距离古梦涯只有里许远近。 古梦涯定睛望去,只见来人相貌粗犷,赤脸虬髯,光秃秃的一个脑袋,像抹了油一般闪闪发亮,穿一红色短褂,挺着个大肚子,活像个秃顶屠户,最奇怪的是他双手合围,抱着个大鼎,鼎内火焰腾腾,将鼎烧得通红,那胖汉却浑如不觉,笑眯眯地抱鼎飞奔而来,那篝火之声正是从鼎中传出。 古梦涯缓缓走到一块高耸的岩石之上,提防那胖汉从山上骤然冲下,借势发难,然后扬声道:“前辈武功高强,不知高姓大名?” 那胖汉笑道:“本来老子的姓名不可以随便给人说,不过反正你已死到临头,我就告诉你吧,老子夏日炎!” 古梦涯闻言立知来人底细,不禁眉头一皱:“我似乎与你们四季杀手并无仇怨。” 此时夏日炎已经来到古梦涯三丈之内,熊熊炉火带来滚滚热浪,卷向古梦涯。夏日炎停下步伐,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我们四季杀手没有仇人,只有目标。” 古梦涯哦了一声:“我的仇家不多,不知你们雇主是谁?” 夏日炎道:“照理老子不应该透露雇主的名字,不过此次雇主很特别,他要求我们告诉你们,他是谁。呵呵。” 古梦涯心中大奇:“那他是谁?”忽然心中一紧,沉向无底深渊:“我们?还有谁?” 夏日炎嘻嘻一笑:“你的问题还真多,呵呵。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此次的雇主是成王卢坎。”说着声音一顿:“现在你应该知道丧命的原因和我们要杀的其他人了吧。” 古梦涯心头登时雪亮,不禁对易锋寒的安危紧张起来,不过脸上却不露丝毫痕迹,貌似不屑地嗤道:“就你一个人?” 夏日炎漠然道:“怎么?老子一个人不行?” 古梦涯淡淡地道:“你的帮手来了。” 夏日炎闻言一愣,脱口而出:“老二?”说话间回首一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猛然发觉上当,转回头怒瞪着古梦涯:“小子,你敢骗老子?!” 古梦涯已知夏日炎还有同党,心中充满了对易锋寒的担心,大喝一声,运足金乌九转功,双掌翻飞,化作漫天赤影,夹着汹涌热浪,暴风骤雨般击向夏日炎。 夏日炎道了一声:“来得好!”手往鼎缘一拍,鼎口立时喷出六团火球,从古梦涯上下四方夹击而至。 古梦涯见状,大喝一声,将腰一扭,金乌枪杆立化金光飞出,古梦涯空中接杆,一个横扫,将四周火球击散,随即一挑,正中头顶的火球,身体借力斜飞三尺,堪堪避过脚下的火球。古梦涯破解掉敌人攻击,丝毫没有犹豫,枪杆一划,化作三根棍影,似砸似戳,击向夏日炎面门。 夏日炎面色一沉,低声吐气、发力喝道:“嘿。”双手一推,手中大鼎夹杂着呼呼风声,直撞古梦涯前胸。 古梦涯也不闪避,骤然将杆一抖,三道棍光合为一根,毫无花俏地正面迎击大鼎。铛的一声脆响,大鼎被抵了回去,古梦涯却双臂酸麻、连退三步,从岩石上落了下来。 夏日炎不待大鼎落地,身体向前一倾,便抢在大鼎坠点,左臂一伸一揽,便将大鼎扛在左肩之上,接着身形一展,身体化作一溜红色幻影,冲向古梦涯。 古梦涯刚一落地,眼前便是一花,一个赤红如火的手掌已经到了面前,心中一骇,连忙抽身后退,已经晚了一步,啪的一声,左臂已然中招。古梦涯只觉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股热气充斥四肢百骸、郁积于胸,难受之极,不由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夏日炎嘿嘿冷笑声中,身体幻动,有如鬼魅,在古梦涯四周游走不定,得隙便钻,阴毒无比。古梦涯吐出一口鲜血,顿时头脑一清,连忙舞杆成墙,护住全身,一面后退三步,调整站姿,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见夏日炎身形迅捷,满眼都是他的影子,却不见他实体,知道其身法之快,非己能及,于是也不抢攻,一味防守起来。 夏日炎见古梦涯守得严密,自己竟然没有可乘之机,心中不由烦躁起来,大喝一声,身形一滞,现出身体,一掌击向古梦涯手中的金乌枪杆,竟然仗恃功力,悍然强攻。碰的一声,夏日炎手腕脱臼,疼得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怪叫一声,翻身后退;古梦涯亦没有占到便宜,双臂一热,掌心更是如被烈焰灼烧过一般,又烫又痛,几乎将金乌枪杆脱手扔掉。 夏日炎不可置信地望着古梦涯手中的金乌枪杆,大是吃惊,他的炎炎功乃是旁门极厉害的真火气功,力可熔金烁石,向来是兵器克星,想不到今日不但没有毁掉金乌枪杆,反而吃了大亏,心中不由惊骇莫名,不过他到底经验老到,一见古梦涯通红的脸色,立时知道古梦涯功力尚不及自己,随即便知自己吃亏乃是金乌枪杆的功效。想到这里,夏日炎扬手往自己膝盖猛力一击,格的一声,将脱臼的手腕上好,运气三转,又活动了一下手腕,待恢复了平日的灵活,便悍然走上,狞笑道:“小子!看不出你还有这么件宝贝,嘿嘿,识趣的马上将那棍子交给老子,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一阵山风吹过,古梦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只觉背后湿漉漉的颇不好受,这才醒悟自己流了不少冷汗,当即舞了朵棍花,似攻似守。夏日炎自手腕脱臼之后,对金乌枪杆颇为顾虑,见状连忙后退一步,左臂一抡,将大鼎挡在胸前。 谁知古梦涯见势不妙,已经打了脚底抹油的准备,一见夏日炎上当,长笑一声,转身就跑。夏日炎真气已然蓄满,只待古梦涯攻上,便对其迎头痛击,现在骤然失去目标,真气找不到地方宣泄,心中难过之极,不禁仰天长啸一声,尽吐胸中郁结之气,然后才拔腿疾追。 古梦涯一路飞奔,时不时返身打出一支飞镖,阻止夏日炎靠近。古梦涯的暗器手法得自家传,又与易天行、易锋寒时有切磋,颇有独到之处,虽然很少使用,威力却是不弱。夏日炎有好几次眼看就要追上古梦涯,却为飞镖所阻,略一闪避,便眼睁睁看着古梦涯又拉开了距离,直把他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地紧跟在古梦涯身后。 古梦涯每遇障碍,便与夏日炎兜圈子,企图将其抛下,可惜玉蟾山没有什么错综的地形,夏日炎武功又高了古梦涯不止一筹,古梦涯几番周折,都是妄费心机,虽然没有夏日炎追上,却也没有摆脱他的追踪。 古、夏二人打打走走,一路纠缠,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半山腰,时间已近正午,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在山地之上,仿若满地金钱,耀目生辉。古梦涯感到气虚神弱,怀中飞镖也即将告罄,心中不禁生出不祥之感:“难道我今日当真命丧此人之手?” 古梦涯心中怯意一起,夏日炎立时有了感应,当下暴喝一声,腾空一跃,流星陨落般来到古梦涯五丈之内,不待古梦涯发镖,炎炎功猛的爆发出来,一股赤红云雾弥漫而出,将方圆十丈笼罩于内,炎热霸道的真气灼得附近草木皆枯,甚而冒出丝丝白气,仿若雾气蒸腾。 古梦涯望着魔神降世般扑来的夏日炎,大喝一声,反身打出三支飞镖,呈品字形射出,来到夏日炎身前五尺之处,骤然一散,划出三道弧形轨迹,分射夏日炎眉心双肋要害。古梦涯不待飞镖中地,身体便即冲上,金乌枪杆化作一条金龙,盘旋往复,向夏日炎卷去。 夏日炎哈哈一笑,双臂大开大阖,手中大鼎略一轮转,便将三支飞镖尽数收入鼎炉之中,烈焰一卷,顿时化为乌有,接着双手握住鼎足,呼的一声横扫一记,正中金乌枪杆。 铛的一声,古梦涯连退五步,虎口撑裂,双臂如灌铁铅,金乌枪杆搭拉在地上,沉重得举不起来。夏日炎稍微后退一步,看了鼎炉上一道深及寸许的棍印一眼,眼中再界欲喷火:“小子,接死吧!”暴喝声中,鼎炉向古梦涯当头砸下,凌厉的劲风令古梦涯产生窒息之感。 古梦涯望着那巨大的鼎炉离自己头颅越来越近,自己却连手都抬不起来,不禁长叹一声,将眼一闭。 第六十四章 有心施恩惠 无意悟玄机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发出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小屋内,墙壁全由刚砍伐的树枝搭砌,显然刚刚筑成不久,空气中还弥漫着新鲜树木的气息。白玉剑和包袱放在易天行的床头,易天行侧目一看,包袱上面自己亲手打的破镜结完好无损,便知道没有人打开过,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虑:“什么人把我带到这里?照理此人救我于危难,既不打白玉剑主意,也不拆包袱查看状况,应该没有恶意。可是到底是谁呢?若非熟人,素昧平生就为我得罪官府,实在不合情理。若是熟人,我亲朋好友多已离开蜀州,鞭长莫及,难道是唐门中人?”易天行正思虑间,忽然一阵头晕,这才感到自己的呼吸滚烫火热,嘴唇干裂,知道自己正在发烧,连忙向自己的包袱探出手去,谁知略一动弹,浑身立时传来刺骨的疼痛,手只伸出一尺,便再也不能前进,额头上冷汗涔涔,若非他素来性格刚硬,早已经大叫出声。 “哎,你干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相貌清秀、身着翠绿长裙、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子便出现在易天行面前,用玉葱般的手指在易天行肩窝轻轻一按,易天行闷哼一声,便躺回床上。那女子眉头一皱,微含怒容:“你这人怎么这样?又没有人要你的那些破烂东西,干什么一醒来就去检查?你内外皆受重创,非好好调养不可,现在不要擅动。幸好你自己把毒解了,否则更麻烦。记得别乱动,快躺下休息。” 随着一阵香风,小木屋里面又多了一个女子,一身朱红,明眸皓齿,虽不十分美貌,一脸笑容却让人心中愉悦爽心,左腕戴一翡翠镯子,双手捧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徐徐走来:“翠环,不要在易公子面前失礼。”易天行略微一瞥,心头不禁大震,那镯子质地做工之精美,实属罕见,看这两个女子装扮,却是丫鬟之流,唐门虽富,也不可能有此财力,这伙人实在是莫测高深。 翠环一脸不屑:“红玉姐何必对这种人客气。他再了不起,也不过跟我们一样,是个……” 红玉骤然收敛笑容,沉声喝道:“翠环!” 翠环似乎自知失言,一脸惶恐之色,站在当地、不知所措。红玉也不深究,瞪了她一眼,便来到易天行身旁,软语询问道:“易公子可是想自己拿药服用?” 易天行深吸了一口气,道:“不错。” 红玉望向床头的包袱:“易公子要什么,奴婢帮你拿。” 易天行笑道:“不必了,你把熬的药调整一下便行了,嘿嘿,你们用的药材都是上品,施药的人本事也不错,不过似乎还没有达到因人施药的地步,效果要差一些。” 红玉眼波流转,落在手中的药碗上:“公子把药方说说,奴婢这就去重煎。” 翠环气呼呼地插嘴道:“红玉姐,别理他。伊大夫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岂容他在这里信口雌黄、任意贬低?” 红玉淡淡地道:“那也得让公子把话说完,至于药方是否采用,我自然会征询伊大夫的意见,你急什么?” 易天行笑道:“不碍事,我先将就着喝了,中午再调整药方吧。”说着强忍疼痛、缓缓伸出手来,托向药碗。 红玉笑道:“不必劳烦公子,让奴婢来吧。” 易天行只觉胸口如被千万根针扎刺一般,锥心裂肺,知道自己伤势太重、现在不宜逞强,也就不再坚持。 易天行服药完毕,红玉向他讨要了药方,即便出门而去,留下没有好气的翠环照顾易天行。易天行望着一脸愠色的翠环,笑道:“我似乎没有得罪姑娘?” 翠环撇了撇嘴:“你敢得罪我,早就人头不保了。” 易天行奇道:“那姑娘为什么处处针对我?” 翠环冷笑道:“我可是伺候……”说着声音一顿,接着道:“谁想伺候你这臭男人!看着你就烦!” 易天行心中隐隐知道怎么回事,大感不快,怒道:“老子又没有叫你救我?自作多情,还有脸来怪我?” 翠环听得一脸惊愕,指着易天行吞吞吐吐地道:“你……你……骂人!”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嘟哝了一句:“白痴,不会第一次听到吧?” 翠环呜的一声,掩面痛哭、快步跑出门去,留下呆愣愣的易天行喃喃地道:“随口骂人而已,不用怎么夸张吧。” 过了没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易天行虽然身体难以动弹,耳目却已恢复灵敏,一听便知来了六个人,红玉、翠环亦在其中,另外有三个人武功甚高,最后一人却像个老头,步履蹒跚,其他五人都在迁就他,否则早就到了。 易天行暗自恃道:“不会吧?骂人而已,拖这么多人来找我麻烦?”想到这里,头皮不禁一阵发麻。 当先进屋的是个银须皓首、背已微驼的老者;他后面紧跟着一个面容俊朗、神色狂傲的青年剑客,易天行看他目中神光,便知其武功甚是了得、不在自己之下,但是不知怎么的,易天行一见他就特别反感;然后是两个中年武士,其中一个壮汉背负钢刀、左手手背有一刀疤,正是前在汪芒镇见过的紫面煞神傅垒;另一人身形魁梧,足有丈许高下,站在那里,头颅已经快要挨着屋顶,浑身肌肉虬结。散发着凛人的凶悍之气,背上一支巨钺,几与他齐身高,寒光闪闪、浸人心肺;最后两人是红玉与翠环,红玉稍微靠前一点,脸上依旧是那副宜人的笑容;翠环双眼红肿,怯生生的跟在红玉身后。 老者来到易天行面前,沙哑着声音拱手道:“老夫伊居葫。”说着一指身后青年:“这位是当年大内侍卫孟大统领的嫡孙白芙剑客孟飘雪,后面两位义士乃是紫面煞神傅垒和巨灵殷填海。后面两个丫头,公子已经认识,老夫就不介绍了。” 易天行闻言心头一震,立时明白这伙人的身份,失声道:“伊老先生!前朝御医?” 孟飘雪怒叱道:“什么前朝?是朝廷!” 易天行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不惯此人,孟飘雪浑身都透着一股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味道,令自己很是不舒服,当即冷笑道:“现在的朝廷应该是白象王朝吧。” 孟飘雪手抚剑柄,白净的脸膛胀得通红,双目直欲喷火,怒道:“大胆!” 易天行对他来了个视而不见,径自对傅垒道:“是傅兄救了我?” 傅垒点头道:“不错,我们已经留意你多时,本就有意联络你。想不到你居然逃到了汪芒镇,还惹来偌大的麻烦,我自然只好出手相救了。” 易天行笑道:“我说呢,以傅兄之才,怎么会隐居在汪芒镇那种地方。呵呵,想不到傅兄居然心怀故国,胸存大计。” 傅垒正色道:“我乃是前……”轻声咳嗽了一下:“芙蓉王朝滇郡天壑关总兵傅衡之子,我家世受皇恩,社稷崩塌,自当以死命报之。” 翠环插嘴道:“傅大哥很厉害的,当年率众围歼元成都麾下猛将秦烈蚺,当真是震惊天下。” 易天行亦是一惊:“据说秦烈蚺神勇无比,武功不在仇天刃之下,而且军功卓著,若非早死,定不失柱国之位,想不到他居然是死在傅兄刀下。” 傅垒面露愧容:“易公子别听翠环儿胡吹,当年我率领四十二名好手,围攻秦烈蚺,被他连杀三十九人,自己左手手筋都差点被挑断,才将其击毙,实在是丢人之极。当时若非我们情报准确,找了个适当的时机,趁他落单的时候偷袭,恐怕一个人都别想活着回来。” 孟飘雪在一旁却气得浑身发抖,他乃是芙蓉王朝皇室嫡亲血脉,其祖父当年孤身抵挡追兵、为国捐躯,却保全了芙蓉王朝最后的希望,大家本就因祖及孙,对他特别照顾,加上他天资过人,甚得诸前辈期许,因此在他那群人中,除了少数孟骊遗脉,因为身份特殊,不怎么将就他,其他人对他简直百依百顺,故而造就了他狂傲的性格,向来是以俯视众生的态度对人。此时见易天行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不禁怒发如狂,若非易天行动也不能动弹一下,早就拔剑相向,不过他气恼归气恼,以他的身份,也绝对不能向个毫无还手能力的人动武,所以心中郁闷难当、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时终于忍受不住,长啸一声,转身出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看得傅垒一阵发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 易天行却丝毫不以为意,就像没有见过孟飘雪这个人一样,微笑道:“傅兄太谦虚了。”说着转向伊居葫:“伊老先生,你们此来所为何事?” 伊居葫呵呵笑道:“我们听说易公子业已醒转,都很高兴,特来探望。不过老夫尚有一点私人问题,不知道公子的医术师承何人?老夫真是佩服啊。”言中满是钦佩之意。 易天行顿时对着老医师大起好感,恭恭敬敬地道:“晚辈从药王谷申子建申老师处学得了一点医术皮毛。” 伊居葫叹道:“原来是药王谷的传人,怪不得,唉,可叹老夫行医数十年,仍然只知道照方治病,尚不及公子高明,惭愧惭愧。” 易天行摇头道:“伊老先生言重了,晚辈不过是照本宣科,把申老师的教诲拿来唬人,又不是自己的见解,徒自贻笑大方。” 伊居葫嘿嘿一笑,便不再说话。殷填海却洪声道:“小子,伊老说你医术高明,那就肯定错不了!一个大男人,说话干什么那么虚伪!” 易天行一愣,接着笑了起来:“说得是,受教了,哈哈!” 殷填海皱了下眉头:“你说话怎么跟练明德那家伙一个调调儿。” 傅垒迎上易天行疑惑的目光:“练明德是先朝吏司长练子稷之孙,年方二十三岁,素以博学多才著称,他的外表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为人却像草莽豪杰般慷慨好义,你见了一定喜欢,就是说话文绉绉的,很让人受不了。” 殷填海闻言,咧嘴大笑:“不错,那小子酸得要命,哈哈!” 易天行不禁悠然神往:“待我伤势稍好,一定要去会会练兄。” 殷填海大声道:“不用着急,练小子正在赶往这里的途中,很快就到了。” 易天行道:“是吗?” 翠环道:“那当然!不仅练公子,芙蓉三老和太子殿下、六皇子、七公主、芙蓉四剑中余下的三位、杜大人、汤柱国、张大哥他们都要来这里。” 易天行心中一动:“蜀东杜文珏和前滇郡柱国汤禺?有什么要事发生吗?”蜀东杜家向是蜀州儒学领袖,自来人才鼎盛,这杜文珏乃是杜文琪胞兄,他们大哥杜文琼更曾担任芙蓉王朝大丞相,后因死柬末帝孟骊,获罪被诛,杜文琪悲愤之下,投靠了元成都,而杜文珏却谨遵家训,抱着孤臣之心,死守着芙蓉王朝的正统,当年在芙蓉城破之际,率军保护幼主直闯吴泰军营、突围而出,故而名声甚是显赫。而汤姓柱国,只有当年滇郡汤禺,昔年芙蓉王朝腐朽之极,买官之风盛行,朝中诸柱国,大多本领平常,汤禺却是其中异类,勇武过人,却不擅钻营,所以才被排挤到边远的滇郡担任柱国。自白象王朝建国之战,前朝柱国降的降、死的死,仅余汤禺一人,勉力周旋,才保得芙蓉王朝余党一线生机。因此易天行闻得“杜大人、汤柱国”的称呼,便立即想起他们。 翠环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要事?还不是为了探望你。真不知道你有什么了不起,居然劳动了太子殿下和三老大驾。哼,你这人愚蠢无聊,居然呆呆的等着官兵抓你,笨死了;武功看来也不怎么样,居然被人打成这样。”言中对杜文珏和汤禺却不甚看重。 易天行听得前面一句,心念立即飞转起来:“如此说来,孟家的人是蓄意要拉拢我了,如果是这样,不跟他们合作的话,嘿嘿,可能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看来得想好退路才行。”一念到此,顿时陷入沉思,翠环后面说的什么,根本没有听入耳中。 傅垒见易天行沉吟不语,以为他是因为即将见到皇族中人而心下忐忑,笑着开口道:“易公子放心,太子殿下为人礼贤下士,甚是英明。” 易天行心中却道:“妈的,老子什么时候在他之下了?一个破落户,居然敢来跟我摆谱?嘿,先不理你们,见了面再说吧。”不过傅垒到底救了他一条命,面上却也不好显露出来,于是淡淡地回应道:“知道了。” 傅垒见易天行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说了一些好好休息之类的客套话,与伊居葫、殷填海三人一同告辞离去。 待伊居葫等人走远,红玉不禁埋怨翠环:“你呀,还是这么多嘴。太子殿下和三老的行动,是你可以评论的吗?” 翠环脸色大变:“我说错话了么?” 红玉道:“还好那人走了,伊老他们不是多事之人,否则有你受的。” 翠环闻言又来了精神,吐了吐舌头:“我说红玉姐怎么不提醒我,原来没事。” 红玉没有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当真要惹出祸来才知道闭嘴不成?” 翠环笑嘻嘻地道:“就惹了祸,还有公主呢。” 红玉摇了摇头:“公主把你惯坏了,唉。”说着来到易天行身旁:“易公子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去做。” 易天行将眼缓缓闭上,低沉着声音道:“不用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快点好起来。” ※※※ 古梦涯双臂酸麻、手不能抬,眼见夏日炎大鼎击至,自份必死,当下闭目不视,静候死神降临,却猛然闻得一声古寺钟鸣般巨响,连忙睁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叟立在自己面前,身上衣衫无风自动,真气激荡不已。夏日炎一脸怒容,抱着大鼎,站在三丈开外。 古梦涯定睛一看,那老叟可不正是郎正心,大喜道:“郎老丈!” 郎正心朗笑一声:“老夫晚来一步,古公子受惊了。” 此时夏日炎骤然扬声喝道:“老头,我们四季杀手要杀的人,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郎正心双目精光乍现,长笑道:“古公子对老夫有活命之恩,今日他既逢危难,老夫岂能袖手旁观!” 夏日炎狞笑一声,右臂一托,将大鼎高高举起,周身红雾弥漫,胖大的身躯在赤色烟雾中若隐若现,状若降世魔神,威猛绝伦。 古梦涯见识过夏日炎的厉害,心中不禁暗自替郎正心捏了把冷汗,低声道:“郎老丈千万小心!” 郎正心亦久闻夏日炎的凶名,既已对敌,自然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神色凝重地颔首道:“老夫知道。” 夏日炎狂笑道:“知道又如何!”说完嘿的一声,吐气发力,鼎炉之中便缓缓升起一道火柱,升至鼎口上方三尺高下,火柱轰的一声,散裂成一片火云,连着底下的火柱,状如火芝,煞是好看。郎正心知道夏日炎发难在际,连忙将功力提升到极至,浑身衣衫顿时充满了真气,鼓胀如球。 夏日炎将脚一蹬,身体冲天而起,随即左手向郎正心一指,暴喝道:“杀!”鼎口那朵火芝骤然断裂,华盖般的火云离梗而出,急速旋转着、四周喷射出漫天火星,夹着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朝郎正心笼罩而下。 郎正心猛然暴喝一声,伸直双臂,在身前一分,随即双手握拳,穿花一展,沉腰扎马,一拳凌空击出,轰的一声,如同平地响雷,天空就像被巨力冲破了一般,形成一道真空气柱,迎向火云。郎正心的拳风与夏日炎的真气在空中一撞,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正在一旁催气运力、努力恢复精气的古梦涯只觉耳鼓嗡嗡作响、头昏眼花,不禁连退三步,脚下一阵发软,险些跌落山下。火云随着巨大声响,爆裂成漫天火珠,形成一张方圆达二十余丈的火网,向下面的古梦涯等人呼啸落下,连夏日炎亦笼罩在内。郎正心怒目圆睁,道了声来得好,身形一展,已经来到古梦涯身旁,双手拳掌交击,大开大阖,出手疾愈闪电,将朝二人落下的火珠一一击散,化作荧光流火、飘逝风中。夏日炎见那声势,心中亦是一惊,双臂猛然一张,手中大鼎竟然悬空静止在其胸前,接着大喝一声,鼎中升起未落的那道火柱骤然上窜三丈,有如秋风卷落叶一般,在夏日炎头顶上方一个盘旋,将即将落至夏日炎身上的火珠吞噬殆尽。 郎、夏二人虽然解决了自己的威胁,但是其余散落四处的火球却来不及处理,纷纷落地燃烧。那火甚是猛烈,初春的草木并不枯朽,却一着即燃,山道两旁刹时间便化作一片火海。 郎正心眼见四外烈焰冲天,心中一惊,伸手一拉古梦涯,右手前探,舞出一个圆圈,一道凌厉气劲旋绕而出,顿时从火海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郎正心道一声走,拉着古梦涯便往山下跑去。 夏日炎神态狰狞,大喝道:“哪里跑?!”右臂一抡,将大鼎高举于顶,接着奋力掷出,那炉鼎夹杂着呼呼风声,急速旋转着猛然击向郎正心后背,接着双腿猛然蹬地,腾空跃向郎正心。 郎正心闻得耳后风声,长叹一声,将古梦涯往前一推,置于自己身前,接着双臂向后一振,嘣的一声闷响,炉鼎向后弹飞,郎正心双臂衣袖却燃烧起来。郎正心临危不乱,双臂一个伸展,便将外衣脱了下来,振臂一挥,衣衫化作一片火云迎向扑击而至的夏日炎,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毫无滞缓之感。 夏日炎身在空中,骤然头重脚轻般一个倒栽,捞住被郎正心震回的大鼎,左手一指,鼎口立时冒出一股烈焰,不待郎正心的衣衫近前,便将其焚为飞灰飘散。 郎正心眼中寒芒一闪,也不说话,转身迎向夏日炎,双拳挥舞,拳势大开大阖、刚柔并济、刚中含韧、绵里藏针,击得夏日炎毫无还手之力。古梦涯在一旁不禁看得呆了,他自幼便习练上乘武学,平生所交,无论父师朋友,都是难得的高手,因此眼界甚高,虽见识过郎正心的内功修为,但总觉得那是苦修勤练之功,并不怎么看好他的技击之术,特别是从郎芸香口中得闻了郎正心习武的经历,知道郎正心那样学法,杂而不精,而且难遇明师,对他自创的神拳八打更是没有放在眼里,谁知道现在一见,郎正心竟然深得技击三味,不禁一面暗自惭愧,一面从旁观摩。 夏日炎与郎正心战了十几个回合,始终处于劣势,显得狼狈万分。忽见郎正心拳势一竭,心中大喜,身体像陀螺般旋转起来,抱着炉鼎便往郎正心撞去。谁知这正是郎正心诱敌之计,待夏日炎转到跟前,猛然暴喝一声,拳势大盛,拳头像雨点般疾击而出。夏日炎大惊之下,躲避已来不及,连忙将鼎一推,挡在胸前。古寺晨钟般的巨响接连响起,郎正心每一拳都击在夏日炎手中的大鼎之上,夏日炎只觉一股巨大压力像浪涛般一波一波地涌迫过来,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双臂如坠重铅,沉甸甸地直往下沉,胸口发闷,一股甜甜的液体在喉咙口一窜一窜的,若非强自忍耐,早已鲜血狂喷。 郎正心亦不好受,夏日炎那炉鼎烧得通红、散发着滚滚热浪,靠近已经很不舒服,拳头击打在上面,就像将手伸入熔炉中一般,如果不是拳速极快,宛若雨打芭蕉一般,双拳早就被烧焦了,纵是如此,百拳之后,郎正心的双手已经被烫得通红、胀大了不止一倍,每一撞击都带来针扎般刺痛,拳势大减。 郎正心终于坚持不住,长啸一声,连环三拳,几乎同时击在鼎上。夏日炎本就力竭难支,当下立即被震退三步,胸中血气一阵汹涌,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将前胸衣衫染得通红。郎正心三拳一出,亦已强弩之末,无力进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日炎后退回气。 夏日炎以怨毒的目光盯着郎正心,气喘吁吁地狞笑道:“老头,你还能打几拳?” 郎正心一面调息归元,一面徐徐地道:“你来试试。” 夏日炎冷笑一声,也不言语,就站在那里凝神聚气,以图再举。在他对面,郎正心和古梦涯也在静心调息,争取早点恢复元气。一时间,三人僵持不下,只有四外草木,噼噼啪啪地烧个不停,所幸此段山道植被不多,草木间亦少连贯,虽然火势猛烈,却也没有形成焚山之势,只是缓缓蔓延。 过了一盏茶时分,夏日炎嘿嘿笑道:“你们好了么?”说着双目赤芒大盛。 古梦涯心中暗暗叫苦:“这家伙怎么恢复得这么快,再等一会儿就好了。”郎正心却洪声笑道:“来阿!” 夏日炎面色一变,随即望着郎正心红肿的双拳,哈哈笑道:“老头,你内外功都不错,可惜啊,你双手肿成这样,还能与老子争雄?!” 古梦涯亦看出郎正心的难处,冷笑一声,抢前一步,挡在郎正心面前,将手中金乌枪杆一横,淡然道:“夏日炎,胜负未分,不要得意太早。” 夏日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哼道:“小子,你唬谁呢?你现在最多恢复了七成功力,老子一鼎便可以将你砸成肉酱!” 古梦涯心头暗自吃惊:“看不出这蠢家伙眼光如此之准。”面上却不露声色,以不屑的口气道:“是么?” 夏日炎勃然大怒,他已看出郎正心和古梦涯各有弱点,现在根本无法对抗自己,但是这两人却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实在难以按奈心中的愤怒,双臂一划,猛力推在炉鼎之上,连人带鼎冲了上去,浑身赤雾弥漫,炉鼎在其炎炎功的催逼下,发出耀眼的红光,直击古梦涯胸口。 古梦涯望着偌大的炉鼎将夏日炎挡了大半,自觉真气不继的情况下,以小巧招式对付这种攻守兼备的奇门兵器大是吃亏,当下孤注一掷,将金乌枪杆束回腰间,潜运真气,将金乌九转功提升至极至,双目赤红、周身隐射出微弱的金光赤焰,暴喝声中,悍然出手,双掌平推,硬接夏日炎的冲击。 郎正心见状大惊,想要越过古梦涯、抵挡炉鼎已来不及,只得大喝一声,不顾手掌的刺痛,一掌击在古梦涯背心,雄浑刚猛的内力灌体而入。轰的一声,夏、古二人四掌尽皆抵在通红的炉鼎之上,就此僵住,炉鼎中骤然冲起一道通天火柱,一闪而逝。夏日炎未能将古梦涯击飞,古梦涯亦不能将夏日炎震退,二人的纯阳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鼎中,各自激荡起一股火苗向对方压迫过去。 夏日炎完全没有想到郎正心会借体传功,在他浑厚内力的帮忙下,古梦涯居然可以硬接自己一击,心中不禁暗自吃惊。不过马上又定下心来,郎、古二人内力并不同源,这样转接过来的真气便大打折扣,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实是战胜可期。 夏日炎这边打着如意算盘,古梦涯亦大感受用,他背后有郎正心的内力注入,与夏日炎硬拼亦不显得吃力,双手抵着夏日炎的炉鼎,感到鼎壁温暖和煦,令自己周身说不出的舒畅,骤然心神一恍惚,生出似幻似真的感觉,仿佛自己进入炉鼎之中,看见鼎内满是文字,仔细看去,竟然是一门极高深的纯阳心法,顿时神为之引,不由看得痴了。夏日炎所持烈阳鼎乃是上古奇珍,他早知道其中蕴藏正宗纯阳心法,比他所练炎炎功高深得多,但是自他得到手后,苦究不得其解,离开身边又不放心,于是终日抱持,反而成为了他的一件独门兵器,谁知道今日却被古梦涯借由同源真气,激发了鼎内妙用,得到好处。 夏日炎正在全力催动真气,欲图将郎、古二人一举击杀,忽觉手掌处传来滚烫的感觉,心中不由大骇,他的炎炎功力可熔金烁石,根本不惧烈阳鼎所发烈焰,此刻会掌生热意,实在是匪夷所思。烈阳鼎越来越烫,过不多久,鼎壁便化作青色,鼎口烟雾缭绕,热浪袭人,夏日炎亦告忍受不住,虽然不知何故如此,心中早已打定去意,当下长啸一声,周身红雾暴长数尺,抽出左掌往烈阳鼎鼎腹一拍,将其震得冲天而起,接着身体一纵,飞身接住烈阳鼎,展臂一划,犹如飞鸟般向山上落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古梦涯赢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夏日炎败相未露,为何仓皇逃逸,不过凶星退走,心中也是一松,连忙拿出治疗火毒的药膏给郎正心敷上。 郎正心感到手掌一阵清凉,一面暗自赞叹古梦涯所用药膏灵效,一面亦为四面火势担心:“火势如此猛烈,恐怕已成焚山之势,古公子不要管老夫,速速离去。” 古梦涯正待说话,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天地间充斥着一股绝大潜力,柔和无刚,却又给人无处不在、无可抗拒的感觉。那股力量轻轻一压,宛若轻纱飘落、又如春风拂面,郎正心与古梦涯只觉身体一凉,四周野火骤然同时熄灭,再不见一丝火星。 郎、古二人正惊异间,却见易锋寒昂首大步,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第六十五章 深思明去路 仗剑了前因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长嘘一口气,回拳收势,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徐徐走向自己暂居的木屋。一个多月了,在伊居葫和易天行自己的精心调养下,易天行的伤势早已痊愈,若非前太子孟常端等人在来此的途中受阻、没能一见,易天行早就离开此地,前往巫族掌控的地界。易天行虽然对前朝没有好感,亦没有兴趣跟孟常端打交道,但是碍于傅垒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也不好对傅垒的主子不顾而去,只得一面在原地等候,一面勤练武功,好在近日他的修为正处于突飞猛进的阶段,能够静心修炼,倒也心安,并不烦躁,这种恬淡无求的心境对他内功的精进也颇有补益之效。 易天行尚未见到木屋,便见翠环远远朝自己跑来,不禁眉头一皱。这丫头对他的态度极为恶劣,先前还勉强照顾,待易天行能自己行动以后,不但不再理会易天行的事情,偶然碰上,连头都不点一下。易天行虽然并不喜欢人服侍,但是如此明显的鄙夷不屑还是令他怒火中烧,若非等人,早就拂袖而去,免得与她见面。现在虽然不知所为何事,见到她终归不是很高兴。 翠环跑到易天行的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太……太子……” 易天行心下恍然,打断道:“我道你什么事来见我,原来孟常端来了。” 翠环双目圆睁,惊惶地道:“你……你敢……” 易天行瞥了她一眼:“直呼孟常端的名字?哼,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罢不再理会翠环,身形一展,如箭一般向木屋方向激射而去。 眼见木屋在望,易天行忽觉不妥,立即收住脚步。前面木屋中,弥漫着惊人的气势,高手云集其中,而且并不友好。易天行既不离开,也不近前,立在木屋二十丈外静静等候,浑身真气激荡,蓄力待发。木屋内也没有人出来,双方就这样耗上了。 过了半晌,翠环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对易天行怒叱道:“大……大胆……见……见了太子……” 易天行冷冷地道:“先歇口气,当心被口水哽死。” 翠环闻言被气得直翻白眼,一手抚胸,一手指着易天行,说不出话来。 木屋中传来几声轻笑,接着一声怒喝:“大胆狂徒!”影随身至,一股凌厉劲气向易天行当头罩下。 易天行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退一倾,骤然出腿,挑向上方。碰的一声,拳腿相交,发出震耳暴鸣,来者身形一滞,落到地上,却是个背负巨剑的红衣剑客,年约二十,满脸愤容,落地也不说话,立刻拔剑出鞘,遥指易天行。 易天行适才与该人交手,已知他与孟飘雪同一路数,当是芙蓉剑派门下,再见他那巨大的剑型,不禁大笑道:“芙蓉剑法轻盈飘逸,兄台可以以如此重剑为之,真是奇才。” 那红衣剑客名叫呼延焘,其人天生神力,不惯使用轻飘的武器,所以好使重剑,不过这点丝毫没有影响其剑招的灵活,剑法甚是了得,人称赤芙剑客,在芙蓉剑派后辈高手中排名仅在孟飘雪之下,闻言亦是大笑:“呵呵,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奇才!”说罢手腕一翻,剑尖抖出一朵形如芙蓉的剑花,刺向易天行。 易天行见呼延焘能以笨重的大剑使出如此精妙细致的剑招,心中一凛,再不敢小觑此人,身体一转,顺势拔剑出鞘,一剑刺向芙蓉花心,铮的一声,两剑剑尖想击,呼延焘只觉手臂一麻,立时被震退三步,望着屹立如山的易天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心中震骇莫名:“这小子居然能以硬碰硬,把我击退!” 易天行手臂亦是一酸,不过随即真气流转、立时恢复如常,心中不禁暗自欣喜:“看来最近功力进步了不少,内力修为已经接近生生不息的境界了。” 木屋中的众人也大感惊讶,呼延焘的内功虽然不算特别雄浑,但是他天生蛮力,兼且借用重剑之威,除了芙蓉三老这样功力超卓的高手,在他们之中也只有殷填海敢跟他硬拼,想不到居然一招之间,便被易天行逼退,实在匪夷所思。木屋内的这群人之中,傅垒最熟悉易天行,见状亦是大感吃惊,完全想不到易天行伤势痊愈之后,功力不退反进,而且进步神速。 呼延焘正欲再行攻击,屋内已经传来一声低喝:“退下!”呼延焘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师叔命令,只得悻悻然退回木屋。 傅垒见立于孟常端身后的白发老人出言召回呼延焘之后,微闭的双目中精光激射,心中不由一凛,正要设法阻止。殷填海已然见猎心喜,大喝道:“好小子,真看不出来,居然能击退呼延焘!不要走,待老子来会会你!” 说罢将背后的巨灵钺拔在手中,跳出门外,怪叫一声,冲想易天行。 傅垒见那老者面上怒容一闪,目中精光即便逝去,知道此老不会跟小辈抢风头,心中方才放下一块大石。这老者名曰碎月老人,位列芙蓉三老,武功奇高,乃是孟飘雪的师父,为人最是护短暴躁,手底下甚是狠辣,如若他出手,易天行恐怕就有危险了。 殷填海冲至易天行身前,巨灵钺夹着滔天气浪直劈下去。易天行适才与呼延焘硬拼一记,信心大增,同时亦想知道自己功力的进境,当下也不闪躲,大喝一声,横剑一挡。 轰得一声,漫天尘土中,易天行飞身跃出战团,飘然落下,右手顺势挽了个剑花,已将手臂的酸麻不适驱除,接着长啸一声,身形已然冲进黄尘飞土之中,剑化银星,向殷填海撒去。殷填海踉踉跄跄地连退两步,正在回力,便觉前方剑光闪烁,当下不及思索,立即挥舞巨钺,在自己身前形成一道光幕,自己身形向后逸去。 易天行运剑如风,片刻间已经刺出不下百剑。剑钺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每一交接,殷填海手臂便是一震,百击之后,殷填海便感力不从心,手臂渐渐不听使唤,巨灵钺舞出的防御网亦随之渐趋崩溃。殷填海自知不敌,却不欲认输,心中只盼易天行也是强弩之末,大家一起罢战。谁知易天行望着殷填海散乱的抵御,只觉胜利在即,越战越勇,剑势不但不见衰竭,反而越来越猛烈,密如骤雨的剑光,顿时将殷填海的钺光吞噬在内。 木屋内一声暴喝,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已经透墙而出,立时将木屋绞得四分五裂,刀势破墙不竭,径自向易天行卷去。 易天行猛然醒觉,连忙抛下殷填海,飞身后跃。那道刀光如同有灵性一般,在空中一转,朝易天行追击而至,易天行躲避不及,大喝一声,挥剑迎击。刀剑甫一接触,易天行便像触电一般,弹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刀光敛处,一个身着铁铠的将军现出身来。一旁观战的翠环顿时鼓掌欢呼:“打得好!还是汤柱国厉害!” 易天行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手臂这才传来阵阵酸麻,几乎不能持剑,心中知道自己现在的窘境,并非是因为汤禺那一刀特别强劲,而是适才攻击殷填海时用力过度所致,不禁暗自骂道:“操,刚才不该穷追猛打、竭尽全力的。”想到这里,心中猛然一凛,背后冷飕飕的一阵冷汗:“我刚才怎么了?完全被胜利的期盼所吸引,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接着又想起汪芒镇一役,自己也有段时间失去理智、全凭本能反应作战,心中更是一阵惶恐。 汤禺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少年面对自己这样的强敌,竟然神思飞逸、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见易天行呆愣愣的样子,心中一阵后悔:“糟糕,别真把他伤了。”心念到处,将手中名震蜀州的银龙刀一收,朝易天行走了过去。 此时站在傅垒前面的一个白发老媼忽然道:“傅垒,真的是你救他回来的?” 傅垒听出老媼言中之意,苦笑道:“是。” 老媼皱了皱眉头:“此人如此了得,当非一勇蛮夫,当日在汪芒镇,他以一人之力,抵挡郁关林公苑及其手下二百余名兵将郁关,为何死战不走?” 傅垒垂首道:“晚辈不知。”接着补充一句:“当时他没有现在厉害,要逃跑恐怕亦非易事。” 老媼奇道:“你是易天行重创初愈,功力却不退反进?” 傅垒点头道:“是。” 孟常端目光扫向伊居葫:“伊老真是妙手回春啊,呵呵。” 伊居葫老脸一红:“回禀太子殿下,用药基本是易公子自己在开方子,老朽只是提供点药材。” 孟常端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却不言语,只在心中不住盘算。那老媼却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呵呵。” 忽然一声巨响,将众人目光引回屋外,只见易天行一手抚胸,一手插剑于地,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汤禺立在易天行身前十余丈外,胸前铠甲隐隐现出一个掌印,面色惨白。原来汤禺走至易天行身外丈许远近时,易天行猛然从沉思中惊觉,也不及细想,运足全身功力,一记铁血神掌击了过去。身为易天行老师之一的磨镜老人出身神州名门,铁血神掌便是他门中绝学,刚猛绝伦,只是他那门派的武学俱都至刚至猛,所耗真气甚巨,易天行虽然得承磨镜老人倾囊所授,因为功力不济,向来不敢轻用,汤禺一时大意,立时中掌,闷哼一声,被震出十余丈外,幸而他身着蜀州著名的护身宝甲——黑铠甲,功力又在易天行之上,虽然猝不及防、惨被易天行全力击中,却也受伤不重,只是觉得胸口发闷,心脏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任凭自己怎么控制,也无法平静下来。易天行用力过度,亦不好受,若非借力支持,早就跌倒在地。 碎月老人双目一睁,目光如电般射向易天行。易天行立时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袭上心头,知道此人功力奇高,自己绝不能敌,心中不由大骇。此时孟常端张口道:“好了,大家想见识的都见识了,还不给易公子看座。” 红玉连忙搬来一把椅子,然后扶着易天行就座。在孟常端的示意下,屋中诸人也都坐下。汤禺推开前来搀扶的翠环,走了回来,一言不发的坐在孟常端身旁。 待众人坐定,红玉便将孟常端等人向易天行一一介绍,除了六皇子孟常阙、七公主孟蓉和彩芙剑客犬娑玲、侍卫统领张立身,芙蓉王朝的残余骨干已经全部抵达,易天行听在耳里,也不招呼,最多点一下头,表示已经听到,他漠然的神态登时将孟飘雪等人激怒。孟飘雪当即站起,怒道:“放肆,见了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易天行冷冷地道:“你都说不跪了,我听你的。” 孟飘雪脸胀得通红,手按剑柄,便欲发作。孟常端见状,将手一挥,止住孟飘雪的行动,将眼睛瞟向练明德。 练明德立时会意,来到易天行身前,微笑着道:“我等久仰易公子盛名,习武之人,难免一时技痒,切磋一下,希望易公子不要介意。” 易天行心中冷笑:“切磋?试探老子有多大利用价值吧!”他自幼熟读史书,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故事,对皇帝之流从不信任,也不想与他们打交道,所以几乎不假思索地考虑着:“妈的,如果跟他们翻脸怎么办?”他一面调息归元,一面冷眼察看众人的情况。现在业已察觉出芙蓉三老武功极高,自己绝非其敌;其余诸人,多与自己相若,仅汤禺、杜文珏要比自己高上一筹,自恃以一对一,自己要逃脱其追捕,倒也不难,不过这些人如果一起围捕自己,便情况堪忧了。 易天行心中只顾暗自盘算,顿时忘记了回练明德的话,木屋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练明德讪讪的立在那里,甚是难堪。 易天行心念飞转,终于拿定主意,笑着道:“小意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倒是我适才慌乱间一时失手,汤柱国不要介意才是。” 汤禺虽然气在心头,不过亦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当下连忙绽出笑颜:“易公子年少英雄,本将军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如此小肚鸡肠?呵呵!” 孟常端见状,微微一笑:“易公子与汤柱国俱是当世豪杰,才能固然出众,胸襟更是不凡。你们能不计前嫌,真是国家之幸。” 易天行只觉浑身发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岔开道:“太子殿下屈尊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孟常端大笑道:“自然是为了易公子你!” 易天行装出愕然之状:“我?!” 傅垒插嘴道:“是阿,太子殿下礼贤下士,最尊敬有才能的人。” 易天行心中冷笑:“表面上虚词尊敬一下,就要人为他卖命,这生意倒也不错。”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淡淡地道:“太子能看得起我这样的草民,实在荣幸之至。” 孟常端虽觉易天行态度冷淡,心中不快,但是自见易天行身手,便已立定网罗之心,当下故作理解之态:“易公子至性至情,不擅交际,可谓真英雄也。” 易天行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徐徐道:“不知太子殿下找草民有何要事?” 孟常端霍地站了起来,激愤道:“元氏一族谋朝篡位,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如果他们知道上体天心,为百姓谋利,我等虽失社稷,亦无异议。可是狼子野心,终归不足,兄弟相残,滥杀义士,屠戳无辜,如此昏乱不道之人,在下愿效法先祖,聚蜀州英豪,共图大事,重振我芙蓉王朝。”说着目光炯炯,落在易天行身上:“易公子与元贼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此獠窃居大宝,若不改天换日,公子血海深仇终不能报。而且易公子智勇兼备,必当不甘寂寂一生,我等亦有诛除元贼、一统蜀州之心,与易公子目标一致,易公子何不考虑与我们联手合作,共谋天下?既讨国贼、成就功业;又可报仇雪恨、以慰令外祖父在天之灵。” 练明德接着道:“易公子,独木不成林,你单人匹马,难成气候,不若效忠太子殿下。只要我们矢志一同,必可剿灭元氏,复我国邦、报君血仇。” 易天行起身慨然道:“天下纷扰,在下岂敢独善其身。好,我一定尽心竭力、颠覆白象王朝!” 孟常端闻言大笑道:“好!够爽快!能得公子之助,直若得百万雄师,呵呵!” 适才询问过傅垒的白发老媼,芙蓉三老中的天香神姥忽然道:“易公子能不能回答老身一个问题?” 易天行连忙躬身道:“前辈有问题,只管问。在下知无不言。” 天香神姥嘿嘿笑道:“看你武功不凡、双目灵动,当非愚蠢之人,何故动辄与人性命相搏、至死不退?” 易天行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前辈是指我在汪芒镇的举动?” 天香神姥紧盯着易天行,徐徐地道:“不错。” 易天行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因为我要成名。” 此言一出,屋中诸人顿时起了反应,汤禺和杜文珏微微皱了下眉头;天香神姥面露惊异之色;碎月老人嘴角一撇;位居芙蓉三老之首的芙蓉剑王却毫无反应、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情;其余诸人或鄙夷或愕然,面上表情不一而足。易天行对此视若无睹,也不继续解释,径自回位就座。 练明德颇有急智,见状疾步来到孟常端面前,拱手道:“太子,既然易公子已经答应效忠太子,我们这就启程回滇吧,迟恐有变。”立时将众人的注意力移开,化解了场面的尴尬。 易天行在肚皮里暗骂了一句:“鬼才答应效忠你们。”面上却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孟常端被练明德一提醒,似乎想到什么一般,起身道:“好!我们立刻回滇!”说罢站起身来,从适才汤禺拆烂的木墙上踏步而出,走向拴在一旁的马匹。红玉与翠环两个丫鬟连忙跑过去替他牵马。 易天行心中一急,好不容易才来到巫郡,难道又回到滇郡去?正在犹豫间,汤禺已经望向易天行:“易公子,请!” 易天行知赖不过,哈哈一声,起身欲言,猛然心中一动,转身跟了上去,也不说话,挑了匹装饰华贵的骏马,直接翻身上马。 孟飘雪身形一展,已然冲到易天行面前,怒喝道:“滚下来!这是我的马!” 易天行心中暗笑:“不是你的,我还不骑呢。”目光却扫向身旁的孟常端。 孟常端登时将脸一沉:“飘雪,易公子既然喜欢,你的马就送给他好了。我们带得有备用马匹,你去骑。” 易天行不待孟飘雪张嘴,便笑容满面地道:“多谢孟兄割爱。”说罢昂首勒马,再不看气得半死的孟飘雪一眼。 ※※※ 孟常端一行,除了伊居葫、红玉、翠环三人武功太差,暂时留下,由傅垒照顾,以后再设法回滇,其余的人俱都随孟常端离开。易天行亦跟随他们,前往滇郡。由于汤禺和杜文珏早在来时便已策划好归去的路线,众人轻而易举的绕过天马关,向北奔驰而去,天色昏黄时分,已经抵达巫郡玥城附近。 玥城依山而建,呈半月之形,易守难攻,乃是巫郡首府辟邪南面的屏障、巫郡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之一。故而孟常端等人一改途中的轻松之状,一面落脚休息,一面由青芙剑客犬娑隆去打探情况。 众人吃过晚饭,等了半晌,仍然不见犬娑隆回来,孟飘雪首先沉不住气,自动请缨道:“太子殿下,不如我再去查探一下?” 孟常端望了望天色,低声道:“早去早回。” 此时芙蓉剑王忽然叹息道:“不用了,准备!” 除了易天行,其他的人立即紧张起来,各自拔出武器,翻身上马。易天行心知有异,心中大喜:“嘿嘿,就怕你们不来。”不过他还是上马持剑,以备官兵突袭。 骤然一声梆子响,西郡柱国吴泰、滇郡柱国常悠和巴郡柱国梅安相继现出身来,他们三人身后旌旗摇晃,锣鼓震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 吴泰等人早从皇榜中看过易天行的样貌,骤然相见,俱都一愣。吴泰首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么快便跟前朝余孽搭上关系了”接着面容一肃,大喝道:“大胆逆贼!见到本柱国还不束手就擒?!” 易天行笑眯眯地道:“这里人多了,你要谁就擒,说清楚点好。” 常悠一出现,便紧盯着芙蓉剑王,此时才瞥了易天行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惹吴柱国,嫌命长么?” 易天行一面扫视四周,一面道:“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常悠扑哧一笑:“谁要找你?孟氏余孽丛滇郡逃窜而出,岂能瞒得住我?若非本柱国想趁他们离开老巢的机会一网打尽,他们能出得了滇郡?呵呵,可笑!” 一直沉默不语的梅安一摆手中藤枪,沉声道:“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杀!” 随着梅安藤枪所指,大队官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一时间箭矢如雨般落下,向孟常端等人射去。 汤禺大喝一声:“保护太子!”一马当先,冲到孟常端身旁,将马一引,当先开路,向北冲杀过去。碎月老人领着杜文珏、孟飘雪和练明德,护在孟常端周围,随之而去。 殷填海与呼延焘将马肚子一夹,分成两路向官兵左右两翼冲去。天香神姥来到易天行身旁,露齿一笑:“小伙子,怎么样?怕不怕?” 易天行长笑一声:“怕得很!”说罢扬鞭跃马,往孟常端等人逃跑的方向冲去。天香神姥见状,一掉马头,便欲跟上,耳畔骤然响起利箭破空之声,十二道阴寒凛冽的劲气从不同方向,如幻似真地激射而至,将她的后路完全封死。 天香神姥心头一凛:“天狼吞辰!”再顾不得随众突围,长剑出鞘,划出一道秋水般寒光,随即在她身外绽放出万朵芙蓉,粉红氤氲的真气随剑而生,煞是好看。吴泰的狼牙利箭尚未及身,便被那些粉色芙蓉绞得粉碎,不过天香神姥亦为吴泰箭上蕴含的凝阴玄煞所伤,闷哼一声,飞退三丈,落下马来。 吴泰见状大喝一声,直接从马背上纵身一跃,右腿在马首上借力一蹬,在战马临死前的哀鸣声中,身体向天香神姥飞扑过去,凌空搭箭,身未到,箭已至,三支利箭分射天香神姥咽喉、心脏、丹田三处要害。 常悠望着身处乱军之中,依旧怡然不动的芙蓉剑王,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之色,轻轻一拍座下的墨云,手中九曜枪抖出满天繁星,连人带兽,向芙蓉剑王冲去。 芙蓉剑王悠然一笑,将手往地上一划一挑,顿时草走尘扬,一道青黄混杂的气流旋转而起,前端结出一朵硕大芙蓉,迎击常悠。 正往前突围的易天行随时都在关注战场形势,见状心头一震:“无形剑气!”心下震动之间,忽觉两股绝大压力逼迫而至,易天行连忙收敛心神,剑光一分,将攻至的一棍一刀尽数荡开。来者咦的一声,分别往左右两旁一散,绕到易天行侧面。易天行定睛一看,发现是两个身着总兵服的将领,左边的一个黄面无须,持一斩马刀,作势欲劈;右边的一个面如锅底,手中铁棍足有鹅蛋粗细,已有横扫之势,当即手一扬,对着那黄脸总兵撒出一把银针,接着运剑如风,幻化出三道剑光,疾刺那黑脸总兵,趁二人变招抵挡之际,马如急电,飞一般的窜了过去。那两个总兵怒喝声中,双双勒马回头,紧追在易天行身后。 静立一旁掠阵的梅安眼见汤禺一马当先、刀光如练,当者披靡,片刻之间,已然杀出一条血路;杜文珏如影随形般紧贴在孟常端身旁,手中铁简化作一道凶猛狂野的乌龙,将企图靠近他们的官兵撕成碎片;孟飘雪和练明德紧随其后,亦得到不少庇护,虽然武功稍逊,在如此猛烈的围剿下,也仅仅受了几处轻伤;碎月老人更是了得,剑光每一闪动,必有官兵兵折人亡,好整以暇地徐徐退去。 梅安转头望了望激战中的吴泰和常悠,眼中寒芒暴射,纵马而出,冲向汤禺。汤禺正杀得痛快,猛然一道凌厉劲气袭来,心中一凛,连忙回刀一斩,前进的势头登时一缓。此次跟随吴泰三人参与伏击的将士均是三人手下精兵与郡内猛将,开始被汤禺势如长河决堤的攻势乱了阵脚,才显得不堪一击,现在得到机会,诸将领纷纷重组军容,围将上来,虽然仍不能伤害到孟常端,杜文珏等人压力顿时大增,再无适才如入无人之境的架势。不过最痛苦的还是汤禺,梅安的藤枪一出,便如灵蛇出洞、得隙便钻,四外的兵将亦刀戈并举,纷纷攻上。若在平时,汤禺还不把这些兵将放在眼里,但是此刻梅安在侧,这些骚扰便大是麻烦,一不小心,便中刀溅血;更可怕的是梅安的枪,招招不离要害,稍一不慎,便有丧身亡命之祸。 碎月老人见状,长啸一声,身体离马而起,腾空一跃,飞身扑至汤禺身旁,低声喝道:“带太子走!”说话之间,剑光炸散,犹如月华辉碎、银轮光残,向四外扩散开去,将身外十余名官兵击杀当场,连梅安座下战马亦受波及,连中五剑,颓然倒地。梅安不待战马及地,便已经腾身而起,手中藤枪化作一道长虹,直击碎月老人天灵。 碎月老人将臂一伸,剑光如雪,迎着藤枪一绞,随着两声闷哼,梅安与碎月老人分别向后飞退数丈。梅安一落地,立即退到人群之中,借着官兵的掩护调息回气。碎月老人却没有那么幸运,尚未站稳脚步,四周的官兵便已经围攻过来,刀枪剑戟,暴风骤雨般袭向碎月老人。碎月老人与梅安硬拼一记,脏腑已受震荡,真气微有滞缓,见状暗呼不妙,脚下用力一蹬,身体斜飞,剑光流转,有如旋风般向外冲去,连杀七名官兵,回到孟常端身旁,但是亦已身中三刀,血流如注。 此时易天行已然追上孟常端等人,大声道:“快走!”说着手一扬,撒出一把蓝荧荧的毒针,惨叫声中,官兵的包围圈立时现出一个缺口。孟常端等人得此良机,哪敢迟疑,立即趁机冲了出去。 隐藏在官兵队伍中的梅安缓过气来,怒喝道:“哪里跑!”奋力一跃,身形如一只大鸟,腾空飞起,来到紧随易天行而至的两个总兵头顶,喝道:“胡麓!”那个持棍的总兵闻言一抬头,便见梅安当头落下,立时会意,将铁棍一立,撑在梅安脚下。梅安借力一纵,飞身扑向落在最后的易天行。 易天行闻得耳后风声,出离的并不惊惶,反而悠然一笑,接着长啸一声,掉转马头,向梅安冲了过去。 孟常端回头一望,欲言又止。孟飘雪来到孟常端前面,低声道:“太子,时机稍纵即逝,不可犹豫!” 孟常端闻言暗叹一声,将马肚子一夹,与孟飘雪等人一道,跟在汤禺身后,风驰电掣般奔驰而去。 易天行大喝一声,双臂持剑,全力劈出,正中梅安的藤枪枪尖。易天行近日功行大进,兼且利用了骏马的冲力,梅安腾身下击,身无所系,登时吃了大亏,身形剧震,被弹飞了出去。纵马跟至的胡麓惊呼一声,将铁棍一扔,双手一展,便将梅安接住,不料梅安下坠之势猛烈无比,胡麓胯下战马承受不住,前蹄一软,便将他们摔了下来。 此时持刀的总兵亦已赶到,暴喝一声,手中斩马刀化作一道光轮,脱手而出,斩向易天行座下马匹。易天行与梅安正面硬拼一招,亦不好受,胸口郁闷胀痛、直欲作呕,见状勉强挥剑一挡,刀剑甫一接触,便觉手臂一麻,登时被斩马刀荡开。斩马刀势如破竹的旋转而过,易天行的坐驹哀鸣一声,四蹄带着满天血花,离体而去。易天行重心骤失,也即跌落地上。持刀的总兵纵马而上,来到易天行面前,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恶狠狠地劈了下去。 第六十六章 精心脱束缚 大意中奸谋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天行就地一滚,向后挥出一剑,正中拿持刀总兵的短剑。铮的一声,身形骤分,易天行毫不犹豫的向官兵左翼跑去。此次官兵围剿的目标主要是孟常端,所以主力集中在中阵,两翼兵力比较薄弱,特别是左翼的官兵,被凶猛彪悍的殷填海一阵冲击,已经呈现出乱相,易天行早已做好从左路突破、继续西进巫族控制区的准备,先前只不过想助孟常端脱难,以报傅垒救命之恩,此刻见孟常端业已突围,自己所处情况却危急万分,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冲向官兵左阵。 梅安与胡麓滚倒在地,胡麓目光一瞥,立时做出判断,稍一用力,便将梅安推向一个骑兵。梅安身在空中,略一调息,徐徐落至那骑兵身旁,沉声道:“把马给我!”说着将右臂一伸,把那骑兵推下马去,左手在马首上一按,轻轻落在马背上。那骑兵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身子便已腾云驾雾般飞起,心中正在惊骇,已然安然落地,就像被人扶着放落在地一般,他本是梅安手下,平日训练有素,虽然事出突然,惊魂略定,就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话,转身便随着同僚向孟常端逃跑的方向追去。 梅安端坐马上,双目直欲喷火,怒瞪了易天行一眼,大喝道:“胡麓!杨葆!母于猛獠!燕子服!把易天行给我拿下!”说罢弯弓一箭,射向易天行。 易天行挥剑一挡,身形顿时为之一滞,就这片刻工夫,一个手舞双锤、肤色惨绿、状若恶鬼的大汉已经骑着一只怪兽奔至,大喝道:“逆贼授死吧!”双锤夹杂着呼呼风声向易天行当头砸下。胡麓拾起铁棍,也不另寻战马,健步如飞,跑向易天行。适才那持刀总兵御马飞奔,身体一俯,便将斩马刀捡起,刀剑并举,也不减速,就着奔马的势头,绕了个半弧形的圈子,从易天行侧面疾冲过去。一个凤目玉面、白马银盔、手持长枪的将领则悄然出现在易天行身后,形成合围之势。 梅安见状,慰然一笑,转身跃马扬鞭,径自率军向孟常端追去。 易天行身形一展,疾退一丈,闪过双锤,正欲抽身逃跑,那持刀总兵已然趋近易天行,一刀一剑,交错如风轮,斩向易天行胸口、颈项要害。易天行躲避不及,剑光一绽,撒出一片繁星,雨打芭蕉般点在那持刀总兵的刀剑之上,虽然身体被震得飞退丈许,却安然避过一劫。不过易天行耳闻梅安的指令,心头大震,燕子服乃是梅安麾下第一大将,智勇双全、声名卓著,掌中长枪有神鬼不测之机,一手如意珠的暗器功夫名震巴郡;那复姓母于的当是那绿肤怪人,母于乃是蛮族支脉绿蛮族的姓氏,该族高大多力,出生不久便以其族秘传的一种奇特药汁浸泡七日夜,令其肌肤硬化,可避刀兵,但是那药水亦使他们一族的肤色呈现出诡异的绿色,很易辨认,只是绿蛮族素来在蛮郡深处活动、不服王化,此人不知怎么会投身白象王朝;另外两人刚才已经交过手,如若单打独斗自己倒是不怕,联手合击便必败无疑,现在再加上武功仅仅略逊梅安一筹的燕子服和那个刀枪不入的蛮人,实在处境堪忧。 胡麓远远地叫道:“老杨,掉转马头,继续冲击!母于总兵,缠住那小子,别让他跑了!燕老弟,用如意珠招呼他!” 杨葆与胡麓素来交好,合作颇为默契,闻言立即转身回扑,刀剑挥舞,冲向易天行。燕子服摸出一粒如意珠,却不出手,紧盯着战团中的易天行,微笑不语。母于猛獠更是毫不买帐,杨葆一出手,他便将座下那只形如野猪、头生三目、通体赤红的怪兽一拍,来到燕子服旁边,静静观战。 易天行虽然不明其理,心下却大感欣慰,两人合击总要比四人联手轻松得多,不过他亦不敢陷入缠斗之中,不待杨葆冲至,便转身飞奔,展开身法,向胡麓跑去。胡麓道了声好,铁棍横扫,将易天行去路封死。易天行微微一笑,避开胡麓,身子骤然斜窜过去,奔至芙蓉剑王与常悠的战团附近。 此时芙蓉剑王与常悠激战正酣,发现易天行靠近过来,常悠首先一惊,他功力本就芙蓉剑王稍逊一筹,如若遭遇高手夹攻,实有败亡之虞,当下低声呼喝,胯下墨云化作乌光一闪,便已经遁出十丈开外。 易天行呵呵一笑,将身形一晃,便闪到一旁,任由紧随而至的杨葆冲向芙蓉剑王。杨葆收势不及,当下把心一横,刀剑交错挥舞,形成绞索之状,击向芙蓉剑王。芙蓉剑王长眉一耸,将左掌一张,对着杨葆,冷冷地道:“不自量力。”话音未落,掌心已然闪过一道耀眼光芒,直劈杨葆前胸。 杨葆大喝一声,刀剑一合,猛然前击,全力迎向那道真气凝结而成的剑芒。嘶的一声,仿佛苍穹被利刃划开一般,刀折剑断,杨葆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连人带马,被剖成两半,鲜血四散喷洒,甚是可怖。接着一片寂静,所有目睹此况的人都为之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胡麓,他心伤挚友之死,狂嘶一声,抛下易天行不理,径自冲向芙蓉剑王,铁棍如惊涛骇浪般朝芙蓉剑王当头砸去。 燕子服见状大惊,一面大呼道:“胡兄速退!”一面御马疾冲,手中如意珠化作一道白光,流星赶月般激射芙蓉剑王左目。母于猛獠亦不敢怠慢,一拍座下怪兽,冲了出来,右手一扬,手中铁锤划出一道弧光,直击芙蓉剑王天灵。 此时常悠已看清场中状况,知道适才自己过于小心,以致救援不及,脸上不禁一红,潜运真气,暴喝一声,九曜枪夹着一蓬星辰般银光,向芙蓉剑王席卷而至。 芙蓉剑王见到九曜枪的威势,脸色一变,长啸一声,身形如鹤冲天,双袖一扬,两道无形剑气电射而出,一道直迎九曜枪;另外一道甫一出袖,便分化为三,一道将如意珠击成粉末;一道将胡麓铁棍削断,余势不竭,激起一片血花;一道正中呼啸而至的铁锤,轰鸣声中,铁锤裂为两半,分坠落地。不过迎击九曜枪的剑气便没有那么威风,九曜枪带出的银星略一受阻,便光芒大盛,凌空激荡起一阵火花,接着一声爆鸣,繁星从下而上,翻卷上去,如网般罩向芙蓉剑王。 芙蓉剑王身在半空,双手划圈,猛力向下一按,顿时风云变色,脚下方圆十丈之内砂飞石走,连已经冲至的母于猛獠亦勒不住座下怪兽,后退不迭。那些银星被芙蓉剑王全力一击,立时爆散,有如篝火上空飞舞的火星一般,扶摇而上,依旧向芙蓉剑王身体飞去。芙蓉剑王面上波澜不惊,双臂一展,身体如乳燕归巢般斜掠下去,疾愈闪电般突破银星的包围,闷哼声中,飘然落地。 常悠脸色苍白、一手抚胸,强自压抑着透支真力引起的血气翻腾,沙哑着声音道:“他受伤了,快上!” 母于猛獠当先冲上,锤交右手,当头砸下。此时燕子服亦已赶至,长枪如蛟龙蹈海般刺向芙蓉剑王,枪尖迷离,莫知所的。芙蓉剑王感到后背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内息紊乱起来,不敢再作纠缠,脚下微一用力,便往官兵右翼飘去,抓住浑身浴血的呼延焘,大喝一声:“走!”说罢身形展动,速如电闪,朝孟常端突围的方向跑去。母于猛獠与燕子服双骑追击,却眼睁睁看着芙蓉剑王带着呼延焘,速度疾愈奔马,与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之外。 天香神姥闻得芙蓉剑王之言,亦不敢恋战,长啸一声,粉红色剑气骤然暴涨,化作一片迷朦飘逸的粉雾,袭向吴泰。吴泰双手持弓,手腕翻转,在胸前舞出一轮金光,将眼前剑气荡开,不过刹那工夫,早已经失去了天香神姥的踪迹,气得他怒目圆睁、几欲喷火,纵马来到常悠面前:“妈的,我们追!” 常悠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星眸如电,投向北方:“放心,他们跑不了。你带着剩下的兵马跟着来,我先去了。”说着低喝一声,墨云四蹄扬动,黑影一闪,便消失了踪影,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缕残痕。 吴泰自知跟不上墨云的神速,只得招呼兵马,尾随而去。忽然一个总兵出现在他面前:“柱国!” 吴泰见来者是自己的心腹爱将、西郡碣石关总兵许威,心知有异,连忙道:“什么事?” 许威拱手道:“胡麓胸腹已被芙蓉剑王剖开,伤势很重,不过并未伤及内脏,现在抢救还可保留他一条性命。” 吴泰略一思索,立即叫人救治胡麓,接着问许威:“此次擒杀了多少逆贼?” 许威愧然道:“除了在天马关擒获的犬娑隆,其他逆贼均已突围,向北逃逸;只有易天行没有朝北走,反而掉头往南逃窜。” 吴泰皱了皱眉头:“前朝余孽都突围了?” 许威躬身道:“是。” 吴泰双目寒光大盛:“此次我们三郡调动兵马甚众,况且以暗击明,居然连一个人都留不下?梅安追击最早,常悠有座驾神行,他们很有可能追上逆党,如果我们不想个办法,擒杀几个逆党,回郡之后怎么向皇上交代?!” 许威道:“柱国不要着急,梅柱国虽然追得早,但是他把得力的帮手全部留下来对付易天行这小子,势单力薄,恐怕占不到便宜。常柱国心高气傲,喜欢独自挑战高手,一定会穷追武功最高的芙蓉剑王,嘿嘿,说句不好听的话,常柱国的武功似乎不及芙蓉剑王,适才不过仗着九曜枪之力才得以将其击伤,要取芙蓉剑王的首级,不太可能。反观我们,虽然落在后面,但是逆贼亦有掉队之人,功劳未必少得了我们的。” 吴泰露出微笑:“你已经找好目标了?” 许威道:“殷填海受伤颇重,若非天香神姥走的时候帮他开路,现在定已伏诛。不过就算如此,我们要追上他们也并不难。” 吴泰大笑道:“好!就拿殷填海这蠢牛开刀,留几个人照顾胡麓,其他人跟我走,追击前朝余孽!” 许威急声道:“柱国不分兵追赶易天行?!” 吴泰冷哼道:“易天行虽然是朝廷钦犯,只不过适逢其会,一个少年,无足轻重;前朝余孽不除,才是皇上心头之患。而且素闻易天行甚是奸猾,捉他不易,我不想为他分散兵力,误了大事。” 许威目吐金光,沉声道:“柱国,属下请命,独力追击易天行!” 吴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你为何对易天行这么感兴趣?” 许威如蚊鸣般轻声说道:“柱国为什么要救胡麓,属下便为什么要击杀易天行。” 吴泰一愣,随即释然,一扬手:“去吧!” 许威得令,对着吴泰微一拱手,便立即快马加鞭,向南奔驰而去。 ※※※ 夜色深沉,重州尚义镇外十余里处的山丘上,易锋寒与古梦崖满面风尘的出现在山丘顶上。 古梦崖望着山下闪烁如星的灯火,喜道:“这里就是尚义镇了,终于快到了。” 易锋寒点头道:“不错,照朗老丈介绍,此镇乃是墨、儒二城交界之处,从这里再往西北走上个五十来里,便是墨城,我们的目的地。我们先进镇歇息一宿,养好精神。明日动身入墨,把老师的遗愿了结了。” 古梦崖望着易锋寒,叹气道:“不知不觉,跟老大分开有半年了,想不到我们兄弟两个仍然不免分离。” 易锋寒悠然道:“人生本就聚散无常,没有离别的惆怅,哪里有重逢的欣喜?凡事想开点,自然就会少很多烦恼。哈,你不想想老大被皇族施恩后的嘴脸,一定可以笑死人,呵呵!” 古梦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是否就叫天意弄人?有人终日想见一见皇族中人而不可得;老大最讨厌皇族中人,偏偏避也避不开。” 易锋寒捧着肚子道:“更惨的是碰上个施恩望报的落难太子,好处没有,麻烦倒不少,呵呵!” 古梦崖面容忽然一肃:“今天老大没有跟我们联系,不知道会否出事?他这人,该激动的时候比谁都冷静;该冷静的时候却常常忘乎所以,我真怕他跟芙蓉王朝的人起冲突。” 易锋寒摇头道:“这我倒不担心,怎么说人家救过他的命,他再不喜欢,起码得礼貌还是会保持的。至于没有联系我们,嘿,他最近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功力如何如何的突飞猛进,别是闭关了吧。” 古梦崖眉头一皱:“功力进境太快也非好事,他又不是不知道……” 易锋寒打断道:“好了,你用三才传讯牌直接给老大说!现在就别唠叨了,赶了一整天的路,你不累吗?”说罢健步如飞,向镇子走去。古梦崖低声骂了一句,快步跟上。 易、古二人来到尚义镇外里许远近,便闻得镇内人声鼎沸。古梦崖不禁笑道:“想不到这么个小镇,居然如此繁华。夜半三更,还能热闹如斯。” 易锋寒沉声道:“不对劲,神州向来反对夜市,除了各大节日,朝廷允许百姓彻夜狂欢外,大部分城镇都颁布有平日宵禁的命令。虽然也有少数地方例外,但是不可能是尚义镇。” 古梦崖也即反应过来:“不错,儒讲寡欲修身,墨论节用少欲,无论如何,地处双圣故乡的尚义镇也不会有此习俗。现在这种情况,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走,进去看看!”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如流星般飞掠而出,冲进尚义镇内。 易锋寒本想先探听一下虚实,再作打算,见状只得苦笑一声,一展身形,跟了上去。 易、古二人甫一进镇,便闻得一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古梦崖望着出现在眼前的黑脸青年,肃容道:“这就是圣人故里的待客之道?” 易锋寒却仔细端详着来人,其时虽已暮春,夏季尚未到来,兼且重州气候偏寒,夜风尤劲,拂面生寒,来人却一身短衣,衣衫无袖,裤仅及膝,质料均极粗糙单薄,显得甚是寒酸,不过斯人身材魁梧强壮,双目精光内敛,显然内外功底子都很了得。易锋寒一见于此,心中已有计较,抱拳道:“蜀州墨坚不肖学生易锋寒、古梦崖见过师兄。” 那人闻言一愕,对着易、古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淡然道:“是么?” 易锋寒从怀中拿出一个形作九芒的铁片,望那青年眼前一晃。 那青年见状立时改容,神情肃穆地道:“神州墨门邓陵非命,见过师弟,请!”说着手艺摆,做出邀请的姿势。 易锋寒颔首道:“蜀州墨门出了变故,我们奉墨老师遗命,特来拜见贵门掌门,有事禀告。” 邓陵非命目光中哀伤的神情一闪而逝,道:“墨坚师叔的事,我们亦有所闻。明天一早,我便带你们去见掌门师伯。”忽然话题一转:“你们既然是墨坚师叔的弟子,说话怎么如此见外?什么贵门?我们墨门九脉,除了唐、雷、公输、赵四门背义叛徒,其余五门名虽不同,道却为一,理应不分彼此。” 古梦崖拱手道:“我们虽然曾经聆听过墨坚老师的教诲,却不是蜀州墨门的弟子。” 邓陵非命闻言一愣:“是吗?墨坚师叔没有其他门人了吗?怎么叫记名弟子来传达如此重要的消息?” 古梦崖面色一沉,深吸了口气,徐徐道:“我们是墨老师在琅环仙府任教时的学生,不算记名弟子。至于蜀州墨门的门人,人数本就不多,本领也很平常,凡是不归顺元成邑的,恐怕都已经被他派人铲除了。” 邓陵非命道:“讲学亦是传道之法门,墨坚师叔既然授业,自然应该收你们为徒。想不到蜀州墨门居然式微至此,唉,义之不存久矣!” 古梦崖双眉一耸:“师兄之言,在下不甚苟同。讲学乃是广而告之之举,将自己的主张放诸天下,乃宣扬义理的最佳途径;昔日墨圣立学讲道,亦是不择贤愚亲疏。师兄拘泥于一家一派、门户之见,恐怕有违先圣之道。” 邓陵非命顿时为之语塞,不知道如何辩驳。不知不觉之间,一行三人已经来到镇中心,只见镇中心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一大堆人围成个圈子,领头的几人披麻戴孝,仿佛亲人刚刚过世,身后有几个壮汉抬着一口装饰华丽的棺材,个个面含激愤,在那里指指点点;中间坐着四、五个打扮与邓陵非命相同的汉子和一个袖只及肘、裙只及膝的女子,衣着质地与邓陵非命一般无二,他们身后停放着一口桐木棺材,漆色尤新,刷得甚薄,木质尚可分辨。这些人老幼男女虽然不同,可是俱都一脸精悍之色,神气内敛,对四周人群视若无睹,任凭周围的人叱骂。 易锋寒见到眼前的情况,大笑道:“在干什么呢?下葬也要抢道?” 人群立时一阵骚动,一个身着孝衣的青年排众而出,来到易锋寒面前,怒道:“这位公子看来也是读书之人,怎么如此无礼?” 易锋寒哦了一声:“无礼在哪里?” 戴孝青年瞪着眼睛道:“公子不明内情,便妄议死者,难道不是无礼?” 易锋寒冷冷地道:“我明明在议论活人,怎么你们都死绝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弄得死者不能安息?吃饱了没事干,就各自把逝世的亲人安葬了,绕着镇子跑五十圈!” 古梦崖笑嘻嘻地插嘴道:“精力特别旺盛的就再跑五十圈。” 一个白须儒者走了过来,将手中拐杖一顿,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三更半夜进镇?说!” 易锋寒淡然道:“我们要去墨城,路经此地,见天色已晚,特来投宿。”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那个戴孝青年首先发难:“又是墨家那些禽兽!” 古梦崖闻言冷哼一声,提起一腿,当胸踹去,眼见要踢中那青年,邓陵非命伸手一托,击在古梦崖腿弯之处。 古梦崖腿一酸,即便颓然落地,不禁怒目望向邓陵非命,正欲发作,易锋寒已然反手摸着刀柄,寒声道:“你干什么?” 邓陵非命道:“尚义镇地处墨儒二城交界,墨儒二学在此混杂多年,各有支持者。如果我们墨者击伤了儒家的人,恐怕会给镇上带来不必要的冲突,而且事态恶化,引起儒城介入就更不好了。” 那戴孝青年得意地道:“你们也知道得罪不起儒城,哈哈!” 白须儒者呵斥道:“相里天御,不得妄言!君子以德服人,我等正气可感天地,别人自然敬服,岂有对罪不起之说?难道圣人之学需要倚仗权势吗?” 相里天御脸一红,连声道谨遵教诲,退了下去。易锋寒冷冷地道:“可惜我们不是墨者,不怕惹麻烦,更不敬服什么正气。” 白须儒者也不生气,抚须道:“客自远方来,我们岂可不尽地主之谊?老三,带客人去我们家歇息。” 一个红脸汉子应声而出,便去邀请易锋寒和古梦崖。古梦崖摆手回绝,指着两口棺材道:“慢着,我们如果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睡不着的,你们谁解释一下?” 邓陵非命立即道:“很简单,相里天志、相里天意两兄弟的父亲相里孤去世了,他们想按例安葬,他们的叔父相里护却无礼阻挠……” 邓陵非命话音未落,一个孝服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戟指道:“放……”话音一顿,跺脚道:“他们身为人子,不尽孝道,我这作叔父的看不过去!父死无哀容,葬亲无良材,岂是为人子者?他们买不起好棺木,我尚薄有资财,不会委屈了大哥!” 古梦崖与易锋寒相视而笑,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古梦崖首先受不了,嗤道:“就这点小事,你们闹成这样?” 相里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古梦崖道:“什么小事?百行以孝为先……” 相里护话音未落,便被易锋寒打断:“够了,废话连篇!我问你,令兄生前,为谁赡养?” 相里护话已经冲到脖子眼上,却被易锋寒硬生生挡了下来,不禁气怒交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才道:“自然是他两个儿子。” 易锋寒道:“你两个侄儿可有不敬父母之处?” 相里护没有好气地道:“生前倒是没有,不过……” 易锋寒理也不理他,径自诘问道:“请问令兄可是儒者?” 相里护道:“我兄长自幼顽愚,专信墨者妄说。” 易锋寒大声道:“有时间精修陵墓、厚葬重哀,不若在死者生前好生赡养。既然相里兄弟已经在乃父生前尽了孝道,你们这些无聊的人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干什么?!死者既是墨者,生前你们恐怕也没有什么交道可打,如今人死了你跑来送口棺材、吊几滴眼泪就算友悌之道?” 古梦崖接口道:“何况死者是墨门中人,他儿子薄葬少哀亦是遵从父训!你们横加阻挠、不让死者安息,实在混帐!” 此时安坐在桐棺之前的一个青年语带愤懑地道:“若不如此,他们怎么有资格评孝廉?!” 相里护大怒道:“放肆!” 相里天御更是恼羞成怒,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木棍,劈头盖脸得向那青年砸去。 古梦崖目光一瞥,发现相里护等人后腰亦是胀鼓鼓的、藏有事物,顿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反手一勾,已经将相里天御的木棍夺下,顺手一掌,打在其胸口之上,登时将他击得飞出五丈开外。 相里护等人又惊又怒,纷纷抽出腰间短棍,扑向古梦崖。古梦崖早看出这些人无非仗势人多,本领实在稀松平常得紧,当下冷笑一声,右脚抬腿一跺,身体宛若立地生根一般,稳如山岳,双臂挥舞出无数掌影,奋力迎击。一时惨叫声中,人影纷飞,相里户一党只一靠近古梦崖,便被其铁掌击飞,跌得鼻青脸肿。 那白须儒者见状,大喝一声:“闪开!”说罢将腰一挺,顿时神采奕奕,再无一点老态龙钟之态,身形一展,已经来到古梦崖面前,拐杖一扫,带起呼啸风声,猛然击向古梦崖右肋。 古梦崖暴喝一声,运足功力,一拳击向杖头。白须儒者不待古梦崖铁拳轰至,将拐杖一抖,立时化作无边杖影,狂风骤雨般击向古梦崖,声势猛烈之极。古梦崖亦不示弱,杖来拳挡,拳头宛如流星雨坠,尽数落在白须儒者的拐杖之上,登时响起一片密集的交击之声。 适才白须儒者唤作老三的红脸汉子,大步踏出,走向战团。易锋寒冷笑一声,拔刀出鞘,拦住去路。 红脸汉子拱手道:“家父年事已高,久战之下,恐有不妥,请让我过去帮忙。” 易锋寒露出奇怪的神情:“你要围攻我朋友,居然要我让路?呵呵,你老爹可是自己冲上来的,没有人逼他,祸福无门,由人自咎。” 红脸汉子闻言,面如静渊、波澜不兴,舌绽春雷:“得罪了!”呼的一拳轰向易锋寒面门。 易锋寒大笑声中,刀光如练,绞向迎面而至的拳头,逼得红脸汉子变招后退。易锋寒得势不饶人,刀光一展,顺势劈出三刀,向红脸汉子左右当头三面斩去,寒光耀眼,也不知道哪刀为虚、哪刀为实。红脸汉子忽然露齿一笑,身体已矮,窜至易锋寒胸前半尺之内,一肘撞向易锋寒前胸。易锋寒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身体一弓,向后弹飞出去,但已慢了一步,胸口被红脸汉子右肘擦了一下,立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被千斤铁锤重重地敲了一记,血气翻腾,直欲吐血。红脸汉子眼中精芒暴射,浑身骨骼发出一阵炒豆般的脆响,连环三拳,击向易锋寒天灵。 白须儒者正与古梦崖战得难分难解,见状长啸一声,漫天杖影骤然一敛,化作一条黄龙,盘旋而出,向古梦崖席卷过去。 古梦崖双目一红,吐气发力,双手一分一合,势如闪电,将击至胸前的拐杖夹住,接着曲肘一收一沉,便将拐杖锁定在双手之间。白须儒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潜运真气,向古梦崖悍然逼至。 古梦崖冷笑一声,立即运劲反击,一道炽热如火的真气喷涌而出,迎向拐杖上逼压过来的真气。谁知白须儒者的真气十分诡异,在貌似儒家正宗浩然正气的雄浑真气中,透出一丝凉意,仿佛冰针一般,毫不费力地穿透古梦崖的纯阳真气,侵入其经脉,循着血气运行,向心房钻去,所经之处,经脉一阵冰凉。古梦崖大惊之下,全力施为,怒喝一声,往外猛力一推,将白须儒者震退三尺,也顾不得伤敌,身形飞退中,运足功力驱除那道阴寒诡异的真气。 第六十七章 鬼影消魔火 墨城传信物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红脸汉子劲气爆发,如列缺行空般击下。易锋寒连忙深吸一口气,闭目静思,进入灵台清明的境界,手中百锻刀闪电般连劈三刀,分毫不差得劈中红脸汉子的铁拳。随着三声闷响,人影骤分,易锋寒飘然落地,感到头疼欲裂,嘴角缓缓渗出血丝来;而红脸汉子却飞退出三丈外,徐徐立定,面带冷笑,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看得易锋寒心中凉意大盛:“妈的,中计了。” 古梦崖身在半空,不停地催动真气,驱除白须儒者注入他体内的诡异气劲。白须儒者却不待古梦崖落地,便悍然扑上,杖影如山,将古梦崖的四周完全封死。古梦崖暗叹一声,潜运真气,张口一喷,一蓬火星冲口而出,罩向白须儒者。 白须儒者见状大惊,连忙变招,将拐杖舞成一道光墙,拦在胸前,将古梦崖吐出的火星尽数挡住。古梦崖吐出的火星着杖即燃,晃眼之间已然燃成一支火柱,白须儒者忙不迭得扔杖在地,但是双手已经被烧得乌黑、满是血泡。古梦崖一落地,立即展动身形,来到易锋寒身边:“你怎么样?!” 易锋寒苦笑道:“上了那家伙的当了,受了点伤,不过尚可一战,你呢?” 古梦崖暴喝一声,脸色通红,目射金光,体内真气全力运行,如火山爆发般在经脉中激荡起来,立时将体内阴寒气劲化解殆尽,怒目望向白须儒者:“我现在没有事了,你先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飞身一跃,一掌击向白须儒者脑门。 易锋寒望着腾空而去的古梦崖,不禁一呆:“老三最近功力进步神速啊。”想到这里,不由得豪情骤起:“嘿,我也未必输给了你,看我们谁先打倒对手吧!”寒如冰雪的目光射向红脸汉子,怒喝道:“混账东西!居然示人以弱,骤然发难!” 红脸汉子笑道:“搏击之道,无所不用其极!狮子搏兔,犹尽全力。小朋友,你说这话未免太过幼稚!” 易锋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双手持刀,高举过顶,凝聚真气,易锋寒四周的空气被他外溢的真气一激,登时凝结成一片淡淡的雾气。 红脸汉子见状收敛笑容、面色一肃,长啸一声,冲了上去,待到欺进易锋寒三尺之内,拳势一分,分别向易锋寒面门、小腹击去。 易锋寒脚尖蹬地,身体轻盈地后翻出去,闪过红脸汉子的攻击,在双脚落地的同时,猛然出刀,一道雪练般的刀光夹杂着一股凛冽寒风,朝红脸汉子拦腰斩至。 红脸汉子大喝一声,骨骼一阵爆响,双拳一合,分从百锻刀两侧夹击。眼见红脸汉子拳势如山,便要击在百锻刀上,他却身体微微一抖,拳速一滞。高手过招,哪容片刻迟疑,易锋寒刀光如电,已然从红脸汉子的双臂之间划过,斩在他的腰间。 红脸汉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身体顺着易锋寒的刀势旋转、飞了出去,落在五丈开外,双手抚腰,颤声道:“玄阴真气!” 易锋寒潇洒地挽了个刀花,回刀归鞘,淡淡地道:“你见我身外寒雾,便应该有所戒备。何况我刀风如此寒冷,你不会麻木至此吧?” 古梦崖飘然落在易锋寒身旁:“哼,魔教中人不是个个身经百战吗?怎么临敌经验这么少?你别告诉我你只会装可怜博同情这一招。” 易锋寒心头一震,失声道:“魔教?!” 那红脸汉子更是脸色大变:“你怎么……”立即转头朝后望去,只见白须儒者持杖而立,双目圆睁,胸口周围衣衫尽焚,露出尺许方圆一个窟窿,肌肤尽现,正中赫然显现出一个火红掌印,已然毙命,左手下垂,手掌间蓝芒四射。红脸汉子登时明白过来,无比怨毒地望着易锋寒与古梦崖,大叫道:“死!”话音未落,身体已经爆散开来,两条血龙挟带着百万火星,向易、古二人呼啸而至,四散激射的火星落到四旁的镇民身上,登时响起一片凄厉惨叫,站得比较远的镇民看得亡魂丧胆,也不知道谁先发了声喊,登时一哄而散,就连邓陵非命等墨门中人亦抽身远逸,带着装有相里孤的棺材走得无影无踪。 易锋寒与古梦崖手一搭,各自运劲一吐,阴阳两种不同的真气互相排斥,登时发出一声轰鸣,两人身形激射而出,疾愈闪电,堪勘避过血龙火星的攻击。谁知那两条血龙似乎有灵性一般,一击不中,略一盘旋,便分别朝易锋寒和古梦崖飞扑过去,身体还未冲到,围绕在血龙四周的火星已经纷纷加快速度,形成一张火网,向他们当头罩下。 易锋寒与古梦崖幼承家学明师,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法,却也深知此类舍弃性命所施魔法的阴毒狠辣,哪里敢硬接,见状双双就地翻滚,逃出火网范围之外,身还未起,便见血龙挟毁天灭地的威势,从天而降,俯冲过来。 易锋寒双目寒芒一闪,一扬手,手中百锻刀化作一道银光刺向血龙,身体同时翻滚开去。百锻刀与血龙甫一接触,即便化为飞烟消逝,不过血龙扑势亦是一缓,冲至地面时,易锋寒已经避到一旁,落了个空,平白激起漫天尘土。 古梦崖也不起身,连续几个翻滚,来到白须儒者的尸体旁边,顺手一扬,那具尸体立时被高高抛起,与迎面而来的血龙撞个正着。龙、尸相撞,发出嘶的一声轻响,顿时双双化为乌有,萦绕在血龙周围的火星失去凭依,纷纷坠落下来,恍若流星夜雨。 古梦崖心神略定,翻身而起,抬头便见易锋寒腾空跃起,血龙自下而上尾随扑上的景象,心头大急,正欲上前相助。忽然黑影一闪,一个人已经抢先一步,搂住易锋寒的腰,硬生生把他横拖三尺,与血龙擦身而过。 古梦崖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衣着简朴的清癯老者左手搂着易锋寒,掠空横飞,右手捏着一个法诀,置于胸口,神情肃穆,目光直视着返身追来的血龙。古梦崖一拍腰间,已经将金乌枪杆拿在手中,双眼眨也不眨一下,盯着血龙,蓄力待发。 那老者不待血龙近身,已然暴喝道:“玄坛起煞!”随着他的喝声,阴风骤起,老者身边立时黑烟大作,霎那间已经凝结成一个似猿非猿、似人非人的黑影,周身黑烟萦绕,飞身扑出,挡在血龙面前。血龙身外的火星激射到黑影身边,黑影身外黑烟一阵吞吐,便将其吞噬殆尽。血龙与黑影去势迅疾,电光石火之间,已然撞在一起,就像水火相遇一般,发出嘶的一声长音,双方同归于尽,不留一丝痕迹。 老者夹着易锋寒飘然落地,一松手,将惊魂未定的易锋寒放在地上。古梦崖连忙赶了过去,急声道:“老二,怎么样?” 易锋寒神智一清,也顾不得回答古梦崖,立即向那清癯老者拱手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者嗯了一声,沉声道:“你们是墨坚的弟子?” 易锋寒恭敬地道:“晚辈二人并未拜师,只是从墨老师那里学了不少知识。” 老者徐徐道:“本来你们一路劳顿,应该在此好生歇息一夜,明日再去墨城。不过现在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留在尚义镇颇不合宜,现在就跟我走吧。”说罢转身便往镇外走去。 古梦崖抱拳道:“前辈精通祭鬼之术,当是墨门名宿,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者头也不回,淡淡地道:“神州墨门尚贤堂墨敬天。” 易锋寒闻言,一拍古梦崖:“走!我们跟上去。” ※※※ 次日清晨,门外的喧哗声将熟睡的易锋寒和古梦崖双双惊醒。古梦崖揉了揉眼睛,满带困意地道:“什么事?” 易锋寒闭着双眼,有气无力地道:“墨门的人一向很勤劳,已经开始劳作了吧。昨天睡得怎么样?”说着撑了个懒腰,睁开眼睛。 古梦崖没好气地道:“当然没有睡够,你也不想想我们到这里已经什么时候了。” 易锋寒望了望四周,叹气道:“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这样修建房屋。” 古梦崖闻言,立即环顾四周,只见房屋颇矮,显得十分压抑,若非他们来此之时,困乏疲惫,一心只想倒在床上睡觉,肯定一进门便已经注意到了这点,不承重的墙壁更是仅仅比人稍高一点,距离屋顶尚有段空间,构造古怪之极。古梦崖看到这里,喃喃道:“神州的人脑子里装什么的,书可以读成这样的?” “你们醒了。”一个和蔼的声音徐徐传入易、古二人的耳中:“起来洗脸吧。吃完饭,敬天便带你们去见掌门。” 易锋寒和古梦崖听得主人招呼,自然不好意思恋床,身手矫健地穿好衣服,走出卧室。一出门,便见一个满脸笑容的大婶正在准备早餐,赫然正是墨敬天的妻子公输灵筠。 易、古二人匆匆洗完脸,对站在桌子旁边的公输灵筠施了一礼,便双双坐到饭桌旁边。古梦崖一直没有看见墨敬天,不由笑着道:“墨前辈呢?” 公输灵筠这才坐下,蔼然道:“外子去帮助西城刘老四一家修补房屋,片刻即回,你们不用管他。” 易锋寒与古梦崖对视一眼,一语不发,径自埋头吃饭。他们刚吃完早餐,尚未来得及起身,墨敬天瘦削得身形已经出现在门口。 墨敬天与妻子打了个招呼,大步而入,从桌子上拿了两个馒头,对易、古二人道:“跟我走。”说罢塞了个馒头在嘴里,转身便走。 易、古二人急忙同公输灵筠匆匆道别,冲出门去。墨敬天已经走到十丈开外,手中的两个馒头亦已消亡殆尽。 古梦崖施展轻功,抢上前去,大声道:“墨前辈,何故来去匆匆?坐下来吃口饭的时间都省?我们既然已经到了墨城,拜见贵派掌门亦不急于一时。” 墨敬天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带你们见过掌门,便得去北门祭祀鬼神,然后要到红岭村和白树屯走一趟,这两个地方远在墨城百里之外,二者相互间隔也远,我动作若不快点,今天便回不来了。” 易锋寒心中一动:“有要紧事?” 墨敬天颔首道:“红岭村地处山区、土地贫瘠,每年都留不下谷种,我要带谷种给他们,否则今年秋天他们就没有粮食收成了。白树屯最近疫鬼作祟、死了不少百姓,我要去作法驱鬼。” 古梦崖急声道:“这些事情都恨紧急,前辈昨日怎么不去?” 墨敬天叹气道:“可是昨日还有更紧急的事情,张家村青壮男丁被征入伍、攻打渭州,结果尽数命丧异乡,留下一村老弱孤寡,去岁适逢蝗灾,颗粒无收,以树皮草根度日久矣。倘若昨日我还不送粮过去,恐怕又要饿死不少村民。” 古梦崖面带戚容:“那前日……” 墨敬天摆手道:“前日有更紧急的事情,我们墨者就如同拿着葫芦瓢从大海盛水,然后深入内陆去企图浇灭山火的人,终日忙个不停,世间的苦难却丝毫不见衰减。小兄弟,你年纪渐长,便知道世间不平的事情,纵有千手千足,亦不免顾此失彼、解决不完。” 易锋寒沉声道:“前辈认为盛一瓢之水,远涉千里以灭山火,能够成功?” 墨敬天想也不想,立即答道:“不可能。” 易锋寒停下脚步:“那前辈何苦终日为解决不了的事情奔波?” 墨敬天慨然道:“杯水车薪,的确无济于事。但是如果天下之人,都存有个人微薄之力不足以解决问题而袖手旁观的想法,那么山火迟早会变成焚天巨焰、席卷天下;相反,如果天下之人,人人都肯跋涉千里去取那一瓢之水,无论多大的山火,要浇灭它亦绰绰有余。世之不存义久矣,故而我们墨者更要疾呼奔走以行义,如果连我们都放弃,岂非任由天地崩塌、人间炼狱。” 墨敬天边说边走,几句话工夫,已经来到一个墨城罕有的巨大建筑面前。 易锋寒望了望门前七尺见方、上插七支赤旗的祭坛,眼睛一亮:“到了。” 墨敬天回头望了易锋寒一眼,点头道:“不错,这里就是我们神州墨门传道之所——墨圣道堂,亦是本门历代掌门的居所。” 古梦崖忽然感到真气一阵不由自主的萌动,心头暗自吃惊,连忙调息运气,强自将其压制下去。墨敬天似乎看出了这点,向他摆手道:“不要理会体内真气的异样,没有什么危害的,只是赤神坛对你的先天纯阳真气有吸引而已。进了大门便没有事了。”说着踏步上前,在红色的大门上连扣七下。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露出一个青年墨者,见到墨敬天后,立即作出恭迎的姿势,让他们进去。墨敬天领着易、古二人,一路急行,也不见人,一直来到正中大殿,才有两个佩剑墨者屹立如山、守卫着殿门。 墨敬天招呼道:“笙子爱,快去向掌门通传,蜀州墨门有弟子求见。” 站在大殿左侧的剑士拱手道:“掌门已经知道此事,故而特意着我和司子哀在此恭迎。”说着望向易锋寒和古梦崖:“二位师弟,请随我们来。”说着与大殿右侧的剑士一起动身,在前引路。 墨敬天转身对易锋寒道:“你们二人跟着进去吧,我先走了。” 易锋寒与古梦崖知道墨敬天有事要办,也不客套,当即与其作别,跟随着笙、司二人进入墨门大殿。 大殿正中,一个身着粗麻衣服、露出肘膝,相貌威严、皮肤黝黑、胫无寸毛的魁梧大汉席地而坐,背后一柄长大重剑,剑柄上面刻着八个朱红篆字,甚是显眼。两旁立着三十余名墨者,年龄不等,男女各异,昨夜在尚义镇遇见的几个墨者亦在其中。 笙子爱快步上前,拱手道:“门主。” 那魁梧大汉目光炯炯,射向易、古二人:“易锋寒,古梦崖?” 易锋寒与古梦崖分别报了姓名,魁梧汉子露出赞许的眼神:“蜀州变乱之事我已有所闻,你们能安然脱身、并且不负墨坚师弟所托,来到这里,真是难得。”说着面容一整:“我就是神州墨门门主墨用民。墨坚师弟有什么话托你们带给我。” 易锋寒走上前去,从怀中摸出形作九芒的蜀州墨门信物以及载有蜀州墨门机关之术心得的书册,递了过去:“墨老师叫我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前辈,并且要我告诉前辈,请你替他清理门户。” 墨用民目注信物与心得,并不伸手,沉声道:“墨坚师弟为什么不传位给你们种的一人?你们可知道交还信物的意义?” 易锋寒道:“知道。不过我们二人只是老师的学生,并非墨门中人。” 墨用民缓缓闭上双目,随即睁眼道:“我知道了。”说罢接过信物与心得,道:“我会处理的。”忽然声音一顿:“你们看过这篇心得?” 易锋寒点头道:“不错……” 易锋寒话音未落,墨用民已然怒喝道:“你们既非墨门中人,岂能学习本门绝技!”易锋寒立觉一股强大的压力避上前来,心头大震,双掌全力出击,迎向墨用民劈至的铁掌。 轰的一声,易锋寒的身体登时被击飞出去,直朝殿外飞去。古梦崖见势不妙,身形一展,已经来到易锋寒身后,双掌一托,立时感到一股巨大劲力透体而入,闷哼一声,与易锋寒一起飞跌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不待二人起身,墨用民已经腾身而起,反手拔剑,猛然挥下,刚猛强劲的剑势带起迅猛的剑风,易、古二人只觉面如刀割,心中生出寒意,当即双双出手,击在对方身上,一阴一阳两股真气在二人体内形成一圈互相追逐、首尾断开的气流,轮转不休。易锋寒与古梦崖弹身而起,跃身空中,形成一个旋转风轮,迎向墨用民的重剑。 暴鸣如雷,墨用民与易、古二人分别向后疾飞,落在地面。易、古二人嘴角渗出血丝,暗呼不妙,古梦崖眼中厉芒一闪,轻轻一推,便与易锋寒分开,身形飘向墨用民左侧,右手向怀中探去。易锋寒立知其意,也不转身,身形暴退三丈,反手一爪,抓向邓陵非命双目。邓陵非命连忙举手一封,护住面门。易锋寒冷笑一声,手臂如电光般一沉,已经抓住邓陵非命腰间的佩剑,顺手一拔一展,剑光骤然爆散开来,配合奇寒刺骨的玄阴真气,在身体周围形成片片雪花,环绕四周。 邓陵非命低声怒吼,双手握拳,正欲扑上,旁边一个细目斜眉的老者忽然出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按,止住他的身形:“退下。”那老者显然身份颇高,邓陵非命虽不甘心,却也不敢违命,只得带着一脸遗憾之色,黯然退后。 墨用民屹立如劲柏,徐徐瞥了古梦崖一眼,面露微笑:“是什么暗器?” 古梦崖也不回答,身体骤然急速转动起来,三支飞镖呈品字形飞向墨用民。墨用民重剑一挥,便轻易得将三支飞镖尽数劈中,谁知剑镖相交,蓬的一声,飞镖爆散开来,烟雾弥漫中,无数火星朝墨用民全身笼罩而下。烟雾中传来一声大喝,接着风声大作,浓厚的烟雾旋转起来,四散飘逸,漫天火星旋绕成衣圈火柱,扶摇而上,直冲殿顶。 易锋寒腾空一跃,双手握剑,剑使刀招,猛力一斩,环绕在他身外四周的雪花立时合拢汇集成一股寒流,朝身处烟雾中心的墨用民当头击下。 骤然烟光一分,墨用民已经冲了出来,以长河决堤的气势扑向古梦崖,易锋寒的攻击登时落空,撞击在地,激起一片寒雾。古梦崖临危不乱,身体微微一退,手一拍腰间,金乌枪杆已经弹出在手,手腕一抖,幻化出十三条棍影,以不同角度击向墨用民。 墨用民道了声好,将手中重剑一竖,手腕旋绕,重重剑影顿时形成一道铜墙铁壁,将其围在中央,金乌枪杆接连十三击,尽数击打在上面,震得古梦崖虎口疼痛欲裂。墨用民长啸一声,身形一转,顺势挥剑,剑势如山般朝古梦崖当头压下。易锋寒一击不中、落到地面,并不继续进攻,只是将目光紧紧盯着墨用民,凝神聚气,此时忽然发难,剑光一闪,便从墨用民的剑光中穿透进去,疾刺墨用民咽喉。墨用民将头一偏,左手望剑柄一拍,剑柄上的八个朱红篆字骤然放出强烈光芒,易锋寒只觉眼前一红,接着眼中便只有红彤彤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古梦崖虽然未被红光正面照射,只是瞥到一点余光,亦是一阵头晕目眩,双目刺痛难当,大骇之下,连忙舞杆成墙,护住前方,同时身形暴退。不过此举早在墨用民意料之中,红光暴射之后,理也不理易锋寒,身形骤然加速,冲向古梦崖,左手一个肘锤,从金乌枪杆形成的护身光墙中穿插过去,撞在古梦崖胸口之上。古梦崖惨哼着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之上,方才止住去势,反弹在地,浑身关节疼痛欲裂,一时无法起身。 墨用民见状,将手一背,面带笑意,正欲说话。忽然眼前银光耀眼,耳中传来墨门子弟的惊呼之声,心头一凛,左手飞快地捏了个法诀,大声喝道:“尊天明鬼!”随着话音,从墨用民身体中喷涌出一重黑烟,快愈闪电、有如实质,将四外银光挡住,银光受阻,纷纷落地,却是无数牛毛银针。 易锋寒紧闭双眼,手握断成两截的青锋剑,一颗心随着银针落地的叮叮之声沉入深渊,嘶声道:“你赢了。” 古梦崖手扶枪杆,挣扎着爬了起来,心中亦像易锋寒般充满了失败的感觉,恨恨地望了墨用民一眼:“要动手就快点!” 墨用民一面卸去法诀,将黑烟收回体内,一面大笑道:“动手?已经动过了,现在就不必了。你去扶易贤侄一把,他中了我的摄目神光,现在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摄目神光只能令人暂时失明,不消一个时辰就可以恢复视力了。” 古梦崖运气游走全身,发现自己遭受如此猛烈的攻击,却并未伤及内腑,立即知道墨用民手下留情,一面去扶易锋寒,一面道:“前辈此举是何用意?” 墨用民回到座位,悠然道:“我想见识见识你们的本领,看看你们凭什么不拜师就可以继承墨坚师弟的机关绝技?呵呵,真有你们的,年纪这么轻,对机关术的了解却很透彻。你的飞镖制作粗糙,很明显是赶制的,花了多少时间?” 古梦崖道:“一面赶路,一面制作,零零星星的花了两天时间吧。” 殿中诸人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墨用民亦是一惊:“两天就制作了三支?” 古梦崖摇头道:“七支。” 墨用民面露赞叹之色,喃喃道:“是吗。”目光转向易锋寒:“易贤侄,你怎么会使用甘霖剑的机关的?” 易锋寒目不能睁,心中甚是烦躁,闻言嗤道:“那柄剑舞动时候,剑身轻重不一,隐有异声,显然中有夹层、内藏细小暗器。剑柄上有个莫名其妙的凸起圆珠,白痴也知道有问题。” 邓陵非命忍不住插嘴道:“可是我制作的触发机关方式,既非下按也非旋转,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摸索出来?” 易锋寒嘿嘿冷笑道:“我干什么要摸索,上推触发式机关又不是你发明的,你那开关的位置处于靠近剑锷的地方,无论下按或者旋转,都不方便,上推是最方便合理的触发方式。做成圆珠就想误导人?你真够天真的!” 邓陵非命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说不出话来。墨用民笑道:“虽然甘霖剑并不复杂,可是若非对机关有深刻的认识,决计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其中奥妙。墨坚师弟找到了两个这么好的传人,虽死可以无憾了。” 易锋寒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墨用民笑了一笑,转向古梦崖:“看你飞镖中的机关,对于火器颇有认识,不会是自己钻研的吧?” 古梦崖道:“晚辈曾经在雷猛老师处学过火器。”易锋寒听得雷猛之名,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平复下来,若无其事地推开古梦崖的手:“不用扶了。” 墨用民亦是脸色一变:“雷猛?雷邪的儿子?”接着展颜道:“想不到你们跟我们墨门如此有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投身墨门?” 易锋寒淡淡地道:“我们如果要入墨门,在蜀州就入了。” 古梦崖接着道:“前辈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自问做不到墨者的要求。苛于己,而厚施于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墨用民怅然若失道:“是吗?” 邓陵非命大声道:“你们既然曾经从学于墨坚师叔,难道只学到了机巧之技,却没有学到他匡世救人之心吗?” 古梦崖道:“世有不平,我会尽力去解决,但是奔波终日,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居无完墙,这样的清苦生活我过不惯。” 易锋寒亦道:“墨学一味节用、自苦其身,大悖常理,人虽受其利,亦不甘受其说,仁而不道,衰落是意料中事。” 墨用民皱眉道:“你认为墨学不是大道?” 易锋寒道:“道者,顺天地常理,应人心所向。人欲滔滔,可疏不可违。墨者自苦其身、接济天下,天下被其利、颂其德,而不甘效法可知矣。” 邓陵非命怒道:“你们岂可妄言民心自私!” 易锋寒冷冷地道:“不知道昨夜临危抽身、飘然远逸的是谁呢?” 邓陵非命胀红了脸膛:“我们能力不足,所以去找敬天长老出手相救!否则你们哪里还有命在?!” 易锋寒冷哼一声,正欲再说,墨用民已然开口制止道:“罢了。既然人各有志,我也不会强求你们赞同我们的作为。既然你们是墨坚师弟的学生,也算是我们半个同门,我给你介绍一下本门的长老和后起之秀。”说着把殿中诸人向易锋寒和古梦崖一一介绍,除了易、古二人昨夜所见的几人,是因为汇报昨夜镇中情况才得以留在殿中,其余皆是神州墨门中的精英人物。 介绍完毕,墨用民问道:“你们二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易锋寒与古梦崖分别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墨用民道:“易贤侄既然要去渭州,问题倒是不大。古贤侄如果真要进京,可要处处小心了。” 古梦崖道:“小心什么?” 墨用民叹气道:“你们昨夜杀的白须儒者叫常忡,红脸汉子是他三子常治国,这两人表面上均是博学鸿儒,虽然昨夜被你们揭穿是魔教妖人,可惜他们尸骨无全,没有留下证据。常忡长子常安国乃是儒城太守,次女常碧儿下嫁礼部侍郎周仁俊,如今儒学兴盛,作为儒圣故里的儒城又是儒家圣地,该城太守虚名盛大、足以影响朝廷舆论,而周仁俊在朝廷中党羽众多,握有实权。京城乃天子脚下,一进京城,便不可避免的要跟朝廷扯上关系,古贤侄此去恐有麻烦。” 古梦崖闻言,双目精光大盛,冷笑道:“多谢前辈指点,既然如此,我更要去瞧瞧魔教在朝廷中到底有多大影响。” 第六十八章 巫郡现魔影 深林斩石鬼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汪芒镇西的一座小山丘上,许威满布红丝的双眼直欲喷火,一眨也不眨地瞪着汪芒镇方向,等待着易天行的到来。他自从领命追杀易天行以来,已经三天没有睡过好觉了。易天行脱离战场后,并没有一路西进,直扑巫族聚居区,而是不住变换方向,在巫郡诸城镇四处游走,让奉命追踪的许威吃够了苦头,不但疲于奔命,而且每每扑空。许威愤怒之余,终于放弃尾随追踪,托人将易天行的路线仔细分析了一番,在那人判定易天行会重返汪芒镇之后,便赶到此处守株待兔。 一道红影闪过,一个浑身赤红衣衫、红巾蒙面的汉子出现在许威身后:“老许,今天他不会来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许威寒声道:“赤石鬼,你有新消息?” 赤石鬼洪声笑道:“我刚从百里开外的神威城赶来,听说昨日黄昏,有个少年在那里收购绣花针。呵呵,按照易天行的走法,今天应该在距离汪芒镇五十里左右的地方。” 许威冷笑道:“你是这样判断的?” 赤石鬼道:“当然,我跟随主人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都判断不出来,这些年就算白活了!” “呵呵呵呵,你当然白活了!”笑声未落,两个打扮与赤石鬼一般无二的人飞身跃至,只是衣服面巾一青一黑。 赤石鬼怒道:“青石鬼、黑石鬼,你们来干什么?主人不是叫我协助老许的吗?” 青石鬼嘿嘿笑道:“你也不动脑筋想想,你这种智力低下的家伙,主人怎么会让你独当一面?” 黑石鬼接着道:“昨日巫郡共有三个城镇,有少年收购绣花针。笨蛋,你现在明白没有?” 赤石鬼吃惊道:“你们怎么……还有谁出动了?” 青石鬼道:“看来你还没有笨到家。除了黄、白二鬼,连紫金双煞也出动了。”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许威一眼。 许威自然有所感觉,强自按奈下心中的震骇,竭力以平静的语气道:“为什么?易天行只是个小毛孩,虽然奸猾了点,也不需要如此劳师动众吧。” 青石鬼嗤道:“你别以为是你请求的结果,是小姐想见识一下把金手将军许威玩得团团转的小鬼是什么样子,所以主人才会调动这么多人查探他的行踪,不过我们只负责提供情报,你别指望我们出手帮忙。” 赤石鬼急声道:“我呢?” 青石鬼翻了个白眼:“主人叫你协助许威,你自然可以出手,不过我劝你最好少管闲事。” 许威怒道:“我们好歹也是同门,现在我有困难,你们就这样袖手旁观?” 青石鬼冷笑道:“同门?那倒也是,不过这话你留下来给金煞讲比较合适。” 许威大声道:“捉拿易天行可是白令使的指示!你们……” 黑石鬼阴沉着声音喝道:“闭嘴!就算教主也不敢对主人下命令!白浩然算什么东西?!主人不想插手此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 许威自知失言,背后一阵发凉,脸色变得铁青,呐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石鬼道:“我才不管你什么意思,消息已经给你,你采取什么行动是你的事了。” 许威皱眉道:“你们只告诉易天行那小子在布疑阵,具体位置和动向呢?” 青石鬼哼了一声:“你怎么比赤石鬼还笨?” 赤石鬼大怒道:“你说什么?!” 黑石鬼冷冷地道:“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吵架?赶快告诉那个笨蛋易天行的去向,否则待易天行深入巫族聚居区,就算是我们,也不容易跟踪得到了。” 赤石鬼脸上面巾一阵波动,随即平静下来,面对着许威一字一顿地道:“那小鬼埋设的疑阵频繁发动,证明他马上就要抵达汪芒镇。只要分散你的注意、把你拖延片刻,他就会趁机穿越汪芒镇,潜进蛮荒未辟的巫郡深处。至于他现在具体的位置,哼,既然紫金双煞出马,易天行肯定不可能逃出他们的视线之外!” 许威皱眉道:“可是我们不是紫金双煞。” 赤石鬼昂首笑道:“我不一定找得到易天行,但是要找到紫金双煞却很容易。” 许威若有所悟地道:“你们有特别的联系方法?” 赤石鬼点头道:“所以你放心,易天行就算插上双翅也难飞出汪芒镇去!” 许威望了赤石鬼一眼,咬牙道:“我们马上去截击他。” 赤石鬼洪声道:“好!”说罢身形一展,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窜下山头。许威长啸一声,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二人去势甚疾,一眨眼工夫便已经跑到了山丘之下,此时方才闻得身后青石鬼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心易天行的毒针,呵呵!” ※※※ 黄昏时分,天马关外的一个小村庄里,炊烟缭缭,招唤着劳累了一天的农民回归家园。该村村长家的地窖里,燃烧着一堆篝火,篝火上面架着一口砂锅,易天行蹲在篝火面前,正拿着一根树枝轻轻地搅拌着锅中沸腾的浆汁,暗绿色的浆汁随着树枝的划动,泛出阵阵磷火般的亮光。 村长屋外的一棵大树上,静悄悄地站在两个人,屹立如山、一动不动,其中一人紫袍金带、神色肃穆,俨然有种慑人的威严;另外一人一袭黄衣,相貌平淡无奇,若非瞳孔金黄、目光呆滞,随便在那个城市的大街上一瞥,都能找出几十个这样的人来。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这两个木偶般站立着的人顿时有了生机,恭敬地低声道:“主人、小姐。” 树荫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紫金双煞,那小子还没有动身?” 紫煞道:“没有。” 嗯的一声之后,再无声息。 金煞忽然道:“主人,属下有些问题。” 那声音飘忽不定地传来:“问吧。” 金煞道:“易天行为什么用绣花针炼制毒针?绣花针质地太差,就算喂上剧毒也难以对付高手。” 一个娇嫩清脆的声音传来:“你真笨,易天行炼毒针是为了应付官兵围剿,不是要依靠它对付高手。” 金煞被抢白一番,丝毫不以为忤,微笑道:“怪不得他买了那么多针,沿途的绣花针都被他收购一空了,嘿嘿,他想对付整个巫军的军队么?” 娇嫩的声音又起:“并不全是这样,将一个地方的某种商品收购一空,是惹人注意的好方法。易天行利用此举,让追踪他的人产生误解,认为他每到一处便会收购绣花针,像许威这种笨蛋,更会产生收购绣花针的少年就是易天行的错误判断,最后易天行在路经某地之时,偏偏不买绣花针,却收买几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让他们在某个特定时间去大肆购买绣花针,于是……”接着便是一阵吃吃的笑声。 金煞呆滞的目光骤然一亮:“好计策。” 紫煞冷笑道:“的确不错,可惜他真正要应付的不是许威那废物,而是小姐。”此语一出,又换来一阵得意的轻笑。 若有若无的声音又再响起:“禁声,许威和赤石鬼来了。” 两个身影如电般掠过树梢,落在紫金双煞面前,正是赤石鬼和许威。许威才一立定,便立即朝金煞俯身拜倒:“许威拜见金师伯!” 金煞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有空多花点时间在修炼上,在朝廷中厮混会毁了你的。” 许威望着金煞金色的瞳孔,心中一阵激动,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沉声道:“大事未成,师侄岂敢独善其身?” 金煞冷冷地道:“你言下之意是讽刺我置身事外喽?” 许威额头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连忙埋下头颅道:“师侄不敢。” 金煞哼了一声,正欲再说。紫煞已经叹气道:“人各有志,我们走吧!” 金煞闻言,便不再说话,也不见他变换姿势,身体骤然弹起,利箭一般飞射出去,一晃而逝。 赤石鬼见状连忙拦在紫煞面前:“紫煞,易天行……” 紫煞手一挥,一股强大袖风将赤石鬼拂至一旁,赤石鬼和许威只觉眼前一花,便已失去了紫煞的踪影,只留下紫煞的声音遥遥传至:“易天行现在就藏身在你们面前这栋房子的地窖之中。” 许威闻言面色一喜,目中金光暴射,大声道:“赤石鬼,我们下去!” 赤石鬼摇头道:“老许,我的功夫太显眼,能不露面最好不露面。你先设法自己解决,收拾不了我再出面帮你。” 许威望了赤石鬼一眼,点头道:“说得也是,行,我自己解决。嘿,我就不信这样都能让他跑了。”说着纵身跃下,径自走向村长大门。 许威来到门前,也不敲门,飞起一脚,正中大门,蓬的一声,木屑纷飞,惹起一片惊呼。须发尽白的村长颤声道:“你……你……” 许威理也不理,大步走向大厅:“官府办案,捉拿钦犯,闲人远避!” 那村长连忙以手示意,招呼家人向门外跑去。许威忽然伸手,拦住村长去路。 村长苦着脸道:“官爷,草民老朽无能,恐怕帮不上忙。”声音骤然提高:“我马上去召集村里的青壮男丁,务必协助官爷将犯人抓捕归案!”说到后面,腰身已经挺直,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许威瞥了面前的老头一眼,寒声道:“地窖在哪里?” 村长一转头,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指着后面一股浓烟,食指不住颤抖。许威见状,立知其意,心中不禁大急,身形一展,便向烟起之处冲了过去。 许威来到近前,发现果然是地窖起火,不由怒发如狂,仰天长啸一声。屋前大树之上的赤石鬼闻声一凛,知道出了变故,连忙腾空而起,朝发声处跃去。 赤石鬼刚刚离去,那个娇嫩的声音即便出现:“爹,他还在里面。” “唔,不过赤石鬼和许威没有想到也好。” “为什么?” “那小孩子能够在密闭的地窖中炼毒,便不仅仅是擅长使毒而已,抗毒的本领亦是不弱,他在地窖里面不知道会弄些什么玩意,加上火焰带起的毒气,以许威他们两个的本事,贸然下去定然会身陷险境,一个不巧,还有性命之危。” “嘻嘻,爹,我们帮不帮他们一把?” 声音中透出一阵厌倦:“随便,只要你喜欢,我就立刻拆穿那孩子的小把戏。” “嗯,算了,许威和赤石鬼如果连一个小鬼都对付不了,留在这世界上也是丢人,还不如死了呢。” “呵呵,那我们就继续看戏吧。” “嗯。” 二人话音未落,便见两道人影一东一西,飞射出来,弹跃丸走,霎那间便消失无踪。 那娇嫩的声音充满了遗憾:“两个笨蛋,一点都不好玩。” “我们跟下去看他们的追捕游戏,不是比看打架更好玩吗?” “嘻嘻,也对,咦,他出来了!” 随着话音,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墙头,略一迟疑,便朝南方遁去。一个淡淡的声音道:“放心,他甩不掉我们的。嘿,赤石鬼现在聪明多了嘛。” 说话间,一道赤影骤然窜出,紧紧跟着白色人影,飞奔而去。 娇嫩的声音道:“还不是爹你教导有方。” “呵呵,什么时候我的乖女儿也学会拍马屁了?我们也跟上去吧,否则就没有热闹看了。”说罢平地旋起一阵阴风,四周又复归于平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阵阵呼喊救火的声音。 ※※※ 易天行一离开村子,便发觉了赤石鬼的存在,连忙拼尽全力、向前飞奔,欲图摆脱赤石鬼的追踪。但是不消片刻,易天行就发现了赤石鬼的可怕,无论易天行怎么加速,赤石鬼总能以相近的速度尾随在后,虽然一时之间倒也追不上来,但是要想摆脱亦不可能。易天行一面暗自叫苦,一面心念飞转,脚下却不敢丝毫停滞,径直向西遁去。 眼见汪芒镇在望,骤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易天行顿时脸色大变,经过这几日的躲避逃逸,这声音对他来说,已经再是熟悉不过。易天行心中立时做出判断:“不能让他们形成合围之势。”一念及此,易天行立即转向往南,狂奔而去。 紧随而至的赤石鬼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毫不犹豫地跟着转向追去。 易天行右手食指聚劲,猛然点在自己胸腹之间,闷哼一声过后,精神骤然一振,身形箭射而出,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冲进前面的一个树林。 赤石鬼见状,心头打了个突:“这小鬼为什么不惜使用伤害身体的手段骤然加速?林子里有什么?”想到这里,身形一下子滞缓下来,不过随即便做出决定:“嘿,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他不过是想依靠浓密的树林遮蔽我得视线而已。他只比我早进去一步,难道这么快便可以制造机关不成?”猛然怪啸一声,身体腾空而起,跃向林中一颗大树。 赤石鬼轻轻落在一根粗如儿臂的树干上,俯瞰着林中的动静,赫然发现一行淡淡的脚印朝西北方向延伸,跨度颇大,心中冷笑道:“哼,想斜穿出林、绕回汪芒镇去。”脚下轻轻用力,顺着脚印追去。 赤石鬼一路纵跃,忽然眼睛一亮,发现背离脚印方向的一株小树丫上挂着一缕白布,似乎是勾破的衣服,连忙纵身向该处飘落。赤石鬼来到树丫前,哼了一声:“居然敢骗我!”说着顺手一拉那缕挂破的白衣,手布甫一接触,赤石鬼忽觉手指像摁到什么尖锐的东西,甚是糙手,垂首一看,却见三枚碧莹莹的绣花针扎在自己的食中二指之上,入体不深,也不怎么疼痛。 赤石鬼怪叫一声,挥臂将绣花针甩落在地,绣花针落在地上,附近的草木立时枯萎了一片。赤石鬼触目惊心,一面运气驱毒,一面破口大骂道:“易天行!给老子滚出来!偷偷摸摸的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一阵劲风当头压下,赤石鬼连忙翻身后跃,还没有来得及站稳,眼前便是万道白光、如隆冬瑞雪般纷飞而至。赤石鬼怒喝一声,左手一探,便朝着白光抓了过去。 白光入手,骤然现出一支白色玉剑。易天行望着对面掌心溢血的赤石鬼,微笑道:“我滚出来了,你要怎么样?”说罢将手腕一翻,白玉剑风驰电掣般在赤石鬼掌心一转,在赤石鬼惨叫声中拨了回来,带起一片掌皮、一蓬鲜血。 赤石鬼双手下垂,站在当地,左掌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右手食指、中指却麻木无觉,而且丝毫不受他真气的逼促,麻木感渐渐向上蔓延,即将到达指根。赤石鬼额头冷汗直冒,知道自己一时大意,处境堪忧,易天行不但武功颇高,更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自己自恃刀枪不入的石鬼玄功,竟然抵御不住;另一方面,那绣花针上所喂奇毒猛烈之极,竟然无法用真气将其驱除体外,如再拖延,恐有性命之虞。 赤石鬼恨恨地望着易天行,怒道:“老子就让你看看,我会怎么样!”说着左掌猛然斩下,将右手食指、中指齐根斩断,创口登时血流如注。赤石鬼咬牙狂嘶:“止!”随着话音,他左手掌心、右手断指处涌现出一片迷蒙的红色血雾,略一吞吐,即便消散无痕,现出愈合的伤口。 易天行看得目瞪口呆:“你用的什么妖术?” 赤石鬼怒吼道:“去问冥君吧!”话音未落,一道赤练般血影已然击向易天行前胸。 易天行脚下微微一退一错,将赤石鬼的左掌闪过,白玉剑迅捷地削向赤石鬼的左肩。赤石鬼身形一晃,已经幻出两个身影,左右一分,便朝易天行夹击而至。 易天行一时之间,无法看穿赤石鬼的虚实,只得抽剑后退,逼开赤石鬼的攻击。赤石鬼嘿的一声,身形再展,竟然幻化成四道人影飞身扑至。易天行见状,头皮一阵发麻,身形一纵,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还剑归鞘,落在一根树枝之上,借力一蹬,又再上跃两丈,飘然落在一棵大树的树梢。 赤石鬼大声喝道:“哪里跑!”四道人影分别从四个方向一飞冲天,疾扑易天行落脚之处。 易天行呵呵一笑,身体旋转跃起,随着身体的转动,一蓬一蓬的绣花针像波浪一般涌向四方,形成一面碧莹莹的雨幕,向赤石鬼的四道人影尽数笼罩在内、当头洒下。 赤石鬼怒喝一声,身形一滞,幻化出来的虚影顿时消散,现出本体,双手握拳,猛然向上轰击而出。平空一声霹雳,针网立时被震散出一个丈许方圆的窟窿,赤石鬼从中急速穿过,飞扑升势已竭、正在缓缓下落的易天行。 易天行望着下方飞身而至的赤石鬼,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身体一翻,头下脚上地坠落下去。待到距离赤石鬼尚有丈余远近,右臂如电般探出,拔剑在手,猛然击下。 赤石鬼心头虽然震骇,但是知道已经闪避不过,咬牙道:“来得好!”双手翻飞,化作满天赤蝶迎将上去。一阵紧密地交击之声过去,赤石鬼与易天行身形骤分。赤石鬼双臂衣袖被绞成碎屑,满空飞舞,露出两支赤红如血的胳膊,上面满布剑痕、深可见骨,鲜血顺着血槽涔涔而下。易天行凌空狂喷鲜血,颓然落下,以剑支地,双腿直打哆嗦,嘴角血丝不停地渗出。 易天行潜运真气,一面竭力恢复自己的体力,一面治疗内腑所受的震荡。赤石鬼适才一连在白玉剑上拍击了不下百记,二人功力的高下立时显现出来,易天行始终稍逊一筹,若非仗着剑招精妙、宝剑神兵,早已落败身死。 站在对面的赤石鬼亦不好受,他的双臂与白玉剑硬拼了不下三十招,若非他有石鬼玄功护体,双臂已经被白玉剑削成烂肉,不过即便如此,双臂也是疼痛难当,几不能举,只能运用玄功、尽量止住双臂汹涌的血流,所以虽然见到易天行的惨状,却也不敢贸然追击,只是将一双凶睛怒睁,恶狠狠地瞪着易天行。 易天行稍微抑制住伤势,便立即摸出两颗天龙护心丹,扔到嘴里嚼烂吞下,接着望向赤石鬼双臂盘旋吞吐的红雾,微笑道:“嗨,止不住血了?” 赤石鬼亦是震惊不已,他还是第一次发现雾疗术不能立即止血的,闻言怒道:“你很好过吗?过来杀老子呀!”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血流不止,撑不了多久的。而且……嘿嘿,呵呵!” 赤石鬼怒目圆睁:“你笑什么?!老子一定……”忽然若有所悟:“是你搞的鬼?!” 易天行含笑点头:“你的止血秘术的确不凡,刚才把我吓了一大跳,呵呵,不过现在毒性已经发作,你的功法再厉害,也别指望止血了。” 赤石鬼喃喃道:“不可能,我明明……” 易天行淡淡地道:“牵肠碧的毒性只一见血,便会蔓延全身,就算你中针后毫不迟疑地斩断手指,亦只能将毒性发作的时间延迟片刻、解决不了根本,何况你还拖延了许多时候,现在你的毒性已经发作,认命吧!”说罢眼中碧芒一闪,浑身变得有如白玉雕成,身剑合一,激射而出,剑光如神龙戏水、长虹经天,卷向赤石鬼腰间。 赤石鬼狞笑一声,勉强举臂,正待迎击,耳中忽然传来一缕声音:“是白玉剑,快躲!”心中立时一凛,身化赤虹,横飞三丈,避至一旁。 易天行一击不中,身子一卷,双腿在前面的树干上一蹬,立即转向,尾随赤石鬼而去。 赤石鬼身体刚一落地,便见眼前白光耀眼,情知躲避不过,将牙一咬,怒喝道:“去!”右臂一挥,以横扫千军之势击向白玉剑,同时身体一弓,势如劲弩、向后急速跃去。 易天行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大力,震得自己几乎把持不住白玉剑,心中骤起争雄之念,大喝一声,真气流转、运劲一压,立时血光四溅,一支胳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远远坠落。 赤石鬼惨叫一声,左臂一探,已经抓住剑刃,面目狰狞地怒吼一声,奋力一推,身体后跃之势猛然加快,随着一阵炒豆般的脆响,疾愈闪电地撞在后面一棵大树上,轰的一声,震落漫天飞叶,而赤石鬼的身体竟然似不堪撞击般骨骼尽碎、瘫软成一滩烂泥。 易天行借力后跃,飘然落地,见状不禁一愣,赤石鬼适才能以血肉之躯硬敌白玉剑数十记,足见其横练外功已近登峰造极之境,现在居然会因为撞在一棵大树上而丧命,实在匪夷所思。易天行正思量间,赤石鬼体内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吱吱尖叫之声,凄厉尖锐,听得易天行毛骨悚然。赤石鬼体内鸣声越来越大,不消片刻,整个树林都回荡起这个怪异的叫声,易天行掌心渗汗,徐徐后退丈余,猛然左手一抬,一蓬毒针电射而出,洒向赤石鬼的尸体,一根不漏的尽数中的。赤石鬼满身插满了惨绿色的绣花针,一动不动,体内怪叫却更加急促起来。 易天行面对眼前异常的状况,心中生出莫名的惧意,直欲扭头就跑,不过他自少修心炼志,意志甚是坚毅,心中恐惧之意一起,便立即镇定心神,使自己冷静下来,剑指前方,蓄力待发,悍然迎接令人心悸的未知。 随着咯的一声脆响,赤石鬼的头颅猛然裂开,一道高仅尺许、形如猿猴的火红光影冲天而起,随即闪电般俯冲下来,扑向易天行。易天行只觉风声拂面,已是满目赤红,心头不禁大骇,白玉剑急速刺出,谁知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赤色光影。易天行一击不中,立即横飞三丈,只见眼前红影一闪,适才所立之处已经悄没声息的被击出一个径约尺余的大坑,坑中尘土飞舞,不住打旋。 易天行不待红影继续攻击,身形一展,即便飞身上树,落在树枝上的同时,反手打出一把毒针。红色光影本已尾随追至,毒针碧光一现,便折身飞跃,窜到易天行对面的一颗树的树干之上,身形一住,立时显出真形,却是一个通体赤红、体形如猴、面目恍如厉鬼的怪物,长耳尖耸,目射朱芒,顾盼之间,甚是灵动,满嘴细小尖锐的利齿、色如鲜血,看得人心底直冒寒气。 易天行嘴里一阵发苦,他已经认出这怪物的来历,同时亦猜出了赤石鬼的身份,心中直道晦气。这怪物名叫石鬼,乃是焱州石鬼山特产魔物,齿爪锋利、行动如风、肌肤坚如铁石,生性十分残忍嗜杀,加之此兽性喜群居,一出现便成群结队,攻击猎物,不死不休,无论人兽,一旦遇上,几无生理,因而即使在盛产凶禽猛兽的焱州,亦是凶名远播的恶兽。石鬼生来浑身灰白,只有经过魔教秘法饲养,才会改变肤色,因此毫无疑问,赤石鬼乃是魔教中人,而且是利用石鬼修炼外门魔功的一脉。 易天行心念飞转,立时做出决定,身体一纵,长剑如一道飞虹,直刺石鬼咽喉。那只石鬼眼睛滴溜溜一转,猛然一跳,即便来到易天行上方,一面吱吱怪叫,一面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易天行身在半空,躲避不及,立时被石鬼抱个正着。石鬼一脸狞恶之色,血口大张,猛然向易天行喉咙咬去。易天行忽然微微一笑,也不见手脚动作,身上赤芒乍现,三道针影射向石鬼的双睛和大张的怪嘴。 石鬼似乎知道厉害,顾不得咬易天行,身形一纵,弹飞出去,跃至易天行所立大树的树梢,居高临下,瞪着易天行,龇牙咧嘴,作势欲扑。易天行想不到在这么近的距离,无影针居然会失手,心中寒意大盛,将手中白玉剑用力一捏,身体向后平飞,目光紧紧盯着上方石鬼的动静。 石鬼一见易天行行动,便怪叫一声,飞也似的扑下。易天行只觉劲风拂面,来不及细看,白玉剑已然闪电般刺出。吱的一声哀鸣,红影骤退,沿途洒出一串血珠。 易天行一击得中,精神一振,同时拼命回忆适才的情景,力图抓住一晃而逝的灵机。石鬼落回原处,伸出舌头舔了添右臂的伤口,立即重新扑下。 易天行连忙出剑,白玉剑化作长虹经天,迎向石鬼的身影,但是石鬼行动如电,赤影一闪,易天行即便中爪溅血。总算易天行剑光迅捷如风,虽然慢了石鬼一步,石鬼亦没有时间继续攻击,身影一展,又复跃到对面一颗树上。不待易天行缓气,石鬼又再扑上,易天行怒吼声中,全力挥剑,石鬼与易天行几乎同时中招,各自溅出一片血光。石鬼并不迟滞,一击即退,又回到原位。 易天行一面努力调整内息,一面度量形势:“这畜牲的动作始终快我一步,就算我全力施为,它的伤也比我轻,何况我不可能一直保持全力出击。妈的,刚才我怎么击中它的?似乎还没有看清楚,唔,难道……”思量未完,飞身而至的石鬼已经近在眉睫,易天行心中忽生警兆,右手在气机感应之下猛然一挥,石鬼惨叫一声,右臂再次中剑,身体一挣,疾退而回。 易天行悠然一笑,缓缓闭上双眼,任由灵觉向四外蔓延,逐渐掌握到石鬼的行动。石鬼忽然吱的一声长嘶,腾空跃至,身形比平常快了近一倍,显然已经被易天行激怒,拼尽全力攻击过来。 易天行心中清晰的勾画出石鬼的运动轨迹,亦是一声怒吼,弹身而出,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翻身直刺,全力一剑,迎向石鬼。 电光石火之间,易天行与石鬼擦身而过,顿时漫天飞血。石鬼哼都没有哼一声,直坠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身下泉涌而出。易天行半只衣袖已被撕去,右臂上从小臂至上臂,五道深达寸余的血痕甚是醒目。 易天行迅速的替自己敷上玉蟾膏与清灵散,然后纵身跃到适才站立的大树上,将那三支血红的梅花针取回,双脚一蹬,飞身跳向另一颗大树,眨眼功夫,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第六十九章 无奈入巫原 悠然获鹬蚌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许威双臂伸展,恍若巨鸟翔空,从天而降,落在赤石鬼的尸体旁边,看了一下早已到达、立在身旁的青石鬼,一脸讶异之色:“他杀了赤石鬼?” 青石鬼沉声道:“而且把赤石鬼的本命石鬼也杀了。” 许威失声道:“什么?!这不可能!石鬼刀枪不入,易天行……” 青石鬼打断道:“闭嘴!一惊一乍的,南魔教教下没有人了吗?连你这种沉不住气的蠢货也派出来做事?” 许威脸色一青,眼中凶芒暴露,接着强自按奈下去,举目扫视了一番:“既然如此,石鬼的尸体呢?” 青石鬼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徐徐道:“哼,本门的本命石鬼别有玄机、重要非常,岂可留在这里?石鬼尸体已经被黑石鬼带走了。” 许威道:“彩石山?” 青石鬼手一甩,一股惨绿色的磷火激射在赤石鬼的尸体上,眨眼之间,便将赤石鬼烧成一堆白灰,接着手一招,将绿火收入袖中,这才缓缓地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你最好别问也别猜。”说罢不再理会许威,径自转身走向林外。 许威身形一展,拦住青石鬼去路:“你去追易天行?” 青石鬼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追他?主人已经吩咐,不再插手此事。” 许威怒道:“老赤可是你的师弟!难道你就任由他被人杀死?这事传扬出去,石鬼门还有脸在魔教立足吗?” 青石鬼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以为老子是谁?明道宫的人会被你那拙劣的激将法挑动?你还是省省吧,不要再白费心机。哼,赤石鬼那没有用的白痴,我凭什么替他报仇?师兄弟算什么关系,你应该比我清楚,哈哈,如果忘记了就再问问你师伯。”说着眼中露出嘲弄的笑意。 许威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常态,不愤道:“仆人被杀,尊主人也不管的吗?!不会是害怕了吧?” 青石鬼目光骤然一寒,阴沉着声音道:“你好大胆子。”话音未落,身子一倾,已经来到许威面前,双掌一探,猛然向许威前胸击下。许威完全来不及抵御,便眼睁睁看着青石鬼的手掌往自己胸口按下。此时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声音方一入耳,青石鬼便立即收掌,抽身后退,垂首立在许威三丈之外,动作急逾闪电,仿佛从来没有欺近过许威身子一般。许威这才发现自己额头、背心已经满是冷汗,连忙拱手告罪:“弟子无知冒犯,尚望神君恕罪。” 那个声音不再出现,林中登时一片寂静,呼吸可闻。过了片刻,青石鬼方才开口,冷冷地道:“你别以为曾经击败赤石鬼那种废物,就可以小觑我们石鬼门,如果你下次再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对主人无礼,我就一掌劈了你!既然主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这次我就饶了你,滚!” 许威不敢倔强,连忙转身飞奔而去。 待许威消失在视线之外,青石鬼躬身道:“主人,为什么不让属下杀了这狂妄无知的小辈。” 适才那声音轻笑道:“一只小蚂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弄脏你的手,留下来演戏给我玩,不是更有价值?呵呵!” 青石鬼道:“主人的意思是……” “你们几个就别插手了,让许威去折腾一下就行了。” 青石鬼皱眉道:“折腾?主人认为许威会败?” “两败俱伤吧,看他们谁的命更长了,呵呵!” 青石鬼忽然拜倒,俯首道:“主人,不若让属下跟易天行玩玩。” “呵呵,怎么,你也手痒了?不过我想继续看戏,不想你这么快就去结束掉。易天行若是面对黑白二鬼,尚可一战,你的话,他还是太嫩了点。而且,易天行如果能从许威手下生还,我对他另有安排。” 说着悠悠一叹:“最近魔族活动频繁,你们最好收敛一点,不要显山露水,免得招惹教主和魔族的注意,我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嘿,现在的南北魔教教主居然蠢到去跟魔族勾结,魔教真的没落了么?” 青石鬼垂首道:“自从三百年前诸长老纷纷离教自立,南北魔教便如西山暮日、日渐衰败,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现在的两位教主也是想借助魔族的力量,重振声威。”说着声音一顿:“主人,我们魔教难道不是魔族建立的么?为什么你那么抵触魔族?” “哼,本教虽然跟魔族由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已经跟他们断绝联系多年,无论从教义,还是行事准则,都已经大不相同。魔族本就是凶狠记仇的种族,自被元霸所骗,被迫退居焱州,终日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几千年的仇恨一旦爆发,便会是滔天巨浪、失去控制,身为赤帝族的我们迟早会受到波及。教主他们如果不是愚蠢无能到了极点,又怎么会与虎谋皮?” 青石鬼道:“我们应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说着声音一肃:“你马上去通知三鬼双煞,立即回宫。我和小姐晚些时候回来。” 青石鬼猛一昂首,洪声道:“是!”说罢青光一闪,便已经失去了影踪。 ※※※ 许威真气流转,身体像流光掠影般划破长空,沿着易天行留下的痕迹,在密林中穿梭往返。忽然四周蓬的一声,无数飞针从四面八方激射过来。 许威长啸一声,双目金光暴射,手掌一瞬间已经变成金色,宛若黄金铸就一般,双臂伸展,划出一个圆圈,在自己身体周围形成一环明亮的金虹。碧莹莹的绣花针一触金虹,即便发出一阵炒豆般的脆响,化作满天流萤,纷纷落地。 许威的身形一面向下落去,一面沉声吐气:“金龙抖甲!”双手霍然一分,无数鳞甲形状的金色光气立时向四外飞射而出,击打在周围的树枝树干上,一时间枝折叶落、小一点的树木全被打断、大树树干上满是碗大的深坑。 许威屹立在漫天飞舞的树叶之中,仰天大叫道:“易天行!是男人就给我滚出来!倚仗这些小把戏伤不了我的!” 话音未落,许威骤然觉得顶上风生,连忙抬头一望,只见易天行身形随着落叶旋转飘舞,双掌朝他天灵猛然击下。许威不躲不闪,大喝一声,双掌一收,接着向上一推,正面迎击。 易天行的双掌眼见就要击在许威的掌上,易天行忽然将手一翻,一道赤芒从袖口射出,朝许威的眉心射去。 许威临危不乱,双掌一合,已经将赤红光芒夹住,接着双肘一耸,碰的一声,正中易天行的掌心。 易天行后翻了一个筋斗,飘然落地,反手拔剑,直指许威。 许威后退两步,缓缓张开双手,露出一根折断了的梅花针,冷冷地道:“你在针上喂的是血咒,你是百毒门的弟子?” 易天行望着许威金光闪闪的双掌,微笑道:“眼力不错,居然能看出血咒的来历,不过我不是百毒门的人。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许威将断针扔在地下,淡然道:“在下碣石关总兵金手将军许威,你要记清楚了,否则到了地府不能告诉冥君杀你的人是谁,可是会去枉死城的。” 易天行大笑道:“你既然报了这么长的名号,也不在乎多介绍一下家门吧?” 许威瞳孔一阵收缩:“什么意思?” 易天行收敛笑意:“别告诉我你不认识白浩然?小魔羔子!” 许威寒声道:“赤石鬼给你说的?” 易天行嗤道:“这也需要人说?你说的赤石鬼,就是被我宰掉的那个用自己身体养石鬼的家伙吧?他倒没有告诉我什么,不过听说只有魔教的人才会养石鬼,我没有说错吧。” 许威一面暗自打量周围的环境,一面道:“原来如此,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见闻如此广博,石鬼门已经百多年没有人在江湖上走动,你居然能够认出赤石鬼的来历。” 易天行揶揄道:“那你的武功呢?又是几百年不现江湖了?以手绽金芒这么外门的功夫为号,大家居然没有看出你的来历,很了不起啊。” 许威道:“天下间能够掌泛金光的功夫最起码有百来种,施展时征兆与金元手几乎完全一样的也有三种,朝中诸人经验再老到,也不可能根据传言分辩我练的武功是什么。加上金元手一派在三百年前已经灭门,就算本教中人,一般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去。” 易天行讥讽道:“哦,原来是金元手的传人。哈哈,听说金元手这个魔教旁支是被自己派中高手毁掉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许威倏地目光一敛,凝聚在易天行身上,面容狞恶地道:“小鬼,你太多嘴了!”说着暴然发难,双手握拳,聚集起两团金光击向易天行,拳至中途,骤然一分,右拳怒张成爪,抓向易天行天灵,左手呈现锥形,点向易天行丹田。 易天行手腕一翻,白玉剑化作一轮光影,向许威左臂旋去,左手一抬,食指落处游移不定,如幻似真地点向许威右手脉门。 许威身体一转,飞退丈余,与易天行拉开距离,嘶声道:“你没有受伤?” 易天行心中暗笑:“果然被我唬住了。”表面上却冷笑道:“就凭那个什么赤石鬼?嘿嘿,他想伤我,回去再练个三五百年的再说。”说着嘻嘻一笑:“不过他好像没有机会了。” 许威一时摸不清易天行的底细,一味催动真气、积蓄力量,却不敢贸然进攻,易天行已经试探出许威的武功强横,加之适才与赤石鬼交手时所受的伤并未痊愈,自然更不会抢攻,战局一下子僵持起来。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许威终于出手,暴喝声中,双臂往胸前交叉一扫,两股金虹交尾而出,划出一个斜十字,猛然轰向易天行。 易天行脚下一蹬,身形冲天而起,挥手打出三支梅花针,呈品字形从金虹的缝隙中穿过,射向许威要害。 许威冷笑一声,交错胸前的双手回拢一收,两道金虹有如神龙出水般倒转过来,缠绕着三道细小红芒一卷,立即将其绞成碎屑。 易天行见状心头一沉,身在空中,将腰一扭,身形硬生生平移丈余,左手在一根粗如儿臂的树干上一按,借力一纵,便向树林深处窜去。 许威立即知道上当,怒吼一声,身形如箭脱弦,疾射而出,尾随易天行追去。易、许二人一逃一追,片刻间已经奔出十里开外,冲出树林。易天行这次再不迂回,径自朝汪芒镇跑去,许威在后紧追不舍,不时出掌阻挠,却皆因距离太远、威力大减,被易天行轻易化解。 易天行冲进汪芒镇,双手不停挥舞,将街道两旁的小贩摊位打翻在地,在众人的喝骂声中,身体疾愈飞电,眨眼之间已经奔出镇外,向西遁去。许威紧随其后,冲进汪芒镇,入目一片狼藉,街道上满是骂骂咧咧的小贩在收拾摊子,顿时身形受阻、为之一滞。 许威见状,连忙大喝道:“官府办案!都给我闪开!” 一个神情凶恶的汉子正忙着捡刚从一个汪盈族人手中换来的金砂,心中烦躁无比,也没有听清楚,便暴怒道:“哪个王八蛋在这里鬼嚎,滚你奶奶的!” 许威闻言,气得七窍生烟,怒吼道:“大胆!”轰的一掌,将那汉子击得凌空飞出,撞在一旁的门柱上,弹飞回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街道上的小贩见状,惊恐交集,同时发一声喊,纷纷四散奔逃,街道上顿时人头涌动、乱成一团,许威骂了一句:“一群白痴。”说着双目含煞,大步向前,遇见挡路的便是一掌横扫,将其击飞到一旁,一路横行,不消片刻便已经走过长街。一旦没了阻碍,许威立即奋力直追,丸跳弹走,向西纵跃而去。不过纵使许威处理得宜,在汪芒镇受阻的片刻工夫,眼中已经失去了易天行的踪影。 许威冲出镇外,停下脚步,凝目远眺,往四周打望了一番,猛然发现前方黑巫平原方向有一个小黑点在急速移动,心中一急,当下怒吼一声,运起师门秘传、会大损元气、伤及经脉、轻不使用的逆血金光遁,逼迫血气逆行,随着经脉一阵刀割般的剧痛,双目金芒大盛,身形一纵,即便暴射而出,快愈劲弩,冲向西面的黑巫平原,带起一路尘烟。不消片刻,许威便冲进了高达九尺的黑茅丛中,但是适才所见的小黑点已经消失在茫茫野草之中,始终没能在他进入黑巫平原前将其截住。许威心中一阵烦躁,黑巫平原上满布黑茅,这是一种黑巫平原特产的黑色茅草,生长十分迅速,只一抽芽,不到一年便可以长到九尺之高,更奇特的是这种茅草永不凋零,所以这片平原随时都有茂盛的植被,视线极差,非常不利于追踪。更麻烦的是黑茅若是长到百年以上,便会产生一种特殊的魔力,常被巫族用来制作药物和法器,一些有灵性的野兽飞禽也会搜寻百年黑茅来增长功力,但是同样的,也会出现守护百年黑茅的猛兽毒虫,也就是说,这片草原中,随时都存在着不可预知的危险,自古朝廷与巫族开战,双方都会避开这片恐怖的土地,作为魔教中人,他比一般道听途说的人更清楚黑巫平原的可怕,可是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的陷了进来。 许威一面暗自咒骂着易天行,一面以手拨打四面的黑茅、缓缓前进。许威不知道易天行是否在黑巫平原横冲直撞,反正他是不敢这样干的,无论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是第一要务。走了大半个时辰,许威别说看见易天行,连只蚱蜢都没有碰上,空寂的环境让人心情郁闷,施展逆血金光遁的副作用亦已显现出来,经脉一阵一阵的抽搐,浑身肌肉疼痛欲裂,手脚不听使唤的轻轻抖动着,许威忍不住大骂道:“易天行,你给老子滚出来!” 空旷的原野上顿时回响起一阵轰鸣,接着四周传来唏唏嗦嗦的声响,中间隐隐夹杂着粗重的呼吸之声。许威心头一凛,暗骂自己笨蛋,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明知危机四伏,还要乱发声音,连忙竖耳倾听,正欲辨明声响传来的方向,抽身回避,忽然背后风声大作,许威不及转身,双手往后脑一翻,身体猛然向前纵去。 许威身在半空,只觉双手被一股巨力猛然一撞,酸麻起来,心中大骇,尚未落地,便将右脚一伸,以之为轴,一个转身,双手交错,护住胸腹,望向前方。一只大如牯牛、豕首獠牙、牙长三尺、晶莹如玉、通体乌黑如墨、双目湛蓝的怪兽出现在许威面前。许威惊呼道:“铁豕!”惊骇之下,全力提运真气,双手绽放出金色异彩。 铁豕嚎叫一声,埋头冲上,獠牙直挑许威小腹。许威知道铁豕奔跑如飞,嗅觉极灵,加上凶残愚笨、悍不畏死、一经为敌、不死不休,逃跑的话,一定会被它追踪赶上,反不如就地解决,心念转处,大喝一声,双手化作两道金虹,夹击铁豕双耳。铁豕明见许威双掌击至,却不躲不避,径自冲了过来,蓬的一声,许威抢在铁豕獠牙挑中自己之前,击中铁豕双耳。铁豕虽然皮坚胜铁,双耳软骨被巨力击中,仍然是忍受不住,顿时发出惊天怒号,猛力一扭头,便将怪头从许威的双掌间挣脱出来,随着转头的动作,双耳飞撒出两缕鲜血,双目蓝光炯炯,怒瞪着许威。 许威暗自吞了口唾沫,嘴里一阵发苦,他深知铁豕的弱点,所以才能一击得中,但是想不到铁豕如此强悍,被自己全力击中要害,居然不当场毙命。想到这里,许威不禁萌生怯意,双目向后瞥去。 铁豕瞅准许威失神的机会,纵身一跃,合身扑上,双蹄前伸,踹向许威胸口。许威感到疾风拂面,急忙收敛心神,双掌一推,迎了上去。蓬的一声闷响,许威双臂发麻,连退三步,铁豕亦被击退,但是铁豕刚一落地,即便再次扑上,看得许威心胆俱寒,连忙翻身一跃,双掌连环击出。铁豕冲势迅速,反应却不怎么灵敏,后背连连中招,被打得就地翻滚了几圈,惨哼不断。 许威长嘘一声,飘然落地,还没有来得及欢喜,铁豕已经翻身起立,悍然冲来。许威惊怒交加,大喝道:“蠢东西!去死!”双手一合,奋力一击,当头劈下。 金光暴射中,铁豕头颅被狠狠击中,顿时惨叫出声,但是铁豕仍然坚持冲进一步,獠牙重重撞在许威的小腹之上。许威双掌击在铁豕头上,只觉双臂一震,接着生出有东西从手掌心划过的感觉,心中立知不妙,连忙运气于腹,硬挨了铁豕一记。 许威与铁豕双双中招,许威终究反应较快,小腹一痛,便立即收腹后退,闷哼声中,趁机在铁豕头上补上两记重手。 铁豕头部连受重创,终于承受不住,哀鸣一声,侧身倒地,身体不住挣扎,却再也站不起来。许威立定之后,两边太阳穴鼓胀发热,胸口气血翻腾如潮,小腹传来阵阵疼痛,连忙埋头查看自己的腹部,只见上面划开了两道长达尺许、深及三寸的血槽,鲜血正不停地喷涌出来,再深一点,恐怕便要肠开肚烂,背脊登时感到一阵凉意,连忙点穴止血。许威刚点出一指,忽然脚跟就像被针锥了一下似的,虽然不是很痛,却冷不丁地吓了许威一身冷汗。许威垂首望去,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脚下已经满是一种通体赤红如火、后背从头至尾现有一根金色细纹的小蝎子,其中一只蝎子的尾钩已经扎在自己右脚脚跟之上。许威一面运指如飞,将自己腹部的血流止住,一面摸出一粒黑色丹药,嚼烂了吞下,接着屈指弹飞紧紧扎在自己脚跟上的毒蝎,同时一记扫堂腿,脚风呼呼,将靠近自己的小蝎子扫荡一空。 随着四周唏唏嗦嗦的声音,更多的蝎子从黑茅根部爬了出来,将许威团团围住。许威小腹的血虽然止住,但是稍一动作,便疼痛难忍,而且中毒的右腿也渐渐麻痹起来,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毒蝎,心中不禁惧意大盛,生出逃跑的念头。 许威立定主意,暴喝一声:“金龙抖甲!” 双手向外一展,无数金色鳞光立即激射而出,密集如雨,向地下的蝎子猛然罩下。一阵连珠爆响,尘雾飞腾中,许威箭射而出,朝来路亡命奔驰。 许威刚一冲出漫天尘雾,便觉眼前一亮,一道白虹已经逼至胸前。许威大叫一声,猛然收住奔势,双脚前蹬,电射而回,重又退入飞扬的尘土之中。 白虹敛处,现出易天行颀长的身影,一脸从容地望着许威遁去的方向。 许威尚未落地,便闻得四周呲呲连声,黄尘弥漫中,无数赤影有如百川汇海,一齐向许威射了过来。许威低声怒吼,双手翻飞,幻化出漫天掌影,将飞窜而至的毒蝎一一临空击杀,登时在身体周围激起一圈血雾。可是那些蝎子虽然一扑上即遭惨死,却是前仆后继、无有穷尽,许威陷身重围,大感疲于应付,何况还有易天行在一旁虎视眈眈,不由越战越怯,心中去意已决,一面抵御群蝎的围攻,一面朝易天行的反方向慢慢移动。 此时许威猛击之下扬起的尘土渐渐沉寂,许威周围的景况显现无遗,易天行望着脚步蹒跚、正在垂死挣扎的许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身形一展,已经来到许威三丈以内,劈空一掌,击向许威。 许威怒吼一声,扬掌迎击,轰的一声,被易天行震退三步,内腑一阵激荡,血气翻涌,不可抑制,登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许威还没有来得及缓过气来,四周蝎影毫不停歇地又再扑上,只得一面勉力护身,一面嘶声道:“易天行!你没有走远?!” 易天行嗤笑道:“你以为就你知道黑巫平原的可怕?你不敢乱窜,我又怎么会乱跑?不过你也真行,进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惹出一只铁豕、一群金线火蝎,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非同一般的愚蠢?” 许威顿时为之气结,怒喝道:“小子,你别太得意!”说着眼中金芒暴射,双手向外一挥,两道金光交错而出,向易天行立脚之处剪去。 易天行冷笑一声,浑身肌肤化玉,眼绽碧光,腾空一跃,双腿不停踢出,前脚未尽,后腿又至,脚势展开,连绵不绝,脚脚都踢在两道金光之上。空中爆发出一联串爆鸣之声,许威所发金光被易天行的猛烈腿击挡在半空,随着易天行双腿的踢击,光芒渐渐黯淡下来,最终消失在易天行的脚下。 易天行化解掉许威的攻击,也不反击,只是将双腿一收,徐徐落地,以怪异的语调扬声道:“许威,你的功力已经大不如前,就算我不出手,恐怕也难逃一死,不如自尽吧,免得要我动手。”言语之间,完全将许威当作一个将死之人。 许威虽然亦知易天行所言属实,但是听到易天行讥嘲的语气,怎么也按耐不下怒火,怒喝道:“接着!”说罢双手一圈,使出柔劲,将刚刚扑至身前的三支金线火蝎一带,顺势扔向易天行。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不客气,你自己多享用。”双手出指如电,指力透体而出,发出咝咝的破空之声,金线火蝎尚未飞近易天行身体三尺,便被指风扫落,僵死地上。 许威为了攻击易天行,防护稍微一缓,一只金线火蝎立即趁虚而入,突破许威双掌的防线,射到许威腰间,狠狠一个尾针,刺在上面。 许威怪叫一声,反手将那只毒蝎打得稀烂,但是腰部已经逐渐麻痹、转动不灵。许威冷汗涔涔而下,一面强运真气逼毒,一面伸手入怀,摸出一把黑色丹药,胡乱塞到嘴里,另一只手如风轮般挥舞,将身体护得水泄不通。 易天行像看猴戏一般,远远望着手忙脚乱的许威,悠悠地道:“金线火蝎的毒性不算猛烈、不能中人立毙,但是却很奇特,非有对症解药不行。你的噬毒丹虽然是解毒良药,亦只能推迟其毒性的发作,没有办法化解,而且噬毒丹乃是以毒攻毒之物,服用一颗两颗的还无所谓,你这样狂吞乱嚼,当心毒上加毒。” 许威何尝不知道易天行说的道理,但是情况紧急,早已有了病急乱投医的心理,闻言怒喝道:“闭嘴!”说话间,几颗还没有来得及吞咽的噬毒丹顺着大张的嘴巴掉了一地。 易天行看得哈哈大笑,捧着肚子道:“慢慢吃,别着急,我不会抢你,哈哈!” 许威骤然腾身一跃,冲天而起,双手连环向前挥出,两支金镖分别划出一道弧形,风驰电掣般射向易天行两肋。 易天行冷笑一声,双手一分,中指微微一翘,便将两支金镖击落在地,接着右手屈指一弹,一道赤芒激射飞出。许威身在半空,伤毒交加,兼且久战之下,反应大不如前,明见易天行的毒针射至,却毫无阻挡的能力,双手刚一挥动,欲图护住前胸,赤芒已经击个正着。许威只觉胸口一麻,浑身真气顿时涣散开来,再也无法凝聚,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坠落下来。周围扑上的金线火蝎没有了许威双掌的阻碍,凶威大展,随着扑扑连声,将尚未着地的许威周身钉成一片赤红。 金线火蝎甫将许威击毙,便纷纷离开许威的尸体,向易天行飞窜过来。易天行冷笑一声,腾身而起,接着双手一扬,两蓬碧莹莹的绣花针立时暴射而出,将周围十丈方圆笼罩得滴水不漏。 易天行飘然落地,环顾四周,仔细察看了一番,在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这才满意地望了四周遍布的蝎尸一眼,踏步来到倒毙的铁豕面前,拔剑出鞘,从它那对湛蓝色双睛中挖出一对宝珠,纳入怀中,接着将其剥皮剔牙,从包裹内拿出一根麻绳,捆成一团,然后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遍地死蝎一一捡起,将其蝎尾对着瓶口,挤出毒汁,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大功告成,此时暮色渐浓,易天行胆子再大,也不敢再黑巫平原过宿,虽然料到铁豕和金线火蝎出现之处,附近很有可能生有百年黑茅,也只得放弃寻找采摘的想法,飞奔离开。 第七十章 承恩受神针 遗恨丧晶魂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易锋寒身体前倾,趴在施义楼的栏杆上,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神情漠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古梦崖悄然出现在易锋寒身后,脸上露出调皮的笑意,缓缓伸出手臂,探向易锋寒的右肩。 易锋寒头也不回,神色如常,淡淡地道:“老三,别闹了。” 古梦崖哈哈一笑,洒然抽回手臂:“你的感觉愈来愈灵敏了。” 易锋寒点头道:“自从老大把气机感应的心得告诉我之后,我很下了一番功夫,加上经过前阵子的闭关修炼,我的内功修为又提升了不少,现在我的感应能力可不见得比老大迟钝。”说着悠然一笑:“你呢?似乎进境跟不上我们了噢,否则也不会幼稚到想瞒过我。” 古梦崖苦着脸道:“最近我都要烦死了,哪里有心情练功!真是的,近来你和老大的功力都在突飞猛进的样子,我却进步甚微。” 易锋寒大笑道:“那就快刀斩乱麻,先定婚再说,免得墨家的人烦你。” 古梦崖面容一板,没有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并不答话。 易锋寒抬头望着天空,悠悠地道:“我的寒雾遁法已经练成了。” 古梦崖身形微微一震:“要走了?” 易锋寒转身面对着古梦崖,身体后仰,倚栏而立,双目炯炯生辉:“现在还不会,因为我不放心你。” 古梦崖略一迟疑,微笑道:“放心吧,没有问题的,我刚才跟你开玩笑而已。我的气机感应进展不大,是因为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修炼都天火雨了,所以疏忽了内功修行。嘿嘿,别仗着你内功精进,就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我真要全力施展起都天火雨来,你未必抵御得了。” 易锋寒皱眉道:“都天火雨?那是什么功夫?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古梦崖得意地道:“都天火雨是我自创的暗器手法,你当然不知道。” 易锋寒嗤道:“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满天花雨这样的手法,如果没有雄厚的内力为基础,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这种漫无目的的乱射是没有用的。” 古梦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嘻嘻一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你也不想想,老大得自华姨的飞针,固然是第一流的暗器手法;你家传的飞刀,也是渭州有数的绝技,我在这方面差远了,无论弯弓射箭、还是飞镖,也就准头不错,手法低了不止一筹,我要研究暗器,一定不会完全靠手法取胜。” 易锋寒露出沉思的神情:“说到暗器手法,你从老大和我这里只学了点皮毛,寿大叔教你的弓箭乃是马上战阵之学,其他在学府学的更不怎么样,居然这么自信,从苍松谱中得益不少吧?不完全靠手法,就是在暗器上加机关喽,既然叫火雨,多半是飞针一类的细小暗器,没有西川唐门那种经过千百年洗礼熬炼出来的制作暗器经验,这种暗器再精微也有限,就算有擅长机关的墨门高手帮忙也一样,嘿,你不会是掺入火yao,做成霹雳针之类的玩意吧?” 古梦崖道:“如果是霹雳针这样的小玩意,我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说。我的确借鉴了青松神针的发射手法,再结合老大教我的飞针窍门,创造出了最适合发挥我纯阳内力的一套手法,不过最重要的是暗器本身。我请求墨门三天一起出手,凭借他们高超的机关锻造术,采用明曦山阳金按照我的构思铸造出了针体,然后又借用墨门法坛,托墨门主率众摆下纳精采华九玄大阵,利用道法将太阳真火凝练成实质,灌注在针体之中,炼成一种很特别的暗器。”说着微微一笑:“或者说是一种法宝,我叫它都天烈火神针。我试过一次,如果我运用金乌九转功催动都天烈火神针,打出都天火雨的手法,威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易锋寒露出错愕的神情:“想不到我闭关期间,你做了这么多事。要施展纳精采华九玄大阵,墨门高手恐怕尽出了吧?而且明曦山阳金乃是罕见的奇珍,墨门就算有,也不会太多,你居然好意思开口?嘿嘿,这个人情你可收大了,看你怎么还!” 古梦崖挠了挠头皮:“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头疼,否则我肯定已经直接拒绝他们了,还用拖到现在?”说着故作悠然地道:“你走吧,我暂时留在这里,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易锋寒叹气道:“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你打算怎么办?” 古梦崖吐了吐舌头:“拖呗,反正墨门的女子十五岁前便必须出嫁,墨晶晶跟我同年,明年一过,便要嫁人,我不可能这么早娶妻的。” 易锋寒眼中露出嘲弄的神情:“你还真以为你够魅力,人家女孩子想嫁你想得不得了?墨门是想通过婚姻把你留住,墨晶晶嫁不成,自然可以安排其他的女孩,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娶老婆。” 古梦崖瞪了易锋寒半晌,喃喃骂道:“你这猪头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易锋寒一脸无辜地道:“你应该早说。” 古梦崖瞪着易锋寒,两人忽然同时大笑起来。古梦崖捧着肚子道:“想不到我会遇上这种事。” 易锋寒上前几步,坐到古梦崖旁边:“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大在唐门也差点被困住,幸好那家伙不像你这般蠢,没有贸然接受别人的恩惠。嘿嘿,现在知道便宜莫贪了吧。说起来,维持一个势力的存在,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唉,难道就你不愿意,人家墨晶晶也未必愿意,甚至墨门主他们也没有什么愿意可言,有些事情,作一个领袖也是没有选择的。”说着目光迷蒙起来:“不知道我的家族现在是怎么一个样子。” 古梦崖洪声道:“我难道不知道人情难还?我叫墨门帮忙也是逼不得已的!墨门主说得对,我们在神州的敌人,无论朝野,均有相当势力。我要进京,就必须有自保之力,否则定然有去无回。唉,武功是不可能速成的,我就只能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动脑筋了。其实我自开口请求墨门相助,便没有想过白受他们恩惠,不过我没有想到他们会给我出这么个难题。我现在实在没有成亲的念头,而且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墨晶晶这个人,叫我娶她,未免……” “未免什么?你难道认为我很想嫁你?!”随着话语,楼梯上响起噔噔的踏步之声。 易锋寒与古梦崖愕然回首,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双手满是老茧的少女出现在楼梯口,一双怒目瞪向他们。 易锋寒暗道:“妈的,说话太大声了。”微笑着站起身来,干咳一声,拱手道:“请问姑娘……” 那女子粗声粗气地道:“我就是墨晶晶!” 古梦崖尴尬地站起来,正欲开口,墨晶晶已然摆手道:“我还没有到惨到需要利用恩惠要挟他人娶我的份上!我今天来,本就是要给你说清楚,我们的婚姻是不可能的,既然你也有此意,此事再也休提。”说罢转身就走。 “放肆!”话音未落,墨门三天中的墨尊天已经出现在墨晶晶面前,沉声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转头望向古梦崖:“小女……” 墨晶晶抗声道:“爹,别说了,女儿绝不嫁他!” 墨尊天当即暴怒,右手猛然一挥,扇在墨晶晶脸上,将她打了个踉跄。墨晶晶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丝,也不说话,一双神光隐隐的秀目透出坚定不屈的光芒,毫不相让地迎向墨尊天的怒目。 古梦崖连忙上前:“墨三叔,有话好好说。” 墨尊天怒道:“我管不了别人,难道连女儿也管不了?!” 古梦崖心知墨尊天言有所指,不好再说,悻悻地退了下来。易锋寒见状,暗叹一声,大步上前:“墨三叔,令爱刚刚远行归来,一路奔波劳顿,难免脾气暴躁了点,还是先回家稍作休息,婚姻之事,待今晚再议。” 墨尊天想起女儿此行的辛苦,心中一软,暗自恃道:“晶晶自幼倔强,强行施压也不是办法。唉,这些年轻人哪里知道我们的苦衷,墨门日渐衰微,再不培养一批良材,日后恐无立锥之地。这两个小伙子,不但跟我们墨门有渊源,更难得的是师承家传,没有师门,无论如何得想办法留住一个。算了,回家再劝劝她。”想到这里,转头对着墨晶晶:“还不跟我回家。”接着拱手道:“二位公子,晚上戌时门主会在墨圣道堂邀请门中长老议事,希望你们能来参加。” 古梦崖道:“我们不是墨门中人,就……” 易锋寒悄悄用脚一踢古梦崖的脚跟,还礼道:“晚辈等一定准时到场。” 墨尊天父女走后,古梦崖垂头丧气地道:“你为什么答应娶?” 易锋寒淡淡地道:“事情总要解决的,逃避不是办法。对了,你本来打算怎么报答墨门?” 古梦崖干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想的是他们有麻烦我一定出手帮忙就是了。” 易锋寒道:“你可想得真简单。剩下这个烂摊子,让我来头痛。” 古梦崖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易锋寒点头道:“你同意婚事就可以了。” 古梦崖闻言一愣,随即坐回座位:“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无聊,我要点头早点了,起码当时还有点幻想,嘿,给我说什么墨门第一美女,我虽然不愿意,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期盼的,呵呵!”说着面容忽然一苦:“现在真是打击,样貌丑陋,脾气暴躁,连说话都跟男人差不多,幸好我没有点头,否则这辈子就完了。” 易锋寒瞥了古梦崖一眼:“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个性很强,现在就算你点头,她也不会肯嫁你。” 古梦崖立即省悟:“这样就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她自己不愿意,我自然不能勉强人家,呵呵,妙啊!”不过马上又患得患失起来:“可是神州人的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就算墨晶晶不肯,她父母甚至墨门主等长辈也会施加压力,似乎不大可靠?” 易锋寒冷冷地道:“现在你还有其他选择吗?如果你不想赌一把,就留下你的都天烈火神针,跟我一起去渭州。别告诉我你想拿了好处就跑?” 古梦崖苦笑道:“想,当然想!”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道:“可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是。” 易锋寒摸出三才传讯牌:“要不要跟老大商量一下。” 古梦崖立时跳了起来,大叫道:“不要!千万不要!否则一定被他一阵好骂。算了,我认了吧。” ※※※ 是日辰时,易锋寒与古梦崖在一直寄宿的墨敬天家中吃完晚饭,正欲出门,忽听公输灵筠叹了声气:“唉!” 古梦崖连忙转身:“公输大婶,你在烦心什么事?” 公输灵筠背过身去,以平静的语气道:“古公子现在一定不肯答应婚事了吧?” 古梦崖奇道:“公输大婶何出此言?” 公输灵筠嘿的一声:“男儿总是喜美厌丑的,你现在见到晶晶的样子,唉!” 古梦崖嘟哝道:“难道女人是喜丑厌美的?” 易锋寒却道:“公输大婶似乎言犹未尽?” 公输灵筠道:“其实晶晶小时候真的很漂亮,可是你们也知道,我们墨者终日奔波、兼济天下,自身难免苦乏。其他的小女孩还在父母膝前承欢的时候,晶晶便已经出没于穷乡僻壤,接济弱小,她从小就很懂事,一般墨者小时候很难做到将自己必需的食物送给更需要的人,她却能够做到,因而常常弄得自己食不果腹,发育自然不好,加上终日日晒雨淋、跋涉劳苦,皮肤也变得黝黑粗糙。我们墨者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都能理解,可是外人就不一定受得了了。” 古梦崖垂下头,半晌无语,忽然抬头道:“公输大婶,对不起。” 公输灵筠也不回头,徐徐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去吧。” 易锋寒与古梦崖神情肃然,同时向公输灵筠的背影施了一礼,这才转身出门。听着易、古二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两行泪水无声地滑过公输灵筠的脸膛,滴在幽暗的地上。 易锋寒与古梦崖默然走在墨城长街,心中沉甸甸的甚是难受。古梦崖终于开口道:“我心里不舒服。” 易锋寒沉声道:“我也是。” 古梦崖忽然轻笑道:“其实娶老婆也不是坏事,怎么看,我都不算吃亏!” 易锋寒猛然止步,转头望向古梦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要意气用事!” 古梦崖抬头望天,喃喃道:“是吗?我是在意气用事吗?” 忽然间,墨圣道堂方向,马蹄声雷鸣般响起,易锋寒与古梦崖对视一眼,俱都清楚地看见对方眼中的震骇,齐声道:“墨门出事了!” 易锋寒当先冲出,心中不停转念,思索出事的可能性,但是怎么也想不出谁敢再墨门闹事。古梦崖紧随在易锋寒身后,一脸兴奋之色,墨门财力拮据,马匹十分珍贵,一向甚少动用,现在居然大量使用,一定出了大事,如果现在能够帮助墨门,自己在处理墨门的关系时就不会完全陷于被动了。 五骑奔马朝易、古二人直冲过来,易锋寒认出带头的青年壮汉乃是墨用民的得意弟子鲁无乐,连忙上前招呼道:“鲁兄,发生了什么事?” 鲁无乐瞪了古梦崖一眼,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径自率众策马而过,疾驰的骏马险些撞在易锋寒的身上。 古梦崖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对易锋寒道:“我怎么得罪他了?” 易锋寒没有好气道:“我怎么知道?直接去问墨门主吧。”说罢纵身一跃,脚下加速,往墨圣道堂奔去。古梦崖连番不顺,亦动了真火,身形展动,一言不发地跟在易锋寒身后。 易、古二人刚到墨圣道堂门口,便见墨用民与墨尊天站在门口,俱都面色铁青,甚是难看。 古梦崖抢前一步:“墨门主,发生什么事了?” 墨用民指了指墨尊天,阴沉着脸,也不回答。墨尊天沉声道:“对不起,古公子,小女顽劣不堪,难配君子,今后婚姻之事再也休提,告辞!”说罢看也不看古梦崖一眼,扭头就走。 古梦崖张口欲言,却发觉自己根本无从说起,只得重又闭上嘴巴。易锋寒见状,上前拱手道:“墨门主,这……” 墨用民寒声道:“晶晶离家出走了。” 古梦崖心头一震,失声道:“什么?!” 易锋寒勉强笑道:“不会是因为老三吧?” 墨用民寒冷如冰的目光落在易、古二人身上,看得他们心底发毛,半晌才道:“不关你们的事,也许我们的决定根本就是错的。对了,易公子不是要回渭州吗?是时候启程了吧?古公子进京之举危机四伏,路上要多加小心。还有,都天烈火神针威力虽大,但是难以控制,能不用最好别用,否则吉凶难卜。” 易锋寒闻言,微笑道:“不错,我们是该上路了,贵门对我们兄弟的隆情厚意,日后有机会定当报答,后会有期。”说罢对着墨用民深施一礼,然后望向古梦崖。 古梦崖笑道:“老二,你先去墨大叔家把我们的行李拿了,顺便代我向公输大婶辞行。我尚有话对墨门主讲,完事之后,我们在南城门外会合。” 易锋寒瞪了古梦崖一眼:“你可真会使唤人。”说罢便转身离去。 古梦崖转向墨用民:“墨姑娘往哪个方向走的?” 墨用民摇头道:“不知道,我要知道便不会派人四处搜索,而是亲自去追她了。” 古梦崖低头道:“晚辈一定设法把墨姑娘找到,然后把她安然送回墨城。” 墨用民淡然道:“不必了,晶晶性格很倔,你就算找到她,也劝不回她。真要动手,你未必是她对手。”说着声音一厉:“如果你敢伤害晶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古梦崖神情尴尬地道:“墨门主请放心,我不会跟墨姑娘动手的。” 墨用民哼了一声,昂首望天,悠悠地道:“时候不早了,再不走恐怕就找不到地方投栈了。” 古梦崖拱手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了。寻找墨姑娘一事,晚辈一定替墨门主办到。” ※※※ 次日清晨,古梦崖一大早便已起床,匆匆洗漱一番,吃了早饭,来到小镇街道之上,向早起的镇民打听墨晶晶的下落。这是墨城南面三十余里处的同德镇,镇子不大,居民也少,由于在墨城附近,受墨门影响颇深,民风淳厚,乐于助人,而且对墨城的人十分熟悉,一听墨晶晶出走,纷纷奔走相告,不消片刻,已然全镇皆知,不过还是没有人见到过墨晶晶的踪影。 古梦崖正在询问墨晶晶的下落,忽然眼前一花,现出易锋寒的身影:“墨姑娘应该不会走大路,墨门中人周游四方,附近城镇的人大多都见过她的样貌,她要躲避家人,一定不会沿着城镇走的。” 古梦崖道:“老二,你先回渭州吧,我一定要找到她。” 易锋寒笑道:“你想赶我走,然后一个人私下会佳人?” 古梦崖叹气道:“你还有心情说笑!此事因我而起,我总要给墨门上下一个交代。不过找人最是麻烦,也不知道墨姑娘去哪里了,可能要找很长时间,你还是先走吧,免得耽误了正事。” 易锋寒道:“无所谓,其实……” “其实那丫头在我们手里,呵呵!” 易锋寒眼中寒芒一闪,扬手便是一把飞刀,激射右面民舍的屋檐。随着一声长啸,一个双瞳微黄的白衣瘦汉飞身跃出,将飞刀轻轻捏在手中,低声喝道:“要那丫头活命,就跟我来!”说罢飞身向西遁去。 易锋寒惊声道:“冬寂!” 古梦崖心头一沉:“他刚才说我们?还有谁?”一面说话,一面奋力疾追。 易锋寒也即箭射而出,寒声道:“多半是四季杀手中其他的人。待会儿如果见到墨姑娘,我们一旦将她救下,你便立即带她回墨城,我来断后。” 古梦崖道:“我来断后!” 易锋寒怒道:“有什么好争的?!很好玩吗?!我的寒雾遁法用以脱身,再好不过,你留下来比我危险,而且墨门那边,需要你带人回去化解这段恩怨。” 古梦崖沉声道:“四季杀手中其他的人我没有了解,夏日炎那家伙的真火气功非常了得,我如果没有炼成都天火雨,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易锋寒道:“刚才现身的冬寂功力亦在我之上,不过我最近功行精进,而且所练内功心法是他天阴地冥癸水玄功的克星,胜算大增,虽然若想击败他得靠点运气,要牵制住他却没有问题。”忽然侧头道:“你的都天火雨能否区分敌我?” 古梦崖道:“当然不能。” 易锋寒提醒道:“现在墨姑娘在他们手上,你别乱来!” 古梦崖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 易、古二人随说随追,眨眼功夫,已经追到一座陡峭的山壁之前。易锋寒抬头一望,只见冬寂身形健愈猿猴,在山壁间攀援而上,迅捷无比,晃眼便钻入山间云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易锋寒向古梦崖使了个眼色,手脚并用,当先攀爬上去。古梦崖却滞后约十余丈,横斜而上,始终与易锋寒保持相当的距离。 易锋寒爬到距离山顶五丈左右的地方观察了一下地形,挪到一块突起的岩石下面,对着古梦崖指了指上面,接着左臂用力,牢牢抓住山壁上的岩石,右手猛然一探,挖出一块拳头大的卵石,闭目凝神,灵觉像洪水泛滥般四溢开来,察觉出山顶上敌人的大致位置,运劲一挥,卵石划出一道弧光,击向站在崖边、气机比较细微的敌人。 山崖之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衣衫掠风之声、呼喝之声、刀剑出鞘之声乱成一团,向易锋寒头顶方向喧嚣而至。 古梦崖一声长啸,身体骤然拔起,如鹤冲天,飞身跃上山崖,身子尚未落地,双手一扬,四支飞镖电射而出,朝人群飞去。 冬寂怒吼声中,霍然转身,双掌猛然推出,飞镖被他的阴寒掌力一挡,立时爆散开来,滚滚浓烟笼罩当空,无数火星透烟而出、朝人群洒下,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 烟雾弥漫中,四道人影腾空而起,一个手持长剑的中年书生夹着一个麻衣女子,连同一个紧握日月双轮的虬髯大汉落在古梦崖面前三丈之处。冬寂却飘然后退,来到易锋寒正上方的山崖边上,负手而立。 古梦崖目光一瞥,冷笑道:“原来号称独来独往的四季杀手暗地里还有这么多人马。” 虬髯大汉暴喝道:“小子!不要把你家大爷跟这种下三烂的杀手混为一谈,老子跟他们没有关系!” 古梦崖望着双目凶光隐现、面色难看的冬寂,大笑道:“是么?” 冬寂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双手猛然向下一挥,两股迅猛如狂涛的寒气直击下去,轰在易锋寒藏身的巨石之上。易锋寒只觉顶上一阵轰鸣,岩石便晃动起来,连忙翻身而起,在岩石上轻轻一点,飞身跃向山顶。那块崖石略一摇晃,即便坠落山崖,远远传来一声闷响。 冬寂不待易锋寒上崖,转身立在崖边,双手不停挥舞,幻化出满天掌影,将易锋寒四面去路完全封死,欲图趁其立足未稳,把他击落山崖。 易锋寒长笑一声,双手划出一个圆圈,毫厘不差地击在冬寂玄幻莫测的双掌之上。四掌相接,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冬寂只觉掌心传来两股吸力,心中一凛,正欲吐劲发出弹力,将易锋寒摆脱,双掌猛然一虚,就像击在虚空之中一般,易锋寒的身体已经从他身旁掠过,反手一指,点向冬寂肋下。冬寂连忙抽身后退,拉开距离,身形一稳,便又冲向易锋寒。易锋寒也不示弱,立即挥掌还击,二人你来我往,顿时打了个难分难舍。 古梦崖看出易锋寒未露险象,心中略安,拱手道:“在下似乎与二位素未谋面,你们既然同四季杀手不是一路人,又何必与我们兄弟为难?” 虬髯大汉寒声道:“老子飞轮冯铁帆,乃是双轮经天薄胡儿的师兄。”说着一指身旁的中年书生:“他是薄胡儿的胞弟剑寒三江薄燕儿,小子,你现在明白了?” 古梦崖望了望薄燕儿腋下的墨晶晶,沉声道:“薄胡儿并非我们二人所杀,不过你们要把这笔账算在我们头上,我们也没有意见。但是墨姑娘与此事毫无关系,你们先把她放了。” 薄燕儿微微一笑:“好!”说罢手一扬,便将墨晶晶高高抛起,向崖下扔去。 古梦崖怒吼一声,身形箭射而出,扑向墨晶晶,在空中将其截住。谁知古梦崖的手甫一接触墨晶晶的身子,便立即感到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墨晶晶一同朝崖下落去。古梦崖顺势将身体一倾,头下脚上,双手抱住墨晶晶的身体,双脚一盘,堪堪夹在山壁上一块尖石之上。 冯铁帆大吼一声,双手连环挥出,日月轮化作两轮银光,呼啸飞出,向古梦崖上臂斩去。古梦崖腰间用劲,身体一弓,日月轮与之擦身而过,划了个圆弧,重又落入冯铁帆手中。古梦崖虽然避过一劫,仍然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力透指尖,替墨晶晶解穴,同时翻身向崖上跃去。 古梦崖身子尚未落地,一阵白光耀眼,薄燕儿已然挥剑攻至。古梦崖只觉寒气逼人,四周满是剑光重影,怒吼一声,身体一仰,退出薄燕儿剑气笼罩的范围,又复朝崖下坠去。古梦崖身在半空,双手一推,将墨晶晶向上抛出,同时扭腰弹出金乌枪杆,双手握住,往山壁一撑,身体在一片金光笼罩下腾空跃起,扑向薄燕儿。 薄燕儿剑光一绕,便缠了过去。一旁冯铁帆双轮分飞,一击古梦崖,一击墨晶晶。古梦崖适才时间紧迫,没能解开墨晶晶所中穴道,深知其没有自保之力,见状大急,奋不顾身地扑身而上,挡在墨晶晶身前,运杆如风,猛然将射向她的飞轮砸飞。不过古梦崖情急之下,空门大开,射向他的飞轮略一旋转,便在他左腿划出一道血槽,薄燕儿也趁机挥剑疾刺,一连在古梦崖身上刺出三个窟窿,若非古梦崖中剑后反应迅速、扭身阻止利剑深入,早已性命不保。冯铁帆腾身而起,右掌猛力击出,势如奔雷,狂猛的掌力一荡,古梦崖尚能运劲抵御,他背后的墨晶晶却像断线风筝般飞出三丈,坠落山崖。古梦崖看得睚眦俱裂,暴喝一声,身体横飞过去,左臂一探,抓向墨晶晶脚踝,但是却慢了一步,一把抓空,眼睁睁看着墨晶晶落入弥漫的云雾之中,眨眼不见。 古梦崖重重摔在崖边,险些堕落下去,还没有起身,薄燕儿已经飞身扑至,长剑疾刺古梦崖背心要害。古梦崖猛一转身,抓住即将及身的利刃,嘶声道:“墨姑娘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不放过她?!” 薄燕儿一面绞动手腕,一面冷笑道:“斩草要除根,墨门势力庞大,我们怎么可能留下活口,招致无谓的后患?” 冯铁帆冲了过来,面色狞恶地吼道:“小子,受死吧!”说罢当头一拳,击向古梦崖天灵。 古梦崖长啸一声,双手一送,同时一脚踢向薄燕儿下阴。薄燕儿冷哼一声,拔剑抽身,向后跃去,轻轻闪过古梦崖的攻击。 古梦崖脚一踢出,立即用力一撑,身体直挺挺地划出一丈,不待冯铁帆掌力击至,已然冲出山崖,向下坠去。那边与冬寂恶战的易锋寒闻得古梦崖的啸声,立即飞身疾退,同时右臂一挥,两柄飞刀分射冯、薄二人,趁他们抵御暗器、身形滞缓之机,紧随着古梦崖纵身跃下山崖。 易锋寒下落五丈左右,双臂一抖,袖中长蛇般窜出两根链子枪来,一根缠在古梦崖右腕之上,一根在山壁凸岩上一绕,二人身子略一荡漾,坠势立缓。古梦崖缓过气来,左手一搭山壁,同时右手扬臂一挥,易锋寒即便向下荡去。易、古二人联手配合,互为依托,片刻之间,便隐入云层之下。崖上三人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各自攀援下山追击。 第七十一章 煦城遇良朋 联手除双凶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老三,不关你的事,你别钻牛角尖了,好不好?!”易锋寒望着满眼红丝的古梦崖,大声说道。 “你走吧,别管我。”古梦崖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一脸阴沉。 易锋寒叹气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离去?” 古梦崖寒声道:“我没有事,也不会乱来。如果我丧失了神智,适才便不会任由薄燕儿和冯铁帆两人大摇大摆的从我眼前走过。” 易锋寒道:“三天了,你不眠不休地跟踪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古梦崖咬牙切齿地道:“他们跟我们有仇,一旦对峙,生死各安天命,就算我命丧他们之手,我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说着声音一提:“但是墨晶晶与他们毫无瓜葛,他们竟然狠下杀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虽然我们已经尽力营救,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墨晶晶便不会离家出走,亦不会身遭横祸。我受墨门恩惠,不但未能报答,还害得他们门人惨死,我怎么能就此罢休?我既然不能完成承诺,把墨晶晶带回墨门,那么怎么也得把杀害她的凶手结果了,提着他们的人头去向墨门主和墨三叔全家请罪!” 易锋寒道:“薄燕儿和冯铁帆武功非同小可,而且现在又已经与他们的党羽会合,我们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古梦崖霍然起身:“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说着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能帮我个忙吗?” 易锋寒毫不犹豫地道:“说!” 古梦崖声冷如冰:“把他们引到南门郊外的七里塘。到了之后,立即潜入塘中,运用玄阴真气制造冰甲护体,尽量远离当地。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 易锋寒皱眉道:“你的都天火雨这么厉害?” 古梦崖平静地道:“比你能想到的还厉害。” 易锋寒望着满脸坚毅之色的古梦崖,徐徐道:“好!” “不好!大大的不好!”荒凉的庙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易锋寒面露喜色,欢声道:“飞兄!” 两个身影出现在易、古二人面前,赫然正是古飞与古杀。 古飞踏步而入,满脸洋溢着喜逢良朋的快意。古杀保持着惯有的阴郁,悄然跟在古飞身后,不过他眼中那不易察觉的暖意,却令心情烦躁的古梦崖心头一热,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古飞笑道:“我和古杀也是恰好在路上碰到的。我替二公子给老爷送信,而古杀则是奉二公子之命刺杀皖阳郑有德,我们事完之后,便各自回京,不想居然在洪帘镇相遇,于是一道回京。我们今日路经煦城,在城里看见你们二人,嘿,我本来当时便想打招呼,可是古杀说你们行为异常,似乎在跟踪敌人,所以我们便远远吊在你们身后,查探究竟。” 古杀接口道:“卢秀的事被人发现了?” 易锋寒心中一动:“杀兄认识冯铁帆和薄燕儿?” 古杀缓缓点头:“唔,我自幼在杀手居接受杀手训练,作为杀手必知的情报,我对天下间的成名高手可谓了如指掌。” 古梦崖眼睛一亮,急声道:“他们有什么弱点?” 古杀淡然道:“此事稍后再说。我现在想知道他们对刺杀卢秀一事知道多少?成王又知道多少?古家上下现在有没有危险?” 易锋寒道:“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危险,是成王委托四季杀手替他儿子报仇。四季杀手凭一些蛛丝马迹猜测是我们干的,于是进行刺杀,拿得出手的证据不多,成王就算听了,也不过一面之辞,难以针对古家。至于冯铁帆和薄燕儿,应该是四季杀手想借刀杀人,所以特别透露一点猜测给他们,他们便怀着宁枉勿纵的心理来狙击我们。” 古杀道:“分析得不错,冯铁帆和薄燕儿的确是这样的人。不过你们也小看了成王,哼,他也是宁枉勿纵的主儿,虽然他在益州和京城的势力不如成州大,兼且证据不足,他亦没有办法通过官府对古家进行抄家灭门的勾当,但是他权高势重,能动用的高手亦不在少数,从暗地里下手的可能很高。”说着声音一提:“古飞,又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古飞双眉一耸:“先去哪里?” 古杀道:“芫阳城。七老爷已经走了,舅老爷全家亦有游历江湖的打算,加上七公子带着我们远赴京城,芫阳古府实力大减,疏忽之下,难免有失。七公子那里,表面上已经跟秦正道搭上,成王决计不敢在京城动手。” 古飞对着易锋寒和古梦崖笑道:“实在对不住,本来还想帮你们忙的,不过有古杀在这里,应该就可以了。” 古梦崖心头一哽,脱口而出:“你们立即动身、分头通知芫阳和京城两面吧,我和老二自己能应付。” 古杀双目瞳孔微微一缩,寒声道:“先下手为强,我绝对不会让可能危及古家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说罢身体一侧,让出庙门:“古飞,速去速回。” 古飞微一点头:“好!”说罢向易锋寒与古梦崖一拱手,也不转身回头,身体径直向后平飞出庙,晃眼不见。 古梦崖张口欲言,古杀已经断然道:“听我说。飞轮冯铁帆与双轮经天薄胡儿、日光月影杜振威并称冯门三豪,乃是以日月飞轮闻名的成州冯门名宿,武功颇有独到之处,不过冯铁帆此人性格暴躁、有己无人,虽然是冯家嫡子,在门中并不得人缘,除了与趋炎附势的薄胡儿甚为相得,同门中没有朋友。现在他虽然表面上人多势众,其实人马都是薄燕儿的,冯铁帆本人并没有党羽。因此可以趁他离开薄燕儿一党、落单的机会,对其予以狙杀。” 易锋寒道:“看冯铁帆和薄燕儿联手攻击我们的样子,配合十分默契,应该关系相当紧密才是。” 古杀道:“由于薄胡儿的关系,冯铁帆和薄燕儿的交情还是不错的,而且经常一道劫掠商旅,联手甚有经验。不过呢,冯铁帆性喜渔色,薄燕儿却是个天阉,二人生活习惯大是不同,根本不可能寸步不离。” 古梦崖眼中笑意大盛:“薄燕儿这么惨?” 易锋寒却道:“可是现在非常时期,冯铁帆未必……” 古杀摆手道:“易公子太不了解冯铁帆,此人性格暴躁狂妄,兴致一来,才不会顾虑那么多。” 易锋寒哦了一声:“是这样啊。”随即沉声问道:“薄燕儿呢?怎么对付?” 古杀徐徐道:“薄燕儿是薄家庄二庄主,手下有百十号壮勇庄丁,其中最为了得的便是自幼追随他的书剑双童,余者均不足虑。薄燕儿此人性格阴狠怕死,向不单独走动,出行必有一大群人跟着,本身武功亦是不弱,见机不妙,必然利用庄丁作替死鬼、牵制住我们,然后飘然远逸。要杀他,得把他引入绝地,方才可保万全。而且,我们要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否则必有后患。” 易锋寒道:“薄家庄?” 古杀摇头道:“薄家庄老庄主不懂武功,他们俩兄弟和书剑双童一死,薄家庄恐怕就在江湖上除名了,不会再有人出头报复。我担心的是薄燕儿师父冷剑徐庆。此人武功极高,只是性格自私多疑,传授徒弟武功总是留一手要紧的不教,所以薄燕儿还没有学到他三成的本领。不过他虽然喜欢藏私,性却护短,他的弟子受了伤害,不论缘由,一律认作不给他面子,定必出面报复,非将仇人杀死不可。惹上他十分麻烦,我们最好能避则避。” 古梦崖想起薄燕儿迅猛快捷的剑术,心中一凛:“不错,不能留下活口。” 古杀道:“要想将人引入绝地,需要周密的计划,等会儿我就去勘察煦城附近的地形、了解一下情报,待条件具备,再拟订刺杀薄燕儿的计划。至于冯铁帆,今晚我们便动手。” 易锋寒上前一步:“我随杀兄走一趟。” 古梦崖接口道:“我也去。” ※※※ 夜幕低垂,重州煦城的盈楼客栈里,冯铁帆抚mo着日月轮,嘿嘿笑道:“薄老二,你说冬寂那小子可靠吗?三天了,居然还没有查到易锋寒和古梦崖的消息。” 薄燕儿眯着双眼,望着掌中的酒杯,微笑道:“放心,杀手最要紧的不是武功,而是获取情报和追踪。冬寂在这行里混了这么多年,能保持声名不堕,亦非易事,你可别小觑了他。” 冯铁帆嗤道:“四季杀手?嘿,如果没有老秋,他们有这么大的名声?” 薄燕儿摇头道:“秋风固然是了得,其他三人亦各有绝学。” 冯铁帆嘿的一声,便不再说。过了半晌,忽然起身,一面说着:“我出去一下。”一面疾步出门。 薄燕儿寒声道:“那两个小子尚未找到,你就不能少去一次?” 冯铁帆面色一狞:“嘿嘿,那两个小鬼不来则已,来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说罢再不理会薄燕儿,扬长而去。 薄燕儿气得脸色发青,过了片刻才恨声道:“妈的,死色鬼!” 冯铁帆腰挎双轮,昂首大步走在清冷的大街上。煦城虽然繁华,不过夜晚却相当沉寂,除了远处青楼璀璨的灯光如同传说中迷人妖物的眼光,吸引着冯铁帆这样的寻芳客,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 冯铁帆忽然感到人影晃动,心中一凛,浑身肌肉立时绷紧,双目炯炯,蓄力待发,就像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云豹,尽显彪悍本色。 随着一声咳嗽,一个躬腰驼背的老头杵着一根拐杖,从阴暗的小巷之中缓缓走出,对凝视着他的冯铁帆视若不见,径自走过。 冯铁帆让开身子,与老者保持距离,虽然这老者双目无神、身形滞缓,一副气虚血弱的模样,但是多年的江湖经验还是提醒他小心为上。就在冯铁帆侧身后退的一瞬间,冯铁帆忽然感到背心一阵刺痛,惊骇之下,急忙快速转身。漆黑的小巷中,看不出任何动静,背后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冯铁帆反手一摸,只觉掌心湿漉漉的有些粘手,连忙摊到面前,就着远处暗淡的灯光,只见掌心一片暗红。 “血!”冯铁帆脑子一阵晕眩,转身欲跑,身后已然风声骤起。冯铁帆不及抽出兵器,旋风般一转身,挥掌迎击。四掌相接,悄然无声,冯铁帆吐出的掌力如泥牛沉海,消失无踪。冯铁帆望着眼前的黑衣蒙面人,怯意大盛,抽身欲退,却发现掌心传来两股吸力将自己的双掌牢牢粘住,欲退不能。冯铁帆正惊惶间,背心猛然传来一道灼热如火的力道,顿时将其心脉震断。 业已走过的老头听见声响,愕然回头,赫然见到冯铁帆七窍流血,颓然倒地,登时亡魂丧胆,大叫一声,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 时近三更,碰的一声,门闩断为两截,薄燕儿的房门被猛然撞开, 一个瘦削的身形冲了进来。 薄燕儿不及起身,顺手一探,已经将横置床头的长剑拿起,剑指来人,拇指一按,剑鞘激射而出,直击其心房。身子一个鲤鱼打挺,弹身而起,蹲在床上,右手持剑后扬,左臂前探、撑在床上,作势欲扑。 那瘦削人影双手一合,便将迎面飞来的剑鞘夹住,同时俯身便拜:“薄鞅拜见二庄主。” 薄燕儿望着眼前这个自幼便跟随自己一道练武的书童,满脸怒容,暴喝道:“什么事?!没有见我还在睡觉吗?” 薄鞅抬头道:“冯大爷死了。” 薄燕儿心头一震,目光中闪出诧异的神情:“什么!冯铁帆死了?”说着赤脚跳下床来,急声道:“怎么回事?” 薄鞅道:“今夜城中更夫在街上听得一声惨叫,闻声而去,发现了一个老头晕倒在地,当时还以为老年人疾患发作,不以为意。谁知老者被救醒之后,面色惊恐、大叫杀人,更夫再去查看,这才发现冯大爷被人斩下首级,钉在一个小巷的墙上,身体却不知去向。那更夫见状,连忙报官,惹得城中夜半官差大举出动,惊动了我们负责守夜的庄丁,他们探明消息之后,立即向我禀报。事情紧急,我也只好惊扰二庄主的好梦了。” 薄燕儿跺脚骂道:“冯铁帆这个白痴,我叫他不要去鬼混,他就是不听!妈的,什么人这么大胆?难道……不行,你立刻去找冬寂!”一面说话,一面抓起衣服。 薄鞅面露难色:“动寂行踪不定,他找我们容易,我……” 薄燕儿怒道:“混账!好找的话我还叫你去?快去!” 薄鞅无奈,只得应是,然后疾退出门。 薄燕儿略一思索,来到房门口,大声唤道:“薄刚!” 薄燕儿的大喝打破了客栈的宁静,周围客房中传来阵阵喧嚣辱骂之声,灯火逐一点燃,有几个性急的旅客衣衫不整地推窗大骂起来。一个魁梧的身形旋风般冲至薄燕儿面前,跪倒在地:“二庄主。” 薄燕儿冷冷地望着四周,寒声道:“让他们闭嘴。” 剑童薄刚身形一展,飞身扑向那几个探头辱骂的旅客,抓住他们的脖子,扔下楼去。那几个人哼也没有哼一声,即便晕了过去,楼上顿时响起一阵尖叫。 薄刚洪声道:“乖乖滚回你们的被窝,做你们的美梦去吧!谁在出一句声,这些人便是你们的榜样!” 二楼客房的灯火逐渐熄灭,四周重又恢复了宁静。薄刚纵身跃到薄燕儿面前,正欲拜倒,薄燕儿已经拦住他:“冯铁帆死了,你马上带几个人,去查查怎么回事。无论有无结果,天亮前必须赶回客栈。” 薄刚闻言,立即领命而去。 ※※※ 薄鞅出了盈楼客栈,略一迟疑,决定先到上次与冬寂分手的东郊去查探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关于冬寂行踪的线索,心念到处,立即向东奔去,浑然不觉一个人影悄然尾随在后。 薄鞅奔跑了约一盏茶工夫,即便来到煦城东门,望着城楼上戒备森严的守军,眉头一皱,隐踪潜进,悄悄来到一个死角,将身体附着在城墙上,壁虎一般向上爬去。 眼见薄鞅就要爬上城墙,忽然一块石头落在巡逻的守军脚边。啪的一声轻响,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无异于晴天霹雳。城楼上的官兵纷纷调动岗位、点燃火把,向薄鞅藏身之处跑来,附近的几个箭塔上纷纷放起天灯,下方留有窟窿的纸灯笼在熊熊燃烧的烈火推动下,冉冉升起,煦城东门一下子明如白昼。 薄鞅头皮一阵发麻,明知有人作梗,却没有时间多想,双臂猛力一推,身体向后横飞三丈,落向城中。弓弦暴响,箭落如雨,薄鞅身在半空,无力腾跃,只得奋力拨打,眨眼之间,已然身中数箭,真气立时涣散,惨叫着坠落城下。薄鞅重创之下,勉强调整身形,双腿落地,只听咯的一声,双腿已然骨折,登时立足不稳,趴倒在地。 薄鞅不及翻身,便听见背后步声轰鸣,心中暗自一叹,挣扎着拔出一支利箭,反手插入自己的咽喉。 ※※※ 天色尚暗,煦城衙门内断断续续传出微弱的人声,衙门之外,没有半个人影。薄刚挥手示意,命令跟随自己前来的三个庄丁停留在十丈之外,自己独自潜近衙门,偷听煦城理法司审案。 薄刚轻巧地跃上一颗大树,在树木浓荫的掩护下,注视着堂下的一切。煦城理法司踱着正步,一脸肃容,不住走来走去,目光始终不离开放在案上的冯铁帆人头。一个捕头装扮的人侍立在侧,他身后是三十余名捕快,个个挺胸肃立。堂前跪着一个老头,旁边横放着一根拐棍。 理法司忽然道:“董富贵,你把杀人的恶鬼再形容一遍。” 老头浑身哆嗦起来:“大人,草民已经说了三遍了。” 那捕头大喝道:“放肆!大人教你说,你就说!” 董富贵随着喝声,身子猛然一抖,颤声道:“那鬼只有半边面目,鼻子只有一半,身体剩下的部分,什么都没有,可怕极了!他只在死者手上摸了一下,那人……”说着指向冯铁帆的人头:“那人就七孔流血了。” 理法司望向捕头,徐徐地道:“闾捕头,你怎么看。” 闾捕头抱拳道:“根据这老头所说,分明是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所为。这老头老眼昏花,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所以以为见鬼了。” 理法司道:“这我知道。我是想问,凶手是怎么杀人的,还有,为什么把身体拿走,却留下人头?” 闾捕头沉声道:“为了毁灭证据。死者的伤一定在躯体上,而且伤口特殊,凶手为了掩饰罪证,便将……”忽然像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闭嘴不言。 理法司背负双手,昂首道:“要移走尸体,多个头颅,少个头颅根本没有区别。为什么他要留下人头?”断喝道:“闾捕头,你查出死者是谁了吗?” 闾捕头面露愧色:“死者是外地人,属下并不认得。现在夜深人静,属下不想挨家挨户的巡查、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 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个副将领着一队人马,直接冲上公堂,将手一挥。后面的两个士兵扬臂将一具浑身血污的尸首扔在堂上。 理法司大声道:“介将军,怎么回事?” 那副将冷冷地道:“此人夜闯城门,被发现后欲图逃逸,遭我等击毙。麻烦闾捕头查查他的来历。我想知道此人有没有同党。” 闾捕头上前翻看了一下死者,肃容道:“属下从未见过此人的图像,也是个外地人。我明日便着手调查,尽快回复大人。” 介副将怒道:“混账,立即调查!哼,值此盗匪横生之际,对于夜闯城门的事情,怎么可以掉以轻心?此人很有可能是袭城悍匪探路的探子!” 闾捕头一脸不以为然,心中恃道:“煦城不比防御薄弱的小乡镇,强盗怎么可能硬冲城池?现在盗匪虽多,大抵只是吃不起饭的农民铤而走险,哪里敢打厚壁坚城的主意?至于真正的悍匪,都是些老江湖,又不是造反,干嘛进攻煦城。”想虽然如此想,言语上却不敢顶撞介副将,只把眼睛瞥向理法司。 理法司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开口道:“今夜凶杀连连,而且死者都是不明身份的外地人。立即全城戒严,以客栈为主要目标,逐户搜查,务必查明这两个死者的身份。” 闾捕头无奈,将手一挥,带领着堂上的捕快倾巢出动,去执行任务。当人群散去,潜伏树上的薄刚视野豁然开朗,这才发现地上那满身伤痕的尸体竟然是薄鞅,心头大震,身形一展,如同一只狸猫般溜下树来,悄然回到同伴身边。 薄刚望着斜靠在树后,恍如熟睡的三个庄丁,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便照着脑门一巴掌:“混账东……”话未说完,便愕然发现那庄丁像没有骨头般向下滑落。薄刚背心凉飕飕的,猛然打了个哆嗦,伸手探向另外两人的颈后。 手指触处,毫无血脉振动的感觉,冰凉的肌肤让薄刚心中寒意更盛。薄刚立刻转身,亡命飞奔,向盈楼客栈跑去。 眼见盈楼客栈的招牌依稀在望,薄刚终于松了口气,脚步一缓。刀光如雪,划破宁静的夜空,旋转呼啸着割向薄刚的脖子。薄刚临危不乱,将腰间佩剑一拍,寒光乍起,泛起一片银光,正中飞刀。 铮的一声,刀飞人退,薄刚剑化游龙,护住全身,转向向客栈奔去。两个人影如闪电般分别从左右冲上,右面一人舞动金色长棍,招式刚猛直接,横扫薄刚腰间;左面一人指掌交错、不停变换,似虚还实,令人摸不清楚击向何方。 薄刚几乎忍不住发出求助的长啸,却又知道此举会引来捕快,只得强自压抑此念,心中不禁郁闷难当,从喉管中低声怒吼一声,抽身后退,与伏击的敌人拉开距离,心中闪过念头:“易锋寒、古梦崖!”脚尖着地,正欲弹身跃起,忽然脚下一痛。 薄刚埋头望去,只见一枚钢针已然深入脚趾,露在外面的针尾隐泛蓝光。薄刚心头惊骇莫名,再顾不得许多,大叫一声,一面奋力前冲,一面仰天长啸。伏击他的两个蒙面人一待啸声响起,立即放弃追击,飞身远逸。 薄刚尚未跑到客栈门口,薄燕儿已然带着手下蜂拥出栈。薄刚大喜道:“二庄主!”身形一晃,迎了上来。 薄燕儿猛然发觉薄刚满脸乌黑、神态狞恶,心中一动,顺手在一名庄丁背上一推。那名庄丁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与薄刚撞了个满地葫芦。那庄丁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住抽搐,再也爬不起来。薄刚亦无法起身,只得勉力叫道:“二庄主救我!” 薄燕儿蔼然道:“好。你先告诉我打探的消息,我马上为你解毒。” 薄刚急声道:“薄鞅出城时惊动了守军,被官兵击杀于东城门,现在官府正在彻查此事。还有……” 薄燕儿脸色大变,打断道:“这样你还敢大声叫唤?!” 薄刚连忙辩解:“我……” 薄燕儿目光一厉,反手从身旁一名庄丁腰间抽出一把单刀,猛力掷出,将薄刚钉死在地,接着命令道:“立即随我出城!” ※※※ 晨曦初现,薄燕儿浑身浴血、率领着仅剩的五个庄丁飞奔在煦城西郊,一心只想逃回薄家庄。身后人声鼎沸,守城的官兵尾随其后,步步紧逼。 薄燕儿转头望了望身后,忽然对剩下的庄丁大喝道:“拦住他们!” 那五个庄丁闻言,身形微微一滞,互相看了看,仍然向前奔跑。 薄燕儿怒道:“大胆!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不要命了!” 一个庄丁鼓起勇气,抗声道:“我们就是要命,才不原意回去送死!” 此语一出,登时引起一片共鸣:“不错,我们不想白白送死!” “官兵人多势重,我们能冲出来已经是万幸,我不会回头。” “你别想抛下我们作饵,独自逃生!” “我们不会给你当替死鬼!要死大家一起死!” 薄燕儿心头火起,寒声道:“是吗?”剑光如匹练般扬起。 五名庄丁知道薄燕儿心狠手辣,早已有备,适才抗命之时,便纷纷远离其左右。不过本领相差太远,薄燕儿杀招一出,立时有三人身首异处。另外两人跑得较远,侥幸躲过一劫,连忙分朝两个方向,拔腿飞奔。 薄燕儿连杀三人,怒气稍竭,兼且追兵晃眼即至,便不再理会逃丁,径自遁逃。薄燕儿轻功远在追兵之上,没有了手下的羁绊,反而更加灵活,不消片刻,便将官兵甩掉,来到一座山岭之中。 薄燕儿进入山区,仍不放心,一直奔跑,直至看到一条小溪,这才发觉自己奔波一夜、早已口干舌燥。薄燕儿回首望了望,没有发现追兵的踪影,心头一松,疾步抢到溪边,蹲下身子,将手中长剑一放,便用双手去捧水。 “呵呵,堂堂薄家庄二庄主居然会如此狼狈。” “谁?!”薄燕儿顾不得饮水,连忙抓起长剑,指向发声之处。 古梦崖抗着金乌枪杆,悠然自得地走出树林,冷冷地道:“你也有今天。” 薄燕儿嘶声道:“小鬼,是你?!” “还有我。”薄燕儿身后传来易锋寒的声音。 薄燕儿心一沉:“你们布好了局等我?” 易锋寒嗤道:“本来想的,谁知道你们这么蠢,不用我们出手,便只剩下你一个。所以,我们没有布局,只是跟踪你而已。” 古梦崖笑道:“唯一算布局的,便是我帮助官兵发现了薄鞅的位置。” 薄燕儿咬牙切齿地道:“好样的,来啊,看看你们有没有杀死我的本事!” 古梦崖大笑声中,扬起无边棍影,劈头盖脸地当头砸下。薄燕儿怒喝一声,剑气纵横,在自己身前组成一道剑网,见招拆招,将古梦崖的攻击一一化解。 易锋寒冷哼一声,欺身而上。薄燕儿听得耳后风生,连忙反手一剑,刺向声源。剑光划过,落了个空。薄燕儿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剑光绕体,猛然转身,却发现面前一片迷朦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薄燕儿心下骇然,身形一矮,剑光贴地横扫。雾气一荡,复又聚拢,薄燕儿剑招又再落空。寒雾中银光忽现,一把飞刀疾射而出,光芒现处,已在薄燕儿面前三尺。 薄燕儿反应也算迅速,立即侧身,避开要害,飞刀扑的一声,正中他的左肩,直没其柄。薄燕儿闷哼一声,无心恋战,身体腾空而起,向山林跃去。就在他快要落地的瞬间,一根游丝骤然从一棵大树背后飞出,疾愈闪电般划过薄燕儿的咽喉。 古梦崖与易锋寒笑着走向大树:“杀兄!剩下的庄丁解决了?没有漏网的吧?” 树后传来淡淡的声音:“当然没有漏网的,否则我怎么会赶来?不过不关我事,那些庄丁都是被官兵射杀的。” 第七十二章 远游结良伴 红叶各飘零 幻剑首发,请勿删除! 六月将近,正午火热的阳光灼得人浑身发烫,易天行背负白玉剑,徐步走进山苣集,一路上与集中的汪盈族人亲切地打着招呼。 汪盈族是巫郡大族,分布甚广,但是族主所居的汪盈峒却很神秘,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而山苣集则是汪盈族外围最重要的集市,担负着与其他种族互通贸易的重责,同时亦是汪盈族与外界沟通的桥梁,所以集中人口颇多、商品也很丰富。传说中,汪盈族的基地汪盈峒就在山苣集以西三十里的地方,只要通过一条狭窄的秘道,即可到达,当然,这是个从来没有人能够证实的传言。易天行来此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与汪盈族人的关系处得相当融洽,他在汪芒镇下的功夫没有白费,与两百官兵血战、得胜而归的事迹,在崇尚勇武的巫人心中,远比陪一百个笑脸更值得尊重。特别是集主隋青招,自从得到易天行赠送的铁豕牙,喜欢得撒不开手,连夜就将其制造成兵器,随身携带。 易天行径自来到集中心的酒家,随便叫了两个小菜,临街而坐。刚刚上菜不久,酒家外面便急匆匆走进一个青脸长身的汉子,正是隋青招的长子隋师子。 易天行笑着招呼道:“隋大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这里坐。” 隋师子抢前两步,来到易天行面前:“还不是为了你!” 易天行奇道:“我?” 隋师子坐在易天行旁边,手抚桌沿:“找到穆渊的下落了。” 易天行霍地站了起来,一脸喜色地道:“在哪里?!” 隋师子道:“他现在就在集里,不过他可不好打交道。”说着声音一顿,面露惧容:“而且他身边有个怪人。” 易天行不由大奇,隋师子乃是汪盈族著名的勇士,就算面对虎豹之属,也不会稍露惧意,现在居然会害怕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实在是很不寻常,想到这里,两三口便将饭菜塞到嘴里,依照隋师子的指点寻去,不久便遇见了穆渊和隋师子口中的怪人。穆渊是个气度儒雅的老者,易天行早已知道,故而一眼便已认出,但是穆渊身旁的魁梧大汉却令易天行吃了一惊。那人须发虬结,身形魁梧高大得异乎寻常,足有九尺高下,若非易天行对蛮族诸族的面貌特征十分熟悉,看出他并非蛮人,定会凭身形猜测他是蛮族人氏,更奇怪的是他身上散发着慑人的气势,不仅极具压迫感,而且使人心中怒意澎湃、不可抑制,附近的汪盈族人一见到他,即便远远避开。 易天行强自压抑激动得情绪,走上前去,望着怪人脸上隐隐透出的青气,徐徐道:“老哥病得不轻。” 怪人似乎对易天行安然近前吃了一惊,满脸狐疑地道:“你说什么?”声音洪亮中隐隐透露出怒意。穆渊却一脸好奇地立在一旁,含笑不语。 易天行皱眉道:“你脾气太过暴躁,经常发怒,以致损伤肝脏,现在已经形露于外,如果再不修心养性、调济身心,恐怕大折寿元。” 穆渊呵呵笑道:“想不到在这里可以碰上医术如此高明的少年。” 怪人亦大声笑道:“小兄弟眼光不错,呵呵。”言语中丝毫不以疾患为意。 易天行心中一动:“你早就知道了?” 穆渊收敛笑容:“小兄弟,你可知道他这病是治不得的?” 易天行闻言一愣:“为什么?” 怪人洪声道:“因为我经常发怒是武功心法的需要,如果我真的心静如水,武功便废了大半,届时恐怕生不如死,所以我这病没得救的。” 易天行心念飞转,不禁脱口而出:“七情门!” 怪人与穆渊同时发出惊异的声音,怪人更是一把抓向易天行:“你怎么知道?” 易天行呼吸一滞,只觉一股强大的劲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行动十分困难,心中不禁一凛:“好厉害!”左手一翻,一点金星疾射而出,穿过怪人的真气,直击其前胸。 怪人咦的一声,身体一晃,已然暴退三丈,回掌护身。易天行身外压力一轻,立即把手一招,收回金星,大怒道:“为什么偷袭我?!” 怪人亦怒道:“谁偷袭你了?我只是想知道七情门的名字你从哪里听来的!”随着怒喝之声,怪人的气势骤然大盛。 易天行猛然想起此人的心法,强自压抑怒火,微笑道:“晚辈易天行……” 穆渊插嘴道:“接连逃脱朝廷和刘家的追捕,血战汪芒镇的易天行?!” 易天行点头道:“不错。” 穆渊与怪人对视一眼,沉声道:“你继续说你的来历。” 易天行简洁地道:“我是三易白玉经的传人。” 怪人哦的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呵呵,刚才我太冒失了,小兄弟不要见怪。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此人语气一缓,气势顿时大弱,给人功力暴起暴落的感觉,十分怪异。 易天行拱手道:“我是来找穆老先生帮忙的。” 穆渊微笑道:“老夫可以帮你什么忙?” 易天行道:“晚辈想深入巫郡,久闻穆老先生精通蛮巫诸族语言及风俗,不知道能否指点一二?” 穆渊道:“可是可以,不过蛮巫诸族语言众多,你想学习那些?” 易天行顿时语塞。穆渊眉头一皱:“你难道都想学?这个恐怕不是朝夕之功,你有足够的时间吗?” 易天行叹气道:“我也知道将那么多种语言全部学会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挑选哪些最有用的语言学习。” 穆渊道:“生巫诸族,除了几个特别强大的种族,绝少有固定的聚居地,你深入其境,根本无法预测会遇见什么种族。这也是很少人能够深入巫郡的原因。所以老夫亦无法给你建议。” 怪人望着一筹莫展的易天行,大笑道:“穆大哥,沛儿他们不是即将出门历练吗?现在有这么个现成的好伙伴,何不结伴同行,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穆渊犹豫道:“这……” 怪人道:“令郎虽然幼秉家学,精通蛮语巫言,武功却不足以游历险地,我那徒弟也不成器,始终领悟不了怒拳心法,只知道用蛮力,加上小章,嘿,自保有余,成事不足。你放心他们三个远行?如果有易天行在一旁照顾,当可无虞。” 易天行拱手道:“穆老先生放心,如能与穆兄同行,晚辈一定竭力保障穆兄的安全。只是不知道穆兄要去什么地方?” 穆渊道:“犬子出门历练,倒没有什么一定的地点,跟你同行不是问题。”说着话语一顿,随即沉声道:“不过我们家隐居在朝廷势力不及的巫郡,一向不与朝廷打交道,虽然不归附朝廷,却也不想跟朝廷发生冲突,……” 易天行打断道:“穆老先生放心,晚辈只是希望令郎可以帮助我与巫族沟通,不会把他牵扯进我个人的恩怨中来。” 穆渊道:“可是你被朝廷通缉,一旦朝廷追兵追至,难免会连累同行的人。” 怪人洪声道:“穆大哥多虑了,朝廷追兵怎么会深入蛮荒未辟的生巫地界?” 穆渊想了一想,望向易天行:“老夫回去问问犬子的意见,如果他愿意与你同行,老夫自然无话可说。否则的话,只要小兄弟愿意学,老夫便竭尽所能,传授你蛮巫族语,其他的事,再也休提。” 易天行点头道:“多谢穆老先生。晚辈在此敬候佳音。” 怪人拍了拍易天行的肩膀:“候什么候!跟我们一起去。”说罢拉着易天行便走。穆渊看得摇头苦笑,却也无法,只好紧随在二人身后。 怪人一面赶路,一面向易天行介绍自己的情况。一路下来,易天行对他和穆渊了解了不少。怪人名叫匡怒,乃是神州七情门怒拳一脉的高手,少年时期得罪了强敌,避祸蜀州,因而与穆渊结识,二人已经有几十年的交情。穆渊屡世研究蛮巫族语,每代传人成年后,必须游历蛮巫两郡,以增长见闻,达到学践合一的目的,只是穆家拳实在算不上上乘武功,传人防身能力有限,每次游历都要冒很大风险,历代传人为之殒命的不在少数。当年穆渊若非得到匡怒之助,亦已性命不保。如今穆渊之子穆沛业已到了出门游历的年纪,偏生穆渊年老才得一独子,甚是珍惜,不愿其身涉险地,心中忧虑万分,迫不得已,老着脸皮去找匡怒帮忙护送,匡怒虽然仗义答应,但是他自身有个难题待解,为怕老友担心,一直隐而未言,现在找到替身,心头重负终于一轻,高兴非常。不过穆渊显然对易天行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一路上愁眉不展。 三人快步急行,过了约一个时辰,便来到一个山谷,远远望去,谷中隐隐露出几间茅屋。穆渊忽然将手一扬,一朵黑色烟花立时当空爆散,接着作出邀请的姿势:“易公子请。” 易天行本以为穆渊在通知乃子接待客人,眼角一瞥,却发现匡怒神色古怪,心中不由一动,潜运真气,身化利箭射出,冲进谷中。易天行进入山谷,环首四望,入目处,一片空旷,两间窄小的茅屋耸立在谷中央,显得十分孤单。易天行悄然逼近其中一座茅屋,将真气发散开来,感受着屋内徐缓的呼吸声,心中暗笑:“就这点本事,也想耍花样?”心念转处,手已经搭上房门。 轰的一声,门户化作满天木屑,如暴雨般向易天行笼罩过去,一道强劲的拳风呼啸而至,直击易天行鼻梁。 易天行冷笑一声,流转全身的真气骤然暴吐,以身体为中心扩展开去,将木屑震得四散纷飞,迎面击来的拳头亦为之一滞。偷袭者似乎吃了一惊,立即打算收拳后退,易天行的右手已经迅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该人的手腕,大喝一声:“去!”身形旋风般一转,右手顺势挥出,将那人狠狠掷于地上,发出雷鸣暴响。 随着一声大叫,另一间茅屋中窜出一道人影,身未至,镖先到,三道寒光激射易天行胸腹要害。易天行双手一分,便将飞镖扫落两旁,随即双手一合,正中来人双拳,蓬的一声,那道人影应声飞出,又再跌入适才藏身的茅屋之中。 易天行击退对手之后,毫不迟疑地猛然击在地上,暴喝道:“出来!”狂猛如涛的掌力激荡起三尺多高的尘柱,尘雾弥漫中,一道瘦小黑影破土而出,手舞两团寒光,扑向易天行。易天行心头一震,刚才那掌已经击中该人身体,虽然隔了层土壤,加上本就手下留情,但是依照易天行的估计,那人就算不受重伤,也该丧失还手之力才对。 “此人是个高手!”易天行心中立时作出判断,双掌略一舞动,幻化出十余道掌影,迎向黑影。只听劈劈啪啪一阵脆响,易天行的掌力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尽数击在黑影身上。 “糟了!”易天行心中一沉:“弄出人命了。”易天行正在懊悔,眼前银光闪烁,两把短刀已经距离咽喉不到三寸。易天行猛然后翻,轻易地避过双刃,心中不禁大奇:“怎么回事?此人能承受如此沉重的掌力,武功却如此稀松平常!” 尘土渐渐散去,黑影现出身形,却是一个矮小瘦黑、面如死灰的青年,双手各持一把短刀,毫无受伤的迹象,但是双目无神、肌肉亦不结实,既不像精擅内功、又没有练过横练功夫的痕迹。身上单薄的麻衣已经被易天行掌力击碎,露出黝黑干瘪的肌肤,亦没有穿戴防身宝衣的可能。 易天行望着眼前这个青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机,心中狐疑不定,摸不透他的底细,不欲贸然进攻,轻轻一纵,跃至茅屋屋顶,静静地望着地面。 此时最早攻击易天行的粗壮汉子已经爬了起来,满脸怒气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吼道:“小子!有种下来再比过!” 对面茅屋内徐徐走出一个白面书生,手中拿着一根赤烟萦绕的枭头短杖,寒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侵犯我们?” 易天行看出那书生手中短杖有异,哈哈一笑,反手拔出白玉剑,指向地上诸人:“小心了!”身随声动,身剑合一,旋作一道光柱,冲向书生。 书生将牙一咬,嘶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说罢将短杖枭头抵在眉心,口中念念有词,对易天行的攻击不理不睬。 易天行望着对面屹立不动的书生,心中大急:“妈的,快躲!”欲待变招,已来不及。此时忽然眼前一黑,血花四溅,那瘦黑青年竟然合身扑上,用身体将易天行的剑招拦下。白玉剑贯胸而入、透体而出,易天行心头一沉,趁着剑势受阻,回剑抽身,向后跃落,一蓬赤血随着白玉剑的抽出,漫天飘洒。 书生猛然大喝一声,将手中短杖向外一扬,一股赤色烟雾从枭口中喷涌而出,瞬间即便凝结成一只赤色大枭,展翅飞扑,冲向易天行。粗壮汉子悲声怒吼,快步跑上前去,双臂一拢,将浑身浴血、当空飞坠的瘦黑青年临空抱住,退至一旁。 易天行眼见赤枭飞临,面上不露一丝情感,剑随腕动,舞出一轮白色光影,迎向赤枭。剑、枭相接,赤枭立时发出尖锐凄厉的惨叫,被白玉剑绞成一阵飞烟。那书生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天空,骤然将手一合,把短杖夹在掌心,瞑目暴喝道:“合神!”话音未落,眉心红芒暴射,一缕赤光射向空中,适才散乱的赤烟被这道赤色光芒一照,顿时如同燎原火起,化作满天烈焰飞腾,接着倏地往中间一收,重新聚敛成一只火枭,当空略一盘旋,即便朝着易天行俯冲过来。 易天行心知这只火枭乃是那书生将自己的元神附着在法器上施展的巫术,一旦被破,必然元气大伤,只得暗叹一声,飞身躲避。那只火枭一击不中,立即掉转势头,重新扑至,速度极快,疾逾流星。易天行接连几个腾跃,方才堪堪避过袭击,尚未站稳,便又见火枭折身展翅,重又扑至,心中不禁大怒,登时忘记厉害关系,怒喝道:“滚!”手中白玉剑划出一张纵横交错的剑网,朝火枭笼罩上去。 火枭上附书生元神,比之刚才纯粹的巫术多了一丝灵性,见势不妙,立即转身欲逃。易天行大声喝道:“收!”剑网猛然一敛,将火枭四外退路封死,总算易天行虽然激怒、灵智尚存,剑气凝结成的光网,围绕着火枭不住游走,却不击下。易天行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心境平和下来,正欲开口叫那书生认输,空中火枭骤然爆散开来,化作万道火光四散激射。易天行知道那书生害怕被自己击毁元神,故而拼着损耗元气,施法自爆,将自己元神附着在残烟之上,企图回归本身,心中不由大惊,连忙收剑撤势,飞身疾退,以免伤及书生元神,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梁子结深了。” 火光散射中,一缕光芒疾逾电闪,正中生立时闷哼一声,口吐鲜血,仰天便倒。易天行连忙展开身形,扑向书生,一掌击向书生背心。 猛然一声怒吼传来,易天行四周空气变得有如实质般粘稠,身形不由一滞,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笼罩下来,逼得易天行呼吸都有困难。易天行生出匡怒出手的感觉,骇然转身,全身真气激荡,浑身变得有如白玉,双目碧芒暴射,全力一掌击出。 入目处,赫然正是刚才那粗壮汉子,双目圆睁,头发竖立,浑身衣衫像皮球般鼓胀起来,钵盂大的拳头化作流星经天,直击过来,全无半点花俏,显得刚猛绝伦。易天行不及细想,掌拳已经击在一起,轰的一声巨响,易天行身形有如投石车投掷出的石弹,飞速弹出,撞在十丈开外的山壁之上,方才止住去势,反弹回来,重重跌在地上;粗壮汉子连退三步,面上厉色尽失、气势顿时大减,呆了一呆,大叫着冲向易天行。 易天行嘴角渗血,单手撑地,勉强跪身而起,见状亦是一声大喝,挥掌迎上。二人再次拳掌相交,易天行身体微微一晃,粗壮汉子却被震飞出去,尚未落地,即便狂喷鲜血。一道魁梧的人影骤然跃出,伸手捧着粗壮汉子,飘然落下,大笑道:“好小子,刚才那拳打得不错。” 粗壮汉子勉强睁眼道:“师父……” 匡怒徐徐道:“你刚才那一拳已经深得怒拳神髓,马上回忆一下,然后设法保持那种心境,其它的事我来解决。” 粗壮汉子闻言激愤道:“那家伙伤了穆、章二位贤弟!”随着怒意,周身气势复又转盛。 易天行缓缓站起身来,感受到粗壮汉子气势的变化,暗自心惊:“怒拳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想不到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心法。” 此时穆渊亦现出身形,来到书生面前,摸出一粒丹药喂到他的口中,接着抬头道:“老夫只是想让犬子知道易公子的本领,得罪之处,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易天行感觉到穆渊言中毫无悲戚之意,不禁大怒:“不要见怪?!你说得轻松!”挥手指着躺在地上的瘦黑青年:“他的命呢?!谁来负责?” “我自己。”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微声音,瘦黑青年徐徐坐起,一脸痛苦地道:“多谢小兄弟关心。” 易天行深知自己刚才那剑命中该人心房,而且透体而过,不禁目瞪口呆:“你居然没有死?” 书生抹了抹嘴角的血丝,撑起身体,微笑道:“他是打不死的蟑螂。” ※※※ 易锋寒傲立于凛冽的江风之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入海口,心中充满了激动。渭州,曾经淡忘了的故乡,现在忽然间变得如此真切,令他不期然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受。 脚下微微一震,耳畔传来船家的招呼:“公子,船到了。” 易锋寒给了船资,望了望码头的青石台阶,轻轻一纵,来到岸上。这已经是长河最东面的码头——东至码头,位于神州东海岸重镇沧海城西北,作为长河内陆水路的终点,水面甚是宽阔,停泊着各式各样的船只。东至码头不仅停泊有款式各异的货船、客船,东部更是虞国三大水军基地之一,当年进军渭州的舰队正是从这里出发的。因此,没有任何船只可以通过东至码头东面的水域,即便是最近横霸长河的长河帮亦没有办法。当年神、渭互通之时,沧海城东面有东夷码头可以供来往渭州的船只停靠,后来两国交战,东夷码头毁于战火。后来由于虞国与后夷持续敌对,双方均实行海禁,所以东夷码头一直没有得到恢复,如今从沧海城出海的唯一途径,便是到沧海城东面找出海的渔船,相机偷渡。 易锋寒自从百锻刀被毁后,一直没有再购兵器,现在即将出海,猛然想起传说中渭州海路的危险,决定小心从事,于是信步来到沧海城大街,在城中最好的铁匠铺张打铁处买了柄当地特产的名刀——叠雪刀,这种刀光寒胜雪、纹路重叠,因而得名,乃是千锤百炼的好刀,虽然不能与神兵利器争锋,也是一时之选。 易锋寒付账之后,并不立即动身,径自立在街头,翻动手腕,仔细端详着叠雪刀刃薄如纸、厚背层纹的刀身,露出欣赏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回刀入鞘。 张打铁一面锤打着通红的铁胚,一面笑道:“看来公子是个爱刀之人。” 易锋寒淡然一笑:“是啊。”正说话间,眼角余光猛然瞥见一道黑影闪过,似乎有人暗中窥探自己的神情,心中一动,转身疾步,向东边海岸走去。 易锋寒健步如飞,不消一盏茶时间便已经来到沧海城城东,环目四望,四处散落着几座渔民的小屋,每家门外都有些妇女孩童在那里编织渔网或者制作腌菜,远方海天尽头隐隐有两三艘渔船的影子晃动,碧海蓝天,空中响起海鸟的鸣声,天地一片和谐。 易锋寒皱了皱眉,不想打破当地的宁静,正欲转身他去,耳中已经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公子请留步。” 易锋寒心中生出怪异的感觉:“不是神州人?”一面暗自戒备,一面转过头来:“什么事?” 一个装束样貌平常已极的青年渔民出现在易锋寒面前,低沉着声音道:“属下任奴儿,参见少主!” 易锋寒望着对方黝黑的面容,露出惊异的神情:“少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任奴儿沉声道:“公子难道不是易锋寒少主?” 易锋寒摇头道:“不是。” 任奴儿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随即杀意大盛,也不说话,双手一翻,两道寒光已经划至易锋寒眼前。 易锋寒旋风般一个转身,顺势抽刀在手,暴喝一声,悍然劈出。铮的一声,正中任奴儿的双匕,将其震退三尺。 任奴儿还来不及反应,易锋寒疾愈电闪的第二刀已然当头劈下,凌厉的刀风激荡得任奴儿头发散乱起来。任奴儿脸色大变,心中生出大限将至的感觉,将眼一闭,却迟迟不觉刀锋吻颈,不禁睁开双目,只见易锋寒已经还刀入鞘,满脸笑意地道:“鬼隐叔叔在哪里?” 任奴儿大喜道:“你果然是少主!”说罢俯身便拜。 易锋寒扶起任奴儿,淡然道:“不要惊扰旁人,快带我去见鬼隐叔叔。” 任奴儿瞥了瞥四周因为兵刃交击声而生出警觉、望向他们的渔妇渔童,连忙点头应是,带着易锋寒向西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地处偏僻、高约三丈的巨大礁石群,任奴儿当先进入礁石群中,轻车熟路地不住穿梭,终于在一个巨大的礁石面前停下,跪倒在地:“任奴儿拜见师父。” 礁石内传来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任奴儿恭敬地道:“少主到了。” “少主?!”声音骤然提高,透出压抑不住的兴奋,接着礁石上浓烟大作,不消片刻,烟雾散去,现出十余个年龄各异、高矮不一的男女,尽皆拜倒在地,当头的中年汉子身材颀长,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冷峻的面容仿佛极地冰川:“鬼隐龙韬率领鬼隐杀众,拜见少主。” 易锋寒笑着来到鬼隐龙韬面前:“鬼隐叔叔,快请起来。” 鬼隐龙韬应声而起,挺身肃立,目不斜视。易锋寒目光射向鬼隐龙韬背后,略一扫视,笑道:“鬼隐叔叔的手下果然个个了得。” 鬼隐龙韬目光如电,射向任奴儿:“少主不愧是千户的儿子,跟千户一样,对待下属仁厚有加。不过对我们太缪赞了,以此子而论,无论易容、武功,还是智谋,都乏善可陈,怎么也谈不上了得。” 易锋寒微笑道:“鬼隐叔叔要求太严格了。不管怎么说,任奴儿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我,便已经很了不起。叔叔手中只有我幼年和我爹的画像吧?这些年来,我相貌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鬼隐龙韬道:“他也就在认人方面别有天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收留这样的废物在我的麾下。他能够接到少主,总算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易锋寒仰天道:“才能没有重要与不重要之分,只有适合与不适合。只要善于利用所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谁能说认人不是本领?”说罢岔开话题:“你们怎么不待在渭州?跑到这里作什么?” 鬼隐龙韬冷静的脸上忽然现出激动的神情:“属下在等。等千户带领我们重回故乡!” 易锋寒双目微微润湿,哽咽道:“爹……爹……他……” 鬼隐龙韬单膝跪地:“对不起,少主,千户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易锋寒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半晌,淡淡地道:“你们能联系到愿意渡海的船家吗?” 鬼隐龙韬抬头道:“属下的隐舟尚在。” 易锋寒眼睛一亮:“是吗?太好了!既然有船……”说着声音一提:“我们立刻启程回家!” 鬼隐龙韬及其属下立即轰然应是,声彻长空。 ※※※ 易锋寒站立在隐舟船头,望着这艘当年声震神、渭两州的战舰,不禁心潮澎湃,豪气骤生。隐舟是鬼隐龙韬采用忍宗秘术建造的座舟,船并不大,仅容百十人乘坐,比起神州动辄千人的甚至万人的巨型战舰,简直微不足道,不过正因为其体型小巧,操作灵活无比,舟下有十二个螺旋钢桨,配上梭形的船体,破水分波,疾愈流星,甲板上架有三十六副连环毒火穿云弩,射程远及百丈,弩箭中的,箭头毒焰立时爆散,中者立燃,遇水不熄,而且每副穿云弩可以毫不停歇地连发十二支弩箭,熟练的箭手换箭间隔不超过半柱香时间;甲板中央挂起的上绘碧磷骷髅的战旗,乃是渭州忍宗异宝——鬼首,施法运用,可以激射出密如骤雨的阴火毒箭,一旦发动,隐舟二十丈方圆之内,立成鬼域;舟身密布针眼大的小孔,内藏一种名叫“烟锁澜江”的毒雾,一经施用,隐舟周围均在极厚浓雾笼罩之下,舟匿雾中,外人莫知其踪,而且白色毒雾可以由掌舟人控制、在百丈方圆范围内随心移动,如果事先没有服用解药,毒雾入肺,当者立毙,厉害无比。 隐舟向北疾驰,海路越来越窄,易锋寒转头望向前方,徐徐道:“快到分明岛乐吧。”话音未落,隐舟骤然一阵震动,易锋寒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一直侍立在侧的鬼隐龙韬连忙上前扶住易锋寒:“少主小心。” 易锋寒笑道:“海底潜流?” 鬼隐龙韬点头道:“不错,分明岛乃是泾渭两水交激之处,四周环绕着暗涌的激流,潜力巨大,不熟当地地势地形的人,任凭驾舟能力如何了得,闯入漩涡之中,也是有死无生。就算像我们般明晰地利,能够找到可以通行的航线,海波仍然比寻常海浪猛烈得多,少主不惯舟楫,难免吃亏,不如到舱中歇息。” 易锋寒道:“不碍事,就当一种历练吧。”忽觉怀中一阵震动,连忙取出三才传讯牌,只见牌上现出几行字迹:“我已出关,正与古杀北上中州,丙。” 易锋寒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取笔回复道:“已出海,接近分明岛,乙。” 鬼隐龙韬奇道:“少主在干什么?” 易锋寒道:“跟我的兄弟联系。这牌子……”尚未解释清楚,手中三才传讯牌又是一震,埋头看去,牌上字迹已变:“我在通觉寺烧香,甲。”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死老大,还在白象王朝的势力范围内鬼混,真不怕死么?” 后记 写了近两年,文笔拖沓,行文冗长,言不及物,想写的东西远远没有表达,进展缓慢得自己都烦,想起来,实在惭愧。关于主线太多的问题,意见听了不少,所以打算分开来写,直至主角成长起来,再进行第二部的写作。第一部一经结束,接下来我会分成三篇文章来分别叙述三个主角的故事,易天行的部分,名字叫《游剑蛮巫》;易锋寒的部分,叫《易水锋寒》;古梦崖的部分,也许叫《金乌九首》(不是很满意,所以可能修改,不过想不到更合适的名字也没有办法)。如果有余力(似乎没有,呵呵),还想写写几个配角的外传,可惜时间有限,显得有心无力。 作为写作,我以一部为主,顺便进行另外两部,不过发表的话,我想一部一部来,虽然慢了点,但是不会出现看了这部忘记那部的情况,而且完成后,我可以连续地把另外两部尽快发表,看起来要顺畅一些。希望喜欢本文的朋友能够踊跃留言,发表希望我先贴那篇文章的意见,我会根据留言做出决定。 《九州飘红叶》第一部某些部分写得有些勉强,为了把每章字数控制在8000字左右,花了不少功夫,章节名字的对仗,更是累人(虽然写得很烂,但那是学识问题,死的脑细胞仍然不少)。所以接下来的三部作品,可能会自由一些,无论字数,还是章节名,我都会以内容情节为主导,不会勉强自己去控制。 鉴于本文人物众多,接下来的两周,我会把本文中出现的人物关系做个汇总,顺便积攒几章新书,并等待大家的决定。 ※※※ 《游剑蛮巫》现在已经发表,地址./.?bl_id=。 九州王朝人物表 白象王朝 元成都:白象王朝开国皇帝,原芙蓉王朝蜀州剑门总兵,死于元成邑暗算。 元世豪:元成都长子,白象王朝太子,死于魏黑子之手。 元世杰:元成都次子,很不成器,浪荡成性,死于元成邑之手。 元成邑:元成都二弟,弑兄夺位,继任白象王朝皇帝,方脸浓眉,鼻若悬胆,面色红润,但眉间隐隐透出一股青气。 元世勋:元成邑长子,脸带青气,双目精光闪闪,身形高瘦,手大臂长,一身紫色锦衣。 阴阳瞳元世盛:元成邑次子,天生异禀,双目一青一红,十岁就打败过大内侍卫。 蜀州战神元成功:元成都三弟,白象王朝原大司马,一个身材高大,紫袍黑甲,手握一杆粗如鹅卵,通体黝黑铁枪的将军,自从军以来,战无不胜,当年以一人之力,孤身击溃芙蓉王朝十万大军,日取三关,为蜀州第一名将,死于元成邑之手。 展鸿志:青衣文士,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大丞相。 公孙祥:白象王朝前大丞相,白夷族人,与谷瑟同归于尽。 程稽:白象王朝吏司长。 宫子酷:白象王朝律司长。 公叔里:白象王朝农司长。 张泉:白象王朝户司长。 万虬:蓉城四兽之一,万贵之子,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商司长。 刘彪:蓉城四兽之一,刘忠之子,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工司长。 刘贞:白象王朝前商司长,死于易昌之手。 林子彬:白象王朝前工司长,死于易昌之手。 元成林:巫郡柱国,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大司马镇西王,昔年芙蓉王朝御封十大高手之一,长眉胜雪,白须垂胸,鹤发童颜,背上背着一对靠山盘龙棒。 白浩然: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大柱国,一身儒服,赤帝魔族,须眉俱白,面容消瘦,活象一个乡村学究。 法家巨擎卫非:法家巨擎,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大柱国,昔年芙蓉王朝御封十大高手之一,相貌堂堂,长须及胸,面容严峻,双目闪着冷酷而智慧的光芒,手中一柄铁尺,名曰量天尺。 刘忠:白象王朝大柱国之一,蜀东刘家高手,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满脸赤须如火,锦衣玉带。 刘义:白象王朝大柱国之一,蜀东刘家高手,身材矮小,面青无须,打扮非僧非道,长袍之上满是符录,右手持剑,乍看就像是江湖上混饭吃的抓鬼道士。 夏玉蛟:蓉城四兽之一,夏敬之子,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东禁卫军骁将军,被羌鸩羽废去右眼。 宋学彬: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东禁卫军骁将军,火怪宋无忌之徒。 顾碣:蜀中四大武林世家中巴山顾家的青年高手,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东禁卫军骁将军。 无墨:元成邑篡位后担任西禁卫军骁将军,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背后背着一双碗口粗的铁拐。 墨石:墨坚二弟,曾任琅环仙府机关老师,元成邑篡位后担任西禁卫军骁将军,面貌与墨坚有三分相似,浓眉大眼,一脸虬髯,身材魁梧,手掌粗大。 刘豹:蓉城四兽之一,刘义之子,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南禁卫军骁将军。 古炎:原白象王朝大柱国之一,死于白浩然暗算。 晁长庵:白象王朝西禁卫军骁将军,元成邑安排在古炎身边的奸细,元成邑篡位时反助古炎,自杀。 夏敬:原白象王朝大柱国之一,芙蓉王朝御封十大高手之一,死于刘忠、刘义暗算。 赤雷八天王:这八个人跟随夏敬征战多年,传说凭他们的功勋和能力,早已经可以成为柱国将军了,而他们却宁愿追随夏敬左右,当一名小小的近卫都统。 廖金贵:赤雷八天王之首,原东禁卫军近卫都统,死于宋学彬之手。 彭大风:赤雷八天王老二,原东禁卫军近卫都统,渭州风雷岛高手,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死于仇天刃暗算。 弓显:赤雷八天王老四,原东禁卫军近卫都统,死于刘虎之手。 王承志:王塞长子,丧于鬼撞墙。 王承业:王塞次子,死于刘虎之手。 荼丹:荼明长子,丧于鬼撞墙。 柏九方:柏青长子,手持熟铜棍,死于顾碣之手。 彭洪:彭大风次子,死于仇天刃之手。 弓无箭:弓显次子,死于刘虎之手。 廖健康:廖金贵长子,死于宋学彬之手。 廖建德:廖金贵次子,死于宋学彬之手。 刘任:瑶郡柱国,蜀东刘家高手。 刘信:白郡柱国,蜀东刘家高手,背插八柄双头标枪的汉子,刘政的三儿子。 刘虎:桂郡柱国,蜀东刘家高手,一个身形魁梧,额头生有王字形胎记的大汉,本是瑶郡一家猎户之子,其母生他之时,有山君入梦,落地时额头即有王字形胎记,其母将其弃之山野,他的哭声惊动了山中一只正在哺乳的母虎,将其带回巢穴抚养,他七岁时被山民发现,当时的刘家族主刘政亲自将其收服,认做义子,授以武功,十五岁便自创大力虎爪,功力直追刘宗、刘勇,与刘忠不相伯仲。 仇天刃:东郡柱国,七煞门高手。 吴泰:西郡柱国,天狼门高手,一身金甲,目光炯炯,手提一柄蛟筋为弦、金鹤神木为胎的大弓,正是其仗以成名的神弓金鲛,背着一个箭筒,插满了狼牙利箭。 梅安:巴郡柱国,肤色黝黑,两手结满了老茧,右手提着一柄长枪,一脸风霜之色,但不但不令人感到憔悴,反而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魅力,所用藤枪采百年老藤为杆。 常悠:滇郡柱国,落星原叛徒,面如冠玉,须黑如墨,身形高瘦,然而双目黯淡,似乎无甚功力的样子,坐骑是一匹黑色麒麟,名曰墨云,手中九曜枪亦是蜀州知名的神兵。 凌千里:蓉城总兵,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巫郡柱国,铁甲黑袍,皮肤黝黑,瘦小精干,手握长枪。 云克:元成功亲信,追随元成功已经十三年,在元成功属下之中,资历仅次于凌千里,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巫郡副将,出身云家庄,箭法高手。 杜文琪:北郡柱国,出身蜀东杜家。 巫云娘:代郡柱国,生得眉目如画,美艳动人,但比寻常女性多了一些英武之气,当年便是蜀州有名的美女,年过四旬仍然风采依旧,她是白象王朝十二柱国中唯一的女性,但这毫不妨碍她成为蜀州有名的悍将,她领军出征,向来冲在最前面,与蛮郡柱国石磐、桂郡柱国刘虎、瑶郡柱国刘廉同以骁勇齐名,在军中威望甚高,掌中“破阵”、“辟疆”两柄柳叶双刀,虽非斩金断玉的宝刀,但也是扬传蜀中的利器。 赫连沙:南郡柱国,瀚海金沙门旁支,大漠门赫连通之子,皮肤隐泛金光、一脸质朴,手握一把普普通通的厚背砍山刀。 石磐:蛮郡柱国,身长八尺、穿着厚重青铜铠甲、手提一柄名曰石神钺的黑石巨钺。 石岳:蛮郡副将,石磐之子,高约七尺、长相与石磐差不多、手持一柄镔铁巨钺的青年。 刘廉:白象王朝前瑶郡柱国,手中荡寇双锤威震瑶郡,死于易昌之手。 秦烈蚺:昔年元成都麾下猛将,神勇无比,武功不在仇天刃之下,而且军功卓著,本有柱国之望,被傅垒率领四十二人围攻而死。 魏黑子:元成邑篡位后担任芙蓉城总兵,黑煞第五子,一身玄甲,手握一杆乌木为柄的百炼钢枪。 寒蝶子:元成邑篡位后担任芙蓉城副将,黑煞第六子,背负双手,神情高傲,一身白衣,上面画满了黑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白龙子:元成邑篡位后担任芙蓉城副将,黑煞第九子,面目阴郁,鹰鼻鹞眼,右手拿一柄蝎尾蛇矛。 萧风子:元成邑篡位后担任芙蓉城副将,黑煞第十子,一脸精悍,秃头粗颈,左手握着一把锯齿黑煞刀。 铁衡子:黑煞第八子,身体魁梧,身着黑色劲装,满面紫气,两个粗大的手掌青筋暴出,外功为黑煞门之冠,元成功所杀。 狄箕子:黑煞十一子,金箍束发,黑袍袭地,眉清目秀,擅长合击之术,元成功所杀。 宣仲子:黑煞十二子,金箍束发,黑袍袭地,满脸横肉,擅长合击之术,元成功所杀。 王迁:芙蓉城偏将,镇守北城门,死于易昌之手。 元成才:剑门总兵,元成都等人的堂弟。 刘罴:元成邑篡位后担任葫项关总兵,刘廉之子,荡寇双锤传自乃父,是两柄重达百斤的铁锤刘诽:元成邑篡位后担任葫项关副将。 童无邪:葫项关副将,背负吴钩剑。 李宛:龙门李家高手,葫项关副将。 角泽:葫项关副将,手持镔铁大斧,死于顾碣暗算。 滕胜:北郡射虎关总兵。 穆晃:巫郡眉关总兵,元成都旧部。 林公苑:巫郡郁关总兵,持枪武官,乌甲黑袍,面作玄色,胯骑一匹乌骓宝马,浑身有如铁铸,易天行所杀。 胡麓:巴郡总兵,面如锅底,手中铁棍足有鹅蛋粗细。 母于知本:巴郡总兵,绿蛮族人,该族高大多力,出生不久便以其族秘传的一种奇特药汁浸泡七日夜,令其肌肤硬化,可避刀兵,一个手舞双锤、肤色惨绿、状若恶鬼的大汉,骑着一只形如野猪、头生三目、通体赤红的怪兽。 燕子服:梅安麾下第一大将,智勇双全、声名卓著,掌中长枪有神鬼不测之机,一手如意珠的暗器功夫名震巴郡,凤目玉面、白马银盔、手持长枪的将领。 杨葆:巴郡西固关总兵,黄面无须,持一斩马刀,芙蓉剑王所杀。 金手将军许威:西郡碣石关总兵,吴泰的心腹爱将,魔教金元手一脉传人,易天行所杀。 元大:元氏七煞之首,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大内总管,青衣少年,不超过廿岁,右臂齐肘而断,一脸精明干练。 元三:青衣少年,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大内副总管,不超过廿岁,瞎了左眼,面色狰狞。 元七:青衣少年,元成邑篡位后担任大内副总管,不超过廿岁,面色从容,大有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概。 潘侨: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一品侍卫,元成邑网罗的金钱门高手。 路怀臣: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一品侍卫,元成邑网罗的渭州刀客,赤脚老者。 扈京: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一品侍卫,元成邑网罗的妖道,头生角瘤的红发道人。 嗜血圣徒单于不屠: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一品侍卫,元成邑网罗的凶人,幻蜃三妖之首,一张马脸,又高又瘦,身体就像一根竹竿,头发红得发紫,木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眼睛偶尔活动,但他眼睛转动时闪动着冷酷残忍的光芒,圣光教徒,左腿齐膝而断。 杀人越货卡格儿: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一品侍卫,元成邑网罗的凶人,幻蜃三妖老二,头裹白巾,上嵌一块碧玉,穿着荆州风格的金色锦袍,竟然用纯金丝为线,缀满了珍珠,长得慈眉善目,腆着一个大肚子,双手之上珠光宝气、戴满了宝石戒指,手拿一柄马刀,金光闪闪,似乎是纯金打造,刀口暗红,刀背色彩斑斓,镶满了五色宝石,活像一个暴发的荆州商人,左臂已断。 淫僧大光明王: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一品侍卫,元成邑网罗的凶人,幻蜃三妖老三,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秃头枭目,一脸邪笑,身着黄色袈裟。下体受创,不能人道。 纳嘉: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一品侍卫,元成邑网罗的妖人,天教叛徒,面色苍白,神情肃穆,身披紫色天教长袍,右手握着一根闪烁着金色光晕的法杖。 瞎密耳:元成邑篡位后担任一品侍卫,元成邑网罗的妖人,荆州召唤师,身穿古怪的道袍,上面满是烈火符咒,中间夹杂着一些怪物,右手拿着一柄枭头短杖,左手拿着一截白骨。 顾矶:元成邑网罗的巴山顾家高手,死于坠马山树林。 焦圜:元成邑网罗的神州武士,死于蜀州坠马山树林。 陆慎:元成邑网罗的神州武士,死于蜀州坠马山树林。 郑风:元成邑网罗的神州武士,手使三节棍,为藏柔所杀。 糜笃:元成邑网罗的神州武士,手使鬼头刀,为藏柔所杀。 邓艮:元成邑网罗的高手,奉命担任巴郡叛军首领,长脸细目,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为人阴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手持寒江宝刀,死于古炎之手。 秦赳:元成邑网罗的东郡独行大盗,挥舞着一根熟铜棍,勇悍绝伦,死于易昌之手。 成逍:元成邑网罗的东郡高手,秦赳的结义兄弟,死于易昌之手。 宫勉:元成邑网罗的高手,死于赤雷八天王之手。 呵必勒:元成邑网罗的门罗教高手,死于大光明王之手。 ※※※ 芙蓉王朝 芙蓉王孟渊:翠山芙蓉剑派鼻祖,芙蓉王朝开国国君。 孟骊:芙蓉王朝末帝,荒淫无道,以致国灭身亡。 杜文琼:杜文琪大哥,芙蓉王朝大丞相,因死柬末帝孟骊,获罪被诛。 孟珍:孟骊三弟,芙蓉王朝大内侍卫大统领,芙蓉王朝御封十大高手之首,当年孤身抵挡追兵、为国捐躯。 傅衡:芙蓉王朝滇郡天壑关总兵,国破身死。 练子稷:芙蓉王朝吏司长,以身殉国。 孟常端:芙蓉王朝流亡太子。 芙蓉剑王:呼延焘的师父,芙蓉剑派高手,芙蓉三老老大,练就无形剑气。 天香神姥:白发老媼,芙蓉剑派高手,芙蓉三老老二。 碎月老人:白发老人,孟飘雪的师父,为人最是护短暴躁,手底下甚是狠辣。芙蓉剑派高手,芙蓉三老老三。 孟常阙:芙蓉王朝流亡六皇子。 孟蓉:芙蓉王朝流亡七公主。 杜文珏:蜀东杜家高手,杜文琪胞兄,谨遵家训,抱着孤臣之心,死守着芙蓉王朝的正统,当年在芙蓉城破之际,率军保护幼主直闯吴泰军营、突围而出,故而名声甚是显赫。 汤禺:芙蓉王朝滇郡柱国,勇武过人,却不擅钻营,所以才被排挤到边远的滇郡担任柱国,手持银龙刀,身披蜀州著名的护身宝甲黑铠甲。 白芙剑客孟飘雪:芙蓉四剑之一,孟珍的嫡孙,面容俊朗、神色狂傲的青年剑客。 赤芙剑客呼延焘:芙蓉四剑之一,背负巨剑的红衣剑客,年约二十,在芙蓉剑派后辈高手中排名仅在孟飘雪之下,好使重剑,不过这点丝毫没有影响其剑招的灵活,剑法甚是了得。 彩芙剑客犬娑玲:芙蓉四剑中唯一的女剑客。,青芙剑客犬娑隆:芙蓉四剑之一,犬娑玲兄长,在天马关被官兵擒获。 巨灵殷填海:身形魁梧,足有丈许高下,浑身肌肉虬结。散发着凛人的凶悍之气,背上一支巨钺,几与他齐身高,名曰巨灵钺。 紫面煞神傅垒:阳海客的嫡传弟子,傅衡之子,背负钢刀、左手手背带一刀疤的青衣壮汉。 张立身:侍卫统领。 练明德:练子稷之孙,年方二十三岁,素以博学多才著称,文质彬彬,慷慨好义。 伊居葫:芙蓉王朝御医,银须皓首、背已微驼的老者。 红玉:孟蓉侍婢,一身朱红,明眸皓齿,虽不十分美貌,一脸笑容却让人心中愉悦爽心,左腕戴一翡翠镯子。 翠环:孟蓉侍婢,相貌清秀、身着翠绿长裙、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子。 ※※※ 虞国 卢兹:原晋大臣,篡位成为虞国开国皇帝。 卢勇:卢兹之孙,虞国皇帝,一代强国之君,病故。 卢乾:卢勇长子,虞国皇帝,为人好大喜功、奢靡无度、穷兵黩武,。 鬼面慕彰:南毒宗两大长老之一,脸上戴着黄铜面具、身材高瘦有如竹竿,还没有接近他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当年由于炼制毒药时火候没有掌握好,丹炉炸裂,以致毒汁将面部毁容,所以一直戴着面具,虞国大内八大高手之一。 剑吞山河焦嵩:封山剑派的高手,一脸肃容,腰配一柄异常宽大的阔剑,眼睛像能穿透人心的利刃,内力非常深厚,但却一直未达收发自如的境界,高手一走近他三十丈以内,气机便自然而然地笼罩而下,虞国大内八大高手之一。 戟王龙百卿:擎天岭戟宗第一高手,虞国大内八大高手之一。 邓三江:龙百卿之徒,虞国羽林军统领,未入仕之前,乃是江州著名的武林高手,擅使蛇龙戟,曾与古灵岩交手,不分胜负。 淮王卢巽:卢乾七弟,淮州诸侯,素有才名,在自己封地内结党。 成王卢坎:卢乾三弟,成州诸侯。 卢秀:成王的世子,一个臃肿不堪的大胖子,一双猪泡眼黯淡无神,面色发青,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古杀所杀。 双轮经天薄胡儿:卢秀的侍卫首领,成州冯门三大高手之一,为古杀等剿杀。 太子卢汤:卢乾长子,素有才名。 延王卢光:卢乾八子,延州诸侯,素有才名,在自己封地内结党。 翼王卢德:卢乾十三子,翼州诸侯,素有才名,在自己封地内结党。 益王卢真:卢乾三子,益州诸侯,虽然才气不足,但任侠仗义,与古心胜相交甚厚。 秦王卢利:卢乾六子,秦州诸侯。 安乐公主:卢乾十六女,自尽身亡,传言说与丞相秦正道有关。 秦正道:虞国丞相,魔教中人。 向国忠:虞国大将军。 武琊:梵钟大师三弟子,向国忠手下十八虎卫之一,一直替向国忠暗中招纳江湖豪士和积攒财物。 包览岳:向国忠手下十八虎卫之一,一名面色发青、身披玄袍的中年人,语音阴柔,纪至君所杀。 姚鹏:淮南大儒、谏言吏,直言进谏,触犯卢乾,因不肯谢恩认罪,被诛十族。 朴膑:当年卢勇率军直取蜀道诸门时,名震蜀州的骁将,后来孤军深入渭州,被易昌大军击溃,为了掩护大部队退兵,亲自率领五个儿子和亲兵殿后,抵挡易昌大军的追击,结果全部战死沙场。 周仁俊:礼部侍郎,在朝廷中党羽众多,握有实权。 常碧儿:常忡次女,周仁俊之妻,魔教中人。 郗宏:芫阳太守,秦正道的小舅子,练有敛华阴功,魔教中人。 潘剑:芫阳总兵,原秦州华阴城总兵。 潘瑜:潘剑独子,号五岭公子,与古心坚并称芫阳四大公子,紫面青衫、身材健壮、浑身透出使不完活力的青年。自幼聪慧过人,文武两途均有不俗成就。十五岁时,他率领训练多时的亲兵,于十日内转战三百余里,一连剿灭了五座山寨,他五岭公子的名号便由此而来。从那时起,实际上就是他在掌握芫阳守军的军权,他老爹根本什么都不管了。而且他为人豪爽重义,喜欢结交朋友,芫阳黑白两道,他都颇有些交情。 鲜于冲:芫阳副将,青年将领,农家子弟,因为在乡间打抱不平被潘瑜看见,将其接到府中,一同学武习文,后来成为潘瑜的得力助手。 郝霸,芫阳副将,青年将领,布衣出身,因为作战勇猛,被潘瑜由普通士兵越级提升,还亲自授之以技击之术。 寿千旬:原白象王朝西禁卫军骁将军,年约五十、细目长眉的青衣人,擅长弓矢,奉古梦崖之命在潘瑜军中担任幕僚。 牟远:益州押粮官,益王的亲信,武功不弱,擅使长枪,古梦涯所杀。 煦城理法司:煦城官吏。 闾捕头:煦城捕头。 介副将:煦城东门守将。 郑昭:郸城太守,秦正道的党羽,十足贪官。 冯稠:郸城总兵。 常安国:常忡长子,魔教中人,儒城太守,如今儒学兴盛,作为儒圣故里的儒城又是儒家圣地,该城太守虚名盛大、足以影响朝廷舆论。 ※※※ 后夷 易昌:原渭州后夷千户,白夷族人,乃后夷国大败虞国的功臣,因功高震主而被逼入蜀,丧于蜀州芙蓉城北门。 易锋寒:渭州千户易昌之子,白夷族人,世袭千户侯,无为丹宗邓角转世。 司空照:易昌手下大将。 鬼隐龙韬:易昌麾下鬼隐杀众首领,身材颀长的中年汉子,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冷峻的面容仿佛极地冰川。 任奴儿:鬼隐杀众之一,手使双匕,认人方面别有天赋。 ※※※ 古人 赤帝:兴火种、教牧渔、磨石制兵、采药救人,依天时制历,定天干地支,九州文明始祖,九州以其诞辰为赤帝纪元元年,为九州公历。 剑宗:赤帝长子,冶铜成剑、创立剑术、传练武之法、教行兵列阵之术。 典宗:赤帝次子,发明文字、制简墨记事、立法度以御民。 羲宗:赤帝三子,分阴阳、明八卦、作易经、传练气之法农宗:赤帝四子,驯野粟而种五谷、识百草而立医学。 商宗:赤帝五子,立尺寸而分长短、悬衡以定轻重、制钱而量价值。 灵帝:神话时期赤帝族领袖,创道学,明五行,传御剑之术。 女娥:灵帝之妻,传御针之术。 天魔:以一人之力统一了魔族的天才,掌控焱州九百年,收群兽、伏百鬼,又穿地为隧道以通焱、神二州,后虽因魔族内乱,终于覆灭。仍然成为修炼魔功者的噩梦。 太圣仙君:神话时期青州神族领袖,集神法大成,创仙术,驯仙禽异兽,建天门通青、神二州。 燃灯:禅学祖师。 大修罗:密学祖师,燃灯之弟。 门罗:门罗教祖师,古天竺开国国君。 天皇:先夷开国国君,创立樱山忍宗与渭水士道。 真尼:圣光教祖师,鄯叶开国国君。 天长:天教祖师,大秦开国国君。 亡师:不死教教主,永生国君。 北宫野:金狼汗国开国国君,一手建立金狼门。 黎母:黎母教祖师,巨鱼开国国君。 隆皇:四灵族族主。 冥尤:九尤族族主。 妖穹:三苗族族主,三苗族千载难逢的旷世奇才。 列酋:妖穹长子,乃是当年三苗族第一勇士,武功犹在妖穹之上,只是在道法上远不及乃父。 元霸:最早统一神州的太初皇帝。 干宪:元霸手下大将,死于专金轮之手。 董羌:元霸手下大将。 单英:登州单家高手,成名时年未及冠。 柴桓:战国时北周皇帝,十三岁即位,才华横溢,若非英年早逝,最有可能统一神州、结束乱世,自创神手,死于走火入魔。 张应:七岁拜相的少年天才,出身慧园张家。 白笃:九龄封侯的少年天才,出身渑阳白家。 九州江湖人物表 三易白玉经一脉。 易连山:面如冠玉,颔下青须如墨,双目明若朗星,看似年约三旬,实际已过五旬。 古灵枢:古震四女,易连山之妻。 易归藏:易连山长子,精通音律及掌法,内力雄浑,使用白玉琴。 易天行:易连山次子,身形瘦削,皮肤白皙,所用白玉剑,又名天剑。 ※※※ 玉蟾山无为丹宗。 云宫:无为丹宗掌门,须发皆白的蓝衫道人。同门之中资质最高,无论武功法力,都是同门之长,坐守死关,正朝该门无为丹法中九重丹道的最高境界进军。 无漏剑客岳商:云宫二师弟,无为丹宗之中,武功仅次于云宫,精通剑法,已臻剑仙之境,素喜云游,常在江湖上走动,名气最大,面白无须,一袭玄色道袍,显得颇为陈旧,不过却很干净,年纪看去约莫三十。 卜徵:云宫四师弟,玉蟾山无为丹宗传人,身着道装、鬓发花白的男子。 尉青山:云宫五师弟江羽兵解转世,一个青年,衣服乃黄色粗麻织成、质料粗糙,双手老茧甚厚,似乎是个出身贫寒、久操粗活之人,双瞳犹如婴儿般漆黑灵动,禀赋过人。 邓角:云宫三师弟,道法精微,尤其擅长外丹之道,天性淡薄,不涉是非,无为丹宗之中,若论道力之高,仅在云宫之下,去玄海采药,遇上乌石礁洪氏双怪,起了争执,为了救卜徵,身中大怪洪赤焰的五淫聚魄魔火,没有办法解救,无奈兵解转世。 江羽:云宫五师弟,兵解转世。 ※※※ 水木居:五行门旁支之一,当年五行门盛极一时,门中三公二叟、五母七真、九子十妖、廿八英侠,个个都是功参造化的绝顶高手,后来门中发生变故,弄得分崩离析,门中高手纷纷脱派自立,水木居即是其中一脉。 木凌秋波田莹:五行门廿八英侠之一,水木居创派祖师,专修癸水乙木两种真气,创立的水木太阴气,专一修炼水木二精中的阴气,相当厉害,未得道前,以剑掌指三绝闻名江湖。 梁诗韵:水木居居主,与古灵岩有旧,隐居近二十年。 袁绿珠:梁诗韵之徒,古心胜所买五女之一。 ※※※ 商家:商宗后裔,神州四大世家之一,行事一向隐秘,但实力非同小可,据说神州每个城镇都有他们的势力,但平常人无法知道谁是商家的人。 商蠹:所经营的九州书肆,是商家在芫阳的主要产业。 商善贾:中年人,暗器高手。 周洹:郸城千金楼掌柜,商家郸城的主事。 ※※※ 百里世家。 娄岭飞仙百里长空:百里世家轻功第一高手。 百里长河:长河帮帮主,百里世家高手,二十岁时便自创长河正气,二十三岁建立长河帮,在短短十五年之内,使长河帮成为天下排名第三的水上帮派。 百里长江:百里长河二弟,长河帮副帮主,尚未提及。 百里长滔:百里长河三弟,长河帮副帮主,尚未提及。 ※※※ 明道宫:魔教旁系势力之一。 紫煞:紫金双煞之一,紫袍金带、神色肃穆,俨然有种慑人的威严。 金煞:紫金双煞之一,许威师伯,金元手一脉第一高手。一袭黄衣,相貌平淡无奇,若非瞳孔金黄、目光呆滞,容貌十分普通。 黄石鬼:石鬼门高手五鬼之一,一个浑身黄色衣衫、黄巾蒙面的汉子。 青石鬼:石鬼门高手五鬼之一,一个浑身青色衣衫、青巾蒙面的汉子。武功远在黑白二鬼之上。 黑石鬼:石鬼门高手五鬼之一,一个浑身黑色衣衫、黑巾蒙面的汉子。 白石鬼:石鬼门高手五鬼之一,一个浑身白色衣衫、白巾蒙面的汉子。 赤石鬼:石鬼门高手五鬼之一,一个浑身赤色衣衫、赤巾蒙面的汉子,易天行所杀。 ※※※ 摧花道:魔教旁支之一。 伐情子:摧花道第三十七代掌门,一个身材高瘦的道装老者,古灵岩所杀。 师呈瑞:崔公佑师叔,自尽。 崔公佑:郸城富贵子弟,摧花道第三十八代掌门。 章公佐:崔公佑师兄,手使双钩,后被风磊斩断双臂。 ※※※ 玄都山清虚观。 太虚子:玄都山清虚观祖师。 太清子:太虚子之妻,本领尤在太虚子之上,淡薄名利,不但罕露身手,还不愿意广纳门徒,传下太清秘录,一脉单传,虽属于清虚观一脉,传人却不受清虚观观主管制。 三清观冷月道长:沐月莲之师,明真子姑母,死于明真子暗算。 明真子:玄都山清虚观的叛徒,身材高大,人本不瘦,却给人瘦削的感觉,道髻蓝袍,目如鹰隼,钩鼻薄唇,面目狰狞,手持一柄拂尘,拂须色作惨绿,甚是诡异。 沐月莲:太清秘录传人。 ※※※ 绝龙寨。 赤雷夏玉英:白象王朝大柱国夏敬之女,绝龙寨寨主,性如烈火、声如雷鸣,已得家传赤雷劲真传,相当厉害,性格好打抱不平。 羌鸩羽:原东禁卫军近卫都统,乌岭派高手,年约六旬、神态威猛的青衣老者,赤雷八天王老三。 翟天煌:原东禁卫军近卫都统,中年人,炎阳大法已经练到第七重,赤雷八天王老五。 柏青:原东禁卫军近卫都统,中年人,手中木棍采用了坚愈精钢的青龙木制就,赤雷八天王老六。 王塞:原东禁卫军近卫都统,中年人,赤雷八天王老七。 荼明:原东禁卫军近卫都统,中年人,擅长冷焰搜魂大法,赤雷八天王老八。 廖建功:廖金贵三子,曾经化名华遁,外貌憨实、身体结实。 彭博:彭大风长子,风雷岛传人。 弓无弦:弓显长子,擅使毒掌,家传无弦箭手法独特,集快、狠、准、密于一身,用于偷袭多个目标、制造混乱再好不过。 柏九皋:柏青次子,精悍的年轻人,精通御马术,腰间所插的三枚毒镖见血封喉。 奚露:古心胜买回来的五个女子之一,后追随夏玉英。 路绣:绝龙寨医师。 窦光:绝龙寨十二太岁剩下的四人之一,手使双钩。 年丰:绝龙寨十二太岁剩下的四人之一,青衣大汉,原是陨星寨的首领,使用厚背刀。 卜楠:绝龙寨十二太岁剩下的四人之一,手持三股叉。 鲍海:绝龙寨十二太岁剩下的四人之一,练有横练功夫护体。 火仲行:原白象王朝西禁卫军骁将军,魁梧的红脸大汉,擅使丈八铁矛,奉古梦崖之命暂居绝龙寨。 孟岳:绝龙寨大寨主,力猛刀沉,在战阵之中十分难缠,而且他是当地山民出身,对该地了如指掌,死于贺莽之手。 三眼虎肖枚:原肖家寨寨主,绝龙寨十二太岁之一,五短身材、手持一对鸳鸯钺,额头上有一菱形胎记,弓无弦所杀。 庞伯元:绝龙寨十二太岁之一,本是秀才出身,家逢剧变才落草为寇,在黄通上山前便是孟岳身边的军师,现在地位虽已远不及黄通,倒也仍得孟岳赏识,武功亦是孟岳亲传,不过他练武时年纪已大,没有练出什么本事,夏玉英所杀。 黄通:绝龙寨二寨主,戍边武将出身,熟读兵书,久经沙场,颇有智谋,原九曲关副总兵,因为不肯与上司同流合污,而被陷害罢官,一怒之下,干脆上山落草,朴膑旧部,古梦涯所杀。 贺莽:黄通亲信,死于孟岳之手。 贺老二:贺莽之弟,死于孟山之手。 张衡:仙人观高手,黄通亲信,一个魁梧大汉,荼明所杀。 朴封疆:朴膑长子,使刀,绝龙寨一役强用黑龙灭魔斩,力竭而死。 朴筑疆:朴膑二子,使长剑,身手敏捷,擅长逃遁与刺杀。 朴守疆:朴膑八子,擅长弓矢,弓无弦所杀。 孟山:孟岳亲弟,绝龙寨三寨主,武功不在乃兄之下,为人凶残好杀,古梦涯所杀。 江礅:孟山亲信,一个秃顶汉子,死于绝龙寨一役。 ※※※ 神手言九天:公孙祥义子,练的是战国时北周帝柴桓的神手,所用绕指赤剑号称剑中王者,是天下最著名的十七柄名剑之一。 游剑先生纪至君:化名纪烨,老学究模样,年轻时代周游各地,不但掌剑称绝,而且以见闻广博著称,曾写纪氏北游记,上奏卢勇,被其赏识,采纳建议,后来卢乾继位,听信谗言,认为私自绘制神州地图乃图谋不轨之举,列名钦犯,后追随言九天。 程小虎:张黔弟子,后追随言九天。 严颐:登州三虎老大之子,拜异人为师,轻功甚好,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脸勇悍之色,后追随言九天。 黄斑虎张黔:登州三虎老二,当年与两个结义兄弟同称登州三虎,专一在登州四处流窜、做些劫掠商旅的勾当,登州三虎老大,老三连同他们三人的家眷,全部被蔺南天杀得干干净净。鲁成显所杀。 ※※※ 益州芫阳城古家。 古灵峰:古震次子,古家在神州的主事。 单人雄,古灵峰的帐房先生,古府五雄之一。 雄魂:古灵峰的书童,古府五雄之一。 雄魄:古灵峰的书童,古府五雄之一。 古心铮:古灵峰长子,族中排行老二,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眉宇间与古心胜有三分相似,但神态威严,身材亦比古心胜魁梧,服过蛟丹,内力雄浑。 古正雄:古心铮在奴隶市场上买的仆人,天生神力,授以武学后,进步神速,古府五雄之一。 许灵云:古心铮之妻。 竞雄:许灵云的陪嫁丫鬟,古府五雄之一。 季如兰:古心胜买回来的五个女子之一,追随古心胜。 古心坚:古灵峦次子,族中排行老四。 古风:中年人,身材高大、手提一柄硫磺碧焰紫金腾蛇枪,古府八邪之一。 古道:手拿混元牌的魁梧汉子,古府八邪之一。 ※※※ 京城古家。 古心胜:古灵峰次子,号铜扇公子,得有天心老人真传,族中排行老七,年约二十、手挥折扇、神色高傲的华服少年,手中天宁扇乃是玄门至宝,采用幽州大荒北山所产九炼黄铜所铸,不但坚愈精钢,还能施展道法。 天心老人,古灵峰岳父,大衍神功传人。 古松:紫衣大汉,练就十二都天神罡,古府八邪之一。 古柏:紫衣大汉,原名勾魂星君邴涵渊,使用七星勾子鞭,古府八邪之一。 古杀:面目阴郁的瘦小汉子,多年的刺客,修罗丝,古府八邪之一。 古飞:白脸汉子,擅长轻功与易容术,古府八邪之一。 古媚:身材修长、烟视媚行的美貌女子,擅长迷药,武器天香绫,古府八邪之一。 古药:精通医理,练就五毒绵掌,古府八邪之一。 ※※※ 古梦涯:白象王朝大柱国古炎之子,家传的金乌神枪仅余枪杆,金乌枪杆乃采取蛮郡火铜、明曦山阳金、仙云峰紫铁这三种至阳的金属,柔可绕指、坚愈精钢。 杨放鹰:原白象王朝西禁卫军骁将军,身材修长,斜眉入鬓、肩停一鹰的中年将领,手持铁鹰爪,奉古梦崖之命离开芫阳。 ※※※ 芫阳。 吕玉书:吕家八公子,号流云公子,专事武学,不修经籍,而且心慕游侠,整日结交江湖中人,族中诸老对他深为不满,与古心坚并称芫阳四大公子,儒生打扮的青年,云门高手。 凤鸣远:芫阳凤家三公子,号风liu公子,博学多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与古心坚并称芫阳四大公子。 郸逸:外号神锋破岳,仑山剑派高手,背负长剑、气度沉稳、静如山岳的青年,吕玉书至交。 滕乐山:徐州丹青门掌门,博学多才,尤擅丹青,将满腹诗情画意融会于掌中一支点睛笔中,创出了“画为武骨、武为画魂”的丹青笔法,凤鸣远挚友,在凤鸣远练功的石室外结庐而居,守护凤鸣远修炼。 吕玉婵:吕家九小姐,与凤鸣远自幼便指腹为婚,在房中忽然失踪。 樊腾:芫阳三星楼楼主,益州樊家堡在芫阳的主事。 樊昆:芫阳三星楼副楼主,与计翼有八拜之交。 樊玄德:战国时唐国大将,益州樊家堡创始人。 游长卿:益州最大的镖局游龙镖局的总镖头之一,正宗的游家枪传人,手中铁枪纵横江湖,走镖四十年从未失手,潘瑜的师父之一龙在田:游龙镖局的总镖头之一,恒渊龙家的高手。 甄天南:隐居在芫阳西郊的高手。 奚有贤:隐居在芫阳西郊的高手。 铁始足:神州第二大帮丐帮益州分舵舵主,身材魁梧的中年乞丐。 乐铜:神州第一大帮穷家帮益州分舵舵主,总舵在芫阳城西。 七缕风:七个黑道帮会的联盟,最有实力的是第一缕风,其他六缕风都是被他强迫入伙的。 第一缕风:鬼面覆脸的高手。 伯诚:砚池双凶大凶,第一缕风属下,青砂掌毒功已经有八成火候,易归藏与古心胜所杀。 廉云:砚池双凶二凶,第一缕风属下,力大无穷,掌中一根鹅蛋粗的钢棍有万夫不当之勇,言九天所杀。 计翼:第二缕风首领,原烈风堂堂主,相貌威严、腰佩厚背大刀的紫面大汉,天生豪勇,禀赋过人,七岁便跟随父亲闯荡江湖,十岁丧父,十八岁时自创烈风刀法,不但手刃仇人,还建立了烈风堂组织,有如飓风般横扫芫阳黑道,直至遇见第一缕风。 闭目神刀司徒德馨:烈风堂香主,平时不睁开眼睛的老者。 程飞燕:烈风堂香主,红衣女子,手中秋潭剑是柄宝剑。 农宣:烈风堂香主,手拿双锤的大汉,力大身轻,攻防得宜。 徐无忌:烈风堂香主,青年剑客。 毛藏:第三缕风首领,原红衣帮帮主,得有五华山密宗真传,精通密宗寂灭血印。 柯军:红衣双剑之一,背负长剑的劲装武士,投身红衣帮之前,便已经是益州著名的剑客,古松所杀。 吴动:红衣双剑之一,背负长剑的劲装武士,投身红衣帮之前,便已经是益州著名的剑客,古柏所杀。 红衣四虎:自少由毛藏亲自训练的红衣帮高手,与毛藏名虽主仆,实属师徒,四个门神般的大汉,分别为古飞、古药、古媚、竞雄所杀。 朱穗观观主端木圭:第四缕风首领,邬道人的徒弟,紫袍中年道人,断右臂。 邬道人:原朱穗观观主,第一缕风所杀。 陈阗,长须道人,邬道人师弟,使剑,右肩被废。 甘二虎:朱穗观匪徒,虬髯道人,使的是神州流传甚广的甄家腿法,死于廉云之手。 连簌:朱穗观匪徒,一个相貌凶恶、一脸横肉的粗壮道人,使鬼头刀,死于廉云之手。 熊四:第五缕风首领,原黑鹰帮帮主,素以走私为业,帮众多亡命之徒,而且有与军队战斗的经验,实力非常强横,不过其弱点在于缺乏真正的高手,古梦涯所杀。 何鹜儿:第六缕风首领,原寒鸦帮帮主,迷信邪道,认为生饮幼童之血可以青春永驻,因此每天都要叫手下张罗一个孩童供他享用,六十八岁的人,仍然拥有婴儿一般的肌肤,古杀所杀。 张来福:寒鸦帮寒鸦十三煞老大,为何鹜儿误杀。 何威:何鹜儿之孙,古杀所杀。 阖三娘:第七缕风首领,原软玉楼楼主,擅长迷香与暗器,夏玉英所杀。 萧凤凰:白凤门门主,阖三娘的结义姐妹,一个白衣少妇,夏玉英所杀。 红巾刀:当年红巾匪乱时期,红巾贼训练士兵所用的刀法,三流刀法,而且一代不如一代。 司徒骧:神拳武馆馆主,练的是燃灯古寺的外传拳法,武功稀松平常,不过打十来个寻常壮汉倒是没有问题,取了个神拳的名号混饭吃,手下有百来个徒弟。 神手门,小偷组织铁三麻子:虎头寨寨主,潘瑜所杀。 江涛:大崩口的独行大盗,被郝霸和鲜于冲联手擒下,枭首示众。 方长恨:籍于懿德镇,在当地小有名气,少年时在家乡杀了个贪官,畏罪潜逃,此后便不知所踪,年纪在三十上下,练的是燃灯古寺的武功,擅使一根铁棍。 ※※※ 肃州。 曲伏波:长河帮肃州分舵舵主,人称巡江夜叉,独门武学游鱼三刺乃是名震长河的绝技,水下功夫尤其了得,在陆地上武功亦是不凡。 双龙枪欧阳亨:肃州郸城大豪,明里在郸城经营绸缎生意,暗中却是郸城最大的帮会翔龙帮的帮主,通过勾结官府,垄断了郸城所有的水运和码头生意,在郸城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向自视甚高,很少把人放在眼里,使一根碗口粗的丈八双头大枪,枪柄上双龙盘绕,甚是显眼。 七绝刀风磊:欧阳亨大舅,身材修长,背负一柄大刀,为人孤僻,七绝刀诡异凶狠,在肃州刀客中尚未遇过敌手,被残花阴气所伤,再也不能动武了,而且每日子时寒毒便会发作,痛苦难当。 张禺:郸城人口贩子头目,一个精壮的中年人。 ※※※ 重州。 墨用民:神州墨门门主,一个身着粗麻衣服、露出肘膝,相貌威严、皮肤黝黑、胫无寸毛的魁梧大汉,背后一柄长大重剑,剑柄上面刻着八个朱红篆字,甚是显眼。 尚贤堂墨敬天:墨门三天老大,一个衣着简朴的清癯老者。 公输灵筠:墨敬天的妻子,一个满脸笑容的大婶。 墨礼天:墨门三天老二,一个细目斜眉的老者。 墨尊天:墨门三天老三。 墨晶晶:墨尊天之女。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双手满是老茧的少女。 邓陵非命:一身短衣,衣衫无袖,裤仅及膝,质料均极粗糙单薄,显得甚是寒酸,身材魁梧强壮,双目精光内敛,显然内外功底子都很了得。 相里天志,相里孤长子,尚义镇墨门弟子。 相里天意:相里孤次子,尚义镇墨门弟子。 笙子爱:墨门后辈高手。 司子哀:墨门后辈高手。 鲁无乐,墨用民的得意弟子,青年壮汉。 相里孤:尚义镇墨门弟子,病故。 常忡:潜伏于尚义镇的魔教中人,白须儒者,古梦崖所杀。 常治国:常忡三子,红脸汉子,潜伏于尚义镇的魔教中人,施法自爆而死。 ※※※ 登州。 蔺南天:梵钟大师嫡传九弟子,贝叶掌法只有六成火候,手持月牙铲,三十岁时便将蔺家庄附近三百里以内强梁豪霸铲除的铲除、收服的收服。 恶屠夫布大墩:蔺南天二妹夫。 铁掌银梭蔺南飞:紫面大汉,以做工精巧的小银梭为暗器。 蔺南山:目光隐泛碧芒,紫面黄裳,英气逼人,蔺南天四弟,幼年时候得逢一个武林异人,随其浪迹江湖,武功高强。 鲁成显:登州武师,蔺家庄北面三十里外三尺沟人氏,早年离家,在登州首府武城开馆授徒,也算小有名气,晚年回归乡里,反而对功名热衷起来,近年才与蔺南天搭上关系,身材矮小的老头,嗜烟如命,易锋寒所杀。 梵钟大师:号称归化寺百年来第一人物,一手渡危杖法和贝叶掌法名震当世。 ※※※ 成州。 日光月影杜振威:成州冯门三大高手之一。 飞轮冯铁帆:薄胡儿师兄,成州冯门三大高手之一,一个紧握日月双轮的虬髯大汉,易锋寒所杀。 ※※※ 梓州。 郎正心: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老叟,梓州有名的富户,自幼喜武,加上家资充裕,年轻时候仗义疏财,结交了不少豪杰,请过不少有名的武师作师父,虽然其中鱼龙混杂,却也颇有几个高手,三十岁时,便博采众家之长,创立了神拳八打。 郎芸香:年约二八、一身粗布衣服、面目清秀的乡姑,郎正心孙女。 郎任贤:神态机灵的童子,郎正心孙子。 青狼荀旷:梓州青狼寨寨主,郎正心所杀。 荀野:荀旷之弟,郎正心仇家,练就乌线毒掌。 ※※※ 四季杀手:“春来花满山,夏日火炎炎;冬至天地寂,秋风胜刀寒。” 秋风,四季杀手中排名第一的高手。 冬寂:四季杀手中排名第二,双颊高耸,肤色白皙,手脚修长,最奇特的是其双瞳居然微黄如琥珀,白衣如雪,正前方绣着一个硕大的黑色雪花,雪花中央却是一个白色骷髅图案,精通天阴地冥癸水玄功。 夏日炎:四季杀手中排名第三,相貌粗犷,赤脸虬髯,光秃秃的一个脑袋,像抹了油一般闪闪发亮,穿一红色短褂,挺着个大肚子,活像个秃顶屠户,双手合围,抱着个烈阳鼎,鼎内火焰腾腾,将鼎烧得通红,烈阳鼎乃是上古奇珍,其中蕴藏正宗纯阳心法,由同源真气,激发了鼎内妙用,方可看见。所练炎炎功乃是旁门极厉害的真火气功,力可熔金烁石,兵器克星。 ※※※ 冷剑徐庆:武功极高,只是性格自私多疑,传授徒弟武功总是留一手要紧的不教,所以薄燕儿还没有学到他三成的本领。不过他虽然喜欢藏私,性却护短,他的弟子受了伤害,不论缘由,一律认作不给他面子,定必出面报复,非将仇人杀死不可。 剑寒三江薄燕儿:徐庆弟子,薄胡儿的胞弟,薄家庄二庄主,一个手持长剑的中年书生,古杀所杀。 薄鞅:薄燕儿书童,身材瘦削,自幼便跟随薄燕儿一道练武,薄燕儿得力助手,被逼自杀。 薄刚:薄燕儿剑童,身材魁梧,薄燕儿得力助手,薄燕儿所杀。 武琰雷:雷神教教主,拥有天雷珠。 火怪宋无忌:嵩岭七怪之一。 郑有德:皖阳人,被古杀奉命刺杀。 ※※※ 琅环仙府。 无相大师:巫郡通觉寺住持,原名何崛,本是邪火阴宗高手,后皈依神州灵台山燃灯古寺,发愿返蜀传道,死于幻蜃三妖之手,易天行等人的禅学老师。 甄匡:西蜀儒学魁首,为人食古不化,死于元七之手。 墨坚:蜀州墨门掌门,一身黄麻衣服,浓眉大眼,一脸虬髯,身材魁梧,手掌粗大,授予易锋寒、古梦崖二人机关术,死于墨石暗算。 赤阳子:古梦崖的道学老师,因为门派中的变故而离开蜀州,回神州去了。 灵霄子:易天行的道学老师,因为门派中的变故而离开蜀州,回神州去了。 幽冥子:易锋寒的道学老师,一个身形清癯,削肩猿臂的中年道人,颔下长须飘飘,当年在神州横行无忌,偶然得到弱水诀后遁入蜀州,十载苦修,武功竟然进展不大,反倒气质大变,心境日渐平和,死于元世盛之手。 吴升:赤山五毒教高手,面色苍白,双目闪着毒蛇一般的光芒,身体笔挺,却给人柔若无骨的感觉,死于沐月莲之手。 申子建:药王谷高手,易天行的师父之一,赴幽州寻仙访道。 袁采薇:神农门高手,易锋寒与古梦崖的师父之一,身着短袖葛衣,面如冠玉,留着三缕长须,腰间撇一紫色药锄,因为门派中的变故而离开蜀州,回神州去了。 天毒子:百毒门前掌门,嗜毒成痴,为求毒术不择手段,以中原大派掌门之尊,弃派出走,问道于南、北毒宗,又慕西蜀巫族精于毒、蛊,不远万里前来求学,当今之世,用毒之术无人能出其右,易天行的师父之一,赴幽州寻仙访道。 张彦:南毒宗门人,易锋寒与古梦崖曾经从其学习用毒,道服云屐,身影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颈绕青蛇,目闪蓝光,手握骷髅锤。 巫医鬼辛子:出身东峒山巫门,手长过膝,干枯瘦小。面色蜡黄,十指尖留着尺许长的指甲,乌黑发亮,死于公孙祥之手。 磨镜老人:铸剑老师,神州名门高手,武功至刚至猛,虽然威力强横,却异常消耗真气,易天行师父之一,赴幽州寻仙访道。 玄天机:天机门三大高手之一,精通先天易数,赴幽州寻仙访道。 华菲雨:玄天机之妻,十五岁便以飞针绝技名著当世,后来悟得御针之道,虽未大成,但已进入针道境界,实是三千年来针道中旷古绝今的人物,赴幽州寻仙访道。 雷猛:琅环仙府火yao老师,易锋寒与古梦崖曾经从其学习火器,身高六尺,方脸短须。 琴师谷瑟:白袍美髯的中年人,当年在神州杀戮过甚,仇家太多,避入蜀州安家,易归藏与公孙云灭的师父之一,与公孙祥同归于尽。 ※※※ 芙蓉城。 沐飞:沐月莲之父,神州双剑门高手,龙凤双剑之一,死于明真子之手。 简灵:沐月莲之母,神州双剑门高手,龙凤双剑之一,死于明真子之手。 古震:珠宝商人,死于万贵等人之手。 古灵峦:古震五子,珠宝商人,死于万贵等人之手。 赵金凤:古震五媳,死于万贵等人之手。 古心洁:古灵峦长女,族中排行第三,死于万贵等人之手。 万贵:蓉城首富,蜀州商会会长,圆脸大肚,满面红光,穿着一身黄色锦衣,在鬼撞墙失去了一只左手。 富贵十八骑:万贵门客,十五人死于古家,一人死于轮回教,二人丧命鬼撞墙。 朱企:珠宝商,与古震有旧,被逆子朱继所杀。 朱继:朱企之子,顶着一个笆斗大的肥头,双耳招风,鼻孔朝天,腆着个比孕妇还大的肚子,被元成邑下狱。 ※※※ 黑煞门。 黑煞大妖:黑煞门掌门,黑煞双妖老大,一团黑雾。 黑煞二妖:黑煞门长老,大妖师弟,黑煞双妖老二,一道人形黑影。 黑煞十三子:黑煞双妖精心栽培的弟子。 黑煞子:黑煞十三子之首,武功最高,尚未出现。 赤尸子:黑煞第二子,尚未出现。 毒藤子:黑煞第三子,尚未出现。 朴缈子:黑煞第四子,身形高瘦,双目深陷,面色蜡黄,双脚似乎没有沾地,飘浮在空中,活象个很久刚饿死的怨灵,轻功当其为最阳襄子:黑煞第七子,尚未出现。 武鸥子:黑煞十三子之末,尚未出现。 ※※※ 五苗山轮回教。 无始尊者:轮回教教主,手中的轮回魔杖有极大魔力,乃当年妖穹的法器。 藏灭:无始尊者座下大弟子,年约四十,面色木然,练就轮回魔焰。 藏生:无始尊者座下二弟子,年约二十五、六,肤色白净,空着双手,一脸笑容。 藏柔:无始尊者三弟子,黑袍少女,拥有子母轮回蛇珠。 藏刚:无始尊者四弟子,黑衣壮汉,使枪。 元世英:元成功长子,后拜无始尊者为师。 元世雄:元成功次子,后拜无始尊者为师。 ※※※ 蛊宗。 蛊神君:蛊宗第一代宗主,蛊术创始者。 赤羽山人:蛊宗第四代宗主,曾经炼成金蚕蛊。 百蛊老祖耶律红花:当代蛊宗宗主,白发及腰的老人,双腿残疾,在蛊术方面天分甚高,被誉为蛊宗八百年来第一人。 乌颉禄:耶律红花师弟,蛊宗长老,鹤发童颜、身材魁梧,遇事犹豫寡断,待人多疑。 乌得聪:乌颉禄长子,蛊宗长老,鹤发童颜的老者,死于耶律红花之手。 乌得明:乌颉禄次子,蛊宗长老,鹤发童颜的老者,死于耶律红花之手。 凌山:耶律红花师弟,蛊宗长老,一个形如僵尸的怪人,炼就三尸化命蛊,为瘴烈所杀。 查六郎:凌山之徒,蛊宗长老,面如僵尸、仅仅剩下眼睛转动,死于耶律红花之手。 蒙术:耶律红花大弟子,蛊宗长老,肤如朽木、浑身散发着腐草气息,自创神木蛊。 盖陵:蒙术首徒,身着麻衣、面色蜡黄的青年。 瘴烈:栗野族人,耶律红花次徒,叛师自立,一个满身绘着奇虫怪兽的赤身大汉,易天行所杀。 瘴琥:瘴烈之子,栗野族人,一个七、八岁的童子,面容黝黑,身材干瘦,十分丑陋,不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甚是灵活,透出狡黠多智的光芒。 苟镞:原蛊宗接引长老,耶律红花五弟子,黑衣老者,易天行所杀。 共霆:耶律红花七弟子,蛊宗长老,身材魁梧、满脸花白虬髯,死于耶律红花之手。 符公颜:身材高瘦、头勒金箍、长发披肩的汉子,耶律红花八弟子,后任蛊宗接引长老,在神溪撑船。 德轱儿:符公颜的弟子,一个面色发青、身背布袋的中年人,练有毒功,爪泛蓝光,死于易天行之手。 列尔隆:耶律红花九弟子,一个矮胖身材的中年汉子,死于耶律红花之手。 七神娘娘:瘴琥之母,耶律红花十三弟子,天资甚高,小小年纪便炼出七种厉害的蛊物,所以大家都叫她七神女,一个年约三十、满头珠饰的美貌少妇,耶律红花所杀。 邱晨:耶律红花十四弟子,蒙术表弟,持一把弯刀,本命蛊物是五爪巨蜥。 澹台明珠:栗野族人,耶律红花十五弟子,持一把弯刀,业已脱离蛊宗,蒙易天行教授过轻功口诀和蛊神经,拥有金蚕蛊一只。 ※※※ 蜀东刘家。 刘政:前任刘家族主,业已病故。 刘宗:刘家族主,前任刘家族主刘政次子。 刘勇:刘家第一高手,刘政四子。 刘智:刘家第一智者,刘政长子。 刘令:刘宗深居不出,平时刘家族中事务均由刘令代理。 刘节:刘令心腹,参与追杀易天行。 碧目白蛉刘睿:碧目长身,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右臂上缠绕着一条湛蓝色的软鞭,暗器白蛉针歹毒无比,一沾人血,便像白蛉子一般吸纳鲜血,直至中针的人血涸而死,与刘节皆是刘令心腹,参与追杀易天行。 刘佴:刘家高手。 刘悌:白象王朝前葫项关总兵,因犯过罢官,一身金甲,目*光,身后背着一对铁戟,参与追杀易天行。 刘猞:参与追杀易天行的刘家高手。 刘礼:死于剑门外。 刘坚:刘家高手,擅长大力鹰爪功和铁蒺藜,唐青锋所杀。 金刀太岁刘誉:一个高大魁梧、手提一柄九环金刀的红脸老者,内功深厚,参与追杀易天行,为唐青瑶所杀。 啸月剑客刘猿:刘誉之子,一个身形高瘦、腰配长剑的青年,名震蜀东的青年剑客,参与追杀易天行,为唐青瑶所杀。 刘孝:白象王朝前葫项关副将,因犯过罢官,一个华衣锦袍的中年男子,以匕首暗器成名多年,参与追杀易天行,唐青瑶所杀。 刘狴:刘家青年高手。 刘骐:参与追杀易天行的刘家青年高手。 刘狸:刘坚之子,一个手持长剑的青年,言九天所杀。 刘骥:刘坚之子,一个手拿双斧的大汉,哥舒断流所杀。 刘貉:刘宗与堂弟媳私通所生,刘家后辈高手,使用鞭刀,死于康知命之手。 铁扇子张弼:神州独脚大盗,投靠刘家后,为唐青锋所杀。 刘犼:提一根熟铜齐眉棍的矮子,肌肉虬结,脚步稳健,参与追杀易天行,易天行所杀。 刘獒:一个肩扛铁槊的少年,参与追杀易天行,死于邱晨之手。 风字辈:刘和风:风字辈副统领,本名翟文,北岭双刀老大,背负单刀的蓝衫武士,自创青云刀法,参与追杀易天行,阎衮所杀。 刘狂风:风字辈副统领,本名翟武,北岭双刀老二,背负单刀的蓝衫武士,自创紫雷刀法,参与追杀易天行,阴余生所杀。 刘执风:暗器高手,唐青锋所杀。 刘群风:暗器高手,唐青锋所杀。 刘正风:易天行所杀。 雷字辈:刘厉雷:雷字辈副统领,一个空着双手、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参与追杀易天行,死于蛊宗门人乱刀之下。 刘鸣雷:雷字辈副统领,一个手握雷公轰、身材矮小的老者,参与追杀易天行,死于盖陵之手。 刘万雷:易天行所杀。 雨字辈:刘沐雨:雨字辈副统领,参与追杀易天行,在地肺误踩毒针身亡。 刘春雨:雨字辈副统领,一个身材矮胖的黄衣老者,手戴一副满布尖刺的精钢手套,参与追杀易天行,为唐青瑶所杀。 刘听雨:暗器行家,易天行所杀。 露字辈:刘壬露:原名常晔,当年以十五式五岳散手名震蜀东,后来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逼投靠刘家,成为刘家露字辈副统领,参与追杀易天行。 刘晨露:露字辈副统领,参与追杀易天行。 刘玉露:擅用暗器攻击多人。 康知命:瑶郡碧琼天老板,中年胖子,师承叛离魔教的年碎花一脉,刘家女婿,与刘家貌合神离。 ※※※ 西川唐门:蜀中四大武林世家之一。 唐凌霄:西川唐门掌门。 唐青瑶:有女神童之称,唐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唐凌霄之女,青丝如墨,盘在头上,一支金钗插在上面,甚是抢眼,樱唇瑶鼻,眉目如画,穿有天蚕宝衣护身。 七剑飞花唐青锋:年约三十、白面长须的剑客,除了精通暗器,掌中利剑封侯更是蜀州出名的凶器,剑刃锋利无比,但剑身极薄,不能承受外力,自创的封侯剑法飘忽诡异,虚多实少,专走偏锋,只攻击咽喉等人体的薄弱部位,除了最后一式,没有一招是与人硬拼的,向有唐门第一剑客之称。 百毒童子唐青童:唐槐居之子,唐门青字辈中年龄最大,内功最好,形如孩童、面色红润、肌肤娇嫩有如婴儿,脸上却透出威严肃杀之气。 唐青影:唐杏蕊之子,父亲是墨勒族人,禀承遗传,皮肤黝黑、火眼如炬,轻功极佳。 ※※※ 龙门李家:蜀中四大武林世家之一。 李氏三雄:老一辈的高手。 ※※※ 滇郡翠山卧霞山庄花家:蜀中四大武林世家之一。 花子岐:家中排行第六,花家第一高手。 ※※※ 北郡。 杭丹:中年大汉,杭家庄庄主。 杭青:黄衣少年,杭丹二弟。 杭黛:少女,杭丹三妹,自幼拜翠山派党仙子为师,在家日少。 赤手阎罗满山红:灰衣老者,杭家庄的总管,红砂手的功夫,蜀州第一。 裴良:与唐门七代世交,脸色红润的魁梧汉子,裴家腿法是武林一绝。 伏赛花:裴良之妻,中年妇女,年愈四旬,手持一把长仅一尺七寸的短刀,得有小刀王洪涛的真传。 裴圭:裴良之子。 和圉洞主:居于北、代两郡交界处的阴火洞,为人很重义气。 ※※※ 滇郡。 毛赤石:珠宝商,向来深居浅出,家中情况连他家附近的人都不怎么了解,近年来生意几乎全部交给长子毛野焚打理。 毛野焚:毛赤石长子。 毛野火:毛赤石的小儿子,一个肥胖的青年人,老婆体弱多病。 铁锏铜环甘子戚:住在滇郡祁岭,鹤发童颜的老者,独门的锏环合击之技,颇有独到之处。 小刀王洪涛:小刀门掌门,擅使一把长仅一尺七寸的短刀。 洪睢:洪涛二子,小刀门弃徒,一脸邪气、活像个市井无赖的瘦小汉子,右手拿一短刀,不住把玩,死于伏赛花之手。 崇姥姥:炼有大量噬魂蛆的妖人。 宫三娘:滇山神蜈门高手,门中有一些特别的逃遁隐踪之术。 冷云真人:蔑怖族人,天生异能,可以指水成冰,甚被族中巫师赏识,尽得蔑怖族巫术真传,青年时期便在蔑怖族所居住的滇山鹿角峒横行一时,四十岁时遇见一个中毒昏迷的赤帝族道人,采用蔑怖族中灵药替其解毒,得道经,便闭关十年、一意苦修,待其破关而出,法术比之以前精进何至百倍,出山后立即将鹿角峒附近巫族全部征服,一时声名大振,乃是滇郡著名的妖道。 路渑:冷云真人弃徒,一张脸干瘪有如橘子壳,三角眼,沙哑嗓子,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擅打铁莲子,因为得罪了极厉害的仇家,闭祸隐居在此已经三十四年了。 阳海客:破浪门掌门,滇郡刀法名家。 ※※※ 南郡。 跨虎将常颃:南郡扬威镖局的总镖头。 ※※※ 蛮郡。 追风剑李泰来:蛮郡第一快剑。 铁牛鄣南翔:洪睢勾结的蛮郡外家高手,一个高达七尺的巨汉,右肩扛一大锤,天生异禀,力大无穷、浑身刀枪不入,凶残成性,败在他手下的人不死也必重伤,死于伏赛花之手。 ※※※ 巫郡。 隋青招:山苣集集主,得到易天行赠送的铁豕牙,喜欢得撒不开手,连夜就将其制造成兵器,随身携带。 隋师子:隋青招的长子,汪盈族著名的勇士,穆渊:穆家拳传人,气度儒雅的老者,精通蛮巫诸族语言及风俗,屡世研究蛮巫族语,每代传人成年后,必须游历蛮巫两郡,以增长见闻,达到学践合一的目的,只是穆家拳实在算不上上乘武功,传人防身能力有限,每次游历都要冒很大风险,历代传人为之殒命的不在少数。当年穆渊若非得到匡怒之助,亦已性命不保。 穆沛:穆渊独子,幼秉家学,精通蛮语巫言,会一点东峒山巫门巫术,一个白面书生,手持赤枭杖。 章郎:一个矮小瘦黑、面如死灰的青年,双手各持一把短刀,双目无神、肌肉亦不结实,既不像精擅内功、又没有练过横练功夫的痕迹。 匡怒:神州七情门怒拳一脉的高手,少年时期得罪了强敌,避祸蜀州,因而与穆渊结识,二人已经有几十年的交情。须发虬结,身形魁梧高大得异乎寻常,足有九尺高下,一般人会凭身形猜测他是蛮族人氏,身上散发着慑人的气势,不仅极具压迫感,而且使人心中怒意澎湃、不可抑制,脸上隐隐透出青气。 重冠:匡怒弟子,一个粗壮汉子。 天下第一刀龙辉:汪芒镇天下第一楼掌柜,手使鬼头刀,武功平常。 ※※※ 邪火阴宗。 阎衮:邪火阴宗掌门,一个干瘪瘦小的黑衣老者,无相大师大师兄,施展邪火阴丹与刘和风同归于尽。 枭子惑:无相大师三师弟,矮小瘦弱的灰衣老者,精擅青磷印。 戚回:无相大师四师弟,长相粗犷的彪形大汉,挥舞着一根紫獬的臂骨,刘和风所杀。 阴余生:无相大师嫡传弟子,身材瘦削,断了左臂,十指修长的汉子,练就百劫阴指。 葛烽:枭子惑长徒。 简隆:枭子惑次徒。 ※※※ 天圣教。 三宝道人:天圣教祖师,擅养毒虫异兽,精通法术,武功亦是不弱,训练有四大弟子。临死前立下了极恶毒的誓咒,声言自己将复生,向刘家报复,踏入鬼撞墙妨碍他修行的人会身遭惨死。 灵渊子:三宝道人弟子,一个鹰鼻鹞眼、年约四旬,左手拿一敕令的的中年道人。 ※※※ 蜀山派。 神针玄玉娥:蜀山派高手,玄天机之女。 ※※※ 燕州。 牧野雷:来历不明的神秘高手,二十年前从燕州南下,一年间连败神州五十九名用鞭高手,被誉为当世三大鞭道名家之一,行踪诡秘,已有十四、五年不知下落。 牧野晨曦:牧野雷的小女儿,明眸皓齿的小女孩,脸上稚气未脱,脑后盘着一圈乌黑油亮的麻花辫,样子说不出的娇俏可爱,神情冷漠,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打动她的心一般,与她稚嫩的面容格格不入,使一根又细又长的银色软鞭。 哥舒断流:年纪不过二十,身材高大,一脸彪悍之色,手持燕州常见的月牙弯刀。 ※※※ 古灵岩:古震七子,古家第一高手,自创灵岩七斩。 古大公子古心毅:古灵巅之子,族中排行老大,与古心坚、古心胜天分相当。 公孙云灭:白象王朝大丞相公孙祥之子,白夷族人,家传寒涛功和寒玉萧。 林枫:幽州异士,岁寒三友之徒,白衣文士,年不过三十,相貌清奇,双目乍看无神,细看却如无底深渊,深邃无比,十指纤细,尤胜女子。 洪赤焰:玄海乌石礁洪氏双怪中的大怪。 火圣祝融:火圣门鼻祖。 天下第一铸剑师欧铁泉:太阳九珍的锻造者。 箭神离侯:射日门祖师,曾经以牺牲双目为代价,将九只修炼有成的金乌射落。 张天罗:战国时期神州僚国名捕。 少衡子:天机门创派祖师。 少皓子:少衡子的师弟,天兵谱的第一代作者。 魔衍子:百圣时期魔族最伟大的祭司,曾经预言“天兵现,九州乱”。 古天阳:古梦崖先祖,参与对抗元霸,战死沙场。 专金轮:古天阳的师弟,击杀干宪,抢得金乌神枪的枪头,遁入焱州太阳山,创立金乌派。 古还山:战国时期古天阳后人,击杀董羌的后人,夺回金乌神枪的枪柄,而后入蜀。 鹤子期: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传说已有半仙之体,最后被元霸用十万精兵铲除。 朱擎天:中州大侠,当年神州公认的十大高手之一,丐帮创始人。 解素素:朱擎天之妻,著名女侠。 朱摩天:朱擎天之弟。 年碎花:叛离魔教的高手,精通魔功。 握珠上人:小天竺小绿洲明辉寺主持,死于逆徒大光明王之手。 青蟾道人:创立青蟾功的武林高手。 闾千阙:药王谷前辈名医,发明归元散。 和九:乌线毒掌七脉传人之一。 ※※※ 常人。 崔老太爷:郸城崔家庄庄主,崔公佑之父,被崔公佑害死。 董富贵:一个躬腰驼背的老头,杵着一根拐杖,煦城百姓。 刘老四:墨城百姓。 相里护:相里孤之弟,尚义镇居民。 相里天御:相里护之子,尚义镇居民。 张打铁:沧海城中最好的铁匠。 第一章 江湖生传言 清凉聚群少 中州北门出去,约莫三十里远近,有一座清凉山,山并不高,大约只有千米左右,但是山中树木葱郁、飞瀑流泉,春有杜鹃满山之灿烂,夏有云海衬日之雄奇,秋有红叶纷飞之绚丽,冬有腊梅成海之芬芳,一年四季景色宜人,加上山顶同时建有清凉寺、太乙观、儒圣庙,是神州罕有的三教并存现象,大合朝廷心意,历代皇帝登基都会大肆褒奖,所以名声遐迩,与中岳封山一样,成了中州一带最为著名的景点。 时值暮春三月,正是漫山红遍的季节,按照往年惯例,中州方圆百里的文人骚客,都会齐聚清凉山,赏花饮酒、吟诗作对。 可是8630年的春天,对于清凉山来说,却显得非比寻常。呼朋唤友的读书人没有几个,携刀带剑的江湖豪客却成群结队的汇集到清凉山脚,偶尔有文士打扮的游客,也是摇铁扇、佩宝剑,毫无文弱之气。 易天行悠悠然来到清凉山脚下的一个茶肆,叫了一碗最便宜的当地农家绿茶,心不在焉的喝着,心中却在犹豫不定:“我该先去中州看老三和七表哥,还是上山去看看她呢?”想到这里,心头忽然一阵悸动,就像是轻微的抽筋一样,虽然不疼,但是说不出的难受:“妈的,又来了!为什么每次想起她,心中总是这么忐忑?先去山上看看?嗯,我远远的看一眼,然后去中州,叫上老三一起过来看她,这样就不显得唐突了。” 就在这里,易天行的耳边传来一阵喧嚣,扰乱了他的思绪。 易天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阵烦躁,眉头一皱,冷眼瞥了过去。只见五名肌肉虬结、满脸横肉的劲装壮汉,大步走进茶肆,径自围着一个桌子坐下,旁若无人的大声喧哗,一面叫嚷着老板上茶,一面胡侃大山。 “喂,大师兄,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废话,俺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嘿,你不看这一路上有多少少年英雄往这清凉山赶么?” “我知道,我知道,昨儿我们见到了流霞山庄的少庄主刘人杰,今天又遇到了玉面神剑吕良玉公子。” “五师弟你就认出了这两个人?” 五师弟不服气地问道:“还有谁?” 一个得意的声音道:“说你看走眼了你还不信,我们刚才在路上,碰见的那个年轻人你忘了?” “那是谁?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唔!唔!”那个五师弟被两个师兄捂住嘴巴,大声呵斥道:“你疯了!行走江湖第一大忌,就是口无遮拦!你知道哪位少侠是谁吗?” 五师弟奋力挣开束缚,脸色略带惶恐地道:“他是什么人?” 大师兄怒道:“你瞎了!他胸口那么大的一朵标记你都没有看见?!” 五师弟呐呐地道:“没有注意。” 另一个师兄冷哼道:“雪花中央立着一柄剑,这样的标记,江湖上只有一个门派用。” 五师弟脸色大变:“天山剑派!”他没有继续追问,天山剑派的弟子很少涉足江湖,他们的名头肯定不是自己师兄弟可以知悉的,对他们来说,知道对方是天山剑派弟子这个身份,就已经足够了。 经历了这一吓,那五个壮汉也都没有了继续攀谈的兴趣,匆匆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两口茶水,便推开凳子准备上路。 易天行反倒生出一丝兴趣,天山剑派的山门远在极北之地,虽然声名赫赫,但是门下弟子很少踏足中原腹地,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中州是不会出现天山弟子的。 易天行本就没有什么特意要做的事情,离开蜀州之后,只想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游历天下,既然心有所动,便立即行动起来,招呼住那五名壮汉:“五位兄台请留步!” 带头的大师兄扭头望来:“公子你叫我们?” 易天行微笑点头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各位,不知各位是否赏脸一坐?” 大师兄略一犹豫,带着四位师弟重新回到茶肆,坐到易天行对面,客气地道:“不知道公子有何贵干?” 他的举动令他四位师弟大感诧异,易天行肌肤白皙,一看就不像久历江湖的模样,背上虽然负着一把剑,但是宝剑玉鞘玉柄,显然是装饰之物,十之八九是个独自出门游玩的公子哥儿,他们大师兄性情粗豪,平日最是看不惯易天行这样装腔作势的文弱书生,怎么今天说话如此客气? 他们却不知道,领头那个壮汉跑了几十年江湖,眼光比他们毒辣不说,遇事也多了几分小心谨慎。他的确没有看出易天行的底细,不过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只是个三流镖师,在外面打着中州镖局的名头,倒也小有薄面,但是说白了,也就是个拿钱跑腿的小龙套,江湖上有太多他惹不起的人物,而这段时间,清凉山少年侠客云集,其中背景深厚、武功强横的不知凡几,随时都可能遇到自己惹不起的主儿。这个叫住自己的少年,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但是江湖上看不透的人物,一是太弱,二是太强,目前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是宁可把易天行当作少年高手来对待的。 易天行自然想不到随口招呼一声,引起对方那么多想法,一面叫茶肆伙计给五位壮汉上茶,一面问道:“在下刚才听到五位兄台交谈,这清凉山似乎有场热闹可看。在下平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凑热闹,不知道各位能否给我细说一二?” 那个五师弟没有好气地道:“就凭你也想凑热闹?哼!当心人家争斗起来,吹口气吹死你。” 易天行莞尔道:“这么厉害?这里要举办吹牛皮大赛么?” 那个大师兄止住师弟,拱手道:“公子既然询问,俺就直说了吧。这清凉山山顶有一座太乙观,乃是封山剑派的产业。” 易天行道:“对的,对的,清凉县志也是这么记载的。这太乙观建造于南秦天舞年间,至今已经有两千五百年历史,乃是当今历史最为悠久的玄门道观之一……” 那位大师兄看着口若悬河、背诵清凉县志的易天行,双眼有些失神:“难道这家伙真的只是个书呆子?” 易天行把清凉县志中关于太乙观的记载背诵完毕,笑嘻嘻地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茶肆外面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最近离太乙观远一点,否则难免血光之灾!” 易天行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锦衣玉带、俊朗丰神的少年骑着一匹五花骢,神情倨傲的停在茶肆门口,冷眼撇着自己,不由得心头火起:“我们谈话,关你屁事?既然靠近太乙观有血光之灾,看你行路方向,还是当心自家性命吧。” 那个少年冷笑一声:“你如果不听良言,以后不要后悔!”说罢双腿一夹,胯下良马顿时箭一般飞纵出去,扬起漫天灰尘。 弥漫的灰尘侵入茶肆,有几个壮汉顿时大怒,站起来便要喝骂,那位大师兄洪声喝道:“闭嘴!坐下!” 喝止几位师弟,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一桌人似乎被一个无形的罩子护住,那些激荡的灰尘无论怎么飞扬,都无法靠近自己身外三尺,顿时暗呼了一声侥幸:“幸好没有得罪对面这位少侠。”脸上绽放出笑容:“刚才那位公子乃是青州明家的三公子,家世显赫、年少多金,行事难免有些张狂,俺们无谓与他计较。” 易天行似笑非笑的望了大师兄一眼:“哦?明家三公子啊?什么来头?” “你连明三公子都不知道?”五师弟早已没有了刚才愤愤然想要喝骂的念头,却对易天行的无知表示出极大的鄙夷:“屠龙剑客明叔宝啊!” 易天行一脸茫然地道:“很出名么?” “当然!”五师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青州明家是青州十大武林世家之一,明三公子本人也很争气,不到二十岁就已经从青州名门黄龙剑派出师,曾经一人一剑斩杀三条发水恶蛟,博下屠龙剑客的名号!你说他出名不出名?” 易天行呵呵笑道:“看你的神情,就像恨不得化作女儿身嫁给他一样。” 五师弟勃然大怒:“你……” “够了!”大师兄止住五师弟,转向易天行:“俺就长话短说吧,三年前,有个女孩子在太乙观旁边结庐闭关,听说不久便要出关。” 易天行心头一动:“别人出关,与明叔宝这些家伙什么相干?” 大师兄道:“那是因为江湖上传言,这名女子身负血海深仇,但是仇人势力很大,她独力难支,所以此番出关,打算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夫婿。” 易天行皱眉道:“对方尚未出关,怎么可能发布信息?而且一个身世孤零、素未谋面的女孩子,凭什么引起江湖少侠求凰之心?这种传言似乎可信度不高啊?” 大师兄愣了一愣,随即抓了抓头皮:“嘿嘿,这个俺倒是没有想到。” 易天行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沉声说道:“你想不到,这些名门世家的子弟没有理由想不到啊。就算他们想不到,他们的师长总不会想不到的!此事必然另有隐情。” “因为传言那个女孩子不但长得天姿国色,而且身负玄都真传,加上她在太乙观外结庐一事,打破了太乙观几千年的规矩,呵呵,谁都知道太乙观的背后是封山剑派,这个女孩子的背景绝对不会简单。样貌、传承、人脉,均是一流,这样的美人,怎么不令人动心呢?至于素未谋面么,我们不是都来了么?”茶肆外面冷不丁的又有人插嘴。 易天行笑道:“这里果然不愧是茶肆,人来人往不说,喜欢插嘴闲谈的人特别多。”目光落在该人身上,只见他年方弱冠、猿臂蜂腰、一身白衣、折扇轻摇,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易天行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反感:“你也是来相亲的?” 那人哈哈一笑,徐步走了过来:“现今往这清凉山上走的人,不是相亲之人,就是相亲者的亲友随从,在下自然也不能免俗。”说着拱了拱手:“在下常州白介溪,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易天行淡淡地道:“蜀州易天行。” 白介溪哦了一声,眼睛一亮:“想不到易兄也是个多情种子,居然不远万里,博取美人倾心,在下佩服之至,呵呵!” 易天行闻言心中反感更甚:“白兄还有什么指教?”言下之意,你没有什么事情就快点滚蛋吧。 白介溪却仿佛没有听出易天行的意思,毫不客气的坐到易天行旁边:“我们反正都是一路,不如结伴同行吧?” 易天行毫不客气地道:“我习惯了一个人,不喜欢与人结伴。” 白介溪脸色一滞,随即扬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那我们太乙观再见了!”说罢转身就走,出了茶肆,也不见他奔跑纵跃,就那么几步走过,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五师弟骇然道:“我们是白日撞到鬼了么?这人走路怎么如此快法?” 大师兄瞪了五师弟一眼,朝着易天行歉然道:“不好意思,我们也就知道这点消息,没法再为公子提供更多的信息。” 易天行本想再问问是谁散播的传言,不过转念一想,这几个壮汉明显不是消息灵通之辈,也就放下不提,转换话题道:“聊了这么久,还未询问各位兄台的姓名,真是失礼。” 大师兄连说不敢,然后向易天行介绍了自己一行的身份。原来这五人都是中州镖局的镖师,俱都师从金毛吼郑达,按照拜师顺序,分别叫做张军、王保、阳义、王山、蒋锋,此番乃是护送一趟暗镖回来,恰好路经此地。 说完这些,张军犹犹豫豫的告辞道:“易公子,此地风急浪险,不是我们这等小人物待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师兄弟就先行告辞了。” 易天行呵呵一笑:“叨扰各位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对了,你们练的是混元金手功吧?” 张军倒也不觉奇怪,混元金手功听着威风,其实只是脱胎于铁砂掌的一门外家功夫,练过的人满手老茧,只是隐隐泛出金光,很容易被人看出,点头道:“是的。” 易天行从怀中取出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排字,递给张军:“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把辅助练功的药物换成我的方子。” 张军瞥了一眼,发现易天行给的药方与自己师传的药方大同小异,他不通药性,也看不出改变之后有什么好处,口中不住道谢,心头却暗自恃道:“这药方还是交给师父看看再说。” 易天行看他眼神闪烁,猜出了他的心思,却不多言,他只是看张军师兄弟武功太差,念在相识一场,给他们一点举手之劳的帮助,如果对方不领情,他也不愿意多费唇舌。 等到张军等人离开之后,易天行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投向清凉山顶,心中暗暗地道:“看来老天爷也要我先去看你啊!” 第二章 大虞国皇亲 后天竺王子 太乙观外,有一座简陋的小茅屋,门窗紧闭,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开过,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仿佛没有人居住的样子。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与寻常荒弃的房屋不同,茅屋上下都看不到蛛网鸟巢、虫痕鼠迹,也没有一点破败的感觉。 围绕着小茅屋,八个手捧长剑的中年女冠背朝茅屋,盘膝而坐,面容静谧,身体就像是与山林融为一体。 易天行潜伏在距离太乙观百丈开外的一颗大树上面,静静的望着小茅屋,一动不动。 他现在已经确认了茅屋主人的身份,不过一来对方还在闭关,自己过去了也见不到人,二来守护在茅屋外面的八个女道士功力深厚,更加可怕的是她们围在当地,组成了一座大阵,方面百丈之内,剑气纵横、一触即发,易天行丝毫不怀疑自己胆敢再往前一步,不等张口解释,就会被卷入无穷无尽的剑海狂涛之中。 不过易天行还是选择了远远的观望,他的心中总是涌起一股期盼,那就是亲眼见证茅屋主人出关的那一刻。他在心中不止一次骂自己无聊,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只要茅屋主人出关,自己随时都能前往相见,可骂完之后,总是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茅屋外面。 最近这几天,每到子午两个时辰,茅屋内部就会散发出惊人的气势,按照易天行的了解,茅屋主人出关之日应该就在这几天,所以他更加热切的藏身在树林中,忐忑的等待着。 吱呀一声,太乙观观门忽然打开,一个身背长剑、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面目威严、劲装佩剑的中年人,以及一个面如傅粉、唇染丹朱的翩翩少年。 三人一直走到一名捧剑女冠的面前,方才立定。那领头的女子施礼道:“妙尘师姑,我们来了。” 妙尘道姑点了点头:“最近山上来了很多无聊的人,我们八姐妹要为沐姑娘护法,起身不得,观主也要坐镇本观,不能擅离。所以,麻烦彭师弟和两位师侄了。” 少年神情倨傲地道:“幺魔小丑,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封山剑派的客人,也是他们可以骚扰的么?妙尘师姑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够靠近我们太乙观!”说到观字,他的声音骤然提升,宛如春雷滚动,接着手一扬,一道寒光从他衣袖中飞了出来,矫若惊龙,电一般射向易天行。 他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十分莽撞,猝不及防之下,八位捧剑女冠和与少年同行的两个人俱都觉得自己耳膜一阵嗡嗡作响,那个少女辈分较低,倒是不敢如何,那八位捧剑女冠却不禁愤然作色,眼睛齐刷刷的望向那个中年剑客。 中年剑客彭伯符脸色胀得通红,尴尬无比,这个少年彭宜弼是他儿子,仗着父亲是封山剑派名宿、母亲是虞国长公主,江湖、朝廷两面都有极大靠山,自幼骄纵任性,虽然本性不恶,但是做事从来不顾及别人,这一声大喝,鲁莽之极,自己这些人最多被吓了一跳,若是惊扰了茅屋主人,弄得人家数年苦功一朝尽废,甚至走火入魔、身死当场,封山剑派数千年声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不过彭伯符生气归生气,他那儿子从小被母亲惯坏,一向不把他这个当父亲的说话放在眼里,他也拿着没有办法,所以他在诸位师姐妹的怒视下,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心中郁闷无可言表。 易天行见到对面剑光飞起,心中却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封山剑派果然不愧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名门大派,随便出来一个年轻人都能看穿自己的行迹,怒的是这个少年混账之极,居然在闭关者的门口大声呼喝,浑然不顾对方安危! 心念一转,易天行便下了决心给这个愣头青一个教训,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右手伸出,食指、中指一闭,就把寒光夹住,却是一柄柳叶短剑。 易天行的声音充满了鄙夷不屑:“破铜烂铁,也扔出来现眼?!”双指一用力,仿佛利剪一般,将那柄柳叶短剑夹成两段,接着双脚一蹬树干,身形宛如蝙蝠一样,腾空而起,跃向远方。 彭宜弼见状大怒,他的出生特殊,父母两边都有一等一的武学传承,平日与京城的大内侍卫接触也多,格斗经验丰富,加上乃父其他都肯听妻子的,唯独文武之道,对他要求甚严,丝毫不打让手,武功底子十分雄厚,远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比,平日里自视甚高,哪儿容得下有人如此轻视? “小贼别跑!”彭宜弼双臂一舒展,身形化作一只展翅雄鹰,朝着易天行离开的方向飞掠过去。 彭伯符唯恐有失,转头对那少女说道:“绿漪,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少女宁绿漪微笑点头,等到彭家父子都没有了踪影,才对妙尘道姑道:“彭师兄真是急性子,他也不想想,他都能够发现的小贼,妙尘师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小贼一定不好对付,否则妙尘师姑一道剑气也就解决了,何必留他在那里窥探?” 妙尘道姑笑骂道:“你这个鬼灵精!”说着面容一板:“那个少年每天都来,他的气机感应能力十分敏锐,每次藏身之地都恰好在我们封神剑阵的笼罩范围之外,本领不低。我见他也不生事,就没有再加理会,想不到彭家师侄如此莽撞,无端激怒此人,不知道此事如何收场?” 宁绿漪笑道:“彭师叔已经跟上去了,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彭师兄赢了,彭师叔老好人一个,肯定会制止他痛下杀手的;如果彭师兄输了,有彭师叔在场,难道还能被那人伤到?” 宁绿漪话音刚落,只听树林中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好一个美人儿,就算那个传说中的女子不出现,本王子也不虚此行了。” “何方狂徒?”宁绿漪也是封山剑派小一辈中有数的高手,素来心高气傲,哪儿受得了这种话,立时柳眉倒竖,拔剑在手,指向树林深处。 “女孩子就该在家做女红,舞刀弄剑的,成何体统?”一个衣着怪异、胸口绣着一条身缠血红巨蟒的六牙白象、年近三十的华服青年走出林子,一脸的轻浮笑意,手中提着一根弯弯曲曲的奇形杖子,徐徐走出。这位青年相貌一看就不是赤帝族人,浑身肌肤呈现淡棕色,金色瞳孔,右边耳朵挂着一个径约尺许的金环,眉心一个紫红色胎记,形如被人踩裂的人头,令人看着就不舒服。 在他左右,略微靠后的位置,分别站着一个老者。左边那人皓发银眉,手里拿着一本书,要不是鹰鼻鹞眼、面相凶恶,倒像是一个老儒,右边那人身材魁梧、满面红光,扛着一柄门扇般宽阔的巨大铡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凶光毕露,直如要择人而噬。 妙尘道姑脸色一变:“绿漪小心,那个拿书的老者是白眉枭肖严,此人武功诡诈多变,而且擅用机关暗器,三十年前在越州一带犯案,罪行累累,后来被大侠吕天阳追杀,没了音讯,我以为他早就伏诛了,想不到还活在世上。扛刀的老者应该是嗜血人屠狘一鸥,此人是荆州人氏,天生神力、铜皮铁骨、秉性残暴,动辄无缘无故的杀人取乐,是个疯子。” 宁绿漪没有听见妙尘道姑介绍那个青年人,想必不是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的人物,但是此人竟然走在两个盖世凶徒的前面,显然不是身后势力很大,就是本人武功强横,足以让肖严、狘一鸥俯首帖耳,心中不敢怠慢,当下提声喝道:“你是谁?” 那个青年人咧嘴一笑:“本王子是荆州后天竺国毗湿奴王的嫡长子萨拉胜耶。” 宁绿漪心头一凛,如今后天竺国权力五分,后天竺皇帝吠陀明、门罗教主炎湿婆、身毒王摩奴梵子、毗湿奴王萨拉乌努尔、僧伽拉王刹帝利迦,各自拥有庞大的势力和影响力,互相牵制和妥协,共同执掌着后天竺国。这个萨拉胜耶名为王子,实际上与太子并无区别,想不到茅屋主人招婿的谣言,把这种人都招惹来了。 中州自昔日元霸定都以来,就一直是神州正统朝廷的象征,天下一统,必都中州,这在神州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封山剑派地处中州这个特殊的地域,注定了与其他上古门派不同,他们无法脱离朝廷独善其身,没有任何朝廷会坐视一个对政权保持先天性敌意的江湖门派存在于自己的眼皮底下,而事实上,封山剑派也的确与其他上古门派不一样,建立封山剑派的几位祖师都是曾经辅佐过元霸的上古修士,后来眼见元霸死后群雄并起,国事再也不可挽回,方才退隐封山,创建了封山剑派。 几千年来,封山剑派的立场十分微妙,与其他上古门派错综复杂、亦敌亦友,但是有一条,封山剑派始终坚持与把持中州的国家同一战线,以致于江湖有传言,得中州者得封山。 所以宁绿漪可以不介意江湖豪客、武林世家,什么青州明家、流霞山庄之类的势力,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面对地位相当的天山剑派传人也不会有丝毫畏惧,可是她不能像对待普通江湖人士一样对待外国王子。面前这个人,应对稍有不妥,恐怕就会引起两国交恶,由不得她不心生顾忌。 萨拉胜耶捕捉到了宁绿漪眼底的一丝犹豫和软弱,心下大感畅快,哈哈大笑道:“小美人儿果然玲珑八面、知情识趣,来陪陪本王子吧,呵呵!”说罢左手一招。 宁绿漪只觉劲风袭面,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拉着自己向前移动,心头大惊,连忙使了个千斤坠的身法,稳住身形,厉声喝道:“萨拉王子,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萨拉胜耶咦了一声,他那一招手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是使了他门中一种法武相合的秘术,已经是他擒拿敌人的最大依仗,其余手段虽多,却多都是杀戮之技,他自命风流、到处留情,当然不会一言不合就辣手摧花,所以出手无果,他便没有了办法。 萨拉胜耶不甘心的眼珠儿一转,忽然嘿嘿笑道:“肖老,请她过来!” 肖严闻言,缓缓合上卷插在后腰,满脸肃容的走向宁绿漪。他混迹江湖多年,对于封山剑派的威名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自然不敢怠慢。 宁绿漪眉心含煞,把满腔怒火都凝聚在剑锋之上,萨拉胜耶身份摆在那里,她不好得罪得狠了,肖严这种怙恶不悛的独脚大盗,只不过是逃亡国外、受庇于他国势力的狗腿子,杀了也就杀了,没有那么多顾虑! 真气催逼之下,宁绿漪的剑锋震荡,嗡嗡作响,看得肖严心下怯意渐生,在腹中把萨拉胜耶和宁绿漪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他在神州立足不住,这才远遁异域,在毗湿奴王身边作了鹰犬,总不能公然违抗萨拉胜耶的命令。 暗自长叹一声,肖严身形骤然加速,闪电般窜了出去,扬手打出一团黄色烟雾。 宁绿漪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物,不敢接触,连忙屏住呼吸,向后飞退。 肖严发出嘎嘎怪笑,身体一个转身,双手连环出击,那团黄色烟雾也不消散,在他猛烈的掌力驱使下,化作二十五条黄色灵蛇,从四面八方朝着宁绿漪围攻过去。 宁绿漪腰肢一扭,身体侧着穿入两条黄色灵蛇之中,眼见身体就要穿越过去,肖严忽然大叫一声:“爆!” 蓬!二十五条黄色灵蛇应声爆散,重新化作一蓬黄色烟雾,将宁绿漪笼罩其中。 宁绿漪心知不妙,闭住口鼻,剑光宛如秋菊吐蕊,从黄色烟雾中心绽放开来,硬生生将烟雾逼退三尺,冲了出来。 宁绿漪刚刚立定,便觉得体内真气有了凝滞之感,再不如以前般如臂使手,显然肖严那毒烟粘身就可奏效、无需吸入,心中不由得又惊又怒,正要放开手脚,抓紧时间击杀肖严,便听见妙尘道姑淡淡地道:“绿漪,退到我身后来。肖严的蚀魂烟虽然歹毒阴损,但是威力不高,你安心运气把毒素逼出体外就是了,这里有我。” 肖严哼了一声,双手一抖,从袖口中滑落两个圆筒,对着妙尘道姑:“老道姑,我知道你们封山剑派的封神剑阵天下无双,不过我不需要进入你们的剑阵范围,就能……啊!”突然间,肖严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被开水烫到的野猫一般,飞快的跳了起来,一面纵身后退,一面怒吼道:“封山剑派枉为名门,居然下毒害人!” 妙尘道姑和宁绿漪面面相觑,互相看到一脸茫然。 第三章 封山不肖子 河北玉麒麟 易天行与彭家父子一前两后,在山林中穿梭如飞,片刻之间,就已经远离太乙观,来到对面的一个山头。 易天行觉得距离差不多了,身形骤然立定,彷如亘古未曾动摇过的一株通天大树。 彭宜弼一来轻功还差火候,二来猝不及防,正在发力狂奔的当儿,突然发现目标停下不动,登时收脚不及,直愣愣的朝着易天行冲去,吓得怪叫一声,不过他随即醒悟过来,双方本是仇敌,撞上又何妨?心念转处,脚下一加速,轰的一拳狠狠砸向易天行面门。 远远跟在二人后面的彭伯符看得眉头大皱,他的武功见识自然不是彭宜弼可比,一看易天行动静随心、奔跑途中想停就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痕迹,就知道他尤有余力,对于力量的控制也已经登峰造极,彭宜弼毫无准备、仓促出手,只怕凶多吉少,连忙抢前三步,拔剑在手,准备援手。 易天行察觉到身后两股气势的变化,哈哈一笑:“来得好!”说罢霍地一个转身,闪电般一把抓住彭宜弼的手腕,用力一扭。 格的一声脆响,彭宜弼手腕顿时脱臼,疼得他厉声惨叫。 易天行左手一伸,便抓住彭宜弼的咽喉,将他的叫声掐断,同时目光如电,落在彭伯符的身上。 彭伯符想不到自己儿子居然一个照面不到,就被人擒住,毫无还手之力,心下不禁又惊又急,忙不迭地摆手道:“小兄弟,有话慢慢说,别下杀手!” 易天行冷冷的一撇嘴:“我不会杀了他,怎么说,这些年来也是你们封山剑派在保护我朋友,无论你们出于什么考虑,这点香火情分,我一定会记住的。” 彭伯符闻言一愣:“你是沐姑娘的朋友?阁下姓古还是姓易?” 易天行道:“我姓易。” 彭伯符面色稍和:“你是易归藏?” 易天行摇头道:“那是我大哥。” 彭伯符面色一下子难看了许多:“既然易二公子与我们是友非敌,大家一场误会,希望你放了犬子。”话虽如此讲,但是他一面说话,一面紧紧盯着易天行,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 易天行心头苦笑:“我和哥哥都是姓易的,你用不用态度差那么多?”他却不知道自己在汪芒镇血洗长街、单人匹马力斩两百余名蜀州将士的事迹,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任谁都知道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而易归藏这几年行走江湖,以温文尔雅、谦和礼让著称,他们两兄弟的人品在旁人心目中的确是天差地别,毫无可比性。 易天行虽然讨厌彭宜弼出手莽撞,却也不想莫名其妙的与封山剑派结下深仇,既然已经擒下对方,也算对自己有了交代,于是哼了一声,松开左手,接着顺手将彭宜弼扔给彭伯符:“接着!” 彭伯符双手平伸,将儿子接过,这才发现易天行在扔人的一瞬间,竟然接连点了彭宜弼七处大穴,心中暗暗吃惊:“易连山真是好福气,两个儿子如此了得。易归藏去年与天慧大师比拼掌力,不落下风,内力之深厚、掌法之精妙,已经是年青一代中的翘楚,今日一见,这易天行的武功比起乃兄,恐怕也不遑多让。”一面思量,一面运气透穴,企图冲开儿子被封的穴道,谁知易天行的点穴手法甚是古怪,彭伯符的真气冲击上去,彭宜弼的气血不但没有通畅,反而引起经脉一阵抽搐,疼得彭宜弼额头上豆大的冷汗雨一般洒落。 彭伯符惊怒交加,连忙停手,怒目瞪着易天行,嘴皮动了动,想要叫易天行解穴,不过他好歹也是封山名宿,实在拉不下脸皮向个小辈求教,最后终于没有发出声音,猛然一跺脚,飞身朝着太乙观掠去。 远远的,一句话飘入易天行耳中:“易二公子,犬子无能,有辱师门,在下不愿意以大欺小,异日有缘,自有我门下弟子向你讨教一二!” 易天行微微一笑,他不愿意无端惹事,却也不怕别人招惹自己。他答应放人还要给彭伯符出难题,便是早已看出彭宜弼狂妄气盛,被自己一招拿下,一定咽不下这口气、不会就此罢休,干脆封住他的口舌手脚,免得纠缠不清,既然彭伯符不知好歹,他也不愿意多加解释,封山剑派保护沐月莲闭关,他不用想也猜到多半是昔日玄都山清虚观与封山剑派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不太可能是沐月莲本人的面子,这种事与其说是顾念情谊,不如说是履行承诺。清虚观传人已经几百年没有踏足中原,双方昔日的交情早就淡了,这次的恩情,可以是再续友谊的基础,也可以是了断因果的契机,更何况,这是朋友受了封山剑派的照顾,又不是他自己得了什么恩惠,无端惹事自然不应该,忍气吞声却也大可不必。 就在此时,易天行忽然听到一阵鼓掌声:“易二公子好武功。” 易天行心头一凛,他一听声音,就知道对方还在山脚,起码也有两千米距离,但是此人的掌声传到耳中,竟然凝聚不散,内力运用着实了得。 易天行望向山下,只见一个面如冠玉、四肢修长的锦衣少年,横扛着一根长达丈八的银色圆棍,悠悠然的走上山来。他那棍子横着架在肩头,一路穿走树林之间,照理说应该被树木挡住,可奇怪的是,也不见他侧身避让,也不见他改变长棍的方向,他就这么不徐不缓的走着,无论多么狭窄的林木间距,他都轻易穿过,肩头长棍没有遇到丝毫阻滞,就像他所到之处,百木辟易一般。 易天行的瞳孔微微收缩,聚焦在少年手中的长棍上面。 长棍浑然一体,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色泽虽然是银白色,但是并不熠熠生辉,展现出来的,是一种内敛的尊贵感觉,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任何雕饰可以衬托它的雍容、再没有任何光芒可以提升它的气势。 看到那一根棍子,易天行心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紧接着,易天行感到惊骇莫名,他不是没有见过神兵利器,他手中的白玉剑就是天兵谱上名剑,可是他还是第一次,能够从兵器上面看出如此强烈的尊贵气势和主观感受。 “麒麟棍!”易天行立即确认了对方的来历:“这位公子是周家少庄主?” 锦衣少年松开紧握长棍的双手,拱手道:“正是河北周玉麟,易兄好眼力。”他的手离开长棍,长棍却像是粘在他肩膀一样,别说掉落,连摇晃都不摇晃一下。 易天行揶揄道:“周公子也来相亲?”他听过河北麒麟山庄的传说,周家乃是两千年前亡国的卢国皇族遗脉,族中子女,只与几个传承悠久的河北望族联姻,绝无可能凭着一则不靠谱的江湖传言跑来招惹寻常人家的女子。 周玉麟摇头道:“在下适逢历练之期,正不知道如何寻找对手,恰好听说江湖少侠,云集清凉山,特意前来找些高手讨教。”说罢眼中精芒爆射,锁定易天行:“不知易兄可愿与我一战?!” 易天行也生出兴趣,周家麒麟棍法号称天下第一棍法,声名之盛,还在白马寺诸多棍法之上,传说当年周家先祖周梦泽,凭着手中一根通体采用海底沉银打造的长棍,力战一只前古神兽五瑞麒麟,最终胜而杀之,威力可见一斑。更何况,是役之后,五瑞麒麟的血液被这根后来被称为麒麟棍的沉银长棍吸收,使得麒麟棍的质地变得坚硬无比、无物可摧,而且传言长棍中封印着五瑞麒麟的魂魄,一旦激发出来,天地同悲、万物成灰,成为天兵之一。 双方年纪相若,学的都是顶尖的武功,握的都是绝世神兵,这样的对手,使得易天行按捺不住内心的战意:“好!” 周玉麟声如奔雷:“杀!”双手握住麒麟棍,双脚蹬地,合身扑向易天行,满脸杀意,来势汹汹,浑不见他刚才文静秀气的模样。 周玉麟身在半空,长棍高举,一股凛然气势就铺天盖地的压向易天行。 易天行呵呵一笑,脚踏星罗,轻轻一转,已经绕到周玉麟身后,身上真气汹涌,宛如实质般推向周玉麟。 周玉麟失去目标,随即感到背后气势涌动,却不变招,傻愣愣的一棍砸下。 轰的一声,地上喷射出一道三十余丈高的土柱,接着,周玉麟大叫一声,手中长棍化作绕指柔,软鞭一般抽打在土柱上面,一蓬蓬尘土在刚猛的棍力下爆散开来,朝着易天行撒将过去。 易天行眉头微微一皱,周玉麟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一招既出,再无余力,这是武家大忌,周玉麟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看他的表现,他并不是无力变招,是不想变招,明明知道会击打在空处,却依旧势不回头,这是什么道理? 易天行思索之间,漫天尘土已经当头洒下,他虽然看不出威力何在,却也不想被泥土弄得灰头土脸,连忙抽身后跃,跳出泥土覆盖的区域。 不等他喘气,一股凌厉劲风已经扑面而至。周玉麟身随棍至,迎头一点,就砸向易天行额头。 易天行扭头一闪,周玉麟的长棍顺势一拉,猛然砸向他的脚背,逼得易天行纵身跃起。 周玉麟见状长啸一声,透露出说不出的兴奋和张狂,充血发亮的眼睛盯着易天行,大喝道:“名动八方!”麒麟棍以他右手手掌为中心,哗啦啦分散开来,化作无数道银白寒光,朝着易天行的身体涌去。 易天行心头一亮:“我明白了!麒麟棍法的奥妙在于气势!我越是避让,他的棍法威力就越强!妈的上当了!”心念飞闪而过,他反手拔出白玉剑,双眼含煞,恶狠狠地叫道:“我怕你不成?!”说话间双手持剑,当空抡起一圈剑光,将自己周身保护在内,悍然冲向麒麟棍影的中央。 只听铮铮连声,也不知道白玉剑与麒麟棍碰击了多少下,易天行与周玉麟以硬碰硬、以快打快,毫无花俏可言,拼的就是力量与速度。 经过狂暴暴雨一般的击打和撞击,易天行和周玉麟都感到有些双臂酸麻,不过二人都没有退避的打算,手中招式反而愈发的快捷。 易天行身如龙卷、剑如绞机,距离周玉麟右手越来越近。 周玉麟终于感受到了危机,所谓锤棍之将不可力敌,锤棍之属,本就沉重,善于猛砸重击,可是易天行竟然用宝剑硬拼麒麟棍保持不败,一旦近身,自己就先机尽失了。 麒麟棍法讲究气势,却也不是失去理智的狂勇,见势不妙,周玉麟全身真气鼓荡,体内隐隐发出宛如兽鸣的奇异吟声,双臂一振,漫天棍影化繁为简,收为一棍,直捣易天行剑光中央。 易天行嘿的一声,双眼碧芒爆射,周身肌肤透露出玉质光泽,剑光猛然收敛,化作一道长虹,直贯麒麟棍棍梢。 轰!剑棍相交,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以易、周二人为中心,三十丈方圆内强劲的气流交错纵横,将笼罩其中的树木、花草、岩石绞成粉碎,连同激荡而起的尘土沙砾,飞扬弥漫、喧嚣而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团乌云凭空升起一样。 易天行哇的吐了一口鲜血,接着棍力冲天而起,翻了个筋斗,飘然落在三十丈之外,运气三转,消除了胸中郁闷之后,左手不停朝着四周的树木、土地捏诀划动。 周玉麟却要悲惨得多,他被易天行猛力一压,双腿深陷地底,直没膝盖,一时间没法拔出腿来,四周和头顶,都是呼啸激荡、裂石断金的散逸真气,逼得他不得不运用真气护体、苦苦支撑。 等到散逸真气的威能耗尽,渐渐散去,周玉麟已经落得衣衫碎裂、头发凌乱、周身沾满尘土木屑,看起来狼狈之极。 周玉麟盯着易天行,大喝一声,奋力从土中跳将出来,棍如游龙,似实还虚,点向易天行。 易天行这次却不硬接,身体轻轻跃开,接着左手一扬,只听嗤嗤连声,周围的十六棵树木之中喷射出一道道青色烟光,从周玉麟身体的四面八方围攻过来,不等他变招护体,地上突然弹起二十五道黄色烟光,朝着他的双腿交错射去。 第四章 容情败玉麟 辣手阻金莲 周玉麟猝不及防,顿时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猛力将银棍向下一砸,借力向后飞跃,身在半空,将麒麟棍在身外舞得密不透风,远远望去,只见一团银色光球飞过。 周玉麟脚一落地,便见到易天行激发的青黄二色烟气,射出没有多远,便无风自溃,化作一缕缕的轻烟,散逸空中,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气,大喝道:“你用障眼法骗我?!”左脚一蹬地,身体箭一般重新冲向易天行,银棍左右摆动,虚实不定的探向前方。 易天行微微一笑,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朝着地上一挑,激起一股尘土,接着手捏法诀,对着那股泥土一划一放,那一股泥土先是凌空化作一道戊土符咒,然后蓬的一声,转为一道泥土凝结的剑气,直刺周玉麟咽喉。 周玉麟冷笑道:“还来骗我?”不躲不避,棍势一展,捣向易天行心窝。 就在土剑距离周玉麟身前三丈的时候,周玉麟忽然感觉不对,这道土剑与刚才的烟气不同,散发着凌厉的杀意,还未接近身体,就已经让人从心底直冒寒意,暗自叫了一声:“不好!又上当了!”右手猛的一抬,将麒麟棍竖立在土剑来路。 蓬!剑棍相交,泥土凝聚的剑光立时粉碎,化作尘土四散飞溅,但是剑气中灌注的真气却实实在在冲击在周玉麟的棍上。 周玉麟只觉双臂涌来两股奇异真气,所到之处,肘腕关节就像是被针刺入了一般,疼痛难当,忍不住闷哼一声,险些把麒麟棍放开。 易天行哈哈笑道:“周兄小心了!”话音未落,身形腾空而起,掠向周玉麟,手中白玉剑犹如寒崖落梅,飘飘洒洒,朝着周玉麟当头罩下。 周玉麟双臂刺痛难消,尚未恢复过来,不敢继续硬拼,只得抽身欲退,谁知易天行剑光展动,十余丈方圆剑气纵横,将他的退路尽数封死。 周玉麟无奈之下,只得咬了咬牙:“杀!”接着怒吼,振奋精神,运棍如风,悍然扑向易天行。 易天行也不与周玉麟正面交手,让过他的全力一击,脚踏星斗,绕着周玉麟游走不定,一剑接一剑,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刁钻过一剑,朝着周玉麟的空门击刺不休。 周玉麟每次刚要出手,便被易天行逼得收招护体,短短几个呼吸,胸中就像是积聚了几辈子的郁闷,难受之极,涨得满脸通红。 易天行却占尽上风,越战越勇,杀得眼中厉芒闪烁,忽然长啸一声,剑光化繁为简,直愣愣的刺向周玉麟前胸。 周玉麟此时锐气尽丧,虽然心知自己绝对不能失了斗志,勉力大吼道:“喝!”这次麒麟棍没有被动防御,而是迎难而上,长枪一般刺出,迎向白玉剑的锋芒。 易天行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手腕轻轻一转,前一刻还像离弦劲弩一样的剑势,悠悠然变为绕指柔,蛇一般的缠住周玉麟的麒麟棍,接着就势一牵引。 呼!周玉麟连人带棍从易天行身边风驰电掣的冲了过去。 易天行一个转身,闪电般出手,一掌拍在周玉麟背心。 周玉麟只觉自己的全部力量击打在虚空之中,身子轻飘飘的失去了控制,蛮牛一样向前猛冲出去,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滴血液都仿佛随着自己一棍砸出,而朝着前方快速冲击过去,千锤百炼的强壮肉体倒还能够承受,最难受的是内脏,五脏六腑脱离了本位一般,猛烈撞击在身体内壁,这种痛苦实在难以忍受。 随即啪的一声轻响,周玉麟背心传来一阵热烘烘的暖流,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扑到一株大树上面,手脚一阵乱晃,却没有办法站起来,显然神智已经陷入恍惚之中。 易天行见状,知道胜负已分,于是回剑归鞘,徐步走向周玉麟,打算替他诊治,忽然脸色一变,目光望向太乙观方向。 略微犹豫了一下,易天行快步走到周玉麟身边,拎着他的后领将他拉起来,啪啪两掌拍在他的后背两处大穴,低声说道:“周兄,不好意思,有人骚扰我朋友,我先过去了。我已经给你拍穴顺脉,你很快就能清醒过来,暂时不要忙着施展武功,先运气调理一下气血,后会有期!”说罢将周玉麟靠着一株树干放下,纵身飞掠出去。 等到周玉麟恢复清醒,只见到远方一个黑点,眨眼消失不见。 太乙观外面,已经是乱成一团。 肖严盘膝坐在地上,面色乌黑,头顶冒出丝丝黑烟,显然中了剧毒,正在运功逼毒。 狘一鸥挥舞着他那门扇一般大小的铡刀,口中呼喝连声,朝着彭伯符放手猛攻。 彭伯符本来武功还在狘一鸥之上,奈何他一只手抱着动弹不得的儿子,只有一只手可以战斗,加上狘一鸥只好杀人,从来不讲究什么江湖规矩,见到彭伯符顾忌儿子,立时抓住他的短处,刀刀都往彭宜弼身上招呼,任是彭伯符内功深厚、剑法精妙,也只能勉力保全自家父子二人性命,毫无还手之力。 而萨拉胜耶与妙尘道姑一面,交手声势最为浩大。 在妙尘道姑的主导下,封神剑阵已然展开,以小茅屋为中心,八十丈方圆左右的地方,一道道剑气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寒气四溢的光幕,将萨拉胜耶隔绝在外。 萨拉胜耶右耳的金环已经飞腾空中,发出凄厉的呼啸声音,仿佛拥有神智一样,自动寻找着封神剑阵的破绽,出击快逾电闪,一击不中,就飞退空中,围绕着封神剑阵飞行往复,继续寻找机会。 在萨拉胜耶的身外,盘着一条千首巨蟒,密密麻麻的蟒蛇头颅朝着地面,口中喷射出金色的蛇涎,淅淅沥沥,形成一圈金色雨幕,将萨拉胜耶护在中央。 妙尘道姑偶然发动封神剑阵的杀招,从剑气光幕中分出一道剑气击刺过去,一到萨拉胜耶身外,便被那金色蛇涎挡住,进入不得。那些蛇涎看着断断续续,中间空隙甚多,但是一旦接触,就会知道那座雨幕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萨拉胜耶站在护体雨幕之中,脸色阴沉,双手各自捏了一个法印,口中念念有词,看得妙尘道姑心中暗暗焦急:“久闻门罗脚下邪法甚多,看萨拉胜耶这副模样,一定是在施展极为厉害的妖法,久战对我们不利!” 想到这里,妙尘道姑把心一横,柳眉倒竖,喝了一声:“绿漪帮我护法!”双手分别划出一道半弧,聚在胸前,双手结成一个莲花印。 嗖!封神剑阵形成的光幕瞬间崩溃,随着妙尘道姑的手势回复本体,现出八柄寒光耀眼的宝剑,只是宝剑外面的真气翻腾,每一柄都拥有十丈长、两丈宽的光芒,气势凶横。 萨拉胜耶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口中咒语念得愈发急促。 空中金环得到机会,立即飞射下来,却被宁绿漪挥剑拦住,一环一人,立时缠斗得难分难舍。 妙尘道姑轻斥一声:“去!”双手向前一推,八柄宝剑夹着神鬼辟易的气势,朝着萨拉胜耶刺去。 萨拉胜耶脸上略显犹豫之色,不过随即转为狠厉,站在雨幕中怡然不动,继续念咒。 轰轰连声,八柄宝剑连续刺击在萨拉胜耶的护体雨幕之上。 金色雨幕发出剧烈的震荡,雨幕表面上仿佛巨石落入水中,荡漾起巨大的波纹,无数金色水珠被震得飞溅出去,千首巨蟒发出怪异凄厉的叫声,口中蛇涎就像是洪水一样喷出,弥补雨幕的损失。 妙尘道姑面露喜色,凝神聚气,照旧给了萨拉胜耶八剑,这一次,萨拉胜耶的雨幕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爆散开来,化作漫天金色水珠洒落下来,千首巨蟒高昂着头,发出惨厉的叫声,然后逐渐缩小形体,最后化作一根弯弯曲曲的法杖,悬浮在萨拉胜耶头顶,但是妙尘道姑操纵的八柄宝剑也余力衰竭、光芒尽散,无法再对萨拉胜耶造成威胁。 咯吱一声,萨拉胜耶头顶的法杖裂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更多的裂纹争相出现,不消片刻,就破碎成无数木屑掉落下来。 萨拉胜耶双眼赤红,猛然停止咒语,恶狠狠的大吼道:“你们胆敢毁坏本教圣物,准备接受大黑天的惩罚吧!”说罢双手重叠,猛力拍在他的肚子上面。 狠狠的重击,疼得萨拉胜耶面容扭曲,但是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得意与疯狂。 妙尘道姑见状,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阵惶恐,双手招展,收回八柄宝剑,转为防御光幕。 萨拉胜耶嘎嘎怪笑道:“知道怕了?晚了!嘎嘎!”说着双手一分,从他肚脐眼中冒出一股金光,随即扩散开来,形成一朵金色莲花。 “毗湿奴!毗湿奴!毗湿奴!”萨拉胜耶口中不停的高声呼喝,双眼翻白,仿佛陷入癫狂状态,但是随着他的叫声,那朵金色莲花上面的光芒却越来越盛,最后形成一团不可逼视的金色光球。 就在此时,山下传来一声长啸:“哪个白痴在这里跳大神?!”声音宛如奔雷,直接穿入山上众人的耳鼓,震得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 “狮子吼!”萨拉胜耶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一般,尖声叫道:“你好大胆子,居然敢打断我施法!你是哪个教派的?你知道我……” “滚!”说话的人身形如电,两三句话的工夫已经来到山顶,目光一瞥,对于大势就有了大致了解,不等萨拉胜耶发动那朵金莲,直接冲上去就是一拳。 萨拉胜耶只见一个白衣少年飞身上山,周身衣衫鼓胀如球,对着自己二话不说就是一记老拳,自己周围的空气立时变得有如实质般粘稠,身体几乎运转不灵,顿时心下大骇:“啊!”抱着头就地一滚。 轰!易天行一拳将萨拉胜耶原先站立的地方击出一个大坑,接着身体一跃,双腿凌空踢出,前一腿未至,后一腿已经跟着踢出,腿势连绵,越踢越快,竟似乎永无穷尽、永无极限,踢得萨拉胜耶仓皇逃窜,哪儿还顾得了发动邪法。 妙尘道姑看见易天行大展神威,打得萨拉胜耶疲于奔命,顿时看得呆了。 最后还是易天行一面追击,一面怒道:“看什么看?赶快灭了那朵金莲!” 这才提醒了妙尘道姑,转动封神剑阵,去劈斩那朵耀眼金莲。谁知那么猛烈犀利的剑光斩过去,那朵金莲却毫无反应,反而是那八柄宝剑,仿佛被放入熔炉中锻造一般,烧得遍体通红,飞舞之间,火星四溅。 萨拉胜耶一面躲避,一面忘不了抽空自夸:“你们这些凡人,怎么知道毗湿奴大神的厉害?!你们等着,别让我缓过气来!” 易天行看着也自心惊,他对门罗教邪法也仅仅是略有所闻,并不算精通,不过荆州天竺三国,法器圣物大抵相同,涉及到什么莲花、菩提、贝叶、龙象之类的,动不动就是传自门罗、燃灯、大修罗三大宗师的至高心法,这朵金莲如此邪门,最好掐死在摇篮中。 心念到处,易天行冷冷一笑:“你想喘气啊?早说么,我让你喘个够!”说罢腰肢一挺,已经止住身形,站在地上。 萨拉胜耶一直手脚并用、满地打滚的躲避易天行的铁脚,如今得了这个空隙,不但没有换口气,反而因为没有了压力,几个狗刨没有到位,跌坐在地上。 一抬头,萨拉胜耶就看见易天行揶揄的笑容。 萨拉胜耶心头不禁一凛:“你要干什么?” 易天行哼了一声,双臂一揽,一时间风声嚯嚯,将萨拉胜耶包围在内,强劲的风力压制得萨拉胜耶呼吸都困难。 不过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易天行手一停,风势立时消散,但是萨拉胜耶却似乎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双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竭力呼吸着,但是却像怎么也吸不入空气一样,嘴巴大张,两只眼睛凸起,望着易天行,里面满是恐惧。 易天行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会萨拉胜耶,自顾自的从它身边走过,来到肖严面前,缓缓蹲下来:“喂,老头,中了我的毒,你还想逼出来?你傻的吧?”说着轻轻举起右手,就像是顽童扑蜻蜓一样,拍在肖严的天灵盖上面,敲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接着,易天行若无其事的拍拍手,徐徐站起身来,望向狘一鸥。 第五章 七宝续断膏 如意金鹏环 狘一鸥生性凶残嗜杀,但却不是莽撞愚鲁的愣头青,恰恰相反,此人血案累累还能活到现在,正是他一向小心谨慎、避强凌弱的结果。 他一面与彭伯符作战,一面却眼观六面、耳听八方,随时关注着一旁的战局变化,一见萨拉胜耶方面情况有异,他就毫不犹豫的下定了抽身逃跑的决心,等到肖严被易天行击毙,他的去意更加坚定,当下大喝一声,手中铡刀猛力一记横扫,脚下暗自运劲,准备蹬地起身。 尖锐的风声呼啸而来,激荡得彭家父子衣衫飘拂,仿若勇往直前的猛士一般。 彭伯符见状嘿的一声,身子滴溜溜一转,甩手将彭宜弼扔给易天行:“易二公子,替我看着犬子!”一句话说到最后,声音骤然提升,宛如春雷乍绽,手中宝剑一抖,发出嗡嗡声响,绕出一个圆圈,缠向狘一鸥的铡刀。 狘一鸥心头一沉,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被对方识破,眼中凶芒大盛,暗自骂道:“不让我走?那就留下你儿子!”怪叫一声,反手一刀,硬生生挣开彭伯符的剑势,然后纵身跃起,一刀劈向彭宜弼。 彭宜弼身体犹自僵直不动,眼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举刀砍来,吓得浑身冷汗直冒,偏偏经脉不通,别说抽身闪避,就连喊叫都喊叫不出声音,心中又骇又急,满脸涨得通红,眼睛鼓得宛如铜铃,险些急出泪水来。 彭伯符没有想到狘一鸥如此胆大,在自己放开手脚之后,还敢分神追杀彭宜弼,心中又气又急,怒吼道:“去!”左手捏诀,右手猛然一甩,一道寒光宛如闪电般飞出,直射狘一鸥背心。 狘一鸥听得耳后风声急促,知道彭伯符也下了狠手,防身要紧还是杀人为先,两个念头在心中交替转动,于石光电火间作出了选择:“如果我回刀护体,不但会被背后这家伙缠住,而且再也没有斩杀这个小兔崽子的机会。哼,被这些人围住,横竖都是死,先杀一个够本再说!”真气一提,背部肌肉绷直,宛如铁铸,手下刀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盛,犹如流星坠地,飞速劈向彭宜弼。 正在此时,彭宜弼身体忽然一轻,加速向前掠出三尺,一蓬梅花状的玉白精光当空绽放,将狘一鸥的刀光团团围住。 铮铮铮一阵清脆的交击声过去,易天行一手夹着彭宜弼,一手持剑,被狘一鸥的全力一击劈得踉跄后退了三步。 狘一鸥却并未占到便宜,彭伯符苦练了几十年的御剑术,火候远非乃子可比,就算狘一鸥全力应付都难以抵挡,更何况他现在空门大开,妄图以自己的横练外功抵御,嗤的一声轻响,剑气所至,断石分金,剑尖轻而易举的破开了狘一鸥的护体气功,透体而过,从狘一鸥的胸前伸出。 狘一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满脸狞恶的瞪着易天行,大吼一声,奋起最后的力气,双手持刀,高举过顶。 易天行冷冷的把口一张,一道细如游丝的暗绿光华激射而出,没入狘一鸥咽喉之中,只露出短短一截针尾。 狘一鸥的眼珠子瞪得浑圆凸出,仿佛只要风一吹就要掉落下来,嘴巴大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色泽质地跟绿色油漆一样的唾液瀑布般滑落下来,皮肤转瞬间变得惨绿,泛出油腻腻的光芒,看上去十分恶心,吓得一旁与金环缠斗的宁绿漪尖声大叫,心神一分,被那自动攻击的金环击在肩膀上,闷哼一声,跌倒在地,长剑脱手而出。 金环一击中的,弹飞空中,绕了个圆圈,重又俯冲下来,直射宁绿漪眉心。 “小心!”妙尘道姑等人见状脸色大变,纷纷出手拦截金环,一时间剑气纵横,将宁绿漪护在当中。 金环颇有灵性,接连被剑气拦住之后,势头一转,就朝着袖手旁观的易天行飞去。 易天行冷笑一声,一脚踢在僵死发硬、屹立不倒的狘一鸥尸体上面。 噗的一声,金环毫无阻滞的命中狘一鸥的尸体。 狘一鸥的尸体就像是被水泡了十天半个月一样,浮肿发胀,金环一下子就嵌入肉中,失去了腾空之力,在尸体中不住颤动,发出凄厉的雕鸣声音,令人心烦意乱。 妙尘道姑长吁一声,过去扶起宁绿漪,手一捏,便知道宁绿漪肩骨已经断裂,心中痛惜不已:“你这孩子,搏斗之间,为什么无端分神?” 宁绿漪妙目流波,狠狠的瞪了易天行一眼,却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尸体吓到,摸着肩膀,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妙尘道姑适才听得彭伯符招呼易天行,便沿袭他的称呼,朝着易天行说道:“易二公子,援手之德,本派上下没齿难忘。不过贫道师侄女受伤继续救治,贫道现在需要带她去太乙观中敷药,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接着转向彭伯符:“彭师兄,这里你照看一下。”说罢便要扶宁绿漪去太乙观。 易天行瞥了一眼妙尘道姑和宁绿漪,微笑道:“封山剑派剑法高绝,医药却非所长,五骨膏对于普通骨折倒是不错的伤药,但是这位姑娘的伤势,似乎已经在肩骨形成裂纹,敷用五骨膏恐怕会留下隐患。不知道这位道长有没有其他的药物?”一面说话,一面替彭宜弼解开穴道,不等他回过神来,就顺手推给彭伯符。 彭伯符害怕儿子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激怒易天行,一把扣住彭宜弼脉门,拖到一旁。却不知道彭宜弼一方面穴道封闭过久,刚刚解开血脉还未畅通,另一方面也见识到了易天行的狠辣手段,心胆早寒,根本没有耍横的念头。 宁绿漪本就恼易天行害她分心受伤,闻言顿时大怒:“你知道什么?都没有看过我的伤口,空口白牙就说我骨头碎裂!你是神仙么?我的肩膀只不过被钝器砸到了有点疼痛而已,过会儿就没有事情了!师姑,我们走!” 妙尘道姑却听出易天行言外之意,望向易天行:“贫道身边倒是没有合用的药物,易二公子精通医道?” 易天行淡然道:“精通倒是不敢当,不过在下曾经在申子建老师门下求学,略知几个偏方。” 妙尘道姑闻言大喜:“可是药王谷的申大先生?” 易天行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盒药膏抛给妙尘道姑:“这盒七宝续断膏,敷药方法跟五骨膏一样,功效却好了很多,你拿去用吧。” 妙尘道姑久闻七宝续断膏大名,连忙一把接过,道谢不迭,反倒是宁绿漪愤愤不平的嘀咕了几句不要易天行赠药。 妙尘道姑害怕易天行听了翻脸,狠狠训斥了宁绿漪几句,不让她说话,扶着她走了。 彭伯符见儿子乖乖待在自己身边,似乎没有发少爷脾气的趋势,终于放下心来,松开右手,迎向易天行:“多谢易二公子仗义援手。” 易天行道:“这是应该的,封山诸位前辈同道替我朋友护法,在下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对了,还未请教前辈的名讳?” 彭伯符还礼道:“在下封山彭伯符。”说着拖过儿子:“这是犬子彭宜弼。” 易天行笑道:“原来是飞剑客彭前辈,怪不得刚才那一招御剑术有如此威力,久仰!久仰!”说罢朝着满脸不自在的彭宜弼拱手道:“刚才多多得罪,还望彭兄见谅。” 彭宜弼这才面色稍和,强笑着还礼道:“技不如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易兄无需客气。” 彭伯符哈哈大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年轻人么,胜败不要放在心里,多结交一个朋友比什么都强!”说着眼睛狠狠盯了彭宜弼一眼。 彭宜弼从小被人宠溺,所以有些娇气,为人却是聪敏机灵,一眼之下,立时领悟到父亲的用心,心态平和了许多:“这个易天行年纪比我还小,武功居然强横若此,异日必非池中之物,如果因为小事结怨,实非所宜。” 想到这里,彭宜弼对着彭伯符恭声道:“多谢父亲指点。”说罢郑重的朝着易天行道:“在下年轻气盛,不知轻重,以后一定将今日之事引以为戒,不再莽撞惹事。还望易兄勿要嫌弃在下鄙薄,屈节下交。” 易天行闻言,意外的瞥了彭宜弼一眼,心道:“难为这个纨绔一般的家伙,居然懂得认错。”当下蔼然道:“哪里的话?能够与封山剑派的少年高手结交,怎么说,都是我的荣幸。” 就在此时,嵌入狘一鸥尸体的金环忽然发出一声呜咽,颤动和鸣声停止下来。 彭宜弼望了金环一眼:“好诡异的东西,没有人控制,一个死物居然能飞能叫。” 易天行道:“荆州武法并重,盛传着很多匪夷所思的邪法,说到诡异,这个金环只算一般。不过这金环的确不同俗物,我的七绝幽冥汁,不但剧毒无比,中人立毙,对于金属更有腐蚀之效,这个金环浸泡其中,竟然光芒不减,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一面说,一面走上前去,伸手探入狘一鸥尸体之中,将金环拔出。 金环上面蒙着一层油腻的绿色液体,但是仍然掩不住淡淡金光透出,金环表面雕刻着一只飞天巨鸟,眼睛中波光流转,仿佛拥有生命一样。 易天行看着金环,脸色微微一变:“这是如意金鹏环!” “刚才死的那人叫做萨拉胜耶,是荆州后天竺国毗湿奴王的嫡长子。”彭伯符答道:“所以他拥有如意金鹏环并不奇怪。” “如意金鹏环是什么?”彭宜弼放下心结,表露出少年心性,好奇地插嘴道。 “怪不得那个妖人临时叫嚷什么毗湿奴大神,哼!”易天行撇了撇嘴,掌中真气吞吐,炽热如火,将金环上面的绿色液体蒸发殆尽:“昔日门罗有四大弟子,毗湿奴位居第三,该人武功法术都得有门罗真传,在上古声名赫赫。如意金鹏环就是毗湿奴亲自炼制的八大法器之一,金环本体取用黄金之精,委托上古黄金族用秘法打造,坚硬无比,然后施法将金羽大鹏的魂魄封印其中,配合门罗教邪法使出,可以操纵金鹏虚影,拥有金羽大鹏生前三成的力量,就这样,毗湿奴还嫌威力不够,炼制时一连杀了九十九个怀有男胎的孕妇,用九十九对母子阴魂来增强金环的灵性,所以这金环能够自动攻击。” 彭宜弼听得面露不忍之色:“这个毗湿奴好残忍。” 易天行冷笑道:“门罗教把国中之人分为四等,地位最低下的首罗根本不算做人。毗湿奴是门罗的弟子,笃信门罗教义,自然不会在乎首罗的生死。”说着声音一顿:“幸好这个什么萨拉胜耶本领低微,要是他能够引动金鹏虚影,我们就麻烦了。” 彭宜弼道:“这个如意金鹏环会不会是赝品?刚才萨拉胜耶的法杖都能够幻化为一条千首巨蟒,我觉得这两种法术差不多的。” 易天行眉头一皱:“他还拥有千首蟒杖?在哪儿?” 彭宜弼指着附近散落的木屑:“被妙尘师叔毁了。” 易天行蹲下身,拿起一块碎裂的木屑,放在鼻尖闻了闻:“龙涎菩提木!果然是千首蟒杖。妈的,这家伙看来在门罗教很得势啊!毗湿奴涅槃之后留下了八样法器,不仅威力非凡,而且在门罗教中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仅次于门罗本人遗留的三大圣物,不是门罗教下公认的高僧大德不可执掌。这小子居然一人携带两件?” 彭伯符道:“这也未必,如今后天竺国君权神权并不稳固,除了皇族吠陀一脉,还有几个势力尾大不掉。萨拉胜耶的父亲萨拉乌努尔,便是门罗教中毗湿奴一脉的首领,在内部拥有绝大的权威,这两件法器应该都是他传给儿子防身的。” 易天行运气于指,狠狠一捏,手中的金环纹丝不动,没有出现一点变形的迹象:“看来这是真的如意金鹏环,否则黄金打造之物不会如此坚硬。”说着莞尔一笑:“我下手似乎狠了点,以后你们封山剑派可摊上大麻烦了,别说父子连心,光是毁了这两件法器,萨拉乌努尔都会跟你们拼命。” 彭宜弼道:“什么我们?人可是你杀的,如意金鹏环也在你手中,萨拉乌努尔要报仇也先找你。” 易天行淡淡地道:“他当然不会放过我,不过我孑然一身,来去由心,你们封山剑派家大业大,可真要未雨绸缪才好。至于如意金鹏环,我可不要。”说完一手将如意金鹏环高高抛起,右手拔剑出鞘,浑身真气涌动,双眼射出碧绿如剑的寒光,肌肤晶莹如玉,望着金环就是一剑劈出。 第六章 百毒背黑锅 雏凤作龙吟 剑光闪处,如意金鹏环发出凄厉的叫声,在白玉剑锋锐之下断为两半。 无数黑烟从金环断口处涌现出来,鬼声啾啾、阴风四起,在易天行的头顶上方形成一片乌黑阴云。紧接着,一只通体金色、模糊不清的巨鸟影子在黑烟之中绽放出光芒,一飞冲天,昂首发出一声洪亮的鸣声。 鸟鸣中充满了挣脱牢笼的快悦,轻灵空洞,直达九霄,听得易天行等人精神一振,灵台中一派活泼。 金色鸟影一个展翅,无声无息,连空气都没有流动生风,但是漫天黑烟却像是雪花入沸水,迅速消融不见,鬼哭狼嚎的惨厉声音也随之而止。 金色鸟影弯下脖子,鸟头一样的金光之中,忽然两团刺眼的精光闪耀起来,光芒也是金色,但是却比形成巨鸟形体的金光要耀眼得多,宛如两团微缩的太阳,射得易天行不可直视、眼睛眯成一条线。 又是一声清鸣,金色鸟影重新抬起头,展动双翅,扶摇直上,转瞬之间,没入云层,消失在易天行等人的视线之中。 这时候,掉落地面的两段残金犹在不住嗡嗡颤动,仿佛想要挣扎跃起,却又后继乏力的样子。看得彭宜弼暗自心惊:“这东西好生邪门!封印在其中的魂魄都已消散逃逸,居然还折腾个不停!” 易天行笑道:“如意金鹏环不仅是毗湿奴得意之作,还是门罗教护教圣物,传承至今,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位门罗教高僧加持,灵性充沛,理所应当。不过环器已毁、环魂已逝,这些残余灵性很快就会归于寂灭的。” 易天行话音刚落,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忽然凭空出现,笼罩住整个清凉山山顶,使得易天行等人周身仿佛浸泡在千寻海底,手脚运转不灵。 一个诡异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谁?谁杀了我的儿子?!毁了我教圣物?!是谁?!” 易天行脸色顿时大变,不仅很多术士都会精神压迫之类的法术,武者通过释放真气也能形成强大的气势,他本人就是个中高手,早已见惯不惊,但是这种精神压迫,很容易影响到闭关之中的茅屋主人。 一念及此,易天行胸中愤怒冲天而起、不可遏制,双眼精光猛的爆射三尺,从喉管中发出低声怒吼:“妖人找死!”周身毛孔咝咝作响,喷射出无数五色彩烟,迅速在他身外形成一团五彩烟雾。 易天行双手持剑,徐徐举起,随着他的动作,五彩烟雾宛如百川归海般朝着白玉剑的剑锋涌去。 等到易天行举剑过顶,白玉剑剑身已经环绕了一条灵蛇一样的五彩烟光,凝聚不散、有如实质。 “是谁?!是谁?!”断裂的如意金鹏环还在不停的尖叫,笼罩在清凉山山顶的凌人气势越来越强大,功力稍浅的彭宜弼已经呼吸不畅,以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是你老爹!”易天行猛然挥剑向下劈出,落到如意金鹏环的残体上面,用手一绞,顿时激起无数火花,环绕白玉剑的五色烟光仿若拥有生命一般,附着在金环之上,拼命向内渗透。 金环在易天行的攻击下裂成碎屑,每一块碎屑都被五色烟光笼罩着、侵蚀着,发出镪水腐蚀铁器一样的声音。 “百毒神功!百毒门的小子,你给本王记住!我们天竺三国三十亿门罗教徒与你们百毒门不死不休!”金环残体之中,猛然爆发出一阵疯狂厉叫,随即没有了声音,笼罩整个山头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易天行挠了挠头,大感头疼,他只是知道百毒神功剧毒无比,有腐蚀法术的功效,所以作为绞灭如意金鹏环的首选,但是完全没有想到门罗教的邪法如此诡异,相隔万里,凭着一件残破法器的感应,居然能够查出自己用的武功。 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无缘无故给百毒门惹上个厉害仇家?自己如果真是百毒门弟子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不算百毒门嫡系门人,这个乌龙未眠摆得太大了一点! 门罗教那些邪教徒毫无理性,纠缠起来,宛如跗骨之蛆,如果百毒门弟子因此受到伤害,自己怎么向天毒子交待? “妈的,早知道这个神棍的邪法这么古怪,我就不用百毒神功了,凭着白玉剑辟邪妙用,最多多费点劲,一样能够消灭这件破烂。”易天行心头暗自懊悔,望了望已经不再动弹的金环碎片,身体一摇,散落在地上的五色彩烟便纷纷腾空而起,萤火虫一般飘逸到易天行身上,钻入他的体内。 彭宜弼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心有余悸地道:“这个毗湿奴王好厉害,隔那么远,借用一件残破法器就能发挥出如此威力的法术。” 彭伯符冷笑道:“你也别把他想得太厉害。萨拉乌努尔这个人我见过,武功法术的确不凡,但是跟你焦师叔相比,也就伯仲之间,刚才的气势,几乎与他本人亲临无异,大违常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如意金鹏环并非萨拉胜耶所有,而是萨拉乌努尔的惯用法器,上面留有他的大量法力和神识,适才金环被毁,触动了他的本命禁制,这才能够引起他的反应,至于他释放的法术,应该也是通过残留的神识激发金环本体残存未破的符咒施展的,并不是他横跨两州还有如此大的法力。他要真有这样的能耐,嘿,后天竺国君之位早就易手了。” 易天行呵呵笑道:“说得也是,萨拉乌努尔那家伙把我们都给唬住了。仔细想起来,后天竺距离中州距离何止万里,在后天竺施法,传到清凉山还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远非人力所能及,其中必定有蹊跷。彭前辈一眼就看出其中缘由,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彭伯符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然眼神一凝,投向山下。 易天行与彭宜弼也察觉到异样,转头望去,只见清凉山山径之上,约莫有百十来道人影,猿跃鹰飞、疾驰而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易天行想起来时所闻,心中顿生怒意。 彭宜弼也大为不满,茅屋主人选择在太乙观外闭关,便是明借封山剑派的名头寻求庇护,如果让人骚扰到,封山剑派的颜面何存?当下抢前一步,大喝道:“封山彭宜弼在此!来者止步!” 人影之中,有三十余人闻声止步,扬声报出姓名门派和来意;另有二十余人,身形略微滞缓了一下,随即加速,不管不顾,继续飞奔过来;另有六十余人,恍若未闻,一如既往的飞身冲上;剩下的二十余人身形略微滞缓了一下,随即加速,不管不顾,继续飞奔过来。 彭宜弼眼神一冷,一句话的工夫,他已经看出这三类人的态度。 第一种类型的人既然愿意报出名号来意,不是师门与封山剑派有交情,就是性格稳重、不愿意得罪封山剑派。这种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不会对封山剑派造成损害。 第二种类型的人显然不是自恃武功高强,就是靠山硬朗,不需要卖面子于封山剑派。封山剑派能够屹立不倒几千年,除了高手辈出,与朝廷关系紧密,在江湖上也是交游广阔、威名远播,绝大多数的江湖人士,就算与封山剑派没有交情,也犯不着一见面就直接不给面子。彭宜弼虽然预料到这些人胆敢闯山,便肯定有不把封山剑派放在眼里的狠人,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人数量如此之多。 第三种类型的人行为则十分恶劣,他们既对封山剑派暗自忌惮,却又心存侥幸,使得彭宜弼心头怒火中烧,大喝一声:“竖子安敢欺我封山无人!”说罢双手连扬,十一道凛冽寒光脱手而出,朝着正在路上疾驰的人群射去。 剑光呼啸而至,目标锁定的全部是那些心存犹豫的不速之客。 彭宜弼出手,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上山的人人多势众,其中肯定不乏高手,自己一招既出,肯定要有所收获,才能震慑敌人。这些心存犹豫的人既然能够被封山剑派的名头慑住,又被欲念盖过惧意,证明武功不够强横、心志不够坚定,正好借以立威。 惨叫声中,七名江湖客惨遭一剑穿心,两人被斩断一条手臂,一人被削去头发,一人被绞碎衣衫、胸口留下一条血痕。 一下子,山径上飞奔的人群静止下来。不过马上就有人冷笑出声,继续快步前行。 但是彭宜弼的辣手杀戮还是起了作用,自度接不下彭宜弼飞剑一击、又或者觉得接下很勉强的人士,纷纷打了退堂鼓,一下子,连死带退出,少了四十多人。 易天行哈哈一笑:“彭兄好手段,让我也来显摆一下。”说着堵住山路中央,大步走向前去。 易天行走出不到十步,山顶小茅屋之中,忽然响起一丝几乎细不可闻的吟声,要不是易天行耳目聪明,绝对察觉不到。 但是这一丝轻声低吟,落在易天行耳中,却无异于春雷乍放。 “月莲要出关了!”一阵莫来由的狂喜,涌上易天行的心头,数年来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思念,仿若新芽出土,透露出旺盛的生机。 易天行心神分散,落在别人眼中就像是突然发呆了一样。 一个手持铁扇、眉宇间青气隐现的青年书生和一个身如铁塔、面似锅底的壮小伙联袂冲上,见状心头暗喜:“封山剑派居然派个呆子拦路,待我们兄弟二人杀了他,就算此行得不到茅屋主人,也足够我们扬名立万!” 黑脸小伙喜滋滋的大叫道:“闪开!”纵身跃起,一拳击向易天行额头,心中却想:“我是不是应该收回点力道?封山剑派高手如云,杀了他们的弟子,终归不妥!” 青年书生也是同样打算,身形一展,掠到易天行面前,闪电般出手,扇子点向膻中穴:“小曹太不懂事,封山剑派的人教训下就行了,一拳打脑门上……” 青年书生还在思索,忽然觉得手腕一紧,骇然望去,只见易天行两眼直欲喷火,瞪着他大吼一声:“滚!”随即听到咯的一声,右臂一阵剧痛,身体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巨大力道牵引着飞了出去,身在半空,见到那个黑脸小伙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速度竟然比自己还快。 青年书生和黑脸小伙正在暗骂易天行扮猪吃老虎,却不料易天行心中怒火更炽:“妈的,这两个废物出手软绵无力、不知所谓,居然也敢惹我?”朝着眼前渐渐接近的一个身影,冲上去就是一记怒拳。 易天行武功驳杂,怒拳虽然也是当世绝学,但是一来他精力不够,二来怒拳心法要求随时随地保持怒意,久必伤肝,所以他练得并不用心,只是作为宣泄愤怒之用。 即使如此,借助心头怒意,易天行的怒拳仍然打得刚猛无比,一拳便把那人手中宝剑打断,余力未竭,狠狠击在那人胸口上,随着一阵骨折声音,也不知道打断了他多少肋骨,打得他沿着山路滚了下去。 茅屋之中的吟声越来越大,连绵不绝,仿佛亘古以来,从未停歇,从今之后,永不衰竭,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胆敢触犯封山剑派威严、冒险上山的人,都有一身不凡的武功见识,听到这里,全都知道茅屋主人出关在即,现在正是收功的紧要关头,俱都不想轻举妄动,伤到茅屋主人,加上易天行表现得悍勇无比,简单快捷的连伤三人,宛如战神在世,看得他们暗自嘀咕:“这个蛮子力大无比,正擅长以硬碰硬,威名千金之躯,最好不要与之力敌,让其他人去开路比较好。” 众人心念如一,一时间反而没有人出头,七、八十人挤在易天行对面,踯躇不前。 易天行见没有人闯关,也就视而不见,在自己面前布下三道毒药屏障后,分出大半心思在山顶上面,倾听如龙吟声。 茅屋主人的吟声悠长不断,竟然持续了两个时辰,到了最后,清凉山山顶附近的每一个人都仿佛置身于万千雷霆之中,耳畔每时每刻都有霹雳响动,一些功力稍弱的人坚持不住,只能捂住耳朵仓皇跑下山去。 易天行开始还在欢喜,一般来说,出关前收功时间越久,证明闭关效果越好,但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第七章 忧心施援手 清莲出水来 闭关作为一种大幅提高修为的方式,即使在上古修道者之中也并不常见。 世界上的事情本就是得失与共、祸福相依,虽然有付出不一定就有收获,但是想要收获,必然就要付出。 比起正常的修炼,闭关成功的收获可谓巨大,至少也能抵得上正常修行的三五倍,多者根据传言甚至可以达到三十倍,当然,这种有悖常理的传说搭配着宗教宣传,很多人对此报着怀疑态度,但是这个神话的缔造者燃灯以横扫六合、从无一败的战绩也让人无法理直气壮的驳斥禅学教徒撒谎。但是反过来,闭关的付出也同样巨大。 首先,动辄数月数年甚至几十年的深层次入定,不能辟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被饿死的闭关者绝对可以成为武林中流传千古的经典笑柄。光是这一条,就卡死了绝大多数的武者,辟谷本身对于搏击并无多大益处,除了上古修道者的传承,现在还修炼辟谷的也只有禅、密、门罗、道等教派的教徒。 其次,闭关需要的不仅仅是坚持不懈的毅力,还有坚如磐石的心志。闭关者的神志并不是冥冥昏昏,也不是明若烛火,而是处于醒与不醒之间。 说清醒,闭关者的心神却又在真假莫辨、虚无缥缈的想象和幻境之中荡漾,无穷无尽、千变万化的幻觉随着潜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觉醒而生灭不休,内心稍有动摇就会为魔所侵,迷失在幻境之中,以假作真,彻底失去对自我内心的控制,就算反应及时,能够避免坐死当场的命运,身体也会遭受终生难愈的严重创伤。 说不清醒,闭关者却又清晰明白的知道自己在闭关修炼,随时随地都在饱受着孤独和寂寞的煎熬,如果耐不住寂寞、忍受不了孤独,内心一动,心关即告失守,轻则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这种可能,随着闭关时间的推移,将会越来越严重,以致于曾有人言,禅定三年,一念不生即成佛。而实际上,即使强如门罗、燃灯、大修罗这样苦修了一辈子心境、号为在世佛陀的大觉悟者,也无法做到三年闭关不生一念,最多做到随心灭杀执念,但有一念生出,便立即斩杀,不给心魔一点捣乱的机会。 最后一点则是不可捉摸的悟性,心关一道,无力可破,唯心直指,再无他物。要闯过自己的心关,只能依靠自己领悟的天道,推开自己设下的关门,任何帮助都无能为力。只要闭关者一天没有领悟出破关的条件、达到出关的要求,别说修为休想寸进,就是强行退出闭关状态也不可能,一坐死关,终生不起直至身死神灭者也大有人在。 易天行担心的恰恰是第三点。沐月莲身负玄都真传,辟谷之术对于她来说轻而易举,十几岁的女孩子,在蜀州事变之前,除了在家就是上学,为人不喜交际,对于军事、治国等穷究心谋的学科毫无兴趣,心思单纯,欲望不强,比起绝大多数人,她克服心魔要容易许多,所以闭关修行,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但是这是优点,也是缺点。沐月莲始终少了人生的阅历,无论书本记载的经验,还是亲生经历的事迹,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都不够深刻和全面,这必将影响到她对天道的领悟。 按照易天行的揣测,沐月莲出关耗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应该顶天了,可是现在持续了两个时辰还没有停歇的迹象,这一方面表明了沐月莲闭关非常成功、功力在突飞猛进,另一方面却证明了沐月莲的心境走得太远,恐怕已经走到了她的理解之外。 易天行能够想到,彭伯符等长一辈的高手自然也能想到,不过这种揣测并不能作为铁板钉钉的证据,他们作为外人也不好说话,只是内心忐忑不已:“沐姑娘千万不要在最后关头出岔子啊!” 易天行守在路中央,心怀担忧的瞥了山顶小茅屋一眼,猛然看见彭伯符等人脸上的异样,心头顿时一凛:“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如此想法!”想到这里,心中一紧:“这可如何是好?阻止月莲继续提升,助她提前出关?不行,万一我们猜错,岂不是耽误了她!但是如果我们所料属实,就此放纵的话,月莲此次出关,功力虽然精进,反倒会给自己埋下道基不稳的祸根,影响异日成就。” 易天行心切沐月莲,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焦虑恍惚之色,顿时让被他拦住的数十个少年高手看在眼里。 一个周身隐隐散发气流波动的白脸书生与一个面色发青、头戴英雄巾的青年武士对望一眼,会心的一点头,同时动作。 白脸书生嘿的一声,身体腾空而起,双臂一拢,山径之上立时狂风大作,六道风柱冲天而起,旋转游移,从六个方位朝着易天行挤压过去。 青年武士一言不发,箭一般冲将出去,双手一分,两柄弯钩一上一下,朝着易天行咽喉、小腹划去。 易天行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面对危机,一动不动。 忽然之间,青年武士大声惨叫起来,松手扔掉双钩,捂住肚子倒在山道上翻滚不停,面色一下子就从微微发青变得青中透红,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白脸书生见状心神一颤,操纵的六道风柱气势顿时减弱许多,速度也滞缓了一下。 易天行抬头望着他,冷笑一声:“胆小如鼠的废物!滚!”最后一个字宛如晴天霹雳,在白脸书生耳旁炸响,震得他满脑子都是嗡嗡之声,眼前一片迷蒙。不过出奇的,其他人只是觉得易天行骤然提高了声音,却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易天行手随声至,连环六掌,拍打在六道风柱上面,打得散灭当场,接着伸手一探,抓住白脸书生的喉咙,不等他清醒,发力一推,便把他扔在青年武士身上,两人猛力撞击下,双双发出惨叫,不由自主的沿着山道滚落下去。 “你在道上下了毒?”“赶快把毒药撤了!你这个卑鄙小人!”青年武士的情形落在山道上的诸位武者眼中,顿时看出蹊跷,纷纷出言呵斥。 “猴儿醉!你是我毒宗哪位长老的门下?”一个宛如金铁摩擦般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止住了众人的指责。 道上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一个黄脸少年的身上,该人年约二十,面目平常,原本应该属于那种走在街上也无人注意的类型,但是他那一身衣衫绣得花团锦簇,满是蝎子、蜈蚣、毒蛇之类的图案,配上那奇异古怪的嗓音,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易天行哦了一声:“原来是毒宗的师兄啊,我不是贵派中人。不过我与贵门的张彦前辈倒是认识,看在张老师的份上,我解释一下,山上的人是我朋友,江湖传闻纯属胡言,希望师兄给我个面子,就此去吧,不要为了这种虚妄不实、莫名其妙的东西伤了你我的交情。” 那个黄脸少年闻言脸色一变,狞笑道:“去你的交情!老子是北毒宗宣九龄,别说张彦是南毒宗的人,与我并不相干,就算我是南毒宗门下,也不用卖张彦那个叛徒面子!嘿,别以为从张彦那里学会几个偏方就了不得了,让你看看我毒宗嫡系传人的厉害!”说罢双手一扬,两蓬白色粉末纷纷洒洒,落在易天行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 忽然间,山道上冲起一道屏障般的火光,无数红色粉末凭空出现,与白色粉末互相交融,生出绚丽的焰光,过不多时,红白两色粉末就与火光一起,同时消失。 宣九龄大步走向易天行:“老子看你……”突然大叫一声,跳跃起来,飞身后退,脚一沾地就滚到在地,顺势脱掉鞋子,光着脚滚回原位,站起来破口大骂:“好小子,你居然还有毒药!” “白痴!”易天行翻了个白眼:“我施展的毒药并不稀奇,你慢慢破解吧!”说罢转身朝着山顶走去,转身之际,右手衣袖朝后一拂,又再设下了两道毒药防线。 那宣九龄乃是北毒宗长老宣灵龟之子,平日懒惰顽逆、不学无术,只是仗着父亲和师门的凶名招摇,本领有限得很,所以以他的身份,居然无法看出易天行的毒药布置,要看到有人中毒才能反推出药物和破解之法。不过总算他本事不行,好歹是用毒名门出身,耳濡目染,知道解毒一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应付稍一不慎,就是毒宗宗主也会立毙当场,自己已经着了一次道儿,哪儿还敢再耍威风,退到众人之中,便再也不肯出头。 其余的武者要么不擅用毒,要么另有打算,更加不肯向前,因此易天行离开之后,山道上反而平静了许多,每个人都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易天行一路缓缓行走,来到小茅屋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仰天长啸,声音高亢入云、穿石透金,与小茅屋内传出的龙吟声抗衡起来。 妙尘道姑见状大惊:“易公子,你干什么?”正待上前阻止,却被彭伯符拉住:“师姐稍安勿躁。” 妙尘道姑指着易天行:“可是……” 彭伯符神色凝重地道:“师姐,你应该也看出沐姑娘的问题了,易公子是在帮助她出关呢。” 妙尘道姑脸色阴晴不定地道:“可是这种事并无定数,万一……” 彭伯符打断道:“所以交给易公子处理吧。涉及修行成果,我们外人不好出面,易公子当机立断,正是最好的结果。现在唯有希望我们和易公子的判断是正确的。” 彭宜弼和宁绿漪不明就里,连忙趁机请教。 妙尘道姑把自己的猜测说了,然后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宁绿漪听了大为不忿:“这只是猜测而已,岂能因为自己胆小怯懦而扰人修行!”说着一挺长剑,施展刺穴手法,飞身刺向易天行膻中穴,企图阻止他的行动。 彭伯符见状脸色一沉,抬手一招,将宁绿漪凭空拉回:“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须知如果我们判断错误,沐姑娘不过是少增长几年功力,如果我们判断正确而不加援手,沐姑娘以后很容易走火入魔的!你这么大人了,利害之间,孰轻孰重,你应该清楚!” 妙尘道姑也呵斥道:“绿漪!不许胡闹!” 宁绿漪气得眼泪花儿在眼眶中打转,她不敢责怪两位长辈,却把满腔恨意转向易天行,气鼓鼓的瞪着易天行。 易天行却不知道自己无端被宁绿漪恨上,一心只在帮助沐月莲出关,运起真气,长啸不已,他既要保证压制沐月莲的吟声,又要给予沐月莲抒发胸臆的机会,声音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啸得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鼻尖冒汗、浑身湿透,身心俱疲,比与百十人恶斗了一场还要辛苦。 另一方面,易天行压制沐月莲的长吟,山道上的武者听了,顿时引发众怒:“这小子自称茅屋主人的朋友,居然破坏茅屋主人修行!”“诸位,随我上山杀了此人!” 几个义愤填膺的少年高手当先冲出,他们忌惮易天行施展的毒药,一个个口含避毒药物,一路鼓荡真气开路,谁知走不过十余步,就纷纷惨叫仓皇逃回,像宣九龄一样脱去鞋子隔绝毒药侵蚀,但是他们退得不够及时,双腿膝盖以下,已经满是烈火灼伤般的水泡。 就在此时,茅屋之中,龙吟之声骤然一提,清越嘹亮,直透云霄,易天行雄浑绵长的啸声竟然压制不住。 易天行听了却不惊反喜,虽然没有立即闭嘴,但是有意识的徐徐降低啸声,任由沐月莲的长吟越来越响亮。 此消彼长,不消片刻,整个清凉山顶都被沐月莲的龙吟声覆盖。 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的,吟声嘎然而止。 从极喧嚣到极寂静,巨大的反差使得山上众人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随听吱呀一声,茅屋的门轻轻被打开了,一蓬灰尘朝着门外扬起,宛如如梦尘烟。 第八章 拳打流霞散 指夹神剑失 易天行呆呆望着茅屋门口,望着一个清丽婉约、玉骨冰肌的少女站在那里,一袭白衣飘拂,仿佛天仙谪降落凡尘,不沾染人世间的一点污浊。 沐月莲的肌肤还是与小时候一样的白皙,眼神还是如小时候一样的清澈,但是不知道怎么,易天行心中升起的感觉,却是当年那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圆脸小女孩,已经去不再来。 沐月莲甫一走出茅屋,便感受到周遭各式各样的目光,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易天行。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易天行心中千言万语,全都化作两缕默默的目光。 沐月莲眼睛一亮,神色却没有变化,目光从易天行脸上掠过,落到妙尘道姑身上,施礼道:“多谢前辈替我护法。” 妙尘道姑的脸上洋溢着满心的欢喜:“沐姑娘客气了,以你我两派的交情,这是贫道分内之事。呵呵,恭喜沐姑娘闭关成功、修为大进!” 沐月莲微微一笑:“晚辈这点三脚猫的本事,当不入前辈法眼才对。” 就在这时,山道上异变骤生。刚才被沐月莲出关时声势所慑的诸位少年高手,纷纷缓过神来,目睹了沐月莲的绝色风姿之后,焕发出了极大的勇气,强撑着真气抵御易天行的毒药屏障,冲向山顶,谁知易天行厌烦他们无端生事,布下的几道毒药虽然不致人死命,但是猛烈异常,一旦发作,要么皮肤烫起水泡,要么阴寒入体、冷得浑身打颤,要么浑身搔痒难忍,要么令人心中生出恐怖幻境,这些人本领不济,跑不出几步就一一中招,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沐月莲听在耳中,脸上略现不忍之色,望向易天行:“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易天行淡淡地道:“他们没有得罪我,得罪我的话,他们现在不可能还有精力这么声嘶力竭的叫唤。” 沐月莲道:“那你为什么要毒翻他们?” 易天行撇嘴道:“我一向不喜欢苍蝇。” 沐月莲嘻嘻一笑:“到底怎么回事?我闭关了许久,一出来就看见你跟这么多人打架,都分不清楚状况呢。”沐月莲修炼的太清秘录乃是玄门正宗秘籍,功行越是深厚,气质越是超尘脱俗,现在她修行略有小成,看起来已经给人一种不染尘俗的感觉,但是她嫣然一笑,顿时从天上仙子变为邻家女孩,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易天行心头一暖,感觉一切仿佛又回到从前,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喜欢跟这种无聊的家伙纠缠?还不是你招惹是非!” 沐月莲愕然道:“我?” 易天行哼了一声:“当然是你,难道是我?”接着把近日江湖传言和这些人的来意徐徐道来。 沐月莲性格外和内刚,虽然表面温婉恬静,不喜欢与人争执,但是对待居心叵测的人,却是一点也不含糊,闻言冷笑一声:“我从未想过找人帮忙报仇,也没有想过嫁人。诸位误听人言,平白奔波一场想必也累了,就此散了吧!”说罢右手一拂,一股轻柔绵长的真气顺着山道涌了过去,将倒在毒药之中的少年豪侠全部推出毒药圈子。 那些少年经此一来,方才惊觉自己与沐月莲之间的差距悬殊有如天地,完全没有交集的可能,除了十几个功力太差,还在地上辗转哀嚎的人以外,其余的人纷纷挣扎着起身,灰头土脸的狂奔而去。 啪啪啪,两个一直没有挪动脚步向上冲锋的锦衣少年目视着沐月莲,鼓起掌来,眼光中透露出不加掩饰的炽热。 左面那个锦衣少年腰佩一把宝剑,鲨鱼皮制作的剑鞘,乌木剑柄上面挂着一串金珠穗子,当先笑道:“沐姑娘,在下吕良玉,虽然谈不上才智过人,这等江湖谣言却是不信的。区区前来,只是希望与姑娘交个朋友。” 右面那个锦衣少年不等沐月莲回应,立即接口道:“在下流霞山庄刘人杰,见过沐姑娘。” 沐月莲对着易天行莞尔一笑:“你觉得怎么处理?” 易天行瞥了吕、刘二人一眼,淡淡地道:“过来再说。” 吕、刘二人看见沐月莲不理会他们,反而对着易天行谈笑风生,心中已经妒火中烧,恨不得将易天行拖出来暴打一顿,加上易天行听了他们的名头,说话居然毫无尊重之意,愈发怒不可遏。 刘人杰首先发难,满脸不屑地道:“你以为懂得一点旁门左道的施毒手段,就拦得住我么?待我给你长个见识,免得你小觑了天下英雄!”话犹未毕,他就大步走向山顶,周身真气鼓荡,荡漾出粉色云霞一般的气息。 随着他的脚步,易天行残留的四道逐一被触发,与云霞真气一碰撞,便纷纷显露出痕迹,红、白、褐、蓝等诸般光华,或者如荧光激射,或者如游丝飘逸,都被刘人杰的真气逼得退避开来。 刘人杰施展轻功,几个健步就来到清凉山顶,对着封山剑派诸人一一施礼,却独独不理易天行,只是一脸倨傲的望着他。 吕良玉见到刘人杰拔了头筹,长啸一声:“我来也!”长剑出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长虹,从山道中央呼啸而过,毫不费力的穿过四道毒药屏障,落到刘人杰身旁。 沐月莲饶有兴致的望着易天行,传音入密道:“你几招收拾他们?”她与易天行同窗多年,熟知易天行的本领和处事风格,知道易天行看似辣手,其实已是手下留情,如果这两人知道进退,好言好语,或许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如今这两人自以为易天行不过如此,言行咄咄逼人,以易天行的性子,此事绝无善了,自己当然也就不可能与他们成为朋友。 易天行冷冷地道:“三招,一起。” 吕、刘二人听不见沐月莲的传音,但是听了易天行这句话,他们立即便反应过来,顿时怒发冲冠,齐声喝道:“好个狂妄小子!” 刘人杰身形一摆,从易天行身旁一掠而过,呼呼两拳,轰向易天行背心。 吕良玉反手一挑,剑光已经来到易天行胸腹之间。 吕、刘二人刚才已经见过易天行出手,自感单打独斗略有不及,所以毫不犹豫抛下面子,联手出击,反正易天行都叫他们一起上,日后说出去也不能怪自己以多欺少。 易天行看出他们的心思,朗笑一声:“未战先怯,还打个鸟!”头也不回,身子一侧,单臂横扫,从刘人杰双拳之中插入,直击刘人杰胸膛。 刘人杰见状也不惊惧,腰肢一扭,身形犹如流云飘动,变换拳势,继续击向易天行。 此时吕良玉的剑光已经欺进易天行胸前三尺,易天行却毫无闪避的意思,吕良玉心中不禁犹豫了一下:“此人虽然嚣张可恨,终归是沐姑娘的朋友,杀了他恐怕不妥。”但是随即又想:“看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模样,不杀此人,我终归难以获取美人芳心!哼,一个江湖女子,能够勾搭上手自然是好,不能到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此人活着就是障碍,先杀了再说!” 吕良玉手中剑光吞吐,忽明忽暗,尽数落在易天行眼里,心中刚刚生出这人心肠还算厚道的念头,便见吕良玉剑势忽然大盛,速度加快一倍,挑向易天行心房。 易天行不知吕良玉心情变化,以为他是蓄意欺骗自己,顿时大怒,心中生出杀机,聚起真气大喝道:“滞!” 易天行昔日在蜀州求学之时,从无相大师那里学习了不少禅学秘技,其中便包括狮子吼这门音功,不过他懂的杂学太多,精力有限,并未在这门功夫上面多花时间,用来伤敌几乎没有可能,但是猝不及防之下,令人心神震荡、影响手脚行动却有奇效。 吕良玉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心中一颤,剑势不由自主的慢了一拍,易天行趁着这个机会,双脚牢牢扎根地面,身体一仰,接着以双脚为中心,平绕一个半弧,避过吕良玉的宝剑和刘人杰的双拳,接着腰身一挺,从刘人杰双臂间穿出,肩膀一顶,正中刘人杰的胸口。 刘人杰当场惨叫一声,倒飞三丈,狼狈的摔倒在地,就地滚了三滚,方才用手抓住地面,稳住身形,刚要借力跃起,胸口猛地一阵刺痛,使得他劲力全失,重又趴到在地,动弹不得,却是肋骨断了六根,而且严重错位,略一动作,便要牵动伤处。 沐月莲檀口轻张:“两招了。” 易天行大叫道:“有你这么算的吗?这才一招!” “两招!”沐月莲扳着手指头,肯定的道:“你横扫一招,没有打中人,然后一拳打中了,两招。” 宁绿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所谓过招,有来有往,算起来,吕、刘二人都只攻出一招,只不过刘人杰变过招式而已,易天行怎么能够算出过两招?沐月莲不可能不知道,坚持这样说明显是故意挤兑易天行了。 但是这句话落在吕良玉耳中,却变成了赤裸裸的羞辱和讥笑,他出身商贾之家,虽然自幼好武,但是一直找不到好师父,全仗着自己资质过人、苦心修炼,硬生生把一套世人皆知的映月剑法练到身剑合一、剑随心至的境界,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他拥有现在的名声,全靠自己一拳一脚的打拼,想不到落在别人眼里,竟然是一招两招就能被踩扁的货色。按照沐月莲的算法,自己就算在易天行手底下熬过三招,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一念及此,吕良玉反而镇定心神,放下一切杂念,把所有心力全部用来应对易天行,双脚一错,不丁不八的站在当地,长剑划出一个圆圈,指着易天行,剑锋凝在半空。 易天行眉头一皱,嘀咕道:“这家伙吃错药了?怎么打着打着突然就提升了修行境界。”他心有所执,不愿意在沐月莲面前落了面子,见到对手变得难缠,当下也发了狠,嘿的一声,周身肌肤变得晶莹如玉,双眼碧光隐现,双脚一蹬地,身体就冲了出去。 吕良玉眼观鼻、鼻观心、心入定,直到易天行冲到他面前依仗,方才长啸一声,剑光绽放开来,宛如无数轮明晃晃的圆月,将易天行笼罩在内。 易天行一伸手,万般幻影、千种繁华,就在石光电火之间飞灰湮灭,只剩下两只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柄寒光鉴人的宝剑。 吕良玉咬牙一抽,宝剑纹丝不动,再一推,还是没有反应。他手中那柄价值万金的金穗剑就像是嵌入顽石一般,进退不得。 吕良玉连续运用真气,抽刺了十余次,见自己实在无力撼动易天行的双指,只得恨恨地道:“我认输了!”说罢松开右手,也不讨要宝剑,掩面狂奔而去。 易天行没有想到他这么好面子,呆呆的看了手指夹着的宝剑一眼,苦笑着扔给彭宜弼:“彭兄,你的人面比我广,找个人还给他。” 彭宜弼笑着接过宝剑:“我如果是他,就不好意思收回这把剑了,呵呵!” 易天行笑道:“那就叫送剑的朋友拿去卖掉,权当跑路费了,这把剑质地一般,剑柄、剑穗、剑鞘倒是做工一流,换钱其实比拿来砍人强。” 彭宜弼笑着应诺,他出身富贵,自然也看出金穗剑是那种专门制造出来卖与豪门公子哥炫耀摆谱的宝剑,装饰华丽,用料考究,雕琢精美,若说锋利,仅仅是不比军队制式武器差而已,算不得什么珍贵的神兵利器,易天行说得刻薄,却也道出了事实。 第九章 纷扰不速客 金线斗明三 沐月莲笑吟吟的看着易天行打发掉吕、刘二人,眼波流转,扫过四周,淡淡地说道:“各位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出来吧。” 听到沐月莲的招呼,清凉山顶风声骤起,树林之间、巨岩之后人影如梭。 茅屋后面的一个大树上,飘然落下一男一女,他们二人装束如一,均是背负长剑,身着白衣,胸口都绣着一朵银色的六芒雪花,中间立着一柄晶莹剔透、近乎透明的宝剑,显然是天山剑派的弟子。这两个人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光彩照人,外貌十分出众,适才被易天行赶走的刘人杰、吕良玉都算得上一表人才,但是比起那男子却要逊色许多,那女子更是气质脱俗、冷艳无双,与沐月莲相映生辉,宛如秋月寒梅,各擅胜场,一下子就吸引了山顶众人的大部分注意力。 山道两旁,闪出五个人影,与易天行有过一面之缘的屠龙剑客明叔宝也在其中。其余四人分作两拨,一拨并肩站着一个正气凛然、黑衣佩剑的魁梧汉子和一个面带病容、手持三寸指天笔的瘦削书生,另一拨却是一个满脸狂傲之色、眉心隐隐有一团金光缓缓旋转的黄脸少年站在前头,一个仆人装束的老者恭敬谦卑的侍立在后。 山顶偏离茅屋的一个巨石背后,走出一个络腮胡子、青衣芒鞋的粗豪大汉,腰间插着两把万字夺,昂首挺胸的走将过来。 沐月莲温和一笑:“小妹久居蜀地,在神州举目无亲、孤苦无依,想不到闭关三年,一出关就有这么多朋友前来祝贺,真是受宠若惊了。” 黑衣汉子首先一拱手:“铁剑门闻正信,恭贺沐姑娘出关。在下此来,并无他念,只是陪朋友罢了,姑娘无需理会我这等闲人。”他一言说罢,便不管不顾,径自坐到一旁的地上,盘膝闭目,不再理会沐月莲等人。 与他同行的那个瘦削书生见状脸色一红,略带尴尬之色,上前拱手道:“在下病书生谷悠然,见过沐姑娘。我这位朋友脾气有些古怪,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易天行插嘴道:“铁剑门的人,心中只有公义,自然不会为这种闻色起心、趋利背义的谣言所动。” 谷悠然听了顿时脸颊泛起两团潮红,大声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等千里迢迢赶来,无非是为了恭贺沐姑娘出关,并无不良邪念!” 易天行冷笑道:“你还真是热心,对了,我听说无尘大师闭关十六年,最近也是破关而出的关键时刻,你现在来也来了,恭喜也恭喜完了,要不要再去赶无尘大师的场子?” 谷悠然满脸涨得通红:“你……你……”他出身书香门第,虽然因为自幼体弱多病,由长辈托付名师,练就一身好武功,但是来往多是文人名士,甚少与江湖中人厮混,脸皮奇薄无比,就是这次来清凉山,也是偶然听了有关沐月莲的传言,不知怎么心血来潮,一反常态的生出一窥娇娥、成就佳话的念头,就这样,他满脑子才子美人共谐连理的想法,却也不敢一个人贸贸然跑来唐突佳人,最终强行拉了闻正信陪伴壮胆,方才成行,谁知一照面就遇到易天行这样言辞犀利、揭人揭短、毫不留情的人物,顿时不知道如何应付。 宁绿漪见到谷悠然的窘迫样子,乐得咯咯直笑:“你什么你啊?既然你没有非分之想,恭喜的话儿说完了,就赶紧告辞吧。我们太乙观没有准备多余的饭菜,你们再不下山,晚上就只能饿肚子了,呵呵!” 闻正信双眼猛然一睁,盯住易天行:“好一张利口。” 易天行一耸肩:“一般般。” 沐月莲在一旁看着看着,心神一个恍惚,仿佛又回来从前在琅环仙府的时候,默默看着易天行与诸多同窗斗嘴的情形,心中暖意渐生,不觉嘴角浮现出一弯笑意。 谷悠然正在不知如何是好,见状顿时又羞又气,头脑中嗡的一声,热血上冲,顿时失去了理智,呵斥道:“你笑什么?!我不远千里而来,自问没有失礼之处,你们这些不通礼数的蜀州蛮夷……” 听到这里,沐月莲心神一收,目光冷冽如冰,落在谷悠然身上,一股无形的气机弥漫出去,谷悠然四周的空气就像凝成胶质一般,向他簇拥上来,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话头嘎然而止。 闻正信见状大喝一声:“住手!”双腿一伸,已经挺立如松,双目精光暴射,一股强横刚烈的气势汹涌澎湃,涌向沐月莲。 易天行冷哼一声,脚下轻轻一踏,插在闻正信与沐月莲之间,挡住闻正信的去路。 正在闻正信杀机勃发、握剑待拔的当儿,沐月莲猛的收回气势,看也不看浑身冷汗、直打哆嗦的谷悠然一眼,目光扫过其余几人:“不知道各位来意?” 明叔宝越看沐月莲越是满意,心中暗自恃道:“这个沐月莲不但人比花娇,而且武功通玄、交游广阔,如果我能够娶到手里,定然是我明家一大臂助。”想到这里,立即抢在前面开口:“在下青州明叔宝,世袭豪门,师承黄龙剑派,江湖人称……”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你的八字就免了吧。”站在明叔宝身旁的黄脸少年一面说,一面上前一步,正好挡住明叔宝的身形:“徐州晋子游,见过彭前辈、妙尘前辈……宁姑娘、沐姑娘、易二公子。”他也不知道如何查探的消息,对易天行等人的身份名讳了如指掌,与妙尘道姑联手护法的七名道姑,就连易天行都不知道名字,他竟然娓娓道来,一个不漏。 易天行心头一凛,其实这些人隐匿在侧,并未躲过他的耳目,只是见他们没有异动,也就置之不理而已,这个晋子游来得甚晚,并未听到自己与封山剑派诸人互报家门,但是听他说话,似乎已经查清了自己的底细,看来背景很不简单:“晋子游?晋子游?”心中念了几遍晋子游的名字,忽然灵机一动:“你是黄金七世家中晋家的子弟?” 晋子游呵呵笑道:“不愧是白玉三易经的传人,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易天行眉头一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一言不发,只是眼光在晋子游的身上反复打量。 沐月莲见状嘴唇微张,传音入密道:“黄金七世家很厉害?” “很久没有消息,我都以为他们死光了。”易天行传音答道:“天兵谱上面的黄金七武器,他们七家各拥其一,而且他们也是上古名门之后,武功传承不在你我之下。不过这小子似乎没有得到晋家的黄金锁链,打起来铁定不是我们对手。” 沐月莲回答道:“但是他身后那个老仆的功力十分深厚,恐怕比我们厉害。” 易天行冷冷的道:“这些世家敝帚自珍,不会把压箱底的武功传给外人,那老头内功虽然高深,未必就比晋子游难缠。” 这边沐月莲与易天行传音交谈正酣,没有工夫搭理其他人。那边明叔宝却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无论家世、师门还是自己的能力,都是相当优秀,一直以来,活得顺风顺水,养成了有我无人的性格,如今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打算说话,更兼讽刺挤兑,胸中怒火可想而知,更令他愤怒的是,易天行对他丝毫不假辞色,对那个什么闻所未闻的晋家公子明显高看三分,益发使他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当下再也顾不得维护自己的风度,怒声吼道:“姓晋的!拔剑!”他倒也不是盲目冲动之辈,从易天行对晋子游的态度中就看出此人绝不好惹,所以一出手就拔剑出鞘,露出个潜龙在渊的架势,剑光吞吐,蓄势待发。 晋子游撇嘴道:“晋福,赶走。” 站在晋子游身后的老仆人应声道:“是,少爷。”说罢转身对着明叔宝,徐徐走了过去,双手低垂,空门大开,看上去竟然没有一点防备。 明叔宝气得青筋暴出:“老狗安敢欺我?!”手一探,一道寒光宛如白虹贯日,刺向晋福咽喉,他苦练剑术二十余年,剑术已经接近大成,这一剑刺出,看似一往无前,其实暗藏七八种后着变化,精妙绝伦,就连易天行都看得眼睛一亮,叫了一声好。 晋福却处变不惊,依旧慢慢悠悠的走向明叔宝。等到剑光临头,方才身子一侧,避过剑锋。 明叔宝冷哼一声,将手一抖,剑尖绽放出一团笆斗大的精光,顿时将晋福的身形笼罩在内。 晋福望着眼前亮晃晃的光华,脸上平静无波,双手忽然上下一分,十指张开,从指尖分别喷射出一股金黄色光线,上下相连,形成五条细如游丝的金线,挡住明叔宝的剑光。 明叔宝的剑气何等凌厉,就算斩上成年恶蛟,也是鳞甲迸裂、皮开肉绽,可是遇上这纤细柔韧的金线,却徒劳无功,只是把金线逼得微微弯曲,就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明叔宝虽然感觉金线的古怪,但是自恃剑术高明,一击不中,立即变招,双脚一蹬地,冲天而起,升到三丈来高的时候,一剑扫出,化作三十六道纵横交错的剑光,组成一张光网,罩向晋福。 晋福双手一扬,手指间牵动的金线抛射出来,化作五条灵蛇,朝着当空飞落的剑网缠绕过去。 那些剑光但是被金线一缠,纷纷虚影碎裂,只剩下最后一道宝剑本体,被五条金线牢牢缠住。 晋福双手一拉,五条金线绷得挺直,深深勒入明叔宝的宝剑锋刃之中。 明叔宝的宝剑乃是自己花了不少心血才从铸剑大师白煅手中求得,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平日珍逾性命,见状心疼万分,拼命将自己的真气注入宝剑,增强宝剑的强度。 易天行看到这里,低声道:“明叔宝输了。” 沐月莲点头道:“他太看重自己的武器了,晋福内功远比他深厚,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结果不问可知。” 易天行呵呵笑道:“我倒是理解他的心理,他那柄剑挺不错的。可惜啊,黄金七世家都拥有黄金族的锻造秘法,可以制造出坚硬如玄铁、柔韧胜精钢的黄金,起码也得是天兵副册的宝刀宝剑,才能与之抗衡。” 易、沐二人说话之间,晋福大喝一声:“断!”双手猛然一扯,将明叔宝的宝剑裂为七段。 明叔宝望着手中断剑,心如刀割,恶狠狠的合身扑向晋福,挺着断剑便刺。 晋福身子一转,五条金线划出五道弧光,形成一朵盛开的鲜花图案,绽放在明叔宝面前,把他打得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晋福得势不饶人,双手再次抖动,五条金光宛如五把钢刀,从天而降,劈向不及起身的明叔宝。 明叔宝躲避不及,只得闭目等死。 却见那名虬髯汉子大喝一声,拔出万字夺,交错而出,挡在明叔宝面前,将五条金线拦下。 晋福目光一寒,正要转向那名虬髯汉子出手,晋子游开口制止道:“行了,退下吧。” 晋福闻言,身上凌厉杀机一下子收敛得无影无踪,低头垂目的退到晋子游身后,再无一点刚才的高手风范。 明叔宝睁开双眼,知道自己躲过一劫,全仗那名虬髯汉子出手,挣扎起来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虬髯汉子嘿嘿一笑:“我倒也不是想要救你,不过我雄九州孑然一身,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师父,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祖宗,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名门大派、豪族世家,看着地主家养的老狗伤人,一时忍不住出手罢了。” 他这一句话,顿时把清凉山顶上面的人得罪了一个遍,就连明叔宝也被骂在里面。 明叔宝虽然听着不顺耳,不过好歹雄九州刚刚救过他命,只得忍气吞声的再次道了声谢,转身飞奔而去。 第十章 雄九州送信 明真子现身 九州自从元霸改天换日、创立国家以来,修行之路就变异了方向。 上古武学都是先人参悟天地、仿照万物、千锤百炼的成果,每一代传人都在不断的思考和进取,绝少抱残守缺之士,那是因为上古时代凶禽猛兽满世界横行,而人类社会又极其原始,人类部落人少力弱,上古修士作为人类中最为武勇的顶尖战斗力,必须依靠个人力量搏杀各式各样凶猛狡诈的怪兽,才能保障自己乃至人类族群的生存和延续。在这种前提下,学习和继承之后必然伴随着不断的进取,挖掘自己的每一份潜能,超越前辈,不光是一种武学文化,还是一种生存的必须。 但是自从元霸建立国家之后,一方面,上古修士遭到了沉重打击,无数传承灭绝,无数上古修士逃亡隐匿、不敢显露人前,另一方面,人类群体力量得以壮大,力量微薄的普通人,通过修建城郭、精研武器、训练军队等手段,将众人之力凝聚在一起,形成了等同甚至超越上古修士的力量。个人的武力再也不是决定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因素,依靠自身力量取得安定的生活环境之后,人类文明大幅度发展,大量的人类精英从整天疲于采集、捕猎食物中脱离出来,研究发展农业、匠艺、谋略等人类文明,反过来,文明的进步,使得人类社会的人口越来越多、武器越来越精良、组织越来越效率,以国家为基础的群体力量越来越强大,对于个体力量的依赖也就越来越小。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群体对于个体要求的降低,直接到导致个体的弱化,当武者的作用从人类守护者变成了士兵,充其量就是当先锋的猛将,能够决定一场战斗的趋势都很勉强的时候,武者也就没有了前进的动力。 所以,国家出现之后兴起的各派武学,都是一些宗师级高手甚至仅能雄霸一方的武者流传下来的传承,每个弟子的最高目标就是成为祖师那样的高手,因循守旧、墨守成规,对于多数人来说,反正祖师都是成功的伟人,与其浪费时间去另辟蹊径,不如按照祖师成功的路径走下去,即使比不上祖师,学个七八成也就够了,很少有人锐意进取、改革创新,这样的结果,自然容易导致一代不如一代。 一方自强不息,一方自甘堕落。长久以往,这两个武者群体之间的差距就愈发的明显。 渐渐的,从上古一脉相传的修士,在武林中成为了一个高不可攀的神话,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上古修士修炼的是最正宗的武学,身体里流淌着最优秀的血脉,他们天生注定就是超越凡俗的武者。 只有上古修士的传人自己知道,他们为什么与众不同?他们秉承的理念还是老一套,那就是天地为师,前辈所有的心血积累,都是给你指明一个方向,让你不会迷惘、少走弯路,但是每一个人都有最适合自己的、第一无二的武道。这世界永远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人,也就没有一模一样的武道感悟,在领悟天道的路上,只有靠自己劈荆斩棘,没有任何人可以传授,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指定。 就像易天行父子,修炼的都是祖传的三易白玉经,但是易连山一身功夫,十之八九都在腿上,易归藏却在一双铁掌、一架瑶琴,而易天行最擅长的则是指法和剑术。根据自身情况,自己去发掘自己的优势,扬长避短,形成自己的武学风格,这才是上古修士的做派。 也正因为如此,上古修士传人的礼貌和尊重很容易限定在小圈子里面,对于一般人有着或多或少的蔑视鄙夷,再加上元霸建国的那段历史,普通人对于元霸的拥护、对上古修士的背叛,让站在元霸对立面的上古修士深感愤怒,虽然经过几千年的岁月洗礼,他们对于普通人再也不复当初的深恶痛绝,但是他们的传人要么是天资超卓的孤儿,要么就是自家的儿女、朋友的子孙,很少涉及外人,进一步造成了上古修士传人与普通人类社会的隔阂。 这样的前提之下,上古修士的传承要不是名门,就是世家,前者如封山、天山、铁剑等派,后者如易天行、晋子游之流,平时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只有他们歧视别人,从没有别人胆敢看不起他们。 雄九州这一句话,登时惹恼了一群人,就连沐月莲心中也怒意暗生:“好个狂妄之徒!”不过她性子淡漠,心中生气却不诉诸于口,只是面容一冷,悄悄往易天行身边挪了半步。 易天行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加上深知沐月莲的心性,见她心中不悦,不由得又气又怜,眼中寒光乍闪,朗笑一声:“雄九州?哪个乡巴佬取的名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雄九州嘿嘿一笑,傲然上前两步,正眼也不瞧易天行一眼,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沐月莲:“沐姑娘,我已经打听清楚,你与我们一样,也是出身寒微,父母只不过是双剑门的弟子,要不是机缘巧合,也搭不上玄都山这种名门的边儿!我家公子文武双全、雄才伟略,目前正在召集各路出身贫寒的才智之士,图谋大事,听闻沐姑娘的事迹之后,深感我道不孤,想要与姑娘共谐连理、同襄盛举,为我们世间寒士争一口气、开一片天。这是我家主人的问候,请你收下!”说罢手一扬,一束纸卷便扔了过去。 沐月莲伸手接过,轻轻一抖,瞥了瞥内容,哑然失笑道:“贵公子还真是看得起我。”顺手递给易天行:“你看看。” 易天行眼光一扫,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大张:“哇!这么好的事情,还不赶快答应!请你去当皇后耶!” 沐月莲乐不可支的轻轻锤了易天行肩膀两下:“你去死吧!” 易天行一脸看傻瓜的神情,望着雄九州,扬了扬手中的纸卷:“你跟这个翻天王是不是小时候吃不饱饭,心智发育不良?当今天下承平,你居然跑到天子脚下公然叫嚷称帝封后?你活腻了别扯上我朋友。” 雄九州哼了一声:“当今皇帝昏庸、官贪吏污、土豪横行、民不聊生,正是我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也只有你这种不知民生疾苦的公子哥儿,才会高歌天下太平!”说着怒视着沐月莲:“沐姑娘,我家主上好意相邀,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出卖我们?你难道忘记了这些豪门世家是如何欺压我们这些贫苦大众的么?” 沐月莲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对你们的宏图大业不感兴趣,请你离开!”她不喜与人争辩,话不投机就直接表明态度,免得无谓纠缠。 那边彭宜弼早已听不下去,他母亲是虞国长公主、师门是朝廷御点的护国大派,身份摆在那里,绝对是虞国忠心不二之臣,先听雄九州提及什么大事、盛举的,就已经起了疑心,等到后来双方对话越来越明显,这个雄九州居然在封山剑派的地头拉人造反,简直嚣张到了极点,当下也不说话,一扬手,宝剑掠空,划出一道弧光,挑向雄九州胸腹之间。 与此同时,彭伯符脚步轻移,封住了雄九州的退路。 易天行见状呵呵一笑,右手一弹指,一股真气冲出,正中彭宜弼的剑光,将剑光弹得回退到彭宜弼手中。 彭宜弼又惊又怒,正要喝问,却见易天行温和一笑:“彭兄别着急,既然要动手,便要一网打尽才是正理!”说到最后,声如奔雷:“鬼鬼祟祟的东西!都给老子滚出来!”说话之间,双手连环挥出,三蓬色泽灰白的飞针抛撒出去。 只听呼喝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从两个区域内冲出十多道人影,但是有一蓬毒针落下,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反应,既没有人惨叫,也没有人抵挡,就像是易天行判断出错、攻击到了空处一般。 距离易天行最近的一拨人,本领最差,一蓬针雨落下,五人之中倒有三人中了毒针,不住抽搐,眼见离死不远,剩下的两人也是面容惊惶、身形狼狈,站在同伴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另外一拨人的武功就高明多了,藏身处先是闪出一道人影,手掌挥舞,宛如翩翩蝶舞,将易天行的毒针尽数收入手中,然后才悠悠然走出八个人来,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沐月莲杀父杀母的仇人明真子。 收取掉易天行毒针的那个人年纪不大,只有二十来岁,双颊高耸,目如狼眸,身穿斑纹皮衣,与虞国装束迥乎不同,似乎是化外人士,双手戴着一双银光闪闪、柔软随意的金属手套,望着易天行不住冷笑。 雄九州见到有人受伤,怒冲冲的叫道:“易天行,赶快把解药拿出来!” 易天行哈哈笑道:“我说谁这么废物,我随手撒一把飞针打招呼而已,这样都能射中,原来是你的同伙!”说着悠悠一叹:“反叛朝廷,论罪当诛九族,反正都是死,就别浪费我的药了。” 雄九州眼光锁定易天行,大喝一声,挥舞万字夺,飞身扑向易天行:“你找死!” 彭宜弼手中剑光再起,拦住雄九州的身影:“你的对手是我!” 雄九州又气又急:“滚开!”万字夺一分,化作两条银色光华,当空穿梭游走,灵动无比,刺向彭宜弼。 但是彭宜弼也非庸手,双手捏着剑诀,牵引剑光,绕出螺旋形的轨迹,将雄九州的万字夺缠绕住,然后沉声斥道:“爆!”碰的一声,游龙般的剑光爆散成点点星光,将雄九州全身笼罩在内,一轮星光刚刚席卷在雄九州的护身寒光之上,新一轮的星光又再闪亮出现,攻势连绵不绝。 雄九州奋勇挥夺,护住周身,只觉密如骤雨的剑气击打在自己的万字夺上,每一下都宛如铁胆砸来,沉重无比,压迫得他无力脱身。 雄九州的五名手下情况就更加糟糕,中针的三人气息越来越弱,身体也已不再抽搐,多半是不活了,而其余两人,还未来得及支援雄九州,就被彭伯符点了穴道,扔在一旁。 自从明真子现身,沐月莲的目光就完全被他吸引住,眼都不眨一下:“明真子,你来得正好。” 明真子手中拂尘一展,噼噼啪啪一阵篝火爆绽的声音,从拂尘尘丝之中喷射出无数绿油油的磷光,满脸阴霾的笑道:“小姑娘,别来无恙?” 沐月莲咬牙切齿地道:“托你的福,我活得很好,我一定要好好活到亲手杀了你。” 明真子仰天打了个哈哈,还待再说话,只听呼的一声,眼前白光耀眼,易天行已经挺身而上,一剑刺向他的心房。 明真子虽然出身玄都山清虚观,但是老早就被逐出师门,后来虽然乱七八糟的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但都不得真传,武功修为属于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半吊子,昔日追杀十三岁的沐月莲都打得十分辛苦,与如今的易天行、沐月莲一比,无异云泥之别。要不是他害怕沐月莲找他寻仇,又对太清秘录贼心不死,用海天双环、太清秘录的消息打动了八名曲意结交的邪派高手联袂而来,他根本就没有胆量出现在清凉山顶。 明真子刚才躲在暗处见过易天行的身手,自知不敌,见状惊惧万分,连招架都不敢,一面双脚蹬地,飞身向后激射,一面骇然大叫:“救命啊!” 易天行出手看似凶猛,其实并无杀意,只想想将其擒下后交给沐月莲,见他不敢应战,不禁长笑一声:“如此孬种也来送死?!” 明真子眼见自己退避不及,舞动拂尘,化作一片惨绿色的屏障,挡在面前,拂尘中磷火飞扬,声势慑人。 易天行真气吞吐,右手一探,剑光便插入绿云之中。 明真子当年惯用的毒药拂尘和苦心提炼的磷火被沐月莲破掉之后,足足花了三年苦功方才重新提炼了些许磷火。他自知自己缺乏北邙山幽冥派的嫡传法诀,提炼磷火的效率太低,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碧磷七煞手的修为,干脆一狠心,将这些磷火炼制入拂尘之中,仗以御敌。 幽冥派秘传的磷火带有强烈腐蚀性剧毒,无论金铁还是血肉,擦着就烂,有此凶器在手,明真子自保的底气也就充足了几分。谁知他命途多舛,第一次使用磷火拂尘就遇到易天行,手中白玉剑百毒不侵、削铁如泥,歹毒的磷火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被白玉剑绕着尘丝一绞,半空中立时飘散出万千马尾。 第十一章 天行施辣手 李三展凶名 明真子吓得尖叫一声,将失去了尘丝的拂尘柄狠狠扔向易天行,同时就地滚向一旁。 易天行冷哼道:“中!”身子微微一斜,轻描淡写的闪过了拂尘,如影随形般掠到明真子上方,一剑刺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明真子大腿被白玉剑洞穿,血流如注。 不过易天行一刺穿明真子大腿就立即收手,刺入抽出一套动作快逾闪电,丝毫没有阻碍明真子的滚动势头,任由明真子抱着右腿在地上滚出一溜触目惊心的血迹。 明真子心中悔恨交加,要不是自己贪心不死,怎么会自投罗网,落在易天行这个心狠手辣的小辈手中。 易天行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嘴角含笑,慢悠悠的跟着明真子后面,剑光再现,正中明真子的左腕,斩断了他的手筋。 明真子感受到手腕传来的剧痛,内心恐惧到了极点,尖声叫道:“快来救我!” 易天行闻言瞥了与明真子一同现身的八人一眼,发觉他们毫无动手的迹象,不禁哑然失笑:“你找的同伙都是什么人啊?”一面说话,一面挥剑劈向明真子右腕。 明真子又气又怒,把心一横,猛的止住滚势,将全身真气聚集在背部,迎向白玉剑。 易天行有心折磨明真子,这一剑只是打算划断明真子的手筋,本就没有怎么用劲,虽然仗着宝剑锋利,在明真子背心留下一道血痕,伤势却不严重。 明真子趁机一翻身,怪叫一声:“太清秘录乃是本门密语所著,没有我,你们得也无用!”右臂狠狠一推,掌心漆黑如墨、腥臭扑鼻,拍向易天行。 “腐骨掌?”易天行见状微微一愣,随即嗤笑道:“还是残缺不全的腐骨掌?你使出来搞笑的么?”不躲不避,任由明真子一掌击在自己小腹之上。 碰的一声脆响,明真子脸上喜色刚刚露出,就化作无边恐惧:“快点救我!”原来他的腐骨掌也是从抢来的幽冥派秘籍中自学,被抢那人入门不久,所习武功虽然都是当世绝技,但是都只有扎根基的基础功夫,无法深造不说,还有很大缺陷,比如他修炼碧磷七煞手所需的磷火没有正确炼制方法,收集十分不易,而腐骨掌力的缺陷就更大,由于没有后续的心法,苦苦修炼而成的腐骨剧毒用一次就少一次,更可怕的是,腐骨掌力乃是真气混合剧毒而成,腐骨剧毒流失的同时,他的真气也在急剧减少,以之御敌就跟散功没有区别,所以他一直不愿意使用,现在穷途末路、实在没法了才不得已施展出来,谁知他一掌拍在易天行身上,对方毫发未伤,连脸色都不变一下,自己苦练数十年的腐骨剧毒却顺着掌心劳宫穴喷涌而出、注入易天行体内,怎么不让他亡魂丧胆? 与明真子同行的八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短须如墨的锦衣汉子点了点头,当即冲出两个人来,扑向易天行。 这两人一个身材高瘦、马脸凸额,一个短小精悍、尖嘴猴腮,使用的兵器却都是罕见的奇门兵器烈焰轮。 来到易天行身边,这两个人身形骤然分开,一左一右,挥舞烈焰轮夹击而至。 “烈焰双凶?”烈焰轮练者不多,高手更少,易天行虽然第一次见面,也大致猜测出他们的身份。 马脸汉子阴声笑道:“算你有眼力!”说罢身子一扭,连人带轮化作一股旋风,冲向易天行,另一边的汉子也随之变招,配合他的行动。 烈焰双凶成名数十年,死在他们手中的高手不计其数,凶名远播,易天行心下不敢大意,嘿的一声,吐气发力,将明真子震得倒飞出去,同时剑光一展,在身外四周布下朵朵寒梅一般的剑花。 两股旋风冲入梅花丛中,顿时激荡得繁花纷飞,但是易天行手腕转动,梅花剑气随灭随生,烈焰双凶猛攻一阵,直到气势衰竭,也不能突破防御,只得双双厉啸一声,飞身退开,遥遥锁定易天行的气机,蓄势待发。 红脸大汉似乎是明真子一党的首领,见到烈焰双凶无法拿下易天行,洪声笑道:“张雄、布伦花儿,帮郝家兄弟一把。尉迟宁心、沈瑱,拿下那个小姑娘。金老,随我拦下不开眼的小辈。”说完伸手一抓,便把脸色苍白、仿佛虚脱一般的明真子凌空摄取到自己手中,双目如电,朝着清凉山顶诸人扫视一圈,满脸睥睨之色。 他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铁剑门闻正信顿时色变:“你是谁?!”他本不愿参与这种无聊的争斗,烈焰双凶现身,他就已经生出杀机,但是他们有易天行接着,他也不好插手,但是这红脸汉子一口气念下来,这一伙人竟然俱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凶徒,铁剑门门规所在,由不得他不挺身而出。 红脸大汉斜眼瞥了他一眼,皱眉道:“倒是忘记了你这个铁剑门的小辈,哼,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疯子真是麻烦!不过我劝你别自找没趣,你想知道我的名字?那么听好了,我叫做李三。” 此言一出,妙尘道姑立即传音给自己七位师妹,挪移身形,随时准备布阵,彭伯符也一脸严肃的按剑不语,就连晋家主仆都默契的各自走了几步,站在一起。 唯有天山剑派那两名弟子几乎没有江湖阅历,根本没有听过李三的名头,那女弟子也就罢了,男弟子却大笑出声:“久闻中原最重姓名,哪怕穷乡僻壤,不识字的正经人家也要托乡间村头的读书人帮忙取名,这个李三算是什么?” 李三淡淡笑道:“李三不算什么,它只是我的名字而已。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天山剑派男弟子倨傲地道:“在下天山剑派剑寒三秋储一叶。” 李三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悠悠叹道:“就算是田继行见到我,也不敢如此放肆,天山剑派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储一叶闻言心头一凛,田继行是他师叔,虽然武功在天山同辈之中,只能排名第四,但是当年下山行道,处事极其高调,仗剑横行,惩奸除恶,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向来是他们这些后辈争相效仿的榜样,听此人说话,似乎与田继行交过手,本领可见一斑。 他这边心念刚转,李三已经展动身形,储一叶只觉头顶一黑,一团乌云当头罩下,心中惊骇交加,大喝一声:“开!”手中宝剑出鞘,一道冷冽剑气冲霄直上。 李三呼的一掌压下,十米方圆的空气被压缩得宛如实质,储一叶的剑气冲击上去,就像是陷入无边泥沼之中,前进得艰难无比,最后波的一声,被巨大的掌压挤压得化为乌有。 储一叶眼见抵挡不住,长啸一声,身形箭一般射出,猛然冲出十余丈,李三的掌压竟然禁锢不住,但是当他止住脚步,脸上血色尽失,显然是施展了消耗元气的秘法。 李三嘿的一声,轻轻落在李三原先存身的位置,看也不再看他一眼,目光注定闻正信。 储一叶心中暗自后悔,再也不敢招惹李三。他其实并非狂妄无知之徒,只不过看出众人有些忌惮李三,想要借用师门的名头压制他,趁机立威,想不到对方如此强势,完全不给天山剑派面子。他却也不想想,封山剑派、黄金七世家、铁剑门哪一个的名气、势力不如天山剑派?他们都要忌惮的人物,自然有其值得忌惮的实力。 就在他们二人交手之间,易天行与沐月莲已经被人缠上。 铁臂人熊张雄为人悍勇,一上来就展开猛攻,他天生神力,铁臂功已经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配合小臂上套着的一双玄铁护腕,每一挥臂都像是巨斧开山、重锤千钧,与易天行臂来剑往,杀得难分难舍。 布伦花儿就是那个身穿皮衣、戴着金属手套的异族青年,他与烈焰双凶呈三角形站立,将易天行和张雄围在中央,却不急着出手。 离恨鞭尉迟宁心、勾魂枪沈瑱则一步一顿的缓缓走向沐月莲,他们二人搭档多年,联手对敌经验丰富,虽然没有动手,脚步也不快,走了半天还是没有抵达沐月莲面前,但是随着他们脚步的逼近,凛然杀机一股接着一股冲击着沐月莲的心神,企图摧毁沐月莲的斗志。 闻正信迎着李三的目光,胸中战意沸腾,双手紧握铁剑,昂然喝道:“来!” 李三屈指一弹:“不知死活!”一道凌厉指力夹着破空之声击向闻正信胸口。 闻正信身体一转,铁剑随着身形挥出一道圆弧,狠狠斩落,正中李三的指风。 蓬!声如闷雷,闻正信闷哼一声,抱着铁剑踉跄后退三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谷悠然见状大惊,飞身上前扶住闻正信,右手持笔指着李三,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李三谷看都不看悠然一眼,扭头望向易天行,自顾自地道:“我这人杀人无数,但是不喜欢惹是生非,同样的,我不喜欢招惹强敌,不等于我不敢杀人。铁剑门的小子,我已经手下留情过一次,不要再激怒我。” 闻正信猛然一挥手,将谷悠然,举剑指着李三:“义之所在,万死不辞!李三!你恶行累累,百死莫辞其咎!受死吧!”说罢周身真气涌动,散发出勇敢无畏的气势,便要上前动手。 天山剑派那名女弟子忽然拦在闻正信身前:“你去帮忙,这里有我。”她说话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暖意,但是其中透露出无穷的自信,浑然不以李三为意。 李三闻言大感惊讶,转身对着她:“天山剑派这一代下山的弟子是不是都像你们这般狂妄嚣张?” “天山剑派琼玉真,请前辈赐教。”琼玉真拔剑在手,以古剑礼郑重施了一礼。 李三眼中露出一丝又好笑又好气的神情:“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向我施礼?” 琼玉真冷冷的说道:“我是向值得我出手的对手施礼,至于你是谁?李三么,我刚才听到了。” 李三仰天打了个哈哈:“好!好!你们这群无知小辈,真的把我惹火了!金老,今日我们两个大开杀戒吧!”说着右脚一抬,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以左脚为轴,身子滴溜溜一转,身上真气澎湃,鼓荡得衣衫宛如气球一般,双手掌心变得猩红胜血,飘逸出丝丝雾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血色骷髅,虽然小如拇指,但是精巧如真,围绕着李三身体,将他四周化为一片鬼域。 “百鬼泣血掌!你是血骷髅!”储一叶目睹此状,终于想起一个人来,不禁失声大叫起来:“师妹小心!” 琼玉真面色如常,就像没有听见储一叶的提醒,对着李三淡淡地道:“请。” 李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杀机:“你比你师兄高明多了,可惜,我的百鬼泣血掌下,从无活口。” 琼玉真道:“你废话真多,看剑!”剑随声至,话音未落,一道闪亮精光就已经到了李三眼前。 李三刚一抬手格挡,便见琼玉真手腕一转,匹练般的剑光顿时绽放开来,化作无数六芒雪花,将李三身影笼罩在内。 李三自恃高明,根本没有把清凉山顶诸人放在眼里,现在因为一时大意,失去先机,被琼玉真的剑光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面子顿时挂不住,暴喝道:“滚开!”真气猛然迸发,无数血色骷髅发出凄厉的尖叫,朝着四外飞扑出去,立时把琼玉真的剑气荡开,接着李三双掌一合一翻,如山一般强劲的掌力推向琼玉真。 琼玉真身形展动,化作一片随风飘舞的雪花,在狂风中摇曳不定,看似弱不禁风,但是一缕剑意牢牢锁定李三,只等李三露出破绽。 李三不禁暗自恃道:“这女孩天资惊人,比当年的田继行厉害多了!此时不杀,必是异日之患。”想到这里,心中杀机更盛,双掌飞舞,带动漫天骷髅,涌向琼玉真。 另一边,闻正信、谷悠然双双出手,挑上了烈焰双凶。 那个被李三称呼为金老的老头正要阻止,却被妙尘道姑等人的封神剑阵困住。 这样一来,易天行压力骤减,长笑一声,放开手脚,展开快剑,将张雄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逼得布伦花儿提前出手,方才勉强挡住易天行的攻势。 面对尉迟宁心、沈瑱的步步紧逼,沐月莲展颜一笑,宛如菡萏初绽,接着双手一振,海天双环嗡嗡一响,她身上的气势骤然强盛起来,天时不过傍晚时分,可是一下子,天地变色,仿佛忽然进入了宁静的深夜。 在尉迟、沈二人的眼中,一片汪洋大海凭空出现,远远一轮明月,挥洒着无尽清辉,罩在他们身上。 第十二章 百鬼夜泣血 荒冢枯骨功 易天行耳边传来沐月莲略带俏皮的声音:“一人两个,看谁先搞定。” 易天行心中一暖,仿佛回到当年蜀中求学之时,自己与易锋寒、古梦崖、沐月莲等同窗挚友隔三岔五的寻找由头竞赛争雄的日子。 “好!”易天行相随心动,嘴角弯出一道月牙,心中豪情高涨,反手还剑入鞘,空着双手,断喝一声,双眼精光爆射,气势骤然大盛,周身真气鼓荡,拳脚生风,宛如疯虎一般,抢攻不已。 易天行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资质、师承无一不佳,加上本人刻意在真气运用、筋骨锻炼上面下功夫,内外功都有相当的火候,全力施展之下,浑身肌肤透露出晶莹如玉的色泽,体外罡气流转,形成一层护体薄膜,与张雄的玄铁护腕、布伦花儿的金属手套以硬碰硬,打得碰碰作响,就像不是血肉之躯一般,丝毫不落下风。 张雄自负勇猛多力,眼见一个年轻小伙赤手空拳将自己压制住,不禁凶性大发,口中呼喝连声,奋力挥动玄铁护腕,朝着易天行劈头盖脸砸去。 易天行与张雄的力量不相伯仲,二人每一次交击,易天行都感受到自己双臂传来的坚实质感,心中说不出的爽快,越打越是兴奋,见状也不躲避,直接挥拳迎上,每一击出,都吐气发力,声如雷鸣,打在玄铁护腕上面,火星四溅。 相比他们二人的悍勇张狂,布伦花儿却是郁闷到想要吐血,他的千佛幻影手阴毒狠辣,讲究的乃是快如闪电、矫如灵蛇、得隙就钻,最忌的就是与人死磕硬碰,偏偏易天行的拳路力量与速度并重,拳拳轰在他的掌心,丝毫不给他避重就轻的机会。 每一拳掌交接,易天行刚猛如涛的真气就会透过金属手套,侵入布伦花儿的经脉,虽然很快就被布伦花儿调动的真气抵消,但是百十拳下来,布伦花儿的两只小臂已经微微肿胀起来、肌肉酸痛难忍,看到易天行挥拳击至,便抽身后退,不敢继续硬拼。 易天行看出布伦花儿的怯意,冷笑道:“懦夫!”身形展动,绕开张雄,宛如跗骨之蛆,朝着布伦花儿穷追猛打。 武者搏击,力量、速度、反应、心机等条件固然是胜负关键,但是战意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人的胆勇一失,十成本领最多也就能够发挥出七、八成,此消彼长,结局不问可知。 张雄天生神力,轻功却是短项,被易天行抛开之后,只能跟着屁股后面吃灰,每次攻击总是慢上一拍,差一点击中易天行,气得他哇哇大叫:“布伦花儿!你跑个锤子!给老子顶住一个回合!” 布伦花儿闻言又羞又气,强自唤起血性,转身大叫道:“竖子安敢欺我?!”千佛幻影手全力施展开来,身前十丈方圆满是密密麻麻的手掌幻影,击向易天行。 易天行嘿的一声,双拳收于肋下,浑身真气鼓荡,一缕缕五色彩烟从周身毛孔中逸散出来,缠绕着白玉一般的身体,吐气喝道:“杀!”脚下一使劲,身形骤然加速,箭一般射向布伦花儿,也不辨识布伦花儿掌势虚实,自顾自的双拳猛然向前轰出,缕缕彩烟随着拳势向前涌动聚合,拳至半路,拳头上已经凝聚了两团五彩烟光,耀眼生辉。 布伦花儿的武功心法重巧不重力,习惯已成自然,虽然听得张雄的招呼,已经尽全力牵制易天行,但是招式仍然繁杂多变、力量分散,遇到易天行这样蛮牛一样的攻击,顿时大感头疼。 如果布伦花儿不予变招,倒是可以击中易天行,但是以易天行护体罡气的雄浑,最多击伤,无法致命,但是他被易天行这样打中,恐怕当场就会经脉寸断、骨骼尽碎。 一念及此,布伦花儿只得把牙一咬,大喝一声,漫天掌影收敛成两只铁掌,迎向易天行的拳头。 轰!啊! 拳掌相交发出的轰鸣声中,布伦花儿惨叫一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飞出去,当空喷洒出两口鲜血。 易天行突然提速猛攻,与张雄拉开了距离,击飞布伦花儿之后,游刃有余的转身面对张雄,双眼精光闪烁:“来!”双臂向前方斜斜下伸,交错在胸腹之间,真气运转,骨骼之间传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张雄见到易天行如此神勇,也不禁暗自心惊,但是他心中更加明白,如果自己退缩不前,勇气一泄,就再也别想扳回颓势,如今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当下面露狰狞,怒声吼道:“喝!”身体腾空一跃,双臂高高举起,仿若一座人形铁塔当空压下。 易天行哼的一声,右脚向后退了半步,身体微侧,接着双臂连环甩出,真气随着拳势透体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密集的拳劲网络,拦住张雄的去路。 另一方面,沐月莲与尉迟宁心、沈瑱的争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在琅环十英这个小团体中,每一个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物,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恬淡温和、谦恭礼让,内心中潜伏涌动着的,都是争强好胜、不甘落后的心态,锋芒毕露如易天行、元世盛之流就不说了,就连一副温润君子模样的易归藏,在这种竞赛中也是全力以赴、绝不退让的,所以沐月莲一语既出,便立即发动攻势,太清真气运转开来,将身外十丈方圆笼罩其中,尉迟宁心和沈瑱踏入其中,心神立即为之所慑。 尉迟、沈二人只觉一个恍惚,自己就仿佛置身于宁静的夜空之下,朗月当空,平静的海面万里无波,呼吸着清新的海风,看着辽阔的大海与月空,他们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心中的暴戾杀机,不知不觉间消融于无形。 突然间,海面无风自动,一波波海浪冲天而起,前仆后继的涌向尉迟宁心和沈瑱。 眨眼工夫,尉迟、沈二人的世界就从安宁静谧转为怒涛海啸,他们惊骇之下,双双纵身飞跃,想要脱离这片恐怖的海域。 沐月莲轻轻笑了一声:“二位还是留下吧。”双手一抖,手腕上的海天双环急速旋转起来,两圈虚影从环上脱离出来,直冲天穹,随着越升越高,环影也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两个青碧色的光圈。紧接着,沐月莲双手上下一分,两圈光环随手升降。 一圈光环向上射入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蒙上了青色微光的圆月随即一沉,朝着尉迟、沈二人当头落下,还未压至,尉迟、沈二人就已经生出天柱倾塌、无处躲藏的感觉。 另一圈光环向下射入大海之中,惊天巨浪立即起了变化,浪头上凸现出无数尖刺,海潮之势显得愈发的狰狞。 沈瑱发出惶恐的叫声,右臂一抖,手中长枪骤然断裂,分为七节,然后一扬手,七节枪化作一条游龙环绕在他四周,护住身体。 尉迟宁心内功比沈瑱高深,刚开始的震骇一过,便回过神来,一面运用真气,高声叫道:“点子扎手!快来支援我们!”一面挥舞蛟皮软鞭,抽向空中明月。 蓬!软鞭过处,明月宛如玻璃一般碎裂开来,洒落漫天晶莹,璀璨如繁星。 一击得手,但是尉迟宁心的心中却毫无喜意,反而生出警兆:“这轮月光太脆弱了!不对劲!”不等他作出反应,漫天星尘就已经落到尉迟、沈二人的头顶。 沈瑱听到尉迟宁心的叫声,也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当下洪声吼道:“开!”手中七节枪展动,形成一股龙旋风,自下而上,卷向头顶。 沐月莲玉指轻轻舒展,朝着漫天星尘点了一点,那些细小的星光就像是注入了生命一般,当空飞舞起来,沈瑱的枪席卷过去,星光被激荡的真气冲得四散飘逸,现出一个径约三丈的虚空,但是枪风之外,莹光摇曳,宛如夏夜的萤火虫,又像扑火飞蛾,缓慢而又固执的飘向尉迟宁心和沈瑱。 沈瑱见势不妙,连忙招呼一声,与尉迟宁心背靠着背,各自挥舞兵器,将二人周身护住。 星光、海浪同时抵达他们的身边,将他们团团围着。 每一粒星尘落下,都像是高山下石,重达万钧,打得他们手臂颤抖,根本无力反击,只能不停的舞动枪、鞭抵御,一时间疲于应付、叫苦不迭;而每一波海浪冲至,都像是决堤狂澜,势不可挡,虽然不如星尘般对他们的防御圈造成严重威胁,但是海浪之力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冲得他们立足不稳、连连后退,更可怕的是海浪之中透出一道道阴柔绵长的劲力,悄无声息的侵入他们的经脉之中,开始还不觉得,时间一久,他们就感觉到自己的真气逐渐运转不灵,大骇之下,吓得双双高声呼救。 血骷髅李三听到自己同党的惨叫和呼救,脸色大变,他这次聚集的九个人,不是成名多年的悍匪,就是称雄一方的邪派高手,除了他本人和枯骨叟金归暮武功最高,足以抵挡封山剑派长老级的高手,其余诸人也非泛泛之辈,原以为凭借他们的实力,即使沐月莲有封山剑派的庇护,但是清凉山终究不是封山,驻扎的高手必定有限,只要自己和金归暮拦下封山剑派的高手,凭着其余七人,就算有些变数,擒下沐月莲这个初涉江湖的小女孩不过易如反掌,谁知现在异变连连,远远超出预计,弄得如此狼狈。 “金老!”既然已经得罪了封山剑派这样的名门大派,异日必定麻烦不断,不把太清秘录抢到手如何对得起自己?李三心念转动,把心一横,厉声叫道:“杀!”说罢他双掌一分,将琼玉真震退三丈,然后双眼泛出赤红如血的邪异光芒:“百鬼夜泣!” 随着李三的吼声,清凉山顶阴风四起、鬼声啾啾,天空中云团卷动,朝着清凉山顶涌来,遮天蔽日,将整个山顶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 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清凉山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沐月莲发出的晶莹星尘闪耀生光,但是也显得黯淡无神。 借着点点微弱的星光,各路人马的脸庞在黑暗中隐约可见,透露出阴森的气氛,一朵朵鬼火在众人身后忽隐忽现,每一隐现都伴随着凄凉的呜呜哭泣声音,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树林中、草地上,传来滴滴答答的细小声音,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粒粒鲜红血珠无端凝聚,沿着树叶、草叶滴落下来。 金归暮听得李三的命令,尖声长啸一声,运起他的成名绝技荒冢枯骨功,原本就枯瘦的身体忽然干瘪下去,仿佛浑身血肉被什么妖物吞噬一空,只剩下青筋暴出的皮包骨头。 站在一旁掠阵的宁绿漪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老者在她面前变成一个干尸模样,顿时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心中恐惧不可自抑,尖叫出声:“啊!” 金归暮闻言扭过头来,昂着形如裹皮骷髅的头颅,朝她呲牙一笑,吓得她再次尖叫起来。 妙尘道姑却早知金归暮的底细,见他施展出压箱底的功夫,连忙沉声喝道:“小心!结钧天磐石阵!” 随着她的指示,排列封神剑阵的八名道姑同时脚步挪移、剑诀变换,将八柄宝剑组成一圈首尾相连的光环,悬在八人头顶。 金归暮嘎嘎怪叫道:“小心也没有用!”身子一晃,已经冲天而起,一股股灰色气流凭空出现在他的身体周围,朝着他急速流动,眨眼之间就已经将他的身影淹没于灰色气团之中。 紧接着,灰色气团猛然爆散开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八十一道灰色真气宛如八十一道垂天烟幕,形成一个鸟笼状的罩子,落向妙尘道姑等人组成的剑阵。 灰色烟气落到剑阵之上,八柄连贯如一的宝剑就像是受到了承受不住的巨大冲击,七拱八翘的剧烈震荡起来。 真气牵引之下,剑阵之中的八名道姑同时心神巨震,闷哼出声,脸色变得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妙尘道姑首先反应过来,运用真气,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宝剑上面,双手捏诀向上打出,八道剑光立时光华大盛,重新稳定了下来。 第十三章 枯骨逞凶威 银芒绽雪花 金归暮咧了咧嘴,骷髅一般的脸庞上面露出狰狞的笑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八十一道氤氲迷蒙的灰色真气,忽然无风自动、旋转起来,化作八十一支灰色尖锥,朝着八柄宝剑连贯而成的剑光钻刺不休。 真气、剑光激烈交锋,绽出一蓬蓬的鲜亮火星,当空飘舞,妙尘道姑等人抵挡不一会儿,就面露不支之色。 旁边一直袖手旁观的晋子游看在眼里,心头暗自恃道:“看样子,封山剑派那些道姑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久闻李三凶残成性、心狠手毒,现在一出手就把我们全部笼罩在他的掌势内,如果我坐看封山剑派诸人败亡,等到李三一党胜券在握,难保不会向我下手。”想到这里,晋子游骤然喝道:“晋福,动手!” 话音未落,晋子游身形展动,冲天而起,从双袖中抖出两条粗如鸽卵、金光闪闪的锁链,在半空中划出两道玄奥莫名的轨迹,抽向金归暮。 与此同时,晋福紧随其后,手指间射出金丝,向空中一抛,五条金光宛如五道闪电,赶在晋子游的攻击之前,射入灰色雾气之中。 金归暮见状大怒:“尔等找死!”双手向胸前一抱,雾气激荡凝聚,形成两团灰色气团,拦住金丝去路。 只听啵啵连声,金丝毫不费力的划破灰色气团,直逼金归暮前胸。 金归暮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李三召集的人手之中,多数都是些正当壮年、孑然一身、胆大包天的悍匪大盗,为了太清秘录得罪封山剑派根本没有顾忌,唯有金归暮家大业大、称霸一方,不敢轻易得罪封山剑派,加上年纪老大,已经不可能重新修炼其他武功,按照常理,原本没有可能接受李三的邀请。 但是李三却自信满满的找上了他,他一听之下,便立即答应入伙。 那是因为李三深知金归暮的软肋所在,金家的荒冢枯骨功改良自上古白骨门功法残篇,成就金归暮的赫赫威名,也留给了他无穷的担忧。 由于心法不全,荒冢枯骨功威力虽大,缺陷也非常严重,一经施展,就会抽空施展者的全身精血,即使荒冢枯骨功的创始者想出一种特别的心法,可以在事后运用内力催动气血可以弥补身体的部分亏损,历代修炼者也在不断设法完善弥补之法,但是去金补铁,始终不是正途,无法将身体的精血元气完全恢复,每施展一次,轻则功力衰退、缩短寿命,重则气血双竭、命不久矣。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金家传承六代,都没有出过什么遮拦人物,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偏偏到了这一代,金家出了金归暮这个异数。 金归暮从小天资过人,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成为金家第一高手,然后毅然离开家门、出外闯荡江湖,凭着一身武功肆虐横行,闯下了偌大的凶名,等到他浪荡多年之后,回到家乡,迅速扫荡了周边各方势力,让金家成为孟林一霸。 这些年来,金家凭着金归暮的威名,在孟林一带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不知道结下了多少仇家。 这些事金归暮早就知道,却置若罔闻,因为他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只要有他在,金家就是孟林的天,没有人能够推翻。可是随着年纪渐渐老迈,他不得不怕了。 有了威名,就多了事端,六代金家从来没有一个人因为修炼荒冢枯骨功而折寿,可是自从金归暮扩大金家的势力之后,他有两个弟弟、三个儿子、两个堂侄死于江湖厮杀,有落败身亡的,但是更多却是被荒冢枯骨功害得短命,现在他硕果仅存的三儿子才四十多岁,已经白发苍苍,走路都要累得喘气。金归暮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当他命归黄泉之后,谁来撑起金家? 太清秘录的出现让他看到了金家延续辉煌的希望,修炼过荒冢枯骨功的他对于上古时期就享有盛名的武功有着绝对的自信与憧憬,一旦获得太清秘录,他的孙子就能修炼真正的一流武功,不再是用生命去维持家门。 晋福的表现更加坚定了他的这个念头,一个上古世家的奴仆,竟然拥有如此犀利的攻击,如果让他的孙子修习太清秘录,金家的势力绝对还能更上一层楼! 说时迟,那时快,金归暮眼中精光闪烁,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腿一收,身子一曲,凌空卷成一团,灰色雾气随之响应,从四面八方向着他的身体聚集,浓缩成一层厚约三寸、宛如实质的灰色屏障。 金丝击打在灰色屏障上面,铮铮有声,火星四射,被强大的力量反震回来。 晋子游冷笑道:“乌龟壳么?!”双手猛然一合,两条金色锁链尖声呼啸,恶狠狠的抽在金归暮的护体真气上面。 碰碰两声,金归暮体外的灰色屏障应声而碎,露出他的身形,但是晋子游的锁链也被气流弹开。 不待晋子游主仆变招,金归暮长啸一声,抛下晋子游主仆,身形朝着妙尘道姑等人俯冲下去,一路挥动双掌,拍出漫天掌影。 铁掌如山,顿时将勉力维系的剑阵击溃,八柄宝剑同时发出清越长吟,随即爆散成漫天铁屑。 妙尘道姑等八人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狂喷,颓然跌坐在地,面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就连站起身来的气力都没有。 宁绿漪见状大惊失色,横身站在妙尘道姑等人身前,剑锋指着金归暮,一脸凝重的样子,但是心中震骇莫名,怎么也生不出进攻的念头。 金归暮对着她露齿一笑:“女娃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师门长辈。” 说话之间,晋子游主仆二人已经联手攻至,金链金丝,横空飞舞,金归暮一面闪躲,一面对着妙尘道姑说道:“妙尘道长,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不过太清秘录,老夫志在必得!” 妙尘道姑口一张,还没有说话,鲜血就忍不住喷了出来,双眼怒瞪着金归暮:“金老儿,沐姑娘可是我们封山剑派的地盘闭关!” 金归暮听在耳里,心头一松,他之所以手下留情,就是不想与封山剑派这种庞然大物结下不解之仇,妙尘道姑面容虽怒、言辞虽厉,但是话语明显带着示弱,此事终究还有余地:“妙尘道长放心,我们只要太清秘录,沐姑娘千金之躯,我们是不敢伤害的。”说罢转向晋子游,满脸狞恶之状:“不知死活的小辈,让你看看老夫的厉害!” 封山剑派在官府、江湖都有绝大的势力,金归暮有家有业,自然不敢招惹,但是黄金七世家隐世多年,还震慑不住金归暮这样的邪派豪强。 一想到晋子游主仆逼得自己提升荒冢枯骨功的威力,事后起码也要卧床一个月,金归暮心头杀意澎湃,双手划出两个圈,迎向晋子游和晋福,掌风嚯嚯,真气鼓荡,将金链金丝逼迫得无法近身,迅速逼近晋福身边,洪声喝道:“老狗受死!”一掌劈出,九道灰色真气交错飞舞,将晋福前后左右退路封死。 晋福由于身份低微,没有得到晋家真传,内力不足一向是他短项,所以专一精研小巧精细的路子,谁知金归暮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他的弱点,以拙破巧,企图运用强力将其轰杀。 晋福眼见躲避不开,把牙一咬,高声呼喊道:“少主小心自保!”双手奋力一分,啪啪五声脆响,竟然将五条金丝扯断。 紧接着,晋福双手握拳,断裂的金丝顺着他的双手缠绕上去,形成两道符箓形状,他的拳头忽然冒起金色光芒,化作两团金球,直击金归暮胸口。 金归暮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机,心头一凛,双脚一蹬地,身形骤然飞退,但是仍然晚了一步,被晋福的拳风擦到,胸口一堵,然后剧痛传来,呼吸几乎立时停顿,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不过晋福放弃防御,身体被金归暮九道真气命中,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被打得骨折筋断,当场毙命。 晋子游虽然没有把晋福当成家人朋友,但是主仆一场,也不是毫无感情,见状睚眦俱裂:“金老儿,你敢杀我晋家的人!本公子定要诛你满门!”说话间,眉心缓缓转动的暗淡金光忽然光芒大盛,转速也越来越快,丝丝金光从眉心抛散开来,化作缕缕金色游丝,弥漫到晋子游全身,将他染成一个金人。 这句话正好触动了金归暮的忌讳,当场狞笑着答道:“大言不惭!老夫现在就诛除你这个祸根!” 就在晋、金二人打出真火的当儿,陷入黑暗之中的谷悠然一时不察,肩头被郝老大掌风挂到,疼得惨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闻正信见状大惊,猛攻三剑,迫退郝老二,扶住谷悠然:“你怎么样?” 谷悠然苦着脸道:“我没事,你小心!” 闻正信感觉一阵热风扑面,连忙拉着谷悠然飞身后退,落地一看,顿时叫了一声苦也! 烈焰双凶虽然样貌相差甚远,但却是孪生兄弟,从小一起学武练功,联手搏击十分默契,闻正信早有所闻,所以一出手就招呼谷悠然分开二人,单对单的较量。 可是现在趁着谷悠然受伤、闻正信援手的机会,郝氏兄弟已经集合在一起,四只烈焰轮上下翻飞,连成一片火海,铺天盖地的涌向闻、谷二人。 谷悠然面色吓得惨白,他并非江湖中人,也没有打过仗,完全没有与人生死相搏的经验,平时也不过与同门兄弟、至交好友切磋一下,没有受伤还好,一旦受伤,胆气随之狂泻,已经没有了上前迎敌的勇气。 闻正信感觉拉着的谷悠然身体僵硬,瞥了他一眼,心中顿时了然,暗自叹息一声,放开谷悠然,振奋起精神,双手持剑朝着烈焰双凶冲杀上去,身上涌现出一股孤身赴难的惨烈气势,剑光纷飞,将烈焰双凶的势头硬生生压住。 但是落在明眼人眼里,都知道闻正信如此不遗余力的奋战,必不可久,现在看似占尽上风,其实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琼玉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战局不利,心头不由得一沉,不过她自幼矢志剑道,性格坚毅,心神略一波动,所有的杂念就被她尽数斩断、抛诸脑后,眼中只剩下李三一人。 “喝!”琼玉真进入心如止水、波澜不兴的境界,眼神晶莹流转却没有一丝感情,口中轻斥一声,右手剑光一凝,速度慢了下来,仿佛每划过一寸虚空,就要花去她不小的力气,剑光掠过短短三尺的距离,她的鼻尖都渗出细微的汗珠来。 但是出离的,李三狂放的攻势却被琼玉真这一剑给止住,万千鬼影阴风,都被剑光抵御在琼玉真三丈之外。 宝剑缓缓挪动,所过之处,一道银色精光留在虚空之中,仿若开天辟地到如今,从未变迁过的永恒烙印。 李三面色凝重,他看出琼玉真施展的剑法威力无涛,妄自触发,只会招来雷霆反击,只得催动真气,将百鬼泣血掌运用到了极致,小如拇指的血色骷髅绕着他的滴溜溜直转,吸纳着他周身毛孔喷射出的猩红真气,渐渐长大起来,最后变成拳头大小,呲牙裂齿,作势欲噬。树林中、草地上、尘土里,一粒粒鲜红的血珠凌空飘浮,晃晃悠悠的来到李三身边,在他身外十丈方圆形成一片血珍珠的海洋。天空中,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凄厉,漆黑的天幕莫名给人一种承受不住压力、向下猛沉的感觉,使人心头不由自主的产生出恐慌和压抑的情绪。 琼玉真的宝剑终于划出一个圆圈,接着她把左手一抬,剑诀向天一放,身外那一圈银色剑光忽然爆散开来,化作无数雪花状的银色星光。 第十四章 雪花绽神光 金轮吐烈焰 琼玉真忽然轻声呵了一声,周身真气涌动,身外的银色星光就像是水蛭吸血一样迅速壮大起来,化作一枚枚拳头大小的银色雪花。紧接着,雪花的银色光芒骤然大盛,射得漆黑的清凉山顶一片光芒耀眼。 黑暗与光明的强烈反差之下,山顶交手诸人,除了有限几人功力深厚、眼明心静,没有受到强光干扰,其余的人,要么猝不及防、被亮光刺激得暂时性失明,要么埋头避过强光刺眼,要么伸手遮住眼睛,战局形势顿时被搅得混乱不堪。 随着光芒现过,雪花外表闪耀着的银色光辉一下子褪去,变成跟真实的雪花一模一样,围绕着琼玉真徐徐飘转,整个清凉山顶又复恢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琼玉真右手一缩一伸,手中宝剑犹如白虹贯日,带着漫天雪花射向李三。 李三眉头一挑,冷笑道:“来得好!”双掌各自划出一个半弧,然后朝着胸前平平推出。 呼!随着李三的掌势,无数血色骷髅在鲜红血珠的簇拥下,呼啸而出,气势汹汹的涌向琼玉真。 琼玉真见状也不惊慌,皓腕轻轻一转,环绕在她身旁的雪花旋转着飞将前去,以她的剑尖为中心,聚集成一圈六芒雪花形状的光环。 眼见血骷髅和血珠越来越近,琼玉真突然长啸一声,剑尖周围雪花形的剑光急速旋转起来,虎虎生风,在她的身前形成一道白茫茫的屏障。 一时间,剑光激射,寒气四溢,血色骷髅和鲜红血珠冲击上去,当场就被绞成粉碎,化作一蓬蓬的血水,四散飞溅。 琼玉真的雪花剑气就像是无所畏惧的勇士,悍然突入千军万马之中,所向披靡,看似凶焰滔天的密集骷髅、血珠,在她面前摧枯拉朽一般的崩溃。 不过琼玉真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心中有苦说不出。 李三的血色骷髅和鲜红血珠都是他的真元所化,即使被击散,只要他功力还在,重新聚敛不过举手之劳,更重要的是,百鬼泣血掌的真气质重如山、粘稠如胶,十分难缠。 琼玉真凭着雪花剑气的锋锐,刚开始劈斩百鬼泣血掌的真气势如破竹,还不觉得有何异样,可是过不多时,一往无前的剑气就渐渐阻滞起来,每前进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艰难跋涉,飞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李三的血红真气困住,不得脱身。 琼玉真自知拼内力,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李三对手,倘若不能凭借惊天剑法斩破李三的真气束缚,自己便只有败亡一途。 想到这里,琼玉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将舌尖咬破,张口就是一团血雾,喷在雪花形的剑气光轮之上。 得到琼玉真的先天真气激发,雪花剑气顿时威力倍增,宝剑嗡嗡作响,剑气所到之处,迎面飞来的血骷髅、血珠纷纷被绞碎成细小至肉眼不可见的血色雾气,被雪花剑气夹杂的纯阴真气一扫,化作雾蒙蒙一片寒霜落在地上。 李三见状,嘿的一声,高举双臂,把身体一抖,天空中垂下一缕缕黑色烟气,夹杂着凄厉尖锐的异声,罩向琼玉真,接着抬腿举步,朝着琼玉真走去。 就在李三打算快刀斩乱麻、结果琼玉真的当儿,清凉山顶突然惨叫连连,使得李三心神巨震,大喝一声,双掌翻飞,悍然冲向琼玉真。 原本清凉山顶各处战团,捉对厮杀的人功力大多相仿,虽然有些战团高下已判,但是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生死胜负。 但是琼玉真激发的耀眼剑光,让易天行、沐月莲大占便宜,迅速解决了对手。 张雄一身武功大半都在外家硬功上面,比不得易天行的眼睛从小就用药物、内功练习过,被耀眼强光一照,任他立即闭眼,也还是慢了半拍,被刺激得双眼失明、流泪不止,只得闭着眼睛,凭借耳力对敌。 易天行见状哪儿还会客气?立即施展轻功,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飘到张雄背后,轻轻一拂手,无声无息的击向张雄背心。 张雄凝神静听,只听到远处兵器交击、男女呼喝的声音,近在咫尺的易天行却完全消失在他的感应中,心中暗呼不妙,猛然大喝一声,双臂交错护住前胸,双脚用力一蹬,就要抽身后退,殊不知这样一来,正好迎上易天行的铁掌。 就在掌、背即将接触的当儿,易天行手掌轻轻一抖,幻化出三道掌影,连续不断的拍在张雄后背之上。 啪啪啪三声闷响,听着声音不大,张雄的身体也不感觉疼痛,但是他心中却深切感受到一股寒意。 这三声并不像是肉掌及体产生的撞击声,而像是从张雄五脏六腑中传出的擂击声音,被密闭的胸腔屏蔽住,所以显得沉闷细微。 易天行一击得手,便立即飘然后退,来到沐月莲身旁,他对自己的掌力有着绝对的信心,也许这世上还有人能够硬挨他三记专破外家横练硬功、内家护体罡气的叠浪寸劲,但是绝对不会是张雄。 尉迟宁心、沈瑱倒是没有被强光射到眼睛,他们一见到天地发白,便立即想到问题所在,毫不犹豫的闭上眼睛,背靠着背,一面狂呼小叫,一面挥舞兵器护住全身,企图熬过这片刻的危险。 尉迟、沈二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及时,也不可谓不正确,可惜他们本就陷身在沐月莲的真气之中,疲于奔命,挣扎求存,再一失去针对性的防守,对于占尽上风的沐月莲来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察觉到易天行已经解决战斗,沐月莲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争胜之念再也不可遏制,眉头轻轻一皱,娇喝一声:“死吧!”将尉迟、沈二人围困其中的星辰、海浪同时轰然爆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尉迟宁心和沈瑱软鞭寸断、钢枪粉碎、浑身衣衫化作漫天蝴蝶飞舞、口中鲜血狂喷、浑身血肉模糊,形象凄惨无比,口中各自发出一声濒死的惨叫,翻身就朝着地上倒去。 沐月莲全力一击,顿时感觉真气一虚,身上空荡荡的一阵失落,头脑微微晕眩起来,连忙立在当地,调息归元。 易天行轻轻上前一步,右掌抵在沐月莲的灵台穴上面,一股温和的真气透体而入,顺着她的任督二脉走了两个来回:“好点了么?” 沐月莲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还不是因为你!”说着一巴掌拂落易天行的右手:“我好了!” “我?”易天行惊愕得险些跳起来,随即醒悟过来,苦笑道:“你这意思,是我应该杀慢点?” 沐月莲哼了一声,突然眼珠儿一转,笑眯眯地道:“好像是我赢了。” 易天行哦了一声:“何以见得?” 沐月莲一面关注其他战团,一面道:“我的对手已经死了,你的……” 正说话间,张雄忽然发出一声震天价的怒吼,张口喷出一堆色泽深紫、也不知道是淤血还是内脏碎块的东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然后双目无神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身体前倾,颓然趴下。 沐月莲吓了一跳,声音不禁嘎然而止。 易天行略显得意地道:“我的对手早就死了,现在才倒下而已。” 沐月莲不服气地道:“这个算死人,还有那个什么来着,名字挺拗口的那个,哦,对了,布伦花儿呢?” 易天行淡然道:“他还有气,不过已经是死人。” 沐月莲急声道:“现在补手的不算!” 易天行嘿嘿一笑:“我才懒得画蛇添足,那个家伙被我的百毒真气侵入体内,要不是他那手套是个好东西,隔断了大部分的毒性,现在早就翘辫子了。不过现在这样,也不见到就是好事,他的经脉已经被毒药腐蚀得七七八八,内脏也溃烂得千疮百孔,医是医不好了,与其像现在这样苦挨时日,还不如立即咽气,起码落得个痛快。” 沐月莲听得心底一寒,但是马上转为关切之情:“你的百毒神功已经大成了?我听说百毒神功后患甚大,你没有事情吧?” 易天行心头一暖:“似乎修炼得有点过快,我会注意的。放心吧,百毒神功之所以容易引起反噬,那是因为百毒门专一偏重用毒,内功心法不够纯正雄厚,当百毒神功修为太高之后,内力无法压制体内毒性所致,我家传的内功恰好可以弥补这个缺陷,虽然现在百毒神功的心法还不够完善,但是我有信心将百毒神功修正得不再有隐患。” 沐月莲知道易天行性子执拗,决定的事情从无更改,也就不再多劝,只是委婉的说道:“你所学甚杂,随便挑一门武功心法都可以得窥武道,如果继续修炼百毒神功的风险太大,不妨退一步放阔天空。” 易天行回头望着沐月莲,迟疑了一下,郑重地道:“我会考虑的。不过天毒子老师对我倾囊授业,甚至超过了他门下的亲传弟子,我实在无以为报,只要有一丝机会,我还是想为百毒门完成这一个百毒门弟子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沐月莲暗自叹息一声,眼光落在烈焰双凶和闻、谷四人身上,他们四人都被强光晃花了眼睛,拉开距离后重新交锋,烈焰双凶调整好联手阵型,锋芒正盛,而闻正信被这么一打岔,一鼓作气的气势衰落下来,显得有些力不能支,幸好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缓冲,谷悠然也缓过气来,奋勇挥笔,替闻正信减轻了不小的压力。 易天行顿时了然:“你去帮手吧,我去接应天山剑派的小妞。”说罢甩手就是三枚毒针,射向正与彭宜弼酣战不休的雄九州。 雄九州武功高强,激战至中仍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咝咝轻响,顿时心头一凛:“如果一对一,我倒有十成把握在三十个回合内斩杀掉彭宜弼,但是他老爹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看这样子,他们那边已经有人能够抽出手来夹击我了,再这么纠缠下去,吃亏的只能是我!”心念转处,雄九州当机立断,就地一滚,躲开易天行的飞针和彭宜弼的剑光,杀向彭伯符。 彭伯符冷笑一声,洪声喝道:“你想杀人灭口么?”两道目光锁定雄九州,宛如两把利剑直刺雄九州心扉。 雄九州不由自主的胆气一寒,虽然很快就恢复常态,但是他也知道被喊破行藏之后,再也没有在彭伯符眼皮底下杀掉同伙灭口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的调转身形,朝着山下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沐月莲已经莲步轻摇,来到烈焰双凶旁边,双手一伸,海天双环绕着手腕转动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吟,分别拍向烈焰双凶的脑门。 烈焰双凶见到沐月莲加入战团,顿时大惊失色:“你把尉迟宁心和沈瑱怎么了?”连忙收回烈焰轮,挡住沐月莲的手掌。 沐月莲掌到半途,轻轻一翻动手腕,绕出两个圆圈,将烈焰轮笼罩在内。 烈焰双凶只觉自己手臂被一股强大的旋转力量牵引着,手中烈焰轮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的随着沐月莲的手势转动起来,心中大骇。 电光石火之间,郝氏兄弟对视一眼,双双喝道:“杀!”说罢将右臂一挺,两只烈焰轮旋转着飞出,朝着沐月莲脖子划去。 沐月莲面不改色,双手一分,纤纤玉指在烈焰轮中心一点一转,便把两只烈焰轮的力量卸去,握在手中。 谁知闻正信见状大惊,惶恐叫道:“沐姑娘赶快……” 话音未落,郝氏兄弟已经狞笑道:“火!” 蓬蓬两声,沐月莲手中的烈焰轮猛然喷射出两圈红黄相间的火焰,沐月莲没有料到这个变故,险些被火焰烧到。 但是就算她反应迅速,一待焰光出现就立即将烈焰轮抛出,双手也被灼热的火焰擦到,烫起了几个水泡。 郝氏兄弟发出桀桀怪笑,将左手的烈焰轮发动,举着两轮烈焰恶狠狠的扑向沐月莲。 他们二人得意之余,却没有看见,远处易天行那充满暴戾杀机的眼睛。 第十五章 激怒杀双凶 强敌生去意 眼见沐月莲受伤,虽然并无大碍,但是这件事在易天行心中却激起了极大的波澜。 自从当年在琅环仙府第一次见面,沐月莲就在易天行的心中占据了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 她不是易归藏这样的血脉至亲,也不是易锋寒、古梦崖这样的异姓兄弟,甚至平时除了几个同窗好友一起邀约游玩的时候能够见下面,连两人独处的时候都未曾有过,但是,沐月莲对于易天行来说,绝对是个刻骨铭心的人。 平时相忘于江湖,每一相逢,却总是牵动易天行内心最隐秘的弦律。 即使每次见面都刻意漫不经心的说话,即使眼睛不敢长久停留在对方的面容,只有易天行自己知道,只有面对这一个女孩,自己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她或者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自己会随时注意控制自己的呼吸、心跳,让自己保持一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样子,自己会在开口之前仔细斟酌,让每一句话语都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一个自己无比珍惜的女孩,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了! 即使琼玉真那边的情况更加危急,但是易天行眼睛之中,看得到的人只有沐月莲一人。 一股灼热的气流涌上头脑,除了击杀郝氏兄弟,易天行心中再也没有其他念头,他满脸胀得通红,双眼闪烁着熊熊怒焰,大吼一声:“你们找死!” 仿佛愤怒烧毁了易天行的一切理智,他也不拔剑,赤手空拳的冲了过去,口中呼喝连声,拳如暴雨,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烈焰双凶劈头盖脸的打去。 烈焰双凶刚刚开启烈焰轮的机关,放出火焰攻击了两下,便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机汹涌压至,其中暴戾凶猛的气息,给他们的感觉竟然不亚于李三全力出手,顿时大惊失色,止住对沐月莲的攻击,背靠背舞动双轮,护住全身。 怒发如狂的易天行狞笑一声:“雕虫小技!给老子滚回去!”他的拳风犀利,身形还未靠近,便将郝老大双轮上面的火焰逼得倒涌回去,烧向郝老大的双臂。 郝老大一时不察,惨叫声中,自食恶果,被自己烈焰轮上面的毒火掠到,顿时双臂火发,化作两条燃烧的**。 郝老二听到兄长的惨叫,转头一看,立时判断出缘由,不禁惊怒交加,心底生出一丝寒意:“这小辈怎么修炼的?小小年纪,内力如此深厚?”随即想到救治自己兄长要紧,连忙大喊道:“土!大哥!插进土里!”说罢关闭手中双轮机关,将火焰收敛,舞得虎虎生风,不让易天行与沐月莲靠近。 郝老大正在不知所措,他已经及时扔掉双轮、扯掉了衣袖,但是烈焰轮中储存的毒焰混合了秘制药物炼制,并非寻常火焰,就算失去了衣物,一样能够粘在皮肤上面灼烧不止,他的内力达不到外放如涛的水平,无法依靠催动自身真气灭去火焰,被能任由双臂烧得滋滋作响,闻言宛如当头棒喝,醒悟过来,大叫一声,双臂用力,狠狠插向地面。 碰碰两声,就像是陨星坠地,大地也微微震动了两下。郝老大的双臂直没及肘,上面附着的毒焰当即消灭,但是郝老大心中并无一丝喜意,脸上反而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古怪神情。 原来他被毒焰灼烧的时候,双臂疼痛难忍,但是知觉尚存,可是当他双臂插入地底,毒焰倒是熄灭了,双臂的感觉也同时失去了。 郝老大用力拔了一拔,双臂纹丝不动,心中的恐惧就像是春雨之后的野草,破土而出,不可抑制:“我的手怎么了?!”他苦练了三十余年的功夫,自然不会相信拔不出手是自己力量不够,这种情况必然是双手出了大问题! 易天行嘴角微微上翘,一面斜斜瞥着郝老大,一面拳打连环,每一击都砸在郝老二的双轮侧面。 郝老二只觉痛苦万分,易天行每一次击打,都传来一股横向震荡的巨力,使得他的双臂始终保持在一种高频震荡的状态之中,短短几个呼吸,他就接了易天行三十来拳,双臂酸麻难禁,要不是他兄弟情深,知道自己抵抗不住的话,大哥就是死路一条,早就已经扔掉双轮撒腿逃跑了。 不过咬牙死撑始终不是正途,郝老二竭尽全力,也无法消除双臂的酸麻,双轮舞动的速度不知不觉之间慢了下来,被易天行逮住机会,大喝一声,身体骤然加速,箭一般冲入郝老二的轮影之中,穿过空挡,一圈打在郝老二的胸口。 清凉山顶响起一阵骨骼拆散的声音,郝老二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七窍同时射出血箭,身体急速飞了出去,身体还在半空,就不断的发出骨折脆响,以诡异的姿态变形萎缩,最后化作一团烂泥似的肉团,铺在地上,死状恐怖无比。 郝老大看得睚眦俱裂,大声悲呼道:“二弟!”吼罢恶狠狠的瞪着易天行,眼角竟然渗出血丝来:“我要杀了你!”真气猛然迸发,奋力向上一扯。 “啊!”随之而来的,却是郝老大的一声惨叫,他望着自己齐肘而断的双臂,眼中说不出的惶恐和震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原本以为自己双臂筋骨肌肉受损,这才导致手臂失去了控制,不惜一切动用蛮力拔出手臂,最多皮开肉绽、事后残废,趁着胸中一股怒气激荡,短时间内运用双手与易天行拼命还是可以的,谁知结果如此匪夷所思。烈焰轮的毒焰是他炼制的,效果自然一清二楚,那火焰虽然歹毒难灭,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眨眼的功夫就将人手臂烧断! 易天行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轻声道:“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在你的火焰里面撒了点分肌碎骨粉,这种药物沾染到人身上,会导致肉骨分离、骨骼空脆,只要轻轻一碰,就会从身体上面碎裂脱落。不过正常来说,这种药粉透过皮肤进入骨血需要一、两个时辰,托你的福,你的火焰烧烂了你的皮肤,使得分肌碎骨粉能够直接渗入血脉骨髓,即时生效。嘿嘿,没有你作为试验品,我还真没有想到分肌碎骨粉能够这么用,谢谢你了。” 郝老大呆呆望着易天行,忽然大吼一声:“你这个小魔头,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着纵身跃起,双脚交错,剪向易天行脖子。 郝老大自分必死,这一脚凝聚了毕生功力,实在非同小可,脚还未至,空气就已经被逼开两条细线,声势骇人。 风声尖锐,似乎在提醒着易天行,敌人的凶猛。 易天行冷冷瞥着郝老大,一步踏出,身体猛然生出一片白玉色的毫光,双臂肌肉凝如精钢,吐气发力:“嘿!”双手各自抓住郝老大的一条腿,硬生生止住他的腿势,接着猛然一分一抛。 当空洒出一蓬鲜血,污秽的内脏漫天飞射。远方的宁绿漪看在眼里,顿时觉得手脚冰凉、浑身颤抖,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尖叫。 易天行哼的一声,扔掉手中的两片残尸,望向李三。 自从他前来攻击烈焰双凶,沐月莲就抽出身来,前往增援琼玉真。 沐月莲冰雪聪明、心韵玲珑,易天行的小心思,虽然藏得隐秘,但是几年相处下来,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只不过就像易天行选择将心意深藏不露一样,她选择了假作不知。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明白易天行。当易天行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支援琼玉真,返身冲向她的时候,她便知道,烈焰双凶伤害的是她,但是只能死在易天行手里,否则他绝不甘心。 沐月莲被烈焰轮的毒焰烧伤只是猝不及防,并不等于她不是烈焰双凶的对手,所以她对易天行解决郝氏兄弟有着十足信心,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兴趣浪费时间在旁观战。 琼玉真单挑李三,承担了己方最大的压力,倘若落败,以李三的强横,必然横生枝节。所以易天行抽出空来第一时间就想要援手,沐月莲也是如此着想。 一念及此,沐月莲不声不响的掠到李三身后,双手轻扬,海天双环化作两圈青碧色的光影,朝着李三当头罩下。 李三感受到身后的威胁,只得放缓对琼玉真的猛攻,以一敌二,虽然仍然占得上风,短时间内却没法击溃沐、琼二人的联手,取得突破。 听到郝老大临死前的惨叫,李三转头一瞥,正好迎着易天行的锐利目光。 李三不由得心头一震,他虽然自恃甚高、目空一切,但却不是莽撞轻生之辈,易天行狠辣的手段、坚定的眼神,都让他心生忌惮,现在沐、琼二人就已经不好应付,如果易天行也插手合攻,局面就有失控的危险。 想到这里,李三大喝一声,双臂一拢,飘浮在半空中的血骷髅、血珠、黑烟宛如百川归海,以他为中心聚集过来,在他胸口齐平的高度,形成一圈黑烟萦绕的血色洪流,密集的血骷髅拥挤在一起,互相倾扎,黑色烟气从血骷髅的七窍出入不定,发出凄厉的尖叫,浓密的血珠形成血河,波涛激荡,哗哗作响。 李三也不说话,抛下沐、琼二人,转身跑向金归暮的方向。 金归暮正在连连出击,打得晋子游节节后退,见状心头一沉:“老李!” 李三脸色难看之极,他煞费苦心,这才聚集了一群亡命之徒,打算虎口拔牙,抢夺沐月莲的太清秘录。谁知时运多舛,几个横行江湖多年、从未失过手的悍匪巨盗接连丧生,除开明真子这个失去战斗力的废物,竟然只剩下自己和金归暮两人。 他倒是不怕身死于此,封山剑派驻扎在清凉山的高手不多,而且不是顶尖的那几位,要击败他容易,击杀他却难比登天,至于易天行等人,对他来说始终是后生小辈,潜力虽高,威胁有限。但是他心底明白,这一次抢夺太清秘录的行动,已经彻底破产,就凭自己与金归暮两人,要想击败甚至击杀清凉山顶的敌人,绝无可能,加上清凉山地处中州,不但是天子脚下,亦是封山剑派的直辖地盘,时间拖得久了,对方不定有多少援军赶来,事情既然已不可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金归暮心中更是苦涩难当,他不比李三孑然一身流浪江湖,得罪了封山剑派,就等于得罪了朝廷和整个白道,明暗两面,自己的家族都将会迎来狂风暴雨一般的打击,如果得了太清秘录,自己的子孙自然可以隐姓埋名,等到武功大成东山再起,可是现在毛都没有捞到一根,反而惹了一大批强敌,这算怎么回事? 郁闷、不甘混杂在一起,金归暮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 不过金归暮也知道,连骄狂不可一世的李三都选择了逃跑,肯定是已经没有了任何抢夺太清秘录的机会,登时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狞恶的目光落在晋子游脸上:“妈的,老子血祭了你!” 晋子游气得直欲吐血,自己只不过一时好事,根据江湖传言跑来见一见沐月莲而已。虽然沐月莲名不虚传,的确美艳无双,本领也高,但是人家正眼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卷入厮杀,落得家仆横死、身陷危难的境地,这算怎么回事? 看到金归暮凶恶的眼神,晋子游也不禁暗自发狠、杀机满腔:“老匹夫!今日有你没我!”双手紧紧抓住两条金色锁链,用力一抖,顿时发出两声尖锐的呼啸,浑身弥漫的金色游丝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他的身体表面迅速游走起来。 晋子游站在当地,眼睛徐徐闭上,然后徐徐睁开,落在金归暮眼里,仿佛经历了很长时间,但是金归暮清楚知道,自己的铁掌一击才过半途,真正经历的时光只是弹指之间。 就在金归暮暗自心惊的当儿,晋子游神情倨傲的朝着他一笑:“土包子!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晋家的真正底蕴!”眉心金光忽然重现,宛如一个金色漩涡,缓缓转动,就连他的双眼瞳孔也化作两团慢慢转动的金光。 第十六章 双凶败遁逃 一叶生嫌隙 晋子游长啸一声,手中金色锁链光芒大盛,然后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在空中不停的弹跳摇摆,就像是两条不甘心落入人手、正在努力挣扎的金蛇。 金归暮见状心头一凛,晋子游的内力虽然不及他深厚,但是心法纯正、招数精妙,双方武力的差距并不如年龄般巨大,如果自己一意孤行、逼虎跳墙,非要生死相搏,恐怕得不偿失,胜了也是惨胜。 所谓江湖越老,胆量越小,金归暮家大业大,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为了一时意气冒险。 所以心念一转,金归暮终于选择了退让,双臂平平伸出,宛如白鹤展翅,轻轻一扇,身体就飞速飘向远方。 但是这时却换作晋子游不肯罢休,他家学渊源,一肚皮的奇功异术,但是并不等于他都能够毫无顾忌的运用,面对金归暮的骇人压力,他已经以破釜沉舟的决心,运起了轻易不敢使用的黄金煞气。 他这门家传秘技能够通过吸收地心煞气增进内功修为,进境十分神速,如果练到高深,威力无涛,但是前期却有很大的弊病。 地心煞气乃是从地肺中千百万年淤积的毒气毒火中自行凝练的一种先天真气,精纯雄浑之处,只有九天风雷孕育出来的罡气可以比拟,但是这种天地间的猛物,暴戾难控,并不适合血肉之躯吸收,即使用秘制药物调理,煞气入体对于自身也有很大的伤害。 所以黄金煞气没有大成之前,修炼这门秘技的人只能把煞气储存在上丹田,耗费时日徐徐转化为自己的真气,这个阶段一旦将煞气解封,内力会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但是真气每运转一次,经脉、上丹田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等到储存的煞气释放完毕,伤势最轻也需要调养三年才能完全康复,伤势严重的话,经脉、上丹田无法恢复原貌,根本不能再次支撑煞气吸收,这门功夫就算是废了。 晋子游是晋家嫡系子弟,前途一片光明,如今被逼得释放煞气,自损身体,心口被怨毒和悔恨折磨得直欲滴血,满腔怒火喷涌而出,恶狠狠的叫道:“现在想跑?晚了!”双臂一抖,两条金色锁链发出密集的摩擦声音,化作两道波浪曲线连接而成的金光,朝着金归暮夹击过去。 金归暮眼见金色锁链闪电般追至,自觉脱身不及,顿时激发了凶性:“你以为老夫怕你?!”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掌心涌出两团灰色气团,迎向金色波光。 啵啵两声轻响,金色锁链毫不费力的穿破灰色气团,速度丝毫不减,插向金归暮左右两肋。 金归暮脸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双掌飞舞,在身体两侧各自划出里三层、外三层的六道圆圈,挡住锁链去路。 锁链击打在灰色气圈上面,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外力牵引着一样,改变了前进轨迹,沿着灰色气圈旋转环绕,攻击落在空处。 晋子游怒道:“你以为这就行了!”大踏步走将过去,每走一步,就把手腕一翻,将锁链在自己手臂上缠绕一圈,短短几个呼吸,就走到金归暮面前,手中握着的金色锁链也缩短至三尺,然后面露杀机:“老狗!去死吧!”说罢双臂翻飞,两条锁链被他当成双锏使用,毫无花俏,完全是以硬碰硬、以快打快的路数,朝着金归暮劈头盖脸的砸去。 金归暮功力深厚,仗着一双铁掌纵横江湖,从来不用武器,对付远不如他的弱者倒不觉得,现在晋子游内力激增,已经不在他之下,他没有趁手武器的短处就暴露出来。 晋子游手中的金色锁链虽然不是原版的黄金锁链,却也是晋家后人花了几代人心血千锤百炼的仿造品,坚逾精钢、重如千钧,刚才晋子游内力不足,无法发挥出它的威力,现在晋子游功力大进,每一击都是一道金色光影,然后才是姗姗来迟的破空声音,晋子游和金归暮之间的整个虚空都在双链之下扭曲晃动,仿佛随时崩塌一般。 金归暮避无可避,只得猛力催动荒冢枯骨功,浑身灰色气雾荡漾,双手笼罩在两团浓厚的灰色气体之中,悍然迎接晋子游的猛攻。 只听砰砰连声,也不知道二人交击了多少下,金归暮双手的护体真气被金色锁链轰散,露出血肉模糊的双拳。 晋子游打得兴起,大叫一声,双臂高举,两条锁链同时朝着金归暮天灵盖砸下。 金归暮气急交加,荒冢枯骨功提运到了极致,周身精血肌肉仿佛被他的经脉吸收一空,本就宛如骷髅的脸颊骨骼凸现、青筋爆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只要把他薄薄的一层脸皮揭开,就能看见他的白骨一样。 两只血肉模糊的拳头一抬,就像是两门大炮同时开火,两道灰色光柱冲天而起,正中晋子游的锁链。 轰!拳头锁链交击的地方气浪喷涌,露出一团黑漆漆的虚空,强劲的气流将晋子游和金归暮同时吹到半空。 金归暮双脚一落地,便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喉咙一甜,就不由自主的从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不过他举目一看,晋子游的样子更加悲惨,双臂衣衫尽碎,两只裸露的胳膊上面,青筋时隐时现,浮现在皮肤表面的时候仿佛还在抽搐痉挛,两条锁链前端也星星点点的满是破损,胸口淌了一大滩血迹,显然是自己吐的,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看去狼狈之极。 金归暮几十年的厮杀经验何等老到?一看便知道晋子游使用禁术、后力不济,登时大喜过望:“小崽子!纳命来!”右臂一伸,一道灰色气流利箭一般刺向晋子游胸口。 就在这时,沐月莲追击李三经过,轻喝一声,双手各自划出两道半弧,朝着灰色气流一合。 啪的一声轻响,金归暮的灰色真气就像是真的利箭被人截住一般,夹在沐月莲双掌中间,不能前进半分。 金归暮气急败坏的还待出手,李三已经抓住他的胳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金老,我们先撤!” 金归暮闻言顿时清醒过来,晋子游已经够难缠的了,现在加上沐月莲等人的援手,自己绝无胜理。 万分不甘的瞪了晋子游一眼,金归暮一面随着李三飞奔,一面放下狠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辈你别让老夫再见到你!” 晋子游听了,心情一激荡,顿时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自己无端被卷入恶斗,出手仅仅为了自保,可是这个穷凶极恶的老头就像是自己杀了他全家、挖了他祖坟一样,非要跟自己死命相搏,杀死自己家仆、害得自己身负内伤不说,落荒而逃的当儿还要记下自己作仇家,真是岂有此理?! 沐月莲知道李三尤有余力,追击并不积极,望着李、金二人消失在山道之中,便停下脚步,转向晋子游:“晋公子你没事吧?” 晋子游眼见佳人温言关心,心头一荡:“看来我这次出手也不是完全大亏特亏!总算有点收获!”刚想吹嘘自己无碍,谁知口还没有张开,胸口便是一阵气血翻涌,仿佛马上涌出喉咙一般,顿时吓了一跳,立即运气调息,舒缓伤势。 沐月莲见状连忙招呼易天行:“天行,你快过来看看晋公子。” 易天行本来打算快刀斩乱麻,将明真子抓过来让沐月莲报仇,闻言只得移步过来,瞥了晋子游一眼:“他使用秘法,导致上丹田受损、奇经八脉俱伤,另外,由于对手内力太强,他的五脏六腑受到外力震荡,不过伤不致死,他的身体底子也很强健,静心调养即可。武林中自损身体、暂时性提高的秘法数不胜数,原理各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要我帮忙诊治的话,我要查探他的真气,嘿,他恐怕不会答应。” 此时晋子游已经缓过气来,沉声答道:“不错,沐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告辞!” 晋子游本心倒是想要打蛇顺棍上,跟沐月莲加深感情,但是他自幼就对滥用黄金煞气的后遗症心知肚明,现在显露的受伤征兆虽然不是无可挽回的重创,却也不算轻微,如果调养不好,轻则功力倒退五年,重则落下终生不愈的病根,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回家中静养,这一去,没有三五年别想痊愈出门,跟沐月莲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这人注重实际,既然发觉继续搭讪没有什么好处,便当机立断,朝着沐月莲拱了拱手,抱起晋福的尸体,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易天行等到晋子游的身影消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沐月莲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有时间瞎琢磨没有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你救治。” 易天行徐徐收住笑声:“我什么时候瞎琢磨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沐月莲没有好气地道:“那你笑什么?” 易天行揶揄道:“你以为我笑的是什么?” 沐月莲道:“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易天行一面与沐月莲拌嘴,一面却按照沐月莲的说话走向琼玉真,仔细查看她的身体状态。 琼玉真刚才用力过度,正在调息归元,忽然看见一个少年男子来到自己面前,就像是辨识古董一样,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登时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气,檀口微张:“滚!” 易天行也不以为意,朝着沐月莲一摊手:“中气十足,并无大碍。” 沐月莲听得掩口而笑,宛如花枝招展。 易天行伸手入怀,从一个木盒里面拿出一颗散发着浓烈药香、表面满布金丝纹路的黑色丹药,抛向琼玉真:“这是药王谷的天香鎏金丹,专能固本培元,补益气血耗损……哎!” 琼玉真毫不理会,不躲不避,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任由天香鎏金丹在她高耸的胸口一弹,跌落地上。 易天行迎着琼玉真想要杀人的目光,讪笑道:“你为什么不接?” 琼玉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我现在真气不济,不是你的对手,等我恢复之后,再来向你讨还羞辱。” 易天行也起了火气:“喂!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我好心给你丹药,你自己不接才那个什么……关我屁事啊!你伸手接一下要死么?” 站在一旁的储一叶上前插嘴道:“我们天山剑派自有灵药,谁稀罕你的丹药?都不知道是不是对症!” 易天行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琼玉真:“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无谓滥做好人。你要找我比武,我随时恭候。”说罢走过去捡起天香鎏金丹,走向闻正信、谷悠然二人,身后却传来储一叶的讽刺:“掉在地上的东西也捡起来吃,易家子弟混得还真是够落魄的。” 易天行听了身形一滞,却不回头,仍旧慢慢走向闻正信,这次却是沐月莲看不过眼了,冷笑道:“天行,你就这么算了?” 易天行头也不回,淡淡地道:“琼玉真还算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至于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搭理。你别说得我睚眦必报好不好?我的生命有限,没有空为路人甲费心停留。” 彭宜弼听得哈的一声,正要跟着挖苦,却被彭伯符暗中扯了一下,传音骂道:“混账小子,那储一叶虽然不知所谓,但是他是天山剑派的历练弟子,代表的是天山剑派的尊严,你别给我们封山剑派惹麻烦!” 彭宜弼连忙捂住嘴,把笑声转为咳嗽,但是储一叶已经由此联想到山顶众人对他的不屑和讥讽。 刚才与李三等人一战,易天行、沐月莲出尽了风头,琼玉真也表现得光彩夺目,但是同为天山剑派的弟子,储一叶被李三一招击败,弄得元气大伤,后来都没有参与战局,想起来都有些自惭。 现在储一叶出言挑衅,沐月莲与易天行一搭一档骂他废物还可以说蓄意针对,旁人的笑声听在他耳朵里,便显得格外的刺耳。 刹那间,血气上涌,直冲脑门,使得储一叶鬼使神差的叫了出来:“易天行!你可敢与我公平一战?!” 第十七章 比武遭偷袭 报仇生异变 清凉山顶一片寂静,众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储一叶,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就连雪剑仙子琼玉真也不例外。 刚才易、储二人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储一叶毫无疑问绝对不是易天行的对手,这也就罢了,作为武者,总不能一辈子都只敢挑战比自己弱小的人,与强者交手无论对技艺还是心志都是一种磨练。但是易天行明显不是一个好的切磋对象,看他出手,狠毒残忍,对方不死也要脱层皮,无端挑衅这样的人,完全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不自量力。”彭宜弼终于没有忍住,低声嘟哝道。 “疯了!”宁绿漪眼前浮现出郝老大内脏纷飞的画面,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储一叶,不由自主的掩口轻呼。 储一叶迎着山顶诸人的目光,听到彭、宁二人的说话,心中更是羞愤交加、不可抑制,继续咆哮道:“易天行!你怕了么?” “白痴!”易天行轻飘飘扔下这么一句,仍然没有回头理会,径自来到闻正信身边,微笑道:“让我搭下脉?” 闻正信伸出手:“易兄弟,刚极易折。” 易天行一面给闻正信把脉,一面哈哈笑道:“这句话别人说得,铁剑门的弟子说出来可没有什么说服力。” 闻正信正色道:“铁剑门只有一个。” 易天行道:“我偏偏算半个铁剑门中人。” 闻正信闻言一愣,铁剑门对于弟子要求极为苛刻,绝不允许任何弟子败坏门风,所以弟子要么亲传,要么不收,并无招收记名弟子的传统:“你是……?” 易天行收回手:“我有个老师,别号磨镜老人。” 闻正信听后惊喜交加:“黎师伯?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好几年前跟友人一起去幽州寻仙访道,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易天行一面说话,一面从袖中摸出纸笔开药方:“闻兄你的内腑略有震荡,但是并无大碍,我这里有个方子,你下山后找个药铺抓药煎服,很快就好了。” 储一叶被易天行直接晾在一旁,心中更是愤怒,若非他自幼接受武道教育,不肯背后偷袭,只想冲着易天行背心就是一剑。此时见易天行给闻正信开药方,不禁冷嘲热讽:“嘿嘿,这次连成品丹药都省了,这就是铁剑门的师兄弟情义么?” 易天行置若罔闻,倒是闻正信接过药方,洪声驳斥道:“丸不如散,散不如汤。天山剑派连基本的药理都不教的么?” “闻兄别理他,人来疯,你越是理他他越来劲。”易天行接着替谷悠然查看伤势,扔下储一叶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 谷悠然伤势看起来严重,肩膀肿得跟馒头一样,其实只是有些淤血,并未伤及筋骨,易天行很快就给出药物:“膏药是虎骨祛瘀膏,黑色药丸是三青活血丸,都是活血化瘀的良药,前者外敷,后者内服,最多三天你肩膀的伤势即可痊愈。” 谷悠然自我感觉肩骨仿佛碎裂一样,闻言有些忐忑:“我的骨头没有事吧?” 易天行摇头道:“你的骨头没事,放心吧。我在药王谷名医门下学医多年,你就算不信我,也该对药王谷的成药有信心。” 谷悠然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易天行温和一笑,瞥了封山剑派诸人一眼,发现受了内伤的八位道姑都已经服用了疗伤药物,脸色恢复正常,便点头示意了一下,不再画蛇添足,将目光转到储一叶,淡淡的说道:“小子,刚才我忙着替人诊治,没空理你,你接二连三的挑衅,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有本事,吓得我话都不敢回一句?” 易天行太久没有理会储一叶,储一叶现在心中愤懑虽然还在,冲动却已经不翼而飞,听到易天行的说话,既不甘心示弱,又不想当真激他出手,站在当地,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显得甚是尴尬。 琼玉真终于看不下去,瞪了储一叶一眼,眼中两道月华般清幽的精光注射到易天行身上:“你待如何?” 易天行目光在储一叶、琼玉真两人之间来回扫动几次,忽然仰天大笑:“算了,既然有女人护着你,我就给美女一个面子。” 储一叶勃然大怒:“你才让女人护着!今日有你没我!”说罢拔剑在手,左手捏了个剑诀,剑光一展,静立如渊,面色凝重,却没有一丝暴躁的气息。 易天行拍手叫了一声好:“天山剑派的心法果然了得,嘿,可惜你太废物了。” “出手吧!”储一叶面不改色,冷静的表现,与刚才丧失理智的样子判若两人,使得彭宜弼、宁绿漪二人大跌眼镜,彭伯符和妙尘道姑却趁机以储一叶为例向他们指点武学心法。 易天行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看得储一叶眼中怒火重燃,但是随即听到易天行寒冷如冰的声音:“你的修养太差了!白痴!” 储一叶的视线之中,一个青气隐现的拳头由小及大,飞速砸来。 储一叶骇然之下,连忙横剑一挡。 轰的一声,漫天洒落无数星尘。储一叶的宝剑在易天行的拳头之下,当场粉碎,巨大的力量震得储一叶口中鲜血狂喷、箭一般向后飞射出去。 易天行收住拳势,立在当地,若无其事的道:“愤怒,如果不能化作力量,那还不如不要。” 储一叶狠狠撞击在一棵大树上面,深陷三寸,剧烈的震荡使得他伤上加伤,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琼玉真箭步拦在易天行与储一叶之间,严阵以待。 易天行不禁莞尔道:“你怕我杀了他么?别担心,我要杀他他已经死了。” 储一叶双臂一振,从树上挣脱下来,恶狠狠的瞪着易天行:“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易天行认真的点着头:“应该的,不过我会说,不用谢。” 储一叶心情激荡,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握剑的右手因为用力过猛,青筋宛如蚯蚓一样凸显在表皮之下,但是他已经看出易天行没有使用全力,一拳就能重创自己,自己再上前挑战无非是自取其辱。 储一叶属于天山剑派的世家子弟,一出生就是天山剑派的弟子,一方面听了太多天山剑派的辉煌与威风史,自以为高人一等,天下间只有天山剑派最为牛逼,另一方面,天山剑派的尊严和名誉在他心中的确是一个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短暂的犹豫之后,储一叶猛的上前突进,掠过琼玉真的身边,顺手拔出她的佩剑,再次挺剑冲上,剑气纵横,咝咝作响,形成一张剑网,朝着易天行切割过去。 易天行眉头一皱,储一叶现在的气势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壮烈,剑气凌厉,却没有后招,攻势猛烈,却没有防御,明显就是在拼命。 易天行对储一叶毫无好感,但是并不等于他打算杀掉储一叶,更何况,杀了他,就与天山剑派结下不解之仇。 易天行心念转处,右手轻轻一伸,食、中两指并拢,以玄奥莫名的角度,插入储一叶的剑网之中,无惊无险的穿越过去,直奔对方膻中穴。 一旁观战的琼玉真顿时变了脸色,膻中穴是人体大穴,点击它不一定是为了杀人,也可以是封锁穴位,但是反之亦然。她是见过易天行对付敌人的狠辣手段的,储一叶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易天行,万一易天行怒火上冲、痛下杀手,杀了储一叶,自己如何回山向师门交待? 一想到这里,琼玉真不由自主的高呼一声:“手下留情!”十指连弹,十道白蒙蒙的寒气透体而出,涌向易天行。 “无耻!”一直关注战局的沐月莲立时反应,双手一扬,两圈青光虚影,电一般射将出去,截下了八道寒气,但是还是有两道漏网之鱼,射到易天行面前。 易天行不虞有此,猝不及防之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寒气已经近身,当下暴喝一声,浑身真气鼓荡,肌肤泛出白玉光泽,将意念凝聚在两点,肌肉绷紧,悍然迎向两道寒气,同时右手急速抽回。 噗噗两声,如中败絮,琼玉真指风所及,易天行衣衫粉碎,右肩、右肋同时现出两个紫红色圆点,外面蒙上一层薄霜。 任是易天行功力深厚,也被琼玉真的阴寒真气激得气血一滞,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高手过招,胜负本就在电光石火之间,易天行血气受阻,行动随之慢了半拍,整只右臂顿时被无数剑光缠绕上去,衣袖碎片、血花同时激飞,宛如涌起一群红白二色的蝴蝶。 “天行!”沐月莲见状心头一紧,生出浓浓杀意,浑身真气迸发,锁定琼玉真,双手连环扬起,十余圈青色光环飞速射出,将琼玉真全身笼罩在内。 易天行嘿的一声,一面飞身后退,一面左手闪电般点出,封住右臂诸多穴位,止住血流。 他苦练了几年的外家横练功夫,总算显露出成效,加上他反应及时,抽手的同时将护体真气布在右臂之外,抵御了储一叶所发剑气的大部分力量,所以右臂看起来皮开肉绽、满是伤痕,颇有些惨不忍睹,其实伤痕不深、无关筋骨,算不得重伤。 可是琼玉真的偷袭举动,彻底激怒了易天行,而且他虽然精通护体气功,筋骨皮肤也专门打熬过,身体坚韧远胜于常人,但终究是血肉之躯,被锋利的剑气缠着绞杀,想着也有几分后怕。 “岂有此理!”易天行怒吼道:“你们天山剑派真是无耻之尤!” 随着易天行的怒喝,他的周身毛孔喷射出无数五颜六色的烟气,甫一离开身体,就在半空中互相融合,凝结成一团团五色彩云。 琼玉真伤势未愈,拳掌并用,接连挡下沐月莲十余记猛攻,气血翻腾,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这时见到易天行含怒出手,运起百毒真气,知道再不见机逃走,必然是死路一条。 琼玉真长啸一声,身子滴溜溜一转,无数大如鸽卵的晶莹冰弹,一颗接一颗的飞射出来,打向易天行和沐月莲。 这些冰弹又快又狠,还未近身,散发出的寒气就使人浑身汗毛直竖,逼得易、沐二人展开身法闪避。 等到易天行和沐月莲立定身形,琼玉真已经抓起储一叶,飞奔而去,山路中远远传来琼玉真的道歉:“适才偷袭是我误会莽撞,我也不要你们原谅,异日有缘,定有后报。” 易天行哼了一声,并不奋起直追,反而拉住欲待追击沐月莲:“不急,天山剑派家大业大,我还怕它跑了不成?这件事,我自然会跟天山剑派讨还公道。我们还是先解决明真子吧。” 沐月莲心头一暖,她知道易天行这是在迁就她报仇,按照易天行的脾气,若是有人偷袭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 但是沐月莲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知道易天行并不想要她知道。 温婉的一笑,静静的点了点头,沐月莲檀口微张:“你的伤势如何?” 易天行道:“没有什么,储一叶内力太差,如果真刀真枪砍在我身上,还有点威胁,区区剑气,只能造成皮外伤,等到结的疤褪掉就好了。” 沐月莲道:“你肩膀和肋下呢?有没有受内伤?” 易天行道:“还好,只是瘀伤,隔阵子淤血散开就好了。嗯,琼玉真没尽全力。” 沐月莲幽幽地道:“长得漂亮真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替伤害你的人说话。” 易天行挠了挠头:“我说的是实话啊。跟她漂亮不漂亮无关的。” 沐月莲娇嗔道:“琼玉真难道不漂亮?” 易天行决定避而不谈,大步走向明真子,一把抓向明真子琵琶骨,铁指如钩,当场将他琵琶骨折断,疼得他高声惨叫。 易天行随手将明真子扔向沐月莲:“夜长梦多,就在这里替叔叔、阿姨报仇吧。” 沐月莲眼中泪花闪烁,一掌击向明真子胸口。 就在这时,异变骤生,一蓬碧油油的针形光芒铺天盖地朝着明真子落下。 易天行却像早就知道一般,大喝一声,掌力一吐,迎向漫天毒针:“终于忍不住了么?!” 第十八章 幽冥拘魂使 三掌定输赢 呼!易天行的掌力犹如风卷残云,带动虚空中的气流呼啸流转,将密密麻麻的碧色毒针压得倒飞回去,朝着清凉山顶的一处草丛落下。 草丛中一声长啸,一个瘦长黑影冲天而起,双袖一招展,宛如仙鹤展翅,便将漫天毒针收去,轻飘飘的落在易天行面前:“这个人,交给我。” 易天行淡然道:“他杀了我朋友的父母。”面前这个人双目深陷,眼眶中闪动着磷火一般的绿光,年纪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双手却干枯如老叟,一看就是练过奇门功夫的人,加上刚才明明发现了他潜伏的迹象,施放毒针逼迫,居然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化解于无形,武功之强横,恐怕不在那个什么李三之下,所以既然此人并没有显露敌意,易天行也不愿意节外生枝,能够和平解决总比动手要好。 枯瘦汉子似乎很少开口说话,声音显得干涩生硬:“他杀了我门中弟子。” 易天行眉头一皱,忽然恍然大悟:“阁下来自北邙山?” 枯瘦汉子点头道:“不错。” 易天行顿时感觉头大如斗,北邙山幽冥派在上古之时,就已经出了名的难缠。 北邙山地处神州极北之地,位于天山与玄都山之间,阴气甚重,传闻下通黄泉,乃是冥府门户、阴阳分隔之所,所以从剑宗创立武学直至元霸一统神州,都是赤帝族的埋骨圣地,只有在守护人类部落过程中牺牲的勇士,才有资格埋葬于斯。 勇士不一定就是武功高强的人,但是毫无疑问,在人类与凶禽猛兽争夺生存空间的年代里,武功高强的人更容易成为勇士。所以,换句话说,北邙山完全就是上古修士的公用墓地。 作为一个尊重死者胜过生人的民族,这样的地方,赤帝族自然会有人守墓,最开始,守墓的只是死者的门人、儿女,十年一换,但是久而久之,情况渐渐发生了变化。 北邙山到底是不是阴间通往阳间的必经之路,没有人知道,但是有一点没有人可以否认,那就是北邙山阴气很重。 北邙山之中弥漫的,是一种很奇特的纯阴之气,既不是月华精英,也不类处子真元,而是死物所蕴含的特有阴气。这种阴气浓烈到将整个山脉笼罩其中,宛如独立于外界的小天地,以致于北邙山一年到头阴云密布,从来没有阳光可以透射下来,而且北邙山有雾有云,山中阴风刺骨,温度很低,但是从不下雨,也不下雪。 特殊的地理,配上不计其数的骸骨埋尸,经年累月下来,北邙山聚敛的阴气更加的浓厚。 最后,北邙山吸引了一种很特别的上古修士聚集其中,那就是专攻冥阴真气的修士。这类修士其实早就觊觎北邙山得天独厚的阴气氛围,但是没有人敢到北邙山惹事,那里埋藏的不是一个流派、一个家族的先人,而是几乎所有修士的先人。谁敢侵犯侮辱北邙山埋藏的尸体,那就是整个上古修士群体不共戴天的仇敌! 但是,十年苦守北邙山,对于正常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长时间的孤寂对于心灵的影响就不说了,北邙山的阴气对于正常生物,有百害而无一益,也就意味着守墓者的武功将无法进步、身体将受到伤害。 也不知谁第一个吃的螃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修炼冥阴真气的修士开始找上守墓人,顶替他们守墓,到期后也不交接,而是与继任的守墓者协商,继续顶替。 最开始,这种做法引起很多人怀疑和不满,因为这类修士有着很不好的名声,就是他们除了吸收阴气练功,他们还利用尸体练功、制毒,死人的尸气、骸骨、尸毒都是他们的材料,让他们守墓,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把坟墓给挖了。 但是这些修士也不是傻瓜,为了消除嫌疑,他们互相制定了规则来约束自己,比如他们之中如果有人掘墓开棺,便是他们的公敌,必须群起而攻之,直至诛灭九族。 随着时间推移,这类修士在北邙山的数量越来越多,规矩也越来越严格,触犯约定的人也被有效及时的惩处,各个上古修士门派、家族也就渐渐默认了他们的存在,甚至到了百圣时期末,普通的上古修士已经不再为自己先人守墓,而是把守墓重任交给了常年驻守在北邙山、利用北邙山天然阴气修炼的那批人。 这些人修炼的功夫原理相近,平时切磋交流十分频繁,最后干脆成立为一个门派,那就是在上古修士圈子里面声名显赫的幽冥派。 幽冥派的人,由于需求与常人有别,常年待在一个山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出过北邙山,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造成了他们武功超常强横的同时,他们的人际交往能力很差,加上他们的功法另辟蹊径,研究的不是死人就是死了的动物,从小接触的死物就比活物还多,往往思维异于常人,甚至脾气怪异。所以幽冥派出了名的难打交道。 不过好在幽冥派的弟子不怎么在外界走动,所以是非并不算多,但是在易天行的认知里面,每一次牵扯到幽冥派的江湖事件,最后都弄得血流成河。一方面,很多人都不知道幽冥派的底细,甚至闻所未闻,动辄就把他们当成无名小卒,以强硬的态度去面对,另一方面,幽冥派的门人面对挑战,共同的理念就是动手比动口来得便捷,自己赢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办,输了就回山喊人帮忙继续打,直到打赢为止。 当年元霸横扫神州,大军到了北邙山下,绕路而行。用他的原话来说,那是为了尊重上古修士的英灵,为了尊重上古修士为了人类舍身成仁的精神,不过相当多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敢征讨北邙山。 进入北邙山,也就意味着你要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侵蚀身体脏腑的阴气、无穷无尽的陵墓机关、神出鬼没的敌人、防不胜防的尸毒……而且整座北邙山墓群就是幽冥派的巢穴,幽冥派弟子虽然不挖上古修士的坟墓,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利用上古修士的尸体,为了采集坟墓中凝结的磷火尸膏、溢出的尸气尸毒、孕育的尸菌冥花等物,他们修建了庞大的地道将各个坟墓周边贯通,这些地道以坟墓布置为枢纽,毫无规律可言,不通地理的外人进入其中,必定困死无疑。 当然,也有人替元霸辩解,对于元霸来说,北邙山阴气浓烈到无法种植五谷,普通动物也无法存活,除了幽冥派那些古里古怪的修士,根本没有人能够在那里常住,付出巨大代价攻陷这种地方,那是白痴才干的事情。 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事实是,幽冥派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元霸平灭山门的上古门派,这已足以证明他们的可怕。 所以即使以易天行的强硬,他也不愿意与幽冥派发生冲突。但是,明真子是残杀沐月莲父母的凶手,沐月莲报仇一事,势必不可能假手他人,就算是幽冥派,也没得商量。 想到这里,易天行微微一笑:“三易白玉经易家传人易天行,见过前辈。” 枯瘦汉子干巴巴的道:“幽冥派拘魂使纪幽泉。” 易天行心头更是发沉,幽冥派与江湖门派有很大不同,他们的弟子一辈子老于山林,完全没有取外号的必要,拘魂使也不是外号,而是职务,幽冥派中专门负责对内处罚犯规弟子、对外迎战门派敌人的职务。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需要强大武力作支撑的职务,否则对内不足以震慑同门、对外不足以维护门派尊严,易天行虽然天资过人,但是还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地步,要在幽冥派拘魂使面前抢人,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沐月莲玉步轻挪,来到易天行身旁,朝着纪幽泉施礼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还望前辈高抬贵手,成全小女子的孝心。” 纪幽泉道:“我若不是知道你和这道人有深仇大恨,哪儿会跟你们多费唇舌?不过你有父母之仇,我也有门规,这道人杀了我们幽冥派弟子,必须由我亲手杀死,剥皮抽髓点上天灯,放在山门以儆效尤。” 明真子听到这里,吓得浑身发抖,颤声叫道:“沐姑娘,我知道错了,你杀了我!你快杀了我!” 纪幽泉双眉一竖,瞪了明真子一眼,登时骇得他口舌打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浑身汗如浆出,将衣服全部浸透。 易天行道:“既然前辈只是需要震慑宵小,不如让沐姑娘将他剖心斩首,前辈将他尸首带回去处置就行了。” 纪幽泉哼了一声:“不行,此人必须死在我手。识相的,就让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沐月莲心中一急:“不行!他的命是我的!” 纪幽泉正要开口,易天行已经拉住沐月莲,淡淡地道:“前辈,你没有赶在我们之前拿下明真子,想必不是害怕李三吧?” 纪幽泉怒道:“那是自然!我也是今天追上清凉山顶才找到这个道人,要不然我早就将他击杀,哪儿有现在的麻烦?” 易天行道:“那就好,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既然你我双方都跟明真子有大仇,我们先逮住明真子,他自然就归我们。” 纪幽泉道:“我先追上他的!要不是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踪迹,这个小姑娘出关前我就能够杀了他。” 易天行道:“既然我们各执一词,为了免伤和气,不如按照上古惯例评判,前辈以为如何?” 纪幽泉道:“上古惯例?三掌定输赢?” 易天行含笑点头:“是。” 纪幽泉脸色古怪的望着他,然后哈哈大笑:“好!一言为定,你们谁来接我三掌!” 易天行道:“我提出的,自然我来。” 纪幽泉沉声道:“以你的年纪,你的内功之深厚,是我平生仅见,就是我门中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申屠渊,也不及你。但是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够抵御我苦练三十六年的尸气冥波掌力?” 易天行淡淡笑道:“没有做过,永远不知道结果。前辈请。” 纪幽泉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好!有志气,有胆量!如果三掌之后,你我不分输赢,我也当你赢了!” 沐月莲看着纪幽泉自信满满的面容,心中暗自担心,开口挤兑道:“前辈比天行辈分高,比掌并不公平,如果前辈失手杀了易天行,也该算前辈输的。” 纪幽泉心思单纯,却并不愚蠢,一下子就听出沐月莲的用心,顿时面色一沉:“好,如果我杀了易天行,这个明真子就交给你报仇!” 沐月莲听出纪幽泉口气不对,心头一震,正要解释,却被易天行打断:“前辈,请!” 沐月莲扭头望去,正看见易天行也望着她,一脸坚毅不屈,眼中却满是温柔。 沐月莲的心中没来由一阵安宁,仿佛一切交给易天行就好,自己再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地方。 纪幽泉等到易天行上前,猛的高举右手,食指向天,瞠目喝道:“聚!”他头顶上方的天空,随着他的喝声,徐徐转动起来,形成一个星云般的漩涡,中心向下延伸,连接到他的食指上面。 易天行昂然相对,周身真气鼓荡,气流打得衣衫砰砰作响,双脚一前一后,紧紧扎根在地,双掌参差交错,立在胸前。 闻正信见到易天行的手势,不由得惊呼出声。 谷悠然连忙询问挚友:“怎么了?” 不等闻正信回答,纪幽泉已经展开攻势,右手向前一压,轰隆隆天空中滚来一阵雷鸣,巨大的空气漩涡仿佛是一柄巨大的链子锤,被他食指牵动,山岳倾塌般砸向易天行。 易天行长笑一声:“来得好!”身体一侧,后脚箭步向前跨出,右掌斜斜向上击出,迎向巨大的空气漩涡,与此同时,左掌飞快的击打在右掌手背,啪啪啪连续三击,每一次击打,都使得易天行的气势强大一分,最后一道掌影脱手而出,由小及大,到了空气漩涡面前,已经化作十丈方圆的一只巨手,色如黑铁,隐隐透露血色斑斓,狠狠拍在漩涡之上。 这一下,不用闻正信回答,谷悠然便失声叫道:“铁血神掌!” 第十九章 银针锁七煞 尸气盖清凉 轰!当空压下的巨大漩涡与黑铁色泽的巨大手掌猛烈撞击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震耳欲聋。 清凉山顶之上,内力较弱的几个人,如彭宜弼、宁绿漪等人,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余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胸腔内心跳加速、血脉贲张,涨得满脸通红。谷悠然就更加不堪,闷哼一声,直接跌坐在地,两眼发黑,险些晕倒过去。 闻正信连忙上前援手,一掌按在谷悠然的灵台穴上面,一股雄浑真气在他体内运转三周,谷悠然心头的不适方才缓解下来。 半空中,两道真气相交的地方,出现一团虚无的空间,以之为中心,一圈圈波浪显露在空气之中,朝着四面八方荡漾开来,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木折草断,将易天行与纪幽泉之间的地皮硬生生铲去一层,向下凹陷出一片光秃秃的岩土。 易天行在这次比拼中却是吃了一点亏,脸色苍白的踉跄后退了三步,方才立定身形,而纪幽泉则若无其事的站在当地,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涌至喉头的鲜血吞了回去,沉声喝道:“第二掌!” 纪幽泉淡淡地道:“你不打算认输么?我刚才只用了七成功力。” 易天行嘿嘿一笑:“难道前辈以为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说罢大喝一声,浑身骨骼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身形猛然长大三分,眼中碧芒爆射,肌肤泛出白玉一般的色泽,身外笼罩着一幢蒙蒙的金光:“我可是告诉过你,我是易家的传人,要猜测我的底线,怎么也得见到我的家传内功才算数吧?” 纪幽泉眼泛异彩,咦了一声:“你这好像不是正宗的白玉神功?” 易天行道:“我修炼白玉神功的时候,参考了一些其他流派的心法,所以看起来与不加修改的白玉神功有点差别,不过根基仍是白玉神功。” 纪幽泉神情古怪地道:“你居然连三易白玉经这样的上乘武功都敢修改?” 易天行嗤道:“如果人人抱残守缺、因循守旧,这世界还能进步么?” 纪幽泉愣了一愣,鼓掌笑道:“有意思,不过你全力施为,我也不能小瞧了你,接招!”说着双臂高高举起,瞠目大喝道:“聚!” 随着纪幽泉的喝声,他的双臂以一种奇异的节奏扭动起来,就像是两条同向绕圈的水草,手臂本身在舒展摇曳,同时又划出一个旋转不息的圆圈。 纪幽泉的头顶上方,传来隐隐雷声,由远及近,渐渐响成一片惊雷轰鸣,天空中裂开一道黑漆漆的缝隙,抬头望去,只见其中黄尘滚滚,形成一股暗黄色的龙卷风,在裂缝中呼啸往复,逐渐向着裂缝出口飘移。 妙尘道姑见状脸色一变,轻声喝道:“诸位师妹,布阵!封山剑派弟子赶快到我身边来!沐姑娘、闻大侠、谷公子,你们也过来。” 妙尘道姑的话音一落,彭、宁、谷诸人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急匆匆来到她的身后,闻正信略一犹豫,也走了过去。 妙尘道姑的七位师妹闻言也不敢怠慢,纷纷手捏剑诀,连同她一起,布下一圈无形剑气,抵御纪幽泉引动的雷声。 沐月莲却没有动作,朝着妙尘道姑歉然一笑:“多谢妙尘前辈,晚辈坚持得住。”便站在原处依靠自己的真气抵御纪幽泉造成的压力。 说话之间,暗黄旋风呼的脱出裂缝,朝着纪幽泉双臂之间落下。 纪幽泉神色凝重,十指灵活的捏动着法诀,猛的大叫一声:“布气!” 蓬!暗黄色的龙卷风随即爆散开来,化作十二道暗黄色的瀑布,从天空中垂落,将纪幽泉笼罩在内。 纪幽泉长啸一声:“十二都天冥界波!”双臂猛然向怀中一收,接着朝前一推。 轰隆隆一阵巨响,十二道暗黄色的瀑布同时向着易天行涌去,到了中途,汇集成一道洪流,浩浩荡荡,宛如长河掀浪、海神振涛,冲向易天行。 沐月莲见状心头一紧,两只小手捏得指节发白,目不转睛的盯着纪幽泉,腕部两枚玉环嗡嗡直响,仿佛随时就要离腕飞起一般。 易天行发出豪迈的笑声:“龙跃于渊!”也是双手屈肘一收,掌心齐平于前胸,接着吐气发力:“喝!”双掌平推,悍然迎将上去,浑身闪耀的微弱金光,刹那间光华大盛,就像是一轮金色骄阳簇拥着两条白玉神龙,游弋七海,神威凛凛,使得迎面涌来的滔天洪流也黯然失色。 哗!纪幽泉驱动的暗黄色真气就像是真的水流一样,遇到抵御,发出波涛激荡的声音。 易天行运用双掌,冲入其中,整个人就像是龙入怒涛,破浪分波,逆流而上,硬生生从漫无边际的汹涌狂澜中开出一条道路。 纪幽泉见状也不惊惶,冷笑一声,双臂向内一招:“合!”哗啦啦一阵水声,易天行前方的暗黄洪流压力骤然增强,与此同时,背后、两侧的暗黄真气就像是铁粉遇到磁石一般,纷纷朝着易天行飞射过来,巨大的压力宛如惊涛拍岸,从各个方向不住的撞击着易天行的护体真气,压迫得他身外的金色光华缩小成一层薄薄的精光,贴在易天行身上。 沐月莲只觉自己掌心满是汗水,马上出手相助还是再等等?这两个念头不断在她脑海中交叉,让她纠结不已。 易天行感到身外四方的暗黄真气就像是一张罗网,将自己捆缚其中,使得自己的行动渐渐滞缓不灵,不禁心头暗叹一声:“妈的,还是年纪轻了,比内力始终比不赢这些老家伙!不过这样的程度,还赢不了我!”咬破舌尖,将精神一振,接着双手一展,舞出一道圆环,将挤压到他身旁的暗黄真气逼退三尺,然后手出如电,趁着暗黄真气退而未返的当儿,飞快的在自己七处大穴刺入银针。 “啊!”易天行大叫出声,瞳孔变得赤红如血,在碧色目光中显得格外诡异,体内真气猛的增强了五成,浑身散发出凌人的气势,体外金光再次扩展开来,逼得纪幽泉的真气无法近身,看得纪幽泉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秘法?” 易天行怒目圆睁,洪声吼道:“银针透穴,七煞归真。”说罢双手握拳,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蓬的一声巨响,两只拳头金玉两色交杂,发出耀眼精光。 紧接着,易天行双脚猛一蹬地,箭一般射向纪幽泉,右拳轰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捣纪幽泉心窝。 纪幽泉嘿的一声,双手一错,呈斜十字形挡在易天行的拳头来路,距离他身体十丈方圆以内的暗黄真气猛然涌向他的双臂,形成一面坚实的盾牌。 轰!易天行的拳头悍然击在纪幽泉的双臂交叉点上,当场打得暗黄真气形成的盾牌迸裂飞散,纪幽泉被巨力逼迫,本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十余丈,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面,身体竟然嵌入其中,震得叶落如雨。 易天行落在地面,双脚深陷入地三寸,但是立得稳如封山,显然第二招算是占了上风。 纪幽泉双臂一振,飘然从树干上跃下,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只是眼神有些羞恼的意味:“好!好!好!我小看了你!不过你这种刺激穴道超常发挥的秘法,不可持久,算不得真功夫。” 易天行也不巧言狡辩,点头说道:“不错,如果我们生死相搏,我动用这个秘法,只能马上逃跑,否则秘法持续时间一过,必然被你击杀当场。” 纪幽泉面色稍霁:“不过你比我小几十岁,比拼掌力这种方式,本来就是你比较吃亏,罢了,我也不占你便宜,就让我在你的秘法持续时间内,一掌击败你吧!” 易天行也不谦让,他虽然心高气傲,但是此次胜负涉及沐月莲能否亲手报仇,对他来说,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许胜利不许失败,个人荣辱完全没有摆在心上,所以立即拱手答道:“多谢前辈。” 纪幽泉呵呵一笑:“你倒是老实不客气啊?不像我门中的晚辈,一个个悍不畏死、不知进退。” 易天行肃容道:“前辈取笑了,请。” 纪幽泉脸色也转为严肃:“从我本心而言,我不介意输给你。区区一个初入门的弟子,我还真没有什么非要亲手为他报仇的兴趣。但是我幽冥派数千年的威名,总不能就这么败坏在我手里。我刚才施展的尸气冥波掌,只运用了内力,没有动用尸气,下一掌,我可就要全力以赴了。接着!”说着手一扬,十余道黄光分别射向清凉山顶诸人,唯独漏掉易天行。 这些黄光速度不快,清凉山顶诸人武功不凡,俱都轻易接住,却是一颗颗隐隐透着腥臭的黄色药丸。 “这是明心去秽丹,不仅可以解除尸毒,服下后三个时辰内还能避免尸气侵袭。我施展尸气冥波掌的时候,尸气四溢,很容易误伤到你们,你们先服下以防万一吧。”纪幽泉盯着易天行:“不过你只有接下这一掌之后不死,才能获得这颗丹药。” 易天行哈哈笑道:“彼此彼此,晚辈的百毒神功也是一门出了名的歹毒功法,你如果接下这一掌之后不死,我也有药给你吃。” 纪幽泉哼了一声:“百毒神功虽然厉害,但是你内力不够雄厚,能奈我何?”话虽如此,他刚才也见过易天行施展百毒神功伤人,心中并不敢大意,站在当地,轻声喝道:“聚!”在清凉山顶弥漫涌动的暗黄色洪流就像是百川归海一般,奔流到他身边,纪幽泉的身体就像是无尽深渊,不管多么汹涌的真气灌注过来,都不影响后续的真气流动,不过易天行等人却看得分明,那些涌到纪幽泉身旁的真气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压缩凝聚,在他体外形成一道浓厚的气流,绕着他身体徐徐流转。 易天行暗自提运真气,催动百毒神功,一缕缕彩色雾气从他周身毛孔中逸散出来,互相融合,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一朵朵五色莲花状的彩云,在他身外飘移不定,却不超出他身体三尺之外。 纪幽泉双目猛然一睁,吐气道:“喝!”随着一阵咝咝作响,他身外环绕的暗黄气流就像是被煮开了一样,咕嘟嘟直冒气泡,一蓬蓬暗黄色水汽蒸腾而上,扩散开来,将他笼罩在一片浓烈雾气之中。空气中忽然异味骤生,清凉山顶就像是变成了腐尸堆,到处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被纪幽泉身外黄色雾气沾染的东西,草木纷纷枯萎凋零,虫豸纷纷翻身倒毙,岩石纷纷腐蚀粉碎,看得一旁观战的人胆战心惊。 易天行身外飘移的云彩虽然人人都知道剧毒无比,但是看上去却没有纪幽泉的尸气这么霸道,反而显得绚丽如花、灿烂似锦。 “小心了!”纪幽泉这一次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气势汹汹,声音轻柔平淡。 随着纪幽泉的声音,一股夹着浓烈恶臭的暗黄真气宛如离弦利箭,射向易天行咽喉。 易天行微微一笑,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优雅闲淡的向前一点,指到中途,轻轻一旋,围绕在他身外的五色彩云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朝着他指尖所向飘去,势如闪电,一下子就聚集在易天行的右臂附近,将易天行的整条右臂簇拥成一条五彩斑斓的灵蛇。 纪幽泉也不变招,身子向前一倾,便从浓厚黄雾中冲了出来,一掌拍下,箭一般的暗黄真气顿时爆散,化作一只暗黄手掌,高达数丈,遮天蔽日,朝着易天行压来。 易天行屈指一弹,聚集在他右臂周围的五彩云朵便化作一粒粒五色气弹,连珠射出,与纪幽泉的巨大手掌甫一接触,就纷纷爆散开来。 暗黄手掌如同被连珠火炮轰击一样,发出剧烈震荡,仿佛下一刻就会散逸开来,不过纪幽泉随即加重掌力,维持住巨掌不散,只是去势明显减缓许多。 而易天行好像看不见五色气弹无法制止纪幽泉的巨掌逼近,又好像技仅于此,一如既往的发射着五色气弹,没有丝毫变招的迹象。 一时间,纪幽泉与易天行之间雾气弥漫,转瞬间就扩散成一团将纪、易二人笼罩其中的浓雾,挡住了旁观诸人的视线。 第二十章 有生命的毒 最痛苦的路 浓密的黄雾之中,砰砰连声,密如骤雨,时不时绽放出五彩精光,化作一圈圈绚丽的光晕流转消散。 忽然,雾气中传来易天行的一声长啸,暗黄雾气就像是被狂风卷动,蓬蓬勃勃的朝着天空弥漫上去。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清凉山顶的花草砂石以雾团为中心朝着四外飞溅,激射在妙尘道姑等人的剑阵之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就像是无数利箭一般,射得无形剑气振荡不休,仿佛随时都要崩溃一样。 数十丈方圆内的树木都在轰鸣中摇曳不定、瑟瑟作响。 即使是彭伯符、妙尘道姑这样的高手名宿,也感觉胸口气血翻腾、难受之极。至于彭宜弼、宁绿漪等人,耳朵里面只剩下乱糟糟的嗡嗡声,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头脑疼痛欲裂,忍不住张口大叫,企图抵消巨大声音的侵袭。 战团中央,暗黄的雾气在汹涌的气流冲击下,化作一缕缕长约尺许的带状轻烟,漫无目的的飘荡着,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岩石腐蚀,就是泥土也变得焦黄腥臭、渗出一粒粒的昏黄水珠。 纪幽泉和易天行身影骤然分开,各自立在地上。 纪幽泉的右臂衣袖已经不翼而飞,露出一条干枯如老叟的胳膊,眉心隐隐透出一丝黑气,沿着右手脉门,一条清晰可见的斑斓彩线正缓慢的朝着他的手肘蔓延。 纪幽泉的面容再无刚才的冷漠淡然,神情紧张的盯着手上的彩色细线,奋力运转真气,企图压制侵入体内的剧毒,就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彩线徐徐退去,聚集在掌心劳宫穴上面,形成一个诸色混杂、形象可怖的斑点。 纪幽泉见状松了一口气,左手食指轻轻在右手掌心划出一个小十字伤口,一股鲜红血液立即激射出来。 见到血液射出,纪幽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惊讶的望着易天行,厉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易天行脸色苍白,右手的衣袖也是化为乌有,露出晶莹如玉的一条手臂,上面沾染着一点点黄色尸毒,就像是陈年恶癣,上面生长着短短的暗黄色绒毛,散发着熏天恶臭,双脚深深陷入地面,直没膝盖,一言不发的闭目站在那里,运气调元。 听到纪幽泉的问话,易天行方才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不知道前辈对于蛊是如何看待的?” “你用的蛊毒?”纪幽泉脸上闪过一丝惊恐,随即镇定下来,冷笑道:“蛊毒虽然阴险毒辣,但是弊病也十分明显,你马上把蛊虫收了,否则我运用三昧真火烧杀此物,你就悔之晚矣!” 易天行缓缓摇头:“看来前辈并不了解蛊之为物啊!” 纪幽泉冷哼一声:“你不收是吧?好,那你别怪我辣手!”说罢双眉倒竖,大喝道:“嘿!”他的体内传出一阵轰轰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在鼓动风箱,他那绿幽幽的眼睛瞬间转为赤红,蜡黄的肌肤也变得红彤彤的,宛如一只煮熟的河虾,右手掌心冒出一丝丝白色蒸气,在空气中逸散开来。 但是与他预料不同的是,他右手掌心的彩色斑点不但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色泽越来越鲜明,只是原本混乱纠缠在一起的颜色逐渐变得泾渭分明,最后以劳宫穴为中心现出九圈环环相套、颜色分明的彩色圆环。 “你骗我!”纪幽泉又惊又怒,一面对着易天行怒吼,一面运用真气,清凉山顶顿时狂风大作、尸臭熏天,他的背后隐隐现出一轮暗黄色的光团,滚滚真气在其中翻腾转动,显然是动了真火。 沐月莲见状上前两步,站在易天行身旁,语声清冽:“前辈,你与易天行比拼掌力,他固然是用了毒掌,你的尸气冥波掌一样也是毒功。” 纪幽泉双眼杀机涌动,恶狠狠的道:“我和他比掌,我就算死在他手下,也是我学艺不精,无怨无悔,但是他砌词欺骗于我,损我元气不说,还让我毒势加重,简直岂有此理!” 沐月莲还待辩解,易天行已经大笑出声:“前辈,我什么时候欺骗你了?” 纪幽泉怒道:“你说你用的蛊毒,我运用三昧真火焚烧,不但没有将其消灭,反而毒性更加稳固,你还敢说不是欺骗我?” 易天行笑吟吟地道:“第一,我没有说我用的蛊毒,我是问你怎么理解蛊毒?第二,三昧真火可以杀掉绝大多数的蛊物,却不能消灭所有的蛊物,前辈用这种道听途说的知识来处理问题,如果我真是用的蛊毒,你就麻烦了。” 纪幽泉闻言一愣,身上的凌人气势衰减下来,但是身后的光团犹自凝聚不散:“那你提蛊毒干什么?” 易天行道:“因为我在修炼百毒神功的过程中,掺入了自己对于蛊毒的理解。” 纪幽泉略带好奇地道:“蛊毒难道不是混杂了邪术的毒虫么?” 易天行摇头道:“此言大谬。蛊毒是毒物、法术结合而成的产物,但是取材甚广,毒禽毒兽、毒虫毒草、毒气毒石,无一不可制蛊,只不过毒虫这个类别最容易获得,炼制起来也最为简便而已。” 纪幽泉不断运用真气驱毒,但是掌心那团毒素绕着十字形的伤口打转,任凭鲜血如何冲刷,都带不出一丝毒性,不禁皱眉道:“这与你施展的毒掌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对着自己的真气施展了法术?”话虽如此,他心底已经立定决心,易天行如果顺着他的口风胡说八道,他便立即痛下杀手,取了易天行性命再说。 易天行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运用法术驱使毒虫、散布毒药的手法很多,前辈可知这些方法中,为什么蛊毒被单独列为一类?” 纪幽泉道:“因为其他毒术都没有改变毒虫毒药本身的性质,蛊毒却不同,首先蛊毒形成,毒性就不再是原本的样子,其次蛊毒解法与毒药解法不同,解毒偏重于医药,解蛊偏重于法术。” 易天行微微笑道:“其实蛊毒与普通毒药区别不大,并没有转变毒性的说法,只不过制蛊的过程就是一个综合不同毒药的过程,所以导致最终产生的蛊毒毒性十分复杂。比如我把蜈蚣、蝎子、毒蛇放在一起制蛊,最后剩下的也许是蝎子,但是吞噬掉其他毒物并且混合了其他毒素的蝎子,它的毒性自然不会是单纯的蝎毒。” 纪幽泉始终没有逼出毒素,干脆点了手腕几个穴道,止住掌心血流,没有好气地道:“我现在没有兴趣听你讲蛊毒知识,你想说什么,一句话说清楚。” 易天行长笑一声:“你我都中了毒,都在设法驱毒,随便聊点事情打发时间么,难道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耗着?如果我们都解除不了对方的毒掌,第三掌我们就算是平手吧?” 纪幽泉道:“那是自然,你中了我的毒,我也中了你的毒,如果互相都无法解毒,耗下去不过两败俱伤,有违我们比拼掌力解决争议的初衷。嘿,我现在承认解除不了你的毒掌,你如果对我的尸毒也无计可施,你给我解药,我也给你解药,我们就算扯平了。” 易天行哈哈大笑:“那可未必!”说着右臂斜斜伸出,对着地面,然后吐气发力:“去!” 蓬!一股暗黄色气流从易天行的劳宫穴喷涌而出,冲击在地面上,射出碗口大一个深坑,乍一看也不知道其中深浅,只见洞口氤氤氲氲黄气弥漫。 随着这一股真气喷出,易天行手臂上的尸毒斑块纷纷脱落坠下,就像是一块块的湿土,经过阳光暴晒后干成脆泥,在地面一撞,就打得粉碎。 纪幽泉见状半晌无语,最后叹气道:“我输了。” 易天行扬手扔出一颗药丸,淡淡地道:“现在我就一句话说清楚吧,所谓蛊,就是有生命的毒。我把这种心法融入百毒神功之中,一旦侵入人体,毒素就会像生物一样自觉自愿的抗衡企图排除它们的力量,也就是说,不管你真气多么雄厚,也无法将它们驱出体外。” 纪幽泉接过药丸,一把塞入口中,然后说道:“我已经将毒素逼迫到劳宫穴,只是无法驱出体外,如果我们是生死大敌,我会砍掉右掌。” 易天行嘿嘿笑道:“没用的,你现在没法照镜子,其实你眉心隐现黑气,证明毒素已经侵入你周身血脉,砍掉手掌只是饮鸩止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这些毒素是依靠你真气强行压制,当你手掌断裂的时候,真气通道也就断开,届时失去压制的毒素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你的经脉逆流反噬,你能够驱除五成的毒素就算不错了。” 纪幽泉听得暗自心惊:“百毒神功居然如此歹毒?” 易天行道:“彼此彼此,前辈的尸毒另辟蹊径,也非尸体天然产生的毒素,也亏得是我,换作别人,中了多半只有等死。” 纪幽泉感受到体内血脉畅通,种种不适症状一扫而空,不禁哈哈一笑:“你的解毒药物倒是灵验,既然我输了,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们处理。我就此回山,异日有缘再见!”说罢对着易天行一拱手,便飘身而起,踏着树梢枝叶飞腾而去。 易天行扬声喊道:“前辈不带明真子尸体回去么?” 纪幽泉的声音悠悠传来:“不能亲手惩处,残尸腐骸要之何用?”最后一个字竟似远在山下。 易天行这才转过身,对着明真子微笑道:“你还真是知情达趣,月莲一出关,你就自动赶来送死,免得我们大费周章的去寻你。” 明真子面如死灰,满口求饶:“我该死,我罪该万死,还望易公子、沐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我这条狗命!” 易天行露出古怪的神情:“我还真是佩服你,居然能够说出这种话。杀父杀母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恨,你还指望我们原谅你?反正必死无疑,你表现得硬气一点么?好歹说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什么的。” 明真子连忙问道:“我硬气一点是不是不用死?” 易天行哽得无话可说,翻了个白眼,直接对沐月莲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如果下不了手,交给我,最后断气那一刀留给你就行了。” 明真子听得亡魂丧胆,不顾自己伤势,挣扎在半跪半趴在地上,像条摇尾乞怜的野狗般对着沐月莲哀嚎道:“沐姑娘饶命啊!饶命啊!” 沐月莲厌恶的瞥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叹气道:“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爸爸妈妈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我心硬如精铁、手辣似刑吏。” 易天行温和的望着沐月莲:“随你。” 沐月莲道:“我去设置灵堂,在我父母灵位前结果他。”说着转身走入她闭关的小茅屋之中。 过不多时,茅屋里面传来沐月莲冰冷的声音:“天行,麻烦你将明真子带进来。” 易天行走过去,一把抓住明真子,想要将他拎起来,谁知明真子死命抓住地面,十指扯得鲜血淋漓,犹自不肯撒手。 易天行不禁哑然失笑:“你的求生意志还真是强烈啊。”不过他可不会因此有所心软,虽然沐月莲不想对明真子多做折磨,却不代表易天行心中就愿意轻纵明真子,看着明真子垂死挣扎,易天行心头怒火顿时冲天而起,一面轻言细语的说话,一面一掌拍在明真子背心。 掌力过处,明真子只觉浑身骨骼都被抖松,双手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身体被易天行轻松抓起,耳边听见易天行轻柔的声音:“你越是挣扎,死得越惨,你信不信?” 明真子张口欲呼,忽然感到舌尖一麻,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喉咙传来的窒息感令得眼珠子凸出,正好瞥见易天行徐徐收回的毒针,闪着碧粼粼的幽光。 “从这里到茅屋,还有三十步。我敢保证,这将是你这辈子最痛苦的旅程。”易天行笑眯眯的脸庞在明真子眼中出离的狰狞。 第二十一章 无端遇伏击 兄讯显危机 清凉山通往中州的官道上面,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拉车的是两匹劣马,双目无神,瘦骨嶙峋,马车厢房也不大,内部结构十分简约,只有两条木板作为凳子,堪堪容得下四人相向而坐,其余几乎没有任何装饰,脚下的木板轻薄,随着马车行进的节奏咯吱作响。 这样的马车,舒适度可想而知,每前进一步,车厢都会颠簸一次,使得坐在车厢内的易天行腹诽不已:“妈的,早知道就走路了,这不花钱买罪受么?” 说起来,这还是易天行平生第一次坐马车。他虽然自幼家境宽裕,但是小时候上学路途不远,加上父母两边的家风都严,根本不会允许自家小孩溺于安逸,所以在父母膝前坐马车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学院还未毕业,就遇到元成邑篡位,落得逃亡千里、颠沛流离,直到最后组建赤龙联盟,毫无半分懈怠的时候,来到神州,又急匆匆赶着来清凉山,始终都没有乘坐马车的机会。 总算清凉山事了,沐月莲大仇得报,蜀州的事情暂时也轮不到自己操心,易天行一下子松懈下来,顿时感到无所事事。 左右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易天行干脆在清凉山顶搭了个草棚,与沐月莲比邻而居。不过他们二人切磋了几次武功之后,便有点相顾无言的味道。 沐月莲虽然心底里在意彼此的交情,但是她生性好静,不喜欢沾惹是非,对于离群索居的兴趣高于浪迹江湖,日诵经传三五遍,夜听风雨落群英,就是她的人生追求。 而易天行的性格却迥乎不同,他也喜欢看书,也喜欢观赏美景,甚至也能享受孤冷凄清的意境,但是他还喜欢呼朋唤友畅谈天下,还喜欢鲜衣怒马仗剑行侠。 待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与一知己平淡终老,这样的人生,沐月莲求之不得,易天行避之不及。 所以几天之后,易天行选择了离开,对于他共赴中州的邀约,一如他的预料,沐月莲并没有答应。 沐月莲破关而出的最后一刻,受到了易天行的故意压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闭关未尽全功。她忙着巩固自己的道基,所以不想急着出山,只是与易天行约定,以后下山会及时联系。 把心头的牵挂强行抛下,易天行踏上了前往中州的旅程。 来到山下,易天行偶然瞥见了一间马车行,忽然想起以前小时候看了书中关于马车的描写,曾经非常想坐,却因双亲不许而没有达成心愿,不由得感慨万分,忍不住前去尝试一番。 谁知神州不比蜀州,等级森严,就连乘坐马车也有等级划分。 要乘坐宽敞舒适的马车,要么得是本人或者主人拥有功名在身,要么得是官员及其家眷,至不济也得是具有虞国官方认证的乡绅富贾,易天行虽然也是读书人,却没有在神州考过科举,家里钱财不少,但是作为一个私自越境进入虞国的外国要犯,不去特意疏通关系弄虚作假的话,搞到官方的身份证明那是痴心妄想。 所以易天行最终只能挤上这座针对普通平民的廉价马车,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车都与舒适无缘,易天行甚至怀疑,这**车坐上一整天的话,自己的骨头都会被抖散架的。 比起马车条件的恶劣,更糟糕的是同车的人。 坐在易天行旁边的那个穷酸书生倒也罢了,此人似乎很是嗜睡,一上车就眯着眼睛,也不管马车的颠簸,睡得心安理得。马车每抖动一次,他的脑袋都会轻轻弹起,然后撞击到车厢内壁,发出极具节奏的砰砰声音,但是这种撞击对他的睡眠竟然没有一丝影响,不多一会儿,就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易天行对面的三个人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正对面的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少妇,小孩年纪不过七八岁,面黄肌瘦,但是精力异常的旺盛,就像一只小猴子,不停的在车厢里面折腾,不时趁着易天行不注意的时候,扔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过来,比如瓜子壳、小石砾什么的,虽然并不伤人,但是很是令人讨厌,偏偏易天行还没法跟他计较,因为对面的少妇一路上都在不断的呵斥那小孩,并且每逢小孩朝着易天行淘气之后,她都会忙不迭的道歉。 少妇样貌并不漂亮,土布衣衫,约束头发的银钗面上的镀银层已经有些脱落,露出点点黄锈,面容看上去三十不到,岁月已经在眼角、额头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显然生活过得甚是艰辛,满脸焦虑的照顾着淘气的孩子,实在让人对她生不出怒意。 这对母子旁边,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翘着二郎腿,用手指在脚趾缝里搓来搓去,一脸愉悦的表情,但是随着他的举动,一股难言的恶臭在车厢中弥漫。这汉子半眯着的眼睛,死死盯着旁边少妇的胸膛,看得她手足无措的斜斜侧过身去,企图躲避这灼人的目光。这汉子却愈发的猖狂,翘着的右脚一沉,落在少妇的后腰部位,上下移动了两下,留下几道漆黑的痕迹。 少妇又羞又怒,却又胆小怕事,满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中打了几个转,却不敢开口斥责。 易天行今天的心情本就不好,看见这汉子的做派,顿时火冒三丈,瞪着对方喝道:“你干什么?!” 那汉子懒洋洋地道:“你说我干什么?” 易天行冷哼道:“你再骚扰这位夫人,我便对你不客气!” “哟!”那汉子霍地双眼圆睁,怪声怪气地道:“你是这位小娘子的什么人啊?人家都没有说话,明显正在享受呢,你来横插一杠子?你算老几啊?” 少妇听到这句话,更加羞恼,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但是她看见易天行文质彬彬的模样,害怕他惹怒了壮汉吃亏,反而伸手按住易天行的右手,柔声劝道:“这位公子,不要生气,车厢太小,磕磕碰碰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那汉子闻言哈哈大笑,得意的朝着易天行扬了扬下巴:“听到没有?小白脸!”一面说,一面又在少妇尾椎部位勾了勾脚趾。 易天行不禁勃然大怒:“**……”话未说完,忽然感觉右腕一紧,竟然被那少妇扣住脉门。 与此同时,少妇怀中的小孩突然双手齐出,十指翻飞,化作数十点指光,点向易天行胸腹之间数十个穴位。 易天行身旁的书生则不唤自醒,右臂一抬,一个肘锤撞向易天行左肋。 中年汉子嘿嘿一笑:“小子,乖乖受缚吧!”双手伸出,关节噼噼啪啪一阵脆响,手掌猛的胀大了一倍,形如鹰爪,扣向易天行双肩。 骤逢巨变,易天行却毫不惊慌:“你们是什么人?”一面喝问,一面侧身一转,脚下一踩底板,身子便撞在车厢外壁之上。 轰的一声,马车车厢外壁被撞击得向外高高拱起,却没有像易天行想象的那样碎裂开来,内部几乎粉碎的木板坠落下来,露出中间银光闪闪的钢板夹层。 不过易天行虽然没有如预计般脱离车厢,但是他的动作却让小孩、书生和壮汉的攻击落到空处,只有少妇娇喝一声,手下用力,企图截断易天行右腕的气血运行。 易天行转头冷笑道:“截脉手法对我是没有用的。”说罢右手一缩。 少妇只觉自己手中捏着的手臂仿佛是一条泥鳅,滑不留手,轻轻松松就脱离了自己的擒拿,抽了回去,顿时大惊失色:“点子扎手!” 不等其余几人反应过来,易天行已经展开了猛烈的反击,他虽然不擅长小巧功夫,在狭小的车厢中显得束手束脚,但是功力深厚,拳脚之间,虎虎生风,除了中年壮汉还敢与他偶尔硬拼一下之外,其余三个人只能避其锋锐,所以占尽上风。 突然,车厢顶部裂开一个大洞,一粒鸽蛋大小的圆球飞了进来,被易天行拳风一逼,立时轰然爆散,散发出一蓬刺鼻的黑色浓烟。 车厢顶部大洞随即被人关上,车厢空间本就狭小,通风也不顺畅,如此一来,整个车厢都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烟之中,浓烈刺鼻的异味更是将空气压制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黑烟之中,一片寂静,似乎车厢中的人都放弃了攻击,壮汉等人还可以说是害怕误伤自己人,易天行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出手。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少妇的声音响起:“李大哥,开门吧,我受不了了。” 蓬!车厢顶部大洞再次出现,少妇、小孩、书生、壮汉纷纷纵跃上来,站在车厢顶部。 一个面带苦相的枯瘦汉子早已站在上面,赫然正是马夫。 壮汉哈哈大笑道:“易天行这小子当真了得,幸好我们准备充分,否则还真拿不下他。” 少妇心有余悸地道:“这笔生意我们真不该接的,这小子年纪轻轻,内功如此深厚,果然不愧是易归藏的弟弟。万一这次交货之后,雇主没有杀人灭口,我们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壮汉正待说话,车厢中猛的传来一声怒吼:“我哥哥怎么了?!” 车顶五人闻言大惊,连忙纵身向外飞跃。 呼的一声,一道人影冲天而起,掠到书生旁边,狠狠一掌拍下。 书生身在半空,无法躲避,只得举起双掌,奋力推出。 惨叫声夹着格格两声脆响,书生双腕齐断,口中鲜血狂喷,坠落地面,动也不动,似乎昏死过去。 其余四人见状更是骇然,纷纷脚下加速,分别从四个方向狂奔。 易天行听到他们说话,怀疑此事牵连到兄长,杀心大盛,大吼一声,双臂一挥,五根一组,四组血红色毒针呈梅花形射向逃跑中的四个人。 惨叫声中,有三人大腿中针,瘫软在地,只有那个马夫展动双袖,将急速射至的毒针化解开来。 不过马夫手下拆招,脚下就不由自主的慢了一拍,易天行长啸一声,身体化作一道闪电,飞射到他的面前,屈指如钩,抓向马夫琵琶骨。 马夫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嘶声大叫道:“你怎么没有中毒?”拳作锥形,双臂一扭,旋转化作两根钻头,啄向易天行手肘。 易天行冷哼道:“区区勾离神烟,也敢在我面前卖弄,简直不知所谓。”双手一分,双双切在马夫的脉门之上。 马夫闷哼一声,双臂酸软无力,垂了下来。 不等马夫反应,易天行一把抓住他的喉咙,右臂一抬,将他架离地面,捏得马夫脸皮涨得通红,双眼翻白:“说!为什么偷袭我?我哥哥怎么了?” 马夫鼻孔中呜呜作响,却无法说话。 易天行冷冷一笑,手掌一松,马夫便颓然坠落在地,双手捂住脖子,不住喘气。 易天行反手拍在马夫的肩膀上,柔声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马夫只觉肩膀一冷,似乎有一股凉气贯入体内,不禁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易天行淡淡地道:“你懂得调制勾离神烟,应该也听过阴灵针吧?” 马夫闻言双眼一翻,差点晕倒过去,声音颤抖起来:“你好狠毒!”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一般。我可以替你解除掉,但是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马夫咬牙道:“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这才对么。”易天行蹲下身子,面对着马夫:“告诉我,谁指示你们来抓我的?” 马夫道:“雇主蒙着面,我们也不清楚是谁。”似乎害怕易天行不信,带着哭腔大声叫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他可能是令兄的朋友!” 易天行哦了一声:“为什么?” 马夫见易天行没有动怒,大喜过望:“因为他要我们把你毫发不伤的交到他手上。如果不是令兄的朋友,只要活捉你就行了,应该不会还要顾及你的损伤。” 易天行皱了皱眉,一字一顿的道:“你认为我哥哥的朋友叫你们来抓我?” “是的!”马夫点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令兄现在在与整个江湖作对,正邪各派,无论昔日与他是敌是友,都在围追他。” 第二十二章 转生招群忌 仗义成公敌 夜已深沉,天空云层密布,没有一点星光月色。靖州归云山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寂静而神秘,山上影影绰绰的树木仿佛化作无穷无尽的妖魔鬼怪,透露出令人生惧的气氛。 半山腰上,一座早已废弃的破庙大殿里面,闪烁着一团火光,犹如一盏照世明灯,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额外耀眼。 背对着庙门,一个面如冠玉、身材修长的少年书生,盘膝坐在火堆旁边,盘着的双腿上面,放着一具五弦古琴,与众不同的是,这具古琴的底座竟然是一块精美白玉雕琢而成,在火光照射下莹莹生辉,琴弦非筋非丝,乍一看就像是透明的凝胶,仔细望去,五弦之中又分别有赤、白、青、玄、黄五色流光,时不时的从琴弦深处掠过。 书生一手按住古琴岳山,一手置于龙池、凤沼之间,双目低垂,似睡非睡,腰身却像旗杆一样挺拔直立。 在书生的对面,坐着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粉雕玉琢一般,十分可爱,一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仿佛在展示没有受过尘世污染的纯真。 这座寺庙残破得厉害,四面透风,冷不丁的一阵强烈山风吹过,火影摇曳,一蓬柴火灰烬朝着小女孩扑面涌去。 少年书生猛一睁眼,吐气喝道:“分!” 柴火灰烬就像是诞生了灵智的精灵,随着书生的喝声,骤然分开,错过小女孩的位置,飘落地下。 本来一脸百无聊赖的小女孩顿时兴奋起来,奋力鼓掌道:“易哥哥你好厉害。” 书生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柔声道:“冷不冷?” 小女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脆声说道:“不冷!”刚一说完,便是一个哆嗦。 其时已经是四月时分,已经算是进入了夏季,但是对于靖州,天气还有一点倒春寒,尤其是山区的夜晚,更加的明显,这个小女孩衣衫短小,小臂小腿都露在外面,就像是贫苦人家出身,长身体的年纪,仍然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一般,被山风一吹,立时有点吃不消的感觉。 书生怜爱的看了看小女孩,长身而起,膝上古琴随着他的起立,轻轻弹起,被他右手轻轻一揽,抱在怀中,徐步走了过去,将上衣取下来披在小女孩身上:“等明儿我们进城去,给你买一件合身的衣服。” 小女孩的脑袋摇得更加厉害,小手抓住书生的衣角,眼中满是担忧:“不行,我们不能进城,城里面坏人好多。菁儿不怕冷的,真的,易哥哥你别担心。” 庙门口忽然响起两声怪笑,一个声如夜枭,难听之极,另一个却听着十分猥琐,颇有点戏剧中扮演狗腿子的丑角蓄意装出来的奸笑声。 紧接着,猥琐的声音说道:“想不到易少侠嗜好与某家倒是相同,我们正好亲近亲近。” 书生面色一沉,他已经听出来人的身份,那个夜猫子声音的是勾魂枭罗毅,猥琐声音的是五通教左护法叔子澄,前者阴狠残暴,杀人越货从来不留活口,乃是横行靖州多年的剧盗,后者信奉邪神,**无耻,最喜欢**幼女,在江湖上臭名昭著,这两人缀在自己后面,接连被自己甩掉几次,想不到现在还是追了上来。 小女孩却没有听懂叔子澄的下流话,一脸好奇地问道:“易哥哥,你跟外面那人有什么嗜好相同?” 书生阴沉着脸,低声喝道:“那人胡说八道,你别理他!” 小女孩听出书生的怒意,怯生生的应声说道:“哦。” 叔子澄却听得大乐,再次发出猥琐的笑声,大踏步跨进破庙殿门:“小妹妹,你的易哥哥不给你解释,过来叔叔给你解释,嘿嘿。” 书生双眉一挑:“你找死!”身影一展,已经拦在小女孩面前,左手搭上琴弦,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破庙大殿的顶棚哗的一声,裂开一个大窟窿,瓦片如雨点般撒落,一个黑影夹着呼呼风声砸向小女孩。 书生来不及攻击叔子澄,微微后退一步,身子一仰,一个铁板桥身法,正对从天而降的持锤大汉,大喝一声:“滚!” 书生左臂一挥,铮的一声长吟,无数无形真气从白玉古琴上面喷射出来,将漫天瓦片打得粉碎,从房顶跳下来的大汉大骇之下,哪儿顾得上击杀小女孩?忙不迭的回转双锤,护住全身。 只听嗤嗤连声,大汉的双锤上面布满了一个个深达半尺的圆孔,没有被双锤拦住的真气则直接穿透大汉的身体,从他背后激射出几十道血箭。 大汉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双锤脱手,满身鲜血,再也站不起来,却没有当场毙命,眼中满是恐惧的望了少年书生一眼,挣扎着朝庙外爬去。 叔子澄狞笑一声,正要动作,从大殿门口又再走进一人,狠狠一掌拍在大汉的天灵盖上:“废物!” 那大汉中了这一掌,头骨碎裂,当场气绝。 书生把小女孩护在身后,皱眉道:“你们虽然与黎家庄不算同道,这次好歹也是目的相同,你为什么杀了他?” 击杀大汉的正是罗毅,闻言桀桀怪笑:“黎广德这个废物,活着有屁用!而且你手下留情,他也不会心存感激,你还不谢谢我帮你解决后患?哈哈!” 书生淡淡地道:“黎广德是燃灯古寺无音大师的记名弟子,身遭惨死,燃灯古寺不可能坐视不理,你这是打算嫁祸给我么?” 罗毅狞笑道:“怎么?不行么?你还以为你是千金一诺、人人景仰的玉君子么?现在你就是江湖败类、武林公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比老子的名声还臭!我们两个人的话同时说出去,你说别人会信谁的?” 书生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罗毅此言倒也不无道理,自从自己惹上这次的麻烦,自己几年来辛苦积攒的名誉算是全部付诸东流,别说是自己的仇家或者跟自己不相干的人,就是昔日接受过自己恩惠的人、与自己把臂论交的朋友,都跟自己划清界限,甚至参与了对自己的围剿。 书生身后的小女孩抓住他的衣摆,低声道:“对不起。” 听到这一句话,书生的心情突然好转起来,胸中涌起无尽豪气,转身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哈哈笑道:“小傻瓜,这句话你要说多少遍?” 罗毅和叔子澄见状心头大喜,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同时飞身扑上。 罗毅双脚一蹬地,身体腾空而起,右掌一伸,形如鹰爪,抓向书生脑门。 叔子澄则身体一扭,化作一股旋风,刮向书生,及至来到书生背后一丈左右,旋风中宛如群蛇乱舞,飞射出无数条手臂,快逾闪电,击向书生背心。 这两人动作快捷无比,小女孩看到他们行动,只来得及叫了一句小心,他们的攻击就已经临近书生的身体。 书生头也不回,镇定自若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左手仍然按在小女孩的头上不动,右臂轻轻一扬,一道白光展动,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幢。 罗毅的铁爪抓在光幢之上,只听咯咯连声,五根手指尽数折断,疼得他怪叫一声,翻身退回原地,额头上冷汗直冒。 叔子澄的掌影击打在光幢上面,噼噼啪啪密如骤雨,始终没法前进一步,最终旋风按照原路返回,露出满脸通红的叔子澄。 书生转过头来,沉声道:“黎广德只是受人蒙蔽、人云亦云,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你们二人恶贯满盈,也敢跑来送死,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罗毅和叔子澄听在耳中,暗呼不妙,不假思索的分成两路,背向而逃。 书生冷哼一声,左手一扬,两道细如游丝的银光飞出,便听得罗、叔二人各自惨叫一声,趴倒在地,一动不动。 书生击毙罗毅和叔子澄之后,脸色却毫无转晴的趋势,反而更加阴沉:“曾兄也来追杀我么?” “唉!”夜风中传来一声叹息,一个背负长剑、丰神俊朗的锦衣少年出现在大殿门口:“易兄,你这是何苦?” 书生也是一声叹息:“曾兄你又是何苦?这件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想与你动手,你何妨放手而去?” 锦衣少年站在书生对面,正色道:“我又何尝想与你动手?王、雷、周、简诸位兄弟又何尝想与你动手?”说着说着,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可是你为什么要不顾劝说、一意孤行?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书生抿着嘴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锦衣少年勃然怒道:“狗屁!难道有人托你杀人放火、**掳掠你也去干?!” 书生毫不动摇地道:“我朋友临死前托我照顾一个小女孩。” “女孩?”锦衣少年仰天打了个哈哈,指着书生破口大骂道:“你个猪脑子!你见过一天长大一岁的女孩么?这明明就是一个妖孽!” 书生道:“我以前没有见过,现在见识了。” 锦衣少年闻言一愣,随即怒吼道:“你想气死我吗?你难道不知道她是魔女转世?!就算你不相信我,不相信那些邪派妖人,不相信魔教弟子,难道无谒大师、紫元真人、龙大侠、白盟主也会骗你不成?!你为什么那么傻啊?!” 书生道:“就算她是魔女转世又如何?她是她,魔女是魔女,前世因果前世了,今世便是重头因缘,不涉前尘。” 锦衣少年怒道:“你说得轻巧!你可知道魔女转世七次,造就八场席卷江湖的血雨腥风,几乎当时所有的门派都被牵扯其中,每一个传承三百年以上的门派、世家,都有人死在魔女的手中!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将这个为害千年、罪恶滔天的魔女扼杀于幼时,不能让她成长起来!” 书生依然不为所动:“那你又知不知道,魔女以前八生,为什么会演变成嗜杀成性的魔头?” 锦衣少年呆了一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事实就是,魔女每一次现世,都毫无例外的造成了江湖浩劫。” 书生道:“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所以,我不认同防患未然的杀戮,你们这是在逼她走上以前的轮回。曾兄,我们二人相识一场,同生共死好几番,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不会纵容一个魔头,但是我也不会枉杀一个无辜。” 锦衣少年道:“不需要你杀,你让开,我来杀。” 书生摇了摇头,缓慢而又坚决。 锦衣少年的眼神越来越冷,盯着书生一字一顿地道:“让开!” 书生心中暗自叹息,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茕茕孑立的孤寂感,长啸道:“相识满天下,白首如新交!” 锦衣少年暴怒道:“你自己冥顽不灵,却怪我们不理解你?!”长剑出鞘,一抹寒光划过虚空,直刺书生咽喉。 书生不敢托大,左臂轻轻一挥,将身后小女孩推开三尺,接着白玉古琴转动,舞出一轮白晃晃的光辉,迎将上去。 锦衣少年知道白玉古琴坚硬无比,不宜硬拼,见状立即变招,身影展动起来,形如鬼魅,仿佛化身千万,绕着大殿游走不定,每到一处,便是一道剑光刺出。 一时间,满大殿的剑光穿梭,从四面八方刺向书生和小女孩。 书生将白玉琴舞得密不透风,护住自己和小女孩,但是锦衣少年的身法越来越快、剑光越来越迅速,刺得古琴铮铮作响,宛如珍珠落玉盘,书生分神照顾小女孩,既怕剑光刺到她身上,又怕自己真气过猛伤害到她,夹手夹脚的被动招架,渐渐显得有些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锦衣少年以前与书生切磋,总是被打得没有还击之力,这一次将对方压着打,心中甚是爽快,不由得杀得兴起,长啸一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虹,在破庙大殿中倏忽来去,剑气激荡,震得年久失修的柱子、门窗瑟瑟作响。 书生见势不妙,正待变招逼退对手,忽然跨啦一声,早已破朽不堪的寺庙大殿,被剑气鼓荡、切割了这么久,柱子纷纷断裂,终于不堪重负,整体坍塌下来。 书生望着满天砸下的瓦石,怒吼一声,双手舞动白玉琴,形成一片白云,笼罩在自己和小女孩的头顶。 锦衣少年在混乱中看出便宜,眼神一厉,双脚蹬处,箭一般射向小女孩。 第二十三章 兄弟重逢 异体同心 书生猛的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大吕,震得漫天洒落的瓦片木石以他为中心,朝着远方飞射出去,锦衣少年还未冲到小女孩身边,就被一轮激烈强劲的乱石打得手忙脚乱、仓皇退回原位。 锦衣少年的瞳孔微微收缩,右腕翻动,剑光宛如一汪春水般流淌着:“易兄,你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书生淡然笑道:“你我相识一场,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这件事我既然揽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要在我眼前滥杀无辜,可以,打断我四肢再说。” 锦衣少年勃然大怒:“混蛋!这个魔女也算无辜么?你包庇江湖公敌,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你就算不怕自己身败名裂,难道就不怕累及家人么?我告诉你,今天你留下这个魔女,我们仍然是兄弟,否则的话,哼!” 书生眉头一挑,寒声道:“我有家人,你一样有。” 锦衣少年冷笑道:“我自然犯不着与你结下如此死仇,但是这世界上总有断绝六亲、无牵无挂的亡命之徒。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自己想清楚。” 书生道:“我家世代都在江湖上打滚,过的本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只要我问心无愧,家父家母定当不会怪我。如果因为我的事情牵连到他们两位,嘿嘿,我杀的人少,可也不是不会杀人。”说着双目一睁,精光爆射出来,洪声喝道:“既然你纠缠不休,那我先拿下你!”身体一纵,便来到锦衣少年头顶,呼的一掌压下。 锦衣少年尖声厉啸,右臂一抬,一道皎洁如明月的白光便升腾而起,直冲书生掌心。 书生手腕一沉,一只手就插入迎面而来的剑光之中,只听铮的一声,光华消散,凭空露出一柄宝剑,剑脊被书生牢牢扣住,进退不得。 锦衣少年脸色涨得通红,奋力挣扎,可是无论他向前推进,还是向后抽回,手中宝剑都像是镶嵌在顽石之中,纹丝不动。 书生冷哼一声,右臂轻轻一推,锦衣少年只觉顺着宝剑涌来一股巨力,催得自己手臂骨骼咯咯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一般,身体不由自主的踉跄后退,连续退了十几步方才立定。 锦衣少年回过神来,发现书生已经回到小女孩身旁,似乎根本没有移动过的样子,心中不禁又羞又气,跺脚叫道:“好!易归藏!你好本事!我打不过你,不过我来的路上碰见塞北三妖和柳氏双魔,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对付,我估计他们要快到了,你自己小心点!哼!”说罢霍地转过身,飞一般狂奔而去。 谁知眼见锦衣少年跑到寺院外墙,就要纵身越过的时候,忽然听得庙外一声马嘶,接着轰的一声,无数砖块就像是长河决堤喷涌而下的洪水,朝着锦衣少年冲击过来。 锦衣少年猝不及防,已经来不及收住奔跑的势头,只得大喝一声,手中宝剑舞出一团精光,护住前方,朝着激射纷飞的砖块迎将过去。 一道绚丽彩虹从砖头中飞出,宛如游龙出海,抢在砖块飞落前击在锦衣少年的宝剑之上。 轰!锦衣少年口中鲜血狂喷,倒飞回来,手中宝剑赫然断为七截,落在地上竟然无法站稳,滚做一团,不过他也算反应迅速,就势一个懒驴打滚,滚入破庙大殿的废墟之中。 易归藏见状心头一凛,这个锦衣少年名叫曾孟渚,乃是梁州豪门曾家的嫡系长子,除了家学渊源,还得了剑法名家谢道人的真传,武功虽然不及自己,但是在江湖上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好手,想不到一个照面之间就被人重创,也不知道破墙而入的是何方神圣?他自从答应庇护身后这个小女孩以来,可谓众叛亲离,遇到的所有江湖人士,无论以前交情如何,毫无例外的都是对他兵戈相见,所以他倒也没有指望来人是自家朋友。 曾孟渚更是心下骇然,他感觉就像是与一头洪荒巨兽正面撞击到一般,不但名剑流光当场断裂,自己整条右臂都被震得失去知觉,宛如已经不是自己的肢体一般,只是眼睛可以察觉到手臂不停在微微颤抖。 彩虹般的光华一翻转,一片白影冲了进来,一匹白马穿墙而过,雪一般的皮毛在夜色中竟然隐隐散发出蒙蒙毫光,双目如电,腹生龙鳞,端的神骏无比,马上坐着一个猿臂蜂腰、皮肤白皙的少年,面目与易归藏依稀有着三分相似,背负宝剑,右手反手持着一根棒杆通体乌黑、棒头色作九彩的奇形狼牙棒,左手按在马背上,似乎压着一个人,正笑吟吟的望着易归藏。 易归藏一个失神,随即眼角微润,大声叫道:“二弟!” 来人正是易天行,他听到易归藏被人追杀的消息,立即召唤出照夜玉麒麟,同时联络商家,把偷偷运至神州的天龙流星槊取到手中,赶来相助。 见到易归藏安然无恙,易天行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喜盈盈地答道:“哥,你可真行啊,我以为我能惹祸,你比我还牛!我一来神州,还没有来得及见爸妈呢,就被你给引来了。” 易归藏闻言心头一紧:“这里不是你我兄弟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说着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便要离开。 易天行满腔无奈地道:“你想跑哪儿去?我来的时候已经在附近兜了一圈了,四面八方都有拦截你的人马,一动不如一静,就待这里吧,我们还能说两句话,跑路的话,那就只有不停的闯关了。” 易归藏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你知道我被围住了你还赶来?” “切!”易天行嗤道:“一群土狗瓦鸡,能够拦得住我们兄弟么?”说着翻身下马,将手中抓着的人扔向易归藏:“接着。” 易归藏一手接过,定睛一看,惊讶地道:“咦?周兄?”抬头望向易天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天行也不说话,只是努了努嘴。 易归藏一掌拍开周姓少年封闭的穴道:“周兄,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满脸通红,犹豫了半天,方才跺了跺脚:“易兄,是我周然行事鲁莽,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但是你能不能让你弟弟放过我一家老小。” 易归藏听得脸色一沉,望向易天行,正待开口,易天行已经冷冷地道:“你别急,他没有说清楚。他找了五个杀手来绑架我,我就找上门去给他全家下了蛊,听说他是你朋友,就拎过来跟你核实一下。嘿,我有那么好招惹的么?” 易归藏叹了口气:“周兄,你要杀我尽管来,何必迁怒我二弟。” 周然还未开口,一旁的曾孟渚便大怒说道:“姓易的,你别不识好歹!周兄还不是想拿你弟弟来换这魔女,免得你泥足深陷!周兄找的杀手精于易容迷药,周兄的指令也是活捉易天行,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易天行斜眼瞥着曾孟渚,悠悠地道:“你挺了解情况的么,这事儿你也有参与?” 曾孟渚听得心头一寒,立即闭上了嘴巴,周然倒是硬朗,昂着头道:“我雇佣杀手之后,曾经把这事给几位朋友透露过,但是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指使,你别冤枉无辜!” 易天行对着易归藏笑道:“看来真是你朋友?” 易归藏点头道:“他也是为了我好,你看……” 易天行打断道:“好,我给他解药。不过再有下次,就是天王老子来说情,我也绝不买账。”说罢扔给周然一个小纸包:“拿回去用大缸清水化开,每人每天早晚饮用一木勺,三天后蛊虫拉出体外就没事了。” 周然把小纸包紧紧握在手中,朝着易归藏道了声谢,便匆匆从倒塌的外墙中奔跑出去。 曾孟渚右手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知觉,整条胳膊又酸又麻,就像是无数蚂蚁在撕咬一般,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连忙高呼了一声:“周兄等我!”也不与易归藏兄弟打招呼,径自追了出去。 等到周、曾二人身影消失,易归藏忍不住长叹一声,满脸落寞的坐到地上。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易归藏的衣角:“易哥哥,你别伤心,都是菁儿不好,你骂我吧,骂了你心情就会好一点了。” 易归藏苦笑一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不关菁儿的事情,这些人心底不坏,就是太过武断,居然为了道听途说的传言就要杀害无辜的菁儿,哥哥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易天行悠然坐在易归藏的对面:“有空长吁短叹,不如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惹上这么多人?而且乱七八糟的,正邪各派都找你麻烦,连那些土匪强盗也来凑热闹,你强奸了魔教教主的闺女还顺手偷了燃灯寺的佛骨舍利?” “你不知道?”易归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你一进门就开打?” “废话!”易天行道:“我管他什么道理?敢打我哥,老子就先揍了他丫的再说。不过闲人赶跑了,你总得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吧?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让我给你当打手。” 易归藏神情一肃:“你听了之后,如果不认同我,也别跟我捣乱。” 易天行略带诧异的瞥了小女孩一眼:“根骨不错,唔,内力也不错,我们在她那个年龄未必比她功力更深厚,就是不知道打起架来水平如何?” 易归藏道:“她不会武功。” 易天行愣了一愣:“你开玩笑?未必内力还能天生?” 易归藏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她的内力的确是自然产生的,这几天我就没有见过她修习内功。” “几天时间说明个屁啊?”易天行道:“也许这些天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她不习惯,所以中断了修行。” 易归藏淡淡地道:“可是她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十天时间。” 易天行嘴巴大张,说不出一句话来,愕然望着小女孩,半晌才道:“她起码八九岁了!” 易归藏道:“应该说,是一个正常女孩十岁的样子,无论身体还是心智。” 易天行吞了一口唾液:“这是怎么……”忽然脸色一变:“不会是……” 易归藏笑道:“你好像想到了。” 易天行皱眉道:“那只是传说,你也知道,江湖上这类荒诞不经的传说有很多,而且有很多人热衷于牵强附会。” “魔女每三百年转生一世、每一世都将血洗江湖的传说,是不是牵强附会我不知道。”易归藏道:“但是菁儿的确每度过一天就像是度过了一年,我八天前见到她,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易天行道:“你怎么遇到她的?又怎么会揽上这种麻烦?” 易归藏平静地道:“我有个朋友叫做沈翼,此人武功高强,但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我认识他,是因为他每年都会组织人手到长河决堤的州县救济灾民,数十年不变。” 易天行却冷哼道:“魔教中人?” 易归藏点头道:“你反应真快,我也是在他死后才知道的。我八天前遇到他,他浑身是血,手里抱着菁儿,只给我说了一句话,要我保住这孩子性命,便倒毙当场。我跟他相识一场,加上受托的是一个婴儿,自然不会让逝者去得不安心,于是就把这个孩子接了过来。按照我的本意,是替她找一户良善人家抚养,也就罢了,谁知走不了多远,便被岷河剑派的十余名高手围攻,我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沈翼是魔教中人,当时他们口口声声说这孩子是魔女,要我把孩子交给他们杀死,我当时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平常用来污蔑骂人的话语,别说岷河剑派本就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主儿,因为对方是魔教徒就予以追杀的说法值得怀疑,就算这孩子是魔教徒的子女,我也不可能交给他们杀死,于是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易天行道:“于是风声走漏,全天下都知道你包庇转世魔女,人人得而诛之。” 易归藏淡然道:“不错,不出三天,我身边的江湖中人就越来越多,来者不分正邪,每个人都想要杀掉菁儿。”说着望向易天行:“你现在知道情况了,你怎么说?” 易天行耸了耸肩:“打呗!打得没人敢打菁儿主意为止。” 易归藏展颜笑道:“我觉得按照你的个性,应该会说,宁杀错,勿放过,魔女八世为人,就掀起八场江湖浩劫,这辈子就算现在看起来弱小无害,也不可轻言放过,以免日后为祸武林。” 易天行鼓掌笑道:“不愧是我哥,当真了解我的心思。不过你既然已经先我一步做了选择,我又怎么可能跟你作对?这丫头以后如果狂性大发、滥杀无辜,你自己去收拾残局,别拉上我就行,现在么,我倒要看看,谁敢来追杀我哥!”说着长身而起,提起天龙流星槊,指着庙门大喝道:“鼠辈们既然来了,就都给老子滚出来!” 第二十四章 塞北三妖 柳氏双魔 庙门外面响起三声或阴柔、或嚣狂、或尖锐的笑声。 “好小子,居然被你发现了。”随着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庙门轰然爆裂,化作无数飞屑激散,一个袒胸露怀的黑面大汉昂首走了进来,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根鸽卵粗细的铁链,铁链的末端拴着一条半人来高、通体乌黑、项生双首的恶狗,血口一咧,便留下两股晶莹剔透的涎液,滴在地上,发出咝咝的声音,将接触到的野草顽石统统腐蚀成灰。 “还不是你的黑王走路声音太大!”一个人尖声尖气的回答着,从大汉背后徐徐走出,此人相貌甚是怪异,身形枯瘦如柴、双眼细长如柳叶、十指骨节凸出、两颊泛出青色,令人一见难忘,更奇特的是他的背后背着一个青色的布袋,七拱八翘的,似乎里面有东西在不停活动。 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最后走进来,静静站在黑面大汉身边,一语不发,只是两只眼睛发出冷冰冰的幽蓝光芒,让人看着心底生寒。 “塞北三妖?”易天行适才在破庙外面听到曾孟渚的说话,心念一转,便做出猜测。 “嗯!”易归藏点头道:“犬妖沙陀衮,虫妖阴烛,蛇妖颜平。”他一面说话,一面走到易天行身边:“这三个人凶名远播,不是易于之辈,你要小心。” 易归藏话还没有说完,易天行已经挥舞天龙流星槊,冲了过去:“嘿,不就是养了一只杂种的地狱三头犬么?也敢拖出来现眼!”纵身跃起,呼的一槊,直接砸向那只双头恶狗。 沙陀衮闻言心头一凛,他这只恶狗乃是幼年时机缘巧合从荆州天教审判所窃得,并不知道其来历名称,只因它生有两头,江湖上都把它叫做双首神獒,自己也就如此称呼,现在听到易天行的说话,顿时想起荆州的一些传说,一股凉意沿着背脊直冲脑门,心底暗自恃道:“难道这狗真是地狱三头犬的变种?” 其他人不知道,作为荆州人,他可是知道地狱三头犬意味着什么。地狱三头犬本是荆州远古传说中冥神麾下守护地狱之门的神兽,但是自从天教在荆州中部兴起,教主天长自称光明天帝,统管天地人三界,荆州古冥神被贬为地狱魔王,作为古冥神手下的地狱三头犬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魔王的使者,就连名字都被改为恶魔三头犬,成为邪恶与灾难的象征,在传说中被光辉伟大的光明天帝击杀殆尽,已经彻底灭绝。 既然如此,自己养的这只狗是怎么回事?沙陀衮可不是天教信徒,否则也不会胆大妄为到去神圣的天教审判所偷窃,他念头一转,便明白过来,当年天长一统荆州中部,所有的敌对势力都被他尽数铲除,其中古冥神一派的术士肯定饲养有地狱三头犬,并且役使着地狱三头犬与天长作战,天长对其凶威既忌惮又觊觎,所以并未将其绝种,而是悄悄的俘获圈养起来。由于地狱三头犬是古冥神的代表,为了斩断古冥神信仰,天长不敢让这件事传出去,只是留给对自己绝对忠诚的审判所教士暗中驯化利用。 可以想象,沙陀衮手中这只狗是地狱三头犬的消息传出去,三十多年前的旧案肯定立即被揭穿,天教教徒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饲养地狱三头犬,所以偷窃一事是没有人追究的,但是天教审判所肯定会以惩治恶魔异端的名义对沙陀衮展开无休止的追杀,无论是为了教派名誉,还是为了灭口,天教都绝对不会允许沙陀衮和他的狗留在人世间。 沙陀衮只觉汗毛直竖,眼睛因为过度紧张而充血,口中惶恐大叫道:“黑王,上!咬死他!” 啊呜!双头恶狗两颗脑袋同时发出怪叫,身子微微一缩,接着腾空跳起,直扑身在半空的易天行。 蓬!易天行的长槊快逾闪电,不等双头恶狗张嘴,就一槊敲打在它的颈项之间,当场将其击飞出去,重重撞击在庙墙之上。 轰!双头恶狗巨大的身躯夹着强劲的力道,年久失修的山墙哪儿承受得住?立时土崩瓦解,成片倒下。 “黑王!”沙陀衮又惊又痛,快步赶过去查看双头恶狗的情况。 另一边,阴烛和颜平方才反应过来,双双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展开身形,分别掠到易天行身体两侧。 阴烛尖声厉啸道:“小辈去死!”双肩猛然一抖,将他背着的布袋抛在空中,袋口不解自开,只听嗡嗡之声不绝,从布袋中飞出无数长约三寸、体如朱砂、目射金光、双翅胜雪、利口如钳的怪异虫子。 颜平则不声不响的双手一推,两道幽蓝光华射向易天行脖子。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运起一口混元真气,噗的一声对着满天飞舞的虫子喷出,同时调转天龙流星槊,灵活的点了两点,正中颜平发出的幽蓝光华。 红色怪虫被易天行喷出的无形真气一冲,密密麻麻的虫云当场被冲散了一个大窟窿,成百的虫子宛如落雨般跌落下来,但是这些坠落的虫子比起虫子总量来说,百不足一,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天空中的虫云稍微散乱了一下,便重新聚集起来,黑压压一片罩向易天行,而且坠落在地的虫子也没有死去,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地上打着转,似乎处于眩晕状态。 与此同时,两道幽蓝光华被易天行击中,发出呱呱惨叫,翻身落地,现出两条头呈三角、身长丈余、粗如碗口、遍体蓝鳞的怪蛇,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便目射凶光,沿着地面蜿蜒而行,窜向易天行。 易天行目露异色:“黔灵蓝蛇,好东西,可惜你不会养,浪费了。”说着身子滴溜溜一转,已经来到一条黔灵蓝蛇的面前,槊交左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右臂高抬,手腕弯曲,两指狠狠凿下。 嗤的一声轻响,刚才被沉重无比的天龙流星槊正面击中却毫发无伤的黔灵蓝蛇,头顶上飙射出一股血箭,快捷移动的身体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连普通蛇类受到致命重创后的挣扎都没有展现,软绵绵的趴倒在地,当时就失去了反应。 “小蓝!”一直默然无语的颜平一反常态,叫得凄惨无比:“小狗!纳命来!”双掌一错,掌心闪烁着蓝幽幽的光芒,拍向易天行胸腹之间。 易天行冷哼一声,躲也不躲一下,左臂横扫而出,天龙流星槊夹着呼呼风声,砸向颜平脑袋。 颜平虽然珍爱那对黔灵蓝蛇,但是怎么也不可能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见状连忙变招,就地一滚,远远避开槊影。 但是剩下那条黔灵蓝蛇就没有那么高的智商了,它眼见同伴惨死,立即加速冲上,冲地上弹射而起,喷射出一股淡蓝色的水箭,射向易天行面门。 易天行哈哈一笑,张口一吸,把水箭吸入口中,右手轻轻探出,按照刚才的方式,依样画葫芦,给那条黔灵蓝蛇凌空爆头。 “大蓝!”颜平刚刚站起来,便看见这令他睚眦俱裂的一幕,顿时失去了理智,双掌翻飞,舍命强攻。 就在此时,漫天虫云也来到了易天行的头顶,朝着他悍然扑下。 易归藏见状轻喝一声:“退下!”手拨琴弦,如鸣佩环,一股音波弥漫开去,将那朵虫云逼得散乱不堪,无数怪虫当空落下。 阴烛眼中青光闪耀,形如厉鬼,从易天行背后飘了过来,双腕一翻,便有两道惨绿色的光华刺向易天行背心。 易天行把手一背,天龙流星槊横亘在身后,挡住阴烛的毒药匕首,同时右手一指点出,点向颜平的劳宫穴。 颜平见状脸色大变,因为他不论如何变幻掌势,易天行的指头都如影随形的拦在自己手掌对面,根本无法避开。 就在颜平思索是否应该抽身后退、少避锋芒的当儿,易天行的右臂忽然暴长三尺,一指点中颜平的掌心。 “啊!”颜平只觉掌心一疼,浑身真气涣散开来,周身经脉就像是浸泡在浓酸之中一般,又是疼痛又是惶恐,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飞身纵跃三丈,甫一落地,身体便失去了控制,翻身滚到在地,一面挣扎,一面惨叫不断,浑身皮肤渐渐由肉色转为幽蓝,惨叫声也越来越小,最后倒毙当场。 阴烛看到颜平的死状,心中不禁惊骇交加,他和颜平师出同门,练的毒掌虽然毒性不同,心法却是大同小异,早就知道自己这一门的毒掌功夫,一旦被破散功,体内淤积的毒素就会反噬自身,必定死得凄惨无比,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看到如斯惨状,他可不想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 “毒掌不能用,我的功夫就废了一半,金眼钳虫虽然没有伤亡,但是却也没有伤害对方的机会。沙陀老大到现在也没有过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行,我得扯呼!”阴烛一面思索,一面舞动双匕,护住全身,向后退去。 易天行看出阴烛的打算,哪儿会让他抽身?长笑声中,一柄长槊舞成一条九彩神龙,追着阴烛猛打。 阴烛力量不如易天行,手中匕首更不适合与棍棒之类的重武器硬磕,加上心存去意、无心恋战,完全落于下风、没有还手之力,在易天行猛攻之下左支右拙、狼狈躲避,好几次躲避不过,只得运用匕首格挡,手臂被震得酸麻难当不说,匕首也被砸得稀烂。 就在阴烛心灰意冷、准备等死的时候,背后响起一声怒吼:“杀!”关键时刻,沙陀衮插入战局,拦下了易天行。 沙陀衮挥舞手中铁链,幻化出无数链影,朝着易天行劈头盖脸的抽去,在他身旁,那只双头恶狗双目赤红、昂首狂吠,气势汹汹的扑向易天行,速度竟然比刚才快捷了一倍有余。 易天行脸色也凝重起来,他自幼喜欢了解珍禽异兽,深知地狱三头犬的厉害,所以看似随意,其实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雷霆一击,根本没有打算让它活下来。 易天行对自己的力量信心十足,配合天龙流星槊全力一击,就算是金石也得粉碎,别说这只双头恶狗血脉不纯,就是纯种的地狱三头犬,也不可能承受这一槊。 但是沙陀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硬是强行压制住了双头恶狗的伤势,并且催发了它的潜力,虽然按照易天行的推测,事后这只狗不死都难,但是目前而言,这只狗毫无疑问是一个重大威胁。 说时迟,那时快,易天行心念一转,便把真气运转到极致,周身泛出淡淡金光,肌肤变得晶莹如玉,眼中碧芒闪烁,大喝一声,挥槊迎上双头恶狗。 轰!这一次与上次不同,易天行一槊击出,双头恶狗立即反应过来,身子微微一侧,左面的狗头一低,悍然撞在天龙流星槊上面,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猛烈的撞击震得易天行双臂一抖,脚下一个踉跄,而双头恶狗毫无阻滞的继续冲了过来,虽然左面的狗头双目黯淡、额头淤紫一片,看上去受伤不轻,但是右面的狗头却目**光、血口大张,恶狠狠的咬向易天行头颅。 易天行还未站稳,沙陀衮的铁链已经狠狠抽下,好在易天行反应及时,眼见躲避不及,立即大叫一声,运气发力,浑身金光骤然大盛,护体真气猛然迸发,同时绷紧背部肌肉,迎将上去。 啪!沙陀衮的铁链重重抽在易天行的背心上面,打得他的背后衣衫尽碎,总算易天行护体真气雄浑奥妙,一身横练功夫也已有了七八成火候,沙陀衮全力一链打在他的身上,也只是打得他五内俱焚、口吐鲜血、皮开肉绽、背上留下一道深紫色的淤痕,并未伤及筋骨。 不过绕是如此,易天行也不好受,五脏六腑就像是被火烧着一样,灼热刺痛无比,耳鼓中嗡嗡作响,听不到一丝其他声音,经脉中气血翻腾,完全失去了控制,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踏出。 阴烛看出便宜,尖叫一声,双掌推出,掌心殷红,散发出阵阵腥风,直击易天行胸口。 易归藏见状大惊,正要上前救助,忽然听得异声迭起,两蓬黑白分明的寒光分别从他身后两侧射出,将他和小女孩笼罩在内。 第二十五章 击杀三妖 蛊控双魔 电光石火之间,易归藏一声长啸,宛如春雷滚滚,震得附近断碎的残垣破瓦颤动不已,周身白玉真气急速流转,浑身都散发出白莹莹的精光,眼中碧芒大盛,右手牢牢抓住白玉琴,高高举起,琴头向下,狠狠朝着地面砸去。 轰!一声沉闷的轰鸣,仿佛是地心深处发生的剧烈爆炸传播上来,令人心头一震,随即地面轰然爆裂,以易归藏和身后那小女孩为中心,升腾起一圈厚重的尘土屏障。 两蓬黑白寒光射在黄土屏障上面,噗噗有声,但是却无法穿越过去,纷纷陷没在泥土之中。 易归藏怒目圆睁,暴喝道:“滚出来!”右腿一曲,半跪在白玉琴旁边,左手拉住琴弦,如挽强弓,接着松手一放。 铮!声音裂石穿云,直透人心。 易归藏身后发出两声惨叫,地面碰碰爆开两个窟窿,两道人影冲天而起,一面向后飞跃,一面狂喷鲜血。 与此同时,沙陀衮和阴烛的攻势也受到了影响,不由自主的缓了一缓,只有那只双头恶犬口涎飞溅,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扑向易天行。 易天行脚步刚刚站稳,双头恶犬的獠牙就已经近在咫尺,漫天的唾沫星子夹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零星撒落在易天行身上。 这只双头恶犬具有地狱三头犬的血脉,口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剧毒,易天行修炼的百毒神功号称百毒不侵,被这口涎沾上,并无大碍,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却无法抵御恶狗唾液的侵蚀,冒出一缕缕轻烟,腐蚀出无数小孔。 易天行心中又是恶心又是愤怒,将天龙流星槊插在地上,手出如电,双臂一错,夹住双头恶犬的一枚獠牙,扭身一转,臂随身动,奋力一绞,将双头恶犬巨大的身躯牵动起来,远远抛出。 双头恶犬牙齿上面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一轻,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飞了出去,重重坠在地上,砸得尘土飞扬,翻身起来之后,呲牙咧嘴的望着易天行,低声呜咽,眼睛里面满是畏惧,竟然不敢继续攻击易天行。 易天行趁着自己转身的机会,面对阴烛,寒声说道:“废物找死!”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朝着阴烛的掌心点去。 阴烛想要变招闪避,但是心念一动,这才骇然发现,易天行看似缓慢的一指,竟然快逾闪电,使得自己避无可避,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掌心撞在对方的指尖上。 “老大救我!”阴烛发出惶恐的叫声,同时提起十成功力,吐气发力:“嘿!”一蓬腥气扑鼻的红雾从他掌心涌出,迎向易天行的手指。 易天行冷哼一声,手指一伸,穿过浓烈的红色毒雾,正中阴烛的劳宫穴,然后轻轻一侧身,避过了沙陀衮的铁链。 阴烛只觉掌心一痛,随即浑身一冷,体内真气变得紊乱不堪,在自己周身经脉中穿梭游走,宛如无数根小针在穿刺透扎,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疼得在抽搐,整个身体因为失去头脑的控制而僵硬如木石,仰面倒在地上,面容扭曲,状似极为痛苦,但是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他这里一死,那些金眼钳虫就立即脱去了约束,化作一朵红云径自飞走。 “阴老三!”沙陀衮发出悲呼:“易天行,你去死吧!”双目赤红如血,状如疯狂的合身扑上,完全放弃防守,手中铁链化作漫天链影,朝着易天行抽下。 易天行后退一步,顺手抽出天龙流星槊,双眼发亮:“来得好!”腰身一扭,手中长槊呼的一声横扫出去,也是丝毫不管对方攻击,悍然击出猛烈的攻势。 沙陀衮虽然悲愤交加,却也没有失去理智,他亲眼看见易天行硬挨自己全力一链,却未受到严重创伤,又见过易天行一槊砸垮庙墙的威势,自然不敢也不愿意一链换一槊,只得怒吼一声,抽身后退。 易天行见状长笑一声,双臂运转,把手中天龙流星槊施展开来,化作一条九彩神龙,游弋翻腾,冲着沙陀衮扑击不已。 沙陀衮本来夹着结义兄弟当场惨死的义愤,气势汹汹,发挥出一往无前的刚烈气势,谁知被易天行强行打压,逼得他不得不退避,顿时气短神消,再无刚才的神勇,被易天行一阵猛攻,打得东躲西藏,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犹自牙疼不已的双头恶犬眼见主人形势危急,顾不得心中忌惮,狂吠连声,风一般扑了上来,这一次它也学了乖,不再扑上猛攻,而是鬼祟的绕着易天行转悠,只要绕到易天行视线不及的背后,就大呼小叫的冲上去,但是留有不少余力,一旦易天行转身过来或者转头一瞥,它便立即止住攻击,继续绕圈子,看得易天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这只双头恶狗牙尖爪利,易天行可也不敢让它咬中抓着,分神应付之下,槊势便减弱了几分,沙陀衮那面的压力变小,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虽然仍然处于下风,但是十招之中却也能反击上个一两招,不像刚才一般狼狈。 另一方面,从地底冲出的两个人已经与易归藏战在一起。 那两个人相貌有七八分相似,都是中等身材、方面浓眉、鼻大口大、眼如弯月,各自拿着一柄方便铲,在易归藏身外游走不定,正是凶名远播的柳氏双魔。 易归藏含怒一击,惊天动地,等到易天行化险为夷,身边小女孩也安然无恙,他便重新恢复到清静淡然的模样,脚步轻移,一具白玉琴在他手中,翻来转去、竖砸横拦、前推后缩,就像运用绣花针一样的灵巧,无论柳氏双魔如何变动招数、如何展动身法,他总是能够将白玉琴毫无偏差的点在柳氏双魔的方便铲上面,将他们打得踉跄后退。 柳氏双魔心中郁闷之极,他们二人数十年苦练的内功,竟然比不上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易归藏每一击打在他们的铲上,他们就像被千钧重锤猛砸一记一样,不仅双臂酸麻,就连心脏都随之振荡,短短十余个回合,双臂就已经麻痹得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几乎举不起来。 黑衣魔柳伯能见势不妙,朝着白衣魔柳仲达使了个眼色,二人毫不犹豫的同时向后飞退,手中黑色铁蒺藜、白色亮银镖宛如雨点般撒向易归藏,然后转身朝着庙外狂奔而去。 易归藏淡淡地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手指挽住琴弦,轻轻一勾,铮的一声,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暗器就像被一幢坚不可摧的无形气幕挡住一般,尽数弹飞出去。 接着易归藏眼中露出一丝缅怀的神情,左手捧琴,右手手指拂动,如弹琵琶,弹出一个个单音,有如实质一般向柳氏双魔攻去。 易归藏每个单音弹出,柳氏双魔的心脏便像被尖锥击中一次,痛彻心扉不说,周身气血供应都像是中断了一般,第一个单音响起,他们便双双闷哼一声,身形滞缓下来。 第二个单音响起,柳氏双魔脚下一个踉跄,身形摇摇欲坠。 第三个单音响起,柳氏双魔便已经支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满脸惶恐的转身跪倒在地:“易大侠饶命!我们兄弟再也不敢与您作对了!” 易归藏右手按住琴弦,引而不发,徐徐说道:“我可以饶过你们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如果愿意发誓从此不再为恶,就自废武功离开吧。” 柳氏双魔对视了一眼,他们兄弟自幼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也不用说话,就明白过来对方的心意。 互相点了点头,柳伯能便大声叫道:“易大侠,我们兄弟仇家众多,失去武功与失去性命有何区别?你若是不肯放过我们,就动手吧!”说罢双眼一闭,跪在当地,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易归藏不虞有此,呆了一呆,心中念头飞转,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柳氏双魔杀人如麻,杀之似乎也无不妥,但是他们兄弟既然已经服软告饶,杀之似乎也不符合自己与人为善的做人原则。 易归藏正犹豫间,易天行洪声喝道:“滚!”猛力一槊扫中沙陀衮的铁链,强劲的巨力传导过去,顿时打得链条断裂,环扣撒落一地。 沙陀衮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易天行盯着沙陀衮,大步上前,天龙流星槊一挑,幻化出九道彩色光影,将他四外退路封死。 双头恶犬见状,高声狂叫着纵身跃起,扑向易天行后肩。 易天行露出一抹心意得逞的笑意,九道槊影骤然消散,然后霍地转过身来,一槊斜扫挥出,槊影过处,虚空中一片静寂,只留下一道九色炫光。 蓬!双头恶犬身在半空、避无可避,被易天行狠狠一槊击打在狗头上面,叫都没有叫一声,便被打得脑浆迸裂,巨大的身躯横飞出去十余丈,险些砸中闭目等死的柳伯能。 呼!直到这时,长槊掠过的地方才响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 沙陀衮看得睚眦俱裂,悲愤怒吼道:“黑王!”这只双头恶犬从小被他抚养,长大仗以成名,感情之深厚,还在两个义弟之上,一时间血液上行、直冲脑门,沙陀衮疯了一般再次扑了上来,扔掉只剩下不到一米的铁链,口中霍霍连声,张牙舞爪的朝着易天行打去。 易天行冷冷瞥着沙陀衮,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个失去理智的武者,连一只野兽都不如,因为冲动和狂乱会让人失去正确的判断,但是绝对不会带给人野兽一般的直觉。 轻轻侧身避过沙陀衮的拳头,易天行左掌如刀,闪电般切在沙陀衮的右肋之上。 直到易天行手掌收回,沙陀衮的胸腔内部方才发出一连串骨头断折的声音,仿佛易天行那一掌切中的不是一块骨头,而是推倒了一串骨牌。 沙陀衮惨叫半声,便嘎然而止,双眼凸出,面色紫红,嘴角不断渗出血液,断折的肋骨参差错落,贯穿了多处内脏,瞬间就夺去了他的生机。 易天行一掌得手,便自信满满的不再理会沙陀衮,径自扛起天龙流星槊,大摇大摆的转身走向易归藏:“怎么?不知道是杀是放?” 易归藏展颜笑道:“如果只有我在这里,我多半只能杀掉他们。” 易天行哈哈大笑:“喂,不会吧?你是当大哥的,一别多年,刚刚见面就贪图弟弟的东西,当心我找妈妈告状去。” 易归藏转向柳氏双魔,悠悠地道:“总是两条人命。” “人命?”易天行冷哼道:“他们的命是命,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命就不是命了?” 易归藏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易天行道:“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易归藏莞尔笑道:“所以你只是帮我解决困扰,绝对没有改变过你处事的原则。” 易天行长叹一声:“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大哥?”指着柳氏双魔说道:“你看看人家做兄弟,一起杀人放火、横行天下,你看看我们做兄弟,我做坏人你当好人?” 噗嗤!听到这里,易归藏身后的小女孩忍不住笑出声来。 易天行瞪了她一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小女孩被他一吓,连忙止住笑容,碎步跑到易归藏背后躲起来,死死抓住他的衣角。 易归藏没有好气地道:“你找不到事情干了,小女孩也吓唬。” 易天行嘿嘿一笑,扬手扔了两颗药丸给柳氏双魔:“吃下去,然后发誓滚蛋。” 柳伯能捻住药丸,并不服用,疑惑地道:“慢性毒丸?” 易天行冷冷地道:“我没空给你配置什么延缓发作的解药。这里面就是一种蛊毒,我不驱动,这东西跟没吃一样,但是你们两个胆敢背信毁约,哼,蛊虫发作起来的痛苦,等会儿可以让你们体验一下,免得你们心存侥幸,不把它当回事儿。蛊毒不是无药可解,不过我下的蛊毒别人肯定没辙,你们如果不信,以后也可以找办法解除,不过你们自以为解除的话,最好也别作奸犯科让我知道,这一次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饶你们不死,下一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柳氏双魔脸色大变,不过生死之间,他们也没有犹豫太久,最后双双服下药丸,发下不再为恶的誓言,仓皇离去。 谁知他们兄弟二人跑出没有多远,便被一群人拦住厮杀,最终身负多处创伤,方才冲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去。 那群人眼见柳氏双魔逃走,也不穷追,反而调转枪头,涌向易家兄弟,当头冲出一个锦衣华服、白面透粉的俊俏少年,手持一柄寒光四溢的宝剑,张口就大声喝道:“易归藏!你包庇魔女,勾结柳氏双魔,居心叵测,该当何罪?!” 易天行面对易归藏,冷笑说道:“这家伙谁啊?六扇门出来的?还是大理寺卿门生?”他一路赶来,不知道见到多少人正在追击易归藏,到此之后,更是处理一拨又来一拨,没有个完结的时候,心中不禁暗自愠怒,动了真火,起了杀鸡儆猴的念头,所以明知这帮人出身正派,不等易归藏好言好语的分说,便毫不客气的截过话头。 第二十六章 手折松鹤翼 退守腾炎 俊俏少年被气得脸色通红,怒声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白痴!”易天行撇了撇嘴,朝着易归藏说道:“认识他不?” 易归藏心中微微叹息,他知道易天行的脾气,既然有心把事情闹大,自己再怎么委曲求全也是白搭,干脆也就放开了顾虑:“长青剑是松鹤山庄镇庄之宝,不会借于他人,这人既然不是松鹤山庄庄主张崇禄,那么来的肯定是松鹤山庄少庄主张鼎新。这松鹤山庄张家先辈乃是大虞开国功臣,加上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控制了金光湖附近的三帮六派十四家族,俨然是金光湖一带的江湖霸主,在当地横行无忌,倒是把这孩子惯坏了。” 俊俏少年勃然大怒:“放屁……呃!” 不等张鼎新把话说完,易天行身形一晃,已经来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下半句话卡回腹中,恶狠狠得道:“小子,敢骂我大哥,胆子不小!” “放开张少庄主!”“大胆!”“放肆!” 跟随张鼎新前来围剿易归藏的一干人等,都是金光湖附近的武林人士,这些人在张家的率领下沆瀣一气,在金光湖地界一手遮天,当地根本没有人敢跟他们作对,俱都养成了骄奢狂妄的性子,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把天下人都当成金光湖的渔民对待,眼见易天行一出手就制住张鼎新,不但不知警惕,反而仗着人多势众,凶性大发,也不理会张鼎新的死活,手舞刀兵,呼喝着一拥而上。 易天行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满心打算杀鸡儆猴,谁知遇到这么一群活宝,就算将他们全部虐杀,估计也吓唬不住真正的高手。 想到这里,易天行心中更加烦躁,手上一用劲,便把张鼎新捏得晕倒过去,然后顺手扔在一旁,放下天龙流星槊,赤手空拳的悍然扑入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张鼎新的同党众多,约莫有着百来号人马,如果换成别人,恐怕还真有双拳难敌四手之虞,偏偏易天行一身以寡敌众的本领,从来就不怕人多。 而且这群人武功实在太差,易天行都不用施展毒术,只是将真气外放,布于体表,对方的刀剑劈刺上去,十有八九都被无形气罩弹开,偶尔有几个功力稍微深厚一点的人能够勉强攻破易天行的护体真气,打在易天行身上,力量也都所剩无几,连皮肤表层都没法破开。 易天行见状更是心下笃定,肆无忌惮的下手攻击,招招不离敌人的肘腕膝踝,专一错人关节、断人骨骼,如同虎入羊群,冲到那里,那里就响起一片惨叫,不消多时,一百余人均被他打断四肢,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呸!一群废物!”易天行不屑地朝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徐步走到犹自昏迷不醒的张鼎新身边,抬脚便朝着张鼎新的右脚膝盖狠狠踩下。 “啊!”剧烈的疼痛将张鼎新激得醒转过来,满头都是冷汗,还没有回过神来,便看见一只大脚落在自己左膝。 咯吱一声脆响,张鼎新的膝关节顿时错位,疼得他几乎再次晕倒,看见易天行意犹未尽的还要抬脚,张鼎新连忙高声大叫:“易二侠,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易天行闻言一愣,瞥了满地的武士一眼,犹犹豫豫地道:“可是他们都断了四肢,你是头儿,怎么好意思只断两条腿?” 张鼎新心中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有这么攀比的么?”口中却小声嘟哝道:“他们围攻义士,罪有应得,我可没有参与其中。” 躺在地上的武士们闻言气得几欲吐血,那些老成持重的人还顾忌松鹤山庄的势力,只是心头暗骂,几个年轻人已经压抑不住,开口骂出声来:“张鼎新!你个死不要脸的孬种!早知道你这个德性,老子看着你死也不救你!”“去你妈的,你要不是被易二侠打晕了,第一个冲上去找揍的就是你!”“张鼎新!老子与你割席断交!”“易二侠,你别信他说话!这次我们参与追杀令兄,全是他们张家带头煽动,这家伙巧言令色推卸责任,无耻之极!” 张鼎新俊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一生顺风顺水,在家里有爷奶父母宠溺,在外面有狐朋狗友奉承,哪儿听过如此侮辱?不过他最多也就是怯懦怕死,脸皮多少还是有几分的,自己也知道自己作为无耻,所以被昔日朋党辱骂,也没有回嘴,就连继续向易天行告饶都说不出口,只是可怜兮兮的望着易天行,欲语还休。 易天行看着他这幅模样,心头再也提不起惩戒的兴趣,径自转身走向易归藏:“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易归藏看了满地的人一眼,略带不忍地道:“就这么扔下他们?” 易天行冷哼道:“你还怕有人会杀害这些废物?看他们的样子,也就是关起门来在穷乡僻壤当土皇帝的货色,八辈子也没有见过江湖风浪,我可不觉得有人会无聊到残杀他们。而且就算真有人这么无聊,嘿,就算他们倒霉吧,难不成我打断他们手脚还要担保他们身体康复?” 易归藏一时无语,心中却在思索到了附近的镇子,委托当地官府来善后,以松鹤山庄的名头,起码不会落到无人照料的地步。 易天行却没有想那么多,拿起天龙流星槊,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照夜玉麒麟轻轻一跃,便来到易归藏面前。 照夜玉麒麟深通人性,知道主人想要自己把易归藏和菁儿一并驮起,为了照顾菁儿的身高,四肢一屈,便低身趴在地上,昂首打了个响鼻,示意易归藏和菁儿赶快骑上来。 照夜玉麒麟神骏非凡、卖相极佳,一身雪白皮毛在黑夜中莹莹生辉,仿佛天降龙驹,最是招惹小孩喜爱,现在露出如此灵性,更是让菁儿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它的鬃毛。 谁知照夜玉麒麟性如烈火,最是不耐旁人亵玩,见状长嘶一声,眼中两道精光闪电一般朝着菁儿射去,吓得她身子一哆嗦,赶忙缩回手去,躲在易归藏身后。 易天行本来对魔女的传说颇多顾虑,见此情况,忽然心头一软,对着菁儿柔声说道:“照夜玉麒麟性格高傲,你只能把它当成朋友,它才会理会你。” 菁儿怯生生的从易归藏身后探出个脑袋:“我没有不尊重它,我想和它交朋友。” 易天行呵呵笑道:“那你别摸它的头啊,你摸它的头,它会不高兴的。” 菁儿哦了一声,随即不解的抬起头:“可是易哥哥喜欢摸我的头啊,难道易哥哥不尊重我?” 易天行闻言哈哈大笑,还待再说,易归藏已经开口制止道:“菁儿,别理我弟弟,他就没有一句正经话。”说罢搂住菁儿,跨到照夜玉麒麟背上。 易天行知道有很多人都朝着自己兄弟的所在赶来,也不继续玩笑,轻声喝道:“走!” 照夜玉麒麟长身而起,发出清越冲霄的马鸣,四蹄翻飞,箭一般射将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易天行驾着神驹,一路西行,到了黎明时分,已经来到淳州北部。 望着眼前一望无垠的沼泽,易归藏脸色大变:“腾炎沼泽?” “嗯。”易天行点头道:“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易归藏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想要躲进腾炎沼泽去吧?” 易天行笑眯眯地道:“不愧是我大哥,我心里想什么,你一猜就中。我们兄弟真是心灵相通啊。” 与平常不同,易归藏说话有些激动:“你别开玩笑了!腾炎沼泽可是一块绝地!你别以为你看过几篇游记就自以为熟悉这地方,这里的凶险不是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可以想象的。” 易天行闻言一愣:“你来过这里?” 易归藏神情一黯:“一年之前,我和朋友来过这里。” 易天行道:“有人出事?” 易归藏沉声道:“我们三人进去,只有我一个人出来。” 易天行皱眉道:“什么情况?” 易归藏道:“这个沼泽里面毒虫密布,人处在其中,几乎无时无刻不被毒虫骚扰,就连植物也充满了危险,我见过从淤泥中突然射出的藤蔓,一旦将人缠住,就会把人拉入沼泽深处,我还见过会爆炸的蘑菇,爆炸散发的粉末沾染在身上,皮肤立即就会溃烂。还有,你应该知道这个沼泽为什么名叫腾炎,这个沼泽下面有一个地肺窍穴,随时可能喷出足以焚金融石的地火,令人防不胜防。”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决定来这里之前就考虑过了。”易天行道:“对了,你那两个朋友怎么死的?” 易归藏眼底流露出一抹沉恸:“一个被突然喷涌出来的地火烧死,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在我眼前尸骨无存。另外一个我至今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我只知道一觉醒来,他就没有了呼吸,我检查了他的尸体,他应该是中毒而死,可是我不知道他怎么中的毒,如果是饮食中毒,他的吃喝都和我一起,没有道理我没中毒他中毒,如果是毒物攻击,我又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伤痕。” 易天行叹气道:“唉,算了,你本来就不熟悉毒物,问你也是白问。我的确没有把握了解天下间所有的毒物,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方面,我比你要熟悉很多。” 易归藏道:“我承认你精通毒术,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要明白,腾炎沼泽的毒物,就算是天毒子老师也不敢说全部了解的。” “我知道,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来这里?”易天行道:“因为毒物对你来说很危险,对很多人来说很恐怖,但是对我来说,这些天然的毒物就是我的城池、我的军队。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追杀你们两个?我一路赶过来,见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甚至看见有人拉了三千人的民团过来砍你,这还是我一不小心就碰到的,我没有见过的还不知道多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我们兄弟就两个人,本事翻了天,遇到张鼎新这样的废物,上了五千我们不跑掉就只能累死在当地,遇到真正的高手更不用说,一两个就够我们头疼了。他们的援兵无穷无尽,我们一旦被人缠上,敌人只会越杀越多,我们两个人只能自己死磕,别说现在很难找到人肯帮助我们,就算找得到,你好意思喊人家陪我们送死?” 易归藏道:“但是……” “别但是了!”易天行不耐烦的打断道:“我想过好几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是绝地,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安全。哼,不是凶险万分的绝地,我们就没法将数之不尽的敌人缩小到我们可以应付的范围之内,我们就两个人,偏偏要面对千军万马,既然我们没有帮手、没有后路,那就找天求助、找地要兵!我倒要看看,是他们人多了得,还是老天爷威猛。” 易归藏目光转向菁儿:“菁儿长得很快,要不我们进入沼泽之前,去附近的城镇买点更换的衣服?” 易天行看着易归藏,撇嘴道:“你还嫌追兵不知道我们行踪是吧?好了,大不了我把外衣脱给她凑合着,就算她长成大人也不怕。” 菁儿闻言尖叫一声,指着易天行惶恐叫道:“我不要穿有臭味的洞洞衣服!” 易归藏听得哈哈大笑,易天行的衣服沾染了双头恶狗的唾沫,不但腐蚀得千疮百孔,而且还透露出一股怪味,刚才策马狂奔,劲风吹拂下倒不怎么觉得,现在停留下来,臭味就显得浓烈起来。 易天行也有些发愣,他由于经常捣鼓毒药,对于毒药散发的异味显得有些麻木,听到菁儿的叫声,这才反应过来:“这味道啊?到沼泽里面找点缁衣草洗一下就好了,至于这些小窟窿么,我找点合用的植物缝补下就好,不碍事的。” 菁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怜巴巴的望着易归藏,轻轻摇着他的衣角。 易归藏眼蕴笑意,望向易天行,刚一张口,易天行就无奈说道:“好!我们速去速回!”说罢调转马头,风一般电掣奔出。 第二十七章 柳随风 林雪儿 时处春夏之交,天气不算太热,却也早已脱离了寒冷,太阳不温不火的挂在天空中,照在行人身上,并没有什么热度,但是腾炎沼泽却在日光照射下活跃起来,一派云蒸霞蔚的景象。 这个时节刚刚进入腾炎沼泽一年之中最为可怕的季节,这个恐怖的沼泽下面,不知道积累了多少万年的毒物残骸,各式各样、不可计数的毒素混合在一起,有些毒素会遇到克星消泯于无形,有些不稳定的毒素会随着时间推移自然消散,但是还有很多毒素经历漫长的岁月之后,相互并存、融合、变异,最终遗留了下来,形成一层犹如凝胶的毒质,在沼泽的表层淤泥下面流淌。 如果不被触发,这些无知无觉的毒素并不会主动攻击生灵,但是随着气温的提升,整个沼泽的淤泥都会升温,毒质层也就会变得紊乱不定,散逸出剧毒无比的瘴气。 这种瘴气与烂桃山的桃花瘴、南诏的金钱瘴、九环魔宫的七煞瘴不同,也许在毒性的猛烈程度上面稍有不及,但是更加凶险,因为毒药来源过于复杂,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解析出这种瘴气的毒素构成,也就没法对症下药研究出解药,唯一的方法,就是靠那种通用性解毒药配上自身的身体素质硬抗,只要能够抵抗住瘴气侵蚀那就可以在腾炎瘴中来去自如,但是如果抵御不住,那就只能趁着一息尚存尽早安排后事。 林雪儿口含林氏辟瘴丹,轻盈的绕开一团五彩斑斓的瘴气,从一丛野草旁边掠过,蓬的一声,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野草丛中涌起一群白翅花斑、长约寸许的巨大毒蚊,将她身影淹没。 林雪儿吓了一跳,尖叫出声,但是身体却毫不犹豫的作出反应,宝剑翻飞,将身体护得滴水不漏,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这三天以来经历的第几次毒虫袭击,反正身体已经从最开始的反应慢一拍训练成了遇到危险自动反击,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每一次遇袭都会吓得尖声大叫,就像是撞了鬼一样。 心中把易归藏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林雪儿简直欲哭无泪,要不是魔女与其师门有血海之仇,以致于她父母下了死命令,非要她击杀魔女才准回家复命,她早就扭头走人了。 对她来说,腾炎沼泽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没有敢吃的,也没有敢喝的,也许有可以食用的东西,但是根本没法辨别,这个沼泽里面的动物哪怕是长得跟岩羊野猪一般无二,植物哪怕长得跟草菇金桔没有区别,哪怕是长流不息的瀑布、清澈见底的溪水,都有可能蕴含着沾之立毙的剧毒。 林雪儿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固然是因为她武功高强、反应敏捷、身怀良药,但是更重要的是,她运气好。 由于第一次出门,林大小姐对于野外生存缺乏起码的常识,到了腾炎沼泽,这种缺点反而成了救命的优点。 她捕捉不到猎物,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寻找猎物,所以可以眼睁睁看着两位热情招呼她吃烤狍子的青年侠士肠穿肚烂,任凭她把随身的解毒药物全部使用一番都无济于事,那两个青年死状之惨,实在超出了林雪儿的心理承受能力,以致于这两天晚上一闭眼,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那两个青年哀嚎待死的情景。 她不懂得辨别野生植物,所以看到野菜野果统统不认识,谨慎之下,看到什么都不敢随意尝试,反倒是看见几处已经僵直的尸体,不是手里捏着咬了一半的果子,就是旁边残留着打翻了的野菌汤。 有了这些经历,林雪儿愈发不敢食用腾炎沼泽的出产,不管自己认识不认识,一概略过,总算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牢记出门前父母的嘱托,在进入腾炎沼泽前采购了大量的清水和干粮,这才能够在腾炎沼泽中生存三天。 但是除了吃喝问题,腾炎沼泽还有其他的危险,各种突如其来的地火、瘴气、毒虫令人防不胜防,不但白天行路必须步步留心,就连晚上睡觉都得随时注意着毒虫的侵袭,这种生活使得锦衣玉食的林大小姐精神几近崩溃,她已经两夜没有安心睡觉,哪怕在附近撒了驱除毒虫的秘制药物,她还是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无法安然入睡。 不过也正是因为林雪儿的不适应,挽救了她几次生命,林家虽然是医道名门,秘制药物灵验无比,但是天下间毒虫万千,却也不可能凭借一剂药方克制完全,好几次都有毒虫侵入林雪儿身畔,幸好她一直没有进入梦乡,听到风吹草动就立即惊醒过来,这才能够及时发现,保住性命。 铮!宝剑归鞘,林雪儿站在当地,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毒蚊尸体,头皮一阵发麻,她从小就害怕虫子,见到蟑螂都要尖叫半天,可是这三天来杀死的虫子,外貌怪异者有之、肮脏者有之、丑陋者有之、凶恶者有之,数量更是多不可数,每一次遇到都是一番发自心底的战栗,精神上经受的折磨,简直不可言喻。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林雪儿心中哀叹一声,开始盘算下一步打算:“我的干粮还有五天的用量,但是清水恐怕只够两天饮用,今天如果还找不到易家兄弟和魔女,我就只能先退出沼泽再说,否则便有性命之虞。” 正思量间,远方忽然传来一声长啸,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林雪儿听在耳朵里,一阵犹豫,腾炎沼泽危机无限,有人遇险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凶物,又或者是当地环境极其凶险,但是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遇到了易氏兄弟。 林雪儿咬了咬牙,终于拿定主意,飞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只要进入视线,就能判断情况,如果放弃这个机会,天大地大,哪儿去搜索魔女的行踪? 林雪儿飞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看见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抹绿意,却没有任何人迹。惊讶于沼泽竟有绿洲之余,她心头震骇不已,这么遥远的距离,那个惨叫声音传到她耳中竟然清晰无比,那人内功之深厚,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用力捏了捏手中宝剑,林雪儿心底给自己鼓气:“没有问题的,我运气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就在这时,林雪儿身后大约十丈左右的淤泥轰然爆散,一道暗红暗绿两色交杂的地火冲天而起,汹涌的气浪夹着硫磺臭味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林雪儿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只来得及运起真气护体,就被强劲的气流冲得失去平衡,急速飞出。 林雪儿心中生出无尽惶恐,这可是沼泽,就算自己没有被气流击伤,如此强大的力量落在泥沼上面,必定陷没其中,不可自拔。 不等林雪儿转念,她已经狠狠抛落在沼泽之中,直没胸口,腥臭的淤泥四处飞溅,林雪儿只觉自己置身于鹅毛飘不起的弱水之中,平日里轻盈如燕的身躯就像是灌了铅一般,缓缓朝着地底沉没下去。 林雪儿也看过一些游记,根据某些记载,陷入泥沼之中,只要不胡乱挣扎,就不会沉入其中,甚至还会被沼泽地底的潜流带动,飘向其他地方,寻求生机。 但是陷没在沼泽之中的林雪儿,只是多了一批咒骂的对象,与游记所载不同,即使她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一副随波逐流的样子,她的身体仍然在缓慢下沉,不消片刻,淤泥就已经淹没到了她的脖子。 林雪儿心头一惨,想到被淤泥活活闷死的惨状,正要把心一横,自断心脉,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大师,前面好像有人失陷在沼泽之中。” 随听一声佛号,林雪儿身后风声骤起,似乎有两个人在急速掠近。 林雪儿生出希望,但是又不知道对方底细,心底不禁忐忑起来,参与追杀魔女的人龙蛇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其中固然不乏行侠仗义的正义之士,正邪莫辩甚至恶贯满盈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并不能确定这两个人过来就是为了好心助人。 好在那两人轻功不凡,几个呼吸就已经来到林雪儿附近,一个猿臂蜂腰、俊朗不凡的白衣少年抢先一步,飞身跃到林雪儿身前一米,脱下外衣,高声叫道:“抓住!”说罢扬手将外衣抖成一道衣棍,射向林雪儿。 林雪儿顾不得多想,奋起精神,用力一举手,随着她的手臂用力,她的身子猛然一沉,立即被淤泥淹没头顶,幸好她的出手很快,高举的右手已经堪堪抓住衣服。 林雪儿下沉的势头很猛,那少年一用力,不但没有将林雪儿拔出泥潭,他自己脚下的泥土首先支撑不住,分裂开来,将他陷入泥沼之中。 总算与少年同行的中年僧人随即赶至,他也不滞留身形,毫不停歇的从少年身旁掠过,冲向远方的绿洲,只是经过少年身畔的时候,右手五指箕张,犹如龙爪,朝着少年狠狠一抓,五道宛如实质的浓烈金光透指而出,拉住少年的背心,将他拉出泥沼。 僧人一路狂奔,随着他的脚步,少年、林雪儿逐一从泥潭中被他扯了出来。 林雪儿甫一脱身,便立即擦拭脸上的臭泥,但是她手上的淤泥比起脸上只多不少,越摸越多,这三天来经历的诸般苦楚同时犯上心头,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泪流不止。 僧人行如奔马,而且肆无忌惮,远比林雪儿亦步亦趋、小心谨慎要迅速,林雪儿只听耳旁风声呼啸,不一会儿停下,就已经来到绿洲之前。 那僧人停住身形,一声断喝:“嗡!”林雪儿和少年身上沾染的淤泥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催逼,纷纷脱离他们的身体,箭一般射将出去,瞬间就使得衣衫泥尘尽去、光鲜如新。 林雪儿脚踏实地,加上哭了一阵子,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一面抹泪,一面连连向那僧人和少年道谢,并且询问恩人性命。 少年含笑道:“在下梧桐山柳随风,这位是大慈寺龙寂大师。姑娘不必客气,见人危难,施以援手,乃是我辈本分。更何况姑娘古道热肠,不惜艰险除妖伏魔,我们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对了,还未请问姑娘的芳名?” 林雪儿道:“我叫林雪儿。” 柳随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姑娘似乎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不知为什么要进入腾炎沼泽?”柳随风心底打了个突,林雪儿这个名字很陌生,不由得令他心生疑惑。 追杀魔女的人虽然多,但是绝大部分都是落井下石之辈,一心想着杀掉魔女名利双收,到了涉及自身生命安全,还要不顾危险坚持追杀魔女的人并不多见,柳随风年纪虽轻,但是从小就在江湖上打滚,经历见识远非林雪儿这种未喑世事、心思单纯的女孩儿可比,决计不会相信这世界有无缘无故的大义凛然、嫉恶如仇,哪怕是他自己惩恶除奸,也要求个扬名立威,至不济也要心安理得。 但是这一次,说到底,转世魔女只是一个江湖传说,即使很多德高望重、声名显赫的武林名宿言之凿凿,却也没有人能够提供确切的证据,参与追杀魔女的人有几个敢说自己理直气壮得问心无愧?他本人要不是身负师长严命,根本就不想参与这种围剿幼女的行动,更不用说冒着无端身死的风险闯入腾炎沼泽。 以柳随风的出身和经验,江湖中稍微有点名气的人,就算没有见过起码也听过,林雪儿这种武功高强却闻所未闻的人物,如果不是隐居武者,就是隐匿于黑暗中的刺客、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奸恶小人之流。前者的话,有些匪夷所思,图名图利干嘛要隐居不出?如果是后者,柳随风可也不会因为林雪儿年轻貌美就有所疏忽。 林雪儿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列入可疑分子,柔声说道:“我是奉了父母之命,一定要击杀魔女。” 柳随风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无凭无据,他不会质疑对方,但是更不可能相信对方,既然如此,不如暂且放下、暗中防备。 目光投向绿洲,柳随风的眼神忽然凝重起来:“大师,这是刺天竹?” 龙寂大师沉声道:“不错。” 林雪儿这才转头望向绿洲,只见面前一片竹影婆娑,哪儿还有一丝沼泽该有的景象? 第二十八章 竹林惊变 魔音隐现 柳随风三人所处之处,方圆三里之内全是一片泥泞的景象,地面透着一层寸许深的积水,唯有他们面前的一块区域,就仿佛湖中小洲一般,地势高出水面,其上竹影千杆,随风摇曳,一眼望去,漫无边际,宛如蜀州著名的竹海胜景。 这些竹子粗如儿臂、直杆劲节、高耸入云,除了顶部缩小呈尖锥之形,直指天穹,看上去与寻常绿竹毫无二致,可就是这一细小的区别,使得柳随风和龙寂大师心中一阵发凉。 这就是刺天竹,传说中的不祥之物,很少有人见过它们,或者说很少有人见过它们还活了下来,所以有关刺天竹的记载并不多见,即使以柳随风和龙寂大师的博学,对于这种竹子也只有一个避之则吉的模糊概念。 林雪儿却没有听过刺天竹的名头,看见柳、龙寂二人脸上变色,好奇地道:“刺天竹是什么?” 龙寂大师道:“根据本寺经书记载,遍生刺天竹是波旬魔王现世的七大征兆之一,这种竹子具有毁灭一切生灵的魔力,看见它的人会被波旬魔王盯上,就算能够逃出刺天竹林,也会被追踪而至的波旬魔王害死。” 柳随风摇头道:“我看到的说法与大师略有不同,荆州有一位天教教士曾经见过刺天竹,并且侥幸生还,事后他在笔记中宣称刺天竹是一种被神灵诅咒的植物,一旦出现,就会带来瘟疫,使人无故暴毙。我不太相信这种说法,我觉得可能是有什么恶毒的东西伴生其中,又或者是刺天竹蕴含剧毒。” 柳随风话音刚落,远方忽然响起一阵连珠炮似的轰鸣声。 柳随风听了心头一喜:“也不知道是雷家的哪位长老来了?” 林雪儿这是第一次出门,家中藏书也多是医道武学之类,甚少阅读杂书,对于江湖中事可说毫无阅历,闻言大感好奇:“柳公子怎么知道这是雷家的长老?” 柳随风道:“这声音一听就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能够造成这样的声势,非雷家长老莫属。”看着林雪儿一脸茫然,不禁莞尔笑道:“还不明白?火药一旦爆炸就会消耗掉,你再听听,爆炸声连绵不绝,就像没有完结之时的样子。如果是普通人运用火器,制造这么大的动静,必须拥有非常庞大的火器数量。但是这里是腾炎沼泽,根本不可能运送大批物资进来,只有雷家秘技,内功、法术、火器三合为一,内力、道法与火药互相补益,才能延长火药爆炸的效能,将火药利用到极致,据说雷家的顶尖高手能够令特制火器循环往复的爆炸,无穷无尽,威力无涛。” 林雪儿咋舌道:“这么厉害?” 柳随风道:“神雷律令无漏正诀乃是雷家至高心法,几千年来有据可查的,也就三个人练成过,当今雷家并无这样的天才人物。”说着转过话题,面向龙寂大师:“刺天竹凶名远播,但是我们却不知道它险在何处?贸贸然闯进去实属不智,我与雷家也算薄有交情,不如去和那位前辈会合再说?” 龙寂大师、林雪儿自然没有异议,腾炎沼泽危机四伏,能够多找几个同道总要好过独力面对。 谁知他们刚刚立定主意,还未动身,忽然空气中一阵波动,震得他们立足不稳,纷纷向外飞去。 总算他们三人武功了得,半空中一个翻身,各自稳住身形,双脚落地,但是猝不及防之下,用力过猛,一时间泥浆四溅,弄得身前身后一片狼藉。 柳随风又惊又怒,洪声喝道:“是哪位朋友跟我们开玩笑?” 竹林中飒飒作响,两排竹影无风自动,朝着两边弯曲,现出一条笔直大道,终点盘膝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英俊少年,双腿之间搁着一架晶莹温润的白玉琴,双手拂在弦上,并不说话,只是含笑望着他们。 少年身后,立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女孩,年纪约莫十二三岁,随着少年的目光望过来,脸上无忧无喜。 刹那间,弯曲的绿竹重新直立,绿障叠云,将双方之间的空隙遮蔽,少年和女孩隐没其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林雪儿惊呼一声:“哎呀,这两个人怎么待在竹林里面?难道是被刺天竹困住了?那个少年在向我们求助吗?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们?” 柳随风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林姑娘,你来的时候没有听过易归藏的特征么?里面那两个人就是我们的目标啊。”同时心念飞转:“想不到易归藏和魔女藏身在刺天竹林之中,这倒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等闲之辈根本无法靠近他们身边,就连我们明明看见他们所在,也不敢轻举妄动。哎,可惜我和龙寂大师了解的刺天竹记载实在语焉不详,不知刺天竹到底有何危险?” 林雪儿大感诧异:“那个小妹妹是魔女?她不是才出生没有多久么?” 柳随风嗯了一声:“现在我相信那女孩是魔女转世了,哪儿有人类长得这么快的?” 林雪儿道:“你是说……她出生十几天就长大成这样了?” 龙寂大师道:“据说魔女降世,一日一岁,只需要十八天就会长大成人,彻底觉醒。到时候魔灵归位、神通自生,一身魔功就会恢复到前生的巅峰状态。届时以魔女的修为,恐怕当今之世没有谁敢自夸能够制服她,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她成长起来之前将其击杀。”说罢眼神一厉,宣了一声佛号:“柳公子、林姑娘,我过去一探究竟。刺天竹危险莫名,你们别跟来。” 柳随风闻言大惊,一把抓住龙寂大师:“龙寂大师,你别冲动,我们先设法试探一下虚实。” 龙寂大师摇头道:“刺天竹的记载虽然不详尽,但是所有记载都明确此物凶戾难当,其中凶险一旦触发,恐怕就是大祸,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去尝试。魔女转世已经十三天,易家兄弟带着魔女藏身在此,肯定想的就是拖字诀,只要再过五天,魔女恢复修为,击杀她的难度就会剧增,击杀她的代价也会剧增。如今参与围剿魔女的豪杰虽多,能够在广袤凶险的腾炎沼泽之中找到这里的,少之又少,能够有把握通过刺天竹林的,更是凤毛麟角,甚至根本就找不到。现在的形势,易家兄弟等得起,我们等不起,既然上天让我来到这里,便是天意要我亲身伏魔卫道,柳公子无谓多言。” 柳随风拔剑出鞘:“我与大师一起过去。” 龙寂大师道:“我们一起进入竹林,一出事就一起失陷,于事无益。不如你看着我进去,根据刺天竹的凶险程度,再决定自身进退。记住,我若是丧生其中,你就不要再枉送性命,赶紧离开吧。” 柳随风长笑道:“大师未免把我看得太轻了,难道我柳随风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成?”他是个成名侠士,虽然因为出身和经历的关系,比起一般的江湖少年多了几分世故和谨慎,却也不改豪气干云的本色,一旦下定决心,便再不左顾右盼、三心二意,左手一弹剑锋,双脚猛然蹬地,箭一般射向前方。 龙寂大师不虞有此,高声呼道:“小心!”浑身真气流转,皮肤满布金光,双臂伸展,仿佛一只大鸟,飞身掠出,身法比柳随风还要迅速,后发先至,一马当先冲入竹林之中。 林雪儿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位同伴冲入竹林之中,见状连忙喊道:“哎!等等我!”身形展动,宛如一道水波急速向前流淌过去。 柳随风目光瞥见,心头一震:“癸水身法,你是五行门弟子?” 林雪儿的身法看似缓慢如溪水潺潺,其实比之柳随风还要快上不少,说话之间已经追赶上来:“嗯,我算是半个癸水宗弟子。” “半个?”柳随风心中大感奇怪,不过此时不是聊天的时候,只得按捺下好奇心,专心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 呼!龙寂大师的身体穿入两根绿竹之间,那两根刺天竹仿佛受到了强力震荡,猛的爆散开来,化作两朵绿云笼罩而下,半空中汇成一路,将龙寂大师淹没其中。 变生肘腋,龙寂大师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怒吼一声,真气迸发,双手屈指成爪,挥舞如风,十指划破虚空,带出十道耀眼金光,护住全身。 金光过处,绿色云朵立时被割裂成一团团碎小的云团,可是绿云随散随聚,金光一收,便自动聚合起来,尽管抵挡不住龙寂大师的爪力,却把龙寂大师牢牢困在中央不得脱身。 柳随风目光一凝,发现那团绿云竟然是无数通体绿油油的飞虫,心中顿时恍然:“刺天竹竟然不是竹子,而是某种怪异飞虫凝聚成形!” 竹林深处传来易归藏的声音:“你们真是不知好歹,速退!”随着他话音一落,一个短促的琴音随即响起。 铮!围绕着龙寂大师的绿色飞虫就像虫群中央有炸弹爆发一般,轰然爆散,朝着四面八方激射飞去。 龙寂大师得此空隙,连忙纵身后跃,经过柳、林二人身边的时候,手出如电,一手一个,拉着他们退回原地。 被琴音逼散的飞虫坠落地上,大部分不再动弹,但是大约有三成左右呆滞了一下之后,又再飞起,围绕着龙寂大师适才触发刺天竹的区域萦绕往复,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重新聚集成一株刺天竹。 龙寂大师脸色阴沉:“想不到刺天竹是一种诡异飞虫,难道以前遇到它的人都是被毒虫咬死的?” 竹林中传来一声长叹:“这位大师,你最好马上查探身体,这刺天竹虫翅膀展动之间,有肉眼几不可见的剧毒粉末散发出来,能够杀人于无形,你被刺天竹虫纠缠了几个呼吸,恐怕已经中毒了。” 龙寂大师闻言心下骇然,连忙运气一个大周天,果然发现自己胸腹之间隐隐有淤堵之象,真气运行到那里,便受到阻滞,运转不灵。 龙寂大师察觉身体异状,急声喝道:“你们两个赶快检查身体,胸腹之间是否有所异常?” 柳随风、林雪儿听到龙寂大师此言,心头大惊:“我们已经检查过身体了,并无异样,大师这么说,难道你中毒了?” 龙寂大师听到柳、林二人无碍,心头松了一口气,含笑说道:“你们没事就好。至于我么,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内力修为虽然还谈不上百毒不侵,但是中毒一事发现得早,应该可以驱除出体外。” 林雪儿听了长吁一口气,喜滋滋地道:“那就好。” 柳随风却没有那么好糊弄,紧紧盯着龙寂大师,仿佛想要穿透他的内心,了解其真实想法。 龙寂大师望着刺天竹林,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刺天竹虫的毒性十分阴毒,如果不特意针对性的检查,根本不会发现其存在,但是察觉之后,就会知道这种剧毒看似温和,其实毒性深深渗入人的脏腑之中,真气流转过去,不但带不走毒素,反而冲击得脏腑疼痛难忍,根本无法运用真气逼出。龙寂大师口中虚言安慰柳、林二人,其实心中已经不存活着离开腾炎沼泽的念头。如果只有他单身一人,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立即冲杀过去,反正都是在劫难逃,不如拼死一搏,争取在自己毒发身亡之前击杀魔女。 但是现在身边还有两个年轻人,龙寂大师便不得不心存顾虑,只要他一动作,这两个热血犹存的少年男女一定会跟随行动,以他的亲身经历,穿越重重竹影来到易归藏身边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又何必为自己的一点执念拖累二人白白送死? 迎着柳随风疑惑的目光,龙寂大师淡然一笑,心中恢复了宁静,他与柳家是世交,出家前就与柳随风的父亲熟识,又看着柳随风长大,心中早把他当做自己的至亲子侄看待,只要能够保全他性命,即使身死道陨,心中也并无怨尤:“你们替我护法。”说罢就地盘坐下去,双手结印在胸腹之前,口中念念有词,身上渐渐升腾起一幢金光,给他蒙上一层庄严宝相。 柳随风不知龙寂大师的金刚住地禅功看上去声势惊人,其实只能布气护体,并无驱毒之力,现在如此做派只是为了稳住自己不要继续涉险,心中稍感安慰,持剑走到龙寂大师身侧,严神戒备。 就在这时,柳随风等人身后隐约传来一阵乐声,其音靡靡,其势浩大,仿佛有千百女乐同时轻歌曼舞一般,让他心头一凛:“来者进入腾炎沼泽这样的地方居然不减排场,行为狷狂,恐怕不是什么好来路!” 第二十九章 百欲宫 癸水宗 后方传来的音乐忽远忽近、若有若无,明明真切清晰的听见声音,但是仔细聆听,却是一片寂静空灵,仿佛乐声从未出现,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柳随风紧了紧手中宝剑,缓缓侧过身子,一面提防竹林中的变化,一面戒备后方的不速之客。 林雪儿虽然没有柳随风的阅历,但是她冰雪聪明,哪儿还看不出柳随风的心意?加上自身也察觉出乐声的诡异,于是莲步轻挪,背对着柳随风侧身而立,将龙寂大师夹在中央。 不消片刻,远方就出现了两列奇装少女,仅以绣花红绸裹住躯干,外面轻纱覆体,白嫩嫩的手臂大腿隐现其中,手中各自拿着铃铛、手鼓、金钹、玉磬诸般乐器,不时摇摆敲打,走路之间,腰肢有韵律的摇摆着,宛如一条条闻歌起舞的美女蛇。 两列少女之后,是一座方圆五丈的花车,前方并无牛马之类的驱动,车底离地三尺、长毯坠地,也不知道花车下面是什么情况。 花车周边,是众多鲜花编制而成的花带,四角呈现出合欢莲的造型,花心之上,盘坐着四个妖娆艳丽的年轻女子,各自抚琴吹箫、弹阮奏筝,引领着荡人心魄的乐曲。 花车中央立着一幢硕大华盖,金顶朱杆、璎珞流转,闪耀着晶莹的光芒,华盖下方堆砌着一座五彩斑斓的花山,上面斜靠着一男两女。男的年约二十,生得一表人才、丰神俊朗,身着粉红衣衫,上面绣着九对俊俏妖娆、栩栩如生的赤身男女,肌肤如玉,尤胜处子,眼睛亮得直逼星辰,嘴角带笑,就像是含着一抹融化万物的春光。他的怀中搂着一个丰腴美妇,眉眼间春意盎然,一手托着一串葡萄,一手正在喂他食用。另一个相貌清纯的少女,穿着怪诞不经的暴露装束,跪倒在男子身后,轻轻捶打着他的肩膀。 柳随风见到此情此景,手中宝剑竟然不自禁的抖了一下,他的这个反应很小,但却没有逃过林雪儿的感应。 “柳兄?”林雪儿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柳随风强行压制自己的声音,还是掩盖不了隐隐的惧意:“来者是百欲宫的魔头,等会儿我缠住他们,你立即按照原路逃离此地,不要再回来。有他们出手,魔女应该死定了,你我再无出手的必要,如果他们都杀不了魔女,我们更加不可能,所以你不用存有任何侥幸之念。” 林雪儿道:“他们也是来参与剿杀魔女的?我们与他们之间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柳随风苦笑道:“不是杀我们,百欲宫是欲魔宋毐的老巢,这个老魔的门人个个好色如命,见到你这样的美貌女子一定不会放过。” 林雪儿终于明白过来,面色变得惨白,百欲宫她是第一次听说,但是宋毐的名头她可是如雷贯耳。九州广大,江湖上的凶人恶徒即使仅限于采花大盗,数目都是不可计数的,任谁要去防备也防备不过来,但是每一个江湖女儿出道,父母师门给她上的第一堂课必定是提防宋毐。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提醒都是废话,宋毐此人位列魔教十大之一,与田行之、玄媪、厉无灵、血河老人等人齐名,一身武功道法已臻化境,被他盯上的人,几乎注定了魔掌难逃的命运。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会告诫自己的女性晚辈,离这个人越远越好,最好是听到风声立即远离。 六十年来,从来没有女人被宋毐看上还能保全清白。更让受害者亲人朋友难以容忍的是,也不知道宋毐用了什么魔教秘法,每一个被他侮辱的女性,最终都死心塌地的沦为他的玩物,甚至为他充当肉盾。 宋毐为恶多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被江湖侠士围杀,其中不乏被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围攻,但是每一次都能成功逃脱,除了他本人的机警过人、武功强横、遁法高明,还在于他随时随地身旁都有足够数量的随侍女子替他抵挡致命攻击。 如果说对于林雪儿,宋毐的凶淫只是一个传说,对于柳随风,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因为他认出了花山上的两个女人。 丰腴少妇是柯家庄的庄主夫人官若云,清纯少女是南越大侠北连云的掌上明珠北小露,都是他的昔日旧识,只不过这两个人已经失踪了三、四年,想不到再次相遇,会是如今的局面。 粉衣少年自然不会是宋毐,宋毐成名六十余载,就算驻颜有术,也不可能如此年轻,但是能够动用宋毐的六欲秘魔花车,应该是宋毐的门人甚至儿孙。 想起当年见面的情形,再看到眼前这一幕景象,柳随风心中生出难以自抑的愤怒,他与官若云只有一面之缘,对北小露的刁蛮任性甚至有些厌恶,但是他在这一刻胸中翻腾的,只有铲除百欲宫的冲动。 花车上的少年似乎听到了柳随风的话语,笑嘻嘻的转过头来,望着林雪儿,轻柔的说道:“嗯,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这小子这么紧张。”说着伸手探入官若云的内衣之中,一阵揉捏,弄得官若云脸泛潮红、娇喘微微、眼睛就像要滴出水一般。 林雪儿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见到如此行径,羞得满脸通红,啐了一口:“无耻!” 粉衣少年闻言哈哈大笑,斜眼瞥着林雪儿:“小丫头,等你尝到个中滋味,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柳随风虽然久闻百欲宫秘法无解,但是不尝试总有些不甘心,运用大慈寺嫡传的破障佛音,冷不丁的洪声喝道:“柯夫人!北姑娘!可认得梧桐故人否?!” 北小露被震得身体一颤,但只是抬头看了柳随风一眼,便不再理会,而官若云干脆沉浸在粉衣少年的挑逗中,没有丝毫反应。 粉衣少年不屑的冷笑道:“哪儿来的愣头青?不自量力!你当我们百欲宫依靠那种低级的迷魂邪法控制炉鼎么?嘿嘿,不知所谓!”说罢手上用力一推,将浑身软绵无力的官若云推倒在地,长身而起,懒洋洋地道:“你们命好,今天本公子是奉了师尊之命,前来捉拿魔女回宫,没空搭理你们。哼,趁着这百年难得一遇的良机,赶紧滚蛋!否则此件事了,说不定本公子顺手就把这雏儿带回去调教调教。”说着目光在林雪儿身上扫过,脸上笑意更浓:“唔,的确是个好炉鼎,可惜了,今天得先行料理正事。” 柳、林二人又惊又怒,但是不等他们开口,粉衣少年已经略过他们,径自对着竹林深处喝道:“易归藏!易天行!你们兄弟给本公子听好了!转世魔女乃是我师尊宋毐预订的炉鼎,识相的赶快把她交给我,否则别怪本公子辣手无情!” 易归藏的声音随即响起:“滚!”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也不洪亮,但是落在粉衣少年耳中,却比柳随风的破障佛音还要震慑心灵,只觉耳鼓中余音轰鸣,仿佛万根金针扎刺一般难受。 粉衣少年骇然之下,连忙运气归元,驱散不适,沉着脸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以为刺天竹林就能拦住本公子么?”说罢双手向下一拍,六欲秘魔花车忽然从下方喷射出浓浓黑烟,腾云驾雾,起在空中,然后徐徐朝着刺天竹林飘去,坐在六欲秘魔花车四角的四个女子各施本领,靡靡乐声立时转为金铁交击的杀伐之音,浪潮般涌向刺天竹林。 刺天竹被乐声一逼,顿时化作漫天虫云,朝着六欲秘魔花车扑击过来。 粉衣少年狂笑道:“来得好!”双袖向前一挥,两道粉红色的烟气激射而出,撞击在刺天竹虫群之上。 比起密密麻麻的虫群,粉衣少年的烟雾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瞬间就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绿色狂潮之中,但是粉衣少年却露出得意的神情。 眼见刺天竹虫肆无忌惮的飞到车前十丈,粉衣少年这才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他自幼在百欲宫长大,见惯了宋毐横行无忌的风范,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和合神烟中者欲念塞心,当场就会失去神智,满脑只有求欢的念头,足以让对面的虫子失去攻击能力,却不知道刺天竹虫乃是依靠个体分裂繁殖的异虫,根本没有交配的概念,媚药对它们完全没有效用,这一错算,使得他先机尽失。 不过粉衣少年身为宋毐得意门生,也不是易于之辈,见势不妙,立即做出反应,口中长啸一声,身形冲天而起:“敕!” 两只云袖挥舞,轻飘飘的划过虚空,留下两道粉红色的弧形光华,紧接着,粉衣少年双掌平推,粉红光华立时化作两道长虹,冲入刺天竹虫群之中。 粉红华光顺着粉衣少年的手势,在虫群中纵横交错,犹如无坚不摧的宝剑,所到之处,虫落如雨,顷刻间就在地面上铺就一层厚厚的绿意。 刺天竹虫虽然悍不畏死,但是似乎并不懂得群起而攻之,除了被魔音激怒的虫子前仆后继,远方那些没有被触动的刺天竹依旧保持着清幽竹林的风范,四个演奏魔音的女子似乎也看出其中端倪,不再继续攻击竹林,所以在粉衣少年的犀利剑气之下,漫天虫群只落得越来越少,直至全军覆没。 不过粉衣少年一口气击杀了不知道几万只毒虫,真气消耗也是不小,身形重新落到花车上面的时候,面色微微发白,气息也显得有些紊乱。 竹林深处嗡嗡响起两声琴音,中间还夹着一个女孩的娇笑,仿佛嘲弄粉衣少年的大言不惭、无功而返。 粉衣少年精通音律,自然不会听错易归藏的琴意,胸中怒火中烧:“易归藏!是男人就别依仗毒虫之利,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易归藏恬淡温和的答道:“好,你过来吧。” 粉衣少年气得想翻白眼,暗自恃道:“谁说易归藏是谦谦君子?简直就是个弯酸刻薄的小人!我能过去还叫你出来?”不过他经过刚才的出手,已经见识到刺天竹的厉害,心中再无半分硬闯刺天竹林的把握,气恼归气恼,却也不敢继续轻举妄动。 不过他眼珠儿一转,便落到林雪儿身上,嘴角不禁笑意重现:“我听说易公子一向行侠仗义、扶弱济危,乃是当今侠士的典范。不知道本公子当着你的面**少女,你有何反应?是继续躲在毒虫堆里作缩头乌龟?还是跑出来送死顺便展示你那廉价的道义?” 柳随风闻言一凛,猛然伸手抓住林雪儿,狠狠推了出去:“快走!”说罢纵身跃起,剑光如练,凌空刺向粉衣少年。 粉衣少年不屑的撇了撇嘴:“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右臂轻轻伸出,往迎面而来的宝剑侧面一弹。 嗡的一声长吟,柳随风只觉虎口一热,险些握不住手中宝剑,心中又惊又惧,不过他家传的回风舞柳身法最为擅长的就是借力回旋、凌空蹈虚,顺着粉衣少年的指力,他的腰肢一扭,宛如漫天飞舞的柳絮,迎风萦绕,重又飘向粉衣少年,一剑刺向他的咽喉。 粉衣少年咦了一声,随即嗤笑道:“有点门道,可惜也就只有这么一点。”说罢双手一分,左手抓住剑锋一扭,便把柳随风的宝剑绞成麻花,右掌拍向柳随风的胸口。 “住手!”林雪儿身子还未落地,就体会到柳随风的用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气愤,哪儿肯扔下他独自逃生?一落地就迅速转身杀回,身形就如乳燕穿林,飞射过来,人尚未至,已是十指连弹,发出数十颗晶莹剔透的冰弹,同时击向粉衣少年数十道大穴。 冰弹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并且夹着一片其寒刺骨的冷风,看得粉衣少年脸色一变:“癸水冰珠!你是五行门弟子?!” 趁着粉衣少年心神微分,一直盘膝不动的龙寂大师忽然怒目圆睁,大喝一声,从地上暴起发难,左手僧袖一卷,将柳随风拉过一旁,右掌金光闪耀,犹如开山巨斧,劈向对方胸膛。 第三十章 拼命得手 偷袭补刀 粉衣少年身形轻轻向后一飘,避开龙寂大师的铁掌,同时双袖一抖,激射出两蓬粉红色烟雾,接着长袖招展,将粉红色烟雾布成一幢密不透风的烟光,护住周身,癸水冰珠射击上去,纷纷爆散开来,炸得烟光荡漾,不过粉红烟光显然更胜一筹,随即聚拢回来,毫发未伤的恢复了原状。 龙寂大师一击不中,立即大喝一声:“叭!”双手屈指如龙爪,往胸前虚虚一抱,浓烈的金光透指而出,在两爪之间形成一个金色符文,悬在空中徐徐转动,每转动一圈,都发出一记宛如古寺梵唱的声音。 粉衣少年盯着龙寂大师,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秃驴你找死!” 龙寂大师低宣一声佛号,然后洪声怒吼:“吽!”双爪朝前一推,悬在掌心之间的金色符文顿时大放光明,射出耀眼的金光,就像是离弦之箭,朝着粉衣少年飞射过去。 粉衣少年冷哼道:“不自量力!”双臂一振,笼罩在他身体周围的粉色烟光立即化作无数粉红丝带,迎着金色符文缠绕过去。 转瞬之间,金色符文便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入千百道粉红烟光之中,刚开始的时候,符文就像是发了狂的蛮牛,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但是过不多时,就在随灭随生的粉红烟光中丧失了锐气,飞行的速度变得滞缓起来。 粉衣少年意气风发的狂笑道:“破!”右臂一探,五指朝着前方的无尽烟光狠狠一抓,粉红丝带随即响应,飞蛾扑火般朝着行动不灵的金色符文涌去,当时就把它淹没其中。 只听浓厚的粉红烟光中传来一声闷响,龙寂大师如遭重击,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两步,身形摇摇欲坠。 柳随风和林雪儿双双抢上,扶住龙寂大师:“大师,你怎么样?” 龙寂大师振臂推开二人,双手合十,眼中无悲无喜:“你们赶紧离开。” 柳随风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大师,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龙寂大师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无妨,你不走,也由得你。你就在这里看着贫僧如何伏魔卫道吧!” 粉衣少年闻言大笑道:“大言不惭!”右手轻轻一招,十余丈粉红烟光就随着他的手势飞回,环绕身体,形成一道旋转流动的粉红气流。 龙寂大师双眉一挑,眼中精光大盛:“柳贤侄,你和林姑娘替贫僧掠阵,别让百欲宫的魔女偷袭贫僧!” 柳随风虽然知道龙寂大师的本意其实是不想他和林雪儿涉险,但是他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百欲宫这一次来者甚众,除了领头的粉衣少年,其余诸人现在还未展露狰狞,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只得无奈应是。 粉衣少年却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眼中露出古怪的神情:“老秃子,你脑子进水了吧?我们需要偷袭你么?” 龙寂大师也不答话,大喝一声,身形展动,双爪翻飞,整个人就像是被揭了逆鳞的怒龙,冲向粉衣少年。 粉衣少年道:“你既然急着归西,本公子就成全你!”他刚才已经试出龙寂大师的武功深浅,听到他的说法,只当临死狂言,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脚尖轻轻一点,便飞身拦在龙寂大师面前。 龙寂大师迎面便是呼呼两爪,一锁咽喉,一抓下阴。 粉衣少年不屑的瞥了龙寂大师一眼,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朝着龙寂大师眉心点去,他武功远在龙寂大师之上,手指后发先至,不等龙寂大师沾到自己身体,就已经点到龙寂大师身前三尺。 按照粉衣少年的算计,龙寂大师棋差一招,面对这一指只能变招闪躲,经此一来,便会陷入自己连绵不断的追击之中,直至败亡,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谁知龙寂大师身中剧毒,早已心存死志,加上百欲宫臭名昭著,这些年来不知道玷污了多少妇女、拆散了多少家庭,在龙寂大师心目中,远比传说中滥杀无辜的魔女转世更加该死。 所以明明知道自己的攻击速度不及粉衣少年,龙寂大师却毫无避让之意,反而怒目圆睁:“嗡!” 随着龙寂大师的震耳鼻音,他身外的空气荡漾出一圈圈波纹,宛如无形的气体屏障,将粉衣少年的手指阻拦了一下。 不过粉衣少年内力比龙寂大师深厚,手指的势头只是略微缓了一缓,就破开龙寂大师的护体音波,点在龙寂大师眉心之上。 龙寂大师就在手指临头的一瞬间,猛的把头一埋,迎面撞击上去,就像是蓄意自杀一般。 啪的一声轻响传来,龙寂大师的额头鲜血飞溅,仿佛绽放出鲜艳的红花。 粉衣少年脸色骤然大变,心中暗呼一声:“不好!”手指用力一按,便要借力飞退。 谁知刚才坚如铁石的额头,突然变成了一团棉花,软绵绵的不受一点力道,粉衣少年后退的势头因而滞了一滞,龙寂大师的双爪就已经狠狠落下。 电光石火之间,粉衣少年脑袋向后猛然一仰,龙寂大师的右爪擦着他的喉管掠过,划出四道血痕,不过他躲得过上面,却顾不得下面,龙寂大师左爪一翻,重重落在他的会阴穴上。 粉衣少年惨叫一声,仿若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跳出十余丈高,闪电般向后飞退。 龙寂大师停留在原地,眉心传来的刺痛就想要剖开他的脑门一般,使得他无法继续追击,心中更是遗憾万分:“想不到这少年竟然练有缩阳功,早知如此,我不如攻击他的丹田。” 龙寂大师这边懊悔失策,粉衣少年更是惊怒交加,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受到如此重创,会阴乃是人体大穴,虽然他及时缩阳入腹,降低了伤害,也不可能毫无影响,雄浑的禅门真气透过穴道直冲入体,震得他小腹痛如刀割,整个下体都失去了心灵的控制,颤抖不已。 见此情形,手持琴箫阮筝的四名女子纷纷飘身上前,围住粉衣少年,关切的轻声唤道:“公子!” 粉衣少年眼中凶光毕露,咬着牙颤声说道:“给本公子上!将老秃驴和那男人碎尸万段!将那女人拿下万般凌辱!” 那四名女子还未答话,他们脚下的六欲秘魔花车底部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车身随即剧烈震动起来。 四名女子还好,纷纷施展千斤坠的身法稳住身形,粉衣少年可就惨了,他的下肢本就失去控制,被车身的剧烈摇晃一带,当场变成了滚地葫芦,触动下体伤势,疼得冷汗直冒。 粉衣少年气急败坏的一掌拍向车底,嘶声吼道:“孽畜!你发什么疯?!”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拍击,六欲秘魔花车猛的重重落下,接着翻转过来,将上面的粉衣少年和六名女子尽数抛落在地。 翻倒的六欲秘魔花车旁边,一只通体漆黑、肋生双翼、四蹄如犀、蛇颈六头、满口利齿的巨大怪兽显露出来,十二只碗大眼睛闪烁着凶残暴戾的绿光,四处张望,仿佛要择物而噬。 粉衣少年脸色变得惨白,六欲秘魔花车乃是宋毐心爱之物,也就是他在宋毐弟子中特别受宠,千求万恳才获得一次驾驭出行的机会。现在负责花车动力的六欲蛇颈鼍癫狂失控,就算自己能够擒住魔女,恐怕也难逃师门严惩。 一想到宋毐的残酷手段,粉衣少年不禁打了个冷战,一面运起魔教秘法,刺激自己的气血,强行压制下体的痛楚,一面惶恐的高声呼喊道:“快制住它!快点!” 除了官若云和北小露,随同粉衣少年一起前来的百欲宫魔女全体出动,纵身扑向六欲蛇颈鼍。一时间,漫天都是玉臂白腿,妙处纷呈。 花车四女分别落在六欲蛇颈鼍前后左右,隐隐形成一个阵势,各自演奏乐器,发动飘渺悠扬的魔音,其余诸多奇装少女,纷纷敲击摇动手中乐器,与之相合。 六欲蛇颈鼍六个怪头同时昂起,发出尖锐的啸声,立时将靡靡之音撕裂。 花车四女功力较为深厚,魔音被破只是面色一白就挺了过去,那些侍女一般的奇装少女就没有那么幸运,一个个乐器脱手,口吐鲜血,萎倒在地。 六欲蛇颈鼍见状再次发出尖啸,六个怪头闪电般伸出,咬中六名无力抵抗的少女,然后头颅高举,摇头撕咬,洒落一天血雨。 “一群废物!”此时粉衣少年已经强行压制住伤势,纵身飞跃到六欲蛇颈鼍头顶,怒吼道:“孽畜!趴下!”说罢双手一推,一幢粉红烟光朝着六欲蛇颈鼍笼罩而下。 此时的粉衣少年急怒攻心,几乎失去理智,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只驯化多年的怪兽为何突然失去控制,任凭他暗中把控制六欲蛇颈鼍的秘法用了个遍,也没有产生任何作用,为今之计,只得奋力一搏,希望能够用武力制服它。 六欲蛇颈鼍感受到威胁,连忙吐落还未吞食的少女,抬头望着粉红烟光,张口就是六道漆黑如墨的黑色烟光,同时双翼展动,庞大的身体竟然缓缓脱离地面,朝着粉衣少年飞去。 不等粉衣少年转念,粉黑两色烟光已经撞击在一起,就像铁汁入水,发出咝咝的声音,粉红烟光看似势大,但是与黑色烟光一接触,立时相形见拙,被腐蚀得七零八落。 粉衣少年见状只觉嘴巴发苦,六欲蛇颈鼍力大无穷、能飞能跑、口中六欲毒烟更是歹毒无比,以前仗以横行,恨不得它再厉害百倍,现在沦为敌手,才知道头疼。 他眼见自己的粉红烟光就快被消灭,连忙凌空一个筋斗,远远落在地上。 “啊!”粉衣少年脚一落地,就发出高亢的惨叫,踩中烙铁一样弹跳起来,翻身朝着远方飞落。 蓬!刚才粉衣少年落地的地方,泥浆纷飞,一道人影如影随形,紧紧跟着粉衣少年飞去。 粉衣少年感觉脚掌心像是着了火一样的灼热滚烫,心中又惊又怒:“你是谁?”一面说话,一面运足功力,一掌拍向尾随而至的敌人。 那人轻声笑道:“老子易天行。”话音未落,已经一掌拍出,正中粉衣少年的右掌。 “啊!”粉衣少年再次发出惨叫,掌心的剧烈刺痛险些让他晕厥过去:“你暗算我!” 易天行飘然落在粉衣少年身前五丈远近,周身散发出丝丝白气,转眼间就把附着在身上的泥泞蒸干成为尘土,接着身体一抖,露出一副可恶的笑意,对着粉衣少年扬了扬右手:“你说这个?” 粉衣少年望着易天行手上的铁指环,怒吼道:“你这个江湖败类!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暗算我!算什么英雄?!”他现在可谓惶恐之极,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再无一丝出场时的嚣张气焰,无论脚掌心那压制不住的火热,还是手掌心超出常理的刺痛,都让他感觉到恐惧,因为这些征兆都以为着毒,剧毒,他不了解的剧毒。 易天行笑眯眯地道:“你说用这玩意儿下三滥么?这可不关我事儿,这是你们魔教的东西,我刚从你们魔教那个什么来者,哦,对了,暗焰尊者手里扒下来的,还没有戴热和呢。” 粉衣少年闻言忙不迭摸出一颗丹药,塞入口中。 易天行也不阻止,等到他服下丹药,才用揶揄的语气说道:“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你们教中那个暗焰尊者配毒的技术太烂了,我实在看不过眼,所以把指环上面的毒药替换了一下,咦,你这是什么表情?” 粉衣少年嘶声怒道:“我杀了你!”说话间身影展动,幻化出三十六道人影扑向易天行,手掌挥舞,狂风骤雨般拍向易天行。 易天行一面闪避,一面含笑说道:“别怪我不提醒你,你接连中了无情火和连心锥两种剧毒,再这么剧烈运动可就活不了多久了。” 粉衣少年动作一滞,脸上浮现出希冀:“你肯放过我?” 易天行缓缓摇头:“不肯。” 粉衣少年咆哮道:“你耍我!”双掌一翻,两股粉红烟光凝聚出来,正要发难,突然眼睛凸出,口中嚯嚯有声,身体却像是脱了线的木偶,踏着散乱的步子,胡乱转悠了几步,倒在地上。 易天行取下铁指环,扔在地上,淡淡地道:“中毒之后是不能动怒的,下辈子记住了。” 第三十一章 不同的选择 迎着易天行冷漠的目光,柳随风心头不禁暗自打鼓,悄悄挪动一步,拦在龙寂大师和林雪儿身前。 易天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哈哈笑道:“你这家伙武功低微,胆子倒是不小。” 柳随风也算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以前做了不少轰动江湖的事迹,以往不管遇到谁,都得翘个大拇指赞他一声年少有为,现在被一个年纪远较他小的少年当面贬低,却提不起反驳的心思,一时间羞愧万分,闹了个面红耳赤。 林雪儿却看不过去,脱口而出:“柳少侠侠肝义胆,岂是你这种为虎作伥的人可以评价的?!” 易天行转向林雪儿,目光转厉:“你们是不是活腻了?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们?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居然一路追杀老子追杀到腾炎沼泽这种凶地来,嘿!我没有立即动手,你们反倒是越来越放肆了。”他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猛的提高,怒吼一声,霍然转身,身形箭一般冲出,双手连挥,幻化出无数掌影,迎上从后偷袭的花车四女。 乒乒乓乓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过去,五道人影骤然分开,易天行立定当地,冷笑不止,花车四女却分别跌落在四个方向,吐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胸,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乐器也都脱手飞出,显然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持琴女子不甘心的大叫一声,右臂猛的向前一探,牵动气血,顿时鲜血狂喷,但是也成功的将瑶琴抓回手中,然后俏眼含煞,瞪着易天行,将琴尾对着他,手指狠狠一拍琴底,噗噗连声,五道寒光电射而出。 箫、阮二女见状也发声怒吼,强自提运真气,拿回自己的乐器。 持箫女子对着洞箫猛力一吹,一支短箭发出呜呜怪啸,射向易天行背心。阵阵尖利音波荡漾,宛如群魔狂啸,使得柳随风、林雪儿等人生出掩耳狂奔的冲动,瘫倒在一旁的百欲宫侍女们就更加不堪,纷纷发出凄厉惨叫,耳朵中渗出丝丝血迹。 持阮女子表现最为刚烈,抓住乐器之后,反手一掌击打在自己胸口,吐出一口鲜血之后,精神一振,恶狠狠的纵身扑向易天行,把手中大阮当成巨斧般使用,夹着呼呼风声朝易天行当头劈下。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吐气发力:“嘿!”双腿微弯,扎了个马步,左臂在胸前横扫而过,将最先射到的五支尖锥拨飞,然后翻指一夹,将短箭夹在两指之间,同时右臂高高抬起,一拳轰在雷霆般劈下的大阮之上。 持阮女子的大阮虽然是精铁所制,但是为了要保证乐器发声,必须腹中空虚,外面铁皮虽厚,也经不住易天行的巨力。 蓬的一声,大阮的共鸣箱被巨大的撞击力压成一块铁饼,持阮女子娇躯一震,浑身传出骨折筋断的声音,身体还未落地,便已香消玉殒。 易天行瞥了一眼手中短箭,笑嘻嘻的揣到怀中:“原来是镂空箭头,通过气流发出怪声,这东西对我虽然没有用,留下来卖钱还是不错的。” 持箫女子眼中露出绝望的事情,扭头怒视着持筝女子:“你为什么不出手?” 持筝少女甜甜一笑:“我这就出手。”说着忽然玉臂轻扬,一道乌光正中持箫女子的咽喉。 持箫女子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翻身倒地不起。 持琴女子见状又惊又怒:“小怜!你干什么?” 小怜咯咯笑道:“四公子死了,六欲秘魔花车毁了,你们以为回到宫中,宋老魔会放过我们?别怪妹妹心狠,是你们脑子太不灵光,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与易二公子作对。”说罢抬起手臂,对着持琴女子轻声说道:“姐姐慢走。”手指一弹,又是一道乌光飞出。 持琴女子适才奋不顾身的拼命一击,触动内腑,伤上加伤,再也没有能力运用真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暗器射来,没入自己眉心。 小怜击毙自己两名同伴后,对着易天行抛了个媚眼,腻声腻气地道:“易二公子,奴家愿意归顺于你,还望公子高抬贵手,饶过奴家性命。” 易天行还以微笑:“你如此心狠手辣,我怎么敢留下你呢?” 小怜笑容不改,眼睛中露出柔弱无助的神情:“易二公子精通蛊术,自然有手段叫奴家不生二心。” 易天行心头一凛:“你怎么知道的?” 小怜柔声道:“别人不知道,百欲宫怎么可能不知道。” 易天行愣了一愣,嘿了一声:“无名晚辈,居然要劳烦宋长老关心,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小怜道:“公子能得到田、玄、厉三位长老的看重,自然也值得宋老魔关心。” 易天行可不想被魔教中人关注,尤其是魔教长老那个级别的人物,根本就没有一个是自己能够抗衡的强大存在,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也没有办法,所以略微皱了皱眉头,他便把这件事抛在一旁,对着小怜冷笑道:“听说宋毐秘法通天,能够让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百死无悔,想不到你见势不妙就立即反水,一口一个宋老魔。” 小怜捂嘴轻笑道:“宋老魔御下凶残暴戾、刻薄寡恩,怎么可能要人心甘情愿替他卖命?” 易天行淡淡地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小怜眼波流转,望呆立一旁的官若云、北小露瞥了一眼:“若是外面的这些女人,倒是可以的。嘻嘻,神州理教之风盛行,对女人要求苛刻,即使是被人强暴,也没有人会站出来替她们说话,反而会责怪她们不以死明志,这样一来,无异于把那些走投无路的女人往宋老魔怀里推,有宋老魔的庇护,总不敢有人跑去喊她们自杀,而失去了宋老魔的庇护,她们的命运只有更加悲惨。当然,也有宁死不从的女人,不过这种人始终是少数,很多人事不关己夸夸其谈倒是视死如归,事到临头终归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使这种女人,宋老魔也能用其家人要挟的手段控制大半,实在油盐不进,宋老魔还不是只能杀掉了事。不过呢,宋老魔虏掠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活着谁死了,有谁全部知道?世人只看见俯首听耳的人,自然意味宋老魔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你也办得到的。至于奴家么,本就是宋老魔收养的孤女,至于是买来偷来还是抢来的,奴家也不清楚,但是奴家自幼在百欲宫长大,什么阵仗没有见识过?活着比什么都强,凭什么要在宋老魔一棵树上吊死?”说着荡气回肠的轻轻嗯了一声,两眼水汪汪的望着易天行:“何况易二公子年轻俊朗,怎么也比宋老魔那个白头翁要好一些。” “哈哈!”听到这里,刺天竹林深处传来一声长笑。 易天行啐了一口:“少来勾搭老子。”手指对着小怜遥遥一弹,也不见有什么东西飞出:“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怜也不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蛊虫,心中略感紧张,娇柔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易天行道:“宋毐有几个嫡传弟子?擅长什么本领?是常年窝在魔宫之中还是在什么地方走动?死在我手里的这个家伙是谁?” 小怜道:“宋老魔有四个弟子。大弟子龚汶,跟随宋老魔时间最久,据说武功已经有宋老魔六分火候,是宋老魔门下第一高手,他从不出宫,像跟尾巴狗一样贴着宋老魔寸步不离。二弟子邓玉,也在宫中生活,资质很差,练武也不用功,本领还不如我们姐妹。” 易天行忍不住插嘴道:“这怎么可能?魔教授徒提倡优胜劣汰,这么不争气的废物,换作是我,早就一巴掌拍死了。” 小怜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公子有所不知,邓玉姿容艳丽,尤在女子之上,乃是宋老魔的……” 易天行听得一阵恶寒,立即打断道:“下一个!” 小怜咯咯直笑,对于中蛊的担心消融于无形:“三弟子何牧之,业已出师多年,在河北一带自称五通神化身,以五通教的名头布道,公子应该听过他的名号。” 易天行哦了一声:“听过,原来河北那个五通神是宋毐的门下啊。” 小怜继续道:“四弟子就是被公子你击杀的粉香童子宋秦柏,这个人似乎与宋老魔有一些亲戚关系,加上擅长察言观色,在百欲宫中最得老魔欢心,公子杀了他,倒是要小心老魔的报复。” 易天行心中暗自想道:“宋毐要是能够出来早就出来了,还用得着派你们来?”不过他并无意与小怜说这些,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好了,我要问的问完了。你走吧,自己小心点,别落到宋毐手中,我想他不会有我这么好说话。” “你放我走?”小怜刚一听又惊又喜,随即犹疑地道:“我中的蛊毒……” 易天行冷冰冰地道:“那种蛊毒不经过我催动,又或者是我死了,不会发作,你安全得很。” 小怜道:“可是,万一,如果……” 易天行不耐烦的喝道:“如果我死了,你就陪葬吧!我总不会为了害死你去自杀的!你实在担心,就回家替我供个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祈求我长命百岁!”说着声音顿了顿:“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你比我年纪大,正常来说,你得死在我前面。” 小怜心头暗自腹诽:“你的仇家遍及江湖正邪各派、黑白两道,要活得比我长还真得求神拜佛不可!”不过这句话她是不敢说的,只得施礼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奴家就此别过。”说罢站直身体,双手连续挥动,一蓬乌光飞出,将满地哀嚎的百欲宫侍女尽数击杀,接着展动身形,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易天行喃喃的道:“魔教中人手段还真是毒辣啊,也好,免得我亲自动手。”说完转向官若云和北小露,柔声道:“二位有何打算?” 北小露眼中异芒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官若云却一扫出场时的**姿态,拱手道:“多谢易二公子诛杀此獠。” 易天行道:“不用谢,他要杀我,我自然杀他,与你们毫无关系。” 官若云爽朗一笑,虽然衣着暴露,仍然掩不住勃勃英气:“无论你心意如何,我既然从你的行为中受益,便当感激于心。” 易天行道:“那我就生受了。” 官若云转向柳随风:“还望柳少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帮忙把我的死讯转告外子。” 柳随风心头一惊,连忙劝阻道:“柯夫人何必寻死?现在百欲宫的魔头已死,你径自回家便是。” 官若云惨然一笑:“刚才那个魔女说得不假,我是无法摆脱宋老魔的控制的。一旦我回到家中,我就会身败名裂,令夫家、娘家蒙羞,令我的丈夫儿女从此抬不起头做人。” 柳随风有心再劝,却又知道官若云所言句句属实,犹豫了半晌,这才长叹一声,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生离此地。” 官若云朝着易天行道:“易二公子,你看……” 易天行道:“蝼蚁尚且贪生,你若担心被人认出,我有药物可以改易容貌。” 官若云道:“只要我回家与亲人相认,便瞒不过宋老魔,如果不能回家与亲人相认,我又何必苟且活着?” 易天行盯着她:“你家在哪儿?如果柳随风去不了,我去一趟。如果我们都去不了,那你更加不用担心。” 官若云郑重施礼道:“外子柯动天,乃是云州柯家庄的庄主,在江湖上薄有威名,公子到了云州一问便知。” 易天行点了下头,转向北小露:“你呢?” 北小露怯生生的走到易天行身边:“你能不能帮我改易容貌?我不想死,可是我也不能回家。” 易天行毫不犹豫地道:“好,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些药物,替你改易容貌一事,只有等我们活着离开腾炎沼泽才行。” 北小露面色一白,细如蚊鸣地道:“我武功很差……” 柳随风在旁边看得心头一酸,这还是当年那个刁蛮任性的疯丫头么? 易天行却没有那么多感触,一把抓住北小露,便往刺天竹林中走去:“那你先跟我哥呆几天,有这片竹林,足以保证你一时安全。”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带着北小露在刺天竹林穿行自如,竟然没有惊动一株刺天竹。 第三十二章 理念相左 兄弟相争 易天行夹着北小露,闲庭散步般穿梭于刺天竹林之中,不消片刻就来到竹林深处,迎面就看到易归藏不满的目光。 易天行心中知道是什么事情,却不愿意解释,也不愿意与兄长争执,放下北小露,淡淡地道:“再坚持六天,等到菁儿长大,我们就能出去了。” 易归藏瞪着他,没有好气地道:“别岔开话题!” 易天行嘴角一翘:“你就没有说话,我岔开什么话题了?多了个人,你们的食物和水够不够用?要不要我多带点食物和水进来?” 易归藏看了看身旁乖巧的菁儿,点头道:“带点来吧,菁儿正在长身体,多吃点食物比较好。” 菁儿闻言又羞又气:“我吃得不多的!” 易归藏含笑道:“是,是,菁儿吃得不多,是我要吃找借口呢。” 易天行一本正经的朝着菁儿说道:“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哈哈!” 菁儿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她不知道是不是一出生就被人追杀的关系,对人待事总是显得胆怯,就连对着易归藏都有些畏畏缩缩的味道,但是经过几天与易天行的相处,性格开朗了很多,起码对着易家兄弟也能耍耍小性子了。 易天行嘿嘿一笑:“我先出去了。” 易归藏没有如往常一样嘱咐他小心,反而拨了拨琴弦:“如果有人需要帮助,我们却视而不见,我们还算是游侠么?” 易天行脚下顿了顿:“问题是别人是否需要帮助。” 易归藏不禁心里有气:“柯夫人怎么不需要帮助?” 易天行冷冷地道:“她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易归藏勃然大怒,声音一提:“那是她没得选才做出的选择!” 易天行本来心中对此事就有些郁闷,听到易归藏怒吼也不禁来了火气,霍的转身道:“她没得选,你有得选?你打算怎么帮助她?” 易归藏顿时为之语塞,好半晌才道:“夏玉英在绝龙寨落草,专一收留饱受迫害、无处容身的妇女。要不然,你那赤龙联盟远在蜀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易天行道:“你根本没有明白柯夫人顾虑的是什么!如果她只是孑然一身,只要劝她放开怀抱,不去理会他人的闲言碎语,这件事就不算个事儿!夏玉英本就喜欢管闲事,把柯夫人托付给她绝对没有问题。可是柯夫人担心的是她沦落魔宫的事情宣扬开来,柯、官两家老小都会招人耻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这件事你能解决吗?!这世界什么样的人都可能会变少,唯独东家长西家短说人是非的人,永远都少不了。你想干什么?杀光他们?还是移风易俗、改变神州的风气?行!你是我哥,你要当皇帝,我散尽家财拼了老命也会支持你!” 刺天竹林中,死一般的寂静,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易归藏深吸一口气,打破僵局:“你扯太远了。” 易天行立即顶回去:“那说近的,柯夫人的顾虑你如何解决?” 易归藏道:“你帮她改易容貌,我送她去绝龙寨,改名换姓重新开始,柯夫人这个身份死了,她仍然能够好好活下去。” 易天行冷笑道:“你没有听她说么?如果不能回家与亲人相认,柯夫人就不想继续活下去。” 易归藏道:“那只是她一时想不开。” 易天行怒道:“子非鱼,焉知鱼之心意?” 易归藏也恼了,右臂抓起白玉琴,狠狠往地上一杵,震得十丈方圆的地面颤动不已:“你说到底,只是嫌弃麻烦!你不知道这是一条无辜人命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易天行眼中精光爆射,衣衫无风自动:“在我面前耍威风啊?嘿嘿,好得很,我们好几年没有打架了,看来你是手痒了?我也正有此意。” 菁儿见状连忙抱住易归藏:“易哥哥,不要冲动!你们是兄弟啊!” 易归藏轻轻将菁儿拉到一旁,目光坚定不移的望着易天行:“是啊,我们好久没有切磋过了。不过,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今天,我却想要添个彩头。” 易天行知道易归藏的意思,也不多说,冷哼一声:“如你所愿!”说罢双手平伸,十指在虚空中宛如兰花绽放般展动着,捏了两个戊土神符,接着猛然拍在地上。 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一圈黑中透红的淤泥以易天行为中心,冲霄而起,升腾至半空中,化作十二道戊土符箓。 易归藏沉声道:“菁儿,跟北姐姐躲到一边去。”说着手一扬,便把菁儿推到北小露的怀中,然后也不起身,双手搭在琴弦上面,淡淡地道:“如何定胜负?” 易天行喝道:“哪儿那么多讲究?一架打下来,是胜是负你我不知道么?我输了总不会跟你耍赖!你要是输了想耍赖也得我肯理你!”说罢双臂向前一挥,十二道泥土符箓同时爆散,化作十二道剑气当头落下,将易归藏四外退路封死。 易归藏双手一分,从琴弦上划过,悦耳的音乐犹如潺潺溪水般流淌出来,头顶虚空之中,就像是凭空产生了一幢无形的气罩,拦在剑气之前。 蓬蓬连声,十二道剑气撞击在无形气罩上面,尽皆粉碎。 易天行剑眉一挑,沼泽中土质疏松,并不适合施展戊土符剑,他这第一招看似猛烈,实际只是投石问路,但是他也没有想到易归藏仅凭琴音聚气就能轻松压制自己的戊土符剑。 易归藏右手缩回胸前,狠狠挥出,拂在白玉琴上面,咚的一声,易天行心脏随之一紧,就像是被千钧重锤击中一般,险些喘不过气来。 易归藏一面继续弹奏催心魔音,一面说道:“挺不住就说。” 易天行怒目圆睁,长啸道:“断脉诀而已!我会挺不住?!你以为你是谷老师么?”真气流转之下,浑身肌肤变得晶莹如玉,眼中碧芒闪烁,反手拔出白玉剑,身剑合一,朝着易归藏扑去。 易归藏右臂连挥,接连三记单音响起,震得易天行心绞欲碎,不过他此番已有准备,留有真气护住心脉,虽然难受是勉不了的,却也不会遭受伤害,反而因为痛苦激发了凶性,大叫一声,剑光大盛,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射到易归藏身前丈许远近。 易归藏也不惊慌,腰肢一挺,便长身立起,双手抓住白玉琴头尾,横着一扫,在胸前划出一道弧光。 易归藏的动作看似极其缓慢,仿佛琴势每前进一点都要度过漫长的时间,看得旁人心生厌烦无聊的情绪,但就是这缓慢的一扫,赶在易天行刺至他身体之前,挡住了他石破天惊的一剑。 轰!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汹涌的气流四散喷射,推得北小露和菁儿不由自主的向外抛飞,远远落在地上,所幸当地土质虽然在沼泽中算是坚实,遇到猛烈冲击却显出松软的妙处,二人只是弄了一身淤泥,不虞受伤。 易归藏和易天行双双闷哼一声,朝着后方飞退,心中感叹对方内功深厚之余,战意大盛。 易天行甫一落地,便腾空跃起,一道犀利剑光横空杀向易归藏。 易归藏抡起白玉琴,在身体周围运转如意,仍然是看似极缓、实则极快的动作,所到之处,留下一道道宛如实质的轨迹,转瞬间就将自己置于一道道白玉色弧光形成的圆形光幕之中。 剑光劈斩在光幕上面,就像是劈中了传说中的须弥神山,强大的反弹力量将易天行逼得凌空后退。 易天行心中一凛,他感觉一剑斩去,中者厚实坚硬,仿佛历经千万年风霜也不曾改变的万仞高山,令他生出无法攻破的颓然情绪。 “好武功!”易天行随即生出熊熊战意,这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杂念,心中只剩奋力一战的斗志,展动身法,绕着易归藏游走不定,手中宝剑化作暴雪落梅花,狂涛般将易归藏的身形淹没其中。 只听铮铮连声,也不知道易天行一轮快剑刺了多少下,易归藏身外的莹莹白玉光华终于变得黯淡下来,他的双手仍然在挥舞,身外的虚空中不断产生新的白玉色弧光,但是在易天行的狂猛击刺下,随生随灭,渐渐比不上湮灭的速度。 杀得兴起的易天行见状长啸一声:“开!”剑光忽然收敛,化作一道匹练般的白光,横扫出去。 易归藏神色凝重,将白玉琴竖立在前,挡住这一剑。 铮!易归藏连人带琴被易天行劈得倒飞三丈,还未等他立定身形,易天行已经纵身追至,凌空出手,一剑接着一剑,一剑快似一剑,仿若无穷无尽的浪涛,涌向易归藏。 易归藏嘿的一声,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强自稳住身体,运转琴体,见招拆招,防御得滴水不漏,任凭易天行的剑光疾如流星、快逾闪电,也只能止步于他身前五尺,无法越过雷池一步。 易天行久攻不下,剑光忽然一转,变得阴柔缠绵,贴着白玉琴,使了个粘字诀,牵引着白玉琴向外一分,自己身体前倾,突入易归藏身前三尺之内,左掌夹着隐隐铁锈血腥的味道,拍向对方胸口。 易归藏躲避不及,大喝一声,眼中碧芒爆射,通体笼罩在一片耀眼金光之中,仿若一尊碧目金佛,悍然硬接了易天行这一掌。 易天行的手掌被金光一阻,顿时前进的势头慢了下来,但是手掌与金光接触的地方,就像是将铁块扔进强酸之中一般,咝咝作响,金光仿佛受到了强烈腐蚀,逐渐被手掌穿入其中,眼看便要被贯穿。 易归藏又气又急:“你居然在铁血神掌之中掺杂毒掌功夫?你怎么对得起黎老师?” 易天行嗤道:“琅环仙府教过我们抱残守缺吗?你在神州待太久了,性格越来越死板不说,连脑子都僵化了。”说罢手上用力,突破易归藏的护体金光,印在他的胸口之上。 碰的一声闷响,易归藏被易天行打得倒退三步,胸口一阵发闷。 易天行收剑入鞘,悠然转过身去:“我该出去了,雷家那个家伙好不厉害,我的陷阱只能把他困住一小会儿,现在估计快要脱身了。” 易归藏道:“我没有用全力。” 易天行耸了耸肩:“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用全力。”说着声音顿了一下:“大哥,我可以救人活命,但拦不住人寻死,你也一样。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一样并不好受,但是,每个人都有权力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她要我们帮助,我们不帮她,自然是我们见死不救,她不要我们帮助,我们一厢情愿要帮助她,那只不过是狗拿耗子。如果你还是想不开,十年之内,我必定会杀进百欲宫,你陪我走一遭?” 易归藏长吁一口气,企图驱散心中的郁闷,但是明显不太奏效,接着仰天长啸起来,声音宛如滚滚春雷、连绵不绝。 易天行心下暗自叹息,加快脚步,踏出刺天竹林,放眼望去,百欲宫诸人的尸体以及六欲秘魔花车的车体已经沉入沼泽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六欲蛇颈鼍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场中只剩下龙寂大师盘膝坐在地上,柳随风蹲在他面前,一脸的关切,林雪儿、官若云则站立在他们身旁。 官若云见到易天行,抢先开口:“易二公子,柳公子、林姑娘、龙寂大师他们三人一时糊涂,妄触虎威,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们一般计较。” 易天行瞥了她一眼:“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死到临头,还有兴趣管别人的闲事。” 官若云掠了掠发鬓:“公子甘愿为我报讯,我自是铭感五内,不过留得柳少侠性命,也可省下你往来奔波的辛苦。易公子你们兄弟为了保护一个无辜弱女宁可与天下为敌,侠肝义胆、豪气干云,与柳少侠他们正是同道中人,就算不能成为朋友,又何必为了些许误会徒增杀孽?” 易天行扫了对面一眼,不置可否地道:“这和尚快死了。” 柳随风闻言望向易天行,施了一个大礼:“在下知道我们自取其咎,与人无尤,不过龙寂大师一生行侠仗义,善行颇多,还望易二公子看着江湖一脉,援手相救。在下等人愿意自废武功谢罪,并令柳家庄三百豪杰、大慈寺百余僧众归附公子!” 第三十三章 黑炎雷掌 碧霆蟒阵 易天行静静的望着前方,默然不语。 他眼睁睁看着官若云在自己面前挥剑自刎,又眼睁睁看着官若云的尸体沉入沼泽,一动不动,面容平静犹如一潭死水,唯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绪宛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起伏,唯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郁闷和恶劣。 与易归藏不同,易天行对于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从不勉强,对于别人的选择从不干预,但是与易归藏一样,易天行也会为这世间的悲戚不平而愤怒,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沮丧。 神州这样的地方,不可能给官若云这样遭遇的女人一个容身之地,要想改变这个结局,除非改天换地、移风易俗,很可惜,这不是任何个人的意愿可以改变的。 任何社会的理念变迁,都需要朝廷或者士林引导下的潜移默化,前者拥有合法的权力,后者拥有舆论的权威,通过长时间的教化,经历至少两代人的思想观念冲突交融,才能完成主流观念的转变。易天行孑然一身,无权无势,也不是德高望重的士人领袖,奢谈什么制止陋习、改良民风只不过痴人说梦。更何况,一向以九州文明正统自诩的神州,道德观念极其顽固,任何变化都需要挑战太多的权威,甚至太多的民众,易天行有时候也小小狂妄一下,却还没有真心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易归藏也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继续坚持要易天行改变立场。 可是知道现实,接受现实,不等于就认同现实,不等于面对现实能够心平气和。 易天行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以前无论是面对朝廷大军还是武林高手,哪怕对方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他也从来没有失去过斗志和雄心,但是在这一刻,他心中一片颓废和绝望,再无任何兴趣去理会其他的事情,只是站在当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近乎失控的情绪在平静的外表下面肆意暴虐,等待下一个招惹自己的倒霉蛋。 在易天行的身后,龙寂大师宝相庄严的盘膝坐在地上,浑身金光散去,一瞑不视。刺天竹虫的毒性阴损,如果不慎中毒,最迟也必须在一盏茶时间内服用解药,他错过了解救的时间,即使是易天行出手施救也回天乏术,加上他被宋秦柏一指点中眉心,伤及紫府要害,不等毒发便已支撑不住,只能圆寂当场。 柳随风和林雪儿双双蹲在龙寂大师的遗体旁边,悲痛莫名。他们早已绝了追杀魔女的念头,但是易天行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带着龙寂大师的法体离开。 易天行对官若云的求情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有答应放过他们,也没有说不放过他们,让他们陷入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易天行从露面以来,给柳、林二人的感觉十分怪异,说他好人吧,别说林雪儿,就是见多识广的柳随风也从来没有见过好人如此手段毒辣、心硬如铁,甚至根本不顾及自身的名誉,偷袭下毒无所不用其极,说他坏人吧,似乎他又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对待小怜、官、北三女也好,对待柳、林、龙寂等人也好,都没有不问青红皂白一味滥杀,而是根据情况有所取舍,甚至面对一路追杀他的龙寂大师,他也是查探伤势后方才回答无法救治,并未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柳随风待在原地,念转如飞,他与心思单纯的林雪儿不同,林雪儿现在完全陷入龙寂大师圆寂的悲伤之中,其他事情全然不顾,他却在考虑更长远的事情。 柳随风已经见识过易天行的手段,也明白了易天行躲进腾炎沼泽的用意,这里对于天下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凶险绝地,对于易天行来说,却是自家后花园一般的乐土。 弱不受力的沼泽,随时都可以将人陷没其中,直至死亡,可是易天行在沼泽下面穿梭游走,就像是鱼入湖海,顺畅无忧。 这里有各种防不胜防的剧毒,随时可能夺取人的性命,可是易天行应付起来却游刃有余,他可以在刺天竹林中来去自如,可以在毒瘴中穿行无虞,还不知道他能躲进什么危险恶毒的所在,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人追之不及,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转世魔女在长到十八岁的形态之前,每生活一日,便长大一岁,这个信息谈不上众人皆知,但是也不算什么秘密,稍微源流久远一点的门派世家,都知道这事,柳随风也不例外,所以他很清楚,这一场剿杀并不会没完没了,不在这几天内杀掉魔女,这场搅动整个神州武林的围杀行动就会以失败告终。 长大后的魔女,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觉醒后的魔女自然而然就会成为这世间顶尖的高手,就算是宋毐这样的高手亲至,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到了这个层次,只要她一心逃跑,就算是聚集十个同样境界的高手围攻她也没有十足把握将其拦下,何况这种于事无补、自招仇怨的事情,没有切身之痛,是没有人愿意去干的。 易天行在腾炎沼泽利用地利牵制参与追杀魔女的武者五、六天时间,柳随风觉得根本就是个不需要质疑的问题。这也就是说,几天之后,胜利者便是易家兄弟,也许以后还会有很多人在背后指责他们勾结魔女,但是明面上,再也不会有人敢拿这件事挑衅他们,因为这件事随时可能引来一个曾经单人匹马杀得神州绝大部分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的门派世家元气大伤甚至满门灭绝的盖世凶魔。 江湖上的事情,山水有相逢,多个朋友多条路,作为梧桐山一带的武林领袖,柳随风必须考虑的是以后与易家兄弟的关系,千里追杀虽然是仇恨,不过也是机缘,既然易天行对自己并没有杀机,如何趁机结交便是当务之急。 易天行自然不知道柳随风的打算,他只是静静的呼吸,静静的等候,等候下一批追杀者的到来。 忽然间,远方传来一声长啸,宛如滚滚雷鸣,连绵不绝,绕了一个半弧形的圈子,朝着易天行的方向席卷而来。 易天行心下长叹一声,收敛心神,心中散乱的情绪一瞬间便被压制在内心深处,进入极其冷静的战斗状态之中。 按照易天行的期待,他宁可来者是像百欲宫这样的恶徒,让他大杀四方、好好发泄一场,不过明显天不从人愿,雷家长老抢先脱困而出。 易天行可不想与雷家弄至不死不休的境地,每一个传承千年的门派和世家,必然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实力,所有能够屹立不倒、秀出群伦的势力,必然都有屹立不倒、秀出群伦的依仗。 毫无疑问,雷家便是拥有强大立身之本的世家之一。 对于天生高人一等的存在,很多人会羡慕嫉妒恨、讽刺打击骂,却很少有人去想为什么,比起“上品无寒门”的欠扁论调,人们更宁愿问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很少有人关心前面一句话诞生的背景,也很少有人关心后面一句话包藏的心机。 易天行不一样,他既不是豪门贵胄,也不是一无所有的草根,易家数千年来也许不曾富贵显达,但是从未断绝过知识道义的传承,易家的家风不是要子孙追求天下无敌、富贵荣华,也不是追求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而是要求子孙读书明理、洞悉世情,他们绝对不会站着暴戾强权一边欺压无辜良善,但是也绝对不会毫无原则的站在贫弱者一边抨击富贵豪门。对于强大的势力,他们从来没有见一个打一个、以此标榜自己不畏强权的心态,面对古老的传承,他们如同尊重自己一样尊重对方。 心存公义,行无偏差,这是易家子弟启蒙家训上面的一段话。 不管易天行念头如何偏激、手段如何狠毒,他都不会忘记这一原则,只有事情的对与错,没有出身的正与邪。 有些事是必须做的,只要自己认定的真理,哪怕必死无疑也绝不退缩,比如易家先人曾经螳臂挡车对抗元霸统一神州的野心,结果死的死、逃的逃,连累子孙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一直被官府通缉,颠沛流离、饱受苦难,但是所有的易家子孙都没有因此而埋怨过自己的先人,因为哪怕换作他们自己,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同样的,不是每件事都是必须做的,面对无理追杀,以牙还牙、以杀止杀自然谈不上过错,不过易天行绝不愿意贸贸然与雷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结下死仇,哪怕对方逼迫在先,他也是立定主意,稍加惩处,以和为贵,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威胁到自己或者兄长的生命。 雷家不比魔教,也许他们的势力没有魔教大、手段没有魔教凶残,但是魔教四分五裂、声名狼藉,得罪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用考虑他们会有盟友援军,雷家却有雷家立身处世的底气。与雷家交恶,就意味着与九州第一火器供应商交恶,所有需要火器的势力,各国朝廷、各大门派……都不可能冒着失去火器供应的风险支持雷家的敌人,他们更感兴趣的恐怕是杀掉这个人去维护加强与雷家的交情。 为了救一个无辜弱女的性命与天下作对,易天行能够接受,为了杀一个可杀可不杀的人与天下作对,易天行不能接受。 雷声轰轰,一个五短身材、肌肉虬结的络腮大汉映入众人的眼帘,他就像是正在捕食的猎豹一般迅捷刚健,粗短的身形奔跑之间居然充满了力与美的气息,每一步踏在地上都给人强劲有力的感觉,但是出离的是,他所过之处,沼泽淤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下陷,景象说不出的诡异。 那人还未来到易天行身旁,身上散发出浓烈杀气已经弥漫过来,压得柳、林二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万千火药桶中,只要稍微动一下小手指,也会激起火花引发惊天大爆炸。 易天行瞥着虬髯大汉,眼中厉芒闪烁:“姓雷的,你还敢过来找虐?是不是苦头还没有吃够?” 虬髯大汉洪声怒道:“无耻小人,有种就跟我真刀真枪的大战一场!你那些小花招对付不了你家爷爷!” 易天行冷笑一声:“如你所愿!”话音刚落,身体已经腾空而起,飘到虬髯大汉上方,长袖一展,呼的化作一片白云,朝着虬髯大汉当头罩去。 虬髯大汉豹眼圆睁:“喝!”双臂同时向上一举,两道黑红相间的烟气冲天而起,迎着易天行的袖子。 碰碰!烟气与长袖甫一接触,便发出两声惊雷般巨响。 接连两下爆炸,炸得易天行右臂衣袖化为飞灰,露出宛如白玉的手臂,爆炸产生的两股气浪推得易天行凌空倒飞出去。 虬髯大汉哈哈笑道:“小子!我手段如何?再来!”他双脚交错,一连转了三个圈子,双手挥动,一道道黑中透红的烟气从掌心激射出去,在易天行的身外构筑成一张烟气罗网。 易天行抖了抖右手,冷哼道:“雕虫小技!”说着身体散发出蒙蒙金光,一缕缕五色彩烟从他周身毛孔中喷射出来,形成一朵朵五彩华云。 虬髯大汉见状,心中微觉不妥,立即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双手捏诀喝道:“炸!” 轰隆隆一阵爆响,密布在易天行四周的黑红烟气同时爆炸,汹涌的气浪激起百丈泥沼,二十余丈方圆内淤泥翻滚、浓烟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声势十分骇人,看得柳、林二人心神为之一慑。 不过虬髯大汉却没有得手后的喜悦,反而脸色大变,一个筋斗翻向后方,堪堪躲过一道细如银丝的寒光。 不等虬髯大汉落地,一道白光带着一团金色尾巴,外面环绕着五彩祥云,荡开浓厚的黑红烟气,却是易天行身剑合一,一剑刺向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一面双手对握、紧扣十指,一面狞笑道:“易天行!你以为只有你能够利用沼泽?嘿嘿,碧霆蟒阵!”说罢松开双手,双臂猛力一展,随即哗啦啦一阵响动,沿着适才他踩过的地面,徐徐升起一颗颗大如碗口的青色光球,连成一条青色光带,忽明忽暗,发出瘆人的光芒。 第三十四章 见猎心喜 比武偷师 虬髯大汉冷笑声中,身体犹如离弦之箭,飞一般朝着后方射去,虽然比不得易天行的剑光迅速,但是短时间内也看不出有被追上的危险。 与此同时,随着虬髯大汉的双臂招展,青色光球星丸跳跃,朝着易天行涌去。 光球的速度并不一致,距离虬髯大汉越近的光球速度越慢,反之,距离越远的光球速度越快,不等易天行近身,百来颗青色光球就已经飞到虬髯大汉的身后,光芒闪耀,连成一条青色巨蟒的形状,蜿蜒转折,作势欲扑。 易天行身在半空,也是心头凛然,雷家武功惯以各种火药雷珠,与自身内力道法相合,术法配合,内外兼修,互相借势,相辅相成,威力巨大的独门雷法甚多,这个碧霆蟒阵动用了一百零八颗雷珠,又以阵法为名,必有独到之处,不容小觑。 心念转处,易天行大喝一声,百毒神功急速运转,周身五彩云雾顿时浓厚了许多,将他周身护得滴水不漏,就连白玉剑的寒芒也隐蔽其中,从外望去,只见一朵绚丽彩霞飘向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狞笑喝道:“去!”双手向前平平推出,嗖的一声,青色巨蟒闪电般从他身旁窜了出去,蟒头一埋,迎着易天行身外彩云就是狠狠一撞。 轰轰轰!惊雷密炸,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青光耀眼、雷声轰鸣,远在数十米之外的柳随风和林雪儿只觉眼前一亮,根本来不及闭眼,就失去了视觉,随即听得耳旁惊天动地的巨响接踵而至、连绵不绝,震得他们的耳膜嗡嗡作响。 柳随风震骇之下,连忙招呼林雪儿后退,谁知话音出口,却连自己都听不到声音,吓得一手抓住龙寂大师遗体,一手抓住林雪儿胳膊,纵身飞退,拉开与雷、易二人交手之处的距离,然后松开双手,估摸方位,往林雪儿双耳上面一遮。 林雪儿惊魂略定,正要扭头向柳随风致谢,正好被他双手按在脸上,柳随风触手生滑,立时反应过来,连忙收回双手,想要道歉,却又想起对方听不见,愣了一愣,便若无其事的捂住自己耳朵,但是手上余温仿佛沾染了万缕情丝,让他心思飞扬。 林雪儿闹了个满脸通红,心头就像是小鹿乱撞,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此时不是分心多想的时候,她也领悟到柳随风的意图,紧接着捂住双耳,减轻雷声的伤害。 比起柳、林二人,身处爆炸中心的易天行感觉更是激烈,他的身体就像是踏入万丈洪涛之中的一叶扁舟,四面八方都有无穷无尽的巨浪涌将上来,任凭剑气如虹,也无法保持平衡,连人带剑保持着向前飞纵的姿势,被爆炸产生的冲击**得摇摆不定、忽前忽后,身形完全失去了控制。 虬髯大汉却丝毫不受强光雷鸣的影响,哈哈大笑着,冲进万顷雷光之中。运掌如飞,尽情催动碧霆蟒阵的威力。 虬髯大汉每一掌拍出,青蒙蒙的光芒中就会重新凝聚一颗碗口大小的青色雷珠,成型后不到三个呼吸,便又重新爆炸开来,化为青色光波,如此往复,易天行的身外流淌着宛如实质的光波雷纹,将他淹没其中,不得脱身。 易天行的护体真气完全无法抵御碧霆蟒阵的巨大威力,每一声轰鸣过去,便有一团五色云气被炸成丝丝彩烟飘散,好在他百毒神功的功力十分深厚,五色云气随散随聚,仍然笼罩着他的身体,虽然看上去狼狈不堪,却没有伤及筋骨。 虬髯大汉看在眼里,也不担心,碧霆蟒阵乃是雷家十大雷阵之一,威力非同小可,更重要的是,碧霆蟒阵武法合一,经过雷家高手的催动,雷珠连绵不绝、随灭随生、无有穷尽,敌人一旦身陷其中,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会被无量雷涛炸成飞灰,唯一可虑的是完整的碧霆蟒阵需要四个人列阵操纵,自己独自运转,威力减少了很多不说,阵法变换之间不可避免的会露出破绽。 不过看到易天行在雷光中身不由己的颠簸往复,虬髯大汉心头顿时笃定起来,碧霆蟒阵并不轻易使用,他以前也就使用过三次,其中两次都是直接干净利落的一击毙敌,只有第二次遇到的敌人凶悍顽强,硬是在雷光中坚持了一个多时辰才被炸死,但是他很清楚,对方失去身体主导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再无还手之力,败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易天行现在的情况,与那人几无二致。 嘴角浮现出胜利的微笑,虬髯大汉手下愈发狠辣,竭力发挥着碧霆蟒阵的威力,想要一举将易天行轰成碎末,他第二次使用碧霆蟒阵击杀的敌人是孤狼左一樽,纵横江湖三十年、向以坚毅忍耐著称的绝世魔头,易天行虽然不好对付,但是一介少年,怎么也不可能比左一樽内力更强、毅力更坚不是? 易天行一面忍受着雷珠爆炸产生的冲击巨力,一面凝神静气,任由身体随波逐流,纯正归一的心念附着在白玉剑之上,等待时机。 虬髯大汉自恃胜券在握,行为不免有些肆无忌惮,不留余力的接连催生了五百余次雷珠,内力运转一时接不上趟,真气略一滞缓,轰轰雷声便出现了一拍停顿。 虬髯大汉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气息,正要再接再厉、继续猛攻,便听得青色光芒中一声长啸,犹如凤鸣九天,一道匹练般的白光冲出重围,直射他的咽喉。 虬髯大汉见状大骇,他刚才以为自己赢定了,只顾打得爽利,内力损耗严重,虽然没有达到疲敝不堪的地步,但是最多只剩下鼎盛之时的八成功力,光看易天行一剑破开万丈雷光的气势,便已没有了奋身力敌的勇气。 虬髯大汉一面暗自悔恨轻敌,一面纵身跃起,朝着后方飞纵。 易天行双目紧紧盯着虬髯大汉,冷冷喝道:“你怕了?!” 虬髯大汉成名多年,仗着自身武功高强、手中火器猛烈、家族势力庞大,从来没有吃过亏,养成了一身傲气,闻言明知易天行挤兑他,仍然忍不住怒吼道:“你才怕了!”他这一开口,真气一浊,便稳不住身形,身不由己的坠落下来。 虬髯大汉嘿的一声,趁着落地的势头,左脚立定,右脚在前方划了个弧形,最后落在身后,双拳紧握,野牛犄角般向前轰出,两道黑红相间的烟气形成两股烟柱,拦住易天行去路。 易天行手腕一翻,手中宝剑化一为二,两道晶莹如玉的白光电一般斩在黑红烟柱上面,咝的一声,两道烟柱同时被凌厉剑气剖为两半。 白玉剑气就像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样,继续向前飞射,将虬髯大汉身形笼罩在内。 虬髯大汉神情凝重,张口喷出一团绿幽幽的怪火,然后双掌凌空一合,将绿火拍散成漫天磷光。 鬼火一般的磷光飘洒下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火焰,凝聚成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豆大圆珠。 虬髯大汉吐气发力:“嘿!”双臂猛的胀大一倍,右掌狠狠拍出,然后左掌后发先至,拍在右掌掌背之上。 啪的一声轻响,堪堪落到虬髯大汉胸口高下的碧绿圆珠箭一般激射出去,带出一道道绿色轨迹,迎住易天行的剑气。 圆珠与剑气甫一接触,便爆散开来,化作一团团绿色火光,烧得白玉剑气嗤嗤作响,易天行的两道剑气就像是寒冰投入沸水,一面继续前进,一面迅速溶解,还未抵达虬髯大汉面前,就在绿色火光中化为乌有。 易天行眼神一亮:“你居然用毒?” 虬髯大汉看着易天行的目光,心底不由得打了个突,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老饕盯上的美食、酒鬼盯上的佳酿,距离再远,也掩不住对方将自己一口吞下的欲望。 虽然不知道易天行在想什么,虬髯大汉再也没有击杀易天行的雄心,反而怯意大盛,双脚一蹬地,就要逃跑。 易天行长笑一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是你家么?”也不见他动作,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密集的破空声音,一道道细如牛毛的五彩光芒掠过虚空,堵住虬髯大汉的去路。 虬髯大汉运掌抵御,谁知这些光芒竟然能够拥有破罡之能,丝毫不受真气的影响,大骇之下,只得施展身法躲避。 虬髯大汉接连换了七种身法,好不容易躲过易天行的毒针,还未站稳身形,便见易天行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掌拍来。 虬髯大汉脾气暴躁,见到自己脱身不得,立时爆发了凶性:“老子和你拼了!”运足全身劲气,一掌迎将过去。 轰!雷、易二人分别退了三步,虬髯大汉神色惨然,低头望了望自己五颜六色宛如花斑蜘蛛一样的手掌:“毒掌?” 易天行脸上黑气一现而逝,真气九转,强行压下翻腾的毒素,微笑道:“不错。” 虬髯大汉瞪了易天行一眼:“好!”话音未落,便已经合身扑上,状如疯虎,拳脚并用,火器翻飞,有攻无守的杀向易天行。 易天行也不与他硬拼,脚踏星辰,在他身边穿梭游走,不到一盏茶时间,虬髯大汉便支持不住,毒发扑倒在地。 易天行得意的大笑着,拎着虬髯大汉来到柳随风、林雪儿身旁,淡淡地道:“柳随风的名头,我是早有所闻,不过这位姑娘,我好像没有听过,看你能够使用癸水冰珠,不知道是五行宗哪一脉的门下?” 林雪儿道:“癸水宗。” “癸水宗啊。”易天行心头一动,五行门当年盛极一时,门内堪比玄媪的绝顶高手超过二十,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铁姬这个级别的高手,数量不在三十之下,乃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大派,即使魔教一统,也不敢妄言比肩。 可惜盛极必衰乃是天地至理,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并不能保证人心归一,个体的强大导致了五行门长老桀骜不顺、一盘散沙,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念及同门之谊,维持表面的和谐,随着时间的推移,五行门越来越强盛,五行门的门人行走江湖令行禁止、无人敢违,门中弟子的傲气也就越来越盛,意见不合,动辄口角,继而动手,直至五行门分崩离析,门中高手一一出走自立门户,剩下几个本事不济的残兵游勇苦苦支撑,最后竟然因为后继无人断了嫡系道统。 这样的背景下,分裂后的五行门就像魔教一样,旁支繁杂,良莠不齐,其中的强者仍然名列上古名门,但是其中的弱者就沦落成泥,不复往日风光。 癸水宗就是五行门旁支中比较强大的一脉,该宗传自五母七真中的水母天静渊,心法纯正高深,乃是玄门嫡传、癸水正宗,拥有五行门五分之一的完整传承。 不过对于易天行而言,他更加看重的是癸水神指,五行指法乃是天下七大指法之一,即使只有癸水一脉,对于他改进自己的指法也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想到这里,易天行不禁露出微笑,反手塞了一颗药丸到虬髯大汉口中,然后扔到一边,对着柳随风道:“你们二人无端追杀我们,按照我的脾气,就该一刀两断,免生后患。不过我哥心性仁慈,不想滥杀,我也没有兴趣为了你们的性命与他吵架。这样吧,你们一起接我几招,等我筋骨活动开了,你们还未被我打死,我就任由你们离开!” 话音一落,易天行就上前一步,拔剑刺向柳随风,同时左手一划,凌空幻出朵朵梅花,点向林雪儿胸身前大穴。 柳随风见易天行一剑刺出,看似平淡无奇,却将自己去路封死,显然剑术已至化境,远非自己可以匹敌,心下不敢硬拼,连忙身形展动,身体宛如一团柳絮,轻飘飘的荡在空中,顺着易天行的剑势进退,手中宝剑绕体三转,刺向易天行空门。 林雪儿临敌经验不足,武功却还在柳随风之上,一见易天行出手,不假思索就展开反击,娇叱声中,十指运转,化作十道阴柔如水的绵绵劲力,缠上易天行的指风。 第三十五章 研修 役兽 刺天竹林之内,雷异专心致志的组装着一粒新型雷珠。 新型火器的诞生在雷家并不罕见,雷家作为墨门九脉之一,虽然与其余八脉的关系早已形同陌路甚至水火不容,但是墨门不断创新的精神却从未淡忘和遗弃。 作为雷家的长老,雷异本人就创造过五种匠心独具的火器。 即使如此,此刻的雷异仍然掩不住满脸的兴奋,因为他现在组装的,乃是一粒改良过的五毒雷珠。 五毒雷珠是雷异平生第一次独立研发的火器,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火器先辈企图将剧毒融合于火器之中,雷异并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是直至五毒雷珠问世,九州之上才算是真正出现了毒药火器。 五毒雷珠出现之前,也有毒药、火药混用的火器,但是要么如毒药烟球之类,依靠毒药浓烟伤人,火药只起到发射、启动的作用,要么像毒火蒺藜之属,毒药只是增加爆炸飞屑的杀伤力,有则更佳,无则亦可。这些火器,放诸各国军中已经是利器,但是搁在提倡火器、道法、武学三合为一的雷家,却是不入流的玩意儿。 雷异之前,并非没有人想研发符合雷家内部标准的毒药火器,但是最终都没有取得成功,直到雷异发明了五毒雷珠,此物一经触发,便会爆散为五道具有很强腐蚀性的剧毒烟气,而且能够被雷家独门心法引发,宛如火器般爆炸。五毒雷珠沾物即蚀、随时引爆的特点,不光在雷家内部博得一片好评,在江湖上也是凶名远播。 但是自从雷异研发出五毒雷珠之后,他在毒药、火器融合方面的研究就再无寸进,因为雷家对于火药的特性已经研究得十分透彻,但是哪些毒药能够与火药相生相补却缺乏了解,雷异凭借个人的能力,另辟蹊径,不免步履艰难。 不过易天行救醒雷异之后,二话不说接连给了他好几个可以与火器互补的毒药配方,顿时在他眼前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雷异自幼痴迷火器研发,得此良机自然欣喜若狂,另一方面,他也顺势认清了形势。 魔女的确曾经杀过不少雷家子弟,但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而且还是在此次转生之前。雷异此次前来追杀魔女,固然有陈年旧恨,但是更多的只是防患未然,所以杀人的念头并不是牢不可破,既然易天行显示了足够的诚意和本领,能够帮助自己改进火器,权衡利弊,他也就没有多少继续找茬的兴趣。 与其跟易家兄弟这样的硬点子死磕,不如借着研发火器,避免对魔女一事表态,静待此次围剿魔女行动的成败再作计较。 雷异心中拿定主意之后,立即投入了忘我的研究之中,丝毫不顾虑易归藏等人就在身边,径自借着易天行提供的毒药,开始了五毒雷珠的改良。 雷异的身旁,易归藏依然一动不动,盘膝而坐,双手抚琴,眼睛似闭非闭,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虚幻的气息,明明人在那里,但是看着看着,便会觉得当地空无一人,仔细看去,又会发现易归藏从未离开。 菁儿又复长大了许多,已经俨然是十六岁的少女模样,乖巧文静的坐在易归藏身后。 易天行远远坐在绿竹边缘,时而闭目冥思,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凌空飞舞,不停消化着这几天的收获。 柳家的武功不算厉害,但是回风舞柳身法别具一格,易天行练过的轻功甚杂,其中有一门柳絮身法便是从中脱胎而来,经过一番参照,柳家顺势借力、灵动阴柔的身法剑术令他获益良多。 接触到林雪儿的癸水指法更是让易天行喜不自胜,他的指法源流颇多,光是赫赫有名的指法就包括了易家家传的白玉指、天机门的天机指、药王谷的药王指、燃灯古寺的无相劫指、百毒门的百毒指,虽然由于自身功力不足、阅历不够,还没有达到融合贯通自创一学的地步,但是起点甚高,不可小觑。可惜易天行学习过的指法都有一个问题,要么纯和中正,要么刁钻阴险,缺乏圆润细腻的心法,癸水指法乃是玄门正宗的水行真诀,正好补足了他指法中的短处,虽然无法得到癸水指法的传授,但是有这一番切磋,已经足以让他的指法更上一层楼。 比起这四个人,北小露就显得十分无聊,既不敢靠近刺天竹,又不敢打扰到其余几个人,东走走,西看看,方圆几十米的空地被她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 就在此时,刺天竹林外一阵虎啸狼嚎,仿佛万千猛兽聚集在一起,声贯九霄,打破了竹林中的宁静。 易归藏徐徐睁开双眼,皱了皱眉,望向易天行。 易天行右手一指点出,在虚空中接连转变了十三个变化,手臂伸直,势头用尽,石雕般定住不动,双目凝望前方,淡淡地道:“好像是有精通役兽的家伙来了。”说着冷哼一声:“刺天竹虫虽然厉害,但是缺乏主动攻击性,只有遇到惊扰才会攻击入侵者,如果对方带有大量的无知野兽,愣头愣脑的硬冲过来,说不定还真能用尸体铺出一条道路,我出去看一下情况。”说罢抬步走向竹林。 雷异小心翼翼的在圆球上面嵌入一小块六菱铁片,头也不抬的道:“来的应该是百兽山庄的乐延平。” 易归藏闻言一凛:“二弟小心,百兽山庄庄主三兄弟均有役兽之能,庄中猛兽无数,其中尤以乐延平最为厉害。乐延郎、乐延勋二人虽然手下也养有不少猛兽,但是驯养猛兽数量总有限制,唯独乐延平不同,他天生异禀,能够与未经训练的野兽沟通,在野外就是山林之王,动辄可以调动数千野兽为其所用。” 易天行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翘:“有点意思,不过你们放心,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打群架。”一面说话,一面展开身形,几句话工夫,就已经转出刺天竹林。 入眼处,一个紫脸浓眉、身披豹纹皮衣的大汉踩着一只通体墨绿、身长八米的双头巨蜥,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易天行。 在紫脸大汉的两侧,分别站着一个人,左面一人须发皆白,一身渔翁打扮,右手拿着一根鱼竿,左手提着一个鱼篓,右边一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眼中凶芒毕露,手中各自持着一半铁枷。 紫脸大汉的头顶上面,三只铁翅金睛的苍玉神鹰盘旋往返,身后乱七八糟的簇拥着一群野兽,其中最多的是野牛,其次是青狼,然后就是一些零零星星的品种,比如沼泽鳄、七步白头蛇之类。 易天行看着对方,心底暗自盘算。 野牛和青狼都是群居,数量多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两种野兽均非沼泽生物,现在居然能够深入腾炎沼泽数百里,可见这乐延平役使野兽的确有点门道。 易天行并不害怕青狼,青狼对刺天竹虫来说毫无意义,青狼个头太小,冲击力不足,再多的青狼都无法冲散刺天竹虫,至于数量很少的野兽,在刺天竹虫面前更加不值一提,但是数千头野牛,他就不得不心存戒意。 野牛这东西平时看着没有什么,但是一旦撒腿狂奔,就是一股不可逆转的洪流,配合它那沉重的身躯,完全就是一辆辆血肉战车,一是悍不畏死,哪儿都敢冲,绝不回头,二是生命力强,就算中了刺天竹虫的毒也不会当场倒毙,这一群野牛冲进刺天竹林之中,死光是必然的,但是有这么一阵猛烈冲击,武林高手就可以趁机穿过竹林,直达易归藏等人的藏身之所。 “不能让他发动,先下手为强!”一念及此,易天行长啸一声:“来者通名!我易天行手下不死无名之鬼!”话音刚落,白玉剑已经化出点点梅花,将对面三人笼罩在内。 手持铁枷的魁梧汉子狞笑道:“大爷黑风寨出笼虎耿大彪!”呼呼两枷横扫出去,荡开易天行的剑光,悍然冲向易天行。 老年渔翁垂首低眉,冷冷说道:“小辈狂妄!”右手轻轻一转,手中鱼竿前端飞出一道金芒,带着一条银光,飞射易天行眉心。 紫脸大汉乐延平抬脚一提双头巨蜥:“吐!”双头巨蜥应声昂首,张口就是两团墨绿色水箭,腥气四溢,喷向易天行。 易天行施展天机步,踏着玄奥无比的轨迹,轻松甩开耿大彪、避过两道水箭和渔翁的金钩,来到乐延平面前,一剑如虹,刺向对方咽喉:“乐庄主看剑!” 乐延平见状大骇,他一身本领大半都在役使野兽上面,拳脚功夫还真是非常一般,所以即使驱使着数千野兽,他也不敢独自一人深入腾炎沼泽,看到易天行轻描淡写的就欺近自己身边,不由得暗自后悔:“早知道易家小辈如此了得,连东海钓叟和耿大彪都拦不住他,我何必趟这浑水?”他一面纵身后退,一面高呼:“东海前辈救我!” 东海钓叟闻言怒喝一声,左手一扬,鱼篓中立时飞出一蓬细如柳叶、长约三寸的银白小鱼,朝着易天行撒将过去。 与此同时,耿大彪从易天行背后掩杀过来,铁枷一分,分别朝着易天行的脑门和腰腹砸去。 易天行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正中耿大彪的左枷。 碰的一声,耿大彪只觉自己左手一麻,喉咙涌上一口又腥又甜的液体,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转,向后退去。 不过有此一阻,东海钓叟发出的银鱼已经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易天行冷笑一声,剑光展动,化作无数白光冲天而起,以快打快,将银色小鱼当空拦截,剑鱼每一接触,便激荡起一片电光,一番密集快剑下来,在半空中引发了一张光亮耀眼的电网,吓了易天行一跳:“这老头好阴险的手段,如果我用的不是玉剑而是铁剑,现在多半被电得口吐白沫了。” 他这边心头忐忑,东海钓叟更是又惊又怒,他鱼篓中饲养的银电鱼体内蕴含着极其强烈的电力,一经接触,便会激发出来,十余条银电鱼的电力就足以将人电死当场,乃是他的独门秘技,数十年来也不知道阴死过多少高手,想不到这一次居然失手,此物不能以暗器手法发射,抛出阴人全仗突如其来、猝不及防,一旦被人知晓其中奥秘,极易闪避,再想以此伤人就不容易了。 乐延平与东海钓叟相交多年,见他最大依仗都已失去,心头也是一阵惶恐,连忙尖啸一声,驱动天空中的三只苍玉神鹰俯冲下来,扑击易天行。 随着三声鹰啼,易天行只觉天空一下阴暗下来,三道凌厉劲风当头压下,吹得衣衫鼓胀、头发飘拂。 易天行扬手就是六道银光,射向苍玉神鹰的双眼,谁知还未射到它们眼前,便被翅风扇落,六支利爪分别从三个方向狠狠抓向易天行头颅、前胸、后背。 易天行右臂一翻,白玉剑舞出一道光轮,护住头顶。 六支鹰爪抓在白玉剑上面,铮铮连声,擦出丝丝火花。 易天行与苍玉神鹰各自感受到对方的巨大力量,前者后退三步,方才化解掉苍玉神鹰的扑击力道,后者发出凄厉哀鸣,腾空而起,久久不敢发动第二次攻击。 乐延平看得心疼万分,苍玉神鹰乃是河西异种,铁羽钢翎、爪利如钩,端的凶猛无比,在百兽山庄喂养的凶禽中排名第二,可惜此鹰极难饲养,他们三兄弟总共也就养了五只,一向视若拱璧、珍爱有加,易天行一剑下来,就斩断了三只苍玉神鹰的爪尖,虽然只是可以再生的指甲,仍然让他怒发如狂:“岂有此理!”说罢右手一抖,从袖口滑下一条翠绿色的小蛇,同时口中发出怪啸,发动身后的野兽,顿时蹄声如雷、厉嚎惊天,朝着易天行涌将过来。 耿大彪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又羞又气,狞笑一声:“小子,你等着!”扬手发出一朵烟火,黑烟如柱,冲天而起。 东海钓叟见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一行虽然没有援兵,但是追杀魔女的江湖中人在沼泽中见到烟火,必然会前来一探究竟,无异于求救,当下哈哈笑道:“耿老弟好机智!小乐,我们小心自保,魔女伏诛就在今日!” 易天行望着汹涌如潮的野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是么?!” 第三十六章 炼蛊失败 追兵群至 大地在剧烈颤抖,黑压压的野牛、青狼宛如不可阻挡的洪流,迅速在易天行的眼中放大。 易天行看着兽群潮水般涌来,仿佛吓傻了一样,没有丝毫反应,直到兽群奔驰到他身前二十余丈远近,他才缓缓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犹自残留着余烟的焰火,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你们何苦要逼我?”说罢反手还剑入鞘,双臂高高举起,然后大喝一声,身子一蹲,双掌猛力拍击在地面之上。 易天行这一掌并没有激起漫天淤泥,甚至连沼泽的表层都没有震动,只有地底应起一声沉闷的低鸣。 耿大彪见状哈哈大笑:“易天行,你怎么有气无力的?是不是到了回家吃奶的时候了?”他这人看似粗豪,实则心机阴沉,发现自己看不懂易天行的举动,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面用言语挑逗易天行的怒火,一面招呼同伴朝着后方退去。 易天行并不答话,只是徐徐站起身来,拍了拍双手掌心沾染的淤泥。 与此同时,一阵密集的异声渐渐从地心深处传出,最开始细不可闻,然后声音越来越响,不消片刻就像是万千蝗虫同时咀嚼稻谷一般,沙沙作响。 不等领头的野牛冲到易天行面前,易天行周围一里方圆的沼泽地突然沸腾起来,咕嘟嘟冒出无数气泡,直接将兽群前锋笼罩在内。 兽群中的七步白头蛇忽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向前猛冲的势头嘎然而止,停在当地踯躇不前。 野牛一旦奔驰起来,完全没有理智可言,根本不会因为队伍中有动物停滞而有所减速,一阵乱蹄过处,那几条七步白头蛇叫都没有叫一声就化作几滩肉泥。 数千头野兽撒腿狂奔,死掉区区几条长不过七尺的毒蛇根本无足轻重,但就在那一瞬间,乐延平变了脸色,嘶声大叫道:“我们快跑!” 东海钓叟、耿大彪都是老江湖,又与乐延平相识多年,熟悉彼此性格作风,听到乐延平叫声惶恐,虽然不知道原因,立即随同反应,飞一般朝着兽群的反方向跑去。 只听砰砰连声,无数气泡爆裂开来,散发出猩红色的烟雾。 冲在最前面的百余头野兽收势不及,纷纷踩在烟雾上面,发出惨厉的哀鸣,然后翻身倒在沼泽之中,荡起阵阵黑泥,后面的野兽仍然没有任何畏惧,疯狂的践踏过去,踩着前方同类的尸体奋力向前,但是跑出没有多远,便陷入更多猩红烟雾之中。. 不断有野兽倒毙在地,又不断有野兽从先驱者的尸体上面踏过,奔向易天行。 易天行微笑着徐徐向后退去,在他周围,冒出的气泡越来越频繁密集,猩红烟雾也越来越浓厚,不一会儿工夫,他的身形就已经隐没在一片红雾之中,没有了踪影。 耿大彪看着前方野兽任凭如何强仆后继也无法冲出红雾,不禁头皮隐隐发麻、手脚微微颤抖:“东海前辈,这是什么东西?” 东海钓叟强自镇定,自以为是的揣测道:“毒烟道法。”他一生也算是阅历丰富,但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毒烟能够从地底自己冒出来的用毒手法,想来易天行一定是用了法术之类。 乐延平颤声纠正道:“不是道法,是毒虫!我们快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东海钓叟老脸一红,讪讪的问道:“乐二弟识得此物?” 乐延平猛力摇了摇头,脸带惧色的说道:“不认识,不过七步白头蛇对于强大生物的威胁最为敏感,在万兽奔腾之间仍然犹疑不前,一定是感受到了前面有危险的生物。我看那些气泡大小,应该不是大型动物,再观其形体未现、毒雾先行,所以推断是毒虫。这些毒虫数量众多、不可计数,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我估计兽群支持不了多久就会死光,虽然不知道它们的速度如何,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赶紧撤了吧!”说着口中嘘嘘连声,驱动脚下双头巨蜥快步逃亡。 东海钓叟和耿大彪连忙纵身跟上,他们三人都不是什么胸怀天下、挂念苍生的仁人志士,也没有什么百年积怨需要报复,只不过想要借着追杀魔女博取令名,一见事不可为,甚至有性命之忧,根本不用多想,立即飘然远遁。 红雾深处,易天行看得啐了一口:“妈的,一群垃圾,居然就这么跑了!” 易天行早在决定躲入腾炎沼泽之初,就已经做好了一系列的盘算,其中包括利用腾炎沼泽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毒虫炼制蛊虫。 易天行得了蛊神经的传授,一直没有足够的空闲时间炼制厉害蛊虫,在蜀州的时候他手下人多势众,倒也不是很需要此物,到了神州,孑然一身行走江湖,要想同时应对众多敌人,易天行首先想到的就是蛊与毒。 所以在带领易归藏、菁儿进入刺天竹林后不久,易天行就开始了血沼蛊的炼制,他一面与发现自己踪迹的追兵厮杀,一面努力捕捉各类毒虫,塞入因地制宜临时制造的各种容器中,外用炼蛊符箓封印,埋在刺天竹林外面。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容器埋入地底七日之后,每一个容器中的毒虫都会自相残杀得只剩下一只最强的毒虫存活,将这种毒虫收取起来,配合血沼蛊炼制秘法培育,就能得到血沼蛊。 但是这七天对于血沼蛊极为重要,这七天之内,各种毒虫在封闭容器中互相残杀,不到最后一天,都不会分出胜负,一旦提前破开容器,无法诞生吞噬百毒的毒虫之王,逃出来的毒虫不仅毒性不够猛烈,灵性也达不到炼制血沼蛊的要求,完全无法控制,这次炼蛊就彻底失败了。 易天行布置蛊虫,本也存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发动起来护卫兄长和菁儿的念头,但是仗着刺天竹林的存在,他认为动用这一步的可能性不高。 易天行做事向来打着最坏的打算,但是是人就会心怀最好的期盼,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固然是常态,但是能够两全其美当然更好。 时光飞逝,眼看七天时间就要过去,谁知竟然遇到乐延平这种怪胎,能够驾驭如涛兽群来袭,逼得易天行只得无奈发动尚未成熟的蛊虫,害得他前功尽弃,心中气恼可想而知。 正因为如此,当易天行看见始作俑者抽身而去、自己追之不及的时候,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上,恨不得赶上去将乐延平三人当场击毙。 就在这时,远处接连传来几声呼啸。 “找到了!发现魔女和易氏兄弟了!” “发信号!发信号!” “信阳牛尔敦在此,姓易的小辈速速交出魔女,饶你们不死!” “易天行,是你折辱我北毒宗弟子么?” 易天行看着远方升起的焰火,面沉如水,喃喃自语道:“你们找死啊。” 乐延平逃走之后,没有了他的役使,冲向易天行的兽群顿时散乱起来,除了野牛仍在悍不畏死的继续向前冲击,就连青狼也都在危机前面选择了退让,各种野兽三五成群的从野兽洪流中脱离出来,头也不回的朝着远方奔去,而数千头野牛在步步荆棘的毒物侵蚀、毒虫撕咬下死伤枕籍,不等援兵赶到,就死得干干净净,易天行身前十米,向外延伸出去,躺着一片堆积成山的野牛尸体,上面密密麻麻的蠕动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虫子,看上去十分渗人。 最早赶到的是两个青衣汉子,其中一人手持蛇形宝剑,一人空着双手、长袖飘飘,飞驰电掣般冲到红雾边缘。 持剑汉子眉头一皱:“大哥!这雾气有毒!” 空手汉子大笑道:“雕虫小技!给我破!”说话间双袖一展,两股龙卷旋风从他袖口中飞将出来,交错往复,朝着前方红雾一阵卷动,荡开一条通道,一眼望见易天行。 持剑汉子见状阴慑慑的冷笑一声,身形闪动,灵活快捷的从通道中一窜而过,右臂一抖,毒蛇般刺向易天行咽喉。 空手汉子身体腾空而起,双臂在头部交错,洪声吼道:“去!”双手便向前一分,两道白色精光从他手臂上面涌现出来,随即脱臂而出,形成一个斜十字朝着易天行劈下。 易天行冷哼一声,右手握住白玉剑柄,并不拔剑出鞘,身子微蹲,然后用力一蹬地,箭一般冲向持剑汉子。 空手汉子眼前一花,便见自己的攻击落到空处,轰得淤泥四溅,随即看着易天行从他身旁掠过,身在半空,把头一侧,让过持剑汉子刁钻狠辣的一剑,手肘一曲,狠狠点向持剑汉子喉结。 持剑汉子见状大骇,施展身法将身体一扭,软弱无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身体弯曲度避过易天行的肘击,同时长剑一挑,直刺易天行眉心。 易天行凌空一转身,宝剑出鞘,带出一抹旋风般的白光,扫向持剑汉子的脖子。 持剑汉子怪叫一声,翻身向后退却,谁知易天行志不在此,剑光到了半途,忽然转向,一剑刺向空手汉子的心脏。 空手汉子低吼一声,双臂挥舞,将一双云袖舞得滴水不漏,挡住前胸。 只听咝咝连声,一时漫天飞屑,空手汉子两只衣袖被绞成碎片,胳膊裸露在外,上面满是纵横交错的细痕,惨叫着飞速跳开,身体刚一着地,便见沿着手臂上面蜘蛛网一般的纹路,鲜血激射出来,夹着骨肉皮毛的碎屑,犹如喷泉。 “大哥!”持剑汉子惊呼一声,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剑光飞舞,就像是闪电当空交错,其快无比。 易天行见了却不以为意,冷笑道:“跟我比快么?”手中白玉剑猛然绽放出万朵梅花,不等持剑汉子的剑招威力发挥出来,就把他的所有剑招封死在将发未发之际。 持剑汉子又气又急,每次挥剑都在剑招萌芽阶段被硬生生压制住,无法顺利施展下去,满腔剑意无处倾泻,偏偏他的剑术灵动阴毒,并不是刚烈的路数,连放声怒吼都办不到,心中郁闷之极,难过得直欲吐血。 空手汉子大喝一声,强行运用真气,从经脉内部封住自己双臂二十余处穴道,不过他的手臂血管被易天行切得七零八落,已经不是封闭穴道就可以解决的,血流速度虽然得到缓解,但却仍然无法止住。 持剑汉子一面猛攻,一面关注着空手汉子的情况,见状高声叫道:“大哥快走!” 空手汉子一动不动,满脸惨然,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易天行,咬牙切齿地道:“你好狠毒!” 易天行冷哼一声:“你来杀我,却怪我手辣?要不要我伸出脖子让你把脑袋砍掉?”口中说话,手下剑光却丝毫没有影响,连环三剑,挑开持剑汉子的蛇形怪剑,左右一晃,两点寒星同时射向持剑汉子左右胸口。 空手汉子自分必死,怒吼道:“二弟速退!”双脚大步跨出,急速逼近易天行,飞起一脚踹向易天行心窝。 持剑汉子一面横剑格挡,一面大叫道:“大哥,你快走,这里有我!” 空手汉子横眉喝道:“我的双手已经废了!苟且活下来也是废人,你快跑,记住替我报仇!” 持剑汉子心头一震,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双目直欲喷火,大叫一声,左臂一扬,撒出一把透骨钉,同时纵身向后飞退。 易天行长啸一声:“想跑?没有那么容易!”侧身闪过暗器,身子箭射向前,只见剑光一闪,便将空手汉子的右腿斩断,余势不竭,朝着持剑汉子席卷过去。 持剑汉子心中惊惶、愤怒、悲痛诸般情绪交织在一起,心神大乱,手下完全没有了掌法,不管易天行的攻击,猛然一剑劈下,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易天行露出讥嘲的笑意,身形忽然变成一朵柳絮,顺着对方的剑风向外飘去,轻轻躲过持剑汉子的绝命一剑。 持剑汉子口中嚯嚯发声,势如疯虎的朝着易天行猛攻,易天行展开身法,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在船家熟练的操作下,穿梭于惊涛骇浪,看似惊险万分,却始终没有倾覆的危险。 持剑汉子一番拼命,将自己的精气神全部透支,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已经气衰力竭,羸弱不堪。 易天行呵呵笑道:“没有力气了么?该我还手了!”抬手一剑斩向持剑汉子颈项。 “住手!”就在持剑汉子露出绝望神情,准备束手就死的当儿,一个强大气机涌将上来,将易天行的剑势拦下。 第三十七章 三连幻蜃诀 枯木焚血 一股炽热汹涌的气浪宛如海啸余波,飞速逼近易天行的身体,压得他剑招一滞。 持剑汉子绝处逢生,不禁又惊又喜,他凭着兄长血仇激发的一股悲愤之气舍身亡命的猛攻,久战不下,心中不死不休的心思业已淡了,当下怪叫一声,翻出一个筋斗,向后跃开。 易天行目光一凝,落在远处的一个红衣大汉身上。 恍惚之间,易天行仿若见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心头顿时一凛,双目圆睁,精光透射三尺,破除眼前幻境,寒声说道:“三连幻蜃诀?” 红衣大汉见到易天行没有被自己幻象所慑,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咦,你这小伙子倒是有点本事,见识也颇为不凡。”一面说话,一面雄赳赳的大步走向易天行,目露凶光,狰狞笑道:“不过你既然知道三连幻蜃诀的名字,自然也该知道三连幻蜃诀当世无敌,非是你可以抗衡,还不束手就擒?” 易天行眉头一皱:“修炼三连幻蜃诀是不是需要气冲紫府?” 红衣大汉闻言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道:“你怎么知道?” 易天行哈哈笑道:“怪不得你说话粗鄙癫狂、不知所谓,感情儿是练功烧坏了脑子。”说罢也不理会红衣大汉,剑光一展,化作一道匹练扫向惊魂甫定的持剑汉子。 持剑汉子见状大吼一声,奋起余力,剑如灵蛇,凌空折转游走,剑锋闪烁不定,刺向易天行。 红衣大汉闻言也是勃然大怒,双脚一蹬地,脚下泥沼纷飞,在他身后射出一道乌黑泥流,身形化作一道红光,后发先至,赶在持剑汉子剑光之前拦住易天行,猛然一拳,带着一团红霞般的光云,迎住白玉剑。 轰!红衣大汉身子微微一晃,去势骤然止住,情不自禁的后退三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红润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 易天行也不好受,一股强劲的热流沿着白玉剑直冲右臂经脉,使得他的整条右手手臂滚烫乏力,顾不得击杀持剑汉子,脚步一错,便往后方滑动。 持剑汉子见此情况,心头大喜,大声喝道:“杀!”手中蛇形宝剑立时绽放开来,化作数十道银光闪闪的蛇影,菊花盛放一般朝着易天行飞射过去。 易天行剑交左手,提运真气,低声喝了一声,将右臂的灼热气劲逼至劳宫穴,扬眉望着持剑汉子,冷笑道:“手下败将也敢欺我?”一掌拍出,同时大吼道:“去!”手中劲气吞吐,一团红光透掌而出,飞向持剑汉子。 红光尚未及身,持剑汉子便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熔炉之中,四外热浪滔天,头发卷曲,发出焦臭的气味,当下又惊又骇,身形略一犹疑,他原本就不是豪勇无畏的性格,生死之间不由得惧意大盛,险些失去了决死的勇气,不过转念之间,他已经觉察到自己战意动摇、气短神虚,如果不能把握这次机会一鼓作气击杀易天行,就再也没有一战之力,连忙匆匆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兄长,强自提起斗志,高声怒喝道:“我跟你拼了!”漫天蛇影速度骤然加快,与红光对冲过去。 红光就像是一颗火炮铁弹,瞬间将拦住去路的蛇形剑光击溃,悍然砸在持剑汉子前胸。 持剑汉子当场狂喷鲜血,通体化作一个火人,倒飞出去,残余的蛇形剑光失去控制,光影一阵紊乱,纷纷消散空中。 持剑汉子身在半空,提起最后一口精气,厉声长啸道:“去!”右臂猛力一掷,蛇形宝剑化作一道银光,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直贯易天行胸口。 不过持剑汉子一生精研灵蛇剑法,剑招走的是刁钻诡异的路子,这绝命一击徒自充满了决心与斗志,却没有多少技巧,一剑飞至,被易天行轻飘飘的躲过。 持剑汉子落在地上,已经被烧得皮开肉绽、筋缩骨朽,没有了动弹的能力,就连嘴巴张口都发不出声音来,只是不甘的望着易天行。 易天行却没有时间理会待死之人,因为就这一眨眼的工夫,红衣大汉已经重新冲上,跟随他一起扑击过来的,还有两个刚刚赶到的武者。 红衣大汉身形展动,绕着易天行不停游走,沿路留下一道道残影,几个圈子下来,便在易天行的四周布下了无穷幻影,也不知道他的真身藏在何处?只要易天行稍不留神,他就会乘隙攻击,等到易天行出手还击,他又立即退后,重新融入幻影之中,隐匿不现。 另外两人,一个是长须及胸的青衫老者,手持一支短棍,棍柄浑圆,顶端呈现六菱,通体长约三尺,挥舞之间,灵动无方,武学底子相当浑厚老辣,另一个是丰腴少妇,身着白衣粉裙,嘴角含春、眼波流转,端的风情万种,手下却甚是狠辣,纤纤玉指,不离易天行的眼睛、咽喉、下阴等要害,给易天行造成的威胁还在青衫老者之上。 易天行以一敌三,虽然没有落入下风,但是也一时僵持不下,不禁眉头一皱,脚步轻挪,引着敌人走向毒虫吐息形成的红雾。 丰腴少妇目光掠过,赫然发现红雾中有一只碧玉琵琶蝎隐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尖声叫道:“啊!红雾里面有虫子!” 青衫老者首先止步,扬手就是三支飞镖,呈品字形射向易天行。 红衣大汉也即现出身形,撇嘴道:“毒虫而已,看我的!”双臂一振,周身立时红光汹涌,在他头顶形成一个通体红光、遍布金星的巨大蚌壳,张合之间,一道道火焰激射收回,声势十分惊人。 易天行冷哼一声,身上衣衫无风自动,一缕缕五彩轻烟从周身毛孔中逸散出来,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臂收肘回剑,蓄势待发。 红衣大汉洪声喝道:“天蜃诛邪!”双掌猛然在胸前一合,头顶巨蚌应声张开介壳,一蓬淡红色的蒙蒙微光喷射出来,冲入毒虫制造的红雾之中,所到之处,红雾无火自燃,转瞬间就化为乌有,其势汹汹,宛如风卷残云,朝着易天行涌去。 易天行长啸声中,剑光展动,五色烟光随之生化,在他面前绽放出满天落梅、一地繁花,将淡红微光挡在五尺之外,就像骤遇狂风的野马微尘,纵然弥漫空中无所不在、经久不散,但是却没有能力迎着风力向前逾越一步。 红衣大汉又惊又怒,他修炼的三连幻蜃诀偏向于纯阳气功,但是又与金乌九转功那种纯正的纯阳气功不同,别出心裁,在心法中掺杂了制造幻境的能力,虽然因此失去了纯阳正宗焚尽九天的凶威,对敌之间却也更加阴损难当,谁知易天行年纪不大,心境稳如磐石,竟然丝毫不为幻境所动,三连幻蜃诀的威力因此失去一半,正面攻击力不足的弊端便显现出来,即使他在内功方面比易天行多下了二十余年的苦功,硬拼之下,也占不到任何上风。 看到此情此景,他正想招呼青衫老者和丰腴少妇上前相助,便听到身后一声尖啸:“幻火神君勿忧,我来帮你!” 随听呼呼风声,一个黑影落到红衣大汉身旁,阴慑慑的望着易天行:“就是你打伤了宣长老的独子?” 易天行目光一瞥,只见来者衣着怪异,赤着双臂,上面分别纹着一条蓝幽幽的小蛇和一只形如琵琶、火眼金钩、背上正中心现出一条银线的蝎子,栩栩如生,就像随时都要活转过来一般,双目之中,隐隐有无数细如牛毫的针状小虫绕着瞳孔徐徐爬动,左手形如枯槁朽木,右手拿着一柄九环钢刀,每一个刀环上面都刻录着一圈符文,略一展动,散发出浓如实质的血腥气息,更有一波波鬼哭狼嚎的声音呼啸往复,任是易天行功力深厚,也忍不住生出捂住双耳的冲动。 易天行昔日在琅环仙府求学之时,虽然没有成为张彦的入室弟子,但是也曾听过他的讲课,对于毒宗诸般秘技烂熟于胸,一眼就看出此人的武功底细,顿时心头一凛:“好厉害的人物,一人身兼铭毒术、万咒邪眼、枯木焚血掌、九环勾魂刀四门毒宗绝学,恐怕武功还在张彦之上。”他心中打起精神,口头却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揍过的废物多了,记不清楚,你要么回家问清楚,要么滚蛋!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来人闻言一愣,随即阴森森笑道:“你好大胆子。” 易天行猛然一抖手,数十道剑光横竖交错,宛如棋盘,将幻火神君的真气切成碎片,接着浑身真气从身体迸发出来,轰的一声,把零落失控的三连幻蜃真气震成寸断飞絮,随风飘散。 幻火神君一身真气被破,气机感应之下,立时如遭重锤,哇的一声吐出鲜血来。 那名毒宗高手没有想到自己出手慢了一步,幻火神君便遭受重创,见状惊怒交加:“小辈找死!”右手舞刀,左手挥掌,同时击向易天行。 如果换做不知情的人,多半会避刀迎掌,但是易天行深悉对方根底,九环勾魂刀刀刃蕴含剧毒,舞动间异声慑人心神,九个淬毒钢环更是能够随时飞出伤人,在毒宗奇门兵器中稳居前十之列,但是与枯木焚血掌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把善良之刀。 枯木焚血掌的修炼方法极其辛苦残忍,修炼之先便要将自己手掌至前臂的皮肤尽数生生剥去,然后每日用毒宗独门秘制的枯木焚血汤浸泡,辅以相应心法吸收毒素,那种枯木焚血汤如果被寻常人沾染到一滴上身,浑身精血就会不受控制的从周身毛孔中渗透出来,不消半个时辰,化为一具干尸,枯木焚血掌的心法虽然能够变废为宝,将这种剧毒引为己用,但是原理却是以精血换毒素,精血硬生生被逼出体外的痛苦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修炼此功未伤人、先虐己,每日都要忍受一次惨无人道的剧痛,所以枯木焚血掌的修炼者无一不是心毒手辣、百忍成钢的狠角色。不过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枯木焚血掌的威力也十分惊人,一旦打在生物身上,立时就能让生物浑身精血井喷而出,惨死当场,除非功力通玄,达到真气不漏的境界,否则沾身必死、无药可救。 心念转处,易天行脚踏星辰,身体滴溜溜一转,以玄奥莫名的步法避过毒宗高手的刀掌,白玉剑反手刺出,从自己腋窝穿过,插向对方胸膛。 毒宗高手冷笑着回刀挡住白玉剑,同时左掌横扫,拍向易天行肩膀,手尚未至,一股淡淡腥风便吹入易天行的鼻端。 易天行深深吸了口气,大笑道:“好香!哈哈!”借着刀剑相交的力量,飞身后退,隐没入浓厚红雾之中。 毒宗高手正待追击,青衫老者连忙开口劝阻:“五绝真人留步,这片红雾有古怪!” 五绝真人怪笑道:“区区毒雾,怎么拦得住我?给我破!”说罢身形转动,整个人化作一个急速旋转的陀螺,冲入红雾之中,一蓬蓬白色粉末从陀螺中抛撒出来,与红雾一接触,发出咝咝的声响,然后白色粉末与红色毒雾同时湮灭,当时清理出一块方面二十丈的清明空间,露出许多千奇百怪的毒虫。 丰腴少妇见状,心头一阵发毛,脚下怎么也挪动不了:“这片红雾里面怎么这么多毒虫?!” 五绝真人不屑的声音传来:“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臭虫,何足挂齿!看我杀光它们!”说话间身形一止,张口喷出一道黄色浓烟,罩住一片密密麻麻的毒虫。 谁知黄烟喷射上去,那些毒虫非但没有如五绝真人预料般僵死,反而被激发了凶性,纷纷发出吱吱怪叫,爬向五绝真人,更可怕的是,似乎是为了响应这些毒虫的号召,无数毒虫从红雾之中源源不绝的涌出,将五绝真人围困在中央。 五绝真人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恐惧,脸色骤变,忍不住尖叫出声:“蛊虫!易天行在炼制蛊虫!”一面说话,一面抽身后退,蛊虫之道盛行于蜀地滇郡,自古以诡异神秘著称,甚少流传在外,无论炼制秘法,还是解除之道,都罕有人知,即使是五绝真人这种精研了数十年毒药的高手,面对这种法毒一体、动辄无解的奇术,也大感头疼。 就在这时,缓过气的幻火神君阴沉着脸,徐徐走入红雾之中,身上粒粒火星激射,宛如一幢移动的火树银花,烧出一条道路,来到五绝真人身后。 第三十八章 剑斩幻火 玉辟邪祟 幻火神君大声喝道:“开!”双臂猛然扩胸一展,两道熊熊烈焰般的红色真气随手而生,在他背后形成两扇巨大的介壳形状。 汹涌澎湃的红光映射下,幻火神君显得神威赫赫,一双眼睛透出闪闪精光,凝望着前方浓密的红雾,面露狰狞笑意:“五绝真人不用担心,易天行小儿学艺不精,这些蛊虫只是半吊子货色,未成气候,不足为虑。”说话间双臂招展,宛如随着水波上下荡漾的水草,每展动一次,他身后的介壳形红光便黯淡一分,但是与之同步的,是介壳边沿逐渐亮起十八点赤红如火的灯光,不消片刻,整个介壳就变得暗无光泽,而十八点灯光也从小如油灯变得大如灯笼,光芒四射,热浪吞吐,就像是十八颗太阳,烤得四周的空气都在虚幻变形。 五绝真人鼓掌笑道:“幻火神君的明幻十八手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哈哈!” 幻火神君面露得色,吐气发力道:“嘿!”双臂忽然提速,在身外一阵乱舞,幻化出十八只手臂,每一只手臂都握着一颗赤红太阳,然后双脚蹬地,悍然冲入红雾之中,只见红日漫天飞舞,光焰四溢,所到之处,红雾消融、蛊虫焦枯,如入无人之境。 躲在红雾之中的易天行见此情形,暗骂一声:“妈的,要不是姓乐的白痴瞎折腾,害我未尽全功,你这种垃圾真气能够奈何得了我的蛊虫?!”不过郁闷归郁闷,他也不是怨天尤人之辈,既然蛊虫挡不住幻火神君,他便亲自出手拦截。 随着一声长啸,易天行风驰电掣般冲出红雾,浑身金光隐隐,肌肤透出白玉色的光泽,指掌并用、拳打脚踢、肘撞膝击、截脉分筋,施展诸般短打擒拿,对着幻火神君近身肉搏,劲气破空,呼呼作响,与幻火神君的十八道手臂幻影斗在一起,以快打快,丝毫不露下风。 旁边那个丰腴少妇越看越是心惊,暗自恃道:“看来易天行刚才是手下留情,否则以他的擒拿手法,我在他手下恐怕难以撑过三个回合。” 青衫老者也是看得面如土色,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想不到易天行如此了得,我若继续与之交手,结局不是身遭惨死,便是数十年威名尽付流水。罢了罢了,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是我的江湖!”一时间心灰意冷,生出金盆洗手的念头。 五绝真人却与他们到底境界不同,瞥到身后两人的神色,不禁冷哼一声:“废物!”一摇动九环勾魂刀,九个钢环发出荡魄勾魂的异响,杀向易天行。 青衫老者挨骂之后,老脸一红,望向丰腴少妇,却见对方也望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 “到底年轻啊,被人一挑拨就按捺不住了,我可不会轻易涉险。”以为丰腴少妇会在羞愤之下参与围攻易天行的青衫老者心中还在嘀咕,丰腴少妇已经扭转身形,化作一朵白云,朝着远方飘去。 青衫老者登时目瞪口呆,一时没有缓过气来:“陈三娘!” 丰腴少妇也不答话,径自一溜烟跑了,青衫老者登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参与围攻,别说易天行凶威难敌,就是五绝真人的勾魂环声都不是他能够长时间抵御的,如果抽身而去,他又不比陈三娘江湖卖解的出身,后来当了武林大豪的妾室,才算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号,对于自身名誉不甚看重,就算此刻有了退隐之心,真要扔掉脸皮不战而退却也做不出来。 “咦?邹前辈你在干什么?受了伤么?” 青衫老者闻言不禁又羞又气,扭头却见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双手各持一柄角质弯刀的灰衣青年快速跑近。 “牛尔敦啊,你来得正好,五绝真人和幻火神君正在夹击易天行那个魔头,你快去帮他们。”青衫老者见到来人,顿时没有了说话的兴趣,这个牛尔敦乃是个出了名的愣头青,为人处世毫无眼水,经常当面戳人痛脚、揭人虚言,一开口就堵得人没法回话,谁要跟他较真儿非得气死不可,不过这人脑子少根弦,武功却是实打实的信阳第一高手,一身外家铁牛功登峰造极,不但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而且达到了由外及内的地步,硬是以外家功夫修成一身雄浑刚猛的内家真气,家传两柄蚩皇刀更是上古异兽蚩牛双角制成,不仅削铁如泥,而且刀内蕴含着极其诡异的邪气,一旦破体见红,便会沿着经脉弥漫全身,阴毒无比,煞是了得。 牛尔敦看了易天行等人的战局一眼,憨憨地道:“他们打架那地儿好像有毒雾毒虫啊。” 青衫老者道:“是啊,不过你有铁牛功护体,那些毒物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牛尔敦哈哈笑道:“那当然,原来邹前辈是没有能力抵御这些毒物,所以止步不前,算了,武功不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你就在这里看我们打吧。”说罢扔下气得七窍生烟的青衫老者,大步奔向易天行,一面跑,一面大呼小叫地道:“易天行,看刀!” 易天行与五绝、幻火二人正打得难分难舍,那是因为早就看穿了五绝真人底细,知道他还有压箱底的本领没有施展出来,手中随时留有余力,现在看到这么个活宝跑过来,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什么东西?也来现眼!”心中念动如飞:“耿大彪那个混蛋发出的焰火,估计全沼泽的江湖人士都看到了,对方援兵只会越来越多,拖下去对我毫无益处,哼,五绝真人精通用毒,幻火神君擅长纯阳气功,恰好克制我的蛊虫布置,干掉这两个人,我不信其他人还有这么好的手段应付这无边毒雾、无穷蛊虫。”想到这里,他眼中碧芒一闪,长啸出声,脚下错步踏出,转到幻火神君身侧,右手一伸,翩然一指点向幻火神君眉心。 幻火神君只觉易天行这一指玄奥无方,直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且看似舒缓,实则神速无比,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点到自己眼前,毫无躲闪的时间,当下骇然大叫道:“滚开!”双拳挥舞,十八团赤红光团簇拥在一起,形成一蓬鲜艳红花,绽放在幻火神君面前。 五绝真人趁机一刀横斩,抹向易天行腰间,同时双眼一阵迷蒙,万千细如牛毫的针状小虫以他的瞳孔为中心,迅速旋转起来,在他眼中形成两团灰黑色的漩涡,看上去十分诡异邪恶。 牛尔敦此时也已冲到易天行身外三丈,他为人单纯,什么都不想,看到易天行面临夹击,正是自己出手的好时机,大喝一声,把头一埋,双臂狠狠一推,连人带刀,就像是顶着双角的蛮牛,直愣愣的奔驰过来,气势汹汹,逼得沿途的红雾向外扩散,硬生生杀出一条通道,靠近他三尺之内的毒虫,更是被他脚步踏地引发的震动震得支离破碎。 易天行见状心头一凛,他没有想到牛尔敦有如此雄厚的内力修为,竟然丝毫不惧毒雾,横空杀至,登时打乱了他拼着承受五绝真人一击也要先杀一人的计划。 电光石火之间,易天行收回手指,身形展动,似虚还实,从五绝真人的刀光中穿过,避开牛尔敦的双刀,然后欺近幻火神君身边,侧身撞击过去,沿着他右肩、右臂、右掌,一道白玉无瑕、温润剔透的凌厉剑气闪电般飞射斩出,正中幻火神君的赤红花团。 幻火神君此时前力已尽、后力未生,纵然维系着十八团光球堆砌成的花团,也没有能力增添甚至发挥其威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易天行犀利一剑剖开他的真气。 啵啵连声,十八团光球宛如十八个泡沫,在锋锐之下尽数破灭,易天行的剑气没有一点的衰竭,继续激射。 幻火神君怪叫一声,浑身喷涌出一缕缕的赤红烟气,双手往胸前一合,企图夹住易天行的剑气,但是在易天行的攻击面前,赤红烟气显得既分散又无力,幻火神君的双掌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易天行的剑气就像是没有遇到任何阻滞,狠狠掠过幻火神君的双掌,劈在幻火神君胸前,激起一蓬血花。 五绝真人见状眼皮一跳,沉声喝道:“死!”眼中旋转的小虫忽然爆散开来,化作两道灰黑色的气流,从他眼中激射而出,射向易天行。 牛尔敦同时大吼一声,手中蚩皇刀一分,化作两弯月牙斩向易天行颈项、左肋。 易天行喝的一声,张口喷出一股晶莹如玉的真气,飞掠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五绝真人双眼发出的灰黑气流,三道气流撞击在一起,发出闷雷般的鸣声,接着各自爆散开来,玉白、灰黑两色真气互相交融,在半空中形成一团浓雾,其中不停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就像是篝火燃烧一样。 牛尔敦冲到近前,见到这种情况,立即怪叫着翻身后退:“喂!五绝道人!这玩意儿有没有剧毒?” 五绝真人没有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答话,双眼中异芒闪烁,空中散乱的灰黑色真气随之渐渐凝聚,化作白雾之中的两点灰黑光球。 易天行纵身远远跳开,反手拔出白玉剑,毒宗的万咒邪眼乃是十分生僻的咒毒一脉,与蛊毒一样都是融合了法术的毒技,没有相应的传承,任凭法术多么高强、药理多么精湛,面对它的伤害也只能束手无策。易天行倒也懂得一些百毒门的咒毒秘术,不过对于万咒邪眼这种毒宗绝技却是不知根底,不敢大意让其沾身。 牛尔敦做人呆头呆脑,战斗意识却敏锐无比,见到易天行的模样,立即感受到危险,毫不犹豫的再次后退,站得远远的高声叫道:“五绝道人,你捣鼓的这些毒药行不行啊?!行就赶快动手,不行就退下让我!” 五绝真人闻言大怒:“蠢货闭嘴!”双眼猛然一睁,两道精光激射而出,射在悬浮半空的两颗灰黑光球上面。 灰黑光球得了五绝真人的秘技激发,双双急速旋转起来,带起呼呼疾风,风驰电掣般射向易天行。 易天行面色凝重,双手持剑,脚步交错,身体扭动,就像是一条随着笛声起舞的灵蛇,身形摇曳间,白玉剑上面亮起一道耀眼生辉的玉白色剑光,然后长啸一声,剑化长虹,一剑刺向飞射过来的两颗光球。 咝咝两声,两颗灰黑光球接连被白玉剑刺破,当空爆裂,五绝真人当即惨叫一声,双眼流出两行血泪,脚下踉跄着向后退去。 易天行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白玉剑功能辟邪,果然是各类邪法的克星,当下得理不饶人,顺势向前杀出,刺向五绝真人胸膛。 五绝真人目不能视,但是耳听八方、气游四极,不等易天行近身就察觉到他的意图,咬牙切齿地叫道:“易天行!你找死!”双臂一振,手臂上的纹身忽然活转过来,化作一条蓝色毒蛇、一只金钩银线的琵琶蝎子,飞向易天行面门。 易天行长声笑道:“谢了!”剑势不变,继续刺向五绝真人,身体只是侧头让过面门,任由毒蛇、毒蝎落在双肩之上。 灵蛇毒牙、蝎子尾针同时落在易天行身上,扎入他的体内,五绝真人虽然眼睛仍然不能睁开,但是他的心灵与两只毒物相通,如若亲眼目睹,不禁心头一松,哈哈笑道:“倒也!倒也!” 一旁的牛尔敦却看出危机,猛然发力,箭一般射向五绝真人,蛮牛般撞到他身上,将他撞飞出去,同时双刀一错,架住易天行的剑光。 铮!牛尔敦被易天行一剑逼退三丈,总算他功底扎实,半空中腰肢一挺,稳稳落在地上,惊讶地道:“你好大力气!” 易天行右臂也是微微发麻,紧了紧手中宝剑,沉声答道:“你也不赖。” 五绝真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牛尔敦撞得一路飞出,撞到一棵大树方才止住去势,五脏六腑都受到震荡,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爬起来,又惊又怒的喝道:“你中了蓝甲飞蛇和离州银线蝎的毒居然没事?!” 第三十九章 百毒元丹 骸骨阴兵 易天行笑嘻嘻的也不答话,只是暗中催动百毒真气,附着在他肩膀上的蓝甲飞蛇和离州银线蝎忽然激动起来,不住挣扎摆动,企图脱离他的身体,但是易天行的肌肉就像是铁石一般,将蛇牙蝎针紧紧夹住,不消片刻,蓝甲飞蛇和离州银线蝎的身体便变得黯淡无光,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要熄灭一样。 五绝真人此时刚刚一番调息,压下了万咒邪眼的反噬,恢复视觉,睁眼便看到这种情景,心中痛惜万分,蓝甲飞蛇和离州银线蝎都是世间罕见的奇毒之物,他也是机缘巧合才能遇上,并且不惜耗费精血,用铭毒术将其魂魄封印在自己的双臂之中,除了必要时可以放出来伤害敌人,修炼的时候还能借助秘法利用蛇蝎毒液反哺自身增进功力,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当下怒吼一声:“放开我的宝贝!”右手一抖,九环勾魂刀发出凄厉怪啸,九枚钢环脱离刀背,化作九道寒光,分别从九个方位击向易天行。 易天行脚下一用力,身形冲天而起,凌空九个转折,从九枚钢环的空隙间穿过,轻飘飘落在五绝真人面前,洪声喝道:“灭!”随着他的喝声,蓝甲飞蛇和离州银线蝎应声爆裂开来,化作一蓝一金两团雾气,接着顺着易天行双肩的伤口渗透进去,眨眼工夫就化为乌有。 如果换做旁人这么做,五绝真人肯定开心无比,经过铭毒术祭炼的毒虫并无实质,乃是一团纯粹由魂魄、毒素混合而成的邪物,渗入敌人血脉,威力更大。可是易天行似乎可以吸收毒素,这种剧毒精魂渗透到他的体内,无异于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五绝真人看得睚眦俱裂,厉叫一声:“去死!”右臂招展,牵引着没有击中目标的钢环转头飞回,左掌狠狠推出,一道淡淡掌形红光激射而出。 易天行呵呵一笑,施展身法避过掌影,手中白玉剑宛如繁花绽放,在他四周舞出无数白色寒梅状的剑花,将九枚钢环挡在五尺之外,不过五绝真人刀光展动,不断将弹飞的钢环重新引转杀回,易天行一时之间也破解不了他这九环勾魂之法。 被易天行击退的牛尔敦扩胸振臂,舒展了一番筋骨,将双臂的酸麻感觉驱散,高声叫道:“易天行,看刀!”说罢甩开双脚,狂奔过来,双手高举过顶,倒拿刀柄,对着易天行的天灵重重凿下。 五绝真人郁闷得想要吐血,忍不住破口骂道:“牛尔敦你是猪啊?!打架还提醒对手?!多动手,少放屁!” 牛尔敦哼了一声:“你才放屁!大丈夫光明磊落,我怎么会跟你们这些小人一般做派!”一面说话,一面刀光落下,其势汹汹,逼得易天行抽身后退。 五绝真人气得直翻白眼,不过他也知道牛尔敦的脾气,既然无法沟通,他也就不再努力,徒自惹得这家伙说出更加不中听的话来,只是闷声不吭的朝着易天行猛攻。 牛尔敦见到易天行避开他的刀光,再见五绝真人被他一顿呵斥也不还嘴,顿时洋洋得意,一面挥刀如电,一面哈哈大笑道:“五绝老道,你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今儿才遇到我这么个真豪杰,给你传授做人的道理。” 五绝真人听得额头青筋暴出、太阳穴隐隐跳动,咬紧牙关,不予理会。易天行却笑破了肚皮:“不错不错,牛兄所言甚是!哈哈!” 不料牛尔敦大眼一翻:“谁是你牛兄?你这死不足惜的魔头,纳命来!”身上气势骤然大盛,就像是一头上古神牛要从他的躯体中裂体跑出一般,鼻孔中吽的一声,身刀合一,扑向易天行。 易天行只觉一片铺天盖地的强大压力,夹着一股凛然杀机迎面涌来,气血肌肉不由自主的滞缓僵硬起来,运转不灵,连忙催动真气,浑身骨骼发出噼噼啪啪炒豆一般的脆响,瞬间打通关节气脉,肌肤隐隐透露出白玉一样的光泽,反手将白玉剑插入剑鞘之中,脚步转折,双掌飞舞,一个呼吸之间,接连发出三十六掌。 轰轰轰!三十六记雷鸣连环响起,铁锈气息洋溢虚空,牛尔敦的惊天气势登时被打得支离破碎,牛尔敦在连绵不绝的黑红色掌影的冲击下,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摇摆震荡,完全稳不住身形,双臂如灌重铅,几乎无法举起,就连两柄蚩皇刀都发出咯咯欲裂的声音,任是牛尔敦胆大如斗、豪勇无畏,也不得不止住攻势,飞身倒退三丈,跳出战团。 五绝真人却看出便宜,趁着易天行掌招使老,长啸一声,张口喷出一粒径约寸许的浑圆晶珠,甫一离开嘴唇,便迎风暴涨,飞到易天行面前,已经变成栲栳大一团黄色精光,其中氤氤氲氲,仿佛有无尽烟云弥漫。 “百毒元丹!”易天行脸色一变,身体化作一点柳絮,顺着黄色精光来势向后飘去,他听到五绝真人的名号,就怀疑他拥有着自己没有看出来的第五门绝技,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五绝真人除开铭毒术、万咒邪眼、枯木焚血掌、九环勾魂刀之外,练就的第五绝到底是什么,可惜仍嫌太晚,心中不禁寒意大盛。 百毒元丹算不得毒宗独门绝技,此术出自魔教,广泛流传于各大精于毒术的门派,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百毒元丹是人手一粒的大路货,恰恰相反,从古至今练就百毒元丹的毒术高手决计不超过五十。因为这种法门威力虽然巨大,但是修炼起来十分困难,诸多苛刻要求,首先要找到一粒毫无瑕疵的水晶作为元丹胚子,吞入腹中,每日子午两个时辰饮下特定的毒虫精血毒液,用内丹术行外丹法,精心孕育元丹,每日不懈,九年方有小成,将元丹胚子凝练成一粒能够容纳百毒的浑圆晶珠,然后才能真正开始百毒元丹的修炼,借助这粒晶珠容纳百毒的特性,用吞服、浸泡、注射等各种方法向自己体内添加毒素,混合自身精血真气,不断往晶珠内部填充毒素和元气,形成一粒蕴含极猛烈毒性的真气容器,没有三十年苦功别想有所成就,更重要的是,百毒元丹自身并无杀伤力,全凭储存在晶珠里面的毒素和元气爆发伤人,一旦施展,便会元丹破碎、功行尽丧,绝少有人愿意耗费数十年苦功去炼这么一个威力巨大的一次性道具。 当然,有了这么多的限制,仍然有人愿意修炼,这也就证明了百毒元丹的威力非同小可。这东西完全就是一个可以无限充能的大炸弹,无论一个人如何厉害,他的力量都有一定限度,不可能无限提高,但是百毒元丹却不一样,它是一个可以不断储存真气的容器,虽然转化率不高,但是三十年下来,储存的真气绝对超过本人十倍不止,一旦瞬间爆发,结果可想而知。 见到易天行飘然远逸,五绝真人苍白的脸上露出狰狞笑意,他自然知道自己这颗百毒元丹的恐怖,距离近了他也不敢引爆,否则自己都会被炸成飞灰,现在易天行远远跑开,正好给他施展杀手的机会。 眼中凶芒闪烁着,五绝真人脚一蹬地,身形飞速向后射出,双臂交错,横在面门前方,口中大喝一声:“爆!” 牛尔敦虽然不明究里,但是看到易天行和五绝真人的反应,他也知道不妙,毫不犹豫的转身跟着五绝真人撒腿狂奔。 轰!百毒元丹爆散开来,天地间一片晶莹黄光,数十丈方圆内迷迷蒙蒙,宛如经年未开的旧屋子,骤然推开房门,多年的积灰喧嚣而上,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下,一片光明之中满是细小的微尘飘舞。 满地的毒虫,被细小的尘埃围绕着,先是一动不动,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粉碎成渣,原本充溢在黄光范围内的红色毒雾,就像是雪入沸水,闪动了几下就消融不见。 易天行浑身就像没有一丝重量,顺着爆炸的力量向外飞掠,堪堪脱离爆炸区域,但是身体仍然受了不小的重创,双脚甫一落地,便张口喷出三口鲜血,身形摇晃,险些站立不住,紧接着,全身骨骼深处传来直若断裂的剧痛,每一寸经脉都像是有小刀在切割,血液翻腾像是煮开的滚水,心脏急跳犹如打鼓,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喝下一股岩浆,烫得五内俱焚,真气紊乱失控,眼前金星直冒,脑海中就像是有万千铁针扎刺不休,浑身上下内外没有一处不难过的。 好在百毒元丹不分敌我,五绝真人与牛尔敦也被爆炸波及,双双被冲击**得飞出十余丈,一个仰面而卧,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一个趴在地上,陷入淤泥中不得起身,丧失了乘隙追击的能力。 就在这时,远方隐隐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仿佛有千军万马践踏过来,听得五绝真人脸色大变,他这人脾气怪异,性格更是出离的狠厉偏执,否则也不会接连修炼万咒邪眼、枯木焚血掌、百毒元丹这么多伤人伤己的邪门功夫,换句话说,得罪人多,帮助人少,仇家遍地,朋友几无,此刻他元气大伤,遇到有人趁火打劫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一念及此,他不甘的瞪了易天行一眼,猛然一口咬破舌尖,振奋精神,长啸一声,抛下易天行不顾,飞一般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转瞬间没有了踪迹。 牛尔敦好不容易恢复一点体力,挣扎着转身坐起,以肘撑地,啐出几口臭泥,朝着五绝真人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五绝真人一声不响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若是反应稍微慢一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即使如此,他现在也是身负重伤,只要一活动,浑身肌肉就疼得像是要从骨架上面掉落一样,根本无法支持他运转身体,不过他神经大条,一心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于来历不明的脚步声倒是没有多大担心。 易天行忍受着各种不适,强自运气调息,逐渐收拢理顺体内散乱无序的真气,将其导入经脉窍穴,万木回春功的心法运转至极致,浑身青气缭绕,周身毛孔透露出一缕缕草木清新的气息,易天行呼吸吞吐的气息虽然仍旧炎热,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暴戾如火山喷发的感觉,脏腑经脉宛如浸泡在清凉透心的绝佳药水之中,诸般剧烈疼痛都得到了缓解,不过他自家知道自家事,百毒元丹爆炸产生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承受能力,若非闪避及时,只是受到边缘余波冲击,他早已被炸为齑粉,即使如此,他的五脏六腑、周身百脉都遭受了严重震荡,就算他修炼有万木回春功这种一等一的医家气功,也不可能让他在短时间恢复战力,现在别说动武,就是调养稍不妥当,都会给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伤患。 竹林深处,响起三声铮铮琴鸣,隐隐透露出一股关切。 易天行咧嘴一笑,不过他现在已经无力回应,只是抬起疲惫的脚步,徐徐走向刺天竹林,身形在摇曳竹影中转了几个弯,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蹄声如雷,由远及近,大地震动起来,比起刚才乐延平驱动兽群的情形不遑多让,显然不会是人类造成,因为能够进入腾炎沼泽并且存活下来的人,绝对达不到如此多的数量,听到这里,绕是牛尔敦脑子不好使,也察觉到了异样,骂声嘎然而止,然后脑袋一偏,侧着身体软绵绵的倒下,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佯装死去。 随着脚步声临近,踩踏大地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一阵阵渗人的异声,仿佛万千骨骼互相摩擦产生的响动,而且没来由的一阵阴风大作,刺天竹林上空的云层渐渐浓厚起来。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异响的根源终于浮出水面,一个身材高瘦犹如竹竿、面色幽青恍似厉鬼的中年汉子,身披一件绣着十八个骷髅画像的披风,跨着一匹白骨战马,右手紧握一柄三尺来长的白骨法杖,左手托着一粒目燃磷火的骷髅,面露诡异阴笑,纵马驰骋,朝着刺天竹林冲将过来。在这个汉子的身后,无数骸骨组成的怪物,或作人形,或作兽形,仿佛一具具枯骨亡灵从埋骨之地复活过来一般,朝着前方盲目的奔跑着,声势浩大,将腾炎沼泽渲染得直如鬼蜮。 第四十章 竹林毁灭 琴心如墙 脚步声震耳欲聋,黑压压一片白骨组成的怪物潮水般涌到刺天竹林三十丈以内,领头的中年汉子忽然尖啸一声,胯下白骨战马应声止步,停在原地,但是其余的骸骨阴兵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继续勇往直前,短短几个呼吸,冲在最前面的骸骨阴兵就已经踏入刺天竹虫的领地。 蓬蓬连声,一株株刺天竹爆散开来,形成一团有一团的虫云,铺天盖地,声势骇人,由于毒虫太过密集,原本应该无形无迹的剧毒粉末都在空气中显露出绿色光点。 哗的一声,犹如潮汐涌动,万千刺天竹虫扑击在骸骨阴兵身上,将它们染成一片碧绿,万口齐下,发出沙沙的噬咬声音。 如果换做其他的生物,被遮云盖日的毒虫笼罩其中,不被咬死也会被毒死,可是这些骸骨阴兵乃是被人用秘法祭炼的无知枯骨,本身既没有血肉,又没有呼吸,全凭内部铭刻的符箓驱动,只要牵引气机的符箓和提供真气的晶石不被破坏,它们就永远不会停歇,不具备腐蚀性的毒素就算再厉害,对其也没有任何作用,刺天竹虫只能凭借自己牙齿噬咬骨骼,破坏掉骸骨阴兵骨头表面的符箓痕迹,才能令其熄火,原本最为得力的毒粉攻击失去效用,凶威大减,完全拦不住骸骨阴兵的前进势头。 骸骨阴兵直如摧枯拉朽,一路横冲直撞,朝着易归藏等人的所在挺进。 竹林深处,易天行盘坐在地,舌搭鹊桥,满口津生,和着玉液还丹一口将天龙护心丹吞入腹中,眼睛狠狠的盯着骸骨阴兵奔袭的方向,全力运用真气催动药力发散,企图尽快恢复战力。 易归藏徐徐起身,来到易天行身后,一掌拍在他的肩膀,淡淡地道:“二弟,别着急,慢慢调养身体,这里还有我。” 易归藏的声音不大,语气也谈不上豪气干云,但是就像一座历经千年风雨却不改其色的高山,淳厚稳重,给人无比安定的信心,就连心志坚毅如易天行,都差点生出可以不问缘由将性命托付给他的念头。 易天行瞥了兄长一眼,随即呵呵一笑,放松了心情:“那就交给你撑一阵子,等我休息一下再来帮你。” 易归藏微笑道:“你还真是看不起大哥啊,我何用你帮?”说罢昂首对着骸骨阴兵冲来的方向,左手托着白玉琴,横在胸前,右手轻轻拂动,一阵清朗脱俗的琴声悠悠响起,仿若清泉石上流、白云岫中出。 可是落在骸骨阴兵的耳中,这些流畅的音符却成了索命的阎罗,一个个就像是缺乏机油润滑的联动机械,关节处纷纷发出咯咯声响,行动变得滞缓起来,附着在它们身上的刺天竹虫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噬咬力道大增,沙沙声中,骸骨阴兵接二连三的颓然倒下,前进的势头得到了很大遏制。 骑着白骨战马的中年汉子见状脸色一沉,骸骨阴兵虽然对法力要求不高,但是绘制的符箓十分复杂繁琐,即使以他的能力,炼制一具骸骨阴兵也需要三天时间。 骸骨阴兵攻击力有限,如果是单独个体,随便在街上找一个擅长打架的小流氓都能把它给拆了,没有什么大用处,但是数量一多,还是一种可怕的武器,别说普通人见到漫山遍野的白骨亡灵肯定会吓得手脚发软,蚂蚁多了都能咬死大象,骸骨阴兵好歹也有几十上百斤的重量,又不知道畏惧为何物,一起冲锋起来势不可挡。所以中年汉子才不惜耗费数十年精力努力炼制,好不容易积攒了八百骸骨阴兵,损失一具两具倒是不心疼,损失几十具也不算什么,但是损失数量一旦上百他就有点难以容忍了。 看到这里,中年汉子眼中凶芒闪烁,怪叫一声,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把左手一举,托在掌心的骷髅忽然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滴溜溜打着转,一道道碧幽幽的鬼火从骷髅的双眼中喷射出来,化作一片惨绿色的火海,笼罩在骷髅周围。 中年汉子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骷髅之上,骷髅顿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厉啸声,化作一团白光,牵引着一蓬熊熊鬼火,飞向刺天竹林。 骷髅飞到骸骨阴兵上空,随着一声厉啸,尾随而至的幽绿鬼火轰然爆散,化作漫天流萤洒落,这些鬼火飘飘荡荡,有的直接落在骸骨阴兵身上,顿时燃烧起来,有的落在地上,被骸骨阴兵一踩,一样顺势而上,瞬间将骸骨阴兵外表覆满火焰。 附着在骸骨阴兵身上的刺天竹虫被幽绿鬼火一烧,阴毒刁钻的火焰直接透入脏腑,破坏身体内部结构,外表看着虽然没事,但是体内脏器尽化飞灰,纷纷倒毙当场,一时间落如雨下,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碧绿虫尸。 在怪异焰火的庇护下,骸骨阴兵势如破竹,直接从拦在去路的刺天竹中间碾压过去,所到之处,刺天竹虫毫无阻挡之力,就连弥漫的毒粉都被急速奔跑带起来的劲风吹散,片刻之间,就已经出现在易天行等人视线之内。 “白骨门?”易归藏眉头一皱,白骨门也是上古名门之一,该派除了擅长炼制各种骸骨以为法器,独门白骨玄功更是玄门正宗心法,威力绝大,在诸多上乘心法中也是鼎鼎有名,不过修炼白骨玄功的高手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白骨精怪,形象令人生惧,早在元霸年代就造出各种谣言,指责白骨玄功为邪道魔功,修炼时杀生害命、惨无人道云云,随着上古诸脉的势微,这种谣言越演越烈,最后基本成为武林共识,白骨门也由人人敬畏的名门变成过街老鼠,经过数千年的歧视和迫害,已经很久没有门下弟子在世间显现,很多人都认为白骨门早已烟消云散,想不到现在竟然能够见到传人。 “不对。”易天行一面调息,一面缓缓地道:“那家伙只是机缘巧合得了白骨门一些末微小道,你看他脸。” 易归藏一眼望去,当即了然:“原来如此。”目光落在中年汉子的右手:“此人的拿手本领当是法术。” 易天行淡然说道:“没有足够雄厚的真气,再强的法术也是无根之木,这人武功有限,所依仗着无非法器外物,白玉琴功能镇压邪祟,你要克制他易如反掌。” 易归藏转头望了望易天行:“我过去的话……” 不等易归藏说完,北小露忽然插嘴道:“易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会保护菁儿的。” 易归藏温和一笑,心中虽然认为北小露说这话有些不自量力,却也不好伤了她的心,正不知如何说话,易天行已经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你真是婆妈得厉害,我虽然现在受伤颇重,但是第一,我不用真气照样能够杀人,第二,我真要横下一条心,要恢复巅峰战力轻而易举。我们现在群敌环绕,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你既然决意救下菁儿,心中应该早有觉悟了吧?大不了一死,前怕狼后怕虎的能够当个屁用!” 易归藏心中若有所悟,长笑一声:“说得好,我的确想得太多了,失了本心。”说罢一摆长袖,身体飘然掠向浑身浴火的骸骨阴兵。 中年汉子面露冷笑,他的骸骨阴兵经过一番折损,所余者仍有六百出头,呼啦啦冲杀过去,就是一堵墙也得撞得粉碎,易归藏不躲不避的迎接上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易归藏来到骸骨阴兵前方一丈远近,猛然双手持着白玉琴,朝着身体前方一扫,嗡的一声,一道气浪涌出,将领头的三具骸骨阴兵击成碎骨,然后白玉琴从下往上一挑,一条土龙从地面腾跃而出,拦在他的面前。 易归藏白玉琴展动开来,每一次挥舞都引动一条土龙,连续九挥,就在身外聚集起九条泥土组成的神龙,顺着他的琴势飞舞往返,形成九龙护体、浑然无隙的格局。 易归藏身形移动,犹如一个浑圆土球横向滚动,就像亘古永恒的冰川,拦在骸骨阴兵面前。 骸骨阴兵对此毫不在意,一个接一个的撞在土龙上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虽然前赴后继、悍不畏死,但是在易归藏的白玉琴面前,挨次粉身碎骨,就连骸骨阴兵身上燃烧的幽绿火焰,都被易归藏的土龙震得溃散飞出,无法逾越雷池一步。 中年汉子看得心如刀割,尖声叫道:“你找死!”策马扬杖,双肩一抖动,身后的披风异声大作,升腾起一片惨白色雾气,其中隐隐现出十八颗骷髅。 紧接着,中年汉子法杖向前一指,惨白雾气簇拥着十八颗骷髅虚影涌向前去,越过众多骸骨阴兵,朝着易归藏迎面扑去。 易归藏大叫一声:“来得好!”声如奔雷,手如闪电,白玉琴化作一幢晶莹白光,卷向那十八颗骷髅。 骷髅被琴光罩住,俱都发出凄厉哀鸣,不等中年汉子作出反应,便纷纷爆散开来,再被白玉琴呼呼一转,连同惨白色雾气被白玉琴绞为虚无。 中年汉子的披风与骸骨阴兵这种炮灰不同,乃是他用心血祭炼的得意法宝,邪法一旦被破,心神顿时遭受重创,骑在马上,张口就是一蓬鲜血,脸色苍白了许多,心中又惊又气,怒叫道:“你敢坏我宝贝!给我去死!”手中法杖向前挺出,凌空划了一道虚符,厉声叫道:“幽冥路开!白骨焰来!急急如律令!”话音刚落,白骨法杖顶部就闪耀起丝丝白色火光,看去并不猛烈,就像是风中残烛一样,但是中年汉子随即一抖法杖,那些微弱的白色火光便被抛射出来,迎风长大,眨眼工夫就已经化为一道白色火墙,徐徐朝着易归藏压将过去。 易归藏见到白色火墙侵袭过来,也不硬拼,一脚踹在一具骸骨阴兵上面,将其踢入火墙之中。 骸骨阴兵沾染到白色火焰,立时如同木柴着火一样,在噼噼啪啪的爆裂声音中,化为一堆堆朽烂破碎的白骨。 易归藏见状身形一变,猛然冲入骸骨阴兵队伍之中,转守为攻,主动出击,手中白玉琴犹如重锤巨斧,狠狠劈在骸骨阴兵头颅上面,砸得骨屑四溅、鬼火纷飞,如同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中年汉子见状略一犹豫,随即把心一横,不再顾虑骸骨阴兵的损耗,法杖挥动,指挥着白色火墙追击易归藏。 白色火墙威力虽大,但是速度稍嫌缓慢,追不上易归藏的身影,被他带着涌入骸骨阴兵队伍中间,人没有伤到,骸骨阴兵却是倒了大霉,如是几个来回,骸骨阴兵便在白玉琴和白色火焰的双重打击下所剩无几了。 中年汉子看得心头直欲滴血,不过既然已经付出这么大的牺牲,更加不甘心就此罢手,一面驱动胯下战马奔驰,一面高举白骨法杖,在空中旋转画圈,口中念动咒语,急速冲向易归藏。 白骨战马猛的纵身一跃,便要踏入刺天竹林的边界,中年汉子忽然尖叫一声,白骨法杖顶部忽然光芒绽放,化作一幢细小光雨组成的光幕,将弥漫空中的刺天竹虫毒粉避开,接着法杖朝着易归藏一指。 易归藏的脚步突然一重,仿佛双脚绑了重铅一般,身形不由自主的缓了一缓,与此同时,白色火墙移动速度骤然加快,登时拉近了与易归藏的距离。 白色火焰给易归藏的感觉并不炽热,但是随着它的逼近,心头涌起一阵烦闷,体内的真气也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易归藏深吸一口气,运气九转,呼的一口郁气吐出,消除了身体不适,脚下一用力,箭一般暴射三丈,将白色火墙远远抛开,同时奏起琴音,声声敲在中年汉子心灵之上。 这中年汉子少年时机缘巧合,得了白骨门半部道书,其中尽是一些制作法器、修炼法术的窍门,道书最后附录的内功乃是不知道哪一代得主添加的邪派心法,比起白骨门正宗嫡传的内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中年汉子的法术厉害,武学成却并不高明,被易归藏的断脉诀震荡心脉,顿时吃消不住,张口连喷三口鲜血,脸色变得比吊死鬼还要难看,心中更是惧意大盛。 第四十一章 名利诱人 拼死一战 易归藏震伤中年汉子,并不继续追击,而是琴音转为舒缓,发出一道无形音波筑成的气墙拦住白色火墙,温言说道:“这位兄台,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如果是为了追杀转世魔女而来,现在胜负已分,你已经尽力,无谓多做纠缠,此事到此而止,如何?” 中年汉子双眼鬼火闪耀,恶狠狠地叫道:“你毁掉我数十年心血,还想与我罢手言和?简直是痴人说梦!”一面说话,一面催动白色火墙,使得火焰暴涨十余丈,势如通天,但是易归藏的音波宛如横天一隘,无论冲击它的火焰如何吞吐爆散,都无法逾越雷池一步。 易归藏眼光扫了扫满地骨骸,徐徐说道:“你驱动这些鬼物作战,有所损耗自然应该在意料之中。” 中年汉子眼见白色火墙徒劳无功,不由得暗自思量:“我以为苦练了二十余年道法,就能够在江湖上一鸣惊人,想不到甫一出道,就遇到如此扎手的人物,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参与追杀魔女。”他出身寒微,既没有显耀的家世师第,又没有贵人提携,知道如果没有一点真实本领作为依仗,想要靠自己单枪匹马闯出名号直如做梦,所以几十年来闭门苦练,从不在江湖上走动,直到近日觉得法术大成,可以在江湖上横行无忌,方才破禁出山。他原本还在琢磨如何成名立万,恰逢魔女转世一事轰动江湖,自然以为天赐良机,凭着自己一身道法、数百阴兵,一旦出手必然马到功成,一举成名,谁知奔波十余日,好不容易找到目标,却发现对方比自己还要强大,他的性子一向谨慎胆小,否则也不会瞻前顾后的拖了几十年才开始闯荡江湖,但是他功利之心又重,兼且量小记仇,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甘,顿时犹疑不决起来。 易归藏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不再催动火墙,以为他生出退意,也就不为己甚,守而不攻。 孰料易归藏的善意落在中年汉子眼里,却是力有不逮,心头暗自恃道:“嘿,原来你也是强弩之末,差点被你给骗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恶从胆边生,将恐惧抛在脑后,大叫一声:“魔头授死!”右臂一摆,将白骨法杖横在胸前,口中低声吟唱着古怪的音符,短促快捷的念了个咒语,然后白里发青的两颊上面浮现出两团潮红,就像是待毙之人回光返照一样,接着左手一举,尖声长啸道:“回来!” 凄厉的声音在天空中萦绕,抛撒幽绿鬼火之后就静静悬浮在空中不动的白骨骷髅忽然朝着中年汉子飞回。 中年汉子一把抓住骷髅,左手用力,捏得青筋暴出,张口一蓬血雾喷在骷髅上面。 骷髅发出啾啾鬼叫,七窍之中同时喷射出浓烈青烟,这七道青烟与适才骷髅眼中的幽绿鬼火颜色迥乎不同,光华内敛,质如青玉,化作七根烟柱笔直朝天。 易归藏见他冥顽不明,心中也动了真火:“不知死活!”手臂挥扬,琴音又再转为猛烈单音。 中年汉子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一记记千钧重锤猛烈敲打,疼得仿佛就要裂开,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不过他现在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咬着牙吼叫道:“去!”左臂一振,一颗带着七道烟光的白骨骷髅旋转飞出,朝着易归藏射去。 易归藏脸色阴沉,魔女转世对江湖造成的震荡,很难说清楚是非黑白,他自己不赞同因为理据不足的怀疑和担心就杀戮幼女,但是数千年来,魔女屡次转世又的确掀起过惊天血浪,参与追杀转世魔女的人,有的是为了博取名利,有的是别有私心,有的是祖先血仇,有的却是真正想要除魔卫道、防患未然。 所以易归藏经历了再多的仇视与攻击,他也不愿意随便大开杀戒,因为他相信,能够不辞辛苦、不畏生死追杀到腾炎沼泽来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必然有坚定的信念支持。 换作易天行来,他才不会讲这么多道理,每个人观点和立场都不可能完全相同,顺得哥情失嫂意,任何一件事要处理得人人满意都是不可能的,三思而行只在下决定之前,一旦做出选择,那么就劈荆斩棘一条路走到死,绝不后悔退缩。是敌是友,一言可决,出手无情,生死由天,至于自己与敌人孰对孰错,都是无聊废话,难道自己错了就该束手等死? 但是易归藏的处世态度却与易天行迥乎不同,他总是喜欢换位思考,为别人着想,不是自己完全不能容忍的理由,他都会给自己和对方留一个缓和的余地,绝对不会因为观点不同而与人决死拼杀,也不会因为某人对自己有敌意就不问青红皂白痛下杀手。 这次为了维护菁儿,他已经与很多朋友翻脸成仇,他虽然并不后悔,但是心中却积累了不少遗憾,心中杀意并不浓厚。 不过温和宽容归温和宽容,易归藏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滥好人,给了对方台阶下,对方还要不依不饶,那就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也忍不了了。 易归藏右手食指往琴弦上一勾一绕,随即松开琴弦,铮的一记颤音响起,清越入云。 凌空飞舞的白骨骷髅势头一缓,在半空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音,七窍里面涌出的青色烟光也荡漾起来,不复凝聚如实质的模样。 中年汉子犹豫了一下,大叫一声,咬破左手中指,在白骨法杖杖柄上面接连勾勒出三道血符。 随着第三道血符最后一笔勾出,中年汉子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起来,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随着血符脱离了身体,灌注到法杖之中。 紧接着,中年汉子奋起精神,一掌拍在法杖杖柄上面,啪啪啪三声脆响,犹如解开了延续千年的诅咒,一时间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四方云动、鬼声啾啾,一簇簇浓厚的云层聚拢过来,遮蔽天日,使得易归藏当头这一片天空黯淡不明。 “燃!”中年汉子法杖一扬,一道血符飞出,闪电般没入停滞不前的骷髅之中,那颗骷髅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呲牙咧嘴的咆哮着,口中青烟顿时力道大增,形象也粗大了许多,悍然突破了易归藏的音波屏障,冲入白色火墙之中。 骷髅入火,七道青烟同时燃烧起来,化作七条通体由青色火焰组成的神龙,在白色火墙中穿梭游走,每游走一圈,白色火墙的火势就壮大一分,眨眼工夫,就烤得虚空扭曲,一道道空气波纹凭空出现。 易归藏琴音忽然大盛,密如骤雨,猛如狂风,不但没有被白色火焰突破防线,空气中有无数无形剑气生出,只听嗤嗤作响,白色火墙没来由的分裂开来,就像被利刃破开一般,就连混杂其中的青色火龙,也被斩得支离破碎。 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今日有你无我!”脑袋猛然一摆,震碎箍发金环,披散着头发,口中念咒,又是一扬法杖:“爆!” 轰轰连声!七条青龙逐一爆散开来,化作无数青色火弹在白色火海中星丸跳跃,白色火焰的温度迅速提升起来,灼得虚空啪啪作响,就像是空气也在惊人的高温下崩塌一般,缓缓朝着易归藏推去。 易归藏瞠目大喝道:“风卷残云!”面对中年汉子,他第一次展动白玉琴,双臂挥舞,一抹白光斜斜划出一个圆圈,虚空中呼呼风生,宛如不破城墙一般的音波壁垒忽然化作一张无形薄纱,兜着青白二色火焰一卷,就把它们束缚成一团,任凭青光爆散、白焰喷发,都无法突破分毫。 中年汉子见状手脚冰凉,生出逃跑的念头,但是马上被另一个念头替代,他为了击杀易归藏,已经施展了全身解数,现在不仅八百骸骨阴兵全部损毁,心灵相通的三件法宝也已经被毁掉一件,元气更是损耗严重,没有三五年的调养休想复原,如果就此离去,七煞骷髅必定不能保全,自己几十年苦修便化作一场春梦,这样就算活着还有什么念想? “易归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中年汉子终于抛下所有的恐惧和顾虑,一拍胯下白骨战马,冲向易归藏,心头不住给自己鼓气:“如果我就这么夹着尾巴逃走,今生今世就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只要我杀了易家兄弟和魔女,我就是力挽狂澜的盖世英雄!江湖上谁都得敬我三分!我一定不能畏缩!杀啊!” 易归藏望着中年汉子,琴头一挑,包卷着青白火焰的无形轻纱忽然裂开一个窟窿,在无形轻纱内部左冲右突不得宣泄的青白火焰得了出口,立时喷涌而出,化作一道夹着万千青色弹丸的白色洪流,冲向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脸色大变,怪叫一声,紧握法杖狠狠向前挥出。 砰!空气中传来一记爆响,法杖杖柄上面的第三道血符也脱离法杖,飞将出去,刚刚离开法杖,那道血符便像有生命一样蠕动起来,然后逐渐散逸出细如游丝的血线,飞出不到一丈,就已经变成一团千丝万缕的血色水藻,装入火焰洪流之中。 血色水藻冲入火焰之中,悄无声息的径直向前飞射,凡是被它血色丝线沾染到的火焰,不拘是青是白,俱都附着在血丝上面,成为一点点萤火虫一般闪耀的光斑,而且无论吸附了多少火焰,那些血丝都没有一点变化,只是随着火焰的增多,血丝上面的光斑逐渐凝练起来,由火光四射转为明如宝玉。 等到易归藏看出有异,运用真气一收,将无形轻纱的缺口堵住,那一团血色水藻周身都洋溢着璀璨星光,乍一看瑰丽无方,但是猩红的血丝不时在星光中显露出来,又显得十分邪恶诡异。 不等易归藏做出下一个反应,血色水藻已经飞至他身前三丈,满空飘拂的血丝突然暴涨,如同无数血色钢针刺向易归藏。 易归藏低喝一声,身形展动,手随身动,琴随手动,接连从地面上扬起九道土柱,升腾到三丈高下,纷纷爆散开来,连接成一片土墙。 腾炎沼泽土质淤软,形成的土墙并不坚实,但是凡事利弊互现,淤泥较之硬土,多了几分以柔克刚的味道,血色钢针刺到土墙上面,开始如中朽木,轻松透破表层,但是深入其中三寸,便势尽力竭,不能再前进分毫。 中年汉子已经孤注一掷,眼见最后依仗徒劳无功,顿时急红了眼,埋头策马,奔驰到血色水藻面前,再次咬破舌尖,一股股血箭就像不要钱一样喷射出去,打在血色水藻上面。 血色水藻得到中年汉子精血滋润,顿时光芒大作,附着在血色丝线上面的青白火焰纷纷长大,最后连同血丝融为一体,化作一团红白青三色混杂的巨大火球。 中年汉子一连喷出十三口精血,头脑一晕,再也催动不了真元,心知自己元气大伤,已经损害到根本,心中不禁悲苦万分,他也不怪自己挑起事端,只是心想要不是易归藏,自己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当下把自己遭受的所有伤害都转化成对易归藏的怨恨,厉声叫道:“万蕊吐焰!” 随着中年汉子的叫声,火球之中,一朵朵青白光焰绽射抛飞,前赴后继的朝着易归藏制造的土墙撞去,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这些火焰爆炸起来威力甚大,土墙转眼间就被炸得千疮百孔、溃不成形。 中年汉子眼中满是兴奋,狞笑道:“看你还不死!”就这一句话工夫,无数青白火焰连同钢针一般的血色飞丝已经穿过土墙,射向易归藏。 易归藏昂然屹立,单手抓住白玉琴,狠狠砸在地面之上。 地底闷雷一声,整个地面都颤动起来,以易归藏为中心,一圈泥土冲天而起,到他头顶汇集,形成一个土罩子将他笼罩在内。 第四十二章 如玉君子 铁血男儿 青白火焰、血色飞丝连绵不绝的撞击在土罩子上面,噗噗有声。 泥土罩子看似脆弱,防御却坚实得惊人,无论青白火焰还是血色飞丝,都无法穿透罩子攻击到躲在里面的易归藏。 青白火焰侵入不进土罩,便在罩子表层附着燃烧起来,血色飞丝扎在罩子上面,未能透入泥土中的部分就像泥鳅钻豆腐,剩下后半截身体不住摇摆,转瞬之间,土罩就被汹涌如潮的火焰血丝覆满,看上去宛如一座烈焰焚烧着的血蛇洞窟,无数血色灵蛇在火海中挣扎。 易归藏听着土罩上面传来密集剧烈的撞击声,如闻夜雨,面不改色,也没有反击的动作,及至远方一个呼声传来:“易归藏!” 易归藏神情一肃,似怜悯又似无奈的瞥了中年汉子一眼,悠悠叹息道:“你真是运气不好,我本待留你一命,但是现在强敌逼近,已经容不得我心慈手软。”口中最后一个“软”字吐出,宛如春雷绽放,震得中年汉子双耳嗡嗡作响,满脑子一片混沌,坐立不住,翻身跌下马来。 易归藏双目碧芒闪烁,浑身散发出晶莹如玉的毫光,双手捧着白玉琴,高举过顶,然后大喝一声,猛然砸在地面之上。 笼罩着易归藏的土罩子忽然猛烈振动起来,就像是波浪起伏的海面,与青白火焰、血色飞丝急速摩擦,激荡起丝丝电光,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土罩子爆散开来,化作十二柄黑色巨剑,夹着刚猛强劲的冲击波,分朝四面八方射去。 中年汉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清醒,满身狼狈的站起身来,正在摇头晃脑,突然听到前方风声呼啸,连忙骇然抬头,却只看见一柄黑土凝聚而成的巨大宝剑,以碾压一切的气势飞射过来。 中年汉子刚刚张开口,发出半声惨叫,就被一剑推过,连人带马化作一堆烂泥碎片,和在黑色淤泥之中,远远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并在强大的力量推动下迅速沉入沼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此时,一声长啸由远及近,一个人影由小转大,一道剑光由微转盛,就像是掠过苍穹的一颗流星,正迎上十二柄巨剑中的一柄。 轰!黑泥凝聚的巨剑四散飞溅,一道朴实内敛的黑色剑光,击溃了易归藏的土剑,其势不竭,电一般射向易归藏胸口。 易归藏右手一翻,将白玉琴扛在肩头,昂首挺胸,不躲不避,对着黑色剑光笑着说道:“郭兄别来无恙?” 黑色剑光到了易归藏胸前一丈,忽然精光大盛,天地间仿佛绽放了一轮太阳,晃得人两眼不可逼视。 眼睛一闭一开,易归藏的面前就立着一个身形笔挺如劲松、眉宇间英气勃发的黑衣青年。 易归藏的眼光落在对方右手之上。 那是一只坚定的手,握着一柄坚定的剑,手并没有用力,因为握剑的手一定不能太紧,那样会失去灵动变化,但是那只手、那柄剑,就那么斜指着大地,稳定得像亘古不变的山川,没有一丝动摇。 远方,易天行望着黑衣青年,心中燃烧起熊熊斗志。他练过很多武器,但是最喜欢最拿手的武器绝对是剑,对于剑道一途,他即使没有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兴趣,却也决计不甘人后。易天行自问这一生也遇到过不少剑术高手,眼前这个青年虽然还没有达到董慕云、磨镜老人、铁姬那样的高度,但是与薛芷、琼玉真这些小一辈的卓绝人物相比,完全不遑多让,一见面就令他战意昂然。 在这个青年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孤傲,也没有一丝的锋芒,他就像是军中杀敌万千的制式铁剑,看似朴实无华、泯然于众,实则百炼千劫、铁骨浑然。 任何人看见他,第一个念头都是一把剑,一把铁剑,一把屹立不屈、直指九天的精钢铁剑。无需耀眼的光芒渲染烘托他的锋利,他便是天上地下最刚强的那一柄剑。 剑一般的气质,易天行在很多人身上见过,不过有的人如磨镜老人,就像是久不出鞘的古代名剑,剑气中夹杂着看破红尘的沧桑与淡然,有的人如董慕云,锋芒内敛、随心自在,已经达到夫唯不争天下莫与之争的境界,有的人如铁姬,剑气霸道凌厉,睥睨苍生,有的人如薛芷,心无外物,唯纯唯一,剑道中不掺杂一丝其他的精神,有的人如琼玉真,孤高冷傲,超脱凡俗……而眼前这个青年,宛如一把至刚至阳的浩然剑,堂堂正正,光明盛大,巍巍如高山,浩浩如长河,每一个呼吸都透露出坚毅顽强、永不动摇的气势。 黑衣青年手中的剑平平无奇,样式中规中矩,没有丝毫出奇出巧的地方,质地仿若黑铁,看上去黯淡无光,从锋刃到剑柄没有一点装饰,给人感觉就像是一个极其木讷老实、完全没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铁匠按照官方印刷的铸剑图纸一丝不苟、依样画葫芦打造出来的制式铁剑。但是正因为如此,易天行才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平凡,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事物,无论怎么刻意模仿,都不可能消除其中的差异,与标准一模一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出现,除非它就是标准。 所以这一把看似平凡的剑,有着不平凡的来历和名头。 “铁君子郭崇义!”如此的人,如此的剑,易天行心中立即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就在他喃喃低语的同时,黑衣青年凝望着易归藏,大声质问道:“易归藏!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天下安危系于你一念之间,你居然为了妇人之仁与整个世界作对?!” 易归藏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如果换做郭兄,天下人都要你违背你的做人原则,你会违背吗?” 黑衣青年冷哼一声:“我郭崇义行得正、坐得直,天下人怎么可能要我违背我的做人原则?” 易归藏道:“那么郭兄是觉得我所行不正了?” 郭崇义剑眉一挑:“那是自然!原本你包庇魔女,罪不容赦!但是我看在你行侠多年救人无数、以前从未有过劣迹的份上,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立即杀了魔女,发武林贴向武林同道认罪道歉,我就原谅你这一次无心之失,并用性命保你安全!” 以易归藏的脾气,也被郭崇义的话激得无名火起,不过他谦和已成习惯,语气依旧温和平静:“郭兄以为自己便是正义的化身么?” 郭崇义一本正经地道:“我一生持正守义、替天行道,从不敢有半分行差走错,自然便是正义的化身。” 易归藏肃容道:“你有你的正义,我也有我的正义。焉知你的正义就比我的正义正义?” 听了这段绕口的话,郭崇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方才勃然怒道:“胡说八道!正义只有一种,那就是惩奸除恶、保卫良善!你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妄图巧言欺我,简直混账!” 易归藏见无论自己怎么说都与对方说不通,便不再继续努力:“我既然出手揽下这档子事,就没有为善不终的道理。” 郭崇义仰天大笑道:“为善不终?你包庇转世魔女这种满手血腥的大魔头,也叫为善?!呸!” 易归藏沉声道:“今生事,今生了。转世之说,虚无缥缈,更何况就算菁儿是魔女转世,她又为什么要为前生的罪孽付出生命?你道听途说就敢偏听偏信,不问青红皂白就敢滥杀无辜,也好意思说自己替天行道?” 郭崇义怒道:“一派胡言!魔女前八生为祸江湖,史有明鉴!魔女转世经由江湖诸多精于占卜推断的高人共同确认,确凿无疑,岂是你舌绽莲花就能狡赖过去?!我居然与你这种冥顽不明、巧言饰非的狂徒齐名,简直是我的毕生耻辱!” 易归藏也不由得动了真火,洪声喝道:“与你这种偏执成狂、自以为是的人齐名,这才是我的毕生耻辱!” 郭崇义不再开口,身上的气势随着沉默渐渐强烈起来,就像是一座巍峨雄威的高山从地面上逐渐升起,将易归藏笼罩在千寻绝壁的阴影之下。 易归藏也毫不示弱,全身放松下来,呼吸变得深邃绵长,浑身的气机仿佛在几个呼吸之间就与大地融为一体,明明站在郭崇义面前,郭崇义却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随着郭崇义的静默,易归藏对面传来的压力越来越大,脚下淤泥表层形成一波一波的浪涛,朝着他的身后涌动。 而另一方面,大地就像与易归藏同呼吸共命运一样,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呼吸,都从地底传来一声闷雷般的低鸣作为响应,渐渐的,大地有规律的震动起来,仿若是假死多年的远古巨兽一朝醒来,心脏恢复了跳动,焕发出磅礴的生机与力量。 郭崇义眼睛微微一眯,气贯十二重楼,发出一声清越穿云的啸声,脚一蹬地,箭一般射向易归藏,同时铁剑平刺,直取中门。 剑如匹练,黑光一闪就已经来到易归藏身前三丈,凌厉的剑气激荡得易归藏衣衫飘拂、胸口生疼。 易归藏神情凝重,右臂一转,将白玉琴竖在胸前。 所谓“刀走白、剑走黑”,一般来说,剑法轻灵翔动、宜走偏锋,很少有剑法与人以硬碰硬,白玉琴质地坚硬厚实,可以当做盾牌使用,以静制动,克制轻灵剑术别有一功,但是郭崇义修炼的剑法却与众不同,走的便是刚猛激烈、宁折不屈的路数,明明看见易归藏用白玉琴挡住铁剑去路,竟然招数不变,悍然一剑刺在白玉琴上面。 轰!易、郭两人手臂同时一震,身体向后飞跃三丈。 郭崇义双脚刚一落地,就用力一蹬,再次持剑扑上,在半空中一扭腰,身体横着一转,手臂连挥,八道黑光交错发出,形成一张剑网,朝着易归藏罩去,正是铁剑十六式中的杀着——剑荡八荒!此招一出,易归藏的四面八方顿时被剑气笼罩,宛如笼中之鸟。 易归藏右脚支地,滴溜溜一转,右臂持着白玉琴抡了一个圆,在他身外凝聚出一环白色精光。 八道黑光劈斩在白色精光之上,发出犹如金玉交击的脆响,黑白二色光芒同时溃散消失。 郭崇义见状双手持剑,借着身体旋转的势头,大喝着狠狠劈下:“力劈旭山!”竟是把剑当成厚背大刀来使用。 易归藏见他来势凶猛,也不退缩,手捧白玉琴,左手重重拨动琴弦,铮铮声中,一幢土幕冲天而起,拦住郭崇义的利剑,同时身形朝后退去。 郭崇义一剑劈下,势如破竹,土幕只阻滞了一刻时间,就被劈得四分五裂,不过就这一刻工夫,已经足够易归藏飘然离开剑光范围。 郭崇义得势不饶人,展动身形,铁剑十六式施展开来,追着易归藏横斩竖劈,方圆十余丈远近满是剑气纵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深达三尺的剑痕,就连虚空都被劈出一道道裂痕。 易归藏虽然看似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是他的步伐进退有序,拆解剑招轻描淡写,显然并未拿出全力。 铁剑十六式虽然刚猛绝伦,但是对于真气的损耗也远远超过一般的武技,最怕就是缠斗,郭崇义久战无功之下,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烦躁:“易归藏好生刁滑,他不与我硬拼,一味游斗,必定是想用拖延战术消耗我的真气,待我后力不济,再行反攻。”想到这里,他手下微微一滞,仿佛真气不继的样子。 出乎郭崇义的意料,易归藏并没有趁机猛攻,反而悠然踏出两步,脱离他的剑光范围,笑吟吟的看着他。 郭崇义心中郁闷得直欲吐血,嘶声吼道:“易归藏!你这懦夫!”真气迸发,剑尖爆射出一团精光,宛如流星经天,飞向易归藏。 易归藏一面运转白玉琴,封住铁剑去路,一面徐徐摇头:“郭兄真气浑厚,与我不相伯仲,想要在这方面骗我基本没有可能,原也怪不得我不上当的。” 琴剑相交,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铁剑就像是粘在白玉琴上一般,进退不得。 第四十三章 崇义战败 元晦功深 郭崇义大喝一声,剑芒爆散,奋力向前刺出。 琴剑之间爆发出震耳轰鸣,一圈气浪汹涌扩散,激得易、郭二人衣衫鼓荡、发鬓飞扬,但是白玉琴就像是一块橡皮泥,牢牢粘在铁剑之上,没有丝毫变动。 郭崇义剑眉一挑:“嘿!”右手猛然一缩,连琴带人拉近易归藏的距离,左掌狠狠劈出,一股铁锈鲜血混杂的气味弥漫空中,一只黑红相间的掌纹迎风长大,朝着易归藏压迫过去。 易归藏淡然一笑,单手持着白玉琴,左掌一翻,整只手掌变得晶莹如玉,外表笼罩着蒙蒙白光,平平推出,正中黑红掌纹中心。 蓬!黑红掌纹被易归藏一掌击溃,但是易归藏也身体一震,不由自主的侧了侧身体。 郭崇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来!”任由右手宝剑被易归藏牵制,左掌翻飞,一道道掌力宛如大海狂潮,连绵不绝的涌向易归藏。 易归藏见状冷哼一声,双脚一前一后踏了个弓步,身子一矮,浑身真气流转,双眼碧光隐隐,肌肤浮现出白玉般凝重质朴的色泽,毫不示弱的挥掌还击。 易、郭二人以硬碰硬,打得砰砰有声,掌力交击出的残余劲气四散激射,将他们两人的衣衫震得七零八落。 接连拼了五十余记掌力,郭崇义终于压制不住喉头汹涌激荡的甜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手上动作一缓。 易归藏的内力仅仅比郭崇义略高一筹,五脏六腑也都受到不小的震荡,在肚子里面翻江倒海般搅动,难受之极,正在咬牙苦撑,见状眼睛一亮,长啸一声,掌法骤然变化,闪电般连出三掌,一掌斜挑,截在郭崇义脉门之上,打得他半身酸麻,提不起半分力气,接着两掌连环,拍在郭崇义左右胸口。 郭崇义闷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但是他硬是凭着胸中一口刚烈之气,牢牢抓住右手的铁剑不放,并未如易归藏所料撒手飞出。 郭崇义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无端加重了自己的伤势,大违武家常理,易归藏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不智,愣了一愣,手下略微犹豫,没有及时补上一掌,登时被郭崇义抓住机会,缓过气来。 郭崇义眼中露出复杂莫名的神情,刚才易归藏那两掌虽然出手不轻,但是明显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否则以易归藏的雄浑内力,一掌正中目标,就算铁石也会化为齑粉。别说郭崇义的护体罡气只有小成,就算他练就一身绝顶的内外护体气功,把身体打熬得铜头铁臂、刀枪不入,护体真气也凝练得有如实质,心脉要害也决计经受不住易归藏的全力一击。 不过郭崇义心志坚定,刚刚生出犹疑的念头,便被自己压制下去,手腕一翻,怒吼道:“破!” 轰!运用在铁剑上面的真气猛然凝练聚集,接着瞬间爆散开来,迸发出巨大的冲击力,易归藏防备不及,被一股刚直勇猛的真气沿着白玉琴侵入经脉,疼得闷哼一声,向后弹开三尺。 郭崇义张口一股血箭吐出:“呸!”展动身形,猎豹一般疾速扑上,以剑为刀,狠狠劈向易归藏。 易归藏到底功力比郭崇义深厚,纵然一时失利、落在下风,双脚交错一站,便稳住身形,面沉如水,盯着郭崇义的身体,右臂一探,白玉琴化作一道白光,拦住当头铁剑。 这一次易归藏没有使用柔劲,琴剑交击,金玉齐鸣,易、郭二人同时身体一震,向后退出三步。 易归藏不等郭崇义站稳,便双脚蹬地,抢先一步冲将过去,双手抡琴,就像是挥舞着巨斧铁板,展开攻势,挑砸扫顶,状如疯虎,连绵不绝,郭崇义习惯了易归藏以守为攻的战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一面挥剑格挡,一面踉跄后退。 铁剑门的武功勇猛刚烈,招招有进无退,从无退缩防守的技巧,同样的身手,往往都能凭借悍勇无畏的气势克敌制胜,但是一旦被对手抢占先机,在气势上压制住自己,便很难扭转局面,郭崇义浸淫铁剑门武功二十余年,不但深明此理,而且早已养成迎难而上、奋勇争进的性格。 眼见自己被易归藏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所压制,几番想要反击都被硬生生打断,郭崇义心下一横,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双手持剑,划出一道弧光,猛然劈向易归藏的左肩,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易归藏双眼精芒爆射:“冥顽不灵!”双手一翻,将白玉琴扛在肩头,接着身体朝前一纵,连人带琴迎着剑光向郭崇义压了下去。 郭崇义的铁剑刺中白玉琴,就像是刺中了亘古永存的不灭山壁,对面纹丝不动,右臂却被反震力震得麻痹无力,不由自主的被白玉琴压得向后退缩。 郭崇义望着白玉琴宛如一面会移动的墙壁,朝着自己压将下来,大叫一声,左掌右剑,同时向前一推:“去!” 砰砰两声,郭崇义右手的铁剑禁不住琴剑之间的巨大力量,断为两段,与此同时,左掌传来一阵剧痛,咯吱一声,关节脱臼。 电光石火之间,易归藏松开左手,右臂一扬,将白玉琴收回,狠狠一脚踹在郭崇义膻中穴上面。 郭崇义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落出去。 易天行远远望着战局,心中暗自感慨:“这郭崇义也是倒霉,他那一手铁剑十六式已经得了铁剑门真传,刚猛绝伦,不可力敌,如果换做别人,多半只能避其锋芒,慢慢消耗他的内力,没有一个时辰决计分不出胜负,偏偏大哥的内功雄厚尤胜于他,以硬碰硬、以刚制刚,使得他的长处无法发挥,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落得如此惨败。” 易天行正思量间,易归藏已经施展轻功,走到郭崇义面前:“郭兄,胜负已分,你走吧。” 郭崇义躺在地上,捂住胸口,胸腔就像风箱一样剧烈的收缩着,刚一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目光坚毅地盯着易归藏,一字一句地道:“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易归藏摇头道:“我无意杀你,你走吧。” 郭崇义闻言仰天大笑,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又再吐出几口鲜血。 易归藏眉头一皱,沉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郭崇义以肘支地,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笑声不绝:“就算你放过你的性命,我也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任由魔女为祸人间。” 易归藏道:“你五内俱伤,没有一个月以上的调养别想再舞刀弄剑,而过了今日,菁儿便会觉醒。”声音顿了一顿:“你的心意,已经没有意义。” 郭崇义眼睛中直欲喷出火来:“你也知道她觉醒在即?!你还敢说她不是魔女?!你还敢说她无辜?!”他情绪激动,气血一阵翻腾,张口又是两口鲜血。 易归藏蹲下身子:“只要她这辈子没有沾染无辜者的鲜血,她就是无辜的。” 郭崇义怒吼一声,不顾伤患,奋力一掌拍向易归藏额头,但是他受伤太重,右手刚刚抬起,身体就因为失去支撑后向后仰倒,掌力徒然落在空处。 易归藏看着郭崇义仰面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犹如泉涌,心中微微一叹,挥手一拂,封住他胸腹间几处大穴,止住他的吐血:“不管你怎么想,现在就这么待着吧!”说罢长身而起,便要转身退回。 突然间,天色仿佛暗了一暗,但是转瞬复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易归藏、易天行二人同时心生警惕,一个舞动白玉琴,重重击在地面上,九条土龙腾跃而起,在他身外游走往复,护住全身,另一个手捏法诀,飞快向着淤泥中沉没。 狂风呼啸,由远而近,一片片漆黑腥臭的淤泥、五彩斑斓的瘴毒被暴戾的气流掀翻,从地面扶摇而上,漫天飞舞。 一股充盈天地的凌厉杀机笼罩下来,易归藏身外的九条土龙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粗如水桶的龙身上面现出无数裂纹。 易归藏大喝一声,猛力一掌拍在白玉琴琴首,地心深处响起一声沉闷的回应,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 “哼!”随着上空一声冷哼,围绕在易归藏四周的九条土龙同时发出闷响,当空粉碎成无数尘埃洒落。 易归藏将眼睛一闭,深深吸了一口气:“画地为牢!”地面轰隆隆震动起来,三十六根淤泥组成的圆柱冲天而起,到了三丈左右高下,朝着中央弯曲,最后汇集于易归藏的头顶上空,形成一个圆形囚笼,将他笼罩在内。 “雕虫小技!”上方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黑影落在,彷如陨石天降,砸在易归藏的土柱囚笼上面。 犹如天盖倾覆、山岳崩塌,土柱囚笼支撑了不到两个呼吸,就轰然爆散,任由黑影穿越而过,落在易归藏面前。 漫天尘土飞扬之中,一个器宇轩昂、不怒而威、美髯及胸的中年大汉出现在易归藏面前。 中年大汉衣着并不华贵,一袭黑衣,质地只是神州最为平常的麻布,而且穿着多年,洗得有些褪色,腰间配着一柄铁剑,造型与郭崇义所用的剑一般无二,只是剑鞘还要陈旧许多。 易归藏右臂一转,白玉琴在他胸前划出一轮白光,身形朝着后方飞跃。 中年大汉也不追击,右手轻轻一招,便把郭崇义凌空摄到前面,双手翻飞,连接点了郭崇义数十个穴道,然后一掌拍在他背心。 郭崇义哇的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晕,虚弱地道:“谢谢爹。” 中年大汉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退下好好调养,这里有我。” 郭崇义埋下头,羞愧地道:“孩儿无能……” 中年大汉打断道:“于事无补的废话不说也罢,退下。”说着一扬手,从淤泥中抓出一个人来,赫然正是牛尔敦。 牛尔敦适才受伤不轻,后来又被不知道多少个骸骨阴兵从身上践踏而过,伤上加伤,及至昏迷,身体更是被踩入淤泥之下,要不是这个中年大汉察觉到附近淤泥之中有微弱心跳,时间一久,只能活生生憋死在地底。 中年大汉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蛰伏在地底的易天行,用力甚大,牛尔敦被捏得惨叫一声,醒转过来。 中年大汉见状一愣,随即认出牛尔敦来,知道他为人憨直,不是奸恶之徒,搭脉一查,发现他浑身断了不少骨头,眉头一皱,顺手替他点了几处穴道止痛,扔给郭崇义:“牛少侠身体骨折多处,你先照顾着,待我杀了魔女,再来救治。”说罢望向易归藏:“我看你只是一时糊涂,不与你一般计较,让开!” 易归藏苦笑道:“郭前辈,事关无辜者的生死,在下就算明知不敌,却也不能就此退缩。” 中年大汉面色一沉:“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巧言如簧、颠倒黑白的!魔女为害江湖,死有余辜,你让开她得死,你不让她也得死!我再问你一句,让不让开!” 咝咝连声,地底忽然射出十余道幽蓝色寒光。 中年大汉瞠目怒喝:“放肆!”一圈无形真气迸发出来,飞针还未射到他面前就被弹飞,接着挥出一掌:“出来!” 蓬!沼泽中冲出一道土柱,随后易天行跳跃出来,面色苍白的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两缕血丝。 中年大汉目射寒光:“你小小年纪,不思正道,居然使用毒药暗器偷袭,实在是武者之耻!自废武功吧!”他的眼光有如实质,竟然逼得易天行身形僵硬、活动不灵。 易天行一面提运真气抵抗对方的气势束缚,一面洪声喝道:“郭元晦你这伪君子也敢在老子面前谈论武者之耻?暗器、毒功都是老子千辛万苦修炼出来的真本事,有什么好羞耻的?!老子一生光明磊落,从来没有干过陷害同门的勾当,也没有腆着脸皮冒充正人君子,有什么好羞耻的?!” 中年大汉听得易天行最后一句,如遭雷殛,呆愣愣的望着易天行,满脸的不可思议,颤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易天行不屑的啐了一口唾沫:“老子说自己一生光明磊落,从来没有干过陷害同门的勾当,也没有腆着脸皮冒充正人君子,没有什么好羞耻的!听不清楚么?难道做了亏心事的人会失聪?遭报应了?” 郭崇义闻言大怒,将牛尔敦平放地上,紧握断剑,嘶声吼道:“易天行!你敢诋毁我爹!” 中年大汉吼道:“闭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说罢不顾一脸惊愕的郭崇义,盯着易天行:“黎师兄是你什么人?” 第四十四章 一脉铁剑 七煞神针 易天行冷笑道:“是我老师。” 郭元晦眼中闪过一丝愧意,但是浑身散发的气势不降反升,无形的真气屏障像一堵城墙般平推过去,压迫得易天行身子一晃,险些稳不住身形。[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易天行只觉面前的空气都被强劲的罡风挤压成空,每一个呼吸都艰难无比,不禁激起桀骜之性,毫不畏惧的奋力大喝一声,强自逆运真气,脸上血气涌现,眼中血丝宛如菊花吐蕊般绽放开来,周身毛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咝咝作响,喷射出一缕缕五色彩烟,转瞬间就在他的身外形成一朵朵莲花状的彩云,挡开郭元晦的真气。 郭元晦见状勃然大怒:“混蛋!你身为我铁剑门的传人,居然去修炼百毒门那些邪门歪道的魔功!今天我就代替黎师兄清理门户!”说罢眉眼间煞气大盛,涌向易天行的真气复又浓厚了许多,有如实质的无形真气形成一幢坚壁般的波动,在虚空中浮现出明显的分隔。 易天行顿时感觉身外压力大增,朵朵彩云在压力下轰然爆散,化作五彩烟雾。 易天行牙齿一咬:“我**你大爷!”右手一翻,食指、中指之间银光闪烁,却是一根长约尺许、径约三毫的银针。 郭元晦以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迷恋毒药、暗器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真不知道黎师兄怎么看上你的!” 易天行浑身骨骼格格作响,脸上的血肉表皮也在对方真气催逼下扭曲变形,面目显得有些怪诞狰狞,但是仍旧嘿嘿笑道:“不懂装懂的白痴!”一面说话,一面反手一针插入大椎穴。 银针甫一入体,易天行身上的气息就变得猛烈暴戾起来,从他周身毛孔中激射出来的彩色烟光凝固成彩色飞针,朝着身体正前方飞射出去,狂风暴雨般射到郭元晦的无形气墙上面,啪啪作响,犹如雨打芭蕉。 就在郭元晦惊讶的目光中,无形气墙仿佛不堪重压,剧烈震荡起来,紧接着,咝咝声中,数十道彩色飞针穿透气墙,射向郭元晦。 郭元晦惊怒交加:“你到底学了多少邪门魔功?!”他知道百毒神功厉害,不敢等到彩色飞针及身,双臂一振,两道旋风交错而出,迎着彩色飞针一搅,立时将其绞碎成一蓬烟雾,然后挥袖一扬,将彩色烟雾远远驱散一旁,右手紧握成拳,抬起脚步,缓缓走向易天行。 郭元晦每一步踏出,易天行就感觉脚下的大地微微一沉,仿佛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一样。 易天行眼睛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低声骂道:“妈的,这家伙非要逼老子拼命啊!”说话间翻转右手,又拿出一根银针,毫不犹豫刺入灵台穴。 随着这一针扎下,易天行的真气运行愈发狂暴,散逸的真气将衣衫撑得鼓胀成气球一般,易天行尤嫌不够,手出如电,又是一针刺入命门穴。 一时间,以易天行为中心,空气中风云卷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个个气旋凭空出现,朵朵彩色莲花在旋转力作用下溃散成烟,融入气旋之中,将其染得五彩斑斓。 郭元晦沉着脸说道:“七煞神针术这种害人害己的邪术,你也敢施展,真是不知死活。” 此时易天行已经将郭元晦的真气隔绝在外,外界压力一扫而空,闻言轻松笑道:“难道我坐以待毙就是知道死活?呵呵,你有空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吧。” 郭元晦冷哼道:“你以为用了七煞神针术就能与我抗衡?嘿,你我内功差距太大,除非你七针齐施,否则别想拦得住我。”说着轻蔑一瞥:“但是,你敢七针齐施么?” 易天行嘻嘻一笑:“不敢。”身影忽然晃动,双手翻飞,幻化出无穷掌影,空气中顿时弥漫起铁锈的气息。 郭元晦大喝道:“你居然在我面前使用铁血神掌?简直班门弄斧!不知所谓!”说罢双脚一绷,右拳狠狠击出,拳到中途,突然化拳为掌,一道黑红色的巨大掌影脱手而出,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只十余丈大小的手掌虚影,拦在易天行面前。 一阵密集的击掌声音响起,易天行宛如穿花蝴蝶,在遮天蔽日的手掌之中星丸跳跃,不停出掌抗衡,但是每一击掌力都只能震得郭元晦的掌影晃动一下,不能造成实质性的损害,接连交击七十二掌之后,易天行长啸一声,翻身向后跃去,凌空收腿,盘膝落入一个犹自不断长大的气旋中央。 气旋剧烈旋转着,并不因为易天行的到来而滞缓半分,易天行落到上面,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旋转起来。 郭元晦的掌力击打上去,发出尖利的气流摩擦声音,迅速由大变小,最后消弭不见。 郭元晦见状也不说话,大步走到易天行所在的气旋面前,吐气发力:“嘿!”轰的一拳打向易天行。 郭元晦的铁拳击打在气旋上面,刚才轻易抵挡住他掌力虚影的巨大气流旋转力量,在他刚猛绝伦的拳头面前,宛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易天行只见一个拳头迎面飞来,由小及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带着百折不饶的坚定,带着永不言退的坚持,悍然击向他的面门。 易天行十八载的生命岁月里,第一次产生了畏惧之感,无关勇敢,无关坚强,完全是从内心深处不由自主产生的战栗,仿若来自生命本源的天然敬畏。 不过下一瞬间,易天行就暴怒起来,十八年睥睨同辈的骄傲,十八年迎难而上的决心,化作暴走的狂龙,恶狠狠的将心中的犹疑畏惧吞噬殆尽,身体一抖,气势骤然大盛,四周的五彩气旋在暴戾凶猛的气机牵引之下,急速朝着他蜂拥而至,迅速飞掠之间,形成一道道五彩洪流,俨然一副百川归海的景象。 数十个五彩气旋化作数十道五彩烟光,射到易天行的右手拳头之上,易天行双目如电,扫了郭元晦铁拳一眼,猛然舌绽春雷:“滚!”一股青气涌上他的脸庞,浑身鼓胀如球的衣衫轰然爆散,化作漫天飞屑,紧接着,赤条条一条人影夹着一团五彩烟光朝着郭元晦飞去。 两拳相撞,宛如流星坠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圈震荡波弥漫开去,所到之处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地面上的草石树木尽皆化为齑粉,十米左右的空间天地一片混沌,让人看不清楚内中情况。 远在十余丈以外的郭崇义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巨力飞速涌来,已经来不及躲避,只得一面提运真气护体,一面转身将牛尔敦搂在怀中。 蓬!郭崇义、牛尔敦两人凌空翻了几个筋斗,重重跌倒在地。 郭崇义为了保护牛尔敦,硬生生用身体承受了震荡波的全部冲击,顿时五内俱焚,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再也起身不得。 牛尔敦虽然得了郭崇义的庇护,没有被震荡波正面击中,但是他本就骨折多处,受了这番剧烈震荡,断裂的骨头刺入血肉,郭元晦用来止痛的点穴手法也压制不住,更惨的是他意志坚强,偏偏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昏迷过去,直把他疼得死去活来、欲哭无泪。 易归藏虽然不愿意倚多为胜,但是眼见郭元晦锐不可当,心中也在担心易天行的安危,待在旁边随时准备出手接应,倒是打着十二分精神,见势不妙立即抽身后退,避过了震荡波的冲击。 脚一落地,易归藏就拨动琴弦,一串音波犹如流云飞瀑倾泻而出,响彻天地。 “啊!”漫天黑尘笼罩之中,发出一声洪亮的叫声,随即黑尘中间一股龙卷风冲霄而上,迅猛刚劲的风力吹开尘云,朝着易归藏刮去。 易归藏挥臂拨弦,音调忽而尖锐刺人耳,忽而细微不可闻,极其诡异的变换,使得音波直透脑海,仿佛有无形利锯在其中拉扯割裂,令人头疼欲碎。 龙卷风骤然消散,现出披头散发、状如厉鬼的郭元晦,再不复先前道貌岸然的模样,对着易归藏纵声长吟,声音裂石穿云,宛如一柄利剑刺入易归藏的琴音之中,当场将其韵律切断。 易归藏神情淡漠,毫不气馁的重新演奏起乱神诀,朝着郭元晦攻去,不过郭元晦已经有了防备,再也没有可乘之机,每当易归藏琴音转换之时,他便高声吟啸,打断易归藏的琴音,同时展开身法,扑向易归藏。 易归藏肃容凝神,双脚稳扎大地,双手持着白玉琴,从胸前横扫三记,三道无形真气宛如三道弯刀,斩向郭元晦。 与此同时,一股凶悍的气息从黑色尘埃中升腾起来,随着一声怒吼,周身五彩烟云缭绕的易天行合身冲出,眉目间青气如黛,双眼赤红,一拳轰向郭元晦背心。 郭元晦眉头一皱,身形骤然停住,右掌反手一拍,硬接住易天行的拳头,左手横切三掌,正中易归藏的无形真气。 空气中四声巨响,郭元晦屹然不动,易归藏和易天行二人却双双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向后退去。 奇怪的是,郭元晦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长身立在当地,一脸的不甘和懊恼,跺脚怒道:“你们兄弟干的好事!” 易氏兄弟闻言心中一动,不过大敌当前,他们也不敢分心探究自己的猜测,强自压下杂念,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郭元晦,蓄势待发。 郭元晦转身走向郭崇义和牛尔敦,分别拍了他们一掌,郭崇义只觉一股暖流涌入经脉,沿着任督二脉连转九转,顿时将他的气血理顺,牛尔敦却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晕倒过去。 郭崇义不解的望着郭元晦,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灰心,但是他家风甚严,积威之下,却是不敢询问。 郭元晦没有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回去闭关修炼,不把铁血神功第八重练成不许出门。” 郭崇义垂头应诺:“是!” 郭元晦望着易归藏,沉声道:“魔音三诀我昔年也曾领教过,想不到当年的琴师谷瑟拿我毫无办法,你却能够伤害到我,谷瑟有徒如此,真是死亦瞑目了。” 易归藏道:“我只是出其不意,如果你有防备,我便伤不得你。” 郭元晦语带嘉许的说道:“年轻人不骄不躁,真是难得,可惜遇事懵懂不明,惹下这滔天巨祸,我看你怎么收场!”说完转向易天行,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不知道黎师兄为什么如此糊涂,竟然会将我铁剑门的绝技传给你这种人!你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本领?旁门毒功、阴毒暗器、害己伤身刺激潜力的邪门功夫,你一味追求力量,却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经走入歧途!百毒神功也好、七煞神针术也好、怒拳也好,这些功夫要么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求取力量,要么是损耗精元暂时提升能力的歪招,再不然就是透支肝气残害自身的左道功夫!我铁剑门的弟子一向刚勇正直,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你却偏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对得起黎师兄么?” 易天行淡淡地道:“我只是磨镜老人的学生,并不是他的嫡传弟子,铁剑门的武功对我来说,只是他山之玉,不是存世之基。” “你说什么?”郭元晦勃然大怒,生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废掉易天行武功的念头:“黎师兄居然违背门规,私传本门绝技给外人!” 易天行冷笑道:“磨镜老人没有把铁血神功外传,当不起你扣的大帽子。” 郭元晦露出震惊之色:“你不会铁血神功?”他刚才虽然没有见到易天行施展剑法,但是铁血神掌在易天行手中使出,足有六七分的火候,算不上炉火纯青,却也已经登堂入室,想不到他竟然不会配套的功法,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对磨镜老人的选择理解了许多:“怪不得师兄怜才,这小辈不练我铁剑门的武功真是浪费,可惜他心性不纯,不是我辈中人,否则定是我铁剑门下一代的翘楚人物。” 易天行却不去管郭元晦的想法,见他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一面提防他暴起发难,一面自顾自的调气归元,压制自己体内濒临狂暴失控的真气,七煞神针术提升功力效果明显,可是凶厉无比,很容易导致真气失控,以他现在的功力,施展到第三针,便已经隐隐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 第四十五章 魔女重归 归藏精进 郭元晦静默了半晌,面对着易天行,郑重其事地说道:“当年的确是我对不起黎师兄,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不过假若我重新选择,我仍然不会后悔。这段恩怨,黎师兄可以找我讨还公道,但是还轮不到你这种小辈来说三道四!” 易天行冷笑道:“你该庆幸磨镜老人是我老师,而不是我师父。”[.] 郭元晦道:“这有什么关系?” 易天行道:“老师既然不愿意我掺和他的往日恩怨,我便无谓多管闲事。但是如果我师父被人陷害,嘿嘿,今生今世,我倒要看谁能阻我寻机报复。” 郭元晦皱眉道:“你戾气太重,不是卫道之器,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黎师兄授艺之德。” 易天行仰天打了个哈哈,拍了拍心脏:“老师教我的做人道理,全在我这里。你放心,他没有教我沽名钓誉,也没有教我表里不一,我再坏也有限。” 郭元晦脸色阴沉,顿了一顿,拂袖喝道:“我与黎师兄的旧事,随便你怎么说。不过倘若你仗着铁剑门的功夫为非作歹,我就算拼着师兄怨我一辈子,也绝不会对你心慈手软。”说罢转身招呼郭崇义:“回家!” 声音甫一落定,郭元晦也不等候郭崇义、牛尔敦二人,身体如同一支利箭,飞射而出,流星经天般掠过沼泽,消失在易天行等人视线之外。 郭崇义扭头望着易天行,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吐出声来,抱着牛尔敦,朝着郭元晦消失的方向,施展轻功飞纵而去。 郭家父子一走,易归藏紧绷的心弦顿时松懈下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好厉害!” 易天行甩手扔过去一颗丹药:“废话,铁剑门偌大的名头,又喜欢惹是生非,没有几个镇堂子的高手,早就被人给杀个精光了。” 易归藏一把接过丹药,塞入口中:“铁剑门的门人正直刚烈,与我们只是些许观念不同,并没有太大的仇怨,你说话不要太刻薄。” 易天行呸的吐出一口血痰,徐徐闭上眼睛:“铁剑门的弟子品性总体还算不错,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看人看事还是多长个心眼,别人家肯说,你就肯信。” 易归藏道:“是你说元晦先生?刚才你们两人说得含含糊糊,到底怎么回事?” 易天行摇头道:“磨镜老师不让我多嘴,要不是今儿遇到郭元晦,一时忍耐不住,加上他武功高出我俩太多,我想趁机分他心神,我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来。反正你记住,郭元晦这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忠直刚毅,实际却是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伪君子,跟他打交道,随时都要防他一手。” 易归藏素知铁剑门的门风提倡积极入世卫道,门下弟子一出师门就四处行侠仗义,往往终生不得清闲,磨镜老人身为铁剑门长老级的人物,居然隐居在琅环学府之中、不再涉足江湖,大异常情,其中必有隐情,见到易天行不愿多说,也就不再深究,只是哦了一声,转过话题:“你现在还有几成战力?” 易天行道:“要看需不需要拼命。”说着下巴一挑:“哥,外衣脱给我。” 易归藏这才省起易天行的衣衫已经在刚才被真气震碎,现在一丝不挂,全仗着百毒真气形成的五彩烟雾蔽体,不禁大笑道:“好!”顺手脱下外衣,仍将过去。 易天行接过衣服,在腰间缠了一圈,遮住隐私部位,然后开始拔体内的银针,每拔出一根银针,他都忍不住浑身抖颤,好半天缓不过气来,等到三根银针尽数离体,他已经支撑不住,趴倒在地,四肢撑着地面,满头汗如泉涌,汇成一条条小溪流淌下来,气喘吁吁地道:“我现在这样子,就算一个街头混混儿也能给我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易归藏眉头一皱,一面运转真气,催动所服丹药的药力,一面走到易天行身边:“郭元晦走得蹊跷。” 易天行苦笑道:“你别装傻了好不好?骗不了人的。” 易归藏愣了一愣,摸着后脑勺,尴尬笑道:“你只是有点猜测,未必就是事实。” “是事实。”竹林深处,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易哥哥你没有猜错。” 沼泽中忽然吹起一阵微风,一个怯生生的丽影突兀的出现在易家兄弟面前。 易归藏轻描淡写的提着白玉琴,目光中透露出复杂难明的味道:“魔女转世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菁儿眼底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展颜一笑:“是真的。” 易归藏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菁儿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等到一脸惶恐的北小露跑到她身后,方才淡淡地道:“因为我是转世魔女,所以我的亲生父母无辜被人杀死。因为我是转世魔女,所以刘爷爷、刘伯伯、张三叔、宇文婶婶、张大哥、沈伯伯那么好的人,都被人无辜杀死。因为我是转世魔女,易哥哥你们两兄弟险死还生……” 易天行毫不客气的打断道:“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和我哥没有险死还生,所以你不用为了我们产生任何阴暗的心思。”说着转向北小露:“我衣服打架的时候弄烂了,给我拿一套换洗衣服出来。” 北小露被菁儿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听到易天行说话,呆愣愣的哦了一声,方才手忙脚乱的取下包裹,翻看其中衣物。 菁儿被易天行打断说话,不以为忤的笑了一笑:“易家两位哥哥都是好人呢。”仿佛触动了什么心思,眼圈一红,泫然欲涕:“刘爷爷、刘伯伯、张三叔、宇文婶婶、张大哥、沈伯伯他们也是好人来着。” 除了知道沈翼是为了救菁儿而死,菁儿提及的其他人,易家兄弟一个都不认识,甚至连联想都无法产生,但是听她这么说话,不用多想也知道为了救下转世魔女,魔教中有不少隐世不出的好手因此丧命,他们两兄弟自从蜀州变乱以来,遇到的魔教中人,仇敌多过朋友,所以也没有多少共鸣。 不过菁儿越说情绪便越是激动,易归藏心中暗自戒备,口中随口安慰道:“死者已矣,你也无谓太过忧伤。” 菁儿终于压抑不住眼底的哀伤:“你?从今以后,易哥哥你便不会再叫菁儿名字了么?” 易归藏望着菁儿那仿佛可以说话的眼睛,心头没来由的一疼,声音脱口而出:“怎么会呢?” 菁儿痴痴的望着易归藏,眼中泪光盈盈:“为了我,你失去了名誉,失去了朋友,现在你已经确认我是魔女转世,再也没有任何万一之想,你还认为救我是值得的吗?” 易归藏心中一阵激荡,还未说话,胸口气血翻腾,引动内伤,顿时闷哼一声。 菁儿大惊失色,身影一晃,便来到易归藏身边,一掌拍在他的灵台穴上面,一股温和而又强大的暖流涌入易归藏体内,立时将他散乱的气血导入正轨。 菁儿毫不吝啬的输出自己的内力,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好点没有?” 易归藏也不答话,深吸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周身窍穴同时打开,任由菁儿的内力牵引着他的内力在经脉中流转。 菁儿脸色一变,易归藏此举看似对她绝对放心,只要她掌力一吐,便可以轻而易举的震断他的心脉,但是反过来,易归藏窍穴全开,她的真气可以顺利的抵达易归藏的周身百骸,相当于用她的内力替他洗髓易经,甚至有一部分内力会被易归藏的身体同化截留。 菁儿目光一瞥,此时易天行已经换好了衣服,将百毒真气收回体内,盘膝坐在地上,调息归元。北小露拔出宝剑,站在他身后替他护法。显然二人都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菁儿心中柔肠百转,最后把牙一咬,真气不遗余力的注入易归藏体内。 转世魔女的魔功诡异莫名,当前生记忆觉醒之时,累世积攒的雄厚真气和武学经验都会同时恢复,内功之强,还远在郭元晦之上,否则郭元晦也不会根据她觉醒时爆发的气息,就感觉到双方差距太大,自己毫无取胜可能,只得黯然离去。 因此,当菁儿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入易归藏的经脉之中,易归藏的经脉顿时有些支撑不住,即使菁儿没有恶意,控制住了内力的输送速度,但是她那强横的真气仍然犹如决堤洪水,冲刷得易归藏的经脉隐隐作疼,过度充裕的真气四散游离、得隙就钻,在易归藏的关节、窍穴间鼓荡翻腾,短短几个呼吸,以前易归藏调动真气运转不灵的要穴重关,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菁儿强力打通。 菁儿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珠,衬托脸上欣慰的笑容,灿烂纯真有如天使,就在此时,她的脸色忽然一变,望着易归藏,又似悲伤,又似怨毒。 菁儿替易归藏打通经脉玄关之后,易归藏不但功力大进,而且身体对菁儿的真气产生了极大的相容,两人的真气纠缠在一起,原本是由菁儿占据绝对的主导,牵引着易归藏的真气随之运行,现在却主次难分,菁儿对自己输出的真气竟然隐隐失去了控制权,不再运转随心。 菁儿眼睛一闭,两行热泪顺着腮帮滑落下来,但是她却没有努力挽回自己对真气的控制权,而是继续发力,将体内仅存的真气一股脑儿输入易归藏体内。 雄厚无匹的真气一下子灌注进来,易归藏浑身骨骼仿佛就要散架一般,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经脉贲张,一条条气脉管道浮现在体表,一团团真气就像是小耗子一样在管道中飞速窜动,形象看上去狰狞无比。 易天行感受到附近汹涌四溢的强大真气,猛然睁开双眼,见状立即知道缘由,暗自骂了一声,双手一撑地,身体拔地而起,飘到易归藏身旁,双手翻飞,一根根银针飞快的扎在易归藏周身要穴上面,转眼间将他扎成一个刺猬。 随着易天行的出手,易归藏的身体渐渐稳定下来,不再露出可怖的样子。 易天行施针完毕,刚刚长吁一口气,便眼前一黑,翻身倒在地上。他内伤严重非常,又用了七煞神针术这种透支精力元气的异术,就算是吃了天龙护心丹这样的疗伤灵药,又练有万木回春功这样的自疗内功,也有些支持不住,现在为了救助兄长,勉力运用真气,已经到了身体所能负荷的极限,一旦心神松懈,就再也无法支撑。 菁儿瞥了易天行一眼,面容平静了许多,悠悠一叹,收回右手,站在易归藏身后,就像这十多天来被易归藏保护的时候一样。 易归藏运气九转,面容间神光隐隐,功力赫然精进了不少。 一待内息平稳,易归藏便抢上几步,搭了搭易天行脉门,察觉到他人体内真气虽然微弱,但是流转平和有序,并无生命危险,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易归藏医术远不及易天行高明,对他的伤势无法可想,只能放在一边,等他自然苏醒,转身朝着菁儿柔声说道:“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菁儿冷冷的看着他:“是不是我说我要替我父母报仇,替为了救我而死的长辈报仇,你就会立即替天行道,将我击杀于此?” 易归藏面色一僵,随即笑道:“菁儿不会这么做的。” 菁儿道:“如果我会呢?” 易归藏道:“菁儿何必纠结于不可能的事情?你心地这么善良柔顺,怎么可能大杀四方?我可以想象你前八生屠戮江湖时的绝望与哀伤,但是这辈子,你还有我。” 菁儿凄然一笑:“你不敢正面回答我,也就是会了?” 易归藏摇头道:“我不是你对手,不过你如果要血洗江湖,不妨从我开始,否则我于心不安。” 菁儿哈哈笑道:“我现在功力大退,你却处于巅峰状态,杀我易如反掌。” 易归藏道:“我记得为什么会这样,我记得你放过了杀我的机会,我还记得你在我体内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内力,为我疗伤,为我增强功力。” 菁儿眼中再涌出热泪,嘶声喊道:“你救过我的命,这算是我还给你的!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欠!你要杀我就趁现在,否则我功力恢复,你们兄弟联手也不是我十合之敌!” 易归藏道:“你如果要杀我,我等你。你如果不杀我,就不要再沾染血腥,以后跟在我身边,让我来保护你。” 菁儿嗤笑道:“你保护我?你有我武功高强么?” 易归藏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武功没有你高强,但是只要我活着,就能保你平安。你刚刚遇到我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会保护你,这十几天以来,我没有失信,在我死之前,你可以继续相信。” 菁儿冷笑一声:“当时我毫无自保能力,我现在功力恢复,你这种不堪一击的废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说什么保护我?可笑!滚吧!”说罢身形展动,化作一朵白云飘出,其势快逾闪电。 易归藏想要追赶,却担心易天行的安全,脚下如有千钧,眼睁睁看着菁儿消失在远方。 第四十六章 分别 养伤 等到易天行醒来,已是次日清晨,阳光普照,笼罩天地,沼泽中瘴气升腾,被阳光一照,五彩斑斓的云雾中金光闪烁,愈发绚丽无方。 易天行捂住胸口,一面调息静气,一面缓缓坐了起来,眼珠转动,略一扫视,发现易归藏盘膝坐在自己对面,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北小露正在一旁整理水囊和干粮,而雷异则独自站在远方,双腿微曲,手臂在胸前围了一个圈,形如抱桶,嘴唇张合,迎着朝阳吞吐太阳精华。 易天行收回目光:“她呢?” 易归藏道:“走了。” “走了?”易天行有些讶异,不过看着兄长眼底的一抹黯然,他没有继续追问:“你现在功力大进,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易归藏朝着易天行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这幅样子又算什么?” 易天行一本正经的道:“行善遭厄运,好人做不得。”说着脸色一苦:“这把亏大了。” 易归藏忍不住一乐:“你啊,还是这么喜欢耍贫嘴!”伸手搭在易天行脉门之上,面色转为凝重:“你现在气虚血弱,伤势很重,不宜在外飘零,等会儿吃过早饭,我们便一起动身回芫阳城吧。” 易天行立即拒绝道:“不回去,我这模样回家还不被妈妈骂死。至于我的伤势,你这半桶水就别学人家搭脉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死不了的,嘿,半个月的调养是少不了的了,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大碍。我自己就是杏林高手,自己知道照顾自己,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易归藏一瞪眼:“你伤成这样还想东跑西跑?爸妈很挂念你呢,跟我回家!” 易天行想要摇头,谁知动作稍大,牵动内腑,顿时咳嗽得说不出话来。 易归藏一掌拍在易天行背心,一股雄浑温和的内力传送过去,将易天行体内紊乱的气息强行理顺:“还说自己会照顾自己?!” 易天行缓过气来,嗔怒说道:“你不惹我,我怎么会无端岔气?你这次惹出这么大的风波,自己滚回家给爹妈交代去,我可不想陪你挨打!” 易归藏想到回家后所要承受的父母怒火,心中不由得微微打了个突,色厉内荏的道:“我并没有做错事,有什么好交代的?” 易天行斜眼瞥着他,哼哼两声,却不言语。 易归藏心中不禁有些气恼:“你与父母分开三年多,难道不知道他们有多么想念你?以前远在蜀州也就罢了,到了神州也不第一时间去探望他们,你怎么如此不孝?!” 易天行沉吟半晌,挠了挠头:“等我调养好身体再回去,反正我都来神州了,去芫阳不比在蜀州时那么麻烦,也不急这么十天半个月的。” 易归藏见劝不动易天行,哼了一声:“那你现在什么打算?你现在不能跟人动武,孤身在外我不放心啊。” 易天行道:“我本来都要到京城了,突然被你的事儿给引过来的,做人总要善始善终。” 易归藏脸一沉:“不行,京城太过复杂,很多事情都有盘根错节的背景,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你的臭脾气,去了多半不会平淡度日,如果你武功处于全盛状态,就算出了事也好抽身而去,现在进京太危险。” 易天行把嘴唇朝着雷异努了努:“要不我去雷家走一趟。” 易归藏的脸色更加难看:“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当年虽然手下留情,没有跟雷家结下死仇,但总是在江湖同道面前狠狠削了雷家的面子,你贸贸然跑到他们家里去,人家会待见你?”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不待见就不待见吧,雷家距离淳州足有三千多里路程,我慢慢走的话,到了雷家伤势也该痊愈了,没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我与雷家能够融洽相处,就顺便把当年的梁子揭过去,行走江湖,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如果闹到翻脸动手,雷家的武功别出心裁,能够跟他们切磋一下,对我的修行也是大有裨益,而且毒药火器这个构想,不仅雷异有兴趣,我也有些兴趣。” 易归藏正要继续劝阻,却被雷异发出的异声打断,他转头望去,只见雷异嘴巴大张,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直接贯入他的口中,发出呼呼滚雷之声。 雷异猛然圆睁双目,奋力一吸,金色光柱嗖的一声,被他尽数吸入腹中,然后转过身来,走到易氏兄弟旁边,坦然坐下:“易大公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家人口太多,不免各有各的想法,除了老爷子的客人,就算我的面子,也不是随时都管用。易二公子不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的个性,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几无可能,去了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容易伤了彼此的情谊。”说着手掌一翻,食指、中指间夹着一粒大如龙眼的铁弹:“易二公子真是好手段,一个配方就让我的五毒雷珠脱胎换骨,一想起你还有五个可以与火器完美结合的配方,我心里可是着急得慌。你这段时间也需要个安静的所在休养,不如到我的别院中暂住,一方面方便我向你讨教,一方面也能安易大侠的心。” 易天行呵呵笑道:“讨教不敢当,我对火器并不熟悉,这几个配方都是想当然尔,不一定就能成功。” 雷异摆手道:“那是自然,每一个火器的改良都是千锤百炼、反复试验的结果,我也没有想过搞到几个配方就万事大吉,不过拥有一个可行的思路,便是成功的开始。”说着长声一叹,感慨说道:“我研究毒药火器几十年,受尽了冷言冷语,难得见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哥俩趁着这段时间好生聊聊。” 易天行含笑点头,瞥了易归藏一眼:“有老雷看着我,现在你放心了?” 易归藏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你身体痊愈了,记得回家。” 就在易天行一个劲儿的答应声中,北小露拿着水囊和干粮走了过来,默默分给易、雷三人。 易天行接过干粮,温言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算数,离开腾炎沼泽,我就立即搜集药物替你改易容貌。” 北小露娇躯微微一震,她见菁儿恢复前生记忆、功力,此间事情告一段落,本是易天行履行承诺的时候,但是易天行自己都身负重伤、自顾不暇,双方非亲非故,易天行不一定有工夫理会她,心中不禁有些患得患失,听到易天行的这句话,顿时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屈身施礼道:“多谢易二公子!” 易天行摆手道:“区区小事,无足挂齿。”说着转向易归藏:“你打算马上回家一趟?” 易归藏点了点头:“这次事情闹这么大,爸妈肯定担心不已,我一定要尽快赶回去报个平安。” 易天行嘀咕了一句:“怕就怕回去之后,平安变成不平安了。” 易归藏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易天行狠狠一口咬在干粮上面。 吃完早饭,易归藏便与易天行等人分道扬镳,离开了腾炎沼泽。 易天行却并不着急,每日吃完午饭便独自一人出去,到了傍晚才带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返回驻地,其余时间,不是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物,就是静坐调养,日子过得平淡而有序。 雷异、北小露担心易天行的安危,想要在他外出时随行保护,均被他一口回绝。 一开始,雷异对此还不了然,暗中跟着易天行出去几次,谁知易天行看似虚弱,走在腾炎沼泽中犹如闲庭信步,而雷异却举步维艰,动辄被沼泽中的毒虫围攻、被地火瘴气阻住去路,等到他解决麻烦,早已失去了易天行的影踪。 几番下来,雷异也就心底服气,不再理会易天行在腾炎沼泽中的行动,自顾自的研究火器,他也是个研究狂人,一进入研究状态就浑然不管外界的事情,待在腾炎沼泽这种险恶之地也毫无怨言。 只有北小露看着日渐减少的干粮和清水担心不已,但是易天行与雷异两人,一个随时忙得不可开交,空闲下来又要调气静养,受不得打扰,一个痴迷研究,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北小露几次试着提醒他都得不到反应。 对着这么两个怪胎,北小露再是担心,也无法可想。 一转眼七八日过去,闭目调息的易天行突然长身而起,朝着北小露挤了挤眼睛:“只有一囊清水了吧?” 北小露闻言又气又急:“你也知道啊?!” 易天行呵呵笑道:“我们出去很快的,别担心。”说着走向雷异,一掌拍向他的背心。 全神贯注于手中雷珠的雷异忽然感觉到一股危机,身体自然而然的作出反应,就像是受惊的猎豹,肌肉绷紧、汗毛直立,反手一掌迎在易天行的掌心。 啪的一声轻响,雷异的掌力宛如石沉大海,但是易天行方面也没有力量压迫过来。 雷异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起身对着易天行:“你还真是个怪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动用了七煞神针术的人,可以这么快就复原的。” 易天行道:“没有完全好,只恢复了七八成,还需要调养。” 雷异感叹道:“这也很了不起了,你怎么做到的?” 易天行笑道:“你如果有药王谷的天龙护心丹,一样能够好这么快。” 雷异眼睛一亮:“你身上有这种好东西啊?!与我交换一粒如何?” 易天行道:“你以为天龙护心丹是论斤卖的大白菜啊?就那么几颗,前天就已经被我吃光了。”望着雷异失望的眼神,讶异的道:“天龙护心丹虽然灵效非凡,但是你们雷家的伏魔正气丹除了药效发挥不如天龙护心丹迅速,也是一等一的内伤灵药,你就算得不到天龙护心丹也不用这么失望吧?” 雷异一面拆卸手中组装到一半的火器,一面没有好气的说道:“伏魔正气丹炼制不易,我在族中也只有三粒的配额,根本就不够我儿子分。有机会多弄到一粒这样的灵药,总是好的,你以后有了儿子自然会明白我的心情。” 易天行没心没肺的大笑道:“这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雷异不屑的撇嘴道:“逑经不懂的小屁孩。” 易天行仍旧笑个不停,从怀中拿出召唤血契,召唤出照夜玉麒麟。 雷异见状眼睛瞪得浑圆:“这是什么魔法?”召唤血契乃是荆州旁门法术,出产甚少,多被荆州皇室贵族垄断,就算偶有流出市面,也会被荆州富贾、豪强收去,几乎没有可能流传到神州,所以即使以雷异的江湖阅历,也被震慑当场。 易天行道:“召唤血契,是一种通过召唤术士炼制的魔法契约,将动物封印在血契制造的魔法结界中、需要时召唤出来应用的法术。” 北小露在一旁看得眼热,忍不住问道:“不管什么动物都行?” 易天行道:“理论上是这样。” 雷异沉吟道:“必须是驯养过的动物?还是只要被封印了,封印的动物就会听主人使唤?” 易天行猜到他心中所想,摇头道:“别把这东西想得太好,召唤血契必须降服特定的生物,利用它的生命作为祭品,才能制造出相应的召唤血契,与其同类建立召唤的盟约。越是强大罕见的动物,制作其血契就越是困难艰辛,而且这些召唤出来的动物虽然听命于召唤者,但是人不能一心二用,受控制的动物一多,便无法如臂使手的控制,最多让它们执行冲锋、后退这种简单的命令。用于高手对决毫无意义,用于战争倒是可以,不过制作召唤血契价值不菲,要炮灰不如直接拉壮丁。” 雷异哦了一声,顿时欲望大减,以他的武功道法,寻常猛兽制成的召唤血契对他连辅助的作用都谈不上,而有助于他战力提升的召唤血契,条件又过于苛刻,几乎不可能达成,所以他对照夜玉麒麟的神骏赞叹一番之后,便不再纠缠此事:“不知道此马搭载三人,速度多快?我那别院就在腾炎沼泽东面六十里左右,如果骑马不便,我施展轻功倒还快些。” 易天行不禁莞尔一笑,心道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如果换成普通骏马,六十里路程与精于轻功的高手比拼速度,恐怕还真有所不及,但是照夜玉麒麟奔驰如电,可谓追风赶月、旦夕万里,除非修成陆地神仙,谁敢跟它比较速度? ; 第四十七章 五雷山庄 纨绔少年 易天行与北小露骑着照夜玉麒麟,两人一骑,风驰电掣般冲出了腾炎沼泽,不消片刻就抵达了雷异的别院,算上中间问路和走岔的时间,也比雷异快了不少时间。 易天行到了雷家正门口,与北小露翻身下马,收了照夜玉麒麟,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雷异的别院。 雷异的别院乃是淳州锦云山下的一座小庄园,红砖青瓦,连绵十余里一道高墙,墙上森然密布着一座座火炮,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军事要隘一般。正门高达五米,门匾上书“五雷山庄”四个朱红大字,黄橙橙的门户恍若精铜打造,左右门户上面分别雕刻着雷公电母,脚踏乌云,各持雷锤电钻,展动雷霆。大门两侧,耸立着两尊夔牛石像,正在擂腹昂首,鼓目怒吼,形象威猛,栩栩如生。 “来者何人?”墙内忽然响起一声呵斥:“报上名来!” 易天行微微一笑:“在下易天行,受了你家主人邀请而来。” “胡说八道!”墙内的声音愈发严厉,话音刚落,五雷山庄正门两旁的四具火炮徐徐转动起来,炮口朝着易天行,大有一言不合,立即轰杀的架势。 易天行眉头一皱,对他来说,火炮威力虽然猛烈,但是发动速度缓慢,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现在有北小露在身边,他却不但掉以轻心。 拉着北小露飞身退开二十余丈,易天行自恃就算火炮齐鸣也足够自己反应,这才立定身形,高声喝道:“这便是雷家待客之道么?!” 墙头闪出一个魁梧大汉,右臂倒持着雷家著名的霹雳棒,左手五指间夹着四粒乌油油的铁弹,冷笑说道:“我家主人外出办事,尚未归家,怎么可能邀请你来做客?” 易天行耸了耸肩膀:“老雷马上就来。” 魁梧大汉勃然变色:“放肆!”雷异的个性使然谈不上孤僻怪异,但是一向不喜欢人情往来,平时威严肃穆,甚少对人假以颜色,有人上门做客,谁不尊称一声雷大侠、雷长老?就算与他交情深厚的几个武林名宿,见面也是雷兄长雷兄短的,没有人说话如此随意轻佻。 易天行此话一出,益发让魁梧大汉确认了他的形迹可疑,当下毫不犹豫的一挥右臂,一根黑乎乎的棍子旋转着飞向易天行。 与此同时,四门火炮同时发动,朝着易天行射出了炮弹。 易天行怒骂一声,一手拉着北小露,翻身向后跃出,身在半空,顺手一枚银针,射在旋转飞至的霹雳棒上面。 轰!霹雳棒当空爆炸,汹涌激荡的冲击波将四颗炮弹逼得改变轨迹,分落四方。 魁梧大汉眉心隐隐跳动,心下暗自恃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人武功高强,对我雷家火器如此熟悉,到底是谁?!”一面思量,一面摆手做出手势,得到他命令的雷家庄丁纷纷爬上墙头,夹起霹雳连珠九火神弩,对着易、北二人。 易天行也不着急,雷异尚未赶至,总不可能直接去见他家女眷孩儿,他本就打着等雷异赶来开门的念头,要不是对方警醒过度,他连喊话敲门的兴趣都没有,至于对方的莽撞,自有雷异交待,犯不着以硬碰硬、激化矛盾,所以他抱着双臂,优哉游哉的看着墙头蓄势待发的庄丁,一脸的恬淡悠闲。 魁梧大汉见到易天行这幅做派,也是迷惑不解,除了命人严阵以待,防备易天行突袭,一面派人去禀告雷异的妻子。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雷异的妻子尚未现身,远方便已经响起了雷异的啸声。 魁梧大汉听得声音顿时大喜,朝着易天行狞笑道:“小子!你不是说我家主人请你来的么?现在我家主人回来了,你去打个招呼啊!” 易天行含笑点头:“好啊!”说罢转身迎着雷异发啸的方向,还以长啸,声音绵长雄浑,宛如平地滚惊雷。 远方烟尘滚滚,雷异大步流星的跑了过来,一面的羞恼:“你到了多久了?!” 易天行呵呵笑道:“一炷香左右。” 雷异骤然止步,停在易天行面前,黑着脸道:“好马。” 易天行点头道:“还行。” 雷异判断失误,自觉大失颜面,也不多说,转身望着魁梧大汉:“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他还未近前,就看见了五雷山庄的阵势以及炮弹砸出的弹坑,早已猜到了大致情况,正好把心中怒火发泄到那个魁梧大汉身上。 魁梧大汉怎么也没有想通门外这个少年跟自家主人的关系怎么会如此随便,连忙辩解道:“老爷,这位公子第一次登门,我……我……”说着说着,额头的冷汗便涔涔而下。 雷异怒目圆睁,大吼道:“还不打开家门?” 魁梧大汉一面忙不迭的应是,一面飞身下墙,将宅门打开,领着一众庄丁前来迎接雷异与易天行等人。 雷异抢上前去,一耳光扇得魁梧大汉一个踉跄:“夫人和少爷呢?我的朋友来访,他们也不前来迎接?!成何体统?” 门后面响起一阵小碎步,随即传来一个柔弱仓皇的声音:“老爷,妾身在这里。”说罢一个翠环珠钗、衣着华美的中年美妇出现在门口,只是她望着雷异的眼神透露着几分闪烁,似乎十分畏惧的神情。 雷异瞪着中年美妇:“承恩呢?” 中年美妇诺诺的答不上话来,雷异见状更是火大,目光瞪向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心头暗自叫苦,但是他却不敢不说,以雷异的脾气,自家老婆下不去杀手,击杀个把家奴那是绝对不会留情的:“少爷与王家三郎结伴去了春水湖。” 雷异闻言大怒,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打在中年美妇脸上:“十七八岁的人了,整日游手好闲、结交不肖!你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中年美妇被打得嘴角渗出血丝,满眼都是泪水,却强忍着不敢让它掉落下来,垂首说道:“对不起,老爷!” 雷异哼了一声,也不理她,转向易天行:“家门不幸,倒让易二公子见笑了。这几天辛苦了,先随我进去吧。”说着呵斥魁梧大汉道:“雷强!还不去安排两间上佳的客房给易二公子与北姑娘歇息!” 雷强闻言连忙躬身应是,领着几个庄丁前去安排。 易天行对雷异的行为微感诧异,不过此事透着蹊跷,雷家高门大户、规矩甚多,不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别想离开家门自建别院,而且就算是长老的别院,也多是自个儿在外奔波时临时歇脚的地方,不会全家搬过去居住,照理说雷异的妻儿应该住在河南雷家堡之中,怎么会长期住在五雷山庄?但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宜过问,所以只是瞥了瞥暗自抹眼泪的中年美妇,便跟着雷异走入五雷山庄。 北小露身为女人,见到雷异这样对待妻子,心中甚是不忿,不过她自知自己无力阻止,气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的跟着易天行,正眼也不瞧雷异一眼。 进入五雷山庄之后,雷强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帮助易天行、北小露提拿包裹,带领他们前往准备好的住所。 待到一切安顿完毕,领路的庄丁便告辞离去。 易天行劳累了十多天,总算可以休息一下,鞋子也不脱便纵身躺倒在床上,双眼紧闭,四肢舒展,伸了个懒腰。 就在此时,走廊上面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易天行不禁有些诧异,心道:“谁在自己家里走得这么风急火燎的?” 正思量间,却见雷强推门而入,满脸惶急地朝着易天行拱手作揖:“易二公子,府中出了大事,望你看在老爷面上,出手相救。” 易天行闻言一惊,霍地撑起身子:“什么事儿?老雷呢?” 雷强苦笑道:“老爷进了炼雷房。” 易天行心头一松,懒洋洋地道:“那还不去喊他出来?”雷异在家,他可没有半分越俎代庖的兴趣。 雷强道:“老爷炼制神雷的时候,向来不许别人打扰,炼雷房的过道中密布机关,擅入者必死无疑。所以只要他一进入炼雷房,除非他自己出来,没有人能够联络上他。” 易天行道:“说说出了什么大事?” 雷强道:“少爷被人打伤了,现在仇家聚集在大厅中,要求老爷去见他们。” 易天行冷冷的道:“你们为什么让敌人进入五雷山庄?” 雷强愕然道:“他们手中有少爷,我怎么可能不加理会?” 易天行嘴角微微上翘,手一招,凌空将放置在桌上的白玉剑摄至手中:“原来如此,我跟你去吧,带路。” 雷强望着易天行的脸庞,心底不由自主的忐忑不安起来,不过他也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带领易天行走向山庄大厅。 北小露听得门外响动,从窗口探出头来查看,却见易天行背在身后的右手轻轻摇动,心中一动,便退了回去。 易天行来到五雷山庄大厅,发现大厅四周围着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庄丁,大厅正中央站着七八个青年男女,一个个锦衣华服、神态倨傲,顾盼之间,浑然不把雷家的庄丁放在眼里,他们脚下横躺着一个锦衣少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易天行目光一扫,没有看见雷异妻子的影踪,心中愈发了然,冷笑一声,不等雷强张口,身形骤然提速,冲向厅中的少年男女。 那些狂傲少年只觉眼前一花,脚下躺着的少年便凭空消失,没了踪影,心中俱都惊骇莫名,纷纷拔出武器,背靠背围成一圈,一副胆战心惊、如临大敌的模样,再也没有一丝刚才的从容淡定。 易天行抓回躺在地上的少年,手指一拂脉门,便把他扔向雷强:“这就是你家少爷吧?” 雷强忙不迭点头:“是!是!” 易天行斜眼望着他:“我把他救回来,你似乎也不如何高兴啊?” 雷强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躺在他怀中的锦衣少年已经怒目圆睁,大声叫道:“这小贼心思慎密,封闭了我的穴道!大家一起上啊!”随即转向雷强吼道:“还不替我解穴!” 大厅中的少年们都是五雷山庄附近的武林世家子弟,平日仗着家中势力,在这方圆数十里的地界内横行霸道惯了,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看到易天行的身手,倒有一半以上失去了斗志,听得锦衣少年的叫声也不敢出手。 只有两名男女胆气稍壮,一个长啸一声,飞身跃起,一剑化长虹,刺向易天行,长剑刺到距离易天行咽喉一米的地方,忽然剑光爆散,化作一团寒气四溢的耀眼精光,另一个展动身形,就像是一只穿花蝴蝶,绕着易天行飞舞不定,两只白嫩小手翻飞,恍如易天行身外无端绽放了无数洁白玉兰。 雷家庄丁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心中把那少年骂了个遍,如果参与围攻易天行,等到雷异出来,大家都要跟着倒霉受罚,但是如果不服从命令,这少年再不争气,也是五雷山庄的少主,忤逆他的心意,难保没有秋后算账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们的眼光纷纷投向雷强,孰料雷强现在也是暗自叫苦,易天行自幼得遇名师,不但精通医理,而且身怀十余种当世一流的点穴功夫,经过这些年的融会贯通,自创的白玉指法虽然谈不上成熟圆通,也算是略有小成,没有他的独门手法,其他人想要解穴难于登天。锦衣少年经过他一番推血过宫,不但是没有起到解穴的作用,反而触动易天行留在少年体内的真气,经脉抽搐,疼得惨叫连连。 易天行此刻也在暗自皱眉,向他出手的两个少男少女他倒是没有放在眼里,那个持剑少年看似剑光犀利刚猛,其实气虚脉弱,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货色,绕身游斗的那个少女招式花俏、柔而无力,就算击打在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力度,更重要的自己一动不动,她却连一记试探性攻击都没有,显然是缺乏格斗经验的温室花朵。 但是一个二十不到的酒色之徒竟然能够练就剑芒,这一事实后面隐藏的底蕴,即便是易天行,也不得不顾虑三分。 至于那个少女应该出自淳州三大门派之一的颢天门,武功如此之差,却练就一手嫡传弟子才能修习的飞凫掌,背后没有颢天门的实权人物做靠山是不可能的事情。 ; 第四十八章 悍妻如豺虎 庶子无出路 五雷山庄大厅中,易天行懒散的坐在靠椅上面,右手食指竖立在眼前,一缕彩色烟气从指尖喷射出来,上升不到一尺,就反转落下,形成一幢五色云瀑般的流涛。 烟气中,一只通体碧绿、形如僵蚕的虫子就像一只无头苍蝇,绕着易天行的指头攀爬旋转,却总是找不到下来的路径。 大厅正中央,雷强身体僵直的跪倒在地,一粒粒汗珠从额头涔涔而下,将身前的地面浸得湿淋淋一片。 五雷山庄的少主雷承恩躺在雷强旁边,一面运用真气冲击自己的穴道,一面破口大骂:“小野种,别以为攀上我爹的交情就可以在我面前嚣张,你得罪了我们,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待在大厅中的五雷山庄庄丁神情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庄丁武功不高,但是跟随雷异久了,多多少少有些见识,看到易天行的手段,俱都知道自己与他差距太远,冲上去也就是找打,除此再无任何意义,而且若是强敌上门,不顾生死的上前厮杀也就罢了,身为护院庄丁总得有直面死亡的觉悟,但是被主人的朋友揍了那真是没地儿说理去,所以任凭雷承恩如何叫嚷,他们的脚下都像扎了钉子,一动不动。 庄丁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刚才有几个比较机灵的庄丁便打算偷偷溜去向雷异妻子报讯,谁知才一转身就被易天行飞针刺中穴道,倒地不省人事,其余诸人见状,更是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易天行顺手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易天行也不理会厅中其他人的感受,神情自若的盯着指头上面爬动的虫子,仿佛这不是一只蠕动的蚕虫,而是一朵美艳的鲜花,直到那只虫子碧绿色的身躯现出三道彩丝,他才微微一笑,指头一晃,收了蚕虫彩烟,慢悠悠转过头去,瞥了雷承恩一眼,心道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雷异亲生的,不但武功不是雷家嫡传,智商也在常人之下,自己能够在他家里毫不客气的对他出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虚言恐骇,人为刀俎的情况下还敢口出狂言,脑子不是自幼进水那就是刚刚被门夹了。 雷承恩努力解穴了半天,毫无成效,心头一阵沮丧,便不再寄托太大希望,转把七分精力用来辱骂易天行,正骂得痛快,却见易天行冷冷一眼看来,宛如两道冷冽入骨的寒流,冻得他心寒胆怯,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易天行见他这个孬种样子,心头愈发看不起,冷哼一声,便打算起身回屋,对于这种百无一用的废物点心,易天行既没有兴趣浪费时间,也不怕他耍出什么花样。说到底,来五雷山庄主要是为了换取雷家一些炼制雷珠的法门,本就没有想过与雷异建立什么过命的交情,雷承恩这个梁子能免则免,免不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在这时,厅门口响起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音。 易天行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心念一转,便打消了回屋的念头,从桌上端起茶杯,徐徐抿了一口。 下一刻,雷异的妻子气喘吁吁的跑进厅来,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的瞪了雷承恩一步来到易天行面前,施礼道:“雷王氏见过易二公子。” 易天行放下茶杯,肃然立定,拱手道:“见过嫂夫人。”说罢笑了一笑:“嫂夫人来势匆匆,不知道所为何事?”按照易天行的揣度,雷承恩如此不肖,家教可想而知,这妇人多半是来替儿子出头、兴师问罪来的,所以表面的客套一过,就开始明知故问。 但是大出易天行所料的是,王氏并没有撒泼耍横,而是坐到他的对面,愧然道:“承恩这孩子本质不坏,只是自幼不在他父亲身边,我一个女流之辈,没有什么见识,难免宠溺娇纵了一些,所以养成一副浪荡无行的脾气,还望易二公子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担待一二,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雷承恩闻言大怒:“母亲休要低声下气的求他,这死囚刚才打伤了王家三郎和秦姑娘,现在由得他嚣张,等到王、秦两家来人,自然有他好受!” 王氏听了脸色大变,望着易天行惊惶地道:“易二公子刚才打伤了王缍和秦玉莲?” 易天行淡然一笑:“刚才是出手教训了一男一女,到底是谁,令郎怎么说就怎么着吧,我是认不得的。” 王氏惊呼一声,脸色变得惨白,心中又气又急,狠狠瞪向雷承恩,眼中禁不住泪花儿滚动。 雷承恩见状连忙呼道:“母亲不要着急,动手的是这家伙,王家和颢天门须怪不到我头上。” 王氏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一巴掌扇在雷承恩脸上:“畜生,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雷承恩叫道:“我有什么错?” 王氏气得手捂心口,指着雷承恩骂道:“蠢材!王家老三、秦家女娃儿都是个不学无术的惹祸精,但是他们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受过伤、受过气,靠的什么?还不是别人忌惮他们王家和颢天门势力庞大又不讲理,处处让着他们!你呢?你有什么可以跟他们相比的背景吗?为了你,人家儿女挨了打,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就算他们的长辈不追究你,你给你爹的朋友招惹这么大的麻烦,你爹能够饶了你?” 雷承恩道:“王家三郎和秦姑娘都是讲义气的人,不会在长辈面前出卖孩儿。” 王氏忍不住泪水滑落,又是一记耳光:“你怎么还不清醒?他们两个小屁孩瞒得住他们家里的大人么?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叫你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总是不听!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雷承恩脸皮涨得通红,大声吼道:“你就知道怪我!要不是雷家不让我进门,我需要活得如此不堪?要不是老家伙不肯教我上乘武功,我需要低声下气的去逢迎他人?我难道不知道王家三郎是王家最不肖的子孙?但是除了他,王家大郎、二郎他们谁肯正眼看我一眼?我难道不知道秦玉莲刁蛮浮躁、不可理喻?但是谁让她姑姑是颢天门实权长老?我要想投入颢天门,不去巴结她,难道去巴结林海客、张乘龙?行啊!你给我牵线搭桥啊!”说到这里,他也是两行热泪涌出眼眶。 王氏闻言,想起这些年他们母子的处境,心中凄苦不胜,再也狠不下心责备自己孩子,只是唉声叹气。 易天行咳嗽一声,抓住雷强扔给一个庄丁:“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儿了。” 王氏这才想起不该在下人面前说起这些事情,但是她本不是江湖中人,平日也很少与外人交往,遇到棘手的事情难免有些慌乱,只是歉然对着易天行:“易二公子,这次的事情……你看……” 易天行呵呵笑道:“嫂夫人请放心,等到雷兄从炼雷房出来,自然不怕有人上门挑衅,雷兄出来之前,一切有我担待。” 雷承恩嘿嘿冷笑道:“只怕你担待不起!” 易天行嗤道:“哦?我担待不起?就凭王家?还是颢天门?” 雷承恩呆了一呆,忽然大笑道:“原来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我倒是高看了你!你别以为一招击败王三郎和秦姑娘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到王家和颢天门的高手来了,你就会知道厉害。”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 王氏终究是个胆小的性子,害怕易天行生气起来不管不顾,连忙上前赔不是。 易天行虽然不喜欢雷承恩,却也不好给王氏脸色看,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 王氏也看出易天行对她儿子的厌恶,便把自己母子的境况向易天行详加解释,希望易天行能够予以谅解。 原来王氏并非雷异正妻,雷承恩的身份也颇为尴尬,照理说,雷异承认了他雷家血脉的身份,即使不是大房所处,也该认祖归宗,进入雷家的族谱,可是偏偏雷异的妻子乃是河南三省武林盟主梁定方的独生女梁妙真,本人专横善妒,加上雷、梁两家的这门亲事政治气氛甚浓,雷家虽然不说怕了梁家,但是像不许雷异纳妾这种小事还是偏让着她的。 本来这事儿也很平常,豪门大户的政治婚姻平常得没有一点八卦价值,雷异也不是什么为了爱情抗争包办婚姻的主儿,既然老婆不让纳妾,就不纳妾好了,难道非要找个女人回来闹得家宅不宁? 说起来雷异也是倒霉,江湖汉子走南闯北,很少有什么洁身自好的,他年轻时候谈不上好色如命,却也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可是别人玩儿女人,他也玩儿女人,偏偏他玩儿女人玩儿出事来了。 王氏倒也不是妓女,只是被王家买下来从小调教、专门用来招待江湖豪杰的婢女,像这样的女人,王家培养了几十个,王氏只是其中非常平凡的一个,按理说她的一生早已注定,没有什么走展。 也是她与雷异命中注定有此孽缘,当年雷异偶然路经王家,与她春风一度,居然有了孩子。 雷异这人对待女人很随意,对待自己儿子却狠不下心来,只得硬着头皮回家跟悍妻商量,结果闹得鸡飞狗跳,不过他再怎么容让退步,却坚持守着底线不松口,最后两人终于达成协议、各让一步,梁妙真默许雷异将王氏纳入家门,但是雷异也不能把王氏母子带回雷家,更不能让雷承恩认祖归宗。 第一条也就罢了,雷承恩不能认祖归宗就不能承袭雷家心法,雷异对此也是争取了很久,但是梁妙真坚持不让步,两人几番折腾,一个回了六次娘家,一个接了六次老婆,终于还是雷异先吃不消,他那几个舅子一个比一个蛮横,老丈人也是个霸道无比的主儿,每次去梁家接人他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弄得苦不堪言,干脆一咬牙,答应了梁妙真的要求。 在雷异想来,自己的知交好友中颇有不少高手,就算自己不能教导雷承恩,替他找一个好师父也是易如反掌,为这事儿跟梁家没完没了的死磕实在是没有意义。 谁知世事难料,雷异这边打着如意算盘,梁妙真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等雷异去找人,梁妙真先一步就给雷异的朋友们打了招呼,谁帮过王氏母子,谁就是她的仇人。 雷异的朋友们就算不怕梁妙真的威胁,总也没人愿意莫名其妙牵扯到他的家庭恩怨里面去,所以雷异开口之后,才知道自己老婆做事是如何的绝。 等到雷承恩长大,知晓了自己身世和地位,心中难免就有一些想法,但是梁妙真凶悍善妒之名整个江湖无人不知,雷异想要把他推荐到名门大派,人家都嫌这事儿麻烦不肯接纳,所以雷承恩快二十的人了,身为雷家子孙,竟然没有学到一门像样的武功。 雷承恩开始也曾努力过、抗争过,但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江湖上任谁都知道雷承恩虽然是雷异的儿子,却在雷家毫无地位,就连找个好师父都没可能,谁还肯浪费时间跟这种废物结交?谁还肯无缘无故的帮助于他?至于没有师承,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自创武功出人头地,这种评书段子明显也不适合他。 所以雷承恩渐渐自暴自弃,甘心与附近的纨绔为伍,呼朋唤友,四处惹是生非,浪荡终日,因为只有他们,才不介意他这么个不是私生子、胜似私生子的世家弃物身份,而且他心中也还存着一丝希望,只要能够得了王缍或者秦玉莲的欢心,靠着他们的推荐拜入王家或者颢天门。 易天行听着听着,对这对母子倒是多了几分同情,不过他向来认为人的本心比环境影响更加重要,雷承恩选择自甘堕落首先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其余原因都是次要的,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雷鸣般的吼声传到大厅之中:“易天行!滚出来受死!” ; 第四十九章 王家庄主 颢天门徒 易天行登上五雷山庄院墙,远远望去,一行五人站在百米之外,与山庄门口遥遥相对。 领头一个头发花白的魁梧老者负手而立,低眉垂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由他身旁那个七尺昂藏的虬髯大汉高声喝道:“来者可是易天行?”[.] 易天行冷冷地道:“是我。” 虬髯大汉按在剑柄上的右手紧了紧,青筋爆出:“你敢折辱我淳州王家子弟,可知死在旦夕?” 易天行目光落到这两人身后的王缍身上,呵呵笑道:“这个废物是你们家的?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你们也放出来丢人现眼,怪得谁来?” 虬髯大汉闻言大怒:“你找死!” 易天行呸的一声:“你脑子有病是吧?老子从刚才屋子里面听你第一声叫唤到现在,就一个死字就说了三遍。看你这样子,一定是肾亏精竭、记忆衰退,你还是关心下自己注定短命的人生比较好。” 虬髯大汉听得暴跳如雷:“好小子,你敢骂我?!滚出五雷山庄来,我要杀了你!” 易天行撇了撇嘴,望向魁梧老子:“这里你管事的?” 魁梧老者眼皮一翻,两道闪电般的精芒射在易天行脸上,漠无表情地道:“是。” 易天行道:“废话少说,你待如何?你们五个打算群殴还是车轮战?” 魁梧老者道:“我们王家不会以大欺小,更不会以多欺少,你们这种小辈的事情,小辈自己解决。二郎,你去。” 站在老者身后的一个青年剑客上前三步,朝着易天行扬声叫道:“易天行,可敢出来一战?!” 易天行哂笑一声,轻轻一纵,从五雷山庄院墙跳下,悠然走向那名青年:“报上名来。” 青年剑客看着易天行几个跨步,就已经来到自己身前五十步距离,心中微微凛然,拔剑出鞘,捏了个剑诀:“在下王绾。” 易天行冷笑道:“我没空跟你们过家家,自己小心提防,别输了再说什么偷袭之类的废话。” 王绾反唇相讥:“你自己顾好自己!”话音刚落,便觉眼前一花,劲风拂面,骇然之下,长剑挥舞,在胸前斜劈三剑,身体向后飞跃。 说起来,王绾的反应也算迅速,但是明显缺乏了生死相搏的经验,猝不及防之下,招式难免有些走样,剑光之间空门大开,被欺近身来的易天行一掌拍在胸口,当空鲜血狂喷,飞跌出去。 虬髯大汉见状狂吼一声,长剑一挺,便是万丈毫光,在他们五人之间绽放,易天行不为己甚的轻笑一声,飘然后退三丈,避过虬髯大汉的锋芒。 虬髯大汉回头望了捧胸吐血、无法起身的王绾一眼,睚眦俱裂的怒吼道:“小子,今日有你无我!”双脚一蹬地,便要冲上前去,谁知他身子刚一启动,肩头就传来一股巨力,将他牢牢压制住。 虬髯大汉扭头看着按住他肩膀的魁梧老者,惊疑不定地道:“爹!” 魁梧老者沉声道:“退下!”说罢手一挥,一股悠长绵软的真气将虬髯大汉和三个青年推出十丈开外,然后望向易天行,徐徐鼓掌道:“好武功,老夫倒是小觑了你。” 易天行淡淡地道:“一般。” 魁梧老者道:“按理说,老夫高了你两个辈分,不该以大欺小,但是看到你的身手,老夫不出手,我们王家还真没有人能够与你抗衡。所以……” 易天行打断道:“所以你刚才的客套话都是放屁,能不以大欺小当然绝不以大欺小,但是小的实在不争气没法撑场面,老的该出手那还是必须出手的。” 魁梧老者也不生气,而是阴沉一笑:“易二公子慧眼如炬,看事情自然是透彻的。” 易天行也不多话,做了个请的动作。 魁梧老者双眼微眯,浑身气势骤然迸发,宛如狂风巨浪,激荡起漫天沙石,一波接一波的涌向易天行。 易天行泰然自若的运转真气,双眼中碧芒隐现,肌肤变得温润如玉,一幢无形罡气透体而出,笼罩在他体外三寸,任凭四周气机如何汹涌,也不动摇半分。 魁梧老者见状不禁暗自心惊,他之所以对易天行表现得如此强势,那是因为保持王家声名威望,易天行再强也不过一个外乡人,如果打了王家子弟还能无灾无痛的走出淳州,传将出去,王家还如何震慑四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傻瓜,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就能抗衡自己数十年苦练的精纯内力,假以时日,这还得了?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要么是朋友,要么就必须是死人! 一念及此,魁梧老者心中杀意大盛,双眼精光渐渐内敛入瞳,反手拔出宝剑,大喝声中,纵身一剑刺向易天行。 魁梧老者这一剑,招式与王缍早前刺向易天行那一剑一般无二,但是气势凌厉,威力相差直如天地,还未刺到易天行面前,森森剑气就透过易天行的护体真气,压得他咽喉皮肤内陷。 易天行心头一凛,深吸一口气,身躯一矮,轰然一拳击出,带动四周的空气,形成一股龙卷,迎向魁梧老者。 魁梧老者张口大喝,宛如舌尖上滚落一记春雷,震得大地上面的草石都瑟瑟作响,剑光随声爆散,化作一团耀眼白日,令人不可逼视。 不过易天行早就领教过王家的这招剑芒绝技,哪儿会没有准备?魁梧老者的剑光甫一颤动,他便双臂交错在胸前,双腿高抬过胸,身子团成一个圆球,朝着后方翻去。 轰!魁梧老者的剑光撕裂虚空,劈开大地,硬生生将易天行适才站立的地方旋出一个方圆一丈、深达三尺的大坑。 魁梧老者不等易天行身形落地,长啸一声,身剑合一,飞掠出去,直刺易天行心房。 易天行哼了一声,白玉剑划出一道玄奥莫名的轨迹,点在魁梧老者的剑脊之上,借力飞身飘落,拉开距离。 魁梧老者只觉手臂一震,身形不由自主的滞缓了半刻,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易天行跳出自己攻击范围之外,心头又气又急,正待开口讥讽激易天行硬拼,却见易天行朝着自己微微一笑,手中白玉剑一抖,洒落漫天梅花,将他身形笼罩在一片花海之中,接着不退反进,一幢花树射向魁梧老者。 魁梧老者眉头一挑,心中暗自叫道:“来得好!”宝剑上精芒再现,一团如日光芒悍然迎向易天行幻化的万朵梅花。 眼见双方就要硬碰在一起,易天行的剑光骤然分散,化作一道洪流,绕过魁梧老者的剑芒,一掠而过。 魁梧老者脸色大变,暗呼一声:“不好!”他此时剑招已经使老,来不及变招,只得运用体内残留的真气,奋力发动。 蓬!以魁梧老者身体为中心,一股刚猛无涛的气流带着衣服碎屑四外激射,覆盖十丈方圆,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般,无论草木还是顽石,俱都粉碎成渣,易天行的两道花流也不例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在这锐不可当的冲击波中颓然消散。 尘土、草屑、石末、沙砾混合在一起,漫空飞舞,将魁梧老者和易天行的身形尽数遮蔽。 不过虬髯大汉等人见此声势,都以为易天行在劫难逃,纷纷忍不住喜笑颜开、鼓掌喝彩,就连远方响起的马蹄声都没有注意。 等到各种碎屑渐渐沉淀下来,战圈中的两人却让虬髯大汉等人跌破了眼睛。 魁梧老者衣衫褴褛的站在场中,脸色青红交错,说不出的难看,左手捂住胸口,嘴角挂着两丝血迹,犹自不停流淌,易天行却怡然自得的站在对面,白玉剑已然归入剑鞘,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可恶。 随即,如雷滚动的马蹄声打断了他们的呆滞,虬髯大汉扭头一看,只见十余骑奔驰而来,扬起漫天尘土,当头一个青年双眉如雪、英姿勃发,正是颢天门近年来风头最盛的少年高手娄天狱,其余诸人除了秦玉莲,也都无一庸手,心头不由大喜:“娄少侠!奎少侠!……秦姑娘!” 娄天狱一骑当先,冲到虬髯大汉等人面前:“颢天门末学后进娄天狱,见过王庄主。”不过他口里客气,神情却倨傲无比,说话时连正眼都不瞧虬髯大汉一眼,只是直愣愣的望着易天行,眼中透射出兴奋的光芒:“想不到易天行此人如此了得,竟然能够把王老庄主逼得如此狼狈。” 虬髯大汉脸色一僵,心中不禁怒火冲天,不过颢天门势力庞大,远非他王家这种只能偏居一隅的土霸王可比,他就是再生气,也不敢出言忤逆娄天狱,但是他横行霸道惯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得低声下气,暗自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王缍却是嚣张成习惯,不知死活的站了出来,冲着刚刚赶到的秦玉莲说道:“秦大妹子,你这同门好生无礼!” “滚!”冷不丁一匹乌骓马横插到王缍面前,一马鞭抽在他脸上,抽得他捂住脸庞,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三步。 王缍的大哥王纶见状大惊,连忙拦在王缍身前,指着马上骑士怒道:“奎兄,你这是何意?” 乌骓马上,一名身如铁塔的黑脸壮汉冷笑道:“就你们王家,也敢对我颢天门呼呼喝喝?” 王纶闻言话语一滞,他与王缍那种废柴不同,无论武功心智都颇为不俗,怎么也不可能与颢天门翻脸,所以呆了一呆,便立即拱手道歉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们怎么敢对颢天门无礼?” 奎姓汉子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转向身旁一名身着五彩华服的白脸少年:“五师弟,你怎么看?” 华服少年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应该是易天行使佯招诱使王老庄主用力过度,自己伤了自己,易天行眼光、轻功都还不错,其他的看不出来。” 奎姓汉子吁了一口气,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王家习练的射日剑法残缺不全,刚猛有余,灵动不足,一旦招式使老就没有转圜余地,遇到精通技击之道的高手,只要时机拿捏得好,要以弱胜强也不奇怪。” 华服少年摇头道:“信息太少,看不出易天行内力如何?” 奎姓汉子不以为意的摆手道:“只要不是强横能够跟王老庄主比肩就行,嘿,他才多大?就算是个修行天才,能够天才过二师弟?” 远方的声音传到易、王二人耳中,二人反应各自不同。 易天行的笑容愈发的灿烂,魁梧老者的脸色却阴沉得像是可以拧出水来。 魁梧老者暗自调息,压制住汹涌乱窜的气血,然后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心中暗自恃道:“我现在内腑已经受伤,若是继续与易天行交手,就算赢了也是惨胜,败了就更加难堪。哼,这帮颢天门的兔崽子如此不把我王家放在眼里,我总不能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提供经验。”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长叹一声:“自古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易二公子好本领,老夫甘拜下风。”说罢一拱手,回剑入鞘,转身便往虬髯大汉走去。 虬髯大汉一脸呆滞,他可是知道自己父亲强横了一辈子,当年白手起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屈辱痛苦、险死还生,最后硬是凭着武功毅力,闯下响当当的名号,树立了王家庄在五城十三县的霸主地位,这些年来虽然养尊处优、少有出手,但是老姜之性、久而弥辛,再算死到临头,谁能让他说个服字?尤其现在颢天门已经赶到,怎么也不可能让易天行这个外地愣头青落了好,他居然认输? 魁梧老者退回儿孙身边,瞥了眼虬髯大汉惊惑不解的神情,然后目光落在神色如常的王纶,终于展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王纶肩膀:“好,好,好。” 虬髯大汉见状更加不解,犹疑的喊了一声:“爹。” 魁梧老者不去看他,目光随着走向易天行的娄天狱移动,同时低声喝道:“闭嘴。” 第五十章 颢天七宿 四灵族人 娄天狱径直走到易天行身前三米的地方,也不施礼,神情倨傲的自报家门:“颢天门娄天狱。” 易天行一面仔细打量着对方,一面淡淡地道:“易天行。”[] 娄天狱盯着易天行,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背景,也不知道你有多大本事。你敢折辱我颢天门,就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易天行呵呵一笑:“我怎么折辱颢天门了?你又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娄天狱道:“秦师妹武功虽然尚未大成,但是终究是我颢天门的弟子,你打败她,就是下我颢天门的面子、打我颢天门的脸。看在你初到淳州、年纪尚轻的份上,你只要向秦师妹磕头认错,我们颢天门就既往不咎!” 易天行做出一个夸张的愕然表情:“你是这么想的?” 娄天狱道:“你不肯的话,我们便手底下见真章。”他说话的时候,满脸的跃跃欲试,就好像期待着易天行拒绝一般。 易天行变脸一样换作一张笑脸,朝着远方的颢天门弟子挤了挤眼睛:“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那名鞭抽王缍的奎姓汉子名叫奎天将,乃是颢天门小一辈的大师兄,在人群中地位最高,当即一脸骄横的喝道:“那是自然!难道你打了我们师妹,还想轻轻松松的揭过这个梁子?” 易天行瞪大了眼睛:“你们师父是哪位前辈?” 娄天狱不知道易天行的用意,觉得这人话题扯得太远,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除了秦师妹是秦师姑的弟子,我们都是白眉神剑娄大先生的门下。” 易天行面容一板:“你们那个娄大先生是不是头上长包、脑子进水,一年四季神智不清,憨口水吐多了,这才教出你们这帮子二百五出来?” 颢天门等人从未想过有人敢辱骂颢天门,跟没有想过有人敢辱骂娄大先生,听完之后愣了一愣,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怒发冲冠、喝骂不休,唯有娄天狱一言不发。 白眉神剑娄岳不仅是颢天门掌门,还是娄天狱的父亲,被易天行当面辱骂,娄天狱心中实已怒极,杀意充斥心胸,甚至堵住了喉舌,他只觉自己浑身热血激荡、太阳穴微微发胀,眼中只剩下一个人影——那就是易天行。 喉咙中憋出一声宛如兽嘶的低吼,娄天狱呼的一声冲向易天行,劲如箭矢,人还未到,右手紧紧一握,便一拳击出,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银光闪闪的残影。 易天行看到颢天门弟子的狂傲态度,就知道今日之事绝无善了,所以毫不客气的言辞反击,见到对方怒火冲天,他不惊反喜,嘴角一撇,暗自恃道:“颢天门未免名过其实,这些人心性如此骄狂浮躁,成就有限。”一面思量,一面挥掌迎击。 黑红相间的掌影与银白色流星一般的拳头撞击在一起,娄天狱与易天行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前者凌空翻了个筋头,远远落下,右手不住张开捏紧,仿佛疼痛难禁,后者踉跄后退三步,脸色如常,但是低垂的右手掌心缓缓渗出一个紫红的印记。 娄天狱神色凝重的望着易天行,眼睛越来越亮:“好,怪不得你胆敢口出狂言,果然有两把刷子。”随即狰狞笑道:“不过就这点本领也敢触犯我颢天门,未免不知天高地厚!”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双银光闪闪的手套,迅速套在手上,双拳紧握,狠狠在胸前对击三记。 随着三声爆响,娄天狱手上的银光渐渐蔓延开来,三击过后,整只手臂都变得宛若白银铸造,发出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白银剑?不对,是亮银手,也不对,但是更不可能是辛金神功啊!”易天行见此异状,心中暗自惊讶,真气潜运,身上衣衫无风自动。 刚才的交手,使得易天行了解到娄天狱的武功很是古怪,论内功深厚,娄天狱不如自己,但是娄天狱能够将真气尽数集中于一点,攻击力十分惊人,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他以弱克强。刚才那一击,要不是自己的修行体系完善,无论真气运用还是外家护体的功夫都有涉及,换作普通的武者,猝不及防被他全力一击打在劳宫穴上面,就算真气不被破掉,右掌多半保不住了。 更令他惊异的是,颢天门名头响亮,门中最得意的十三种绝技在江湖上也是人尽皆知,什么时候有娄天狱练的这门功夫?就算娄天狱另有师承,看他双手浑若银铸,就易天行所知,天下武学能够有此异征也不过三种,可是偏偏娄天狱修炼的武功与这三种武功都似是而非,不尽相同,这又怎么回事? 易天行自幼得到名师指点,加上家学渊源,对于江湖上曾经出现过的各种一流武学无不了然于胸,现在遇到前所未闻的武技,心中不禁又是欣喜,又是谨慎:“你这是什么武功?” 娄天狱白眉一挑,也不答话,大喝一声,大步欺上前来,当胸就是一拳。 戴上手套之后,娄天狱的拳速似乎加快了三分,空气中的残影刚刚出现,拳头已经临近易天行的鼻梁,呼呼风声拂面,吹得他头发披散飞舞。 易天行眯着眼睛,冷哼一声:“来得好!”双手向前一伸,凌空翻转交错,划出两道玄奥莫名的轨迹,啪的一声轻响,架住娄天狱的手腕。 娄天狱的右拳被封、无法前进,却不动用左手协助攻击,而是马步一扎、吐气发力,右拳继续向前轰出。 一股巨力涌出,狠狠划过易天行的双手锁扣,朝着他胸口击来,易天行见自己封锁不住娄天狱的攻势,连忙双手一翻转,一股气劲在他双手间旋转而出。 娄天狱只觉右手整条手臂像是插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就像是一根精金铁棒在澎湃汹涌的旋转激流牵扯着、扭曲着,不由自主的随之转动起来。 空气中,一只银白闪亮的手臂旋转前进,激烈的火花沿着手臂前进的轨迹抛洒下来,声势骇人。 娄天狱如若无觉,催动全身真气,灌注在自己的右臂之中,太极磨这类的功夫,看似简单,其实十分耗费精力和真气,易天行施展出来,便没有变招的余力,既然阻止不了自己的拳势,那么易天行迟早得在自己的铁拳下饮恨毙命。 一想到这里,娄天狱的心中便是一片喜悦与宁静,双眼因为兴奋而充满了血丝,易氏兄弟在腾炎沼泽力阻各路高手、帮助魔女摆脱江湖追杀的事迹,别处可能还不知道,淳州却是已经传遍,只要自己能够将他一拳击杀,颢天门的声望必将更上一层楼。 易天行却丝毫没有死在旦夕的觉悟,一面继续旋转双手,消磨娄天狱的真气,一面脚踏星辰,借力卸力,井然有序的向后退去。 娄天狱只顾一路前推,但是拳头始终与易天行的胸口保持着尺半的距离不得寸进,一开始他尚未察觉,只觉得自己一路势如破竹,铁拳所向,易天行只能望风规避,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也察觉出异样,易天行看似力不能支、且战且退,其实是借着精妙步法带着自己兜圈子,耗费自己的真气,反而是自己落入圈套,不遗余力的拼命催动内力,不但不能命中对方,真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损耗巨大。 娄天狱一念及此,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双脚猛然立定,大喝一声,止住拳势。 易天行长笑一声:“你的反应也太迟钝了!”说着交错旋转的双手猛然一合,狠狠夹在娄天狱的右腕上面,然后用力一扭。 一个声音长悠悠的响起,就像是钝了锯齿的锯条慢慢划过钢板,令人牙碜。 娄天狱只觉手腕像是被两把钝刀卡着绞杀一般,痛彻心扉却又不伤表皮,额头汗珠涔涔而下,张大了口,险些哀嚎出声。 但是最后一刻,娄天狱终于把没有出口的惨叫化作怒吼,忍着彻骨的痛楚,狠狠一拔手,硬生生从易天行的双手间抽回手掌。 易天行笑嘻嘻的扬了扬从娄天狱手中刮落下来的手套:“这手套居然是银蚕丝织成的,好东西啊。”说罢目光落在娄天狱的右手上面。 失去手套的遮蔽,娄天狱的右手宛如白银所铸,那不仅仅是白银色真气外放的效果,而是他整个手掌都透露出金属质感,没有一丝血肉之躯的模样,手腕上面,被易天行勒出的痕迹不是一圈血痕,而是一道深深的白印。 易天行收敛笑容,徐徐地道:“你练的什么武功?” 奎天将闻言脸色一变,大叫一声:“易天行包庇魔女,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不必讲究江湖规矩,一起上!”说罢策马扬鞭,另有五人几乎同时动作,六骑并列而出,冲向易天行。 娄天狱双眉一挑,嘴巴张了张,仿佛想要阻止,但是却没有出声,而是缓缓退后,等待六名同门支援。 站在一旁的魁梧老者见此情况,心中急怒交加,他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见到颢天门的举动,显然娄天狱的武功来历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一家人撞上这种事,无异于祸从天降,还不知道颢天门将要如何对待王家? 想到这里,魁梧老者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对着颢天门剩下的几名弟子拱手道:“有贵门高弟出手,易天行死在旦夕,老夫也无需观看结果,先行告退。” 颢天门一名弟子冷冷地道:“不许走。” 虬髯大汉闻言大怒:“你们颢天门怎么如此霸道?” 那个颢天门弟子傲然道:“我们颢天门就是如此霸道。” 虬髯大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也是横行惯了的人,想不到今天遇到更加蛮横的主儿,当下手按剑柄,便要拔剑。 那个颢天门弟子面带讥嘲的望着虬髯大汉,毫不示弱,就在此时,魁梧老者一把抓住虬髯大汉:“退下。” 虬髯大汉不忿的大叫道:“爹!” “退下!”魁梧老者也是怒火烧心,见到儿子不知轻重,更加气恼难当,大吼道:“你是不是反了?!连老子的话也不听!” 虬髯大汉无奈,只得气哼哼的退下去与儿子站在一列。 魁梧老者此时心中苦涩难当,唯有期望易天行以一当七、大获全胜,否则杀了易天行,难保颢天门不会杀王家祖孙灭口,回想起自己特意跑来欺压易天行,现在却只能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易天行身上,心底不由生出一丝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多生事端?日后也该教导儿孙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了!否则迟早给家里招惹上得罪不起的强敌。” 此时奎天将等人已经翻身下马,与娄天狱稀稀疏疏、前后错落的站成一排。 易天行目光一扫:“白虎七宿阵?” 奎天将笑道:“好眼光,就是不知道你能够在阵中撑过几个回合?” 易天行呵呵笑道:“再厉害的阵法也需人来运转,当年四灵族高手驱动的白虎七宿阵自然是了不起的阵法,就你们几个,也不知道能够发挥多大威力?” 奎天将狞笑道:“你马上就能见识了!动手!”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以他为首的颢天门七名弟子同时展动身形,将易天行围在中央,一片萧杀之气顿时弥漫开来,将易天行笼罩在内。 易天行将银蚕丝手套纳入怀中,脚步轻挪,踱出一个小圆圈,明明他只有一个人,只能面对一个方向,但是落在颢天门七名弟子眼中,他却随时都是紧盯着自己,一点破绽都无。 奎天将见到自家师兄弟七人,竟然被易天行一人镇住不敢动手,心中怒意大盛:“此人步法有古怪!他不可能同时盯得着四面八方,出手!”说罢右手一扬,便有一团青光从袖口飞出,射向易天行。 于此同时,娄天狱等人各施手段,齐齐扑上,其中尤以娄天狱声势最为浩大,纵身跃起空中,猛的瞠目大叫,声震四野,背后竟然浮现出一头白蒙蒙的猛虎虚影,悍然一拳轰向易天行。 易天行看得心头剧震:“白虎拳!怪不得娄天狱少年白眉,他居然身怀四灵族血脉?”他本来只是觉得娄天狱武功来历可疑,想不到他的出身更加见不得人,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沉:“这小子显露出此等底细,看样子是打算与我不死不休了!” 第五十一章 力压七宿 雷动乾坤 白虎虚影冲天而起,仰天咆哮,一股强大的无形巨力如天倾地覆般朝着易天行压将下来。 不等易天行作出反应,奎天将的剑丸当先杀至,寒光凛冽,照得易天行毛发皆青。[] 易天行脚步一错,向后滑出三米,脱离奎、娄二人的攻击范围,正好迎上颢天七宿中的昂天目与毕天耳。 昂、毕二人双双大喝一声,身形展动,像是蝴蝶穿花一样在易天行身体四周穿梭游走,四掌翻飞,一个发出炽热如火的纯阳真气,一个发出阴寒刺骨的纯阴真气,纵横来去,形成一圈冷热交替、阴阳分明的真气格栅,把易天行围在当中。 见此情况,站在战团外围的胃天仓和参天水忽然同时发难。 胃天仓双手一扬,便有无数细小如米粒的金色暗器激射而出,密密麻麻宛如漫天飞蝗,正是他的成名暗器飞蝗金栗。而参天水则轻轻挪动身体,潜入易天行目光难及的视觉死角,右手轻轻一抖,一根绳镖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悄无声息的射向易天行背心。 易天行微微一哂:“雕虫小技!”说罢身上真气迸发,一股刚猛澎湃的气流以他身体为中心爆发开来,形成一圈有质无形的冲击波,飞蝗金栗与绳镖还未靠近他的身体,就被逼得倒飞回去,就连昂天目与毕天耳的真气格栅也被震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一样。 昂天目与毕天耳见状对视一眼,厉声长啸道:“合!”说着双手当胸一拍。 随着昂、毕二人的双手对击,他们残留在空气中的真气忽然变得紊乱起来,原本泾渭分明的两种真气碰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猛烈无涛的气浪席卷天地,一时间方圆十米之内尘土冲霄,将易天行淹没其中。 看似粗豪的奎天将此时却显示出惊人的谨慎,大声叫道:“杀!”手捏剑诀,连连挥动,操纵着剑丸在激荡的气流中飞舞切割。 胃天仓毫不犹豫的竭力出手,飞蝗金栗一波接一波的射入迷蒙不清的爆炸区域。 参天水的绳镖呼啸,与奎天将的剑丸配合,绞杀着十米方圆之内的一切生机。 一直蓄势待发的娄天狱也行动起来,长啸一声,拳随声动,悍然击向易天行立脚之地。 娄天狱的拳风所至,沿途的空气仿佛都被它抽吸一空,拳头划空,凭空带出一道道粗短无序的波纹,先前无形无迹的压力就像一张大抹布,附着在他的拳头上面,狠狠砸向易天行,虚空中呈现出奇异的扭曲痕迹。 漫天飞舞的尘土在娄天狱的拳头压迫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淀下去,不等娄天狱的拳头击至,爆炸中心已经露出易天行的身影。 娄天狱的瞳孔微微一缩,经过阴阳二气相激导致的大爆炸,处于爆炸中央的易天行竟然毫发未伤,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一点损坏,奎天将的剑丸与参天水的绳镖在他身外纵横交错,看似凶险万分,但总是在千钧一发的当儿与他擦肩而过,无法命中目标,飞蝗金栗倒是能够飞近他的身体,但是易天行只是等到暗器临头,方才招展手臂,把飞蝗金栗收入袖中,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 “喝!”娄天狱催运真力,右臂关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拳头银光骤盛,击将下来。 易天行双手分别划出一道半弧,然后向上一翻,迎住娄天狱的铁拳。 轰的一声,易天行身形一抖,脚下方圆丈许的土地同时下沉三寸,一道道龟裂痕迹以易天行双脚为中心蔓延开来,将地表割裂成无数碎块,娄天狱则闷哼一声,一个筋斗向后翻出,身子还未落地,身后白虎虚影就当空溃散。 奎天将见状又惊又怒,怪叫一声,合身扑上,双手带动剑丸,在自己身外电转飞驰,就像一个玄光绕体的神灵,冲向易天行。 易天行嘿的一声,反手一指点在奎天将的剑丸之上,不过他没有料到奎天将的剑丸非比寻常,乃是名列天兵副册的利器“天豕目”,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所以虽然如愿打断了奎天将的剑光运转,自己手指也被割得鲜血淋漓。 奎天将一面伸手招回剑丸,一面高声叫道:“上!”说罢手一扬,青光贯日,激射向易天行胸口。 毕天耳应声而起,纵身跃至空中,双手翻转,使得赫然是秦玉莲曾经施展过的飞凫掌,不过他的功力深厚得多,一双手掌展动之间,宛如飞鸟凌空,说不出的灵动巧妙。 昂天目则是气沉丹田,一步一顿的缓缓走向易天行,随着他的脚步踏出,身上灼灼如烈日的气势越来越盛,最后大喝一声,一拳捣向易天行胸口。 参天水闪身欺近易天行,手脚并用,绳镖在他身上游走不定,不时从袖口、裤腿、领口等处突兀射出,端的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胃天仓改变战术,不再施展天女撒花的手法,而是抽冷子就是一粒飞蝗金栗打向易天行的五官七窍,出手声势大减,但是效果更加阴损难防。 娄天狱被易天行一掌击溃白虎凝形,元气大伤,险些操纵不住体内真气,无法继续抢攻,只得退到一直没有出手的觜天屏身边休息。 易天行身体一晃,若虚若实,身影摇曳之间,让过剑丸,躲过拳掌,避过暗器,顺手给自己抹上金创药,然后大喝一声,双脚蹬地,箭一般飞射出去,撞向参天水。 参天水擅长小巧功夫,内力、外功均非所长,攻坚拔锐、严防死守都不是他的强项,见状毫不犹豫的抽身一跃,躲过易天行的锋芒。不过易天行其势如电,任凭参天水反应及时,也被他擦着肩膀,顿时火辣辣一阵剧痛。 昂天目横跨两步,拦在参天水身前,双臂挥舞,拳打连环,两轮烈日般的拳头一前一后朝着易天行扫去。 易天行手出如电,抓住昂天目的右腕一牵,一股巨力涌出,将他拉得身体向前一倾,一个踉跄就窜出两步。 昂天目怒吼一声,右脚狠狠一踏地,正要借力稳住身形,却听得背后啪的一声,如中重锤,眼前金星直冒,身不由己的踉跄前行三步,喉咙一甜,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四师兄!”由于毕天耳、昂天目的武功相辅相成,所以他们二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是颢天门诸师兄弟中最长的一对,交情也最为深厚,眼见昂天目被易天行狠狠一掌拍在后心,口中鲜血狂喷,毕天耳顿时怒发如狂,飞身落下,一记“飞凫过阙”的凌厉杀招,掌化流光,掠向易天行颈项。 易天行长笑一声:“你动作太慢了!”手腕一翻,便锁住毕天耳脉门,一股雄厚真气凝聚成针,狠狠刺入毕天耳经脉之中。 毕天耳只觉自己右臂的经脉中就像是窜入了一个着了火的小刺猬,沿着他的经脉一路狂奔,从手腕一直跑到他的肩膀,将他的经脉刮得千疮百孔、燎得火热滚烫,体内的真气再也无法顺利注入右臂经脉之中,整条胳膊就像是断了一样不可控制的低垂着,任凭自己如何用力都无法驱动。 难以忍受的痛苦与对肢体残废的恐惧混杂在一起,使得毕天耳的心境一下子陷入崩溃,发出惊恐失措的尖叫,转身狂奔开去。 昂天目听到毕天耳的惨叫,心头一震,不顾自身遭受的重创,强提起一口真气,怒吼一声,霍地转过身来,刚刚瞥见易天行的身影,便感觉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倒了下去。 参天水看得脸色发白,一面将绳镖舞成一轮圆光,一面朝后退避:“大师兄!三师兄!并肩子上啊!” 胃天仓心中也是一阵畏惧,他除了一手暗器功夫,其他方面实在乏善可陈,一旦被人近身,自保都成问题,见到易天行神威凛凛,就连颢天七宿中内力第一的娄天狱都不是他一掌之敌,那里还敢与之近战?所以听到参天水的呼叫,不但没有与之会合,反而跑得更远。 奎天将将胃、参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无奈,由于阵法传承不全、各人武功不搭配等原因,他们七人练就的白虎七宿阵与昔日四灵族的白虎七宿阵区别甚大,只能利用残缺不全的阵法训练自己师兄弟的配合能力,练成一种由奎、娄二人主攻,昂、毕二人拦截,胃、参二人远程偷袭骚扰,觜天屏应急接应的战术,比起七人毫无配合的各自为战自然是强大了许多,但是远达不到可以将七人的攻击力剧增四十九倍的可怖地步,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想到这里,奎天将长啸道:“易天行,看招!”手指一挑,“天豕目”忽然在空中杂乱无章的跳跃飞射,拦住易天行的去路。 易天行转头一笑:“你以为你能够拦得住我?”反手拔出白玉剑,悠然一剑,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偏偏仿佛洞悉玄机,准确无误的劈在“天豕目”上面。 铮的一声,剑丸失去控制,倒飞出去,射入十五、六丈外的地面之中,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窟窿,也不知道入地多深? 奎天将催动真气,虽然感觉到自己的剑丸有所反应,但是始终迟迟无法破土而出,抬眼望去,易天行已经飞身跃到参天水头顶,心中不禁焦虑万分,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股血箭,神情狰狞的厉声叫道:“出来!”催动秘法,透支全身的真气和精血,硬生生将剑丸威力提高三成,冲开土壤的封锁,一道青光直冲云霄。 易天行却如若不知,继续一剑刺出,参天水大骇之下,抖手将绳镖射出,在空中绕出一圈又一圈的镖痕,缠向白玉剑。 易天行面露讥嘲,手腕轻轻一抖,剑光顿时分化开来,绽放出万千白梅。 眨眼之间,参天水前身数十处穴道尽数中剑,直愣愣的朝后倒去。 胃天仓看见易天行扭头望向自己,亡魂丧胆的尖叫一声,双手疯狂挥舞,飞蝗金栗一蓬接一蓬射向易天行,密如飞沙。 易天行不惊反喜,眼神中满是兴奋之色,长啸一声,身剑合一,迎着漫天暗器飞去。 剑气如虹、剑光如练,飞蝗金栗一旦靠近白玉剑,就像是雪入沸汤,沙沙连声,被绞成一天粉末飞扬。 胃天仓见自己竭尽全力也阻挡不住易天行,心中恐惧油然而生,狠狠扔出一把飞蝗金栗,转身就跑。 易天行一剑横扫,将残留空中的飞蝗金栗扫荡一空,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左手一扬:“躺下!” 胃天仓闻言一惊,还来不及转身,便觉得后背灵台穴一麻,双脚便失去了控制,滞留在当地,而他的上身在惯性作用下继续前行,当场跌了个恶狗扑食。 奎天将看得睚眦俱裂,左手捏着剑诀,右手一翻,将“天豕目”托在掌心,身形展动,连人带剑冲向易天行。 娄天狱好不容易压制下体内紊乱失控的真气,见状脸色一变,盯了觜天屏一眼:“我上了!”声音未落,身体已经飞射出去,身后白虎虚影再次出现,但是看上去比刚才要暗淡许多。 觜天屏按住腰间,神情凝重,他手中掌握的利器非同小可,一旦泄露出去,就算是颢天门,也未必能够保得住,不到生死存亡的一刻,绝对不能妄动,但是现在不动用如何过得了易天行这一关?想到这里,他对惹出这场麻烦的秦玉莲便是彻骨痛恨,狠狠瞪了她一眼,心头暗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 就在这时,五雷山庄中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我雷异家门口欺辱我的朋友?!”接着天空与地底一连串雷鸣巨响,天空中徐徐浮现出无数火红雷珠,悬空滚动,顷刻间就将王家、颢天门诸人笼罩在下,大地也剧烈震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有千军万马从下方杀出一般。 奎天将、娄天狱还未冲至易天行面前,目睹此情此景,心中惊骇交加,双双停下脚步,望着五雷山庄大叫道:“雷庄主你这是要与颢天门为敌么?” 雷异冷哼道:“好嚣张的小子,明明自己滋事在先,在我面前居然也敢倒打一耙!我不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马上滚回去叫你们掌门过来给我一个交待!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知道,我雷家到底怕不怕颢天门!” 第五十二章 翡翠青花 金枪烈马 正午,五雷山庄一处密闭的小屋中,不时传出低沉而痛苦的吼声,就像里面关着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密室外面,王氏满面焦急,目光牢牢盯着门口,在屋子前面来回走动,双手一会儿合拢,一会儿松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嫂夫人又来了?”易天行从隔壁院落中穿出,来到密室外面:“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你站着这里除了平白担心,对令郎毫无益处。” 王氏朝着易天行施了一礼:“奴家一介妇人,浅陋无知,除了心疼孩儿就没有什么心思,倒是让易二公子见笑了。” 易天行父母两家的家风都偏严厉,自幼没有得过什么宠溺照顾,对于这种慈母心态并没有多大感触,闻言反而颇不耐烦,心道要不是看在雷异几番示好、自己又有求于他的份上,自己还懒得劳神费力栽培你儿子,现在雷承恩虽然在对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但是挺过去对他实有大益,你身为母亲,不去设法鼓舞其斗志,而是在这里做出一副焦虑悲苦的样子乱人心神,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到这里,易天行毫不客气的皱眉道:“嫂夫人请回。”内容虽然与刚才重复,语气却重了许多。 王氏吃吃的道:“奴家就站在门外,不会干扰公子行事。” 易天行冷冷一笑:“嫂夫人如果不愿意离开,贵公子就交由你教导吧。” 王氏面色一白,她虽然并不懂得前后缘由,但是知道易天行允诺教导雷承恩,不光雷承恩知悉后兴奋雀跃不已,就连雷异也是一副欣喜快慰、如释重负的模样,任是如何心疼孩子,也知道其中轻重,只得恋恋不舍的望了密室一眼,忍着委屈说道:“奴家这就离开,还望易二公子勿要因此怪罪承恩。”说罢低头不让易天行看见她要涌出的泪水,踏着碎步匆匆而去。 易天行一把推开房门,只见密室之中,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径约三尺、高达米二的大木桶,桶中覆盖着一片水汽,色作靛蓝,聚而不散,升腾到木桶顶部就不再溢出飘散,木桶旁边,雷承恩赤裸上身,扎着马步,双手狠狠插入木桶之中,满头大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仿佛忍受着惊人的痛苦。 易天行缓缓走近木桶,低头看了看,一股刺鼻的酸臭气味扑面而来。 木桶之中,一汪靛蓝色的液体无火而沸,咕嘟嘟直冒气泡。雷承恩两只前臂浸泡在蓝色液体之中,两条青翠欲滴、枝叶繁茂的藤蔓状花纹沿着他的双臂盘旋而上,下端延伸至水面之下,上端在肩头终结,形成两朵翡翠雕琢一般的青花。 铭刻在雷承恩手臂上面的两道花纹仿若两只贪婪的吸血水蛭,正在将靛蓝色液体从木桶中抽出,由下而上,沿着花纹的纹路流至整个花纹的每一个角落,每隔一段时间,他双肩的翡翠青花就会闪耀一次,翡翠色泽就会更加通透晶莹,但是伴随着青花闪耀,雷承恩便会身体猛烈颤抖,浑身汗如浆涌,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身体所承受的痛苦也会加剧一般。 易天行进屋后不久,桶中液体便靛蓝色褪尽,转为清澈透明。雷承恩长吁一口气,缓缓将双臂抽出水面,屈肘至胸,掌心向上,调息九转,方才笑着立定身形,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道:“师父!” 易天行道:“感觉如何?” 雷承恩喜滋滋地道:“弟子感觉浑身有使用不尽的力量。” “那是假象。”易天行毫不留情的粉碎了雷承恩的幻想:“修行带来的力量感是真实的,但是使用不尽纯属胡说八道,修道者切忌以假为真、迷于幻象。” 雷承恩垂首道:“师父教训得是。” 易天行扔过一个小包:“这是你以后十天修行用的药物,我马上要离开此地,以后你自己按照药方配药修炼,调制翡翠青花的毒物大多寻常,只有三种不能在药铺买到,不过由你爹出面找人购买应该不难到手。” 雷承恩闻言一惊:“师父你要走?” 易天行点头道:“我有个朋友在渭州惹上了点麻烦,我得去南海一趟。你爹也要跟我一起去。” 雷承恩听到这句话,猛然想起易天行答应教授自己武功的过程。 开始雷异已经越俎代庖、替易天行揽下了颢天门的梁子,付出不可谓不大,但是易天行仍然不愿意收雷承恩为徒。 易天行自幼家学渊源,又得到多位名师厚爱关照,一身所学庞杂精深,世上一等一的武功心法对他来说比起大白菜也珍贵不了多少,就算除掉一些长辈禁止他外传的功夫,随便拿出几种上乘的武功心法来教导雷承恩也绰绰有余,这方面倒没有什么顾忌,但是雷承恩纨绔张狂,大招易天行厌恶,加上他年纪已大,以前从未得过正宗的武功心法奠定基础,一般来说,就算他从此努力上进,也改变不了终生成就有限的事实,易天行第一次收徒,哪怕是记名弟子,也不想教导一个窝囊废出来丢人现眼,所以易天行宁可从其他方面回报雷异,也不愿意教导雷承恩。 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易天行忽然改变主意,答应接收雷承恩为记名弟子。这件事使得雷承恩大喜之余,也颇为困惑,此时顿时有拨开云雾之感,心道不知是多么危险重大的事情,才让易天行做出让步。 雷承恩虽然因为以前的境遇,导致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本质倒是不坏,自从拜师之后,得了翡翠青花的秘法,自觉只要自己肯努力奋发,便一定可以摆脱命运的桎梏,心中一片光明,所以对易天行这个明显不太待见他的师父也是恭敬有加,没有一丝怨愤,一念及此,立即抱拳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望师父不嫌弟子愚鲁无用,让弟子追随师父,以效犬马之劳。” 易天行盯着雷承恩,仿佛想要从他眼中看出心中真实想法,雷承恩维持着施礼的姿势,迎着易天行的目光,怡然不动。 易天行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我倒是看走了眼。”说着走到靠窗的椅子前,悠然坐下,朝着雷承恩一招手:“来往旁边坐下。” 雷承恩还是第一次见到易天行给他好脸色,连忙快步走过去,受宠若惊的坐到易天行旁边。 易天行徐徐开口:“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你,只是承了你爹的情,这才勉强答应教你。依照我原本的意思,教了你翡翠青花之法,就算了了我们师徒之分。” 雷承恩闻言一愣,随即心中忐忑起来:“师父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另行传授我武功?”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发热,不过他不敢笃定易天行的意思,只得默默听着,不敢答言。 易天行继续说道:“不过我这样对你,你还能够念及我授艺之德,倒是出乎我的意外。” 雷承恩埋下头:“弟子以前行事荒唐,自招人厌,师父对我有看法也是应该的。” 易天行道:“我胸中绝技无数,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偏偏教你翡翠青花?” 雷承恩顿时无言以对,他虽然一直怀疑易天行故意拿出一种修炼时需要经历极大痛苦的武功来折磨自己,但是这事儿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由他宣之于口,摇头表示不知。 易天行道:“因为天下间没有只见其利、不见其弊的好事,你错过了修行的最佳年龄,如果修习正常的武功,难成大器,而修炼旁门左道的功夫,自然有这样那样的缺陷,翡翠青花自然也不例外。” 雷承恩心头一凛:“不知道翡翠青花……” 易天行道:“翡翠青花乃是缺陷最小的毒功之一,比起那些容易致人走火入魔,又或者会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的武功,它的弊端只有一个,这点你已经领教过了,那就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修炼翡翠青花时由于要吸收具有强烈痛楚感的毒液,所以修炼过程痛苦无比,没有坚忍不拔的意志根本熬不下来,其实我教你此法也就是姑且一试,没有想过你能坚持下来。” 雷承恩面露坚毅之色:“弟子被大妈压制多年,全仗心中鱼跃成龙的念头支撑,如今侥天之幸,得到师父垂怜,我又岂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无论要经历多大艰难困苦,弟子都会一力克服。” 易天行面露古怪之色:“你也算个狠人,要不是你能够熬得过这番辛苦,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你可知道,翡翠青花的来历?” 雷承恩道:“弟子不知。” 易天行露出追忆的神情:“当年毒宗尚未分裂之时,曾经集全宗长老之力,历经两百余年,苦苦研究毒人之术。虽然最终也未研究成功,而且还因为研究方向之争导致宗门分裂,但是研究过程中衍生出许多厉害法门,翡翠青花就是其中之一。这门心法以毒宗铭毒术和不成熟的毒人炼制方法为根基,结合妙笔门的生花神诀、南疆异族的纹身巫术、渭州忍宗的刺青法,配以翡翠青花这种剧毒药方,方才成型,威力甚大。”说着微微一笑:“但是这门功法在毒宗之内并不受到重视,问世以来愿意修炼此法的毒宗门人很少,能够修炼成功的绝不超过十人。” 雷承恩讶异道:“为什么?” “因为实在太过痛苦,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有体会。”易天行道:“坚持修炼此功,就意味着一辈子都要忍受这种痛苦,很少有人对待自己如此狠厉,尤其毒宗厉害的武功众多,既然有更好更轻松的选择,毒宗弟子也没有必要非练此功。” 雷承恩神色有些黯然的哦了一声。 易天行见状莞尔笑道:“你这幅模样干嘛?有选择自然有有的选的好处,没有选择也有没得选的优点。你现在别无他法,才能一条路走到底,有机会超越前人,将翡翠青花练到极致。你要明白,你修炼时感受的痛苦就是由于翡翠青花毒素入体造成的,相同道理,当你修炼有成,只要接触到敌人,翡翠青花的毒素便会侵入其体内,届时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比你现在所经受的只高不低。你想想看,谁能够在那种剧痛的煎熬下正常作战?” 雷承恩眼睛一亮:“那是。” 易天行道:“翡翠青花还有个好处,就是日夜不停的用毒液侵蚀你的身体,你以后对毒素的抵抗能力会很强,常见的普通毒药休想伤害到你。甚至等到你练功小有成就,能够在十息之间将木桶中的毒素吸光的时候,就能够生啖百毒,吸收各种各样的毒素增进功力,不过你要记住,毒宗炼制毒人的方法并不成熟,你最好还是单纯吸收翡翠青花毒液,不要急功近利、自招其咎。” 雷承恩郑重点头道:“弟子明白。” 易天行道:“翡翠青花能够转化毒素为内力,进境很快,不出三年,你的内力就能登堂入室,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不过光有歹毒内力,充其量使人忌惮,遇到懂得趋弱避强的高手仍然不堪一击。所以我走之前,再教你一套掌法和暗器,你依照这个册子……”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书册,瞥了一眼,干咳一声:“拿错了。”又再伸手入怀,重新摸出一本书来递给雷承恩:“照此潜心修炼,必有所成。” 雷承恩暗呼侥幸,心道如果不是自己最后关头得到了易天行的认可,多半递到自己手中的便是第一本只记载了翡翠青花后续心法的册子。 正在此时,易天行胸口微微一热,他最近接到太多不好的信息,心脏条件反射的猛然一紧,连忙摸出三才传讯牌一看,顿时面露喜色,也不理会雷承恩,径自展开身法,飞一般朝着五雷山庄门口掠去。 与此同时,地平线上远远现出一个眼蕴金芒、手提金枪的英俊少年,红衣胜血,胸口绣着一只九首三足金乌,在一圈金轮中展翅奋爪、栩栩如生,胯下一匹通体赤红如丹砂、长鬃飘拂如烈焰的神骏宝马,四蹄翻飞、奔驰如电,正朝着五雷山庄冲来。 第五十三章 兄弟重逢 齐聚神州 南海边,硝烟渐散,大获全胜的虞国水军与易家水军一道,朝着神州航行。 易天行、易锋寒和古梦崖挤在一艘小船上面,夹在大队中间悄然前行,从舰队外面看去,不见一丝踪迹。(易天行、古梦崖接应易锋寒的事迹请见拙著《易水锋寒》)[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易锋寒身份敏感,即使这几年因为虞国国力衰退、后夷动荡不休,双方都没有对外动兵,但是十余年前大虞对后夷用兵大败,罪魁祸首就是易锋寒的父亲易昌,这件事对于虞国那些在卢勇时代就投身军旅的老兵老将来说,虽然时隔多年,仍然历历在目,所以易锋寒并不适合出现在虞国军舰之上。 雷异倒是没有与他们三人待在一起,击溃东东儿的水军之后,第一时间就上了吕大将军的霹雳王舰。 古梦崖屹立船尾,操弄船舵,易锋寒手持双桨,奋力划动,小船丝毫不受海流风向的影响,在海面上穿行如箭。而易天行毫无形象的趴在船舷上面,面色苍白,就像晕船一样,不过时不时吐出的鲜血显示他的内伤不轻。 易锋寒一面划船,一面转头说道:“老大,你撑不撑得住?” 易天行有气无力的啐了一口:“你真是啰嗦,同样的话要说几遍?你又不是不懂医术,身负内伤,吐光淤血才是好事,否则郁结体内不得消散,迟早酿成顽固暗疾。” 易锋寒声音略带哽咽:“对不住,老大,是我连累了你。” “滚!”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被东东儿打傻了?自家兄弟,说这种屁话,老子有难你不来帮我么?” 古梦崖嘿嘿笑道:“你被人追杀的时候,我们两个的确没有帮上忙。” 易天行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沾染血丝的唾沫,撇嘴道:“那算什么追杀?如果不是有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需要保护,就算我一个人,也能把追兵一一陷杀。” 古梦崖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没有魔女,易大哥会无缘无故被整个江湖追杀么?他可不比你那么能惹事。” 易锋寒听得哈哈大笑,耳边听着兄弟间毫无遮拦的玩笑,昔日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仿佛又回到眼前,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救国无力、颠沛流离、丧亲丧友而积累心中的阴郁不知不觉淡化了许多。 易天行冷哼道:“现在没空跟你鬼扯,暂时别打扰我。”说罢猛然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张口吐出一团深紫色的血块,远远落入海中,接着摸出一颗丹药纳入嘴中,舌抵上腭,和着玉液金津一口吞下,然后徐徐盘膝坐在船板中央,闭目藏神,五心向天,调气归元,脸上浮现出一道淡淡青气。 易锋寒、古梦崖与他相知甚深,见惯不惊的谈起各自分别后的经历,分享生命中的精彩与悲伤。 随着时间推移,易天行的周身毛孔渐渐散逸出淡青色的雾气,将他身影笼罩其中,海风习习,雾气随之飘逸,但是风势一止,雾气就像雏鸟归林一般重新返回易天行的身边。 淡青色雾气偶然拂荡到易锋寒或者古梦崖身上,当者立时有神清气爽之感。 古梦崖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药王谷的万木回春功果然名不虚传,就连运功时散逸的真气,都有清心静气、调理气血的功效。” 易锋寒呵呵笑道:“别感慨了,就算让你得到了万木回春功的心法,你肯不肯像老大那样煞费苦功去修炼这种毫无攻击力的医家气功?” 古梦崖苦笑道:“不是不肯,是力有不逮。内功修行方面,老大的确比我们两个有天赋,换作我们,分心修炼医家气功,必定会影响我们的正经修行,也只有老大这种怪胎才能同时修习多种内功心法,进境居然一个也不落下。” 易锋寒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古梦崖道:“那倒是,老大的路数渊博庞杂,我们两个重在专一精纯,真要比起来,最多算个各有所长。” 易锋寒瞥了易天行一眼,嘴角浮出古怪的笑意,默然不语。 古梦崖见状脸色一变,勃然怒道:“你好阴险。” 易锋寒嘻嘻一笑:“喂,我什么都没有说好不好?” 古梦崖瞪了他一眼:“正是因为你不说话才阴险,是兄弟就该有难同当才是。” 易锋寒切了一声:“你自己找打,我才懒得陪你疯。” 古梦崖正要张口,易天行猛的睁开眼睛,长啸一声,身外淡青色雾气忽然躁动起来,飞速向外扩张,瞬间就把小船方圆十丈之内笼罩其中,接着嗖的一声轻响,雾气从外散转为内敛,百川归海一般涌向易天行的身体,然后浸入他的身体之中,几个呼吸之间,便烟消雾散,不留一点痕迹。 易天行张口吐出一口浊气,似笑非笑的望着古梦崖:“老三,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动过手了?” 古梦崖一本正经的说道:“哪儿的话?我记得三年前我们才切磋过武功。” 易天行道:“我们这个年纪,正是武功突飞猛进的时候,三年前的老黄历,说出来徒惹人笑,等上了岸,我们兄弟过两招?” 他们三人昔日经常比武切磋,虽然易天行手段百出,打起来令易锋寒和古梦崖头疼不已,但是古梦崖却也并不是怕了易天行,而且他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刚才跟易锋寒装腔作势开玩笑,一旦面临挑战,顿时战意大盛,双眉一挑,长笑着答道:“好!上岸后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比划比划!” 易天行目光一扫,发现易锋寒嘴角含笑,正在一旁看欺头,双脚轻轻一点船底,长身而起:“老二你别以为自己跑得掉,我们久别重逢,我总要领教领教你的‘梦幻’才行。” 易锋寒闻言脸色一板,肃容道:“那一招刀出无回,除非面对生死之敌,我绝不使用。” 易天行闻言大感遗憾:“可惜!可惜!”一面说,一面眼珠儿直转,看得易锋寒莞尔笑道:“老大你又再打什么坏主意?” 易天行阴笑道:“我在想要不要找几个武功了得的恶棍来当靶子。” 易锋寒摇头道:“我的‘梦幻’只有身临其境,才会有所感受,一旁观看的话无法体会其中精髓。” 易天行切了一声:“那就算了,反正你的单刀夹枪和玄阴归元劲总没有这样的限制。” 易锋寒苦着脸道:“不许用毒。” 易天行满口答应:“没问题。” 易锋寒楞了一下,继续道:“不许下蛊。” 易天行笑着说道:“没问题。” 易天行回答得越是爽利,易锋寒眼中的疑惑越是浓厚:“不许使用暗器。” 易天行终于暴怒:“你娃娃烦不烦?要不要我绑住双手让你狠揍一顿?” 易锋寒连忙点头:“那敢情好!” 呼!易天行一脚狠狠踢向易锋寒胸腹之间。 易锋寒怪叫一声,双手一压船桨,身体腾空向后飞出,堪堪避过这一腿。 易天行一脚踢空,嘿的一声,趁着力道还未用尽,去势一缓,然后悠然收腿立定,就像从未做出过踢腿动作一般。 易锋寒笑嘻嘻的走回原位:“老大好腿法。” 古梦崖插嘴道:“是力量运用得好。” 易锋寒瞪了他一眼:“都一样嘛!” 古梦崖撇嘴道:“一样个屁,那一招就是普通的弹腿,腿法本身平平无奇,全仗老大内力运用巧妙、存乎一心,才能做到心动则发、意到即止。” 易锋寒手一扬,木浆拨起一道水箭,射向古梦崖:“多嘴!” 古梦崖瞠目喝道:“找打啊?!”左掌一翻,掌心通红一片,热浪翻滚,迎着水箭劈去。 水箭还未靠近古梦崖,便发出咝咝声响,凌空蒸发成一蓬水汽,然后翻转过来,涌向易锋寒。 易锋寒叫道:“好哇,你来真的!”双桨连连挥动,一道道水光斜斜激射飞起,形成一幢水幕拦在面前,寒气四溢,瞬间就将炽热水汽凝结成冰珠坠落。 易天行看着两个挚友如昔年般嬉戏玩闹,心中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心绪如波、感怀激荡,仰头望着天空,只见天色渐晚,苍穹一片暮色沉沉,忽然弹指两记,两道犀利的指风分别射向易锋寒和古梦崖。 易锋寒双桨一合,身前的水幕立时化作一道冰墙,挡住易天行的指风。 古梦崖则放开船舵,双掌交错而出,炽热如骄阳的金色真气随着他的掌势涌出,在空中绞成麻花状,正中易天行的指风。 刹那之间,冰墙崩裂开来,碎作漫天冰屑,另一方面,古梦崖身形一晃,金色真气与无形指风同时湮灭。 易天行也不继续出手,负手问道:“老二,你到了神州有何打算?” 易锋寒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沉声道:“我的打算很简单,安顿好手下,就踏遍天下,给夫人寻药。” 古梦崖道:“你放心,立脚点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说着指向北方:“由此过去三百余里,便是我给你提过的霍家村,当地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小渔村,但是西依旭山,东接大海,北面有江饶城之富、椒图关之险,适合你和你的手下在那里休养生息、暗中发展。” 易天行扭头望向霹雳王舰:“老三,老二潜入神州的话,虞国方面会不会有麻烦?”易锋寒身为渭州前朝千户,手下亦是渭州精锐战士,现在虽然已经被迫离开渭州,但是并不等于虞国就会尽释前嫌、接纳他们,在没有协调好各方关系之前,即使是吕大将军也不敢贸然允许他们登陆神州,否则被朝中知道,铁定要背上叛国的罪名。这个问题,随着舰队越来越靠近神州,想要回避也不可能。 古梦崖道:“我上下都打点过,又早就办好了老二他们的身份文书,只要登陆的时候别被抓个正着,一旦登岸,持了身份文书便是正儿八经的虞国国民,谁敢拿老二的身份说三道四?” 易天行道:“身份文书被查出造假怎么办?” 古梦崖哈哈笑道:“谁跟你说是假的?这些文书货真价实,经由虞国户部审批,绝无半点可疑。” 易天行愕然道:“这都行?” 古梦崖嗤道:“老大你刚到神州,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现在虞国整个朝廷腐败不堪,各部衙门都在营私舞弊、贪墨不法,户部只要收足了银子,别说替来历不明的人出具身份文书,就是明知对方是积年惯匪,他们也能帮忙洗清身份。” 易锋寒啐了一口:“妈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古梦崖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二,别想那么多。你要换个角度想,要不是虞国朝廷腐败,你现在想要带着这么一大帮手下在神州落脚可就难了。” 易锋寒沉默半晌,强笑道:“看样子我要在那个什么霍家村待一阵子了,你们呢?留不留下来帮我?” 古梦崖面露难色地道:“古七哥那边人手一直不足,我得尽快赶回中州去。不过我已经嘱咐了杨叔叔照应你,有重大的事情我一定赶过来帮你。” 易天行道:“先到霍家村看看再说,如果有急需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肯定义不容辞,不过如果是需要时间慢慢解决的,你手下人才济济,也不需要我们多事。” 易锋寒长叹一声:“你们可真没意思,我其实就是想让你们陪陪我。” 易天行呵呵一笑,一巴掌扫在易锋寒的胳膊上:“你小子怎么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老三事忙不妨先走,我反正没有固定的去处,就在你家里叨扰一阵子吧。” 正说话间,远远传来吕大将军的声音:“古公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船行至此,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古梦崖举目远眺,发现神州海岸已经露出水平线,当即拱手谢道:“吕大将军高义援手,在下兄弟永志不忘,就此拜别!” 随后虞国、易家的队伍便分道扬镳,虞国水军在吕大将军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虞国军营驶去,而易锋寒的舰队则与神州海岸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逆着海浪向北航行。 第五十四章 离火大道 刁蛮少女 夏日如火,在扭曲变形的空气折射下,生机旺盛的野草大树都失去了活力,焉趴趴的耷拉着叶子。 此时距离易锋寒抵达神州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古梦崖早已回到中州,押运着新一批货物,赶赴荆州。 而易天行也没有在现已改名易家村的霍家村呆多久,他帮助易锋寒规划设计了易家村的改造草案之后,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而去,兄弟归兄弟,涉及对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要懂得避讳,易锋寒虽然不说,心中也可能真的不介意,但是易天行却不能把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当成理所应当,小孩子可以把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当成友谊,成年人相处,再好的朋友,也要明分寸、知进退。 易锋寒看出了易天行的想法,心中虽然唏嘘,但是却知道这便是成长的代价,当年自己可以和易天行肝胆相照,现在最多做到同生共死,人长大了,便有各自的立场和责任,由不得感情用事,如果自己强要留下易天行展示彼此之间胸无隔阂,万一异日易家村的防御体系出现状况,自己与易天行之间便会扎下一根猜忌的毒刺,就算误会消除,拔出刺的地方也会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因此,易锋寒即使心中满是遗憾和不舍,也没有对易天行多加挽留。 易天行告别易锋寒之后,原本想去接应离渭至神的古灵崖一家共赴芫阳城,谁知从商家那里得到的却是古灵崖勾结大和王朝、出卖商家,害得古心月在逃亡途中自尽的消息,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立即委托商家联络古灵岩,打算邀约着七舅去渭州清理门户,不过古灵岩行踪不定,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联系上,他也没有傻等,留下叫古灵岩去中州古府找他的口信就踏上了前往中州的旅程。 沧海城距离中州虽然遥远,但是借助照夜玉麒麟的脚力,不到一日夜,易天行就赶到了中州附近。不过照夜玉麒麟速度虽然快捷,用来赶路无比方便,但是骑着它进入虞国京都未免太过碍眼,所以易天行只得多费一番功夫,先骑着照夜玉麒麟抵达中州南面的封阳城,然后买了一匹雪龙驹代步,慢慢悠悠的沿着官道,朝着中州挺进。 远远的,地平线上升起一座城池,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显得宏伟壮观。 这是易天行第一次见到如此雄伟的城市,蜀州虽然也算富庶,但是相比地广物博的神州,人力财力均没有可比性,所以根本没有能力建造出这样的雄城,而且即使是神州,中州也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自从三千多年前元霸定都中州以来,此地一直是神州龙蟠虎踞帝王之宅,达成神州一统的太初、大晋、大虞三朝,无不定都中州,其余神州分崩离析、群雄割据的时期,有志统一者也都把占领中州作为皇权正统的象征,历代经营增益,完全不因战乱、天灾而有须臾荒废,当真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数千年来城池易主全是大势所趋逼得中州之主开门投降,从未有被外敌用武力强行攻破的记录。 刚刚进入中州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官道宽度忽然变化,原本可供八马并驱的官道一下子扩展四倍,足以容纳三十二匹骏马并肩驰骋,而且路面铺上了地砖,两旁的行道树也由白桦改为火叶楠。 易天行一路徐行,左顾右盼,欣赏着这中州著名的离火大道。 中州范围广大,一共开有四大四小八座城门,其中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方位的城门偏小,用于商行、镖局进出,城外道路虽然也算宽阔平坦,但是不入朝廷法眼,没有重点打造,但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城门则不同,作为神州第一城的迎宾大道,这四个方位打造得豪奢无比。 就拿正南方的离火大道来说,地砖全部是采用焱州红鸾山特产的魔焰石切割而成,不仅石质坚硬、千载无损,而且地砖表面在白天丹气蒸腾宛如映日赤霞,到了夜里红光赫赫宛如照世明灯,豪华气派,冠绝天下。更难得的是,自从元霸横扫神州,逼得魔族退缩焱州,将焱州、神州之间的通道堵塞,魔焰石已经成为世间绝响,贵不可言。相比而言,道路两旁的火叶楠就要平凡许多,这只是一种荆州南部常见的树木,树干挺拔笔直、枝繁叶茂,生长百年之后,高达廿丈、径约五米,加上叶片四季不落,树皮、树叶都是火一般的通红,形成规模之后,蔚为壮观,行人置身离火大道,就像被两列高耸入云的火墙夹在当中一般,令人心神震撼。 中州北面的癸水大道、东面的青木大道、西面的太乙大道,也都各有巧思匠心,打造得奢靡壮观,与离火大道并称中州四道,端的是人间胜景、天下一绝。 离火大道走了一半,前方护城河的哗哗水声已经隐约可闻,清新水汽扑面而来,使得渐渐沉浸在一片红色海洋中的易天行精神一振,双腿一夹,驱动胯下马匹加速前进。 雪龙驹长嘶一声,昂首跨步,小跑起来。这**并非良种,耐力既差,又不能负重冲刺,无论用于货运还是军事,都是百无一处,但是它也有一个好处,一身毛皮油光水滑、洁如白雪,看上去高大威猛、神骏非凡,甚是扯人眼球,而且性格温顺,就算不会骑术的人也能操纵自如,所以虽然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在神州四体不勤的富贵子弟之中甚为流行,易天行已经有了照夜玉麒麟这种可以随时召唤、携带方便的宝马,购买马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正是看中雪龙驹无什大用、弃掉也不可惜才买来乘骑,谁知这样的随意之举也引出了事端。 就在易天行策马提速的当儿,他身后传来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师姐,你看这废物多么可笑,居然驱使雪龙驹奔跑。” 易天行少年气盛,莫名其妙被人挖苦,不禁眉头一皱,转头瞥了后方一眼,却见距离自己三丈左右,跟着两骑少女,其中一个粉衣碧裳、年约二八的少女正对着另一个身着白色劲装、背负华鞘双刀的少女说话。 易天行心头不快,回头一眸便透露出三分厉色,那个无端生事的少女耳目倒是聪明,明明正眼都没有看易天行一眼,偏偏将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当场娇嗔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儿挖出来!” 易天行暗道一声晦气:“这也不知道是哪家娇惯出来的丫头,我这也算霉星高照、出门不利了。”他虽然对那少女的口气极其不满,但是也不好意思跟她较真儿,于是冷笑一声,转头不再理会,继续赶路。 粉衣少女听得易天行冷笑,气鼓鼓的叫道:“岂有此理,你笑什么?”说罢双腿一蹬马镫,身体腾空而起,化作一朵粉红云彩飘向易天行。 劲装少女见状急声叫道:“师妹不可造次!”一面说话,一面策马冲出,想要制止粉衣少女,但是粉衣少女身影如电,不等她一句话说完,就已经来到易天行身后,一掌扇向易天行脸颊。 易天行不虞有此,听得耳后风生,连忙将身体一侧,但是没有防备之下,仍然慢了半拍,被粉衣少女指尖扫过脸庞,火辣辣一阵疼痛。 粉衣少女这一掌虽然并未用上真气,没有什么攻击力度,也未实打实的扇在易天行脸上,但是一掌拂过脸庞,总算是打了他一记耳光,易天行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怒,气急攻心,一股热血涌上脑门,顿时失去了理智,再也不管对方性别年龄,大喝一声:“放肆!” 这下子换成粉衣少女猝不及防,她出身武林大派,加上资质出众,自幼便被师门视为振兴门派的希望,无论犯下何等过错,上有师长撑腰,下有同门包庇,性格早已被宠溺得任性妄为、有己无人,所以自己出言不逊视作理所应当,看到易天行对自己无礼就怒不可遏,不过她倒也不是凶残暴戾的性子,出手只为给易天行这个“纨绔”一个教训,并未想到伤人,连真气都未运用,突然被易天行还以一记“狮子吼”,登时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头疼欲裂,身形摇摇晃晃,险些失去控制、跌落地下。 此时劲装少女正好赶到,见状大惊失色,不及开口,反手拔出双刀,两道寒光如雪,匹练般斜斜划出,抹向易天行咽喉和胸腹之间。 易天行嘿的一声低喝,浑身蒙上一层淡淡金光,拳动如雷,以血肉之躯悍然迎向两道刀光。 拳刀相交,就像是空气忽然爆裂一样,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响。 劲装少女只觉两道刚猛强劲的真气沿着双刀涌入自己的双臂,震得自己双臂发麻,大骇之下,一面借力后退,一面招呼粉衣少女:“师妹小心!” 趁着劲装少女拖延的片刻时间,粉衣少女已经从音波震荡中清醒过来,身形一晃,宛如乳燕归林般飞掠到劲装少女身旁立定,摆出一个蓄势待发的架势:“你到底是谁?” “你脑壳有包是吧?”易天行破口大骂:“老子跟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一言不发就偷袭老子!打完了来问我姓名?!” 粉衣少女从小就被细心呵护,别说被人辱骂,就连重话都没有听过一句,闻言顿时眼圈一红:“师姐,这人骂我!你替我打他!” 劲装少女感到一阵头疼,她与粉衣少女不同,十岁不到便跟随师父在江湖上闯荡,眼力十足,一交手就看出易天行一身内外功都已有相当火候,绝对不是自己师姐妹二人可以应付得了的,而且这件事缘由自己师妹主动挑衅,说出去也是自己理亏,正是武也不是,文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劲装少女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三个鲜衣怒马的游侠儿纵马而来,人还未至,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腰缠九节钢鞭的圆脸少年就已经扬声笑道:“好嚣张的小子,居然连离合门的小仙女也敢招惹。” 另一个方脸浓眉、双手骨节突出的粗豪少年接口道:“看样子有点本事,银霜仙子都有点忌惮畏缩的样子。” 最后那名领口斜插折扇的白脸书生神情严肃地道:“别惹事,走!” 另外两名少年似乎很是敬服白脸书生,闻言俱都恭敬应是,不再出言揶揄。三人纵马奔腾,快捷如风,只两三句话的工夫,就已经临近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瞪了三人一眼,怒冲冲的叫道:“汤阴三侠!你们看着我被人欺负,不来帮我还说风凉话!看我回去告你们师父知道,有得你们好受!” 圆脸少年笑了笑,正要开口,便听白脸书生喝道:“走!” “哦!”圆脸少年立即乖乖闭嘴,收敛笑容,跟随同伴,风一般掠过粉衣少女,不顾而去。 粉衣少女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把怒火全部转到易天行身上,娇声嗔道:“看掌!”身随声动,粉红云朵一晃,就已经来到易天行头顶。 易天行心头一凛:“好快!”易天行见识过不少轻功卓绝之人,但是在这个粉衣少女面前,易天行以前遇到的那些轻功高手都只能黯然失色。 易天行心念刚起,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已经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越来越大,拍向他的印堂。 易天行喝道:“来得好!”反手拔剑,抖手就是一剑,直刺粉衣少女咽喉。 粉衣少女只觉白光一闪,一股莫名的危险感觉浮现心头,心下大骇,尖叫一声,腰肢一扭,凌空变换身形,避过易天行的剑锋,然后身体一荡,飘到易天行侧面,两指并拢,点向易天行肋下。 易天行被粉衣少女形如鬼魅的身法激起好胜之心,有心以快打快,长啸一声,剑光展动,一剑快似一剑,刺向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施展浑身解数,身影疏忽如电,在易天行身外游走,使得易天行无法锁定她的身形,但是只要她试图转守为攻,就会引来易天行更加凌厉的剑招,逼得她毫无还击之力。 短短几个呼吸,易天行已经挥出了数百剑,虽然没有一招命中目标,但是粉衣少女的行动空间却被渐渐封死,游走之间不再轻松如意。 就在粉衣少女心中暗自叫苦的当儿,忽然一阵整齐而密集的马蹄声响起,接着一声厉喝传来:“大胆刁民!竟然敢在京畿重地公然械斗,欺我们大虞卫戍营无人么?马上住手放下武器!否则立杀无赦!” 第五十五章 虞国官兵 中州雄城 易天行与粉衣少女再嚣张,也不可能公然在神州反抗虞国军队,所以随着虞国卫戍营的介入,易天行和粉衣少女只能老老实实的停手罢战。 不过卫戍营接下来的行动,让易天行大开眼界,也让他对虞国有了更加深入的认知。 虞国军政系统极其腐败,这一点易天行在蜀州时就已闻名,这些年来,通过古梦崖的介绍,易天行更是了解了很多虞国朝廷、军队的黑暗,虞国军队训练松懈、羸弱不堪的印象早就深入易天行的心中。 虽然前不久接应易锋寒的时候,易天行接触过兵精将猛的虞国水军,不过那是虞国戍边劲旅,非同一般军队,没法改变易天行对虞国军队的整体印象。 但是出乎易天行意料的是,带领卫戍营的军官蒋翊,正当壮年,矫健勇悍,体内气血澎湃声如潮汐,显然练有一身雄浑无比的奇门内功,与易天行印象中尸位素餐、酒色过度的虞国军官形象大相径庭。而随同他巡逻的一百名卫戍营士兵,身上的盔甲明亮如新,配备的刀箭精良锐利,胯下的战马神骏威武,行动整齐如一,神情坚毅果敢,显示出平日训练有素,绝非不堪一击的酒囊饭袋。 不过还没有等到易天行感慨虞国烂船也有三斤钉的底蕴,蒋翊等人就让他得出一个结论,虞国军队比传言中更加腐败。 蒋翊阻止了易天行和粉衣少女的争执,先是大义凛然的宣布了虞国的律法条例,然后明目张胆的向易天行表示,虞国的律法,可以公了,也可以私了,如果公了,私下械斗者废除武功、游街示众三日,如果私了,每人向卫戍营交纳一百两黄金的调停费就可免于律法处罚。 易天行惊讶的发现,蒋翊以权谋私的时候,脸上表情不带一丝的猥琐下贱,看上去是那么的威严肃穆,仿佛接受贿赂就是为国尽忠、为民请命一般。 易天行不想脑子也知道蒋翊不但滥用职权,而且欺生。中州乃是龙蛇混杂之地,每天都有许多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死于非命,其中大部分都是死于江湖仇杀、黑帮械斗,如果虞国军方每次械斗都能按照人头收取一百两黄金的调停费,中州的**早就破产了。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易天行既不想甫至中州就立即动用到古心胜或者古梦崖的关系,又不想暴起杀官、从此亡命江湖,也就只能接受卫戍营的私了。 给了蒋翊三百两金票之后,蒋翊对待易天行的态度大为转变,一口一个兄弟,还招呼易天行有空去卫戍营找他喝酒。 易天行虽然不知道蒋翊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但是能够在守卫中州的部队中混到一官半职,才能姑且不论,背景靠山肯定是硬朗得紧,肯定不会是三百两黄金就能收买的主儿,所以面对对方的示好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含笑敷衍。 蒋翊久在中州这种富贵云集的地界,见惯了各式各样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执掌天下的人物,眼见易天行面不改色、价都不回就拿出三百两黄金消灾,摸不准他到底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鳖暴发户还是财雄势大、挥金如土的权贵中人,自然不会在言辞上有所得罪,不过他是秦正道的嫡系人马,又有军方背景,就算易天行是皇亲国戚他也无谓顾忌太多,免费说说好听的话避免结下深仇倒是应该的,刻意讨好那是想也别想,所以跟易天行随口聊了几句,就带着卫戍营士兵扬长而去。 等到卫戍营离开,劲装少女拖着粉衣少女才向易天行道谢,离合门的经济情况虽然并不拮据,但是也不宽裕,要两个弟子随手拿出两百两黄金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在中州混迹多年,自然知道蒋翊对自己师姐妹狮子大开口,实则另有所图,要不是易天行二话不说替她们给了这笔巨款,就算她有信心说服蒋翊免于追究,蒋翊也必然会把这事当成人情,以后纠缠不清。 粉衣少女刁蛮任性,人却聪慧,知道易天行帮她们解决了大难题,所以没有继续挑事儿,而是羞红着双颊,跟在师姐身后向易天行告罪道谢。 易天行与这两个少女并无深仇大恨,见到对方道歉,也就不为己甚,摆手说道:“一场误会,你我就此揭过。” 劲装少女拱手道:“多谢公子大度,看公子行迹,像是第一次来中州吧?” 易天行道:“正是。” 劲装少女道:“小女子离合门萧衡君,这是我师妹林若曦,我们离合派距离中州甚近,经常往来中州,也算是半个地头蛇,公子初来咋到,想必地理不熟,我们师姐妹倒是可以充作向导。” 离合门名气不小,易天行早有所闻,闻言微微一笑:“如此就麻烦二位姑娘了。” 林若曦道:“喂,师姐都自报家门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们你的姓名?” 易天行道:“蜀州易天行。” “易天行?”林若曦一脸惊愕的叫道:“你就是那个在蜀州汪芒镇血染长街,连杀白象王朝两百余名官兵的悍匪易天行?” 萧衡君轻咳一声,略带尴尬的说道:“林师妹出言无状,还请易公子见谅。” 易天行呵呵一笑:“不要紧,林姑娘所言非虚,而且作为被白象王朝通缉的要犯,称我悍匪也不算错误。” 林若曦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暗呼侥幸,心道总算今天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心情不错,不然就算有卫戍营出面,也难保他不会抗法杀人。 林若曦有此想法,对易天行的态度顿时变得乖巧了许多,甜甜一笑:“怪不得易大哥你武功那么厉害,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易天行道:“怎么也不及林姑娘的轻功了得。” 林若曦顾忌易天行的“凶名”,心虚的瞥了瞥易天行,谦虚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易大哥剑法通神,才是真正的本领。” 易天行见林若曦目光闪烁的避开自己眼光,转念一想,便不由得心头暗笑起来,汪芒镇的事情他本就是为了扬名立威,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易天行也不说破,便转换话题,与林若曦聊起轻功心法,易天行虽然轻功造诣不如她,胸中所学却远非离合门这种介乎一、二流之间的门派可比,寥寥几句话就把林若曦吸引得忘乎所以、沉溺其中。 林若曦小小年纪就能够把轻功练到令易天行惊愕的地步,原因自然要首推她那万中无一的出众禀赋,再则也与她本人的勤奋用功分不开。她虽然被宠得率性妄为,却也知道感恩图报,身负离合门师长的期待,她在修行上花费的时间远较同门为多,对于武功精进的渴望也十分强烈,易天行既然在她眼前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她便抛开一切杂念,像海绵吸水一样饥渴的吸收着这些精妙高绝的诀窍心法。 易天行开始只是为了找话题打发时间,后来发现林若曦学习的态度专注认真,而且思维敏捷、举一反三,如饥似渴的吸取着自己口中所述,心中不由一阵触动,动了正经传授的念头。 易天行的学识庞杂精深,除了得益于家学渊源和父母双方结交的长辈教诲,多仗在琅环仙府就学时期,诸多良师不吝所学、悉心教导,所以自幼养成了乐于与人分享知识的性格,除掉一些师长严禁外传的武功,他教人武功全凭好恶,一点都没有顾虑。 易、林二人边走边谈,有事牵心,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便抵达了中州南城门。 一条宽达百米的巨大护城河出现在易天行等人面前,一座朱漆雕花的钢铁吊桥架在河面之上,吊桥两侧每隔三米就各有一根粗如儿臂的钢索紧扣桥身,另一端延伸至城墙之中,桥下一道银龙飞泻,洪流汹涌,水声雷动,惊涛拍岸,飞溅起万千银珠飞雪,湍急之势令人望之心惊。 易天行驾马踏上铁桥,只觉一股凉风袭面,带来微润的湿意,不禁停马驻步,深深吸了一口气。 易天行这一骤然止步,与他并肩而行的林若曦不知不觉就超越过他,猛然转头欲要询问,这才发现自己太过专注学习,竟然没有注意易天行的举动,窘得满脸通红,转身跑到易天行身边:“易大哥,你为什么不走了?” 易天行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心情舒畅许多,开怀笑道:“没什么,夏日炎炎,心中烦躁,忽然清风拂面,暑意大消,只顾着自己称心快意,不觉失态了。说起来,中州的护城河还真是宏伟壮阔,仅凭波涛鼓荡就能够激起如此强烈的水汽,如果有人强行涉水渡江,倾覆可待。” 萧衡君温婉一笑:“昔日中州建城之日,元霸手下三王之一的龙王开凿巨渠,绕城一周,上连汾水,下通吴泽,给水补给依仗神州第一大河长河的分支,丰沛可靠,临冬不竭,排水之处乃是八百里水泊,既保证了护城河水量充足、永不干涸,又可以防止敌人借势水攻,号为不渡金汤。” 易天行点头道:“前辈英雄的气魄,当真令人感叹!” 林若曦道:“还不止哩,中州护城河共有八座吊桥,连接八处城门,每一座吊桥从桥身到吊链,通体都是使用熔火魔金铸就,城门后的机关绞盘中央布置有九霄神火大阵,一经启动,便可以发出焚天融地的熊熊烈焰……”说着声音停滞下来,朝着易天行嫣然一笑。 熔火魔金是一种很出名的稀有金属,易天行一听就明白了关键所在,接口道:“熔火魔金耐高温、导热快,一旦接触到九霄神火,只需要一瞬间,百米长桥就会变成一根烧红的铁棍,任谁也不能顺着吊桥攀爬、前进,就算被敌人突袭打个措手不及,来不及拉起吊桥就被敌人冲上桥面,也可以牢牢把握住吊桥的控制权,杜绝敌军通过吊桥穿越护城河的可能。” 林若曦指着前方说道:“中州之坚固难攻,还在于城门、城墙坚实稳固,无论炮火、巨力、道法,均难以对其造成破坏性损伤。中州每一座城门都是用三寸厚的寒铁作为内外表层,中间夹着一尺厚的辟魔秘银,寒铁坚硬辟火,可以抵御檑木冲车、火箭飞雷,辟魔秘银可以降低法术的破坏力,避免城门毁于道法。就连中州的城墙也与其他城池都不同,每一块城砖都是采用封山老君湖的湖底泥,压制成胚后先交由天师道的真人纹以破法符箓,然后辅以秘药三蒸三晒,最终凝练成坚逾精钢、韧而不脆、而且带有吸收法力功能的砖块,抵御攻击的能力比起城门只强不弱。而且,一般城市只有一面城墙,军事重镇或者州郡首府最多分为内、外两城,而中州抛开皇城不算,光是外城就有三重,城墙一重高过一重,守城军械一层厉害过一层,就算突破一层防线,还要面临两层更加坚固的防线,直非人力可以攻克。” 说话间,易、萧、林三人已经走过吊桥,来到城门之下,十二丈高的城墙就像峻岭一般横亘在前,给人造成一种莫名的压力。 中州南面城门除了中央正门,左右还各有两个侧门,这四个侧门宽达五米,相当宽阔,就连神州许多大城市的正门都达不到这样的规格,但是与宽达二十米的中央正门一比,便显得相形见拙。可是奇怪的是,四个侧门人山人海,排满了进出中州的人士,而正门却空旷无比,虽然一直有人进出,但是相对于侧门的拥挤,完全不用任何等候就可以通过。 易天行开始以为是因为贵族特权或者正门收费昂贵所致,但是随即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正门出入的不乏赤脚乡农,侧门挤得汗流浃背的多有锦衣罗缎之辈,甚至还有官轿排列其中:“林姑娘,这出入中州可有什么奇特的规矩?” 林若曦抿嘴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指望了,我们走不得正门的,中州正门只允许持有中州身份文书的人通过,外地人士,只有皇族藩王可以享受同等待遇,其他人别说富商豪贾,就算是当朝豪门子弟、镇边大将,进出中州都只能走侧门,最多把老百姓驱逐了让他们先过而已。” 萧衡君不无讥讽的补充道:“生在天子脚下,自然要比外地人尊贵三分。” 易天行却大感好笑:“有意思,哈哈!” 第五十六章 门间长廊 上邦气概 在侧门排了大约一个时辰的队之后,易天行与萧、林二女终于踏入中州城门。 门内门外,恍如隔世,穿过厚厚的城门,出现在易天行眼前的便是一条与城门齐宽的百米长廊,与城外的雄阔官道想比,顿时显得狭窄压抑了许多,长廊两边是起端高达十二丈、末端达到十五丈、斜斜向上延伸的墙垛阶梯,将长廊中的光线尽数遮蔽,若非长廊中左右墙壁镶嵌有荧光月华石雕成的长明壁灯,整个长廊肯定会暗无天日,不过即使如此,长廊中仍然显得过于阴郁,往来其中的人众,纷纷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匆匆赶往前方,不过易天行的情绪却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仍然不紧不慢的缓缓前行,一面感慨着当年参与筑城的能工巧匠不知道设置了什么巧妙的通风系统,居然可以令这么多人在如此深邃狭长的过道中呼吸如常,一点都没有气闷的感觉,并且由此想到,既然这条长廊隐藏着可以自由顺畅的与外界交换巨额空气的通风系统,那么通过这个系统,自然可以反过来灌入巨大数量的毒气。. 易天行一面思索,一面举目向上望去,墙垛阶梯上面,每隔十步便有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威武官兵,持枪佩刀站在那里,身板挺直如同标杆,在他们身前,分别架着一具追风连环弩,这种弩的威力在巨型弩机中只能算是中下,但是胜在弩箭上弦迅速、射击快捷,一个熟手发动起来,可以在一个呼吸间连发三十六支弩箭,按照中州城墙上的这种配置比例,用来狙击侵入长廊的敌人,当真可以做到箭如雨下、密不透风。 长廊尽头,是第二重城门,铸造标准倒是与第一重城门一样,只是要高上三丈,显得有些狭长,第二重城门的城墙上面,一排十六门神威大炮,炮管角度不一,分别瞄准百米长廊的某一路段,将长廊的每一寸土地都笼罩在它们的射程之下,黑漆漆的炮口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透露出森然的气息。 中州的城门把关,进城是在第一重城门,出城是在第三重城门,以免民众大量聚集在城门间的长廊内。所以易天行缓步徐行,仍然很快穿过了第二重城门。 第二重城门之后,依旧是一条百米长廊,长廊两侧依旧是城垛阶梯,长廊尽头依旧是城门高耸。不过这条长廊与刚才的长廊也有许多不同之处,第三道城墙又要比第二道城墙高上三丈,达到十八丈,所以城垛阶梯的起端、末端以及对面城门的高度,也就随之增高。 另外,站在城垛阶梯上面的官兵装备也自不同,刚才长廊两侧的官兵装备都是虞国军队标准配置,虽然刀枪锋利、盔甲坚固,但也就是甲兵精良而已,但是到了这里,每一个驻守士兵的长枪都是徽州牛筋木为杆,枪头呈螺旋形,以松纹精钢铸造,沿着螺纹雕刻着一条灵蛇般的花纹,寒光凛冽,赫然是徽州名枪蟠蛇,上刻玄门符文,攻坚破锐如摧枯拉朽,腰间钢刀华贵之中透露出岁月沧桑,虽然没有出鞘,但是刀鞘通体暗绿中杂银星点点,应该是亮银王鲨皮所制,刀柄更用紫檀为质、缠以金丝,如无意外,当是昔日晋太祖一统神州时,集神州铸剑名匠于朝仪山,历时三年,精心打造的贡刀朝仪,属于批量定制刀具中的巅峰之作,历经千年仍然吹毛断发、锋利如新。架在这些官兵身前的弩机,也换成了十字破魔弩,这种弩机乃是大秦十字军中凶名远播的利器,由天教教士精心打造,配备的弩箭不但锐利刚劲,可以一箭射穿十名身披重甲的士兵,而且箭矢中含有天教特有的破魔法术,除非遇到针对性的强力防御法术,否则法师的防御法术在它面前就像是一层薄纸般脆弱。 对面第三重城门上方,没有架设大炮,而是耸立着四座造型怪异的塔楼,这种塔楼一共五层,上尖下圆,除了塔顶像是戴了一个尖帽子,其余诸层都一样大小,带有明显的大秦国建筑风格,不过与普通大秦塔楼不同的是,塔楼顶部最正中的地方,漂浮着一颗大如笆斗的水晶球,上无绳索,下无底座,就那么突兀的悬在空中徐徐旋转,流光溢彩,绚丽无方。 易天行博览群书,一眼便看出塔楼来历,忍不住在心中惊呼一声:“魔法塔!”他倒不是大惊小怪,盖因魔法塔乃是荆州术士的最高杰作,每一座魔法塔都是诸多法师的心血结晶,厉害无比,但是另一方面,魔法塔完全就是一个专门吞噬金币的怪兽,耗资之大,已经超乎常人想象。 修建魔法塔除了要耗费海量的魔法材料,还需要大量的法师对其进行祭炼,因为魔法塔的每一块砖、每一级阶梯,都需要由修为深厚的法师铭刻符文、炼制成法器,没有出师的法师学徒只能打杂,连最基础的铭刻都不能上场,以免浪费掉昂贵的材料,即便如此,魔法塔法器炼制的成功率一般也只有八、九成,所以魔法塔的建造成本十分夸张,哪怕只修建一层都得耗尽大秦国一年的赋税,这还得是运气好,合适的魔法材料能够买到。因此,即使是作为魔法塔起源地的荆州,拥有一层魔法塔的领主都是家世渊源的老牌贵族,能够拥有五层魔法塔的只有大秦帝都,而且总共只有三座,建造在皇宫之外,仅供护卫大秦皇宫之用,而缺乏荆州术士和魔法材料的中州竟然在一个侧门就建造了四座五层魔法塔,联想到其余诸门可能也是如此配置,甚至正门配置更高,其中耗费的财力根本难以估量。 不过魔法塔建造费用虽然昂贵,性能却也对得起它的造价,一座魔法塔只需要一个法师驱动,发挥的威力便绝对不亚于一营精锐的魔法弓箭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自动瞄准,锁定追踪,每秒六十四发魔法的射速,每一击都堪比霹雳神雷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 易天行按下心头的惊骇,左右顾盼,发现二、三重城门之间的长廊两壁没有长明灯,而是每隔一米插着一具石制火把,顶部焰火熊熊,照得长廊通明如昼,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些火焰之上竟然没有黑烟升腾。 看到易天行频频侧目,萧衡君奇道:“易公子在看什么?” 易天行也不讳言:“我在想为什么此地不用刚才所见的长明壁灯?火把看似光明更盛,更换起来岂非麻烦?而且这火把似乎有些异样,但是我又看不出来问题所在。” 萧衡君微笑道:“原来易公子对这圣火炬感兴趣啊?” “圣火炬?”易天行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圣光教的圣火炬?” 萧衡君点头道:“正是。” 易天行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圣火炬乃是圣光教中圣物,通体采用荆州光明神玉雕琢而成,这种石材说是玉,其实表面看起来与普通岩石无甚区别,重点在于其中蕴含着充沛的真气,而且真气性质十分接近圣光教的特有真气,一块拳头大的光明神玉,通过圣光教秘法激发出的真气量就堪比一个修炼圣光大法六十年以上的圣光教长老毕生修为,无论用来辅助修炼还是攻击敌人,都是极佳的宝物,所以被圣光教徒奉为神玉,并且用它制作出许多圣光教圣物,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这圣火炬。 由于光明神玉蕴含的真气带有大放光明的特性,所以圣火炬炼成之后,顶端便会出现一团不灭圣火,这团火焰非是燃烧产生,而是光明神玉中的真气经由符文引动外放所致,只要圣火炬内部的符文不毁或者圣火炬本体不被破坏,便永无熄灭之时。 圣火炬对于圣光教徒来说,益处颇多,一方面,在修炼的密室中点燃圣火炬,光明神玉中的真气便会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供给圣光教徒吐纳吸收,提升修行速度,另一方面,如果遇到敌人,圣光教徒还能运用圣光大法激发圣火炬的圣火飞出伤人,自动追踪异教徒,宛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而且这种圣火不受圣光教徒功力的限制,就是一个刚刚练出圣光真气的圣光教徒也能运用,激发出惊人威力。 不过听到圣火炬的名字,易天行心中便是一阵反感,在他眼里,圣火炬的炼制方法完全与光明无关,甚至背道而驰,邪恶异常。炼制圣火炬需要用光明神玉雕琢成火炬,然后由圣光教中高手运用圣光大法在火炬中央贯穿一个浑然天成的通道,接着在火炬内壁铭刻圣光教密咒符文,再经教中长老持咒祭炼十二年,方可形成胎,最后,为了要让圣火炬的不灭圣火具有灵性,圣光教将会选取教徒中最为圣洁的处女进行血祭,但是圣光教的血祭效率极低,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往往要死上七八个所谓圣女才能使得血祭成功,在神州一本讥讽荆州诸教粗鄙邪恶的《番邦宗教杂谈》中,更是记载有圣光教曾经接连血祭十五名圣女才炼成一具圣火炬的事迹。 更加令人感到可悲和可笑的是,按照圣光教的说法,不灭圣火的灵性是圣女们奉献给光明大尊的虔诚信仰所化,是光明大尊赐予圣光教徒的恩典,是捍卫光明、铲除异教徒的圣物,只有圣光教徒才能掌握。但是后来有人发现,所谓不灭圣火会秉承光明大尊的意志,保护圣光教徒、自动追杀异教徒,其实就是光明神玉中的真气会规避同种真气的结果,只要练有圣光心法,又或者身怀能够释放圣光类真气的物品,比如光明神玉,便能免受不灭圣火的侵害,如果没有同类真气护身,不灭圣火就是一团敌我不分、没有任何灵性可言的杀戮工具,非要将十丈方圆的生灵杀光才会回到圣火炬顶端,更加讽刺的是,没有练过圣光大法的人只需要手握一小块光明神玉,一样可以激发出圣火炬顶部的不灭圣火。一千年前,有个被圣光教以异端名义屠戮全家的汉子,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具圣火炬,并且发觉了这一点,他自度自己能力低微,没有能力向杀害自己家人的圣光教徒报复,便拿着圣火炬,冲入正在进行集体洗礼的圣光教真尼大神庙,大开杀戒,他本人虽然被击毙当场,但是飞舞而出的不灭圣火将当时在场的一百余名即将入教的小孩烧杀殆尽,只有三个小孩被圣光教大长老及时用圣光真气护住,保全了性命。这个惨案由于时间、地点的特殊性,引得举世哗然,真尼大神庙是圣光教最大的神庙,也是圣光教创始人真尼升天之所、历代教主潜居之地,每十年才在那里举行一次集体洗礼,援引鄯叶国最有权势的世家豪门子弟入教,仪式隆重,不但由教中大长老亲自主持,还会邀请各国使团参加观礼,所以案发当日,各国使团目瞪口呆的看着神殿内的异变发生并且铭记于心,事出突然,圣光教完全无法可想,任凭他们再怎么疯狂,也不敢将天下各国使团统统灭口,所以即使圣光教以最快的速度封禁了消息,也无法堵得住悠悠众口,除了鄯叶国处于圣光教的绝对控制下,千年的封杀屏蔽,已经抹杀了民众的记忆,这个传说在其余各国都流传甚广,成为圣光教最大的耻辱之一。 想到这里,易天行瞥了瞥城垛阶梯上面的官兵,果不其然,他们的护腕上面分别镶嵌着一颗毫不起眼的光明神玉,虽然仅有指头大小,但是用来激发圣火炬应该足够了。 易天行感慨中州防卫的强大之余,忽然想到,光明神玉稀世罕有,即便是鄯叶国拥有荆州东北部的广阔疆域,数千年来,也没有多少积蓄,制成圣火炬的数量就更加稀少,而且此物在圣光教徒心目中的地位神圣,等闲人士别说拥有,就是看上一眼都是妄想,想不到中州竟然把这种宗教圣物充作普通的照明火把,而且一个长廊便多达两百,中州正位各有五座城门、偏位各有三座城门,八个方位三十二条这样的长廊,一共有六千四百具圣火炬,恐怕现在圣光教集合全教之力,能够聚集的圣火炬连这个数目的零头都没有,中州此举虽然也有利用圣火炬攻击力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恐怕是展示一种君临天下、万邦臣服的气概。 易天行却不知道,为了窃取这些圣火炬,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圣光教狂信徒惨死在中州第二、三重城门之间,以致于这三十二条长廊又被鄯叶国人称为圣光悲鸣之路,当然,在几乎没有任何人会信仰圣光教的神州,老百姓从来不接受这种说法,并且对心目中喜欢挑衅天威、无故滋事的鄯叶国人极其反感,倒是不时有些不通时务、不察民心的书呆子大臣上奏皇帝想要换掉这些火炬以缓和神州与鄯叶国之间的积怨,不过这种论调无论在朝在野都得不到自觉高出番邦一等的神州人支持,除了讨骂毫无意义。 易天行思量之间,雪龙驹已经穿过第三重城门,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现出一片朗朗乾坤。 第五十七章 事事关己 步步惊心 易天行回首望了望中州城墙内侧供给官兵上下的阶梯,心中念头百转,不自禁的形露于外,微微皱起眉头。 林若曦娇笑道:“易大哥想到什么烦心事了?” 易天行心道我在琢磨如何才能攻破中州,不过这事儿却不能在公开场合乱说,更不会给你这种管不住嘴巴的小女孩说,当下呵呵一笑:“没想什么,对了,听闻当年元霸定都中州,曾经立剑于地,宣布剑立之处即是九州中心,以此为都,均八极远近,居九州正统,天下咸服,莫与争锋。既然来了中州,自当前往一看,瞻仰先贤伟绩。” 林若曦撇嘴道:“元霸立剑处么?有什么好看的?其实就是一道巨大的裂缝旁边立了一个大雕像。” 萧衡君瞪了她一眼:“师妹,不得胡说。”转向易天行,颇为玩味的说道:“我听说易公子家世乃是承自上古修士一脉,先人曾力抗元霸不义之师,想不到公子如此仰慕元霸功业。” 易天行肃容道:“如果我活在当时,也会奋起抗击元霸。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认为元霸是错的,是他结束了依靠修士保护人类社会的时代,建立了依靠普通人通力合作维护自身利益的时代。自国家出现以后,人类顶尖个体的力量虽然得到了削弱,但是人类社会本身却得到了以前想都没法想象的迅猛发展,普罗大众的地位和生活质量都得到了显著提高。” 林若曦道:“既然你认为元霸是对的,为什么还要反抗他?” 易天行冷笑道:“笑话!我是上古修士一脉,元霸要铲除的人不是我亲人就是我朋友,再不相干也是我的同道,难道他做得对,我就应该任由他杀我亲戚朋友?数千年来,上古修士虽然高高在上,偶尔还从部落中收取所需,但是并非穷征暴敛、光拿不做,我们的先辈一直守护着人类部落不遭天灾兽劫,付出远远多于收获,到了元霸兴起,他们普通人要过更好的生活就要我们去死,凭什么?!” 林若曦闻言声音一滞,呐呐的答不上话来,心头却在想只有蜀州这种蛮荒未辟的地方才能培养出易天行这般野蛮无耻的人物,因私利而违大义这种事居然能够说得面无愧色、振振有词。 林若曦虽然没有张口,但是易天行察言观色,也知道她心中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话,心中冷冷一哂:“果然是不通世事的小孩子,只知空言正义,不知亲疏敌我之分,总得受了教训才知道敌人无分好坏,相逢唯有灭杀而已的道理。”他也不继续挑起话题,三人之间顿时冷场,只听得胯下马蹄踢踏,顺着长街走向城中心。 不过就在易天行锦衣白马、美女作伴的当儿,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中州官府、江湖的各大势力已经行动起来,密切关注着他的行踪,搜集着他的资料,分析着他的影响,谋划着他的定位。 易天行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低调,还想着先不忙联系表哥,自己在中州城内逛逛,殊不知中州藏龙卧虎,能够在中州立足的各大势力,其情报能力即使不如商家,也并不弱出多少,还未等他踏进中州城门,中州各方各面的目光都已经聚焦在他的身上。 中州长街两侧、小巷之中,穿梭流动的乞丐,不时交头接耳,不时走街串户,如果从空中俯瞰下去,他们就像是一群自由行走在阴沟中的老鼠,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快速而有序的在城市各处游走交流,将寻常或者不寻常的信息分级汇总,传递给他们的首领,其中自然也包括易天行现身中州的消息。 一处酒肆中,两个江湖气息浓厚的中年汉子一面瞥着街道,一面低声交谈:“是易二公子?” “应该没错,我看过他的画像。”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禀告帮主。” “嗯,小二结账!”其中一个汉子在桌子上放下七文钱,提起钢刀便往外面走去。 易天行看着这两个江湖汉子急匆匆的从自己身旁走过,也不在意,江湖上每天都有数之不尽的事端,总不可能每件都要插手,而且这两人的武功低微,与他们有关的事情多半不会与自己有关。 就在易天行的右边,一群锦衣青年簇拥在一起,临窗而坐,一面饮酒,一面斜着眼睛向下眺望。 其中一个年约二十的黑衣剑客眼中凶芒闪烁:“易天行。” “四弟不可莽撞。”旁边一个面色阴冷的少年书生右手握着文昌笔,轻轻敲着左掌心:“此人是古心胜表弟,又是古梦崖挚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一个目光如电、满面虬髯的青年闻言拍桌而起:“哼!不是古梦崖挚友,我们还不动了!否则怎么对得起董大哥!” 少年书生冷冷的道:“我有说不动吗?” 虬髯青年迎着少年书生冷如冰霜、毫无感情的目光,莫名胆气一怯:“二哥你有什么打算?” 少年书生阴笑道:“来日方长,我看他春风得意,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古梦崖运货去荆州,计算日子也要五日之后才能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招待他们。” 这群青年里面唯一一个不曾向下眺望的白衣青年悠然饮下一杯酒,嘴角微翘:“佳客远来,我们身为地主,自当一尽地主之谊。” 这些青年说话之间,易天行已经行过他们所在的酒楼,来到街口一家“贾三当铺”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心中浮起一股亲切,展颜一笑,一振马缰,便快马走了过去。 “贾三当铺”之中,掌柜头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收过当物,开出一张当票,心中却暗自想到:“这主儿到中州了,可得马上通知主事,找个机会拜访一下。” 此时的易天行却已找到了新的关注点,一座八抬大轿从他对面过来,抬轿子的八名壮汉步履稳健,太阳穴高高鼓起,竟然是修炼有成的内家高手,顿时让易天行提起了兴趣:“好家伙,用这样八名高手当轿夫,嚣张得很么。” 轿帘轻轻掀起,探出一张柳眉凤眼、杏腮樱唇的脸庞,左耳挂着一个翡色螭龙坠,眉心点了一朵桃花印,唇上两撇漆黑胡须修剪得宛如两弯秀月,任是易天行胆大如斗,骤然见到这种人才,也忍不住当场炸毛,浮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人笑吟吟的朝着易天行一荡眼波,便把头收了回去,惹得易天行一阵恶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暗自啐道:“妈的,今儿我都遇到些什么人啊?真是晦气!”回首却见萧、林二女面无血色,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般。 易天行见状心头一动,也不说话,继续前行,等到轿子已经远去无踪,方才问道:“你们认识?” 林若曦颤声道:“秦相爷的公子,整个中州,谁敢不认识?” 易天行闻言一乐:“呵,想不到秦正道权倾朝野,生个儿子如此阴阳怪气,别是往来皇宫次数太多,把宫中的阴气带回家了吧?” 萧衡君听了脸色更加惨白,惶恐地道:“易公子慎言。”说罢做贼心虚一般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秦相爷在中州耳目众多,我们言语稍有不慎便会传到他的耳中,届时恐有天降横祸。” 易天行虽然平时行事率性,但是一旦事关重大,便变得小心谨慎,更加不愿祸及他人,所以立即闻过则改,不再出言放肆:“我看你们见到秦家公子,仿佛十分害怕,这是什么道理?” “还要什么道理?”林若曦没好气地低声说道:“秦家父子荒淫无耻,世人皆知,中州但凡有点姿色的妇人,谁不遭其毒手?我们师姐妹往来中州,都是来去匆匆,害怕遇到这两个老少淫虫,想不到刚才还是与小淫虫打了照面,看来我们要尽快离去,而且以后都不能再来中州了。” 易天行愕然道:“这小子有这么恐怖么?难道他敢光天化日虏劫良家妇女。” 萧衡君叹气道:“易公子初至神州,还不知道秦相爷的可怕。在这中州城内,皇命、王法皆可不听,唯独秦相爷的命令不可不遵,否则别想活着离开中州。这秦家父子对于看上眼的女子,当街强抢已经不是稀罕事,中州百姓早已习以为常。” 易天行心头一凛:“妈的,这中州这么黑暗?老子是不是该速走为妙?”他刚才思量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中州防御的漏洞,一想到自己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在中州城内只能夹着尾巴在权臣势力下屈辱求生,他心中不甘之余,又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随即转念一想,易天行道:“二位姑娘稍安勿躁,既然姓秦的劣迹斑斑、肆无忌惮,刚才面对你们二位绝色都没有立即下手,应该是另有要事。现在你们从南门返回搞不好正好与他碰上,不如随我在京城一游,今晚我送二位出城。” 萧衡君涩声道:“也只好如此,有劳易公子了。” 林若曦犹疑道:“如果秦公子不到晚间就已返城怎么办?” 易天行嘿嘿一笑:“我只能担保我活着,便不让二位姑娘有甚闪失,如果我挡不住被人给挂了,还望你们不要怪我。” 萧衡君幽幽说道:“其实我们萍水相逢,交情浅薄,易公子不必如此。” 易天行淡淡的道:“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得忍,总有些事情忍不得,与你们无关。”说罢夹住马腹,伸了个懒腰,骨节间噼噼啪啪一阵脆响,引得路人侧目不已。 与此同时,虞国皇宫外侧的大内侍卫营中,一个脸戴黄铜面具的高瘦汉子正在与一个布衣芒鞋、身背一个大竹筒的白发老头对弈。一个佩刀侍卫健步如飞,掠到二人面前,施礼道:“申无极见过慕统领、呼延长老。” 高瘦汉子目光一瞥,宛如两道冷电射在申无极脸上:“有急事?” 申无极在对方的威压下,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易天行到京城了。” “易天行?”白发老头奇道:“谁啊?” 高瘦汉子冷冷地道:“三易白玉经易家的小辈而已,只不过最近他打了宣九龄,在北宗门内名气不小。”腾炎沼泽中发生的事情由于当事人不多,并未广泛流传于世,所以他还不知道就连北毒宗名宿五绝真人都惨败于易天行之手,仅以身免,否则说话也不会如此轻描淡写。 白发老头盯着申无极,寒声说道:“宣九龄那种废物被打死都是活该,更何况他是你们北毒宗的弟子,难不成你想要我们南毒宗的老家伙替他出头?” 申无极心头一紧,汗水瀑布般流下,连声道:“晚辈不敢。” 高瘦汉子喝道:“滚!别打扰我们下棋!” 南北毒宗自从分裂后一直关系不佳,最近几年却不知道因为何事,两宗宗主突然变得亲密无间,两宗之间的整体关系也得到缓和,所以申无极这种北毒宗的门人也能托南毒宗慕彰的关系当上大内侍卫。不过这种形势也给申无极这种入门不久的年轻弟子制造了假象,看不清两宗之别,竟然妄想南毒宗长老替北毒宗讨回面子。 等到申无极狼狈远去,高瘦汉子轻轻捻起一枚棋子落下:“北毒宗的小辈真是疯了。” 白发老头望着棋盘,一面思量,一面捻须笑道:“不过这易天行也够嚣张的,宣灵龟出名的护短,他居然敢动宣灵龟的儿子。” 高瘦汉子道:“北毒宗门下不择良莠,颇多滥竽充数之辈,门中长老看似比我宗多上十余倍,没有几个见得人的,如宣灵龟这种货色,名为长老,搁我们两人面前过不了十招,出去只能丢人现眼、徒惹人笑。易天行年纪虽轻,在小辈中也算是个中好手,更得天毒子真传,与我们一样精擅毒功,真要动起手来,宣灵龟未必就能奈何得过他。而且我听说他跟封山剑派关系不错,嘿,申无极那个白痴不知所谓,就算是易天行落了我南毒宗的面子,我也得权衡半天才敢做决定,他居然想我为了宣九龄这种废物平白无端的招惹是非。” 白发老头眼神一黯:“这些年辛苦师弟了,要不是宗门衰敝,也不至于让你委屈至此。” 高瘦汉子道:“身为本宗传人,振兴宗门乃是我分内之事,师兄不必感怀唏嘘,请!”说着一摆手,示意白发老头下子。 另一方面,中州古府之中,古心胜端坐中堂,手捧茶杯,淡淡问道:“什么事儿?” 一身劲装打扮的古飞站在他身前,回答道:“小表少爷到京城了。” 古心胜面露惊喜之色,霍地站了起来,险些把茶水打翻:“小表弟来中州了?” 古飞点头道:“是的。” 古心胜高兴之余,忽然想起一事,不满地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小表弟进了京城我们才知道?” 古飞苦笑道:“小表少爷行踪飘忽、神出鬼没,我们能够第一时间发觉他进入中州已经相当及时了。” 古心胜笑吟吟的说道:“我与小表弟阔别多年,都不知道他长变没有?你还愣着干嘛?还不马上去吩咐下人安排客房和酒宴!” 古飞道:“小表少爷似乎并没有马上来我们这里的意思。” 古心胜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古飞先是把易天行宁愿接受蒋翊敲诈也不抬出古心胜来挡灾的事儿说了,然后说道:“现在小表少爷正与离合门的两位姑娘在城中闲逛……” 啪!不等古飞把话说完,古心胜一扇子拍在桌子上面:“靠!这才多大点儿年纪,就如此重色轻友?!反了!” 第五十八章 元霸雕像 燕州特使 中州城中央,并非皇宫,而是一座高达二十丈的巨大雕像——元霸的雕像。 元霸雕像衣襟随风,长发飘拂,目光炯炯,不怒而威,双手向前按着一柄巨剑,巍然屹立,看上去直如生人,仿佛千秋万载不死不灭的永恒帝君,镇守着自己的国度。 元霸脚下踏着一轮莲台,环绕着一圈古篆:“神锋立地定中原,壮志冲霄服八荒”,手中巨剑立地,剑尖抵着地面,以剑尖为中心,大地崩裂,两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交错成一个黑色十字,四端延伸各有十余丈,以这十余丈为界,便是元霸雕像的禁区,不允许任何人踏足,虽然看不到任何防护措施和卫兵,也没有任何警示,但是三千年来,九州之上的人们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大地禁圈,擅入者死,出于对元霸的尊重,这个所谓大地禁圈绝少有人侵入,就算有人触犯禁律而死,也很少有人愿意记载下来,所以踏入禁圈到底会发生什么危险,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一个迷。 易天行估计商家是知道大地禁圈谜底的,不过他没有兴趣干于己无益、无故涉险的蠢事,所以也就不愿意花冤枉钱去了解,只是徐徐绕着元霸雕像走了一圈,将莲台上的古篆看完,回到雕像正面,昂首望着元霸的眼睛。 这座由雕塑大师皮朔易主持,动用神州工匠八百,耗时三十六年方才完成的宏伟巨作,采用整块号称拥有不动明王护持、亘古不灭的九华不动岩雕琢而成,三千年过去依然微尘不染,连飘逸的衣角都没有一丝破损。 中州元霸雕像十分出名,不止一本游记、笔记中有过详细记载,所以易天行早有所闻,站在雕像面前,反而没有抵达中州城门时的震撼感,但是凝神对视之下,元霸雕像这样的死物竟然仿佛活转过来,目光中透露出无上威严,使得易天行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崇拜之情。 易天行心头一凛,崇拜这种情绪不应该产自自己心中,他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雕塑艺术可以高超到撼动自己心神,想来当年制作雕像的时候,必定有人在其中使了手脚,在雕像不为人知的地方,当有释放慑心类型法术的符文和魔法充能装置。 潜运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易天行的心境顿时稳如磐石,暗自冷笑一声,元霸雕像本已是世间奇迹,既要体现元霸剑定天下的气概,又要体现元霸的雍容泰然,按剑而立这个姿势是必须的,九华不动岩是一种杂色斑斓的天然石材,很难限制颜色的分布,要让一座总体姿势确定的人形雕像应该露出肌肤的地方是肉色,应该是整体的地方纯然一色,应该有区别的地方诸色分明,这样的石材恐怕全天下也只有这么一块,简直就是天生为了元霸雕像而诞生的奇石,加上皮朔易等人的鬼斧神工,这座雕像在整个雕塑史上也是不可逾越的杰作,可是偏偏有人画蛇添足,在上面设置这种欺骗愚夫愚妇的勾当,徒惹人笑。 一念及此,易天行对于元霸雕像的兴趣大减,目光低垂,落在十字裂缝上面。 古书记载的元霸身材高大,但是距离雕像显示的二十余丈显然差距不小,同理,霸剑也不可能有十余丈长短,但是这十字裂缝是真实存在的,当年元霸走到这里,一剑插下,便在大地之上形成了这个永不磨灭的伤痕。 以易天行的目力,从黑漆漆的裂缝注视下去,也只能看到三丈左右的景象,再往下就不知道还有多深。 易天行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感觉自己的气血在经脉中激荡翻腾,一剑之威,一至于此,即使借助了霸剑这把天兵之力,这是何等的修为境界? 这一刻,易天行心潮澎湃,豪情满腔,终于感到不虚此行,踏入中州之后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心中只剩下孤身行我路的斗志与坚持。 得罪权倾朝野的秦正道又如何?陷于千古不破的中州又如何?上古修士难道不是直面天地之威锐意前行的么?世间种种规则,不过是束缚自己道心的桎梏,世间种种艰难,不过是磨练自己道心的魔障,世间种种难以扭转的强势,不过是正视自己道心的考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终非自己本心本意,守得底线,固住道心,天下无处不可去,天下无处不可留,真要无路可走,那边一剑劈去,杀出一条康庄大道。 易天行长吁一声,脸上展现笑容,悠悠然低声自语道:“今日立朝中州,地为九州之中心,人为九州之共主,苍天可鉴,立剑为证,凡有懵懂不明者,当替天布道,凡有刁恶不从者,当替天行罚。” 这是传说中元霸将立剑之处定为九州中央时说的一句话,毫无理由的蛮横,毫无理据的霸道,当时几乎没有一个人会真心相信这句话,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中州从地理而言就是九州大地的正中心,但是元霸说是,它就是,不是也是,不是不行! 自从这句话广播天下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一阵阵腥风血雨,凡是不认同这句话的国家、部落、种族,全部都沦落在元霸的铁蹄之下,要么俯首臣服,要么灰飞烟灭。 于是多年以后,无论是载入史籍的文字、流传千古的诗章,还是天下人的心目中,都牢牢铭记着中州是九州中心这一共识。 易天行心境转换之后,恢复了以前壮怀激烈、睥睨天下的心胸气度,感怀先人功业,情不自禁的念叨出来。 谁知他念得小声,仍然落在旁人耳中,随即一声冷笑传来:“赤帝族人果然都是一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 易天行斜眼一瞥,只见自己右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三名身体裹着厚重毛皮的魁梧青年,正中一人方脸无须,面如淡金,眉眼间英气逼人,头上戴着一顶翻边圆顶皮帽,毛色朱红如流火,身上皮衣金毛披拂,无风自动,涌起一波波金浪,右手手腕戴着一串青色珠链,大如拇指,质如玉石,淡青色表面中隐隐藏有一抹墨绿色斑痕,形如凤羽,两外两个青年站位略后,站在他左边的青年脸颊狭长,形如狼面,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凶光毕露,身上的狼皮大衣隐泛金光,显然并非凡物,但是色泽黯淡,一看就是陈年旧货,而且上面沾染了许多紫黑色的污迹,即使洗得一尘不染,看上去仍然十分污秽,腰间佩着一把燕州最为常见的金狼弯刀,就连刀鞘表面的花纹都已经磨损得看不见原貌,站在他右边的青年目如鹰隼,锐气四溢,背负双手,神情甚是倨傲,身上装束怪异,是将各种不同的野兽皮毛裁剪成一片片鹰羽一样的形状,然后缝纫成衣,看上去就像是长满了各色羽毛的怪物,针对易天行的冷笑便是他发出来的。 易天行看出三人来历,立时提高警惕。 能够身穿金狼大衣的,必定是金狼部落的豪门之后,因为金狼对于金狼部落具有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其他部落的人要是击杀金狼取皮必定会成为金狼部落的公敌,而在金狼部落内部,必须亲手独力猎杀金狼的勇士才能制作金狼大衣,作为家族传承的重宝,这件金狼大衣上面血迹斑斑,显示了它的传承古老,绝非传自一个新晋的勇士家庭,至于那把充满沧桑感的金狼弯刀更加验证了狼面青年的身份,燕州铸造技能普遍不高,所以并没有将弯刀作为家族传承的惯例,只有那些极其古老强大的家族,才会拥有值得一代又一代传承使用的宝刀,金狼部落中,这样的家族只有五个。 锐眼青年的衣服就是他的身份招牌,整个天下,也只有神鹰部落的人才会制作这样风格的皮衣,不过一般神鹰部落的牧民会大量使用羊皮制作这样的皮衣,只是在颈部一圈使用自己猎杀的野兽皮革,而这个青年的皮衣通体全用野兽皮革所制,按照神鹰部落的习俗,野兽取皮制衣,必须本人猎杀所得,而且一兽仅能取用一羽之量,光看他的衣服,便可知道他的捕猎本领何等强大。 至于黄脸青年,虽然难以准确定论,但是他的帽子纯由金睛火貂的尾巴制成,腕部珠链由荆州凤羽玉菩提打造,均是价值千金的宝物,身上的金毛王狮皮更非钱财所能估量,这种百年难遇的极品皮草,号称王者之皮,除了虞国内府收藏的贡品,就只有草原王庭才能使用,加上能够驾驭金狼部落、神鹰部落的勇士,身份必然脱不出犬戎、天狼、腾格里三大王庭的王子。 易天行还未想好如何应对,那个神鹰部落的青年便不依不饶的高声叫道:“好放肆的贱民!胆敢斜眼蔑视我燕州王族!” 刚才易天行的自语也好,他的冷笑也好,声音都不大,并无旁人听见,但是他这一喝,顿时激起一阵骚乱,元霸雕像旁边的人群潮水般向外退去,只剩下易天行一行三人和对面的三个燕州青年。 易天行目光一转,心头顿时雪亮,这三个人想必在中州待了不短的时日,而且做了不少嚣张跋扈的事情,当下淡淡的说道:“金狼部落的破落户,神鹰部落的土包子,还有那不知来历的路人甲,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地方么?” 此言一出,周围的观众一片哗然,胆小的立即拔腿就跑,这三个燕州青年乃是代表腾格里部落的草原特使,由于虞国国力日衰,对于燕州的威慑力日渐降低,燕州草原诸部早已不再遣使来朝,今年不知道腾格里部落抽什么风,突然派遣由腾格里部落二王子呼延合台、金狼部落左贤王嫡子乌珠留、神鹰部落第一高手拓跋枭率队的使团过来,使得好大喜功的卢乾大为高兴,幻想自己威加宇内、四海咸服之余,对于知情达趣的腾格里特使大加褒奖,赏赐无数不说,还嘱咐秦正道好生款待,一定要彰显虞国泱泱大国的风范。 秦正道自有自己的盘算,亲自出马曲意奉迎,有意无意助长腾格里特使的威风。 呼延合台等人久居草原,心思单纯,加上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发现在中州随便自己如何任性妄为均有虞国官府撑腰之后,顿时打心底里看不起虞国,行事愈发肆无忌惮,每次酒过三巡,想起神州、燕州数千年来的厮杀血仇,他们便忍不住要到城中闹事发泄,这些日子以来,弄得中州乌烟瘴气,虞国百姓不堪其苦,但是在本国官府压迫下,一个个又有冤无处诉、敢怒不敢言。 这一日他们三人倒是没有喝酒,只是拓跋枭听到易天行的说话,想到昔日神州强盛之时,燕州饱受欺凌的屈辱历史,登时火冒三丈,出言挑衅。 听得易天行反唇相讥,拓跋枭热血上脑,怪叫一声,双手从身后翻出,一抖手,十道犀利劲风透指而出,纵横交错,将易天行身形笼罩在无形真气构成的罗网之中。 易天行长袖一拂,一股汹涌如潮的真气向前射出,当场将拓跋枭的指风击溃,余势不竭,撞向拓跋枭前胸。 拓跋枭见状面色一白,勉力交叉双臂,挡在胸口,神鹰部落精通追踪、疾行、侦查、陷阱、偷袭之术,乃是草原上最优秀的斥候种族,但是与之相应的,神鹰部落的汉子并不以武勇见长,即使是拥有神鹰部落第一高手头衔的拓跋枭,面对易天行刚猛无涛的反击,也没有任何以硬碰硬、正面抵挡的把握。 熟知拓跋枭底细的乌珠留眼中绿芒爆射,手握刀柄,上前一步,拦在拓跋枭身前,正待出手,却见眼前一花,呼延合台飞身掠出,吐气发力:“喝!”一拳击出,迎上易天行的真气。 嘶!仿佛虚空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呼延合台的拳头破开易天行的真气,快如流星,直愣愣的砸向易天行的小腹。 呼延合台这一拳,既无凛冽风声,又无凌厉气势,但是未等拳头击至,易天行便感受到一股身陷死地的危险感觉,当下低喝一声,白玉真气运转开来,温润如玉、洁白如雪的右掌拦在呼延合台的铁拳之上。 蓬的一声闷响,呼延合台倒退三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而易天行胯下的雪龙驹则发出长声悲鸣,四蹄一软,马首一垂,便朝着地上趴去。 第五十九章 九州楼 朝天阁 易天行脸色一厉,身子微微一晃,浑身骨骼爆发出炒豆一般的脆响,右臂一摆,宛如列缺行空,抽向呼延合台。 呼延合台刚刚稳住身形,便见一道黑影夹着呼啸风声袭来,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清楚实质,心中震骇之余,来不及转动其他念头,怒喝一声,双手一抬,交错挡在自己面门之前。 轰!易天行铁臂如梁,狠狠扫在呼延合台的双臂之上,巨大的力量就像大山压境一般,沿着呼延合台的双臂蔓延至他的全身。 呼延合台身形一晃,双脚牢牢扎根在地面之上,一步不退,但是脸色刹那间变得殷红如血,就连双目都透露出一道道网纹血丝,仿佛随时都要滴出血来。 与此同时,一圈震荡波以呼延合台的双臂交叉点为中心扩散开来,激荡澎湃,如同滔天巨浪决堤而下,站在附近的乌珠留、拓跋枭不虞有此,顿时惨遭波及。 乌珠留只觉一股暗流汹涌,推得自己脚步虚浮,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心中惊怒交加,大吼一声,真气迸发,身上金狼大衣鼓胀如球,一幢蒙蒙金光护住全身,将震荡波的力道抵消,方才止住退势,但是任凭他功力深厚、反应及时,仓促之间爆发全力,胸口也是一阵气血翻腾,心脏更是剧烈跳跃,像要冲出喉咙一样,难受之极。 拓跋枭五感敏锐,反应倒是比乌珠留还快,身体刚刚感受到压力,就毫不犹豫的朝着后方掠去,但是他内力不济,身在半空被震荡波余力一迫,登时重心失衡,脚一沾地,就跌了个四脚朝天,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易天行瞥了呼延合台一眼,看出他已经被自己震伤经脉内腑,就连流经眼球的细小血管都受到波及,伤势虽不致命,可也决计不轻,只是死撑面子,这才将淤血强行吞下,做出势均力敌、昂然不退的姿态,当下冷笑一声,收手不攻。这三人来历不凡,如果在大庭广众公然重创他们,恐怕会闹出大乱子,自己纵然不怕,难免会给古心胜、古梦崖等人带来麻烦。 拓跋枭翻身站起来,脸皮臊得通红,浑然忘却易天行的厉害,大叫一声,恶狠狠的扑向易天行。 乌珠留也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宝刀出鞘,化作一轮弯月斩向易天行颈项。 呼延合台猛的伸展双臂,止住乌珠留、拓跋枭的攻势,然后在他们二人费解的目光中,徐徐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一招手,大步流星的走向前去。 乌珠留和拓跋枭虽然犹自愤愤不平,恨不得一拥而上,将易天行当街斩杀,但是呼延合台已经表态,他们身为随从,也只能怀着满腔怒火,亦步亦趋的尾随而去。 走出不到百米,拓跋枭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二王子!你为什么……” “闭……”呼延合台一张嘴,强行压制住的鲜血立时涌上喉管,喷将出来。 乌珠留和拓跋枭见状大惊,连忙从左右贴上,扶住呼延合台。 “滚!”呼延合台奋力挣脱乌珠、拓跋二人的搀扶,牵动脏腑,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怒目瞪了拓跋枭一眼,心道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没有眼水的随从,生怕自己一行不够丢脸么?捂着嘴巴,硬生生吞下一口已经涌入口腔的鲜血,脚下加快速度。 乌珠留和拓跋枭这时再无半分转身挑衅的念头,一声不吭的跟在呼延合台身后,迅速离开。 易天行饶有兴致的看着呼延合台在长街上大口吐血,好不容易压抑住大声叫好的念头,心想自己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却见一个身材高大、锦衣华服、手持铜扇的俊朗青年站在对面,满脸都是喜悦。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但是天宁扇普天之下只有一把,易天行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古心胜:“七表哥!” 古心胜大笑着走上前来,一掌拍在易天行肩膀上:“好小子,总算逮到你了!” 啪!古心胜只觉掌心传来一股坚韧的反弹力,震得自己手掌微微发麻,不禁咦了一声,讶异的瞥了易天行一眼,呵呵笑道:“来到中州也不先来找我,看不起我么?”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我第一次来中州,先自己玩儿一圈嘛,又不是存心避而不见,至于说得那么严重吗?” 古心胜不由分说的抓住易天行手腕,洪声说道:“走,表哥给你接风!” 易天行苦笑着说道:“且慢,我这里还有朋友呢。” 古心胜望着萧衡君、林若曦,笑着道:“小表弟的朋友,便是我古心胜的朋友。萧、林二位姑娘也一道来吧。” 萧衡君笑吟吟的道:“久闻铜扇公子任侠好客、义薄云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们姐妹尚有要事,不便久滞京城,还是等下次有缘来京的时候再聚吧?”她表面笑颜如花,心中却满怀警惕,古心胜以一介平民商贾的身份,家族既没有贵胄背景,个人又没有社会地位,就连财力也在中州这种繁华奢靡之地排不上号,来到权贵满街、豪门遍地的中州没有几年,便站稳了脚跟,上结官府,下通帮派,在黑白两道混得如鱼得水,挤入中州三大富商之列,绝非正经商人那么简单,甚至有传言说他的背后有秦正道支持,所以即使古心胜在江湖上有仗义豪侠的名声,她却宁可往坏处想,也不愿意轻率的将自己师姐妹置于险地。 林若曦愕然道:“师姐,我们有什么要事?我怎么不知道?” 萧衡君闻言俏脸微红,瞪了林若曦一眼:“师父就是知道你心里装不下事,所以出门的时候没有给你说,你跟着我便是。” 古心胜眼中精芒闪烁,忽然松开抓住易天行的手,拱手施礼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不耽误萧、林二位女侠的正经事了。” 萧衡君、林若曦二女离开之后,易天行随着古心胜一路向北,来到古心胜在中州开的“九州楼”。 远隔一条长街,易天行便望着九州楼大为惊叹:“七表哥,这酒楼是你着人修建的?真是鬼斧神工,叹为观止!” 就在易天行的眼前,一座酒楼拔地而起,直插云霄,整座酒楼足有十二层之高、占了一亩有余,外立面呈八角形,每层的檐口都雕刻着八只云兽,袅袅轻烟从兽口中喷出,看似轻柔淡薄、弹指可灭,实则凝如晨岚、风吹不散,将整座酒楼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看上去恍若仙境,每一层的窗户都由晶莹剔透的净水琉璃制成,上面绘有各种典故传说、吉祥图案,每一层一个主题,每一面一个花样,内里衬以大秦国的火烛晶珠,这种晶珠越是黑暗的地方越是灿烂如火,所以到了夜间,窗上图案会在火烛晶珠的映衬下愈发鲜明,远远望去,其中人物花鸟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古心胜得意地道:“此楼远观不能尽其妙,要赞叹等进去再说。” 易天行撇嘴道:“七表哥好不谦虚啊!” 古心胜摇头笑道:“九州楼巧夺天工,又不是我一人之功、一己之力,我又何必假客套?我真要谦虚了,负责设计、修建这座酒楼的几位大师岂非要掐死我?” 二人一面闲聊,一面前行,不消片刻就来到九州楼门口。 易天行还未踏入酒楼,鼻端就隐隐闻到一股异香飘来,当下闭目一寻思,然后睁眼对着古心胜说道:“芸香木?” 古心胜鼓掌喝彩道:“小表弟好见识!” 易天行微微一笑,跨入九州楼,入眼处仍然忍不住呆了一呆:“七表哥好大的能耐。”芸香木木质坚实、香气自生,乃是一等一的优质木材,但是由于此物仅有海外芸香岛出产,产量十分稀少,一根木料运到神州便要价值千金,而且销路仅仅限于虞国皇室以及神州几个最为古老的世家,没有根底的富豪就是有钱都没处买去,就算获得皇帝赏赐或者跟那几个古老世家搭上交情,能够获得一、两块芸香木料已是极限,但是这座酒楼的梁柱楼梯竟然通体都是芸香木所制,这已经不是有钱所能说明的问题。 此时尚未到进餐的时间,九州楼内并无客人,古心胜拉着易天行直上楼梯:“这可不是我的能耐,是秦正道的能耐。” 易天行眉头一皱:“秦正道啊。” “不错,秦正道。”走在易天行前面的古心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跟他这种王八蛋扯上关系?” 易天行淡淡的道:“我不喜欢而已,你是商人,总不可能如我这种无业游民一般凭着一己好恶、意气用事。” 古心胜叹气道:“是啊,我是商人,所以我必须跟官府打好关系,否则寸步难行。而且中州真的太烦了,随便从阴沟里面窜出来一只耗子都是皇宫中的御鼠、太师府的宠物,街头扫大街的都能托关系、找后门栽你个叛国的罪名,如果不攀附一个实力强大的靠山,根本没法做生意。” 易天行道:“我知道,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七表哥你也不用给我解释。” 说话间,古、易二人已经上到九州楼顶楼,古心胜径自领着易天行进入北面的一个名叫“朝天阁”的厢房。 招呼易天行靠窗坐下之后,古心胜指着窗外道:“风景如何?” 易天行扭头一瞥,只见一座宏伟宫殿映入眼帘,心中一动:“此阁正对皇宫?” 古心胜点头道:“平时这间房子我是不对外的,只有像秦正道这样位极人臣的实权人物来了,我才开放。” 易天行望着皇宫中宛如蚂蚁一般的人物在各个门户之间进进出出,若有所思:“七表哥你志向好大。” 古心胜楞了一下,随即笑嘻嘻的回答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过这东西值钱啊。” 易天行嗯了一声:“这种生意招人忌惮,未免得不偿失。” 古心胜道:“这种生意现在不是时候,但是时机到了,便没有什么顾虑。” 易天行道:“看来这虞国的天下是没人看好了。” 古心胜慢悠悠的给自己和易天行斟上一杯茶:“傻成那样有难度。” 易天行收回目光:“这才申时未过,我们坐在这里是不是太早了?” 古心胜道:“谁说到这里就必须吃饭了?来,我先给你介绍几个人!”说罢拍了拍手:“进来吧!” 房门推开,十余个男女鱼贯而入,站到古心胜、易天行的对面。 易天行站起身来,朝着其中几个人施礼道:“易天行见过药伯、松叔、柏叔、飞叔、杀叔、媚姨。” 古药等人连忙还礼:“小表少爷!” 古心胜惊讶地道:“你居然还记得他们,上次见面你才几岁啊?” 易天行道:“当然不是靠当年的印象,不过古府八邪的特征,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说着朝向其余诸人:“不过这些朋友,我就眼生了。” 古心胜指着其中一名美貌女子说道:“她是我的侍女,名叫季如兰。” “季如兰?”易天行心中暗自吃惊:“这女孩好强的武学天赋。”这个女子他听易锋寒和古梦崖提起过,三年前还是个不通武学、任人鱼肉的弱质女子,想不到三年后竟然已经拥有了一身不俗的武功。 古心胜接着介绍:“这两位是四知堂的陈诚、宝光寺的佛顶大师,现在替我主持西城济世堂。这位是锦鲤帮帮主巫秋实,专门替我联络各地**,铺平商路,平时都不在京城,你也是运气好才能在这里遇到他。这四位是我到中州以来结交的好兄弟好帮手,翻江蛟藏浩,他家祖孙三代都是水路英雄,江湖上操舟弄楫的好汉没有不给他面子的,我的水运全仗他帮我看着;雪刀年国强,他在虞国军方的门路可不是一般的广阔,我与虞国军方的所有交易都是经由他手;冷面煞星白无夜,你别看他一脸死相,要把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卖给不出家门的大家闺秀,中州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广宁子道长本人精通法术不说,手下更有近百弟子,你从蜀州运来的玄晶,通过他们才能物尽其用,转化成对我帮助甚大的各种武器、法器。今天我给你介绍的这些人,才是我真正的心腹手足,今天之后我带你见的人,便是利益之交。” 第六十章 移步金谷 野菜开席 古心胜的亲信们与易天行见过面之后,并未多过寒暄,稍微交待了几句场面话,便各自散去。 易天行等到诸人影迹全无,方才徐徐问道:“来都来了,为什么不一起吃顿饭?”就算是点头之交,初次见面,匆匆而别,也是大违常理,更何况古心胜特意召来心腹给自己认识,自然是想要让双方增进情谊,不应该连顿饭都不吃就散场走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另有要事,不得不去的要事。 古心胜笑道:“来日方长,今天晚上有事,大家没空。” 易天行眉头一皱:“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自家兄弟,别把我当外人。” 古心胜悠然走到窗边,双手按住窗沿,眺望着远方的宏伟宫殿,低声说道:“你远来是客,我这个做表哥的不能大摆筵席给你接风,已经是丢脸至极的事情,难道还好意思要你替我跑腿?” 易天行道:“跑腿那么简单就行?” 古心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吁一声:“自然不会这么简单。”说罢转过身来,双臂伸展,靠着窗户苦笑道:“这京城挺有意思的,整个黑白两道都在达官贵人手中握着,不管你是行侠仗义的武士,还是横行不法的黑帮,背后没有权贵撑腰,随时死无葬身之地。换句话说,能够活在京城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个是单枪匹马闯荡江湖的主儿,他们,或者说我们,每一个人都代表着朝廷中某一位大人甚至某一个派系。这些大官动动嘴,我们就必须动刀子,不动都不行。嘿,你七表哥是不是很没出息?想起这事儿,我就觉得对不住古家列祖列宗!几千年来,我们古家什么时候给人当过狗腿子?!” 易天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古心胜身旁,将目光投向皇城,淡淡地道:“不丢人。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七表哥你既然志向远大,又何必拘泥这区区小节。” 古心胜愣了一愣,霍地转过身来,沉声道:“你不会以为我想进去住吧?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易天行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想不想都无所谓,那个位置不好坐,而且坐着也不怎么舒服,不坐也罢。” 古心胜切了一声:“我看卢乾坐得挺舒服的,一点正经事儿不干,整日里除了赏玩奇珍、游山玩水、大兴土木、广纳**,就是听听下面的官僚拍马屁,过得不知道多么逍遥自在。” 易天行冷笑道:“所以他坐不久。要不是他一身狗屎运,祖上三代积德,给他攒下偌大的家底,哪儿经得起他这么折腾!不过也快了,这国家千疮百孔、风雨飘摇,亡国只在旦夕,就看谁点燃第一把火。” 古心胜道:“那倒是,卢乾这家伙胡作非为,要不是大虞百年积蓄、国库充裕,估计早就撑不住了。” 易天行哼了一声:“这小子弄得国家经济一片惨淡,全仗历代的国库盈余用来填补各种窟窿,迟早坐吃山空,弄得民不聊生,只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古心胜道:“快了,卢乾奢靡无度,国库消耗日盛,就算国内风调雨顺、边疆刀兵不起,内外均无另增的用度,也会在两年内花费一空。届时别说处理政事,就是要满足卢乾一人之需,也需要加重税收才能保证。重税之下,百姓必然不堪其苦,再加上层层官吏乘机渔利、别有用心者推波助澜,很快便会逼得老百姓走投无路。”说罢瞥了易天行一眼,没有继续说透。 易天行没有问古心胜从哪儿来的消息,这种事他既然说得斩钉截铁,消息应该确凿无疑,也没有对卢乾可以挪用国库财资供给自己挥霍表示惊讶,虽然这是易天行一向深恶痛绝的行为,不过以卢乾的倒行逆施,易天行并不指望他有什么为君者的底线。 沉吟半晌,易天行方才开口:“两年时间转瞬即逝,你有什么打算?” 古心胜呵呵笑道:“你不开口,我也会叫你帮我。不过我们兄弟刚刚见面,先别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好不好?” 易天行闭着嘴巴,只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古心胜。 古心胜无奈的一挺身,站直腰板:“跟我来。”说完带着易天行走出朝天阁,沿着楼梯向下,一直走到九州楼第六层,进入一间名为“金谷园”的厢房。 “金谷园”与“朝天阁”的布置大相径庭。 “朝天阁”雍容典雅,所用器物毫无烟火气息,乍一看与普通人家的物件并无二致,但是仔细鉴别,便会知道桌上的茶杯乃是千年前就已绝产的明窑珍品,挂着的万里锦绣图乃是画圣吴大师的真迹,桌椅用料倒是不如何珍贵,只不过均是前朝宫中御用之物,主位的椅子后面甚至有晋元宗的亲笔题诗和印章…… 反观“金谷园”,则丝毫不加含蓄的透露着奢侈豪华的味道,所用之物,唯贵唯奢,三十六只南海火珊瑚,围绕着房间一圈,每一只都高达七尺、枝丫繁茂,更难得的是高度一致,看上去宛如三十六蓬火焰,照得房内红彤彤一片;房屋正中是一张足供二十人就餐的旋转圆桌,通体采用轻云木雕成,这种荆州特产的树木生具特性,不仅表面自然生成云纹,极具观赏价值,而且木质集轻盈、坚实为一体,向为荆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所喜好,用作餐桌,只是图它轻便利于转动,不过轻云木生长缓慢,百岁之木,也不过尺余方圆,而且树龄越大,树径增长越慢,所以多用来制作手杖,如果是制作家具,多是采用拼制,像这个圆桌整张桌面径约四米,恐怕得是五千年以上的古木才有可能,整个荆州估计都无法找出第二棵这样的轻云木;二十把椅子看起来也是轻云木所制,但是入手生温,坐在上面暖洋洋的如浴晨阳,竟是用整块色泽接近木质的温玉雕琢而成,再由工匠巧手,模仿出轻云木的天然纹路出来;桌上的杯盘碗碟皆是羊脂美玉制成,杯碗浑然一色,找不出半点杂质,盘碟金丝镶边,如若藤蔓,翠玉作叶,翡玉为花,点缀其上,就像是天然生成的碧叶红花。 易天行甫一进门,就讶然叫道:“这房间也太俗气了,招待暴发户用的?” 古心胜道:“打开门做生意,自然不可能只招呼一种类型。虽然能进九州楼消费的,非富即贵,不过富贵中人也不是个个都品位如一,我这里每层楼都有不同的风格,任由他们选择,当然,顶层是特例,能够去那里吃饭的,都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就算是头猪,他也得装一头高雅脱俗的猪,他们没得选,不懂欣赏也得忍着。总体而言,九州楼越到下面的楼层,装修越是低俗。没法子,装逼也是门学问,你不能指望有钱人都有品位。”说着声音一低:“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也没有,九楼以上的装修全是城中几个所谓名士帮我拿的主意,下面几层我倒是提了不少想法,说起来,我特别喜欢这个金谷园的风格。” 易天行呆了一呆,点头表示理解:“没事儿,你是对的,你做生意要像我这种品位,什么东西都卖不出去。” 古心胜大有同感的拍手道:“说得对极了,我曾经与那些个名士谈过生意经,奶奶的,这些家伙要么自命清高,避而不谈阿堵物,要么漫天鬼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除了他们那个小圈子的人互相吹捧、互相捧场,还有就是朝中官员会偶尔捧场沾沾名士的光,基本没有其他客源。” 易天行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我可不是什么名士。” 古心胜大大咧咧的说道:“差不多了,都是读书读坏了……”忽然发现易天行双眼直欲冒火,这才干笑两声:“还是有区别的,还是有区别的……” 易天行哼了一声,岔开话题:“酉时已过,安排上菜吧。” 古心胜道:“好!开饭!顺便让你见识一下表哥的手段。” 易天行心头一动:“什么意思?” 古心胜神秘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说着扬声喊道:“上菜了!” 随着底下一声回应,楼梯上便传来细微的碎步声音,紧接着房门一开,八个美貌侍女鱼贯而入,放上凉碟后,娇滴滴的喊了声“公子请用膳”,然后整齐有序的退出门外。 易天行瞥了一眼桌面:“就我们哥俩儿,你用不用弄得这么……不是我说你,这碟子也太小了吧?” 古心胜招呼易天行坐下:“小什么小?来这里吃饭,吃的是饭吗?这里吃的是场面,辅菜要的是精巧玲珑,你要大盘,主菜上了就大了。” 易天行目光扫视,随即惊喜叫道:“呵!这都是些什么稀罕玩意儿?我居然见都没有见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尝新鲜的?” 古心胜嘿嘿一笑:“什么稀罕物件?”指了指其中三样冷盘:“其余的不说,这几样都是蜀州特产,你一定知道。” 易天行咦了一声:“不会吧?”仔细看了看,指着其中一碟凉菜说道:“这菜看着像白麻藤尖蘸麻酱?” 古心胜道:“答对一个。” 易天行脸色一变,指着另一碟凉菜:“那么这肯定是凉拌猪儿欢了?” 古心胜点了点头:“继续。” 易天行从第三碟蜀州特产中捻起一根形如签棍的食物,放入嘴中咀嚼,顿时一股味如嚼蜡,却又透着丝丝涩口的感觉弥漫整个口腔。 “呸!”易天行一口吐在地上,勃然怒道:“古心胜!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明白所尝何物的同时,心中怒火满盈无可遏制,顾不得亲戚之情:“白麻藤尖这种闹饥荒时贫民用来苦熬岁月的东西也就罢了,猪儿欢这种喂猪的野草你也端给我吃?还有这东西,是从栗枝树枝里面抽出来的树心吧?这东西喂猪猪都不吃的吧?!” 古心胜似乎早就料到易天行的反应,笑吟吟的摆了摆手:“小表弟稍安勿躁,这些可都是我这里最热销的菜品,端上来给你见识一下,你不喜欢我立即更换便是。”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中州的权贵中人都是味觉失衡、头脑如猪的怪胎么?这些野菜非但档次低劣,而且难吃得要死,他们居然喜欢?” 古心胜悠悠地道:“纠正你一个观点,只有穷人才嗜美味,权贵吃的是健康和档次。”说着顿了一顿:“你说得不错,白麻藤尖、栗枝树、猪儿欢这些东西都是野菜粗粮,甚至连农户都不轻易食用,不过呢,就连你都要琢磨半天还不敢肯定,在这神州京城之中,谁知道?” 易天行被哽得没话可说,缓了口气才道:“但是这些东西很难吃啊!” 古心胜不屑的嗤了一声:“土了吧?我告诉你,在这中州上等人的圈子里面,你得专挑难吃的吃。” 易天行嘟哝道:“集体脑袋进水了?” 古心胜摇头笑道:“因为难吃啊,那就是平时没人吃的,没人吃的必然是有各种鲜为人知的特异功效的,就算不能壮阳补脑,那也必定能够延年益寿。” 易天行愕然以对:“这是什么逻辑?” “养生家的逻辑。”古心胜乐呵呵的说道:“说起这养生家,也在中州流行了好几十年了,一大帮子不入流的赤脚大夫,操着各种不着边际的医学理论,专门吹嘘药疗不如食疗,把被常人忽略甚至被淘汰的食物翻出来当成灵丹妙药来兜售,在这中州比杏林国手还吃香。” 易天行恍然道:“原来是他们啊?你一说我还真听过这种人,其实他们有些说法还是有点道理的,不过都是废话,只要没毒性、能入口的东西,对人体多少有些益处,这些家伙抓住想要宣扬的食物一点好处就夸夸其谈,对其缺点却避讳莫深,以此沽名钓誉混饭吃么。我以为他们只是下九流的旁门左道,想不到势盛若此。” 古心胜笑嘻嘻的道:“你别小看了他们,越是富贵,越是怕死,他们的言论虽然不可深究,但是却迎合了权贵的心理,所以他们在权贵们选择饮食方面很有影响力。你表哥我就是充分利用了他们的影响力,才让这些城里人闻所未闻的野菜成为当世最为豪奢的菜品。”说着指着凉拌猪儿欢:“你知道这碟菜多少钱?” 易天行撇了撇嘴:“难不成能卖五十两银子?” 古心胜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一百两,黄金。” “什么?”易天行惊讶得险些跳起来:“他们当这是仙草啊?” 古心胜淡淡地道:“差不多了,我告诉他们这是产自蜀山深处的灵草,生长在猿猴都不可攀援的峭壁之上,只有当地熟悉地理的巫族土著才能够摘取。考虑到采摘不易,巫族又凶残野蛮不好打交道,每年产量极少,我的商队深入蜀州巫郡面临诸多风险,动辄损失大量人手物资,所以收取一百两黄金真是一点都不贵。” 易天行呆愣愣的望着古心胜,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奸商!” 第六十一章 南富北贵 东卑西贫 华灯初上,中州的夜晚就像是大虞的朝纲,呈现出不可逾越的阶层。 北城区早已沉寂下来,静悄悄的,不带一丝繁嚣,仿佛一只无声潜伏、准备择人而噬的饕餮,将四分之一的中州都吞入无尽黑暗之中。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因为四大城区中北城距离皇城最近,三品以上的官宦门第都云集于斯,又由于昔日当朝大员要参加早朝的关系,大多不到戌末就已入睡,所以中州北城最忌讳的就是夜来喧哗,就算是官家子弟要去消遣热闹,也不敢打扰这片区域的宁静。这种惯例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深入骨髓,进而成为一种规则,即使是卢乾十余年不早朝,各级官员通宵达旦的笙歌艳舞、酒醉金迷,但是也没有人打破这个规则。 其余三个城区倒是热闹非凡,与北城相比,恍如隔世,不过这三个城区也各有特色,并不雷同。 南城区是中州商贾聚居之地,凭着对聚敛财富的热衷,当地居民将中州千年古都的繁华展现得淋漓尽致。凡是能够在九州商铺中买到的商品,这里应有尽有,而且十二时辰不间断经营,大街小巷之中,各种通宵营业的酒楼、金楼、皮草行、笔墨轩、宠物店、古玩店……肆无忌惮的吞吐着巨额财富,炫耀着九州第一名城的昌盛繁荣,任凭谁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无法联想到大虞日暮西山般的国势。 中州东城的夜晚与南城一样喧嚣,甚至更加热闹。因为南城正对着皇宫正门,冲着正大光明的贵气,自然得经营各类正经的行当,否则玷污了龙眼,可是担当不起的大罪过。东城则不一样,偏离了贵人的视线,各类藏污纳垢却又盈利丰厚的生意便浮出水面,堂而皇之的呈现于世间。数之不尽的勾栏、瓦肆、青楼、赌坊、当铺,已经是其中合法的营生,更加阴晦的是各种官方背景的地下黑市,各式各样见不得光的生意都在这里运作,比如倒卖军械军粮、赈灾物资,又比如拐卖人口,每一天都有大量的黑钱在这里洗白见光,重获新生,跟它们的主子一样道貌岸然,看不出半点骨子里的肮脏。 中州西城到了晚上也热闹,但是却是被达官贵人们遗忘漠视的热闹,从很早以前开始,西城就是贫民窟,只有最为贫困潦倒的中州人才会居住在西城,稍有权势或者财富的人,又或者能够攀附上富贵人家的人,都会第一时间离开这里,最不济也要在东城置一处产业甚至寻求雇佣,哪怕晚上睡在东城的地窖、马厩、地铺,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因为即使在东城的生活阴暗委屈、上不得台面、犹如沟渠中鬼祟游走的老鼠,也绝不至于像这些在西城的人卑下如无知草木、生死无人过问。 但是中州西城毕竟是热闹的,到了夜晚,劳累了一天的贫苦汉子纷纷呼朋唤友,聚在简陋的饮食摊点,喊上几碟下酒菜,就着一文钱一壶的劣酒,谈天说地,消困解乏,这边讨论昨日看的戏文,那边就在谩骂昏君和奸臣。另一方面,各种不同于东城的黑暗气氛也在这权贵止步的角落中弥漫,东城的地下黑市没有强大的官方靠山根本无法插手,否则不管你多有钱,也不管你多能打,第二天也会横尸街头,但是西城的地下黑市,是真正黑帮的天下,中州凡是没有官方背景的黑色经济,都聚集在西城展开,甚至官方不会正式开展的业务,比如雇佣杀手,比如买卖情报,对于权贵来说,有钱大家挣,但是不能没有分寸和规矩,但是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违反的,没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只看付出与收益的对比。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西城是官府的禁地,事实上,西城的黑帮也是官员们的棋子,只是由于最底层的百姓往往是朝政弊端的受害者,直接导致了西城百姓对官府的天然反感,所以拥有强大国家机器的官员,想要控制西城的事情,反而不如江湖中人方便,他们必须得通过江湖上的代言人间接插手,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西城的黑色经济中分一杯羹,否则必定会面对或明或暗的抗争,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智者不为的事情。 此时的易天行,正与古心胜并肩走在西城的街道上面。两旁的摊铺虽然多,但是由于用不起中州其他城区常见、可以照得十丈方面明如白昼的夜明灯,只是稀稀落落的插了一些灯笼,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便显得照明严重不足,前路一片黯淡。与照明相反,嘈杂喧嚣的声音,汗水混合着脚臭的气息,却覆盖了整个城区,使得人避无可避。 古心胜一路走来,一面不停与人点头打招呼,一面滔滔不绝的给易天行介绍着中州的局势和情况。 易天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聆听,他初来咋到,对于中州形势远不及古心胜熟悉,只要听着便好,直到看到对面有一座建筑雄伟壮观,与附近民居风格迥异,方才问道:“那是什么所在?” “哪儿?”古心胜顺着易天行的手指一看:“哦,那是宫廷铸剑坊。其实西城也不是一无是处,这里聚集着御用的各种作坊,除了宫廷铸剑坊,你看那边,那是宫廷织染坊……” 易天行心头冷笑一声:“知道了,想必这些作坊的人不会住在西城吧?” 古心胜呵呵笑道:“当官的肯定不在,做工的都在。” 易天行眉头一皱:“这些工匠替皇室制造用品,待遇居然如此之差?” 古心胜面露讥讽地道:“恰恰是因为替皇室打工,待遇差了你也不敢不做,甚至做差了都不行。当然,按照大虞的规矩,这些工匠的薪水还是挺不错的,不过这种作坊,正是铁公鸡过了都要掉一身毛的地方,总管克扣工匠银钱已成俗例,正常时期还好,总管贪墨总有个限度,一般不会做得太过火,免得激化矛盾,引得朝廷关注,如今卢乾昏庸,各大御用作坊的头目都是秦正道的人马,一个个有恃无恐、涸泽而渔,恨不得刮地三尺,哪儿会理会底下工匠的苦处?”说着压低了声音:“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对工匠待遇好了,我就不好收买这些工匠了。” 易天行咧嘴一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路边一个身形矮胖的摊铺老板高声叫道:“古七公子,带朋友来玩儿啊?要不要来我这里坐坐?” 古心胜扭头对易天行笑道:“刚才没有吃饱吧?进去坐坐?你别看赵胖子的铺面小,厨艺可是一流。” 赵胖子乐呵呵的朝着易天行嚷道:“这位公子第一次来西城吧?否则你一定听过我赵胖子的手艺。” 易天行在刚才的“盛宴”上面的确没有捻几筷子,肚子里面空荡荡的,闻言一点头:“好!给我来一盘卤牛肉,一盘卤菜素拼,一碟凉拌笋尖,一碟油炸花生,一壶好酒!” 古心胜愕然道:“你还真没吃饱啊?” 易天行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废话,你上的菜是人吃的么?你爱糊弄谁糊弄谁去,反正别喊我去你那九州楼吃东西。” 古心胜切了一声:“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稀罕?请你吃顿饭,我少做几千两黄金的生意不说,还得免费给你提供几千两黄金的筵席,一来一去这上万两黄金就打水漂了,临了还落个没吃饱,你想再吃我还得认真考虑下才行。” 易天行道:“我也不稀罕。” 二人对话之间,路过的、邻座的人纷纷向古心胜行礼问好,易天行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你人缘怎么如此之好?我见你一进西城,就像是万人迷一样,是个人都跟你打招呼!” 此时赵胖子麻利的端上了卤菜、凉菜和酒壶酒杯:“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古七公子可是我们西城的大善人、大救星啊!” 古心胜摆了摆手:“去去去!你再闲扯花生就该糊了!” 赵胖子嘿嘿一笑:“放心,误不了事。”一面说话,一面风一般跑到灶台面前,翻动油炸花生。 古心胜斟了两杯酒:“我在西城有个善堂,专门施粥赠药,哪家有个急事,还能在我那里支借银两。当然,我也会核实借贷人的窘况是否属实。” 易天行夹了五、六片牛肉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嗯,味道不错。对了,你是秦正道的人,他们不排挤你?” 古心胜还未说话,赵胖子就已经端着油炸花生过来,瞪着眼睛呵斥道:“哪个不长眼的说古七公子是秦老狗的人?秦正道能够使得动四知堂的人么?那可是杨公门下清流一脉……” 易天行等到赵胖子噼里啪啦一阵训斥完毕,只觉汗流浃背:“受教了,受教了。” 赵胖子意犹未尽还待再说,不过他的铺子生意不错,就这说废话的工夫,已经有三、四拨客人叫嚷怒喝,他只得扔下一句:“不许说古七公子坏话,否则我不做你生意!”然后快步跑去接单。 易天行喃喃地道:“我听说秦正道在中州一手遮天……” 古心胜道:“这话不假,不过那也得他插手管么。这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抨击朝廷、官员甚至皇帝都是家常便饭,为了这点小事就要严加惩处弄得老百姓闭声闭气、有怨气不敢吐也不是不行,但是秦正道估计还没有闲到这个地步。” 易天行笑道:“看来陈诚替你赚取了不少声望。” 古心胜点头道:“佛顶大师在平民中也是素有令名,济世堂有他和陈诚,便不怕人泼污水诋毁。” 易天行低沉着声音道:“不过你这样收买人心,秦正道视而不见么?” 古心胜道:“秦正道也有自己的算盘,我在虞国朝廷没有根基,又是被虞国士人看不起的商贾出身,基本没有可能在权贵上层组建势力,区区贫民的力量,他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每个月从我这里拿到的钱财不少,收入比起没有我的时候翻了一倍都不止,所以他还是挺照顾我的。” 易天行却听得脸色一变:“不好,这老小子已经在准备谋反,你的安排要抓紧了。” 古心胜道:“这家伙不安本分是肯定的,不过何以见得他已经在做准备了?” 易天行铁青着脸:“如果秦正道没有异心,以他的权势地位,维持现状远比挣钱更为重要,钱财的魅力并不足以让他纵容你收买人心,民心乃是治国者必争,他可以不要,但是决计不会容忍他人掌握。他肯如此容忍迁就你,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现在急需用钱,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秦正道权倾朝野,他会缺钱?” 古心胜悚然道:“原来如此。”随即吐出一口长气,转为传音入密道:“不过他怎么盘算,也影响不了我的大计。实话告诉你,我这几年聚敛的钱财、物资大部分都转移到了芫阳城,就算变生肘腋,我的损失也不大。” 易天行仍然忧心忡忡,密语回道:“秦正道的优势在京城,一旦有变,你首当其冲,芫阳鞭长莫及,那是指望不上的。” 古心胜傲然一笑:“当此乱世,但为天下取义,何计自身生死?” 易天行道:“你现在在京城有多少嫡系人马?” 古心胜道:“我从西城平民中挑选了不少资质出众的子弟,留了三千人给梦崖训练,其余都送往芫阳去了。其余么,府上心腹家丁加起来有个百来人,广宁子手下有一百多术士,济世堂、锦鲤帮的人也是信得过的。” 易天行道:“没了?” 古心胜道:“没有了。” 易天行继续问道:“芫阳不论,在京城的人,战斗力如何?” 古心胜道:“广宁子师徒擅长制造法器,如果有足够时间布下法阵,还是相当厉害的。” 易天行听了暗自腹诽:“也就是说临时作战不行了!” 古心胜接着道:“济世堂的人都信得过,人也不少,但是没有什么战斗力,锦鲤帮的人主要是熟悉江湖门道,能够协调各方关系,武功方面也没有几个好手,而且他们大部分人不在京城。” 就在易天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古心胜终于给了他一点好消息:“梦崖训练的少年倒是不错,现在往荆州行镖都是依仗他们。” 易天行长嘘一口气:“三千人少了点,不过如果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只要运作得宜,也不是没有逃出京城的机会。对了,他们多少人能够对付你?” 古心胜道:“总得一百多人吧?” 易天行沉吟道:“过得去,已经达到官军精锐士兵的标准了。不过要想在乱世中存活,还是差了些,这样,我回去会给你几个方子,你帮我搜集下药材。” 第六十二章 五龙堂 斩首战 古心胜心中一动,密语说道:“你是想要……” 易天行忽然脸色一变,望向东面:“今天你的兄弟在这里动手?” 古心胜徐徐望了东方一眼,然后转过头对着易天行:“不错,是我的人在动手。” 易天行道:“对方是谁?” 古心胜道:“五龙堂。” 易天行咦了一声,讶然道:“似乎没有听说过。” 古心胜笑道:“他们的堂口刚成立没有多久,你自然没听说。不过他们的老大、老二和老三你一定听过。” 易天行道:“谁?” 古心胜道:“他们的大堂主是赤甲龙王李承天,二堂主双头鼍龙张少虎,三堂主飞龙马琓。” 易天行皱眉道:“他们的名号里面虽然都有个龙字,但是没有听闻有什么交情,怎么会混到一起组建帮派?还有,既然是五龙,还有两个无名小辈凑数?” 古心胜沉声道:“他们此番进京,背后是太子一党在撑腰,如果不出我所料,应该是太子的门客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至于五龙堂的四堂主郑云龙、五堂主妖龙白探幽,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都有一身不俗的本领,并非滥竽充数之流。” 易天行道:“查不出来历?” 古心胜道:“郑云龙使的‘云遮雾掩十七式’似是而非,不知道是嶂山剑派的记名弟子,还是从哪儿偷学的?至于白探幽,法术倒是厉害,但是明显不成系统,应该是旁门道术之士。” 易天行匆匆扒了两口菜,起身道:“我们过去看看。” 古心胜摆手道:“不需理会,李承天等人的武功、道法虽然了得,不过还轮不到他们在我面前嚣张。今日一过,五龙堂必定会灰飞烟灭。” 易天行道:“但是他们背后是太子的话,会不会有其他人插手?” 古心胜笑道:“这点更加不用担心,庙堂上的大老爷们自然有他们的规矩,如果每个达官贵人看着手下养的狗打不赢就赤膊上阵,这朝廷不就乱了?大人们只关心他们的利益增减,我们的生死胜负,是没人理会的。正如我死了,秦正道绝对不会为我出头一样,区区五个江湖亡命,太子就算要利用也是遣人操纵,本人是否知道他们存在都成问题,怎么可能派人相助?” 古心胜甫一说完,邻桌两名大碗喝酒的汉子毫无征兆的猛一扬手,数十道寒光如电,全然不管易天行,尽数朝着古心胜射去。 摊铺中的其余食客还未反应过来,寒光就已经到了古心胜眼前。 古心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手中铜扇一张,一片黄光闪动,将暗器尽数拦下,瞥着那两名汉子:“五龙堂的朋友?” 随着两声大笑,那两名汉子双双站起,其中一人将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庞,接着反手拍在身旁的扁担上面,扁担应手而裂,弹出一柄青锋剑,被他抓在手中,身上气息立时大变,眼中神光隐隐,衣衫无风鼓荡,端的气势凌人,另一人身上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脆响,身躯一下子高了一尺,浑身肌肤透露出淡红色的光芒,大声说道:“古七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这么看不起我们兄弟!” 高大汉子话音刚落,赵胖子的摊铺顶端忽然嘶的一声,帆布洞穿,一道身影快逾疾风,夹着两道寒光,扑向古心胜。 与此同时,街道对面猛然冲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个脖生肉瘤、面目狰狞、手持奇门兵器鳄首剪的粗短汉子,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另外一个目如鹰隼、身着阴阳袍、头戴鲤鱼冠的马脸老道,跟在他身后,右手立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一面跑动,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此时摊铺中的食客才纷纷反应过来,仓皇尖叫着夺路而逃。 古心胜剑眉一挑,铜扇一合,举手点了两点,正好击中两道当头刺下的寒光。 铮铮连声,摊铺顶上跳下的瘦消汉子翻了个筋斗,落在高大汉子身侧,两柄拐子刀一横一竖,守住中门,蓄势待发。 易天行霍地站起身来,冷笑一声:“看来五龙堂的堂主都聚集到这里来了!”手臂一挥,盛放卤牛肉和卤菜素拼的两个盘子便呼啸飞出,朝着张少虎、白探幽射去。 张少虎怒吼一声,鳄首剪一扫,砸向凌空飞来的瓷盘,谁知那两个盘子到了中途,忽然转变方向,一个向右斜飞,射向白探幽,一个向下一沉,砸向张少虎脚踝。 张少虎猝不及防,仓促间被打得手忙脚乱,忙不迭的向后一跳,躲开攻击,白探幽眼中精光一闪,右手一探,手指点在迎面飞来的盘子上面,当场打得粉碎,口中咒语没有丝毫停歇。 易天行见出手一击没有打断白探幽施法,长啸一声:“七表哥,铺子里面的归你!”说话间,身子已经箭一般激射出去,迎着张少虎便是一记铁拳。 张少虎被易天行一个盘子逼退,心中又羞又恼,大吼一声:“小子放肆!”鳄首剪分开,巨大的剪刀口内锯齿森森,犹如鳄鱼尖牙,狠狠剪向易天行手腕。 此时白探幽也已念咒完毕,盯着易天行张口吐出一道火龙,接着嘎嘎怪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子,我们本来没有想过对付你,死了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吧!” 易天行嘿的一声,看似已经使老的拳头忽然变化,手臂一缩一进,腰肢一扭,身形转动,绕过鳄首剪一拳轰向张少虎面门,同时左手一扬,真气透体而出,弥漫开来,形成一道无形屏障,挡住气势汹汹的火龙。 古心胜听到易天行的招呼,大笑道:“好!”也不与李承天说话,手中天宁扇上下翻飞,或开或合,攻势时而刚猛如巨斧开天,以硬碰硬,时而轻盈如穿花蝴蝶,择漏戳穴,以一敌三,将李承天、马琓、郑云龙三人生生压住。 马琓的武功以轻功见长,并不擅长这种硬碰硬的套路,所以被古心胜压着打并无什么感觉,只是为着被古心胜缠上、无法抽身游斗而大感头疼。 李承天和郑云龙却郁闷得想要吐血。 李承天一身横练的赤蚌神功,一旦运起功来,周身澎湃的血气翻腾激荡,布于体表,当真是刀枪不入、箭矢不伤,所以一直以来,他跟人交手都是强力碾压,只有别人避他锋锐、从无自己节节退让的事情,偏偏古心胜身兼两家之长,家传的五丁神功刚猛绝伦,外公传授的大衍神功雄浑淳厚,手中天宁扇又是玄门至宝,非但质地坚愈精钢,更有破除外家横练功夫、内家护体罡气的功效,任是李承天的赤蚌神功早已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被天宁扇打在身上,也是一阵剧痛,不得不闪躲为先,动起手来夹手夹脚,一身本领不得舒展,气得哇哇直叫。 郑云龙年轻气盛,他本是林州一个书香门第,只因幼年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本嶂山剑派的武学残篇,嶂山剑派的武功本就精妙,加上他禀赋过人,经过多年苦心修炼,武功小有成就,出道以来从无敌手,养成了一副目空一切的脾气,只是他家教甚严,不了解他的人初次见面,都会把他当成谦虚和善的小后生。不过郑云龙不知道他的不败战绩是因为林州偏僻荒凉,没有什么高人坐镇,加入五龙堂后,其余四人都是老江湖,谁也不愿意莫名其妙得罪人,都把他哄着托着,愈发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入海的蛟龙、下山的猛虎,天下随便去得。谁知古心胜一出手,就显出深浅,他的武功由于缺了师父指导,很多精妙细微之处都没有体会,平时打打庸手还不觉得,面对强敌就显示出种种缺陷,在古心胜的猛烈攻势下面表现得狼狈不堪、疲于奔命。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他暴怒如狂,长啸道:“古心胜!吃我一剑!” 郑云龙双脚蹬地,腾空而起,手中宝剑翻转,幻化出千百道锐气精光,朝着古心胜笼罩下去。他所修习的云遮雾掩十七式以变幻无方著称,这一剑名曰“瑞气冲霄”,已经是云遮雾掩十七式中最为凌厉的杀招,使将出来仍然是虚多过实。 这种华丽的招式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人,十分有效,对手往往还未分清楚虚实就已经死于剑下,但是古心胜格斗经验丰富,目光一瞥,就看出其中虚实,心头暗道一声:“来得好!”身子一侧,让过李承天、马琓,天宁扇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穿过漫天华光,直接戳向郑云龙胸口。 郑云龙脸上骇然变色,他没有想到在他发出最强一击的时候,古心胜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迎着自己的杀招发动了更加犀利的攻击,而且就像是熟知自己剑招的破绽一样,铜扇毫无阻滞的穿过繁密剑光,点到自己胸前。 李承天、马琓双双叫了一声不好,李承天从古心胜背后猛然扑上,双拳流星般轰出,马琓则闪动身形,抓住郑云龙的领口向后一扯。 但是李、马二人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啪的一声,郑云龙胸口衣衫碎裂,化作漫天蝴蝶飞舞,郑云龙胸口发出骨折筋断的声音,口中鲜血狂喷,顺着马琓的牵扯,在空中留下一道血流。 古心胜一击得手,洪声大笑着,转身一扇,劈向李承天额头,逼得他止步闪避。 眼睁睁看着郑云龙被打得生死不知,被易天行拦住的张少虎把心一横,大叫道:“你还等什么?!”说罢不躲不挡,鳄首剪闭拢,标枪一般扎向易天行胸腹之间。 旁边操纵火龙攻击易天行的白探幽闻言,脸上黑气一现,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猛然翻出,朝着易天行一扬:“敕!”在他左手掌心,一道鲜红如血的符箓异变骤生,符箓纹路里面无端端生出黑色烟气,紧接着,符咒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一道道纹路相继亮起,最终形成一团血红光芒,飞将出来,打向易天行。 易天行见状冷笑一声:“旁门左道,不知所谓!”左手一翻,食、中二指将张少虎的鳄首剪夹在中间,接着右手拔出白玉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正中血红光球。 血红光球应剑而破,爆散出无数漆黑如墨的烟气,其中鬼声啾啾,就像是有万千厉鬼被放出来了一样,最后聚合成一声凄厉的尖啸,烟消云散,湮灭得无影无踪。 随着黑烟消散,白探幽惨叫一声,脸色变得灰白,双手捂住胸口,颓然跌坐在地上,身体就像是患了伤寒一样战抖不止,就连一直操控着的火龙都无暇顾及,任由它直愣愣的掉在地上,由于街道中央无甚可燃之物,在地上烧出一条焦黑的痕迹后,便就地熄灭。 张少虎惊骇交加,连忙运力回收鳄首剪,谁知易天行的手指宛如钢钳一般,牢牢夹住他的武器,任他如何用劲,都无法撼动分毫。 张少虎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惊惶大叫一声,松开鳄首剪,转身就跑。 易天行冷冷一笑,左手轻轻一甩手指,鳄首剪呼啸着旋转飞出,插在张少虎的背心,猛烈的力量推动鳄首剪透体而过,将他钉在地上。 李承天、马琓二人见状,只觉手足冰冷,生出落荒而逃的念头。他们也知道自己初来咋到、根基不够,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剿灭古心胜的手下,而是打算擒贼先擒王,让五龙堂的普通帮众牵制住古心胜的手下,集中堂口最强的武力一举拿下古心胜。 谁知他们千般算计,还是两个犯了很大的错误。一是没有查到易天行这个变数,二是低估了古心胜的实力,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没有易天行,他们五人想要击杀古心胜也是一件难事,就算侥幸成功,恐怕也没有几个活口。 古心胜将他们二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扬声大笑道:“小表弟,帮我堵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一面说话,一面攻势大盛,使得李、马二人压力骤增。 马琓首先心理崩溃,他本就不是豪勇之人,眼见大势已去,哪儿还有心思酣战?双刀一分,挡开古心胜的扇子,扭头向外飞奔。 易天行脚步轻挪,拦在马琓面前:“此路不通,请回。” 马琓嘶声叫道:“挡我者死!”双刀飞舞,斩向易天行。 易天行长叹一声:“何苦呢?又要我杀人。”一掌平推,从双刀间隙中穿过,正中马琓前胸,打得他七窍流血,飞了出去。 古心胜骂道:“孬种!跑什么?赶着投胎么?”说完恶狠狠的盯着李承天:“你可别想跑,跑也跑不了!” 李承天自知不免,反而抛下顾虑,涌起困兽犹斗的战意,对着古心胜暴喝道:“来!”双臂挥舞,连环砸出,看上去悍勇无畏、神威凛凛。 第六十三章 绝杀密令 养士计划 天色微明,中州皇城内的一座书房内,卢汤坐在书桌前,轻轻合上读了一宿的《齐民策》,揉了揉太阳穴,以略带疲倦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一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青衣少年踱进房来,大礼参见卢汤之后,满脸羞愧,欲言又止。 卢汤不禁大感奇怪:“幼卿,什么事儿?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青衣少年名叫林幼卿,由于当选太子侍读的关系,与卢汤自幼相熟,交情匪浅,他的祖父是鸿儒林颢,在士林中德高望重、一呼百应,母族是闽州世家,在闽州拥有绝大势力,有私谊,有实力,所以颇受卢汤器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太子一系中的中坚人物。 林幼卿道:“微臣透过三舅扶持了一众江湖人士,想要利用他们打击奸相的爪牙,谁知道那些人烂泥扶不上墙,竟然输得一败涂地。” 卢汤闻言摇了摇头,莞尔笑道:“我早就叫你们不要把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面,你们一定要记住,江湖始终是不入流的地方,庙堂之上,结交大儒名士可以获其名,结交豪强世家可以获其士,结交文官武将获其权,结交江湖草莽有什么?搞暗杀么?” 林幼卿摇头道:“太子殿下,人多贪婪无耻,只知追逐名利,谁能给予他富贵,谁就是他的恩主。奸相蒙蔽今上,大权在握,朝中文武,泰半出自秦家门下,庙堂之上,可谓一手遮天,私下又勾结党羽,贪墨国家财富,收刮民脂民膏,除去自身的豪奢用度,其余都花在阴谋养士、暗蓄甲兵上面,其心可诛。殿下尚未亲政,对文武臣子没有任用提拔之恩,对豪强世家没有予实际之德,对黎民百姓没有安居乐业之泽,在朝廷之上无法与奸相抗衡,要想在和奸相的斗争中获胜,便只有从私利入手,一方面开源牟利,用以赏赐臣下、劝励功劳,另一方面要用尽手段去打击奸相的产业,削弱他的实力。” 卢汤闻言沉吟片刻,对着林幼卿施礼道:“是我考虑不周,还好我有幼卿。” 林幼卿连忙还礼:“殿下言重了。” 卢汤继续道:“烦请幼卿说明一下形势。” 林幼卿应声道:“天下之富在大虞,大虞之富在中州。奸相获利渠道虽多,但光是一个中州就占了他十分之一的财富来源。奸相门生满朝,爪牙盈野,挣钱的路数多不胜数,我们势单力薄,不可能每个方面都和他竞争,所以首要之务,就是将奸相在中州的产业侵吞,断其一臂,增益自身。”说着顿了一顿:“目前在中州为奸相挣钱的走狗之中,有一个叫古心胜的人,此人来自芫阳,家中世代经商,精于买卖之道,来到京城短短三年,就已经成为奸相最为得力的走狗之一,光是他一年之获利,便足以抵我大虞一州的赋税,此人非除不可!” 卢汤心头一震,他贵为太子,从小就接受治国之道的教育,自然知道一州赋税集于一人是何等可怕的事情,虞国八十一州,听起来区区一州无足挂齿,但是国库的钱财是用来从事养兵戍边、兴修水利、赈灾安民之类的国家大事,还有许多事出突然却必须要花钱应对的巨额开销,所以每年赋税都难有剩余,加上卢乾这些年倒行逆施,奢靡浪费,私库不足,便调用国库供给个人挥霍,昔日卢勇千辛万苦攒下的陈年积蓄,都已经快要使用一空,反观秦正道,他不需要任何公事支出,只需要把钱财聚敛起来私募青壮、招揽亡命,充实自己的私兵。 卢汤静静站在那里,心中越来越寒冷,双手竟然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奸佞怎敢如此?”忽然如梦初醒般望向林幼卿:“中州虽然富有,但是怎么可能一个商人就能盈利如此之多?” 林幼卿道:“古心胜深悉权贵人心,又有奸相作为靠山,想出各种奢靡之举,煽动京城豪门大户竞相消费。这些人有的舍不下面子,有的是借他之手向奸相示好,总之每天都有不尽钱财从京城权贵手中流向古心胜的口袋。” 卢汤面色阴沉下来,寒声低吼道:“可是京城权贵又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林幼卿低头不语,卢汤虽然是太子,但是性格谦和,从不凶颜厉色,像现在这种低声怒吼,就已经是心头怒极的表现,不过权贵的巨额财富从何而来,这个话题实在不宜搭嘴。 卢汤见林幼卿不说话,瞪了他一眼,心中苦笑一声,只得无奈放下。林幼卿的父祖都是士林领袖,以清廉高洁自诩,自然无需忌讳,但是他的母族雄踞一方,底子想必也不干净,想到自己推心置腹、倚为肱股的亲信也不能够避得开这世间的污浊,顿时一阵心灰意冷,不想再说什么。 林幼卿感受到卢汤心情不佳,惶恐的拜倒在地:“微臣死罪!” 卢汤冷冷的道:“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情。”他也是意志坚定之人,转瞬间就已经从沮丧中清醒过来,把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担忧转向当前实务:“古心胜可知君臣之别?” 林幼卿摇头道:“市井草民,见利而忘义。” 卢汤道:“一人之盈利可抵能够一州之赋税,这样的人,秦正道需要,我也需要。” 林幼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微臣派人去接触过他,去的人被他杀了。” 卢汤脸色一沉:“为什么?他只不过一个区区小民,居然死心塌地甘心附贼?秦正道能够给他的,我一样能够给他。” 林幼卿心道恐怕古心胜就是认为你给不了,不过这句话怎么也是不能说出口的,木无表情的绷着脸:“鼠目寸光的小人而已,殿下无需多想。” 卢汤心中一动,脸色更加难看,顿了一下,方才道:“你派的谁去对付他?” 林幼卿道:“赤甲龙王李承天,双头鼍龙张少虎,飞龙马琓、妖龙白探幽,还有一个叫郑云龙的小伙子。” 卢汤皱眉道:“江湖中人,动不动就用龙为外号的么?” 林幼卿道:“微臣想着替真龙天子做事,沾个龙字贴切一些,所以特意搜罗的。” 卢汤哼了一声:“以后别干这种无聊的事情了,我要的是能够办事的人才,不是讨彩头的噱头。这几个人连个做生意的小商人都收拾不下,真是废物!” 林幼卿见到主子的脸色阴沉得就快滴出水来,哪儿还敢解释这几个人都有真材实料什么的废话,附和着道:“是,是!以后再不敢使用这种废物。” 卢汤觉得一大早诸事不顺,不禁大为恼火、杀意萌生,提声叫道:“沈嵪!” 门外传来一声刚劲短促的声音:“微臣在!” 卢汤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安排人手,杀了古心胜。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找幼卿。”说着对林幼卿摆了摆手:“下去吧,我困了。” 相比皇宫中的压抑和愤怒,古府却一片欢腾。 五龙堂排名靠前的三位堂主凶名远播,古心胜的手下原本做好了伤亡惨重的准备,谁知道一路冲过去,遇到的全是武功低微的小喽啰,打杀起来如同斩瓜切菜,没有任何难度就把五龙堂夷为平地。开始都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李承天等人被拦在了其他地方,回到古府才知道李承天他们竟然孤注一掷,用自己的基业作饵,调开古心胜的人马,直接伏击古心胜去了。 刚刚听到这个信息,任谁都是心头一惊,古心胜可是这个团体的核心和纽带,一旦他出了事,这个团体就算不分崩离析,也会乱成一团,好在随即就听到五龙堂五位堂主尽皆伏诛的结果。 再下来,自然是口口相传易天行和古心胜如何威风和强大的细节,虽然口述的人都没有亲临其境,版本越传越走样,但是对于这个在易天行看来,战斗力惨不忍睹的团队来说,他们需要一个碾压式的胜利来鼓舞人心,所以没有人在意真伪。 看着府中喜气洋洋的脸庞,易天行叹了一口气,瞥着身旁的古心胜:“你们以前跟人打架都是惨胜?赢了一把不用这么高兴吧?” 古心胜略带一丝尴尬:“以前如果需要主动出击,都是我和梦崖作主力,有时还邀约丐帮和神鹰帮的兄弟帮忙。如果别人主动的话,麻烦就大了,我这里不缺人手,但是缺高手,别说被人埋伏,除了几个重要的地方我安排了护卫,其余铺面根本没法照应,如果被人冲过来打砸抢烧,我都告诉店员立即逃跑别还手,事后我自会找回场子。” 易天行摇了摇头:“我写的方子……” 古心胜道:“交给药伯了。” 易天行嗯了一声:“尽快吧,你的手下我看着揪心。” 古心胜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中州藏龙卧虎,九州之内,有钱有势的人都往这里挤,想要出人头地的家伙也都往这里挤,我们古家也就在芫阳算个人物,扔中州来什么都不算。说利益,这中州的能人,有的是高门大户可以攀附,我收买不了。讲交情,我们跟中州的达官贵人素昧平生,搭上了关系,也是相互利用,人家也不在乎我们的生死。更恶心的是那些所谓清流名士,一个个目高于顶,嫌弃我是商贾出身,要钱的时候还给你个笑脸,一旦没有什么需求,立马翻脸不认人,对面见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你说说,我还能靠谁?” 易天行冷笑道:“人才么,找不到,就自己培养。人这东西,蠢货我见过,天才我也见过,少得很,搁人堆里浪花都不冒一个,可以直接忽略不计。绝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头两只手,没啥区别,有的人能干点,有些人无能点,根源不过是有没有知识、有没有经验。没有知识就教育!没有经验就锻炼!你在西城收买人心,难道就为了获取一群废物的支持?人多了,出人才的几率就高!去把有潜质的人招揽下来,悉心教导,这就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古心胜辩解道:“我也知道,你没见我招揽了不少人马?” 易天行不屑的撇了撇嘴:“就你那些手下?仗着年轻有两膀子力气可以挖煤是吧?” 古心胜听得刺耳:“他们武功底子还是有的。” 易天行道:“武馆门徒的水平,算什么武功底子?一百人聚在一起,能够把我逼退,就算武功底子不错。” 古心胜怒道:“你这要求,就算是军中精锐也办不到!” 易天行幽幽的道:“乱世将至,你如果连这种要求都觉得高,不如激流勇退,找个安稳一点的国家了此残生。荆州应该是个好选择,最近似乎没听到要动乱的样子。” 古心胜听了此言,顿时觉得扬眉吐气的机会到了,大声讥讽道:“荆州时局安稳?天竺三国宗教派系林立,无日不休,每年都有不同教派之间互相屠城灭族的惨事。鄯叶近十年来天灾不断,贫民与富人誓不两立的局面越演越烈,大秦天教行为乖僻,惹得天怒人怨,国内反天教的言论此起彼伏,随时可能先大虞而乱,就连极西之地的永生,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似乎都在争夺皇权,去荆州避难?哈哈!” 易天行闻言一愣:“这我倒是不知道。” 古心胜佯怒道:“你居然一点都不羞愧?” 易天行切了一声:“书有我未曾读,事有我未曾历,人有我未曾见,理有我未曾明。以前不知道的,知道了便好,有什么好羞愧的?” 古心胜半晌无语,最后挤出一句:“你这算是豁达还是无耻?” 易天行道:“如果我说无耻你会开心的话,就无耻吧。不过我如果是你,会花更多时间去考虑先培养哪一些人?” 古心胜愕然道:“不是所有的人么?” 易天行道:“这种通过药物激发潜力的方式又不是我发明的,你就不好奇这方法为什么没有普及到军队?” 古心胜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难道不是因为药方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秘而不传么?”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如果皇帝非要弄到这种药方,我估计也没有几个门派会为了这种华而不实的配方跟国家对抗到死。更重要的原因是药物难寻,炼制火候也难以把握,只有很少数人才能掌握,根本无法大规模应用。我如果不在,你就算拿着药方也没什么用途,因为炼出来的药,你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吃。” 第六十四章 比武 选拨 “呵!”古府后院的练武场中,十名手持缠丝木棍的劲装少年,齐声大喝,十道棍影犹如十条黑蟒,纵横交错,从年国强的上下四方抽打过去。 年国强眼中精光乍现,宛如两道电光,长啸声中,右臂一转,舞出一轮冷冽如霜的白光,护住身体。 啪啪连声,九道棍影被雪刀封住,唯有一名少年不等招式使老,棍至中途,突然势头一滞,错过年国强的刀光,然后猛然加速,一棍砸在他的左肩上面。 年国强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痛楚,但是一声不吭,迎着那名少年便是一个大步抢出,欺进那名少年身前三尺,反手一刀背劈向少年颈项之间。 那名少年反应甚快,自度来不及收回木棍格挡,便立即毫不犹豫的松开棍子,双拳紧握,怒吼一声,双臂肌肉凸起,撑得衣袖紧绷着手臂,左手一扣,拇指与食指、中指形成一个钳形,迎向刀背,右臂一伸,直捣年国强胸口。 与此同时,另外九名少年重又挥出木棍,朝着年国强后背打去,这些木棍的势头缓急不一、上下各异,但是组合在一起,恰好形成一轮连绵不绝、滴水不漏的棍墙。 年国强眼中厉色闪动,不躲不避,布气于身,浑身衣服鼓荡如球,身形骤然加快,连人带刀冲向对面的少年。 蓬!年国强的胸口被少年拳头打中,发出一声闷响。 年国强只觉胸口如中巨锤,气血激荡,直欲吐血,不过他曾经戍边龙城,经历过数十场恶战,无论临敌经验还是顽强斗志,都远胜寻常武士,身体受到猛烈冲击,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犹如受伤的野兽,凶性大发,喉咙中一声低吼,雪刀狠狠一压,硬生生从少年指间划过,劈在他的脖子上面。 那名少年内力不够深厚,无法运用罡气护体,虽然仗着熬炼了几年筋骨,一遇到外力就从肌肤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坚韧弹力,卸去了三分雪刀的力道,仍然被劈得两眼泛白,飞了出去。 年国强一刀得手,脚下一用力,箭一般射出三丈,甫一落地,便闪电般转过身来,舞出一幢刀光,紧守门户,将九道棍影一一拦下。 不过年国强仓促防御,九道木棍蓄势已久,虽然年国强刀不落空的截住了对方的攻击,但是九道巨力宛如浪涌一般,一波接一波的传输过来,震得他右臂隐隐发酸。. 盯着年国强后退的身形,九名少年中的一人突然拔地而起,双手紧握木棍一端,高举之后狠狠砸下,仿佛倾尽全力一般,接着,就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样,其余八名少年一个接一个的纵身跃起,悍然挥棍猛砸。 年国强心中暗自发苦,作为古心胜的心腹,他早就知道易天行举办此次比试的目的,所以他绝对不甘心输给这些刚刚训练过几年的少年。 年国强虽然看似正当壮年,武功修为还有潜力,但是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由于他出身贫寒,没有什么家世背景,所以自幼就无法接触什么武学名师,一身武功全靠军中训练所得,纵然这些年辛苦修行不曾懈怠,始终先天不足,只能落得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境况,在江湖上也能混个名堂小有名气,可是面对真正的高手,比如古心胜、易天行之流,他又差了不止一筹。 对于年国强来说,他习武筑基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就算得到上乘武功心法重头开始,也难以大成,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成为易天行激发潜力的对象之一,为了得到易天行的认可,他下场之前就已经有了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成为场中胜者的觉悟。 但是这些经过古梦崖训练的少年,习武年限不长,但是个个进境神速,竟然比虞国军队培养精锐士兵的速度还要快,更加可怕的是,不知道古梦崖哪儿找来的合击之术,训练得这些少年上阵配合得宜、如若一人,以他的本领,对上五名这样的少年便疲于应付,达到十人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不过一想到只要被易天行看中,施以秘术,自己的武功起码能有十倍提升,年国强心中的渴望便将一切杂念压下,战意涌动如潮,昂首望着漫天棍影,长啸道:“来!”双手持刀,扭腰旋转发力,接连九道雪白刀光冲霄而起,迎向当头砸下的木棍。 刀棍相交,发出阵阵轰鸣,一截截断裂的棍梢冲天而起,九道人影被昂扬激荡的刀光逼得倒退回去,跌倒在地。 年国强双脚牢牢扎根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口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古心胜见状心生不忍,扬声道:“此战平局!” 年国强闻言怒吼道:“我还能战!岂能轻言胜负?”说罢圆睁怒目,大步走向手握半截木棍、虎口开裂的九名少年。 那九名少年也是勇悍无比,一个打滚就从地上翻身站起,背对背围成一个半圆,神情肃穆的注视着渐渐走近的年国强,蓄势待发。 古心胜转向易天行:“终止吧。” 易天行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经过这两日来的比试,他将古心胜京中的班底彻底了解了一遍,心中也就有了对症下药的主见:“停手吧。” 年国强顿了一顿,犹有不甘的说道:“不用打了?” 易天行扔过一粒丹药:“我只是要看下你们的底子,都是自家兄弟,切磋一下而已,又不是敌人,干嘛弄得誓不两立的样子?”一面说一面走向场中,来到晕倒的少年面前,蹲下身子,徐徐伸出右掌,随着手掌的移动,一缕缕青烟随手而生,轻轻搭在少年脖子的淤痕上面。 少年微微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看见易天行,顿时脸色一红:“易二公子!” 易天行含笑道:“起来吧,你什么名字?” 自从易天行连同古心胜格杀五龙堂五位堂主之后,他便成为了这些少年心目中的偶像,听到他亲口询问姓名,少年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兴奋,也忘了起身,双手撑着地面,昂首挺胸,激动的大声说道:“覃志!” 易天行呵呵一笑,朝着他伸出右手。 覃志嘿嘿傻笑着伸手与易天行相握,方才借力站了起来。 易天行松开覃志,大步走回古心胜身边,转身说道:“我为什么要大家比试,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目光一扫,发现场中诸人的眼中大多满怀期待,不禁心下微叹,用药物秘法激发人体潜能,实属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大幅度提高一个人能力的同时,也就断绝了该人继续向前的道路,古心胜手下迫切提高自己武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没有自强之心,不仅仅是身体素质、内功修为会在药物催逼下达到瓶颈,以后的武道领悟也不会太深,今生武学成就便已经定型,再无上升的空间。 这样一来,自己虽然替古心胜快速培养了一批高手,但是古心胜身边仍然缺乏可以独当一面的顶尖高手,想到这里,易天行的目光落在季如兰身上,心想也就这个姑娘还有些心气和天资,古心胜以后多半要沦落到靠女人保护的地步。 想到这里,易天行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药伯、季如兰、覃志、罗横、普世杰、谢元举,你们六个留下,其余的人散了吧。” 年国强听了心头一急:“二公子!” 易天行嗯了一声,疑惑的望向年国强。 年国强涩声道:“在下恳请二公子再给一次机会?” 易天行情知年国强误会了,双方并不熟稔,他也不好开玩笑,直接解释道:“年兄恐怕误会了,他们五人,我不会替他们激发潜能。剩下的各位,才是我施展秘术的目标。” 年国强闻言脸如火烧,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 古心胜连忙出来圆场:“药物的炼制还需一些时间,还请各位回去安心等候,二公子这边准备好了会通知大家的。” 白无夜冷冷的说道:“药伯也不需要服药么?”他虽然号为冷面煞星,出了名的面无表情、心狠手辣,但是对待朋友却是面冷心热,心想其余几人也就罢了,古药年事已长,依靠自身修行已经没有什么武功精进的可能,难道易天行是嫌弃他年纪太大、舍不得将药物用在他身上? 易天行倒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如此揣度自己,摆手道:“我留下药伯另有原因。” 古心胜倒是看出几分端倪,心中暗自好笑,不过他也不想挑明了反而让易天行心生芥蒂,只是笑吟吟地道:“这两天大家辛苦了,除了二公子点名留下的人,都回屋休息去吧!” 白无夜狠狠盯了古心胜一眼,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有他带头,其余诸人也就纷纷离去,不一会儿,练武场中就只剩下寥寥八人。 易天行闭目凝神,查探了一下周围的动静,这才开口道:“知道我留下你们干什么吗?” 古药老成稳重,覃志、罗横、普世杰、谢元举四人都是古心胜网罗招揽的贫民少年甚至孤儿,平日谨言慎行,也不怎么喜欢出头搭话,唯有季如兰俏脸一扬:“二公子是想传授我们武学?” 易天行点头道:“不错。” 季如兰道:“二公子好意,婢子心领了,不过婢子修炼的九畹晴芬诀博大精深,已经无力再多涉猎,所谓贪多嚼不烂,还是就此作罢吧。”说着望向古心胜。 古心胜摇头道:“你别浪费良机,小表弟不仅自身武功高强,还有一项我不可比的优点,那就是他接触的名师甚多,对于各派武学,不分正邪均有了解,无论你修行的何种功法,有他指点传授,必定可以获益良多。” 易天行道:“九畹晴芬诀固然是一门上乘武学,不过这武功失传已久,你照书修炼,无人指点,容易走弯路。另一方面,与之相配的朱蕤七式如果能够与秋芳剑、幽客掌相互借鉴,也有不少好处。” 季如兰闻言不再说话,心中却不甚了然,她自从得了九畹晴芬诀,修行进境堪称飞速,三年不到就已经能与古药、古飞这样的成名高手并驾齐驱,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九畹晴芬诀乃是女子修行的功法,就连收藏该秘籍的古心胜也只能带领她入门,无法给予更多指导,易天行能够略有了解就已经算是博学广闻,对这功法的了解胜过亲身体验的自己绝无可能。 易天行看她脸色便知道她的想法,不禁莞尔一笑,季如兰是他表哥的婢女,而且也是他看好的人才,所以他倒也不会因此生气,心想多说无益,有了成效你自然知道好歹。 季如兰性情执拗,古心胜拿她也没有办法,见状也只得对着易天行苦笑道:“这四个小家伙你打算如何教导?” 易天行对着覃、罗、普、谢四人,淡淡问道:“你们自己说说,为什么我会挑选你们留下?” 四人中罗横最是耿直,见到其余几人还在深思,便当先开口:“我没有什么优点,就是不怕死,想必二公子就看上了我这点。” 易天行瞪了他一眼:“不怕死算什么优点?活腻了去投河也行,上吊也行,反正别浪费我时间!你的优点在于力大身轻、勇悍无畏,修习刚烈勇猛的武功事半功倍。” 罗横嘟囔道:“勇悍无畏不是不怕死是什么?” 易天行道:“不怕死是陷身死地而不知恐惧,无畏是面临绝境也要死中求生,二者并不相同。不知道生命可贵的人,表现得再勇敢,也只是憨傻而已,只有知道珍惜生命而敢于直面死亡的人,才是勇士。” 谢元举道:“我的优势应该是组织。” 易天行道:“嗯,你们十人迎战白无夜,能够战而胜之,全仗你主导大势,如果没有你,你们的阵势早就被他击溃了。不过组织能力适用于战阵,武道修行方面,我看重的是你在战斗过程的大局观。” 覃志、普世杰也反应过来,纷纷从自己的战斗中总结优点:“我的优势是反应迅速。”“我的优势是出奇制胜。” 易天行道:“你们几个里面,覃志的武学天赋最佳,他的战斗本能比你们都强,可以靠着直觉去应对敌人,学什么武功都容易。普世杰出手刁钻毒辣,专一精研招式的话,有很强的成长性,不过你心思太过跳脱,内功方面难成大器,我会设法替你弥补。” 第六十五章 梦崖归来 董党设伏 正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光暴晒下,中州的空气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呈现出虚实不定的扭曲。 古心胜站在中州西门的城楼上,举目远眺,燥热的暑气似乎被他手中铜扇扇灭,额头上滴汗不出,对比屹立城墙、大汗淋漓的虞国士兵,一派恬淡惬意的风范。 易天行站在古心胜身旁,饶有兴致的望着城外的太乙大道。他这些日子忙于帮助古心胜打造班底,抽不出时间游览中州胜景,这还是第一次来到中州西门,所以面对气象恢宏的中州官道,心中还保持着浓烈的新鲜感。 与离火大道不同,太乙大道的地砖尽皆采用荆州秘银熔炼铸造,在阳光映射下,就好像是一条流淌着液态白银的长河,荡漾着刺眼生盲的粼粼波光。 秘银并非天然生成的金属,而是经由天教术法高手融合多种金属制造而成的特殊合金,功能辟魔,尤其是针对荆州的旁门术法,抗性极为强大,几乎所有的荆州道术都无法破坏或者穿透秘银,其余诸州的道术稍好一点,但是受到秘银抗性影响最小的法术也会被抵消掉一半以上的威力,天教能够力压荆州各派道术之士,圣殿骑士团居功甚伟,而圣殿骑士团的标准盔甲,就是使用秘银覆膜的惩戒圣铠。由于秘银对制造者的法术功底要求很高,而且制造过程中容易出错报废,所以产量极低,荆州也只有圣殿骑士团可以大规模使用,即使是天教长老级的法师、为天教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老牌贵族也只有少量的秘银法器、武装可以拥有和传承,除了中州,再无任何地方可以豪奢到用秘银铺路。 道路两旁的光明木,白天倒看不出什么,到了晚上,储存在树叶之中的太阳光能就会释放出来,光明大放,照得四周明如白昼,因而得名,也因为这样的特性而被圣光教尊为圣树。不过这种树木也就看着唬人,并没有什么使用价值,就连成年后高达二十余丈、粗约合抱的树干,也由于木质疏松,不堪大用。不过光明木树形挺拔,劲直如松,银白色的阔叶密布如云,种植成行列,连绵三十里,远远望去犹如两条银龙悬空飞舞,蔚为壮观。 “来了!”随着远处的烟尘飞扬,古心胜满怀喜悦的轻声叫道。 易天行凝目望去,远方一列人马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人如蝼蚁,根本分不清楚面目:“你就这么肯定?” 古心胜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你且看看货车上面插的旗帜。” 易天行闻言再次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了其中异处,那队伍的火车上面插着的旗帜甚为奇特,其上图案虽然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但是赤红如火的色泽,艳丽无方,即使远隔数十里,也仍然十分扎眼:“布料还是染料的原因?” 古心胜铜扇轻摇,笑盈盈地道:“二者都有,我这商旗的旗面布料乃是将上等赤麻浸在屈夫人秘制的红色染料中煮炼而成,近观倒也不比其他的优质红布鲜艳许多,但是远观亦如近时,并不因为距离增加而影响色泽观感,却是其他布料所没有的特点。此物全仗我的私人交情,才请动益州天锦绸庄的首席锦师屈夫人为我特制,天下间独一无二,一看便知。” 二人说话之间,古梦崖的商队渐行渐近,形象也随之清晰起来。 易天行脸上笑容收敛,露出严肃的神情,沉声道:“这一路似乎并不太平。” 太乙大道上,连绵三里的商队浩浩荡荡,不急不缓的前进着。 商队中央部分是各种车辆,根据车辆大小不同,拉车的动物从骡马牛驴到荆州特产的棕牦、三角巨蜥,不一而足,商队的赤红旗帜便插在这些车厢的顶部。 商队外围,许多英挺少年身披甲衣,手持刀枪,骑着骏马,三或五人组成一个小队,与车辆保持相同的速度亦步亦趋,显示出良好的军事素养,但是令易天行笑不出来的却是他们的状态。 除掉赶路带来的风尘仆仆,这些少年护卫身上满是亡命厮杀的痕迹,几乎没有一件战袍还保持着完整,就连身上的皮甲也大多残破不堪,刀剑崩裂了缺口,枪杆留下了劈砍的印记,有些人脸色苍白,有些人缠着绷带,有些人甚至瞎了眼睛、断了肢体。 商队最前方,古梦崖头戴蟠龙逐日盔,身穿鎏金映日甲,骑着一匹踏火赤龙驹,提着一柄金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引领着队伍,但是胸口一道劈痕,竟似将铠甲一分为二一般,触目惊心。 感应到古心胜和易天行的目光,古梦崖抬头对着中州城墙,灿烂一笑,高举金枪,舞出一朵枪花,爆射出太阳一般的光芒。 易天行长啸一声,拔剑在手,亦是一招剑花抖出,在中州城墙上面绽放出一朵丈许方圆的白梅。 一时间,易、古二人心中充满了良友重逢的喜悦,古梦崖忘记了一路的辛苦疲惫,策马朝着中州奔驰而来,易天行也毫无顾虑的从城头跳下,侧脚借力,在城墙壁上几个纵跃,便轻飘飘的落在城下,迎着古梦崖跑去。 古心胜见状,心中暗骂一声,连忙快步赶到镇守西城门的小吏面前,又是陪笑,又是给钱。 看门那小吏早就与古心胜打过不少交道,一方面平日里收了不少好处,拿人手短,一方面知道古心胜背景深厚,真要闹翻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也不刻意刁难,只是轻车熟路的将阿堵物接过,揣入怀中,埋怨道:“这大白天的,你那尊亲就不能收敛点?这翻墙越境之事可大可小,我这里给你担待了,但是被人告到上面,你可不能袖手!” 古心胜自然拍着胸脯说绝无此理,那小吏也知道这等小事揭发出来也伤不得当事人分毫,不大可能有人如此无聊,不过嘴巴上总要落个天大的人情,反复唠叨着自己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听得古心胜烦不胜烦,却又只得连连点头敷衍。 那一边,易天行与古梦崖已经会在当道。 仔细打量着古梦崖,易天行道:“有没有受伤?” 古梦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剑痕,大笑道:“你说这个?放心吧,这剑痕看着吓人而已。其实那家伙只劈开了我的衣服,却没有攻破我的护体罡气,我连根毛都没有被伤掉。嘿,烂一件衣服换人一条命,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易天行瞪了他一眼:“口气不小,什么时候我们练一练?” 古梦崖苦着脸说道:“算了吧?我们不是才切磋没有多久?我们这么熟了,彼此什么手段一清二楚,翻来覆去就那几招有什么好打的?” 易天行一本正经的道:“也不是啊,其实上次我还留了几手,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太喜欢把压箱底的功夫显露出来。” 古梦崖点头道:“你是对的,每个人都应该留点后手,所以就不要再打了吧。” 易天行笑眯眯的道:“这么说,你也有点新鲜货了?”. 古梦崖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是说你应该留点不为人知的后手,我哪儿有那个本钱?早就已经被你逼得手段尽出了。” 易天行不死心的问道:“真没有了?” “真没有了。”古梦崖一脸严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经常吧?”易天行露出回忆的神情:“五年前,我们约着去踏青,你迟到后解释说出门时被叔叔逮住训话,但是我后来知道其实是你起床起晚了。四年前……” “打住!”古梦崖叫道:“好吧,我骗过你,你别这么翻旧账,我怕了你了。” 易天行淡淡的道:“我这人优点不多,不过记忆力还行。” 古梦崖怒道:“这种鸡皮蒜苗的小事儿你也记在心里,可见你心胸之小!” 易天行露出温和的笑意:“你这是说我气量小了?” 古梦崖见状脸色骤变,怪叫一声,从骏马上面翻身跃起,远远落在三丈开外:“我开玩笑的。” 踏火赤龙驹的马鞍上面,一股淡淡绿色烟雾飘过。 易天行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古梦崖身后,一指点向他的后颈:“反应挺快么。” 古梦崖头也不回,右手向后一扫,金枪带着一股炽热气流抽向易天行腰杆。 金枪逼近易天行身前三尺,忽然气息躁动,仿佛火药爆炸一般,轰的一声,当空一个霹雳,滚烫的金红色真气喷涌出来,朝着易天行激射过去。 易天行轻声一笑,收回指头,反手一拍,一蓬五色烟云随手飞出,在他胸前凝聚成一朵氤氤氲氲的彩莲,将金光红气挡在外面。 古梦崖趁着易天行变招的当儿,快速转过身来,大喝一声,挺枪直刺,毫无花俏的捅向易天行胸口。 枪风呼啸,一道金色闪电掠过,五色彩莲顿时风流云散,化作漫天彩丝。 易天行望着这唯快唯刚的一枪,面色凝重,他知道自己纵有万般法门,对待这种简单到极致的武道,也唯有硬拼一途。 易天行右手一伸,浑身肌肤瞬间散发出白玉般的色泽,食指、中指一夹,夹住枪柄与枪头的衔接处,任凭古梦崖如何用劲,也无法使金枪向前突破一寸。 古梦崖深吸一口气,浑身真气鼓荡,闪烁金光赤焰,易天行也运气调息,周身经脉中传出激流喷涌的声音,眼睛碧芒大盛。 就在易、古二人蓄势已足的时候,易天行忽然松开手指,身体一倾,右膝跪地,狠狠一掌拍在地面之上,古梦崖也同时变招,竟然在那么刚猛的直刺势头之下,猛然向左一摆,一团金红焰光从枪头射出,转眼间化为一条金红火蛇,朝着一株光明木后方射去。 蓬!大地在轰鸣巨响中颤抖,地下回音隐隐,有如奔雷,距离易天行三丈之地,一道黑影破土而出,飞一般向后退去,洒下一路血迹。 光明木骤然开裂,一道匹练般的剑光飞出,正中金红火蛇,接着剑光崩溃,火蛇光华黯淡,却挟着余势继续飞射,击中光明木后方的潜伏者。那名潜伏剑客在尖叫声中飞身急退,甫一落地就滚倒在地,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显得狼狈不堪。 城头上,守城小吏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忽然叫道:“光明木!他们毁了太乙大道的行道树!”中州四道,极尽奢华,每一块砖、每一棵树,都是当世奇珍,光明木虽然谈不上罕有,但是像太乙大道两侧这样高矮如一、粗细相同的千年古树,即使找遍荆州,也未必能够凑得出来。 一想到太乙大道行道树毁坏导致的后果,守城小吏的脸色变得惨败,恶狠狠的望着古心胜:“姓古的!你们是不是疯了?” 与他想象中的诚惶诚恐不同,古心胜理也不理他,瞥着城墙的阶梯:“出来吧。” 一个少年书生徐徐走将上来,右手把玩着一支文昌笔,盯着古心胜:“孔谦见过古七公子。” 古心胜阴沉着脸:“古梦崖与董仲达签了生死状,生死各安天命!董仲达败亡在古梦崖手中,只不过是他技不如人,与人无尤!你们这么做,还讲不讲江湖规矩?!” 孔谦冷笑道:“我们本就不是江湖人,讲什么江湖规矩?董大哥原本有着大好前程,谁知竟然死在古梦崖这种山野匹夫之手,作为兄弟,我不为他报仇,还算是人么?” 古心胜折扇一合:“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请。” 孔谦嘿的一声:“自然有人招待他们,我只需要看住你。你不动,我便不动。” 古心胜瞠目大喝道:“那我就动吧!”说到最后一个字,他运气吐出,声如惊雷,震得附近的虞国士兵耳中嗡嗡作响,几乎立不定身形。那名守城小吏功力略高,也被震得头脑一晕,忍不住后退三步,等到他站稳身子,只见眼前星丸跳跃,古心胜展开铜扇,如同挥舞一柄短斧,招式大开大合,步步抢攻,孔谦在他的攻势下穿梭游走,一支文昌笔守得滴水不漏,丝毫不落下风,双方一攻一守,已经打得难舍难分。 第六十六章 玄阴克纯阳 毒针透宝 叶宏捂着胸口,真气从掌心涌入体内,企图压制住浑身翻腾如沸水的血气,眼中露出又惊又怒的神情。 他实在想不通易天行和古梦崖怎么会知道己方的布置:“难道有内奸给他们通风报信?” 他那心中念头刚刚转动,便感到头顶一阵压抑,易天行凌空跃起,飞到他的上方,一腿狠狠劈下。 风声呼啸,来势汹汹,叶宏顾不得多想,怒吼一声,双手一抖,两柄长约尺半、一金一银的短棒就滑落他的掌心,接着双棒交叉一举,封住易天行的腿路。 易天行不等招式使老,忽然收回右腿,身体猛然一沉,像一颗秤砣般坠落下地,侧身一腿直踢,动作转换之间,犹如行云流水,毫无阻滞。 叶宏嘿的一声,吐气发力,身子含胸收腹,双臂朝着胸前一并。 轰!叶宏虽然用双棒挡住了易天行的踢腿,但是一股巨大力量透过他的双棒侵入双臂,两条胳膊顿时被震荡得又酸又麻,险些拿不动金银双棒,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气血再次躁动起来,一面向后飞出,一面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易天行撇嘴冷笑道:“你这种废物,也敢偷袭老子!”脚步一跨,看似幅度不大,但是瞬间就追上叶宏的身形,右掌竖立如剑,狠狠劈下。 叶宏身在半空,难以用力,加上双臂酸麻难忍,根本无法顺畅的挥动手中短棒,眼见死在旦夕,顿时吓得亡魂丧胆,尖声叫道:“三哥!” 他的声音刚刚扬起,三丈开外的一棵光明木后面便升腾出一股寒气,将盛夏的酷热都冲淡了三分,一道凌厉杀机将易天行牢牢锁定。 易天行浑若无觉,继续一掌劈下,同时扬声笑道:“总算来了个像样子的!还不滚出来?!” 光明木后面,薛小楼心中惊怒交加,他一向自负剑术高明,目无余子,所以没有参与到叶宏等人的偷袭中去,只是远远埋伏着,以为接应。想不到这一托大,竟然将叶宏置于九死一生的险境,当先暴喝一声,周身真气全力迸发,无数剑气向前喷射,将拦在他和易天行之间的光明木绞为碎屑,势头不竭,箭一般射向易天行,接着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挽了一朵剑花,遥指易天行。 剑气漫天,易天行却丝毫没有避让之意,但是被薛小楼宝剑一指,他却感受到一股透体生凉的寒意,不由自主的心生忌惮,手下一缓。 叶宏虽然武功比不上易天行,却也并非庸手,立即抓住机会,咬破舌尖,强自振奋精神,呀的一声怪叫,将全身真气灌入双臂,横持双棒护住胸口。 天地间一声闷雷响过,叶宏双臂衣衫尽碎,化作满天蝴蝶飞舞,身躯如同陨石飞降,轰的一声直接撞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坑中的叶宏看上去极其凄惨,生死不知,两柄短棒弯成两个月牙,就连金属短棒那光滑如镜的表面也被横切出一道鲜明的裂纹,短棒弯曲的圆弧顶部嵌入胸口半寸,血污一片,也不知道撞断了多少根肋骨,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口中鲜血已经无力喷吐,而是顺着嘴角泉涌一般流淌下来,双眼呆滞的望着天空,已经没有了平日亮如电光的神采。 易天行击倒叶宏后,双手挥舞,长袖翻飞,一道道汹涌激荡的气流纵横交错,在自己身前布下天罗地网,薛小楼的剑气刺入其中,顿时被绞成一团乱絮,挣扎了两下,就彻底消灭不见。 似乎没有感应到叶宏的状况,薛小楼神色自若,自顾自的盯着易天行。 易天行心中警惕愈发浓烈,作为一名修炼有成的剑客,他自然知道这不是因为薛小楼天性凉薄,而是他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挟怒而出,却能瞬间将剑心调整到绝对冷静的境地,这种心法虽然不为正宗剑道所推崇,但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剑客毫无疑问都具有极其彪悍的战斗力。 不过易天行自幼好斗,见状并不惊惧,反而生出跃跃欲试的心情,反手握住背后的白玉剑柄,身形微屈,迎着薛小楼笑道:“来!” 薛小楼仿佛上好发条的机关被易天行一句话激发,长啸一声,贯彻云霄,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虹,射向易天行。 易天行扭身侧步,白玉剑出鞘一挥,也是一道简单到极致的白色剑光刺出,正中薛小楼的剑尖。 铮!悠长鸣声中,易天行一步不退,身体稳如山岳,白玉剑坚如磐石,将薛小楼死死挡在一剑之外,而薛小楼剑势受阻,身体却继续前飞,手中宝剑承受不住前后两面的巨力,弯曲成一个半圆弧形,两柄宝剑之间绽放出璀璨的火花。 薛小楼的宝剑越来越弯,身体去势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落地。 脚步甫一沾地,易天行便大喝一声,手腕猛力一抖,真气透于剑尖,轰的一声,爆炸开来,汹涌的气流将薛小楼震得飞退三丈,手中宝剑不住颤抖,一道道裂纹相继出现。 薛小楼看着相随自己十余年的白麟剑,心中如在滴血,瞪着眼睛望向毫发无伤的白玉剑,嘶声吼道:“易天行,你不过依仗宝剑锋利,算什么英雄好汉?” 易天行撇嘴道:“果然修炼忘心剑道的人脑子都有病!难道我拿一柄比你手中破剑更烂的剑跟你动手才算是英雄?”口中说话,手上却毫无容情,冲到薛小楼身前便是一轮快剑。 薛小楼只觉眼前剑光耀眼,连忙挥剑格挡,但是他宝剑受损严重,未得修复就乒乒乓乓一阵硬拼,剑上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去,不消三个呼吸,就如银瓶崩裂,散作一地银光。 薛小楼又是心疼,又是惶恐,他一身本领尽在剑法之上,失去宝剑就像是老虎失去了爪牙,威风不再,只能展开身法,一面躲避一面后退。 易天行虽然不明白薛小楼等人围攻自己的缘由,不过他一向是对敌辣手的主儿,只要有人对自己不利,才不管原因为何,一定穷追猛打、绝不留情,见到薛小楼窘况,愈发得势不饶人,剑光运转,一剑接一剑的刺向薛小楼,逼得他上串下跳,好不狼狈。 易天行这边打得畅快,古梦崖却陷入苦战之中,由于他的武功底细早已被孔谦等人摸到清清楚楚,加上双方仇恨症结也集中在他身上,所以出手围攻他的人手最多,针对性也最强。 除去还未出手就被他重创的黑衣剑客覃赟,另有三名高手从光明木后面窜出,将古梦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劲装汉子右手持刀,左手拿盾,正面挡住古梦崖的金枪,宝刀弯如明月、雪亮如霜,切割空气发出嗖嗖鸣声,盾牌质地犹如乳白冻石,从内里沁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玄龟图案,古梦崖的金枪刺击上去,发出金石交击的声音,炽热如火的真气一接触到盾牌表面就纷纷爆散为朵朵残云般的余火,另一个脸色白皙得有些透明感觉的少年身穿一件银光闪闪、寒气四溢的金缕衣,空着双手,运掌如风,绕着古梦崖游斗,每一出手,便有一道白蒙蒙的雾气从金缕衣上面涌起,顺着掌风射向古梦崖,那些雾气看似不起眼,但是古梦崖却像见了鬼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更可怕的是雾气没有击中敌人,也不消散,就那么在半空中存留着一道雾气状的白痕,将古梦崖的行动空间限制得越来越小,还有一个头戴鲤鱼冠、身披阴阳袍、手持白绸伞的长须道士远远脱离战团,神情肃穆的盯着古梦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撑开大伞,徐徐转动,一道道白色光针雨一般飞出,撒向古梦崖,不过这种光针似乎威力不大,古梦崖也不格挡躲避,只是催动护体真气,将自己全身笼罩在一片烈焰般的赤红光华之中,白色光针落在上面,犹如一枚枚烧红的铁针坠入冷水之中,发出咝咝声响,然后消没无闻,但是随着光针不断攻击,古梦崖身外的红光越来越黯淡,显然损耗还是不小。 古梦崖的攻势被盾牌拦住,防守又被无孔不入的攻击消耗内力,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心中又是郁闷又是烦躁,不禁长啸一声,真气全力迸发,滚滚热浪席卷而出,将方面二十丈方圆笼罩在内。 围攻古梦崖的三人不仅功力深厚,而且经验老到,虽然感受到身外热浪滔天,灼得自己肌肤生疼,甚至烫起一个个水泡,但却知道越是如此,越是证明古梦崖难以为继,想要通过瞬间爆发来改变局面。 所以持盾汉子和银衣少年不进反退,迎着以古梦崖为中心喷涌激射的炽热真气,合身扑上,刀光如练,掌风带雾,三条白龙电一般飞向古梦崖。 持伞道士禁受不住古梦崖强横真气的侵袭,快步后退,不过他后退的同时,手中白伞转动毫不停歇,白色光针反而激发得更加密集。 易天行与古梦崖从小相知,也不知道交过多少次手,感受到身后空气莫名一热,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了古梦崖的用意,进而推导出他的窘况,因此毫不犹豫的放弃追击薛小楼,剑眉一挑,转身挥臂,一蓬碧油油的光华电射而出,朝着围攻古梦崖的三人射去。 薛小楼得此良机,心中大喜,就地一滚,脱离易天行的剑光笼罩,一把抓起被热气烫得周身火热、已经晕将过去的叶宏,飞身后退。 持盾汉子和银衣少年几乎同时察觉易天行的飞针袭来,不过应对各自不同。看似豪勇彪悍的持盾汉子身体一屈,转动盾牌挡住飞针,刀光如同白云归岫,返还身边将盾牌不及的空隙护住,银衣少年却大喝一声,浑身真气鼓荡,身子仿佛变成一个寒穴风口,一股股阴寒刺骨的雾气从他身上的金缕衣表面喷吐出来,护住身体,双掌去势不竭,继续朝着古梦崖击去。 铮铮连声,数十枚碧色飞针射在盾牌上面,直没其尾,只剩下几十个针孔透露出磷火般的光斑。持盾汉子见状不禁骇然,他那手中盾牌乃是他的家传异宝,通体由一整块玄心冻石雕琢而成,不仅功能避火生寒,而且坚逾金刚,就算是被巨斧重锤猛攻也不会损伤分毫,想不到竟然被如此细小的飞针透入其中,若是换成易天行手中利剑,还不得一剑两半?他与孔谦等人并非生死之交,此番要他出手帮忙,孔谦不光是许了人情,而且予以重利,他也是想到自己对付纯阳真气别有特效,自觉胜券在握方才答应,现在被易天行一吓,心中顿时生出退意。 比起持盾汉子,银衣少年的下场便要凄惨得多,他一时托大,以为自己借助阴灵缕衣,可以激发十二分的功力,加上阴灵缕衣特有的阴寒之气,看起来是雾气,实际凝聚如实质,飞针这种细微暗器被它一挡,就算不跌落当场,速度也会滞缓许多,自己击杀古梦崖之后再作闪避也来得及。谁知易天行内力之雄浑,当世罕见,飞针过处,寒雾没有起到阻挡丝毫作用便被洞穿,十余枚毒针无一落空,尽数射在银衣少年身上。银衣少年只觉身体一麻,然后浑身力量尽失,伸出的双臂僵直在半路,顺着手掌向前奔腾的白色雾气失去了他的真气驱动控制,滞留在半空中,朝着他的双臂渗透。银衣少年双臂如同置于万年冰窟一样,冷得失去知觉,身上麻痹一过,脊髓中生出一股酸痛难禁的感觉,就像是无数石磨在碾磨他的脊椎骨一样,痛苦已极,忍不住惨叫出声。 而持伞道士武功较差,等到发现易天行偷袭,毒针已经临近身体不到一丈,当下狂吼一声,右手松开伞柄,狠狠拍在自己腰间的一个玉符上面。 一声脆响,玉符应手而碎,一幢白光升腾而起,将持伞道士笼罩在内,易天行的毒针射在上面,就像扔在鼓面上的小石子儿,纷纷反弹坠地。 不过持伞道士右手松开的同时,白伞的转动也随之缓慢了许多,白色光针立即由密集转为稀疏,威力愈发弱小,射在古梦崖的护体真气上面仿若飞蛾扑火,再无半分威胁。 远方城楼上,守城小吏已经处于呆滞状态,盯着一株株在热浪中渐渐枝叶焦黄甚至冒出袅袅黑烟的光明木,喃喃低语道:“你们这群疯子,你们死定了,你们死定了。” 第六十七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密集马蹄声,宛如鼓点,敲击在守城小吏心头。 守城小吏转身望去,只见一路烟尘滚滚,五骑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策马扬鞭,以绝快的速度奔向中州西城门。 守城小吏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光明木在他守城期间大量损毁,如果案犯逃脱,论罪上报他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流放边疆,但是如果拿下肇事的要犯,罪责就会减轻不少。 无论古心胜一伙,还是孔谦一党,光凭这守城小吏是没有任何擒拿法办能力的,但是如果能够鼓动带刀侍卫出手,这事情便有了着落,而且只要带刀侍卫出手,成与不成,自己的责任都要减轻许多,到时候搭上这许多年的积蓄,保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煽动这五个带刀侍卫出手,虽然古、孔两帮人不是皇宫一脉,靠山也都硬扎,不动点心思估计带刀侍卫也不愿意招惹他们。 且不管守城小吏如何盘算,五名带刀侍卫一路狂奔,片刻之间就已经来到西门城墙之上,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魁梧大汉指着古心胜和孔谦喝道:“住手!” 古心胜心中隐约感觉不妙,自从他傍上秦正道这棵大树以来,不管京城哪一派系的人马见到他都是避让三分,甚少如此声色俱厉,一张口就像是挑事的态度。 孔谦眼珠一转,文昌笔挽了个笔花,身形同时向后跃出,跳出战团,落地后走向五名带刀侍卫,抱拳笑道:“不知五位大人怎么称呼?在下……” 随着一声冷哼,一名带刀侍卫快步抢上,双手向前一伸,状如鹰爪,抓向孔谦双肩。 孔谦见状大惊,他一向谋定后动,凡事都留着一招后手,这次伏击古梦崖他做足了准备仍嫌不够把稳,事先就安排了人手去宫中寻求后援,按照道理这五个人应该是前来帮助他镇场子的,谁知一言不发就向他出手。 孔谦不明所以,也不敢对带刀侍卫动手,一面闪避,一面大声叫道:“各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 “李烨的朋友么。”那名带刀侍卫声音冰冷,双手一分,劲风霍霍,刮得孔谦脸颊生疼。 孔谦心中寒意更盛:“各位大人,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烨虽然不是董仲达的结拜弟兄,但是李、董两家世代交好,乃是董仲达一党在宫中的重要依仗之一,与他们无端交恶绝无可能,可是现在这些带刀侍卫明知自己与李烨的关系,仍然毫不买账,其中必然出了自己始料未及的问题。 “没有误会。”另一名带刀侍卫开口道:“也不是因为李烨的关系,你以为我们出手还会如此温和?!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言罢手一扬,一道银色丝光电射而出,绕着孔谦脚踝一缠,然后手一提。 孔谦只觉脚下一阵猛力传来,登时立足不稳,跌倒在地,还未起身,便被那名施展擒拿手的带刀侍卫点了穴道。 孔谦心中憋屈无比,若是正经交手,这两个侍卫武功比他高强也有限,可是对方肆无忌惮,他却不敢还手,两三下就被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孔谦退开后,古心胜便立即放弃追击,只是冷眼旁观,此时见到带刀侍卫的目光扫来,微微一笑,将天宁扇插在腰间,伸出双手:“几位官爷,请。” 魁梧大汉楞了一下,咧嘴笑道:“算你识相。”大刺刺的走过来给古心胜上了镣铐:“你们几个好大胆子,居然敢破坏官道,可知后果?” 古心胜躬身道:“所有损毁,尽皆落在草民身上,其余诸事,还望各位大人替草民担待一二。” 魁梧大汉哈哈一笑,扭头道:“申队,你怎么说?” 申无极淡然道:“这么大的光明木有钱也不好找到,此事就落在古心胜的身上。”说着徐步踏出,来到城墙边上,盯着城外酣战的诸人,张口一吹,一蓬颜色极淡的黑烟便在他的眼前凭空生出,略微随风荡漾了一下,就消散在空气之中,再没有一丝痕迹。 此时西城之外,易天行和古梦崖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局的主动权。自从易天行偷袭得手,银衣少年中针倒地不起,持盾汉子和持伞道士也被毒针逼得分离两边,乘着这个机会,易、古二人各自挑上对手,穷追猛打。 也许因为自幼跟有着远超同龄人内力修为的易归藏打架打顺了手的关系,易天行向来喜欢跟天生神力、内力雄浑的高手对决,所以直接挑上持盾汉子,运掌如风,以蛮横彪悍的姿态,招招拍在盾牌上面,拍得持盾汉子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而古梦崖则闪身来到持伞道士身前,拉近距离,长枪上挑下刺,枪枪不离持伞道士要害,杀得他左支右绌、汗流浃背。 就这一会儿工夫,若非薛小楼奔驰往返、相机援手,持盾汉子和持伞道士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就算这样,薛小楼两边救火,疲于奔命,已经累得鼻中粗气吞吐宛如风箱鼓荡,右手肌肉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显然有些难以为继。 城楼上黑烟乍现,易天行便有了感应,目光一瞥,正好赶上黑烟彻底消散前的一缕残影,心头冷笑一声,口中大吼道:“滚!”双手高举过顶,然后狠狠砸下,同时拍在持盾汉子的玄龟盾上面。 持盾汉子本来也是豪勇之人,被易天行压着打了半天,憋屈得只欲吐血,此时见到易天行越战越勇,心中顿时凶性激发,把牙一咬,大叫一声,左手把盾牌一横,右手扔掉单刀,紧紧握拳抵住盾牌后方,双脚用力一蹬地面,强大的力量踩得脚下野草纷飞、尘土喧天,身子忽的一声冲上前去,不退反进,悍然迎上易天行的双掌。 轰的一声巨响,其中夹杂着瓷器破裂一样的清脆声音,以易天行双掌拍击处为中心,坚如精铁的玄心冻石龟裂开来,在玄龟盾表面上绽放出两朵盛放的菊花。 持盾汉子还来不及动念,身体就在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推动下飞了出去,耳朵中满是嗡嗡轰鸣,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茫然一片,分不出景物变换,双臂就像是脱离了自己的躯体,失去了知觉。 直到后背狠狠装上一棵光明木,持盾汉子的去势方才被打断,背后脊柱一阵剧痛,仿佛断裂了一般,他的身体被反弹回来,坠落在地。 持盾汉子强忍着浑身的不适,低吼一声,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摇了摇头,盯着前方犹自模糊不清的影像,真气一转,顿时觉得五内俱焚,浑身经脉都透着火辣辣的气息,就像被烈日烤干的干涸河流,内里滴水也无,真气运行期间,犹如粗糙尖锐的石块从经脉内壁刮过,疼痛难禁,忍不住呻吟出声,一口真气顿时失去控制,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胸口如同被千钧大石击中,眼前一黑,张口就是一蓬鲜血,颓然倒在地上。 薛小楼见状大惊,长啸一声,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瀑布般的白虹,射向易天行。 古梦崖没有了薛小楼的牵制,朗笑一声,手中金枪一展,舞出一朵枪花,直刺持伞道士。 持伞道士吓得亡魂丧胆,怪叫一声,右手撑开白绸伞,向前一伸,挡在金枪的去路,同时左手一抖,从衣袖中滑落出一把大如鱼眼、色泽乌黑的圆形小珠,嘴唇急促翻动。 嘶!金枪势如破竹,轻松穿透白绸伞的伞面,继续刺向持伞道士。 持伞道士脸色肌肉抽搐,露出心疼已极的神情,但是形势紧急,已经轮不到他多想,忙不迭撒出黑色圆珠:“敕!” 黑色圆珠甫一离开持伞道士的手掌,便化作一团浓稠如墨的烟光,罩住古梦崖的金枪。 这团烟雾凝如实质,粘在金枪上面,发出咝咝声响,古梦崖的金枪枪头乃是金乌神枪枪头,百邪辟易,出入妖烟之中,毫无阻滞,但是他的枪柄却非金乌神枪枪柄,只不过是利用上好精钢打造,杂以明光铜上色,看起来金光闪闪,面相倒也不输给金乌神枪原件,但是遇到这种邪术,顿时现出原形,碗口粗的枪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起来,前进不到一尺,就已经快要被邪烟蚀断。 持伞道士刚刚松了口气,扔掉只剩下一根光杆的白绸伞,打算抽身离去,却听对面一声大喝,金光闪耀,宛如从中升起一轮烈日,所到之处,邪烟如同雪入沸汤,瞬间融化。 持伞道士手段尽出,已经无力再作抵抗,眼睁睁看着古梦崖一枪把他刺了个透心凉,瞪着一双混杂着惊恐与懊悔的眼睛向后仰面倒去。 古梦崖一击得手,把枪一抖,从持伞道士体内抽回,正要与易天行合击薛小楼,便听得铮的一声,易天行拔剑拦下薛小楼的杀招,高声叫道:“运气护体!” 古梦崖几乎不假思索的真气迸发,道道金红色的真气吞吐如电,就像是万千火蛇出入大日,声势甚是骇人:“怎么了?” 易天行连环三剑逼退薛小楼,抬头望东面城墙:“是哪位朋友不吝赐教?黑魇神烟难不倒我,换点新鲜的!” 申无极望着古梦崖汹涌真气外面若有若无的丝丝黑烟,心头暗自皱眉:“古梦崖这小子修炼的纯阳内功正是我毒门克星,没有防备还好,及时运气护体想要暗算他就难了。”目光落在易天行身上:“但是易天行似乎更加可怕,我都看不出来他怎么样化解掉黑魇神烟的。” 魁梧大汉从腰间扯下带刀侍卫的金牌,抬手亮出,洪声笑道:“你们聚众滋事,毁坏官道,当街杀人,罪大恶极,我们带刀侍卫吃的是皇上的俸禄,自然要替皇上分忧,你们是束手就擒,随我们去衙门,还是打算负隅顽抗,自寻死路?” 易天行昂首望着双手被拷的古心胜,眼底闪出一丝怒火:“此事与你们无关,损毁官道的事情我们自会赔偿,还望各位兄台高抬贵手。” 魁梧大汉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官爷高抬贵手?” 易天行冷冷的道:“老子不是东西,你也不必高抬贵手了。”寥寥几句话工夫,他便已经理清了思路,中州之内,关系盘根错节,每一个看似平凡的人身后都有可能依靠有强大靠山,所以京城中人无论官位多么高、背景多么深,做事都很谨慎,不会轻易作出判断,更不会一见面就恶语相向,既然对方现在如此态度,那么必然是蓄意针对自己一行,决计不能善了。 魁梧大汉没有想到易天行回答这么冲,愣了一愣方才勃然叫道:“好你个刁民!”双手按住城墙,奋力一跃,就从城墙上跳将下来。 嘭!魁梧大汉落在地上,大地仿佛被一颗陨石砸中,颤抖了一下。 申无极头一撇:“张逡、吴建,谷帆,跟上陈莽。”另外三名带刀侍卫应声而动,张逡双手扣住城墙的缝隙,借力攀援而下,吴建发出一条银色细丝,缠住城垛,一纵跳下,谷帆双臂伸展,背后打开一双制作精巧的绸缎飞翼,滑翔而下,后发先至,抢先冲向易天行。 易天行嗤道:“鸟人找死!”脚踏天罡,身形扭转,绕开谷帆的正面,反手一剑刺向谷帆的飞翼根部。 谷帆冷哼一声,身体一侧,面目正对易天行,身后双翼一扇,只听嗖嗖连声,一阵寒星闪烁,从他那飞翼骨架中射出数十枚铁蒺藜来。 易天行顾不得攻击对方,双脚蹬地,后退三丈,手中白玉剑舞出一幢屏障,将迎面射来的暗器尽数击落,但是就这一耽搁,陈莽已经大踏步冲杀上来,声如霹雳,拳似流星,砸向易天行背心。 古梦崖怒吼一声,正要上前援手,只见眼前银光一现,吴建的银蛛丝已经射到他的面前。 另一边,张逡徐徐走向不知所措的薛小楼,满脸都是不屑鄙夷:“如果你不想杀官造反,最好不要反抗。” 第六十八章 有顾虑英雄气短 无牵挂天下横行 虞国承平日久,加上卢勇当年铁血治国,对外征戮四方,对内清剿异己,除去一些半出世的门派或者极其强大的独行侠,神州江湖势力在皇权面前要么俯首听命,要么便会遭受灭顶之灾,卢勇在位十年不到,神州便找不到任何敢于反抗皇权的江湖势力,即使那些强大到不屑理会世俗权力的古老传承和高手,也只能在卢勇的强大意志下面保持足够的低调。 到了卢乾当政,江湖绝对听从于朝廷的情况方才略有好转,随着虞国国力日渐衰敝,别说对外用兵屡战屡败,已经无法扬威域外,就算是对于国内地方上、江湖上的控制力度也大大削弱,很多人开始重新经营自己的地下王国、勾结地方官员雄踞一隅、对于朝廷的指令阳奉阴违,甚至建立山寨不服王化,但是虞国朝廷余威尚在,宫廷带刀侍卫这种官职说大不大,却是可以直接与皇帝说话的职位,行走江湖,明面上谁也不敢得罪,说到底,跟整个国家机器对抗的代价太大,大到活在人世间的人,谁也不能无视朝廷的存在。 因此,横行已惯的陈莽等人并不认为易天行、古梦崖有什么选择,在他们看来,秦正道的确是他们惹不起的人,不过并不等于秦正道的狗他们也不能惹,只要古心胜能够活下来替秦正道继续挣钱,沦为废人的易天行、古梦崖并不值得秦正道替他们出头,所以他们一言不合,便不再多说,直截了当的杀向易、古二人,打算先把他们废掉再说。 可惜他们运气不好,对于他们的身份,古梦崖的确有所顾虑,易天行却并非想象中那么好相与。 这也与古、易二人出身和生长的环境有关,古梦崖父亲是白象王朝重臣,家中训诫都是忠君爱国、奉公守法那一套,遭逢剧乱逃到神州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古心胜一起打拼,一方面与古心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偌大家业摆在中州,面对官员难免夹手夹脚,另一方面,中州这种千古帝都,运行的规则就是权势,个人的能力在这样的环境微不足道,古梦崖这些年见多了自负强力、桀骜不顺的英雄豪杰被国家机器碾得体无完肤、尸骨无存,面对代表虞国朝廷的带刀侍卫,早已泄了“豁出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的锐气。尤其是看到束手就擒的古心胜,他心中更加没有斗志,他自然知道古心胜性格刚烈,从不向人低头,现在居然如此忍气吞声,其中原因和想法不言而喻,他也不想让古心胜为难。 易天行却不一样,他家祖祖辈辈都是游侠,也就是母亲家里家境好一些,这才能够拥有一个安定成长的童年,否则的话,多半只能像父祖一样,在江湖漂泊中长大。所以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不觉得皇权有什么好尊重的,也不觉得国家机器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自己的祖祖辈辈都不买朝廷的账,那么自己理所当然的不用买朝廷的账。至于得罪朝廷的后果,对于别人很严重,对于易天行却缺乏威慑力度。要抄家么?别人有家有业是常态,他们家无家无业才是常态。要牵连父母么?好像他老爹就是通缉犯,谁连累谁还不知道呢?易家的儿女,天生就得有自己保住自己命的觉悟。 所以古梦崖面对吴建的银蛛丝,脚尖一蹬地,后跃一丈,反手一掌,一股热浪涌出,将银蛛丝挡开,同时洪声叫道:“有话好说!” 而易天行却毫不犹豫的展开了反攻,霍的转过身来,迎着陈莽的铁拳,狞笑道:“**你奶奶的给老子滚!”反手把宝剑归鞘,双臂一振,嗖嗖声中,两排银针冲天而起,射向作势欲扑的谷帆,逼得他展翅高飞,然后深吸一口气,左脚扎根地面,右脚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腰一扭:“喝!”拳随声出,霹雳一声已经轰在陈莽的拳头上面。 两拳相交,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音,既像是两头蛮牛血肉撞击产生的闷响,又隐隐透露着金铁之声。 陈莽和易天行感受到拳头上面传来的剧痛,心中俱都一凛。 易天行血气方刚,拳头的痛楚反而激发了他的悍勇之性,嘿的一声,双脚踏出玄奥莫名的步伐,身体滴溜溜一转,卸去冲击自己右臂骨骼经脉的巨大力量,浑身一抖,二百零六块骨骼之间发出密集如战鼓、清脆如炒豆的声音,身子一侧,右臂长鞭一般抽向陈莽。 陈莽天生神力,更兼练得一身炉火纯青的外家功夫,平日自负铁拳无双,在宫中除了大内八大高手,就连申无极这些侍卫队长,也找不出可以硬接他全力一击的人物,想不到易天行居然能够与他打个不分胜负,想到易天行还有其他手段,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过他的功夫走得是刚猛无畏的路子,心中怯意刚刚萌生,便被他强自压制下去,大喝一声,气沉丹田,使出个千斤坠的身法,双脚牢牢抓住地面,一步不退,脚下砰砰两声,陷入地面尺许。但是他的力量虽然不比易天行弱,运用方法却不如易天行,身体硬生生承受了易天行所有的拳力,被震得周身骨骼欲裂、苦不堪言,还未来得及喘气,易天行的鞭拳又自临头,不得已怒吼一声,双拳交错,封住易天行的拳头。 这种以硬碰硬的局面,胜负除了本身实力,气势也是很大的一个因素,陈莽专攻为守,看似不落下风,实则已经将自己立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只见易天行一拳打在陈莽交错的双腕之间,长笑一声,身形转动,左右双拳连环抽打过去,宛如擂鼓打铁,一击快似一击,一击猛似一击,连绵不绝,密如骤雨。 陈莽一着错,满盘皆输,耳边满是易天行的拳风呼啸,眼中满是易天行的拳影如山,疲于招架,根本抽不出时间还击,心中郁闷得直欲吐血,双臂衣袖在易天行的击打下早已化为飞屑,露出两只色如精铁、坚逾金刚的臂膀,勉力格挡着易天行的猛攻。 张逡见状又惊又怒,快步走向薛小楼,面色阴沉地道:“你敢反抗朝廷命官,本官一定奏明圣上,诛你九族!” 薛小楼微一犹豫,便被张逡拿住双腕,卸掉关节,接着点了十余处大穴:“滚到城墙边上,听候发落!” 薛小楼暗骂一声小人得志,带着苦涩无奈的心情走向城墙,走到半路,转头看了看威风凛凛犹如天神的易天行,不自禁的生出一丝羡慕与期待,恨不得任他发威将这几个狐假虎威的带刀侍卫尽数杀死才顺心意。 谷帆眼见陈莽形势危急,重新振翅俯冲过来,双肩摇动,两道尺余长的梭形青光激射而出,朝着易天行面目射去。 张逡解决了薛小楼,也加入了对易天行的夹击,只是脚步一跨,便仿佛踏过了千里风尘,来到易天行身侧,双手向前高举,各出四指如擒拿状,然后狠狠抓向易天行。 另一边,吴建将手中银蛛丝一收,笑着走向古梦崖:“立即束手就擒,到了公堂之上,自有公道。” 古梦崖面露犹疑之色:“我随你们走,不过我是当朝武状元,依律未定罪前不受刑罚,你不许对我动手。” 吴建点头道:“好。”声音刚落,他袖中银丝一善,已经缠上古梦崖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扯,口中朗笑道:“倒下!” 铮!银丝拉得笔直,古梦崖却未应声而倒。 吴建骇然望去,只见古梦崖双眼怒睁,浑身金红真气飞腾如火,缠在他脚上的银蛛丝前端已经被烧得通红,不时绽出一朵朵火星。 吴建怪叫一声,手一抖,想要收回银蛛丝重做计较,不想他的银蛛丝就像是吸附在古梦崖身体上面一样,无法抽出,一道红通通的火流顺着银蛛丝蔓延过来,转瞬间就要抵达他的手掌。 吴建还未想出应变之策,银蛛丝上面的热气已经烘得他虎口生烫,不及细想,他只得松手扔掉自己赖以成名的兵器,双脚蹬地,急速后退,同时双手一扬,射出六柄亮晃晃的飞刀,呈两个品字形飞向古梦崖。 古梦崖冷笑一声,双掌翻飞,两道金红光芒从他掌心喷出,迎着六柄飞刀一卷,顿时融成六滩铁水坠落,接着双掌平推,两道金红光芒合而为一,箭一般射向吴建。 城墙上的申无极看得暗自皱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四名带刀侍卫,对付两个人竟会落入下风,转头对着守城小吏喝道:“看好罪犯!”说罢也不理会城楼上面的古心胜等人,纵身跳下城楼,身在半空,扬手就是两道黑光,一射易天行,一射古梦崖。 古梦崖心有顾虑,但是并不等于软弱可欺,一旦察觉到事态存在失控的危机,马上当机立断,绝了走官面文章的念头。大喝一声,双目透出赤红焰光,右手一伸,幻出九道臂影,三道臂影击向吴建,六道臂影交错纵横,将申无极射来的黑光笼罩在内。 申无极的黑光在半空中被六条火龙锁住,金红光焰环绕灼烧,仿若滚油中溅入了几滴清水一般,发出咝咝异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磨淡化。 吴建刚刚躲过交剪而至的两道气流,还未来得及喘气,古梦崖的三只掌影已经临到近前,以他的目力,竟然无法分辨这三掌之中何虚何实? 危机关头,吴建顾不得多想,大叫着双手一翻,抱住脑袋,身体一卧,向后滚了出去,但是仍然晚了一步,被古梦崖的掌风扫到,炽热的真气席卷而过,顿时浑身火发,化作一团火球,被烧得惨叫连连。 申无极见状大惊,连忙上前两步,呼呼两掌,阴寒刺骨的真气应手而起,将吴建身上火焰扑灭,但是吴建转瞬间经历剧热剧冷的转变,整个上半身就像是烧焦了还在冒烟的猪肉被扔进冰水里泡了一遍,血肉崩裂,惨不忍睹,两股秉性截然相反的真气憋在胸口,冷热交加,肌肤又是撕心裂肺的剧痛,饶是他意志坚定,也经受不住如此折磨,闷哼一声,当场闭过气去。 另一边,易天行正打得心身俱爽,见到谷、张、申三人出手救援陈莽,不但不惧,反而生出纵有千难万险也要火中取栗的豪情,大笑道:“来得好!”真气一提运,浑身毛孔顿时散逸出淡淡的五色彩烟,接着张口一吸,将申无极发出的黑光吸入体内,同时身体一侧,宛如莽牛冲阵一般撞向张逡,趁机躲过谷帆的飞梭。 谷帆见状尖啸一声,眼见就要落空的两道青色飞梭忽然转向,朝着易天行背心射去。 易天行不虞有此,已经来不及变招躲避,当下嘿的一声,五色彩烟骤然大盛,从他背心涌出,形成一道彩云屏障,同时势头不改,一头撞入张逡的双手控制之内。 张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找死!”双手一压,施展大擒拿手扣向易天行琵琶骨,这大擒拿手在神州北方流传甚广,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但是张逡心思独具,自创的独门大擒拿手融合了刘氏拍穴、封筋截脉手的精髓,一旦被他双手沾身,拍击之处即使不是穴道、关节,也会造成气血不畅、筋带扭曲、骨节松动,阴毒异常,看见易天行企图用蛮力对抗自己的擒拿,不由心中暗自得计。 谁知张逡的双手扣在易天行双肩,感觉甚是奇怪,就仿佛是捏中了两块浸满菜油的精铁,不仅坚硬无比,而且滑不留手,不等自己发力便从自己指尖滑了出去。 不等张逡反应,易天行的右肩就已经顶到了他的胸口,只听劈劈啪啪一阵骨折声音,张逡惨叫着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谷帆的两支飞梭已经急速射至,穿入易天行背后的五色彩云之中。 烟云翻滚之间,飞梭势头缓了一缓,然后双双刺中易天行背心。 第六十九章 杀侍卫 中暗算 易天行大喝一声,双臂向前一抱,整个背部的肌肉被拉撑绷直,凝如一体,浑身肌肤都被一层隐隐金光笼罩,臂弯之中真气汹涌鼓荡,生出一股旋转不休的龙卷风来。 只听噗噗两声,谷帆发出的青色飞梭双双命中易天行的后背。 随即嘶啦一声轻响,飞梭刺破易天行的衣衫之后,顺着他的拉伸之势,上衣立即分裂成两片,露出晶莹如玉、外蒙金光的肌肉,两枚飞梭插在上面,犹自微微颤动,仿佛想要钻进去一般。 易天行怒目圆睁,大叫道:“去!”双手一翻,向外推出,怀抱中的龙卷顿时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朝着刚刚挣扎着起身的张逡压去,接着双手朝着背后一抓,抓住两枚飞梭,狠狠拨出的同时转身挥臂,两道青光如电,激射飘浮空中的谷帆。 陈莽好不容易换过劲儿来,却见吴建、张逡接连遭受重创,心中又惊又怒,正待朝着易天行扑去,谁知刚一提气,便见易天行向张逡发出一股气势汹汹的龙卷风柱,而张逡一面咳血,一面颤悠悠站起来,显然已经无力抵挡,只得改变主意,怒吼着冲到张逡面前,吐气发力,手臂上面的青筋宛如疯狂生长的藤蔓,极其快速的浮现在体表,高高凸起,双掌瞬间涨大一倍,巨灵降世般拍向迎面而至的龙卷。 谷帆见到易天行反射回来的飞梭,心头暗自冷笑,不慌不忙的怪啸一声,两枚飞梭射速顿时滞缓下来,然后伸出双手,轻轻捻住飞梭,扬声大笑道:“黄口小儿,你可知道青灵梭与本官心灵相通,非是旁人可以使用的?” 不料目光所及,谷帆发现易天行不但没有惊讶愤怒的神情,反而在眼中流露出不尽的讥讽,心中不由得一凛:“难道另有蹊跷?”他素来谨慎小心,一察觉异样,也不管是否真有问题,毫不犹豫便将手中飞梭重新射出。 谁知青灵梭甫一离开谷帆的手掌,便轰然爆炸,无数飞屑漫天激射,将谷帆全身笼罩在内。 谷帆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情况震骇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身上安装的双翼虽然灵动,速度却非所长,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拼命催动自己的真气,企图护住自己的身体,但是他本就不以内功见长,也没有修炼过外家横练功夫,即使不遗余力的调动喷发内力,也只能在体外形成一幢聊胜于无的无形气罩,瞬间便被急速飞射的飞梭碎片穿透,双翼更是不堪,毫无阻挡的被飞梭碎片打成筛子,连骨架都断裂成十多段,完全失去了悬空的能力,连人带翼坠落下来,当空洒落一蓬血雨。 此时申无极终于赶到,他也顾不得去照应生死不知的谷帆,瞠目喝道:“你好大胆子!”身随声动,右臂一伸,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鞭夹着一股腥风抽向易天行。 易天行一面闪避,一面撇嘴道:“老子胆子一向很大,你才知道?” 轰!旁边传来一声巨响!暴戾的气流澎湃四溢,冲得易天行和申无极各自退后三步,拉开了距离。两道人影从气流中央飞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正是陈、张二人。 陈莽浑身衣衫碎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些许布条挂在身上,古铜色的胸膛上呈现出成片的紫红淤青,双臂颓然耷拉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连以手撑地的动作都无,只是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企图反身起来,最终竟然未能如愿,反而因为触动伤处疼得呻吟不断。但是比起张逡,陈莽却又要算幸运的,张逡先前被易天行撞断十几根肋骨,无论活动肢体还是运气行脉,都会牵扯到伤处,基本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身处爆炸中央,被无数紊乱急劲的气流直接冲击在身上,就像被一群精通劈空掌的内家高手群殴,当场就被打得筋骨寸断、狂喷鲜血,哼都没有哼一声,在身体飞出的那一刻就晕死过去。 申无极心中又悔又恨,悔的是不该轻举妄动,带刀侍卫并非铁板一块,其中派系林立,自己好不容易笼络到陈莽四人,在侍卫派系中虽然排不上号,但是也算略有名气,说不得以此为阶可以发展壮大,可如今这些人跟随自己出来办事,自己毫发未伤,他们却落得不死也是半残,别说多年苦心经营付诸流水,此事传将出去,以后谁还愿意跟随自己?恨的是慕彰同为毒宗一脉,竟然对北毒宗的敌人袖手不理,如果慕彰肯出手,自己一党怎么可能落得现在这幅田地?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申无极一个闪身,一鞭横扫过去,及至易天行躲避,他骤然发力,将手臂一抖,整条五彩长鞭就像是灌注了生命一般,凌空转折,追击易天行,任由他变换七八种身法,都锲而不舍的尾随而至,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易天行眼见躲避不过,右脚一点地,反手斜斜切向长鞭。 申无极眼中精芒一闪,一道暗劲透过长鞭传出,就在易天行手掌击中鞭子的那一刹那,长鞭宛如灵蛇一样绕着他的手掌一缠,与此同时,申无极展开身法,欺近易天行身旁,左手一扬,匹练般的刀光亮如明月、快如疾风,从他腰侧腾起,由下而上,飞斩易天行的右臂。 击伤吴建之后便空闲下来,在一旁替易天行掠阵的古梦崖见状双眉一挑,身子微微一倾,便欲施以援手。 易天行冷笑道:“不用担心!”止住古梦崖的同时,身子一转,左手双指一夹,将申无极的凌厉刀光夹住。 申无极出身北毒宗,刀、鞭上面均有剧毒,所以兵器被易天行赤手制住,心中不惊反喜,不过他刚才也见识了易天行对付毒药的本领,没有想过一举奏功,当下一振长鞭,将易天行朝着自己方向拉扯,左手钢刀变斩为刺,捅向易天行左肋,看似凌厉反扑,实则只是希望与易天行僵持下去,让他抽不出空服用解毒药物,以他数十年的炼毒经验来看,这世间根本没有百毒不侵的说法,易天行能够吸入他的毒烟安然无恙,多半是练就什么奇门毒功,擅长化毒抗毒,只要肌肤与他的刀、鞭接触时间长了,肯定会抵御不住,栽在他的手上。 易天行本来打算抽身后退,再作计较,谁知申无极的长鞭甚是奇异,缠绕在他的肌肤上面,就像是附骨之疽,任他运用弹、震、卸等诸多内力运用法门,都无法将其摆脱,钢刀上面的劲力又如同长河浪涛,一浪接着一浪,双指力量稍弱,便有利刃加身的危险,所以略一思索,便跟申无极耗上了,一面与他比拼内力,一面运用百毒神功,吸收刀、鞭上面的剧毒。 古梦崖见状不禁皱眉道:“老大,我们没空跟他纠缠,待我上前结果了他。” 申无极闻言吓得脸色惨白,这才想起忘了古梦崖在侧,倘若是大家撕破脸之前,倒是不惧古梦崖,现在古梦崖已经打伤吴建,再无什么顾忌,此时插手战局,自己反倒被易天行牵制住难以还手,岂非作茧自缚? 幸好易天行并不赞同:“你不要管我,赶快去带领商队入城,然后连同七表哥主动投案。” 古梦崖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申无极一党也好,孔谦等人也罢,都只敢在城外痛下杀手,到了京城上了公堂,自然有秦正道一系的官员替他们撑腰做主,绝对没有人敢在中州城内对秦正道的手下使阴招,也使不出阴招,大不了亏损些银两,人是不会出事的:“那你呢?”古梦崖在京城混迹多年,心性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之态,古心胜能替秦正道挣钱,自己背着武状元的名声,也有不小的价值,反观易天行,对于秦正道的利用价值最小,而且还未必能够为其所用,如果申无极或者孔谦方面在朝廷中有强力靠山出面周旋,秦正道很有可能把易天行推出去当替罪羊。 易天行嘿嘿笑道:“我就不进城了,死伤多名带刀侍卫,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得有人抗下这个罪名。你们投案之后,抗得下的罪名抗,抗不下的尽管推给我!” 古梦崖急道:“那怎么行?!你把我和七哥当成什么人?” 易天行瞪眼道:“蠢货!我就一时心血来潮想来京城看看你和七表哥而已,又不打算常住,不进京就不进京,于我有什么损害?你们几年心血难道甘心付诸东流?再说了,你们安全,官府方面才能替我打点,我就算背上罪名也不会被满世界通缉,我们都陷进去了,你是不是要我们三个亡命天涯才算舒坦?这家伙交给我!你快去!” 古梦崖略一转念,咬牙道:“老大你放心,我们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倒时再联络你。”说罢转身朝着停滞不前的商队飞奔而去,古家商队除掉护卫乃是古心胜一手栽培的亲信,伙计都是中州城内的普通百姓,虽然古心胜这个东家对他们不错,但是有家有室的寻常百姓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他跟朝廷作对,看见中州城外的厮杀,他们俱都猜测是城内某位大人要对古心胜下黑手,心头愤懑之余,却都不愿意再进一步。 易天行扭头扬声喊道:“别担心我!顾好自己!我这些年跟官府打交道都习惯了,天大地大,惹不起我知道躲,我还不信哪家官府能奈何得了我?!”说着目露凶光,盯着申无极狞笑道:“万一我兄弟投案后被人暗算,我在外面也好办事,嘿嘿,我有亲戚朋友,难道你们这些兔崽子就没有亲戚朋友了?” 申无极闻言心底一寒,心道易天行这人如此凶残暴戾,既然已经结下梁子,便要有个结果,否则自己以后的岁月必定寝食难安,想到这里,他大叫一声,左脚狠狠一跺,踩得地面龟裂、尘土飞扬,腰身一转,右脚借力横扫而出。 易天行右脚一定,左脚侧抬,小腿挡住申无极的腿势。 双腿交击,发出沉闷扎实的打击声,易天行只觉小腿一麻,顿时知道中了暗算,不由得怒吼出声,左手食指、中指用力一拨,将申无极的钢刀引开,手臂一缩一伸,直插申无极胸膛。 申无极一击得手,长笑出声,长鞭一松,身形向后飞退,躲开了易天行挟怒一击。 易天行望着申无极右腿小腿处探出的一列黑色小刺,沉声说道:“你敢阴我!” 这种暗藏机关的阴险招数只有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最为有效,一旦传扬出去便会被人防备,效能大减,所以申无极练成之后就从来没有在人前用过,此番第一次用以对敌就得手,心中顿时畅快之极,觉得不枉自己一番苦心:“小子,你中了本官的独门毒药,还不乖乖受擒!” 易天行低头看了自己的小腿一样,只见密密麻麻一排小孔中渗出一粒粒黑色小水珠,微微一笑,昂起头来:“你小子本事不错嘛,居然让我中毒了。” 申无极没有注意到易天行说话之间,有一缕缕淡薄到肉眼几不可见的五彩烟气从他口中飘逸出来,得意地道:“你的解毒本领也不赖,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接触了五色百花露、银蜈粉这么久竟然若无其事的。可惜啊可惜,你终究还是嫩了点。” 易天行徐徐抬起双手,平静的说道:“是么?” 申无极也不介意拖延时间,时间过得越久,毒性就越是深入骨髓,他对他一手钻研出来的乌骨酒有绝对的信心,这种毒药使用的主药乃是他偶然从山中得到的一种不知名毒石,这种石头就连慕彰都不认识,而且这种毒石的毒性十分特别,毒宗通用的解毒药物对它都不起效果,就连申无极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研究出解药来,所以他看易天行的眼神宛如一个死人:“你以为呢?” 易天行咧嘴笑道:“我以为你运气真是不好。你的这种毒药不仅毒性猛烈,而且刁钻古怪,普通解毒药物根本不起作用,可惜你遇到了我。” 申无极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正待开口,却见易天行已经腾空而起,身躯凌空旋转,无数五彩飞烟从他周身涌现,转眼间就将他笼罩在一团莲花形的五彩浓烟之中,忍不住骇然尖叫起来:“百毒神功!” 第七十章 验尸 留书 纪连师跟随着一名捕快,快步走在大理寺的走廊上面,心情与脸色一般的阴沉。光天化日之下,中州城内,接连死了五名带刀侍卫,还需要验尸么?直接就该发榜文通缉罪犯!生在神州仵作世家,纪连师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有些案子,事实并不重要,证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出某些人需要的证据。 可是这件案子,需要得出什么证据?谁需要这些证据?临时接到通知,一头雾水的纪连师只觉头大如斗,茫然不辨方向。这可是中州啊!大虞京城,走街上一个馒头能砸死三个一品大员的帝都!不明大势这怎么行?如果自己得出的结论出了偏差,满门抄斩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不出结论,别说自己神州第一仵作的牌子保不住,就连纪家也不用在朝廷中混了。 想到这里,纪连师拉了拉前面的捕快:“陈捕快,谁干的?” 陈捕快也是一脸的愁苦:“易天行。” “易天行?”纪连师惊讶问道:“是不是那个蜀地要犯?” 陈捕快点头道:“谁说不是呢?除了这种蛮荒小国来的土包子,谁敢在中州城下杀害宫里的大爷?” 纪连师道:“陈捕快可知此事有何背景?”神州案卷中搜集了各国通缉要犯的资料,不过数据繁杂,像这种别国的要犯,纪连师平日并不怎么注意,只是记得易天行的名字,印象中此人似乎年纪不大,家世也不显赫,照理没有什么靠山才对?难道此番是京城某位显要与这几个带刀侍卫有仇,买凶杀人?不对啊,如果是这样更应该把罪名扣在易天行一人身上,还验尸干什么? 纪连师正思索间,陈捕快急匆匆说了句:“易天行是古心胜的表弟。”说着声音一低:“到了,快进去。” 纪连师心头一凛,暗自揣测道:“古心胜乃是秦相爷门下,难道这事儿是秦相爷的授意?”想到这里,他背心一阵发麻,秦正道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带刀侍卫是皇帝的亲卫,言可通天,这两方面可都不好得罪啊! 任他心乱如麻,跨过门槛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事情,门一开,一股腥臭立即扑面而来。 纪连师闻到鼻中,脸色又苦了三分:“完了完了,死的竟然是毒宗门下,如果我不说出真相,慕大人那里怎么交待?” “愣什么呢?”耳旁一声大喝,惊醒了纪连师的心猿意马,抬头一看,赫然见到大理寺卿李焕,带刀侍卫统领樊升坐在上位,开口说话的正是樊升。 心下暗叹一声,纪连师朝着李、樊二人拱手行礼:“小人纪连师,参见两位大人。” 樊升摆了摆手:“赶快验尸,带刀侍卫被歹徒击杀,事关重大,我查明缘由之后还要去禀明皇上。你可要认真检查,不可信口开河,否则皇上龙颜一怒,你担待不起!” 纪连师连忙点头:“小人不敢。” 李焕冷不丁的插了一句:“你放心,皇上圣明,只要你说的是事实,谁也不能栽你不是。” 樊升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焕皮笑肉不笑地道:“有秦相爷替皇上分忧,天下承平多时,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案件发生?此事可疑,需要认真核实,不要冤枉了好人。” 樊升心中勃然大怒,不过他与申无极不过普通同僚的关系,犯不着替他强出头,只是因为觉得此事伤了带刀侍卫的面子才特意施压,本意也就想把易天行绳之以法、以儆效尤,绝对没有扩大事态的想法,所以就算被李焕挤兑,他也不敢乱说话牵扯到秦正道,只能强笑道:“秦相爷治下,自然是不会冤枉好人的。”说罢恶狠狠对着纪连师吼道:“还不快点验尸!” 纪连师听了李、樊二人的说话,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心中暗自埋怨道:“嘿,我这也是胆小谨慎惯了,古心胜的背后既然是秦相爷,调子便已经确定,只看尸体上面能否找出证据将易天行撇清了,这小子跟秦相爷关系不大,能脱罪自然是好,万一脱不了秦相爷那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想到这里,他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大步踱到一排平躺的尸体面前,逐一检查。 “死者申无极,胸口骨折十三处,被内家高手震断心脉致死,另外,他肤色如常,眼底隐泛五彩,凶手使用的乃是百毒神功。” “死者陈莽,身上共有四十七处骨折,一百三十六处瘀伤,但是致命伤是喉骨粉碎,以陈大人的横练功夫,竟然能将他的骨头一击捏成碎屑,凶手应该精擅擒拿、鹰爪之类的功夫,指力极其惊人。” “死者谷帆,被三百一十二枚金属碎片贯体而入,周身要害尽数洞穿而死。唔,这些金属碎片应该是源自谷大人的青灵梭,只是不知道被凶徒用什么方法引爆,又或者是谷大人自行引爆结果伤到自己。” 樊升哼了一声,不满地道:“你是怀疑带刀侍卫被自己的武器误伤丧命?” 纪连师满面惶恐地道:“小人不敢。” 李焕道:“樊大人,本官听说谷大人师承公输家,精于机巧之物,可有此事?” 谷帆乃是公输家的记名弟子,没有得过真传,所制机关器物曾经出过差错,在京都引为笑谈,此事知者甚众,李焕这句话无疑是暗讽谷帆学艺不精,出错也是正常,偏偏此事没法反驳,樊升听在耳中,直气得脸色发紫,却又无法反驳,只得拂袖不顾。 李焕冷冷一笑,便不再言语,他乃是秦正道一首扶持的嫡系亲信,平时得了古心胜不少好处,如今别说古心胜被人陷害,就算是古心胜陷害别人,他也要颠倒黑白,弄出个证据确凿出来。本来带刀侍卫一下子死了五名,刑部一定要给个交待,但是这樊升忒不懂事,非要在他眼皮底下给古心胜的表弟定罪,未免太不识相。 纪连师看着李、樊二人针锋相对,自己可不敢掺和进去,装作没有听见般转向第四具尸体:“死者吴建,浑身肌肤溃烂,应该是被烈焰焚烧后又被冰水浸泡……不对,是先人先后用纯阳、纯阴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攻击,阴阳二气透骨蚀经而死。据小人所知,易天行并不通晓纯阳、纯阴真气。” 樊升道:“你别忘了易天行与古梦崖私交甚笃,古梦崖的金乌九转功可是一等一的纯阳内功!” 李焕阴笑一声:“樊大人的意思,杀害五位大人,古梦崖也有份儿?” 樊升心头一个激灵:“我可没有这么说。”古梦崖可不比易天行,作为武状元,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官职,对于秦正道来说,也是个大有潜力的棋子,自己真要把他给拖下水,惹恼了秦正道,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李焕幽幽的道:“那就是说吴大人死在易天行手中的可能性不大?” 樊升心中不由得怒气渐生,心想其他人也就罢了,易天行一个初来咋到的毛头小子,跟秦正道的关系七弯八倒拐、隔了不知道几重山,跟你李焕更是狗屁关系没有,这种人连杀五名带刀侍卫你都要包庇,你还把我们大内行走的人放在眼里么?当时就扬眉怒目的喝道:“易天行精通毒功、指力了得,与杀害申、陈两位大人的凶手相符!” 李焕摇头道:“到场的官兵众口一词,凶手仅有一人,岂能既是易天行,又不是易天行?” 樊升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心中深知所谓官兵赶到是怎么回事,当时古梦崖把自家商队安顿好了,连同古心胜一起去衙门投案自首,然后衙门才通知中州兵卫,再由羽林军出兵追缉,中间不知道耽搁了多少时间,等到尸体抬回来,早就已经僵直冷透了,鬼知道出手杀害他们的是几个人?可恨李焕反应迅速,不等自己得报过来,就已经做好安排,不但与古梦崖一同投案的孔谦等人不肯透露真相,就连守城的小吏、官兵都一致口径,凶手只有一人,而且白衣蒙面,身份不明。自己纵有千般疑惑,证据全无之下,也只能徒叹奈何。 纪连师偷偷瞥了瞥脸色越来越差的樊升,小心翼翼地道:“死者张逡,浑身骨折六十八处,前身大面积瘀伤,五脏六腑尽数内出血,咦……好奇怪。” 樊升皱眉道:“奇怪什么?” 纪连师道:“张大人唇齿间残留药香,似乎被人抢救过,而且所用药物灵验无比,张大人身负如此重伤,都几乎被保住性命。” 樊升怒道:“胡说八道!官兵赶到的时候,见到凶手刚刚从张逡尸体旁离开,再无他人在场,难道凶手打伤张逡然后施药救治,最后又将其杀害?你想说易天行神智不清、发狂杀人么?”虽然听了李焕的表态,他已经对验尸结论有了一定的预计,但是怎么也不能接受如此拙劣的开脱,心想这种借口都能把杀死带刀侍卫的重案敷衍过去,自己回去怎么给同僚交待? 纪连师摇头道:“不是这样,而是张大人服药之后,又被人用真气侵入经脉,如果小人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一门刑讯之法。” 樊升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凶手使用珍贵药物留下张大人的命是为了逼供?你知不知道申大人才是他们的头儿?!” 纪连师道:“樊大人所言不错,此事的确奇怪,也不知道凶手想要从张大人口中获得什么情报?” 樊升道:“够了!说说张大人致死原因!” 樊升激怒之下,声音中带着真气鼓荡,宛如平空响起一个霹雳,吓得纪连师一个哆嗦,就连李焕也身躯微颤,羞怒之下,大声呵斥道:“樊大人!你欲恐吓朝廷命官么?” 樊升也被李焕顶出了火气,气冲冲地道:“俺就一粗人,天生嗓门大!怎么?大理寺不许人大声说话的?” 李焕气得脸色发白:“你再敢无礼!本官便治你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樊升冷眼斜视着李焕:“爷怕你不敢!” 李焕脸色由白转青,又复转成通红:“大胆!”气冲冲的便要敲击惊堂木,却被樊升一把抢过。 李焕又惊又怒,大叫道:“来人!” 樊升跟着叫道:“拦下!” 谁知樊升语音刚落,便有一个带刀侍卫推门进来,急匆匆走到他面前:“樊统领!信!” 樊升被弄得丈八罗汉摸不着头脑,茫然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叠信件,匆匆一翻阅,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李焕见状不由大奇,同时心情因为樊升显而易见的不爽而愉悦起来,笑呵呵地道:“怎么了?樊大人?” 樊升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信件揣入怀中,打发掉送信的侍卫,转向纪连师,低声说道:“说说张大人的死因。” 纪连师看着面部肌肉抽搐,显然强忍着怒火的樊升,心惊胆寒的答道:“一掌切断了喉管。” 樊升道:“那么你的结论呢?你认为是谁干的?” 纪连师陪笑道:“小人只是个仵作,追凶断案非我职责。” 樊升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我就要你的判断。” 纪连师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凶手如果是一个人,那么他不但练就百毒门的独门功法,还兼修纯阳、纯阴内功,而且功行俱都不浅,据我所知,江湖上并无此样的成名人物。” 樊升冷笑道:“那你的意思凶手不止一人?” 纪连师道:“数百名官兵亲眼所见,仅有一人。” 樊升暗骂一声老狐狸,知道自己不可能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对李焕道:“断案缉凶,乃是大理寺的本份儿,本官由于事关同僚,一时激愤,倒是僭越了。还望大人早日破案,还我死难的弟兄一个公道,就此告辞!”说罢一拱手,竟然转身走人,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看得李焕目瞪口呆。 等到樊升及随行的侍卫尽数远去,李焕的师爷柏长青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大人。” 李焕见状心中一动,挥手将纪连师遣走,然后问道:“柏师爷可有好消息?” 柏长青呵呵笑道:“易天行好生了得,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拜访了三十九名带刀侍卫的嫡亲,给他们玩儿了一手飞镖留书,其中不仅有五名死者的家眷,还有樊大人的妻儿。” 李焕眼睛一亮:“此人可用,不妨推荐与相爷。不过这个案子……” 柏长青道:“百毒门弟子精于毒物,武功却不怎么样,门中能够以一敌五击杀带刀侍卫的高手,唯有天毒子一人,想不到他隐匿江湖二十年,竟然修炼成了玄冰烈火掌。” 李焕皱眉道:“这不是变成一桩悬案?” 柏长青道:“只是死了五名普通侍卫,又不是死了大内八大高手,有秦相爷发话,足以震慑多事之辈,皇上应该不会知道,也就不会龙颜震怒。” 李焕展眉道:“也就是说此案了不了结,都已毫不重要。” 第七十一章 密室 窥视 夜已深沉,中州北门早已沉寂下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不过与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丞相府邸中每晚例行的腐靡歌宴并不是夜生活的全部,繁华过后的秦正道,反而比朝廷中自诩勤政的官员还要兢兢业业,一如此刻,时过三更,他还在密室中辛苦工作,一面批阅公文,一面聆听亲信的汇报,当然,这些公文、汇报与报与朝廷的奏折出入甚大,内容不止详细得多,还要全面得多。 粉面杏腮、秀须如月、眉心印着一点桃花的秦东楼静静立在秦正道身后,神情肃穆,全无半分易天行看到的阴柔之态。 侧立在秦正道身前汇报要事的人名叫公子进,在丞相府中挂了个门客的闲置,表面上整天无所事事、混吃等死,但是朝廷中、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秦正道真正的亲信,天下间的事情,无论轻重大小,都要先经过他的手眼梳理一遍,才能传到秦正道的耳中、手上。 坊间无数传言,但是事实上几乎没有人知道秦正道无条件信任公子进的真正原因,唯独可以确认的,就是公子进绝对忠于秦正道,就连生性多疑的秦正道本人都不怀疑。 “嗯?”秦正道一笔勾下,定下了辽州蝗灾的赈灾拨款金额和各级各司克扣比率,徐徐抬起头来:“易天行在郊外替古心胜训练兵马?” 公子进一脸恭敬的道:“是。” 秦东楼轻笑一声:“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易天行就没有进过中州吧?” 公子进一躬身,完美得就像一个机械:“是。” 秦东楼冷笑道:“当日我在街上见他,还以为他是个人物,想不到如此不堪。” 秦正道眼皮挑了挑,淡淡地道:“怎么个不堪法?” 秦东楼道:“不顾后果,当众击杀带刀侍卫,是为莽撞,案子平复后,仍然怕得不敢踏足中州,是为怯懦。这样的人,不是不堪是什么?” 秦正道道:“你焉知他不是算准了我们会出手保住古心胜?至于不敢进中州,如果卢勇现在下令杀你,你有多大把握安然脱身?” 秦东楼道:“就算不是莽撞出手,现在他明知我们已经插手,他的安全已经不需要考虑,还鬼鬼祟祟躲在郊外算什么?” 秦正道身子一仰,靠着椅背:“他怕的是我们。” 秦东楼眼中精芒一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秦正道闭着眼睛,幽幽地道:“阿进,易天行的训练方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看重公子进,就连教中也有不满的声音,认为他重用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耽误大事,但是他并不这么认为,公子进最大的才能就在于能够从千头万绪、纷繁复杂的信息中抓住重点,为他剔除垃圾信息、节约时间。古心胜豢养私兵的事情,并非新闻,公子进特意提起,必然其中另有蹊跷。 公子进道:“易天行是通过药物激发人体潜力的方式练兵,现在古家私兵的素质整体大幅提升,就连官兵精锐也不能比。” 秦东楼惊讶说道:“药物激发潜能,似乎不能持久?” 秦正道摇了摇头:“不然,你说的是通天丸、圣王丹这种虎狼之药,通过药物刺激让人在短时间内爆发潜能,但是这世间还有一类药物,可以平和稳定的将人体潜能激发出来。” 秦东楼眼睛一亮:“易天行竟然有如此秘法?父亲……” 秦东楼话只说了一半,但是秦正道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不禁莞尔笑道:“这种药物温和激发潜能的方法,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限制甚多,不能普及。呵,如果吃药就能吃出一支劲旅,为父早就请教中长老出手了,你以为这种旁门左道的本领,本教就没有么?” 秦东楼犹疑道:“可是易天行……” 秦正道也不答话,转向公子进道:“易天行训练了多少人?” 公子进道:“大约五百。” 秦正道脸上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朝着秦东楼说道:“现在明白了?用药激发潜能的方法,需要精通此法的药师针对个体调制药物,辅以特殊手法刺激,方能奏效。古心胜手底下私兵不多,再从中精选一下,人数更少,易天行劳点神、费点力还能忙得过来,为父私兵何止十万?除非将他禁锢十年专心为我训练私兵,否则要他又有何用?” 秦东楼狞笑道:“如果对我们的大事有帮助,禁锢他十年又如何?” 秦正道平静地道:“所以他不肯再进中州。” 秦东楼笑容一敛,露出沉思之态:“如果从古心胜或者古梦崖入手……” 啪的一声,秦正道怒目圆睁,一掌拍在桌上:“混账!为父怎么教育你的?见小利而忘大事,如何指望你成大器?” 秦东楼满面惶恐,跪倒在地:“父亲息怒!” 秦正道盯着儿子,寒声道:“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秦东楼心思百转,垂头不语。 秦正道冷哼一声,拿过一份宁州有邪教徒聚众滋事的公文,继续批阅,同时对公子进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话间快速一瞥,发现只是乡下神棍骗财骗色,搞大了某位乡绅媳妇的肚子,那位乡绅知道真相后勃然大怒,发动族人要将奸夫淫妇浸猪笼,神棍不甘受死,教唆门下教徒暴力抗击,结果事态扩大、越演越烈,弄得当地十三个城镇邪教教众闹事,到处一片乌烟瘴气,不过那个叫做五通教的邪教,从上到小都是些乡下愚民,只有教主还算读过书,就这样还是一个连秀才都没有中过的穷酸,没有什么收编或者扶持的价值,毫不犹豫下笔批道:“无用,平之。” 公子进道:“依附太子的将领们似乎有些异动。” 秦正道头也不抬拿起另一份公文:“哦?现如今还有人敢在中州调动军队,看来我们这位太子胆子不小啊。” 公子进道:“也不算调动军队,只是极少数的军中高手。” 秦正道道:“哪些人?” 公子进道:“前锋营的夜无昧、章大山,百胜营的王横,翠羽营的马剑。”中州御林军九营,其中五营都在秦正道一手掌控之中,另外四营关系却比较复杂,秦正道在其中虽然安插了人手,但是未能做到一手遮天,前锋、百胜、翠羽三营便有忠于太子的将领置身其中。 秦正道停下笔,略一皱眉:“才这几个人?” 公子进道:“联络人是林幼卿,应该是想在庙堂之外争夺一些利益。” 秦东楼插嘴道:“也可能是刺杀。” 秦正道瞪了他一眼:“安心想你的问题!”声音顿了顿:“林幼卿最近似乎搞过一个什么五龙堂?” 公子进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是,不过没有多久就被古心胜给灭了。”说到这里心头一凛:“难道……” 秦正道冷笑道:“好,好,好,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羽翼未丰就敢触我逆鳞。” 公子进低声道:“我们可要……” “不必!”秦正道摆手道:“古心胜不是刚刚提升了私兵的实力么?就让我看看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哼!如果他被林幼卿这种眼高手低的废物算计到了,也就该死了!” 公子进心念一转,便知道秦正道口中不说,对于古心胜此番举措还是不满得很。 就在此时,秦东楼已经想通了关节,仰头说道:“父亲,孩儿之错有三。一,眼界太低,把易天行提升私兵战力的能力看得太重要。二,不识人心,易天行此人桀骜不驯,以力压之、以威胁之,只能适得其反。三,舍本逐末,忘了我们的目标。” 秦正道欣慰一笑:“起来吧!以后遇事不要被表象迷惑,乱了分寸,这天下间的事情,再稀奇,再厉害,终究离不了大势所趋。古心胜私兵再强,强得过我随时调度的百万大虞精兵?易天行再有才华,比得过我一声令下,满朝文武百官齐心协力?区区一介商人,纵有异心,也不过藓疥之患,覆手可灭,何足挂齿?更何况,我们要的,是这个国家乱起来,谁让它乱起来,并不重要,所以就算古心胜与我们离心离德,对于我们达成目的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事情?” 秦东楼道:“父亲高见。” 秦家父子高谈阔论,却不见远在中州西郊的一处农舍地窖之中,易天行正与一名年约四十的锦衣胖子并肩而立,眼前的水晶屏幕上面显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等到秦正道等人的话题转向与易天行不相干的事情,中年胖子方才笑眯眯的开口道:“如何?这一百万两白银,花得物有所值吧?” “值!”易天行道:“如果我能够知道秦正道所谋何事就更值,这个问题你开个价吧。” 中年胖子闻言一愣,随即尴尬一笑:“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易天行哈哈笑道:“想不到商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中年胖子怒道:“笑什么?你以为听评书么?这世界哪儿有全知全能的人?” 易天行拍了拍中年胖子的肩膀:“老商,别这么敏感嘛,其实我很佩服你们。秦正道可不是好糊弄的,你们居然能够在他的密室里面安装机关,更重要的是还能不让他发现。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办到的?” 中年胖子伸出右手,五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向上托了托:“事关机密,承惠两百两黄金,谢谢。”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们这家人最惹人嫌的是什么吗?” 中年胖子不为所动:“谢谢。” “**!”易天行甩手扔出两张一百两的金票:“拿去!” 中年胖子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招手,金票便凭空消失:“很简单,秦正道是魔教中人,这点你知道吧?” 易天行没有好气地道:“我以前不知道的话,是不是现在要另外算钱?” 中年胖子嘿嘿笑道:“我可以当成附送的添头。” 易天行强忍住一脚踹出的冲动,咬牙说道:“老子早知道了。” “哦。”中年胖子以一种欠抽的遗憾语调说道:“既然秦正道是魔教徒,那么他打造密室必定会用魔教徒。这点你可以理解吧?” 易天行只觉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你们家卖消息的是不是都这么讨人厌?” 中年胖子一脸无辜的道:“好吧,我就长话短说。魔教各门各类的人才都有,有的人擅长杀人,而有的人擅长建筑,秦正道要修房子,当然不会找擅长杀人的魔教徒,而是会找擅长建筑的魔教徒。而我们,只不过恰恰擅长花钱收买人,尤其是收买脑子正常的人,通常来讲,擅长建筑的人比擅长杀人的人脑子正常,不管他信教不信教,嗯,就这么简单。” 易天行道:“听说魔教徒从不背叛。” 中年胖子露出思索的神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来着?唔,我想想,哦,对了,一千一百二十五年以前的确是这样。” 易天行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看样子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 中年胖子叹气道:“是啊,人总要活下去。魔教徒的确很偏执,可是自从魔族堵塞了焱州、神州之间的通道,不再与神州往来,至今已经三千余年,神州的魔教余孽都是赤帝族人,本身就很难做到魔族那种融入骨髓的狂信,尤其是从事工匠业的魔教徒,除掉少数研究技术到了做火入魔地步的人,贪图魔教秘技投身魔教,绝大多数都是武学、道术方面资质不佳淘汰下来的可怜虫,魔教内部自己都不重视他们,他们的忠诚度比起魔教武者往往也就要低一些。加上工匠跟钱财打交道久了,也要比或如强盗、或如隐者的魔教武者更加明白钱财的好处。” 易天行道:“所以你们在一千多年以前就打开了魔教的缺口。” 中年胖子得意点头:“钱能通神,魔教徒有信仰,我们也有。对了,你看了半天,有什么对策?” 易天行耸了耸肩:“秦正道不屑管我和七表哥,正合我意,我为什么要思考对策?既然我们都着眼未来,那么就各自准备各自的事儿,以待未来的变局吧!” 第七十二章 黄雀之后 另有黄雀 天色微明,中州城郊,古心胜和易天行二人并肩而立。 “这么快就要走?”古心胜依依不舍的挽留道:“其实那件事已经摆平了,你留在中州没有什么危险。” 易天行摇头道:“该走了,一方面,你的人马我已经替他们打下了底子,接下来的教导和训练,老三就能搞定,我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另一方面,我已经联络到了七舅,我和他还要赶去渭州办点事,总不能让他久等。” 古心胜闻言心头一震,他自然知道易天行和古灵岩要去渭州干什么,强自镇定的说道:“这事儿应该你应该告诉大伯,由他拿主意,而且,姑妈知道么?” 易天行道:“古灵崖做的好事,我妈知道了只有惹她生闷气,于事无补,我还没有告诉她。至于大舅方面,由七舅去解释吧,我一个小辈总不好太过越俎代庖。” 古心胜哼了一声:“你还没有越俎代庖?三伯再怎么不好,也是我们长辈,你都不问其他长辈意见,便自作主张去杀他!” 易天行道:“古家各支距离太远,等大舅拿定主意,黄花菜都凉了,而且除了七舅,其他几个舅舅武功差了点,又有稳定的家业,不适合远渡重洋去杀人犯案,要清理门户,自然还是交给我跟七舅好点。既然告诉不告诉大舅都是这样的结局,又何必浪费时间?” 古心胜道:“万一大舅念及兄弟之情,放他一马呢?” 易天行面寒如冰,冷笑道:“古家自有家训家法。” 古心胜叹息道:“要不你不去了?七叔应该可以搞定,你不姓古,替古家清理门户很容易惹人诟病的。” 易天行撇嘴道:“我怎么可能介意这点风言风语?”说着眼中精芒爆射,恶狠狠地说道:“出卖我兄弟,害死我表姐,我管他是谁?先砍了再说!” 古心胜道:“要不等梦崖回来告个别。” 易天行道:“不用,他去夏州进货,起码还有三天才能赶回。嘿,江湖离别,总有相见之日,何必弄得那么扭扭捏捏?” 古心胜苦笑道:“看来你去意已决,多言无益。” 易天行微微一笑,一抖手,将肩上挎着的包裹扔在地上,然后闪电般转过身来,双掌之间银光大盛,无数细如游丝的光华激射而出,罩向前方十余丈方圆。 早已得到易天行密语传音的古心胜同时动作,身形冲天而起,手中铜扇张开,口中暴喝一声:“敕!”向下狠狠一扇,顿时狂风大作,刮得飞沙走石,木折草低,易天行发出银针顺着风势,舒展开来,宛如一朵朵银色小花,旋转着漫天飞舞。 原本浓密的野草丛中,发出几声仓促而惊惶的怒吼,几道人影像是屁股后面着了火的耗子,窜了出来。 易天行身形一展,已经来到一人身后,狠狠一拳击出,古心胜腰一扭,飘然落在一人面前,铜扇一合,点向那人眉心。 就在古、易二人对刺客们展开反击的时候,远方的一处山林中,沈嵪面色阴沉,暗骂了一声废物,这些日子古心胜足不出中州,身边护卫众多,而且中州人多眼杂,各方势力又多暗桩,展开刺杀后无论成败都不容易抹去痕迹,容易被秦正道逮住把柄,所以他也一直隐忍不发、坐等时机。 不过沈嵪能够得到太子重用,本身能力固然卓然出众,身后的背景也是极不寻常。作为虞国名门沈家的一员,沈嵪自幼接触的人非富即贵,就连聘请的武学师父都是中州城内的著名武师,武功虽然高强,骨子里首先是一个脱离社会底层的世家子弟,其次是位高权重的太子近卫,跟江湖人扯不上半分关系,哪儿有什么耐心为一个商贾浪费时间?所以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古、易二人出城,沈嵪便毫不犹豫的调集人手,准备了结太子交予的任务。 按照他的计划,这场伏击应该发生在古、易二人分别之后。太子只要古心胜的人头,易天行这段时间声名大噪,沈嵪并不想把他卷进来,以免多生变故,谁知古、易二人竟然察觉到有人潜进,先下手为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嵪瞪了身旁的马剑一眼,齿缝中蹦出一个字:“杀!” 马剑面不改色,淡定的弯弓瞄准,作为翠羽营排名前三的神箭手,他手中一副强弓,不知道狙杀过多少武功远在他之上的强敌,他有足够的底气蔑视群雄,尤其是古心胜也好,易天行也好,不过是江湖上薄有虚名,怎么必得上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铁汉? 弓弦拉到极限,马剑的眼睛亮得宛如夜空中的星辰,在他眼中,古心胜已经是个死人。 嗖的一声,血花飞溅,羽箭离线,马剑自信满满的眼神变得满是疑惑、震惊和绝望。 马剑的脖子上面开了一个口,血如泉涌,由于突如其来的暗算,他发出的飞箭偏离了原本的线路,破空而出,却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沈嵪惊怒交加,全力催动内力,汹涌澎湃的真气在他的经脉中鼓荡着,使得他的身形骤然增大了许多,凸起的肌肉上面青筋浮现,宛如攀爬在花岗岩上的老藤,一拳击向马剑身旁的黑影。 黑影发出老鸹一样难听的笑声,向身后的大树一靠,就隐没其中。 沈嵪拳如惊雷,轰的一声,将整棵大树打得支离破碎,但是残屑飞舞之中,却没有了黑影的踪迹。 沈嵪深吸一口气,发出震天价的吼声:“滚出来!” 一圈无形的声波荡漾开来,震得山林中的树木飒飒作响、叶落如雨,虚空中一声闷哼,显出一个黑衣蒙面、手持双匕的瘦消人影来。 沈嵪怒目圆睁,双臂一拢,顿时风声四起,蒙面人身外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实质,将他定在半空之中:“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轻声笑道:“沈大人好大官威,不过耍威风还是等抓住我再说吧。” 沈嵪勃然大怒,双掌一伸一收,仿佛推动磨盘一样,围绕在蒙面人四周的空气也随着他的掌势流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 蒙面人发出讥讽的笑声:“用力点,再用力点,呵呵!” 沈嵪震惊的望着蒙面人,这虚空磨手法运用的乃是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用自身的真气牵动天地之气,身处气旋中央,受到的碾压力量何止万斤,平日他练功之时,就连精铁顽石也无法抗衡这种巨力,不是扭曲变形就是直接化为齑粉,可是这蒙面人似乎没有一点感觉,人类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强横到这种地步? 忽然间,沈嵪发现了蒙面人另外一个奇异之处,如果说这人有什么护体气功,怎么也不可能连衣衫都护住吧?刚猛绝伦的气流旋转之中,蒙面人竟然连衣角都没有飘动一下。 沈嵪猛然想起一个可能,以颤抖的声音大叫道:“幻影魔功!你是魔教妖人!”双手接连挥动,一道道寒光绕着他的身体向着四面八方连环射出,接着头也不回朝着中州奔去。 魔教向来以心狠手辣、阴险奸诈闻名,对于任何人来说,遇到魔教徒都是一个噩梦,但是对于朝廷又或者正经的江湖人来说,魔教徒并不算可怕,魔教很强大、很暴戾、很团结、很疯狂,但是在世间神憎鬼厌,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只要被人揭穿身份,天下之大根本没有他们容身之地,任他如何强横,就算做到天下无敌、智慧通天,总没有可能一个人推翻整个人类社会。 但是此刻的沈嵪心中满是恐惧,甚至使得心志坚韧如钢的他不自禁的颤抖着,因为他想到一个可能,谁不愿意古心胜死?谁会派人保护古心胜?如果是古府的人还好,区区一个商贾世家,对于整个国家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是另外一个强大到足以影响虞国国政的人呢? 一圈飞刀漫无目的的激射着,所到之处,穿过树木,透过坚石,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孔洞。 没有惨叫,没有征兆,其中一块被洞穿的岩石背后,流下几滴鲜血,随即一个阴惨惨的声音响起:“伤了老夫还想跑?”声音甫一出现,半空中的蒙面人就像是爆裂的肥皂泡,波的一声轻响,就彻底消灭在空中。 紧接着,岩石后面发出怪异的嘶嘶声响,一道道黑色的影子蔓延出来,宛若一条条黑色的毒蛇,飞速爬向沈嵪。 沈嵪正在飞跑,忽然眼前一黑,一个漆黑如墨的光团突兀的显现出来,拦在他的前方,沈嵪见状大骇,连忙吐气发力,全身真气灌注在双脚,轰的一声,尘土飞扬,硬生生将自己扎在土地中,直没膝盖,上半身由于惯性还向前倾了一倾,胸口气血翻腾,险些吐出血来。 就在此时,黑色光团忽然爆炸开来,无数大如鸽卵的黑色光弹飞射过来,沈嵪避之不及,只得怒吼一声,施展浑身解数,护住全身,等他好不容易抵挡住这一轮飞弹,运气于腿,跳出深坑,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脚踝上面已经缠绕着两条黑色的影子。 沈嵪能够成为虞国太子手下第一高手,自有其过人之处,刚才是想到事关重大,所以才选择逃跑报信,现在眼见无法脱身,便立即静下心来安心对敌,徐徐转身,左掌横挡在胸前,右手斜斜前倾,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沉声道:“来!” 一道道黑影涌至沈嵪面前一丈左右,渐渐聚拢拔高,形成一个直立的人形影子,然后怪笑着一伸手,五根手指暴长一丈,利剑一般刺向沈嵪。 沈嵪双手一分,一股无形真气拦在黑影前方。 沈嵪与来历不明的魔教徒陷入苦战,古心胜和易天行那边却开始收拾残局。 沈嵪此番一共调动了太子一脉八名高手,除掉负责远程狙击的穿云箭马剑,还有七人负责近身搏杀,其中夜无昧身形诡异,手中荆棘双刺集快、狠、准于一体,穿梭于乱军之中有如游鱼入海,章大山蛮力惊人,一根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王横武功没啥特点,典型军中老卒,个人实力一般,但是一旦与人联手,他的可怕就体现出来,他总是能够在别人牵制住敌人的时候,抽冷子一枪命中敌人要害,其余四人都是太子门下客卿,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各自有着不俗的武艺。 照理说这样七个人猝然发难,古心胜就算不死也会重创,但是角色互换,由古心胜、易天行先出手,结果自然又自不同。 易天行的飞针得有华菲雨真传,手法精妙无比,加上他精通毒药,出手又狠,他那飞针看似银光闪闪没有喂毒,其实淬了百毒门的七日醉,这种毒药毒性怪异,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是只要闻着弥散出来的淡淡腥气,就会中毒,借着古心胜制造的狂风,七名刺客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着了道儿。 七人之中,肖伯、肖仲兄弟双剑合壁,攻防一体,两人足挡四人的战力,但是内功并非他们强项,被易天行一阵猛攻,全力抗击之下,气血运转过快,毒性发作,不待易天行破掉他们的剑阵,就双双腿软倒地,夜无昧、章大山更加不堪,他们二人一个功夫以灵巧险恶见长,根本不屑下苦功修炼内力,一个仗着天生神力吃饭,也懒得修炼内功,毒性发作起来,比肖家兄弟还快。 比起这四人,另外三人的情况稍微好些,邱辙乃是白马寺嫡传弟子,一身内功纯正雄厚,即使真气运转不灵还能负隅顽抗,王横武功不出众,但是胜在基本功扎实,倒也能够勉强应付,断肠客年纪最大,功力最深,七日醉毒性不烈,他倒也可以分心压制,可惜他的催心掌属于旁门内功,修炼时过于借助外力,导致基础不牢,驱逐毒性方面也就跟邱辙差不多。 但是他们七人联手,古心胜不是对手,分开来却没有一个是古心胜对手,加上易天行的协助,就这一会儿工夫,武功最弱的王横便已经横尸当场,邱辙被古心胜逼得以硬碰硬,身外掌力如涛、体内毒气攻心,内外夹击之下,苦不堪言,断肠客更加倒霉,本来他年老成精,一察觉中毒便打算抽身逃走,根本没有想过拼死也要完成任务,换作对手是古心胜可能已经成功脱险,可惜他运气不好,位置距离易天行冲过来的落脚点太近,而易天行对敌向来本着斩尽杀绝的立场,一展开攻势就如长河决堤,缠上敌人不死不休,毫无转圜余地,他想跑也没有机会。 就在这时,易天行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异响,心中顿时警惕大作,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第七十三章 掌击青倭 针伤枫鸣 空气中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从侧面望去,就像是无端端在虚空中开辟了一条细小的通道,直贯易天行背心要害。 易天行不及细想,猛的大喝一声,紧紧绷直背后肌肉,浑身真气翻腾,在体外布下一道道浪涛般的气幕,同时身体急速向前一倾。 不过这一箭快逾流星,任是易天行反应迅速,也无法及时躲过这一记暗箭,易天行刚刚前倾,就感到背心肌肉一紧,接着耳中才听到嗖的一声尖啸。 易天行的背心中箭,身体却毫不觉得痛楚,而是自伤口生出一点熟悉的麻痹感觉,透入血脉中急速蔓延开来。 易天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放冷箭果然首选毒箭啊!你能够有点新意么?”说到“么”字声音突然一提,宛如天降惊雷,周身气势随之大盛,霍地转过身来,插入肌体半寸的利箭被刚猛的真气逼迫得飞射出来,带起一股血箭。 易天行的面前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迹。 易天行目视前方,出手如电,反手给自己的创口抹上玉蟾膏,收回手的同时顺手点了自己创口附近的几处穴道,止住血流,然后大步走出:“七表哥,有没有问题?” 古心胜见到易天行受伤,也不知道伤势轻重,心中不由得急怒交加:“放心!我三招就能解决他们!你有没有事儿?” 易天行的脚步宛如沉重的鼓点,每踏在地面一步,便震得古心胜等人心脏跳动一下,这种心法就连古心胜也是第一次见他使用,显然是动了真怒:“哼!偷袭都杀不了我的废物,我看他还能蹦跶到天上去?不过你那边的杂碎,尽快格杀,免得再生变故。” 古心胜大声叫道:“好!”说罢双脚一蹬地,身体腾空而起,浑身真气涌动如潮,手中铜扇大张,左手捏了一个法诀:“敕!” 随着古心胜的扇子落下,天地间狂风大作,七道劲急的气流如同七把裂天神刀,分别斩向夜无昧等人,他这大衍八式如果练到极致,能够同时发出七七四十九道风刃,古心胜如今施展的效果虽然仅有小成,却也是声势浩大、遮云蔽日。 邱辙见状大喝一声,将苦修三十余年的霹雳龙爪手催发到极致,当真是一爪击出,霹雳相随,眨眼之间,十八声雷鸣连珠响起,形如龙爪的双手已经接连挥出十八记,凭空塑出一条龙形气流,横着身体一盘旋,迎住古心胜的两道风刃。三道气流在半空中激烈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同时化为乌有,堪堪挡下了古心胜的杀招。 断肠客深吸一口气,身形骤然缩小半分,随即怪叫一声,身躯暴涨开来,一掌拍向斩向他的风刃,掌风阴柔,仿佛根本无法抵挡古心胜的攻势一般,对风刃没有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可是等到风刃落到他头顶一丈左右,忽然嘭的一声闷响,从内部爆炸开来,当空散去。不过他一掌击出,不但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就连嘴角都渗出两道血丝,显然已经有些力不能支。 相比之下,伏击古心胜的另外四人就悲惨得多,夜无昧、肖伯、肖仲三人早已软倒在地,没有了反抗之力,被风刃当头劈下,顿时化作六半,章大山虽然一样不能起身,但是他一身横练功夫,肌肉坚实,见到躲避不过,立即抱住头颅,将身体卷成一团,被古心胜发出的气流劈在背心上面,顿时皮开肉绽、脊骨断裂,留下一道肉皮翻转、深可见骨的惨烈伤痕,一时没有断气,眼见却是不活了。 断肠客见状心头寒气直冲天灵,心中深悔自己利欲熏心,临到老了还来贪慕富贵,自致险地,不过他久历江湖,知道古心胜占尽上风,是绝对不会放他活着离开,当心把心一横,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转为潮红,面目狰狞地叫道:“邱兄弟,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尽全力拼了!”一面狂嘶,一面挥舞双掌,恶狠狠的扑向古心胜。 邱辙也知道今日必无善了,他与断肠客还不一样,家族利益与太子早已连为一体、休戚与共,替太子办事,只有成功与死亡,临阵脱逃只会累及亲族,所以见到断肠客拼命,他也毫无保留,双臂一个舒展,浑身发出炒豆一般的脆响,呼呼两爪,击出两道爪状气流,分别射向古心胜左右两肋。 古心胜左手一扫,一道刚猛劲力将邱辙的爪风拨偏,身形从天而降,铜扇高举,宛如巨斧,狠狠劈向断肠客。他的眼光毒辣,早已看出断肠客武功虽然歹毒,内力也算雄厚,但是失之纯正,只要能够抵御他的阴损真气,以内力硬拼非其所长,邱辙年纪虽然小一点,功夫却是白马寺正宗,内力雄浑绵长,抗压能力特别强悍,最不怕的就是猛攻,所以毫不犹豫选择了断肠客作为突破口。 断肠客嘿的一声,右掌拍向铜扇,就在快要接触的一瞬间,左掌猛然一击,打在右掌手背上面,掌力从右掌劳宫穴喷出,涌向古心胜。 断肠客自恃武功,却不料古心胜的天宁扇乃是选用幽州大荒北山所产九炼黄铜铸造,不仅坚逾精钢,而且沉重无比,加上他的刚猛内力,一扇劈下,比起真正的开山巨斧也不差多少,哪儿是血肉之躯可以抗衡? 掌扇相交,顿时响起一阵骨折的声音,天宁扇势如破竹,一击就劈开了断肠客的掌风,击碎了他的掌骨。 断肠客惨叫一声,还未来得及抽身后退,古心胜的双腿已经接踵而至,闪电般连环踹在他的胸口上面,踢得他肋骨尽断,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飘出。 邱辙看得又惊又怒,放弃所有防御,右手一伸,掌心发出一声沉闷的雷鸣,直击古心胜胸口。 古心胜刚要对攻,忽然右手经脉一阵抽搐,一道阴损的真气沿着右臂直冲心房,疼得闷哼一声,急忙向后飞跃。 邱辙本以打定了同归于尽的主意,见状一愣,随即想到原因,大喜之下,喝声连连,全力展开霹雳龙爪手,爪影如山,朝着古心胜冲杀过去。 古心胜郁闷之极,本来在易天行面前夸下海口三招结束战斗,谁知断肠客的掌力如此诡异,人都死了,残留在经脉中的真气仍然作怪,险些让他中招,就这样,他也得分神驱除催心掌力,不能全心全意的对付邱辙,一时间反而落于下风。 想到易天行身中暗算在先,也不知道能否应付那名箭术高手,一念及此,古心胜的心中不禁有些烦躁,身心皆被羁绊,顿时连遇险招。 就在这时,易天行的声音传来:“别担心我,稳扎稳打,杀了敌手再说。” 古心胜闻言暗道一声惭愧,想不到自己还要易天行来关心,当下稳定心神,大喝一声,铜扇一合,在手中滴溜溜一转,舞出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同时身形展动,绕着邱辙划了一个圆圈,将他围在中央。 邱辙面色一变,失声叫道:“大衍神功!” 古心胜也不答话,铜扇划出的圆圈连绵不绝,一道道柔和而醇厚的真气弥漫开来,渐渐将邱辙周围的空间禁锢得宛如实质,邱辙的爪势发出,遇到的空气阻力越来越大,动作不由自主的缓慢了下来。 此时易天行已经将潜藏的刺客逼出,一把长剑上下翻飞,绽放出朵朵白梅般的剑影,而那名刺客形如鬼魅,手中两把奇形长刀快得只见两道残影,在梅花丛中穿梭游走,显得游刃有余,而且不时纵身脱出战团,弯弓射箭,射击易天行,整个切换动作犹如行云流水,顺畅之极,攻击方式转换之间完全没有任何拖沓的痕迹,刀如轻烟,诡异莫测,箭如流星,往来如电,身手甚是了得。 易天行忽然长啸一声,剑光猛然暴涨,匹练一般飞掠出去,将刺客的两柄奇形长刀绕在当中,一路绞杀过去。 刺客只觉双手传来一阵巨大的旋转之力,拉扯得自己的刀势失去控制,待要抽回双刀,却发现白玉剑上面不仅有旋、绕之力,还有缠、粘两种力道,自己的双刀就像是捆绑在白玉剑上面,想要分开也不可得。 刺客正骇然间,耳中便听到易天行的大笑声音:“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枫鸣蒨你这孙子!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正愁找不到你,既然你赶着投胎,老子就成全你吧!” 易天行一言既罢,双目圆睁,透露出蒙蒙碧芒,浑身肌肤晶莹如白玉,缕缕彩烟从他周身毛孔中散逸出来,剑光旋转更急,力量也就愈发猛烈。 枫鸣蒨被易天行叫破身份,冷哼一声:“多言无益,看我们谁先死!”说罢手一松,双脚蹬地,身体向后斜斜飞出,同时挽弓在手,连环九箭,分为三拨,射向易天行。 第一拨飞箭呈倒写的品字形,射向易天行的双眼和咽喉,第二拨飞箭练成一条直线,飞到易天行身前三尺,方才啪的一声散开,一行三箭射向易天行胸口,第三拨是朝天抛射,箭声呼啸,穿云而起,转眼间就没有了踪迹,让人无法确定它的落处。 易天行看得眼睛一亮:“好箭法!”长剑一引,将两柄钢刀抛在一旁,然后剑势一变,缓慢无比的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弧,但就是这慢得超乎想象的一剑,将他的身前防护得滴水不漏,无论是上三路还是中三路的飞箭,都被这一剑笼罩在内,顺着宝剑的走势划了个半圆,在空中分崩离析,粉碎成渣。 就在这时,天空中风声大作,三支飞箭宛如三颗天降陨石,呼啸落下,箭矢的表面因为速度过快竟然激荡起绚丽的火花。 易天行的剑势未尽,徐徐向上一挑,无比简单重拙的一剑,贯穿了三支流星般的飞矢,一道白光过处,六段飞箭从他身体两旁激射坠地,直没入地。 枫鸣蒨面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以易天行这样的年纪,就能练出如此可怕的剑法,他这倾尽全力的连珠九箭,竟然对易天行一点伤害都没有造成。 心胆俱寒之下,枫鸣蒨怪叫一声,转身便要逃逸,却听得一声细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枫鸣蒨精于暗杀,分辨暗器的经验丰富无比,光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针、芒、丝之类的细小暗器破空发出的声音,若是别人,这种细小暗器威力有限,他肯定宁可硬挨这一记也要趁机逃脱,但是对于擅长使毒的易天行,他却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心中暗自叹息,枫鸣蒨临空转身,长弓舞出一幢屏障,护住身体,铮铮连声,三枚蓝幽幽的飞针钉在弓身之上。 不等枫鸣蒨心中生出死里逃生的喜意,易天行的身影已经欺进枫鸣蒨身前一丈,呼的一掌拍向枫鸣蒨面门。 枫鸣蒨看着易天行掌心一圈圈七彩纷呈的华丽光晕,哪里敢用拳脚格挡?尖声大叫一声,双手持着长弓,如同挥舞一根弯曲短棍,狠狠砸向易天行的掌心。 易天行嘿嘿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掌心光晕骤然消散,化作漆黑如墨的一片乌光,散发着熏人欲呕的腥臭,一把抓住枫鸣蒨的长弓。 咝咝声中,枫鸣蒨的长弓宛如落入强酸中的铁棍,迅速腐蚀起来,而且一片乌黑的毫光从易天行掌心流淌出来,沿着长弓缓缓漫向枫鸣蒨的双手。 枫鸣蒨怪叫一声,松开双手便往后方急退,他也是毒中圣手,平日只有他下毒害人的份儿,谁知遇到易天行,就像是遇到克星一般,拿不出任何应对的方法。 易天行右手一推,已经腐蚀得七七八八的弓身顿时被打得支离破碎,无数飞屑朝着枫鸣蒨激射过去。 枫鸣蒨身在半空,一招霸王卸甲,将上衣脱下,执在手中舞成一片光幕,挡住长弓的碎片。 不料易天行身体随之而至,狠狠一掌拍出,将枫鸣蒨的衣服中穿透过去,直击枫鸣蒨胸腹之间。 眼见躲避不掉,枫鸣蒨闷哼一声,将浑身真气凝聚在自己的身前,承受了这一掌。 蓬的一声闷响,枫鸣蒨上身衣衫尽数粉碎,胸腹间留下一个血红掌印,及至他口中鲜血喷出,易天行第二掌又再击至,打在前一掌的落处。 饶是枫鸣蒨内功深厚,也禁不住连番打击,五脏六腑就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一般,疼不可言,身体箭一般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抛洒一路。 枫鸣蒨强自控制身形,倒飞过程中一掌揽住身旁的树枝,借力一转折,落在地上,脚跟刚刚着地,便见易天行飞身过来,当头一掌拍下。 枫鸣蒨穷途末路,也顾不得思索易天行手掌有毒,奋起大喝一声,双臂交错,护住头顶。 易天行掌至半途,忽然一收,然后身形急降,落在枫鸣蒨对面,一掌平推,正中枫鸣蒨左胸。 枫鸣蒨只觉心脏猛然一停,浑身肌肉都像是失去了控制,无法移动半分,身体再次飞了出去,重重撞击在一棵大树上面。 枫鸣蒨大口吐着血,被大树反弹回来,跌倒在地的同时,总算恢复了知觉,虽然周身骨骼欲裂、心脉也几近迸断,他仍然奋起最后的真气,狞笑道:“易天行!我们一起死吧!”催动残余的真气逆行,顿时血气上涌,疼得面目扭曲,但是他的身体却散发出比刚才更加强烈的气势。 易天行见状脚步一滞,他虽然不介意与人逞勇斗狠,但是胜券在握,可不愿意跟垂死挣扎的人拼命。 孰料枫鸣蒨长笑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身形急如闪电,飞速朝着远方遁去,等到易天行反应过来,已经追之不及,只来得及全力发出一支毒针,射向枫鸣蒨咽喉。 枫鸣蒨这种秘法速度虽然快捷无比,但是也有缺陷,中途不能变向,眼睁睁看着毒针飞至也不能闪躲,只能咬牙伸出左手食指,硬挨了这一针,然后右掌如刀,一掌斩断中了毒针的指头,星驰电掣般仓皇逃走。 第七十四章 买卖 舅甥 中州城外的战斗,以枫鸣蒨败逃、邱辙等人伏诛告终,唯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修炼幻影魔功的魔教高手没能留下沈嵪,二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各自仓皇逃走。等到古心胜、易天行杀了邱辙,这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易天行有要事在身,而且知道古心胜得罪太子一事,自己留下也无大用,只能日后小心提防,于是叮嘱古心胜加强随身护卫、不要轻易离开中州城之后,便告辞而去,召唤出照夜玉麒麟,一路狂奔,不到晚上就赶到了沧海城。 文字首发 /文字首发 易天行先去订了酒楼,联络了偷渡船只,一番歇整,去掉仆仆风尘后,这才信步走入张打铁的铁匠铺,由于他第一次来沧海城,所以用了易锋寒当年买刀的铁匠铺作为与古灵岩会面的场所。 易天行来到铁匠铺中,顺手抽出一把叠雪刀,仔细端详。 此时张打铁刚刚淬好一柄松纹剑,拿起挂在一旁的汗巾,抹了把满是汗珠的脸庞,走了过来:“公子,这把刀太过粗俗,不如去内堂看看,那里挂的才是好货色。” 易天行不由得大感讶异,须知沧海城的叠雪刀天下驰名,任谁都知道这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刀,虽然比不得那些名匠大师采用特别的精金奇铁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但是作为制式武器已是十分难得的极品,想不到这铁匠口气如此之大,难道说这张打铁是一位铸剑宗师么? “不对!”易天行心念飞转之间,瞥了一眼那把新鲜出炉的松纹剑:“这把剑的确锻造精良,但也就是匠师之作,还未达到宗师之境。而且铸剑宗师,如果不是不履尘世,必然名扬四方,我没有道理没有听过他的名头。” 张打铁见易天行没有反应,重新唤了一句:“公子?” 易天行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钢刀:“前面带路。” 张打铁嘿嘿笑道:“公子,请!”说着撩开帘布,带领易天行进入打铁铺的内堂。 易天行踏入房中一看,张打铁铺子的内堂并不宽敞,摆设也极为简陋,除了一个桌子几把椅子,就是墙壁上挂着五把刀剑。 不过内堂中兵器虽少,卖相却佳。 两把宝剑,一把翡翠为柄,上面缠绕着金丝编织的藤蔓,空隙正好适合剑手标准的握姿,整个剑鞘采用三目蓝鲨的皮革制成,隐隐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幽蓝光芒,另一把剑柄木质温润、息如檀香,宛如一块天香黄玉,剑鞘顶端包着一块光华内敛的秘银,打成龙头形状,鞘体一块块六棱花纹形如龟甲,赫然是南海龟龄木制成。 三把宝刀,一把形制古拙,易天行一望便知这是六千年前流行的样式,刀鞘、刀柄通体一色,质如黄铜,虽然被打磨得透亮,但仍然掩不住其上的斑斑锈迹,一把在刀鞘上面镶满了宝石,灿烂如群星,刀柄末端嵌着一棵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看上去豪奢无比,最后一把刀鞘刀柄均是一整块血色水晶雕琢而成,玲珑剔透,像是一件装饰品胜过一把武器,不过江湖人都知道血水晶绝非玩物,这种鲜红如血的水晶产自荆州,不仅坚逾金铁,而且带有极其诡异的特性,是施展摄魂类法术的极佳媒介,制成的法器向来都是邪道中人的至爱。 易天行见状眼睛一亮,不待张打铁招呼,便大步向前,一把握住翡翠剑柄,抽出宝剑,剑光如雪,耀眼生辉,易天行脸上的笑意却僵直起来。 还剑入鞘,易天行逐一拔出另外四把兵器,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一把透露出沧桑气息的青铜刀、一把刀身璀璨流银的宝刀、一把血红欲滴的水晶刀,每一把都是急拔急回,然后冷冷的转身对着张打铁:“你看看我的剑。”说罢反手拔出白玉剑,平伸到张打铁面前,剑尖抵住他的咽喉。 易天行自幼好武,对于制造精良的好兵器,即使自己用不上,也喜欢拿来欣赏,只是小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有安定的居所,所以才没有展开收集。 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随便赏析兵器,竟然会有人把他当作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打发,看着这些华而不实的兵器,顿时感觉受了极大侮辱,心头动了真怒。 张打铁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透天灵,一时间手足冰凉、浑身麻痹,不敢妄动,牙齿打颤道:“易……易二公子?” 易天行闻言一愣:“你认识我?”随即大怒喝道:“那你是故意羞辱我了?” 张打铁连忙摇头不迭:“不……不是的。”他想要辩解,偏偏在易天行的凌人气势下面,话都说不清楚,急得冷汗直冒。 易天行冷哼一声,收敛气机,张打铁身外的压力立时消散。 张打铁这才长吁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道:“我不是认识公子,而是认出了这把白玉剑。” 易天行怒道:“白玉剑需要拔出来才能辨认么?”这天下间的美玉多数质脆易断,根本不适合制作兵器,除掉一些用来祭祀、仪仗的礼仪制兵,只有极少数的玉兵可以用来战斗,白玉打造的宝剑可谓独一无二,别无分号,此人既然知道白玉剑,自然不必等到宝剑出鞘。 张打铁苦笑道:“易二公子你有所不知,自从你成名以来,有许多富家公子仰慕你的风姿,这沧海城中的富家子弟佩剑,十个倒有七个佩的是白玉剑。” 易天行皱眉道:“一般白玉并不适合制造宝剑。”说着指着那把水晶刀,鄙夷不屑的道:“而且玉石很少纯色,要找到能够制造长剑的大体积白玉十分困难,就算是用白玉打造这种单纯的花架子,也不可能大规模普及。” 张打铁道:“如果通体用羊脂白玉自然是不太可能,但是剑柄、剑鞘用美玉,剑身用汉白玉、田山白石代替还是可以的。反正他们也不会用来比斗,不拔剑谁也看不出来。” 易天行还剑入鞘:“你是把我当成这种白痴了?” 张打铁道:“我虽然有点手艺,但是购买真家伙的江湖汉子,眼光毒辣,偶尔碰上豪爽的大侠还算好,遇上小气的,砍价能够砍到成本边上。我也是遇到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公子才能挣点钱,还望公子海涵,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易天行怒气渐消,笑了笑:“你还哭穷?这五把兵器虽然不能用来打架,包装却花了不少钱啊!” 张打铁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这些兵器是我们好几个铁匠联合购入的,我一个人可买不起。” 易天行惊讶道:“那怎么……哦……我知道了,呵呵,因为你的铺子最出名对吧?” 张打铁羞愧中略带自豪地道:“这是大家抬爱。” 易天行摆手道:“你也不用太谦虚,你的手艺的确不错。唔,有没有兴趣跟我长期合作?” 张打铁愕然道:“长期合作?” 易天行悠悠的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在蜀州有一帮兄弟跟着我吃饭。” 张打铁听出易天行的意思,顿时大喜:“不知道易二公子需要多少量?” 易天行道:“我手下人数众多,你只管尽力打造,别考虑销量,你难道认为你一个人就能满足我数十万大军的兵器需要?如果你有手艺好、口风紧的朋友,也可以组织起来一起供货,我认你。” 张打铁的喉咙有些发干,兵器这行业,最大的用户自然是军方,但是那条路没有关系挤都挤不进去,他根本就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念头,像他这种民间铁匠,也就只能跟江湖人打交道,但是他的兵器高不成低不就,真正的高手,比如易天行这样的人物,白送他一把叠雪刀也不会拿来使用,最底层的江湖汉子又买不起叠雪刀这样的精品武器,所以他名气不小,生意充其量只能算是尚可,饿不死也吃不饱。 但是易天行居然提出向他长期购买兵器,有多少要多少,顿时让他生出不真实的幸福感觉:“多少钱一把?” 易天行道:“你现在卖价多少,我就出多少。” 张打铁一呆:“量大可以从优的。” 易天行道:“不必,你只要保证品质,我不少你一文钱,但是有两条,第一,不许以次充好,否则我灭你满门,第二,你必须留足日常所需,保证打铁铺的生意一如平常,不能让外边的人产生疑心。” 张打铁躬身道:“易二公子请放心,我知道其中干系。” 易天行扫了内堂一眼,笑吟吟地道:“真是难为你们了,这些垃圾包装得似模似样的,不拔出来我都被唬住了。” 张打铁道:“这也是易二公子慧眼如炬,寻常人等,未必看得出来好坏。” 易天行莞尔一笑:“那倒也是,不过那水晶刀不是血水晶打造的啊,质地很差,根本不能用来厮杀,什么东西?” 张打铁嘿嘿笑道:“易二公子可听说过李德隆?” 易天行回忆了一下:“那个专门仿制珠宝的李德隆?” 张打铁道:“正是,这血水晶就是他的杰作,怎么染的色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打造这把刀的水晶原本是白色的,而且杂质很多,在水晶里面属于劣等中的劣等。” 易天行感慨道:“厉害!我都没有看出造假的痕迹,还以为是没听过的异品呢。”说着神色一变:“我等的人到了,先走一步。关于合作的事情,到时候自然有人联系你。” 张打铁急忙问道:“联系人什么特征?”私卖军械给蜀地叛军,这事儿落在官府手里,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易天行道:“我会叫他带一千两白银的订金给你。我既然敢做这种事,官府方面自然有人照应,你不用太过担心。如果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让你惹上官非,你尽管把罪名往我头上推,衙门里面有人会顺水推舟、替你开脱。”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内堂。 打铁铺的中央,一个魁梧大汉背对着内堂,昂然屹立,稳若山岳。 易天行笑着上前施礼道:“七舅!” 魁梧大汉正是易天行约好的古灵岩,他听得招呼,转身看了易天行一眼,面露异色:“好小子,我以为你哥是个怪胎,想不到你也一样。” 易天行道:“我哥内力要比我深厚。” 古灵岩道:“他的身体淬炼得不如你,嘿,如果你是我侄儿就好了。” 易天行闻雅歌而知弦意,嘻嘻一笑:“我学过五丁神功的。” 古灵岩摇头道:“不一样,你主修的始终是你易家的三易白玉经,如果你姓古,就不会这样了。” 易天行不以为然地道:“都一样,我的武学之路走得跟我爹、我哥大不一样,掺杂了很多其他武学,虽然体系还不够成熟完善,但是已经脱离了三易白玉经的正途。” 古灵岩听得眼睛一亮:“真的?我们找个地方切磋一下?” 易天行道:“不必了,去了渭州,你有的是机会见识。” 古灵岩闻言脸色阴沉下来:“好,我们先去渭州。什么时候动身?” 易天行道:“偷渡船只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动身。” 古灵岩道:“现在我们干什么?” 易天行道:“先去陈家酒楼歇息吧,那里距离我们晚上上船的码头很近。到了晚上,我们再出门前往码头。” 第七十五章 愤怒 变计 渭州萧城,指动楼上,古灵岩与易天行临窗而坐,一面吃饭,一面眼光似有似无的瞟向楼下。 易天行吃着吃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就是萧城第一酒楼的水准?” 文字首发 /文字首发 邻桌一个商贾模样的胖商贾闻言笑道:“这位小兄弟第一次来渭州吧?” 易天行没有想到有人会插嘴,愣了一下,方才含笑点了点头:“是的。” 胖商贾长叹一声:“这指动楼原来的大厨手艺是挺高的,不过自从这渭州换了新主,所有产业尽皆收归国有,这酒楼的水平早就已经不复当年了。” 易天行道:“哦?就算酒楼收归国有,好厨师总还是需要的吧?” 胖商贾瞥了一下四周,然后挤眉弄眼的低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说是国有,总归还是需要人来操办的,总不能喊国家他老人家亲自出马不是?指动楼名声在外,乃是萧城最大的酒楼,日进斗金,总需交给忠于新朝的得势人物……嗯……那个亲戚才是正途。” 易天行听得好笑,心想这家伙倒是一个趣人,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显然在这里公开讨论这种话题容易惹起是非,他有事在身,便不再接口。反而古灵岩听了眉头一挑,脸上露出怒容,冷哼一声,拿着桌上的盘子便要向地上砸去。 易天行吓了一跳,心道七舅你也太生猛了吧?我们这是来搞暗杀的,可不是来揭竿起义的,连忙手臂一伸,拉住古灵岩的胳膊,摇了摇头。 古灵岩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盘子放落,手上真气暗涌,将盘子深深嵌入桌子之中。 易天行暗自叹了口气,用手遮住盘子,右手轻轻在桌子上一敲,将盘子震出桌坑,收回手臂的时候顺手一抹,将古灵岩造成的痕迹抚平。 古灵岩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不过他修炼的五丁神功源自上古异族,心法讲究的是勇猛刚进、宁折不弯,修心方面与修习赤帝族正宗内功的人截然不同,并不会因为功力深厚便能够控制情绪,反而比之常人更易热血上头,一旦怒火燃烧,往往便不顾后果,这也是古家经商数千年,后世子弟仍然不改侠客本色的一个重要原因,见到易天行的举动,只得尴尬一笑。 邻桌的胖商贾只是个寻常商贾,并未看出什么异样,见到易天行不再搭腔,也就找不到继续闲聊的机会,肚皮中的八卦无法倒出来,加上饭菜实在难吃,顿时没有了吃饭的欲望,于是大喝一声:“小二!结账!” 他的话音刚落,楼梯口便噔噔噔涌上一群人来,当头的是一个农民,指着胖商贾大叫道:“就是他!” 胖商贾见对方来势汹汹,不由得心头咯噔一下紧张起来:“什么就是我?” 指动楼的一名小二一面大步走过来,一面指着他狞笑道:“是你诋毁伟大的东东皇上是吧?” 胖商贾适才多嘴多舌,只是天性使然,喜欢挥斥方遒、清谈是非,本身却与不畏强权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闻言吓得浑身打颤,他经常往来渭州,自然知道现在在渭州诋毁东东儿是多大的罪名?别说落入官府手中没有好下场,便是这个酒楼的平民,就能群情激愤的把自己当场打死,想到这里,他一面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面仓皇无助的说道:“这是哪儿的话呢?这是哪儿的话呢?” 当头的农民大声叫道:“就是他!他说指动楼收归国有之后,水平就降低了!这就是在公然诋毁皇上的伟大国策!” 站在他身后的人群鼓噪起来,各种污言秽语夹着唾沫星子朝着胖商贾喷去。 胖商贾脸色惨白,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没有,我没有说过。” 那名农民勃然大怒,跳着脚粗声喝道:“你这是在污蔑我撒谎!你这是在污蔑我们渭州的贫农撒谎!” “打死他!” “一看就是外国来的商人!这些不事生产的吸血鬼!居然敢污蔑我们贫农兄弟!” “哼!我们渭州已经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下消灭了低买高卖的骗子,可是其他国家的人民还要忍受这种社会吸血鬼的盘剥!我们就应该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下,统一九州,彻底消灭这些渣滓!” “对!消灭一切社会寄生虫!” 胖商贾牙关格格直响,他早在后夷年代就在渭州跑商,自问对于渭州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也不是没有感受到东东儿登基之后的时局变化,不过心里总是想着这世界上的事情,必然有其道理,渭州先遇青倭之乱,接着又遭逢群雄逐鹿,刀兵四起,民不聊生,在过去的一年里,全国各地粮食欠收甚至颗粒无收,及至东东儿即位,渭州已经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急需购入外国的粮食应急。他恰好从事的粮食贸易,自觉此时正是大赚特赚的好时机,所以才在各个商界朋友逐一退出渭州商路的时节,仍然坚持来渭州做生意。在他眼里,一个国家的人总不可能因为某个皇帝的疯狂而就不吃饭了,作为给渭州带来粮食的人,他应该是这个国家最受欢迎的人才对,所以即使知道这国家正在发生着某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心中也是想着与己无关,可是现在眼前的情景,让他身心如坠冰窟。 古灵岩在一旁看得青筋爆出,古家他这一代,就属他不务正业,其他兄弟都还是以经商为主,各有稳定的家业,他却是将淼州的生意扔给招聘的掌柜打理,自己一个人四处漂泊,随心所欲,走到那里遇到不平事,便拔刀而起、行侠仗义。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和阅历,他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情,远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可是即使像他这样四海为家的老江湖,也第一次遇到现在看到的情况,他的心中出离愤怒起来,隐忍下来顾全大局的念头更像是一团淤泥,将他胸口塞得密不透风,堵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古灵岩双拳一握,打算起身的当儿,他的耳中传来易天行的密语传音:“别急,那些人不会动手。” 古灵岩目光闪烁,密语回道:“真的?” 易天行冷笑道:“你看那掌柜。” 古灵岩斜眼望去,只见透过一张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指动楼的掌柜抱着双臂,一脸阴笑的盯着手足无措的胖商贾,而一个肥胖的女人挽着他的手,眼中满是兴奋的表情。 古灵岩冲动易怒,人却不傻,见状立时便知易天行所言非虚,那些闹事的农民可能真是想要维护他们的伟大皇帝,这指动楼的掌柜却是有着其他的主意。 “好了!好了!各位乡亲父老,听我一句话。”指动楼掌柜看到胖商贾已经浑身发软、瘫倒在地,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排开众人,走到他的面前:“这位商人乃是异邦人士,荒蛮鄙陋,不懂礼仪,所谓不知者不怪,我们可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坏了我们天朝上邦的气度。” 带头的农民怒道:“可是他侮辱东东皇上!罪无可恕!” 指动楼掌柜面容肃穆的朝着銮京方向一拱手:“东东皇上圣明!告诫我们以仁德教化万邦!荒野蛮夷,不知礼数,不晓道理,我们应该教育他们,感怀他们。”说着弯腰对着胖商贾微微一笑:“不知道尊驾以为我朝天子之言,是否正确?” 胖商贾忙不迭的点着头,颤抖着声音道:“东东……东东……皇上圣……圣明!” 带头的农民怒目圆睁:“这蛮子故意将东东皇上的尊号分开来说!兄弟们!打死他!” 指动楼掌柜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小二顿时会意,上前两步拦住情绪失控的农民:“各位老乡,我们大和王朝是有王法的地方,不能滥用私刑,我们把他抓去见官!” “好!”“报官!报官!”小二的说法立时得到人群的支持,几个性急的汉子冲上来,将胖商贾像拎小鸡一样抓起,拖着便往楼下走去,一面走,一面拳打脚踢,旁边的人看了,纷纷发出震天价的叫声,随同出手,就连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都凑过去对着胖商贾的腰眼打了一拳,不过他人小力弱,那胖子身上肉多,反而把他的手扭到,疼得哇哇大哭,渭州诸人见状愈发狂暴,拳脚齐下,顿时打得胖商贾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胖商贾开始还大声哭嚎,不一会儿便变作凄厉惨叫,再下来就没了声息。 动手殴打胖商贾的渭州百姓见他不再动弹,几个胆小的首先住手,其余的人也渐渐察觉出不对,止住了手脚,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发出怯怯的声音:“莫不是打死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抓住胖商贾脖子的大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贼胚子诋毁皇上,十恶不赦!死了就死了,你怕啥?”不过他口气虽然狞恶,到底是普通农户,打死人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到胖商贾鼻子底下探了探,随即暴怒着一拳打在胖商贾的头上:“狗东西装死!还有气哩!” 人群再次激愤起来:“狗日的商人就是阴险!”“打死他!”“贱人!打!” 指动楼掌柜害怕这些人真的继续动手,把胖商贾当场击毙,坏了自己的如意算盘,连忙上前劝道:“我看这人是昏死过去了,各位再打真要出人命了,还是就这样送交衙门吧?” 带头的农民道:“还是年掌柜心肠好,对这种反皇上的贱胚都如此仁厚。” 另一个农民接口道:“可不是?不愧是王大人的妻舅,这觉悟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这些人也看出指动楼掌柜说的不错,再打下去定要闹出人命,虽然自己一伙人打着维护东东儿的旗号,弄死个把人官府也不敢较真儿追究,但是惹上官非终究不是他们所愿,于是口气顺着台阶就向下溜,一行人拖着半死不活的胖商贾走出指动楼,一路喧嚣走向萧城衙门。 指动楼掌柜要照顾生意,凑上刚才挽着他手臂的胖妇人耳朵,小声嘱咐几句,便由那个胖女人跟着众人走了。 指动楼掌柜声音虽低,但是古灵岩、易天行内功深厚,耳目聪明之极,将他的说话听了个一字不漏,大意便是与太守王向东联手,胁迫胖商贾将手中粮货呈上买命,今日之事如果按律执法,胖商贾便有五马分尸之虞,不怕他不低头。 古灵岩气得睚眦俱裂,低声吼道:“我清理门户之后,一定要杀了这个掌柜再走。” 易天行暗叹一声:“七舅,世间的不平事,是管不完的。” 古灵岩盯着易天行,郑重地道:“是管不完,但是我只要见到一件,便要管一件。如果不平而鸣都要审时度势,我们还算什么侠客?那样的我们打杀贪官恶霸,也只不过是欺软怕硬,仗着一身武功横行不法而已。” 易天行道:“可是我们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贪官恶霸,而是一个国家。” 古灵岩没有好气地道:“你怕死你就先走!” 易天行也起了火气:“谁怕了?不就多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么?听刚才的说话,这家伙是萧城太守王向东的妻舅,他的种种恶行,还不是王向东替他撑腰!” 古灵岩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易天行冷哼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要做,我们便做个大的!左右也是要跟东东儿的狗腿子放对,嘿嘿,那我们舅甥就把事情再搞大一点,把这萧城闹个天翻地覆!” 古灵岩道:“你打算怎么闹?” 易天行道:“既然目标扩大,我们行事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等我联络好商家的人,先查查萧城的达官贵人哪些该死!哼,等他们凑到一块儿,我们把他们一锅端了!” 古灵岩道:“可是他们如果不凑一块儿呢?” 易天行淡淡一笑:“他们既然是一个圈子,互相交际应酬那是必须的,如果最近没有机会,我们创造个机会就是了。这些琐事交给我,七舅你就别管了,你只管养精蓄锐,到时候大杀四方!” 第七十六章 中计聚宴 意外事泄 华灯初上,指动楼一派繁忙景象。 萧城太守王向东一身劲装,刀不离身,不脱武者本色,端坐在大堂主位之上,右手掌心两颗铁胆转得哗哗直响。王向东的身旁坐着他最近一年来最为宠幸的小妾,怀里抱着他的小儿子王贵,而他的长子王军则站在门口招呼客人。 文字首发 /文字首发 望着宛如过江之鲫的宾客,一脸威严的王向东心中不禁暗自讥讽着:“哼!昔日高高在上的财主老爷,如今在我面前也不过是这幅曲意逢迎、摇尾乞怜的模样!权势还真是好东西啊!” 王向东、王军父子本是隆北佃农,由于性情彪悍刚烈,在一次地主收租的过程中与地主派来的家丁起了争执,错手杀了人,干脆把心一横,就此落草为寇。及至东东儿招兵买马,他们由于山寨紧邻东东儿老家,恰逢其会,成为了东东儿麾下第一批被收编的匪徒。 东东儿志向高远,收编匪帮后立即展开训练和培养,王家父子正值青壮,加上自身武学天赋不错,又肯下苦功,得了正宗的武学传授,几年下来便练得一身好武艺,在同一批入伙的匪徒中脱颖而出,成为东东儿一脉的嫡系将领,王向东为了表示对东东儿的感激和忠诚,更是将自己的名字由王丰改为王向东,以表明“心向东东儿”的心迹。 东东儿自从前番追击易锋寒、被易天行痛下辣手之后,他的三个儿子尽数被废,目前半死不活的吊着命,虽然没有断气,却已经没有可能接替他的位置,而东东儿本人也被易天行的毒功侵蚀得不能人道,如此一来,东东儿的王朝便面临着一代而绝的危机。 东东儿生性本就狐疑多猜忌,遭此大变,心性更加的阴暗扭曲,满心想着自己后继无人,昔日的得力党羽难免心思泛滥,于是不顾新朝刚刚建立、根基不稳的局势,对一起打天下的名将重臣大肆打压,就连武德归、刘方、邓璞也遭到猜疑贬斥,手中实权越来越小,总算这三个人在大和王朝军政两途名望甚隆,东东儿对杀他们尚有一丝顾虑,目前还没有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只是将他们本人连带家眷调往京城监管起来,但是他们手下的嫡系将领们纷纷遭到迫害,降职的降职,调任的调任,入罪的入罪,短短几月时日,大和王朝开国功臣的班底就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人丁凋敝。 官职有降自然有升,官位有缺自然有补,在这朝廷动荡之间,有名将重臣一夕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自然就有人一朝春风得意、青云直上。 王向东父子毫无疑问就是后者,王向东虽然也算是隆北起义军的老人,资历深厚、功勋卓著,但是要放到一郡首府来当太守,尤其是萧城这样渭州罕有的富庶地区,论资排辈也好,论功行赏也好,排到八条街也轮不到他,可是偏偏就是因为他声望不够高、本事不够大、功劳不够多,在整个大和王朝锋芒最盛的一众官员纷纷遭逢噩运的当儿,他这种不上不下的皇帝嫡系人马有了一飞冲天的运道。 与东东儿麾下众多相同出身的同僚一样,从在隆北那种苦寒之地的最底层挣扎求生,变化到成为萧城这种纸醉金迷繁华地的一方诸侯,环境的巨大落差迅速让王向东失去了自制力,变得比当年他痛恨的贪官污吏更加的贪得无厌。 为了敛财,他将萧城充公的民间产业分门别类,资产巨大的交由自家亲戚打理,资产微薄的明码标价分配与人。 为了敛财,他将萧城的官职尽数表明价格,卖官售官,就连他的亲生儿子根据帝都的任命担任萧城总兵,也得按照规矩把钱给够,至于这些官员如何将成本捞回,他就不再过问。 为了敛财,他与亲戚联手,罗织罪名,侵占他人财物,比如那天易天行遇到的外国胖商贾,在他们威逼胁迫之下,最后只得“自愿”将所携带的粮货赠与王向东,方才得以活着离开萧城衙门。 为了敛财,他“从善如流”,只要有人给他提供巧立名目敛财的主意,他都欣然接纳并且加以重用。 ……总之,为了敛财,王向东几乎无所不用其极,除了一个底线,那就是他从来不加税、不扰民。 这个底线的由来,其实与王向东的正直善良也没有多大关系,一来是东东儿维护统治的底线,搜刮富户财产基本已经是大和王朝新兴官僚的潜规则,所谓法不责众,更何况这个“众”是东东儿的嫡系班底、立身根基,所以就算东东儿知道了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盘剥百姓招致民怨却不一样,一旦东窗事发,无论官职多高、功劳多大,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二来,王向东在造反的过程中早就发现了一个真理,抢劫富户,然后将收获分一小部分给老百姓,不仅收入丰厚,而且能够得到老百姓的衷心拥护,每逢官军来剿匪,当地百姓都会自发的向他们通风报信,但是如果搜刮贫苦百姓,不但工作量巨大,收入也少,更重要的是只能落得千夫所指、神憎鬼厌的下场,失去老百姓掩护的土匪,往往见不到明年的太阳。 就在王向东隐含不露以致于无人知悉的冷嘲目光中,一拨接着一拨的客人拿着贺礼,进入指动楼中。 面对如云宾客,王军也是一面笑脸相迎,一面如他老爹一般在心头冷冷相讥:“老爹最近捞钱的花样越来越多了,居然想出提前给小弟过生的名头搜刮钱财。嘿,想当年,这些家伙在我们面前何等风光?何等骄狂?现如今一个个却像是待宰的羔羊,随时随地、诚惶诚恐的等着被我们下刀,想起来还真是痛快。”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的真诚。 不过王军怎么也不会想到,借着给自己幼子过生的名义搜刮贺礼并非是王向东自己想出来的手段,而是易天行买通商家,再由商家筹划方案,通过王府的一个家奴将这个主意呈给王向东的,目的便是将萧城的权贵聚集在指动楼。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形映入在王军眼帘,王军不禁眼睛一亮,高声笑道:“古老板,你可来迟了啊!” 这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商贾正是古灵崖,听到王军的招呼,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客套寒暄,而是快步上前,凑到王军耳边低声说道:“我得到消息,有人要来刺杀王太守。” 王军闻言一惊,脸色顿时肃然起来:“谁?” 古灵崖摇头道:“不知道。” 王军忽然露出颇具玩味的笑意,低沉着声音道:“古老板有什么不好说的?”伸手止住古灵崖开口辩解:“古老板,你知道不知道人说谎的时候心跳会变快?” 古灵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下:“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说起来也是易天行运气不好,古灵崖赶来赴宴的路上,碰到一个曾经在这几天到过古灵岩的熟人,闲聊之际,那人不知怎么提到有个外乡人长得与古灵崖依稀相似,打趣说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家老爷子在外国留下的野种? 古灵崖素来知道自家家法刚烈严酷,自从作出出卖易锋寒和古心月的事情之后,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害怕兄弟找上门来清理门户,现在听到这种消息,顿时心里一激灵,起了警惕之心。 连番追问之下,古灵崖对那个外乡人的信息知道得越多,心中便越是惊骇,虽然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但是他已经认定了来的两个外乡人就是古灵岩和易天行。古灵岩自然不用多说,自家兄弟知根知底,从小到大他们这一辈打架最厉害的便是老七,别说自己是兄弟姐妹中武功最差的,就算是六个哥哥、姐姐一起联手,也从来不是古灵岩的对手,更可怕的是,古灵岩自幼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眼睛里揉不得一粒砂子,清理门户肯定不会因为自己是他兄长就有半分手软,雪上加霜的是,易天行也不是善茬,自己也就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估计易天行都已经记不住自己样子,双方说是亲戚,感情本就淡薄,而根据传闻,易天行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狠手辣,光看东东儿一家人的下场就知道了,怎么看也不会是对自己手下留情的主儿。 想到这里,古灵崖心胆俱寒,差点没有当场瘫软在地,总算他脑子动得快,随即想到借刀杀人,自己没本事对抗古灵岩和易天行,难道古灵岩和易天行能够对抗萧城数万大军?所以他立即告别那个多嘴的熟人,赶来向王军通风报讯。 只不过古灵崖始料未及的是,王军也是个精明老练的人物,甫一照面就看穿了自己的花花肠子,不过他也不怕王军坐视不理,易天行下狠手击伤东东儿和他的三个儿子,这个消息在渭州民间被封锁得不漏半点风声,但是庙堂之上,已经是路人皆知。 所以易天行这个人,王家父子愿意对付得对付,不愿意对付也得对付,从听到易天行这个名字开始,就绝对无法袖手旁观。 果然不出所料,王军听到易天行的名字,脸色骤然大变,急声说道:“此言当真?” 古灵崖苦笑道:“事关重大,我岂敢儿戏?” 王军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王府管家道:“你来接待客人,我有要事。” 王府管家诧异的盯了王军一眼,心想什么事情比收钱还重要,便看见王军风风火火的转身进了大厅,急速走到王向东。 王向东见状眉头一皱,王军今儿迎宾的岗位是他亲自安排,擅自离开在他眼中无异于违反军令,按照惯例必遭严惩,王军跟随他征战多年,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怎么也不会犯下如此错误,所以王军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发生了特别重大而紧急的事情,可是任凭他如何猜测,也想不出如今的萧城还能有什么大事? 后夷余孽已经被清剿一空,强盛繁荣如易、春等千户之家,也在时代大变革中灰飞烟灭,就连祖坟都被自己挖了,想到这里,王向东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心中暗暗得意并惋惜着:“挖掘这种传承悠久的豪门祖坟可真是一件快事,那里面积累的珍宝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可惜了,其余几家千户的祖坟没我的份儿。” “什么?”王军的禀告打断了王向东的快感,眼睛在震惊之下瞪大如铜铃:“易天行?” 王军道:“是古老板的消息,应该可靠。” “古灵崖的消息?”王向东瞥了一眼门口,看着古灵崖斑白的两鬓,一下子镇定了许多,心中冷笑道:“看来是找古灵崖麻烦的,我说呢,易天行就算是胆上生毛,也不会狂妄到想要凭一己之力刺杀一国之君啊!既然不是针对皇上,此事便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算我没能击杀易天行,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让他杀掉古灵崖后安然逃走而已。不过……”王向东忽然觉得自己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如果我能够击杀易天行,在皇上面前可是大功一件啊!” 王军看着父亲越来越犀利的眼神,低声提醒道:“父亲,您的官位再要升迁,便只能进京了。” 王向东顿时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躁动的心情冷却下来,心中反复盘算:“不错,我现在已经是外放官员中的最高级别,如果建此大功,必定会升官,到时候做事反而没有现在方便、爽快。不过,易天行与皇上有大仇,我既然已经发现了易天行的行踪,却仍然被易天行逃走,恐怕皇上会降罪于我。而且,皇上未必肯放心让我久居萧城,成为一方之霸,杀不杀易天行,都无法改变我迁任的命运。”想到这里,立时立定决心:“既然如此,那就杀了!” 王向东深吸一口气,昂然望着王军:“去调动兵马,封锁各条要道,暗中查访易天行的影踪,一经发现,就号令全军围剿,务必将其击杀。如果找不到也不打紧,对方的目标应该是古灵崖,派一队高手跟着他,等到易天行现身,先牵制住他,同时发信号召集大军将其围杀!” 王军道:“孩儿认为,应该先加强指动楼的防卫。” 王向东道:“我们现在这里人多,易天行肯定不敢动手……唔,还是听你的,加派人手防卫!易天行这厮可是敢跟皇上拼命的疯子,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第七十七章 提前发难 狮吼催蛊 萧城的一处民居中,古灵岩身子前倾,透过窗户之间的间隙冷冷看着对面的指动楼门口,身后背负的巨斧在黑暗中不时闪过一丝幽光,仿佛传说中能够自由穿梭于不同时空的通冥灵蛇在无尽虚空中隐现游动。 指动楼之中,王向东邀请的客人已经到齐,王军正在呼喝着叫嚷上菜。 文字首发 /文字首发 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婢女从厨房的小二手中接过餐盘,走到一个风韵尤存的中年妇女面前,经她银针试毒之后,方才送往席间。 一个小二不急不缓的走过来,将一盆参茸熊掌汤端给一个婢女,任谁看上去都是一副寻常无异的场景,却不知小二心中暗自冷笑:“整个渭州饥荒未解,区区一个萧城太守,就能在家中豢养了不下百名年轻貌美的婢女,吃一道菜肴,便足抵渭州普通百姓十年积蓄。就这样的穷奢极侈,居然会有人把他们当成老百姓的救星?” 由于心中的思量,这名小二的脚步不由得比起他人缓慢了一些。 这样的举动,立时引得中年妇女的目光电一般扫射过来,口中呵斥道:“小子你搞什么?动作麻利点!” 小二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走进厨房,来到一个面色不悦的厨师面前候着。 那名厨师瞥了门外一眼,骂骂咧咧的说道:“狗仗人势!” 小二知道这名厨师的底细,他本是这指动楼的主厨,萧城首屈一指的名厨,当年指动楼的活招牌,可是自从王向东的小舅子东村野诸接手指动楼之后,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部聘到指动楼来,实在没有空缺安排原来的人手,于是直接把他扫地出门。 如果世道正常,这倒也没有什么,作为厨师业内数一数二的人物,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惜现下的渭州偏偏就不正常,所有的大餐馆都被东东儿收归国有,各个新贵的亲戚名正言顺的侵吞着他人的产业,然后给自己的亲友安排各种肥缺,在整个渭州粮食短缺的时局下,只要是厨师,便是人人争抢的职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这没根没底的厨子去担任。 于是,萧城第一厨师失业了,而且是长期失业,与之相同命运的,还有此刻待在指动楼厨房中的诸多大厨。 不过名厨失业归失业,王向东莅临指动楼吃饭,东村野诸可不敢喊自己的三叔做菜给他吃,还是得把原来指动楼的大厨们一一叫回来做菜,可是东村野诸为人贪婪吝啬,每次叫他们回来做菜都是用权力威逼恐吓,只是象征性的给一点米粮作为报酬,如此无耻刻薄,这些厨师虽然敢怒不敢言,心中怨愤可想而之。 小二淡然一笑:“闫大叔,苍天有眼。” 闫厨子呸的一声:“狗屁!如果苍天有眼,易千户那么好的人就不会被这帮子杂碎赶走!” 门口传来一声怒斥:“闫厨子!别以为大人喜欢吃你的菜你就可以胡言乱语!这世界上除了你,会做菜的一大把,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你不想你全家出事,就闭上臭嘴安心做菜!” 闫厨子心中愈发愤怒,却又不敢再说话,垂下头,手中用力炒菜,锅铲刮得锅底沙沙作响。 小二正待说话,忽然神情一动,因为在他的耳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进入了指动楼。 即使经过有意识的克制,上百道武者的气息聚集在一起,仍然在小二的感知中明亮如黑夜里面的灯火。 小二不知道这些人来的原因,只是想到这些人的到来对自己的计划有害无益,这里始终是王向东的地盘,谁也无法预料待会儿是否还有变数,想到这里,小二盘算了一下上菜的数量和时间,心想虽然早了一点,却也无关大局,于是下定决心,咧嘴笑了起来:“闫大叔,我这就去把这些杂碎杀了,让你看看苍天是有眼的,好不好?” 小二的声音不高,但是也没有蓄意压低,所以厨房门里门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厨师全部都惊呆了,望着小二的眼神宛如一个死人,都在想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患了失心疯?可是以王向东的暴戾,就算是疯子说出这样的话,也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闫厨子更是扔下手中的锅铲,去掩小二的嘴巴:“王三你疯了!胡说什么呢?” “哼!”门口一声冷哼,中年美妇身化一朵流云,飘到小二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心脏,对于王向东喜欢的厨师,她还有几分忌讳,找个能做菜的人不难,找个能把菜做好的人还真不容易,像闫厨子这样能够满足王向东口腹之欲的人,能不杀最好不杀。不过这个小二算什么东西?胆敢口出狂言,不管真疯假疯,杀了再说! 小二笑嘻嘻的拦下闫厨子的手,轻轻一拂,将他牵引到一旁,接着身体猛然向后飞出,撞向中年美妇的手掌,仿佛不知道那是致命的凶器。 中年美妇看着这不合常理的一幕,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一个念头,登时吓得冷汗直冒,不等小二的身体撞到自己手掌,便张开檀唇,欲要呼喊。 小二背对着中年美妇,却对她的行动洞若观火,右掌轻轻向后一斩,便在中年美妇发出声音之前,劈碎了她的咽喉。 中年美妇只觉白影闪过,喉咙间传来一阵骨头粉碎的剧痛,身体一瞬间就失去了力量,不等她生出反应,小二的身躯已经狠狠撞击在她的手掌上面。 一股莽牛冲击般的巨力沿着中年美妇的手臂压迫过来,将她整个人撞得横空飞起,重重落在厨房的墙壁之上,当场骨折筋断、脑浆迸裂。 目睹如此惨状,在场的厨师、小二、婢女纷纷发出惊骇莫名的尖叫,几个胆小的婢女竟然吓晕了过去。 闫厨子猛然反应过来,指着小二道:“你……你……不……不是……” 小二开心的笑着:“你猜对了,我不是王三。”说着用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我叫易天行,我有个兄弟,叫做易锋寒。” 由于东东儿的信息封锁和蓄意造谣,渭州普通百姓都以为易锋寒已经全族伏诛,加上萧城人对于易锋寒的兄弟们耳熟能详,如今遇到一个从未听过的人自称易锋寒的兄长,闫厨子便自然而然的以为他是易家在渭州之外的支脉,想到昔日易家的好处,顿时热泪盈眶,嘶声喊道:“你快走!这渭州已经不是原来的渭州,你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济于事,好好活下去,给你们易家留个根!” 易天行闻言哈哈大笑:“我看起来像是给我们家留种用的人么?”说罢眼神一厉:“我就算走,也要杀光这酒楼里面该死的人再走!” 闫厨子还待再说,易天行已经转过身形,一阵风一般冲出门去,直奔酒楼大厅。 厨房中的异动,普通官员和富户还没有感觉,但是王向东等人却已有了察觉。 王军看见父亲目光一瞥,便心领神会的走到一旁,对着刚刚率队赶到不久的萧城偏将土谷七郎低声嘱咐道:“派几个高手去厨房那边看看,可能是点子到了。” 土谷七郎略显犹疑:“真要是那人,派几个恐怕不够看啊?” 王军道:“只要能够发得出讯号就行。” 土谷七郎心一寒,这不是叫自家兄弟送死么? 王军看出土谷七郎的心意,冷笑道:“你手下又不光是自己的弟兄,找几个来自江湖的武者去不就完了?反正皇上的意思你也知道。” 土谷七郎也是隆北起义军出身,当然知道东东儿的意图,他是想要把整个渭州的江湖势力、武林门派彻底瓦解,将国家武力集中在自个儿的嫡系军队之中,随着这些时日的运作,大和王朝打着打破门户之见、共同繁荣渭州武学的幌子,不断收缴各个门派的武学典籍、收编江湖武者,凡有违抗不从者,都被冠以敝帚自珍、不识大体、阻碍国家进步的名头予以剿杀,就连五蝠剑派这种千年名门、历代传说中的武林圣地也被率军攻破山门,仅剩下不足二十人逃出生天,军中不知道扩充了多少武林人士。这些江湖中人除了少数人融入军中旧有势力,绝大多数人都只能成为军队里面的边缘人物,功劳轮不上,炮灰型任务第一个派给他们,当然,军队中的各级将领上体天心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这些人来历复杂、心思各异,加上很多人被逼无奈才选择顺服,难以成为东东儿忠心不二的爪牙,与其随时防范,不如尽早铲除。 但是土谷七郎听到王军的说法,心中唯有苦笑一声,解释道:“此来是为了保护大人,我怕那些江湖人不尽心,带的都是心腹。” 王军见土谷七郎推三阻四,顿时有些不耐烦,沉下脸呵斥道:“军情紧急,立即安排!” 土谷七郎闻言把牙一咬,指着几个士兵说道:“你,你,你,还有你,去厨房看看,感觉不对及时发信号,兄弟们会马上过去支援你们的。” “不用了。”土谷七郎的话音刚落,一个听起来特别欠抽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老子已经来了。” “易天行?”王向东身体不动,眼睛微微眯起,手中铁胆旋转加速。 易天行笑盈盈的踏入大厅,也不理会王向东,自顾自的朝着古灵崖打了个招呼:“三舅好。” 古灵崖眼神闪烁的说道:“你居然真的跑来送死?” 易天行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我必须过来送你死。” 古灵崖虽然在兄弟中最不成器,但是他们古家的武功承自五丁,讲究勇猛无畏,他那数十年修炼之功,也不是全部白费,尽管心中怯意甚浓,他仍然霍地站起身来,一拍腰间佩刀,铮的一声,一道寒光跃起,落入他的手中:“放肆!没大没小!我可是你长辈!” 易天行依然一本正经的摇着头:“我没有你这样的长辈。” 古灵崖掌心缓缓渗出汗水,心中紧张万分,脚步微挪,靠近王向东,声厉内荏地大叫道:“你要杀我?那就来吧!” 易天行莞尔一笑,骤然舌绽春雷:“好!”他这一喝,结合了白马寺的狮子吼和蛊神经之中的音蛊之法,随着巨大的声波震荡冲击,指动楼大厅之中的普通宾客顿时惨叫出声,倒在地上抽搐不已,无数细小的虫豸从他们的耳孔中钻出,形象甚是骇人,东村野诸夫妇也赫然在内,武功不俗的宾客则要好得多,纷纷运气抵御身体的不适,并未被蛊虫撂翻。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易天行身形如电,飞身扑向古灵崖,拳如流星,直击他的天灵。 与此同时,听到易天行暴喝声音的古灵岩推开房门,拔出巨斧,大步奔跑着,每一步踩下,都震得地面抖动不已,气势汹汹的冲向指动楼。 把守指动楼门口的萧城官兵刀枪并举,迎向古灵岩。 古灵岩长笑一声:“竖子安敢拦我?!”一斧横扫,身子紧随其后,冲入楼中,在身后留下一道横亘虚空的斧影,等到他双脚落地,犀利的破空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蓬蓬血花从一斧两断的官兵伤口处喷涌而出,指动楼前门的两根柱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拦腰折断。 大厅中,土谷七郎等官兵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情景吓了一跳,刚刚回过神来,又被古灵岩吸引了注意,一时没有来得及向易天行发起攻击。倒是王向东强忍着耳膜传来的阵阵剧痛,大喝一声,真气急速运转,将感知中的异物压迫到自己的口腔,张口朝着易天行一喷,一道黑乎乎的虫线便射向易天行。 易天行不躲不避,任凭那些黑虫落在自己身上,一拳轰至。 古灵崖刚刚运气压制住耳膜处的异样,见到易天行铁拳落下,顾不得其他,大叫一声,钢刀一劈,毫无花俏的斩向易天行的拳头。 易天行面露讥讽,就在拳刀即将接触的瞬间,忽然变拳为掌,朝着刀身横向一拍。 嗡的一声,钢刀剧烈震荡,巨大的力道沿着钢刀涌入古灵崖的体内,宛如春潮起伏,带动他的经脉激荡不休。 人体经脉乃是真气运行的通道,通道不稳,真气自然紊乱,被古灵崖真气压制的蛊虫顿时失去了控制,按照本能向外一冲。 在古灵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两道黑烟一般的虫潮从他两耳中喷射出来,诡异恐怖之处,看得正朝着古灵崖冲杀过来的古灵岩心头都是一阵发麻。 第七十八章 力战官兵 清理门户 易天行虽然得了蛊神经有些时日,但是一直到处漂泊,没有安心潜修的时间,所以并没有炼就什么厉害蛊物,就连内心寄予厚望的金蚕都没有来得及认真祭炼,手头可用的蛊物都是一些应急用的垃圾蛊虫,唯一优点就是炼制起来方便快捷,威力实在不敢恭维。就如此次下在酒菜中的音躁蛊,稍有内功底子的人,都能压制住蛊虫躁动,继而将其逼出体外,就算寻常人中了这种蛊毒,无法抵御,以致被蛊虫咬破耳膜,只要止血及时、治疗得当,最多也就变成聋子,性命却是无虞的。 不过眼看着一群虫子从自己耳朵中飞出,加上双耳刺痛难当,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任谁都难以保持镇定。古灵崖此时便惶恐无助的捂住耳朵蜷缩在地,惨叫连声,样子看上去远比真实伤势要可怕得多。 王向东见到古灵崖如此惨状,心头一阵发憷,他对蛊毒并不熟悉,只是久闻凶名,生怕易天行又有什么歹毒后招,当下大喝一声,扬手就把两粒铁胆扔出。 呼呼风声激烈,两道寒光一前一后朝着易天行脑门射去。 与此同时,土谷七郎等一众官兵都已反应过来,纷纷怪叫着拔出刀剑、挺起枪戟,冲向易天行和古灵岩。 古灵岩暴喝一声:“断岳斩!”身子一侧,巨斧反手横扫而出,斧光如练,当者披靡,顿时将冲在前面的四名大和王朝官兵斩为八段,鲜血飞溅如流,大厅中顿时充满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易天行纵声长笑一声,右手一弹,抓向迎面飞来的铁胆,谁知王向东的手法别具一格,铁胆射到易天行身前丈许远近,后一粒铁胆忽然一沉,同时速度加快,越过前面那粒铁胆,直击易天行膻中穴。 易天行咦了一声,含胸收腹,左手往胸前一翻,堪堪挡住这雷霆一击。 啪啪两声,两粒铁胆被易天行空手接住,巨大的冲力推得他身体一晃。 王向东见状心头一凛,他这一手双飞燕的暗器手法苦练多年,无论力道、速度和变化都已炉火纯青,使将出来从来没有人能够躲过,乃是他平生最为得意的武学绝技,想不到竟然被易天行如此轻易的化解。 土谷七郎身形一晃,横刀挡在王向东面前,尖声叫道:“兄弟们,列阵!” 土谷七郎带来的官兵齐声应是,哗啦啦一下子分散开来,将易天行与古灵岩围在中央。 王军张口吐出一团黑乎乎的虫子,右手按住刀柄,目露凶光:“易天行,今日你插翅难逃!还是乖乖受缚吧!” 易天行撇嘴道:“白痴!”说罢反手拔出白玉剑,纵身一剑,宛如白虹贯日,刺向王向东,而古灵岩则舞动巨斧,杀向犹自倒地不起的古灵崖。 王军长啸一声,佩刀出鞘,化作一道乌黑如墨的光华,斜挑易天行的左肋。 土谷七郎双手紧握一柄长达五尺、宽仅三指的细长倭刀,怪叫着在身前一转,舞出一轮刀幕,挡住易天行的剑路。 易天行轻声一笑,也不与王、土谷二人硬拼,身体临空一个转折,飘到一旁,冲入官兵队伍之中,剑出如风,瞬间刺穿了六名官兵的咽喉。 土谷七郎此番前来护卫王向东,带的都是自己的亲信,见状睚眦俱裂,高声叫道:“拦下他!” 随着土谷七郎的喊声,三名什长装束的刀客首先排众而出,其中一人口中狂呼乱叫,反手握着一柄锯齿短刀,快速无比的横切竖斩,将易天行的去路封死,一人抖动一柄殷红如血的软刀,化作一道变幻莫测的红光,将易天行周身笼罩在内,一人双刀展开,宛如一只硕大的白色蝴蝶,扑向易天行。 易天行眼睛一亮,把手一抖,顿时幻化出九朵白梅,分别洒向这三名什长的身前重穴。 “一剑刺九穴!”那名双刀客乃是神州蝴蝶刀的嫡传弟子,一眼便认出了易天行的剑术根底:“各位小心!梅岭快剑无双……”声音忽然中断,却是已被易天行穿破他的蝴蝶刀光,在他胸腹之间刺了三个透明窟窿。 软刀客性子谨慎,听到双刀客的呼声,立即变招护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道红光绕身一转,铮铮三声脆响,挡住了易天行的剑光,只是三道暗劲顺着他的软刀涌入他的经脉,宛如连绵不绝的浪涛,一波接着一波,催逼他的心脉,任凭他拼命运气抵御,也无法止住外来真气的去势,转眼之间,心脉连受三记重创,顿时张口吐出三口鲜血,不由自主的踉跄倒退十余步,待到身体立定,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浑身仿若虚脱一般,几乎握不住手中软刀。 而短刀客似乎与双刀客交情甚笃,见他中剑倒地不但不退,反而狂嘶一声:“胡老六!”一面叫喊,一面合身扑上,也不理会易天行洒下的剑光,恶狠狠的一刀刺向易天行咽喉,竟然是同归于尽的路数。 易天行冷冷嗤道:“死!”身子一转,让过锯齿短刀,手中白玉剑变刺为扫,从他腰间一抹而过。 短刀客大叫一声,身体带着一溜血水,失去控制一样直愣愣的冲向前方,刀尖正对王向东刺去。 土谷七郎面色铁青,大骂道:“废物!”长刀狠狠劈下,将短刀客一刀两断,借着杀人后的凌厉气势,双手持刀高举过顶,大叫着飞速冲向易天行。 “迎风一刀斩?”易天行昂首对着这深得士道精髓的著名刀招,露出一丝凝重,这一招他并不陌生,易锋寒与他切磋时就曾经多次使用,这刀法使用起来对距离、时机都有严苛限制,并非随时可以使用,但是一旦使出,便可以将自己的精气神全部聚于一点,气势滔天,锐不可当。 不过易锋寒是易锋寒,土谷七郎是土谷七郎,即使同样的刀招,不同的人发挥出来的威力也迥乎不同,易天行长啸一声,真气涌动,白玉剑剑尖生出一团精芒,一剑正中土谷七郎的刀锋。 轰!土谷七郎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长刀迸断,身体倒着飞了出去。 易天行也被巨大的反震力推得退后一步,刚刚稳住身形,便见周围刀光闪动,不知道多少人围攻过来。 与此同时,古灵岩已经来到古灵崖面前,举斧便砍。 古灵崖感觉到头顶一暗,骇然抬头,正见到古灵岩一斧劈下,登时一个激灵,就地一滚,闪到一旁,大声叫道:“七弟!有话好说!” 古灵岩面上露过一丝痛楚:“你我兄弟自幼性子不合,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作出败坏家风、出卖朋友的事情。” 古灵崖耳不能闻,也不知道古灵岩说些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辩解,急得满头大汗,只是一个劲儿的哀求道:“七弟!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哥!放我一条生路吧!” 古灵岩寒声道:“我放你生路,你有没有放过你女儿生路?” 古灵崖自顾自的叩头道:“七弟!饶命啊!七弟!” 古灵岩看着摇尾乞怜的兄长,心中亲情渐泯、怒气渐生,大声喝道:“起来!你这样算什么古家的儿郎!” 古灵岩话音刚落,便见眼前寒光闪烁,却是古灵崖握住一柄匕首,满脸狰狞的插向他的小腹,口中犹自念叨:“你不念兄弟之情,就别怪我心狠!” 古灵岩望着古灵崖,心中五味翻腾,想不到自家数千年来铁血门第、豪侠世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无耻、怯懦、阴险的人物,随即心中便被无名怒火充斥满盈,本就淡薄的兄弟之情早被清理门户、维护家声的念头掩盖得一丝不剩:“去死!”右臂高高举起,手中利斧绕腕旋转一周,猛然劈下,赫然正是灵岩七斩中最为凶戾狠毒、功能斩杀魂魄的灭魂斩。 古灵崖手才伸出一半,便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半只握着匕首的手臂凌空打着旋,飞舞出去,自己的视角变得越来越低,天旋地转间,他忽然看见了一个右臂断折的无头尸体跪在自己面前,还未转过念头,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古灵岩一把抓起古灵崖的头颅,就着他的头发系在腰间,举目望去,却发现围在自己四周的官兵俱都蓄势待发,根本没人主动攻击他,不禁冷笑道:“三哥,你费尽心思做条狗,就做成这幅模样?死在你主子当前都没有人肯救你。” 与对待古灵岩的态度相反,土谷七郎的手下已经列出困阵,朝易天行发起了疯狂围攻,困阵最里面一层,是由五六名刀客组成的刀阵,每逢有人死亡,便有人立即补上,将易天行死死缠住,困阵中层,是十余名手持枪矛戟槊的官兵,从刀客游走的空隙中不断抽刺,困阵最外面一层,是二十余名官兵或用弓弩,或用十字镖,远程攻击易天行。 易天行身处重围,脸上毫无惧色,一面奋力厮杀,一面还在关注古灵岩方面的动静:“七舅!得手了?” 古灵岩洪声道:“得手了!” 易天行闻言,眼中精光隐现,大笑道:“好!准备扯呼!”说罢身体滴溜溜一转,无数碧绿色的飞针从他身上抛射出去,围在他周围的官兵躲避不及,纷纷中针倒地,毙命当场,顿时空出一大片场地来。 王向东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古灵崖的死活他毫不关心,但是如果让东东儿得知易天行从他眼皮底下逃走,他别说乌纱难保,恐怕全家性命堪忧。 想到这里,王向东把牙齿一咬,拔刀在手,手腕一转,一道旋风随手而生,劈向易天行。 王军与他配合多年,不假思索的展动身形,乌黑光华再起,斩向易天行腰间。 易天行本就打着一网打尽的念头,故意说出撤退的话语便是引诱王家父子近身,见状冷笑一声:“来得好!”左掌一翻,拍向王向东的刀风,右手一剑点向王军的黑刀。 王向东看见易天行掌心一圈七彩纷呈的光晕,联想到东东儿的下场,顿时心胆俱寒,哪儿还敢让他接触到自己的兵器,骇然怪叫一声,浑身真气迸发,钢随手转,急速旋转起来,一道道旋风从他刀身上飞出,迎向易天行的毒掌,同时颤声叫道:“醉老,出手!” 王军却在刀剑相交的瞬间,手中的黑刀骤然生出一股缠力,粘住易天行的宝剑,接着他的手臂急速颤动起来,带动黑刀嗡嗡作响。 易天行只觉白玉剑就像是身处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颠簸浪荡,仿佛随时都会翻覆一般,不禁咦了一声:“有点门道。”说着深吸一口气,猛然吐气发力:“喝!”白玉剑上真气一催,铮的一声长鸣,沿着黑刀划过,只刺王军喉咙。 王军不但不惧,反而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奸笑,把手向前一伸,蓬的一声巨响,王军手中黑刀碎裂成无数黄豆大小的黑色飞屑,朝着易天行当头罩下。 王军松开黑刀,脚一蹬地,身子就向后飞出,身在半空,双手一个招展,便有两排亮晃晃的银色飞星射向易天行。 古灵岩见状大喝一声,挥舞巨斧便要前去接应,忽然身侧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止步!” 不等古灵岩反应,一阵酒香扑鼻,一股晶莹透亮的酒水便已经射到他的面前,发出尖锐的破空声音,杀机四溢,如同一支利箭。 古灵岩嘿的一声,横斧一挡,却不料那股酒水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见到前路不通,便向上一翻,化为一柄酒刀,当头劈下。 古灵岩连忙变招,斧头自下而上,挑向酒刀,一斧将其击溃,但是这一耽搁,王军的黑刀飞屑已经飞至易天行身前三尺,再也来不及挽救。 易天行也未想到王军有此阴损歹毒的手段,猝不及防之下,已经避无可避,只得暴喝一声,将真气布满全身,绷紧肌肉,周身毛孔喷射出五彩烟雾,肌肤变得晶莹如玉,外面笼罩着一层淡淡金光,将自己综合平生所学自创、尚不成熟的护体神功催运到了极致,左臂挡住双目,右手舞剑如轮,悍然迎向密如骤雨的金属飞屑。 第七十九章 分明弃徒 官府援军 密不透风的金属飞屑电射而至,任凭易天行剑光如何严谨周密,也无法将其尽数击落。 只听噗噗连声,易天行鼓荡如球的衣衫瞬间就被急速射至的金属飞屑击穿,宛如马蜂窝一般,但是金属飞屑继续前进,阻力骤然增大,一层宛如实质的无形真气挡在易天行身前,宛如一面气体压缩而成的盾牌,金属飞屑进入其中,就像是在万丈深渊中穿行,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使得金属飞屑速度急减。 紧接着,一缕缕五色彩烟萦绕上来,发出咝咝的腐蚀声音,金属飞屑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销蚀下去,不过由于金属飞屑仍有不低的速度,仅仅在彩烟的侵蚀下缩小了一半,就已经射到易天行身体上面。 易天行嘿的一声,肌肤上面蒙着的淡淡金光一收,贴在皮肤表面,光华更加凝实,犹如金色甲胄一般,然后迎着狂风骤雨般射来的金属飞屑,猛然向前冲出。 一时间,易天行的整个前身都绽放出鲜艳的血花,随即王军发出的两排银星也纷纷命中易天行,打得他的身形接连晃了几晃,仿佛随时可能跌倒在地。 看得王军欣喜如狂:“爹!我杀了易天行!” 王向东却一脸冷静:“别大意!斩掉他的头!”一面说话,一面双手持刀,从上往下,划出半个圆弧,一道径约三尺的巨大旋风从他刀锋涌出,吹向血肉模糊的易天行。 王军心下不以为然,暗道我的黑刀乃是神州公输家的精品,威力无比,这么近的距离被黑刀碎屑射中,就算神仙也难逃一死,看易天行这样子,身上早已千疮百孔,最多剩下一口气吊命,还有什么好小心的?不过王向东积威甚重,他的想法也只有在肚皮中打转,不敢辩驳半分,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把阵亡士兵的钢刀,飞身扑向易天行,一刀横斩易天行脖子。 古灵岩看得睚眦俱裂,洪声吼叫道:“天行!”手中利斧猛然一劈,一道雷电夹着震耳的轰鸣声落向王军。 在他旁边,一个有气无力的苍老声音响起:“你的对手是老夫。”随即一道寒光掠过,透露出的凌厉杀机逼得古灵岩不得不收住斧势,挡住寒光。 古灵岩又气又急,怒目盯着偷袭他的老头:“滚开!” 那个老头其貌不扬,矮小的身材随时都弓着腰,两只细小的眼睛眯着,也不知道是睁是闭,满脸酒气,红通通的脸庞正中生着一颗大得不成比例的酒糟鼻,右手抱着一个酒坛,左手一把短刀,如同一个跳舞的精灵,在他指掌之间灵活的转折绕动,刀尖上面放着一杯盈满及沿的美酒,好像随时都会从杯中满溢出来,但是任凭老者手中短刀如何变化,酒水偏偏没有洒出半分。 古灵岩心头一沉,此人的功力深厚,刀法也已登堂入室,不是随手可以斩杀的人物,自己如何才能摆脱他支援易天行?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目光瞥向易天行。 老者敏锐的洞察到古灵岩的分神,大笑道:“死!”右手一扬,酒坛子便化作一团黑影砸向古灵岩。 古灵岩听得风声呼呼,正要挥斧格挡,忽然酒坛爆炸开来,无数亮晃晃的白色水流激射出来。 不等古灵岩反应,老者左手刀光一伸一转,漫天酒水受其牵引,临空聚集成七道水箭,分为七路射向古灵岩周身要害。 古灵岩大叫一声,真气在经脉中翻腾如沸,正要不惜一切与易天行会合,忽然听到易天行传音道:“我这边无碍,皮外伤而已,你安心杀了这糟老头!” 古灵岩听到易天行的声音中气十足、稳定有力,所言应该不虚,顿时落下心头大石,怒目瞪着对面的老者:“破!”声如惊雷,震得七道水箭一晃,虽然没有当空崩溃,却也呈现出散乱的迹象。 老者见状暗自心惊,身形一晃,连人带刀欺进古灵岩身前,一刀刺向古灵岩胸口,同时右手一挥,真气透入七道水箭之中,稳定住水箭,继续向前激射。 古灵岩吐气发力,嚯的一声,右手斧头幻化出七道斧影,迎向七道水箭。 斧影与水箭相交,啪啪几声,水箭全部崩碎成水花飞溅,七道斧影破开水箭之后,忽然光影一收,合并为一道凶厉寒光,朝着老者当头劈下。 老者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中精芒爆射,左臂一横,短刀发出耀眼光华,挡住古灵岩的巨斧。 斧刀相接,老者身形不由得一震,后退一步,而古灵岩却若无其事,重又举起斧头,狠狠劈下。 老者原本自恃数十年苦修,内功雄浑,至不济也能与古灵岩平分秋色,没有想到一招之间就已落入下风,心中后悔不已,正待拉开距离重新再战,却被古灵岩死死压住,眼前斧影如风,稍有不慎便有分尸之祸,容不得自己半点闪失,所以老者除了竭力抵挡毫无其他办法。 古灵岩的武功走得刚猛勇悍一路,打得敌人节节后退的境况,愈发激起他的凶性,口中呼喝不断,劈下的斧头一记比一记沉重,一记比一记快速,砍得老者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古灵岩最后杀得性起,长啸一声,一斧劈出,道道电光在他斧头上面游走如蛇。 老者见状吓得亡魂丧胆,生出转身逃跑的念头,不过随即压下恐惧,咬牙吼道:“老夫跟你拼了!”双手握住刀柄,运起全身真气,催得短刀刀身急速颤动,嗡嗡作响,悍然迎向斧光。 轰!老者的纯钢短刀在古灵岩的利斧下崩裂成无数碎片飞溅,老者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出两丈有余,狠狠撞击在墙壁上面,入墙半寸,震得粉灰四起。 这老者本是海圣柯弄潮的师叔,由于当年违反门柜,本该被废除武功、逐出师门,幸亏当时有师兄弟帮忙求情,才得以从轻发落,只是立誓永不得踏足江湖,没有被师门收回武功。他一身本领,自然不甘寂寞,数十年来苦于师门威势,不敢违背誓言,及至分明岛覆灭,柯弄潮一脉死的死,俘的俘,就算有极少数的漏网之鱼,也都隐遁江湖,不敢再露面,他自觉没有了师门的管束威胁,昔日誓言已经不需要遵守,这才重出江湖,不过他当年还未闯出名号就已经遭到师门严惩,几十年不涉江湖,更加没有人知道他,所以他到处寻找发迹的机会,却找不到什么门路,最后总算王向东看出他的师门来历,试探一番之后,立即奉若上宾。这次还是王向东第一次请他出手,为了以后的前程,他再怎么痛苦、畏惧也绝对不能退缩。 所以老者再次张口吐出一口血之后,双臂一振,脱离墙壁,眼光四处搜索。他这一派的刀法借助水力才能发挥全力,可惜今日指动楼招呼的都是贵客,除了特意给他供应的酒坛,大厅中只有酒壶、酒瓶之类,不堪使用。 古灵岩虽然不知道老者的打算,但是看他眼神飘忽,神情鬼祟,心中自然而然就生出一股厌恶,大步走上前去,一斧劈下。 老者见状心头一寒,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一旁,还未起身,正好见到一个中蛊倒地的富户,顿时眼神一亮。 那名富户捂着耳朵正在哀号,忽然看到一个形容猥琐的老头滚到自己面前,登时吓了一跳,声音一滞。 老者听得耳后风生,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猛的抓住那名神情呆滞的富户,向后一扔。 斧光落下,漫天血水纷飞。 老者满脸兴奋的转身站起,双手一招展,还未落地的血水立时旋转飞舞,化作无数血色飞轮,斩向古灵岩。 古灵岩运转利斧,不待血水化作的刀轮近身,就将它们一一击溃。 老者怪笑着叫道:“再来!”说罢又再抓起两个中蛊倒地的富户,真气一喷,强大的力量当场将两人的身体震得支离破碎、血如泉涌。 老者一扬手,将两具残破的尸体扔向古灵岩,接着深吸一口气,双手低垂,两道巨大吸力从掌心透出,将自身附近的血水聚拢过来,形成两把血刀,劈头盖脸的朝着古灵岩杀去。 就在此时,王军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吸引了古灵岩的注意,他一面挡住老者的双刀,一面扭头望去,只见王军趴在一根柱子底下,手中钢刀已经断为两截,正以手撑地,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就是无法站起身来。 在易天行对面,王向东衣衫褴褛、神情狼狈,已经顾不得忌惮易天行的毒术,刀掌并用,勉力缠住易天行。 在易天行周围,土谷七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身首异处,他手下的士兵完全不是易天行的对手,只要进入易天行五尺以内,三五个呼吸之间便有性命之虞,但是一个个仍在前仆后继的冲杀。 忽然间,地面微微颤抖起来,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古灵岩眉头一皱,手下加紧了攻势:“天行!有骑兵!” 易天行冷笑道:“东东儿现在断了马匹的货源,整个萧城也就五百骑兵,拦不住你我的。不过既然援军将至,我们还是杀快点!这里始终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能够早点脱身就早点脱身!” 古灵岩一斧斩断老者的两把血刀,顺手一抹,掠向老者的颈项。 老者身形飞退,脚一勾,将一名官兵的尸体挑起来挡住古灵岩。 古灵岩一斧劈开尸体,却见飞溅出来的血水在老者牵动下,化作无数拳头大的血珠激射过来。 古灵岩不胜其烦,而且对老者为了保命牺牲自己同伴的行为厌恶到了极点,怒目圆睁,手中利斧仿佛化作一条柔软灵活的鞭子,不住拨打前方的血珠,将其尽数弹开,身形如电,追扑老者。 老者感受到古灵岩的滔天杀意,心中惧意渐盛,涩声吼道:“杀!”双手向外一挥,两道无形刀气朝着地面横扫过去,所到之处,无论失去控制倒在地上的普通人,还是战死的官兵尸体,统统被剖为两半,洪涛一样的血水满眼开来,熏得整个大厅都是浓烈的血腥气息。 虽然这些人都是古灵岩和易天行击杀的目标,但是见到老者这一狠招,古灵岩还是吃了一惊,身形不由一滞。 老者阴狠如枭的目光落在古灵岩身上,咧嘴一笑:“接招!”说罢双臂一托,地面滚滚如涛的血水中喷涌出五十余道血柱,升到两米左右,不断蠕动变形,最终形成一条条蛇形血流。 古灵岩察觉到血蛇的危险,猛的止住身形,重重落在老者一丈开外,暗自提运真气,蓄势待发。 铮!易天行与王向东短兵相接,王向东脸上露出一丝狠厉,将自身苦练的旋风刀劲发挥到极致,一股股旋转力量透过钢刀传到白玉剑上面,猛力牵扯,企图偏移易天行的剑路。 易天行冷笑一声,手臂稳如磐石,宝剑一推,插入旋风中心,直刺王向东右肩。 王向东嘶声叫道:“杀!”任由易天行的利剑刺穿自己肩膀,左手一把抓住易天行的右臂。 易天行愣了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援兵将至,王向东的打法却愈发冒进,这种不合常理的情况使得他的判断出现错误,还未想出应变之策,他身旁身后就传来十余道刀风剑风。 易天行脚下踏出玄奥的步伐,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在那些官兵眼中,他的身形忽然间变得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自己挥舞的刀光剑影再是迅猛,也只能从他身旁擦过,没法触及他的身体。 王向东感觉易天行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自己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只得怒吼一声,左手一松,化为一掌切向易天行咽喉。 与此同时,指动楼侧墙发出轰然巨响,一时间砖石飞溅,尘烟弥漫,三道黑影从分裂的墙壁中冲出,当头就是三道凌厉刀光,纵横交错,将易天行四外封死。 第八十章 太守发狂 叛徒无辜 面对眼前的耀眼寒光,易天行不惊反笑:“终于来了啊?你们动作真够慢的!”一面说话,一面闪身躲过王向东的掌刀,挣脱他的束缚,冲入三名骑士的刀网之中。 当头的骑士怒吼道:“大胆!”双臂一压,手中朴刀夹着呼呼风声便往易天行天灵劈下,紧随他身后的两名骑士也呼喝连声,舞动朴刀,从易天行左右横扫夹击。 易天行身子滴溜溜一转,白玉剑就像是自身具备灵性一般,随着他的右臂舞动,绕身一转,间不容发的将三把朴刀挡开,身影一晃,已经从马匹旁边掠过,来到当头骑士背后,反手一剑插入他的背心,接着不等另外两名骑士变招,白光如虹,划破了他们的喉咙。 王向东看得心中一阵发憷,不过数十年刀头舔血的日子,总算没有白费,即使是最近养尊处优,已经不复当初的悍勇无畏,也还没有达到怯战的地步,而且现在他麾下的精锐官兵已经赶到,易天行、古灵岩再狠也就两个人,用命堆也能将他们堆死! 想到这里,王向东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嘶声叫道:“杀!杀了他!”刀光舞动,旋风再起,杀向易天行,与此同时,五、六道黑影连人带马冲入厅中,刀如练、马如龙,浑身透露出彪悍的气息,借助马匹冲锋的势头一刀接着一刀斩向易天行,快逾闪电,连绵不绝,尽显骑兵结阵冲杀的可怕,以易天行的强横,也不得不回剑护身,暂避锋芒。 等到易天行撑过这一轮刀光,数十道人影已经从指动楼的各个门窗口以及残破的墙壁中间穿过,落在厅中。 缠住古灵岩的老者见状嘎嘎怪笑着双手向前一推,五十六条血水凝聚而成的灵蛇破空而出,朝着易、古二人激射过去,腥气四溢,杀意滔天,就连刚刚进入指动楼大厅中的官兵也纷纷为之色变。 古灵岩洪声吼道:“破!”利斧挥舞之间,电光萦绕盘旋,灵动万千的幻化出数十道斧影,迎向血蛇。 易天行则抽身后退,跃到古灵岩身旁,左手捏了一个法诀,心中默诵五行真言。 古灵岩的斧头劈在血蛇上面,如中犀皮,发出坚实的撞击声,血蛇被劈开后,并不化为漫天血珠洒落,而是分为两半坠入厅中的血水之中。 老者嘿嘿阴笑道:“起!”双手从身体两侧缓缓举起,随着他的动作,一百十二条血蛇重新从血水中升腾起来,蛇头朝向古灵岩。 古灵岩眉头一皱,他从来不畏惧敌人强大,但是平生最讨厌这种狗皮膏药一样死缠烂打的套路,因为无法预测对方被自己击溃之后还有什么后招。 易天行似乎察觉到古灵岩的心意,嘿嘿笑道:“这老头功力有限,凝聚出这么多血蛇应该已经是他的极限。”说罢右手还剑归鞘,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一矮,狠狠一拳砸在指动楼的地板上。 蓬的一声闷响,指动楼的地砖以易天行的拳头为中心,方圆三米,尽皆迸裂成粉,朝着四面八方喷涌,形成雾蒙蒙一片尘埃飞扬。 王向东尖叫道:“小心!别让他们趁乱跑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嘶嘶连声,漫天灰尘之中,碧芒闪烁,无数飞针激射出来,疾风骤雨一般,射向厅中诸人。 王向东心中警意大盛,浑身汗毛直竖,几乎不假思索便翻身滚倒在地,顺周拉起一具尸体遮住自己身体。 正在操纵血蛇的老者也是惶恐大叫着,将双臂向内一拢,一百一十二条血蛇哗啦啦全部朝着他飞回,到了他身前三尺,猛然撞击在一起,迅速融合成一幢血色屏障,将他周身护得水滴不漏。 指动楼中其余的人却没有他们的反应和能耐,原本尚有一些中蛊倒地的富贾名流,还在地上惨叫呻吟,一瞬间便被毒针封喉,没了声息,第一批踏入指动楼大厅中的萧城官兵,也都在刹那间中针到地,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一瞑不视,就连王军也捂着喉咙,瞪大双眼,缓缓仰首躺倒,当场僵直。 王向东一眼瞥去,看到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长子惨死当场,爱妾幼子也都丧命,顿时心头滴血、如受活剐,一个鲤鱼打挺,立身站起,状如疯虎,冲向漫天扬尘。 “敕!”随着一声清脆的喝声,三道泥土构成的符箓从灰尘中飞出,射向王向东。 王向东怒目圆睁,运起真气护住全身,不躲不避,悍然一刀劈出。 砰砰砰,三道符箓当空爆散,化作三道利剑,凌厉萧杀的剑光轻而易举就穿透王向东的护身真气。 王向东心头一凛,于千钧一发之际转动身体,躲过要害,但是仍被易天行的戊土剑符在他身上留下三个血窟窿。 王向东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继续向前飞扑,气机喷涌,牢牢锁定易天行,将全身的精气神都灌注到自己的钢刀之中,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劈下。 易天行看得眼睛一亮,不过随即轻声笑道:“可惜,我们不是打架,是在打仗!” 余音缭绕,易天行脚踏星辰,以玄奥莫名的步伐,硬生生从气机锁定的状态中走出一条生路,错开王向东的刀光。 轰!王向东一刀落空,重重劈在地面之上,刚猛澎湃的真气催逼得整个指动楼大厅的地面尽皆化为齑粉,王向东也被反震力震得五内俱焚,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呀!”想象中绝无可能落空的一刀,竭尽自己毕生修为的一刀,竟然劳而无功,王向东不仅身体受到严重损伤,心中更是怒发如狂,毫不犹疑的再次提运全身真气,一刀横扫出去。 王向东劈在地上的一刀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潜力,一击不中,整个身体状态都下降不小,再次全力出手,不但威力不足全盛时的八成,而且失去了对力量的控制,刀气散乱四溢,哗的一声,易天行和古灵岩没有砍到,指动楼一楼的柱子全被砍断。 轰隆隆一阵巨响,整座高楼倾塌下来。 易天行、古灵岩和血光护体的老者纷纷纵跃而起,跳出指动楼。 王向东则怒吼一声,奋起余力,刀光再起,一刀竖斩,将落下的大楼劈为两段,但是巨大的冲力也将他最后的精力榨干,他站在废墟中摇摇晃晃,指着易天行,还未说话,便吐血倒了下去。 指动楼外,数百名萧城骑兵看得又惊又惧,不过转瞬间,一名骑兵将领就从震骇中清醒过来,怒声吼道:“这就是伤害东东儿大王的贼子!” 此言一出,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萧城骑兵们立即忘却了恐惧,双眼血红的盯着易天行,口中狂呼乱叫,策马冲杀过来。 易天行面露讥讽之色:“这么激动?东东儿是你们爹啊?” “放肆!”一名骑兵当先冲到,双刀翻飞,宛如雪花盖顶,罩向易天行。 易天行拔剑在手,剑光一分,荡开骑士的双刀,一剑刺入他的咽喉。 血花飞溅中,又有三名骑兵冲至,其中一人一埋头,一抹刀光从身后飞出,一招“白马驮经”斩向易天行眉心,另一人把刀一抖,绽放出万丈金光,最后一人则把手一放,手中钢刀犹如长虹贯日,借着耀眼精光的掩饰,飞斩易天行头颅。 易天行眉头一皱,这三名骑士与刚才他遇到的官兵不同,第一人用的是白马寺嫡传,第二人的招数与日向宗颇有渊源,第三人出刀虽然没有落英缤纷的美感,但是与易锋寒切磋过的易天行却能清晰感受到其中含有飘花流的真意。 下一刻,易天行心中怒火冲天,东东儿灭佛,弘法郡僧人宗门被毁、血流成河,而日向宗、飘花流都已投靠易锋寒,这些人是哪儿来的?叛徒! 易天行并不知道东东儿自从统一渭州以来,便竭力收编江湖势力,明抢暗偷、巧取豪夺的将渭州武学纳入自己囊中,选择屈服、归顺朝廷的武士,必须将平生所学归纳整理传诸官方武司,不愿屈服的武士,抄家灭族,将他们收藏的武学典籍收归国有,经过这些时日的掠夺,大和王朝的武学高度集中在朝廷手中,日向宗、飘花流虽然嫡系弟子已经跟随易锋寒逃往神州,但是一些旁支传承、以及长久岁月中流传在外的断简残篇,都已被大和王朝武司收纳,弘法郡的僧门绝技更不用说,自从东东儿发起灭佛运动,直接将弘法郡禅、密两门的抵抗力量彻底摧毁,收降了大量的禅、密叛僧,除掉极少数秘传,都已被大和王朝武司收纳整理。所以这些官兵的武功看似源自武林门派,其实来自大和王朝武司,并非易天行想象的叛徒。 但是易天行不知道,于是愤怒得青筋爆出,像他这种拥有数千年传承的上古武家子弟,最为看重的便是守卫传承,最不可原谅的便是背叛师门,无论什么原因,叛师者死!这是上古传承的一个铁律,无论哪个门派、哪个世家都必须遵守的底线!欺师灭祖,天下共伐之! 于是易天行下定决心要让这些“叛徒”去死,哪怕打乱自己的撤退计划,也要全歼这些“叛徒”。 易天行眼中寒光闪烁,冷如冰雪,身子猛然向后一翻,躲过三道刀光,落在指动楼的废墟之中。 扔出钢刀的骑士双脚一蹬,从马匹上面腾空而起,临空抓住刀柄,腰肢一扭,一道粉红色刀光斜劈易天行左肩。 另外两名骑士调转马头,冲向易天行,一轮金日,一道弧光,在易天行的眼前升起。 易天行左手一扬,刚猛的真气随手而生,顿时飞沙走石,地上流淌的鲜血化作细微的血沫洋洋洒洒,飘散空中,不仅将三名骑士笼罩在内,飞尘弥漫,就连最外围的骑兵也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和尘埃味道。 骑兵们露出讥讽的表情,这算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只知道这种毫无杀伤力的反抗无聊之极,心中对于易天行的恐惧转化为嘲笑和不屑,纷纷加快马速,冲向易天行。 古灵岩怒吼一声,便要上前拦截,站在他不远处的老者肩膀一抖,两道血蛇就从绕着他身体不断转动的血色屏障中飞出,拦住古灵岩的去路。 古灵岩再次受阻,心中气急败坏之余,也确信了自己杀不掉这个老者,始终没法支援易天行,于是一言不发,转身冲向老者:“奔雷斩!”出手一道雷电,夹着震耳的轰鸣声,朝着老者当头劈下,斧尚未至,强大的气势便压得老者的两条血蛇向下一沉,微微有崩溃的趋势。 老者见状大惊,怪叫一声,双手连连挥舞,一条又一条的血蛇飞射出去,迎向古灵岩。 与此同时,易天行已经与三名骑士交手,粉白二色长虹一沾即分,粉红光芒散作漫天流萤,带起一声惨叫,烈日之中,一枝白梅横斜,在骑士喉咙间留下一道血痕,弧光落下的间隙中,点点星光闪烁,骑士浑身血花随之绽放。 一剑三杀,并未使萧城的骑兵们退缩,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两名骑士似乎嫌弃马匹不够快,怒吼着冲天而起,两道如练刀光,分别从易天行的左右两侧斩杀下来。 易天行昂首微笑,似乎并不打算抵抗。 就在这两名骑士不解的目光中,他们听到身后一片马匹哀鸣、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自己的胸口气机一阵紊乱,仿佛有一只屁股着了火的老鼠沿着自己的喉管向外奔跑着,嘴巴中突然涌上一股冲力,身不由己的一张口,两股血箭便飚射出来。 易天行悠然自得的轻轻挪动步伐,让开空中洒落的鲜血,任由两具双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模样的尸体坠落在自己面前,徐徐望向正在酣战的古灵岩和猥琐老者。 第八十一章 毒漫长街 震慑萧城 就在萧城骑兵们连人带马莫名吐血倒地的混乱中,好不容易从指动楼废墟里挣扎着爬起来的王向东,也感觉到胸口的血液涌动如泉,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个劲儿的沿着喉管向外喷射。 王向东的心里一片冰凉,他最为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不甘心就此死去的他,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摸出几颗药丸,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眼中却情不自禁的露出畏惧和惶恐,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是不知不觉间,穷奢极侈的富贵生活已经将他十余年铁血生涯中的悍勇不屈磨灭殆尽,剩下的全是对生命的眷恋。 易天行听得异动,转头瞥了一眼,看到王向东的窘态,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恐惧,冷冷一笑:“随便找点解毒药就想化解隐血的毒性,你还真是天真啊!” 易天行的声音很冷漠,不带一丝感情,落在王向东的耳朵里,更是已经化作极端的冷酷。 王向东的一面吐血,一面无力的跌坐在地。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恐惧,他的面容扭曲变形得仿若面瘫患者,指着易天行,口中嚯嚯连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无声的嘶吼着:“完了!没救了!我要死了……” 作为一种行之有效的防身或者说害人的手段,毒药广泛应用于江湖、军旅、庙堂的各个领域,几乎每一个门派都有毒药配方,从古至今,江湖上也不知道流传着多少凶名远播的剧毒传说,隐血在其中绝对是令人记忆深刻、难以忘记的一种。 每一种剧毒的出名,都伴随着大量生命的血祭或者著名高手的惨死,隐血也不例外。在战国时期,各路诸侯混战不休,为了筹措军费,相当部分的军队都曾经客串过土匪,当年的上越国大将齐豹只是其中之一,只是他运气不好,劫掠屠戮的一个商队竟然是某百毒门弟子的家族,更不幸的是,这件事被那个百毒门弟子查了出来。那个百毒门弟子本领并不出色,甚至在研制出隐血这样的著名毒药之后,仍然没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性命,所以以他的武功,要想报仇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不过他是百毒门弟子,本就不需要用拳头解决问题,在一次上越国与邻国突罗的大战中,双方八千将士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同时吐血身亡,其中自然包括了齐豹,血案震惊天下,吸引了很多毒道高手、杏林名家前往查探,最后发现那个百毒门弟子在两国交战的区域撒了一种毒粉,这种毒粉色泽浅灰,混杂在地上,与灰尘无异,就算存心查看,也不容易辨识,更为阴损难测的是,这种毒粉的毒性需要激发,在没有激发之前,它是没有任何气味的。 不过这种毒药也不是全无缺陷,这种毒粉的毒性必须依赖特殊的手法激发,才能释放出来,释放出来之后,毒粉会弥漫空中,随着呼吸进入人体,致人死命,但是毒性散播的速度不算迅猛,如果及时屏住呼吸、脱离毒粉笼罩的范围,便能避免中毒身死之祸,更糟糕的是这种毒粉的毒性带有强烈的血腥气味,令人一闻就觉得不对劲,很容易被人察觉和躲开。这也就是那个百毒门弟子为什么不惜拉上毫无关系的突罗国军队陪葬,也要在战场上使用的原因,只有大规模的流血,才能掩盖这种毒粉毒性散发时的异味。 根据这种毒粉的特性,最终被命名为隐血,并名传天下。王向东虽然不是毒道中人,这么耳熟能详的典故还是知道的,因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苦涩,放弃了一切努力,静静的任由双眼逐渐丧失焦距。 易天行完全没有再理会王向东,只是悠悠然走向激战中的古灵岩和猥琐老者。 由于古灵岩的存在,易天行激发隐毒的时候蓄意避开了他们所在的那块区域,虽然有少量毒粉飘荡过来,以古灵岩和那老者的功力足以抵御自己不受毒害。 不过那老者在看到不远处的骑兵大片大片的诡异倒地,又见易天行朝着他走来,心中震骇实在无以言表,怯意甫一生出,体内真气便不由自主的随之滞了一滞,环绕在他身外的血色屏障转速慢了一拍。 古灵岩何等眼力,见此良机立即大喝一声,运足全身力量,横扫而出:“断岳斩!” 斧势汹汹、劲风呼啸,猛虎下山一般扫到老者肋下。 老者大惊失色,双手一合,血水屏障随着他的手势朝着他身前聚拢,形成一根血柱,挡住古灵岩的斧头。 哗啦一声,古灵岩是利斧如风,硬生生从老者的血柱中穿过,继续劈向老者。 老者怪叫一声,身形猛然向后飞掠,同时神情一厉,双手一扬,血柱轰然垮塌,化作无边血浪,包裹着数十道其形如刀、凝如利刃的急劲血流,射向古灵岩。 那数十道血流的颜色虽然比外面的血水更加浓烈,但是色泽相近,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等到古灵岩察觉出血水中暗藏的杀机,已经来不及躲避,只得怒吼一声,挥动利斧,在身前形成一轮银光,护住身体。 啪啪连声,仿佛雨打青石,古灵岩被老者拼命一击逼得后退三步,拉开了距离。 老者身子一落地,便转身飞奔而去,他此番出山全为富贵,现在王向东已死,他自然不会死战不休。 不过他心生退意,易天行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想法。 轻轻向前一踏,易天行便拦住了老者去路。 老者嘶声大叫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不过各为其主,现在我既已认输败逃,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他也知道逃生时机转瞬即逝,等到古灵岩从后方赶到,他更加没有生路,所以口中叫嚷不停,脚下也在加速,毫不犹豫的冲向易天行。 易天行面露讥讽之色:“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喊我不来了,你小子没长大是吧?不过就算你长不大,我也不是你的玩伴,既然想要杀我,赢了我的脑袋任你拿去,输了便把性命留下,天公地道,我可没有占你便宜。” 老者惶恐叫道:“我不是那么好杀的!你们要杀我肯定要花费时间!你们已经惊动萧城守军,如果不速速离开,只会陷入重围,死无葬身之地!让我一条生路,也是给你自己一条生路!” 易天行从容一笑:“谢谢关心,不过我既然敢来,自然有抽身之策。”说着向前踏出一步,一掌拍向老者。 老者看见易天行的掌心以劳宫穴为中心,层层环绕着七道流转循环的彩色光晕,吓得浑身一颤,心道易天行肯定在施展毒功,自己绝对不能硬接,当下身子一沉,重重落在地上,双脚深陷地面半尺,接着身体腾空而起,双脚带起两蓬泥土,他当空一扬手,一股劲风夹着漫天泥土便飞向易天行。 易天行哼了一声,掌心涌出一股无形真气,将飞过来的泥土一逼,将其挡了回去。 老者看见泥土飞回时光芒闪烁,仿若繁星,骇得亡魂丧胆,双脚落地时向着右方一蹬,身体箭一般横向射出,躲开泥土笼罩的区域。 此时古灵岩已经追了过来,怒吼一声,身体凌空,连人带斧化作一条神龙,飞向身在半空的老者。 老者身在半空,躲避不及,只得双掌一翻,迎将上去。 斧光如虹,横亘天地,从老者身体中间划过,激起一声惨叫,洒落漫天血雨。 易天行见古灵岩得手,高声叫道:“七舅,走了!”说罢转身向西行去。 古灵岩抖了抖斧头上的血水,纵身跟上:“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动作得快点了。” 易天行道:“嘿,人多了不起么?让他们来。”由于易锋寒的遭遇,加上这段日子在萧城的所见所闻,他对于东东儿及其手下的观感极其恶劣,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虽说不至于想要特意留在渭州大开杀戒,但是对顺手铲除东东儿的党羽充满了期待。 古灵岩感受到易天行心中的杀意,眉头一皱:“他们只是执行命令的军人,如无必要,我们也无谓多造杀孽。更何况,萧城的军人再差也是受过训练的武士,人少我们还不用在意,人数多了便是足以困杀我们的力量,你也别太骄傲,当心阴沟里翻船。” 易天行仰首望天,冷笑道:“七舅,你以为我这几天真在逛街游玩啊?” 古灵岩愣了一愣:“什么意思?” 易天行屈指一弹,一粒色泽乌黑的浑圆丹药射向古灵岩:“吃下去。”说罢伸出双手,轻轻拍了拍,他与古灵岩所在的街道两旁,忽然冒出浓烈的白烟,发出呛鼻的气味。 古灵岩连忙将接到的丹药服下:“你什么时候设置的毒药?我怎么没有发觉?” 易天行撇嘴道:“切!你都能发觉的毒药我还下来干什么?” 古灵岩脸色一黑:“如果他们不经过这条街……” 街道上冒出的白烟并不持久,几句话工夫,就渐渐稀薄起来,味道也不再刺鼻,易天行一面走,一面说道:“我在我们撤退的路线上面设满了埋伏,只要他们靠近我们,我就能够毒翻他们。当然,如果他们够聪明,可以用远程武器乱射来攻击我们。” 古灵岩道:“不进行准确射击的话,根本不可能伤到我们。” 说话间,易、古二人已经进入另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两旁零零星星的散落着一些泥俑,这是渭州一种古老的本土神灵崇拜,渭州人喜欢在自家门前摆放这种泥俑,用以镇压房前屋外的邪祟之物。 易天行一面走,一面顺脚踢破路边的泥俑,一缕缕肉眼几不可见的淡淡黑雾从破碎的泥俑上面升腾起来,迅速消散在空中。 古灵岩看得有些发呆,这几天他与易天行同进同出,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易天行搞了这么多小动作,忽然间,他的肌肉绷紧起来:“有人来了。” 易天行嘴角一翘:“慢慢走,这样他们才会觉得我们有恃无恐。” 古灵岩听出弦外之意,不禁莞尔笑道:“下的毒药不够?” “那倒不是,我在这城里放置的毒药足够把全城人口灭绝,最多敌人太多的话,在局部区域的毒药药力可能被消耗光,不过我们又不是死人,这里的毒药药力不足了,我们去下一个地点就行了。”易天行说着嘿嘿一笑:“但是我们何必把自己置于这种险境?让他们畏首畏尾的跟着我们就行了,等我们出了城,我再给他们一份大礼。” 不等古灵岩回话,两队人马已经堵住街头街尾,也不搭话,两队领头的将领把刀一指,两道洪流就朝着易、古二人涌来。 噗!一名士兵忽然张口吐出一蓬紫黑色的血雾,身体前倾倒地。 这名士兵倒地的声音,仿佛开启了死亡之门,紧接着,惨叫声、厉喝声、吐血声、兵器坠地声,此起彼伏、混杂纷乱,一道道人影在易、古二人眼前颓然倒下。 从街头冲出的那名将领发出凄厉叫声,扔掉钢刀,转身就跑,还未跑出街道,便直愣愣的仆倒在地。 街尾那名将领却要勇悍得多,压制着身体中的不适,高举倭刀,大步冲向易天行,狠狠一刀劈下。 易天行探出右手,食指、中指夹住刀光。 那名将领一用劲,胸中的气血便再也压制不住,张口就是一蓬血雾。 易天行轻轻一纵,脱离血雾喷射的范围,头也不回,继续前行。在他身后,持刀将领怒目圆睁的僵硬尸体徐徐向前扑倒。 街道两端,尚未冲进街道的萧城将士,眼睁睁望着易天行和古灵岩信步向前,仿佛见了鬼一般,满脸恐惧,踯躅不前,谁也不敢踏入长街半步。 第八十二章 出西门 遇易德 虽然王向东已死,但是接替王向东成为萧城军方首领的胡明宇乃是军中宿将,经验丰富,声望颇隆,所以萧城官兵很快就被凝聚起来,拧成一股绳,朝着易、古二人围剿过去。 易天行在沿途设置的毒药陷阱,刚开始时由于萧城官兵始料未及,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但是等到胡明宇回过神来,立即作出了相应的反应,效用大减。 胡明宇果断下令安排士兵进行人工探路,一批批的零星炮灰被安排进入各个大街小巷,探路士兵惨死的同时,易天行的埋伏也一一被触发,暴露于人前。 根据这些探测出来的信息,胡明宇迅速总结出易天行的撤退路线,调令频发,全城的官兵如同涌动的洪流,沿着易、古二人走动的途径散布开来,弓箭手一条街一条街的列阵以待,只等易、古二人进入邻街,便开始疯狂抛射。 与此同时,巨弩、投石车、火炮之类的大型军械也被调动起来,虽然这些武器有着运输不便、调制费时的缺点,但是当胡明宇下了不惜一切代价剿杀易天行的决心之后,它们的威力还是得到了充分了发挥。 萧城军中的轻功高手纷纷被调动起来,纵跃到房屋上面,监控着易、古二人的行踪,不断将信息反馈给胡明宇,胡明宇通过传令官将发射指令传达下去,只要进入这些大型军械的射程,不管隔了多少条街,不管看得到还是看不到易天行,操持军械的士兵只需要按照指示将弩箭、巨石、炮弹发射出去,至于是否能够命中、是否会误伤平民,均不在考虑之列。 在这样的前提下,胡乱射出的弩箭、巨石、炮弹命中率极低,绝大多数都倾注在民房之中,打得萧城之中一片狼藉,无数平民在睡梦中家破人亡,但是毫无规律可言的射击还是对易、古二人造成了威胁,他们一方面要应对铺天盖地、充斥整个街道的密集箭雨,一方面必须随时注意箭雨中是否会夹杂着致命的危机。 以易、古二人的功力,只要及时布气,寻常士兵抛射出来的弓箭就算射到身上,也根本没法穿透他们的护身真气,但是大型军械射出来的东西则不一样,他们的真气再雄浑,也没法无视这样的猛烈冲击。 所以当夜色渐退,天空中已经透露出丝丝光亮的时候,经过一夜的追杀与阻击,易天行与古灵岩已经浑身浴血、狼狈不堪。 易天行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反手荡开即将临身的三支箭矢:“妈的,想不到这萧城军队失去了老大,居然马上能有这样的人才接手,不但没有出现乱相,还把我们追得这么惨!” 古灵岩大喝一声,运斧如风,将恰好落向他的一块巨石劈飞:“还不是你托大?!我们得手之后就该马上撤离!现在被这些兔崽子围住,也不知道能否出得了城门?” 易天行望着晨曦中若隐若现的萧城西城门,大笑道:“七舅,你放心好了,我们命不该绝,必能绝处逢生,哈哈!”说着目**光,洪声吼道:“我们一鼓作气冲出去!”脚下一蹬地,箭一般激射出去,将天空中飞射的箭矢尽皆抛在身后,直愣愣的冲向城门。 古灵岩望着前方厚实的城门,以及城墙上方密密麻麻的官兵,心中暗道这还真是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场硬仗。 不过古灵岩本就是遇强愈强、永不服输的性子,越是仿如绝境的场合,越是能够激发他的悍勇之气,怒吼一声,胸中一团烈焰升腾起来,大步流星,跟在易天行身后,冲出街道,杀向西城门。 城门之前,三层士兵躲在拒马之后,与荆州、神州列阵形式不同,这三排士兵中第一排由塔盾兵和刀盾手混合而成,塔盾兵居中,两侧辅以刀盾手,这种阵法并不是由于渭州兵注重灵活性,而是由于渭州人的体质和制造技术问题,塔盾兵人数始终无法形成规模,不得已而为之,第二排是长枪、长矛、长戈混杂的兵种,虽然都能刺击,但是正规军队的装备混乱成这样,显示出渭州兵器短缺的窘状,相比之下,第三排的弩箭兵倒是中规中距,没有什么异状。 城楼上,弓箭手密集如林,中间掺杂着一些肌肉虬结的壮汉,手持短矛,作势欲击。 古灵岩深吸一口气,然后吐气发力:“冲阵让我来!”脚下猛一使力,激射而出,越过易天行,冲向敌阵。 易天行脚下一缓,摇头笑道:“真是的。”说罢将白玉剑插回剑鞘,身形晃动,似缓实急的跟在古灵岩身后,一面飞奔,一面徐徐将双手抬到眼前。 “射!”城楼上一声令下,城楼上短矛、弓箭齐射,城楼下弩机连发,密如骤雨,撒向易、古二人。 古灵岩狂吼一声,浑身肌肉凸起,一道道青筋蠕动如蛇,一层蒙蒙金光布满他的肌肤,双脚重重踩在地面上。 蓬!大地在古灵岩的脚下龟裂开来,形成方圆丈余的一个大坑,古灵岩魁梧的身形冲天而起,长啸一声,连人带斧身化游龙,迎着漫天箭矛游弋过去,寒光绞动,箭矢粉碎、短矛断裂,丝毫不能阻挡他的去势。 城楼下第一排士兵齐声怒吼,一人高的塔盾并拢在一起,密不透风,挡在古灵岩面前,两旁的刀盾手则纷纷向前冲出,形成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刀光如雪,连绵不绝,朝着古灵岩的身形落下。 易天行冷哼一声,双掌连翻,一蓬蓬飞针连珠飞出,针无虚发,针针夺命,顿时将扑向古灵岩的刀盾手射了个七零八落。 此时古灵岩已经冲到塔盾兵面前,狂吼一声:“开!”一道雷光划破虚空,重重劈在盾阵之上。 轰!宛如山陵崩塌,古灵岩双脚落地,震得尘土飞扬,被古灵岩斧头劈中的塔盾兵连人带盾裂为两半,血花夹着内脏飞溅四射,巨大的震荡力量将附近的五名塔盾兵震得塔盾脱手而飞,自己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盾阵立时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随着一声整齐的嘶喊,第二排的萧城长枪兵行动起来,枪矛并举,长戈舞动,一齐刺向古灵岩。 古灵岩双眼发亮:“来得好!”举起利斧,横扫一击,硬是以一人之力,将十余杆枪矛斩断,巨大的力量牵引着那十余名长枪兵旋转着滚落一旁。 萧城士兵甚是骁勇,同伴刚被击飞,附近的士兵便及时补位,新一轮枪雨又复刺向古灵岩。 古灵岩正待还击,却见一道白影闪过,耳边传来易天行的声音:“这里交给我,你去开门!” 说话之间,易天行已经冲入长枪兵队伍之中,近身短打,出手如电,所到之处,当者披靡,顿时将长枪兵阵型冲散。 古灵岩知道情况紧急,也不多言,趁着易天行撕开的口子冲了过去,第三排弩箭兵一旦被敌人近身,便是俎上鱼肉,毫无还手之力,除了几个性格彪悍的士兵拔出短刀、匕首企图阻拦古灵岩之外,其余弩箭手不等古灵岩近前便已一哄而散。 古灵岩一斧一个了结掉拦路的弩箭兵,急速奔向西城门,将经脉中真气运转到极致,每踏出一步,凝聚到斧上的真气便强大一分,自身的气势便增添一分,及至到了城门前,他的身体四周气血蒸腾形成一幢白雾笼罩住身体,肌肤表面的金光也鲜明了许多,就好像是镀了一层金箔,内里隐隐有蓝色电光闪烁。 城楼上的守城将领眼见城门失守在即,不禁又惊又急,怪叫一声:“杀!”拔出长刀,从城楼上纵身跃下,一刀劈向古灵岩天灵。 这名将领的武功并不高强,从城楼跃下,就算成功击杀古灵岩,自己也会摔成肉泥,他自己知道,他手下的亲兵也知道。 不过这名将领官职不高,却是东东儿隆北旧部,而且与王向东之流不同,他是真正从一名质朴农民成长为一名军人,对东东儿为老百姓打造一个新天地的说法深信不疑,并且严格按照东东儿的号召行事,治下对百姓秋毫不犯,对部下亲如家人,对不公正的事情直言不讳。由于他这样的性格,即使有着东东儿嫡系的关系,他的官职怎么也升不上去,但是也正是由于他这样的性格,萧城西门的守军比其他派系的军人更加英勇顽强。 在这个守城将领跳下城楼的一瞬间,萧城西门城楼上下的士兵热血沸腾,本已逃远了的弩箭兵纷纷调转身来,发疯一般瞄准古灵岩将弩机中的箭矢尽数射出,即使由于距离原因,这些箭矢绝大多数都在射到古灵岩之前就已经坠地。 城楼上,因为易、古二人与城下守军混在一起放弃射击的弓箭手们纷纷弯弓搭箭,对着古灵岩。 古灵岩一眼便看出这个守将武功不高,即使借助从上往下的势头,这一刀也没有多少值得他忌惮的地方,不过他志在破门,却也没有心思与之硬拼,冷冷哼了一声,他猛力一跃,从那名守将的刀光旁边飞起,跃至城门铰链上端,大喝着挥出四道斧光。 铮铮连声,束缚城门的铁链应声断裂,高大的城门宛如乌云盖顶,带着一片阴影压将下来。 西城守将在身体坠地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头顶的阴影,口中发出不甘的嘶喊,只叫了半声,就在与土地的撞击中肝脑涂地。 目睹此状,城楼上万箭齐发,还有一些比较冲动的士兵学着西城守将的做派,纵身挥刀,奋不顾身的杀向古灵岩 古灵岩不知道敌军为什么突然爆发,不过这种杀伤力不高的宣泄式攻击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理会的,斧影冲天而起,寒光所过,箭断刀折,肢体横飞,扭头对着易天行吼道:“走!” 易天行长笑一声:“来了!”一把扣住一名士兵的咽喉,捏碎他喉骨之后用力一推,借力向着城门飞掠。 未能拦住易天行的萧城士兵又气又急,怒吼着追杀过来,但是他们的轻功与易天行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 “啊!”一名长枪兵忍不住心中的悲愤和无力感,奋力将手中长枪投掷出去。 紧接着,郁闷得直欲吐血的萧城士兵群起效之,发泄般将自己手中的刀枪矛戈扔了出去。 易天行回首瞥了一眼,出离的没有出言讥讽,拍了古灵岩肩头一掌:“我们得快点!虽然萧城骑兵被我灭了,但是商家此番撤离的人员很多,我们搞不好得为他们断后,先到一步,多了解一下情况对我们有好处。” 古灵岩嗯了一声,虽然商家撤离渭州有其自己的考虑,但是没有商家的情报和帮助,他和易天行也没法保证此行成功并且在萧城官兵追杀下顺利离开渭州,所以他并无半句怨言,只是加快了步伐。 易、古二人飞奔出萧城三十余里,忽然听到一阵兵器交击之声,不禁心头诧异。 易天行皱眉道:“商家不会有人掉队吧?” 古灵岩倒是直接:“去看看。” 易天行低声道:“此事诡异,恐是陷阱,我们过去的时候小心点,察觉不对立即抽身。” 古灵岩一面应声,一面大步跨出,脚下如奔雷,看得易天行心中苦笑不已:“你这也叫小心啊?”不过他只是谨慎惯了,倒也不惧是萧城官兵的陷阱,当下身形一晃,便跟了上去。 易、古二人还未见到交战双方,便听到一个阴柔声音叫道:“慕公直,交出易德,我看在药王谷的份儿上放你一马。” 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呸了一声:“谁要你放?宗怜花你居然甘心为东东儿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作鹰犬,简直就是武林之耻!” 那个阴柔声音轻笑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辛苦学得一身本领,自然要拿来博取富贵。当官是耻辱,难道亡命江湖才是荣耀?” 第八十三章 偶遇 援手 易天行听到这里,不等古灵岩开口询问,便低声说道:“救人一起走!”一面说话,一面展动身形,借着草木遮蔽,鬼魅一般欺近交战之处。 古灵岩也知道自己行动起来动静太大,也不回答,只是收敛全身的气机,凝神蓄力,聚于双手紧握的利斧上面,准备雷霆一击。 不过古灵岩的轻功速度方面还好,轻盈方面却实在太差,即使远隔二十余丈,也被宗怜花听得异响:“什么人?” 这宗怜花本是神州著名的江洋大盗,由于犯案太多、仇家遍地,以致于在神州没处藏身,不得已逃到渭州避难。谁知一来便遇到东东儿大肆招揽各方人才,他武功强横、手段狠辣,江湖经验又复丰富,加上声名狼藉不容于神州,正符合东东儿打造一支忠犬队伍的心意,所以宗怜花来到渭州不足三个月,便迅速得到东东儿赏识重用,提升为九州巡捕副统领,官居从三品。 宗怜花名利之心甚重,在神州他是没有当官的机会,现在平白得此良机,登时焕发出极大的积极性,在这三个月之中,奔波千里,替东东儿追杀了不少异己,自从三天前得知易德未死的消息之后,一想到东东儿对易家的忌惮和憎恶,他对捕杀易德一事就充满了热忱,立即带着手下不眠不休的追杀而至。 眼见现在就要大功告成,却发现旁边有所异动,宗怜花想也不想便痛下杀手,喊出问话的同时,朝着古灵岩方向把手一挥。 三名黑衣人闪身来到宗怜花身旁,一个把手一扬,一把铁蒺藜漫天撒落,一个端着一具连弩,扣动扳机的同时横臂一扫,嗖嗖嗖连发十二支弩箭,扇形射出,一个抖手扔出一个惨绿色的小火球,落在地面上滴溜溜一转,朝着古灵岩方向滚将过去,奇异的是无论野草还是岩石,遇到这个小火球沾上立即就会被销蚀成一团黑灰,却不引起燃烧。 宗怜花下达命令之后,头也不回的盯着战圈。他倒是个真有本事的人,自从当上九州巡捕副统领,短短时日就已经熟悉了巡捕体系的各方信息,对萧城的情况了如指掌,这里虽然曾经是渭州四大千户之一的易家的老巢,人才鼎盛,冠绝易水郡,在整个渭州都是名列前茅的地方,但也正因为如此,在东东儿在这个城市对易家势力进行了残酷的清洗,凡是与萧城有所关联的武林高手、文官武将,除了那些知情达意、提早归顺甚至为剿灭易家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物,无论是否有证据证明属于易家一脉,基本都被打成易家余孽予以铲除,现在萧城连带王向东在内,论官职,论权力,论武功,根本没有什么谁值得他关心,既然萧城附近出现变故,那就干净利落的杜绝,就算是出现误杀,那就误杀了吧。倒是反抗中的慕公直令他甚为头疼,药王谷势力并不大,虽然同属上古传承,这个门派的战斗力别说比不上五行门、纯阳观、幽冥派、剑宗这些跺跺脚都能让人胆寒三天的门派,就连后起之秀的五岳剑派也有所不如,但是这并不说明药王谷可以随便得罪。 在整个九州的医药界,药王谷、神农门都是最为耀眼的两颗明星,虽然百毒门、毒宗之流在药物研究方面或者可以与之比肩,无为丹宗在某些改易人根骨、提升人功力的丹方制剂上面更有心得,但是说到治病救人,普天之下,上下千年,药王谷和神农门之间或者互有优势,无非也就是这个领域你老大我老二,换个领域你老二我老大的关系,他们两个门派的医学世间并列第一,再无任何医药传承可以挑战这个说法。 没有人不会生病,也没有人不会受伤,生病需要治病,受伤需要疗伤,生重病需要求良医,受重伤也得求国手,所以药王谷、神农门的弟子,除掉脾气特别怪异的人物,一般都诊治过不少的武林高手,贸然得罪他们很容易牵连出自己惹不起的厉害人物,而且药王谷、神农门这两个门派本身也没有什么打打杀杀的兴趣,很少介入江湖恩怨,修炼武功、毒术更多是为了进入深山大泽采药的时候可以自保。 江湖之所以是江湖,不仅仅因为风急浪险,还因为风波不定,见谁都能满腔热血冲上去拼命的多是江湖少年,可是江湖少年江湖老,等到二、三十年后,成长为一方大豪的江湖人大多都会明白一个道理,江湖上活得久的人,未必能打,但是一定能察言观色,懂得取舍之道。 所以他们明白,一个交游广阔却又对自己没有害处的人,哪怕吃饱了撑的,也绝对不要去招惹他! 所以江湖上默认的潜规则中,便有了一条,不得滥杀药王谷和神农门的弟子,他们惹你,你杀了也就杀了,你无端杀掉他们,这便是坏了江湖上的规矩,虽然谈不上如有违逆、天下共伐之,但是别指望有人发疯替你揽下这个过节,反倒是你要承受那些指望跟药王谷、神农门攀附交情的江湖人士对你的追杀。 宗怜花不怕得罪虞国官府,更不在意民间毁誉,但是他可不认为自己牛逼到了可以挑战神州武林的地步,皱了皱眉,他再次开口劝道:“慕公直,易德与你非亲非故,你治好他的伤势,已经进了医生的本分,他被朝廷通缉,乃是官府与他之间的事情,你何苦横插一脚?” 慕公直冷哼一声,运指如风,将两名黑衣人逼退,微微喘息道:“呸!东东儿倒行逆施,残害忠良,老夫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宗怜花撇嘴道:“你一个神州人,渭州朝廷的事情也管,你不觉得自己管得也太宽了么?!”一面说话,一面心头转念:“此地偏僻,我手下都是跟随我多年的悍匪,与我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就算杀了慕公直,也不虞走漏风声。”想到这里,宗怜花眼中杀意顿时浓烈起来。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宗怜花猝不及防,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魁梧大汉挥舞巨斧,朝着他们大步奔驰而来,凌厉斧光在他周身飞舞,无论铁蒺藜还是连弩,还未近他的身就被劈飞,在他面前,一条宽约三尺、深达尺余的鸿沟,其中是不是闪出一丝电光,还有点点惨绿鬼火沾在沟底,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目睹此状,宗怜花不用思考,也知道刚才的巨响却是那魁梧大汉一斧在地面上造成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团惨绿色火球看似不起眼,他却深知其厉害,不灭冥火既有不灭之名,就说明了这种歹毒火焰极难消灭的特性,正常而言,不灭冥火根本不会被真气击溃,金属岩石血肉草木之类的东西只要被它一沾,立时就会被腐蚀成灰,更加不可能被这些东西灭掉,就算是他,面对不灭冥火也只有抽身躲避,反正不灭冥火的速度不快,预先有所防范的前提下烧到活人的机会并不大。 可是宗怜花看到的不是来人绕过不灭冥火,而是直接将其毁灭,一路冲锋过来,给人一种当者披靡的强大气势。 宗怜花收敛心神,高声叫道:“这位朋友,有话好说!” 古灵岩瞠目怒吼道:“去死!”一斧破空劈至,凌厉风压逼得宗怜花长发飞扬,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宗怜花心下大骇,双手一翻,从袖口中滑落两柄精光四射的短刀,反握在手,抬起双臂挡住利斧。 蓬!宗怜花感觉自己被一座崩塌的大山砸中一样,双臂传来骨疼欲裂的剧痛,并且沿着臂骨传导到双肩,震荡得肩骨发出啪啪的清脆声音,双臂衣袖在巨大力量的冲击下化为飞絮状的碎片,朝着宗怜花身后激射。 宗怜花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抛出去,双臂的疼痛感和无力感越来越强,身体还未落地,两柄短刀就已经脱手坠落。 慕公直和易的见状大喜,深知机不可失,立即双双发动凌厉反击。 慕公直嘿的一声,贴身靠近一名黑衣人,一掌横切他的手肘。 那名黑衣人武功也是不凡,右臂一摆,趁势扫向慕公直右肋。 慕公直手一缩,顺势抓住黑衣人的手腕,拇指用力一按。 “啊!”黑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把他的同伴吓了一跳,这名黑衣人出了名的悍不畏死,就算被砍上两刀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想不到这是被这老头在脉门上按了一下,便痛苦成这个样子。 慕公直眼中露出一丝傲然,这些人未免太小看自己,药王谷不善战斗这说法也得看跟谁比,药王谷的门人一天到晚跟人体结构打交道,对于人体的穴位、关节、经脉、肌肉烂熟于心,在擒拿短打、分筋错骨、截脉点穴方面别有一功,药王指更是世间七大指法之一,真要肯在武功上面下苦功,药王谷弟子照样能够称雄江湖。 他刚才顾虑宗怜花虎视眈眈,不敢全力出手,现在看准时机,立即爆发出来,手腕一翻,搭在黑衣人右臂上面,手指仿佛啄木鸟一样一路啄下去,一直点到肩膀,然后一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名黑衣人明明只是手臂被点了几下,也不是什么要害重穴,便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旁边两名黑衣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看见同伴吐血身亡,刚才一直被动挨打的慕公直宛如下山猛虎,冲将过来近身肉搏,竟是以一打二,不过他们也是积年老贼,武功、战斗经验都属上乘,略一惊诧,便反应过来,并未一击即溃,而是与慕公直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舍。 另一方面,易德被黑衣人围攻多时,一直舞动一把钢刀,施展易家刀法护身,虽然没有什么破绽,却也没有什么惊人之举,刀法只能说根基扎实、中规中距,若无慕公直从旁协助,早就被人乱刀分尸了。 就在慕公直转守为攻的当儿,易德眼中说过一丝冰寒冷意,他身体周围的空气一瞬间便降低了二十多度,清晨迷蒙未散的雾气立时被冻成颗颗冰晶,笼罩在他身体周围,仿若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霜世界。 围在他周围的三个黑衣人见状心头一凌,各自一个招呼,便纷纷向着远方纵跃退去。 易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牵动他脸上横七竖八的刀剑伤痕,使他的神情显得狰狞无比:“现在想跑?晚了!”说罢他双手握住刀柄,从身后到身前划出一道弧光,一刀斩出,虚空中晶莹的冰晶随着他的刀势凝聚成一道寒气四溢的璀璨刀光。 这个时候,第一道阳光穿透地平线,射到易德的刀光上面,顿时七彩纷呈、绚丽无方。 不过对于围攻易德的三名黑衣人而言,这道耀眼生辉的彩虹便是催命的符咒,只觉眼睛一花,紧接着感觉就像是腾云驾雾一样,等到视觉重现,他们在天旋地转之间看见易德四周立着三具无头的尸体,犹自站立未倒。 电光石火之间,黑衣人便伤亡惨重,站在宗怜花身旁的三名黑衣人不禁又惊又怒,放出不灭冥火的那个黑衣人大喝道:“老三,老六,杀掉易德,这个大汉儿交给我!”说罢将身体一振,一股阴冷气息弥漫开来,他的掌心劳宫穴忽然出现一点黑斑,然后逐渐扩散开来,蔓延到整个手掌,阵阵腥气随风飘散。 古灵岩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摇了摇头:“你居然使用毒掌。” 那名黑衣人冷笑道:“不行么?” “行!”一声冷冽的声音连同两声惨叫同时从黑衣人背后响起。 黑衣人骇然转身,却见一道几乎细不可见蓝光已经射到自己咽喉前方三尺,远方一个白衣少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在他身下,老三、老六已经变成四段鲜血淋漓的躯体。 黑衣人眼见飞针射来,却已经没有躲避的时间,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就被毒针封喉,当场毙命。 第八十四章 抵码头 闯拦关 易天行、古灵岩救下慕公直和易德之后,四人一路向西,与准备全面撤离渭州的百余名商家嫡系子弟会合,急奔渭流码头。 渭流码头作为神、渭两州货运流通之所,在先夷时期曾经盛极一时,但是由于后夷建国,国君为了显示新朝新气象,蓄意废旧立新,在渭流码头北方重新修建了一个兴夷码头作为新的两州货运集散地,渭流码头也就随之废弃,荒芜多年,甚至许多年轻的渭州人已经不知道这个码头的存在。2s 东东儿建立大和王朝之后,国力衰蔽到了极点,百废待兴,到处缺钱,自然也就无法做那好大喜功之举,兴夷码头的作用不仅被沿用下来,而且愈发重视,那里的屯兵由銮京亲自调拨,不受萧城太守辖制,专一保卫兴夷码头的安全。要偷渡离开渭州,兴夷码头绝非良选。 一般来说,渭州偷渡客选择原离兴夷码头的私密所在行船就行了,熟悉沿海地形的当地人总能给小型渔船找出许多临时停靠点,不需要码头。但是此番商家子弟撤离渭州,人口众多,不下两百人,使用承载十人的小船运送,数量太多、动静太大,反不如找一艘大船隐蔽。所以他们便把渭流码头想了起来,事先安排部分族人过去恢复码头停船的功能,以便时机一至,迅速一起乘船离开。 可是等到易天行一行赶至渭流码头,商家族人的脸色顿时大变,纷纷发出悲怒交加的吼声。 一排横亘百米、形如半环的拒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后面官兵密集,黑压压的一片,望之令人生寒,中间间隔着三座简陋的箭塔,十余架弩车,令商家族人悲愤莫名的是,他们前期派来修葺码头的五十余名族人,赤身他妈的堆在拒马前的空地上面,身下血迹已经干涸乌黑。 易天行心头一沉,他们突围迅速,眼前这种情形绝非王向东临时安排可以做到:“商掌柜!除了你们族人,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易天行问的是渭州商家的主事商善进,闻言想了一想:“没有,事关重大,全盘计划即使我们族人之中,也只有我和二十九弟、三十五弟知道。” 易天行道:“善得叔在你身边,善存叔呢?” 商善得听出易天行言下之意,不禁怒道:“二十九哥不会出卖我们!他率领部分族人负责修葺码头,现在他的尸骨定然在前方尸体堆中!” 易天行也不答话,皱眉望着前方:“有点麻烦啊。” 商善得此时对易天行观感极差,冷嘲道:“区区拒马,我方高手发力纵跃,轻松可越,至于三座箭塔、十余架弩车也能伤得了我们么?” 易天行淡淡的吐出三个字:“魔法弩车。” 商善得瞥了一眼,十二架弩车雕饰简单、材质普通,一看就不是魔法弩车的风格,魔法弩车这东西由于制造极其困难,与其说是战争利器,还不如说是贵族用来炫富的珍宝,所以镶金嵌玉才是常态,就算是朴素流,也是在弩车的材质上面极尽奢靡。而这十二架弩车材质仅仅是金丝榉木,这种木材质地坚硬、抗震抗拉,的确是制造弩车的优良原料,但是售价不高,属于价廉物美的货物,魔法弩车怎么也不至于穷酸成这样吧?想到这里,他轻声哂笑道:“怎么可能?魔法弩车造价昂贵,产量稀少,先不说东东儿买得起么?没有我们商家出面,渭州别想运进来一架魔法弩车!”说着转向商善进“你说……”却见商善进一脸苍白,心头顿时一凛,举目望向码头方向。 商善得生在商家,从小就接受族中专业训练,熟悉各种货物,尤其是珍奇货物的鉴定,刚才因为对易天行不满,为了讥讽他心中先入为主,这才看走了眼,现在察觉到异样,仔细端详,便看出了那些弩车的问题,不由得颤声道:“果然是魔法弩车,怎么会这样?” 商善进脸色难看之极,朝着易天行一拱手:“家门不幸,让易二公子笑话了。目前形势危急,不知道易二公子有何良策?” 易天行道:“这点兵马,就算有魔法军械,也拦不住我们,问题是……”说着瞥了一眼后方的老弱妇孺。 商善进脸上厉色一现而逝:“富贵有命,生死在天。” 易天行听到背后、左右传来嘈杂喧嚣的声音,心中暗叹一声,沉声道:“现在大和王朝的官兵控制了码头,我们的船是不是也落入他们手中了?” 商善进摇头道:“应该不会,没有我们的信号,船不会出现。” “我们?”易天行眉头又是一皱。 “我。”商善进知道易天行的担心,连忙纠正:“只有我有信号。” 易天行眉头舒展:“那就好,我最怕是我们好不容易拿下码头,却发现船只被毁,只能困守一隅、背水相抗。”声音顿了顿:“萧城追兵即将赶至,我们时间不多。七舅!” 古灵岩道:“要我干什么?” 易天行道:“你正面强攻,吸引敌军攻击,顺便劈开一条路。不过你要小心,魔法弩车射出的魔法种类繁多,我也不知道对面会发出什么样的魔法弩箭来?” 古灵岩嘿嘿笑道:“没事儿,我又不是没有去过荆州。魔法弩车威力大倒是大,但是也有缺陷,魔法弩箭越大,发射频率就越低,而且除了疾风弩箭、追风弩箭,其余魔法弩箭的速度跟普通弩车发射的弩箭差不多,我有足够的时间闪躲。” 易天行道:“那些杂兵也不要掉以轻心,这些魔法弩车不是王向东买得起的,背后一定是东东儿。他现在贵为天子,能够调动的资源巨大,保不齐对面有几个他最近网罗或者一直秘密存在的高手。慕师叔!易德!商善得!” 慕公直三人道:“在。”商善得知道情况紧急,也不敢再耍脾气。 易天行道:“你们一人一座箭塔!不管你们用毒药也好,用暗器也好,保证箭塔上面没有弓箭手,其他的事儿你们别管!” 慕公直三人点头应是。 易天行朝同伴每人分发了一粒药丸,吩咐立即服下,然后对着商善进说道:“你分配下你们族中高手,把老弱妇孺护住,随我冲锋!”说罢转向商家诸人:“等会儿跑起来,你们什么都别管,跟着我们跑!不管你们有多累,有多痛苦,必须跟上大队,冲到码头之前,谁掉队我也不会救他,也不许其他人救援!掉队就是死,绝无侥幸,明白没有?” 严厉的声音响起后,商家人群中发出几声哭泣。 商善进脸色顿时大变,低声吼道:“闭嘴!” 但是已经晚了,听到声音的大和王朝官兵已经振奋精神,三座箭塔上面嗖嗖射出几支箭矢,虽然并无具体目标,但是方位判断正确,一支流矢正中一名哭泣中的女子,当场封喉。 听到商善进呵斥仍然忍不住惶恐哭泣的人见状心中更加恐惧,绝望的大哭大叫起来,引来更多的飞箭。 易天行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商掌柜,速作安排!”他也不敢阻击飞箭,否则被箭塔上面的弓箭手锁定位置,伤亡只会更加惨重。 商善进也不答话,阴沉着脸将族中武士组织起来:“生死在此一役,想活下来的,拼命去博!怯懦愚昧,害人害己者,咎由自取,莫怪老夫心狠!” 一名商家小伙子朝着一位中年妇女蹲下身子:“妈,我来背你!” 商善进反手一刀,便把那名小伙子人头砍掉:“不尊号令者,死!准备冲锋!” 那名中年妇女愣了愣,然后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商善进,发了疯一样扑将上来:“老狗!这是你亲侄儿啊!你也下得了手!你还我儿子命来!” 商善进面无表情的一刀结果了中年妇女,望向易天行:“准备好了。” 商善进几句话的工夫,又有三名商家族人中箭,一死两伤,易天行也觉得不能再拖,立即点了点头:“冲!” 嗖嗖连声,古灵岩一马当先,举着利斧冲向对面军阵,慕公直、易德、商善得三人紧随其后,他们心底早就憋了一股火气,一面闪避箭矢,一面拔腿狂奔。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来!”声如春雷,影如闪电,白玉剑光在他身旁绽放,宛如万朵梅花开,商善进一抖袖子,十余枚金钱镖滑落掌心:“跟上!” 随着商善进的命令,商家族人形成一个圆阵跟着易天行疾奔,不过他们一来没有经过训练,二来奔跑速度不一,过不多时,圆阵就已经拖成椭圆,面临崩溃的危险,一些外围的武士开始放慢脚步,收拢阵型,但是这样的防御在大和王朝官兵眼里,完全就是待宰羔羊,一轮轮箭雨洒落,射得商家哀鸿遍野。 商善进看得睚眦俱裂,他虽然不住发出金钱镖阻击飞箭,但是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挡得住军阵齐发?只能呼喝制止企图挽救伤者的族人,继续前行。 古灵岩奔行迅速,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已经来到官兵阵前五丈左右,对面的魔法弩车才开始发射。 轰轰轰!三道大腿粗的闪电、五个栲栳大的火球、一团漆黑如墨的乌云从天而降,朝着商家大队落去,看得商善进脸色惨白。 易天行见状长啸一声,身形冲天而起,剑化长虹,贯如电光火球之中,将其绞散为流萤洒落,最后一头撞入乌云之中,须臾间浓云消散不见,只留下易天行蹑空而立,状如天神,看得商家族人精神一振,心境走出绝望,齐声发力一声喊,超前狂奔。 另有三支巨大的弩箭风一般射向古灵岩,弩弦刚刚响动,箭矢就已经来到古灵岩面前。 古灵岩大吼一声,身躯仿佛一瞬间涨大了许多,三道斧光如电,将弩箭一一劈落,但是巨大的冲击力逼得他倒退十余丈,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鸿沟。 三道身影从官兵军阵中飞出,一人双持双锤,朝着古灵岩劈头盖脸砸去,一人枪势如龙,枪枪锁喉,一人纵跃到半空,扬手射出一把飞蝗石,罩向古灵岩。 古灵岩甫一立定,便见三名高手攻至,嘿的一声,双手持斧,从头顶绕体一转,狠狠劈出。 哗的一声,飞蝗石在迅猛如狂潮的斧风中四散飞溅,长枪、重锤均被一斧荡开,古灵岩毫不恋战,脚下一蹬地,箭一般射向拒马,大叫道:“开!” 轰!挡在古灵岩前方的拒马在他雷霆一击之下,碎为齑粉,飞溅四方,露出一个三人见宽的缺口,缺口背后的官兵也被斧光波及,当时劈死四人。 负责拦截古灵岩的三名高手见状又羞又恼,纷纷调转身形,重新杀来,正面官兵中又复冲出三人,两人双刀合璧,一人剑走偏锋,尽皆显出不俗的身手,挡在古灵岩面前。 古灵岩怒目圆睁:“竖子安敢拦我?”斧光横扫出去,犹如长河决堤,势不可当,迎面三人见状脸上纷纷变色,纵跃相避,被他冲入军阵之中,大杀四方,普通官兵根本无力抗衡古灵岩的暴虐,一时间鲜血与脏腑共溅、头颅与残肢齐飞,看得官兵心胆俱寒,一个个朝后退缩。 军营中军之中,三人并肩而立,中间一人身材魁梧,头顶凤翅夜明盔,身披双龙伏肩锁子甲,手持一柄方天画戟,威风凛凛;左面一人国字脸,双手粗短有力,眉宇间一团青气氤氲;右面一人白面长须,腰佩宝剑,神情儒雅。 望着前方战局,中间将领面露忧色:“情报怎么回事?怎么闯阵的除了易天行,还有这么强悍的高手?” 儒雅剑客拔剑而出,弹剑长啸一声:“屈将军勿忧,我去拦他。”说罢纵身化作一道青色长虹,飞身刺向古灵岩。 古灵岩骤然间,感到自己被人用气机锁定,浑身汗毛直竖,顿时生出警惕:“好强的高手!”当下也不继续劈杀附近的官兵,双脚一用力,立定当地,斧光绕体一转,护住全身。 与此同时,慕公直三人已经冲入军阵之中,分别奔向三座箭塔。 慕公直双袖挥舞,一团团深灰色的雾气飞出,当者立仆,飞速靠近箭塔。 易德催动玄阴归元劲,身外三尺透骨生寒,凡是靠近他的官兵被冻得手足僵硬,根本躲不过他的如电刀光,被他杀出一条通往箭塔的血路。 商善得武功虽然较差,但是他身家雄厚,怀中藏了许多雷家的火器,看着这些屠杀自己族人的凶手,分外眼红,将自己手中的火器倾泻而出,炸得大和官兵人仰马翻,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目标箭塔很快出现在面前。 第八十五章 兄弟相残 前无去路 持戟将领望着急速靠近三座箭塔的慕公直三人,脸sèyin沉如水,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三个人足以突破普通官兵的阻拦,将箭塔毁去,不过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指令都没有发出一个。 站在他左边的国字脸汉子忍不住开口道:“将军,就这么任由他们冲进来吗?” 持戟将领寒声道:“箭塔没了就没了,这种简陋之极的箭塔,配上普通弓箭手,根本就无法对易天行造成威胁,被拔掉也就是减轻易天行身后那群累赘的伤亡。我们高手有限,必须集中起来围剿易天行,行军作战,胜负之别在于否则达成目的,而不是歼敌数量。你要记住,我们今ri击杀易天行,就算其他人全部跑掉,我们也赢了!但是如果让易天行跑掉,我们就算把其他人全歼,我们也输了!” 国字脸汉子深吸一口气,望向快步奔驰而来的易天行:“易天行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轻松就解决了九支魔法巨弩。” 持戟将领冷哼一声,重重将方天画戟插在地上,从一旁的卫兵手中接过弓箭,搭箭上弦,瞄准易天行,声如霹雳:“去!” 奔跑中的易天行忽然觉得浑身汗毛直竖,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目光一瞥,却见一道寒光如电,shè到自己面前,箭还未至,一片猛烈的气压便已经压将过来,使得自己仿佛全身浸泡在胶水之中,四肢运转不灵。 易天行怒吼一声,真气迸发,一道道质如白玉的真气从他周身毛孔中喷shè出来,旋转萦绕,在他身外形成一条白玉绸带,将身体护住,接着挥剑一劈,势如长虹、气吞万里,正中迎面而来的飞箭。 蓬!剑箭相交,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音,巨大的冲击力以白玉剑为中心,四散喷涌,激荡得飞沙走石。 易天行运剑一转,卸去正面的冲击波,身体昂然不退,但是被这巨力一挡,他也无法保持刚才突进的速度,冲锋的势头顿时一滞。 持戟将领看见易天行在自己的箭下受阻,心中抑郁得以释放,畅快的长啸一声:“再接我一箭!”不给易天行丝毫喘息的机会,持戟将领的第二箭接踵而至,易天行不及躲避,只得挥剑再斩。 轰鸣声中,易天行被持戟将领强劲的箭矢硬生生拦在原地,不能前进半分。 易天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并不怕持戟将领的飞箭,飞箭虽猛,但是伤不到他,而且同样jing通shè箭的他知道,威力如此巨大的shè击,对于shè手也是极大的负担,不可能无休止的shè击下去。 但是易天行的时间很宝贵,容不得耽搁。 就在持戟将领第三箭shè到易天行面前的时候,军营内的魔法巨弩再次准备完毕,随着吵杂的弦机响动,三支疾风弩箭破气穿云,激shè而至,另外九支魔法弩箭却放过易天行,继续shè向商家大队。 易天行发出狂怒的咆哮,由于持戟将领的阻挡,他没有按照预期冲入军营中破坏掉魔法巨弩,将大队远远抛开的他也不可能飞身过去替商家族人挡住第二轮魔法弩箭。 由于现状的无奈而产生的愤怒,就像是一把烈火,从易天行腹部生出,顺着胸口、咽喉,直冲脑门。 “喝!”易天行没有用剑,他的眉心一股青气翻腾,左拳化作一团流星,砸向飞箭。 轰!拳箭相交,没有像刚才一般产生震荡波,而是一道汹涌的气流,宛如长河决堤,从易天行的拳头喷出,将持戟将领shè出的飞箭和疾风弩箭淹没其中,冲得支离破碎、散落飞溅。 拳势击溃飞箭之后,余力不竭,悍然涌入军营之中,所到之处,当者披靡,不死即伤,就连两具魔法弩车也被打得基座松动、弦断机裂,化为两堆废物。 持戟将领和国字脸汉子见状都惊讶得双眼圆睁,心头一阵发毛。 不过持戟将领随即反应过来:“嘿,别怕,应该是无法随手可以施展的绝技,待会儿动手的时候,我们小心提防即可。” 国字脸汉子点头道:“应该是,应该是。”不过他的声音颤抖软弱,显然底气并不充足,惹得持戟将领皱眉不已。 商家大队方面,九支魔法弩箭当头落下,在死亡的yin影下面,商家族人渐趋绝望,部分人放缓了脚步,无奈的哭喊起来。 商善进见状又气又急,洪声喝道:“闭嘴!继续跑!”他全力催动真气,皮肤底下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一点点血红斑点显露出来,变得面目狰狞,接着厉声长啸一声:“金蛇狂舞!”竭力将手中金钱镖抛shè发出,化作五道金sè长鞭,迎向五个火球。 半空中,五个火球同时爆散,化作漫天火雨,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 商善进咬破舌尖,瞪了一眼身后的族人,恨铁不成钢似的吼道:“向前冲啊!”说罢张口喷出一股血箭,双脚蹬地,身形冲天而起,张开双臂拦向两道闪电。 轰轰连声,商善进接连被两支灌注了“雷霆神柱”魔法的巨型弩箭shè中,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当场轰成一具焦黑的尸体坠落。 不过魔法被触发之后,魔法弩箭也就变成了普通弩箭,杀伤力锐减。 商家一名青年看着商善进拼死为他们挡刀的情景,不禁热血沸腾,挥刀向前一指,怒吼道:“十八叔舍身为我等开路,还愣着干什么?想活命的往前冲!不想活的就地等死,不管了!” “我**,我爹跑不动了!你还是我们商家的人么?”另外一名手持长枪的商家青年立即怒斥道。 持刀青年也不答话,自顾自向上一跃,人刀合一,冲向剩下的一道闪电,当空化作一具焦尸。 持枪青年显然不虞有此,看得呆了一呆,接着回首望着乃父:“爹!快跑!”说着怒吼一声,合身冲向最后一支尚未破掉的魔法弩箭。 不过他却不知那一支弩箭与众不同,其中蕴含的魔法叫做“毒云术”,shè出后就自动触发,落在地面就已经是剧毒无比的云雾,他这么冲上去并不能达到同归于尽的地步,只是徒然丧了xing命。 只见持枪青年身体与乌云甫一接触,便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衣物毛发就像是被浓酸侵蚀一般,迅速销蚀,转眼化作一具白骨跌落。 持枪青年的父亲见状哀鸣一声,跑向持枪青年摔得七零八落的骸骨,连同那些奔跑不及的商家族人一道,被乌云当头罩在其中。 不过经过商善进和那持刀青年的拼死拦截,商家大队中总算有十余名体力较好的族人冲出了魔法弩箭的笼罩范围,咬着牙、含着泪,朝着码头狂奔。 已经炸毁一座箭塔的商善得看到族人如此惨状,痛心疾首,把身上带着的火器胡乱发出,反正左右四方都是大和王朝的官兵,杀一个算一个。 忽然一个声音传入商善得的耳中:“三十五弟,够了,你们跑不掉的,投降吧。” 商善得闻言一愣,随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咬牙切齿的怒叫道:“商善存!” 商善存面带苦笑:“三十五弟,愚兄也是逼不得已,你是不知道东东儿大王现在的势力有多么大?我们收买的百姓,这些人全部都把我们出卖了,我们的计划早在东东儿大王掌握之中,码头这些人只是第一道防线,海上还有大和水军层层封锁,你认为我们还有多少成功逃离渭州的可能?” 商善得怒吼道:“所以你就叛变家族!” 商善存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被东东儿大王手下抓住,严刑拷打,我实在熬不住!”说到这里他也激动起来:“你尝过被人用刑的滋味吗?关节被卸掉瘫软在地,十根手指被插入铁刺,裤裆里被扔进毒蛇,肚皮被剖开塞入药物再被缝上,我恨不得自己就此死了,却偏偏死了一遍又被冷水泼醒,再死一遍再被泼醒!投降吧!我们违抗不了东东儿的!” 商善得不再说话,扬手就是一枚霹雳弹,既然你生不如死,那就死吧! 商善存自从将渭流码头的族人卖与大和王朝之后,心中早已没有了全保同族的念想,之所以出言相劝,只是想阻挠易天行的步伐。他与其他投靠东东儿的人不一样,如果此番被易天行逃脱,其他人最多受到贬斥,他却是会失去xing命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拦住易天行。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正面拦截易天行无异找死,剪除易天行的助力倒是不妨一试,谁知商善得话不投机,抬手就是杀招。 商善存暗骂一句,右手一抖,一支袖箭便shè中霹雳弹,当空将其引爆,接着狞笑道:“三十五弟,你似乎忘记了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说话间双手一翻,露出双臂捆着的两个金属圆筒。 “暴雨神针筒!”商善得脸sè骤变,随即把心一横,双目赤红的冲向商善存:“叛徒!要死一起死!” 商善存冷笑一声:“谁跟你一起死?你自己去吧!”金属圆筒中忽然shè出两蓬亮晃晃的飞针,宛如疾风暴雨,shè向商善得。 针光劲急,笼罩范围又广,商善得躲避不了,也根本没有躲避,只是悍不畏死的向前奔跑着。 密集的飞针透体而过,成百上千道血水同时商善得的身上溅shè出来,在他身外形成一幢浓密的血雾。 商善得的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量,颓然向前扑倒。 商善存望着距离自己还有三丈远的兄弟,冷冷讥讽道:“你凭什么跟我同归于尽?”只是他没有看见,商善得僵硬的右手之中,一股暴戾凶猛的气息正在膨胀。 就在商善存话音刚落的当儿,这股气息便猛然迸发出来,一团耀眼生盲的火光从商善得右手绽放,瞬间将其烧成灰烬,然后以声波同步的速度向外扩散开来,将方圆十丈笼罩在内。 商善存面上刚露出骇然之sè,便被迅猛如cháo的火光吞噬,化为乌有。 这一团火光毫无征兆,速度快得令人措施不及,古灵岩与儒雅剑客激战正酣,忽然觉得侧面红光一闪,也没有觉得热浪袭来,耳旁便是一片清净。 二人扭头一看,顿时双双骇出一身冷汗,只见距离他们右侧三米以外的区域,方圆十丈的地面平坦如镜,呈现出琉璃一般的质地,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古灵岩心头一凛:“红莲业火!”心下暗呼侥幸,若是自己被这火焰波及,肯定也会被烧成飞灰。 儒雅剑客虽然看不出这是何物所致,但是他心志坚定,随即将此事抛在脑后,盯着古灵岩,清叱一声,剑光飞舞,宛如一条青sè灵蛇,在虚空中游弋往返,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给予笼罩范围内的古灵岩致命一击。 古灵岩面临大敌,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jing神,利斧翻飞,与儒雅剑客打得难分难舍。 相比古灵岩的困窘和商善得的惨烈,慕公直、易德二人却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挡,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片刻间已经将军营杀穿,来到码头。 放眼望去,海面上船只如林、旌旗招展,却是大和王朝的水军拦海,没有一丝商家船队的迹象。 易德见状扭头望向慕公直:“慕老,看样子我们不能指望船只接应了。” 慕公直心头一沉,随即苦笑道:“神、渭两州海岸只有三十里,以你的水xing和武功,游过去吧!” 易德嘿嘿一笑:“我倒是有把握,不过神、渭两州海岸距离虽近,但是中间暗流甚多,水xing稍差都不行,你们想要游过去几无可能。” 慕公直道:“别管我们,逃得一个算一个。” 易德道:“我易家没有贪生怕死、弃友逃生的孬种。慕老你守住码头,我去跟天行哥会合!”说罢刀光一展,重新杀入军营之中。 慕公直还待阻止,却发现大和官兵已经成群涌向码头,自己已经自顾不暇。 第八十六章 电戟砂掌 夺命青虹 易天行怒吼连声,在军营之中痛下杀手,一道道五彩斑斓的烟光从他的袖口中喷涌出来,还未落地就扩散开来,中者立仆。 那个持戟将领名叫侯志高,本是神州军旅世家出身,家中父祖叔伯都是声名赫赫的军中宿将,自幼耳濡目染,均是行军打仗那一套,加上家世背景,按照正常情况,他现在应该已经成为虞国高级将领。可惜他父亲千不该万不该在立储的事情站错了队伍,结果新帝登基,一门老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有他当年年轻气盛,素来好打抱不平,官兵前来抄家的时候他正帮着某位被土豪克扣工钱的佣工出头,对方也不是善男信女,家中养着百来号打手,他那时武功尚未大成,以一敌百极其勉强,等到他一场架打完,鼻青脸肿的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时分,负责抄家的官员没有抓到他已经先行离去,只留下少数杂兵搜捕他,这才让他逃脱。 由于这样的身世,侯志高一身文韬武略,却得不到施展,不得不漂洋过海前来寻找机缘,也正是由于这样的身世,他是东东儿新招收的手下中难得的将才,短短时ri,便已经练得一支jing兵。 明知必死,军营中的大和官兵依然毫不畏惧的冲向易天行,前仆后继,络绎不绝,将他死死困在军阵之中。 易天行打发了xing,见到敌人越来越多,不但不惧,反而兴奋起来,怒喝一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长虹,将一架魔法巨弩斩为两段,剑光所到之处,血光如同涌泉般激shè四溅。 国字脸汉子见状扭头对着侯志高道:“将军!时候差不多了!” “再等等。”侯志高脸sè平静,握住方天画戟的手指微微发白:“等那些商家的族人进入军营。” 国字脸汉子不解道:“为什么?” 侯志高道:“易天行的武功体系很均衡,内外兼修,几乎没有短板。我们三人要击败他不难,但是他如果一心突围,我们想要留下他却难如登天。” 国字脸汉子想了想:“但是他已经深入军营,我们现在出手跟等会儿出手,对他来说没区别,而我们现在动手,手下的儿郎们便会少一些无谓伤亡。” 侯志高脸上露出冷酷的笑意:“战场之上,从来没有无谓的伤亡。他们的死,可以替我们创造置易天行于必死之地的机会,所以,他们死得其所。” 国字脸汉子犹豫了一下:“将军,我不明白必杀易天行的机会在哪里?” 侯志高道:“身处险地,只要洞悉危机,及时抽身而去,便可保身全命。只有力战不退,才是必死之局。”声音顿了顿:“我查过易天行的底细,想要从中发现他的弱点,结果我没有发现他能力上面有什么缺陷,却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国字脸汉子好奇地道:“什么奇怪的现象?” 侯志高道“他是个异类,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他都是个特立独行的异类。” 国字脸汉子道:“何以见得?” 侯志高道:“他这个人,你要说他重情重义,他可以把人命像棋子一样算来算去,计较得失,派你去送死就为了达成目的。你要说他冷血自私,他会为了兄弟、朋友力抗天下,寸步不退。你要说他正直,他偷袭下毒,从不忌讳。你要说他无耻,他千金一诺、生死无悔。” 国字脸汉子望了望马上就要冲进军营的商家族人,若有所思:“将军的意思是……” 侯志高点了点头:“等他们会合!” 国字脸汉子满脸肉疼的看着易天行一剑劈下,将最后一架魔法巨弩剖为两半:“可惜保不住这些魔法弩车!” 侯志高淡然道:“魔法弩车没有了可以再买,易天行今ri如果从我们手中逃脱,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再抓住他。在皇上眼中,一千一万架魔法弩车,都不及易天行的头颅来得重要。” 国字脸汉子默然不语,真气潜运,双手渐渐泛出青sè的淡淡光斑,明灭不定,犹如星辰闪烁。 侯志高却将目光投向激战中的儒雅剑客,嘴唇微动,仿佛在说话,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军营中,易天行一剑横扫,切开三名官兵的喉咙,转身迎向渐渐逼近的商家族人,忽然脸sè一变:“商掌柜呢?” 领头的商家青年悲声答道:“十八伯为了替我们挡住魔法弩箭,已经去了!” 易天行心底一沉,没有商善进的信号,商家的船队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岂不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死局?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易德的呼声:“天行哥!” 易天行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发泄式的双手一扬,两蓬蓝荧荧的毒粉飞出,随风飘荡,那些大和王朝的官兵只要沾染到身上,便立即惨叫着跌倒在地,痛苦得满地打滚,浑身皮肤下面都渗透出血水,将地上染得一片鲜红,更恐怖的是,随着时间流逝,这些毒粉渐渐扩散稀释,变得肉眼难以察觉,但是毒xing却丝毫不见衰弱,不时有官兵莫名其妙的惨叫倒地,看得大和官兵心胆俱寒,不敢靠近。 易德钢刀飞舞,杀出一条血路,跑到易天行面前,微微喘息道:“海面上尽是东东儿的船!” 易天行沉声道:“有多少?” 易德道:“数不清,少说也有几百艘。” 易天行皱眉道:“我救你哥离开渭州的时候,基本已经将渭州水军一网打尽,东东儿这么快就可以组建一支几百艘军舰组成的水军?” 易德道:“我也不知道原因。” 易天行转头望向那名商家青年:“你们商家耳目通神,一定知道,快给我说清楚。” 那名商家青年面露愧sè:“易二公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真不知道。” 易天行面露惊讶之sè:“怎么会这样?”突然觉得不对劲,不等商家青年回答,双手再次扬起,一波毒针以他身体为中心,呈一圈圆环向外shè出。 寥寥无几的惨叫声,令得易天行心头一凛,不知不觉之间,大和官兵竟然悄然退下,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大家小心!” 易天行话音刚落,一道黑蟒似的影子电一般shè向他的胸膛,接着他的背后空气仿佛凝固成胶,一股巨大的潜力朝着他压迫过来。 易天行来不及多想,怒声叫道:“滚!”雷鸣般的声音凝聚成一条线,灌如从前方袭击他的侯志高耳朵之中。 侯志高只觉耳膜轰鸣、头疼yu裂,就连神智都出现一瞬间的恍惚,等到他恢复过来,手中长戟的速度已经不自禁的慢了一拍。 易天行趁着侯志高失神的当儿,霍地转过身来,浑身肌肉绷紧,牙关紧咬,怒目圆睁,浑身蒙上一层淡淡金光,猛然侧身撞向从他身后偷袭的国字脸汉子。 蓬的一声,易天行右臂衣衫尽数化为碎屑,漫天飞舞,身体像是弓箭一般,飞了出去,背心正好对着侯志高的方天画戟。 侯志高见状大喜,长啸一声,将身体一抖,顿时浑身电光四溢,顺着双手蔓延到方天画戟上面,接着挺戟杀到,如同驾驭着一条电光飞龙的天神。 易天行身在半空,重重吐了口气,将郁结在胸的浊气呼出,接着剑交左手,反手一剑点在戟尖上面。 铮的一声,易天行借力飘出,躲过了侯志高的攻击。 不待易天行身形落地,正在与古灵岩缠斗的儒雅剑客忽然虚晃一招,身剑合一,纵身一剑,化作一道青sè飞虹刺向易天行。 古灵岩不虞有此,怒吼一声:“小子别跑,你的对手是我!”猛力一斧,一道犀利的斧气破空飞出,劈向儒雅剑客后背。 就在此时,十二道人影突兀的拦在古灵岩与儒雅剑客之间,刀光交错,形成一张光网,挡住了古灵岩的斧气。 轰!十二名刀客同时吐血,但是竟然一个也没有后退,反而齐声呼喝,展动刀光,化成一片刀海杀向古灵岩。 古灵岩挥舞利斧迎将上去,本来打算两三下解决战斗,前去支援易天行,谁知对面人影穿梭,刀光闪烁,将他陷入一片金光之中,拖得他半步也前进不得。 易天行听得耳后风生,已经躲避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只得强自一扭腰身,避开要害。 剑光过处,带出一溜血花,宛如在天空中连起一串红sè珍珠。 易天行闷哼一声,反手一掌拍向儒雅剑客。 儒雅剑客变招迅速,闪电般抽回长剑,刺向易天行劳宫穴。 易天行嘿的一声,便掌为指,屈指一弹,正中宝剑侧面,借力横飞出去,落在地上,顺手摸出清灵散向后一撒,盖住自己背心的伤口,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侯志高三人。 这三人围攻易天行的动作快如闪电,让人目不暇给,一旁的易德这时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天行哥!我来帮你!” 易德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前身后便悄无声息出现了八名刀客,一声不吭拔刀就砍,将他淹没在一片花海般的刀光之中。 反倒是商家族人没有遭到官兵围攻,只是一轮又一轮的飞箭shè击,将他们拦在原地。 易天行目光一扫,便看出侯志高的如意算盘,依靠军中jing锐牵制住易德、古灵岩,不让己方的高手援助自己,再用商家族人的xing命绊住自己不让自己逃生,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yu走不能的境地,然后集中高手将自己击杀,当下冷笑道:“老子剑下不杀无名之鬼,报上名来!”一面拖延时间,一面心念转动,思索破局的办法。 侯志高也看出易天行的用意,不禁呵呵大笑,也不点破,易天行想要拖延时间,他也不介意让自己的布局更加完善稳妥,说到底,他们三人配合作战时间并不长,大战之前有时间让他们调整站位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我叫侯志高。”说罢分别指着国字脸汉子、儒雅剑客道:“这两位是青砂手燕刚燕大侠、夺命青虹段巡段先生。” 易天行道:“原来是沧州侯家的子弟,怪不得一手紫电戟使得出神入化。段先生想必是清风剑派的高人,一身剑术兼具气势、灵变、迅猛三法,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倒是这位燕大侠可惜了。” 燕刚哼了一声:“可惜什么?” 易天行道:“修炼青砂掌一共有六种药方,你却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否则今ri成就当不止于此。” 燕刚沉默了一下,张口道:“我家里穷。” 易天行闻言一愣,随即道歉道:“对不起,晚辈失言了。” 燕刚摇头道:“我家里穷又不关你的事。”说着双掌徐徐抬起,目光中满是坚定:“不过我要出人头地、升官发财,需要借你头颅一用,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易天行撇嘴道:“江湖子弟,过得本就是刀头舔血的ri子。”拍了拍脖子:“易天行人头在此,谁敢来拿!”说话间已经冲向燕刚,剑光抖动,宛如万朵白梅同时盛放,将燕刚全身笼罩在内。 侯志高脸sè一变,易天行早不早、晚不晚,趁着自己三人阵型即将就位的时候出击,显然早已看穿了自己企图,既然先机已经失去,那便以力服之! “杀!”侯志高将方天画戟高高翘起,一道粗如儿臂的电光缠绕着长戟,接着双臂将长戟抡圆了向下一砸,杀向易天行。 段巡身形一展,化作一缕飘移不定的清风,青sè剑光在虚空中若隐若现,随时准备给予易天行致命一击。 燕刚则怒吼连连,双掌挥舞,护住全身,他这青砂掌其实是铁砂掌的分支,只不过将练功用的铁砂换作了药砂,久而久之,毒xing渗入双手手掌的肌肤之中,可以在接触中令敌人中毒而已,本质上还是铁砂掌的底子,练到他的境界,双掌已经与铁石无异,即使硬接白玉剑,也只是伤及表皮,无法将他手掌刺穿、斩断。 不过易天行jing通毒掌原理,对于青砂掌的了解还在苦练青砂掌数十年的燕刚之上,白玉剑飞舞之间,虽然没有攻破燕刚的防御圈,但是却在他掌心划出一道道血痕,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冷笑。 第八十七章 放弃 捞本 侯志高虽然并不知道易天行的算计,但是看见他一味朝着燕刚猛攻,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忽然大喝一声,双手一抖,方天画戟长杆颤动,出频密的嗡嗡声音,丝丝电光在戟尖生出,朝着四面八方绽放开来,仿若一朵千瓣紫菊。レ?思?路&bsp; 易天行猛的觉得浑身一紧,就像是被群狼环伺一般,心中jing意大盛,虚晃一剑,逼开燕刚后,双脚一蹬地,箭一般向后shè去。 此时侯志高蓄势已足,戟尖的紫sè电光已经浓烈成一团令人不可直视的强烈光球,长啸道:“死!”气机牢牢锁定易天行的身形,身随意走,声如奔雷经天,戟若游龙含珠,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出。 易天行感觉自己汗毛直竖,心中不但不恐惧,反而兴奋起来,高声叫道:“来得好!”双手持剑,真气迸,一股刚烈不屈的铁血气息冲天而起,脚步交错,转身一剑抡出:“破!” 轰!戟剑相交,无数汹涌澎湃的气流出黑红紫三sè光芒,四散激shè,吹得天地变sè、飞沙走石。 易天行只觉喉咙一甜,身不由己的向后连退三步,第一步落脚处留下一个半尺深的足印,第二步的足迹接近三寸,第三步总算立定,脚步入土半寸,便站稳了身形。 侯志高也不好受,只觉一股刚猛劲力沿着自己的经脉冲向心脏,骇然之下,怒吼着运气一逼,双臂经脉同时出一声闷响,疼得他面容扭曲,而且不等他生出喜意,他便惊恐的现被自己击溃的外来真气化整为零,从一股洪流变成万千飞刀,在自己经脉中四溢暴虐,疼痛得就像有人在自己经脉中绞动铁刷子一样,忍不住惨叫出声:“啊!” 侯志高的叫声凄厉而突然,吓得刚刚准备趁着易天行立足不稳痛下杀手的段巡心中一凛,身形滞了一滞,错失了落井下石的良机,只得暗叹一声,展动身形,绕着易天行游走,继续等待时机。 燕刚却丝毫不受影响,悍然冲上,一记青砂掌拍向易天行脑门。 易天行张嘴吐出一口浊气,怒目圆睁:“滚!”左手握拳,中指第二关节凸出,一拳轰向燕刚的劳宫穴。 燕刚冷笑道:“我的青砂掌已经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没有罩门的!”说罢铁掌一落,拍在易天行的拳头上面。 谁知易天行的指关节点在燕刚劳宫穴上面,就像是触动了自毁机关,噗的一声闷响,以燕刚劳宫穴为中心,一道道细小的血痕蔓延开去,带着一串串微小的血珠,连接成一个端阳符。 燕刚看不到自己掌心的异状,但是一股刺骨钻心的疼痛从掌心传来,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掌心生出顽石被风蚀后从表面掉粉的感觉,心头不禁大骇,他的手掌坚逾铁石、刀剑难伤,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眼望去,燕刚看到了易天行的冷笑,侯志高、段巡眼中的惊骇,心头咯噔一下,大吼一声,纵身向后飞退,还未落地,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沿着手臂蔓延上来,仿佛一块块肌肉从掌心开始,逐步腐朽脱落,虽然没有多大痛感,但是身体上不停掉落腐肉的感觉却是更加令人心悸和恐惧。 燕刚甫一落地,就如同见鬼一般,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口中出凄厉而惶恐的惨叫,左手紧紧握住右臂,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在他的右手掌心,一滴滴乌青sè的血滴缓缓滴下,肌肉倒是没有变化,但是肌肉无故脱落的感觉却越演越烈,渐渐弥漫到燕刚的肩膀、脖子、胸口……更加诡异的是,燕刚明明看着自己的身体毫无异样,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压制这种匪夷所思的感觉,甚至压制由此产生的恐惧都无可奈何,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涔涔而下,再也生不出攻击易天行的念头。 易天行也不追击,右脚轻轻一点地,掠向身形飘忽不定的段巡,剑光绽放,宛如一蓬雪白繁花落下,将段巡的上下左右去路尽皆封死。 段巡只觉身外剑气纵横,封锁虚空,使得自己再无半分挪移之地,心念一转,立即放弃了突破剑光的念头,右手横剑于胸,左手捏了一个剑诀,从剑锋上面一抹,顿时血光乍现。 下一刻,一道青sè虹光从万朵梅花之中冲霄而起,夹着破天穿云的气势,刺向易天行眉心。 易天行轻声一笑,手腕转动,万朵梅花当空飞舞,围着青sè虹光萦绕往复、扑击不已,一朵朵白梅就像是飞蛾扑火般,撞击在青sè虹光上面,化为乌有,但是剑花在易天行的运使下,随灭随生,丝毫不见衰减,反而越来越多。 青sè虹光从一开始的势如破竹,渐渐转为疲软,最后举步维艰、光芒黯淡,仿若油尽灯枯的青灯,又仿佛火堆中光焰消散后的余烬。 段巡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与易天行不知道两剑交击了多少次,体内真气几近枯萎,右臂肌肉酸麻难禁,就连握住宝剑都十分勉强,心中又惊又骇,大声叫道:“将军!” 侯志高的脸sè与心情一样,yin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易天行没有施展毒功的情况下,几个回合就已经击溃了段巡、燕刚这样的武林名宿,将自己围剿他的计划打得稀烂。 更加令他痛心和愤怒的是,燕刚已经废了。 燕刚自己没看见,但是侯志高却清晰明白的看见,燕刚的掌心血痕交错,形成一个状如符箓的图案,血痕中的鲜血呈现出不正常的乌青sè泽。 看到此情此景,即便是侯志高这样对青砂掌不太了解的人,也能猜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燕刚的青砂掌罩门被破了。青砂掌由于修炼时掺入了毒药配方,修炼成功之后,掌心便带有剧毒,杀伤力远比铁砂掌歹毒威猛,但是凡是有利即有弊,铁砂掌没有罩门,青砂掌却有,青砂掌一旦罩门被破,平时压制在修炼者体内的剧毒就会失去控制,反噬自身,燕刚现在能够保全xing命就已经是侥天之幸,重新投入战场那是绝无可能。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一现而逝,对比已经既成事实的燕刚,他不能再失去段巡这个帮手,否则他再无一丝半点击杀易天行的可能。想到这里,侯志高瞪大双眼,真气运转到极致,浑身出咝咝的声响,方天画戟上面紫sè电光涌出,形成三条龙形电光,缠绕在戟杆之上,三个碗口大的龙头呈品字形出现在戟锋前端,六只龙睛出耀眼生盲的强光,吐气力,身随戟走,一戟刺向易天行背心。 身后风声呼啸,劲气逼人,易天行却毫不犹豫的大喝一声,一剑斩下。 一道白玉长虹犹如九天雷霆,轰然劈下。 段巡早已手臂酸软、疲不能兴,见状魂飞魄散,连剑芒都无法催逼出来,双手持剑勉力往头顶一横。 铮!一声清脆长鸣,段巡素ri视如珍宝的青虹剑齐中断开,白玉剑余力未竭,继续斩向段巡天灵。 生死关头,段巡怪叫一声,咬破舌尖,脸上泛起一片红光,张口便是一股血箭,shè向易天行面门。 “赤血箭?”易天行闻到一股腥臭刺鼻的气味,心头顿时一凛,顾不得斩杀段巡,身影一晃,横飞三尺,避过那支血箭。 血箭落地,咝的一声,仿佛浓酸腐蚀顽铁一般的声音,直接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内里黑漆漆一片,直冒血雾。 段巡逼退易天行,不但面无喜sè,反而捂住胸口,满脸都是痛楚之sè,奋力向后退去,仓促间一脚踩中一块尖石,脚下一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胸中气血再也压制不住,接连就是三口鲜血吐出,其后虽然强自忍住吐血,但是胸口不时猛烈起伏一下,嘴角、鼻孔都会随之喷出丝丝血迹,神情狼狈到了极点,再无半分儒雅恬淡的气度。 侯志高见状,心头一片冰凉,没有段巡、燕刚联手对敌,他根本就没有胜过易天行的把握,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东东儿看重、委以重任,第一次带队出战就折戟沉沙,不但没有捕杀朝廷第一号重犯易天行,还被他大肆杀戮一番扬长而去,东东儿会怎么看待自己? 可是拼死一搏,似乎已经没有意义,阻拦古灵岩、易德的刀客都是东东儿秘密训练的合击高手。东东儿早在年少求学的时代,就悉心收集各种武学秘籍,推演组阵合击之法,不过由于武林惯例,各门各派都严禁武学外泄,所以成效一直不明显,但是等到东东儿登基称帝,挟着朝廷之威横扫武林,渭州除去少数武学随着书籍损毁、身死艺消而失传,其余所有的渭州武学都被东东儿纳入囊中,然后交给他嫡系的秘密部队和大和王朝武司分别保存、研习。大和王朝武司的武者无论从功力还是眼界,都远远低于东东儿的秘密班底,当他们还在散乱无序的用收集到的武学秘籍培养爪牙的时候,东东儿的秘密部队已经在提炼、整合、完善手中掌握的武学,并且形成新的武学体系。侯志高此番前来围剿易天行,东东儿对他期望甚高,特意调遣了二十名通过新武学体系特训出来的jing锐前来助战,他们也的确不负东东儿期望,一出手就将古灵岩、易德这样的高手拦住。但是对于侯志高,动用这些刀客只是权宜之计,不能作为胜负关键,到了侯志高这样的武学境界,他一眼便能看出这些刀客的真实情况,他们固然具备成长迅的优势,短短几个月,就能把一群二流刀客训练成能够组队与古灵岩、易德抗衡的jing兵,从军队角度而言,绝对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壮举,但是用来小规模袭杀,便力有不逮,说到底,古灵岩、易德的武学根基深厚,一时受阻,并不等于就会战败,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一定能够找出阵法中的破绽,将阻拦他们的刀客击溃。 侯志高熟读兵书,深知“为将之害、最大犹疑”的道理,略一迟疑之后,便下了决心,把牙齿一咬,单臂握戟,大步冲向易天行:“杀!”一挺长戟,三条电光长龙呼啸而出,在空中穿梭缠绕,扑向易天行。 易天行心度段巡、燕刚已无再战之力,侯志高已经不足为惧,见他来势汹汹,不愿与之硬碰,长笑一声,一个后翻,跳出电光笼罩范围。 不料侯志高意不在此,见到易天行后退,闪电般一伸手,搂住段巡,同时高声呼喝道:“儿郎们!退兵!” 早已心胆俱寒的大和王朝官兵听到撤退的命令,纷纷喜形于sè,大声应是,唯有燕刚眼中露出一丝绝望和狰狞,他现在已经镇静下来,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青砂掌罩门被破之后,原本淤积在体内的毒素就会失去控制,早已习惯了毒素的肌肉,在毒素快流失的同时会产生极大的不适应感,也就是他觉得自己的肌肉在不停脱离身体的原因,但是更可怕的是,失去控制的毒素悄无声息的已经顺着血管流到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腐蚀他的身体机能。如果救治及时,他还能保全xing命,但是这一身武功却再也无法挽回,一念及此,燕刚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没有了武功,他还有什么价值?没有了武功,他还如何出人头地?不能出人头地,何妨一死? 呼!燕刚振奋jing神,箭一般激shè出去,悍然扑向易德,他不是不想杀掉易天行这个罪魁祸,但是他更想临死前杀一个够本,相比易天行和古灵岩,击杀易德显然要容易一些。 易德刚刚避过一轮连绵刀光,便见一个黑影穿过刀阵,中门大开,浑身满是破绽,张开双臂向自己抱来,心头不由一动。 第八十八章 官兵弃码头 蛊道连两州 电光石火之间,易德潜运玄yin归元劲,冰寒刺骨的真气在体内鼓荡涌动,使得他的经脉生出鼓胀的感觉。 就在燕刚扑到易德身上的前一刻,无数股寒流以易德身体为中心,喷发出来,形成一道道的冰剑,远远望去,就像是平地绽放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千瓣莲花。 燕刚收势不及,一头栽进冰剑丛中,顿时身穿百孔,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被侯志高夹在臂弯中段巡看在眼里,悲呼一声:“燕兄!”说罢瞪着侯志高:“将军!放我下来!” 侯志高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从段巡的反应中已经猜出真相,硬着心肠沉声喝道:“走!” 段巡挣扎不脱侯志高的束缚,不禁暴怒喝道:“将军!我们三人曾经烧过黄纸、斩过鸡头,发誓要共享富贵!你已经忘记了么?” 侯志高洪声大叫道:“我没忘!所以我要你活下去!现在燕兄战死,我们再无围杀易天行的可能,这场仗已经输了!我们再不见机离开,便要一起交待在这里,你明不明白?!” 段巡双眼圆睁:“要死大家一起死!” 啪的一声,侯志高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我们死了,谁照顾我们的妻儿老小?你不会真以为……嘿,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段巡想到东东儿的一些事迹,顿时感觉一桶凉水当头浇下,满腔热血化为冰冷,怨毒的盯了易天行一眼,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甘心啊!” 侯志高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海面已经被我们水师封锁,易天行等人不过瓮中之鳖,迟早伏法,我们暂退一步,等到萧城官军赶到,我们合兵一路,定能将易天行斩杀当场!” 段巡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岂非要替萧城官军做嫁衣?” 侯志高冷笑道:“我奉有皇上御命,可以随机应变,调动全国兵马击杀易天行,无论是何方人马得手,只要有我在场,都少不了我的功劳!” 听完这句话,段巡终于从悲愤和绝望中恢复过来,暗自运气调息:“知道了,将军。” 侯志高点了点头,夹着段巡一路狂奔而去。 把守渭流码头的大和官兵在听到侯志高撤退的命令之后,除了少数yu罢不能的人马,其余官兵纷纷朝着码头外面挪移,亏得侯志高擅于治兵,这些官兵后退之时章法不乱,组成防御阵型有条不紊的向着萧城退去。 不过失去了侯志高、段巡这样的高手,渭流码头交战双方的胜负天枰顿时发生了严重倾斜。 易德趁着击杀燕刚的余勇,大叫一声,双手向外一放,数十道冰剑齐柄断裂,夹着刺骨透髓的奇寒,四散激shè。 一瞬间,易德身外十余丈的空间都被一蓬无形无迹的寒气笼罩,身处其中的大和官兵只觉天寒地冻,从皮肤表面到内心深处都如坠冰窟,气血运转不灵,关节僵硬如石,动作滞缓了许多。 围剿易德的八名刀客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纷纷催动真气抵御寒冷,同时抽身后退,但是他们与易德的距离太近,冰剑激shè飞出,迅猛如雷霆,加上他们身体动作受到寒气阻滞,此消彼长,致使冰剑shè来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反应范围,只能竭力挥舞钢刀,护住自己身体。 随着惨叫连声,八名刀客中有四名刀客被冰剑贯穿要害,命丧当场,另有两人身负重伤,躺在地上不住抽搐,眼看是没法起身了,剩下两人也是衣衫带血、狼狈不堪。 易德目光冰寒,双手持刀,从头顶绕出一道半弧,劈向一名轻伤刀客。 那名刀客武功虽然不俗,但是失去了联手结阵的优势,与易德的差距便高下立判,刚刚手一抬,便被易德一刀从肩头斜劈至胸口,刀痕深可见骨,内脏混合着血水如泉喷涌。 剩下一名轻伤刀客呆了一呆,发出震天怒吼,举刀便要杀向易德,却不料易德刀光一闪,后发先至,已经斩断了他的脖子。 另一边,古灵岩本就已经占据了上风,见状更是jing神一振,长啸声中,巨斧化作一枚枚重锤从天而降,砸向围攻他的十二名刀客。 那十二名刀客虽然处于劣势,但是阵脚未乱,齐声暴喝道:“金轮锁天!”十二道金光如虹,交错形成一张光网,挡在头顶,但是这一次古灵岩下了狠手,一斧接一斧的劈下,连绵不绝,仿佛能够劈到地老天荒一般。 十二名刀客的内力始终不如古灵岩绵长雄厚,勉力支撑了五六个呼吸,便同时惨叫一声,口吐鲜血,连人带刀向后一仰。 古灵岩嘿的一声,漫天斧影凝聚成一道寒光,狠狠劈在一名刀客身上,当场剖为两半。 紧接着,古灵岩运斧如风,大开杀戒,其余十一名刀客筋疲力尽,又被破去了刀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象征xing的举刀格挡了几下,便被古灵岩尽数击杀。 长长吁出一口气,古灵岩只觉身体泛出一阵困乏,他这骤雨斩最利群攻,但是也极耗jing力,纯属一力降十会的招数,短短时间内他全力劈出三百余斧,即使以他的深厚内力,也禁不住生出体力透支的感觉。 此时大和官兵已经撤出了渭流码头,易天行指挥商家剩余的族人去海边待命之后,徐徐走到古灵岩身边,递过一枚丹药:“尽快恢复,海上还有场大战。” 古灵岩抓过丹药,一口吞下,一拍胸脯,嘿嘿笑道:“放心,你七舅是铁打的,再战三天三夜也没有问题!”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古灵岩的吹嘘,大步走到易德身边:“还好吧?” 易德也是真气运用过度,脸sè一片惨白,呼吸都沉重了许多,闻言紧了紧手中钢刀,勉强笑道:“我还能战。” 易天行望了望易德的气sè,皱眉道:“别硬撑!你死了我怎么跟你哥交待?”说罢递过丹药:“赶快恢复。” 易德接过丹药服下,然后苦笑道:“海面上尽是东东儿的狗腿子,商家的船只又没了指望,恢复不恢复都没什么区别的。” “放屁!”易天行剑眉一挑,指着易德骂道:“我不知道你哥是怎么教你的!你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这么容易放弃你不如早点上吊死了算了!免得害人害己!这世界再困窘的局面,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有变数生机,就看你能否找到并且把握住!但是只要你自己灰心绝望,自己放弃绝处求生的机会,那便是堵住了所有的变数生机,只剩下一条死路可走!” 易德苦笑道:“现在我们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难道能够从这里飞到神州么?” 易天行不屑的切了一声:“小子你给我看好了,看在你哥的份上,我免费教你一招。” 易德大觉好奇,但是怎么也琢磨不出易天行的自信来自何处:“是什么?” 易天行答非所问的说道:“我不擅水xing。” 易德心头一凉,啊了一声:“那你还敢说渡海没有问题?” 易天行瞥了他一眼:“不会游泳就一定不能渡海么?” 易德道:“那倒不是,不过你所谓的不擅水xing不止是不会游泳吧?掌舵划船应该也不怎么样!” 易天行一边走向海边,一边答道:“我根本不会cāo舟。” 易德胸口一堵,心道这样你都敢吹牛?不过他本就已经存了死战之心,倒也并不失望,只是淡然一笑,自顾自的调息归元、恢复体力。 易天行促狭一笑:“是不是已经对我无语了?” 易德差点骂出声来,忍住气愤说道:“只是猜不出天行哥的妙计。” 易天行目光投向大海,悠悠说道:“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习惯把命运交给别人把握,既然我不会水xing,那么我必然会留下一记后招,确保我在没有船只可以用的时候撤回神州。” 易德诧异道:“这怎么可能?神州、渭州之间的海沟虽然不远,但是闭气从海底穿越还是几不可行的事情。” 易天行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废话,海沟深不见底,我沉下去还能起来么?”说着扬声笑道:“各位!待我铺好路,你们跟在古大侠的身后急速前进,尽快通过。对于渭州水师的拦截,尽量躲避,不要纠缠。” 商家族人和慕公直愕然回首,望着易天行:“什么?” 易天行脸上洋溢着笑容:“大家准备好冲锋就行了,架桥铺路的活计交给我。”说着大步向前,越众而出,站在码头停泊点,低头望着海面,双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古灵岩握住巨斧,在身前挥舞了两记,沉声道:“各位,虽然我也不知道易天行如何制造通道,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请按照易天行的指示做好准备。” 慕公直抚须笑道:“老夫无牵无挂,怎么做都行。” 易德轻轻一弹手中钢刀,长啸放歌:“男儿跨烈马,任侠行千里,振剑削不平,死生非所计!”歌罢豪迈一笑:“天行哥剑锋所指,即我长刀所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死寻常事,何劳多虑?” 商家族人听得热血沸腾,纷纷应和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易天行的咒语骤然停止,双手猛然一合击,啪的一声脆响,闭合的掌心中透露出丝丝黑烟,接着朝面前的海面一扬手,一团凝聚不散的黑sè烟球滴溜溜滚入海中。 烟球落到海面之后,既不消散,也不沉没,浮在海面径直朝着神州方向滚去。所过之处,海水底下仿佛有一只淡黑sè的巨鲸,又或者是一条淡黑sè的巨蟒正在向上浮起。 眨眼之前,黑sè烟球已经滚出近乎百丈远近,哗啦一声海cháo巨响,一片淡黑sè的不明物质浮现在海面上,从易天行脚下一直朝着大海深处延伸出去。 这片不明物质仿佛是由无数细小的碎块粘接而成,表面坑坑洼洼,很不平整,其中充满了小孔,看上去似珊非珊、似礁非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构成。 易德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仿若神迹的行为,只有古灵岩根本不管这片浮在海面的东西是什么,纵身一跃落在上面,双脚用力一踩,顿时脚下龟裂出两个浅坑:“不用怕,很结实,不故意攻击足以支撑我们的体重!赶快跟上!”说罢大步流星,朝着前方急速滚动的烟球追逐而去。 易德第二个反应过来,高声叫道:“趁着敌军水师还未反应过来,赶快走!” 商家族人被一语惊醒,心中生出绝处逢生的喜悦,一个个jing神大振,跳到黑sè通道上面,跟着古灵岩一路狂奔。 慕公直满心都是不真实的感觉,感慨道:“易二公子真是手段通天啊,老夫佩服。”说罢跳到最后一名商家族人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前行。 易天行道:“易德!你和慕老到中间去!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我估计不到我们跑出不到十里,大和王朝的水师就已经作出拦截的反应,我们可不能功亏一篑,死在半路上面。” 易德应声道:“好!”展动身法,追到慕公直身边:“慕老!” 慕公直点头道:“知道了。”身体如鹤冲天,几个起落,便落到队伍的前段约莫三分之一的地方。 易德则跑到队伍后端三分之一的地方护卫同伴。 易天行等到众人冲出百米开外,方才举步踏上黑sè通道,有如闲庭散步般,悠然向前走着,随着他的每一步踏出,脚下的黑sè通道就发出冰川崩裂一样的脆响,等到他身形刚过,便分崩离析,碎裂成无数黑sè小块散布开来,被海浪一拍打,朝着岸边飘去。 易天行等人匪夷所思的举动立即引起了大和王朝水师的注意。 大和王朝水师旗舰之上,十余名水军将领聚在一起,一脸惊愕的望着易天行等人沿着海面飞奔:“哪是什么东西?” 在这些水军将领对面十丈开外,不合群的站着一个身穿五sè斑斓的花布衣服,身材曼妙,偏偏浑身皮肤长满了脓疮,令人见之生厌的女人,看着易天行等人脚下的黑sè通道,眼中透shè出惊喜而狂热的神情:“原来黑疟蛊可以这么用啊?” 第八十九章 蚕四娘 黄泉蛊 “传令全军!一字列阵!准备箭矢炮石!朝着贼寇shè击!”大和王朝的水军都督魏国锋惊惶一过,立即反应过来:“不能让他们跑了!” 站在旗杆顶部的传令官大声应是,右手从背上拔出一面红旗,便要招展,忽然惨叫一声,从旗杆上高高跌下,摔成一滩肉泥。*..* 魏国锋和周围的水军将领大惊失sè,纷纷转头望着那个浑身脓疮的女人,颤声道:“蚕四娘,你干什么?!” 蚕四娘咧嘴一笑,几道黄sè脓汁从她脸上淌下,看上去恶心无比,偏偏声音清脆婉转,悦耳动听:“易天行交给我。” 魏国锋脸sèyin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蚕四娘,大敌当前,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打不了杀了易天行功劳全部归你!” 蚕四娘咯咯一阵娇笑,话语却充满了蛮横霸道:“魏将军,我说易天行交给我。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遍。” 魏国锋身旁一名将领怒喝道:“蚕四娘!你别给脸不要脸!跑了易天行,你担得起这责任么?”说着转身对着船上官兵,高声叫道:“来……”他刚刚吐出一个字节,便忽然无端变了脸sè,双眼暴凸,嘴巴大张,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口中嚯嚯有声,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国锋见状大惊,伸手阻拦道:“蚕四娘……啊!”才叫出蚕四娘的名字,他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单膝跪倒在地,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脸sè苍白,望着蚕四娘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愤怒:“你给我们下了蛊!” 蚕四娘笑吟吟地点头说道:“你们跟我一起待了大半个月,不中蛊怎么可能?” 此言一出,船上一片哗然,满船将士纷纷拔刀挺枪,朝着蚕四娘围将过来。 蚕四娘妙目一转,拍了拍手:“倒!” 只听船上扑通连声,除了蚕四娘竟然没有一个人站着。 魏国锋面如死灰:“你竟然敢背叛皇上!” 蚕四娘不屑的撇了撇嘴:“我与东东儿各取所需,我又不是他的狗腿子,说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东东儿花费重礼请我出山,就凭江湖道义,我也是要出手对付易天行的,不过你们如果碍手碍脚,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魏国锋暗骂一声疯婆子,他也有数十年江湖阅历,怎么可能会相信蚕四娘这种邪派妖人热衷单打独斗?蚕四娘阻止大和水军出击,跑去与易天行单挑,怎么看都透露出不寻常的味道。 但是魏国锋也没有多少选择,易天行jing通蛊术,这蚕四娘便是东东儿千辛万苦厚礼重利聘请来对付易天行的蛊道高手,她的师门虽然比不得滇山蛊宗,却也是传承古老的蛊道名门,看似年纪不大,实际已经年过六十,功力深厚不说,手中炼有万千蛊虫,可谓神通广大,在东东儿眼中,尚未及冠的易天行在蛊术方面肯定不是她的对手,魏国锋也是这么认为。 只不过魏国锋万万没有想到,蚕四娘一出手竟然是阻止自己攻击易天行,虽然她满口都是自己会对付易天行,但是魏国锋的心中却七上八下,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蚕四娘却没有想那么多,自顾自的狞笑一声,纵身一跃,跳到十余丈高下,长啸一声,一只四翼双尾、长达丈余的蓝sè飞蝎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脚下,载着她向易天行飞去。 蚕四娘乘着飞蝎离开船只之后,魏国锋等人腹内疼痛稍减,纷纷挣扎着站起身来,不等他们商量下一步动作,便见蚕四娘双臂一张,仰天怪啸道:“出来吧!我的宝贝儿!” 一时间,天空中云层翻滚,海面上yin风大作,一条长约十丈的五彩蜈蚣出现在魏国锋等人头顶,百足划动,踏空游弋,一群细小如蚊、sè如翡翠的飞虫出现在船舷四周,围将他们包围在甲板上,翅膀发出的嗡嗡声音,如同群蜂归巢,但是结合眼中的境况,使得魏国锋等等心惊胆寒,俱都不敢妄动。 与此同时,大和王朝的数百军舰外围,也都出现了这种翠绿sè的细小飞虫,围着船只飞舞不休。不明所以的大和王朝水兵有的以为是蚕四娘放出蛊虫保护自己,喜滋滋的准备朝着易天行等人发动攻击,谁知刚刚有人打算接触火炮、巨弩,又或者举起弓箭,这些飞虫便蜂拥而至,扑在这些鲁莽的士兵身上,转眼便又飞回,只在甲板上留下一具具布满了针尖小孔的浮肿尸体。 如此一来,大和王朝的水军将士俱都吓得亡魂丧胆,双脚打颤的站在船上,望着飞向易天行的蚕四娘,心中诅咒不已。 易天行一面飞奔,一面密切关注着大和王朝水军的一举一动,三十里距离不是说到就到的,必定会遭到大和王朝水军的截击,不可松懈半分。 不过出乎易天行预料的是,大和王朝水军并未炮矢俱下,而是飞来一个身着奇装异服、浑身皮肤糜烂的女子。 蚕四娘来到易天行制造的蛊道前方,手臂一抬:“起!” 海面上哗啦啦一声破浪之声响起,一条三首巨蟒从海中冲出,朝着古灵岩张口便咬。 古灵岩大喝一声,巨斧上面雷光闪烁,一斧便将巨蟒斩首。 谁知三首巨蟒脱离身躯的头颅齐声怪叫,两段身体的腔子里面涌出血肉,片刻间就重新生成一大一小两条三首巨蟒,重新朝着古灵岩扑来。 古灵岩运斧如风,当场将两条三首巨蟒分尸,他以为三首巨蟒重生的奥妙在于头颅,一阵乱劈,将六颗蛇头临空剁成烂泥。 可是三首巨蟒并未因此死去,被斩成碎屑的血肉不停蠕动,不一会儿就化作无数三首怪蛇,虽然比起最初的体型差了很多,但是一条条悍不畏死的继续朝着古灵岩飞shè过去。 古灵岩不得不止住身形,面sè凝重的挥舞巨斧,护住身体,他甚至不敢再将三首怪蛇斩断,害怕这东西越杀越多,而是使用巧劲,将飞近自己身体的三首怪蛇抛飞出去:“快点从我身边过去!” 易德见状怒吼一声,冲到古灵岩身旁,手臂向前一挥:“商家子弟!跟我来!” 蚕四娘轻声笑道:“当我死人么?”屈指一弹,一道长约三尺的黑光shè向易德。 慕公直冷哼一声,扬手洒出一把碧莹莹的粉末,挡住黑光去路。 黑光冲入碧绿荧光之中,发出呱呱怪叫,就连身上光芒都衰弱了许多,但是去势并未衰竭,继续shè向易德。 慕公直见状脸sè一变,脚下几个起落,来到易德身边,药王指全力点出,正中急速飞来的黑sè光华。 黑光被指风一阻,终于势头大缓,现出真容,却是一条通体光滑的巨大蠕虫,猛的嘴巴大张,一股墨汁般的毒液喷向慕公直。 慕公直虽然医术jing湛,擅于解毒,但是对于蛊毒却了解不多,怎么敢让毒液沾身,忙不迭抽身后退,避开毒液,连环三指,指风shè在蠕虫额头上面,疼得它在空中打滚,失去平衡,朝着海面坠落。 蠕虫的毒液落在蛊道上面,咝咝作响,立即溶掉一大块黑sè物质,险些将黑sè通道断为两截。 易天行见状眉头一皱,纵身跃向蚕四娘:“住手!”扬手就是三枚毒针,呈品字形shè向蚕四娘。 蚕四娘不以为意的咯咯笑道:“易家小子……”忽然见到对面三枚毒针向内一合,撞击在一起,然后速度骤然加快,分别从三个方向shè向自己。 蚕四娘的脸sè一下子变得狰狞扭曲,脸上的脓疮都因为肌肉抽搐而爆裂了几个,黄sè脓水潺潺而下,口中怪叫道:“守护!”听到她的指令,她脚下的巨大蝎子四只飞翼同时向上一翻,宛如莲花合瓣,将蚕四娘的身体牢牢护在zhongyāng,同时八足急速划动,维持身体平衡,缓缓向海面降落。 嗤嗤连声,三枚毒针命中飞蝎的翅膀,顿时刺出三个黄豆大的窟窿,但是那飞蝎翅膀也是坚韧异常,刺破它之后,毒针的力道便已用尽,没有伤到蚕四娘,就纷纷掉入海中。 蚕四娘又是心疼,又是心惊,一拍飞蝎头颅,朝着易天行飞去:“且慢动手!” 易天行冷笑一声,抖手又是一针,这一次他奋力而发,毒针在虚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啸,竟然不弱于巨弩破空的声音。 蚕四娘一面双臂招展,状若疯魔,一面怪叫道:“龟甲蛊!” 蚕四娘的面前,凭空出现一块巨大的龟壳,挡住易天行的毒针。 轰!针壳相交,竟然发出震耳轰鸣,巨大龟壳就像被千钧重锤砸中一般,表面迸裂出一道道深痕,不过毒针也未能洞穿这坚厚的龟壳,深嵌其中,不可自拔。 蚕四娘刚刚吁了口气,却见龟壳渐渐由黄黑sè转为通红,刚刚醒悟过来那是易天行毒针的颜sè,那面龟壳已经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碎成无数小块。 蚕四娘看不出原本肤sè的脸庞一下子就白了,驾驭着飞蝎远远避开,然后手臂连挥,将刚刚从海中飞起的蠕虫以及围攻古灵岩的三首怪蛇驱开:“且慢!” 易天行冷笑一声:“七舅!带他们走,这里有我!” 古灵岩正对自己无法杀死的邪物头疼不已,见到易天行牵制住对方,哪儿还有半分犹豫,高声喝道:“跟我来!”说罢拔腿挥斧,冲锋出去。 易德等人也知道自己无力帮助易天行,只是喊了一声小心,便尾随古灵岩而去。 蚕四娘任由古灵岩等人离开,一点也不以为意,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易公子,我想问一下,你怎么想到用黑疟蛊铺设海路的?”她的声音倒是清脆如银铃,但是脓血满脸,再怎么微笑也显得狞恶无比。 易天行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蛊神经上面记载得有。”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对方的意图,对于炼蛊者来说,黑疟蛊并没有多大关注价值。 蛊毒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甚至远在毒药之上,就在于蛊毒千变万化,不可穷尽,只要有人研究,每天都有可能出现新的蛊毒配方,同样的毒虫,不同方法炼制出来毒xing、效果都会迥乎不同,更不用说许多蛊虫是杂交而得,根本就是一个新的物种,在这种情况下,研究新蛊失败、达不到预期目的的几率还是挺高的,不过由于炼蛊大量使用毒虫,炼出完全不能害人的蛊虫还是非常罕见,非常不幸的是,黑疟蛊就是其中一种。 黑疟蛊对人体是无害的,它唯一的作用是侵入大部分水藻、海藻体内,使得它们疯长的同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味,这种气味人闻不出来,但是却能吸引食用水藻、海藻的浮游生物,浮游生物吃了含有黑疟蛊的藻类之后,会迅速增肥,长大到筷子粗细,而且身体表面会出现霉菌一样的黑斑,除此之外,再无异样,也就是说,黑疟蛊最终的宿主是浮游生物,而且在没有人引发的情况下,这些浮游生物会丝毫不受影响的自然老死。别说这些中了黑疟蛊的浮游生物人吃了不会死,就算会死,谁会去吃黑漆漆看起来像是长满了霉菌的小虫子? 这种极其垃圾无用的蛊毒从诞生那一刻便被蛊师抛弃,记载下来完全是为了提醒后人不要再干这种蠢事,亏得蛊宗历史上出现过一个把研究蛊虫功效当成兴趣爱好的怪胎,才钻研出发动黑疟蛊、聚集浮游生物尸体在水面铺路这种奇思妙想,不过既便如此,实用xing仍然很差,说到底,利用黑疟蛊制造的蛊道既不结实,也无法长久存在。 蚕四娘眼睛一亮,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看过蛊神经?” 易天行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不错。” 蚕四娘忽然爆发出渗人的怪笑,脸上肌肉抖动:“你可知道如何消除黄泉蛊的弊端?” 易天行闻言一凛,盯着蚕四娘的脸庞:“你脸上的脓疮是因为你藏了黄泉蛊在体内?” 蚕四娘满怀希冀的点头道:“是的。” 易天行都吸一口凉气,炼制黄泉蛊不仅会让人全身糜烂生疮,而且每月月盈之时,都会被体内蛊虫折磨得痛不yu生,这女人为了力量,竟然对自己下得如此狠心,实在是个难缠角sè,心念一转,下定决心,如果不能善了,今ri一定要不惜代价将其诛杀,否则后患无穷,想到这里,他呵呵笑道:“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我的确有方法消除炼制黄泉蛊的副作用。” 蚕四娘心中激动不已,她曾经也是貌美如花、风华绝代,但是为了炼制黄泉蛊,除了**上的痛苦,几十年来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走到哪里都是神憎鬼厌,心中苦闷实在无以复加,现在竟然有了解决的希望,饶是心志坚毅,心中也是失了方寸:“我终于可以恢复容貌了!不对,如果他骗我怎么办?不行,必须要他在海上把消除黄泉蛊副作用的方法说出来!” 易天行见蚕四娘目光闪烁,不禁笑道:“你怕我骗你?” 蚕四娘恶狠狠地道:“那是自然!” 易天行嘴唇微动,将消除黄泉蛊副作用的方法传音过去,蚕四娘听了一愣:“你不给我讲条件?” 易天行傲然一笑:“不用。” 蚕四娘沉声道:“你不怕我得了你的好处便翻脸不认人?” 易天行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不怕。” 蚕四娘忽然咯咯大笑起来:“好!有意思!”说着眼睛中凶芒闪烁,双臂向下一挥:“去死吧!” 第九十章 酒肆谣言 金银双姬 “咳,听说了么,三天前禅道两家在新县争夺道场,最后道门青叶真人力压群雄,打遍新州禅门无敌手,嘿嘿,这么一来,不知道有多少大和尚会被驱逐出新县哩!” “真的假的?新县不是禅门的地盘么?新县大小庙宇十四座,道观一间也无,道门势力想要进入新县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就是!而且新县龙潭寺主持师子大师不是白马寺嫡传的禅门高僧么?听说他一声狮子吼,可以当街把人震死,法力无边啊!” “切!没见识!狮子吼无非是音波功的一种,吓唬你这种无知百姓还行,遇到高手算个屁!至于禅道间比武论道确定道场,是宗教衙门的规矩,禅门今ri在新县的风光,还不是当年大山王禅师在新县传法,力压群道的结果,现在风水轮流转,轮不得那些和尚不服。?思?路?客レ” “**!**怎么说话呢?老子无知,你不无知?!” “嗨,嗨,君子动口不动手,都坐下!坐下!” 正午时分的王家酒肆,人声鼎沸,整个场面喧嚣无比。 这家酒肆历经老板一家三代,在芫阳城可算是家喻户晓的老字号,由于门面大、份量足、价格公道,颇受草根阶层的青睐,食客中龙蛇混杂,跑镖的、拜馆的、卖艺的、混帮派的、做苦力的,各路江湖儿女三五成群的围坐在餐桌前面,高谈阔论,其中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固然不少,却也不乏真实确凿的江湖轶闻,。 忽然间,酒肆门口白影一晃,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书生走了进来,顿时吸引了几乎所有食客的注意。盖因王家酒肆虽然出名,但是档次太低,一般只有不如意的江湖人或者苦力才会在这里进餐,书生模样的人物实属罕见。 不过下一刻,王家酒肆内的食客便收回了目光,这书生看起来个子倒是挺高,但是身板略显单薄,身后那把剑么,嘿,又是一个听过白玉剑的富家公子干的好事吧?难道不知道玉器质脆,不适合作兵器么?一看就是个第一次离家远行的雏儿,没啥好关注的。 这个时候正是午餐时间,酒肆中早已没有了空桌,白衣书生只能站在门口,四处打望空位。 酒肆小二急匆匆的跑到白衣书生面前,指着对面一个桌子道:“这位客官,没空桌了,只能跟人拼桌,您不介意吧?” 那桌已经坐了五个人,本已有些拥挤,听到小二的说话,不等白衣书生接口,其中一名浓眉大眼、皮肤黝黑、铁塔似的魁梧大汉就瞪着眼睛大声吼道:“小二!没看这里没空位了么?” 小二冷笑一声,走过去推了推其中两名汉子:“让让!”然后拖过一张椅子,卡入两人的空隙之间:“这不是有了么?” 魁梧大汉勃然道:“我们这里……” 小二冷冰冰的打断道:“李二狗,吃你的酒!别妨碍我做生意,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听到李二狗的名字,旁边传来一阵大笑,魁梧汉子脸皮涨得通红:“你……” “够了!”同桌一名腰佩宝刀的青衣壮汉摆手道:“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说罢朝着白衣书生招手道:“小兄弟,过来坐。” 那桌另外还有三人,一个瘦小如猴、满脸jing悍的汉子,双眼赤红如火,指节凸出,形如猴爪,一个光头少年,五短身材,背上背着一双铁拐,一个青绢包头、黄衣白裳的女子,年约三十,姿sè寻常,手腕上缠着一柄蛇皮软鞭,腰间插着六把飞刀,眉眼间煞气外露,看上去竟然比另外四个男人更加凶恶。不过这五人似乎以佩刀壮汉为首,他的口一开,就连那个愤愤不平的黑脸汉子也没再说话,只是气呼呼的坐下喝闷酒。 白衣书生笑了一笑,说了声多谢,走将过去,悠然坐下,向小二点了一壶酒,一碟油酥花生、一碟卤拼、半只烤鸭。 与白衣书生同桌的五人也不忌讳,继续聊天,那个猢狲模样的jing瘦汉子最为健谈,基本都是他一个人讲话,其余四人倾听,等到白衣书生点的酒菜上来,他已经从闽山大侠谷鹏的儿媳妇偷汉子讲到了江州水灾:“你们几个不是走的江州这条线,那是没见到江州的惨况,到处都是不chéngrén形的饿殍,饿死的人与饿得动不了的人躺满大街,城楼上挂满了抢粮食的暴民尸体,就连我们的镖车都被抢了好几次。” 黑脸汉子关切地道:“有没有兄弟死伤?” “死伤个屁!”jing瘦汉子嗤道:“都是些饿得风一吹就倒的家伙,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说着眼神一黯:“就是杀人杀得难受,那些人不是刀头舔血的悍匪,原来都是本分百姓来着,几乎没有武力,加上饿得站都站不稳,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我不用武器,杀起来算差的,甄二哥提的那大刀,一刀能劈倒一片,就他妈人多,不停的冲过来,杀死一个上来俩,都不把自个儿命当命的。”头一仰,就把一碗酒干了下去,由于灌得太急,多余的酒水从嘴角溢出,流到敞开的胸膛上面:“这些人也是饿疯了,明知冲上来就是死,没一个肯后退,我估摸着他们觉得死也是一种解脱,就是难为我们了,每一次都杀得手脚发软,刀刃都卷锋了,我们这一路的工钱还不够换武器的,靠!” 光头少年气愤地道:“朝廷没有赈灾么?” jing瘦汉子打了个哈哈:“我说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天真?这么大的天灾,朝廷的赈灾款肯定早就入了账,不过这笔钱有多少能运到江州?到了江州有多少能够用在赈灾上面?这可真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光头少年重重拍了下大腿:“狗官丧尽天良!” “闭嘴!”佩刀壮汉呵斥道:“世间不平事多了!我们既不是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也不是浪迹江湖的游侠儿,一个个上有高堂、下有妻儿,岂可妄谈国是!” 光头少年满脸不服气,张了张嘴,但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总镖头说的是。” 佩刀壮汉深吸一口气:“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jing瘦汉子想了想,眼睛一亮:“听说易家那个老二要来芫阳。” “哪个易老二?”黑脸汉子说道:“难道是……” jing瘦汉子道:“嘿,这芫阳城除了易归藏的易家,还有哪一个易家?” 黑脸汉子低声道:“说起来,易家这小子最近闯出好大的名头,比他大哥声名还要显赫。” 一直未说话的黄衣女子冷笑道:“不过心狠手辣罢了。” 光头少年一脸不屑:“观他所为,品行不端,不值一论。” 黑脸汉子补充道:“不错,他到了神州,也不回家看望父母,孤身在外晃荡,先是为了古月莲得罪一大批武林人士,接着更是为了救助魔女与整个江湖为敌,根本就是一个sèyu熏心的小人!” 白衣书生端着酒,放在嘴边,遮住面目,酒水迟迟没有进入口中,脸sè越来越是难看,随听jing瘦汉子大声笑道:“你们说的都是老黄历了!你们可知道易天行最近干的一件大事么?” 黑脸汉子道:“是什么?” jing瘦汉子道:“易天行跟他七舅,也就是古老板的弟弟,前往渭州清理门户,把萧城闹得天翻地覆,真是了得。” 光头少年道:“清理门户?” jing瘦汉子道:“听说古老板的三弟出卖同道,犯了家规。” 黑脸汉子咂舌道:“古老板的三弟?那不是易天行的三舅?清理门户也不该由小辈动手吧?这小子行事当真肆无忌惮啊!最后他们得手没有?” “自然是得手了,不过这不是重点。”jing瘦汉子说着说着,语调变得诡异起来。 光头少年摸了摸头顶:“那么重点是什么?” jing瘦汉子笑嘻嘻地道:“重点是杀了人之后,他们被渭州官兵一路追杀,好不容易到了海边,却发现没有渡船。当时那是,前面有百万水师拦路,后面有七路兵马追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白衣书生一口将酒饮下,面sèyin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把抓住烤鸭腿,塞入自己嘴中,双眼中渐渐有火光升腾。 “快点说啊!”被jing瘦汉子吊起胃口的听众不断催促着。 jing瘦汉子jiān笑两声,故作神秘的低声道:“重点是他们遇到贵人,有人助他们渡海。” 一时间嘘声四起,黑脸汉子撇嘴道:“这也算重点?” “你帮助易天行摆脱追兵自然不算重点。”jing瘦汉子翻了翻白眼:“但是换成一个女人呢?” “谁啊?”黄衣女子奇道:“这小子勾搭女孩子的手段这么厉害?” jing瘦汉子道:“我说是女孩子了吗?你见过五六十岁的女孩子吗?” 黑脸汉子哇的一声:“易天行真是不挑剔啊!”他这一声音量甚大,在嘈杂的酒肆中都十分引人瞩目,立即有不少人笑骂道:“李二狗你又大惊小怪!” 黑脸汉子道:“一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勾搭老太婆都算大惊小怪?” 此言一出,哗啦啦涌上一群人,围着白衣书生那个桌子,嗡嗡嗡的打听情况,那jing瘦汉子见状愈发得意,开动大脑,展开联想,给围观者描述了一场惊心动魄、绝代倾情的忘年之恋,当然,忘不了屡次强调蚕四娘如何如何功力深厚、保养得宜,年过五旬,望之仍如双十少女般青春无限、美艳动人,引得诸位男xing听众对易天行大加鄙视之余内心一阵羡慕嫉妒恨,女xing听众却更加羡慕蚕四娘的驻颜妙术,恨不得立即能够找到真人拜师。 白衣书生食不知味的吃着菜,只觉太阳穴鼓胀yu裂,胸中气血翻腾如沸,耳中全是jing瘦汉子的神侃:“易天行是谁啊?那是药王谷的高弟,一颗药丸就解了蚕四娘那老妖婆身上积累了数十年的剧毒,使得一个浑身脓包的丑女恢复如花旧貌,加上他本人年少多金,人又英俊,试问哪一个女人能够经得起这般诱惑?”“蚕四娘大展神威,放出漫天神虫,将渭州水师连人带船嚼得连渣都不剩,然后放出一条长达百米的飞天蜈蚣,与易天行一道,双双飞过南海,回了神州。” “喂,他们两个飞走了,那易天行的七舅呢?” “额,这个不重要。” “我**!什么叫做不重要?你这段子别是凭空编的吧?” “小子你别捣蛋啊!我火眼神猴汪承鹏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言九鼎,从无虚假,你当着这么多人说我撒谎,是不是想和哥哥过两招?” “你就是撒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汪承鹏眼睛一扫:“谁?”忽然眼睛瞪大,声音变得惶恐起来:“哎,原来是易家三小姐、四小姐。” 围观诸人也都反应过来,望着站在他们背后的两个女娃儿,脸sè惨白。 白衣书生在一旁看得大感不解,这两个女孩子生得肤如凝脂、青丝如墨,乌溜溜的眼珠仿佛流水般灵动,就像是两个瓷娃娃一般,而且明显是一对双胞胎,看上去一般无二,若非一个穿着金sè衣服、一个穿着银sè衣服,就算自己的目力,也难以区分她们二人,除了可爱,再找不出其余的形容词,不知道为什么这酒肆中的人看了她们,就像是见到恶魔一样惊恐?若说威胁,这两个小孩年纪太小,只有两、三岁,虽然看得出家里用了不少灵药给她们增强体魄,奔跑间就算寻常七八岁的孩子也没有她们稳健矫捷,心智方面更是早慧,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是始终是三岁孩童,能有多大能耐? 白衣书生心里还在琢磨,穿着银sè衣服的小女孩已经气鼓鼓的指着汪承鹏道:“你说小哥哥坏话,你是大坏蛋!” 汪承鹏额头冷汗一下子就涌将出来,苦着脸道歉道:“小祖宗,是我混蛋,我编些哗众取宠的段子给大家逗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穿着金sè衣服的小女孩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上前一步,朝着汪承鹏扬手就是一蓬细小的东西打出,撒到空中,嗡嗡作响。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些东西已经转变方向,扑到大家身上,酒肆中的食客这才发现小女孩扔出的是一种蚊子,叮在人身上倒也没有大碍,只是伤口会迅速红肿,火辣辣的十分难受,惊骇难受之下,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顿时一哄而散,逃出酒肆。 酒肆老板和小二阻止不及,气得捶胸顿足。 白衣书生见状笑道:“老板,别生气了,这些人的酒钱算在我头上。” 不等老板回答,那个银衣女孩便扔出一叠银票在桌上:“谁要你给!对了,这些蚊子为什么不咬你?” 白衣书生道:“净池花斑蚊不喜欢铜铃草的味道,我身上恰恰有一点铜铃草。” 银衣女孩嘟着嘴:“哼!你别得意!等我小哥哥回来,我叫他把这些净池花斑蚊炼成蛊虫,到时候叮死你!” 白衣书生莞尔道:“你小哥哥好凶,他谁啊?” 银衣女孩挺着胸脯道:“他叫易天行!” 第九十一章 回家 罚跪 易天行站在易府门前,心情纷乱如麻,脚下就像是钉了钉子,一步也挪移不动。 四年了!与父母阔别四年之后,见面怎么开一句口?平ri里巧舌如簧的易天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所谓近乡情怯,无过于此吧?” “小哥哥,到家了,你怎么不进去呀?”稚嫩可爱的声音在易天行身后响起。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双拳握了一握,给自己打了打气,大步走到门前,高呼一声:“爸!妈!开门!” 门里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人的样子,但是易天行五感灵敏,感受到门第深处有人说话,只是声音细微,听不清楚内容。 易天行再次高喊道:“再不开门我就砸了哈!” 仅仅跟在易天行身后的两个女孩呀的一声,从易天行背后跑到他面前,手牵手将他拦住:“不许砸!” 易天行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自然不会砸自己家大门,只是猜测爹娘恨他到了神州却迟迟不归家,故意不给他开门,才想要耍横他们开门而已,被这两个小孩一阻止,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体态丰腴、斜挎金弓的中年美妇,一见到两个女孩就喜笑颜开,身子微弓,拍手叫道:“宝贝!快到妈妈这里来!” 两个女孩听见美妇的声音,双双嘻嘻一笑,再也不管易天行,转身跑到美妇怀中撒娇。 美妇搂着两个女孩,有说有笑,正眼也不看易天行一眼。 易天行开始以为美妇对自己有意见,故意漠视不理,但是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美妇抱着两个女孩向门内走去,也没有搭理自己,顿时急了眼:“妈!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古灵枢头也不回,冷笑一声:“回来了就进来,难道到了自己家,我还不要你住么?” 易天行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跟进去,掩上大门,低声道:“爸呢?” 古灵枢硬邦邦的回答道:“在屋里呢。” 易天行见到母亲问一句答一句,爱理不理的模样,心中大感无奈,只得无话找话,想到一路行来都没有看见人,便随口问道:“家里怎么也不雇些佣人?” 古灵枢脚步突然止住,吓了易天行一跳:“怎么了?!” 却见古灵枢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来,大声骂道:“你和你哥两个兔崽子!整天不落屋!我和你爸雇那么多人干嘛?!” 易天行小声提醒道:“妈,我和哥都是你生的,说我们是兔崽子不好吧?” 古灵枢愈发愤怒,一脚踹向易天行小腹:“还敢顶嘴!” 易天行不敢躲避,硬着头皮挨了一记,不过他一身内外功夫都已炉火纯青,外力及身,肌肉立即生出反应,一股巨力反弹回去,古灵枢猝不及防,反而被撞了个踉跄。 易天行大惊失sè,飞身上前,扶住母亲:“妈,你没事吧?” 古灵枢勃然大怒,把怀里的两个女孩往地上一放:“宝贝乖,去叫爸爸来!”说罢伸手就朝着易天行劈头盖脸的打去:“翅膀长硬了是吧?还敢还手!” 易天行捂住脑袋,不停叫屈:“我没还手!” 易府院落不大,易天行才挨了十多下打,易连山便已经得讯赶来:“逆子!久游不归,已是大不孝,还敢向母亲动手!” 易天行郁闷无比,回到家没有感受到一丝久别重逢的家庭温馨,除了挨骂就是挨打,真是不如不回来,当然他嘴巴里不敢这么火上浇油,只是一个劲儿辩解自己没有还手。 易连山也不跟他废话,屈指如钩,抓住易天行的琵琶骨,一路拖到后堂,叫他跪下思过。 易天行这一跪就是大半天,直到夜幕低垂,也不见父母来说一句起来吧,心中真是yu哭无泪,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回来了,看这样子他们也不稀罕我回来。倒是把那两个便宜妹妹当成宝!”他虽然跪着不能起身,但是门外动静却悉数听入耳中,易连山倒还没有什么,古灵枢对待那两个女孩比当年照顾他和易归藏两兄弟细心多了,整个下午都在嘘寒问暖,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比自己莫名其妙被扣了个罪名仍在这里不闻不问,晚饭都不叫他去吃,心里更加不平衡起来。 忽然间,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易天行一听脚步声,便知道是那两个小女孩悄悄走近,当下没好气的道:“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呀!你知道我们来了啊?”银衣女孩惊讶地叫着,跳到易天行面前,给他递过一个卤肉锅盔,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吃吧!” 易天行心里一暖,和颜悦sè的道:“哥哥不饿。” 金衣女孩走过来,一脸不相信:“你骗人!” 银衣女孩随即附和,用手在脸上刮了刮:“羞羞!不害臊!这么大的人还撒谎!” 易天行闻言脸sè铁青,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金衣女孩笑嘻嘻的递过一个葫芦:“这是冰糖玫瑰露,比清水好喝。” 银衣女孩上前两步,踮着脚尖去摸易天行的头:“小哥哥你别怕,妈妈最疼我们了,她不会怪我们的。”她在三岁小孩里面算是个子高的,但是想要够到易天行的头顶还是有一段差距,最后干脆一跺脚,跳起来给了易天行脑门儿一巴掌。 易天行心中直yu吐血,却又不好跟她一般见识,害怕她再弄出什么花样,一把抓过卤肉锅盔,一手接过冰糖玫瑰露:“好了,我这就吃,你们两个早点去睡觉吧。” 金衣女孩笑盈盈地道:“小哥哥,我们对你好不好?” 易天行刚想说好,忽然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满脸狐疑的瞥着对面两个笑得灿烂开爱的小女孩:“好如何?不好又如何?” 金衣女孩催促道:“你先吃饭嘛,不要饿坏了身子。” 易天行仔细看了看卤肉锅盔,又看了看冰糖玫瑰露,初步确认不会有毒,也强自按捺下动用工具试毒的念头,咬了一大口锅盔,一面咀嚼,一面口齿不清的说道:“哪儿那么金贵?一顿两顿不吃饭饿不坏我的。” 银衣女孩切的一声:“你不饿?一咬那么一大口。” 金衣女孩接着说道:“妈妈说不准时吃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小哥哥你肯定就是因为经常不按时吃饭,所以才惹妈妈生气,你看吧,一回家就被罚了,你下次记得准时吃饭,妈妈就不会生气了。” 易天行只觉太阳穴发胀,握着锅盔的手僵直在嘴边,怎么也送不到口中,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冷静,她们还是小孩子,我不跟她们一般计较。”接连念叨了四五遍,他才缓过气来,三下五除二将锅盔、玫瑰露送入肚子,然后将葫芦还给金衣女孩:“好了,我吃饱了,谢谢你们,你们赶紧去睡觉吧,早睡早起身体才好。” 银衣女孩鄙夷地道:“你都没睡。” 易天行紧紧握住拳头,咬牙道:“我这不是受罚吗?要是平时我现在都睡着了。” 银衣女孩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撒谎!妈妈说你小时候最不乖了,每天都要拖到子时过了才睡觉!” 易天行生出绝望的感觉,伸手按住额头:“随便你们吧。” 金衣女孩把小脸凑到他面前:“小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们对你好不好?” 易天行有气无力地道:“好,好得很,行了吧?” 金衣女孩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那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呢?” 易天行眼睛瞪得溜圆:“投桃报李这词谁教你的?” 金衣女孩道:“妈妈给我们找的西席,据说是芫阳最博学的李老先生。” “不是那个吧?那老头只教了我们三天就被气走了。”银衣女孩纠正道:“应该是那个姓章的先生。” “章先生?”金衣女孩怀疑道:“你不是因为他待得最久就什么都往他身上靠吧?我记得他只教了我们幼学启蒙。” 银衣女孩摆手道:“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是我们的老师,具体是谁不太好记。” 易天行心中不妙的感觉更加浓厚:“为什么?” 金衣女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换得太频繁。” 易天行继续问道:“为什么换得频繁?” 两个女孩子对视了一眼,分别抓住易天行的一只手,轻轻摇晃:“小哥哥,这种事情不重要,你别问了。” 听到这句话,再联想到刚见面时酒肆中众人对她们的畏惧,易天行背心忽然生出一股冷气,直冲天灵,怪不得面对这两个女孩子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随时要倒霉的预感,合着这两个小家伙就是两个小魔星啊? 两个女孩并不知道易天行心中的念头,继续撒娇道:“小哥哥,你拿什么感谢我们?” 易天行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容我想想。” 银衣女孩声音一提,满脸兴奋地道:“不用想了,我们已经替你想好了。”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也太现实了吧? 银衣女孩劈里啪啦的开始报清单:“我们手里收集了三十五种毒虫、二十六类毒草,还有三块毒石,你先帮我们看看能够炼成什么蛊虫,要厉害的!以后看谁敢惹我们!” 易天行心念一转:“好,没有问题。”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女孩子是玄媪托付给自己的,而且自己母亲还把她们收为义女,也就是自己的妹妹,怎么也不能让她们受人欺负,反正估摸着她们也没啥厉害毒物,像ri间在酒肆使用的净池花斑蚊,被这种虫子叮咬的人痛苦无比,但是毒xing却不强烈,并不会致人死命,小孩子拿来防身最好不过。这种虫子先天不足,即使炼制成蛊,也就是没有以前那样容易被杀、中毒后的痛苦效果更猛烈,杀人还是不行的,这样既可以让她们自保,又免得小孩子不懂事,伤及无辜良善,造成无可挽回的错误。 银衣女孩飞快的从怀中抽出一张绢书,递给易天行。 易天行面容古怪的道:“你们准备了多久?” 银衣女孩道:“自从听说你会炼蛊开始。” 易天行一阵无语,拉开绢书一看,顿时脸sè大变:“你们要我帮你们炼制这些毒物?!” 两个女孩点头不迭,气得易天行脸sè发青:“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金冠王蛇、yin灵蜈蚣、yin阳鬼、千里不留人……这些东西你们哪儿找到的?”他心中怒气冲霄,忘了下跪的事情,霍地站起身来:“这些剧毒之物就是我拿着都要小心!谁***把它们拿给你们的?!” 两个女孩没有想到易天行反应那么大,吓得脸sè发白,怯生生的道:“有买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别人送给我们的。” 易天行道:“都是哪些混账?给我说出来,我去找他们算账!”看到这张清单,他心中都是一阵发憷,要不是他练就百毒神功,百毒不侵,这里面起码有十余种剧毒是他都不敢轻易沾染的,居然有人把它们送给三岁小孩,这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爸爸!” “还有妈妈!” “二舅!” “二表哥!二表嫂!” “绝龙岭的哥哥姐姐。”…… 两个女孩每念出一个名字,易天行的脸sè便难看一分,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这帮亲戚好友有多么宠溺这对双胞胎,根本就是不动脑子的由着她们xing子瞎折腾,更令他郁闷的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敢兴师问罪,最后只得粗声粗气的说道:“我只帮你们炼制净池花斑蚊,其余的毒物留在你们身边太危险,我没收了。” 两个女孩呆呆的望着易天行,似乎没有听懂,隔了半天,方才双双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夜里万籁寂静,响亮的哭声显得格外刺耳,易天行心中刚刚叫了一声不好,便听得远方有两道衣衫破风的声音传来。 第九十二章 闯祸 善后 “老家伙,借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如果今个儿不马上把二百两银子还来,本公子便拿你这温玉坠子抵债。” 芫阳城的一个小巷中,传出一阵得意的叫嚣声,引得路人侧目。 不过围观者瞥了一眼,就纷纷转身离去,芫阳虽然算得上神州有数的大治之地,出了名的富庶安康、民风淳朴,但是也免不了存在一些阴暗的影子。 这小巷中尽显嚣张跋扈姿态的少年便是其中之一,城西富贾桂万金的次子桂折枝,说起来,桂万金家业不小,乃是芫阳三大绸缎商之一,家中自有生财之道,偏偏这个二儿子自幼信奉“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对正当经营毫无兴趣,反而热衷旁门左道的方式挣钱,终日带着一帮狗腿子走街串巷,瞅见哪家有好东西,便千方百计使人入局,威逼利诱、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总而言之目的就一个,让人欠下他的巨额债款,然后名正言顺的将他人珍藏收来抵债。 桂折枝在芫阳作恶多年,风评极差,但是一来桂家背后有京城高官撑腰,就连益王卢真都要买桂万金三分薄面,虽然芫阳吏治清明,总归要占些起手,二来桂折枝此人行事滴水不漏,买凶威胁也好、诱拐赌博也好,从来不亲自出面,衙门真要公事公办,也抓不住他的痛脚,三来无力偿还债务,债主要求以物抵债合情合理,若要说抵债物品价值过高,鉴定起来名堂甚多,桂折枝经营此道多年,芫阳古董、珍玩、金玉、书画行当的师父打点得面面俱到,每次闹上衙门,专业鉴定师的估价结论都是物债两抵、不多不少,所以即使他惹得神憎鬼厌,仍然逍遥法外、分外风骚。 站在桂折枝对面的一个灰衣老头气得胡须直抖,颤悠悠的指着他骂道:“你个畜生,骗我孙儿赌博,禽兽不如!” 桂折枝脸一沉,冷笑道:“老家伙,须不是我强迫你孙子赌的!赢了拿钱,输了就冤枉本公子骗人,你们典家一门老少还真是不要脸啊!” 灰衣老者又气又急,结结巴巴骂道:“你……你……血口喷人!” 桂折枝头一撇:“本公子今天不是来跟你谈心的,来人,把那温玉坠子拿了!” 话音一落,桂折枝身后就走上前来两名壮汉,狞笑着抓向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大声惊呼怒吼,捂住胸口,弓着身子,连连后退。 忽然间,老者身后的屋子里面冲出一个少年,双眼赤红,手中握着一把菜刀,口中大呼小叫,手臂一阵胡乱挥舞。 桂折枝的跟班都是练家子,虽然没有什么多高本领,对付一个无拳无勇的弱冠少年还是轻而易举的,两个壮汉分出一人拦住少年,伸手一抓,就制住少年的手腕,接着用力一扭,咯的一声,少年手腕当场脱臼。 那少年正是灰衣老者的孙子,父母早亡,与祖父相依为命,本性倒是不坏,只是少年浮躁,整日梦想着一夜暴富,这才中了桂折枝的奸计。不过这种寻常百姓,能够逞一时血气之勇,就已经是难得,一旦受挫,顿时绝望、痛苦齐齐涌上心头,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惨叫连天,听得灰衣老者心头发颤,高声叫道:“小刚!小刚你怎么了?!” 灰衣老者一个失神,被抓住他的壮汉拨开手臂,一把拉住他的上衣,嘶的一声,撕开一个长长的裂口,一个明黄色的玉坠子便从灰衣老者怀中跌落。 桂折枝见状把手中折扇一张,扇面平铺,伸手一探,便托住了玉坠,不过他嘴角刚刚一翘,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全面绽放,便看到白晃晃的一道影子掠过,扇面上已经没有了玉坠的踪影。 桂折枝刚要怒骂,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顿时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脸上堆满了笑意,点头哈腰地道:“易三小姐好,易四小姐好!” 两个女孩却正眼也不瞧桂折枝一眼,自顾自的说着话。 金衣女孩右手高举着玉坠子,对着日光仔细端详,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 银衣女孩催促道:“喂!一个破烂玉坠子有什么好看的?!妈妈那里多的是!我们还是快走吧!” 金衣女孩横了她一眼:“可是他们说是温玉的耶?” 银衣女孩嘟起嘴巴:“温玉也不稀奇!” 金衣女孩道:“但是万年温玉就稀奇了啊!” 银衣女孩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万年温玉?” 金衣女孩一脸遗憾的放下手:“不是。” “切!浪费时间!”银衣女孩说完这句话,一把抢过玉坠子,狠狠扔在地上,砸个粉碎:“快走!快走!小哥哥要追来了!” 金衣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快走!”说罢牵着银衣女孩的手,蹦蹦跳跳的朝着小巷尽头跑去,看似小儿天性,实则快逾流星,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桂折枝等人的视线之中,只留下桂折枝等人一脸呆滞,还未从这突兀离奇的一幕中清醒过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反而是桂折枝的跟班,指着碎了一地的玉屑:“公子,这怎么办?” 桂折枝没好气的道:“晦气!走!”易家两个小魔女的传说他听了不少,想不到今天摊到自己头上,自有自认倒霉,他虽然横行霸道,可也不是没有眼水到处惹祸的主儿,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心中一清二楚。 金银双姬那可是古灵枢的心头肉,如果仅仅这样也没什么,古灵枢武功不弱,但也算不得绝世高手,古灵枢身家不菲,但也谈不上富可敌国。但是在芫阳,惹谁都不能惹她。 要比拳头,她丈夫易连山是当世大侠,虽然久已不履江湖,但是当年也曾是纵横江湖从无败绩的牛人,她的长子易归藏近年来声名之盛,还在乃父之上,但是比起她的小儿子易天行,以上两个都不够看,不是他们武功差,而是他们加起来都没有易天行手段狠辣,想起易天行的传闻,桂折枝的心里就是一阵莫名悸动,打死他也不想与易天行照面;要说钱,她哥哥是古灵峰,侄儿是古心铮,这两爷子掌握着芫阳六成以上的产业,就连益王卢真扩充军备、修建宫殿都得找他们资助,拔根毛都能把桂家从芫阳商界彻底抹杀;要论人脉,芫阳附近黑白两道首脑没有她不熟的,尤有甚者,听说实际掌握芫阳兵权的潘瑜,侍之如嫡亲长辈,芫阳乃至益州排名第一的强盗头目夏玉英到她都得叫一声阿姨。 桂家那点势力,在古灵枢面前根本就是土鸡瓦狗,张张嘴就能灰飞烟灭。 可是人倒起霉来,喝水都能塞牙缝,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桂折枝果断转身的一刹那,巷子口传来生生怒吼:“金姬!银姬!金姬!银姬!”声如奔雷,充满了愤怒和不耐烦的情绪。 桂折枝只觉喉咙发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希望呼喊者不要走进巷子,可惜事与愿违,不消片刻,他就看见一个青筋爆出的白衣书生大步走进巷子,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语:“你们两个小混蛋,不要被我抓住,抓住了打不死你们!” 哇!一声哭腔吓了桂折枝等人一跳,就连快要走到他们面前的易天行都愣了一愣,望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灰衣老者。 桂折枝心中把这个灰衣老者恨入骨髓:“**找死别拉我垫背好不好?”脸上却不露声色的迎将上去:“在下桂折枝,见过易二公子。” 易天行瞥了他一眼,发现自己没见过此人,便随便回了个礼,按捺下心中的烦躁焦急,转向灰衣老者,温和说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伤心事?”. 灰衣老者一面在地面上扒拉温玉渣子,一面哽咽着把过程一说,易天行听了顿时火冒三丈,他这些日子心情本就糟糕到了极点,一回到家里,便发现自己亲妈对自己十分生分,把全部感情都倾注在两个小女孩身上。 原本这也没有什么,金银双姬还是他亲自接手,送到自己母亲处养育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吃醋,问题是,古灵枢对金银双姬的感情完全是没有道理的溺爱。 不管金银双姬做了什么,在古灵枢眼中那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砸了别人家门,没关系,妈妈赔钱!损坏了别人的东西,没关系,妈妈赔钱!打伤了人,没关系,妈妈赔钱!闯祸被人追打、谩骂了?别怕,妈妈帮你打他!妈妈打不过喊爸爸去揍他! 在这种氛围下,金银双姬完全就是两个不知轻重的捣蛋鬼,一天到晚,除了在古灵枢等有限几个长辈面前装乖宝宝,到哪儿都是放敞了的闯祸,闹得芫阳鸡飞狗跳,几乎每天都有人到易家上门告状,不过总体而言,都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财大气粗的古灵枢根本就不在乎,至于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不依不饶,只落得被易连山夫妇强力碾压的下场,灰头土脸不说,生气的古灵枢连钱都不赔了,后来有了前车之鉴,这种情况再未发生,只剩下经久不衰的“上门,拿钱,走人”三部曲。 等到易天行来到芫阳,古灵枢一下子就给他安排了好几个任务,首先是带孩子,每天必须陪着两个妹妹玩儿,凡是妹妹看丢了,妹妹被人欺负了,甚至被人骂了,家法伺候!其次是善后,妹妹闯的祸,当哥哥的责无旁贷应该予以解决!然后是逗妹妹开心,她们喜欢买什么,当哥哥的去买!她们喜欢蛊虫,当哥哥的自然应该炼出来给她们。 易天行开始也就忍了,听到最后一句,再也无法忍受,跳起来据理力争,怒斥母亲想让小孩子掌握蛊虫的行为不靠谱,结果惨遭镇压,不过他性子也倔,屁股都被打肿了,死活不同意给金银双姬炼制厉害的蛊虫,最后古灵枢也让了步,要他炼制一些威力可控的蛊虫给金银双姬防身,易天行在听闻了两个妹妹的“英雄事迹”之后,毫不犹疑的答应了,这两个小屁孩完全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什么人都敢招惹,如果没有一点可靠的防身手段,真有可能被人偷偷剁碎了扔河里。 再然后,易天行噩梦一般的人生就此展开,他完全无法想象两个三岁小孩怎么可能有那么充沛的精力、那么古灵精怪的想法,金银双姬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为何物,而且把芫阳当成了一个私人游乐园,城里面的人也好,物品也好,都是她们的玩具,易天行每天跟在她们后面,疲于奔命不说,还不停给她们擦屁股。 易天行开始还很内疚和惭愧,见到苦主总是低声下气赔不是,可是苦主见得多了,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金银双姬做的事情看似很混账,很没有逻辑,但是仔细分析,她们总是在惩戒恶人、帮持良善,只不过她们只做了一半,把事情揽上身,其余交给古灵枢,现在交给自己,眼前这一幕就是个典型。 易天行弯下身子,捏起一块玉屑:“唔,果然是温玉,这样吧,老人家,我妹妹打碎了你的宝玉,我赔钱给你,两千两够不够?” 灰衣老者呆呆的望着他,忘记了哭泣,这个玉坠子质地并不算好,说是温玉其实非常勉强,市价最多五百两银子,可是这小伙子张嘴就是两千,有心说贵了,不过他瞥到还在喊痛的孙子,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哼!他妹妹打碎了我家东西,多赔点也是应该的,而且看他做派,他们家也不差这点钱。”当下面不改色的回答道:“这是我传家之宝,原本不止这个价钱,不过看在你的诚意份上,老夫也就接受了。” 易天行微微有些讶异的看了灰衣老者一眼,没有多说,递过两张银票:“拿去。” 桂折枝以为易天行不懂行,跳出来拉关系:“易二公子,你别被这老家伙骗了,这玉坠子不值这个价!” 易天行转过头望着他,露齿一笑:“我没有找你,你倒先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巧取豪夺,我那两个妹妹就不会打碎这个玉坠,老子就不用赔钱了。” 桂折枝目瞪口呆:“易二公子你这话从何说起?” 易天行淡淡地道:“我的话,你无须理会,你只需要想想我拳头的滋味就行了。” 桂折枝心中一片冰冷,颤声道:“易二公子,有话好说。” 易天行抬起双手,左手摸着自己的右腕:“我心中一团怒火,郁结不散,久则伤身,必须发泄一下,桂兄无需多言,只需多担待一点。” 最快阅莽荒纪,大主宰,尽在下载网看,fftxt/book/3147/ 第九十三章 误会 保镖 一个小巷的角落里,金银双姬卷曲着身体,抱在一起,满脸惊惶的望着易天行,簌簌发抖,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易天行却丝毫不为所动,横眉冷目的瞪着她们,恶狠狠的道:“别装了!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们?乖乖跟我回家!” 银姬眼睛滴溜溜一转,急声道:“你不打我们?” 易天行怒道:“黄荆条子出好人!像你们这种欠管教的小屁孩,就是大人太过宠溺,所以恃宠而骄,做事肆无忌惮,我不打你们,你们消停不了!” 银姬低声说道:“你打了还不是没用。”接着补上一句:“你打我们,我一定会告诉妈妈,你也讨不了好!” 金姬点头道:“就是,就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不能做的。”看见易天行双眼赤红,仿佛随时都会喷出火来,便小声解释道:“这句话是你说的。” 易天行只觉太阳穴鼓胀yu裂,这两个小孩完全已经被惯坏了,现在想要纠正难于登天,而且每一次他教训金银双姬,古灵枢必定出头为她们撑腰,易天行脾气再暴躁,也敌不过古灵枢是他妈这一事实,每次都是以他低头挨训,然后饱受一阵痛打结束。 如此一来,易天行为教导金银双姬所做的努力便全部付诸流水,打了白打不说,他的威信也被践踏成泥,这两小孩就算知道他下得了手也不怕,因为最后胜利的肯定是她们。 看见易天行头疼的样子,金银双姬双双露出一丝狡黠得意的笑容,随即隐没不见,可怜兮兮的说道:“小哥哥,天se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不过她们到底年纪还小,那一丝笑意虽然掩饰得很快,但是仍然落到了易天行的眼中,顿时把他的火气点燃:“岂有此理,我今儿个非得狠狠打你们一顿不可!”说罢气势汹汹的举步上前,看上去凶相毕露,甚是骇人。 金银双姬露出惊恐莫名的样子,尖声叫道:“救命啊!谁来救命啊?!” 易天行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闭嘴!没人救得了你们!”说着右手一伸,掌握乾坤,将金银双姬的四方退路锁死,抓向她们。 金银双姬紧紧抱住对方,闭上眼睛尖叫着,声贯云霄。 “住手!”随着几声呵斥,三道冷风从易天行背后呼啸而至。 易天行心头一凛,闪电般转过身来,右手在胸前一晃,便把当空she来的一支三棱镖、一粒如意珠、一颗铁蒺藜收在手中。 此时金银双姬已经喜滋滋的睁开眼睛,乱哄哄的大声喊道:“云姐姐救我!童大哥救我!吴大哥救我!邵大哥救我!翟大哥救我!” 易天行冷眼瞧着对面飞驰而至的五名武者,他们当头一人素衣云裳,粉黛不施,只在头上插了一支玉钗,身上再无任何饰物,气质仿若出水芙蓉般清新自然,但是现在脸上怒容隐现,还未赶到就脆生生喝道:“这位兄台,何故为难两位小朋友?” 易天行还未开口回答,对面便冲上来一个紫衣金带、虬髯怒目的魁梧少年,迎面就是一拳:“小贼你找死!” 这一拳突如其来,势如雷霆,任是以易天行的功力和反应,也只来得及双臂交错,拦住铁拳去路。 轰!小巷中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两旁的墙壁上面被虬髯少年的拳风冲刷出一道道痕迹,就像是洪水侵蚀过一样。 易天行如遭雷击,身体晃了一晃,踉跄着后退三步,险些撞到金银双姬,方才立定。 素衣女子见状大惊:“翟横你疯了,用那么大劲,伤到易家两位妹妹怎么办?” 虬髯少年咧嘴傻笑道:“不好意思,忘了,童望远、邵千川,你们来。” 易天行不由大怒,虽然他知道这些人多半与父母兄长有旧,所以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替金银双姬出头,不过他也是个顺风顺水惯了的主儿,遇到自家母亲不讲理也只好认了,旁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运道,何况这个叫翟横的一记hao拳将自己击退,心中好胜之心不禁大盛:“不要跑,再来一拳!” 易天行舌hun雷,一拳轰出,堂堂正正,没有任何花俏,直击翟横膻中穴。 这一次换成翟横未尽全力,由于他害怕伤着金银双姬,一身力量只用了七成,被易天行一拳轰出三丈,变作了滚地葫芦,虽然没有受伤,但是看上去狼狈不堪。 翟横怒吼一声,就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摆出架势,怒目圆睁:“小子,过来!” 易天行冷哼一声,霍地转身抓住金银双姬,在她们尖叫声中,将她们扔到墙壁顶部,洪声喝道:“乖乖待着!” 对面四人见状心中一动,纷纷传音讨论易天行的来历,唯有翟横眼睛一亮,不管不顾的冲杀过去,一面大声吼叫,一面挥拳猛击:“万马奔腾hao起!”空气中隐隐传来铁蹄踏破冰河、金戈划破长空的杀戮之音,真气汹涌hao汐冲天,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易天行平推过去。 易天行大声叫道:“来得好!”双脚一错,腰肢一扭,脸上青气涌现,轰的一拳迎向翟横。 双拳相交,平空一声霹雳,气劲以双拳为中心,形成一圈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扫去,小巷的墙壁被震得哗哗直响,站在上面的金银双姬却丝毫不显害怕,反而满脸兴奋的指指点点:“你看你看,翟大哥稳如磐石,小哥哥却退了一步,还是翟大哥厉害。” “不对,你看翟大哥脸se通红,血气上涌,一定受了内伤。” “说得也是,小哥哥那么yin险,肯定宁可退后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就是,他这人现实得不得了,一旦有实际好处他才不要脸皮呢。” 小巷中,六个大人盯着墙壁上喋喋不休的两个小丫头,一阵无语。 素衣女子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中州云霓,见过易二公子。” 易天行闻言顿时了然,连忙施礼道:“原来是云姑娘,久仰了。这四位想必是五岭公子手下勇将了?”这云霓他是第一次见面,名字却早已听说过,原因无他,她不仅是云门世家出身,还是五岭公子潘瑜的未婚妻,当年易归藏、古梦崖等人来到芫阳,得到了潘瑜很多照顾,易天行与他虽然尚未蒙面,交情也得自带三分。 云霓微微笑道:“不错,这四位将军分别是童望远、吴解、邵千川、翟横,目下都在潘公子手底下做事。” 此时翟横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胸口翻腾的气血压制下去,脸se恢复如常,拱手道:“易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易天行还礼道:“哪儿的话?翟将军一手hao拳刚猛绝伦,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我也是侥幸胜了你一招,下次再交手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运道。” 翟横还待说话,吴解便笑着打断道:“罢了,二位还打算互相吹捧到什么时候?”说话间,他把身形一晃,便来到金银双姬身边,一手一个将她们拎了下来。 童望远徐徐上前两步,拦在易天行与金银双姬之间,寒声道:“对了,易二公子,金姬、银姬年纪还小,有什么淘气的地方,你好言劝诫就行了,何必弄得如此大的阵仗?” 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登时变得微妙起来,虽然谈不上剑拔弩张,却也没有了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云霓见状眉头微皱,不悦的说道:“童兄,这是易家家务事。”她本身也对易天行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词,但是作为潘瑜的未婚妻,她面对易天行的时候更多考虑的自然是拉近关系,可爱当不了饭吃,与易天行交好却可以获得实打实的助力,所以看到童望远挑起火头,登时大感恼火。 谁知云霓话音刚落,穿着一身如血红衣的邵千川便挪动脚步,站在童望远身旁,盯着易天行道:“你最好搞清楚,金姬、银姬只是暂时借宿你家,不要真把自己当成二位公主的哥哥了。” 除了童望远,在场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云霓等人更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暗自揣度金银双姬的身世背景,唯有易天行马上醒悟过来:“不知童兄、邵兄师出何门?” 童望远嘿嘿一笑:“摘星楼。” 邵千川面无表情地道:“魔堡。” 易天行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摘星楼这门派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易天行却知道此乃魔教别传,这童望远双手过膝,开始还以为他生具异相,原来是修炼摘星手的缘故,至于魔堡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江湖上谁都知道魔堡是魔教传承,但是魔堡的建立,起因是南魔教中七位长老联袂脱离魔教,所以该派功法虽然属于魔教,算起来却是魔教叛徒,不过从邵千川的表现来看,魔堡跟魔教恐怕藕断丝连,起码跟某些魔教派系仍然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并非传说中水火不容的局面。 不过转念一想,易天行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也是太天真了,魔教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不死不休,如果真是叛离宗门,别说魔堡当年创历时只有七个魔教长老坐镇,就是七十个,也得灰飞烟灭,很明显在魔教内部有相当部分的人故意放纵,甚至暗中支持,而金银双姬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易天行想通关节之后,呵呵一笑:“原来二位是这等来历,不过那位前辈既然将金银双姬托付给我,我父母又把她们收为义女,于情于理,我都是她们的兄长,并且负有管教之责。” 邵千川冷笑道:“你也配?” 易天ao起双手,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你有意见?” 邵千川眼中寒芒一闪,也不说话,右手高举过顶,形如鹤喙,左手收到腰间轻轻摆动,宛如灵蛇,眨眼间,他的指尖便呈现出暗红之se。 “蛇鹤双形?”易天行轻声说道:“看来邵兄在魔堡中的身份不低啊。”邵千川施展的武功并非直接传承自魔堡七祖,而是魔堡第五代堡主陈一意的杰作。陈一意当年惊才绝艳,硬是凭一己之力将魔堡七系魔功统统练就,然后融会贯通,创立了九大魔功,蛇鹤双形便是他将朱鹤、赤蛇这两门血河旁支绝技合而为一的结果。 朱鹤、赤蛇两脉传承,一作鹤舞,一为蛇行,虽然比不得血河正统、天魔秘传,却也各有独到之处,演变为蛇鹤双形之后,一招双杀,威力大了不止一倍,不过这种魔功相当于一次获得两门传承,在魔堡中并非人人可学,这邵千川在魔堡中有着地位显赫的师长。 邵千川讥笑道:“你怕了?”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脑子进水了?要比身份、后台,你比百yu宫嫡传弟子如何?” 邵千川脸一红,心下大怒,他出身魔堡豪门,在堡中呼风唤雨,无所不应,此次被派来暗中保护金银双姬还是他第一次出家门,甫一到芫阳,便被求贤若渴的潘瑜招揽,有着这棵大树,他在芫阳也不可能受过什么挫折,被易天行随口一讽刺,便失去了冷静:“找死!”右手一沉,宛如朱鹤俯冲而下,暗红se的指尖仿佛随时都要滴出血来,令人触目惊心。 易天行冷笑道:“有点门道。”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截向邵千川右腕脉门。 邵千川手一翻转,鹤喙啄向易天行指节,同时左手动如脱兔,电she而出,一道红光插向易天行腰间。 云霓见状吓了一跳,她显然没有想到邵千川如此狠辣,明知易天行的身份,居然一出手就是出其不意的杀招,连忙叫了一声:“住手!”扬手就是一粒如意珠,she向邵千川背心灵台穴。 如意珠飞到半路,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它抓在手心,紧紧一握,便从指缝中洒落出粉末状的铁屑来。 云霓又气又急,跺脚道:“童望远!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童望远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道:“教训下易天行,免得他对两位公主无礼。你放心好了,出不了人命。” 第九十四章 一间密室 三种奇药 芫阳总兵府内,潘瑜与易天行一面攀谈,一面朝着书房走去:“易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邵千川、童望远两人联手,这芫阳城中能够接得下的不出十数,想不到你轻轻松松就把他们给击败了。” 易天行随口敷衍道:“哪儿的话?差一点就输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金银双姬,似乎受不了潘、易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客套话,双双发声道:“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假?” 潘瑜转过身来,蹲在她们面前,笑吟吟地道:“这不是假,这是交流,这些话虽然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可以拉拢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果换作你们大哥哥、四表哥、七表哥到我府上,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自然无需这么客气,但是我和你们小哥哥第一次见面,交浅言深并不合适,就需要从这样的废话入手。” 银姬道:“小哥哥为人真挚,才不稀罕你对他客气呢。”说着笑嘻嘻的对着易天行道:“你说对吧?”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你拍我马屁就不假了?一边去,回去再跟你们两个算账!” 银姬扮了个鬼脸:“怕你!” 易天行也知道回到家中,有自己母亲罩着,自己拿这两个小魔头毫无办法,她们根本就是有恃无恐,但是一想到自己在教育这两个小丫头上面的憋屈无奈,他就忍不住鬼火直冒,恶狠狠地道:“回家总有一段路程的。” 金姬惊恐的抓住云霓的衣摆,躲到云霓背后,怯怯地道:“不关我事,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虽然跟金银双姬打过很多次交道,云霓早就知道她们两个当面装可怜、背后使yin招的小把戏,还是不自禁的一把护住金姬:“别怕,别怕,易二公子跟你们闹着玩的。” 银姬嘟着嘴怒道:“才不是呢!小哥哥经常打我们。” 易天行额头青筋跳动,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的金翅紫玉蝉没有了。” 银姬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大哭起来:“你欺负人!我又没有撒谎!” 云霓见状连忙上前去安抚:“银姬乖,别哭,你哥哥不给你买,姐姐给你买。” 银姬哭得更是大声:“没用的,买不到的!呜呜!” 云霓越是劝说,银姬越是哭得凄惨,而且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一拖起来就又坐下去,最后潘瑜实在忍不住,转头问道:“易二公子,这金翅紫玉蝉是何物?” 易天行嘴角微动,传音入密道:“就是一种蝉,长得特别漂亮而已,没啥用处,也就拿来逗小孩。” 潘瑜继续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易天行道:“这种蝉生活的区域很特别,数量又少,加上没有什么用处,除了我这种喜欢研究奇虫异物的人,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更别说捕捉了。” 潘瑜暗叹一声,金银双姬被宠溺成现在这个样子,倒也并非古灵枢一人之过,她们二人长得粉妆玉琢,人又聪明伶俐,任谁看了也是从心底里喜欢,加上家门的关系,这芫阳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哪一个不是她们长辈?你宠一下,他宠一下,反正出了事有人兜着,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在这芫阳的一亩三分地,就没有诸位长辈抗不下来的事儿,久而久之,她们自然也就养成了随心所yu、横行无忌的xing格,就拿现在来说,他敢肯定云霓心中伤心难过,甚至对易天行有所怨尤,只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考虑到交好易天行的必要xing,她才没有站出来替银姬强出头,而且他刚才的问话,也是打了主意,能买则买,不能买则派人捕捉,总要顺了银姬的心意。 不过从易天行的回话,潘瑜也看出了易天行的想法,他就是想用这些小玩意儿来管制金银双姬,既然打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诱之以利,所以易天行并未明言何处可以捉到金翅紫玉蝉,他也不好继续追问。 潘瑜无奈的摊了摊手:“霓妹,好好照顾金银双姬,我和易二公子先去书房。” 云霓一面搂住银姬,一面含笑点头:“你们先走,这里有我。” 潘瑜苦笑一声,带着易天行向书房走去。 没有了金银双姬捣蛋,潘、易二人步履如风,不消片刻就已经进入书房入座。 潘瑜的书房并不大,大约只有丈许方面,除了一桌一椅,便只有对面和左边的两个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籍,此外别无一物,就连寻常书房中的摆设,如名人书画什么的,都没有一件。 左边的书柜全是一些兵书,摆放显得很凌乱,显然主人经常使用,并且随手搁置所致。书桌对面的那个书柜则要整齐得多,上面的书倒是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但是却没有翻阅的迹象。 “坐。”潘瑜摆了摆手。. 易天行瞥了唯一的屋中一把椅子一眼:“我站着就行了。” 潘瑜莞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习惯一个人待在书房想事情,从来没打算在这里接待客人,所以……” 易天行摆手道:“虽然我们初次见面,但是我们之间,也不用太过生分。我哥信你,你就是我朋友。” 潘瑜哈哈大笑道:“说得也是,我们之间的确不需要太生分了。”说罢来到那个堆放整齐的书柜面前,伸手插入第二格的两本书之间,微微挪动了两下,书房的地下便传来低沉的声响。 易天行静静的看着,不一会儿书房的地面便裂开一个窟窿,斜斜的一条台阶向下蜿蜒延伸,绕了个弯,使得他看不到深度。 潘瑜低声道:“跟我来。”说着当先带路,走入通道之中。 易天行随之下去,只见通道两边,每隔一米便有一粒夜明珠,发出清幽冷冽的寒光,虽然不是光芒四shè,但是照亮前途却是已经足够。 潘瑜在壁上第三粒夜明珠上一按,顶上的通道口便徐徐关闭,通道中光线骤然一黯,但是随即夜明珠的光芒盛大了几分。 易天行也不说话,跟着潘瑜一路向下,转过五个拐角,台阶尽头豁然开朗,露出一个高达三丈,亩许方面的地下室来。 易天行目光一瞥,发现这座地下室呈八卦形状,除了出入口,分隔成七个房间,右手第一个房间放着五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书籍,其中武技为主,占据了四排有余,其余都是一些与阵法、地理、军械、医药有关的书籍。 右手第二个房间三面都是药柜,中间摆着一个长桌,虽然现在上面空无一物,但是药香四溢,显然是配药所用。易天行深深吸了口气,随即会心一笑,这平台上面的药味杂乱,但是左右不过是金创药、行军丸的调调儿,应该是专门用来改良军中药方的地方。 右手第三个房间,像是一个靶场,那间房子的深度是所有房子里面最长的,达到两百米开外,尽头有一些箭靶子,门口被一个平台堵死,上面摆着一些弓弩。 入口对面的房间摆着一个打铁炉,炉火已熄,旁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左手第三个房间也是一个药房,刺鼻的药味站在入口都闻得到,作为毒道高手,易天行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比起右手第二间的药房,这间配置毒药的地方显然要高端得多,其中颇有一些剧毒连他都有所顾忌。 左手第二间房的房门密闭着,只见丝丝白sè寒气从门缝中渗透出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居然如斯寒冷。 左手第一间房则是接待室,不但桌椅俱全,而且也是唯一一间有人的房间。两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侍女见到潘、易二人下来,立即行动起来,一个伺候潘瑜、易天行入座,一个及时奉上茶水。 潘瑜挥手遣开侍女:“易二公子,想必你也看到了,这里是我的私人研究室,感觉怎么样?” 易天行道:“目的很明确,用于战阵。” 潘瑜面sè一黯,苦笑道:“就这么不上档次么?” 易天行道:“跟档次无关,江湖和军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跑江湖可以玩儿个xing,弄得美轮美奂,弄得千奇百怪,弄得绝无仅有,但是军队不一样,军队的要求就是制式、统一、量产、稳定。所以一种东西研究出来是用于军旅征战和用于江湖厮杀,一眼即明。” 潘瑜道:“既然如此,给点意见如何?” 易天行道:“军队药物最重要的不是配方多么好,而是原料供应有保障,我对益州出产的药物不熟悉,你列个清单来,我给你几个配方。至于你炼制的毒药,走偏了路,军队用品不仅要原料货源稳定,还要尽量低价,鬼须草虽然不算罕见,但是那也就是针对江湖中人使用,用来制作制式武器,给三千把武器淬毒就能用掉这世间所有的库存,至于大规模使用七芯莲就更离谱了,第一,这玩意儿神州不出产,局势一旦乱了,你根本无法保证货源,第二,七芯莲价格太贵,我没记错的话,一朵得二百两银子吧?用来给制式武器淬毒……你钱多烧的啊?其实军队使用毒药并不需要多大的技巧,别自己把事情弄复杂了,你给我益州出产的毒药清单,标明产量和价格,我帮你配药方。” 潘瑜喜笑颜开:“易二公子肯亲自出手,求之不得,呵呵!” 易天行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倒是研制新型武器方面,我是帮不上忙的。” 潘瑜道:“武器的改良是个长期不懈的过程,不在一时,倒是毒药可以迅速提高战力。” “那倒是。”易天行随即想起原本有金银双姬同行:“对了,你刚才打算把那两个丫头也带下来?” 潘瑜连忙摇头:“那怎么可能?她们始终太小,还不太懂得分轻重,不适合知道这些。” 看见易天行眼中的狐疑,潘瑜笑着补充道:“你以为她们会待在我书房里面啊?她们根本闲不住,过不了一会儿她们就会自己跑出去玩儿的。” 易天行哦了一声:“我说呢。不过潘兄给我看这个研究室,不光是让我帮忙这么简单吧?” 潘瑜神情一肃:“稍候。”说罢站起身来,走到隔壁,打开房门,易天行坐着不动,都感觉整个地下室的温度直线下降。 隔壁传来潘瑜的声音:“有些东西必须冷藏,我就建了个冻库。” 说话间,潘瑜已经走了回来,手上托着两个盒子,一个玉质、一个木质,轻轻放在易天行面前的桌上。 易天行见潘瑜轻拿轻放的慎重样子,心中也提起了重视,双手捧着那个木质盒子,拇指轻轻一挑,一股清香扑面而来,盒子正zhong yāng赫然是一串sè作朱红、形如飞雀、一穗七花的花朵。 易天行眼睛一亮:“朱雀花!”闪电般向下一合,揭开玉质盒子,盒子中嵌着两个水晶瓶,一红一绿。 易天行轻轻捻起水晶瓶,瓶子仅有食指粗细,圆柱形的外表看上去仿佛两根试管,里面分别装着红sè、绿sè的液体,瓶子本就不大,液体数量更少,只占了瓶子底部薄薄一层,估计倒出来只有一、两滴的样子。 红sè液体显得粘稠厚重,瓶子运动之间,它牢牢粘在底部仿若凝胶,绿sè液体晶莹剔透,时不时爆shè出一道强光,通过瓶子表面扩散出去,照得地下室碧莹莹一片。 不需要再作辨别,易天行心中一阵激动,将瓶子塞回玉盒,然后朝着潘瑜躬身行礼:“潘兄有心了。” 潘瑜神情恻然:“易锋寒不仅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 易天行道:“说来惭愧,我这当大哥的还不如你对他上心。” 潘瑜摇头道:“你孤家寡人,比不得我手下一大帮子人,更何况,这深渊魔蜥血和不老树汁都是你四表哥从荆州购回的,我可不能居功。” 易天行道:“朱雀花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潘瑜长叹一声:“是啊,为了得到这朱雀花,我这边的弟兄惹了点麻烦,到现在都还没有了结。” 易天行剑眉一挑:“怎么回事?” 第九十五章 凤歌山庄 南湘三义 烈ri当空,一个背负长剑的白衣少年,一个肩挑长枪的壮汉,顶着烈ri,徐步走在湘州的官道上面,那个少年似乎甚是耐热,温润如玉的脸庞上面竟然一颗汗珠都没有,与之相比,持枪壮汉便差了许多,走不了几步,便伸手在脸上擦拭汗水,但是ri如烘炉,汗出如浆,任凭他擦拭得怎么勤快,很快便又是一脸的汗珠。 远远望见前方有一间茶铺,持枪壮汉面露喜sè:“易二公子,我们先去茶铺歇歇脚,喝口水再赶路吧?” 白衣少年正是易天行,与之同行的乃是芫阳副将鲜于冲,自从那ri易天行听了潘瑜获取朱雀花的经过和后果,便主动接下了这段公案。 这原本是潘瑜的麻烦,他自然责无旁贷的有所表示,只是他老爹挂着总兵的职务,实际公务全部都由他代理,实在抽不开身,便派了手下心腹鲜于冲相助。 易天行闻言点了点头:“凤歌山庄快到了,我们正好打听点消息。” 鲜于冲咧嘴笑道:“好。”说罢抬起胳膊,用袖子往脸上一抹,展开身法,便往茶铺奔去。 易天行笑着摇了摇头,身形一晃,便不紧不慢的跟在鲜于冲身后。 同样位于神州西南,益州与湘州的情况却大相径庭。益州自古以来,便是一个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的福地,从无饥荒,素有天赐之名,而益州西面的湘州却是神州诸州之中最为贫瘠的地界之一,不同的水土自然孕育了不同的风土人情。 益州由于天时地利,即使随意耕作,也有不差的收成,就连底层人家,都含有挨饿受冻的情况,官员、土豪们也不用刮地三尺,就能拥有不俗的享受,所以从富贵人家到老百姓,个个贪吃好耍,民风懒散,绝少发生民间私斗,当地人的xing格说好听点乐天知名、豁达开明,说难听点就是好吃懒做、好逸恶劳。 而湘州恰恰相反,当地土地贫瘠、矿产匮乏、缺盐少布,商业自然也比较落后,生活条件极其困苦,物资的不足,便意味着必须争取甚至抢夺才能求存,久而久之,养成了极其彪悍的民风,基本上每个人都练过武,家家都是挂刀插枪,其他地方的传家宝多半是玉器金银,这里的传家宝几乎全部是制作jing良的兵器。 所以鲜于、易二人在大道上施展轻功,在其他地方算是惊世骇俗,在这里大家俱都见惯不惊,众茶客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略过不提。 鲜于冲当先冲进茶铺,高呼一声:“老板,来两碗茶!” 小二拉长了嗓子应了声,一手提着茶壶,一手夹着两个打盖碗就过来了:“二位客官,要炒饭么?本店有蛋炒饭、肉丝炒饭、素菜炒饭,你看” 易天行刚刚踏进门口,闻言奇道:“你们茶铺还卖吃的?” 小二得意一笑:“我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五十里路程,路上再无酒楼饭馆,你们如果不在本店吃点东西垫底,就要饿上一整天了。”一面说话,一面熟练地掺上茶水。 易天行笑道:“你们老板倒是会选择位置,鲜于兄?” 鲜于冲把长枪往桌子上一靠:“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五十里路也不算太远,误不了我们吃饭。”说着端起茶碗,一口喝干:“再满上。” 小二听到鲜于冲不吃饭,神情冷漠了许多,一声不吭的倒了茶,把茶壶往桌上一放:“再喝自己掺。”说罢便自顾自走开了。 鲜于冲嘿嘿一笑,又是一口干掉茶水,对着易天行说道:“渴死我了,这太阳真毒。” 易天行内功jing深,周身毛孔紧闭,体内水分没有缺失,倒是不怎么口渴,端着茶碗慢饮徐斟:“唔,的确有点热,待会儿我们把水囊加满再走。” 二人有心打听消息,口中随口搭讪着,却把耳朵竖起来偷听别人的谈话,可惜湘州人口不多,会在这种官道上跋涉的旅客更少,多是一些外地商人,连江湖武士都没有几个,话题对他们二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易天行听了两句便觉得不耐,放下茶碗:“好了没有?好了我们就走。” 鲜于冲正待说话,忽然大地微微震动,远方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鲜于冲扭头一看,只见一人一马,风一般从茶铺外面掠过,快马蹄急力猛,带起漫天尘土,涌进茶铺中,顿时弄得坐在茶铺门口的茶客满身灰尘。 几个脾气暴躁的茶客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骑士破口大骂,甚至有两个汉子,一个弯弓搭箭,一个抖手就是三支飞镖,朝着那名骑士shè去。 茶铺老板见状脸sè变得惨白,急匆匆跑上前去,双掌一分,拍向出手攻击的两名汉子,大声叫道:“不要啊!” 茶铺老板的话音未落,从骑士方向飞来十余道黄橙橙的光芒,快如闪电,呼啸而至,就像是十余个风火轮一般。 其中一道黄光击中飞箭,当场打成几段碎屑纷飞,一道黄光从三支飞镖中间穿过,角度jing准巧妙,一击便将三支飞镖尽数弹飞。 不等茶铺中人反应过来,黄光已经飞入茶铺中,激起一片血花,惨叫声中,出手攻击、开口辱骂骑士的茶客们全部被一枚拳头大小的铜环击中眉心。 那些铜环力道迅猛,深深嵌入人脑,打得那些人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茶铺老板的双掌还未挨着两名汉子,便看到他们在自己面前仰面飞出,额头血水飞溅而出,吓得四肢发麻,尖叫出声。 这时死者的亲友们才反应过来,茶铺中顿时哀声一片,不过看到马上骑士的手段之后,这些人竟是连谩骂都不敢,只是抚尸恸哭。 其中一名青衣老者替那名shè箭的汉子合上双眼,抬头道:“老板,你认识凶手?” 此言一出,茶铺中悲声一滞,遇害者亲友纷纷望向茶铺老板。 茶铺老板只觉头大如斗,按了按太阳穴,冷笑道:“怎么?你们打算报仇?” 青衣老者寒声道:“光天化ri之下行凶杀人,这虞国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此言一出,一时间群情激奋:“不错,我们要报官!” “茶铺老板,你不要自误,马上把凶手供出来!否则告你包庇凶手!” “对!让朝廷派人捉拿凶手,将他枭首示众!” 听到众人杂乱的叫嚷,茶铺老板眼中讥讽的神sè越来越浓厚:“你们想知道么?好,我告诉你们,刚才那人是典二郎。” 茶铺中的声音一下子静寂下来,刚才还悲愤交加的人群个个面如土sè,不少人直接抬着自家亲友的尸体,一言不发,灰溜溜的走了,就连与死者无关的茶客,也纷纷起身离去,仿佛在此地多待一会儿,就会惹祸上身一般。 最后只剩下那名青衣老者还站在茶铺老板面前,他浑身都在颤抖,眼神充满了悲怆绝望,缓缓蹲下身子,按住shè箭汉子的尸体,忽然咬牙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杀了我儿子,就算他是圣手魔环典二郎也得偿命!” 茶铺老板长叹一声道:“老兄,我劝你节哀顺变,忘了这件事,典二郎不是你能够对付的。” 易天行的声音忽然悠悠响起:“这典二郎有什么了不起的么?怎么大家这么怕他?” 茶铺老板这才发现茶铺中还有客人没有离开,神情古怪的望向易天行:“一听就知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典二郎本人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他身后的人。” “哦?”易天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说来听听。” 茶铺老板皱眉道:“这些事你少知道为妙,反正你记住,刚才那个骑士你们惹不起,被他打死只能认命就行了。” 青衣老者忽然嘶声狂笑起来:“不过就是一群土匪么,难道他们可以一手遮天?” 茶铺老板见对方不知进退,也绝了继续劝说的念头,冷冷的道:“这里是湘州。” 这一句答非所问,易天行和鲜于冲却都听明白了。湘州的特sè除了民风彪悍,还有一点,冠绝九州,那就是土匪众多,在外地甚至有十湘九匪的说法,由于物资贫乏,早在战国时代,湘州人便形成了独特的土匪文化,这里的人白ri为民、夜间为匪,最离谱的就是当时立足湘地建国的楚国,接连出了好几个君主都带头当土匪,私下抢掠劫杀外国使团。 就以易天行本次的目标而言,凤歌山庄历史悠久,开创者更是驰名九州的大学者,在神州文学史上都是赫赫有名、举足轻重,时至今ri,许多文人sāo客都喜欢用狂人接舆、凤歌山庄的典故入诗入文。但是实际上,现在盘踞在凤歌山庄的,从庄主到佃户,全部都是土匪,而且是势力大到可以称霸南湘的超级匪帮。 是啊,在湘州,最可怕的不是官府,不是武林门派,而是土匪,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深深扎根在每一个湘州人的心底,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每一个湘州人都通匪,就算他们自己不是土匪,他们的亲戚中必然有人是土匪,这样的环境下,土匪不会抢劫本地人,甚至会将抢来的财物分一部分给亲属邻里,本地人也不会去揭发土匪,包庇土匪才是湘州人的道德观,否则,就是吃里扒外、不讲义气。 既然能够吓得老百姓不敢去报官,典二郎不是土匪才奇怪了。 想到这里,易天行心中暗自揣度:“此地已经是凤歌山庄的地盘,这个叫典二郎行事如此嚣张,要说跟凤歌山庄没有关系恐怕傻子都不信。” 青衣老者却露出疯狂的神情:“嘿,我去找杀手楼,倾家荡产,我也要典二郎偿命!” 门外忽然咦的一声:“谁这么大胆,敢在这里叫嚣要典二哥偿命?” 另一个娇嫩的声音接口道:“二哥手下居然有活口,真是奇怪。” 前面那个声音嘟囔道:“哼,又要我们替他擦屁股。” 青衣老者脸sè大变,怪叫一声,反手拔出宝剑,舞出一朵剑花,神情紧张的望着门口。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劲装女子大步走将进来,面目美艳,双腿浑圆修长,看上去充满了青春活力,只是皮肤比较粗糙,令其姿sè大打折扣,一进门,她便把手一抬,一道银光如虹,刺向青衣老者。 青衣老者满脸绝望的挥剑护住前胸,一面后退一面仓惶叫道:“梨花枪……” 声音嘎然而止,银光贯体而出,将青衣老者钉死在墙上。 随后进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者须发花白,步履如山,手中一柄霸王枪通体闪烁着乌黑的金属光泽,小的一个也有三十来岁,双手分别持着一支双头花枪。 茶铺老板见状腿一软,跪倒在地:“杨二侠饶命!” 易天行与鲜于冲对视一眼,心道果不其然,南湘三义的老二神枪杨强都出现了,那个典二郎应该是凤歌山庄庄主的得力手下。 那个老者杨强微笑着扶起茶铺老板:“别怕,乡里乡亲的,我怎么会杀你?这外乡人自己找死,我女儿才出手的。” 茶铺老板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杨二侠宅心仁厚,绝对不会为难小人,小人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胡思乱想。” 杨强摆了摆手:“我们三个赶了一天的路,正好借你的地方歇歇脚,倒三碗茶来吧。” 茶铺老板总算恢复点常态,走过去一脚把瘫软在地的小二踹起来,呵斥道:“还不给杨二侠、杨大公子、杨二小姐倒茶!” 此时那个手持双枪的汉子目光瞥到鲜于冲靠在桌上的长枪,开口赞道:“好枪。”说着两眼发光的盯着鲜于冲:“宝刀配英雄,不知道你配得起这杆枪不?” 鲜于冲也不示弱,瞪着眼睛冷笑道:“想试试?” 双枪汉子狂笑道:“好!爽快!”双手一抖,手中双枪便宛如双条巨蟒飞出,刺向鲜于冲。 鲜于冲手一挥,揽住长枪,双臂一使力,从两条巨蟒的中间缝隙扎了进去。 第九十六章 两难 比枪 双枪汉子双臂一合,两根双头花枪交错而出,宛如两条花斑巨蟒,缠住鲜于冲的长枪,然后手腕一转,大喝一声:“撒手!” 鲜于冲只觉双臂传来一阵巨大的绞力,手中长枪仿若插入龙卷风之中,随着强猛的劲力险些旋转起来,连忙气沉丹田,怒目叫道:“破!”一面吐气发力,一面运足全身力气,紧握枪杆,狠狠扎向前方。 轰!虚空中一声爆响,拦路双枪被鲜于冲一击振开,长枪如虹,直刺双枪汉子胸膛。 双枪汉子眼中露出一丝惊惶,大叫一声,左手一拨,借力向右飞掠。 鲜于冲手一抖,啪的一声,枪杆扫在双枪汉子的左手花枪上面。 双枪汉子前力已尽、后力未生,被这一杆子抽过来,根本无力抵挡,连花枪带手臂被鲜于冲一枪压着撞击在自己胸口上,当场鲜血狂喷,身体飞了出去。 鲜于冲一战得胜,脸上却无半分得意之se,谨慎的抖了一朵枪花,护住前身,徐徐退到易天行身边。 “哥!”劲装女子飞身拦住双枪汉子,临空将其扶住,飘然落地,恶狠狠的望着鲜于冲:“小子,你胆子不小,敢伤我哥!” 鲜于冲哼了一声:“刀剑无眼,怕死别动武。” 劲装女子声音哽了一下,接着更加暴怒,将双枪汉子扶在一旁,脚步一踏,便要上前。 双枪汉子抓住她的手臂:“二妹,我们杨家的人,要输得起。” 劲装女子怒道:“他打伤了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再说了,你如果争气一点,学会爹的神枪诀,怎么会被个无名小卒给打了?” 双枪汉子被他妹妹说得郁闷无比,神枪杨强天生异禀,不仅神力惊人,握着八十多斤的霸王枪跟捻着一根绣花针没区别,而且对于枪道悟xing极佳,集百家之所长,自创神枪诀,打遍湘州无敌手,可惜他这枪法要求太高,膝下儿女都没有他那么高悟xing和力量,一身武学未免后继无人。 尤其他那长子杨山,对于神枪诀根本不得门而入,杨强十成本领他连一成都学不到,只好另辟蹊径,练得一手双枪,倒是他的次女杨真真悟xing不差,深得神枪运用的jing髓,可惜身为女子,天生力气不足,神枪诀始终无法继承下来。 不过这句话乃是杨家父子的逆鳞,杨山听了不高兴,杨强也有些不快,闻言沉着脸喝道:“退下,还不嫌丢人么?” 杨真真一言出口,才知道犯了父亲大忌,浑身气势顿时焉了下来,低声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杨强转身望着鲜于冲,凌厉的目光仿佛两道闪电,刺得鲜于冲双眼一咪:“年轻人,枪法不错,军队出来的?”鲜于冲出身贫寒,幼时没有什么名师指点,全靠一身神力,在乡间与人械斗,摸爬滚打熬出来的功夫,后来虽然被潘瑜看中,带到潘府习武,但是潘家也不是什么武林名门,学来学去大抵是军旅中的枪棒弓马之术,好在古梦崖与潘瑜一见如故,又有心借助潘瑜的势力,所以花了不少心血壮大潘瑜的班底,不光将寿千旬安置在潘瑜军中担任幕僚,更将家传枪法传授给了鲜于冲、郝霸,鲜于冲这才能够在武道上面得以jing进,但是行家一眼便能看出他的枪法与江湖路数格格不入,充满了沙场血战的气息。 鲜于冲知道瞒不过,耿直的一点头:“不错。” 杨强心下叹息,鲜于冲学习军中枪法能够走到这一步,勤奋、天赋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适才那一枪硬行突进破开双枪的手法,显示出他超乎常人的臂力,这样的人才,正是修习他神枪诀的最佳人选,可惜,他不是自己儿子,甚至不能成为自己的徒弟:“看你的身手,在军中应该有职衔?” 鲜于冲瞥了易天行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拱手道:“在下芫阳副将鲜于冲。” 杨强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好,原本老夫不该以大欺小,不过你既然来自芫阳,想必是因为那件事情,老夫便不能不管了。” 鲜于冲笑道:“接大侠为了这件事,可是把兄弟伙全部都叫上了。” 杨强冷笑道:“潘瑜仗着官府的势力,强取豪夺,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如果不拧成一股绳,还不得被欺负到哭啊?” 易天行悠悠的道:“土匪不算民?” 六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杨强开口道:“这位公子是哪位?” 易天行淡淡地道:“易天行。” 杨山捂着胸口,拍桌而起:“原来是你?说起来你也是江湖中人,居然甘心做狗,真是丢尽了我们江湖人的脸面!” 易天行斜斜瞥了杨山一眼:“第一,朱雀花并非接庄主之物,既然双方同时看见,自然各凭手段,谈不上强取豪夺,第二,潘兄夺取朱雀花,是为了我一个兄弟,他这么够义气,我这做大哥的总不能置身事外。” 杨山冷笑道:“若是接大伯败在潘瑜手上,朱雀花拿去我们没有二话,他靠着三千劲弩欺压我们江湖人算什么手段?” 鲜于冲嘿的一声:“当时接庄主带着百来号弟兄,如果换作潘公子一人在场,接庄主会单打独斗?” 杨山怒道:“怎么不会?你以为我们湘州豪杰跟你们这些朝廷鹰犬一样不知羞耻?” 鲜于冲道:“我们是军人,两军交锋,哪儿有单挑定输赢的道理?” 杨山骂道:“早说你们不要脸了!以多欺少的孬种!” 鲜于冲道:“作为手下败将,这么说不好?” 杨山气得脸se通红:“你……” 杨强挥手止住杨山的话头,盯着鲜于冲:“多说无益,看在你们孤身两人敢来湘州送死的份上,老夫也不欺负你们,你们一起上。” 易天行眉头微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凤歌山庄的底细都没有弄清楚,便已经与接钟鼎的义弟短兵相接,南湘三义在湘州多如牛毛的土匪中,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老大凤歌山庄庄主接钟鼎,承袭祖上家业,任侠好义,在湘州黑白两道都有稳固的基础,作为本土豪绅,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打着民团的旗号训练兵马,麾下号称有三千好汉,较真细算的话,一千五六的jing装武士也是有的,这样的班底,放在正规军不算什么,作为土匪可就非同小可,加上湘州习气,老百姓对外地来的官员天生厌恶,对本乡本土的土匪却抱有极大的同情,所以接钟鼎在湘州南部权势滔天,实际权力远比坐拥几万官兵的官员来得实在。 老二杨强,就是眼前这个老头,对于这个湘州第一号的独行大盗,易天行并不敢小觑,他不比那些只能在自己地盘横行无忌的地头蛇,他的枪法不仅在湘州称雄,就算是放在整个神州,也是一流高手。 老三通天鼠薄乘龙,他才是南湘三义中最令易天行头疼的人物,此人诡计多端,却又长袖善舞,湘州的江湖人士,十之仈jiu都跟他有交情,随便写几封信,就能召集一群高手替他办事,跟潘瑜结下梁子的是接钟鼎,但是真正对潘瑜造成麻烦的却是他。 易天行此番来湘州,并不是为了把仇恨加深,恰恰相反,化干戈为玉帛才是他的目的,说到底,这里是南湘三义的地盘,他们在湘州朝廷、武林,甚至民间,都有着牢不可破的基础,他们代表的,是湘州许多人的利益。 杀了接钟鼎很容易,覆灭凤歌山庄对于易天行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江湖这么多年来,用毒高手一夜之间灭人门、屠人城的例子屡见不鲜,易天行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本领,但是要让双方满意,这就难了。 朱雀花只有一朵,此物天生神物,可遇不可求,更重要的是,它有莫大的功效,除了炼制生死人肉白骨的疗伤圣药,它还能炼制延年益寿、增长内力的灵丹,对于接钟鼎来说,看着朱雀花眼睁睁落入他人之手,绝对是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还有个问题,就是面子,对于某些混迹官场、商场的人来说,面子一文不值,但是对于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尤其是带着一帮手下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面子绝对是头等大事,谁伤了它,就得用血来偿。 易天行打的主意,是先了解敌情,然后再做计较,有人就有利益,对于江湖更是如此,有人认为江湖是快意恩仇的地方,有人认为江湖是义气千秋的殿堂,但是易天行并不这么看,读多了江湖秘闻,他发现江湖其实风高浪险,江湖其实利字当先。 随心所yu、重义轻利的江湖人不是没有,但是要么死得早,在没完没了的火拼厮杀中丧生,要么混得孬,就像昔ri号称天下第一剑的随心剑李云天,名气倒是有了,本领也是人所共见,但是他一辈子餐风露宿、孤独终老,死后暴尸荒野,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 真正功成名就、名利双收的江湖大豪,没有一个傻子或者疯子。 就拿南湘三义来说,湘州那么多土匪,怎么他们八竿子扯不到关系的人能够结拜?接钟鼎有固定的地盘,有雄厚的家底,有清白的身份,就算不做土匪,也是豪侠一流,但是有一个兄弟神勇无敌,有一个兄弟帮他协调关系,他才能坐稳南湘武林第一把交椅。杨强能打,一人来去,天下横行,可是他要结婚生子,他终究不可能一辈子独行,大哥有权有势,三弟知交满天下,自己才有后路。薄乘龙朋友多,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明白人情薄如纸,自己没有出身,没有武力,没有足够的利益,谁为你付出?但是两位义兄有,这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谁都知道薄乘龙的背后是接钟鼎和杨强,跟他们套不上交情,跟他薄乘龙套上交情也一样。 所以易天行很早就明白一件事情,在江湖的世界里,没有解不开的仇恨,只有满足不了的利益,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利益可以满足接钟鼎而又让自己可以忍受?同时还要让双方都能下得了台?接钟鼎把事情闹这么大,一方面是被潘瑜夺去朱雀花的事情见者甚多,无法掩住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双方利益无法取得一致,干脆撕破脸皮,好歹落得不畏强权的名声。 但是刚刚踏入接钟鼎的地盘,就跟杨强对上,却非易天行乐意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击败杨强,扫的不仅是杨强的面子,那是在打湘州武林的脸,可是如果他败在杨强手里,这件事就没法善后了,湘州武林会说看,潘瑜这种朝廷鹰犬也就仗着人多欺负我们湘州人,真要动起手来单挑,根本就不够看! 看见易天行沉默不语,杨真真冷笑道:“怎么?怕了?” 鲜于冲眉毛一挑:“闭嘴!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杨真真闻言大怒:“你个废物臭男人,找死么?!”说罢手一扬,一道银光直刺鲜于冲咽喉。 鲜于冲大喝一声:“来得好!”一挺长枪,迎将过去。 杨强见状暗自颔首,他老于江湖,怎么看不出鲜于冲的用意?想不到鲜于冲一脸敦厚,心思如此活泛,他出言挑拨自己女儿出手,自己便不好意思插手其中,双方也就有了缓冲的余地,不过杨强随即嘴角翘起,心中想道:“惹上我女儿,算你倒霉!” 就在杨强心念转动之间,杨真真已经把枪法展开,只见银光闪烁,在她身外涌起一幢银白se光华,灿烂如群星,繁茂如梨花。 鲜于冲的枪法刚劲有力,毫无花俏,讲究的便是一力降十会,可是面对杨真真的璀璨枪光,他却怎么也无法攻破。 杨真真的梨花枪法看似华而不实,但是每一点银光都蕴藏着惊人的弹、震之力,这种力量并不是蛮力,而是一种技巧,虽然谈不上四两拨千斤,但是却能给对手带来沉重的负担。 鲜于冲的长枪每刺中一点银光,双臂便会被震得抖动一次,场中看似他在压着杨真真猛攻,其实杨真真以逸待劳,并未用出多少力道,便将鲜于冲的真气和体力一点一点的磨去。 鲜于冲与杨真真战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鲜于冲的双臂已经酸麻难禁,出枪速度越来越慢,就在此时,杨真真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厉se。 ∷更新快∷∷纯文字∷ 第九十七章 展神枪 隐鹅毛 杨真真倏地长啸一声,清丽悦耳,双手把长枪一抖,一蓬银花便在她与鲜于冲之间盛放开来。 此时鲜于冲气力已经衰竭,双臂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难以运转,眼见已经无法格挡杨真真的梨花枪,胜负就在此一击,杨强、杨山的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谁知鲜于冲猛的一口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洪声喝道:“中!”趁着疼痛和血流加速振奋起来的jing神,正眼也不扫杨真真的杀招一眼,枪交右手,向外一抛,呼的一声,枪影如电,灵蛇出洞一般shè向杨真真胸口,竟然毫不犹豫选择了以命换命的打法。 杨真真枪法已经使老,变招不及,顿时吓得花容失sè,惊呼出声:“疯子!” 鲜于冲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出身贫寒,能够拥有今时今ri的地位和成就,全仗潘瑜对他的知遇之恩,所以他对潘瑜的嘱托,看得比自身xing命重要得多。 湘州民风彪悍,如果第一场就输阵,对于下一步的谈判影响恶劣,所以他直接选择了宁死不败。 杨强见状一把抓住霸王枪,手上青筋暴出,宛如虬龙盘结,但是终究没有出手。 易天行却没有多想,剑眉一挑,将手往桌上一扫,两个茶碗滴溜溜旋转着飞了出去,分别迎向两支长枪。 啪啪两声!一个茶碗被杨真真的梨花枪刺中,爆裂为数十个碎片,天女撒花一样,朝着杨真真shè去,逼得她娇斥一声,一面后退,一面抖动长枪将飞过来的碎片一一挑落;另一个茶碗正中鲜于冲的枪杆,鲜于冲的长枪就像被一辆马车撞中一般,身不由己的顺着茶碗的势头一抛,失去了准头。 被易天行这一阻挡,杨真真、鲜于冲之间虽然胜负未分,却也拉开了距离,躲过了两败俱伤的下场。不过杨真真只是被逼退,除了脸上犹有惊惶之sè,呼吸间气脉平和,战斗力并未受到太大影响,鲜于冲却显得狼狈许多,虽然依靠坚忍不拔的毅力挺立如松,但是双臂乏力带来的抖动却已经不受控制,只能立枪插地,强自支撑。 杨真真深吸一口气,平复死里逃生的心情,瞪了易天行一眼,有心开骂,却又顾念着易天行救了自己一命,最后改为:“朝廷鹰犬,果然不守江湖规矩。” 易天行徐徐走上前去,往鲜于冲肩膀上一拍,一股暖流便顺着鲜于冲的经脉流转开来,似慢实快,几个呼吸间就在他体内流转了一圈,将他手臂酸麻乏力的感觉削弱了许多,然后才转向杨真真,笑眯眯地道:“大家切磋一下,何必弄得血溅当场?这一场算我们输了。” 鲜于冲不服气的冷哼一声:“我枪法的确不如杨女侠,不过这一场比斗,起码也是平局!” 杨真真对着鲜于冲呸的吐了口唾沫:“不要脸,打不赢就耍赖!” 鲜于冲不甘示弱的瞪着杨真真,撇嘴道:“什么叫做耍赖!易二公子不出手,你就算得手,也已经是个死人,难道你死得会比我死得高级一点?” 杨真真怒道:“比武自然是靠真本事!一命换一命就是无赖的做法!” 不等鲜于冲反讥,杨强已经开口制止女儿:“真真,这把算平局。” “爹!”杨真真跺脚道:“他明明输了,不信的话,我现在一只手就能杀了他。” 杨强沉声道:“你还不知错?如果不是你求胜心切、贪功躁进,怎么会差点被人捅死?!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你如果死了,谁给你重新打过一次再论输赢的机会?” 杨真真无言以对,但是仍然愤懑难平,瞪着鲜于冲一言不发,恶狠狠的目光像是要在鲜于冲身上剐下几块肉来。 鲜于冲拱手道:“多谢杨老前辈持平而论。” 杨强哼了一声,不去理他,朝着易天行喝道:“看来今天还是要我们一决雌雄。” 易天行面容平静:“这里施展不开,外面去。” “好!”杨强也不多说,提起霸王枪便走到茶铺外面,把枪一摆,呼的一声,身外丈八以内的砂石尘土卷动,呈波浪状向外平移出去,露出他脚下一个平整的圆形地面。 易天行缓缓走出茶铺,右手搭在白玉剑上面,双眼紧紧盯着杨强的腰部与双肩,霸王枪沉重无比,要挥动这样的重型兵器,腰力、臂力缺一不可,所以观察腰肩,便能判断出杨强出招的方向。 杨强气势迸发,周身涌动着无形气流,须发飘扬,衣衫鼓荡,双眼凌厉如电,shè在易天行身上:“小辈,你先出手。” 易天行淡淡地道:“不让我三招?” 杨强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易天行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这天底下不是没有自恃武功、临敌先让敌人三招的,但是哪儿来要求敌人要求自己让他三招的?更何况,最近易天行闯出偌大的名头,手底下应该有几分真功夫,自己也不能太托大,总不能才教训女儿不要轻敌,自己就重蹈覆辙。 不过他这一转念,便忘了回答易天行的说话,易天行促狭一笑:“杨老前辈难道不敢让我?”话音未落,白玉剑已经出鞘,洒落漫天白华,罩向杨强。 杨强连忙吐气发力:“嘿!”霸王枪向上一挑,穿透繁华,直刺易天行咽喉,他这一刺,看似简单,其实深得北派锁喉枪的jing髓,表面上一往无前、有进无退,实则留有三分余力,随时可以变招,对方一个处置不当,他的枪势便会铺展开来,连绵不绝,枪枪锁喉,直到对方力不能支、命丧当场。 易天行手腕一转,剑光缠上霸王枪,绕出一圈圈圆环,运用牵、卸两种劲力,企图消磨掉杨强的枪劲。 杨强只觉只觉自己的枪锋就像扎入一道旋风之中,枪上的力量不断被横向牵引散发,向前的动力处于飞速减弱之中,立即大喝一声,把枪一抖。 轰!半空中一声雷鸣,通体都是由玄铁铸就、一丝韧xing也无的霸王枪竟然被杨强抖出一朵径约三尺的黑sè枪花,以枪尖为中心,虚空仿若崩塌,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生出,将白玉剑吸了过去。 易天行只觉右手传来一股强大吸力,连人带剑都被吸得向前一倾。 杨强见到易天行立足不稳,洪声大笑道:“认输!”霸王枪忽然变化成一条出海黑龙,枪头左右一摆,便把白玉剑拨开,一枪直刺,势如奔雷。 易天行轻笑一声:“胜负言之过早。”顺着倾斜的势头,他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随着杨强的枪力向后飘去。 杨强枪势展开,三百多斤的霸王枪在他手里轻若无物,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时而如蛟龙闹海,时而如列缺行空,但是易天行偏偏虚不受力,任凭杨强的攻势如何猛烈,他都与杨强保持着两丈距离,仿佛杨强的真气便是他漂移的动力源泉。 杨强久攻不下,不禁咦了一声:“好身法,不过还不够看!”说罢忽然收枪于肋,枪尖挺立朝天,接着双手高举霸王枪,身体徐徐转过半圈。 易天行心中jing兆忽生,想也不想,双脚一点地,箭一般向后飞退。 嘭!杨强手中霸王枪向身后一甩,当空绽放,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光,不过易天行反应太快,早在他招式发出之前就已经飞身掠出,他这一枪速度再快、力道再猛,始终无法无限延伸,只能落在空处,在虚空中留下三个黑漆漆的通道。 杨强眉头一皱,他这黑龙三摆尾乃是神枪诀中杀招之一,不仅力猛招沉,而且难以提防,这招底下不知道坏过多少好汉的xing命,谁知眼前这少年竟似未卜先知一般,提前退出了这一招的攻击范围,实在令他大感吃惊:“你见过我这一招?” 易天行摇头道:“没有。”他见到这一招的威力,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要是自己退得稍晚,被这一枪击中,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杨强道:“那你怎么知道提前避让?” 易天行呵呵笑道:“运气。” 杨强心下微愠,沉声道:“那老夫就看你还有多少运气可用!”原本他还有几分留手,但是现在已经生出杀机:“此子禀赋过人,此时不除,必是异ri之患。罢了,反正大哥也没有想过与潘家小二善了,干脆在此击杀他的探路先锋。” 想到这里,杨强长啸一声,右手握住霸王枪,向前一抡,竟然单臂舞动长枪,如使长鞭,抽向易天行。 易天行低声吼叫一声,右肘一屈,将白玉剑竖立在身体左侧,合身冲上,待到霸王枪扫至他的面前,易天行腰肢一扭,将白玉剑轻轻搭在霸王枪上面,运用粘、滑两劲,连身体带宝剑贴着霸王枪向前划动,斩向杨强手指。 杨强嘿的一声,左手横拍一掌,击打在枪杆上面,霸王枪重重一弹,一股巨力便将易天行崩开。 易天行身体向后飞出,双臂展开,轻轻一划,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落向杨强,白玉剑化作白虹,直刺杨强左眼。 杨强从丹田中运起混元真气,张口一喷,一道罡气如炮火流星,直冲易天行面门。 易天行见状顾不得攻击,把剑光一收,护住身体前方,饶是如此,被杨强数十年苦修的jing纯真气喷个正着,就像是被檑木撞击到一般,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杨强得势不饶人,脚下用力,大地立时龟裂,身体激shè而出,同时两道尘土从他脚尖向后飞出,化作两条尘龙,滚滚不息。 人未到,枪先至。不等易天行身体落地,杨强就已经尾随而至,双手握住霸王枪,向下一压,运枪如棍,砸向易天行胸腹之间。 易天行手一伸,白玉剑挑在霸王枪杆上面,紧接着手腕一翻,剑光萦绕,缠着枪杆一个旋转,借力翻转到枪杆上方,然后用力向下一按,枪、剑分开,身形向后一个筋斗,飘然落在地上。 甫一落地,易天行便脚下飞转,一圈圈尘土从他脚下形成,并且腾空而起。 易天行把左手一扬,将四圈尘土摄至胸口齐平的高度,然后捏着戊土神诀,脚踏星辰,口中清喝一声:“去!”四圈尘土随手化作四个戊土符箓,朝着杨强飞去。 杨强楞了一下,大笑道:“什么东西?鬼画符么?” 杨强话音刚落,便听得空中爆声连连,四道符箓同时爆散,化作四柄尘土凝聚的飞剑,直刺杨强眉心、咽喉、胸口、丹田四处要害。 杨强不虞有此,猝不及防之下,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一面展开身法闪避,一面回枪抵挡。 枪出如电,shè向他眉心、咽喉的两道土剑被当空击溃,shè向他丹田的土剑被他错步闪开,但是shè向他胸口的土剑却未能完全躲掉,从他侧着的身体旁边飞速掠过,在他肋下留下一滩血迹。 杨强心中又惊又怒,随着他武功渐高、地位ri隆,他几乎都已经忘了上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想不到今天被一个毛头小子所伤。 就在这时,易天行已经紧随着四支土剑冲上,围着杨强身体环绕游走,展开剑影仿若狂风暴雨,朝着杨强周身要害猛刺。 杨强以快制快,很快就发现问题,霸王枪远比白玉剑沉重,虽然有长、重的优势,但是在施展速度却非霸王枪所长,换作他人,杨强完全可以通过天生神力和雄浑内功弥补这一劣势,但是在易天行面前,慢上一拍就彻底失去了先机。 短短两、三个呼吸,杨强已经被易天行刺中五次,虽然都不是重伤,但也刺得杨强浑身浴血。 杨强见势不妙,立即改变战术,洪声怒吼一声,不管不顾的横扫一竿子,强行将易天行逼退,然后按捺下怒火,凝神静气,身体微微弓着,双手持枪,枪头对着易天行虚晃不定。 易天行微微一笑,正要继续上前猛攻,忽然听得身体后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当下怒吼一声,横向飞掠出去,反手一剑刺中那个悄然shè来的东西。 映入易天行眼帘的,是一片鹅毛,剑、毛相交,并未出现意料中的鹅毛断裂,那片鹅毛就像是拥有生命一样,轻轻附着在白玉剑侧面,一股yin柔而又宏大的真气沿着白玉剑涌向他的右臂。 易天行大叫一声,用力一抖,真气迸发,将鹅毛震成碎屑纷飞:“何方鼠辈?” 路旁的一株大树后面,慢悠悠走出一个羽扇纶巾、一派儒雅的中年书生,远远施礼道:“湘州薄乘龙,见过易二公子。” “通天鼠?”易天行不由得大感诧异,这家伙一副老白脸的模样,不知道怎么被人称之为鼠的,而且从他刚才的偷袭来看,此人的内力诡异jing深,与江湖传闻中不擅武功的说法大相径庭。 薄乘龙与易天行打过招呼之后,转向杨强:“二哥,易二公子一行原来是客,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倘若真要切磋,大哥在庄里设了武林擂,有的是机会,二位不妨去了正主儿那里再说。” 第九十八章 八仙迎客 连闯三关 既然有人出面制止,本就无意拼个你死我活的易天行和杨强也就趁机罢手。 薄乘龙不愧是长袖善舞的角色,现身之后,三言两语便消弭了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甚至与易天行、鲜于冲二人相谈甚欢,如果被不知情的外人见到,恐怕会把他们当场多年至交。 众人闲聊几句,便一同上路,朝着凤歌山庄走去。 茶铺老板似乎已经习惯了类似的事情,收了薄乘龙的赔偿金,便自动自觉的打扫现场,无论面色还是行动,都没有显现出一点异样。 一行六人且说且走,薄乘龙在江湖上手眼通天,不仅对易天行在神州的经历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他在蜀州的事迹,虽然达不到掌握细节的深度,但是大的方面,如组建赤龙联盟、收编巫蛮各部等事情却都能够侃侃而谈,至于鲜于冲,更是把他的根底查了个底朝天,从他的出身、发迹到目前的官职、武功、战绩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轻描淡写的叙述出易、鲜于二人的得意事迹,套话说得贴心却又丝毫不露奉承的痕迹,另一方面也隐隐向易、鲜于二人显示了湘州绿林的能量。 不过对于薄乘龙的表现,鲜于冲听得暗自警惕、脸色严肃,易天行却显得没心没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薄乘龙的可怕,反而一副很享受对方称赞的样子。 薄乘龙等人走了大概三十余里,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便望见远远的两道烟尘滚来。 易天行等人目光敏锐,烟尘乍现,就已经看见来者乃是两骑烈马壮汉,两匹都是枣红马,通体找不到一根杂色,神俊威猛,奔驰如飞,而且配合默契,两匹马的马蹄保持着同起同落的频率,左边的马前蹄落地,右边的马必然也在同时前蹄落地,时间不差分毫。 鲜于冲眼睛一亮:“好马!” 易天行的眼睛却落在马背上的骑士上面,两个身材粗壮的中年汉子,背后背着一杆迎风招摇的旗帜,身着劲装短衫,露在外面的双臂肌肉虬结、仿佛蒙上一层油光,右手各自握着一个径约两尺、粗如拇指的金环,昂首策马,冲着易天行等人直奔过来。 易天行察觉到杨山、杨真真兄妹的呼吸微变,不禁笑了一笑:“凤歌山庄来迎客了么?” 杨山嘿嘿笑道:“不错,看来接大伯十分看重你们,竟然发动了八仙迎客,这可是我们湘州武林最为隆重的迎客礼节,易二公子真是好大面子,嘿嘿!” 鲜于冲眉头一皱,冷笑道:“的确是好大面子。”一面说话,一面紧了紧抗在肩膀上的长枪,望向易天行。 这八仙迎客的确是湘州武林最为隆重的迎客礼,取寓传说中的风云雷电、松鹤龙虎八位仙人,距离家门四十里开始,每隔十里便有两名骑士代表八仙之二前来迎接,接到客人,骑士就尾随其后,招展八仙旗、口喊迎客辞为其显耀声势。 但是这种礼节也分文武两门,文礼自然是宾主尽欢,主人在江湖上显示自家的底蕴,说到底,这种排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玩儿的,客人也能获得极大的面子,但是若是武礼,客人便需要独力接下迎客八骑的四拨攻击,接下了,这八名骑士会按照礼节为客人随行摇旗,接不下,那就该滚蛋滚蛋! 易天行淡然传音给鲜于冲:“无妨,替人跑腿的货色,不足为虑,我接下便是。”说完扬声笑道:“那怎么好意思?”一面说,一面大步走向前去,拱手喝道:“敢问是哪两位好汉前来迎宾?” 两骑奔驰如电,几句话工夫已经来到易天行面前,两名骑士同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举起金环朝着易天行砸下:“湘州童震、桂仁恭迎易二公子!” 金环带起的呼啸风声中,易天行哈哈长笑道:“多谢二位!”说话间箭步上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真气鼓荡,双掌仿佛胀大了许多,接着向上一翻,拍向迎面而来的两枚金环。 铮铮两声,易天行的肉掌击打在童、桂二人的金环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童、桂二人只觉一股不可抵御的巨大力量沿着自己右臂涌将上来,催逼得自己右臂骨骼咯咯直响,胸口一阵郁闷,直欲吐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出。 童、桂二人眼中露出羞怒交加的神情,他们二人也算是湘州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身外家功夫炉火纯青,手中金环更是纯金铸就,沉重无比,挥舞起来,力逾千钧,加上师兄弟数十年的配合,精于合击,出战向来是两人一起出手,不下于单独出手的四倍战力,在湘州创下偌大的名头,此番申请充当迎客八仙,一方面是为了给接钟鼎面子,另一方面,也存了踩着易天行扬名的念头,谁知一个照面便被易天行击退,他们两人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身在半空中,桂仁大叫一声,一掌拍在童震背心,童震受此一击,去势立即扭转,重又朝着易天行扑出,还未近前,便大喝一声,扬手将手中金环抛出。 易天行轻轻一笑,右臂伸出,食、中二指并拢,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莫名的轨迹,拦住金环去路。 易天行双指一开一合,便将几十斤重的金环夹在指间。 童震落在地上,面容呆滞的望着易天行,进退两难,桂仁则更惨,他将童震击回之后,自己的坠落势头更加猛烈,狠狠撞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寸许深度的小坑,虽然他一身筋骨强悍,没有受伤,却被闹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易天行笑了一笑,指头轻轻一动,便把金环扔还童震:“承让。” 童震接过金环,脸色僵硬的笑了笑:“易二公子好本事。”说罢转身扶起桂仁,两师兄弟四手并用,拍了拍桂仁身上的尘土,然后双双上马,跟在易天行等人后面,摇旗呐喊:“风云动兮!嘉客来哦!” 薄乘龙鼓掌道:“风云二仙已至,我们走快点,不要让雷电二仙久等。” 易天行颔首道:“正该如此。” 薄乘龙等到易天行说完这句话,长啸一声,身体箭一般射将出去,杨强一家也随即发力狂奔,紧随其后。 鲜于冲见状不禁大怒,易天行还要跟三拨人交手,薄乘龙这招不但不让他喘息,而且还要通过长跑消耗他的体力,实在无耻之极,想到这里,他向地下啐了一口,正要大骂出声,便听易天行平淡的说了一句:“跟上。”眼前一花,易天行已经化作一朵轻云,飘在薄、杨等人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童、桂两名骑士见状,一面摇旗高呼,一面策马跟随,转眼间便只剩下鲜于冲留在最后。 鲜于冲无奈,只得施展轻功追将过去,但是他弓马娴熟、枪法精通,轻功却非所长,只能勉力跟上两匹快马的速度,却怎么都无法超越,眼前两股连绵不绝的尘烟,憋得他郁闷无比。 十里距离,在薄、易等人脚下,转瞬即至,这次迎面而来的,是两名青年剑客,看他们面目足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兄弟。 这两人年纪不大,骑在马上,腰肢笔挺如松,左手握住剑鞘,右手紧握剑柄,抿着嘴唇,神情阴冷,眼睛中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 看到易天行出现,两名骑士冷冽的目光锁定易天行,一言不发,悍然冲杀过来。 马疾如风,剑不出鞘,一直到了易天行身前五尺,没有任何征兆的,两道寒光乍现,分别从易天行左右两侧斩向他的颈项。 易天行冷笑一声,反手拔出白玉剑,一剑双分,便要拨开对方的剑光。 两名青年剑客忽然尖声厉啸,手中长剑仿若活物一般,在他们手中扭曲变形,幻化出无数蛇形剑光,朝着易天行击刺斩杀。 易天行也不甘示弱,白玉剑以快制快,化出万朵白梅,将自己身体护得滴水不漏,身体从蛇形剑光中插入进去,左手手肘狠狠捶出。 一名青年剑客闷哼一声,长剑脱手而飞,身体倒飞出去,另一名青年剑客脸色不变,手中剑光反而更加凌厉密集。 易天行赞了一声好,抖手连环九剑,一剑快过一剑,最后一剑刺中那名青年剑客的手腕,飘然跳出战团。 薄乘龙笑吟吟的鼓掌叫好,心中却暗自凛然,金刚双环童震、桂仁两师兄弟臂力过人,正是上阵厮杀的先锋人选,董兵、董军两兄弟是近年来崛起的暗杀好手,剑法诡异快捷,颇有独到之处,虽然没有想过这四个人能够战胜易天行,但是想不到易天行竟然以力压制金刚双环、以快压制董家兄弟,用全面而绝对的实力在长项上碾压了己方派出的高手,这样的结果传出去,湘州武林的脸都要丢光了。 不过薄乘龙随即想到最后的龙虎二仙,心头稍安:“幸好大哥和我都没有掉以轻心。” 此次易天行不等薄乘龙开口,便展开身法,奔向前方,过不多时,便遇到了代表松鹤二仙的湘州高手——混元牌李正、飞花手田成勇。 这是一个攻守兼备、远近皆宜的组合,李正的混元牌通体都是由精钢制成,力猛招沉,而且混元牌正是刀剑之类兵器的克星,舞动起来,当真是泼水不进,而在李正缠住易天行之后,远远站在三丈开外的田成勇便火力全开,发出一枚枚的梅花镖射击易天行,他的手法并不出奇,既没有铺天盖地的声势,也没有中途转向的奇诡,甚至连速度都没有一丝变化,就是一枚接着一枚的发镖,但是他带给易天行的威胁,却在易天行见过的暗器高手中排名前五,这还是因为有华菲雨、唐青瑶这样在暗器方面出神入化的珠玉在前,否则排名还得上移,原因无他,田成勇的暗器手法深得快、狠、准三字精髓,手动即至,无论易天行如何躲避,都无法逃脱他的锁定,而且镖力甚猛,每一格挡,都会震得易天行手臂一抖。 易天行一开始没有准备,被李、田二人的打法弄得左支右绌,久战之下,心头火气渐渐升起,长啸一声,一心二用,右手挥舞白玉剑,如巨斧重锤,狠狠朝着李正劈砍,压制住他的攻势,左手飞针如雨,射得田成勇上串下跳,无法还击。 最后易天行找了个破绽,身剑合一,飞身一剑将田成勇的发髻削去,然后还剑入鞘,凭着一双铁掌,一掌接一掌的正面拍击混元牌,硬生生将李正拍入土中,深及膝盖,结束了战斗。 易天行接连胜了三场,斗志达到顶峰,畅快的仰天长啸一声,纵身朝着最后一拨迎客高手奔去。 与前面三拨骑士策马狂奔的情景不同,第四拨骑士走得四平八稳,跟骑驴差不多,等到易天行冲到他们面前十余丈立定,也不见他们提速。 迎面两名骑士,左面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灰衣老者,双目浑浊,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手中拿着一根竹节拐杖,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可能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右边是一个中年书生,腰间插着一卷旧书,一袭青衣洗得已经发白,双手紧紧拉住马缰,双腿紧紧夹住马腹,脸色惨白,看上去紧张无比,就像是第一次骑马的普通书生一样。 易天行自然不会认为他们是普通人,这两个人徐徐过来,怎么看都看不出特异之处,但是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心悸的感觉,就像是在旷野中被猛兽盯上了一般。 中年书生首先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开口道:“易二公子是吧?你可真是害死我了,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骑马。”说罢他松开缰绳,轻轻一纵,落在易天行面前,惨白的脸色瞬间恢复红润,就在那里一站,便有一股中正平和却又恢宏浩大的气势朝着易天行压迫过来。 易天行眉头一挑:“浩然正气?” 中年书生点头道:“在下严文华。” 易天行瞳孔微微收缩:“武林探花?” 严文华笑道:“那是武林的朋友抬爱,名不副实,不提也罢。” 易天行望向后面的老者:“这位前辈是?” 严文华依旧温文尔雅的样子:“那位是农伯瀚前辈。” “西山怪叟?”易天行心头一凛,此人成名五十余年,凶名赫赫,江湖地位比之南湘三义只高不低,想不到竟然会被接钟鼎请动前来阻拦自己。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九十九章 龙虎二仙 天罡刀门 易天行暗自催动真气,眼中碧芒隐现,肌肤泛起莹莹的光泽,口中笑道:“接庄主真是好大面子,把农前辈请来迎客。” 农伯瀚缓缓抬起头,阴测测的冷笑道:“老夫没有什么见识,但是大家同为绿林中人,对付鹰爪孙,必须守望相助,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易天行听得眉头一皱,早知道湘州人喜欢同乡结党,但是没有想到会团结到这个地步,若是农伯瀚一个人如此做派也就罢了,倘若湘州绿林都是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易天行转向严文华:“严大先生虽然不在庙堂任职,却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奈何要与朝廷作对?” 严文华肃容道:“圣人教化,无非忠义。接庄主对在下有大恩,在下一直无以为报、耿耿在胸,今日得此机会,敢不竭力报之?” 易天行长叹一声,拔剑在手,屈指一弹,发出一声清越龙吟:“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是并肩子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农伯瀚气极反笑:“好个嚣张的小辈,欺我湘州无人么?”也不见他蓄势,佝偻的身体中忽然爆发出强烈到犹如实质的杀气,无形无迹,却又充弥天地,朝着易天行当头压下。 易天行只觉一幢山岳般厚重凝实的气机朝着自己压迫过来,强劲凶猛的杀气所到之处,仿佛空气都退避三舍,一股窒息的感觉的感觉油然而生。 易天行将早已蓄好的真气猛然迸发,在他身外形成一圈无形屏障,挡住农伯瀚的杀气,然后长啸一声,双手抱拳于前,剑尖低垂,使了个童子问道:“农前辈,请!” 农伯瀚把腰杆一挺,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眼中透射出两道亮如闪电的精光,身体也好似拔高了三寸,大声喝道:“好!” 声如奔雷,杖如游龙,农伯瀚双脚一蹬马镫,身形冲天而起,一杖砸向易天行天灵,没有半分花俏,唯有**裸的凶悍。 易天行手腕一翻,一道白光从下而上,斜斜挑起,从竹节拐杖侧面划过,直刺农伯瀚咽喉。 农伯瀚双目微微一眯,拐杖一扫,便粘在剑光之上,借力向下一滑,贴着白玉剑抽向易天行的手指。 易天行嘿的一声,右臂一抖,一股强大的震荡之力从白玉剑上生出,顿时将农伯瀚连人带杖弹飞。 不等农伯瀚变招,易天行便纵身追了过去,一面奔跑,一面松开手指,用手腕靠着剑柄,操纵运转,竟然比手握剑柄时运使得更加灵活,轮盘一样的剑光狠狠斩向农伯瀚胸腹之间。 农伯瀚身在半空,无法变换方向,只得怒吼一声,挥舞拐杖,宛如无边落木,形成一面青绿色的杖墙。 啪的一声,剑轮重重劈在竹节拐杖上面,发出沉闷的断裂声音。 农伯瀚借力飘然向后飞落,满脸都是肉疼之色,他这竹节拐杖乃是三百年份的阴沉竹所制,坚逾精钢,也算得上是一件武林异宝,想不到一击之间,便毁在易天行手里。 农伯瀚还在气急败坏,易天行已经如风赶至,剑化流星,刺向农伯瀚咽喉。 农伯瀚双目赤红,双臂一抖,一杖拨开白玉剑,然后将竹节拐杖当作长枪来使用,疾刺狠扎,杖影密如骤雨,朝着易天行展开猛攻,真气从杖尖激射而出,嘶嘶作响。 易天行展动剑光,以快打快,与农伯瀚杖来剑往,打得难分难舍。 他们二人都是气脉悠长、意志顽强之辈,速度也相差不多,直到薄乘龙姗姗赶到,他们仍然没能分出胜负。 薄乘龙等人见过易天行的手段,对于这个结果倒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农伯瀚心中却是又羞又气,他成名多年,一直又没有遇到过对手,未免有些自视过高,认为易天行这种毛头小子不过是侥幸成名,绝无可能敌得过自己数十年苦修,所以在凤歌山庄一众人等面前夸下海口,擒拿易天行易如反掌,当时薄乘龙也在场。 如今被薄乘龙目睹到自己苦战不下,农伯瀚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猛的把心一横,暗运玄功,周身皮肤泛出血红光芒,低声吼道:“杀!”他这一门血涌之术乃是他自创的秘法,可以通过逆行精血,激发潜力,发挥出平常三倍的力量,但是此法大伤元气,事后起码也得调养三年才能恢复,而且运行之时痛苦无比,逆行的精血所到之处,血管就像是被乱刀剐过一样,时间持续越久,痛苦也就越是严重,以他的意志,也最多坚持一盏茶的工夫便会痛晕过去,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运用。 不过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一方突然力气大了三倍,便足以改变结果,早已习惯了农伯瀚劲力的易天行不虞有此变化,眼见农伯瀚一杖刺来,仍然按照旧例一剑封住拐杖去路,谁知对方力量激增,登时吃了大亏,右臂骨骼发出啪啪脆响,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喉咙一甜,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 农伯瀚的脸庞被痛苦折磨得肌肉扭曲,形如厉鬼,恶狠狠扑了过来,一杖追击,砸向易天行胸口。 易天行凌空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胸口翻腾的气血,手腕一偏,一剑点在拐杖顶端,借力飘飞出去,落地后真气九转,缓解掉右臂的痛楚和麻痹,啐了一口血痰:“你这是要拼命么?” 农伯瀚浑身如受千刀万剐,哪儿有工夫跟他闲聊,一言不发一杖扫来,到了半途手臂一抖,幻化出九道杖影,分别从九个方位击向易天行。 易天行剑势一变,从狂风暴雨转为柔风细雨,轻飘飘的划出九个圆圈,每一个圆圈都迎着一道杖影,剑光萦绕,将杖影绕在圈内,然后一面脚踏星辰轨迹,向后徐徐退下,一面转动手腕,带着竹节拐杖继续绕圈,消弭其中的力道。 农伯瀚竭尽全力施为,力图速战速决,但是易天行一眼就看出他这种打法并非常态,剑光如水,阴柔缠绵,使出柔劲跟他耗时间,农伯瀚徒有一身力气,却始终无法落在实处,心中郁闷得直欲吐血。 忽然间,啪的一声,一道碧影从易天行和农伯瀚之间飞出。 易天行趁机抽身后退,抱拳笑道:“承让。” 农伯瀚脸上青红变换,望着自己手中的断杖,浑身肌肤渐渐褪去血红,惨然道:“老夫输了。” 易天行道:“晚辈依仗兵器之利,侥幸得胜,实在惭愧。” 农伯瀚知道易天行在给自己台阶下,刚才那种情况,多拖一阵子,他自己的身心就得垮掉,不过他平生最重面子,心里承了情,嘴巴里却佯装不悦:“兵器也是自家武力的一部分,你有神兵利器自然该你占便宜,输了就是输了,老夫痴长你几十岁,难倒还要耍赖不成?”说罢转向严文华:“小严,只能看你的了。” 严文华苦笑一声,一面缓步上前,一面长叹短吁:“在下不善争斗,还望易二公子手下留情。” 易天行自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所谓武林探花自然不是国家科举得来的名头,而是武林中的一个特殊榜单排名,列名者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博取功名、混迹江湖的儒家高手。由于神州独尊儒术多年,但凡读书人,十之**都是儒生,所以这个榜单看似局限性大,既把人员限制在不得志的儒生中,又以武力论排名,实则基数甚大,能够在其中脱颖而出的绝非庸俗之辈,严文华能够在万千人中博得第三名,就算有些水分,也不容小觑,实力应该还在农伯瀚之上,因此随口敷衍道:“严先生真是谦虚。” 严文华略带尴尬的说道:“在下是个读书人,虽然粗通拳脚,但是动手动脚终究有辱斯文,不如我们来个文比。” 易天行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怎么文比?” 严文华平平推出右掌:“我们来比比内力。” 一旁的鲜于冲闻言大怒:“姓严的,你好生无耻!谁不知道儒家的浩然正气在内力的精纯雄浑上面比起一般的气功更胜一筹,而且你还比易二公子年长十岁不止!” 严文华歉然道:“倒是在下疏忽了,既然你们觉得不公平,此议就此作罢。” 易天行淡然道:“也没有什么不公平的,你要比内力,我们就比吧。”说着一掌拍出,悄无声息的对在严文华右掌之上。 严文华只觉易天行的掌力宛如潮水般涌向自己,而且前力未竭,后力又至,连绵不绝,雄浑厚重之处,比起自己不虞多让,心中不禁暗自吃惊:“我只道易天行年纪轻轻,内力必不及我,这才布下文比之局,想不到如今却是作茧自缚!” 比拼内力,毫无观赏价值,但是其中凶险,却比刀来剑往更加厉害,只要胜方不依不饶,乘机发力,败者不死也得重创,所以除非不死不休的死局,比武一般都不会选择这样的比拼方式。严文华本来有恃无恐,想着自己赢了顺势放易天行一马,削削易天行的脸皮,易天行肯定不好意思继续掺和这件事情,谁知易天行如此彪悍,一动手就占了上风。 更加令严文华难受的是,易天行的真气古怪无比,冲入他的经脉之后,时而如利刃、时而如烈火、时而如寒冰、时而如强酸,时而猛然爆发如山洪倾泻,时而持续不断如万蚁爬行,逼得他随时都要留下四成真气护住自己的经脉,免得被易天行的真气伤害、破坏,用来抵挡易天行的真气只占了自身真气的六成,如此一来,无异于败局已定。 严文华坚持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认输,看得薄乘龙、杨强等人心中凛然,他们自然不会认为严文华无能,而是对易天行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凤歌山庄这次玩儿的八仙迎客虽然不太友好,但是明面上总是隆重礼节,阻拦不成,后续也就没有了无谓纠缠,所以农、严二人落败后,易天行和鲜于冲便再没有遇到阻碍,一路畅通的走到了凤歌山庄。 山庄大门远远在望,门口两排大汉相向而立,一个个双手持着鬼头大刀,斜举过顶,架起长长一路刀阵。 薄乘龙见状埋怨道:“大哥真是的,居然把天罡刀门摆出来了,易二公子如果觉得不喜欢,只管开口,我叫他们撤了便是。” 易天行笑道:“久闻湘州天罡刀门气势如虹,能试英雄胆,区区不才,愿意一试。” 薄乘龙也不多话,摆了个请的姿势。 易天行哈哈一笑,翻身下马,昂首大步,走入刀门之中,鲜于冲冷哼一声,也下马跟上。 田成勇见到易天行、鲜于冲无惊无险的走到了天罡刀门中间,不禁皱眉道:“就这么让他们过去了?”天罡刀门在湘州的名头并不亚于八仙迎客,这种刀门看起来只是一种吓唬人的过场,但是传说是承袭自元霸麾下的战阵,暗藏杀机,三十六跨刀门,任一刀门都可以作为杀阵激发的引子,一旦钢刀落下,就算当事人躲避开去,等待他的将是七十二名刀客的连环绞杀,一拨刀光过去,另一拨刀光就接踵而来,根本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至死方休。当然,如果是正常迎客,钢刀就是显示客人不惧生死的道具,并不会落下,但是据迎客八仙所知,接钟鼎并没有放水的意思,如此一来,现在的情况就显得诡异了。 农伯瀚摇头道:“不是没想法,是办不到,易天行用气势慑住了那些刀客,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田成勇道:“修炼天罡刀门的刀客不都是不怕死的死士么?” “不怕死不等于无所畏惧。”这次答话的是董兵。 董军接着道:“恐惧是一种很奇妙的情绪,哪怕你明知道不该恐惧,仍然难以从心中将其摒除,那些刀客不敢出手是不由自主的一种身体反应,与他们是否怕死无关。” 众人说话之间,易天行与鲜于冲已经通过了天罡刀门,来到正主儿接钟鼎面前。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a 第一百章 盗匪齐聚 高手云集 接钟鼎身材魁梧,满面红光,一身皂色锦袍,中央绣着昔日接氏先祖引吭高歌嘲笑儒圣的典故,笑吟吟的迎将上来,仿佛一个寻常的富家翁。 但是跟在他身后的人群,黑压压接近百人,或凶神恶煞,或阴冷无情,便有几个顺眼的,也将接钟鼎的形象破坏殆尽。 不过易天行感受到对面传来的阵阵气机,心头暗自凛然:“接老儿这是哪儿找来的帮手?看这架势整个湘州武林的好手都被他网罗来了,照理不应该啊?” 未等易天行想清楚其中关节,接钟鼎已经来到他面前,二人寒暄几句,接钟鼎便开始介绍随他一起迎客的人物,果不其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湘州各大山头的匪首,而且良莠不齐,既有江湖上响当当的大盗,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贼,武功高的易天行也不敢小觑,武功低的易天行估计自己单人匹马杀他几百个都不会喘口气。 不过真正让易天行感到头疼的,却是剩下的小部分人。 落草为寇这事儿,放在市井坊间、茶楼酒肆,可能还会有某某英雄被朝廷迫害、被逼聚义对抗官府的故事传诵,而且附会了各式各样的期待与幻想,比如替天行道什么的。 但是读着史书、听着江湖掌故长大的易天行,却清晰明白的知道,土匪就是土匪,强盗就是强盗,但凡有点出路、有点操守的人,都不会去做这样的营生,劫富济贫、专门找富贵人家的麻烦?就算是贼,也会认为那是脑壳有包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通常来说,盗匪都是欺软怕恶的典型,他们专门挑选过路的外乡人进行劫掠,也许其中有权贵富人,但是更多的是镖师、行脚商、卸任的官员、赶考的书生、走四方的江湖客、串亲戚的百姓,真要遇到护卫实力强悍的队伍,即使财货充足,他们也不会随便与之拼命,反倒是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哪怕没有多少油水,他们也会狰狞毕露。 而且能够长时期盘踞山头,最佳选择无过于与当地官府豪强勾结、互通有无,一方出钱,一方报信,你剿我跑,你走我占,你拿了钱财战功,我买个出入平安,可谓皆大欢喜,其次是与当地百姓勾结,利益均沾,自有万千耳目可以随时洞悉官府动向,兵马未动贼先知,自然剿匪难以奏效,不过这种事情不是每个地方都行得通,与区域性习俗有关,搁湘州这里是理所当然,益州这种历来富足的地区,老百姓却不大可能提着脑袋支持土匪,最差的选择就是据险拥兵,首先险峻的地方意味着不适合人类居住,不能自给自足,把山头一围,就等着你投降吧,其次就算你能够扛得住围城不攻之策,真要对官府有了威胁,大军压境,盗匪几乎没有任何打赢正规军队的可能,迟早被攻破,改朝换代的时候倒是经常传出某某起义军大败官军,但那是因为每个朝廷到了灭亡的前夕,总是**到根子,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就这样,官兵精锐也很少败给农民起义军,而是被乱世中趁机举事的军阀、豪强击垮。 所以,真要有本事的人,都不大可能占山为王,什么湘州十大寨主、五大山王之类的家伙,听起来名头高大、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武功充其量也就二流水平,反不如独脚大盗中还有些硬角色。 但是接钟鼎介绍的人里面,除了什么寨主、大盗、神偷,还有十来个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高手。 快刀李玄,昔日成名一战,他被十六名刀客围攻,观战者只是眼睛眨了一下,连他挥刀的动作都没有看到,便见十六名刀客身首异处,而他仍然保持着拔刀前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这样的速度,易天行自问还能勉强施展,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想必李玄的刀法又有长进,他的刀到底快到什么地步恐怕只有亲身面对才能知道。 铁猢狲王林,别看此人一副瘦小羸弱的样子,他的猴王拳登峰造极,出了名的拳猛手快,加上打熬了一身铜皮铁骨,是江湖上公认的拳法宗师。 天星手燕三,此人来历神秘,就连商家都没有他师门的资料,只知道他的武功另辟蹊径,看似空着双手,以掌力御敌,实则袖口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枚五角星一样的飞镖,每一出掌,都有可能从袖口飞出一点寒星,令人防不胜防。 双虬怪客章立人,身上盘着一青一红两条独角巨蟒,乃是他成名之物,其中青色巨蟒乃是荆州异种,名叫摄魂蟒,只要与之双目相对,便会神魂震荡、浑浑噩噩,红色巨蟒名叫雪里红,乃是生长在大雪山的一种蟒蛇,体蕴寒毒,中者骨髓化冰而死,此物原本不能离开冰天雪地生存,但是章立人练就玄冰真气,身体冷如冰窟,这才能够带着它闯荡天下,其他人面对此人,相当于同时对付三个练就奇门功法的高手,多半都会头疼,易天行反而觉得最容易对付。 白毛鬼佤乌,乃是野人出身,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外,总算他运气好,居然没有冻饿而死,而是被一匹哺乳期的老虎叼回去抚养,长大后脱离虎群独自生活,他虽然是老虎养大,却自发觉醒了人类杂食的习惯,在山野间找到什么能吃的就吃,一不小心吃到了灵药长春草,由于不懂炼化之法,得到好处的同时,长了一身白毛,后来遇到一位白马禅宗的高僧,看他可怜,将其收为弟子调教,结果此人学习佛经几乎毫无建树,练武倒是突飞猛进,三五年间就超过了师父,后来因为别人嘲笑他的相貌而痛下杀手,将一个村子的人残杀殆尽,就连阻止他的师父也一并杀掉,随后被白马禅宗通缉,亡命江湖。此人头脑简单,凭着感觉肆意妄为,走到何处,何处就是一片腥风血雨,要不是武功太高,对于危险又有不可思议的直觉,每每于白马禅宗的高手赶到前就抽身离去,早已被白马禅宗清理门户,更重要的是,此人如同野兽一般活着,完全没有什么目的性,几乎不可能有计划的做事情或者出现在某处,也不知道此番怎么会被接钟鼎说动? 邪眸牛全真,虽然有个外号,但是名气全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取的,而且身上毫无强者的气势,肌肉也松松垮垮的,完全不像是练武之人,就连他的同伴瞥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和不解,偏偏易天行却知道他的来历,此人原是一个普通道人,守着一个香火败坏的破道观苦苦度日,他能够有今日的成就,也是机缘巧合,在自家道观的藏书中发现了一本邪法残篇,那本书残破得厉害,心法口诀断断续续,如果换作其他道门中人,哪怕是旁门妖道,多半都不敢修炼,偏偏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修炼,遇到不明白或者没有说明的地方就跳过去,居然被他将残缺版的幻灭血瞳练成。他虽然修炼有成,但是由于出身眼界所限,其实并未怎么涉足江湖,就是仗着幻灭血瞳制造环境,在他栖身的道观中蛊惑信众骗钱,倒是把那个道观经营得风风火火。也是这小子命途多舛,眼见生活条件好了一点,却被易归藏碰见他施展幻灭血瞳催眠百姓,当场暴怒,出手惩戒,把他逼得仓皇逃窜、不知所踪,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不过以易归藏的心志,可谓坚如磐石,这个妖人能够从他手下脱身,便足以说明幻灭血瞳的制幻能力的确不凡、不可掉以轻心。 百里长胜,这可是百里世家排名前十的高手,一手风云槊马战步战两相宜,曾经一人一骑踏平过眉山七寨,也曾经一人一槊压得闽阳群雄俯首。 老鸭余凫,此人名号听起来可笑,拳法施展起来也不好看,但却是鸭拳门硕果仅存的名宿,可以说是他以一人之力在江湖上撑起了鸭拳能打的名声,可惜门中后继无人,他这几年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白扇子阴月英,这个长着桃花眼、名字也很娘的中年书生,却是北湘七寇十八寨的总军师,在湘州的江湖地位与薄乘龙差不多,但是权势却犹在其上。那是因为接钟鼎能文能武、家世显赫,虽然器重薄乘龙,却也轮不到薄乘龙指手画脚,而北湘却不同,北湘没有接家这样的超级势力,山寨林立,情况远比南湘复杂,即使势力最大的七寇十八寨也只能通过联合的方式控制地盘,而阴月英在其中左右逢源,反而有点像是北湘的无冕之王。七寇十八寨能够发展壮大,自然有其可取之处,能够当上七寇十八寨的总军师,这样的人物就算没有武力,易天行也不会小看,更何况,阴月英的铁扇敲穴法也称得上是武林一绝。 水火双剑林如玉、曾萍夫妻,出自一个叫做金光派的小门派,那个门派乃是白马禅宗的旁支,主修金光拳,并不擅长剑法,但是林、曾夫妻少年时另有奇遇,在一个坐化的异人处得了一本剑谱、两把宝剑,后来修行有成,火剑林如玉的剑法激烈如火、无孔不入,水剑曾萍的剑法柔韧如水、无隙可钻,两人一攻一守,相得益彰,双剑合壁,纵横无敌,武学成就还在金光派的祖师之上,只不过他们二人并未脱离金光派,在外仍然以金光派门人自居。 还有四个引起易天行注意的人,名气不显,但是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其中一人接钟鼎没有介绍全名,只是称他冷大先生,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一身儒服,白面无须,但是易天行可以清晰感觉到他的真气充满了阴冷诡异的气息,绝非儒门正宗气功。 另一人名唤呼延鼍,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扛着一柄门板一样宽大的斩马刀,走起路来,地面都在微微颤动,就像是一尊巨灵神一般,先不说其他,光是那一柄大刀,便足以让人对他心生忌惮。 还有一个叫做邢士权的人,面目平淡无奇,身上的气息也仅仅是普通武者的感觉,腰上配着一把江湖上最为常见的钢刀,凡此种种,都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地方,但这才是易天行感到可怕的地方,以易天行的记忆力,就算是路人甲乙,他也能做到过目不忘,起码两三年都有印象,但是这邢士权却不一样,易天行只要不看着他,脑海中对他相貌的记忆便不自觉的模糊起来,仿佛从未记住过一样,哪怕是感觉到异样之后,易天行蓄意去记忆他的样子,转过背仍然会淡忘,在易天行记忆中只有一种人具有这样的能力,那就是练成无影法的刺客。无影法是魔教五名精通刺杀的长老结合了荆州盗贼工会、魔教天杀宗、杀手楼三大刺客流派的藏身秘术创立的法门,是刺客梦寐以求的神奇功法,功效甚多,让人视而不见、转瞬即忘只是最基本的表现,但是一来秘法难求,二来无影法也不是谁都能够修炼成功的,能够练成此法的无不是魔教中的绝顶刺客,跟这样的人为敌,随时都有暴毙的危险,一念及此,易天行不禁对邢士权暗生杀意。 最后一人名叫董擎天,相貌堂堂,紫面浓眉,双目神光如电,手中一根盘龙棍足有碗口粗细,不用说也知道是一个外家好手,不过他年过三十,照理说已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易天行竟然没有听过他的名头,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易天行心头念头飞转,表面上却毫无异样的一一与接钟鼎介绍的人见礼,站在他身后的鲜于冲却有些脸色不对,暗自握紧长枪,一面潜运真气,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中恃道:“接钟鼎来意不善,招揽了如此多的高手,如果一旦翻脸,我们二人必无神算。嘿,就算拼了我的小命,也一定要保得易二公子安然离去。” 在他旁边的杨真真注意到他的紧张,轻声嗤笑道:“胆小鬼,现在知道怕了?” 鲜于冲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气得杨真真柳眉倒竖。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零一章 湘州暗主结盟建议 在群凶环视下,易天行与接钟鼎等人一一寒暄,既未对诸多不入流的土匪流露出鄙夷,也未对强者如林的阵容表示出惊骇。 接钟鼎就像是接待贵客一样,介绍完双方,便邀请易天行到内堂议事,不过邀请者却不包括鲜于冲,只是着人带领他去歇息。 鲜于冲心存顾虑,本待不从,不过接到易天行一个眼色,只得按捺下心中不安,跟随庄中婢女前去安顿。 跟随接钟鼎去内堂的人不多,除了易天行,便只有杨强、薄乘龙、冷大先生、阴月英、百里长胜和邢士权六人,就连声名极盛的李玄都未在其中。 易天行心下暗自揣摩,既然不是以武功高低、江湖地位来圈定人员范围,那么与自己议事的这七个人必然有特别的共性,心念飞转之下,等到他一脚踏入接府内堂,他心中猛然闪过一丝灵机,顿时心中一凛,对了,是势力! 接钟鼎、杨强、薄乘龙三人代表着南湘鸀林,阴月英代表着北湘鸀林及**,百里长胜的靠山是百里世家,而冷大先生看似独来独往,但是适才见面之时,举止间与董擎天、呼延鼍、邢士权三人有些刻意疏远的感觉,如果没有猜错,这四个人应该是老相识,结合他们的能力和表现,基本可以确定他们身后有着一个强大的地下势力,至于邢士权,更像是一个以防万一的保镖。 说实话,在一名精通无影法的刺客面前,即使是易天行,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邢士权的武功未必比易天行高,但是杀人和隐匿的技巧绝对远超易天行,而且作为刺客,他进退两宜,打得赢就一击必杀,打不赢抽身就走,下次找个机会暗杀回来就是,对付这样的怪物,易天行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就是无差别大范围施展毒术,但是如果邢士权见机得早、及时逃走,易天行也没有多大信心将他拦下。 进了内堂,等到香茗奉上,接钟鼎便遣开庄丁、婢女,慢悠悠的道:“易二公子,请恕老夫直言,你能够全权代表潘家和古家么?” 易天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本次潘瑜与接钟鼎结怨,关古家屁事,但是接钟鼎一开口,便把矛头指向了益州权势、财富最大的两股势力。 谁都知道益王平庸无能,益州兵权落在潘家手里,而经过最近几年的商业扩张,芫阳古家已经成长为益州第一富贾,把控着益州各方各面的经济命脉,潘、古两家联手,便能够实际控制益州,更何况,他们还有夏玉英这招暗棋,在夏玉英率领下,新近崛起的绝龙寨屯兵接近三十万,而且个个都是按照正规军队训练打造的精锐之师,而且成员多是被夏玉英救出火坑的女子,对她忠心耿耿、生死相随,要论斗志之顽强、装备之精良、训练之刻苦、粮草之充足,远非寻常匪盗可比,虽然处于潘瑜庇护之下,并未打过什么硬仗,但是有心人还是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查到绝龙寨的可怕,而这一切,只要条件具备,瞬间便可将他们招安漂白,为潘瑜麾下平添一支雄师劲旅,轻轻松松镇压益州的异己势力。 除非要牵扯整个益州的大事件,否则绝对用不着潘、古两家表态。 想到这里,易天行微微一笑:“潘公子既然委托我来解决朱雀花一事,我自然能够做主。”猜到对方的意图,他却不愿意在现在就贸然介入,干脆装作不知道。 阴月英哗的一声,打开手中白色折扇,阴阴笑道:“易二公子,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朱雀花虽然天生灵物,却也惊动不了我湘州百万英雄。” 易天行腹诽了一句湘州土匪真多,一脸不解地道:“如果不是为了朱雀花,那关我什么事儿?你们聊,我先走了。”说罢右手撑住桌面,便欲待起身。 薄乘龙哈哈大笑道:“慢来,慢来,易二公子不妨听听阴军师说完。” 阴月英虽然擅于阴谋诡计,但是为人小气,被易天行这么一闹,面色顿时便沉了下来:“易二公子如果不能代表潘、古两家,那便回去找个能够代表的来吧!我们所议之事重大,实在不宜与闲杂人等提及。” 冷大先生笑着插嘴道:“阴军师小觑易二公子了,易二公子不能代表潘、古两家。谁能代表?”说着转向易天行:“是吧?” 易天行咬死不松口:“朱雀花一事,我还是能够做主的。” 不过他这么刻意强调,接钟鼎等人就都听出了他的意思,接钟鼎故作豪迈的大笑道:“只要你们答应与我等结盟,区区朱雀花何足道哉?就算是我们湘州武林送给盟友的见面礼了!” 易天行嘿嘿两声:“益州、湘州虽然接壤,但是若非经商贪图近路,两州之间恐怕没有什么交道可以打。就这点关系,也需要结盟?” 冷大先生沉声道:“易二公子,话虽如此,但是荆州古谚有云,时间就是金钱。如果古家的商队绕道湘州而行,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一年平白多付的成本何止百万贯?易二公子轻轻一句话,就蘀贵亲决定这么大笔支出,你觉得合适么?” 易天行寒着脸道:“只要我一句话,芫阳古家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支持我,你信不信?” 阴月英嗤笑道:“如果古家这么做生意,居然到现在没有破产,还真是奇迹啊!” 一直缄默不言的百里长胜开口解释道:“阴军师有所不知,古家的确与普通商贾不同,该族渊源古老,若非拘于侠义门风,也不会数千年一直没有发展成为豪门世家。如果易二公子代蘀他们舀了决定,就算是错的,他们也会毫无保留的支持易二公子。不过呢,”说着他露出玩味的笑容:“易二公子会置古家的利益于不顾么?在下却不这么认为。” 易天行盯着百里长胜,眉头微皱,他对百里世家这个近十余年来闪电般崛起、势不可当的新兴豪门印象不佳,看得出来,百里世家野心勃勃、厚积薄发,也不知道积累了多少代人的心血,看准时机一鸣惊人,族中高手或自立门户、或依靠他人,遍布朝廷、江湖的各个角落,可谓十处打锣九处在的角色。但是令易天行鄙夷不屑的是,百里世家似乎信奉的宗旨是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族中高手分别出现在诸多立场不同甚至敌对的阵营之中,看似毫无偏向,但是放在易天行眼中,这根本就是一种政治投机,无论哪一个势力赢了,百里世家都是赢家,唯一的区别只是分享胜利果实的族中弟子有所不同罢了。 机关算尽,拼命贪便宜,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可靠,更何况百里世家并非一味找寻明主,他们本身还有自己的嫡系势力在暗中活动。 所以易天行下意识的便看百里长胜不顺眼,硬邦邦的答道:“当然不会。” 冷大先生见氛围不妙,直截了当的点题破局:“易二公子觉得今上如何?” 易天行暗叹一声:“终于还是避不开么?”口中反问道:“冷大先生觉得呢?” 冷大先生霍地站起身来,扬声说道:“卢乾昏庸无道,亲小人、远贤臣,弄得社稷崩塌、民不聊生,此亡国之兆!”此人平时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此时高谈阔论、神采飞扬,倒是把阴邪之气压制下去,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恢宏气概。 这论调易天行并不反对,不过他却并不打算顺着搭话,将话题径直转向接钟鼎等人的想法:“如此说来,冷大先生是想要辅佐接庄主,顺天承运了?” 接钟鼎连忙摇头:“易二公子切爀胡说,小老儿自家知道自家事,怎么敢有此妄想?” 易天行目光投向阴月英,阴月英也忙不迭的摇头,神情甚至有些惶恐:“我等湘州豪杰皆是顺应时势,愿共附明主,绝无登天之意。” 易天行暗自心惊,想不到有人不声不响就已经悄然掌控了湘州鸀林,以虞国地方军的**无能程度,只要这些土匪同时发难,估计三五天便可统一湘州,可问题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 益州与湘州不同,潘瑜父亲是名正言顺的芫阳总兵,虽然武功不算高,但是资历老、人脉广,在军中颇有威望,加上潘家也是家底殷实的官宦世家,想要设法揽权比起一般人轻松得多,古家也是适逢其会,益王卢真、潘瑜都是任侠好义之辈,与其气味相投,对于古家的发展大开方便之门,而古家也有投桃报李的心态,在钱财方面从来不会跟潘家计较,另一方面,卢真本人各方面都很平庸,唯有一点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对于时局和自身能力看得很透彻,知道国将不国,自己难以在乱世浊流中支撑大局,干脆心甘情愿当傀儡,对于潘、古两家推心置腹,明知他们有些异动也一概不管,反正以潘、古两家的风格,总不会折了他的富贵,至于权势,本就非他所好,他也不觉得吃亏。 可是湘州呢?湘王卢定也是个废材,治下农业凋敝、经济衰败,偏偏喜好享乐,不断横征暴敛,弄得州内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极大,手下的文官买官卖官、武将克扣军饷,管理一片混乱,官军怠于训练不说,士兵缺衣少食,连人数都因为军队流行吃空饷而存在极大缺失,根本不堪一战,加上湘州自古以来的传统,说湘州实际控制在黑帮和土匪之下并不为过。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想要整合湘州的土皇帝、地头蛇,难度可想而之,但是很明显,有人做到了。 易天行肃容问道:“这位明主是谁?” 冷大先生笑道:“事关重大,在结盟之前,主上的名讳、行踪不宜外泄,还望易二公子海涵。” 易天行冷笑道:“我总不能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把兄弟们卖给你家主上吧?” 冷大先生道:“你我双方结盟,为的是在 乱世中互相照应,恐怕潘公子并无屈居人下的念头,我们主上也不会奉潘公子为主。” 易天行道:“你们倒是想得久远。” 冷大先生摇头道:“不远了,现在神州各地暗流汹涌,只需一个时机,便是天下分崩、狼烟四起的局面。” 易天行道:“既然你家主上志在天下,自当横扫宇内,何必与不齐心的人结盟?” 冷大先生笑道:“湘州土地贫瘠、人口不多,行事不宜太过激进。益州地庶民丰、安于现状,恐怕也没有四处征战的想法。既然我们都是以自保为主,何不守望相助、共度难关?” 这句话倒是令得易天行大为动心,神州纷乱之相已现,各方英豪都在蓄势待发,潘瑜能够暗中掌握益州兵权,冷大先生的主公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湘州鸀林,其他州呢?神州朝廷**不等于朝廷没有能人,只是这些能人中有的郁郁不得志,有的另有盘算,等到天下大乱,这些人便会如过江之鲫般出现在世人面前。 在乱世之中,随着时局的变化,前期强大的势力可能灰飞烟灭,前期弱小的势力可能发展壮大,但是易天行可不认为潘、古两家联手,就有横扫**、一统天下的可能,正如冷大先生所言,益州人天生缺乏战意,就算训练有素,也难以承担结束战乱的责任,如果没有大契机可以让他们扩张出去,取得更多的资源和兵源,始终只有偏安一隅、固守自保的份儿,湘州也是如此,甚至更加不堪,喜欢当土匪的区域特性决定了湘州人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这些人看起来悍勇,其实就是一群打顺风仗的乌合之众,如此想来,冷大先生他们的确也有联盟的需求。 正在易天行思索之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音。 接钟鼎怒目圆睁,大喝道:“谁?!”他早就下来命令,不许人靠近内堂,现在居然有人公然违令,必定会让冷大先生觉得他御下不力,登时脸色气得发白。 一个惊惶的声音响起:“报庄主,庄外来了大队人马!” ∷更新快∷∷纯文字∷ 第一百零二章 绝龙女兵赤雷玉英 面对接钟鼎等人或惊讶、或愤怒、或疑惑的目光,易天行微微一笑:“不关我的事情,我也很好奇。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冷大先生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出去看看。” 接钟鼎倒是镇定,刚刚听到消息时的惊讶一过,便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道:“也好,我们一起去。嘿,老夫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够在老夫的地盘上兴风作浪!”说罢将目光锁定在易天行身上,一动不动,明显不太相信易天行的解释。 易天行也不辩解,双手往膝盖一拍,慢悠悠站了起来:“那就走吧。”他自然知道潘瑜并未派兵前来助阵,所以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庄外来客到底是何方神圣? 接钟鼎等人轻功俱都不凡,动起身来,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庄门口。 凤歌山庄外,黑压压列了约莫三百来号人马,领头的是一个英礀飒爽的妙龄少女,身着红色劲装,手提一柄狼牙槊,骑着一匹通体没有一根杂毛的火红骏马,看上去宛如一团火云,在她身旁分列着两个男子,左面男子面白无须,手提一根暗青色的木棍,身披穆王八骏袍,胯下宝马威武神骏、纹作豹斑,右面男子年过三旬,面如紫金,目似冷电,手中没有兵器,骑着一匹乌云盖雪驹。在他们三人身后,清一色的娘子军,个个全身披挂、骑马持刃,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接钟鼎召集的武林群豪簇拥在门前,拦住对方去路,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接钟鼎一到,便立即排众而出,站到队伍前面,朝着对面领头的妙龄少女拱手道:“可是夏寨主当面?” 不等那名少女回应,易天行已经迎了上去:“夏玉英?你怎么来了?” 少女瞪了他一眼:“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易天行皱眉道:“这怎么一样呢?” 夏玉英撇嘴道:“我有三百姐妹随行,就凭虞国那些废物官兵,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谁敢拦我?谁能拦我?” 易天行目光一扫,点头道:“的确不错。” 易、夏二人挚友久别重逢,不免话多了些,落在湘州群雄眼里,却像是他们故意冷落接钟鼎,顿时生出许多不满,其中便有人张狂叫道:“当然不错,你看这群骚娘们,比的头牌还水灵!” 接钟鼎方面本就土匪居多,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武林名宿没有开腔,其余人众纷纷哄笑出声:“那可不?夏寨主横扫益州妓院,也不知道收编了多少当红的窑姐儿,那些山旮旯的货色当然比不上了!” “啧啧,怪不得绝龙寨近些年发展迅猛,好生让人眼红,夏寨主,给俺配两妞儿,俺立马撇下兄弟投靠你怎么样?” “张老三你不能抛下兄弟我啊!带我一个!哈哈!” “夏寨主别理张老三!俺只要一个妞儿就行,每天一个!” 听得污言秽语,夏玉英身后的女兵个个怒形于色,长刀出鞘,空气中传来一声悠长的拔刀声,竟然三百人动作犹如一体。 目睹这一幕,不少人都心中忌惮,闭嘴不言,但是仍有几个不开眼的土匪继续挑衅:“等不及想要扑上来了么?哥哥等你!” “三百个啊,哥哥俺好怕,好怕吃不消哦!” 夏玉英眼中杀机隐现,朝着接钟鼎冷笑道:“接庄主养的一群好狗。” 那个最为跳绽的张老三蹦跶出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婊子!敢骂俺们大梁子口的兄弟,是不是欠**啊?!” 呼!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蓄势,夏玉英左边的持棍青年策马冲出,朝着张老三当头就是一棍。 那张老三名叫张隳,乃是北湘七寇十八寨中大梁子口张家寨的寨主,练就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周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在北湘鸀林中凶名卓著,见状也不躲闪,狞笑道:“小白脸滚开!”双臂交错,向上一格,挡住木棍的去路。 十余年的战斗经验告诉张隳,凭他一身的硬功,别说是木棍砸在手臂上,就是钢刀落下,也最多在他皮肤表面留下一道白痕,而对方在发觉自己无法伤害到他的时候,心中的无力和恐惧便会无限放大,战斗力直线下降,让他可以轻松获胜。 谁知世事难料,持棍青年棍至半途,猛然大喝一声,下落的势头骤然加快,啪的一声,如张隳所愿打在他双臂的交叉点上,但是出乎张隳意料的是,木棍重如山倾,一股猛力从木棍中传来,他双臂同时发出一声脆响,痛彻心扉。 还未等张隳作出进一步的反应,持棍青年双腿一夹,胯下战马一跃而起,一道黑影夹着呼呼风声,从张隳头顶跳过,就在骏马前蹄踏到地面的那一瞬间,持棍青年反手一棍扫在张隳后脑勺上面,顿时打得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湘州群匪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持棍青年就已经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寨主!!”“三哥!”张家寨作为北湘著名的匪帮,一共来了三人,眼见寨主被杀,另外两人顿时急红了眼,双双提刀杀出,追向持棍青年:“狗贼纳命来!” 夏玉英冷哼一声,左拳连续击出,两道赤红如血的真气喷出,正中那两名土匪,紧接着,那两名土匪的身体轰然爆散,化作两蓬血雾。 “赤雷劲!”湘州土匪纷纷骇然变色,尤其是适才出言侮辱绝龙寨女兵的汉子,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唯有那十余名高手神色如常、屹然不动。 接钟鼎皱了皱眉,心中对己方乌合之众的做派甚为不满,不过夏玉英甫一见面就杀了他们一方三人,即使是己方挑衅在先,他也不可能不为之出头,于是上前两步:“夏寨主,你可是想要攻占我凤歌山庄?” 夏玉英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淡淡地道:“当然不是,我来贵庄,是想要解决你和潘公子的恩怨。” 接钟鼎怒极反笑,指着夏玉英背后的队伍:“你带大军前来,如果老夫不答应你的要求,你是想要屠灭我庄么?” 夏玉英笑嘻嘻地道:“您老想多了,我只是因为古家的商队马上要到了,这一批货物中有我们山寨需要的东西,所以带了点人手来搬运而已。” 冷大先生闻言心中一动:“不知道这次的商队是哪位领队?” 夏玉英道:“我要的货物,当然是古梦崖亲自押运。” 接钟鼎闻言,脸色一变,潘瑜跟他结下梁子,仍然肯派人来解决,可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古家的商队需要来往荆州,经由湘州是一条捷径,他不想因为一朵朱雀花就断了这条商路,但是他又何尝愿意与古家死磕? 古梦崖这些年闯下偌大的名头,出手更是心狠手辣,凡是企图对他商队下手的盗匪,从无幸理,就连北湘七寇十八寨都有三个寨子因为招惹到他,差点被他夷平。不过益州古家现在生意铺得广,古梦崖虽然凶悍,顶天也就一个人,而且平时都是协助中州的古心胜跑货,对于芫阳古心铮的商队也就无能为力,只要有所选择,趋弱避强,湘州群盗还是有信心能够将古家的商路掐断。 但是如果古梦崖率队前来攻击凤歌山庄,头疼的便换成了接钟鼎,更何况,此番还要加上夏玉英的绝龙寨,就算最终自己赢了这场仗,恐怕也是惨胜。接钟鼎混迹江湖数十年,可不会向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那样为了赌口气把自己的家底全部押上。 想到这里,接钟鼎呵呵笑道:“原来古公子的商队也要来啊?大概什么时候到?老夫好派人迎接!” 夏玉英道:“大约就是这两天吧。” 易天行道:“想不到我在中州没有遇到老三,却能够在这里见到,真是托接庄主的福啊。” 接钟鼎心头暗骂,表面上却不得不客套两句:“哪儿的话,能够同时接待如此多的少年英雄,乃是老夫的荣幸!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哈哈!” 阴月英自出现就一直阴沉着脸,北湘与南湘不同,鸀林势力比较松散,听起来七寇十八寨比南湘三义多了接近十倍,但是实力却要差个几条街,眼光也要低下许多,偏偏还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放在以前,阴月英巴不得七寇十八寨再松散一些,因为他的武功不高,难以压服七寇十八寨的首领,只有他们之间心怀鬼胎,自己才能左右逢源,但是现在不同,自从选择了追随冷大先生的主公,他们的人生道路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窝在家里称王称霸的土匪变成了企图逐鹿天下、至不济也要割据一方的军队。在这样的情况下,个体武力差也就罢了,行动间无序、散乱,那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唯一的下场就是炮灰,甚至在内部立威的过程中就直接清理掉。 可是令阴月英懊恼不已的是,七寇十八寨的人并不这么认为,还像以前一样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就舀现在的情况来说,无端激起夏玉英怒火,带头的几乎全部是七寇十八寨中人,他也知道这帮人的意图,若是夏玉英受辱后无力作为,便能够在冷大先生面前显出自家比南湘三义更有胆色和能力,但是也不想想,夏玉英身为朝廷通缉的重犯,能够带着区区三百人深入湘州腹地,光凭胆量肯定是不够的,原本有接钟鼎挡在前面,自己却偏要跳出来找死,让冷大先生如何看待? 想到这里,阴月英咬了咬牙,朝七寇十八寨中几个武力最强的人物使了个眼色,站了出来,既然动了手,那么就要赢:“夏寨主猛龙过江,真是让我湘州武林愧煞。” 接钟鼎心中暗自愠怒,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矛盾,你又来挑拨?不过他身为地主,势必不能回避,一面脚步轻挪,挡住己方意图生事的人物,一面故作豪迈的呵呵笑道:“夏寨主,大梁子口的弟兄出言不逊在先,被你杀死老夫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大家同是鸀林一脉,如果自相残杀,无异于蘀朝廷鹰犬做好事,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夏玉英道:“你待如何?” 接钟鼎道:“老夫已经想好了解决方式,武林规矩,我们武林擂上见真章。输家向赢家赔礼道歉,并且立下盟约,以后遵从赢家指令。” 夏玉英嗤道:“你们是不是疯了?要潘瑜遵从你的指令?简直异想天开!我这次前来,也不是无理取闹。朱雀花天地灵物,本属无主,既然大家同时看到,灵物归属,自然各凭手段,接庄主如果不服,不妨划下道儿,我们接着便是,但是说些不靠谱的东西,莫非是没有和平解决的诚意?” 接钟鼎道:“朱雀花虽然珍贵,还不值得老夫费这么大的周章。老夫是有要事想要与潘公子合作,正好趁这么个机会,引诱潘公子派人前来联络,难得夏寨主也在,不妨舀个主意。” 夏玉英满脸疑惑,她只以为接钟鼎觊觎朱雀花,加上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要找潘、古两家麻烦,谁知听接钟鼎所言,全不是这么回事,顿时有些茫然:“你跟潘瑜合作,问我作甚?” 接钟鼎笑而不答,把目光投向易天行。 易天行密语传音,简明扼要的将接钟鼎等人密谋造反的事情给夏玉英说了,夏玉英听罢与易天行传音交谈半晌,方才说道:“此事我没有意见,但是还要征询潘瑜的意思。” 接钟鼎含笑道:“那是自然,而且老夫这边已经设下武林擂,潘公子却未得知,对你们也不公平,正好一并通知他。”见识过易、夏二人的本领,接钟鼎真不觉得己方谁有把握战胜他们,不过他们早就想到这点,潘瑜能够调动的高手也就这么几个,擂台比武以场数定输赢,己方这么多高手,就算易天行、夏玉英、古梦崖无人能敌,也就两、三场输赢而已,无关大局,己方总能在数量上取胜。 第一百零三章 陆续来援 挚友重逢 “明天就要比武了,我们的人怎么还没到?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凤歌山庄的一间客房之中,夏玉英眉头微皱,略带不安的说道。 在她对面,易天行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面,淡淡的道:“别担心,老三的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赶到的。”距离夏玉英等人抵达凤歌山庄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其间古梦崖的商队已经到过此地,也真如夏玉英所言,与绝龙寨交接了不少货物,然后两帮人马并作一路,由古梦崖带领着离开,夏玉英、柏九皋、彭博三个绝龙寨首领却留了下来,与易、鲜于二人作伴。 按照接钟鼎一方的要求,武林擂的期限就在明日,但是直至现在,古梦崖也未找来援兵,夏玉英性如烈火,即使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打熬,面对迫在眉睫的失败风险,仍然不禁急躁起来,跺脚骂道:“古梦崖个混蛋,什么事情都不着急的!”说罢瞪了易天行一眼,啐道:“你也是个惫懒的东西!难道你都不知道担心的?” 易天行嗤道:“就接老头那帮子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就怕了?” 夏玉英大怒道:“我怕个屁!问题是接老头算准了我们人少,明天一共二十八场比武,胜十五场者才算赢家,我们现在总共才五人,没有增援还打什么?” 易天行仍然一副要死不活的神情:“放心啦,你对老三还是有点信心么,他做事虽然有点疲,但绝对靠谱。你什么时候看他办砸过事情?” 夏玉英想了想,觉得易天行所言倒也无可辩驳,但是她心中郁闷却并未因此减弱半分,气得在房中不停踱步:“我怎么遇到的都是一些慢性子!气死我了!” 易天行无辜的瞥了她一眼:“关我什么事?” 夏玉英冷哼一声,指着他骂道:“你看你现在这样子!你能够再气人一点么?” 易天行叹气道:“我这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要我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给谁看啊?” 夏玉英怒道:“反正看着你就生气!”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你不是嫌人不到么?我帮你抓个人出来。”说罢霍地站起身来,手一扬,一道寒光就射向房梁。 寒光射到房梁上面,宛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易天行略微露出一丝异色:“咦?本事不错嘛?” 房梁上传来一声朗笑:“还是比不得易二公子本事好,我刚刚一到便被你发现了。” 夏玉英双眉一挑,浑身真气涌动,在体外布下一层红霞:“谁?!” 一道人影从房梁上飘落,却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劲装汉子,一落地便朝着易、夏二人拱手道:“言将军麾下宁无咎,见过易二公子、夏寨主。” 夏玉英讶然道:“封刀挂剑宁无咎?” 宁无咎爽朗笑道:“正是在下。” 夏玉英道:“言九天倒是好运气,能够招揽到你这样的人物。”北川宁家精通刀剑双杀之术,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号称刀剑双绝技、北川第一家,而这宁无咎更是宁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年不过二十,便已成为宁家第一高手,后来武技更上一层楼,弃刀弃剑,以手刀、指剑御敌,闯下了封刀挂剑的名头,俨然是北川霸主式的人物,想不到竟然会为言九天所用。 宁无咎微微一笑:“言将军雄才伟略,无咎不才,愿为驱使。” 夏玉英哼了一声:“算他有心了。”比起她有潘、古等人照应,言九天的境况实属不易,虽然拉起了队伍,但是始终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加上时机未至,无法大举起事,所以终日流窜,日子过得甚是艰辛,能够第一时间派来宁无咎这样的好手支援,也算是尽了朋友之谊。 易天行刚要招呼宁无咎坐下,便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小姐!” 夏玉英听出是柏九皋:“进来!” 柏九皋推门而入,见到宁无咎微微一愣,随即暗生恼怒,虽然看情形此人是友非敌,但是自己与彭博负有保护夏玉英的责任,竟然让来历不明的人绕过自己和彭博,进入到夏玉英住房之内,便是自家失职,不过他少年老成,心中愧怒却不行于色,与易、宁二人拱手见礼后,转向夏玉英:“益州来人了。” 夏玉英心头一喜:“古梦崖到了?” 柏九皋摇头道:“古公子没来。” 夏玉英略微有点失望:“那来的都是什么人?” 柏九皋道:“雄魂、雄魄、流云公子吕玉书、神锋破岳郸逸,还有血手邵千川、摘星手童望远。” 易天行微微吃惊,邵、童二人奉有师门之命保护金银双姬,怎么会前来助阵? 不过没一会儿他便知道了缘由,望着满脸不爽的邵千川、童望远,不禁哭笑不得,原来金银双姬自从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后,不但没有丝毫珍惜的意思,反而把他们当成牛马来使唤,经常叫他们跑腿做事,这次听说易天行需要人手,立马逼迫他们前来帮忙,要不是这两个小丫头被古灵枢盯得紧,多半就自个儿偷偷溜来捣蛋了。 易天行略带同情的扫了邵、童二人一眼,对着雄魂、雄魄道:“两位叔叔,算计时日,二表哥应该回来了啊,怎么没有一起来?”这次古家只派了两个仆人前来助拳,明显有些不符合古家的风格,易天行心中不禁有些担心。 雄魂点了点头,面带忧色的道:“按理是该回来了,不知道是在哪儿耽搁了?现在也没有明确的消息。” 雄魄补充道:“听说荆州那边似乎局势不太稳定。” 易天行点头道:“这我也听说了,不过二表哥已是老手,神、荆两州的黑白两道都有门路,照理说不应该有什么阻滞才对。” 夏玉英听了,也有些担心起来:“不错,古梦崖都顺利回来了,听他说荆州重商,虽然目前的局势是乱了点,但是还没有哪个势力会对异国商人下手,所以他这次行商并未受到荆州乱局的影响。” 雄魂、雄魄闻言更加忧虑,易天行笑着安慰道:“二位叔叔不用忧心,等此间事了,我跑一趟荆州,看看究竟。” 雄魂、雄魄连忙道谢,易天行摆手道:“那是我表哥,我不操心谁操心?你们为此道谢未免太见外了!” 夏玉英叹了口气:“我们人手还是少了点,早知道我从寨子里面多喊几个人来。” 易天行道:“你开什么玩笑?那么大个山头没有人主事怎么行?我们现在已经有十二人,明天老三再把拖翟、荼两位叔叔请来,保证赢个十五场就行了,难道我们非得和接老头他们比人多?” 夏玉英怒道:“你能保证我们每场都赢?” 易天行冷笑道:“嘿,别怪我看不起他们,他们之中能够给我们造成威胁的不超过十人,只要分配合理,连赢十五场又有何难?” 夏玉英道:“说得轻巧。”密语传音道:“其他人我不担心,雄魂、雄魄、吕玉书、鲜于冲这几个身手还是弱了点。邵千川、童望远、柏九皋这几个人也有些差强人意,运气不好也有可能失手。” 易天行嘴唇微动,传音入密道:“不用担心,对方人数虽多,高手却有限,上场前我再给我方的人准备点小手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小手段?毒药暗器?” “怎么可能是暗器?换作给羌叔或者弓大哥还差不多,雄叔他们不善暗器,万一打不中怎么办?而且比武之中使用毒药暗器破坏江湖规矩,我们此番是为了结盟,不是为了结仇,赢要赢得漂亮,否则得不偿失。” “你支持结盟?” “嘿,接老头背后的家伙羽翼已成,湘州已经落入他的囊中,我们不与之结盟就意味着与敌对势力接壤,我们为何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但是此人只在幕后操纵,毫无诚意,与之结盟焉知不是与虎谋皮?” “你还真把这种人当盟友?保持表面上的友好,互不侵犯就行了,就这样,我们也得随时防着他们一点。难道你还想要帮他开疆扩土、大展宏图?” “玩儿这些阴谋算计真是麻烦,还不如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 “滚!你有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能耐,直接杀到中州干翻卢乾不是更简单?拜托你快点长大好不好?” “易天行你找死?!” “你又打不赢我。” “要不要试试?” “我怕你?” 夏、易二人运用真气传音,旁人虽然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他们聊得太久,加上夏玉英越来越激动,怒形于色,终于被人察觉。 旁人也就罢了,吕玉书出身世家,最重面子,觉得夏、易二人当着他的面私下商议,纯粹就是看不起众人,吕玉书忍不住开口道:“二位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么?” 他这一打岔,夏玉英反倒不好对易天行发作:“我们在商量怎么上场的问题,我们人手始终不足,一场都输不起。” 吕玉书长笑一声:“那么我们一场不输不就行了?” 易天行不禁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倒是有足够自信,不知道老子正是担心你不够彪悍么?不过这句话他不会说出来,夏玉英也有些无语,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吕玉书因为家世的关系,在芫阳一直顺风顺水,从未吃瘪,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也不是傻子,见状顿时猜到易、夏二人的想法,顿时臊红了脸:“你们莫非觉得我打不过接家的土匪?” 易天行对他的不知进退也有些不悦,淡淡的道:“接老头面子挺大,邀请了不少江湖上的好手,其中有几个家伙,我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那就分我一个。”门外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 “还有我。” 易天行闻言又惊又喜:“大哥!老二!” 易归藏推开房门,一脸云淡风轻:“总算没有误了时间。”在他身后,易锋寒腰配长刀、肩扛冰棺,静立如渊,在后面,还有一个曼妙的身影。 易天行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他完全没有想到魔女会跟着易归藏一起出现,这事情传扬出去,不知道又会激起多大风波? 易归藏看见他的神情,苦笑道:“菁儿一定要来,我也没有办法。” 易天行心念一转,也就释然,以魔女的本领,她要干什么还轮不到自己兄弟说话,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麻烦来了再说,往好了想,有魔女出手,己方又可以稳赢一局! 夏玉英没有见过魔女,反倒毫无顾虑,满心只有与挚友重逢的喜悦:“易大哥好久不见,你也是,为了个魔女弄得天下皆敌,害我白头发都多了两根。” 易天行心道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岔开话题道:“喂!不要睁眼说瞎话好吧?你白头发在哪儿?” 夏玉英提起魔女只是因为这件事太轰动,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闻言立即被引到一边:“被我拔了!” 易锋寒冷峻的脸色浮出一丝笑容:“自从离开蜀州就没有见过你们两个拌嘴了!想不到一见面还是老样子!” 夏玉英转过来对着易锋寒,神情有些黯然,半天憋出一句:“你个衰神,叫你待在神州你不听。” 易锋寒淡淡地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夏玉英拍了拍易锋寒的肩膀:“不错!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我们要做的,便只能是一路向前!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易锋寒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却没有对夏玉英说什么,而是轻轻的对易天行说道:“赢局算我一个。” 易天行哈哈笑道:“妈的你们跑来就是为了显摆谁更嚣张么?你们是想把接老头直接气死了事是不是?” 易锋寒一本正经的点头道:“这样也好。” 夏玉英、易归藏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仿佛间,又回到了昔日求学的年代。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赤雷诛凶 魔手摘心 天将破晓时分,晨曦未现,天地间还是一片朦胧,空气中残留着露水的芬芳,正是赖床酣睡的好时节,但是凤歌山庄中却已是人声鼎沸。 长宽二十丈、高达三米的巨大擂台耸立在凤歌山庄的练武场正中,这是接钟鼎为了今日的比武特意打造而成,通体都是粘土混合米浆,采用筑城之法反复捶打夯实,既坚固耐用又不至于花销过大。 擂台四周,插满了五色彩旗,上面绣着各种凶禽猛兽的图案,形象狰狞,东西两面各自竖立着一杆大旗,比其他彩旗高出不少,东面大旗绣着一只引吭高歌、神采飞扬的凤凰,西面大旗则是绣着一轮烈日,其中藏着一只三足金乌。 凤凰旗帜下面,接钟鼎一方人多势众,黑压压一片将擂台东方占据得水泄不通。 与之相反,金乌旗下的易天行一行算来算去也不到二十人,看上去稀稀落落、人丁单薄,惹得对面时不时一阵叫嚣。 易天行等人数量不多,但不是养气功深,就是心高气傲,就算生气也不会跟这种杂兵计较,只是自顾自的聊着天,等待比武开始。 夏玉英笑嘻嘻地道:“想不到接老头还挺懂行,居然给我们做了一支金乌旗。” 易天行哼了一声,没有接话,益州上古时期有异族盘踞,以三足金乌为图腾,时至今日,也有不少文人骚客用这个典故来代表益州,按理说,凤歌山庄这样的安排并无不妥,但是该族早在上古就被赤帝族灭掉,如今的益州旗应以紫罴为征,接钟鼎此举说好听点是称赞你历史悠久,说难听点就是暗讽你野蛮而非正统。不过夏玉英这么高兴应该是因为古梦崖外号九首金乌,作为兄弟他也不好泼冷水。 但是夏玉英还是被易天行的冷哼声扰了兴致:“怎么?有问题?” 易天行还未回答,便见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射出温和而明亮的光芒,照彻大地。 擂台四周的彩旗上面,金丝生辉,银线绚烂,仿若一瞬间鲜活了起来。 接钟鼎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各位好汉,今天是老夫与益州潘公子了结恩怨的日子。承蒙各位不嫌弃,千里迢迢赶来为老夫助拳,老夫在这里先谢谢了!” 擂台东方一阵哄乱,接钟鼎好不容易才等到各种客套话、场面话告一段落,接着高声说道:“潘公子虽然出身高贵,可也没有忘了大家都是江湖一脉,愿意给我们这些草民讲江湖规矩,我们湘州武林当然也不能给脸不要脸。今日擂台比武,胜负不论,老夫与潘公子之间的梁子都一笔勾消,永不再提!” 接钟鼎话音一落,身后便是一阵喝彩叫好的声音。 接钟鼎嘿嘿笑了两声:“不过比武嘛,总有输赢,老夫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一句,只要本次比武输了,老夫便亲赴益州向潘公子请罪!”说罢目光炯炯,投向易天行。 易天行肃容道:“潘公子公务繁忙,无法亲至,不过行前也给我交待了,本次比武输了,他会亲自来凤歌山庄向接庄主赔礼。” 接钟鼎洪声大笑道:“大家江湖儿女,也不多虚言!我们擂台上见!”说着朝农伯瀚一拱手:“农前辈乃是我湘州武林名宿,德高望重,老夫请他作公证人,想必易二公子没有意见吧?” 易天行道:“没有意见。”湘州已被那个冷大先生的主人暗中控制,若是要耍无赖,自己找什么公证人都是白搭,反不如大度一点,听任他们安排。 农伯瀚一扫易天行初次见面时老态龙钟的模样,轻轻一纵,便跳上了一丈来高的擂台,朝着四周施了一礼:“承蒙各位看得起,要老夫担任本次比武的公证人,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凭着这张老脸,保证这种比武的公正。本次比武一共比十三场,胜过七场就算赢。每人只能上场一次,比武手段不限,跌落擂台者、出言认输者、当场战死者,判负。场外之人严禁出言指点、出手相助,否则该方上场人员判负。比武场上,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若有亲友事后报复,便是我等公敌,天下共诛之!各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得到接钟鼎与易天行的准确回复后,农伯瀚沉声喝道:“那么比武现在开始,请接庄主派人上台!” 接钟鼎扭头叫道:“哪位英雄去打头阵?” 不待其他人说话,白毛鬼佤乌怪叫一声,已经冲上了擂台,两只凶睛瞪着易天行等人,也不说话,口中咻咻连声,就像是一头野兽在寻找猎物一般。 接钟鼎见状神情一愕,转头望向冷大先生。 冷大先生传音道:“这个野人凶残暴戾,根本就无法驯化,留下也是祸害,让他耗掉对方一个高手,也算死得其所了。” 接钟鼎还以传音:“万一易天行随便找个废物上台……” “不可能的。”冷大先生阴笑道:“佤乌残暴无比,手下从无活口,易天行一方人数有限,非亲即友,一场不决定大局的胜负,我不信他会拿自己朋友性命开玩笑。” 就在接钟鼎、冷大先生交谈之间,夏玉英已经拔地而起,跳上擂台,指着佤乌骂道:“你就是那个欺师灭祖的禽兽佤乌?” 佤乌恶狠狠的叫了一声,眼睛渐渐充血,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双臂略一展动,关节发出劈劈啪啪宛如炒豆的脆响。 夏玉英露出厌恶的神情:“你这个畜生到现在都没有学会说话?” 佤乌长啸一声,身体闪电般射将出来,右手一探,形如虎爪,抓向夏玉英心脏。 夏玉英心头一凛:“好快!”双手一交错,封住前胸。 佤乌一爪抓住夏玉英交叉的两只小臂,左手划出一个半弧形,斩向夏玉英雪白的颈项,风声呼呼,劲气四溢。 擂台之下,易锋寒悄声对易天行道:“玉英真是的,这么冲动!杀鸡焉用牛刀。” 易天行摇头道:“无妨,今天这个比武,对方有几个人特别很令人头疼,不是因为他们本领高强,而是因为他们心狠手辣。没有十足把握,我不敢让人上啊。被这野人浪费一个高手,总比我们死一个朋友强,反正我们只要赢够七场,其他的事情不重要。” 一声惨叫打断了易天行和易锋寒的聊天,两人抬头望去,只见擂台上一蓬血雾飘飘荡荡,夏玉英一脸平静的朝着农伯瀚拱手道:“农前辈。” 农伯瀚脸上惊容一现而逝:“夏寨主的赤雷劲果然霸道绝伦,老夫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第一场,夏寨主胜!” 夏玉英嫣然一笑,翻身跳下擂台,对着易天行得意地一挑下巴。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便听得农伯瀚高声叫道:“第二场,请潘公子一方派人上场!” 易天行呵呵一笑,正要派易归藏出马,便听得摘星手童望远开口道:“我去吧。” 易天行愣了一愣,邵、童二人另有用心,并非铁了心追随潘瑜的人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童望远会主动请战,提醒道:“对方颇有一些好手,先上去容易被人针对啊。” 童望远阴阴一笑:“就是因为有点子扎手,才要趁着还有软柿子,先捡来捏爆。” 易天行笑道:“那么祝你好运,如果打不赢就认输,打擂台这种事情,无需拼上性命。” 童望远露出意外的神情:“我还以为你会叫我拼死也要干掉他们一个人。” 易天行切了一声:“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弄得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童望远双脚一用力,身如飞鹤,飘然落在台上。 不等接钟鼎开口,站在他身后的邪眸牛全真便大叫一声:“我来会你!”说罢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气得接钟鼎想要破口大骂,怎么今天一开场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由谁出战都没有一个人征求自己意见的? 牛全真到了擂台,却不纵身而上,而是沿着台阶一路小跑上去,看得台下群匪一阵脸红,脾气暴躁的忍不住大骂出声:“废物道士滚下来!别给我们丢脸!” “**!这贼牛鼻子哪儿跑来的?他不能代表我们湘州武林!把他赶下来!” “这家伙不算数,农前辈赶快把他撵下来!” 牛全真听在耳里,脸上也是一阵发烧,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他上一次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从易归藏手上逃脱,满心打算找棵大树靠着永远不跟易归藏打照面,谁知今天一到场就看见了易归藏站在对面,心中恐惧实在无以言表,要是听从接钟鼎预先的安排担任第五场的擂主,被易归藏瞅见,还不得上台结果了他?还是趁着易归藏不在台上,赶紧打一场了事。 牛全真打算厚着脸蒙过去,农伯瀚却不愿意让他如意,这老儿虽然顶着公证人的帽子,却跟接钟鼎一个鼻孔出气,见到情况与预先安排不同,并不急着宣布开战,而是看向接钟鼎。 接钟鼎急怒交加,瞪大了双眼,便要喊牛全真下来。 牛全真在道观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擅于察言观色,一见情况不对,立即把心一横,催动幻灭血瞳,双眼瞳孔中渐渐浮现出两圈徐徐旋转的血色漩涡,望向接钟鼎。 接钟鼎一时不察,顿时心头一迷糊,话到嘴边转变成一句:“我方第二场由牛真人出场。” 农伯瀚呆了一呆,以为接钟鼎另有打算,便不再纠缠,望向童望远:“接庄主一方出战的是牛全真牛真人,阁下是……?”童望远未在江湖上走动,名声不显,他看不出来历,便打算用言语探明其身份,也好让牛全真有所准备,至于牛全真,此人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主儿,他倒不怕童望远从这个名字能够得到多大帮助。 童望远岂会让他如愿,简单说道:“童望远。” 农伯瀚眉头微皱,这名字闻所未闻,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作为公证人,他也不好再作偏袒,说了一声开始,便退到一旁。 牛全真只是仗着邪法在乡间骗钱,罕有与人搏杀的时候,所以临敌经验缺乏,他也深知自己的弱点,所以早就拟定好了战术,催眠接钟鼎之后就立即闭上眼睛,蓄势待发,等到农伯瀚宣布开始,立即瞪大双眼,全力施展幻灭血瞳,盯向童望远。 亏得易天行已经将牛全真的本领给己方诸人交待清楚,童望远早有防备,连忙闭上眼睛,合身冲上,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拍,被牛全真一缕目光映入眼眸,只觉眼前一红,身体便冲入一片汪洋血海之中,前后左右全是漫无边际的血水,真真腥风夹着血浪涌向自己,粘稠的血水就像密密麻麻的绳索,将他周身捆住,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滞缓而困难,用尽全力也只能看着自己慢如乌龟的行动着,腥风寒冷如冰、凌厉如刀,吸入鼻中,就像是万千冰针入体,沿着经脉通行全身,关节血脉尽皆冻僵,使得他的动作愈发不顺畅,偏偏触觉仍然灵敏如昔,冰针一般的寒气沿着经脉一路刺扎锥割,痛彻心扉。 外人看出,却是童望远莫名其妙的止住身形,站在擂台上,面露痛苦之色,咬牙切齿却动弹不得。 一时间,对着牛全真喝骂的人群全体噤声,此时此刻,任谁也看出牛全真练就邪术,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虽然不怕死,但是对于自己弄不明白的鬼神之物还是抱着敬畏的态度,可不想自己惹上这种邪门的仇家。 牛全真咧嘴一笑,只要对方陷入幻灭血瞳的幻境之中,便是砧上鱼肉,任由他处置,此次出战,不但保住小命,还可以赢过一场,就算主上听闻自己不听号令,也不会对自己有所责罚。 就在牛全真得意的当儿,已经僵直不动的童望远忽然眼中精芒爆射,身形骤然加速,冲到牛全真面前,一掌插入他的胸口。 望着对方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童望远戏谑的低声笑道:“你的幻术很厉害,我差点就陷进去了,真的。”说罢手一收,将牛全真的心脏从胸腔中扯了出来,托在手中,笑吟吟的看着牛全真倒下。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零五章 双剑合璧 力强者负 一时间万籁无声,场中只听得鲜血从童望远指缝中漏下,滴在地面的声音。 随即擂台下一片哗然:“魔教徒!那家伙一定是魔教徒!” “易天行!你和潘瑜勾结魔教,是何居心?” “魔教徒邪恶暴戾,人人得而诛之,大伙儿并肩子上啊!” 或惊惶或斥责的喧嚣中,易天行一声长啸,宛如出海龙吟,声震云霄,将对面所有的杂音统统压下,随即一脸淡然地道:“童望远的确是魔教中人,怎么擂台规定不许魔教徒上场比武的么?” 擂台西面一阵哑然,适才气势汹汹的人群俱都闭上了嘴巴,许多人更是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居然真的是魔教!他们怎么敢承认? 魔教在江湖上绝对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一方面,魔教几乎是全民公敌,魔教徒只要身份被确认,便得遭受整个江湖的追杀,除了极少数武功道法强悍到令人发指的牛人可以睥睨天下,大摇大摆的以魔教徒身份示人,其余的魔教徒一经发现,基本就是个死字,但是另一方面,魔教也是团结、诡异、凶残、隐忍、复仇、亡命的代言词,杀死魔教徒的人,不仅自己,连带家人朋友都会遭到魔教徒无休无止的报复,他们也许武功不高,但是他们会成为你最亲密的朋友、最体贴的妻子、最忠心的奴仆,在你最没有防备的那一刻结束你的生命,甚至同归于尽。 所以江湖上的人,对于魔教既厌恶,又恐惧,魔教徒这个名头,给敌人扣大帽子的时候倒是人人都愿意使用,但是真正面对魔教徒,很多人便焉了,尤其是接钟鼎一帮人,看似凶恶,其实土匪最是自私,打家劫舍无非为自个儿图个好生活,谁还有为民除害的心思?打打落水狗他们倒是不介意,但是童望远明显不是落水狗,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易天行。 想到这里,不少人心中更是惊惶,易天行公然勾结魔教?还是他本身就是魔教徒?对了!魔女现世,易家两兄弟竟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竭力阻挠,致使江湖群雄围剿魔女一事成为泡影,如今看来,易家根本就跟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牢不可破的关系! 冷大先生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面色阴沉如水,与湘州那些目光短浅的土匪头子不同,他对魔教有着相当的了解,所以也不会认为易天行已与魔教联手,因为摘星楼在魔教也算是很低调冷僻的一个门派,从来不与其他魔教支系打交道,童望远的表现,更像是私人行为,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潘瑜什么时候跟摘星楼的人攀上了交情?不过他可不会蠢到上去指责易天行勾结魔教,而是长笑一声:“潘公子手段通天,竟然能够令得魔教中人改邪归正、弃恶从善,真是功德无量。” 童望远虽然不把冷大先生等人放在眼里,但是别人给台阶下,他也不会不依不饶的没事找事,只是微微一笑,一把捏爆手中的人心,自顾自转身跃下擂台。 这种行为看得接钟鼎请来的江湖高手纷纷皱眉,不过魔教的疯狂他们早有耳闻,既然事情没有闹大,自己也无谓出头去搞什么斩妖除魔,所以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接钟鼎也没有料到才第二场比武,便弄得有些冷场,神色有些尴尬的望向林如玉、曾萍夫妇。 林如玉倒是神情自若,微笑道:“接庄主无需担心,下一场还是按原计划,由我和内子上台讨教益州来的英雄。”说罢与曾萍对视一眼,双双施展轻功,纵上了擂台。 林如玉朝着擂台东面拱手道:“第三场由在下夫妻守擂,还请各位派两人上来比武。” 易天行皱眉道:“输赢算两场?” 林如玉摇头道:“一场。” 易天行嘿的一声冷笑:“你们倒是如意算盘。” 林如玉脸色微红:“在下夫妻一体,行走江湖向来是共同进退,易二公子在江湖上一问便知,这可不是我们使诈。” 易天行还待再说,吕玉书已经笑道:“这场便由我和郸兄上去会会他们吧。” 易天行把目光投向郸逸,见到他也在点头,便答应道:“那好,你们小心。” 郸逸双眼精光闪现,斗志昂扬的傲然说道:“我一个人就能击败他们。” 易天行也不觉得奇怪,五岳剑派的传承源自上古,千年不绝,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门人有些傲气也正常。 确定上场人员之后,吕玉书、郸逸二人展动身形,一个身法飘逸如白云,加上吕玉书一表人才,直把云门俊逸风流的做派发挥到了极致,而郸逸则简单直接一道白光,箭一般射落在擂台之上。 互相报了名号之后,郸逸扬声喝道:“小心了!”说罢拔剑出鞘,也不蓄势,剑光一吐,便刺向林、曾夫妇。 林如玉、曾萍未想到郸逸剑势如此凶猛,甫一动手,便犹如猛虎下山,剑还未至,半途剑锋一晃,抖出两点寒星,将林、曾两人尽数纳入攻击范围。 林如玉长啸一声:“水火不侵!”手中宝剑舞出一轮红日,而曾萍则将宝剑舞出一轮碧波般的圆轮,一红一碧两道光轮前后飞舞进退,挡住郸逸的剑势。 郸逸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破!”手一伸,剑尖绽放出一点精芒,随即光华大作,令人不可逼视。 林、曾二人只觉眼前一亮,手上传来一阵巨力,推得自己身不由己的朝着后方退去,二人接连使了三个千斤坠的身法才稳住身形,脚下生生犁出两道地沟。 郸逸不等对方缓过气来,大喝一声,飞身跃在半空,幻化出百千剑光,铺天盖地的撒向林、曾二人。 林如玉脸上泛起一阵潮红:“日升月落!”手中剑光宛如烈焰冲天,狂暴的迎向郸逸的剑光,而曾萍则回剑护身,一圈圈碧绿色的剑光环绕在他们夫妇身旁,守得滴水不漏。 郸逸吐气发力,凌空把剑光一压,漫天剑光骤然合并为一,气势猛增数倍,悍然一剑斩下。 郸逸剑光所到之处,林如玉汹涌如火的激烈剑气纷纷破灭消散,势如破竹的劈在曾萍剑光之上。 曾萍使出浑身解数,剑光缠绕着郸逸的剑锋,不断旋转卸力,接连绕了十余个圈子,方才娇喝一声,用力一刺,使了个巧劲,将郸逸弹出一丈开外。 郸逸露出赞赏的神情:“贤伉俪的双剑合璧果然精妙,不过你们火候不足,敌不过我!”说着双手持剑,深吸一口气,怒目圆睁,舌绽春雷,猛然一剑扫出。 狂风呼呼,吹得擂台四周的旗帜嚯嚯作响,接钟鼎顿时变了脸色,郸逸一剑之威,一至于此,就算自己上台,也是无法抵挡,林、曾二人功力比起自己尚有不足,岂非输定了?想到这里,接钟鼎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自己弄出如此浩大的场面,结果每战皆负,这脸可是丢得不轻! 擂台之上,林如玉也是脸色大变,咬牙叫道:“日月轮转!”说着将手中宝剑脱手掷出,曾萍也毫不犹豫的投出自己的宝剑,两把飞速旋转的宝剑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并未弹射分开,而是粘在一起,化作一道红碧相间的光轮,斩向站在一旁插不上手的吕玉书。 吕玉书、郸逸见到这这一幕,脸色俱都变了,郸逸如果继续一剑斩下,林、曾二人定然抵挡不住,但是同样的,吕玉书也无法挡下他们这招日月轮转。 而略有不同的是,林、曾二人已经被郸逸逼到擂台边上,一旦剑光临头,他们抵抗不了只需要纵身向后一跳,就能脱离战圈,而吕玉书站在擂台中央,已经来不及躲避。 吕玉书双目赤红的一抖双臂,从袖口中滑落两柄软刀,狂嘶一声,上下翻飞,舞出一幢寒光,护住身体前方,生死关头,他已顾不得风度形象,竭力挥舞着双刀,状如疯虎,迎向林、曾夫妇的双剑光轮。 郸逸心头一声长叹,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吕玉书无法挡住林、曾二人的必杀双剑,只得双臂一挺,硬生生收住剑势,接着身体一转,狠狠一剑劈向双剑光轮。 轰!三剑相交,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仅仅连在一起的水火双剑被郸逸一剑击溃,化作红、碧两道光芒飞散。 林、曾二人见状轻声呼喝,手捏剑诀朝着落向地面的水火双剑一指,水火双剑的坠落势头立即一滞,然后他们双双飞身跃出,将各自宝剑临空抓住,身形一展,分别从吕玉书左右袭去。 吕玉书怒发如狂,他虽然武功稍逊,但是怎么也能看出刚才要不是为了救助自己,郸逸已经一剑功成! 愧疚、愤怒、不甘混杂在一起,吕玉书完全失去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气度,口中狂呼乱叫,舞着双刀便冲向林、曾夫妇,一时间剑来刀往,打得难分难舍,但是易天行等人却看得暗自皱眉,云门的武功要说装逼也好,花拳绣腿也好,风格便是飘逸潇洒,讲究身如轻云、手如流风,吕玉书这一发急,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乱了章法,十成武功发挥不出七成来,加上他的武功本就不如林、曾夫妇扎实,此消彼长,战败只在旦夕。 郸逸也看出这一点,正要振剑支援,谁知真气一转,顿时惹得气血翻腾,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却是刚才他强自止住全力挥出的剑势,伤了内腑。 吕玉书见状愈发内疚,手下愈发狠厉,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林、曾二人虽然占了上风,但是没有兴趣跟他拼命,一时间倒也拿他不下。 郸逸接连运了两次真气,都无法压制紊乱烦躁的气血,不禁怒从心起,双眉一挑,便要施法强行压制气血,忽然听得易天行传音道:“郸兄,这场我们认输。” 郸逸面色一沉,将冰寒的目光投向易天行,摇了摇头。 易天行再次传音过来:“不值得,吕八公子这个样子不正常,一不小心就会重伤,而你若是强行压制伤势,事后起码得休养三个月,我们此番胜券在握,无谓为了一时意气,伤了二位千金之躯。我现在若是叫吕八公子认输,他必不肯,郸兄难道就不能为了朋友忍一时之气、背怯懦之名?” 郸逸扫了吕玉书与林、曾二人的战团一眼,知道易天行所言非虚,就算自己压制伤势赢了这一场,恐怕也是惨胜,自家为了取胜不惜损身害命,对方应当也是如此,一旦败局已定,他们对待吕玉书的手段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般温和。 想到这里,郸逸苦涩一笑,他为人虽然高傲,但是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听出易天行也是为了他好,只是自己身后背负着仑山剑派千年英名,真的就此认输么? 就在郸逸犹疑之间,吕玉书被林如玉逮住一个空门,一剑掠过,划开了他腰间衣衫,露出白皙的皮肤。 吕玉书大叫道:“你我生死相搏,无需容情!”说罢左手反手一刀,在自己腰间划出深深一道刀痕,血流如注,右手刀势却更加凌厉,斩向林如玉。 林如玉见状又惊又怒,他夫妇昔日得过接钟鼎的恩惠,此次只是却不过情面前来助拳,并无替接钟鼎卖命的念头,想不到吕玉书出身世家,举止如此疯狂,当下也动了杀机:“既然你不知好歹,也怪不得我心狠!”朝着妻子使了个眼色,他们夫妻二人身形游走,宛如穿花蝴蝶般绕着吕玉书身外穿梭,红碧两色剑光愈发凌厉凶狠,眨眼之间,就在吕玉书身上新添三处伤痕。 郸逸见状心下长叹一声,知道再不开口,恐怕吕玉书便要支持不下去了:“我们认输!” 吕玉书闻言大怒:“放屁!我们没有输!我还能战!” 易天行屈指连弹,三道指风射出,两道将林如玉、曾萍夫妇逼退,一道正中吕玉书风府穴。 吕玉书毫无防备,顿时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易天行飞身跳上擂台,抓起吕玉书,一掌拍在郸逸手臂上面:“走。” 郸逸只觉一股温和雄厚的真气涌入自己身体,翻腾不休的气血立时稳定下来,百脉畅通,真气运行如常,惊讶的瞥了易天行一眼,跟着他一并跳下擂台。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大风落飞星 一刀胜万刀 看到己方终于赢过一场,接钟鼎心头长长松了一口气,自己负责出面与益州潘瑜结盟,盟书尚未签订,便全面处在下风的话,缔结盟约时争取利益的底气可就没有那么充足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不过他也谈不上高兴,先不说林如玉、曾萍夫妇只是临时助拳,算不得自己的人马,就算这场胜利,也是充满了水分,若是生死相搏,恐怕最后站在擂台上的便是郸逸。 强行压下郁结的心思,接钟鼎高声喊道:“第四局开始!有请易二公子派人上台!” 易天行正要开口,便见易锋寒上前一步:“我去吧。” 夏玉英皱着眉头插嘴道:“不行,我们人少,必须留几个高手压阵!” 易天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压阵?第一个跑上去的就是你!”不过他还是否决了易锋寒的请战:“你先上场容易被针对,待会儿他们随便找个废物上台输给你这场就算过了,对我们很不利。接老头那边,像快刀李玄、百里长胜、铁猢狲王林、冷大先生、邢士权、呼延鼍这几个家伙都是硬点子,等他们上台你再挑一个。” 易锋寒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易天行眼睛一扫,最后落在彭博身上:“彭大哥,麻烦你上去走一趟。” 彭博哈哈一笑,纵身一跃,跳上擂台,抱拳叫道:“在下彭博,敢问哪位英雄与我一战?” 彭博在幼年时便被父亲送到风雷岛学艺,出山后并未独自行走江湖,而是直接投奔了夏玉英,所以在神州武林无甚名气,接钟鼎根本没有听过他的名号,武功根底更是一无所知,见状不由得心头打鼓,偷偷瞅了冷大先生一眼。 冷大先生也是大感头疼,作为潜在的盟友和敌人,他其实早就派人调查过夏玉英的资料,对于她手下诸将的本领基本有所了解,唯独彭博是个特例,他的武功不是家传,投奔绝龙寨后也不显山露水,普通寨卒根本无法查到他的武功底细。不过转念一想,这次比武正好是个了解彭博的好机会,他反而高兴起来,转头道:“燕兄可愿上去会一会彭大侠?” 天星手燕三闻言傲然一笑:“好!”说罢双手舒展,身形如鹤冲天,然后在空中滑翔往复,绕着擂台转了一大圈,飘然落在台上,长啸一声:“在下燕三,前来会你。” 彭博微微一笑,摆出架势:“请!” 燕三也不客气,嘿的一声,右脚向前划出一个半弧,身子电射而出,双手朝外一分,拍向彭博胸口。 彭博右手一翻,只听呼呼风生,一个大如西瓜、急速旋转的气团随手而出,砸向燕三天灵。 燕三见状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止住身形,身子向下一压,朝着地面扑去,同时双掌狠狠拍在地面上,借力向后滑出,避开彭博的雷霆一击。 轰!气团砸在擂台上,坚硬的台面顿时龟裂,现出一个大坑。 燕三眼皮一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长啸喝道:“杀!”双手一翻,两点寒星从其双袖中飞出,射向彭博双眼。 彭博神情自若的反手拍了两拍,两个气团凭空出现,正中燕三的袖底飞星,登时砸飞不见。 燕三怪叫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双掌翻飞,随着他每一次出手,都有一枚飞星从他袖口中射出,掌星配合,连环杀至。 彭博眼中现出一丝兴奋:“来得好!”他也是双手挥舞,一个个气团随手飞出,宛如一柄柄空气凝成的巨锤,漫天飞舞,砸向前去,燕三的飞星射在气团上面,立即被反弹开去,完全无法突破这无穷无尽的密集锤影。 “大风锤!”冷大先生看得脸色大变。 接钟鼎见到冷大先生的反应,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先生看出彭博的武功来历了?” 冷大先生长叹一声,苦笑道:“看出来了,可惜晚了,燕老三必败无疑。” 接钟鼎瞥了台上正在龙争虎斗的彭、燕二人,完全听不出半分底气的低声反驳道:“燕三虽然内功不如彭博,但是身法灵巧、经验丰富,不一定必输。” 冷大先生摇头道:“那彭博是已经出师的风雷岛传人,武功就算不如易天行等人,相差也是有限,燕老三绝无取胜可能。” 接钟鼎脸上浮现一丝茫然:“风雷岛?” 冷大先生沉声道:“那是上古秘门,很少现身江湖,你没听过也很正常。不过这个门派的武功猛烈暴戾、势如风雷,一旦占据上风,便不会再给敌人翻盘的机会,燕老三弱上一分,便已注定败局。” 接钟鼎举目望去,果如冷大先生所言,彭博的攻势一展开,一个接一个的气团应手而出,连绵不绝,就像是一个巨灵力士拿着千钧重锤打桩一般,前锤刚落,后锤又至,快似狂风,急如骤雨,丝毫不给燕三喘息的机会,燕三刚开始还能对攻两手,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还击之力,只能仗着轻功上窜下跳,在连环风锤下面苟延残喘。 忽然间,彭博暴喝一声:“胡笳十八拍!”脚下步伐变换,身子旋转,双手挥舞,仿若一个寄情于舞的舞者,在天地间忘情舞蹈,随着他旋转的步伐、旋转的身姿、旋转的双臂,一个接一个的气团连珠砸下,就像是一架由十八个大铁锤组成的风车,在狂风中急速旋转,夹着呼呼风声,砸向燕三。 一时间,在燕三的眼中,世界只剩下迎面飞来的大风锤,仿佛死神的阴影,朝着自己压迫过来,逃不开,挡不住。 生死关头,燕三忍不住大叫道:“我认输!”一面说话,一面发疯一般朝着对面抛射飞星暗器。 彭博杀招一出,再难收手,加上燕三惊惶之下,拼命反击,他自然不可能收住招式让燕三射成马蜂窝,眼见锤风呼啸,燕三便要化作肉泥,易天行和易锋寒同时飞身冲上擂台,易天行身形一晃,便插入彭、燕二人的战团中间,正对着彭博,笑眯眯地道:“彭大哥手下留情。”一面说话,一面运掌如风,接连十八掌,硬生生将彭博的风锤击溃。 易锋寒则走到易天行背后,抽刀一斩,碧绿光华一闪,便将漫天飞星尽数劈落,接着顺手一刀,使了个巧劲,将燕三拍下擂台。 燕三飘然落在地面,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立定,等到他惊魂咋定,看了看自己身体,发觉毫发未伤,连忙拱手叫道:“多谢易少侠救命之恩。” 易锋寒轻轻说了一句:“不必客气。” 擂台上面,彭博瞪着易天行,长驱万里、气吞山河的气势渐渐衰减下去,眼中战意却越来越炽热:“易二公子好武功,什么时候赐教一番?” 易天行笑道:“好啊,彭大哥的大风锤精妙绝伦,我也想找个机会好生讨教讨教。” 彭博哈哈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跃下擂台。 易天行和易锋寒转身便要下去,却听得接钟鼎身后一声冷冽的呼喊:“易少侠好刀法,在下李玄见猎心喜,不知道你可愿意与我切磋一下。” 接钟鼎闻言不由大怒,又是一个自把自为、不顾大局、打乱自己计划的家伙,不过李玄既然已经开口邀战,他如果出面驳回,不仅会暴露出自家一众人等纯属乌合之众,而且还会将李玄得罪得死死的,所以他也只能暗自生气,脸皮涨得通红,却又作声不得。 易锋寒望向易天行,易天行点了点头,传音说道:“李玄素有天下第一快刀之称,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你小心点。” 易锋寒看向李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面:“你的手很稳。” 李玄展颜笑道:“你也一样。”随着他的话语,他眼中猛然精光爆射,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犀利锋芒。 易天行摆了摆手,跳下擂台:“老二,交给你了。” 易锋寒长刀指着李玄,然后刀尖微微一垂,以示敬意:“李前辈请。” 李玄看也不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接钟鼎一眼,径自跃上擂台,拔刀在手:“你最好先出手,否则你再无出手的机会。” 易锋寒右手抖出一朵刀花,淡淡的道:“我已出手。” 李玄哈哈大笑道:“罢抬脚一步,如同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一般,一脚便来到易锋寒面前,挥刀便砍。 易锋寒看着李玄刀至,翻手一刀迎将上去,谁知李玄刀光如电,不等他宝刀相迎,就已经劈在易锋寒左臂之上,登时血花四溅。 易锋寒闷哼一声,正要反击,便见李玄第二道刀光又已闪现。 易锋寒还来不及转念,右肋就已然中刀,顺着刀光洒出一串血珠。 易天行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吕玉书低声说道:“易二公子,这李玄刀法如神,锋寒老弟恐怕不是对手啊。” 易天行摇头道:“这李玄是很扎手,不过现在胜负之论还言之过早。”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李玄已经劈了易锋寒十六刀,刀刀见血,易锋寒竟然没能挡住一招。 接钟鼎一方看得欢声雷动,从擂台比武开始,他们便饱受压抑,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方一败再败,林、曾二人虽然赢了一局,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胜之不武,如果不是吕玉书拖后腿,光是郸逸一人就能横扫他们夫妇,现在这一场才是真正的靠实力碾压益州一方,所以湘州群豪不由得全体激动起来,喝彩声、长啸声、口哨声、怪叫声不绝于耳。 不过绝大多数人并未察觉到的是,易锋寒中刀后流出的血越来越少,擂台中央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李玄首先察觉到异样,冷笑道:“旁门左道,终非正途,你速度太慢,在你的玄阴真气侵入我的经脉、影响我的动作之前,我早就已经把你斩杀当场了!认输吧!” 易锋寒咧嘴笑道:“那可未必。” 李玄冷哼一声:“不到长河心不死!”手下愈发狠辣,银光不停在场中闪烁,留下刹那光芒、漫天血雨,转眼间便将易锋寒劈成一个血人。 但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易锋寒却没有露出一丝动摇和怯意,依旧眼神坚定,即使从未拦截到李玄的快刀,他的刀法仍然稳定不乱,就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川,任凭外面罡风肆虐、寒潮汹涌,也不能将之改易半分。 吕玉书看着心有不忍,对易天行道:“易二公子!这样下去不行的!” 郸逸拉了拉吕玉书,低声道:“不要着急,看看再说。” 吕玉书大怒:“看什么看?李玄刀刀命中,锋寒老弟就算是个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了多久的!” 郸逸摇头道:“你看易锋寒的身体表面。” 吕玉书定睛看去,只见易锋寒体表闪烁着点点微弱的晶光,李玄的钢刀劈在上面,除了带起一缕缕血丝,还有一块块细小如尘的冰渣泛起,如果没有人提醒,他肯定不会留意:“这是……” “冰甲神功。”易天行解释道:“如果老二全力施为,应该在体表凝结出一层硬度堪比精钢的寒冰铠甲,李玄的钢刀根本破不开他的防御,像他现在这样做,显然是另有打算,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此时李玄也渐渐发现了易锋寒的护体秘密,不过他并不在意,不管什么样的护体神功,内家护体罡气也好,外家横练功夫也好,都有一定的限制,护体罡气需要持续不断的运转内力,外家横练功夫需要集中精神,随时保持肌肉的紧张状态,时间一久,必然有失,只要对方躲不开、挡不住自己的快刀,迟早都是败亡之局。 想到这里,李玄出刀的速度更加迅速,远远望去,擂台中央只见一道连绵电光,围绕着易锋寒穿梭游走,激起丝丝血雾。 就在李玄意气风发的当儿,易锋寒猛然睁大双眼,大喝一声,如平地生雷,扬手一刀挥出,其速如洪流,其势如雪崩,于电光石火之间,劈到李玄胸前。 李玄大叫一声,舞动钢刀,只听铮铮连声,宛如雨打芭蕉,眨眼间不知道挥出多少刀光格挡,但是易锋寒这一刀犹如海潮无量,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冲开李玄的重重刀幕,劈到他的胸前。 李玄骇然尖叫一声,双手持刀护住前胸。 轰!李玄连人带刀被易锋寒劈出擂台,重重落在远处。 擂台上,浑身浴血的易锋寒傲然挺立:“生死胜负,一刀足矣,你的刀一味求快求速,实则走入歧途,快而无力,千刀万刃又有何用?” 擂台下,鸦雀无声。 第一百零七章 封刀挂剑 藏影分烟 待得易锋寒返回自家阵营,易天行朝着宁无咎拱手道:“下一场就拜托宁兄了。” 宁无咎呵呵一笑:“好。”说罢抬脚一步踏出,然后又是一步,却比第一步高上三寸,就这样轻身徐步,仿佛踩着虚空中藏匿的隐形阶梯一般,一步一步缓缓走上擂台,一脸云淡风轻地道:“北川宁无咎,特来讨教。”c66c% 接钟鼎闻言脸色一变:“封刀挂剑宁无咎?他怎么来了?” 冷大先生寒着脸:“听说此人投靠了言九天,此来应该是奉言九天之命前来相助。嘿,言九天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他现在被三路大军追剿,惶惶如丧家之犬,居然还有闲情派来手下大将替潘瑜出头。” 接钟鼎皱了皱眉,对他来说,这次比武诸事不顺,现在已经五场四败,第六场他本有意叫杨强去扳回一把,谁知却遇到这种局面。先不说宁无咎声名在外,早已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杨强虽然勇武,但是对上宁无咎恐怕还未知鹿死谁手?就算杨强有胜算,以他的性格,知道对方如此义气,必定手下留情、处处相让,一不小心反胜为败也不奇怪。 接钟鼎正在犹疑间,冷大先生开口道:“随便派个人,赶紧输了了事。” 接钟鼎愕然望过去,只见冷大先生翻了个白眼:“宁无咎代表的是言九天,易天行一方赢了那么多场,他的人一出来就被我们打了,你是言九天,你怎么想?本次比武胜负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了解益州的实力,维护双方的关系,我们没有必要跟言九天结怨。” 接钟鼎只觉嘴巴发苦,心道你说得倒是容易,咱们湘州自古出土匪,重的是义气,好的是面子,我派谁去丢人现眼?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一次招揽了各方豪雄,根本轮不到自家儿孙辈出马,否则随便派个子女上去走个过场倒是简单,想到这里,他朝薄乘龙使了个眼色。 薄乘龙更是心中苦笑,自己这个大哥还真是照顾兄弟,不过他也不负智计之称,眼珠儿一转,便悄悄走到阴月英身旁,低声说道:“阴兄,此次我大哥虽然邀约了不少助拳的豪杰,但是与潘瑜争胜终归是我们湘州绿林的事情,擂台打到现在,北湘七寇十八寨的英雄还未上台露脸,恐外人看着笑话。” 阴月英斜眼瞥了他一眼,心头略一琢磨,便明了他的心思,不禁冷笑一声:“至今为止,你们南湘又上去什么人么?” 薄乘龙正色道:“这是我大哥的事情,我和二哥怎么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终不能叫阴兄小瞧了。这一场,你看……” 阴月英还待推脱,便听得擂台上宁无咎洪声笑道:“湘州的英雄们可是看不起在下?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比武?” 阴月英这才醒觉自己一方决定人选耽误的时间太长,正要开口说下一场自己弟兄必定上台,这一场还请南湘派人上去,旁边早恼了北湘一众匪首:“总军师,俺去会一会他。”“我去!”“让我来!” 阴月英看着满眼得意的薄乘龙,气得咬牙切齿,沉声道:“别吵,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随即阴风寨寨主连烽烟站了出来:“让我儿子去。” 旁边一阵惊讶:“老连,你儿子已成归来了?”“小连回来了?怎么都不带来给我们认识认识?” 连烽烟嘿嘿阴笑道:“他刚刚回来没多久,原本没有打算让他出来。” 阴月英皱了皱眉头,连烽烟这人性格阴沉、行为鬼祟,早在十多年前就把独子连岳送到他乡学艺,但是一直以来,从来没有谁知道他儿子到底拜入何门何派?更诡异的是,他儿子学成归来,照理说是大喜事,应该通告同道,大肆庆贺,他却悄无声息的将此事暗下,其中必有古怪。不过现在既然有人愿意上去迎战宁无咎,他也懒得理会其中原因,笑着点了点头:“老连对自己儿子这么有信心,我们便祝连家侄儿一战成名吧!” 阴月英在众人祝贺声中高举双手,拱了拱手:“承各位吉言,岳儿,上去拜会一下宁大侠。” “是。”突兀的声音从连烽烟身上响起,吓得阴月英微微一哆嗦,差点以为连烽烟精神分裂,然后便见一道黑影从连烽烟身上剥离开来,飘向擂台,落地一片黑烟卷动,朝着宁无咎涌去:“连岳前来讨教!” 宁无咎见对方来势诡异,也不敢掉以轻心,大喝一声,右手掌刀,左手剑指,纵横交错,在身前挥出一张劲气四溢的网罗,拦住黑烟去路。 连岳发出一阵怪笑,满地黑烟毫无顾忌的撞在宁无咎的刀气剑气之上。 咝咝连声,黑烟毫不费力就被宁无咎的真气切割开来,化作一团团尺许见方的烟雾飘散,但是其中却看不到任何人影,也无血迹溅出。 宁无咎见状不由得警惕更甚,轻轻一纵身形,拉开与烟雾的距离,就在他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他身下人影中忽然射出一道黑光,急如闪电,正中他的胸口。 宁无咎闷哼一声,前胸绽放出一朵血花,右手猛然挥出,斩在自己的影子上面。 轰的一声,擂台现出一道长约一丈、深达三寸的刀痕,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宁无咎反手点了自己伤口附近的穴道,止住血流,心中又惊又怒,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诡异莫测的对手,根本不知道对方藏身何处,只有对方攻击自己,自己却无法攻击对方,这还怎么打? 擂台下方,易天行目光闪烁,凑到易锋寒耳边低声道:“幻术?” 易锋寒点头道:“嗯,他那隐身之法与忍宗的藏影术类似,不过比藏影术更加厉害的是,藏影术只能潜行,一动手就暴露了,他却可以出手攻击而不显露身形。” 二人说话之间,擂台上一团团的黑烟忽然激荡起来,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啸,然后冲天而起,化作二十余根烟柱,在场中毫无规律的旋转移动。 易锋寒道:“应该是利用烟、影藏身的暗杀术,场中的影子和烟雾之中都可能有他的本体,也都可能没有。” 易天行道:“可以随意变换藏身处?” 易锋寒道:“不被看穿的话,应该是这样。” 易天行长叹道:“你看得穿不?” 易锋寒摇头道:“这种幻术必须要身临其境,依靠气机锁定对手才能破解,希望宁兄早点察觉。” 易天行抬头望去,只见场中黑烟又起变化,一道道黑光从烟柱中抛射出来,组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光网,将整个擂台都笼罩在内。 湘州一方看得激动不已,纷纷大声叫好,那些与阴风寨交好的匪首更是恭维不断,听得连烽烟喜笑颜开,迥无平日阴郁鬼祟的神情,唯有冷大先生和接钟鼎相视苦笑,局面似乎再一次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面对这从四面八方密集射来的光线,宁无咎振奋精神,刀剑齐飞,奋力格挡,总算他武功卓绝,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漫天黑光一时间竟然拿他没有办法,不过守久必失,他如果找不出连岳真身,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随着格挡次数的增加,宁无咎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这些黑光虽然密集,而且毫无死角,但是似乎轻重不一,绝大部分黑光射在自己的刀剑真气上面,轻如无物,只有极少数黑光有如实质。 宁无咎心中有了方向,蓄意加强感知,果不其然,同一时间只有一道黑光是凝实真实、力如箭矢的,其他黑光均是犹如虚无,而且这种凝实黑光也并非没有任何规律,而是以腾蛇阵的变化方位逐一游走。 宁无咎察觉到这一点后,故意放过一道判断为虚无的光线,让它擦过自己的小腹,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分出三成真气护住腹部,结果光线射到上面,连衣衫都没有触动,如若无物。 随着宁无咎的招式由细腻绵密变成大开大合,一道道黑光从他的指掌间漏过,射在他的身上,刚开始湘州一方还在欣喜喝彩,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看到的却是宁无咎就像是拥有不坏金身一般,毫发未伤。 渐渐的,湘州一方也看出情况不妙,一个个偃旗息鼓,没了声息。 连烽烟的脸色由晴转阴,心下不禁忐忑起来,暗自在心中念叨:“不怕!不怕!岳儿练就藏影分烟**,幻化无形,敌人根本找不出他的真身,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这宁无咎一定是气虚力竭,无法防护得面面俱到,方才露出他妈的缺陷,不过不要紧,只要他抵御不住岳儿的攻势,终有一次会被真正的攻击命中!一定会的!” 擂台之上的连岳却没有他父亲想象的轻松,当他发现宁无咎放过虚招,将他的真实攻击一一封杀,而且准确率越来越高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杀招已经被对方看穿,不过他倒是不着急,他的攻击顺序虽然固定,但是却可以改变频率,只要他放缓攻势,就有可能让宁无咎产生错判。 心中冷笑一声,连岳止住攻击,将身形隐没在黑色烟柱之中,悠然游走变换方位,等待时机。 宁无咎接连挡下几记虚无光线,登时料到连岳的打算,心中亦是一凛:“这厮好生奸猾,不行,我得尽快找出他的真身一击必杀,否则敌暗我明,吃亏的是我!” 一念及此,宁无咎闭上双眼,双手舒展开来,在自己身外徐徐舞动,一幢真气屏障随手而生,最终连成一个圆球,将他护在中央。 这一招似乎耗费甚巨,当宁无咎双手归于胸前,合十一拍,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元气大伤的样子,紧接着,他双目怒睁,右手掌刀高举,左手剑指斜斜指地,口中一字一句的轻声念道:“天上地下唯我一人称独尊!” 宁无咎每吐出一个字,他的气势就增加一分,等到一句话念完,他的气势已经浩瀚如沧海,将整个擂台笼罩在内,甚至溢出到擂台之下,逼得功力不足的武者踉跄后退,就连接钟鼎这等高手都得运气相抗才能屹立不动。 连烽烟见状脸色大变,但是胜负未分,他也无法终止比武,急得他双手暗扣,指甲深深掐入肉中,渗出丝丝血迹。 连岳身临其境,更是感受到了莫大压力,不敢再拖延时间,怪啸一声,催动全身真气,二十余根黑色烟柱急速移动起来,宛如二十余道龙卷肆虐往来,烟柱中抛射的黑色光线愈发密集快速。 不过宁无咎早有准备,他耗费真气布下的真气罩乃是他家传防身秘法,虽然损耗巨大,但是用来短时间防御固若金汤,就算是比他本人强横三四倍的高手也无法轻易破开,连岳内力还不如他,想要穿透这道真气罩根本没有可能。 随着“尊”字出口,宁无咎猛然仰天长啸,声贯云霄,身形猛然飞起,朝着擂台上的一根烟柱扑去。 连岳赫然躲在那根烟柱中间,见状骇然尖叫道:“不可能!”一面大叫,一面运转秘法,挪移到旁边一根烟柱之中,但是未等他松一口气,便见宁无咎转动身形,朝着他真身所在杀将过来。 连岳心中憋屈无比,若非擂台所限,凭他的本领,只要抽身远逸,找个机会偷袭宁无咎,杀掉宁无咎的机会还要大于他被反杀的机会,但是现在擂台就这么大,他被宁无咎锁定气机,逃无可逃,再不认输恐怕连小命都无法保障。 虽然有了认输的念头,但是连岳仍然不甘心的再次变换方位,却见宁无咎毫不犹豫的转身杀来,距离自己真身所在又复近了一些,估计自己最多再变换两次就会被他追上,只得郁闷大叫道:“我认输了!” 宁无咎止住身形,飘然远逸,远远离开那些黑色烟柱。 连岳厉啸道:“可恨有擂台限制,否则你我生死未知!”说罢二十余根烟柱同时爆散,一道黑影从擂台上坠落,没入连烽烟的身影之中。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零八章 青龙棍 云纹驳 宁无咎得胜之后,一下擂台就急匆匆向易天行等人告辞。 易天行早已从宁无咎那里得知言九天的兵马被黔、豫、灵三州官兵围剿,应对得十分艰辛,像宁无咎这样的高手对于言九天来说,早一刻回去,便能早分担一份压力,所以也不挽留,只是送了一些药物、银票过去,聊表心意。 宁无咎也不矫情,从易天行手中接过包裹,对着众人一拱手,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接下来几场比武,易天行与接钟鼎双方都比较谨慎,派出的人手都不是自己一方最顶尖的高手,打来打去,互有胜负。 雄魂对上混元牌李正,他虽是仆人出身,但是深得古家武功真传,一手五丁掌法刚猛绝伦,每一招都如开山巨斧,与李正以硬碰硬,打得十分激烈,最后一掌将李正击落擂台,胜了一场。 雄魄却未能继续连胜之势,接钟鼎针对性的派出飞花手田成勇,他的内力虽然深厚、掌法虽然凌厉,但是田成勇精于暗器、轻功,根本不与他短兵相接,保持着距离朝着他发放梅花镖,让他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有力难施,久战之下,被田成勇一镖打在右肩,败了一场。 紧接着阴月英指使北湘七寇十八寨中武功最为强横的独行大盗北宫望云上台邀战,按照他的想法,易天行一方没有出场的顶尖高手已经所剩不多,一直提防着的古梦崖又未赶来,北宫望云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只要不遇到特别厉害的对手,基本可以处于不败之地,正好让他给北湘绿林挣点面子,谁知邵千川存着早点上台早点完事的心态上去迎战,他的魔教功法阴损歹毒,完全无视北宫望云坚逾精钢的皮肤,直接将真气侵入对方经脉,两三下就把北宫望云打得口吐鲜血,险些丧命。 鲜于冲上台却被杨真真盯上,二人重拾前些天未完之战,鲜于冲人虽勇猛,但是枪法终究还是较杨真真差了一筹,而且杨真真见识过他的勇悍无畏,对他同归于尽的打法早有防备,最后没有悬念的被杨真真一枪挑落擂台,不过杨真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对他手下留情,击败鲜于冲的时候用了个花招,以枪杆架着鲜于冲的腋窝将其挑飞,并未对他造成伤害。 在湘州诸人的欢呼声中,董擎天骑着一匹斑纹宛如流云的独角怪马,纵马一跃,稳稳落在擂台上面,引吭长嘶,声如战鼓,将手中盘龙棍朝着柏九皋一指,洪声喝道:“小子,当日庄前你当众杀人,好生嚣张,现在可敢与我一战?” 易天行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这个董擎天样貌看似忠厚耿直,其实心机深沉,当是柏九皋出手时被他看出底细,想要仗着坐骑之利赢过一场。在易天行眼中,柏九皋本领只算一般,但是他精通御马之术,只要人在马上,便能超常发挥,借助马匹之力击杀比他本人武功更高的强敌,正常来说,董擎天与之相斗,并无什么优势,但是董擎天明显有备而来,他的坐骑不是寻常马匹,而是类似驳马之属的异种,看起来是马,实际上是一匹生食虎豹的猛兽。 柏九皋冷笑一声,喃喃念道:“形如马、声如鼓、蹄如爪、牙如锯,白身黑尾,体有云纹,头生独角,好一匹云纹驳。” 董擎天嘿嘿一笑:“你倒是识货。怎么,不敢上台应战了?” 柏九皋还未开口,易天行便传音给夏玉英:“柏兄有没有把握?没有把握就不要上去,此人如此激将,当是心存杀意,胜了还好,败了恐有性命之忧。” 夏玉英哼了一声,眼色满是不善,密语回复道:“放心,跳梁小丑,也敢前来找死。”说罢扬声叫道:“九皋!去会会他!” 柏九皋大声应道:“末将遵命!”一脸斗志昂扬的对着董擎天笑道:“记住杀你的人名叫柏九皋。” 董擎天哈哈大笑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记住杀你的人乃是董擎天。” 柏九皋撇了撇嘴:“拾人牙慧。”说着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竟然毫不蓄力,径自腾空而起,跃向擂台。 董擎天一等柏九皋胯下战马四蹄及地,便大吼一声,抡起长棍冲杀过来。 彭博见状忍不住怒骂道:“无耻!” 呼延鼍随即反讥道:“战阵之上,无所不用其极,能占先手却坐失良机,哪不是**么?” 台下的争吵声中,柏九皋俯下身子,在座下战马耳边低声喝道:“冲!”. 柏九皋的坐骑仿佛能够听懂他的话语,四蹄同时用力,箭一般射了出去,让台下诸人看得目瞪口呆:“我靠!马也能施展身法?” “四蹄同时发力?这是什么怪物?” 董擎天眼睛闪过一丝异色,不过他对云纹驳更有信心,狞笑着说道:“杀!”一棍悍然砸下,与此同时,他胯下的云纹驳血口张开,露出锯齿形的尖牙,朝着柏九皋的战马脖子咬去。 柏九皋身子向前一倾,呼的一棍,一道青光如电,抽向云纹驳头颅。 云纹驳只见眼前青光晃动、其疾如风,吓了一跳,长嘶一声,身体往外一拐,远远躲开,但是它这么一来,骑在它身上的董擎天也随之移动,盘龙棍尚在半途,董擎天便已经发现无法命中目标,只得临时变招,化作一棍横扫,但是动作已经慢了一拍。 柏九皋连人带马全力冲刺,速度极快,而且他熟知马类秉性,像云纹驳这种天性暴戾的品种,凶悍神骏之处固然远在普通马匹之上,但是训练难度也随之增大,若无特别的训练方法,根本无法将它训练得俯首听令,遇到危机必然先顾自身,后念主人,所以早已预知了云纹驳的反应,等到董擎天仓促变招的时候,他已经冲到董擎天的身侧,反手一棍抽在董擎天的左肋之上。 柏九皋手中木棍跟他老爹的武器一样,乃是青龙木所制,不但坚硬无比,配合他的家传内功,更有破罡透骨的功能,一击之下,只听董擎天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左边身子火辣辣一片刺痛,稍微动作,便疼得眼冒金星,也不知被打断了几根肋骨。 董擎天也是顽强,当下强忍着痛苦,把牙一咬,棍交左手,右手运指如飞,连点左边身子十多处穴道,将痛觉切断,然后调转马头,嘶声狂吼着反身杀回。 柏九皋长笑一声,轻轻一振马缰,胯下战马便四蹄翻飞,背对着董擎天就跑。 柏九皋擅长鉴马训马,自己的坐骑自然是千挑万选的良驹,虽然比不得云纹驳威武神异,也是百马谱上有数的名马,无论耐力还是冲刺速度,都是上佳之选,加上被柏九皋训练得如臂使手、指挥如意,变向、加速的时机把握得宜,落在旁人眼中,明明看着云纹驳速度更快,但就是无法追上柏九皋。 董擎天与柏九皋你追我赶,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董擎天的伤势慢慢变得严重起来,他刚才只是点穴止痛,断骨并未得到救治,连续骑马颠簸之下,断骨渐渐错位,插入血肉内脏,影响到董擎天血气运行,虽然没有痛感,董擎天额头的冷汗仍然不住往下流淌,形成一道道小溪。 冷大先生见状不妙,高声喊道:“董擎天!认输!” 董擎天望着近在咫尺的柏九皋,心中泛起强烈的不甘:“我马上追上他了!”话音刚落,柏九皋一个转弯,斜斜跑开,使得他的愿望落空,反而要打起精神勒住云纹驳,免得它速度太快,冲下擂台。 冷大先生没有好气地道:“你看不出他在耍你么?认输下来!” 董擎天身上负伤,兼且久战不下,心头本就毛焦火辣,闻言暴怒道:“闭嘴!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冷大先生气得脸都白了,董擎天乃是他那主上的总角之交,二人既是君臣,又是至交好友,二十余年来携手同行,不知道经历过几番生死,关系非同一般,平日里虽然没有什么专横跋扈的举动,对自己也算恭谨,但是关键时刻便暴露出不把自己命令放在眼里的心态,这要是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今日与益州结盟,己方败多胜少已经容易被人看轻,如今再显露出政令不行的丑态,以后还如何平等合作?不过他气归气,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恶狠狠的瞪了擂台一眼,扭过头去来个不予理会。 董擎天一言既出,也知道自己把冷大先生得罪了个彻底,不过他性子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把怒气全部转移到柏九皋身上,一面吼叫连声,一面将盘龙棍舞成一团精光,然后双脚一蹬马镫,身体冲天而起,落向柏九皋前方,云纹驳则四爪飞奔,从柏九皋背后追袭过去,张嘴狠狠咬向柏九皋的坐骑。 柏九皋见状也不惊慌,口中一个呼啸,马头一转,从董擎天和云纹驳的夹击中脱离出来,远远跑在一边。 董擎天一击不中,重重落在地上,震动触及断骨,发出咯咯的声响,经脉受到波及,险些导致岔气,董擎天只得放弃继续追击柏九皋,站在当地运气调息,竭力纠正真气运行的轨道。 云纹驳速度本就迅速,董擎天止步不前,它一转向便与董擎天拉开了距离,牢牢跟在柏九皋身后。 柏九皋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忽然转身,右手往腰间一抹,三枚毒镖扣入掌心,扬手就是三点寒光射出。 云纹驳反应倒也迅速,长嘶一声,后爪一用力,人立而起,两只前爪连环踢出,将两枚毒镖踢飞,接着马头一扭,躲过最后一枚射向额头的毒镖。 董擎天见状脸上刚刚露出笑意,却见云纹驳悲鸣一声,后爪一软,身体就往地下倒去,他心中又惊又怒,好不容易收束的气息登时紊乱起来,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吐出。 云纹驳重重倒在地上,四爪不住抽搐,两只前爪渗出一粒粒乌黑的血珠,两眼泛白,口鼻流出乌血,眼见已经不活了。 董擎天看得心如刀割,这匹云纹驳是他费尽心血亲手捕获,跟随已有他七八年光景,素日里珍若生命,感情甚笃,如今被人所杀,当真是痛彻心扉,丧失理智般怒吼一声,右臂狠狠一挥,将盘龙棍当成标枪投掷出去。 柏九皋看着倒地垂死的云纹驳,眼中也充满了惋惜和不舍,长叹一声,一棍劈下,正中盘龙棍前端,将其拍得插入擂台,入地尺许,露在地表的部分犹自晃动不休,接着策马冲向云纹驳,一棍砸在它的头颅上,结束了它的痛苦。 董擎天厉声叫道:“柏九皋!我要杀了你!”心神激荡下,经脉再次受损,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冷大先生这时不能继续听之任之,否则董擎天死在这里,回去他都不知道如何向他主子交待,当下高声叫道:“我们认输!” 董擎天闻言气得又是一口鲜血,怒声叫道:“放屁!我没有输!再来!” 柏九皋冷眼瞥了他一眼,望向接钟鼎:“你们到底认输没有?别我信以为真,自己走下擂台,你们逮住这家伙的话语算作我输。” 接钟鼎在新近投靠的主子身边,算是新人,冷大先生得罪不起,董擎天他也不敢得罪,记得额头冒汗,不过他转念一想,让董擎天失了面子总比他死在自己庄上要好,当下作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冷大先生的话便是老夫的话,他既然开口认输,这一场自然是你赢了。” 董擎天指着接钟鼎,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这老狗,也敢欺我?!”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湘州群雄的义愤,他们之所以选择投靠冷大先生的主上,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接钟鼎的缘故,其中不乏宁可当土匪头子也不愿意跟着别人造反的货色,只是限于形势不得不屈从,如今接钟鼎当众受辱,更让他们感觉投靠他人不如自己当寨主活得逍遥自在,闻言立时鼓噪起来,各种谩骂纷起,矛头直接指向冷大先生等人。 冷大先生听得怒火满盈,沉声喝道:“丢人现眼!立即把董擎天给我拿下!”随着他大手一挥,邢士权身影一晃,已经来到董擎天身后,一掌切在他的脖子上面,把他击晕过去。 邢士权这一跳一掌平平无奇,但是一股凌人杀机随着他的行动缓缓弥漫开来,压得湘州群雄的声音渐渐衰弱下来。 第一百零九章 魔女神威 五方铁卫 按照规则,董擎天守擂失败之后,应该由易天行一方上台接受挑战,但是邢士权击晕董擎天之后,并不跃下,只是轻轻将董擎天扔给冷大先生,自个儿屹立在擂台中央,浑身散发出慑人的阴冷气息。 易天行冷笑道:“邢兄,这一局该我们守擂了,你霸着擂台不下来是什么意思?” 邢士权声寒如冰:“无论你们谁上来,都由我接住。” 易天行听出邢士权语带杀机,嘴角不禁浮出一丝冷笑,他的脾气向来强横,别人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人,邢士权既然心存不善,他也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兴趣。反正古梦崖尚未赶来,现在能够动手的人也就自己兄弟二人,干脆就自己吧,想到这里,他的双腿微微一屈,便要腾空而起。 正在这时,魔女菁儿的声音轻轻响起:“这一局我出场,你认输吧。” 对面一片哗然:“这妞儿谁啊?” “好嚣张的女娃儿!” “嘿,这婆娘惨了,邢士权这人冷冰冰的不带一点人味,肯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对他出言不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可惜了那婆娘一身好身材。” 邢士权垂下冰冷的目光,只见魔女菁儿黑纱蒙面,分不清面容,怯生生的站在那里,柔弱的身姿仿佛一阵清风就能吹走。 邢士权眼中杀机一闪,正要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大变,望向易归藏,嘴巴张了好几次,就是没有发出声音。 菁儿轻轻一纵,白衣如雪、衣带飘飘,仿若天女下凡般落在邢士权面前,淡淡地说道:“我再说一次,你认输吧。” 邢士权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毒蛇般阴冷的双眼变得血红,沙哑着声音道:“你就是那位?” 菁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说呢?” 邢士权道:“你不是走了么?” 菁儿道:“我愿意走,谁能拦我?我愿意留,谁能赶我?” 此时台下湘州诸人已经看出邢士权的不对劲,俱都闭上了嘴巴。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邢士权苦笑着说道:“姑娘武功盖世,在下甘拜下风。” 邢士权此言一出,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湘州群雄顿时轰然发作,发出吵杂喧闹的声音,各种谩骂、质疑、怒斥、困惑涌向冷大先生一行,纷纷要求他们给出解释:“我**你奶奶,打都不打就认输,你们跟益州的人联合好了侮辱我们湘州豪杰的是吧?”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向益州投降么?” “靠!你们这些虾子根本就是故意来给我们湘州人丢脸的!不但不守规矩随便上台参与比武,还随便认输!” “滚你的蛋!这场比武不算!” “就是!不算!重来!” 就在冷大先生的沉默中,湘州群雄群情激昂,不承认邢士权认输行为的呼声越来越高,邢士权听得目露凶光,朝着冷大先生密语传音了几句。 冷大先生原本也怒不可遏,邢士权乃是他此行最大的依仗,想不到被一个女子一句话就折服,不过听了邢士权的传音之后,他的脸色立时变得惨白,心中再也生不出半分怨气,只是瞪着接钟鼎道:“你管不住手下么?” 接钟鼎又羞又气,老脸红得发紫,洪声暴怒道:“闭嘴!” 湘州群雄总算给他面子,哄闹的声音渐渐衰弱下来,不过就算这样,易天行等人也在对面暗自皱眉:“这帮子土匪完全就是乌合之众,毫无纪律可言,不足与谋。” 接钟鼎接着咆哮道:“你们看看自己!成何体统!你们不嫌丢人么?” 钱家寨寨主钱勇反驳道:“接庄主!大伙儿兄弟可是信了你,才拎着脑袋投靠这帮家伙,但是你自己看看他们干的什么事儿?” 独行大盗欧阳嘉十指不住拨动,一枚枚鱼鳞般的寒光在他指缝间游走,鄙夷不屑的接口道:“不错,他们到了我们湘州,一副目空一切、高人一等的做派,对我们湘州好汉指手画脚,就连接庄主你都不放在眼里,一旦要动真格的,就成了怂货,这样的主子,我伺候不起。” 接钟鼎心头一震,钱勇、欧阳嘉均是北湘绿林的代表人物,平日就对自己不甚心服,现在借着邢士权的事情发难,显然并非心血来潮。不过湘州南、北绿林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自己也是仗着冷大先生主上的势力才能暂时统领北湘诸雄,现在他们对冷大先生等人都起了异心,自己就更难压制了。 冷大先生心中本就羞愤交加,闻言顿时有了怒火宣泄口,朝着邢士权狞笑一声:“杀了!” 邢士权阴冷的答应声刚刚响起,他的身影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影踪。 钱勇大喝一声,翻手从腰间拔出一对短叉,立在当地,双目游走,恶狠狠的搜寻着邢士权的踪迹。 忽然间,钱勇的喉咙毫无征兆的喷射出一股血箭。 钱勇抛下双叉,双手捂住喉咙,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恐惧,口中咯咯连声,坚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跌倒在地。 原本一脸轻松的欧阳嘉脸色大变,抖手洒出一蓬银光,将自己身形笼罩在内,怒吼道:“冷大先生,一时争执你就要杀人,你也不怕寒了我湘州豪杰的心?” 冷大先生若无其事的道:“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一面说,一面目光横扫过去:“我希望你们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主上看重的是你们手下的人马,至于你们本身,嘿嘿。” 欧阳嘉厉声喝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说罢双手向外一推,无数鱼鳞般的寒光朝着冷大先生激射而去,与此同时,他双脚蹬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欧阳嘉情急之下,根本没有顾及旁人,一把鱼鳞镖射出,将方圆三丈范围的人物尽皆笼罩在内,顿时激起一片怒骂和尖叫。 “雕虫小技!”冷大先生身形一晃,赶在鱼鳞镖落下之前,挡在众人面前,长袖一挥一卷,便把迎面飞来的鱼鳞镖纳入袖口之中,接着挥袖一抖,洒落一堆扭曲变形的破铜烂铁。 就在这时,欧阳嘉飞奔的脚步忽然一滞,然后他的身体便在湘州诸人惊恐的目光中分裂开来,化作十多块肉团散落坠地,五脏六腑流了一地,任是这些土匪杀人如麻,心中也是一阵发麻。 冷大先生冷笑两声:“不自量力的东西。”说完朝着易天行一拱手:“在下管教不力,倒是让易二公子见笑了。” 易天行嘻嘻一笑:“还要恭喜冷大先生成功立威。” 冷大先生脸色一青,这话虽然是实话,但是当着大家一挑明,自己与湘州群雄的关系可就愈发的激化了,当下哼了一声:“这一场我们派……” “归藏哥!大哥!二哥!玉英!吕四公子!”远远传来一声高呼:“朝廷派兵围过来了,速退!” 冷大先生闻言一愣,易天行就已经开口叫道:“玉英,马上调集人马,准备突围!其他人赶快跟上!” 接钟鼎上前说道:“易二公子勿要惊慌,在这湘州地界,还没有人敢进攻我凤歌山庄!” 易天行一方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全员行动起来,随着夏玉英奔向凤歌山庄外面的兵营,只剩下易天行立定不动:“接庄主,你可知这呼声是谁发出的?” 接钟鼎心中生出不祥的感觉:“谁?” 冷大先生插嘴道:“可是古梦崖公子?” 易天行沉声道:“正是。” 接钟鼎登时色变:“怎么会这样?我凤歌山庄庄外岗哨如林,怎么可能有官军靠近却毫无警讯?” 易天行也是心头沉重,即使不考虑凤歌山庄的防卫能力,素闻湘州土匪勾结官府、横行一方,如果官府用兵,必然有人通风报信,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兵临城下?看来来者不善,不似湘州驻军,难道……想到这里,他抬头望向冷大先生。 冷大先生干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易天行哼了一声:“你们好自为之!”说罢高声叫道:“老三!官军什么来路?” 古梦崖的声音近了一些:“五方卫!快走!” 这下子湘州群雄像是炸了锅一样,乱哄哄的叫嚷着:“完了!完了!五方卫出马,鸡犬不留!”“是啊!五方卫铁蹄之下,我们怎么跑得掉?” “妈的谁啊?谁引来的五方卫?是不是古梦崖?”一个满脸横肉的土匪恐惧之下,肆意迁怒,手舞一柄鬼头刀,朝着易天行恶狠狠的扑来。 易天行手一伸,便穿过刀光,一把抓住那名土匪的脖子,咔嚓一声,拧成两段,沉声喝道:“危在旦夕,你们都不设法自救,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干脆抹脖子算了。” 冷大先生也是一脸阴沉:“都给我听好了,把自家兄弟带上,跟我走!”转头望向易天行:“易二公子,我们聚在一起目标太大,不若分头突围。” 易天行笑道:“正合我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说罢一拱手,毫不拖泥带水的转头就跑。 接钟鼎靠近冷大先生,低声问道:“冷大先生,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路?老夫觉得绝龙寨战力强横,突围的机会比较大。” 冷大先生冷笑着传音道:“你也知道你招来的人都是废物么?我实话告诉你,五方卫追杀的是我们,适才易天行心中已经生疑,如果我们死皮赖脸贴上去,一旦被五方卫围住,稍加挑拨,我们便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况,反不如现在这样各走各路、互不怨尤。你也别怕,五方卫名气虽大,可惜时移世易,现在的五方卫早已不是卢勇时代的五方卫了,我们打是打不过,但是你只要听我指挥,脱身却是不难。” 接钟鼎道:“老夫庄中子弟令行禁止,倒是问题不大,但是其他各路英雄不怎么听从号令……” 冷大先生露出阴狠的神情:“让他们去死,这些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不足惜!” 接钟鼎犹疑道:“这可是我湘州精英……” “精英个屁!”冷大先生呵斥道:“本领低微也就罢了,还整天卖弄他们的鬼心思,在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要不是贪图他们手下兵马,我会忍他们那么久?现在正好,死在官兵手中,我们借着这桩血仇去收编他们的人马,轻而易举就能把湘州的好汉整合成一块铁板,到时候你就不用羡慕绝龙寨的人马了。赶快召集你的人马,我们要尽量与易天行他们一起突围,否则被五方卫察明虚实,放过易天行等人,专一围攻我等就麻烦了。” 接钟鼎略带不忍的望了身后一眼,应声而去,一路走,一路放出各种烟火信号,这时候立时显示出凤歌山庄与众不同的地方,其他匪帮遇事乱哄哄的没有头绪,凤歌山庄则能迅速组织起来,井然有序的准备应对。 过了一盏茶时间,凤歌山庄的庄丁便已经聚集完毕,虽然武器、衣着千奇百怪,但是站在一起,已经粗有军队的气势。 冷大先生急匆匆的下令道:“跟我一起冲!”说罢跳上一匹骏马,一马当先,朝着凤歌山庄南面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易天行等人已经与古梦崖等人会合。 古梦崖长话短说,两三句交待了情况,他到了绝龙寨,邀了翟天煌、荼明、荼仙儿三人前来参与比武,谁知在路上遇到五方卫,对方二话不说便对他们进行剿杀,他们一路攻坚突围,好不容易才逃到凤歌山庄,现在境况堪忧,四人中除了古梦崖仗着功力深厚犹有余力,翟、荼三人早已筋疲力尽,无力再战。 他们无端被五方卫围剿,开始以为是翟、荼等人被官府认出绝龙寨匪首的身份,也就自认晦气,后来从一位被古梦崖生擒的五方卫口中得知,他们是来捉拿冷大先生一行,自己等人只是因为恰好遇上,五方卫看他们一身江湖气,害怕他们是冷大先生一党,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打算灭口再说,谁知碰上硬茬,弄得损失惨重。 易天行骂了两句,不过五方卫素来横行霸道,就算没有结下梁子,也不可能听他们解释,更何况现在杀了他们不杀人马,更无和解可能,所以夏玉英安排了三名得力亲兵照顾翟、荼三人,便立即启程,准备迎战五方卫。 第一百一十章 东临朗将 西卫八骁 望着前方密密麻麻、漫无边际的五方卫,易天行在肚子里面暗自骂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藏身潜行,退到了夏玉英等人身旁。 夏玉英看着易天行的脸色,心头一沉:“前路不通?” 易天行点头道:“人数太多,硬闯的话我们损失太大。” 夏玉英忧心忡忡的道:“五方卫人多势众,再拖下去,恐怕局面只会更糟。” 易天行道:“话虽如此,但是慌不择路的与五方卫硬拼,并非上策。” 易归藏接口道:“不错,五方卫与普通官兵不同,他们是卢勇昔日精心打造的御内铁骑,专一负责镇压各地反叛,不管是军备,还是兵源,都享有虞国皇室的特批保障,并未因卢乾这些年的倒行逆施而腐化堕落,战功赫赫、威名远播,我们如果与之正面厮杀,就算成功突围也会付出惨重代价。” 夏玉英焦急地道:“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五方卫围得跟铁桶一样,我们都探了七、八条道路,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突围机会,现在出手,我们准备不充分,他们也是措手不及,再等下去,被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就不是我们愿意不愿意出击,而是我们不得不迎战的形势了。” 易天行道:“再等等,老三还没有回来。如果五方卫的合围之势真是密不透风。”说着声音顿了顿,指着益州方向道:“我们便不管不顾,朝着这个方向冲过去。” 易锋寒沉声道:“分好先锋与断后的人选。”对于突围来说,无论攻坚破锐,还是殿后堵截,都需要超强的武力和胆略,比之居中策应要危险得多,也重要得多,先锋不够锐利,便凿不穿敌军的军阵,后军不够彪悍,便拦不住敌军的追杀。 易天行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我和老三冲锋在前,夏玉英你带领将士跟上,老二,你和我哥断后,摆脱了敌军,我来接应你们。” 鲜于冲大声说道:“末将愿为先锋!请易二公子成全!” 易天行瞪了他一眼:“成全个屁!这是你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么?乖乖跟着大军,你也别以为担子就小了,我初步估计了下,五方卫此番合围,起码动用了三万兵马,我们这里满打满算不到三百五十人,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你给我打起精神,护住绝龙寨的姐妹!”说着转向夏玉英:“其他人手你安排下,调配高手护住中军两翼,尽量减少我军的伤亡。” 夏玉英道:“你和梦崖两个人恐怕人数不够。” 易天行嘿嘿一笑:“破阵这种事,其实我一个人就够了,只不过需要老三帮我截杀五方卫中的高手而已。”说罢扔给夏玉英一个瓶子:“把瓶子里面的粉末活在水里,每人喝一口。” 夏玉英眼睛一亮,随即担心道:“这么多人分,药性够不够?” 易天行长叹道:“有些勉强,短期内问题不大,足够他们毫无影响的一路奔驰回山寨。” 夏玉英脸色有些难看:“然后呢?” 易天行道:“你我这样的,没有什么损害,柏九皋他们估计要小病一场,就当染了风寒吧。” 夏玉英一面安排亲兵去化开药粉分服,一面说道:“那这些普通女兵不是……” “你也别想得太严重。”易天行摆手道:“我回去给她们配点方子,很快就好了,只是三五天的病痛那是免不掉的。” 夏玉英张了张嘴,却未说出话来,易天行闻弦歌而知雅意,哈哈笑道:“如果我回不去,你给她们准备清明解毒汤,每天服用三次,每次两大碗,坚持服用一个月,应该就能康复如初了。嗯,清明解毒汤这种烂大街的方子,你知道配方吧?” 夏玉英翻了个白眼:“知道,就算不知道,我们绝龙寨也有大夫的。” 易天行笑了笑,不再说话,从怀中摸出一些小瓶子开始捣鼓,看得夏玉英心惊肉跳:“你不会是想当场配毒吧?” “废话!”易天行没好气的道:“这种药物对付真正的高手毒性不够强,老子又不是每天要杀个几百号普通人的杀人狂魔,随时带着这种**干什么?” 正说话间,一道红影闪过,却是古梦崖回来了。 夏玉英急匆匆问道:“如何?” 古梦崖摇了摇头:“也是死路。” 夏玉英不甘心的长叹一声:“想不到虞国今时今日还有这样精锐的军队。” 易天行幽幽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卢勇励精图治,在位时虞国横行九州、军威如山,至今不过二十年,剩下点底子很正常,说起来,卢乾已经算是败家败得快的了。” 古梦崖补充道:“五方卫从卢勇时代就开始剿灭各地反叛,搜集的地图十分详尽,反倒是我们初来乍到,不熟地理,想要找到他们封路的空隙恐怕不太可能。而且我看到了他们的将旗,率军的是朗将,这下麻烦了,对方兵力起码也在五万以上。” 易天行与夏玉英相视无语,五方卫虽然属于皇室嫡系,编制却并不大,最高官职也不过中郎将,此番能够触动次一级的朗将领兵,已经是甚为看重冷大先生一干人等,也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事情,引得五方卫如此重视。 古梦崖歇了口气,朝着易天行问道:“老大,继续找出路?” “不找了!五万人马足够把凤歌山庄围死了,无谓浪费时间。妈的!冷大这帮人行事不周,真是害人不浅!”易天行双手运转如飞,白色的粉末、青色的晶体、黑色的液体……在他双手之间融合变化,发出极其刺鼻的味道。 夏玉英捂住鼻子:“气味不会有毒吧?” 易天行双手一拢,一团青烟汇集起来,临空悬在他双掌之间徐徐旋转:“放心,这气味没毒,有毒的没有气味。”说着转向古梦崖:“老三,你我开路,有没有问题?” 古梦崖洪声大笑道:“当然没有!想不到我们兄弟重逢,又是并肩作战之时!” 易天行咧嘴道:“好像我们是有点不安分的命啊!” 古梦崖哈哈笑着,紧握着手中金枪:“出发就叫我。” 易天行瞥了四周一眼,发现绝龙寨诸人都已饮用了解药:“玉英,你准备好没有?” 夏玉英早已趁着易、古二人寒暄的当儿设置好了队形,闻言点了点头:“随时可以出发!” 易天行望向易锋寒和易归藏。 易锋寒拍了拍腰间碧玉刀:“我会养精蓄锐,等待断后一击。” 易归藏抚摸着白玉琴:“音功用于群攻,也不见得就比你的**差了,放心。” 魔女菁儿淡淡的道:“有我在,你大哥一定无恙。” 易天行促狭的朝着易归藏眨了眨眼,然后大声叫道:“老三,随我出战!”说罢翻身上马,双腿一夹,便策马冲了出去。 古梦崖啐了一口:“是你随我出战才是!”一面说,一面上马奔驰,紧随易天行杀出。 易、古两人言出即行,丝毫不给夏玉英等人反应时间就已经绝尘而去,气得夏玉英怒骂两句,招呼着大队跟上。 五方卫大军之中,西朗将薛东临站在一处高岗上面,眺望着凤歌山庄,远方狼烟滚滚,隐隐有厮杀声音传来,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五方卫出兵向来是五部皆动,东西南北各镇一方,断绝叛军退路,然后由中军出击强攻破敌,因此也形成了中军与四方军迥乎不同的作战风格,薛东临便是四方军的代表将领,沉稳如山,唯知紧守围网,从不贪功冒进。这种保守稳健的风格,不会有赫赫之功,但是却是敌人最为头疼的类型,因为对于这种将领,什么诱敌深入、示敌以弱、佯败、激将的法子都不好使,唯有跟他拼实力、拼消耗。 忽然,易天行和古梦崖两骑如风,出现在薛东临的视野。 薛东临认出古梦崖的样子,心中暗自恼火,他虽然作风稳健,但是不等于没有心底的骄傲,就在刚才,他居然眼睁睁看着四个跑江湖的货色从他眼皮底下逃脱,无论是为了捍卫五方卫的声誉,还是保全自家的尊严,他也绝对不能容忍古梦崖活着离开此地。 “三大队拦截!”随着薛东临的命令,旗令官打出旗号,一队五百精兵便朝着易、古两人涌将过去。 薛东临并不担心三大队杀不了易、古二人,古梦崖的身手他已经见过,的确是江湖上罕见的高手,不过对于他这种剿匪无数的军人来说,五百精锐将士结阵剿杀古梦崖并没有太大难度,他心中念头转动,却是在想另外三人藏身何处?还有易天行是个新面孔,又是来自何方? “哼!果然是与逆党有所勾结么?那就没有冤枉你。”薛东临心头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易天行来自凤歌山庄,随即释然:“嘿,大难临头各自飞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逆贼能够飞到哪儿去?” 双方动作都快,就在薛东临思索之间,古梦崖已经一头撞入西方卫三大队之中,易天行临到敌军面前勒住马头,缓了有缓,却是落在后面。 西方卫将士声如奔雷、动如闪电,五百支长枪伸缩,组成一面枪墙,拦在古梦崖面前。 古梦崖面无惧色,长啸一声,展开“百战三诀”,只见身外枪如游龙,挑、拨、挡、刺,瞬间就在身前激起一片血腥,十余名西方卫士兵惨死当场。 不过西方卫都是百战精兵,其余将士见状不但不惧,反而舍生忘死的冲杀过来,任凭古梦崖悍勇无双,杀了三十余人之后也被诸多杂兵缠住。 西方卫将士虽然武功远不是古梦崖对手,但是人多势众,而且配合得宜,古梦崖杀向前方,左右两侧便有数十杆长枪刺杀过来,古梦崖杀向左方,前方、右方也是一片长枪如林,使得古梦崖顾此失彼,许多精妙的枪法都施展不开,只能采用大开大合的招式增加范围性的杀伤力,挡住前仆后继的官兵。 易天行见状冷笑一声,策马冲上,也不拔剑,到了古梦崖身后大喝一声:“给我倒下!”双手一扬,两蓬亮闪闪的蓝色荧光就抛射出去。 西方卫为了集中战力拦截古梦崖,阵型甚是密集,加上本就不擅长轻功,活着的四百余人之中,竟有一半以上被易天行洒出的荧光射了个正着。 只听咝咝连声,沾染上蓝色荧光的西方卫士兵纷纷惨叫起来,扔掉兵器滚倒在地,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古梦崖吓了一跳:“喂!我还在前面,你出手能不能注意点?” “你怕毛!”易天行毫不客气的呵斥道:“销金蓝只能对付没有护体罡气的货色,根本进不了你的身!”说话间易天行已经冲入战团,十指连弹,一道道乌光从他指间飞出,针无虚发,割草一般收取着剩余西方卫的性命。 西方卫虽然军纪严明,却也不是傻子,眼见自己阵型已破,对方又显露出不可力敌的气势,顿时失去了斗志,也不知谁发了一声喊,一百余名残兵败将当场溃散。 薛东临看得火冒三丈:“二大队拖住他们!弓箭营出列,乱箭射杀!” 易天行闻言哈哈大笑:“小子你亲自来拦我吧!你手下的小喽啰拦不住我的!”说着马匹加速,在西方卫二大队士兵调动之前,冲入西方卫大军之中,军阵中顿时出现一条直线,引发各种喧嚣混乱。 薛东临气得青筋爆出:“好放肆的小贼!谁与本将拿下他!记功一件!” “末将愿往!”薛东临话音刚落,他手下西卫八骁中便有三将抢着领命。 薛东临瞥了三人一眼,脸色稍霁,指着古梦崖:“还有谁愿意替本将拿下那名小贼!同样记功一件!” 话音刚落,西卫八骁中又是三名将领站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骁合围 土剑藏 薛钰一人一骑,奔驰在最前方,飞速逼近易天行,这也怨不得其余几名骁将腿短,五方卫的坐骑虽然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但是神骏如薛钰胯下异兽的,绝无仅有。 易天行正杀得痛快,忽然身子一紧,心头无端生出凶兆缠身的感觉,顿时心头有凌,暴喝一声:“闪开!”手随声动,双手向前推出,然后朝着左右一分,汹涌的真气呈扇形激射而出,立时将阻挡在他前方、两侧的官兵扫得口喷鲜血,跌倒在地。 薛钰见状剑眉一挑:“好个小贼!受死!”手中亮银梅花枪一抖,绽放出一团斗大精光,直刺易天行胸口。 易天行反手拔剑,轻轻一点,正中薛钰枪尖,轰的一声,气浪翻腾。 薛钰闷哼一声,身形一滞,连人带兽定在当地。 易天行人倒是没事,胯下战马却守不住这股力道,哀鸣声中,不自禁的后退三步,四蹄都在打颤。 易天行的目光落在薛钰的坐骑上面:“好一匹红瞳雪狮子!” 薛钰满眼都是得意,哈哈大笑道:“小贼你倒是识货,乖乖下马受缚,本将饶你一命。” 易天行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道:“可惜如此异兽,今日要死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啊!” 薛钰顿时气结:“你找死!”说罢一拍红瞳雪狮子天灵:“上!” 红瞳雪狮子怒吼一声,浑身雪白长毛根根直立,一双血眼射出两道光华,正中易天行胯下战马。 那匹马本就力竭,再被红瞳雪狮子的天赋异术所慑,当场就长嘶一声,再也站立不住,偏身瘫倒在地。 幸好易天行反应迅速,一感觉到身子摇晃,立即双脚离开马镫,纵身跃开,这才没有被马匹抛落在地,不过这么一来,终究分了他的心神。 不等易天行站稳,一股狂风呼啸,薛钰已然再次挺枪冲上,恶狠狠的刺向易天行咽喉。 就在此时,易天行背后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另外两名骁将也已杀至。 易天行临危不乱,面容平静的扬手一剑,缠住薛钰的长枪,绕了个圈,然后轻轻一振,借力向后飘去,脱离薛钰的攻击范围。 易天行身在半空,腰肢一扭,硬生生转了个身子,剑光骤然暴盛,宛如一朵千瓣白莲绽放开来,挡住急速射来的三支飞旗。 铮铮连声,易天行的剑光每与飞旗交接一次,身体便颤抖一次,等到三旗被易天行击落,他的身势也已经用尽,只能无力的坠落下来。 除了薛钰,领命击杀易天行的两将一前一后,已经来到易天行身外十余丈远近。 前面一将浓眉大眼,身披铁甲,肩膀后面插着九支三角旗帜,与适才攻击易天行的飞旗一般无二,手中持着一支玄色大旗,上面绣着一只昂首啸天的白虎,瞠目喝道:“杀!” 随着他的喝声,他座下乌骓马骤然加速,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向易天行,人还未至,大旗如枪,猛然扎向易天行眉心。 易天行刚才接过对方的飞旗,知道来者内功深厚,虽然比起自己尚有不如,但是已经可以给自己造成不小的损耗,对方人多势众,如果与之硬拼未免得不偿失,因此脚下毫不犹豫的一蹬地,斜斜飞出三丈,让开那持旗将领的正面。 持旗将领狞笑道:“在我宁畅面前也想逃跑?”说着双臂一挥,旗帜翻动,宛如长河浪涛,朝着易天行滚滚卷去。 易天行反手一剑,斩在白虎玄旗上面,只觉剑光落处柔不受力,竟有深陷泥沼的感觉,正待抽剑后退,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雄浑绵长的震荡之力,震得白玉剑不住颤动、嗡嗡作响。 易天行暗呼一声厉害,这宁畅手中大旗兼有枪棒之效,旗面又能阻挡夺取敌人兵器,刚柔并济、攻守皆宜,实在是个难缠的人物,比起骑着红瞳雪狮子的薛钰还要危险。 就在此时,最后一名将领也自出手,只见他双手同时向前一抛,两团西瓜大的圆球带着两条铁链飞射而至,对着易天行当头砸下。 不等易天行反应,那两个圆球便当空爆炸,从中射出无数飞镖,夹着火焰黑烟,铺天盖地,将易天行身外十余丈方圆笼罩在下。 正要追击易天行的宁畅见状吓了一跳,硬生生勒住马匹,洪声骂道:“章焘!你瞎了眼么?” 章焘是个面冷如冰的消瘦汉子,闻言根本不加理会,径自把手一抖,炸开的圆球又在合拢,势头不改,跟在漫天的烟火飞镖后面,重重落下。 易天行一见头上飞镖的覆盖范围,便脸色一变,沉声怒吼道:“起!”一面还剑入鞘,一面浑身肌肉紧绷,真气运转到极致,双目碧光闪烁欲射,肌肤变得晶莹如玉,其上金光隐隐流转,周身毛孔喷射出五彩烟气,转瞬间便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一朵朵彩色莲花,随风飘浮。 紧接着,易天行深吸了一口气,双臂向上缓缓举起,仿佛擎天巨人在高举苍穹,朵朵彩莲随着他的手臂冉冉升起,最后在他头顶形成一片厚重凝实的五彩云层。 噗噗噗,落物之声密如骤雨,不绝于耳,五彩云层的表面就像是沸腾的开水,翻腾不已,不时有一缕缕彩色烟丝爆散开来,散逸在空中,但是易天行体**出的五彩烟气绵绵不绝,随着时间推移,云层不见薄弱,落下的飞镖火焰却渐渐稀疏起来。 不过易天行却丝毫没有轻松的念头,章焘倾尽全力的一击双流星已经悍然落下,轰在五彩云层上面。 易天行惨哼声中,一口鲜血喷射出来,云层轰然爆散成缕缕烟气,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不过流星锤也被高高反弹回去。 章焘咦了一声,似乎对没有击杀易天行表示诧异,双手一翻,两颗流星锤再次落下。 宁畅虽然对章焘敌我不分痛下杀手表示不满,但是也看出这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大旗一挺,锋利的旗尖发出黝黑的光芒,朝着易天行狠狠刺下。 薛钰也趁机绕到易天行身后,银枪如电,刺向易天行背心。 易天行满口血丝,显得有些狼狈,三面受敌,形势也是凶险万分,但是他站在当地,一动不动的开怀大笑起来。 宁畅看似豪勇,实则生性谨慎无比,见状不禁心头生出疑惑,旗势一缓,留下三分力道应变。 而章焘狠辣、薛钰骄狂,都没把易天行的异样放在心上,一个想只要自己双锤落在易天行身上,对方纵有万千诡计也是白搭,另一个想小贼死到临头还敢故弄玄虚。 就在锤、旗、枪欺入易天行身外丈许远近的时候,易天行猛的大喝一声,双手闪电般捏了个法诀,对着地面一放。 蓬的一声,环绕着易天行,一圈尘土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十二道戊土神符。 易天行长声大笑着挥臂如风,点在十二道戊土神符中央,顿时神符转化为十二道剑光,朝着章、宁、薛三人射去。 西卫八骁中,薛钰出身最为富贵,一生顺风顺水,从未吃过亏,因此胆气最壮,见状冷笑一声:“雕虫小技,破!”亮银梅花枪一扫,幻化出四朵枪花,正中射向他的四道土剑,当场击碎成漫天尘土。 章焘力猛招沉,对付小巧功夫却非所长,将身体易缩,收回流星锤,挡在自己正面,谁知易天行发出的土剑眼见就要射中流星锤,其中一道土剑忽然一沉,插中章焘坐骑,另外三道土剑自行爆散开来,面前蒙蒙一片尘土随风飘来,弄得章焘狼狈不堪。 宁畅应对起来却要轻松得多,大旗展动,将四道土剑卷入其中,用力一抖,便将土剑震成飞灰:“小贼,这就是你的依仗么?” 易天行抹了抹嘴角的血丝,淡淡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既然伤了我,便等着我讨还回来吧!”说罢身形一纵,飞身跃起,一剑刺向章焘。 章焘坐骑惨死,猝不及防之下,未能挣脱马镫,连人带马跌了个滚地葫芦,又被漫天黄土罩了一身,刚刚翻身站起,便见一道如虹白光,闪耀在眼前,顿时又惊又气:“小贼安敢欺我?”对着迎面刺来的白玉剑视而不见,两颗流星锤脱手而出,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以易天行的眼力,自然看出章焘此举并非虚招恐吓,而是实打实的对攻,只得收回剑招,挥手一剑点在一颗流星锤上,借力向后飘出。 宁畅大笑着一抖大旗:“还给你!”一蓬黄尘从旗帜中喷射出来,撒向易天行,接着旗帜一刺,乌龙一般直插易天行胸口。 易天行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左手在地面上一撑一推,身体飞速后退,躲开宁畅的攻击,不过他以寡敌众,始终是吃了大亏,身体还未落地,薛钰已经扑杀过来,不仅枪如游龙,就连他胯下的凶狮也血口大张,狠狠朝着易天行右腿咬去。 易天行脚踏星辰,身体险险从薛钰的枪光旁边擦过,反手一掌拍向红瞳雪狮子右耳。 红瞳雪狮子不愧是异种猛兽,察觉到耳旁风生,竟然如同武林高手一般立即侧头闪避,使得易天行一掌落空。 易天行一击不中,立即抽身远逸,同时撒出一把碧莹莹的毒针,止住对面三将的追击。 薛钰紧握长枪,指着易天行喝道:“小贼,你刚才施展的可是天机步?” 易天行笑嘻嘻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薛钰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是就交出步法,本将军替你说情,饶你一命。” 章焘、宁畅听到薛钰的说话,对视一眼,没有搭话,不过心中暗自打鼓,天机步乃是天机门绝学,这个门派不仅武道通玄,更以先天易数闻名天下,擅于掌握天机、趋吉避凶,几乎没有被人杀死的先例,倒是他们的对头往往不得好死,如果这个少年是天机门的弟子,倒是一件麻烦事情。 易天行嘿嘿笑道:“你是觉得自个儿天真还是觉得我够蠢?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薛钰正色道:“谁都知道天机门的弟子不会通匪,我们截杀你只是以防万一,既然可以确认你不是土匪,自然没有必要杀掉你。” 易天行冷笑道:“如果我刚才被你们杀了,岂非死得冤枉?” 薛钰轻描淡写地道:“我们此番出兵是为了剿杀叛军,功在社稷,你适逢其会,如果被误杀,就当是为国捐躯了吧。” 易天行讥讽道:“把头颅借给你邀功的烈士么?” 薛钰道:“剿匪乃是国之大事,宁枉勿纵。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不过现在已经能够证明你与匪徒无关,你如果乖乖配合我们,便能免死。” 易天行道:“如果不配合呢?” 薛钰悠悠地道:“无论是谁,妨碍官军剿匪,便算不得无辜。” 易天行怒极而笑:“好样的,够霸道。” 薛钰道:“你束手就擒吧,到了军营我们再说。” “说你妈!”易天行大声骂道:“你们几个白痴,以为老子有空陪你们闲聊么?去死吧!” 薛钰没有想到易天行在这种形势下面还敢辱骂自己,登时气得七窍生烟,挺枪杀出,章焘见状也随之出战,唯有宁畅听出易天行话里有话,高声喊道:“小心!” 薛钰一面策马奔驰,一面叫道:“小心什么?” 宁畅闻言一愣,他只是觉得易天行意有所指,具体有什么危险却毫无头绪,登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薛钰啐了一口:“胆小鬼!”提运真气,打算朝着易天行全力一击,忽然胸口一滞,气息竟然紊乱起来,心脏痛如刀绞,当下惨叫一声,握不住长枪,跌落狮下。 紧跟在后的章焘见状吓了一跳,勒马踯躅,心中犹疑不定,随即想到薛钰冲得太近,搞不好中了易天行的什么邪法或者暗器,自己不宜与之靠近,远攻比较保险,大喝一声,待要扔出双锤,谁知真气一转,他的心口便是一阵绞痛难当,翻身就倒。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杀将 冲阵 宁畅吓得亡魂丧胆,调转马头便往薛东临所在高岗逃去。 易天行也不追赶,冷笑一声,扭头望向古梦崖,却见他陷入三员大将的围攻之中,形势有些不妙。 围攻古梦崖的三名将领,虽然武功不如古梦崖强横,但是各有异能、互相弥补。 一名面如淡金、身披铜甲的将领手持一根金箍棒,呼喝连声,正面缠住古梦崖,他那根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韧性十足,使将起来犹如一条怪蟒,古梦崖的金枪一旦被它贴上,立即缠绕上去,将古梦崖的招数变化锁死。 如果单打独斗,古梦崖倒是有信心以力破巧、强杀此人,但是战阵之上,众寡悬殊,手下慢个半拍,便是生死之遥,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施展枪法,避开黄脸将领的纠缠,显得夹手夹脚,无法畅快施为。 另外两名将领的攻击方式大同小异,似乎师出同门,不过根底十分偏门,就连易天行也看不出他们的来历。只见他们两人周身黑烟萦绕,青黑色的脸庞在其中若隐若现,直如鬼魅,其中一个纵马狂奔,绕着古梦崖外围跑动不止,双手在身外急速挥舞,状如疯癫,只是随着他手臂的划动,一道道黑烟向他的十指涌动过去,待到他十指上面的黑烟凝如实质,他便猛力朝着古梦崖挥出双臂,每一出手,就有十道黑烟如箭,射向古梦崖,另一个远远站在古梦崖十丈开外,时不时抽冷子一拍马头,胯下战马便发出凄厉叫声,从口中吐出一团乌黑油亮的烟球出来,朝着古梦崖射去。 这两人发出的黑烟一看就非善物,古梦崖不知底细根本不敢硬接,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施展之地,被他们三人弄得左支右拙、疲于奔命,落在了下风。 易天行见状长啸一声,正待赶去支援,却听古梦崖大叫一声:“速去开路,我这里不碍事!” 古梦崖说话间略一分神,被黄脸将领逮住时机,大吼一声,将手中金箍棒一抖,虎虎生风,灵蛇般缠上古梦崖的长枪,双臂一用力:“嘿!”金箍棒顿时由软变硬,将枪杆死死锁住。 另外两名将领见状大喜,一个怪叫着腾空而起,浑身黑烟就像有生命一样,朝着他的双掌涌去,片刻间已经在他双掌笼罩在浓密黑气之中,双掌一错,分别拍向古梦崖天灵和背心,另一个口中念念有词,骤然双目圆睁,大声叫道:“玄气通幽!杀!”说罢双掌狠狠拍在坐骑的双耳之上,那匹骏马惨叫一声,张口喷出一道匹练般的黑烟,直冲易天行脑门。 古梦崖心头警兆骤现,浑身汗毛直竖,当下怒吼一声,浑身真气迸发,皮肤变得赤红如火,一团金光从他身上涌现,仿佛地涌金莲,将他笼罩在内,紧接着,他枪交左手,右掌重重拍在长枪末端。 砰的一声,长枪枪柄与枪头之间爆炸开来,只见金光一闪,黄脸将领便一脸惊愕的抛开金箍棒,双手捂住脖子,一股血泉从他指缝中喷涌不已。 古梦崖狂笑一声,左手顺手一挥,枪杆带着缠绕其上的金箍棒,猛虎扫尾般划出一道半弧,抽向后方扑至的那名将领。 那名将领身在半空,躲避不及,只得厉声怪啸着将双掌一合,挡在身前。 轰的一声!古梦崖的枪杆化作漫天碎屑飞散,那名将领双臂骨骼尽碎,炽热如火的刚猛真气沿着他双臂经脉蔓延全身,顿时五内俱焚,一面高声惨叫,一面狂喷鲜血,鲜血甫一出口,就汽化成一蓬血色蒸汽。 古梦崖出手如电,抓住失去控制的金箍棒,双臂一挺,迎向已经近在眉睫的黑色烟柱。 又是一声轰鸣,黑烟爆散开来,将古梦崖连人带马笼罩在内,汹涌的气浪四外激射,那名断臂将领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一圈黑烟扫在身上,立时被烟气腐蚀得皮开肉绽,惨厉叫了几声,就没了声息。 古梦崖胯下战马也抵挡不了黑烟侵袭,长嘶声中,浑身浴血的倒了下去。 幸亏古梦崖家传的金乌九转功乃是至刚至阳的正宗内功,百邪辟易,邪异黑烟接触到他身外金光,宛如水入沸油,发出滋滋的爆响,却无法侵入半分。 不过古梦崖也不敢站在那里任由黑烟侵袭,屏气发力,箭一般从黑烟中冲出,扑向借马施法的那名将领。 那名将领见到古梦崖来势汹汹,顿时脸色大变,他的战马自从吐出那道强劲烟柱之后,便变得精神萎靡之极,垂头耷耳,双眼微闭,就像是要睡将过去一样,显然已经不堪使用。 不过他的本领倒有大半需要依托这平日培养祭炼的马匹才能施展,如果弃马不用,恐怕跑不了两步便会被古梦崖追上击杀,因此他也顾不得马匹疲不能支的状态,把心一横,沉声低吼着重重一掌拍在骏马脑门上面。 那匹骏马嘶声哀鸣着一张口,喷出一团婴儿拳头大的烟球,不仅个头比先前小了许多,就连烟气都要淡薄不少,而且烟球刚一射出,它便再也支持不住,四蹄一软,就往地上瘫倒下去。坐在它身上的那名将领面如死灰,这种威力的烟球决计无法阻挡古梦崖的脚步,想到这里,他惨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一起死吧!”说罢咬破舌尖,喷出一蓬血雾,接着双肩一抖,笼罩在他身外的黑烟迅速飘向血雾,瞬间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团紫黑色的雾气,朝着古梦崖飘去。 不过这一招似乎榨干了该人的精气神,等到紫黑雾气形成,他便一声不吭的仰面向后倒去,再无动静。 易天行听到古梦崖的叫声,还未来得及答话,战团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待得黑雾出现,他已经放弃了回复的兴趣,围攻古梦崖的三名将领死了两个,剩下一人困兽犹斗,古梦崖小心一些应无大碍,此次充当前锋就是要替大队开路,敌人势众,稍有迟疑便有可能被越来越多的官兵围住,不得脱身,容不得耽误时间,所以他展开轻功,朝着远方一队骑兵急掠而去。他虽然轻功高强,奔跑速度不逊于战马,但是战阵之中,群狼环视,体力、内力能省则省,当务之急是抢夺一匹战马,才好利用速度优势在西方卫中奔驰下毒。 战团一边,古梦崖身如闪电,急速奔向那名拼命的将领,见到烟球射来,冷笑着把金箍棒一挑,当场将其击散。 不过就这眨眼工夫,紫黑色雾气已经弥漫开来,宛如一张邪异罗网挡在古梦崖面前。 古梦崖听到那名将领的厉喝,早有防备,正待设法绕过这蓬雾气,忽然感应中雾气背面生机断绝,仿佛一片空地,顿时心头一动,抽身向后退去,也不再去理会那团雾气,径自跑到早已死硬的黄脸将领旁边,从他咽喉上取下金枪枪头,纳入怀中。 就在此时,西方卫二大队士兵已经聚集过来,将古梦崖围在当中,前排一列士兵手持犀皮大盾,顶在前方,后面一排精兵手握大刀,紧随其后蓄势待发,第三排是一圈长枪兵,各司其位,每一杆枪头都对着盾牌间的缝隙,站在最后的是弓箭手,强弓长箭,斜斜对着天空,徐徐朝着古梦崖逼近。 古梦崖啐了一口,双手紧了紧,然后大喝一声,逆转真气,双目中戾气渐浓,凶狠狂暴的气息浮现在脸上,形如疯魔。 “放!”随着一声命令,箭雨从天而降,将古梦崖身外方圆十丈尽数笼罩在内。 古梦崖狞笑一声,眼中疯狂之色愈发浓烈,不躲不避,双脚猛一用力,脚下大地顿时龟裂,扬起半天尘土,古梦崖借力急冲,身形宛如离弦利箭,冲出箭雨笼罩范围,狠狠一棒砸在一面盾牌上面。 轰!那名士兵连人带盾被砸得倒飞出去,撞到了附近五六名士兵,混杂着破碎内脏的血水从他口中不断涌出,四肢抽搐,目光涣散,显然已经离死不远,被他撞飞的士兵也是骨折筋断,躺在地上惨叫**,失去了战斗能力。 不等对面的领军将领下令,古梦崖怪叫一声,已经扑入这个被撕开的战阵缺口之中,口中霍霍连声,长棍翻飞,状如疯虎,打得官兵鸡飞狗跳,若非西方卫都是百战精兵,训练得宜,心志坚毅,见到战友像草芥一样被击杀,仍然前赴后继的勇敢补位,早已被古梦崖冲杀至崩溃。不过既便如此,这些普通士兵也架不住古梦崖的力猛招沉,随便一棍砸下,就有一人丧命当场,一棍扫出,丈许方圆就再无一个活口,五百精兵看似人多,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损耗,被古梦崖冲杀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有人选择了溃逃,一面呼救,一面招呼同伴互相支援、朝后撤退。 古梦崖最后长啸一声,一棍横扫,汹涌的真气透棍而出,将已经撤退到五丈开外的十余名断后官兵尽数击飞,然后重重一棍杵在地上,震得大地微微颤动,双眼中疯狂之色渐渐隐去,换作如电精光,配上屹立如山的身躯、脚下遍地的尸骸,看上去当真是威风凛凛,状若天神。 高岗之上,薛东临看也不看狼狈逃回的宁畅一眼,脸色阴沉的望着山下,心中怒发如狂。 西卫八骁中的薛东举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幼一起长大,哪儿还看不出自家兄长已经到了爆发边缘,上前抱拳请命道:“将军,末将愿领兵一百,击杀贼人!” 薛东临深吸一口气,舒缓心中烦躁暴戾的情绪,没有正面回复胞弟:“疯魔杖法!白马寺什么时候破的规矩?” 薛东举道:“许是白马寺武僧还俗。”白马寺千年古刹,又是神州禅门武道祖庭,寺中武僧如云,每年都有一些武僧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寺院、还俗归家,只要他们不是犯了重大门规,惹得寺中戒律院出马收回他们的武功,这些武僧大多都能保留自己的武功,这些人流落在外开枝散叶,使得白马寺的武功散播甚广,影响范围远远超过其他门派,这也是江湖上所谓“天下武功出白马”的由来。不过像疯魔杖法这样的真传武功,按例是不得外传的,即便是自家骨血,没有白马寺允许,也不得妄传,否则自有寺中戒律僧下山惩戒,数千年来从无例外,所以薛东举的想法倒是合乎常理。 不过薛东临听了之后,心中却并未释疑,白马寺势力太大,历来为朝廷所忌,还俗离寺的武僧高手在兵部都有履历,其中并无一人与古梦崖情况相符。但是战场瞬息万变,就这一会儿工夫,战局又复产生异变,使得他抛开对古梦崖来历的揣度,转向对易天行的注意。 高岗下面,易天行已经抢了一匹战马,正在策马狂奔,专门朝着人多的地方冲杀,最为古怪的是,凡是靠近他身外十丈的西方卫将士战马,纷纷瘫软在地,虽然看上去还有呼吸,但是却怎么也无法起身。 薛东举望之色变:“将军,是**!” 薛东临心中躁意再也无法压抑,怒吼出声道:“我知道!”说罢取下龙脊拱月弓,搭上鹫翎金仆姑,浑身真气流转,弯弓如抱婴儿,箭出快逾流星,朝着易天行太阳穴射去。 易天行听见风声有异,抬头一看,只见天际一点寒光,呼啸而至,劲气四溢,力道竟然与己不逊多让,顿时心头一凛,纵身跃起,扑向对面一名骑兵,临空一脚将其踢飞,恰恰落在马背上面。 薛东临利箭射下,正中易天行刚才所骑马匹,真气迸发出来,当场将战马射得血肉四溅,化作一蓬血雾。 薛东临一击不中,心中怒火更盛:“配合我击杀此獠!”一面说话,一面再次弯弓射箭,追杀易天行。 西卫八骁中剩下的三名将领闻言,纷纷行动起来,各取弓箭进行攻击,不过只有两支利箭飞出,宁畅真气一转,心口就传来一阵绞痛,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份识破 成功突围 薛东临脸色难看的瞥了眼坠马身亡的宁畅,心中大概揣测出原因,稳如山峦的双手微微一颤,搭在强弓上面的利箭便没有射出去。 站在一旁的薛东举和白万彻心中也是惊惧无比,看着薛东临等待示下。 “报!”一声高呼从远方传来,一骑探马背后插着三根象征紧急军情的血色长旗,风一般驰上高岗,来到薛东临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将军!已发现冷大踪迹!” 薛东临深吸一口气,放下弓箭:“讲!” 探马急匆匆地道:“南方卫传来军讯,冷大在凤歌山庄南面出现,随行部众约有两千,人皆悍勇,但不通阵法,当为本地土匪。” 薛东临沉声道:“季将军有无需求?” 探马摇头道:“南方卫称乌合之众,旦夕可灭,无需我部支援。” 薛东临望了望正在高岗下肆虐无忌的易天行,心中直欲吐血。此番出兵剿杀的正主儿没有遇到,莫名其妙遇上块硬骨头,现在战功捞不到,手下将士却伤亡惨重,班师回朝如何向兵部交待?尤其薛钰家世显赫,又是西卫八骁之一,向有勇名,如今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不但得不到力战阵亡的褒奖,就连名声都将败坏,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压力都得落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薛东临怒不可遏,眼中露出浓烈杀机,不过他终究是真刀真枪积功得来的将位,看形势也知道普通士兵对于易天行来说,根本无法造成障碍,叫他们上前阻挡,徒增死伤罢了,所以暴喝一声:“万彻!随我击杀此獠!东举!暂时代领军务,避开施毒的家伙,全力围杀那个白马寺的小子!”说罢取下盘龙鎏金棒,策马高呼着冲向易天行。 白万彻一摆天王托天叉,紧紧跟随在后。 薛东举应声领命,开始调动兵马,整个西方卫就像一个缓缓转动的漩涡,朝着古梦崖聚拢过去,靠近易天行的区域,则空出一大片来。 易天行见状不由眉头一皱,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是冲散西方卫的阵型,利于夏玉英率领的大队突围,现在被对方高手缠住、远离官兵大队,反而浪费了自己施毒群攻的本领。 不过易天行心头郁闷,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薛东临人还远在山岗腰部,凝实如山的气机已经笼罩在他的四周,将其牢牢锁定,如果他不管不顾的避开,气机感应之下,薛东临的气势将提升到他难以抗衡的盛大,届时别说抵挡,就连手下逃生都是奢望。 易天行心中不禁感叹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经过卢乾十余年的糟蹋,虞国国力早已衰敝不堪,但是卢勇当年积累下的资本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强大,光是这西方卫一个朗将,便有不逊于自己的实力。思索间,易天行反手拔出长剑,左手向天一扬,抛出一枚烟火,当空爆散出一朵血红焰光,照彻天地。 薛东临见状立时醒悟出易天行身后还有敌人,暗道一声不好,不过他现在处于冲锋之中,气势积蓄攀升,内力鼓荡如潮,决计无法半途而废,否则内力反噬,不死也要重伤,唯有将拦截希望寄托在代管军队的薛东举身上,抛开一切杂念,洪声怒吼道:“杀!”双腿一夹,澎湃的真气涌入脚下战马体内,他那胯下良驹跟随他数十年征战,双方不仅配合默契无比,而且早已训练得形如一体,真气涌入马匹竟然如臂使手,获得雄浑内力的战马两只后蹄猛力一蹬,一跃三十杖,化作一道黑光冲向易天行。 人还未至,薛东临已经吐气发力:“嘿!”盘龙鎏金棒夹着呼呼风声,砸向易天行天灵。 薛东临一招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挟势冲锋之力,易天行一看便知自己接不下来,当下清叱一声,身体临空跃起,向着后方飞退。 薛东临一棒击下,将易天行抢来的战马打成一滩肉泥,然后策马追击,手中长棍挥舞,矫捷如龙,气势更是充满了挡者披靡的锋芒。 薛东临气势正盛,易天行不欲与之硬拼,展开身法,犹如深秋一叶,在半空中随风飘零,任凭薛东临长棍如何凶猛,总是触不到他的身体。 就在此时,白万彻已经赶到,手中天王托天叉一抖,犹如怪蟒翻身,迎着易天行便是一叉。 只见三点银光耀眼,冷气袭人,空气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阵阵寒意布满易天行的身体,化作无数细不可见的冰针扎刺着易天行的毛孔穴道。 易天行没有想到白万彻练就一身霸道歹毒的玄阴真气,一时失机,被寒气侵入经脉,周身真气一滞,身形不由自主的慢了半拍。 薛东临战斗经验何等老辣,得此良机哪儿会放过,立即振奋精神,挥出全力一击,呼的一声,金色棍影已经来到易天行右肋尺许远近。 易天行暴喝一声,真气迸发如潮,瞬间打通受阻的经脉,白玉剑一竖,挡住盘龙鎏金棒的去路,同时反手有一拍,拂开白万彻的尖叉。 轰!棍剑相交,一个全力以赴,一个临时变招,顿时高下立判。 易天行闷哼声中,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飘落。 薛东临狞笑道:“死吧!”纵马飞奔,冲向易天行落地之处,白万彻也随之而动,抖动托天叉,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易天行身在半空,一面调息归元,梳理体内紊乱的气血,一面从袖口抖落一个梧桐子大小的黑丸,然后扬手朝着薛、白二人打出。 薛东临见过易天行的手段,害怕有毒,不敢硬接,立时长啸一声,手中盘龙鎏金棒化百炼钢为绕指柔,轻轻点在黑丸之上,使了个巧劲,便要将其抛射出去,却不料易天行的暗器手法别有奥妙,发出黑丸时就已经留了一丝真气在黑丸内部,根本不需要受到外力就能触发,就在黑丸即将脱离盘龙鎏金棒的时候,留在黑丸内的真气猛然爆发,触动了黑丸内部的机关。 蓬!一团黑烟当空爆散!百余枚漆黑无光的飞针四散激射。 薛东临、白万彻俱都见识过易天行的毒术,心中忌惮万分,见状立即止住马势,各自挥舞兵器护身,等到黑烟散尽,却见易天行已经傲立在他们对面,一手捏住剑诀,一手持剑指着他们,眼中满是昂扬战意,冷笑着说道:“来!” 薛东临顿时怒发如狂,这小子好生嚣张:“小贼放肆!”一面怒吼,一面挥棍冲上,白万彻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易天行呸了一声:“你刚才不过挟着策马冲杀的势头,逼得老子不得不稍避锋芒,你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现在你止步重来,气势已竭,我看你还有多大能耐?”说话间合身扑上,白玉剑上下翻飞,在他身外化作朵朵白梅,灿烂如一树繁花,将其周身护在中央,悍然迎向薛、白二将。 薛东临运棍如风,白万彻叉光凌厉,看上去杀气腾腾、悍勇无比,但是对面易天行身形飘忽,剑出如电,在他们武器间穿梭游走,片叶不沾,反倒是不时有剑光透过他们的武器,杀向他们要害,总算他们二人也非庸手,棍影叉光快捷凶狠,给易天行造成的威胁也自不小,双方酣战在一起,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舍。 就在此时,整个战局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夏玉英领着大队人马从地平线上涌现,蹄声如雷,朝着西方卫大军冲来。 薛东举见状心头一震,随即发现夏玉英等人总共也就三百来人,当下松了口气,调出两支大队进行拦截,谁知夏玉英等人人数不多,却是兵精将猛,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不等西方卫官兵靠近,三百绝龙寨女兵便在移动中形成阵列,从腰间取下一支形如竹节、碗口粗细、两端呈喇叭口的圆筒,对着迎面冲来的官兵一按机关。 砰砰连声,一团团火球夹着无数剧毒铁砂喷射出去,将还在百米开外的西方卫官兵射个正着。 两支西方卫大队,共计千人的精兵,神都没有回过来,便被呼啸而至的烈火毒砂打得七零八落。 那种烈焰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物练就,粘身即燃,蔓延到身上,立时皮开肉绽,纵然在地上打滚也不能扑灭,铁砂射到百米开外,威力已经有限,但是上面蕴含的毒性却极为猛烈,沾上的官兵面色一黑便翻身倒地,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 由于射程和官兵阵型的关系,绝龙寨女兵的暗器虽然猛烈,杀死杀伤的西方卫士兵也就两三百人,并未改变对面人多势众的优势,但是前方的惨况,对于后方官兵的心理影响却十分巨大,还未近身交锋就暗自生出怯意。 “喝!”夏玉英一马当先,赤雷劲运转起来,展开天龙槊法,手中天雷槊化作一道红雾萦绕的乌龙盘旋而出,摧枯拉朽般在西方卫军阵中撕开一条血路。 翟天煌、荼明两人紧随在夏玉英后方,他们二人一个精通炎阳**,掌力所至热浪滔滔,普通士兵还未近身便被熏得不敢靠近,一个擅长冷焰搜魂**,看似平平无奇,中者立仆。有他们二人在后补刀,夏玉英打开的通路便能顺利得以保全,不虞被西方卫重新堵上。 绝龙寨女兵策马飞奔,形成一道洪流,跟在夏玉英三人后面杀入西方卫阵中,刀枪并举,大杀四方,在血肉纷飞中将西方卫两支大队硬生生凿穿。 薛东举看得睚眦俱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夏玉英等人如此凶猛,自家百战精兵在他们面前竟然不堪一击,不过他也看出了夏玉英等人的来历,她可不比易天行这种江湖游侠,作为益州排名第一的悍匪,在虞国兵部早有档案留存。 由此推断,他立即猜出了古梦崖的身份,顿时气得牙关紧咬,不过他随即也明了己方无端惹上强敌,这亏吃得不值,当下洪声叫道:“夏玉英!古梦崖!你们杀害朝廷官兵,罪在不赦!如果乖乖束手就擒,本将军看在你们薄有能力,还能向兵部求情,许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前程!” 夏玉英大笑着高声叫道:“卢乾昏庸无道,他的前程我不要!看你也是个人才,如果肯解散兵将归顺于我,我给你个二当家坐坐!” 薛东举气得太阳穴直跳:“大胆反贼!居然敢辱骂圣上!全军突击!给我杀了他们!” 围着古梦崖的西方卫纷纷游离出去,除了两个大队仍然缠着他不放,其余将士以大队为单位,形成一浪接一浪的兵潮,涌向夏玉英等人。 古梦崖哈哈笑道:“居然扔下我不管?你们太看不起我了吧?”说着深吸一口气,金乌九转功运转到极致,双目中火光闪耀、金芒吞吐,金光赤焰环绕周身,身外空气被他真气烤得扭曲起来,接着一摆手中长棍,划出一道凝聚不散的金芒,然后抖动长棍,在空中舞出一只金色大鸟的形状,向前一递,凤鸣声起,一只鸟形金芒盘旋飞出,就像是具有生命一般,朝着古梦崖周围的西方卫士兵席卷过去,所到之处,万物皆焚,那些西方卫士兵只一接触,便被炽热的高温连人带兵器烧成飞灰。 柏九皋策马从大队中冲出,扬手打出一个套马索:“接着!” 古梦崖飞身一跃,左手抓住套马索,柏九皋把手一抽,就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古梦崖右脚在柏九皋身下战马的臀部一点,松开套马索,飞身扑向一名西方卫骑兵,一棍砸碎他的脑袋,夺了马匹,大声笑道:“柏兄!我们走!” 柏九皋调转马头,与古梦崖一起回归大队,有了古梦崖加入,他们突围的势头更加凶猛,西方卫根本拦之不住。 薛东举看得脸色灰白,此番围剿叛逆,西方卫损失极其惨重,却寸功未立,到了兵部,必受严惩,自家兄长恐怕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想到这里,他发了疯一般嘶声狂吼:“放箭!放箭!” 得了命令后,身在外围的士兵便开始远程抛射。由于此时西方卫紧紧缠着夏玉英等人,乱箭之下,夏玉英等人固然身处威胁,近身厮杀的西方卫也遭受波及,惨叫声、怒骂声乱成一气,部分身在箭雨范围内的西方卫开始向后撤退,在后方督军的西方卫将领自然不会同意,一时间,斩杀逃兵的叫喊声和愤懑不平的怒吼声同时响彻云霄。 不过对于西方卫来说,此时的疯狂为时已晚,在留下五十余名女兵尸体之后,夏玉英为首的先锋已经贯穿了整个西方卫的防御线,紧随其后的绝龙寨女兵络绎不绝的脱离了战团,将西方卫远远抛在身后,西方卫的箭矢虽利,却也不可能飞出射程之外。 一直跟在阵中不见出手的易锋寒留在队伍最后,在整支队伍进入一条山道之后,看着犹自追击不懈的官兵,冷笑着挥出碧玉刀,一道三丈来厚的冰墙凭空出现,封死了山道路口。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随团走瀚海 独力压双强 神州、荆州之间,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沙漠,世人称之为瀚海,其中隐藏着无尽的险恶,冰火两重天的昼夜温差、铺天盖地的沙暴、鹅毛不起的浮沙、千里无滴水的干涸、东西不分的无尽荒芜……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商人葬身在这漫漫黄沙之下。 不过与这条商路匹配的,是巨额的利润。 作为居住地,荆州的环境明显远远不如神州,土地的贫瘠、农业技术的落后导致当地人类主食产量不佳,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口死于饥饿,更为糟糕的是,荆州的出路被瀚海所阻,他们不可能像燕州的游牧民族那样,在缺乏食物的时候策马南下、劫掠中原,他们所能做到的无非是在荆州这一亩三分地里面互相厮杀,争取相对富饶的土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热衷于信仰宗教或者说从宗教中寻求解脱,他们深信众生皆苦,对现实失去了希望,一个个都指盼着救世主引领他们抵达丰衣足食的天堂或者来生脱离苦海,即使是掌握着超强力量的修行者也不例外。这也是神州文明从不允许宗教涉政,而荆州的先贤则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政教合一的原因,盖因无论门罗、真尼、天长、亡师,还是后起的燃灯、大修罗,他们都认为只有虚无的信念才能凝聚荆州的人心,因为在荆州,即使是强大无敌的英雄,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荆州整体缺粮,大部分人会挨饿,甚至因此而死去,让困敝无望的人自愿而坚定的团结在一起,唯有自欺欺人的宗教信仰最为适合。 但是另一方面,荆州土地辽阔,人类不能居住甚至无力开拓的化外山川之中,蕴藏着惊人的珍宝,这里不仅盛产珠宝玉石、金属矿产,而且生长着许多珍禽怪兽、奇花异草,还有许多用途各异的奇特物产。这些货物有的能够祛病延年、炫富夸奇,被九州的权贵所推崇;有的能够锻造神兵、增长修为,被各地的修行者、江湖客所喜好;有的功能独特,在某种行业中作用甚大,比如随着时辰变化而改变颜色的时辰石、照夜如昼的夜明珠、能够与人建立气机感应便于跟踪的天星盘、可以映射千里之外景物的蜃楼镜等等,在九州军方均有极大的需求。 因此,从荆州运出的货物都是奇珍异宝,一货千金轻而易举,而运往荆州的货物却是以米粮为主,这些在神州平平无奇的东西,在荆州却是奇货可居,如果商队经验不足,没有预先规划好行商线路和买卖量,往往在落脚的第一座城市便一销而空。不过这种行为极为不智,荆州人欢迎外国商队前来互通有无,但是并不欢迎不能带来粮食的商队,像这种卖光了粮食的商队深入荆州后,基本很难买入需要的货物。 对于商贾来说,在荆州卖出米粮、购入珍宝,再到神州卖出珍宝、购入米粮,一来一往利润十足,于是荆州、神州间的商路便具备了冒死一搏的价值,即使每年死人盈城,也阻止不了商贾们发财的欲望。 如今便有一路商队行走在瀚海之中,进入了幻蜃戈壁。长长的车队,一字蜿蜒长达三里,一名手持金枪的英俊少年,骑着一匹目如紫电、通体火红的赤电宝马,昂首走在车队的最前方。车队两侧,约莫有两百名英姿勃发的少年男女,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鱼鳞软甲,配着七星宝刀,搭着流星连弩,散落在车队四周,沿途护卫。一个年约三十、身材魁梧的壮汉,骑着一匹三目玄虎,慢悠悠的落在车队最后方,顾盼之间,不怒自威,尤其是他右手握着的一柄双刃巨斧,刃口寒光四射,斧柄上面双蟒缠绕,血口怒张,含着斧面,两只蟒首中间,镶嵌着一粒似石非石、似晶非晶的半透明圆珠,其中氤氤氲氲,仔细看去,又好像有丝丝电光在雾气中闪烁,看上去就非比寻常。 车队中央,一头头荆州蛮牛健步如飞,拉车前行,其中大部分都是长达三丈、宽约两米的巨大敞篷车,上面层层叠叠堆满了粮袋,只有最中央的三辆牛车是封闭的,车厢也相对较小,只有一丈长短,车门紧闭、窗帘低垂,遮住了里面的情况。 不过即使如此,也看得不少第一次跑瀚海的商旅乍舌不已。荆州蛮牛可不是一般的牲口,它们乃是荆州术士通过秘法使撞山牛和乌鳞兽杂交而成的异种,兼具了撞山牛的力量和乌鳞兽的耐力,而且不像它的父母那样野性难驯,是九州最优秀的畜力之一。不过就像骡子一样,这样的杂交品种并不能繁殖,加上精通此道的术士数量有限,所以这种牲口性能虽然优异,存世数量却并不多,只有荆州各国的中央军队后勤营才会有所配备,普通人想看一眼都难,想不到这里竟然能够见到全部由荆州蛮牛拉车的车队。 当然,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车队密闭的三辆牛车之中,坐着一位最近声名显赫的人物,那就是易天行。 此时距离易天行等人突破西方卫返回益州,已经过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五方卫向益王施加压力,要求他剿灭绝龙寨,结果被益王断然拒绝,五方卫气愤不过,将此事捅到卢乾那里,加上中州薛家因为嫡系精英薛钰惨死,上书朝廷指控古梦崖通匪,两拨人并在一起,想要卢乾主持公道,严惩易天行、古梦崖及绝龙寨一众匪徒。 谁知这事儿招了卢乾的忌讳,这家伙眼高手低,一门心思要强爷胜祖,而他自己又不争气,即位之后,对外每战必败,国内政局也越来越糜烂,四处民不聊生,杀官造反的事情此起彼伏。 这样的事情多了、时间长了,卢乾固然是心中纠结郁闷,对于自己功绩卓著的父亲妒恨无比,而那些卢勇时代的旧臣,经过先后两帝的鲜明对比,难免私下露出怀念先帝的意思,传到卢乾的耳中。 卢乾好大喜功、注重面子,听了这些话,虽然明面上不好发作,但是心底已经将先皇旧臣打上严厉打压的标记,有事没事都在琢磨着如何将这些恃功自傲、对自己不够恭敬的老家伙遣散回家,免得他们在自己面前碍眼,尤其像五方卫这种对自己调令阳奉阴违、自成一格的军队,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秦正道作为卢乾心腹,自然深明帝心,见他们主动找死不禁喜不自胜,乘机反将一军,指控五方卫剿匪不力、杀民邀功。 庙堂之上,更多被秦正道加工过的证据被揭露出来,经过秦正道及其党羽的诱导,心中本就有所偏向的卢乾直接被带到阴沟里: 既然是在湘州剿灭冷大先生一党,怎么扯上益州绝龙寨的?是为了构陷益王?卢真可是卢乾的亲儿子,他的秉性才能卢乾一清二楚,对于这么个百无一用、混吃等死的儿子,卢乾有什么不放心的?别说卢真不可能造反,就是造反,就凭他的才能也想成事?那么诬陷卢真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军方可以对拥有封地的皇子指手画脚了?至于绝龙寨,虽然这几年薄有名气,但那又如何?这些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匪,只要这些土匪不占领城镇、不企图推翻虞王朝,卢乾也不想多生事端。尤其是当卢乾得知绝龙寨的匪首是女人之后,他更加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最重男轻女的神州,一个女人想要当皇帝,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稽。 西方卫五万精兵被几百个土匪冲阵,六名高级将领被杀,数千低级军官和士兵死伤,谁编出来的军情报告?卢乾虽然对五方卫不满已久,但是从未低估过他们的战力,看到这样的战报心中不由生出“胆敢有人当朕是白痴”的感受。 还有,薛家跟着凑热闹,是受了五方卫蒙蔽还是跟五方卫素有勾结? 越看越可疑的信息,加上秦正道等人蓄意的迎合和误导,卢乾终于暴怒,你们西方卫不是高级将领都死得差不多了么?既然没有领兵的,这队伍就直接裁汰吧!薛东临、薛东举、白万彻你们三个不是废物到几万人打不赢几百个土匪么?行!看在你们是先帝旧臣,朕高抬贵手不杀你们,全部革职流放!五方卫中郎将郑天国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立即革职!由郎将丁全忠调任五方卫中郎将! 至于跟着五方卫一起上奏的薛家族人和门生,呵斥的呵斥、降职的降职,最终五方卫和中州薛家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两股势力在朝中的影响力均被大幅削弱。 惨遭严惩的五方卫和薛家不敢对卢乾表露不满,自然而然的怒火对准了古、易等人,不过对付古梦崖要顾忌他武状元的身份、对付绝龙寨由害怕触怒益王卢真,两拨人算来算去还是觉得易天行好欺负。 就是在这个背景下面,易天行的凶名终于震动天下。说起来,易天行在神州江湖的名气已经不小,不管是易天行在长街单人匹马斩杀白象王朝数百官兵,还是他在蛮、巫两郡组织叛军与白象王朝对抗,都是近年来引人瞩目的事迹,更别说他回到神州,就接连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随着五方卫、薛家对他痛下杀手,他的反击也让整个江湖深深体会到了他的凶狠与难缠。 对于五方卫这样的军队,又或者中州薛家这样的豪族世家来说,抹掉一个江湖客的性命,其实并不困难,不用动脑就能想出七八条门路。所以他们的处理倒也中规中距,既然无法动用官方的力量,那么就动用门客、朋友和杀手,这种事,他们运用得娴熟无比,就像是吃顿饭一样的容易。 但是结果却让人目瞪口呆,易天行先于他们一步作出了反应,直接易天行消失在五方卫和中州薛家的视野之中,任凭他们动用一切手段,军方的、江湖的,都没有易天行的消息。 无数豪侠、死士、刺客聚集在芫阳,但是找不到目标,时间一久,直接听令于五方卫和中州薛家的死士还能继续等待,出于人情前来助拳的武林高手纷纷散去,收了定金的杀手纷纷要求加钱,五方卫和薛家也渐渐不耐烦起来。 虽然痛恨易天行,但是在他们眼中,左右不过是一个草莽匹夫,不值得他们耗费太多精力、财力,于是便有人琢磨起歪门邪道,开始向易天行的家人下手,企图逼易天行现身。 谁知易连山夫妻武功高强、金银双姬有高手保护、易归藏行踪飘忽,这些人一个人都没有得手,反而捅了马蜂窝。 易天行人不露面,各种阴损歹毒的报复接踵而来。这些人转眼间就从猎手变成了猎物,终日生活在惶恐之中,吃顿饭稍微不慎就会肠穿肚烂,喝口水一时不察就会毙命当场,走在街上说不定莫名其妙就会惨死,睡觉时枕头底下指不定就会爬出一条蜈蚣……三天不到,五方卫和薛家的死士就死了个精光,同时,也不知道易天行走了什么门路,许多杀手组织选择了取消订单,赔偿损失后撤走了杀手,至于没有取消订单的杀手,一个个也都步了诸死士的后尘。 不等五方卫和薛家下一步动作,五方卫七品以上的武将家中、中州薛家的府邸,先后接到一封警告书信,然后就是家中宠物纷纷暴毙。 有几户人家胆小,选择了全家搬迁,当日死得无声无息。 薛家找来了好几个精通毒术的高手,甚至出身南毒宗的大内侍卫,见过暴毙的猫狗之后,纷纷劝告薛家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薛家现任族长薛斌气愤不过,花重金托关系请来了鬼面慕彰,不料鬼面慕彰看了之后,只说了句:“易天行要毒杀你们,我护不住。” 神州毒道宗师、南毒宗硕果仅存的两大长老之一下了如此的定论,五方卫和薛家也就不敢继续纠缠,他们家大业大,随手碾死一个平民倒也不算什么,拿出全家性命与一个江湖游侠拼命,就不值得了。 易天行自此也被打上了凶焰滔天、不要招惹的标记。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住店 察匪 幻蜃戈壁地处荆、神要道,昔日乃是商人们调剂艰辛旅途的好场所,酒楼、妓寨林立,更有不少来自荆州的零散佣兵、猎户、商人在此贩卖货物,这些人比不得那些实力雄厚的商家,无法像商队那样赚取两州差价,大多是机缘巧合获得了某些值钱的宝物,前来博个富贵,其中倒是不乏蓄意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的稀世奇珍,也算是商队重要的货源之一。不过三十余年前幻蜃三妖在此为害,劫杀过往商客,别说路过的商人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就是本地人也人人自危,导致此地百业凋零,好在十年前一场恶战,幻蜃三妖被神、荆两州侠士逐走,此地经过一番休养生息,已经恢复了繁华。 古梦崖一路当先,来到“豪杰客栈”门口,大声叫道:“格鲁尔掌柜!” 门中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古公子你们到了!一路上辛苦了吧?快进来!快进来!”接着大声呵斥着:“你们这些混蛋动作快点!赶快把各位客官的马匹牵去马厩好生照顾!还有那些牛车!带到老地方!” 古梦崖翻身下马,顺手把缰绳递给小跑过来的小二,踏入客栈大门:“格鲁尔掌柜,房间准备都好了吧?” 一个壮硕的身躯出现在古梦崖面前:“那是当然,二十八间,全部都是我这儿最好的房间。” 话音刚落,便听见客栈内传来一声巨响:“掌柜的!你什么意思?老子问你还有没有上房,你说一间都没有了,现在这个小白脸一到,你就变出二十八间了?” 接着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说道:“合着掌柜的嫌弃我们乌山六义的银子脏,不想赚是吧?” 此时商队中那个押后的壮汉领着易天行走了过来,易天行闻言剑眉一挑:“什么乌山六义?敢莫是乌山六恶那六个抽冷子打黑棍的小强盗?” 客栈内一片寂静,隔了半晌才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敢问阁下是……?” 壮汉抢着说道:“在下古心毅。” 沙哑声音嘿嘿笑道:“原来是古家商队的少东家,我兄弟不懂事,我林威给您陪个不是,这梁子就此揭过,怎么样?” 古心毅在外走商多年,风格自然倾向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对方服了软,立即顺杆子下台:“林老大客气了,大家出门在外,自当互相担待。”说着瞪了易天行一眼。 易天行嘻嘻一笑,也不说话。 古心毅一行进得客栈大堂,场景立马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易天行略带意外的瞥了一眼门帘,却落在格鲁尔眼里:“这位小兄弟第一次来幻蜃戈壁吧?这种隔音草编织的门帘、窗帘在这里到处都是,不值钱的。” 古心毅笑道:“隔音草是幻蜃戈壁附近的特产,屏蔽声音效果不错,不过这东西很娇气,太阳暴晒会变脆,气候阴湿又容易烂,很难保存,这里是原产地,更换方便所以还能使用,运到外地根本就没法卖,运气不好还没有出手就已经烂掉了,就算卖得快,人家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坏了也会跑来找商家麻烦,所以你也就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 易天行一面点头,一面扫视全场,发现客栈内人满为患,连一张空桌子都没有:“格鲁尔掌柜好生意啊!” 格鲁尔得意的大声笑道:“那当然,我这里是幻蜃戈壁最大最好的客栈!”说着对着满屋的汉子吼道:“你们说!是不是?” 满屋声动如雷:“是!” 格鲁尔笑得合不拢嘴,大手一挥:“每桌加一壶黑莓酒!我送的!”说完在满屋的喝彩声中,转过头来对着古心毅说道:“包间给你们留着的,上面请。” 易天行瞥了一眼下方围坐在一个桌子、老少不一、冷眼横眉的六名汉子,下巴挑了挑,转身跟着古心毅上楼去了。气得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壮汉青筋爆出,低声吼道:“老大,我们就劫这家商队!” 啪的一声,年纪最大的一个高瘦汉子一巴掌拍在壮汉后脑勺上面:“闭嘴!不想活了!古家可是荆州三大富商之一,他们的商队也是我们能够动的?” 一个面庞惨白、文士装扮的三角眼轻声笑道:“老大别生气,老五你也别着急,我觉着吧,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高瘦汉子愣了一愣:“你是说……” 三角眼目光游离,在客栈中瞥了几瞥,高瘦汉子露出玩味的笑容:“还是老三你看得透彻,嘿,喝酒!喝酒!” 客栈包厢之间,易天行站在窗口,冷眼看着下方的喧嚣。 古梦崖笑着招呼道:“别看了,来吃饭。” 古心毅也笑着说道:“没啥好看的,无非是流星寨、黑狐岭、马家帮那几拨人,跟了我们一路了,总得见个真章。” 古梦崖冷笑道:“这条商路还真是麻烦,每次打点到了,还是有不少人找死。” “跑江湖本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涯,总有人会铤而走险的。”古心毅早已见惯不惊:“黑狐岭是新拉起来的队伍,一群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马家帮最近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据说打遍五城十二县无敌手,信心有点爆棚。倒是流星寨这帮家伙,与我们一直相安无事,这次不知道抽什么风?” 易天行淡淡地道:“流星寨最近跟了个小反王,急着用钱,有些饥不择食了。” “小反王?谁啊?”古梦崖来了兴趣:“我认识不?” “你不认识吧?”易天行道:“一个叫穆志的乡下神棍,骗了好几万村民,被官府通缉,一怒之下带着信徒造反,结果连战连胜,拿下了好几座县城,附近的土匪、强盗什么的被他招揽了不少,最近风头倒是挺盛的。” “没有听说过。”古梦崖道:“我们在一起,怎么你消息比我还灵通?” 易天行道:“我见流星寨的宝器一直跟着我们,就了解了一下。又不是什么秘密,花点小钱就知道了。” 古心毅道:“这些人的底细我们都很清楚,根本不堪一击,小表弟你别小心翼翼的。来,咱们哥几个喝两盅,解解乏。” 易天行摇头道:“今天之前,还可以说就这三拨废物,今天之后,恐怕就不是了。” 古心毅笑道:“你不会算上刚刚被你得罪的乌山六恶吧?” 易天行莞尔一笑:“那六个贼胚子欺软怕硬,跟在我们后面落井下石倒有可能,主动袭击就不用考虑了。”说着声音悠悠一扬:“而且,我得罪了人,喜欢先下手为强。” 古梦崖深悉易天行为人,知道他不会危言耸听,声音一沉:“你看到了什么?” 易天行一脸沉重:“还有两拨人盯上我们了。大表哥,你们这次运的什么货物?” 古心毅收敛笑容,走向窗边:“什么人让你这么忌惮?” 易天行噜了噜嘴:“你看那边。” 古心毅瞥了瞥,皱起眉头:“鬼脸蜘蛛?他们不是强盗,而是个正规的雇佣兵团。” “哼!”听到雇佣兵团四个字,易天行便想起血蜴兵团:“这种有奶就是娘的货色,你觉得他们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古心毅面色凝重起来:“那倒也是,雇佣兵团只要有钱收,什么任务都接,当强盗也很正常。这下麻烦了,鬼脸蜘蛛虽然成员不多,只有八人,但是个个都是好手,而且配合默契,被他们袭击的话,兄弟们恐怕会有损伤。不过你怎么确定他们盯上我们了?” 易天行道:“我们一进屋,他们那桌的青皮猴子就向我们身上偷偷洒了药粉,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友好的象征。” 古梦崖脸色一变:“?” 古心毅道:“跟踪粉,米米杰的独门配方,无色无味,只有米米杰养的飞蝇能够察觉跟踪。妈的,不知道是谁要对付我们古家?” 易天行道:“这种小型雇佣兵团精锐是精锐,但是人太少,我们应付起来不算困难。麻烦的是另外一拨人。”一面说,一面指着角落的一个桌子。 古心毅看了一眼:“这有什么麻烦的?这几个家伙看起来孔武有力,其实武功很一般,我一个人就可以杀光他们。” 古梦崖摇了摇头:“古大哥,麻烦大了。” 古心毅惊讶道:“怎么?” 古梦崖道:“这些人是军人。” 古心毅心底一沉:“何以见得?” 古梦崖道:“你看他们的坐姿,腰杆挺直如松,虽然武者修炼也有这样的要求,但是能够办到的都是高手,普通江湖汉子哪儿有这么自律的?而且是一群废材这么自律。” “还有握枪的手法。”易天行补充道:“咋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他们握的十字枪是大秦国最常见的兵器之一,起码一半的大秦武者都修炼的十字枪。但是你仔细看,他们握的位置,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这根本不是普通黑帮或者盗匪的水准,必须是经过长期军事训练的人才能办到。” 古梦崖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这次走漏了风声。” 易天行道:“你们还没有告诉我这次运的什么货物?” 古梦崖耸了耸肩:“除了常规的米粮,也就是多了一些公输家的大型军械、雷家的火器而已。” 易天行皱眉道:“买家不是荆州官府?” 古梦崖道:“不是,是大秦的叛军。” 易天行吸了一口凉气:“这下麻烦大了。” 古心毅呵呵笑道:“如果我们被他们算计偷袭,的确是麻烦大了。不过好在小表弟你及时发现了他们,这事儿就另说了。” 易天行道:“不可掉以轻心,以我们区区两百人,想要跟军队对抗,无异螳臂挡车。” 古心毅摇头道:“这是大秦的军人,而我们自神州入荆,首先经过的是鄯叶国,该国与大秦由于宗教问题,自上古时期便一直交恶,大秦军人不但不能大规模进入,甚至要求鄯叶官府进行协助都不可能。也就是说,我们将要面对的,只是一小拨偷偷潜入鄯叶的大秦官兵,虽然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比起一般的强盗要难对付一些,但是另一方面,他们还不如我们熟悉鄯叶的情况。” 古梦崖笑道:“不错,待会儿我们找格鲁尔帮帮忙,这家伙就是个地理鬼,最近这附近来了多少异国人一查便知。嘿,大秦官兵化装成百姓潜入鄯叶,此事大干鄯叶之忌,如果他们人数太多,我们难以应付,我们还可以借助鄯叶官府的力量予以剿灭。” 古心毅接着道:“至于出了鄯叶更不用担心,买家会在鄯叶、大秦交界处接应我们的。” 易天行道:“大秦官府既然已经知道此事,你就不怕他们大军出动将你们连同接头的叛军一网打尽?” 古心毅与古梦崖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易天行不明所以的微嗔道:“有什么好笑的?” 古梦崖道:“老大你别多心,我们不是笑你。只是你有所不知,大秦现在国内局势很乱,叛军势大,官府已经失去边境地区的掌控权,否则他们怎么会鬼鬼祟祟的跑到鄯叶来伏击我们?你可要知道他们一旦被鄯叶官府逮住,一个都别想活命!” 易天行诧异道:“大秦已经乱成这样?大秦不是全民信教的么?天教教主对于乱局放任不管的?” 古心毅道:“他管不了,大秦此次叛乱,恰恰是因为反天教才得以壮大。” 易天行目瞪口呆:“不可能吧?” 古心毅道:“正常来说,的确不可能。大秦自古以来,就是神权高于君权的体系,嗯,整个荆州都这样,这样的社会很稳定,凡事按照教规处理,天长啊门罗什么的从来不会错,判你错你就错,有冤别喊,喊了也没人听。” “但是有特权,就有。”古梦崖一脸讥讽:“照理说作为天长在俗世的代言人,天教的教主、长老们应该道德高尚、公正无私,完美履行他们的神圣使命,但实际上,一代代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整个天教的高层都已经腐烂不堪,对百姓敲骨吸髓,供养自己穷奢极侈的生活,完全不顾忌普通百姓的利益,任意的捏造罪名抢夺财产、将自由民贬为奴隶、将信徒冠以异教徒的名义处死,这些事情一直在天长的光辉下压抑着,直到,”古梦崖声音一提:“天长圣战军的出现。一群不堪天教欺压的义士们,打着为天长清除败类的旗号,举兵反抗大秦及天教,一时间民心所向、四方云集,迅速形成燎原之势,目前已经占领了大秦六成以上的土地。” 易天行愕然道:“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没有听说。” 古心毅道:“很正常,神州人一向视荆州人为蛮夷,基本不会谈论荆州的消息。你如果不特意关注的话,没人会告诉你。” 易天行怒道:“可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竟然也不告诉我?!” 古梦崖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以为你不关心。”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屠黑狐 灭流星 古家商队在豪杰客栈休整了足足三天,除了让队伍养‘精’蓄锐,古心毅领着易天行、古梦崖两人在幻蜃戈壁内自发形成的摊位中大肆采购,收获了不少荆州特产的奇珍异宝。小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章节访问:. 。 古梦崖这几年往来神、荆两州的次数颇多,早已见惯不惊,初来乍到的易天行却为之眼界大开,到了商队启程日期,他还嚷嚷着要留在当地多逛几天,最后还是古梦崖给他说荆州重商,列国都城才是珍宝荟萃之地,幻蜃戈壁这种偏远地区只有附近的底层冒险者才会前来出货,无论品种还是规模都太小,不值得‘花’费太多心思,易天行方才恋恋不舍的随队离开。 古家商队出了幻蜃戈壁,一路西行,不消半日便踏入鄯叶国境内。 荆州人口远比神州稀少,在幻蜃戈壁由于当地商贸频繁,繁华犹存,过了鄯叶边境,顿时冷清了许多,往往数十里官道前后都看不到人烟,让满心期待的易天行气闷不已,上了牛车便不在‘露’面。 与此同时,早已勾结在一起的黑狐岭和流星寨两伙强盗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一个个双眼放光,擦拳磨掌,准备大干一场。 就在黑狐岭寨主许望山下令掏出猛虎丸,准备喂食坐骑,奋力冲锋的当儿,乌山六恶出现在他们面前:“乌山六义见过黑狐岭、流星寨诸位当家的。” 许望山一腔锐气被堵在‘胸’口出不来,烦闷之极,不耐烦的大声吼道:“林威你们来干什么?” 林威嘿嘿笑道:“各位磨刀霍霍,可是要打劫古家商队?我们兄弟与他们有点小过节,正好并做一路。” 许望山年少桀骜,目无余子,与流星寨联手都是因为自家人少,如乌山六恶这帮偷‘鸡’‘摸’狗的下三滥,人数少武功差,他完全没有给面子的兴趣,闻言直接不屑的撇了撇嘴:“我黑狐岭人如铁、马如龙,何须与你等搭伙?” 流星寨寨主越乘帆接口道:“不错,我流星寨人多,黑狐岭兵强,两家联手,拿下古家商队这只‘肥’羊已经足够,不用你们掺和!”说着眼中凶光毕‘露’:“我警告你们,别碍着我们的事儿,否则别怪我们不讲江湖道义!” 林威气得脸‘色’铁青:“你们不要太过自鸣得意,古家商队人马彪悍,在这神荆商路上面可是出了名的,别的不说,你们谁挡得住古梦崖的金枪?更何况此番还有易天行那个冷血魔头随行。” 许望山哼了一声:“这两个黄口小儿,有我们七兄弟亲自招呼,不用你‘操’心!”说着‘摸’了‘摸’身后斜‘插’着的六根短矛,狞笑道:“我离开家族另立‘门’户,至今一年有余,还没有闯出响当当的名号,此番正要借古、易二人的头颅扬名!” 林威还待再说,就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轻声笑道:“一年多都还没有闯出名堂,你还好意思在江湖上厮‘混’?乖乖滚回家吃‘奶’得了!” “谁?!”一众盗匪大惊失‘色’,纷纷扭头望向发声之处。鄯叶国地形以沙漠为主,植被低矮,不利于藏身潜行,所以他们跟梢古家商队都只能远远坠在后面,通过公输家出售的千里眼查看动静,怎么也没料到有人能够潜入自己身旁不远来说话。( 800)小说/( 唯有许望山反应最快,几乎不假思索的从背后拔出一柄短矛,扬手‘射’出。 呼!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一道黑光飞向一袭白影。 白影仿佛刚刚睡醒一般,打了个哈欠,身子一侧,一个懒腰伸出,一拳点在短矛锋锐末端,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入地一尺,只留下半截矛尾犹自颤抖不止。 此时许望山已经看清楚来人:“是易天行!杀了他!”说罢反手将手中猛虎丸塞入坐骑口中,然后翻身上马,双手连环,将身后五根短矛一气打出,接着双手一抄,一根碗口粗的青铜槊已经化作一条青龙,杀向易天行。 服用了猛虎丸的战马双眼一下子变得通红,暴躁的仰天长嘶,声如虎啸,四蹄翻飞,朝着易天行猛冲过去,骑在上面的许望山怒目圆睁,双臂肌‘肉’凸起,道道青筋宛如蚯蚓般在黑‘色’劲装下浮现游走,看上去人强马壮,充满了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的气势。 其余的匪徒没有许望山那种动如脱兔的反应能力,不过他们之中亦有不少好手,此时也纷纷回过神来,朝着易天行杀去。 尤其是许望山的六个把兄弟,他们七人都是出身盗匪世家,从小不乏名师指导武功,自己又复刻苦,手底下颇为硬朗,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自以为自己英雄了得,不屑在父兄庇护下生活,非要单独拉起一支队伍。 只听嗖嗖两声,两道灰‘色’影子便电‘射’而出,两道雪亮刀光一左一右,贴着地朝易天行脚踝卷去。 一个红衣少年弯弓取弹,一松手,十七八颗金灿灿的弹丸连珠‘射’出。 一个八尺大汉双手紧握着一柄宣‘花’大斧,状如疯魔,怒吼着大步奔驰出来,每一步都仿佛巨象踏脚,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身形矫健如猴,一面奔跑,一面双手抛洒不止,将无数十字飞镖连成一条银‘色’光链,朝着易天行‘射’去。 一个身材修长、面白如‘玉’的清秀少年,与许望山一样,将猛虎丸往胯下骏马嘴里一塞,舞动一杆亮银梅‘花’枪,策马而出。 流星寨方面,越乘帆带着两名亲信高手,挥舞着三把鬼头刀,跟在持斧壮汉的背后掩杀而至。 至于那些喽啰,直到许望山的飞矛‘射’到易天行眼前,方才如梦初醒般大声叫嚷着冲杀过来,一时间刀枪并举,一拥而上,声势煞是浩大。 易天行见状不但不惧,反而双眼放光,洪声喝道:“来得好!”身形展开,宛若游鱼般滑向前方,一面移动,一面双手纷飞,宛如穿‘花’蝴蝶,或格或挡,或拍或摄,将率先‘射’至的短矛、金弹、十字飞镖尽数扫开击落。 许望山见状‘胸’中燃起一腔斗志,大声叫道:“好武功!接我一槊!”双脚一夹胯下战马,速度再次提升,人马合一,腾空而起,一道长虹般的青光快逾流星,悍然刺向易天行天灵。 易天行双脚一沉,微微蹲了个马步,低声喝了一声,双手盘旋萦绕,宛如两条蛟龙,迎向当头刺下的青铜槊。 手槊甫一接触,易天行的双臂便如同没有骨头一般,顺着槊杆就缠了上去。 许望山一槊刺下,感觉如中虚空,槊头空‘荡’‘荡’的没有半分受力,心头大惊,正待收槊变招,便感觉沿着槊杆传来一阵巨大的旋转之力,拉扯着青铜槊直‘欲’离手而去,连忙暴喝一声,双臂用力一握,企图稳住长槊,谁知旋转巨力远超他的想象,短短一、两个呼吸的当儿,他便虎口开裂、筋痛‘欲’断、双臂骨骼咯咯作响,仿佛双手随时都会废掉一样。 正在许望山犹豫是不是松手回退的时候,总算他的几个义弟已经赶至,首先便是两道刀光如练,左右夹击。 易天行嘿的一声,双手一推,将许望山连人带马推出三丈开外,接着双脚一错,顿时‘激’起一圈尘土,当空形成一个土环,挡住两道刀光。 两名持刀少年只觉自己劈中一堵土墙,钢刀深陷泥潭,进退滞涩,再也展不开快刀,心下大骇,双双一跺脚,便想‘抽’身后退,不料土环之上,瞬间浮现出十二道戊土神符,接着轰然爆散,朝着四面八方‘射’出十二道土剑。 两名持刀少年躲避不及,顿时中招,其中一人被一剑刺穿心脏,当场毙命,另外一人连中两剑,虽然均非要害,但也惨叫着扑倒在地。 “老五!老六!”抛‘射’十字飞镖的矫健少年纵身一跃,双手连扬,十字飞镖化作漫天‘花’雨,将易天行身外丈余方圆笼罩在内。 易天行冷笑一声,右脚将那倒地未死的少年挑起半空,双手抓住他的身体,高举过头,舞成一道人墙。 只听惨叫不绝,血‘花’飞溅中,那人不知道中了多少飞镖,被‘射’得浑身都是窟窿。 “老六!”矫健少年急怒‘交’加,疯了一般当空落下,右手形如鹤喙,朝着易天行狠狠凿下。 与此同时,犹在后退的许望山举槊用力一‘插’,硬生生止住退势,胯下战马被他双‘腿’夹得勒出两道淤痕,发出长声哀鸣。而策马冲锋的银枪少年已经先一步赶到,抖手就是一枪七蕊,杀意凌然。 “咦?罗家枪?”仿佛发现新奇玩具的小孩,易天行眼睛一亮,反手拔出白‘玉’剑,手腕一转,幻出九点梅‘花’,以快打快,以硬碰硬,瞬间破掉银枪少年的枪法,多出两道剑光一刺马首、一刺人额。 银枪少年没想到自己苦练十余年的枪法竟然被易天行破解得如此彻底,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恐惧,不过他为人也是彪悍,感觉到心中惧意,不但不退,反而高声大喝,为自己壮了壮胆,然后把心一横,对刺向自己眉心的剑光不管不顾,狠狠一枪刺向易天行咽喉,竟是同归于尽的路数。 许望山见状睚眦俱裂:“老七不要莽撞!”来不及冲上前去,只得奋力扔出手中长槊:“去死!”槊风呼呼,猛然掷向易天行头颅。 合身飞扑过来的矫健少年也是焦急万分,厉声长啸着加速落下。 易天行撇了撇嘴,遗憾万分的说道:“可惜啊可惜,你的罗家枪实在练得太差。”说话间身形一晃,鬼魅般从飞槊、银枪的空隙中穿过,剑光不变,正中对面战马与少年的额头,带出两朵血‘花’,接着剑光一扬,斩向矫健少年的喙拳。 矫健少年面‘露’狰狞,大吼道:“杀!”如喙右手猛然张开,一蓬十字飞镖宛如流瀑从天而下降。 易天行冷笑一声,剑光展动,宛如万树银华绽放,将十字飞镖尽数劈飞,余势不竭,将矫健少年的右臂斩落。 矫健少年剧痛之下,身形骤然失控,惨叫着当空坠落下来。 易天行霍地转身一记鞭‘腿’,‘抽’在矫健少年的腰间,将他踢得口吐鲜血,飞向姗姗来迟的持斧大汉。. 持斧大汉的武功本就走的重拙路子,并不擅长应变,见到结义兄弟朝着自己飞来,只得强行减缓速度,腾出一只手去接应,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瓦解。 易天行脚下一使力,箭一般‘激’‘射’出去,不等持斧大汉反应过来,一拳击在矫健少年背心。 砰的一声闷响,矫健少年身上筋折骨断的声音不绝于耳,持斧大汉只觉一股巨力沿着经脉涌向心脏,心中一阵绞痛,张口喷出一蓬血雾。 “大胆!”总算越乘帆带人及时赶到,三把鬼头刀横斩竖劈,形成一张刀网,将持斧大汉救下。 远方的红衣少年右手幻出一片虚影,不断从弹囊中取出金丸,只见一道道金光以他身体为中心,朝着前方漫无目的的一阵‘乱’‘射’,或高或低、或左或右,虽然也有直接‘射’向易天行身体的金丸,但更多弹丸的目标完全不着边际。 许望山双脚蹬地,腾空而起,朝着易天行飞扑过来,狠狠一拳,夹着风雷之声,重重落下。 易天行冷笑一声,脚下略一使劲,凌空一个后翻,身在半空,双手一挥,嗖嗖两道绿油油的光华飞出,分别‘射’向许望山和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只见碧光一闪,毒针已经飞至眼前,知道自己躲避不过,怒目圆睁,大喝一声:“百鸟归林!”奋力‘射’出一枚红彤彤的弹丸,甫一脱手,便发出耀眼生辉的璀璨光芒,直愣愣的‘射’向易天行。随着这一枚红丸‘射’出,满天‘乱’飞的金‘色’弹丸仿佛受到了绝大‘诱’‘惑’一般,纷纷划出一道道弧光,朝着红丸飞去,将易天行笼罩在内。 许望山临空一扭身子,侧开半尺,避过易天行的飞针,不过他在空中无处借力,强行变招之后,真气已竭,再也稳不住身形,像块石头一样坠落地下。 易天行身子尚未落地,便一脚狠狠踩下,借力向前‘射’出,趁着鬼头刀网前力已尽、后力未生的当儿,连环三掌,拍在越乘帆三人的‘胸’口,打得他们脏腑俱裂、身体飞了出去。 持斧大汉看得心胆俱寒,跑向许望山:“大哥!” 许望山素知他这个义弟看似豪勇无畏,实在天生懦弱胆怯,打顺风仗还好,仗着他一身蛮力,杀伐犀利,一旦遇到强敌便会害怕惧战,不过此刻他结义兄弟接连惨死,正在暴怒之中,见状顿时火冒三丈:“妈的你这胆小鬼!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给我上!” 持斧大汉被骂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然后跺了跺脚,扔下矫健少年的尸体,重新纵身扑上。许望山就地一个打滚,从越乘帆手中夺过鬼头刀,闷声不响的展开地堂刀法,滚向易天行。 与此同时,黑狐岭、流星寨的小喽啰们也已纷纷冲到易天行面前,黑压压一片涌将上来。 易天行‘露’出一丝微笑,喃喃自语道:“人多了不起啊。”双手一抖,袖口中金‘色’光芒隐隐闪烁。 远远站在一旁的乌山六恶早已经看得呆了,十二条大‘腿’抖得跟筛糠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步先机 步步先机 鄯叶境内多沙漠、少耕地,虽然百丈黄沙之下,埋藏着丰富的黄金、宝石等矿藏资源,被人之为“珠宝女神的神眷之地”、“真尼之黄金王冠”,但是对于商队来说,这个国家的旅途极其无聊。( )txt电子书下载80txt./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看不到头的漫漫黄沙。只有熟知地理的当地人,才能带着你在毫无路径可察的沙漠中艰难前行,而且每隔一段路,就得换一个或者一批向导,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精通鄯叶各地地理。这也是九州之内,唯一一个地图毫不靠谱的国家,鄯叶的地图只有各个城市和绿洲的标记,上面倒是有直线距离,问题是,没有人能够沿着直线穿行沙漠区,即使是能够施展圣光导航术的真尼祭师,因为鄯叶的沙漠远比其他地域的沙漠更加变幻莫测,几乎随时都在变化之中,今天走过的路途,明天返回一看,可能已经变成浮沙区,据说自古以来,只有真尼及其十二弟子走遍过鄯叶全境,这也是圣光教能够在鄯叶一家独大的原因之一,是真尼建立并巩固了鄯叶国内世俗和精神双重层面的联系,使得这个国家不管各地区之间如何闭塞,民众始终坚定不移的支持着鄯叶皇室的统治。 第一次来到鄯叶的人,往往都会为一望无垠的沙漠所震撼,连天一色的黄沙,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金光,给人一种莫名的恢弘感觉。但是要不了两天,单调乏味的色彩、缺水少食的境遇、艰涩难行的交通、突如其来的沙暴就会摧毁一切幻想,让人生出早点逃离此处的念头。 古家商队都是熟手,也不知道穿行了多少次鄯叶,办起事来自然轻车熟路、按部就班,离开幻蜃戈壁前就已经找好了向导,一路前行,除了枯燥难免,倒是没有遇到什么**烦。 不过比起其他商队,古家商队的速度显得要慢一些,说到底,荆州蛮牛并不适合沙漠行走,它那沉重的身躯踩在松软的沙地上面一脚就是一个坑,若非施加了荆州特有的轻身法符,它们根本没法在沙漠中通行。但是古家也不可能因此放弃荆州蛮牛,除了沙漠地带,荆州蛮牛可是最好的跑商牲畜之一,如果换作鄯叶常用的双峰牦驼,沙漠地区倒是可以占点便宜,运输量可就少了很多,对于古家这种大商家来说,并不划算。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按理商队应该已经抵达绿洲进食休整,但是由于古家商队的特性,他们距离下一个绿洲尚有大约一个时辰的距离。 不过包括向导在内,古家商队诸人早已习惯了这种节奏,所以大家保持着一贯的速度缓慢前进着,不急不躁。 忽然间,在前方开路的古梦崖猛然举起右手,止住队伍,然后徐徐取下铁胎弓,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九支利箭,搭在弦上,洪声喝道:“狂沙乱射!” 古家商队的护卫训练有素,闻言立即端起流星连弩,朝着古梦崖前方的沙漠地面进行一轮十二支弩箭的射击。[ 超多好看小说]( ) 一时间,箭如雨下,沙漠底下惨叫连连,一滩滩血迹在沙漠表面上弥漫开来,一道道人影从沙漠中冲天而起。 由于没有更多的信息,古家商队护卫射出的弩箭漫无目的,覆盖范围广大至二十丈方圆,以古家商队护卫的人数,箭矢落处零散稀疏,能否射中潜伏者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但是等到这些人跳到半空,显露出影踪,就成为了古家商队护卫的活靶子。 古家商队护卫动作娴熟的推上流星箭夹,抬起流星连弩,扣动扳机,一道道寒光激射而出,在半空中绽放出朵朵血花。 古梦崖眯了眯眼,左臂一抬,右手一松,嗡的一声,七支利箭化作七道烈日般的光华,射向空中的七个人影,另有两支利箭却紧紧夹在他食指、中指之间。 半空中随即传来连声爆响,三道人影惨叫着化作三团烈焰当空坠落,另外四人虽然挡下了古梦崖的飞箭,却也被巨大力量震飞三丈开外,其中一个头缠白巾、手持齐眉棍的长身汉子和一个手戴拳套的连眉壮汉稳稳落地后,立即怒吼着朝着古梦崖发起冲锋,另外一个手持重剑的金发大汉、一个手持九头连枷的独眼龙则脚步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跌倒在地,滚作一团。 古梦崖长啸一声,一弦两箭,一前一后射向裂天神拳齐雷尔,接着双脚一夹胯下赤电宝马,一挺手中金枪,抖出九朵金红色枪花,热浪翻滚,烤得枪头四周的空气扭曲变形,悍然迎击手持齐眉棍的马家帮帮主马天保。 等到巨剑开山宏都和九头蛇赛斯爬起身来,古心毅已经骑着三目玄虎,右手高举双刃巨斧,飞速从商队后方掩杀而至。 与此同时,古家商队护卫分出一百人来,挥舞着七星宝刀,冲向乱作一团的马家帮余党。 虽然从人数来看,双方差别不大,即使经过两拨流星连弩洗礼,马家帮还有一百二、三十人活了下来,但是古家商队护卫在古梦崖训练下,犹如百战精兵,组阵冲杀而至,气势如虹、杀意凌天,马家帮却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帮主指挥,完全无可适从,一些人叫嚷着组织同伴共同御敌却收效甚微,一些人不听召唤单凭血气之勇就悍然冲向商队护卫,还有一些人抓紧时间掉头就跑,还未短兵相交,双方胜负已定。 说起来,马天保和鬼脸蜘蛛也是倒霉,鬼脸蜘蛛成员之中,蝇贼米米杰和疯狗摩根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偏偏他们还未来得及发挥,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阵乱箭射死在地底,还有三个旁门术士,虽然法术威力惊人,但是施展起来却颇为费时,平日都是五名武士在前方缠住敌人,他们在后方施法偷袭,谁知道古梦崖目光如炬,一眼就在纷乱的战局中锁定他们,十成本领连半成都没有发挥就被古梦崖优先射杀。以至于他们一开局就落入绝对下风,如果鬼脸蜘蛛能够保持全盛战力,迎战古梦崖、古心毅之余,还能抽出几个好手领着马家帮帮众迎战普通商队护卫,也不至于如现在般被一面倒的屠杀。 可惜这世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 眼见着自己的族人纷纷惨死,连仓皇而逃都没有机会,马天保看得睚眦俱裂,面目扭曲,双眼射出极度仇恨的目光,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嘶吼,有如兽喘,将齐眉棍高举过顶,然后狠狠落下,眼见就要与古梦崖的枪花接触,忽然手臂一抖,幻化出无边棍影,劈头盖脸朝着古梦崖砸去。 古梦崖冷哼一声,也将长枪抖动,宛若旭日初升,万道阳光骤然从地面上绽放出来,将马天保的棍影尽数拦住,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与此同时,古心毅借着三目玄虎飞扑之势,一斧劈向刚刚站稳身形宏都。 古心毅、宏都都是力猛招沉的勇士,一个修习五丁神功,恨天无柄,一个天生神力,恨地无环,如果平日相遇,不拼杀个几十招定然分不出胜负。但是此刻一个借助坐骑之力,当头狠劈,一个勉强从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回过神来,仓促举剑格挡,高下立判,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宏都的重剑被古心毅的巨斧压得往回一沉,割向宏都的脖子。 宏都怒吼一声,竭力将剑一侧,嗤的一声,血花飞溅中,他的重剑狠狠嵌入他的右肩,不仅右臂瞬间与身体分离,巨大的力量压将下来,逼迫得他立足不稳,单膝跪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一旁的赛斯这时才反应过来,怪叫着一挥九头连枷,朝着古心毅横扫过去。 古心毅道了声来得好,利斧一扬,便斩在九头连枷的杆头上面。 赛斯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震得自己右臂酸麻难忍,险些脱手飞出,不过他也是成名好手,自有独到之处,借力向后一纵,同时九头连枷上面的九个链子锤向外抛射,化作九道寒光,从九个角度打向古心毅。 古心毅猛然一斧挥出,风声呼啸,将九个链子锤的轨迹震得偏离正道,然后一拍三目玄虎的脑门儿。 三目玄虎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额头那只黑漆漆的眼睛骤然射出一道寒意凌人的乌光。 赛斯对于三目玄虎的异能早有耳闻,心中一直有所防备,见到它张口怒吼,便立即就地一滚,远远躲开,避过三目玄虎的寒冰射线。 古心毅咧嘴一笑,也不继续追击,反手一斧,将已经失去战力的宏都斩为两段,然后好整以暇的骑着三目玄虎,徐徐走向赛斯。 而在古梦崖那面,齐雷尔虽然勉强击飞了古梦崖两支利箭,但是金乌九转功蕴含的纯阳真气透过拳套侵入他的经脉,如同两条火蛇在他经脉中肆虐游走,烧得他五内具焚,每一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火焰般难受,经脉更是像被烈焰灼烧,就算拼了命的运用真气逼迫,也只能稍微减轻痛楚,根本抽不出精力继续厮杀。 马天保不知道个中缘由,一门心思想要尽快击杀古梦崖然后去增援族人,眼见古梦崖与自己打得不相伯仲,齐雷尔却迟迟不上来帮忙,顿时急怒攻心,于百忙之中扭头大骂:“齐雷尔!你个混蛋还不上来助我,在后面磨蹭什么?” 齐雷尔张口欲要回答,只觉一股炎气涌上心头,堵住喉管,竟然说不出话来,骇然之下,也顾不得马天保的感受,一面催动体内真气压制古梦崖的真气,一面缓缓向后退去。 马天保听得脑后响动,不用回头也知道齐雷尔的动作,心中以为他贪生怯战,恨不得甩开古梦崖,先转身过去将他一棍打杀。不过面对古梦崖的迅猛攻势,他也只能继续战斗下去,将满腔愤怒尽数发泄到齐眉棍中,一招快过一招,一棍狠过一棍,竟然凭着一口怒气将古梦崖连人带马打得节节后退。 古梦崖微微一哂,枪势猛然一变,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长枪每次与齐眉棍接触,都使出一次卸力手法,双腿微微一夹战马,收到指令的赤电宝马也随之变换步伐,不再奋力冲锋,而是踱着碎步,逐渐向后退却。 如此一来,马天保看似占尽上风,追着古梦崖在打,实则棍棍落空,十分力道还没有三分落到古梦崖的枪杆上面,而且随着古梦崖的后退,他渐渐深入到古家商队护卫的阵型之中,不消片刻就已经身陷重围。 那些古家商队护卫也不急着抢攻,只是时不时的射上一支冷箭,要不然就是三五成群的冲上来挥刀轮斩,也不停留,借着马力一掠而过,使得马天保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无法将他们截住,反而要分神去格挡。 不到十轮攻击,不堪骚扰的马天保就失去了锐气,棍势不复适才之勇。 古梦崖察觉到马天保气势衰竭,长笑一声,枪花绽放,如九日坠地,一轮接一轮的朝着马天保猛攻过去,转瞬间,攻守易势,杀得马天保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饶是马天保悍勇无畏,面对毫无胜利可能的战局,也自生出逃跑的念头,口中怪叫一声,虚晃一棍,双脚一踩地面,飞速向后纵跃而去。 古梦崖哈哈一笑,挂住长枪,潜运真气,双目骤然一红,接着左手一指点在自己右臂之上,向外连扬三下,三道火光随指而出,化作三条火龙凌空飞舞,仿若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游走盘绕,不断变换着方向,飞向马天保。 马天保身在半空,心知躲避不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立即厉声长啸,将浑身真气猛然迸发,呼呼三棍挥出,真气透棍而出,击打在三条火龙上面,当场打成三蓬火星飞散。 不过他竭尽全力之后,体内真气顿时一浊,再也稳不住身形,急速从空中直坠下来,眼睁睁看着附近的三名古家商队护卫端起流星连弩,正对着他。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乱棘伏兵 六恶逞凶 鄯叶之地,黄沙万里,昼夜温差极大,中午太阳暴晒之下,常人体内水分蒸发都能在体表形成一层薄雾,走不出二三十里路程就会脱水而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哪怕修炼有成的武者、术士,能够运用真气、法术减缓体内水分蒸发,但是对体力的消耗仍然十分惊人,所以从一个绿洲赶往下一个绿洲休整的时间,对于行走在鄯叶的旅人来说,不仅仅是能否按时吃饭睡觉那么简单,而是涉及到是否能够生存下来的严重问题。 古家商队本就比寻常商队行进缓慢,虽然马家寨和鬼脸蜘蛛的伏击被古家商队提前察觉,并且进行了完美的歼灭,但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使得他们抵达绿洲休整的时间进一步延迟。 抬起手挡在眉前,望了望天上红彤彤的烈日,古梦崖一言不发,也没有回头去看整装待发的护卫们,只是在心头暗自骂了一句。 古心毅骑着三目玄虎走将过来:“在担心?” 古梦崖苦笑道:“是啊!麻烦大了!” 古心毅也是一阵无奈:“沙漠里面没法休整,我们必须前进。” 古梦崖点了点头:“不愧是正规军队,时机把握跟土匪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以此同时,就在他们前方十里外的乱棘谷山壁之上,大约五百名大秦将士潜伏其中在仙途。 鄯叶的沙漠除了零星散落其中的绿洲,其余地方几乎寸草不生,偶尔可见的植物,也大多是贴地生长,人类完全无法潜伏其中。乱棘谷却是一个异数,当地生长着一种名叫乌棘、形如荆棘的灌木,高可齐腰、滕蔓丛生,人趴伏之内,倒是可以隐蔽身形。 不过乌棘也不适合藏身,此物通体坚刺、无叶无花,尖锐的棘刺划破皮肤虽然不会致命,但是会让人痒痛难当,而且作为沙漠中罕有的植被,即使对人没有任何用处,也是某些生物生存的根本,比如它的汁液是沙蚜的美食,而沙蚜又是铁皮蜥蜴食谱的一部分,铁皮蜥蜴又会引来黄斑枯木蛇。 黄斑枯木蛇乃是鄯叶七大毒之一,凶名远播,但是数量稀少,往往在乌棘丛附近待上好几天都不会遇上,如果说这还可以赌赌运气,那么在沙漠中奔驰如飞、唾液具有极强腐蚀性的铁皮蜥蜴则是乌棘丛的常客,在乌棘丛中走动,不到三个呼吸必然会引来对生物体温极度敏感的铁皮蜥蜴攻击。 但是现在,早已将乱棘谷的危险生物清剿一空,并且在皮肤表面涂抹了药物的大秦将士,在掩护身份的鄯叶服装外面,小心翼翼的编织出一笼乌棘藤条,蹲在清理出的乌棘丛空隙之间,一动不动,静待古家商队入彀。 领军的大秦将领蒙克蹲在队伍的最前方,双手按在地上,双目炯炯,盯着谷口方向,仿佛一只猎豹,随时准备扑击而出。 忽然间,他的耳畔传来衣衫破空之声。 蒙克头也不回:“索尔,怎么样?” 一个双手各持一柄十字寒光剑的汉子走到魁梧大汉身后,低声道:“将军,对方快到了。txt小说下载” 蒙克淡淡地道:“那几帮匪徒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索尔道:“应该动手了,我看古家商队的护卫身上都有战斗过的痕迹。” 蒙克沉声道:“古家商队减员多少?” 索尔声音顿了顿:“没有。” 蒙克双肩一颤,转过头来:“没有?” “没有。”索尔道:“末将逐一清点,他们的人员数量与在豪杰客栈住宿时分毫不差。” 蒙克叹气道:“根据我们前期的调查,打算对他们下手的匪帮不少,其中颇有一些高手,原本还指望靠他们消耗古家商队的实力,想不到……唉!” 索尔咬牙道:“可恨古家如此强大的武力,竟然背弃天长,实在罪无可恕。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统统都该死!”说着声音一沉:“将军,如果,嗯,我说如果我们无法夺下这批军械,便将古家走私军械的消息透露给鄯叶的异教徒,如何?” 蒙克勃然怒道:“混蛋!怎么可以心存这样的念头?叛军是我们敌人,鄯叶的异教徒难道就不是我们敌人了?难道你想背叛天长,投向异教邪神的怀抱!” 索尔低头道:“将军,我们此次潜入鄯叶,无论成败,都没有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异教徒统治的邪恶国度,这是你知道的。” 身为此次行动的首领,蒙克自然知道自己与麾下五百精兵经此一役必死无疑。由于不可调和的宗教矛盾,数千年来,大秦与鄯叶三年一小战、十年一大战,每家每户都有亲人死在对方手里上,一代接一代,绵绵无绝期,这种深入骨髓的仇恨就算倾尽七海之水也无法洗清,所以一旦他们的行迹暴露,他们将面对的是鄯叶举国围剿,绝对没有可能横穿鄯叶回归故里。不过作为从小接受天教洗脑的正牌骑士,索尔心中并无畏惧:“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你畏惧了吗?” 索尔面露痛苦之色:“现在叛军势力越来越大,就连圣堂骑士团出马也无法将其镇压我的名模总裁。而古家商队这次运送的军械威力巨大,如果到了叛军手里,恐怕就连圣城都没法守住。” 蒙克一脸刚毅的说道:“所以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销毁这些军械,哪怕死至一兵一卒也绝对不能放弃。” 索尔反问道:“但是如果我们全都死光了也销毁不了呢?” “这不可能!”蒙克仿佛受了绝大的刺激,面容扭曲的低吼道:“索尔!你的想法很危险,你的信仰已经动摇,魔鬼在你内心滋生!你要相信,天长光辉永在,我们必将摧毁一切敌人!” 索尔的脸色更加痛苦:“可是将军,天经第五章明确教导我们,天长会赐予我们失败,作为我们是否虔诚的考验。” 蒙克面色稍和:“如果是天长的考验,我们只要坦然面对,接受我们的命运。”说着抬起头,满脸虔诚的仰望着天空,用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天长注视着人间的一切,异端必将永坠火狱,您忠实的仆人蒙克,将遵从您的指引,无所畏惧的踏上您预定的归宿。” 索尔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与蒙克不同,蒙克是贵族出身,从小就接受专门的圣堂骑士教育,满心都是对天教的忠诚,信仰极其坚定,而索尔则是个从底层士兵摸爬滚打出来的低级将领,信仰对他来说,最大的功能就是小时候每天去教堂背诵经文,就可以在教堂领到免费的清粥和木薯饼,在这个过程中,他见到了教堂的仁爱与慈悲,也见识到了教士在施舍过程中的贪婪与刻薄。 一个只接受世界拥有光明的人,与一个见过光明阴暗面的人,他们对世界的看法,必然存在着差异。前者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宗教狂信与洁癖,而后者更倾向于功利的解决问题。 从索尔的角度来说,鄯叶就算得到这批军械,也不可能攻占大秦,但是叛军得到这批军械,大秦的天就要翻了。所以宁可让它落在鄯叶手中,也不能让它落到叛军手中,可惜,蒙克不接受任何折中。 蒙克看出索尔的纠结,平和的教诲道:“索尔,这批军械无论落在叛军手中,还是落在鄯叶的异教徒手中,都会成为杀戮我天长忠实仆人的凶器,没有哪一种结果更好的说法。我们要对天长有信心,天长会保佑我们胜利的,哪怕我们这批人失败了,胜利也必将属于虔诚的大秦子民。” 索尔叹了口气,不再争取,心灰意冷的想着:“算了,反正我就知道说了白说。”想到这里,强自振奋精神:“还要我再打探一次?” “不必了。”蒙克说道:“沙漠中无处隐蔽,加上古家商队警卫森严,刺探他们很容易被发现。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路线和人数,准备迎战吧。” 索尔正要应声,忽然双目圆睁,盯着谷口。 蒙克立即警觉,随即转头望去,只见乱棘谷谷口现出六个人影,正是乌山六恶。 蒙克又惊又气,额头青筋爆出:“这六个小贼来这里干嘛?” 索尔凝目远眺,惊疑不定地道:“这六个人走路的姿势好奇怪,面部表情也不正常。” 蒙克被索尔一语惊醒:“不错,这六个人有古怪。”不过即使觉得乌山六恶不妥,他也不敢有所举动,否则身形暴露,这场伏击便成了笑话。 蒙克、索尔说话之间,乌山六恶已经进入了乱棘谷,五恶汪兵、六恶张强突然发了疯一般,拔出武器一阵乱砍,一路披荆斩棘,将沿途触手可及的乌棘尽数砍断在地。 而二恶李山、四恶焦大力则口中霍霍有声,双手抓住断落的乌棘,向着两旁抛扔,就像不知道乌棘有刺一样,扔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这种做法,看得蒙克睚眦俱裂,这些乌棘半是天生,半是他安排士卒堆积在谷中,以便束缚古家商队的行动,现在莫名其妙的被乌山六恶给破坏了,当真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剑道遮天全文阅读。 谁知道更加令他难以容忍的事情还在后面,大恶林威、三恶吴尊圣一面走,一面四处打望,忽然发现蒙克藏在乌棘丛中的堆车,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样,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跑过去将其拖出来砸得稀烂。 蒙克见状再也按捺不住,这些堆车里面全是火油、硫磺、狼烟草等易燃、制烟之物,乃是伏击战中制造混乱的利器,一旦被翻出来扔在地上,怎么可能引诱古家商队入谷?当下怒火冲天,把手一挥:“弓箭手!” 嗖嗖连声,一蓬箭雨从天而降,洒向乌山六恶。 乌山六恶武功本就不高,现在还显得有些疯癫痴呆,竟然不躲不闪,任由箭矢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令大秦将士惊骇莫名的事情发生了,箭矢落到乌山六恶身上,并没有如预期般将他们射成马蜂窝,而是纷纷反弹回来、坠落在地,乌山六恶除了衣裳满是窟窿,身体竟然没有半分损伤。 就在蒙克惊疑之间,乌山六恶缓缓抬起头来,眼中赫然闪耀着猩红的光芒,直非人类。 “恶魔!”山头之上,有潜伏的大秦士兵失声叫道,引得多处喧哗骚动。 蒙克顾不得呵斥情绪失控的士兵,朝着对面扬声叫道:“查理教士!” 对面山头一幢耀眼的白光升起,接着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肃静!天长的仆人,为何畏惧恶魔?看着吧,圣光将洗涤尘世间的一切邪恶!祛邪!” 嗡的一声,白光化作一片光幕,从山头飘然落下,将乌山六恶笼罩其中。 乌山六恶沐浴在天教独有的圣光中,猩红的双眼没有任何变化,喉管中发出低沉的怒吼,身体渐渐膨胀起来。 “这不可能?”威严声音大惊道:“任何邪恶都将在圣光中得到净化!你们为什么没有反应?你们是什么怪物?” 回答他的,是六声暴怒的吼叫,乌山六恶的身形冲天而起,抓住乌棘攀沿而上,纵跃如飞,人还没有攀上山头,光是气势就已经吓得有些大秦士兵惊慌失措,不待蒙克发令就站了起来,射箭的射箭,挺枪的挺枪,杀向乌山六恶。 乌山六恶怪叫着,迎着箭雨越跑越快,转眼间就已经冲上山头。 蒙克只得抓起身旁的十字枪,腾空而起,拦住林威和吴尊圣,枪舞如龙,将他们二人缠住。 索尔则挡在李山面前,双剑翻飞,寸步不让。 对面山头上,查理教士大展神威,一粒粒光明耀眼的弹丸从天而降,将焦大力、汪兵、张强笼罩其中,打得他们嗷嗷乱叫、进退不得。 随着时间推移,蒙克等人发现乌山六恶并没有什么特别本领,反应最多只有寻常士兵的水平,但是架不住他们皮厚肉粗、力大无穷,刀枪斩刺在他们身上,收效甚微,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行动,处理起来十分头疼。 而乌山六恶的动作虽然迟缓,但是捞到一个士兵,双手一分就撕成两半,大秦五百将士,能够与之抗衡的也就蒙克、索尔、查理三人,其余士兵挨着就死、擦着就亡。 更令蒙克等人郁闷的是,查理的法术压制渐渐失灵,他那圣光弹只能打疼乌山六恶,却无法造成伤害,开始他们还嫌疼,后来习惯了干脆顶着圣光弹扑击大秦士兵,掀起一阵阵惨叫。 蒙克、索尔倒是能够伤到敌人,但哪怕招招见血,对方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不管不顾的继续猛攻,他们两人打得也是束手束脚、痛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