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侦探之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1章 误打误撞 月黑风高,愁云惨淡! 身后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摩拳擦掌的声音,像某种即将动手的暗号,楼道口的几颗烟头,忽明忽暗,吸烟的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我皱起眉头,突然,黑暗的角落里跳出一只哈士奇,迎面扑来。 它虽瘦小,却异常凶猛,盯着我红色“superme”的衬衫,狂吠不止,眼里分明冒着一团烈火。 我后退两步,借着昏暗的灯光,勉强辨认出是三楼家的狗,名曰葩葩。 三楼是一个刚搬来不久的姑娘,和我差不多的年纪,貌美如花、芳香四溢。 嗯?好像哪里不对。 那个姑娘我见过几次,我觉得她可能找不到整天坐在小区门口配钥匙的大爷,就特意加了微信帮她配了两把钥匙。 姑娘养了两只哈士奇,另一只叫奇奇,两只狗平时很温顺,整天形影不离,很少分开,而现在,其中一只却出现在楼下。 通常,小姑娘都是早晨起来遛狗,今晚天气如此糟糕,应该不是在遛狗的时候落下的。 等等! 我抬起头,看见三楼西户的灯还亮着。 这么说姑娘应该在家,即因为什么原因狗被锁在外面,她应该早就发现了,她平时那么疼爱她的狗,不可能让它在外面闲逛,万一丢了怎么办? 是什么原因导致一只平时温和顺从的狗狗变得狂躁不已? 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姑娘发现她的狗狗丢了,又无法出门寻找呢? 眼前的烟头慢慢变得暗淡,很快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我走过去,拿起一颗烟头...... 嗯? 是熟悉的气味,“红将军”,市场上最便宜的烟。 我仿佛看见有个人刚才就站在眼前,他穿着简陋甚至有些破烂,生活所迫或性情顽劣,他左顾右盼,不停抽着烟盒里最后几颗烟,就在这时,一个姑娘由远及近,他赶忙掐了手里的烟,躲在楼道暗处,尾随姑娘上了楼…… 我迫切拿出手机,给姑娘发了一条微信:“你好,吃了吗?” 嗯?不对劲,赶快撤回,别让姑娘以为我要请她吃饭。 “你好,在干嘛?” ……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复。 我扶了扶我的黑框眼镜,月光不再是月光,而是正义之光,我将电话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顿感一惊,老话说得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得出意外! 我豆粒般的大眼睛瞥向三楼,那位名叫柯南的日本幼稚园男孩附体,一道寒光从我的眼镜一闪而过,仔细听,甚至能脑补出一丝丝的背景音乐。 丢失的狗、一堆的烟头、恶劣的天气、无人接听的电话、刚搬来不久的姑娘…… 凭职业敏感,我想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作为一个好人,我好久没做好人好事了! 我悄悄爬到三楼,我知道眼下不可肆意而为:如果嫌疑人已经得手,逃之夭夭,那只能希望他劫财而不图色。 如果嫌疑人并没有得手,还在屋里,以防我破门而入或者报警,他肯定会逼迫小姑娘回应我,比如我已经睡了或者正在洗澡不方便开门之类的。 哼!黔东南之驴的招数! 咚!咚咚! 我咽了口唾沫,我想我应该是渴了,手里冒出大把的汗,我知道自己晚上有盗汗的习惯,这让我看上去好像有些心虚,仿佛我在怕什么似的。 呵呵,怎么可能,我堂堂无耻男儿......五尺男儿,什么风浪没在电影里见过! “在家吗?” 咚!咚咚! 没有回应,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但我神秘的第六感已经感觉到这扇门后的罪恶滔天了。 要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男人的第六感仅次于女人。 嫌疑人,听着,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你活,不是你生就是我亡! 嗯?这话说的,好像人家啥事没有,自己难逃一死似的。 “看来……”我拿出手机,按下了“110”三个键。 “怎……怎么了?” 突然,门开了,一位脸色潮红的姑娘出现在眼前。 “你……没事吧?”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往她身后看了看,甚至我刚才好像看到一道黑影在她身后匆匆而过。 姑娘摇着头,满脸疑惑。 “最近小区有不少丢东西的,我在楼下看见了一堆的烟头,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葩葩吗?” “啊?”姑娘脸色更潮了。 妈的,嘴瓢了! “我是说葩葩呢?是不是不在家?” “噢,我感冒发烧,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今天葩葩总是缠着奇奇不放,我一生气就把它扔在门口了,没想到它自己跑楼下去了,我本想着过一会儿把它抱进来,自己竟睡着了!” 闻言,我的腿停止了颤抖,腰杆也挺直了,汗水也不再夹背了。 好神奇,语言果然能安抚人的情绪! 我盯着姑娘薄如蝉翼的睡衣,陷入了沉思: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吧? 这天气、这痕迹、这情节推动……气氛渲染都到这种程度了,怎么可能不发生一起入室盗窃甚至见色起意的刑事案件? 当然,我还有一事不明:单薄的白睡衣里面穿黑色的内衣……这是最新的时尚吗? “发哥,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姑娘打断我的思路。 “噢,没事就好,你的葩葩可能生气了,它今天见了我叫个不停!” 姑娘抿了抿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可能是衣服的原因吧!” “衣服?” 正说着,那只叫奇奇的狗从她身后跑了出来,它穿着一身“superme”的红色针织衫,与我四目相对。 我......大爷!我竟和一只狗撞衫了? 我愣在门口,那只叫葩葩的狗从楼下爬了上来,它看见奇奇便摇起了尾巴,兴奋叫了两声,和刚才在楼下见到我时的频率、音调一模一样,包括它眼里的那团火。 奇奇还没来得及跑,它便一跃而起。 “妈的,原来它对我那样,是在冲我发……情?” 没错,既然大家都看到了,我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是一名私家侦探。 隐没于街头巷尾、混迹于人山人海,有着常人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也许你坐地铁时曾与我肩并肩,也许我们一块排着队买过煎饼果子,好像泯然众人,其实……好吧,组织有规定,我不能多说。 说来话长,我也是误打误撞进入的这一行,一切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位站起来可能说了,有人问你吗? 不问,也说! 切镜头! 时间:上午九点;地点:市政广场;人物:男主角、路人甲乙丙丁以及其他。 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知道的这是校园招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宋丹丹老师《月子2》的现场签售会。 听说现在饭店洗盘子的都是大学生了,唉,悲哀,悲哀啊,知识分子的悲哀! 父母供我们读书难道是让我们刷盘子洗碗的吗? 难道会拉格朗日定理就能把盘子洗的更干净? 有的年轻人一毕业就去当保安,还口口声声说少走了三四十年的职场冤枉路,打工人的尽头是保安…… 好吧,各有天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我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西服和一丝不乱的发型,右手简历,嘴角微翘,让一让,男主角要登场了! 尽管天气炎热,但依旧温暖不了我高冷的态度,我不是在求职,是的,我在择业,就像我的爱情,结果应该是一场双向奔赴,相互成全,我不适合所有的公司但不是所有的公司都适合我。 我咽了两口唾沫,前面还有三十二个人,身后……只有一个胖子:油光满面、胡子拉碴,左手掏耳朵右手挖鼻孔,一看就很有“屎”力。 尽管出门之前我往身上喷了不少花露水,但熏陶范围有限,苍蝇还是围着这位“公子”转来转去。 当然,我喷花露水不是为了防苍蝇蚊子的,主要是我的香水用没了,但我又想给面试官留一个清新芬香的印象…… 是的,在大聪明面前,没有什么不能游刃有余! 招聘的企业是本市的一家上市公司,实力雄厚,声名显赫,招人也是出了名的挑剔,有招聘圈“泥石流”、应聘届“绞肉机”之称,你看那位胖胖的面试官大姐,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三舅姥爷又去世了呢! 意料之中,前面的队伍在肉眼可见的缩短,好几个应聘者掩面痛哭拿着简历冲出人海,甚至包括一位一米八七的壮汉,他的粉底都花了,边哭边跑,嘴里嘟囔着什么什么都是骗人的。 我冷眼相待:哼!什么档次的人,和我竞争一个职位,没有意义!我真想劝说他们两句,去别的地方吧,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那位可能站起来又要说了:这位同学你是不是过于骄傲了? 真不是,同学你坐下,你看见我手里三四斤沉的荣誉证书了吗?这就是我的底气,就这些证书,就算当废纸卖都能买四五个猪肉粉条包,更别说买油条了。 斗转星移,草木一秋,转眼间十五分钟的时间过去了,终于轮到我了,我仰望天空,一只喜鹊划过天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还能说什么呢?喜鹊,报喜之鸟,我,天选之人! “我毕业于一所优秀的本科院校,主要研修体育专业,选修企业管理与行政管理,对西方经济学也颇有研究,曾经旁听过一学期的课程,我还参加过心理咨询师的考试,虽然没过,但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不客气地说,从您的一举一动我大概能知道您的所思所想……” 胖面试官一愣,脸上的肉左右晃荡了两下,想必一上午也没见过我这样与众不同的自我介绍,明显对我刮目相看! “我是学校体育系的学生会主席,各种证书拿到手软,实不相瞒,我还是很优秀的,贵企业的确符合我所有预期!” 我略带骄傲地将自己的简历放到胖女人面前,我确定我洪亮的声音来自鼻腔共鸣。 “同学,我们需要专业对口的毕业生,你的专业不符合我们的要求,请自便!” 胖女人都没正眼瞧我,她端起一杯咖啡,头与杯子同频率地左右摇晃起来。 “我知道……” 阳光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说着,我拿起自己的简历读了起来,像某种宣言:“市级三好学生、优秀毕业生,市级马拉松比赛第三名、省级铁人三项第二名、全国运动会优秀选手、掰手腕大赛第二名……” 我的唾沫在阳光之下漫天飞舞,我的自信在随风飘扬,如果广场附近有湖水,那湖上的小船儿也得为我推开波浪。 “当然,一日不练时十日空,我现在可能稍微胖了点儿,但优秀是一种习惯,以我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我相信我会在职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同学,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也许别的单位更适合你!” 胖女人放下她的咖啡,拿出一瓶矿泉水。 “听着,我想让高科技行业泛起波澜!” “同学,你过来一下,把你的简历再简单复述一遍!” 胖女人叫住我前面一位刚刚被劝返的青年。 “就说说你的荣誉吧!” 青年的声音如蚊蝇,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毕业于一所普通一本院校的体育专业,我是省级优秀毕业生,我曾连续三年获得市级马拉松比赛冠军、连续两年获得省级铁人三项冠军,我曾是全国运动会种子选手,连续两届掰手腕大赛冠军……” “可以了,谢谢!” 胖女人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妈的,总是压我一头? 我说看着这位选手有点眼熟,原来在赛场上见过。 我开始大口喘气,甚至有点儿恍惚,毫无疑问,我被降维打击了,身后像背着一块儿牌坊,上面写着贞洁万岁,十块钱一次! “同学,高科技行业需要编程快、知识更新快,但不需要本人跑的快,你真的来错地方了,你应该去人才市场,进军家政或者房地产行业,搬家、搬砖,去吧,去颠覆它们,去改变它们,那里才是你的广阔天地,你其实要的不是波澜,是巨浪滔天,真的,我仿佛看到你去纳斯达克敲钟时的模样了!” 胖女人哈哈大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颤抖,仿佛稍有松懈,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嘲讽过后,她抓起右手边的“农夫山泉”一饮而尽,鄙视的眼神摧枯拉朽:哼,初出茅厕,还和老娘斗? 隔壁村小学没毕业养了两年猪直接教我们初中的刘老师说过,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第2章 我的天赋异禀 此时是上午十点,正值巳时,今天出来没看老黄历,原来诸事不宜,就连上厕所还尿手上了。 胖女人坐东朝西,一个初出茅庐就被碾压的高傲灵魂完全淹没在她魁梧的身影里。 在瑟瑟发抖中窒息而亡、烟消云散。 人生的转折就这么来了,是一个陌生的胖女人助我一臂之力,我用我的尊严测量了一下,折角为标准的一百八十度。 引用一句刀郎的歌词,它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直接。 仰天大笑出门去,原来我是蓬蒿人! 我硬撑着收起我丢盔卸甲的证书,此情此景,这不再是我加身的荣誉,而是擦屁股都硌的慌的废纸。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他妈刺激,可我已神经坏死,理想破灭,憧憬毁于一旦。 我终于明白那一米八七啜泣的壮汉嘴里嘟囔的什么了: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都是骗人的! 我垂头丧气,一脚踩在一个纸盒上,是一个药盒,我捡起纸盒,无奈的笑了:星辰制药厂生产的胖大海。 我仰天长啸,他妈的,难道我的星辰大海就是这个吗? ...... “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一名新员工。” “我们能带给你什么?” “一份工作。” “你手上拿着什么?” “敲门砖!” “同学,请严肃点,再问你一遍,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威……武……够严肃了吗?” “同学,我在招聘,不是在过堂!” …… 走马观花、麻木不仁,我以为我的底线已经没有了,万万没想到有人居然还惦记我的底裤。 在一张招聘海报面前我再次呆若木鸡,学历:本科及以上,专业:不限,要求:善于交际、性格开朗...... 17厘米? 我都愣了,这是在招销售啊还是在招社交啊? 这门槛儿……是给人设定的吗? “同学,感兴趣吗?欢迎加入我们!”一位热情、振奋的大师兄一把拉住我。 我尴尬地摇了摇头:“我……可能不符合咱这儿的要求。” “你学历不行?” “不是。” “性格不行?” “也不是。” “那是哪里不行?” “我……这不行。” 我指了指“17”。 “嗨,写错了,这事儿给整的,少写了一个0,是身高170厘米以上!” …… 这是一个长200米,宽100米的大型招聘会,如果有人仔细听,就会发现我一圈圈转下来,有碎碎的东西在我身上叮叮当当落下,那是我的梦想、自尊破碎跌落的声音。 当然,还有我叮当响的钱包,买花露水后就剩下二百八十块钱了,这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 我口干舌燥站在出口,突然一团肉从我身后撞了过来。 “对……不起!” 我回头一看,是面试时我身后那位不修边幅的大混子。 唉!算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我长叹一声:“唉,这世道变了!兄弟,别难过,咱还有一把子力气,再不济,咱去工地搬砖,总不会饿死!” 大混子连连点头,推了推雾蒙蒙的眼镜:“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哥们儿,你可以的!” “谢谢!” 说罢,我弯腰帮他捡地上的简历,大混子大吼一声:“别,我自己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明晃晃的“聘任书”太扎眼了,还反射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太阳光。 我眼睛瞪的像铜铃,黑猫警长都没我的大,没错,的确是胖女人家的企业! 我下意识将到手的材料扔到地上,太他妈扎心,太他妈烫手了,太他妈......他妈的了! 胖子捡起地上的聘书快步离开,身后跟着三只为主人庆贺而嗡嗡叫好的苍蝇。 我不禁掩面痛哭,这哪里是招聘会,这是我的断头台啊,不对,是凌迟处死,一刀刀的割啊! 抬头望天,蓝天白云,变幻的白云你来我往、七十二变,像是逗人开心,它一会儿变成“s”状,一会儿又变成“d”状,看的我心服口服。 出口就在我面前,可我不敢迈出去,因为我不知道从这出去,自己还能去哪儿,我得给自己找一个未来。 进来之前还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进来之后发现自己他妈的竟是天谴之人! 卖西服的说他们的店包退换只限三天时间,时间就是金钱,我现在很庆幸,自己没有把西服的标牌拆下来。 叮叮!叮叮! 我看了一眼微信,是艳艳发过来的。 “作案工具没了,记得买!” 这个月已经去免费工具发放机那里领过一次了,一次三盒,一盒五只,一月限领一次。 对此我表示理解,国家也是为我的身心健康着想。 发放机在一家药店门口附近,店里的营业员对我都熟了,为了我人家还特意调换了药品位置,把原来感冒类的药品从门口撤下来,换成了保健用品专柜。 大爷的,还是不了解我的经济状况,有那个钱我还会来占国家的便宜? 谁不想用“狼牙”的! 想起艳艳曼妙的身材和渴望的双眼,我顿时心生惭愧,那一刻我体会到了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个“百事”原来也包括床弟之事。 我就二百八十块钱了,还要买一盒作案工具,唉,只能买三只装的了,应付一时算一时吧! 毕竟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未婚男人,如果对女人的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将来以何颜面面对江东父老! 哎,不对,江东父老见了面估计也不会问这种事儿! 万念俱灰之际,转身离开之时,突然几张海报从我黑框眼镜中一晃而过。 在犄角旮旯里,躲藏着一张小小的木桌,桌子上一个胖子正趴在那呼呼大睡。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其存在程度,引用某句话说,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显然,这家单位遭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窘境:无人搭理! 我走近一看,胖子身后左右两侧悬挂着四幅海报:一张是福尔摩斯,他带着帽子,手握烟斗,陷入沉思;一张是柯南,他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嘴角扬起,像正要揭露最后的真相;第三张是007,正深情地抱着一个女人;最后一张是…… 周星驰? 噢,不对,是凌凌漆,他全身只穿一个肚兜,嘴里叼烟,左手鸡尾酒,右手提一把菜刀。 “像他们一样去战斗!” 每一张海报上都印着这样一行字。 我挠了挠头,这是……剧组在招临时演员? 如果没有记错,三天前我是不是做了个梦?梦见手握奥斯卡小金人,提名缘由因为我是《大汉奸李爽》的男配角。 我饰演大汉。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提了提裤子,有没有鸟先打一枪再说! “请问,咱这里还缺人吗?” 胖子睡熟了,历经大半天的打击,我的境遇已不允许我声音高亢了。 别说鼻腔共鸣了,我现在鼻涕老往口腔里灌。 “主管,醒醒!” 胖子只是挪了挪他的胳膊。 “有人来啦!” 我趴在他的耳朵轻轻喊了一声。 “谁,谁,家里男人回来了吗?” 胖子睡得一脸通红,哈喇子流了一嘴,不知做的什么梦,被我这么一叫,吓得人仰马翻,忙不迭往桌子底下钻。 “大爷的,吓死我了,正做着好梦呢!” 胖子惊魂未定揉了揉眼睛,一脸困窘。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还缺人吗?” “缺,缺,缺!” 胖子看了我一眼,连滚带爬站起来。 “你们公司的主要业务是……” “私家侦探!”胖子指着身后的海报,抑扬顿挫道。 “私家侦探?” “顾名思义,就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想,你慢慢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看过他们的电影?” 一道寒光从我的眼镜划过,这个职业之前略有耳闻,但现实中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侦探”二字,多少有些激情、浪漫、冒险、勇敢、智慧的色彩,我能行吗? “这个侦探……需要什么条件?”我心虚问道。 “一颗匡扶正义、主持公道的心!”胖子指着胸口回答道。 哦,我倒是经常扶老太太过马路,也曾因为路见不平一声吼挨过好几次揍,这应该可以证明我是一个纯粹的人吧。 哎呀,这......这工作如此神圣,我都不好意问薪水待遇了。 “你难道不想问问薪资待遇吗?” 胖子主动提道。 我结结巴巴:“可……可以……可以吗?我……配吗?” “侦探也得吃喝拉撒,也得养家糊口,不谈待遇的招聘都是耍流氓!” 我点点头,难以启齿道:“待遇方面呢?” “看见外面那辆车了吗?” 胖子指向不远处的一辆宝马x5。 “我现在上班刚一年!” 一年?一年就宝马x5了? 这要是干上两年,买两辆奇瑞qq没问题了,到时候我和艳艳一人一辆! 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幅画面,艳艳坐在奇瑞车上痴痴笑个不停,嘴上还嘟囔:“我就知道你是卧龙。” “这是我的简历!” “不需要!”胖子摆了摆手,“我们不需要纸上的证明,你知道,作为一名侦探,出众的观察力,严密的推理,百科全书式的知识尤其是化学和医学知识,冷静的理性分析以及一些基本的防身术,一项都不可或缺!” 闻言,我炙热的心又凉了,可这工作的待遇太好了,我又不能说自己一无是处。 “但我知道你可以学习直至完全掌握它们,对吗?” 胖子一副天降大任于我的眼神看着我,我受宠若惊,用不负众望、千里马遇伯乐的感激之情坚定地点点头。 “你要知道,我们的工作比较辛苦,挑战性大!” “我能接受!” “有时候还要以身犯险!” “我明白!” “甚至出卖自己的一切!” “义不容辞!” 胖子打量我一番,看着我心里直发毛,就像一个成为亿万富翁的机会,在犹豫要不要落在我身上。 “明天来这个地方找我。” 胖子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一行地址,塞进我手里,顿时,我热泪盈眶! 噔噔噔噔!噔噔蹬蹬! 胖子的手机响了,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耳熟,我一咂摸,是童年神曲《鬼子进村》的高潮部分。 “喂,没错,是我,好的,中等身材,乖巧,失踪地点在香江路味江南附近,好,过会儿把照片给我!” 回过头,他就把摊位给收了。 “有任务?”我上前一步。 胖子没有说话,神秘地点了点头,冲我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他吹了吹收起的手指,扬长而去。 那一刻我差点跪倒在地,我甩了自己俩耳光,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演电视剧…… 大爷的,我刘凌发这是遇到贵人了? 我猜他那个黑色手提箱里,应该装着探测仪、微型相机、一把枪、假发甚至还有一瓶啫喱水,而他那双看起来灰头土脸已经开裂的皮鞋,极有可能是一部伪装的电话。 走到招聘会会场门口,望着里面嘈杂的人群,我点上一颗“红将军”淡淡一笑,感觉自己又支愣起来了! 第3章 误入歧途 天色渐暗,灯火初上。 我漫无目的游荡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消化着我的雄心壮志和即将开启的血雨腥风的职业生涯。 我妈曾经告诉我,我出生那天天降暴雨、雷声滚滚,村里的接生婆收了二斤鸡蛋告诉她,天有异象,非龙即凤。 “小伙子,你今天有一卦。” 小区门口,两位“门神”生意惨淡,左侧号称“神算子”,右侧号称“百般配”,一个算命兼卖二手书,一个配钥匙兼修鞋。 “大爷,你今天也有一卦。” 我蹲下来,递上一颗“红将军”。 “怎么说?” 大爷扶正了他的眼镜,摆了摆手。 “你今天有皮肉之苦!” “谁啊?正好,我正愁没人给我养老呢!” 大爷不屑一笑,往后仰了仰身子。 “此言差矣,此人乃您一生之克星,见之惶恐,闻之颤抖,相生相克,因爱生恨,防不住、躲不掉!” “莫非……你说的是?” 大爷眉头紧锁。 “没错,正是大妈!” 我站起身,吐了一口烟。 “何来此卦?” “大爷,您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爷愣了三秒,而后一声怒骂,我站在路灯下,看着平时走路一瘸一拐的算命大爷拼命狂奔。 “你小子记得给我把摊收了,我先撤了!” “不白收啊,我从你零钱匣里拿十块钱啊!” “小兔崽子,趁火打劫,不得好死。” 大爷应该是忘了,上周他曾愁眉不展地问我,年轻人过纪念日有哪些浪漫的手段,为此,他还给了我一颗“白将军”。 门口右侧配钥匙的大爷,此时正戴着老花镜,观察着穿着简单的小姑娘,来来往往,他只有在寒冬腊月才会消失几天,大概率是因为那时候的姑娘穿的都比较厚。 我叼着烟走过去,往马扎上一坐,拿起他的鞋油冲我开胶的皮鞋就是一顿摩擦。 “逮着不要钱的了是吧?” “哎,大爷,可不能这么说,不要以为我是来蹭你鞋油的,我有重要信息提醒你,事关你的钱袋子!” 大爷不屑一顾:“故弄玄虚!” “最近诈骗短信特别猖狂,尤其是你们老年人,频频上当受骗,你这么聪明又不好色的老头,那种美女视频注册即可观看的链接可千万不要乱点击啊!” 大爷冷冷一笑:“哼!骗我?我有防诈骗三板斧!” “真假?哪三板斧?” 大爷运筹帷幄:“一是警惕性高,二是不贪小利!” “三呢?” “卡里始终没钱!” …… 远远的,我看见艳艳已为我灯火阑珊,一个擅长调情的女人,理应享受她想要的一切,我暗下决心,要给艳艳买一所大房子,找俩菲佣,一个陪她说话,听不懂外语没事,另一个给她当翻译。 还要给她买一辆刚才用远光差点闪瞎我眼的大宝马,这样想着,我一头钻进旁边的无人售货店。 二十分钟后,我从无人售货店走了出来,那位可能站在来问了:哎,买盒作案工具怎么那么费劲? 这能怪我吗? 旁若无人……不是旁边好像没人,而是说旁边若是没有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在这样的无人售货店多待一会儿? 尤其是店内的展柜里又上了新品,在没钱又不违法的前提下,谁不想酣畅淋漓的过过干瘾! 这是我的个人习惯,每当在无人售货店展开想象的翅膀,心潮澎湃且不能自抑的时候,我就撒腿往家跑,我会一把抱住艳艳,告诉她,我在外面已经做足了功课! 我揣着作案工具,悄悄打开门,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艳艳正躲在阳台望向窗外,像一个无人陪伴的深闺怨妇。 我从后面抱住她,她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擅长调情的女人,理应为她九死一生。 我想像福尔摩斯一样终生不娶、远离女人是不可能了,倒是四处留情的007,更像是我辈楷模。 “艳艳,我找到了一份超脱世俗的工作!” “什么工作?当和尚啊?” 艳艳动作扭捏地挣扎着。 “我当和尚?哈哈,除非和尚庙对着尼姑庵!你有没有听说过……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柯南?” “差不多……” “你行吗?那可是动脑子的活!” 艳艳面露鄙夷。 “开玩笑,我从小看柯南长大,007的电影我也看过两部,福尔摩斯……的书我在图书馆也翻过两页,再说了,我脑筋急转弯玩得多溜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起来像闹着玩儿!” 艳艳摇摇头,兴趣索然。 我突然来了兴致,我要让艳艳知道我是可以干好这份工作的!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敏锐的观察力和非常人的逻辑推理!” 说着,我把艳艳拉到客厅,指着门口的鞋柜:“平时这双草制拖鞋放在鞋柜的最里面,而现在它被摆放到了最外面,这说明今天有人动了这双拖鞋,这双拖鞋尺码我记得是44,如果有人穿,那这个人肯定不是一个女人,能穿44尺码的拖鞋,应该是个男的。” 艳艳歪了歪脑袋,冷笑一声。 我走向客厅沙发。 “客厅沙发上乱七八糟,而这个毯子却被叠得整整齐齐,很有可能是被特意整理的,有谁做家务的时候会只叠一个毯子呢,而毯子是用来干嘛的?睡觉!” 艳艳伸了个懒腰,撇了一下嘴。 我又走向窗户。 “屋里开着空调,按道理来讲不应该开着窗户,为何会把窗户推开呢?” 一道寒光从我眼镜划过。 “我刚进屋就闻到了刺鼻的香水味,窗户开着无疑有两个原因,一是透气,二是散味,我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谁会开着空调透气呢?如果是散味的话,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喷洒的香水过多,事实上直到现在,香水的气味儿还很浓厚,为何会这样?要么是一时失手,要么是故意的,女人对香水都很珍惜,尤其是轻奢品,不像花露水廉价又好用,所以失手的可能性不大。” 艳艳看着我,脸色绯红,看来已经开始崇拜我了。 “故意喷洒那么多香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就是为了掩盖另一层气味!汗渍味?脚臭味?不,不,应该是更强烈的一种气味,我大胆猜测应该是尼古丁的味道,没错,应该是有人在这屋里吸过烟!” 我在客厅来回踱步,艳艳顺手给自己上了一颗“红将军”。 “还有,我刚才去了趟厕所,发现马桶座圈是竖立着的,我今早用过一次,是大便,用完后我并没有将它竖起来,而女人只有放座圈的习惯没有竖座圈的习惯,至于原因,自不必说,所以,应该是有陌生人上过厕所,而且还是个男的,他甚至有些肾虚,担心滴答湿了座圈便把它竖了起来。” 艳艳将窗帘拉上,一层薄薄的睡衣自她香滑的肩上跌落。 “综上所述,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将老男人带回了家!” 那一刻,一个名叫柯南的幼稚园男生的灵魂附着在我的体内,我盯着艳艳,艳艳愣了两秒钟。 “啪!” 响亮的一耳光。 “你再说一遍试试!” 幼稚园男生灵魂出窍,真实的我看见艳艳身前抖动着两团烈火,像要将我燃成一堆灰烬。 艳艳气呼呼地进了卧室,我像一只哈巴狗流着哈喇子尾随其后,手握十只装,我暗暗发狠:刘凌发,你要珍惜每一次的时长啊! “滨海路三十八号,果然气派!” 我仔细核对了胖子留给我的地址,没错,就是这里。 耸入云霄、金碧辉煌的摩天大楼矗立在马路对面,进进出出的都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风一吹,我甚至都闻到了一股铜臭味儿。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宅子! 我径直穿过马路,走向一楼,电梯刚要关门的时候,匆匆挤进来一个穿蓝色制服的老头,看样子是一个清洁工,我一身的领带西服、皮鞋发胶,自然退避三舍。 “三十二楼?” 我点了点头。 三十二楼,我能想象到那是大厦的最顶端,在那儿工作的人是这座城市的精英,是城市森林食物链的顶端。 城市的角角落落都尽收眼底,充足温暖的光照、硕大的落地窗、一尘不染的办公环境、绿色的小盆栽、美女如云的同事、烧脑的案情、深藏不漏的高科技工具、播放着舒缓音乐的休息室…… “现在下电梯还不晚。” 不知道老头儿在和谁说话,我转过头假装没听见,我思考着过会儿该如何应对资深侦探们刁钻的拷问,比如如果派我去色诱一个黑帮女老大,我该如何去做、我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你穿成这样怎么找狗?” “找什么狗,谁家的狗!” 我瞥了老头一眼。 “找丢失的狗,重金悬赏的狗!” 哎,还挺犟,老糊涂,我懒得搭理你。 “你这憨憨的模样,一看就没什么心机,怎么和小三斗智斗勇?” 此话一出,电梯里十几道目光冲我刷刷刷刷刷刷,并形成了一道无人靠近、直径三十公分的隔离圈。 我?斗小三? 大爷的,小三都是女的,我和小三斗智斗勇,那我成什么了? “什么小三?哪来的小三?大爷,别胡说八道,我是个直男,我喜欢女的!” 我极不耐烦呵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杀人的事你们也跟着掺和!” 大爷这一句话出来,电梯里顿时安静了。 一位不满三岁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指着我问她妈妈:妈妈,你看这位叔叔的耳朵上有好大的一个洞洞,像是被刀子挖的一样! 小老弟,不懂别瞎说,我这是正儿八经的耳蜗! 我一头大汗,大爷的,这气氛给渲染的,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满脸通红,眼神直勾勾看着我,以每秒十次的手速拍打着电梯的开门按钮。 我赶紧解释:“大姐,不要着急,别听大爷胡说!你看我面相,像是毒辣的人吗?”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 我彻底怒了:“妈的,谁用张学友的歌当手机铃声!” 闻言,大姐立马瘫坐在了地上,众人皆惊愕,只有一位站在人群之后、纹着苍龙白虎的兄弟,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冷漠脸。 我双手一摊:“我真不是坏人,杀人的事我更不能干,要知道杀人是要犯法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罪”,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些我都知道。” 语毕,我看到电梯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同时咽了一大口唾沫。 我明白了,就现在这故事情节,我有一百张嘴都不够解释的! 突然“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众人侧身涌出电梯,其中跑在最前面的是刚才很稳当的苍龙白虎兄,边跑边娘娘腔喊叫个不停! 呦呵,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人去楼空,我双手掐腰:“大爷,没外人了,还有啥要说的?刚下你说和小三斗智斗勇是什么意思?” 大爷不服道:“没啥意思,年纪轻轻,我劝你回头是岸,你还戴个眼镜,这眼睛不好使,怎么跟踪、怎么偷拍?” “大爷,这是十块钱,你从二十八楼下去,行吗!” 清洁大爷摇了摇头,拿着我的十块钱下了电梯,我长舒一口气,这肯定也算一种诈骗。 “三十二楼到了!” 我梳理了一下发型,面带微笑地抬起头,我知道会有同事恰好路过电梯口,她们驻足停顿,投来一双对新人期待的目光,我们会四目相对,会春暖花开、热情洋溢、一见钟情! 叮咚! 门开了,眼前一片黑! 大楼......停电了? 门口一个瘦弱的人影在左右晃动,我急忙按下关门键,来不及了,那不知是鬼还是人的家伙,一脚踩到在了电梯口上,门又开了。 “谁……你是谁?” 我躲到电梯的东南角,声音明显在颤抖。 那个人从暗处走来,依然保持沉默。 “大爷!” 我又惊又喜。 “你怎么在这儿?” 大爷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他将右手伸向门外,示意我出电梯口。 刚才的一幕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既然都到了,还是出来看看吧!” 硕大的顶楼空无一物,可能是因为夏天太热,楼顶上覆盖着一层隔热膜,所以这里才会变得昏暗不明,空气甚至有生锈的味道,显然通风并不好,地上尘土厚重,都能踏出清晰的脚印。 借着勉强的光线,有一串脚印从电梯口通往三十二楼的西侧,那里有一个极其简易的小屋,看起来更像个车库。 我和大爷来到小屋前,卷帘门早被拉了下来,门的左边贴着用红纸打印的五个字:私家侦探社,右边贴着白纸黑底的联系方式:王洪,电话…… 我两眼一抹黑,觉得有口气没上来,这口气要是运行到肺部,可能就得得肺气肿。 “大爷,说实话,我是不是被骗了?” “是……也不是!” 大爷摘下他绿色的工作帽,头发白了一半。 “是你想多了,不对,应该说是你们想多了,如果没有记错,你是这个月第十个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也是第十个给我十块钱的人,小伙子,电影里的东西和现实中的私家侦探没有一点关系,从这点看,你们是一厢情愿。” 我掏出一颗“红将军”递了过去。 “大爷,你认识这个叫王洪的?” “算认识吧,不熟。” 我又扫了一眼空旷的三十二楼。 “看样子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开发利用啊,连水电线路都没有。” “看得够仔细的啊!” 大爷吸了口烟,剧烈咳嗽起来。 “你这烟真呛人,咳……咳……盖楼的时候三十二楼死过人,开发商觉得不吉利,就找了个风水师算了算,风水师说只要这一层不用,就没啥大碍,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是毛坯的,这间小屋原本是个储物间,后来也空了出来。” 我围着小屋转了半圈,突然想起那是一个开宝马的胖子。 “大爷,这间小屋免费给他用吗?” “怎么可能,一月800,这个王洪也是个死心眼,一楼有间储藏室,面积和它差不多,月租也是800,他偏看中了这里。” 大爷摇着脑袋,他的脸被刚吐出来的烟完全遮盖住。 我大概猜到,昨天那辆宝马压根就不是他的,可能是租、偷、抢,但绝不是买的,目的主要是用来糊弄人。 他妈的!女人容易被香车宝马糊弄了,我这个大男人怎么也被宝马给眼花缭乱了! 昨天刚找到的理想和人生方向,转眼间灰飞烟灭,还不如一场春梦,做个春梦顶多损失点体液,总比这空欢喜好。 想到这,我突然有些胸闷气短、恶心呕吐,像直肠倒灌。 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大爷,你确定我遇到的胖子就是王洪?” 我多么希望胖子给错了地址,希望大爷刚才和我开了个国际玩笑。 大爷毫不犹豫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记下他的手机号,从这出去随便找一个广告牌或者电线杆,你就能彻底瘪了!” “不能骗人是不是?” “唉,就眼前这环境,我想骗你你能信吗?除非你是傻子!” 我囧了囧鼻子,人生的大方向又要变了,可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不流动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发着霉味儿,是发霉的霉也是倒霉的霉,我过敏性鼻炎一再提醒我,暴雨梨花针般的喷嚏已呈风雨欲来之势。 半颗烟的功夫,我和大爷一块下了楼,我将剩下的“红将军”塞给他,灰头土脸溜出了滨海路三十八号,我的西服领带、皮鞋发胶成了这场滑稽戏的道具。 离别前,大爷留给我一句人生箴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剩下一二全是不幸! 拐弯抹角,公交站台前竖立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电线杆,自上而下贴满了广告。 最上面是包治百病的人间偏方,其次是百毒不侵的男科医院,再下一张是一串数字,是一个姓包的女人的,这个女人真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不仅留下联系方式,还有自己暴露的照片,也不怕不三不四的男人去找她麻烦。 最后一张都不是印刷品,而是三分之一张a4大白纸:私家侦探,专业寻狗!王师傅,电话...... 我拿出昨天的小纸条,字迹如出一辙,我看了看灰色的天空,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喂,你好!” “我家的狗丢了!” “没错,就是我,无欺童叟,专业寻狗!”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我曾一度认为这是帮我渡劫的天使之声。 “喂,请问您丢的是一只什么狗?价格好说!” “我……我把自己给弄丢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好狗!” “大哥,寻人咱也能办啊!” …… 我在外面毫无意识地晃悠了一天,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已晚,一道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又是昨天那辆宝马。 “小伙子,你今天有一卦!” “大爷,回家早歇着吧,你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昨天大妈下手有点儿重啊!” 第4章 内裤给的线索 昨晚,我把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了艳艳身上,艳艳看着大汗淋漓的我,翻了个身,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向来不太靠谱。 我像所有在女人面前失魂落魄的男人一样,毫无根据、迷之自信告诉艳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世界踩在脚下!” 艳艳玩着手机道:“踩在脚下?干嘛,你要去干丝足啊?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后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艳艳,你也对我有信心了?” “到时候你就有资本说莫欺老年穷了……” 我装作没听见,扶着墙进了卫生间,洗了个澡的功夫,艳艳居然没洗刷就跑出去了。 “赤橙黄绿青蓝紫,今天……周六,穿蓝色内裤。” 虽然心情很糟糕,但良好的习惯还得讲究,床头的收纳盒里放着七条色彩不一的内裤,对应着一周里的七天。 这是我上幼儿园,我妈给我出的主意,那时候不管男生还是女生,如果他们忘了今天是周几,都会跑过来扒我的衣服,得到答案后笑眯眯地离开。 稍大一点,女生们似乎长了记性,她们再也没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上厕所的时候我给宿舍老二发了微信,问他所在的八里庄小学还要不要代课老师,至今无人回应。 “嗯?我蓝色内裤呢?” 我将整个收纳盒里的东西又翻了一遍。 “人倒霉了,啥事都能碰见,谁他妈还偷内裤啊!” 我寻遍了衣帽间又去阳台看了看,一无所获。 回到房间,我呆若木鸡坐在床前,我发现虽然我蓝色的内裤没了,但收纳盒里依然是七条内裤,一条黑色内裤堂而皇之躺在我眼前。 当初买内裤的时候,卖内裤的也没告诉我,我买的是变色龙内裤啊? 事情简单了,有人穿错了内裤! 是谁?艳艳吗?不可能,她近乎洁癖的爱干净,怎么可能穿错。 是谁?算命大爷吗?不可能,昨晚他还鼻青脸肿地坐在门口摆摊! 是谁?对门的奇奇吗?不对,作为一只狗它穿不了这么大的衣服! 我扇了自己一耳光。 “别他妈自欺欺人了,艳艳给你戴绿帽子了!” 我浑身哆嗦着,脑袋嗡的一声,气血攻心。 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心寒,这么多年的感情,付之东流,我一向将艳艳视为自己一生的伴侣,誓死要青梅竹马、不离不弃。 一个念头浮出水面,没错,前天晚上我在艳艳面前不经大脑的推断都是对的,她将那个男人带回了家。 求职碰壁给了我一耳光,现实的感情又给了我一耳光,左右开弓,真他妈响亮!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我眼含泪水,两个幻影在打情骂俏,滚来滚去,突然艳艳的电话响了,是我打来的,那个男的抓起内裤,看都没看就穿上了,然后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我死死盯着那条比我内裤大一号的黑色衣物,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一扫,万能的购物网站告诉我,这条内裤价格为1980,有三大功能:延时、磁疗、抗菌! 我又扫了扫我的内裤……十块钱三条! 艳艳出轨的原因我大概是猜到了,她的确有些日子没和我要生活费了。 我想起我和艳艳之前的一段谈话,我告诉艳艳为了她我会拼出一个美好的未来,我要让她吃香喝辣、荣华富贵,艳艳告诉我不用那么费劲,她自己有手有脚。 闻言,我又被感动了,我问艳艳是不是要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她说不是,她自己有手有脚,如果我混不好,她自己会跑。 默默无语两行泪,耳边响起誓言声,看着化妆台前不知何时摆满的昂贵化妆品,我恼怒自己的后知后觉,我双手握拳,我要爆发,我更要报复! 我冲艳艳最爱的维尼熊就是一顿狂暴,一直打到我两眼恍惚、气喘吁吁,我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要找到那个男人! 但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能找谁帮忙? 哪个陌生人愿意无私出手相助? 我转念一想,也没有别人了。 我在垃圾桶一顿翻找,扒拉开那张被我蹂躏不成样子的纸条。 “喂,王洪,除了找狗,能不能找人?”我直截了当道。 “能,不过收费也高!” “如果是个贱人呢!” “便宜人?免费!” “我们见个面吧!” “不方便,我在西外环找狗呢,先说说情况吧!” 我骂了一声娘,把事情讲了一遍。 “大夏天戴帽子是不怎么舒服,你想怎样,捉奸在床?” “我……” 我被王洪给问住了,说实话,我没勇气抓艳艳的现场。 “你只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测,又不想大家都撕破脸,对吗?怂货!” “滚蛋,你就说我该怎么办吧!”我破口大骂。 “这不简单,如果这个男人没有成家,你女朋友断然不会冒风险把他往自己家里带,现在是……上午十点,估计他们正你侬我侬的逛街呢……” “别他妈修饰了行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偷情嘛,不得说的暧昧点嘛,哈哈!” 我被胖子的幸灾乐祸气炸了。 “他们肯定还没开房,怎么也得中午以后了,所以,你现在就给你女朋友打电话,就说自己要出趟门,今晚就不回来了,他们肯定会正大光明地回你家,这男人和女人一样,宾馆哪有家里刺激,宾馆叫开房,在家里才叫偷人,到时候你等着傻眼就行了,对了,主意我都给你出了,你还没说你是谁呢?哎,别走,这狗是你的吗?” 挂了电话,我点上一颗“红将军”,找狗,也许王洪有点大材小用了。 我左思右想,纠结成了麻花,仿佛心里有鬼的是我自己。 奶奶个腿,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到处都是,我刘凌发哪怕打一辈子光棍! 掏出手机,给艳艳打了过去,果不其然,正在逛街。 “脸都没洗就出去逛街,不要脸了?” “要什么脸,跟着你都快成黄脸婆了!” “换人吧,找个能往你脸上贴金的男人!” “往我脸上贴金……岂不是往你头上种草?哈哈,别啰嗦了,有屁快放!” 你看,这就是我的艳艳,心理能力非常人所能比! “宿舍老三给我打电话,要我去他那里喝酒,我这就出门,今晚不回来了!” “噢,知道了……” “你去吗?” 我故意问道。 “我不去,我和同事逛街呢,过会儿我们聚会,咱各玩各的!” “别喝多了,酒后乱……” “行了,居委会大妈都没你管的宽!” 男人的心气对身体影响极大,我现在心慌气短、头晕脑胀,我甚至明显感觉自己的某个器官都龟缩进去,不愿再看我一眼了。 我呸! 你还有脸嫌弃我? 我这整天忙来忙去还不是为了让你痛快? 我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下了楼,我真想在床底下安一颗感应炸弹,只要床一晃悠,它就自动爆炸。 踩好点之后,我便开始蹲守起来,说是踩点儿,不过是找了一簇浓密茂盛的冬青躲在其中,头上绿油油一片了,估计路人也不好发现我,一百米的距离,一只苍蝇也看得清清楚楚。 度日如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看到那令人绝望的一幕,我都不知道艳艳从什么时候开始出轨的,真不知道是她演戏演的好还是我是个大傻子,一点也没察觉到。 日上竿头,除了奇奇和葩葩那对狗男女出入成对,还没有其他异象。 我打了个哈欠,脑袋还在轰轰作响,突然一辆车拐了过来,停在了楼下,这辆车我太熟悉了,就是这两天闪瞎我眼的大宝马。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 我多么希望这次中奖的不是我。 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腆着肚子下了车,他松了松标识有“h”的腰带,给自己上了一颗华子。 这时副驾驶的门也开了,陌生的高跟鞋,陌生的小挎包,下来的却是艳艳。 她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我从没见过,在剧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照的她前途发光,照的我心里发慌。 没错,男盗女娼的电影里最他妈狗血经典的桥段出现了,故事自然不言自明,涉世未深的拜金小姑娘碰见喜欢拿钱砸人的猥琐中年老男人。 接下来镜头转向了悲催男。 没错,当然是我。 按剧本,此刻我应该睁大双眼、张开大嘴、囧起鼻孔、满脸愤恨,拿起右手边的板砖,冲过去,嘴里还要念念有词:你们这对狗男女! 可眼下,我脚上就像粘了万能胶,竟挪不动一步,我妈从小让我吃大骨头,她吃骨头上的肉,说骨头补钙,没想到我在这个时候得了软骨病。 天突然就黑了,乌云密布,街上传来阿杜声嘶力竭的声音: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彻底的失望倒也敲醒了我:离开艳艳,给彼此自由! “放我一个人生活,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一个人我至少干净利落,沦落就沦落,爱闯祸就闯祸……” 妈的,这是谁在放音乐配合我? 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才勉强站起来,我来到楼下,悄无声息爬到三楼,我龇牙咧嘴、凶神恶煞、五官狰狞,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敢敲响那扇门。 “发哥,你在这干吗?怎么不进去?” 对门刚搬来的小姑娘将一袋垃圾放在门口。 “噢,女朋友正在家偷情呢,我这不在这里站岗放哨嘛!” “哈哈,发哥,你可真幽默,拜拜!” 小姑娘关上了门,除了我,有谁会相信刚才的话是真的! 我一瘸一拐下了楼,灰头土脸从小区西门溜到大排档,我越是不去想,一幅幅画面越是出现在脑海之中。 从客厅到卧室,从沙发到床上,挥之不去,他们调情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荡漾的笑声,让我上气不接下气。 床头上摆着我和艳艳的照片,我想那个秃头男肯定会一边抚摸着艳艳,一边还要看着我的照片,然后冷笑一声,胖子说得对,一切都是为了刺激。 “大郎,喝了这碗药汤吧!” 我猛抬头,王二的媳妇把羊汤端了上来。 “大发,喝了这碗羊汤吧,想啥呢,神经兮兮的,等王二忙完了,让他陪你喝两杯!” 是我听错了,果然境由心生! 我要了几十串腰子,拿了一瓶二锅头,不知道是心情不好容易醉还是自己想醉,不知不觉华灯初上,绚丽多彩的霓虹灯闪烁不停,我清醒的时候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霓虹灯。 一个穿着暴露的大姐出现在我前面五十多米的地方,我看了看我的钱包,算了王二的账,还有不到二百块钱。 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要报复艳艳,我要违法的报复艳艳! 我左摇右晃向前走去。 “多少钱?” “二百!” “便宜点行吗?” “少一分就算强......违法!” “连……连你也欺负我!” 我实在不能忍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哭,整个巷子里就更热闹了,女人更是无所适从:“哎,你这个人,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我可没把你咋样!行了,行了,别哭了,瞧你这点出息,一百五,跟我进屋吧!” …… 行尸走肉,我拿着还剩瓶底的二锅头,突然想起这两天说我有一卦的算命大爷,我围着小区绕了大半圈,回到南门。 “喝酒了?”大爷头也没抬。 “你不说我这两天有一卦吗?”我醉醺醺问他。 “酒壮怂人胆,我担心我说了你挺不住!” “说吧,我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是我挺不住的!” 大爷放下手里的《金瓶梅》插图版,慢慢抬起头。 “你女朋友最近可不老实。” 我心里一揪,妈的,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怎么说?” “她总是坐着一辆豪车,进进出出,有一段时间了,开车的那男的典型的暴发户!” “暴发户?你怎么知道是暴发户?” “你看你,像咱这样一穷二白的男人,看哪个有钱的男人不是暴发户,看哪个有钱的男人顺眼过?” 我咂摸咂摸嘴:“有道理!大爷,这事怎么不早说?” “这事儿我确实闷在心里很久了,但一直没法证实,你知道我们算命的,从不瞎说,直到前几天,他们一块去了那里。” 无人售货店透出粉红色的光。 “前天想和你说,你说我有一卦,昨天想和你说,你说让我回家歇着……” 我拿出“红将军”,大爷摆了摆手,递给我一颗“白将军”。 “想开点,要想日子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儿绿,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块好材料,大好前程还没到!” “大爷,这是你算得最准的一卦!” 我给大爷竖了一个大拇指,走了几步,掏出手机给艳艳打了过去。 “艳艳,我回来了,还有十分钟到家!” “你……不说今晚不回了吗?” 艳艳的反应如我所料,惶恐不安。 “我不是害怕家里招贼嘛!你干什么了?” “我?洗澡呢,几个同事来我们这儿玩刚走。” “又有男同事在咱家吸烟了吧!” 挂了电话,我一屁股坐在小区门口的正中央,我这招叫打草惊蛇,没过一会儿,那辆大宝马远远的驶了过来。 又是一道刺眼的远光。 “想玩命是吗?” 我迷离地看着车里心满意足的秃头。 “说你呢!”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我慢慢站起来,向他走去。 他落下窗子,点上一颗烟。 “看我眼熟吗?” “挺眼熟!” “这次走得匆忙,可别像上次一样,穿错了内裤!” 他愣了一下,冲我吐了口烟,像在告诉我,明人不做暗事。 “应该不会,别穿地摊货了,对身体不好,那条算我送你的!” “来了这么多次了,我也总不在家,这次碰上了,让我招待招待你!” 我不知道是酒劲使然,还是男人的本性如此,尽管我看到他身上纹了不下两只老虎。 “哼,怎么个招待方式?我倒想看看!” 秃头男下了车,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烟雾散去,他脸色一沉,没等他出声,我二锅头的酒瓶就敲了过去。 秃头男当场倒地,我像打维尼熊一样,冲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到他嗷嗷惨叫、跪地求饶! “老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叫刘凌发,有种报复我!我弄你大爷!” 在门卫大爷、算命大爷和配钥匙大爷“门口三杰”的大拇哥中,我仰天长啸,像老虎归山,似蛟龙入云,消失在漫漫的长夜里。 我关了手机,像幽灵一般开始四处游荡。 第一次见艳艳,她红着脸说她叫艳艳,我说燕燕是个好名字,身轻如燕、朗朗上口,她羞涩地说,她不是燕子的燕,她是艳艳。 后来我才知道,艳艳说的没错,丰满、好色各取一半,便是艳艳的艳。 再见了,我的艳艳,我注定留不住你! 没有工作,被人抛弃,身无分文,居无定所,我和垃圾桶里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不对,垃圾桶里的垃圾还有个住的地方,我应该是马路上四处逃窜的垃圾。 我的理想,我的尊严在这个夜晚彻底泯灭,碎成了渣渣,比手机游戏广告中的“渣渣辉”还要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去工地搬砖是我唯一的选择吗? 想到这儿,一个女人爽朗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也许胖女人说的对,我应该去工地翻江倒海,或者干脆直接回农村老家,劈柴喂驴周游列村,干点收破烂的活儿。 我无望地抬起头,一座庞然大物矗立在眼前,像一艘即将沉入海底的船,在它的最高处有一点灯光若隐若现,像在做最后的挣扎,我看了看路牌,上面的字有些刺眼:滨海路三十八号。 第5章 以身入局 赤色的数字上蹿下跳,电梯的噪音轰隆隆响个不停,我凝视天花板,如果电梯突然坠落,对我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三十二楼到了!” “哎呀,我去!” 电梯门一开,我与胖子同时被近在咫尺的彼此吓尿,胖子脸色煞白,一屁股蹲在地上,我后退两步,差点儿落下心脏病的病根。 “有病啊?哪有深更半夜出来串门的?鬼啊你?”胖子从地上爬起来张嘴便骂。 我嘲弄道:“不应该啊,堂堂大侦探,出众的观察力,严密的推理,百科全书式的知识,冷静的理性分析以及一些基本的防身术,一项都不可或缺,鬼见杀鬼佛见杀佛,谁见了不害怕,怎么看见人还成怂货了?” 胖子嘿嘿一笑,“嘭”的一声,打开一罐啤酒,冲我举了起来:“勇闯天涯!” 妈的,我这叫浪迹天涯! “挺快活啊,自助烧烤,有经费了?今天的狗找到了?” 不远处,猪肉串的油滴答滴答掉进炭屑中,小炭炉滋滋作响。 “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妨举杯邀明月!” 胖子扔过来一个马扎。 “我是沦落人,大爷您滋润着呢,红扑扑的脸蛋,像狗舔的一样。” 我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哎,狗舔的怎么了,总比当舔狗强!哈哈,深夜买醉,无家可归,看来酒壮怂货胆,那老家伙被你撂倒了?” “我留着他过年?骑在我头上撒尿……” “不是撒尿,是戴帽子!” “滚!你怎么知道我把他撂倒了?” 胖子往猪肉串上撒了一把孜然,沁入心脾。 “你右手还滴着血呢!” 我抬起右手,大拇指被削了一块肉,应该是被酒瓶割伤的。 “好了,你自由了,以后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你失去的只是锁链,得到的是彻底的自由,祝贺你,可以毫无羁绊的闯荡世界了!干杯!” 我和胖子碰了手里的啤酒罐,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 “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抵不上那么多年的感情……” 啤酒在我身体里扩散,我开始絮絮叨叨。 “钱啊,哥们儿,马内,懂不懂?”胖子用大拇指和食指不断揉搓,“别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要说,有钱能使磨推鬼!” “推你二大爷!钱有那么重要?” “没钱的都这么说!有道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去,没钱,重则死人,轻则遭罪!” “有钱呢?” “太岁头上动土,阎王殿里推磨,噢,对,傻小子头上戴帽!啧啧,真香!” 胖子将一肉串放到鼻子前闻了又闻,咽了一大口唾沫。 “还是大学好,感情纯粹,人啊,到了社会,乱七八糟,人心易变,女人更是如此!” 我撸了一串猪肉放进嘴里。 “人只有在越混越差的时候才感叹时运不济、世态炎凉,顺风顺水的时候从来都乐乐呵呵,话说回来,你也是没条件,等你有条件了,看着漂亮姑娘和一穷二白的傻小子在一块儿,你也愤愤不平!” “你大爷的能说句人话吗?你的意思就说我活该遭受社会的毒打?” 我将一空啤酒罐使劲往地下一摔,回声在空荡的三十二楼来来回回。 “喝着别人的啤酒,撸着别人的串子,还在人家地盘撒野,信不信我把你两个腰子拧下来给烤了?哎呀,我说少了点什么呢!” 胖子回到身后的一居室,从里面拿出一包辣椒酱! “无辣不欢,哈哈,齐活!我说,你能不能少吃点串啊,我都一天没吃饭了,这么丧权辱国的事发生在你身上,倒不影响你胃口!” 胖子嘟囔着,又烤上几串猪肉。 炭炉的火照着我脸颊发热,我又想起了艳艳,大学时候的艳艳、逛街时候的艳艳、躺在床上的艳艳。 “花前月下不如花钱床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离开一个不爱你的人,何其幸事,何况她还侮辱了你!” 我白了他一眼,胖子眉毛往上一挑,咂摸着嘴里的肉串。 “你倒是想得开,事没发生在你身上,要不你试试!”我拧开一瓶250毫升的牛栏山。 “不试,见得多了,麻木了,也不敢,你这只能算皮外伤,伤筋动骨、你死我亡的多了去了!” 胖子不屑一顾。 “看来大爷说的也不是没边没沿的事儿!” “哪个大爷?” “拯救我于水火的保洁大爷!要不我昨天就上楼成侦探了!” “哈哈!那老孙子,亏我还答应给他留啤酒瓶。” 胖子大笑两声,将一肉串在辣椒酱里翻江倒海。 “你说艳艳知道了会怎样?” “什么意思?你把人家她男的撂倒这事?” 对于胖子言语带刺的习惯我也懒得追究。 “那就看她对你的感情了,如果她对你还有点感情,她肯定帮你收拾残局,最起码不会让那老男人报警抓你,或者找你算账……” “要是没感情了呢?” 啤酒和白酒开始在我胃里撕咬。 “没感情?她会第一时间找你算账,骂你是个卑鄙无耻的人!” “我卑鄙无耻?大爷!” 我醉眼迷离看着胖子,今天喝得不多,但酒不醉人人自醉。 即使那天是误打误撞,能遇到这样一个可痛痛快快说话的人,也值了,想到这儿,我呵呵笑了起来。 “滚蛋,别见色起意啊,我可是他妈的喜欢女人!” 胖子吼了我一嗓子,又扔过一罐啤酒。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我不死心追问胖子。 胖子拿了一串猪肉,在我眼前晃了晃,一口吞进嘴里。 “我会死吃白咧地求她回来,我跪在地上,磕二十个响头,扇自己十八个耳光,我告诉她,我愿和她还有老男人住在一块,租房的钱我出,水电费我出,老男人来的时候我就搬到侧卧,绝不耽误他俩好事儿,甚至可以在门口站岗放哨,老男人体力不支的时候我给他加油,老男人一蹶不振的时候我给他买红牛,老男人想回家我为他开车……我痛哭流涕、泪流满面、痛改前非,相信一定能感动她!” 我点了点头,实在太有出息了。 “你现在想不明白,原因只有一个,呃……”胖子打了个嗝。 “酒喝的少,喝多了你就清醒了,喝多了你就谁也不服了!再问你一句……这个女人是你老婆吗?” “不是,女朋友!” “她将来会是你老婆吗?” “不可能!” “对啊,你睡了别人的老婆这么多年,你还在这儿和林黛玉似的,吃亏的那个人找谁说理去?” 嗯? 大爷的,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不过我确实受用了,眼前一亮,脑袋里的火车也停止了嗡嗡的咆哮声。 一阵沉默后,我摇头道:“堂堂大侦探,烤得怎么都是猪肉串,羊肉串呢?” “哎哟,还嫌弃了,不吃拉倒,羊肉多贵啊!” “那天招聘会现场的宝马哪来的?” “租的。” “那天的任务也是找狗吧?” “明知故问!” “你这温饱都解决不了,还去招人?” “有了人才能解决温饱!” “就你这办公环境,谁见了不扭头就走?” “万一......有人命中注定干这一行呢!” “那真是太命苦了。” 胖子认真烤着他的肉串,脚下一堆啤酒罐,脸色通红。 “怎么想起干这一行的?算不算特殊服务!” “一边去!你才特殊服务呢,你一家都特殊服务!哼,如果我说五年前,我手底下有三辆车,一群人,你信吗?” “不信!” “如果我说我们侦探社辉煌的时候一共有二十多个人,是全国业绩和能力最突出的办事处,你信吗?” “你喝多了吧,还二十多个人?办事处?干嘛,组团忽悠人啊!” 胖子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看着贴在门口上的五个大字:私家侦探社。 “倒也挺快,转眼五年了。” 胖子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起来。 “私家侦探?你能想到什么?福尔摩斯?柯南?犯罪现场?真相只有一个?别逗了,那是在电影里,在我们这里,私家侦探还是灰色地带,国家不予认可,当然,也没彻底否定,所以,从事私家侦探的公司都极其隐蔽,而我们公司,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大到就剩下一个人和一个空壳了?” 胖子没有搭理我。 “我们的总部在首都,每个省份设有办事处,小的办事处七八个人,大的二三十人,我当时跟着怀叔干,他是个老侦察兵,也是我的师父。” 看胖子的样子不像在胡说。 “当时我们一共有三个分队,负责寻人调查、婚姻维情、商业维权,这也是私家侦探最主要的业务,那年怀叔要去总部,据说他是创始人钦点的两个接班人之一,他走之前,我手里正好有个棘手的案子,货值上千万的盗版软件……” 胖子望着忽明忽暗的炭火。 “我们暴露了,我被对方的人认了出来,对方朝我开了一枪……本来死里逃生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我递给胖子一颗“红将军”。 “事情远不止如此,第二天公安局就找到了我们,我们被连锅端了,说是非法调查他人隐私,后来我们才知道,盗版商背靠政商大佬,我们算是虎口拔牙,拘留的拘留,坐牢的坐牢,我从里面待了两年。” 我看着不再乐呵的胖子,突然觉得自己这点悲欢和牢狱之灾比起来,狗屁不是。 “你们公司不是全国最大吗?不管你们?” “侦探公司一共有十条规矩,触犯任何一条都会直接开除,其中第一条就是,如被发现,禁止提供任何与公司有关的信息,责任自己承担,同时,公司高层也会公关,丢车保帅,事情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胖子回了趟一居室,又拎出一箱啤酒。 “我答应过怀叔,不会让私侦的踪迹在这座城市消失,如你所见,我做到了,只是……有些可怜,一个人,复杂的任务我根本接不了!” 胖子眨着眼,眼圈泛红。 “总部不管你了?再怎么着这里也是个办事处啊!” “后来上位的接班人叫达叔,以前是怀叔的战友,后来成了怀叔的死对头,怀叔调查策略的出发点是当事人的知情权,如果调查委托本身不合情、不合理、不合法,委托人的调查目的又不可告人,那么调查服务的费用不管多高,我们也一定不会接受此项委托。” 捧个人场,我给胖子上了一颗烟。 “达叔不一样,他的行事风格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也是近两三年公司频频出事的原因,他早就想收编我的侦探社,明人不做暗事,为了保住这里,我和他在董事会上拍了桌子:如果三年内我不能复兴办事处,我自动退出,但这三年谁也别插手我这里的事!” “今年是第几年?” “我还有半年时间!” 他笑了一声,皮笑肉不笑。 我不明所以:“你们公司还有董事会?” 我突然想起冯巩和牛群的那段相声:你们小偷还有自己的公司? “除了服务不同,它和其他企业没什么两样,尔虞我诈、盘根错节,企业想要发展就需要融资,还有那些有钱人也想通过入股了解一些竞争对手不为人知的秘密。” “哦,你说的这些我倒是听说过。” “是吗?在哪儿?” “《故事会》啊!无奇不有!” 胖子连开两罐啤酒,马扎被他坐得吱吱嘎嘎,他站起来,一脚踢开马扎,走向硕大的玻璃窗。 我走过去,繁华都市,喧闹不止。 “清洁大爷说,一楼有个更便宜的地方。” “怀叔说过,要站在高处,这样才能俯视世界,洞察人心。” “站在高处,也容易遭雷劈!”我望着远处,一颗流星自东向西划过。 “找一只狗多少钱?” “品种不一样,价格不一样,平均来说1000左右。” “找到的概率多少?” “百分之六十。” “你若是想靠找狗来复兴你的侦探社,我觉得你还不如出去卖,把握可能更大一点!伙计,看来你需要一个帮手!”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他转头看着我,感恩的眼里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亮,嘴里鼓鼓囊囊欲言又止。 然后……他妈的吐我一身! 第6章 啃脚丫喝猫屎 “嘿嘿,嘿嘿,爱妃,轻点,轻点!” 我隐约听见胖子荡漾的笑声,我咽了一口唾沫,刚才在梦里我又撸了一猪肉串,但肉质不是很好,有点臭也有点咸。 “爱妃,不,不要啊!”胖子在梦里大呼小叫。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沉沉的,像有一根木头压在上面,我勉强睁开眼,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我脑袋上确实压了东西,不过不是木头,而是一根毛茸茸的大腿。 我闻到的臭味也不是梦里的猪肉串坏掉了,是一只不知多久没洗的臭脚,眼下它的脚趾还在此起彼伏的相互掰扯,如果这都吐血能忍的话,那这只脚的脚后跟为什么会出现水迹? 看起来多么像一口口唾沫啊! 我刚想暴跳如雷,忽然天翻地覆,我和胖子同时被掀翻在地。 “什么情况?刘凌发你大爷!” “你大爷!” 胖子的一居室三十平左右,一张床、一台老旧的电脑还有一堆衣服,所谓的床不过是四箱啤酒上放了一张木板,昨晚,我们把作为床腿的一箱啤酒喝没了,一晚上奇迹般的保持着平衡,没想到临了临了晚节不保。 我骂骂咧咧、翻箱倒柜找到一盒牙刷,洗胃的心都有,胖子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没想到你小子有这嗜好,早说我也得洗洗脚啊!” “我真后悔没给你咬下来!” 由此可见,和胖子两三天混这么熟,完全是志趣相投或者臭味相投,言而总之,应该是能尿到一个壶里。 我洗了把脸,走到落地玻璃前,这座城市又开始忙碌起来,突然觉得这种忙碌与自己无关,我可以继续躺平睡到天黑。 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现在真不明白,当初他去桃花源的时候,有吃有喝好招待,不抓紧找个姑娘倒插门,非得又回来,饱受战乱之苦,何必呢? 叮叮! 开了手机,微信的响声接踵而至,不用看也猜得到是谁。 “大发,庆门脾气不好,他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我苦苦哀求,他终于答应我不计较昨晚发生的事,大发,你太冲动了,那天你在我面前推理出了所有真相,我是想全部承认的,可想到这对你来说是那么残忍,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大发,谢谢你陪伴我这么久,比起庆门,我更爱你,可他能给我更多的安全感,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我需要的不是用易拉罐的拉环当戒指给我戴到中指上,我需要的不是像星星一般若有若无的承诺,我不想高兴了就去路边摊,难过了就坐马路边,我想要太阳,暖洋洋的太阳,我想要星星,触手可及的星星,我想要坐飞机到东南西北,我想穿好看的衣服、搭配各样的首饰、满足我所有的虚荣心。” “大发,我走了,也祝你幸福,你总对我说,你将来前途光明、有所成就,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梦想成真!” “大发,我今天从房子里搬出来了,钥匙我放在小区门口算命大爷那里了,不知道你和他熟不熟,他倒蛮热情,他说我这是弃暗投明,大发,再次祝你梦想成真,我真觉得你有当侦探的潜质!” 我点了一颗“红将军”,烟雾缭绕,我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可接受它还是有些艰难,我原以为我只是输在钱上,没想到在名号上也输的一点不剩,庆门,门庆,和西门庆啥关系? 我故作豁然开朗,打了三个字:祝福你! 对方不是你的好友。 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我长舒一口气,希望早点见到算命大爷,问他什么叫弃暗投明! “大难不死必有艳福,挡你的歪脖树倒了,森林即将出现!” 胖子穿着大花裤衩望向不远处的摩天轮。 “大发,我亲爱的助手,来吧,和我一起奔向美好的未来,车子、票子、女人……” “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狼狈为奸了?” 我冲胖子吐了口烟。 “卖身契可都在这呢!” 胖子指着昨晚的烧烤摊,一大堆串签,两大堆啤酒罐。 “我是学体育的,我国的体育事业、国民的身体素质还指望我去提高呢!” “我刚刚还想请你吃顿豆腐脑,你这么一说……豆腐脑这样的软饭是吃不得了?” “那就不要叫我大发,请叫我的代号!” “代号?刘凌发?” “那是真名!” “那你的代号是……” “凌凌发,私家侦探凌凌发!” “你这代号......有什么说法吗?” “向偶像致敬!他是大内密探零零发、国产凌凌漆,我是私家侦探凌凌发!” “这么说......还得给你准备一把杀猪刀、一杯鸡尾酒?” “或者像刘嘉玲一样的女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至少还有人管饭。 鬼子进村的音乐响起,是胖子的手机。 “好,我马上过去!” 胖子挂了电话,去一居室拿了一个背包,刚才还迷糊的他,顿时像打了鸡血。 “来任务了?” 胖子点点头,我掐了烟,立马表现出了紧张感,完全看不出我是一个找狗的人,仿佛是有狗在找我。 从三十二楼到一楼,一共用了十秒的时间,尽管我知道自己只是去找一只狗,但“任务”两个字总给我一种错觉,光荣而神秘。 一辆雅马哈停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看得出,那应该是辆十八手的摩托车,因为它看上去比二手的还要破烂不堪。 我十分怀疑,这辆摩托车可能是相声大师郭德纲亲自用手攒的,关于他无证生产摩托车这事,他自己曾在相声里承认过。 “这车如此豪华,我们能活着回来吗?” 我坐在胖子身后大声问他。 “有点悬!” 说着,胖子一脚油门,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消失在滨海路三十八号楼下,除了汽油味儿,一同留下的还有摩托车的前挡风板。 二十分钟后,雅马哈停在了新立河桥附近,胖子前后看了看,一个穿橘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正向我们招手。 “环卫工?” “是线人!” 胖子故作玄虚。 我们走过去,是个老头,六十来岁的样子。 “他是……” 老头指着我,仿佛有外人在,他这惊天消息还不能说。 “噢,刚收的小弟!” 胖子的脸色并无半点红润,脸皮真厚。 “启事呢?” “在这儿!” 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胖子,眼皮还抖了两下。 标题为重金寻狗,下面是一张狗的照片,照片下写着联系方式和地址,还有红色的一行字:酬金两万! 我明显看见胖子虎躯一震。 “奶奶的,这一单相当于我平时干20单啊!什么时候发现的?” 胖子摇着手里的启事。 “今天早晨六点多。” “好,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胖子扔给老头一颗烟,拉着我上了车。 大爷站在原地,点上烟,环顾四周,在确认附近无人的情况下,继续清扫地上的垃圾。 大爷可以,一张寻狗启事演出了买卖违禁品的感觉! “环卫处这是给你打工了?你小子挺聪明啊,省得你到处找任务了。” “互帮互助,互利共赢,他们揭小广告,顺便帮我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要是这单成了,你给他多少钱?” “百分之十!” 胖子像个买卖人,算盘打得啪啪响。 “清理广告牌上酬金两万的寻狗启事!” 胖子将一行字发到了一个群里,群名是“环卫侦探帮”,里面有二百多人。 “这又是什么操作?” 胖子见我百思不解,嘿嘿一笑:“过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先去会会失主。” 一脚油门,我承认胖子这辆十八手的雅马哈还是很拉风的,至少它拥有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轰鸣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地下的电缆漏电了。 能给两万找一只狗,可见其主人是非富即贵之人,这种心态我难以理解,去年我老家邻居吴老三找他离家出走的亲爹,赏金才两千。 生活在这样人家的狗,吃香喝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闲着晒太阳,也不用看门,一只能把自己走丢的狗还能指望它看门? 唉,世上有多少人不如狗啊! 不出所料,很快,一片别墅群出现在眼前,蓝天白瓦、绿水青山。 “喂,你好,我们是猫狗侦探社,想过来和您见个面,具体了解一下……好的,再见!” 我在后座上,看见保卫处的保安很快接到了电话,大门徐徐拉开,我到了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 左拐右拐,胖子在一座别墅前按响了门铃,一个秃头中年男人从后院出来,给我们开了门。 “王师傅是吗?” 胖子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像他一样淡定。 因为我想起了艳艳,她就是和一个有钱的秃头男人跑掉的,所以我敢肯定,这家主人非奸即盗,尽管我无凭无据。 “两位先喝杯咖啡,刘女士一会儿就到!” 一个女人将两杯咖啡放到我和胖子面前。 刘姥姥和王姥姥算是进了大观园,我们相互看了看,既鄙视又妒忌,半杯咖啡下肚,我们的眼光不约而同停在胖子右手边一幅女人的油彩画上。 对,油画上的人没有衣服。 “你不是学体育的嘛,文体不分家,从艺术角度怎么看?” “白,大,滑!” 胖子愣愣地看着我,竖起大拇指:“有学问真好!” “久等了,两位!” 一个声音从客厅深处飘来,我刚喝了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眼前的女人竟是油画上的女子,不对,准确说是老了二十岁、胖了五十斤以后的她。 画这幅画的人真是拥有神笔马良一般的能力啊。 “这种咖啡喝的还习惯吗?” 她抱着一只猫,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仿佛听见沙发在苟延残喘。 “嗯,醇香扑鼻!”胖子客气道,又喝了一口。 “这是猫屎咖啡……” “我知道,是印尼一种麝香猫的排便物,虽然听起来有点恶心,但价值和名气却极高。” 胖子打断胖女人的话,表现出志同道合的样子。 “没错,这成了人们的共识,可我偏不信,我觉得只要是猫就都可以,包括我这只波斯猫,你们喝的猫屎咖啡,就是它吃了咖啡豆的排泄物!” 胖女人淡淡一笑,端起右手边的奶茶。 闻言,我和胖子立马冰住了,立马感觉嘴里充满骚味儿。 妈的,今天我这是什么口福?早上啃胖子的“猪蹄子”、上午喝猫拉的粪便,真是服了。 “那您怎么不尝尝呢?”我阴阳怪气道。 “我担心不太干净!” 真好,己所不欲就施于人,拿别人当实验品,二百多斤的体重,心眼是真小。 “我们来聊聊狗的事吧!”胖子将话题引向正轨。 谁知胖子话音刚落,那女人立马变了脸色,刚才的喜悦之情一扫而光,眼下她眉头紧锁,目光呆滞,不一会儿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震惊了,这功力,可比有些知名演员强多了,泪如雨下都不带用眼药水的。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脆。” 出乎我意料,胖女人竟出口成章,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这是小七留给我最后的礼物,我却把它弄丢了!” 小七是谁?为何是最后的礼物?在哪儿、什么时间弄丢的? 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是个故事,我转过头,胖子手里握着记录本和笔,大脑的齿轮似乎正在旋转。 “没了小七,我可怎么活啊!” 说着,胖女人把她怀里的猫一扔,跑了出去。 我和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确定一件事:这个女人不正常。 大爷的,这话题还没展开呢就跑了?胖子的齿轮刚转起来! “我来简单说说吧!” 刚才送咖啡的女人从旁边走了过来。 “昨天晚上我和夫人一块逛街,路过星巴克附近,小七突然像受了惊吓,窜进了绿化带里,我和夫人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今天一早儿,根据夫人的安排,贴了寻狗启事。” “昨天晚上几点?” “八点左右。” “多大的狗?” “八个月左右,德牧!” “全身棕色?” “嗯……尾巴有点白,很少!” “戴项圈、狗牌或者穿了什么衣服?” “没有。” “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其他倒没有,不过小七喜欢追着收破烂的跑,听见吆喝声它就跟着狼嚎,不知道这算不算。” 我去,和我老家的中华田园犬一个毛病! 胖子郑重道:“不要上网求助,否则这条狗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女人一脸懵圈,最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我看见胖子在小本子上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写了一页,而我的大脑,基本一片空白,只有胖女人的画像若隐若现。 第7章 寻花问狗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我看着胖子一闪而过的笑意。 “没有!” “那你傻笑什么?” “刚才胖女人的画!” 我把头盔扔给胖子。 “想想你喝的猫屎吧!” 胖子哈哈一笑:“走,大爷现在就带你去喝真正的猫屎咖啡!” 在排气筒爆竹声声辞旧岁的轰鸣中,我们涌向人潮湍急的市区,就这交通工具,也不知道喝猫屎咖啡的地方招待不招待。 “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我发现钱包丢了,昨天我一天没出门,就在晚上来过一趟星巴克……” 胖子急赤白脸喘着粗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刚才要在店门口盯着一个个细腿大胸的姑娘看个不停了,原来是在酝酿情绪。 “先生,我们没有捡到您的钱包,昨晚到现在一直是我在值班。” 点餐的姑娘遗憾地看着胖子。 “那就可能是出门时候丢的,哎呀,我想起来了,我结账的时候还见过我的钱包!” “那您是不是落在出租车上了?” “没有……” 胖子眼睛骨碌碌转着。 “对,没错,一定是他,我出门的时候被一个像他一样的猥琐男撞了一下,钱包肯定是被他偷去了。” 胖子指着在一边看表演的我。 作为群演,我赶忙点头表示赞同。 “你是想……” 小姑娘皱了皱眉。 “监控啊,姑娘,我钱包里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啊,一张一百万的卡,一张二百万的卡,最主要的是……里面还有一张遗嘱,我爸的,我兄弟俩人,你懂吗?眼看就咽气了,这可关系着上亿的家产。” 我惊恐地看着胖子,为了这么一单,老爹都不要了。 “我一定要找到我的钱包,不然我就报警,姑娘,我也不是故意的,但如果有大批的警察叔叔出现在你们星巴克,希望你能理解!” 说着胖子掏出了手机。 刚才还犹豫的值班也慌了神。 “先生,别着急,请跟我来这边!” 胖子并没有见好就收,一边哽咽着一边跟在值班姑娘身后。 “应该是昨晚八点左右!”胖子带着哭腔。 我和胖子紧盯着屏幕,人来人往。 “这段放慢点!” 胖子抿着嘴,凑到小姑娘身后。 “唉,这么好的姑娘,男的长这么丑,可惜了!”胖子摇着头。 “等等,等等!”胖子赶紧喊道。 “没错,就是它!” 一只狗奋不顾身奔向一只穿大花袄的狗,欲擒故纵,那只大花袄狗走走停停将棕色的狗引到了草丛里,时间定格在昨晚八点二十分。 小姑娘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胖子。 “妈的,我的钱包被一只狗叼走了!还愣着干嘛,快去和我找狗啊!” 胖子踢了我一脚,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拽了出来。 “我知道狗在哪里了!” 胖子点了一颗烟,拍了拍脑袋,像脑子进了水一样。 “那我们赶快去啊!” “别急,这单可能要飞!” “什么意思?” “走,我带你见个人!” 太阳当空照,肚子咕咕叫,我还隐约记得有人今早说要请我吃豆腐脑的。 如果我不是生老病死的,那一定是坐胖子的车出了意外,电光火石之间,我与阴间一线相隔。 我两腿发软站在西外环的出口,我从来不知道,在这座城市的郊区,存在着这么一大片狗场。 买狗、卖狗、养狗、找狗,这里形成了自己狗生态的闭环,在这儿,狗的叫声就像二十四小时的机器,从不停歇。 我和胖子径直往里面走,狗场里绝大部分是简易房,有给人住的,有给狗住的,路上有几个人和胖子打招呼,胖子主动凑了过去。 “狗老大昨天进货了吗?” 胖子扔给他们一人一颗烟。 “昨晚好像弄了一条,不过没看见是什么品种。” “他的美美都出动了,估计狗老大要价不低,你可能赚不了几毛钱。” 我们拐了两道儿弯,三间水泥房子出现在眼前,与简易房相比,这明显是鹤立鸡群。 “这是身份的象征吗?”我问胖子。 胖子吐了口烟:“唉,我的两万块钱啊!” 狗老大躺在躺椅上,正听着京剧在一棵柳树下闭目养神,他的院子里倒是一只狗也没有。 “狗老大!” 胖子从裤兜里掏出一盒未开封的玉溪烟拍在狗老大的躺椅上。 狗老大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胖子知趣的后退两步,拉我出了门。 “狗在他那儿?” “嗯。” “他为什么不卖给我们?” “他想直接找失主,谁不想多赚点钱。” 看来胖子和他交手多年了。 “他找到那个胖女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尽量阻止吧。” “阻止?” “还记得我往‘环卫侦探帮’发的那句话吗?” 我突然明白胖子为什么要清除广告牌上的启事,为什么不让胖女人的保姆在网上求助,原来就是不给狗老大留下顺藤摸瓜的线索。 “你怎么知道狗一定在他这儿?” “哼!”胖子冷笑一声,“监控里那只穿大花袄的狗叫美美,是狗老大专门为诱惑其他狗养的。” 狗养的? 听着怎么像骂人。 “那这只狗.....岂不成了妓狗?这不偷不抢的手段,也够老奸巨滑的。” “狗应该就在狗老大屋里,你信不信?”胖子看着我。 “你喊两句收破烂试试!” 对,胖女人的保姆的确提过这么一嘴。 左顾右盼,附近也没什么人,我气运丹田大声喊道:“收破烂,收破烂啦!” “嗷!嗷!” 狗老大屋里传来两声狼嚎的声音。 胖子拍着我的肩膀:“你果然通狗性!” “滚蛋!那是人家狗通人性!如果狗老大找不到失主,再卖给其他人怎么办?” “这不大可能,他知道,除了失主,我出价是最高的,他卖给其他人只是一只普通狗的价钱,寻狗的人不只是想找回一只狗,更重要的是狗身上寄托的那份感情。” 我点点头,这些都是门道。 “下一步有何打算?”我看着胖子。 “等着吧,看这两万块钱和咱们有没有缘分啦!走,请你吃饭去!”胖子叹了口气。 “吃啥?” “豆腐脑啊!” 吃完饭,胖子回了他的一居室,我回到了和艳艳一起租的房子。 艳艳收走了她所有的痕迹,她的衣服、化妆品、照片,我坐在客厅,怅然若失:她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的,还是蹦蹦跳跳离开的? 有区别吗? 我想象着那个秃头老男人,他手扶着墙从卧室满脸大汗地走出来,颤抖着去倒一杯白开水,是他偷走了我的爱情。 还有躺在床上的艳艳,也许只有在那时,她能记起我年轻力壮的好,可艳艳却抛弃了我们的爱情,按照我听到、看到的各种出轨的故事,那男人对艳艳是始乱终弃还是抛家弃子,就要看艳艳的本事了。 我下了楼跑到王二的烧烤摊喝了顿酒,王二媳妇又跑过来,说等王二忙过来陪我喝两杯。 这两杯酒我等了有两个月了,我没有生气,尤其是王二媳妇俯下身子给我上烤串的时候,我总会瞪起眼,一口气喝下一大碗白色的羊汤,色香味俱全。 “男人都一个熊样,剩下的就看自身的条件了!” 胖子的话犹在耳边。 话糙理不糙,如果我给王二二百万,给她媳妇二百万,现在就搂着她大摇大摆地回家,我想也会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男人、女人一个熊样!” 我左摇右晃往回走,没走两步又碰见了那个烟熏妆的女人,今天她出来的有点早,我看了看钱包,还是不到二百块钱。 回到家,我一头栽到床上,床单都被艳艳换了,一点余味也没给我留。 在梦里,她一脚踢开一个秃头的男人,眼含热泪地让我给她戴上一个易拉罐的拉环,还说情比金坚。 黑夜漫长,南柯一梦。 “你做了别人的小三,我知道那不是因为爱,城市的夜晚如此的灿烂,只是没有你在身边陪伴......” 我抓起手机,月亮洒落一地,但这唱出我心境的铃声……肯定是胖子给我更换的。 “死胖子,这大半夜……” “我在你楼下,抓紧滚下来,两万块钱有转机了!” “你大爷,等我一会儿!” 今天周三,穿黄色内裤,我边跑边穿衣服,像夺门而逃的奸夫。 “什么情况?” 胖子扔过头盔。 “狗老大他老爹没了?” “我们去吊唁?” “吊什么唁?” “你不说他爹没了吗!” “没了,是找不到了,不是死了!”胖子吼叫着。 “他爹没了我们去干什么?” “找他爹,狗老大说了,找到老头,免费给狗!” “狗、命一条啊!” 刚说完,我的老腰差点被突然起步的雅马哈晃断。 西外环的狗场,夜晚安静了不少,狗老大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照片都发给你们了,找到老头,一定要给我把老头找回来!” 狗老大哆哆嗦嗦站在院子中间,一半是气一半是急。 “去啊,都愣着干嘛!” 狗老大一声咆哮驱散了所有人,对于这座硕大的城市,开着摩托灯光四处流窜的狗贩子们,看起来更像是森林里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你俩怎么还在这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那只狗给宰了!” 狗老大看见胖子和我原地不动,顿时暴跳如雷。 “狗老大,老人是什么时候走丢的?” 胖子突然认真起来,完全不像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狗老大肯定也看出了异样。 “昨天中午我有点事要出去,大门忘了上锁,估计就是那时候老头跑出去的,我回到家都晚上八点了,平时老头看不住也会出去溜达,但天一黑就回来,可这一次我找遍了狗场,没有,王阔家的小儿子说,他看见一个老爷爷去了西外环的路口,西外环车来车往,我担心……唉!” 狗老大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威风,急得直跺脚。 “老爷子今年多大年纪?” “七十三。”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我低声嘟囔着,抬头发现胖子和狗老大同时在瞪着我。 “七十三,应该还没到糊涂的时候啊!” 我听得出,胖子话里有话。 “老头得了老年痴呆,认路认人都不行,大半年了,平时人们也帮我看着他。” “如果我没记错,狗老大老家是陕西?”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还能自己跑到陕西去!” 狗老大又开始不耐烦起来。 “没什么,狗老大,我需要一张照片,最近的照片!” “这张就是!” 胖子接过狗老大手里的照片,看了一眼。 “狗老大,我们有言在先……” “狗就在我屋里!” 狗老大指着身后。 “凌凌发,我们走!”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胖子是在跟我说话,哦,对,我现在的代号叫凌凌发! 大爷的,我还有些不适应! 胖子和我走出狗老大的院子,我们从找狗变成了找人。 “有把握吗?”我问胖子。 胖子不屑一顾。 “大海捞针!” 第8章 驴肉火烧救我两命 “下车吧!” 我睁开眼,自己出现在小区门口,我以为我看错了,可不远处晃悠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回家?” “对,半夜把你叫出来肯定缺觉,睡眠不足容易导致大脑发育不良、头发变绿,傻子可当不了侦探!” “我们不抓紧去找老头,还回来睡觉?” 我跳下雅马哈,十分怀疑胖子是不是摩托车骑得太快,中风了。 “万一让那些狗贩子先找到怎么办?噢,对,不止狗贩子,狗老大肯定还报了警还有救助站的人,人家都天罗地网了,咱势单力薄,你还睡觉?你是不是放弃找老头了,不对,是找狗,不对,是那两万块钱!” 胖子没搭理我。 “年轻人,沉不住气,好好休息,等我电话。” 没有过多的解释,一脚油门,胖子和他那辆十八手的摩托车消失在了街头。 “大爷的,不找就不找,真没出息!” 我一脚踢飞旁边的一个易拉罐,很快听见了反馈。 “哎哟,这是哪个小兔崽子砸我的摊。” “大爷说,我这是弃暗投明。”艳艳的话突然从我心里蹦了出来。 “大爷,艳艳是不是给了你一把钥匙?” 我走到算命大爷摊前,坐了下来。 “艳艳是谁?” “我女朋友,不对,是前女友。” “哼……”大爷不停摇着头。 “我说什么来着,她是不是不老实,被你发现了还是自己主动坦白了?那样的女人,有奶就是娘,不,有钱就是爹,不值得!” 说到气头上,大爷将他的《周易》中小学版摔到地上。 “大爷,我这算弃暗投明吗?” “不,是不再饮鸩止渴啊,相夫教子、三从四德这不都是基本的教化嘛,小人当道、鸡犬不宁!” 我想起大爷的家庭地位,这和他现在的义愤填膺、大男子主义完全格格不入。 “这些话你都说给我前女友听了?” “没有,她倒是想和我说两句,但我摆了摆手,我怕污染了我的耳朵,放着大金子不要,哼,抱薪救火,等着吧,有她后悔的一天,人财两失!” 我扔给大爷一颗“红将军”,气也消散了,甚至我都开始怀疑大爷对艳艳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艳艳借大爷之口编造的。 走出一百多米,太阳暖烘烘照着我的脸,我回过头,大爷翘起二郎腿,一脸严肃冲着一个算命的路人摇头。 三言两语摆平一个要找他算账的人,何况是有求于他、疑神疑鬼的信徒呢! 我爬到三楼,刚搬来的小姑娘正准备去上班,红光满面、香气扑鼻,我们打了招呼,看着她远去曼妙的背影,我想入非非,随后我原谅了自己,这和无耻、龌龊无关,这是一种不能自已的天性。 啤酒的好处是既解渴又解饿,几罐啤酒下肚,拉上窗帘,蒙起毯子,我的世界开始黑白颠倒。 睡觉真好,还活着却什么都不用想,我梦见了那条狗,梦见了胖女人,胖女人给了我两万块钱,然后凑到我耳边,说要以身相许。 我赶紧跑,但胖女人拿钱砸了我的后脑勺,从此之后我便委身于她,并对外宣称,当时我是拼命跑的,只是被什么东西砸晕了,没逃出手掌心绝非本意,关于那一沓五公分厚的百元大钞,我只字不提。 胖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街上一片灯红酒绿,我看了看时间,九点,我竟睡了时针的一圈,在电话里,胖子让我多穿两件衣服。 “我以为你明知山有虎,不向虎山行呢!” “谁和钱有仇啊,我天下第一寻狗王的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拿着!” 是一把手电筒。 “找人用?” “要不然呢,难道让你用它看黄色小说?” 我一步跨到雅马哈后座上。 “如果咱拿了这两万块钱,我能提个建议吗?” “说!” “咱买辆车,四个轱辘的,我他妈担心整天这样抱着你,哪天抱出感情来!” “哈哈,正合我意,我早就想入手一辆面包啦!走,吃饭去!” 一人一碗拉面,胖子说他请客,我就又加了烤肠、豆腐干、肉丸和鸡蛋。 胖子说吃啥补啥,建议我再加个肠,最好是灌肠那种,又粗又长。 酒足饭饱,胖子拿出一张地图。 “为什么咱白天窝在家里,晚上出来行动?白天有警察和那些狗贩子就足够了,我们插不上手,白天的人通常是流动的,不好找,所以我们要昼伏夜出,当然,我也把老头的照片发给了我的侦探帮。” 我点点头,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 “狗场附近的西外环,南北朝向,向南出省,向北,开车十五分钟,走路一个小时到市里,这是狗老大父亲的照片,目测身高一米六左右,西外环两侧的护栏高度是一米五,如果老头沿西外环向南走,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出不了西外环这条国道,只要开车追过去,肯定能发现老头,现在狗老大那里没有任何反馈的消息,说明老头应该是朝这边走了……” 胖子指着市里。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二十多个小时了,那么多人,大街小巷肯定都找遍了,所以,老头没有闲逛,他很有可能……” “躲起来了?”我追问道。 “没错,躲在某个没有人的角落里,也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也许因为人们对他指指点点,总之,他可能因为害怕躲藏起来,老头晚上也得睡觉,我们的重点就是哪些地方能过夜!” 胖子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我快速搜索、筛选着这样的地方。 “废弃厂房、城中村里的犄角旮旯……火车站也应该算一个,但狗老大的人肯定去找过了。” “桥洞,尤其是夏天,是流浪者的天堂,这座城市共两条河,南北走向的香江一共有十座桥,桥洞底下能放人的有八座,分别位于香江二路与香江九路之间,东西走向的新立河共十二座桥,桥洞下能放人的有十座,分别位于黄河一路与黄河十路之间。” “这是我们今晚排查的重点?” 胖子点点头。 “服务员,给我来两个驴肉火烧!” “干什么,一顿吃死我啊!” “宵夜啊,饿了怎么办!” “那……给我也来俩!” 香江宽约二十米,自南向北穿城而过,桥上路灯绚丽多彩、车辆川流不息,桥洞下面一片黑暗。 我和胖子从南向北,开始逐一排查。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我冲着河对岸的胖子吆喝一声,回声四起。 “我这也没有,下一个。” 如果我去做会计、做贸易、教体育,会有这样的经历吗? 不能,这真是个特殊服务行业,下次见到那个站街的女人,我要告诉她,其实我俩是同行。 接近一个桥洞,里面有东西忽明忽暗,还在不停移动,我心中又惊又喜,走过去,举起手电筒,一副龇牙咧嘴的嘴脸正等着我,我赶紧灭了手电筒,可还是晚了,大喊一声,它便扑了上来。 我边跑边喊:“胖子,狗,狗!流浪狗!” “给它,给它!” “给它啥啊?” “你的驴肉火烧啊!” 世事难料,你都不知道在某一刻什么能救你的狗命一把。 “要是你,你怎么办?”我跑上桥,惊魂未定问胖子。 “我手电筒能照十米,要是我,我早就看清十米之内是什么东西了,轮得着凑过去和一只狗面对面亲热!” 血的经验、泪的教训! 一朝被蛇咬,每到一座桥下我都不自然的咽口唾沫,前几个桥洞一无所获,还丢了一个驴肉火烧,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相隔十多米,又有影子在晃动,我十分确定这是一个人影。 “你来我家干什么?” 男子披头散发,大夏天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羽绒服,我还没到桥下,他便朝我走了过来。 “我过来……串门,对,串门,我住上一个桥洞,我们是邻居!” “噢!” 男子没再搭理我,吹着口哨,转身朝着河里开始尿尿。 真他妈机智,我悄手蹑脚地转身,刚走两步。 “站住!” 我头皮都麻了,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站在了我身后,而且尿都没撒完。 “进来坐坐吧!” 我看了一眼被尿湿的裤腿,摆了摆手。 “我还有点事,改天再来玩!” “什么事?是洪七公找你吗?”男子瞪着眼睛盯着我。 “是乔帮主找我!”我脑子一短路。 男子立马上前抓住我的手,没想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力道十足。 “我就知道你是帮主的人,受弟子一拜!” “哎,哎,别!” 几个响头已经磕了下去。 “帮主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 “东西?什么东西?” 我绝望看着他,河对岸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我知道,死胖子又在看我的笑话。 “不是,兄弟,你能不能先把裤穿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的东西……” 我脑袋都大了,你他妈的到底疯不疯啊,装什么知识分子。 “兄弟,乔帮主没给我什么东西啊!” “对对,江湖险恶,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示人,你要暗号对不对?” “什么暗号?” “驴肉!” “火烧!” 他一问,我一答,我居然成捧哏的了,还是给一个傻子捧。 “暗号都对上了,拿来吧!” 我苦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份驴肉火烧。 男子目光发烫,夺过来揣进了怀里。 “帮主让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你拿给他!” 羽绒服里没有羽绒,简直是机器猫的口袋,我也明白他为什么要穿羽绒服了,装的东西真不少。 掏了半天,他从怀里拿出一本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书,我扫了两眼,《我的孤独虽败犹荣》。 “这本书......” “帮主说能带给他心灵的宁静。” “是吗?” “是,你看我,看了三遍,成这副模样了!” “哦,看来还是有效果的,我一定带到!” 我向他抱拳,转身连滚带爬的往桥上跑。 “兄弟,江湖再见!” 铿锵之声从桥洞下传来。 我他妈成了江湖之人了! 胖子笑得在地上打滚,我点上一颗烟,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 “妈的,我居然被一个傻子绕进去了!” 我郁闷至极。 “行了,对于你这自带的倒霉体质,我心里有底了!” 唉!我的驴肉火烧啊,这漫漫长夜! 第9章 奈河边上的女人 香江的八座桥洞一无所获,我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这座城市像一条懒虫,在经历了一天的喧闹和嘈杂之后,正在慢慢睡去。 我刚点上一颗烟,胖子就一脚油门,十五分钟的车程,我一口没抽的烟只剩下了黑乎乎的过滤嘴。 算我孝敬了这座城市深夜的风。 东西流向的新立河和香江差不多,不同的是在入城之前,它流经一大片坟地,所以人们又称新立河为奈河。 既然称呼都这么清新脱俗了,按照人多口杂、三人成虎的社会风气,自然就会有人站出来,声称经常听见水里有泣不成声的哀嚎,有人甚至看见有满身血迹的影子在水里游动。 人们就是这样,总喜欢自己吓唬自己,真他妈的刺激! “你左我右!”站在新立河桥头,胖子分工道。 “要不一块儿吧!” “怎么,怕了?” 胖子眉毛一挑。 “怕?哼,我都不知道一个竖心一个白字的‘怕’怎么写!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哦,看来你用的不是新华字典。” 我打开手电筒,硬着头皮往桥下走,可能是今晚走路有点多,两腿有些发软。 “这边没有!”我用手电筒扫了一圈桥洞。 “不用那么大声音,我听得到,害怕就过来,别逞强!” “我的声音不大,这个桥有点拢音。” 我继续沿着河岸往前走,突然感觉后脊背发凉,我猛一回头,明月照大江,什么都没有。 凌凌发,不要自己吓自己,你可是看过《聊斋志异》的人。 然后我的脑海里开始回荡那个熟悉的旋律: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牛鬼蛇神比正人君子更可爱...... 咕咚! 我差点跪倒,这声音千真万确了,而且来自河里。 我壮着胆走过去,河里正泛着一圈圈波澜,我想起了假的不能再假的传闻,想起了荒诞至极的贞子,甚至想起了小时候在水里淹死的一个发小。 我有一口气要喘不上来了,额头的汗涔涔往外流。 “哈哈哈,没吓死吧,别怕,一块砖头而已!” 我扶着河岸的护栏,喘着粗气:“胖子,你......你他妈会遭报应的!” “说话别哆嗦,继续往前走,你看,下个桥洞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亮,不会有女鬼点灯在等着你吧。” 我抬头看去,远远的光亮似有若无。 大爷的,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总出现在河的左岸,用猴哥的话说,魑魅魍魉怎么它就那么多。 越走越近,那光亮看上去如烛光一般,我那么喜欢女人,为什么会对女鬼这么排斥呢? 这不科学啊! 有哪个女鬼蛇神给我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一下。 再走几步,桥洞就会在我手电筒的视野之内,到时候远远一瞧就够了,距离产生美,没必要太近。 呜呜呜! 幽幽的哭泣声从黑咕隆咚的桥洞下传来。 我不确定,我再走几步会不会惊扰到它,它一头栽进水里,或者,我走过去,它转过头,一张血淋淋的脸正对着我。 保守估计,今晚我是要死在这了。 “你有病吗?大晚上在这儿哭什么哭,你们不是怕光吗,我告诉你,我有手电筒,刚充满电,强烈照明时长达五小时,你就说怕不怕吧!” 横竖都是死,不能让胖子看了笑话,我朝着幽咽声音传来的方向破口大骂,犹如我们村儿李大婶附体。 果然,哭泣声停止了,同时,那光也灭了,但我没听到水花的声音。 难道它是想引诱我过去,让我看看它的脸? 我慢慢接近桥洞,并在脑海里练习了百万次转身逃跑的动作。 “转过脸来,别怂!” 是梁静茹给了我勇气吗? 她长叹一声抬起头......我嘴里大口大口的唾沫往下咽。 没有血淋淋的脸。 是一张面目憔悴 、满是泪痕的脸。 甚至有些惹人怜爱,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 哭什么? 饿的吗? 又要驴肉火烧吗? 哎,不行,口气不能那么强硬,还得怜香惜玉。 “怎么了,姑……姑娘?” 这时我才看清,刚才的光是她的手机,是人的话,我就不怕了,是年轻女人的话,更应该多说两句了,我这个人不忍心漂亮女人在深夜里哭泣,我可以免费奉献我的肩膀甚至是......身体的其他部位。 “这都几点了,在这干嘛,寻短见啊?” 女子没搭理我,转过头,看向水里。 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绝不正常。 我不知道该不该喊胖子,我担心这么一喊会刺激着眼前的女子,如果不喊,我怕自己摆不平眼下的状况。 她如果真的闭眼一跳,行了,我这辈子就完了,到处都是监控,画面肯定是这样一幕:我和陌生女人说了两句话,人家就跳河了。 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姑娘,人生苦短,失业、失恋在所难免,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面包会有,牛奶也会有的!” 我都不信我说的这些话。 女子摇了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我丈夫十分爱我,我爸是上市公司董事长,家财万贯又如何……” 我咂摸咂摸嘴,穷人思维太可怕了,我怎么就没注意到人家姑娘手上还挎着一个lv的包呢! 有爱自己的丈夫,有花不完的钱,锦衣玉食、富贵多金的贵妇人,这是......喝咖啡忘记加糖了,觉得生活挺苦? 还是看虐文风格的网络小说看多了? “姑娘,那你这是为什么啊?富疯了?” 她看了我一眼,一眼就看穿了我忠厚老实的本来面目。 “孩子丢了!我的孩子丢了!” 她哇哇大哭起来,胖子也听到了,我看见手电筒的灯光从桥上正在极速向我靠近。 我有些慌乱,不敢多言语半句,生怕刺激了她。 如果说穷人跳河赖上我,我这辈子不过了,那有钱人跳河赖上我,估计阎王爷也不敢收留我。 我和胖子说了原因,抬头便看见女子已经站在了护栏上,她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掉进河里。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阎王爷都想拉她一把。 “孩子是我弄丢的,一命抵一命!” 女子躬下身子。 “等等,我们能帮你找回孩子!” 胖子脱口而出。 “你们?算了吧,警察都找不到,你们去哪儿找!” 女子又将头转了过去。 “你看看这个!” 胖子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片,小心谨慎地递过去。 接着是大片大片的沉默。 “你们......真的可以?” 女子眼睛里闪烁着为数不多的希望。 “百年老店,从无失手!” 胖子故作深沉地点上一颗烟,吹向半空中。 是,距离百年老店还差九十多年。 “一百万,不,一千万,只要帮我找到孩子,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咳……咳……” 这是我第一次见胖子抽烟被呛。 “你们现在就开始帮我找吧,事不宜迟啊!” 女子从护栏跳下来,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凌凌发,记一下这位女士的联系方式。” 福尔摩斯和华生、神探与助手的谈话。 “中午十二点,星巴克不见不散,带一张孩子的照片,到时再详聊!” “你们现在必须行动,我不能再等了!”女子不容置否。 “那你跳吧,你这一单我们不接了。” 说罢,胖子转身要走。 “等等,好!听你们的,全都听你们的,明天中午,不见不散,拜托了!” “不用,交易而已,你先走。” 女子深深鞠了一躬,向桥上走去,直到消失在昏暗不明的夜里。 “你是认真的吗?”我问胖子。 “嗯!” “希望不大吧?”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没能拦住她,但至少可以多活几天。” 胖子伸过手。 “干吗?” “我替你收拾残局,一颗烟不过分吧!” 我扔给他一颗“红将军”。 “如果这单真成了,咱可就鸡犬升天了。” “那你是当鸡还是当犬?” “我......我当你大爷!” “升不了天,顶多牛肉板面给你加块把子肉。”胖子摇着头。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们不会漫天要价,也不会给当事人这样的机会,别指望干这行一口吃个胖子!” “那你是怎么成为胖子的?” “我是......我是一口一口吃胖的。” 我指着河右岸:“咱俩换换,你左我右,今天出门忘记看老黄历了,我今天可能不宜出行。” “我看你啊,一年四季,诸事不宜。” “滚你大爷!” 新立河的第五个桥洞下,鼾声四起,听声音应该不止一个人,手电筒的光变弱了许多,为了看清真面目,只得凑近些,用光往他们脸上照。 我知道这种死法并不冤枉! “奶奶的,谁啊,有病啊!” 一双眼睛突然睁开,吓我一跳,中年男子蓬头垢面、浓眉大眼、声音粗犷。 “对不起,对不起,我大爷丢了,我来找我大爷,你继续睡,打扰了!” 中年男子翻了个身,没再搭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捡来得床垫,这条件,在这四五个人中,绝对是首富。 我一个个照醒他们,他们气急败坏地骂两句,接着倒头便睡。 白云大妈那句话咋说的来,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 凌晨三点半,月朗星稀,我早已哈欠连连,总觉得有件重要的事没做,要不是大脑想起这事,估计我的肚子还蒙在鼓里,不知道饿。 “最后一个桥洞啦,来我这边集合,吃宵夜,不行了,又累又困,不小心掉水里,也不能当饿死鬼。” 我有气无力给胖子打电话。 “噢,你还是来我这边吧,火烧没了!” “胖子,你大爷,两个驴肉火烧一个不给我留!” “不是我,是给别人吃了!” “别人?你也碰见乔帮主的人了?” 我承认,如果是我,眼前的情景,我也会和胖子做出同样的决定: 一对母女正在吃驴肉火烧,看她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应该有几天没吃饭了。 “回河南老家,迷路了!” 没等我问,胖子先开了口。 “怎么还能迷路呢,打车去火车站,买上去河南的车票,不就到了嘛!” “所以,你带打车和火车票的钱了吗?” 我眼前一黑,献爱心的时候又来了。 翻遍了口袋,全身上下一共六十多块钱,胖子那里还有五十来块钱。 “买火车票可能够了,要是从这里打车去火车站怎么也得三四十块钱,那就不够了!” “那就不打车。” “不打车?你送她们啊?” 我随口一说,胖子竟点了点头。 “你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不!” “算你有点良心,可你的雅马哈坐不下这么多人啊!” “嘿嘿!” 胖子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事情要坏。 二十分钟后,我目送胖子离开,他要回到新立河去送那对母女,而我则站在一片废弃的厂房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胖子说,这座城市一共有两处废弃的厂址,一座是我现在站得地方,另一座是位于城市南边的一片农场。 废弃的厂房是排查的重点! 所以,他并没有把我扔下,而是让我继续工作。 我转过身,一座座厂房吞噬着仅有的月光,像一个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咧着嘴,幽幽喊着让我过去。 人的想象力总会恰如其分地张开它那双翅膀:里面也许只有蜘蛛,也许只是一堆破铜烂铁、断壁残垣,也许隐藏着一窝疯子,当然,一个杀人犯藏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 我掏出“红将军”,还剩最后一颗,留着吧,毕竟被驴肉火烧拯救过两次,说不定“红将军”也会救我于水火。 我是在外面等着还是先进去看看呢? 当然是等着!这根本不是道选择题。 呱呱! 乌鸦声从厂房深处传来,像被锁喉一般,幸好没进去。 咔嚓! 断裂的声音,不知是风吹断的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小心踩上的,幸好没进去! 时间静止,度日如年,汗毛竖起,风吹草动! “兄弟!” 一只冰冷的手拍在我的肩上,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肚子一阵剧痛。 “别怕,我是人,带烟了吗!” 我打开手电筒,他和普通流浪者别无二致,三十分钟后,我称他为李总。 胖子后来说,他听到厂房里爽朗的笑声,差点骑着雅马哈逃走。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得问问,这深更半夜的藏在这样一个地方图啥。 我把老头的照片拿给他看,他摇摇头,说没见过。 “你知道吗,这个厂子,原来是我的!”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该走了,又一个大傻子。 “不信是吧?” “信!” 我笑着点点头。 他把烟叼在嘴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照片,是一张合影,我认得其中两个是现在这座城市的主政者。 “虎落平阳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吐了口烟。 “进去转转吧!” 他转过头,看得出十分愿意我能接受这份邀请。 当年他光鲜亮丽,无数次带相关领导参观他的工厂,指点江山、侃侃而谈,时光斗转,一个浑身散发臭味的李总,又开始做着和当年同样的事,不一样的是物是人非,参观者是一位特殊行业从业者。 “我的办公室。” 一间没有完整玻璃的房子,铁将军把门。 “发不出工资,被工人砸了。” 紧挨着一座四层小楼,李总说是专门用来招待领导的,吃饭、洗脚、唱歌甚至他还养了几个公关小姐。 “四个厂房,日夜运转,我们是行业龙头,在市场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李总吸了最后一口烟,仿佛又看到了厂区当年的繁华。 李总是纳税大户、是这座城市的门面,自然也是当政者们的座上宾。 座上宾,阶下囚。 “他想架空我,通过国资委控股我的企业,我坚决不同意!” 李总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没几天法院的人来了,说我涉嫌偷税、漏税,接着我的资产被冻结,我也失去了人身自由。” “传统招数,惯用伎俩!”我随声附和。 “在里面待了六个月,出来后什么都没了,缓兵之计;我上访、曝光、找媒体,两个月后,我又被扰乱社会治安拘留半月,出来当日有个朋友给我打电话,下午会有法院的人找你,非法经营和诈骗公司财物,十年以上或无期……好好的一家企业,不到两年就申请了破产。” 李总面无表情,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听见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应该是胖子来了。 “怎么不去别的城市?” “妻儿都在这里,至少还能偷偷的看看她们。” “不想去打扰她们了?” “她又成家了,那个男的对她很好……” 李总笑了笑,望向灯火阑珊的城市。 “希望你有翻身的那天!” 我站起身,准备告别。 “哈哈,好,借你吉言,我也该睡觉了,明天灿灿在城市广场有表演,我得早去!”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也就是刚才李总的笑声,差点把胖子吓跑。 “什么情况?” 胖子摘下头盔,一脸茫然。 “一个消失的人和他悲惨的故事。” “故弄玄虚!” 胖子扔给我两个包子,不知不觉东方开始泛白,又到了这座城市出早摊的时候了。 “农场那边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去了,也没人,我们得重新调整思路。” “王侦探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啊。” 我咬了一口包子,一口面,没有馅。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智障千虑必有一尸。” 回去的路上,我和胖子说了一遍李总的故事,今晚的经历一遍遍在我眼前闪过,我想起做文艺青年那会儿的一句话:生而为人,对不起! “夜晚奇遇记,今晚的各种遭遇对你来说是不是很丰满?” “大哥,那叫丰富,一个是身体,一个是灵魂,不一回事儿!如果再这样丰富下去,我肯定没命坐我们的面包车了,说不定哪天遇见一个拿刀的。” 叮叮!叮叮! 谁这么早发微信? “别忘了,中午星巴克,不见不散!” 然后是一张照片,一箱红色人民币。 我把手机拿给胖子看,这正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绝佳时机。 “别想让我见钱眼开,我眼就这么大了。” 排气管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胖子和他的雅马哈不见了踪影。 第10章 你是我大爷 冲了个凉水澡,算了算时间,能睡六个小时,刚躺下,胖子的电话来了。 “出交通事故了?你被一个骑三轮车的大爷撞了,三轮车还没有保险,这就要死,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等我把我的原味内裤卖了,有钱了,就去医院给你交押金。” 我困得神志不清。 “真是老娘们的裹脚布,啰啰嗦嗦,快滚下来,我们得接着找老头!” “你不说昼伏夜出吗?这怎么还昼出夜出了?” “这不是调整策略了嘛,见面说!” 大爷的,还让不让人活了,连工资都没谈,我今天还搭进去五六十块钱。 两万块钱就像驴子前面的萝卜,能不能吃到还不一定呢! 挂了电话,简单收拾,到门口我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今天周五,我穿错内裤了。 一见胖子我便开口骂道:“过劳死的年轻人比比皆是,不缺咱俩,我看你印堂发黑,注意点!” “凌凌发,你的熊猫眼烟熏妆画的不错啊,前女友留给你的化妆品吧!” 我看了看反光镜,可不是嘛,一圈黑眼圈。 “走,给你补补,去吃饭!” “吃啥?” “豆腐脑!” “又是豆腐脑!” “吃啥补啥!一大早吃腰子,你咽的下去啊!” “那不一定,你只要给我一盘酱再给我一头蒜,说不定我还真能咽下去。” 一夜未睡,昏昏沉沉,直到豆腐脑的香味儿飘然而至,我才有点气力抓一把香菜撒上。 两碗豆腐脑,四张饼,胖子边吃边给我分析:“狗老大哪里人?” “你大爷的,吃饭就吃饭,别到处喷。” 胖子擦擦嘴角的豆腐渣,重复道:“狗老大哪里人?” “不说是陕西嘛。” “陕西人主食是什么?” “陕西?” 我想了想,这得追溯到初中地理知识了,还好我中学有“地理小王子”的美誉。 “面食!” “面食中的哪种?” “面?” 胖子点点头。 “尤其是老人,一方水土一方人,人的口味一般很难被改变,老头饿了,极有可能去面馆找吃的!” “你的意思是......给他个馒头他都不正眼瞧一眼?好吧,所以我们今天要排查面馆?” “包括包子铺,只要老头去讨饭,很可能去这两个地方。” “这么大的城市,那么多的包子铺和面馆,没个三五天转不下来吧。” “一天就够了。” 胖子将碗端起来,一点豆腐也不打算剩。 走出豆腐脑店,这座城市也彻底睁开了眼。 而我的眼是彻底睁不开了。 “说吧,什么鬼主意?” “打开手机地图,从一条街开始,搜索关键词‘面’或者‘包子铺’,出现的百分之八十商家都带有电话,记下来,打电话问见没见过老头儿。” “绝对有漏网之鱼或者没带电话的商家!” “没错,所以我们还需要另一款工具,谷歌街景,街景可以拍到门头,门头上一般都有电话,把漏网之鱼也收了,至于没有电话的商家,我们最后跑一趟。” 说完,一屁股坐到他的雅马哈上,两个车轮顿时矮了一大截。 “奶奶的,现在都这么高科技了吗?主意虽不够精彩,但也无可挑剔。” “大爷的,哪有那么多电闪雷鸣的事,你以为你是雷震子啊!” 思路已定,我们回到胖子的一居室,靠一杯杯黑咖啡续命。 我负责地图搜索,胖子负责谷歌街景,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全市面馆和包子铺的名称、电话密密麻麻写了三张纸,还有六家店没有联系方式,需要亲自跑一趟。 “下午打电话,最后再跑一趟,今晚给你两个链接,看看岛国大片,好好睡一觉,对你不薄吧!” “我今晚肯定关机,什么也不用给我,我梦里什么都有。” “不能吧,你都是过了青春期的老男人了,还能做春梦?” 我懒得搭理胖子,走到落地玻璃窗,转身看着昏暗的三十二楼,多像我现在的人生处境啊! 叮叮!叮叮! 一条语音。 “我到了,你们在哪儿呢?” “在路上,十分钟到!” 我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是时候去星巴克见见昨晚那个丢失孩子的女人了。 “丢失的孩子好找吗?”我问胖子。 胖子仰天长啸一声:“唉,大部分的东西丢了就回不来了,有时候还得看运气。” “谁的运气?我们?” “不,孩子的运气!” 我和胖子刚下车,一个女人便从星巴克冲了出来,差点就没认出来。 她换了一件白裙子,头发盘了起来,面容虽痛苦不堪,但仍遮不住她姣好的样貌,与深夜的她相比,判若两人。 “这是我的爱人,他们就是我和你说的私家侦探!” 女人给我们互相介绍着,眼前的男士仪表堂堂、西装革履,与我和胖子的草根风格天差地别,如果不是特殊的机缘巧合,月老来了都没办法把我们仨男人放一块儿。 我们选在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女子叫方圆,与丈夫三年前结婚,两人恩爱有加、举案齐眉,今年二月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孩,五天前方圆独自带着孩子在小区附近闲逛,一个戴口罩的陌生人向她问路,听口音是本地人,回过头,婴儿车里的孩子没了,问路的陌生人也早没了人影。 她立刻报了警,事发地点没有监控,她也没看清问路人的模样,附近的监控都没什么发现,警察说可能有人开车接应。 方圆边说边哭,她的丈夫在旁边极力安慰她。 我一头雾水,根本听不出一点线索,而且都是五天前的事情了,五天时间啊,如果人贩子愿意,孩子都可能被运出国了,我看了看胖子,他只是频频点头。 “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胖子提议。 方圆打算让我们坐她的车,但被胖子婉拒了,我一脸的不情愿,因为我还从未坐过玛莎拉蒂。 着实委屈了方圆的跑车,尽管胖子踩油门的声音都要炸裂了,但毕竟不是一个段位的车,距离上真的是甩出了两条街。 金海世纪城是方圆的丈夫开发的楼盘,在小区的东南角有一座别墅,便是方圆的家,世纪城位于城区黄金位置,餐饮娱乐购物应有尽有,所以来来往往鱼龙混杂。 孩子丢失的地方位于小区的侧门,是个比较狭窄的旋转门,没有保安,仅能同时供一个人进进出出,方圆清楚记得事发时间为下午三点半,侧门附近都是世纪城的商品楼,以餐饮店为主,那时逛街的人并不多,她本来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溜达一小圈就回去。 侧门向北二十米是香江五路,东西八车道,是这座城市的主动脉之一。 “附近的监控都看过了?包括对面的。” 胖子指着西北方向斜对面的明珠大酒店,它的南门正朝向香江五路。 “警察都调取了,没发现可疑的人和车辆。” 方圆肯定答复道。 “那么……那个人极可能是抱着孩子直接向北几步,在五路坐车离开了。” 胖子望着川流不息的五路,陷入了沉默。 “警察也这么怀疑,可从那天下午的三点二十到四点,所有自西向东的车、一百多辆,一辆辆都调查好几遍了,什么都没有。” 方圆扑在丈夫的怀里,又失声大哭起来。 我给胖子发微信:我觉得还是找老头比较靠谱,只能让方圆的丈夫多盯着点,别再出什么意外! 我望向胖子,他看了看手机,又装进了口袋。 “行,这单我们接了!” 胖子转身看着方圆和她的丈夫,方圆更是泣不成声。 我又看了一遍微信,确认我的确没发错内容。 胖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蒙汗药?专门蒙我? 我真是一脸的懵。 “这是我们的合同,定金是两千元,找到孩子,费用一共是五万,找不到,定金不退,期限是七天,一式两份,你看看。” 胖子从他背包里拿出两张纸,将其中一张递给了方圆。 “不用看,只要找到孩子,你们要多少我们给多少,一百万、一千万都行!” 方圆的丈夫情绪激动,但胖子执意要当事人签字。 “我还需要一张孩子的照片。” “好,我发微信给你。” 尽管相识还不到十二个小时,但方圆对胖子和我却十分亲切,也许她从我们这里看到了希望,也许是我们相识的方式太特殊。 “孩子头顶有一块红色胎记。” 我和胖子正准备离开,方圆突然转身大声喊道。 “好,知道啦!等我们的好......” 不对,我立马改口道:“等我们的消息吧。” “好”这个字眼太烫嘴,比今早的豆腐脑还烫嘴,不能乱说。 “你……” 刚到三十八号楼下,还不等我说话,胖子就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烟。 “不要提任何关于方圆的事,忘了它,我们现在必须集中精力找老头,不能分心,明白吗?” 明白你妹啊,我微信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还接单? 我干脆地摇摇头。 “我给你买一条的‘红将军’,还问不问?” 我眼睛一转,好奇心和一条“红将军”……好吧! 我点点头,我想这也算是一条规矩,如果双线作战,我俩势必吃不消,很有可能两边都半途而废。 从两点到五点,兵分两路,我在一居室外,胖子在一居室里面,开始了煲电话粥。 “喂,你好,是兰州牛肉板面吗?请问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一个老头,对,一米六左右,白头发,有老年痴呆,看上去呆呆的......” “喂,你好,是安徽正宗拉面吗?” 我潮,这两家能挣钱吗?兰州的干板面,安徽的干拉面,这不都反了吗? …… 三张纸,电话打的我口干舌燥,但一点线索也没有,看来胖子又要失算了,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来短信了,提示我即将欠费停机,现在充值有活动,充一百送一分。 妈的,我是缺那一分钱的人吗? 我缺的是那一百! “只能撞撞运气了,出发。”胖子拿起他的背包。 根据地图标注,剩余的六家面馆比较分散,还有几家无人接听的包子铺,算起来十多家。 我眉飞色舞,一口一个“大姨”地叫了一个遍,最后一个女人义正言辞地告诉我,要叫她妹妹! “胖子,咱是不是也该吃饭了?” 在最后一家面馆门前我提醒胖子。 “在你工资里扣哈,别想整天搜刮民脂民膏。” “哎,我还真差点忘了,我什么待遇都不知道,这以身犯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工作,没有一万两万,应该不行吧!”我揶揄道。 “你的价值哪是金钱可衡量的,你是合伙人,是私家侦探社的创始人,这不是你的工作,这是你的事业!” 胖子一本正经给我立着牌坊、画着大饼。 “将来侦探社在纳斯达克敲钟看来也得有我?” “那当然,你站c位,《华尔街日报》头版头条,一只来自中国的华尔街之狼!” 我抹了一把脸:“华尔街之狼不敢当,中国街头的流浪狗正是在下。” 正闲扯着,老板娘端着一盆剩下的饭菜从店里走了出来。 “吃面啊?” 我和胖子同时点点头,看老板娘的身形原来应该是卖包子的。 我和胖子靠着窗户坐下,将老头的照片甩到桌子上。 “真是个大爷啊,藏那么隐蔽,这都一天一夜了,这要是敌人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还真不好对付。” 胖子挠着头,一副太监上青楼的模样。 窗外,一只流浪猫正在垃圾桶里觅食,是刚才老板娘扔的饭菜。 “哎,这个老头!” 老板娘端着两碗面,盯着桌子上的照片。 “你见过他?” 胖子连忙问。 “见过,昨天晚上很晚了,我都要关门了,他说他饿,问我有吃的嘛,当时店里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块中午孩子吃剩的面包,就给他了,看着挺可怜,听声音像个外地人。” 老板娘将面摆到桌子上。 “你们是他什么人?” “家属!”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 “他是不是有点糊涂?” “是老年痴呆。” 胖子回应她。 “噢,我就知道这些,这都快一天了,估计他走远了吧!” 老板娘转身要走。 “等等!” 老板娘被我吓了一跳。 “店里剩下的饭菜都扔垃圾桶了?” 我指着外面。 “要不然呢?再给你回回锅端上来?那个红色的垃圾桶和绿色的不一样,是专门用来收饭菜的。” “垃圾车一般什么时候过来清运?” “晚上。” “昨晚是几点来的,那时候老头在这儿吗?” “昨晚……”老板娘掐着腰回想着,“噢,我想起来了,他坐在店门口啃的那块面包,我家里有点事就走了,在前面红绿灯路口,我看见的清运车。” 我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红绿灯路口距离面馆也就三十米左右。 “他们把那些饭菜运到了哪里?”我追问道。 “北边,从这条美食一条街一直往北,大约五公里,有一处填满场,这条街所有的剩饭剩菜都运去那里处理了。” 我点点头看着胖子,他碗里的面已经见底。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胖子抿着嘴,心满意足。 而我的面一筷子没动,已经凉了。 第11章 兄弟反目 我坐在雅马哈后座上,想象着昨晚可能发生的一幕:老头吃完半个面包,仍饥肠辘辘,他走到红色垃圾桶旁边,发现里面都是饭菜,包括他最喜爱吃的面条。 正当他想大饱一顿时,清运车来了,车灯亮极了,吓得他连连后退,眼看着红色垃圾桶里的食物被倾倒进车厢中。 美食一条街都是大大小小的饭馆,每隔一百米左右就会出现一个红色垃圾桶,所以清运车并没有将老头甩下多远,美食街向北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往郊区,五公里的距离辨认一辆开着大灯的车,应该问题不大。 上次如此凌厉的推论,还要追溯到艳艳带老男人回家那晚。 想到这,我也就没了一丝的喜悦。 夏夜的风由北向南,远远就能闻见食物腐烂的气味,硕大的垃圾场坑坑洼洼,有几个身影正在四处扒拉、寻找食物。 我和胖子深一脚浅一脚,刚刚吃的面都要吐出来了,比老坛酸菜还要酸爽,堪比我百日不洗的大汗脚,还裹了一层老粗布! 一个多小时的排查、搜寻,我和胖子都蔫了,像在咸鸭蛋坛子里泡过一样,胖子时不时地干呕一口,我也头晕脑胀,苍蝇围追堵截,蚊子防不胜防。 这是夏夜该有的氛围吗? 夏夜不应该等于烧烤、啤酒,丝袜、美女吗? 我俩这是遭的什么罪! 几个流浪汉对我和胖子展示出了应有的敌意,意思很简单,“蛋糕”就这么大,你俩来抢食,我们岂不是要少吃一口? 其中有位流浪大哥,左手黑木耳,右手紫葡萄,翘着兰花指、眼神迷离地盯着我。 我潮! 我虎震一躯,我呸,我虎躯一震,这哥们不会是在暗示我啥吧? 大哥,你也不看看你啥条件,还对我这奔小康的人挤眉弄眼? 我连滚带爬,跑到胖子身边。 “没有老头!” 我盯着满头是包的胖子说。 “我知道!” 胖子冲着头上落满苍蝇的我回应道。 “所有的推测都是一厢情愿!” 我叹了口气,绝望地看了看周围。 “撤吧,别死在这儿,家里还指望我延续香火呢!” 胖子吐了一口酸水。 “对,抓紧走,我都要不孕不育了。” 胖子的雅马哈刚刚发动,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瞥了一眼。 嗯? “等等,胖子!” “怎么啦,打包带回去吃啊?” “垃圾场后面是不是有条向东流的河,好像还有一座桥!” “你咋知道是向东流?” “你没听过?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你大爷,你死不死。” 胖子扭过摩托车,三百米之外出现一条十多米宽的河,波光粼粼,一座破旧的桥横跨两岸。 “你说狗老大他爹会不会正坐在桥洞下等着我们?” 我点了一颗烟,驱除身上的臭味。 胖子刚一张嘴,又喷了出来,一地的面条,还夹杂着零碎的烤肠。 “你他妈是真矫情啊,你这体质当流浪汉都得饿死!” 我让胖子待在桥上透透气,自己连蹦带跳来到桥下,桥洞下杂草丛生,还有一堆堆大大小小的石头。 不远处,一个模糊的黑影一动不动、随风招摇......这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胖子!胖子!是个老头儿!” 胖子将老头儿背到桥上,我俩乐呵呵地看着老头儿,老头儿乐呵呵地看着我俩,老头儿是老年痴呆,我俩呢? 我俩是见钱颜开。 “是狗老大他爹吧?” “人模狗样的,还能是谁!你看,和照片一模一样。” 胖子没给狗老大打电话,说多折磨狗老大一会儿。 果不其然,狗老大见了他老爹边哭边骂,手举得老高,一巴掌拍下来,打在自己的脸上,这就是地位,谁让人家是老子呢! 老头儿直勾勾看着狗老大,指着肚子说饿,狗老大让家里人将老头儿领回屋里,擦了一把鼻涕,又板着脸转向我和胖子。 “谢谢了!” 估计狗老大平时很少讲这两个字,说的如此生疏。 “狗老大,我们……” 狗老大摆了摆手,转过身走进屋里,不一会儿牵着一只棕色的狗出来了,模样和胖女人描述的完全一致。 “小子,有两把刷子,我原以为你和那群狗贩子没什么不同,看来,我看走眼了!” 狗老大将狗交到胖子手上。 “兄弟齐心而已!”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狗老大,已经还清了。” 胖子扯了扯狗链子。 “哈哈,老头儿的命可不止一只狗那么便宜!” 我和胖子从狗场出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这么昂贵的狗不能再有闪失了。 “给胖女人打电话?” 胖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刘女士,忙吗?我现在去见你,方便吗?” “哦,来吧,方便,我现在在洗澡!” 一句话把胖子噎的脸红脖子粗。 我小声道:“这是让你给她去搓澡啊!哈哈!” 胖子白我一眼:“刘女士,您要的狗,我们已经给您找到了。” 沉默片刻后,我听到对方在电话中惊声尖叫起来,没任何语言表达,胖子将手机拿到半米之外,说半小时后到。 胖子在前,我在后,中间夹着一条狗,这诡异的画风,镇住了许多路人,也逼停了不少车辆。 我们刚到,胖女人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们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偏偏要穿一件镂空的紧身睡衣,溢出来的肉悬浮在半空中,快要流出来了。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那只狗,要不是我躲闪及时,恐怕我也被抱走了。 胖女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们只好等着,等她哭累了,再提醒她为什么我们还在这儿等着。 女人的委屈总是那么大,从嚎啕大哭到哭哭啼啼再到哽咽啜泣,胖女人前前后后用了半小时而我和胖子只想早点回去洗个澡睡觉。 泣声止,胖女人站起来转身离开,完全忘了眼前一身臭味的两位男子。 “夫人!” 她的保姆指指身后,提醒她。 胖女人如梦初醒。 “太感谢你们了!” 虽然在我和胖子眼里,胖女人有点不正常,但看得出她确实十分疼爱这条狗。 “刘女士,要看好这条狗,狗贩子们出价可不低!” 胖子假装不经意地提到费用。 “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陷入了沉默,致命的沉默。 “刘女士,我们的酬金……” 如果不是身上的臭味,我不介意就这样站一夜,可我实在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了。 “噢,对对对,哎呀,你看我这脑子!” 这次胖女人算是醒了。 “小梅,钱呢!” 保姆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掂量了掂量,两万,差不多。 终于见到回头钱了,一人一万,照这个速度挣钱,我他妈喝酸奶不舔瓶盖的目标指日可待啊! 在别墅小区门口,胖子雅马哈的轰鸣声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两天一夜没合眼了,拿到钱后我突然觉得脑袋混浊不清。 “海尔兄弟!” 我和胖子同时回过头。 我潮,谁是海尔兄弟? 是胖女人,她怎么又回来了,怎么还乱给别人起绰号呢! “能找人吗?” “小七?” 胖子脱口而出。 胖女人点点头,眼里泛着泪光。 这成了我们以后不成文的庆祝方式:胖子穿串,我买酒,回到三十二楼,支起烤摊,一醉方休。 “哟,舍得买羊肉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犒劳一下自己还是必要的!” 胖子点燃木炭,摆上烤架。 “有成就感吗?” “嗯?” “别装了,我说找到狗老大家的老头儿、找到胖女人的狗有成就感吗?” 胖子用一本破杂志扇着炭火。 “有点吧,过程艰辛,不过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凌凌发的奇妙历险记。” 我知道,除了那两万块钱带来的满足,更重要的是替他人解决了困境,这种困境于当事人而言往往是一种绝境。 你让胖女人去找她那只狗? 简直是孔夫子耍大刀,不可能的事。 “怎么花?” 我将信封扔在小木桌上。 “去金色阳光,住上十天,一楼吃,二楼喝,三楼睡,骄奢淫逸、酒池肉林,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怎么样?两万块钱,咱也是贵宾两位!” 胖子唾沫横飞。 “纸醉金迷的生活的确是我孜孜不倦的人生追求,但且慢!买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那辆摩托车也该退役了,毕竟还有狂风下雨、天寒地冻的时候,摩托车当代步工具不是长久之计,如果哪天咱俩顺顺利利地摔死了,不用问,就是车祸。” 一口啤酒下肚,我精神了不少。 “虽然两万块钱买不了多好的车,我们不求舒适,能跑就行,一手的玛莎拉蒂买不起,二手的五菱宏光总可以吧。” 胖子抬起头,脸上还凝固着刚才的笑容:“恐怕……我们买不了车。” “为什么?你不想买车?” “想买,做梦都想买!” 胖子一口咬定。 我知道胖子有话要说,我开了一罐啤酒摆在他面前,他抓起那罐啤酒,一饮而尽。 “这是什么?” 胖子摇晃着一张彩色的纸,我仔细一看,是胖女人的寻狗启事。 “大发,这不只是一张寻狗启事,这还是一张业绩达成单!” “业绩达成单?” 我越听越糊涂。 “我之前告诉过你,私家侦探社是一家企业,一家企业总得有考核标准,这就是最重要的参考,我得将它拍照上传给总部。” 胖子话到一半,叹了口气。 “大发,我必须向你道歉,有些事我没全告诉你,我们的任务报酬,必须上交给公司。” “全部?” 胖子点点头,又开了一罐啤酒。 “我们工资怎么算?” “基本工资加提成,基本工资每个月两千,提成是当月完成业绩的百分之三十,按团队算。” “也就是这两万块钱我们有六千的提成,你我各三千?” 胖子点点头,往串上撒了一把孜然,他没有看我,知道我肯定很失望。 我盘算着,胖子找一条狗假如一千的话,他有三百的提成,一个月如果找到五条狗,也就是一千五百块钱,加基本工资,也不过三千五。 吃喝拉撒还得租房。 这点儿钱在这座城市生存真的......很难骄奢淫逸起来。 我掐着手指头给胖子算了一遍生活成本,愤愤不平:“凭什么?地主和长工吗?是我们在拼死拼活解决问题,他们却坐享其成!胖子,你打算单身一辈子,我大爷的还想娶媳妇呢!我爸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等着抱孙子!” “别的企业不也是这样吗?如果你创造的价值低于你的存在价值,必然会被淘汰。” “这不一样,胖子,我们可以单干啊,你的总部也没有给我们什么支持啊,一辆车都不给我们,还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交的钱不就是白交了吗?” 胖子点了一颗“玉溪”,是狗老大给他的。 “我不能对不起怀叔,如果有别的想法,我早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烟雾缭绕,胖子眯着眼,看起来十分疲倦。 “以前私侦社可不是这样的,车辆、当事人信息甚至是媒体、政府的公关,总部想方设法提供一切给我们、保护我们,我们的提成是百分之八十,私侦社创始的初衷是帮人解决困境,而不是挣钱。后来达叔掌控了公司,公司的文化和使命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甚至是笑话!” 胖子脸色通红,目光呆滞。 “那些出走的私侦,要么彻底洗手不干了,要么在监狱待着,没人能逃出达叔的掌控,我们调查别人,别人也在看着我们!” 庆祝的情绪荡然无存,我和胖子一口一口喝着酒,我以为我可以逃过给人打工的命。 “好,不说薪水的事,我们向上边打报告,就说我们需要一辆车!” “没有业绩,谁会看你的报告,石沉大海。” 话无从谈起,我和胖子又陷入了沉默,直到炭火将熄。 “胖女人找人的事怎么想的?” 我打破沉默,胖子并没有答应胖女人的请求,而现在我们只有半年的时间,没有业务,何谈复兴。 “胖女人会再找我们的!” 胖子将最后几个肉串摆上烤架。 “你要坐地起价?” “不是,两方面的考虑,希望带来失望,如果我们没找到这个小七,那胖女人会更失望,如果找到了,小七既然是主动离开,很有可能拒绝再见她,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对她的刺激,以胖女人现在的精神状态,我担心她承受不了。” 肉串的香味附着在三十二楼的各个角落,玻璃外夜色如墨。 “另一方面,我们手上还有方圆的案子,方圆的事情估计会很麻烦。” 我一拍头,差点忘了方圆的事。 “那晚你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打算轻生的方圆看了眼都亮了,上面写的啥?总不能是三百一次八百包夜吧?” 我突然想起方圆亮晶晶的大眼睛。 胖子勉强一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扔给我。 “王洪,私家侦探社资深探员,滨城办事处首席探长,年度客户满意金牌探员,全球私侦俱乐部会员,寻人寻物,能力出众,专业精深,不可多得的福尔摩斯式私侦! 私侦社,你深陷困境时的不二选择!” “怎么样?” 胖子笑着问我。 “有陈安之老师的风采。” “什么意思?” “不要脸啊!” 胖子夺过卡片,塞进怀里:“方圆的事我还真有点后悔,当时也是别无选择,人命关天啊!” “一点把握也没有吗?” 我接过胖子递过来的肉串,啤酒罐已躺了一地。 “倒不是说这件事能不能做成,而是可不可做。” 看来并不是钱的问题,因为方圆的实力我和胖子都已经见识过了。 “这一单可能会突破我们办事的底线。” “底线?” 我看着胖子。 “公司有规定,不能接触碰法律尤其是刑事责任的案子,方圆的孩子极有可能是被人贩子抱走了,一群穷凶极恶的人,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胖子看着我,我额头上已挂了汗珠,打工人吃不饱睡不好也就罢了,命不能不要啊! “我们如果不履行合同呢?” “毁约吗?” 胖子一针见血。 “我们可以随便找找,就说没找到,这也不算毁约吧!” 胖子摇了摇头。 “怀叔不会同意的,这是规矩!” “怀叔已经死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放过我们不行吗?” 我的失落与不满终于表现在了言语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胖子瞪着我。 “方圆的案子,如果我们有一百万的酬金,那我也豁出去了,可你告诉我,怀叔教育你,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为了几万块钱,以身犯险,值得吗?我还没有命犯桃花、妻妾成群呢!我们是什么,天使?温暖人间?不是!警察?除暴安良?不是!我们什么都不是,找找狗,能碰巧找个糊涂老头就不错了!” 我将啤酒罐往桌子上使劲一磕,啤酒沫突突冒了出来。 “所以,这一单你可以选择退出,或者你压根就不该来!” 胖子话音很轻,但整个身体在微微颤抖。 “好,我滚!你他妈瞎眼了,我也瞎眼了,大爷!” 电梯的门越关越窄,胖子始终没有抬头,我看着头顶上电梯的灯,觉得它异常刺眼。 第12章 凉风有信 秋月无边 女人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她前面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河,我赶忙提醒、指给她看,她笑了笑,转过头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妈的,我指给你看不是提醒你河在那儿,而是提醒你小心有河! 我吓得浑身是汗,洗了一把脸才从刚才那个梦里清醒过来,我们近在咫尺,我却没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 醒了以后,我再也没睡着,我好久都没做噩梦了。 9月1号,七天时间,转瞬即逝,和胖子的相识已经成了过去,那份离经叛道的职业也慢慢在记忆里消散,一个普通人,循规蹈矩的日子需要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这也是我失业的第七天。 我又一次坐在街边的马路牙子上,手里的雪糕还没吃就化了一半,身后大槐树的阴凉并没有遮盖住我心里的焦躁,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着,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马路上流动的热风,像刚出锅的汤,浓郁而滚烫,让人喘不过气来,短短的一个来小时,我身边的垃圾桶已经被刚走出不远的拾荒者翻腾了三遍,就差把我装进他袋子里了,也许在他眼里我确实是一堆垃圾。 轰鸣而过的车辆,形形色色的路人,熙熙攘攘你来我往地宣告着,这个世界不养闲人。 坐吃山空,昨天房东给我打电话,如果不续租,他就将房子挂到网上去,上帝创造世界用了七天,毁灭一个人七天也足够了。 命运不济之际,宿舍老六给我打来电话,说给我找了份工作,业务经理,让我下午过去面试。 我潮,刚上班就业务经理? 老六的资源这么深厚了吗? 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心情忐忑,西装革履站在镜子前,竟也人模狗样。 风尘仆仆赶到滨城大厦,老六早已在楼下等候,他胸前挂着“业务总监”的胸牌,西装革履、背头发胶。 我把简历递给老六,想让他帮忙看看,老六摆了摆手,说早就打好招呼了。 要这么看,这“总监”的地位不亚于掌管后宫的“太监”啊! 在面试现场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进去的人都会获得一个胸牌,胸牌上写着“业务经理”。 二十一个人,每排七人,共三排,我的左手边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提着四个土豆,右手边是位大爷,两鬓斑白,时不时拿出手绢擦拭嘴角的哈喇子,身后是一位戴眼镜的男孩,看上去像个学生,斯斯文文,嘴里还默默背诵着《出师表》。 显然,我们这支队伍来自各行各业,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不分地域,而我西装革履的样子,有些猪鼻子里插葱。 一个大背头来到队伍前面,左右两侧各站着两个人,其中包括老六。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星辰和大海!” “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只有差劲的地推,没有差劲的商品!”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像毫无征兆挨了一耳光。 “欢迎大家的加入,只要努力,人人都能成功,这期我们要地推的内容是它!” 大背头直奔主题,举起一个蓝色的包装盒。 “昂立x号!宝刀不老,重振男人雄风,我们的地推活动为期一周,凡是推出去的产品,业务经理提成百分之四十,还是那句话!” 大背头拍案而起,他的那句话被老六和另一个人接住了:只要努力,人人都能成功! 大背头摇晃着他圆滚滚的身体走了,老六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摞宣传单,上面是产品的“科学依据”、“巨献优惠”、“真情案例:不回家的妻子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尴尬一笑,业务经理,发传单的业务经理,打了鸡血发传单的业务经理! 我又瞎了一次眼,怨不得别人,来都来了,起码下午下班有份盒饭能领。 “总监,我回去先把土豆炒出来,我那口子爱吃土豆丝炒肉,酸辣的都不行,忙完家里的事,我就直接去五四广场找你们。” 刚才在我左手边的中年女人把四个土豆提到半空中。 老六点点头。 “总监,有没有试用装,咱得摆事实、讲道理,我可以当试验品,别看我七老八十了,我心里一直觉得我才十七八九!” 右手边的大爷口吐白沫。 “没有试用装,一套八千,试不起!” 很快,一辆大巴把我们拉到了五四广场,我们像携带了病毒的小白鼠,惹得人们四处逃窜、避之不及。 唯有捡垃圾的大娘,追着我们跑,嘴里嘟囔着:废纸七毛钱一斤。 我一混盒饭的,坐在一边熬时间罢了,回家炒完土豆丝的女人,此刻正心潮澎湃推销产品,说也就罢了,还要加上动作,唾沫横飞,说的啥咱不知道,反正坐她对面的壮汉正满脸通红。 就那股劲儿,仿佛昨晚刚看完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紧接着又看了日本什么小电影。 正百无聊赖,突然一阵浓郁香气顺风而来,一位穿金戴银、红唇烈焰的老阿姨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肩上挎着一个牌牌为“lv”的包包,左手食指转着一把奔驰的钥匙。 “好用吗?” “啊?” “我说你的东西好用吗?” “哦,这是......宣传页,还有真实案例,你可以看看。” 初生牛犊,稍显稚嫩,谁让对面是一位六十多的老太太呢,何况我卖的还是这种保健东西,你要是来个二十左右的姑娘,你看我不聊得她喜笑颜开。 老阿姨拿过我手中的宣传页,看了两眼,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年轻人,多大了?” “刚大学毕业。” “尝到社会的苦了吗?不容易吧?” “我......初出茅庐,莫欺少年穷,我还有未来。” 她点上一颗烟:“对,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未来!” 大爷的,一身香水遮不住满身铜臭! 老阿姨见我起身要走,抛出灵魂拷问:“年轻人,还想奋斗吗?” 这......不是可遇不可求的互联网热梗吗? 但我还年轻! 我昂首阔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下一秒,我一个台阶没踩住,坠了下来,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 “玩偶服,下班前能有五十块钱底薪!要不是咱这关系,想干这活至少得一盒‘红将军’!” 老六将一套破烂的衣服扔在我脚下。 “人在屋檐下……容易遭雷劈啊!” 我长叹一声,既然都出来站街了,还在乎什么尊严,何况还不露面,吆喝一声“二百块钱一次”怎么了? 三秒后,我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熊,头上还顶着绿色的草帽。 人有了面具,还真是容易兽性大发。 周末的五四广场,热闹非凡,对于美女,我既可以左搂右抱,也可以挑挑拣拣,阳光下竟有妻妾成群、佳丽三千的错觉,对于看不顺眼的人,我大大方方踢他一脚,也无大碍,谁会和一只倒霉熊生气呢! “准备下班!今晚不醉不归!” 老六拍了拍熊的大肚子,我也过了一把佳丽三千揽入怀的干瘾。 “庆门,给我照张相,我要和小熊熊合影!” 我刚想摘下头套,一个女人从身后把我抱住。 庆门?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啊! 我心里嘀咕着转过身,命运如此安排,真叫人无奈。 没错,是那个秃头男,而我怀里的女人就是艳艳,我们又抱在了一起。 艳艳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神清气爽,与之前相比,犹如脱胎换骨。 钱果然是好东西,用在哪里哪里好。 我知道,在我这里她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生活,加之艳艳容貌姣好,我承认,自己现在又成了一只癞蛤蟆。 我挣脱了艳艳,用厚厚的熊掌拍着秃头男的头,真想一掌拍死他,秃头男有些生气但并没有恼羞成怒,我灵光乍现,递给他和艳艳一人一张宣传单。 “哈哈!” 艳艳羞涩的笑了,在我看来,这一点都不可爱,五味杂陈。 “我还不需要,年轻人,倒是你,要多赚钱,整天穿一身狗熊的皮,每天为百八十块钱奋斗,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不敢挥霍,不敢生病,不敢洒脱,不敢攀比,看不到前途,穷得叮当响,小心女朋友跟别人跑了,到时候绿草帽可摘不下来了!” 一针见血,刀刀见肉。 “大发,哎,艳艳也来了!” 是老六,我预感大事不妙,老六这是来鞭尸的。 艳艳不明所以看着老六。 “你怎么在这儿?” “啊?这不搞推广嘛,怎么,大发没告诉你他这活是我帮他找的?” “大发?大发也在这儿?” 艳艳左顾右盼。 “你小子别装了!” 老六一把掀开我的头套,我满脸大汗、无地自容。 “大发……你……” 艳艳诧异地看着我,失望也好、担心也好、不出所料也好,万箭穿心,也不在乎再多一箭。 我捡起狗熊的头套,想要转身离开,却一头栽倒在地,有人使劲踹了狗熊的屁股一脚。 老六张口结舌,看着艳艳死拖硬拽将秃头男拉走,夕阳西下,我一步步走着,像一张破旧的报纸,被街上的风刮的东倒西歪,而报纸上的内容错字连篇、混乱不堪,毫无价值可言。 我把所有的事和老六说了一遍,夜风燥热、人心浮动。 “想开了吗?” 老六给我倒满酒。 “有什么想不开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世界真他妈小啊!比a罩杯还小!” 步行街两侧的路边摊交错混杂。 “当初你可是对人家死缠烂打,一年四季热水供应,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候,一日三餐荤素搭配,十分钟不见就觉得地老天荒,那个时候你说起与艳艳的缘分,三毛听了也得忘了她的撒哈拉和荷西,琼瑶阿姨惊闻都得喊你一声祖师爷!” 老六的业务总监没白干,这次地推肯定有不少想要金枪不倒的中老年男子倒在他口唇之下。 我无奈,一笑了之,那个时候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哪像现在,凉风言而无信,秋月苦海无边。 “老六,如果这不是一串羊肉,而是一串大便,给你二百万,你吃吗?” 老六接过肉串,看了又看:“一日三餐,一年四季都不带腻的!只要撒一把孜然,帮我盖盖味儿。” “对,我们都知道钱重要,也都明白钱难挣,大夏天穿着厚厚的玩偶服,喊着狗屁不通的口号,流血流汗搭上尊严也没多少钱,什么叫卑微?比起吃大便,傍大款有何不可,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这就是所谓的躺赚,不要说为了钱财出卖灵魂这样的傻话!” 老六的酒气开始上脸,笑起来眼都没了。 “女人比男人欲望少,男人想要女人和金钱,女人则不一样,她们只想要钱,女人,生性薄凉!” 老六将一个小蓝盒放在我前面:“有备无患,说不定哪天春天就到了!” 我仔细一看,是“昂立x号”。 “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和老六碰了一杯,对面一个摆摊的女孩身材曼妙。 “什么怎么样?” 老六的酒量我了解,每次宿舍聚会都是他先倒,他所谓的不醉不归,在我听来不过是请我喝一杯,多了就自斟自饮吧。 我用酒水在桌子上写下四个字:成家立业。 老六看了摇摇头。 “大发,你错了,你有这样的想法是不会找到幸福的,这四个字你应该倒着念!” 听了老六的话,我再看那四个字,果然别有洞天:业立家成。 “老六,我自罚一杯!” 三巡过后,老六又讲起了他和小蕾的爱情故事,这是老六的保留曲目,也意味着他离趴在桌子上没几分钟了。 灯光迷离,我盯着一个个来来往往漂亮的姑娘,我和老六烧烤摊对面,刚才那个瞧上眼的姑娘正在叫卖小饰品,以她的长相,做这样辛苦的事真惹人心疼。 我站起来,想过去买把指甲刀,同是天涯苦命人,能帮多少算多少。 正想迈步,一辆车停在了街上,挡住了我的视线,大宝马走后,那苦命的姑娘和她的小摊也不见了。 这是......富家女下乡体验贫下中农再教育来了? “你……干嘛?” 老六托着下巴问我。 “没事,腰带松了,提提裤子!” 我把账结了,又给老六打了辆车,198块,今天出尽“风头”,到头来还赔了一百多,世事难料,上哪儿说理去。 我在街上溜达着,时间还早,回家更加沉闷,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现在的身家,不足三百块钱。 夜风很浪,我又想起老阿姨对我说的话,不知多年以后,再想起她的话,我会不会后悔:曾经有一份满是铜臭的爱情买卖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后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老阿姨说八个字:阿姨,我不想奋斗了! 如果要给这份镀金爱情加个期限,我希望是,她临终前......越快越好! 叮叮!叮叮! 居然是胖子发来的微信,我原本想着过段时间把他删掉。 是转账,五千块钱,备注是工资。 真是续命的钱。 我收了钱,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广告牌神出鬼没,差点被我撞上,我瞟了一眼,一张白纸、一行熟悉的字迹出现在我眼前。 “无欺童叟,专业寻狗!” 小广告的胶水还没有干,不远处,我又听见鬼哭狼嚎般摩托车的轰鸣声。 回到家已近半夜,我失魂落魄地站在窗前,也许爸妈是对的,小镇青年不适合待在大城市,容易恶心头痛、水土不服。 有什么了不起!哪里的水不塞牙缝?哪里的西北风不管饱?哪里的五谷杂粮吃了不放屁? 我订了火车票,给房东发了条微信,明天退租,打道回府!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开小卖部! 如释重负,也怅然若失,明明一无所有,却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叮叮!叮叮! 我扫了一眼,不是房东,是方圆。 方圆? 我早就告诉她我离职了,有什么事直接找胖子,这大半夜的。 我醉醺醺点开微信,顿时一身冷汗:照片里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正被推进icu。 “你们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毁了它,你们终于得到了你们想要的结果!” 第13章 阎罗王的小弟究竟是谁? 我给胖子打电话,正在通话中。 “大爷的,这深更半夜给哪个神经病打电话!” 我洗了把脸,夺门而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两个熊货,打雷劈了你俩! 刚到小区门口,一束刺眼的光照了过来。 “你有病啊,大半夜给谁打电话,我都等了你十分钟了!” 胖子脸上冒着汗。 “我打电话?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我给你打了俩,都在通话中!” 我吼着。 “方圆出事了!” 胖子慌张地说。 “我收到照片了,应该是方圆的丈夫给我们发的!” 胖子点点头。 “我上午给方圆打的电话,说我这边毫无进展,七天时间,合同到期,下午方圆的丈夫给我打电话,说方圆不见了,然后就是刚刚的照片。” “我们还是没拦住她,也许那晚我们就不该给她希望!” “那她那晚就活不了了!” 胖子生气道。 “现在不是吵吵的时候,我们不能撒手不管,我们得给方圆一个交代!” 对于胖子这样一个视工作为使命的人,我不知道方圆的事情对他影响有多大。 “我以为你有把握,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那天你要听我劝......唉!” 胖子憋的脸通红,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现在去哪儿?” “去医院,先去看看人!” 对于方圆的现状,我和胖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尽管当初我们是出于好心。 到了医院楼下,看着上上下下的电梯,我给胖子递了一颗烟,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想该怎样面对方圆的丈夫。 “要杀要剐随便他!” 胖子狠狠吐了口烟,这郁闷恐怕来自他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 我上前一步,按亮了电梯。 从十二楼到一楼,电梯连停都没停,跳动的数字,步步惊心。 电梯的门开了,我和胖子愣在原地,他看了我们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是方圆的丈夫,尽管他竭力在控制,可失去孩子的痛苦、还有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爱人时刻都在撕扯着他,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 “邓先生!” 他并没有停下来。 胖子跑过去,还没站稳,他忽然一拳,胖子被重重击倒,鼻血瞬间流了出来。 “不要再来了,以后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私家侦探?哼,装什么大尾巴狼,滚蛋吧,索命鬼!” 方圆的丈夫咆哮着,大厅里弥漫着他的怒气和怨气。 “邓先生,方圆的意外我们有责任,你也可以认为我们在推波助澜甚至是始作俑者,但有件事我必须让你知道,尽管我们答应过方圆,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我站在胖子刚才的位置。 “如果不是我们。”我指着胖子,“方圆一周前可能就已经没了。” 方圆的丈夫冷笑一声,我听见他的牙在咯咯作响。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 他伸出双手压住我的肩膀,恶狠狠看着我。 “一周前,方圆是不是突然失踪不知去向,直到深夜才回去,那天她穿着一件蓝色运动裤、白色t恤,你知道我们是在哪儿发现她的吗?在新立河,她正站在护栏上,嚎啕大哭!” 我盯着方圆的丈夫,他的眼睛里开始有血色融入。 “她说她的孩子丢了,是她弄丢的,她要一命还一命,我们能怎么办,眼睁睁看她跳下去吗?我的朋友迫不得已,告诉你的妻子,我们可以帮她找到孩子,并且给了她一张足以糊弄她的名片,她才从护栏上下来,我们不是为了骗方圆的钱,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只要两千块钱的定金,两千块钱,这七天吃饭、打车还有塞红包、找关系的钱都从这里面出,你算算,我们从你这里获得了多少好处?如果我们是为了钱,我们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反正找不到孩子定金又不退!” 我越说越气,用力甩开方圆丈夫的手。 “谁都知道这是大海捞针的事,但我们那天还是去了星巴克,我们是真心想帮她,为了方圆的事,我和我的朋友都闹翻了,我的意见是随便找找,找不到是很正常的事,但这绝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不仅如此,这件事还突破了我们做事的规矩,那就是禁止做触碰法律的事,人贩子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我们不是警察,如果我俩同时掉进他们的坑里,死了都没人收尸,没人知道,你知道我们在冒多大的风险!” 有光出现在方圆丈夫的眼里,那是泪水反射的灯光。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待我!” 方圆的丈夫跪倒在地,声嘶力竭,我和胖子默默站在一旁,没有劝慰,这世间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法。 方圆的丈夫告诉我们,方圆还处在昏迷状态,情况很不乐观,我原本想告诉他,不要放弃,我们会继续帮他寻找女儿,可我想了想又把这句话咽回去了,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 今晚的三十二楼格外的沉闷,远处的夜空划着闪电,估计暴风雨正在来的路上,我和胖子站在玻璃幕墙前,看着汽车爬行,行人蠕动。 “我高估了自己,如你所说,一切推断都是一厢情愿,除非被证实。” 我点了一颗“红将军”,听胖子寻人的来龙去脉。 第二天胖子就去了交管局,是方圆他们陪着去的,没有当事人根本无法调取监控。 胖子是按警察的思路走的,既然是有人开车接应,那么就会在下个路口的监控里留下痕迹,绝大多数人想到的是,人贩子肯定会第一时间逃离现场,所以重点关注的监控时间段也就停留在事发后的几分钟或十几分钟。 如果人贩子也想到了这一点呢? 胖子想他们肯定会停留一段时间,躲过那段敏感时间,也就是说人贩子抱着孩子上了车,但没有立马就走,他们甚至目睹了警察的到来。 怎么证实这一猜想呢? 小区外东北方向的路口作为出口,那么入口在哪儿呢? 是西北方向的路口,也就是上一个监控路口,两个路口相距不过五百米,中间没有其他可出入的道路,胖子先是调取了上个路口的监控视频,又调取了下个路口的监控视频,时间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四点半,绝大部分的车都是一分钟前出现在上个路口,一分钟后又出现在下个路口。 但有十辆车,其中四辆车在两个路口之间停留了三个多小时才重新出现在下个路口,有两辆车根本没有出现,还有四辆车没有出现在上一个监控里。 而在两个路口之间只有明珠酒店一个所谓的出口,这个酒店也只有一个大门,胖子又去明珠酒店,在方圆和丈夫斡旋下,调取了同时间段监控和开房信息,那四辆停留三个多小时的车只是简单吃饭和歇脚,两辆没有出现的车是因为留宿,没有出现在上一个路口监控的其中两辆车,是昨晚就住进了明珠酒店,那么另外两辆车呢? 胖子将时间继续延伸,西北路口的监控追溯到早上八点。 果不其然,这次有了新发现:那辆车牌为9c052的别克商务和车牌为9c251的桑塔纳,于上午九点二十一前一后进入监控,到下午四点二十才离开,也就是说,两辆车一直停留在这五百米左右的马路上,包括明珠酒店停车场,整整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他们在干嘛? 如果他们真的是人贩子,那么他们几乎在这里等了一天,寻找下手的机会,而得手后他们也不急于消失,又等了五十分钟才驾车离开,两辆车里应该分别有和方圆打问路的陌生人、悄悄抱走方圆孩子的人。 胖子让交管局调取了车辆信息,是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 胖子顿时心中一凉。 那是一家没有资质的汽车租赁公司,隐藏在一座座汽车零部件的小山堆里,都是些二手车甚至还有待报废的车。 胖子猜得八九不离十,监控里的车是这家公司的,就停放在院子里,寻租人确实也留了身份证和联系方式,但都是伪造的,胖子想看一下监控,老板告诉他,那一男一女根本没有进他的办公室,执意要在院子里办手续,而院子里的监控在前一晚不知被什么人剪断了线。 惯犯,步步为营,到此为止,胖子束手就擒。 出了租赁公司,胖子在门口给方圆打去的电话。 “我当时就觉得七天时间是不是短了点,那可是找人,不是找狗!” 胖子望着脚下,摇摇头。 “一般来说七天如果找不到,希望就不大,人贩子不会把孩子留在手里太久,太危险。” 玻璃墙幕上开始有雨滴降落,声响越来越大,雷电中,一只燕子在空中风雨飘摇,很快又不见了踪迹。 “常规的寻找路径,网络媒体也好,志愿者组织也好,方圆的丈夫肯定早就重金悬赏了,用不着我们操心了。” 水汽附着在玻璃上,我伸出手在上面写下俩字:孩子。 一个响雷突然从眼前炸裂。 “如果我们不去寻找孩子,而是去寻找人贩子呢?” 胖子从“孩子”引出一个箭头,指向他刚写下的“人贩子”三个字。 “怎么寻找人贩子?引蛇出洞?” 我立马在这四个字上画了个叉,引蛇得有诱饵,不可能有诱饵,谁家会给我们提供一个孩子引诱人贩子? “惯犯,那么他们就不止作案一起,方圆说问路的人是本地口音,那前年的那个案子是不是也是他们所为。” 我圈起“惯犯”两个字。 “你是说前年闹得满城风雨的儿童拐卖案?” 胖子肯定听过这起案件,但紧接着他就在“惯犯”上画了个叉,此路不通。 “那个家已经没了,孩子的父亲事后自杀,母亲改嫁,一切烟消云散。” 又是一声响雷,有些该劈死的人依然逍遥快活。 “看样子在风平浪静的滨城,的确存在那么几个人,干着伤天害理的事......谁会接触这样的人呢?” 我又从“人贩子”延伸出一个箭头,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我和胖子陷入了沉默,雷声滚滚,雨水冲刷着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 “狗老大!” 胖子大喊一声,匆匆写下三个字。 “狗老大?他不是只贩狗吗,难道他背地里……” 我看着胖子,狗老大虽是个大老粗,但看上去并非凶神恶煞之人,相由心生,最起码看起来不像。 “狗老大是狗贩子的老大,但其实他也是个小弟,是林冲的小弟!” “林冲?林冲的小弟不是……不是鲁智深吗?” 我完全被胖子说懵了。 “林冲,滨城的‘组织部部长’,你不知道?” “滨城的组织部部长不是张伟吗?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我看着胖子在我问号旁边写下林冲的名字。 “我说的‘组织部长’不是明面上的,是地下的‘组织部长’。” “地下‘组织部长’不应该是……阎罗王吗?胖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第14章 拜见组织部长 这就是毕业大学生和社会人的区别,在象牙塔里只看到这座城市的门面,却看不到这座城市的里子。 据胖子所言,林冲是滨城黑社会老大,没有之一,可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甚至官场上的人事安排,他也能指点一二,许多政商两界闯荡的人,都会去他那里拜码头,所以就有了“组织部长”的称呼。 “组织部长”今年做得最高调的事,就是把滨城一家宾利的4s店拆了,4s店的老板是某区委书记的小舅子,据胖子说,吃了这么大亏,那毛头小子都没敢报警。 “如此的风云人物会做这样的买卖?” 拐卖儿童这种生意,但凡有点人性,都是一种忌讳,不能一夜暴富却极其有损阴德。 “他应该不会,但在滨城的地下世界,他是老大,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如果有旁人知道,恐怕也只有他了。” “你和他打过交道?” 胖子摇摇头:“怀叔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也是迫不得已,怀叔警告我们要远离这样的人,文质彬彬、心狠手辣......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既然如此,人家凭什么帮我们,或者为什么要见我们,良心发现?英雄相惜?” “所以需要这个……” 胖子大拇指和食指搓捻着。 “多少?” “二十万!” “打听个消息值这么多钱?虽然方圆家也不缺钱。” “不,这笔钱暂时还不能让方圆的丈夫拿!” 胖子在玻璃上胡乱涂抹着。 “那谁出,总不能我们出这钱吧!” “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胖子抬起头,一道闪电一闪而过。 “我们出?开什么玩笑,你就算卖了我也不值这么多钱啊,这笔钱从哪里来?抢银行也来不及啊!咱还得去买黑丝袜和玩具手枪!买彩票倒是值得一试,如果福利彩票中心的主任是你小舅子的话,或者我修炼两年能开天眼,也不是不行!” 我摇着头,点上一颗“红将军”。 “我们可以申请一笔援助金。” “谁?慈善基金会?货币基金组织?还是世界银行?我们一穷二白,噢,不对,准确的说,我们除了几千块钱还有一辆破雅马哈!” “总部,我向总部申请。” “总部?你的总部连一辆面包车都不给我们,会给我们二十万?总部的王会计难道买不起算盘?” “那就看附加条件了。” 胖子长叹一声,我大概也能明白,所谓援助金的背后肯定有一份霸王条款。 胖子连夜写了份申请,发送给了总部,胖子说,援助金设立的初衷是为了帮助那些生活有困难的侦探,相当于无息借款,但没有期限,只要不离职,想什么时候还回来都行。 当然,后来援助金越来越难申请,而且几乎成了高利贷,也自然成了达叔手里治理公司、排除异己的工具之一。 胖子的附加条款是,申请援助金二十万,期限十天,每天利息五千,无法归还,主动辞职,在职借,终生还! “是不是太狠了?这哪是借本金还利息啊,你这是借本金还本金啊,哪有这么高的利息,放高利贷的见了也得哭着说还是你狠啊!” 我拍着胖子的肩膀。 胖子笑了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可是老奸巨滑的狐狸!” “他会给我们这笔钱吗?” “会,他早就不想让我待在私侦社了,尽管我也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眼中钉肉中刺,他急不可耐,我们的一举一动,人家摸得清楚着呢,看到我这份申请,估计他会会心一笑!” “那如果我们失败了呢?” “估计他会笑出声来!” 我潮,这区别挺大! 胖子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广告单,是一份寻狗启事,酬金一千,胖子拍了照片,简短的写了份报告:9月1日,寻狗一只,酬金一千,已转账至公司账户。 然后打包发送给了一个邮箱。 看着胖子,我心生惭愧,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怀叔的影子:一往无前,义薄云天。 雨后的清晨并没出现绚丽的彩虹,相反,空气混浊,沉闷至极,我伸出打火机,想着这一点星星之火,也许能点燃填充在角角落落里的空气,将整座城市葬身火海。 胖子从身后踢了我一脚,把我从恐怖主义的幻想中踹了出来。 “傻愣着干嘛,卖身求荣的又不是你,走,提钱去!” “需不需要买个麻袋,二十万,我们四个口袋能装得了吗?” “不是还有鞋底和内裤嘛!别和个娘们似的,上车!” 一颗烟的功夫,胖子便从银行出来了,扔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就胖子这粗糙的脸面,套上黑丝袜,抢劫犯也得退避三舍。 我瞅了一眼袋子,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沁人心脾、夺人魂魄。 目的地自然是狗老大家,没人牵线搭桥,拿着钱也进不了大户人家的门。 见了狗老大我们说明来意,狗老大烤着手里的鱿鱼,犹豫再三,我和胖子明白,如果我们不小心得罪了林冲,肯定殃及狗老大这座鱼池,那可是他的靠山。 “狗老大,确实需要您帮我们一把!” 胖子使了个眼色,我暗中数出两千块钱,放到狗老大面前。 “这鸡毛蒜皮的事,你们以为人家和我们一样,靠这样的事填肚子?没见识!” 狗老大摆摆手,拒绝了我手里的钱,老烟鬼的手指甲一层烟熏火燎。 “狗老大,这对当事人来说可是天崩地裂的事,既然这一单我们兄弟俩接了,您只管引见,哪怕您前脚走我们后脚被撵出来,都和您没关系!” 我见缝插针。 “没有念头的事,就别浪费时间了,我又收了几只狗,你看有你们想要的吗?白给。” 狗老大以退为进。 狗老大话音刚落,一个老头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看到我和胖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接着回屋里拿了两个苹果,分给我和胖子。 “要不是你俩,我早就去见阎王爷啦!我得谢谢你们!” 狗老大看着我和胖子,我和胖子看着狗老大,对峙了一分钟。 大爷,您来的太是时候了,刚才的话哪是老年痴呆能说出来的话。 “奶奶的,两个兔崽子。” 狗老大站起来走到屋外,打了个电话,几句应允之后转过头来。 “我收拾一下,带你们过去,剩下的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狗老大,把钱收了。” 胖子推了一把钱。 “哼,我还没穷酸到那个份上!” 我们尾随狗老大专门收狗的皮卡车,在市里走走停停、左冲右突,我从来没注意过,在滨城闹市区寸土寸金的位置,竟有一座园林建筑,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林府。 “胖子,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一天咱也能住个什么府?” 金黄的牌匾发出耀眼的光,刺瞎了我没见过世面的眼。 “能,肯定能,命中注定!” “不可能吧,咱有这命?那我的应该叫刘府!” “不是,叫阴曹地府!” “如履薄冰,见微知着,防微杜渐,见好就收。” 狗老大文化大爆炸,像嘱托就要下山的徒儿。 “作何理解?老大。” 狗老大扭过头看着我。 “小心说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看人家脸色行事,一旦脸色有变,立刻转移话题,如果打听到了一点眉目,不要踩着鼻子上脸,要适可而止,不要穷追不舍。” 我和胖子点点头,但心里都明白,如果像狗老大说得那样,那这一趟肯定白来,我俩就真成送财童子了。 在北方的城市有一座江南的庭院,这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狗老大带着我们在大院子里兜兜转转,不少人主动和他打招呼,看来狗老大也算熟客了,这些人有的和颜悦色,有的纹龙画虎,用胖子的话说,鱼龙混杂、深不可测。 “见了面,称呼林老师!” 狗老大再次叮嘱,我和胖子点点头,眼下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 狗老大刚伸出手要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摔杯子的声音,我分明看见狗老大的手颤了一下,汗都下来了。 狗老大回头看了我和胖子一眼,那恐怕是世界上最幽怨的一双眼睛,眼中含恨、爱恨交加。 “林老师!” 狗老大敲了敲门,声音轻微而谨慎。 “进来!” 语气中还有刚才的余怒。 这不能算办公室,也不是会客厅,如果非要有个名称的话,叫训话室更合适。 硕大的房间空空荡荡,只在正中间位置摆放了一张喝茶用的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套茶具,坐在上座的中年人,四十来岁的模样,戴着一副眼镜,不高不瘦,五官棱角分明,气质不怒自威。 刚才被摔的茶杯成了两半,冒着热气躺在地上,狗老大赶紧走过去,将碎片装进口袋,边捡边骂。 “你们这些混小子,天天惹林老师生气!” 七八个年轻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半个小时后,我才看见他们惊恐万状的脸。 “狗老大,这两个小子给了你多少好处啊?” 林冲倒了一杯茶水,推到狗老大面前。 狗老大脸上堆满了笑容,低头哈腰上前一步,用手端了端杯子,又放下。 “老相识了,知道我认识林老师,他们久仰大名,死缠烂打,非让我带他们来见见世面。” 狗老大昔日大老粗的形象在我心里碎了一地,见人说话、左右开弓,还是世道炼人! “老爷子的事我听说了,你这是还人情,自古人情债难还啊,狗老大。” 狗老大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嘿嘿一笑,退到一边。 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眼,往前两步。 “林老师!” “说吧,什么事?” 林冲往身后一靠,直来直去。 “我们一个朋友的孩子丢了,希望……” 胖子这句话还没说完,林冲敲了几下桌子,我看见狗老大紧紧捏着衣角。 “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林冲的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林老师,您觉得在滨城是不是存在这样几个人,他们专门以贩卖孩子为生,毫无人性、残忍冷血。” 林冲抬起头看着胖子,胖子并没有打算躲闪。 “存在,而且一直存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林老师,我们只想要一些线索,这事关当事人的生死。” 胖子情绪有些激动。 “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狗老大瞪着胖子,小声提醒他。 “这是十万,找到孩子再给十万!” 我从怀里掏出一摞钱,摆在茶桌上。 林冲喝了一口茶,哈哈大笑起来。 “钱能摆平一切的话,这世上就不需要人了,十万、二十万,哼,我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这是天文数字,倾家荡产、以身卖命!后来,我慢慢明白,钱不是一切,有些人,比钱重要。” 林冲不再说话,慢慢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仿佛忘记了眼前的人。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这不都中午了嘛,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林老师,我托人从陕西给你带了点特产,进门的时候给老何了,中午让他给你炖了,走走走!” 适可而止,狗老大扯着我和胖子往门外走。 出了这个门可就没这个店了,而方圆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您只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您知道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吗?” 我被狗老大驱赶着,大声喊道。 “等等,让他说完!” 沏茶的热水翻滚着,呼呼作响,我承认,这句话脱口而出我就后悔了,因为后半句确实很难听。 “说啊!洗耳恭听。” 林冲倒了一杯热茶,拿在手上。 如果说今天对不住谁,那只能是狗老大了,我心一横,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干脆点儿。 “小人亦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第15章 不正经的打铁老头儿 时间静止,气氛窒息,连角落里的那只蜘蛛都在目瞪口呆。 胖子睁大眼看着我,张口结舌,狗老大抓着胖子的胳膊,不然肯定瘫倒在地,在一片巨大的沉默中,我仿佛听见他震耳欲聋的骂娘声。 “小人?小人!” 林冲点着头,抿了一口茶水,重复道。 “好久都没人这样评价我了,小人......哈哈!” 林冲冷笑一声,起身朝那几个年轻人走去,他站在一个小黄毛面前,往黄毛口袋一摸,掏出一把明晃晃的东西。 既耀眼也要命。 我、胖子、狗老大同时咽了口唾沫,我为什么要说刚才那句话,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吗? 大爷的,看来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大人,冤枉啊,承蒙大人看得起,可小的我实在干不了这种事啊!” 林冲假装一脸委屈,向我走来,冷言相告。 “我应该怎么理解呢?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一把冰冷的弹簧刀贴在我的脸上,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淌。 “林老师……” 狗老大刚张嘴,林冲便把头转了过去。 “狗老大,人是你带来的,你先出去,过会儿来收尸。” “林老师,年轻人少不更事……” “滚!” 林冲面无表情、轻描淡写。 狗老大被赶了出去,只剩下我和胖子,我看看胖子,他一笑,仿佛在说,小子,有种! 对,有种! 棒打有种出头鸟! “你拿二十万买消息,这二十万来自于当事人,你告诉当事人拿这钱来我这儿买线索,有去无回,可你们和我说的是,只给十万,找到孩子再给另外十万,找到了,你回去领更多的酬金,找不到,除了你和当事人的定金,这十万又是你们的,作为中间商,我不知道你们要了当事人多少钱,估计不少吧,二十万都拿出来了,你们的酬劳怎么也得百八十万吧。” 林冲稍用力,一道血印鲜红而出。 “当事人寻人心切,你们也发了财,我是小人,你们呢?打着找孩子的幌子,做着骗子的行当,这用老话怎么说?年轻人。” 林冲用刀拍着我的右脸,丝丝拉拉的疼。 “是不是应该叫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今天把你俩弄死,这算不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林冲这一来一往说的我哑口无言。 “如果林老师的推断成立,那就算,如果林老师是一厢情愿,则不算!” 胖子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 林冲看着胖子,接过纸,扫了一眼,我大概猜到,应该是和方圆的合同。 万幸啊,幸亏当初胖子没听我的狮子大开口,谁能想到有一天这合同能救我俩的狗命! 林冲冷笑一声,收了刀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我以为他至少会问个为什么。 “拿着钱,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你们要的线索!” 林冲背过身,不再说话。 死里逃生,我都要尿了,感谢胖子十八辈祖宗,要不然我今天非埋院子里的桃树下。 我和胖子一开门,一个人朝我们扑过来,是趴在门口偷听的狗老大,我们顺势接住他,仨人慌里慌张往大门口走。 “你俩傻鸟啊?不撞南墙不死心,现在好了,以后我也没脸进这个门了,就是不听劝,就是一意孤行,非得挨上一刀!” 狗老大火冒三丈。 “对不住了,狗老大,以后我们当牛做马,不对,以后我们......当狗伺候你。” “把谁当狗啊!谁是狗啊?快擦擦你脸上的血吧!” 狗老大扔过一团卫生纸。 “也许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你小子也真敢说,如果你多听他几段故事,估计就没那个胆了。” “我是无知者无畏啊!可惜了,白跑一趟。” 我回应着胖子。 “狗老大,我们请你喝酒,给你压压惊!” 刚出大门,胖子便负荆请罪。 “喝个屁,还喝酒,我得找个地方修补修补。” “修补?修补什么?你受伤的小心灵?” “滚,我大老粗一个哪来的小心灵!” 狗老大从口袋小心翼翼掏出两块瓷片,是林冲摔两半的杯子。 “真会过日子啊,你当不了滨城首富是可惜了,一个破杯子有什么可修补的啊,扔了吧,我给你五块钱买上三个。” 我挖苦狗老大。 “五块钱三个?哼,真是一对狗眼,五万块钱也买不了一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林冲是什么人物,人家能用咱也能买到的茶碗茶壶吗?这是乾隆年间景德镇的瓷杯,专供皇室喝茶用的,我早就看中了,虽然两半了,修补一下,万了八千还是不成问题的,我也不打算卖,自己留着用。” 我和胖子同时伸出大拇指,既能全身而退,又能把我俩骂的狗血喷头,最后还能捞上一笔,姜还是老的辣啊! 目送狗老大扬长而去,我和胖子大眼瞪小眼,不知何去何从。 “先离开这儿吧,万一林老师后悔了,带人杀出来,让你爆尸街头!”胖子戏谑道。 “哈哈,那应该有人拍拍咱俩的肩膀,说一声‘兄弟,等等’!” “兄弟,等等!” 嗯? 我后脊背一酥,差点尿了。 真有人叫住了我和胖子! 我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我看胖子也是这么想的,长着一张嘴,就不能祝福一下自己吗? 祝福自己能看见三百六十五个日出不好吗? 什么叫祸从口出! 脸色发黄的胖子和我又咽了一口唾沫,转过身,只有一个人,是小黄毛,我脸上的划伤就是拜他的弹簧刀所赐。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说着,他向身后大门里瞄了一眼。 周末的酒吧,不分白天黑夜,只要有酒,白天也可以昏天黑地。 小黄毛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驾轻就熟点了三杯朗姆酒,对于这个酒,我唯一的印象是此酒是杰克船长的最爱。 这里确实是交头接耳的好地方,话到酒桌之外,立刻被音浪和疯癫的叫喊声赶尽杀绝。 “我想要那十万块钱!” 小黄毛开门见山。 “钱在这里,你有我们要的东西吗?” 我拍了拍口袋,像在做见不得人的交易。 “有,但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小黄毛喝了半杯酒,舔了舔嘴唇。 “我认识一个人贩子,本地人,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怎么认识的?” 胖子晃着手里的酒杯,以他的经济条件,估计这样的地方也不常来。 “他卖了一个孩子,谈好的价钱是两万,买家临时变卦,只给了他一万块钱,说过两个月再给他一万,这样的事不敢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他找到我,让我帮他追债,买孩子的又不傻,早就搬家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夏天,快一年了。” 小黄毛酒杯见底。 “事不宜迟,找到人,你带着钱走!” 我和胖子杯子里的酒动也没动,黄毛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咕咚两口,一饮而尽。 每座城市都有或曾有一片城中村,它们是社会上层的价值洼地,是社会底层的收容之所,滨城自然也不例外。 胖子说他来过几次,都是为了找狗。 虽然我从没来过这里,但中国城中村的面貌大同小异:破旧的房屋、拐弯抹角的巷道,杂乱丛生的环境,少部分原住民,以老年人为主,外地打工者占大多数,几个做小买卖的人,还有几个总是站在门口打扮妖艳的中年女人,见到陌生人都要问一句:先生,做一下爱情吗? “看到那个铁匠没?就是他。” 黄毛指着远处一个正在打铁的中年男人。 “是个瘸子?” 我看他绕着炭炉走了几步。 “不只是瘸,还是个独眼龙,可能是报应吧,他的妻子去年因交通事故不治身亡,肇事者下落不明,他还有一个女儿,得了白血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吐了口烟,毫无同情之心。 “我们如何相信你?”胖子的话正中要害,“怎么证明他是个人贩子?” 黄毛似乎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白纸黑字,幸亏当初没当废纸扔了!” 字条上写着:今日刘永和请黄四毛追债,定金一千,追讨欠款分成三分之一,追讨不成,定金不退,签字人:刘永和。 “你可以过去问他,是不是叫刘永和。” “不用了,我们相信你,但条子得留下。” 胖子收了字条,从黑色塑料袋数出一摞钱,放到黄毛手里。 “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十万吗?这……这才多少!” “两万!” “耍我?” 黄毛急了眼。 “你帮人贩子讨债是不是在助纣为虐?林老师说他的人从不碰贩人的买卖,你是不是违背了林老师的意思?你是不是欺骗了他?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他,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 “好,算你们狠,两万就两万,不过这件事你们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狗老大。” 胖子的话显然触动了黄毛。 “一言为定!” “人贩子心狠手辣,你们别死在寻人的路上!” “我们也是歹毒之人!不劳您费心!” 黄毛骂了两句,吐了口唾沫,消失在巷子尽头。 “胖子,你信不信我会看相?” “你?你他妈都破相了,还看相!” “眼瞎、腿瘸,肯定嘴硬!” 胖子竖起大拇指:“果然是青年才俊!老子刚才有眼不识泰山!” “怎么办?”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我眨巴眨巴眼,没怎么明白胖子的意思。 铁锤打在薄薄的刀片上,火花四溅,几次敲打过后,又将通红的刀片深入水桶里,顿时水花翻涌,水汽升腾。 这稳定的底盘,熟练的操作,是把打铁的好手! “刘师傅,我的孩子丢了,您见过他吗?” 刘永和手抖了一下,刀片差点掉在地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胖子这一招狠啊,直戳要害,猝不及防。 这就像一个打扮浮夸的精致模特,正在和同伴高谈阔论自己的奢侈人生、非凡品位,然后你突然跳出来问她,包夜多少钱?十万能不能行? 刘永和继续打铁:“你们找错人了!” “是个男孩,只有六个多月,一共长了六颗牙,上面三颗,下面三颗,人见人爱,他是被人抱走的,已经十来天了,我出来找找,找不到我就回去和他妈说一声,好让他妈死的踏实些,医生说她也就这两天的时间了,她是溺水,她说她在水里看见了她的孩子。” 胖子这段话说的风轻云淡。 “十天了,找不到了。” 刘永和盯着微弱的炭火。 “您能帮忙给找找吗?” 胖子掏出黑色塑料袋,放在他喝水的壶旁边,风一吹,露出红色的纸币。 “我不干了,早就不干了,帮不了你们。” 刘永和摇着头,又开始捶打那块铁片。 “善恶终有报,自己死有余辜,还不了这辈子的债,遭天谴的事恐怕会殃及家人,积善行德才能消除孽障,才是正道。” 刘永和没有任何回应,胖子的话石沉大海。 “袋子里是八万块钱,花钱治病天经地义,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这是续命的钱!” 我将钱从塑料袋拿出来,摆在凳子上。 依然不为所动,他往炭炉里加了几块黑炭,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我只想找回孩子,没打算为民除害,如果你执意不肯,我们也只有鱼死网破了。” 说着,胖子收起了钱,拿出刚才的字条。 “黄四毛说,他愿出庭作证,随叫随到,你也应该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这个家如果没有你,我看你白血病的女儿能撑几天。” 刘永和抬起头,一只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另一只眼睛却瞪得滚圆。 如果无缘无故得罪了人,这副模样的确很吓人,可我转念一想,对方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人贩子。 “你他妈还瞪眼?老天应该让你全瞎了,让车撞死你,哥,别和畜牲废话!” 我掏出手机开了免提,拨打了110,他拦就拦,不拦就假戏真做。 “喂,你好,这里是110接警电话……” 咣当! 刘永和扔了锤子,急赤白脸朝我摆摆手。 第16章 你喜欢上了她?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来到打铁摊前,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刘永和。 “永和叔,帮俺看一下孩子,俺出去一趟。” 听声音是外地人。 “好!” 刘永和接过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不知道这是不是以前他惯用的伎俩。 “大姐,看好孩子,这里有偷孩子的。” 我好心提醒她。 “俺不怕,谁偷孩子让永和叔拿锤子敲碎他的脑袋!” 女人放心的走了,胖子苦苦一笑:“谁信眼前的人就是人贩子,人面兽心,孩子都是这样没的。” “小燕,去屋里找姐姐玩,爷爷和两个叔叔说两句话。” 小孩点点头,蹦蹦跳跳跑向刘永和身后不远的的屋里。 “我只认识一个人,我抱走的孩子通常都交给他,至于他把孩子卖给谁、卖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找到他?” “只有一个电话,平时我们谁也不会联系谁,只有在交易的时候才会默契的像一对老搭档。” “给他打电话,就说有人想要个孩子,他一个孩子卖多少钱?” “我不清楚,大概四五万吧!” “好,我们出二十万,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刘永和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也开了免提。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四目相对。 “我不干这行了,快两年没联系了。”刘永和把手机扔在一边,吹了吹他的炭火,“你们想怎么办随便吧!” 我和胖子心照不宣,他是故意开得免提,他也知道对方电话已停机,我们不确定这是他的手段还是真的只能做到如此。 事到如今,我和胖子犯了嘀咕,这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 “爸!” 一个脸色惨白的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牵着刚才跑进去的小女孩。 “看在死去妈妈的份上,看在您生不如死的女儿的份上,求求你,帮帮他们吧!” 说完,姑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我和胖子惊恐愕然,刘永和扔下手里的铁锤跑过去,颤颤巍巍搀扶起他的女儿,泣不成声。 “小梅,帮,爸爸帮......” 我和胖子站在屋外,百感交集,一个本应阳光灿烂的生命,被疾病摧残的骨瘦如柴、毫无血色,他的父亲残酷冷血,女儿却心地善良,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父债子还吧。 过了很久,刘永和才安抚下他的女儿从屋里出来,他看上去憔悴不堪、心如刀绞。 “走吧!” “去哪儿?” “火车站。” 傍晚的火烧云点燃了半个天空,人们的脸上通红一片,火车站人潮涌动,收容着来自天南地北的人。 “看上去每个人都像人贩子,左顾右盼、躲躲藏藏。” “不,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刘永和急剧咳嗽了两声,“我们是来找联系方式的。” “联系方式?人贩子会把电话号码贴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地方?” 我不可思议看着刘永和,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火车站的东南角有一排小房子,除了两间改造成了厕所,其他大部分都锁着门,粉白的墙上密密麻麻写着五花八门的小广告,租房、搬家、寻真爱…… “人贩子还做兼职?还是打着这样的幌子偷孩子?” “小心驶得万年船,通常一旦出货,也就是把孩子卖出去,他们都会更换新的号码,再找他们,就得来火车站,他们会把最新的联系方式写到这里。” 刘永和站在写满电话号码的墙前,边看边挪动脚步。 人贩子总不至于写“贩卖孩子,联系电话……”这样的话吧? 我和胖子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站在原地等着。 一颗烟的功夫,刘永和朝我们摆了摆手。 “就是它!” “专业疏通下水道,电话......” 我看着胖子,胖子看着刘永和。 “为什么不是这个疏通下水道的?” 胖子指着旁边一个联系电话。 “仔细看看,两个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我斩钉截铁。 “你见哪个通下水道的会写‘专业’两个字的繁体字。” 哎,这么一说......刘永和找的那条小广告,的确用的“专业”二字的繁体:专业。 “如果暗号没变,应该就是它。” “果然狡诈!” 我记了电话,胖子给刘永和递了一颗烟。 “没有熟人,对方肯定不会接我们这一单吧?” 刘永和沉默良久,长叹一声:“我答应了我女儿……” 他掏出手机,按响了墙上那串数字。 “喂!” “喂,我要通下水道。” “用多久了?” “六个月。” “谁堵的?” “我。” “现在通下水道降价了,一次20。” “好。” “你家是用城阳水库的水吗?那里水质不好,我免费送你一瓶净化液。” “好。” “好的,半小时之内到,家里无人我们将立即离开。” 我和胖子一头雾水。 “六个月的男孩,出价两万,在城阳水库见,半小时不到,他们直接走人。” “真会掐算,从火车站到城阳水库最快也得半小时,而且城阳水库四周荒无人烟、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可躲藏的地方,逃跑倒是一溜烟就没人影了。” 听我说完,胖子摇了摇头:“我们是去做交易的,又不是去抓他们,你说的这些对我们没什么影响,问题是我们是想买一个孩子,不是卖孩子。” “他们会同意的,二十万的价格,一个顶四个,你们小看了人性的贪婪。” 一道风霜从刘永和脸上掠过。 我咂摸咂摸嘴,这是咋算的?不应该是一个顶十个吗? 刘永和也年轻过,别看一个眼,胖子那辆雅马哈被他驯服的服服帖帖,一阵轰鸣过后,消失在火车站人山人海之中。 我和胖子赶紧打了辆车,尾随其后。 路上胖子告诉我,他用假身份证办了一张电话卡,凡是今天以后认识的人,只用这个号码联系。 显然,胖子这是为切割这段时日接触到的人提前做准备。 “挺能耐啊,还能办假身份证!” “假银行卡也能办,信不信?” “假银行卡有啥用,余额也是零。” 按计划,刘永和出面和上家谈,我和胖子在三公里之外的地方等消息,再近一点,极有可能引起他人的注意,站在城阳水库的大坝上,方圆四五公里尽收眼底。 我和胖子刚下车,刘永和已经到了坝顶,向东骑了一段时间,突然向左拐去,消失在视线之内。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会,这又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即使对方不同意,大不了一拍两散。” 夏日炎炎,无处躲藏,我和胖子一颗接一颗抽着烟,像热锅上的两只蚂蚁。 “不能有事吧?” 我看了看时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胖子咬着干裂的嘴唇,不再说话。 “让我慢慢的靠近你……” 是胖子的手机。 “喂,好,好的,我们这就过去。” “让我们过去!” 胖子扭过头看向我,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不让咱俩过去吗?” “事不宜迟,别废话了。” 三公里左右,三千多米,烈日灼心,上了大坝,我和胖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真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刘永和在岸上等我们,远处的水面上漂着一只小船,上面坐着两个人。 这只船此情此景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因为什么闲情逸致。 “他们答应了,要和你们见一面。” “他们没起疑心?” “疑心什么?警察?”刘永和不屑一笑,“连我这个半瞎子都看得出你们的身份,何况是那些大半辈子干这行的老狐狸。” “我们是什么人?” 这句话我不该问或者根本多余问。 “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失主,对我们来说,两个最危险的身份排除了,这就够了,上船吧。” 刘永和指着水库岸边的一条小船。 “胖子,我是旱鸭子,过会儿打起来掉水里,你可记得捞我啊!” “说得好像我会游泳一样!” 我潮! 刘永和划着小船慢慢驶向水库中心,我绝望地看着深不可测的水面,烟波浩渺,这可是滨城最大的水库啊,这要是掉下去,我他妈都不用挣扎。 两个小船碰了头,对方一个彪形大汉,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刘永和称他为李师傅。 “刘师傅说你们想要个孩子?” “对,我有两个女儿了,我弟弟他不能生育,家里老人很封建,非要延续香火,我们不得不找李师傅帮忙。”胖子指着我。 我咬着后牙槽点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胖子,事成之后我非阉了你。 “你们出价很高啊,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中年男子露出烤瓷的大门牙。 “为了盛我家香火,我们找人算过,算命先生说,头顶一点红,长大能成龙,我们猜这一点红可能是……” “胎记!” 中年男子抢答道。 我和胖子同时点点头。 “前段时间倒是听道上的说了那么一嘴……” 我和胖子眼前一亮。 “恐怕现在人家早就出货了,你要的货还真不好找,看来这笔交易我们是无缘了!” 中年男子用手划着水,模棱两可的态度令人捉摸不定。 好不容易冒出点线索,哪能就这样断了,我朝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点了点头,中年男子不过想坐地起价。 “那就算了,你来我往的买卖,不可强求!” 没等我给对方涨价,刘永和就要动船。 “等等。” 我刚想说这两个字,被对方抢了先。 “我回头再打问打问,看是否还有周旋的余地,但不敢保证会有结果。” “我们等你的电话。” 胖子从背包掏出一张纸,写下他的手机号。 “刘师傅,老规矩。” 刘永和点点头。 “我们走。” 中年男子一声令下,彪形大汉启动了马达,向我们相反的方向靠岸。 “老规矩?” “嗯,谈成了,让他们先走。” “我刚刚还打算给他们涨钱......” 刘永和摆了摆手:“不管这钱是谁出,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必要,这和赶大集卖东西没什么不同,都能砍价。” 说的轻巧,买土豆和买孩子能一样吗? 我们还在水库里漂着,中年男子已经上了岸,一辆不知躲藏在哪儿的汽车自东向西,带他们离开了。 “滨城附近几个省份的儿童买卖大都找他当中间人,据说他手底下有几十号人,每年经他倒卖的孩子不下二三十人。” “早知道我刚才就把他拉水里去,同归于尽!” “放心吧,无事不报!” 刘永和说出这句话,让人听着别有一番滋味。 我和胖子执意要送刘永和回去,请人家出来,也得送人家回去,刘永和推脱不得,说要再骑一把胖子的雅马哈。 回到城中村,天色已暗,与四周繁华的灯光相比,这里更像一个黑洞。 这次是我和胖子先到的,想到刘永和的视力,胖子赶忙给他打了个电话,那边说十分钟就到,不用担心。 远远的,我们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门口,是刘永和的女儿,小梅,银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像一滴水掉进水里,消失不见。 “他非要骑我的摩托车,不用担心,就快到了。” 小梅嫣然一笑。 “我爸从年轻就爱摩托车,我小时候他经常把我抱在怀里,绕着这座城市转啊转,不停地转。” “谢谢你们!” 小梅话锋一转,竟朝我和胖子鞠了一躬。 “别别,应该是我们谢谢刘永……刘叔和你,否则这事还一筹莫展!” 我和胖子赶忙扶着小梅,她身体脆弱,仿佛一阵风都有可能把她吹倒。 “谢谢你们给了他一次机会,其实他才是那个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人,我知道他不值得可怜,他罪有应得,如果不是赌博,他也许就不会经常打骂妈妈,也许就不会有债主整日来我家打砸,也许,他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小梅眼中含泪,我和胖子顿时手足无措,任凭晚风将她的情绪抚平。 “事情有希望吗?” “有,有!” “那就好。” 她的声音很轻,像夏日夜晚的风,让人怜爱更让人心疼。 “我叫小梅。” 她脸上有一丝绯红划过。 “我是刘凌发,你可以叫我大发,凌凌发也行,他叫王洪,你可以叫他胖子,或者全称,傻胖子!” 被我这样一说,她呵呵笑了两声,我和胖子满身的疲倦一扫而光。 “小梅,有时间我和大发来看你,加油,不能放弃!” 小梅点点头,她根本不像生活在这里的人,她看上去那么纯粹、干净。 一阵鞭炮由远及近,胖子的雅马哈到了。 “车虽然旧了点,但强劲有力,尤其是发动机,动力十足。” “今天谢谢你,刘叔!” 胖子的称呼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同样意外的还有刘永和,胖子的一声“刘叔”让他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好,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刘永和甩过头走进屋里,也许很久没有人这样尊重他了。 这世间的冷暖有时也能刮骨疗伤。 和小梅告别后,我们离开了城中村,我知道胖子和我一样纠结,刘永和曾是个人贩子,是个天理难容的犯罪分子,而我和胖子知道这一切,难道我们眼看着他逍遥法外? 胖子送我到小区门口,我将问题单刀直入。 胖子点了颗烟。 “你觉得小梅还有多少时间?” “虽然我不想,但我感觉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随时都有可能……” “对,那就等小梅走了以后,行吗?” 胖子抬起头,像是在请求我。 “胖子,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上小梅了!” 我潮?我幻听了? 可胖子脸上明显通红一片。 “大哥,你把话说清楚,这可是你第一次见人家?玩一见钟情是吗?你搞清楚没,你是喜欢人家还是同情人家?再说了,你不是说过,私家侦探最忌讳的就是动感情!” 胖子低下头,沉默片刻后,一脚油门不知所踪! 第17章 人在大爷屋檐下 胖子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夜里,对于他刚才所说的话,我得缓缓,看得出,胖子是认真的,而且是一往情深。 胖子如此含蓄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你说能是闹着玩儿? 作为兄弟,胖子找到爱情我理应为他高兴,小梅,单纯、善良、漂亮,只要男人不瞎,没有几个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可作为兄弟,我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小梅,一个随时都可能离开的人,胖子如果喜欢上小梅,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故事,或者说故事的开始就决定了故事的结局:小梅带着牵挂离开人世,胖子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 这样的故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俗点儿说,图个啥呢? 关于爱情众说纷纭,有人视其为洪水猛兽,有人视其为上帝的天使,有人说爱情能为你遮风挡雨,有人说没想到生活中的风雨都是另一半带来的......非左即右。 唉,作为一个受过伤的男人,能有这点觉悟当初的伤害也没算白受! 我看着满天的星星,看来一场和胖子推心置腹的谈话是避免不了了,作为朋友我得劝他,他不听,我也得劝。 算命大爷还在街边稳当坐着,老花镜耷拉下来,两只眼睛却抬得老高,挂羊头卖狗肉,打着算命的幌子,过着色欲的干瘾。 “人到了岁数,血压忽高忽低不是什么好事!” 像往常一样,我扔给他一颗“红将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像欣赏一朵花、一幅画那样看待她们的,心无杂念。”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差不多,大爷我什么没见过,历经繁华、过眼云烟,我这也算是返璞归真。” “要是哪天我见了大妈,一定把您的观人理念告诉她!” “哼,少吓唬我,我不吃这套!” 大爷吧嗒吧嗒嘬着烟,逍遥自得。 我扫了一眼大爷的书摊,看来最近他从收破烂的那里购买了不少,《一夜暴富》、《一个人也可以很幸福》、《你是平凡不是平庸》…… 但我一眼看出,这不是大爷以往的风格,以前他的二手书都是幼儿读物或者过期期刊,有段时间他甚至卖过男科医院的宣传册,购买者是青春期的几个小男孩儿。 这几本浮躁的书倒是第一次见。 “大爷,不算命了,改励志了?” “你看着不眼熟?” 我瞅了一眼大爷,拿起一本《一夜暴富》。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这歪三别扭的字迹,似曾相识,颇有我的风格。 我一拍脑门,这他妈不就是我的书吗? “大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入室盗窃可是重罪,三本书,判你三十年都不为过!还偷什么了?” “铺盖被褥,鞋衣裤袜,牙膏牙刷,粮油米面!” “还剩啥?” “啥也没剩,空了!” “搬哪儿去了?” “我家阁楼。” “是不是艳艳当初把钥匙给你,你偷偷配了一把?” “不是,我是正大光明拿出来的。” “你替我报个警吧,算自首!” 狗不嫌家贫,这下好了,家都没了。 “自什么首,再给大爷我一颗‘红将军’,这段时间你大妈盯得紧,少抽了不少烟。” “大爷,但凡我还有点骨气,你觉得这烟我能给你吗?” “小子,但凡你有点骨气,你觉得房东会把你撵出来、把你的东西往大街上扔吗?要不是我,你床头上那个一人多高的洋娃娃都被别人捡了去了,一个大男人,弄个金发碧眼的大洋娃娃,怎么想的!” 什么?我被房东赶出来了? 我掐指一算,合同应该是今天到期啊,撵我走怎么也得明天才能名正言顺吧? 但房东太太包租婆的形象在我脑海一闪而过,以她尖酸刻薄、凉面免费续面五次的人品而言,这种事她做的出来。 “大爷,拿着,大恩不言谢,有朝一日我腾达了,你的烟我包了!”我把一盒“红将军”扔给大爷,“大爷,今天早点收摊,和我回去拿行李去呗,粮油米面送给您和大妈了,其他的东西您也用不着,放你那里多碍事。” “你的东西我一动没动,也一件不要,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洋娃娃,邻居家的孩子特别喜欢,说和真人一样,我就送给了孩子,送完后我有点后悔,我想那可能是前女友给你的,你把娃娃当成了她的替代品,睹物思人嘛,这一点我理解,可东西送出去了,不好要回来,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她确实是一件替代品,我早就想扔了她了!孩子玩没事,只要他老爸不玩就行......” “切!大人还能玩那玩意儿!” 汗从我脑门流出,通过脊背流向腰部,被我大花裤衩的松紧带猛吸一口,大爷不知道我的那个洋娃娃可是硅胶制作而成。 “走,帮我收摊,回去你也不用忙活了,你大妈都给你收拾好了。” “给大妈添乱了。” “嗯,忙了大半天,又是打扫又是整理,这女人都多多少少有洁癖,不过人家这整理家务的手艺,没得说。” 大爷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但老头今天确实帮了咱,我暗暗发誓,哪天我发达了,一定花七十块钱给大爷买一整条“红将军”。 我和大爷走了半个多小时,一座旧小区出现在眼前,一看就是八九十年代的产物,小区不大,住户也不算多,共有五六盏路灯,发昏的光照,灰色的墙皮,和那个时代的颜色如出一辙。 大爷生活在这样一个小区,说实话,在我意料之中。 “小区比较破旧,住习惯就好了。” “挺好,老小区安静,适合上岁数的人在这生活。” 大爷住在小区的最后一排,五楼,他开了储藏室,我帮他把三轮车推了进去。 “这么高的楼层,方便吗?” “习惯了,你大妈不愿搬。” 楼道里一片漆黑,大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电筒,小心翼翼往上爬。 楼道的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年代感,或者说有点儿发霉。 我突然意识到,第一次登门拜访,自己居然两手空空。 “大爷,您等会我,刚才走得急,我去买点儿水果。” 大爷转身摆摆手:“行了,咱俩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大妈也不是那种人,别买了,先上楼,以后有机会。” 大爷说的我有些无地自容,平时我对人家可又是调侃又是讽刺的。 开门的大妈满面笑容,像期待已久,她头发花白,面目和善,指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两碗面,说再不来面都凉了。 显然,有一碗是为我准备的。 像去陌生人家第一次做客一样,拘谨、客套,大爷吃完饭就到书房练字去了,大妈在客厅家长里短和我聊着,我也不好意思起身离开。 直到大爷再次戴着眼镜从书房回到客厅。 “时间不早了,让小刘早点上去休息吧,以后想聊天有的是时间。” “噢,对对,小发,这是楼上的钥匙,上去早点休息!” 大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我……这是......” “行了,别推辞了,你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你出了这门准备睡大街啊,拿着吧,阁楼闲着也是闲着,有人住还能有点人气。” 大爷大妈的操作有些令我措手不及。 “我......我得交房租,不能白住!” 萍水相逢,咱不能欠人家太多。 “小发,只要你不嫌弃,以后这就是你家,什么房租,大妈不要!” “这你就不懂了,老婆子,现在的年轻人都要个面儿,好,满足你,一月二百。” “三百!” “二百二!” “二百五!” “成交!” 唉,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栖居在大爷的屋檐之下啊! 上六楼,打开门,我仿佛真正拥有了一个家,虽不大却令人倍感温暖:干干净净的老式家具,一尘不染的地板,一条散发着阳光味的毯子甚至在桌子上还摆着两三样水果,我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我妈会这样待我,谁还会这么做。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既有感于胖子和小梅的邂逅,又有感于大爷和大妈待我之情深,我毫无睡意,睁开眼,墙上有光亮,是一台崭新的空调。 两天,我和胖子谁也没联系谁,一是人贩子那边肯定没啥消息,二是胖子可能也需要点时间沉淀沉淀。 我这两天过的也算逍遥,跟着大妈早起晚归,逛菜市场、跳广场舞,从大妈那里我才得知,之前大爷脸上的伤不是大妈的杰作,当然,现在看更不可能是贤惠的大妈所为,是大爷自己在楼道里磕的。 有些人不经念叨,一念叨他就来找你。 我不记得这是第多少个被胖子吵醒的早晨了,我的铃声也从“你当了别人的小三”换成了007的片头曲。 “我到楼下了,今天去看看方圆,快滚下来。” 胖子恢复了以往的闷骚气。 “大哥,我不在那儿住了,算命大爷说那里风水不好,让我换地方。” “他的话你也信,他让你住哪儿,他家风水好,让你住吗?” “我现在就住他家呢!” “嗯?” 胖子看我和算命大爷一块出了小区,眼睛珠子都掉地上了,大爷出门向东,又去摆摊掐算这叵测的世道去了。 “你当了上门女婿?” “我不育,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能坑害老头家闺女。” “噢,也对!那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说让我来他这儿住两天,可以替我给雷震子捎个话?” “什么话?” “让他帮忙下次打雷劈死一个胖子!” “行了,要不是胖子,你能天天吃豆腐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胖子总请我吃豆腐脑了,原来这店的老板和他打赌赌输了,代价是半年豆腐脑免费吃,不限次数、不限人数,赌局是一个女人在店里吃豆腐脑,狗丢了,胖子能不能当天把狗找到。 “老板有眼不识泰山,能怪我?” 胖子又盛了一份豆腐脑过来,老板娘一路目送。 我把那晚被热心大爷捡回家的前前后后和胖子说了一遍,感叹世上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唉,什么世道,我怎么就碰不见能收留我的好心人呢!” “怎么没有啊,你不正打算被人收留嘛!” “这个话题稍晚再聊,先去看方圆。” 胖子的车骑出一百多米,豆腐脑店的老板娘依然站在门口盯着,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在期盼一场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方圆的床前摆放着一束纯如白雪的百合,除了滴滴答答仪器的声音,剩下的只有方圆丈夫的自言自语。 方圆的丈夫看了我和胖子一眼,点点头,又开始自顾自话。 是护士的提议,说讲讲两个人的曾经,可能对病人的苏醒有好处。 他蓬头垢面,两眼凹陷,与之前高端成功人士的形象判若两人,孩子没了、妻子尚未脱离危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一个孤傲的汉子成了眼前的模样。 每次来,我和胖子的心里都会多一份自责,退一步讲,即使方圆无法醒来或者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我们能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也是对方圆丈夫的莫大安慰,算是给方圆了一个交代。 可现在,我们两手空空,大人、孩子毫无音信。 从医院出来胖子说去他那儿,喝点酒聊会儿。 “这顿酒算我的,你给我搭把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你会装声控开关吗?楼道里的那种。” “这不是物业的活吗?” “没物业。” “要给人家当干儿子?” “人家还得要我啊,将心比心!” “十个腰子!” “臊气死你!” 实践出真知,隔行如隔山,原来胖子也是个二把刀,拔错了线路,火星滋滋往外冒,还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五个灯泡,从中午忙到天黑。 “就你这技术,我以为今晚能吃上你的电烤腰子!” “别他妈废话,看着点!” “啪!” 胖子从三楼跺了一下脚,灯光从一楼亮到五楼。 第18章 胖子的歪理邪说 王二的大排档热闹非凡,酒精泛滥、肉味迷魂,觥筹交错间,唾沫横飞、牛皮上天。 人间烟火,我等至爱。 吹的最厉害的食客是俩孩子,一个说自己的爸爸是警察,牛魔王来了他也不怕,另一个说自己昨晚看见爸爸妈妈在床上干架了,打的很激烈,两个人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那位可能说了,这第二个孩子也没吹牛啊! 孩子话锋一转说他俩足足打了一个小时的架,一停没停! 你说是不是在吹牛? 王二还是没时间坐下来陪我喝两杯,这次他媳妇儿连句客气话也没说,可能是我带了胖子,有酒肉朋友了,也就没必要虚情假意了。 “说吧,这都三天了,发热的脑门也该凉了。” 我往胖子杯子里加了一块冰。 “我想了三天,我确定我不是一时冲动,哥们是认真的。” “小梅长得的确漂亮。” “没错,一开始是她的样貌吸引了我,后来是她的善良与单纯留住了我。” “男人对漂亮的女人的一见钟情,这是荷尔蒙作怪,离爱情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你这样的老猎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感情这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久之前,开导我、让我要想开的还是胖子。 “我确定我不是因为她的漂亮!” “那是什么,可怜她,因为她的身世、她的身体状况。” “也不是,见她那一眼,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觉得有股温暖融入血液之中,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豁然开朗,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可以熄灭这股火,我绝不会令其肆意蔓延。” “唉,八字没一撇的事就走火入魔了,看来这世间果然有比酒更好的东西啊!” 胖子随风飘扬的笑,有二百五的味道,风穿过巷子,自东向西,来时无色无味,走时酒气熏天。 “好,就算如此,邂逅真爱,小梅什么状况你不是不清楚!” 胖子闷了一杯,眼神迷离。 “我们私侦社有一块业务叫婚姻维情,你知道吗?” “你之前好像说过,听起来很温馨。” “都是狗血,他妈的一个比一个荒唐,通俗点说,就是男的出轨,妻子找我们拆散她的丈夫和小三,目的是与她重归于好;鸡飞狗跳、千疮百孔、自欺欺人,爱情呢?有它的影子吗?” 胖子打了个嗝,我答应他的十个腰子王二媳妇儿刚给拿过来。 “凌凌发,我问你,你知道结婚前关于爱情的憧憬和婚后有什么区别吗?” “哎,哎,哎,别装神弄鬼,你也没结过婚,有什么资格谈这个话题!” “对,我没资格,但之前一个当事人给我说过这样一段话,你听一听,他说结婚前单身的时候,他天然的以为自己要结婚的对象一定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你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以为的?” “这不废话吗?我找个死对头结婚啊?” “结婚以后,他发现,大部分人的婚姻生活都是清汤寡水,深入骨髓或者润物无声的爱情濒临灭绝,甚至你和那个女人做了所有亲密的举动,她为你生儿育女,但你就是觉得,这辈子的婚姻也就这样了。”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听着有点儿犯迷糊,如果如他所说,咱俩引以为戒吧。” “不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都是空中楼阁......当然,我知道,即使我和小梅在一起了,可能也没机会谋划谈婚论嫁的事。” 说到这儿,胖子显然很失落。 “胖子,王二和他媳妇儿算什么?” 胖子扭过头,王二媳妇儿正对王二指手画脚、骂骂咧咧。 “搭伙过日子,日子的合伙人,聚在一起为了利益最大化,除了钱还包括子女以及对世俗最大程度的迎合,合伙人,可聚可散,可换可替,可好聚好散,也可同归于尽。” “我呢?我和艳艳那段算什么?” “性伴侣,如果有一个更漂亮的女孩第二天就要非你不嫁,你会觉得头上戴的是一顶绿帽子吗?不会,你会觉得自己因祸得福,你捡了一件黄马褂。” 我想掷地有声、一针见血的反驳他,但我动了动嘴皮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唉,您是大师啊!” “在我看来,爱情由两部分组成,爱的缘分与爱的能力,缺一不可;爱的缘分,这观点已纵横千年、老生常谈,缘分不到,你就遇不到那个人,纵使你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依然不会爱她,纵使你会十八般兵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她依然不会爱你,既然双方不是互相的,你就不得不做出选择,是接受一个爱你的还是找一个你爱的。” “爱的能力呢?” “缘分到了,就可以一劳永逸、坐享其成?当然不是,殊不知多少有缘人,一见钟情、轰轰烈烈,感情却在岁月的油盐酱醋中日渐惨淡、草草收场,她感冒了,你总是递给她一杯白开水,她难过了,你总是说她想不开,以老夫老妻之名,行怠懒无欢之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巧妇总有一天要变怨妇;给巧妇缸里倒满了米就可以了吗?不行,巧妇日夜操劳、生儿育女,除了一口饭,她还要天上的星星,难摘吗?不难,她困了给她一个肩膀,她醒了给她一个吻,她生气了给她一个拥抱,她需要你站在她灵魂的背后。” 我流着哈喇子,胖子此刻背后有佛光加持、屁股下的马扎变成了莲花,这几句话令我大开眼界,好像钻木取火的原始人第一次吃上满汉全席,但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看见胖子戴上了假发,腔调有点像琼瑶阿姨。 不管对错与否,三四百字的歪理邪说听起来也很爽! “胖子,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远离婚姻吧,远离婚姻,但亲近女人!” 我初步估计,今晚有可能是胖子有生之年对我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晚。 “大发,刚才说的可能有些矫情,但如果忽略了我所说的,不会有保质保量的爱情,都知道每天给爱人一个拥抱是件既美妙又毫不费力的事,可谁愿意去做呢?应该羞耻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人的顽固不化,当然,那些觉得感情可有可无的人不在此列,也应该承认,爱情在人间是稀有之物。” 眼前,胖子的肚子里不是肥肉而是满腹经纶。 “见了那么多翻脸的爱情与婚姻,以往我对自己没信心,所以不敢尝试,但这次我想试试,有些人在一起一辈子,没有一天相爱,我哪怕和小梅只在一起一天,也是相爱的一天,赚了!” 胖子一饮而尽,我的景仰之情依然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 直到胖子将所有的肉串一扫而光,只剩烤土豆、烤韭菜和鱼香豆腐,我才明白过来,佛祖是不沾荤的,顿时佛光消散,莲花又变回了马扎。 “刚才回答了‘是什么’和‘为什么’,显然,最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怎么做’!” 胖子盯着我心里发毛,好像我是那黑白无常,是我在生死簿小梅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叉。 “我是理论高手,但毫无实战经验,你在石榴裙下死了那么多次,没有经验也有教训,这个忙你一定得帮!” 我将一杯酒举在半空中,透过光,一个穿着妖艳的女人拿着二百块钱和一个长相猥琐的老男人进了屋。 “胖子,我传你‘三字真言’!” “哪三个字?” “不要脸!” 昨晚吃得都留在了昨晚,准确说是留在了昨晚的马桶里,胖子因为小梅,我则因为胖子对我真爱至上的感情定性为“性伴侣”。 阳光刺眼、头晕脑胀。 刚爬起来,有人敲门,是大妈,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少喝点酒,伤身体,年纪轻轻,别不管不顾!” 我连连点头答应。 “楼道里的灯是你装的吧?挺能装啊!” “啊......主要是我会装!” “花了不少钱吧,大妈给你。” “大妈,您要是拿我当外人,我就拿您当外人,这空调的钱、这几天的饭钱,咱一块算算!” “你刚起步,不是难嘛!” “大妈,我不难,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好凑合。” 大妈听了露出一丝异样的笑意。 “小发,一个人没滋没味的,哪能长久,得有人给你做口热乎饭。” “不是有您嘛!” “大妈能跟你一辈子啊,小发,你个人的事别操心了,大妈给你张罗,我已经给我跳广场舞的姐妹们下了通知,她们也见过你,等好消息吧!” 我筷子都没拿住,刚夹起的鸡蛋又掉进了碗里。 “大妈,我今年才二十五,一无所有、一事无成还好吃懒做甚至不务正业,我不着急坑害别人家姑娘!” “谁一开始就有房有车啊,不都是慢慢过日子挣来的嘛,我家小发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配不上哪家姑娘啊!” “大妈,我天天照镜子,我长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您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现在的小姑娘,房车是通行证,没有的话人家还以为你耍流氓呢。” “耍什么流氓,好了,你别管了,我给你上上眼,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只看人不看东西的好姑娘!” 大妈扭头走了,我知道大妈如果有所行动,注定是一场闹剧,如果我是个女的,我都不愿多看现在的自己一眼。 唉,大妈的思想没有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呐,不能说现在的女人越来越物质,只能说我这样的男人越来越拉垮! 她和大爷那时候三件套是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现在年轻人的三件套是啥? 车子、房子、票子。 是自己有钱吗? 不是,大部分靠压榨父母与银行借贷! 试想,如果我花一千块钱买上八十年代的三大件,姑娘们会怎么说? 她们肯定会说,大哥,你这都是从哪儿淘换来的?你不会是用来......拍抖音吧?八零年代剧场的那种? 那我只能点点头,唱着刘德华的《忘情水》离开了。 吃完饭、洗漱完毕,正想去楼下找大妈再谈谈我的终身大事,胖子来电话了。 “大发,刚才狗老大打电话了。” 胖子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事,老头又丢了?” “不是,是有人找我们。” “谁?” “林冲!” 我倒吸一口凉气,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黑社会不一样,只要有仇,报复十年。 这很有可能只是个开始,那以后在滨城就没得混了,人家一手遮天,哪里有我和胖子的容身之处。 “得去,不然被抓死的更难看。” 再次站到“林府”前面,突然想起胖子说的“阴曹地府”,阎王正坐在里面,百般折磨之后打入十八层地狱。 “胖子,你看我有没有视死如归的感觉?” “有,视死如龟,带壳的那种!” 一进大门就有“小鬼”带路,错落有致的红砖白瓦之后,出现一片荷塘,荷叶亭亭、荷花怒放,一条狭窄的鹅卵石路从岸边通往湖中心的亭子,亭子不大,一把躺椅、一座石桌、几个敦子、一套茶具。 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眼,这不像是过堂审讯的架势,哼哈二将都没有。 林冲的茶刚刚沏好,他将杯子推到左右两侧,伸出双手,示意我和胖子坐下。 “那张合同期限七天,理应作废,为什么还要继续找下去?既然酬金只有五万,为什么自己要拿出二十万,孩子找到了也许当事人能把这二十万给你,找不到可就打了水漂,即使找到,这二十万无凭无据,当事人如果赖账,你们也毫无办法。” 林冲将我和胖子面前的杯子倒上茶水,我和胖子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其实这是同一个问题,那晚遇到当事人她差点就跳河,既然老天让我们冥冥之中出现在那里,我们就不能见死不救,而恰巧,她的事我们也能帮得上忙……”,胖子顿了顿,“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胖子脸色一沉。 我接着道:“方圆的家人还是没能看住她,她至今未脱离生命危险,当然,事有成败,我们也没做过任何承诺,甩袖子走人虽不能理直气壮但也可理所当然,但我和胖子并不这么想,如果我们撒手不管,那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迷信点的话,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们遇见她?如果在期限之内,我们帮她找到了孩子,她也就不会再做傻事,能说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我们管不了别人,如果这二十万打了水漂,我们也只能干认倒霉。” “好一个干认倒霉啊,这个年代勇猛刚进的年轻人不多了,说到底,还是正义、责任。”林冲抬起头,话锋一转,“你们对我了解多少?要实话实说!” 我对林冲的了解大多来源于胖子,显然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林冲,滨城黑社会老大,喜欢人称他林老师,原因是他曾是教师出身,算是接他父亲的班,将滨城国际做大做强,在滨城只手遮天,人送外号‘组织部长’,连续多年获得滨城‘首善’称号,巨额捐款、建造孤儿院、养老院,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他这么做是在洗白,总之,在坊间算是毁誉参半。” 我替胖子百科式的回答捏了一把汗,胖哥哥,你啥都敢说啊? 我脸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你怎么不长记性啊! 我看了一眼身后,荷塘里的鱼群开始向我们这边靠拢,我想起古时有种酷刑,叫沉塘! 第19章 胖子要发大招了 林冲淡淡品了一口茶,似乎胖子的回答如他所料,他勉强一笑,有坦然也有无奈。 “没错,那就是我的大众印象,粗糙、简单、雾里探花非黑即白。” 林冲将我半杯茶水倒满,这逾越规矩的招待令我有点恍惚:黑社会大哥这么做,总得图点什么吧? 可我和胖子身上,有什么是大哥能看得上眼的? 肾也不一定比人家的好使啊! “我如果不心狠手辣就会遭人唾弃、背叛,我承认,滨城国际的第一桶金以及它的成长都伴随着犯罪,可以说它是喝着人血长大的吸血鬼,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宁愿去做一名老师,也不愿回来继承他的家业,我甚至愿它能早点土崩瓦解,我希望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哪怕煎熬困窘……” 有句话犹如一记耳光在我耳边响起:如果你混不好,就回来继承呼风唤雨的家业。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我突然抽出一颗“红将军”递了过去,在我眼里,这是抚慰一段故事的最佳祭品。 林冲顺手接了过去,示意我给他借个火。 “父亲去世,一切反而变得更加糟糕,群龙无首,相互争斗,其他黑社会势力伺机而动,我差一点家破人亡,我不得不拿起屠刀,血雨腥风,那几年,我从来没安心睡过一个好觉,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凝视你,你屠杀恶龙,你也必将成为恶龙。” 林冲望着一朵雪白的荷花,继续回忆。 “大局已定之后,我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想要一个吸血鬼改吃素食,非一日之功,有人反对、有人离开,但我想在太阳下挣钱的主意从未动摇,慢慢的,我找到了一条来钱快又安全的路子:政商与垄断;要知道,贪婪和欲望才是人生存的必要条件,这层内核之外,才是一层层眼花缭乱的分工、职位和阶层。” “乐善好施呢?”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从没喝过那么苦的茶。 “权当是为自己的过去积点德吧!” “林老师,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胖子站起来给林冲倒了一杯茶水。 “说吧,都敢说我是个小人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林冲看了我一眼,我赶忙又递上一颗“红将军”,“难能有人在我面前直来直去!” “去年冬天是你派人拆的那家4s店?” “对,那愣头青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一对双胞胎,替贼销赃,理当同罪。” “你......也痛恨人贩子?” “这就是我今天把你们找来的原因。” 林冲看着我和胖子,扔给我俩一人一颗雪茄。 我和胖子的心又悬了起来,万一办不了怎么办? 别人的任务办不了也就办不了,林老师的安排如果办不了,我和胖子恐怕就得被人办啊! “一切为我所用的时候,已是中年,大半生匆匆而过,除了名利,孑孑独行;是我的愿望,也是母亲未遂的心愿,我曾有个妹妹,很小的时候被人抱走了,我寻找几十年未果,今天,我把这份幻想托付给你俩,不要有压力,找不到才是大概率。” “林老师,您知道我们手上还有一个……” 林冲摆了摆手。 “我不做任何要求,甚至拒绝也无妨!你们是合作伙伴,不是我的小弟,但你们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直接给我打电话,不管和寻找我妹妹有没有关系,你们主持正义,就当我匡扶正义。” 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眼,这算找到靠山了嘛,还是滨城最厉害的主。 但转念一想,这都几十年了,黑白通吃的大哥都找不到的人,我俩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有啥能耐? 当然,事已至此,拒绝是不能拒绝的。 “林老师,我们至少需要一张照片。” 林冲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家四口。 “这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那是她才两岁,交给你们。” 我和胖子谁也不敢接。 “丢了也无妨。” 我和胖子受宠若惊。 “我不想你们有任何压力,拿我当一个求助者,一个寻找妹妹的哥哥,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我说到做到,不做任何要求,不计任何结果。” 林老大的表态,让人感觉对方在求我们签一份由我们提供的霸王合同。 “那时候父亲还只是个包工头,工地上有个工人伤了腿,父亲把他拉回了家,好吃好喝,没人拿他当外人,突然有一天,他和妹妹一块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工地上没人认识这个人,他是受伤的前一天才出现在工地上的,也就是说,他故意受伤,就为了诱父亲上当;人啊,有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几十年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长成了什么样子!” 林冲端详着照片,眼里饱经风霜。 我和胖子当场表态,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走出大门,一个丝袜妹从我眼前扭着细腰飘过,我深呼一口气,芳香四溢、神清气爽。 “这一单我们算是接了吗?” 我闭着眼问胖子。 “你觉得呢,有商量的余地吗?” “不好找吧!” “除非你明天中个五百万,咱俩远遁拉斯维加斯!” “唉,散伙吧,五百万就去拉斯维加斯?以咱俩这命运多舛的手气,斗地主也得输个精光;这世上就没有躺在那儿,晒着太阳,天上哗哗掉钱往身上砸的工作吗?” “还真有。” “不可能吧!” “许愿池里的王八!” 槐树下的刨冰摊人满为患,我和胖子厚颜无耻和两个姑娘拼了个桌,三分钟后那张桌子就属于我们了。 这还是在我没吹口哨的前提下。 不能怪我总是斜着眼流哈喇子,也不能怪姑娘穿着简单,要怪就怪这夏天的风着实令人燥热。 “事不宜迟!”胖子拍案而起。 “宜迟,真的,多大的事,给我一杯刨冰的时间不行吗?去哪儿找他妹妹啊,林冲那么大势力都找不到,除非我们瞎了眼,不然找不到!” “谁说要找他妹妹,我是说我和小梅的事,多等一天,我和小梅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一天,我得和时间赛跑!” “和时间赛跑?你这是打算夸父逐日?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大姐,麻烦再给我加勺冰,冰不要钱吧?” “军师,你觉得我该从哪里切入?” “从刘永和入手。” 胖子眉头紧皱。 “我那不是找死吗?你见哪个追姑娘的,先找姑娘她爸商量的!” “你不一样,胖子,小梅身世特殊,小梅也老大不小了,她难道不憧憬爱情吗?小梅的心思他爸不明白吗?明白,但没办法,谁会找一个无法牵手一生的姑娘呢!” 我尽量把事实说的委婉些,避免关于死的说辞。 “还有一点,刘永和年轻时经常家暴,而且被人追债,小梅应该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和父爱,幸运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小梅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肩膀,让她倾诉、让她痛哭、让她依靠,胖子,你考虑清楚了,一旦小梅也喜欢上你,你若是辜负了人家,半途而废,后果不堪设想!” 胖子将一大杯刨冰一口闷了。 “我就没打算认怂!” 说罢,胖子骑着他的雅马哈冲向了城中村。 大爷的,你喝的是刨冰,怎么还耍起了酒疯! 我知道胖子是当局者迷,要不然还用我开导他。 昨晚的酒精让我疲软了一上午,回到阁楼,拉上窗帘,昨夜幽梦忽还乡...... 我从来没觉得我的猥琐如此可爱,她盖着红盖头,穿着火红的衣服,像我的一腔热血在燃烧,她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却感觉她是在故意挑逗我。 洞房里只有两根蜡烛在发着微弱的光,若隐若现,气氛渲染得恰如其分,我左摇右晃走过去,看见她的纤纤细手紧张的无处安放,在搓捻着她的衣服,我咽了口吐沫,靠近她的胸膛,听见她也喘着粗气。 我有一万种卑鄙无耻的想法,但一晚也只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肯定无法一一实践,我颤抖着掀起她的盖头,缕缕粉色的光照亮了整间屋子,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娇羞的她,我的身子立马瘫了下来,口水不自觉地从嘴里往外渗,像一只饥寒交迫的恶狗看见一笼狗不理包子。 我的心脏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感觉一不小心就要死了,她突然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眉宇间都是欲说还休的故事,我的世界末日到了,无数只蚂蚁在我心上爬来爬去,慢慢吞噬着我。 我扑了上去,她也欢快的笑出了声,突然巨大的声响如平地起雷,整个屋子都在左右摇晃,所有的非分之想和躁动瞬间灰飞烟灭,我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的新娘支离破碎,怎么就不能多给我三分钟的时间,让我把这个春梦做完! 还能是谁? “大爷的,你死不死啊!” “大发,同意了!她爸同意了!” 电话那头,胖子情绪激昂。 “怎么说的?” “他说,希望这份感情是这个世界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胖子,祝福你!” “大发,你在干嘛呢?刚才那么大火气?” “正准备洞房,你进来了。” “捉奸在床?” “就差三分钟,裤子都脱了!快挂了吧,我再回味回味!” 我闭上眼,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说不定刚才的梦还能续上。 我向周公乞讨着,又一声炸雷,周公驾鹤西去。 “大发,大发,大门牙打电话来了!” 胖子惊声尖叫着。 “哪个大门牙?” “人贩子,那个人贩子!” 这次见面倒是没有多余的防备,城市公园,大门牙一个人戴着墨镜,扇着扇子,一双人字拖,他那两颗标志性的烤瓷门牙熠熠生辉。 我和胖子一人叼着一颗烟,向坐在广场上的大门牙走去。 “有消息了?” 胖子迫不及待。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两条消息,一条两千。” 胖子冷冷一笑,从背包里掏出四千块钱。 “好消息是确实有这样一个孩子!” “坏消息呢?” “货已出手。” “这他妈叫什么消息?” 我直勾勾看着大门牙,他哈哈一笑:“这怎么就不是消息,所有你打听不来的或不能确定的,对我来说都有价值;如果你们愿意等,我可以尽快给你们调拨一单货,别那么死心眼,非要什么头顶带胎记的!” “如果我家就那么迷信,非要这个孩子呢!”胖子坚持道。 “那就让你这兄弟自己生一个一模一样的吧!” 大门牙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一万!买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 “孩子的去向!” 大门牙扶了扶墨镜,甩头就走。 我立刻往右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你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大家面儿上都过得去!” “信不信我喊一声‘人贩子’,公园里就有值班的警察。” “年轻人,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不要以为我今天穿的如此随意,就把我当一个随意的中年人,我只是过会儿想去泡个脚,冲动是魔鬼,死无葬身之地,不信,但试无妨!” 大门牙拍了拍我的肩膀,冷冷一笑,与我擦肩而过。 “两万!” “五万!” 胖子像在拍一件绝世物件,不断自我加码。 大门牙走出了十多米,突然停住脚步,他望着远处的假山,并没有回头,“五十万也不能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破坏规矩的事,钱再多也不行!” 妈的,一个人贩子竟还知道国法、家规? “实不相瞒,我只打听到了这点消息,货不是我搞的,也没找我当中间人,货去了哪里,我真不知道。” “你可是这类地下交易最大的掮客。” “哈哈,偏偏这一单与我无缘!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何你俩这么执着于这个孩子,如果只是单纯想买个孩子,不至于这么大劲头、出这么高的价位,我怀疑,你俩心里有鬼!” 大门牙如果回头,肯定能看出我和胖子脸色有变,这老油条,眼光果然够毒辣! 他径直走向公园东门,上了一辆公交车,消失在你来我往的人流中,我和胖子目送他离开。 “大发,你觉得现在谁是对我们最有用的那个人?” “刚才走的那个人......只要他肯!” “不肯怎么办?” 我看着胖子。 “那就只能让他不得不肯!” “什么意思?” 我一头雾水、满头水蒸气。 “你觉得正义是目的还是手段,大发?” “我是不是应该回答,目的!” “好,那这次我们就不考虑手段了!” 我点点头,大概明白胖子这是要出奇招了。 “大发,会很危险,甚至出人命!” “我知道!” 我点了一颗“红将军”,人生的大起大落真他妈刺激。 “我一表人才,却没能延续香火,我聪明过人,却没能功成名就,我满腹热情,却注定孤苦一人,我让这个世界失望了,只能玉石俱焚,以表达我对它的愧疚之情。” 胖子点点头,从口袋掏出两张电影票。 “咱俩失去的一样多,我本来打算今晚要请她看电影的……” 第20章 绑架大门牙 霞光满天,微风习习,就这样,我和胖子走上了违法犯罪道路,罪名是绑架,而现在是犯罪准备阶段。 我以业余人士的身份从专业角度讲一下,在犯罪准备阶段如果收手的话,不构成法律责任,就像你要杀人,但在买刀的时候被警察抓了,这个时候你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胖子说大门牙伸手拿钱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张优惠券,一张足浴的优惠券,但他没看清是哪家足疗店。 “足疗店,一家正在搞活动的足疗店!” “不对”,胖子摇摇头,“我们首先要找的不是那家足疗店,而是确定他乘的那辆公交车。” “城市公园东门公交站。”我打开手机掌上地图公交,“一共有六辆公交车经过,十五至二十分钟一班,从时间和路程判断,十五分钟前过去的那辆车有可能是101路,车牌号为7386,102路,车牌号为7438,30路,车牌号为7426,35路,车牌号为7563。” “35路车前面路口向北去郊外,可能性不大,其他三路车都是去闹市区,101路、102路在十字路口自东向西,30路自北向南。” 胖子指着公交地图,三辆车的定位在不断移动。 “大门牙应该就在这三辆车的其中一辆里。” “其中一辆……” 我没有一点头绪,这三辆车几乎同时经过城市公园站牌,所经步行街都在闹市区,酒吧、饭店、足疗店琳琅满目、见缝插针。 “大发,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理论,叫六度分离。” 六度分离? 妈的,你一个初中生和我大学生比文化? 我摇摇头:“没听过!” “根据这个理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五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不管对方在哪个国家,属哪类人种,是哪种肤色。” “这么神奇?你要这么说,我与花泽香菜的相识就差五个人?” “对,你和花泽大葱距离比较近,前面右拐就到菜市场。” “但这和我们找公交车有什么关系?” “大门牙今天的形象让人看一眼就记得住,我们就要找出这个记得住大门牙的人。” “以人找人?这不是多余绕圈吗?再说了,谁会去注意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车上那么多人,本来是河里捞针,你这么一说,再去找记住大门牙的人,倒成大海捞针了。” “有一个人肯定会注意到他,而且我们很容易找到他。” “谁?” “司机。” “司机?” “我们给交运集团打电话,就说钱包落车上了,让司机帮我们找大门牙。” 还没等我明白过来,胖子就在公交地图的最下面,扒拉出一个办公室的值班电话打了过去。 “喂,你好,这里是交运……” “哎呀,同志,我钱包……我钱包落在101公交车上了,我刚才着急下车,回头一看,钱包没了,你抓紧帮我联系一下司机师傅,里面可是救命的钱啊。” 胖子一秒入戏,拍着大腿咆哮着,像有一百个爹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您……您别急,我们的101路公交车有十辆正在运行,您仔细想想……” “不用想,车牌号为7386,同志,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和司机说我在车上的哪个位置,钱包什么款式,哎呀,急死我了!” “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帮您查,这就帮您查!” 我看着胖子,想起演员有一项基本功,叫无实物表演。 那个比胖子还着急的小姑娘很快给胖子一个电话号码,胖子说要给她送锦旗后,连名字都没问挂了电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然后,马不停蹄打了出去。 “师傅,我刚下车,我的钱包啊,钱包落车上了!” “刚下车?上一个站牌没人下车啊!” 胖子被噎了一口。 “师傅,我是上上个站牌下的车,别问那么仔细了,快帮我看看我的钱包,别被人捡了去,那里面可是救命的钱啊!” “您刚才坐哪儿了?” “一个中年男子身后,他戴着墨镜,穿着一双人字拖,噢,最明显的标志是他有两颗烤瓷大门牙。” “大门牙?戴墨镜?没有啊,我这从出站到现在还没碰上这么风光的一个人呢!” “哎呀,我的钱包找到了,这不就在我的右口袋里嘛,不好意思啊,师傅,快挂了吧,注意安全!” “我看是你出门戴墨镜了吧!” 对方狠狠撂了电话,胖子清了清嗓子,从戏里走了出来。 “轮到你了,同样的套路,看人在不在102路车上,别说丢钱包了,交运值班室很有可能只有一个接线人员。” “这还用你教!” 我眼珠子一转,只能认贼作父了。 “喂,你好,这里是交运……” “哎呀,同志,这可怎么办啊,我叔丢了,去年被车撞坏了脑袋,现在和老年痴呆差不多,我刚下班,有邻居说他上了102路公交车,你抓紧给我102路司机的联系方式,我得赶快给他打电话,这老不死的如果下了车,再想找可就大海捞针了!” 我歇斯底里哭喊着。 “您……您别着急,我们的102路公交有十辆……” “车牌号为7438,我邻居告诉我的。” “好,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查、这就给您查!” 我冲着胖子挑了挑眼眉。 很快,急他人所急的姑娘又扔过来一串号码。 我也答应姑娘要给她送锦旗。 “师傅,我叔丢了,邻居说他上了您的车,您抓紧给看看呐,他老年痴呆,走丢了可就麻烦了!” “慢慢说,小伙子,你叔长什么样?” “中年人,爱戴墨镜,脚上穿着人字拖,两颗标志性的大门牙。” “别说了,上车有一会儿了,现在还在车上呢,我说他的眼神怎么轻飘飘的,原来是有病啊!” 我和胖子眼睛一亮。 “我把他稳住,你们赶快来。” “不用,师傅,别刺激他,他一旦犯病就喜欢往女人身上扑,那就糟了,我们跟在你车后面呢,他什么时候下车,我什么时候接着他。” “你叔病得不轻啊,墨镜、人字拖、秃头也就罢了,还穿一件;superme的小背心。” 提到“superme”我内心一阵隐隐作痛,可师傅说的明显不是大门牙,是“火云邪神”。 胖子也摇了摇头,我挂断电话:“他妈的,穿成那样还能撞衫,真是服了!” 我咒骂着,胖子又将手机贴在了耳朵上。 “喂,你好,这里是……” “是什么是,我要投诉你们!” 胖子成了一个愤怒的娘娘腔,估计对方也听不出正在通话的是刚才那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 “这位女士……” “叫谁女士呢!我是纯老爷们,这事你们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和你们没完,我的狗刚才被公交车碰了,腿都断了,我喊破了喉咙,司机装聋作哑,一溜烟跑了,30路公交,车牌号7426!” “那……您有什么诉求?” “道歉,把他的电话给我,让他亲自给我道歉!” “那我把您的电话给他,让他给您……” “不用!我就要给他打电话,与我相依为命的拉布拉多啊,你的腿断了,我可怎么走路啊!” “好,女士,您别生气,我这就给你查电话……” 我暗下决心,如果网络发起“巾帼红旗手”投票活动,我一定给这位值班姑娘投上一票。 “喂,师傅,我钱包落咱车上了,刚才着急下车,没注意看!” 胖子风格突变、故技重施。 “你坐儿哪儿了?” “一个戴墨镜、穿人字拖、烤瓷大门牙的身后。” “怎么不早点说,大门牙上一站刚下车,我也不知道他坐哪儿啊,我让乘客帮你找找。” “不用了,师傅,钱乃身外之物!” 此时的30路公交车正往“万达广场”移动,而它的上一站是“愉悦之家”。 愉悦国际,滨城最热闹、繁华的娱乐休闲区,滨城人吃喝玩乐的首选,距离我之前租房子的地方不远,穿过一条悠长狭窄的巷子,就能到达王二的大排档。 此时天色已晚,霓虹闪烁、夜色撩人。 “还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手段?” 眼前十多家足浴店灯光迷离、挠人痒痒。 “你有什么好办法?”胖子反问道。 我摇摇头:“没啥头绪,要不然咱每一家都体验一把,看究竟谁的手法好......不是,是谁在搞活动。” “你就不怕把你的猪蹄子给你搓烂了,既然如此,别无他法,地毯式搜索吧!” 我和胖子兵分两路,打问谁家正在发优惠券搞活动,其中有一家我印象深刻,因为它家的活动是充值五百元以上,送五常大米一袋。 我潮,洗脚的居然搞活动行五常大米?上哪儿说理去! 我和胖子一番折腾,最终锁定了“世纪王朝”。 “胖子,这里可是闹市区,生拉硬拽绑人是不是太张扬了?” “所以我们需要让他去一个人少的地方。” 胖子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愉悦国际。 “大发,从表面看,大门牙是个什么人?” “邋遢猥琐、卑鄙龌龊!” “那他肯定喜欢女人,一个善于调情、长相妖艳的女人!” “谁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我眯着求知的小眼睛看着胖子。 “只是找这样一个诱饵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够阴毒!”我明白了胖子的意思,“我倒是认识这么个女人,就在附近,以她的条件和资质再合适不过了。” “你在她身上没少花钱吧!” 不言自明,胖子一脸鄙视。 “每次都让酒给耽误了,每次都差几块钱,那女子刚烈,少一毛都不行!” “这次咱不差钱,你去和她谈。” 胖子留在原地蹲守,我带着胖子给的一千块钱奔向昏暗狭长的小巷深处,我冲动、我兴奋、我按捺不住,我要和那个女人做一笔肮脏的交易。 小平房传来嗯嗯啊啊的叫声,我流着鼻血,只能干等,这个时候冲进去,把男人吓跑了,妖艳女人能饶了我? 毕竟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不经意间,一双熟悉的目光与我四目相对,是王二,他手握炒勺,眼睛充满光芒,有着说不出来的力量。 他仿佛在说,“路边野花香满地!” 我回应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五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撩了撩头发,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吐了口唾沫朝巷子外走去。 大狗蛋,真是世风日下啊,大家都是出来嫖......看不起谁啊? 哎,不对,我不是来嫖的,我是来谈商务合作的。 我冲王二笑了笑,赶忙进屋,那女人正在穿衣服,一眼就认出了我,她愣了一下,把刚穿了一半的衣服又往下脱。 “别,大姐,今晚我有要事相商!” “装什么文化人,还要事相商,这事不用商量,只要带够钱,姐就把格局给你打开。” 说着,她拍了拍雪白的大腿,腿上纹着两个字,左大腿是一个“格”,右大腿是一个“局”。 “姐......您果然是有格局的人,这是立字为据了啊!但老弟我今天不需要你打开格局,需要您......敞开心胸,接受我一个非分之想。” 我把我的构想和场景大概说了一遍,女人犹豫了,像回到她打算进入这一行的前一天晚上。 “定金一千,事成之后还有一千!” 两千块钱,十个男人的辛苦钱。 “我只负责把他带到这里,其余的事我概不负责,以后有什么事你们也不要找我。” 大姐提出条件。 我满口答应:“放心,大姐,所有的事只会留在今夜,与你没有任何牵扯,再说,你看我这模样,像是违法犯罪的人吗?我告诉你大姐,别说违法的事儿,道德层面我都敢拍胸脯。” 大姐想了想,幽幽道:“老弟,你之前可是来过我这儿啊!” “我......” 红色高跟鞋,黑色丝袜,暴露的小短裙,迷魂的香水,炽热的口红,女人知道,只有炸裂的色彩才能勾起一个男人的欲望。 我承认,这样一个尤物站在我面前,除非我左手一本《君子经》,右手一本《道德经》,要不然,根本镇不住。 我和女人朝巷子的另一边走去,我能感受到一双灼烈的眼神,正在我身后燃烧。 王二,以后我慢慢和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第21章 滨城第一狠人 我和大姐一前一后出现在繁华的愉悦国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一个个幽怨的眼神仿佛诉说着鲜花与牛粪的故事。 事已至此,我果断把手搭在了大姐的肩上。 大姐甩脸就给了我一口。 大爷的,我竟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我上次曾问过大姐这个问题:这么好一个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干点儿啥不好,为啥要干这一行? 大姐扔给我一本发黄的《鲁迅文集》,说鲁迅曾说男人在道德层面有两大德行: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大姐说身材和模样才是干这行的资本,要身材身材走样,要模样却惨不忍睹,能干这一行吗?别说你给人家二百,这样的女人给你二百,你敢关灯吗? 我张口结舌,被大姐和鲁迅同时噎住了,而且是一针见血。 言归正传。 胖子叼着一颗烟,正在梧桐树下走来走去,大姐悄悄走过去,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转过头,游离的眼神,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只在胸前停留片刻。 “大姐,找错人了,他是和我一块的,你的猎物还没出现呢!” “别大姐大姐的,把人家都叫老了!” “对,应该叫小姐。”女人瞧了一眼胖子,从他嘴里抽出那颗大半截的烟,自顾地吸了起来。 不愧是出租屋里的女人,够豪放,这要是会作诗,风格上不一定比不上豪放派的李太白,情节内容上不一定超越不了写《金瓶梅》的兰陵笑笑生。 我真想给她提这么个退休建议。 “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别胡思乱想!” 我提醒胖子。 “其他人入眼,入心的只有小梅一个!没得比!” 胖子一脸虔诚。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大门牙这次在劫难逃!”我信心十足。 “不知道这女的逢场作戏的本领怎么样!” “放心吧,在红尘中滚了这么多年,什么男人没见过,就等着收尸吧!” 我和胖子紧盯着“世纪王朝”的门口,没过多久,这座城市唯一一个喜欢晚上戴墨镜的男子出现了。 “姐,就是他!” 我指着门口。 “再加五百!” “坐地起价?我们不都说好了吗?” “长得太他妈恶心了!” 一时,我竟无话可说,而胖子坚定地点点头,似乎理所当然。 “一言为定,就看你的了!” 于是,我把这只色彩斑斓的“小野猫”放了出去。 大门牙抽着烟朝我们这边走来,我和胖子躲在梧桐树背后,“小野猫”坐在梧桐树前面的板凳上,愿者上钩。 “大哥!” 一句令人双腿发软、弱女子的声音,叫住了大门牙。 “妹子,叫我呢?” 我都能想象到那副荡漾的嘴脸。 “哥哥,我的脚崴了,疼死人家了,都没人帮我一把!” 说着,“小野猫”梨花带雨哭了起来。 “妹子,别哭,别哭,哎呀,这世上好人少,你这不是遇见哥哥了嘛!” 我看到一道背影趴到了地上。 “哎呀,可不是嘛,这肯定没法走路了,这脚真……香……肿了啊!”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可人家还着急回家呢,这可怎么办啊,今晚家里没人,我得回去看家啊!” “妹子,别急,哥哥背你回去,怎么样?” “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哥哥了!” “不会,不会不会!哥哥求之不得……不对,是助人为乐,求之不得!” 毫无疑问,大门牙的哈喇子肯定流了一地,天上要掉馅饼了。 “小野猫”一跃而上,然后一巴掌拍在大门牙的屁股上。 “哥哥,我是不是很重啊?” “不重,不重,哥哥希望你住的远点,这样就能多背你一会儿了,哈哈!” “哥哥,讨厌嘛!” 小拳头打在大门牙身上,打得大门牙心花怒放。 大门牙背着他的“小野猫”,穿过马路,走进巷子,我和胖子尾随其后,在巷子口胖子买了一瓶二锅头。 “哥哥,你流汗了,我帮你擦擦啊!” “小野猫”细长的手指开始在大门牙身上四处游走,把大门牙急的嗷嗷直叫。 “哎呀,哥哥,别着急嘛,前面就到家了!” 让驴老老实实拉磨的不二法宝,就是在它前面吊一根胡萝卜。 王二正在收拾大排档,有他媳妇在,他不敢向巷子里多走一步。 一个男人将那个女人背进了屋,王二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但王二又看见了我,还有那晚一起喝酒的胖子。 任凭他如何抓挠头发,估计也解不开心中的疑虑。 刚进屋,大门牙便原形毕露。 “哥哥,别急嘛,你告诉我,你能在这儿陪我多久?” “你想让哥哥陪多久,哥哥就陪多久!” “你今晚如果不回去没人找你吗?” “有啊,哥哥也是手底下有人的人。” “那你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说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好,好,今晚有事,不回去,不回去!” 大门牙兴奋得忘乎所以,心急火燎地给小弟打了电话,殊不知这是我和胖子的提前安排,在行动之后、控制住大门牙前,不能让他和外界取得联系。 “哥哥,你一身臭汗,先去洗个澡,好饭不怕晚,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哈哈,好!好!不怕晚,不怕晚!” 大门牙像只温顺的大公狗,女人这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我也是两腿发软。 男人在女人面前如果有非分之想,只要女人想,那这个男人就有一百种死法。 “怎么样?这女人的功力。”我扶着墙问胖子。 “没的说。”胖子扶着墙回答道。 洗澡水哗哗响起,我和胖子悄悄进了屋,大姐则抽着烟靠在墙上,面色冰冷,露出原形。 现在轮到她,坐等一出好戏了。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妹妹,我出来喽!” 我看了胖子一眼,他紧紧握住手里的二锅头。 大门牙赤身跳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我和胖子,又瞄了一眼他的“妹妹”,凝固的癫狂慢慢褪去,露出猖狂的大门牙。 “给你们俩胆……” 话没说完,胖子手里的二锅头酒瓶碎了一地,大门牙顺势倒下。 “把钱留下,你们走吧,我打扫现场!” 我和胖子架着大门牙出了门。 “有时间来玩!” “好的,小姐!” 我们需要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供奉大门牙这尊大神,这让胖子犯了难,总不能三个人同时压在雅马哈上四处乱转。 一条狗突然从路边跑了出来,胖子一个急刹车,差点人仰马翻。 “胖子,我知道我们能去哪儿!” 一座废弃的厂房出现在我和胖子眼前,没错,不久之前我曾来这里找过狗老大之爹,也在这里听过一个企业家滑铁卢的故事。 第一次绑人有些手忙脚乱,我和胖子早就有约:不要恐惧,眼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杀一百遍都不过分! 将大门牙绑定之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门牙就醒了,他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胶带封口,冷冷一笑。 大门牙的反应在我和胖子意料之中,所以我和胖子亦有约: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咣!咣!咣!” 我拿起墙角的一个笤帚疙瘩,朝大门牙的脑袋一通乱打,俨然成了滨城第一狠人。 大门牙肿着脸,流着鼻血,满眼怒气,好像在宣战: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弄死我! 我和胖子最后一个共识是:你打不服他,他更看不起你。 “闪开!” 胖子叼着烟,凑了过去,与大门牙面对面。 “你有多下贱,刚才那个女人已经帮我们试出来了,别装了,你下三滥的料,装什么硬汉!” 话音刚落,大门牙咧开了大嘴,汗一层层从额头渗出,浑身都在颤抖:胖子将他通红的烟头放在了大门牙脖子上,来回滚动。 抽一口,滚一圈,抽一口,滚一圈,烟头始终火红;大门牙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痛得嗷嗷直叫。 烟头熄灭,大门牙的脖子上一层蜡黄,他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崩溃,但胖子不打算给他这点时间,又点上一颗烟,凑了过去,这次胖子掀起大门牙的短袖,露出肚皮。 “啊!啊!” 大门牙狠狠摇着头,但胖子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几分钟的时间,又是一颗烟,大门牙这次是真的瘫坐在地上了,眼里布满了血丝与绝望。 我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胖子太狠了,这是真没把大门牙当人看啊。 “凌凌发,把他的裤衩脱下来,我怎么也得祭上他三根烟!” 像是回光返照,精疲力竭的大门牙突然像磕了药一样,使劲点着头。 “这是干啥?你这是想蹦迪啊还是想明白了?” “嗯!嗯!” 大门牙嘶吼着。 “撕下胶带,你敢吼一嗓子,我就把这半盒烟压你身上!” 大门牙的倔犟被胖子彻底打下去了,他耷拉着脑袋,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没想到,胖子狠起来居然有辽北地区第一狠人范德彪的风范。 “孩子是不是你的人偷的?” 大门牙摇了摇头。 “你认识那个人贩子,对不对?” 大门牙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只知道滨城附近还有别的团伙,是谁就不知道了。” “他把孩子卖给了别人?” “嗯,货已出手。” “卖给了谁?” “无从得知,别看我们都是人贩子,其实只在自己有限的小圈子内进行买卖,人多事杂,万一揪住一个大家一块倒霉,谁被抓后不想立功赎罪,有人偷,有人寻找买家,这就成了,这生意讲究的不是做大做强,是细水长流,不打听别人家的内幕,是这条道上的规矩。” 大门牙恢复了点儿精气神,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兄弟,容大哥问一句……” “你是谁的大哥?” 胖子手里搓捻着一颗生了锈的钉子。 “不不不,说错了,是好汉,是两位好汉,容小的我问一句,图什么啊?两位一不是警察二不是家属,何至于以身犯险!” “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就为了钱,亡命之徒,好色敛财!” “怎么不早说,不就为了钱嘛,不就是钱嘛,说,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翻番,现金、转账都行!” 大门牙像抓住了一棵稻草,贪生怕死人之常情。 “看来这些年你没少赚啊!你那才是血汗钱啊,是真正的血汗钱,为人父母的血汗!可是你的钱,我们不敢要,用来吃饭会食物中毒,用来治病会不治而亡,找女人则会感染怪病,太脏了!” 大门牙不再说话,有意无意撒摸四周。 “不用看了,我们能不找个荒郊野外、杀人抛尸的地方吗?除了那几只乌鸦,没人知道你在这里,说吧,孩子卖给谁了?” “我不是说了嘛,我不知道!” “好!” 胖子蹲下,左手拿着那颗生锈的钉子,竖立在大门牙的脚面上,右手拿起一块砖头。 “杀人犯法!我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门牙声调都变了。 “杀人当然犯法,但杀畜牲可不会,你笼络的那几个闲散人员又不傻,树倒猢狲散,他们不敢报警,警察一追查,死的是人贩子,他们心里清楚谁是共犯;你以为你们是谁?梁山好汉?他们没那个义气,为了你的死找我们算账,老大都被弄死了,他们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无论哪种,对他们没一点好处,所以,你死了也是白死!” 杀人诛心,大门牙心里最后一点火苗也被灭了。 “孩子去了哪里?” “我……我……真不知道!” “啊!” 树上的乌鸦都被吓飞了,一颗五公分长的钉子深深砸进了大门牙的脚里。 虽然是正面人物,但我也不得不说一声,胖子是心狠手辣啊! 我更正一下我刚才说的话,胖子的风格超越了范德彪,此时此刻,更接近“西瓜保熟”的刘华强。 “给你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找孩子的下落,一天找不到,一天一颗钉子,从脚往上砸,一直到头,你胆敢泄露一句不该说的,我保证,你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了!” 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胖子,突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林冲,我为自己刚开始的那顿暴力行为感到不耻,隔靴搔痒都算不上,就像有人给了你无穷的财富,你答应着要去潇洒一把,结果却抱着一个洋娃娃回来了。 第22章 最毒妇人心 鬼哭狼嚎之后,胖子掏出大门牙的手机。 “打给谁?” “老二,吴老二!” “吴老二......是不是有脑血栓?”我不经大脑问道。 “你咋知道?” “还我咋知道,宋丹丹小品里说的,吴老二脑血栓见谁都哆嗦,哈哈哈......” 胖子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一愣,赶紧拉下脸来。 妈的,刑讯逼供环节我怎么还搞起气氛来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声音,胖子打开手机声音的外放。 “老二……” “老大,怎么还有时间打电话,我可都听见了,我可听见那女人的叫喊了,您这软绵无力的声音,可悠着点,别像我得了脑血栓,老大,我听说人民医院来了个省城的专家,专攻民间偏方,像我这种病,如果吃了人家的药,谁都拴不住!” 不得不说,吴老二的话是真多! 大门牙生无可恋道:“别他妈放狗屁,脑血栓怎么没把你的嘴拴住呢!听着,快给我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头上有胎记的那个!” “老大,那可不是咱的货!” “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找不到,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胖子瞪了大门牙一眼。 “那也是爽死的,哈哈,老大,你现在是乐不思蜀啊,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你先别急,我明天一早就让手下的几个‘线人’去打听。” “别他妈明天了,现在就去,现在、立刻、马上!” “老大,你这......猴急猴急的,不应该用在那个女人身上吗?冲我这个样干啥?” 大门牙都要哭了:“你是我老大,求你了,快去吧!” “收到,老大,我上厕所呢,这就擦屁股!” 别说大门牙了,我和胖子听了都得咽一口气。 几番折腾,大门牙像被霜打了一样,垂头丧气瘫在地上,胖子和我来到院子里透口气,月光如水,心绪难以平静。 “大发,和你商量件事”,胖子扔给我一颗烟,“我们手里的钱不到二十万了,如果找到上家,我想只给他十万。” 胖子望着远处,手里的烟忽明忽暗。 “我想留几万块钱给小梅……” “她能要吗?” “我放在门口就走,大发,我想现在就去,我怕这边一旦有了消息,我就没时间了,万一我们不得不走一趟……” “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胖子没有回应我,我们心知肚明,尽管表面说起来风平浪静甚至嘻嘻哈哈,可我俩都清楚,与人贩子打交道,谁都不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那是你的钱,将来还不上也是你去当鸭子还账,不用和我商量,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废弃的厂房就像一座孤岛,和明亮华丽的滨城大陆,隔着深不可测的黑暗,胖子和他的雅马哈从孤岛驶出,像萤火虫漫游在无边的夜色里,最终融入到一片璀璨之中。 望着远处的灿烂,我扪心自问,如果是我,我敢喜欢小梅吗? 我会给一个自己喜欢但尚未交往的女孩子留一大笔钱吗? 显然,我不敢,不能,不会。 胖子是个亮亮堂堂的人,敢做敢为、敢爱敢恨,这一点我远不如他。 也许是觉得自己将来肯定要成家立业,要长命百岁,要颐养天年甚至奢望一种富贵生活,所以尽量避开当下一些拖累。 有了欲望人就不可能洒脱,胖子不一样,他就是山上的一棵树,阳光雨露,狂风暴雨,尽管他会为自己所做的事竭尽全力,但他不指望所做的事成为他未来生活的垫脚石,眼下就是他所要的生活,他只是单纯的热爱。 就像在这险恶的侦探江湖,我刀剑毕露、黑白颠覆是为了有一天离开,过正常人的生活,而胖子生而为此,这是他血液里的一部分。 能让胖子望而却步的事情不多,能让我止步不前的东西不少,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我知道他的世界远比我的丰富充盈。 回到屋里,我向大门牙讲述了方圆的故事,不出所料,大门牙除了自己受伤的痛苦,毫无怜悯之心。 唉,我就多余费这口舌! 第二天傍晚,大门牙的脚上又多了一颗钉子,院子里也再没见过乌鸦,估计是被大门牙的惨叫吓出了记性。 “胖子,如果一无所获,你真的要把那些钉子都扎进去吗?” “死不了就报警,死了就当为民除害,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大不了进去坐几年。” 我承认,自己还不能像胖子那样嫉恶如仇,我在另一个世界待久了,不仅灵魂需要安全,肉体也不愿受到伤害,我曾经的世界观告诉我:隔岸观火甚至幸灾乐祸才是万全之策。 正因如此,这世界才需要胖子、怀叔这样的人! “胖子,说说你和怀叔之前的事,万一这次你先走了,我百年之后好去找你们啊!” “哼,百年之后?说不定我前脚刚到阎王殿,后脚你也到。” “滚!算命的说过,我能活过八十!” “那时候我肯定和怀叔喝酒呢。”胖子露出他的大白牙,“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后来进了部队,在部队里认识了怀叔,那时他是我的连长,怀叔就像一个父亲,教导我、鼓励我,也是在他的推荐下,我去了军校,我在军校的第三年,怀叔被迫退伍,取消一切相关待遇,据说是乱搞男女关系,鬼才相信呢!” 胖子吐了口烟。 “我得知消息时,怀叔已经离开了大半年,军校毕业后我直接投奔了怀叔,怀叔起初不同意,让我找一份正规点的工作,可这次他没拗过我。女人总愿相信风言风语,而不愿相信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的样子,怀叔成了孤家寡人,他的女儿也被带走了,噢,达叔也是怀叔介绍进来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怀叔死了,你知道的,怀叔的妻子和女儿去了国外,达叔步步高升,直至权力的顶端,我则堕落了,和一个不怕死的智障在滨城保守残缺。” “唉,此去万事凶险,看来我是没机会献身当诱饵,勾引小三或者拆散一对奸夫淫妇了。” “迈过眼前这道坎儿,我帮你圆了这个梦,找一个漂亮的小三,实现你的宏图大志,但前提是你得把肾养好了,不能三分钟完事,要不然哪个女人能看上你。” “三分钟?胡扯,我没有嘴和手吗?” 我和胖子哈哈大笑起来,无暇顾及屋里大门牙痛苦的呻吟,我看着角落里的废纸箱,猜想着那个倒霉的老板又去了哪里。 胖子和我已经吃了两天的泡面了,胖子说,为了满足我俩挑剔的品味,他特意选了不同口味的方便面,海鲜虾仁、牛肉西红柿、酸菜肉丝…… 我竖起大拇指,胖子你他妈真是个讲究人,买瓶“老干妈”会死吗? 而大门牙已经饿了两天了,他自己却说是三天,因为和我们见面的那天,他只吃了早晨一顿包子。 胖子只允许大门牙一天打两个电话,对于这两根救命稻草,大门牙总是以死相搏,电话里的老二已被他吓得魂飞魄散,却又不敢多问。 饿是真,痛也是真,可我和胖子对他并没有一丝同情,躺在医院里的方圆才是可怜人。 于煎熬而言,我和胖子承受的不比大门牙少,二十多天了,孩子能不能找回我们心里越来越没底,也许就是为了寻个结果,无论好坏,给方圆、方圆家人和自己一个交代。 寻婴成了我和胖子心里的执念,赴汤蹈火的那种,当然,还有胖子向总部的二十万借款,十天的期限已过大半。 第三天日暮将落,胖子嘴里叼着一颗钉子又蹲在大门牙面前,大门牙欲哭无泪,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咬着牙后跟紧闭双眼,像待行刑的囚徒。 “胖子,这次让我来吧,我也想沾一把人血。” 胖子犹豫了。 “权当让我出出气、练练胆儿,人都绑了,不过是在牢房里多待两天。” 大门牙面如死灰地看着我俩。 “祝你平安,噢,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 “电话,电话,来电话啦,我的电话!” 大门牙突然咆哮起来,两眼放光。 胖子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拿给大门牙接听。 “老大,找到了,找到了!” “说,说……” 大门牙泪和尿同时蹦了出来。 “孩子被一个叫三筒的人卖出去了,你猜卖给了谁?” “老二,我他妈宰了你信不信!” “孩子头上有一块红色胎记,三筒没找到买家,就以一万块钱转卖给了华姐。” “华姐?” 大门牙腔调都变了,惊恐和绝望驱散了他眼里所有的光芒。 我给大门牙上了一颗烟,他算是初步完成了任务,烟抽到一半,被他狠狠吐了出来。 “别指望我了,我宁可死在你们手上也不愿死在她手上。” 大门牙再次提起让他胆寒的那个女人。 “说说吧,那个女人。” “听说过人体器官买卖吗?” 我和胖子倒吸一口凉气。 “华姐,北方地区最大的儿童贩卖组织头目,除了直接倒卖货,她还养货,把孩子养大,卖给变态的有钱人充当玩物;她经营着两家福利机构,当然是为了立牌坊,一家儿童福利院,为了养货,一家收容所,为了货源,专门收容城市流浪者、无家可归的乞讨者,人人避之不及的流浪汉,他们消失了,没人会注意。” 大门牙看着我和胖子,知道我们想要问什么。 “地狱里的事只有地狱里的小鬼知道,华姐的事也只有我们这群见不得光的人知道,太阳之下,华姐是余城的慈善企业家,余城领导的面子,黑暗之下,华姐是余城最毒辣凶狠的女人,没人知道华姐有多大势力!招惹了她,我们身上的器官也就不属于我们了。” 余城,距滨城六百多公里,一座蒸蒸日上、风光华丽的省会城市,一个女人,一个有权势且异常歹毒的女人! 如大门牙所言的话,这就是吕雉吕皇后再世啊! “如果我们非要要回孩子呢!” 大门牙笑着摇了摇头:“我他妈还非要长生不老呢!” “那我们就直接去福利院要人!” “别痴心妄想了,孩子现在肯定还不在那里,你们去,也是有去无回,华姐是不会允许两个知情人在外面瞎转悠的,听我一句劝,这事到此为止吧。” 胖子踹了大门牙一脚,捡起一块砖头砸向窗户,残存的一片玻璃碎成了渣。 “你认识华姐?” “不认识,只听说过。” “那你手机上这个‘徐华’是谁?” 我将大门牙的手机摆在他眼前。 “哼,这能说明什么,我就不能认识一个叫‘徐华’的人?上面还有李华、王华呢!” “可这个号码的归属地是……余城。” 大门牙的嘴角踌躇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熟人,华姐从来不接单,也别想利用我,你们不敢弄死我,但华姐敢!” “我没想利用你,你的任务到此结束!” 大门牙眼睁睁看着我用他的手机,发出一条短信:“华姐,有人想要那个头上有胎记的孩子,出价十万!” 大门牙“啊”的一声惨叫,像被割了小弟弟。 “风水轮流转,你俩可别有一天栽到我手里!” “那就看你的运气了,还有,换个手机铃声吧,谁他妈会祝你平安!” 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我和胖子的预料,原以为背后是人贩子这样的小鬼,没想到扯出一个大魔王。 胖子问我,怕吗,后悔吗,我点点头,我人生的字典里就没有“不怕”两个字,我从小是被吓大的。 我告诉胖子,幸亏没和小梅去看那场电影,要不然给人家一个美丽的假象,胖子说这不是他的遗憾,他惋惜的是一个女孩没有获得过爱情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获得爱情就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不少吧? 我潮,我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不希望大门牙的手机有回响,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明天来余城。” 第23章 交易完成 没见对手 东方泛白,我给大门牙泡了一包面,但因为双手被绑,他也吃不进嘴里。 大门牙哀求道:“要不......你喂我吧?” “要不我嚼烂了喂你啊?” “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叫一声爹,我立马就喂你。” “小兔崽子!” 胖子把大门牙的手机卡拿出来放进自己的手机,然后把手机丢给他,胖子告诉大门牙,如果两天回不来,就自己打紧急电话报警,不然就当饿死鬼吧! 大门牙和我们打赌,我和胖子会死在他前头,我告诉他,我们会在黄泉路上抽袋烟等等他。 从滨城到余城,一天三趟车,上午九点,中午一点和晚上七点,我和胖子买了上午九点的火车票,六百多公里,五个多小时,胖子说他之前去过两次余城,一次是一个女人怀疑丈夫出轨找到胖子,胖子接了单,尾随女子的丈夫出发到余城,还有一次是送怀叔骨灰回家,怀叔的老家就在余城。 我和胖子靠着窗户相对而坐,窗外的风景不断向身后躲去,高架铁路让人产生悬浮在半空中的感觉,俯瞰脚下的城市,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一旦产生距离,人就容易引发感慨,我不得不说一句:这一趟出门如果是出去散心该多好啊! 唉,算了,散心就别想了,明明是去丢命。 出了市中心,恰好路过一片城中村,一位身穿白裙的姑娘正抬着头,看火车飞驰而过。 一闪而过,但我十分确定那人就是小梅,我没看清她的模样,可在那片肮脏的土地上,不可能会有第二个纯白如雪的姑娘,我转头看着胖子,他望着窗外正痴痴傻笑。 “心有灵犀,她这是来送你一程啊!” 胖子看着渐行渐远的滨城,我以为那副失恋的样子只有我这等凡夫俗子才会有。 滨城火车站是个大站,本来就拥挤的车厢人满为患,南来北往、鸡鸣狗跳,俨然把中国的风情民俗挤压到了一节节车厢里,我让胖子看好他的包,胖子笑了笑,这点防备要是没有,还当什么私家侦探。 我右手边那位袒胸露乳的美女也跟着笑了起来,从相貌来看,我觉得和她有缘,脸是脸,胸是胸,腿是腿,如果她也愿意躺着挣钱,我赔上身家性命也要会会她。 姑娘也不害羞,我偷瞄人家的时候,人家总是挺胸抬头。 多善解人意的好人呐! 真想以德报德,把我的胸露出来给她看看。 “尊敬的旅客您好,下一站是城阳火车站,有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 城阳站,此次路途的一半已过。 “华姐会不会布下天罗地网,早就在火车站等我们了?”我问胖子。 “会,一群女人前呼后拥将你绑到一个出租屋里,先杀后奸。” “别啊,我是男人,先杀还怎么后奸了,我的人体构造不答应她们这么做,要先奸后杀才行!” “人在暗处我在明处,见机行事吧,我觉得以我们这分量,华姐也许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但愿她高抬贵手吧,胖子,俗话说,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孩子你可不能把钱给她啊!” “我又不傻,我知道,当面验货!” 我点点头,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人们总是充满疑虑。 “滴滴!滴滴!” 胖子掏出手机,竟是华姐。 “带钱的那个,从城阳站下车。” 我和胖子大吃一惊,看来华姐的设计不是从余城开始的,而是在城阳,甚至在我们刚上火车的时候,也许就掉进了她的算计之中。 华姐怎么知道我们坐上午九点的火车?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人?她为何让我和胖子其中一个在城阳下车?孩子在哪儿? 更加凶险的城市是余城还是城阳? 华姐的诡异心思不得而知,我和胖子隐隐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俩,胖子刚才的话半对半错,对的是我们和华姐不在一个等量级上,错的是华姐从不轻视任何一次交易。 “你想去哪儿?” 胖子问我。 “余城,我还没看够。” 我转过头,右手边袒胸的美女已悄然入睡。 “真有出息!” 我不知道要去哪儿,或者说去哪儿都一样,胖子是我兄弟,我会将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吗?不会,我想胖子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们谁都不知道哪边更安全,只能赌一把。 “大发,如果孩子在余城,你拿到孩子就立马报警,拿不到孩子就抓紧坐车离开,无论我这边怎么样,都不要考虑,要么抓紧离开,要么报警。” “胖子,我们对这单任务的付出,日月可鉴,你要适可而止,那是群什么人,我们都知道,你不要命,他们也是亡命之徒,即使现在我们调头回去,也能给方圆一个交待。” 胖子点点头,我知道他不可能听我的。 “大发,是不是当初我不应该拖你下水?” “大爷的”,我不屑一笑,“这他妈都要拉裤子上了,你想起没带纸来了,要怪就怪狗老大他爹,他要是没走丢,我们何必去河边找人,不找人也就碰不上方圆了。” “城阳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 胖子站起来,头也没回,挤进下车的人群中。 “大发,今天晚上回滨城叫上小梅,咱去青橙会馆,我请客!” 胖子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一片嘈杂的方言里,我不知道下了车,还有没有今晚,也许胖子能心想事成,也许我和胖子只有其中一个能过今晚,当然,也许就真的没有今晚了。 去一趟青橙会馆,是我和胖子的梦想,胖子说,里面的姑娘开放前卫,像我俩这样才貌两全的肯定会被一抢而空。 我咂摸咂摸嘴,说不草鸡是假,草鸡是我们那儿的方言,意思是快崩了,听起来生动形象,因为有动词。 胖子一走,支撑我继续下去的也只剩匹夫之勇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胖子突然发来了短信,是转发的:到檀香路第三个十字路口。 我打开手机地图,檀香路在城阳市中心,这样一来,最起码胖子的人身安全没问题。 总不能一言不合,当街杀人吧? 在如此热闹的街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华姐这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有别的考量? 不得而知。 “尊敬的旅客,前方是西市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到达余城前的最后一站。 十五分钟后胖子又来了短信:把钱扔进垃圾箱。 看来胖子一下车就被人盯上了,十五分钟的时间,他从车站到了檀香路,令我百思不解的是,他们让胖子把钱扔进垃圾箱是什么意思? 对方的人呢? 孩子怎么交给我们? 我还有一个来小时到余城,等我到了,那十万块钱早就落入他手,所以孩子不可能在余城、接孩子的也不可能是我。 胖子又来了短信,是他自己写的:来了辆垃圾车。 垃圾车? 我突然明白了,借刀杀人,华姐是想让垃圾车拿走我们的钱。 “孩子呢?” 我问胖子。 胖子转来了一条让我摸不着头脑的短信:你的钱放进了垃圾车,已不在你手上,当然你也可以去阻拦它,重新拿回来,我们的货也放进了‘垃圾车’,不在我们手上,但只要我们想拿,也可以照样取回,所以我们的风险是一样的,现在就等垃圾车前往垃圾场卸货,如果那是一摞纸而不是钱,我们只能冒险去取回我们的货,而你和你的同伴只能空手而归,我们都是生意人,买卖不成仁义在,什么情况下都没必要翻脸。” 我潮,不愧是华姐,左手心狠手辣右手让你如沐春风。 我想胖子的反应肯定和我一样,对方是想看我们的诚意,也就是那十万块钱,但短信里说的“垃圾车”是什么意思? 它在哪里? 不可能是真的垃圾车吧? 为什么对方想取回货他们也要冒风险? 我不是一脸的懵圈,是从头到脚。 就算死,至少让我和胖子瞑目吧! “尊敬的旅客,我们将在西市站停留十分钟,请大家耐心等候。” 距离上一条短信时间已过了二十五分钟,我知道,我、胖子、华姐的人都在等这辆垃圾车前往它的目的地,华姐的人肯定在那里等候已久。 度日如年、焦虑不安,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准备去掀锅盖,但谁都不知道锅里是饭还是一坨粑粑。 “钱已收到,你的同伴可以去取货了,让他去13号车厢的厕所门口等着,还有,余城不欢迎你们!” 胖子转发来信息。 车厢晃动了一下,我抬头,我就在13号车厢。 我头皮有些发麻,华姐竟将交易的地方选在这辆摩肩接踵的火车上? 我慌张地站起来,跑到车厢厕所的门口,乘务人员刚刚打开厕所的门。 我钻进厕所,洗手台上放着一个椭圆形的包袱,我深呼一口气,掀开破旧布料,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是一个熟睡的婴儿,眼睛还没有睁开,嘴上贴着一块黑色胶带,脑袋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色胎记。 我忙给胖子打电话,让他在城阳站等着,我到余城立马往回赶。 没人注意一个男人两手空空进到厕所,却抱着一个婴儿出来,我不敢坐回原来的座位,只能向相反方向的车厢走去。 我尽量抱得像模像样些,否则别人一旦发现,肯定认为我是人贩子,我拍着熟睡的孩子,脑子里梳理着华姐这一步步的缜密用心。 火车进站停车是不允许上厕所的,显然,华姐的人是在火车停车前把孩子放进厕所的,肯定是最后一刻放进去的,火车到站,厕所门被乘务人员上了锁,没人进的去。 火车停站十分钟,这十分钟给了华姐在城阳验钱的时间,钱没问题,发短信让我到厕所门口等孩子,钱有问题,华姐的人等门开了再将孩子抱走,短信里所说的风险大概也就是再次抱走孩子被人发现的风险,而那个“垃圾箱”说的是火车上这间小小的厕所。 火车停站的时间,胖子到达约定地点的时间,垃圾车到达垃圾场的时间,几经拿捏,才有如此精准的预算! 我抱着方圆的孩子,没有丝毫的成就感,我又看了看胖子给我最后一条短信的时间,那时候车已经发动了,也就是说华姐的人,那个把孩子放进厕所的人,没来得及在西市站下车,他还在这辆车上。 我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车厢,鱼龙混杂、人声鼎沸。 但人贩子就在其中。 自始至终,我们都没见过华姐的人,尽管他们就在附近,而我和胖子的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对方视野之内。 我们是怎么被跟踪的?从什么时候被跟踪的?是不是包括用大门牙的手机发短信,都在华姐预料之内,对方只是恭候已久? 也就是说,我和胖子如果被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是,大门牙逃走了,而且是在我和胖子刚走之后,是他把所有消息带给了华姐,所以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对方掌握之中。 这个解释......是不是听起来有点魔幻? 我想这也是胖子正在想而不通的问题。 余城刚下火车,胖子给我发来了微信,是两张图片,一张信息截屏:不劳你们报警,人我带走了;一张照片:地上只有被割碎的绳子,大门牙不见了…… 显然我的猜测也错了,大门牙没有逃走,而是被解救走的,至于何时不得而知,尽管我没有丝毫的证据,但我相信大门牙对华姐的这场交易没有提供丝毫的帮助,华姐只是不想让他落到警察手里罢了。 可华姐又是怎么知道大门牙的下落的呢? 我们找到了方圆的孩子,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但那颗悬着的心不降反升,毫无欣喜之感。 “这单已完成,其他的事不要过于较真,我们应远离台风眼。” 我知道胖子微信的意思,正合我意,我和胖子自愧不如,道行太浅,这辈子要忘记这场交易、忘记华姐是不大可能了,这是一座罪恶之城,而我和胖子只是两只蝼蚁,自不量力只会自取灭亡。 我望着余城的天空,一片灰暗,眼看就要下雨了…… 第24章 给我钱 我非不要 余城瓢泼大雨,到了城阳雨小了一半,滨城方向的天空并没有多少阴暗,胖子抱着孩子,让我给方圆的丈夫打电话,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相信或者接受这个事实,在见到孩子之前。 绝望令人崩溃,巨大的惊喜有时候也能让人神经错乱,范进中举就是典型案例。 “喂……” 电话接通了,对方却没有任何回答。 “我们找到了你和方圆的孩子,现在正在回滨城的路上……” 方圆的丈夫挂了电话,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我和胖子曾有失于人,对于这个电话,可能只会产生“狼来了”的效果。 我和胖子又谈起了神秘强势的华姐,胖子摇着头,望尘莫及、甘拜下风,我们现在还神经兮兮、心惊胆寒,人家早就拂袖而去,我和胖子没死,不是运气好,是人家高抬贵手。 “大门牙逃走只是在警告我们,要学会见好就收。”胖子道。 “这个故事估计没可能拍成电影,孤胆英雄的主旋律绝对是以一挡十、邪不压正,最后的镜头肯定是英雄举着红色裤衩,取得最后的胜利,你看咱这故事,没有孤胆英雄,只有吓破胆的俩狗熊。” “希望有生之年不再遇见,遇见了,当年就是有生之年了” 我和胖子相视一笑,和华姐的这场交易给我们上了生动一课:什么叫井底之蛙,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没错,我和胖子坚信邪不压正,但能压倒华姐的人,肯定不是我们。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再返回原来的地方,路程和时间是一样的,但你会觉得回来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更加漫长,于我和胖子而言,更是如此,因为方圆的孩子、因为我们在逃离是非之地。 到滨城已是晚上八点二十,我和胖子下了车直奔方圆的医院。 方圆的丈夫见到孩子时突然一愣,他静静看着孩子,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始大口喘气,浑身都在颤抖,接着,他突然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他跪着爬到方圆的床边,让她睁眼看看他们的孩子,在场所有人都在目睹一场劫后重聚,病房里的空气像被抽走了一部分,胸闷至极、令人窒息。 方圆的孩子突然开始大哭不止,像知晓了他失踪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的小手从襁褓中伸出来,颤颤巍巍伸向方圆的脸,摸了又摸。 突然,一颗眼泪从方圆的脸上滑落。 ...... 我也是热泪盈眶,怎么和电视剧上演的一模一样! “胖子!” “干嘛?” “我记得有人说,晚上回滨城要请我和小梅去青橙会馆的!” 胖子扭过头,露出他的大白牙。 “只要你能把小梅叫出来。” “一言为定!” 一场冒险之后,是该庆祝一下,方圆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我和胖子也算给了彼此一个交代,就看方圆的丈夫什么时候腾出时间和我们算算账了,毕竟,胖子的“高利贷”马上就要到期了。 我都能想象到,方圆的丈夫抱着一堆钱放在我和胖子面前,胖子摆摆手,只拿了二十几万,然后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也挥一挥衣袖,我挥衣袖是为了擦泪,长使英雄泪满襟,这可都是钱呐! 我把胖子送到青橙会馆门口,骑着雅马哈一个人去找小梅,胖子深表怀疑,我看着会馆里面热情洋溢、大大方方的姑娘,拍着胸脯向胖子保证。 “你低估了荷尔蒙的激情!” 那位可能说了,您这不对啊,这种场合,酒水都禁止自带,何况还是自带姑娘。 哎,错了,胖子是自带姑娘,我不还是个电灯泡吗?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追女生的传统手段于胖子和小梅来说都不合适,胖子不喜欢绕来绕去,如果非要东施效颦学小男生的招数,势必扭扭捏捏、气氛尴尬,而小梅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子,一点就通,喜欢一个人肯定不会藏着掖着,不喜欢肯定勉强不来,何况她也没多少时间可浪费。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开门见山对胖子来说是天方夜谭的事,但确是上上之策,作为兄弟,我不得不管,胖子要是知道我打算这样做,他只会把我卖进青橙会馆。 小梅仿佛知道有人要找她,站在门口望着天上的月亮,她与她的白裙融化在如水的月光中,听见标志性的摩托声,小梅转过身来。 “孩子找到了?” 我点点头。 “那就好。” 小梅回应着,眼睛却移到了别的地方。 “谁……那个……” “胖子也安全,不过今晚他有别的事。” 我故意话到一半。 “那就好。” 小梅脸上飘过一层绯红。 “小梅同学?” “嗯?” “胖子喜欢你!” 小梅的心思我猜测了几分,于是我直接抛出主题,可能是太过突然,小梅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无处安放的手撕扯着裙边,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爸爸告诉我了,可我没这打算!” 小梅抬起头,冷若冰霜,像换了一个人,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刚才小梅的样子我过度解读了。 “你可能不了解胖子……” “不需要,我时日不多,只想好好的待在这里,我从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我经不起折腾!” “给胖子一个理由吧,让他死得其所、死有余辜、死得瞑目!” “你们只是路人而已,擦肩而过的巧合,你们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如果你们要举报刘永和,我不会怨恨你们,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小梅转身走进屋里,像一颗流星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我承认,我的确以为小梅也是喜欢胖子的,追求女生而遭拒,本来再正常不过,接下来便是追女生的“不二法宝”:死缠烂打;可胖子会这样做吗? 不会,同样,小梅如果真的不喜欢,勉强她,只会适得其反。 一股从盲肠出来的气体经过大肠小肠经过胃部经过食道,从我嘴里长长呼出,此气,一为青橙会馆里的姑娘,二为情窦初开就遭遇霜冻的胖子。 不过,这倒是延续了胖子人生坎坷的一贯人设! 唉,人就是这样,有时倔强起来十八头牛都拉不动,有时轻浮起来,给个馒头都能被人卖到索马里去。 一段注定悲情的爱情故事,没有开始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我轰了脚油门,胖子的雅马哈怒目而视着前方,一条流浪狗被惊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等等!” 是小梅的声音。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同情!” 小梅往我怀里塞了一个塑料袋,又回了屋,我低头一看,是胖子那晚留给她的钱。 这倒和胖子无关,像小梅这样的姑娘是不可能接受这种施舍的。 简单、冷清的结果,简单、冷清的故事。 那晚我和胖子喝的酩酊大醉,胖子说职场生涯教给他的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 我敲了敲他的头,这个道理还需要他妈什么职场生涯,是个人就明白。 喝到最后,胖子一直在絮絮叨叨祝福小梅,甚至问我如何才能替小梅去死,我摇摇头,我和阎王没啥亲戚关系,这事帮不了他。 胖子最终趴在了桌子上,我则坐在青橙会馆对面的路边摊,看着里面花枝招展、红灯酒绿。 运气差了一点,要不然今晚我不应该坐在会馆外面的。 又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小发,昨晚喝多了吧?” 好多天没见大妈了,临走前我告诉她要到外地出差几天。 “昨晚......没打扰你和大爷吧?” “三楼、四楼的邻居都来找我了!” “我骂街了?” 吓得我筷子掉了一支,我一直想维护我在大妈心中“三好学生”、人畜无害的良好形象。 “骂什么街,你就是吆喝‘没女人我还不活了’、‘女人算什么东西’!” 我一拍脑门:“大妈,都是醉话,别当真!” “酒后吐真言,小发,别着急,大妈已经有几个备选人了,改天大妈过过眼,给你挑一个。” 还没来得及狡辩,电话响了,是方圆的丈夫。 “方圆醒了!方圆醒了!” 电话那头的人仿佛一边跳一边在打电话。 “娘俩都回来了,恭喜!” “你们在哪儿,我要见你们!” “那我们还去星巴克吧!” “好,我收拾收拾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洗脸了,哈哈!” 一个回家的孩子,两个人死而复生,听着方圆丈夫爽朗的笑声,我越来越享受这份“特服”带给我的成就感了。 我一转身,大妈已不见了踪影,我得和胖子商量商量,歇上两天,陪陪大妈。 因为要买单的人是亿万富豪,我终于毫无顾忌地喝上了猫屎咖啡,我很认真告诉服务员,咖啡里要给我多加屎,量少的话,味道不够冲! 我告诉胖子现在是不是可以以贵族身份自居了,胖子摇摇头,还差一次198的足疗。 不过这咖啡距离王二媳妇那乳白色的羊汤相去甚远,没有奶香味儿。 星巴克,少男少女们的聚居地,商务人士的聊天室,前者娱乐八卦、潮流前线,或爱而不得或求而不爱,后者商海浮沉、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风起云涌,俨然一副环太平洋商业巨擘的模样。 我和胖子虽然手持一杯猫屎,但鸡立鹤群,从穿衣打扮到语言体系都像刚插门的女婿——格格不入。 一杯见底,一辆玛莎拉蒂在门口停了下来,方圆的丈夫脸形消瘦但精神焕发,就像icu里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他提着两个箱子冲了进来,并成功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打开箱子,转向我和胖子,是满满两箱子崭新的人民币,如果一沓是一万的话,一箱子应该是六十万。 我和胖子盯着一摞摞的钱,老话说得好,钱中自有黄金屋,钱中自有颜如玉,比我们更瞠目结舌的是旁边的客人,少男少女垂涎三尺,商务人士黯然失色,服务员手持电话,确认下一步是不是我和胖子其中一人要将白色粉末的毒品拿出来,进行交易,他好抓紧时间报警。 这恐怕不只是阔绰那么简单了,这明明是拿钱砸人! 胖子拍了拍脑袋,“啪”的一声,将两个箱子重新关上,那无形却耀眼的光芒瞬间消失,我也从黑洞般的旋涡中清醒过来。 “啪”又是一声,是胖子和方圆签的合同。 “按合同办事,五万!” “合同已经作废了,早就超期作废了!” 方圆丈夫强调。 “对我们来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合同的延续,是这一纸合同绑架了我们,所以还得按合同来。” “你们干什么?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情,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他们都回来了,是你们帮我从鬼门关里将他们拉回来的,这点钱算什么,你们是不是嫌少?” 方圆的丈夫拍了一把桌子,有钱人生气的样子真是模仿不来。 “对,我们该拿的不止五万,但也不是这一百二十万,而是……” 我承认,我从小数学不好,胖子借款的利息算一万,给华姐、林冲小弟和大门牙他们的钱算十三万,最后再加上五万块钱的酬金。 “二十万!” 我脱口而出。 胖子听了点点头,估计这货差点忘了自己舍身成仁借来的钱。 方圆的丈夫一直在摇头,有些事不讲清楚,只会适得其反,何况胖子借钱的事理应让当事人知晓,尽管现在已是事后。 当然,方圆的丈夫肯定也想知道他的孩子去了哪里,又是怎样被找到的。 于是,我又要了一杯猫屎咖啡,绘声绘色地给他讲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胖子经常打断我,说我形容词和拟声词过多,说法有些夸张,我白了他一眼,我这是出于烘托气氛的需要。 方圆丈夫听完我的讲述久久不能平静,他紧紧握住拳头,一边出于愤恨,一边出于感恩。 “你们来我公司上班吧,年薪百万!” “包养啊?” 胖子不屑一笑。 “你们可以帮我调查竞争对手啊,研究他们的产品策略、调查他们的市场行为或者他们的违法犯罪,私家侦探不是有公司调查这项服务吗?” 我手一抖,天上要掉馅饼,这不就是站着把钱赚了嘛! “那也没必要去你公司上班,我们可以合作。” “可以,形式而已。” “但我们私侦社有规定,多大的生意应该收取多少的酬金,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 类似的话我曾听过一次,我咽了口咖啡,真的喝出了猫屎的味道,甚至还有一泡猫的尿。 “大发,如果你想去,我不拦你。” 胖子突然将枪口转向我。 “我不是私侦社的人吗?我不需要遵守规定吗?我他妈长得像见利忘义、一切向钱看的人吗?我又不打算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我对钱不感兴趣!” 我咬牙切齿瞪着胖子,后牙槽都快碎了。 “请你尊重我们的工作原则,尊重我和大发两个人!” 方圆的丈夫还想说点什么,被胖子截了胡。 “如果非要多表示一下,那以后就拿我们当朋友吧!” 我喜欢和有钱人做朋友,这是我此生的梦想之一。 “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 “早点回去吧,一家人离不开你,有时间我和胖子再去看方圆!” 方圆的丈夫从箱子里数出二十万,他每拿一沓,我就觉得箱子里的光芒就暗淡一些,猫屎的味也更浓了一些。 二十万摆在桌子上,少女们眼睛发着贼亮的光,有位穿着暴露的姑娘非要我和胖子的联系方式,我问她想要谁的,她看了看我和胖子,决定要胖子的。 商业巨擘也凑了过来,说可以提供一份理财服务,利率不低于银行定期存款,而且还能赠送镀金观音菩萨铜像一座。 “滴滴!滴滴!” 胖子把手机拿给我。 “考虑得怎么样了?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找到小七,哪怕见他一眼!” 一个肥胖又疯癫的女人的脸出现在咖啡杯里,她就像压在人身上一样,会令你随时窒息。 “胖子,我得请几天假,一是想陪陪大妈,二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真有些累了。” “七天时间够吗?” “差不多,哎,我不是合伙人嘛,怎么感觉我成打工的了!” 胖子将猫屎咖啡一饮而尽,他要去给总部写这单交易的报告,再把二十万连本带息还了。 胖子走后,我继续享受着星巴克的阳光,虽然与一夜暴富失之交臂,但小富即安的我很快淹没在咖啡的一片醇香里。 直到我不再续杯,直到我膀胱充盈,服务人员走过来提醒我,这次一共消费了280元。 嗯? 原来刚才没人结账的? 第25章 老六地老天荒的爱情 胖子答应七天不给我打电话,但我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我告诉胖子,欠我140块钱,亲兄弟算aa账。 自从艳艳走后,我睡觉总做不三不四的梦,这要是换作十八岁,也算是幸福生活的一部分,可如今我早已长大成人,不能身体力行却只躲在梦里大干一番,多羞耻的一件事。 这种梦境兴奋后的落寂,俗称过干瘾。 大妈知道我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这两天都是等我醒了再吃早饭,大爷向我哭诉,他都饿瘦了。 我问大爷最近出摊的行情怎么样,大爷叹了口气,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周易八卦频频失算,我问他,是不是业务能力的问题,大爷冷冷一笑,我十年磨一剑,道行深的很。 席间,大妈问了一个早晚都要问的问题:我的工作。 我不想让大妈觉得我不务正业,即使实话实说,大妈肯定也难以理解,于是我告诉她,我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所以需要经常出差。 大爷瞥了我两眼,好像在警告我,除了我,谁都不能欺骗我家老婆子。 早饭过后,大爷又到街上帮人指点迷津去了,我洗刷完碗筷,大妈一把拉住我,要给我看一样东西,她翻箱倒柜,才在床底下找出来。 “肯定是你大爷把它藏起来的。” 是一本厚厚的相册,封面还是邓丽君的照片,可想而知,这本册子被保存多久了。 大妈戴上她的老花镜,颤颤巍巍翻开相册的第一页,是一个婴儿的照片,应该是个男孩,水印着“小海一百天留念”。 “小发,我给你介绍个娃娃认识,小海……你大爷是海军出身,名儿是他起的。” 大妈抚摸着照片,一脸慈爱。 “小海小时候真可爱,你瞧,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是个调皮的孩子,我自己一个人都看不住他!” 大妈边说边一页页的往后翻,每一张照片后面都有一个故事,时间在大妈的讲述中,伴随着小海成长,一年又一年,直到小海穿上幼儿园的校服,小海站在学校门口,朝镜头敬了个礼。相册只用了大概一半,戛然而止。 “小海兄弟现在还在读书?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大妈点点头,不停抚摸着最后一张小海的照片。 “如果他还活着,和你一样大……” 我一时语塞,像挨了一闷棍,我告诉自己不要说话,任何一句话都是伤害。 大妈依然十分平静,只是一瞬间我感觉她突然老了很多,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屋里从没见过大妈孩子的照片,也从没听他们提起过。 “这也是你大爷一生的亏欠,小海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被人抱走了……” “是人贩子?” “不,是为了报复,抱走孩子的人留了张纸条,说你大爷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要以牙还牙。” “大爷夺走了他什么?” 大妈合上相册,摇了摇头:“我早就告诉他,要走正路,可他偏不听……” 对于过去,大妈不想再多说一句,看着平时乐呵呵的大妈,眼下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心疼。 “刚开始我接受不了,差点就疯了,后来我遇到一个算命的,他说小海只是丢了,并没有死,你大爷为了看着我也回了家,我让他学算命,让他告诉四面八方的神,多护佑小海,保他一生平安,我别无他求。” “二十多年了……小发,你不介意我拿你当孩子看吧?” “大妈,我就是您的孩子,只要您不嫌弃!” 大妈又将相册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你大爷不允许我翻来覆去地看。”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岔开话题。 我告诉大妈,小区不远的早市还没散,买只鸡,我今天中午要露一手。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剩下一二全是不幸,街坊四邻也好、亲戚朋友也罢,世间的道理便是如此,无一幸免,如果你觉得谁过的顺顺如意,那可能是你还不够了解对方。 接到老六的电话已是深夜,一顿大喊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蹂躏之刑。 “老六,你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 “大发,我要发大了!” “‘昂立x号’卖给了一个将死的老头,老头返老还童,娶妻生子之后给了你一百万?” “是真爱,我的女神暗示我可以求婚啦!” “求婚?上次喝酒你不还单着嘛,这才几天,天下掉下个林妹妹?” “给个林妹妹也不换,大发,明天一早儿过来,你鬼点子多,给我出出主意,哥们的幸福可就拜托给你了!” “你的幸福不一直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嘛!” “大发,有生之年你所有的烧烤,我老六全包!” 撂了老六的电话我一头雾水,按经验、教训来说,老六的惨痛情史不比我少,眼下能让老六起这么大波澜,要么如老六所言,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真爱,要么此女子非等闲之辈。 当然,我希望老六是前者,算让我开开眼,什么是地老天荒的爱情。 我都不知道老六是什么时候买的房子,而且还是在滨城市新城区的黄金位置,据我所知,老六也是中下贫农出身,转眼间,翻身农奴把歌唱? 房子的装修也是毫不含糊,欧美装修风格,开放式大厨房,就不怕炒个土豆丝弄得家里乌烟瘴气? 高档家具、智能家电一应俱全,马桶都能洗屁股,呲的我是受宠若惊。 “你大爷的,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也不说一声,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煤气中毒谁救你,改天我搬过来守着你!” “哈哈,不用,已经有人啦!” 老六推开一间卧室的门,粉红色的墙,粉红色的床,床上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熊,窗户边的懒人沙发,两盆生机盎然的绿色植物,一束散发清香的玫瑰。 “琳琳有颗少女心,喜欢粉色,喜欢布偶小动物,她有个小憧憬,希望睁开眼就能看到一束盛开的鲜花,有太阳的时候我就抱着她,躺在沙发上晒太阳、谈未来……” 老六死乞白赖的样子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好的勇敢闯天涯,你他妈却半路回了皇宫、娶妻生子。 “老六,是什么……” “真爱,是真爱,大发,你不懂!” 老六一脸沉溺,仿佛幸福无处不在。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富二代’假装落魄,混到我们民间来了?” “父母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又借了不少钱。” 说到这里,老六面露愧疚之情。 “可我真的不能错过琳琳,大发,你看到没有,这套房子带阁楼,等他们老了,我就把父母接到我这里来。” “琳琳能同意吗?” “能,肯定能!” 老六像确认太阳明天不会爆炸一样,坚定不移。 “你和你的琳琳认识多久了?” “五个月。” “你追了她五个月?” “我不能两手空空的追人家啊,最起码得有个房子吧!” “你这赌注有点大了,万一人家不同意呢。” “我就抓住了琳琳这点,心地善良,你不知道,得知我为了追她买了房子,都快哭了。” 我为老六智商的直线下滑深表同情。 “认识五个月就求婚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你得培养培养感情吧?噢,对,人都住进来了,还培养什么感情啊!哪儿人啊?” “本地人,大发,昨晚琳琳暗示我,她想要一场浪漫的求婚,你说她满眼的向往,我能不答应她吗?” “老六,听你一说,琳琳就一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啊,你不会老牛吃嫩草吧?” 老六坚决地摇摇头,指天发誓。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你都不知道我俩在一起......我整个身体都在发电!祝福我吧,大发!” 我潮,这就说传说中的为爱发电? 世人皆知却难得一见的爱情终于发生在我身边了? 直奔主题,如何抱得美人归? 鲜花、气球、烟花、灯光和蜡烛,老六摇了摇头,太俗。 请琳琳吃顿饭,面包里藏一颗戒指,老六又摇了摇头,场面寒酸。 到附近的广场租一座电子显示屏,拍一段求婚视频,摆上一地鲜花,老六还是摇了摇头,太过招摇,琳琳不喜欢。 “我他妈又不是张艺谋,你到底啥要求?” “既温馨浪漫又让她倍感惊喜,甚至喜极而泣,最好还有朋友当场见证我们的幸福。” “你跳楼吧,你死了我把你装棺材里,我告诉琳琳房产证上写了她的名字,她肯定泣不成声,到时候你的亲朋好友也都能到场,你的愿望也实现了!” “大发,你都忘了?当初是谁帮你逃课答到,是谁帮你考试作弊,又是谁帮你追得艳艳,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滚,井水都被别人喝了,少提她,给我拿瓶可乐去,我再想想!” 我猛灌一口可乐,在客厅里发现一张照片,人长得漂亮,如果这是琳琳的话,却怎么也和老六说的小鸟依人、单纯可爱扯不上关系,倒是多了几分妖娆。 “老六,电影院包场怎么样,你请她看电影,突然荧幕上播放起了你为她准备的求婚视频,你把她带到屏幕前向她求婚,她点头答应,灯光亮起,同事朋友们都在观众席上为你们见证!” 老六想象着那幅画面,慢慢拍起了手。 “大发,艳艳离开你绝对是……她会抱憾终身的!” 我点点头,不过这种求婚的方式我可做不来,女人喜欢幼稚的事,聪明的男人只能跟随,而我是太赖。 老六用晚上一顿烧烤诱惑我和他去联系电影院,令我没想到的是,老六竟然还买了车库,更没想到的是车库里居然还有车。 “废话,车库里面不放车难道放白菜啊!” “此女旺夫啊,老六!你这是......狗屎运也就这样吧!” 车里刺鼻的香味让我有些受不了。 “这是琳琳的车,这两天她去外地出差,我这才得空准备啊!” “平时谁开车?” “我开车。” “琳琳喜欢大空间?” 副驾驶的座位被后拖了半米。 “她昨天和朋友出去玩了,可能是朋友拖动的。” 老六看着宽敞的副驾驶座。 “这没个二百斤,填不起来吧!” “谁还没个胖子朋友,快走吧,找影院去!” 也是,我就有一个叫胖子的兄弟,拖回座位,在显示屏上输入“影院”两个字。 “导航吧!” 我瞟了一眼,导航记录上出现了一家西餐厅的名字、一家电影院的名字。 “昨天琳琳去哪玩了,怎么没带上你?” “人家一群小姐妹,我咋好意思掺和!” 老六听着导航,转着方向盘。 “我知道她们去哪了!” 我指着导航记录。 “逛逛街,吃个饭,看个电影,小女生们的典型路线。” 车上的香水刺激着我的嗅觉神经,我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老六口口声声说刚放车里一包纸巾,可我寻了一遍,影子都没看见,倒是发现了一张电影票,影院就是我和老六将要去的那家,时间是昨天下午两点半,最后一排座位。 老六是搞营销的,又愿意掏钱,他自己一个人完全能应付得了影院经理,我在大厅拿着昨天的那张电影票,看着观影信息,昨天琳琳看得那部电影上座率和排片量低得可怜。 “这部电影怎么样?” 3号放映厅的检票姑娘接过我的电影票,脸色大变。 “你捡的?” “噢,对,捡的!” “吓我一跳!”检票的姑娘喘着大气,“电影很垃圾,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看,你捡的这张电影票就是昨天一对情侣的,如果我没记错他们应该是包场了,本来电影就不怎么样,他们来的时候还是下午两点多,根本没人。” “姑娘,那吓你一跳的猜测又是什么?” “我最近看狗血电视剧看多了,我还以为那女的出轨,你是她对象,过来搜集证据呢,哈哈!” “姑娘,那男的是不是挺胖?” “得有二百多斤吧,吊儿郎当的,叼着烟想进去,被我拦下了……哎,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她对象,我是来搜集证据的!” 出了影院上了车,我猜测昨天老六的琳琳是故意包场,一向精明的老六,像被人施了法术,死心塌地、毫无疑心。 我正想着,看见老六满面春风地向我走来。 “兄弟,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挺住啊!” 第26章 求婚大礼 我扔给老六一颗“红将军”,刚想点火,被老六一口气吹灭了。 “琳琳不喜欢烟味!” “是不喜欢你身上的烟味还是谁的烟味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尤其是低价烟!” “这么说,琳琳喜欢中华的烟味儿。” 老六懒得搭理我。 “琳琳车里的香水味一直这么浓烈吗?老六?” “平时还行,今天喷的有点多。” “车今天一直在车库,应该是昨天喷的,而且是为了覆盖烟味。” “什么意思,大发你想象力过于丰富了啊,哪来的烟味!” 老六面露愠色。 我打开车的窗户,依然点燃了那颗烟。 “老六,我拿我们的兄弟情做赌注,你的琳琳昨天不是和她姐妹出去的”,我将那张电影票甩了出来,“她是和一个男的出去的,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在吃完西餐后,他们来这里看了一场电影。” “你什么意思,大发,你今天是来帮忙的,别他妈血口喷人!” “老六,你的女人在和别的男人出来浪了一天,晚上回去还暗示你向她求婚,干什么,拍短剧啊?” “刘凌发,你他妈算老几,谁都不能欺负我女人!” 老六彻底翻了脸。 “好,我今天就让你死的瞑目,你敢把这辆车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取出来吗?敢看看里面的东西吗?如果我污蔑了你的女人,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知道,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和老六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五分钟前了,老六不缺我这样一个朋友,但我不能让他被绿了还觉得自己美满幸福。 我他妈不能让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再一次发生在我兄弟身上。 “好,刘凌发,我看你怎么收场!” 老六脸红脖子粗,开着车直奔小区,我在路上拆出行驶记录仪的内存卡,我他大爷的为他好,他不值得可怜,可怜他卖房的父母。 老六找出读卡器,打开电脑,很快最近半个月的行驶记录视频摆在了眼前。 “从哪天开始看!” “就看昨天的!” 老六嘴里骂骂咧咧,我真想一脚踢死他。 老六的琳琳九点二十开车出的车库,三十分钟后,车停在了马路边,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在不远处摆了摆手,慢慢走过来,并上了车,接着车被启动,走了二十分钟,十点十分,老六的女人开车来到了一个地方,视野范围内没什么建筑物,只有一片树和杂草,看起来像荒郊野外,视频到此为止,因为车熄火了。 半小时后,车重新打火,走了半小时左右,来到一家西餐厅,名字叫左岸咖啡。 下午一点十分,车再次被启动,二十分钟后停在了环球影城,也就是我和老六今天去的影院。 下午四点半,老六的女人开车送副驾驶上的人回家,于下午五点二十回到车库。 四段视频,老六瘫坐在座位上,面色极其难堪,晴天霹雳、平地起雷,这不是踩了狗屎,这是踩了地雷。 过了许久,老六伸出颤抖的手,我点了一颗烟塞给他,老六眼中爱恨交加,委屈、怨恨还有绝望。 世事难料啊,两千字之前,老六还拥有世上最美好的爱情。 “怎么说......这事?” “你的琳琳骗你,说她要和几个姐妹出去逛街,她早上从小区出去,去接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二百多斤,他一上车就调整了副驾驶的座椅,然后他们去了一个没人的荒郊野外,待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他们在干什么,老六你也不傻,应该猜得出来,这也解释了另一个问题,我打喷嚏需要纸巾的时候,一张也没找到,你告诉我,车里明明刚放了一包,老六,卫生纸除了擦鼻涕、擦屁股还能擦什么,你是知道的!” 我吐了一口烟,老六身体僵硬。 “他们完事后去了左岸咖啡吃饭,吃完饭又去看了电影,他们特意选了一部垃圾电影,而且是在下午两点半,工作日的电影院根本没人,这对狗男女为什么这么做,这癖好真不值得提倡!” “然后呢?” “然后你的琳琳兴高采烈地将她的情夫送回了家,回到车库,琳琳察觉车上有烟味,于是喷洒了很多香水,车一夜未动,所以今早才会那么呛人,但副驾驶座椅,她忘记恢复原样了。” 我故意将话说得难听些,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老六肯定是要和他的“女神”分手的。 老六又抽了两颗烟,客厅烟雾弥漫。 “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有,他俩约出来只是简单吃了个饭,看了个电影,谈了谈理想与未来,是我脑补的故事,还有三号放映厅的检票姑娘,也是看走了眼,看错了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那是你当局者迷;一开始我有点好奇副驾驶座椅的调动,后来捡到了这张电影票,一个观众注定寥寥无几的电影场,居然有人选择坐最后一排,这不奇怪吗?咱大学时候和女同学去看电影也喜欢坐后面,无非是想干点儿非分之想,后来检票员证实了我的想法,是一男一女。” 老六扶着椅子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像是乞求、像是怀疑。 “大发,也许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呢!” “老六,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只要你想得开,什么都不是事,即使将来你的琳琳把人领回来了,你只需要给人家腾个地方,你可以去侧卧睡,对不对?” “琳琳不会这么做,不可能这么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可以拒绝我,她可以不答应我啊!” “老六,我再推你一步,算是刮骨疗伤,刚才在车上我看了行车记录仪的型号,有车内录音功能,你打开电脑的音量,我嫌恶心,不怕死你就戴上耳机听听。” 老六愣了愣,迟疑地戴上了耳机,我再次打开视频,眼瞅着他的头越来越沉,越来越低,都快钻到地上的缝隙里去了。 我打开一扇窗子,屋里的烟像化身的鬼怪飘了出去,老六的哭声越来越大,听着像个三岁小孩才会有的冤屈。 过了很久,屋里才又安静下来,老六两眼通红,疲惫至极。 ...... “大发,你觉得求婚的视频该录制些什么内容?” 嗯? “老六,你……什么意思?” 我脑袋轰的一声,还以为我听错了老六的话。 “大发,你还记得大学时我们曾看过一部电影,让我们羡慕不已。” “除了岛国大片,我对电影的主人公没什么可羡慕的……你说的是《宿醉》?” 老六不停点着头,但我实在想不出这和当前的情况有什么联系。 “就当是琳琳婚前的单身派对,即使做些荒唐之事也可不予追究……爱玩是人的天性,有了家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我潮,这是绿帽子硬戴啊! 我真想抡起胳膊扇老六一耳光,这他妈是非她不娶吗?天底下救他一个女人了吗? “老六,有了家有什么不一样的?婚内出轨招摇过市者大有人在,大学你股票玩的溜,及时止损的道理不用我说吧!趁没领证,趁房子还是你个人的,趁......” 老六朝我摆摆手。 “如果她答应我的求婚说明她心里有我,至少更偏向我,如果不答应,我无话可说!” “服了,彻底服了,老六,你是否无话可说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被你整的无话可说。” 我头发都竖起来了,转身要走,老六站起来想阻拦却不好意思再开口。 “放心,我不走,我害怕你想不开,你的琳琳成了未婚的寡妇,我出去找口吃的,你这忙我帮到底,你有要吃的吗?” 我只有一个想法,老六如果按照我的策划执行,邀请彼此的好友一起为他们见证,我倒要看看,明天那个胖子会不会出现! 老六“买通”了琳琳的闺蜜,让她帮忙通知她们的朋友和同事,琳琳的闺蜜像自己要被求婚一样,高兴得花枝乱颤,她告诉老六,她要把琳琳的父母、领导都请过去,并在电话中“威胁”,如果不好好对待琳琳,她做鬼也不会放过老六。 老六皮笑肉不笑地答应着,我看着老六,突然有种陌生感,之前那个大男子主义十足的老六没了,眼下为了一份所谓的爱情,做着荒唐的妥协。 我帮老六录制了求婚视频,一段令人感动的独白,可谓字字珠玑、感人肺腑,老六不再兴奋激昂,平静得像一条毫无波澜的河,或者说像一条沉溺于水的狗。 临走的时候我帮他把u盘带到环球影城,我告诉经理,明晚八点,包场三号放映厅。 今晚过得特别漫长,我翻来覆去,搞不懂老六究竟是怎么想的,真想跑下去问问大爷,老六是不是真的鬼迷心窍了。 我想老六今晚过的比我还要漫长…… 黑夜漫长,但终究还是要亮的。 如果晚上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就会觉得白天的时间也被拉长,我像其他的受邀人一样,等待日暮降临,等待一场好戏,不同的是别人是为了见证老六的幸福,而我却要见证老六的不堪。 我到环球影城的时候接近八点,老六和他女人的好友已在三号厅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还有一对老夫妇隐没其中,应该是老六女人的父母,现场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也就是说老六没有叫自己的朋友过来。 我猜,老六是故意的,于是我自觉地坐到了最后一排。 八点整,放映厅慢慢变暗,没过多久,两个身影走了进来,坐到了最前排的中间位置,整个空间安静得出奇,偶尔能听见窃喜的笑声和我嗑瓜子的干脆声。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的脚趾头,只要我尴尬,我他妈都想钻地底下去,这就像一个老嫖客找了一个站街的姑娘,新婚之夜,女方义正言辞,说亲热的时候轻一点,她这是第一次,老嫖客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也是第一次。 结果,女的如狼似虎,男的会七七四十九种姿势。 糊弄人,对谁都没好处。 突然,“咣当”一声,像是有人故意摔门而入,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接着一个肥胖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扫了一眼现场,向我这边走来,光线太暗,我看不清老六和他女人脸上是何反应。 那胖子靠我坐了下来,刺青、纹身、一身酒气。 此人是谁,现场恐怕只有老六、老六的女人和我知道。 音乐响起,老六在昨天准备的内容上又加了不少东西,纪念着他和他女人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欣喜之声开始此起彼伏,我隐约看到老六的女人双手捂嘴,满面通红,像姑娘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 不对,应该说像一个妓女假装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 “哼!” 我身边的胖子嘴角一扬。 “过来送祝福,还是砸场子?” 明人不做暗事。 “送祝福,祝福小白脸喜当爹!” 这刀子给的痛快,我明白为什么老六的女人要暗示向她求婚了。 “奸夫淫妇,天造地设,为什么出来祸害人间?” “老实人背个锅算什么,我和琳琳早就说好了,玩够了各奔东西。” “即使她结了婚?” “有守门员我还不踢球了?只是不会像以前那么方便了,你以为琳琳是什么单纯少女?琳琳的妖艳不是浓妆淡抹画出来的,是从心里长出来的,要不然你兄弟陷那么深!” 胖子舔着嘴唇,吐了口唾沫。 “本来挺欢快的一件事,可他妈不小心怀孕了,医生说她有毛病,这辈子只能怀一次,小白脸整天死皮赖脸地追她,愿者上钩,能怪谁!” “怪我兄弟命不好!”我指了指台上,“你情妇的演技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可惜了,找了这么个怂货!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生气!” “你他妈还有脸生气?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前天的牛排好吃吗?电影好看吗?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车里也试了,影院也试了,什么时候去人民广场试一把?” 胖子抓过我的衣领,恶狠狠看着我:“看来你是不打算活过今晚了!” 我点点头:“我也没想今晚会死在这里!” “大家静一静,我有话要说!” 不知何时老六的求婚短片播放结束,他手持话筒走到幕前,一束灯光打到他身上,面露喜色。 第27章 围追堵截 “简直不敢相信,老天会如此厚待我,在追琳琳的艰辛路途中我都要放弃了,可冥冥之中柳暗花明,琳琳在那个下雨天答应了我,一道彩虹横空而出,真的,这一件事,就这一件事,耗尽了我一生的运气!” 老六夸张的手势和抑扬顿挫的语气,点燃了现场的气氛,口哨声、掌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看热闹的向来不怕事儿大。 “刚才的短片是我和琳琳的生活记录,是我此生的荣耀,为了琳琳,我让小县城的爸妈卖了房为我凑首付,她说她想在滨城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为了琳琳,我没日没夜的装修房子,她说她不愿再租房住了,为了琳琳,我都嫌弃过去那个没出息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年少有为、给她荣华富贵的生活,为了琳琳,我都要把我的心掏出来了!” 老六说得歇斯底里,血脉喷张,惹得那对老夫妇频频点头,其他观众沉溺其中,深情望着老六,这只是甜美故事的开始。 “今天,当着我和琳琳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我自私的做了这个决定,我不后悔,虽然我还没走完这一生,但我相信,这将是我人生最高光的时刻!我要为自己鼓掌!” 说着,老六使劲拍起了手,下面的观众自然推波助澜。 我是给老六跪下了,昨晚到现在他是怎么把自己哄骗成这样的,难道那顶绿帽子上镶嵌着一颗闪闪的红星? “琳琳,你愿意嫁给我吗?” 音乐暂停,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一束灯光打在老六的女人身上,两个人面对面,侧身给了围观的观众。 她依然双手掩面,哭的梨花带雨、娇羞乖巧,仿佛历经渣男才寻得真爱,几个姑娘也跟着剧情抹起了眼泪,不知是出于感动她人还是可怜自己。 此时只有我和身边的胖子面露鄙夷之情,人心隔肚皮,难为了两个演员,还要信以为真。 “遇上你是我一生的缘分,我以为我被爱情抛弃了,他们说,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柔弱无聊的女孩子,你所有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你,我也愿意千千万万遍!” 身边的胖子反了一口酸水,虽然我没喝酒,但我能感同身受,算是大开眼界,什么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牌坊立得标新立异,如果我对此女子一无所知,我一定会认为老六祖坟上冒青烟了,不,是他老祖宗埋在了火山口。 不知老六听了这女人如此告白会是什么心情,现在的老六,我真的不敢妄加揣摩。 一段故作深沉的停滞,老六的女人极其慎重的考虑着,时间静默,空气窒息,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明知故问的答案,并假装十分意外。 “我愿意!” 老六的女人破涕为笑,像刚立完牌坊的工作者欣赏着自己最新的牌匾,她要告知街坊四邻从此她要从良了。 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站了起来,鼓掌欢呼,感受着这场妙不可言的爱之初体验。 老六嘴角上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真是高潮迭起。 “跪下,跪下!” 老六女人的闺蜜惊声尖叫着指着地板。 “哎,等等,你这是什么啊,这……这不是钻戒吧”,闺蜜眼疾手快,“这……这不易拉罐的拉环嘛!老六,你什么意思?” 我仔细看着那女人举在手里的东西,确实是一个拉环,前排当然看得更清楚,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尴尬。 如果不是什么特殊行业,冰火两重天这个词绝对是一个事件的转折,老六这是搞什么鬼? “琳琳,我问你愿意嫁给我嘛,你说你愿意,可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愿意娶你,为什么我手里的不是钻戒而是一个易拉罐的拉环,因为我觉得它适合你,都很低贱!” 众人哗然,哗啦哗啦般的哗然,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我则为老六拍手称快,小子,果然有一手。 “我不会让大家看热闹的期望落空,相反,好戏才刚刚开始,我的视频短片还没结束,我还有第二段礼物要送给你们!” 看来除了我顺路拿来的那块u盘,老六自己也带了一块,这段视频我并不陌生,就是昨天行车记录仪里面的东西,区别是,这次我听见了声音。 男盗女娼、勾搭成奸、嗯嗯啊啊、此起彼伏,所说的话自然不堪入耳。 这段视频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老六的女人在她闺蜜的怀里咆哮着、泣不成声,那一对老夫妇早就出溜到座位底下去了,眼看着就要掐人中。 我一旁的胖子则恶狠狠地盯着老六,像她的女人出轨了老六。 “女主角来了,男主角怎么能不来呢,来,灯光都给我灭了,打一束光,打到最后一排,那位纹龙画虎的男士身上!” 原来老六早就上了眼。 胖子慢慢站起来,桀骜不驯又十分轻蔑看着老六;所有人一眼就认得出,这的确就是视频里的胖子。 “前天睡了我的女人,今天来参加她的求婚仪式,来都来了,不说一段祝福的话吗?” “别他妈废话,你敢动琳琳一下试试,我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老六笑着摆了摆手:“兄弟,坐下,你承认就好,咱们的账过会儿再算!” “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嘛,就当我一时糊涂!” 老六的女人哭成了泪人,凄凄惨惨的声音惹人可怜,我一再为老六捏把汗,别手软,善于伪装的女人最可怕。 “我真的,真的就想过不予追究,绿帽子怎么了,生机盎然,我都快把自己劝住了,就差一点,我在你房间里我发现了它”,老六手里攥着一张纸,“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对我也不薄,给我准备的惊喜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哈哈,大惊喜,意不意外,一个孩子,琳琳在肚子里给我准备了一个三十多天的孩子!” 老六的视频里出现了一张化验单,结论为孕早期,现场的人瞠目结舌,这到底演的是哪儿出? “你冰清玉洁的样子,让我都舍不得摸你,你就为我准备好礼物了,真周到!生的时候怎么说,一个早产儿?这位先生,你不打算把你的东西领回去吗?虎毒不食子,你养不起,你他妈爽的时候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老六的愤怒震慑住了所有人,完全可以理解,他如果一把火把这座影厅给点了,一起陪葬,我觉得都不过分。 “感谢琳琳的父母,感谢琳琳的领导,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女儿、这么优秀的员工,你们骄傲了吗?感谢那位纹着大熊猫的兄弟,你是最后一颗稻草,压垮了我,也拉我上了岸,感谢我的兄弟大发,今晚我们就去嫖娼,我请客!” 我站起来,拍手叫好、声音洪亮、响彻乾坤! “谢谢大家,今晚的演出到此结束,愿大家有个好心情!” 老六的女人哭着跑了出去,真是丢人丢到了娘家,现场的三十多个人依然没缓过劲来,我准备去抱抱老六,这暗渡陈仓的三十六计玩的够可以! “你他妈还想走,你俩今晚都得死这儿!” 纹身胖子堵着我的去路,他打出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他们十分钟后到! 我和老六站在环球影城的门口,我给老六点了颗烟,我问老六多久没打架了,老六说上次打架还在大学期间,为了一个女同学,我想起来了,那次也有我,我拍着老六的肩膀,你早晚死在女人手里。 两辆皮卡车停在了环球影城的广场,从车上下来二十多个人,为首的是个秃头,四十来岁,光着上半身,肚子上的赘肉都快掉到地上了。 “大哥,就是他俩!” 纹身胖子指着我和老六。 “怎么,我兄弟睡了你女人,还有错啦,不高兴了是不是?” 秃头走上前来,用力捏着老六的脸。 “大哥,我有话说!” 我向秃头喊道。 “后悔晚点了,小兄弟!” “不后悔,我兄弟干得漂亮,我只是有个建议,在咱们动手之前,能不能先让他俩把私怨了了?” “怎么个了法?” “单挑!” “单挑?你是不是嫌你兄弟死的慢?” 一群混混笑得前仰后合,没错,从身高体重来看,胖子对老六呈碾压之势。 “老六,拉个垫背的!” 老六冷冷一笑,像个杀手,只有我和他知道,除了体育,老六大学还兼修了四年武术,曾是学校第三任武术协会的会长。 看热闹的让出了一块空地,害怕血溅三尺,纹身胖子扭了扭脖子,脱了上衣,胸口一只下山猛虎,显然,他以为结果只有一个,羊入虎口。 趁人不备,我想给另一个胖子发条微信,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拉胖子下水了。 纹身胖子恶狗扑食,老六借力打力,胖子来了个狗啃地,吐口唾沫,都是血,纹身胖子恼羞成怒,伸手去抓老六的衣领,又被老六顺势撂倒在地,几经摔打,光着上半身的纹身胖子满身大汗,鼻青脸肿,喘着粗气盯着老六,准备再次伺机而动。 秃头和他的小弟们一脸懵圈,谁能想到这位小白脸如此能打,他的兄弟根本近不了身。 一招“海底捞月”,胖子彻底趴在了地上,老六左右开弓,一顿劈头盖脸,纹身胖子动弹了两下,昏死了过去。 “兄弟们,抄家伙!” 秃头大喊一声,那二十来个人向我和老六围了过来。 “老六,还记得上次咱俩是怎么打的群架吗?” “知道,其他人不管,逮一个往死里揍!” “好,今天我们就逮这个秃头,弄死他!” 我大吼一声,抄起手边的啤酒瓶向秃头扑了过去,老六紧随其后,秃头眼看不好,转身就跑,他的小弟手持棍棒,紧追不舍。 就这样在滨城的闹市区出现了令人路人费解的一幕,一个秃头的中年男子撒了欢地跑,两个年轻人没命的追,后面跟着一群手持器械、大喊大叫的小混混。 横冲直撞、大街小巷。 警笛声由远及近,秃头像没头的苍蝇,最终拐进了一个昏暗狭窄的小胡同,一群人鱼贯而入,谁能想到,这是一段百米左右的死胡同。 秃头一头撞在墙上,我和老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秃头小弟暴雨般地拳打脚踢,其中有一脚他妈的还踢在了我的裆部。 三分钟后,两辆警车已经堵在了巷尾。 关门打狗、一网全收。 真他妈拉风! 第28章 可爱女人 从踏上私侦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早晚得进公安局,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来的这么快而且与职业无关。 我是被一个便衣姑娘摁在垃圾桶上带回来的,她手法娴熟、动作干练,都没给我缴械投降的机会,昏暗中我没看清她的容貌,但那一身的清香令人难以忘怀。 我、老六和秃头蹲在新城区公安局大厅,其他二十几个人被扔在院子里,根本没人搭理我们,仿佛只是多了二十来个霜打的茄子。 “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就知道给社会添乱,定你们个黑社会组织罪,让你们在里面待几年!” 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教育了我们两句,在一张大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很快,零零散散又过来五个人,其中有个穿便衣、扎马尾的姑娘,身材高挑、面容标致,尽管一脸严肃但我猜她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境由心生,面对艰难困苦的环境要保持乐观积极的态度,这是语文课本教给我的一个基本道理。 六个人面前都放了一个本子,看样子是要开会,我看了看墙上的表,已是晚上十点。 “七天了,毫无进展,市局要求我们明早把这个案子移交市刑警队,今晚开个会,再梳理梳理,小李会后写份阶段性报告,明天一块交过去;刘洋,再给大家介绍一遍案情,看还能不能找到遗漏的线索!” 刚才给我们训话的果然是名领导。 “好的,张所。”一位年轻人站了起来。 “七天前的一个清晨,我们接群众报案,在我们辖区一公路旁废墟上发现了一具中年男尸,身上有多处刀伤,在案发现场不远处,有一辆被遗弃的电动三轮车,后经排查,考虑为抢劫杀人。我们推断凶手主要目的是抢劫,有可能嫌疑人知道自己伤了人,还不知道自己杀了人,所以事发当晚我们猜测,在这次作案后嫌疑人极有可能再次实施抢劫;果不其然,六天后,也就是昨天,一手机店老板报警,称自己在建设路遭到抢劫,损失财物一千元现金、一部手机,两起案发地相距不过两公里,我们断定两起案件是同一嫌疑人所为;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些大概的情况。”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轮不到我们接受法律的制裁了,比起杀人放火,我们这就是过家家。 我、老六和秃头一个个像便秘一样,蹲得腿都麻了,我想往身后的墙上靠一靠,谁知屁股也失去了知觉,一腚坐在地上,像王八一样,四脚朝了天。 桌子周围的人齐刷刷看着我,我赶忙爬起来,重新做人。 在众多目光中,有一束光与我四目相对,虽只有刹那,但足以令我轻舞飞扬,没错,就是她把我打趴在垃圾桶上的,我舍不得怪她,她应该是个外冷内热的姑娘,有着与生俱来特有的气质,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突然一头小鹿在我胸口乱撞,莫名其妙、毫无征兆,我想扭头告诉老六,老六,真的,我仿佛也遇到了真爱。 有时候幸福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 “蹲好!” 张所长磨砂一样的声音把我心中的小鹿吓跑了。 我知道论长相、背景、气质甚至收入、社会地位,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共同指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开始对自己谆谆教导:没错,有些人心里喜欢一下就够了,剃头挑子一头热轻则相思成病,重则像老六一样惨不忍睹。 “事发地处在我市的城乡结合部,外来人口大量涌入,治安状况极其不好,入室盗窃、飞车夺包案件频发,但这是第一次发生命案,‘命案必破’,恐怕这次我们无能为力了!” 张所长敲着桌子啪啪直响,焦躁却毫无办法。 “王乐,一点线索都没有?” 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事发地两侧的监控都坏了半年了,命案发生在深夜,我们走访排查了马路附近两公里内的居民,没有任何结果,手机店老板说他是被人从身后打晕的,根本没看见对方的模样,那部被盗手机早就无法接通了,我们从通信运营商那里调取了手机丢失后的通话记录,只有一个电话,事发后一小时打出去的,是400开头的腾讯客服电话,也就是说,嫌疑人没有用它联系任何一个对我们有价值的人。” 王乐在白板上涂画着目前的各类线索。 我偷偷看着我心爱的姑娘,她眉头紧锁,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唉,漂亮的姑娘发起愁来都那么惹人垂怜。 左边的老六,右边的秃头看着蹲在中间的我在傻乐,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 张所长走过来,朝着我屁股一脚,我顺势趴在地上,终于可以换个姿势歇会儿了。 “哟,掉粪坑里你还打算接着洗个澡啊,蹲好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所长,要不是耽误你们开会,我哪受得了这不白之冤啊。” 渲染气氛,引导舆情,这不是处理危机的惯用手法嘛。 “他手底下的人给我兄弟戴了绿帽子,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也就罢了,还叫了一群人打我们,所长,我祖上三代从不干偷鸡摸狗违法犯罪的事,可是小人当道、欺民霸市、逼良为娼,我和我兄弟懦弱了,我们没有义愤填膺地站出来向地痞流氓说不,而是选择了妥协,选择了逃跑,他们在你的地盘如此目无王法、肆意妄为,所长,这公平正义的世道难道要变吗?” 张所长点点头,但眼里像要掐死我的样子。 “环球影城躺地上的是谁?” “所长,是我兄弟。” 秃头抬起头。 “五大三粗的胖子,一身的动物,被两个瘦子放倒了?” “不是,我兄弟是被他一个人打晕的!” 秃头指着老六。 “单挑?” “嗯……” “手臂上纹的什么,青龙会?你说你这样的还混什么黑社会,丢不丢人!你鞋呢?” “跑丢了……” “行了,你这青龙会今晚就就地解散吧,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真他妈没出息!” 我怎么听怎么像张所长在为秃头加油打气。 “行,人也打了仇也报了,扯平了,出去谁再闹腾,我就给谁弄了寻衅滋事的罪名,关他一年半载,让他长长记性!” “好的,所长,老六快走!” 我踢了老六一脚。 “谁让你们走的,你们的事完了就拍屁股走人?负面的社会影响谁纠正,大晚上在闹市区打架斗殴,摆地摊的大爷不害怕还是跳广场舞的大妈不忐忑,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蹲好了,不想在这儿蹲,就去看守所蹲!” 张所长唾沫横飞,围着桌子绕了一圈又回到他的座位上。 完了,我真触犯法律了,胖子他妈的这次真是说话算话,七天了,一个电话也没来,看来今晚得在派出所过夜了。 “大家再分析分析,看哪里有疏漏,哪里可能存在突破口”,张所的目光停留在令我怦然心动的姑娘身上,“小夏,要不你先回去?” “不,张所,今天我值班!” 多么柔和的声音,多么温暖的一个名字,今天她值班,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着急出去了。 “张所”,我举起手来,“我想去个厕所……” “憋着,憋不住就就地解决!” 我嘴里的口水都不敢咽了,我害怕他说一不二。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值班大厅像它的主人们一样陷入了沉思,或者像我们一样,失去知觉变得麻木,只有墙上的秒针还在滴答滴答作响。 坐着的长吁短叹,蹲着的满脸通红,我看着老六,他大汗淋漓。 “有这么热吗?” 我小声问他。 “我都快憋死了,只能大出汗!” “什么意思?” “初中生物课本怎么教的你,人体三大排泄系统,呼吸、出汗和撒尿,本质来说汗液和尿液是一样的,你多出汗就会少产生尿!” 我潮! 知识果然就是力量,书到用时方恨少! 可我一点出汗的意思都没有,又过了十几分钟,老六的t恤都湿透了,这他妈还是人嘛,按照老六刚才的逻辑,他现在是在浑身撒尿啊! 我长叹一声,只能另辟蹊径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啊! 望着白板上字迹未干的“腾讯客服”四个字,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张所!” 我又一次举起了手,脸上堆满了革命时期汉奸才会有的笑意。 “张所,对于这个案件,我有自己的一点不成熟的小想法……” 我再一次成为人们的焦点,而我的那位姑娘这次连头也没抬。 “你能有什么想法?” 那个叫王乐的转着手里的笔。 “王乐同志,你刚才说手机被劫后的这两天只拨出了一个电话,是400开头的客服电话?” 我慢慢站起来,骨头都要散架了。 “对,客服电话。” “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王乐看了看他的所长,张所瞥我一眼,点了两下头,我知道,考验运气的时候到了。 我拿过王乐的手机,拨通了a4纸上的客服电话,手机响了两声,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我不自觉看了我的姑娘一眼,她正面无表情看着我。 “你好,这里是腾讯客服q币充值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我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我挺直了腰杆,长舒一口气,我知道我可以痛痛快快的出去撒尿了。 “张所,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人,你能答应我三个条件吗?” 奸诈贪婪、得寸进尺,我手里的牌就是我的底气。 “哼,说来听听。” 显然,张所长在强压怒火。 “第一,让我和我的兄弟出去撒泡尿,第二,今晚放了……不对,是让我和我的兄弟回去……” “第三呢?” 张所长听了前两个要求,火气渐消。 “第三,明天中午,我想请这位姑娘吃个饭!” 冲动是魔鬼,但这次我豁出去了,既然命中注定我与小夏姑娘有缘无份,为啥不能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多看两眼。 大爷的,这次我还就要在派出所耍流氓了! 这下,老六和秃头的汗白出了,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不出所料,张所长拍案而起,可还没等他张口,当事人说话了。 “好,我答应你,能不能吃上这顿饭,就看你的能耐了!” 她虽轻描淡写,但显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不在乎,我只想在心爱的女孩面前灵光乍现,然后彻底消失,让她想到这件事就感到意犹未尽,甚至心有戚戚。 哈哈,我真是太监了。 我呸,是太贱了! 我和老六痛痛快快撒了泡尿,老六问我,卖身契都签了,要是找不到人怎么办,我沉浸在身体排水的舒坦中,告诉老六,至少没让尿憋死,其他的听天由命,大不了让张魔鬼再收拾两次,有我心爱的姑娘陪着,她是魔鬼中的天使。 老六又问怎么知道客服电话是腾讯充值中心的,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完全是靠运气。 老六吹了一声口哨,又尿了一点儿,他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得多排排水。 第29章 救我狗命 两军对垒、严阵以待,或者我洋相百出成跳梁小丑,或者对手被我一一挑落马下,二者其一。 “我们直奔主题!” 我看着心爱的姑娘道。 接下来的推测,是我一厢情愿还是天助我也,只能看幸运女神能不能翻我牌子了。 “王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利用刚才的客服电话?” 王乐愣了一下:“怎么利用?成百上千的客服,她们一无所知,难道要让她们告诉我们充币人是谁?” 我摇了摇头:“不对,不是客服一无所知,是我们没告诉她怎么做!” 我拿起王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又一次拨出了刚才的客服电话。 “您好先生,腾讯客服q币充值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您好,昨天上午我用177尾号3215的手机号充的q币,但直到今天尚未到账,我怀疑是不是我充错帐号了!” “先生,请说一下您的qq号!” 我心里一千匹羊驼呼啸而过。 “我已经告知我的手机号了……” “对不起先生,您的充值号码不是当前号码,您的查询结果有可能泄露客户隐私,我们无法提供服务!” “好,不为难你!” “先生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请稍后为本次服务做出评价,谢谢!” 按照提示我毫不犹豫的点了数字3,非常不满意,帮人帮己的道理都不懂! “我们可以出文件让运营商配合我们调查。” 王乐似乎嗅到了一丝希望。 “不用”,我盯着地面摇了摇头,“张所,我需要一张电话卡,现在就要!” “177的电话卡?” “对,用遭袭手机店老板的身份证补一张新卡!” 张所长的两个警员出去半小时左右就回来了,将一张新卡递到我手里,我又拨出了刚才的客服电话。 “您好……” “昨天上午我用这个手机号码充的q币,但直到今天还未到账,是不是我充错帐号了,你给看看昨天的充值记录,帐号是多少?” “好的,先生,请稍等!” 张所长烟雾缭绕,凶神恶煞的模样终于不见踪影。 “先生,帐号为34……” “好的,那就没错了,谢谢!” “先生,请稍后为我的服务做出评价!” “你的服务我很满意,如果你现在过来,我能请你吃顿牢饭!” 我盯着a4纸上那一串十位数字,一道光再次一闪而过,接下来就看,顺着这条藤蔓能找到什么瓜了。 我将王乐的手机放在桌子中央,好让所有的人都看得清,尤其是座位上坐着一位我十分在乎的姑娘。 搜索帐号,网名风流的蛋蛋哥,男,27,所在地余城,个性签名:附近的人就在你身边……不要错过! 一个模糊的头像,我点开、放大,带有“杜蕾斯”三个字的包装盒映入眼帘,另一个穿警服的姑娘刷的一下脸就红了,而我的姑娘依旧风平浪静。 “小流氓!” 我呸了一句,摆明我对其人的立场。 “加他好友,问他在哪儿!” 刘洋急赤白脸冲我喊道。 “别急!” 说着我将王乐的“魔兽”头像换成了一对爆乳少妇,签名由月色冷如水改为夜色等人撩,空间加密,性别为女,年龄30。 准备就绪,添加好友。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一条验证信息跳了出来。 所有人顿时都傻了眼,一个流氓交友能有什么目的? “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我看着身边的几个男同志,“换位思考,假如我们如此猥琐,你会设置什么样的答案?” 三个人不耻一笑、不约而同摇摇头,表现得像正人君子。 “谁再装下个月值一个月的夜班!” 张所长吐了一口烟。 “夹道......欢迎!” “赤裸裸......聊!” “约......泡......泡糖!” 三个隐晦但含金量十足的答案脱口而出。 穿警服的姑娘翻着白眼、脸色潮红,但三位男同志冰清玉洁的形象白毁了,一个都不对。 我盯着蛋蛋哥的信息看了又看,寻找着蛛丝马迹。 “王乐”,张所长突然站起来,“给市局打电话,让网警协助查找!” “张所,这都十二点了,协查也得等到明天了。” “明天?明天案子就移交了,这不让市局笑话咱嘛,熬了一周,好不容易有点线索还替别人做了嫁衣,这煮熟的鸭子……” 一直在记笔录的小李啪的一下将笔拍在桌子上。 “对,只要对方用这个帐号,网警就能锁定它的ip,定位到嫌疑人。” 穿警服的姑娘后知后觉。 我看着张所长,他将熄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拧了又拧。 “小李明早把报告给我,刘洋把案卷整理好,王乐把今晚的线索和思路明天传达给市局,运气差了点,同志们,散会!” 张所长走到门口,扭过头:“前两个要求我都能答应你,最后一个我做不了主,得看小夏的意思。” “张所,等等,事情还没结束!” 闻言,众人皆瞩目。 我囧了囧鼻子,就喜欢这种被人期待与欣赏的眼光,如沐春风。 按我的要求,张所长带我们来到事发地,不远处是新城区的两个工业园,工厂林立、热闹非凡,工人多居住在工业园附近的城乡结合部,三班倒的工作制度使这片土地上24小时灯火辉煌。 促使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根据嫌疑人的签名,我推测并证实了他一直开着“附近的人”这项功能,毫无疑问,这是为了钓鱼,寻找像他一样饥渴难耐的好友,二是从区公安局一路向东,嫌疑人与我的距离在手机“附近的人”界面上一直在缩短,所以他的方向应该是在城东的城乡结合部。 “说句勾引男人的话!” 我将手机放到心爱姑娘的面前,打算给嫌疑人发条语音,引蛇出洞;没错,我故意要让她说这样的话,而且与我面对面。 够猥琐! 她冷冷地看着我,但又拿我没办法,作为一个稍微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来说,是有点桃花拂面的意思。 “帅哥,聊一会儿呗!” 周围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对平时不言苟笑的她来说这话简直难如登天,但我摇了摇头,没有卖点。 她咽了口唾沫。 “帅哥,今晚有时间吗?” 所有人打了个冷颤,我又摇了摇头,够露骨但语气不够暧昧。 我听见她牙槽在咯咯作响。 “哥哥,人家好寂寞哟!” 干柴烈火、口干舌燥,这才是情话的精髓。 张所长,不对,从出了公安局大门,他就让我以老张称呼他。 老张抽着烟被狠呛一口,其他人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像小龙女的粉丝突然得知龙姑娘被尹志平蒙了一夜的眼睛一样。 我承认,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我酥软的腿肯定是站不住了。 “为什么不依靠逐渐缩短的距离寻找嫌疑人?” 王乐递给我一颗烟,拉着我走到一边。 “也可以,可嫌疑人生活的地方居民过于稠密,不容易找到精确位置,尤其是当大家都喜欢玩‘附近的人’。” 我把手机拿给王乐看,玩这项功能的人密密麻麻。 “小夏的声音那么甜美,何况嫌疑人还是只爱吃腥的猫,问题不大。” “小夏看起来很年轻啊,就是有点冷!” 我假装不经意地说。 “当然年轻了,今年才23,人家高冷不是没有原因的,美国西点军校在读,一堆的荣誉证书,这两个月我们破的好几起案件,都有人家的出谋划策,要不是她请了五天的假去看外婆,说不定这个案子早有眉目了,不过人家用的都是正规手段、光明正大,不像你,搞得和偷鸡摸狗似的。” “我敲锣打鼓倒是热闹,能找到嫌疑人嘛!总设计师说过,甭管黑猫白猫,能捉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王乐也是个胖子,我不确定是不是胖子都容易遭我唾弃,我转过头,风一吹,撩起她的长发,果然是只可遇不可求的白天鹅。 西点军校啊,什么级别,军界的天花板啊,那水平,相当于我老家县城的西点蛋糕店在县城糕点界的地位吧。 “那她怎么回国了?” “暑假回国,她妈认识老张,就来我们这里实习,明天中午的飞机,就回美国了,今晚她值班,她本可以不来,毕竟是高材生,责任心强。” 我扭过头不再看她,果然是只会飞的天鹅。 “她叫什么名字?” “夏天!” 月朗星稀,寂静辽阔,一个外冷如冬雪的女孩却有着火一般的名字,才貌双全,稀世珍品。 我突然对自己刚才的“调戏”深感惭愧,她在忍辱负重,为了她的工作和责任感。 事已至此,不能再恶心人家了! 我扔掉烟头,朝那个叫夏天的女孩走过去。 “明天的饭不请了……” “知难而退?” 她早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那倒不是,是……我没钱了,没钱请吃饭!” 她微微一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并没有说谎,胖子给我发的工资早就被我挥霍的差不多了。 “我有钱,我请你!” “明天我有事,我……去相亲,一个女孩追了我好久了,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这确实在说谎。 她还想说什么,“滴滴”两声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我赶忙点开那条语音,所有人也围了过来。 “妹妹,哥今晚有事,改天约你!” “他妈的,美女送上门都坐怀不乱,做什么流氓,做柳下惠得了!” 王乐踢了一块石头,疼得直转圈。 “等等,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语音里夹杂着一个声音?” 夏天说完,又听了一遍语音。 “老张,这片儿有几个网吧?”我问道 “三个。” 刘洋抢先一步。 “嫌疑人应该在网吧!” 我和夏天相视一笑,只有我俩听出了那微弱的红警主题曲,时过境迁,曾经红极一时的网游。 刘洋开着车,我不断刷新着手机与嫌疑人的距离,最终锁定了一家位置偏东北的网吧。 虽是深夜,但硕大的网吧里几乎坐满了人, 我告诉老张,让他们守株待兔,我自有办法引蛇出洞。 在网吧转悠了一会儿,大爷的,一个个都像嫌疑人,我在前台要了一瓶啤酒,回头看见夏天也跟了进来,估计是老张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 找了一个没人的电脑桌,我跳了上去,咕咚咕咚两口啤酒下肚,我扯开了嗓子:“余城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妈的都是王八蛋!” 试问,如果不是余城人谁会站出来,即使是余城人,如果脑子没病谁愿意招惹眼前的是非,站出来的只有一种人,在滨城当流氓的余城人。 果然,话音刚落,在我不远处的东北方向站起一个小光头,他狠狠地摔下耳机,朝我走过来。 我从桌子上跳下来,对付他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何况我旁边还有澎湃的源泉,我能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跌了份儿? 但很快我发现他从口袋掏出一把发亮的东西,我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两个人挡住了,不,应该是架空了,我转头一看傻了眼,他们是一伙儿的。 老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弄死一个诸葛亮。 小秃头的刀子捅过来时,我已经闭上了眼,逞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甚至都想好了痛苦倒地后的狰狞表情。 可嚎叫求饶的不是我,夏天一个过肩摔,小秃头被撂倒在地,痛苦不堪,其他俩人见状撒腿就跑,到门口也被老张他们逮住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大爷的差点就挂了,我都感觉到来自阑尾的绝望了,它说只要我好好的,它以后再也不发炎了。 “老张,还是你周到,要不然我就躺这儿了!” “是夏天自己要进来的,我可没考虑过你!” 老张一脸兴奋,没空再搭理我。 “侠女,大恩不言谢,除以身相许,无以为报!” 夏天点点头。 “明天上午九点,左岸咖啡,你请客!” 第30章 再见 夏天 阳光明媚甚是可爱,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身的西服领带,不自觉左摇右晃起来,爱情果然能让人流连忘返、返老还童、童颜巨乳......我呸! 尽管昨晚回来到凌晨三点半,但我毫无困意,嫌疑人的供认不讳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和夏天今天上午的约会,于我而言,这是一场烟花的盛宴,我尽可能去欣赏它灿烂的样子,少去想人走茶凉的自然而然。 按七天的约定期限,今早叫醒我的不应该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应该是胖子的电话,也许胖子得了什么怪病,一想到我就头疼脑热。 春宵此刻,想胖子的事总有点不合时宜,因为有个姑娘在我心里走来走去。 上午九点,左岸咖啡,刚进门就看见一只玉手向我招摇。 我深深地咽了口唾沫、咽了口唾沫、咽了口唾沫...... 与昨晚相比判若两人,她几乎满足了我所有喜爱的样子,长发披肩,一身碎花裙,婀娜的身姿,漂亮的面容,还有淡淡的妆容,举手投足间保持着她惯有的冷格调。 女为悦己者容,我猜测夏天可能对我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喜欢。 刚坐下,我把钱包拍在桌子上,里面是我全部的家产,包括四个五毛的硬币,目的很简单,尽量让它看起来鼓一点。 点餐,吃饭,谁也不说话。 “没什么话和我说?不是挺能编故事的吗?” 我摇摇头,将牛排一分为二,一个姑娘为什么要给我点五分熟的牛排。 “为什么要约我吃饭?” “喜欢你!” “后来又不想请了?” “癞蛤蟆吃不上天鹅肉,就别再花冤枉钱了,我是个现实钱财主义者,不见回报的投资一般不投。” 我喝了一口橙汁,有点酸,仿佛有一头牛在我嘴里翻滚,我满口的蛀牙奈何不了它。 “我叫夏天,你呢?” “大发,又粗又长的大,发不了财的发。” 半块牛排我吃了半小时,她只吃了几口意大利面,不知为何,我突然感到肚子空空的,但一想到这顿饭是我请,也只能假装心满意足,毕竟再点餐,我钱包里的钱有可能不够用。 “你为什么不点份牛排?” 我拍着钱包说。 “我不爱吃,五分熟的东西,太腥。” “有七八九分熟的,你不知道吗?” 我故意将一块带血的牛排举在手里。 “我同学都吃这样的,我以为……” “能一样嘛,你同学都是美国人,人家老祖宗住森林里,整天吃生肉饮毛血,咱老祖宗是耕地的,五谷杂粮,除了咬人,咱的牙口哪能和人家比!” 毕竟是高材生,一点就通,她向服务员摆了摆手,又点了一份牛排,八分熟,一份面食,不知道夏天有没有发现,我桌子上的钱包面露羞涩之情。 “还需要其他的吗?” 我赶忙摆了摆手,并及时得打了个饱嗝。 “其实,我饭量很少。” “是饭量少还是带的钱少!” 一针见血,我鄙视一笑。 “姑娘,为了请你吃饭,昨晚回来我就出去站街去了,我身体好,后半夜挣了几百块,请你吃顿西餐绰绰有余。” “哟,这么说,这还是你的精血钱?” 我潮,这个用词好流氓啊!我喜欢。 “你就打算一直在社会上这么混下去?” 夏天的确把我当成了不良少年。 “同学,我请这顿饭不是让你告诉我怎样做人的,只是单纯的想和你待一会儿。” 夏天点点头,有些生气,我不在意,既然把我当地痞流氓,何不享受这个人设呢。 “还有多久毕业?” “一年。” “打算留在美国?” “嗯。” 我抬起头,像流氓一样看着夏天,我确认这是我和她最后的缘分了,也就别管什么君子、小人了。 “我多看看你,好让你在我的记忆里别消失的那么快。” “有什么意思?” “我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和她吃了一顿饭,缘分浅尝辄止,记忆永垂不朽……她给我一份美好的回忆,即使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但我会永远记住这件事情。” “你和别的姑娘也是这样表白的吗?” 夏天不以为意。 “听起来像在胡扯,但我是一见钟情,又知道你今天就飞走了,得而不到,只能痛痛快快的实话实说,不存在后顾之忧,但至少让你知道我的心思,感情泛滥,不容我埋在心里。” 我将桌子上的食物一扫而光,饭饱思淫欲,但此刻我却愈发的惆怅,分别的时间越来越近。 “听癞蛤蟆说这些话是不是很瘆人?我就不强调我是认真的了,省得破坏了你对祖国人民的朴实印象!” “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夏天给我倒满了橙汁。 “看得出你喜欢我!” “从何而知?” “当我说打算留在美国的时候,你脸色有变,从红光满面到灰头土脸。” “错觉”,我挑起一根意大利面,“我是北方人,喝黄河水长大的,灰头土脸再正常不过。” “如果我留在国内,说不定我会考虑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我有一个亿,一定要过妻妾成群的生活,哈哈,假设而已,不过我当真听了。” 夏天难得一见的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手机。 “留个联系方式吧,算是朋友,算是补偿。” 我知道一个高冷的姑娘能这么做已实属不易,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尽管听起来十分脑残。 “不用,我不缺一个你这样的朋友,我缺的是一个你这样的女朋友,我受不了断断续续的联系,会让我如坐针毡,胡思乱想,最后孤独终老或精尽而亡,更受不了有天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还要我祝你幸福百年,我心胸狭隘,咱们还是吃到哪儿算哪儿吧!” “好”,夏天端起一杯橙汁,“祝你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谢谢,祝你前程似锦,早生贵子,大发横财,早点遇见世界上第二个最爱你的人!” 夏天离开的时候我没有抬头,因为店里刚送了一个小果盘,有我最爱吃的草莓。 当她走出左岸咖啡,消失在人海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命苦之人,爱而不得、擦肩而过,没条件、没能力、没机会。 唉,还是自己不够威武,如果可以,我他妈一声令下解散西点军校,夏天不就不用回去了吗? 如此一想,美国总统都没这个权力吧? 夏天是个好姑娘,就像她的名字,一个人一生会经历七八十个夏天,但注定有个夏天,不可战胜,令你终生不忘,充满爱怜,尤其是服务员告知我,夏天在走之前把单也结了,更让我对此确信无疑。 我没有失恋,却做了一个失恋时才有的打算,一醉方休,胖子的电话半天无人接听,我正骂着,那边突然有人说话。 “嗨,大发!” 是个女的,听起来有点耳熟…… 我面前摆着三大杯刨冰,其实本应该只有两杯,多加的那一杯是胖子用来赎罪的。 夏日,三十二楼的温度真的也只有刨冰才能镇得住。 “说吧,我亲爱的见色忘义的朋友,爱情的小火苗是怎么燃烧起来的!” 胖子嘿嘿一笑:“顺其自然,没啥特别的安排!” “我信;你呢,小梅同学,胖子做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把你那颗冰冷的心给融化了,是谁说我们只是路人,只能擦肩而过,不想被别人打扰的,这才几天,革命意志也太不坚定了!” 小梅没有说话,红着脸搂着胖子的胳膊。 “都不好意思说?幸福的秘密不想分享?好,那我就不问了,藏着吧,掖着吧,大夏天别放馊了。” 我刚想点上一颗烟,胖子朝我递了个眼神,我立马又把烟弹了回去。 “说说你这一身的伤吧,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摔的?” 胖子鼻青脸肿,右手划伤严重,胳膊青一块紫一块。 “骑摩托车不小心摔的!” “喝酒了?” “嗯!” 胖子像个犯人,藏起他与小梅相识的蛛丝马迹,如果胖子没用什么“卑劣”的手段,早就和我炫耀了,何至于如此吞吞吐吐。 这一刻,胖子似乎忘记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了。 “胖子,昨天我做了个梦”,我将杯子里的几个枸杞捞到胖子的刨冰里,“我梦见你喝多了,思念成病、口吐白沫,眼看就不行了,酒壮熊人胆,你跑到城中村去找小梅,冲着人家小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把鼻涕一把泪,小梅同学虽有所动摇,但还是坚决摇了摇头,你灰心丧气、醉眼迷离,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包括你的雅马哈,你一气之下上了它......此处的上就是骑的意思,它一气之下把你甩了出去,你来了个狗啃屎,因祸得福,小梅同学又是带你去医院又是在身边伺候你,你呢?花言巧语、偷奸耍赖,一点皮外伤搞得和重残一样,唉,也怪小梅同学早就心有所属,一来二去,你竟得道升天、羽化成仙!胖子,你说我这个梦是不是和真的似的?” 小梅笑得合不拢嘴,胖子摆摆手:“没你说得那么没出息,我们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胖子笑起来眼都没了,淹没在一片幸福的海洋之中,而小梅的气色看上去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爱情,果然滋润人呐! “唉,咱俩好不容易凑个狼狈为奸,现在好了,我又成了一只来自北方的孤狼了!来吧……” 我举起杯子,想说地久天长,白头到老,但显然不合适,小梅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 “及时行乐,活在当下!” 这突然蹦出来的两个词比我刚才想到的不知要好多少倍,如果小梅身体健康,他们一定是我听说过的最好的爱情。 “你审完了?汇报汇报你的行踪吧,这七天去哪儿了,在床上睡散架了吧!” “你们都没睡散架,我一个人能散了?” 我不怀好意看着小梅,小梅红着脸,用胖子吃刨冰的勺子挖了一大块冰塞进我嘴里。 “哟,这就夫唱妇随了。” 我将那块冰一口吞下,给我的胃降降温,它为了消化那块五分熟的牛排早就累抽筋了。 “七天,我去了趟公安局还经历了一场爱情,你们信吗?” “爱情里的人呢?” 小梅问我。 “坐你对面了。” “另一个人呢?” “飞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望着玻璃墙外的天空,一片湛蓝,一架飞机穿云而过,我从小就认为,暑假结束,夏天也就结束了,而现在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再见,夏天! 第31章 小梅的加入 无论是我悲惨的故事还是胖子和小梅的喜事,今晚注定是要有一顿烧烤的。 别人的幸福会成为自己痛苦的一部分吗? 当然,小梅正将一串羊肉沾了酱放到胖子的嘴边,胖子冲我挑了挑眉,将它一口吞下。 小人得志,天打雷劈,胖子和小梅像情窦初开的未成年人,沉浸在二人欢喜的世界里,完全不在意对面坐着一个多余的人,一个刚被爱情抛弃且多余的人。 王二依然手忙脚乱,他的大排档招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服务员,这倒解放了王二的媳妇儿,她坐在马扎上玩着手机,妆容精致,笑容满面。 我闷了一口啤酒,点上一颗烟向王二走去,他正将一把孜然撒到我为胖子点的羊宝上。 “王二,你媳妇儿脑袋开窍了,知道花钱雇人、解放自己了!” “都是她的主意。” 王二忙得头也没抬。 “以前和个村姑一样,现在一打扮,还真有点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我瞥了王二一眼,“得看好,这么好的媳妇儿可别跑了!” “第一次出轨可能没什么经验,很明显是吧?” 王二看着我,手里不耽误颠勺。 “啊?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知道我这张嘴......” “我没和你开玩笑”,王二冷冷道,“被你说中了!” 我潮! 我这嘴......什么时候开的光,我祝福自己长命百岁、两月之内身价过亿还来得及不? 我咂摸咂摸嘴:“王二,你是个老实人,可有些事……” 没等我说完,王二塞了一个羊宝到我嘴里,又骚又腥。 “大发,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我在等时机。” “还没把柄?” 我口含羊宝。 “有,照片、聊天记录都有。” “那你还不摊牌,王二,怕媳妇也得讲究个限度,你一再忍让只会更纵容她,图什么啊!” 王二示意我小点声,好像担心被其他人听见。 “她打算和那个男人私奔”,王二盯着他媳妇儿,“让她风平浪静的走吧,我也不想闹腾。” 王二一副怂样。 “兄台胸怀之宽广别说令小弟佩服,就是g罩杯的女人也得自愧不如;但还是劝你一句,家里的钱可看好了,那可是你的辛苦钱,别他妈被大风刮没了。” 我提醒王二切记人财两失,王二指着不远处的一辆丰田:“钱换成了车,她开不走,家里没几个钱了。” 这是老实人该有的手段吗?王二这是受哪位高人指点? 我拍了拍王二,端着烤好的羊宝走向胖子和小梅,小声和他俩絮叨了一番王二的事。 “那位可能就是指点王二的高手!” 我顺着胖子的眼神转过头,那个服务员目不转睛看着王二媳妇儿,小心谨慎地打开放钱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两张红色人民币。 “不是偷?” “不是!” 小梅插了一句。 “要不然她不会只盯着那个女人,钥匙就是王二给她的,王二媳妇儿现在也不清楚一晚能收多少钱,少两张自然看不出来;王二之所以不和他媳妇摊牌,一是大部分的财产已归他所有,两人闹翻了,来个平分家产,吃亏的还是王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自然是王二的屁股也不干净,他俩谁先出的轨还真不好说。” “王二这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啊!这世间哪还有贤良淑德的女人……”,我看着小梅死神般的眼睛,“除了胖子家的小梅!” 我端起酒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想到小梅同学这么快就习得胖某人的真传,佩服!” “与大名鼎鼎的凌凌发比起来,小女子甘拜下风!” 幽默乐观的小梅与油嘴滑舌的胖子是如此般配。 啤酒在我肠胃中翻滚,世界不缺王二式的感情故事,形式主义且充满算计,我看着巷子的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向我摆手,我站起来掏了掏口袋,只有一张绿色的人民币,我双手一摊,摇了摇头,她也摇了摇头,再次招呼我过去。 情非得已,盛情难却。 “胖子,咱还营业吗?” “当然,胖女人的活你忘了!” “我以为你在温柔乡里要一睡不起、自甘堕落呢!” “我是胖儿的贤内助,可不是拖后腿的。” 你听,这句话多给胖子长脸。 “好,欢迎小梅同学的加入,咱今晚就散了吧,别滋啦滋啦往我身上撒盐了,我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舔舔我的伤口。” 胖子和小梅单独行走世间,都是少见的聪明物种,可只要两个人凑一块,智商立马成为他们的负担,我看着他俩剪子包袱捶,谁输了谁就被犒赏一个脑瓜崩,想起小时候与我你情我愿、后来转投他人怀抱的青梅竹马。 谁会注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走向了巷子深处,那晚在她的房间,沙发、床、椅子,我坐着、躺着、站着,变换着各种姿势和她讲述带走大门牙以后发生的事。 我承认,那晚我以红光满面开始,以筋疲力竭结束,弄得我口干舌燥,她一分钱也没要,等价交换,我什么事也没干。 胖子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介意他将小梅带在身边,我告诉胖子只要没有什么危险行动,应该带着小梅,让她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省得总闷在家里,这么漂亮的姑娘带出来也长脸,何况小梅和咱性格脾气相投,能尿到一个壶里。 胖子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说我收回最后那句话。 “凌凌发,那以后你只能坐公交了,这摩托车的后座我可收回了,也算物归原主!” 电话里传来小梅笑嘻嘻的声音。 “唉,痴男怨女,见色忘义,好,成全你们!” 我只能借坡下驴。 “我和小梅在国贸这边呢,抓紧过来吧!” “国贸?不是要去胖女人那里吗?” “你以后出门就打算靠腿?不得弄辆交通工具啊!国贸这边有个摩托车二手市场,我给你寻摸了一辆。” “我可没钱啊,现在整天饿着肚子伸张正义,我算上了贼船了。” “我能抛下你不管嘛,车我已经帮你买下了,车况还凑合,过来骑走!” “胖子,感谢……” “没事,方圆那一单的钱快发下来了,发了工资还我就行,一千一百六,四舍五入,给一千二就行。” “胖子,感谢你全家!” 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煦的上午,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辆车,尽管是摩托车。 胖子见我对该车爱不释手,拍着肩膀道:“这辆宝贝车看起来像一匹骏马,不如我们叫它宝马如何?” 我道:“这匹马看上去有点笨重,甚至透着傻气,用来耕地拉犁不在话下,要不然我们叫它马傻拉地!” “宝马”的轰鸣声和胖子的雅马哈有的一拼,可谓滨城道路上的双响炮,骑到胖女人的别墅,才用了半个小时。 胖女人在门口似乎等候多时,她抱着“小七”,热泪盈眶;对此我不感到意外,提起胖女人,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不正常。 我们刚坐下,胖女人的保姆端来三杯咖啡,我和胖子同时摆摆手,三杯白开水就好,你这真的猫屎泡的咖啡还是算了吧。 “我们需要小七的所有信息,越详细越好。” 胖女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继续抚摸着她的“小七”,直到我第三杯白水下肚。 但我没想到小七接下来的故事会如此烧脑,都要把我烧脑瘫了。 “他叫小七,二十七岁,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今年2月1日,在城市广场,他笑起来很好看……这只狗就是他送给我的。” “继续!” “没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与胖女人有关的事情都是一种磨难,金主果然没有一个好伺候的。 “他和你借过钱吧?还不少?” 我提醒道。 胖女人幽怨地看着我,像我玷污了她和小七纯洁的感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绝对不是,小七说一定会还我,虽然我根本不在乎那六十万!” 我和胖子相视一笑,一个俗世的故事浮出水面,找到小七我一定要问他,拿什么还胖女人的钱。 “他什么时候失联的?” “7月15日!那天天还下着大雨……” 胖女人眼神开始涣散、泛红。 “小七叫什么?”我担心胖女人听不明白,“姓氏、名字!” “不知道……” “你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夫人!” 胖女人愁眉苦脸,摇了摇头。 “如果仅仅是这样,您这一单我们接不了,即使大海捞针,您也得给我们一个指南针吧。” 胖子和我同时站起来,准备离开,说实话,如果不是胖女人隔三差五“骚扰”胖子,这一单我们是不打算接的。 “夫人,不是还有微信吗?” 胖女人看了一眼保姆,保姆低下头不再多说一句。 “朋友圈记录的都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其他什么也没有,无名无姓、也没有小七的下落。” “我能看看吗?” 小梅伸出手。 胖女人犹豫再三,掏出手机放到小梅手里,小梅大略翻看了一会儿,问可不可以用自己的手机登录胖女人的微信,让她回去细细分析,自己绝对不看与小七无关的东西。 胖女人坚决摇了摇头。 “也许你的小七就藏在这里面。” 小梅将手机还给她。 无能为力,不欢而散,这次胖女人又是哭着跑掉的。 “没有林黛玉的命却生了林黛玉的病!你家夫人不打算给自己请个心理医生?” 保姆摇了摇头,但没有过多的解释,我听胖子说过,胖女人好像年轻时受过什么刺激。 走到小区门口,胖子的微信响了,胖女人发来的,是微信的帐号和密码,还有一句话:朋友圈是我唯一的条件,我想拥有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里面除了感情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胖子摇着手里的手机。 “直觉!”小梅道。 我扶正了眼镜,女人的直觉不是只有在男人出轨时才会特别准嘛。 “真不敢想在朋友圈里晒一张四十多岁的情人会发生什么,那不是光明正大宣布被包养?” “拿人钱财嘛,如果有个女人给我一堆钱,不用六十万,十万就行,别说朋友圈,我都敢跑到我们村用大喇叭吆喝给父老乡亲们听,一日三次,持续半年!” “我觉得一万块钱你都能干出这事!” 我冲着胖子飞踹过去,毕竟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这事不能低于十万。 “凌凌发,你觉得胖女人和小七是一个什么故事?” 在回去的路上小梅问我,“宝马”和雅马哈的噪音太大,只得靠吼。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一个小白脸贪图胖女人的钱和她好了一段时间,后来人间蒸发,逍遥快活去了,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胖子点点头以示同意。 夏天的三十二楼又热又闷,小梅建议去dq,一边吃冰激凌一边分析胖女人的微信,小梅还建议,为了庆祝我的第一辆车,就由我来请客。 她是女人,你能拿她怎么办,何况还是胖子的女人。 孔圣人诚不欺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第32章 胖女人的朋友圈 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吃点东西,总会分散你的注意力,尤其是夏天,尤其是周围美女如云,或许,这也是在这场推断过程中,我始终一头浆糊的原因。 即使不是全部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小梅登录胖女人的微信,将手机放到桌子上,打开小七的朋友圈,如胖女人所说,内容大部分是她与小七的恩爱往事。 “小白脸还挺会哄人!” 翻看着小七的朋友圈,感觉和恋爱的小年轻没什么不同,某一天陪胖女人干了什么,然后是一张现场的配图,多是满满的幸福,偶有思念成灾的感叹和生活琐碎,而胖女人的回复也是甜腻的风格。 我看了一眼胖子,胖子摇了摇头。 “你看看,人家走的时候这不已经打了招呼!” 我指着最后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图片,手写的一句话:谢谢你陌生人,再见! “不对,胖女人说小七是7月15日失联的,这条状态的时间是8月20日。” “这么说,小白脸看到了胖女人给他发的信息,故意不搭理她。” “你们看第一条朋友圈。”小梅指着手机。 “我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愿与世界为敌”。 “看时间!” “2月1日。”胖子眉毛一挑,“胖女人不就是这天遇见的小七嘛!” 小梅点点头。 “如此看来,这个微信是……是小七故意申请的,或者说专门为胖女人申请的。” “谁让胖女人逼着人家发朋友圈的,也算权宜之策,就是为了哄骗胖女人,她一高兴,他才好意思开口要钱啊!” 我将三杯冰激凌放到桌子上。 我和胖子沉浸在dq的“暴风雪”系列中,这家店的冰激凌带给我的快感,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吃到雪糕。 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用“快感”形容一件爽事,直到青春的后期。 “他既然想傍富婆,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小梅继续扒拉着朋友圈,她的冰激凌正在慢慢融化。 “捞够了,想撤呗,谁愿意陪在一个不正常的女人身边。” 小梅没有说话,表情专注盯着手机。 “从2月1日到7月15日,小七一共发了33条朋友圈,平均5天一条,但从7月15日失联以后到8月20日,却只有两条朋友圈……” “他不用再讨好胖女人了,也就没必要发朋友圈了,估计现在这个帐号,很有可能已被弃用,谁受得了胖女人的骚扰。” 胖子和我一样,不太喜欢这位神经质的客户,对于找到小七我俩也没抱多大希望,胖子说过有些单子注定完不成。 “如果是为了逃离,他为什么还要发最后这两条朋友圈,他完全可以彻底离开,还有,你们看,7月15日之前的记事风格,言语间多是欢乐幸福,而之后的两条朋友圈完全没了之前的幸福感,好像多了很多心事。” 7月15日之后小七有两条朋友圈,一条是图片“谢谢你陌生人,再见!”时间是8月20日,另一条是“夜晚的街道车水马龙,像不停流动的鲜血,它张开血口,我想走过去,也被它一口吞掉!”配图是一张霓虹璀璨的马路,时间为8月1日。 “如果他是想离开胖女人,钱都到手了,他不应该欢天喜地才对吗?但你们看最后两条朋友圈,没有解脱之感,如果这个账号是专门为讨好他的情人,他应该弃之不用才对,为什么还要发状态招惹胖女人。”小梅扫了一眼胖子和我,“还有,他为什么称胖女人为陌生人!” 我看着胖子,他也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小梅是异想天开还是有理有据,不得而知。 “你们看小七消失的前一天,也就是7月14日,小七发了条朋友圈,‘今天给你买了玫瑰花,我在卡片上写我的爱意、我的思念、我全部的心思,下周即将上映一部你最爱的电影,迫不及待’,从这条状态看,前一天的小七至少风平浪静,而且他还想带胖女人去看电影。” “你的意思是说,小白脸是出于某种原因突然离开?” 我舔着勺子,品着丝丝缕缕的香甜。 “你们觉得小七还在滨城吗?” 小梅像侦探女王阿加莎附体,我和胖子同时摇了摇头,一胖一瘦皆为雾中看花。 “你们看这条朋友圈,‘今天滨城放榜,她比我还要高兴,她说这是对坚持的犒赏’,时间是2月25日,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考试?” 我和胖子脸色凝重地看着小梅,像两个木头人。 小梅是不是过于敏感? “大哥,看我干嘛,搜索一下啊!” 胖子如梦初醒,将“2月25日成绩公布”输入搜索框。 “是国家公务员面试!” “也就是说小七这个人现在还在滨城,且有一份公务员的铁饭碗。” 我补充道。 “你们再看这条朋友圈,‘如果我们有个孩子该起一个什么名字呢?我告诉她,姓氏复杂名字就应该简单些,最好叫一一,憧憬总令人念念不忘、心生欢喜’。” 我和胖子完全掉进小梅的推测之中,越来越被动。 “两位好汉,公务员录取都会有公示名单!” 我拍了拍脑袋,明白了小梅的意思,把今年滨城国考录取的名单从网上找了出来,一共30个人,名单里有单位名称,姓名,年龄,性别,民族,考号及毕业学校,真是宝藏般的资料。 “性别为男,排除16个,小七应该在这14个人当中。” “可能没有”,小梅回应着胖子,“这些人没有一个姓氏的笔画数超十。” 我和胖子又来了一杯“暴风雪”,而小梅杯子里的冰激凌早已成了水。 “你们不觉得奇怪嘛,既然小七是为了哄胖女人开心,为什么朋友圈里却一张他俩的照片都没有,何况他的帐号只有胖女人一个人知道。” “他只是喜欢她的钱并不代表他不恶心胖女人,小梅,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怎么样,合同写着呢,找不到人又不会掉脑袋!” 胖子将小梅的冰激凌一饮而尽,又到前台帮她点了一份“香蕉船”,我恶狠狠看着胖子,一份“香蕉船”八十六块钱。 今晚我请客。 “你们看这条朋友圈,‘一起来吃冰激凌,我们手牵手,同时写下我们的梦’。” 我盯着那张配图,一张带有“dq”字样的纸杯。 “5月12日,胖女人和小七来过dq,并在留言簿上写了留言。” 胖子闻讯赶忙从前台取来那本留言簿,果然,5月12日,有两条署名分别为“妞妞”与“小七”的留言,妞妞的留言俗不可耐,字迹如草上飞,“遇见你是我的缘”,小七的留言是“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这句话俨然成了小梅的口头禅,哪里又奇怪了? “妞妞的留言在左,小七的留言在右,那他们是怎么手牵手同时写字的呢?” 胖子不自觉的用他的左手去摸我的右手,我啐了他一口,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只有一种可能,妞妞是左撇子!” “不是”,胖子语气坚定,“上次签寻狗合同,胖女人是用右手写的自己的名字。” “那这条朋友圈怎么解释呢,你们看看胖女人的评论,‘谢谢你带我去这个地方,并写下我们的心事’,他们的确来过这里,字也是他俩写下的,难道是小白脸表述错误?” “这是一种可能,如果不是这样呢?” 推理说穿了就是一种穷举的功夫,穷举听起来简单,但其实是整个推理过程中最困难的程序,因为世事复杂,同样一个结果,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却可能千奇百怪,删繁就简,答案才有可能水落石出。 还有,当所有的可能都被否定,剩下的那一个即使看上去再荒诞,都有可能是真相。 “他在同一天约了一个左撇子的女孩,做了和胖女人一样的事?” 我摇了摇头,否定了胖子的假想,5月12日这天的留言簿只有五条留言,共四页,根本没有相同的字迹。 推论再次走进死胡同,十分钟后,小梅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和胖子。 “小七的表述如果没出错,那么不管他和谁来的、什么时候来的,留言簿上都应该有他们的痕迹。” 胖子看着我,我看着胖子,这两颗大脑袋今晚这是怎么了,被冰激凌冻住了吗? 大多数人都爱听故事,这家店长也不例外,她很热情地从储物柜里拿出三本留言簿,交给我;我、胖子和小梅人手一本,但对于有所发现我不抱丝毫的希望,否则有太多的事讲不通,当然,如果老天非要不讲理的话,我也没办法。 小七的字迹十分工整,标准的正楷,与绝大多数龙飞凤舞的字迹相比,一眼就能认出。 “没有!” 胖子将他那本20年的留言簿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我就觉得不可能。” 我将手里21年的留言簿翻了一遍往桌上一扔。 小梅看了我俩一眼,继续翻看,我和胖子的冰激凌又没了,虎视眈眈看着那艘“香蕉船”。 “找到了!” 小梅瞪大了眼,我和胖子赶紧凑过去。 左侧的留言是“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为了你我愿意多待一会儿”,字迹隽秀,横平竖直,留言者名叫小懒,右侧的留言则是“谢谢你出现在我世界的每一天”,留言者名叫小七,时间为2022年5月12日,毋庸置疑,此小七就是彼小七。 “这他妈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被人养着,自己还养着别人,脚踏两只船,不对……他为什么要将去年的事发到朋友圈给胖女人看,不是……准确的说是替代,替代胖女人……” 我被淹没了,字里行间的线索一点也看不出来,只有一个人渣的形象在我脑海若隐若现。 “我想我猜到了一部分答案!” 我和胖子同时看向小梅,她嘴角微微上翘。 “小梅,解密啊!” 小梅不慌不忙的将一口冰激凌塞进嘴里,咂摸了两口。 “你俩看看这张照片和留言簿上的字迹!” 小梅将最后一条朋友圈“谢谢你陌生人,再见”的图片放大,字迹如出一辙,尤其是“谢谢”两个字,几乎完全一致。 “你是说留言簿上的小懒和这个在朋友圈写字的是同一个人?” 小梅点点头。 “可小白脸为什么要发这样一张图片呢?他不应该彻底撇清与胖女人的关系,和小懒拿着到手的六十万享受二人世界才对嘛!” 小梅慢慢摇了摇头。 “因为这条朋友圈根本不是小七发的,而是他的女朋友小懒的杰作!” 店里雾气腾腾,都是从我和胖子头上冒出去的! 第33章 我的天灵盖被小梅掀开了 一个苹果放在桌子上,第二天居然没了,有几种可能? 一、被榨成了果汁;二、不小心被打到了桌子底下,无人发现;三、邻居晚上来串门,顺手拿走了苹果。 这时你就需要根据现场和已知的条件一一排除,顺其自然的事,可能有顺其自然的原因,但如果有人的故意介入,越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过程,往往越是真正的答案。 眼下,我不以为然地望着小梅,有话要说。 “你是说小懒用小白脸的手机发的朋友圈?不对啊,如果是那样,小白脸和胖女人所有的事不就都暴露了吗?小懒应该会疯啊,不可能心平气和的还在这儿说‘谢谢’、‘再见’,这明显是说给胖女人听的!” “没错,所以小懒不是背着小七发的朋友圈,她甚至是有意为之,而且她的确已经知晓小七和胖女人所有的事。” 我将一勺冰激凌放进嘴里,小梅将事情是不是扯得有点远了,再扯会不会把牛魔王也牵扯进来? 自己的男友出轨,小懒居然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干嘛,小七借胖女人的钱都给她花了? “这个猜想先搁这儿,过会儿再说。”小梅眼前一亮,“我还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你们仔细看小七与小懒的留言!” 小梅再一次翻开留言簿,同时将朋友圈拉回到22年的5月12日。 “什么意思?” 突然觉得这是我和胖子身为私家侦探的至暗时刻,完全被一个小女子打懵,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和胖子现在与小梅相比,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牛欺。 小梅的猜想早已深不可测,我不知道她这么一“大胆”,会把故事推向哪里。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我和胖子摇摇头,是的,我们不奇怪,啥都不明白有啥可奇怪的。 “我想,小七今年记录的事情实际上应该发生在去年!去年今日。” “去......”我真想说一句去你大爷的。 我和胖子已经不行了,要不是店里坐着那么多人,肯定要口吐白沫、心脏骤停,我提醒小梅,这不是在写网络小说,可以瞎编胡诌、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们想,他与胖女人来过dq,也与小懒来过这里,表面上看,他是在记录他与胖女人的事,而实际上呢,小七写的却是他与小懒的那次到店经历!” “你的意思是说,小白脸在朋友圈的所思所为只是在重复,重复他与他女友之前的经历,看画展、逛街、甚至是生病?不可能,他为什么这么做,没道理!” 我不知道小梅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的脑袋快被撑破了,脑瓜子嗡嗡的。 “有道理,这样既能表面上安抚他的情人,也就是胖女人,又能和他的小懒回忆过去美好的时光。” “小梅,你忘了这个帐号是小白脸专门为胖女人申请的!” “那只是刚开始我们的一厢情愿,有小懒又能怎样,在小七的朋友圈这两个女人可是互相看不见的。” “证据呢?你不能凭空猜测吧!” “三点可以解释。” “三点......式啊?”我脑子一抽,小梅鄙视我一眼。 “其一是你已经提过的,为什么朋友圈三十三条微信都有配图,却没有一张小七和胖女人的照片,如果这个帐号只有胖女人且只为哄她开心,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其二,正是小懒的存在,小七才会将他们的故事在朋友圈昨日重现,他是想让小懒重温他们的过去。” “照你这么说,胖女人只是个药引子?” “不完全是,小七也想讨好胖女人。” “小七想和胖女人重现他和小懒的过去,胖女人还配合的如此默契?” “准确的说,是小七想重现他和小懒的过去,胖女人既是道具也是观众,朋友圈提到的地方、包括他们一起做的事都是小七的出谋划策,胖女人一直是配合的角色。” “胖女人陷入其中毫无觉察?” “也不是,胖女人可能有些地方摸不着头脑,但她绝对不会往其他方面想,还是3月4日、5日这两条朋友圈,胖女人的评论是‘可我没有生病啊’、‘为什么阴雨天气要带我出去’,回复为‘相思病’、‘想和你淋一场雨’,我猜测,如果当天的内容名不符实时,小七选择从回复中兜底。” 我和胖子像两尊石像,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小梅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疯子。 “这个小七看来也是个高手啊!不对,像胖女人那样的三岁小孩,也好骗!”我假装听懂了一星半点儿。 “和另一个女人昨日重现他的爱情故事,为的是给两个女人看……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小七倒也是一朵奇葩。” “那小七重现的‘昨日’是什么时候?是乱写一气,想到一件以前与小懒做过的事就与胖女人重现出来?”胖子问道。 “小七的‘昨日’应该是从去年2月1日,从小懒答应和他交往开始。” 小梅指着小七的第一条朋友圈,“我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愿与世界为敌!”,胖女人的评论是,“让我们在世俗的眼光中相拥相泣!”我更好奇的是小懒的回应,如果她真的也在小七的朋友圈,她会评论吗?会怎么说? “这么说,他也不是突发奇想、想到哪写哪;所有叙述的事他仿佛历历在目!” “他记忆力那么好?一年的时间了,时间对应着相应的事,他能记得清楚?” “我猜他可能是个爱写日记的人,不然像天气、画展、吃饭这样琐碎的事根本没办法记得住, 而且小七的文字功底应该不错,你们看他的申论成绩,86分。”小梅指着刚调出来的成绩单。 我曾经也有过一个戴乌纱帽的梦,后来放弃了,我的申论成绩都在60分左右摇摆。 “等等,你刚才不是说有三点可以证明小七是‘昨日重现’嘛,还有一点呢?” “在这儿!”小梅指着一条朋友圈, “ ‘今天出了成绩,她比我还要高兴’,时间为2月21日,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这个时间指的不是今年的2月21……” “而应该是去年……2月21?” 小梅朝胖子点点头,我流着哈喇子,俯首称臣。 “如法炮制,那我们是不是就能找出小七?” 胖子忙在搜索框搜索去年2月21日的考试,果然,也是当年国考面试成绩公布的日子。 “滨城市国考招录人员公示名单”,胖子在滨城市公务员局网站上寻找着,“有了!” 胖子大喊一声,惹得店里其他顾客白眼相视,这份名单的内容设置和今年的完全相同。 “去年滨城市国考一共招录了60人,小七是男性,可以排除32人,还剩28人,小七的姓氏复杂,可以排除赵钱孙李……姓氏笔画数过十的还剩10个。” “胖女人说,小七今年二十七……” “噢,对”,胖子将剩下的6个人的姓氏写在了餐巾纸上。 “樊、臧、窦、裘、暨、阙!” 我十分惊讶于胖子居然一口气全念对了,一点儿也不像初中结业的水平。 “其中五个被公安局录取,剩下那个被国税局录取”,胖子苦苦一笑,“真希望被国税录取的就是小七,不然线索又断了。” 小梅拍着胖子的肩膀:“胖同志,如你所料,这位叫窦祺的同学应该就是小七!” “这又是凭什么?” 作为群演,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台词,我得深情饱满、眉头紧锁地说好它。 “因为小七根本不可能去考人民警察的职位。” 不知道小梅又发现了什么,但我知道,小梅的新推断又是对我和胖子的降维打击。 “因为,小七是色盲,他考不了警察!” 果不其然,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你们看小七5月22日这条朋友圈,‘陪她去看画展,小草萌新,一片火红’,配图是一张草地的油画,还有5月20日这条,‘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像颗圆滚滚的甘蓝,听说今晚在城市广场像往年一样会有烟花,陪她去看’,配图是一张天空的照片”。 小梅看着我和胖子,胖子突然拍案而起,吓我一跳。 “小七是色盲,红绿色盲!” 小梅点点头:“所以他眼里绿油油的草地才会一片火红,红色的太阳才会像绿色的甘蓝”。 “色盲?可这和小白脸的现状有什么关系?” 小梅又将朋友圈拉回到倒数第二条,“‘夜晚的街道车水马龙,像不停流动的鲜血,它张开血口,我想走过去,也被它一口吞掉’,是什么让小懒把车水马龙看成流动的鲜血,她为什么也想被一口吞掉?还有我们刚才的推测,什么情况下身边的人会用你的朋友圈用以感谢、告别?” “你是说……” “没错,小七有可能已经没了而且是突然离世!” 这样的推论令我和胖子十分震惊,嘴里的冰激凌听了都忘记了融化。 但认真推敲,漏洞百出! “你是说7月15日,小七因意外去世,而不是故意离开胖女人?” “对,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交通意外,最后这两条朋友圈是小懒发出来的,因为小七的离世,语气才会郁郁寡欢。” “交通意外……这么蹊跷?” 对于小梅的推断我不敢完全苟同。 “那小懒应该是在小白脸……小七”,对于死者,应当给予最起码的尊重,“去世没几天就知道了胖女人的存在,按正常逻辑,因为小七已经去世,她可能不会大发雷霆,但也不至于宽容到替小七向胖女人告别、说再见的程度吧!” 我脑仁开始隐隐作痛。 “小七,一个国家公务人员,论收入和社会地位,或者他与小懒的感情,傍富婆这样的事很难讲得通,但他的确从胖女人那里借了不少钱,而小懒呢,还要来朋友圈和胖女人说再见,说谢谢……” “你是说,小七向胖女人借的钱都用在了小懒身上?” “花天酒地、挥霍奢侈?” 我和胖子同时看向小梅,梅姑娘,你漂亮善良也就罢了,你幽默乐观也能忍了,偏偏又这么聪明过人。 我突然想起天妒英才这个词。 “大发,如果你女朋友背着你在外面找男人,你得知后,会在什么情况下原谅这一切?” 毒舌妇,还猜的那么准。 “什么情况也不可能原谅,大爷的,弄死他!” 胖子看着我,满脸鄙视。 “如果你的女友是为了你才那么做呢?” “什么意思?还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可能让我的女人……” “如果你得了不治之症呢!” “小梅,有话直说行嘛,我怀疑你在指桑骂槐,管管你家婆娘!” 我踢了胖子一脚。 “如果……是小懒得了不治之症呢!” 又一个雷在我耳旁炸裂,我看着胖子,他也同样外焦里嫩、一股烧焦味儿。 第34章 殃及鱼池 “小梅,如果小七中了一千万的双色球,他抛家弃子,天涯海角去了呢?也不存在小懒也不存在各种意外,这有何不妥?” 小梅瞥了一眼胖子,胖子心领神会,朝我扑了过来,一番翻云覆雨之后,我被胖子压在身下,只得举手投降。 男盗女娼,交友不慎! “你们再看这两条朋友圈,3月4日,‘她又病了,一只红色的蝴蝶在她脖颈翩翩起舞’,3月5日,‘今天又是阴沉的天气,我看着乌云在北方聚拢,这样的天气应该带她出来走走’,你们不觉得奇怪嘛,这个她应该是小懒,小懒刚生了病,可小七为什么不在阳光明媚的天气带她出来走走?” “因为阴天没有太阳!” 我随口一说。 “对,因为小懒的病害怕见光!” “还有这么奇怪的病?” 小梅不再说话,欲言又止,我和胖子陷入她的沉默之中。 “小懒应该是得了蝴蝶病。” 小梅抬起头看着淡蓝色的天花板。 “蝴蝶病?听起来和相思病差不多啊。” “好像这病没那么温柔”,胖子把他的手机摆在我眼前,“蝴蝶病又叫红斑狼疮……” “痞子蔡的女朋友就是得的这个病吧?” 小梅点点头。 “痞子蔡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没人搭理胖子的无知。 “也就是说,小七借钱是为了给小懒治病,小七意外后,小懒通过他的朋友圈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但她对胖女人依然心存感激,才会替小七向她告别?” 胖子像在自言自语,我则更关心现在的小懒。 “专家说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了,这病的治愈率很高,死亡得到了有效控制。” 我翻阅着网页上于蝴蝶病的信息。 “也没人说小懒有生命危险啊!” 胖子提醒我,小梅却摇了摇头。 “胖女人说借给小七多少钱?” “六十万。” “那就对了,如果不是病入膏肓,怎么会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花掉这么多钱!” 小梅眼神忧郁,甚至有泪光在她眼中左右摇晃。 “小懒的病的确很严重,她的时间只剩一年……不对”,小梅立马更正道,“严谨来说,一年前她的生命只剩一年。” 我要窒息了,死于小梅无边无际的脑洞中,这孩子不写网文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说小懒现在有可能已经死了?” 小梅点点头。 “小懒大概在小七出事没几天就知道了胖女人的事,如果她仅仅是为了替小七告别,为什么不选择在事后不久,而要拖到一个多月之后,还有,如果仅仅是为小七告别,她为何要用‘陌生人’这个词,于小七而言,‘陌生人’用在胖女人身上显然不妥,那这句话只会是另一种可能,就是小懒个人的意愿,因为她从来不认识曾帮助过她的胖女人,所以她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感谢她!” 我的脑子早就被小梅的推论烧坏了,我去前台又要了一杯“暴风雪”给自己降降温。 “一个叫小七的男人,今年二十七,在国税局上班,他爱上了一个姑娘,名叫小懒,久而不得,因为小懒得了一种很难治愈的病,蝴蝶病,怕拖累小七,日久见人心,小七的坚持与爱终于感动了小懒,这一天是2022年的2月1日;他们在一起后,像其他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看电影看画展、约吃饭谈憧憬,直到2022年4月,小懒再次发病。” 胖子踱着步,复盘着整个故事。 ”几个月过去了,小懒的病情不仅不见好转,相反却愈加严重,花光了小七所有的积蓄,2023年的2月,机缘巧合,小七遇见了胖女人,胖女人对小七一见钟情、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小七想利用胖女人对自己的感情,为小懒筹措治病的钱,胖女人对小七可谓百依百顺,但胖女人提出一条特殊的附加条件,让小七把他们值得纪念的日子发到朋友圈,她想以此抓住她的情人;尽管不是心甘情愿,为了哄胖女人开心,小七还是专门申请了一个帐号,用来曝自己和胖女人的感情生活,而实际上,小七也在如何使用这个帐号上花了一番心思,他翻看着自己曾写下的日记,脑洞大开,为什么不把他和小懒以前相爱的点点滴滴发到朋友圈,让小懒重温旧梦,于小七而言,这真是个一箭双雕的想法。” 胖子将一口冰激凌含在嘴里。 “小七翻看着自己的日记,寻找他与小懒需要纪念的时刻,他会提前计划、安排,让去年今日发生的事看起来无缝对接,比如去年他与小懒去看画展,小七就会在同一天向胖女人提议也去看画展,去年的照片、去年的感言,却又真实发生在今年,一切悄无声息,对于小懒和胖女人可谓各得其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7月15日天降大雨,没人知道小七要去干什么,他似乎忘了自己是红绿色盲,便急匆匆冲过街道,可那辆车没刹住,小七倒地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小七的意外对小懒来说成了最后一颗稻草,她或许会拒绝配合治疗,或许没钱支付巨额的治疗费用,或许只想一死,总之,小懒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可能不止一次的问起过,她的治疗费是怎么来的,小七笑而不答只让她安心养病;小懒拿到了小七的手机,自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她没有丝毫的埋怨,相反,她更加思念小七甚至做好了随他而去的准备,对于胖女人,她则充满感激之情!该怎么说?是上天的体谅还是上天的残忍,8月20日,小懒自觉故事来到了终了的时刻,于是她替小七,也替自己向胖女人告别,也许当天,也许又过了几日……小懒算是如愿以偿,小七的朋友圈也再没更新过。” 一个有情有义的青年才俊浮出水面,完全颠覆了我和胖子对他小白脸的认知。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求证,所有的猜测到底是小梅的一厢情愿、胡思乱想,还是拨云见日、管中窥豹,实践出真知;我们需要第三方介入,而这个第三方恐怕没有比小七生前的单位更合适的了。 电话是胖子打过去的。 “你好,这里是滨城市国税局办公室!” “你好,我是……窦祺的大学同学……” 对方没有回应,似乎在等着胖子,看来“窦祺”确有此人。 “噢,我们今年“十一”要搞个同学聚会,但没人能联系到他,我打听到他考上了国税局,这才麻烦您转告他一声。” 对方态度冷淡:“转告不了了,他已经不在这里上班了。” “那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 对方有些生气,想要挂电话。 “我只是想知道,同学们传的那个‘谣言’是不是真的,我印象中的小七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我能看见对方,他肯定面色一怔:“你怎么知道窦祺的小名?” “是小懒告诉我的!” 胖子急中生智、一石二鸟。 “噢,是那个又笨又懒的张晓晨……她出卖了小七,小七还告诉我,在异乡,知道他小名的人只有张晓晨和我。” 对方的语气变得十分柔和,可见他与小七、小懒关系非同一般。 “你刚才说小七的谣言?” “他们说,小七……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富婆包养了……” 对方没有说话,或许他在想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这样的事小七都会告诉电话另一头的人,毫无疑问,他应该知道关于小七和小懒所有的事。 “不应该叫包养,是各取所需,小七的确用了那个女人的钱,但他也让那个女人得到了最起码的幸福,甚至他在小懒生病需高额费用时,还用一个月的工资给那富婆买了一条狗,他说,他于心不忍,得给她一个伴儿。” “小懒的病好点了吗?” “你知道小七和小懒以前那么多事,却对以后的状况一无所知!” “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有些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 胖子这谎圆的很圆满。 “也对,我和小七是上了班以后认识的,却相见恨晚。”对方停顿了几秒,“小懒去找小七了……” “去了哪里?” 空气突然安静,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天堂!” 尽管有所准备,不知为何我心里还是一沉,同样,小梅和胖子脸色有变,电话两头沉默数秒。 “小七是怎么死的?” “交通意外,你应该知道他先天红绿色盲,那天小懒的情况急转急下,他急于往医院赶。” “小懒呢?” “8月21日,那天也是大雨……小七走后她便失去了对生的希望,那只蝴蝶终于不再折磨她,我没能见她最后一眼,只是接到了通知,她的家人将她带回了老家。” 又是十多秒的沉默。 “他没有对不起小懒,他是为了小懒才那样做的,小懒在他去世之后便知道了小七与那女人的事,小懒那么聪明,当然猜得到她昂贵的治疗费是怎么来的,走之前,她还特意在小七的朋友圈感谢了那个女人。” “他们说,小七的朋友圈一年多没有更新了!” “是另一个账号,为了哄那女人小七专门申请的,为了这件事,小七可谓绞尽脑汁。” 胖子没有继续问下去,有些答案已经并不重要了。 “小七和小懒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爱情,真正的爱情,虽短暂却光芒万丈!” 胖子鬼使神差,仿佛小七真是他失散多年的好友。 “谢谢您对小七的照顾!” “谢谢你朋友,还记得小七!” 挂了电话,我和胖子、小梅陷入了沉默,小七和小懒一步步向我们走来,又一步步离我们而去,像自己身边某个朋友的故事。 我来到前台,又要了三个甜筒,结了账,我告诉胖子,听了小七的故事,这儿的冰激凌再也吃不出甜味了。 对于小梅这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推论,我和胖子早已跪倒在地,她如果出道,私侦社早晚要关门大吉,但从打完电话真相大白之后,小梅始终愁眉不展,像多了什么心事。 黄昏已至,站在dq门口我问胖子该怎么和胖女人汇报,她本来就神经兮兮,别受不了刺激一时想不开,胖子说,私侦社有规定,必须实话实说。 “这次是人家小梅单打独斗,等这笔生意的工资发下来,一人拿出一半给人家!” “不应该全给吗?” “你以为人家小梅都像你一样贪婪?俗不可耐!对吧,小梅?” 走在前的小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打趣,她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时已泪如雨下,我顿时傻了眼,胖子想过去抱住她,小梅却下意识地又向后退了两步。 “胖儿,我们会不会和小七、小懒他们一样?我们是不是不该在一起?” 第35章 狗老大给的排面 小梅是打车离开的,胖子慌里慌张骑上他的雅马哈,尾随其后,谁能想到胖女人这座城门失火,居然殃及到了胖子这条池鱼。 这不能怪小梅敏感,毕竟她和小懒有诸多相似之处,很难治愈的疾病、很难割舍的恋人,胖子也许不会像小七那样因爱人遭遇车祸,可小梅一旦离开,谁能保证胖子不会变成世间的孤魂野鬼。 遇见小梅是胖子的幸事,也是他的不幸,难得一见的姑娘,才貌双全,可注定是天妒红颜的宿命,对此,胖子一早就有了取舍。 尽管小梅接受了胖子,看得出来,她心里一直心怀愧疚。 我为胖子和小梅的幸福感到高兴,为他俩的宿命感到难过,有件事我想了好久,但始终得不到答案,如果哪天小梅不在了,我该怎样缓解胖子的绝望。 滨城的夜晚已有些微凉,但依然改不了爱美女士穿着暴露的恶习,今天的经历过于沉重,我骑着我的“宝马”,在大街上乱逛,让街头巷尾的胭脂俗粉驱散我一身的疲倦。 我吹着口哨,加上我二手的摩托,起码看起来像个流氓,这样盯着某个姑娘看的时候,也算师出有名。 这样想着,眼前又出现一个姑娘,虽然只有背影,但已足够,小时候老师就夸我想象力丰富,后来心理医生称之为妄想症,真不知道该听谁的。 我看着那一身的碎花裙,突然兴致全无,甚至有些落魄,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姑娘,她的名字叫夏天。 我想胖子因为遇见了自己的“夏天”,才会不顾一切,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欣然赴死,哪怕千刀万剐。 我看了看时间,接近九点,滨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已兴致阑珊,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我扭过我的摩托,看见半空中仿佛悬着一张床,只是上面空无一物。 “你们干什么!” 刚才的姑娘走出百八十米,她身后多了两个秃头。 看见秃头我就气不打一出来,这辈子算是和秃头杠上了,刚因为一个秃头进了公安局,再往前,一个老秃头还把艳艳抢走了。 转眼的功夫,两个秃头开始对姑娘下手,她越跑,两个男子越是兴奋。 尽管心里没底,但从古至今、国内海外的无数英雄人物,比如亚历山大、比如黑旋风李逵、比如周铁柱......哦,不对,周铁柱是我们村的英雄人物,当年和邻村打仗,周铁柱以一敌十,这十个人里包括他未来的老丈人、大舅子和小舅子。 英雄人物在我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一闪而过,望着锃光瓦亮的两个大脑袋,我能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继续往前走? 绝不可能! 何况我还是这故事的男猪脚呢! 这要是在新城区就好了,有老张罩着我,去公安局那还不和串门一样,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不打肿脸充胖子,我是过不了这道坎儿了。 我扭过摩托车,打开大灯,我以为两个灯泡会像太阳一样刺瞎两个秃头的眼,但并没有,大灯的亮度不比一把手电筒强多少,它的最远距离甚至都没有到不远处的“犯罪现场”。 “宝马”,果然徒有其名。 我使劲拧了一把手柄,向两个秃头冲了过去,两个秃头被飞驰而来的“鞭炮声”吓了一跳,连滚带爬躲向马路边,那个姑娘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的急刹车差点让我人仰马翻,“宝马”也好一阵哆嗦。 “傻愣着干嘛?上车!” 姑娘这才大梦初醒,赶忙爬上摩托车,紧紧抱住我。 但这一刻,我真没时间乱想。 我向两个秃头摆了个鬼脸,一脚油门轰出十几米远,我能想到两个流氓气急败坏、望洋兴叹的样子,此时,背后传来一片暖意和淡淡的清香。 这次命运算是给足了我排面。 这世间有太多因见义勇为而缔结的缘分,试问,多一份又如何呢? 但我着实高兴的有点儿早。 沿着香江七路跑了不到五分钟,在前方不足百米的地方,二十多辆摩托车一字排开,横截了整条街道,每一辆都开着大灯,像太阳一样差点刺瞎我的狗眼。 妈的,这排面......秋名山车神来了? 我抽了一把鼻涕,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次要得风寒! “大爷的,哪来这么多摩托车,比我的声音还大!” “是‘鬼火’,专门用来玩的摩托车。” 一个甜美温柔的声音幽幽袭来。 “学狗爬过来,放你走!” 一个粗糙沙哑的声音传来。 “大路朝西,各走一边,咱们谁也不要挡谁的去路!” 我硬撑着,却被姑娘釜底抽薪。 “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往西天去咱还不到那个岁数啊!” 姑娘的话让我脸上一热,算是暴露了我的文化底蕴。 “差不多的意思,一群大老粗他们听不出来!” “是大路朝天吧,兄弟,装什么文化人;你刚才差点要了我兄弟的命,这笔账算不清,你就得死这儿!” “你愿意和我一块死这儿吗?” 我骨子里的流氓精神席卷而来,恍惚间,我甚至感觉自己和泰坦尼克号上的男猪脚有的一拼。 “愿意,反正回去也是一死!” 姑娘的回答出乎我意料。 我知道眼下还不是听姑娘背后故事的时候,我用力拧着手柄,任“宝马”声嘶力竭。 “抱紧!” “宝马”像离弦之箭,冲向对面正中间的位置。 与其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不如赌一把,又到碰运气的时候了。 我紧闭双眼,省得死不瞑目,漫长的二十秒,呼啸而过、一马平川。 原来嘴硬的都怕死! “哈哈,我们逃出来了!” 姑娘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刚才的确是一场死里逃生,我身体各个器官都软了,包括本来就硬不起来的海绵体。 “现在高兴还有点早!坐好!” 后视镜里,一团烈火正在逼近。 夜晚十点多的西外环车辆罕至,速度与激情刺激着车手们荷尔蒙飙升,二十多辆摩托车就像一簇流动的火苗,在公路上飞扬跋扈、横冲直撞。 从拥挤的城区到冷清的郊外,我的“宝马”在西外环风驰电掣,身后鬼哭狼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不能全怪我的“宝马”,毕竟这是我和它第一天的磨合期。 这样追逐下去的下场可想而知,被他们逮到,我只会更加的鼻青脸肿。 一脑门子的汗,前方四五公里的地方突然出现一片模糊的光亮,一道闪电在我脑海一闪而过,我咂摸咂摸嘴,哈哈大笑起来,把身后的小姑娘吓一跳,我甚至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哦吼!” 两辆“鬼火”从后面冲了上来,其中一个姑娘披头散发、长相俊俏,朝我竖了一个中间的手指头。 我赶忙点点头,甚至想喊一嗓子:姑娘,你这手势是啥意思你应该知道,你可要说到做到。 一阵凉风呼啸而过,我一脚油门,从西外环俯冲下来。 几个拐弯抹角,我和身后的姑娘出现在一个小院里,悬挂在门上的灯亮了,主人被我咆哮的“宝马”从屋里叫了出来,他穿着一双绿色人字拖,红色的小背心和灰色的大裤衩,叉着腰站在门灯下,一张口就是粗俗的问候。 “小兔崽子,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嘛?” 我一侧身,姑娘探出了头。 “狗老大,江湖救急啊!” “你小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偷人了?” 狗老大话音刚落,二十多辆“鬼火”已包围了他的小院,火光冲天、震耳欲聋,惹得附近狗怨沸腾。 “大叔,少管闲事,免得惹火上身!” 摘下头盔,一个编着脏辫的年轻人满脸横肉,朝我这边走来。 接下来就看狗老大了,看他能不能念旧情,如果他胆小怕事,把我赶出去,妈的,真对不住喊他一声狗老大。 “我这个人讲究六个字,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我咬着后牙槽咽了一口气,狗老大这个时候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姜文的电影看多了吗? “我兄弟对不住你,我替你收拾他,如果是有人想找我兄弟的茬,我既然当了人家的大哥就不能不管不问。” 可以,别说狗老大,就这几句话,叫声狗爹都没问题。 刺眼的灯光照得狗老大白里通红,突然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奶奶的!” 我一听,这声音熟悉得很,狗老大家的老爷子。 “咱家的狗栓来了一只大母狗,被几只流浪狗找来了,老爷子,再忍五分钟!” 姑娘躲在我身后,我第一次有了想保护某个人的欲望,只是眼下我也只能借助狗老大这棵大树了。 “大叔,嘴巴放干净点,信不信把你这院子给踏平了,告诉你,这混蛋让我兄弟在大街上丢面了。” “和这姑娘有关?” 狗老大指着身后。 “对,我兄弟看上了这个姑娘,想约她喝一杯,结果被你兄弟截胡了!” “哈哈,好小子,有种!”狗老大转身给我竖了个大拇指,“收拾完这帮兔崽子,请我喝顿酒不过分吧?” “舍命陪狗老大,不醉不归!” 狗老大拿起人字拖,往身边的树上拍了拍,掉下一些沙粒。 “给你们一次机会,马上离开这里!” “鬼火”的轰鸣声此起彼伏,狗老大的话被淹没在尘土飞扬中。 “好,不服就干!” 狗老大转过头问我有没有带火,我问狗老大烟花在哪儿。 “放烟花干嘛?” “不是以烟花为信号叫人吗?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滚,电影看多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那么落后的玩意儿,给我点颗烟。” 我赶忙从口袋掏出火机,给狗老大点上一颗“红将军”。 “三分钟过去了,你还剩两分钟!” 屋里传来催促声。 “看见那锣没?”狗老大指着墙角下的一只破旧的铜锣,“提着它,拿着小木锤,去屋顶敲三下!” 我潮!我真想问狗老大一句,这他妈比放烟花先进在哪儿? 我匆匆忙忙上了屋顶,站在屋顶我才发现,狗老大的院子在这片区域的中心位置,这里仿佛是一座孤岛,被方圆几公里的黑暗所包围,已是深夜,只有两三家还亮着灯。 “咣!咣!咣!” 我抡起胳膊,锣声震天,我唯恐有狗贩子第二天说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三声过后,狗叫得更猖狂了,似乎已忍无可忍,简易板房的窗户齐刷刷亮起了灯,很快,光膀子的主人们牵着他们看家护院的狗,气势汹汹、匆匆忙忙出了门,向狗老大这边聚集。 我们被围困在院子里,二十多辆“鬼火”又被五六十个狗贩子围了起来,人多势众,何况还多了五六十条狗,年轻的小混混们外强中干,脸色大变。 “熄火!” 狗老大怒吼一声,咆哮的轰鸣声烟消云散。 “年轻可以犯错,可以嚣张,可以目中无人,但不能犯罪,不能欺负人,不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狗老大将“红将军”的烟头往地上一扔。 “带他们走吧,趁我还没后悔!” 狗老大摆了摆手,狗贩子们让出一条路来,一阵风吹起狗老大所剩不多的头发,众目睽睽之下,此时的狗老大是何等的威风。 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狗老大这就是啊! 此情此景,只要不是智障都不会选择乱来,脏辫气的肚子像不敢爆炸的火药桶,挥手撤离。 我扶了扶眼镜,如果我和身后的姑娘能成终身大事,一定要狗老大当媒人。 就当所有人以为可以继续回去睡大觉的时候,没走多远的脏辫突然转过头,朝狗老大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放狗!” 狗老大一声令下,五六十条狗如脱缰野马,朝小脏辫飞奔过去,一辆辆“鬼火”急血攻心,拼了命地向狗场之外逃去,狗贩子们的狗也不是吃素的,身高马大、劲头十足,如若不是百里挑一,它们也不会被狗贩子们留下。 西外环出现了罕见一幕,二十多辆摩托车泣不成声、舍命狂奔,后面跟着五六十条狗,怒气冲天、狂吠不止。 狗老大这排面,真是给的足足的。 “谢狗老大救命之恩!以后只要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 “滚!”狗老大言简意赅,“不是答应好的嘛,请客喝酒!” “君子一言,我送下人家姑娘,咱就去!” “只有咱俩可不像话,这深更半夜的,我这群兄弟从家里跑出来,他们的酒你管不管?” 我扫了一眼狗老大的小弟们,一个个虎背熊腰,吹胡子瞪眼。 “狗老大,你要不把我烤了给兄弟们分着吃了吧,我两个亏空的肾、放尿的膀胱和存粑粑的大肠给你吃!我一个整天喝西北风的人,你让我请一顿满汉全席?” 刚说完,我身后的姑娘突然跳到狗老大的石桌上。 “我的事麻烦大家了,今晚我请客,大家尽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好!”众好汉叫道。 此时的姑娘又是何等的威风! 很快,老狗大院子前摆开了十辆收狗用的面包车,尾灯闪烁。 这一来一往的,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连个弱女子都不如,呸!” 狗老大上车前,给我盖棺定论。 十辆面包车挤满了人,轮胎都被压瘪了。 “不知道能不能刷卡!”姑娘小声道。 “能刷卡又怎么样?这是一群吃货,你看看他们肥头大耳的模样,这顿饭没个万了八千下不来,咱是什么阶层啊,你三四个月的工资不一定够!” “这不用你管,我现在还没有工作。” “你看看,何况你还是一个待业青年,行了,我和他们说说,明天我请他们吃小豆腐,不准加卤蛋的那种。” “不用,那多丢人啊,我买得起这样的包,还请不起他们吃顿饭?” 姑娘拍着她的包包,包的标识是“gi”。 “哎呀,真是活要面子死受罪,‘骨刺’的包包很贵吗?我都没听说过这个牌子!” 第36章 小冉姑娘 在西外环进城区的十字路口,五十多条狗在马路边一字排开,地上躺着七八只鞋、一些零碎的布料,还有“鬼火”后视镜的玻璃渣,狗老大一声口哨,那群狗自觉尾随在面包车之后,向市区进发。 也不知道是狗老大通了狗性,还是这群狗通了人性。 “去哪儿?” “你觉得哪儿比较合适?” “又不是我请客,谁出钱谁定地方!” “鸿盛明珠!” “gi”果然不是白背的,作为滨城唯一一家5a级别的奢侈酒店,我曾无数次在它附近路过,进进出出的痴男怨女,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显然与我不止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 具体来说,我们之间隔着一条银河系。 自古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姑娘,你知道面包车里都是一群什么人嘛,你就带他们去鸿盛明珠,这不是砸人家的招牌嘛,再说,就他们那肚肠,你让他们吃西餐沙拉果酱之类的,容易水土不服,轻则跑肚拉稀、重则食物中毒,还是不去的好!” “温泉酒店怎么样?吃完饭还可以泡个澡!” “你就不怕他们洗完澡身上的泥把人家的下水道给堵了?” 背后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可我就知道这两个吃饭的地方。”姑娘双手一摊,“你知道多少?” “我?”我掐指一算,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个?” “哼!五十块钱以下的消费场所,我都知道。” 姑娘“噗嗤”一笑,如花似锦。 “算了,估计你也找不到适合他们的地方,还是我自作主张吧!” 我一路向北,后面跟着十辆面包车,五十多条狗,路上偶然出现的车辆,唯恐避之不及。 二十分钟后,眼前出现了一条灯光璀璨的街道,并飘来令人垂涎三尺美食的香味儿。 有时候很难说,究竟是女人身上的清香更令男人渴望,还是猪头肉的卤香更令男人难以忘怀。 滨城的其他地方像个常人,白天喧闹晚上睡觉,唯有香江六路,像个黑白颠倒的神经病人,白天垂死挣扎,晚上回光返照,月亮在这里充当太阳,深夜才是黎明。 “滨城还有这样一条街?” 姑娘从身后探出头。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我点上一颗“红将军”。 “比如说……”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 “比如说你现在双手紧抱的这个人,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见色忘义、见钱眼开,如果不是见你长得漂亮,他根本不会出手相救!” 姑娘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胳膊,羞涩低下了头。 “这里好像没有饭店!” 她从我的“宝马”跳下来。 “这里没有饭店,只有路边摊!” “路边摊?我从不在这样的地方吃饭!” 我点点头。 “对,路边摊既不干净也不卫生,味道粗枝大叶,吃出活体蛋白质更是见怪不怪,打个比方,就像一个泥塘,虽臭气熏天,但于泥鳅而言却是生存的天堂。” 我一挥手,面包车上的人一拥而下。 “而我们就是这样一群泥鳅!” 姑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拍了我一把,说今晚她也是一只泥鳅。 好吧,美人鱼想变成泥鳅,我拍手叫好。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三个路边摊的炒菜师傅抡起膀子,铁锅被他们敲打的“咣咣”直响。 这菜,绝对不缺铁。 菜一个个摆上桌,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没想到姑娘的酒量如此了得,一桌一瓶,一圈下来七瓶啤酒下肚。 “大发,你要是娶上这样的媳妇儿,真是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对!”狗老大摆摆手,“应该是祖坟里着火!哈哈!” 一群汉子满脸通红。 “狗老大,说话注意点,咱没脸没皮的,人家可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别吓着人家!” “吓不着,大发,你敢喜欢我吗?” 哎,刚说酒量了得,怎么转眼就开始说胡话了。 她眼神迷离的看着我,一饮而尽的酒杯歪倒在桌子上。 “敢不敢?” 坐我对面的狗老大拍着桌子。 “不敢!”我又开了一瓶啤酒,“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太监,我是从大清朝穿越过来的,我在你们这儿待不了几天就回去了,滚滚的历史潮流和身体缺陷不允许我有非分之想啊!慈禧太后还等着我呢!” “哈哈哈,你小子,没尿性!” “对,我就没有,我尿尿都蹲着!” “脱裤子让大家看看,哈哈哈!” 时间过半,群魔乱舞,我趁机将姑娘拉到一边。 毕竟,我连人家姑娘姓谁名谁都不知道。 “敢问姑娘尊大姓名……我呸!是尊姓大名?” “秦氏有女名曰小冉!” “敢问姑娘悲惨身世?” “父母欲包办婚姻,我只能离家出走!” 眼前的小冉酒气熏天,踉踉跄跄、晃来晃去。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不开明的父母?” “为了生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嫁给李茂海家的公子哥居然还会觉得委屈?哈哈,他们理解不了,因为他们的婚姻就是利益输送的结果!” 小冉喊破了天也没人察觉,因为一群醉汉正在歌声嘹亮。 李茂海,滨城首富,小冉和秦氏集团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利益向来你来我往,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于格林兄弟的童话故事之中,而小冉刚才推荐的鸿盛明珠和温泉酒店,隶属于秦氏集团。 我承认有那么一刻,我想从泥鳅变成一只癞蛤蟆,但很快我一耳光扇醒了自己。 “小冉姑娘,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估计在这一群生物里,除了狗贩子们的狗,只有我喝得最少了。 “大发,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小冉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完全没了淑女该有的庄重。 “什么问题?” “你……敢不敢喜欢我?” 小冉盯着我的眼睛,我咂摸咂摸嘴,转过头点上一颗烟。 “大小姐,你喝多了,今晚就当作奇遇记,明天睡醒了又是崭新的一天,底层社会不欢迎你,你不属于这里!” 小冉还想说什么,但来不及了,她匆匆忙忙捂着嘴跑向马路边,一阵狂吐,听声音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不能喝别逞强啊!你这要是怀孕,非把孩子吐出来!” 我拍着她的后背。 “大发,我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了,我像得到了一片天空,我是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不再是一只整日待在金丝笼里的金丝雀,我自由啦!” 小冉双手举过头顶,仰望着夜空,好像一切如她所言。 有钱人的痛苦我明白不了,就像有钱人无法理解穷人的辛酸。 低沉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一辆玛莎拉蒂停在我和小冉面前,车上下来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西装革履,看上去年龄和我相仿。 “小冉,你怎么喝成这样,打电话也不接,我都找了你一夜了!” 男子有些生气,他上前一步,拉住小冉的手。 小冉甩开他的手,退了几步,又躲藏在我身后。 “大发,过来喝酒啦!” 狗老大真有眼力劲。 “小冉,如果让秦阿姨知道你和这样一群人在一块,还喝的烂醉如泥,她会很生气的!” 男子威胁道。 但我没有生气,上流社会看不起底层民众,富人瞧不起穷人,古往今来莫不如是,胖子曾说过,不要和规律对抗,要顺势而为。 “要不过会儿我送小冉回去。” “我是她未婚夫,你算老几!” 男子提高了嗓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让狗老大他们听见,我不想把事闹大,可为时已晚,狗老大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一只啤酒瓶,所有人的目光通过狗老大愤怒的眼神,又投向小冉的未婚夫。 “人多势众?” 小冉的未婚夫冷笑一声,掏出手机。 “等等!我跟你回去!” 小冉仿佛如梦初醒,瞬间失去了活力。 “谢谢你们!” 狗老大他们围了过来,我冲狗老大摇了摇头,他哪知道对方是滨城首富家的公子,今晚要是得罪了人家,可能狗老大就得体验体验什么叫只手遮天了。 “谢谢你!” 小冉站在我面前,酒已醒了大半,她的不舍和绝望于我如烈日灼心,可我真的无能为力。 甚至见死不救! 穷小子为了一个女孩一路打怪升级、过关斩将,最终解救小女孩于水深火热之中,估计这样的故事现在也没什么收视率了。 倒是给我一万块钱,让我离开那个女孩更为现实。 小冉一步三回头上了车,车窗玻璃升上去的时候,泪水还挂在她的眼角。 我咽了口唾沫,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喝的不省人事。 玛莎拉蒂像极了它的主人,憋着一肚子的气离开了,它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于我而言,今晚何尝不是奇幻的一夜呢? 短暂、绚烂、令我羞愧! 风吹云散,正打算和狗老大一醉方休,胖子发来了微信,说方圆那单的工资已经转给我了,我问他,小梅现在怎么样了,胖子说他还在门口等着呢,小梅还是不愿见他。 “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小冉走的时候好像没有结账! 按理来说,我应该睡到下午三点才对,但我始终心神不宁,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我呆滞地望向窗外,不远处耸立着一座楼厦,据说是滨城第一高楼,楼顶上镶嵌着四个大字“秦氏集团”。 我真想跑到楼下,借大爷的小喇叭一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氏集团还我血汗钱!还我吃饭钱!” 我一肚子的怨气,得找个替罪羊,要不然我可能原地爆炸,我拿起手机打给胖子。 “你干嘛呢?” “小梅正在洗漱,这不正打算带她去吃早饭嘛!” “我问你,工资早不给我晚不给我,偏偏昨天晚上给我,你安的什么心?” “什么意思,你大爷的,你让人家抢了?” “抢了,连内裤都没剩!” “好,给你买内裤的钱,你今天去胖女人那,把窦祺的事告诉她,把钱领回来!” “你不去?” “大哥,小梅刚想与我和好,我不得在这边当牛做马嘛,安抚好了小梅,一顿爆炒腰花安排你!” 唉,小冉姑娘,你在富人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有个穷小子给你垫了几千块钱的请客吃饭钱。 生活还得继续,挂了胖子的电话,我看见大爷蹬着他的三轮车出了小区,我忽然想起,还有两天大妈就要过生日了。 给胖女人打电话,她让我去市政公园等她, 骑着摩托车,仿佛依然有一双手从我身后环绕而过,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姑娘,与我惊鸿一瞥、一闪而过。 胖女人比我先到,只有她一个人,她站在一片人工湖的岸边,我真担心如果如实奉告,她会一跃而下。 “夫人!” 她转过头看着我,全无平日里哀怨恍惚的神情。 “找到小七了吗?” 我摇摇头。 “小七可能已经死了!” 胖女人没有说话,望向湖中央。 “夫人,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但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上一颗烟,将小七、小懒与胖女人的前世今生大概复述了一遍,胖女人如果真要跳湖,对于她的体重,我无能为力救她。 “你觉得小七的微信里有小懒吗?” “那只是我朋友的猜测而已!” 我担心胖女人过于敏感。 “你朋友猜对了,整个故事如她所言!” 胖女人转过身,笑容满面。 我看着胖女人,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犯病了,物极必反,这可能是悲伤过度。 胖女人显然也看出了我的反应,她指着我身后。 “可能故事的结局有些不一样,虚拟世界里小七和小懒已经死了,现实的真相是,他们就在你身后,窦祺、晓晨。” 我听不懂胖女人在说什么,转过身,一对情侣挽着手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女孩脖颈上有一只明显的蝴蝶状疤痕。 我潮!我一脸蒙圈、两脸蒙圈、三脸蒙圈...... 差点跳湖的不是胖女人,而是我! 第37章 一晚七千 “这个故事该从何谈起……” “如果我的朋友没猜错,应该从今年的2月份说起。” 胖女人从包里掏出一盒烟,上烟、点火、吐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天我没打算要出去,李姐,就是平时一直跟着我的那个保姆,极力劝我到公园透透气,刚到公园没多久,有个男孩居然主动和我搭讪,哼,还真把我当傻子了,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想这样也好,我就顺了他们的意思,我要求他晒朋友圈、对他百依百顺,我想既然是演戏,就得演得精彩些,他们无非是想让我陷入其中,再将他拿走,以此刺激我、中伤我,至于让他消失的手段,自然越残忍越难以令人承受。” 胖女人吐了口烟。 “一切如他们预想的那样,直到有一天吴姐告诉我,说我有生命危险。” 不知应该称呼他小七好,还是窦祺更合适,他所说的吴姐,便是胖女人。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吴姐早就知道了一切,吴姐给了我两条出路,一是继续下去,她依然会配合我,但她无法预测意外会何时降临,自然,小懒的医疗费用也会戛然而止,二是将计就计,既不与他们撕破脸面,又能帮助吴姐。” “所以,你还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在某个时间出现了意外,然后突然消失?” 他点点头。 “不过这个意外是吴姐一手设计的,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 “他们是谁?” 小七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的丈夫,崔天海!” 胖女人倒是十分干脆。 “这应该是另一段故事吧?” “听说过亨泰物流吗?” 胖女人又点上一颗烟,完全没有给我一颗的意思。 “北方最大的物流企业,中国企业五百强。” “亨泰物流的创始人是我父亲,去世前他把公司大部分的股份转给了我,崔天海早就另有所图,可惜我当时没有听我父亲的劝告,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让他代行公司的管理权,后来我发现崔天海想取代我,没等我反击,他居然伪造了一份医院的诊断书,说我患有精神疾病,不再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无法胜任管理公司的重担,折腾了一年之久,我彻底失去了公司的控制权!” 胖女人猛地吸了一口烟,咳嗽不止。 “八年了,我装疯卖傻八年了,每天按时服用他给我的药,做着疯疯癫癫的事,为的就是趁了他的心意,等有朝一日他能放松警惕,让我缓口气,当你们把那条狗交还给我时,我知道,这一天终于到了!” 到了吗?故事的转折点出现在哪儿? “夫人,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并没有看到事情要发生什么转机。” 胖女人转过身,递给我两张纸,是一份合同,合同的内容是调查崔天海涉嫌违法犯罪的活动。 “必须判有期徒刑至少三年”、“酬金一百万”,这两句话特意用的黑体字。 我倒听胖子说过,公司调查也属于我们私侦社的业务范围,只是像崔天海这样心狠手辣、势力庞大的调查对象,我和胖子能不能吃得下还真不好说。 “夫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私侦社僧少庙小,有些事我们力不从心!” “虽然我早被他人看成了疯子,但在滨城,还是有几个人愿意帮我的,因此,你们的事我才知晓一二,如果我不故意放掉那条狗,怎么能让你们主动上门……” “夫人的深谋远虑恐怕不止如此吧,夫人以退为进,如果那天不将手机拿给我朋友,我们又怎么充当一颗棋子呢;如果我没有猜错,夫人接下来回到家中会精神失常,或痛哭流涕或大笑不止,你有意无意地透露给保姆我们的调查结果,然后让崔天海对你的精神状态更加深信不疑,而小七和小懒也可以拿着你的钱远走高飞了,只是可怜了那保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故意提起小七的朋友圈,因为她得到的消息是小七因车祸已经去世,她想让我们发现这一切然后告诉你,可她哪里知道车祸是你安排的,也许你唯一担心的是她的不提醒!” 胖女人冷笑一声。 “崔天海被反将一军而不自知,我们作为你下一步的棋子,接受了你的第二次检验,第一次是寻狗,你还帮了小七一把,让他不仅脱离危险还得到崔天海和你双方给他的利益,一石三鸟,我等晚辈自叹不如!” 胖女人不再说话,我转过身望着小七和他的女友。 “朋友圈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发生在去年,除了最后两条!” “是!” “为什么?” “听起来难以理解,但过去的时光总令人难以忘怀!” “最后两条朋友圈是后来补发的?” “对,是吴姐的主意,她让我以小懒的口气写的。” “她担心我们找不到真相。”我看着胖女人,“真可笑,所谓的真相也不过是人为制造的假象!” 像陀螺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心情可想而知。 “也不全都是假的……” 小懒看起来有气无力。 “哪点不假?” “我的病……” 如果胖子和小梅知道了这些事,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对于小七和小懒会不会惺惺相惜。 “吴姐,我们十二点的火车……” 胖女人转过身,朝他俩微微一笑。 “照顾好小懒!” 小七点点头,他搂着小懒,在我和胖女人的目光中消失在公园尽头。 “他是个好男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爱人!” 胖女人喃喃自语。 “夫人居然还相信爱情?” “你说讽刺不讽刺!” 胖女人反戈一击,我竟无言以对,爱情能不能相信还在其次,眼下,胖女人还能不能让人相信才是我要考虑的。 “夫人,你这一单我们不打算接!”我将合同递给胖女人,“互相信任是合作的基础,而现在,我们互不信任,起码我们是这样认为的!” “你们不是两个人嘛,你这样自作主张是不是有点不妥,据我所知,你们私侦社也有业绩考核,听说那个胖子立下了军令状,末尾淘汰!” 看来另眼相看已不足以表达我对胖女人看法的改变了,刮目相看更为合适。 “这一百万,虽不能将你们的业绩推到前面,但也不至于惨遭淘汰。” “夫人,你有如此的手段何不用来对付你的丈夫?” “我身边都是他的眼线,稍有不慎我这八年就可能功亏一篑,我的职责就是让他放松警惕,而手段只能是继续装疯卖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与你们满世界寻狗、找人的报酬相比,我这一单何止百倍。” “可这一单也可能让我们葬身火海,但找狗不会!” 胖女人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再不回就被他们发现了,我等你们的消息,这是寻找小七的酬金!” 不到一个小时的谈话,胖女人从一只软绵绵的小绵羊蜕变成了狼太婆,我没有一丝防备,手心脚心都是汗,看着她佝偻的身影,我突然想起另一个女人,华姐。 如果一颗烟让自己冷静不下来,那只能再点一颗,一阵风从南往北,我似乎嗅到了胖子厚颜无耻、皮开肉绽的笑意。 “是不是重新得到恩宠了?”我在电话里问道。 “怎么能这么说,只是误会消除了而已!胖女人的钱到手了吗?” “到手了,还给了双重惊喜!” “什么惊喜,她要包养你?” “比这还要狗血淋头,dq见吧,没有两杯‘暴风雪’我这满腔怒火是压不下来了!” 三下五除二,一杯“暴风雪”下肚,胖子让我说说昨晚的事,我大手一挥,与胖女人的故事相比,不值一提。 “胖女人还能有什么事?” 胖子翻阅着店里的留言簿。 “小梅,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天除了看见胖女人,还见到了小七和小懒,你信吗?” 胖子的双下巴差点掉在地上:“活见鬼?” “是人。” “他们还活着?”小梅眼前一亮,欣喜大过意外。 “这么说……是我想多了?那小七同事说的那些怎么解释?” “准确来说,在朋友圈和熟人圈,小七和小懒已经死了,在滨城,知道他们还活着的人,在一分钟前只有我和胖女人。” “一分钟之后呢?” “多了你和小梅!” “这顿我请,就别绕来绕去了,欲擒故纵的叙述方法容易把自己绕进去!”胖子急道。 “服务员,来一份‘香蕉船!’,加蓝莓、加芝士、加巧乐力!” 胖子朝我竖了个中指:“大哥,要不给你加一碗大米饭!” “有病啊?我是来吃冰激凌的,加什么大米饭!” ”这和你吃牛肉板面一个套路啊,加肠、加蛋、加豆干!”。 “古人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哎呀!” 一声惨叫,小梅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我细皮嫩肉的胳膊里。 “姑娘饶命,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我将胖女人和小七的前世今生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又把胖女人提供的合同扔在胖子面前。 “胖女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胖女人啊胖女人……不简单啊!” 胖子看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嘟囔着,像刚挨了胖女人两耳光。 “富贵险中求,胖女人已经在合同上签了字,只要我们同意,这份合同就能生效!” 我敲着桌子上的合同。 “我不建议你俩接这一单!” 小梅心事重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胖女人,我们一直没弄清怎么回事,对于她的丈夫我们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高筹码意味着高风险,没必要冒这个险!” 小梅看着胖子,胖子低眉顺眼的点点头。 “你觉得呢?” 小梅转过头问我,我知道,其实她是为了胖子在我这儿犯难,毕竟我也是私家侦探社名义上的合伙人。 “我讨厌胖子,不是针对谁,是全世界所有的胖子我都不喜欢,所以,拒绝胖女人,我举双手赞成!” 哎,你看,咱这表态多上道。 小梅笑起来真好看,与胖子色咪咪的面容同时出现,真是可惜了。 “哎呀,这都快一点了,我们抓紧撤,今中午还要和你爸一块吃饭呢。” “大发,你要不要……” “不用,他还得回去写报告呢!” “我写?我可从来没碰过那玩意儿!” “你天生没碰过的东西多了,不照样玩的挺溜!” “胖子,有胆儿你就在小梅面前举例说明!” “污染了我家小梅的耳朵!” 胖子搂着小梅出了dq。 唉,死胖子,果然是可患难不可享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我咒怨的眼神重新回到餐桌上,两位侠侣果然在留言簿上留了言。 胖子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刹那便是永恒! 小梅说,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大爷的,胖子这两句留言不像是初中没毕业的文化水平啊! 有些事不说,是因为都装进了心里,胖子的永恒,小梅的不念,哪一个不是在念念不忘。 有些事终究要发生,有些时刻究竟要到来,希望那天真来的时候,胖子和小梅能好好告别。 正想着,来了一条微信,是胖子发来的:“胖女人这一单我们接了,原谅我,兄弟!” 说实话,我猜到了。 “可以理解,为了业绩,为了私侦社。” “都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什么意思?” “小梅过两天住院,下个月需要进行化疗了,需要一大笔钱,除了胖女人这一单,我还接了一个拆迁的活,这事儿我也没和你商量!” “拆迁的活?干啥啊?去搬砖啊?” “搬啥砖?钉子户,需要我们去拔钉子。” 我咂摸咂摸嘴:“钉子户可不好办呐,咱又不是黑社会。” “就是黑社会找的我。” “啥?黑社会找的你?黑社会都办不了的事儿,咱俩......能办?” 胖子甩来一个惆怅的表情。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断然不可能接黑社会的活。” 但我明白,胖子现在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接吧,咱干的就是这个!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这种职业,注定要在五花八门里生活,昨晚刚发的工资我……用了七千,我再留两千,大妈这两天过生日,剩下的都给你转过去。” “不用!” “滚蛋!算你欠我的,利息一天10块,或者一瓶冰红茶,二选一。” “你刚才说......一晚上花了七千?”胖子愕然。 “对,花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凌凌发,你对自己太狠了!一晚七千……什么感觉?” “飘飘欲仙,快乐无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再具体一点儿!” “不行,说多了......都是泪!” 第38章 再遇小冉 大妈曾告诉我,当年大爷送给她一块玉镯作定情信物,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大爷曾无数次许诺要再买一块。 像正常男人一样,这个承诺至今也未兑现。 我在网上查了查,一块很普通的玉镯也得三四千左右,上万甚至几万的不算稀奇,一块石头能卖这个价,真是玉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啊! 我怀揣着全部身家,心虚地站在金碧辉煌的滨城百货金店前,一闪闪的金字招牌亮瞎我的狗眼,但我意已决,哪怕饿死,也得给大妈买个像样的生日礼物。 我咽了一口唾沫,刚想迈步,一块钢镚从口袋里蹦出来,圆滚滚离我而去。 它倔强地滚动着,我冷眼相向,看这嫌弃我的一块钱意欲何为,五米开外,它转了一圈,不甘心地躺在了地上。 “没出息的家伙,挺有眼光啊,往法拉利底下钻。” 我看了看四周,俯下身子往车底下扒拉,刚碰到硬币,突然一阵轰鸣声,我感觉被呛了一肚子的灰,鼻子里灌满了油烟味,接着是剧烈地咳嗽。 妈的,烧一辈子锅炉的工人也不如我这一次性吸的油烟多! “别动车,车下有人!” 我惊慌失措地从车底往外爬,可一只脚突然踩在了我的屁股上,进退不得。 “大哥,你在我车底下干嘛呢?” 是个女人。 “捡钱!” “谁的钱?” “我的钱啊!” “多少钱?” “一块!” “谁知道你是捡钱啊还是偷我的配件!” “你让我出去,你看看我的模样你就知道我是清白的!” 脚收了,我赶紧从车底抽身而出,我刚抬头,对方便哈哈大笑起来,我抹了一把脸,满手的灰。 “看你的模样不像清白的,哈哈!”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其实刚才你就在车里,有你这样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的嘛,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对方笑弯了腰,我原以为我俩的缘分只是擦肩而过,没想到刚过两天,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再次与秦小冉相遇。 “怎么,请了一顿大餐,穷得在大街上靠捡钱吃饭啦!” “那真是我的钱,要不然以我的人品和受教育程度,我肯定会交给警察叔叔,再说,一块钱不是钱啊,一个韭菜包子呢!” 小冉递过一包湿巾,我擦了半天才勉强露出另半张脸。 “简直毫无人性,明知道是我,你还狠踩油门,我这得开胸验肺,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再有个三长两短、二十年后复发、不孕不育,我怎么延续老祖宗的香火?我怎么和我老爷爷的爷爷交待!” 我干呕了两口,没想到法拉利的油烟味和我的“宝马”没什么不同。 “走吧,咱找个地方好好算算账,之前的饭费和救命钱,这次的精神损失费、肉体损伤费,看我赔偿多少合适。” 莺歌燕舞,鸟语花香,我正愁着该怎么点拨几句关于饭钱的事儿,小冉竟给了我一个春天,这一刻我似乎都忘记了,这个钱本来就是我的。 “去我办公室吧!” 我恍然大悟,对啊,滨城百货也是秦氏集团的。 “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趟公厕洗把脸,别给你丢脸。” 小冉的办公室在滨城百货的五楼,一堆的书、一堆的石头、一堆的画和荣誉。 其实我也曾天真的想象过,如果有一天我成了霸道总裁,我的办公室会是什么模样? 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自己可能不需要办公室,只要有辆车能让我出去、有个房间能让我睡觉、有泼天的资金花不完、有漂亮妖娆的美女秘书让我......不是,是给我规划好工作。 我想我不介意在ktv、洗脚房、按摩店……做一个日夜操劳的霸道总裁! 现实是霸道是人家的,总裁也是人家的,我他妈读霸道总裁的网文都要付费! 算了,不生气,言归正传。 “你也不来找我。” 小冉端来一杯咖啡,硕大的办公室说话都仿佛带着回音。 “我很忙。” “忙着干什么?” “沿街乞讨啊,吃不饱,这个季节的西北风也不多!” 小冉点点头。 “真是苦了您了,恩人,都没力气找狗了吧?” “你怎么知道?你去找狗老大了?” “对啊,联系方式都没有,我想给你钱得找到你这个人吧,除了狗老大那里我还能去哪儿问,是不是觉得你这垫的饭钱打水漂了?” 小冉凑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一撤。 “助人为乐,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不会因为钱违背我嫉恶如仇的天性!别说,你这钱我压根就没打算要,钱乃身外之物,你要不说,我都忘了,不然我早跑到秦氏集团大楼下拿着大喇叭吆喝了!” “以前我遇见过一个嘴硬的,脊梁骨挺得倍儿直,现在他坟头的草都一人多高了,你知道他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饿死的!大哥,你认识这样的人吗?如果你见到这样的人会和他说两句啥?” 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说......兄弟,埋你的这块地挺肥沃啊,草都能长这么高!” “滚!” 小冉关上抽屉,手里摇晃着厚厚的一沓钱,看起来有几万,我咬着下嘴唇,希望我刚才视金钱如粪土的话小冉不要当真。 “五万,拿着吧!” “吃饭一共花了6823.5元,加上刚才尾气对我人格和肉体的双重污染,七千块钱吧,还有商量的余地,可小刀。” “成交!替人消灾理应拿人钱财,剩下的钱是对你的犒赏!” “这倒是侮辱我了,要不是我现在需要钱,这饭钱我真没打算要。” 我数出七千块钱,将剩下的推到小冉面前。 “现在急需用钱?” “这是七千,我身上还有三千多,一万来块钱,花三四千买个玉镯,留一千的生活费,剩下的转给我朋友,他需要钱,当然,像你们有钱人对于“千”这样的计量单位可能没什么感受。” 我将钱装进口袋,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买玉镯送人?” “我自己戴合适吗?” “送谁?” 小冉脸上笑意全无。 “一个我十分尊敬的女人!” “你不是单身吗?” “对啊,我有说我不是嘛,玉镯是送给我大妈的,我一直受人照顾,今天是她生日。” 小冉仿佛如释重负,她的反应让我有些无法坦然,千金女爱上穷小子的故事一闪而过,我警告自己,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别往火坑里跳,马列主义教育我们要实事求是,对资本家不应抱有奇思妙想。 “贫下中农要去耕田劳作了,大小姐请留步!” 一杯咖啡见底,钱也要回来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别走!” 小冉跑到我前面,伸出手拦住去路,看着她白皙的皮肤,假如她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多好,我肯定死皮赖脸一追到底。 “想不想发财?” “不想!” “胖子也是这样想的?” 毫无疑问,又是狗老大告诉她的,这狗老大,这是把我家祖坟在哪儿都告诉小冉了。 “姑娘,有话直说,我还得去买镯子。” “好!”小冉跑到书架拿出一张纸递给我,“我想和你们私侦社签一份合同!” 我摇摇头,将那张纸扔在了桌子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你那么有钱,这世上还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帮不帮?” 小冉突然脸色通红,眼睛里泪光闪烁。 “打住!我的姑奶奶,我就知道我这饭钱没那么好拿!” 我扫了一眼合同,小冉的诉求是让李尚龙离开她。 “李尚龙是谁?”我明知故问。 “李茂海的儿子,你见过的!” “首富家的儿子你都……姑娘,你糊涂啊,换做是我,我宁肯去一趟韩国……不对,是泰国,做一场彻头彻尾的手术,只要人家不嫌弃我。” 小冉脸色一沉:“凌凌发,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咂摸咂摸嘴:“我听胖子说过,私侦社的感情业务一般是劝离‘小三’,你这……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你知道,他们是绑架,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话说回来,小冉虽然是富家子弟,却一不拜金二不矫情,长得又漂亮,确实是个好女孩,如果李茂海家的公子哥是吃喝嫖赌的“富二代”,那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这么好一个姑娘掉进火坑,可人家偏偏不是,除了性格高傲、看不起人,我也没发现人家其他什么缺点,据说李尚龙在茂海国际已独当一面,子承父业是早晚的事。 有钱又有能力的人一般都不怎么看得起别人吧? 不像我,没钱没能力,照样看不起有钱人! “小冉,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残酷,我就曾身负重伤,一见钟情只会出现在小说里,我们要学会慢慢爱别人,你的出身注定了你选择范围的局限性,大街上的红男绿女是给我这样的人准备的,你的伴侣应该出现在舞台中央或者坐在玛莎拉蒂里,强强联合,有何不可?” 小冉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出现一丝声音,但泪水已夺眶而出、簌簌而下。 “我嫁给他肯定是要自杀的,我不要形同虚设的婚姻,我从小看够了他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丑陋,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我猜这个他们,小冉大概率说的是她的父母。 小冉嚎啕大哭起来,精致的妆容乱作一团。 众所周知,我这个人心肠软,尤其是看不得女人哭。 当然,我更见不得男人哭! “小冉,你冷静冷静!” “小冉,你让我考虑三天……” “小冉,我得和胖子商量商量吧……” “别哭了,拿笔来!” 话音刚落,小冉破涕为笑,阳光下她傻傻看着我,作为一个光脚的,竟心疼起穿水晶鞋的人。 “作为一个天才,我好久都没做傻事了!丑话说到前头,我不能保证一定完成任务,这是我们的规矩,而且你这一单我们现在还不能立马行动,我们前两天刚接了一个大单,没办法,只能先来后到。” “可是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订婚了!” “我们手里这一单应该用不了那么久……姑娘,冒昧问一句,你的酬金怎么没写?你知道,我们是两个人……” “我当然知道。”小冉再一次凑过来,“你们随便写,写多少我就给多少!” 小冉薄荷的清香味迎面而来,不过我更喜欢她大大方方的口气,尽管我知道,这一单注定会是个友情价。 “我明天出发到外地,回来后给你打电话,这段时间希望你一切安好。” 小冉将我送到门口。 “我原本也不相信一见钟情的!” 我假装没听见,尽管小冉的声音是吼出来的,保护别人善待自己,这样不好吗? 本来是要下馆子的,大妈坚决不同意,说铺张浪费的钱够你大爷算好几卦的了。 我给胖子打去了电话,是大妈想要见见小梅,当然,胖子和小梅感人的爱情故事是我告诉大妈的。 大爷的手不仅能掐会算,做饭也是一把好手,鸡鸭鱼肉、油煎烹炸样样不在话下,我偷偷溜进厨房,将玉镯交给大爷。 “大爷,借花向佛懂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爷性格从不拖泥带水,尤其是有利可图的时候。 “会说肉麻的话不?” “你大妈腿麻,就别让她再肉麻了,你小子可好久没陪我喝两杯了,平时你大妈盯得紧,今天可是解放日,不醉不归!” “放心吧,老头儿,我来拌个黄瓜!” 正忙得热火朝天,大妈喊我进屋,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小发,我想送给你一样东西。” “大妈,今天可是您的生日,哪有您送东西的道理。” 我拿过一把椅子,坐到大妈对面。 大妈没有说话,她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把五公分长的木剑。 “这是一把桃木的木剑,属于微雕的一种,是我父亲临走前留给我的,一共两把,另一把……在小海身上,如果你不介意,我把它送给你。” “大妈,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接受。” 我连连摆手,这是一份不能承受的馈赠。 “这桃木剑和玉器一样,它能护人但也需要人的身体养着它,不然会黯然无光,我借你三年,三年后你再还我。” 我还想推辞几句,可大妈已经将它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知道大妈让我用身体养着它是假,可为什么是三年呢? 大妈拍了拍我的肩膀,闭眼道:“愿老天爷护佑小发!” 当大妈再次睁开眼时刚才的一切也随之翻篇,她又开启了话痨模式,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簪子,说要送给小梅,还特意告诉我,她还有一个更好的,将来送给能成为我爱人的女孩。 说曹操曹操到,我打开门,胖子和小梅带了一堆的东西,他俩身后还藏着一个人,居然是小冉!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 大妈笑容满面从屋里出来,左手小梅,右手小冉。 “什么情况?” 我扒着门问胖子。 “我拦不住,她和小梅聊的特别投机。” “投机?是投机取巧、投机倒把还是偷鸡摸狗?这俩女人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主儿!” 胖子囧了囧鼻子:“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把心放肚子里,人家能来是给你撑场子来了……哎,我似乎闻见酸辣土豆丝的味了。” 胖子嗅着气味进了厨房。 真是个大爷! 管他呢,只要大妈今天高兴! 第39章 谈钱伤感情的大爷大娘 黑社会办不了的事,我和胖子试一试。 这是一份,有可能试试就逝世的任务。 胖女人委托的事排在了后边,胖子说这是他与胖女人商量沟通后的结果。 我问胖子是怎么商量沟通的,胖子说如果胖女人不同意,他就单方面毁约,反正合同没有对我们的约束。 行,可以,真是有商有量! 根据导航,我和胖子一路向南、向南、再向南。 这是一座位于城市边缘不起眼的小村子,有二十来户人家,高大的白杨穿插其中,草木旺盛,房屋破旧,道路曲折狭窄,偶尔出现的主人,或弯腰驼背或步履蹒跚。 魏村就像一艘正在沉没的年久失修的大船,我和胖子站在一处大坝看它的时候,它正在炊烟袅袅。 魏村地理位置堪称优越:南边是森林公园,身后是繁华都市,两条又粗又长的公路……不对,不能这样描述,不儒雅,应该是两条宽阔的公路从东西两侧包夹而过。 这样的黄金位置修建别墅,能不值钱吗? 我使劲嘬一口烟:“拆迁、占地、中彩票,寻常老百姓发家致富、可遇不可求的三大法宝,魏村的大叔大爷婶子大娘怎么就不同意呢?咋想的?本来就腰缠万贯啊?” “故土难离,他们这个岁数,没两年就没了,谁不想死在自己的老房子里,可是房地产生意周期性那么强,周先生可没有那耐性。” 周先生,找胖子的幕后老板。 “胖子,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用手段把这群七老八十的老人弄出来,我们会不会遭雷劈?” “别担心,我在网上买了避雷针,过两天就到。” 我故意问胖子:“我们的任务是啥来?” “一周之内,让魏村这二十来户钉子户搬出来!” “人家周老板黑白两道,软硬兼施都办不了,咱俩凭什么?” 胖子扔掉烟头:“凭……咱俩长得丑!” “哎,有道理,吓死他们!” 说完,我和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挠头,一边挠头一边薅草! 一边薅草一边挠头! 别说魏村住着一群非亲非故的大爷大娘,就是我亲大爷住这儿,听说我要让他搬走,估计也得拿马扎扔我。 胖子手里拿着一节枯树枝,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划拉。 “凌凌发,你听说过第一性原理吗?” “第一……性原理?还有这原理,我之前可从来没听过”我兴致盎然,“快,说来听听,怎么个第一?” 胖子翻着白眼:“大哥,是第一性……原理,不是第一……性原理!” “哦?听着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我说的是科学方法,你说的是耍流氓,能一样吗?” “那这流里流气的原理是怎么说的?” “就是说,问题的本质是什么,找到它,然后解决它!” 我咂摸咂摸嘴:“就这?还第一性原理?不就是实事求是吗?啥第一性原理啊!” “好,我不和你犟,你就说,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和老太,有什么是他们的弱点或短板,能被我们拿捏或者利用?”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条!” “啥?” “《生死簿》!” “《生死簿》?” “对,把《生死簿》从阎王爷那里抢过来,然后挨家挨户登名入册,谁主动搬出去,多活十年!” “可以,好主意,凌凌发,要不然你去一趟吧,和阎王爷商量商量!” “还是你去吧,胖子,黄泉路我不熟,你油嘴滑舌,说不定到了下边,孟婆不仅给你一碗汤,还能帮你带路。” 胖子指着自己的脑袋:“凌凌发,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头都大了?” 我点点头,指着自己的下半身:“胖子,实不相瞒,我的小老弟已经数日没立起来了,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拆迁这事儿别指望我。” “唉,时也命也!” 胖子长叹一声,往后一仰,四仰八扎埋在了草丛里。 我紧随其后,并生出遐想:我要是棵草就好了,无忧无虑,蓝天白云,杜甫见了我要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崔颢见了我要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白居易春天见了我要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秋天见了我要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我这么想着,眼睛慢慢迷离起来,恍恍惚惚之际,有《小苹果》的音乐由远及近。 虽谈不上曼妙,但也算赏心悦目。 “凌凌发……”胖子迷迷糊糊,“这是《小苹果》的声音吗?” “没错,昨晚熬夜睡得晚,现在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多睡一会儿吧……” “《小苹果》的音乐在移动?” “外放。” “什么车辆会在车外面挂个喇叭?” “你管什么车辆?操那么多心,和你睡觉有关系吗?” 我翻了个身,换一片草地蹂躏。 “不好!”胖子大叫一声,“快跑!” “啊?” 没等我俩惊坐起,一阵暴雨扑面而来。 “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环卫洒水车蹦蹦跳跳扬长而去,只留下我和胖子湿漉漉的一身。 “胖子,我想起来了……” “已经晚了!” 我的城市,环卫洒水车是《小苹果》,听说别的城市有《祝你平安》,有《祝你生日快乐》,还有《世上只有妈妈好》…… 一晃,三天时间已过,周先生一个电话也没有,这样的举动无形中增加了我和胖子的压力。 我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你看我买来的鸡蛋灌饼,都没心思放火腿肠了。 我一口一口嚼着我的优质肉夹馍,胖子问我为什么他的鸡蛋灌饼没有肠,我摇摇头,鸡蛋灌饼有鸡蛋就是鸡蛋灌饼,为什么要有肠? 胖子不服,为什么我的肉夹馍有肉? 废话,我的肉夹馍没肉还叫肉夹馍吗?岂不成了馍夹馍? 在这短小却漫长的三天时间里,我和胖子也不是对魏村无动于衷,我们给单身大爷挑过水,给患病大娘买过药,给村东头儿的大叔送过烟,也给村西头儿的大婶翻过地。 经这么热心如火、感情熟络、无话不谈之后,更加坚定了我们完不成任务的信念:单身大爷说了,就算给他个女明星,他也不会搬出他家祖宅,我说要是冰冰亲自来呢,大爷义无反顾摇摇头,说就算四小花旦一起来都不中用。 我很难相信,家中只有一个破收音机的大爷是怎么知道四小花旦的! 还有帮买药的大娘,大娘也表态了,她说自己的腿瘸了一辈子了,就算给她条好腿,她也不可能搬走,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出去打工的孩儿他爹会回来会打断她另一条腿! 抽烟上瘾的大叔表态更狠,宁戒烟不搬家,我和胖子都是烟民,一个烟鬼有这态度,算是比较决绝了。 还有地里都快抛荒的大婶子,人家也说了,给头牛都不走,我说要是再给你全套种地的工具呢,比如说耕地用的犁? 大婶子还是拒绝了我,那个意思就是地可以抛荒,但家不能搬,别问为什么,问多了我就纳鞋底。 最后,我向四位抛出灵魂拷问:难道钱不重要吗?有了钱,冰冰主动来伺候您,有了钱,你让德华来背您,有了钱,雪茄天天供着您,有了钱,枭龙无人机给你来打药灭虫。 只要搬走,就会有一大笔钱从天而降,钱啊,大爷大娘大叔大婶,泼天富贵啊!梦想成真啊! 听闻我的肺腑之言,四位大佬眼前一亮,嘴里念念有词: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然后顺手拿起身边的扫帚,把我和胖子追出一里地,这其中也包括瘸腿的大娘。 其意志之坚定,行动之坚决,意识之警惕,不可谓不高! 如果说魏村二十来户钉子户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老和穷,本来穷是普通人的致命一击,最容易被人拿捏,奈何诸位大佬就像迷信了一样,故土不离。 软硬兼施不行,我和胖子达成一致,那就只能用骗或者诈了! 既然周先生答应要给他们丰厚的补偿,我们就当魏村大佬们无法体会有钱人的快乐,先替他们给答应了,等钞票在手,天下我有的时候,说不定他们会幡然醒悟:应该早点游戏人间! 我从大爷那里借了一些书,以供参考。 我翻遍了《三十六计》,胖子翻遍了《六韬三略》,我看了三遍《鬼谷子谋略》,胖子看了三遍《孙子兵法实战》,最终,我们得出结论:这四本书还是还给大爷吧! 这天晚上我帮大爷收摊,大爷见我心事重重,便一口咬定我心事重重,我眉头紧皱说没有的事儿,大爷故作深沉,说早就看透了我。 众所周知,大爷历经世事,绝对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反正在他摊位一公里之内,摆摊卖书算命的都被他撵走了,采用的手段大部分是举报。 说人家卖黄色文学,说人家搞封建迷信,别人家的摊位是不是这样不好说,反正大爷的摊位这两样一个都不缺。 后来大爷神神秘秘告诉我,他早就用“红将军”把城管给收买了。 既然大爷拍着胸脯说,我的心事对他来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我将心事和盘托出。 大爷一边抽烟一边挠头,他不能理解,都是老头儿,魏村的男人们怎么能做到见钱不开眼? “大爷,这是不是一个无解的困境?” 大爷将烟头往地上一扔:“唉,造化弄人啊!” “造化弄人?何出此言呐?” “我……我要是生在魏村就好了,别说把祖宅扒了,就是把祖坟抛了,只要钱给到位,我也同意!”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大爷,还是你有魄力!” 说着,我骑上三轮车,准备开蹬。 “哎,我还没告诉你我的锦囊妙计呢!” “先上车,能自己说自己的想法是锦囊妙计的,估计也妙不到哪里去!” “哼,我一把年纪,肚子里可都是好主意,都是岁月的精华!” “对,都是精华,我听大妈说了,胃溃疡,气管炎,前列腺炎!” 大爷费劲爬上三轮车,气喘吁吁,随后一屁股坐在三轮车里。 “大爷,你这年纪……少看点儿带颜色的小说,就像烧水的壶,你里面没水,下面却火势汹涌,这壶早晚得烧崩了!” “胡扯!我都这个岁数了,心肺功能跟不上节奏很正常,这跟我用文学滋润灵魂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不能吃猪肉还不能看猪跑吗?过过干瘾还有错?” 我开玩笑道:“要不然我花二百块钱给你找一个?” 大爷狂笑一声:“哈哈,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哟,大爷,没想到啊,还有点文化底蕴!” “哼!厚实着呢!要不然给你来一段《金瓶梅》?” 第40章 大爷的鬼主意 胖子给我转了一条微信,是周先生发给他的,内容只有五个字:明天是周六。 这是提醒,更是威胁,他给了我俩七天时间,算上今天,勉强还有三天时间。 我抬头看了看时间,我潮,都他妈快中午十一点了。 我腾空而起,这不用勉强三天时间了,直接他妈的还有两天半了。 凌凌发,心真大啊,这都要被人卡脖子了,还一觉睡不醒! 胖子也是,都不打电话叫我一声! 洗刷完毕,正要出门,大爷居然出现在门口。 他头戴一顶小毡帽,手持一把鸡毛蒲扇,一边轻轻扇动,一边神秘莫测的笑。 “大爷,这是咋了?大夏天有必要戴这么厚的帽子吗?” 大爷摇了摇手里的蒲扇:“这不是有扇子嘛!” “可您要是不戴这帽子,就可以不用这蒲扇了啊!” 大爷后退两步,捋着胡子:“你看我这一身……像谁?” “像谁?” 我咂摸咂摸嘴,一头雾水。 “像……像在广场摆摊卖书算命的那位大爷!” “废话,那就是我,我是问你,我这一身的气质,让你想起了谁?” 我摇摇头。 “你想,你细想!” “尖嘴猴腮,头戴毡帽……周扒皮?” 大爷脸色一变:“胡扯!我这是诸葛孔明的装扮!” 闻言,我哈哈大笑! “大爷,您这不是诸葛孔明,您这是诸葛孔二愣子啊!哈哈,人家孔明头上戴的也不是民国时期的毡帽啊?” 大爷不满道:“狗眼看人低!你看我这蒲扇,蒲扇总有那么点儿意思吧?” “有,有,有!”我赶紧改口,“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智慧化身的意思!” “狗咬吕洞宾,为了你,我今天都没出摊!” “哎,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没发现,大爷,你今天怎么没出摊啊?滨城又开始创文明城了?从事牛鬼蛇神、封建迷信的都要停一段时间?” “别胡扯!我们算命是正经行当,属于世界文化遗产,哪个国家没有占卜算命的?我告诉你,如果占卜算命有奥利匹克,我能把国外选手批死,你信不信?” “能不能批死不好说,克死他们问题不大。”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还有,人家不叫奥利匹克,人家叫奥林匹克……大爷,那就是你私房钱攒够了,今天不愿出摊受累去了。” “一边去,我哪有私房钱,我对你大妈从来没有隐藏,暖气片和床底下的鞋盒都能给我作证!言归正传,我今天是来帮你的。” “帮我?” “对,和你一块儿去魏村看看,看看那里的老头儿老太都是咋想的!光靠你嘴上说,太抽象,我没啥灵感,我得去一趟,身临其境,我诸葛孔二愣子……我呸,我诸葛大爷这几十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大爷,我听说你为了能说这句话,哪里有桥你走哪里?” “谣言,绝对谣言!我纠正一下,我这几十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大爷,我听说你为了能说这句话,整天咸菜不离开口?” 大爷恼羞成怒:“你死不死?那你自我毁灭吧!我走了!” 我一把抓住大爷的手:“别别别,这不和你开玩笑嘛!这哪是诸葛孔明再世啊,就这热心肠,简直是南丁格尔再投胎啊!” “别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晚饭请我吃啥吧?” “这事要是成了,你想吃啥我带你吃啥!” “你最想吃啥?”大爷反问我。 “我最想吃……大妈做的菜!” “滚一边去,合着还得跑我家去吃?请吃火锅吧,正宗的贵州火锅!” “正宗的贵州火锅?贵州……火锅……能正宗?” “那你不用管,反正味道不错,和重庆火锅差不多!” “那为啥咱不直接去吃重庆火锅?” 大爷憋嗤了半天:“因为贵州火锅免费送凉菜!” 得嘞,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和大爷打了一辆出租车,到魏村大概半小时左右的车程,胖子骑着他的摩托车,当他从车后超过我们的时候,还故意别了一下出租车。 司机拍着方向盘一阵怒吼:“这样的骑手就该死全家!” 我多嘴道:“他要是没家人呢?” “那就死兄弟朋友!一个都不剩,被车撞!” 我潮,我招谁惹谁了! 很快,出租车与胖子的摩托车在魏村南边的大坝上相见了,出租车司机一眼就认出了胖子。 “兄弟,咱是来这儿吗?” “对,师傅,就是这儿!” “那找死的摩托车骑手也在这里,这不是巧了吗?” “不算巧合,我就是来找他的。” “你认识他?” “认识,他没有家人,我是他的兄弟朋友!” 司机一愣,仿佛想起不久前是不是对什么人下过诅咒。 作为诅咒的补偿,司机师傅的车费给我抹了个零,少要了两块钱。 有史以来,我感受到了我生命的价值! 我、胖子和大爷一人一颗“红将军”,坐在大坝上向不远处的魏村看去,不大的村庄,我们仨看出了一望无际、望洋兴叹的感觉。 一盒烟眼看着就没了,大爷一言不发,手里的蒲扇也不呼扇了。 他眉头紧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什么想法的! “大爷,要不然我们回吧,坐这儿也没啥意思!”我劝道。 大爷摆摆手,用蒲扇指了指远处:“你看,那是什么?” 我和胖子循声而去…… 落叶、公路与行人…… 起初是一个大爷,后来又多了一个大娘,再后来又过来一个婶子,尾随在一辆不紧不慢的水果车后面,车上是小橘子,遇到颠簸的地方,就会有小橘子从车上跳下来。 “有何感想?”大爷问道。 我答道:“这小橘子……真调皮!” “滚!让你用拟人的表现手法了吗?”大爷摇头道,“他们不愿舍弃自己的祖宅,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愿逃离穷困潦倒的生活,你看他们,为了得到一个橘子,他们已经跟了这辆水果车一路了!” 我和胖子四目相对,大爷这是要打算高深莫测啊! 大爷继续道:“要是你俩,会这么做吗?不可能,除非车上掉下来的是个漂亮女人!” 我否认道:“不可能!” “哟,长本事了?女人掉下来都不带抢的?” “不是,我肯定抢,我否认的是这年头,什么样的漂亮女人坐三轮车。” “老年人,可能或多或少都爱贪图点小便宜吧!”胖子道。 “所以,这就是我们行动的切入点!” 我咂摸咂摸嘴:“啥意思?一人给他们买一斤橘子,让他们搬出来?” “你觉得可能吗?”大爷反问我。 “你的意思是说……”胖子接过话茬,“给他们一人两斤?” 闻言,大爷一阵咳嗽:“烂泥扶不上墙,狗肉上不了席!我让你俩送橘子了吗?” “那你是啥意思?难道送别的水果?” 大爷一听,更是捂住胸口:“心绞痛……你俩啊,聪明的时候和猴一样,笨的时候比猪还笨!我告诉你们,魏村的这群老人,他们的致命伤是小恩小惠!” 小恩小惠? 我和胖子更是一头雾水,啥小恩小惠? 俩姐妹妖精吗?老大叫小恩,老二叫小惠? 大爷平静了一会儿,朝我和胖子摆了摆手,我们仨人的脑袋挤在一块儿,大爷开始耳语他的锦囊妙计! …… 两分钟后,我和胖子张口结舌,没想到大爷居然能有这种办法! 我眉头紧皱,胖子频频点头,大爷居功自傲! 胖子夸道:“大爷,高,实在是高,我俩怎么没想到呢!姜还是老的辣、酒还是陈的香啊!” “当然了,鞋还是破的好穿,王八还是老的容易成精!” 大爷朝我就是一脚:“谁是破鞋?谁是王八精?” 我朝自己一个嘴巴子:“说错了,我就是想表达溢于言表的敬仰之情。” 大爷清风拂山岗:“这都不是事儿,和我经历过的大风大浪相比,沧海一粟罢了!凌凌发,我这主意如何?”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就是有一点儿心情我不太明白……” “你说。” “大爷,刚才就咱仨人,方圆几百米也没有外人,除了那只尿尿的狗,有必要头碰头地说吗?你就是吆喝出来,估计也没第四个人听到吧?” 大爷冷眼相看:“不懂了吧,这不是为了渲染神秘的气氛嘛,再说了,万一暗中有一双双眼睛盯着我们怎么办!” “哪有暗中?” “不知道,反正我总感觉有眼睛在一目十行的瞧我们的故事。” 大爷,真的有那么多观众吗? 胖子举手插嘴道:“事不宜迟,抓紧时间行动吧!” “好!大爷,我请你的饭先记账上,事成之后,请你吃王八宴!” “不行,我要上规格上档次的!”大爷断然拒绝。 “上规格上档次?” “对,不能随便用一顿饭糊弄了我!” 我点头道:“大爷,您最近意气风发,颇有王者之气,加上您出的这个鬼主意……不是,是好主意,所以我打算请你吃……霸王餐!怎么样?够不够风度?” 大爷举手便打:“我打死你这个龟孙儿!” …… 两辆车,两辆名叫拖拉机的车,车上装满锅碗瓢盆、粮油米面的拖拉机车。 车不小,车斗像个漏斗,没有颠簸的地方掉小件,有颠簸的地方掉大件。 两车的锅碗瓢盆加粮油米面,还有雇手拖拉机的钱,一共花了不到五千块钱。 我和胖子打算用这五千块钱的东西撬动这块价值五个多亿的地皮。 我和胖子通知了周先生,让他手底下的人做好准备,推土机、挖掘机一块儿上,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把魏村推平。 最好再带几个医护人员,防止有老人身体扛不住。 电话里,周先生深表怀疑,说他这个人不喜欢别人耍他。 大爷的,就你不喜欢吗?谁喜欢被别人耍? 我们只告诉他,希望他能信守承诺,将赔偿补偿到位,不然,一群老头儿老太闹起来,肯定要出人命。 周说他是个商人,信用的重要性他比我们懂! 难道周不知道无奸不商的道理? 挂掉电话,我问胖子周这个人如果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胖子让我看他沙包大的拳头,说他会以命相搏! 我摇摇头:“你拳头是不小,但应该不如砍刀威力大!” 我提议,以命相搏不如拿摄像机记录下来,今晚王监理肯定会来,他就代表了周,到时候证据在我们手里,周就不得不承认。 “唉,希望魏村的大爷大娘们能理解我们吧!” 我和胖子一口水都咽不下去,等待太阳落山,等待夜晚来临。 第41章 欧阳大娘与我 晚上八点左右,猫头鹰已经叫过两声,二十来户人家的魏村,正打算进入睡眠模式,近一半的灯光已关闭。 王监理带着他的工程队埋伏在距离魏村一里地左右的地方,像一群扑食的恶狗,等待一声令下。 我和胖子站在大坝上,一人一颗烟,注视着魏村东西两侧公路上的拖拉机,两条公路距离魏村,也有五百米左右。 拖拉机灯光昏暗,我们向司机提的要求就是不紧不慢,确保车斗上的东西能在半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全部掉落在地。 为了满足我们这个无理的要求,据说两个司机专门给车斗钻了好几个窟窿。 司机不知道我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周先生不知道,王监理自然也不知道。 公路左右两侧的路灯还算明亮,胖子鼓捣好他的无人摄像机,一个按钮,无人机腾空而起。 今晚能抓多少证据,就看它了。 胖子朝我点点头,我左手掏兜,拿出打火机,右手松松垮垮,稳住我的“窜天猴”。 “哧溜!砰!” 尖锐的爆炸声打破魏村的平静,村里的狗哪能受这种气,开始狂吠不止。 这么一叫,有的人家的窗户又亮了。 紧随其后,魏村东西两侧公路上的拖拉机一阵咆哮,黑烟弥漫。 拖拉机闷雷般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魏村的上空,不是声音太过喧嚣,而是魏村过于安静。 拖拉机慢慢行驶在路上,车斗里的东西开始隔三差五掉落,按照我和胖子的计算,半小时,拖拉机行驶三公里,在这三公里的路上,需要不间断有东西掉落,将捡东西的人不断向前引导,继而远离魏村。 等待的时间总是比较漫长,王监理坐不住了,给胖子打来了电话。 “两位大哥,干什么?给老头儿老婆儿发福利呢?” “对,不给点儿福利,人家怎么愿意搬出来!” “兄弟,我可提醒你,周老板还在家等着呢,天亮之前,魏村如果还不能一马平川,你俩……有可能得五马分尸!” “王太监……哦,不是,是王监理,按照之前约定,你等我的窜天猴,男人,不要总猴急猴急的!还有,我只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因为你耽误时间导致今晚行动失败,五马分尸的可就不是我了。” “放心,十五分钟足够,你以为我会用推土机挖掘机这样行动迟缓的笨重机械吗?” “你什么意思?” “这就不用你管了,我们各司其职。” “但我要提醒你,无论你打算用什么工具,一定要看看房子里是不是还有人!” “放心吧,我可不想弄出人命,魏村一共二十一户,共三十一人,希望今晚过后……魏村全体村民都还在,哈哈!” 胖子骂了一句,挂掉了电话。 “希望他们能倾巢而出!” 我递给胖子一颗烟:“用无人机点数,数清楚了再行动!” 车上的东西在稀稀拉拉往下掉,有的间隔两三米,有的间隔十多米,如果两件东西相隔的距离过长,司机会下车拿一件东西补充到中间位置。 幕后主使,大爷同志给我发微信:“进展如何?” “正在散播诱饵,一半的物料已经下车,估计布置三公里没啥问题。” “好,我等通知!” 大爷之所以等我通知,是因为通过王监理的关系,我和胖子拿到了魏村二十来户老人家的联系电话,有的是座机,有的是手机。 需要有人来打电话,一个老头儿的声音,引蛇出洞,告诉魏村的大爷大娘,马路上出东西了。 别问我是谁,我是雷锋的弟弟,雷人! 好吧,不能把魏村的老人们比做蛇,太不敬重他们了,应该叫调虎离山。 半小时,魏村的灯光还剩三分之一,拖拉机的轰鸣渐行渐远,公路上已经上满了货。 我拨通大爷的电话:“大爷,开打!” “明白!” 我能想象到大爷手持电话的手忙脚乱,嘴里肯定还得骂上两句。 很快,窗户上的玻璃一个个亮了起来,就像雨后蘑菇,又似雨后春笋,胖子递给我一个望远镜,我仔细数了数,二十一户人家,灯都亮了。 灯是都亮了,但人能不能都出来还说不准。 第一个冲出房屋的是一个大爷,身强体壮,胳肢窝还夹着一个麻布袋,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像闹肚子要拉裤子里一样。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有的推着小推车,有的拿着木桶,有人衣服没穿好就往外跑。 大爷的那句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小恩小惠是人的致命伤! 兵分两路,住在魏村东面的就往东侧公路跑,住在西面的就往西侧公路跑。 第一个出现在公路上的人捡起一盒茶叶,然后抬头往前看,我看着他继续往前跑的时候摔倒了两次。 大势已成,形势喜人!公路两侧瞬间陷入了疯狂的抢夺之中! 当前的主要矛盾是需要捡的东西太多,而人手太少,已经有老人开始打电话摇人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谁也不知道公路上还有多少东西,说不定说没就没,能多抢一件就多占一点儿便宜。 东西公路上分布还算均衡,都有十多个人,有人狗熊掰棒子,捡一个丢一个,有人挑挑拣拣,拣价值高的东西拿,聪明人还是有的,捡了东西往公路旁边跑,将东西藏到路边的树丛里。 但没有一个人打算把捡来的东西放回家再回来。 因为谁都知道,再回来,说不定就白跑一趟了。 当前条件一定的前提下,唯一的变量就是人力,所以,很快第二波手脚不便的老人也被老伴儿一个电话喊出了家门。 我用望远镜看见之前结识的那位志玲都看不上的老光棍儿,眼下因为两袋面粉占据了他的左膀右臂,无法再腾出手多拿些东西,而恼羞成怒,嗷嗷大骂。 那一刻,他仿佛突然失去了贞洁! “怎么样?都出来了吗?” 我数了两遍:“不对,还差一个人,左右两侧公路一共三十人。” “还差一个?” “对,少一个!” 我和胖子心凉了一半,眼看着老人们已经远离魏村,走出了二里地,这算咋回事,临门一脚的时候,打了一个劈叉? “不应该啊,东西都饱和地给他们了,怎么还有老人不会动心呢?谁有这么大定力?” “是欧阳大爷家!”胖子突然吼道。 欧阳大爷? 我潮! 我瞬间明白了,对,是欧阳大爷家,因为欧阳大爷家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欧阳大娘! “胖子,咋办?” “要不然……” “我去吧!”我突然就明白了胖子的意思,“无人机我玩不了,只要你看我把人背出来,你就立马放窜天猴,让王监理动手!” “明白!” 幸亏之前对魏村踩过点儿,道路虽不熟悉但也不至于迷路,我从大坝跑下去,穿越树丛,直插魏村。 途中遭遇一个未曾谋面的大叔,他看着我,都替我着急,嗷嗷叫道,还不去抢东西,你这娃娃想甚咧? 嗯? 这大叔祖籍陕西吧? 我差点儿就没把持住自己,问一句,大叔,你认识我吗?咱们村还有我这么年轻的吗? 当然,大叔懒得理我,他手里端着一个洗脸盆,盆里是十斤大米。 欧阳大爷家的门四敞大开,门口还有两个东倒西歪的小板凳,可见欧阳大爷走的有多匆忙。 哎,我潮!我一个飞驴在天,一跳八丈远! 差点儿躲闪不及,在大门口一侧的小屋里跑出来一只花白大狗,其貌不扬,但两眼炯炯有神,龇牙咧嘴,欲对我除之而后快! 我与它四目相对,吹胡子瞪眼,因为《走近科学》曾普及过一个常识:遇到凶猛动物不要逃,最佳手段就是用眼睛直视它! 具体的科学道理我忘了,当时我还怀疑,难道动物也会玩“干瞪眼”这个游戏? 突然想起我七岁时写的那首关于狗的诗:狗虽咬之,却也听之,生则咬之,熟则听之。 怎么样,骆宾王七岁咏鹅,我凌凌发七岁赞狗,宾王讲究的是栩栩如生,诗中见画,我突出的是一个道理:狗不要熟人! 就在此时,潜意识突然提醒我:大哥哥,你这一趟是来降伏这只狗的吗? 我赶紧撒腿往屋里跑,那只狗紧随其后,我摔门而入,跑到炕头上……啊,不是,是跑到炕头边,一把抱起欧阳大娘…… 然后又把大娘给放下了。 哎哟,我潮!大娘瘫痪多年,一身的膘啊!抱不动啊! “大娘,来,上背上来!我背你!” 欧阳大娘一脸错愕,一口的东北话:“你是谁啊?哪旮瘩来的兔崽子?” 我张口就来:“欧阳大爷让我来背你,他捡的东西太多,忙不过来了,让我背你过去看着点东西!” 大娘眼珠骨碌一转,笑道:“小伙子,我刚才说你是兔崽子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跑得快,和兔子一样,你可别多想啊!” “好嘞,大娘,赶紧的吧!” 我从屋里一跃而出,不等花白大狗旺旺,大娘嗷就是一嗓子:“滚犊子,你瞅啥?你长得五脊六兽埋了咕汰,在那一站吊儿郎当,嘚嘚瑟瑟呜呜渣渣一张嘴,做事毛楞三光稀了马哈的!快闭嘴吧!” 闻言,大狗顿失滔滔,慌不择路,低眉顺眼趴在了地上,委屈的嗷嗷直叫。 我也是后脊背一阵发麻,虽然没听出大娘骂的啥,但不明觉厉,这得亏大娘不能动弹啊,要不然知道我骗了她,就她这暴脾气,就我这损色儿,不得削我啊? 第42章 魔高一丈 我前脚刚背着欧阳大娘出了门,后脚就听见“窜天猴”的声音从天而降。 我听见了,王监理听见了,在公路上捡东西的魏村的老人不知道听到没有。 但已经不重要了。 在路上,二十多个身影与我擦肩而过,他们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我猜,应该是王监理手里的秘密武器。 我和胖子都以为王监理会动用常见但缓慢的推土机将魏村推平,显然他考虑到了,动用推土机会在时间上带来风险。 我实在想不出来,王监理这个疯子会采用什么特殊的手段。 欧阳大娘是不会走路,人家不是眼瞎,看着二十多个人一闪而过进了村子,立马感觉到了异常。 “小伙子,他们是谁?怎么突然就来我们这儿了?” “他们是……” “小伙子回答不了你,我可以!”王监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嘴里叼着烟,打断我的无从回答。 “那二十来个人是我的手下,我是建工集团的!” “建工集团?”欧阳大娘脸色大变,“你是来……” 话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不远处的三间房子瞬间坍塌,轰隆隆的响声之下是一片废墟。 平地起雷,我大惊失色:“你……你他妈用的什么东西?” “听不出来?”王监理一脸荡漾,“当然是炸药了,哈哈!” 炸……炸药? 我暴跳如雷,一把抓住王监理的脖子:“你这个混蛋,谁让你用炸药的!炸死人怎么办?” 王监理对我视而不见,只是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接着是第二响、第三响……雷声滚滚,地动山摇。 很快,目之所及,皆是废墟! 欧阳大娘边哭边骂,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精算着有没有人留在魏村还没有出来。 被这声音镇住的岂止是我,胖子恐怕也目瞪口呆了,还有公路上魏村的老人们,还捡什么粮油米面,他妈家都没了。 我没有看到他们眼中的惶恐,但我看到了欧阳大娘眼里的绝望。 尽管我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当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心态还是崩了。 二十多响炸雷之后,魏村灰飞烟灭,站在王监理的角度,这样的雷霆手段无疑是不二之选:又快又彻底! 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后,是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乌鸦都被吓没毛了,我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都要蹦出来了。 悲痛欲绝,欧阳大娘仰天一声哀嚎,泣不成声,远处,公路上的人们丢盔弃甲,向我们飞奔而来。 “撤!”王监理一声紧急集合,“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他拖拉着我,上了一辆摩托车,一声胜利的鸣笛,始作俑者逃离现场。 我行尸走肉坐在摩托车上,身后是一片哀鸿遍野。 “绝了!你们这个点子真是绝了!” 王监理的话就像暴雨梨花针,把我扎成了刺猬。 …… 敲响大爷家的门,我和胖子面如死灰,大爷面色平静,第一句话问我俩喝什么茶。 “菊花茶?” “大爷,我们做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做这种事可是要遭雷劈的!”胖子隐忍道。 “你们不去做会是什么下场?” “幕后老板周丁华手段很硬,完不成任务,我俩可能去坐牢!” “对啊,那你们怎么不去坐牢?” 我摇头道:“我们……我们可以去坐牢,好汉做事好汉当,但至少现在不能,我可以,胖子不行,他还有小梅……” “所以啊,两者取其轻,从利益的角度讲,你们对魏村的做法是必要的。” “大爷,建工集团他妈的居然用炸药,会死人的!” “奇怪吗?建工集团是一家建筑公司,有爆破资质,用炸药怎么了?建工集团是一个黑社会组织,黑社会还需要讲良心吗?” 闻言,我和胖子无言以对。 “再说了,炸药和推土机除了声音大小不一样,从结果上看有什么区别?得到的都是废墟一片。” 我掐着脑袋:“话是这么说,你是没见魏村那群老人生离死别的模样……” 大爷将一杯绿茶推到我面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事已至此,你俩不能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更重要的事还在周丁华那里。” 胖子道:“我们把整个过程都拍了下来,这就是我们的证据,王监理代表建工集团,他们没办法否认。” “哦,是吗?”大爷将另一杯茶水推到胖子面前,“你难道没听过丢卒保帅的说法吗?” “丢卒保帅?大爷,是丢车保帅吧?”我纠正道。 大爷摆摆手:“那个王监理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啰啰,能到车的位置吗?到时候周丁华完全可以说是王监理的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你俩觉得这个王监理会怎么样?” “配合演一出戏,然后得到一笔钱!” “对,但对魏村的人们来说灾难刚刚开始。”大爷呡一口茶水。 我和胖子听的云山雾罩。 “房屋有房屋的赔偿标准,废墟有废墟的赔偿标准!这一来一去,建工集团少花不少钱呐!” 我和胖子像屁股同时通了电,突然诈起:“大爷,您既然都预料到了,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提醒?提醒又如何?你俩会怎么样?去坐牢?你俩坐下,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说不定人家周丁华的良心被狗吃了呢……哦,不对,是良心没被狗吃了呢!” “大爷,您觉得他的良心有可能没被狗吃掉吗?” “有啊,怎么没可能,万一人家良心没被发现呢!” 这……和被狗吃掉有何区别? 如果有人问我最近如何,我会告诉他,我墓前一切正常。 一点儿杂草都没有。 我骑着“宝马”,再次出现在魏村的大坝上,五天时间过去了,魏村的废墟上轰鸣隆隆,按照目前的进展,不出两天,夷为平地。 远远的,我仿佛听到撕裂的声音正在地狱回荡,魏村的列祖列宗在地下传唤我呢! 魏村的老人们被收容到了老年公寓,对,好听点儿是老年公寓,其实是仅能温饱的养老院,属于早餐咸白菜,中午炒白菜,晚上炖白菜的那种,我在门口转悠了半天,没敢进去。 但还是被曾住在魏村一个耳聋眼花的大爷给发现了,他倒是没吵吵,只是目光如炬、耳听八方死死盯着我,那一刻,我仿佛是他的一记灵丹妙药,治疗了他大半辈子的顽疾。 建工集团承诺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建造安置房,等安置房盖好立马搬进去,而安置房的建造现场,现在还是杂草一片。 我问过懂行的人,别说三个月,一年都不一定能盖起来,于是我和胖子得出一个无法掩耳盗铃的结论:周丁华这是想耍流氓! 接下来的情况急转直下,一切如大爷所料,王监理进去了,是笑着进去的,听说他媳妇死活要等他出来,可想而知,王监理应该是拿了一笔巨款,而且这笔钱应该没在他媳妇手里。 魏村的赔偿标准是按照无地上建筑物赔偿的,算下来,给周丁华省了好几千万的补偿。 我和胖子去找过周丁华,根本见不着人,客观的事实是,他答应的条件,只兑现了一半:给了我和胖子的任务费用,但魏村赔偿的事儿也就那样了。 我和胖子也急过眼,在建工集团门口大吵大闹,我甚至都做好了条幅,做条幅的瞅了我两眼,根本没听进我打算打印什么内容,他说无需多言,这种情况他见多了。 后来我拿来条幅一看,“还我血汗钱,我要回家过年”! 妈的,我这一身山寨版的“范思哲”就那么像农民工吗? 一而再,再而三,再后来建工集团就不客气了,人家也不报警,就出动了四五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小寸头、戴墨镜、黑衣服。 就问你怕不怕? 我心里可一直有“古惑仔”的阴影! 强攻不成,只能智取了,我和胖子蹲守在周丁华别墅门口,一蹲就是一宿,蹲的我双腿发麻,蹲的胖子大汗淋漓。 但周丁华一直未现身,狡兔三窟,像周丁华这级别的富豪,怎么可能只有一座别墅? 总统套房、私人会所、别墅豪宅……居无定所才是人家身份的象征。 哎,如此看来,在居无定所这方面,我、胖子同周丁华有类似的地方。 整场下来,就我和胖子的所作所为,于魏村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来说,可谓罄竹难书、罪不可恕、罪大恶极! 如果无法赎罪,我和胖子的心里肯定是于心不忍、难以逾越、不可原谅! 我和胖子还有大爷的矛头只有一个,周丁华。 大爷说最好不要加上他,他一把年纪,不想有太重的罪孽感,整个拆迁计划的始作俑者是我和胖子,他只是顺水人情。 我告诉他,拆迁当晚,他打出去的电话很重要,没有他的电话,魏村根本拆不了。 胖子点头表示同意,何况往公路上扔东西,利用老人爱占便宜的毛病调虎离山,百分之百是大爷的主意,这哪是顺水人情,这是重于泰山! 最后我和胖子异口同声:冤有头债有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好糊弄,但到了阎王殿,阎王爷可不好糊弄! 大爷捂着胸口,坐在有暖气片的屋子里,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俩……这个龟孙儿!给我滚出去!” 第43章 百般配的骚主意 周丁华,建工集团老大,滨城地产行业大佬,黑社会大头头……还有哪里大咱就不知道了,估计小不了,怎么说呢,反正是老大不小。 我和胖子就是两只虱子,毕竟我俩给他卖命了,所以也算有一份薄情寡义……虽然少但是有。 那位可能说了,咋?他还想只手遮天? 哎,这么说也没啥错! 事到如今,我和胖子能知难而退吗? 显然,不能! 魏村的事儿一天没个着落,我和胖子就一天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我潮,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有两把刷子能降伏人家似的。 我想明白了,我们也见不到周丁华,就算见到了,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铁树开花、铁公鸡拔毛、痿者擎天一柱,可能性也不大。 狼心狗肺的人,你想凭借自己的热心肠开悟他? 那干脆把器官换换得了。 我们有那能耐还在这里吧啦吧啦开导人家干什么?还不去回过头来说服魏村的老头儿老太,告诉他们人死一堆土,拿钱以后天天能吃大白薯!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还得在周丁华身上找突破口,而且不能来软的,就得来硬的,而且这个硬要一硬到底,杠杠滴,能让周丁华心里害怕。 说到这儿那位站起来可能问了,哎,那你和胖子的主意是啥呢? 这不废话吗? 我有主意还在这里婆婆妈妈水字……哦,不对,应该这么说,我确实没有啥好主意,但该有的气氛该渲染还是要渲染的。 哪里都软的时候,我这个人一般会嘴硬。 这天晚上我约胖子出来练摊,刚出小区门口碰见了回家的大爷,我一看这时间不对啊,大爷今天怎么早回来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啊,这得耽误大爷在街上看多少美女。 不等我开口,大爷朝我摆了摆手,用手指了指不远的地方。 一个人影,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三轮车上一跃而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地上。 哎哟,这都多大岁数了,还玩儿这高难度动作! 我再仔细这么一看:“我潮,百般配?” 没错,就是之前我和艳艳住的那个小区门口的配钥匙大爷。 “没错,就是他。” “大爷,您怎么把他……” “自从我换了地方,去了广场,有段时间没见老弟了,我们风风雨雨在门口摆摊七八年,可谓是小区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有感情了,有时间不见面,心里还有点儿想,这不,今天我俩都早收摊,我打算叫他喝两杯。” 此时,百般配已经看见了我,朝我挥着手。 我也有点小激动,岁月桑桑又丧丧,是谁在月光下陪我看《金瓶梅》?是谁在烈日里给我板凳瞅街上的丝袜美女?又是谁和我讨论女人金钱与梦想? 没错,是他,是他,还是他俩,对于两位大爷对我的影响与熏陶,艳艳曾说过这样一句评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位大爷与你有血缘关系,但凡你少受他俩的影响,也不至于前途迷茫、一无是处! 艳艳的说法我不能完全同意,两位大爷虽一穷二白、要啥没啥,但他们有一颗乐观的心,太阳一晒,二郎腿一翘,两手一揣,两眼一眯,脑袋一歪,哪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能谈过他俩的法眼? 既然如此,我还要什么雄心壮志?太阳、温度、闲暇与女人,这不就是我美梦以求的生活吗? 一通胡思乱想,百般配大爷已经来到跟前,数月不见,我俩紧紧相拥。 “小子,听说你能耐了?” “听谁胡说,没有的事,你看女人不用花钱,我看女人还得花钱。” “那能一样吗?我看的女人都穿着衣服,你看的都不穿!” “这……也穿,就是不该露的露出来了,哈哈哈!” “你啊,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人才,我还想把我一手的手艺传给你,看来没这个缘分了!” “哎,大爷,祖传的手艺咱可不能丢,等我有时间了,一定登门拜访,你把看家本领教给我,我给你发扬光大。” “发扬光大?咋?你还想配钥匙偷银行?” “哪能,我想偷心,偷女人的心!” “哈哈哈!” 一阵阵仰天长啸,惹得路过的女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她们说你俩老不正经!” “不,她们说你青出于蓝!” “走,我请客,喝酒去!” 百般配点头道:“这……怎么好意思!” 嗯?身体倒是很诚实。 “没外人,何况我遇到了难处,两位大爷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饭都多,古往今来多少阴谋诡计都了然于胸、罄竹难书,今晚,还请玄冥二老指点迷津!” 百般配从大口袋里掏出一瓶二锅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走,这世上还没有我捅不开的窟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爷和百般配撸着串儿签子滋啦滋啦冒火星,腰子已经要了三份了,两位大爷一打嗝,一嘴的骚气。 这节骨眼,如果让他们讨论讨论女人,口气倒十分应景。 我和胖子愁眉不展,一杯一杯喝着扎啤,与周丁华瓜葛的前世今生,该说的我都说了。 今晚练摊本打算吃饭是小,想办法是大,我就打算点点儿烤青菜,顶多点点儿鱼豆腐,反正我和胖子也吃不进去。 好家伙,有道是老黄牛耕地实实在在,两位大爷一口气点了一整张菜单,这不是打算吃霸王餐的话,就是打算对我霸王硬上弓。 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就凭我和两位大爷的关系,别说请他俩吃一顿烧烤,就是吃一顿小豆腐我也不会皱一下眉…… 主要是我现在焦头烂额,见不得别人吃饭吧唧嘴。 大爷满脸通红,汗珠挂在额头,大口嚼着羊宝,像嚼了一嘴的胶水,那叫一个如胶似漆。 再看百般配,正在嘬小田螺,都不带用牙签的,一口一个,那力度那角度,那叫一个经验加技巧…… 我猛灌一口扎啤,透心凉,再看它的牌子:雷碧! 我潮,果然有“雪碧”的精气神儿! “哥哥,喝完酒来我们会所唱歌吧!” 一位长得像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走过来,塞给我一张卡片。 我抹了一把脸:“你看我像有钱唱歌的人吗?不如你把卡片给对面两个大爷吧,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并且都是垄断行业,几公里内找不到竞争对手。” 闻言,女人眼前一亮,左手架在百般配胳膊上。 “大爷,来玩儿啊!” 我大吃一惊,对于女人的所作所为,百般配并没有一惊一乍,也没有木讷尴尬,而是像情场高手像海王之王,伸出粗糙的手,色咪咪笑着,对女人的手摸了又摸。 那意思好像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一样。 百般配是这样的大爷吗?还是酒壮怂人胆? 百般配将女人递过来的卡片往桌子上一拍,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一百块钱? 大爷不懂行情啊,现在市场价至少二百。 “我牙上是不是有韭菜?”百般配龇牙咧嘴,烤瓷牙都露出来了。 那女人顺从地点点头,也是有点儿懵圈。 “你明白我是怎么知道我牙上有韭菜的吗?” 女人摇摇头:“不……不知道。” “很简单!”百般配得意洋洋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因为……你的脸上有韭菜叶,是我说话喷出去的,哈哈哈!” “哈哈哈!” 两位大爷仰天长啸,配合的天衣无缝,百般配对自己亲手设计的这个笑话十分满意,可我眼瞅着那女人伸手就要去拿啤酒瓶。 “钱你拿着,往别人脸上喷东西一句道歉可不行!” 说罢,百般配便将那百元大钞塞进女人的口袋里。 我懵了,胖子懵了,女人懵了,啤酒瓶子也懵了,瓶子都做好粉身碎骨的打碎了,没成想自己居然被放下了。 只有大爷意味深长还在笑嘻嘻吃着腰子。 没想到,百般配继续从口袋里掏钱,这一掏就是五百块钱,狠劲拍在桌子上。 我又懵了,这是弄啥嘞?这得配多少把钥匙? 难道大爷最近接了什么大单子? 比如有人请他打造一把打开秦始皇陵的钥匙?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位出手阔绰的老富豪呢! 女人眼前一亮,不断翻滚的眼珠都有“哗啦哗啦”的声响。 “姑娘,想要这五百块钱吗?” “爷儿,您这话说的……哪有人不喜欢钱啊!”女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好!”百般配“啪”的一声,将自己的老年机往桌子上一拍……手机壳都掉下来了。 我赶紧给他组装好了。 “咳咳……拿这个电话给我打一个手机号,对方接通后,你需要说一句话,这句话要够不要脸!” “多不要脸?” “最好是能把原配夫妻搞散了!伤害力少一分,钱就少一百!” 女人皮笑肉不笑,伸出左手一把将钱捂在桌子上,右手夺过百般配的手机,媚眼十足: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大爷,别说原配的夫妻,就是梁山伯与朱丽叶……祝英台,我也给她说散了!” 百般配点点头:“凌凌发,说说周丁华的手机号。” 我一愣,给他打电话? 一个陌生女人深更半夜的给周丁华打电话? 能有什么效果? “说啊!”百般配催促道。 “哦,好!好!”我应接不暇,翻找出周丁华的手机号。 女人左手拿我的手机,右手用大爷的手机拨通十一位数字。 “嘟……嘟……” 我和胖子很懵圈,也很紧张,百般配这是弄得哪一出啊?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何况是周丁华这样的大老虎? “喂?哪位?” 对方语气十分不爽。 女人舔了舔红嘴唇,像抹了蜜:“哎哟,周哥,是我啊,您的咪咪,您都三天没来看我了,人家想你了,你答应我要离婚的,抓紧时间啊,人家都等不及了!” 对方一愣,厉声道:“你是谁?” “别生气,周哥,我慢慢等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晚安,哦,对了,替我和嫂子问声好,沙扬娜拉!” 第44章 一切如大爷所料 女人随风摇摆,婀娜多姿拿着五百大洋扬长而去,我闻着吹过她身上的风,一股劣质香水的香气扑鼻。 扑的我差点儿犯了鼻炎。 女人走了,百般配将手机关机,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仿佛一眼看透了所有的风尘苦旅。 我咂摸着嘴里的小田螺,你拽归你拽,但该解释也得解释啊。 我给百般配满上一杯酒:“大爷……何出此言呐?” 百般配气定神闲:“周丁华这个时间应该在干什么?” “听声音……好像在睡觉。” “和谁睡觉?” “和……他媳妇儿?” “你不是说他对老婆敬重有加吗?” “对,周丁华发家致富离不开他老丈人的鼎力相助,他虽狡兔三窟,但不是一个放荡之人!” “你觉得刚才那个女人的话,周丁华他老婆能听见吗?” “十有八九……” “然后呢?” “让谁都得在心里犯嘀咕,很有可能给夫妻关系带来嫌隙甚至闹家庭矛盾……但大爷……” “和谁叫蛋大爷呢?” “不是,我是说但是,人家夫妻俩就算打破天,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百般配眉头一皱:“怎么没关系?周丁华是什么人,你觉得天亮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我摇摇头。 “找人!”胖子抢答道。 “没错!”百般配拍着桌子,“他肯定要找给他打电话的女人。” 我耸耸肩:“这怎么找?大海捞针啊?” 百般配笑而不语嘬起了他的田螺,旁边的大爷竖起大拇指仰天大笑,胖子眼前一亮,赶紧给百般配倒满酒,自己连干三杯,以示诚意。 我还是不明不白,众人皆醒我独醉,头晕眼花,像喝了假二锅头。 有道是一人我饮酒醉,错把那佳人成双对…… “大爷!”胖子端着酒杯,“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烧烤摊的音响像成了精,立马开始播放: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的来的伴…… 百般配响服务员摆摆手:“服务员,点菜!” 我一听就懵了,还点菜?眼前的肉串都快摞成山了,这是打算薅羊毛吃我最后一顿啊? 想到这儿,我差点儿就“咩咩咩”叫出声来。 “点!点点!想吃啥点啥!要不要来两个乳宝?” 胖子唾沫横飞,像突然开窍,但我没看出眼前哪位大爷长得像救命稻草。 倒是很像趁火打劫的俩饿死鬼。 嗯?等等? 胖子刚才说点……乳宝? 乳宝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怎么有奶香味儿。 百般配拿过点菜的小本本和笔,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咱也不知道写的啥,看笔画数和姿势,难道是写的“biangbiang面”的biang? 不对啊,烤串这儿也没有这个面呐! 百般配撕扯下刚才写字的两张纸,然后团成纸团,递给我和胖子。 “两个锦囊,遇到麻烦,先打开你的。”大爷指着胖子,“再遇到麻烦,就打开你的!” 我咂摸咂摸嘴,恨不得现在打开,看老头儿有什么可故弄玄虚的。 这是学的谁?诸葛亮吗?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没有药?别到时候让我打开葫芦,跟对方说喊你三声名字你敢答应吗? “当然,还有其他事需要辅助进行,你俩就别管了,交给我们两个糟老头儿吧!这事儿……应该能成!” 我赶忙问一句:“大爷,要是不成呢?” “不成?”百般配又一饮而尽,“那你俩就好自为之喽!” 我某花一紧,合着这是要拿我的命试一试? 不对,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我对百般配大爷的计划一无所知,完全蒙在鼓里,很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转头问胖子:“你明白了?” “明的一面明白了,暗的一面不清楚,不是有大爷辅佐你我吗?” “辅佐?我怎么感觉我像扶不起的刘阿斗呢?” “你叫刘凌发,不叫刘阿斗……阿斗同志!” 我点点头:“行,你明白就行!关键时刻别掉链子!”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两位大爷果然是海量,一人一斤五十二度白酒,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 大爷说他年轻时候浪浪荡荡走江湖,什么世道没见过,什么人物没交过手,大半辈子行走在刀刃上,最后归于静寂,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百般配捋着胡子呵呵一笑,自己一脸的褶皱就是这一世的武林风霜,他年轻时候翻山越岭、走南闯北,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也喝过最浓烈的酒,沧桑轮转,落叶归根,他回到滨城,过着钥匙匠风吹落叶草的生活。 胖子高高举起酒杯:“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两位大爷是我辈楷模,我向二位致敬!” 我囧了囧鼻子,这……我怎么听大妈说,这两位大爷一位摆了大半辈子的书摊,一位配了大半辈子的钥匙呢? 江湖与武林,和他哥俩儿有啥关系? 全靠酒精发挥想象力啊? 头晕脑胀,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站在窗台,一清早,大爷又骑着他的三轮子出发了。 大爷弯腰驼背,与昨晚把牛吹上天的老头儿判若两人。 哎,不对啊,不是说要辅佐我和胖子吗?怎么又出去摆摊了? 昨晚缠绵悱恻的承诺都给忘了? 一夜情啊? 一头浆糊,我刚想洗把脸,来电话了。 屏幕上出现三个字:周丁华。 我潮! 弄啥嘞? 我猛灌一口凉水,朝镜子做一副龇牙咧嘴的狠表情,以助自己的气焰。 我告诉自己,凌凌发,要强硬,比见到任何女人都要硬! “喂!” “半小时后来我办公室!你和那个胖子!” “我凭什么……” “嘟嘟……” 妈的,挂电话了? 趁没人,我暴跳如雷,大爷的,我算老几,不对,你算老几,让我几点到就几点到! 我呸! 还想多骂两句,来不及了,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我洗一把脸,穿上衣服,边下楼边给胖子打电话,约他在建工集团门口见面。 …… 二十分钟后我和胖子同时出现在建工大厦门口,我气喘吁吁擦着头上的汗:“哎哟,我潮,差点儿就耽误了!” 胖子瞥我一眼:“凌凌发,周丁华让咱几点到咱就几点到,这是不是被人拿捏了?不应该装腔作势让他等一会儿吗?” 嗯? 我挂掉电话的暴脾气难道让胖子看到了? 我大手一挥:“我是一个守时的人,和对方是谁没有关系。” “对,你是一个守时的大尾巴狼!” “行了,小红帽,快走吧!” 我俩挤进电梯,两个肤色雪白的小姑娘近在咫尺,她们鄙视的眼神、嫌弃的表情,一再说明这个地方属于精英荟萃,不属于萝卜开会。 我扶了扶眼镜,事已至此,干脆恶心他娘给恶心开门,让恶心到家吧! “胖子,最近这两天我一直在用药,印度神药,出去找女人,都折腾的哇哇大哭!” 说罢,我擤了一把鼻涕,拍了拍屁股,朝两个姑娘舔了舔嘴唇。 闻其言,观其行,两位姑娘满脸惊恐,没想到文明社会居然混进来了原始人。 胖子深得我意,朝地上吐了口痰:“我得病了,我劝你少去那种地方!” “什么病?” “还能是什么病!能通过唾沫、血液和那啥传播的病呗!” 我诚惶诚恐:“天呐,你说的不会是……艾滋病吧?昨天我们还在一张床上睡过,你……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吃我一顿小拳拳!” “叮咚!” 电梯打开,两个女人摔了出去,然后爬行了数米远。 我和胖子恢复往日神采。 胖子道:“你刚才的语态真像个娘们儿!” 我道:“你刚才的样子真像得了艾滋病!” “叮咚!” 电梯再次打开,我抹了一把脸,胖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远远的,我就听见周丁华的咆哮声。 “给我滚,一群蠢猪!” 然后四五个领带西服垂头丧气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真好,真有排面,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这样……不是被人骂出来,而是当那个骂人的! 我一把拉住其中一个:“大哥,所谓何事啊?让董事长如此大动肝火?” 男子摇摇头:“唉,周董……周董……” “闭嘴!”我厉声道,“你可以叫他周丁华,也可以叫他董事长,甚至可以叫他周董事长,但唯独不能叫周董!” 男子不尴不尬,看上去十分尴尬。 “大……大哥,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在我心里,周董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周杰伦!” “哗啦!” 嗯? 我一回头,晕倒一大片。 我潮,我这个理由有那么雷人吗? “你说呢,胖子?” 哎,人呢? “在这儿!” 胖子鼻血喷涌而出,雷的不省人事! 唉,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 我和胖子来到周丁华办公室门口,我摆摆头,示意胖子先进去。 胖子摇摇头同时摆摆手,示意我先进去。 我站在门口左边,紧贴着墙,胖子瞬移到门口右边,紧贴着墙。 我朝他皱眉挤眼,他朝我摇头摆尾,想当垫后的。 再拖不是办法,我竖起三个手指头,示意他三声之后一块儿进。 胖子点点头。 “三、二、一!” “你俩杵在这儿干啥呢?” 周丁华突然出现在门口,左右看着我和胖子,急赤白脸。 “干嘛呢?想冲进去枪毙我啊?啊?你俩手里也没枪啊!要不要我借你俩两把枪?” 当头一棒,灰头土脸。 我张口结嘴又结舌:“周……周董,别闹,我们……来是谈正事儿的!” “拍电视剧呢?是你俩先和我闹的!” 第45章 我是为了华子来的吗? 周丁华给自己上了一颗华子,然后把烟盒往我和胖子眼前一扔,深深吐了一口烟雾。 我看看胖子,胖子看看我,心照不宣,心有灵犀,我拿起烟给胖子上了一颗,胖子拿起烟给我上了一颗。 “不愧是难兄难弟啊,挺互补啊!”周丁华冷嘲热讽。 “没办法,魏村的大爷大娘还在吃水煮豆腐呢,我们哪儿还有心思抽烟喝酒烫头!” “是,你俩是没心思抽烟喝酒烫头,但没少听郭德纲于谦的相声啊!” 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哎哟,我潮,周大老板怎么还幽默起来了? “周老板,你叫我们来不会是为了让我们感受您的周氏无厘头风格吧?” 周丁华突然变脸,将抽到一半的华子按在桌子上掐灭,那手劲儿,看起来和按摩店里的头牌有的一拼。 “有人要弄我!” “弄……弄你?不可能吧,太岁头上动土?你可是远近闻名的涉黑,黑起来比缺斤短两的小摊小贩和来自非洲的外国友人还黑!” “既然如此,你还敢跟我这么说话?”周丁华不怒自威。 我反正是舍得一身剐,再说了光天化日,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周老板,你亏欠我们的,我们四目相对,心虚的应该是你,不是谁的拳头硬,对,我们的确拿你耍赖没办法,尽管这是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事儿,但你又不信报应,你叫我来,难不成我还要哆哆嗦嗦听你差遣?” 估计是我说话过重,胖子一把拦住我,脸上堆着肥笑:“周老板,过去的事儿,先记账上,您不会忘,我们不会忘,魏村的大爷大妈更不会,当然,老天爷也都看着呢,说不定啥时候就打雷劈人!就说今天的事儿吧,周老板之前一直都躲着我哥俩,今天主动找我们,这是打算……给我们下任务?” 周丁华死死盯着我和胖子,突然出手,将桌子上的一把紫砂壶狠狠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百八十万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你觉得你俩的命有它值钱吗?” “董事长?” 刚才那几个西服领带出现在门口,一个个怒发冲冠、摩拳擦掌,显然这是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动静。 我扶了扶眼镜,按照电影剧本走的话,老大要让他们滚蛋。 “给我滚蛋,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敲掉华子的烟灰,毕恭毕敬道:“周老板,到底是何事啊?你手底下可都是精兵强将、卧龙凤雏,而我们是做生意的,和我们合作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丁华不屑一顾:“魏村有一个集体账户,拆迁款一分不少我都给打进去了,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数额,够那群老头儿老太和他们的儿女们鸡犬升天的了,我的代价我已经给了。” 我和胖子两脸懵圈,其一周丁华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的心病就这么给解决了? 其二,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任务,可以获得千万的报酬?卖命都换不来吧? 哦,不对,也不能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肯定和昨晚“百般配”大爷的那通电话有关! 接着是沉默,沉默,大片的沉默! 见我和胖子没反应,周丁华冷冷一笑:“区区千万金额,我值得骗你们吗?” 我和胖子同时点头:“值得,因为我们被你骗过一次!” “好!”周丁华点点头,“王会计,把账目拿过来,让两位大侠好好看看!” 三分钟后,一个穿石榴裙的女人行色匆忙,将一个文件夹摊开放到桌子上。 “都在这儿了,但看无妨!” 我和胖子咂摸咂摸嘴,拿票据一看,转账金额是一千八百万,标注内容:魏村拆迁工程款,账户户名是下洼镇镇府暂存账户。 魏村就属于下洼镇镇府啊! 我与胖子四目相对,如此说来,这次拆迁款有一半的希望被留下? 我举手道:“如果我们完不成……” “拆迁款会被一分不少的退回来。” “这钱……你说退就退?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完成了任务,你还是把钱给拿回去了……周老板,要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信任了。” “你们有的选吗?错过这次机会,拆迁款……可就真的没了!” 我……潮!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但人家说的对,我和胖子没得选,至少我俩努力一把,可以赌这次周丁华能不昧良心! 想到这儿,我又给胖子上了一颗华子,胖子也给我上了一颗华子。 “两位,别抽了,走的时候我一人给你一条,别这么没出息!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俩为了抽我的烟假装在这儿愁眉苦脸!” 我猛吸一口烟:“老板,说事儿吧,天也没塌下来啊?还有你周老板摆不平的事儿?” “昨晚半夜,有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周丁华看着我和胖子,要不是他一直看着我俩……我俩早他妈就笑出声音来了。 这就对了,周老板,就是昨晚,而且我还知道那女人是收了五百块钱打的电话! 而且幕后黑手是一个配钥匙的! 我假惺惺道:“周老板日理万机,半夜加班岂不是常有的事儿!” “是一个女人打过来的。” “哦,合作方负责人是个女的。” “那时候我已经睡了。” “哦,看来合作方应该是有急事。” “并且我太太就睡在我旁边。” “没毛病啊,别人太太睡在你旁边也不合适啊!” 周丁华想要掐死我:“兄弟,你真是相声听多了,捧哏很到位啊!如果我再告诉你,那女人说想我了,让我娶她,你怎么捧?” “这……这指定是误会啊!周大老板是出了名的情种……哦,不对,是出了名的情……情不自禁也绝不可能做对不起嫂子的事!” “狗屁!”周丁华狠劲拍着桌子,“这还用你来告诉我?我难道不知道我是清白的吗?问题是我太太还睡在我旁边,她全都听到了!” “嫂子不愿意了?” “你这不废话吗?换作是你,半夜有女人给你打电话说想你了,你太太会怎么样?” 我笃定道:“嗯……不存在的事儿我一般不胡思乱想!” “活该没女人看上你!” 胖子举手道:“那嫂子说什么了?” “还用人家说吗?你嫂子就翻了个身,没耽误她继续睡觉。” “我潮,嫂子的心是真大啊!” “她心大?”周丁华皮笑肉不笑,“我是怎么混出来的,估计你俩在江湖上也有耳闻,虽然我现在翅膀硬了,但老丈人还是建工集团的董事长,我也不是狼子野心的人,可是,昨晚发生这么一出,完全不在我意料之中,对我接盘整个建工集团都会产生巨大的不确定性,所以,我要你俩给我找到那个女人!” 我点点头:“周老板,通过一个手机号找一个女人……这种事还需要付出上千万的代价?” “手机号的主人与女人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什么意思?”胖子一脸懵逼,真是位好演员。 “手机号的主人是个老头儿,就是个配钥匙的,人我找到了,他说他的苹果被偷了,他还有冤没处撒,差点儿被他赖上。” 我疑惑道:“等等,他的苹果被偷与手机号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苹果啊,苹果手机,还是最新版本!” 苹果手机?最新版本? “你是说……配钥匙的老头儿用的苹果手机?” “反正人家是这么说的。” “百般配”大爷真能装,我认识他这么久了,他那一百二十九块钱的老年机都用胶带缠了好几圈了。 “这么说……手机的线索断了?” “是,虽然配钥匙的大爷用苹果手机听起来有点儿不可思议,但如果大爷和那女的认识,两个人串通给我半夜打电话,听起来不是更魔幻吗?” 闻言,我和胖子同时点头,异口同声:“对,这……不可能的事儿!” 我继续道:“周老板,那女人是怎么得到你手机号的呢?”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都不认识她!” “您……这是要我兄弟二人大海捞针啊?” 周丁华依靠在梨花木的座椅上,翘起二郎腿:“我只给你俩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的拆迁款回原路退回!” 我和胖子相视一笑,但现在还不是喊“卡”的时候,还得继续演。 “周老板,三天时间?你只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啊……”我没想到时间紧张的夸张表述,只得转头望向胖子。 胖子有点慌乱,抓耳挠腮:“三天时间……还不够吃十顿饭的!” 哎哟,我潮! 太对了! 周丁华拍案而起:“你俩听着,计时从现在开始,你们有鬼主意,给我抓出这个女鬼!” “周老板,多余问一句,如果……我哥俩找到这个女的,你会怎么处理?” “你就多余问!这还用你操心?” “不是,我是担心你对人家痛下毒手,我俩不就成帮凶了嘛!” “我会为了别人一句话去杀人吗?”周丁华面无表情,“那是愚蠢!” “好,周老板既然是爽快人,我兄弟二人就接单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周老板这次能信守约定!” 我与胖子一步三回头走出周丁华的办公室,就知道他不怎么讲信用,说好的临走之前一人一条华子,这就没影了。 第46章 路边捡来的任务 我和胖子从建工大厦出来,马不停蹄去找百般配大爷。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平时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一配钥匙的大爷,居然如此腹黑! 啊,我呸,不对,是有正义感! 我猜不透,之前也压根没多想,百般配大爷之前……或者说年轻的时候是干嘛的? 不可能一直是一个配钥匙的吧? 这玩意干时间长了也能成精? 钥匙精? 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坐在马路牙子上摆摊的大爷居然也是能人异士…… 为此,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我决定给百般配大爷买一条“白将军”。 当我和胖子一路火花带闪电出现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正看见大爷在那里戴着老花镜配钥匙,一招一式,正了八经,如果不是我比较了解他,都不能相信他的两双眼睛始终暼着对方姑娘的大白腿。 我突然想到我大爷为自己开脱的那句话:人老心花,只有这样老年人才能保持精气神,起码不会得老年痴呆! 我和胖子左青龙右白虎往摊儿上一坐,六只眼睛直视着眼前的姑娘,大爷看大腿,我看腰,胖子看脸。 我和胖子的本意是想把姑娘赶走,毕竟我俩肚子里还有一堆话要说。 谁能想到,人家姑娘一点儿也不发怵,居然冲着我和胖子吹起了口哨。 我潮,我俩四目相对,这是遇见女流氓了? 不行,我憋不住了! 谁知胖子先我一步,跑出百米远钻进小胡同,一顿随地大小便! “真没出息,听见口哨声就想撒尿!” “你行,你可憋住啊!这小娘们儿可以啊,硬刚我俩!” 我和胖子刚出胡同,就看见那姑娘将大爷的马扎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抢过配好的钥匙,骂了两句臭不要脸,扬长而去。 大爷脸色通红,左右问道:“我都把头压这么低了,她是怎么知道我在看她大腿的?” 胖子举手道:“大爷,会不会是你挑眼看的时候,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你?” 大爷缓缓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啊!这也怨不得我,看脚的时候,就想看小腿,看小腿的时候就想看大腿,看大腿的时候就想看屁股……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皆如我,世间再无佛!” 我将买的“白将军”递给他:“大爷,做个人吧……” “嗯?” “我是说别做佛了,抽颗烟冷静冷静,我俩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大爷边点烟边问道:“怎么?找你俩了?” “找了,大爷,他说他也找你了,被你糊弄过去了。” “我要不糊弄他,周丁华不得一巴掌呼死我!” “大爷,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 “咋啦?”胖子看我一惊一乍。 “大爷,那女人咱好像也找不到吧?当时也没留人家的联系方式啊!” 胖子拍着大腿:“哎呀,光记着人家长什么模样了,还真是没问人家啥身份!” “啥身份啊?啊?”大爷稳如老狗。 “大爷,不管是卖身还是卖艺,咱总不能挨家挨户去ktv找吧?” 大爷摇头道:“还是年轻啊!我问你俩,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这……这难道不是吗?” “问题的关键是找到关键的问题,你俩找到关键问题了吗?” 我潮,我眼前一恍惚,大爷这是要说绕口令? 黑化肥发黑会挥发? “我问你俩,就算你找到那个女人,电话也确实是她打的,把她带到周丁华面前,她能承认吗?” “不能!” “就算她承认了,周丁华和他太太能信任你俩吗?周氏夫妇会不会以为你俩随便找了一个女人应付他们?” “会!” “哎,所以说,你俩面前是三座大山,不是一座大山!” 我将送出去的“白将军”一把抢过来:“大爷,别说没用的,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你就说吧,轻舟能不能过万重山?” “哎,小兔崽子,你急什么啊!” “大爷,配两把钥匙!” 嗯? 我和胖子转头望向来者,是位光头女,其吨位压的马扎吱吱嘎嘎。 大爷的,来的真是时候! 我和胖子也不敢故技重施,因为这个女人胳膊上纹着密密麻麻的狗尾巴草……当然,也可能是紫罗兰什么的。 更重要的是,其身后停着一辆迈巴赫。 最重要的是迈巴赫后面的宝马车里塞满了穿黑衣服的人。 这世道怎么了,随便一个女人都能欺负我们? 大爷朝我俩摆摆手:“走吧,没看我来好事儿了嘛,别耽误我工作!” 我囧囧鼻子,没想到五老六十的人了,大爷还能来好事儿! “大爷,我们的事儿还没说完呢?”胖子不甘道。 “想想我之前是怎么说的,年轻人,遇到事要多动脑子!姑娘,把钥匙给我!” 我和胖子悻悻然起身,大爷说话办事如此绕圈子,不去拉磨简直可惜了! “姑娘,你的钥匙呢?” “我已经给你了。” “在哪儿呢?”大爷左右转身,四处搜寻。 我和胖子也没看到光头女拿出什么钥匙。 “老头儿,我想配一把打开人心的钥匙!” 说罢,就要泪流满面。 大爷什么世面没见过,张嘴便来,满嘴鸡汤:“姑娘,听我说,这世上啊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话音未落,就在我和胖子以为大爷又要渡人成功之时,光头女像一座山站了起来。 大手一挥,只喊了三个字:“给我砸!” 雪花飘飘,北风潇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宝马车上下来五个壮汉,结结实实把大爷配钥匙的摊儿砸了个稀巴烂。 我、胖子和大爷都愣住了,这他妈不就是无妄之灾吗?大爷招谁惹谁了?人家贩卖两句鸡汤,你不听也就罢了,至于砸人家饭碗?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虽然不知道大爷孝不孝顺父母,但我知道对于钱,他可是视财如命。 尽管我们人数不占优,但理直气壮,大爷气的浑身发抖,胖子赶紧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不讲理的光头女上了她的车,在车里一副心事重重难成眠,青楼之外百花残的模样。 一位黑衣男走过来从口袋掏出一沓人民币塞进大爷的口袋,想就此了事,此时此刻,大爷双手握拳,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可是大爷半辈子的产业,事关大爷的生育……不对,是声誉! 站在大爷身后,他就像一座等待爆发的火山,猛烈而狂野。 我和胖子都捏一把汗,不知大爷会不会死给光头女看。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嗯? 我看胖子一眼,胖子摇摇头,不是我唱的! 可明明有人在唱歌啊! 大爷转过身,满脸笑容,手上拍打着一沓人民币。 “大爷,没事吧?都是身外之物!怎么还癫狂了呢!” 大爷眉毛一挑:“能有啥事?这些钱够我置办十个配钥匙的小摊了!我又没吃亏!” “可是他们砸了你的摊儿啊,大爷!” “对啊,要不然人家凭啥给你这么多钱?唉,如果再给我一巴掌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给我这么些钱!” 我和胖子大汗,怒其不争,没想到百般配大爷居然能受如此奇耻大辱! 我大吼一声:“大爷,就不要脸了吗?” 大爷脸色一沉,甩手给我抽出一张嘎嘎响的百元大钞:“再说一遍!” 我手一抖,我潮,这是侮辱我啊,我是那种人吗? 转念一想,这也是十盒“白将军”啊! 谁会和“白将军”有仇呢? 没等我想明白,胖子脸色有变,荡漾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 我咂摸咂摸四周,除了玛莎拉蒂上的光头女,现场也没有其他异性了。 我顺着胖子的眼神捋过去……我去,真是个孽畜! “你有病吧?什么货色?” 胖子两眼骨碌一转:“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案件线索吗?” “什么……什么意思?” 胖子曾说过优质的线索要有三个特点:钱多,事少,人傻。 钱多这一点自不必说,别说女主人是玛莎拉蒂,保镖都是bmw,我十分怀疑,她家的狗可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哈弗大狗。 事少这一点现在还看不出个端倪,光头女需要一把打开人心的钥匙,由此可见,大概率是感情问题,这方面胖子是行家里手,还需继续了解。 还有人傻,这属于肉眼可见,就光头女一身肥膘,三层下巴颏,两眼呆滞无神的样子,你要说她有多精明,我是不同意的,至于她富可敌国财富的开路,不好说,只能说人家命好,说不定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我有必要提醒胖子:“大哥,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周丁华那里还烟雾缭绕呢,光头女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先放一放?” 但胖子已经迈出了他的右脚,手里多了一张名片,他殷勤地将名片贴在光头女座驾的车玻璃上,两眼还眨来眨去。 光头女的保镖可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将胖子按在了地上,就等光头女一声令下。 光头女擤了一把鼻涕,两眼水肿,高级化妆品就是不一样,都不带花脸的。 她下车捡起地上的名片,两眼似乎冒出了一丝丝的光芒。 “你能帮我把他抢过来吗?” 胖子点点头:“大姐,我们是专门干这个的,您要梁山伯,我能把他和祝英台拆散了,您要许仙,我就能把白娘子永远压在雷峰塔下!” 大爷瞅了我一眼,一脸鄙视:这货够损的啊! 我瞅大爷一眼:行了,别说人家了,你手里的钱不也是用脸换来的吗? 大爷又瞅我一眼:行了,你也别说我了,你手里的一百块钱哪里来的? 光头女横扫我俩一眼:“你们是一个团伙?” “团队……” “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越快越好!”光头女不容置喙。 “大姐,给我们三天准备时间,您给我一个地址,到时候我们去找您。” 光头女突然变脸,歇斯底里道:“三天?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泰山压顶的气势,我真怕她跳起来把地给震了。 胖子咽了一口无望的唾沫,这种甲方要有心理准备! “那您觉得……” “我现在回去洗个澡,你们上我的车,今晚就准备行动。” “大姐,这可不是闹洞房,我们不能把您梦中情人绑给您,我们需要时间,需要循序渐进,要不然他怎么能真心实意、回心转意!” 光头女一愣,掩面朝天:“三天时间,他还要在她身边三天时间……来人,拿钱来!” 第47章 一个随便的女人 我们爷儿仨面前多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面是二十万块钱。 是光头女给的。 胖子拒绝过,但被光头女一口回绝,光头女的原话是:钱给你们了,我想要的人回不来,你们再把钱还给我,同时,一人给我一根手指头。 我能怎么想? 我恨不得掐死胖子,倒霉催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人家本来就想砸个摊儿,你说你惹祸上身,难道你长着六根手指头啊? 唉,说什么都晚了,我就应该看出来,光头女……能留光头的女人,能是啥善茬? “大爷,这事儿……你怎么看?”我问百般配大爷。 大爷捋着胡子,笑道:“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间造孽钱!” 哟,又开始装了?你说这句话,人家郭德纲同意了吗? “这钱,我拿了,完不成所托,我给你就是了,你还想取我首级……门都没有!” “大爷,人家不是想取你首级,是取你手指!” “那也不行,一个女人而已,一个光头女而已,哼,我小时候玩躲猫猫,还没有谁能找得到我呢!和我玩儿,你还嫩!” 我这么一咂摸嘴:“大爷,你这是想逃?” “要不然呢?火拼吗?别说那五个保镖了,就是光头女亲自上手,你觉得我能打过她吗?” “你躲……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我还能活几年啊?我带着这二十万远走天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也管不着!” 我有必要提醒大爷一句:“哎,大爷,这二十万是咱仨的,不是你自己的,平均来说,你只有六七万,值得你浪迹天涯吗?别说天涯,就这点儿钱,去三亚都待不了几天!” 大爷一眼万年,眼睛眨了又眨,似乎被我一言中的。 我宽慰他道:“虽然去三亚待不了几天,但在“始于足下”可以办十好几张年卡,够你余生用的了!” “始于足下?” “昂,就是老广场小胡同那家足疗店,听说那里的技师与你年龄相符,多有共同语言呐!” “滚犊子!那里就没有五十以下的技师!” “行了你俩!”胖子有些暴躁,“别瞎扯了,为今之计,只有先把周丁华摆平,然后摆平光头女,我承认我可能看走眼了,我以为她是个女憨憨,谁知道是个铁憨憨,这一脚,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我一人散了一颗“白将军”,吐一口烟:“这一箱子钱怎么办?放谁那里?” 大爷云山雾罩:“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啥意思?扔大马路上呗?” 胖子把箱子递给大爷:“大爷,交给你吧,事成之后,再说!” 大爷提起箱子,上了三轮车,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连起码的客套都没有。 看着大爷远去的背影,我仿佛看到我的肉包子被狗叼走了。 “胖子,你就那么放心把钱交给不是那么熟悉的一个大爷?” “放心吧,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滨城这房价,他的立锥之地还抵不上二十万?” 哎,有道理! “那你知道他住哪儿吗?”我问胖子。 胖子迷茫看着我:“他……不是你大爷吗?你不知道住哪儿?” 我坚定道:“不只是我不知道,就连我真大爷都不知道!他俩摆摊认识的,百般配也是第一次去我大爷家!” “不能吧?这大爷……不像是……” “胖子,你仔细看看我,像是嫌贫爱富、见利忘义、贪财好色的人吗?人不能只看外表!” “可是……你长得确实像那种人!” “我潮……你就吉祥高照,自求多福吧!不是我不信任大爷,是真的没人知道大爷住在哪儿!” “凌凌发,别忘了,周丁华这个局可是百般配大爷给咱设计的!” “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大爷不是给咱准备了锦囊妙计吗?” 胖子一拍脑壳,赶紧从兜里掏出大爷塞给他的纸条,作为锦囊,纸条外面包裹着一个扇贝壳。 古有陈胜吴广鱼腹藏书,今有我大爷扇贝裹妙计,真他妈呜呼哇塞! 胖子打开纸条,上面是一行字:女人,白月光会馆,联系方式……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大爷真是有心了,居然留给我们如此重要的线索。 “你还觉得大爷可能是骗子吗?”胖子问我。 我义无反顾:“怎么可能?大爷一脸忠厚,把二十万放他那儿,说不定取回来的时候大爷还得往箱子里放一百块钱的利息呢!” 胖子吐了口唾沫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走吧,去会会那个女人!” 白月光会馆,不咋出名,反正我和胖子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家ktv。 这家店深藏在一处红灯酒绿的胡同里,小胡同花里胡哨,霓虹灯闪烁不停,既有情趣用品店也有成人按摩……不对,是盲人按摩,既有卖袜子内裤的,也有摆摊卖鸡蛋灌饼的。 空气里游离着丝丝缕缕的刺鼻香水味儿,路上隔三差五,有妖艳女子你来我往。 此情此景,估计我们是找对地方了。 “我去买个鸡蛋灌饼,你给那女人打电话。”我告诉胖子。 “你也给我带一个,加肠加蛋加小五子!” “还是我给那女人打吧,你去买!” “小气吧啦!”说完,胖子掏给我十块钱。 亲兄弟,明算账,尤其是我没钱加肠加蛋加小五子的时候,兄弟怎么可以加呢! 两个鸡蛋灌饼刚灌上蛋,那女人便出现在了白月光门口,她左右瞧了瞧,见是我俩,脸上立马上了淫……而不荡的笑容。 女人走路一摇一晃,加之前凸后翘,再加上她工作的环境,不得不让人浑身发热啊! 唉,可惜啊,我兜里没二百块钱! “两位大哥,来啦!进来啊,在外面干什么!” 我开口便道:“哦,我俩就在外面蹭蹭,就不进去了……” 话音未落,胖子深深鄙视了我一眼。 胖子稳住女人:“方小姐,我们还是借一步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吧!” “借一步?去哪儿?” 我问卖鸡蛋灌饼的大婶:“婶子,您这马扎能坐吗?” 婶子一口河南话:“中中中,就是给买饼的人坐的。” 女人脸色一沉,一屁股坐在马扎上:“这还真是借一步说话,两步都没走出去。” 我把鸡蛋灌饼递给胖子,这样的女人除了用钱,估计啥也不好使。 女人姓方,胖子叫她方小姐是对的,不过这个小姐可以理解为货真价实的小姐。 “方小姐,昨晚的电话是否还记得?” 女人摇了摇头:“忘了!” 你看看,谁让你没二百块钱光顾人家的,但凡有这个钱,光顾一下人家,绝不能是这个反应。 早就在床上和你嗯嗯啊啊的说了。 胖子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记得不?” 女人立马喜笑颜开,一把抓过二百块钱:“记得,记得,大哥,我的电话有效果了?” “对,现在大哥还想请你帮个忙。” “有话快说,有……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大哥有话就说,别客气。” 这女人可以,不和钱有仇。 “计划有变,我想让你去帮忙解释,说自己打那通电话是个误会,按错了电话号,打错了人,请求人家原谅。” “这……”女人嘴巴一翘,显然要坐地起价,“大哥,人家不会打我吧?” 胖子又开始掏兜,这次是五百。 大爷的,怎么从来没见他对我出手如此阔绰。 “就麻烦方小姐了!” 女人哈喇子都快出来了,将五百块大洋塞进口袋,一把抓过胖子的手:“大哥,咱啥时候做?” 嗯?做? 女人红脸道:“做……做事情……” 这是职业病啊! 胖子伸出一个巴掌:“你等我们的电话,到时候我们来接你,方小姐,事成之后,还有五百!” 女人都快爽死了,估计平时要挣这千了八百,不得爽死四五个男人才能赚到。 “大哥!”女人又抓住胖子的手,“说实话,虽然我在这种场合上班,但我平时大部分时间还在守身如玉,我至今还保留着我的第……第一百次初夜,大哥如不嫌弃,妹妹我愿意鞍前马后……或者床前床后……或者你前我后,只要能见到大哥,我不求名分!” 胖子像吃了一口苍蝇,恶心的说不出话。 我横插一脚:“哎,妹子,你看他的座驾,二手的摩托车,你觉得他能是啥暴发户?就这千八百块,都是找人借的!” 女人看了一眼胖子的车,再次打量我俩一番,摸了摸嘴:“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两位大哥有钱了,随时来找我,我给你俩随时留着钟!” 女人走了进去,带走了胖子七百块钱。 胖子道:“戏子无情!” 我道:“婊子无义!胖子,咱们不应该把这个女人带到周丁华和他太太面前,然后一番慷慨激昂解释吗?解释完,咱这活不就完事了吗?” “你傻啊?你忘了百般配怎么说的绕口令了?问题的关键是找到关键的问题,我们把这个女人带过去,她解释完了,周丁华和他太太能相信我们吧?怎么证明我们不是随便找了个女人糊弄他们?” “这……我们是找了一个随便的女人,但我们可不是随便找了一个女人呐!你这么说,还得要证据?把两位大爷请了去?” 胖子摇头:“不行,大爷也是我们这边的,我们需要客观证据,拿出来以后让对方不得不服!” “说的和真的似的,我们有吗?” 胖子指了指我的口袋:“咱们不是还有一个锦囊妙计吗?” 我潮,一天用俩? “大爷可就给了咱俩哈!” “留着有啥用?周丁华就给咱三天时间,你第四天还用得着吗?” 哎,是这么个道理! 第48章 大爷让我自投罗网 当初大爷给我锦囊妙计的时候,我没仔细看,也是有点儿沾酒,眼下往口袋里一掏,又是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难道也是一个扇贝? 不是,是一只海蛎子壳。 唉,大爷真是有心人啊,你就说腥不腥吧!这家伙不用蓝月亮洗衣液应该洗不干净吧? 哎,你看,写小说插播广告一点儿也不违和,不影响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还能增加一部分收入,两全其美。 就是没人找我投广告啊,要不然,以我这呆货的能力…… 我呸!我这带货的能力,能把我的小说世界打造成“新天地世界城”:您的购物天堂,您身边的购物管家! 你看咱这丝滑的插播手段。 我打开海蛎子壳,果然有一个小纸条,再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我和胖子算是遭了雷劈。 “去昨晚吃饭的地方,拷监控视频!” 我转头问胖子:“这是……啥意思?把昨晚吃饭的视频交给周丁华,以此来证明我们找的女人就是昨晚打电话的女人?” 胖子咂摸咂摸嘴:“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昨晚吃饭视频的确能证明那女人的身份,大哥,视频里也有咱俩啊,你把视频给周丁华,不就相当于告诉人家是咱故意设计陷害他吗?到时候别说拆迁款给你要回去,恐怕咱俩的命都保不住啊!” 胖子一脸不解:“这还用你给我分析?大爷……他咋想的啊?怎么出这么个主意?” 完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以为百般配大爷高深莫测,原来这深度也就刚没脚丫子。 我掏出“白将军”,骂骂咧咧:“昨晚在饭店的视频肯定不能给,给了就等于送死!你说大爷这想法像不像……我们是凶手,然后大爷给了我们一个地址,说这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咱俩到门口一看,我潮,公安局!” “对,是这么个情形!”胖子挠着头,“给大爷打电话,问他究竟是几个意思!” 我点点头,拨通了百般配大爷的电话。 大爷似乎早有准备,还没怎么振铃就抄起了手机。 “大爷!” “别说了,我正在数钱呢,二十万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哎,我刚才数到哪儿了……” “别数钱了,那不是咱的钱,我问你,你给我的锦囊……海蛎子算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哎,他倒不耐烦了。 “你让我去昨晚吃饭的地方拷监控视频,如果把这视频给周丁华,不就是羊送虎口吗?” “对啊,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啊!” “然后呢?羊还能活着回来吗?” “哈哈哈!真没出息!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还信不过我?” 大爷信誓旦旦,我也没好意思直说:对,我真是诚心实意信不过你! “古人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就是蝉,周丁华就是螳螂,而我,当然是那只麻雀了。” 闻言,我两眼一抹黑,根本找不着北,大爷这句话太让我摸瞎了。 我是蝉这我能明白,人家周丁华是螳螂我也能明白,你一个配钥匙的老头儿,怎么就成麻雀了呢? 何德何能啊? 我瞅了一眼胖子,他两只手正掐着太阳穴,估计也是蒙了。 “大爷,口说无凭啊,你说你是那只螳螂身后的麻雀,有啥依据不?” “有啊,你看,你和周丁华现在明处,我呢,在暗处,周丁华不知道我的实际存在价值,就像螳螂不知道身后有麻雀一样,其实我一直在盯着他!” “不是,大爷,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不管您盯不盯人家,你的霹雳手段是啥?再简单来说,关键时刻,麻雀能一口吞了螳螂,您呢?你的杀手锏是……” 大爷大吼一声:“呔!我上去就是一脚!” …… 卧槽曹操曹操槽我! 这一刻,我甚至想把手机给摔了! 就当我暴跳如雷要爆发的时候,大爷打来了电话,此大爷非彼大爷,这是我真大爷打来的。 “大……大爷!” “听着,别问为什么,按照百般配说的去做!”大爷的不容置疑犹如当头喝棒,直接让我黑灯瞎火。 “不是,大爷,您知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有过多解释,说完大爷便把电话给撂了。 我刚才气的僵直的身体,现在一半硬邦邦一半软绵绵,不知道是该硬还是该软。 胖子囧了囧鼻子,舔了舔嘴唇,抓耳挠腮,手搓腚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有毒瘾。 “两位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倒是说一声啊!” 没人能回答胖子,我则扪心自问:凌凌发,大爷会伤害你吗? …… 一人一根“白将军”,我和胖子骑着摩托向昨晚事发饭店出发。 第三天,吉时已到,我和胖子约了周丁华上午十点在他办公室见面。 昨晚我一夜没睡,饭店的视频在我手里,仿佛是一枚定时炸弹,到十点它会爆炸,把我和胖子炸的粉身碎骨。 我也没去楼下找大爷问了究竟,既然两位大爷不想说,不如去他大爷的,让他们自己来揭开不为人知的神秘面纱。 当然,如果他们有面纱的话。 洗刷结束,接到胖子的电话,让我去白月光会馆接方小姐,我问他为啥他不去,胖子说他的三蹦子坏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有啥办法! 我一脚油门去了白月光会馆,虽然我嫌弃这样的女人,但我完全不介意她在身后抱着我。 方小姐如果从良,以她现在的身材和脸蛋,彩礼钱应该能到二十万。 不过她身上劣质香水的气味,暴露了自己的身价。 这是我第十八次与小姐贴着这么近,还不用花钱,到底是小姐出身,坐在我的摩托车后面手一直不老实,摸来摸去。 直到我差点儿撞上路边的电线杆,她才不再对我上下其手。 这一路下来,被人家摸了又摸,我就是没弄清楚,自己是占便宜了还是吃大亏了! 上午九点半,我们准时出现在建工大厦楼下。 方小姐看着“建工集团”四个大字,两眼呆滞:“咱们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解释吃饭那晚发生的事!” “不能吵起来吧?我告诉你俩,一旦受伤,可别怪我赖人啊!” 我宽慰道:“放心吧,你受伤,允许你狮子大开口!记住一点,别乱说,更不要说是大爷怂恿的你,你现在就是那晚,单纯思念周哥的失意醉酒女人,明白吗?” “明白!演戏我会!” 别看我和胖子说的风平浪静、面无表情,其实内心澎湃着呢,这种澎湃与方小姐半裸酥胸没关系,而是未知的恐惧:从古至今,有几个戏耍黑社会的人能得以善终。 上到顶楼,我们仨推门而入,果不其然,也没有别人,周丁华还有一位精致的贵妇。 想必该女子也不会是别人,应该就是周丁华还没过门的太太。 周老板娘瞥了一眼我和胖子,目光落在方小姐身上,眼光毒辣的周老板娘怎么可能看不出方小姐的身世,其不屑之情泛滥成灾。 “就是她给我打的电话?”周丁华强掩暴躁。 我点点头,指示方小姐进行表示。 “周哥,哎呀,是我啊,你的咪咪……” “够了!”周丁华将桌子上的茶具狠狠摔在地上,“来人,报警抓人!” 一听报警,我和胖子慌了,方小姐倒是镇定自若,后来我想明白了,人家是小姐,进局子岂不是常来常往! “等等!”周老板娘突然发话,“这个女人……真的就是前天晚上打电话的那个?” “这……这还有假!声音您也听到了!” 我和胖子商量过,万不得已,绝不拿出视频。 “听是听到了,但狐狸精都是一个声音!” 不知道周老板娘的疑虑来自哪里,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此时此刻,周老板娘气场大开,竟给人母仪天下的感觉。 “你俩是怎么找到她的?别告诉我是通过手机号,这种手段谁都会,还用用得着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出手!” 闻言,我和胖子一脸懵圈,因为这个应该提前准备的话题,我俩都暴躁于大爷羊入虎口的设计,完全忘了准备。 胖子举手道:“这属于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 周丁华大怒:“狗屁秘密,把话说透彻,别让我太太对我有疑心,说!” “嗯……她偷了大爷的手机……然后良心发现……往回送的时候呢,正好……巧了吗不是,被我俩撞见了!” 周老板娘围着我转了一圈,她身上的香水真好闻,淡淡的沁人心脾。 “欲盖弥彰只会迷雾重重!你这趟来,也不愿意事与愿违吧?小伙子!” 完了,彻底被人拿捏了,胖子憋的脸色通红,心里嗷嗷直叫。 “婆婆妈妈,有啥不敢说的,本来就是花钱买的!” 嗯? 到底是风尘女子,一眼就看破了眼前弥漫的红尘。 “那晚……我去拉客……” 我去,用得着说这么直白吗? “遇见了这两位,还有两位上了岁数的大爷,其中一个长相老不死的大爷给了我五百块钱,说让我打个电话,电话内容就是挑拨、离间、引诱,我就是拿钱干活,于是我二话没说,打了电话,说出了那段话,昨天这两位又找到我,说有误会,让我过来解释,这不就来了嘛,有误会,说清楚不就完事了,有必要上纲上线啊!” 方小姐直接把我说麻了,麻的有点哆嗦,浑身冷,感觉只剩内裤了。 “对了,你俩不是偷偷摸摸说有视频为证嘛,别以为我没听见,快拿出来,省得让别人以为咱在撒谎!” 完了,这下内裤都不剩了! 第49章 吃得苦中苦我是人下人 我发着呆,微微笑,接着紧紧闭上眼! 但周丁华的黑手已经伸了出来,胖子看了看我,我看向窗外,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我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拿出来!”周丁华咆哮道。 胖子一哆嗦,我的麻雀也跑了,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只爱情鸟……胖子干咳两声,将u盘递给他。 坐在电脑前的周丁华脸色铁青,越看越青,眼看着脸色都要发紫了。 这个过程和死人尸变差不多。 周老板娘也是浑身颤抖,这要是有脑血栓,估计早就抽过去了。 完了,最惨的结果来了,戏耍金主,惨不忍睹,戏耍嫂子,变成饺子。 “来人!”周丁华拍案而起,一声令下。 四五个黑西服再一次一拥而入,摩拳擦掌,虎视眈眈。 我和胖子就像两只僵硬的小绵羊,就差“咩咩咩”叫出来了。 还需要费口舌狡辩一番吗? 完全没必要了,狡辩的结果只会是老黄牛踩泥巴路,越踩越糟糕。 “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周丁华一字一句,气不成声! 胖子握紧拳头,突然吼道:“为了正义,为了……” “别胡扯了,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嗯? 胖子“魏村的大爷大妈”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人截胡了。 截胡的人有点儿面熟……不对,是十分面熟! “大爷?”我与胖子异口同声。 大爷和百般配大爷得意洋洋,阳光普照。 咋……咋回事?回光返照?故事要发生反转吗? 如果没这个可能,两位大爷这时候出现,又是几个意思? 路过? “爸?你怎么来了?”周老板与周老板娘突然发声。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还有惊天内幕,我潮,谁啊? 谁是周氏夫妇的爹?建工集团董事长? 大爷?百般配? 一幕幕网络爽剧在我脑海翻江倒海! 不可能吧? 我认识他俩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俩的生活是真苦,不像是装出来的,也不像是有钱人在体验生活。 可退一步……周氏夫妇不能乱认爹吧? “是我的安排!” 有声音从两位大爷身后传来。 但两位大爷不自觉,依然挡在前面。 我小声提醒道:“哎,两位,让让,大boss要出来了!” 大爷退场,大佬上场,我扶了扶眼镜,眼前的大佬……有点儿不大,十有八九是卖炊饼起家。 真的,比武大郎高不了多少。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家是肉体的矮子,财富的巨人,我是肉体的胖子,财富的瘦子,还不如人家。 但气质这一块,真不是盖的,四两拨千斤,走路一摇一晃,步步千钧! “介绍一下,刘大爷……哦,不能这么说。”大爷纠正道,“有钱的大爷叫伯伯,没钱的大爷那才是真大爷,刘伯伯,建工集团董事长!喊!” 我与胖子一愣,这是救命恩人来了啊,忙不迭齐声道:“刘伯伯好!” 刘老头儿摆摆手:“辛苦你们了,过会儿请你们吃大餐!” 周老板娘面色大惊:“爸,你说什么呢?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他们是骗子?” “骗子?”刘老头儿眉头一皱,“怎么是骗子?他们如果是骗子……那我是什么?” 周丁华一头雾水:“爸,这件事……” “对,我老了,我早就想采菊东篱下,悠然喝豆浆了,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你,你呢,我已经很放心了,早就把你当儿子看了,虽然你有些手段我不能认同……” 刘老头儿往沙发上一坐,气场大开,但周丁华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下个月就要开董事会了,我想把这事提上日程,但就在前两天,我收到了一些照片,让我很不愉快!” 说罢,刘老头儿将一沓照片甩在桌子上,一语不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照片上,周老板娘扑过来,一张张扒拉着,明显看着她眼界大开。 是周丁华的照片,每张都有女人,动作异常亲密,但照片拍的都比较模糊,算是无码不高清,乍一看,就是周丁华。 那位可能说了,有钱人玩女人岂不是天理可容,这不就像穷光蛋骑二蹦子一样通俗易懂。 嗯?穷光蛋骑二蹦子?这是骂谁呢? 但周丁华不一样,他是靠未来老丈人上位的,这要在外面招花惹草,娘家人能饶了他?虽然周丁华是建工集团的二把手,但刘老头儿的侄子也在建工集团,是三把手。 更要命的是,董事长还没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一旦嫁了,建工集团可以说早晚是他的,可这“一旦”就不知道到啥时候了。 这形势,哪怕你养着一群打手,你不夹着尾巴做人,能行吗?如果周丁华有野心,起码现在还没到掀桌子的时候。 再看周丁华,气的嘴上的括约肌……啊,不对,位置不对,是咀嚼肌一鼓一鼓的。 “哗啦”一声,桌子突然被周老板掀翻在地。 哎,话还不能乱说,这就掀桌子了? “这……这不是我!” 周丁华委屈、咆哮,仿佛下一刻就丢掉所有江山,打回穷小子的原形。 “周丁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老板娘怒不可赦,眼看着就要上手薅头发了。 浓烈的火药味迅速弥漫,仿佛顷刻间就能将建工大厦夷为平地。 刘老头儿点点头:“听我把话说完,我也没说是你啊!” “这怎么不是他,我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还能看错了!”周老板娘依旧暴跳如雷。 “所以,那天在广场闲谈,两位老哥看出了我的心事,说这事他俩能帮上忙!” 周丁华瞥两位大爷一眼,猜不透他是什么心思,我也被说的雾里探花,就像看电视剧,刚看了开头,再看,就直接蹦到最后一集了。 胖子也一样,像喝了一肚子下水道的水。 “后来两位老哥起早贪黑,不辞辛苦,调查的一清二楚,是丁华得罪了人,有人找了一个与他模样相仿的人,出入各种娱乐场所,拍了这些照片。” 误会解除,周丁华更是有了底气。 “是谁?”周丁华如火山爆发,“我要杀了他们!” “闭嘴!”刘老头儿呵斥道,“要不是你动不动就让你手下人背后捅刀,对方怎么会出此下策!要反思的人是你,企业想要做大做强,靠打打杀杀迟早要出事!” 周丁华被泼了一盆凉水,像将熄未熄的一堆火。 唉,可怜躺在地上被掀翻的桌子,招谁惹谁了。 “还不谢谢两位叔叔!” 看了半天戏的两位大爷顿时来了精神,假模假式摆摆手,十分客气:“哎,不用不用,万万使不得啊!” 人在屋檐下,周丁华沉默片刻,朝大爷和百般配深深鞠了一躬:“麻烦二老了,受小侄一拜!” 听得出,不情不愿,情非得已。 “爸,那这三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周老板娘直指我、胖子和方小姐。 我恍如隔世,对啊,刚才光忙着看热闹了,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 唉,菊花又紧张了起来……大爷的,长此以往,我他妈会不会得痔疮。 “他们?”刘老头儿呵呵一笑,“他们是帮助丁华通往董事长之位的……修路人!” 嗯?修路人? 我又懵圈了,这怎么还修起路来了呢?刚才我还是周丁华的掘墓人,转眼就成修路人了? 何止是我,除了三位老头儿,在场的所有人都雾气腾腾,腾云驾雾,就差一声“俺老孙去也”。 “咳咳咳!”大爷适时咳嗽两声,“老六啊……我呸!老刘啊,要不然接下来的事儿让我说说?” 刘老头儿客客气气点点头:“那就麻烦老大哥了。” 我咂摸咂摸嘴,到大爷出场了,以我对大爷的了解,我还是对大爷有些信心的,毕竟这老头儿在撒谎诈骗方面堪称老手。 “唉!”大爷长长叹了口气,铺垫铺垫气氛。 “年轻人,你得明白你爸的良苦用心啊!没有哪个当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将自己的家业发扬光大!” 毫无疑问,这里的年轻人在说周丁华。 “但你爸心里有疑虑,今天也没有外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周丁华略有迟疑:“明白。” “我和老刘认识时间不长,但我老哥俩能聊的一块去,这和有多少钱没关系,照片这件事以后呢,老刘放心不下,或者说照片事件只是一个缘起,引起了老刘的……心魔。” 大爷,可以,又是心魔,又是缘起的,这都引经据典了。 “我心疼刘老弟,见不得他整日忧心忡忡,于是呢,我提出了一个……如今想来是个很不成熟的办法来考验周总,基于这个想法,给你以及你的太太带来的伤害,我深表歉意!” 说罢,大爷脱帽致意。 老刘头儿赶紧阻止:“哎,老大哥多虑了,哪有给晚辈致歉的道理,要不是你,我这块心病怎么会药到病除!” “药到病除?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周老板娘问道。 老刘头儿指着周丁华道:“我就是要考验考验你,你有多重视我女儿,听说你把那上千万的拆迁款给了魏村,就是为了找这哥俩帮你自证清白,很好,为了让我的女儿相信你,你能把上千万的利润让出去,说明人穷志不短,你们的事儿,我答应了!” 闻言,周丁华欣喜若狂,一把将周老板娘抱起,仿佛抱起了一座金山银山。 我的“菊花”也不紧张了,一放松当众放了一个响屁。 众人愕然。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我难掩尴尬道。 第50章 大爷装茶成功 又坐在三天前的烧烤摊前,我大手一挥:“服务员,把你们店里所有的鞭都给我烤了!” 话音未落,男服务员下意识夹紧双腿。 胖子双手合十:“两位大爷,你们在我和凌凌发眼里……就一句话,死后配享太庙!” 大爷咂摸咂摸嘴:“这是……盼着我们死啊?” “要不然加入我们吧?”我提议道,“有保底工资,你们也不用跟着我俩冒险,到时候出个主意就行!” 百般配大爷呵呵一笑:“老了,不中用了,有啥困难,能用到俺老哥俩,肯定帮忙,到时候管顿饭就行,哈哈!” 大爷道:“再说了,干这样的活,不冒险有啥动力!” 两位大爷得意洋洋,晚风拂面,俩人的阅历就像今晚的繁星,令人高山仰止! 彻底服了,万万没想到叱咤风云的建工集团天团,被我两位大爷团灭。 我赶紧给两位大爷倒满茶水与白酒。 “大爷,别愣着了,赶紧解密吧,我都忍不住了!” 大爷满不在意:“哎,解释什么啊,该说的都说了!” “大爷,您能蒙得了刘老头儿和周丁华,蒙不了我和胖子,说吧,这可是您浓眉重彩的一笔!” “滚犊子,那叫浓墨重彩!我又不是唱戏的,浓眉干嘛?” “哦,差不多一个意思!大爷,您之前就认识老刘头儿?就是这建工集团的老大,如果是老相识了,您一句话让他把钱给魏村的老头儿老太太不就得了,还用得着虎头巴脑忽悠他干嘛?” “谁虎头巴脑啊?我和他认识……也就半个月。” “半个月?”我大吃一惊一乍,“那……那怎么听着像认识半辈子的一样?” “还有!”胖子插嘴道,“这个局是设计给谁的?给我和凌凌发?还是周氏夫妇?” “还有!”我举手道,“照片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俩搞鬼?” “还有!”胖子紧追不舍,“建工集团那几个都不是傻子,尤其是老刘头儿,老奸巨猾,照片事件以后,你出了这么一个骚主意,这个考验周丁华的办法其实……不怎么完美,你看,从我们劝说老刘头儿的角度,是想看一下周丁华能不能舍得花费千万来自证清白,并以此考量刘老头女儿在其心目中的位置,但换个角度想,周丁华有可能单单为了保自己在公司的位置而会付出同样的代价来自证清白啊!” “还有……” “打住!先吃饭,否则一律免谈!” 得,这是心急吃不了臭豆腐。 此时,一碗热气腾腾的菜被端了上来,看上去热辣滚烫。 “服务员,这是啥菜?” “蛙鞭!您不说所有的鞭都给你拿上来吗?” 我想被人捶了一拳:“蛙……蛙什么?” “鞭啊!” “蛙鞭?蛙……需要鞭吗?” “怎么不需要,要不然小青蛙怎么来的?” “小青蛙是从小蝌蚪来的啊!” 对方大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青蛙不是从小青蛙长来的,而是从小蝌蚪长来的?” 我都笑了:“老弟,小蝌蚪和小青蛙不是差不多的事儿吗?小蝌蚪找妈妈?” “不可理喻,要是一回事还能叫俩名字啊!” 说罢,扬长而去。 我又蒙了,我潮,这世界怎么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岂止是我,众人皆愕! 直到我看见作为成年人的他冲着一只猫做自我介绍。 成年人一旦天真无邪,要么是真傻,要么会被人说成傻! 显然,这位老弟是前者。 “啪”,不知大爷何时手里多了一块石头,如一块醒木。 大爷往嘴里塞了一把花生米,半杯酒入肚,仰望星空,往事浮现…… 剧目一:如何与老刘头儿相识 大爷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尽管老刘头儿穿着朴素,一双老北京布鞋行走于广场,但低头弯腰系鞋带的时候,还是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金手表。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么一瞬间,被大爷亲自捕捉成功。 有钱人如果信命,这就是大爷的机会,经调查了解,大爷得知此人是某集团的大老板。 但究竟是哪个集团,大爷就不得而知了,但这不重要,因为大爷相中的是大老板,哪个集团不是问题的关键。 我问大爷是如何调查了解的,大爷闭嘴不谈,保持神秘,后来我才得知,所谓的秘而不宣不过是找卖地瓜、卖烤肠以及各种摆摊同行一个个去打问。 最后在卖地瓜的大妈那里得知其身份信息,老刘头儿买地瓜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说自己是某集团董事长。 接下来的事就是接近并成功取的老刘头儿的信任! 经过三天三夜的思考,大爷决定采用最质朴的方式:主动出击。 那天晴空万里,万里无云,长天一色,不落古今……哎,怎么输入法自动输出这么多讲究的形容词。 老刘头儿在广场肆无忌惮的遛弯,当他路过大爷的摊儿前,被人叫住。 “从南而来的朋友,坐下歇歇脚吧!” 老刘头儿一愣,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别人。 不远处倒有个大妈,正在跳探戈,老刘头儿深谋远虑,觉得应该不是喊她。 “老大哥,你是在叫我吗?”老刘头儿问道。 “兄弟是从南边来吧,来,坐下,大哥陪你聊会儿。” 老刘头儿看一眼大爷的招牌,没明白一个算命的叫自己干啥,殊不知,其命运在遇到大爷之时,已开始转动。 老刘头儿刚坐腚,不对,是坐定……啊,一个意思。 大爷顺手从口袋掏出一颗“白将军”,递给老刘头儿。 “白将军”啊,拿给人家亿万富豪抽,这就好比拿唢呐给人家朗朗吹啊,岂不是侮辱人家! 哎,但人家老刘头儿就是不一样,人家拿过烟,从鼻子前闻了闻,掏出打火机,先给大爷把烟点上。 “老大哥是如何知道我从南边过来的,我这额头也没写着啊,哈哈!” 大爷笑而不语,没有解释,只是从身后拿出一只碗。 碗? 对,碗,吃饭用的碗。 “老大哥……这是算命啊还是乞讨?可我今天没带零钱啊!” 大爷摇摇头,仙风道骨道:“兄弟,这个碗是给你的。” “给我?我不太明白……” “我是个算命的,从你刚才的表情我看得出,你对我的职业很不屑,更别提我的能力如何了。” 老刘头儿笑而不语。 “老弟,你看看我这个碗,是不是一只完整的?” 老刘头儿接过去,左右看了看:“没错,是一只瓷碗。” “好,这只碗我送给你,当然,这只碗不值钱,但如果我要告诉你,这碗在你手里……今天肯定要碎,你信吗?” 老刘头儿一听,来了精神。 “老大哥何出此言啊?” 大爷依旧没有过多解释,摆手道:“走吧,让我们拭目以待。” 老刘头儿直接愣了,非亲非故、偶然相遇,眼前的老哥居然对自己放如此大招。 当然,人家老头儿这个时候十有八九很是怀疑:这碗还能无缘无故的碎了? 老刘头儿带着大爷的瓷碗走了,走的很谨慎,仿佛今天背负了任务:保护瓷碗,坚决不碎! 那天晚些时候,大爷接到了我的电话,周丁华违约,说好的拆迁款灰飞烟灭。 时至此时,大爷依旧不知道老刘头儿是建工集团背后的boss。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眼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大爷吃完饭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广场。 但这次,有老头儿比他来的还早。 对,就是老刘头儿。 老刘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站在大爷摆摊的位置,一动不动。 “来了!”大爷不急不慢,将摊子铺开。 老刘头儿忍不了了,将手里的几片瓷片摆在地上,表情严肃,完全没了昨日风采。 显然,这是被折服了。 “老大哥,姜太公再世啊!”老刘激动道。 大爷摆摆手:“哎,雕虫小技罢了,上不得台面,说说吧,怎么碎的。” “老大哥给我这只碗,我当时觉得十分荒谬,好好的一只碗怎么会无缘无故碎掉呢?我把它小心翼翼带回家,摆在客厅的桌子上,从中午到晚上,我就坐在桌子旁边看着它,一刻也没有离开座位,我当时一边觉得自己好笑,会因为一个老头儿的胡言乱语一坐就是半天,一边又觉得除非是有地震,否则这只碗别说是今天,就是再过几年也碎不了。” “接着说。”大爷递给他一颗“白将军”。 “我中午没吃饭,晚上也没吃饭,我八十岁的老母亲听说我对着一个碗看了大半天,不吃也不喝,便拄着拐棍来找我,我把与老大哥的相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老太太顿时火冒三丈,抡起拐棍朝桌子就扫了过来,边打边说,这样的事儿你也信!” “然后呢?” “然后……碗被拐棍从桌子上打了下来,碎了……我和老太太都愣了,碗果然碎了!” 大爷长舒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 好,事已至此,老刘算是上钩了,那么我和诸位的问题也来了:什么情况?大爷在算命界不是个混子吗?这怎么还真被他算中了?还有之前,大爷怎么知道老刘是从城南边溜达过来的? 第51章 大爷再次俘获老刘的心 镜头回到当下,两位大爷撸着烤串的铁签子直冒青烟,铁杵能磨成针,没想到也能被人撸冒烟。 我举起酒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一杯,我和胖子敬两位成精的大爷!祝你们……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说完,我为自己华丽丽的文化底蕴鼓起了掌。 大爷不屑道:“既然如此,我是那犹有竟时的王八啊?还是终为土灰的蛇精?” 我否认道:“那怎么行,你是烈士!” “烈士?这意思是……就直接死了?” “不不不,是老骥,老骥还不行嘛!” “老驴?” 驴? “大爷,骥是千里马的意思,不是千里驴!你就别绕弯了,解密吧,你是如何知道人家是从城南边来的?又是如何预知那只碗会碎的?” “我明白你大爷是怎么知道老刘打南边来的?”百般配大爷突然发声。 “你知道?” “知道,你大爷很有可能是因为一句老话。” “老话……老话是怎么说的?” 百般配大爷用签子敲着桌子,唱喝道:“打南边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手里头拄着根崩白的白拐棒棍……你看,老头儿是不是从南边来的?” 我点点头:“大爷,给,羊宝,我觉得你还不够骚气。” 大爷接过话茬:“凌凌发,咱家住哪儿?” “邮电小区啊。” “邮电小区位于城南,从小区到广场有一条捷径……” “宽宽巷子?” “对,就是那条窄巷子,充满人间烟火味儿,小商品也是琳琅满目。” “大爷,不能吧,你的意思……人家堂堂一董事长和你住一个小区?” “你傻啊,那条捷径是邮电小区到广场的专属捷径啊?其他住在城南的人就不能走?” 我一拍大腿:“大爷说的对啊!” “但是就在那几天,宽宽巷子路政施工,当老刘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同样看到了他鞋上沥青的痕迹。” 胖子竖起大拇指:“大爷好眼力!” “都是看广场上的女人练出来的,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我揭露道。 “至于那只破碎的碗……涉及天机,我不能说。” “哎,大爷,故事情节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不能撂挑子啊!” 大爷嚼着腰花依旧摇头:“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我如果说我在算命方面还是有点儿造诣的,你们能信吗?” “这……大爷,您这造诣不能只造在碗破不破吧?” 大爷瞥我一眼:“啊,破鞋我也能算!” 我咂摸咂摸嘴,光整些破烂玩意儿! “好了,相识这一章就这么翻过去了,谈下一话题!”百般配大爷提议道。 胖子举手道:“大爷,周丁华那些假照片怎么回事?” “你这描述就错了,不是周丁华的假照片,是假周丁华的真照片。” “对对对,大爷您这思维逻辑,真是……谁得了脑血栓您也得不了,大爷,周丁华究竟得罪了谁?” “不是……得罪了你俩吗?”大爷直言道。 我俩?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准确说是小眼瞪小眼。 “一边是你俩被周丁华耍了,一边呢,是我已经搭上老刘头儿了,中间还差点儿啥?” 我摇摇头,胖子摆摆手,大爷再次打量我俩,我咂摸咂摸嘴,摇了摇头,胖子囧了囧鼻子,摆了摆手。 “唉,朽木不可雕也,真是两坨……肉团!” “哎呀,大爷,你就直接说屎得了,还肉团,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有话,来,我给你倒满。” “来,大爷,我给你端一杯酒!”胖子将酒杯递到大爷嘴边。 大爷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哎呀,还真是有屎味儿,哈哈!” “如果我没猜错,这中间差了……一个身份的确认!”百般配大爷将花生米放进嘴里。 身份的确认? “对,我后来得知,原来刘老头儿就是建工集团的董事长,老刘头已经被我的能力折服,我本打算给他指点指点迷津,从他身上骗……挣点钱,但你俩的状况已是火烧浇油,既然如此,我只好舍弃我个人利益,给你俩做嫁衣了。” “大恩不言谢!”我和胖子异口同声、虚情假意道。 “事已至此,剩下的事就是设局,这个局不容易,一要能去除老刘的心病,心病就是他只有一个女儿,未婚,且未来女婿虎视眈眈,他需要验证这个男人的人品;二要让周丁华有所获益,否则他就算放了你俩,也有可能把拆迁款给撤回来,所以周的收益要足够有诱惑力;第三当然是要把你俩拯救出来,远离周丁华这样的人。” 我一脸仰慕看着大爷:“大爷,以您这次的大手笔,充分说明您精通人性,是神人,能治病救人!” “对!”胖子笃定道,“就是精人,神人,治病人!” 我拍案而起:“浓缩起来三个字,精神病人!” 大爷没同意我对他的溢美之词,还给了我一双大白眼让我自己体会。 但这让我不得不产生一个怀疑:我大爷年轻时究竟是干什么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怎么可能想出这等办法,何况你还得找这样一个人冒充周丁华,还得拍出若隐若现、似有若无、引人遐想的照片。 这是一个正常老头儿能干出来的事儿? “想什么呢?”大爷打断我的思路。 我大梦初醒:“哦,没什么,就是大爷,你年轻时候是不是干活我和胖子这一行?怎么一肚子的阴谋诡计……神机妙算!”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年轻时候……”大爷望着远方,“唉,谁还没有年轻过!” “来了!你的爆炒腰花!”服务员端来一份热气腾腾。 “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胖子迷糊道,“大爷,当你说出那些照片的出处时,老刘头儿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相信了?” “人性本弱!”大爷夹起一段腰花,“我把那些照片匿名寄给老刘,第二天一早他就去广场找我了,一脸的心事重重,张口就让我算算他女儿的婚姻大事,像老刘这样的初代企业家,打江山不容易,守江山更不容易,何况他就那么一个女儿,他那个未来女婿究竟是奔着他女儿来的还是奔着他的家产来的,他也心里没底儿。” “然后呢?您就给他算了一卦?” “对,我就让他把女儿的出生年月告诉我,我帮她算一卦。” “结果呢?” “我掐指一算,长叹一口气,就告诉他,最近他女儿的感情会有波折,以后能不能长久就看能不能过这个坎儿了!” “大爷,您是怎么算出来的?” “对啊,这都能算出来!”我附和胖子道。 大爷暼了胖子和我一眼,就差把“傻瓜”二字喊出来了。 “俩傻瓜!”得,还是喊出来了,“还怎么算出来的,照片啊,照片已经到他手里了,这还不是波折!” 哦,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大爷别生气,我俩就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狗肉上不了席,处女当不了妈……您继续。” 大爷和百般配碰了一杯再次陷入回忆…… 听完大爷的神奇预言,老刘彻底坐不住了,简直是神算子啊,立马将口袋里的照片掏出来,甩在摊前。 “老大哥,孽畜啊,我待他不薄,打算把家业给他,没想到他居然做出这种事!” 大爷眼都没抬:“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老刘头儿一愣:“老大哥此话怎讲?” “乘龙快婿出去找女人,人品不忠,将来把家业给他岂不是便宜了这个白眼狼,但不给他,女儿又对人家死心塌地,而且这也是第一次发现,以前这个男人从未做出格的事情!” “老大哥……哎呀,精明人,神人,能治病的人,简直是……” “不要往下说了,否则我会翻脸!听我说,老弟,我来帮你去除心病,你信不信老哥?” 都到这一步了,大爷已然成了老刘的信仰图腾。 “老大哥,我不信你我信谁啊,说实话,在遇见你之前,别说摆摊算卦的,就是庙里的和尚我都不多看他一眼,你说咱这地方,还能出能掐会算的神仙?都是些混吃混喝、坑蒙拐骗的老神棍!” “咳咳咳!”大爷剧烈咳嗽两声。 老刘赶紧解释道:“老大哥,别误会,我说的这些骗子可不包括你,就是滨城没一个人信你,我刘横平绝对与他们为敌,站在你一边!” “好,横平啊……哎,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叫竖直?” “你看,你看看,我就说老大哥实力非凡,天神下凡,连我哥叫啥都知道!” 大爷抹一把脸,这都不是信仰了,这都迷信了,到这程度,估计指哪儿打哪儿! “刘老弟,敢问姑爷尊姓大名?” “周丁华!” 大爷点点头,眯上了眼,加上太阳暖烘烘,这眼一闭,就是大半天。 没错,大爷睡着了,得亏他坐着睡觉不堵嗓子眼,要不然这呼噜就打起来了。 但老刘头没多想,不仅没多想,还把附近发出噪音的人和叽叽喳喳的小鸟都给撵走了,总之一句话,可不能打扰我老大哥帮我指点迷津! 大爷一觉睡来,看着老刘头巴望着自己,不自觉抖了三抖,差点儿尿出来,顿了顿神儿,才想起来,怎么睡着了? 我还在给人家算命呢! 第52章 一套一套又一套,圈套的套 大爷大梦一场,咂摸咂摸嘴,擦擦眼角的眼屎,捡起摊上破烂的本子,用只有小拇指长的铅笔头,写下一个“华”字。 “对,就是这个字!”老刘头满眼期待。 老刘头虽然现在是数得着的企业家,但也是小包工头起家,有些霸气,文化也是没多少,虽算不上大老粗,但也精细化不了哪里去,我说这么多是啥意思呢,哎,就是聪明的时候很聪明,但傻的时候,智商堪忧。 这样一个人,对眼光毒辣的大爷来说,还不是带着透视镜看他。 大爷若有所思道:“兄弟,这个字有讲究啊,你看,这个字的左边是个单立人,右边是啥?” “七,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 闻言,大爷的老花镜差点儿掉地上。 “兄弟,你说的……没错,但略有差池,这个字也可以是匕!” “匕?” “对,匕首的匕!” “哦!这么说……” “你再看,华这个字的下面……” “十?” “十字架!” “死亡?”老刘脱口而出。 “对,有人拿着刀子打算给未来女婿致命一击!” 老刘倒吸一口凉气,急道:“老哥……这……这可咋办?这是得罪人了?” “对,这些照片现在还难说真假,你看看照片上的人,面部都比较模糊!” 老刘一脸模糊,拿着照片看了又看:“哎,是这么回事,老哥您的意思是……” “对,有人背后使坏!” 老刘眉头一皱,口气稍狠:“是谁?” “我话没说完!”大爷口气变硬,“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找到那个人,然后教训他一顿,但不行,命数不允许你这么做!” “啥意思?” “背后的人,你可以知道是谁,但不能动他!” “为什么?这口恶气……” “周丁华什么生肖?” “兔子。” “这就对了,对方属蛇!” “属蛇?老哥……这您都能算出来?” 大爷忍住了,要不然就差点儿把实话说出来:废话,人是我找的,我故意找了一个属蛇的,我还能不知道? “蛇和兔子……你明白不?” 老刘点点头:“这么说,对方比我们还有实力?” “错,对方十有八九是个无名小卒,但你若动他,会影响周丁华的命数,这属于五行八卦的东西,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我可以帮你找人,但你万万不能动他,否则……你别来找我了。” 老刘赶紧表态:“老哥,我听您的,您说咋办就咋办!” “好,今晚我夜观天象,明天一早我告诉你这个人去哪儿找!回吧!” 老刘一脸懵逼地走了,临走前掏给大爷一千块钱,说他知道算命占卜的人一般都很少拿人钱财,主要是替人消灾,积德行善,他懂这个道理,所以多给钱也是为难老哥。 对,他懂这个道理,可他不懂他老哥这个人! 就算你给老哥一箱子钱,你老哥也不会说个“不”字! 大爷是如何夜观天象的呢? 答案很简单,老刘走后不久,大爷给百般配大爷打去了电话,总之一句话,局已经设计到这个程度了,接下来该如何利用并展开这个局,帮我和胖子俩熊孩子拯救于水火。 百般配大爷当机立断,这事不喝顿酒,想不出好办法! 于是乎,就有了那天我刚出小区门口,遇见两位大爷的巧合。 后来我一咂摸,是真实的巧合呢还是两位大爷就在门口等我好半天了? 这事不好说,但我没敢找大爷证实。 又于是乎,那晚就出现了方小姐与我们的不期而遇,以及百般配大爷的醍醐灌顶、计上心来! 现在想想,那晚两位大爷悠哉悠哉的样子,原来早就心里有底了。 我和胖子也成了局中局里的人。 第二天,老刘买好包子豆浆在大爷摆摊的地方等他,等了好半天大爷才姗姗来迟。 我问大爷是故意的吗? 大爷说不是,前一天晚上吃腰子吃多了,浑身冒虚汗,早上没爬起来。 大爷吃完包子喝完豆浆,老刘已经帮大爷把摊儿给铺开了,亿万富翁啊,帮忙打下手,够大爷吹两天的了。 对,也就吹两天,大爷吹牛喜欢花样百出。 不等老刘张嘴,大爷从口袋掏出本子和铅笔头,写下一行字:肯德基二楼东南角穿红衣服某男子。 我都大汗了,如此细致地描述,这是生怕找不到啊! 但对于老刘而言,这又是大爷发功了,这还了得,位置都具体到导航级了,穿着都有了,就差抓人了。 震惊之余,老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笔记本、一大把崭新的铅笔以及一个铅笔刀。 还是那句话:算命的人都是为了做好事,不能给太多! 大爷抬头看着老刘:“记住我昨天的话,不能动他,我今天再提一个要求,什么话也不要和他说,最好是去去就来。” 老刘点点头:“放心吧老哥,我去去就来……哎,对了,老哥,我如果不和他说话,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啊?” “嗯?” “不不不,大哥,我不是怀疑您的实力,我是说……”老刘有点儿抓耳挠腮。 “你去看他的手机,手机相册里就有他寄给你的照片。” “明白!” 说罢,老刘撒腿就要跑。 “等等!” “老哥还有什么吩咐?” “锁屏密码是!” 老刘愣在原地,张口结舌,就差一句“卧槽”了! 真实发生的场景与大爷想的没什么两样:花一百块钱找的大学生按照大爷的意思,穿一身红衣服,坐在肯德基二楼东南角正在啃一个汉堡。 按照口头协议,大爷是不管饭的,所以这个汉堡属于大学生自费。 不久,大学生看到了一个手戴金表的中老年男人坐在了楼梯口的位置,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总是经意不经意地看他……对,属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偷看别人。 大学生明白了,大爷说的人物到了。 于是,按照大爷的剧本,大学生主动离开、直奔厕所,并把手机放在了餐桌上。 如手机被盗,按照市场价新机赔偿,这一条口头协议里也有。 老刘趁热打铁、趁火打劫、趁热吃屎,三步并两步,一把将手机抓起来,抖抖索索将“”的解锁密码输进去。 “叮咚”一声响,手机向他打开了怀抱。 很快,在手机照片里,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 没错,他想要的,大爷早就为他准备好了。 谜底到此为止算是有了交代,按照大爷的指示,老刘毫不恋战,将手机扔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这一波操作下来,刚到中午头。 本着算命人都是清心寡欲、积德行善之人,老刘给大爷带了一套煎饼果子,连鸡蛋都没加。 这是把大爷当成严守清规戒律的高人了,殊不知大爷最爱的是德聚才的烤鸭,还是一天三顿都不带吃腻的那种! 大爷边吃边骂,说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啥也没有,就梦见自己骂人了! 老刘深以为意,说神人做梦都不一样,就是没听出来大爷在骂他抠门。 接下来,大爷放出烟雾弹,就一句话,语气让人摸不太透:“老弟,要不要考验一下你的乘龙快婿?” 老刘一听,二话没说:“大哥,正合我意啊,说实话,我都这把年纪了,女儿也不小了,我也想她早日成家,只是周丁华这个人……他做的很出色,对我女儿也照顾有佳,可有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觉得对周丁华而言除了你女儿,还有什么很重要?” “金钱!”老刘脱口而出,“他之前不过是街上的一个小混混,后来算是洗心革面,但我能感觉出他对金钱的痴迷。” “好,那我们就用金钱考验他,看在他心里,是你女儿重要还是金钱更重要!” 老刘眨巴眨巴眼:“老哥的意思……是给他五百万让他离开我女儿,看他如何取舍?” 大爷被呛了一口:“老弟,你也这么大岁数了,看偶像剧看多了?天底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这事儿你甭管了,等我通知,到时候我要你到现场,你就立马赶过去。” 虽然老刘一脸的迷迷糊糊,但出于对偶像的信仰,完全没有质疑的道理。 老刘双手抱拳:“全凭大哥一句话,我随时恭候!” 说完,掏出自己的苹果手机,记下大爷的手机号。 老刘用苹果手机打回来,大爷掏出自己七十块钱的老年机,长叹一声:“唉,过来了,挂了吧!” “老哥,如不嫌弃,我给你换个手机吧?” 大爷摇摇头…… “我明白了,我不该提这样的请求,老大哥果然是修行之人,我走了,静候老哥调遣!” 说罢,扬长而去。 大爷目送老刘离开,后牙槽都咬碎了,因为大爷还有话没说完,大爷完整的动作和表述如下:大爷摇摇头,说这手机好几年了,确实不行了,换了也不算可惜…… 可惜,老刘只看到了摇头,没给大爷时间表达。 大爷那个恨啊,费了那么大劲,设了那么多圈套,老刘那么有钱,结果就得了一千块钱! 想到这儿,鸡蛋灌饼都不香了,下一幕就该按百般配大爷的剧本走了! 第53章 考验我演技的时候到了 还真是巧了,百般配大爷需要的女人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而且符合大爷两大要求:贪财、有胆! 于是方小姐便也顺理成章成了局中人。 剩下的事我和胖子就清楚了,周老板找到我们找小姐……方小姐,我们在百般配大爷的指点下找到了方小姐,为了证明方小姐就是那个女人,我们提供了那晚的视频,这的确证明了方小姐的身份,同时也把我和胖子暴露了。 这样,周氏夫妇的矛盾就没了,矛盾转移到我和胖子与周氏夫妇之间,就在矛盾要爆发的时候,两位大爷带着老刘头儿来了,矛盾再次转移,转移到了老刘头儿与周丁华之间。 老刘头儿心病已除,为证明自己的清白,消除未婚妻的误解,周丁华愿意拿出千万金额,而没有采用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处理方式,这让老刘十分欢心。 老刘头儿当场给出承诺的时候,尽管极力掩饰,看得出周丁华惊喜万分,区区千万,换来建工集团的继承,矛盾自然灰飞烟灭。 老头儿舒畅了,周氏夫妇尤其是周丁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地位,我和胖子跳出了火海,魏村的大爷大妈的拆迁款也到位了。 至于两位大爷,老而不死是为贼,这都成精了!佩服!佩服啊! “就我俩一无所得啊!”两位大爷撸着铁签子,怅然若失。 “至少还有两顿大烧烤!”我提醒道,“你看我和胖子,啥也没得到,还赔了两顿烧烤!” 大爷一击致命道:“哎,你这话说的不对啊,你俩本来是要丢性命的,如今只请了两顿小烧烤,还有谁比你俩得到的多!” 果然是老狐狸,居然没把他绕进去。 “大爷,您觉得这周丁华……” 大爷冷冷一笑:“我已经警告过老刘了,让他留一手,起码把自己养老的钱留着,周那老小子,看面相能是个老实人?” “大爷,这么说……一场豪门情仇恩怨再所难免了?那到时候老刘会不会回过头来还来找你?” “找不到了!”大爷笃定道,“滨城这么大,哪儿容不得我啊!” 我咂摸咂摸嘴:“如此一来,这老刘头儿还怪可怜!” “我呸!可怜个屁!你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女婿不放心吗?” “为什么?” “因为他当初就是个白眼狼,我都打听到了,他本来是小包工头,后来攀上承包商的女儿才发的财,再后来,又勾引公司老板的女儿,这才有了现在的人模狗样,他丫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点点头:“这样的话,天打雷劈也不过分了!” “哎,不对!”百般配大爷突然发声,“不能说咱一无所有啊,我那儿还有二十万呐!” “二十万?”大爷眼前一亮,仿佛听到了叮当响的铜板声,“你俩什么时候和周丁华要这么多钱?” 我和胖子四目相对,想起来了,光头女。 “大爷,这完全是两回事,与周丁华和老刘没有关系,这是另一个案子!”我解释道。 “怎么没关系?没有我和你大爷的帮忙,你俩能有自由身?没有自由身你俩能接这个案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俩是什么时候接的这个活儿?” 胖子赶紧解释道:“不是,大爷,是有人砸了百般配大爷的摊儿,我们才出手相救的!” “哎,一边儿去,别往我这儿推,明明是你见钱眼开,觉得人家是坨肥肉!别说那么多了,你就说这钱有没有你俩大爷的一份吧?” “有!”我与胖子异口同声道,“完成任务,平分赃款!” “你俩老小子,以为我不知道啥意思,还想把我和你大爷拉下水,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我就是个算命的,从明天起,你俩没啥事就不要打扰我了。” “我也是。”百般配大爷紧随其后,“那二十万我替你俩保管着,放心吧,我和你大爷都七老八十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棺材本我们已经有了,你俩啊,也少来打搅我。” 我和胖子举杯道:“两位大爷就是我们最强大的后盾,从今往后,大爷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我们的事儿就是大爷的事儿……” “滚!” …… 那晚我们喝到很晚,要不是老板娘说她来好事需要多休息,我们还不会撤,我以为那晚只是稀松平常的一晚,以后还会有很多个这样的晚上。 但其实我错了,美好的事情不会总出现,当它出现的时候万不可以为这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光头女居然是为爱发胖? 不对,是爱而不得发胖! 胖子将光头女三个月前的照片递给我,我惊呆了,虽算不上闭月羞花,但羞个草应该问题不大,身材也是没得说,打扮的相当时髦。 与现在的样子,胖若两人,从体态到精神状态! 还有光头女的事业,白手起家,离异,无儿无女,在滨城有自己的装饰连锁公司,营业额过亿。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让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变成了如今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这是吃了迷魂药还是喝了迷魂汤,如果真有这种药汤……我想拿它去找滨城的女首富,哈哈哈! 也就是说,我和胖子的任务就是拆散那一对,然后成全光头女这一对……胖子之前经常干拆散小三的业务,现在不过是小三找上门来,打算拆散“原配”,估计这对胖子来说算是驾轻就熟吧? 对,应该问题不大,要不然那天胖子能拉下脸来主动上前找光头女嘛! 我翘着二郎腿道:“十拿九稳吧?” 胖子稍有迟疑:“我拆散的小三,没有一吨也得有一沓了,办法倒是不少,不过……这次这对狗男女有点儿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狗男,也就是光头女日思夜想的这个男人,你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 “陪侍,私人会馆的陪侍!” “啥意思?三陪啊?” “比三陪要高级。” “哦……高级三陪!” 胖子一脸无语:“用日本话讲,叫牛郎!” “牛郎?日本话?你疯了?牛郎不是我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的男主角吗?怎么成日本的了?而且还成了三陪?” “唉,真是夏虫不可语冰!此牛郎非彼牛郎,你说的牛郎是牛郎,我说的这个牛郎,怎么和你说呢……那句话听说过没?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看不起谁啊?我也是经过日本小电影洗礼的成年人了,这句话能没听说过嘛!” “对,就是这种牛!” “哦,原来是种牛!” 胖子长叹一声:“种类的种,不是播种的牛……好吧,其实差不多,反正这种人能言会道,精通艺术,会照顾人,灵魂抚慰强于肉体刺激的那种,总之,能让贵妇们心甘情愿掏钱!” “原来如此,怪不得光头女会堕落到这种程度,那……那个狗女呢?什么段位?也陷进去了?” “对,陷进去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女人……” “怎么样?” “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是完美女人?” “完美女人?”我大脑有点儿卡顿,这世上哪有完美女人,如果说有,那也在我梦里。 “非说不可?” “非说不可!” “魔鬼的身材天使的面孔学霸的学识日本女人的性格菲佣一般的生活技能……还要有钱,而且觉得女人养男人不算吃软饭,而是……真爱!” 胖子木然地点点头:“凌凌发,你找女朋友有难度啊!” “我说的是完美女人,又不是我的女人,说不定我的标准只有一个呢!” “只要是个女人就行?” “我呸!你的意思是说那女人如此完美?” “差不多,美貌身材智慧于一身身价过亿!” 我咂摸咂摸嘴,合着这是铁板两块,我都没看到希望的小缝隙在哪儿! “胖子,你要是这么说……人家这不是挺般配吗?” “闭嘴!”胖子义正言辞,“他们的原罪就是得罪了客户,那个男人喜新厌旧,抛弃了光头女,人品极差!不过……这次的任务的确有点难度!” “只是有点儿难度?胖子,我觉得你可能捅了个窟窿?”光头女也不是吃素的。” 胖子看着我:“你觉得这窟窿大吗?” “怎么说呢……女娲娘娘来了可能都不好使!我说你以前拆小三基本的手段是啥?” “钱、美貌、多情加之英雄救美!其中钱就不用考虑了,人家不缺钱。” 我点点头:“美貌也放一放吧,估计咱俩肯定比不过那个牛郎。” “多情这一招也不太好使,论矫揉造作,牛郎肯定比咱会!” 我与胖子四目相对:“英雄救美?” “对,来就来狠的。”胖子拍案而起,“找人往小黑巷子里堵她,然后你横空出世!” “我?”我张口结舌,“为什么是我?” “一旦成功,那女人看上你,给你一百万的零花钱是不是和闹着玩儿一样?再说了,这种业务你是第一次参加,你不深入其中,如何理解这种业务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我囧了囧鼻子,好像有点儿道理。 “但我警告你凌凌发!”胖子突然提高嗓门,“一切都是演戏,一切都是为了业务,你可千万不能陷进去,就像拍电影,一旦我这边喊卡,你就必须从角色里走出来,明白不?这事关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放心吧,吃面条我都有放醋不放醋两种表演方法!但我们把这对狗男女拆散了,如何保证牛郎重回光头女身边?他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放心吧,那种人,哪里有钱他就去哪里!反正你记住我的话,这样的行动,你动哪里都行,千万不能动心!” 我不自觉望向窗外,如果是这样一个角色的话,如果女猪脚如此优秀的话……我不介意余生活在电视剧里…… 第54章 胖子带我装英雄 幕后金主:光头女;操盘手:我和胖子;目标人物:一对狗男女。 摊开行动路线图,就这么五个人。 “牛郎”姓刘名德伟,刘德伟是当“牛郎”时改的名,一看这名字,德华与朝伟的混合体,就知道是为了专门收割七零八零年代成长起来的贵妇。 作为刘姓本家,我深以为耻,老刘家怎么出这么个道德败坏之人! 刘牛郎现在有了自己的会所,虽然算不上顶级奢华,在滨城也算小有名气,据说这家会馆就是狗女给他开的。 对了,狗女的真实名字叫萧淑珍,你听这名字,你再听刘凌发这个名字,谁是阳春白雪?谁是下里巴人? 一听便知! 唉,要不然我也改个名字,说不定名字一改,命数就变了呢,说不定就能大富大贵呢! 我……我改名叫……敏尚,或者敏俊,或者仁赫,这几个名字随便一听,起码感觉出生在地级市,不能是来自北方穷乡僻壤的小村庄。 嗯……好吧,改名的事儿需要从长计议,不知道刘发财这个名字是不是过于直截了当! 话说都给钱开会馆了,看来这感情已经到了水深火热、如胶似漆的地步了,想要硬生生掰开人家,可能得伤筋动骨。 经过两天的走访,刘牛郎的会馆、萧淑珍与刘牛郎的爱巢以及萧总的公司位置都已经摸清了。 人也偷偷摸摸的见了,尽管我和胖子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刘牛郎与萧淑珍的第一眼,我和胖子一致同意:这他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天成的一双,他俩要是分开,许仙与白娘子、梁山伯与祝英台都不能同意。 郎才女貌、成双入对,刘牛郎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开一辆路虎,一举一动风度翩翩、气质侧漏,就是典型的台湾偶像剧男猪脚,我他妈差点儿都失了口,喊出一句刘大帅哥。 怪不得光头女会如此痴情,怪不得萧淑珍会把持不住,别说女人了,但凡我不是钢铁直男,都有可能懊恼自己是男儿身,没办法与刘产生感情的纠葛。 再看看人家萧淑珍……天使,落在人间的天使,作为诱饵,我他妈都不好意思看人家哪怕一眼,人家凭什么离开刘牛郎跟我好? 凭什么? 我将这个问题抛给胖子,胖子搓着拇指与食指:大哥,凭什么?凭光头女给咱的二十万呐! 唉,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同样的道理还有如下的例子:地球上每个人给我一块钱,我就能有七八十亿! 总之,在见了刘牛郎与萧淑珍两位目标人物以后,我对胖子平铺直叙,态度只有一个:我不信我能成为刘牛郎与萧淑珍插足的第三者! 第三者插足哪有那么容易,寻常生活一般都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盗男遇见了娼女,正经过日子的人,谁搞这种破事! 胖子对我指指点点,怒其不争,他不急不慢从口袋掏出二百块钱,扔给我。 “干什么?我可是思钱想厚的人,这点儿钱……说不定我看不进眼里。” “给你随份子的。” “随……份子?随什么份子?我他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再说了,我如果结婚,你随二百合适吗?” “下个月底,刘德伟与萧淑珍就要领证结婚了!我看你这儿劲头,是想随份子祝福人家,得,我先借给你这份份子钱!” “下个月底?”我掐指一算,“我潮,今天都三十了!” “所以,必须阻止他们!”刹那间,我感觉胖子变成了法海和尚。 “胖子,如果他们是真爱呢?” “愿赌服输!但凌凌发,你要知道真爱的人是一定要在一起的,能被分开的……一定是哪里欠了火候,包括缘分不到。” 胖子的这句话很刚,但听着又没啥毛病,作为在爱情里受过伤的人,我只能咂摸咂摸嘴,以示认同。 “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我问胖子。 “今天晚上,人我都找好了!” “具体怎么说?” “很简单,每晚萧淑珍都会加班到很晚,而且她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经过这两天观察,如果刘德伟不来接她,她十有八九会走回别墅,这途中,有一处胡同是必经之地!” “这种英雄救美……听起来有点儿呆板!” “大哥,我们是为了任务,不用搞创新发明,与其说呆板不如说是经典!” “有道理,这么说,今晚刘德伟不会来接萧淑珍?” 胖子自信地点点头:“放心吧,今晚刘德伟的会馆会遇上点儿麻烦,他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来!” 胖子距离一副阴谋家的嘴脸,就差几颗金灿灿的烤瓷牙了! “宽窄巷子?” 胖子点点头:“长百米有余,宽五米,还有两个拐弯,左右两侧是高约两米的围墙,两边二十个路灯会在晚上十二点以后全部熄灭,能见度完全靠星光,拦路抢劫的绝佳之地!” “环境倒不错……不会有路人从这儿过吧?” “大哥,萧淑珍都是过了半夜从这儿走,那还有路人?再说了,不还有我在一边给你看守嘛!怕啥?” “怕啥?”我底气不足道,“你说我怕啥?这可是拦路抢劫,是写进《刑法》的,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就进去了。” 胖子拍着胸脯:“放心吧,周围我都看过了,没有监控,再说了,你这黑丝袜往头上一套,加上光线极差,谁还能看出来是你!” 似乎有点儿道理…… “哎,等等!”胖子突然觉醒,“不对啊!” “又咋地啦?” “你他妈是英雄救美,我找的人人家是拦路抢劫,你在这儿担心什么啊?又是《刑法》又是丝袜的!” 我一拍脑门,我潮,可不是咋地,我扮演的是英雄啊,花钱雇的人才是抢劫的呢! “风险这么大,雇的人同意干这儿事?” “演戏,有啥不同意的,五千块钱呢!再说了,咱是打算调戏妇女,不是拦路抢劫,你想哪儿去了?大爷的,我都被你带沟里去了。” 我揉着太阳穴,可不是嘛,调戏妇女算不上罪孽深重,何况不等对方下手,我就天神下凡了。 吃过一顿馄饨,天色已晚,没有月亮,也难见几颗星星,突然起来的西北风,把整个气氛推向了新的高潮。 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就眼前这取景地,不发生点儿什么意外完全不符合常理。 我看了看时间,距离半夜十二点还有半小时,说实话,我有点儿紧张,我生平没做过什么好事,也没做过英雄,更没有以英雄的身份做过什么好事。 想到这儿我羞愧难当,说到英雄,我凭什么能与蜘蛛侠、钢铁侠、蝙蝠侠、黑寡妇为伍,我资历尚浅、毫无功勋,何德何能啊? 当然,如果历史非要给我什么历史地位,非要给我个名分,就像漫威英雄一样的话,请叫我光棍侠! “你又发病了?嘟囔什么呢?” 嗯? 胖子一语惊醒梦我,我抹一把脸,英雄梦破碎,漫威联盟估计也不要我。 “胖子,你找的那几个劫色的什么时候到?” “在巷子另一头准备着呢,我这儿一吹口哨,那边就进巷子。” “刘牛郎那边怎么样了?” “我找的人已经报警了,他抽不出身来,咱就守株待兔,等萧大美女上钩!” 我点点头,坐在巷子口东边的石墩上,燃起一颗“白将军”。 路上行人罕至,有车辆偶尔你来我往,萧淑珍的公司就在不远处三百米左右的恒泰大厦,胖子给我指了指,萧总办公室在二十二楼。 这么一指,灯突然就灭了。 “我潮,你这手指头威力不小啊,都能把灯给指挥灭了!” “要不然我指你额头试试?” “别,留着点儿功力娶媳妇吧,婚后生活用的上!” “别废话了,赶紧把烟灭了,萧淑珍就要来了!” 我和胖子猫在巷子口不远处,不过是在马路对面,一个问题油然而生:这么漂亮的女人,深更半夜回家,还走这种黑胡同,就真的没有怕过吗? “你说呢,胖子?” “说什么啊?” “我说如此漂亮的女人,深更半夜的,走黑胡同……就没有那么一丢丢的害怕?” “瞧你那点儿出息!”胖子鄙视道,“这都什么社会了,和谐社会,讲究的是啥?自由与法治,谁脑子有病出来拦路抢劫?别说了,来了!” 一个魅影由远及近,萧淑珍长发披肩,棕色大衣、白色挎包,五公分的黑色高跟鞋搭上一米七的身高……就这形象气质,真的容易让人临时起意,血脉喷张去劫个色。 “漂亮是真漂亮,凌凌发,你是有福了,想想,你有可能跟她手牵手,有可能和她接吻,甚至有可能……高不高兴?兴不兴奋?” 我怒喷道:“给我滚!我要是有那命,至于还是单身狗嘛!” 萧淑珍走到巷子口,不知是有所发觉还是女人的第六感,停住脚步左右张望了两眼。 站在马路对面的我和胖子菊花一紧,不能吧,难道这女人优秀到用鼻子就能嗅出危险的气息? 萧淑珍停留三秒钟,终于进了胡同。 我和胖子来到巷子口,估摸着萧淑珍已经走到巷子三分之一的位置,随即,胖子吹响了口哨。 咱也不知道胖子为啥不给那几个扮演流氓的群演打电话,而要采取这种原始手段。 “我现在进去?” “不!”胖子拦住我,“等三分钟,让气氛充分铺垫起来,慢慢将萧淑珍推至绝望境地!” 第55章 我的老脸啊 “你们想干什么?” 巷子里传来萧淑珍低沉的吼叫声。 胖子打了一个响指:“去吧,我给你守住这个巷子口!” “放心吧,萧淑珍现在一定瘫软在地上了,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把她背出来!” 胖子不放心道:“凌凌发,注意你的语气和形象,你是城市英雄,你是男主角,没人能阻挡你,这一切都是为了……女人!” “你就放心吧,不就是装大尾巴狼嘛!” “还有,我和那几个群演说好的,我给他们的费用里面包含每人两耳光,脚踹的次数不能超过四次,不能有皮外伤,否则费用另计!” “大哥,你再不让我冲进去,群众演员威逼利诱的话可能就词穷了!” “去吧,super man!”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心里反复念叨: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 我飞奔冲进巷子,拐了一个弯后,在朦胧的夜光下,三个花里胡哨的小混混正吹着口哨,将萧淑珍逼到墙角。 胖子找人的眼光果然可以,从言谈到举止,从形象到穿衣打扮,三个小年轻演的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一下子把我给拉到剧情了,电影中的经典桥段,英雄救美,就要上演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我得缓一缓,肥硕的肚子不允许我立刻装叉! 其中一个黄毛转头看向我,顺便从地上捡起一块儿板砖。 “兄弟,路过啊?少管闲事!” 妈的,胖子也没说要用武器啊,这怎么还捡起砖头来了? 哦,明白了,十有八九是为了渲染四伏的危机,装腔作势,这板砖十有八九是道具,我甚至有把握是泡沫做的。 虽然没提前对台词,但这种剧本咱也不陌生,主打一个嘴硬。 我扶着墙,微微一笑:“兄弟,何必呢?通天大道宽又阔,在这样的黑胡同做这种事,人生岂不是走进了死胡同!听哥的,放下板砖,放过姑娘,我放你走!” “放你的屁!” “哎,可不能这么说自己,怎么能说自己是屁呢!” 黄毛狠狠抓着板砖,瞪着我,人物情绪立马膨胀了起来。 “我告诉你,老子不是没进去过,里面的饭好吃着呢!这个小妞,我就想摸摸她的屁股,不过分吧?” “人家得点头答应,不答应……与社会主义价值观不符啊!” 我与黄毛相距不到两米,我能感受到他强烈的个人表演风格,太他妈真实了,要不是我知道幕后一切,我十分怀疑他有前科。 说话间,另外两个小混混开始对萧淑珍动手动脚,萧淑珍也不是一般的女人,可谓是临危不惧,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个女人面对流氓应该有的歇斯底里。 真是太不尊重流氓了! 我将外套一脱,摆开架势:“兄弟,这么说今天你是不打算给哥这个面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这个人没怎么有出息,就是见不得……有女人被欺负!” “哥,听兄弟一句劝,就你这体格,别说我们仨,就我一个人就能把你办了,信不?” “兄弟,哥在大学是练体育的,虽然后来有点儿荒废,但不至于被三个草包撂倒!” “强哥,别和他啰嗦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两个小混混调转枪头,冲我摩拳擦掌。 而萧淑珍已经将崇拜的目光投向了我! 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我压了压腿,抻了抻腰,转了转脖子,掰了掰手指头,我这个人向来觉得前戏很重要。 我这一套下来,把对方仨人给镇住了,都掐着腰看着我。 我都想好了,给黄毛两耳光,其他两个人一人一脚,他们也就狼狈不堪地跑了;最后我摇头晃脑,表现出尚未大展拳脚的遗憾,天上突然多出两颗星星,一颗照着我,另一颗照着萧淑珍,她满眼泪花,哭着扑倒在我怀里,还要问我为什么现在才来…… “哈哈哈!”我没忍住。 “强哥,他有病啊?笑啥?” “肯定是在笑话咱!” 我大喝一声,与仨混混扭打起来! 与其说是扭打,不如说是被打! 妈的,入戏太深了,这哥仨儿是真打啊,拳打脚踢,打的我眼冒金花,尽管我也能偶尔拳拳到肉,但人家根本没有往地上躺的意思。 就这么两三分钟,我被人按在地上扇了七八个耳光了,鼻血也出来了,一脚接脚踹的我肋骨都要裂了。 妈的,胖子是怎么嘱咐的,差不多一哄而散得了,再这么打下去,我不得废了? 还想不想要劳务费了? 我强忍剧痛,故意喊道:“我受够了!我不满意!是不是不想要那啥了?胖子,胖子!” “大哥,闪开!” 嗯?这是……想起自己是跑龙套的来了? 我刚想喘一口气,眼看着一板砖从天而降,眼前突然一片空白……漆黑的空白…… 我死不瞑目,他妈原来是真板砖! 我醒来的时候,床左右两侧坐着两个人。 对,没错,胖子和萧淑珍! 望着胖子,我他妈心电图都在“嘀嘀嘀”开始加速了,我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 “别激动!”萧淑珍劝道,“对身体不好!” 萧淑珍风采依旧,看来昨晚她应该是安然无恙,我再猜测,可能是昨晚我往地上一躺,三个流氓吓得鸡飞狗跳了。 此情此景,萧淑珍应该是入胖子的局了,尽管我付出了超乎预料的代价。 但有一点儿我没弄明白,胖子昨晚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我晕过去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需要把萧淑珍支出去,问问胖子。 我指了指床头的苹果:“萧……削苹果,麻烦帮我削个苹果!” 妈的,差点儿喊出人家的名字来,早知道,此时此刻,我是不应该知道人家名字的。 萧淑珍点点头,拿起水果刀帮我削起了苹果。 眼前的画面好不温馨:阳光温暖着我,我看着女神,女神帮我削苹果……还是红富士的苹果。 不对,还是先问清楚状况再说! “姑娘,麻烦给我洗一下苹果吧!” “你不是要我给你削吗?” “啊,对,我这个人爱干净,就算是削的苹果,削之前也得洗一洗!” 萧淑珍看了一眼胖子,点点头:“好,你们聊!” 说罢,走出了病房。 你看,到底是聪明人,啥也瞒不住人家。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抄起手边的香蕉朝胖子扔了过去。 “你他娘的怎么回事?对我下死手啊!胖子,你安的什么心呐?” 胖子畏畏缩缩,高举双手:“凌凌发,我把一切告诉你,但你得保证,不能过于生气!” “还过于生气?我现在都要气炸了,还能怎么生气?” “好,好,你一定要冷静,听我把话说完,再说了,你一旦激动起来,对身体也没好处!” “婆婆妈妈,你大爷的就说吧,你还能干出啥丧尽天良的事儿!” 胖子抹了一把泪,很勉强:“发啊,哥对不住你!等你出院,我请你三顿小烧烤!昨晚发生的事……其实出现了一点儿小误会!” “接着说,我听听这误会有多小?” “昨晚我在巷子口听见你喊我了,声音确实挺惨,听着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弄你妹啊!” “我就赶紧给找的那几个群演打电话,别入戏太深,伤着人。” “对方没接?” “接了。” “接了?我当时怎么没听到有人接电话?” 胖子挠了挠头,囧了囧鼻子,眨巴眨巴眼…… “行了,别弄这些没用的了!有屁快放!” “对方说……哥,堵车了,我们现在还没到呢!” “堵车?啥意思?我进巷子前你不是说群演已到位了吗?” “啊……我当时也没给他打电话,我是觉得应该到位了,以前他们帮忙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差错……” “等等!”我打住胖子,陷入回忆,“你找的群演没到……但巷子里却的确出现了三个流氓……这么说……” 我抬头看着胖子,胖子捂着脸,看不出是打算大哭还是大笑。 “是!”胖子承认道,“那仨……是真流氓!不是我们花钱雇的!” 闻言,一簇烈火直冲我的天灵盖,一击即中,再次把我撂倒! 心电图“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胖子手足无措,出门大喊医生救命。 卧槽曹操曹操槽我,我他妈这是什么命? 尽管女医生不让我说话,我还是一把拉住了胖子。 “我不能死不瞑目,接着往下说!” “凌凌发,二十万定金,我分你十五万,补偿你精神和肉体的损失,另外我再给你办张“今晚让你仙儿”按摩店的卡!” “别弄没有的,然后呢,你冲进去把我送医院了?” 胖子摇摇头:“不是我,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是你?那是谁?流氓发善心了?” “是萧淑珍!” “萧淑珍?流氓跑了,她打的120?” “也不是,流氓没跑……” “没跑?” “没跑,没来得及跑,都被她打趴下了!”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被谁打趴下了?” “萧淑珍!” 我潮,我没听错吧? “你是说……” 胖子点点头:“情报没搜集齐全,萧淑珍还是跆拳道黑带九段!” 我两眼一抹黑,又抽了过去。 这还设局给人家英雄救美呢,这倒好,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成了美人救狗熊了。 我之前还一直纳闷,这么漂亮的女人走黑胡同,就一点儿也不怕,现在好了,谜底揭晓了,黑带九段,哪个流氓碰见她,算他倒霉! 我就一直这么晕着吧,我是没脸醒过来见人家萧淑珍了,没脸了! 第56章 做人的榜样 经诊断,我是轻微脑震荡! 脑震荡啊,听起来多可怕的一种病! 我问护士状况严不严重,护士说别人有啥要求,你不能拒绝别人。 这病长在我身上,和别人有啥关系? 护士问我你拒绝别人的时候是不是要摇头,我点点头。 对,只要你摇头,脑袋就会疼,不能大幅度摇头! 我倒一口凉气,一把拉住护士:“护士,按你这么说,我余生都不能拒绝别人了?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现在突然向我求婚,我也只能点头答应你了?” 护士一脸羞涩,看上去更美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在抚慰我,而后拿出病历本,刷啦刷啦写了两句。 她挥挥手出了房间,脸上带着些许的怜悯与同情。 我扯过病历本一看:病人已出现臆想症,建议继续住院观察! 我潮,护士妹子,我这是幽默,幽默懂吗? 病房空荡荡的,再撒摸一看,可了不得,这不是传说中的高级病房吗? 我上次在新闻里看过这样的病房,说上海某老干部躺在高级病房多年,已成植物人,治疗意义不大,而且花费巨大,医生建议放弃治疗,但家人不同意。 我深受感动,谁言久病床前无孝子。 新闻最后报道,老干部的费用几乎可以全部报销,一位网友扎心评论: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工资,花国家的钱,挣自己的钱,哪个当儿女的能舍得这样的老父亲走啊! …… 哎,我不是要说高级病房这事儿嘛,怎么还牵扯到时事要闻了? 大忌,真是网文写作的大忌! 我刚想下床,突然手机震了一下,是胖子发来的微信。 “虽然计划意外失败,但萧淑珍对你已经有了感情,尽管这种感情都是感恩成分……但也是感情啊!” 我一阵头眩眼花,回复道:给我滚蛋,明天帮我把出院手续办了,我要出院! “不能出院,你需要在医院继续待着,一来时间长了可以继续升华感情,二来深化萧淑珍的愧疚之情,再说了,医院的伙食多好,护士也漂亮,记住,要继续装作绵软无力的样子,绝不能活蹦乱跳!” “胖子,我弄你祖宗十八代!” “哟,这是骂谁呢?” 我回头一看,正是萧淑珍。 这一见,我腿一软,立马又瘫坐在了床上。 妈的,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又配合了胖子! 萧淑珍把手里的果篮放下,赶紧扶我一把,近在咫尺,她身上有迷迭香的味道,迷人心魄,沁入心脾!那种感觉……就像一个逃荒者,突然捡到了一盘猪头肉和五常大米饭,就感觉命运之神眷顾了自己。 迷的我都犯迷糊,甚至另一个自我开始觉得,胖子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是轻微脑震荡,你不能住半个月的院吧? 你不走,医院也得把你扫地出门! 唉,你说这事儿……我怎么就不是重度脑震荡呢! 嗯? 我呸!呸呸呸! 我朝自己就是一耳光:“不争气的家伙!” 这一下子不要紧,直接把萧淑珍给打懵了,一把拉住我的手,拥我入怀里。 我突然感觉到,这是误会了! 我一把推开萧淑珍:“姑娘,你误会了,我没事,我刚才……有点儿胡思乱想,别担心,我只是轻微脑震荡,明天就能出院!” 萧淑珍一听,点点头,双手比划着:“对对对,没啥事,凌凌发,别……别激动!” “姑娘,我真没事,我脑袋没病!” “没病!肯定没病!别激动啊!” “哎呀,你咋就不相信我呢!”我一拳捶到枕头上。 “信!你说啥就是啥!谁都有病,就你没毛病!” 明白了,这是让正常人证明自己怎么不是精神病! 好,那就这样吧,一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十分钟的沉默后,萧淑珍帮我扒了一个香蕉。 “你在这儿安心养病,什么时候彻底好了,什么时候出院!费用你完全不用担心!” “姑娘,听说你是黑带九段?” 萧淑珍点点头:“说实话,你如果再晚出现三分钟,我就出手了!” “那……这么说还是我碍你的事了?” “当然不是,你也是仗义相助,你这一身的伤都是为了我,如果我不被流氓欺负,你怎么会在院里,就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别藏着掖着了,说吧。” “当时你算是身单力薄,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挺身而出,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就没想过可能性命堪忧?” 我咬着后牙槽,我该怎么回答,我他妈要是知道他仨是真流氓,我还能往死里飙? 我望向窗外:“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打小啊,我就有一个侠客梦……” 萧淑珍走后,胖子来了,手里提着一堆水果,我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十分,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商场关门前打折处理的滞销水果。 胖子拿出一个梨,要给我削个梨。 我摆摆手:“别削了,就这烂梨,再削就只剩下梨核了!” “哟,晚上吃的不错啊,必胜客的披萨?” “要不然呢?安徽牛肉板面的披萨?” 胖子挽起袖子,狼吞虎咽,好像和披萨有不共戴天之仇。 “唉,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说下一步咱咋办吧?要我说,抓紧时间溜之大吉,从此之后,江湖再也不见!” “光头女那二十万怎么办?不要了吗?” “大哥,你要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人家还给你一千来万呢,你可得有那个本事啊!” 胖子吮吸着手指:“诺贝尔文学奖我是没戏,但光头女这二十万,希望的小火苗还没完全熄灭。” “怎么,你还有乾坤挪移的办法?” “当然!”胖子又露出阴谋家的嘴脸。 一看到这副嘴脸,我心里就有点儿发怵。 “你想想,历史上还有一计,与英雄救美齐名,是什么?” “逼良为娼?” “滚!是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我潮,我突然一身的鸡皮疙瘩,病房的气氛突然变得阴森森,这怎么还《聊斋》起来了? 这难道还和宁采臣、燕赤霞、千年树妖有关? 我百思不解:“借尸还魂是啥意思?我怎么没听说勾心斗角的历史上还有这么一计?” “少见多怪!我的意思是既然刘德伟见钱忘义,见了萧淑珍扔了光头女,那有没有可能,如果重新出现一个比萧淑珍更优秀的女人,并且主动投怀送抱,刘德伟会故技重施,抛弃萧淑珍,喜新厌旧,抱得新人归!” 我嚼着红富士,胖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哎,等等,你这个假设好像不太成立!” “你是说……刘德伟不是那样的人?他会继续选择萧淑珍?” “不,以刘德伟的人品他极有可能喜新厌旧,我说的假设不成立是说……这世上还有比萧淑珍更优秀的女人吗?相貌、学识、智慧、身材、财富,包括人家的身手,胖子,你告诉我去哪儿找比这更好的女人?” 胖子往沙发里一躺,长叹一声:“唉,这也是我的问题啊,从昨天晚上我就开始想,一直没答案,反正在我认知范围内没找到这样一个女人。” “你看看,这不等于白搭嘛,不是你想不出来,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女人!” “正因如此!”胖子拍案而起,“我们才不能让一个刘牛郎,白眼狼,把这么好的女人给霍霍了!” “唉,人各有命,你看我,为了不让这么好的女人被霍霍,已经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你呢,也别装大尾巴狼,你是为了你那二十万!不是为了人家萧淑珍!” 说话间,突然有人敲门,我和胖子不约而同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这个时候谁会来?看病号都有讲究,一般都是上午,哪有晚上来的? 推门而入,是萧淑珍,身后还有一个人…… 是刘牛郎。 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怀里还夹着一束花。 “胖子,赶紧接一下啊!” 胖子一愣:“哦,哦,好嘞!” 没想到刘牛郎会来。 “兄弟,没事吧?”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看上去十分担心,不愧是牛郎出身,说话极其柔和,但一点儿也不娘。 不像我和胖子,身上都是猪头肉的味道,刘牛郎身上散发着自然的香味儿,从发型到穿衣打扮,人家处在潮流前线,而我和胖子显然被潮流淹没。 我连连点头:“没事,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不行,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已经联系好了北京的专家,明天上午就到,给你做个全面的会诊,你是为了淑珍受的伤,我需要为你全权负责!” 哎呀,你看人家说话这水平,我他妈要不是强忍着,我就地就哭出来。 “刘老弟,完全不用担心,我已经没啥事了,再说了,我根本就没保护得了萧总,最后还是人家萧总救了我一命,把我送医院来的,你说……从一开始我就没帮上啥忙,你们这样对我,唉!” 胖子白眼看着我,那意思比较显然:你看你个熊色,人家这样对你,有本事你把幕后真相告诉人家啊! 刘牛郎转身给我沏了一杯营养品,一边搅拌一边吹,生怕烫着我。 这吹的力度可以,应该是以前当牛郎练出来的。 “老哥,我已经和医院的主任说好了,你如果不能健健康康压根就出不了院,不管是你救了淑珍,还是淑珍帮了你,你能在危险时候站出来,就是好样的,就是英雄!”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哥,这卡里是二十万,不多,你先拿着,以后有机会,兄弟再补偿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你听,密码还是我的生日,人家想的多周到啊!我他大爷的就要泪流满面了! “淑珍,时间不早了,让咱哥好好休息吧!” 萧淑珍点点头,调皮道:“凌凌发同志,要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出院!” “对了,哥,如不嫌弃,我公司还有一个副总的位置,等你伤好了,可以先来我这儿!” 我双手合十,以示感激,目送他们离开。 你看人家是怎么做人的? 还来看我,还提着礼品,还一番嘘寒问暖,还给我找医生,还给我钱,还给我找工作…… “胖子,你他妈的好好跟人家学学!” 第57章 软磨硬泡 大爷一早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怎么好几天没回去了。 正在削苹果,我开着手机外放,说在外地,过两天就回去。 “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 “怎么可能,大爷,你还不了解我吗?” “对啊,正是因为了解你我才这么说啊!” 嗯? “放心吧,你告诉大妈,我很快就回去了,我这胜天半子的运气,谁见了我不得躲着走,难道有人敢打我?” “这次还是打腚吗?” 嗯? 护士左手推着她的小车,右手上的针头竖在半空。 妹啊,你是真会接话啊! “谁在说话?打什么腚?” 我赶紧将通话外放关掉,可不能让大爷知道我在医院。 我拉长声音,阴阳怪气道:“怎么,老头儿,没听明白?我房间里有个女人,说打屁股的时间到了,明白不?” “你这混小子……不错,有大爷当年的风范!” “得了吧,你把话说完整,应该是有当年你没认识我大妈之前的风范!” 大爷顿了顿:“唉,女人啊女人,女人啊女人,快挂了吧……” 我回头一看,护士半边脸都是红的,看来这个姑娘不简单,打屁股在成年人眼里的隐晦意思都知道。 “护士,别误会,我就是为了糊弄我家老头儿!” 护士朝我走过来,右手举着她的针头。 我后退两步,惊恐万状:“你……你想干什么?” 护士狰狞一笑,没有多余的话,一把揪住我的脖子,往床上使劲压,没想到一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居然手劲这么大。 “你要干什么?我要喊人了?” 我趴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 对方不管不顾,顺势将裤子扒下来。 当然,是我的裤子。 “早就听护士站同事说你是个流氓,整日骚扰我的姐妹们,今天我代表她们来给你献爱心!” 说罢,一针到底,直接把我的灵魂都给扎麻了,整个人完全僵硬,没有任何反应。 我他妈都哭了,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是开玩笑,就是幽默,姐妹们就这么放不开吗? 我像个被人调戏的小媳妇,哭哭啼啼道:“我……我……我要投诉你!” “请便,不过投诉得讲究证据,要不然我现在就拍张照片,以后当证据用?” 说罢,她笑声铃铃,扬长而去。 我捂着屁股,耻辱,奇耻大辱啊,万万没想到我凌凌发居然被一个女人…… 就在我打算痛不欲生钻进被子,隐姓埋名度过今夜,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撞开。 我一个驴打滚,生怕是那护士杀个回马枪! “凌凌发!” “胖子?” 胖子满脸兴奋。 “你这是……疯了?” 胖子一跃而起,跳到沙发上:“凌凌发,我找到了那个女人,那个优秀的女人!” 优秀的女人? “哪个优秀的女人?” “就是比萧淑珍还要优秀的女人!” “有吗?我们认识这样一个女人?” “这不是重点,我昨晚想了一晚上,其实我们要找的那个女人不一定全面碾压萧淑珍,但有一样要比萧淑珍强!” “哪一样?” “财富!就是要比萧淑珍有钱,当然,其他方面也不能差太多!”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认识这样一个女人?” “我们不认识,但我知道她在哪儿!” “我潮!你说这玩意儿有啥意思?我还知道呢,我知道一个名叫董明珠的女人,家产万贯!” 胖子像个猴子,从沙发上一跃而下:“你还记得方圆吧?” 我点点头:“人家是有钱,但人家也有家室!” “方圆有个闺蜜,你还记得吗?” “闺蜜?什么闺蜜?” “你忘了,方圆还打算把她闺蜜介绍给咱俩,看谁能高攀上人家!” 我一咂摸,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对啊,我记得咱俩识相,觉得土鳖配天鹅不现实,就拒绝方圆的好意了,哎?你怎么知道方圆这个闺蜜很有钱?当时人家方圆可就说了这么一嘴,没说闺蜜是有钱人!” 胖子挠着头皮,看着天花板:“啊……这不是啥嘛,后来方圆非让我去一趟,我……没办法推辞,硬着头皮……” 我顺手将手里的香蕉皮扔了出去。 “好你个死胖子,暗度陈仓?前脚人模狗样拒绝,后脚就让方圆帮你介绍?咋?觉得我可能是你爱情有力的竞争者?你对得起现在住院化疗的小梅吗?” “不是,是那天我去方圆家,正巧在门口遇到,就寒暄了两句,不信你看我的微信,那女人加我我都没同意!再说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我家小梅呢!” “披着羊皮的狼,行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是打算羊入虎口?” “这个姑娘,就是方圆的闺蜜,家里有钱不说,身上还有一个特质。” “啥特质?” “侠气!把刘德伟与光头女的事一说,她想掐死刘德伟,这么说吧,要是生在唐朝,历史上就不是七侠五义了,应该是八侠五义!” “得了吧,别扒瞎了,你这么说,如果生在宋代,还上梁山了呢!你自己掂量办吧,我是无能为力了!”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双管齐下,刘德伟偶遇方圆闺蜜,一见钟情,凌凌发照顾萧淑珍,日久生情!” “我再给你个横批吧:臭不要脸!” 我要出院,再不出院,我真的要憋出精神病来了! 以前还能调戏调戏护士,自从挨了一针,都不敢在她们面前大口喘气了。 萧淑珍每晚都来,她答应我三天以后出院,但我等不及了,空气中游离着丝丝缕缕的药味儿,令我整日浑浑噩噩,正常人谁没事在医院待着啊! 所以,萧淑珍刚走,我就给胖子打去了电话:我要逃离医院! 胖子一开始拒绝了我,原因竟是他在聚精会神看《九品芝麻官》,没时间出来接我。 真是我的好兄弟啊,患难见真情! 我给胖子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如果在医院楼下见不到他,后果自负,并且我警告胖子,我现在是有脑震荡后遗症的人,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胖子让我举个例子,我想了半天,告诉他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随地大小便已经约束不住我了。 我穿着病号服,手里提着随身衣物,在深更半夜,悄悄溜出二十二层楼的高级病房。 唉,估计以后是没机会住这种等级的病房了。 胖子把我送到小区楼下,说明天一早去找李胜男。 “李胜男?李胜男是谁?” “方圆的闺蜜!” 我点点头:“如果没猜错,李胜男是独生女吧?” 胖子点上白将军:“你怎么知道?” “但凡家里有男孩的,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叫胜男,但凡叫胜男,十有八九家里没男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我算是没白待,比以前聪明多了!你今晚还是想想怎么和萧淑珍解释逃离医院这事儿吧!” 胖子走后,我悄悄上楼,走到五楼,门突然开了。 “大爷?”我猝不及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听着有脚步声,我觉得可能是你!” “真假?我都踮着脚走路了,何况还隔着一道门。” “那就是我夜观天象,觉得你今晚回来,你信哪个?” “好吧,我还是信你听到脚步声了吧!” 大爷盯着我的病号服,看着我手里提着的方便袋,悄悄关上门:“走,去你房间说。” 这就对了,可千万别吵醒大妈啊! 进了屋,大爷往沙发一坐,像审犯人一样看着我。 “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往马扎上一坐,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大爷,您是打算让我实话实说啊,还是听我编两句瞎话糊弄您!” “先说瞎话吧!” “好嘞!”我掏出一颗“白将军”给大爷点上。 “前两天,我路过一个小胡同,哎,巧不巧,三个流氓打算调戏一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顿时火冒三丈,急火攻心就冲了过去,尽管对方三个人,但势单力薄的我丝毫不落下风,相反,我是打的对方根本找不到北……” “这段跳过去,直接说天不遂人愿!” 我潮,还是大爷了解我。 “唉,可惜天不遂人愿啊,眼看胜利在望,我一个没注意,其中一个小流氓从背后偷袭我,给了我一板砖,然后……就进了医院,就这样了。” “那你为什么要从医院逃出来?” “逃出来?没有啊,谁在医院逃出来?我属于正常出院啊!” “哪个正常出院的病人是穿病号服出来的,还是半夜三更?就不怕遇见黑白无常把你带走啊?” “这……”我看着天花板,寻找灵感,“好吧,我确实是跑出来的,因为没钱看病!” “啥病?需要花多少钱?” “轻微脑震荡,没啥事,他们就不让我出院……” “谁?他们是谁?” 我捂着嘴,完了,又被大爷套出来了。 “你要不实话实说,我就把你这事告诉你大妈!” “哎,别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我拿出一盒超期三天的纯牛奶,咕咚咕咚两口,一饮而尽,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从头说起…… 我口吐白沫,嘟嘟囔囔说了半小时,内容详细到包括我被护士欺负那段。 “行了,事就这么个事,说完了,您呢放心回去睡觉了吗?” 大爷起身,露出事成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深不可测的表情。 “记住了,有菩萨的心肠,也要有金刚的手段,否则会死的好难看!” “可是我现在是有金刚的心肠,硬得很,泥菩萨的手段,软无力,怎么办?” 大爷打开门,说出了一句很深的话:“既硬又软……不好办啊!” “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上上之策,唯有软磨硬泡!” 第58章 这是知识点 两大碗豆腐脑摆在我面前,看起来应该都是我的。 “又请吃豆腐脑?” 胖子往我两碗豆腐脑里撒了一把香菜:“吃啥补啥,你不是脑震荡嘛,正好吃点脑儿补补!” “我潮,你这也太牵强了!我要是屁股疼呢?” “吃果冻。” “果冻?” “对,果冻布丁。” “啥意思?” “布丁,布丁,补腚,补腚!” “我要是蛋蛋疼呢?吃鸡蛋?” “不对,你是男的,需要吃鸭蛋!” 我朝胖子竖了个中指,真他妈能瞎掰扯。 “胖子,我这脑震荡后遗症越来越明显了,昨晚我睡着睡着觉就觉得床晃动了一下,都把我晃醒了!” 胖子把手机递给我,是一条新闻:我市发生三级地震,震源距离市中心50公里…… “我潮,发生地震了?我以为是我脑子出问题了。” “大哥,就是个轻微脑震荡,别疑神疑鬼的。” “滚,我在网上搜过,脑震荡有可能影响智商!” “哎,这点儿我认同,我看着你这段时间智商明显不如以前了!” “你看,你也承认了吧……我呸!谁智商不如以前了!快吃你的脑儿吧!” 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加一张饼,还有一份免费的玉米粥,看着一大碗的玉米糊糊我又犹豫了:这么一大碗下肚,会不会让我脑震荡加重,变得迷迷糊糊。 吃完早饭,站在豆腐脑店门口,胖子指着不远处一座大楼:“那就是黄金大厦,周八福珠宝的总部。” “你要买黄金?” “买什么黄金?李胜男的办公室就在那里。” “哦……她在周八福打工?” “对,人家是周八福的总裁!周八福珠宝就是人家的。” “我潮,那不叫打工,人家那叫守业!周八福珠宝在全国也能排的上号吧?” “规模仅次于周大福、周六福!” “哦,那也是理所当然,从名字上就差一截,人家李胜男那么忙,愿意帮咱吗?” “上次聊天的时候……” 我打住胖子:“错了,是上次相亲的时候!” “对,上次相亲的时候……李胜男说她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全世界旅游。” 唉,和我的梦想差不多,我的梦想是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不一样的是人家的不叫梦想,那是人家活生生的生活,我只是一个完不成梦想的活生生的例子。 “财富自由真好啊,胖子,你说咱俩什么时候能实现财富自由!” “我已经财富自由了!” “你财富自由?得了吧,你口袋比你脸还干净!” “哎,这你就错了,财富自由不一定是胡吃海喝,天南海北,财富自由也是我想吃鸡蛋灌饼就吃鸡蛋灌饼,想喝豆腐脑就喝豆腐脑,大夏天西瓜雪糕随便吃,大冬天棉衣棉裤随便穿,哎,就谁也管不着!” “行了,大哥,你这不是财富自由,你这叫精神自由,走吧,去见你高不可攀的女神吧!” “先去趟超市,咱不能空着手去啊!买点儿女人能用得着的东西。” “买啥?李胜男这种级别的女人,人家用的化妆品你买得起吗?” 胖子摇摇头:“买不起!” “那就只能买卫生巾了,再贵的卫生巾咱也买得起!” 胖子长叹一声:“唉,和有钱人交朋友就是费钱呐!还是买点实惠点儿的东西吧!” “这就对了,咱都精神自由了,别在乎人情世故那些东西,你买葱姜蒜,我买土豆黄瓜西红柿,你买油盐酱醋,我买打火灶,今天咱就在李胜男办公室请她吃一顿大餐!” 胖子点点头:“再顺便买了抽油烟机吧!” 半小时后,在黄金大厦楼下,我提着一箱子香蕉,胖子提着一箱子苹果,其实我们还想买一箱子牛奶的,但转悠了半天没有发现打折的。 不是我们抠门,是我们不舍得花……好吧,听起来似乎一个意思,毕竟,我和胖子心里还有一个买二手面包车的梦想。 “这两箱水果……不算礼轻吧?”我问胖子。 胖子掂量再三:“我觉得挺沉,十斤一箱。” “我真的需要和你一块去吗?是不是容易当电灯泡?” “大哥,实不相瞒,人家都把我忘了,我昨天给人家打电话,自我介绍了半天,人李胜男才想起我来!” “这……这么尴尬吗?” “有钱人,有钱的女人,围在人身边的优质男人多了去了,我算哪根葱啊!” “哎哎哎,不对,你也算优质男人!”我纠正胖子。 “算吗?我也算优质男人?” “算,油脂麻花的男人!” 很难想象,在一个民企五百强的总裁办公室,最显眼的是一个红色大沙袋。 对,就是练拳击的那种沙袋,李小龙打上一拳就要发出“啊”叫声的那种。 哎,等等,我为什么要扯上人家李小龙? 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拼尽全力打上一拳呢? 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估计这个沙袋的大爷大妈爷爷奶奶都得让我骂一遍。 推门而入,李胜男正低头忙着审批文件,胖子喊了一声“李总”,李胜男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沉浸在自己忙碌的工作中。 难以想象,李胜男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以为充满侠气的女富豪会是一位霸道女总裁,完全不是,一副小鸟依人,足够迷惑靠近她的所有男人。 当然,我说过,我的世界里不存在丑女人,李胜男与萧淑珍相比,在气质与相貌上可谓平起平落。 但在财富上,萧淑珍与人家李胜男就不在一个等量级上了。 我俩就这样尴尬地站在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故意咳嗽两声,都没引起李胜男的注意。 我的天啊,没听说这李大小姐是耳聋人士啊,我他妈都快咳出血来了,人家依旧毫无波澜。 我用胳膊肘戳了戳胖子,示意他弄出点儿动静,或者干脆走过去,热脸去贴冷屁股。 胖子摇摇头,给我讲究起了礼仪之邦。 就这么站了十来分钟,我实在支撑不住了,我咂摸咂摸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里。 一开始胖子还想拉扯我起来,后来索性他也坐下了。 古有程门立雪,今有李门坐等,你忙你的,我们就在这儿等,我就不信我能等到窗下的花儿都谢了。 再后来,我和胖子一人一杯热水,我还给自己剥了一个香蕉,胖子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当然,都是自助。 起最早的大早,赶最晚的大集,李胜男这聚精会神的精神要是用在发明创造上,估计爱迪生见了都得哭半小时。 我们就这样坐着,时间一点一滴流动,虽然三人之间相距也就个三五米,但完全处在不同空间的不同世界。 “啊!” 我和胖子虎震一躯……啊,不对,是虎躯一震。 李胜男伸了个懒腰,伸手去拿旁边的咖啡杯。 万幸,咖啡杯里已经没有咖啡了! 她终于抬起了头,并且瞬间就跳了起来,手里的杯子也扔了出去。 “啊!你们是谁?” 我和胖子悻悻然起身,嘴里的香蕉都不好意思多嚼两口了。 “李……总……我是……是我啊!” 胖子介绍的很干脆。 李胜男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脸色通红,这真是吓坏了,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 “你俩咋回事?进屋怎么不敲门呢?” “敲了。” “敲了?敲门以后怎么不喊我呢?” “喊了。” “怎么不把我喊醒呢?” “我们……我们不是怕打扰您工作嘛!” 说罢,我拿着一根黄不拉几的香蕉,递给李胜男。 “唉,你俩啊,竟弄这些惊悚画面,我要是吓出心脏病,你俩就负责养着我吧!你是凌凌发?” 我点点头伸出手:“你好,李总,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嗯,不愧是胖子的兄弟,这张嘴是真甜啊,来之前抹蜜了?” “还抹蜜?我现在是一肚子的苦水,苦的不得了,可是见了李总,就感觉拨云见雾,心生甘露,嘴里甜丝丝的,你看,说话都甜了!” 李胜男右手一拉抽屉,拿出一瓶双黄连口服液。 “要不要喝点儿,太甜了容易淹嗓子!” 我连连摆手:“李总,这种药我不建议你吃,有可能会导致胃肠道黏膜受到刺激引起疼痛、烧心、反酸、纳差,严重的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腹泻,还是吃中药,以调理为主!” 这两句话一出来,直接把李胜男给镇住了,脸色都不一样了。 “你……懂中医?” “李总是体寒体质,女性大多为阴柔之体,阳气较之本就不足,若阳气消耗太过,使其不能通达全身,人体四末远端得不到阳气的温煦,即会出现手脚冰凉的现象!” 李胜男脸上已露出了一丝丝的不可思议,她哪儿能想到,我还会这个。 比李胜男还震惊的是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我潮,你大爷的什么时候懂中医了?昨晚上梦见华佗了? 我笑而不语,就李胜男这种整日靠咖啡续命的职场狂人,一日三餐哪顿能按时按点吃?哪天不是熬到深夜?就这种生活节奏,就是铁胃也受不了啊? 她的胃不出问题才怪! 还有,李胜男常年舞刀弄枪,习武之人是十分耗体力的,导致阴气过重,当然,除了这点,还有一句老话帮我佐证:十女九寒! 这个寒就是体寒的意思,既然十个女人九个体寒,凭什么李胜男能脱离魔咒? 至于那几句糊弄人的话,那就更简单了,我常年跟大爷出摊,大爷阅女无数,我听点儿皮毛就够用了! 哎呀,书到用时方恨少,真是啥知识都得学啊! 第59章 大妈不给我省心,我不给大妈省心 “你俩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接受这样一个听起来如此奇葩的事情吗?” 我和胖子摇摇头,但从李胜男大口大口咬苹果还吧唧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应该是同道中人。 “因为我们,你俩和我,属于不同的世界!” “但我们有同一个梦想!” “听我说完,你们做的事在我的世界可以归为两个字:奇葩,就是在我的生活,完全想象不出会发生这样的事,拆散小三、帮人找狗、甚至去做卧底、去假戏真做,这就是你们的生活,你们觉得习以为常,就像你们不能理解,我上午在滨城谈工作,下午就飞到日本喂鸽子,晚上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听演奏会一样……” 我和胖子同时点点头,这样的生活节奏,可以理解金钱所迫:太有钱,不知道怎么花! “所以,当胖子提出让我加入你们,我立马就同意了,我甚至很兴奋,这是多么刺激又美妙的一件事,将一个女人拯救于水火,同时还能粉碎一个人渣!” “哎,李总,理解有误,咱是让他物归原主!”胖子打断李胜男,“不是把他粉碎!” 我强烈点点头。 “你们的思路有问题,你想,像这样一个人渣,即使回到原来的女人身边,他能心甘情愿吗?终有一天,要么将这个女人的财富占为己有,要么故技重施,再次找一个贵妇,离她而去!” “您说的对,您说的都对。”我插嘴道,“但那不是我们的考虑范围,因为那不是我们的任务,我们与光头女的协议,白纸黑字,就是让这个负心汉回到光头女身边,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那就是光头女的命了!” 李胜男看了看胖子,胖子微微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选择退出,两位请便,好走不送!” 说罢,李胜男转身回到了总裁座椅的位置,再次开始埋头工作。 哎呀,要不人家是总裁嘛,这角色转换太迅速到位了,这要是我,怎么也得甩甩脸子、跺跺脚。 这突然袭击,令我和胖子猝不及防,我俩相互使了眼色,这事有必要出门商量商量。 出了李胜男的办公室,我和胖子便吵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改弦更张、另想办法,李胜男退出就让她退出,否则按照李胜男的办法,解决完一个问题,紧接着要去解决另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刘牛郎回到光头女身边,我们还要想办法让光头女认清刘牛郎的真面目,彻底远离他。 反过来说,如果我们有这本事,还干嘛让刘牛郎回到光头女身边,直接揭露不就完事了吗?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光头女已经喝了迷魂汤,除非是传销法师给她洗脑,要不然让她离开刘牛郎,不亚于让唐僧取了女儿国国王。 胖子坚持正义之道,觉得李胜男说的也没错,像刘牛郎那样的渣男,再次出轨是早晚的事儿,二次伤害,光头女很有可能成疯女人了。 “大哥,我们的责任是完成任务,不是除暴安良!” “不!”胖子否定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弄你妹啊!蜘蛛侠啊?你有啥能力?对瓶吹也算能力的话,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凌凌发,这不是咱俩矛盾的重点,其实你也想帮光头女,不过是我们没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啥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是既能让刘德伟生不如人,还能让光头女看清他的真面目,悔不当初!” “哎,对了,这世上要是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办法,还会像现在这样混乱不堪?还有我们的投机取巧?”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你刚才所说,光头女如果见证刘德伟再次见异思迁,抛弃萧淑珍,转头更有钱的李胜男,她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幡然醒悟,是不是?”我接道,“对,理论上有这种可能,但你要是说有多大希望,我明确告诉你,几乎没希望。” “为什么?” “为什么?你没见过光头女提起刘德伟那副表情吗?基督教最忠诚的信徒见到上帝估计也不会那个模样!我现在都可以预见,一旦我们计划成功,刘牛郎甩了萧淑珍,李胜男甩了刘牛郎,光头女看见刘牛郎回心转意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旁边最好停一辆救护车,很有可能激动出人命!” 胖子唉声叹气,刚拿出一颗“白将军”,被打扫卫生的大妈给否了,不是不能抽,抽一颗罚款一百。 “你应该抽一颗?” “为什么?我有病?” “一百块一颗,那样你就能抽上世上最贵的烟了!哈哈哈!” “笑个屁!”胖子指着身后李胜男的办公室,“怎么办吧?” 就在我双手一摊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萧淑珍。 甭问,这是一大早医生查房发现没人,给萧淑珍打去了电话。 该来的总会来,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喂……萧总!” “你跑哪儿去了?” 萧淑珍五分生气五分担心。 “萧总,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住在我大爷家,昨晚大爷给我打电话,说他闹肚子,你说半夜三更闹肚子,我大爷无儿无女,平日里对我恩重如山,他得了这样的病,我能袖手旁观吗?于心何忍啊?我就是帮不上什么忙,起码我得床前床后伺候伺候他吧,和他说说话,想吃点啥喝点啥,人啊,都七老八十了,让他随便活还能活多久,百善孝为先呐,萧总,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嘟嘟嘟……” 萧淑珍挂掉了电话。 估计是被我气疯了。 胖子给我竖大拇指:“知道的大爷闹肚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爷直肠癌呢!” 晚上大妈做了四菜一汤,说好久一家人没凑着吃顿饭了……好吧,应该说的是一家人好久没凑着吃顿饭了。 闻言,我十分汗颜,毕竟一桌子的菜,从葱花香菜到油盐酱醋,没有一个是我买的。 这么一想,我是有些日子没给大妈添置东西了,就连大妈最爱喝的高钙奶粉都换成玉米糊糊了。 惭愧啊,都怪我,竟瞎忙了,大妈的奶粉都断档了。 “大妈,奶粉都没了,你咋不告诉我啊!” “整天喝啥奶粉,咱还没到那种生活水平,大米粥小米饭玉米糊糊,都养人!” 边说,大妈边往我碗里夹菜,我的最爱,酸辣土豆丝。 “小发啊,你要是真为大妈着想,你就赶快找个能帮你洗衣服做饭的人,人家只要不嫌弃,就先在楼上凑合凑合,等我们凑钱,再给你买新房子!” “我不同意!”大爷大葱蘸酱,“我辛辛苦苦积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凭啥给他!谁知道他是不是个白眼狼,前脚拿我钱,后脚就把我打发了。” 我给大爷端起酒杯,笑呵呵道:“哎,您算是说对了,我就是个白眼狼,前脚拿你的钱,后脚我就把你送养老院,还是竟老头儿没老婆儿的那种,那生活……吃咸菜喝糊糊,连个异性老太太都没有,自己想想吧!” “你敢!咸菜糊糊这些都能忍,连老太太都没有的养老院,岂不是比张学良还要晚景凄凉!”大爷嚼着大葱,愤愤不平。 “都给我闭嘴!”大妈一锤定音,“小发,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万达广场。” “去买啥?” “不买啥,跟我去见个人!” 糟糕,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大妈不会是…… “大妈,这事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明天早晨八点,准时下楼来吃饭!我和人家约的时间是九点半。” 大妈根本没打算给我解释。 但这是大妈,德高望重、恩重如山的大妈,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万不得已,我抛出工作问题:“大妈,明天上午公司还有个会,我……” “你可以不参加!就说生病了!” 大妈紧紧盯着我,对我的理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只要大妈高兴,我愿意以身试法……不对,是以身试情,有啥大不了,九点半见面,挺好,还不用中午请吃饭,最多也就顺手买个糖葫芦。” “小发,人家这位姑娘可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高学历,现在在她爸公司上班,听说还是跨国集团,关键是她家就她一个女儿,你想想吧,这意味着什么!” 我和大爷四目相对,我发现大爷两只眼睛对我还亮,甚至局部出现眼红的情况。 “等等等等!”我举手道,“大妈,如此优质的台湾偶像剧姑娘,你是咋认识人家的?毕竟咱和人家是两个世界的人,该不会这个姑娘的大姨与你整天跳广场舞吧?” 大妈一愣,防不胜防:“哟,长能耐了,这都被你猜到了!” 当场一棒,我他妈第六感怎么就没用到买彩票上! “大妈,人家要是看不上我,不会给你丢脸吗?这事十有八九,我的脸面不重要,可你的……不,是大爷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大妈眼睛里闪着泪光,郑重道:“小发,你要记得,你不比别人差很多,是金子总会发亮,但碎玻璃也能发光发亮啊,每个女人都想嫁给有钱有势的帅哥,那些没钱没势长得丑的男人就不活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点点头,原来我就是那个比别人差、没钱没势长得丑的碎玻璃男人! 大妈这几句宽慰人的话,真是……扎进了我的心坎儿里! 第60章 和我玩躲猫猫 一大早我顶着一双熊猫眼,给胖子打去了电话,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只有一个,我同意李胜男的加入,不过原计划需要调整。 “我潮,你是怎么想明白的?昨天还小媳妇上炕,誓死不从!” “智慧的光芒始终照耀着我,照的我心里发慌,一夜未眠!想明白了!” “你是不是对计划有了新的想法?” “是,但我现在不能说。” 哪有什么新想法,不过是昨晚和大爷喝茶水喝多了,清醒了一宿,我捡起了那两句话: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弄死一个诸葛亮。 “有必要保持神秘吗?要不然我请你去吃豆腐脑?” “不用,我今天去万达广场相亲,别打扰我的终身大事!” “哎,你怎么……明白了,又是大妈安排的?” “唉,大妈也是好心一片,相亲的姑娘一个比一个优秀,就是看不上我,胖子,你说这是命运对我的嘲讽吗?” “不是,当然不是,这是命运的公平,就你那颜值和钱包里的充值,命运能同意吗?这也是命运的暗示,这世上有好女人,就是不给你!” 我长得丑吗?我觉得还可以啊,尤其是不开灯的晚上,黑咕隆咚的,给人一种看不清的美。 “咚咚咚” “挂了吧,大妈敲我门了!李胜男的事儿下午再说!” “不用等到下午。” “为什么?” “我给你算算,你去万达二十分钟,见相亲对象十分钟,然后人家敷衍了事,对你大声说拜拜,最后你回来,就算你中间上个厕所,全程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死胖子,说不定这次我和人家姑娘就能投机。” “投机?投机什么?投机取巧还是投机倒把?你怎么对自己倒霉体质没个清醒的认识呢!挂了吧,再不开门,大妈都要把门给拆了。” 吃过早饭,大爷大妈和我兵分两路,大爷继续摆摊,我和大妈去万达广场,临别时大爷有话,欲言又止。 “说吧,有什么打击我的话赶紧说,说完了赶快走!” 大爷掐指道:“昨晚半夜撒尿,紫气东来,我给你算了一卦。” “咋?我被人打成紫茄子了?相亲不成还挨顿揍?” “不是,有戏,今天相亲有戏。” “有戏?大爷,要不说你专业水平有待提高,昨晚你没听到大妈说人家的条件嘛,跨国公司老板家的独生女,日本留学高学历,长得像a……v,就这条件人家要是看中我……哦,对,大妈没说她眼睛瞎不瞎啊,说不定眼瞎呢!” 一阵凉意由远及近,我和大爷同时直视三米开外的大妈,瞬间寒气逼人。 “祝你天天好运来!”大爷道。 “送你三百六十五个祝福!”我回应道。 很快,我和大妈踏上了102路公交车,车上人不多,空调给力,火热的天气被拒之门外。 在等一个红绿灯时,一辆跑车戛然而止,停在公交车的右下方。 “大妈,你说这么热的天,开个没棚子的车,也没法用空调,热不热?傻不傻?” 大妈点点头:“还真是,与其买这样的车,不如花三千块钱买一辆劳斯莱斯特?” “劳斯莱斯特……是啥车?” “老头乐。” “哦……是这么个道理。” “哎,那不是你赵姨嘛!”大妈推开公交车的窗户,大声道,“小赵,小赵!” 我循声而去,坐在跑车副驾驶的一女人正在朝大妈方向招手。 左手招手,右手指着驾驶座:“我外甥女!就是她!” “小发,快看,那就是你赵姨的外甥女!” 那是一位披头散发的姑娘,脖子上挂着蓝宝石的项链,手臂上纹着像是爬山虎一样的植物,当然,应该不是爬山虎。 尽管两位大妈如此喧闹,但姑娘头也没回。 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位顽劣的主儿。 如果换作以前那个血气方刚的我,我他妈早就朝天起誓:风浪越大鱼越贵,女人越浪越金贵,展现我凌凌发男人魅力的时候到了,拿下!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混迹社会了,受到社会的毒打了,我也认清自己了,哪有啥魅力啊,就是嘴硬,眼瞎,心里没数,不知道几斤几两。 这样的女人,一穷二白的我应该离远点儿,而且越远越好,不是怕伤着别人,是怕伤着我自己。 绿灯亮起,女方一脚油门,长发飘逸,扬长而去,我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儿,再看我……虽然车不是我的,但交通工具比她的大! “大妈,要不然咱在下一站下车吧?”我劝道。 “为啥?担心她看不上咱?我觉得她也没小赵说的那么有钱啊,你看她的车连个车顶都没有,透风撒气的,过会儿到了问仔细了,别是假豪门,听见没?” 我捂着脸,大妈真是看电视剧看多了,豪门都知道,不一样的是,电视剧里都是女的嫁豪门,我这儿是男的入赘豪门。 行了,还有两站就到了,也别挣扎了,既来之则安之,大妈说的对,交通工具连个车顶都没有,能是多有钱的主儿? 我和大妈刚下车,小赵大婶就在广场门口朝我俩摆手,外甥女没见,估计是进广场了。 小赵大婶很低调,左手挎着一个lv限量款,右手拿着一块老冰棍,脖子上一圈地摊上五块钱两条送一双袜子的丝绸,浓妆艳抹,身上散发着花露水的芳香。 一个挎lv包的女人不一定是真贵妇,但一个拿花露水当香水喷的的女人一定是真没钱。 “这个小赵啊就是爱装,好面子,你甭搭理她,我和她在外面逛逛,你进去找她那个外甥女,摸清底细,咱是男方,咱可不能找个没钱的主儿!” “大妈,你还知道咱是男方啊?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倒插门?” “闭嘴!今天给我长点儿志气,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听见没?人家姑娘看不上你我可以不追究,但要是因为你出了差错,我回去饶不了你!” 唉,姑娘看不上我是理所应当,我看不上人家姑娘就该千刀万剐? 一番寒暄,小赵大婶先是把我夸奖了一顿,又把自己的外甥女欲扬先抑夸奖了一顿,在她眼里,仿佛我只要跨进这身后的广场,我与她外甥女这事就十有八九。 她夸奖外甥女的话我不知道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反正夸奖我的话,我是听的没边没沿。 “小发,表个态,有没有追上小赵阿姨外甥女的决心?” 大妈这是拿捏我啊,我上哪儿攒这份决心去啊! 见我支支吾吾,小赵大婶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小伙子,俺们家姑娘虽然身出富贵名门,但从来不嫌贫爱富,而且她注重心灵美,外表丑不丑,没多大关系!” 我点点头,指着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石板凳:“哎,好嘞,明白了,两位大妈,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吧,我进去了哈!” 周末的万达,人头攒动,喧闹不止,我这才想起来,我潮,两位大妈都没告诉我女方在哪儿等我,我去哪儿见人啊? 得嘞,还得回去问问大妈,硕大的万达,大海捞针,没处寻。 我刚要转身,大妈打来了电话,内容很简单:没有人会告诉你花黎在哪儿,小赵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就是想考验你能否在人群中找到她,半小时的时间,找不到人姑娘就撤了,这门亲事可就成不了了,别给我丢脸! 我马上回复道:放心吧,大妈,我一定竭尽所能! 挂掉电话,我长舒一口气,本来就为了应付大妈,不得不来,我也看出来了,人家花黎姑娘也是迫不得已,既然人家出了这样的考验,那我索性经不住考验,岂不是两全其美? 哎,没错,我不但不会去找花黎姑娘,我还要躲着她,她都不用藏,只要在一个地方待足半小时就行。 估计人家也是这么想的! 奈斯,啧啧啧! 这大夏天的,买一支一块钱的小布丁不为过吧? 我都想好了,拿着小布丁,去共享按摩椅躺上半小时,今天大妈交待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来一块小布丁,葡萄味的那种!”我指着店铺门口的冰箱。 嗯?迟迟没有回应? 我抬头看着店员,重复道:“我要一支小布丁!” 女店员铁青着脸:“没想到我假扮成店员都能被你找到!” 啊? 我一脸的懵圈! 说罢,女店员摘下帽子,脱下围裙,直到她露出手臂上的纹身,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潮,这巧他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我赶紧解释道:“花黎姑娘,误会,天大的误会,我真的只想过来买支雪糕……这样,重新来过,我不要雪糕了,你就假装没看见我!” 我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万达三楼,这里是儿童游乐休闲区。 不行,这样还不足够保险,在三楼东南角有一家大型游乐园,我买了一张儿童票,就进去了。 游乐园导购不解看着我,我双手一摊:“怎么?大人不能进来玩儿吗?” “不是,我们这儿成年人不需要购票。” “我……愿意!” 进了游乐园,我一眼就看中了城堡隧道,就像一个黑洞。 我屁颠屁颠钻进去,躲里面就不出来。 哼!和我玩躲猫猫?就这个位置,就算鬼子大扫荡估计也得找上三天! 第61章 姑娘,慢走 “小那么小二郎啊,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吹……” 我躺在“城堡隧道”自娱自乐,不时有小朋友从我身边路过,其中一位爱说大人话的小孩儿还对他的小伙伴说,你看现在的大人,活的多滋润,晚上陪女人,白天陪孩子。 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大部分男人的真实写照,但绝不是滋润生活的真实写照。 “哎哟!” “我潮!哪个傻叉!” 有人一脚踩在我脚上,还他妈骂我傻叉! “你有病啊?是你踩的我!” 谁知那女人不分好歹,直接上手掐我脖子,就在我打算喊救命的时候,我被镇住了。 “又……又是你?” 花黎也麻了,掐我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姑娘,这次不能怪我了,是我先到的!我以为鬼子扫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你怎么不到十分钟就找到我了呢?两次了,你会读心术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姑娘点点头,倔强道:“好,妙不可言是吧?最后一次,我就不信,这次再被你找到,我立马和你上床!” 说罢,花黎姑娘甩头边走。 “哎哎,姑娘,万万使不得啊,我可不想和你上啊!我不是……随便的人!” 我擦着额头的汗,果然是刚烈女子,这要是不认识,刚才说不定就挨揍了,好暴裂的女人,踩了别人还骂人,可想而知什么家庭教育出身。 我要跟她好了,能有啥好日子过! 所以,绝不能有第三次了,要不然我也崩溃了。 我到底儿还能藏哪儿才能避免心有灵犀呢? 我他妈真担心人家姑娘溜达一圈再回来,理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刚才就在这儿碰面的,以为一跺脚就各奔东西了,没想到我还在这里,我也以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潮,那缘分,真是月老拿电气焊给焊接了! “妈妈,我想上厕所。”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 “那你得去找爸爸,妈妈不能陪你去!” 妈妈不能陪你去? 为什么妈妈不能陪着去? 对啊,去个厕所而已,为什么非得是爸爸? 我百思不解,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因为妈妈是女人,女人怎么能去小男孩的厕所呢? 我一拍脑袋,真是大聪明! 我虽然不是小男孩,但也算老男孩了,我去男厕所难道还能遇见女人? 稳了,这次稳了。 我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到了二楼,买了一包纸巾,一头扎进男厕所,我看了看时间,还剩八分钟。 正好,一坨粑粑的时间。 男厕所共有蹲坑六个,经过精密的计算……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谁就是谁! 好,第三个坑。 我打开门,一蹲,只剩一声叹息:唉,花黎姑娘啊,这辈子我们是没这个缘分了,等来世吧,改改你的脾气,或许我还能考虑考虑,但前提是你依然生在富贵人家。 “吱!” 一阵凉风吹来。 “有人……” 我抬头刚把这句话送出去,一个清洁工戴着口罩直勾勾看着我。 我一把捂住我的大白屁股:“干什么?我都说这里有人了!” “我不玩了!” 嗯? 是个女人的声音? 清洁工摘下帽子、口罩,我潮,我说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妹子,你何必苦苦相逼呢!”我都要哭了。 不只是我,花黎的暴露惹得厕所里所有的男人都不会了,站在小便池撒尿的男同志抓耳挠腮,不知道此尿该不该尿! “啊!变态,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花黎愤怒而出,众人面面相觑,到底谁是那个变态? 我捂着脸,不敢追,我得先把屁股擦出来啊! 这是怎么回事,按心有灵犀的规律,花黎不应该躲在女厕所才对吗? 洗了一把手……我可没用手啊,我有手纸,我赶紧往外追,整个万达被我翻天覆地、犄角旮旯找了一遍,就是没找到花黎的身影。 真是不想找的时候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找的时候踏破铁鞋无觅处! 服了,彻底的服了! 我气喘吁吁,关于机缘巧合又多了几分理解,命运啊命运,为什么不能把这神奇的力量用在我的财运上? “在哪儿呢?” 大妈的电话突然而至。 “在……广场呢!” “出来吧,花黎姑娘在门口等你了!” 门口? “好嘞,我这就到!” 我一阵狼窜,在广场门口的凉亭里,三个女人正在吃冰激凌。 还是dq的。 我一身臭汗,吐着舌头,脑袋一片混沌。 “热不热?” 大妈问衣服已经湿透的我。 我摇摇头,摆摆手,断定道:“不热!” “人家姑娘同意了,小发,这次你可捡到宝贝了!” 我知道大妈这句话是说给小赵大婶和花黎听的。 我抹一把脸,怎么回事?这就同意了? 二十分钟后,我和花黎姑娘出现在万达二楼的一家咖啡店,花黎姑娘属于风姿绰约、个性张扬的那种,十个手指头,九个戴着颜色各异的戒指,我小时候也有这个爱好,我是喜欢收集不同颜色的饮料盖。 衣服上有牌子,但不是通俗意义上的牌子,比如耐克阿迪,其设计不敢苟同,与我小时候被狗撕咬那次,风格大差不离。 花黎其成熟的打扮远超实际年龄,别看她比我小两岁,我说她是我大姐,中间还有二姐三姐,都有人信。 说实话,我对纹身的姑娘没怎么有好感,好姑娘谁会跑去纹身? 那位可能说了,有钱的纹身姑娘你也介意? 对,也介意,金钱左右不了我的价值观! “说吧,把想说的想问的都说出来,以后咱俩兴许就没机会这样闲来无事地聊天了。” 哦?啥意思? 刚才大妈领会错了?其实人家姑娘压根没同意? 明白了,有可能是为了应付两位老人,迫不得已。 我点点头:“老人们就是爱瞎操心,根本就不懂年轻人,姑娘,今天我请你喝杯咖啡,不带打折不带用优惠券的那种,咱俩这场相亲大戏呢也就告一段落了,能与姑娘相见,秀色可餐,十分感谢!” 说完,我指着菜单告诉服务员来一杯咖啡。 “先生,您是要这一杯吗?” “对,就是这杯。” “好的,先生,您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送一杯鲜榨橙汁。” 嗯?大爷的,这么大的字体难道我看不见吗?非得给我说出来? “啊,买一送一?那不要了,我就要一杯咖啡就行,不用送了!” “好的,先生!” 服务员轻飘飘地走了,打的我的脸啪啪作响。 “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什么人吗?”花黎姑娘摆弄着手指上的戒指。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纳雷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远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讨厌什么人!” “钱,斤斤计较的人,拿钱当命。” 显然,这是对我刚才点咖啡举动无情的嘲讽。 “对,我就是视财如命,斤斤计较,主要是视财如命,还穷的家徒四壁,属于既好色又阳痿的那种!” “哦,你阳痿啊?”花黎眉毛一挑。 “打个比方,比喻而已,再说,我这身体力壮,像那种人吗?” “不好说,有的男人就是身体力壮,外强中干!” 唉,我和她生什么气,一顿咖啡的时间,然后就各奔东西了。 “服务员,来杯白开水,七成热,加一勺糖,糖要钱的话就不用放了!” 花黎瞟了我一眼,把爱马仕的包包拍在桌子上,伸手拿出一沓钱,目测两万左右。 “拿着!” 我处之泰然,因为我知道这钱是不可能到我手里的。 “什么意思?” “你不是缺钱吗?我正好有钱,互补!”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又不是要饭的!” “从现在起,你是了!” “嗯?” “下个月去领证吧!” “啊?” “啊什么啊?” “领什么证?” “你说领什么证?耍流氓啊?” 我猝不及防、一脸错愕:“你……你不是没看上我吗?” “对啊,你觉得你这样的我能看上你吗?” “对啊,那还领什么证?” “你这是什么逻辑?看上你和领证有必然的关系吗?” 啊?我脑袋直接放空了,这是什么逻辑思维? “姑娘,这因果关系就好比你不上床哪里来的孩子?你都看不上我,咱俩去领哪门子结婚证?” “这个比方恰当,我可以和别人上床然后给你生个孩子啊!” 我掐着人中穴位,不愧是日本留学回来的,太他妈开放了。 “实不相瞒,我家里条件你也应该听说了,我父母知道我不是守家业的料,就想早点儿给他家生个外孙,培养起来继承家业,我呢,就像找个男人,生这么一个孩子,完成我的任务,结婚后,咱各玩各的,你没钱,我给你,谁也别妨碍谁,怎么样,对你这样的男人来说,这算不算泼天富贵?” 富贵没有,我端着杯子,只想把水泼过去,我想过坐我对面的女人是位大玩家,但没想到到飞天遁地、父母放弃的程度。 “看我身上的纹身了吗?我的隐私部位还有一朵盛开的玫瑰,有时间给你看看。”花黎挑逗道,“但只能看,不许摸哟!” 菊花和玫瑰,我更愿意看看前者。 妈的,有啥了不起,我屁股上还有一道狗咬的疤呢,我炫耀了吗? 我咂摸咂摸嘴:“那你狐朋狗友应该不少啊,为什么不随便抓一个,再生一个?” “你以为我没想过,我父母不同意,必须找一个……” “老实人?” “对,老实人!” 我潮,我们老实人招谁惹谁了,乱七八糟的女人都爱找我们接盘。 “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你也是老实人,虽然有些油嘴滑舌,我这里有一份婚姻合约,如果你同意,我们找时间可以把证领了,如何?” 我拍案而起:“服务员,结账!” 第62章 明白你个大舅哥 我决定拿这次相亲大做文章,让大妈认清现实,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她的脾气,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继而,让大妈知难而退!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大爷的时候,大爷听了直摇头,他说以他对大妈的了解,知难而退不太可能,倒是很有可能知耻后勇! 闻言,我为自己以为的完美计划而感到后怕! 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此次相亲事件之后,大妈对我的补偿,比如西红柿炒鸡蛋这道菜,我碗里的鸡蛋就时常比大爷碗里的多。 当然,大妈还是那句话:好饭不怕晚,好姑娘到处有,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大爷对这句话的解读是:听起来是在安慰我,其实是大妈在鞭策自己。 那位可能站起来说了,哎,不对啊,一个风流成性的相亲姑娘,故事不过两个章节,居然有名有姓,好像不太符合你凌凌发的写实风格啊! 哎,这位说的没错,后来我才知道,老天之所以让我认识花黎这位女人是另有安排,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几回分解! 你看,故事这不就悬念叠起了吗? 这天晚上,萧淑珍给我打来了电话,主要内容是打算一次性给我个补偿,了结人家这桩心事,当然,也不是后会无期,人家说我这个朋友交定了。 她说我是个实在人! 我说她认人真准! 虽然我没有救得了人家,人家反而救了我,但毕竟是因她所伤,估计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也罢,君子成人之美,快刀斩乱麻,我就象征性地拿个几十万……我呸! 一两千块钱,这事就翻篇了。 事已至此,其实我已打消追人家萧淑珍的念头,没必要了,因为李胜男的出现,我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把所有的智慧(如果有的话)助攻李胜男钓刘德伟这条大鱼。 刘德伟见异思迁,我和胖子放在萧淑珍身上的心思也就达到了。 按照计划,刘德伟会被李胜男抛弃,继而回到光头女身边,这也是整个计划最令人头大的地方,苦海无涯,如何解救光头女于水火? 这也是李胜男加入的条件,但至少现在我仍旧没有答案! 这件事我追问过胖子好两次,胖子第一次的答案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第二次的答案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显然,胖子知道我会追问两次,要不然能用同一个意思回答我这个问题两次? 言归正传,吃过饭晚上七点有余,洗了把脸,我得赴约去了,萧淑珍要我去办公室找她,路过水果摊,买了一棵甘蔗,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水果。 其实这次去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甚至是不自量力的算盘:能不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萧淑珍认清刘牛郎的真面目,继而离开他!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儿可笑? 呵呵,那就对了,我这个人就是愿意挑战自己的边际能力! 众所周知,一个人很难一次吃上一棵甘蔗,所以,我打算给萧淑珍留两截,不是我这个人小气,而是这甘蔗真他妈太甜了。 边吃边走,总是莫名感觉身后有人跟踪我,但每次回头,却一无所获,没有黑西服没有人仰望星空也没有假装系鞋带的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我混到了有人跟踪我的江湖地位,这只能说明,我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威胁,他们需要掌握我所有的行踪。 敌暗我明,是时候采取手段了,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我猛回头…… 一身橘红假装在打扫卫生! “大爷,是你吗?你都跟了我十多分钟了,你干嘛啊?你是不是假扮成清洁工的坏人?” 大爷一脸委屈:“大侄子啊,我是真清洁工,我也不想尾随你啊,可你走一路吃一句,你看你吐在地上的甘蔗渣,我要是不及时清理,被我们主任发现了会扣我工资的!” “大爷,你这个说法很可疑!你知道吗?” 大爷懵了:“可疑?什么……什么意思?我实话实说而已。” 哼!想骗我? “首先,现在是晚上七八点的时间,如果你是清洁工,这个时候早就下班了,其次,今晚有风,我这点儿甘蔗渣渣今晚肯定会被吹得飞灰湮灭,何劳您打扫来打扫去,最后,我走了十多分钟的路程,吃了十分钟的甘蔗,你完全有时间提醒我,但你并没有上前制止我,而是选择跟随,呵呵,要说你心里没鬼,谁信?” 大爷脸色惨淡,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大爷慌里慌张掏出老年机,拨出一个号码。 “喂,主任呐,我被人家发现了……不不不,是有人说我是坏人,你快过来一趟吧,现在正创文明城市,你看看像这样随地扔垃圾的人,按照政策是不是应该有处罚……哎,好嘞,在滨海路这边,哎,好,我等你!” 大爷会发现,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另一个当事人已经不见了。 “萧总,有人找!” 秘书姑娘大大方方,将我带到萧淑珍的办公室。 萧淑珍也没打算给我倒杯水,指了指沙发:“坐吧,救命恩人!” 我一听这话,这是还在为我逃离医院的事儿不愿意呢! “好嘞,萧总,费心了您嘞!” “怎么样,没出现啥后遗症吧?”萧淑珍冷言冷语。 “您还别说,真有后遗症的迹象!”我热情似火。 “有后遗症?” 我摸着良心道:“有,这个症状比较奇怪,别人只要训斥我或者对我冷嘲热讽,我就受不了这种刺激,哎呀,就得头晕脑胀,心里发慌。” “明白了,这是心眼小了!这可是很大的毛病啊,你看我得补偿你多少钱合适啊?” 我早有准备,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万?” 我摇摇头。 “五……十万?” 我摆摆尾。 “怎么,难不成是五千块钱?” “不,是五百块钱!少一分这事都成不了!” “凌凌发,你认真点儿!”萧淑珍敲着桌子。 “萧总,我是很认真滴,不能因为你身价千万,我就血口喷人……啊,不对,是血盆大口,五百,多一分都不行!” “行,下周一你收拾收拾,来我公司上班吧!” 嗯?在这儿等着我呢? “上班?上什么班?” “你不是无业游民吗?你不想找份正经工作?” “不想,我就想混吃混喝,混吃等死,上班,不可能的,不可能上班的,再说了,你这是设计公司,我来能干什么?我连画画都不会!” “保洁,保洁能干吗?” 我抓耳挠腮:“那……一个月两三千的,我这个人懒,不愿动力气。” “一个月给你五千!” “萧总,你这是干什么?你养我啊?” “对啊,我养你啊!” “不用,我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双手会做工,大脑会思考,我不用你养我!” “好,你不喜欢我这里,你去我男朋友那里!” “刘牛郎?” “谁?”萧淑珍耳朵一竖。 我矢口否认:“刘德伟?你就不怕我去他的会所会慢慢变坏?” “不担心,我会让他盯着你!” 我呵呵一笑,还盯着我?谁盯谁还不一定呢! 既然都唠到这儿了,也不妨我借坡下驴。 “萧总,听说你男朋友一直从事夜店这个勾当……行当?” “对,以前他是给别人干,后来我觉得他太辛苦,我就拿出钱给他开了这家会所,生意还可以,一年几百万的利润。” 是,当牛郎的确辛苦。 “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干嘛?这么好奇别人的隐私?” 我赶紧帮萧总倒满杯子里的水。 “朋友嘛,难道不应该相互了解吗?” 萧淑珍望向窗外,一脸的幸福洋溢,显然,这女人陷的不轻。 “那天我心情不好,我和闺蜜去了他以前的会所……长得帅的男人一堆,油嘴滑舌的男人排队,但他安慰我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了我的心里,像一道道阳光,像雨后的彩虹,像传销大师……” “传销大师?” “对,传销大师,你知道我当时那种感觉吗?我被一股暖流裹挟着,彻底走出了情绪的低估,我从来没在哪个男人身上得到过力量与温暖,除了他……” 萧淑珍眼中带光,我连连点头,我不懂萧淑珍的感受,但我能懂刘牛郎的感受:钓到大鱼了! “他……他是个感情专一的人,对吗?” “当然,每天早晨,无论多忙,他都会给我准备好三明治和牛奶,晚上,没有特别的事情,无论我加班多晚,他都来接我。” 我潮,萧淑珍的话都令我产生了自我怀疑:难不成刘牛郎对萧淑珍是真爱? 如果是这样,光头女虽然值得可怜,但真爱无敌啊,李胜男这样的优质鱼饵也无法撼动人家刘牛郎的真心啊! 再想想我,想想胖子的馊主意,美男计,我潮,太傻叉了,别说那晚我计划失败,就算我被弄死,人家萧淑珍对我的感情也是感恩,都不可能夹杂一丝丝的男女情感。 唉,胖子摸底摸的不够全面详实啊,面对萧淑珍与刘牛郎的感情,我那晚的行为算是蜉蝣撼树、螳臂当车! 得了,今天没白来,至少明白萧淑珍对刘牛郎的感情到了坚不可摧的程度。 虽然坚不可摧,但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萧总,不早了,我先撤了,两件事,五百块钱,多一分我都不要,给我转微信就行,还有,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男人,还得擦亮眼啊!” 萧淑珍起身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用五百块钱来证明你这个男人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对吗?” “我……你……” 明白我的意思?你明白你个大舅哥啊! 第63章 我什么条件? 胖子约我和李胜男在蜜雪冰城见面,集思广益,如何拿李胜男钓刘德伟这条大鱼。 我问胖子为何选在蜜雪冰城,而不是其他茶饮店,毕竟它不是距离我们最近的。 胖子在电话里一番傻乐:“这样的天气,我约你俩出来,怎么也得请你俩喝一杯水吧?或者一个冰激凌,蜜雪冰城的冰激凌三五块一个,肯德基的十块八块,蜜雪的柠檬水四块,其他茶饮店的水哪有十块钱以下的?” “胖子,你成不了百万富翁真是白瞎了你这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日子就是这样过起来滴!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 “大哥,既然如此,可以让李胜男请客啊,人家不差钱!我们这样的穷人跟有钱人交朋友,图的不就是一个占便宜吗?” “那怎么行,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我就打算既立出手请客的牌坊,又当省吃俭用的……人!” 既当……又当,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一路风尘,果不其然,我一进门就看见了属于我的那份四块钱的柠檬水,环顾四周,“第二份半价”。 我把昨晚与萧淑珍的谈话说了一遍,并提出我的疑问:有没有可能,萧淑珍和刘牛郎是真爱?或者说,刘牛郎是真心真意对萧淑珍的?果然如此,我们履行光头女的合约,算不算棒打鸳鸯? 胖子同意我的说法,如果如我所说,光头女的合约只能终止,昧良心的任务不在“私侦社”范围之内。 所以,还得让李胜男去试试,如果刘德伟一口回绝了李胜男,并表现出厌恶之情,那就说明人家有可能是真爱。 如果刘德伟选择欲拒还迎,甚至见钱眼开,那就好办了,都不用我们想办法,他肯定会对李胜男展开热烈的追求。 胖子望向不远处,一个婀娜的婶子……身姿,正向我们这边走来。 “让李胜男去刘德伟的会所,看会不会上钩!” “我们……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什么意思?” “李胜男不会陷进去吧?” “怎么可能,李胜男又不是不知道刘德伟是什么人,我们是姜太公,还能被鱼拖下水?你这想法……过于傻叉!” 大爷的,不过说的不无道理。 李胜男眼瞅着进到店内,一身的洒脱,像无法驯服的小马驹,野性美野性美,估计说的就是李胜男这种类型。 lv的小包一放,穿耐克鞋的脚一翘,苹果手机往桌子上一拍,长发一甩,然后斜愣我和胖子两眼。 “什么时候行动?有方案吗?” 胖子愣了三秒钟道:“有,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准备行动。” “大哥,择日不如撞日是指明天吗?人家应该说的今天吧?”李胜男喝了一口柠檬水纠正道。 “李总,这个刘德伟可是一软硬兼施油嘴滑舌的主儿,极其了解女人极其会讨女人欢心,咱这是陪他演戏,你可要把持住自己啊!”我提醒道。 “哼!我什么样的男人没玩儿……见过,他这个段位的小喽喽我还看不上他,我告诉你,去年奥斯卡颁奖,我差点儿把小李子拿下。” 小李子? “莱昂纳多?” “对,结果最后被霉霉截胡!说来真气人!” 霉霉? “泰勒斯威夫特?” “就是她!” 我潮,被这等人物截胡,也不算冤枉! 把萧淑珍、李胜男和花黎三个女人摆在一块儿比较,从身价来说萧淑珍是身价最低的,李胜男和花黎谁更有钱不好说,但李胜男明显属于继承家族企业,能独当一面的那种,事业型女人,而花黎则属于豪门“败类”,只懂得吃喝玩乐,游戏人间,也包括游戏我。 从性格比较,人家萧淑珍白手起家,知道生活不易,一路摸爬滚打,是识人间烟火的好姑娘,就像邻居家那样有出息的姑娘;李胜男比较强势,但也不是不讲理,而且愿意匡扶正义,要不然也不可能分文不取加入我们。 花黎性格就是霸道,仰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物如果出现在某位女作家笔下,十有八九老死在无人照顾的养老院里。 综上所述,寻常人家要是找儿媳妇,还得是烧香拜佛,找萧淑珍这样的姑娘。 唉,想到这儿我再次愤愤不平,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落刘牛郎手里啊! “哎,往哪儿看呐?”李胜男敲着桌子。 我一阵恍惚,双眼从她大腿上离开。 我咂摸咂摸嘴,我想解释真的就是巧合,我刚才在想事情,不是故意看你大腿。 “既然我是鱼饵,我需要做什么特殊准备吗?” 胖子道:“暴富!” “什么意思?我还用一夜暴富?” “不是那个暴富,是暴露的暴!把泼天的富贵暴露出来!” “明白了,那我不用准备,随时可以出现在刘德伟面前。” 说罢,李胜男把一个抬着马蹄子的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放。 她按了一下,店外传来悦耳的响声,循声而去,夺眼的不是李胜男的豪车,而是豪车旁边胖子的“二蹦子”……破陋的实力不允许它低调! 啧啧啧,我发现我这写实的风格还是没扎入生活的泥土里,什么驴牌的包,什么玛莎拉蒂的车,什么迪奥的口红,动不动就亿万女富翁,如此奢华的物质生活、奢侈的消费主义在我的故事里时有出现,这难道和我看过郭敬明的小说有关?受影响了? 以至于都忘了自己其实出生在农村,至今还在为食不果腹而到处奔波? 时间:晚十点;地点:“浪漫满屋”会所;人物:我、胖子和李胜男;工具:玛莎拉蒂。 计划很简单:李胜男是一位叱咤风云的霸道总裁,商场得意,情场失意,出来买醉,我和胖子的建议是李胜男可以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全国五百强的总裁,也不怕刘牛郎摸底。 “我心里有数,你俩和我一块进去吗?” 我和胖子同时摇摇头,我俩没告诉李胜男与刘牛郎之前见过面。 “有姑娘还能喝酒……你俩确定不进去?” 我含恨道:“李总,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人,尤其是女人与酒!” 李胜男白了我一眼,准备下车。 “哎,李总!”胖子喊道。 “又怎么了?” “那个……那个啥……出入这种级别的会所,那个费用我们会给你报销的,放心吧,青岛啤酒、勇闯天涯、花生米啥的,放心吃放心喝……” 胖子纠结的八字眉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口是心非。 “明白,我会让waiter给我开一瓶八二年的拉菲!” 闻言,胖子殴,享年三十五岁! 望着李胜男远去的背影,胖子回头问我:“你说他有没有可能点一瓶八二年的拉菲?” “你觉得呢?人家可是千金小姐、霸道总裁、中国企业五百强,以人家的身价、地位和层次,别说开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就是开一瓶二八年的拉菲……很奢侈吗?” 胖子咽了口唾沫,一肚子的苦水。 “这跑车坐人是真难受!空间小、伸不开腿,还不如小面包,又宽敞又撒风!”我抱怨道,“当然,更不如你的破摩托,像风一样自由!” “你有没有发现……来这里的都是女人?” “女人的钱好赚呐,ktv赚男人的钱,高级会所赚女人的钱,再准确点儿说,是赚贵妇的钱,比如男人在外妻妾成群,女人为了报复来这种地方找个小牛郎,比如男人事业有成,对女人不冷不热,女人独守空房,需要有人安抚,再比如男人老实巴交,女人看不上眼,风流成性,来这儿耍一把!” “哎哟,看不出来啊,妇女之友啊!凌凌发,我正想和你商量一个事儿?” “不同意!” “我还没说呢?” “你都是馊主意,不用说!” “我想让你去里面上班!” “哪里?” “这里!”胖子指着身后。 “让我去会所上班?给刘牛郎当小弟?疯了吧你?” “近水楼台,万一李胜男和刘德伟好上了,你在会所也有个照应。” “你怎么不去?为什么是我?” “哎,巧了嘛不是,人家刘德伟不是邀请过你吗?再说打入敌人内部,才能知己知彼啊!万一,万一有富婆看上你,一小时给你二百块钱的服务费呢!” “滚一边去,一小时给二百那还叫富婆啊?我十来分钟还给人家二百呢!我呸!呸呸呸!” “好,光头女给的二十万,咱四六分,你六我四,去不去?” 我潮?拿钱说话? 思前先后,入职“浪漫满屋”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萧淑珍那边不太好交待,毕竟前脚刚拒绝了人家找工作的好意。 可是谁又能和十二万块钱较劲儿呢? “行吧,我告诉你,我全是为了人家李胜男的人身安全,万一刘德伟是个禽兽,我好能在旁边帮一把!钱不钱的吧……” “怎样?” “哼哼,也很重要!” 我和胖子陷入了沉默,胖子打起了呼噜,我趴在车窗上,看一个个富婆接踵而至,又看一个个富婆醉酒当歌,拉着一个个小年轻上了自己的豪车。 小年轻一般有两种类型:一种属于肌肉猛男的铁汉柔情,一种属于温柔可亲的小鸟依人,描绘一下就是听话的藏獒与黏人的泰迪。 我大概扫了一眼,“浪漫满屋”的停车场,一辆大众宝来都没有,更别说比亚迪秦了。 估计要不是李胜男开跑车把我和胖子拉进来,我俩十有八九都进不了人家的大门。 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我有自知之明:要不是有萧淑珍这层关系,以我的长相,根本不符合会所的应聘条件! 承认自己丑很难,但觉得自己不是很帅,情有可原! 第6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胜男被人扶上车,酒气熏天坐在副驾驶,我和胖子在后座,一言不发,会所提供了开车服务,问李胜男去哪儿。 李胜男连胡咧咧的意识都没有了,嘴里只有一句话:你说的没错,继续喝! 胖子突然探出脑袋道:“去迎宾路的万豪酒店!” 这一句话不咋地,把司机差点儿吓尿,谁能想到后座还有俩人。 “师傅,别怕,我们是这位女士的朋友,送她去酒店吧!” “可以,但我想问一句。”师傅有话要说,“你俩为啥要在车上待着?还有,既然你们是她的朋友,你们开车带她离开就是了。” “哎,师傅,此言差矣,既然你们会所有司机服务,我们就应该享受这种服务,说实话,我和我朋友晚上不会开车,至于我俩为什么要待在车上……实不相瞒,我的朋友心情不好,我们偷偷躲在她的车上,只是害怕她有个意外。”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朋友都不知道你俩躲在车上?” “啊……对!应该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俩是如何躲进车里的呢?你俩又没有钥匙?” “这……”我潮,难住我了! 胖子一脸的不耐烦,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十五分钟之内到迎宾路富豪酒店!” “哎,好嘞,您就瞧好吧!” 说罢,小跑车一顿咆哮扬长而去。 到酒店将犹如烂泥的李胜男扔到床上,胖子掐腰看着床上的李胜男,略有所思。 “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咋还喝成这样呢?” “还用问吗?被人灌酒了呗!” “酒托?喝了两瓶子八二年的拉菲?” “按道理讲不应该啊,李胜男也不是吃素的主儿,怎么还出师不利呢!难道出现了一个把她迷倒的男人?” 胖子话又说回来:“你看,我就说你有必要打入敌人内部吧,你像今天,如果有你在,起码可以旁敲侧击提醒提醒李胜男。” “行了,别嘟囔了,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把李胜男自己留酒店里吧?” “这都后半夜两点了,咱俩将就将就,一会儿天就亮了。” 我提醒胖子:“会所里面有高手,我们不得不防啊!” “咱俩不也是高手吗?” “咱俩……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吗?” “我就喜欢你这个自娱自乐的精神!” “我也喜欢你这种掩耳盗铃的气魄!” 八小时后,天大亮,当我把买来的豆腐脑油条摆在李胜男面前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豆腐脑,又看了一眼我,拿过垃圾桶一阵吐。 吐就吐呗,为什么还要看我一眼?弄的好像是因为看我才吐的一样。 李胜男半躺在床上,没精打采,借尸还魂。 我洗了一个梨递给她:“李总,吃点儿凉的,或许能好受点儿。” 李胜男摇摇头:“唉,不能小看这个刘德伟啊!他有一双眼睛。” “哦,我也有一双眼睛啊!” “他有一双能看透人心思的眼睛,直戳你的灵魂深处。” 我潮,怕什么来什么,这就进去了一趟就被洗脑成这样了,这如果隔三差五去两趟,岂不成了刘牛郎的人? 我在李胜男直勾勾的眼前摇了摇手:“大姐,你喝的不是酒啊,是迷魂汤啊!见了一面就被迷成这样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视剧波浪状镜头出现,李胜男陷入回忆…… “我进去之后,点名让刘德伟出来,服务员打算搪塞我过去,给我叫了五六个小伙子,于是我便大吵大闹起来,很快,刘德伟出现把我请进包间…… 他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我一言不发,他从我小时候父母忙碌生意无暇顾及我切入,说我一路走来,表面风光无限,内心却极度缺乏安全感,事业有成却没人能呵护左右甚至无人靠近,他说我心里充满了爱,只是需要一点儿光,哪怕是萤火之光,就能让我通体透亮! 他还说岁月无忧,一个人更可以海阔天空,美国《科学》杂志曾统计过,这世上多数结婚的人过的都是一堆烂泥,命运与缘分缺一不可,高贵的女人理应理解自己,理解感情,靠近那个未知的自己!还有好多,他几乎一个人说个一个多小时!” 我听着有点儿恍惚,这是说李胜男吗?这不是也在安慰单身狗且一事无成的我吗? 这得看多少《心灵鸡汤》才能一段又一段啊!这嘴,真是比我还能说! 而且人家还引经据典,把《科学》杂志都给拿出来了。 “再然后,他说他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他请客,一醉方休,他的会所就是水泊梁山,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傍晚,我和胖子坐在大爷摊儿前,大爷负责算卦,我负责卖二手书,胖子负责卖鞋垫。 对,鞋垫是大爷新上的账目,按照大爷的说法属于投资小、利润高、受众多的发财门路。 呆坐了俩小时,一双鞋垫都没卖出去,我提议要不然买鞋垫送一卦? 大爷让我滚,非若如此,那也是算一卦送鞋垫,做买卖需要主次分明。 闲来无事,我把李胜男昨晚的醉酒经历说了一遍,问大爷有何看法。 大爷嘲讽道:“再让这个李胜男去见那个人渣,保守估计,第二次就能反水,把你们的计划说出去!” “大爷,您这还是保守估计呢?” “保守,保守,太保守了!” 我抬头,一位穿吊带裙的姑娘从摊儿前路过。 “唉,难道是我看错人了?你说我都把话说那么明白了,这就是我们设的局,刘德伟啥人品我都说的一清二楚,强势又霸道、冰雪且聪明的李胜男怎么就……太不可思议了!” 大爷冷冷道:“进传销之前,谁都不觉得自己会陷进去!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然后如虎添翼!” “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羊入虎口吧?” “估计这事已经不受你俩控制了!” “啥意思?” “你觉得人家李胜男手机里没有刘德伟的联系方式?就算没有,她不会去会所找他?” “我潮!”胖子恼羞成怒,将一沓鞋垫甩在地上,“我服了,这究竟是个什么男人,真有那么大魅力吗?这个李胜男也是,明明是火坑,就眨巴眨巴眼往里跳!还霸道总裁呢,我看就是一花痴!” 我翻看着小画本:“如果李胜男和刘德伟真成了,也算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 “对啊,让他离开萧淑珍的目的达到了!” “有啥用?李胜男不就成了另一个萧淑珍?不但没回到光头女身边,还多了一个受害人,这真是……大爷的,昨天看着还像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喝了一顿酒原形毕露,原来就是他妈一脑残!” 胖子对李胜男的评价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了,咱也理解不了,世上真有如此美好的男人? “行了吧你,当初我强烈反对李胜男加入,你咋说的?你也是有眼无珠!” “我有眼无珠?你有眼有珠你怎么不想办法?” “好了!”大爷大喝一声,“谁再吵吵,给我买个六块钱的鸡蛋灌饼去!” 闻言,我和胖子立马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一声。 大爷左右看了一眼:“真没出息,六块钱就吓成这样!以老夫之计,人家李胜男毕竟是你俩拉下水的,不能不管,趁现在还处在蠢蠢欲动阶段,你俩还得去一趟,劝说一番,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说不定小姑娘就醍醐灌顶了呢!” 胖子起身道:“大爷说的在理,起码现在还不能放弃希望,我现在就约她出来!” “哎,等等!” “还有何指教?大爷。” “你说话了,凌凌发没说,你欠我一个六块的鸡蛋灌饼!” 胖子咂摸咂摸嘴,凌乱了好一会儿。 胖子单刀赴会,大爷问我为何不陪着一块去,望着不远处一个长相很挫的男人搂着一个漂亮姐姐,我心生感慨,看透世事:“女人啊,一旦鬼迷心窍了,比君子还君子!” “比君子还君子?这听着像是在夸奖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女人鬼迷心窍,八马难追,搞不好还要死给你看!” “不愧是被女人抛弃过的男人,思想觉悟就是深刻,哎哟,快七点半了,那个女人要来了。” “哪个女人?你有相好的了?” “一边去,你大妈不得打死我,别着急,还有三分钟就来了!” 这是一个热气滚滚的夏天,有着热气腾腾的红尘,我和大爷坐在广场上,看着你来我往的姑娘,她们有说有笑,我们指指点点,她们手里有奶茶,我们有鸡蛋灌饼。 “大爷,我觉得在滨城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大爷嚼着他的鸡蛋灌饼,意味深长望着远方:“小发,你觉得我会算卦吗?” “大爷,你知道我的回答的。” “好,你不服,我现在就给你算一卦,你这鸡蛋灌饼里的火腿你吃不到嘴里。” “吃不到嘴里?呵呵,我现在就吃给你看!” 说罢,我张开大嘴狠狠咬一口。 然后一只流浪狗叼着我的火腿跑了…… 跑了? 火腿掉地上了? “我潮……我……这……”我张口结舌。 “小发,你将来是成大事的人,记住我这一卦!” 望着对我寄予厚望的大爷,再看看那条跑远的狗……我还是觉得丢掉的火腿对我的伤害更大! 第65章 天台爱情 萧淑珍给我打来了电话,来电的时候我正在扒拉面条,她语气沉稳,只有一句话:凌凌发,我和刘德伟分手了! 我大咳不止,其中有一根面条从口腔顺势窜到鼻腔。 怕什么来什么,李胜男和刘德伟还是对我们下手了! 我掐指一算,这是李胜男认识刘德伟的第五天。 这叫什么?叫引狼入室吗? 李胜男是那只狼?我和胖子把她引入刘德伟和萧淑珍的房室? 可明明刘德伟才是我们要对付的白眼狼啊!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李胜男啊李胜男,有你后悔的那天,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和胖子当初真是瞎了狗眼! 唉,真是苦了萧淑珍,如果她能歇斯底里一番,而不是如此平静的接受,对她来说也许更好一些。 我一时手足无措,慌乱道:“萧……萧总,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分手和你有什么关系,凌凌发,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我? 啥意思?这不是用来告别的话吗?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总,你现在在哪儿?” “天台,公司天台。” 天台? 我大脑一阵发麻,萧淑珍这是要…… 我不敢继续往下猜,安抚道:“萧总,冷静,冷静啊,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到,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想想咱自己的父母!” 我一把捂住嘴,我突然想起来,萧淑珍父母都不在了。 哎呀,我这张嘴啊! 我飞奔楼下,直接慌了脚丫子,赶紧给胖子打电话,关键时候掉链子,胖子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打车直奔萧淑珍公司,刚下车,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气包也已经鼓起来了,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又想看热闹又害怕意外发生。 三言两语,一个警察带我坐电梯直奔顶楼,并警告我一定不要刺激当事人,因为当事人现在的情绪极不稳定。 我紧张地直搓手,当事人情绪不稳定,好像我情绪多稳定似的。 三十二楼,今天的风有点儿大,萧淑珍站在楼顶外沿的墙上,跃跃欲试,看起来不知哪儿一阵风就能把她吹下去。 我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事到如今,萧淑珍落得如此下场,我和胖子需要负全部责任,她要是这么跳下去,我他妈下半辈子饶不了胖子,胖子也饶不了我。 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萧……总……何必呢?为了一个人渣……” 萧淑珍没有说话,头也没回,矗立在高处,一动不动。 我大汗淋漓,急火攻心,耍个嘴皮子还行,这样的致命时刻,我是真受不住考验,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电影都怎么演?一般要把父母搬出来: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还没报养育之恩,就因为一个负心汉,让父母肝肠寸断! 但萧淑珍没有父母啊! 这世上最值得她留恋的……估计就是刘德伟了,始作俑者! 不行,绝不能把刘德伟叫来,萧淑珍肯定大受刺激:既然得不到,我就死给你看。 旁边的女警察捅了捅我:“你倒是说话啊!劝啊!” “我……我不知道说啥好,实不相瞒,我俩认识时间不长。” “不长是多长?” “今天是第十天!” 女警看着我,确认道:“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刚才在楼下你还说你是她的好朋友啊!” “对啊,认识十天的好朋友啊!” 女警狠狠瞟我一眼,那意思好像让我赶紧从楼顶跳下去。 “姑娘,你们警察不是有专门的谈判专家吗?叫专家啊,人家是专业的!” “在那儿呢!” 我一瞅,专家大叔坐在门后,大汗淋漓,正大口大口喝水。 摆手道:“油盐……油盐不进,油盐不进呐!” 我抹一把脸,慢慢向前:“萧总,失去一棵歪脖子树,得到整片森林,以咱的相貌、性格和人品,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翻过这一页,你就明白今天如此的贸然举动,不值得!” “对,不值得,人间不值得……” 嗯?你怎么还断章取义呢?我是这个意思吗? “凌凌发,不要向前了,我没有几个朋友,今天叫你来……”萧淑珍慢慢转过头,“就是为了让你帮忙为我收尸!” 雷神朝我就是致命一击,轰的我魂飞魄散。 我内心十分挣扎,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我们受雇于人,李胜男是我们找的诱饵,本想调虎离山,没想到李这个女人不讲武德,真的喜欢上了刘德伟,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但也恰好证明刘德伟是披着羊皮的狼! 这个办法倒是能拖延一点儿时间,但十有八九会刺激到萧淑珍,她把我当朋友,我却把她当傻子,如果不是我和胖子,李胜男也就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自然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幕。 我如果把一切告诉萧淑珍,说不定她会回过头来邀请我:凌凌发,既然如此,你和我一块跳下去吧,毕竟你算罪魁祸首! 你说我是跳不跳? 对,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大爷之前算命说我能活到八十多呢,总不能躺在床上五十多年吧? “再见了,这个世界!”萧淑珍慢慢抬起头望向天空,“我真的很恨你!”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我就算冲过去,这四五米的距离也来不及了。 萧淑珍张开双臂,迎风招展。 剩下的就交给楼下的气包了,三十二层的高度,就算有气包垫着,也是凶多吉少。 刘德伟!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等等!” 嗯? 身后楼道口冲出两个身影,是胖子和光头女! “你俩怎么来了?” “动静这么大,整个滨城的人都知道了!”胖子回应道。 “怎么把她带来了?” “是她要来的,说只有她能救萧淑珍!” 光头女气喘吁吁,毫无顾忌向萧淑珍走去,我想拦一下,被她一把推开,我感觉今天的光头女与之前有些不一样,眼神里没有浑浑噩噩,反而透亮坚毅。 “你别过来,你是谁?” “我是明天的你,你是昨天的我!” 嗯?光头女这是说绕口令吗? 光头女拖着笨重的身体,一屁股坐在楼顶外墙上,与萧淑珍近在咫尺。 我服了,三十二楼的高度,不管不顾,置之度外,这还是以前那个脆弱憔悴的光头女吗? 以光头女现在的位置,她可以一把抱住萧淑珍,然后身体后仰,两人准能安全落地。 但没有,光头女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邵玲,是刘德伟的前女友,我们俩是去年认识的,今年三月一号,他向我提出的分手,那个时候,你俩应该确定关系了吧?他在我这儿得到了一套别墅一辆路虎,我还给他一张五百万的银行卡,这些他应该都隐瞒了吧?我现在有二百多斤重,年初的我还不足百斤,我的公司几近破产,是我自甘堕落,也是拜刘德伟所赐,我甚至幻想他还能回到我身边,于是我找到凌凌发和胖子,让他们帮忙。” 光头女不急不躁,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那个女人叫李胜男,比你更有钱,就像当初你比我有钱一样,凌凌发和胖子本打算姜太公钓鱼,让李胜男去勾引刘德伟,如果刘德伟选择离开你,人渣无疑,再让李胜男甩了他,我会给刘德伟抛橄榄枝,以我对刘德伟的了解,他还是愿意回来榨干我仅剩的财产的,如果刘德伟选择留在你身边,说明他确实对你有了感情,胖子他们就会收手,回来告诉我他们无能为力……事已至此,眼前就是真相,当我在直播视频看到你,不知什么时候休来的福分,或许是狗屎运,我突然就看开了,犹如大雾散去,自己以前太荒缪了,可笑至极,可怜至极,为了一个骗财骗色的骗子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萧总,你自己考虑吧!” 光头女起身,从楼顶外墙慢慢爬了下来。 “我都想好了,下午就去办健身卡,我失去的,身材、事业和名誉,我都要一个个再赢回来!” 光头女双脚着地,我真想喊一句,大姐,你倒是拉她一把啊! 光头女走了,潇洒的下了楼,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不知所措。 这是……来了等于没来? 三分钟后,萧淑珍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女警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从高处拖下来。 我和胖子吓得腿都软了,萧淑珍扑在我怀里嚎啕大哭,我也吓得想哭,可此情此景,不太合适。 只有大腿不听使唤,抖抖嗦嗦。 一场虚惊,把我惊虚了! 我和胖子把萧淑珍送回家,这是我们第一次来萧淑珍住的地方,扶萧淑珍上床休息,这么一折腾,萧淑珍的精力被抽空了,很快睡了过去。 如今的情况,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万一萧淑珍再有不好的念头,起码能及时发现。 话说回来,面对萧淑珍,我和胖子是心怀愧疚的,人家遭受的劫难,皆因我们而起。 不排除一种可能,刘德伟如果没有遇到李胜男,说不定就不会见异思迁,说不定就能和萧淑珍白头到老。 但你说他对萧淑珍是真爱到白头,显然这不是真相。 显然,留下来的这个人,是我! 第66章 让我喜当爹 “凌凌发,凌凌发……” 嗯? 我一个驴打滚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又要跳楼了?” 我大脑一片狼藉,像咬自己尾巴的狗,原地转圈。 “我想喝杯果汁。” 萧淑珍看上去面色好多了,我赶紧点头:“好,好,稍等,我去冰箱拿,你……要不再睡会儿,天才刚亮。” “我也不想醒这么早,是你打呼噜吵醒我的。” 嗯……好吧,打呼噜也算是大自然声音的一种。 “我去给你拿果汁!” “我要鲜榨的,加一点儿的温水,加糖,微甜!” 一连串的关键词在我脑海绕圈,难道汇源果汁直接打开就喝的不香吗? “你……不会吗?那我自己去吧!” “哎,不用,榨一杯果汁有什么难的,我都会做粘粥糊糊,别说打果汁了,等着!对了,你早餐想吃什么?” “一份牛排,七分熟,三明治,还要一份果蔬沙拉!” 我真想给自己一耳光,真他妈多余问。 这萧淑珍也是,豆浆油条包子馅饼难道不是更适合中国女人体质吗? “怎么了?要不然我自己去做吧!” “哎,不用,会,我会,我再给你加个煎蛋!萧总,还有其他吩咐吗?” “客厅的花儿都谢了,你过会儿去给我买一束百合吧。” “百合?简单,附近就有一个花店。” “不,我要香水百合,不要其它品种,这种百合只有在香江十路那家店才有。” 香江十路? 以我现在的位置,岂不是几乎横穿整个市区? 不会是萧淑珍故意整我吧? “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去哥弟给我买两款符合我气质的衣服,以前刘德伟买的衣服都给我扔了。” 哥弟? “哥弟卖女装?” “台湾品牌,专卖女装!” 我潮,哥弟卖女装? 这么说,姊妹也能是男装专卖? “你愣着干什么,我的果汁啊?” “哦,我这不想要不要按照你的思路,中午请你去吃鸡忙火锅鸭去吃!” “吃鸡忙火锅鸭?请我吃鸡还是吃鸭?” “哥弟都能是女装专卖了,鸡鸭也就无所谓了!” 说完,我与萧淑珍相视一笑,哈哈大笑起来。 我伸手道:“萧总,欢迎来到新的生活!” 萧淑珍起身下床,握手言和:“谢谢你,凌凌发,让我认清血淋淋的现实,让我依旧热爱它!” “所以,一定要快乐啊!” “如果你能请我吃一顿小笼包的话!” 我摆出请的姿势:“公主,请!” “公主要洗漱一番,你去门口候驾!” “嗻!” 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我掏出一颗“红将军”,不得不感慨:什么叫优秀?什么叫出类拔萃?你看人家萧淑珍,昨天还要跳楼,眼看着绝望到姥姥家了,经光头女点拨,看清真相后,只睡了一夜,竟脱胎换骨,毫不拖泥带水,我也在爱情里被人伤过,还小媳妇上轿似的哭哭啼啼了有段时间,就凭人家这心理素质,不成大事才怪! 我长出一口气,现在算是有完美的结果了,光头女幡然醒悟,萧淑珍回头是岸,李胜男咎由自取苦海无涯,可谓各得其所! 没等萧淑珍收拾完自己,一辆豪车冲我而来,我有印象,这是光头女的车。 我上前一步,给光头女打开车门。 “姐!” “弟!” “真想通了?” “明明白白的!萧总怎么样了?” “被你救过来了!” “好,拿东西,进屋!” 光头女给萧淑珍带了一堆的东西,从吃喝的营养品到穿衣打扮的衣服,人家萧淑珍也不跌份,一见光头女就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有钱人和有钱人交朋友,就是开阔我和胖子的脑回路,萧淑珍为表达谢意,拿给光头女一个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蓝宝石,标价签还在,八十万! 谁能想到,不久之前在光头女眼里,她们还是你死我活的情敌! 有钱人交朋友真的不考虑成本啊,不像我和胖子这样的穷人,经常为了谁请一顿烧烤而动用三十六计。 此情此景,我十分动容:“实不相瞒,我都要哭了,姐,你安排的任务我和胖子没完成,二十万退给你!” 光头女大手一挥:“你们是没完成我交待的任务,但结果比我想要的还要好,二十万不要退了,我还要再奖励你俩十万!” “哎,使不得,使不得,姐,现在正是你重整事业的时候,正是用钱的时候,俺俩帮不上忙,绝不能拖你后腿!” “放心吧!”萧淑珍举杯道,“刚才我和姐达成了两个共识,我俩啊,要一块成立一家合伙公司!” 我和胖子欢声鼓舞,举杯同饮:“祝贺,祝贺!” “哎,还有一个共识呢?” “另一个共识是……”光头女从包里掏出一纸合同,“我和萧总一人二十万,你俩帮我俩,拆散那对狗男女,让刘德伟后半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钱是不能再要了!” “我知道,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俩眼里只有钱呢!” “这任务接还是不接?” “我们有的选吗?她俩不就是见不得刘德伟好吗?” “咋办?现在刘德伟与李胜男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咱总不能弄个意外,开车把刘德伟撞死吧?” “大哥,你那是犯法,《刑法》里写的清清楚楚?!” “废话,我还不知道那是犯法!” 我和胖子一人一颗“白将军”,愁死人了,光头女和萧淑珍心意已决,让我俩想办法,刘德伟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调虎离山是行不通了,再找一个比李胜男还要有钱的女人,引诱刘德伟,别说我和胖子没有这样的朋友,就算有,我俩也不敢承担相应的风险,太他妈刺激了,李胜男不就是一个明摆的例子嘛! 再出来一个刘胜男、张胜男、王胜男……那真行了,我和胖子迟早死在“胜男”身上。 再说了,这种手段对人家刘德伟有啥打击? 没有,不仅完全没有打击,还是在变相的成全人家,相当于给人家一块一块的搬垫脚石,帮人家走向人生巅峰,那真是,我和胖子成了刘牛郎的贵人了。 抽了一盒“红将军”,我和胖子依旧毫无思路,胖子说以前拆“小三”,当事人大多数是寻常人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人孩子、家长里短都能变成筹码,再不行,才会总美人计,用一个美貌女子去勾引男人,或用一个美男子去勾引“小三”,进行内部瓦解。 “眼前刘德伟与李胜男这一对,显然是一把高端局,以前的手段也就不灵了。” 胖子灭了烟,愁眉不展。 “胖子,你说有没有可能,两个女人忙起事业来把这事儿给忘了?” “你觉得呢?” “我……我不觉得!算了吧,怎么着也算有了阶段性胜利,先回家吧,睡一觉,上个厕所,再吃顿饭,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我也想去大爷家蹭顿饭吃,我好久没吃大妈包的饺子了。” “可以啊,但你不能两手空空吧?你不能一无所有吧?” “葱姜蒜,八角料酒和味极鲜?” “你这人……大妈家不缺调料,缺主料!” 在回的路上我给大妈打了个电话,大妈说她在新兴市场买菜,让我和胖子一块过去。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一个人如果觉得生活虚无缥缈,就去果蔬市场,那是一个城市最有味道的地方,渗透着生生不息的生活味道。 整个新兴市场我最愿意去一家名为“下洼熟食店”的店铺,卤的熟货香飘万家,老板也很热情,更关键的是老板有个独生女,那叫一个俊啊,还有一年大学毕业。 大妈同老板娘关系不错,我曾暗示过大妈,可以帮我牵牵线,但大妈置若罔闻,后来在大爷嘴里听说,大妈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人家姑娘姓卜名珠。 有什么问题吗?卜珠,虽然拗口但罪不至死吧? 大爷提醒我姓什么? 刘。 对,你俩结合算什么? 刘……卜珠…… 对,留不住! 我无言以对,大妈果然是位有心人呐! 刚到新兴市场门口,还没等我大喊一声大妈,大妈拿着手里的大葱,钱都忘记付了,就要往门口跑。 嘴里愤愤不平:“什么玩意儿?门都没有!” 身后有个熟悉的身影一路追随,我再这么咂摸一看,唉,这不是花黎大少奶奶她姨吗? 没错,是赵姨,她菜篮子里放着一个lv的包包,我之前见过。 这是怎么了,平时两个人不是挺好吗?不可能是因为我和花黎没成,把关系搞成这样吧? 一见我,大妈拉着我就跑,还告诉胖子,抓紧时间走,有坏人。 谁想赵姨忽然从前面堵截,直接把我拦下。 “小刘,我有事和你说,只要你答应我,我立马给你转一百万当定金!” “你敢!”大妈大喝一声,“你今天要是敢跟她去,以后你就不要回家!” “什么家?只要你答应我,我立马给你安排别墅!” 我和胖子都蒙了,我这是穿越了? 来到了爽文的世界里? 我他妈还是男主? 我安抚赵姨:“大姨,大妈可是我亲大妈,有话当面说,有什么可瞒天过海的!” “我……我……” “你支支吾吾,好,我替你说!”大妈掐起了腰,“她那个狐狸精的外甥女……” “花黎?” “花姑娘!确实是花姑娘,怀孕了,男的跑了,这不想找个人喜当爹嘛!小发,要怪就怪大妈一时糊涂,差点害了你啊!” 原来如此。 我转头问道:“大姨,花黎让你来的?想让我喜当爹?” “不一定喜当爹,这种当爹……你也可以不欢喜,关键是钱,小刘,花黎说了,只要你点头,你要多少她给你多少!” “你可以找别人啊,干嘛非找我啊?总不能因为人穷志短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原因,不过还有一点儿,就是因为你会演戏,在她父母面前不会露出破绽!” 第67章 颜色革命 胖子一大早打来了电话,说是有新任务,约我在“商河小豆腐”店见面。 哎,这不对吧,光头女和萧淑珍的合同我们还没完呢? 又接新任务? 这么个接法,站街的姑娘也受不了啊! 光头女给的二十万,我们只要了五万,虽然友情无价,但这个价格真是友情价了,或者对我来说,是骨折价,对胖子来说是骨灰价! 我一分钱没拿,都给了胖子,因为小梅还在医院躺着呢。 经此一劫,光头女和萧淑珍成了好闺蜜和事业上的好伙伴,我毫不怀疑她们的事业会蒸蒸日上,爱情也会随之而来。 今天早晨来吃豆腐脑的人不少,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免费咸菜已经没有了,还好有玉米糊糊,真的,豆腐脑加油条加糊糊,不能说是饕餮盛宴吧,反正给一顿大鱼大肉不会换。 胖子朝我摆手,还是店里的老位置,这个位置位于店的东北角,只要有人进来,能第一时间看见,并且中间毫无遮挡,作为两位有心人,每次坐在这个位置,都能看到两三位漂亮姐姐来吃豆腐。 我咬了一口油条,提醒胖子,贪多嚼不烂,刘德伟的事儿还没着落呢! “光头女和萧淑珍改变主意了,不打算拆散刘德伟和李胜男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嗯? 我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昨天还信誓旦旦要弄死人家的啊?女人善变,不至于这么快吧?一晚上就想这么明白?” “她俩的想法也没错,刘德伟和李胜男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相互背刺后半生,绝对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刘的后半生会在纸醉金迷、荒淫无度中度过,但却逃不出李胜男家族的手掌心,这种困境会使他生不如死。” 我潮,纸醉金迷、荒淫无度?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想想刘德伟这种人能享受那样的人生,我等劳苦大众辛辛苦苦还在勉强糊口,上哪儿说理去啊?” “不一样,我们追求的是精神的富足。” “是,我现在精神很富足,你看我,多精神呐,都快成精神病了,胖子,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你这种阿q的精神富足法好有一比!” “比作啥?” “一群太监开会。” “啥意思?” “无稽之谈!” 胖子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无鸡之谈......无稽之谈,你的大学真是没白上。” 我喝一口豆腐脑道:“一边去吧,这个知识点我初中就知道,说正事,这次的新任务是啥?” 胖子抹了两把嘴,把手机微信拿给我看,看着标签为“胖女人”三个字,我一阵恍惚。 人这一辈子难免有一两个对手,于我和胖子而言,在当下,胖女人首当其冲! 对,就是小七的那个胖女人。 各位看客,你们是不是也忘得差不多了? 合同也签了,这阵子忙的我和胖子都快把胖女人忘了。 如果不是她发来微信问胖子,是不是把她的事给忘了,我俩还真是没想起来。 接到胖女人的微信,我和胖子回忆了好半天,才把她委托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现了一遍。 比如说恒泰物流、比如说囚禁他的丈夫崔天海还有她的终极报复。 掐指一算,我和胖子这次确实有点儿老驴拉磨。 好吧,直接转入正题。 亨泰物流的总部并不在滨城,而在唐州,坐火车大概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去过一次唐州,胖子去过两次,但都是匆匆忙忙,于我和胖子而言,唐州可谓人生地不熟。 胖子回复了胖女人,打算明天动身,胖女人说她感激不尽,并告诉胖子,根据她的消息,崔天海最近在走私一批香烟,希望我们能抓住这个机会。 胖女人的消息是否属实我不知道,反正她的感激不尽,恐怕我和胖子是无福消遣了,随后她给了我一万的定金。 我这行程和任务是密密麻麻啊,用形容猴哥的那句话就是,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崎岖坎坷怎么它就那么多! 站在滨城火车站大厅,我给胖子分了颗烟,我问他怎么和小梅交代,此次行动在小梅那里可是杀头的罪。 胖子吐了口烟,坦然处之,他说行动期间小梅对他的担心会占据上风,不会过分的责怪他,倒是回来以后才是狂风暴雨的开始;我竖起大拇指,果然有一套。 第一次做公司调查的业务,我问胖子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胖子说,我暗敌明,我们既要搜集到所需的证据又不能暴露,第一次难免紧张,要放松心态,讲究方法和技巧,不能乱来。我点点头,原来世上所有的第一次都大同小异。 行至半途,我迷迷糊糊之际,胖子的手机响了,是小梅打来的。 “在车上了?” “嗯。” “出门在外要格外小心,尤其是这次,你不方便接电话,但一天中,只要你有时间一定要报声平安,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放心吧,我和大发去去就回。” 小梅就是小梅,换作其他女人,第一句话肯定要兴师问罪,最起码要问一问为什么要骗自己,不管是处于欺骗还是担心,难念要大吵大闹一番,可小梅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不如让他安心上路,尤其是最后两句话,哪怕是铁骨硬汉听了也得垂泪痛哭,小梅估计是听过这样一句话:无牵无挂的人很少能再回家。 “夫复何求啊!” 我孤家寡人般感叹道。 “小冉就很不错啊,你害怕什么?” “明知故问。”我瞥了一眼胖子,“我们是一路人吗?” “你就说你喜不喜欢人家吧?” “喜欢,要钱有钱要模样有模样,这样的女人谁不喜欢?但喜欢和在一块是两回事,我还喜欢林志玲呢!” 胖子摇摇头:“林志玲不行,你这身高,有什么亲密行为匹配不上;话说,这也不是你风格啊,你的爱情宣言不是真爱无敌吗?” “对,真爱的确无敌,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与织女、白蛇与许仙,这不都是真爱无敌的具体事例嘛!” “倒插门,穷小子一路开挂逆袭成霸道总裁,起点中文网也找不到这样的爽文!” “不用,我不会开挂车,想爽我有爽肤水,再不济,我可以花二百块钱去找某女郎。” “二百就想找谋女郎?” “某女郎,不是谋女郎!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起点中文网的爽文比比皆是,从呱呱坠地到得道成仙,再到将灭霸打趴,三百字足够!” “你啊,早晚后悔!” “行了,你就在爱情苦海里自由自在游弋吧,别瞎吧吧啦!” “花生瓜子八宝粥,啤酒饮料矿泉水啦!” 一位服务员推着小车雄赳赳气昂昂从过道走过,我闭上眼闻着人间烟火的味道,这才是我生存的土壤。 “尊敬的旅客您好,唐州站就要到了,有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 出了站口,首先要找个落脚的地儿,我正打算招呼一辆出租车,却被胖子给叫住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电线杆上的一张纸,看上去应该是寻人启事或寻物启事或重金求子之类的小广告。 “大发,你看看这俩人是谁?” “怎么,他乡遇故知?” 我拖着行李箱走过去,一个大雷在我耳边炸响,惊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这怎么回事!” 是一张债主为讨债重金悬赏的告示,有提供线索者奖励五万,这两个人也不是别人,不能说很熟,反正天天见。 没错,正是我和胖子,照片为我俩的一寸免冠照片。 “这是有人在警告我们!” 胖子撕下那张纸。 “会是谁?只有胖女人知道我们今天来唐州,但绝不可能是她透露出去的,崔天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胖子没有回应我,他拿出手机给胖女人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我们已抵达唐州,很快得到了胖女人的回复,祝我们一切顺利。 “这件事不是崔天海干的,他还不知道我们要来。” 胖子十分笃定。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们又不是冲别人来的。” “你想,如果崔天海知道我们要来,那他当然也知道我们和胖女人的交易、甚至是所有的事,他肯定不会贴这样的东西向我们示威,这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会直接去找已经露馅的胖女人摊牌,对他而言,胖女人这么做,也算个机会。” 胖子扔给我一颗烟。 “刚才胖女人的回答显然说明她那边并没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所以这个人不应该是崔天海。” “那这个人会是谁?如此的神通广大,连我们的一寸照片都能拿得到,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胖子摇了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但首先我们要摆脱这个人的监视!” 说着,胖子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我需要找一个旅馆,不用身份证登记,但也不能太破旧。” “没问题!” 我想起胖子曾说过,没有人比出租车司机更熟悉他所在的城市,上到衙门官员,下到坊间传说,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师傅,听说你们这儿有家企业五百强?” “亨泰物流,原本这家企业在滨城,前些年才搬过来的,崔天海那小子能成事全靠老丈人,后来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听说他媳妇就是被他弄疯的,现在人家在唐州可是呼风唤雨般的人物。” 我递给司机一颗“红将军”。 “人品不咋地,但人家干的都是合法的买卖,既创造了社会就业又给政府交了税,在唐州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有影响力的。”胖子抛砖引玉。 “我呸!哪个资本家腚底下干净,谁不知道他崔天海干走私的勾当,挂羊头卖狗肉,做那啥还立牌坊。” 我和胖子相视一笑,虽然司机的话有相当的水分,但至少说明胖女人所说并非空穴来风。 “看见下面旗帜飘飘的地方了嘛,那里有家快捷酒店。” 从立交桥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不远处有一片城中村,和别的城中村不同,这片村子看上去格外干净,错落有致,院子里飘扬着五颜六色的床单。 “这是什么风俗,颜色革命吗?” “何止是革命,简直是要命,一个个小狐狸精!” 眼看着司机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师傅,你这是让我们住红灯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心放肚子里,再说你两个年轻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得需要人文关怀啊!” “师傅我一定给你个好评!” 拐了两个弯,车停在一座五层楼前,“雅典皇宫”,看上去派头十足,我和胖子下了车刚到大厅,传来服务员热情的款待声,“贵宾两位!” 久违之声,延绵于耳! “开一间标准房!” 前台的接待看着我俩。 “方便吗?” 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眼。 “你们是外地人吧?” “也是久闻贵苑大名。” 我随声附和。 “好,那我就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雅典皇宫’,跟我来。” 女接待领着我和胖子上了楼。 “一楼标间一百,二楼二百,以此类推,五楼五百,房间都是一样的。” 说着,她打开一间房。 “一样的房间还这么大差价!” 我扫了一眼房间,装饰和普通的酒店并无二致。 “风景不在这里,而在窗外。” 胖子循声而去,打开窗子,半天都没动静。 “你瞧,我没说错吧!” 女接待面露鄙夷的笑意。 “他从小没出息,你干嘛呢胖子,看女人洗澡了?” 我走过去,顺着胖子的眼神望向窗外,腿都酥了:雅典皇宫身后就是那片城中村,刚才在立交桥上只是模糊地看见迎风招展的床单,并没发现院子里竟有一个个做作的女人,浓妆淡抹、穿着清爽,或坐或站、或躺或走,时不时向我们这边抛来媚眼。 春红柳绿日、心潮澎湃时,我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这还是视野受限的三楼,四楼、五楼的景色岂不是更加烂漫? 我深刻意会到了那句古诗,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也不过如此吧! “每一座小院都有自己的编号,我们制作成册,上面有照片和联系方式,男欢女爱,我们能做的是让你们如鱼得水。” 女接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册子递到我手里,小院的位置、编号、女主人的照片和联系方式一应俱全。 我潮!考虑太周到了,给个太上皇都不换啊! “我们还是决定要一个标间……” 胖子好像一个受了冤枉的老实人,女接待两手一摊,“要几楼?” “五楼!” 我和胖子异口同声。 我和胖子租了一辆车,两天时间把唐州市区基本转了一遍,亨泰物流位于唐州的东南方向,大门紧闭,偶有货车进进出出,我和胖子一开始的计划是跟踪货车,可一连数日,颗粒无收,迟迟打不开局面,窗外的风景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当然,比我和胖子更焦灼的是三个女人,小冉、小梅和胖女人。 “胖子,喝奶吗?” 毫无头绪的第五天,我和胖子开着车在街上闲逛。 “谁的?” “伊利的!” “我还是喝可乐吧!” 马路对面有一家小超市,门头并不大,大爷笑起来像个弥勒佛。 “有‘红将军’嘛,大爷。” “有,但这个价位的,我这还有更好的,来,尝尝这颗!” 大爷将一颗烟递了过来。 “哟,韩国烟?” “朝鲜人民制作的,尝尝!” 我抽了两口,果然是良心推荐。 “朝鲜人民果然民风淳朴,没有一点资本主义的油烟味。” “市面上可买不着,一盒七块,一条六十!” 大爷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在我面前比划着。 “大爷,不瞒您说,我也是开超市的,这样说吧,您当个中间人,给我联系联系供货商,我一次性给你两千块钱的好处费。” “这可是担风险的活,三千!” “两千五!” “成交!我把电话给你你自己联系。” “不行,大爷,您帮人帮到底,您把他约到店里来,我先和他见一面。” 大爷叼着牙签勉强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见?” “越快越好!” 大爷转身走向里屋,没过两分钟就回来了。 “你等等吧,他半小时后到,介绍费你什么时候给我?” “只要见到他人,我立马给你,我现在就去车里取钱,您稍等!” 大爷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没走几步,传来他爽朗的笑声,仿佛全世界就我一个傻子今天让他碰见了。 回到车里,我扔给胖子一颗朝鲜烟。 “尝尝崔天海的走私烟。” “哪来的?” “大爷给的,盯着点,送货的一会儿过来。” “行啊,我这还打算卷铺盖走人呢!” “那哪行,别忘了,这次咱后面还有三个女人看着呢,这一单要是砸了,以后还怎么在人面前虚张声势、故弄玄虚了。” “事成之后给你要个单间。” “不用。” “真不用?” 胖子满脸狐疑。 “你出去溜达一小时就行。” “我觉得半小时绰绰有余。” “久藏于山,出则锋芒毕露!” “小弟有眼不识‘刘持久’!” 很快,一辆小箱货车停在了马路对面,上面印着“亨泰物流”四个字。 “你要的人来了。” 第68章 都是假的,钱是真的 半小时过去了,送烟那小子想走又被大爷从门口拖了进去,大爷回过头来在门口东张西望找我,急得直跺脚。 “老头非急出心脏病。” 我稳坐副驾驶:“这是让钱催的,我在他账本里塞了五十块钱。” 又过了半小时,送货的年轻人终于挣脱了大爷的死缠烂打上了车,大爷狠狠将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价值两千五的鸭子飞走了。 “走,跟上那辆车!” 厢货车在街上七拐八拐,又送了两家的货,司机打开货箱时,里面已经没多少东西了,不出意外,今明两天他应该去补货,确定了司机的住址,我和胖子回了宾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和胖子就醒了,准确的说是几乎一夜未睡,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太差,还是我俩耳朵灵敏,或者是隔壁欲火焚身,总之,差点在别人嗯嗯啊啊的延绵不绝中死于非命。 窗外风景和隔壁噪音二者取其轻,我和胖子还是决定坚持下去,当然,说是噪音有些不恰当,我俩睡不着不是因为声音吵,而是因为其过分曼妙、引人遐想。 就像两堆干柴,眼巴巴看着另一堆干柴在烈火中啪啪作响。 胖子感慨此地不宜久留,否则我俩嘴上都得起泡。 我深表同意,我俩现在就像俩空水壶,在火炉上干烧。 我和胖子准备在厢货车司机的小区门口守株待兔,离开宾馆前,胖子将一个大背包扔在后座上。 “什么东西?” “方便面、面包还有矿泉水。” “有必要嘛?” “盯梢三件套,必不可少,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一脚油门,我韭菜馅的包子刚吃到第三个,胖子的车差点追尾正出小区的厢货车。 “大爷的,差点让他溜了!” 唐州的大街小巷还在昏暗中尚未醒来,有几片发黄的树叶从枝头摇摇晃晃,刚趴在地面上又被风吹没了影儿,盯梢是个技术活,尤其是车辆稀少的一早一晚,不能太近又不能太远,而且没有遮挡物,稍微不慎极易引起对方的察觉。 不出所料,在一个丁字路口,经验十足的胖子把车跟丢了,与其一起丢掉的还有他可厚可薄的脸面。 “扔鞋吧,正面朝上走左边,鞋底朝上走右边。” 我点了颗烟,提出最科学合理的建议。 “要不然……剪子石头布,怎么说也能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 “滚!” “你觉得司机为什么要这么早去拉货?” 大爷的,还在装,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害怕别人发现呗!” “可是小货车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唐州的大街小巷,可能还不止一辆,如果他们担心被发现、跟踪,应该偷鸡摸狗才对。” “所以说……” 胖子眉头一皱:“所以说,他这么早出来要么是路途太远,要么是为了避开什么活动。” “活动?去你的,还不赶快向右拐。” 胖子故弄玄虚,我才想起来,五天前开车熟悉道路状况时,右手边的不远处曾出现过一片集市,想必司机头顶星星出来拉货是为了避开早市。 一阵狼烟四起,大约十分钟,视野之内又出现了那辆小货车,天色渐亮,但小货车的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如狼似虎,现在怎么软成这样了。” “估计是过了菜市口,没有砍头的压力了,这要是堵里面,真是插翅难飞。” “也许吧!” 胖子耸耸肩,给小梅发了条语音:今天出任务,一切安好。 “胖子,小货车进小区了。” 一片破旧的小区出现在街道的尽头,换作其他类似的小区,门卫应该是位老弱病残或者干脆连摆设都没有,但这里的门卫却年轻力壮,不言苟笑的样子令人望而却步,一只苍蝇也别想飞不进去。 “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窝点,崔天海竟在居民楼里藏走私品,谁能想得到。” “我们得进去看看。” “有点悬,估计外来车辆很难进得去。” 悬念迭起,开到门口,门卫让胖子下车登记,那位五大三粗的小伙子看了看车牌号居然放行了。 “是我们高估了严峻的形势?” 胖子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清楚还是否定我的判断,我们就这样进来了。 小货车径直向东驶去,大约两分钟后,向左转弯,我和胖子下了车,悄手悄脚跟过去,小货车停在三单元的门口,抬头望去,五楼的东户果然亮着灯。 司机上了楼,我在门口蹲点,胖子则悄悄跟在司机身后,我刚点上烟,楼上就传来了动静,听声音大概有四五个人,很快胖子从楼道里冲了出来。 “被发现了?” “没有,他们正往车上搬烟,准备录像!” 我和胖子躲在墙角一侧,厚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五个人排着队从楼道里走出来,肩上都扛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个字:烟。 装好货,司机上了车,剩下的四个人上了楼,而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被我的录像机尽收囊中。 一前一后,我们和小货车出了小区门口,小货车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围着四条相交的路开始绕圈。 “什么情况?是不是被发现了?” 胖子没有说话,我一想,除非是货车司机突然疯了,要不然还怎么解释。 “大爷的,我看他绕到什么时候,烟就在他车上,早晚都得人赃俱获,我现在就报警。” 我刚掏出手机,被胖子一个加速度甩了出去,小货车突然加速,向北驶去。 天已见亮,明人不做暗事,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两辆车在街上左突右撞,见缝插针。 “喂,110嘛,我要举报,有人走私香烟,我的位置在……” 胖子一个急刹车,我差点冲破挡风玻璃飞出去。 “大爷的,撞死我,你想独吞胖女人的钱啊!” 胖子抬了抬头,让我看前面。 我顿时傻了:“有想法,这他妈真是个傻子啊!” 小货车已经熄火,它停在了一个大院里,门口挂着牌子,市西街道派出所。 两杯茶水还不断冒着热气,闻气味,应该是红茶,我和胖子坐在椅子上,中间是一张桌子,对面是两个警员,如果没有猜错,一个应该负责审讯,一个负责记录。 “说吧,为什么要飙车,你们这是危害公共安全,知道吗?” 等等,我们不是举报人吗?怎么坐到审讯室的是我和胖子,还有飙车是怎么回事? 愿赌服输,我和胖子粗心大意了,这需要回到半小时前。 货车司机进大院下了车,不但毫无畏惧,还冲着我和胖子的方向抽起了烟,这是一丝不挂的挑衅。 我和胖子从车上下来,值班室过来两个警员,我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又将录像机交给他们。 “我实名举报此人走私香烟,人赃俱获,希望你们顺藤摸瓜,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好,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当然,也不会错抓一个好人,打开货厢门,让我们看看你的走私烟。” 我点上一颗烟,坐等好戏开场。 货车司机冷笑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门开了,里面摆着五个大箱子,每个箱子上都印着硕大的“烟”字。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证据确凿道。 两个警员自始至终都没多看司机一眼。 货车司机将嘴里叼着的烟吐了出来,他跳上车,从钥匙挂上打开一把小剪刀,将五个箱子的封带剪开,用力一脚,将其中一个箱子从车厢里踹了出来。 落了一地的不是一条条的烟,而是一个个布偶玩具,大象、大熊、灰太狼…… 同时落地的还有我嘴里的烟。 大爷的,这是什么操作,剧情需要吗?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警员踢了“灰太狼”一脚。 “我想故事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货车司机给两个警员一人一颗烟,“我是一家毛绒玩具的司机,没错,我们老板租了一间民房当仓库,今早我去拉了一批货,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两位‘大侠’,不知道两位是被什么狐妖附了身,冲着我破口大骂,口口声声说我是走私贩,我势单力薄,只得东躲西藏,但他们却穷追不舍,在闹市区横冲直撞,上学的孩子、买菜的大妈,被他们吓得嗷嗷直叫,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突然想起距离我最近的派出所,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敢追进来!” 多优秀的杜撰能力啊,不创作网文可惜了。 我承认,这一刻,我和胖子被人家干翻了,直接撂倒,口吐白沫,没有反抗的余地。 两杯茶水只剩余温,来不及细想疏忽出在什么地方,负责笔录的年轻人敲着桌子,希望我和胖子坦白从宽。 “拒不承认,或者举报有误呢?” “拒不承认你俩就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想起点事儿来,咱什么时候再议;举报有误必须给当事人赔礼道歉、补偿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而且务必获取他的原谅。” 被人家摆了一道还要嬉皮笑脸地道歉,这绝对有损阴德、折损阳寿。 “按飙车怎么处理?” “危害公共安全,拘留十五天,罚款每人两千。” “不想被拘留呢?” “每人交一万。” “便宜点行不行?” “你以为你在买菜啊!” 我捅了胖子一胳膊肘,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看看这是在谁家的地盘。 “我没带现金,这样,我出去取钱,让我这位胖子兄弟在这儿当‘人质’,我如果跑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我义薄云天看着胖子,他嘴里似乎含着一口喷薄欲出的唾沫。 “不用,我们这有二维码,可扫微信、支付宝,余额不足我们这儿也有pos机,只要你们有信用卡就行。” 妈的,你这是派出所吗吗?比百货商店收钱的路数还多。 对面年轻人露出市侩的微笑,不去当买卖人真是可惜了。 一刷而过,胖女人给的定金蒸发了两万,这是一种屈辱,我问胖子这和古代妓女赎身有什么区别,胖子说区别在于妓女赎身都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哥帮忙赎身,咱俩居然是花的自己的钱。 折腾了将近一天,身心俱疲,我和胖子一人一个鸡蛋灌饼,坐在房间窗户的左右两侧,尽管窗外秀色可餐,可我依然感到饥肠辘辘。 “问题出在哪儿,小货车出门以后我们一直跟着它,途中也没停下来,怎么还玩出了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我咬了一口鸡蛋灌饼,窗外一个姑娘正对镜梳妆。 “货很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假的,他们故意将一堆玩具装进箱子,诱使我们进派出所。” 胖子喝了一口豆浆,不远处一个姑娘正在擦拭嘴边的酸奶。 “这么说货车司机早就知道我们跟踪他了,也对,要不然小区门卫怎么会那么痛快的放我们进去,不就是要让我们亲眼所见嘛,那司机是什么时候发现被人跟踪的呢?” 我又咬了一口鸡蛋灌饼,我没告诉胖子,我这个饼里多加了一根烤肠。 “应该是在早市那一片,我们第一次跟丢车的时候,当我们再次追上它,它却不紧不慢,所以司机肯定打了电话,是电话另一头的人告诉他,要诱敌深入、眼见为实、以假乱真、一网打尽。” 胖子说得花枝乱颤,任窗外的姑娘向他频频暗送秋波,依然不为所动。 “还有一点,就是派出所那两个值班的,他们的表现像两个群演,整个过程毫无意外、毫无疑问,对司机的话言听计从,倒是对我们不依不饶,所以……” “所以今天发生的一幕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出现,崔天海这么多年肯定培养了不少对手,想搞垮他的人大有人在,他之所以稳坐鱼台,肯定打点了不少盘根错节的爪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来我们是低估了人家的能力了,甚至有可能已经打草惊蛇!” “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怜了那两万块钱啊,两万块啊!” 想到这儿,香酥的鸡蛋灌饼突然如同嚼蜡,窗外的风景像一把把刀子,飞向我冰清玉洁的道德高地。 假的,都是假的,只有我那两万块的人民币是真的。 第69章 一个可以解锁的女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狗熊也一样。 胖子给小梅打电话,说任务失败,今天打道回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点上一颗烟,烟雾腾起,冷冷看着他红唇齿白、眉飞色舞。 诸葛孔明有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窗外独特的景色,就像挂在驴眼前的萝卜,让人上瘾惹人怜爱。 读书人的事,美其曰色而不淫。 胖子的确说过跟踪最忌讳被人发现,一旦发现即宣告任务失败,可这次的跟踪任务不是线性的,而是树根状,就是说司机可能以为是偶然事件。 一个多米诺骨牌倒下不影响其他线索,我猜货车司机顶多和自己的同事炫耀一下,如果对方没有猜到我们真实身份的话。 “胖子,你不觉得我们被羞辱了吗?” “小梅说今晚给我们接风!” “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不职业了,再说人家胖女人毕竟支付了我们定金。” “吃火锅怎么样?” “胖……子!” 我拉长声音,胖子现在归心似箭,脑子里除了小梅估计就剩一摊浆糊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是我们的做事风格吗?” “可是……人家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家小梅还在等着我吃火锅呢,我觉得这次我已经尽力了,我突然没了天赋、没了正义感、没了职业道德与良知,我就是一个窝囊废啊~啊~啊!” 胖子一脸委屈,眼含热泪,但最后三个语气词他是用京剧唱腔唱出来的。 打虎亲兄弟,除非是武松兄弟俩,不然一个人真打不了虎。 怒其不争,我朝胖子怒吼,今晚我要吃四盘羊肉,十个羊宝。 收拾好行李,胖子说要洗个澡。 “要白白净净见小梅吗?” “我是要干干净净做人,楞个里格楞……” 我长叹一声,向窗外吐了口烟,院子里,一个姑娘正将刚洗完的床单搭在晾衣绳上,她哼着歌,靡靡之音自有靡靡之乐,醉生梦死之际,忽然有人敲门,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我的视线,院子里的姑娘打开门,笑脸相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再看他停在门口的车,一辆蓝色的小货车。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孽缘未了啊! “胖子,发生什么事会改变你的主意?” “山无棱天地合,除非我一出门就看见那个货车司机,见一次我打一次!” 胖子裹着浴巾走出浴室。 “不用出门那么麻烦,来这边,抬头见喜!” 顺我手指的方向,胖子一眼就认出了小货车,他紧裹的浴巾也掉在了地上,还好窗户的高度在他肚脐眼以上。 “好,既然是天意我就成全他,看来今晚的火锅是吃不成了!” 胖子刚给小梅打完电话,货车司机便从屋里提着裤子走了出来,一进一出半个多小时,倒是个爽快人,临走前还不忘道别一番,看来是这位姑娘的熟客。 “什么编号?” 胖子问我。 “从南边数第六排,西边起第五个院子。” “s6-w5。” “这编号怎么来的,瞎编的吧。” “s代表南,w代表西,英文的头一个字母。” “大学的米饭真没白吃啊,来吧,你不一直想干这事嘛,机会来了!” 胖子把服务手册递给我,他用笔圈出了一串数字,我瞥了一眼手册上的照片,摆了摆手。 “我喜欢清纯可爱型,这种成熟御姐型我控不住人家!” “大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只是让你打个电话而已,语言交流,不用身体交流,你是不是进错状态了,你身体是不是开始发热了。” “滚!” 我洗了把脸,用房间的座机拨出了那串数字,是的,我正在做一件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在宾馆里叫小姐。 “你好,先生!” “五楼,502!” “好的,先生,请稍等!” 言简意赅却内涵丰富,寥寥数语勾勒的却是另一番天堂的模样,挂了电话,有一只不大的猫,伸出一只爪子,开始在我心里瘙痒。 当一个陌生而又美丽的女人出现在眼前,我总不免想入非非,我看着翘着二郎腿的胖子,认真的想,这个毛病是不是男人的通病? “哎,出门了啊,还冲你笑呢!小短裙大波浪,一走一晃真像样,你要不洗个脸、冲个澡!” “大爷的,我又不是相亲!” “钱挣得也差不多了,不如找你这么个老实人嫁了算了!” 胖子无耻地笑了两声,又给小梅打电话去了。 “咚咚咚!” 十分钟左右,门响了,我打开门,姑娘左手挎着包,脸上堆满了迎接财神爷的笑容。 “先生,刚才是您叫的服务吗?” 我点点头,让她进来。 “你们……两个人?” 她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胖子。 “姑娘,我们……” 姑娘摆了摆手。 “我懂,多加钱就行……” “谈谈价格吧?一单多少钱?” 胖子从沙发上坐起来。 “一人一次五百,两个人……” “这是五百。”胖子将钱摆在桌子上,“我们需要的服务比较特殊,你动动嘴就行。” 这句话在眼前的语境下有明显的歧义,其表面意思方是正确的理解,切勿深究。 姑娘点点头:“用嘴的......也包括在套餐里。” “姑娘,你理解错了,我们是正经人。” “大哥,我也是正经人啊,谁不是啊!” “哦,对,大家都是正经人!”我纠正道,“我问你,刚才的那位客人你和他熟悉吗?” “彪子?” “就开小货车那个。” “熟啊,怎么啦?” 姑娘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开始涂抹起来,同时暴露的还有一盒糖,名叫爆炸糖。 “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送货的啊!” “送的什么货?” “烟啊。” “什么烟?” “走私烟啊!” 姑娘递给我一颗烟,我摆了摆手。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倒是什么都告诉你!” 胖子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别说这些,就是他们的仓库在哪儿我都知道。” 我虎躯一震,看了胖子一眼。 “你们问这些干嘛?” 姑娘眼眉一挑,如媚如魅,软绵无力的纤纤玉手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手指甲。 “他欠我们钱,我们想拿点补偿,今天过来玩,正看到他的车停在你院子门口,这才麻烦姑娘过来一趟。” “姑娘?就别这样抬举我了,我应该长你俩两岁,叫我芬姐就行,说吧,还想知道什么?” “他的仓库地址。” “那些烟是他公司的,不是他自己的,你们又不能抢,知道了又能怎样!” 交易的性质变了,屋里有点热,芬姐解开脖颈处的两粒扣子,相隔半米的我看的一清二楚,真担心芬姐有什么乳白色的东西忽然掉出来。 “我们自有办法,就不劳芬姐操心了。” 胖子敲着桌子上的钱。 “他们公司的仓库都在居民楼里,走私的东西肯定得遮遮掩掩,听彪子说好像有两个,市西那边有一个,另外一个在街北,他还带我去过。” “芬姐带我们去一趟可否?” “可以!但五百块恐怕到不了那里吧!” “当然!” 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桌子上。 芬姐熄灭了烟,敛起桌子上的钱。 “半小时后楼下见!” 我和胖子流着口水目送芬姐离开,芬姐走到门口突然转身。 “真不打算玩玩?我的装备可一应俱全哟!” 芬姐拍了拍她的包。 “芬姐,还是先干正事吧,你放到后面......再干。” 芬姐耸了耸肩,消失在眼前。 “大发,答应我,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乱来,你不一样,事成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教训芬姐,啪啪啪的打。” “胖子,恕我无能为力,我连爆炸糖怎么用都不知道!空有屠龙之器,奈何无屠龙之术啊!” 胖子点点头,他鄙夷的样子仿佛在控诉,说好一起当陈世美,你大爷的怎么变柳下惠了。 刚好半小时,我和胖子第三颗烟刚扔在地上,迎面走来一位体形丰腴、前凸后翘的女人,她戴着墨镜打着电话,向我们挥挥手,接着是一个飞吻。 “真准时!” “当然,哪像你们男人,有时长有时短的。” 胖子摇了摇头,一时语塞。 “芬姐,我觉得你这身正装比刚才的职业装好看。” “穿职业装不还是为了方便你们,猴急猴急的。” 我......潮,这天是没办法聊下去了,毕竟我们只是思想上有些许的猥猥琐琐,而人家是专业的,讲究身体力行、知易行难,古人云,术业有专攻。 街北是唐州最繁华的区,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在芬姐的指引下,我们很快来到一片小区,看上去刚完工,大门口的广告牌上写着10月31日盛大开盘。 “这是他们公司的临时仓库,就在最东边的那幢楼。” 芬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里芳香四溢,猜不出是香水味还是她的体香,还魂香,夺人心魄。 芬姐在前,我和胖子在后,芬姐三步并两步准备上楼。 “芬姐,楼上有人怎么办?”我提醒道。 “不会,他们这个仓库是二级仓库,只有别的仓库没货了,才来这里拉货,所以,这里一般没人看管。” 芬姐对这间仓库的了解出乎我的意料,看来彪子真是人如其名,只要开心了,便口无遮拦。 “需要打开吗?” 芬姐站在302门口,指着门锁。 “你有钥匙?” 胖子斜着眼看着芬姐。 “有。”芬姐从包里掏出一缕铁丝,“姐能解锁各种姿势,解个锁不是顺手的事嘛!” 厉害了我的姐,此情此景,就算曹操来了也得喊一声我潮啊! 话音刚落,门开了,毛坯房里空荡荡的,我和胖子小心翼翼走了一圈,三个卧室里堆满了烟,如一座座小山。 “大爷的,这次算是捞着大的了!” 我刚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突然“啪”的一声,好像是关门声,我和胖子赶紧跑出卧室,为时已晚,客厅里除了芬姐,又多了五个人。 其中一个我也认识,是小货车的司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这句话好熟悉。 “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一个戴大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朝我和胖子走来。 我看了一眼笑得花枝招展的芬姐,想起张无忌他妈的那句话:记住!千万不要相信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芬姐,不说两句嘛?” 胖子讥讽道。 “‘雅典皇宫’你知道老板是谁吗?是崔天海崔总,我们都是给他打工,很多人都盯着他,想割肉吃,你们是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后来问了彪子,原来你们这是不撞南墙不死心。” 芬姐点上一颗烟,凑过来,吐了我一脸。 妈的,又不是我讽刺挖苦的你,你吐我干嘛? “噢,还有,刚才的门是虚掩着的,压根就没锁;当初爽一把滚回去多好,男人啊,总是欲望太多!” 芬姐冷笑一声,向窗台走去。 “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的,别告诉我,你们是路见不平、勇于同违法犯罪作斗争的好公民!” 大金链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烤瓷牙。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两次被人设局,我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懊恼不已,一个钱肉交易的女人,怎么可能知道崔天海走私香烟的仓库?怎么可能有铁丝开锁的本事?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崔天海的人大概都有这样的意识,但凡有可疑人,就借坡下驴、顺势设局。 “我们是顺达派来的。” 胖子回答道。 “果然又是他们,好,这次非给他们长长记性,给我绑喽,扔卫生间!” 顺达物流,唐州第二大物流企业,与亨泰的竞争可谓水深火热,这是初来唐州听当地人说起的。 拿顺达当背锅的,胖子还算没尿裤子。 想到这儿,我突然来了一股强烈的尿意。 出师未捷身先死,连阎王都没见着,就被一群小鬼摁在地上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降维打击吗? 哪天出去了,我一定告诉胖子,这事儿谁都不能说,梦话都不能说,这要是说出去,以后还怎么以滨城第一私家侦探的身份装神弄鬼地混下去了? 第70章 反转再反转 被囚禁的第三天,我和胖子被转移到亨泰物流园的一个仓库,戴金链子的说他们也不想把我们怎么样,只是一直关着,或许是两三个月或许是四五个月,这是崔天海的指示,依照他的意思,人是社会动物,如果突然消失了,总会引起人们的恐慌与猜疑。 于崔天海而言,这里的恐慌猜疑无非是指顺达会借此抓住不放,尽管顺达只是胖子的借口。 于我和胖子而言,这里的恐慌无非来自于家人。 所以,胖子眼下如坐针毡,他在担心小梅,如果我们真被关四五个月,出去还能不能见到小梅还真不好说,而小梅这几天肯定也是度日如年,绝望至极。 胖子一直在唉声叹气,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的焦躁不安。 “当初我不该那么坚持!” 对此我十分内疚。 “做事情总有意外,我们得想办法怎么出去!” 我和胖子捆绑着手脚,距离仓库十多米的地方就是保安亭,想要逃出去可想而知,尽管我不想说听天由命,但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换作以往,我和胖子完全可以做到以苦为乐,可现在,在滨城,有位姑娘还在等着胖子。 “咣当、咣当!” 一阵敲击铁门的声响,有人在开仓库的锁。 “又有一个送上门的,他们是一伙的,崔总说,绑了,关一起!” 这声音熟悉的很,是芬姐。 我和胖子干瞪双眼,一伙的? 是谁?同道中人? 不可能啊! 我和胖子一脸懵圈、一头雾水、一身手足无措。 门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推了进来,差点摔倒,她的手被绑的结结实实,站直了身子面带微笑看着我和胖子,我和胖子张着大嘴、瞪着小眼,这是胖子的幻觉吗,有可能,可为什么我也能看见? “咣当”一声,大铁门再次被关上。 我失声道:“小梅!你穿越了?” 小梅脸色晴转多云,冲着我和胖子一人一脚。 “是不是乐不思蜀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乐不思蜀?我们都这样了……”我突然想到外面的芬姐,小梅肯定在她那里得到了不少我们的负面信息。 “小梅,你知道,对于女色,胖子是有贼心没贼胆……不对,是连贼心都没有……我呢,更是纯真无邪……” “我就说的你,刘凌发,你以为我说我家胖儿呢!要不是你,三天前我家胖儿就回去了!” 小梅用捆绑的双手数落着我,唾沫横飞。 “你,大胖子,咱回去再算账!” 胖子激动的身体颤抖,天上竟掉下个梅妹妹。 “小梅,你带的的救兵呢?” 我两眼放光,希望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如果我带了救兵,还会出现在这里嘛!”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一个人来的‘威虎山’?” 我感到两眼发黑,心慌气短,希望的小火苗被连根拔起。 “我老刘家祖上三代单传啊,我到了阴曹地府还怎么见我老爷爷的爷爷!”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胖子和小梅旁若无人的看着彼此,恨不得将对方融化在自己的眼里,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嚎啕大哭,破坏了气氛。 “小梅,你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这里有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万一他们关你一年半载的,说不定你就再也见不到……” 胖子捂住小梅的嘴,将她拥入怀里。 “我拖累了你!” 小梅摇摇头,沉浸在胖子温暖的拥抱里。 此情此景,如果非要加上一段背景音乐的话,应该有一位中年人款款而来,头部上扬45度角,左手微扬,臀部翘起,时不时看到他的喉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给果树喷农药,直到他拿起话筒,高声唱道: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 我萎缩在一米之外,相隔的却是整个世界,如果也要加一段背景音乐,应该是: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冷的让我无法多爱一天,冷的连隐藏的遗憾,都那么的明显...... 话说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尴尬的时间过长,也容易致人身亡,十多分钟过去了,我真怀疑两个人是不是抱着睡着了,我清了清嗓门,抛出一个还算适宜的问题。 “打扰两位,小梅同学,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噢……不对,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就是怎么进来的!” 小梅终于放开了胖子。 “胖儿给我打最后一个电话时,告诉我你们点了一个女人,甭问,这肯定是你出的馊主意!”我想唇红齿白编一个迫不得已的理由,但小梅没给我辩驳的余地。 “没过多久你们的手机就关机了,这个女人有大概率的嫌疑,我一路风尘赶到‘雅典皇宫’,订了你们住过的房间,用座机翻找出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然后我也点了这个女人,真是个漂亮女人,对吧?” 我和胖子坚决摇头否认。 “女人点女人,芬姐……呸!那坏女人会出来?”我好奇道。 “我只告诉她,她出来聊会天会有五百块的收入,那又是人家的地盘,何乐不为!” “肯定要编一个完美无瑕的谎言,要不然她不会引狼入室,带你来这里!” 小梅瞥了我一眼,抗议我的用词不当。 “只有男人喜欢用花言巧语哄骗女人,女人之间向来直来直往,我告诉她我们是一伙的,我们这个小团伙只有我们三个人,要么把我也关进去,要么我就去报警、找媒体。” “然后呢?” “她出去打了个电话,然后我跟着她过来了。” 我瞪大双眼:“小梅同志,你会允许这种瓮中捉鳖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梅踢了我一脚,问我是不是王八,我点点头,认祖龟宗。 “小梅,我有一事不明……” “憋着!” 小梅的刀子嘴迟早把我凌迟了。 “我真不明白,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火种啊!难道除了飞蛾扑火,就没想过解救我和胖子?” “这还是脑洞大开、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凌凌发吗?怎么和个小女人似的,点芬姐的时候脑子去哪了,去肾那里了吧?” “小梅,大家都是社会主义青年,这都立秋了,风凉话少说点,回去给你当牛做马……对,也轮不到我,给你安排一顿大餐!” 小梅深不可测的笑了笑,我知道事情别有洞天,无需多问,我安心依靠在墙角,等待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不可阻挡、直捣黄龙。 小梅办事我放心。 一觉醒来,盒饭都凉了,时间转辗,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之喜。 我揉着朦胧睡眼:“小梅,说好的幸福呢?” “差不多,人也该到了!” 小梅一脸焦虑,趴在门缝往外听,只听见货车发动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动静。 “别藏着掖着了,小梅同学,给我点安全感好不好!” 胖子恶心的瞪了我一眼。 “我的确提前安排了人。”小梅扭过头,“可这都两个多小时了,外面不应该这么风平浪静啊!” “是不是哪一步出破绽了?” 我提心吊胆问道。 “我找了一个人,如果我遭遇了绑架,请他立刻报案,时效是我走后的两小时,地址我会第一时间发给他。”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报案呢?” “大哥,你吓傻了吧,你芬姐一直跟着我,我怎么报案。” 我头轰地一声,像挨了一棒槌,头晕目眩。 “人家凭啥帮你,梁山好汉吗?” “唐州好汉,秦洋,去年的‘见义勇为’市民就给了他,他一分钱没拿,便一口就答应了,只要收到我的短信就立马报警,他亲自带路。” 我仰天长啸,希望这位唐州英雄说话算话,眼下他可能是吃隔夜饭闹肚子了,所以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报案。 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我懂,因为我曾是国足球迷。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仓库的门响了,阳光刺眼,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各位久等了!” “你是……” “秦洋!” 我差点跳起来,这不就是那位唐州好汉嘛! “果然是一身正气,正气凛然!” 小梅踢了我一脚。 “怎么就你一个人,警察呢?” “我一个人就够了!” 唐州好汉如此强悍? 小梅眼神有些异样,我也觉得哪里不对,亨泰物流的工业园没有工作证根本进不来,秦洋是怎么拿到仓库钥匙的,还如此的大摇大摆。 “你没有报案?” “我不能报案!” “你可是唐州‘见义勇为’的模范,你可是唐州的良心所在!” 我见大事不妙。 “可崔天海是我表哥,你说怎么办!”秦洋眉毛一挑,“天下怎么还有这么巧的事,你就偏偏找到我!” 秦洋面无表情看着小梅,她向后退了两步,依靠在胖子身上,失落甚至是绝望。 “你们只是被关一段时间,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做错了事,总得付出代价,不是嘛!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你看走眼了!” 小梅懊恼地闭上眼,转过头不再看他,看走眼的我只想扇自己两耳光,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走眼了。 从艳艳开始,我以为爱情理应莺歌燕舞、地久天长,可事实是爱上了一匹野马,我还在绿色的草原上驰骋。 再到胖子,我以为我加入的是中国的fbi或中情六局,穿越层层迷雾,揭露最后的罪恶,我以为我会登大雅之堂,可事实是我为了生计不得不走街串巷、卖身又卖艺,当然还有狗老大,论江湖地位、长相和嗓音,谁能想到他是铁公鸡在世、周扒皮投胎。 我他妈四只眼,没一个好使的! 尘埃落定,秦洋转身要走,突然外面出来警笛声,几个人面面相觑,秦洋一脸惊恐,我和胖子满是意外,只有小梅依然平静如水。 很快,仓库外冲进两个人,要带走我和胖子,小梅喊叫了没两声,就被胶带封了嘴。 我和胖子被带到物流园的接待室,警察就在外面,过会儿肯定要来接待室,居然敢把我和胖子往这儿带,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正想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其他人称他崔总,但应该不是崔天海,崔天海的照片胖女人曾给我看过。 “过会儿警察进来了,你们假装我们的客户,是过来和我们签合同的,懂吗?” 桌子上有他的一张名片,崔天亮,亨泰物流总经理、副董事长。 “为什么……” “你们有资格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吗?别忘了,你女朋友还在我手里,不要耍花招!” 崔天亮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和胖子也不会拿小梅的安全不当回事,而小梅肯定也受到了同样的威胁,只得配合他们。 我接过一个文件夹,胖子拿过一个皮包,崔天亮给门卫打了一个电话,透过窗户,物流园的大门开了,两辆警车朝接待室开来。 “哟,苏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哪敢,哪敢呐!” 两个人皮笑肉不笑,相互奉承,看来这个苏局长和崔天亮的关系不怎么样,最起码不会是崔天海的爪牙。 “今天苏局长来又有何指示啊?是不是又有人举报我们走私烟啊!” 崔天亮递出一颗烟,被挡了回来。 “确实是举报,不过不是走私烟,是绑架!” “绑架?我的天呐,这可比走私烟严重多了,没人说我杀人嘛,苏局长?” 崔天亮冷冷地看着他。 “哈哈,开玩笑,苏局长别介意,我们全力配合苏局长的工作,苏局长也是为了还我们清白,苏局长,部署工作吧!” 崔天亮拍了拍苏局长的肩膀,又坐回他的位置,看来这两位不只是关系不怎么样那么简单,应该是有过节。 “小徐,带人转转崔总的物流园,还崔总一个清白!” 苏局长一屁股坐了下来,环顾四周。 我多想他一眼就认出也就是受害人啊! “苏局长,我这儿还有两位客人……” 崔天亮指了指我和胖子。 “你忙你的!”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崔天亮不把我们三个藏起来,而选择剑走偏锋,对手不是傻子,把我们三个人匆忙藏起来,目标太大,一旦被警察发现,算是坐实了绑架之名,无异于饮鸩止渴。 高手,高手啊! 我和胖子朝苏局长相视一笑,继续假装讨论手里的合同;魂不附体,我和胖子都清楚最后的搜查结果,如果眼前的苏局长走了,那最后一根稻草也就没了,可我们的底牌在对方手里,得想一个办法,既能逃出去,又能保证小梅的安全。 谈何容易,眼前的状况对在场的任何人都是一种煎熬:苏局长担心竹篮打水,失了面子,崔天亮担心他设的局露出破绽,我和胖子更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死一线。 我和胖子头上直冒汗,崔天亮的烟也是一根接着一根。 “苏局!”半小时后,一个年轻的警员敲了敲门,没等苏局长开口说话,崔天亮便站了起来。 “打开天窗说亮话嘛,让他进来说!” 年轻警员进门摇了摇头,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看来又让苏局长白跑一趟了,下次最好有确凿的证据再来,不然也影响我企业的声誉,谁愿意自家门口隔三差五就出现警车啊,您说呢,苏局长!” 苏局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点点头。 “打扰了,崔总!” 苏局长叹了口气,起身向门口走去,一切即将落幕。 “等等!” 我大叫一声,把崔天亮和苏局长吓了一跳,崔天亮眼神犀利看着我,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了。 “不好意思啊,我在和我同事说话,崔总,这份合同我们想等等再签,我们再考虑考虑。” “可以!” 崔天亮咬出两个字。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崔总了!” 我将文件和假合同放进胖子的皮包里,胖子一脸茫然看着我,嘴角撇过来撇过去,我当然知道他在嘟囔什么。 走出没几步,我转头看着胖子。 “小梅秘书呢?去个厕所怎么还没回来?” “这……” 胖子高速运转的脑回路都要冒火星了,我甚至已经闻出了烧焦的味道。 “这什么这,打电话,打5921的那个号码,抓紧让她回来!” “那咱们一块走吧,省得崔总下指示开两次门!” 苏局长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看样子,事情的蹊跷之处他已猜得一二。 “电话打不通。” 电话当然打不通,依然摸不着头脑的胖子现在眼里只有小梅的安危,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崔总,刚才小梅秘书上厕所,是您的女秘书带她去的,您看能不能麻烦您……” “没问题,小于,把小梅秘书找来!” 崔天亮铁青着脸,后牙槽都咬碎了,他伸出左手,“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 我点点头,伸出右手,像一个软柿子伸进了老虎钳。 没多久,小梅出现在不远处,向我们走来。 “崔总,有个戴金链子的保安,刚才说帮我们停车,我们的车钥匙还在他那儿呢,手机也都落车上了!” “好,很好,都有!”崔天亮这口唾沫咽得异常分明,他拿起座机摁了几个键,“老六,把陌生朋友的车钥匙拿来,手机也在车上呢!” 事到如今,谁也不想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包括苏局长、崔天亮还有我和胖子。 小梅见了苏局长相视一笑,我和胖子大概明白了一半,崔天亮亲自送我们离开,在最后拥抱时,他在我耳边发恨道:“走了就别回来了,如果有下次,来了,就别走了!” 我告诉他,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就连“雅典皇宫”也成了龙潭虎穴,后宫三千,也没有命重要。 我以为我和胖子自由了。 可有时候命运就这样,我不走向山,大山偏偏向我走来…… 第71章 坠桥 在回滨城的火车上,我们串联起整个事件,原来小梅在找芬姐之前,还找了两个人,一个是街北区公安局苏局长,一个是秦洋。 小梅找到苏局长告诉他自己即将被绑架,希望得到救助,苏局长当然没搭理她,但还是把自己的电话给了小梅,告诉她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 小梅担心区分局会像市西派出所一样不作为,所以又找了秦洋,叮嘱秦洋如果有事,直接向市局举报;在进物流园的前一刻,小梅把同一条地址短信发给了苏局长和秦洋,然后删除短信、关掉手机。 胖子问我后面的大撤退是怎么想的,风险太高? 我点点头,当时别无他法,只能将计就计,假谈判是崔天亮想出来的,他骑虎难下,只得赌一把。 苏局长为什么会来到物流园,而且点名道姓的说是绑架,那肯定是得到了确切消息,这个人会是谁呢,除了小梅我再也想不起还有其他人了。 既然他收到了小梅的地址信息,肯定也知道小梅的电话,所以当我说出5921的手机号时,明显看到苏局长眼前一亮,我知道,这出戏能继续唱下去。 胖子竖起大拇指,“我要给你买小拇指雪糕吃!” “谢谢你全家!” 有惊无险,我和胖子各自打开关机许久的手机,消息不停的往外冒,我的消息以小冉的居多,还有大妈发过来的三两条,胖子的都是小梅之前发来的,我和胖子都很奇怪,胖女人的消息居然一条也没有,不过这也确实是她的风格。 “这一单……” “算了吧!”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匆匆而过,我和胖子的共识之一:有些任务注定是无法完成的,勉强只会适得其反。 这段时间我和胖子早已精疲力尽,摇摇晃晃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美梦飘至,梦中我看见一个女人拿着鞭子向我走来,再一看是芬姐,她面带笑意,朝我耳朵吹了一口气,说要教我怎么用爆炸糖。 后来小梅问我,睡觉时一直支支吾吾的,是不是做噩梦了,我看着胖子,告诉她,我在学屠龙之术。 月朗星稀,六点半又回到了我可爱的滨城,迎面扑来火锅的香味,我点上一颗烟,深呼一口气,放虎归山、如鱼得水,我告诉小梅,这次任务之所以没成功,原因只有一个,水土不服,可谓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这件事要是发生在滨城,分分钟拿下。 “老话说的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有的人要遭雷劈了!” 小梅面无表情盯着停在火锅店门口的一辆车,我和胖子扫了一眼,它的侧面喷着醒目的四个字:亨泰物流。 我脑袋轰的一声,像遭了雷劈,眼神涣散地看向胖子,胖子两眼正直愣愣瞅着那辆小货车,面如土灰。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他妈的还有完没完,阴魂不散了!” 我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倒是胖子幽幽地飘出几个字,“弄,弄他们!” 这是雄性动物最后的倔强,一次羞辱、两次羞辱也就罢了,居然欺负到家门上来了,我和胖子不要面子的吗? 刚进火锅店,我一耳朵就听到一句唐州的方言,那里的方言有点像重庆话,“那两个小子肯定脑子进水了,居然想搞我们!” 如果没猜错,那两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外人......其中就有本尊。 他们四个人,三个人说本地话,另一个瘦子说唐州话,我们在他们右侧坐了下来,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宇哥,那两个混小子后来怎么样了?” 一个黄毛继续问道。 “怎么样?死得惨惨的,他们给崔总又是磕头又是下跪,才勉强饶他们一条狗命!” 我点了三份青菜,胖子点了蘑菇菌汤的底料,小梅皱着眉问我俩,什么时候变成食草动物了,我和胖子异口同声,卧薪尝胆、清心寡欲! “不过,这两个小子倒也没白去。”瘦子举起酒杯,示意碰一个,“‘雅典皇宫’,他们一住就是十多天,饿了就叫外卖,困了就睡觉,醒了就爬窗户往外寻摸姑娘,那叫一个爽啊!” 胖子突然咬了舌头,我筷子没夹住白菜帮,溅起的油花烫的我一哆嗦:“什么是人言可畏,什么是三人成虎!” 小梅不断点着头,拿过菜单,在“羊宝”一栏里写了个“2”。 “他们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他们是屎壳郎上马路,竟装小吉普!” “他们是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 “他们是茅厕里打灯笼……”其他三个人一人一句歇后语,提起酒杯,等着瘦子揭晓答案。 “找屎!找屎!” 欢呼雀跃,热闹非凡,是谁说的快乐会传染,我和胖子冷若冰霜,只有小梅在边吃边笑。 “你说得是‘找死’吧,大哥!” 我忍不住朝瘦子嚷了过去,酒过三巡,他龇牙咧嘴地点着头。 “宇哥,咱可说好了,你车里的货这次只分给我们兄弟三个,不能再给别人了!” 坐在瘦子左手边的络腮胡又提起酒杯。 “放心吧,一言为定,明天就给你们送过去,其他人一盒烟也别想拿走!噢……得给瑶琴留两箱。” 瘦子痴痴笑了起来,说话变得黏糊,像嘴里粘着一层胶水。 我眼前的火锅热气滚滚,大爷的,在滨城还能被你们欺负了? 我们吃到一半,右手边的那桌准备算账走人,我尾随其后,瘦子和另外三人一起上了一辆出租车,他的货车留在了火锅店门前。 这家火锅店在火车站附近,滨城的火车站位于新城区,新城区有我的一个老相识,派出所所长,老张。 酒足饭饱,胖子送小梅回家,明早过来和我接头,我则拨通了老张的电话,我告诉老张我要请他吃饭,一场饕餮盛宴! 老张痛快答应了,还说要带一瓶十块钱的“老村长”,真是个大方的场面人。 第二天闹铃叫醒我的时候,还有点头晕脑胀,昨晚和老张一人一瓶“老村长”,梦里好像真回了趟老家,见到了总坐在桥头的老村长。 我怕喝酒误事,就在火锅店附近的宾馆将就了一宿;巧合的是,嫉恶如仇的老张最近也在寻找亨泰物流在新城走私的线索,我们算是一拍即合。 窗外还只是蒙蒙亮,我洗了把脸给老张打去了电话,他正在路上,五分钟后到;退了房,在火锅店附近找了个小摊,点了两份小豆腐,昨晚老张寒酸我,他第一次吃人家的剩饭,我告诉他,不能说是剩饭,是别人没吃完,我们这叫续宴,吃饭只是噱头,兄弟相聚才是正经事。 没错,我和老张吃的是我和胖子没吃完的火锅。 听完了我的话,他说幸好夏天走的及时,要不然真担心被你这癞蛤蟆得了手。 夏天,我在这样的初秋又想起了夏天,那个不属于我的夏天。 老张的“赛欧”在我旁边熄了火,边吃边聊,我问老张能不能顺藤摸瓜,扳倒崔天海,老张“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他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崔天海,我喊了一声摊主,给这位老大哥加个卤蛋,老张拍着胸脯,不管谁犯法,法律面前一视同仁。 我潮,有了蛋,果然血性十足!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胖子应该是闻着味来的。 一碗小豆腐下肚,驱散了初秋的凉意,看着不远处满载的小货车,我咬着下嘴唇想,大爷的,唐州是你们的地盘,在滨城,我能和派出所老大面对面的吃小摊,这次让你插翅难飞。 太阳初升,街道上行人渐密,早市的小摊退避三舍,即使在微凉的初秋清晨,也依然阻挡不了一部分爱美姑娘心里的夏天,对于她们衣着暴露的付出,我和胖子这样眼睛都不眨的人最该道一声“谢谢”。 “来了!” 老张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货车前面,车上下来的正是昨晚大醉的瘦子。 还是人家老张训练有素,这要是旁边走过一个泳装姑娘,我和胖子都不敢肯定,还能不能记住有要事在身。 “走,上车!” 老张大手一挥,紧张气氛骤增,毕竟是科班出身,不比我和胖子这样的散兵游勇。 小货车在街道上四处游荡、走走停停,好像不急于送货,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滨城的土特产倒买了不少,值得注意的是,瘦子一直在打电话。 太公钓鱼,着急不得。 瘦子的车速终于超过了八十,老张紧紧咬住,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车距,车上了立交桥,又闯进繁华的步行街,拐弯抹角之后来到了一条不算宽敞的旧街,此时,小半天的时间已过。 “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我问老张。 “有可能!” 老张,你对得起我给你加的卤蛋嘛! “送这样的货,肯定都是老司机,怎么也有点反侦查的意识,货就在车里,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哪儿去!” 老张跟着小货车又转了个弯,小货车突然加速,只听见胖子大喊一声“不好”! 为时已晚,人行道上的三轮车已被撞翻在地,车底下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头破血流。 老张一个急刹,我赶紧跳下车。 “你俩接着追,这里有我!” 老张一脚油门轰下去,勉强还能看见小货车的尾灯。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胖子在看守所告诉我的,与他一起关进去的还有老张,对,你没看错,是派出所所长老张,被关进了看守所。 “大爷的,丧心病狂!” 小货车一路向西、左突右冲,老张数次超车,想将它逼停,瘦子狗急跳墙,老张的车被撞的面目全非。 “他要上高速。” 胖子大喊。 小货车排气管歇斯底里、浓烟滚滚,不远处是香江,过了香江不过四五公里,便是高速入口,瘦子现在已然处在癫狂状态,想靠一根收费站的栏杆拦住他,显然不现实。 “想回老家,老子的地盘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嘛!老张,你得换车了!” 油门到底,老张的“赛欧”回光返照,像回到了秋名山。 消息仿佛是被提前散播出去一样,今晚会有两名亡命之徒出现在香江西路,你追我赶,怕死的车主千万不要来;宽广的路面上竟一辆车也没有,十分钟后,一座桥出现在眼前。 “不能让他过桥!” “停车!” 胖子咆哮着,老张一个急刹车,头狠狠撞在了方向盘上,老张抬起头喘着粗气看着胖子,胖子两眼惊恐地看着老张,香江桥的栏杆被撞得东倒西歪,不见小货车的影子,就在刚刚,小货车一个猛地左转弯竟冲出了香江桥,老张的“赛欧”还差半米就跟着栽进去。 老张和胖子两腿发软,心惊胆战地走到桥边,巨大的气泡正从水里往外翻滚。 “快,胖子,打电话救人!” 胖子打着电话,老张已经脱了鞋,他刚想从桥上往水里跳,有人一把从身后拽住了他…… 第72章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胖子 谁也想不到,赶在110和120之前来到现场的是亨泰物流的人。 两辆商务车从西而来,停在香江桥左侧,一个眼疾手快的黑衣男跑过去一把拖住老张,下车的一中年男子走到胖子跟前,告诉胖子这次要血债血偿! 这的确是崔天亮该有的口气。 我给王乐打了电话,老张临走前说他让王乐在所里随时待命,不久,被撞老头被王乐送去了医院。 我给胖子打电话时,疯狂的追逐并未结束,胖子在电话里说,这次他插翅难逃;当我出现在现场,老张说,我比崔天亮晚到了两分钟。 我站在桥边,水面已风平浪静,初秋,香江水量并不大,桥面与江面的距离大概有十米,但听说香江的水比较深。 “居然让你逃过一劫?” 崔天亮拍着我的肩膀,心有不甘。 “他是走私犯,你也是!” 我死盯着崔天亮。 “走私犯不是人吗?杀了走私犯就不犯法吗?谁告诉你他是走私犯的?就凭货车里的东西?” “你想怎样?” “杀人偿命啊,你的两个朋友背着人命,还想问我怎么样。”崔天亮冷冷一笑。 “谁杀人?老张和胖子什么也没干,是你的人做贼心虚、驾驶失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周律师,过来给他上一课,普及一下法律常识。”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大背头走了过来,他清了清嗓门,指着坐在桥边的胖子和老张说,将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们。 “故意杀人?车是他自己开的,谁知道他会往水里钻,哪来的故意、谁想要他的命,简直是胡编乱造、血口喷人!” 大背头推了推眼镜,咧嘴一笑。 “这就是标准的法盲,以自己的逻辑观念推定法律责任,如果你的朋友不是故意杀人,我的当事人怎么会掉进水里?如果不是你朋友用车将我当事人的车撞翻冲出桥面,这辆“赛欧”的前脸怎么会被撞成这样?还有它的行驶轨迹,和小货车的完全重合,差就差在这半米,半米的距离,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水里,一个死了,另两个活着!” “你他妈的胡说什么!” “不想和你废话,我们法庭见吧,噢,对了,我是环亚地区首席律师,你最好给我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然会输的很惨!香江桥风景真不错!” 大背头扭头走向桥边,这时两个身穿潜水服的人从另一辆商务车跳下来,来到桥的左侧,顺着一条缆绳,滑入水中。 “他们有潜水的装备,为什么不早下去?” “因为他们下水不是为了救人!” 老张长叹一声,五味杂陈。 十分钟后,110和120同时到达,崔天亮的两个潜水员也浮出了水面。 “周律师,交给你了!” 大背头点点头,迎着警察走过去,我知道一个黑白颠倒的故事即将上演,与此同时,专业救援队开始下水救人。 老张和胖子坐在桥边,一根接一根抽着烟,我紧盯着水面,不断有巨大的水花涌起。 “张所,不好意思了!” 两个警察和大背头聊完,来到老张和胖子跟前,老张眼都没抬,只是略微点点头,而胖子转过脸,要我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梅。 两个人的脸上露出我熟悉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曾两次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愿赌服输。 而能证明老张和胖子清白的人还在水下,生死不明。 老张和胖子被带上了警车,很快,救援队传来了消息,货车司机失踪,货车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可能!人呢?货呢?” “人死了,货没了!” 崔天亮快意恩仇的眼神,从我身上碾压而过,恍惚间,我仿佛突然失去了意识,只剩他狰狞的笑容。 胖子说,暂时不要告诉小梅,可暂时是多久,我没有撑过二十四小时,转眼三天过去了,我和小梅依然不允许探视。 也许老天觉得小梅有了胖子,生命突然有了色彩,这不在它的的计划安排之内,所以它覆手为雨,将胖子变成小梅的心事和软肋,先是去唐州不计后果的以身犯险,再是为被拘的胖子提心吊胆、以泪洗面,凡事种种,哪是一个重病缠身的姑娘该做的事。 我不敢面对小梅,天气越来越凉,小梅的身体状况明显不如夏天,我也知道,胖子何尝不想多陪陪小梅,可治病的钱怎么办,我们和西北风很熟,但它从来没刮来一分钱。 “大发,胖儿是不是出不来了?” 小梅的疑问总在我脑海中一遍遍响起,我甚至后悔,当初从车上跳下来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胖子而是我,面对小梅,我心生恐惧,但除了我,她现在还能去哪儿找寄托。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过,天空依然如铅般沉重,胖子被抓的第七天,我接到王乐的电话,他今天刚去看了老张,当事方死死咬住不放,形势很不乐观,如果需要,他可以帮忙让我见见胖子。 我挂了电话,赶紧找一辆车去接小梅,天凉了,小梅最近干咳不止,再坐摩托车恐怕得等到明年夏天了。 小梅就是小梅,做事从不感情用事,哪怕心似狂潮、相思成灾,她永远知道当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永远保持着对意外和不幸的清醒。 一见面,小梅只是给胖子一个简单的拥抱,她推开胖子,双手却一直未离开过胖子的手,小梅让胖子把当天发生的事说一遍,从头到尾说一遍。 我没想过,小梅会跑来挖掘真相! “两种结果。”胖子话音刚落,小梅开始推断,“一是那个司机的确已经死了,他的车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死无对证,亨泰物流不会接受赔偿和调解,他们只想拿人开刀,杀一儆百!” “这恐怕也是最坏的结果!” 我回应着小梅。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司机没有失踪……” 小梅看着我和胖子。 “没有失踪?那人去哪儿了,两波救援队都没找到,也没有任何呼救声!”灵光乍现,我突然明白了小梅的意思,“你是说……司机主动失踪?” 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小梅眼前:“他有可能没有溺水而亡,他从车里逃了出来,不知所踪!” “那整个事件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制造的陷害!” 我一脑门子的汗,三次了,每次都被对方将计就计,牵着鼻子走,一步步陷入危险境地的我和胖子却完全不自知。 我仔细揣摩着整个事件的原委,为什么老张想跳江救人的时候被人拦下?为什么崔天亮的车上会下来穿潜水服的人?为什么小货车落水的时候货门还上着大锁,救援队却说门是开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还有老张那句话,他其实早就知道崔天亮的人下水是为了打开货门,而不是救人,那一箱箱的走私货,恐怕都顺着香江水不知奔流到了什么地方。 还有,在唐州的崔天亮居然第一时间出现在滨城,出现在现场,不早不晚。 我以为一直都是敌明我暗,原来其实是敌暗我明,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设计之内、计划之中。 “所以……”小梅眼里闪过一丝的希望,“现在的关键是货车司机,如果他没有死,他现在在哪儿?” 大海捞针,我们对货车司机一无所知。 “他早就拿着崔天亮的钱天涯海角了!” 胖子无望地看着我和小梅,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恐怕崔天亮也是这样要求他的,拿钱走人,彻底消失。 看着眼前的胖子,忽然觉得他瘦了不少。 “胖子,你瘦了,这是你减肥最成功的一次!” 胖子故意摇了摇肚子,“这里的米饭免费,突然觉得没有汗水的米饭食之无味!” “这好吃懒做的日子可过不了多久,要珍惜!” “借你吉言!” 我和胖子相视一笑,探视时间结束,胖子站起来抚摸着小梅的脸,“今年天气冷得早,再过两个月就是冬天了,小梅,要不惧严寒!” 胖子一笑,真的比哭还难看。 胖子低下头,转身离开,小梅没有大哭大闹,于事无补的事她从来不做,她注视着胖子,咬着嘴唇,双手一直用力搓捻着衣角,我不知道小梅还剩多少气力,目送胖子离开,肯定消耗了她大量的心力。 “胖儿,我不会让你在里面待着的,你答应过我,我走的那天你会一直守着我!” 小梅大喊一声,走出不远的胖子突然一怔,却没再回头;杀人不过头点地,小梅给予胖子的是刮骨疗毒、刺骨寒心的希望。 回去的路上,小梅一直沉默不语,我和胖子是兄弟,但这世界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法,小梅的痛苦我无言相劝。 天色渐暗,星光若隐若现,我忽然想起,那个和小梅第二次相见的晚上,月光如水,小梅一袭白裙,她微笑着看着我和胖子,像一个花仙子,如果胖子知道以后会发生这么多事,他还会在那晚决定招惹小梅吗? 胖子是好意,他本打算照亮她的生活! 到家还有一段的距离,小梅说想下车一个人走走,城中村光线昏暗,行人稀少,我让她早点回家,她点点头,脸色煞白。 出租车调头往回走,我从后视镜里看着摇摇晃晃的小梅,她终于变成了一颗流星,不知什么时候会溜走,我刚抽出一颗烟,司机一个急刹车,我下意识往后视镜一看,小梅已经倒在了地上。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如果小梅就这样倒下,我拿什么见胖子? 在重症监护室门外,我仿佛看见有一双眼睛穿越而来,悬在我头顶之上。 再次醒来,小梅已经完全像个病人了,我藏起刚出来的诊断报告,告诉她,一切都好,小梅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自己一定要撑到胖子回来,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我让小梅安心养病,并指天发誓,会让崔天亮他们屁滚尿流离开滨城,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小梅,事成之后要请我吃顿烧烤,带腰子、羊宝的那种!” 小梅虚弱的点点头,又累得睡了过去,走出医院,我给小梅的父亲刘永和打去了电话,在那之前,我从未听一个中年男子嚎啕大哭过。 我不能去看胖子了,也不能照看小梅,更无暇顾及小冉隔三差五的催促,我吃了二十五个小笼包,给王乐打去了电话,一切得从一个女人着手。 第73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瑶琴也不省心 “她叫什么名字?” “瑶琴。” 王乐摇了摇头,内部系统里没有查到一个叫瑶琴的女人。 这很好解释,我的小名叫凯越,名字叫刘凌发,你查后者当然能找到我,查前者,即使找到那么个人也不会是我。 什么?我为什么叫凯越?村里出来的也不一定非得叫狗剩啊! “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我吐了口烟,突然想起请货车司机吃饭的三个家伙。 “新城区最大的食品批发商是谁?” “边老大!” 王乐脱口而出。 “边老大应该认识那个有一嘴络腮胡的家伙。” 王乐眼珠骨碌转了一圈点点头,穿上制服,带着我直奔新城区批发市场。 猪头肉的香味来自左手边,烤鸭的香味来自右手边,从天而降的是瓜果的飘香,肚子里的小笼包早已消耗殆尽,身处其中,我四面楚歌,肚子投敌叛变,咕咕叫嚣个不停。 在批发市场的东北角,挂着一个显眼的招牌,蓝底红字,“边老大批发门市部”,刚进门,就听见计算器被拍得啪啪直响。 “边老大,打问个人!” “哟,王警官,来,坐,小雨,拿烟,倒茶!” 三言两语,边老大极尽客气。 “不用麻烦了,边老大,你客户里有没有一个中年的络腮胡?” “有,离这不远,往前走两个路口,向右拐,过了第二个路口,路北就是,满脸大胡子,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喝粥的,怎么,他犯事了?” 边老大扔给我一颗烟,我点头答谢。 “那倒没有,这样,你把他名字、超市门头还有联系方式给我,我找他了解点情况。” “好,好!” 边老大连连答应,抄起手边的一张纸,写了三行字。 “你是越干越大啊,边老大!” “多亏王警官和张所长照顾啊,哈哈!” 王乐响了两声喇叭,一脸笑容的边老大消失在后视镜里。 “刘奎,大头超市!” 那是一间不大的超市,大约有三十来个平方,货品摆放杂乱,伴随着招财猫一声“欢迎光临”,一个络腮胡抬起头,嘴里叼着藕断丝连的方便面。 “你认识宇哥吗?” 我低着头,跟在王乐身后。 “不认识!” 络腮胡站起来,紧张地摇着头,他心里清楚,宇哥意味着什么。 “你这里有朝鲜烟吗?” “没有!” 络腮胡声音都在颤抖。 “那你认识我吗?” 我走到络腮胡跟前,他气息突然变得急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显然,他认出了我。 “说吧,将功赎罪,既往不咎!” 王乐开出了条件。 “我只知道他是‘亨泰物流’的司机,专门运送走私烟,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络腮胡一边咽唾沫一边不断擦汗。 “你们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两个月前吧,他主动进到我店,问我要不要一批货,后来我才知道是走私烟,说实话,我就卖了几条。” “那天吃饭的另两个人呢?” “和我情况差不多,都为了贪便宜,一时糊涂!” 络腮胡哭丧着脸。 “瑶琴呢?” “瑶琴?” 络腮胡在脑海里打捞着这个人。 “噢,宇哥,不是……陈宇,他一直想和人家瑶琴好,人家瑶琴根本不搭理他。” “陈宇单身?” “离婚了,很早之前就离了。” “那瑶琴是怎么回事?” “她是丧夫,不过小娘们……瑶琴长的标致,身材又好,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一个司机,她只是将一个萝卜挂在他眼前,看得见吃不着,为的还不是他车里的货,贼着呢!” 络腮胡愤愤不平。 “我需要瑶琴的地址。” “好,好!” 络腮胡撕扯了一个空烟盒,歪三别扭写了一行字:新城区湖心路203。 络腮胡指天发誓以后会守法经营,我和王乐也暂时顾不上这样的小鱼小虾,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找到陈宇,在去湖心路的途中,王乐接到了一个紧急通知,让他抓紧回去开会,不得已,我只好自己打车去203。 瑶琴不搭理货车司机是有资本的,眼前的“瑶琴超市”至少有一百多平方米,没了王乐这个挡箭牌,只得随机应变、从长计议;我在店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陈宇的走私烟。 “有朝鲜烟吗?” 瑶琴如络腮胡所言,是那种是个男人就会多看一眼的女人,三十五六的模样。 “没有。” 她连头都没抬,继续看着电视剧。 “认识陈宇吗?” “以前认识,现在不认识了。” 瑶琴的回答颇令我意外,我以为她会矢口否认。 “怎么说?” “以前他是活人,所以认识,现在他是死人,自然就不认识了!” 瑶琴盯着我,舌尖从唇边滑过,正当我倒吸一口凉气时,突然想到了芬姐,这口气硬生生被我憋了回去,为什么漂亮女人总是比寻常女人的鬼主意要多?不是说好的丑人多作怪嘛!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已停机。” “微信呢?” “有,你想让我说鬼话?” “说人话。” “人话他可听不懂!他已经死了!” “何妨一试?” 瑶琴站起来,凑到我眼前,一身的香气扑鼻,这即使不是骚扰,至少也算挑逗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卖走私烟。” “已经没了,一支都没剩,陈宇被警察追下水的那天,该消失的我都让它消失了。” 我服气的点点头,又是一个不省油的灯,看来是时候把胖子和小梅的爱情故事拿出来感动世人一番了。 我口吐莲花,将胖子身陷牢狱、小梅卧床不起绘声绘色讲给瑶琴,一个女人,一个丧夫的女人,听到这样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会是怎样的反应! 眼前,她笑的乐不可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真有意思!” 我的眼镜差点震惊的从鼻梁骨跳下来,摔自己个粉碎,大爷的,蛇蝎一般的女人。 “开价吧,多少钱肯帮这个忙!” 谈感情多余时,那就到了一切向钱看的时候了。 “我不缺钱,你那三瓜俩枣的,还是留着充话费吧,说不定能送你个媳妇!” 尖酸刻薄,漂亮女人的另一张名片。 “无论如何也不愿帮我?” “恐怕你不只是想让我给你发条微信那么简单吧,你是想让我把陈宇引出来。”瑶琴从手边抽出一颗烟,“那我开条件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 瑶琴也不是个好东西啊! 我成了瑶琴的座上宾,起码她给我上了一颗烟,我心里有点打怵,和漂亮女人过招,我输多赢少。 “帮我找到我的丈夫!” 瑶琴说得轻巧。 “去哪儿找,阴间地府吗?你男人不是死了吗?” 话听起来带刺,但我没打算有所避讳。 “他失踪了,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姐,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哪有那通天的本领,你完全可以报警啊!” “你走吧!” 瑶琴朝我摆了摆手,不容回旋的余地,我只得点点头,一切都得给胖子和老张让路。 “好,我竭尽而为,但我不能保证能让你见人见尸。” “一个多月前新城区那宗命案不就是你破的嘛,就不要谦虚了,刘凌发同志。” 人人都是柯南,我成了毛利小五郎。 “没错,陈宇的确没有死!” 瑶琴弹了弹烟灰,显然她知道的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多。 “出事之前陈宇给我打了个电话,要跟我告别,他说有人跟踪他,公司让他牵制住对方,等公司派人来……”瑶琴看着我,诙谐一笑,“你们被人设计了,陈宇说他会在某个时间点冲出桥面掉进水里,我问他会不会死,他说他水性好,而且车窗的玻璃已一降到底,他会带着公司给他的钱一起消失。” 我无奈摇摇头,我和胖子就像两只老虎,总在不经意间发现一头羊,当我俩追捕猎物、以为十拿九稳的时候,竟浑然不觉那只羊已引诱我们到猎人的陷阱之中。 这还不是这种陷阱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陷阱不是预设好的,而是将计就计、临时起意,这样的反应和谋略,我和胖子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是恭候我多时了吧!” “一点就通!”瑶琴冷冷一笑,扔给我一颗烟,朝鲜烟,“当我听说你是当事人之一,我就知道,你有一天会顺藤摸瓜找到我这里,毕竟陈宇在滨城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而我是唯一一个让他牵挂的人。” 我将烟头扔到门外,刺眼的光线穿过层层密布的云,感觉恍如隔世,我扭头看了瑶琴一眼,大爷的,这么聪明机智,为什么当初不用在读书学习上,长大成精了,偏偏让我给遇上。 “联系陈宇吧,让他现身!” “我可以帮你联系,但他能不能现身,我可不敢保证!” 瑶琴得寸进尺。 “大家都是结果导向的人,说话非黑即白,最好别打太极!” 瑶琴翻着白眼,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发了一段语音:“陈宇,你在哪儿呢,我……有点想你……” 瑶琴是个优秀的演员,最后一句感情充沛、拿捏到位,欲擒故纵、未完待续的口气令人充满遐想。 烟雾弥漫,我和瑶琴保持着长久的沉默,陈宇是不是还在用这个帐号、会不会故意不搭理瑶琴,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都在等一个回复,当然,也许什么都没有。 太阳东升西落,一下午的时间弹指间灰飞烟灭,我无聊的数着,顾客共五人,三男两女,而我的希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耗殆尽。 看来我与瑶琴有缘无份。 “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我正打算张口,却被对方下了逐客令,一道晚霞的色彩从我脸上滑过。 “我原本打算在你这儿借宿一夜的,看来没这可能了!”我从板凳上站起来,“我等你的消息。” “不送!”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和瑶琴都很失望,又无他人,也只能将一肚子的气撒到彼此身上。 我推开门,一群大雁往南飞,它们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又排成人字,这么多年了,还和小学课本上说的一样。 秋天真的来了。 “滴滴,滴滴” 我下意识停住脚步。 “瑶琴,我得出去躲躲,过了风头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一阵狂喜,这至少可以证明货车司机没死。 “现在和我去警局,把语音交给警方!” 我拍着桌子,恨不得立马拿出手机打给小梅。 “明天去吧!” 瑶琴懒羊羊坐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大姐,说归说、闹归闹,别拿救人开玩笑,人命关天呐!” “今天我不能出门…… ” “为啥?” “心情不好……” 她阴沉着脸,像我在借肉献佛,犯了她的大戒,我知道,像这样的爷,我八抬大轿都抬不动她。 一夜而已,谁曾想什么事都能发生。 第74章 顺藤摸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出意外的! 从早上六点到上午十点,瑶琴超市的卷帘门始终没有开,没办法,我捡起路边的一块砖头,向商铺二楼扔去,那是瑶琴的卧室,玻璃碎了一地。 砸你家玻璃又怎样,没有任何动静。 我预感到大事不妙,瑶琴锱铢必较的性格,即使一根撑窗户的棍子掉下来砸到人,她也会无理辩三分。 “我爸说,打碎别人家的玻璃是要赔钱的!”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出现在眼前,眼下他正吹胡子瞪眼、看起来要代表月亮消灭我,“瑶琴阿姨回来我就告诉她,是你打碎了她家的窗户!” “你觉得我会怕她吗?” “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是电视剧看多了。 “我是瑶琴阿姨的朋友,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把敌人变成朋友,我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我爸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我来买酒,正看见瑶琴阿姨出去。” “她和你说什么了?” 我又掏出一块钱。 “她说今天让我来超市门口等一个人,瑶琴阿姨说要我八点过来的,可昨晚上我看《蜡笔小新》看多了,今早没起来,我醒来的时候都九点了,爸爸说,太阳都晒屁股了,我以为那个人肯定走了,没想到他还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 “孩子,跳过这一段,直接讲瑶琴阿姨告诉你的事!” “不行,老师说了,讲故事要做铺垫、烘托气氛、欲扬先抑……不这么讲听起来没劲!” 小男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我穿上我耐克的鞋子,它是舅妈给我买的,连饭都没有吃,早饭可是我最爱的土豆丝,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瑶琴阿姨让我见到那个人告诉他,有人给瑶琴阿姨打电话,说知道她丈夫的下落,她不能不去。” 我含恨而终,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我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昨天就该五花大绑把她送到派出所。 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她还说了……”小男孩扯起我的衣角,“她说陈宇在唐州有个十岁的女儿,名字……这个……我给忘了,嘿嘿!” 忘......忘了?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给忘了? 我咬牙切齿,唉!谁让人家是根正苗红的少先队员呢! “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作为一个跑腿的,这个人还会给我一百块钱!” 祸从口出! 一分钟后……我望着远去的背影,他蹦蹦跳跳、活泼可爱,作为一支祖国的花朵,他真是朝气蓬勃、生龙活虎,只是手里晃动着一张红色的钱币,看上去着实刺眼。 想想瑶琴留下的只言片语,是谁给她打的电话?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打给她? 如果目标是我的话,恐怕今天我是等不到瑶琴回来了,但她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看来在我身后一直存在一双眼睛,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我给大爷发了条微信,问他今日是不是不宜出行,五分钟后大爷的回复来了: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我想,这应该是需要动烟火的炒鸡! 一个十岁的女儿,这是我现在全部的线索。 一筹莫展之际,王乐打来了电话,他说法院正准备对胖子和老张提起诉讼,刚挂了王乐的电话,小梅的父亲刘永和打来了电话,他说小梅的病情突然加重,令他不知所措。 何止是他,我又何尝不是呢! 当红炸子鸡也没我火大! “叔叔,给你个棒棒糖!” 小男孩重新出现,手里拿着两个棒棒糖。 “我爸说了,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所以这是送你的!” “孩子,你的语文成绩不怎么好吧?” “你怎么知道?” “应该是被你爸耽误了!” 小男孩笑嘻嘻走了,我手里还拿着他给的棒棒糖,但令我甜美的并不是那颗糖,而是小男孩的那句话,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再一次来到唐州,我已感觉不到这座城市的善意了,我屡次三番中伤于此地,这里便是我的“荆州”。 刚出火车站,右手边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正倚靠在一辆雅阁上抽烟,车牌号为5283。 刘和平,唐州市公安局副局长,老张的战友,这层关系是来之前通过王乐联系上的,我希望他能帮忙找到陈宇的女儿。 在车上顺便一提,关于崔天海走私一事,老刘无奈一笑,说有些事他无能为力,我点点头,正是知天命的年纪。 老刘问我要不要先吃顿饭再说,我坚决摇摇头,救人如救火,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彩虹色的棒棒糖。 老刘带着我直奔唐州市教育局,一阵官方寒暄过后,其办公室主任将我带到政教科,他指着一台电脑说,内部系统中可以查阅到本市所有适龄在校学生的资料。 关键词是“女”、“十岁”、“陈”。 鱼龙混杂,符合条件的有三十个。 抓起手边的电话,以政教科主任的身份给他们的班主任打电话,一一核实,半小时后嗓子冒烟,但这三十个十岁的陈姓女小学生没有一个是父母离异。 是瑶琴的消息不准确还是跑腿的孩子传错话了? 我无计可施,只得点一颗烟,焚掉我乱七八糟的思绪。 突然,手机振动了两声,我低头一看,兴奋不已,是瑶琴。 “你人没事吧?” “没事,手机被人偷走了,刚补的卡!” “对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连人都没见着,哪知道他卖的什么药!” 瑶琴像坐在了火焰山上。 “也许他要的就是你的手机!” “什么意思?噢!” 我知道瑶琴一点就通。 “肯定是昨天三男两女当中的一个,回去我就调监控!”瑶琴怒不可遏,“他肯定是跟踪你过来的,对不对?” “是又怎样?我让你昨天跟我去公安局,现在好了,什么证据都没了,估计现在陈宇都不是你的微信好友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如果昨天一切顺利,我何苦坐在这里抽闷烟。 “不是好友又怎么样,我没他的帐号,他难道不会主动加我嘛,到时候再让他说一遍就是了!” “如果偷手机的人用你的微信威胁过他呢?比如,陈宇你如果不拿钱走人就把尸体留下,他还会加你好友吗?如果对方更甚,用你的微信把陈宇约出来,大姐,你说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瑶琴第一次没抬起另一头的杠子来,但这是事实,是我最担心的事,陈宇如果出了意外,那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如果我救不了我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协议也就理所当然的无效,这不用我提醒你吧!” 我想我有必要将话说得重一些,消磨一下瑶琴的锐气。 “你说陈宇有个十岁的女儿,我怎么没找到?我现在唐州市教育局,我手里有唐州市所有适龄孩子们的资料,就在我手机里,但就是没有找到陈宇的女儿。” “有重名的?我不是让乐多告诉你她的名字了吗?” “你慧眼识珠,他把名字忘了!” 乐多是谁就不用多说了。 “他女儿叫王雨涵!” “她爸姓陈啊,大姐!” 我提醒瑶琴。 “离婚后孩子随了她母亲的姓!” “看来也是个霸道的女人!” 我将“王雨涵”打进搜索框。 “‘也’是什么意思?你说谁呢?” 心知肚明,我懒得搭理她。 果然,一个名叫“王雨涵”的小姑娘出现在一张表格里,我截屏,又将资料打印了一份,谁知道走在大马路上有没有人偷我的手机。 瑶琴想过来帮忙,我谢她一片心意,我告诉她另有重要,帮我查查边老大的底细,我对边老大的怀疑来源于他扔给我的那颗烟,那是一颗朝鲜烟,而他本人又是搞批发的,他有多大可能洗得清自己? “调查边老大从哪里入手,我可没什么头绪。” “你谦虚了,瑶琴阿姨,你怎么设计我的你就怎么设计他,实在不行,你可以色诱他!” “滚,管谁叫阿姨呢,有消息打电话,别死在外头,我们之间还有协议呢,到时候刨你的祖坟!” 挂了电话,手里的烟也灭了,虽然瑶琴比我大了十来岁,但她的脾气和性格真可谓沆瀣一气,当然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可怜了这么个人,半老徐娘却孤家寡人,唉,也不知道她家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 老刘想直接找唐州市第三小学的领导,被我婉拒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不能给她太大压力,何况在那么多大人面前,她能告诉你什么呢! 来这一趟目的有二,其一是打探陈宇的消息,哪怕是再没心没肺的家伙,打算出去躲一阵,他能狠心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看一眼? 其二,我想验证一下陈宇是不是已经被控制了,对手也许没想到我一步步会追到瑶琴这里来,看了瑶琴的微信他们肯定坐立不安,原本想让他浪迹天涯,谁曾想他只想暂时出去躲躲。 何况他们也看出来了,我打算誓不罢休的追查下去,这要是哪天陈宇被我逮到了,不就翻案了嘛,这种事他们怎么能允许发生! 他们利用瑶琴的微信把陈宇约出来了吗?如果没有,他们肯定和我一样也在想方设法地寻找他,甚至不排除他们一路跟踪而来,因为谁都知道,家人对一个即将亡命天涯的人有多重要。如果他们已经绑了陈宇,我以后再有什么动作或找什么人,都是石沉大海。 花草树木早已发黄,操场上大片的树叶像壁虎漫步,一声哨响,一群孩子们就地解散,三三两两、三五成群,一个落单的小女孩自觉的向操场边角走去。 “怎么不去和小朋友们一块玩儿?” 我拿出口袋里的棒棒糖。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慢慢低下头,我当然知道,家庭对于一个孩子成长意味着什么。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是你爸爸让我来看你的。” 我为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自责,但我别无他法,小女孩瞪大了眼看着我,满脸惶恐;我知道,陈宇最近没有来过。 “你的爸爸叫陈宇,是个货车司机,以前当过兵,你呢,叫雨涵,对不对?” 一抹亮光从小女孩眼睛里闪过,然后是红红的脸蛋,慢慢绽开的嘴角,她突然站起来,夺过我手里的糖。 “是爸爸让你给我买的吗?” 我点点头;她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块彩虹糖上,用手摸了又摸,很快泪水就下来了,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哭出声来。 “别哭,雨涵,爸爸说过段时间来看你!” 小女孩摇了摇头,这句话不知让她失望多少次了。 “雨涵,家里除了妈妈还有其他什么人吗?叔叔想去看看他们。” 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陈宇就算死也不会去找他的前妻。 “奶奶,还有奶奶,我好久都没见到她了……” 小女孩哭红的眼睛里又开始泛着泪光。 “奶奶家在哪里?” 王乐之前在系统里查过陈宇,只有他一个人的信息,毫无利用价值。 “唐州市泗港镇石岗村。” 我点点头:“雨涵,妈妈对你不好吗?” 小女孩支支吾吾,最后说出一句令我毕生难忘的话,我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竟悟得如此深透,她说:不是所有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能成为母亲! 我将一百块钱塞给小女孩,我告诉她,是他爸爸让我转交给她的,小女孩爱不释手,但又交还给我,让我帮她给奶奶。 “奶奶也有份,你保管好你的……雨涵,如果这两天有人来找你,记得给叔叔说一声,这个纸条上有我的手机号码。” 她将纸条接过去,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恐。 “雨涵……” 她水灵灵看着我,我欲言又止,我想说,雨涵,如果有人来找你,你千万不要搭理他们,第一时间去找老师,他们都是坏人。 对心怀鬼胎的大人们来说,从少不更事的孩子嘴里套出一两句话,简单的很,可我不能说,我有自己的私心,还有两个朋友在等着我去救他们。 “叔叔!” 集合的哨声响起,小女孩走出二十多米突然转过身。 “我奶奶有个不好的习惯,她爱抽烟!” 第75章 又被人家下套了 在去石岗村的路上,老刘含蓄笑了两声,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说后生可畏,我清了清嗓子,洗耳恭听: 过两天,小女孩的电话可以验证对方是否已掌控了猎物,小女孩没给你打电话,说明对方已经控制了陈宇,给你打电话,有人来找她说明对方也没有找到陈宇。 你虽怜惜小女孩,但并没有将你心里的嘱咐告诉她,因为你知道,一旦你告诉小女孩,一群坏人在找她的爸爸和奶奶,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可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你想要的结果是,让对方套出小女孩奶奶家的地址,然后和我们一样按图索骥。 我们和对手,只要陈宇得到一点消息,于他而言无疑是冰火两重天,哪个他都得罪不起,但他不可能眼睁睁看他的女儿和老母亲遭受骚扰,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为了你的兄弟和老张,你甚至打算收起你的怜悯之心,不惜一遍又一遍过来打扰她们的正常生活。 我们来,对手必定也会跟过来,表面上看我们在你追我逐,实际上,我们是在演戏,观众则是陈宇;陈宇饱受煎熬,久之必然崩溃,二选其一,如果他非畜牲,必然不会带着钱远走高飞、抛家弃子,而站在我们这边,既平了老张他们的冤屈,甚至还能扳倒对手,消除他现身以后的威胁,我想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我还能说什么,姜还是老的辣! “希望一切顺利吧!” 我让老刘靠边停,从路边超市买了两条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毕竟故意伤害了小女孩以及她的信任,不敢去想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冲我笑的样子。 女儿没见,陈宇会去见他的老母亲吗?可能性不大,当然也许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保护这两个对他而言世上最重要的人。 就像老刘说的,来石岗村找老人家走过场的成分更多一些。 北方的乡村大都差不多,秋风萧瑟之下,蓝天白云,路上冷冷清清,但必定有几只猫狗流浪于断垣残壁之间,一两个流动商贩奔波于大街小巷吆喝叫卖,牛马刚收了庄稼,正在育膘,屋里传出的笑声,起因无非是家长里短。 乡村与城市…… 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是更快更高更强,是知足常乐还是得陇望蜀,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还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繁华与焦虑、冷落与悠闲,天苍苍、地茫茫,人各有志,不可思量。 作为农村出身的我而言,见到眼前的景象总不免多一点笔墨。 失修多年的土屋,骨瘦如柴的老太婆,还有一只懒羊羊的猫,谈话的内容、方式与小女孩的差不多,小小孩、老小孩,都好糊弄,结果也不出所料。 临走前,老太太托我捎句话,她好久都没见孙女儿了! 一路上我和老刘都没说话,老刘是聪明人,他看得出我的纠结与难受,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我引狼入室,而受害者是无辜的小女孩和她的奶奶,我不想将责任推到陈宇身上,如果胖子在,肯定将“圣人婊”的牌坊给我立得高高的。 为了安全,老刘把我安排在了公安局的招待所,临别前,他再三提醒我千万别单独行动,一有动静抓紧给他打电话,对手做事可不择手段,作为直接受害者这当然不用老刘多说,我需要老刘,毕竟对手不会疯到对警察也毫无顾忌。 不知道对手是什么反应速度,估计慢不了,我给自己定了三天的时间,三天以后没收到小女孩的消息,肯定不会是对手能力的问题,而是陈宇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到时,真如眼前唐州的夜色一样,两眼一抹黑! 不知不觉,竟漫无目的溜达到了“雅典皇宫”,夜色撩人、气派如常,我浑身僵硬,感觉每一个肺泡都在炸裂,我想起了一个女人,芬姐。 十米开外,一个流浪汉正在对一个垃圾桶翻天覆地,我十分诧异,作为一名拾荒者,怎么好意思如此的身强体壮。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好汉!” 他转过身,身上的气味差点把我扑倒。 “想不想一夜风流?” “什么意思?” 他憨憨地看着我,一脸的无辜,但他的声音似曾相识。 “我请客,请你和一个姑娘晚上谈谈心!” “哪有这种好事!” 我想起来了,是熊二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看得出,他兴奋不已。 我俩进“雅典皇宫”说明来意,开好房间,预订芬姐,临走前我再次问他事记住没,拾荒大哥急不可耐:“我先洗澡,不能一身臭味,进门前告诉她,喜欢刺激,必须……戴上眼罩,完事后给她摘眼罩前,我首先把衣服穿好,不然来不及逃容易挨揍!”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好好享受吧,我支付的价格可是vip级别的,不限次数!” “兄弟,你图个啥呢?”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兄弟,你都到这觉悟了?” “命运让你受的苦,今晚一次性补偿给你,且做且珍惜!” 那是漫长而充满期待的夜晚,比等一个女人还要坐立不安,“雅典皇宫”403的房间始终灯火通明,我将一颗颗烟头碾灭,芬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两个小时后,“好汉”提着裤子从“雅典皇宫”跑了出来,他有气无力地站在我面前,脸色红润,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兄弟,快跑,那女人给保安打电话了!” “她揭下眼罩见到你什么反应?” “脾气太大了,要杀了我,大哭不止,说一个臭要饭的竟也能睡她,我在“雅典皇宫”门口乞讨经常看到她,她还骂过我!”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比你干净,你一双玉璧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哟,这还是位有文化的乞丐。 话音刚落,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疾风劲草向我跑来。 “无以回报,这是今天我刚捡的两个馒头,谢谢啦,兄弟!” “好汉”塞给我两个馒头,风一般消失在一片灯光璀璨之中…… 站在街上,我想起孟子他老人家的一句话: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曰:皆乐! 没想到胖女人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出了这么多事,这是她第一次给我们打电话,无需多言,已经发生的事,她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个货车司机很重要。” “我当然知道!” “他跟随崔天亮多年,是他的心腹,他知道很多事情,比我们能想到的都多,崔这一次很有可能要杀人灭口!” “我更关心的是他能帮我兄弟洗刷冤情!” “这并不冲突!” 胖女人是职业客户,在她眼里只有利益和目标,至于我和胖子,不过是她的工具,当然,这无可厚非,我们也是拿人钱财。 “我有两个人一直在崔天海那边,如果需要可以和他们联系,联系方式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记住,货车司机很重要,我们一定要快人一步找到他!” 能让胖女人坐立不安,看来陈宇的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重,如果崔天亮真打算杀人灭口,那陈宇也就别无选择会站在我们这边。 刚放下手机,突然又震了两下,是一个陌生号。 “叔叔,我爸又来了两个朋友,他们说也认识你。” 一块石头落了地,陈宇现在还是自由身,我忙给老刘打电话,该去撒鱼饵了。 所谓的鱼饵无非是两张纸条,内容是我的住址,陈宇的女儿和母亲一人一张,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回来的路上老刘告诉我,明天他得去省城一趟,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天,我让他放心,鱼咬钩之前怎么也得前思后想一番、想想谈判的条件,三五日兴许都没什么动静。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想给刘永和打个电话,问问小梅的近况,但思前想后,还是将手机收了起来,还能怎样,明知故问只会更不好受!再想想胖子和老张,尤其是老张,简直是飞来横祸,如果那晚我不叫他出来吃那顿“剩饭”,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一切,至少老张可以逃过一劫,而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我像个深闺怨妇,寂寞梧桐、浓愁惨淡,寄盼着命运对我“翻云覆雨”,说不定幸运女神只是在路上摔了一跤! “咚咚咚!” 我差点从飘窗上掉下来,说曹操曹操就到? 陈宇这么沉不住气?一簇火苗开始燃烧,我沉了口气,打开门。 果然是一个汉子,但显然不是陈宇,来的也非幸运女神,他凶神恶煞地看了我一眼,吐了口烟,“大哥让我给你带句话,不用在这儿等了,陈宇已经在我们手里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朝我扔过两个小纸团,我的“鱼饵”。 “你们在哪儿找到的他?” “在他来这里的路上!听没听过一个成语,叫守株待兔!” 眼前一片黑暗,我差点从楼梯摔下去,何其幸哉,又给别人做了嫁衣,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寸。 总是玩螳螂捕蝉麻雀在后这一招,还屡试不爽,一生之敌,不共戴天! 我剧烈咳嗽起来,胸口像碎了一块大石,还能怎么办,我大脑一片空白,逞匹夫之勇都找不到对手的影子。 我消停了半小时,想到该告诉老刘一声,也想听听他的想法,我承认自己有些怕了,总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有了阴影。 刚拿起手机,王乐打来了电话,他说下周五检察院将提起公诉,罪名是故意杀人,他问我这边进展如何,我如实奉告,看了看时间,今天已是周六。 王乐告诉我一则意外的消息,他说货车司机的代理律师想见见我,越快越好,王乐说,对方可能会在我答应一定条件的前提下进行妥协,而对方的谅解说不定会让整件事发生些许的转机。 至于什么条件,对方称只有见到我才肯说。 对手向你伸过来一根稻草,而你又一张可打的牌都没有,除了抓住它一探究竟,又能如何呢! 背包出门,直奔火车站,在路上给老刘去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听得出,老刘并未大感意外,挂电话之前倒是老刘的一句话,顿时让我觉得前途未卜,他说你现在只是和崔天亮较量,别忘了,他还有个哥哥,叫崔天海! 第76章 谁的石榴裙? 今天是回到滨城的第三天,火急火燎让我赶回来,却一次次让我吃闭门羹,崔天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次我真拿不准。 人有时候就会产生这样的盲点,当你将所有的注意力过分集中于某件事时,就会不自觉的忽视其他的事,过分的聚精会神也会当局者迷,而现在,我迫切的等待着对方的通知和消息,毫无作为。 我知道这很危险! 如果崔天亮并非诚心诚意的交换条件,那他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拖延时间,可这也没什么道理,毕竟陈宇已经在他们手里了,抢人结束了,时间对他们的威胁显然可以解除了。 还有,崔天亮会出什么样的条件,我手里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和人家做交易,我实在想不到。 早晨的小豆腐在我味蕾中翻滚,女老板娘还特意问我胖子呢,好久没见他了,我告诉她胖子出去度假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如释重负,笑起来像豆腐花,没几天胖子吃饭不付钱的“豁免期”就要到了。 是该去看看胖子和老张,可我两手空空,拿什么见他们,见了说什么,说我把最重要的证人拱手相让?说我还在守株待兔、掩耳盗铃? “滴滴,滴滴!” 手机震了两声,是胖女人,看来她也得到消息了,不过,以胖女人的渠道,这次的反应是不是有点慢了。 “人找到没有?” “什么意思?你的人没告诉你,陈宇已经在崔天亮手里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陈宇来找我被他们半路截胡!” 胖女人没再回话,我也起了顾虑,胖女人的卧底没告诉胖女人这件事?还是他俩这次没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或者…… “你被骗了,他们还没抓到陈宇!” 胖女人很快给了我致命一击。 那对手是什么意思? 大爷的,调虎离山! 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宇的代理律师死活不见我了,他确实在拖时间,毫无疑问,现在住招待所里的肯定是崔天亮的人,我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进去了,坐收渔利啊,这腾笼换鸟的做法简直是杀人诛心! 被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全身的器官都软了! 我赶紧给老刘打电话,对方已关机,我能理解,老天不就喜欢这样嘛,我给王乐打电话,让他抓紧开车送我去唐州,我只希望在路上的这三个小时什么也不要发生。 那是漫长的三个小时,每一秒都在我心头划过;我懊恼不已,对方的一句话竟让我失了算盘,甚至满盘皆输,棋出险招,谁能想到崔天亮竟这样摆了我一道。陈宇是什么出身,侦察兵,崔天亮也知道他的反侦察能力,所以他没打算在路上拦截,陈宇万万想不到屋里的人早就换了。 也许,崔天亮这么做还有另一层目的,如果陈宇就这样落在他手里,能想象得出对我的打击有多大。 我的确技不如人,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别人的第二步,我和胖子靠小智小慧、小打小闹也许能生存下去,可来到腥风血雨、打打杀杀的江湖,我不得不望洋兴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一路上安静极了,胖女人也没有任何消息,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说明胖女人安插的人也没听到关于陈宇的风声。 我的心一直突突跳个不停,少女怀春也不过如此,王乐说,我一直在颤抖,我笑了笑,“没……没有的……事……” 王乐的车还没停稳,我已跑出了三五米远,招待所空无一人,但有浓烈的烟酒味,看来是刚离开不久,是对手知道我要来还是他们已经得手? 招待所二楼最后一间房子,心事太重,缄口不言。 很快尘埃落定,我在地板上发现了一颗牙齿,还能是谁的呢! 我一颗烟还没抽上,胖女人来了微信。 “这次真落他们手里了!” 讽刺、挖苦、极尽嘲讽! 幻灭、恼火、自取其辱! “和我的人联系一下吧,别逞英雄了!” 我哪是逞英雄,我是黔驴技穷啊,我翻出胖女人发给我的联系方式,两个卧底,一个叫华子,一个叫瘦子。 我按响了华子的电话,从名字上看,华子应该更靠谱些,有时候逻辑就是这么突兀。 铃声响了两声,对方就拿起了电话,还没等我开口,华子说他知道我是谁。 “陈宇被他们带走了。” “知道!” “刚带走。” “他们把你骗了!” “我没想到……你知道陈宇现在在哪儿吗?” “知道,你想怎么办?” “报警啊,这还用问!” “不能报警!” “为什么?我们无能为力,他们人多势众。” “他们只有两个人看管着陈宇……” “两个人?” “对,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瘦子!” 我潮!是我幻听了吗?华子刚才说的什么?他说他和瘦子在看着陈宇? “人也是我俩绑的!” “也就是说,陈宇现在在你手里,不在崔天亮手里!大爷的,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我还以为……” “但人我不能给你……我们会把他交给崔天亮。” “什么?大哥,你没事吧,我们,还有你的老板,胖女人,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懂吗?” “事情没那么简单……” 午夜将至,我毫无困意,我像吃了一肚子的草,说不出的难受。 华子加了我微信,他告诉我没那么简单的缘由:原来胖女人也不知道陈宇现在就在华子和瘦子手里,当然,是华子他们故意隐瞒,据华子说,这次崔天亮是有意安排他和瘦。 来这一趟,崔天亮很有可能已经怀疑他俩了,陈宇正是一块试金石,只要人在华子手里出现任何差池,这就算盖棺定论了,以崔天亮的手段,华子和瘦子挨不了几次恫吓,到时崔氏兄弟可就抓住了胖女人露出的尾巴,陈宇的份量再重,拿他换胖女人,也算物超所值。 我问华子,如果他把人交给我,然后他和瘦子人间蒸发呢,既保全了我兄弟,又扯不出胖女人,华子否定了我的主意,他说那样做,他和瘦子冒得风险太大,只有将人带到崔天亮面前,才能消除他的猜忌,而只要我不说,胖女人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华子说,他和瘦子等了那么久,以为会再次把我等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陈宇,华子的质疑让我无从回答,任何回复在当下讲,都是无力的。 因为真相就是我被人耍了! 这就是老江湖的厉害之处,我要的人明明在我的阵营中,却不得不再次拱手相让,这一环套一环的谋划,令人眼花缭乱也令人惊慌失措,他不着急于收兵,每走一步都有他的考量和校对,对手按图索骥,而我等蒙眼狂奔。 我彻底失去了希望,心如死灰,我从未见过如此黑暗的夜,从未见过如此灼烈的星光,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胸膛被撕裂出一个洞口,一个无底洞,我任何的情绪和想法都跌落而入,只剩一副血肉之躯,于呼于吸。 房间角落里躺着五六个空罐,抽烟喝酒,人对自己彻头彻尾的失望一次,可能这辈子都很难恢复如常,人喝多了总打算一醉不醒,我是想等胖子、老张还有小梅的事都尘埃落定再醒过来,黄粱一梦也好,春秋大梦也罢。 我的阴暗面暴晒于如水的月光之下,这种想法让我觉得自己该受车裂之刑。 醉眼朦胧,离我五米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扶了扶眼镜,是小冉。 小冉......我都快要把这个人忘了。 “刘凌发,你到底靠谱不靠谱!” 我忍着。 “下周我就要订婚了,你之前不说没几天就回来嘛,这倒好,一个多月了,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你什么意思啊!” 我咽了口气。 “我们可是有合同的,你完不成任务就算违约,违约,你懂不懂!”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听着姑奶奶,我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没时间考虑你的事,什么违约不违约,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以后我不会再继续干这份自我感觉良好的活了,听明白了吗?” “那我怎么办?我的幸福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被毁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 “你有病吗?你幸福不幸福关我屁事,你他妈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痛苦,你知道什么是痛苦嘛,啊?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不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为了钱,我兄弟现在还在狱里待着呢,你有脸和我说‘痛苦’两个字吗?啊!” 电话另一头没了声音,然后是嘟嘟的挂机声,我不用为自己的鲁莽和冲动后悔,心死如灯灭,发生什么我都能接受。 刚扔了电话,它又不自觉的响了起来,迷离间,恍惚看出“大妈”两个字。 “小发……” “大妈,这么晚了,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突然出了一脑门子汗。 “没有,没啥事,你好久没回来了,我就是有些想你了,你在外面可要照顾好自己,听见没?” 我强忍泪水,点头答应着大妈。 “早点睡,回来提前告诉大妈一声,大妈给你下面条吃!” 大妈是世界的另一面,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不能都像他老了以后那样善良! 后来大爷告诉我,那晚大妈其实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拿菜刀追我,把她吓醒了,她放心不下才给我打的电话,挂了电话,她大半夜未睡,说桃花木剑能帮我斩妖除魔。 的确是天降神兵帮我斩除了妖魔,但不是桃花木,而是石榴裙。 第77章 不是我的好友? 医院浓烈的药械味刺激着我的神经,手里鲜花的香气被完全掩盖,来来往往的护士有说有笑,仿佛她们有着我理解不了的快乐,时至今日,我仍行尸走肉,在市医院五楼的门口,我犹豫了好久,面对小梅,我该怎么开口。 小梅穿着条纹服、戴着帽子站在窗前,风吹起窗帘,覆盖了她一半的身体,她看起来比之前又瘦了一大圈。 “来了……” 我以为我没发出什么声响。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是挺好……” 我将那束百合放到她的床头。 “是兜风的好时候……” 她略带欣慰地说,我无话可接,如今带她兜风的人深陷囹圄。 “小梅,对不起!” 小梅转过身,面容憔悴,像一张白纸,每一口气都喘得极其费力,她的绝望都填充在她凹陷的眼睛里。 “大发,我想去看看胖儿!明天就要开庭了,我想见见他……” 一颗眼泪从小梅脸上滑落,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好,我给王乐打电话,让他帮忙协调一下,你这样能出院走动吗?” “困在这里,多活一天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和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老天还要这样横插一刀,大发,你说这真的是报应吗?” 小梅有气无力,她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如果真有报应一说,那也是因为她的父亲刘永和。 “大发,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要找下去,一直找下去,找到那个货车司机,替胖儿他们洗刷冤屈……” 我点点头,说要给王乐打个电话,冲出病房的瞬间我情不自已,小梅,眼看着她在慢慢凋零。 我扇了自己两耳光,让自己清醒清醒,刚要掏出手机给王乐打电话,它自个倒响了起来,打来的正是王乐。 “王乐,正打算和你说个事……” “先听我说……” 王乐上气不接下气。 “崔天亮那边撤诉了,陈宇现在就在滨城市公安局,我刚从里面出来,老张他们没事了!” 狐媚缠身的我像被神明点化,平地一声雷,震的我头皮发麻,器官僵硬,都要尿了。 “王乐,你说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哪有功夫和你开玩笑,快过来吧!” 我又扇了自己两耳光,从护士惊恐的眼神中我确定,自己的确没做梦,喜从天降,这是哪位天神开了天眼,我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像通了任督二脉,血液从脚心涌上脑袋,我要脑血栓了。 我哆哆嗦嗦、踉踉跄跄地返回病房,小梅看着神经质的我,问我怎么了。 “小梅,胖子出来了,胖子没事儿了!” “啊?” 小梅瞪着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说,你的胖子出来了,对方撤诉了,货车司机也找到了!” 我大声吆喝着,唯恐隔壁病床听不见。 “什么时候的事?大发,你没必要骗我!” 小梅处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王乐,新城区公安局的王乐刚从市局出来,立马给我打的电话,千真万确!” 我将通话记录拿在手里让小梅看。 小梅像一根木头,杵在那里,甚至看不出她在呼吸,她需要时间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直到几分钟后,她的电话响了。 是胖子。 小梅盯着手机愣了半天,泪如雨下,她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但没有发出任何哭泣声,她一直在哭,似乎忘记了要去接听这个电话。 “小梅……” 我提醒她。 小梅扑到床上,抓起手机,电话接通了,但两个人却陷入了数秒的沉默。 “小梅,我出来了……” 然后,整个世界除了小梅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动静了,从担心到绝望,再到柳暗花明,生离死别折磨的小梅痛苦不堪,而现在,她的胖儿出来了,她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我接过胖子的电话,告诉他小梅正在住院,胖子什么反应我也能猜个大概,我关上病房的门,走到走廊的尽头,不远处两只麻雀正在追逐,如果老天能再动一次善心,希望这对苦命的鸳鸯可以躲过一劫。 小梅当天下午就办了出院手续,是小梅执意要走,她说她要享尽这世间的快意情仇、大鱼大肉,我提议给我个负荆请罪的机会,算是给胖子接风洗尘。 那晚我和刘永和喝的不省人事,胖子滴酒未沾,我把和崔天亮斗智斗勇的事说了一遍,我告诉胖子,我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走街串巷还行,跑江湖还差了一大截,分分钟被人按地上摩擦,人贵自知之明。 胖子点点头,说他打算先停了私侦社,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小梅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胖子,她明白,有些人,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我面红耳赤、举手抗议,虽然我竹篮打水,差点精尽而亡,但也为胖子拉了清单,我可是答应过一个中年妇女的,要帮她找丈夫。 胖子摇摇头,那算帮忙,没有收益,最后他说要用最科学的方法,举手表决;我迷离的眼神确认过,三票同意,一票反对,胖子的提议通过。 我在厕所吐第二遍的时候才有那么点明白,果然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直到第二天下午,直到吃了碗大妈的面条,我才从虚脱中解脱出来,大醉一场,有些事尘埃落定,有些事却仍悬而未决,比如胖子和老张是怎么出来的。 昨晚胖子说让我负责善后,如实告知胖女人,她这一单我们无能为力,不想死在撞南墙的路上,还有瑶琴那里,算是帮忙,尽力而为,隐隐约约,我仿佛漏掉了什么事,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我先给老张打了个电话,改天一定登门拜访,老张毕竟是警察出身,他口口声声称要出这口恶气,我劝他消消气,天高皇帝远,对方的根据地在唐州,不在滨城更不在新城区,老张说他咽不下这口气,我说那就对了,咽了气就糟了,不如改天我请喝“老村长”,老张骂了一句没出息,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我打给了王乐,关于胖子和老张这对难兄难弟鸿运当头的事儿,王乐说他一无所知,只是收到了市局领人的电话,他也向市局打问过,对方说陈宇是自己来的,紧接着当事方申请撤诉,陈宇只是说是自己开车不小心掉下去的,自己醒来时已被水冲到了岸边,他胆小,没敢再回去,偷偷跑到老家躲了起来,后来他得知追他的人要判刑,他良心发现,不得不站出来,并主动向公司做了情况说明。 恰如其分的解释,既还了胖子和老张的清白,又不触碰崔天亮的底线,不该说的一句没说,恒泰物流撇的一清二楚,陈宇和他的家人也安全着陆,一石三鸟。 一个货车司机能想出这波这种操作? 鬼都不信! 崔天亮啊,崔天亮,你这样做到底获得了什么好处? 我猜不到,周围似乎也没突然发生什么,但崔天亮断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这就是对手的可怕之处,明明可以致你于死地,他却收手了,而且你明白对方并不是突发善心。 打不过人家,根本就打不过人家,除了灰头土脸溜走,真的想不到别的策略了。 我的“宝马”已搁置很久,座位上落满了灰尘,我给胖女人发微信,约她在城南公园见面,她说不必了,事已至此,她高估了我们的能力。 我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她说她知道,她现在全盘接受,她最后问我,所有的行动都是我们主动策划的,却非死即伤,如果对方主动出击,你们会不会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是,要不然我怎么会说已竭尽全力! 职业生涯的奇耻大辱,尽管我和胖子早有约定,有些任务注定完不成,我们不是不接受死刑,是接受不了宫刑,而如今,我已是阉割之人。 我想给自己放两天假,陪陪大妈,也让自己歇歇,碎了一地的迷之自信需要些时间来拼凑,还有反思,自己能不能多看两步,未雨绸缪、晴天修房,如果原地踏步,躲过崔天亮,早晚还会遇上刘天亮、吴天亮......到时候我的天就真的亮不起来了。 崔天亮如此了得,真想知道崔天海是什么段位。 回过头来我给瑶琴打了一个电话,她丈夫的事稍安勿躁,我被人耍得团团转,得先找找东西南北,瑶琴说不急,真相不一定比现状好多少,她只是不死心。 还有边老大那边,她打问到边老大果然是帮亨泰物流卖货的,但自从陈宇出事后,亨泰物流的车就再也没来过。 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告诉瑶琴不要打扮的那么妖娆,那么大岁数了,老汉见了容易脑供血不足,瑶琴哼了一声,以后门口写上“五十以上,禁止入内”。 不知不觉,立冬已至,三五天的时间天气凉得透彻,胖子和小梅像活在十万光年外的星球,彻底没了音信,我也不忍去打扰他们。 我慢慢从打击中复苏过来,大爷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我是骨骼惊奇之人,欲成大事,定会苦其心志、空乏其身,我信了我的大爷。 我从大爷那里淘换了几本兵家大策,《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大爷摇摇头,说这些都不够,需要实战,然后从背后拿出他早已备好的象棋。 “大爷,我想像你一样平凡过一生!” 大爷摇摇头:“年轻人,你只看到大海的风平浪静,你是否想过它的汹涌澎湃?你见过晴空万里,是否见过暴雨叠加?你见过一马平川,是否见过峰峦叠嶂?” 我干脆道:“见过!” 嗯?大爷一脸错愕,想必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大爷捋着下巴颏,意味深长道:“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看似平凡,实则......” “实则?啥意思,大爷,实则不平凡?” “实则......也平凡。” 嗯?这是什么话?这转折是不是有点突兀? “饿坏了吧,你大妈正包饺子呢,过会儿喝一杯!” 做个酒囊饭袋有什么不好的,我捧着肚子,盯着眼前两个空盘子出了神,饭饱思淫欲,一个女人从我空荡荡的脑海中飘然而至,她是谁,身后还有一头猪在拱她,她哭哭啼啼看上去十分可怜。 大爷的,今天多少号? 我看了一眼大妈的老黄历,11月7号,小冉哪天订婚来着......我扒拉着手机,11月7号,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都快十点了! 我彻底慌乱了! 怎么办?我什么都没准备,我甚至都不知道小冉现在在哪儿,手无寸铁、连战场在哪儿都不知道,全凭幸运女神临幸可怜的我? 我突然想起小冉的一句话:想要救我就在订婚之前,否则大势将去。富贵人家的事咱也不好意思多问,小冉自有她的道理,那我眼下该怎么办? 我慌不择路、直冒虚汗,大爷让我沉住气,有事慢慢说,我告诉他,上次给大妈过生日的那个女孩要订婚了,男的不是我! “那你还有脸在这吃饭!” 大爷差点把棋盘掀翻。 “我怎么办?” “抢人啊!” 我抓起手机向门外跑,虽然我不知道要去哪儿! 打电话,没人接,继续方寸大乱,得先给人家道歉,打出“那晚我喝醉了,干了不该干的事儿”,删了,我干什么了? “对不起,那晚我喝多了”,删了,不真诚,“小冉,不好意思,答应你的事我没忘记”,思前想后,删了后半句。 “小冉,不好意思,我马上到!” 发送。 “对不起,对方不是您的好友……” 我发着呆,然后微微笑,接着紧紧闭上眼! 我只想问一句,我招谁惹谁了? 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我呢? 我是一年三百六十五难。 这个数值,除了一年能送出三百六十五个祝福的那位歌手,应该也没谁了吧? 我抹了一把脸,感觉该睡觉了! 第78章 与李尚龙的局 有钱人最讲究的莫过于场面,尤其是订婚这样的人生大事,而在滨城,五星级酒店就那么两家,一家是秦氏集团的,一家是茂海国际的,这种事不可能让娘家人操办吧! 冬天有两件十分忌讳的事,一是裸奔,二是骑摩托车不戴头盔,如果有人拧一下我的脑袋,肯定得掉下来,风像一把把刻刀,在耳边呼啸而过,嘲讽我的不自量力。 茂海国际酒店门口摆放着鲜花、拱门还有礼炮,订婚而已,这要是结婚是不是得封路开道? 我照了一下后视镜,头发腾飞炸起、脸色青紫分明,也可以了,毕竟是一个抢婚的人,这样匪里匪气的模样也符合气场需要。 “干什么的?” 两个保安拦在门口。 “参加秦小冉与苏家公子的订婚仪式!” “请柬呢?” 大意了,忘了有钱人还有这种讲究。 “我请柬落家里了,我是秦小冉的朋友,你看,我还有她的微信!” 两位保安视而不见,估计从气质上他们就否定了我,停车场一水的宾利、奔驰,再看看我的二蹦子,它也不好意思了,狠狠地摔了一跤,后视镜的玻璃都碎了。 不争气的玩意儿。 “下面,我们有请两位恋人登台!” 我往里瞄了一眼,应该是从二楼的宴会厅传来的,有钱人都要面儿,这订婚前逃婚和订婚后逃婚可是两码事,男朋友和未婚夫如果一样,那还用两个不同的称谓干嘛。 那位可能说了,你这么说也不对啊,馒头和馍馍是一个东西,还是两个称谓呢! 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有点儿钻牛角尖了,为爱浪迹天涯和私奔他妈还是一回事呢! 两个保安往前一步,脸色冷峻,对我跃跃欲试,我左躲右闪,却始终没找到可以穿过去的缝隙。 活人要被尿憋死了,青天大老爷啊,你能眼睁睁看一个女孩羊入虎口嘛! 无计可施、拉尿不知之时,一辆黑色宝马急刹在我脚下,还差十公分,我就躺地下了,那一瞬间,我他妈赔偿金都想好要多少了。 我刚想破口大骂,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西服革履、墨镜发胶、派头十足,还有副驾驶的女人,顶着离子烫,穿高跟鞋、抹红嘴唇,一身漂亮的旗袍装,一副民国交际花的举止。 我眼镜差点掉地上,人是衣服马是鞍,这他妈还是胖子和小梅嘛,这又是哪一出啊? 胖子一声没吭,挽着小梅的手直接往里奔,两个保安相互看了一眼,还是伸出了手。 “请出示……” “啪”的一声,左边的保安还没说完就挨了胖子一耳光,听起来极其响亮,直接把我吓蒙圈。 “先生……” 又是一巴掌,这次是右边的保安。 “再说话,你们明天……不,现在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胖子霸王硬上弓,两个保安捂着脸,纷纷退下,胖子往前迈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说你还愣着干嘛,你不是打算抢婚嘛,跟我进去啊!” 这么赤裸裸?我想干什么都猜得到,胖子真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 两个保安脸都绿了,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巴巴目送我们去了二楼。 “大发,你的表演时间到了,你要打起精神,就像你现在雷震子的发型一样,想想里面那个可怜的女孩,她漂亮、可爱,却得不到应有的爱情,那个男的将来会欺骗她、殴打她甚至抛弃她,大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冲胖子摆了摆手,已是怒发冲冠的状态,试想着里面的达官显贵纷纷侧目、目瞪口呆,在一片惊叹声中,李家的脸面碎成了一地渣,我牵着小冉的手推开这扇门,迎来我一生的高光时刻! 退一步说,即使当前毁不了这桩婚事,最起码可以赢得一些时间,我明显属于这场订婚仪式的不可抗力,不能忽视、不得不处理。 我咽了一口唾沫,竖起耳朵,只听见主持说,如果没人反对,现在请两位爱人交换戒指! 是时候啦,我被命运推了一把,门开了! 就像鸡立鹤群、就像白纸上的墨迹,就像一锅饭里的老鼠屎,我推开门,门为了提醒在座的诸位还特意发出“咯吱”的响声,它的目的达到了,也确实烘托了气氛,渲染了场景,我腿有点软,但转念一想,反正这辈子也就见他们这一次。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我孑孑独行,想想那晚对人家姑娘一顿臭骂,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走到舞台中央,音乐消失,灯光亮起,我拿过主持人的话筒,毅然决然说出了我的态度:我反对,我反对秦小冉和李尚龙的这桩婚事! 毫无意外、一片哗然,惊讶、意外、幸灾乐祸:有人端着酒杯放在嘴边一动不动,有人筷子上夹着酸辣土豆丝纹丝不动,还有人叉子上叉着撒尿牛丸任尿挥洒。 秦氏夫妇和李氏夫妇面如土色,全然不知发了什么,我想作为生意人,这是他们从未遇到的“黑天鹅”事件,而男主,不,应该是男二,神情到位,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看着我。 这一幕,就算台湾偶像剧教母见了也得高看我一眼。 我越过李尚龙杀人的眼神,深情看着小冉,小冉勉强笑了笑,眼含热泪、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我硬朗的风格方式欠妥还是内容表述不佳? 可我时间有限,来不及准备啊! “我喜欢小冉,从小学一直喜欢到现在!” 这当然是个想象出来的故事。 “我不甘心,小冉说过要嫁给我的,而你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公子哥,凭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家族,你们之间有多少感情,不过是一种交易!你敢和我正面竞争小冉吗?让我输的心服口服!” 怎样正面竞争? 我哪里知道,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的一句话,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 李尚龙没有接话,他将手里的话筒递到小冉手中,她拿过话筒,气息都在发颤。 “大发,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之前的事都过去了,一概不算,我越来越明白,我喜欢的人是李尚龙,对你只是误会,你走吧,这是我一生最重要、最幸福的时刻,这一刻只属于我俩!” 说着,小冉牵起李尚龙的手。 我眨巴眨巴眼......嗯?难道我拿错剧本了? 以小冉的聪明智慧,她不应该挑起这场“战役”才对吗?她应该问李尚龙,为了自己、为了堵住别人的嘴,敢不敢应下这一战,可她怎么当起了救火队长? 好尴尬,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扇了我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我低下头四处搜寻,却没发现地上有什么裂缝。 “小冉,你再想想,这可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 我一再提醒,小冉不会是让人下蒙汗药了吧! “尚龙,叫保安吧!” 小冉轻言细语,却如雷鸣在我耳旁炸裂,小冉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这样刺激我。 两个保安面红耳赤,看架势非要弄死我不可,我自觉后退两步,这果然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 “等等!” 我刚被架空,双脚离地。 “别人都觉得我们是门当户对,只有你,说出了别的声音,有些事我心知肚明,好,我就给你个公平。” 李尚龙转过身,看着小冉。 “小冉,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交易的成分;愿赌服输,如果你的救兵这次帮不了你,那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和我过日子,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但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资格来挑战我!” 李尚龙不屑看了我一眼,“小冉,你说呢?” “没必要……” “有必要,我要让你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李尚龙突然咆哮一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说吧,规则、方式!” 李尚龙走到我面前,气势咄咄逼人,他这个样子我就不怎么喜欢了! 我拧了自己一把,发穷恨有什么用,人家问你话呢! 我脑子开始飞速运转,和李尚龙拼什么啊,哪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难道要拼穷吗? “我说两句吧!” 一位阔太往前走了两步,眉宇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她铁青着脸,冷若冰霜。 “我们秦家和李家素来交好,小冉和尚龙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但我有失家教,让小冉在社会上认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究其原因,还不是看上了小冉的背景,尚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优秀我相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而小冉刚才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误会,而你……” 秦阔太眼神杀人,想要一口吞下我。 “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我心肝一颤,我成了做错事的小学生,谁都能骂一通,双手不敌四拳,我也不能赖人这里啊!我又不是来见证小冉幸福的,怎么办,这恐怕是最糟糕的结局,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 我转过头,一位浓眉大眼、胡子眉毛一把抓的老家伙从李尚龙的身后走出来,看得出对于当前的意外他很生气。 “我们李家输的起,我们都是商人,将来也以此谋生,通过竞争赢取芳心,说得过去,我有个想法,下个月,秦氏百货对面即将开业一座大型购物广场,势必对秦氏百货的营收产生巨大的冲击,每人轮值一个月,主管秦氏百货,业绩高者为胜,在此期间,因管理混乱或销售不佳产生的损失,由我们茂海国际予以补偿!” “不用,这点损失我们秦氏百货还能承担得起!” 秦阔太断然拒绝。 老家伙老谋深算,你李家输的起,这怎么叫输的起,做生意的事我一窍不通,你小算盘打得真是啪啪响啊! 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你! “没什么意见吧?” 老家伙瞅着我,想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有点犯蒙,只是感觉自己一步步走进了深水区,而眼下,水已经到了脖颈,回是回不去了,还能怎么办,至少我得拖延点时间,权衡利弊、无知者无畏,我咬着牙点点头。 “好,购物广场刚开业肯定有各种优惠促销活动,秦氏百货的压力在这个月会尤为突出,第一个月先由李尚龙当值,也给你一个月的参考和准备时间,小伙子,没意见吧?” 大爷的,我能有啥意见,我略感后悔,刚才被逐出门不好嘛,人家小冉都打算回心转意了,我在这里还跳梁小丑。 唉,只能希望小冉是另有隐情,要不然,我他妈这算怎么回事,那真是光屁股上吊―死不要脸啊! “好,今天让大家见笑了,这是一段插曲,但也是凯歌的前奏,我相信李尚龙的实力,在这里,还请大家共同为我们见证,见证犬子和小冉一路走来的艰辛,我们在他们的婚宴上再见!” 老家伙甩手走人,现场一阵骚动,一颗重磅炸弹算是投了下来,这下好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宾客散去,一地鸡毛,我还站在原地回着神,我是谁?我刚才干了什么?我该怎么办?是不是玩火自焚? “有点波折,但好在阶段性目的达到了!” 胖子踢了我一脚,我如梦初醒。 “刚才都是真的吗?我毁了一桩婚,我还要和李尚龙比经商?” 胖子点点头,“千真万确!” “那还比什么啊,有什么悬念吗?这不就是李鬼和李逵嘛!” “也许没那么糟糕!” 小梅的旗袍挺好看,不知她从哪里租来的。 “如果小冉是真心实意想和李家公子好,那你的担心完全多余,因为比赛就搁浅了,唯一要处理的就是你和小冉的关系,这也没什么,本来就是路见不平、擦肩而过,相忘于江湖也算缘分尽了。” 小梅分析得貌似有些道理。 “如果小冉是迫不得已呢?” “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小冉之前那么挣扎,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顺从,如果小冉事出有因,那你只是在履行你对人家的承诺,说不定因为你的出现,现在小冉心里能松口气!” 让小梅这么一说,我心里亮堂了不少,女人言,有时候也值得参考。 “那么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 小梅抽丝剥茧。 “什么?” “怎么赢李尚龙!” 赢李尚龙? 我突然想回老家,晒晒太阳,种种地,养养猪…… 第79章 一个人的单打独斗 我瘫坐在我的“宝马”上,看着胖子和小梅扬长而去,我原以为胖子会和我并肩作战,他说我想多了,他和小梅去海南的机票都已经订好了,他们要去过冬。 春暖花开的那种。 这下好了,深渊变成了无底洞,那我怎么办? “等我和小梅回来,说不定你就是人家的乘龙快婿了,不对……是上门女婿!” 我点点头,狠狠踩在胖子锃亮的新皮鞋上。 “打虎亲兄弟,胖儿,你这个时候把大发扔一边算怎么回事!” 还是小梅仗义。 小梅塞给我一张纸条,说山穷水尽了再打开看。 寒风凛冽,没有任何调头的迹象,胖子和小梅的车消失在远处第三个十字路口。 真好,我也想去海南! 不小心碰了喇叭一下,它惊声尖叫起来,仿佛在抱怨,什么时候了,还做春秋大梦! 我抹了一把鼻涕,现在的我就是山穷水尽啊,何止是山穷水尽,是一丝不挂,我忙不迭打开小梅给的锦囊妙计,小梅这样的奇女子,总能让人柳暗花明、醍醐灌顶。 我将纸条伸展开来,上面写着九个大字,不对,加上感叹号是十个: 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 没啥了? 没啥了! 真好,祝福他们,在海南不要遇到海啸、台风、地震、暴雪,愿他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留我在这里劈柴喂马过猪狗不如的生活。 在路上,我有了初步的计划,一是等待小冉给我透个底,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二是在确定真相之前,我不能闲着,我要天天陪大爷出摊。 那位可能说了,这算什么计划,这不就是听天由命嘛! 要不然呢,体体面面的死不好吗?非要面目全非! 给大爷去了电话,问他在哪儿,大爷说在城南公园,我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估计大爷还没吃,路边一停,我在一家“西施豆腐店”买了两个鸡蛋灌饼。 天气尚可,城南公园游人如织,在公园喷泉的东北方向,坐着一个头戴毡帽,双眼半闭半开的老年男子,他一边摇头一边在一个妇女手上划来划去。 大爷当然看到了我,但视而不见,摊前的招牌被风一吹摇来晃去,上面写着:天机不可算,只此一卦。 “妹子从事餐饮行业……” “大师,您怎么知道?” 我闻到一股葱花味。 “妹子是为情所困啊……” “大师,您怎么知道?” “您的丈夫对您不忠,而且吃喝嫖赌……” “大师……” 大爷摆了摆手。 “您是为了孩子,要不然……唉!” 中年妇女已无语凝噎。 “别无他法,不如放下……” 大爷从书摊上抄起一本破烂不堪的《心经》。 “多说无益,此书我已开光,一日三次,一次半小时,时来运转,命数可期!” 中年妇女朝大爷几乎三叩九拜。 “大师,多少钱?” “看缘分,也看修为,随您!” 中年妇女撩起貂皮大衣,从小包里掏出三百块钱。 “望大师多为我祈祷请示!” 大爷闭上眼不再说话,像入了定,中年妇女将书揣到怀里,含泪而去。 “大师,吃鸡蛋灌饼吗?” 大爷看中年妇女已走远,赶忙伸出手。 “小兔崽子,饿死我了,今早上惹着你大妈了,没给我做饭!” “整天摸人家良家妇女的手,大妈能留活口就不错了!” 我将鸡蛋灌饼递给大爷。 “什么时候换的地方,这地儿不错,人多,漂亮女人也多啊!” “俗,我算不上神仙,最起码也算个半仙儿吧,能和你们尤其是你,整天思想花花绿绿的!” 大爷啃着鸡蛋灌,仍堵不上他的嘴。 “刚才那一卦可以啊,说的头头是道,那女的被你说的晕头转向!” “怎么能叫晕头转向呢?那是信,信仰,信命,这五行八卦、天干地支的事说多了你也不懂,别说我了,你咋样了,小……小……” “小冉!” “对,小冉抢回来没?” 大爷停止了咀嚼,目不转睛看着我。 “一言难尽啊!” 我自觉拿个马扎,坐在大爷一旁。 “人没抢到,但婚也没订成。” 我用半个鸡蛋灌饼的功夫,把我一上午的行程禀报了一遍,又用半个鸡蛋灌饼的功夫,把抢人的过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我抿了一把嘴,问大爷有何高见。 大爷拿起我的手,细看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你能成!” “大爷,一家人,有必要和我用这些套路?信不信我告诉大妈你又摸人家的手了,让你今晚也吃不上饭!” “非也,非也!” 大爷捋着下巴,我就纳闷了,这么能装,怎么就不能留撮胡子呢。 “命运不掌握在我们手里,但却显示在我们手中,你看你手掌的纹路,爱情线、事业线、生命线,三线齐驱,而且脉络清晰、摸上去异常顺滑,你知道为什么吗?” “刚才鸡蛋灌饼的油水抹手上了!” “给我水壶,在你身后呢!” 大爷突然被噎住了,脸红脖子粗。 “举头三尺有神明,就在刚才,我冥冥之中听见他在你头上说了句古谚。”大爷空望着我的头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爷,我刚才也隐隐约约听见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听见什么了?” “算命的,你怎么又来摆摊了!”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大爷眼前一亮,两个城管正向我们走来。 “兔崽子,怎么不早说,快收拾东西,跑啊!” 大爷跑的太仓促,从他口袋里掉出一个纸团,我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名字,职业还有家庭情况,果然是愿者上钩,不知大爷盯了刚才那女人多久了。 大妈给我做了一床新被子,抱在怀里都是太阳的味道,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按情节推进来说,小冉这个时候不应该给我点提示吗?你到底咋想的,是想通了,打算豪门联姻,还是依然不肯低头,渴望一份想象中的爱情? 唉,富家子弟,就喜欢在冬天里等一场雪,而不喜欢围着炉子烤火吃地瓜,仓廪实而知礼节,我等只是茹毛茹血的野蛮人。 半睡半醒,街上的声响稀稀拉拉,手机低沉的震了两声,翻床而起,是小冉,约我明早九点在星巴克见,放下手机,窗外薄雾浓云,看着外面冷落的世界,难以入睡,只好等东方见白。 一辆跑车停在星巴克门前,至于是什么牌子咱也叫不上来,用脚都能猜得到,这是谁的车。隔着玻璃,一个戴墨镜的女子正朝我摆手,她红唇烈焰的样子,让我更拿不准她对昨日之事的态度。 这是彻底想通了?还是心是真的大啊? “摘了墨镜吧,这大阴天的,多看你一眼能把魂丢了?” 我把“宝马”车的钥匙往桌子上一扔,比小冉的车钥匙也小不了多少。 “昨天你是怎么想的啊?” 哎哟,居然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我怎么想的?大姐,你没病吧,这句话我问你才对吧!要不是人家李茂海父子借坡下驴,不对,不是驴,甭管下什么了,我该怎么收场?很有可能被保安架出去,暴打一顿,沦为富家人的笑柄,这很让人骄傲吗?” “你对我的事都没有什么计划,我甚至怀疑你是临时起意跑到酒店里去的,你脑子里对经商一点概念都没有,还去挑战别人的天赋,难道不是自取其辱吗?” “我放弃呗!我现在就去李家,给人家磕九个响头,去人家祖坟上上三炷香,告诉他们我错了,我进错片场了!” 我不是来吵架的,可话赶话,就这么闹起来了,咖啡还冒着热气,在眼前翻滚了一会儿,消失在半空中,我喝了一口,面目狰狞,大爷的,这么烫,连咖啡都欺负我。 “推迟时间有什么用,又改变不了什么,放弃吧,反正一点希望都没有!”小冉泄气道。 小冉摘下眼镜,双眼红肿,不用问,秦老太那么强势,于小冉,一顿狂风暴雨肯定在所难免。 “谁说一点希望也没有,愚公移山、味精填海!” “是精卫填海,再说,你时间有限,满打满算,两个月,这还包括你瞅人家干的一个月,估计这两天就有人联系你!” 今天的咖啡有点苦,唉,我本是喝白开水、可乐的命,什么时候端起咖啡这种小资的东西来了。 “是,我承认,忙完胖子那边的事,我整个人都乏了,我就是昨天才刚想起你的事,毫无头绪、也没计划,只想破坏了这场订婚宴,也给自己争取点时间,那些话都是情急之下说的,谁知李茂海顺水推舟,除了咬着牙答应,我还能怎么办!” 小冉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除了比吃比丑,你能和人家比什么啊,你哪方面有竞争力啊!” “但你就是喜欢我不喜欢他啊!” 小冉脸色有变,我是故意说给她听得。 “李尚龙很厉害吗?” 我故作淡定。 “人家祖上三代做生意,尤其是他,美国商学院毕业,商场摸爬滚打多年,茂海国际在他经营下这几年的业绩突飞猛涨,头脑灵活、手段了得!” “我要是个女的我就嫁给他了……” 小冉瞪我一眼。 沉默数秒,我对小冉当头喝棒。 “你还没说呢,昨天怎么回事,你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想通了呢!” 小冉没有立刻回应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张口,她说她以为大势已去,不想做无谓的挣扎。 “我这边你甭管了,我自有办法,乱拳打死老师傅,我昨天找人算了一卦,这事能成!” 除了嘴硬,其他都软了,死马当活马医,我连马都没找到,只能骑驴找马,说不定这次大爷真的开了天眼! 临分别前,小冉给我了一个包,我打开一看,全是关于企业管理和营销的书。 “小冉,来不及了吧,以枪炮和素养来说,拼正规军咱打不过人家!” “权当是临阵磨枪吧,我也帮不了你多少,求个心理安慰吧!别有压力,本来就是中彩票的概率!” 唉,这两天含泪离开的女人真多。 目送小冉离去,多可怜的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寄望于他人,好可怜,她慢慢走远,上了一辆跑车…… 真可怜,那一刻我都忘了跑车一边的二蹦子是我的了! 第80章 刀下留人 路过秦氏百货,一条马路之隔,一座崭新的购物广场蓄势待发,条幅挂满了一面墙体,海报上喷着血红的大字,11月25号盛大开业,我算了算时间,也就是后天。 “海德格玛购物广场!” 靓丽、时尚、休闲,它就像一个姑娘,让路人纷纷侧目,而对面的秦氏百货,更像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乏味可陈、年老色衰;等开业,这小姑娘稍微打扮,再这么一吆喝,还有老妇人什么事! 答应大爷这两天给他送饭,买了煎饼果子和两份豆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大爷今天让我去人民广场找他。 大爷摊前冷清,他晒着太阳,早已梦入神机,胖子逍遥去了,眼下能帮我出出主意的也只有这个糟老头子了。 我不怎么喜欢豆浆的味道,所以每次都会加两三勺的糖,尽管我再三叮嘱,烫卷发的摊主还是当了耳边风,我递给大爷,让他消遣了,大爷似笑非笑,递给我一本《男人装》。 还别说,看着《男人装》的封面,豆浆都有了奶的味道。 一老一少,爷俩正打算眯一觉,突然手机响了,是大妈打来的,老生常谈,又是介绍对象,大妈说以前你忙没时间见,现在你都闲到跟你大爷出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爷,你出卖了我?” “怎么可能,可能是昨晚我说梦话被你大妈听见了吧!” “这梦话说的挺完整啊!” “女人嘛,都爱多想,和年龄无关,女人……哎,对了,我说你是不是该听你大妈一次啊,给你介绍了好几个了,你一个也不见,你大妈可有点不愿意了啊!” 大爷瞄我一眼。 “听说这个姑娘长得可俊了,还是个企业高管,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啊,自己掂量掂量,你又不打算做和尚,人丑又穷,骄傲个什么劲啊!” “人贵自知,我也想妻妾成群,像你一样人老心花,可我这要什么没什么,见一个吹一个,不丢大妈的脸嘛,到时候大妈在她们那圈里还怎么混!” 我随手翻阅着插图版的《金瓶梅》。 “这本书怎么还在这里,都多长时间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我留着自己看的,不卖!” 大爷一把夺过来塞进他的皮包里。 “见一面,那些知道你一穷二白扭头就走的,也不是咱想要的,如果真有善良姑娘看中了咱这个人,不计较太多,可以试着和人家处处嘛!” “善良还有错啦,竟欺负心地善良的,不去啊,我还不打算找个人困住我,我这么优秀,交给别人也不放心!” 为了逃避大妈的围追堵截、威逼利诱,我让大爷给我带个口信,说我今晚有事,不回家吃饭了,大爷冷笑一声,摇摇头,“你激怒一个女人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不管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说不定哪天收到人家的“战书”,哪还有时间儿女情长、花前月下啊! 想想在海南的胖子,搂着小梅,喝着饮料,晒着太阳,看着比基尼在眼前晃来晃去,我这是得罪何方神圣,何苦啊! 翻了两页书摊上的《韩非子》,它也没告诉我怎么办。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愤愤不平之际,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 “喂,是刘凌发先生吗?” 甜得都掉牙了。 “哪位?” “我是李总的秘书,合同已经草拟好了,想请你过目一下。” “合同?什么合同?” “你和李总关于轮值秦氏百货的合同,做事总得有个章法,免得有人输了不认账!” 轻风细雨、绵里藏刀,这么想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好,时间地点,我随时奉陪!” “今天上午十一点四十五,香江步行街十字路口见!” 大爷的,挑个时间还有零有整的。 “大发,此去凶多吉少啊!” 大爷异样看着我,此刻我倒觉得他有点功底,最起码看上去像黄大仙附体。 “此卦怎讲?” “刚才她怎么说的,她和你约在哪儿见面?” “香江步行街的十字路口。” “那个地方之前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嘛?” “不是个菜市场嘛!” “准确的说是个菜市口!” 此时,一个女子悄然而至,大爷伸出手示意她先坐下。 “她定的什么时间?” “不是,大爷,你刚才明明都听见了,怎么还问一遍!” “十一点四十五,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 “喝完豆浆三十分钟以后!” 大爷怒其不争地眨巴眨巴眼。 “用古人的记时单位,正是午时三刻!” 大爷字字铿锵,此刻我感觉他身后有佛光加持,难道是我平日里小看了大爷? “午时三刻,约你在菜市口见!对手想在风水上压你一头,哼,这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似有几分道理,做生意的,有几个不信风水的。 “此卦可破?” 我宁可信其有,何况眼前大师也不是别人,又不用花钱。 大爷露出早已看破一切的迷之微笑,拿出一张纸,迷迷糊糊念了一段,转过身,用笔在上面划拉了几下,然后将纸对折,塞进我的口袋。 “大爷,是不是太敷衍了?” “天机如此,大巧若拙!” 滨海路的步行街,车来车往、门庭若市,我就是在这里遇见小冉的,有些事就是这样,老天想让你遇见,躲也躲不过去,不知道我和小冉这两条本应该平行的线还能纠缠多久。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好色得之有品,小冉可以实现我人生的大满贯,何况人家姑娘也开过口,但不知为何,感情上向来厚颜无耻的我这次从心里抗拒这份感情,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明明自己贪财好色,当幸福来敲门时我却闭门谢客。 用大爷的话说,身后背个太阳也照不亮我黑灯瞎火的未来。 “久等了!” 一团香气从身后袭来,一身商务装,黑框眼镜,头发盘起。 “五分钟而已!” 互相讨厌,心照不宣。 “勇气可嘉,但螳臂当车!”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焚于突隙,风云突变,万事难测!” 论涵养还是论引经据典的字数,真要感谢韩非子的《韩非子》。 “那只能祝你好运了,刘先生!这是合同!” 这哪是合同,明明是本小册子,有必要嘛,三言两语的事,商人,每个脑细胞都在以防万一。 “我也不看了,你给我大体说说吧,我不识字!” 毫无疑问,李总的秘书报以嗤之以鼻的微笑。 “三点;一,轮值一个月,以纯利润计算,多者赢,李总如果赢了,请你转告秦小姐,愿赌服输,你如果赢了,李总祝福你们;二、轮值期间,没有任何薪酬,不得以轮值之名,行贪污之实,否则后果自负!” 看来真把我当小偷了。 “三呢?” “三,允许中途退出!” 都是为我规定的,对方一眼看到了头。 “刘先生,你和李总这一局已经闹得满城皆知,输了的那个人恐怕很难再在这个城市立足了!” “你是说我难以立足吧?” 我点上一颗烟。 “我无所谓,这大滨城谁认识我啊,我输了,不出三天五日,人们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如果李总输了,输的可不是他一个人,恐怕这滨城的天都要变了吧!” 那团香气眉头一皱,像在听天方夜谭。 “闲言碎语不要讲……” 嗯?我眼珠一转,这是要我对口令嘛,我是不是该说句,表一表好汉武二郎? “没什么异议就签字吧,一式两份。” 一支笔,一盒印油,装备齐全,签字画押,一切正在向大爷的预言接近。 “怎么,害怕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杨白劳签字之前还得想想呢,我害怕什么,家里有三双没洗的袜子、四只原味的内裤,就这么点家当,大不了破产!” 秘书小姐的脸色由白变红,看来我耍流氓的样子羞涩到人家了,想想自己的确有失风度,可见自己的胆怯之情溢于言表。 “轮值时间什么时候开始?” “半个月以后!” “半个月?为什么拖那么久。” “时间问题你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找李总商议,我只负责跑腿。” 我用脚想了想,海德格玛广场是后天开业,李尚龙打算半个月后开始轮值,明摆着,这是要避其锋芒,李茂海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唉,我真是信了鬼了。 悻悻然,我一直觉得我的字迹比我本人还要丑。 “祝你好运!” “等等!” 秘书小姐转身刚想走。 “还有一个问题,小问题……” “你说!” “你……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约我见面,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话说到此,难免有些心虚,而对方放大的瞳孔也说明该这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但虚实之间,总要一探。 “中午我约了两个朋友在步行街吃饭,所以就想顺路把这份合同签了,给你打电话,你正好也有时间,公司十一点半下班,我打车过来怎么也得十多分钟,我就想着十一点四十五应该差不多,谁成想,今天还堵了几分钟的车,耽误了一会儿,这……和比赛有关系吗?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儿,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再见!” 李尚龙的秘书一扭一晃走进人群,只剩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一早就知道大爷的卦不靠谱,没想到他人比卦更不靠谱,什么午时三刻、什么菜市口,一部七侠五义都出来了。 突然想起,大爷还在我口袋里放了一张纸条,我掏出来,打开一看,上面歪三别扭、苍劲有力写着四个大字: 刀下留人! 第81章 我的左膀右臂 每天,小冉都会给我打三次电话,早中晚各一次,我问她是不是担心我跑了,她说不是,她是担心我死了。 她可能不知道我在农村老家还有三亩薄地、十只鸡和两头猪,我是有后路可退的。 “我又没什么损失,大不了这世上再多你一只苦命的鸳鸯,我凭什么要寻死觅活!” “这就好比绑架,虽然被绑的人是我,但我无能为力,而你却可以决定我的生死,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你又是三脚猫的功夫,也没人助你一臂之力,你说你压力大不大?” “谢谢你的提醒,挂了我吧!” 唉,这叫什么事儿,女皇上不急太监急,真想一走了之,我就缺一张飞海南的机票,也不知道我那两个在海南的朋友怎么样了,此时此刻是不是正数着浪花一朵朵! 唉,替他们高兴……高兴的我都唉声叹气了。 “咚咚咚!”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一看手机日历,哎,今天初一? 我这初一都躲不过去了? 大妈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摆在我面前,目不转睛看着我细嚼慢咽,她在等,我在拖。 但一碗面,毕竟也吃不了半小时。 “要不把碗也吃了吧!” “大妈,你跟着大爷学坏了啊,这碗可是咱家的传家宝。” 我嬉皮笑脸、左躲右闪。 “今天上午十一点半,有个姑娘在万达广场的黄记煌等你,见个面,请人家吃顿饭!” “大妈……” “我已经和人家姑娘说好了,你不去,可以,以后这个家你也甭回了!” 大妈收起碗筷往外走,不容置疑,这是要以死相逼啊。 “大妈,我去,我人模狗样的去,要是人家姑娘看不上我,可别怪我给你丢人啊,再说了,这事能成嘛,你选的这个地方没让大爷给算算?” “怎么了,人家都说这家店不错,我特意给你俩订了个好位置。” “我的亲妈,您瞧这个名字,黄记煌,一次还不行,还得黄两次,这能成才怪呢!” 大妈拍我一巴掌,用她的阅历告诉我,姻缘是命中注定的,别那么迷信。 在家啃了好几天小冉给的书,真是人困马乏,也好,出去一趟,了大妈一件心事,也当透透气。 换好衣服,人模狗样,大妈目送我离开,她眼神如炬,恨不得我晚上就给她驮个人回来,拔苗助长、一念成婚的悲剧比比皆是,岁数大了怎么就吸取不了教训呢。 天冷了,万达走廊两侧的板凳上坐满了附近来取暖的老年人,夏天蹭凉,冬天蹭暖,随地吐痰,有些坏人变老了就这样。 香气四溢,来黄记煌吃饭的人络绎不绝,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大妈怎么挑这么个地方,是害怕我冷场吗? 16号桌,一个姑娘坐南朝北,背对着我,白色的衬衫,白皙的皮肤,披肩长发在光照下有些发紫,频频扬起的手,保养的细腻光滑,至少从后面看,诚如大爷所言,是个漂亮女人。 为什么她要频频出手?桌子上好像一直有热气腾起。 吃饭不等人? 我咽了口吐沫,通常在三种情况下我会有如此表现:一是自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二是害怕,死又不能的时候,三是遇到让我大跌眼镜的人;我扶了扶我的眼镜,希望它能稳住。 走过去,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但对方根本没抬眼,没错,是个漂亮女人,装束更是精致,看上去是独立女性、城市精英那种,眉宇间是尽在掌控的气定神闲,举止投足间是不可琢磨的意气风发,整个身材和样貌,简单来说,该大的大,该小的小,但这又如何呢,谁来缓解我眼下的尴尬! 四菜一汤,还都是招牌菜,还都放满满的我不能吃的辣椒,大爷的,不用我负责结账吗? 我教科书式的清了清嗓子,但无济于事,对方对我置若罔闻,只管闷头吃喝。 是我走错地方了吗?没有啊,桌牌号明明是16! 这么高冷的大小姐,咱肯定惹不起,这样的女人要是娶回家,家里真是连冰箱、冰柜都不用买了,那真是夏冷冬寒,人家既然无心,咱也就别插柳了,这样也好,如此的不靠谱,也可以堵上大妈的嘴了……至少可以堵一段时间。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嘛,万达三楼还有家卖驴肉火烧的呢! 我抬腿走人,被一声令下。 “站住!” 哟,这是什么口气,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但我的身体出卖了我,我确实就杵那儿了,这不能怪我,这和巴普洛夫的狗是一样的条件反射......唉,我懂得真多。 “我姐这是喝迷魂汤了,看不上李尚龙也就罢了,她怎么能把她的幸福押在你手里呢!” 她擦完嘴,右手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开始补妆。 “你什么意思?” 让谁都得这么问一句。 她左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包子放到我的盘子里。 又是什么意思?赔礼道歉?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已是个妇道人家!” “谁是妇人?” 她眼中好像含着一根刺,随时待命。 “你,妇人,毒舌妇!” 她抿嘴一笑,“看来我姐说的没错,你就剩嘴硬了!” “我能硬的地方多了,还得让你看看!” “果然又没错,我姐说就喜欢你这混不灵的劲儿!” 我抓起那个包子,在手里挤了又挤,捏了又捏。 “敢问姑娘哪路神仙,家中大姐又是何方神圣?” “边吃边说,你饿死了,我姐可饶不了我!” 我拿起筷子,好久没吃红烧鲤鱼了,它还瞪着眼,这是死不瞑目啊。 “我叫刘悦然,秦小冉是我表姐!” 我剧烈咳嗽起来,一块鱼刺卡在喉咙里,果然不是条好鲤鱼。 “什么鬼?” 我左手捏着喉咙,右手抓过一个馒头。 “我刚从英国回来,读mba,你们的事我姐都告诉我了,她让我来帮你……” 她瞥了我一眼,“尽管我也十分不看好你!” “帮就帮呗,大门又没关着,你走后门算怎么回事,你和大妈是怎么联系上的?” 这世界怎么了,大马路不走,非得曲径通幽。 “我姐本打算介绍我俩认识,被我拒绝了,在感情方面,你让我很失望,瞒着我姐出来相亲,你有什么可说的!” 如果她有胡子,完全可以用吹胡子瞪眼来形容我眼前的姑娘。 “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无辜的摇摇头。 “我姐喜欢你,这你应该知道,而你却背着她出来相亲,我就是要试试你,没想到,还真是愿者上钩!”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姜太公钓鱼。 “你姐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谁规定我非得喜欢她呢?噢,就因为她有钱有势漂亮又善良……” 说到这我心里没底了,什么叫大言不惭,拥有以上品质的女子上哪去找啊! “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帮她?” “生意而已,你姐没告诉你嘛,我是私家侦探,人送外号凌凌发!” 好久都没有如此介绍自己了,差点忘了自己的名号。 “算你识相,你想比翼双飞,也难逃我姨棒打鸳鸯!” “你姨我是惹不起啊,比扈三娘还厉害,鬼见愁,小冉一家怎么这么巧,都姓秦!” “不是!”她苦笑一声,“我表姐跟我姨姓,她爸姓李,这是条件,我姥家的规矩,取她家女儿必须姓秦。” “这么霸道,那你怎么姓刘?” “我妈净身出户,嫁给了我爸,什么资产都没要,虽然现在辛苦些,但他们很恩爱!” 电视剧里经典桥段再现,悦然她妈肯定是位奇女子。 “吃的差不多了吧,聊聊你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什么看法吧!” “什么差不多,我这才夹了几筷子,一顿饭下来,没五六十筷子吃得饱嘛!” 聊什么聊,提起这事就满心的苦涩,但鱼香肉丝的确很香! “那你吃,听我说!” “洗耳恭听!你既然是小冉的表妹,那我也管你叫表妹吧,不算占你便宜吧!” “随便!” 表妹白了我一眼,如若不是机缘巧合,我等下里巴人怎么有机会和人家海归坐在这儿评头论足。 “轮值什么时候开始?” “半个月以后……11月26。” “李尚龙为什么要推迟半个月才开始?” “为了避开新开业的购物广场。” “只说对了一半,要知道海德格玛打出的促销期为30天。” 有道理,这世上真是没有白吃的大米饭,不对,人家受国外教育,应该是没有白吃的汉堡包! “他避开海德格玛促销的前期,因为后者刚开业,促销力度肯定非常大,这一点你也明白,那他推迟一个月,完全避开海德格玛岂不更好?” 有道理,难道李尚龙没想到?显然不太可能;轮值时间的早晚对我来说没什么概念,而对方早已想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 “答案就在轮值结束的那天。” 我看了看手机日历,11月26开始,12月25结束,也没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12月25,如果他早开始两天,那么他会错过圣诞节,这个节日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李尚龙是不会将这么一个重要节日拱手相让的,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waiter,来一杯热水!” 当然没人搭理她。 “服务员,来杯白开水!” 没过一会儿,她的水来了,她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他12月25号结束,我们26号开始,结束时间是1月24号,如果时间再拖几天,没准你还真有可能赢他。” “没准在哪儿?” 竟还有虚无飘渺的希望。 “没准在……年货!” “年货?” 表妹毫不掩饰她的失望,眼前的木头人,怎么就不能一点就通呢! “1月24号,你轮值结束,还有半个来月过年,再等几天,各单位、企业甚至一部分家庭就开始准备年货、发福利、购物卡,大众的消费潜力彻底爆发,你就是什么也不做,躺着也能把钱挣了。” 我想说,我不是躺着挣钱的那种人,要不然,何苦风里来雨里去的,我往床上一躺,门口挂个“正经按摩”的牌子不就行了。 表妹分析的头头是道,李尚龙的算计也步步为营,对于这掐头截尾的日期,我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表妹,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小思考,如果轮值到我们……” “是你,不是我们!” 我黯然点点头。 “如果轮到我当值,我继续沿用李尚龙的策略,也就是他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东施效颦,如何?” “必死无疑!” 表妹斩钉截铁,门外汉的我一头雾水,我自认为暗黑的大阴谋竟是别人眼中的二把刀。 “商场提业绩最有力的手段莫过于促销,对于促销你有多少认识?” 又是一头雾水,连眼镜都白蒙蒙的一片。 “我……现在在看企业管理的书,具体的业务还不太懂……我打算先道后术,以道御术。” “一瓶酱油,平时卖10块,进价为8块,一瓶挣多少钱?“ “2块?” 摸不清门路,咱也不敢那么自信。 “如果促销卖7块呢?” “赔钱……” “不!” 我就知道,问题没那么简单。 “商场不能赔钱,这个时候就需要厂家、供货商让利了,按促销价甚至按成本价供货!” “凭什么?人家不需要赚钱养家吗?” “两点,清库存和现金流,仓库里的货太多怎么办?账上现金流吃紧怎么办?那么多酱油品牌,总有一家能成为你的潜在伙伴。” “可你也没赚到钱啊,多少钱进多少钱出!” “商品促销,势必吸引更多的消费者,他们来商场可不只会买瓶酱油回去,不得买点醋,买点肉,再买点水果、牙膏……” “卫生纸、卫生巾……当我没说!” 一场简单实效的生意课,对于促销,我脑袋里好像留下了芝麻大小的印象。 “再回到你刚才东施效颦的问题,厂家会愿意暂时牺牲一部分利益,但时间长不了,李尚龙肯定会在他轮值期间,将所有能挖掘的潜在厂家、供货商都调动起来,毕竟他们与秦氏百货合作那么多年,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表妹一杯水见底,看她的样子意犹未尽。 “到了你这里,供货商弹尽粮绝,断然不会再搞什么促销,且年关将至,消费市场来临,他们得大量备货,站在消费者角度,酱油大促销,难道我只会买一瓶嘛,生活必备品,我还不赶紧趁着便宜囤下个两三瓶,这个时候你再促销,再便宜,我也无动于衷!” 表妹说完了,我也吃饱了,但肚子里空落落的,这个“东施效颦”的方法是我失眠了好几晚才想到的,我视之如珍宝,他人弃之如敝履。 “表妹,你是一根稻草,是伸向我的稻草,不是压在我身上的那种,我不要你说我病入膏肓的症状如何,我需要药方,让我回光返照、鹤发童颜!” 表妹摇了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看人家能把业绩做到什么程度,其实我觉得李尚龙并不是有意想让你输的很惨,相反,他可能根本没把你放到眼里,他只是想让我表姐看看,他的能力和潜质。”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不,你只是挡箭牌,算是炮灰吧!” “你的直言不讳的样子……真可爱,我去结账!” 面也见了,形势也分析了,也算相识了,大妈有交待了,小冉有交待了,表妹也算搭上边了,这顿饭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用了,刘大侦探,账已经结了!” 我一阵暗喜,但不耽误我嘴硬:“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有让女人……” “一共388,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给我转账!” 人穷气短,真想拿一千块钱扔她脸上:“下次我请!” “静观其变吧,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送你?” 表妹站起来,曼妙的身材展现无疑,秦家姐妹的基因果然强大。 “不用,我有车,‘宝马’” “开车的时候慢点,记得戴上头盔!我也有一辆这样的车!” 大写的尴尬,看来小冉把我的家底都告诉她了。 目送表妹离开,我放心转过身,朝服务员摆了摆手。 “把这油焖大虾和海参汤打包!” 第82章 成人之美 要不是胖子昨晚和我微信视频,我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兄弟了,他穿得花里胡哨,坐在一把躺椅上,怀里抱着一个柚子,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月亮在他头顶升起,大海的声音此起彼伏,看他浪荡的笑容,仿佛有美人鱼赤身裸体地正向他走来,就不必问一句“兄弟,最近咋样啊”! 他倒是这样问我了,见我愁眉苦脸,明知故问。 我告诉他,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面,我卡里还有五百块钱,给他留着买点保健品,别对不住人家小梅。 胖子说要给我邮点海南特产,椰汁,我说不用,随便找家超市都能买得到,如果真心实意的话,把它家的代言人邮过来我可能不会拒收。 胖子告诉我打算一直待在海南,小梅来这边以后身体恢复得很好,我点点头,如果没钱了说一声,胖子露出他的大白牙,你的彩礼钱我们可不用,打算什么时候倒插门嫁过去,我没搭理他,一动不动盯着屏幕,像断了信号,过了一会儿,我告诉胖子,小梅的腿真白啊! 胖子骂了一声大爷的就挂了。 希望老天对他们再好一点吧! 白天跟大爷出摊,晚上陪他喝点小酒, 偶尔见见那表姊妹俩,小冉仿佛活一天少一天,人越发的低沉,我心如刀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隔行如隔山,对于如何应战李尚龙,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对着镜子,也看不起自己这副混吃等死的样子。 海德格玛已开业十多天,我去过两次,服务至上、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折扣券、促销的商品、免费的小礼物,对面的秦氏百货门可罗雀,这不是一个形容词,停车场上真的只有几只麻雀在漫步,人少的可怜。 任李尚龙有通天的本事,他能在多大程度上扭转这一切? 不对,这是一个五十步笑百步的局,李尚龙不是要赢海德格玛,他的对手是我,哪怕他比我多赚两毛钱,都是人家赢! 一大碗鸡蛋面下肚,自从上次把海参汤带回来,大妈确定表妹是个不过日子的人,用大妈的话说,倒贴钱咱也不要,我如释重负之时,大妈又抛出后半句,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还不好找? 看来大妈把她后半生的执着都用在我的终生大事上了,翻看着大妈的老黄历,明天就是感恩节了,11月26,战争正式开始。 听表妹说李尚龙组了一个“智囊团”,商业顾问、分析师、战略咨询……五六个人各有千秋,我抬着头,看着天花板,我的“智囊团”有谁呢? 表妹……还有大爷? 我倒有些期待,看李尚龙有哪些非常的手段,在这暴风雨的前夜,我接到两个电话,准确的说是两次见面的邀约,预料之外、情理之中,一个是扈三娘,不,是秦三娘,一个是即将登台表演的李总,李尚龙。 秦三娘于我,不过是想讽刺、谩骂一顿,毕竟有钱人都爱记仇;李总于我,应该是想给对手一个下马威,当然也少不了取笑的意思。 好,君子成人之美! 像秦三娘这种家世,豪宅有多大,装饰设计有多豪华,管家有多少人,自不必多说,少一棵名贵花草、缺一串水晶都愧对“豪门”二字,我有点像刘姥姥,羡慕又迷失。 如果不是大志所成,死皮赖脸的投靠人家真是件鸡犬升天的事,这要是让老家认钱不认人的七大姑八大姨知道了,非得指着鼻子夸我,这是在光宗耀祖。 引我入宅的管家告诉我,他们希望我能赢,他们看不上李尚龙趾高气昂的模样,心疼他们善解人意的大小姐找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人,秦三娘寒气逼人,我要是赢了,也能帮他们出口气 对此,我并不意外,三娘出征,寸草不生! 我礼貌的点点头,弱者相互抱团,强者独当一面,再给我几个管家的嘱托又怎样,我嘴上硬,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还真有点新女婿上门不受老丈母娘待见的意思,我左看看右瞧瞧,这么富丽堂皇的客厅也没有一幅人体艺术画,还不如胖女人。 一股寒气迎面扑来,秦三娘面如冰霜,眼角的褶皱也不敢过于放肆的延展,她往那儿一坐,气场全开,不得不承认秦三娘年轻时也是个漂亮女人。 “年轻人,知道为什么让你过来吗?” “秦总,不是你让我过来的,是我要过来的!” 既无待客之意,也就不必有还礼之道。 “年轻人为了钱总不觉天高地厚,几斤几两,不跌几个跟头、吃点苦头恐怕是长不了记性!” 以秦三娘的手段,将我了解个底朝天一点也不意外。 “此话我应当和秦总共勉;自古笑贫不笑娼,我出身穷苦人家,可谓先天不足,受教育程度不高、又无一技之长,可谓后天不足,只得钻营取巧、干点见不得世面的事,钱有多重要,秦总应该比我体验更深!” 秦三娘脸色有变。 “你破坏了小冉的订婚,让我和李茂海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这该怎么论!” “在商言商,我与秦小冉既然签了合同,就得遵守承诺,在您眼里,我和流氓、无赖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方式和手段向来不是我要考虑的东西,如果需要,我可以在这里向您赔礼道歉!” 秦三娘倒了一杯红酒,色如血红,她在眼前左摇右晃,若杯中窥人。 “既然是为了钱,我给你,小冉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女儿,没想到这样的事竟落在了自己头上,我好想跪倒在地,磕三个响头,然后背着一袋子钱离开,任世人唾弃、正义没落。 “秦总是企业家,诚信对一家店、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肯定比我更有发言权,自断财路的事,我可不做!” 玻璃碎了一地,我就知道这个酒杯不是器具,而是个道具。 “给脸不要脸是嘛?你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和李尚龙比经商,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秦三娘笑的很猖狂,以掩饰她的悲愤。 “对,这就和买彩票一样,我中奖的概率为千万分之一,但如果老天非要让我猜中,那概率就是百分之百,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的运气不好呢!”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见好就收,否则人财两失!” “恐怕秦总另有隐情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初在订婚现场如若不是骑虎难下,秦氏的百货岂容李氏插手!” 秦三娘不再说话,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眼中含刺。 “小冉本就应该嫁给李尚龙,凭你就能改变这一切,痴心妄想!” “秦总,如果我输了,是痴心妄想,如果我没输,就是梦想成真,小冉不喜欢李尚龙,你心里应该很明白,何苦一再难为她呢!” “小冉代表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秦氏集团,只要能发展壮大后者,前者就必须做出牺牲!幸福都是虚无的东西,小冉总有一天会明白!” 你永远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无法和一个独裁者讲什么民主与道理。 “小冉究竟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商品,供你交易、获取利益,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是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不是一件冷冰冰的商品,更不是年轻时候的你!” 一件瓷器应声倒地,我算见识了秦三娘的秉性,后来表妹告诉我,那是清朝的青花瓷,价值不菲。 “你看不起你的丈夫、看不起你的妹妹,看不起所有比你差的人,可究竟谁比谁活的差劲,你的妹妹,有一个疼她的丈夫,有一个可以和她谈心的女儿,有一个温暖的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也是衣食无忧,而你呢? 你累的时候,你的丈夫在哪儿,你想说会儿话的时候,你的女儿敢靠近你嘛,你住着豪华的房子,可你知道油盐酱醋、人间烟火的味道嘛,我甚至敢推测,你都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和生意伙伴,因为我从未见过一个强势的人,既受家人疼爱又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还想说什么!” 管家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出,不经意间,我看到二楼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冉,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自私、冷漠、不管不顾,所有没有爱的人都一样,身上有的特征都一模一样,幸福如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己放不过自己,请你放了你女儿,难道你希望你的现在成为她的将来嘛!” 我有些失去理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再不走我可能就要打人了,话赶话,没想到要说这么多,恐怕秦三娘也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是茅厕里的石头。 “我可怜小冉、同情小冉,但我觉得你比小冉更值得可怜、同情!秦总,说句让你瞧不起的话,愿你余生活出温度!” 我想也没人跟秦三娘说过这些话,她习惯于高高在上,从来不愿多看别人一眼,她活在自己的世界,并以此辐射她的周围。 大爷的,我和她非亲非故,又无利益牵扯,我凭什么要迁就她。 长舒一口气,转身之际我看了一眼小冉,她眼角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去。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第83章 局中局 “刘先生,你什么时候到?” 是那团香气,李尚龙的秘书。 “等我吃完这个鸡蛋灌饼就过去!” 和秦三娘一番缠斗,饥肠辘辘,加蛋、加肠,算是对自己的犒赏。 “要不要给你准备一杯茶水,李总有点洁癖!” “白开水就行,记得放点香菜!” 坐在马路牙子上,看车水马龙,我不禁想起我和胖子曾经的梦想,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面包车,而如今,这个梦想渐行渐远,甚至有些模糊,没有完成胖女人的任务,年底将至,不出什么意外,我和胖子的业绩倒数的很稳健,也就是说,我们即将被私侦社扫地出门。 胖子不是不知道,他明白得很,可是什么能比小梅更重要呢!看来唯一的出路便是自立门户了,到时候估计私侦社老大,胖子嘴里的达叔肯定对我俩除之而后快。 想得太长远了,那都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还是着眼于眼前吧。 “婶儿,你是不是少给我放了一个鸡蛋!” “不可能的事!”她左手将一个鸡蛋敲进面里,右手指着一桶钱,“我一天挣五百多块钱,会缺你一个鸡蛋?” 有理有据,有礼有节,看着她的小三轮,我百口莫辩,果然是山外青山楼外青楼。 一个鸡蛋灌饼下肚,恢复了几分元气,正打算拍屁股走人,却收到小冉的一条微信,她说好久都没有见她母亲生这么大气了,但没有用,她曾不止一次与她大吵大闹甚至离家出走,希望我不要介怀。 我告诉小冉,我介怀的可能性比怀孕还小,我也没别的意思,更不想点化别人,如果我能三言两语说通一个顽冥不灵的人,我干脆去广场靠着大爷摆摊算了,我只是单纯的不愿挨骂,仅此而已。 小冉给我回了个笑脸,跟了一句话:就知道你心宽!按照“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这种对仗工整的文学理论,我给予她相应的回复:就知道你胸大。 刚出白骨洞又进狮驼岭,李尚龙约我在他办公室见面,茂海国际,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广场。 关于茂海国际,表妹后来又对我进行了小农思想再教育,横跨酒店、百货、房地产与金融四大板块,滨城最大的上市公司,市值六百多亿,董事长李茂海自然是滨城的风云人物,但如今已是半退休状态,站在台前的是他唯一的儿子李尚龙。 表妹对李尚龙的商业头脑是这么说的,对传统的人情世故游刃有余来,对西方的经营之道信手拈来;我问她是不是虎父无犬子,表妹摇摇头,是后浪推前浪! 我仰着头、腆着脸,望着茂海国际的顶楼,我想这就是我和李尚龙现实的差距,从财富到教育,从言谈举止到人生价值,从家庭背景到社会地位,甚至我颇有自信的外表,或许也矮人一头。 我打了一个嗝,提醒自己,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茂海国际的一楼人来人往,身上撒发着商务人士迷人的金钱色泽,金领、白领,对于焦头烂额、一周没洗澡的我来说,我准确把自己定位在黑领,气质确实拿捏有些欠缺,人来人往,乱花渐欲迷人眼,谁能告诉我电梯在什么地方。 “刘先生!” 这声音熟悉的很,一回头,果然是那团香气。 “李总担心您找不到地方,特意让我下来接您上去!” 笑里藏刀,暗中伤人。 “李总真周到,那就有劳您了!” 尾随其后,电梯从一楼直达三十二楼。 还有这样的电梯? “这是我们李总的专用电梯!” 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人家看出来了,我假装豁然开朗。 “噢,理应如此,李总时间的含金量太高,耽误不得,不能让他挤电梯!” 电梯左右两边是茂海国际的简介,后面是一面镜子,我看了两眼镜子里的自己,他好像在告诉我,伙计,别怕,还有我呢,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没了这面镜子我去哪儿找你! “你想到赢李总的办法了吗?” 有限的空间,一男一女,她试图想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 “没有,好像无解啊,毫无头绪、毫无办法,我坐着、躺着、趴着,尝试了各种姿势,但一无所获,什么想法也没有!” “为什么不退出呢?” “性格使然,死有余辜但心有不甘!” 数字停在了“32”,门开了,阳光普照,一片光明。 “我从毕业就跟着他,据我所知,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一件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赌个棒棒糖吧,如果老天非要让我踩一脚狗屎运!” “祝你好运!我提前给你备下,希望用得着!” 那团香气左臀右翘悄然而去,我猜不透她一直用同一个牌子的香水,还是她的体香使然。 好了,我觉得再多两个敏感词,这一章的内容就该审核不过了。 整个顶楼都是李家公子的,我觉得没什么,我的办公室也在顶楼,而且也是整个;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李尚龙偌大的办公室显得有些空旷、安静至极,与楼下的熙熙攘攘截然不同,仿佛隔着一层水泥板,隔着凡间与天庭两个世界。 “咚咚咚!” 我象征性敲了敲门。 李尚龙扭过头,一副果然是你的模样。 “别来无恙,刘先生,请坐!” 我含笑点头,沙发太软,淹没了我大半个屁股。 “咖啡还是茶?” “白水就行,谢谢!” “稍等!”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精诚合作的商场密友。 李尚龙办公室虽大,但摆设极其简单,一个沙发,三把椅子,一张办公桌,一张客桌,书架还有几张照片。 “有点热,小心烫!” 李尚龙恭敬地将一杯热水摆在我面前,我在犹豫,要不要被眼前年轻人的知书达礼感动的热泪盈眶。 “刘先生毕业半年有余,有没有想过找一份稳定点的工作?” 他抽出一颗烟,我赶忙摆了摆手。 “一开始是想混口饭吃,骑驴找马,谁成想,后来竟一天天喜欢上了这份差事,犯贱的命!” “如果刘先生不嫌弃,我这里倒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不知刘先生意下如何?” 相视一笑,诏安之策。 “说心里话,我真挺羡慕楼下西服革履的那群白领,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出什么危险,也不用一天到晚的绞尽脑汁,如果换作以前,我非得给您磕两个,哈哈……” “现在也不晚啊!” 李尚龙将一盒烟推到面前。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不是那萝卜,我是那坑,企业的事我一窍不通,还让人家发工资养着,那不成男宠了嘛!使不得,使不得啊!” 敌不动我不动,敌诱敌深入,我退避三舍。 “恕我冒昧,既然刘先生不懂企业的经营管理,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赶鸭子上架,情非得已!” 李尚龙稍有惊讶,也许他没想到我能如此坦诚,而我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也不打算嘴硬,没必要,也许真相更能赤裸裸直指人心。 “对于订婚那天发生的事,我想我有必要向您赔礼道歉,我没皮没脸,当时别无他法,算是狗急跳墙,至于那天我为何出现在你的订婚宴上,我想来龙去脉你也都知道了,我答应小冉要去帮她,我不能失信于人!后来比赛也好,竞争也罢,是我完全没想到的,要不然,当时我就提议咱俩剪子石头布,最起码我还有一半的胜率。” “既然毫无把握,你完全可以选择退出,我们的合同里白纸黑字,你又没什么损失,哪怕你不接受我给你安排的工作!” 李尚龙仿佛嗅到了一丝转机,在他追求幸福的路上他当然可以踩死一只蟑螂,但让这只蟑螂知难而退岂不更好。 可如果这只蟑螂叫小强呢! “不好意思,李总,我做不到,我总得一试,哪怕掀不起什么波澜、在一潭死水中死去,这事关尊严!” 哪一句不是真心话。 “如果你想赢我,那只能寄希望于老天开眼了!” “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整天和一个大师待在一块儿,让他帮我加持运力!” 又是一句实话,但显然没人听了会相信。 李尚龙起身,端着他的咖啡,走到玻璃幕墙前,望着远处蓝色的天空,这不就是成功人士的腔调所在嘛! “你喜欢小冉吗?” “李总,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只是生意而已。” “但我看得出,小冉对你有意!” 气氛像窗外般暗流涌动。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受不了小冉所生活的体系,太可怕了,我根本承受不了!” 窗外云卷云舒,像在做仰卧起坐,我想是时候抛出我久而不得的问题了。 “李总,你觉得小冉喜欢你吗?” 预料之中的沉默,李尚龙无奈的笑了两声,算是对我的回应。 “你也是迫不得已?” “不!我是真心喜欢小冉,可她不明白我的心,宁愿找私家侦探介入我们,宁愿和我口头协议!” “口头协议?” “小冉没和你说?我以为她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我第一次听说口头协议的事,小冉只字未提,表妹也从未说过,胖子曾说过,私家侦探最介意的事之一,就是客户向你隐瞒了部分真相,这会相当的危险。 “如果方便,愿闻其详!” 李尚龙径直地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放到我面前。 是一份合同:茂海国际与亨泰物流关于物流合作协议书。 “亨泰物流!”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令人避而不及的泥潭,会和小冉有什么关系? 我大概看了一遍,核心信息是,茂海国际未来五年的物流业务委托给亨泰物流,甲乙双方的签字人是李尚龙和崔天亮。 “这份合同与小冉有什么关系?” 我看着李尚龙,他的眼里有一道暗影掠过。 “要不我怎么会说小冉对你有意呢!这算是证据吧!” 李尚龙点上一颗烟,打开一叶窗子,寒风来袭。 “前些日子,你和你的兄弟深陷亨泰物流的纠纷,小梅眼看着订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你也抽不出身帮不了她,她便想逃,于是订了去往英国的机票,这事我一早就知道了,还没等第二天我到机场等她,她便在前一晚打来了电话。” 李尚龙说的话没有一句跑出大楼,也许有几个字想逃出生天,但被三十二楼的风吹得满地打滚。 “她说,要我帮个忙,只要我答应他,她便答应我!我平生最喜欢交易,但我不喜欢这种交易方式,可留住她的心,我得首先留住她的人啊!” 爱情就这样,谁付出的多谁就越自卑,可爱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你把星星摘下来又怎样,我只想吃个冰棍,也就是小冉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公主,换一个女人,李尚龙多看她一眼,估计她一部豪门绝恋的故事都想出来了。 “亨泰物流在商业圈名声并不好,合作过一次,闹得很不愉快,我硬着头皮给崔天亮打了个电话,没人和钱有仇,他答应保你那两个兄弟出狱,我则送上了这份五年的合同!” 我抓耳挠腮,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为什么崔天亮要撤诉,为什么他会把货车司机送进公安局,原来是有人拿钱开路。 我又想起呵斥小冉的那晚,恐怕消息就是那天走漏出去的,这也就解释了订婚那天,小冉为什么要找保安把我架出去,因为她事前有约,其实小冉想一直瞒着我,我问过她,她说是因为大势已去。 可眼前的李尚龙呢?确实,人家的真金白银撒出去了,也是人家出手相救,要不然胖子也不可能在海南岛吹海风,老张也不可能在电话里发穷恨,扬言要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这不是人情债嘛?不是天大的人情债嘛?而我不但毁了人家的订婚宴,还要和人家一比高下抢女人?这是人干的事嘛? 我如坐针毡、血脉喷张,不知说什么好,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那天你为什么撕毁你们的口头协议,你明明可以继续下去!” “我说了,我要让小冉死心塌地跟着我,再说,你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 也对,可有句话我到嘴边又咽进去了,你总不能对一个曾帮你的人太过冒犯。 “小冉不是死心塌地跟着你,是死心了,才会跟着你!” 第84章 凭胸而论 从茂海国际出来,已是下午五点左右,我像一只被水煮的螃蟹,里嫩外焦,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真想上前一步,问问那些没有心事的人,闲淡的生活有何窍门,能不能心口相传,教我几招。 我是喝黄河水长大的,却从来没像今天如此的灰头土脸,之前还可以口口声声说我与小冉之间仅是生意而已,也算我为自己将来的失败做铺垫,求个心理抚慰,而如今,我成了还债,还人情债,小冉为了我,拿她的幸福做筹码,抵给了李尚龙,我刘某人何德何能! 大爷说过,人情债最难还! 还有李尚龙,毕竟是人家出手相救,我想投桃报李,可人家满园春色、果树飘香,什么都不缺。 可我又不能临阵脱逃,唯一的、渺茫的余地是将来如果我能赢,不至于让对方那么难堪。 这同将太平洋的水倒出来淹死我有什么区别! 纠结再三,整个人都拧成了麻花,我才意识到不是所有的麻花都开心。 又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寒冷的冬天每个人都裹得结结实实,我不喜欢冬天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当你心情低落的时候,没有长相可期、香肩弥露的路人与你擦肩而过。 长吁短叹之际,大爷打来了电话,说大妈有演出排练不在家,今晚能否买只鸭子一醉方休。 也罢,一醉解千愁。 在回去的路上我买了一只烤鸭,这是大爷最爱的下酒菜,大爷说他小时候被鸭子撵下过水,差点没淹死,从那以后他和鸭子结下了深仇大恨,发誓见一只吃一只,奇怪的是平时我也没见他吃过几次鸭肉,倒是每次约我喝酒,都要跟我讲述他和鸭子不共戴天的故事。 刚到楼下,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头从楼道口走出,看上去七老八十的样子,在大爷家住了快半年了,这里住的人本来就不多,我以为没有漏网之鱼。 点头寒暄了两句,我便听见五楼传来叮叮当当的切菜声,不用多问,听力道就知道大爷今天心情大好。 半只烤鸭、一盘花生米、一盘凉拌黄瓜,半盘土豆丝,是大爷的极简风格。 “大爷,我刚才可听见你在厨房哐哐一顿,这是雷声大雨点小啊,菜呢?” “这不给你拍黄瓜了嘛,两个人四个菜还嫌少,真是人心不足!” “大妈的饭留出来了吗?” “这还用问,半盘土豆丝、半只烤鸭,放锅里呢!” 大爷虽然抠门又有点贼心,但对大妈那是没得说,有时我会想,如果他们能找到小海,一家人可以团聚,那也算圆满了,我曾试图找点线索,但无能为力,所有的痕迹和记忆都在时间里消磨殆尽,多问一点,就多揭一层伤疤。 “是不是有什么五雷轰顶的事发生?” 大爷端起“牛二”,闻了又闻,啧啧之声赞不绝口。 “何以见得?” “都写在你脸上呢!” 果然是相面的,这都看得出来,我和大爷碰了一个,一饮而尽。 “大爷,这黄瓜有点咸啊!” “说正事儿!” 我揉了揉脑仁,将今天两场鸿门宴和盘托出,秦三娘的事倒可以忽略不计,可李尚龙的白开水实在没那么好喝。 “大爷,您怎么看?” “李尚龙的事不足为怀,毕竟小冉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你更应该感谢的是小冉。” 大爷将花生米在手里搓了搓,一个个放进嘴里。 “这我知道,可我现在觉得喘不上气来,要不是我,人家秦小冉万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来人家女孩是真喜欢你啊,傻小子!” “大爷,如果我点头同意了,那才叫傻呢,咱不连累人家一辈子嘛,再说,他们家铁壁铜墙,我要是进去了,除非死里面不然出不来,你是没见过秦三娘凶神恶煞的模样,过年都不用贴门神!” 大爷咧了咧嘴,仿佛嗅到画面里杀机重重:按我和大爷的老规矩,两瓶“牛二”,我一斤他半斤,余半斤,大妈过问的时候就说一共喝了半斤,空酒瓶的第一现场在床底,第二现场在储藏室,所以时至今日,大妈仍以为我只有一杯的酒量。 “大爷,你说过我这事能成,此话从何谈起?” 我将一根鸭腿放进大爷的盘子里。 “昨晚我夜观天象,紫气东来,我掐指一算,尚未成势,但指日可待,成势之日必势不可挡!” “那为今之计……” “等!” 大爷说的干脆,我用“牛二”倒满他的酒杯。 “您的意思是让我坐以待毙?” “不!是守株待兔!” “如果来不了兔子呢?” 大爷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对我的质疑不屑一顾。 “你知道干你这行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吗?” 这我倒没听胖子说过,大爷这是要装哪门子学问啊! “是随机应变的能力!不要指望事情一成不变,也不要制定什么完美的计划,人外有人,要顺势而为,站在更高的纬度思考问题,许多事横看成岭侧成峰!” 两粒花生刚送到嘴角又掉了下来,大爷这是要灵光返照?您不是本土大仙、自学成才的民间奇人异士嘛,怎么转眼功夫在心灵鸡汤里撒了一味励志的砒霜,顺势而为这样的专业术语都用上了,这是唱得哪一出! “记住没,随机应变!” 大爷二两的杯子一口到半,我愣了半天,点点头,希望这剂偏方能治我肉眼可见的蹉跎岁月。 “眼前呢,大爷,我现在是心焦气躁又无计可施,再这样下去我极有可能要自燃!” “大发,你要知道,在你生活里永远不止有一件事,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你,当头等大事你毫无办法时,不如将它放一放,着手做第二等重要的事,说不定哪天蓦然回首,灯火之下就有解决之策了呢!” 你看,世界上就没有白吃的盐、土豆、大米饭、葱花、花椒和八角。 酒过三巡,又到了胡言乱语、掏心掏肺的时候了,如果不是今晚这场酒开始得早,我和大爷的局很少能走到这一步,往往是大妈的两声咳嗽,吓得大爷和我草草收场。 “大爷,我这份工作也快到头了,你不知道,我们也有业绩考核,滨城办事处……私侦社……我和胖子,稳稳地倒数第一!” “你至今都没敢告诉你大妈你的真实工作吧,别告诉她,不然不等公司把你辞退,你大妈就会让你在工作和她之间做出选择!” 大爷今天破例,居然多倒了一杯,屋里早已酒气熏天。 “为什么,大妈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恐怕都没听说过私家侦探,怎么会反对!” 我低着头,地板开始左摇右晃。 “因为我年轻时也是一名私家侦探!” 我扶正了眼镜,盯着大爷看了半天。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是,是同道中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断片从此刻开始…… 第二天我是被鸡蛋面浓厚的醇香唤醒的,大妈问我喝了多少,我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直喝?” 哎哟,大妈怎么突然幽默起来了。 “是一杯,一杯而已!” “你大爷都招了,你再顽固不化,这碗面就别吃了!” 小伎俩,大妈这招的专业术语叫囚徒困境。 “我就一杯酒的酒量,您又不是不知道,面我不吃了,我今天出发去外地,饿死我算了!” “小兔崽子!” 大妈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 “隔三差五不见人,你这工作比国家主席还忙,这次出去多久?” “不好说,少则七八天,多则……半个月!” “我这还准备给你介绍女朋友呢,我都和人家说好了,你啊,不靠谱,打光棍的命!” “有您在,我的幸福就有保证!” 我扒拉了两口面条,塞了一背包的衣服,抱了抱大妈,摇头晃脑地出了门。 “去哪儿啊?” 大爷正从储藏室推出他的小三轮。 “昨晚听高人点拨,豁然开朗,既然头等大事我暂时无处下手,那就做第二等的事,说不定哪天我猛回头,一个姑娘提着灯笼拿着钥匙等着我呢!” “什么头等大事、二等大事,谁教的你,狗屁不通!” 我心里一凉,圭臬变圭臭,我都没看出昨晚大爷是什么时候断片的。 “大爷,城南广场那个卖鸡蛋灌饼的女人离她远点,你最近总吃鸡蛋灌饼,该换换口味了,她男人可不好惹!” “去,去,去,管好你自己,我德高望重的名声都让你给坏了!” 在公交车上我发了两条微信,一条是给小冉的,我告诉她我要去趟外地,尽量快去快回,她问我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我说不会,如果我回不来肯定是死了,而不是跑了;我不想挑明她为了我,和李尚龙口头协议的事,她既然不想说,又何必多问呢! 第二条微信我发给了当事人,瑶琴女士:大姐,今天去你那儿,一小时之后到,中午请我吃顿大餐吧! 五分钟后回复来了:海鲜可以吗? 答:足量! 帮瑶琴找丈夫,这是事先答应的事,虽然心里毫无计划,但比起小冉的事,最起码理论上看起来容易一些,真怀念和胖子找狗的时候,一点压力也没有,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新城区的天气像极了这里的人,阴阳怪气,刚才太阳还当空照,转眼间花儿也停止了微笑,微笑? 瞎编,这大冬天哪来的花儿。 昨晚吐的肚子都空了,一碗鸡蛋面早已到了下半身,几经转辗,远远的我仿佛闻到了一股海鲜味。 应该有螃蟹、花蛤、八爪还有三文鱼…… 人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应该懂吧! “大姐!” 瑶琴摁着计算器,头也没抬。 “以后叫姐,不用大姐、大姐的,我还没那么老!” “那就叫小姐吧,把你叫年轻点!” “滚一边去,我可没那么风流!” 瑶琴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 “瘦了?” “我是逃出来的,这一路颠簸,饿死我了,海鲜大餐呢?” “早准备好了!” 瑶琴指了指桌子上的方便面。 “不是吃海鲜吗?” “对啊,海鲜口味的方便面,怕你不够,泡了一份大桶的!” “大姐,我为了你的事,大老远跑来,你让我吃泡面?” “凭什么不能吃?” “凭胸而论行不行!” “那你输了!” “我……” 第85章 说的太好了你的倒装句 “你还别说,你泡方便面有一手啊,闭上眼,还真有阵阵海风迎面而来的感觉!” 三五除二,连汤带面进了肚子,我咂摸着嘴,想起了“真香”定律。 “大姐,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睡哪儿啊?” “你平时出任务都需要对方安排食宿吗?” 一副尖酸刻薄的花容月貌。 “不需要,但人家都给定金,这部分定金包括食宿费、交通费和人力成本,我知道我是来帮忙的,可我不能赔本赚吆喝啊,你看看我钱包,就剩李公明的头像了。” 我将钱包打开,在她面前翻了个底朝天,瑶琴白了我两眼,食指敲着桌子想了半天。 “住我这儿吧,外面宾馆那么贵,十天八天是你,一二十天也是你,别到时候一无所获我还搭上千八百块。” “住你这儿?那可不行,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不得让唾沫淹死!” “滚,说不定那男人还没死呢!” 瑶琴吐了我一口唾沫,但并没有十分介意,可想而知,在她心里,那个男人并没有他的名分那么重要。 “丑话说在前,我自制力可没那么好啊!” “没事儿,你自理能力强就行!” “我才不会饥不择食,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一番唇枪舌战后,瑶琴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接下来便是她与丈夫的故事,在她准备讲述之前,我警告她别有隐瞒,有一说一,如果是她给丈夫戴了二十顶绿帽子,丈夫负气出走,我可不能拉人家再回来做“绿林”好汉。 瑶琴将那杯刚倒的茶水扔出了门外,一只流浪狗恰好路过,舔了两口,看样子并没有多好喝。 瑶琴的丈夫叫孙南,与瑶琴同岁,夫妻俩共同经营超市,日子虽不富裕但勉强过得去,用瑶琴的话说凡人生活、知足常乐,孙南失踪于两年前的一个夏天,准确时间是9月16日,毫无征兆,报警无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瑶琴承认她现在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如今她只是想确认一个消息,即使我寻而无果,她也默认了,她说这是她最后一次尝试。 如果这个人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不回家! 关于她和孙南的感情,瑶琴倒也坦诚,她和孙南的感情并不好,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说到孙南的人品,她甚至用了奸诈这个词。 比起多少反目成仇的夫妻,这又算得了什么,胖子曾说过,他一直不明白,人们为什么非得以为婚姻应该是温暖的,社会合作关系的你来我往罢了,如果遇到真爱,那算是八戒感动了嫦娥。 瑶琴说,那个男人毕竟是她丈夫,这两年她一个人过的挺好,有些事也看开了,如果孙南还活着,她想找到他,和他好聚好散。 我想也是,瑶琴这边如果成家了,两口子乐乐呵呵晒着太阳、嗑着瓜子聊着天,突然杀出个程咬金,说一句,媳妇我回来了,那算怎么回事! 当然,以我对瑶琴的了解,她断然不会为了后天下之乐而忧!毕竟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管喜欢与否,都是她的家人。 “说不定人家已经娶妻生子,乐不思蜀了呢?” “都行,什么结果我都接受,算是对我自己有个交待吧!” 欲将心事付瑶琴,没想到瑶琴的心事比我还多,她望着远处,又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里。 “大姐,先别故作深沉,我还有话要问呢,那天孙南有什么异常?” “没有!” “那段时间呢,前一周、一个月,有没有觉得他不对劲或者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瑶琴慢慢摇着头,突然怔了一下。 “进派出所算吗?” “算!” 事情的首要问题是要搞明白,孙南是主动选择消失还是被动被人劫持,两个不同的调查方向,指向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他偷别人家的东西,被当场抓获,在派出所待了半个月,交了五千块钱。” “他偷的谁家?偷的什么东西?” “偷的边老大,什么东西也没偷着,刚进屋就被人抓了!” 这主家是挺肥,但也比不过孙南命寸。 “他有偷东西的习惯?” “要是惯犯还能那么轻易被人抓着,我问过他,他说就是看边老大不顺眼,以我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是红眼于边老大的收入!” 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这也就算个教训,边老大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杀人灭口吧!孙南也不可能为这事儿出走他乡吧! 如果这不算意外事件,那导火索究竟藏在哪里呢? 瑶琴肯定地告诉我,事发前半年时间都没什么特殊情况发生,他负责提货、送货,有时间就出去打个牌、喝顿酒,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他比较怕事,也从不在外面招惹是非。 我心里默默感叹,以这样的眼光看待和你同床共枕的人,究竟是谁更受罪呢! 了解了大体的情况,我向瑶琴要了一张孙南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长得松松垮垮甚至有些面目可憎,的确,从长相来说,月老肯定是喝了花酒才扯的这条红线。 胖子曾说过,哟,胖子说得话还真不少。 一条线索如果断了,又找不到其他线索,你就应该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挖掘这条线索,刨根究底,最好往祖坟上挖。 我绞尽脑汁挖了半天,还真是别有所获,没想到这个看坟人竟是个老朋友。 这次不能让老张吃剩饭剩菜了,不吉利,这是实践得出的血淋淋的教训。 给老张打电话的时候,老张依然对自己遭受陷害一事满腹牢骚,看来这后遗症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我邀他晚上火锅店一坐,他再三推辞,说不愿见我这样没种的人。 我摇了摇身体,觉得有东西在晃动,该有的东西咱还是有的,哪里没种了? 老张似乎忘了,我见过他在看守所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 “好吧,那以后咱就生死不相往来,这两瓶珍藏多年的二锅头我就独自消遣了!” “撂什么狠话,吓唬谁,我就是瞧不起你,不行,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当面说,我这一肚子的火,别忘了带酒啊!” 挂了老张的电话,我下楼瞄了一眼货架,噢,对了,瑶琴把我安排在二楼,二楼两间卧室,一厨一卫,这孤男寡女的,我难免有非分之想,这不能怪我,任谁都一样。 在货架的东南角,陈列着两瓶二锅头,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系列的酒早就停产了,最新的一批也得是五年前,如果我猜得还没错,这个酒应该是二百左右一瓶。 偷是不大可能了,瑶琴像个看门狗,有着鹰一般的眼睛,兜底的办法也许最实用,实话实说吧! “大姐,今天天气不错!” 瑶琴抬头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七点半。 “大姐,求人办事花点钱是不是天经地义?” “要多少?” 瑶琴倒表现的像个拦路抢劫的。 “今晚我打算请新城区派出所长吃饭,菜钱我出,酒钱你出,你不亏吧!” “我这儿有酒。” “好,我就要那两瓶二锅头!” 瑶琴点点头,从货架上拿出那两瓶酒。 “这么痛快,你在写什么?” “记账,秋后一块算!” 瑶琴在她的账本上写写画画,一瓶二百六。 “黑心老板,店大欺客!” “好走不送!少喝点,喝多了在马桶淹死本人概不负责!” “酒后乱嘛什么,你洗干净了等着吧!” 我顺手牵羊拿了一根火腿,撒腿就跑。 四个轱辘就是比两条腿跑得快,我气喘吁吁跑到到火锅店门口,老张的“赛欧”已经恭候多时,尽管喷漆整形弄得油头粉面,但依然看得出伤痕累累,它仿佛看了我一眼,还顺便骂了我两句。 作为始作俑者,我拍了拍它的引擎盖以示抚慰。 麻辣四溢,香气扑鼻,滚烫的火锅已经将老张冷若冰霜的脸慢慢消融,老张点了一桌子的菜,每份菜的脸上都写着“肯定吃不了”。 我认了,谁让咱有愧于人呢,我像西域进贡的使者,毕恭毕敬将两瓶二锅头往桌子上一放,老张的脸开始绽放。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两杯酒下肚,我又奉上了一颗“红将军”,我好像好久都没有派它上场了,老张白了我一眼,我欠着身子,赶忙给他点上。 终于,我和老张又成了好兄弟! 寒暄过后,酒劲正浓,老张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定要让那群王八蛋栽在他手里,老张满脸通红的问我信不信,我像少先队员入团宣誓一样的坚信不疑,掐指一算,他还有四五年就退休了。 “老张,你和边老大熟吗?” “哪个边老大?” 雾气弥漫,火锅汤咕嘟咕嘟翻滚着。 “搞批发那个。” “噢,不算熟,不过那家伙倒是经常给我们送慰问品,和各个部门的关系都不错,我不愿待见他,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儿!” 给老张倒满了酒,十年陈酿,口味软绵,但劲道十足。 “两年前,他家是不是被盗过,那个贼什么也没偷着还被抓了!” 老张的意识在酒精的浸泡下有些模糊不清,他点上一颗烟,望着热气滚滚的锅,看他沉思的样子,我怀疑他是不是打算从小学五年级老师给他发奖状开始回忆。 半支烟后,老张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一个傻子,偷东西不踩点,边老大那种地方早就连上警务系统了,你撬人家的卷帘门,咣当咣当的砸,聋子都听见了,能跑了他嘛!” “没多久那个人居然失踪了。” “是,好像是个开超市的,他媳妇儿报了警,我们调查了大半年,该排查的人都排查了,也没人和他深仇大恨,你说一个大活人非要离家出走,他非要往草窝里藏,我们怎么帮她找!” 老张说到这儿,突然眉毛一挑,一副早已看透、老奸巨滑的模样。 “你就是为这个来新城的吧,你小子,收了人家多少钱?” “纯帮忙,一分钱没收,天地良心!” 我指天发誓。 “噢,那就是为了那女人,你可以啊,丰乳肥臀的。” “对,她是有一本莫言写的的《丰乳肥臀 》。张所长,严肃点,人品的事可不能乱说,我这次来主要是向你赔礼道歉,我是贪财好色,但我也是有底线的人,客户我能碰吗?我忠厚老实的名声也是出门在外!” “出门在外被车撞!” 我咂摸咂摸嘴,看来老张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挖掘的了,那就少说多喝吧。 我与老张的酒量不相上下,但都抵不过二锅头的釜底抽薪,酒是好东西,其作用之一就是让你觉得事在人为,世界皆可改造,我等只是虎落平阳,正待风举,扶摇直上。 古人言酒乃狂药,诚不欺我。 结了账,肚子里的东西直往上涌,意识也开始犯嘀咕,打算到底在几时断片,我匆匆忙忙把老张送上出租车,让司机负责把他送到楼上。 “喝这么多你们,吐了怎么算!” “加钱!” “能加多少你?” “师傅,你是山东人吧?” “怎么看出来的你?” “这倒装句用的太顺溜了!” 第86章 我要对边老大下手了 已是三更,街上路灯阑珊,我踉踉跄跄走在路上,四下无人,不知走了多久,有光自上而下散漫开来,我顿了顿神儿,上前一步,门是虚掩的,部分灯光从二楼反射下来,昏昏然,勉强看得见楼梯。 我大气不得喘,摇晃着醉醺醺的身体上了二楼,灯光迷离,惹人陶醉,香气销魂,笼罩四野,香闺绣阁如此是也。 “我忠厚老实、坐怀不乱的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 我自言自语道。 东西两个卧室相连,一墙之隔,我揉了揉眼睛,确定我走的方向没有差错,刚迈开腿,听见有歌声哼唱起来,如此柔美。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如果你真的在乎我……” 一只小白兔从浴室里跳出来,扑到我的怀里,我的心扑通扑通一阵乱颤。 浴室里雾气弥漫,哗哗的流水声,仿佛也从我心房流过,悄然荡漾开来,玻璃像隔了一层纱,如雾里探花,但朦朦胧胧,有曼妙的曲线时隐时现。 我突然感觉浑身发热,甚至有点烫,我试着往前再走两步,可腿软的已经抬不起脚,我骂自己没出息,但已汗流浃背。 是酒使然还是人的天性使然?大丈夫能屈能伸,但今天务必得屈啊!我咽了口唾沫,刚想拔腿,玻璃上竟出现了一道“s”,在模糊的玻璃上显得如此清晰透明亮眼。 于是,我又咽了一口唾沫。 一边是我忠厚老实的名声,一边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二选一,这可如何是好? 只能看天意了,我顺手拿过餐桌上的一株绿植,开始摘它上面的叶子:错误、名声,错误……天意啊,没想到三叶草早有征兆。 更没想到,我尚未决定,身体已来到门前。 “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品性你丢了吗!” “从小老师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忘了你的《思想品德》考过九十八分吗!” “三人成虎,这要是传出去,你怎么面对世人!” …… 在沉重的思想包袱下,我毅然决然回到了房间,我扑倒在床上,窗外,幸运女神披头散发,喊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拂袖而去。 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面,杨过等姑姑等了十八年,我却有二十多年的童子之身,大发,勿急勿躁啊! 劝说着自己,借着浓浓的醉意,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道光像盘古开天辟地一般,直戳双眼,我眯缝着眼,拧过头,是瑶琴。 荷花两朵,出水芙蓉,欲盖弥彰,欲擒故纵,她与光融合在一起,羞涩之情四溢蔓延。 “我能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吗?” 没等我回答她,她竟脸色通红,头发湿漉漉靠了过来。 我束手无措,伸直了腿,双手紧紧抓着皱起的床单。 “恐怕……” 她伸过食指,堵在我的嘴边,让我不要说话。 我束手就擒,她慢慢靠了过来,神情恍惚间,我有一丝小惊讶:这宽厚的大舌头,这哗啦啦的口水……我这一脸的唾沫啊! 天意难违,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哎,不对,怎么还有胡子…… 我刚想翻身,突然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应声倒地。 阳光刺眼,头晕脑胀,我扫了一眼周边,不远处瑶琴正盯着我,我打量了自己一遭,正躺在地板上,左手还扶着沙发,脸上倒如梦里一样湿滑。 大爷的,刚才原来是在做梦! 我拍了拍脑门,却怎么也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等等,怎么身上只有一条内裤,我衣服呢? 我将被子捂在胸口,需要有人给我个说法,瑶琴一副要杀了我的模样走过来,扔给我一身睡衣。 “昨晚……没事吧?” 我咽了一口唾沫。 “你赤身裸体的,我这超市现在也不敢开门,你说有事没事!” “哎呀,我一世英……” “滚!快滚回二楼,别在这丢人现眼,都耽误我开门做生意了!” 瑶琴走到门口,打算将卷帘门打开。 “我怎么睡这儿了?” “怎么,你还打算睡二楼啊!” 看来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衣服呢?” “昨晚你烂醉如泥,吐了一身,都给你洗了!” “你看见什么了?” “该看见的都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也看见了!” 大爷的,我珍藏了数年的贞操啊! “那我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是水!” “是口水!” “我当然知道是口水,我是问你怎么个意思,乘人之危?” 瑶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老黑,那是她养的一只哈士奇。 “问它!” “什么意思?” 老黑看着我伸了伸舌头。 “你脸上的口水是老黑的,你昨晚应该吃了不少肉,酒肉气味太浓,老黑围着你舔了又舔,要不然你能这么快醒过来!”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想起了大爷和鸭子的故事,我指天发誓,我刘某人与狗从此结下不世之仇,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老黑,你等着,终有一天我要将你卖给狗老大,扒了你的皮!” “你敢!” 瑶琴掐着腰,有几分秦三娘的影子。 我有气无力爬到二楼,冲了个热水澡,我眼含热泪,在水雾模糊的玻璃上,有气无力画下一个“s”。 回笼觉正酣,被两条微信吵了起来,是表妹发过来的,一张人山人海的照片,一句话:李尚龙轮值首日营业额突破200万。 200万是什么概念? 我一点概念都没有,表妹大概也猜到我这个门外汉的疑惑,接着又发来一段说明:秦氏百货在海德格玛开业前的日均营业额为150万,在海德格玛开业、前半月的日均营业额为100万,海德格玛前半个月日均营业额为180万,昨日海德格玛的日均营业额为140万。 我两眼一抹黑,这次有概念了,李尚龙把海德格玛都碾压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我蒙上被子,好想躲在这个黑暗的小世界里一睡不醒,我还不到三十,承受不了左青龙右白虎的恫吓。 天都塌下来了,哪还有什么心思睡回笼觉,能躺在床上缓一口气就不错了…… 很快我又被吵起来了,我看了看手机,时间才过了五分钟,心真大,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又睡着了! 凌凌发啊,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啊! 打来电话的是老张,听嘴里含着胶水的声音,应该也是刚睡醒不久。 “你昨晚是不是和我打问过一个人?妈的,头疼!” “是,一个开超市的,后来人也失踪了,你又想起啥了?” 我手托着脑袋,它太沉,随时有可能坠落下来。 “嗯……他后来向所里举报……匿名举报,举报边老大贩卖走私烟!” 卖走私烟? 我脑袋轰的一声,我可再不想和一群魑魅魍魉打交道了,在王者面前我被打回原形,我就是一青铜,还不是商周时代的青铜,上上策是能躲则躲、能跑则跑。 “你说……这会不会和……” 我不愿承认:“不可能,你想多了,你们去的时候发现走私烟了?” “那倒没有……” 我心稍微一放,可不能让老张把这事和之前的事联系起来,如果将来不得已,非要产生什么瓜葛,一个人下水总好过两个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哎,老张,既然人家是匿名举报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傻啊,他之前不有案底嘛,电话号码都一样!” “噢,对!喝酒喝傻了!” “昨晚你给司机加了多少钱,服务那么热情,把我背上楼的!” “二十啊,热心司机,好了,我这边完事,临走之前再请你喝酒!” “我要戒酒了……” “多久?” “下次喝酒之前吧,挂了吧,头疼!” 我莫名其妙伸手掏我的口袋,昨晚算账算了一大把的零钱,可我数了半天都没找到唯一扎眼的毛爷爷,倒是二十的两张,一张也没少。 我潮,我不会把毛爷爷当二十给司机了吧? 欲哭无泪,我蒙上被子,真的承受不来这世界对我一次次的伤害…… 梦醒时分已是星光满天,我从瑶琴的货架上拿了一盒“红将军”,给她钱她没收,说要最后一块算;我点上一颗“红将军”,想着老张在电话里说的,难道是孙南想报复边老大,才举报的他? 似乎顺理成章,这与孙南失踪有没有直接关系? 尽管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但我还是推测,边老大尚不至于这么胆大包天。 那么,边老大这条线索不就断了? 反之,如果我的推测是错误的呢? 任何疏忽都有可能给自己凿出一条死胡同,如果你看到一场大火,你想到火柴是对的,但也别忘了冰,冰能生火,有时也能带来同样的灾难。 剩下的问题也只有一个了,验证边老大与周南的失踪究竟有没有关系! 一楼只有瑶琴在盘货,这两天我观察下来,这家超市并不是很忙碌,养家糊口只能还算勉强,如今家里家外只有瑶琴一个人支撑,其艰辛可想而知,苦命的女人,如若不是她天性乐观,生性豁达,恐怕生活早已是另一番邋遢的模样。 我下楼将老张提供的信息和我的怀疑告诉她。 “你打算怎么证明?” “找人问他。” “问谁?边老大?” 我点点头。 “你疯了吧,酒还没醒?就算是他干的,他会承认?如果是你,你会承认吗?” 我摇摇头。 “所以不能对‘他’抱有指望,要在我们选的‘人’上做文章!” 我卖了一个关子。 “那这个人得非同寻常?” “不必,天真活泼、可爱顽皮即可!” 我知道我再卖个关子,瑶琴手里的那杯水可能就泼过来了。 “我说的不是别人,是丁明浩!” 是的,这是一个应该忘记的名字,如果我没有给他一百块钱跑腿费的话。 “浩浩?你到底什么意思,他可还是个孩子?” 瑶琴一脸的不解与愤懑,仿佛我拿他当诱饵。 “他是个孩子,但在成年人的调教下却能变成一个小恶魔,骗人骗财!” 一语双关,都不用过多解释。 “丁明浩认识边老大吗?” “认识!” “边老大认识丁明浩吗?” “应该不认识!你打算怎么做?” “让他去报信,就说孙南叔叔要回来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瑶琴狐疑地看着我,仿佛在说这可不是在过家家。 “我有七八成的把握!” “怎么收场?” “不用收场,孩子的话,可真可假,边老大再问起来,就让丁明浩告诉他,他也是被猴子骗了!” “猴子是谁?” “可能是他的一个小伙伴的绰号,谁知道呢,也许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 “边老大可是很精明的人……” “谁会提防一个孩子!” 第87章 故事有差异 台词和情绪我只演示了一遍,丁明浩就拿捏的游刃有余,酬劳是今年夏天两块钱以下雪糕免费吃,每天限两块,看着丁明浩大摇大摆的背影,听着他哼着小曲儿,我更加确信,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丁明浩到边老大店的路程大约半小时,我赶紧拉上瑶琴去往国际公园,瑶琴像有些读者一样想弄明白原因,我只告诉她,再不走,可就错过这场好戏了。 清晨,国际公园的北门,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赖洋洋地走来走去,几只白鸽围绕着一个投食者,享受着片刻的贪婪,我屁股刚落座,雷霆之怒拔地而起。 “来这儿干什么,我们不应该在店里等消息吗?” “在店里等不来消息,边老大难道会告诉丁明浩孙南失踪和他有关?或者你指望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通过察言观色来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不现实!” “既然不现实,那你还让丁明浩去!你不是说有七八成的把握嘛!” 我懒得搭理她,看了看时间,半小时已过。 “等着吧,现在是九点半,十点之前真相会水落石出!” 瑶琴在灿烂的阳光下,一头雾水,我让她盯着不远处一个卖烤地瓜的中年男子,说不定他身边有奇迹发生。 九点五十,一辆红色奥迪骤停在烤地瓜的摊前,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边老大。 “你瞧,谁来了!” “边老大?他来这里干什么,噢,买地瓜!” “买你个大头鬼,什么买地瓜,你看他指手画脚的样,像是在买东西嘛!” 瑶琴丈二和尚,不,是尼姑,摸不着头脑。边老大在那里边说边比划,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在描述丁明浩的样子。 估计卖地瓜的男子更是丈二老和尚,他一直不停地摇头,看上去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十分钟后,卖地瓜的男子失去了耐性,仰着胳膊、摆着手,撵边老大走,再看边老大,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满脸通红,吐了口唾沫上了车,一脚油门,消失在十字路口。 “说吧,哑剧也看完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我敢断定,孙南的失踪肯定与边老大有关系!” 瑶琴刚想张口,便被我截了回去。 “不信我们去问问卖地瓜的师傅!” “你认识他?” “不认识,买个地瓜不就认识了嘛!” 亦步亦趋,任瑶琴头上蒸腾的雾水在阳光下挥发。 “师傅,买两个烤地瓜。” “好嘞!” 炉火通红,地瓜的香甜萦绕在摊位三米左右的范围。 “师傅,刚才那个人是个神经病吧?” “哟,看出来了,估计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刚才的谈话基调已有把握。 “聊什么了?” “嗨,他问我是不是猩猩他爸,大爷的,我还是他爸呢,这不骂人嘛!”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当时嘱托丁明浩的是猴子他爸,怎么到他嘴里成猩猩他爸了。 “他还问我认不认识孙北……” “孙南!” “噢,对,孙南,谁叫孙南啊,唱歌的那个吗?我去哪儿认识人家啊,问得我一肚子火,一共十一块五!” “好,谢谢师傅!” 我将其中一块地瓜给了一愣一愣的瑶琴,没走两步,被师傅喊了一句:“你咋知道那个人叫孙南呢?” “猜的!” 我和瑶琴前脚刚到店里,丁明浩也喘着粗气进来了,他倒没拿自己当外人,抓起一瓶矿泉水咚咚咚的猛灌两口。 “来吧,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丁明浩用袖子擦了擦嘴,长舒一口气。 “我到边老大那里就按你说的,我假装买东西,不对,我真买了,买了一块“大大”泡泡糖。” 唉,好熟悉的表达风格。 “我告诉他,我知道一个他不知道的秘密,听说瑶琴阿姨的丈夫孙南要回来了,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未解之谜,我假装和他炫耀,他正抽着烟,听完后呛得泪都出来了,咳嗽不止,大块大块的血……” “别夸张了,咱简单点,这是个问答题,不是看图说话!” 而瑶琴手里的牙签已经被折成好几段了,洪荒之力将她的耐性碾的灰飞烟灭。 “他问我听谁说的,我告诉他听猩猩他爸……” 这小子果然把我的“剧本”给改了。 “他又问我,猩猩他爸是谁,我说他爸整天在国际公园北门烤地瓜!他塞给我糖,钱也没收,开车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瑶琴脸上疑惑已解,她咬着嘴唇,我想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边老大。 “丁明浩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撤了。” 丁家小孩一抱拳:“恕不远送!” 他字正腔圆,只可惜用法反了,只看小人书,文学底蕴还是薄了点。 一个女人住的时间太久,二楼弥漫着淡淡的芳香,我一个大老爷们的阳刚之气被淹没在一片阴柔之中,我想哪天如果真把孙南找回来了,这真是一段不可描述的时日。 这晚,瑶琴早早的就关了超市的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瑶琴化身最美厨娘,晚饭居然是两菜一汤,其中一道菜还是我最爱的红烧鱼,当然,还有一壶好酒,这顿犒劳,我照单全收。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摇摇头,尝了一口红烧鱼,味道鲜美。 “边老大啊边老大……” 瑶琴嘴里不停嘟念着边老大的名字,用筷子戳着红烧鱼的头。 “也许他也是情非得已……” “你什么意思?” 瑶琴瞪了我一眼,仿佛我在为边老大开脱。 “但凡边老大有点脑子,他会走这一步?除非他只是想出脚绊倒孙南,让他狗啃地、长点记性,哪想出了意外,孙南倒地的时候竟磕在了一块石头上……” 我的话,瑶琴显然听不进去,她很少吃菜,酒倒没少喝。 半小时后,酒足饭饱,瑶琴的脸像一个熟透的苹果,看得出她有些绝望,以目前的情况至少可以推断,孙南不是主动失踪的,这绝不是一个好预兆;一步步揭示的过程,也是一步步割裂伤口的过程,越接近真相,伤口越疼,瑶琴当然明白这些。 “别想太多,交给我,酒和饭我可不能白吃。” 不知是往昔岁月涌上心头还是醉意上头,瑶琴眼含热泪钻进了房间,我以为接下来是一场嚎啕大哭,但没有,瑶琴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在人前示弱。 我清理了桌子,洗刷了碗筷,刚想进房间,看见她一身睡衣从房间走出,正是要睡觉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竟有被唤醒的感觉。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洗澡吗?” 如果这是一句娇滴滴的训斥该多好啊,可惜不是,它像霹雳之声,吓得我刚冒头的非分之臆魂飞魄散。 不知何时窗外竟飘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我忙拍了一张照片给胖子发过去,北方的冬天开始下雪了,许久,胖子给我回了一张照片,是流星雨。 突然怀念和胖子共同奋战的日子,不知道过了今年,在滨城,还有没有私侦社。 我翻看着朋友圈,千篇一律,但一条特别丧的朋友圈突然跳了出来,这是一个“丧尸”好友发的,之前从未见她发朋友圈。 “下雪了,它像一口棺材,覆盖在大地之上,我终于成了活死人!” 没有名字、没有备注,我努力回想着,这个“好友”的真实姓名。 “是胖女人!” 我突然想起来。 虽然我和胖子都不怎么喜欢胖女人,但对于她的遭遇我们都很同情,是崔天海不放过她,也是她不放过自己,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能拥有的,这谁都知道,奈何胖女人执念太深。 都怪胖女人吗? 不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着说话的人从来都不腰疼! 一道久违的寒光再次从我镜片中划过! 边老大,走私烟,亨泰物流,胖女人…… 看似毫无关联的几个因素都因亨泰物流而聚集,如果边老大不方便自己动手教训孙南,他是否有可能请崔天亮的人帮忙,亨泰物流有多少流氓我是见识过的,如果是这样,显然崔天亮的人没有手下留情,甚至毫无顾忌的取了孙南的性命。 看来又要借胖女人的人问一下了。 华子和瘦子,胖女人的两个卧底,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他俩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说,但我不敢肯定,这个忙他俩到底帮不帮。 “喂!” 卧底太久,华子的声音冷静而犀利。 “听说过孙南这个人吗?” 数秒的沉默,显然对方在大脑里正在搜寻这个名字。 “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知道……” “听说过!” 华子的反应着实令我惊讶,这确实是一个让我摸不准的人。 “他还活着吗?” “已经死了!” 尽管我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无措,人命关天的事,掂在手里哪有轻而易举之说。 “怎么死的?” “化工厂爆炸,那个车间的人一个也没跑出来。” “化工厂爆炸?” 这又是哪跟哪儿啊,孙南就是一开超市的,咋还跑化工厂了呢? 我头都大了,明显感觉这间屋子盛不开我这脑袋了。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孙南举报边老大卖走私烟,这烟是谁的我就不多说了,边老大想找人教训孙南一顿,崔天亮给他派了两个人,原本想绑到仓库给他点颜色就算了,可谁知孙南命不好,看到了不该看的……” “看到了什么?” “不该说的,你也别问。” 是华子的风格,只是什么是他妈不该看的东西? “崔天亮本打算杀人灭口,恰巧亨泰物流有一趟去往泰国的货轮人手不够,于是让孙南上了船,充当劳动力……” “泰国?萨瓦迪卡的泰国吗?” “要不然呢?哼哧哈赤的泰国吗?” 败给你的黑色幽默。 “崔天亮的人骗他,说回来就放了他,其实崔天亮的命令是到了码头,将他卖了,不管卖给谁,只要不会活着回到中国就好,听船上的人说,他被卖到了一家化工厂,他命不好,没过几天就在一次意外爆炸中死了。” 真相大白,放下一门心事,我本应该感到轻快一些,但并没有,我不知该怎样告诉浴室里洗澡的那个女人,告诉她,她的丈夫已经于两年前死掉了,死的不明不白、无凭无据。 “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我一直想问,你知道崔天亮干的那么多坏事,为什么不站出来?” 这句话我珍藏已久,从华子获得的信息价值看,他在亨泰物流极有可能是个高层。 “站出来?主持公道、匡扶正义?夫人对我有恩,我不得不报,但我也是有妻儿的人,崔天亮是什么人、有多少种手段,你应该深有体会!” 没错,我深有体会,你嫉恶如仇,但不能朝那些遇见流氓就躲开的人吐唾沫,且这也不能证明你有多伟大。 “谢谢你,麻烦了!” “等等!” 我刚想挂电话。 “也许有件事你应该知道,关于你那两个兄弟免于起诉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是一个叫小冉的女孩帮了我,她找到李尚龙,茂海国际的当家人,与亨泰物流签了一纸协议,利益交换,他俩才被放出来。” “噢,你听到的故事好像和我了解的不太一样!” 第88章 死而复生 窗外的雪簌簌下落,越来越大,路上孤苦伶仃的几棵树,赤身裸体在瑟瑟发抖,几个东倒西歪的垃圾桶躺在雪中,像几尊凹凸不平的塑像,不知谁家的狗,被白茫茫的雪吓了一跳,狂吠不止,我向玻璃哈了一口气,写下“小冉”两个字。 可怜的小冉! 华子的话还在我耳边回荡,我他妈的原以为李尚龙是个正人君子,只是人嚣张了些,没想到他竟与崔天亮狼狈为奸,其手段也不在崔天亮之下。 我大概能猜到,李尚龙会找人调查我,但没想到他会一直派人盯着我,连我和胖子去唐州都没放松警惕,理所当然,他得到了所有的消息。 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他见了崔天亮,开出筹码,在商言商,要么将两个毫无价值的人送进去出口气,要么拿他俩换些真金白银,崔天亮是什么人,意气用事、头脑发热的事他可不做。 两人一拍即合,华子说,当时他就在现场,他们还喝了一杯庆祝酒,崔天亮说,他再闹腾就抹了他。 这个他恐怕也不会是别人。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 时间应该是在提起诉讼的前一天,我在电话里和小冉吵完之后,估计这个时间李尚龙也是有所拿捏,时间短、事关重大,来不及让小冉有过多时间的考虑,李尚龙也想赌一把我在小冉心里的份量。 于是,他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放到小冉面前,让她二选一。 委屈了小冉,我前脚刚训斥了人家,后脚人家就为我签了卖身契,以我俩相识的时间,原本并不至此,至于小冉对我的感情,是我的一块心病。 “獒婿”之类的网文我看过不少,恐怕我只有“婿”的病,没有“獒”的命。 李尚龙对小冉的感情有几分真假,这次也算探了个底,我终于有了不能让小冉嫁给李尚龙的理由和证据,嫁给这样的人渣,小冉怎么会有幸福可言。 话说回来,李尚龙明明知道小冉不爱他,为什么又如此的偏执、甚至无所不用其极,虐恋?征服欲? 虚妄的阴影欲盖弥彰,但无论是什么动机,当这种动机越强烈,其反作用力越大,难以得到至死不放,得手却弃之如敝履。 眼前阴云密布,像要随时压垮地上的一切,冥冥之中,露出一只恶龙的双眼,它鄙视着我,仿佛在说,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弄不死我的样子。 我点点头,嘴硬道:“现在这么说还为时尚早。” 不知何时,流水声停了,我才想起还得对瑶琴有所交代,窗外茫茫一片,就像我现在的所思所想,该怎么说出口,尽管瑶琴说她早就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如果迟迟不动能改变结果,那让我宁愿变成一只绿毛龟! 客厅里的灯灭了,我摸黑洗了把脸,于瑶琴而言这是结束但何尝不是一种开始,没想到瑶琴的事会如此顺利,以至于结束的这么快。 我敲了敲她房间的门,听见拖鞋的声音。 瑶琴打开门,屋里刺眼的灯光一拥而下,我想从她的角度看,我应该被照的像个小白脸,她穿着粉色的睡衣,盘着头,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但我知道,我要告诉她的事不允许我有什么其他想法。 “怎么啦?” 她一副寻常见我就烦的样子。 我心疼她,也许晚说一分钟她就能少一分钟的痛苦,循序渐进和突然而至,究竟哪个对当事人的伤害更小一些?无从知道。 “孙南出事了,他可能……回不来了……” 我不敢看瑶琴。 “怎么死的?” 瑶琴面无表情,没想到她能将“死”这个字说得这么痛快。 “边老大找了亨泰物流的人,他被阴差阳错扔到了泰国,对,就是那个古老神秘擅长做男性手术的泰国,尽管这听起来很魔幻,孙南死于非命,化工厂爆炸。” “能报案吗?” “什么也没留下,与人间蒸发无异。” “知道了……” 瑶琴慢慢关上门,看起来异常平静,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如果她能大哭一场反而更让人放心,但剩下的事我无能为力,还是那句话,这世界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法,虚伪的人才会这么说。 回到房间,关上灯,窗外有枯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想想阴阳相隔的孙南、想想受人胁迫的小冉,还有隔壁悄无声息的瑶琴,我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胖子曾说过,向来弱肉强食,才有了我们私家侦探生存的空间,助纣为虐的事我们绝不会做。 而如今,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哪来的三头六臂、七十二变,李尚龙也好、崔天亮也罢,我一点胜算都没有。 半醒半睡,我梦见外面突发雪崩,我大声呼喊却无人搭理,绝望之际,天上传来胖子的声音:海南的阳光真灿烂…… 睡了一晚上,反而更累,我听见窗外传来丁明浩的声音,我爬起来走到窗前,看见他正在和三五个小伙伴打雪仗。 大雪覆地,银装素裹,追逐打闹的孩子,带着帽子的雪人,这一幕似曾相识,如果我没有记错,有一本书的封面就是取得眼前的景象,《寒假作业》。 转眼间,我已完成作业十余年。 将我拽回现实的是一个电话,来电显示的名字让我惺忪全无,是华子。 猫头鹰进宅,无事不来。 “昨晚你问起的那个人叫孙南?” “对!” “今天我又问了问当时的那几个人,孙南应该没死。” “没死?” 我失声喊道。 “后来他们去现场救人,孙南伤势严重,都以为他熬不过去,所以他出现在了死亡名单上。” “他现在在哪儿?” “还在泰国,被送到了另一家化工厂。” 死而复生令人不可思议,我得立刻把这消息告诉瑶琴,把她从半死半活的边缘拉回来。 “如果……” 华子还有话要说。 “如果你想把他弄回来,我可以帮忙。” “怎么帮?” 华子主动开口让我有些意外。 “你得去一趟,你知道,这种事不能让亨泰物流的人知道,更别说插手了,到了那里,我自有安排。” 让我去一趟泰国? 这怎么可能,小冉的事怎么办,何况我这是友情帮忙,又不收费。 “噢,这倒不用了,谢谢你,华子!” “好!” 挂了华子的电话,我去客厅洗了把脸,我得清醒清醒,想想怎么和瑶琴说接下来这一段,我不清楚昨夜她是怎么过来的,但我清楚,如果这个消息我不能让它软着陆,那瑶琴肯定得让我硬着陆,一夜之间,地狱天堂,让谁都会以为自己是被耍了。 比昨天更需要勇气,站在瑶琴房间门前,我连敲三次。 “大姐!” 一阵沉默之后仍无人响应,割腕、跳楼、用丝袜上吊、把棉被湿透捂死自己……几帧镜头一闪而过,我打了个冷颤。 这要是出了人命,我找谁说理去,这孤男寡女的,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我已经撤退到客厅的最北边,四米左右的起跑区,加上我一百六的体重,撞开一扇门的概率应该不低于百分之八十。 助跑,双脚离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口,重心位于背部,一个肉蛋腾空而起,一刹那,我耳边仿佛有运动会的音乐响起,没想到我第一次鲤跃龙门是为了撞开一扇门。 突然,我感觉有光从身后袭来,我的后背也没撞到门上,没错了,我重重摔在地上,瑶琴呆若木鸡,双眼红肿,像掉了魂一样。 此情此景,我有话要说。 “你别太伤心,古人云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瑶琴望着窗外。 “俗话说,风云莫测,世事难料!” 瑶琴将眼神转到我身上。 “老话怎么说的,实践出真知,我们不能听到什么就是什么,得拨云见雾、去伪存真,你说是不是!” 瑶琴的眼神已与我四目相对,寒光刺眼。 “人死不能复生!” 一字一句,掉在地上当当作响。 “话……不能这么说……” 我头皮有些发痒。 “这传话就容易传岔了,兴许这人……还活着……” “你什么意思?看我铜铃般的眼睛!” 嗯?这样的形容词不应该出现在旁白里吗?怎么还能自己说出来。 “说话啊!” 大爷的,差点大小便失禁。 “就是昨天给我消息那个人,今天一早给我打电话,说昨天消息有误,他又核实了一下,其实人没死……” “这次还有假吗?” “应该不会了吧!” 我笑脸相迎,因为我明显看见瑶琴瑶琴的胸在抖动,如果这不是在丰胸,那应该就是生气了,而且是狂风暴雨的那种。 “他现在在哪儿?” 瑶琴闭着眼,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怒其不争,这八个字包含了她对两个男人的不同态度。 “还在泰国。” “好,你等等!” 瑶琴抹掉眼角的泪水,走到床头柜前,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我这几年的积蓄,也不多,十八万左右,都给你,帮我把人带回来。” 瑶琴将卡递到半空,但我不敢接,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有华子的帮助,把人接出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一来一去需要时间,中间再出现什么意外,我可担待不起。 我手里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身上还背着小冉的人情债,可不能像上次那样辜负了小冉,要不然,我来世当牛做马也赎不了这罪啊! “怎么,嫌少?” “不是,我恐怕帮不了你这个忙,你知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我两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几个月,那边的事结束了,你再来帮我一把,行吗?” 瑶琴情到深处,惹人可怜,于情于理,我都不太好拒绝,于情而言,我与瑶琴虽嘴上交恶,但却情同姐弟,于理而言,这也算私家侦探的业务范围,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我点点头,一道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我想吃海鲜。” “好,今天停业一天!” 我想的很简单,并没有特意去想泰国浓厚的异域风情,奇妙的人文情怀,刺激的男女表演,只是听说,去过的人都啧啧称奇。 终于,这次可以不用吃用水泡的海鲜了。 第89章 一脸懵圈逛百货 我站在马路中间,尽管海德格玛左右两侧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但秦氏百货的人流量明显要高于海德格玛这边。 “服不服?” “服!” “怎么个服法?” “五体投地!” “没出息!” 表妹一摇一摆走向秦氏百货。 这周是李尚龙轮值的最后一周,我是被表妹强拉硬拽拖来的,表妹的意思是让我开开眼界,看人家李尚龙是怎么经营企业的,但我觉得这趟可能适得其反,会出现一个反作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进门,左右两排四个服务员给我们了一沓优惠券,足足有十多张,满五十减十、买二赠一、买一赠一…… “这不是烂大街的促销手段!” “在你身上不见效果并不代表在别人身上也不行,你看看前面的大爷大妈,哪个不是捧在手里。” “写个标牌不就好了,每人十多张是不是有点浪费。” “根据消费心理学,按图索骥是人们的喜好之一。” 我挠了挠头,避开表妹投来的鄙夷之情。 “躲开,躲开,皇上驾到,发红包、发福利啦!” 两声锣响之后,你来我往的购物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往敲锣的方向一拥而上。 “什么情况?” 不远处,一个黄袍加身的人边走边撒红包,周围的四个“随从”亦步亦趋,而“皇帝”身边的百姓,面红耳赤、你争我夺,希望能雨露均沾。 “小伙子,‘皇帝’的红包收不收?” 大妈左手提着两颗白菜,右手指着一个被我踩在脚下的红包。 “收啊!” 大妈摇着头,赶快跑两步,追随“皇帝”而去。 “难道里面有钱?” 我边说边打开红包,一张绿油油的一块钱躺在里面。 “这又是什么促销手段?” 我刚转过脸,表妹便把一张宣传页拍到我的脸上。 “中兴绿都花园,给您一座带花园的家!卖房子的!” 秦氏百货一楼是衣服鞋帽区,二楼是粮油米面、瓜果蔬菜区,三楼是生活办公区,四楼是休闲娱乐区,五楼是办公区,人声鼎沸、老树开花,谁能想到秦氏百货竟有如此繁华的一天。 “刚才撒钱是怎么回事?” 我跟在表妹身后穷追不舍。 “楼盘开盘,跑这里来做宣传,以往只要交一部分宣传费就可以,现在,李尚龙改了规定,除了宣传费,还要楼盘每天拿出三百块钱的活动经费,发放给来这里购物的人,不多,少则一块,多则两块。” “小恩小惠?” “白给,一毛钱也是大便宜,楼盘开发商扩大了知名度,秦氏百货得到了宣传和人流量,一拍即合,何乐不为!” 我仔细想了想,啃了那么多经营管理的书,条条框框记住不少,但大都是“道”,诸如以客户为中心、提高货物周转率、服务至上……可能用来打仗的“术”却少之又少,总不能跪下来求路人来这里购物吧? 当然,如果可行的话,我也不会拒绝这种方式。 呸!真没出息! 在一楼转了一圈,发现不少商品捆绑式销售,棋出险招的同时,常规招数李尚龙也用的得心应手。 刚上二楼,“新鲜、便宜”的海报张贴在楼梯正对面。 “黄瓜怎么卖的?” “两块一斤。” “和海德格玛的价格差不多。” 谁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不可能,那边应该卖两块五一斤!” 黄瓜大妈十分肯定。 “便宜这么多,那你们还挣钱吗?” “挣钱啊,挣的比马路对面还多!” 大妈显然是骄傲了。 “不可能吧!” 我抛砖引玉。 “他们家的黄瓜来自哪里?来自三百公里之外的蔬菜中转基地,我们的呢?来自滨城附近的蔬菜大棚,你八点买的黄瓜,就是农户们早晨六七点摘下来的,你说新鲜不新鲜?还是农户亲自给我们送来,这省了多少事、多少钱?李总未雨绸缪,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和所有农户签订了合同,应收尽收。” “你们的蔬菜全部来自农户供应?” “一半吧,剩下的还得从中转基地进货,别小看了这一半,你看这乌泱乌泱的人,这世道,省一分钱比挣一分钱容易!” 每个年过五十的大妈肚子里都满腹经纶,而且听上去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我们李总厉害吧!” 黄瓜大妈大拇指都翘起来了。 “厉害,佩服!” “这么厉害,还有个傻瓜要挑战人家呢,我要是见了他,我要告诉他,脑子是个好东西,哈哈!没脑子的东西,也不撒泡尿……哎,黄瓜你买不买?” “不了,我着急上厕所!” 大妈,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走出尴尬之境,我揉了揉脑仁。 “我们将来是不是也可以和农户们直接签约?” 照虎画猫或照葫芦画瓢。 “你觉得李尚龙会为你铺路修桥?” 表妹看着我,像是听了一个天方夜谭的神话故事。 “你刚才再多问一句,那个卖黄瓜的服务员说不定就告诉你了……”表妹又叹了口气,“李尚龙和农户们签了两份合同,一份是代表秦氏百货,但只签了一个月,一份是代表茂海国际,第一个月结束之后,所有农户继续向茂海国际供货!” 你看,这不就把我的后路给断了吗? 望洋兴叹的除了我,还有眼前的大闸蟹,不知不觉,我和表妹逛到了生鲜区,除了一部分人将商品带走,还有一部分人将自己选好的生鲜递给一个穿白大褂的师傅,付完钱,拿票走人。 “这又是什么操作?” “生鲜加工,有的消费者为了吃到最新鲜的生鲜,将自己选好的东西交给这里的师傅,逛一圈,食物也熟了,还有爱吃又不会做的消费者,这里就成了他们的后厨,这里还接入了外卖,留下地址和电话,在预订的时间送货上门,只需要十块钱的加工费而已,比起饭店的海鲜便宜太多了。” “之前好像没有这种服务吧!” “对,这是人家李尚龙想出来的,将外卖、餐饮嫁接到百货、购物,有何感想?” “我想将车模嫁接过来卖牛奶和馒头!” 我知道表妹是故意气我,而我的确肚子阵痛,胀的厉害,今早不该拿可乐当粥喝。 电梯刚到三楼,两个销售笑容满面,问是否需要购买电脑,我习惯性摇摇头,她们见怪不怪,告诉我,如果我有朋友或家人想买电脑,介绍一笔订单,在市场最低价的基础上能返现二百,可以在价格中抵扣也可以直接给现金。 “你们李总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这点让利我们自己决定就行,不用李总操心!” “如果我想买冰箱、洗衣机呢?” “一样,市场最低价,返现,如果你们结婚的所有家电都在我们这里购置,建议看看我们的‘幸福家’活动。” “谁结婚?” “你和那位姑娘啊!”销售指着表妹。 真敢乱说,如果让表妹听见不打死你才怪,而表妹正站在一台电视前,看“熊出没”。 “员工合伙人制度。” 没等我开口。 “一方面,李尚龙联合各个家电、办公品牌,在这个月推出‘暖冬’活动,全年最低价,另一方面,推出员工合伙人制度,卖一台商品,给你多少提成,这个提成十分诱人。” “商品卖的是多了,可利润不也大打折扣了?” “一台市场价五千的笔记本,进价为四千三,利润为七百,现在厂家降价发货,进价为四千,最低市场价只是噱头,她仍按五千卖,扣除给你的二百,卖四千八,到这里,这四千八才是真正的最低市场价,利润为八百,根据合伙人制度,员工可以拿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一百六,所以实际利润只是少了四十块钱,而合伙人制度的初衷是为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一个员工正常工资为四千左右,如果一个销售每天卖出一台电脑,一个月的提成就相当于她一个月的工资甚至更多,如果她一天能卖出两台、三台呢!” 我突然想起,昨晚大妈还跟我唠叨,要换台冰箱,说她舞友女儿工作的地方正在搞“暖冬”活动,机不可失,想必此“暖冬”正是彼“暖冬”吧。 暖冬,暖在人家钱包里,冬在我心里。 “先生,不看看家电嘛,‘暖冬’活动,而且双倍积分!” “双倍积分?” “对,积分可以当钱花,也可以兑现金,积分兑换时间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 公众号都上线了,“大数据”果然香,谁都想吃一口。 “全场购物都这样吗?” “全场都一样。” 我和表妹一前一后,电梯缓缓地爬向四楼。 “知道双倍积分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摇头:“积分当钱花听说过,相当于购物券抵现,直接兑现金,很少见这种方式撒钱啊!” “你觉得这种积分活动啥时候开始?” 我长叹一声:“还用问吗,当然是从我当值那天开始兑了!” “对,让未来的利润替现在还账。” 我抹了一把脸,你说我这一趟是来干嘛的吧?核打击啊! 相对于三楼,四楼休闲娱乐区要嘈杂的多,活力十足、躁动不安。 我给表妹买了杯奶茶,在一排抓娃娃机附近找了两个座位。 “影院也好,电玩也罢,还有台球、旱冰场都有一个特点……” 表妹侧过脸,满怀期待看着我,显然她想让我说出答案。 我看了看远处,端详了半天,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假装有事在发愁。 很快,我白色新鞋的鞋面上多了一层鞋印,这鞋印的尺寸和表妹脚上穿得鞋真是机缘巧合。 “我初入茅庐,你不能指望我飞天遁地吧!我这鞋可是限量版,三百多呢!” “耐克限量版还有三百多的?” “怎么没有,少见多怪!” 我将鞋抬起来,吹了又吹。 “我记得人家耐克的小对号是从左往右勾的,你这双鞋怎么从右往左勾啊!” 我脑袋“嗡”的一声,都说全国高仿出六街,随便给六街小作坊一把皮尺,它都能将法拉利给你仿出来,可这是怎么啦,一双鞋而已,这不应该是看家的本领嘛,没想到六街竟出这种低端错误,买的时候我还特意问老板,是六街的货嘛! 真是砸六街的牌子啊! “哎……不是,咱说正事……别乱扯啊,咱是干嘛来了,你刚才说哪儿……噢,有一个共同特点……共同特点,表妹,喝奶茶,这茶我请的,真好喝!” 不尴不尬,浑身发烫,表妹轻蔑的“哼”了一声,我的虚荣心碎了一地。 表妹伸手,我将手里的哈根达斯拱手相送,吃吧,一杯哈根达斯相当于一碗大米饭的热量,胖死你。 “它们的共同点是可以会员制消费。” “会员制消费?” “对,在双倍积分的基础上,李尚龙推出充一百送二十,手段不算高明,但其心可诛!” “为什么?” 表妹看了我一眼,舔了一口哈根达斯。 我眼睛连眨三次,确实无法理解。 第90章 宿命 “今天我充二百,卡里就有二百四,按四十一场,可以看六场电影,你多久看一场电影?” “嗯……这要看有没有女朋友……上次我看电影还是今年七月份。” “看的什么,那年我为你备好的绿帽子?” 大爷的,话里有话,一个我极其不愿提及的名字突然冒了出来,艳艳! 也不知现在的她过得好不好…… 我呸!凌凌发,你是受害者,人家过的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真贱!” 嗯? 是谁在骂我?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大妈指着今天的黄瓜说价格便宜。 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是我心虚了。 表妹打断我的思绪:“如果这张卡里有二百四,最起码两三个月我不用再充值了,其他娱乐方式也是一样的消费道理,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宣传到位,潜在顾客和潜在消费都将被他一网打尽。” “也就是说,他这个月把钱全收了,后面的只有服务,没了收入。” “终于开了点窍,不要以为钱一直在你的卡里,那只是数字而已,真金白银早就被人家收去了。” 终于知道李茂海老爷子的良苦用心了,不愧在商海浸淫大半辈子,真他妈淫! “李尚龙还有一招,看不见摸不着,却够损。” “那只是他的本性而已。”我嫉妒羡慕恨道。 “投诉举报!” “投诉举报?苦练内功同时打击对手?” “海德格玛开业不到两个月,收到的投诉得有三十多起了,要么是鸡毛蒜皮的事,要么是无中生有。” 我回味了半天没听明白:“既然如此,又是何必呢?” 表妹打了响指:“真相并不重要,消费者只会看到公务车停在门口、看见穿制服的人频频出现在购物广场,这会牵扯负责人多少精力、对口碑的损害有多严重,恐怕只有海德格玛知道,轮到你当值,也不排除他给你暗中作梗的可能,怎么,害怕了?” 表妹见我一哆嗦。 “不是,我得去趟厕所了……” 听了表妹的分析,我像被人下了蒙汗药,意识模糊,头脑发热,突然一下摔倒在地都在情理之中。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倒不是担心自己,以李尚龙卑劣的手段,小冉、表妹或者我想不到的身边人,都有可能成为目标,这可能与业绩无关,仅仅是想让我知难而退甚至身败名裂。 在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对自己谆谆教诲:凌凌发,你得抗住啊!扛不住也得硬抗! 逛了一大圈,已过中午,我慷慨的打算请表妹吃顿午饭,毕竟上次的饭是人家请的。 “我们去海德格玛吃吧!” “为什么?” “你在这儿请我吃饭,不是给人家李尚龙做贡献嘛!” 我潮,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看过春晚的朋友应该有印象:你可拉倒吧,就咱这智商,扣出来上秤约比你多二斤! 而我就是那弱智的伙夫。 冤家路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刚出门口,居然与李尚龙不期而遇,一个秘书两个跟班的标配。 “刘先生居然有如此雅兴,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作陪!” 温文尔雅,衣冠禽兽。 “怎么好意思打扰李总,我只是来参观学习,果然大开眼界!” “略施小计而已,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刘先生可以不耻下问。” “不敢,不敢,看不懂也就没什么问题。” “高材生都请来了,刘先生不必自谦。” 李尚龙看了表妹一眼,一脸不屑。 “这周是最后一周,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我这一个月的业绩应该会在五千四百万左右,不算突出,差强人意,希望刘先生不要考虑我既往的帮助,万不可手下留情!” 字正腔圆,人模狗样。 “李总对我的帮助,本人没齿难忘,包括背后的手段!” 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我的座右铭是,只要目的是我想要的,手段不重要,我倒是想看看刘先生是否有菩萨的心肠,金刚的手段!别忘了,你可输不起,别让小冉羊入虎口啊!哈哈!” 李尚龙仰天而去,一切志在必得。 我的后牙槽都要碎了。 “要不我杀了他,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气急败坏。 “如果你脑子再这样一冷一热,你就别来找我了,表姐最近情绪很不稳定,我怀疑她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与其和你浪费时间,还不如在家陪陪她,你好自为之!” 仿佛一层辣椒油从我脸上抹过,令我无地自容,黔驴技穷也就罢了,还破罐子破摔,我也想给自己一耳光,那个迷之自信的刘凌发呢,刚才的脸算是白洗了! 一路之隔,海德格玛的停车场有些落寞,我和表妹一前一后,没走两步,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循声而去,一个彪形大汉正在用板砖砸一辆车,那辆车的车标看起来有点眼熟,我想起来,小冉也有这么一辆。 “吴总,您消消气!” 司机忙从车里跑出来,挡在车前。 “滚开!” 彪形大汉将司机推倒在地,“咣当”又是一板砖。 “李尚龙,谁他妈也别想好过!” 表妹拉了我两下,提醒我别凑热闹。 “刚才那人是谁,看来和李尚龙积怨很深啊!” “能不深嘛,他就是你的另一个对手,吴嘉琪!” “吴嘉琪?” “海德格玛的老总!曾扬言,海德格玛开业以后,秦氏百货就别想盈利,本想开门红,结果却被李尚龙当头一棒!但于我们而言他还有另一层意思……一颗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 表妹总能看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其商业能力和眼光不是我能望其项背的,这种感觉有点像诸葛孔明和刘阿斗。 “我打听过这个吴嘉琪,是个睚眦必报的主,眼看李尚龙轮值结束,他拿李尚龙没办法,但肯定会拿秦氏百货出气,你注定会首当其冲,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颗炸弹会什么时候爆炸、会有多大威力!” 我点点头,看来得多备些卫生纸了,我要帮别人擦屁股了!大爷的! 今晚是平安夜,明天晚上秦氏百货一关门,就意味着李尚龙轮值结束,小冉从国外长大,想必这样的洋节对她来说有别样的意义,好久没见小冉了,其实是我不敢见她,我给她发微信,约她今晚去香江六路,烟火人间、酒肉天堂,那是我们第一次喝酒的地方。 “打扮的好看一点,秀色可餐,我就可以少点菜了,我叫上边老大和他那群兄弟!” 我想给小冉一点快乐,或者至少我得这样试试。 小冉回了一句“不见不散”,我猜不透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给狗老大打电话,让他帮忙跑一趟、包个场,狗老大问我是不是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我说有可能。 小冉给我的钱,我一直没动,本打算给胖子,帮小梅治病,胖子说还不到时候,就这样攒了下来,如今,也算物归其主。 古有周幽王为博爱妃欢心烽火戏诸侯,今有我刘凌发为博女子一笑豪掷千金吃烤串,虽殊途却同归,一个注定以后惨死,一个注定以后吃土。 晚上六点,小冉给我打电话要我去接她,我告诉她冬天太冷,不适合坐摩托车,开车多好,小冉说只有坐摩托车才会有随风奔跑的感觉,才知道夜有多凉、有多暗,最后她说让我决定,她提醒我,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坐我的摩托车了。 啥意思?这是在诅咒自己还是在诅咒我的摩托车? 我的“宝马”与小冉家的格调、风水和气质南辕北辙,相看两厌,刚到大门口,便看见一个扎马尾、白衣裙的姑娘向我走来,夕阳西下、孤鸟南飞,陪她的人理应脚踩七彩云,而不是二蹦子。 我把头盔给她,她在后面紧紧抱着我,走了大半的路程,我们谁也没说话,小冉完全像变了个人,不再像之前有说有笑,不再像之前假装毫无压力、顺其自然。。 她眼神空洞、迷离,她看着你时,仿佛能洞穿你,可以望向远方。 “小冉,如果你能坐上那趟飞英国的航班,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大发,不要说那些人、不要提那些事……至少今晚不要……” 她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苦苦哀求于我,而我不是赦免她的人,如果她生在寻常人家又或者秦三娘给她自由,她将是一只多自由自在的蝴蝶,可惜没如果! 摩托车的速度不紧不慢,流光溢彩的街灯一笑而过,不久之前,我还蹭胖子的摩托车,而今,胖子的摩托车后座已属于小梅,而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摩托车,并且座位上也有了一个姑娘。 这座城市拿走了我的一些东西,又赠予了我一部分,看起来我并不吃亏,看起来我也并没有上当…… 不要问我快不快乐,不要问我何去何从,要问,我只会点上一颗“白将军”,以前这么说可能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甚至无病呻吟或者装叉,但自从有了女人就不一样了。 我是这样,胖子也是这样。 摩托车拐了一个弯,我的思绪淹没在香江六路油盐酱醋的诱惑和三教九流的嘈杂之中,我看了一眼小冉,她嘴角微微翘起。 边老大和他的兄弟们都很给面子,一个也不少,我有些后悔给狗老大打电话的时间选在上午,有几个人眼冒绿光、有几个人肚子咕咕叫、还有人一个劲在喝水充饥,我十分肯定,为了这顿饭,他们中间至少有一半人没吃中午饭。 为了小冉,我豁出去了! 老板,上酒上菜! 这恐怕是中国社会最底层的生活面貌:为了喝酒而喝酒,为了喝酒而高兴,完全不去顾忌明天是不是一条狗也收不到,酒气熏天、东长西短,他们活着仅仅是为了糊口,小冉脱胎换骨,从这一桌跑到另一桌,再从另一桌跑到那一桌,每一桌上都给她留了一个位置。 狗老大那帮人称小冉为妹子,看得出,他们对她的尊敬,小冉依然叫他们哥哥,狗老大露出他的烤瓷牙,吆喝一声,“谁能想到秦氏集团的公主,不对……继承人,居然是俺妹子!” 一群人跟着起哄,要小冉将来“上位”以后安排高管的工作。 看着脸色通红的小冉,我十分不解,为什么阳春白雪本应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冉竟可以和这样一群、我都看不顺眼的人混在一起? 酒过三巡,高潮迭起。 “大发,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小冉,你他妈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爷的,群众里面有好事者。 我应和道:“到时候一定通知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滚一边去,你要是敢耍流氓,我就扒了你的皮!” 这位大哥显然酒量有限,按以往的经验,这才喝到一半,竟口出狂言。 “好,扒皮、抽筋、喝血!祝福我们吧,我先干为敬!” 我不能说我也拿小冉当妹妹、我更不能说我从一开始就抵触这段感情,眼前的小冉又蹦又跳、有说有笑,刚满血复活,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浇一盆凉水,我刚才的话,小冉听得出有多假,虽假但她听着高兴。 要送小冉回家,所以有至少两杯白酒被我换成了矿泉水,临近尾声,边老大扶着树边吐边问我,酒量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我告诉狗老大,应该是一个小时前,我去了趟农夫山泉超市。 小冉坐在路边的板凳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一直在傻笑。 “大发,我突然想起一部电影,一部老电影……” 她将头慢慢靠到我的肩膀。 “一个叫罗丝女人被一个陌生男子带到三等舱,那里有一个她不曾想象的世界,她认识了修鞋匠、认识了风琴师甚至认识了小偷,她看到了太阳、看到了月亮、看到了星星、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爱情……她唱啊、跳啊,唱啊、跳啊!她几乎忘了……自己来自一等舱……她遇到了自己的爱情……” 夜色如水,小冉面含笑意,我搂着她,愿她能睡得稍安稳些。 小冉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部老电影,一部二十多年前的老电影。 “但她终究还是要回到一等舱,她属于那里,而那个叫杰克的男子终归是个念念不忘的路人……” 第91章 机关算尽的大爷 摊前摆放着一堆苹果,有一些带包装纸,一些没有,如果你不明白一个算命的为什么卖起了苹果,可以顺便看一眼纸箱上用毛笔写的广告:算命送苹果,平平安安、果不其然! 我和大爷愁眉苦脸,欲哭无泪,不同的是大爷是真难受,我则是假慈悲。 如果有人讲一个很冷的笑话,我肯定要趁机大笑一番,大爷机关算尽,奈何岁月不饶人,七十岁的人了,非要挣年轻人的钱,谁知一步之遥,落得如此田地……一切还要从四个小时前说起。 一大早,大爷给我打电话,让我以劳动力入股他的生意,对于“生意”二字我已是谈虎色变,大爷说如若不是他自己忙不过来,这等坐等收钱的事他可不愿分别人一杯羹。 “坐等收钱?”我身后直冒冷汗,“大爷,您的买卖可是技术工种,非天赋异禀不得涉猎,我才疏学浅,极有可能拖你后腿!” “谁说要你帮我算命的,再说,那不是砸我的招牌嘛,俗话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早就想干点兼职,神明显灵,昨晚我还真发现一个商机,你赶快下来,我在储藏室!” 不务正业,好好算你的命不好嘛! 下了楼,看见一个老头正撅着腚在储藏室摆弄东西,走近一看,是一堆苹果,看上去一点也不新鲜。 “这是......要搞水果批发?” “什么水果批发?这是我在早市上买的苹果,一共五箱,这是包装纸,今晚我带你去挣大钱,说好了,三七分!” 大爷真大方! “你这烂苹果加上包装纸能变成金苹果?” “差不多!” 大爷喜笑颜开,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他慢慢展开一张包装纸,上面印着“平安快乐”的字样。 “一斤苹果有三个,一斤是三块钱,一个多少钱?” “莫不是......一块?” 谁知道大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知道圣诞夜一个带包装的苹果能卖到多少钱吗?一个十块,有市无价!” 大爷交头接耳,就差观察一下四周有没有竞争对手渗入。 “五箱苹果,一箱十斤,一箱三十个,五箱……一百五十个,一个纯利润九块,算算,算算多少钱!” 大爷的声音有些颤抖,其狰狞激动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公司业务要冲击纳斯达克。 “这比一夜情还赚钱啊!大爷你这是要一夜暴富啊!” 大爷没听出我话里有话,依然捋着他的下巴,打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大爷,圣诞节是西方节日,你是传统地道的道家坚守者,怎么能崇洋媚外呢!” “此言差矣,我这叫西为中用!” “挣年轻人的钱?” “他们需要浪漫,互利共赢!” 大爷俨然已为自己发财致富清除了所有思想的路障。 “那您知道圣诞夜和平安夜的区别吗?” “没区别,都在一天,都在今晚,别啰嗦了,再不抓紧时间,下午就出不了摊了!” “大爷,您昨天是不是没去城南公园出摊?” “你怎么知道……” 我不好意思明说,大爷,您印堂有点飘红啊! “大爷,您看手机这日历,今天是圣诞节,今晚叫圣诞夜,昨晚叫平安夜,送苹果是在昨晚,不是今天晚上,您把时间搞错了!” 大爷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一屁股坐在了马扎上,仿佛错失百万之后又家徒四壁,这对平时一块钱掰两半花的大爷来说,简直是一场经济大溃败。 说好的梦想成真、财富自由呢! “大爷,不至于,区区一百五十块钱而已,您算一卦就出来了!” 大爷摇着头,好像顷刻间苍老了不少,他伸出手一根手指头,在半空中颤颤巍巍。 “大爷,这……” “一箱二锅头没了……我还想着挣了钱我的二锅头能堆成一座小山,没想到小山没了……还搭进去一箱!” 话说到此,我突然也有几分失落,那一箱二锅头中怎么也得有我的两瓶。 “大发,走,抓紧和我装苹果,去城南公园。” “还去?” “卖苹果啊,不能都砸手里啊,这么多咱家又吃不了!这件事千万不要和你大妈说!” 于是,四个小时后,在城南公园的东北角,大爷和我备受冷风吹。 “大爷,我们是不是该吆喝两声?” “那像什么话,我在这城南公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能自降身价?那和小摊小贩有什么区别!” 大爷似乎忘了,四小时前谁要成为一夜暴富的小摊贩。 “大师……” 一个男子仿佛拜遍了所有的庙宇依然一无所获,眼下毫无生气的站在摊前,看装束,应该是一位脱离低级趣味的中产阶级,中产阶级的人民兄弟怎么还信这一套,他们的人生信条不应该是人定胜天嘛! 大爷闻言瞬间收起自己沮丧的脸,又摆出以往看破不说的模样,他略微点点头,似乎等候多时。 这般浮夸的表情,如果他不是我大爷,我怎么也得呸他一脸唾沫。 “但说无妨!” “大师,我的未婚妻一周前出了车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我们本打算这个月底举行婚礼的……” 男子突然泣不成声,不问苍生问鬼神,有时候是苍生真没有什么办法。 “大师,您说她还能醒过来吗?” 一个男人哭成泪人,可想而知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我瞥了一眼大爷,咱不能什么钱都挣。 大爷无视我的存在,他让男子在纸上写一个字,男子字体十分工整,是一个“晴”字。 “你贵姓?” “免贵姓吴……” 大爷看了半天,又是掐指,又是翻书,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有时又泯然一笑,我看的迷糊,男子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我说完之后你也不要问为什么,只管按我的吩咐做,否则……明白吗?” 男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她会醒过来,不过你依然会失去她……带着东西回去吧,算是祈福!” “这……” 大爷摆了摆手,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 “大师,多少钱?” “一百五!”大爷故作深沉,我抢先一步,“把这些苹果带走,这是大师开过光的,是大师亲自摘的,算是大师造福人间!” “苹果多少钱?” “一共一百五,你没看牌子嘛,算命送苹果,你真是来着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算命有送苹果的!” 我忽然听见吱吱嘎嘎的声音,如果这声音不是远处地下水道老鼠在磨牙,那就是我身边这位大爷的后牙槽摩擦发出来的,这是嫌我要价低了。 “恐怕不合适吧……”男子卑微道。 “大师不喜欢啰嗦,否则……后果自负。” 男子赶忙点点头,扔在摊前一百五十块钱,五箱苹果,他前后往车上搬了两趟,每一趟,大爷都会深深的咽口唾沫,喉结异常明显。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蹊跷,那个可能随时失去未婚妻的男子已消失在人海,我甚至没去想,有些人注定擦肩而过这样寻常不过的问题,可谁能知道,六个小时后我们会再次相逢。 吴先生,过会儿见! 没等大爷破口大骂,对我一顿劈头盖脸,我夺命而逃! 表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打算买一份鸡蛋灌饼殷勤的献给大爷,表妹电话里说今天晚上李尚龙轮值结束,薄叔将召集双方当事人进行确认和公证,地点在松鹤湖畔的一间茶舍,时间为晚八点。 薄叔?薄叔是谁?为什么不叫厚叔一块来? 就在我差一秒要问出口的时候,我捂住了这张欠揍的嘴,薄叔,薄叔不就是李茂海在订婚宴上找的公证人嘛! 等等,这样的事表妹怎么知道我却不知道?难道我不是第一当事人吗? “对方说你的电话欠费停机了……” 我能想象电话另一头表妹翻白眼的样子。 “哎,不对啊,那你怎么就打通了呢?” “因为我给你充话费啦,你还指望别人给充话费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干什么,掐死你算了!” 表妹一番歇斯底里,第一次见她时的优雅举止早就被我折磨的荡然无存。 挂了表妹的电话,我也没了什么胃口,自从在小冉订婚宴上退下来以后,这段时间我是间接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这种癫痫般的状态,我也很郁闷。 将鸡蛋灌饼递给大爷,坐在大爷的躺椅上,我望着蓝蓝的天空,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天空没有我的影子,但我已飞过。 多希望我能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已经迎刃而解…… 天空飞过一只鸟,不一会儿又飞来一只,接着第三只,第四只…… 果然,我真睡着了…… 昏昏冥冥,忽然像被扇了一耳光,声音粗狂但力道不大,我用手一扯,是一张破旧的报纸,而我身上也多了一条毯子,大爷看了我一眼,好像他是迫不得已,男人的关怀,总要看起来漫不经意。 我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北方的天气有些阴沉,不知它是进是退,如果打算往前一步,很有可能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雪。 大爷并没有听我好言相劝,他还要坚持一会儿,我说今晚我还有一场“鸿门宴”,得回家收拾收拾,免得吃相难看,大爷大概听到了表妹在电话里说的话,甩手扔给我私藏的一个苹果。 “平平安安,果不其然!” 其实在李尚龙轮值前夕,薄叔曾想召集甲乙双方碰一次头,但被我拒绝了,没必要,一是李尚龙的秘书已经把协议送来了,我也签了字,这一纸协议的“公证人”正是薄叔,二是我不想再见资产阶级那些人了,人家看不起我,我还觉得别人一股铜臭味,何必相互膈应呢! 但这一次我如果再不去,恐怕表妹腰里会别一把菜刀找上门来,当然,也有可能直接拉来一口棺材。 八点的碰头会,表妹七点就到了小区门口,我本想自己骑摩托车去,表妹说那是私人会所,摩托车进不去。 “为什么摩托车不让进?” “不是摩托车不让进,是寒碜的不让进!” 嗯?这是说我呢还是说我的车呢? 虽然我有两三个有跑车的朋友,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跑车,表妹说这不是她的,是她姨的,她只是借来用用。 跑车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四个轱辘加三个沙发。 五分钟之后,我才知道跑车一般是四个轱辘加两个沙发。 唉,秋风明月,何事话悲凉! “我有一个坏消息……” “那先说好消息吧!” 行至半途,表妹率先开口。 “什么好消息?” “你不是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吗?” “没有,只有坏消息!” 我点点头,这和别人家的故事情节有所出入。 “还记得李尚龙推双倍积分、积分兑现金的活动嘛!今天上午积分兑现金的时间出来了。” “什么时候?” “明天!” 精心设计,步步为营。 “而且是以往所有的积分都必须在一个月内清零,否则过期自动失效。” “怎么个兑换规则?” “一百积分兑换一元,购物时十元一个积分,李尚龙轮值期间营收按五千四百万算,正常情况会产生五百四十万积分,也就是五万四千元,但在双倍积分下,也就成了十万零八千元,今天我去了趟财务科,秦氏百货一个月前大概有会员三千人,如果有两千人参加兑换,每张会员卡取大概平均数,四千,我们需要拿出八万元,加上刚才的双积分,我们一共需要拿出近二十万,这二十万砸出去可连一点水花也起不来!” “我们一天的收入有多少?” “李尚龙之前是一百万左右……等等,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表妹面露愠怒。 “你要知道,一百万是收入,不是纯利润,除去各种成本,我们的利润率大概为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三十万左右,一个积分清零就吃掉了我们大半天的利润!” “如果我们明天就把积分兑换的活动取消呢?往后拖一拖?” “出尔反尔?且不说消费者会不会一肚子怨气,海德格玛肯定会盯上你,这算不算欺诈消费者?它一准举报你,而且我们十有八九得妥协!” 表妹拐了一个急弯,在公路尽头,出现若隐若现的灯光,有钱人总喜欢趴在这荒郊野外,与野生小动物为邻。 第92章 主持大局之人 眼前的建筑依山靠水,占地约三个足球场那么大,没有灯火通明,也没有很高的建筑,与外界仅仅隔着一圈篱笆,地面上规划着四个小院,以原木色为主,每座庭院看上去只有大小不同,风格和构造大体无异,推拉门、碎花窗,如果不仔细看,你很难发现被绿植埋没的石板路。 这简单甚至单调的设计与它身后高深莫测、没入深夜的山水判若黑白两色,山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月出惊山鸟,时有鸟鸣荡漾其间,而这里的主人似乎故意拖欠电费,光线昏暗不明。 “知道这是什么建筑风格吗?” “日式建筑!” 表妹瞟我一眼,以示惊讶。 “不用大惊小怪,谁还没看过一休哥!” 表妹又瞟我一眼,以示厌恶。 “简约而不简单,所谓大智若愚也许就是这样吧!” 面对自然,无论是星空、大海还是山水,人们总要说点什么,生怕自然界不知道人心复杂、天黑路滑的道理,我才顿悟到,为什么我明明一无所有、两手空空,有的人偏要说“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原来收获都在感慨之中。 我回应表妹道:“对,这是日本价值观所在,少即为多,他们的电影里早就折射出这种精神内核了,简单的剧情、简单的道具、简单的人物、激烈的动作……心向往之!我要不然给你模仿一声?” 如果不是这里寂静的令人发毛,我这一嗓子的呻吟声肯定是要吼出来的。 表妹不重,但当她的高跟鞋以每秒十米左右的加速度落在我脚上的时候,那就另当别论了,接触面越小,压力越大,这是一个我几乎已遗忘的物理问题。 但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真想问一句:表妹,难道你真没看过日本小电影? 一个老头身穿宽松的袍子从院落门口的小木屋走出,如果入乡随俗的话,这身衣服应该叫和服,老头看样子应该是门卫,但此时此景,我不知道称呼门卫是不是合适,这是地道的中国称谓,在日本管看门的又叫什么呢? “我是这里的门卫……”我大汗,就老头这口音,籍贯应该不出十里地,这一身的装扮,装的哪儿门子的大尾巴狼? “你们是……” “这是刘凌发,我是他的助理!” 表妹介绍道。 “噢,薄叔早有吩咐,请二位随我来!” 老头带我和表妹径直向东北角走去,那座小院是四个中最小的一间。 小院房间里面的布置并不出人意料,点点滴滴都蕴藏着主人对日式生活的主见,一张席地而坐的竹席,四张小木桌,木桌下藏着小板凳,上面摆着茶具,墙上张贴着日本浮世绘,很民俗。 到此为止,我得纳闷一会儿了,如果这位薄叔喜欢日式建筑,盖几座庭院,尚可理解,但如果这种喜好浸入到生活且无孔不入,作为一个中国人,是不是作的有点过分了? 我这个人对日本人可是有偏见! 老头临走前说薄叔一会儿就到,让我们稍等片刻,这不能怪人家不守时,我看了看时间,我们早来了十五分钟,我从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感受一下正能量的日本文化是否也能如日本电影文化一样让我肆意徜徉、心潮澎湃。 “能不能坐下,像个人一样!” “表妹,这薄叔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喜欢小日本的东西!” “闭嘴!” 表妹语气苛责,又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你知道薄叔帮了我们多少吗?你还在这里没头没脑的胡说八道!” “帮我们?你从来没告诉我啊!”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什么都得我告诉你,你除了感情用事、郁闷发呆,你主动、冷静地想过怎么办吗?哪怕输,也不要那么惨不忍睹啊!” 从小到大,表妹是数落我最多的女人之一,另一个人是我妈,我妈认识我快三十年了,表妹只认识我三十多天...... 但我也不想过多的解释,哪怕我心里再认真、再竭尽所能去做一件事,难道我就非得都写脸上? 胖子说过,平凡的生活要调皮捣蛋,复杂的生活更需如此,越是怕,越要装作若无其事、越要保持春风拂面,胖子的话不一定对,但至少错的不是很明显。 大约十分钟的沉默,表妹才懊悔,怎么又再和“阿斗”一般见识。 “李家背景有多厉害自不必多说,你俩的事闹得那么大,有人瞅准了机会,这可是天上掉馅饼溜须拍马的好机会……” “比如……” “比如购买购物卡,一次购买上百张,一张两千块钱,这是不是给李尚龙充值?比如第三方合作,有酒店、饭店舍近求远、舍贱求贵,专门大量从秦氏百货批发蔬菜、水果,这种作弊手段即使看得出也很难调查,除非是薄叔。” “薄叔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谁告诉你他们是一伙的!” 表妹对着我吹胡子瞪眼。 “薄叔……滨城企业家协会的会长,吴氏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日裔企业家,在滨城企业家圈层是位尊厚德之人,吴氏集团你可能不知道,流水别墅总听说过吧?” 我点点头,流水别墅对于大学时代不谙世事曾经的我来说,就像小时候我向我的小伙伴吹嘘,将来长大有了钱,请他们去镇上的老七煎包吃一顿纯肉馅的包子,遥不可及! “房地产,餐饮,吴氏集团或许不是最财大气粗的,但却是滨城最老牌的企业,滨城许多企业家都曾受过吴老先生,也就是薄叔父亲的提携。” “姓吴,为何人们都叫他薄叔?” “吴薄雄!”表妹像位圈中掮客,给我介绍她手里的资源,“李茂海之所以让薄叔做个见证,无疑是因为薄叔的地位,让人们觉得在这件事上,起码看起来他李家并没有那么欺负人!” “那薄叔是怎么阻止他们欺负我的?” “还记得薄叔在订婚宴上说他要派两个得力干将到秦氏百货的财务吗?以薄叔的能力和洞察,异常交易和大宗购卡行为很难逃过他的法眼,当然,那些趁热打铁的人也经不住调查,所有关联第三方的交易都被取消、购物卡退回,如果不是薄叔帮我们,李尚龙的营业额不知要比现在高出多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草根出身,向来愿意以偏概全,虽然我知道自己的上述反思会在三分钟之后烟消云散,但知错最起码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哗啦!” 背后袭来一阵凉风。 李尚龙神采奕然出现在门口,满眼不屑,仿佛还有话飘扬在半空中: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的两位都是垃圾。 我想吐他一口唾沫,但又担心打不过他身后的保镖。 我与李尚龙对面而坐,他不屑看我,我也懒得看他,但他挺胸抬头、器宇轩昂,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因实力不济实在模仿不来,这种感受在时尚界是这样说的: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一向强势的表妹,好像欠了李尚龙二十块钱,刚才还拿捏着气场死死的,转眼间就瘪了不少。 “刘总,哈哈,准备好接受这个称呼了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可取而代之!” “有办法有口气才是实力,只有口气毫无办法,那不是耍嘴皮子嘛!如果刘总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如果我觉得大势已去,我可以退出,明知山有虎,我离得远远的!” “实不相瞒,昨天我让大师算了一卦,他给了我七个号,说这七个号码可以逆天改命!” “希望开奖的那天刘总不要像范进中举,不然会吓到人的,哈哈!” 李尚龙的笑声是如此的狂放不羁,笑声里满含他的骄傲与不屑,作为呼应,有布谷的叫声从山的深处传来,听不出是嘲笑还是欢呼。 李尚龙刚安静下来,就听见门外传来木鞋踏地板的声音,很快,一个六十左右模样的人推门而入,表妹恭敬地站起来,我接了眼色,赶紧跟随其后,之前一面之缘,此人正是薄叔,奇怪的是薄叔居然一身西服装扮。 倒是李尚龙,不紧不慢,显然这是对薄叔有所不满。 “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换衣服,请坐,请坐!” 入乡随俗,席地而坐,盘腿而坐。 “小如,上茶!” 薄叔刚平了气息,一位身穿和服、长相貌美的姑娘便手持托盘,上了一壶茶水,杯倒七分,一圈下来,整个房间有了些许的暖色,她则不声不响地退到房间一角,低着头,像在反思什么过错。 我想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应该更美,要不然那位多情的诗人也不会写出沙扬娜拉,那一低头的温柔......日本女人会伺候男人,这恐怕是中国男性的共识吧! 找个日本媳妇有什么不好? “今天召集三位过来,算是茶话会,哈哈,喝喝茶、聊聊天,年轻人的世界我这个糟老头子也不太懂,也借此向你们学习学习!来,喝茶,喝茶!” 薄叔一笑,眼角多了两层褶皱,但气色红润,六十多年的风雨人生,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面对三个小年轻却如此恭敬谦卑,再想想秦三娘、李茂海,高下立见。 “古谚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个多月前我受李茂海先生委托,作为两位青年才俊商业竞赛的公证人,力所不及、诚惶诚恐,只得心怀正念、竭力而为。” 你看这几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是让人听着舒服! “我也是刚刚拿到李尚龙先生这个月的营业额,作为前辈,深感欣慰,不愧是滨城年轻企业家的翘楚,前途不可限量啊!” “薄叔过奖了,是您这一代的企业家精神一直在激励着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要做更好的自己、做更好的企业!” 一道黑线从我眼前划过,这是《周易》乾坤卦被黑的最惨的一次,比大爷整天拿它招摇撞骗都残忍。 薄叔当然知道李尚龙轮值期间的经营手段,显然,不值得拿到桌面上来谈,也没必要,打击对手、耍些手腕,本来就是经商的看家本领。 “李尚龙先生轮值期间的营业额为……” 薄叔戴上他的老花镜,生怕念错了字。 “五千六百五十二万!” 李尚龙颔首一笑,仿佛不值一提。 “要知道,在李先生接手前,秦氏百货的月均营业额大概为三千万,也就是说,秦氏百货这个月的营业额增长了约百分之八十七,这是一份极其亮眼的答卷,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薄叔说一句我就喝一口水,说两句我就喝两口水,说的越多我越口干舌燥,现在这一会儿我们都在等小如的茶水,小如已被我喝出去三遍了,没见过这么能喝的。 表妹锋利的眼神杀了过来,我见招拆招: “茶不是用来喝的吗?” “不是,是用来品的!” “那不一样吗?” “不一样!” “哪不一样?” “你喝的比别人都多!” 第93章 有大智慧的老头儿 “虽然这是刘先生首次踏入商业圈,但在其他行业却做的风生水起、成绩斐然,不知刘先生对于这次跨界竞赛有何感想?” 薄叔的拔高式夸奖又让我排了一些水,有些生理反应我实在无能为力,尽管这十分不合时宜。 “薄叔,我……我想去趟厕所……” “噢,请便,小如带刘先生出去一趟!”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找到!” 人有三急,我也顾及不了表妹仰面痛哭的神情了。 出了门,我像没头的苍蝇,东跑西颠,我现在是心有猛虎来不及细嗅蔷薇,不对,应该是膀胱有虎。 每跑一步,似乎都能听见膀胱发出“咣当咣当”的摇晃声,没有“厕所”也没有“男”、“女”字样,唯一一个像厕所模样的木式建筑还是一间小仓库。 “妈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天地之大哪里容不下我一泡尿,再说,这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黑咕隆咚的,我身下的尺寸又不大,谁看的见! 一只布谷鸟叫了两声,像是在提醒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声音我的确敏感,二十多年前的每个早晨,都是它把我叫醒,循声而去,东北方向有棵树,叶子看上去密密麻麻,时不我待,我火急火燎跑过去,向四周撒摸一圈,宽衣解带,以射天下。 不对,是以谢天下! 忽然间,心胸开阔,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纷扰都纷纷退下,整个世界瞬间都要飘起来了。 我突然想起弗洛伊德一句当讲不当讲的话:任何排泄都会带来快感。 “给个皇帝也不换,这滋味……” 我情不自禁吹了两声口哨。 “如果薄叔知道了,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谁?” 我像触了电,抖了一下。 从小的毛病,只要憋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我提着裤子,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影。 “土地老儿是你吗?给我出来!” 我听着动静。 “老师没教你禁止随地大小便吗?” “我没随地啊,我是特意找了这棵树!” “你属狗啊,还在树下撒尿?” “我想找电线杆也找不到啊!” 哎?怎么还在向狗靠拢? 边说边搜索声音的下落,我发现,它应该来自不远处的一片草地。 接着微弱的月光走上前,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再一看,是啤酒瓶,一堆的瓶子,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躺在草地上,手里还攥着半瓶啤酒。 流浪汉?不对,哪个流浪汉有病,从市里跑这么远就为在这喝一顿酒,再说流浪汉能进的来这种地方? 这……不好说,起码我目前就发现一个门卫,还有一圈用篱笆围成的墙,真挡不住。 “别在这睡觉 ,冬天会冻死你的!” “将死之人,何足挂齿!” 就这文化底蕴确实不应该是流浪汉。 “你不怕被薄叔发现,打你一顿,你都把他的草压死了!” “胡说,冬天的草本来就是枯萎的,怎么是我压死的呢!” 大爷的,想这么清楚,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就是我家,我在自己家里喝酒不行?那你在我家随地撒尿该怎么算!” 江湖传言,有人喝酒越喝越清醒,我一直当谣言听,没想到今晚见到一个活的。 “好,我去叫门卫,让他伺候你!把你扔进后面的深山老林,让黑山老妖吃了你!” 闻言,他忽然坐了起来。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大爷的,竟唱起来了,还是粤语版! 等等,此人面熟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胡子拉碴的样子完美衬托出其颓废萎靡之气。 “你不是今天上午在城南公园算命的那个……吴先生?” 我大受震撼,那种感觉就像小学时的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陈景润要用毕生的精力去证明一加一等于二。 他慢慢睁开眼,从地上左摇右晃地站起来,盯着我看了半天:“你是……送我苹果的那个……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不可思议看着我,像一个道德模范为什么会出现在“万花楼”妓院。 “说来话长,是薄叔让我过来的!” “我爸让你来的?算命还是送苹果?” “你爸?” “不算命,也不送苹果,应该是帮我诊脉来了!” “诊脉?” 大爷的,怎么两个人还打起了哑迷! “刘先生!” 我刚想解释,突然传来小如的声音,我看了看时间,出来已经二十多分钟了。 “这肯定以为我掉厕所里了,兄弟,我有事先撤了,改天再聊!” 我刚转身,便听见轰然倒地的声音,土地公又遁地了。 这是有心事啊! 噢,对,他有一个未婚妻…… “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 对面三位嘴角上扬,薄叔不失礼貌一笑,表妹尴尬一笑,李尚龙见怪不怪一笑。 “我想即使身体有恙,上个厕所二十分钟也应该够了,需要医生吗,刘总!我认识两个国内的专家!” “不必,我也认识几个莆田医院的大夫,心领了,李总!” 相距只有一米左右,想想他对小冉的所作所为,我真想飞身把他扑倒,打他个满地找牙。 当然,我是这么想的,真打起来,谁满地找牙还不一定。 “这是我上次回日本带来的茶,长在富士山下,茶,清心败火,静心润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人生如此,经商更是如此,希望两位年轻人,不失年轻有为、乘风破浪的冲劲,也不失胜不骄败不馁的洒脱,我经商一生,得到的经验之一就是,你和竞争对手要保持均衡的关系,而这个关系可以总结为四个字!” 薄叔伸出四个手指。 “亦敌亦友!” 表妹像个虔诚的教徒,李尚龙听得若有所思,只有我……就像永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学生,抬着头,听了,又像什么都没听。 薄叔将期望的眼神望向李尚龙,我有种可怕的预感:老师要点名了! “1997 年,苹果的财务处境一度非常危险,几乎濒临破产,身为最大竞争对手,微软创办人、当时执行长比尔盖茨,却决定投资苹果1.5 亿美元,解决苹果面临的困境,在一次科技座谈会上,盖茨表示,他认为那次的合作非常好,除了微软开发的一些软体得以在mac 出现之外,作为交易一部分,苹果也同意放弃指责微软抄袭作业系统的诉讼,当年的交易并未结束两家科技公司的竞争关系,相反的,他们持续在电脑软体领域竞争,也逐渐塑造电脑产业。” 李尚龙说得头头是道,薄叔听得频频点头。 “1997 年,当微软决定出手救助苹果时,微软市值远远超过苹果,但如今情况已经大幅改变,现在微软市值约5,600 亿美元,苹果则高达8,390 亿美元,有望成为全球第一个兆美元企业,即使如此,乔布斯2011 年去世时,盖茨仍旧将苹果视为竞争者和朋友。盖茨表示,他和乔布斯大约在30 年前认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都是同事、竞争对手和朋友。” 李尚龙如沐春风,薄叔理应有话要说:“虎父无犬子啊!” 顺势,薄叔又看向表妹,表妹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还是那个对我张牙舞爪、呼来喝去的表妹吗? “刚才李总从正面讲述了亦敌亦友的精髓,下面,我想从反面来论证同样的道理。” 表妹果然有两把刷子。 “在我看来,近几年最经典的双输战役在出行领域,共享单车也好打车也罢,本来参与者势均力敌、步步谨慎,一夜之间,资本快速疯狂地涌入,要么被当作推广支付的工具、要么成为别人家系统闭环的一环,烧了一堆钱,一地鸡毛,即使最终的幸存者,也是赢了所有战役,输了整场战争,而其最初的创始人,尚不完全具备从双输中胜出的能力,捞一笔钱全身而退算是幸运,又输夫人又折兵的大有人在。” “好!” 薄叔听完拍手称快。 “不愧是秦氏家族的人,德才兼备啊!” “薄叔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 此时的我在想两件事情:一,将来我死了,到地下见了阎王,阎王让我说说我的平生经历,刚才李尚龙和表妹的那两段长篇大论我是不是也要说出来,不说不真诚,说了,废话连篇,阎王会不会以为我在故意拖延下地狱的时间? 二、我都坐在倒数第一排了,这么明摆的成绩就不要再过来确认眼神了,薄叔,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三个人并不一定得是状元、榜眼、探花,有可能是满分、满分和零分。 “刘先生……” 我躲得过薄叔直线般的眼神,却躲不过薄叔这四面八方的声音。 “李先生……” 嗯? 似乎事情有变。 “知难行易,希望你们能知行合一!我以茶代酒,祝福你们,长风破浪、直挂沧海!” 薄叔将茶水举到身前,一饮而尽。 “薄叔,希望您继续秉公执守,我们一个月后见分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李尚龙杯子里的水自始至终都是七分满,滴水未沾。 薄叔推开门,目送李尚龙离开,很快,大门外传来发动机的咆哮声,一群飞鸟突然从树林飞出,又不知落向何处。 “他人走了,你应该有话要说吧?” 薄叔背对着我和表妹,抬头望向阴沉的夜空,没错,我是有几个没见过世面、坐井观天的疑问,而疑问中也带有些许的偏见,这些带有偏见的疑问也不是最近才有的,而是从我意识到自己穷开始。 我身处沟壑之中,高山仰止的人就在眼前,有些事问问总没啥错吧。 我清了清嗓子:“有钱人……是不是非得指手画脚才会说话做事?” “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这不算什么!” “如果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呢?” “小胜靠智大胜靠德!举头三尺有神明!” 薄叔两句谚语四两拨千斤。 “努力奋发是不能没有的!”薄叔似乎看出了我的焦躁,“命由天定和人定胜天相辅相成,命的确是由老天设计,它早早就为你规划好了路径,它不是只设计了一条人生之路,而是铺展了很多种可能,每一个人生节点上,它都会设计一个丁字或十字路口,因此,走什么样的人生,选择权又落在了你的手里。” 薄叔像个世外高人,讲述着人生江湖路跌宕起伏的时运原则。 但我听得一脸懵,还差点儿把丁字路听成丁字裤…… “我父亲刚来中国的时候,穷困潦倒,甚至衣不遮体,有一天他到一家人家乞讨,那家好心人是个教书先生,给了他一个馒头,还同他讲了一句话,这句话一直被他奉为圭臬。” 薄叔顿了顿,要讲这句话仿佛更需要郑重其事。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 ,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 第94章 新官上任,我火很大 “刘总,这是今天的安排!” 她俯下身子,我岔开五指蒙住眼,瓜田李下,可不能让别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迷你超短裙在我眼前摇来晃去,前两天去提车,发现此女子当车模简直是暴殄天物,后来一问,人家大专的水平,还是学的秘书专业,出于物尽其用的考虑,被我挖来当了秘书。 自从把表妹开除,更换了秘书,我的脸色总是照映在一片粉红之下,那些议论我对表妹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人,我采纳了粉红秘书的建议,一律开除。 我打开今天的日程安排,上午骑马、高尔夫,中午桑拿、洗浴,下午参加一场奢侈品发布会,晚上有一场私人酒会。 “工作上没什么安排吗?” “这些都是工作安排,能够参加以上活动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可是拓展人脉关系的大工作,别人谁也分担不了!” 粉红秘书声音嗲嗲。 “整天骑马,打高尔夫,换个运动吧,打打球、跑跑步?” “那哪行,您现在可是上等人、人上人了,那种粗俗、大众的运动可碰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 “哦,对对对,我得注意我的身份!”我抻了抻脖子,挺胸抬头,“这个月再给你涨工资!” 粉红秘书的脸笑得像冬天的烂茄子,都要笑开了。 不知何时,粉红秘书慢慢靠了过来,我有点迷糊、发晕,我的手也不再听大脑使唤,它慢慢伸向她,就要烫手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下一个要被开除的。 “刘总,我们的谈判都完成了,一切十分顺利!” “谈判?什么谈判?” “收购沃尔玛和好市多啊!你不是要做零售业的世界之王吗?” “哦,对对对,要的,要的!也给你涨工资!” 我跳到桌子上,扭起了大胯。 “先把沃尔玛的标志换了,把那糟老头换成……换成我的头像!哈哈!” “糟老头?沃尔玛的商标是w,刘总您说的是肯德基吧?” “哎,守着女秘书你怎么说话呢?说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听我的,咱都买,都买下来,谁不顺眼就买谁!” 粉红秘书从口袋里掏出湿巾帮我擦了擦嘴边的飞沫。 “好的,刘总,我们的账上还趴着100多亿的现金呢!我这就按您的吩咐去收购它们。” “刘总!”粉红秘书在我怀里拱来拱去,“今天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家吗?” “对对对,要的,要的!” 我甩了甩脖子上的大粗金链子,笑得花枝乱颤,抬起头,对面墙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霸道总裁! “我这就霸道总裁了?是不是!哈哈!灰姑娘呢,水深火热待我宠爱的灰姑娘在哪儿?” 我回过头,那秘书不知何时化身一身旗袍装,只是她的旗袍开的有点儿大,从小腿直接开到了胳肢窝。 “这……这……让我如何是好啊,哈哈哈!” ...... 我笑醒了,哈喇子流了一地。 唉,夜长梦多,好梦不长,我看了看时间,早晨五点半。 还不如让我睡死过去! 太阳还未露面,星月尚未退去,滨城的五点半点,这座城市还在沉睡,我拿了一颗“红将军”,站在窗前,薄叔说的“奋发有为”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画面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年人,面对一片大海大声呐喊:我不能做一条咸鱼! 表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到了半路,她让我心里有个准备,“刘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何况还要接一个烂摊子,我让她也做好准备,刘总的副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刘总,好汉做事好汉当!” “副总,这可是要连坐的!” 我狠踩一脚油门,有什么大不了,佛挡杀佛......妈的,刚才是闯了一个红灯吗? 完了,我潮,6分、二百块钱。 秦氏百货和海德格玛都在七点半准时营业,我扫了一眼,秦氏百货的人流量看上去依然高出一大截,这并不值得沾沾自喜,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以为秦氏百货的促销活动依旧如昨。 “人生如戏,我们都是跑龙套的,不必认真,你说的,有些事要听天由命!”是小冉发来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应她,她对我恐怕早已没了希望。 天上白云朵朵,一会儿排成“s”,一会儿排成“b”。 苦苦一笑,连老天爷也要如此待我。 我给表妹打电话,表妹说她堵在了滨海路,让我自己先进去,周秘书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 关键时刻掉链子,原来跑车也会堵车。 在百货门口,几个服务员正聊的开心,而以往,她们应该一副假笑,给刚进门的顾客递上几张促销宣传页。 “听说今天新经理要来,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脑袋耷拉到地上!” “两腿发软!” “戴着帽子、口罩,没脸见人!” “吓破胆,脸色煞白!或许根本就没打算来。” 李尚龙的舆论工作也照样出色,我刘“阿斗”的名声算是在外了。 之前游街的“皇帝”驾崩了,展销场地空荡荡的,没有汽车展位、没有楼盘展位,只有东南角的服务台排起了长队,开始了一条龙服务,上前一步,原来都是来兑积分的。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兑换,我们的经理还没来,必须经过他签字同意才行!” 我真的成了刘总,成了说话好使的刘总了,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如果我现在去蔬菜瓜果区买土豆,不知道能不能把价给砍下来。 如果不是身背泰山般的压力,我肯定大摇大摆走过去,龙飞凤舞签下我的大名,然后扬长而去,任排队的穷人们唾弃我因有钱而产生的优越感,而今,我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拿我这个刘总当“刘总”,包括我自己。 “这都几点了,我孙子还等着吃炖土豆呢,你让我在这儿等另一个孙子!抓紧催催,这都几点了,还当领导,没钱买车,骑摩托车也该到了,抓紧把钱兑给我!” 这位大爷显然是不耐烦了,他是怎么知道我没钱买车的、又是如何知道我骑摩托车来的? 算的他妈的真准! 我本想顺便就把这字签了,可听大爷这么一说,还是让他孙子再等等吧。 刚上二楼,一股刺鼻的气味迎面而上,只有几个稀稀拉拉、戴着口罩的顾客在挑选蔬菜,我特意去了生鲜区,原先热闹的海鲜自选区已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恢复了它最初的模样,后厨也不见了踪迹。 有两三个顾客还询问,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成这样了,不能堂食也不能外卖,路过的一位顾客说,可以去海德格玛,那里已经全套复制过去了。 我看见改造后的生鲜区,有些地方的油漆还未风干。 本地供应的便宜蔬菜也恢复了原来的价格,不少顾客看了直摇头。 “这菜比昨天差远了,又贵又不新鲜,还不如对面海德格玛!” “这应该是库存的,叶子都蔫了!” 一个售货员正在剪手指甲,我凑过去一问,她阴沉着脸,说爱买不买。 再次转辗,黄瓜摊位前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黄瓜大姐。 “大姐!” “哟,是你!” 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 “来买菜,今天的菜可不行啊,要不去对面吧!” 上次黄瓜大姐“王婆卖瓜”的话还犹在耳边,这次已然天差地别。 “这菜怎么回事?” “本地供应的菜都去李总家的商超了,这些都是在原来的批发市场拉来的,人家的菜,不是想买就买,不想买就不买,谁拿你当大爷啊,那边负责人说了,帮他消化完这些库存的,才给新鲜的!你看这黄瓜,凉拌它,酱油都嫌弃!” 黄瓜大姐将它随手一扔,在大姐嘴里,酱油和黄瓜也不再是凉拌搭档。 “听说你们这儿换经理?” “要不今天能这样?来个傻子,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没销量,我们的工资也水落船低!”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傻子?” “白日做梦的事他都敢做,你说他是不是傻子!” “你就不怕传到他耳朵里?” “李总走的时候说了,凡是因为得罪新领导被开除的人,不仅可以安排去茂海国际上班,还能给两千块钱,你说咱怕啥!不过人家都传开了,新来的特别怂,以前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不太熟。” “给别人找猫找狗找小三的!哈哈!” “好,那就先这样吧,大姐,祝你心想事成,茂海国际在向你招手!” 古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今前人埋雷后人踩,这还是售货员,恐怕秦氏百货的中层管理员更不会把我这个刘总放在眼里。 看来我在秦氏百货这帮人眼里算是茅厕里的面包,又软又臭。 到了三楼,也没人跑过来给我介绍产品,“暖冬”活动的海报已经撤下,几个售货员看了我一眼,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两句,然后又继续聊起了天,唯一一个把我拦下的是一个刷卡返点的大妈,五千的东西,她可以帮忙省二百。 四楼空荡荡的,“双倍积分”、“充一百送二十”的标语已不见了踪影,我的韭菜都让李尚龙给收割了。 从一楼到五楼,我像喝了一碗黄河水,整个人灰头土脸,就这营收,还不如我们镇上赶大集半天的收入。 我是越逛心越慌,我现在口袋里要是有一瓶速效救心丸就好了。 还得有一瓶治动脉硬化的药,我觉得自己腿也拔不动了。 还要有治喘的药,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还要有…… 妈的,准备一口棺材不好吗?我这要陨落在这儿了! 经理办公室开着门,这个地方之前我来过一次,就是那次我答应小冉,将她从豪门盛宴中拉出来,事无定数,现在,我毫无底气的站在了这里。 “刘总您好!” “周秘书?” 她含笑点头。 这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唯一一张诚心的笑脸。 “我原来一直跟着小冉姐,李尚龙来了之后就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假,今天我也是刚上班!” “我的情况你应该了解,有什么不对或者需要提醒的地方,还得麻烦你!” “刘总客气啦!刘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说无妨!” “今天我在商场大概转了一圈,人心涣散、谣言四起,这可是兵家大忌,攘外必先安内,否则人心不齐,谈何打仗!” “说的好!” 我转过头,表妹出现在电梯口。 “杀一儆百!刘总,我建议立马召开早会,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必须全部参会,售货员组长参会,以便传达指示!至于该说什么,刘总心里要有个准备,我和周秘书不能越俎代庖,刘总也不想落个垂帘听政的话柄吧!” 周秘书眼睛圆圆的,她肯定想不到副总居然可以这样和一把手谈话,这要是哪天发生“政变”,也毫不稀奇。 “周秘书,按刘副总的指示办!十五分钟后在会议室开会!” 周秘书点点头,转身离开。 “刘总,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要是烧不起来,以后就是干柴烈火你也烧不动!” 我猜表妹对“干柴烈火”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个词应该是一个动词。 “刘总,古人云,慈不带兵义不聚财,他们如果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们不义!” 我点点头,谁也不能帮李尚龙夺走小冉、将小冉往火坑里推,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放心吧,杀鸡儆猴的事儿我明白,我小时候经常看我妈杀鸡。” 提前五分钟,我和表妹来到了会议室,加上早就到的周秘书,一共三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转,空荡的会议室有耳光在啪啪作响,只是这个声音只有我自己听得到。 李尚龙不拿我当回事,我没办法,他妈的手底下的人也拿我不当人? 我突然想到了三国,想到了曹操,想到了他那句宁可我都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我。 事已至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95章 我的一腔怒火 昨晚天气阴沉的有道理,这会儿下起了雪。 好久不见鹅毛大雪,说起来便有人不信,如今哪还有鹅毛大的雪。 我站在窗前猜测,如果这半空如铅般的阴云跌落下来,眼前是不是就变成一片废墟? 不得而知。 九点半,距离开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按周秘书给我的名单,参会的应该有分管商业、物业和行政的三名副总,负责财务、行政、物流仓储、人力资源、招商营运、企划、物业工程、销售、客服售后的相关负责人,还有八个售货员组长,共二十人。 眼下只来了四个售货员组长,她们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但又不敢离开。 “谁都要站队,谁也不会站在他们认为不可能赢的一方,将来秦李两姓联姻,谁不愿为自己将来的职场做一下伏笔。” “李总应该是给他们留了后路,当然,尽管是不知真假的口头承诺,还有秦董事长,她对你本来就有很大意见,我们不能忘了,她才是真正的老板……” 也许情况糟糕的出乎表妹和周秘书的预料,她们相互帮腔,为我解围。 “不是!” 我摇摇头,对于表妹和周秘书的这份情我没打算领,我从口袋里掏出我的“红将军”,我想起第一次抽它的时候还上初一,染着红头发。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在欺负人!” 表妹和周秘书同时看向我。 “法不责众!” 表妹提醒我。 “这公司又不是我的,李茂海不是打算兜底赔偿吗?那就成全他!既然大家不想让我好过,那谁也别想乐乐呵呵的过日子!” 我恼羞成怒。 “周秘书,去广播室,告诉所有人,这三位副总被开除了,让他们立刻去财务结账走人!不服,法院见!” “广播室?你疯了吗,顾客们岂不都能听到?” “怎么了?顾客会因为这条信息放下刚买的土豆还是要求退回已付钱的后肘?” “你这属于自爆家丑,你知道吗?”表妹反对道。 “自爆家丑?我他妈这都要自爆了,我还害怕家丑?在我这儿,家丑可以外扬,大不了挫骨扬灰!” 表妹两眼放光,眼光里满是不可思议,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刚才是不是刺激他过头了? “周秘书,别忘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周秘书一脸错愕地点点头,也不忘好意提醒:“刘总,你这样做……可能给对手制造内讧的流言蜚语。” “这就是内讧!是事实,不是流言蜚语!” 周秘书哑口无言,转身出了门。 很快,广播里传来周秘书脆甜的声音:“尊敬的各位顾客、同事,上午好,下面广播一条刘总刚签发的通知,因我司刘天赐、杜玉明、赵秀刚三位副总无故不参加早会,经刘总慎重考虑,给予以上三人开除处分,请以上三位人员到财务科结清本月工资,本通知即时生效!如有异议,建议走法律途径,谢谢大家!” “尊敬的各位顾客、同事……” …… 眼前的四位售货员组长表情慌张,她们偷偷地相互看一眼:不是说新来的领导特别怂嘛,这怎么一上来就把三个副总给开了?刚才看他开可乐都费了好大的劲儿,开人怎么这么利索? “你把人家开了你用谁?” “你啊!你打他们十个都绰绰有余!” “我不是三头六臂,你可别头脑发热!” “大冬天的,能热到哪儿去!表妹,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凌凌发,你大爷,逮着我一个人薅啊?信不信我死给你看?你的潜力呢?你怎么不逼你自己啊?” “我……我逼急了爱跳墙!” “真是条癞皮狗!” 终于,在我和表妹的相处模式中,我不再处于被动。 话音刚落,会议室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一个个低头哈腰、不敢抬头看一眼,估计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只随便找了个空座便坐了下来,坐下后大气不敢喘。 两分钟的时间,除了被开除的三个副总,其他人都到齐了。 “谁想去茂海国际上班、谁想得到李尚龙李总的那笔奖励,现在可以站起来,我成全他!” 会场鸦雀无声,静的就像那个经典的比喻,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我知道你们都不看好我?笑话我,没关系,我毫不在意,我不指望这一个月你们为我当牛做马,但最起码的工作、最起码的纪律你们不能无视,我脾气不好,也不知谁在外面说我这个人特别好欺负,奉劝各位别上当,李总给你们开的支票,只要你们想,随时可以支取,我一路绿灯!” 我扫了一眼,黄瓜大姐也在其中,不知她现在作何感想。 “各位中层,你们在秦氏百货深耕多年,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为一个口头承诺,放弃之前的努力,这种前功尽弃的事要三思而行,何况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没必要得罪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窗外,又有枯树枝被雪压断,吱嘎嘣脆,像每个人绷紧的神经。 “据我了解我们的售货员大都是就近择业,我能理解,毕竟没有学历也没有技术,离家近也能照顾家人,茂海国际可没有购物广场的生意,即使能被暂时安排,一旦我和李尚龙的事情结束,一部分人离职也不远了!” 我朝窗户玻璃哈了一口气,写下“王八蛋”三个字。 “别忘了,你们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我手里,这一个月虽不长,可一旦被辞退,我想你们中间会有人崩溃的,他不崩溃,还有他的父母、妻儿、房贷、车贷……这件事会成为压力甚至不幸的导火索,再说了,秦董事长说我辞退的人还会请回来了吗?没有吧?” 为了小冉,我只能摆出一副资产阶级的丑陋嘴脸。 “拿人钱财,不能不做事、更不能给人惹麻烦!赏罚分明,中层管理人员扣除本月奖金,迟到的四个售货员组长取消组长待遇,我是个独裁者,有不同意意见的现在直接走人!” “我不同意,你算个什么东西!小人得志!” 我看了看时间,比我预想的晚了几分钟,三个人气冲冲闯进来,人家是来砸场子的。 不约而同,表妹和周秘书也跟着我站了起来,其他人坐着看戏就好。 “三位副总,有话好好……” 我向周秘书摆了摆手:“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副总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问过秦董事长吗?” “没有,不需要!” “不需要?” 我对戴金丝眼镜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感。 “难道一个总经理开除一个副总,还需要层层上报吗?就因为你舅是秦董事长的表叔?” 金丝眼镜一口气没上来,这得感谢周秘书给我准备的人事信息,七大姑八大姨系列。 “经营企业你是门外汉,我们工作上有急事,就耽误了一小会儿,你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大背头的头发锃亮,一派官僚主义的熊样。 “至于,在这里我说了算,说一不二、说三不四!” “你就是个混大街的,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告诉你,你开除不了我们,最后你也得狼狈不堪地从这爬出去!” “拭目以待!” 我目光转移到大腹便便的第三位:“你打算威胁我什么啊?” “刘总,和气生财,我们知错,再说您把我们辞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啊,以大局为重,不与小人斗气,您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哪怕这个月我们分文不取,我们也会鼎力相助!” “这还像话!不过刚才我在心里已暗暗发誓,如果开除不了三位,我就从这五楼跳下去!我贪生怕死,做不出那么悲壮的事,劳请三位去财务拿钱走人吧!” “刘总,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嘛,没外人,装得多难受,这才是老油条该有的嘴脸!” “那我就看看你怎么收场!” 我点点头:“你们谁负责安保?” “是我……” 一个小平头嘴里嘟嘟囔囔。 “你也被辞退了!” 表妹脸都变形了,周秘书一脸错愕,说杀就杀,这是伴君如伴虎啊! 对,霸道总裁也没我霸道! 可我清楚,指望这个人将眼前这三位前副总赶出去不太现实,只会挫败我的气势。 我掏出电话给狗老大打了过去,只一声响铃对方便接了起来。 “小兔崽子,我这正玩着斗地主呢,眼看就’春天’了,有话快说有……” “我现在秦氏百货,手里有个保安科长的职位,一个月工资六千,巡逻还配有电车,你带两个兄弟过来,要五大三粗、杀狗不眨眼的,半小时到不了,口头协议作废!” “别别别,给我留着,我这就到,这就到!” 挂了狗老大的电话,会议室外传来一阵嘈杂,金丝眼镜、大背头和大肚子同时咧嘴一笑,会场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即将被打开的门。 “董事长好!”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门开了,秦三娘一身貂绒,她铁青着脸,怒目而视,像君临天下、又像捉奸在床。 “谁要换我的人?” 秦三娘霹雳般的眼神冲我而来。 这真是电视剧里面的经典桥段! “你俩也跟着胡闹,先等着,以后再收拾你们!” 表妹和周秘书吓得头也不敢抬,如耗子见了猫。 “董事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要把我们三个全开除!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要是传出去,咱秦氏百货捞个卸磨杀驴的话柄可咋办,董事长,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秦三娘大手一挥。 “你有什么好说的?” “情深意切、言简意赅、表演生动、直戳泪点,三位前副总是当演员的好材料,不拍抗日神剧是可惜了点!” “你现在就滚出我的公司!” 秦三娘手指门口,恨不得我连滚带爬。 “秦董事长,说实话,我真愿意屁滚尿流的滚出这里,只要我和李尚龙的比赛作废,我在这里遭什么罪,我大爷还等着我出摊给黄花大闺女算命呢!” 秦三娘心里清楚,李尚龙胜券在握,李氏父子怎么可能答应作废这场比赛,可怜堂堂秦三娘,硬是被绕进去了,什么时候吃过这等气。 “好,你们的事我不管,但你要知道,你们只是借我的地方,东西和人一律不准乱动。” “事由青红皂白、你来我往,我的要求只是各司其职,过分吗?一个小小的副总居然想破鼓乱锤,我用钱雇着你欺负我?仁义二字,先仁后义,你不仁,就别怪我了!” 这是立威的时候,谁也不能挡我。 “这是我的地盘!” 秦三娘身体抖得厉害,一是气的,二是胸大显的。 “大姨……” “闭嘴!” 表妹还往枪口上撞。 “秦董事长,这就好比租房子,这房子是你的,但现在我是租户,墙上贴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大悲咒我有点不适应,我想换上我喜欢的小泽玛利亚的照片,难道我没这个权利吗? 谁去谁留我说了算,您要是坏了规矩,那一纸协议可就作废了,我巴不得!” “好!作废就作废!我还就告诉你,秦小冉必须嫁给李尚龙,你必须立马滚蛋!” 女人疯起来,在下应该都知道,如果你非说既有贤妻也有良母,没见过女人疯癫,那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我差点儿跳到房顶上,大喊一声:“遵命!” 好,我还真就走了! 天气糟糕,我却一脸阳光,球踢出去了,看他们怎么办吧! 刚出会议室门口,迎来了满头大汗的狗老大。 “大发,你小子,我就知道你是发财的命!我今天就能上班!” “上什么班?” “科长啊,你不说……我兄弟都给你带来了!” “哦,忘记告诉你了,我被撤了,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你不是一把手吗?谁能撤你?” “董事长可以!” 狗老大望了一眼秦三娘,眼含泪水。 “我就知道……你他娘的烂泥扶不上墙……” 第96章 土地公的难处 风雪已停,寒夜彻骨,我与大爷涮着火锅喝着“老村长”,大妈时不时搭上一句腔,有个姑娘她考察很久了,从不吃肉菜,更别说海参鲍鱼,家里的纸箱子也都留着卖废品,是过日子的好手。 我点点头,告诉大妈非她不娶。 “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 这是某莆田男性医院免费赠送的《家庭医生》的首卷语,我和大爷都是其忠实读者。 “你那比赛……不是一个月吗?” 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真他妈世事难料!” “不如试着娓娓道来!” “您年轻时不去做小报记者真是可惜了!这刨祖坟的劲头!” 大爷露出发黄的牙,将一颗白色花生米扔进浅红色的嘴里。 “人生在世很艰难的!年轻人!” 大爷翘着二郎腿,端着模糊的酒杯,早已看透一切,像过关斩将的将军,如今终于到了细水长流、深藏功名的年纪。 虽然现实中的他一事无成。 “我已经双手投降、跪地求饶了,我就想活成一头猪,吃喝拉撒,我压根就与人家那圈子格格不入,对我来说,老村长和茅台没啥区别,喝了都醉!” “没出息!干了这杯!” “珍惜点,今天大妈在,喝不了那么多。” 大爷心领神会。 “我现在就有点上头,酒喝多了真是没一点儿好!” 我冷笑一声,幸亏下雪不打雷。 “大爷,黄瓜不够了,你再去拍个黄瓜!” “使唤我?” “我今天不是受伤害了嘛!” 大妈噗嗤一笑:“快去!小发今天心情不好!” 大爷深呼一口气,龇牙咧嘴,像勇于决斗的小浪猫。 “大妈,咱家家谱往上倒几辈,有没有宫里的皇亲国戚,卖个古董字画之类的,我带着你和大爷去赤道附近玩一圈,咱也散散心!” 大妈放下手里的针线,“还别说,真有!” “啥东西?” “老古董!” “真假?在哪儿呢?我看看!” “在厨房,给你拍黄瓜呢!” 可以,这转折来的有点猝不及防。 “晚来天欲雪,再饮一杯否。” 大爷端着那盘黄瓜从厨房走出来。 “行了,别喝了,早歇着吧!” “诗而已,又不是为了表达什么情绪,好像我愿多喝一杯似的!” 大爷被无形中镇压。 摇摇晃晃上了楼,窗外的雪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表妹没有电话、周秘书没有电话、小冉也没有电话,往前一步举步维艰,后退一步却万劫不复,如果三个“叛徒”都搞不定,那真是把人都输进去了。 零零七的片尾曲响起,居然是薄叔打来的电话。 “年轻人,好大的脾气,秦董事长都敢得罪!” “薄叔......是想当和事佬还是要告诉我协议作废?” 窗外,一只黑色的猫漫步于雪地之上,或深或浅。 “各退一步,怎么样?” “怎么个退法?” 那只猫突然弓起了腰。 “他们三个暂时停职一个月,你重新回来执掌大局!” “停职一个月?工资呢?” “停职留薪!” 黑猫突然跳起。 “我不同意,薄叔,这不是停职留薪,这是带薪休假,什么活也不用做,一分钱也不少拿,这表面文章做的太差了,怎么也得糊一层纸吧!” “怎么糊这层纸?” 一只老鼠被它从草窝里拖了出来,奋力挣扎。 “停薪留职。” “你还想用他们?” “那么横,当保安不正合适嘛!” 黑猫叼着那只老鼠走了,脚印很快被风雪覆盖。 “等我消息吧!” “等等,薄叔!” “怎么,还有其他要求?” “实际上,今天我一天没上班,军不可一日无帅,我满脑子的大政方针、精巧设计无法施展,这得补偿我吧?” 薄叔哈哈大笑,这是要明明白白的耍赖。 “那你打算要多少的补偿?” “一天的营业额。” “李尚龙这是无端躺枪啊!” “他是始作俑者,要不然那三个副总也不会狗眼看人低!” “好,我会将你的要求转达的,还有其他条件吗?” “没了,只是好奇,秦三娘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低头……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协议是李茂海李董事长提出来的,秦董事长一时生气,但不能置交情于不顾,我听说李董事长放弃了一块地,那块地给了秦氏集团。” “明白了,无论结局如何,这事完了以后我都要请你喝酒,薄叔,我家里还有两根黄瓜!” “好,记得凉拌!” 后来薄叔传话回来,李氏家族觉得一天营业额太多,只能给半天的平均营业额。 真不知道他们怕什么,怕我业绩超过李尚龙? 不大可能,根本原因还是在商人斤斤计较的天性,哪怕是5块钱一个习惯,他们都要问你4.9块卖不卖! 时间恍惚,转眼一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秦氏百货的日均营业额勉强维持在一百万左右,而马路对面则容光焕发,据表妹说,是一百八十万左右,也就是说,秦氏百货在我的带领下又回到了解放前,李尚龙制造的春天枯萎了。 如果玉帝不给我派哼哈二将,或者托梦让我遇见经营之神范蠡,与李尚龙的局怎么破? 现在公司的状况是表妹以一抵三,三个副总的工作都压到了她的肩上,从早到晚见不到人,我呢,只要你来办公室找我,我一定在,无所事事但异常焦虑。 有一天小冉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一件手织围脖,她说这是跟家里保姆学的,她问我好看吗,我说好看,她说让我留着当个念想,衣服有折旧而且人也忽胖忽瘦,但围脖这样的东西可以几十年如一日,即使搬家,也不会像其他物件,说丢就丢。 我想劝她如此定论为时尚早,心里却毫无底气。 不远处,一座高楼对面而立,滨海路三十八号,好久没去了,不知胖子的家现在是不是天罗地网、满地尘灰。 “刘总,有人来应聘?” 周秘书推门而入。 “我们最近需要招人吗?周秘书!” “他说见了面也许你能改变主意!” “姓赵吗?” “姓赵?” “除了赵公明,我谁也不需要!” “吴公明也不需要?” 这声音有点耳熟,我转过身,果然是他。 “土地公,你怎么来了?” “怎么,算命大师摇身变成刘总,这门槛也高了?” 周秘书听得一愣接一愣。 “哪里的话,我以为你这酒醒不了了呢!来,吃个苹果!” 大爷一周前给我的苹果,被我一直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本来想拿来充饥,奈何一天天愁的吃不好睡不着。 “苹果就算了吧,你师傅那些苹果还没怎么动呢!开光的苹果真是营养丰富,虫子的个儿都不一般大。” “众生平等嘛!” 土地公长相斯文,身高马大,但身形消瘦,再联想到他的家世,应该属于典型的精英人士,与李尚龙给人印象不同,土地公看起来率性、坦诚,这和薄叔的家风肯定有莫大的关系。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想过来应聘个职位,兴许我能起点作用!” 我扔给他一颗“红将军”,无耻道:“那我真是如虎添翼!” “应该叫雪中送炭吧!这是什么烟,没见过!” 土地公拿在手里闻了闻,刺鼻的味道让他咧了嘴。 “拉近革命友谊的烟,卡斯特罗和格瓦拉兄弟靠它革命成功的!” “革命友谊是一码事,酬劳是另一码事!” “当然,当然,我可没打算让你这样的人才吃亏,开个价吧?” “人才,有市无价!” “什么意思?你要玩仙人跳?逗我?” 土地公吸了两口烟,脸色通红,资产阶级果然吃不惯窝窝头。 “先自我介绍一下,就当面试,本人吴公明,吴氏集团ceo,美国……” “打住,你来我这儿打工,吴氏集团怎么办?” “有你们薄叔呢,我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进公司了,咱事先说好了,我在你这儿干一个月,无论你是赢是输,都答应我一件事!” 资本家的嘴脸,两头堵,谈钱还好,毕竟不是我的,谈其他的,恐怕又是不省心的事。 唉,死胖子,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可好,师傅领进门,师傅居然下山喝酒找女人去了。 话说回来,土地公能有啥事?他的未婚妻? “车祸的肇事者没找到?” 明人不说暗话,土地公今天能来说明已经把我了解透了,估计把我祖坟都给刨了。 哎,这样一说怎么老是我家的祖坟被刨!对得起我爷爷的爷爷嘛! “找到了,人家压根就没跑!” “让我唱歌,把你未婚妻唤醒?” “她已经醒了,不能让她再晕过去!” “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遇见你们的第二天。” 醒了? 哟,这事一定要告诉大爷,他的苹果是从哪进的货?从亚当夏娃的伊甸园批发的吗?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苹果,真想悄悄把它再藏起来,难道它真有什么神秘莫测的神奇力量? “不是……人都醒了还要我帮什么忙?你这不已经阳光明媚了吗?” 土地公没说话,深深叹了口气,他望向窗外,像在寻找一只根本没有的风筝。 “那个老头是你什么人?” “我大爷,江湖人称半仙儿,深得道家真传,当然,毕竟上了岁数,偶有失算,不过你那一卦不吃亏,吉祥的大苹果,带回去不就灵验了嘛!” 土地公点点头,心悦诚服。 “是,全都灵验了!” “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大爷是怎么说的吗?” “说……你未婚妻能醒过来……” “还有后半句……” “后半句?” “我会失去她!”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好像是有这么一句。 “这听起来有些前后矛盾。” “她失忆了。”土地公脱口而出,“选择性失忆,她认得所有人……除了我!” “这……”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我以为大不了从头开始,可没想到,她似乎从骨子里就特别厌恶我,就像……就像吃饭时看见一坨屎。” 土地公生动的比喻完全把前半句的不可思议给掩盖了,这哪是失忆,这是老天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啊!而且把最重要的选项都给她排除了。 “你是想让我帮你……重新赢得她的芳心?” “这不是你的拿手业务吗?” 没了胖子,我也不敢确定这拿手好戏还能不能演好。 可眼下又如何是好? “这一单我接了,但不保证完成任务。” 土地公点点头,扔给我一颗我从不认识的烟。 烟雾缭绕,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土地公赢得美人归,估计他对我的现状也无从下手,但友谊的小船已扬帆起航,能不能到达彼岸,就看大爷的苹果能不能再次发光发热了。 尽人事听天命! 我吸了两口烟,满脸通红,资本家的玩意儿,一点儿劲都没有。 第97章 意外之外还有意外 大爷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他回家喝一杯,三天了,滴酒未沾,是不是对自己太过分了,我告诉他,对他过分的不是自己,是大妈的严加看管。 “这世上难道还有’老村长’解决不了的事?” “我之前以为没有,现在我觉得有了,是……白兰地!” “你在哪儿,怎么声音那么吵?” 听着容易引发心脏病的音乐,抬头看看炫眼的灯光和群魔乱舞的失魂者,我确定自己来到了心怀杂念的地方。 “夜色酒吧!” 眼神迷离,越揉越迷糊,坐在我对面的土地公已呈钟摆状,当然,不排除左右摇晃的是我,虽然很难受,我还是担心土地公大醉以后忘了刚刚他答应我,要将他手里的资源接入秦氏百货。 情到深处,土地公痛哭流涕,他说他和未婚妻英子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两个词比较抽象,我问他是不是她给你抄作业,你喜欢抓她的小辫,土地公想了想,使劲点点头。 大学毕业后,他们约定在一场流星雨后许愿结婚,这一等就是三年,我真想骂他一顿,什么雨不好下,偏偏要等流星雨。 两个月前他们专门去了南非,在深夜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流星雨,并许下白头到老的愿望…… 如果拍成电影,票房怎么也得十好几块,有钱人的事,怎么能说作,怎么不见哈雷彗星不结婚呢!76年一次! 确实,与见钻戒结婚的相比,这的确又上了一个层次。 土地老儿和他未婚妻的现状是他动用了所有的手段,人力财力物力,从小到大、从流星雨到意外事故,不仅无济于事反而适得其反,他越努力,她越厌恶他,以至于现在英子根本不想见他。 有点像那句话,不怕富二代玩物丧志,就怕富二代踌躇满志。 感情的事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三杯两杯之后,土地公说他快坚持不住了。 我也坚持不住了,把土地公留在沙发上,穿越疯疯癫癫、荷尔蒙流淌的暴躁人群,我扶着墙,看见淡蓝色的字体“w c”。 撒个尿的功夫,我悟透一个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我不是刘总,怎么可能认识薄叔,怎么可能认识土地公,怎么可能对“老村长”始乱终弃,抱着白兰地不放手。 这就是圈子,你是什么人就在什么圈子里混,如果我哪天被打回原形,又成了凌凌发,我又得跟着狗老大他们混了。 我对着镜子洗了把脸,刘总看起来有些狼狈,以至于旁边洗手那哥们冲我不羁一笑。 “有事?” 我摆出刘总的架势。 “有事!有人找你!” “知道我是谁吗?还有人找我,需要戴个头套吗?” 那哥们没说话,但天突然暗了下来,还没等我呼天抢地,对方开了口,如果发出声音就直接打晕。 大爷的,戒色还是图财?我撒个尿得罪谁了? 我彻底慌了,我还有使命在身呢! 嘈杂的声音一直没离开过,要见我的人应该也在酒吧,白兰地让我出了一脑门子汗,我回想着最近见过的人,谁会这么做。 李尚龙勉强可以,但就目前秦氏百货的经营形势来看,他有什么必要以身犯险? 拐弯抹角走了十分钟,进了一个包间,包间里正放着当红偶像李艺梦的成名曲,《骗我自己》。 一曲终了,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我的酒也醒了一半,一片灯光从天而泄,我眯着眼,五六个黑衣人靠墙而立,对面坐着一个扎小辫、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六十左右的模样,在他身边,坐着一个抽烟的女子,身材曼妙、脸庞精致,谁见了都想咬一口的样子。 我倒吸一口气,这不是…… “李……艺梦?” 她似笑非笑点点头。 “这不是做梦吧!” 我差点跳起来,多少个深夜,我与她相遇在梦里,她的笑、她的歌、她的美,让我欲罢不能、垂涎三尺,就是神通的大爷戳破了天也算不到,影视歌综艺全面发展,最近两年迅速蹿红的当红偶像、顶级流量,我大学的床头情人,李艺梦,居然就坐在距我一米左右的沙发上。 “小伙子,艺梦想让你帮个忙!” “艺梦让我帮忙?” 我流着哈喇子,尽管我曾誓言,再不做卑躬屈膝、受宠若惊的跪舔狗。 “我……我能帮什么忙?”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帮不上忙、生怕声音大一些就吓着她。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钱,是艺梦的经纪人,艺梦从籍籍无名到现在红透半边天,一路走来异常艰辛……” “知道,知道……” 盯着艺梦,如果她不嫌弃,真想给她递一颗“红将军”。 等等,艺梦不是控烟的形象宣传大使吗? 这娴熟地吐烟姿势……哎,怎么能这么想艺梦,谁还没点躲躲藏藏的小爱好。 “人红是非多,艺梦的感情生活也是诸多不顺!” “那些都是绯闻,就为了蹭我们家艺梦的热度,其心可诛,艺梦都辟谣多少次了!看看当今的娱乐圈,谁配得上艺梦!” “嘭”的一声,钱经纪人帮我开了一瓶啤酒,推到我面前。 “艺梦已经结婚了!” 我张口结舌,与此同时还张牙舞爪。 大晴天怎么能有霹雳?艺梦穿多大的内衣我都铭记在心。 “开什么玩笑,追他的人不少,可我家艺梦一直都是单身,上周艺梦的专访我从头看到尾,艺梦的择偶标准、向往的生活、打算什么时候成家,艺梦说的清清楚楚,是吧,艺梦?” 艺梦笑而不语,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扔在桌子上,上面印着三个大字:结婚证。 猝不及防,我脑袋像撞到了树上,酒醒了一半,我盯着那红色的一本,原来你不是我的艺梦,只能是我的梦遗。 “艺梦之所以没告诉你们,还是担心你们伤心,这么多年来是你们像家人一样支持她,她才走到了今天!” 隐婚,娱乐圈规则之一,咱也听说过。 我苦苦一笑,想想艺梦采访时羞涩、懵懂,一副憧憬爱情、邻家小妹的样子,全都是泡沫!果然人生如戏,艺梦提名今年的金鸡奖,确实有实力基础! 我灌了两口啤酒,捡起结婚证,到底是哪家豪门公子与艺梦如此的情投意合。 “刘华明!”我失声喊到,“这……艺梦你居然,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和……那谁打得火热吗?” 刘华明,娱乐圈当红男星,号称女神收割机,花边新闻一大堆,养活了一众小报记者和狗仔队,粗略一算,应该比艺梦大十多岁。 “艺梦,咱不能……” “听着!我坐在这儿不是听你一个小粉丝在这里质问我,也不是让你来一次偶像见面会的,我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我自己的事,用得着你指指点点?皇上不急太监急!” 我听见心支离破碎的声音,稀碎稀碎的,连渣都不剩的那种。 艺梦,不,是李艺梦吐了口烟,生气地扭过头。 热脸贴了冷屁股,一盆凉水从头到脚,这还是屏幕上那个善良可爱、妩媚可人的李艺梦吗?艺人不都讲究人设吗? 哦,对,我在人家眼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粉丝,比起其他偶像睡粉丝,我挨一顿批评还算走运,我看着她的侧脸,那不可一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秦三娘。 我满怀失望叹了口气,两年多的春梦,没想到今天被意外叫醒,瞬间反目的例子有很多,比如夫妻捉奸在床、比如盗友分赃不均、比如偶像骂粉丝是个太监。 我坐直了身子,想起似乎有人要我帮忙的。 “找到刘华明出轨的真凭实据,录音要清晰,照片要清楚,有视频更好!这是五万块钱,事成之后,给你二十万!” 钱经纪人也不打算圆场了,他将厚厚一摞钱摔到桌子上。 “艺梦,我听过你的每一首歌,看过你的每一部电影、电视剧、综艺,今天就到此结束了!” “听歌你买的专辑吗?开绿钻了吗?电影去影院看的吗?网络综艺你为我开会员了吗?一分钱不舍得花,还好意思说一家人这样的话!你这样的粉丝,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很好,这嘴皮子比我们村说媒的二大娘还利索! 我抹了一把脸,将大半罐啤酒一气喝下,我突然想起了艳艳,想起了夏天,我他大爷的看人怎么那么走眼,要么被嫌弃要么被唾弃。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不重要,这是合同!” “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这一单我接不了!” 我打算起身,忽然一个重重的手摁在了我的肩膀上。 “兄弟,何必呢,你缺钱,我用人,一拍即合才对!” 钱经纪人递过一根大粗烟,对,应该叫雪茄。 “这的确是块肥肉,可我水平不高、能力有限,实不相瞒,此时此刻,我现在正在进行着一个单子,而且手里还有两个,一年半载都不一定搞得定,不排除我被单子搞定,你让我如何一拍即合?” 李艺梦将半支烟淹没在玻璃杯中,翘着二郎腿对我一番审视:“你们的私侦社已是苟延残喘,如果不是有人推荐,你以为我会用你?” “那个人是谁,替我谢谢他,我受之有愧!”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和哈巴狗一样,转眼就成大爷了,男人都一个德行!” 我无言以对,谁让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差点儿给人跪了。 应了那句老话,自贱者天贱,多行贱事必自毙。 “我庙小,留不住你这尊佛,再说你都怀疑甚至相信他出轨了,直接摊牌不就行了,要说刘华明没招花惹草的事,大街上卖糖葫芦的大爷都不信!” “男粉丝喜欢女明星,内心里不过是癞蛤蟆臆想天鹅肉,没想到你还是只坐井观天的蛤蟆,想事情太简单了!” 屏幕“傻白甜”,眼前“精齁咸”,我他妈有病,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让前偶像寻开心吗? “要么打我一顿,要么让我走!” 我起身,向门口走去,钱经纪人尾随其后。 “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拍几张照片对你来说举手之劳,年轻人,钱到用时方恨少!” 我刚想掏手机,一个黑保镖拦住我。 “想干什么?” “拿手机,取关李艺梦!” 第98章 我有不成熟的想法 大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到楼下,他说楼道的信箱里有两盒酸奶,让我帮他拿上去,这是我给大爷、大妈订的,限时酸奶,保质期十二小时,大爷有时候偷懒,就让送酸奶的放在楼下的信箱里。 我打开简陋不堪的信箱,脑海里一道闪电突然而至,可能是酒劲正浓,可能是被李艺梦直戳要害还没回过神来,我还没来得及捕捉那条迅雷不及掩耳的想法,它便匆匆而过,尽管我意识到它对我可能十分重要。 有些想法就是这样,越想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我拍着脑袋上了楼,大爷正开门扔垃圾袋。 “头疼?” “脑袋不好使!” “这一身的酒气,我说不回来陪我喝酒,原来外面有人了!” 我将两盒酸奶扔给他。 “和大妈说一声,我不进去了啊,回去睡觉!” 我刚想迈腿,想起事关大爷的一件事。 “大爷,还记得前些天那个找您算命的吗?” “我每天接待那么多人……” “打住!” 我就知道大爷又得翘小辫。 “就是说自己未婚妻出交通意外的那个,您还给了人家五箱苹果!” 大爷脸色突变,我就知道他想起来了。 “小兔崽子,是我给的吗?不是你替我送出去的吗?五箱苹果,一分钱没挣还搭进两包包装纸,你得赔我至少一半的损失费!你还有脸说这事!” “别关门!我还没说完,说完您就高兴了!” 我用手挡住大爷的门。 “那一卦真被您算着了!他未婚妻醒了,但不认得他了,就像您说的,能醒过来但会失去她!” “真的?” 大爷惊讶之声在楼道里回荡,扬眉吐气之风溢于言表,但很快,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画风急转直下。 “哦,这没什么,我早就知道了,就像你刚洗完头站在屋檐下吹风,必定是要感冒受凉的,命时也是一样的道理,这样的事不必大惊小怪,于我而言,家常便饭罢了!” 很好,今天晚上见识了一个“影后”,没想到还能遇见一个“影帝”。 “大师,您是怎么预知这一切的?” “天机不可泄露,说了你也不懂!哈哈!” 大爷关上门,屋里传来他的低声吟唱。 除了瞎猫碰见死耗子,还能做何解释呢! 回到楼上,月光皎洁如水,抛洒一片,翻看着朋友圈,五分钟前胖子更新了状态,他在海边为小梅放了一场烟花雨,我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确定我和胖子是不是拥有同一个夜空,尽管它们看起来是如此的相像。 如果胖子能回来帮我一把,或许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包括与李尚龙的局、包括私侦社的去留,可眼下,除了小梅,胖子心里哪还容得下别的。 还有一条小冉的朋友圈,小冉去了英国,表妹前两天倒和我提过一嘴,说她表姐打算出去透透气,这样也好,总比闷在家里待时间碾压而过要好,小冉拍了一张河的照片,写道: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愿做一条水草! 这段时间我总不愿主动联系小冉,言语上的嘘寒问暖有什么意义,只是徒增我的无能为力。 还有我大学同学的几条朋友圈,大概是感叹深夜饮酒,酒杯碰在一起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他们有过什么梦想,也许他们实际感叹的,不过是钱难挣而已。 靓丽的人自然有靓丽的生活,狗老大每天一条朋友圈,我习以为常,今晚狗老大的晚饭是凉拌洋葱,配文是“男人不可一日无姜”,我还能说什么呢,就算洋葱和姜没区别,你一个老光棍吃那么多葱姜蒜,精气十足的意义在哪里? 扔掉手机,我又想起今天酒吧发生的事,李艺梦,我要她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直到我睡着,以前在梦里我还对她怜香惜玉,如今看来,是时候揭开我禽兽不如的一面了。 有些想法,越想越远,直到翻来覆去的失眠,我随手抄起床头的一本杂志,那是从大爷地摊上拿来的,不对,是租来的,大爷还收了我两块钱的借阅费。 眼前的故事看着看着有点眼熟,一对夫妇旅游回来,在路上发生了意外,男的毫发未损,女的昏迷不醒,男的为了救治妻子倾家荡产,漫长艰难的时光之后,妻子奇迹般苏醒了,可万万没想到,女子竟完全不记得她的丈夫,反而和另一个男子在某个深夜私奔了…… 刊登这样狗血淋头、欲擒故纵的故事哪家强? 我合上杂志,封面赫然写着三个字,《故事会》,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果不其然的那种理解。 大爷的“神机”也算有了出处,原来答案在这里。 在这个故事的尾页,写着大爷习惯性的“批语”:一看就是瞎编的,比我还能编! 我不禁为土地公捏了一把汗,这故事的起因和经过可都在他身上应验了,如果老天偏偏要看这么一出戏,我等凡人有何法力逆天改命呢! 想想土地公的请求,我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我将故事尾页拍了照片,从微信发给了大爷。 “无巧不成书啊!” 十分钟后大爷有了回复:天底下哪有新鲜事,机缘巧合处,冥冥注定时! 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铺满了地面,我望着杯子里上下浮动的枸杞,一个模糊的念头像躲在角落的蜘蛛,时隐时现,我知道自己不能有其他的小动作,否则就会惊扰了这只蜘蛛。 它慢慢从阴暗的角落探出头,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周围安静极了,它有了些许的放松,再走两步,它左右看了看甚至往后退了两步,我毫无办法,只得忍耐这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它终于放下了戒备,顺着蛛丝马迹、大摇大摆地从偏安一隅走到我的视野之内,我大叫一声、拍案而起,而它已经完全暴露的阳光之下,插翅难逃。 我终于想起昨晚离我而去的那个想法了! 赶紧召集我的“哼哈二将”,我刚拿起电话,一股风吹开了我办公室的门,是土地公。 “我有个想法!” 我俩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你先说!” “不,你先说!” “昨天你送我回家,我朦朦胧胧听你说在酒吧遇见了谁?” “李艺梦!” “就是那个……” 我点点头:“就是她,她让我调查刘华明,拿到他出轨的证据!” “你确定当时没喝多是吧?”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那是李艺梦,化成灰也认得!” 我曾拥有她,想到就心酸。 “对方给的什么条件?” “五万定金,事成之后二十万!” “答应她了?” “我现在都热锅上的蚂蚁了,哪还有精力搭理她!” 我咕咚了两口水,大爷说这枸杞是正宗的宁夏红,对某些部位的机能有奇效,我告诉大爷我主要是想护眼明目,大爷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答应她!” “答应她?你疯了吧土地公,我分身乏术,你的事不办了,瑶琴的事不办了?” “瑶琴是谁?管她是谁,我的意思是向她开条件!” “什么条件?” “李艺梦可是一线明星,粉丝乌泱乌泱的,明星效应立竿见影,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看了一眼土地公,我以为“乌泱乌泱”这样的形容词不该收录在海归词典中。 “所以……” “所以让她做我们的形象代言,包括她的签售会,发布会,甚至衍生品的专卖都可以在秦氏百货举行,我昨晚查了一下,就在这个月,她要发售新专辑,还有两部电影要上映,她作为女主角,发行商或者制片方肯定会考虑她的意见,再说我们的影院、一楼展厅可都是a级的,不给她掉价,总之,要秦氏百货与其个人紧密捆绑!” “紧密......是有多紧?” “就像......二百斤的胖子穿了一身黑丝!” 我潮,土地公说的好具象,本来空洞的大脑立马有了充实的画面。 我用笔敲着桌子,土地公说的手舞足蹈,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让李艺梦做代言,人家是什么身价,砸锅卖铁有啥意思呢? “土地公,你醒醒行吗?人家代言费至少七位数,人家能同意,除非她吃了疯牛肉!” “别废话,现在就给她经纪人打电话,行就行,不行拉倒!” “拉倒”,这是海归该有的词汇吗?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打算接这一单,狮子大开口也算得上一个借口,省得费其他口舌。 铃声响了三次,钱经纪人拿起了电话。 “这是想清楚了?才过了一晚上而已。” 对方财大气粗的口气着实令人生厌,小农思想作祟,我总觉得有钱的中年男人十有八九不是好东西。 “想清楚了,但我不想要钱,我想让李艺梦帮我公司做代言,还有她的发布会、签售会,我都要承接下来!” 对方毫不迟疑冷笑一声,似白日做梦、肥猪上树。 “活动交给谁都一样,至于代言,你打算用什么方式?需要拍宣传片吗?代言多久?” 我毫无准备,愣愣看着土地公,他一点就通,抓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两行字:不需要拍片、海报宣传,代言二十天。 “好,一言为定,你草拟合同,准备好了给我打电话!艺梦的事宜早不宜迟,今年年底最好有个交待!” 挂了电话,我都要跳到桌子上了,我喜出望外看着土地公,他似乎并不意外,不得不承认,国外这层金真没白镀。 “土地公,挺神通啊,你怎么知道他肯定会跟咱签约?” “因为人家也没吃亏啊!” “还不吃亏,人家两麻袋钱都没了!” 土地公又拿起笔和纸。 “李艺梦一年的代言费七位数,按五百万算,一天的费用大概是一万三,我们请她代言的时间为二十天,一共花费约二十六万……人家打算给你多少?” “二十五万……” 土地公两手一摊:“你看,咱就用人家一张照片而已,经纪人脑袋里整天打算盘,这点事明白着呢!只是亏了你,二十五万本来能进你的口袋,这样的话,就算给秦氏百货投资了!” 差一点我就没反应过来,对啊,那二十多万本来是我的啊! 虽然我与小冉那一纸协议上没有写这次的酬劳,但以我和小冉的关系,我还怎么开口提钱的事?一文不取才是不二选择。 我终于明白,私侦社为什么规定不能与当事人产生感情瓜葛了,规避人财两失的风险。 两麻袋钱仿佛就在眼前烧成了一地的灰,李艺梦签约的喜悦烟消云散。 我望着窗外看似风轻云淡,人和人之间怎么就不能多一点真诚,让我们这样慢一拍的人能多一点生存的空间。 “你的想法呢?刘总!” 哦,对,要不是土地公提醒,我差点忘了我还有自己的想法…… 第99章 人生之憾事 我刚点上一颗“红将军”,打算烘托一下深思熟虑的气氛,不料表妹和周秘书一拥而入,我抬起手打算介绍一番,土地公主动上前一步与表妹握手示好。 “认识?” “与刘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土地公谦逊和善的样子一再提醒我,他的确是一个日裔。 “吴总客气啦,我曾在吴氏集团实习过一段时间,对于吴总您久仰已久!” 表妹语气柔和、模样客套,与待我的态度判若两人,我不禁身体抖,这一身的鸡皮疙瘩。 “刘小姐别那么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关照!” “同事?” 表妹和周秘书相差一秒看向我,表妹打的粉底都惊讶地掉了一层。 “山名在仙,水灵在龙,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家有梧桐树引得金凤凰,表妹,不,刘副总,这两天你都不在,昨天吴先生已正式入职秦氏百货,职位也是副总,以后你可以将一部分工作交给他来做!” 表妹和周秘书又望向土地公,期待他的确认。 “没错,我现在是吴副总,协助刘总处理公司事务!” 表妹和周秘书又望向我,期待我的解释。 “我们之间有协议,相互帮忙!” 这样一说,以表妹的聪明程度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就在刚才,我和吴总谈妥了一笔交易,我们打算给秦氏百货找代言人!” “代言人?一个百货公司需要代言人?” 表妹不解的样子有点不屑一顾,于是我不得不请土地公再次将刚才发生的事捋一遍。 言毕,硕大的办公室响起呱呱的掌声,显然表妹和周秘书已被其魅力深深折服。 “如果能签约成功,以李艺梦的号召力和人气,秦氏百货的人流量肯定有所提高,营业额也必将水涨船高,就拿李艺梦三场发布会说,人流量按平日的两倍增长计算,就相当于多出了六天的营业额,这是什么概念!” 表妹两眼放光,这简直是通天的本事。 “吴总,我们还需要一份具体的方案,以及一个令人难忘的代言口号!” “等刘总说完他的想法,我就回去规划方案!” 表妹和周秘书第四次看向我,眼神顿失光芒,字面意思很清楚,大概是说,你能有什么想法! 我抿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走向玻璃幕墙,一个清奇的想法即将公布于世。 “昨天我帮大爷从楼道邮箱里取了两盒奶,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子,我们的商品尤其是蔬菜水果或其他日消品能不能配送到家?” “外卖?” 我看着泯然众人矣的表妹,摇头否认她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在每一个一楼的楼道里设置购物箱,住户向我们提出申请的,一家一个购物箱,钥匙由住户和投递员掌握。” “投递员?” “对,每个小区雇佣两个投递员,我们的物流运输车拉到小区门口,再分发给投递员,让他们放进购物箱。” “住户......也就是消费者怎样购物呢?线上?” “没错!”我扔给土地公一颗“红将军”。 “通过我们的小程序,当夜十二点截单,第二天六点配送,不耽误一日三餐!你们想,早晨不愿做饭,下到一楼打开购物箱,就能拿到打包好的、热乎乎的包子、稀饭甚至是豆腐脑。 中午或晚上下班,时间仓促、一身疲惫,谁还愿意半路拐个弯、再跑一趟菜市场,但成为我们的顾客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昨天想好今天要吃什么,下完单,下班之后,你要的东西已经躺在你的购物箱里了,你只要顺手将它们取走就是。 我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会接管秦氏百货附近所有居民的菜篮子,口号我都想好了,秦氏百货,新鲜您的生活!” 我一副大展宏图的姿态望向远方,将一口烟吐向半空:“一切行业都是创意业!”。 我给了他们足够的反应时间,可许久我都没有听见应有的掌声,甚至是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反对!” 是表妹的声音。 “何罪之有啊!这还不够完美吗?” “刘总,你的想法实验性、不确定性以及风险性太大,通俗来说不够保险,消费者是否接受这种购物方式、物业能不能同意我们安装购物箱以及购物箱的利用率都是未知数,进入陌生领域都需要代价,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冒这个险!” 我望向周秘书。 “经营方面我不太懂,我就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用户太少我们就可能盈利很少甚至无法盈利,如果我们的用户过多,如果出现成千甚至上万的订单,谁来分拣这些商品,比如四斤土豆、五斤苹果、二斤菠菜…… 到时候我们需要多少人来完成这些琐碎且细致的工作呢,如果按刘总的设想,前一天十二点截单,第二天六点配送,这区区六个小时能顺利将客户需要的东西放进他们的购物箱吗?” 我望向土地公。 “购物箱属于重资产,一个购物箱假如成本为三十元,一个小区就需要不小的投资,而且业户越接受这种方式,这投资的雪球就越滚越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只有二十天的时间。 也许你的创意长时间来看确实值得一试,甚至有可能产生盈利,但眼下,我们需要一夜暴富的激进手法,要知道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给秦氏百货挣钱,而是压倒一个人渣!” 也就是说,除了我,没人表示同意。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天才总是不被人理解! 我脸上火辣辣的,像抹了一层辣椒水,如果有人当众把我衣服脱下来,肯定能看到我全身一片通红。 “送你们一句话,颠覆一个行业的往往是行业之外的人!长期来看,我这个想法绝对事半功倍!” 我转过身,隐藏我一身的窘迫。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只可惜时间不允许!” “没错,时间紧任务重,不由我们天马行空、自由发挥!” 随声附和不过是给刘总一个台阶下罢了,我知道他们只是蜻蜓点水,如若不是考虑我的信心和脸面,还不知道他们会劈头盖脸说些什么呢。 “刘总,还有其他吩咐吗,如果没有我们去忙了!” 我咬着牙点点头,其实我想一次性开除身后这三位。 我能在这场与李尚龙的局中充当什么角色? 表妹中流砥柱稳住大局,土地公动用他的人脉为秦氏百货接入资源,拉来了大量的订单,刚刚又提出形象代言人的构想,我呢? 我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吗?我不应该克服困难、迎难而上最后“金手指”拨云见雾才对吗? 开了一罐可乐,气泡破碎的声音听起来令人热血沸腾,我躺在“太空舱”的沙发上,望着五六米高的天花板,人生多奇妙,我莫名其妙的认识了小冉,莫名其妙的与李尚龙开始掰手腕,莫名其妙坐上了总裁的位置,更奇妙的是这注定是梦一场,还是醒着做梦! 果然没辜负我不正经的人生! 还没喝三口,手机响了两声,是瑶琴发来的微信,她问我近况可好。 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该怎么回答她,我告诉她我又签了两份协议、她的事可能不得不往后顺延? 瑶琴会不会从电话里把手伸过来把我掐死? 先不说自己能力有限,即使力所能及,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可最后来的李艺梦最是得罪不起,其次是土地公的未婚妻,土地公不说,但瞎子也看得出他的焦头烂额。 最后是人微言轻的瑶琴,丈夫已经失踪两年多,说起来似乎也不差这几个月,可人一旦有了希望,时间就会成为另一种形式的煎熬,她需要个交待,何况自己对瑶琴有言在先。 我告诉瑶琴挺好,不用多久又可以吃海鲜面了。 还能怎样,走一步算一步吧,谁知道这期间还有没有幺蛾子,老天爷如果打算降大任于我,不用这么考验我,没必要,我不堪大任。 如果没有胖子,按照正常剧本走的话,我现在说不定在做销售,卖保健品,又或者学了一门技术,卖拉面或者电焊喷漆。 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我才想起今天午饭还没吃,慢慢爬起来,打算去二楼买盒泡面,唉,像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怎么还有胃呢,一顿饭都少吃不了。 二楼速食区的方便面琳琅满目,是长大后口味变挑剔了还是方便面后来长大成熟不再青涩,如今的方便面再也没有小时候的味道了。 小鸡蘑菇?老坛酸菜?西红柿鸡蛋? “这牌子比较难翻啊!” 我扭头,是土地公。 “你也没吃饭?” “刚做完李艺梦的方案!” “辛苦了土地公,这顿我请客,打算临幸谁!” 我大手一挥,好险,差一点抡到隔壁的熟食区。 “跟领导看齐!” “好,我们听老天爷的!” 我伸出食指。 “挑兵挑将,骑马打仗,有钱喝酒,没钱就走,挑到谁,谁倒霉,谁就是我的小草莓,小草莓!” 我与土地公一人抱着一桶“老坛酸菜”到了收银台,显然眼前的姑娘并没有认出我这个“刘总”。 “方便面配火腿,捆绑销售,比单独购买便宜,配吗?” “不,我不配。” “一共十一块五!” “不是四块五一桶吗?” “不是还有一罐可乐嘛,以后不能在里面喝,必须结账以后再饮用!” 我愣了一下,手里握紧那半罐可乐,土地公双手插兜稳稳地站在一旁。 “姑娘,这是我从外面带进去的,不是从里面拿的!” 收银的姑娘盯着我,仿佛有话要说,比如我信你个鬼。 “先生,需要我叫保安吗?” 我诚然一笑。 “不用,两块五毛钱而已,不至于!” 抱石投江,含恨而死。 刚走出没两步,土地公从面桶里拿出一个卤蛋。 “这是中奖了?” 我的面桶除了面空空如也,显然土地公喜从天降,我看了一圈包装,没说卤蛋的事,倒是五等奖为再来一桶。 “等等,还有……”土地公拿出一张小卡片,“再来一桶!”。 这是哪个不负责任的流水线工作人员干的? 人生到现在最羡慕别人的事,同样的方便面,比我多一个卤蛋,还中再来一桶! 第100章 代言人 刚从“夜色酒吧”出来,土地公就打来了电话,如果不是巧合,那他确实有其他神通。 我告诉土地公签约顺利,李艺梦这个月的三次发布会分别在七号、十号和十四号,土地公兴奋不已,他说他早就ps了李艺梦的广告代言,现在终于可以大张旗鼓的宣传了! “早就”是什么意思,这个想法从提出到现在似乎才刚一天的时间。 “为什么要ps,我们可以找李艺梦取景拍照啊,合同里写的清清楚楚,她不可能违约吧!” “我可不想找那麻烦,你知道伺候一个明星尤其是女明星有多费劲,她非要喝天上的雨水怎么办?没个三五天搞不定,我们需要的是那个签字,不一定需要她本人,只要她点头同意我们用她的肖像和姓名就可以,我们可跟她耗不起!” 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不由得你不服,我抬头望向铺满星星的银河,看来我与土地公的差距比织女和牛郎这条河还要浩瀚啊! 星光满天,璀璨夺目。 我灵魂出窍,在风中愣了半天,我都忘了自己多久没这样安安静静看看星星和月亮了,慢慢的,我想起了常住月亮上的嫦娥以及她的绯闻男友八戒,我还想起了村头那棵葡萄树、据说站在下面就能听见月亮上的神仙说话,最后我想到了数星星的张衡,他数啊数,一颗、两颗、三颗……一直数到二十五万颗! 为什么是二十五万颗? 我灵魂附体,心痛的无法呼吸,颤抖的手展开还热乎的白纸黑字,酒吧刚才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合同的最后再加两条!” 钱经纪敲了敲雪茄的烟灰,语气不由分说。 “加什么?” “事成之后我们一拍两散,但你必须守口如瓶,否则……以我们的公关能力,送你坐牢应该没什么问题!” “事成之后我会避之不及,就连新闻推送我都会拉黑所有关于''李艺梦''的推荐,我水性不好,你们的水太深太浑,我不敢淌!第二条呢?” “第二条……”钱经纪撵灭了烟头,探过身来,与我半米之隔。 “为了你能尽心竭力,事成则成,事若不成,你要赔偿给我们二十五万,作为代言费的补偿!” 我嘴角微扬,真他妈的旱涝保收啊,这么能掐会算怎么不去耕田种地、锄禾日当午呢! 李艺梦的事怎么也得排在小冉这事之后,也就是我和李尚龙未分出胜负之前,我肯定不能分心去帮她当“狗仔”。 小冉这事一结束,也就没有财大气粗的秦氏百货给我撑腰了,我也不是什么刘总而又变成了刘凌发,一穷二白的刘凌发,李艺梦的事如果未果,到时候这二十五万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和秦氏百货没有丁点的关系。 简而言之,我是刘总的时候,我为秦氏百货从自己兜里掏钱投资代言,我是刘凌发的时候,我之前的投资变成了自己的负债,是死是活? 活不过平了负债,分文不得,死,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堪了! 这么一看,我刘凌发这不该死嘛! 我今年是水命吗?哪是水逆啊,简直是水泥,是泥石流,我憋着一口气,在合同的纸上画了一把菜刀,又画了一条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爷说过,不能和命较劲。 “谁也不能阻挡我帮小冉!” 这是我的一口真气,一直卡在我的喉咙眼,多少次的绝望,都靠这句话挺了过来。 “改合同吧!” 我从包间出来的时候,钱经纪拿起了话筒,很快,鬼哭狼嚎尾随而至:“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一颗流星不约而至,马路上车水马龙,谁会在意它八秒的人生,我收拾好情绪,改合同这件事只能闷在心里,谁都不能说。 神不知鬼不觉,我竟溜达到了我曾熟悉无比的大排档,冬日的它依旧热闹非凡、惹人喜爱,自从胖子去了海南,我再也没来过这条美食街,远远的,我听见王二上菜的吆喝声,闻到浓浓的烟火气。 “哟,大发,真是稀客啊!我以为你离开滨城了呢,这都多久没来了,大发,你发大了,瞧这一身打扮,怎么,当老板了?” 王二颠着手里的勺,边说边撒盐,有猜测有嘲讽。 我以为这口气他定然活的快乐无比。 “当老板了,卖身契都签了,这不来看看你嘛,炒个土豆丝拌个黄瓜再来碗羊汤,两瓶啤酒!” “啤酒我请!” 难得王二如此大方,只是他的声音似蚊虫叮咬,如果风再大一点儿,我铁定是听不见的。 大排档冬天的景色总要比夏天少不少,单单是姑娘们的穿衣打扮,就煞了一半的风景。 我马扎还没坐稳,王二的耳朵就被揪了起来,王二媳妇用手指着我这边,嘴里嘟嘟囔囔,这一幕似曾相识,看来王二就是打工的命,只是换了个女掌柜。 我只好转了脑袋,巷子深处灯光暗淡,我确实有个不算陌生的女性工作者朋友住在里面,我曾答应她,有时间还会找她聊聊。 “菜来了……” 我很少见王二亲自给客人上菜,眼下正忙,他又是唯一的大厨。 “王二,我现在有钱了,就是我们之前很看不起的那种暴发户,我家里专门腾出一个卧室放现金,之前我在你这儿从来不白吃白喝,现在我更心高气傲,你的心意我领了,啤酒的钱该怎么算怎么算!” “你都看见了?” “没有,看见什么了?” 我睁眼说瞎话,扔给王二一颗“红将军”,王二接过烟看了一眼,抿嘴一笑。 “大发,我历经两次婚姻,你知道于丈夫、家庭而言,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王二用油光满面的手扶正了他倾斜的厨师帽,我摇摇头,王二的答案肯定不是美貌、学历、工作,这些也同样不是我的答案。 “贤良淑德!一定要记住这四个字!比你这桌菜还值钱!” 王二指天发誓,转身离开,我瞅了一眼桌子,这桌菜大概值六十块钱。 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王二的四字真言是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但又如何,人们总是善忘,漫漫人生路,年轻的时候心比天高,在现实面前又命比纸薄,手无缚鸡之力却心怀撼山之念,到头来,死的死伤的伤。 这样一想,我不也是这样一个人? “你的羊汤!” 王二媳妇穿着厚实,她做的这碗羊汤明显不如王二前妻的白。 “哟,李艺梦要来滨城了,地点在秦氏百货,这可以啊,我还从没见过明星呢!” “哪儿看到的?” “今日滨城公众号,哟,还给秦氏百货做代言了呢,一梦所有,秦氏尽有!” “购物满五百就有机会和李艺梦面对面!” …… 旁边的两三桌已经聊的热火朝天,我看了看时间,距离我答复土地公仅过了一小时十五分钟,承认与否无关紧要,人天生吃哪口饭冥冥早已注定。 “一梦所有,秦氏尽有!” 秦氏百货的楼顶上多了一张巨大的海报,李艺梦笑容满面,告诉人们她的购物选择。 以往,我八点到秦氏百货,停车场上还有不少空车位,而眼下,我的“宝马”都寻不得栖身之处。 从一楼到五楼,明显感觉人流量的增加,尤其以年轻人居多,随便听一耳朵,无不是关于李艺梦要来秦氏百货的事。 我在办公室门口碰见的土地公,他保守估计今天的客流量至少比以往多出百分之二十,随着宣传的推进,这个数会只高不低。。 果然是艺梦在手,天下我有! 以后的几天时间完全验证了土地公的猜想,直到七号那天,李艺梦真的出现在秦氏百货,一切也随之进入高潮。 我站在五楼,看着每个楼层都被挤的水泄不通,狂热的粉丝旋转跳跃、疾呼呐喊,有的男粉丝要为李艺梦生孩子,有的要把命给她。 那个男粉丝身上确有我之前的影子! 走红毯,发布会,记者提问,有土地公在,这些自然水到渠成。 “艺梦你好,我是《小报记者》的记者,有狗仔队近期说你与刘华明关系匪浅,我想问一下你们会向恋人的方向发展吗?” 自报家门,给人一种好汉做事好汉当的错觉。 “这怎么可能,我和刘华明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上次吃饭的照片只是剧组聚餐,在场的还有好多人,不知为何他们的镜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这真的很奇怪,不过我知道,他们也是为了阅读量!” “不要摸黑我家艺梦!” 又有男粉丝站了出来! “刘华明近期的’激吻门’闹得沸沸扬扬,对此你有何看法呢?” “我说了,这不关我事,作为朋友,我也不好做评论!” 李艺梦笑得坦然,一副被拖累的无辜脸。 我稍有不明,就没有真相大白的那天吗?到时候还怎么收场? 当有记者问李艺梦何时脱单这样的八卦时,现场气氛已是爆棚,李艺梦捋了捋头发,羞涩的表示,这还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努力工作,回报粉丝和家人,感情的事只能随缘。 经典的提问,经典的回答,天衣无缝、你来我往,我真想拿个大喇叭,在五楼广而告之:她两年前就已经结婚啦,那个人就是刘华明! 最后一棒,话筒落在了一个年轻人身上,他推了推眼镜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的问题非同一般:贵为巨星的李艺梦签约一家百货公司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李艺梦笑了笑,说秦氏百货的猪头肉特别好吃。 台下哄堂大笑,看起来是可爱至极,可有谁知道,这才是李艺梦不简单的地方。 比李艺梦还不简单的是土地公,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记者”是他安排进去的,他的真实身份是我们的一个财会人员。 再一回想,我恍然大悟,在一场电影发布会上,有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的签约代言,这样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可土地公的这波操作还是成功蹭了一把热度和流量。 李艺梦整场电影的发布会是在一片狂热和躁动中开始与结束的,她保持了惯有的演技水平,羞花闭月、游刃有余、摄人心魄。 “让我们三天后再次相约,爱我就来秦氏百货吧!” 李艺梦给了现场所有人一个飞吻后,在黑衣人的簇拥下拂袖而去。 “有人晕倒了!” 我猜这个人应该是把命交出去的那个男粉丝。 第101章 共同的敌人 晚九点,秦氏百货关门歇业,所有工作人员疲惫不堪,但还有一部分人仍不能停下来。 据周秘书说不少商品已卖断货,不得不连夜联系供货商拿货,我在商场逛了一圈,仅在毛绒玩具的货架上,我就发现佩奇少了好几个好朋友,包括佩德罗和乔治,而餐饮区则传出租户们久违的笑声。 “今天卖的最火爆的单品是哪款?” “猪头肉!” 对,理应是它。 “刘总,我们是不是开个碰头会?” 周秘书提醒道。 “叫土地公和表妹来我办公室!” “他们已经在您办公室了!” “这是三个诸葛亮要弄死一个臭皮匠啊!还在这儿拐弯抹角,这要在古代,给你个斩立决。” “要在古代,您早就被架空了,说不定剑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战果辉煌,大家自然心情大好,我和周秘书到了五楼,大部分中层管理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周秘书,每人订一份肯德基的外卖,抓紧送过来,我请客!” 有些钱不能省,何况二十五万都花了! 办公室,表妹和土地公一人一个笔记本,显然是要汇报工作,我往办公桌上一坐,不等他们说话,抛出我最关心的问题。 “照这样下去,我们能赢李尚龙吗?” 没有铺垫,没有前戏,直奔主题,表妹和土地公相互看了一眼,没想到我是如此猴急。 “能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吗?” “我坚持不了那么久!” “五分钟?” “三分钟!” 土地公开始在我面前打起了算盘。 “我们是十二月二十六接管的秦氏百货,一月四号晚与李艺梦签约,这十天时间秦氏百货的日均营业额在八十五万左右,后五天均突破一百万,前五天由于各种原因,销售额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所以这十天的总营业额为八百五十万,从一月五号到六号,两天时间,我们的日均客流量增加了百分之三十,这直接反应到我们的营业额上,是一百三十万,而今天,也就是七号,客流量更是平日的二点五倍,营业额翻了一番,达到了二百万,按照这个模型和数据计算下去,李艺梦在十号、十五号还有两场发布会,也就是四百万,我们还有十五天的时间,按每天一百三十万计算,也就是一千九百五十万,加上前半个月的营业额,一共是三千四百万……” “李尚龙的营业额为四千八百万!” 不等我问,表妹一锤定音。 “不过我们还有时间,最起码现在的业绩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得多!” 我的情绪一落千丈,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泼凉水、说丧气话,毕竟所有的人都为了这件事累死累活,尤其是眼前这三位,表妹这两天忙得粉底都不打了,周秘书头发也分叉了,土地公这两天更是熬的眼圈通红。 倒是我,还胖了两斤。 土地公说得对,这个营业额已经很好了,最起码比早期预想的要好太多,也许再有一个“李艺梦”这样的机会,我们就能翻身。 “刘总,我们的外卖到了!”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表妹揶揄道。 仿佛一道灯光打在我身上,望着窗外星辰满天,这一刻我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们需要奇迹,谁规定太阳就不能从西边出来,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我差点忘了,大学时我也是个业余诗人,我的理想是劈柴喂马周游世界,后来三个愿望实现了前两个…… 事情的进展与土地公的分析不谋而合,日均营业额维持在一百三十万左右,十号、十五号的营业额约为二百万,太阳东升西落,天空湛蓝无比,丝毫不见奇迹的迹象。 时间日益萎缩,就连土地公也是黔驴技穷,他说得对,经营百货企业的手段就那么些,该用的不该用的都用上了,即使我们的日均营业额早已超越海德格玛,但我们的对手不是它,而是李尚龙,不是我们太弱而是对方太强。 我提着一口气,但掩饰不了焦头烂额的状态,十六号到二十四号,我还有九天的时间,我不敢想,那个不出所有人预料的结果。 我籍籍无名,那些嘲笑我不自量力或螳臂当车的人,我压根就不在意,我在意的那位姑娘在伦敦,昨晚她还发了朋友圈,说她在格林尼治天文台,她问,如果时间倒流会怎样? 唉,如果时间倒流,我他妈再也不当那个冲在前面的小蝌蚪了,做人太难了! 站在窗前,发现街对面聚集了不少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段时间海德格玛过得十分艰难,听周秘书说至今尚未盈利,搞过不少促销活动,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估计今天又是故技重施。 “刘总!” 表妹敲了敲门,周秘书尾随其后。 “怎么了?” “海德格玛在搞促销……” “我看到了,这是它这个月搞得第三次促销了,人们都倦怠了!” 我抽出“红将军”,表妹不可能为这点事专门跑一趟。 “还有其他事?” “我记得和你说过,海德格玛的老总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而现在,他这颗炸弹要炸!” “要炸?四个二还是两个王?李尚龙那么欺负他他都没炸,攒着怒气对付咱?” “一块算!你知道海德格玛的老总什么来头吗?” 我脑袋一沉,但凡表妹这样说肯定不是虚张声势,难不成又是家大业大的主儿? “中盈地产董事长的儿子,乔华杰!” “中盈地产?一家地产企业为什么要不务正业?” “不务正业?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不务正业一说,多元化经营才是顺势而为!”表妹顺路又嘲讽了我一把,“何况房地产有经营购物广场的天然优势,海德格玛那块地就是人家自己的,广场也是人家自己建的,这两年老董事长为推儿子上位,急需乔华杰一份靓丽的成绩单,来堵上和他一起打天下老臣的嘴,购物广场便成了切入点,眼看两个月就过去了,经营结果却一塌糊涂,听说楼下的促销是昨晚老董事长亲自拍的板!” 我只是略微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其中有多血腥还不得而知,原本为三千四百万而发愁,现在好了,三千四百万也要悬了。 “他儿子肥头大耳的,看着不像能成大事的人啊!” “你长得像成大事的?” 表妹瞥了我一眼,走到窗前,站了三分钟,招手让我过去。 海德格玛的广场上人满为患,三张巨幅海报已悬挂半空,“购物中宝马”的字样鲜红扎眼。 “三等奖液晶电视,二等奖立式空调,一等奖宝马汽车……这样的常规套路还用得着老董事长拍板?” “过家家的话确实不用……” 表妹欲言又止,突然土地公闯了进来。 “对面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动静!我们的停车场连一半车位都没占满!” “海德格玛要搞购物抽奖!” “哦!这次动静倒不小!” 土地公如释重负,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包子。 “别吃韭菜馅的,我这办公室受不了!” 我和土地公在一边打趣,表妹和周秘书依然脸色沉重站在窗前,仿佛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很快,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礼炮声。 “来了,来了!” 周秘书紧张兮兮,我和土地公相互看了一眼,走上前去。 “这是……干什么,海德格玛要改4s店吗?” 五辆轿运车,首尾相连,占了半条街,每一辆车上下两层,每一层摆放十辆车,一共一百辆! “全是宝马!” 土地公虽见多识广但也是看得两眼发愣。 “宝马三系,一辆车的价值大约为二十五万,即使团购价也便宜不了多少,预估这一百辆车的投入怎么也得两千万以上!” 土地公说得我心在滴血,这雷霆万钧之势,是打算自损八百伤人一千啊! “这的确需要老董事长拍板!” 我想起表妹刚才的话。 “也许这一百辆车花不了那么多钱……你们知道滨城宝马的经销商是谁吗?” “谁?乔家的?” “李家的!” 土地公回答道。 “李家?哪个李家?” “李尚龙家!” “李尚龙?” 我目瞪口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我宁愿相信是铁拐李家的! 我前思后想,不对,表妹的表述有明显的漏洞。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乔华杰会去李尚龙那里买宝马吗?在乔华杰最痛恨的人名单里,恐怕李尚龙首当其冲吧,宝马哪里买不了,他会以德报怨?第二,李尚龙可能把车卖给乔华杰吗?即使有可能,依你刚才的意思还是低价销售,他图啥呢?两个人可都是心高气傲的精明人,说不通吧!” “很简单!”土地公总是快人一步,“因为他们找到了共同的敌人!” “谁?” 第102章 上大宝马 谁?还有谁? 秦氏百货与李尚龙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站在它的对立面也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秦氏百货只是李尚龙的工具,既然秦氏百货现在换了当家人,工具让于他人之手,那这个工具最好是废铁一块。 乔华杰需要一份漂亮的成绩单,李尚龙乐见一个可以阻止我的对手,他们为什么不能一拍即合、两情相悦? 为了这一把,乔华杰下了血本,据表妹说李尚龙一百辆宝马也分文未赚,土地公说李艺梦代言的事可能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李尚龙不得不防。 一百辆宝马车,上下两层,整整齐齐摆在海德格玛的广场上,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管你是谁,路过还是打算购物,都挡不住你不自觉向前一步、看个究竟。 土地公说的有道理,同样买三个土豆,你告诉我左手边是李艺梦的代言人,右手边有机会中宝马,你说我要去哪儿? 李艺梦在哪儿我不知道,可宝马车就停在外面的广场上,一百辆宝马,谁踩狗屎运还不一定呢! 表妹、土地公还有周秘书已深入虎穴、一探究竟,我本打算随后就到,没想到大妈这电话一打就是三十分钟,大妈的问题只有一个:她在床底下发现了许多空酒瓶,她需要一个解释。 窗外人山人海,我却不得不为稳住一个老太太而待在办公室干着急,这种感觉就像我都快憋不住拉裤子里了,对方还在与我畅聊,说她担心吃海鲜太多会不会拉稀。 我说床下藏酒瓶是我的主意,可老太太根本不信,反正就我和大爷两个人,既然不是我还能是谁? 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老太太说她不想猜测,非要我说出那个人是谁!我问她为何,她说她需要一个叛徒,这样就能彻底瓦解这个喝酒联盟! 真后悔当初没聘请大妈来秦氏百货当顾问。 如果对方是一个倔犟的老太太,油盐不进,你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怎样! 最终我出卖了大爷,我知道这是天打雷劈的事,摸着阵痛的良心,抓紧赶在大妈之前给他通个信儿,好有个心理准备。 心死如灯灭,大爷并没有多少挣扎,我问大爷该如何补偿他,他说要我答应他三件事情,不过这三件事他暂时还没想出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学人家金庸古龙。 我问大爷这一卦他用深不可测的周易八卦算着了吗? 大爷说算着了,不用那么费劲,大巧若拙,天道至简,最近他的右眼皮老跳,这就是最好的征兆。 好吧,大爷,你自求多福吧,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咱们都自求多福吧! 秦氏百货和海德格玛之间的马路上有一条人行道,我在这边,土地公他们也来到了另一边,周秘书朝我摆摆手,看来我是不用过去了。 我不祥的预感极其强烈。 “就在这儿说吧!对面就是现成的阵地,挥斥方遒或打道回府!” 我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焦躁的很。 没什么值得一讲的,表妹和土地公一个掐腰一个双手交叉盘在胸口,只有周秘书递给我一张宣传彩页。 这是一张绚丽的购物抽奖宣传单,五颜六色的宝马车图片,印刷着鲜红的文字。 活动大爆料:结账送刮刮卡,即开5元\/10元\/20元\/500元充值礼金。 超市早到礼:海德格玛汇会员卡消费+任意小票送挂面一份,即日起至月末,金银首饰一律零利润销售! 购物每满两千元,即可抽奖一次,中奖概率为百分之一;当日如果无顾客中奖,则在任意消费者中随机抽取一人,我们的口号是,一天至少送出一辆宝马! “简单粗暴,没有任何绕弯的规则和套路!” 我摇摆着那张鲜艳的彩页,任它迎风哗哗作响。 “乔华杰也是费了些心思!” 土地公入木三分。 “他把抽宝马的门槛设在两千元以上,两千元,普通消费者出来一趟不过也就二三百,两千元、百分之一,这两个指标显然是为了吸引大额消费,家电类或电子产品等,总之都是高利润商品,一旦这个门槛里的消费者不争气或太少,宝马没被抽中,仔细一想,这其实是个大概率。 抽奖宝马的活动则普惠所有的消费者,哪怕只是买了一棵葱,对于天上掉馅饼心存侥幸是每个人的天赋,这个宣传实际上把买电脑、空调、洗衣机的人和买葱姜蒜的一块攥了起来,这条宣传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谁看了都觉得自己有戏!” 眼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转头看一眼秦氏百货,广场上又可以一只一只地罗雀了,一个男同志急迫地从秦氏百货奔向海德格玛,中间甚至闯了一个红绿灯。 我认得他,他就是在李艺梦见面会上晕倒的男粉丝。 在利益面前,信仰算什么! 一阵风,吹得五楼海报上的李艺梦眉头一皱。 时光荏苒,却又度日如年,我被时间肆意蹂躏。 三天已过,乔华杰说话算话,五辆宝马,每一辆都是在我的注目礼中被开走的,周秘书得到的消息是有两辆车消化在两千元以上的门槛里,一家装饰公司一次性买了二十台空调,另一家企业更换办公设备,买走了三十台电脑。 剩余的三辆宝马“降维打击”普通消费者,一个小孩买了一瓶可乐,一个妇女买了一双尼龙袜,一个老头背着老伴偷偷买了一箱“老村长”。 奇迹就在身边,这一下彻底点燃了人们的购物欲望,听周秘书说,有人本打算买十斤鸡蛋,可为了有两次购物小票,他分别两次购物,每次买五斤,还有人这两天一直在买可乐、尼龙袜和“老村长”。 这样的想法很真实也很荒诞! 万一哪天有人买了成人玩具中了宝马,那场面......真是不敢想象。 18号的深夜,距离24号还有6天时间,我坐在办公室,看街对面灯火辉煌,这三天时间,秦氏百货经营惨淡,营业额不足百万,如若不是土地公的关系户在帮忙支撑,数据肯定更加难看。 土地公和表妹似乎看到尽头,土地公说如果要赢也不是不可能,除非把我们的土豆黄瓜涨到100元一斤,还有如潮的抢购者。 办法倒是好办法,可还得有人买啊! 我问凭什么,土地公说那你凭什么要赢? 望着那两排宝马车,它们像戍守南天门的天兵天将,横亘在通往凌霄宝殿的大门前。 我也想过采取同样的对攻策略,你宝马我奔驰,但不现实,我只有几天的时间,用土地公的话说,我只是需要个孩子,只要有个女人就行,不必从培养感情、重金求子开始,重资产的营销手段收不回成本,我只适合一夜暴富。 一夜暴富?我还得有这个命啊,我记忆中中的最大奖不过是刮刮乐的5块钱。 最近秦氏百货业绩差劲,每个人也是愁容惨淡,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在楼下正好碰见黄瓜大姐,她手里提着两大兜黄瓜,她说已经三天了,再不吃就只能扔了,她买回去,分给邻居,吃了不疼仍了疼! 黄瓜大姐还说她当初看走了眼,没想到李尚龙会回过头来站在秦氏百货对面,对秦氏百货打击报复,她和她的姐妹们也帮不了多大忙,只能多买些菜回去。 我挥手告别保安大爷,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座城市的某条街道上,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流浪狗,踩着我的脚从我面前大摇大摆走过,连句道歉都没有,果然是人在平阳被犬欺。 以前有胖子,我们所做的事大概在心里还能有个底,即使完不成任务也无妨,从来就没有生死状之说,而现在于小冉也好、于李艺梦也好,吃不了还得兜着走,我完全没了之前做事的兴奋感,相反,整个人都被掏空了,黑虎掏心的那种力度。 想想小冉,我有十多天没和她联系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你明明是为了某个人拼尽全力、挖空心思,而她仿佛置身事外、一切和她毫无关系,你也不敢去打扰她。 而实际上,她才是最终的承受者。 我点上一颗“红将军”,阴风阵阵,遮天蔽月,忽然远空出现一颗极其亮眼的星星,它的光芒穿透寒冬的桎梏,打在我的眼镜之上,一道寒光从我眼前划过。 我身体一抖,魂魄一颤,冷冷一笑,很是荡漾。 我想我找到了一夜暴富的办法! 我哆哆嗦嗦将心里的想法捋了一遍,大概能成。 灭了烟,给狗老大打去了电话,狗老大一顿狗血喷头的大骂,说我耽误了他好梦一场。 “狗老大,要不是事情急迫我也不想打扰你在梦里找女人!” “滚,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黑白双煞锁你来了?大爷的,快说什么事,说不定我那梦还能接上!” “我手头有一份差事……” “滚!我要是再信你,过会儿让黑白双煞来锁我!好不容易到了老总的位置,光还没沾上就被董事长开除了,我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成不了气候!” 狗老大旧事重提,我也懒得和他解释。 “狗老大,给我找三十个人,最好是外地人,一人一天,一天一千!” “穷疯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再给你五千的介绍费,杀人越货的事干不干?” “干!这次能有着落?” “明天一早过来,先给钱再干活!” 第102章 谁的数学好! 桌子上摆着三万五千块钱,一千块钱一沓,共三十沓,还有一沓为五千,钱不算多,倒也铺满了半个桌面。 这是我让周秘书从财务领来的,表妹和土地公斜愣着眼看着我,他俩肯定在想:这又要跳哪门子大神? “可以开始了吗,刘总!” 表妹已不耐烦。 “人还没到!” “等谁啊?你想清楚了吗?为什么不先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人越少,回旋的余地越大,浪费的时间越少,我们现在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就因为我们已经没时间了,所以我不想和你们商量,即使在这件事情上你们仍觉得我是哗众取宠,不好意思,我是这里的一把手,我也会一意孤行做下去!终究而言,这是我的事!” 表妹像看榆木疙瘩一样瞅了我一眼,转身走向窗前不再搭理我,她的一呼一吸都很深,我知道她压力很大,肚子里闷着一股无名火。 我刚点上“红将军”,门外传来混乱的吵闹声,门开了,狗老大盯着桌子上的钱,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大发,这……” 狗老大支撑开双手,欲擒故纵,三十一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狗身上的骚味。 眼下也顾不了空气清新了。 “狗老大、兄弟们,今天兄弟有难,希望你们能帮我一把!” “说这些干啥,我们之前喝了你那么多酒,再说这事还和小冉妹子有关,我们义不容辞!” “眼镜叔”,狗老大的狗头军师,没想到能说出这么讲究的两句话。 “好,先把钱收了!狗老大这是你的五千,剩下的一人一沓!” “真收啊?” “不收就没办法帮我,这不仅是报酬,也是帮我的条件!” 狗老大喜上眉梢,我转身抽完那颗“红将军”,桌子上已一干二净。 “大发,你说吧,需要我们干什么!” “眼镜叔”更加义不容辞。 “狗老大,秦氏百货将在今天新成立一个部门,你任这个部门的负责人,其他三十个兄弟都在你手下工作!” “我……我这就部长了?我能行吗?先说好了,我初中毕业证可早就找不到了……那是个啥部门、主要干啥?” 狗老大整理着他破旧的格子西服。 “负责企业投资!” “企业投资?啥是企业投资?” 表妹和土地公冷眼相看,不作不死! “简单来说就是让你拿着公司的钱出去挣钱!” “大发,我去负责安保吧,我们三十来个人,在你这儿也能轮换过来,也不耽误那边收狗、养狗!” “什么都不耽误,你们的工作期限为六天,你们五人一组,分六组,在这六天中,每一组来一上午就行,明白吗?” “也就是说我们一上午就挣了一千块钱?那你让我们干嘛?” 小平头,胆小怕事又爱占小便宜,他躲在狗老大身后,抛出他的心有余悸。 “我不可能让大家做违法乱纪的事,但有一点,我们丑话说到前头,你们用来投资的钱都是公司的,一千块钱是你们的酬劳、属于你们,投资回报的财物不属于你们,属于公司,即使天上掉下大元宝,也得给我拿回来!狗老大?” “放心,我狗老大拍着胸脯向你保证,该拿的我们拿不该拿的谁要是伸手,别怪我狗老大没提醒过他!” 狗老大这方面一点就通,立刻摆出老大该有的派头。 我朝周秘书点点头,周秘书看了看表妹和土地公,十分为难地从包里掏出一叠卡片,表妹突然眉头紧锁,显然她看出来了,那不是普通卡片。 “这里一共有三十张银行卡,每张银行卡里有二十三万!” 不出所料,这枚重磅炸弹威力十足,狗老大和他的兄弟们瞠目结舌,仿佛这二十多万是要给他们一样。 终于,表妹那一肚子无名火彻底点燃了。 “以目前的状态,我们的营业额跌跌撞撞三千万,这还得谢天谢地,三千万,九百万的利润,你拿出七百万投资?我想问刘总,一个购物广场需要什么对外投资?刘总是发现了一批无人问津的古董、一倒手利润就翻番还是股市行情有内幕,买了就三连涨?如果这些钱打了水漂谁负责?李茂海是说过,他兜底秦氏百货的亏损,可我们没必要输阵又输人吧!” 表妹咆哮着,完全不顾及自己海归和知识分子的形象了,她必须站出来守卫秦氏家业,不能让一个不学无术的二傻子毁了它。 我并不打算向表妹解释什么,我朝狗老大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安静下来。 “这些卡放在公司,暂不给个人,按我刚才的分组和安排,每天八点半,一组人马必须准时来公司到周秘书那里一人领取一张银行卡,然后出去给我......抽奖!” “抽奖?” 狗老大和他身后的三十个兄弟异口同声。 肯定是听错了吧? “大发,你再说一遍,让我们拿这二十三万干啥?” 狗老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抽奖!” “不不不,我们可不干,虽然我们整天踩狗屎,可一点狗屎运也没有,要不然我们天天买双色球,大发,这钱虽然不是咱自个儿的,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这打个水漂肯定也没有荡漾啊,你咋想的啊!” 我知道要不是那五千块钱压着,狗老大早爆粗口了。 “愿意干的,过会儿就听我安排,不愿干的,把钱留下走人!” 我不想再横生枝节,我需要的是帮手,不是嗷嗷待哺的好奇宝宝。 在钱面前狗老大他们能挪动脚步吗? “眼镜叔”看出了门道,扔过来一个台阶。 “我们去哪儿抽奖,万一钱真打了水漂咋办?” “去接对面的海德格玛,我这里有份合同,我刚才说的权利、义务,以及你们的后顾之忧,我全写上面了,你们先看,如果觉得没问题,就让周秘书办理入职手续!” “还办手续?我们不就是一群钟点工吗?” 小平头说的不无道理。 “不管你们是钟点工还是临时工,都需要办入职,只有这样你们才是公司的人,才能拿着公司的钱名正言顺的去抽奖!周秘书,把合同给他们!” “不看了,看什么看,大发还能害咱们!我先签!” “眼镜叔”这次算是一呼百应,白纸黑字,合同内容不过百余字。 “周秘书,带他们去办理入职,然后进行分组,今天留下五个人。” “大发,要不这事你再考虑考虑……” 我瞪了狗老大一眼,关键时候想掉链子。 三十一个人一拥而出,这算是把计划中的人力资源给解决了。 我到窗前,把窗户打开,街对面依然人气冲天,而我一身狗骚气的精锐正蓄势待发。 “你想让他们去抽宝马?” 土地公一言道破。 “对,我想让他们去抽宝马!” “真是笑话!”表妹讽刺立场坚定,“天上掉馅饼的事你以为是打雷下雨那么简单?几十万投进去可能一毛钱也回不来,再说,你让他们拿这些钱买什么啊?什么东西值这么多钱?买了又干什么?” “如果是买电子产品或者家电……它们可没那么保值,尤其是电子产品,十天半个月就更新一代,再说,如果我们以它们的售价作为进价销售,我们可一分钱都挣不到,以我们的经营现状,五六天时间根本吃不下这么多过货,它们卖不出去也就变不成现金,却成了成本,即使你开几辆宝马回来,于业绩和利润而言肯定是得不偿失!” 土地公入木三分,听起来滴水不漏。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土地公!” “如果你执意这么做,我立马辞职!” 表妹以死相逼。 “听刘总的吧,他有他的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 “够了!” 我不愿再忍。 “我知道,在经营方面你俩看不上我,我能理解,谁让我是土鳖,你俩是海归呢,所以我事事听你们的意见,尊重你们的建议,这无可厚非、理所应当,可你们呢?你们尊重过我的想法吗?要么嘲讽挖苦,要么不屑一顾,我现在只有六天时间了,你们的常规套路我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如果我注定要输,我宁可赔上这六百万,也不去争取拉近与李尚龙的差距,差一块钱和差一千万有什么区别?没区别!想到李茂海要兜底赔偿,我甚至想一把炸了秦氏百货!” 二位不言一语,像极了副总该有的样子。 “我又不是什么上层精英,我又不是什么豪门望族,我要什么脸面,他李尚龙用的损招还少吗?我也要衣冠禽兽,输了,影响不了我吃一顿饭,如果有人想辞职,可以去找周秘书!” “都消消气,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不应该枪口一致对外嘛,都少数两句!” 我不想表妹辞职,表妹也不是真心要走,土地公审时度势、见缝插针。 但空气还是如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表妹脸色难看、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忍了一会儿,起身夺门而出。 “土地公,如果我把乔华杰的宝马给开过来,你有没有渠道帮我卖出去?比市场价低5万,20万我们就卖!” “没问题,我有几个朋友搞二手车,何况乔华杰的都是新车,你想弄几辆过来?” “我数学不太好,但保守估计......起码18辆!” “18辆?六天18辆?” 土地公那么聪明,自然不用我过多解释,他很快计算出这个数字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找了30个人,每人给他23万,让他们去购物抽奖,每满两千元可抽奖一次,这样每个人就有100次机会,如果我没记错,海德格玛宣传的中奖概率为百分之一,100次试错机会,我有必要提醒你,中奖率这个概念不是抽一百次必中一次,可能100次一次不中,也可能中好几次,也可能抽100次中一次,这就是其风险所在。” 我点点头。 “根据抽奖规则判断,这算是那种最朴实的“1%概率抽中”情况,你连续抽100次中奖的概率应该是100%减去100次都没抽中的概率,等于100%减去99%的100次方,大概是63%,也就是说,你五个人,理论上大概有三个人能抽中宝马,六天时间,有可能搞到18辆,你是这样考虑的吗?” 土地公的数学底子果然强悍,令人咋舌! 但我数学很渣,这种概率问题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我承认,我是查阅薛金星的《教材全解》得知的答案。 第103章 初见成效 土地公点上一颗烟,长长吐了一口,郁闷、不解、听天由命。 “你打算让他们买什么,随便买?任何商品一倒手可就贬值了,还有,你打算怎么把它们卖出去?卖出多少的东西就能回多少的成本,这也决定了卖宝马车的钱有多少能成为我们的利润!你应该明白的!” 土地公话音刚落,周秘书带着五个人走了进来。 “刘总,这是今天上班的五个人。” 我点点头,周秘书从包里掏出五张银行卡分发给五个人。 “兄弟们,现在到体现你们价值的时候了,一人拿一张银行卡,每隔半小时,去街对面的海德格玛给我买二十万的金砖或黄金首饰,至少二十万,记住只买黄金,如果没那么多货,先把钱刷给她,拿预订单回来,销售员让你抽奖的时候一定要保存好相关的抽奖记录,回来把银行卡、商品、预订单还有抽奖数据单据全部上交,还有,全程除了询问商品,什么都不要说,包括砍价,只管买,听懂了吗?” 五个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双手拿着卡、颤抖个不停。 “回来之后就回家等消息,六天之内没给你打电话,就再也不会打给你了;周秘书,衣服装备好了吗?” “都在物资室,三十套阿玛尼,从头到脚!” “兄弟们,记清楚,你们不再是狗贩子,你们是花钱不眨眼的土豪、暴发户、煤老板,你们的财富观简单粗暴,以挥霍财富、到处撒钱为荣,不买最好只买最贵,如果非要在柜台言语两声,别心虚,要用嗓子喊!能明白不?” 五个人点点头,一脸的懵懂无知。 “回来的时候,每个人必须打车绕半小时的路再进秦氏百货的门,衣服不用退了,可以穿回家……” 多说无益,费言费时,估计这批阿玛尼要让他们当白大褂穿了。 “去吧,考验你们运气的时候到了!” 我走上前,一人给他们上了一颗“红将军”。 周秘书带五个人去了物资室,我一转身,土地公翘着二郎腿,含情脉脉看着我。 ”我潮,有病啊!” “可以啊,买黄金,亏你想得到!” “接下来就看你了,土地公,秦氏百货肯定消化不了这么多货,就劳烦你再动动圈里的资源,把这批货帮忙发出去!” “包括你的预订单?” “就当是期货嘛,虽然不是现货,但肯定飞不了,再说中间不还有你这个担保人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土地公一脸嫌弃:“倒不是不可以,可我不能太难为别人,一条项链你按五千的市场价格买,我如果按五千的价格推销给别人,人家可就一分钱的利润都没有,除非你让利,降低价格给他们,可那就意味着成本的增加……”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土地公你忘了一些事!” 我从办公桌抄起海德格玛的宣传单,递给土地公,土地公眨了一眼,脸上略过笑意。 “零利润销售……这样的鬼点子也就你想的出来!” “兵不厌诈,礼尚往来,他人明修栈道,我也只有暗度陈仓了!海德格玛的黄金零利润销售,咱就相当于批发价往外发,双赢。” 土地公大笑两声,起身拍着我的肩膀,与我并肩而站,窗外海德格玛广场上,五颜六色的宝马车依旧灿烂夺目。 “用七百万买黄金、抽宝马,听起来够疯狂,哪是正常人干的事;黄金,这世上最硬的硬通货,我们以供货价提供给别的商家,你是生怕他们的货不够啊,居然都想到了预订单,好一招空手套白狼,你这是一分钱都没花,就抢了人家二十辆宝马啊!” “你想表达什么,对我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敬佩吗?” “不,我想说我没找错人!” 土地公吐了一口烟。 “不能说抢,我这七百万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也给它乔华杰贡献了营业收入!” “感觉赢面有多大?” “那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它能给我多少的中奖概率!” 一切如往、波澜不惊,我抬头,看到秦氏百货的上空暗流涌动、风云变幻。 晚九点,海德格玛广场上灯光璀璨、人潮涌动,男主持人嗓音高亢,划破滨城平静的夜空,我上次听见类似的声音还是在公厕里,有人便秘。 他告诉所有人,就在今晚,他们将再次见证一个个奇迹的诞生,他现在紧张极了,像刚洗完澡等待天女下凡的牛郎。 我猜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是他把洗澡的人物给颠倒了,二是此牛郎非彼牛郎,大概率是街头牛郎。 在一抹粉色灯光的指引下,一辆宝马缓缓开上舞台,它是那样的绚丽多姿,以至于我听见空中有强烈的心声在流淌。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要拿下它!” 欲望之火,欲火焚身。 “好戏就要开始了!” 土地公在左,表妹在右,我点上一颗“红将军”,看命运之神如何的翻云覆雨。 “有请车模把我们的抽奖箱搬过来!” 宝马车里钻出三个靓丽动人的姑娘,两个走到车前摆上了造型,一个怀抱箱子走到前台,果然,在宝马车里的姑娘都笑得春风拂面。 “再介绍一遍我们的规则,我们的宝马大奖首先在两千元以上的购物者中产生,每满两千元即可抽奖一次,我们的抽奖方式也是简单粗鲁,购物者在一至一百中随机抽号,抽一次号码做一次记录,多次抽奖者需将号码放回再抽,重复号码依然有效,这也决定了,天选之子抽得两辆甚至更多宝马的可能!” 我听见血流成河的声音,咕嘟咕嘟冒泡,寒冷的冬夜彻底淹没在澎湃的热血里,似乎没人记得,抽奖这样的概率统计在上初中时是个折磨人的数学分支。 “当然,当然!如果第一梯队没有幸运儿,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怎么没有人打死他!” 土地公插嘴道。 “悬念,吊足大众胃口!” “那就是……我们将在任意购物者中随机抽取一个人,他将因为在海德格玛买了一斤茶叶、两瓶酒甚至是三个馒头而喜从天降,这个人是你,是你,就是你!让我们一起为自己欢呼吧!” 台下神情恍惚、内热外冷,像个忧郁患者强行镇定,台上精神分裂、外热内冷,像个马戏小丑在自我拉扯。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我将掀起你的盖头来!” 主持人将手伸进透明的玻璃箱,里面是乒乓球大小的球,上面贴着一到一百不同的数字。 “他会是谁呢?是谁呢?” 他搅拌着玻璃箱里的球。 “哎!等等!” 所有人心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看着主持人像榆木疙瘩一样矗立不动。 “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哭泣,哦,不对,是放声大哭,好伤心啊!” “我要去打死他!” 表妹看了看时间,再也沉不住气了。 一阵躁动,台上的人依然不为所动,他用手罩着耳朵,一副顺风耳,似乎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听到了,是街对面的刘总躲在厕所里大哭!哈哈!” 他顺势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如果目光有重量,恐怕秦氏百货的大楼都要被压垮了。 土地公拍了拍我的肩膀:“幸亏你刚才把灯关了,要不然……我们就成橱窗里的模特了!” 周秘书坐在客厅一语不发,她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她让我看了她做的表格,五个人的抽奖记录如实在册,只要对方报出号码,她便能在三秒之内确定那个幸运数字是否被我们抽中。 而现在,她正襟危坐、正在听对方报数。 “今天宝马大奖的号码……12!” 现场哗然一片、左顾右盼,他们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又害怕有人站起来大喊一声,让他们失去中奖的希望,在挣扎中,等待事情的尾随而至。 我和土地公、表妹转过身盯着周秘书,她啪啪敲了两声键盘,淡蓝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我知道,事情要坏! “周秘书?” 土地公提醒道。 “刘总,我们只中了一辆!” 周秘书木然地站起来。 “这么低的概率?不应该啊!” 土地公挠着头皮,理论的东西再一次没经得住考验,他端起周秘书的电脑,一探究竟。 “周秘书,那边嘱咐好了吗?” “按您说的,明天过来领奖!” 我心有不甘但大家心知肚明,运气的事,什么都有可能,而这次,运气看来并没有打算站在我这边。 “土地公,今天那批黄金首饰处理的怎么样了?” “都卖出去了,回货款已经到账,虽然我们不满足,但我们的确空手套来了一辆宝马,明天提车后可以直接开往香江三路的’恒通豪车专卖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土地公帮忙打通了任督二脉,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清汤寡水算怎么回事。 “周秘书,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表妹询问道。 “可周转的资金只有二百万,还包括今天出售饰品的一百万!” “还有五个组,这样,每个人再给八万!增加40次抽奖机会!抽奖概率提高到75.5%。” 表妹砸锅卖铁、破釜沉舟,不愧是留学的表妹,如此繁杂的数学公式张口就来。 “五天时间,一千万的差距!看来我得用绝招了!” 我穿上不正经的“superme”羽绒服,土地公他们望穿秋水的看着我,等待我的后半句,那该是一句怎样的王炸! “我楼下有位风水大师,今晚给他买只烧鸡,让他帮忙施施法!” “那不是……你大爷吗?” 土地公失望道。 “对,厉害着呢,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第104章 我就剩嘴硬了? 1月20、21、22,三天时间,10辆宝马换来220万,加上第一天的1辆,共计11辆车。 土地公说他还有别的手段消化更多的黄金首饰与宝马车,是不是可以考虑重仓加持。 我摇摇头,物极必反,过于疯狂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我只希望老天眷顾,运气够稳。 海德格玛的黄金首饰已经被狗老大的人买断了货,预售单也是一沓沓的往回拿,据说负责金银珠宝这一块的经理,已经亲自跑去供货商那里调配货源了,其实我们没有那么着急,用土地公的话说,卖出去的除了预售单还有他这张老脸抵来的信用。 我告诉土地公,靠脸吃饭是一种褒奖! 23号下午,土地公心血来潮,问我敢不敢去海德格玛溜一圈。 意义不大,但既然土地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秦氏百货在表妹和土地公的操作下,最近的营业额略有恢复,一百万左右,土地公让我预估一下海德格玛现在一天的营业额,我点点头,走向卖关东煮的摊位,问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搬过来……四天了……” 他挠了挠头,认出了我,如果他还能记得,我曾在秦氏百货三次光顾他的摊位。 “刘总,您不要生气啊,我们都是小本生意,哪里赚钱我们就去哪里!” “理解,在这儿一天有多少的收入?” “差不多,多也多不了多少,嘿嘿!” “给我来两小份,说说吧!” 我递给他二十块钱。 “一天也就三百来块钱。” 他隐藏着他的欢喜,低着头摆弄手里的食物,如果我没记错,他之前在秦氏百货说过,一天营业额勉强二百左右。 趋利避害,这个词是我上初中时生物老师教给我的,那一节课的内容是一种关于草履虫的生物,据说它是世上最简单的动物,只是一个细胞,它尚懂得这样的生存道理,更何况拥有50万亿细胞的人类呢! 我的天,我的知识储备真渊博。 “请你吃地道的特色小吃,关东煮!” 我分给土地公一份。 “哪里的特色?” 我手指着摊位的招牌:东北特色小吃关东煮! “闯关东听说过吗?” “营业额问出来了吗?” 土地公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一百五十万左右!” “有什么依据?” “张口就来!” 土地公默声骂我一句。 “二百五十万!” “二百五十万?”我嘴里的鱼丸差点掉出来,“不可能!这人流量……没那么多!” 土地公又去了另一个频道,他咬了一口冻豆腐,直摇头。 “我吃过地道、纯正的关东煮,根本不是一个味!” “你去过东北?” “没有,我去过日本。” “日本也有关东煮?” “嗯,一个东北人传过去的!” “你们日本人也是我们中国传过去的,你知道吧?” 土地公瞥我一眼:“你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我咂摸咂摸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吃了一口甜不辣,我潮,真是辣不甜。 “土地公,你还没说那二百五十万是怎么来的呢?” “我带你去!” 土地公故作神秘,上了二楼,热闹的气氛减了七分,我一拍脑袋,二楼一半区域是金银首饰专柜。 明白了,那一百多万是我给它的。 珠光宝气的姑娘们正聊得火热,估计这几天光拿提成都拿到手软了,以往看一眼柜台,恨不得都要拉你一把的姑娘们,此时对我和土地公不理不睬、兴趣索然,这是在等贵客拜访! “就算我一身西服革履也难掩地痞流氓的气质,土地公,你这样的天生贵族不应该啊,哪里不像一出手就是十万八万的主儿!” 土地公揪了揪领带,向周小福黄金专柜走去。 “我想买首饰,黄金首饰。”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 周姑娘睁眼说瞎话,她正调整展柜的光亮,让十条金项链看上去更加耀眼灿烂。 土地公敲着展柜,指着左边的五条项链。 “已经有人预订了,不能出售!” 土地公又指着右边的五条项链。 “买的人正在路上,老客户,经理说不能得罪,也不能出售!” “他们买得了这么多?” 周姑娘看着眼前的人,土地公变成了土老冒,她犹豫了一会儿,不知该不该多费口舌。 “听说过炒房团吗?这些日子滨城来了一帮外地人,炒黄金,扫货式购买,有多少要多少,只要24号之前能到货,人家眼都不眨立马给你刷卡,这十条项链都是留给他们的,经理说了,得栓住他们!” 扫货式购买,这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故事,这个说辞应该是周秘书的主意。 “你们的宣传彩页上说的可是零利润销售,这刨去提成,你们乔总这是赔本赚吆喝?” 周姑娘眉角一挑,于土地公的言论嗤之以鼻孔。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过量大从优的道理吗?黄金也一样,中间可节省、可优惠的空间还有十公分那么厚,我们的进价比其他商家低一些,所以买家要的越多,我们的利润就越大,你说,要不要逮着他们不放? 更重要的是黄金对营业额的贡献率,一块金子顶两车皮的土豆你信不信?乔总可是在董事会夸下海口,营业额至少比秦氏百货多出两倍,现在整个集团都围着营业指标制定促销方案,没看见门口的宝马嘛,十多辆都是从我们这里抽出去的。” 周姑娘是个实诚人,可我们无法将心比心,告诉她那十多辆车都去了我们那儿。 “他来了!他来了!阿玛尼来了!” 一个姑娘跑到电梯口看了一眼,惊呼着跑回来。 这消息简直是春日暖阳、拂面春风,姑娘们顿时花枝招展,画眉涂粉,甚至有几个姑娘故意将胸口的拉链往下扯了五公分。 香气扑鼻、蠢蠢欲动,如果换块“怡红院”的牌匾也不为过。 阿玛尼,果然成了身份的象征。 周姑娘脱了外套,让我们不要挡着她的柜台,其他姑娘也做了同样的提醒,我和土地公被撵到了垃圾桶旁边,它一旁竖着一块告示:靠近我,靠近文明。 再看看不远处为钱搔首弄姿的姑娘们,我觉得垃圾桶说的有道理。 一个瘦弱的身影被电梯送了上来,一身的阿玛尼、锃亮的皮鞋,头发抹了半瓶发蜡,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金色的大粗项链、左右手各两枚戒指,从形象看,对于暴发户的理解可谓相当到位。 不过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显然把我说的走路带风理解错了,我让他带风,没让他抽风。 尽管他这样一副熊样,我照样认出了他,孙玉良,绰号小龅牙。 “不必多说了吧!帮我凑二十八万的货!” 小龅牙掏出银行卡往柜台上一拍,享受着装叉的过程;各家姑娘像供奉神仙一样,将压箱底的黄金首饰往柜台上一摆。 “不必多说了吧!如果你们的售价不能与其他商家的进价持平,你们可是诈骗!” “放心吧,我们保质保量!” 一个妖娆的女子红唇烈焰,一直往小龅牙身上蹭,她一身紧身衣,将身材包裹的结结实实,这么一结结实实才凸显出欲拒还休该有的炽热。 “从左到右,把首饰通通装起来,就要成堆成堆的买,把收据给我开好,不必多说了吧!你们这次肯定又得拉清单,多开两张预售单吧!” 小龅牙不愿别人占他便宜,回蹭了两下,妖娆姑娘没白剐蹭,多了两张单子。 小龅牙露出他的“老鼠牙”,至于“不必多说了吧”,是应该多说一句,这是小龅牙的口头禅,有了这句话,似乎一切都变得十分明了。 “谁也挡不住土豪啊!哪怕是伪土豪!” 土地公缴械投降,女人爱财、男人好色,成双成对、相互成全。 “这一切都结束后,你觉得秦氏百货和海德格玛胜负几何?” 与秦氏百货传统建筑设计不同,海德格玛是走廊式设计,店铺位于两侧,在四楼的茶饮店门前,我扶着围栏,望着楼下的你来我往。 “海德格玛的乔华杰不像是能成大气候的料,那就看谁来接手秦氏百货了,如果还是秦小冉,她可不像她那位母亲大人一样,飞扬跋扈、刻薄阴险,两家只能陷于焦灼之中,此消彼长,没有赢家!” 秦小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她昨天还给我发微信,说快要把我忘了,她从来不问事情进展的如何,表妹说她好久都没和自己联系了,只是她会在朋友圈说,“时间越来越近,我终于还是要醒来……” 惊喜不会死人,但失望会,我与李尚龙的事一天没有眉目,中间就可能存在其他变数,如果赔上一辈子的运气能赌赢这一把,那......我后半辈子可要遭老罪了。 “乔总!瞧瞧,谁来光顾你的购物广场了!”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待我和土地公转过身,李尚龙和乔华杰正像看猴一样盯着我们。 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 “两位过来有何指教?” 乔华杰冷语相向。 用狼狈为奸可能有点主观,但看到曾经水深火热的两个人如今水乳交融地站在一块,总不免令人想起决定国际关系的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取经!” 土地公轻言轻语。 “取经?哈哈,有些东西你是学不来的,你得有条件,比如你得有车,你得有一百辆宝马,没有?你拿什么和我争!” 土地公说得对,乔华杰不是能成大事的料,他的气质很像一个人,小龅牙! “我现在一天的营业额是你的两倍多,一百万、二百五十万,什么概念的差距!” “形象的来说,就是整个秦氏百货的营业额勉强与海德格玛销售黄金首饰的收入差不多!” “哈哈,没错,就是这么个意思!” 对于乔华杰的张牙舞爪,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人家被你按在地板上摩擦了半天,就不能哪天站起来吐你一脸唾沫,如果不可以,那咱也太不讲理了。 “你说怎么办?飞来横财,一天一百多万,人家就盯着我的平价销售,要不然秦氏百货怎么也得分一杯羹,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如果我上一个月就采用这套策略,估计连尚龙也难以招架!” 乔华杰看了一眼李尚龙,李尚龙虽满面笑意,但眼里的不屑也是明摆着的,本来,乔华杰就是一个工具。 “乔总大手笔,一百辆宝马毫不含糊,毫无疑问,这个月海德格玛的营业额将对秦氏百货呈碾压之势,实不相瞒,我过来就是想买份关东煮、喝杯热茶,希望老天爷眷顾,我也想弄辆宝马开!” “那祝你好运!哈哈!” “谢谢!” 这句话是真心的,我得感谢乔华杰,如果不是他,我去哪弄二十辆宝马,我去哪弄四百多万的收入,我去哪寻找翻盘的机会。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李尚龙,感谢他为乔华杰提供零差价的宝马。 “这结局应该不算意外吧?” 一阵嘈杂过后,李尚龙终于开了口。 “这个时候谈结局为时尚早吧,应该说到今天为止,我还没有赢的希望,至于明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没法保证你能赢!万一赵公明明天来秦氏百货应聘呢!” “嘴硬能让你赢?” “显然……不能!” 第105章 近乎焦灼 天道忌巧,可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我和土地公是在海德格玛的三楼碰见大爷的,看见他时,他正拿着两根黄瓜比对。 是在数哪根的刺少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我想大义灭亲、见利忘义这八个字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 “这黄瓜新鲜吗?” 我站在他身后。 “还不错。” 大爷头也没抬。 “是不是想抽大奖啊?” “谁不想啊,咱没那命!” “你不是号称能逆天改命嘛,怎么不拿自己试试,要不然你买上一吨试试?” “你这人……” 大爷把黄瓜一扔,转过脸,多云转晴。 “哟!” “哟,这么巧,我大爷来别人的地盘撑场子来了!我大妈知道这事吗?” “哎呀,你瞧这事儿......误会,天大的误会!” “大爷,你熟读历史,历史上的秦桧、吴三桂、汪精卫都是什么结局?” 我阴沉着脸盯着他。 “哪有那么严重,我就买两根黄瓜,两块钱的东西,能给它做多大贡献,再说我要是天降鸿运,抽走它一辆宝马,一下亏死它,对不对?” 大爷脸上堆满了笑容,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东西是不多,但行为非常可耻,你为什么不去秦氏百货买,你这种投敌叛国、身在曹营身在汉的行径是不是得在耻辱柱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不买了还不行?天地良心,我这是第一次来……” “哟,大爷又来了!” 一位售货员刚好路过,大爷绝望的闭上眼。 “等着吧,看大妈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放出狠话。 “哎,毕竟是自己人,大爷肯定是一时糊涂,是不是?” 大爷瞄了一眼土地公,露出原来是你的表情。 他赶紧把我拉到一边。 “这不是之前来找我算命的那小子吗?你把我的坑蒙拐骗都告诉他了?” “眼神不错嘛,真是平时没白看姑娘养眼啊!”我揶揄道,“没有,我可丢不起那人!怎么,害怕被人骂?” “不是,我好搞清楚自己该以什么形象示人!” “所以,不用夹着尾巴,您就是得道高僧,他对你一无所知,该怎么装就怎么装!” 大爷抖擞精神,恢复了他帮人算命时的神气。 “最近我一直在观察,你早出晚归的作息令人生疑,而且身上夹杂着女人的香味儿,我这么一说,你要觉得行,就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大妈。” “我要觉得不行呢?” 大爷看着我,目露狡诈。 “别忘了,床底下藏酒瓶的事,你可是出卖了我,你有道德污点,为了赎罪,你还答应要帮我做三件事!” 我猝不及防,对方有理有据有节,反客为主,大爷如果有小辫,此刻一定翘得很高! “说说你的人生智慧吧,洗耳恭听,如果能帮到我,可以节省你的三次’特权’,以后用得着!” 大爷旁若无人捡起一个小柿子扔进嘴里。 “如果我没有记错,与李尚龙这一局明天就到摊牌的时候了吧?” 我点点头。 “死局?” “不好说,还得看命!” “你想赢”? “你想让我输,说不定就输在你买黄瓜那两块钱上。” “你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是说除了小……小冉!” 大爷要出什么幺蛾子,我听着稀里糊涂,为什么要排除小冉,这一局就是为了小冉开的。 “能打开天窗说话吗?” “扳回这一局,你头等原因是为了小冉,其次不过是出出气的个人恩怨,而李尚龙赢你这一局头等原因是什么?” “为了得到小冉啊!” “错!”大爷义正言辞,顺手拿起手头的一个西红柿。 “对入局的李尚龙来说,这一局最重要的是名声,整个家族的名声,其次才是小冉这个姑娘!” “这不是一回事吗?赢得了名声也抱得美人归、输了名声也输了人?” “这是两件事,不过是被捆绑在一起了,我问你,以李尚龙家族的势力和影响力,你若是赢了他,谁更惨?” 我的确没想到会出现输赢皆输的场面。 “李尚龙父子肯定大失颜面甚至恼羞成怒,包括秦氏集团也不会念你的好,但由于协议在先,他们只得吞下这颗’苦果’,有钱有势力心胸又黑暗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恶人,大发,我们毕竟是小人物,过了明天,你就不是刘总了,但过了明天,作为普通人的刘凌发却不得不承受来自暗处的黑手,他们的势力,我们承受不起,在舞台上,你可能是个角儿,有灯光照着你,有观众和评委看着你,但下了舞台,谁认识你啊,一出门口,谁放的冷箭咱都看不见呐!”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崔天亮,寡不敌众、一输再输的伤疤隐隐作痛。 “可我不能放弃小冉,大爷,你知道的,有些事必须做!” “我没有让你放弃小冉,我是让你放弃这一局,抽出一张底牌扔给他,让他知道你现在并非他想象中的坐以待毙,让他知道他现在岌岌可危,然后和他谈条件,各退一步,他让出小冉,你提前退出,他赢了局,你赢了人!” 时隔很久,一道霞光又再次出现在大爷脑门后面,他看上去是如此的睿智、祥和,像坠入凡间、拨云见雾的高人。 我一直蒙眼狂奔,完全钻了你死我活的牛角尖,大爷这几句话,句句都点在了我的死穴上,不仅提出了问题,还给出了解决方案。 我低头沉思,西红柿紧挨着一堆生姜,标牌上写着推荐语:姜是老的辣!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看上去碌碌无为甚至不值一提,可关键时候总令人刮目相看,比如眼前的大爷,比如整天拿着笤帚的扫地僧。 “李尚龙如果不同意呢?” 大爷用力一捏,西红柿血红色的汁液顺势而下。 “如果你的底牌够硬,他不会傻到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他非执迷不悟、鱼死网破……” 一道寒光从大爷眼中一闪而过。 “大发,请你不要说认识我,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城门失火不要殃及我这只池鱼啊!” 大爷的回答震耳欲聋,我挥手喊道:“有人吗?谁负责卖西红柿?这里有人毁坏商品啊!” 我是在一楼找到的土地公,他正忙着吃手里的关东煮,我把大爷的所思所想向他复述了一遍,土地公连连点头、啧啧称奇。 “刘总,但凡你学点大爷的皮毛,也不至于混这么差,真是不一般的老者,有机会我一定去拜会他!” 但我不能说,大爷为了躲你已经从另一个门溜走了。 “你打算一个人去找李尚龙?” 土地公用竹签扒拉着盒里的鱼豆腐。 “难道他还能吃了我?” “倒不至于,不过意义也不大,李尚龙那么傲气的人,这种带有威胁语气的台阶,他能自己往下走?” “就当是为我自己争取条后路吧!接下来就是二选一了,要么我明天去,今晚开奖结果出来,万一不尽人意,明天我们就多派几个人去买黄金,这样做保险,起码有回旋的余地,要么我现在就去,那么今晚开奖结果就成了未知数、而且李尚龙也就知道了我们的操作手段,这是风险所在,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今天我们务必多派几个人把明天的货买了,并附加相应的合同,你拿个注意。” 土地公看了我一眼,哼了三声,那声音如果再连贯一些,真的让人误以为是某种动物的模仿秀。 “你心里不早就有底了嘛,还多此一举问我!” 看来我与土地公的担心都是一样的,李尚龙那么精明的人,如果不表现出某种诚意,他肯定以为我在耍他。 “那你就抓紧时间安排吧,我出去吃个拉面,给你留出空当,明天去买黄金的五个人,让他们现在就行动,为了保险起见,再派五个人,每人二十万,要签合同,买今天的货抽明天的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不是还要加上一条,如有任何变故不能顺利到货或抽奖需三倍赔偿啊!” 我点点头,用李云龙的bgm:你他娘的是个人才。 唉,这么聪明的人都拿自己失忆的女人没办法,你说我又何德何能呢! 想起李尚龙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我一肚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一口窝囊气,但我得咽下去,只要李尚龙能答应放了小冉,输赢于我而言除了心血来潮的出口气又有多大的意义呢!我正打算拍屁股走人,一抬头,刚才的“东北特色小吃”已经变成了“日本特色小吃”,而摊位上明明还是摆放着关东煮。 “你什么情况?是不是你把中国的粽子传到韩国去的,现在又打算把关东煮给日本人!” “别别别!”土地公一把拉住我,“把手机给我。” 土地公拿着手机划拉了两下,将它还给我。 “从这儿往前走,走到门口,如果你对摊主还有怒气,我请你吃一年的关东煮!” 什么能浇灭我拳拳爱国之情,我瞪了摊主一眼,打开手机,边走边看。 “关东煮,日本人喜爱的小吃,本名御田,是一种源自日本关东地区的料理……” 我潮,这么说还是我一无所知了? 再一次站在茂海国际楼下,我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我也没想到,今天要与李尚龙碰两次面。 我又遇见了那团香气,李尚龙的助理,她剪了短发、烫了头,换上了黑框眼镜,从“玉女”到“御女”,装束脱去她身上多半的稚气,这是明摆要走成熟女性的路线,只能说人各有志。 如果非要给她提个建议的话,我觉得她的上半身露的还是有点儿少。 “巧克力准备好了吗?” 我旧事重提,不知她是否还能记得。 “还需要’纵享丝滑’吗?明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吧,你这个时候来见他......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晚,刚刚好,我这一次来是想与你家老板再做个交易,各退一步。” 那团香气捂着嘴,哈哈大笑,震耳欲聋。 你大爷的,都这种笑裂程度了,还捂嘴干什么。 “怎么退,败者退,赢家哪有退的道理?滨城商业圈早已知晓你们的事,个个都在翘首以盼,据我了解,明晚的招待会规格可不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做好心理准备,实在不行,可以不去,毕竟这样一个结果也都在人们意料之中。” “这么说,现在我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其他人恐怕都以为我是畏罪自杀喽?” “我妹是卖平安保险的,我哥是卖新华保险的,我叔是卖人寿保险的,要不然给家人留点遗产啊!” “是吗?好,我考虑考虑,不过先谢谢你全家!” 那团香气摇着头拿起电话,向李尚龙做了通禀,电话那头,李尚龙颇感意外。 “明晚见!” 她朝我摆了摆手。 “我不喜欢你身上这款香水,闻上去缺少鸟语花香的气味,像是为流氓特意准备的!” “香气”皱了皱眉:“要你管!” 男人两大爱好,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刚想敲门,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李尚龙春风得意,看得出,有三分是故意装出来的。 可以理解。 古人云:一日不装叉不食人间烟火! 李尚龙的办公室又多了一样物件,看上去得有十多斤,它呲着牙、坐南朝北,看上去招惹不得。 “今天下午我与刘总见过一面,有什么事不能那时候说,非要再跑一趟?” 李尚龙往沙发一坐,丝毫没有热情招待的意思,我耸耸肩、只得顾自一坐。 “那个时候高人还没出现,未经点化、顽固不灵,听人一席话,省我十年书,这话不假!” “哼!这世道,到处都是世外高人,既然高人说了、你也来了,我倒想听听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尚龙摸着手边的貔貅,高高在上、可有可无地看着我,这一幕像极了清政府打算签战败条约的情景。 既然气氛不算融洽,倒不如直抒胸臆来个痛快,既然是直抒胸臆,于是我脱下胸罩......我呸!脱下外套! “明天是最后一天,我退出,你放了小冉!”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李尚龙侧着耳朵,向前探着身子,我望了一眼窗外,这并不意外。 娇柔!做作! “我退出,你别再纠扯小冉!” “哈哈!我没听错吧!”李尚龙用手敲着桌子,似乎在提醒我,“刘总,交易讲究你来我往,有要求有筹码,你怎么提了两个要求,没说筹码的事呢!” “筹码就是……我有赢你的可能,我输了,输小冉一个人,你输了,输的是茂海国际和你家族的脸面和影响力,换句话,我输的起,你输不起!” 李尚龙哭笑不得的站起来,指了指外面红热的太阳。 “刘总,刘大哥,白日做梦呢!实不相瞒,15号之前我还派人天天打问你的营业额,在那之后、乔华杰开始搞抽宝马的活动,我就彻底把心放肚子里了,我们的营业额是什么差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也知道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怎么能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呢!谁允许你的?赵公明下凡也来不及了吧?” 我差点说出口:李总,别那么骄傲! 第106章 加减乘除 “李总,我能抽颗烟吗?找找诉说故事的角度!” “随便!” 我抽出一颗“红将军”,盒里已空空如也,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垃圾桶,连个脚踩的地方都没有。 有钱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过日子了?脚踏的比手掀的贵很多吗? 我伸手去掀垃圾桶盖,打不开。 我潮,连你也欺辱我?和谁学的? 和你家公子吗? 我使劲再掀...... “我这是智能垃圾桶,你别上手。” 李尚龙用脚靠近垃圾桶盖,盖子果然就自己掀了起来。 很尴尬,想到过出师不利,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垃圾桶上。 这就真的比脚踩的好用吗? “有钱人,会玩儿,李总这空气不是从珠峰买来的吧,那我得戴口罩,我可用不起。” “我最值钱的是时间。” 好,这是要下驱逐令。 “李总,你知道我们现在的营业额截止到昨晚,差距是多少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15号的时候我们还差着840万,估计现在……应该破千万了吧!” 李尚龙轻描淡写。 “没错,李总的日均营业额160万左右,我能力有限,勉强维持在120万,一天大概差了40万,按这样算,又过了七天,理应为1120万才行!” 我摸了一把垃圾桶,不管它愿不愿意,向它肚子里弹了半截烟灰。 “可事情总有意外,我来的时候刚问了周秘书,她说截止到昨天,我们的营业额是3580万……” “3580万?” 李尚龙的意外视而可见,28天的营业时间,他的营业额大概为4480万。 “你觉得我信吗?这段时间海德格玛的促销如此猛烈,我们之间的差距却只有900万?总得讲个道理吧!” “如果我说正是海德格玛猛烈的促销,才成就了秦氏百货,你能信吗?如果我再说,900万的确有误,我们之间真正的差距比这还要少,只有360万,你能信吗?” 李尚龙眼神一愣,在空中抓了一把。 “我说我手里有一块金子,你信吗?” 我差点说出口,我信你奶奶个腿! 劝人要有证据,证据的形式无非四点:举例子、列数字、做解释、作比较。 “我简单一说,今天下午乔华杰也提了一嘴,最近这几天,总有一批号称外地人来扫货黄金,但事实上他们除了海德格玛哪儿也没去,他们买走了大量的黄金首饰,在给乔华杰创造业绩收入的同时,他们也顺便开走了不少宝马,准确说这个数字是11,11辆宝马,一辆价值20万,也就是220万,这也就解释了,差距为什么是900万而不是1120万。” “你刚才不是又说只有360万吗?” 李尚龙像在听天书,不是不懂,而是压根不信。 “对,我们都知道购物广场企业的利润率大概为百分之三十,而我刚才说的价值220万、11辆宝马车是纯利润,没有成本,也就是说要想挣到220万,就相当于要有660万的营业额,如果这样算,我的营业额就是4020万元,你的是4480万元,相差360万元,这就是截止到昨晚,秦氏百货前后的差距!要知道,我们最后比的可是利润而不是营业额!” 李尚龙脸色稍变,看来是信了三分,如此,至少他现在应该知道,人肯定是我派出去的。 “220万算纯利润?哈哈!” 这笑有两层意思,一是嘲讽对手的无知,二是掩饰自己的惶恐,至少电影桥段都是这样的老套路。 “你买黄金首饰不需要投钱吗?据我了解,他们一个人要买二十多万的东西,这一天下来怎么也得一百多万吧,一百多万,相当于你一个月的营业额了,怎么这都算不过来?你忘了,我们的利润只算账目,不算存货!” “我能把11辆宝马车卖了,你觉得我卖不出这一天一百多万的货?我的货无论是车还是黄金首饰,可都是进价销售,应该不愁销路,何况我也有自己的智囊销售团!” “空手套白狼!” 李尚龙“蹭”的站起来,将桌子上的杯子摔了个粉碎,一丝不苟的发型稍有凌乱,完全失去了他该有的翩翩风度。 我猜小冉也见过他人前为人人后为狼的这般模样。 “我与乔华杰应该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相互成全,我给了他营收,他给了我利润,两全其美!” “好一个两全其美!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900万的营收鸿沟,我们一天的营业差距就算40万,今明两天就是80万,30天,我的总收入你是知道的,4800万元,今明两天过后我们就是980万的营业差距,我的利润是1440万元,你拿什么和我比!” 李尚龙这种人遇到劲敌才会咬牙切齿,不像我们,除了劲敌,面对不好撕咬的排骨、猪肉也会如此。 李尚龙的种种不解,也是给他幻想的防护网,而我的任务就是将这些防护网撕掉,让其跌入谷底。 “李总,你这种说法多少有些外强中干,28天,我的营业额是3580万元,除去11辆宝马车的销售额,共计3360万元,秦氏百货120万元的日销售额,30天,我的百货营业额是3600万元,相差千万元,但从利润看,并非如此,我3600万元的百货营业额,利润大概是1080万元,所以,我们之间的实际利润差额是360万元,买黄金抽宝马属于空手套白狼,一辆宝马20万,我需要至少18辆车,我已经抽了11辆车了,7辆车就是我们输赢的临界线。” “7辆车?不对吧,7辆车你或许能追平我,但想赢我,你需要8辆车,恐怕不好办了吧,我与乔华杰已化干戈为玉帛,你信不信我打个电话给他,他就能停了所有海德格玛的促销活动?到时候你去哪儿弄8辆宝马车?” 听起来严丝合缝、毫无纰漏,但实际上不值一提。 “李总,我既然来了,还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你觉得我会傻到来给你交个底连内裤都不剩吗?行百里者半九十,眼看着这趟活儿到目的地了,我自个儿再把自个儿绊倒?“ 李尚龙一阵哆嗦,他眼里的火快把自己给熬干了。 “你可以给乔华杰打电话,他也可能为了帮你暂停两天活动,可别忘了,李总,我们当初的协议上写的明明白白,轮值期间产生的债权也算营业收入,而我手里的预售单和预售合同上都写了同样一句话:导致无法交易一方需三倍赔偿对方。我倒乐见其成,那可真是空手套白狼了。” 家族的脸面无形中变成泰山压顶般的压力,李尚龙脸色极其难看,眼神变得飘忽不定,甚至还自言自语了两句。 “我看你套不着白狼,你倒像条中山狼,别忘了,你只有10个人,两个晚上要抽出8辆车,你有这么好的运气?” “赌一把吧,李总,或许我能赢呢!哦,对了,现在是……晚上七点,九点钟,海德格玛那边又要开奖了,看看幸运女神站在哪一边吧!难道她也爱富嫌贫!” 该说的都说了,李尚龙的脸色眼看就要土崩瓦解,他不再搭理我,陷入对未来无法掌握的恐惧之中,我看着他,像初中时一个愣头小子把校外“带头大哥”给欺负了。 “即使你退出,账目上的利润仍摆在那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天传出去了,我岂不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这就是我与土地公的顾虑,如果我明天来,李尚龙肯定会问,货都买了,奖也抽了,就等着开奖,你现在退出,但账上的利润该是多少还是多少,你人退了、名义上是弃权了,但利润藏不住啊,如果你利润略高一筹还选择退出,别人会怎么想。 所以,我和土地公才想到了一块,今天来至少带了最大的诚意。 “这个顾虑你可以打消,来的时候我已经吩咐过了,明天的货虽然提前买了,但奖不能提前抽,只要李总同意我们之间的协议,我可以不让我的人参与明天的抽奖,到时候也就没有宝马可套了,账目的利润一栏,我自然要比你的少!就连拿到财务的人也看不出背后的事,到时候我反而捞个知难而退、不自量力的名声,您呢?借此事,对外宣称已对小冉彻底寒心,既赢了局也输不了人!” 李尚龙闭上眼不再说话,我不知道他打算想多久、能不能想得通,长时间的沉默于我而言没多大意义。 “所有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信你!” 我刚打开门,要迈出一脚。 “李总,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特意跑来和你过家家吗?图个热闹?如果不信,我只能走着瞧!” 我赌李尚龙不会拿李氏家族的颜面和我赌这一场。 除非他能想到其他绝妙办法。 不远处“香气”驻足而立,她肯定听见了她老板的咆哮声。 “好,够刺激,那我们就赌一把,我就不信这个邪!” 我不愿回头看他那副模样,可想而知。 “李总,我是想各退一步,大家各自安好,我还会等你,直到明天晚上,吴董事长召集我们开裁决会议前!” “不需要!” 门关上,挡住了一半的歇斯底里。 我是晚上八点十分接到胖子的电话的,我买了烤鸭、凉拌花生米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如往常,我问他,有何贵干,我见色忘义的兄弟,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小梅走了…… 人和摩托车狠狠摔在了地上,我感到头晕目眩,赶忙去捡手机、靠马路边坐下,我有些呼吸困难,只能大口大口喘息着。 今晚的月亮如此明亮皎洁,穿碎花裙的小梅、坐在胖子身后的小梅、与我争一时口舌之快的小梅在我脑海一遍遍出现,那么好的小梅,我都没来得及说声再见! 我突然感觉这是这个冬天最冷的一个夜晚,我不停地打着冷颤,不知该对胖子说些什么,我与胖子分别已经两个多月了。 “胖子,什么时候的事?” “总有这天的,对不对,大发,从认识小梅的第一天我们都知道的,可我真的很难受!” 胖子极度忍受着,但微弱的啜泣声听起来依然撕心裂肺。 “胖子,你在哪儿?回来了吗?” 胖子没有说话,只有隐忍着的巨大痛苦,丝丝缕缕地侵入骨髓,要将胖子千刀万剐;如胖子所言,我们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们还是崩了,我曾答应小梅,如果哪天她走了,我会陪在胖子身边,看好他,可现在胖子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大发,小梅因我而死……” 我和小梅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我们都害怕将来某一天,胖子会把小梅的死归咎于自己,以胖子的感情用事,他后半生怎么走出来! “胖子,生老病死的事,人能做什么,小梅的病我们无能为力!” “如果不是我锒铛入狱,小梅就不会被折磨成那样,大发,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永远都不会!” 我和胖子陷入了沉默,我不知该如何劝解胖子,任何的劝解又有什么意思。 突然,胖子挂掉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已无人接听,再打依旧没人接。 我不停的打,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十分钟后,收到胖子发来的消息:大发,三件事,一,私侦社已经解散了,准确的说,是我们的私侦社解散了,总部会派人接管滨城的业务,你自由了,大发,当初我不应该把你拉下水,去找个正经行当吧;二、我也退出这一行了,咱俩也散了吧,你现在手里所有我的联系方式很快都会失联;三、大发,不要自卑,小冉是个好姑娘,祝福你,我永远的兄弟! 再打,电话已无法接通。 街上琉璃璀璨,烛光烟火,我仔细想着胖子的去处,天大地大,他能去哪儿? 我去了滨海路三十八号,站在电梯口,里面是硕大的黑洞,胖子的板房像一块黑石头,淹没在沉默的黑暗中,一同淹没的还有我与胖子无数次烧烤的情景,他呼天抢地、我气吞山河。胖子说我俩也散了吧,究竟是什么意思? 转过头,我又去了城中村,可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废墟和瓦砾,小梅的家和她的父亲都不见了踪迹。 我掏出手机给小梅父亲打电话,已停机。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慢慢挤压我,我挪不动脚步,也看不清不远处的方向,我思绪万千却如同空空如也。 我蹲在地上,焦头烂额,他们都去哪了? 电话突然振了两下,是土地公。 “都不敢给你打电话,还是我来吧,三件事,一是抽奖结果出来了,我们……只抽中了三辆车;二是额外派去的五个人离开秦氏百货后再也没回西城的狗狗收容站,狗老大派人找了,但那五个人的家早已人去楼空;三是重复一下海德格玛的领奖规则,必须本人亲自到场,否则视为放弃!” 第107章 晴天霹雳 与表妹、土地公碰头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半,狗老大也在场,两眼通红,气性大的人遇到不如意的事往往如此,而我兵败如山倒的样子也着实吓了他们一跳,我不想解释,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那俩叫胖子和小梅的朋友。 此时城南公园的热闹早已偃旗息鼓,这是我们四个人折中距离相对较近的地方。 “狗……” “别骂了,狗老大,直接说事!” 狗老大咽了口气,脸色通红。 “吴总给我打电话说明天在五个人的基础上再临时增加五个人,说实话,原来安排的兄弟至少都跟了我五年,他们咋脱裤子我就知道他们拉什么屎,可这五个人是去年陆陆续续来的,在我这儿满打满算才一年,我这儿不排外,可他们一直没怎么融入大家伙,吴总说这事紧急,好多兄弟都出去贩狗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看着他们平时也是本分人,也没多想,谁知道他妈的竟给老子挖了这么大一坑!” 狗老大气的直跺脚,毕竟狗老大也是老大。 “我到狗老大地盘去了一趟,家里除了人什么都没带走,可见他们走得匆忙,我问过几个人,那五个人晚上并没有回来过,他们的家人应该是自己走出去的,显然,事前他们并没做准备,只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告诉家里人去哪儿找他们,然后……彻底消失!” “土地公,别拐弯抹角了,他们哪怕是插上翅膀飞走的又如何,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尚龙是不是给他们十个人每个人都打了电话?” “准确的说只打了六个人的电话,消失的五个人,还有第一个接到李尚龙电话并把事情告诉狗老大的人,狗老大知悉后立马联系了其他四个人,那四个人说并没有接到任何电话,做掉一半的人手,我想李尚龙大概也满意了。” 我点上一颗“红将军”,懊悔的情绪开始肆意蔓延,如果我不听大爷的劝告,不给自己留后路,不去找李尚龙,哪怕鱼死网破,就不会出现如今的状况,至少可以保住小冉。 今晚的夜空有星星有月亮,路上也有偶尔的车辆,还有不知源自何处的敲打声,一切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在这个夜晚,我失去了两个朋友,一个机会,一个永不再见、一个杳无音信、一个机不再来。 “表妹,说说血淋淋的现实吧!” 这个话题交给表妹再合适不过了。 “今晚我们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差,只中了三辆车,按照我们目前和李尚龙的差距,我们早就预算过,赢他需要八辆车,本来,哪怕今晚就算只有三辆车入账,我们明天还有十个人的人马,只要不遭受像今晚一样的天谴,我们应该会很稳,可现在,十人变五人,我们还需要五辆车才能赢……” 这是什么概念? 五个人,每人卡里有31万,每消费2000元换得一次抽奖机会,购买黄金可获得的抽奖次数为150次左右,连续抽150次,中奖的概率应该是100%减去150次都没抽中的概率,等于100%减去99%的150次方,大概是78%。 也就是说,你五个人,理论上大概有四个人能抽中宝马。 对,理论上是这样。 关于运气这事儿,谁都不敢拍胸脯子,不管是a罩杯还是g罩杯。 何况,我需要的是五辆车。 我想过有的人可能见利忘义,拿着二十多万的卡跑路,我想过有的人可能将宝马偷偷领回据为己有、再不见人,所以他们只能在去海德格玛之前才能拿到卡,所以我让狗老大对他们再盯紧一点,所以我让他们从海德格玛带回来的东西一律上交。 可千算万算,我都没想到,他们的钱不一定是从我身上来,谁给钱,他们就能听谁的。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他们在海德格玛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李尚龙给了他们多大的诱惑,从他们净身出户地逃亡就能猜得到。 “刘总,刘总!” 土地公将我从自我沉浸中唤醒。 “你看我们下一步……” “再给我半天的时间,到明天中午,我就不信他娘的他们能躲到哪儿去!再说,明天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嘛,我们多派些人手,抽它十辆八辆的回来!” 不说也知道,还指望从乔华杰身上薅羊毛,这是谁能说出来的话。 “都散了吧,还有其他事在等着我!” 我无能为力的转过身,身心交瘁,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道理已不是第一次在我身上应验了。 “我们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走出很远,表妹大声喊道。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她,“说不定明天我们派去的五个人能全部抽中”,我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出口,否则只会令人更加心灰意冷。 一夜没睡,脑袋像灌了铅一样,天还没亮,我又回到了城中村的废墟上,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感觉到离胖子更近一些。 一个拾荒者在废墟上走走停停、四处搜寻,如果这是“寻宝”的游戏看上去当然十分有趣,可如果这是赖以生存的生计,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知何时,他竟出现在我眼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烟。 同是天涯沦落人,陌生的人,给你一颗“红将军”。 “你来这里干啥?” 他挥了挥手,似乎在赶什么东西,但不可能有苍蝇出现。 “找人!” “他们都拆迁了,出了许多暴发户!三天三夜,夷为平地!”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找个瘸子,铁匠,有个女儿,有重病……” “你说的是王长青吧!” “你知道他去哪了?” “在派出所,刚进去……也就四五天。” “他犯了啥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说一个瘸子能干啥,他这房子拆迁就拆出了一百多万,他缺啥!” 我扔给他半盒“红将军”,往派出所赶,我原以为王长青肯定知道了小梅的事,可从时间上来看,也许胖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可能是担心王长青受不了,也可能和我一样暂时无法联系到他。 只要找到王长青,胖子总会出现,他总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小梅的父亲。 再见到王长青,我差点没认出他,乱糟糟的头发已全白,脸色蜡黄,瘦了一大圈,比这更糟糕的是他的精气神,他空洞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便定格在我左手边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城中村已经拆了,我昨晚去了才知道……我是想过去看看你……” “这是我的打算,等小梅走了就来这里……” 一击即中、瞠目结舌,我原以为无法交代的事,王长青早就知道了。 “谢谢你们,让她感受到了我给不了的温暖与关爱,尤其是他,如果再早点出现就好了,小梅曾告诉我,如果自己没有生病,一定要和他白头到老。” 王长青干涩的眼睛变得湿润,他慢慢收敛起眼神,盯着我的眼。 “你说,为什么我造的孽要报应在她身上,她只活了二十六年!她应该和外面的孩子们一样,爱哭爱笑爱吵爱闹,她应该有一群的朋友,她应该有一堆的化妆品,应该有穿不完的衣服逛不完的街,还应该有一位陪她到老的丈夫,大发,你说对不对?” 我像做了什么亏心事面对阎王的审判,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他的问题到底对还是不对。 对是本应如此,不对是世事多变。 二十六岁,担不起的生死存亡。 “小梅是不是连累了他?他本应是个阳光灿烂的大小伙,像你一样,他本来就该像你一样,对不对?” “你见过他?” 王长青点点头,魂不守舍。 “他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一辆火车刚从屋外呼啸而过,他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好半天没说话,就一直站在门口,我看着他,好像小梅就在他身后……” 王长青陷入了沉默,仿佛又回到当晚,说到小梅时脸上略过一丝笑意,尽管这样的描述已经烂大街,但依然是对他再合适不过的形容。 “我们都做了好久的准备,但当事情发生时,所有的准备形同虚设,他说事发突然,来不及飞回来了,他跪在我面前,因父女俩没能见最后一面而愧疚自责,他哭了很久,之后他告诉我,小梅的墓地就在她母亲墓地旁边,我知道,这是小梅的夙愿,以前她拿这件事当挡箭牌,帮她驱散对死亡的恐惧。” 我看着王长青,他沙哑的嗓音沙沙作响,像蚕正在吞噬一片片桑叶。 “他去哪了?” 王长青想了想摇摇头,这短暂的空隙应该不是在思考,而是反应迟钝。 “他说他无法面对自己,他做了错事,我想劝他两句,可他没给我时间,他让我保重身体,然后飞奔进黑夜里,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长青忽然抬头问我,他似乎忘了我刚才的问题,我摇摇头,他的头又慢慢垂下,看上去更加失落。 “将来你应该比我能早见到他,我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替我转述一句话,这句话是他和小梅去海南临走时,小梅对我的嘱托,小梅让我将来转告给她身后的男人,让他答应她最后一个要求:找个对他好的女人,给他们的孩子取个叫’乐多’的名字……” 小梅,古灵精怪的小梅,她怎么会直接说娶妻生子的话,那样的话只会打了水漂,看似强人所难,小梅把她的心愿当成了寄托,“乐多”注定成为胖子心心念念的名字。 对于小梅的这桩心事和嘱托,我一点也不意外。 “自首的想法已经藏在我心里很多年了,可小梅生病,如果我不能陪着她,就没人照顾她了,在我得知小梅离开的第二天,我就来到了派出所;在我的档案袋里有一张银行卡,本来是想给小梅治病用的,是那座老房子的拆迁款,如今也用不上了,你帮我捐了吧,捐给滨城的儿童福利院,我罪孽深重,不求谅解,只希望能稍微弥补我曾经犯下的大错!” 愧疚还是挤压出王长青悔恨的泪水,曾经有人问后悔有什么用,也许后悔的最大价值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大发,要找到他,别让他胡思乱想,他还年轻!” “你也希望他能再找一个?” “我希望他好好的,希望小梅在天上得偿所愿,如果可能,我祝福他……” 王长青苦苦一笑。 “因为他是小梅的爱人!” 第108章 无奈可呵 胖子曾说过,越是急迫的事情有时候越要拉开距离,一是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变成一个旁观者,旁观者清,另一个原因是当下真的无能为力,只好先缓一缓,实属无奈之举。 没想到胖子的话今天用到了他身上。 王长青这条线索断了之后,寻找胖子变成了汪洋大海的事,无边无际、望洋兴叹,即使胖子说了一些不可捉摸的话,但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 无凭无据,我也是猜的。 我点上一颗“红将军”,打量着这座熟悉的城市,说不定胖子就隐藏其中,说不定哪天他伤口愈合、能自己走出来。 从派出所出来时间已至中午,阳光灿烂刺眼、填充着整个世界,我看了看手机,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表妹和土地公的消息,哀莫大于心死,从毫无希望到泛起波澜最终折戟沉沙,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还有半天,我也要从刘总变成刘凌发了。 一只哈巴狗从我脚下路过,它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样子有几分与我相似。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何况只有半天,这两个月的秦氏百货像一个病人,在我和李尚龙的经营下疯疯癫癫,真是难为它了。 路过“老潼关”,我买了八个肉夹馍,两个多月了,颗粒无收、只出不进。 再想想未来的两三个任务,李艺梦也好,土地公也罢,他们能给予我的都被填进了我与李尚龙“斗法”的无底洞,剩下的只有“负债”,只有我与人家的有言在先。 如果真的需要去趟泰国,恐怕我不得不动瑶琴那二十万了,你得买张机票、订家酒店吧? 我原以为我一生会有许多困扰伴我同行,到头来才发现,原来纷纷扰扰的困难和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钱的问题或者穷的困难。 哪怕换了马甲,我照样认得它俩! 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段时间累了表妹、土地公和周秘书,寒酸如我,肉夹馍再加个蛋又何妨。 站在秦氏百货的广场上我暗自发誓,今天结束以后再也不会踏进它半步,你战斗过的地方流淌着你的鲜血,如果输了,还埋葬着你的尸首,旧地重游,如阴魂不散,何必、何苦! 境由心生,秦氏百货今天看上去有些萧条,连平时吆喝的最起劲的黄瓜大姐脸上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见了我她问道,是不是要结束了? 一语双关,我无地自容地点点头,她无助的样子让我想起我们初次见面时,她一脸嫌弃、让我去撒泡尿照照。 只能说菜市场大妈中隐藏着神奇的预言家。 时光辗转,当初轻舞飞扬的黄瓜大姐如今眼含泪水站在我面前,她似乎为我不能力挽狂澜而扼腕叹息以致泪流不止。 我想劝慰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既然配不上英雄,也就没必要一副熊样。 我承认,本来一场华丽的逆袭转身,被我自己弄了个狗啃地,本打算可以功成身退、明哲保身,可最后却一失足成千古恨,功没成,身子也没保住。 不能说我是听了大爷的主意才导致今天这个结果,大爷没错,世事多变,谁能想到狗老大的人会叛变! 五楼的办公区,周秘书、土地公和表妹的办公室都是一墙之隔。 敲开周秘书的门时,她正忙着写材料,她说是我的发言稿,我将两个肉夹馍放在她的桌子上,告诉她大可不必,今晚不是讨论会是裁决会,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周秘书绷着脸,大颗大颗的泪水开始往下掉,看来大眼睛确实更容易流失水分。 “事情结束之后有什么打算?” “出国,已经申请了签证。” “好!这个月辛苦你了!” 这看起来就像交代后事。 “刘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我走到门口,转过身看着她。 “小冉姐不好吗?你为什么不愿答应她。” 现在再说这个话题还有什么意思,毕竟结果即将水落石出。 周秘书比我小几岁,真想像大爷经常对说我的那样,告诉周秘书你还小,有些事以后你就明白了。 “周秘书,我是刘凌发,是一无所有的刘凌发,不是可以左右别人、动辄花费几百万的刘总,我现在站在舞台上,舞台下才是我的生活,我是要被打回原形的,做朋友不挺好嘛!肉夹馍趁热吃吧,再不吃就凉了,事情凉了,食物可不能再凉了!” 周秘书隔壁是土地公,刚到门口,听语调,里面似乎在进行一场谈判,时而大吵大闹,时而情意绵绵,土地公正在做最后的推销,十万八万不嫌多,一万两万不嫌少。 我将两个肉夹馍递给土地公,挂掉电话、碰了一鼻子灰,土地公双手叉腰,估计是气的肾疼。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吃饭?” 土地公像绝望主妇,毕竟这场“斗法”,明里暗里,他念动了他所有的小九九。 “吃两口吧,吃饱了和我出去要饭!” “大发,这次我真的无能为力了,虽然相差不大,但有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我点点头。 “土地公,我曾有个朋友,我叫他胖子,是他把我拉下水干起了私家侦探这一行当,他经常挂在嘴边一句话,有些任务注定是完不成的。” “你打算怎么和秦小冉交待?” 土地公一针见血,却看不见我内心血流如注,“秦小冉”三个字让我一时喘不上气来。 我摇摇头:“我还没想好,也许我什么也不会说,不负责任、悄无声息的走掉,我不敢见她,也不敢和她说什么,给时间一些时间,让过去的过去,时间久了,我只会觉得曾经对不起一个路人。” 我再次将肉夹馍递给土地公。 “也许我们将来也会变成路人,我们一路成长,总有要变成陌生人的朋友兄弟!尽管当时我们有说有笑,志同道合。” 窗外,一眼就能看见滨海路三十八号的高楼。 一首日本曲风的《樱花》悄然而至,是土地公的电话,土地公用日语和对方交谈,听声音似乎是他老爹,吴董事长。 看来我曾答应吴董事长的凉拌黄瓜真的要凉拌了。 这是我第一次当面听别人说日语,一时间我想到了许多日语的语境,比如一休、比如鬼子,再比如苍老师、饭老师...... 这就是人骨子里的贱东西,明明已站在悬崖边,却仍不忘人间至味的事。 “吴董事长?” 土地公点点头:“嗯,你收到消息了吧,今晚九点在茂海国际会议室,你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杀人砍头还是当众脱衣?” “批斗大会!脱层皮,滨城商业圈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听说李尚龙还安排了连线直播!” “连线直播?直播什么,要将我这张老脸展示给全滨城的人看吗?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吧?” 消息我早就收到了,是吴董事长的助理给我打的电话,土地公说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于我而言同路人无异,倒是直播的事我却一无所知。 “你又不是网红,又不让你带货,你的价值仅供解刨,让大家明白,你侵犯了富贵人家的界限,必须付出惨烈的代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富人不仁已刘凌发为落水狗,而这打狗的棒子就是这场直播,现场抽奖。” “抽宝马?” 我一咂摸,明白了李尚龙的用意,估计直播开始前他要口吐莲花,将整个故事说的跌宕起伏,原本他盘算着我俩的营业额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实力尽在不言中,而如今他追求的无非是想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知道,他的对手尽管全力以赴、垂死挣扎,但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他要让人们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怎么被他一刀刀凌迟的,幸运女神是如何眷顾他的。 “今晚我就不去了,我要去看我的英子!” 土地公拍着我的肩膀。 “是担心我输不起?不愿见我卑躬屈膝?” “希望你能尽快恢复元气,结束李艺梦的事过来帮我!” 土地公答非所问,但所意不言自明。 “把肉夹馍吃了,这东西可是正宗的中华传统美食,不是从东北传到其他地方去的!” “大发,有何感受?” 土地公拿起肉夹馍闻了闻。 “无奈可呵!” “无可奈何?” “无奈可呵,很无奈可以呵呵了!土地公,其实我希望你今晚能到,如果他们的批斗会弄巧成拙,变成我们的一场盛宴,我希望你到场,能分享我们成功的喜悦,你没听错,我说的是成功的喜悦,凡事皆有万一,事情毕竟还没到最后一刻……” 土地公盯着我咬了一口肉夹馍。 “这馍有点硬!” “所以你得学会嘴硬!” 第109章 落幕 如果不是我一再提醒自己,眼前的场面是专门为我私人订制的,我还以为我走错了片场。 硬件条件派头十足,茂海国际的“国际”二字可不仅是装饰门面用的,穿金戴银的夫人们,油头粉面的青年才俊们,几个穿着性感的姑娘各自搂着她们秃头的中年老板,中年老板们神采奕奕、神采飞扬,像用了印度神油一般,我大概扫了一眼,到场的得有三四十人。 据说一座城市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人的手里,我想这就是我和他们的区别,我与百分之八十的人瓜分了剩余的百分之二十! 好吧,我承认,今晚结束这一切,我口袋里的钱可能打车回家都是个问题。 这样一个场合,凭我的出身和财富,应该是端茶倒水的角色才对。 用阿杜的话来说,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李茂海曾说过,他要让人们见证,他的儿子儿媳一路走来的波折,对于稳操胜券的事,观众多了自然显得热闹。 我怀疑,我十分怀疑,李茂海不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标榜一下他的儿子,满城风雨的效果也给“茂海国际”打出了世界波一般的广告。 而且,一分钱都没花。 有钱人玩的花啊,这要是我在村里如此的兴风作浪,我爹估计早就含恨而死了。 晚上九点的会议,我、土地公和表妹提前二十分钟入场。 讲台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其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三个座位,中间一个座位,显然这是给甲乙双方和裁判长准备的。 硕大的屏幕上过会儿需要直播一出好戏,而现在,它显示的内容是热烈庆祝滨城市企业家俱乐部董事推荐会议隆重召开。 我应该是愚公移山的愚公、精卫填海的精卫、螳臂当车的螳螂,不自量力的自不量力,我的出现,人们自然要喧闹一番,这要是在菜市场,理应每个人胳膊上都挎着一篮子的萝卜青菜和鸡蛋,奋不顾身的往我脸上扔,以示对螳臂挡车的愤懑。 既无青菜,也就只得仍三言两语的风凉话了。 “我自己一个人上去吧!” 我左右看了看土地公和表妹。 “怎么,担心我们输不起?” 土地公扶着我的肩膀,露出他价值不菲的手表,土地公曾说过这只表是撑场子用的。 “于个人而言,你俩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不像我,灰头土脸,也没几个人认识,输了,除了对不住小冉,啥也不耽误,门口卖豆腐的都不会因此不给我放葱花香菜,因为不属于一个世界,于家族背景而言,你俩毕竟出身豪门,抹不得一点黑,我就不一样了,即使今晚一败涂地也不影响我家里人......好吧,我家里人压根就不知道这一茬,更不影响我大爷明天去城南公园给人算命,听我句劝,你们就老老实实坐在下面,九死一生,死了你俩就悄悄退了,生了,咱就振臂高呼,咋样?” “下午的肉夹馍有点咸了,我去喝点水!” 表妹直接奔向台上,一屁股坐在左边的一个座位上咕咚咕咚喝起了水。 “我也觉得有点咸!” 土地公前仆后继。 孔圣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座位还没坐热,台下响起了掌声。 俗不可耐的说是雷鸣般的掌声,李尚龙和他的左膀右臂粉墨登场,比较形象的说,他来了,他来了,他迈着胜利的步伐向我们走来了。 李尚龙完全摆脱了昨天事情失控的阴云,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威风凛凛,一霎那我突然有点可怜他,站得那么高、安排的如此场面,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我的思绪被更猛烈的掌声打断,台下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会场入口,是李茂海、吴老爷子和秦三娘。 距离晚上九点半开奖只有半小时的时间,作为裁判长又作为主持人,吴老爷子时间紧任务重。 “今晚大家欢聚一堂,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滨城企业家俱乐部董事的推荐。” 吴老爷子顾左右而言其他的目的恐怕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是想给焦躁的气氛降降温。 “今年我们只有一位董事推荐,那就是茂海国际的总裁李尚龙!” 场面可想而知,台下的观众点头鼓掌,交口称赞,几个年轻的大小姐眼冒金星,恨不得当场给李尚龙生个孩子。 我与李尚龙的局终于成了一个台阶,供李茂海将其推上大雅之堂。 “尚龙推荐的事我们过会儿会按程序进行,现在我们需要来一段小插曲,这是一段美妙的旋律,记录着两位年轻人因为爱情而走上奋斗之路、蜕变之路,他们一路走来收获颇丰,这恐怕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真想说一句,哪有的事? 明明是苦涩难捱的荆棘之路,怎么被吴老爷子描绘的如此绚烂多彩。 “这场因爱而来的竞争不存在输赢,不存在失败者,获得爱情的一方将倍加珍惜,失去爱情的一方将更加一往无前,真正的收获他们早已揽入怀中,那就是过去两个月他们经营企业的竭尽全力和接人待物的态度!” 吴老爷子这打马虎眼的功力,差点让我信以为真。 但该说的总得要说,吴老爷子将他的助理招呼上台,此人不是别人,而是吴老爷子派驻秦氏百货的财务总监,徐德亮。 十五分钟的时间,徐总监将我和李尚龙所动用的资源与手段扒了个底朝天,不愧跟随吴老爷子多年,什么都没逃过人家的法眼,而黄金套宝马的戏份自然是压轴出场,徐总监把整个过程说的十分细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我是共谋。 听到这段精心策划,我看见吴老爷子频频点头。 我望向窗外,不知道幸运女神来了没有。 直到此时,台下的人才知道原来他们要见证结果,而不是被告知结果,当听到要直播抽宝马、断输赢,看热闹的更是来了兴致,看得出,不排除一小撮人想看李家下不来台。 幸灾乐祸,人之常情。 但很快,大部分人面露索然无味之情,因为事情似乎失去了悬念,当徐总监说成败的关键在于能否抽中五辆宝马。 “五个人参与抽奖,要五辆宝马,这不得百分百中奖才行!” “那还用问!” 离我最近的两位观众你问我答,真是可怜了徐总监刚才一番口水,规则都没听明白。 “好了,时间也来到了九点半,究竟鹿死谁手让我们拭目以待!” 徐德亮话音刚落,显示屏立马切换到了海德格玛的抽奖现场,我眼前一亮,广场上都是琳琅满目的彩带和气球,土地公指了指屏幕一角,堆满了烟花,今晚广场的人看起来比以往多出不少。 真想说一句还等什么,提前庆祝吧!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家抬头看那架无人机!” 屏幕中、海德格玛广场上,这个自带风格的主持人指向半空,所有人抬头望去。 “无人机上有镜头,大家知道镜头的另一边是谁吗?就是我刚才说的故事里的两个主角,李尚龙李总和秦氏百货的刘总,刘大傻,哦,不对是刘大发!” 哄堂大笑,听起来有趣极了。 我突然有点可怜我和李尚龙,我俩到底是今晚的角儿还是一对供人玩赏的小丑,事情到此,已绝不是我一人能控制得了的,我相信这也不会是吴老爷子的意思。 我有点不明白,作为企业家、商人出身的李氏父子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如今也是功成名就,风险控制这样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还用得着别人提醒? 如今的状况李尚龙的确赢面很大,可万里有个一呢,要知道有好几天、我每天都有四辆宝马入账,再多中一辆真的没可能吗? 李尚龙看着我,不屑与可怜,黔驴技穷、江郎才尽、待宰羔羊,难道他就看不到,我身后是广阔无垠的退路,而他身后却是悬崖峭壁? 他输的起吗? “好!现在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接下来请滚动我们的摇奖机,一锤定音,让老天决定谁将是大赢家!” 海德格玛的现场和茂海国际会议室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声音也不见了踪迹,只听见摇奖机哗哗转动的声响,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我上次如此紧张还是有个叫艳艳的姑娘,借我之手帮她一件件脱去衣服。 一个橙色的球慢慢滚了下来,镜头拉近,只看到一个“2”。 “是32!” 话音刚落,土地公颤抖着他的双手,在笔记本表格的“查找”中输入“32”,几乎同时,对面李尚龙的助理也做了同样的事。 第一个“32”出现了,这并不令人意外。 土地公深呼吸,点击“查找下一处”,第二个“32”随之出现在眼前,这依然如同寻常。 土地公的汗都下来了,他抹了一把脸,高考查分数我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喘着粗气看了李尚龙一眼,狰狞的笑意依然挂在脸上,我更加忐忑,因为我压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查找完毕。 屏幕上的直播与我们稍有差池,已公布到第二个“32”的存在,台下的人抬着头,既急迫又担忧,只有李茂海和吴老爷子稳坐钓鱼船,秦三娘保持着她惯有的“嫌弃脸”。 “点啊!” 表妹催促道。 “等等再说!” 土地公主动降速,脸色通红,屏幕和手上满是汗渍。 李尚龙绷起了脸,刚才的笑意不见了踪影,他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翘着的二郎腿看上去十分僵硬。 估计他也搜索到了第二个“32”。 海德格玛那边的进展依然不依不饶、紧追不舍,很快确认到了第二个中奖者也是秦氏百货的人。 海德格玛的广场上有一只气球没有绑紧,清晰可见的飞上了天,肯定是我耳朵出现了幻听,躲在角落里的烟花喃喃自语:还不放,憋死老子了! 茂海国际的会议室里时间静止,有人手持果汁举在半空,有人半杯红酒刚没嘴唇,有的老板摸着女伴的胸,忘了刚才承诺今晚要来七次。 吴老爷子依然一副清风拂面、高高挂起的和颜悦色,恐怕场内场外心如止水的只有他了。 秦三娘不停搓捻着手里的菩提,不知在祈祷还是发诅咒,知子莫如父,李茂海盯着李尚龙,模样比他儿子大气不了哪儿去,他脸部的肌肉不断在抽搐,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邪事发生。 如果有,他们也打算逆天改命! “给我吧!” 我拿过土地公的笔记本,每口气喘半截。 大爷说过,生死由命! 我怀揣两只大白兔,汹涌澎湃,哆嗦的手,敲打着键盘。 接着第三个“32”、第四个“32”、第五个“32”......直到第七个“32”。 土地公口气颤抖:“出现这么多中奖号码是正常的,毕竟我们派去了10个人,但根据领奖规则,当事人必须到场领奖,所以,我们需要把背叛狗老大那五个人抽的32号排除......” “真希望,他们一个也没有抽中这个号码。” 表妹双手合十,紧闭双眼。 土地公进行了最后的筛选,红色标记的是背叛者,黑色标记的是留下的人。 “多少?来个痛快吧!” 土地公双手掩面,低沉道:“三,四,他们拿走了三,我们留下了四......” 我一屁股瘫坐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世界,崩了。 只听见李尚龙哈哈大笑的声音,如山呼海啸! 土地公和表妹面如死灰,一切水落石出。 我眼含泪水,要对不住小冉了。 海德格玛广场上人声鼎沸,结果已经揭晓,主持人一声令下,几个穿着暴露的姑娘扭腰摇胯,将现场气氛和部分男同志推向高潮。 我瘫坐在座位上,所有的器官软的一塌糊涂,仿佛这辈子再也立不起来了,连呼吸都感觉特别费劲,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会议室交头接耳、絮絮叨叨的声音。 李尚龙满面春风,眼神里的光不输奥特曼。 李茂海频频点头,额头上的汗还挂在脑门上。 秦三娘恶狠狠看着我,提醒我什么叫罪有应得、不自量力。 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好,抽奖结果已经出炉,那么,两位年轻人最终的利润业绩也水落石出了,我看了看,可谓是不分伯仲、毫厘之间。” 我心如死灰,都这个时候了,老爷子您就不用替我找台阶下了。 什么不分伯仲、毫厘之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溜,我就是那骡子,人间李尚龙是马。 此时此刻,如坐针毡,我只想突然发生一场十级地震,让眼前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我现在宣布一下业绩情况......” 老爷子要用数据说话了。 “李尚龙轮值秦氏百货期间,营业收入为4798.63万,四舍五入,取4800万元,利润为1440万元。” 场下掌声雷动,人人称赞,不愧是李茂海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刘凌发轮值秦氏百货期间,营业收入约为3949万元......” 这是令人绝望的800多万。 “秦氏百货在过去一周左右的时间里,还进行了宝马汽车的销售,其中宝马汽车的销售数据,包括今晚预售的4辆车,一共有17辆,每辆车的售价为20万,秦氏百货用了一种巧妙的经营方式,使得宝马车的销售利润达到了百分之百。” 闻言,众人愕然,这世上还有百分百利润的买卖? 就算卖肉的,也得出一张床钱吧? “我理解大家的困惑,简单来说,秦氏百货用钱去海德格玛买成本价的黄金,然后再一倒手卖出去,这样成本就回来了,得到的是抽宝马车的机会,17辆宝马车,无成本,卖出去的当然就都是利润了。” 台下一群买卖人,算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 “也就是利润共计340万,百货其他收入为3609万,利润按照百分之三十计算,为1082.7万元,利润共计1422.7万元。” 意料之中,虽然与李尚龙一步之遥,但与一败涂地有何区别? 台下并没有出现对李尚龙的交口称赞,恰恰相反,却传来对我差之毫厘的惋惜。 海德格玛广场闹翻了天,气球满天、烟花绚烂。 这恐怕是早就准备好了。 ”结束了,各奔东西吧!” 土地公与表妹沉默不语。 我做好了准备,准备上台,承认自己的不自量力。 李氏一族的得意已经从脸上溢出来了,既然我乱拳没打死老师傅,那么老师傅也就保留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包括家族荣耀。 “我先......走了。” 土地公眼圈通红。 我点点头:“土地公,容我歇息两天再去找你!” “好,不急。” “大家先静一会儿,我的结果还没宣布完呢!” 老爷子再次发话。 “怎么,大家觉得答案已经水落石出了?呵呵,为时尚早,因为秦氏百货还有一部分业绩没算上。” 嗯? 老爷子什么意思? 啥业绩? 我咋不知道! 我、土地公和表妹目瞪口呆,李氏家族满脸不解,众人纷纷等待瓜开。 老爷子不慌不忙,拿出一张纸,看起来像是一纸协议。 “在刘总任职秦氏百货的第一天,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履行总经理的职责,经营理念和思路没能执行落地,经与李茂海董事长、秦董事长商议,决定给予刘总秦氏百货半天的营业额,也就是60万,白纸黑字,60万的营业额,利润30%,就是18万左右,所以,秦氏百货的总利润为1440.7万元。” 我......潮! 我把这茬给忘了! 台下众人仿佛忘记了自己高贵的身份,一片叫好,纷纷起立鼓掌,土地公、表妹抱着我相拥而泣,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要上台给老爷子磕一个! 要不是人家帮我记得,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协议。 老爷子这是担心李氏家族出尔反尔啊! 我现在真的要虚脱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他妈刺激了。 李尚龙呆若木鸡、大汗淋漓,与光鲜亮丽的外表格格不入,秦三娘和李茂海早就没了踪迹。 “我认为这场比赛没有输家,实现了双赢,两位年轻人的表现令人侧目,我们都要为两人祝贺!” 虚晃一枪,救火队长吴老爷子徐徐站了起来,但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是傻瓜。 周秘书跑到台上与土地公、表妹相拥而泣,与世隔绝的我下意识拿出手机,找出小冉的微信: “小冉,我们赢了!” 第110章 消失的小冉 第一个打来电话祝贺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贵人”李艺梦。 她说从明天算起,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否则“干爹”自会找我,到时候大家脸上都过不去,我多嘴问了一句她“干爹”是谁,她笑而不答,说迟早会知道。 刚脱了一层枷锁,又来一套,踏出茂海国际大厦的门口,我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天上的星星,街边的路灯,路过的路人甲或者与我擦肩的某个秃头老板,哪个是李艺梦的卧底。 从茂海国际出来,土地公和表妹都回了家,他们说像跑了一个月的马拉松,如今身心俱疲,我请庆功宴的事等两天再说也不迟。 庆功宴? 我脑袋里大大的问号,看来我的肉夹馍还是不顶饱。 送吴老爷子上车的时候他让我等电话,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后生可畏,我问他对方能不能气急败坏、豪取强夺,吴老爷子拿出几张纸,在我眼前晃了晃,看上去有些眼熟,他说生意人重合同遵信用,协议的事交给他。 我骑了三个路口,停在新立河桥上,抽出一颗“红将军”,坐在我的“宝马”座驾上,给小冉发的微信依然没有回复。 我想她十有八九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可都这个时候了,我有什么理由要骗她呢? 也罢,等她给表妹打电话询问时,一切会水落石出,我想表妹应该绘声绘色地讲给小冉听,我期间的不易与神来之笔,否则也太辜负了她大学选修的欧美文学与修辞。 手机嘟嘟的震了两声,是大爷,理所当然,此时应该有他。 “还活着吗?” “正站在桥上!” “大发,想想你的家人,想想那些爱你的人,想想大妈的鸡蛋面,想想大爷的拌黄瓜,想想还有个姑娘在等你和她共度一生,堂堂七尺男儿,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回来,大爷请你喝酒!” “大爷,我想先抽上这颗烟,还有,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啥事?” “我与李尚龙这一局你一开始就看好我,对不对?” “对,按理说没道理,今晚朗朗乾坤,紫气东来,我还特意做法,人老了,这功力……年老色衰啊!” 对于刚上完小学的大爷,他的用词意会即可。 “怎么做的法?” “我把我珍藏多年、插图版的《水浒传》给烧过去了。” “给谁烧过去?” “你口口声声说的幸运女神啊!叫什么娜” “为什么烧《水浒传》?” “里面可有一百多好汉!” 老色鬼。 “大爷,你做法属于东方八卦,人家幸运女神是西方魔幻,沾边吗?” “人也好神也罢,古往今来逃不过四个字,贪财好色!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没赢下这一局,难道是器皿的缘故!” “什么器皿?” “我是放尿壶里烧的,太棘手,也是没办法!” 挂了大爷的电话,吴老爷子紧随其后发来了信息,他说是转发的,发送者是李尚龙,内容很简单,愿赌服输! 星光熠熠,我抛却心上所有的杂念,静静看着这座城市像瞌睡虫一样慢慢进入梦乡,我想我和小冉的故事也该告一段落了,她需要知道的事自然有人会告诉她,两条平行线又到了各自延伸的时候,希望她一切都好! 第二天我是被电话吵醒的,自从失去了胖子,好久都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打扰我了,刚想去摸索手机,它倒停止了喧闹,我估计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不如躺一会儿安安神。 刚才的梦境若隐若现,我被人丢弃在一座荒岛上,绝望之际又遭野人追杀,我过着鲁滨逊式的生活,茹毛饮血,如果不是被电话吵醒,真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荒岛上还是能逃过一劫。 哲人说存在即合理,真不知道这样荒诞的梦能带给我什么启示,还不如一场春梦来的实惠。 拿过手机,未接来电是瑶琴。 瑶琴? 瑶琴! 我脑袋顿时大了一圈,这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我这才缓了一口气而已,再一想,事情可能没那么蹊跷,我之前好像和她提过我与李尚龙这一局需要多少时间。 我与瑶琴甲乙双方的关系差不多类似于杨白劳与黄世仁,差别在于我手里没有喜儿,我压根没想到中间会杀出李艺梦和土地公两个程咬金,而这两份任务都是火烧眉毛,可按理说,事情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我爬起来灌了两罐啤酒,假装把自己逼成一个狠人。 哪有那么多道理,谁好欺负就欺负谁吧! 给瑶琴打过去,对方已关机。 大爷的,啤酒白喝了。 很快,我发现微信多了一条未读消息,是瑶琴发过来的:我要回东北,回趟娘家,短则七八天,长则十天半个月,等我回来你再动身。 我如释重负,好歹不用壮着胆、抓耳挠腮地请她再宽限我些时日了。 刷到头条娱乐版,热榜前三居然有两条和李艺梦有关,一条是她与小鲜肉的花边绯闻,一条是关于她整容的消息,第三条则是刘华明的身世背景。 这样看,刘氏夫妇居然承包了今天的头条热榜。 李艺梦,不必多说,曾在梦里用尽了我的体液,之前作为梦中情人,我自动过滤掉了她所有的负面印象,而现在是时候抛开她的三围、身高、体重以及例假时间,来想想她的上位史了。 父母离异,单亲家庭,随母亲长大,加拿大移民,成人后天生丽质、窈窕粉黛,唱歌跳舞、无所不精,被其母亲的友人,有人说是她母亲的情人,带回内地。 此友人据说是一代商业巨擘,也是李艺梦第一个“干爹”,天时地利人和,不加入娱乐圈简直是暴殄天物、逆水行舟、刻舟求剑。 初出茅庐,便以c位出道,一部波澜壮阔的《城堡》拿奖拿到手软,国际班底,影帝影后纷纷站起来,甘做绿叶,尴尬的是所有奖项中缺了一个最佳女主角。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眼看燎原之势、蓄势待发,一颗耀眼的新星就要冉冉升起,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李小姐的“干爹”不知为何消失在人海,从此便杳无音信,江湖传言是得罪大佬,锒铛入狱。 李小姐也跟着沾了光,资源一落千丈,几经挣扎,走投无门,客串、小网剧甚至替身、主播,只要能刷一波存在感,便只身以赴,苦熬三年,眼看就要从过气到路人,就在这时,刘华明出现了。 许多娱乐记者至今都想不明白,李小姐有什么奇技淫巧竟将当时红透半边天的刘华明骑在身下。 闺中密事岂能外传! 搭上刘华明这艘诺亚方舟,李小姐扶摇直上,电影、综艺、娱乐头条轮番上阵,人气冲天,之前无人问津的十八线小明星摇身一变,成了当红流量。 烟熏妆、超短裙的夜店装扮被可爱妩媚所替代,成了国民姑娘,在家待业的那段时间被包装成不弃梦想、砥砺前行的励志故事。 道理不难分析,你成功了什么都是对的,你一路走来肯定嫉恶如仇、对梦想不离不弃、肯定要遇到恶人还要怀才不遇,要不然哪来的故事。 两年的你侬我侬,不知是李小姐技术渐退还是刘华明喜新厌旧,两人分道扬镳,还专门举行了记者招待会,两人声称和平分手、以后还是朋友、家人,还有彼此祝福。 果然,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当时知道她与刘华明分手,我还特意拿了一本她的封面杂志和一小卷卫生纸去了趟厕所,在厕所门口我与同宿舍的老六不期而遇,他也是李小姐的铁粉,他的样子看起来像一件文物。 越王勾践剑。 老六说我也一副贱模样! 两个贱骨头迎来了幻想中属于自己的春天。 话说到此,不得不提李小姐的“贵人”刘华明,草根出身,得一代天后提携,两人相差近二十岁,后乘势而上,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转身将年老色衰的天后踢出后宫团,天后伤心过度,从此隐退江湖,而刘华明成了圈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般的人物。 我托着腮帮也想不明白,就算李艺梦和刘华明出于演艺生涯的考虑,不敢将结婚的隐私公布于众,隐藏已结婚的事实,但何必要装模作样的分手呢? 如果真想一拍两散扯个离婚证不就完事了,干嘛还要让一纸合约约束着彼此呢? 李艺梦让我调查刘华明又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报复他? 显然不是,她没那么看重这份感情。 还有,刘华明虽然在娱乐圈势力很大,但身后盯他的狗仔队、小报记者也是成群结队,只要出钱,拿到一份有板有眼的证据有那么麻烦吗? 实属情非得已,要不然这份差事我是不可能应下来的,无论是职业道德还是道义上都有些说不过去,甚至有违私侦社的做事原则。 我可不是什么见钱眼开的狗仔。 再说娱乐圈的水太深了,万一有星探发现我有当演员的天赋,不仅能编能演还能自导自演,你说星光之路我走还是不走? 再万一,有富婆制片人或者导演听说我是一个有内涵的新人,拉我半夜去她房间聊剧本,怎么办? 我再一咂摸,莫名心里一空,哪还有什么做事原则,私侦社都没了。 以前我好歹是有办公地点、按月发工资的职场员工,现在好了,分社被我和胖子干倒闭了,准确说是我和胖子的私侦社解散了,被取而代之,眼下我成了真正的无业游民,干着有风险的事儿、一分钱都见不到却忙忙碌碌。 真好,我要给自己颁一个奖:“mvpcl”奖,翻译过来就是“最有价值蠢驴”奖。 追踪刘华明更像是体力活,需要蹲守与耐心,我回想着胖子教过我的东西,需要提前准备一大包吃喝拉撒的东西。 又灌了两口啤酒,手机震了两声,是表妹。 “你联系小冉了吗?” “说了两句,但一直没回话!” “小冉失踪了,我这边都找疯了!” 表妹声嘶力竭。 “大活人怎么会失踪,兴许……” “英国那边的亲戚朋友已经找遍了,时差你懂不懂,小冉一夜未归!” 一夜未归? 我的头皮像被人揪了一把,硬生生的发麻,不必多问,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有去无回。 “刘凌发,快点想办法啊!” 想办法?我又不是智多星,哪那么多灵光乍现,我忍了这口气,小冉的事我的确不得不管,真不知道上辈子我到底欠她多少,把我安排的这么紧凑,只给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还做了一宿流离失所的噩梦。 “着急有什么用,先碰个头见面说!” 我想小冉只是找不到了,说失踪有点过,我望着墙上的世界地图,英国,地球的另一边,小冉啊小冉,祖国的大好河山不好看嘛,去日不落干嘛去啊,如果非得去趟英国我是无能为力的,毕竟我对英语印象最深的也只是两个人名,李雷和韩梅梅。 胖子,小冉,你们真行,都和我玩失踪! 第111章 你居然是这样的表妹? 行至半路,表妹打来了电话,说见面地点有变,改到她小姨家。 她小姨家? 为什么要去小姨家,这和小姨有什么关系,初次上门,我是不是还要提上一箱奶、二斤鸡蛋。 表妹说大可不必,让我想想她小姨是谁,我思考片刻,差点从摩托车上摔下来,表妹的小姨不就是秦三娘嘛! 我想一口否决表妹,但转念一想小冉,现在不是倔犟的时候,再说我是来帮忙的,你秦三娘再无情再残酷再无理取闹也不能好赖不分吧! 这样想着,在十字路口我一闪而过,闯了一个红绿灯,吓得街边的大娘破口大骂:“龟儿子,弄啥嘞,真是山炮!” 但我没听出来,大娘这方言,究竟是哪里人。 表妹在秦三娘家别墅门口等待多时,她一脸不悦的问我为什么不买辆车,摩托车多耽误事,一辆车,一辆面包车,一辆二手面包车,我和胖子曾经的梦想。 “有啥线索?” 我和表妹边走边说,这也就是秦三娘家,大别墅带后院,要不然哪给你边走边说的距离。 “刚得到消息,表姐买了昨天的回国机票,经查询她确实登过机!” “这么说小冉是在国内不见的?” “对,但她回来能去哪儿呢!” 表妹看着我,仿佛我隐藏了故事的答案,眼前的姑奶奶没了之前经营企业的居高临下。 “还有其他线索吗?” 表妹摇了摇头,“表姐应该是在凌晨两点左右下的飞机。” 我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十多个小时联系不上能算失踪?再刨去晚上休息时间,这也就失联了四五个小时而已。 “要不我们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英国那边的朋友说表姐住的地方已人去楼空,你想想,她如果没发生意外为什么不回家!” 这是什么逻辑,是“海归”正常的思维水准吗? 逛逛街、看个电影、哪怕在马路边坐一上午,四五个小时有什么不好消磨的! 话说到此,我停了脚步,秦三娘眼前的别墅寒气逼人,犹如一间广寒宫,我抽出一颗“红将军”闻了闻,就目前的种种迹象,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去找一个人是不是为时尚早? 我觉得没必要踏进秦三娘的“阎王殿”。 “再等半天,今天下午五点再没消息……” “不能再等了,肯定出事了!” 表妹神情严肃,不容置疑,对我的不作为十分恼怒。 “表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是有事瞒着你!” 秦三娘出现在门口,一脸的焦躁与愤怒,不用多问,像秦三娘这样的人,一旦事有不遂,她肯定要本能的发脾气,谁也不能和人家掰手腕,所谓财大气粗。 “她要和李尚龙订婚!” “谁?” “悦然!” “悦然?” 秦三娘指了指表妹。 哦,对,表妹不就叫刘悦然嘛! 等等,表妹要和李尚龙订婚? 我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开什么玩笑,这可真是老公狗身下不长毛,太荒诞(蛋)了。 “秦……董事长,您可是长辈,要掌握好分寸!” “让悦然和你说!” 我侧过脸,看向表妹,嗯?她不应该两手一摊、张口结舌、无缘无故才对嘛,她怎么把头垂下去了? “表妹,不,悦然姑娘,秦董事长说的不是真的吧?” 表妹没有说话,她似乎在费力挣扎,一只喜鹊突然落在旁边的树枝上,却没有叽叽喳喳,这迹象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悦然,说话啊,要敢作敢当!” 秦三娘掷地有声,几个字叮叮当当地从她嘴里滚了出来。 “是,我的确要和李尚龙订婚!” 表妹爱咋咋地的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我无形中似乎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眼冒金星,一入豪门深似海,恐怕就是说的这种不能为人所知的套路吧! “表妹,你没事吧,革命刚成功,你就叛国投敌?你是胜利者,图什么啊,你不是对李尚龙一直怀恨在心嘛,你不是一直瞧不起他嘛,你不是觉得他禽兽不如嘛!为什么啊?” 如果这一刻让我去死,我就是见了阎王也得问清楚了,这比“见下回分解”更挠人心。 “那是你觉得,自始至终我说过一句李尚龙的坏话吗?” “你……可明明……明明......” 表妹不要我觉得,她要她觉得。 “商业规则而已,都结束了,现在我是刘悦然,一个欣赏李尚龙的女人而已,不再是谁的副总!” 我看着眼前陌生的表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以为我从刘总一夜变成刘凌发就够让我适应两三天的了,没想到跌宕起伏的故事还在后面等着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表妹来秦氏百货帮我,是小冉的再三请求还是表妹的运筹帷幄,如果是后者,那表妹帮我就有着自己的算盘,让我赢李尚龙、取消小冉和李尚龙的婚约、帮她赢得机会。 这还是那个可春光明媚可冷脸相向、痛痛快快、直来直往的表妹吗? 我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棋子。 我瞅了一眼表妹,忽然感觉她的眼角变尖、眉毛更细,丹凤眼怎么变成了吊角眼! 我揉了揉太阳穴,有什么东西要喷薄欲出,别人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哪怕表妹要嫁给李茂海,那是人家的自由,图财图色,哪个提溜出来都说的过去。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觉得小冉一定出了意外?” “你看看这个!” 秦三娘下了台阶,将她的手机举给我看,是一封邮件,内容简单:秦小冉在我们手里,不要报警,否则撕票! “我不允许有人伤害小冉!” 秦三娘摆出一副天王老子的架势,仿佛把我当成绑架小冉的人,我的天,你冲我嗷嗷个什么劲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知道她哪来的“不允许”。 “要求呢?他们打算要多少钱?” “很奇怪,绑匪并没有提钱的事,悦然说这寻人的事你是行家,所以……年轻人,多少钱都没问题!” 对于心高气傲的秦三娘来说,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实属不易,“年轻人”,客气的让人有些不可思议,看得出,对于小冉的意外,秦三娘有几分故作镇定的成分。 “没有其他线索了吗?那些人不能平白无故绑人吧!” “你觉得小冉可能和谁结仇吗?” 不可能,以小冉的性格,她断然不会与人不善,我看着一脸焦躁不安的秦三娘、举手无措的表妹,我也应该断定,她们知道的东西差不多也就这么多了。 “小冉的事我会尽力的!” 我转过身,一块石头再次从天而降,压的我喘不上气来,我也不知道我与小冉这段孽缘究竟何时能了,每一次都要措手不及、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还免费! “年轻人,如果你想和小冉好,我不会阻拦,但得讲我们秦氏家族的规矩……” “秦董事长,你想多了,我的孩子将来只可能姓刘,我这个人一身贱骨头,缺什么不稀罕什么,尤其是钱!” 两句气壮山河的话,一真一假,能不能唬住别人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 飞奔在香江三路,来往车辆如梭,眨眼的功夫,居然停在了新立河的桥头。 微信吹了两声口哨,是表妹。 “我不想过以前的日子,你们只看到我爸妈朴素日子的恩爱如初,却看不到她们为了生活的省吃俭用、风雨无阻,我也不想再被谁资助,看人脸色、瞻前马后,我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可以出人头地,但无论我怎样拼搏,都不如嫁给李尚龙来的一劳永逸、高不可攀,在你与李尚龙的局里,我没必要谢谢你,你解救了表姐,我出了那么多力,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希望你能找到表姐!” “好,我也祝福你!” 发送失败,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这是对的,作为李尚龙的女人,怎么能和我再有联系呢! 看来我要成为表妹的过去了。 望着风平浪静的新立河,我想起表妹的母亲,而如今,她的女儿做了与之相反的决定,说实话,与小冉的温文尔雅相比,表妹的确与秦三娘更有几分相似。 至于能否幸福,也许这并不是表妹做这样选择的初衷,那李尚龙图什么呢?他难道也觊觎表妹多时? 水落石出的那天恐怕也不会太久…… 表妹在大局行将就木时如此突然的站出来,秦三娘恐怕也不是早就知道,对于这个外甥女,大概也是爱恨交加。 爱的是有人能帮她攀上茂海国际的关系,恨的是她的自作主张、步步为营,要不然,刚刚在秦家,我问表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秦三娘完全可以直接把手机扔给我看,何必故意话锋一转提表妹和李尚龙订婚的事呢! 敲山震虎而已,让表妹知道,谁才是秦氏家族的当家人。 女人,真麻烦! 胖子曾说过,作为一个私家侦探,最基本的能力之一是情景再现,在情境中提出假设、角色互换。 我闭上眼,想象着小冉走下飞机,寒冬之际,她穿着单薄,红褐色的蕾丝内衣忽隐忽现,曼妙的身材暴露无遗,她含情脉脉向我抛了一个眉眼,我不禁一哆嗦…… 我狠狠地拧了一把大腿,这都是想了些什么,大冬天站在这里就为了龌龌龊龊吗? 我抽出一颗“红将军”,让自己冷静冷静。 再次闭上眼,小冉重新走出机舱门,她慢慢走下舷梯,见我一笑,迎面扑来一股葱花味。 葱花味? 一位大爷蹬着三轮车从我身边路过。 “煎饼果子来一套吗?” 他停下车,回过头问我。 “没落的人生,哪还有脸吃饭!” 我学着王宝强的样子吐了口烟,呆滞的望着他。 大爷左手撕下一页随身携带的日历,右手从口袋抓出一把烟叶,一洒一卷,一根旱烟衔在嘴角,挑着眉看了我一眼。 “我的煎饼摊一天都没开张了,我哭了吗?” 第112章 送走土地公 天蒙蒙亮,土地公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送他一程,我问他送多远,是不是要多带点钱币,用玉皇大帝的还是用赵公明的,路途遥远是不是还要买纸糊的马车,路途寂寞是不是考虑再烧两个模特。 他说不用,有我在,什么都省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与土地公早就熟到可以肆无忌惮开玩笑的程度,不得不说这是种特殊的缘分,有多少人,虽相识多年但仍不过是点赞之交,甚至有时在街上偶遇为了避免麻烦,能躲则躲。 望着提着行李箱的土地公,我突然想起一个胖胖的身影,他骑着摩托,骂我一句,一脚油门消失在眼前。 富家子弟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这种银行存款常年徘徊在三四位数的劳苦大众猜不透,“二蹦子”这样的座驾见人下菜碟,平时我骑它都是噼里啪啦的,今天驮着一个亿万富翁,感觉它也顺从很多。 真没出息,怎么和你的主人一个德行。 “想让我送你,你开车接上我不就得了,也让我享受一下你那辆黑色布加迪,你这个身价坐我的车,我和车压力都很大!” “我这不是为了省油钱嘛!” 从别墅接出土地公,我看了看湛蓝色的天空,转念一想,我的确有不少有钱的朋友,近朱者赤,什么时候我们能在财富上成为同一类人呢? 我是说,让我暴富,而不是让他们纷纷破产。 穿过蜿蜒的山路,涌进拥挤的城市森林,在这座城市醒来之前,已隐约看见机场塔台有红色不断闪烁。 我将小冉失踪的事向土地公叙述了一遍,土地公听了直摇头。 “对于表妹的黑化,你是不是有些接受不了?” “不是,豪门狗血的事我见多了,见怪不怪,只是可怜了我!” “你?你有什么好可怜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土地公,眨眼的功夫与一辆五菱宏光擦肩而过。 “你大爷的,好好开车!想让我用上我上千万的保险啊!” 我一身冷汗,肾都虚了,秋名山来的不速之客朝我狠狠甩了个尾。 “小冉一消失,你能撒手人寰吗?” “大哥,那叫撒手不管!” “一个意思。” “哎,差远了,一个人没死,一个死了。” “你一边忙小冉这事,一边还得调查刘华明,先不说这两样你能不能成,就这时间……是不是可能要地久天长了,我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腾出手帮忙?” “要不你留下来帮我?” “滚!你是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无业游民,不得不做私家侦探,算是现实把你逼良为娼,我呢,我一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你要拉我下水,凭什么啊!” “万一’富贵人家’是一家洗浴中心的招牌呢!” “不管怎么说,我得先回去一趟,我这都两个多月没见英子了!” “人家愿意见你吗?” 一言中的,土地公下手挺狠,我左右两颗腰子被他拿捏的像通了电,土地公之前说他懂点中医看来不是说说而已。 “等等!” 我一脚刹车,后面要是换成一个女人,估计这一下就给我波推出去了,土地公硕大的脑袋重重顶在我的后背上。 “非死在你手里!” “土地公,你说你要去见英子,然后你要坐飞机去日本,那你的英子在哪儿?” “你说呢!” 土地公嗷嗷叫着。 “按你这么说,我将来要是帮你岂不是也要飞到日本?” “废话,你不见见我的乙方,你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啊!英子本不打算回去的,这不是为了躲我……唉!” 我咂摸咂摸嘴:土地公这一单要去日本,瑶琴那一单要去泰国,我受日本文化受熏陶不少,日文化......算了,还是全称吧,日本文化是我青春启蒙的“圣地”,泰国的名片自然是泰姬陵,然后才是…… 嗯? 泰姬陵是泰国的吗? 但泰国有太多听说来的、红灯绿酒的故事,对那边的姑娘要小心再小心,不然一觉醒来睡在身边的可能是个哥们,想想就刺激。 “你没事吧,傻乐个什么劲啊!” 土地公一把把我从臆想中揪了出来,我赶忙咽下嘴角的口水。 这是我第一次来滨城机场,准确的说,这也是我第一次来机场,我曾幻想,自己第一次坐飞机会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之下,与空姐四目相对,继而自己有了一个陪伴左右的人。 十点的飞机,眼下的时间到了七点四十,一路的奔驰狂飙,冬天的早晨真是不好惹,土地公耳朵也是红通通的两片。 “大哥,十点的飞机这还不到八点,咱九点半、吃个小豆腐再来不香吗?” 我搓着手,一呼一吸变成白色的雾,真是好大的口气。 “你以为这是坐公交车啊,招手即停,坐飞机至少提前俩小时进机场,不懂了吧,再说,我走的时候管家给我下了水饺,在飞机上有免费的咖啡、可乐,也有早餐,饿不死!” “土地公,听说过吕洞宾与狗、南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这三个故事听起来有点耳熟,我曾经就是大爷眼里的狗、狼与蛇,没想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场。 “你什么意思?听不明白!” “装糊涂是不是,你这是标准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啊!你饿不死、我饿死就活该了!奶奶个腿的,我大冬天不在被窝里趴着做春梦、空着肚子跑出来送你,你倒吃饱穿暖了,我呢,让我在寒风呼啸里渡劫飞升!” 土地公白了我一眼,右手伸向怀里,我知道事有转机。 应该是一张卡,他从怀里掏出来并不打算让我看见,径直地将它放进我羽绒服的外口袋中。 “这倒不至于啊!不至于!” 我侧着脸,赶忙挣开口袋,脑袋里想着土地公要说的话:我的贫穷朋友,我一直没怎么帮你,这钱你先拿着,是我对你关心不够…… “拿着,用得着!” 言简意赅,我感觉到了一股暖流从我的口袋弥漫开来,温暖了我的皮肤、脂肪,侵入骨髓。 “路上慢点!” “慢不了!” 对,这是嘱咐开车时说的话,用在坐飞机上确实有些不当。 土地公过了安检口,回过头摆了摆手,我故作镇定点头示意,有一团火在我口袋和心里燃烧,终有一天我也要漂洋过海,去亚麻带会会那里的姑娘。 终于不见土地公的身影,我像拉了一裤子,急不可耐掏出土地公暖烘烘的一片心意。 的确是一张卡,还有绚丽的图片,一排字赫然在列: “包小姐,可上门!” 直到第四根烟被我踩了半天,我肚子里的气才消了一半,头顶上一架飞机呼啸而过,我耳畔仿佛听见广播的声音:一架飞往日本的客机不幸遭遇雷暴天气,差点将一位吴姓先生劈死。 “口袋里放这东西,真给有钱人丢脸!” 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将包小姐的名片扔出一丈远。 “学生妹,包夜六百,一次三百,还是包夜合适,别是’仙人跳’就行,这年头,实诚的买卖人少见!” 一个黝黑男子捡起卡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向我走来。 “有贼心没贼胆?” “没贼心也没贼胆,我说这是一个手足兄弟送我的冬天里的一把火,你信吗?” 男子摘下墨镜,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更令人生厌的是,他留了一个年代感十足的中分头。 我抬头又看见阴沉的天空,我不明白,在这种天气还戴墨镜的人是什么人种。 男子听了我的话哈哈一笑,递过来一颗“红将军”,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有两种反应,一是别人和自己品味相同,应该是同道中人,应以惺惺相惜待之,二是感叹人世薄凉,他妈的什么人都配得上我钟爱的“红将军”。 显然,我对眼前的油腻中年不自觉的选择了后者。 “滴滴司机,兼职,那辆大众就是我的!” 我瞄了一眼,帕萨特,车牌号9217。 “无业游民,常年无业,那辆二手摩托是我的!” 我之所以要回应他,是因为小分头已经把火凑了过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接过了他的烟。 “你可不是什么无业游民,你不是滨城响当当的私家侦探嘛!” 我扭过头、瞪大了眼看着他,要么我已名扬天下、众人皆知,要么眼前的男子就是挖了我的老底。 我就应该猜到,这大冬天的一大早,和一个陌生男子哪来的偶遇! “不必惊讶,掉了下巴咱这脸可就没那么长了。” 油腻男子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玩个游戏吧,赢了,我就把秦小冉给你送回来,输了……秦小冉我先留着,那么漂亮的姑娘我也不舍得她走!” 我盯着油腻男子,按套路情节来说,我应该拍案而起,扯着他的衣领咆哮一番,让他说出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弃恶从善,否则千刀万剐、魂飞魄散。 对方应该不甘示弱,抄起地上的家伙事儿扔我。 我闪躲及时,捡起地上的一团朝他扔了过去,就这样,你来我往,我俩......在雪地里打起了雪仗! 但这样做换来的,不过是凌乱痉挛的自己和别人不屑一顾的离开,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嘛,那些活不过三集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要记得以剧情为戒。 “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小冉是昨晚两点左右下的飞机,从英国飞来的,再仔细点说,她穿了一件红褐色的蕾丝内衣,性感的不得了!” “游戏规则。” 他点点头。 “看见我车了吗?我走后半小时,你开始行动,到今晚的十二点,找到我算你赢,至于报警这样的傻事,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做,事实上,规则之一是你不能动用警察,尽管你有几个警察朋友,巧合的是我也有几个老相识在公安局,我不希望他们打电话告诉我,有人给他们打电话帮忙查一下这个牌子的车主信息,明白吗?” “你忘了,你给秦三娘的邮件里说得够清楚,我没想过报警,那样就没意思了!我想问一句,你这样做是针对谁?秦三娘还是我?” ”你。” 油腻中年脸上划过一丝神情,但我没有看清,我不了解对方的底细,敌暗我明,绝不能拿小冉的安全开玩笑,狗急跳墙。 “现在是十点二十,你最好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找狗可是我的看家本领,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油腻男子一阵冷笑,很快他和他的座驾一骑绝尘,上了东外环。 妈的,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年月得罪了这样一个混蛋? 第113章 好人好事小学生 怎样在一个五百万人口的城市找出一辆大众帕萨特? 它可能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区里,可能停在闹市区,可能停在烟柳巷陌,可能停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可能停在一家牛肉板面门前,也可能在荒郊野外车震…… 如果他们是人民币玩家就好了,秦三娘有的是钱,可油腻男子偏偏对钱只字不提。 绑了人不图财不图色,意欲何为? 就为了一场猫鼠游戏?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机场的,巧合?不可能,他明显在那里等我多时,甚至那盒“红将军”都是他蓄谋准备的。 不简单,目的不简单,人也不简单,看不明猜不透,门卫大爷的经典三问我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他们是谁?来自哪里?打算干什么? 仿佛有滴水的声音在我耳畔嘀嗒作响,又如时间流逝,我被人放置在一个蓄水池,时间有限,如果我在规定的时间不能找到小冉、一起逃出生天,那只能被水淹没,一起溺水而亡。 我站起来,突然有点头晕,阴沉的天气让我有些喘不上气来,自走上私家侦探的道路,我的生活也变得莫名其妙、光怪陆离,总有不明人物不声不响的靠近你,然后问你一句,你死不死? 不可多语,这都是命,命运顺遂,吃香喝辣,命运不济,死不瞑目,我不想躲也没法逃,只得骑驴看唱本,看老天爷究竟是何居心。 揉了揉我的大脑门,我想有必要打一个电话,告诉小冉家里不要再做没头的苍蝇了。 手机里有表妹的电话,钱包里有秦三娘的名片,其实两个人我都不想联系,一个令人心灰,一个令人意冷,思前想后,还是打给了秦三娘,表妹早已不是原来的表妹了。 由于对方并不需要钱,所以电话里秦三娘也没什么值得展示的机会,三娘不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方不需要钱,电话这一头可是见钱眼开的穷小子,于是,三娘告诉我,只要小冉安全回来,给我一百万。 但这次有人说要给我钱时,我没听到钱从天而降叮叮当当、悦耳动听、催人奋进的响声,相反,我讨厌这样的许诺,钱越多我越讨厌,因为不管是一百块还是一百万,实际意义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我压根就不可能拿这笔钱。 找到小冉,拿一笔钱走人,把找小冉当成一场买卖,岂不寒了小冉的心? 谈钱伤感情,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小冉,尽管大部分人都为我在感情上的清高而不耻,谁又能知道,在感情方面我一直是臭不要脸的人,只是面对小冉,自卑也好、倔犟也罢,总有两条平行线出现在我的脑海。 一个电话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我能想这么多真是难为自己了。 挂了三娘的电话,手机紧跟着震动了两声,是一个微信群发出的消息,要不是他艾特群主,估计这条消息又消无声息的被淹没了。 “胖子死了吗?这寻狗的买卖还干不干!” 群名称为“滨城环卫一群”,以前的对话内容,时间定格在五个月前的某天,胖子问有没有人见到一只白色泰迪。 应该是胖女人的那只。 而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了群主,滨城环卫一共有三个群,每个群七八十人,分管着滨城大街小巷的卫生,我是之前被胖子拖进来的,同时他还把我拖进了三个“滨城门卫群”。 据胖子说,滨城百分之八十看大门的大爷都在他手里,当初胖子为了建这些群可费了好大劲,送了大概一车的西瓜,这些群在帮他寻狗找人、抓小三的过程中也的确成了他的耳目。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胖子退出了所有的群,把群主的位置让给了我,对于微信名标注为“香江三路环卫”的提问,我何尝不想知道呢! 那个死胖子去了哪里? 我叹了口气,又回到痛苦的原点,怎样找到一辆具体的车? 抽丝剥茧,发散开来。 找到一辆车,需要有人发现它,这个人不可能是我,因为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东奔西走、大海捞针,这个人只可能是我的帮手,没错,我需要帮手。 越多越好,最好是发动一场人民的战争。 但这些帮手应该和我存在相当的关系,否则街上偶遇的王大哥、李大姐和刘大婶是不可能在买酒买菜、送孩子上幼儿园的途中来帮我的。 有这样一群人还不够,他们还得需要信息,除了大众帕萨特之外的信息,越多越好,好让他们想得到、寻得见。 一群人,能言听计从;一些信息,能让他们发现目标…… 手机又叫了两声,是“滨城环卫一群”:“胖子都退群了,眼瞎啊!” 我眼前一亮,这是不是胖子在冥冥之中在助我一臂之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滨城大部分的门神和土地公公这不都攥在我手里了嘛! “我是胖子的搭档,胖子这段时间任务繁忙,暂时由我帮他打理我们的任务群,现在发布一条最新任务:寻一辆黑色帕萨特,车牌号9217,该车从机场出发由东外环进入市区,已行驶四十分钟左右,提供线索者,赏金一千!” “收到” “收到” …… 回复干脆利落。 将任务复制粘贴,其他群也很快有了反应。 胖子曾说,赏金的设置应至少是他们工资的一半,重奖之下,一旦任务发布,瞬间可以激活滨城隐藏着的这张天罗地网:门卫大爷会擦亮眼睛、竖起耳朵盯着进出小区、商场、写字楼等场所的车辆,保安大爷会在自己的地盘进行撒网式排查,环卫大爷、大妈则会放下扫把、坐在马路牙子上或来回在自己的区域来回巡视,贼眉鼠眼盯着每一个可疑的目标。 运气这东西一直不可控,可这一注必须赢,哪怕用上这辈子所有的运气。 我去身后的便利店买了两盒“红将军”,思绪需要拨乱反正。 时间煮雨,也能煮人,一个小时过去了,一点反馈都没有,就像轰隆隆的雷声过后,一滴雨也没下。 “信息!关于那辆帕萨特更多的信息!” 香江五路环卫老赵发了一条语音,大声疾呼,语音里嘈杂的大街上鸡鸣狗跳。 我绝望的闭上眼,就像前线请求支援,而我弹尽粮绝,所谓缘木求鱼的尴尬。 一地的烟头也平复不了我难捱的情绪…… 没人能轻易当一休,脑门一发热智慧就喷涌而出,相反,多数人脑门一热就容易发汗,从上午八点左右到下午三点半,以一个石墩为圆心,一米为半径,我始终没有跳出这个小圈圈。凉凉的感觉油然而生,几个微信群都发出不好找的叹息。 几个卖包子、馅饼和油炸糕的小商贩与我擦肩而过,我做到了不闻不问。 不远处走来一个白胖胖的贵妇,这样的女人我见过几次,看一眼就知道绝非善茬。 贵妇出征,寸草不生,除非周围三公里之内没人,不然她们看什么都不会顺眼。 “哪个不长眼的神经病,把车停在这儿,我的车怎么出去!” 一辆宝马mini将一辆奥迪a8死死的堵在车位上,插翅难飞。 五米开外白胖胖的奥迪女人左手挎包,右手使劲拍打着那辆宝马mini的引擎盖。 可再大的力气,想在车底拍出人,想想钻出来的也只有可能是阿杜。 只有阿杜有“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的想法。 “谁的车,死全家!” 奥迪女人见没人多看她一眼变得更加放肆,无人赏识的表演的确令人恼火,她大口大口喝着手里的饮料,及时补充唾沫飞扬带来的水分流失。 可能奥迪女人觉得“咣咣”作响之声还是太小,她试了好几次想爬到引擎盖上,但都因身体肥胖而不得不放弃,这样一折腾,奥迪女人已是一脸的汗水,本来就涂了二斤三两粉底的脸蛋、像锅底一样黑的眉毛、血淋淋的红嘴唇混为一谈,硕大的脸盘成了调色盘,看得我都忘了寻找9217这件心事了。 奥迪女人的嘶吼没招来人,但她斑斓的脸色却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她恼火的质问周边的人有什么可看的,换来的是路人的交头接耳。 恼羞成怒,奥迪女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落地的瞬间,地球肯定偏离了几公分的轨道,奥迪女人拍着地面哭诉着,世上所有的人都欺负她。 能这么做的女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暴发户的女人,她们的精神高度和她们所拥有的财富始终脱节,为了弥补这种差距,她们经常用昂贵的衣服、奢侈的首饰和名牌包包来欲盖弥彰。 “阿姨,我知道一个办法能找到这辆车的车主!” 一个红领巾背着书包、戴着黄色的帽子站了出来。 奥迪女人根本没往心里去,再仔细看她身上,原来再好的布料也会沾土带尘。 红领巾自顾掏出手机,播出了某个号码,路人甲乙丙丁不得不纷纷侧目,包括坐在石墩上吃瓜的我。 “喂,你好,是114嘛,我家的车被另一辆车堵住出不去了,麻烦转接一下车主,车牌号是9236,好的,谢谢!” 114? 号码百事通?这也行? “你好,阿姨,我家的车出不去了,麻烦你挪一下车,好的,我等你!” 红领巾摇着手机,仰着脸,看着那张汗迹明显的脸盘。 “她一会儿就到!” “这……” 奥迪女人哑口无言,我和众人都成了路人粉,这就是认知能力的重要性。 有些事你知道你就能畅通无阻,你不知道只能束手无策,没想到这届小学生如此优秀,夕阳西下,他稚嫩的脸庞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作为素材足以写一篇洋洋洒洒、八百字的作文,《我助人为乐的一天》。 “谢……谢!” 奥迪女人面无表情,谢意说得十分生疏,边说边从地上爬起来。 “不客气,阿姨,昨天我爸爸就是这样挪走挡在我家车库前那辆车的。” 红领巾卸下背后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似的记事本,封面上写着“好人好事一百件”。 “阿姨,你能在这里给我签上你的名字嘛,这是我今年做的第九十件好人好事,我的目标是一百件!” 红领巾将铅笔递了过去,奥迪女人颤颤巍巍写下自己的名字。 红领巾收起书包,向奥迪女人敬了一个礼,蹦蹦跳跳向远处的一个男子跑去,那种蹦跳我似曾相识,两个脚前后分开,一起起跳又同时落地。 那时候我还未成年。 多幼稚却心满意足的一个举动,如今我早已退化了这个动作,如果有,那该是怎样激动人心的一件事! 第114章 鸡蛋灌饼是幌子 mini女主人匆匆忙忙赶来,巧了,其气质与奥迪贵妇不相上下。 两只斗鸡,开始气势汹汹、强词夺理。 那一刻,我想起了我们村视若水火的刘大婶与王大娘。 奥迪贵妇与宝马mini女一顿厮杀,最后动手了,两个人平躺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抓着对方的头发,两条小短腿不停地蹬扯,嘴里呼天抢地大骂不止。 今天来机场,算是来着了。 但我得感谢贵妇。 我拿起手机,深呼一口气。 “喂,你好,114为您服务!” “我的车被挡了,对方车牌号为9217。” “好的先生,这就为您转接,请稍候!” 我抽出一颗“红将军”。 “喂……” 对方身处环境安静,听不到任何嘈杂之声。 “藏好了吗?” “哟!电话都打过来了,可以啊!” 油腻男子听上去颇感震惊。 “作为私家侦探,你还是有些手段的,再次声明,我不会藏起来,我只是正常的四处游逛,有能耐就在街上找到我!” “聊聊吧,你们绑了秦小冉,她与你们有什么仇怨?” “无仇无怨,我们绑她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你,她只是扮演了伯仁的角色!” “何德何能,招惹了你们这群大神!”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故事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不能剧透,容易死全家!” 我初步判断,油腻男子的文凭有限。 “你们招惹的可是秦氏集团,你和你背后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先生,这个水温和力道可以吗?” 我耳朵一竖,终于听到一句别开生面的话,但油腻男子并没有搭理那个女人。 “我们不会招惹秦氏集团的,杀人放火的事有人替我们做……” “你们简直是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希望见到你们真面目的时候也要保持一副狰狞,今晚我们不见不散!” “十分期待!” 说了一堆的鬼话,我只在想“水温”、“力道”与“女人”该出现在怎样的情景之下。 “9217可能停在某家足浴店的停车场!” 要不然呢? 油腻男子莫非在看一个女人下面条? 我往几个群里推送了这条消息,五点的傍晚,天空西侧开始染红,时间与光线皆与我为敌。 半小时之后,“环卫二群”突然震了一声。 “新立河五路中段老王”发了一张图片,半明半暗的天空下霓虹闪烁,“御足天下”的招牌映入眼帘,更惹人注目的是一辆黑色帕萨特,车牌号为9217。 “9217在新立河五路中段的御足天下,但车主已上车,估计很快离开!” 语音里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可见行为其匆忙。 “9217已经离开,从新立河五路向北驶去!” 我将这两条消息复制到其他群,又增加了一条,“提供线索者每人奖励200元!” “9217正在我眼前驶过。” “香江六路环卫老范”发出一个定位,位置位于新立河五路、香江六路的十字路口。 “9217的车主正在打电话,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他在等红绿灯,我所坐的马路牙子距离他大概只有三米。” 很快,定位再次更新。 我打开手机地图,油腻男子从南向北,经过十字路口又从西向东,而不远处,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岔路口,向北,去别墅区,向南,进闹市区。 三十分钟过去了,一切仿佛戛然而止。 群里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丝毫的消息,我有些慌乱,他妈的这是要石沉大海吗? “9217呢?” “肯定去了别墅区,要不然他进闹市区第一站应该先经过我这里,我老花镜都戴上了,不可能让它成为漏网之鱼。” 是“新立河二路环卫老宋”发出来的。 我扒拉着手机地图,这片别墅区正是土地公家开发设计的流水别墅。 我赶紧翻找小区门卫群,“流水别墅门卫老李”。 “没有出现,我一直盯着呢!一只苍蝇都没飞进去!” 废话,大冬天哪来的苍蝇! “岔路向北到别墅区通常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现在都三十多分钟了,如果他来这边,而又没准时到达,原因可能只有一个……” “什么原因?” “车上的人可能粪土小树林去了,人有三急,这种事不是不可能!” 老李这样别墅级别的门卫确实与普通小区的门卫不同,我估计没有大专文凭很难受聘,这一套有模有样的推测。 “老李,我觉得你想多了!” 老李没回应我,但很快传来了一张打脸照片,大爷的,居然是9217。 第二张照片尾随其后,一位红衣女子上了这辆车。 “9217已撤,红衣女子的资料我稍后发给你!” 不用多问,这是多年来老李与胖子互相配合的结果,毕竟这样的别墅区是圈养小三的圣地。 四处流窜,你他妈的怎么不钻下水道呢! 油腻男子接了一个女人,现在的时间已接近下午六点,他们能去哪儿? “9217向南行驶,估计是去闹市区吃饭,请新立河二路的人马集中精力!” “严阵以待,还没有哪只鸟能逃过我们滨城环卫的眼睛!” 一个个握紧拳头的表情飞流直下,在金钱和胖子的调教下俨然就是一支正规军。 手机一震,是新立河二路环卫老宋,一张车水马龙、自北向南的照片,这张像素也就三百万的照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勉强能辨别出9217的字样。 “9217继续向南行驶,即将进入风味一条街。” 老宋说道。 “收到,收到!我已骑上三轮电车,期待不期而遇!” 风味一条街的老郭及时回应道。 我盯着手机地图,无形中有辆车正在缓慢移动。 一颗烟的功夫,老郭发来了最新情况。 “9217停在了’徐家汇’,这是一家川菜馆,两个人、这一顿吃下来怎么也得一个小时,请群主抓紧采取下一步措施!” “收到,半小时到!” 夜色无边,人民,也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风味一条街,由南向北大约三公里,家家店铺前总是门庭若市,八大菜系、各色小吃、孤男寡女隐匿其中。 人间至味,如果没什么心思的话,这样流口水的气氛,我理应高兴的在地上打几个滚才对。 徐家汇,闹市区风味一条街的美食扛把子,鬼才知道老板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名字,如果改叫八宝山是不是更加气派。 我围着徐家汇的停车场转了一圈,终于再见“9217”。 我是走进去和他打个招呼,说一声好久不见,还是坐在我的“二蹦子”上等他,见他出来骂一句奶奶的,你大爷的腿都麻了! 这样想着,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对,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这都快晚上八点了。 哦,对,我是去机场送土地公的,这都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也该到日本了吧,也不知道回一声安全落地。 我也懒得搭理他,出意外死的又不是我。 我的胃告诉我我快饿死了,我的大脑指挥我的眼睛往四周洒一眼,距我三十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小三轮,“鸡蛋灌饼,保证吃挺”。 八个大字写得异常嚣张。 我往徐家汇看了一眼,估计这个点菜也就刚上齐,川菜,估计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子此刻应该香汗淋漓,那么油腻的男子都能吃香喝辣,我凭什么在外面吃土喝西北风,我一步一回头朝小三轮奔去,我的目标是加肠加蛋。 日月可鉴,不对,星月可鉴,有个女人蹦蹦跳跳、堂而皇之的插队排到了我前面,好像压根就没看到我,我从第二跌落到了第三,排队的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忍气吞声灾祸自消,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对,好男不和女斗! 年纪轻轻,万万没想到如此娇弱的她居然一口气要了五份鸡蛋灌饼,这不就相当于我前面排了五个人嘛!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两声,那女子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扭过头来瞪了我一眼,我双手一摊,难道我不是那个冤大头吗?你还瞪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胸大的女人吗?” 嗯? 此话从何讲起啊,我压根就没往你那上面瞧。 她这么一说我特地扫了一眼,哪来的“大”这一说啊? “姑娘,咱好好说话,不撒谎行吗?我看了吗?你有那么大吗?” “流氓!” 说话间,一杯乳白色从她胸部泼了过来。 “哎呀,你怎么回事!” “哼,臭流氓,给你点颜色看看!” 自称胸大的她拿着五份鸡蛋灌饼扬长而去,地上洒满了豆浆,摊主赶忙给我撕了一圈卫生纸,递给我,望着那半尺的卫生纸我有些出神,好久都没用它来擦这种乳白色的液体了。 如果这一切不是天意,我真的想不出其他解释,当我接过鸡蛋灌饼、斜视四十五度望向徐家汇门口时,9217已不见了踪影,前后不过两三分钟,人和车一起蒸发了。 我敢肯定,他们都没动筷子。 我只是想吃个鸡蛋灌饼而已,至于嘛! 我匆匆忙忙向群里发出求助信息,“9217在徐家汇跟丢,请各路人马再次打起精神!” 刚发出信息,“流水别墅门卫老李”给我发来了一条消息:红衣女子为租户,十二月份搬过来的,一起居住的还有一男一女,共三人,9217已在门禁系统内登记,估计打算长期居住,调看监控,三人作息不规律,有时早出晚归,有时整天闷在家中,估计没有固定工作,三人的监控视频我已截屏,这就发给你! 我点开老李发过来的截屏,一男两女,男的的确是油腻男子,当我看到第三张照片时,我双手一抖,幅度之大令烤肠都从饼里漏了出来。 “他妈的,这不是刚才排我前面买五份鸡蛋灌饼的那女人嘛!” 第115章 猫鼠游戏 还用问? 刚才惨烈的一幕不是天意,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包括那位飞机场姑娘为什么口口声声谎称自己胸大、包括她为什么恰如其分的出现在我面前、包括身体瘦小的她为什么要五份鸡蛋灌饼,还有她为什么泼我一身的豆浆与我起争执。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差一点误以为是天意为之。 望着灯火通明的徐家汇,似乎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油腻男子敲着桌子,看着坐在门口的我,他与红衣女人一点胃口也没有,火锅汤料热气腾腾来回翻滚,下锅的肉咕嘟咕嘟冒着泡。 女子长发披肩,用筷子夹着一根菠菜涮来涮去,问油腻男子该怎么办,他笑而不语,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平胸姑娘来了一出围魏救赵。 中套了,但有些事得有言在先,114又帮我把电话转接给了油腻男子,他的所作所为与他所言差了一个档次。 “跑的够快啊!肚子都没填饱吧!” “猫鼠游戏,可没规定老鼠不许逃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伙计,这场游戏事关你的女人,不要再粗心大意了!” 对方的车速听上去并不快,“十元一件,你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流水别墅就不要去了,我已派人在那里守株待兔,你应该将你和你的车藏进垃圾桶,我肯定找不到,无论是哪一处的垃圾桶!” “你的能力确实出乎我预料,但撂狠话是没什么用的,如果我是你,我会珍惜剩下的时间,要知道,现在快九点了!” 双方陷入了沉默,对方路途的嘈杂声一直没停下来,一段刺耳的小喇叭声突出重围,这是一条全国人民都听过的宣传语录:浙江温州,浙江温州,黄鹤不是人,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今晚我们会再见的!” “当然,不过是零点之前还是零点之后就不好说了,我想我也不会再被动下去的!” 挂了电话,我脑袋里第一个念头是滨城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在哪里? 打开高德地图,滨城一共有两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分别位于风味一条街的东西方向,考虑到9217离开的大概时间,应该在十五分钟之内,所以较为远的、东南方向的批发市场可以暂时排除,那么9217应该是顺着风味一条街,由北向南,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向西,油腻男子肯定也只是路口那里,我到要看看,你打算绕到什么时候。 “红星小商品批发市场是哪位大爷的地盘?” “我的地盘!” 环卫二群的红星刘大娘冒了个泡。 “9217正在路过,请注意观察!我稍后到!” “收到!” 可想而知,今晚滨城的环卫和门卫都在精神抖擞,我想无论结局如何,我一定在事情结束之后发一个大红包,人人有份,感谢他们的付出,感谢那个该死的胖子。 唉,我又要倒贴钱了! 油腻男子可能绕个圈再回到徐家汇接着吃他剩下的饭吗? 不可能! 我也没必要待在这麻椒弥漫的徐家汇门口了,找不到敌人,也要接近他们,至少先赶往红星刘大娘那里。 我将无线耳麦塞进耳朵,将微信的声音提醒开到最大,一脚油门,消失在路灯忽明忽暗的下个路口…… 这句话用第一人称说出来,总感觉少了几分洒脱。 二十分钟后,我在红星小商品批发市场的马路边见到了刘大娘,她一身橘色,脚下一个小簸萁,怀里躺着一把扫帚,右手的烟在她食指与中指间若隐若现。 “9217过去了吗?” “有十多分钟了,向西去市中心了,那个男的长得很丑啊!” “你怎么知道的?” “瞧,簸萁里的烟头就是他的!” 刘大娘将簸萁往一边一歪。 “前面是什么地方?” “十字路口,不好说,如果他返回来,就又到了我这里!” 刘大娘说的在理。 我右手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左手从口袋掏出半盒“红将军”扔给她。 我扒拉着手机地图,下个十字路口在五百米之外,向北是住宅区,向南向西是商业街,高楼大厦,栉比栉比。 妈的,这要是钻到哪个犄角旮旯可怎么找! “9217已出现,定位已发出,车停在肯德基门口,一男一女,已进门店!我正在门口蹲守!” 是环卫二群香江三路环卫老吕。 奶奶的,属鸟的?一顿不吃还饿死你俩? 这次我非抓你个现场,飞机场姑娘总不能还从天而降吧,刚吃了五份鸡蛋灌饼还打算吃五个汉堡? 老吕的定位离我不远,最多五分钟、过一个十字路口而已,准确说,那家肯德基就在十字路口的西北角。 两分钟后我来到十字路口,红灯还有20秒,眼前斑马线上的行人匆匆忙忙,估计一分钟之内,我就要与油腻男子再次相见了。 我抹了一把脸,不远处那个长胡子的美国老头作为牌坊笑意盈盈,我冷冷一笑,居然想不起刚才自己的鸡蛋灌饼是被我吃了还是压根从摊上没拿。 红灯还有五秒钟,我踩了一脚油门,蓄势待发,忽然一个白胡须老头笑意盈盈从斑马线向我走来,我看了看身后,也没有其他人了。 “小伙子,带钱了吗?” 老头挡在车前。 “大爷,我有急事,这就要绿灯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伙子,今晚哪儿也别去了,陪我去趟医院吧!” “大爷,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大爷充耳不闻,轻车熟路躺下了,两手紧紧抱住摩托车的轮子。 这一趟可就另当别论了。 我闭上眼,大爷的,这是什么造化! “救命啊!撞人啦,撞人啦,我的腿啊!” 我辣眼睛般看着大爷的表演,隐约有音乐响起:你难过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递进的情绪请省略,我只想看你怎么圆…… 还没等我下车,一个拳头就轮了过来,我用手一挡,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对方又是一脚,我急忙后跳两步躲开。 见我并不好欺负,对方怒气中天。 “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烫头的中年男子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手指头恨不得一下把我戳死,但这种外强中干的表演并不难识破,老头躺在那里半天了,他连上去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报警还是私聊?” 我干脆道。 有三两个路人开始变成观众,我算是秀才遇到兵。 “你能给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 烫头男子朝躺在地上的老头挤了挤眼,老头心领神会,痛苦的呻吟声像蛋蛋碎了一地。 “五千,一分也不能少!而且必须先去医院检查!”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像那沓钱就悬在半空中一样。 我摇了摇头,也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万,五千太少,给你五万,但我有个条件!” “五万!什么条件?” 烫头男子眼冒金光。 “让我开车把你撞死,这五万一分不少的给你!” 男子恼羞成怒,撸起袖子朝我走来,其实我想告诉他,别过来,我在大学选修过武术。 “我弄死你!” 烫头男一脚踹过来,他的脚被我顺势攥在了手里,他惊恐的看了我一眼,我没打算放过他。 “啊!” 伴随着惨烈的叫声和裤子撕裂的声音,烫头男一个标准的劈叉卧在地上,两手苦苦支撑,脸色痛苦至极。 几个观众纷纷避让,他们哪见过如此蛮横的肇事者,我掏出手机拍了现场,然后打了报警电话。 我蹲在地上,大爷不再惨叫,浑身都在发抖,看得出,这抖是真的,八成是被刚才吓得。 “别害怕了,你这年纪我也不敢把你怎么着,交警这就来了,编好故事,别出了差错,大爷,珍惜生命,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属于全体肇事司机,就看哪个倒霉蛋哪天倒霉催的碰见你了!” 我拍了拍浑身哆嗦的大爷,绚丽的警灯正通过眼前的十字路口。 晚上十点半,市人民医院车辆依旧来往不断,在我隔三差五的恐吓下,烫头男和大爷强烈要求交警出一个陪护,大爷说,他怕挨打。 缴费、拍片,时间也来到了十点半,时间一分一秒在墙上颤颤抖抖,这个挂钟记录了多少人的生死别离。 “医生,什么情况?” 交警是个女的,看起来英姿飒爽的那种,至少看她利落的短发,可以这么理解。 “很严重!” 我看了一眼医生,咽了一口唾沫,所谓庸医误命。 “此话怎讲?” 我追问道。 老头和烫头男也是一脸懵圈,自己的身体居然瞒着自己生大病了? “骨质疏松特别严重,在这样下去,就是平时遛个弯也可能导致骨折。” “有被撞上的伤吗?” “撞伤?撞哪了?皮都好好的,能撞出内伤啊!” 话音刚落,大爷捂着头,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看得出,这是转移了。 “两条,一、今晚必须住院,你哪也不能去,二、明天做全方位检查,准备好钱!” “估计明天你爹就能出院!” “你什么意思?” 我没再搭理烫头男,转身去办住院手续。 “我的联系方式、身份证复印件都在你手里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没想过要跑,用不着走一步跟一步吧!” “我不是想跟着你,只是我特别讨厌那两个诈骗犯,不愿见他们,感情也巧,我们刚换了支队长,人家要群众事情无大小,要弘扬正气,你命不好,要不然以那俩的演技,活不过两集!” 我眼前一亮,哟,原来是同志。 “同志,想不想看戏?” “看戏?我这不看着一出戏嘛,男主角还在楼上躺着呢!” 女交警把帽子一摘,我从未见过那么乌黑发亮的发质,柔顺的想让人摸一把。 我放下情绪,仔细看着她,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硕大的眼睛,短发之下还隐藏着一对耳环,我直愣愣的想,如果她脱去这一身的警服,换上一身泳装……哦,不,是休闲装,岂不是又要温柔三分。 “哎,想什么呢!” 她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我叫刘凌发,敢问同志尊姓大名!”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叫刘凌发,身份证还在我包里呢!” 她伸了个懒腰,但她的领带打的太紧,脖子都看不全,更别说脖颈以下的部位了。 “你不说要让我看戏嘛,戏班子呢?” 我看了看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半,距离我与油腻男子这一局的最后期限只剩半小时。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带你去看戏!” “去哪儿?” “医院门口!” 猫鼠游戏最大的羞辱是什么? 是杀人诛心,你前脚觉得他消失于人海、不可寻觅,后脚,时间点刚过,他便出现在你眼前。 第116章 不是问题的问题 “9217可能来吗?万一它不来呢?” 罗阳听了我的故事,扭过头问我。 那是一张白净甚至透明的脸,星光和月色都照在她的脸上,不要有风,吹弹可破。 罗阳,这位女子的名字,严肃的制服和她娇美的脸庞看上去并不和谐,看得出她也是外强中干,尽管留着短发,但作为女人的温柔还是从她眼神里跑了出来。 “我与幸运女神可是老相好了!” 我扶了扶眼镜,故作深沉,上次跪倒在幸运女神面前的心迹仍历历在目。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以油腻男子的自负和能力,他应该不觉得他此刻来医院是一场冒险、可能被守株待兔,相反,这是他要的高光时刻。 “罗阳同志,明天我要请你吃饭!” “为什么,无功不受禄!” “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不弥补,我的高尚的灵魂肯定寝食难安!” “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罗阳假装一脸愠怒,看上去像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美好至极。 “暂时不能说,过会儿再告诉你!” 罗阳撅了撅嘴,一脸嫌弃,不再说话,我俩坐在医院门口的座椅上,盯着一辆辆进进出出的车辆,寒冷的冬夜,罗阳就像她的名字,像一颗小太阳,温暖人心。 微信群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肯定都败兴而归,我知道,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除了钱,他们还想要看到他们的努力开花结果,我擦了擦眼镜,不远处一辆黑色帕萨特由远及近,身形看上去有些熟悉。 它匆匆在我身边驶过时,我赶紧低下头,我毛茸茸的小耳朵听见罗阳在低声碎语。 “9217……” 我不慌不忙的站起来,9217很快拐进了医院,我始终与它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尽管我知道这次它插翅难飞。 9217在医院转了小半圈,终于停在了住院三部的楼下,但车上的人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我看了看时间,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 经过我之前的一番死缠烂打,油腻男子变谨慎了。 9217落下了车窗玻璃,一小撮烟火腾起,车里没有任何的交谈声,我和罗阳坐在花坛旁边,既然大家都想等到最后一刻,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人呢?” 是油腻男子的声音,我用手指着十二楼,向罗阳暗示这个电话的去向。 “去了多久了?” 油腻男话音刚落便突然发动了车子,我不紧不慢出现在他的后视镜里,9217半截车身还没出车位。 “距离十二点还有三分钟,这次是你粗心大意了,伙计!” 我拍着9217的后备箱,其实我想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熄火,下车,油腻男子笑容满面。 “认赌服输,这一局你赢了!” 油腻男子递上一颗烟。 “你答应过我……” “当然,明天便是另一个晴天,你的女人,完璧归赵!” 当听到“你的女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异样,小冉不是我的女人,但人们从不这样想,而我也一直在做一个女人的男人该做的事。 副驾驶的女人也下了车,毫无疑问,在我的故事里,似乎没有丑女人,她妖媚的样子令人又爱又恨,黑色的夜,红色的衣服从头到脚,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咋看上去,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做个交易怎么样?” 油腻男子的中分头被风一刮,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人想上去扇他一耳光。 “没兴趣,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大路朝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油腻男子大笑两声,听得出来,主要是为了烘托气氛,这种情绪操作真是上不了台面。 “可惜啊,我俩的命运恐怕以后要休戚与共了,至少不会是今天这一场游戏!” “怎么讲?” 风吹起红衣女子的长裙,一股花香四散开来。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原本想和你做个交易,你离开滨城,保自己平安无事!” 油腻男子吐了一口烟,他眯缝着眼,杀机太重,让我想凑过去再扇他一耳光。 红衣女子看了看时间,换到了驾驶座,她倒出9217,随时等油腻男子上车。 “这是我的名片,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要么你离开滨城,要么你洗手不干,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油腻男子上了车,我讨厌这种临行前的威胁,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邻村有个孩子,放学时一路老老实实,可一进他村他就变了口气,朝我骂爹骂娘,第二次我就追到他家打了他一顿。 “有必要提醒你,李艺梦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红衣女子狠踩油门,9217怒气冲天扬长而去,敌暗我明的态势已然成型,借着医院昏暗的路灯,我扫了一眼名片: 陈子昂,滨城私家侦探社社长…… 回到病房,人去楼空,主角都落幕了,小配角也该领盒饭下班了。 “请我吃顿夜宵吧,附近有家不错的馄饨店!” 罗阳水灵灵的眼睛摄人心魄,她的任何要求都令人难以拒绝。 “我本想请你吃顿大餐的!” “借着今晚的故事,吃顿馄饨也挺好!” 我借坡下驴,只有我和我的钱包知道,在群里撒完钱后,我身价只剩过百。 我摇着头,表现的稍微有些倔强和惋惜。 “清风明月,今晚的乱七八糟可惜了这良景,我们也算朋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让罗阳上我的车,罗阳摆了摆手,她说走路十分钟就到,我叵测的揣度,她是不想离我更近一些。 很快,我的揣度得到了证实,医院附近的确有家馄饨店,走路的确也能到,只不过我们走了整整半小时。 “罗阳同志,你这是欺骗群众啊,不是说好一首歌的时间吗?” “多走走路,你看你那肚子,圆鼓鼓的,像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嘛!” 有理有理有节,话锋一转,我倒成了被谴责的一方。 “我这肚子是被他们气的!” 超市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馄饨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我还是头一次见,店面三十平左右,除了老板没有其他人,我和罗阳一人要了一份虾肉馄饨,靠门口坐了下来。 “真稀罕,馄饨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这不正常嘛,跑出租的、下夜班的、加班的、跑销售的,不都得找口饭吃嘛,现在还早,等到了下半夜,这里得有一半的上座率!” 我点头同意,罗阳经常夜里值班,她肯定比我更了解这座城市的另一面。 “夜生活和夜生活不一样,有的人的夜生活是花天酒地,有的人的夜生活是加班加点,我属于后者。” 罗阳举起一杯热水,不问自答。 “你呢?” “我?不同的人对夜生活理解不同,我单身狗一枚,好久没有夜生活了,倒头便睡!” 我咧嘴一笑,她不眨眼盯着我,眉毛一皱,右手拿着勺子轻轻敲着桌子。 “想让我结束你单身狗的身份吗?” 我一个机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没听错吧,这是要东边日出西边雨吗? 刚才还刚正不阿、不近男色,怎么转眼间如此赤裸相向,事发突然,我有些诚惶诚恐,上一次这样做的人,如果我没有记错,还是“真香”定律的男主角。 “想什么呢!” “啪”的一声,一双筷子敲在了我的脑袋上。 “你们男人真是……想点道德高尚的事不行吗?离开女人活不了啊!” “是你诱导我的,什么夜生活什么花天酒地,我能怎么想……这么烫!妈的,连馄饨也欺负我!” 一个馄饨放进嘴里又被我吐了出来,罗阳噗嗤一笑,舀了一勺汤放到嘴里慢慢咂摸。 “我是没看出别人欺负你,你倒是四处欺负别人,刚才9217不就被你收拾了!” 罗阳与我同岁,言谈举止事事有度,不显山不露水,不像我张牙舞爪、口无遮拦、大开大合,嬉笑怒骂喜形于色,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她相貌的份上,我是绝不会和她多说一句话的。 别说我肤浅,一个陌生女人如果不漂亮,你有什么话对她说呢,擦肩而过都躲得远远的。 “你不太喜欢我这样的性格,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我捂了一下嘴。 “你刚才的心里话都嘟囔出来了,那么大声,谁听不见!” “不可能吧,刚才我只骂了碗里的这半只馄饨啊!” “现在不就承认了嘛!” 女人心啊! 我和罗阳不再说话,两个人都饥肠辘辘,多说一句话就少吃一块馄饨,我从小对能吃辣的女生莫名的佩服,而眼前,罗阳大把大把撒着辣椒粉,还口口声声说无辣不欢。 我都替她慎得慌。 “再要两个肉夹馍怎么样?” “不是不可以!” 看来罗阳也知道,只是听故事是听不饱的! 十五分钟后酒足饭饱,罗阳问我可不可以开讲,我打了个嗝,表示同意。 “我问你答!” “好!” 我又喝了一口馄饨汤,又香又鲜。 “你为什么推断9217可能来医院?” “油腻男子是个很自负的人,如果他觉得事情如他所料,他当然愿意一睹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之前也说过,我们会在夜里再次相逢,看来他没打算爽约!” “被撞的老头也是他安排的?” “对,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正大光明碰瓷的老头这世间不少见,破绽在他那假儿子。” “当时是你报的警?” “对,君子成人之美,也算将计就计,再绕下去,我手里的大爷大妈该吃不消了!” “你故意让我留下来的,对不对?” 我抬头看了一眼罗阳,此问题要谨慎回答。 “我之前可是说过做了件对不住你的事,准确说是我需要老头要求你们留下一个人,只不过那个人正是你而已!” “你的目的是如果老头和他假儿子依然对你纠缠不休,想耍赖,好有个当警察的证人可以利用,证明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这个魄力,但谈利用有点过了,毕竟事情没想得那么糟糕!何况,如果没人请客,天上也不会掉馄饨,算是弥补!” “9217既然想用老头设计,那肯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要不然他不可能……” “对,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晚上的,穿橘色制服的环卫居然还坐在马路边上出神,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私家侦探,他不可能不多想,而他们也确实最符合当眼线的潜质,天然无污染,为了引诱我,他还特意往马路边扔了一个烟头!他当时也不能肯定是否如他所料,但何妨一试,在去肯德基的路上,他或者车里的女人联系了那对假父子,愿者上钩!” “如果一切未能如你所愿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要知道事关重大!” “没办法,有些事也靠天意,天意可从不计后果!” 罗阳将半杯水放在手里摇了摇,然后挡在眼前看我。 “干嘛?神奇魔水?能透视?需要我站起来吗?我这个人愿意为同志献身。” “知不知道韩寒的成名作《杯中窥人》?” “不用那么复杂,我就是白纸一张,有问必答,有话直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你的女人是谁?她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说自己是单身?” …… 这是一个问题吗? 第117章 陈子昂不理解我 虽然吃的挺饱,但我一夜没有睡好,太阳还未完全醒来,远远看上去,像还没煎熟的蛋黄,我拿着手机在房间转来转去,再打个比喻,像热锅上的蚂蚁,尽管时值寒冬,小冉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 油腻男子掷地有声、说话起范的样子仍历历在目,他如果说话不算数,那昨天发生的一切算什么? 白嫖? “咚咚咚!” 我刚抽出一颗“红将军”,吓得我赶紧把它藏起来,还能是谁。 大妈一再让我戒烟,她看报纸说吸烟对孕育下一代不好,我告诉大妈不要道听途说,没想到大妈从房间拿出一份泛黄的报纸,报纸的名字叫《健康日报》,发行时间是1995年6月18日,后来听大爷说,这是大妈打扫卫生从箱子底下倒腾出来的。 果然是压箱底的家伙事! 大爷有次喝完酒握着我的手表示感谢,他说我的出现帮他转移了一部分的“火力”。 一本正经的打开门,一位老者心事凝重的站在门口,像丢了至少二百块钱,借此表达着他无言的感受。 原来是大爷。 “大爷,你没事吧?” 大爷摇了摇头,他想张嘴,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了下文。 “大妈又欺负你了?” “哎,可别这么说,谈不上欺负!” 大爷慌张地摆了摆手,我印象中除了做错事被大妈恰好碰到,大爷装模作样从来没有这么有失水准过。 “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刚才敲门的是大妈,快进来,我盒里还有……” “闭嘴!” 大爷突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吓我一哆嗦。 “你没事吧,算命算多了,遇到小鬼了?” “小鬼?哼!哪个小鬼敢近我的身,我这些开了光的物件挂在身上可不是摆设!” “对,您是带发修行!” 大爷常年双手上缠着菩提、盘着佛珠,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玉观音,至于是什么品质,是不是摆设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我觉得他挂玉观音的细红绳该换换了,长年累月,又不爱洗涮,不仔细看,谁能看出那不是一条小黑绳。 “我告诉你,能近我身的只有黄雀,知道吗?” “黄雀?” 我不自觉的望了一眼窗外,是我审题不清还是没明白出题者的意图,什么黄雀,黄什么雀! “黄雀!” 大爷使劲跺了跺脚,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抽不抽!” 我掏出杀手锏。 “还有一颗烟解决不了的事嘛,如果有,这半盒拿走,别让大妈看见啊!” “我早就不抽了!” 大爷斩钉截铁,除非身后有枪,我不敢想象抠门的他缘何拒绝我。 “对,你戒烟有一晚上了,前天夜里楼道口忽明忽暗的是啥?小夜猫吗?储藏室放烟不安全,容易发霉,别不知道珍惜,买烟的钱可都是你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如把那两盒烟也一块放进你藏私房钱的小盒子里,那小盒混放在你那一堆看天说地、五行八卦的书堆里,很安全,大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大爷嘴角抽搐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将手放到背后,抬头看着楼顶,如果不是对小学杜甫《春望》的插图还有点印象,理解这种动作所表达的无奈甚至愤懑的心情确实不容易。 “大爷,你有事没事,没事我得出去一趟!” “你走不了了,今天咱俩都得死这儿!” 我刚想再问一句,楼梯口有道身影正在摇摇晃晃向上而来,不过三两秒的时间,大妈一副“还有什么可说的”样子出现在我和大爷面前。 “刚才……都听到了?” 我不敢说话,甩了个眼神给大爷,大爷老老实实坐在“断头台”前,没打算要回应我,我忽然明白大爷刚才为什么要扯着嗓子说黄雀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爷和大妈进了门,半小时后,大妈甩门而出,只剩下颤颤巍巍、一身冷汗的爷俩。 “对不住了,大爷……”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实话实说!” “我没想到大妈会那么贼,她怎么想这么一招!” “你还私家侦探,我就差明说了,还看不出来!” “一家人,我哪有那心思!” 被大妈“一锅端”,我和大爷仍心有余悸,这还是那个说两句瞎话就能万事大吉的大妈嘛! “估计是一楼那个老不死的给他出的主意!” “一楼?” “搬来两三个月了,你不是也常见他!” 大爷一提醒,我想起来了,老头一个人住,整天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就连通天的大爷也没打问到他更多的信息,诸如子孙不孝、妻离子散…… “他甭想在这个小区立足,找机会我非吓唬吓唬他!” 大爷这句不是吹的,附近两三个小区、六十岁以上的,哪个不认识能掐会算的大爷,哪个没求过这位天选之人。 我差点为那个老头子捏一把汗。 “他是怎么和大妈联系上的?” “我哪知道,糟老头子坏的很!” 男人之间的非爱即恨还是超越了年龄的限制。 其实那是个可怜的老头子,至少看起来是那样,老无所依、孤苦伶仃。 “这一招挺狠,一石二鸟!” “是三鸟!我的私房钱怎么算!” 面对大爷的质问,我又矮了截。 “我补给你,亲爷俩明算账!” 房间突然一亮,是大爷两眼的光芒。 “一共九十四,两盒烟二十四,私房钱是七十!” 我突然对大爷心生可怜,原来这世上果然有比我还穷的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碾压而过,我所有的耐心被挤压成饼,不祥的预感却逐渐抬头,一上午的时间,如大水漫灌,我喝了个水饱,无所适从。 十二点如约而至,小冉的手机依然无法接通,我从桌子上捡起油腻男子的名片。 “陈子昂,滨城私家侦探社社长”。 他妈真能装,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怎么接活,我那个胖子朋友当初还四处贴小广告招揽生意呢! 看来总部的达叔已经准备好接管滨城业务了。 也不知道胖子在天之灵......我呸! 胖子是失踪又没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流水别墅本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该去的地方,想要进去,男的最起码得开一辆砖头都能托底盘的车,女的最起码得戴五斤多的黄金首饰,不然门口的保安看不出表面的你是什么货色,非得往祖坟上刨不可。 土地公曾说,就是因为流水别墅的氛围感觉像在炫富,所以他把手里的两套别墅都给处理掉了。 有钱人的任性,还讲什么道理。 在去往流水别墅的路上,我突然被举头三尺的神明点了一下,这本应是我一早就明白的道理:如果油腻男也就是陈子昂,玩这一局猫鼠游戏的所有目的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验证我的能力或者想搞我一次,那小冉算什么? 他们的筹码? 这样一来,小冉不就成了牺牲品,而罪魁祸首不就是我? 是我连累的小冉被绑架、被劫持、不知是死是活? 是我是我还是我? 我打了个冷颤,手突然不听使唤,差点冲进马路一边的绿化带,有一道伤疤在我心里开始隐隐作痛,我没有忘记,与恒达物流三番五次交手,我们是如何一次次惨败的,而胖子和老张之所以能从看守所出来,是谁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来帮我们解除窘境的。 而如今,伤害再次从天而降,原因更是一个比一个荒诞。 我与小冉非亲非故,凭什么让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我冒这么大风险,我扪心自问,我能保证以后小冉不再因我而犯险吗? 别想以后了,这次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我彻底慌乱了,比兵荒马乱还乱,像小时候发奖状,眼巴巴看着最后一张给了同桌张高兴。摩托发动机的轰鸣声在我脑海里排山倒海,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幸福与生命,我竟辜负了同一个人。 私家侦探社也有了新的存在,他们理应接管滨城的一切,胖子也走了,而我本就没打算长期干这一行,滨城是小冉出生成长、家族事业的所在地,她不能走,那该走的人只能是我。 我留在滨城一日,小冉就多一日的风险,哪怕我在滨城混的不成样子,我也没法保证将来有人拍拍躺在垃圾桶旁边的我,告诉我,你死不死,你不死有个女人就要替你受罪了! 我使劲踩着油门,只要小冉能安全回来,我就离开滨城,离开私侦这个行当,当初入行误打误撞,也是时候回头是岸了。 今天值班的恰巧是李大爷,一番寒暄之后,我厚颜无耻的提出要进小区一趟,李大爷看上去有些犯难,思前想后,他说了一句话,然后给我开了门,这一句话我想了半天,至今依然一知半解。 李大爷说,有人有世界,无人无世界! 兴师问罪本应气势汹汹,但我不想和陈子昂闹翻,一是小冉现在还在他们手上,二是李大爷,我这边如果叮叮当当的干起来,李大爷的饭碗也就保不住了。 私侦社,准确的说是现在的私侦社果然是财大气粗,流水别墅这样的豪宅租金能便宜到哪儿去,不像那个傻胖子,一直坚守在冬冷夏热的楼顶上。 只是现在的私侦社再也不是以前的私侦社了,胖子以前从不做违法的事,有些事的道德层面他都要考虑到,而现在的陈社长,与杀人放火的黑社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饶了大半圈,熟悉的9217就停在门口。 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自称胸大、买五份鸡蛋灌饼的平胸妹,一看是我,显然有些吃惊,她张着嘴,倒吸一口凉气,但胸部并没有因此而膨胀。 “有事吗?” “我找陈子昂!” “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我是来讲道理的,死不了人!” “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平胸妹甘当门神,双手盘在胸前。 “好,要一字不落,一字不改!” 她点点头。 “脱掉裤子,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个男人!” 平胸妹脸上一抹绯红,看得出,她入行没多长时间,这如果换了那晚红衣服的女人,说不定她会反问我同样的问题。 “你……流氓!” 平胸妹打算关门拒客,被我抢先一步,她娇瘦的身体哪是我的对手。 “我要喊人了!” 平胸妹依然不依不饶,但我已进了客厅。 “不用,我还有其他办法!” 我拿起手边的一把雨伞,朝桌子上的青花瓷器甩过去,瓷片的碎声叮叮当当。 “这是从何说起,刘侦探,哪来的这么大脾气!”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二楼传来陈子昂的脚步声。 “小冉呢,你怎么答应我的!” “秦小冉?她没和你们联系?不可能吧,我昨晚回来就让他们放人了!” 陈子昂说的轻巧,一点也不觉得他这是在犯罪,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没有人!是不是有人被耍了?那个人是不是我?我告诉你,如果秦小冉有什么意外,咱们四个谁都别活!” 我指着陈子昂的鼻子,作为一个老侦探,眼前人是在不自量力的说笑还是打算以命相搏,他不是看不出来。 陈子昂拿出手机,三声之后对方接通了电话,陈子昂故意将外放打开,好让我听见。 “秦小冉怎么还没放?” “对不住了,陈先生,事情有变!” “什么意思,你可是拿了别人钱财的,以后还怎么合作!” “不合作也无妨,谁能想到秦小冉竟是条大鱼,陈先生应该对我们也有所隐瞒,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对不对?” “言而无信,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靠不住!” “哈哈,彼此彼此,陈先生的手段我们也是有所耳闻,好了,陈先生,到此为止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处理!” 陈子昂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刚才的通话、眼前气炸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们没有遵守协议!你知道,这并非是我的初衷!” “不重要,我就想知道小冉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 陈子昂铁青着脸,直勾勾看着我。 第118章 一山不容二虎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两个女人也绷紧了神经,红衣女子今天依旧穿了一身红色,她的站位出现了错误,身后的桌子上摆放着一面不大的镜子,这面镜子将她旗袍装背后藏的那把枪暴露无遗。 我忘记了进来前对自己的提醒,忘记了大门口的李大爷,忘记了这是一个法治社会,也忘记了我非刀枪不入,我满脑子都是小冉,是小冉不测的景象,我只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或以牙还牙。 我瞪着红衣女人,一步步朝她走去,我承认,我从来没有这么不怕死过。 “杀了你们,一个也不留,多好!我有多少能力,想必昨天你们也见识到了,你们私侦社人多势众,我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最好一枪打死我,现在就打死我,别他妈的遮遮掩掩,我死了,大家都好过,我不死,大家都得死!” 红衣女子后退两步,将身后的枪甩了出来,枪口正对着我的胸口,她面无表情,我不肯定,她之前没有动过扳机杀过人。 “一群杂种,我已经不是私侦社的人了,我也没打算要继续干这一行当,我招谁惹谁了?小冉招谁惹谁了?你们为了试探、为了有点意思,他妈拿别人的性命不当回事,我问一句,这是他妈人干的事吗?我知道你们的达叔是个王八蛋,没想到王八蛋手底下居然是一群畜牲!” “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红衣女子子弹上膛,枪口顶在我的胸前,嚣张跋扈的样子甚至盖过秦三娘一头,我从小是被吓大的,但进了这屋我似乎忘了这一点。 “信不信打死你,以私侦社的势力,我依然逍遥法外!” “为什么不浪费一颗子弹试试呢!” 我用手将冰冷的枪口移到额头,这盛气凌人的一招是跟电影里学的,接下来的剧情就简单了,要么她开枪打死我,要么有好事者从中作梗,有惊无险,至于哪种发展方向,完全取决于我在这个故事里的位置,赤裸裸的说,我要是死了,后面的故事还关我屁事。 “红妹,别冲动!” 陈子昂大声疾呼,急忙上前将红衣女人拉到一边,在她耳旁悄悄说了两三句,红衣女子像吞了一颗清心补脑丸,一脸不屑,转过身望向窗外。 陈子昂看上去毫无悔意,愤懑的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看来胖子之所以在私侦社大环境下苟延残喘不是没有道理,他如果想长久的活下去,难度可想而知。 “你知道我们私侦社的能力,你和王胖子所有的任务、你们的言行举止都在我们的视野之内,包括你与一位女性工作者交往过密这样的事,王胖子消失了,不知所踪,我们以为你也不会再坚持下去了,可事与愿违,你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又接了两三个单子,其中就包括李艺梦的任务,直接点说,你要调查的刘华明恰恰是我们的客户,他也想拿到李艺梦的出轨铁证!” 陈子昂抽出一颗烟,把话摆在了明面上。 “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你无意退出,我们只能敲山震虎,不知道王胖子有没有告诉过你,私侦社不允许有竞争对手出现,秦小冉的确只是一个筹码,我们只想让你知难而退,如今看来目的是达到了,你心生退意,可筹码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 “电话刚刚是打给谁的?” “红狐!” 我继续盯着陈子昂,这个时候谎言又有多大的价值空间呢! “红狐,海外最大的华人私侦组织,以手段毒辣着称,私侦社与红狐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我们不出海,他们不进来,两家偶有业务往来,这次是我联系的他们,我提供了秦小冉部分资料,但她的家庭背景我绝口没提,我本想无论你能否找到9217,秦小冉都会安然无事,毕竟我的目标不是她,是我疏忽了,我似乎忘了,他们也是同行!” “小冉不是在国内被绑的?” “是我拿了她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机票登的机,她人还在英国。” 平胸妹插嘴道。 “你见过他们是不是?还见过小冉?” 平胸妹眼巴巴的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道行之浅显露无遗。 “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下午你和我去一趟英国!” 平胸妹摇摇头,她可怜楚楚的样子让我想起还状况不明的小冉。 我早已丧心病狂,一股热血在我心中沸腾,我甚至感觉那些血已经充满了我的眼睛,一群烂人如果把小冉毁了,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着办吧,我告诉你,只有私侦社欺负别人的份,没有谁能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想玉石俱焚,我们等你,走好,不送!” 红衣女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红色的旗袍像一股涌动的鲜血,我讨厌女人癫狂,更厌恶她们的威胁。 “还有,不允许你侮辱达叔!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只臭虫而已!” “好,那我们阎王殿见!不见不散!” 我扫了一眼这一男两女,如果小冉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休想在这世间安然度日。 我咬着牙、发着恨,扔给李大爷一盒烟,烈日灼心,不知为何,我断定这次小冉凶多吉少。 在环山路绕了一颗烟的功夫,手机的铃声差点被摩托发动机的噪音所淹没,是秦三娘,我看了一眼四周光秃秃的山,像极了当下我空空如也的大脑。 “秦董事长。” “不用麻烦了,小冉安全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应该质疑秦三娘,可越是令人吃惊的事,人们总愿意再确认一遍,就在一个小时前,陈子昂还当着我的面打给了那群绑匪。 “三分钟前,他们拿了五百万,把小冉扔在了鸽子广场,k先生,我在伦敦的合伙人,已经把小冉送到了医院。” “小冉现在怎么样?” “k先生已经找了伦敦最好的心理医生,你知道,小冉不是个弱女子!” “对,我知道,可那毕竟是一群畜牲!” “刘先生……” 尽管有些生硬,但这算是秦三娘对他人最高的礼遇了。 “我想和你谈谈,有些事终究需要一个答案,如果你有时间,请来秦氏集团找我!” 我这一生做好许多预测,但大都以打脸的方式结束,而这一次我的直觉告诉我,秦三娘要让我二选一。 小冉平安无事,我彻底松了口气,我明显感觉双腿发软,一股尿意从大脑发出,通过神经中枢,让人欲罢不能,我一瘸一拐的下了车,将路边的一块石头冲刷的干干净净。 我提上裤,抖了三抖,哦,不对,是先抖了三抖又提上的裤子,放水带来的快意,令我清醒了片刻,这三五分钟的时间浮出两个念想:一,不管小冉是否知晓被绑的真正原因,我都得向她坦白;二,与私侦社那群混蛋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秦董事长!” 秦三娘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似闲散,小冉的事肯定让她心有余悸。 “坐吧!” 我仍旧保持着谨慎甚至是拘谨,也许面对一个飞扬跋扈的秦三娘我会更适应一些,她突然这样客气,令人非常不适。 “桌子上有烟!” “哦,不用,谢谢!” 我看了一眼,竟是一盒“红将军”,秦三娘是不吸烟的,这也不可能是用来招待客户的,一张檀木桌子出现这样一盒无地自容的烟,除了定制服务,也没有别的可能。 “我过会儿得去趟英国,时间有限,我就开门见山吧!” 秦三娘坐在我对面,将一张卡推到我面前。 “这是你应得的!” “无功不受禄,小冉能安全回来我什么也没做,一分都不该得!” 我将卡推回到桌子中间。 “你喜欢小冉吗?” “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没有其他想法!” “只要你在她身边一天,她就不可能喜欢上别人!” “我可以离开,我没打算缠着小冉,只要她好,我们可以连朋友都不做。” “好!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有!” 实际上我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你还会操纵小冉吗?她的感情,她的生活,她的人生。” “她出身秦氏,注定许多事由不得她,就像我,小冉历经的痛苦,我都经受过,她没遭过的罪,我也一样没躲过,年轻人,我也不是生来这样,如今悦然愿意嫁给李尚龙,小冉也许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当初你想让小冉嫁给李尚龙,那将来谁来接你的班,你就不担心秦氏集团被强势的李尚龙强行接管。” “秦氏集团属于家族企业,我只是代表家族来打点经营,秦氏集团的控制权在家族基金会,它背后有一群人,我想让小冉嫁给李尚龙,巩固我们的地位,让秦小菲接替我的位置。” “秦小菲?” “难道小冉和悦然没告诉你,她俩还有一个姐姐?我的大女儿,现在美国。” 确实没人告诉我。 “如今李悦然主动站出来要嫁给李尚龙,这打乱了您的算盘?” “准确的说,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的算盘就被打乱了,你们只看到我剥夺了小冉的自由与幸福,可谁知道一群秦氏子弟都在那眼巴巴看着呢,自由、幸福是一种心情,财富与权势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欲望,年轻人,你见过多少中年人还在讨论你们追求的那些飘渺的东西,时间越久你就会越明白,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摧枯拉朽的力量,什么才是一个人立足的尊严!” 不管对秦三娘的观点是否苟同,我都不打算反驳,人各有志,驳斥他人的观点毫无意义。 “现在您有何打算?” “阻击悦然,她不像她的母亲,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孩子,从小要强,她嫁给李尚龙是其代价,以她的性格,她需要得到百倍的回报。” 我所有的问题到此打住,豪门恩怨与我无关,等哪天小冉回国,我再当面向她道歉。 “我希望你收下这张卡,不要再与小冉联系了!” “事我照办,钱我不收,秦董事长代我向小冉问好,哦,不必了,不必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这曾是我痴人说梦的梦想之一,有个富婆拿着一张银行卡让我离开她的女儿,如今美梦花开,我却萎缩了。 “等等,年轻人,得到一笔钱难道不是你计划的初衷吗?” “是,是我的初衷,但我现在......已经初中毕业了,这钱我拿不得,因为我欠小冉太多。” 从秦氏集团出来,太阳已经落山,回头看一眼秦氏集团,有一个问题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我在秦三娘心中到底值多少钱,那张卡里究竟存了多少。 一辆电动三轮车一晃而过,还顺便剐蹭了我的“宝马”座驾,眼看着二蹦子的火花塞崩了出来,在路上跳了两下。 唉,都是穷人何苦相互为难! 我推着二蹦子,边走边找维修店,昨晚周公也没托梦让我今天远离女人,早晨是大妈,后来是红衣女人,最后是秦三娘,伤财又伤身。 不对,刚才那个三轮车上面好像也是个老大妈。 唉!不争气的二蹦子,人世间的苦和财富自由的甜就是这样一点点此消彼长的! 第119章 大爷的手段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但显然用在我和红衣女人身上,这句男欢女爱的自然规律还是出现了偏差。 既然陈子昂已经摊牌,再想拿到刘华明出轨的证据就不是抓耳挠腮能解决的了,但至少有必要提醒李艺梦,最近这段时间要格外小心,别被人抓了把柄。 接听李艺梦电话的不是她本人,而是一个声音粗糙的男人,如果非要加上一个“老”字,也未尝不可。 我问她能否让李艺梦接个电话,老汉说她在洗澡,半小时后可以来大唐会馆找她。 我能怎么想,一个女艺人,一个老男人,一家高档会馆,两个人在谈论剧本? 真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唐会馆欢迎您!很高兴为您服务!” 两位迎宾小姐笑容满面,毕恭毕敬,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我尴尴尬尬的点点头,心里另有所想,你俩高兴早了,我不是来让你俩服务的。 一只冰清玉洁的手横在了我面前,但我确定刚才的心里话没有嘟囔出声音。 “先生,请出示您的预约信息!” “我来找人。” “这里是私人会馆,没有预约的话,不能进入!” “怎么预约?” “首先您必须是我们的会员!” “填信息吧,办卡需要多少钱?年卡还是季卡?” 两位门神噗嗤一笑,毫不掩饰对眼前人无知的嘲讽。 “我们会员的门槛身价为五千万,否则不予受理!” 看着两人爱搭不理的模样,看得出五百块钱的身价确实是办理不了。 什么是这世间立足的尊严?什么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欲望?秦三娘的灵魂拷问在清晨的阳光下开花结果。 “好,我在这里等总可以吧!” 我撂下一句狠话,一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往台阶上一坐。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享受好时代的人家财万贯,风流成性,倒霉蛋们连门都进不去。 三分钟后我从门口的左边换到了右边,哪里都有风景,我发现右边是下风向,虽然今天的风不大,但两位门神浓妆艳抹的香气还是沁人心脾。 生活的乐子还得自己找啊! 直到那刺鼻的香气引得我差点鼻炎发作,李艺梦的电话才打过来,我看了看时间,这前前后后竟有四十多分钟,我心里暗暗佩服老汉的体力,这车推得够溜啊。 李艺梦在门口向我招手时,我是挺直胸膛过去的,我左右看了看两个迎宾,她们依旧满脸的微笑,看上去像冬天的烂茄子。 大唐会馆有着它独特的味道,这种味道弥漫在各个角落,上一次我领会这种气味的特殊魅力还是在大学,我去滨城的“丝足一条街”做兼职发传单,我就是闻着香味找到那条街的,如果非要给此气味起一个恰到的名字,那应该叫“女人香”。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李艺梦穿着睡袍,打理着头发,我扫了她一眼,身上真白,我记得有媒体曾采访她如何保养皮肤,她说牛奶浴,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啊! 牛奶,乳白色的牛奶,我的牛奶只可能撒在手上,一缸的牛奶,洗完澡得喝多长时间啊! 想远了,我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接电话的也不是你啊!” “哦,是制片人,下个月准备开拍电影,我们熟悉一下剧本。” “电影叫什么名字,到时候我一定去电影院支持,《老汉、女人与小推车》?” “《黎明之前》,一部曝光娱乐圈潜规则的电影,你知道拍这样一部电影需要多大的勇气!” 真能磨练演技啊,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李艺梦双脚抬起放到桌子上,斑斓的脚趾甲艳丽夺目,只可惜睡袍长了点,我也没有什么值得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想了半天只得作罢。 “李小姐,我想我们有必要谈点正事了,你的丈夫刘华明……” “等等,钱经纪一会儿过来,等他来了一块谈吧,省得再费口舌!” 我不自觉的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如果没有猜错,钱经纪多数会从这个方向出来。 我有些矛盾,我是该批判这种道德沦丧、毫无羞耻之心的买卖交易,以此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是以此为鞭策,都是两条腿的人,凭什么人家过这种石榴裙下、活色生香的人生。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呸! 正看着李艺梦抬起二郎腿所展示的言语不详的身体部位,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沙发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坑,是钱经纪。 “刘侦探,事情有进展了?” 钱经纪点上一颗雪茄,吐了一口烟,浴袍上绣着大大的“静”字,右手捻着一串佛珠,咱也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场合,如此清心寡欲的装扮是个什么讲究。 “刘华明找了私家侦探,他也想拿到对方出轨的证据,我想目的应该和李小姐的目的一样,我认识那几个私家侦探,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我想在最近一段时期内,李小姐最好少些活动,万一让对方抓住了把柄,失财是小,李小姐的事业可就全毁了。” “你不是滨城最好的私侦吗?” 李艺梦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我阑尾一紧,妈的,我能怎么说,难道坦白我刚刚被人家扫地出门嘛! “刘侦探说的没错,我们得小心点,这两年因为出轨倒下的艺人不在少数,而且很难翻身,我们不得不防!刘侦探,你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拿到证据,而且必须在这个月底前把证据交给我!”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老黄历。 “一周的时间?这么着急?” “我们给你了充足的时间,是你自己俗事缠身,一直没对我们的事上心,刘侦探,别忘了,我们可是有协议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发生不愉快的事!” 什么才是这世上立足的尊严? 如果我有一裤兜的钱还用受眼前这头肥猪的威胁。 李艺梦手机震了两声,她挂掉电话,准备起身离开。 “李制片叫我上去,大爷的,200多斤,肚皮都快耷拉到地上了,找那玩意儿还得扒拉半天,趴在身上都喘不上气来!” “忍一忍,谁让人家手里有资源呢!” 李艺梦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看着她走路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知道她们圈子的“黎明”何时到来! 此地不宜久留,办事要紧,我起身向钱经纪告辞。 “事我会尽力办,我也希望你们不要露了马脚!” 钱经纪一副大爷模样的点点头,对着手机喊了一句,我这就来。 门口之外阳光普照,我连蹦带跳,深呼一口气,将大唐会馆胭脂俗粉的气味抖落在地,这艳福我也就想想,真拿枪逼着我享受,我有可能宁死不屈。 我在网上联系了娱乐圈着名的狗仔,汪汪先生。 真他妈的会起名,不当狗仔还真是浪费这个名字了。 我开门见山,问他手上有没有刘华明的绯闻照片,汪汪先生冷笑一声,说我来晚了,有人已经花钱买走了。 我话锋一转,问他有没有李艺梦的照片,他说他从来不提供免费的咨询服务,回答一个问题五百块钱。 我给他转了一千块,两个问题:李艺梦照片的价格;刘华明的住址。 汪汪先生很快敲了回车键:没有李艺梦的照片,刘华明住址在流水别墅。 我敲了“c、a、o”三个字母,但转念一想,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到他。 “谢谢汪汪先生。” 然后给他发了一根骨头的表情。 红衣女人为什么要住在流水别墅,这是算计着有朝一日短兵相接,人家在窗户上就能看见有没有人在对自己的客户进行跟踪,我扒拉着手机,从昨天开始胖子辛辛苦苦建立的“环卫群”、“门卫群”都被投诉举报了,而现在,投诉结果出来了,几个群都被封了。 我从通讯录翻出流水别墅李大爷的联系方式,还好前线还有这么个眼线。 “李大爷,打问个事!” “有人有世界,无人无世界,不要问了,我已经被辞退了!” “什么时候的事?中午你不还在值班室下象棋!” “对,我现在还在下象棋,不过是在城南公园,你前脚刚走,我就被队长开除了,说我放陌生人进来,对业主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想想当时李大爷犹豫再三,是我难为了他。 “对不住了大爷,我当时冲动了!” “没事,说什么都晚了,好了,不说了,哟,110怎么来了。” 与李大爷的豁然开朗相比,我内心实在过意不去,但我一无所有、两手空空,拿什么补偿人家。 拿屁股想也想得出,人家给我摆的迷魂阵还远未结束,肯定还有不少坑在前面等着我,七天时间,跟踪目标的传统套路估计人家比我玩的溜,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在外流浪了一天,疲惫不堪,刚到小区门口,忽然天空大亮。 奶奶个腿的,马路上连个马都没有,开哪门子远光灯啊! 我承认,我现在脾气暴躁,甚至比红衣女人来大姨妈更甚,我讨厌李艺梦,却不得不为她服务,我不愿和红衣女人他们纠缠,却不得不狭路相逢,我答应了土地公和瑶琴,却一直无法抽身,这种感觉就像眼前这股可恶的远光,他妈还一闪一闪的! 我以为我回来的够晚了,没想到竟与大爷一块到了楼下。 “回来这么晚,不怕大妈骂你!” “今天碰到对手了,没想到今天摆摊的老家伙对五行八卦、阴阳伦理懂得不少,差点被踢馆!” “被你收拾了?” “也不打听打听,在城南公园只有一个神算子,那就是我!” 这句话听着有点耳熟,看来大爷以前也是古惑仔的影迷。 “你技不如人怎么把人打发走的?” “什么叫技不如人,最差也就平分秋色,治人,我有一百种办法!” 我点点头,爷俩一前一后往楼上爬。 “大爷,今天下午是你打110举报的人家老头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120章 我成守门的了?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滨城吗? 我没见过,但我见过凌晨两点的滨城。 真好,睡了不足四个小时,便被闹铃叫了起来,望着大妈给我做的的大花被,我呆呆的出了神,要是我能这样躺一辈子该多好啊! 唉,这不是我少年时候的梦想嘛! 无利不起早,昨晚关注了刘华明的微博,加了粉丝群,应援团,最起码要看起来像个铁杆粉丝,接应援会通知,今夜凌晨三点,刘华明降落在滨城机场。 这寒冬腊月又是半夜,如果来不及安排,顺手睡个粉丝也行啊! 我只是求一张照片而已。 这种天气骑摩托车是肯定要死人的,我打了一辆车直奔机场。 赶到机场接机大厅时,距离飞机降落还有十五分钟,莫道行路早更有早行人,我粗略看了看,在我前面大概还有百八十人。 我低着头,像一只地老鼠使劲往前拱,所有的白眼与唾骂都充耳不闻,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广播里开始播报,一架香港方向的9253航班即将降落,我明显感觉人群的躁动,身后那个胖胖的姑娘总是推波助澜,我随着人潮,一波波往前涌动,一部分人已经开始预热自己的癫狂,其中有几位姑娘已经泣不成声。 哥德巴赫猜想容易猜,这两三位姑娘怎么想的咱猜不透。 入乡随俗,我也跟着蹦蹦跳跳、大声吆喝起来,吆喝的啥不重要,总之要歇斯底里、哭天喊地。 权当释放压力,要是在别处,谁给你这样一个空间! “兄弟,可以小点声,她们给了你多少钱,这么废嗓子!” 一个戴墨镜的男子用胳膊肘戳了我两下,揉着自己的耳朵。 “给钱,给什么钱?” “哟,这么说你是真粉丝,那误会了,你喊吧,喊吧!” 墨镜男摇摆着手,象征性地喊了两嗓子。 “我第一次来,就给了我一百,她们还不让说!” 我压低声音,摆出泄密的姿态,雇人接机,以前也只是听说。 “便宜了,一看就是新手,这么卖力,以后低于三百别出来,这三更半夜的,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好。” 我只知道热炕头好。 “这群人有多少咱这样的?” “一多半,也就前两排是真粉丝,你没看咱身后的人眼皮都还没睁开嘛!” 我扭头瞥了一眼,一位四十多岁的老阿姨依着一根柱子,耷拉着脑袋,眼皮都没抬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刘华明,我爱你,我要为你生孩子! “刘华明这两年人气不如前几年,这也是为了维持曝光,维持人气……华明,我要把命给你!” 墨镜男聊天的同时不忘自己的职责。 虚伪不要紧,只要看起来热闹,这世上这样的事还少嘛! 尽管听起来可乐,但花边消息不是我要关心的,我期盼的是一张刘华明睡某个女人的照片。 我深吸一口气又一顿猛拱,终于勉强挤进了前三排,此时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一身黑色的刘华明在四五个保镖的保护下,从大厅走出,随意地朝人群摆了摆手。 “刘华明,我爱你!” 一枝梨花压海棠,刚才胖胖的姑娘终于体现出了体态的优势,惊声尖叫的冲击波,令所有人都愣了三秒。 匆匆三秒,我相信现场除了最前排长头发的姑娘,也只有我看到了刘华明向她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我眼前一亮,大爷的,机会来了! 就在所有人尾随刘华明向门口移动时,只有我和长头发姑娘静静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她低着头应该是看纸条上的内容,突然头发一撩,双脚跳起。 我仿佛听见她想要告诉全世界,她要被刘华明睡了! 大爷的,真没白来! 曲终人散,当场发钱,我国是市场经济,市场调控供需矛盾,职业粉丝们数着自己手里的钱,脸上的倦意依然没有消退,有一小部分职业粉丝拿着钱并没有离开,其中包括墨镜男,他说他今晚还得接一班飞机,我问他能给多少钱,他说免费,一小时后小苍英子的飞机就要降落了。 我身体一皱,眼神充满了爱的光芒,是她? 墨镜男点点头。 “要知道,她可是我们的老师!” 我点点头,这才是真爱,可惜,我眼睁睁看着长发女孩向门口奔去,看来我与小苍英子老师只得擦肩而过,但我们的缘分苍天可鉴,都保存在我电脑的g盘里。 长发女孩上了一辆出租车,我紧随其后。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 “什么情况,违法的事我可不干啊!” “多给你一百块钱,我要杀人越货!” “不早说,坐好了!” 从机场出来,沿东外环进入市里,显然,刘华明留的地址不是流水别墅,不然,沿北外环一路向西即可到达。 半小时后,长发女孩的出租车停在了喜来登大酒店门口,我给师傅150块钱,师傅说,要想生活过得去,难免头上带点绿。 我摇摇头,我不要生机盎然的感情世界。 我小跑两步,和长发女孩一前一后进了招待大厅,女孩直奔电梯,看来刘华明连房间号也写得明明白白。 是32楼,楼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长发女孩被刘华明挑中不是没有原因的,一米八的身高,长发披肩,长得本来就十分俊俏,偏偏又特别会打扮,举手投足尽显妖气,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很快充满了狭小的电梯空间,我猜不到,这是香水味还是她的体香。 我抹了一把鼻子,还好不是鼻血,是鼻涕。 长发女孩扫了我一眼,像一个公主瞅了一眼乞丐,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面对不屑,我不能无动于衷,我用力一吹,将嘴里的口香糖吹得又大又圆。 你知道,有些反应你都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 长发女孩懒得搭理我,开始脱掉羽绒服,我不明白现在的时尚潮流发展到了什么程度,羽绒服里面竟直接穿睡衣,如果没有记错,应该还是冰丝睡衣,我擦了擦眼镜,姑娘来头不一般啊! 她将羽绒服拿在手里,丰腴的上半身和细瘦的下半身尽显无遗,我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古人云,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又吹了一口泡泡糖,遮挡住我大脸盘子的同时也遏制住自己想犯罪的念头。 “呼啦”一声,门开了,长发女孩将脖颈处的三个扣子解开,蕾丝的黑色内衣露出一半,又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涂在耳根后,手腕上,喷向半空中,任香水洋洋洒洒洒落在身上。 面对一个陌生而眼神猥琐的男子,她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举动,恐怕原因只有一个:她压根就没拿我当回事! 她迈着猫步,离开了电梯,那高跟鞋咚咚咚的声音,骚动着听到的、每个男人的心,红唇烈焰、世间尤物,这样的诱饵,谁不想上去摸一把,没想到一切顺利的如此意外。 我出了电梯,躲藏在楼梯口,一心想着床笫之欢的人怎么可能还记得有人一路相伴,胖子把他所有的工具都给我留下了,包括一台价值不菲的相机,如今到了它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32层左右各四个房间,看得出都是豪华套房,长发女孩走到走廊尽头,向右转了个身,然后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两眼。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之后,她被人拉了进去,然后是重重的关门声,里面的人有多饥渴可想而知。 十张照片已记录在册,刚才的每一秒都没逃过胖子的佳能,按惯例,我应该租下刘华明对面的房间,将猫眼替换成针孔摄像头,一旦长发女孩或者刘华明出来,便能铁证如山。 一楼招待大厅有价格提示,一间豪华套房一晚的价格上千块,我拍了拍钱包,我想也许还有折中的其他办法。 走廊墙壁上挂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作为文科出身,面对一幅幅熟悉的画作,我不禁在心里默默提问自己:请问欧洲文兴复兴三杰是谁? 答:拉斐尔、米开朗琪罗、达芬奇! 真棒! 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依旧没有辜负我的历史老师!我的历史老师是一位湖建人,他总是把“自耕农”读成“子功能”。 “年轻人,你精神分裂了嘛,你是谁、在哪儿、打算干什么!” 我使劲拍着脑袋,我他妈这是要疯啊! 脑归正转之后,我找到了一张说明图,准确说是发生火灾逃生路线图,整座酒店的构造和布置一清二楚,显然,如果它没有标错的话,下两层楼,也就是30楼层有一间专门的盥洗室,而且每隔三层设一间,如果我没猜错,盥洗室里应该有工作人员的工装。 时不我待,走楼梯,直奔30楼层,果然在楼梯口的位置有一间不大的房间,门牌挂着负责人的照片,刘明丽、李小双。 这两个人有必要提一嘴嘛! 盥洗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推门而入,竟没有人。 我突然冒了一把汗,我的脑袋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这里怎么可能有人! 我晃了晃脑袋,跑到水龙头那洗了一把脸。 衣服、帽子、口罩,角落里正好还躺下一把扫帚,时也命也,天助我也。 站在3201房间门口,我打算用听觉感受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哪怕隔音效果再好,这世上难道有不传音的门,尤其是长发女孩,不呼喊两声简直对不住自己妖里妖气的气质。 但3201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我看了看时间,从女孩进房间到现在也不过十五分钟而已。 十五分钟,于长发女孩而言,不过是搔痒之感。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条长约五十米、宽约五米的走廊,我大概扫了八遍,从黑夜到破晓再到黎明,累得我腰酸背痛,这是胖子曾告诫我的话,伪装自己,要装什么像什么。 3201一开门,有保洁在打扫卫生不是再正常不过嘛! 眼看就到八点了,3201还没有开门的意思,甚至听不到洗刷的流水声。 我也奇了怪,身边睡着个小妖精,怎么睡这么踏实,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夜里起不来,早晨谁还没有个早勃的生理反应,这家伙睡得真他妈踏实,长发女孩该泪流满面,说好的睡觉,真成睡觉了。 时间趋紧,再不开门,喜来登的真保洁就要上班了,到时候我怎么和刘明丽、李小双解释? 翻了一遍应援会前两天发出的行程安排,今天上午九点刘华明需要参加一场商演,真能沉得住气啊,再不走,连吃包子的时间都没了。 更别说喝粥了。 我往门上一趴,有动静,是高跟鞋的声音,看来两个人是打算一块出门,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次谁也跑不了。 我相机呢?相机没了? 转了一圈,大爷的,胖子把相机伪装成一个小挎包,我差点都忘了,我戴着口罩,在不远处假装扫地,等待一双男女出现。 门开了,两人有说有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上耳朵一听,是两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没等我抬头看一眼是怎么回事,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是其中一个女人的手。 “刘侦探,谢谢你守了我们半宿,这一觉睡得真香,这保洁的衣服挺合身啊!” 有点耳熟,我抬起头,眼前竟是红衣女人和平胸妹! 第121章 同居一室 我是想回来补补觉的,但躺下之后我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一股窝囊气在我肚子里不停的回游,像怀胎十月动了胎气。 大爷的,这算怎么回事,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手是红衣女人这样一群狡诈至极的人,事情过于顺利难道不是太蹊跷? 是我大意了,可一切看上去明明环环相扣,不见缝隙! 红衣女人浪荡的笑声依旧在我耳畔回荡,我倒像被人睡了还没给钱的工作者,愤怒、震惊又不知所措,她们是什么时候狸猫换太子的我不知道,除了去盥洗室换了一身工装,期间我只去过一趟厕所。 对对手最大的侮辱是什么? 是人家将作战图交到你手里,你却依然束手无策,临走前红衣女人趴在我耳朵说,明人不做暗事,她和平胸妹负责保护刘华明,陈子昂负责跟踪蹲守李艺梦。 她还说,同样是蹲守,人家陈子昂的蹲守和我的蹲守大不一样。 奇耻大辱! 希望李艺梦把持住自己,就这么几天时间,就算熬也得熬下来,我的担心并非多余,难道红衣女人没有提醒刘华明这段时间要谨慎行事?还不是照样大摇大摆的睡粉丝,男人是下半身动物,想捞资源的女艺人也是! 再也躺不住了,一个驴打滚坐了起来,看了看时间,秦三娘这个时候也该到英国了,给小冉打电话仍然无法接通,看着大花被上繁花似锦,如果我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退出小冉的生活,没有道歉,没有再见,是不是也挺好? 手机震了两声,居然是罗阳,那晚罗氏三问问的我蒙头转向,以我对女人的了解,说多了她不会信,说少了她更不会信,向女人解释东西是件既费体力又费脑力的活,尤其是感情的事,更可怕的是无论你怎么解释,人家压根不会相信。 自然规律,罗阳也不能免,三个问题,我只回她一句话:馄饨要是多放点香菜就好了! 罗阳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猜不透。 唉,肯定是我最近疑心太重,人家就是打个电话而已。 “刘侦探,干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刮骨疗伤!” “怎么受的伤,还有人能中伤你?” “好猎人也有遇到狡猾狐狸的时候,惨不忍睹、溃不成军!” “我想请你帮个忙?” “对不住了,罗阳姑娘,我五马分尸…不对,应该叫分身乏术,帮不了忙了,一堆问题,头都大了,出不了门,一出门就把头卡了!” “所以我才让你帮我同意让我去帮你!” “我也会,黑化肥发灰,灰化肥发黑……罗阳姑娘,我的绕口令可是跟我村结巴学的,溜得很!” “刘凌发,别和我贫,十五分钟后馄饨店见,我有事要和你说!” 罗阳挂了电话,如果她是用座机打的话,我肯定要用“啪”来形容她扣电话的声音。 我招谁惹谁了,作为对手的女人欺负我也就罢了,作为朋友的女人也欺负我! 我洗了把脸,不去是不行的,我这个人有个贱毛病,我讨厌女人威胁我,但却经常屈从于这种淫贼,唉!就剩嘴硬了! 我一再提醒自己,不管罗阳提什么要求,一律拒绝,我也想当个解放全人类的超人,可我没有那件红裤衩啊! 看了看时间,也到午饭的点了,我跑到楼下和大妈说了一声,大妈一顿挖苦。 “没个女人,这个家是拴不住你啊!” “我又不是狗,还用得着拴!” “你怎么不是……这周六我带你去见个人,我都和人家女方说好了,这两天没再抽烟吧!” “抽了,抽了好几盒!” 我连蹦带跳,逃之夭夭,就像小时候我偷了家里五毛钱去买雪糕,尽管我妈想追,但她终究没有跑过我。 这个冬天比以往都要冷,不知是因为天气原因还是我孤家寡人的状态,毕业前我有一群狐朋狗友,毕业后树倒猢狲散,包括我的前任,但很快,身边有了胖子、狗老大和小冉他们,生活依然如火如荼,而如今,我对生活连装模作样的心情都没有了。 中午的馄饨店高朋满座,与深夜判若两店,我到门口扫了一眼,罗阳依旧坐在上一次的位置,桌子上摆着两碗馄饨汤,直冒热气,香气扑鼻。 “说吧……” “先吃饭,我请!” 罗阳笑得满含深意,俗话说吃人家嘴短,这当可上不得。 “无功不受禄,还是把丑话说前边吧,免得吃得不痛快!” “好!” 罗阳将碗筷一放,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像在找我的软肋。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有些刻板的性格?” “是!” “女孩应该是什么样?” “千种女孩千般模样,没有优劣好坏之分,但活泼开朗的女孩总是更受人喜欢!” 罗阳点点头,似乎带着几分惆怅。 “不止是你,我最要好的朋友也这么说我,我的父母都是老师,他们从小一再告诉我,学习要认真、做事要谨慎,凭这条座右铭我取得了学业的成绩、稳定的工作,可慢慢地,这也变成了我的禁锢,刘凌发你知道嘛,有时候我也想大手大脚,毫无顾忌,但我的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她说那不是真正的我,不要骗自己了,于是,我又变得缩手缩脚……所以,我需要有个人,一个榜样!” 罗阳突然抬起头看着我,不会吧,我当不了榜样,从小我一直是负面典型。 “万万使不得,我身上但凡有点发光发热的地方都不至于沦落至此,你这硕大雪亮的眼睛应该能轻而易举的看透我这仨瓜俩枣的本事啊!” “我问你,你是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和谁都能说上两句,不管是公交车司机还是遛弯的牛大爷?” “我……不认识牛大爷!” “你是不是一个脑子里整天想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开玩笑几乎没底线但表面又谦谦君子的人?” “我……也是学过思想品德的人!” “你是不是一个能把自己打开的人,有事不愿藏着掖着,喜形于色,喜欢的人就掏心掏肺,不喜欢的人宁可躲得远远的!” “我……这方面吃过太多亏了!” “这些都是我所羡慕的,我需要你帮我走出困境,刘凌发!” “等等!” 罗阳的节奏太快,差点把我带沟里去,这都是些啥啊,能算是优点吗? 这都能算优点的话,我撒谎不脸红岂不是天大的优点! “这位警察同志,你听我说,一,想成为一个自来熟的人并不难,没话找话说总会吧;二、遇事遇人都写在脸上不是啥好事,这是我一直想改掉的毛病,做人要有城府,要不然有啥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至于你说的第二条,我就更不明白了,这思想龌龊、语言暴力何时成为一个人进取的方向了?如果你真想,我那里还有两本小黄书,虽不能受用终身,但取其精华、领会要义,也能让别人误认为你是个女流氓!” 罗阳脸一沉,像在金蝉脱壳,只是我不知道会蜕变成什么样子,她将两瓣蒜放进嘴里,咬牙切齿嚼了起来,又将一勺辣椒粉沾了点馄饨汤一口放进嘴里。 我有些慌了,敢把大蒜和辣椒一块吃的人,是个狠人! “给你脸你不接受非得听真相?是,你的确猥琐发育且异想天开,我就想看看你们私家侦探的世界,体验一下你们的生活,这样说总可以吧!” 强买强卖,强盗嘴脸! “刘凌发,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女人不讲理的时候,寡言都不行,必须沉默。 “帮不帮?” 我摇摇头,没有事,没有事,我对着天空笑一笑。 “那是你的车吗?” 罗阳指着我的“二蹦子”。 这不废话嘛,明知故问,我回过头看着她,一辆破摩托车你能拿它做什么文章。 “我来的时候刚查了这辆车,失主是去年六月份丢的车,我们做了备案登记,但一直没找到,我从事故科调取了你摩托车发动机编号和车架号,与失主登记的号码一模一样,只是重新喷了一遍漆,按法律规定,摩托车肯定是要给人家还回去,至于你是不是贪图便宜、为贼销赃,需要进一步接受调查,没个三五日,这事说不清!” 罗阳轻轻吹了吹馄饨汤,慢慢品了一口。 女人心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所有的身家都在这辆摩托车上,何况这还是胖子给我买的,它对我的意义不言自明,三五日,李艺梦的事不办了? 我可耗不起! 但如罗阳所说,她从不冲动做事,我猜她吓唬我的可能性偏大。 “警察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当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不对,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我作为人格导师帮你走出人生窘境,好不好?” 罗阳点点头,掏出手机。 “喂,李科长,你还记得前两天撞到老头那辆摩托车嘛,哦,没错,就是那辆,那辆车有问题……” 我赶忙抓起桌子上点餐的纸笔,匆匆写下五个大字,举在额头前:万事好商量! “早这个态度不就没事了,弄一身汗!先吃饭!” 罗阳反客为主,我倒像一个扭扭捏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气场完全败下阵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从凌晨接机到现在一点食都没进,早已饥肠辘辘,七嘴八舌,狼吞虎咽,我将这八九个小时里受的冤与气发泄给了一碗虾仁馄饨。 “饱了吗?” “三分饱!” 我打了个饱嗝。 老板娘从后厨走来,手里端着两碗馄饨,这么俊俏的女人,为何嫁给那个胖的像猪一样的男人,天理何在! “什么天理何在?” “什么天理何在?” “你刚才说天理何在?” 我拍拍嘴。 “门牙掉了,最近说话老是走漏风声!既来之则安之,说说吧,让我怎么帮你,我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言传身教,耳濡目染!” 唉!居然有人愿意学一身的臭毛病,还要强人所难。 “那就是把你带在身边呗,让你感受在你眼里我五彩斑斓、妙不可言的生活!”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说着罗阳拍了拍她身后的行李箱。 行李箱? “吃个饭带行李箱是什么讲究?” “我要融入你的生活!” “怎么融入?” “你不是一个人住嘛,这段时间我打算去你那儿住,不长,我一共休了一周的假期!” 是我听错了? 这是要......跟我同居? 我是该怦然心动还是该心惊胆战,前者是本能反应,后者是残酷现实,这要是让我亲大妈知道了,会是什么场景? 不敢想象! “不一定非得住一块儿……” 我咬着后牙槽,怅然若失却不得不拒之门外。 “我睡觉有个不好的习惯,我喜欢裸睡!” 罗阳漫不经心,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走在人生困境之人该说的话的吗?这是一个思想纯洁之人该说的话吗?这是一个女人面对我该说的话吗? “斗胆问一句,那晚的罗阳去哪儿了?” “不妨回一句,那晚的罗阳身份是警察,需要有职业形象,当下的罗阳是个可怜、无家可归的弱女子!” 我撒了一把香菜,这次不能少放了。 “通过这顿馄饨,我觉得你还是有潜质的,走吧,我也是有底线的人,经不住别人这么求我!” “我给你交住宿费。” “不用,别给我惹是生非就行,我最近厄运缠身。”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122章 不容我胡思乱想 小区里到处是大妈和大爷的眼线,比如正向我走来、手里牵着一只小泰迪的徐大爷,如果不是我和罗阳相距十多米分开走,以徐大爷娘们般的碎嘴,他铁定跑去向大妈求证一番,结果只有一个:天翻地覆! 我偷偷摸摸,左看右瞧,像鬼子进村,生怕看见熟人,有好事者多问一句。 万幸,一路走来还算安全,只是在二楼碰见了佝偻着腰、被大爷嫌弃的糟老头,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可能是小道消息的始作俑者。 正是睡午觉的时候,偷偷爬上楼、关上门,一颗悬着的心才被放下。 “哎呀,没想到你一个单身狗,房间竟收拾得如此干净利落!” 罗阳将行李箱扔在客厅中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翘着二郎腿,赞赏的眼神打量着四周,我知道我一向有看人走眼的毛病,看看眼前活蹦乱跳、出口伤人的罗阳同志,究竟谁处在人生的困境阶段。 “罗阳同志,我们需要一份口头协议,我答应你住进来的条件是你得接受我的约法三章,否则,你睡个中午觉就回吧!” “说来听听!” 罗阳将羽绒服一脱,扔在沙发上,紫色的卫衣被胸部撑的鼓鼓囊囊,太不尊重人了,我在胖子和大爷眼里可是淫荡之人。 “一,我们不能同时进小区,必须分开,以免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二,这个房间之所以干净是因为楼下大妈隔三差五过来打扫,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这个屋里又多了一个人,因此,你所有的物品用完之后必须收起来,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放在卧室对面的那个小房间里,上面有锁,钥匙我过会儿给你;三,保持房间布置不变,你睡卧室,我睡沙发,不准在房间穿高跟鞋,以免被楼下听见,可以裸睡,但禁止睡前在客厅闲逛,总之,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目的只有一个:瞒天过海!” “出发执行任务呢?” “一切听我指挥!” “全盘接受!我先去洗个澡!” 这是什么鬼习惯,住别人家先洗澡。 实事求是说,屋里多了一个女人,感觉都不一样了,那种丝丝入扣、欲拒还迎的感觉,在心中泛起层层波澜,荡漾开来。 躺在沙发上,听着浴室哗哗的水流声入了迷,昏昏欲睡之际,仿佛有咚咚咚的敲打声,我抬起眼皮,眨巴眨巴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看见锁芯转了半圈。 不好,大妈要进来了。 我该怎么说,准备要洗澡? 可浴室里高低起伏、稀里哗啦的流水声怎么解释,只要不是聋子,谁听不出有人在里面洗澡,可我又站在浴室外面,里面的人又是谁呢? 怎么办? 来不及了,门已经开了一半,大妈一只脚已经进来了! “罗阳,大妈来了,我得进浴室,不然就穿帮了!” 我急赤白咧、对着浴室的门缝抓耳挠腮,情急之下,大脑一片空白,这算什么补救措施,我怎么能进浴室,这不心想事成……不对,这不真成流氓了嘛! 可大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门开了,我还在想要不要欲扬先抑、装腔作势犹豫三秒再进,雾气蒙蒙,一双玉手居然穿越层层迷雾,将我一把拽了进去,还没等我眼睛适应过来,眼前便一片漆黑。 “大发,洗澡呢?” “嗯,洗澡呢!” “你这是什么声音,听着这么憋屈!” “这两天鼻炎犯了,有事啊,大妈?” “没事,我就想过来叮嘱你,这周末必须和我一块去见见人家女孩,王大妈说了,那姑娘长得可水灵了,之前在北京工作,后来厌倦了大城市的生活,想回来找个老实人嫁了!” “大妈,麻烦你问问王大妈,那眉清目秀的姑娘之前在北京是干什么的,我只会用蛮力,怕满足不了人家!” “满足啥?能吃饱就行!就这么定了,这次你如果再偷溜出去,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知道啦,这周末我一定陪你去看那个水灵的姑娘!” “桌子上有刚买的香蕉,记得吃啊!” “咣当”一声关门声,我长舒一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螺号滴滴的吹,我学海鸥展翅飞…… 等等,我头上这是什么玩意儿? 摘下扣在我头上的东西,浴室里水雾已慢慢消散,视线变得清晰。 人就是这样,一旦眼睛看得清楚了,胆子就大了,俗话说明目张胆,张胆有什么用,胀蛋也白搭,罗阳已经穿上了她的浴袍,眼前正用浴巾擦拭她的头发。 时也命也!我平生第一次冲进女浴室,竟看见她一身的锦衣繁华……说好的浴水出芙蓉呢! 我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 “你说我在厕所里放个水桶算什么风水!” 罗阳斜了我一眼。 “你得感谢那个水桶,要不然你两个眼珠子早冲进马桶里了,你信不信?” “天地良心,我是情非得已,但凡有别的出路,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往浴室跑,要是让大妈知道我金屋藏娇,我丢的就不是俩眼珠子了!” “你那么怕她?” “开玩笑,那可是我亲大妈,我们是因爱生恨!” 罗阳点点头,将浴巾扔过来,盖在我圆圆的大脑袋上,洗发水的香味和女人香浑然一体,我闭着眼、摇头晃脑,仿佛看到阳光铺天盖地撒下来。 “刘凌发!” “干嘛!” 还有水从罗阳的发梢一点一滴往下掉,淡淡的香味在房间弥漫。 “我长得漂亮吗?” “漂亮!” “多漂亮?” “美若天仙!” “哪位天仙?嫦娥、七仙女还是紫衣仙子?” “巨灵神、天蓬元帅、哼哈二将!” 哎!这位警察同志,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擒拿! 罗阳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像我这种人就没那么矫情的命。 我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瞧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罗阳,是谁说有裸睡的习惯的,那严丝合缝的睡衣恨不得把头都遮起来。 下午两点的太阳兴高采烈、神采奕奕,这老家伙真是倍儿精神,都活了五十多亿年了,每天就这样东升西落,从不抱怨、从不厌倦,上班使它快乐! 我将瑜伽垫铺展在阳光下,暖暖的,很贴心。 我躺在这里可不是为了享受的,有科学研究表明,人在躺着的时候更利于大脑思考。 现在的私侦社有三个人,分两组,陈子昂一组,红衣女人和平胸妹一组,显然是因为平胸妹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 陈子昂负责跟踪李艺梦,红衣女人和平胸妹负责保护刘华明。 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刘华明夫妇分别开三次房,有人暗中保护和依靠客户的自觉,结果肯定大不一样。 如果我采取同样的策略,去跟踪刘华明,让罗阳去暗中保护李艺梦呢? 至少我拿不到刘华明的把柄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阳光温暖,揉捏着我的全身,我沉溺其中,酥软的一塌糊涂。 有瞌睡虫慢慢爬进了我的脑袋,伸个懒腰真是舒服,这阳光真安抚人心,这要是能睡一觉…… 朦朦胧胧,时间若回光返照,有人在轻声呼喊我的名字,我从瑜伽垫慢慢爬起来,循声而去,是从卧室传来的。 我探着脑袋,往卧室一瞧,一腔热血直冲脑门,罗阳掀起被子,肚兜一样的黑丝吊带睡衣似有若无,她慵懒的扭动着腰,似乎是为了表演给谁看。 她一甩头,红润的脸蛋紧贴肩膀,舌头从嘴唇一滑而过,双眸似一双银钩,对我的灵魂 强拉硬拽。 “大发,你过来……” 罗阳手指一钩,声音甜美,我知道我不能过去,但我分明看见一个透明的东西流着哈喇子、爬着向前方蠕动,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我的魂。 “不是……罗阳同志,我们曾约法三章,你这……破坏规矩,我……” “大发,先擦擦鼻血!” 身不由己,我已站在罗阳面前,近在咫尺,她黑色肚兜上纹着东西,是两个白白的馒头,哦,好像又不是…… “大发,你喜欢刺激吗?” “我……也要分场合……” “抽屉里是什么?” 床头柜的抽屉是开着的,里面是几支蜡烛、皮鞭还有绳子。 “罗阳,这是正了八经的东西,你知道,我大学时候为了考研在校外租房子住,搬出宿舍时,舍友为了勉励我送我这三样东西,蜡烛,担心校外停电,做不备之需,绳子,悬梁刺股,为的是像古人学习,不可偷懒,皮鞭,学习压力大,舍友担心我无处释放,大喊大叫成何体统,于是就给我买了鞭子,找棵树就能随意发泄!这三样可是好东西!” 罗阳下了床,从抽屉里拿出皮鞭,在我眼前晃了晃。 “东西是好东西,就看你怎么用了!” “这……还能怎么用……” 我欲盖弥彰,羞涩之情溢于言表只好喜上眉梢。 罗阳没有说话,只是围着我转了两圈,白皙的皮肤散发着不可捉摸的心事,这是火光石电前最折磨人、最让人怦然心动的地方。 突然,罗阳一把将我推倒在床,还不等我有所反应,她手里的皮鞭已抽在了我身上,隐隐作痛却难以自拔。 “来吧,让暴风雨来的再猛烈些吧!” 我抬起高昂的头颅,罗阳也不示弱,一顿猛踹,连抽带踹。 “哎!怎么还真动手了!” “臭流氓,想什么了!” 大家明明是你情我愿,我怎么成流氓了? 又是一脚,这一脚正好踩在我的命根子上。 我诈尸般睁开眼,刺眼的阳光将我拉回现实,而蹂躏我的人正抬着腿打算再来一脚。 “你怎么醒了,踹我干什么?” “刚才做梦了吧,梦见什么了?” “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不行吗!” “行,麻烦你下次做梦矜持点,别看见什么都像青春期的小公狗一样!” “谁?谁!” 铁齿铜牙,死不承认,你又没钻进我的梦里。 “你躺下,躺下……” 躺下怎么了…… 我慢慢躺下,一身热汗,果然有一把小雨伞在倔强的支撑着。 “有些事,我无能为力……” “大哥,起来干活吧!” 第123章 谁最神秘? 如何在暗中保护李艺梦,让这头随时都有可能脱缰的野马不被狡猾的陈子昂捕获? 我的办法很简单,罗阳不可能跟着李艺梦飞来飞去,也没那个必要,只要将对手看住,哪怕李艺梦在光天化日之下表演爱的艺术,也不用过于担心。 如何看住陈子昂? 盯梢跟踪! 这不是作为警察出身罗阳的看家本领嘛! “感觉没那么刺激!” “刺激也要分场合!” 我点上一颗“红将军”。 “我就趴在人家小区门口像看大门的大爷一样盯着?” “当然不是,岂不是过于明显。” “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让你成为看大门的大爷!” 罗阳点点头,在白板写字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物业经理是你家亲戚?” “不是,流水别墅的开发商是我兄弟!” 这种感觉就像上门女婿转身变獒婿一样,痛快、洒脱。 我翻了翻手机,自从土地公走后还一直没和他联系,又该说我没良心了。 “还活着?” “还差一点。” “你什么时候过来,再不来我的英子都和别人好了!” “不出三五日,等我把这一堆废柴收拾了,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漂洋过海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代相传!” “你在干嘛呢?” “在沙漠里钓鱼呢?” “沙漠里能钓鱼?” “你的话我能信?” “你能开杠了!” “你得杠上开花!”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没听说日本人也爱打麻将啊!哦,对,差点忘了土地公是日裔。 “有时间陪你打两圈,现在我有要事相商!” “是相商还是相求?” 土地公你奶奶个腿!不知道我身边还坐着个姑娘呢! “我这边忙完了才能飞日本,我要是在这儿耽搁了,你家英子说不定都怀胎十月了,到时候我还去日本干嘛,去看成人展?”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吧,什么事?” “对你来说简直是加藤鹰老师的金手指,轻而易举,流水别墅不是你家地盘嘛,给我安排一个人进物业,看大门,看五天左右就行,分文不取!” “我也没听说看大门的还有按天算工资的,我这就打电话,他可以随时过去,刘凌发,你可给我抓紧时间,最近追英子的人都排到东京了!” “英子是怎么想的,你这样有内涵又低调的富二代,换作是我,即使彗星撞地球我也舍不得忘啊!” “这就是英子的可贵之处,行了,不和你扯了,那边早完事抓紧过来,我是拿英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回来这两天,一次面都没见着。” “我也想早点过去,让优秀的日本传统文化使劲熏陶熏陶我,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啊,再坚持几天!先各自安好吧!” 挂了土地公的电话,我看了一眼罗阳,她摇头晃脑正在我的白板上一通乱画,这要换作一个日本女人,她不应该安安静静蹲坐在墙角,心惊胆战地听候我的指挥发落嘛! 除了没脾气,人家技术还好呢! 唉,都是女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刘侦探,您老人家打算让我什么时候上岗?” 罗阳头也不回,继续画她的“大作”。 “越快越好,最好现在,你需要24小时值班,只需盯着陈子昂,就是那个油腻分头男,可千万别让他认出你,他一旦出门,你就跟上他,随时向我报告!” “好的,刘侦探,一切听指挥!” 只要罗阳不暴露给大妈,起码我能多一个帮手,起码在人手上我不至于过于慌张。 罗阳换了衣服,背着包从房间走出,与刚才判若两人,刚才她是个女人,现在她仿佛又回到了警察的角色中。 “包里是什么?” “监视设备和自卫工具。” “自慰工具?哦……你说的是自卫工具吧!” 我一身冷汗,只希望罗阳什么也没听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女人者花痴泛滥。 “大姐,一定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警察,是一名私家侦探,你不具有任何特殊的权力,只要不把人跟丢就算万事大吉,擒拿格斗那一套先收一收,明白吗?” “在来交警队之前我还有一段工作经历,我没告诉你,我曾是一名刑侦队员,你说的我都明白。” 真是宝藏女孩,这么多小巧玲珑的秘密,有做刑侦的经验,那我就更放心了。 与上楼一样,我和罗阳一前一后分别下楼,这次罗阳在前。 临走前我望了一眼罗阳的“大作”:一个即将消失的人和一串越来越模糊的脚印…… “三个灰头土脸的糟老头子,一个山丹丹红艳艳的女人,让你看一眼,你不觉得奇怪吗?” 开除李大爷的物业经理油头粉面,右手边站着三位松松垮垮的门卫大爷。 罗阳说的有道理,何况对方还是陈子昂这样狡猾的狐狸,到时候罗阳暴露事小,再被他们利用了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大麻烦。 我盘算一番,让物业经理安排罗阳去小区监控室,这样既能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盯着陈子昂又可以避免和他正面接触,一石二鸟。 “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刘华明不也住在这个小区嘛!” 我一拍脑门,罗阳说的没错,一石三鸟,绝了! 刚安排好罗阳,手机响了两声,来电人是“汪汪”。 汪汪?哦,是那条狗。 “汪汪先生!” “我手里有条线索,要不要?” 果然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正愁着没地儿下手。 “要!” “五百块钱!” “二百!” “四百!” “二百!” “三百!” “二百五!” “现在的年轻人出手都大大方方的,就没见你这么抠的人,看来你是真穷啊!听着,今天下午五点,刘华明组织了一个场,在新都华ktv,去的都是他的狐朋狗友,按通常的流程,他们把酒言欢后肯定带着学生妹去翻云覆雨,地点我不好说,能不能抓到把柄就看你的本事了。” “汪汪先生,您这通天的本领,小弟暗暗佩服,有机会小弟真想见你一面,喝顿酒吃顿腰子!” “不必,虽然我在圈里人尽皆知,但在现实世界没有几个人见过我,人的这张脸有时候会很危险,记住,越低调越不为人所熟知你做事的成功几率就越高,我敢说在我知道的人当中,如果我的神秘感排第三,没人敢说第二!” 我嘬了一口烟,后半句是不是可以再探讨探讨。 “汪汪先生,斗胆问一句,那排第一的是谁?” “是谁?你听听……” 我扯起大耳朵,将音量调到最大: “冬眠假期刚刚结束,我还有点小糊涂,鸟儿在头顶把森林叫醒,春天空气让我很舒服,天上太阳已红扑扑……” 这歌曲似曾相识,这是…… “汪大哥,这莫不是……” “没错,是《熊出没》,那个排名第一的神秘人物就是光头强的老板,李老板!” “李老板?” 我咳嗽两声,怎么声调也和光头强一个味儿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六百多集的动画片,你见过他本人吗?” 好像没见过。 “你做的事大家都看得到,没必要让他们再欣赏你的脸!好了,记得给我转账!挂了,兄弟!” 汪汪先生这搔首弄姿的解释,真是令人耳目新,人贵自知,我没李老板的命,我是光头强的命,整天累的要死,还要和熊大熊二斗来斗去,好不容易弄些树,李老板还拖欠工资,我们口袋里的钱也总是成块成毛的存在,方便面更是家常便饭。 刘凌发,为何你明明两手空空,却整天心事重重? 我惆怅了五分钟,一脚油门扎进市里。 还是热闹的地方招人喜爱,胭脂俗粉、油盐酱醋、大喊小叫、叮叮当当,淹没在生活的汪洋大海中,也没什么值得可抑郁的了。 这要是在夏天,兴许这种惹人的情绪消解的更快,可惜大冬天,肉色的加绒丝袜算是迭代补偿吧! 新立河五路的新都华ktv,行业翘楚,号称滨城的“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是个什么样咱不知道,但怡红院咱是在光影胶片中见过的。 距离下午五点还有半小时,我估摸着今晚的晚饭可能又没着落了,我跑到马路对面,买了一份肉夹馍和豆浆揣进背包。 整个一楼是酒吧样式的开放大厅,大气豪华,光色隐晦,一排酒柜摆着五颜六色的酒水,对于洋酒,除了82年的拉菲和人头马没面,咱没有其他概念。 调酒师是个染着奶奶灰的女孩,自由、洒脱、奔放,姿势帅得一塌糊涂,于我而言,这样的女孩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咱消费不起。 天色将黑,宾客纷纷上门,荷尔蒙在声光音电、酒精的作用下,开始慢慢沸腾。 每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像来到了出头之日,简单的舞者摇头晃脑、点头哈腰,炫技的舞者劈叉下腰、飞天遁地,实在过意不去的舞者手脚抽搐,上演尼古拉赵四的经典大作。 他们是真的自由自在、欢乐无比,天皇老子老大他老二,可出了这个门,终究还要见到太阳、见到黑夜。 我愣了一下,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这种忧国忧民的事是你一个吃肉夹馍的人该操心的嘛! 门口附近有个空座,既能远离人群,不被热情之火所烧,又能盯着每一个闯进来的人,我放下背包,趁着能喘口气,抓紧时间吃两口。 老潼关肉夹馍还是那么美味,正当我狼吞虎咽,邻桌一烟熏妆的姑娘举起手里的酒杯朝我晃了晃,礼尚往来,我举起我的“豆本豆”豆浆,小嘬两口。 “先生,这是您的酒!” 一位服务生将一杯红酒摆在我的桌子上。 “我好像没要酒吧?” “是调酒师让我拿给你的,她说她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有人在酒吧喝豆浆,她觉得她受到了侮辱!” “我……” 我望向吧台,奶奶灰朝我竖了一个中指,我报之以微笑,赶紧把我桌子上肉夹馍的渣渣收拾干净。 第124章 我在厕所一番作为 一辆法拉利停在了新华都门口,车上下来五个人,其中一人戴着帽子、墨镜还捂着一副口罩,这样的装扮如果不是某位艺人,那只能是个神经病了。 一行人从我身边走过,确认过眼神,是我要找的人,澎湃的荷尔蒙中隐隐透着渣男的味道。 尾随其后,到了三楼,吧台、采购区、候客厅集于中央位置,左右两边延伸的走廊是包间区,轻车熟路,一群人进了3102房间。 封闭的环境是跟踪的坑,尽管你知道人在里面,可你什么也得不到,除了在外面等毫无办法,只得见机行事。 大批的姑娘从各个包间里进进出出,看得我目不暇接,简直是一群来自地狱的魔鬼偏偏长着天使矫情的面孔,那薄如蝉翼的衣服让我五年的“波司登”无地自容,就这样看着,又不收费,这岂不是天底下最美的事! “先生,这是您的冰水!” “我没要吧……” “免费提供!” “还能免费提供什么?” 我蹬鼻子上脸。 “这儿……厕所里的卫生纸算吗?” 每到声色犬马的场合,我都很矛盾,分析起来并不复杂,我有想当纣王淫乱无度之心,却没有纣王之命! 思忖之际,一排七八个外国友人从我眼前走过,看来国外这几年的经济果然不是很景气啊,都跑我大中华来从事第三产业了,眼神亦步亦趋,直到她们进了3102。 我按下了快门,但这样的照片价值不大,钱经纪要的是铁一般的证据,显然这上不了台面。 灰头土脸之时,一道突兀的风景进入我的视线,两个女人竟穿的如此厚实,其中一个连胸都没有,再往脸上看,我差点跳起来,大爷的,是红衣女人和平胸妹。 她们是闻讯而来还是按计划行事都已不重要,当下的问题是我该往哪儿躲? 红衣女人走向吧台,十有八九是去打问我的踪迹,我慌不择路,向3102方向的包间区跑去。 我的脑袋快速运转着,脑仁处理器热的头脑发胀,走廊的灭火自动喷头差点就喷出水来。 怎么办,怎么办? 以红衣女人的做事风格,不掘地三尺恐怕她决不罢休! 没人的包间肯定不能藏,否则一抓一个准儿,人太多的包间不能去,否则大家面面相觑,被人家一顿拳脚赶出来的只能是我。 封闭的环境果然是个坑! 等等,我后退两步,3106的房间有不一样的声音传出,我侧耳一听,在电音的节奏声中夹杂着女人微弱的呻吟声。 可以啊,不愧是“天上人间”,比我们村的狗还随便。 我悄悄推门而入,一片昏暗,只有三条红绿黄的光线在来回摆动,再往前走两步,一男一女正在沙发上你情我愿,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猜他们应该还在前戏阶段,我一闪而过,躲进旁边的厕所。 咱不知道厕所里挂耶稣的画像是什么意思,我自觉得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目前来看,这儿应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红衣女人不至于风风火火闯进来吧? 这房间又没播放《好汉歌》。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外面嗯嗯啊啊的声音才慢慢消失。 “你睡会儿,我上个厕所!” 女子声音甜美,至少三个加号……等等,她要干什么? 上厕所? 大爷的,今天什么日子,不宜出行啊,怎么到哪儿都得躲躲藏藏!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了一圈,如果我不能跳进马桶被水冲走,还不如老老实实坐在马桶上,与来者和颜悦色的打声招呼,一定要稳住她,否则就不是丢人的事儿了,有可能丢命。 门被推开,一阵芳香翩然而至,厕所里看上去空空荡荡,我躲在门口后面,一再提醒自己,对女人要温柔点。 她走进来,背对着我,背上纹着盛开的莲花,他妈除了中间穿了一条可有可无的丁字裤,居然上下全裸,真是亮瞎我的狗眼,我身体一抖,告诫自己要稳住。 她往马桶上一坐,一低头,长长的头发呼啦滑到胸前,不长不短,正好遮住不该暴露的地方。 好了,三点算是保护得当了,趁她还没来得及脱那不足一两的布料,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她的嘴。 她惊呼两声,但都淹没在音响的节奏中,我赶忙趴到她耳朵上解释。 “不要喊,我不是坏人,外面有人找我,抓到我就死定了,我只是过来躲躲,我放开手你可不要大喊大叫,能行不?” 女人点点头,没了之前的慌张,我慢慢松开手,她大喘了两口气。 “你……” “先听我说。” 我想有必要打断她。 “你要保持这个动作别动,否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给钱不能随便让人看!” 我指着她的胸前。 “看来你和一般的流氓不太一样啊?” 她抬起头,相貌摄人心魄,我不自觉的张了张口,像面对一片汪洋大海,我有些懊悔,是不是刚才不该提醒她。 “我本就不是流氓!我也是有大学毕业证的人,我就借你这个地方躲躲,过会儿就走!” 女人左右看着我,像辨认我是不是处男一枚。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姑娘,别开玩笑,我可是正经人,你的生意我可从来没光顾过!” 这屎盆子可不能乱扣。 “夏天的时候你是不是去过公安局,好像是和一群小混混打架斗殴,后来还说能帮人破案!” 我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胸,若有所思,莫不是和老七一块进局子那次? “你也在现场?” “那次我和姐妹们被一锅端了,就在隔壁房间做笔录!” “哦,真是幸会,幸会!” “当时我所有的姐妹都被你迷住了,没想到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有些意外和小激动,从胸部的暴露程度就能看得出来,我蹲在地上,将背包抱在胸前。 “那群人为什么要追你?” “私家侦探听说过吗?打打杀杀、血雨腥风的很,家常便饭!” 我本想吓唬吓唬她,让她情绪不要过于高涨,天下雨了,我只是来你家屋檐下避一下雨而已,不用打算给我炒个菜甚至留宿我。 可明显,她来了兴致,将头发一甩,置他人感受于不顾,我左手赶忙捂住眼,右手去拿厕所里的卫生纸。 “姑娘,职业习惯和观念不同,相互尊重一下吧,我从小就容易流鼻血,我又贫血,不能失血过多!” 说着,我起身用卫生纸一圈圈的将她缠了好几圈,从前胸到后背。 三分钟后,一项足以证明我洁身自爱的人体艺术摆在世人面前。 我他妈的上辈子是柳下惠嘛,我明明是想扑上去咬一口的! “我叫小希,交个朋友吧,我从小就爱看柯南!” 看柯南和交朋友有什么必然联系? 我还爱看小电影呢,我和苍老师认识吗? 我听着外面有点儿风平浪静了,是时候出去探探头了。 “我叫刘凌发,姑娘,我该走了,江湖再见!” “等等!加个微信吧,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呢!” 显然,她看得出我的嫌弃。 “若是有缘……” “信不信我大叫三声!” 我说过,我讨厌女人威胁我,却往往臣服于这种淫贼之下,所以哪天石榴裙下死也并不意外。 “你是装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一点也不纯洁!” “我都做了什么你是看到的,姑娘,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冤枉你?你那里是怎么回事?” 我顺着她的眼神低头一瞧,湿了一片。 怎么可能,我明明全身酥软? 我一拍脑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空的豆浆杯。 “我说这是豆浆你信吗?” 连湿衣服带丢人,唯一的收获是交了一个朋友,这下好了,我微信通讯录里有两个女性工作者了。 这要是以后找个女朋友,再忘了删好友,真是有得聊了。 我抱头鼠窜,能逃出来就不错了,刘华明还在不在新都华,有没有去开房,一概不知。 天色已晚,七点的月亮圆又圆,今天看来只能鸣金收兵了,也不知道罗阳那边怎么样了,估计也没什么进展。 我给钱经纪打了个电话,再次嘱咐他万事小心,别露了马脚,让对方逮到把柄,钱经纪信誓旦旦,他保证李艺梦每次出去交流,他都会严密设防。 “你得抓紧时间了,不用担心我这边,除非他们藏在床底下或者坐在月亮上,否则一点机会都没有!” 奶奶个腿,就这么几天,就不能忍一忍! 骂骂咧咧,转了两圈,我的“二蹦子”呢? 哎,树下怎么还有拖拽的痕迹。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偷车! 我潮! 一肚子火无处释放,我使劲跺着脚,“咣咣”给树好几脚,趁着月圆星亮,我指着老天,有本事你现在打雷劈了我! “哎,年轻人可不能乱说!” 我一回头,是一个胖老头,年纪不大但一头白发。 是不是把土地老儿给踹出来了? “摩托是你的?” “您见过?” “见过,是我和另一个人给你拖走的!” 糟老头子坏的很,年轻时当过小红兵吧! “为什么啊,拖哪儿去了?” “有人开出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让我们把车拖到马路中间,三十米的直线距离,这活,值了。” “马路中间能停车吗?” “所以啊,就被交警给拖走了!” 大爷的,你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我缓一口气,稍微放点心,不是被偷就行,毕竟咱交警队有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谁那么缺德,让你俩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话不能那么说,谁和钱有仇啊,我只是个贪图小便宜的老人家!” “那你告诉我,始作俑者是谁?” “我说了,我只是个贪图小便宜的老人家!” 老头大拇指和食指不停搓捻着。 “您哪是贪图小便宜的老人家,您是吃了东家吃西家的世外高人!说吧,那个红衣女人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二百!” 我点点头,扬长而去。 “尊老爱幼你懂不懂,连老人家你也欺骗,你会遭报应的!” 第125章 化身看门狗 眼看着七天的时间消耗殆尽,刘华明像消失了一般没了踪迹,我扔了二百块钱的“狗粮”给汪汪先生,他说刘华明到国外度假了,下周一就回来,回来就会投掷一颗重磅炸弹。 什么重磅炸弹? 会不会死人? 汪汪先生说有人花钱封他的口,真相周一见。 封口? 怎么不给你戴个铁笼嘴! 一愁莫展之际,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案板声,自从罗阳住进来,晚上我再也没去大妈那儿蹭过饭。 大妈这段时间迷恋于一种广场舞,音乐伴奏是《粉红色的回忆》,正好也没时间搭理我,当然,除了周末让我去见她帮我参谋的那个想找个老实人的姑娘。 罗阳是湖南人,只会做湘菜,无辣不欢是她的口头禅,在我眼里罗阳做的菜,不论哪几样,辣椒都是主菜,只是配菜不同而已,我一直不太明白,吃辣不应该香汗淋漓嘛,为什么罗阳吃辣吃得脸红心跳,就不能穿件薄一点儿的睡衣呢。 真不怕热! 十五分钟后,饭菜上桌,三菜一汤,水煮肉片、麻辣豆腐、杭椒炒肉和西红柿鸡蛋汤。 真好,最起码有一份汤是给我做的。 “陈子昂那边还没动静?” “没有,这几天他连小区的门都没出,偶尔在小区里溜达溜达,监控我每天都回看。” “红衣女人和平胸妹呢?” “自从刘华明人间蒸发她们也没出过门,倒是逛了两次街,你是知道的。” “刘华明去了国外,下周一回来,我也是刚知道。” “他们这是什么招数,趴在窝里不动,无招胜有招?死猪不怕开水烫?拿不到李艺梦的照片证据,他们肯定也没法向刘华明交代啊!” 罗阳说得对,但坐以待毙不可能是私侦社的风格,尤其是红衣女人,整天一副盛气凌人、油盐不进、荷尔蒙失调的熊样,我真怀疑她每个月来不来大姨妈。 话说回来,如果他们真的毫无办法,那整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是想干嘛,给我演呢? 我盛了碗汤,看着罗阳狼吞虎咽,残忍的人,总是吃饭吧唧嘴。 “为什么你在炒菜的时候不少放或不放辣椒呢,这样大家不就都能吃一口了吗?” “于湘菜而言,不放辣椒,这道菜就失去了灵魂!” “什么灵魂不灵魂?大姐,我就是吃的这道菜的肉体,它有没有灵魂不影响我填饱肚子。” “不,每一道湘菜都有自己的灵魂,不得亵渎!” 你看看,你和她讲科学知识、逻辑常识,她和你讲童话故事、天真气质,菜有没有灵魂还能逃过被吃变屎的命? “你为什么不喜欢吃辣?” 每次吃饭都要问我一遍,都快成某种宗教仪式了,好像不问一句吧唧嘴不踏实似的。 “天生不能吃,就像你天生丽质一样,没道理可讲,你知道吗,我最欣赏三种类型的女人,你占了其中两种。” “腿长,胸大,无脑,我占前二?” 罗阳将一块肉片夹杂着红辣椒放进嘴里,额头悬挂着几滴汗珠。 “不至于那么肤浅,我欣赏三种女人,不怕热的,不怕辣的……” “还有呢?” “热辣的!” 罗阳放下碗筷,双肩一抖,宽松的睡衣落到半腰…… “成全你了吗?” “哎呀,人家不都说穿睡衣不用穿内衣嘛,你怎么……” “滚!” 饭桌上有句至理名言:喝汤的永远比吃菜的饱得快! 我的“二蹦子”被交警拖到交警大队后,虽在罗阳的斡旋下完璧归赵,但我那淡蓝色的头盔却不翼而飞,我印象中大妈好像给我买过一个新头盔,由于喜旧厌新,被我扔在了卧室隔壁的房间里,如今备胎转正,是时候拿出那军绿色的头盔了。 嗯?怎么还上锁了呢? 幸好我有钥匙! 用钥匙打开卧室隔壁房间的门,摸索着开了灯,一扫以前的阴霾与土味,在寒冷的冬夜我看见、闻见了春天的气息。 房间里飘散着薰衣草的味道,不知晾衣架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上面的衣物琳琅满目、五颜六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内衣店的仓库,我不自觉多走两步,乱花渐欲迷人眼,一只小蜜蜂飞在花丛中…… 凑上去闻是不能闻的,怎么能那么龌龊,镂空、冰丝、蕾丝、超薄、聚拢、无钢圈……哎,我怎么懂这么多……没想到屋里竟藏着这么一间后花园! “快乐吗?” “还行!” 我脱口而出。 是谁在和我说话? 我探出脑袋,一件紫色的胸罩挂在头上。 罗阳一脸愤怒,站在门口,像蓄势待发的火山。 “我是来找头盔的,我也不知道……误会、巧合、大水冲了龙王庙!” “拿胸罩当头盔是不是小了点!” 我双眼一挑,是小了点……干什么,我也没这个想法啊! “如何证明我的清白,烈火焚烧若等闲,我是不小心进来的,正常男人难免多看一眼,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交出来!” “什么啊,我偷你内衣、内裤干什么啊,我疯了,当口罩戴啊,我要去打劫吗?” “把这个门上的钥匙交出来!” 罗阳翻着白眼,伸出手,不容置疑。 我无话可说,只要不杀人,一切都好办,但我仍装出理亏的样子,深吸一口气。 “有那么好闻吗?” 女人觉得你有错,沉默是你的错,连呼吸都是你的错! “给你钥匙,一定要看好了,只要心中有芬芳,哪里都是花园!” 飞来一脚,把我从走廊踹到客厅。 吃辣的女人脾气都不好惹!听人劝吃饱饭,千万别试试,试试就逝世! “刚才钱经纪给你打电话了,让你抓紧给他回过去,听起来很急!” 我扶着沙发从地上爬起来,肾结石都碎了,到底是练家子,我拿起手机,果然有未接电话,晚上十点多给我打电话,大爷的,真拿我当你的员工了,我可是自由职业者。 不爽怎么办? 谁都得为自己的一时糊涂买单,桌子上还在吃饭的姑奶奶不就是个例子,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本来是个快乐的单身汉,现在好了,单身汉的快乐没了,可有女人的快乐咱也没享受到啊! 英雄气短,看在今晚的月亮圆又圆的份上,我捡起电话,回拨给钱经纪。 “刘凌发,我现在在外地呢,回不去,刚才艺梦给我打电话,说李小刚要约她今晚在大唐会馆聊剧本。” “这都十点多了!” “对,深夜聊!” 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清晨聊和白天聊? “刘小刚?就是那个着名导演刘小刚?” “还能有谁!他的《三炮拍案惊奇》即将开拍,听说原定的女主角被换了,艺梦想拿下这个角色,哎呀,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啊,我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又担心被刘华明雇的那帮人半路截胡,你抓紧时间过去,别出了岔子!” 这是不是一部好看的电影咱不知道,最起码这个名字起的很明目张胆,“案”这个字在古代有一种解释叫架起来用作台面的长木板...... 这……这不就他妈床吗? 文艺创作者就是含蓄! 再回头一琢磨,看来钱经纪还是把我的再三嘱咐放在了心上,毕竟谁都知道,这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关键时刻。 也许这次要打个平手了,谁也拿不到不利于对方的证据。 罗阳有一辆吉普极光,我本打算让她留在家里,早点睡觉休息,可辣妹子的脾气真是辣辣辣,我束手就擒,早知有吉普开,我干嘛着急去那个房间找我的军绿色的头盔啊! 我和罗阳前脚刚到,后脚李艺梦就出现在了大唐会馆门口,除了她还有两个助理,我用红外夜视镜扫了周遭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除了一个大哥吹着口哨假装无所事事的在草丛旁撒尿。 “李小姐,房间预订了吗?”我问道。 “还没有!” 李艺梦一身貂绒,以人家的身价咱也不好意思怀疑其真假,她一直在涂抹口红,舔一口抹一下,抹一下舔一下。 看来口红还能当饭吃。 “来之前我对大唐会馆大概了解了一下,我建议您预订至尊套房,至尊套房有两个通道,除了这个前门,另一个通道在大唐会馆的地下停车场,可以从那里坐电梯直达套房的楼层,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即使有人跟踪你,他也等不到另一个人的出现,你需要提前告诉小刚导演。” 李艺梦点点头。 “我还有一个请求,今晚有我和我的朋友两人就够了,人多眼杂,让这两位助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儿再过来接你。” 李艺梦有所犹豫,但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然后将我和罗阳一起带进了大唐会馆。 私侦社的三个人我和罗阳是认识的,按照我的安排,罗阳负责一楼的接待大厅,盯着来来往往的可疑之人,我跟着李艺梦到了十二楼,有至尊套房的楼层是十二到十五楼。 目送李艺梦进了房间,她甚至不再掩饰自己的兴奋,她给小刚导演打电话,说她身上有些痛痒,需要有人帮她挠挠,抓紧点时间,她忍不了冰火九重天的煎熬。 冰火九重天? 我倒是听过冰火两重天。 如果我没记错,之前我脑子进水、被门夹了、被驴踢了、视李艺梦为偶像的时候,我自觉认为,任何男人多看她一眼,都是对她不食人间烟火的亵渎。 我怀疑,李艺梦小姐包里的“作案工具”不一定少于专业小姐的道具。 我坐在十二楼的楼梯口,感叹世事无常,谁他妈能想到,有一天我会给一个小姐站岗放哨。 我肚子有点虚,晚上就喝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汤,鬼才知道这俩玩意儿要睡多久呢,十有八九得到天亮。 正想着,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长头发、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头上还戴着一顶鸭舌帽,脸色黢黑。 这活“李逵”我在电视上见过,他就是李小刚,这两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去年一举拿下金鸡奖、金马奖和香港金像奖,被称为获奖暴发户。 谁不想和暴发户产生点关系呢! 他见我点了点头,道貌岸然地从我面前走过,自负的样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行走的艺术品。 唉,你情我愿的事,这世道早就变了! 第126章 大爷过干瘾 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有朝一日能站在一对男女的床前,看他们热情似火、排山倒海。 这个梦想始于初中时一本叫《生理卫生》的读本,就是这本书开启了我对自身构造认识的崭新天地,在男女启蒙教育资源贫乏、看一眼内衣广告都能想半天的小乡镇,给了我一番惊天动地的滋润,犹如久旱逢甘霖的大水漫灌,差点淹死。 因为是官方读本,所以看这样的书也不用偷偷摸摸,那时候少不更事,凭这点甜头就以为长大成人简直是飘飘欲仙的事。 尽管后来我阅书无数,但一直没有动摇《生理卫生》这本书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它是一本讲述“道”的书,其他的书写的都是“术”,包括岛国爱情片。 有道无术,术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如果不是大妈打来电话,我依然围着床绕来绕去,细心观察着李艺梦与李小刚这场床笫之欢,在梦里我竟隐约感到,原来有些事过干瘾也可以很享受。 我揉了揉眼,看了看时间,只睡了半小时,天已大亮,也不知道罗阳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刚想给大妈回电话,李艺梦房间的门开了,李小刚红光满面地走出来,看他心满意足的模样,李艺梦拿下这个角色也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抚摸着那一脸的络腮胡,如果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得多扎嘴啊! 终于把李瘟神送走了,我敲了敲李艺梦的门,告诉她我在楼下等她。 几乎一夜未睡,我早已在崩溃边缘,在电梯里与几个长发美女共处一室,我竟没有产生任何的幻想,可想而知我有多累。 我这人有个毛病,只要睡不好觉,一定会头疼,我现在感觉有些头脑发晕,今天如果不能补一觉,不一定没有猝死的可能,英年早逝、天妒英才说得也不是我,那就太不值得了。 到了一楼,罗阳正翘着二郎腿看杂志,到底是警察出身,值个夜班和家常便饭差不多,咱就不行了,唯一的磨练是大学时候的网吧通宵。 罗阳脸色红润,见我油光满面、猥琐不再的样子,哈哈一笑。 “你脸红什么?” 我没好气地往沙发上一坐。 “精神焕发!你脸色怎么发黄?” 罗阳反问道。 “天冷涂的蜡!” “你这小身板,一夜不睡就和霜打的茄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李艺梦睡了一宿呢,看把你累的!” “这种荤段子就不要开了,我现在见不得荤,饿死我了,我要是和李艺梦睡一宿,从十二楼上跳下来都死不了,你信嘛!” 罗阳将杂志扔过来,正好扣在我的头上,我两眼一黑,干脆就将眼闭上了。 “今晚不会出意外吧?” “怎么可能,一楼有警察把守,十二楼我火眼金睛盯着,李艺梦十二点进的房间,这一夜十二楼总共从电梯里走出六个人,一对老夫老妻,走路都不稳当,还有两女一男,兴致冲冲,到现在还在房间里没出来呢!” “还有一个人呢?” “李小刚!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唉!世风日下啊!”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李艺梦呢?” “在房间里收拾自己呢,过会儿下来,真是一只玉手千人枕啊!” 我和罗阳不再说话,正当我迷迷糊糊之时,空气里有一股浓烈的香气从天而降,我将杂志的一角撩开,吓得我回光返照的精神头都出来了。 “李逵!” “我是张飞!” 还是个女张飞?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女人将面具从头上摘了下来,铁青着脸。 是李艺梦。 “就床上那么点事,前后不过三分钟,他妈的非要和我玩带主题的!” 李艺梦将面具往沙发上一扔。 “什么主题?” 我神经地问了一句。 “三国呗,他扮演张飞,让我扮演小乔,从头至尾他都戴着个面具,我真他妈差点就以为我被张飞穿越摁在床上了!戴着张飞的脸,却没个张飞的劲儿!嘴里还不停喊,燕人张翼德在此!”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是导演体验生活呢!那面具估计是从剧组拿的。 “那边怎么样了?” 李艺梦撇了撇嘴,不知道昨晚有没有被张翼德的络腮胡划伤。 “毫无进展,刘华明出国了,后天回来,人都不在国内,我去哪儿发现证据!” “你还记得我们的协议吗?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二十万吧!” “什么二十万?” 罗阳插嘴道,但没人搭理。 “就不能宽限一些时日,我当时也不知道刘华明布置了防火墙啊,要不是红衣女人的私侦社搅局,一堆的照片我都给你拍来了!” “等不了了,后天,周一就要放炸弹了!” 又是炸弹,究竟想炸死谁啊? “什么炸弹?” 李艺梦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看来我们还是高估了你的能力,三个臭皮匠果然弄死一个诸葛亮!因为你的无能,我损失了至少一个亿,你知道吗?” 原来我最有价值的地方竟是我的无能? “你们艺人不是都签婚前协议的嘛,就算你拿到刘华明的出轨铁证,又能怎样,人家的财产也不可能变成你的啊!” 李艺梦的眼睛好像说了句土鳖,就没打算再理我,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封面上写着《三炮拍案惊奇》。 和这样的女人多待一分钟都难以忍受,一个女人在你面前趾高气昂,你总会觉得应该站起来扇她一耳光。 一夜未睡,还受了李艺梦的气,再加上二十万的压力,我觉得这个世界可以考虑坍塌了,不活着也不是多可怕的事,伍子胥当年能一夜白头,以我现在的精神压力,一觉不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正打算摇摇晃晃奔向我的床,我的墓地。 “那二十万是怎么回事?” 罗阳从我身后窜到身前,双手伸开,拦住我的去路,她目光如炬,像是告诫我坦白从宽的道理。 “有一天我突然不想打手枪了,便跑出去在马路上找到了包小姐的电话,开好宾馆,包小姐十分钟后就到了,我刚把包小姐a罩杯脱下来,就闯进了三个汉子,我一看,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仙人跳’吗?于是给了他们一万块钱脱身,后来觉得够刺激,就又给包小姐打了十九个电话,我又没钱,前前后后和李艺梦借了二十万!” “刘凌发,我在和你谈正经事,你就别装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所有的心事都挂在脸上呢,像死人一样难看!” 我慢慢凑到罗阳面前,她不自觉后退两步,身体紧紧贴在墙上,我左手“啪”的一声拍在墙上,一个标准的“壁咚”完成。 “告诉你又能怎样,你能给我二十万还是你能帮我找出刘华明出轨的证据,我现在累了,不想多说一句话,我本是一个快乐善良的人,可他妈这一件件都是些什么事,不要再问这儿问那儿了,你啊,向往的生活也差不多了,何苦呢,本来是富家人家的小姐,来这儿体验贫下中农的苦,收拾收拾准备走人吧,好走,不送!” 我将卧室的门一摔,扑倒在床上。 时间漫长,转睡即逝。 我睡得黑白颠倒,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我一看时间,好家伙,已是下午五点。 房间里没有人,以罗阳的性格,她怎么能受得了我一顿暴脾气,也罢,走一个人就少一人见证我的灰头土脸,以后还联不联系,那就看我的“二蹦子”还能不能进交警队了。 我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卧室再躺一会儿,至于那二十万怎么办……不行不行,一提就心慌,还是先躺一会儿再说吧! 我刚走两步,一道模糊的黑影出现在走廊,我抬头一看,吓我一跳,竟是大妈。 “大妈,你啥时候进来的,吓我一跳!” 我打算凑过去无事献殷勤,大妈摆了摆手,她眉头紧皱,似乎在生气,我转念一想,这两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大发……” 糟了,这肯定是有事,一般情况下大妈都喊我“小发”,这要是喊“大发”,十有八九有事,还是大事,这个道理已婚人士应该明白,如果哪天儿媳妇儿突然连名带姓一块喊,那心里肯定咯噔一下。 “你说,你一直拖着不找对象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觉得自己还小,想再等等,还有……就是也没遇到合适的啊!” 我战战兢兢抛出最经典、滴水不漏的回答,生怕大妈在哪儿给我挖坑。 “大发,什么东西都代替不了人,能找到对你好的,咱好好珍惜,暂时找不到,咱也得把心态摆正了,不能走歪路、斜路,做些……让人看不起的事!” 大妈对言辞慎之又慎,但发生的事必然十分荒谬,要不然大妈不可能对我发出如此严厉的指责。 “不是,大妈……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方面啊?” “你过来!” 大妈怒气冲天,拉着我的手走到卧室隔壁房间,门是开着的。 我顿时明白了,是内衣花园给我惹的祸。 不对啊,罗阳不是已经走了嘛,这怎么还给我留下这么丰富的资产! “你说说,你到底咋想的,找不到对象咱也不能有这些个不好的毛病啊,一个大男人,挂一屋子的女士衣物,弄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这……有伤风化!” 在老一辈眼里,“有伤风化”恐怕和酒桌上“行了,你换啤的吧”一样,令人失望至极。 “大妈,你听我说……” 我刚想解释,门开了,是大爷,大爷好久没出场了,估计他也没想到我会以如此的高规格接待他。 “嚷嚷什么啊,我在楼下都听见了,啥大不了的事儿,没见过世面!” 大爷背着手,我数着,他大概迈了十步,以大爷的表演天赋,我能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大爷顺着大妈眼神的方向,往里一瞧。 “哟呵!” 大爷一惊,后退两步,转过脸对我怒目而视。 “好小子,背地里竟倒腾起卖女士内衣内裤的买卖,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出门!” “什么买卖,你没看到有的都起褶了嘛!你问问你家大发,他是从哪里收集的这么多私人物品!” 大爷进屋转了一圈,要不是大妈的火力都集中在我这儿,他敢如此明目张胆? 这一圈转的,真是过足了瘾,大爷嘴角频频微翘,老家伙小心心脏受不了! “还真是穿过的,有味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啧啧!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这玩意儿肯定是偷的,谁拿这东西送人啊,哎,不对啊,这不是变态才做的事嘛!” 我就知道,你怎么能指望大爷过来帮忙灭火呢,无论何时,他都是一桶中石油。 “不说了,太失望了,也不看了,非礼勿视!” 我默默竖起大拇指,大爷有一套,踩着我尸体上往上爬。 “大妈,事实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啥不良嗜好,真相是……” “真相是啥?” 大爷幸灾乐祸,大爷啊,你一定要忍住,千万别笑出来。 “真相是这个屋里住着一个女人……” 我诚意十足,和盘托出,我在大妈心目中的形象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能让大妈觉得她呵护错了人,让她心寒。 “那女人呢?” 大爷歪着脖再问。 “女人走了……” 大爷捋着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这个故事有点老套,我用的时候还是我上小学,老师让我画一幅画,我拿了一张白纸交了上去,老师问我画的什么啊?我说画的牛吃草,老师问,草呢?我说,被牛吃了,老师又问,牛呢?我说,吃饱走了!” 一身清白,百口莫辩,让我死了算了,世上不缺一个含冤而死的我! 大妈大失所望,摇着头,向门口走去,她一开门,门口正站着一个人,手里还攥着一把钥匙。 是罗阳!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暂时看罗阳的出现像一场及时雨,但了望一看……唉,凌凌发,你保重吧! 第127章 女人啊女人 两个女人傻傻愣在门口,审视着彼此,恐怕在她们心中都绕不过同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女人和我的关系,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警察同志,罗阳对着大妈嫣然一笑,甜蜜蜜的喊了一声“大妈”。 大妈也不是俗人,作为鸡鸣狗跳舆论无法忽视的探讨者、周遭二里地东家长西家短口水战的参与者和常胜将军,立刻做出应有的反应,展现出一个未来婆婆见儿媳妇该有的姿态:两眼一笑、小手一拍、赶紧去牵罗阳的手,将她迎进门来。 “我就知道,大发不是那样的人、做不出那样的事!” 大爷大手一挥,像一位心中沸腾着人间正义的战士,这要是抗日战争年代,以大爷的嘴脸,完全可以从卢沟桥事变活到小日本签字投降。 大妈双手紧紧握住罗阳的手,脸上浮现一片慈祥,我甚至看到了菩萨的光芒。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罗阳,审视着她的长相与灵魂,罗阳脸色红润,默默无闻低着头,困窘之情和羞涩之意拿捏的十分到位。 了解女人的果然还是女人,要知道到目前为止,除了刚开始罗阳的一个“大妈”,两个人还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 看这架势,我和罗阳的事这就算定住了? 四个人光靠肢体和表情语言表达难免尴尬,是不是该带点声响啊! 谁能想到最先开口竟是大爷,他颤颤巍巍递给罗阳一杯水,罗阳很自然的喊了一声“大爷”,大爷心满意足、乐开了花,这个表情表达的情绪不比大爷在广场、公园见到一个三点式的女人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弱多少。 “好闺女啊,你说这个大发多不懂事,你都住进来了,他还不告诉我们,你是咋想的!” 我微微点头,接下来我要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试想,如果我把事实说出来,一个黄花大闺女没羞没臊住进来就为了体验一把生活,别说大妈和大爷也不会相信,就是大叔和大婶也不能相信。 说不定还落个没良心的名声,倒不如顺手牵羊,干脆就承认罗阳是我的女朋友,等罗阳搬走后就说两个人不合适分手了,既能帮我摆脱眼前的困境,又能暂时抚慰大爷大妈的心绪,而罗阳只需要出个人就行。 这是一个完美的谎言闭环,不用用一个谎言再去圆另一个谎言,因为最重要的女主角都没了,谁还追究什么狗血的剧情啊! 好久没有说一段如此不同凡响、脱俗清新的鬼话了,我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 “老头子,去楼下,把我今天刚买的水果拿上来!” 大爷领了圣旨,直奔楼下。 “大妈,您听我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事情还没到火候,说实话,我原本打算再过十天半个月,找机会把这事告诉你!” “没到火候?人家都住进来了还没到火候,再等等,锅都糊了!不像话!” 大妈貌似是在教育我,其实是在暗度陈仓帮我兜底,意思是不让姑娘觉得我对人家不重视,男女见家长这事儿就像死人进棺材,基本上盖棺定论了。 当然,也有诈尸的可能。 “大妈,是我不让大发告诉您的,我觉得我心里还没做好准备,生怕您对我不满意……” 你看看,到底是人民的守护神,我这不就被守护了嘛,这说瞎话……不,是随机应变的能力,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何况还是见家长这样的事儿,我一句话都没说、一丝多余的挤眉弄眼都没有,人家罗阳就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话接的滴水不漏。 再看大妈,笑得眼都没了,这可是她盼星星盼月亮都想见到的人呐! “橘子,香蕉,闺女快吃!” 大爷刚想拉个马扎坐下,大妈转脸、眉头一皱! “坐什么坐啊,去楼下把我首饰盒里的玉镯拿过来!” “哎哎,大妈,使不得,使不得!” 我腾的一下跳起来,那可是大妈的传家宝,之前大妈倒是唠叨过几次,等我有了对象就送给她,我当时都没当回事,八字没一撇,别说一撇了,三点水都没有的事儿,爱咋说咋说呗,真是啥事也不经念叨,冥冥之中老天爷硬是给明明白白的安排上了。 “什么使不得,我的东西我想送人,有你说话的份儿?去,还愣着干嘛,就在我房间里放着呢!” 两个老爷们被大妈呼来喝去,连口唾沫都不敢咽,大爷连忙点头,屁颠屁颠地又下了楼。 “大妈,你就算送,是不是得等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见兔撒鹰的时候再给啊,你这个时候给这么贵重的礼物算怎么回事?” “算见面礼啊,算怎么回事!大发,你怎么回事,好像我要把玉镯送给个外人似的!是吧,小……嗯……你叫什么啊,闺女?” “罗阳,小名阳阳!” 我一拍脑袋瓜子,连人家人名都不知道还不是外人啊! 但我又一想,罗阳是什么素质的人,人家是见玉眼开的人吗?她又不是不明白自己所扮演的身份,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应该而且不太可能拿这个玉镯。 我看着沙发上这一老一少你问我答,聊的不亦乐乎,尤其是罗阳,当大妈说我有些懒惰不爱做家务时,她竟大言不惭地说,以后有我呢,然后媚眼一抛。 罗大姐,入戏挺深啊! “玉镯来了!” 大爷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将首饰盒往桌子上一放,退后两步。 大妈将盒子打开,玉镯在灯光下通体发亮,这个玉镯我之前见过,是大妈的母亲给她的,已经传了好几代了,好的玉镯应是“有种有色”,这是大妈告诉我的,“种”指玉质的细嫩晶莹和透明度;“色”主要指翠绿色,大妈那个玉镯绝对是玉中精品,刨去玉本身这些不说,就单说这一代传一代的时间,怎么也得有个上百年,就算一块砖头也特么快成文物了! 我胆战心惊看着大妈取出玉镯,往罗阳手里递,眼里还泛着光。 “闺女,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这一点需要解释一下,老一辈,比如大爷大妈这一辈,他们生在旧时代长在红旗下,是毛主席的好学生,思想纯洁,道德标准较高,在他们心里,男女都住一块儿、盖一床被子了,这不就板上钉钉了嘛。 可现在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年代了,这种思想观念的断层可以再扯远点,古代一个女人的手若是被一个男的摸一把,要么嫁给他,要么把手砍了,二选一,老一辈也觉得匪夷所思,就像我们觉得他们以为睡一块儿就非要怎么样一样,荒诞不经。 扯远了,一远就容易乱!说到哪儿了,哦,大妈眼含泪花! 接下来就看罗阳的了,别说如此贵重的礼物,就算递给你一个苹果,你第一次进人家门、登门拜访,你也得礼让三分吧。 可为什么我眼睁睁看着罗阳欢天喜地、毫无推脱之意、理所当然地接过了玉镯,顺手往左手一戴。 “大妈,好看吗?” 好看你奶奶个腿!不知道自己啥身份啊! 我有些懊悔,如果刚才我把听起来怎么听怎么都像编故事的真相说出来,顶多费一杯子的口水,让大妈失望而归,让大爷以为我是个不负责任、嘴上柳下惠实际会下嘴的人,但那又怎样,总比眼看着大妈的传家宝落入旁人之手好吧! 后悔是晚了,我蹲坐在墙角,多想电一停、划一根火柴,让时光倒流! 而大爷坐在马扎上,听着入了迷,时不时还插上两嘴。 “你父亲喝不喝酒,抽不抽烟?” “喝酱香的还是浓香的?” 我还有二十万的外债,这两天就到期了,我还不能跑路,就不能少给我添点乱嘛! 大爷和大妈啥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是被罗阳一脚踢醒的。 我看了看时间,这就要十点了,要知道大妈给罗阳开门的时候还不到六点,不用多问,以大爷和大妈的唠嗑能力和旁击侧敲的配合程度,除了罗阳家族谱上的人和鬼都问得一清二楚之外,连她二舅外甥的三表妹上周刚搬来的新邻居肯定也没放过。 “该问的不该问的是不是都问了?” “都问了,还让我们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大爷让你多吃点这个!” 罗阳将一根香蕉塞到我嘴里。 “两个老人家挺可爱,但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啥事?” “我的职业,就他们那点手段,我再看不透,我这侦察与反侦察的能力算是白瞎了!” 对啊,人家罗阳是干嘛吃的啊,大爷和大妈那点小伎俩还能逃过人家的法眼?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属于只要不说破就不知道自己丢人的情况。 哎,不对,差点把正事忘了! 我一把拉住罗阳的左手,她下意识将左手顺势一扯,我差点一个趔趄,她左手用力一扭,右手压住我的肩膀,死死将我摁在墙上。 什么叫引狼入室! “想干什么啊?” 罗阳的力用了七分,我就觉得左胳膊肯定脱臼了,我呼哧呼哧喘着气,不敢动弹半分。 “玉镯,把玉镯还给我!” “玉镯?玉镯又不是你的,是大妈送给我的,我为什么要给你!” “大妈为什么要送给你,你心里没数嘛,那可是大妈的传家宝,你这叫诈骗你懂不懂,对,你怎么不懂,你之前不就在刑侦嘛!” “诈骗?谁诈骗了,什么是诈骗,诈骗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款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我他娘的用得着你给我普法。 “所以,对号入座,你哪点不符合诈骗罪的行为特征?” “我没有虚构事实或隐瞒真相啊!” “你还没虚构、隐瞒?大妈的玉镯是要送给人家将来的儿媳妇的,你是什么身份啊!” “我就是她将来的儿媳妇啊,你女朋友啊!”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开山顶洞人时期的玩笑!” “我是认真的,就在刚刚,我决定做你的女朋友!” 我转过头,不灵不灵地眨巴眨巴眼,没错,罗阳眼里竟有些许的柔光,我差点尿了,我渴望的生活是少一些刺激,多一份平静。 “别开玩笑,我还有一屁股的外债,说不定哪天就带着小姨子跑路!”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嘛!” 罗阳趴在我耳朵边,柔和的气息差点令我产生只有在床上才会有的感觉,这是要假戏真做了? “你是见钱眼开还是早有预谋?” “这重要吗?我要人财两收!” “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就天天去大妈那儿告你的状,隔三差五对你家暴一顿,最后戴着玉镯消失!” 窦娥在吗? 窦娥要是不在我可要变冤大头了! “先放手,我从小骨头脆,这要是粉碎性骨折了,我看你怎么见大妈!” 罗阳将我往沙发上一扔,我两眼一发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他妈居然被一个女人欺负了? 奇耻大辱! 我上次被一个女人欺负还要追溯到小学三年级,但谁让人家虎妞是班主任的女儿呢! 我得反抗,我得雄起,我要维护我作为一个男人基本的尊严,这要是传出去,菜市场卖白菜的大妈按我十块钱一斤都不卖给我! 我“蹭”的站起来,罗阳正在活动手脚,两只手一攥拳,关节还啪啪直响。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打是打不过了,但我要表明态度:“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128章 罗阳借我一笔钱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有了一个女朋友,至于罗阳是见财眼开还是早有预谋,不得而知,也不重要了,毕竟人和财都被人家拿的死死的。 我大概想了一分钟,退一步讲,如果我和罗阳将来真的步入婚姻殿堂,当然她应该是步入,我有可能是拄拐进去的,婚姻生活,以大爷举例,我的现在就是大爷的过去,大爷的现在就是我的将来! 大妈疼大爷吗?疼! 罗阳疼我吗?疼,他妈想起来胳膊就疼! 遮天蔽日、苦海无边啊,这门亲事说什么也不能成,要说谈情说爱,倒是可以斟酌三分!对,我就是那么个意思,可以一起耍流氓但不能奔着油盐酱醋去! 我也想好了,如果罗阳真要打算揣着大妈的玉镯闪人,我也不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天天跑交警队大门口坐着,再用个大纸箱子写上“骗人骗财骗色,孤儿寡母深陷女交警魔爪”。 没错,我要当上访户,不,当上访户中的丁字裤,呸!是上访户中的钉子户,一天拿不到玉镯,一天不走人! 这样一想,我竟有些咬牙切齿,再看看罗阳穿睡衣偶然露出的肱二头肌,我想事情应该还有缓和的余地。 睡前,我问罗阳是不是只是行女友之名而无女友之实时,她爽快地摇了摇头,我两眼被点亮了,这是要坐实什么事? 关键时候掉链子,我什么牌子的“小雨伞”都没准备啊! 这破旧的老小区,方圆二里地没有一个卖安全用品的,小区门口倒有一家药店,可从来不卖男女用品,我曾问过老板,老板说咱小区都是老头老太用不着了,以前摆过保健用品专柜,后来撤了,俩月卖出三盒安全套,都是卖给的同一人,后来老头心脏病复发,就再也没人买了。 我躺在沙发上继续呻吟,罗阳打算关灯,我贼心不死,即使不能飘飘成仙,能抱着睡一觉也不错啊! 罗阳是人间烟火的女子,与我同本同源,所以不存在什么天然的隔阂与边界,而那个叫小冉的姑娘就不一样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是只心高气傲的癞蛤蟆,敬而远之对谁都好。 嗯?怎么还有心思把自己当癞蛤蟆,罗阳的手已经按在了开关上! “等等!既然能行女友之实,同床共枕总不过分吧,我是说仅仅睡同一张床,不带动手动脚的那种!” 没错,这和那句我就蹭蹭不进去是一个原理。 “我说的女友之实,是指作为男女朋友,该过的节日要记得给人家过,该买的东西要买,有意义的日子要记得庆祝,礼物鲜花巧克力、衣服包包小惊喜一样也不能落,当然,我也不能让你白付出,你可以在我高兴的时候牵牵我的手,也仅限于牵牵手,怎么样,充实吧?” “你还上厕所嘛,不去的话我要去大便!” “你不是早晨上厕所嘛,一蹲半小时!” “我现在就去,我特想去冲屎!” “啪”的一声灯灭了,我的嘶吼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做人,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不好嘛! 一夜无梦,这不是我的睡觉风格,可能是太累了,要不是摊鸡蛋的香气有葱花的味道,我估计还能睡一集动画片的时间。 我伸了个懒腰,平时都是我去外面买包子、豆浆,罗阳早晨从来没下过厨,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瞅了瞅窗外,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 我一拍脑袋,对啊,我特么是有女人的人了,我怎么还没融入角色呢,如果不是我的胳膊还有些酸痛,我差点就误以为罗阳是相夫教子、贤妻良母的好女人! 我悄么声地走进厨房,刚想权衡一下从背后抱住罗阳的风险等级,就听嗷一嗓子。 “再往前走,我就铲死你!”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全都是泡沫,是刹那的火花,鸡蛋散发的葱花味也闻不出有多香了。 是谁曾说自己做事小心谨慎、自己从小害怕出错,是谁之前冒充小白兔,装可怜无辜博同情,是谁一步步蜕变成一只大尾巴狼,是她是她还是她! 又是谁曾敲打我窗,说大发,你的苦日子来了! 两个摊鸡蛋,两碗粥,两份肉末卷饼! “我以后是不是就苦海无边,遮天蔽日了?” 我将碗筷往前一推。 “这里还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只要你不动歪脑筋,我们相敬如宾!” “敬什么宾啊,罗大姐,你就五天的假期,加上周末,一共七天,今天是第……六天,你还和我在这儿楞个里格楞的干啥,说实话,这顿饭就当散伙饭吃好不好,你呢,留下玉镯,我送你一件……不,一床崭新、从来没盖过的大花被,在这严冬、暖气又不行的滨城,市场价不可估量,你考虑考虑,我说的是不是句句在理儿!” 罗阳没说话,喝了一口粥,咂摸着嘴,轻轻摇摇头。 “阿胶放少了!” “给你放头驴行不行,大姐,有没有听我一句劝啊!” “哦,我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我本想和你动手的,看你那可怜样儿也就忍住了,但我暗下决心,再一不再二,要是你再凶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到她这里成了再一不再二,这不诚心不给人教训的积累嘛! “然后我出了门,做了两件事……” 罗阳拿起筷子夹着鸡蛋不急不慢往嘴里送,这欲扬先抑、下回分解、电视剧里插播广告的故事讲述套路看来不分男女老少啊! 我使劲挤压着我的肚子,尽量不让它咕咕叫出声来,以免在气势上先输一截,一块煎蛋而已,你还能吃俩钟头? “第一件事,回交警队的宿舍收拾了一下,一共三个箱子,都放我车上了,昨晚没来得及往下拿,第二件事……” “等等!” 我大手一挥,仿佛有人在敲打我窗。 “你回宿舍收拾三个箱子……放车上……没来得及往下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打算长期在这儿住下去!” 果然有人敲打我窗:大发,你的苦日子无边无际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今天回去收拾宿舍,我还能有一丢丢的理解,大爷大妈你也见过了,也是明面上别人的女朋友了,不怕被谁撞见,可昨天你走的时候,大爷大妈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自作主张搬进来打算常住,你知道风险有多大嘛,万一哪天被大妈大爷碰见,我怎么和他们交代,我人畜无害的人设塌不塌?” 罗阳一个煎蛋,一份卷饼已下肚,她看着我,歪着头说了一句让我死不瞑目的话。 “我也担心你的担心,但现在没事了,该发生的,昨晚不都发生了嘛!” 我像牵着贞子的手在坟地里走了一圈,心哇凉哇凉的! “我不想屋里有个女人和我搅和,要说装个三五天我也就忍了,这猴年马月没影儿的事……不行,恕不奉陪!” 我摊牌了,态度坚决,如黄河之水天滔滔不绝,二百头猪加五十头驴都拉不回来,做一个单身汉不好吗? 对,不好,我是想有个着落,但绝不可能是罗阳这样文武双全的女人! “要不然你听我说完第二件事,你再决定?” 强龙不压地头蛇,罗阳显然看出自己冒犯了我的底线,我只要再用三分力,便可拿下这个山头。 “不必了,堂堂七尺男儿一个唾沫一个钉儿,改主意?哼,除非我是个龟孙儿!” 我喝了一口粥,然后在心里问自己,喝粥之前我是吃的煎蛋还是卷饼? 卷饼。 看一眼卷饼,果然被人咬了一口,煎蛋还完好无损的躺在盘子里。 我不死心,继续盘问自己,我是谁?来自哪里?眼前的女人和我什么关系?我是刘凌发,来自茅策镇石坑村,眼前的女人是……是我救命恩人! 一切一清二楚! 果然,这是一碗地道的皮蛋瘦肉阿胶粥,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一碗孟婆汤,哪怕就忘记十分钟之前的事儿呢! 罗阳低头不语,继续喝着她碗里的粥,如果那是碗孟婆汤就好了,让罗阳彻底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可我分明听见,“龟孙儿”的声音还在整个房间回荡。 我咽了口唾沫,又扫了一眼桌子上中国建设银行的卡,大爷曾用三个典故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南郭先生与狼,而这一次,我是真栽了。 “那什么……这钱我不要,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与李艺梦有协议在先,今天是最后一天吧,你又没抓住刘华明的把柄,这二十万你先拿着,我不着急用,就算借你的,什么时候有钱记得给我就行。” 我前脚声嘶力竭地将人家扫地出门,后脚人家就给我甩过一张二十万的银行卡,解我燃眉之急,这以怨报德的事咱只听说过,没想到今天碰见了,但凡我还有点良心,还能提不让人家罗阳继续住下去这一茬? “那什么,你啊,就安安心心在这儿住,有人给我做饭、说说话挺好,我呢,有时候口是心非,你想你如此貌美如花,走在身边多给我长脸,刚才的话我全部收回,俗话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反正我想明白了,人留下,钱不要!” 我将卡往罗阳面前一推,这要是没有刚才我对人家一顿狂风暴雨,兴许这卡我就无耻的收下了,等以后见了土地公,拆东墙补西墙,毕竟二十万,于我和罗阳而言不是小数,但对土地公而言,九牛一毛,但现在呢,打完厨子还让人家给你做饭吃? “拿着吧,我看那钱经纪不像什么好人,你给不了人家二十万,给你断个胳膊断个腿的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有你们警察嘛!” “警察天天跟着你啊!” “我有朋友,我和他们借!” “我是你女朋友,我和他们谁和你关系近?” “你这女朋友身份不是差强人意吗?” “什么差强人意,我是正了八经,要不然这手镯怎么回事?” “这手镯......” 真是,不要和警察同志犟嘴,人家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打交道。 “我真的不需要,放心吧,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自有办法!” 罗阳脸色一沉,将勺子往桌子上一拍。 “人家追债上门怎么办,大爷大妈就住在楼下,你没心没肺,他们怎么办!” 果然,罗阳对我的死穴一击即中。 “我再考虑考虑……” 能这样说说明我认怂了,只是在找一个相对体面的接收方式罢了。 唉!眼前的粥如果是碗孟婆汤就好了,谁也别和我抢。 “写个字据吧,时间、利息写清楚了!” 我起身准备拿纸笔。 “还款方式还写吗?” “不打算分期。” “我是说,如果你将来娶了我,这笔钱就不用还了!” 罗阳笑得邪性,我又被同一个女人欺负了,这一次我心服口服! 第129章 蛛丝马迹 不知道钱经纪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我刚把罗阳的银行卡揣兜里,还没捂热乎,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就像所有一夜暴富的人一样,我也是腰不疼了,腿不痛了,脚也不抽筋了,走路也有劲了,说话也能理直气壮了。 “吃了吗?” 钱经纪语气和缓,像刚扶着床起来,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势。 这是什么意思,张飞要绣花啊? “刚吃饱,煎蛋、皮蛋瘦肉粥……稍微有点咸!” “哦,见个面吧,去素养茶社,事发突然,当面聊!” 说完钱经纪就挂了电话,我突然丈二和尚了,这可不是黄世仁该有的面目,难道现在欠钱的真成了大爷了? 再说素养茶社,一素一茶,顾名思义,清淡得很,这谈话的环境,也没了之前的纸醉金迷、红灯酒绿,这是要干什么,要跟我修身养性、探讨人生? 种种迹象表明,钱经纪眼里的事情不仅突然,而且事关重大,以至于赤裸裸地推翻了狗改不了吃屎这句亘古不变的真理。 “想那么多干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现在你也是有二十万的人了,又不是不能花钱赎身!” 我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进的窑子! 素养茶社我也只是听说过,是一所高档的私人会所,不见酒色,只有茶水和琴声,于我而言,如果聊天间隙能上两盘饺子,再来一份肘子就再合适不过了。 导航一下,大概需要半小时时间。 我和罗阳刚从车上下来,远远看见钱经纪和李艺梦站在茶社门口,这规格和待遇,让我在灿烂的阳光下感到后脊背发凉。 “什么事儿?” 我忍不住问道。 “进去再说!” 钱经纪客客气气,再看李艺梦,低头丧气,像掉了二百块钱似的,不对,应该是像丢了二百万似的。 我们进了一间名叫南山社的房间,黑白的色调,古色古香的茶具,悠悠的琴声,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副画着一个老头儿,撅着屁股在采一朵花,小眼睛却瞥向远方的一个小山头,画上题着两句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另一幅画是一只猛虎下山,看来是不饿,在路上还有闲工夫闻一朵花,画的一侧也写着一行字: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文化是装饰出来的吗?这比会炒土豆丝的大排档强在哪儿? “服务员,来一壶龙井!” 钱经纪大喝一声,屎壳郎进磨坊,算是把这干净地儿给玷污了。 一张茶桌,四人围桌而坐,我还新鲜着手里的茶杯,钱经纪从包里掏出两沓钱,摆在我面前。 “这是二十万……” 嗯? 我不自觉的摸了一把钱包,我的钱怎么会在他那儿? 恍惚了十几秒,罗阳一脚把我踩醒,看着那一摞钱,这是要干什么,给我一个直观的形象,告诉我欠他多少钱? “一定帮艺梦拿到刘华明出轨的证据!” 钱经纪勤勤恳恳、情深义重。 明白了,一个情境在我脑海出现,那是我小时候,隔壁王大爷养了一头驴,驴整天拉磨时间一长闹情绪,于是王大爷买了个鞭子,鞭子一响,吓得马头小毛驴乖乖就范,可又过了一段时间,小毛驴誓死不从了,任王大爷连打带骂,姜还是老的辣,王大爷在小毛驴脸前挂了俩胡萝卜,从此王大爷家面粉成堆。 威逼不行改换利诱,我比驴值钱,我眼前是二十万! 我摇摇头:“钱经纪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现在是黔驴技穷,我已经竭尽全力,真是密不透风,这二十万我不能收,相反……毕竟我们有言在先,这是二十万,我们两清!” 我从口袋里掏出卡,感觉它火热烫手,往桌子上一放,往前一推。 “刘先生……你觉得在这场与时间赶跑的竞赛中,我们和刘华明会是个什么结果?” “没有赢家,自然也没有输家!” 钱经纪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慢慢递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李艺梦,她正用纸巾抹泪,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如此沮丧。 我打开信封,从里面滑出三张照片,我扫了一眼,差点脑淤血、全身不遂、终生阳痿。 我拿给罗阳看,她眼睛睁得像两个铜铃,若是身子一晃,肯定能发出铃儿响叮当的响声。 高手对决,生死一线,我眼一闭,看来这一局我输得内裤都没了。 三张照片,一个戴着张飞面具的人与李艺梦在床上变换着各种动作,老汉推车式、69式、骑马蹲档式,张张有脸,招招致命。 李小刚居然是对手的人! 千算万算,一只蚂蚁都不可能爬进去的至尊套房,就让红衣女人的卧底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了,我特么还帮人守门,生怕人家的铁证不够铁。 没有男主角没什么大不了,谁能想到人家可以自导自演! “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玩主题啪啪啪了,我当时还以为这是文化人历史人文思潮泛滥呢!” 我重新拿过照片,往桌子上一拍,我认了,这暗度陈仓用的太神了,我愿为他们拍手叫好、高唱赞歌:你们他妈的太有能耐了! 谁能想到红衣女人居然派着名导演上演姜太公钓鱼这一出。 “我不明白……为什么李小刚要帮他们,他就不怕我把一切都说出去!” 我就服你,我大舅二舅都服你! “面具戴这么严实,让李小刚他亲妈过来看半天也不一定看出是她儿子啊!” 用身体办事的人怎么会有脑子呢! “可李小刚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钱经纪拿出一颗雪茄,在桌子上敲了敲,也没什么心情吧唧了。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罗阳拿起照片看了又看,她眉头紧皱,似乎在追溯其中的一段记忆。 “对,就是他,他就住在流水别墅,他的妻子非常漂亮,老马吃嫩草,起码比他要小二十来岁!” “不可能,李小刚的妻子是电影协会的副主席,名叫刘景花,今年四十八,要不是凭借他媳妇的手腕和资源,李小刚能有今天?” 我喝了口龙井茶,味道还不如大自然的搬运工搬来的山泉,罗阳和钱经纪这样一说,我想我也明白了一个大概。 “故事如果是这样,你们觉得哪里不对:刘华明雇的那群人一开始就没想自己亲自冲锋陷阵,他们早就打算要借刀杀人,他们物色了整个娱乐圈,找到了李小刚,首先李小刚屁股不干净,在流水别墅偷偷摸摸养女人,其次李小刚手里握着大量的资源,谁都想和他沾亲带故,最好能捞一把,最后李小刚十分惧怕他家那个母老虎,他任何的绯闻和负面消息都不能进她的耳朵,以上三条,缺一不可!” 罗阳听着微微点头,对面两人呆若木鸡。 “一开始,我以为红衣女人他们住进流水别墅,是为了方便保护刘华明,如今看来这一推断就值得推敲了,他们是不是更为了靠近李小刚的那个女人,方便抓到李小刚的把柄?以他们的手段,易如反掌!”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外出的必要!” 罗阳想明白了,她在物业这段时间算是白瞎了。 “红衣女人掌握了李小刚出轨养女人的把柄,以此为要挟,李小刚面对这样一群人脑袋瓜都裂了,再想想家中的霸王花,他不得不认怂,为了看上去两全其美,既能拿到照片,又能保护当事人,于是红衣女人想出戴面具这一脑回路清奇的想法,李小刚那块案板上的鱼肉恐怕打死他也想不出这等法子!” “够狠!” 钱经纪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摔,半杯茶水撒了出来,李艺梦瞥了眼三张“罪证”,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气愤、尴尬、难受! 老话不假,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当时你特么不是也爽了嘛! “刘先生,你知道这三张照片对艺梦意味着什么吗?” 我点点头,早有先例,娱乐圈婚内出轨的那几位名气与资源已是日薄西山,以前是圈里的大腕、一姐,后来只能算是混迹娱乐圈,无人问津,勉强度日。 这种心理断层和反差对心高气傲的艺人来说,还不赶紧找二斤敌敌畏一口闷喽! “这是刘华明的底气,是他最大的底牌,却是悬在艺梦头上的达莫斯利之剑!” 他妈大老粗还跟我拽文,有意思吗,带名的剑和不带名的剑不一样嘛,都能戳死人! “扳倒艺梦,让她身败名裂对刘华明有什么好处?” “你想得简单了,那不是他们的目的,其实我们双方都想抓住对方出轨证据的原因……还是钱!” “刘华明和艺梦不是有婚前协议吗?” “没错,但婚后他们合资办了一家经纪公司,凭两个人的资源和人脉,现在这家公司在行业里的实力和收入都是数一数二,艺梦是不是告诉过你,明天会有一颗重磅炸弹要炸?” 都炸死你们不好嘛! “刘华明与艺梦明天会举行新闻发布会,今晚就会放出消息,发布会的内容是宣布,两个人的婚事!” “离婚?” “不!结婚!” 谁听谁懵圈! 这都结婚两三年了,现在宣布婚讯算怎么回事,还一直在背后干捅对方一刀的事。 等等,明天宣布结婚,你们彼此还要抓对方的把柄?这算未雨绸缪,说不定哪天就闹掰了……也不对啊,现在不就闹掰了吗? “请指教,把故事的台前幕后说明白,别绕弯了,再绕就能见到我的七舅姥爷了!” “之所以明天宣布结婚,是因为三天之后他们的经纪公司要在创业板上市,这样空前利好的消息对一只股票而言绝对是飘红的最大保障,他俩都清楚,翻脸是迟早的事,与其等到股票跌到十八层地狱,不如在最高价套现走人!” 钱经纪人如其姓,这算盘给我扒拉的那叫一个响。 “刘华明和艺梦的经纪公司初步估计市值在10亿左右,他俩一共持有总股本的60%,也就是大概6亿人民币,当初口头约定的是各持一半……这听起来还能有什么波折,对不对?” 钱经纪两手一摊,我给罗阳倒满茶水,准备听接下来的波折。 “一百块让你杀一个人你不会干,一万块也不会,要是一百万、一千万呢?那可是上亿的资金,摞起来有一百多米高,谁不想多拿!”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一百多米高的钱咱的确没见过,至今为止见得最高……不,最厚,也不过是一沓约有我脸皮厚度的五块十块的毛票,具体来说,也就五公分左右。 那年我十岁,跟着隔壁徐大爷卖西瓜,他不识数,我管着帮他收钱,傍晚他给了我俩西瓜,嘴里喃喃地说到:娃,仔细看看这些钱,说不定这是你这辈子见到的最多的钱! 我呸! 时光流转,徐大爷竟一语成谶!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刘华明让人转告我们,今晚八点他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这三张照片将是明天娱乐版的头条!” 钱经纪捶胸顿足,完全不给“猛虎下山细嗅蔷薇”面子,上亿的资产他若能分一杯羹,去太平洋包个小岛圈养上二十个妹子,锦衣玉食、蓝天白云多好。 “所以,因为刘华明拿到了李艺梦的床照,就有了威胁的底气,如果他不能拿到股份的大多数,这三张照片足够将李艺梦的前程毁于一旦!” 罗阳最后总结刚结束,就听见李艺梦嚎啕大哭起来,作为曾经的铁粉,我知道,抛开道德层面的东西不说,李艺梦为了融入这个圈子,迎合那些所谓的大佬,身体和思想都饱受摧残,逆水行舟,你不去敲门大佬的门,排队的都到了菜市口。 钱经纪安慰着李艺梦,泪水和纸巾抹去所有的粉底和眼霜之后,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能理解,忙碌半生,身心俱疲,却身败名裂地打回原形,让谁都得扒层皮。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人家李艺梦动不动资产上亿,我他妈为了二十万愁眉不展,哪儿有天理啊! 这世道,我他妈都想出家成道士了。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间,上午十点半。 “还有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刘华明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我无法想象……绝地反击这等事!” 消极的情绪肆意蔓延,一切看上去已走入绝境,恐怕神仙也无能为力。 龙井茶又变味了,又苦又涩。 突然,罗阳转过头,满脸狐疑地看着我,眼睛里有些许的光芒,大姐,你倒是张口啊,这个节骨眼就别有什么多余的表演了。 “你说……她会不会拍照?” 我不说,我连你说的谁都不知道! “就是那晚……你还给人家守夜……” “守夜?” “守了大半夜!” 我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如今也只有撞撞运气,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130章 一张床照 这个人,就是刘华明在喜来登睡的那个女粉丝! 没错,就是那个脱了外套就露出睡衣的姐们! 就目前的绝境来说,她是唯一一簇跳跃的小火苗,但愿在红衣女人闯进去之前,她已经把刘华明累趴了,但愿在刘华明不注意的时候,她能取得一张令人欣喜的床照,至于姿势不做强制性要求,但愿这样一张照片能逃过一劫,没有被红衣女人发现。 希望不大,但别无他法!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在一座上百万居民的城市中找到一个与你擦肩而过人? 哈哈哈!老天爷,你以为我是谁? 过目不忘小神童、明察秋毫包黑炭吗? 我要是真有这本事,我还会干这等彰显本事的活儿!妻妾成群、花天酒地的生活挠的我心里不痒痒嘛! 我叹了口气,冲着罗阳摇摇头,钱经纪和李艺梦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卧在沙发里,像等候发落似的。 “刘凌发,你可是找到过9237的人!” 罗阳张大嘴巴,惊诧的表情假的不能再假。 “罗阳同志,这不是鼓励不鼓励的问题,如果你给我鼓一肚子气能成功的话,你随便从我身上找个入口吹爆我都可以,找人和找车不一样,对那个女人我一无所知,除了有张魅惑十足的脸蛋,其他我毫无印象!” “你再想想,有没有漏掉什么蛛丝马迹,比如什么时候、在哪儿看到的她,去过哪儿,在哪儿见的她最后一面……” 罗阳拿出职业警察那一套,对我循循善诱,我的大脑导入电影回放模式,我闭上眼,依靠着沙发,时间点回到那晚深夜机场的接机大厅…… 沸腾的人群、尖叫的呼喊,我被人潮颠来覆去,一个长发白腿酥胸的妹子,口红如血、身形曼妙朝我胸前顶撞过来,她羞涩的舔着火红的嘴唇,我顿时全身火热,妹子,你也有纸条送给我嘛……等等!这段掐了,没有的事儿。 接着如火山爆发,刘华明从出口走出,那个女人依然站在最前排,刘华明一步步接近她,在一个胖女人嘶声裂肺叫喊声的掩护下,刘华明将一个小纸条塞进她的手里,而后刘华明快速走出大厅,人群散去,还有一些人在等下一班飞机……下一班飞机来的是小苍英子,那是一头可爱的洪水猛兽…… 猛然间,我的身体摇晃起来。 “醒醒!” 一只拳头锤了过来,我吓破胆般的睁开眼,钱经纪和李艺梦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罗阳脸有愠怒。 “你打我干什么?” “让你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儿,谁让你睡觉的!” 罗阳又补了一拳。 “谁睡觉了?我冤不冤枉!” “呼噜都出来了,你摸摸嘴边的哈喇子……” 钱经纪生无可恋地说。 我悻悻然,刚才在梦里小苍老师说,我嘴上功夫令人失望! “有没有想起什么?” 李艺梦眼角挂泪,估计悔的肠子都青了,对于我接下来的答案,罗阳和钱经纪显然没抱什么希望。 我嘴角微翘,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我梦见一个人,也许他能告诉我们一点……” 我扫了一眼,三个人的眼神像搬着小板凳看热闹的李婶和刘大爷,生怕错过丁点的细枝末节。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这个人确实是在机场遇见的,那晚他是一个让我羡慕嫉妒的男子,因为他有机会接机小苍英子,没错,这个人就是那个职业接机客,墨镜男。 在通讯录找到“墨镜男”将电话打过去,漫长的等待后,才有人接起电话,我把手机放桌子上,打开外放,如果在墨镜男身上一无所获,我觉得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谁啊,他妈的……” 墨镜男连怨气都有气无力,这是还没睡醒,不用问,昨晚又去接机了。 “哥们,是我,在机场大厅那个……刚入行的,还记得不?” 墨镜男打着哈欠,迷糊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清醒点。 “咋啦,哥们,手里没活了?” “有活,这个活我一个人干不了,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报价多少?” 我抬头看了看钱经纪,他赶忙张开五个手指头。 “五百!” 我眼看着钱经纪一口的茶水朝我喷了过来,嘴里默念着“五万、是五万”。 “说来听听?” “啪”的一声,墨镜男应该是点上了一颗烟。 “接机刘华明那晚,在人群最前排有个长头发大波浪的女人,尤其是身高,可谓鹤立鸡群,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你说的是’集邮女’吧?” 四人顿时目光如炬,那种感觉就像靠近冬天里的一把火。 “你认识她?” “不认识……” 火把奄奄一息。 “你找她干什么啊,那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离她远点,不然哪天夺走了你的处男身连五十块钱都不给你!” “我是差那五十块钱的人吗?有本事就来取,我送上门她干要吗?” 我没抬头,不用抬头,鄙视之光肯定聚焦在我的头上呢! “老弟,给你五千块钱,帮我把这个女人找到,怎么样?” “五千?” 墨镜男显然是从床上跳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五千块钱还是烟灰掉到床上烧到了他的大棉被。 “那你来我这儿吧,我给你发地址,咱们见面聊,哎,带着钱啊!” 墨镜男哼着歌挂了电话,仿佛今天遇到了财神爷,而钱经纪已经站起身来,将二十万现金装进包里递到了我面前。 “不一定能成啊!” “我们还有八个小时……”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快十二点了,真他妈倒霉催的啊! “这钱我用多少花多少,剩下的如数奉还,放心,绝不乱花,哪怕买个鸡蛋灌饼……再也不吃鸡蛋灌饼了,哪怕买俩肉夹馍!” “拜托您了!” 李艺梦又是梨花带雨,唉,我这个人最见不得女人哭! 这是一座八十年代的老小区,墙上的壁画还模糊的宣传着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一人结扎,全家光荣”。 拐弯抹角,捅破了三四个蜘蛛网,吓跑了两条发情的小母狗,才找到10号楼1单元,楼顶的枯草正在随风招摇,看起来浪荡至极。 “601?” 我又数了一遍,眼前的楼确实只有五层。 顺着楼梯爬了半天才发现,所谓六楼不过是一间阁楼,可能是因为楼顶的草太过茂盛,恰好将它淹没其中。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别人家门上贴钟馗辟邪、贴财神接财,601的门上贴着一张小泽玛利亚的床照,上面手写着六个大字:欢迎主人回家! 可想而知墨镜男是个什么货色,这要是见了罗阳,还不跟狗见了骨头似的。 三声敲门声过后,一个长相猥琐、头顶鸡窝、穿着大裤衩子的年轻人眼睛半睁半瞑、放荡不羁的出现在眼前,他看了我一眼,又往身后一瞧,脸色大变、不自觉后退两步。 “原来你是警察,我可没犯什么事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罗阳一脚便闯了进去,此时墨镜男已躲进了犄角旮旯。 这不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嘛! 墨镜男的房间乌烟瘴气,臭袜子的气味更是拔得头筹,门口正对着一只发财猫,不知哪来的一只女士长筒袜围在它的脖子上,我猜可能墨镜男害怕它冷,因为整个屋子里没有暖气。 墨镜男只身一只大裤衩小背心,看来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绝非虚言,饭桌上摆放着残羹剩饭的饭盒,地上躺着要闯天涯的啤酒瓶,沙发上一堆堆的衣服,我丝毫不怀疑墨镜男用一种我之前弃之不用的净衣方法:穿过的衣服放上十天半个月,就当洗了一遍继续穿。 综上所述,一个懒惰的单身汉该有的样子这里照单全收、一样不落。 唯一靓丽的风景线是一屋子的照片,这应该是墨镜男偷拍的,从女明星们暴露的肢体不难猜测,其中一张还有李艺梦。 “别紧张,我现在不是警察,我们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你……被开除了?” 墨镜男心有余悸,为了消除他的顾虑,我赶紧抢先一步。 “对,被开了,接受性贿赂!” 罗阳瞪了我一眼,但我没时间搭理她,在墨镜男卧室的一面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不论是背影还是清晰的正面照,都是同一个人。 墨镜男眼中的“集邮女”。 我走进卧室,发现这些照片并不是刚贴上去的,而且每张照片都有时间、地点、被接机的明星大腕,看来这小子对“集邮女”研究了有些时间了。 “你们算找对人了,虽然我不认识她,但在不认识的人里,我是对她最熟悉的人!” 我摆摆手,让他先打住,尽管外面冷空气冻手冻脚,但墨镜男这满屋子放屁打嗝脚臭味不是一般人享受的了的,没想到来这一趟还面临着呼吸系统疾病的威胁。 “你研究她干什么,你们有相同的爱好?” “什么爱好?” “集邮啊!” “集什么邮?” “集你大爷的邮!你不说她是集邮女吗?” 墨镜男对我翻了个白眼,从他对日本床上运动艺术家喜好程度可知,可以沆瀣一气。 “我说的集邮女是指这个女人有睡男艺人的嗜好,就像收集邮票一样,明白吗?” “像收集邮票一样睡男人?” 我到底还是没见过世面,没想到世面已如此粉嫩多娇,令人耳目一新。 “这个女人在我们圈子里很有名,虽然都知道她是集邮女,但没人知道她更多的信息,她是谁、住在哪里、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为了猎奇曾跟踪过她,却拖着一条断腿回来了,从此再也无人敢接近她!” 够狠啊,幸好当初在电梯我只是偷瞄了两眼,要不然当场对我啪啪啪也难说,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啊! “你为什么对她感兴趣?不怕她对你起杀心?” 墨镜男打开一罐啤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说了一段逼格上天的话。 “我从小熟读百科全书,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实不相瞒,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我的理想是当一个科学家,发明永动机,读书为我打开了新天地,尤其是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从此我心里就埋下了这样一颗种子,要努力探求这个神秘世界,而集邮女就是这样一个神秘人物,我怎能视而不见!” 我拍了拍手,以示鼓励,这个世界需要疯狂的人,不管是做事疯狂还是头脑疯狂,世界需要改变,精神病院也要存在下去。 “这是五千块钱,够买个野鸡大学的文凭了,永动机就靠你了,在这之前请把集邮女的前世今生告诉我!” “你们找她干什么?” “想得到一张她的床照!” “虎口拔牙,够胆量!来吧,我告诉你她今天下午会出现在哪儿!” 我和罗阳互看一眼,命中有时终须有…… 第131章 真让人着急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不得而知,第一张照片拍摄于今年二月份,在滨城机场,她去接机黄晓光。” 墨镜男用白板笔圈出一张照片,照片上集邮女露出侧脸,他在照片一旁写上一个“h”。 “黄晓光?就是那个……” “对,就是从韩国回来、归国四子之一的黄晓光,第二张照片拍摄于今年三月初,在滨城国际广场,这次的艺人是陈志伟,就是出演《霸道总裁爱上我之我要回娘家》的那位。” 照片上集邮女手捧鲜花,依然站在粉丝人群的最前排,墨镜男在照片一旁标注了字母“c”。 “第三张照片拍摄于三月中旬,地点在滨城体育馆,这次的猎物是宋小君,就是号称扛民谣大旗、口口声声说’喜欢孤独喜欢安静喜欢蓝天白云”的那位,小道消息这位大哥不喜欢带套。” 说完,墨镜男又写下了一个“s”。 “这个人我认识,华语乐坛的半壁江山,王登峰。” 墨镜男朝我点点头。 “我们圈里人更喜欢称他为皮裤哥,一年四季穿皮裤,这是在他的巡回演唱会,集邮女作为幸运粉丝上台对唱,演唱会结束后,余热未减,他们急不可耐出去开了房。” 一个“w”写在照片的右侧。 …… “也就是说从今年二月份到现在,十个月的时间集邮女已经睡遍了娱乐圈大部分的一线男艺人?” 墨镜男点点头,将啤酒罐随手一扔,在最后张照片上写上“y”。 “每个月差不多睡两个人,至于她是怎么取得机会,成功上床的,这就是人家的能力问题了,这么厉害的主儿,不去当个警察或侦探真是可惜了。” 我和罗阳同时抄起地下的啤酒罐向墨镜男扔去。 “这些照片与集邮女下午出现在哪儿有什么关系?” 罗阳提醒道。 “大美女,你也是警察出身这都看不出来,再仔细看看,有什么玄妙的地方!” 墨镜男指着一张张照片,得意之情泄了一地。 我和罗阳眉头拧成了麻花,也没发现其中的秘密,今天下午我倒是知道有不少艺人要来滨城,因为明天是滨城一年一度的“创世音乐节”,那么多猎物,谁知道集邮女会出现在哪个站台的接机口。 说句题外话,别看滨城综合实力不怎么样,因为有一家全国数一数二的卫视电台,来这儿的明星艺人如过江之鲫,多少二三线艺人想上镜都没机会,又有多少过气艺人靠滨城卫视一夜翻红,所以才有了墨镜男这样的职业接机客们。 “再看看!” “再不说,劳务费就四千了啊,我赶时间!” “别别别!怎么说急眼就急眼啊!” 墨镜男神经质一笑,指着刚才写下的字母问我。 “你知道英文有多少字母吗?” “32个!” 墨镜男看了看罗阳,罗阳将眼望向窗外。 “不是26个吗?” “啊?26个吗?哦,可能是我听郭德纲的相声听多了……他老说26个!” 这脸真是丢到姥姥家了,我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听郭德纲的相声了,我还要去相关部门举报他,我要“反三俗”! 好了,发完穷恨了! “你们再看看集邮女这些猎物姓氏的首字母。” 墨镜男用白板笔敲打着照片旁边一个个字母。 “a、b、c、d……” “她是按26个英文字母捕获猎物?”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想通的,没想到今天这个想法就变现了!” “现在她已经有了二十个字母,也就是说她还要凑六个人!” “不对!” 墨镜男否定了我的说法。 “她只要再凑两个人就行,以w、t为首字母的姓氏!” “另外四个呢?” “另外四个字母是e、i、u、v,没人用!” “今天下午四点,吴世勋空降滨城音乐节!” 罗阳摇着手里的手机。 “没错,下午除了吴世勋还有吴君越,但以集邮女的标准,她肯定会对吴世勋下手,今年他可是刚拿了影帝!” 墨镜男在墙上圈起“吴世勋”的名字。 我看着眼前涂鸦一样的墙,这是谁家房东倒八辈子霉,遇见这样一个房客。 “现在已经两点了,三点下飞机,再不走,我们就来不及了!” 说着,墨镜男顺手抓过桌子上的墨镜和背包,这是没有洗把脸的打算! “等等!” 我觉得应该是我的第六感在起作用,连考虑都没有就脱口而出。 “如果集邮女不去机场而是直奔吴世勋的酒店怎么办,我们不就踏空了吗?” “你的意思……我们拦着吴世勋不让他去酒店?” 看着墨镜男,我深切地怀疑刚才那一顿精致地推敲是不是他灵魂的回光返照,他生下来就在等刚才高光的那一刻,那一刻一过,他又被打回原形了。 我拿过他剩的半罐啤酒一饮而尽。 “我们兵分两路,罗阳你俩去机场,我去吴世勋将要入住的酒店,只要集邮女手握照片,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一律答应!” 按照罗阳给我的酒店地址,半小时后我出现在巴黎春天的门前,欧式建筑,豪华奢侈,对此我嗤之以鼻孔,尔康那么大的。 为什么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土特产,非要崇洋媚外起外国名呢? 为什么不叫滨城春天,难道滨城就不配有春天吗? 我冏囧鼻子,回过神来,想甩自己俩耳光,这是你一个喝西北风的人该操的心嘛!市长给了你多少好处费! 坐在一楼大厅,两眼紧盯着旋转门,一圈两圈三圈……我拧着耳朵提醒自己,大哥,这和数羊有什么区别,再数下去就该睡着了。 迷迷糊糊,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一个暴躁如雷的跳起,向她直奔而去。 大爷的,一条船上的蚂蚱,刚才都快拉裤子里了,转眼你就出来大吃大喝。 “干嘛呢,你俩!” 李艺梦和钱经纪被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我特么还想问你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不窝在家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小点声儿,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钱经纪把我拉扯到一个大花瓶后面,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才又一副死了直系亲属的模样。 “今晚艺梦录制卫视的节目,为了这个机会我们砸了多少钱、用了多少人脉,这个节骨眼放弃,卫视也不好找人顶替,要是把卫视得罪了,就等着封杀吧!” 说着,钱经纪给我上了一颗烟。 “还没说你呢,你不是找人去了嘛,怎么在巴黎春天这儿待着了!” “我和罗阳兵分两路,她去了机场,我来这儿守株待兔,集邮女肯定会出现在这两个地方,只要她手里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条件随便提,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分她五千万都行啊!” 我瞅着钱经纪,奶奶个腿的,你能给她五千万,为毛只给我二十万!钱经纪很快就回过味来,将话题一转。 “她叫什么……集邮女?” “对,一个喜欢收集邮票的女人!快带着你的艺人走吧,别耽误我这儿干活!” 钱经纪将一盒烟塞进我手里,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像汉奸刚吃了一块太君赏的西瓜,一脸奸笑。 “别忘了,时间截止到今晚八点!” “滚!” 以前钱经纪在我面前总是高高在上,一副打发要饭的富贵人家的主儿,如今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我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滚蛋,他依旧笑嘻嘻不敢多说一句。 两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贱也! 正想着人情世故,思辨着世态炎凉,电话响了,是罗阳,我顺便瞟了一眼时间,三点十分。 “找到人了吗?” “找个屁!” 我知道,这是太阳西升东落了,或者飞机爆炸连黑匣子都没找到,否则以罗阳的沉着冷静,万不到爆粗口的地步。 “怎么了,你们在哪儿呢,怎么都是喇叭声!” “在哪儿?我们现在还堵在东外环呢,都堵四十分钟了,那个谁……吴世勋的飞机十分钟前就落地了,那个女的来不来不得而知,我们就祈祷她不会在别处开好房等着吴世勋吧,要不然,两头就都落空了!按什么喇叭,要死人啊!” 我差点忘了罗阳是个警察,人家是专门以暴制暴的,可怜了墨镜男,之前对罗阳就有阴影,现在肯定畏畏缩缩、生不如死,为了永动机,哥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我正在想该怎么劝解罗阳让她消消气,一道华丽的风景线从门而入。 没错,我一眼就认出她就是集邮女。 “罗阳,停那地儿别动,耗死他们,集邮女来巴黎春天了,这边儿的事儿交给我吧!” 挂了电话,我赶忙起身,在集邮女距离前台还有不足三米的地方,我挡住了她的去路,我时刻在提醒自己,这是一个能将一个大老爷们打到腿骨折的女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单独和她在一起,最好身边有几个壮丁路过,最好他们都有一副热心肠。 “是你?有事吗?” 集邮女没多看我两眼,从包里掏出一颗烟,她能认出我我并不意外。 “你还记得我?” 我故意问道。 “你很特别,也很丑。” “丑的很特别?” “不,是特别的丑!” 没话找话真刺激! “我还有事,如果你接近我是为了像上次那样,多看两眼我的胸部,请便!” 说着,集邮女便扯开自己的羽绒服,果然里面除了胸罩依旧什么也没穿。 够豪放!罗阳如果有这样穿衣的习惯就好了! 奶香味和薄荷的香气惹得我的唾液腺和荷尔蒙开始剧烈的分泌,这是十分危险的时刻,如果我再多看一分钟零五秒,也就是六十五秒,巴黎春天的保安非把我当流氓赶出去。 我闭上眼,看上去并不痛苦,将她的羽绒服拉链拉上,顺便还碰了她的胸一下,虽不如抚摸,于过干瘾而言,也足够了。 “哦,看来不是为了一饱眼福来的,莫不是为了拍几张别人的照片,拿回去邀功请赏?” 集邮女声色俱厉,像在训斥一个弱智儿童,看来上次我围堵她和刘华明的事,她一清二楚。 既然这样,我也可以直奔主题了。 “没错,我今天站在这儿就是为了向你讨要一张照片,一张那晚我没有得到的照片,只要你有,条件随便开!” “随便开?哈哈,口气不小啊!” 嗯,我点点头,脚气才厉害呢! 集邮女掏出手机,不一会儿,将手机拿在手里,屏幕正对着我。 一张床照,刘华明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睡觉,而集邮女袒胸露乳,食指指着刘华明身上的一个数字,20,看上去是用口红写上去的。 20,看来墨镜男分析的没错,接下来出现在另两个男人身上的应该是21、22。 是不是该感叹一句,李艺梦的命真好,柳暗花明尽在眼前。 “居然没被红衣女人发现?” “她拿走了我另一部手机,这部手机被我扔在了床底下,大家都不是小儿科,我也不想我的努力付之东流!” “开条件吧!” 我财大气粗,上一次因为钱挺直腰杆说话还上小学,在路上捡了五块钱,请我们全班的女同学一人吃了一支雪糕。 “你觉得我是缺钱的人吗?” 不像,以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越是有不良嗜好或变态毛病的人,越在社会的上层,因为底层的劳苦大众整天还在为吃饱穿暖、房贷车贷奔走劳碌,仓廪实而知礼节,哪有闲工夫想做异想天开的勾当。 如果有,也就半夜忍不住用双手寻找一下小幸福。 “你是干什么的我也知道,既然你自信有那么大本事,我呢,也有所求……” 男盗女娼的机会来了! “估计你也明白我的计划,要不然也不会站在这儿,以你们的职业习惯,你应该还有人去机场找我吧?” “堵东外环了!” “睡完吴世勋,我的名单里就差一个人了……” “以t为首字母姓氏的男艺人!” “没错,你越明白我就对你越有信心,这个人就是汤若水。” 汤若水?这味儿多淡啊! 妈的,让我帮他找男人? 把我当什么了? 老鸨子? “你不是一直睡一线的男艺人嘛,这汤若水是什么人物,我在新闻的娱乐版可从来没看过他的新闻。” “这就不关你的事儿了,我先上楼,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安排妥当了,就给我打电话,随时恭候!” 这次终于轮到集邮女往别人的手里塞纸条了。 电梯慢慢挡住集邮女的脸,她的笑饱含深意,但肯定没有事成之后赏你一晚的意思。 这女人是不是一个自虐狂? 种种迹象表明是个丧心病狂的玩儿家,但你要是真自虐,其实......我也是个男人呐! 我忙不迭给墨镜男打去了电话,向他打问汤若水的消息。 电话里只听见风在耳旁刮过的声音,看来刚才的堵车把罗阳憋坏了。 “集邮女最后一个目标是汤若水。” “谁?” 听墨镜男的语气,不应该是没听清。 “汤若水,反正我是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既然是男人,被一个漂亮妹子扑倒如果拒绝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墨镜男半天没吱声,最后幽幽说道。 “如果这个人是个同性恋呢!” 第132章 上古神兽 如何掰直一个出柜的男人? 这的确是个问题! 一个脑袋大脖子粗都憋不出想法的问题! 一个遭雷劈都劈不出任何火花的问题! 妈的,求子观音,也不是有求必应嘛! 何况我不是! 看着罗阳和墨镜男风风火火朝我走来,我看了看肯德基墙上石英钟的大钟表,五点半了。 嗯? 肯德基墙上为毛要挂一个石英钟? 我头疼,肚子疼,脚趾甲疼,时间紧任务重,比手头还紧比泰山还重,我居然还有肯德基挂石英钟的疑问,你死不死? “喝什么?” 罗阳估计是骂的口干舌燥了,直奔点餐前台。 “冰,世界上最冷的冰,要一冰箱!” 墨镜男看着罗阳离开,将墨镜往下一压,露出他的贼眉鼠眼。 “哥哥,集邮女您也见到了,我算是说话算话,我那五千块钱您看……” 我二话没说,从包里掏出五千块钱扔桌子上,墨镜男一看我包里还有厚厚的一捆,眼睛都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卖什么情趣用品呢!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拿钱走人……” “哥哥,别说了,兄弟我不为钱,就凭你这豪爽劲儿,我跟定您了,我……来,歃血为盟!”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指甲刀,我虎躯一震,一个想发明永动机又见钱眼开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好了,兄弟,打住吧,我有血友病,裂个口子就止不住血,放心吧,我亏不了你,先把这五千块钱收了!” 墨镜男左右看了看,发现我们这桌儿两边都是拿宝马、奥迪的车主,这才放心的把钱揣进了内裤,甭问,这肯定是私人定制的内衣,闻多了都是味儿! “说说那个……没滋没味的汤若水吧,何方神圣?” 罗阳将三杯可乐摆在桌子上,一脸的焦怒未了,原来交警也扛不住大堵车啊! “这么说吧,华语乐坛有句盛赞汤若水的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摆明了他的地位与价值,这句话是这么说的,没有汤若水就没有华语乐坛!” 这地位听起来比皮裤哥的半壁江山要厉害了。 “继续!” “汤若水,男,今年应该是六十上下,是他将西方流行音乐引入国内,又将本土音乐与流行音乐相融合,摇滚、流行、说唱、民谣等等风格,当初都是人家一手推动起来的,娱乐圈现在天王级别的人物,大部分受恩于此人,要么提携要么充当伯乐,在当年可以说是呼风唤雨、风头无两,但就在他最鼎盛、人们对他最狂热的时候,他突然宣布隐退,带着世人的不解、惊叹甚至是愤怒,消匿于江湖,再无音讯。” 墨镜男举起可乐,一口喝了大半。 我心里彻底凉了,特么不仅是个同性恋,还人间失踪,我看了一眼石英钟这都下午六点了,我找谁说理去。 “直到去年……” 墨镜男打了个嗝。 “还有下文啊?” “有啊!我就是渴了。” 我将墨镜男剩余半杯可乐一口闷了,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 “一口气说完,中间再有大喘气,喘一次扣五百块钱!” 墨镜男听了像个不事二主的太监,点头哈腰。 还是钱拿人啊! “直到去年,他人从美国夏威夷回来了,一阵喧嚣之后归于平静,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追星的主流都是90后、00后,年轻人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更谈不上兴趣了,对吧,刘哥?” “你说你的,我知道我很年轻。” “现在的汤若水听说住在滨城郊区的一所庄园里,故土难离啊,回来可能是想落叶归根,可怜了老头子,被集邮女盯上,这是要晚节不保啊!” “是不是忘了什么情节了?” 我提醒墨镜男。 “没有啊,大概的情况就是这些,至于他的星座、喜欢的颜色还有……” “滚滚滚!你不是说他是同性恋吗?” 墨镜男一拍脑门。 “对对对,把这茬忘了,汤若水年轻时结过一次婚,后来离婚了,尽管在当时人家是绝对的钻石吴老二……” “王老五!” “谁啊?” “没事,你继续说!” 我喝了一口可乐,压压火。 “说到哪儿了?” “吴老二……” “对,对,钻石吴老二……想要嫁给他的女人从摇篮排到了墓地,可人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声称以后不再考虑结婚,哦,对了,他还有一个女儿,夫妻俩离婚的时候他女儿应该只有几个月大,随他一块生活,过了也就大半年他就宣布退出娱乐圈,移居美国,同时宣称自己是个同性恋,以后不会接受任何的女性!那可是八九十年代,舆论哪受得了这个啊,这可是洪水猛兽,汤若水的声誉一夜间直转急下,虽说不上身败名裂但一般大众绝对难以接受,据说当时还有为他跳楼的粉丝,所以当时大家普遍认为汤若水之所以退出娱乐圈是因为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这就是汤若水的前世今生,服务员来杯可乐!” “这是肯德基,你得自己去点餐!” 罗阳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的眼里仿佛在问我,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盯上这样一个老头,而我的眼里也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问我一个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终于知道和时间赛跑是什么感觉了,当我、罗阳和墨镜男站在汤若水庄园的大铁门门口时,时间也来到了晚上七点整。 “想什么呢?” 罗阳见我发着呆,一动不动。 “是不是该播放《新闻联播了》!” 墨镜男抡着拳头“咣咣咣”砸门,除了几只狗的叫声再也没了其他回应。 “刘哥,还敲吗?” “一拳头一百块,随便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敲大铁门这种活儿,墨镜男骂了一声姥姥,又是一顿拳脚。 十分钟之后,墨镜男累瘫在了地上,他说一共打出二百个拳头、踢出二百次脚,我让他凑五千块钱的,他坚决不从。 看来我得亲自出马了,我从不远处找到一块板砖,眼看七点二十了,《新闻联播了》也到了播放国外比较乱套的时间点了。 我刚抡起胳膊,就差大喊一声了,突然大铁门开了一条缝,不大,但探一眼是足够了。 “你想干什么啊?” 是河南口音,和郭德纲模仿的差不多。 “哦,大爷,打扰了,我想见见汤老师,有事相求!” “这是见面礼啊?” 我将板砖一抛,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 “这才是见面礼!” “你这一会儿板砖一会儿钱的,要是你你敢开门吗?” “大爷,我不是什么坏人,你看看我连纹身都没有,我也是苦命出身!” “你们回去吧,汤老师是不会见你们的!” 说着,那道门缝又轻轻的合上了。 我无奈看着罗阳,罗阳眉毛一挑,斜视西北方向四十五度,我顺眼看去,墨镜男正从墙头顺着一棵树溜进庄园。 紧接着,传来一阵惨叫…… 一排错综的牙印整齐出现在墨镜男的小腿上,血迹隐隐若现,墨镜男用自己的身体打开了这扇大铁门。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他手里牵着两条咆哮的牧羊犬,一脸愤怒。 我这才回过神来,这声音不就是刚才……可刚才明明是个老头的声音,怎么眼前是个和我差不多岁数的小伙子。 “看什么看,我从小就苍声,再说,你叫大爷我也没答应啊!赶快走吧,不然我就报警了!” 什么叫哑巴亏,我喊了两声大爷人家还将我驱逐出门,我劝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世上谁会和狗过不去,还是两条狗,两条如恶犬一般的狗。 嗯?恶犬与狗?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我和罗阳把墨镜男扶起来,已经有血从他的腿部慢慢渗出,人命关天的事可怠慢不得,罗阳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走吧!” “刘哥,我还能坚持!” 墨镜男一脸愧疚。 “坚持个屁,有命挣钱没命花,你死了这些钱都不算遗产!” “可我们只有半小时了!” “认命了,世上不能没有永动机,罗阳开车去!” 刚到大门口,正打算将墨镜男往车上一扔,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虚弱却十分清晰的声音,清脆又干净。 “你们等等!”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身体消瘦,面色看上去并不好,有些暗黄,但五官端正,年轻时应该像我一样,是个玉树临风的小青年。 老头儿站在门口,甚至有些弱不禁风,我真担心他被风一吹会突然倒地不起,这样的话,我还得离他远点儿。 “去屋里吧,先用肥皂水消消毒,毕竟是我庄园的狗咬伤的,我会全权负责的。” “可汤老师明明是他们……” 老头儿摆了摆手,让生下来就苍声的“大爷”不要再说话。 汤老师? 眼前这个老头儿居然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汤若水?我拔凉拔凉的心又掉进了冰窟窿,即使老头儿能答应,我能让他羊入虎吗? 集邮女那样如狼似虎的女人,去了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嘛! “我们就不进去了,救人要紧!” “你不是有事相求吗?” 我朝大门两侧瞟了两眼,果然有摄像头,看来刚才发生的事儿一点也没逃过老头儿的法眼,再看看他的身板,我还是摇了摇头。 “刚才有事相求,现在没事了!罗阳,我们走吧!” “等等!” 墨镜男声嘶力竭。 “刘哥,我刚刚查了查,网上说只要在二十四小时内不耽误打疫苗就行,小时候我们村有个算命先生,他说我能活到八十八呢!” 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 不过是想劝我把该干的事儿干了,他好多拿点钱,这时候罗阳指了指手腕,意思是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想撤就抓紧时间行动。 我既心疼又不忍地注视着离我三米远的汤老头儿,他微微点头,殊不知世上最残忍的死法正在向他挥手,我不敢保证,明天的新闻娱乐版会不会出现一行硕大醒目的头条: 惊!华语乐坛上古神兽死在一女子红肚兜下! 当然,前提是汤老头能喝碗迷魂汤,答应我石榴裙下走一遭! 第133章 汤老头儿就看您了 眼前的庄园与电影里的差不多,占地约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中间地带是三座独立的房子,居中的一座是二层小楼,欧式风格,其他两座平房,一间看上去像储藏室,另一间开着窗户,里面是上下铺的床,应该是庄园里闲杂人等住的地方。 庄园其他地方被分成大小不等的田地,被光秃秃的树和叫不上名的花草丛簇占据,因为是冬天所以也看不见什么东西,我想这里的夏秋季节,应该是一个瓜果飘香、鲜花盛开、招蜂引蝶的世外桃源。 进了二层小楼,汤老头儿赶紧吩咐刚才那“二大爷”带墨镜男去隔壁用肥皂水仔细消毒一番,又亲自为我和罗阳一人倒了一杯茶水。 “这是我自己种的茶,两位若不嫌弃尝尝吧。” 我眼含热泪,不是被感动的,而是快急哭了,汤大爷,现在不是品茶的时候,我就剩二十来分钟了! 我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好茶”。 我看着汤老头儿,突然想起墨镜男说过,他的年纪应该在六十上下,再加上人家厚厚的家底,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大金链子金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应该不成问题,六十对我等受穷受苦的平民百姓可能是一道坎儿,一道不得不服老的坎儿,可对手攥大把大把钞票的人来说,不至于沦落到与我等步入相同节奏的衰退生物钟啊! 难道岁月不饶人,不分穷富? “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汤老头儿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形象,语气不急不躁,和缓有度,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原本是想请汤老……师帮个忙,但现在我想打消这个念头,即使汤老师愿意,恐怕汤老师的身体也吃不消了。” 我十分确定,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他出手相助。 “哈哈!是嘛!” 汤老头儿大笑一声,不以为然。 “我觉得自己还没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年纪,你又不是找我扛麻袋、背砖头,能费多大体力!” “嗯……的确不是扛麻袋、背砖头,但我不敢保证就比扛麻袋、背砖头轻松多少!” “哦,说来听听!” 汤老头来了兴致,我却犯了难。 早前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我就想,若是见了老头儿,该怎么对一个老人家说出一个浪荡的女人要和你滚床单这句话。 不是我脸皮薄,是这事儿真特么难以启齿、荒诞不经,这和你去菜市场买土豆,大妈问你买啥,你说我想给你五块钱让你和我去福临宾馆开个钟点房有什么本质区别。 不都是爆尸街头、精虫上脑的作死行为嘛,谁敢说汤老头儿听了我的请求不会放狗! “我们的一个朋友遇到了一点麻烦,找她麻烦的人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条件,说要我们帮她见你一面,否则她拒绝提供任何帮助,我们这才迫不得已登门拜访,来的过于着急也没带什么摆上台面的东西,希望您不要见怪!” 罗阳看出我面露难色,主动接过话茬,女人啊,就是心细!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何要见我?” 我又愣住了,你看看,绕了半天,能逃过求助的核心问题吗? 这就像你去超市,尽管你买了火腿、面包和黄瓜做掩护,但你终究逃不过在结账的时候从手里掏出一盒杜蕾斯,仿佛在告诉女售货员,哎,我只是来买火腿、面包和黄瓜的,怎么手里多了一盒这玩意儿,谁的,没人要我拿走了啊! 回答这个问题就别指望罗阳了,毕竟她是个女人,从她嘴里说出来汤老头儿肯定以为这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如此的口无遮拦。 我倒是个小流氓,可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五个字,“这茶有点热!”。 汤老头儿看出了我的窘迫与无奈,不是他眼神有多好,而是是个人就看得出我坐在椅子上扭捏的动作不是有痔疮就是有心事。 “哦,这都不重要了,我没什么可供他们榨取的了,如今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那些过眼云烟我都不记得了!” 汤老头儿端起茶,风轻云淡地望向门外,我一咂摸,他可能以为我们要将一个娱乐小报的记者介绍给他。 哎呀,别管他是咋认为的,到时候真刀真枪的干起来,我这身板恐怕都受不了,别说老头儿了,我是不敢采用女上位。 “刘哥,你愣着干嘛,抓紧给集邮女打电话啊!” 墨镜男一瘸一拐地从另一个房间跑过来,这家伙支楞着一双顺风耳,估计刚才的话他是一字不落。 “稍安勿躁,如果我没认错,这位小兄弟是前段时间搅动滨城企业界的刘凌发吧?” 我颇感惊讶,老头儿,你不在洞中好好修炼怎么还关心起外面的花花世界来了。 当然还有几分得意,没想到我一战成名,连汤老头儿都听说过我的名号,这名声要是能变现就好了,滨城好几百万人,一人给我一块钱,算是对我智勇双全的奖励,那得多少钱。 我摇头摆尾道,“不值一提”! 罗阳和墨镜男一脸的懵圈,与我和汤老头儿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这是说得哪儿跟哪儿啊。 “哦,能不能让你的两位朋友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你谈!” 这次懵圈的不只是罗阳和墨镜男了,再加我一个,汤老头儿这是想干什么啊,这么见不得人。 嗯? 见不得人…… 我汗哗哗的往下流,双手紧紧抓住牛仔裤,连续咽了五口唾沫,脸上火辣辣的。 我他妈差点忘了,他是个同性恋啊! “那我们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罗阳和墨镜男胜利在望加不负众望看了看我,转身走了。 你俩……他娘的忘了他是有特殊癖好的人了吗? 我算怎么回事,罗阳!我可是你明面上的男朋友啊,你这是要亲自给自己戴上一顶绿色的皇冠吗? 任我内心如何狂风暴雨的挣扎、呼喊,门还是慢慢悠悠的关上了。 妈的,墨镜男,让你俩回避,谁让你把门关上的! 我浑身打量着自己,我这纤纤细手啊,我这雪白的啤酒肚啊,我这油光发亮的头发啊,我这全身的细皮嫩肉啊……我入行就一再声明,我可是卖艺不卖身啊! 汤老头儿见人都退下了,慢悠悠朝我走来,眼睛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期许,我心一横,二十万就想买我的节操? 做梦去吧!小老头儿,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我打开门,觉得天空是突然变黑的,没有一丝的光亮,在庄园微弱的灯光下,墨镜男坐在台阶上吸着烟,罗阳正在院子里走来转去,见我出现在门口,俩人赶紧凑上前来。 “刘哥,关上门之后我才想起来,这个汤若水是个……看样子,他宝刀不老啊!” 墨镜男见我失魂落魄、无精打采,赶忙递过来一颗烟。 我仰天长啸,紧紧闭上眼。 “刘哥……” 我长叹一声,摆摆手,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集邮女塞给我的纸条,递给罗阳。 “这是集邮女的电话,让她抓紧把那张照片传过来,汤若水的事已经为她安排好了!让她过来吧!” “刘哥!你得想开啊,你经常听郭德纲的相声,对菊花这种特殊的品种应该比常人能多承受几分才是,再说,我们都可以证明,你是被逼的,也挣扎过,刚才屋里摔杯子的声音就是你最后的倔强!” “闭嘴,把你手里那盒烟都给我!” 下了台阶,我如行尸走肉一般,朝院子里一个石板凳走过去。 “刘凌发……” 罗阳从背后大声喊道,我没回头,依然摆了摆手。 “你俩就别问了,先把李艺梦和集邮女的事处理完了再说……” 显然,在墨镜男眼中我已是一个受了伤的男人。 ...... 我坐在石板凳上,一颗烟接着一颗烟,毫无思绪又思绪万千,当我想再摸一颗烟出来,发现烟盒已经空荡荡的了,而此时,从不远处传来敲击大铁门的声音。 罗阳和墨镜男紧张地从台阶上站起来,“二大爷”对两只恶犬呵斥一番训斥后匆匆忙忙奔向大门口。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是钱经纪,我能猜到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喂,喂,喂!是刘神仙吧!哈哈,你真是我的福星啊,是我钱某人和艺梦的救命恩人,你要是现在站在我面前,我立马给你跪下磕十个响头!” “好,问题解决了就好!” “起码没让刘华明那小子占到便宜,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和他身边穿红衣服的女人当时就傻了,目瞪口呆,那场面……真是太解气了,哈哈!” 一个骑着哈雷摩托的女人划破这座安静的庄园,巨大的声响把两只狗都吓傻了,灰溜溜地躲进草垛里。 “没什么事就挂了吧,那二十万我用了不到一万,回头我把剩下的钱给你,我们算是两清了。” “别别别!那二十万就当艺梦孝敬你的,这次你帮了大忙,要不然艺梦得损失一两个亿,这样,刘神仙,你现在在哪儿,我派人接你,姑娘们我都给你找好了,以后在滨城……” 没等钱经纪把话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然后关机,这时哈雷的声响也消失了,集邮女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看着院子里的四个人。 加上那两只欺软怕硬的狗,院子里一共有六个生物,其中三个生物在流哈喇子,两只狗和墨镜男,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他心目中的集邮女了,解释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见一次流一次。 “人呢?” 集邮女看着我问道。 “在楼上,开着灯呢!”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看来你的确有些本事,任凭我费尽心思可依旧一无所获,没想到你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定了老头儿。” “既然你知道他是个老头儿,下手可轻点儿,老胳膊老腿的,就别讲究什么姿势了!” 墨镜男应该是一片好心,只是他这话听起来不怎么顺耳。 集邮女冷笑一声,噔噔噔地跑上台阶,刚进屋,便把门从里面给锁上了。 汤老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来的总会来! 罗阳、墨镜男、“二大爷”坐在台阶上,我坐在十米开外的石板凳上,我们同时望着暗无边际的夜空,远处传来某种鸟的哀鸣。 “一个恶毒的女人正在欺负一个弱不经风的老头儿,而且是以世上最杀人诛心的手段,而我们却坐在这儿无动于衷,他妈的这算怎么回事!” 不容易,墨镜男都有这觉悟了! 第134章 汤老头儿的女儿 度日如年,锥心刺骨,“二大爷”几次想砸门,都被墨镜男给拦住了,二楼的灯一直亮着,谁都不敢想楼上究竟有多凄惨,尽管听不到一丝幽怨的叫声。 “刘哥,怎么样,你觉得老头能撑得住吗,可别出人命啊!” 墨镜男凑过来蹲在我面前,试探着问我。 “你觉得呢?” “我真是替他捏一把汗,你看集邮女,鼻梁有痣,眼带桃花,丰乳肥臀,走路微翘,一看就是个弄潮儿!” “怎么讲?” “浪货!” 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哥,刚才……你说有钱人都是怎么想的,成堆的漂亮女人挨个挑,就是想逆天改命、就想玩个特色,刘哥,过会儿回家洗个澡,让嫂子抚慰抚慰你,这事儿就过去了!” “谁是你嫂子?” “罗阳啊!堵车的时候我们聊了一会儿!” “那你告诉我,如果她是嫂子,为什么刚才明知道老头性取向有问题,她还是带着你转身离开了客厅奔到门外?” 被我这样一问,墨镜男突然怔住了,我将他的墨镜摘下来,扔到草堆里,大晚上的,看个鬼啊! “刘哥,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一般女人心胸再开阔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个份上啊,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她确实不是心胸开阔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怎么看出来的?” “胸前衣服上的大嘴猴,你看看,都没张开嘴,你说小不小!” 庄园里就六个人,还有两个在楼上,集邮女是名副其实的大流氓,看来能威胁到我第二流氓位置的,也只有墨镜男了。 突然,夜空中响起悦耳清脆的歌声,举目四望,是从二楼传出来的: “请轻轻亲吻我的额头,请慢慢抚摸我的手,我的情人啊,在这寂寞的夜里,让我融化在你的怀里,睡去或死去……” “如此糜烂的歌词,这是要逼疯老头儿啊,还唱歌助兴,玩情趣儿,他妈的都大半天了怎么还在前戏阶段啊!” 汤老头儿对墨镜男肥皂水消毒的恩情算是没白瞎,我抹了一把脸,歌是好听,就是唱得不是时候,这真是卖身又卖艺啊! 我瞄了一眼“二大爷”,他阴沉着脸、面色铁青,他不恨我们才怪呢,本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晚上,被一群疯子砸门爬墙而入,后来又来了一个狂颠的女人,还要和他的汤老师单处一室,如今又是歌声四起,你占了别人的地盘,还要守着人家撒尿,是不是欺人太甚! “几点了?” “十点半!一个半小时了!” 墨镜男回答道。 “你去问问’二大爷’这个庄园有没有后门,集邮女别过失杀人后逃窜,那我们可就说不清了!” 墨镜男刚想起身,突然一道光从屋里射了出来,门应声而开,院子里的人都赶忙站了起来。 只见集邮女心满意足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改往日冷若冰霜的模样,我稍感心安,至少说明汤老头儿还活着。 我原以为渣女不过李艺梦,没想到与集邮女相比,李艺梦简直是块渣渣。 “感谢刘先生为我安排的这顿饕餮盛宴,真是美味至极,这次我的心愿全了了!” 集邮女舔了舔舌头,与我擦肩而过,我恨不得踹她三脚丫,再扇她五个嘴巴子,有本事冲我来! 又是平地起雷,集邮女跨上摩托一路飞尘,消失在我们眼中,她之所以能一骑绝尘,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二大爷”刚才忘了锁大铁门了。 “二大爷,别傻站着了,快上楼看看汤老头儿!” “二大爷”毕竟也是个男人,一个没多大机会接触女人的男人,一个不可能接触到集邮女这样女人的男人,他眼睛一瞪,急忙转身,刚想起步,门口站着一个人,笑意盈盈、脸色轻松。 是汤老头儿! 我颇感震惊,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汤老师,您怎么样,没事吧?” “二大爷”想扶一把汤老头儿,被老头儿拒绝了,他恋恋不舍地望着大门口的方向。 我、罗阳和墨镜男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碰出火花来了?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长这么大了吧!” 罗阳和墨镜男更是一头雾水,在大冬天的夜里都快结冰了,只有我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老头儿其中的一点儿意思。 “你们玩的还愉快吗?” 墨镜男止不住思想澎湃。 “挺好,她让我想起过去的一些事,那是一些人对我的喜爱!” “哟,看来集邮女还是技术流,四两拨千斤啊!” “滚一边去!” 我将墨镜男扯到一边,走到汤老头儿面前。 “没受伤吧?” “受伤?为什么要受伤,我和刚才的姑娘聊的很愉快!” 说到这儿,汤老头儿甚至有些神采飞扬,一句弗洛伊德的话飘过我的大脑:性是一切的原动力。 “只是聊天?” “要不然呢?哦,她还邀请我为她唱一支歌,我拗不过她,就唱了两句,刚才你们没听见?” 我十分错愕,从一楼到二楼,集邮女在经过楼梯时发现了什么,以至于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是耶稣与十字架?佛祖与菩提树?真主与《可兰经》?亦或者是道家的老子与他的老黄牛? “是个爱玩的姑娘,但人性不坏,更没有你说的那样吓人,什么扛麻袋、背砖头的,不过是聊聊天,叙叙旧!” “二大爷”将一件披风披在汤老头身上,也许是太冷,老头儿脸上浮现出一片微红。 “叙叙旧?你隐退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吧!” “她是替一个人来的,她的外婆曾是我的歌迷,我隐退、特别是宣布性取向后,她的外婆伤心欲绝,一生未嫁,我年轻时成立过一家慈善福利院,她便从福利院领养了一名孤儿,就是这个姑娘的母亲。” “只有骨灰级的粉丝才会这么做吧!” 我瞪了墨镜男一眼,让他闭嘴。 “姑娘的外婆去世前不停的念叨,如果能再听一次我的歌声就好了,尤其是她的最爱,那首《我花一样的姑娘》……” 我的花姑娘? 我左右看了看,没人瞪我,幸好没漏了嘴,只见“二大爷”颤动着嘴唇,欲言又止,我倒是想看看他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真是天籁一般的声音,空灵纯粹!” 听了罗阳的话,汤老头儿直摇头,脸上略过几分凝重。 “没想到有人还一直挂念着我,只是我辜负了她们的期许,她们不值得为我荒废一生!” 我懒得搭理汤老头儿感叹蹉跎的岁月,以及在岁月里蹉跎的那些人,我盯着“二大爷”,他嘴唇动了动,又安静了下来,小犊子,想说什么啊! “二爷,有话直说行吗?你不憋得慌我得憋死在这儿!” “二大爷”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翻他的牌子,汤老头儿也侧过脸看着他,脸上又浮起温暖人心的笑意。 “汤老师,我在您身边差不多一年了,可我从来没听见您唱过歌,尽管我知道您当初是那么厉害的歌唱家,您说过,以后不会再唱歌的!” “二大爷”似乎在提醒汤老头儿。 “人生在世,需要还的债太多了,当那个姑娘取出她外婆的照片摆在我面前,我便无法再拒绝她的请求,我耽误了人家一辈子的幸福,以一首歌赎罪,是老天爷垂怜我!” “我们都误会了集邮女!” 罗阳喃喃自语。 可我们眼中的集邮女已经消失了,有的人注定一辈子只会碰头一次然后再无机会相识,夜空的颜色像锅底的灰,墨镜男碰了一鼻子灰,我和罗阳筋疲力尽,灰头土脸,只有汤老头儿借着这颜色,为自己曾经的故事标记了一个小小的注解。 “汤老师,今天多有打扰,您早点休息!刘凌发,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对对对,我们走吧,再不走……哎呀!” 墨镜男声嘶力竭地一嗓子,像诈尸一般。 “有病吧你!” “有病!我突然感觉腰膝酸软、头晕目眩,肯定是狂犬病毒开始在我身上胡作非为了,我要不行了刘哥,你说过不会亏待我的,我如果死了,请在我身体上覆盖一层那上面的鲜花!” “哪上面的鲜花啊?” “人民币上面的!” 墨镜男表情痛苦,满眼期待看着我,我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古人云,会哭的孩子有奶喝,风骚的女人招人疼! “汤老师,今天有冒犯的地方您多担待,我们有缘再见!” 汤老头儿点点头,一直把我们送出大门口。 一声咆哮,罗阳的极光将夜色照的分外明亮,远处的滨城,灯光璀璨,这座庄园与滨城就像一座与大陆相连的小岛,置身事外却又密不可分。 我落下车窗,再次与汤老头儿、“二大爷”挥手告别。 “小兄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如鲠在喉,却不得不点头示意,答应老头儿的是我内心一件沉重的心事,以至于行文风格都不再活泼可爱、半痴半癫。 汤老头儿的庄园就像一只萤火虫,慢慢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界之中,重新归于平静。 “刘哥,这老头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你把肉体都给他了,咋?他还想要你的心!” 我从包里掏出五千块钱甩给墨镜男,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就是不心疼。 “这是你今晚人工的酬劳!” 说完,我又从包里掏出五千块钱。 “这是被狗咬的医药费!” “刘哥,这钱……我不能收!” “哟,这被狗咬了一口,怎么还良心发现了!” “不是……”,墨镜男苦笑道,“刚才清理伤口的时候,那看大门的已经把钱给我了,他说是汤老头儿的意思,我这血哗哗地流,也就拿着了!” “这钱也拿着,我也不知道发明永动机需要什么零件,权当我为推进世界文明的发展做点贡献吧!” 墨镜男嘿嘿一笑,将一万块钱揣进内裤。 “你大爷的,这鼓鼓囊囊的能舒服嘛!” “刘哥,你是不知道这种被钱强暴的感觉,妙不可言!” 我想多给墨镜男点钱是真的,因为这种对钱迫切的渴望,也一直伴随我左右。 “你答应老头儿什么了?” 这个伏笔看来是拖不了多久了,非被罗阳和墨镜男问出来不可。 “我从房间刚出来的时候,你曾在背后叫住我,你想说什么?” 我反问罗阳。 “我想说,别装了,老头儿压根就没动你!” 这就是警察与人民群众,不,是小臭流氓的区别,墨镜男当场就傻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汤老头儿从大门口到住所,一共三百米左右的距离,他大概走了五分钟,气喘吁吁,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人,即使他有想法恐怕也无能为力,还有,我在老头儿门口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两个包装盒,都是治疗心脏病的药!” 罗阳说的漫不经心,我心里满是哀怨,为什么我就不能碰见一个傻白甜的女孩,一心对我好,还听话,我让她向东她不敢向西,最重要的是没心眼,画个大饼都能吃半天!缺一样,都不是我的真爱! 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有人捅了我后背一下。 “刘哥,原来你是装出来的,你一出门满眼泪光,我还以为你肯定受了胯下之辱!” “你他娘的别乱说话,什么词到你嘴里都变了味儿!我装什么装,你没听见老头儿让我替他办事儿嘛!” “你俩真会演戏,你和集邮女,明明没啥事,演的就像身受重伤一样,服了!” 哎,墨镜男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 “说吧,你答应老头儿什么了,让你和献了身一样浑身难受!” 罗阳一脚刹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我差点就天外飞仙了,摸遍了所有口袋,一颗烟也没有,城市的深夜,似曾相识却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答应老头儿的事儿和献身相比,也许献身来的更痛快,我一再奉劝自己别慌,就当线下体验了一把郭德纲的相声……” “还有比献菊花更……我都吓尿了!” “那你那一万块钱花的可太味儿了!” 如果不是老头儿当着罗阳的面再次提醒我,我本不打算告诉罗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人于己都是如此。 “老头儿让我做的事,我不用费吹灰之力,那是我的一段经历,这段经历里有我最好的兄弟和他凄美的爱情,在她的人生里,她原本就是一个可怜人……找个酒吧,我请客!” 第135章 小梅 “刘哥,你找个酒吧就是为了从里面买三瓶可乐,坐在人家门口喝啊?” “我说找个酒吧,我什么时候说要去里面坐坐的,我没说吧!” 墨镜男动了动中指,最后还是将大拇指掰了出来。 滨城昏昏欲睡,只有酒吧一条街像一个黑白颠倒的神经病人,白天休克,晚上亢奋,每个在这里出现的人,不再是白天萎靡不振、怨声载道的王大姐、李大哥,摇身一晃,成了王姐、李哥,成了这条街的王者,他们一个个都有相同的配置:大金链子、大墨镜,嘴上还叼着一根大雪茄! 这儿真是一块能让人脱胎换骨的风水宝地。 我、罗阳和墨镜男坐在“夜色”酒吧对面,这里一共有四把椅子,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吹唢呐的街头艺人,眼前的他似乎睡着了,怀里抱着他的唢呐。 就在五六个月以前,我身边坐着的还是胖子,那个该死的胖子。 我摇了摇可乐,将拉环扯下来赶忙放进嘴里,我十分享受这种直捣味蕾,令人血脉喷张的感觉。 “行了,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开始你的表演吧!” 我瞥了一眼罗阳,催促是对一个讲述心事之人极大的不尊重! 时光倒流,我的思绪回到昨天...... 罗阳、墨镜男出去以后,汤老头儿满脸期待地走过来坐在我对面,他迫不及待却又有一丝踌躇,矛盾的内心让他欲言又止。 “汤老师,身体为重,有些事你抗不来!你瞧我这身板,跑个铁人三项不带吃早饭的!” 我身子一皱,许多重口味的镜头在我大脑一晃而过,眼前的汤老头儿依旧举重若轻,对,在人家眼里,我可能是个黄花大闺女。 “小兄弟,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人,所以才将这件事托付于你!” “能力有限,恐怕真俯下身子做起来,我十有八九落荒而逃,我承认有这方面的天赋,无论是技巧还是体力,但我志不在此啊!” 汤老头儿给我斟了一杯茶水,再抬头,已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里似乎刚刮过一阵风霜,当然也可能是一片荒漠。 “小兄弟,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我一愣,不由得欢喜起来,像我这样视节操为生命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受得了在我清清白白床上运动接触史上,留下与同性滚床单的污点。 找人?总不可能比找一张床照还难吧? “实不相瞒,在找人方面我的确有些小心得……” 我喝了一口菊花茶,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您要找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女儿!” “您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汤老头儿微微点头。 “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女儿,可没人知道我早就失去了她,甚至我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心凉了半截,我就知道,按照老天给我安排的打怪升级的路数,我怎么可能领取一项寻寻常常、信息齐全的寻人任务呢! “汤老师,问一句,您的女儿离开时是什么时候?” “不满周岁!” 汤老头儿说到这儿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我是抖不动了,寻找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我得瑟不起来。 不用问,汤老头儿除了知道他丢的是他的女儿,其他的大概什么也提供不了,当然,也许还有一张不满周岁的照片,这有毛用?女大十八变,都赶上猪八戒变身术的一半了! “你知道我当初红透半边天……自然,我心高气傲得很,可以说目无一切,人就是命,到了最高点肯定得往下抛,这个触点就是人性的弱点,那些我不该得罪、得罪不起的人,我都给得罪了……然后就是惩戒!” 汤老头儿望着那碗茶水,仿佛是看一眼不见底的水井。 “我的妻子不堪骚扰,离我而去,我的父亲母亲先后遭受意外,那些人告诉我,如果不退出歌坛,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世间惨剧,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终日惶惶不安,现在想起来可笑至极,可当初让我放下名利、失去舞台、失去掌声、失去聚光灯和曝光率,就像鱼失去水,无异于自杀!” 汤老头儿剧烈的咳嗽起来,赶忙从口袋里掏出几片药扔进嘴里。 半生辉煌,半生落寞,迟暮英雄,也得喝汤喂药。 “我选择远走高飞,越远越好,于是我带着家人去了夏威夷,尽管轰动一时、猜测纷纷,但人们更多的是为我的急流勇退而惋惜,金钱,我是足够了,名声也算悬于高堂之上,有家人有女儿,慢慢地我也融入了新的生活,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老天不想让你好,你就有上万种死法!” 世上最不甘心,莫过于一句轻描淡写的狠话:小时候告诉别人,牵倩倩的手是羞羞的事,我要告诉老师;初中告诉别人,我才看不上她,我要娶饭岛爱一样的女人;高中告诉别人,高中的恋爱不值一提,大学的资源面向全国,随你挑,有的少数民族还能走婚;大学告诉别人,我的梦中情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云来娶我。 就这几秒钟,我就想了这么多,不是我走神了,也不是汤老头儿说的不够引人入胜,佛家讲,弹指间有九百个念头生灭,我离成佛还差八百多个念头! “他们偷走了我的女儿,她还只是个婴儿,我告诉他们,他们可以拿走我的一切,只要将女儿还给我,他们却说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发一份声明,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以当时人们的思想观念,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管不了那么多,身败名裂甚至我的生命与我女儿相比,不值一提!” “这么说你不是……” 我张口结舌。 “我当然不是,那时我的身边从不缺少女人。” 我感觉自己的屁股从悬空状态,彻底坐了下来,面积约占椅子面积的百分之八十,那叫一个踏实。 老头儿也是男人,说不定今晚集邮女能让汤老头儿享受一晚老来乐! “你是在笑吗?” 汤老头儿盯着我有些发毛,大爷的,我怎么跳戏了,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自己的伤心往事,我怎么还乐呵起来了呢! 于是,我赶忙沉下脸,一副圣人婊模样的感同身受道:“但他们还是夺走了你的女儿!” 汤老头儿历经苍苍,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大米饭还咸,如若不是非同寻常的感受和痛苦,他不会像眼前,低着头沉默良久。 “那种感受你明白吗? “明白!” “你不明白!” 你还真是个大爷,知道我不明白还问。 “可笑的是,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我都不知道!” 汤老头儿突然将茶杯摔到地上,瓷片粉碎,我被吓了一跳,呆若木鸡,就像与我相恋好几年的情人被告知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一样。 沉默,更长久的沉默…… 如何打破沉默的气氛是一种技巧,有人选择谈论天气,有人选择讲个笑话,有人着眼于眼前,比如一杯茶水;替我做出选择的是我的肚子,它咕咕噜噜叫了两声,问我为什么大半天没喂它。 不争气的玩意儿,我赶紧挺胸收腹,将它的抱怨斩于未时。 “您的女儿如今已成长为一个漂亮的姑娘,说不定她现在过的很幸福。” “我这半生都在做这样的祈祷,希望老天能听见,可她天生与别人不一样,为什么老天不能将所有的罪责让我你个人承担!” 说话间,汤老头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于怀表一样的东西,他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张旧旧的婴儿照。 “真是个小美人,长的可真白!” 汤老头儿将这随身携带、意义非凡的东西递给我。 “她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白,那是一种不一样的白……是毫无血色的白,因为……她患有先天白血病。” 汤老头儿如鲠在喉,如不是迫不得已他何必自揭伤疤。 “这就是您为什么说她生死未卜?” “虽然是慢性白血病,可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后果也只能是慢慢等死,他们将她抢走了,不管是卖给哪户人家,他们都负担不起……那是一笔巨额的治疗费用!” 汤老头儿悔恨交加,人没有心事会过于轻浮,心事太重轻则苦涩度日,重则度日如年,恐怕汤老头儿这糟糕的身体就是受这重重的心事所累。 我观察着手里的照片,找这样一个人难度堪比登天,但我要拒绝了汤老头儿,汤老头儿肯定也不会答应见集邮女,我若是答应了汤老头儿,这十有八九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再看看慢慢迫近的时间,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仁义道德的事了。 谁的第一桶金不是充满谎言与血迹,等我哪天功成名就了再装模作样……不,是虔诚十足的忏悔吧! “您的女儿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嘛,您知道,我总得需要一些线索!” 我随口一问。 “她……她特别爱笑,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汤老头儿说的眉开眼笑,我却差点哭了,我亲爱的汤大爷,这算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总不能见到一个爱笑的女孩就上去问一问,你是不是汤家丢失的那个宝宝啊? 行了,我也看出来了,没必要经此一问,如果汤老头说她屁股上有个胎记,这对我作用也不大,我他奶奶个腿的,总不能见到一个姑娘就上去撩人家裙子吧? 那我可能比他女儿死的更早! 我擦了擦我那八百多度的镜片,小女孩脖子上好像挂着一个东西,照相的时候正好露在衣服外面。 “这是一个装饰?” 汤老头儿眯眼一看,摇摇头。 “这是求来的护身符,为了她多福少难!” “这东西不值钱吧?” “花了不少钱,这是从一个老和尚那儿求来的,但东西本身不值钱,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担心东西太值钱他们会把它扯下来,如果是不值钱的东西,说不定它还在您女儿身上!” 汤老头儿认可的点点头,又补充道:“其实是一小块佛像的碎石,只有小拇指甲一半大小,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名字?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身上戴着一块刻有自己名字的护身符石块,这难道还不够独特? 在生物圈能如此示人的也只有老虎大王头上的那个“王”了吧! “您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我迫不及待。 “上面刻着一个’梅’字!” “哪个……” “梅花的梅,是老和尚起的,意在傲立风雪,不惧严寒!”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身上戴着一块刻有“梅”字的护身符,由于白血病的原因,她脸色煞白…… 我的心像被重重捶了一拳,我突然想起一个人,而她的父亲恰好曾是个人贩子。 “小梅?” 第136章 我只想摆摊卖豆腐,谁要吃我豆腐?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那个朋友可能是汤老头儿的……女儿?” 墨镜男将最后一滴可乐喝干净,看着空荡荡的杯子,如果他有三寸之舌,说不定得塞进去舔一舔。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我得去监狱问一问庄月明……就是小梅的父亲。” “哪有那么巧的事?” “我也希望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口可乐在我嘴里翻滚,咽下去,又在胃里滋扰生事。 小梅,是她没告诉我和胖子还是庄月明没有告诉她,关于她的前世今生…… “不对吧,你应该希望得偿所愿才是,那样既能给汤老头儿一个交代,还能给你那朋友找一个富翁老爹,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一举两得!” 墨镜男分析地眉飞色舞,“你说对不对,罗阳……嫂子!” 罗阳没搭理她,看着酒吧里的橱窗发愣,橱窗里是一款旧旧的海报,看上去像初中时期的黑板报,在一双男女背影之下,写着这样一段独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那一家。” 男欢女爱,罗阳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但就目前我所接收到的信息和秋波,我猜不透罗阳对我的真实态度,尽管我断定于任何一棵白菜而言,我都是一头好猪! “一举两得,一举两得啊!” 墨镜男瞄准一米开外的垃圾桶,精准地将可乐瓶投了进去。 “兄弟,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不知该不该说……我看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个委托人,他丢失的是儿子,算起来年纪应该和你相当……” “真的?” 见我神情严肃,墨镜男的小眼睛随每一个信息点而不断张开,大有瞳孔放大的趋势。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有人在盯着我,好像呼唤、又像是在保护、渴望……真的,冥冥之中……他不会很有钱吧?” “资产上亿,他得了不治之症,想要找到他唯一的儿子回去继承他所有的家产!” “我就知道,我怎么可能是像你这样在大冬天坐在街边喝可乐还不管够的人,我应该是坐在……不,躺在大澡堂子里洗热水澡的人,我要让外国妞,德国的、美国的、日本的……轮流给我搓背!没错,我就是他的儿子,是流落人间的王子!” 墨镜男入戏很快,他觍着脸,仿佛德国妞已经开始上手。 “刘哥……不,大发,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我的亲生父亲!” “见不到了,他已经去世了!” “父亲!” 妈的,吓我一跳,这是被日本妞捏到蛋蛋了嘛! 还没等我缓一口气,突然响起一阵高亢嘹亮的乐声。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我一扭头,吹唢呐的大爷已经摇头晃脑的配合上了,那叫个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唾沫飞扬,简直就是伯牙子期知音之交,相见恨晚。 听完墨镜男这一段,我差点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掰成两半放到两个人面前。 “别单飞了,你俩凑个组合吧,人家叫凤凰传奇,你俩就叫’乌鸦传奇’,我尿都流到膝盖了,这唢呐吹得比我二大爷都狠!” 这么一说,自从离开农村,我还真是好久没听见唢呐、笙箫这样的丝竹之声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吹唢呐的大爷,他又恢复了半睡眠状态,右手边放了一个透明的水杯,里面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块。 我哈了一口气,现在的确是大冬天! 街头艺人干什么的都有,吹唢呐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怎么解释这样一个奇怪的老头儿:从不和别人一样,只喝冰过的饮料! “我的钱去哪儿了!” 墨镜男用胳膊肘戳中我的肋骨。 “什么钱?” “我死去的爹……资产上亿的爹!” “他找不到你,都捐了!” “一个子儿都没留?” 墨镜男挑着八字眉,像在威胁我敢不敢再说一遍。 “没留,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你爹,说不定他泉下有知,能给你烧点纸钱过来。” “那不是我爹,我没那么穷的爹,你再好好想想,你那儿有没有别的爹,丢了儿子的,长得像不像无所谓,只要有钱就行!” “他妈有这么好的事还能轮到你,我不愿意坐在大澡堂子里让泰国人妖帮我推推背、刷刷精油啊!” “守着嫂子你还敢……回家等着跪榴莲吧!” “去去去,再去酒吧买三瓶可乐!” 墨镜男被我一脚蹬出去,骂骂咧咧进了酒吧。 “女孩是不是出事了?” “哪个女孩?” “你那个朋友。” 罗阳依然盯着酒吧的橱窗,但我知道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故事的大致轮廓,都说女人的第六感特别准,果然名不虚传。 我站起身,长吁一口气,与人讲述自己的伤心往事,我还做不到风轻云淡。 “小梅已经没了……就是死于白血病!” 罗阳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样的消息还是突破了她的底线,她转过头看着我,我用力将脚下的可乐瓶踢出十多米远。 “我也不知道小梅是否知晓这一切,如果……她一直能与汤老头儿生活在一起,也许现在还能活着,或者至少老天能多给她点时间!”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老头儿?” 我摇摇头。 “老头儿的身体你也看到了,女儿是他的希望和唯一的寄托,如今我要把这本就虚无缥缈的光亮给吹灭,他能承受得来吗?” “你不告诉他,他将来可能死不瞑目,你也没完成你的任务!” “对,所以我告诉他我从不保证会完成别人的嘱托,就是想再等等,老头儿体谅我的难处,只说尽力而为就好……” “所以,临别时你才说’有缘再见’!” 我谈论着小梅,脑海里却一直闪过胖子的身影,我并不打算告诉罗阳,小梅和胖子的故事,因为这冬天的深夜已经够冷了。 “妈的,身上的香味那么浓把尾气的味都给盖住了!” 一辆跑车从酒吧门前一溜烟跑飞了,只剩下墨镜男手拿三瓶可乐在风中凌乱。 “你爱闻汽油味儿?” 墨镜男点点头:“你也有相同的癖好?” “不,我更爱女人香!” 洗澡、睡觉,所有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我像一块轰然倒塌的沙雕……嗯……不对,是石像,卧倒在软绵绵的沙发里,就连罗阳刚换上的蜡笔小新的睡衣我也懒得多看一眼。 哎,这蜡笔小新怎么还露着小……太夸张了,蜡笔小新的那玩意儿怎么可能那么大!不过罗阳可以啊,竟然如此大胆,这不是公然挑战我作为一个社会主义红领巾……大红领巾的底线嘛! 莫非这是暗示我可以有所行动? 我蠢蠢欲动,可惜真不行了,也没人扶我起来! 我要睡到双腿酥软!我抱着我那印有玛丽莲梦露的抱枕陷入深度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感觉身体往下一沉,身上仿佛还有东西在蠕动,我心一惊,慌乱挣扎一番,却怎么也坐不起来,妈的,莫不是鬼压床了! 借着微微的月光,我看清那张诱惑的脸,尤其是那双烈火红唇,像是要燃烧掉谁卑鄙的欲望,而蜡笔小新的小弟弟正好摆放在我嘴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还是献身这样的重礼,图钱是不可能了,莫非是为了……我的才华与美貌? “刘凌发,我胸大吗?” 罗阳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往自己的前胸一按。 完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有一团烈火开始燃烧,我劝自己冷静,色字头上一把刀! “大!” “我腿白吗?” 罗阳抓住我的右手,往她那雪白的大腿上一贴,纵享丝滑。 “白!” 完了,我仿佛听见血脉喷张的声音,我的任督二脉要被打开了,我的洪荒之力要被释放了,我咬住舌头,提醒自己,多少绿林好汉死在石榴裙下。 “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这小身板下蕴藏着逆天改命的能量,这段时间我是见识到了!” 边说,罗阳边用她的食指轻轻戳我的前胸,中腹和下肢。 “罗大姐,有事好商量,万不可杀人于无形啊!” 我豆粒大的汗珠都下来了,我的某部分器官正在咨询我的大脑,是不是应该挺起来了,按天性它是不应该听大脑指挥的,但一丝丝理智告诉我,如果不控制,我不是没有失去某部分器官的可能。 “不用担心,我本来就是你的女朋友,伺候你是我应尽的职责!” “没有应不应该这一说,我没结婚还应该是一个处男呢!就没有其他什么条件?” 罗阳没有回应我,俯下身子,贴着脸靠了过来,她呼出的气被我又吸了进去,我也不敢骂,妈的,你呼出的二氧化碳可都没浪费。 “什么感觉?” 我适时的咽了一口唾沫,按道理来讲,不应该我在上面吗? “我……” 罗阳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尽管隔着睡衣,但我依然能感觉到罗阳那火热的身体。 难道事情就是到了火候,是我想多了? “你怎么还没反应,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罗阳嫌弃道,嘴角一撇。 “有病?奶奶的,我能有什么病!” “杨伟,杨伟,今晚你上夜班!” 我刚想翻身,来一个策马奔腾,就听见隔壁邻居呼唤“杨伟”的声音。 妈的,真应景! 我想一个鲤鱼打挺,但被罗阳死死压在身下,别看一个女子,真不愧是练家子。 “刘凌发,你想不想!” “不想是王八!” “好,我今晚就随了你的意,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可不做卖肉的买卖!” 罗阳“啪”的一巴掌,我那微翘的屁股被印上了一个如来神掌。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我呢,投桃报李,本来我们就互生好感,对不对?我罗阳再不济,也不至于拿自己来做交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我不干,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还有两个人在等着我呢,这你是知道的,一个找她男人一个想让我找回他的未婚妻,再拖下去,我都不好意思就着土豆丝吃口大米饭了!” 如果瑶琴和土地公就在旁边,俩人非把这骑在我身上、以色相诱的女人扔下楼。 “我没打算插队,我可以等,我有时间!” “你一开始接近我……” “没有,我是后来慢慢才有的歹意!” 我用尽男人最后的一点尊严和气力,心里默念,巨灵神,请赐予我力量吧! 一顿辗转腾挪,我终于滚下了沙发! “我不想再干这一行了,我忙活了大半年,眼看就要过年了,我连给我爸买条大棉裤衩的钱都没存下,我整天冒那么大风险,吃不上睡不好这是家常便饭,拿李艺梦来说,差点就背上二十万的负债,再往前想,差点都把命丢了,我拿着命换来一场场竹篮打水,我是不是傻? 所以,帮完那两个朋友,我就彻底退出,我他妈就是出去卖份小豆腐,总不至于出什么生命危险吧,说不定还能得个’豆腐潘安’的名声!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是怎么来的,一件套一件,跑都跑不了!” 咆哮过后,屋里出奇的安静,连隔壁“杨伟”哈欠连天的声音都没了,我扭头看看罗阳,她嘴角微扬,我就知道事情要坏。 “敬酒不吃吃罚酒!” 罗阳站起来,晃了晃她的右手。 “有没有觉得少了什么?” 我看着罗阳的玉手,是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你大妈的玉镯!” 我恍然大悟,女人啊女人,蛇蝎一样的女人,我说什么来着,我看人一向不准。 “把玉镯留下,我什么都答应你……不用扶我,我不起来!” “好,痛快!瞧你一泻千里的样子……” 罗阳扭着屁股进了房间,我的世界和窗外一样黑灯瞎火,只听隔壁又传来声响: “杨伟,杨伟……” 第137章 就这样被你征服? 半夜惊魂,天大亮我才从恍惚中醒过来,我坐在沙发上望着墙上一幅名叫《泉》的油画发呆,当然,我不是在想蜡笔小新那玩意儿为什么那么大,而是在想昨晚我在别人的威逼利诱下,究竟又掉进了一个怎样深不可测的大坑! 我后悔了,早知道人家要威逼我,我为什么不在人家利诱我的时候举旗投降呢?说不定现在还能躺在罗姑娘身边和蜡笔小新的比大小呢。 唉!人啊,哪有前后眼啊! 一丛泉水从那眉清目秀的女子肩上哗哗流出,她半裸着上半身,下半身穿着轻薄的一层纱,这幅我花了五块钱在街边摊买来的油画,至少让我在深夜幻想过不下几十部以我为主角的小电影,不可谓物超所值。 “咚咚咚!” 八点左右,再听这急不可耐的敲门声,应该是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人的大爷,我走到门前,从猫眼往外一瞧,大爷搓着双手,侧着身,耳朵趴在门上,时不时嘿嘿一笑,他肚子里那仨瓜俩枣我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谁啊?” 我故意问道,也想给罗阳提个醒,有人要进来了。 “是我!” 我一听,大爷这是非让我开门。 什么话非要当面说。 “等等,穿衣服呢,哎!我擎天柱头像的内裤哪去了!” 大爷听闻,捂着嘴偷乐,我在猫眼里看的一清二楚,这年轻躁动的心可能是大爷永葆青春的秘诀吧! 我故意划拉了两把头发,装作萎靡不振且有几分愤慨的样子,再将睡衣脱下赤裸着上半身,我想满足大爷:你喜欢看到的模样,我都有! 开门,大爷翘着食指对我指指点点,却又秘而不宣,他先是往我身后瞄了一眼,又看了看沙发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抱枕,嘴角一扯,仿佛一个大案要案即将告破。 “昨晚我可都听见了,地板’砰砰砰’,吵得我和你大妈都没睡好!好小子,有你大爷当年的风采!” 大爷捶了我一拳,既爱又恨的那种。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那是因为我从沙发上滚下来掉到地板上了。 “年轻人,要爱惜身体,日久天长,不要急于一时!” “大爷,你有没有事,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这耽误的时间,都该给我八百块钱了,罗阳还在床上等着我呢!” 大爷使劲冲我使眼色,意思是别让我说的过于赤裸裸,毕竟按辈分来说,他是可以充当公公的人,而儿媳妇还在屋里听着呢。 大爷哼哼两声,清了清嗓子,双手放在背后,摆出另一副公公的样子,这是要宣旨了。 “大发,你大妈让我转告你,罗阳过来这么多天了,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中午谁也不许乱跑,老老实实来家里吃饭,算是给罗阳接风!” “领旨谢恩!请这位大爷转告太后,待我洗刷完毕,一定携贱内去楼下拜见太后!” “多吃蒜,多吃点辣椒,这火气要打开!” 大爷一边下楼一边口授秘方,双手呈推车姿势。 送走大爷,罗阳那边依然毫无动静,扒头一看,她四仰八扎地躺在床上还呼呼大睡,以我初中薄弱的几何图形知识初步一算,如果我趴在地板上以一个比较刁钻的角度往上看躺在床上的罗阳,肯定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夹角。 我是那样的人吗? 对啊,我是啊! 罗阳是越来越放肆了,现在睡觉连卧室的门都不关了,也是,在警察同志绝对实力面前我不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嘛! 眼前,罗阳睡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吃不着肉还不能喝口汤嘛,就当是对我昨晚的精神弥补吧! 嗯?我做这种下流的流氓事怎么还给自己找借口? 没出息! 我正打算俯下身子,干这样一件小人坦荡荡的事,突然灵感突袭,为什么我不趁着罗阳熟睡去找找大妈的镯子呢,要是被我找到了,那我岂不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罗阳房间,歹毒的目光首先落在左右两个床头柜上。 “你怎么才来?” “我不害怕杨伟在家嘛!想我了吗?小宝贝!” “他上早班,十二点之前回不来,你这个死鬼,先去洗澡!” 大爷的,可以啊,花花世界,精彩人生,隔壁阁楼还是一个有故事的房客! 行了,我也没时间替杨伟同志操心了,也许他人如其名。 我悄悄拉开左边的床头柜,是一堆的化妆品,五颜六色、瓶瓶罐罐,补水的、抗皱的、保湿的……女人不都是水做的嘛,还补什么水,整天那么大火气,怎么就不买点败火的呢! 隔壁的床开始吱吱嘎嘎,从节奏和女人的声调来听男主应该是一个不下二百斤的胖子。 罗阳翻了个身,惊我一身冷汗,时不我待,再不抓紧点时间,谁也不知道过会儿隔壁还要冒出啥大动静! 打开右边的床头柜,里面只有两三个内衣,在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中,我怅然若失,巴掌大的房间能藏哪儿去?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落在壁橱中一个蓝色行李箱上,是罗阳的箱子! 我连滚带爬将行李箱放倒,找了半圈,箱子上居然是密码锁。 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这是防谁呢! 我乱按一气,它依然保持缄默,我越发感到那个玉镯就藏在这个箱子里,究竟是哪三个数字呢?我闭上眼,让内心保持澄澈,按照万事皆有因果的世事运行规则……大爷刚才敲了三下门,我开了两个床头柜,隔壁有两个人在偷情……莫不是…… 妈的,果然不是“322”! “你试试268?” “2-6-8!” “啪”的一声,箱子微弱的声音淹没在从隔壁传来的更多“啪啪啪”的声音里。 等等,是我幻听了? 不是,一双手已经从后背搭在了我的肩上。 “东西不在箱子里……” 我一身大汗,此时此刻,要么急中生智,要么被打成弱智。 “什么东西?我刚才看到一只老鼠钻进去了,我想……” “除了这个,你还想说什么?” “想......告诉杨伟一声,抓紧回家!” 为什么别人家的姑娘能风华模样、落落大方,坐在桥边抚琴奏忧伤,为什么别人家的姑娘话不多笑起来平静优雅、柔弱的眼神里装着思念的忧伤,而我的姑娘咋就这个熊模样呢? 罗阳说,因为她是东北姑娘! 我一瘸一拐从卧室走出来,瘫坐在沙发上,再这样下去我哪天非死在她手里不可,天生的冤家啊! 罗阳笑容满面地从卧室走到我面前,一屁股蹲坐在沙发上,将她的大白腿往茶几上一搭,我咽了口唾沫,杀人不过头点地,狗急了还跳墙! “不要怕,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想想遭的罪,突然我心头一酸,最后一丝男子汉的倔强与尊严再三挽留我:刘凌发,不要投怀送抱,更不能用小拳拳拍打人家的胸脯,边骂人家坏坏,边要人家对你负责! 我突然如梦初醒,使劲眨巴眨巴眼,摇了摇头,像刚浮出水面的海狗……不,是海狮! “好男不和女斗,罗阳,我一直让着你,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我知道,生什么气,我这不是给你赔罪来了嘛,我刚才下手是有点重了!” “哼!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你那换拳秀腿的功夫……” 我嘴一咧,唉!我的胳膊肘啊,我的波棱盖啊,我的腰间盘啊! “我现在想和你谈点正事!” 罗阳将脚收回,往怀里一盘。 “咱俩还有正经事?!” 我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香蕉,剥了皮,用舌头舔来舔去,没错,我就是要成全自己恶心别人! “你昨晚答应我的,说要帮我,刘凌发,你心里应该也知道,不管这忙你帮不帮,也不管之前我怎么威胁你,我都不可能带走大妈的镯子,与其用一块镯子逼你,倒不如我把自己献给你!” 罗阳正襟危坐,说得有模有样,我再吊儿郎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只能慢慢坐好,一口将香蕉啃掉一半。 “一开始我只是好奇,所以我想进你的生活看一看,私家侦探?我只在书和电影里看过,我承认刚认识你时我有些看不起甚至是厌烦你,尤其是你那张永不停歇的嘴,但你的与众不同也显而易见,之后来到你的世界,遇见各种蹊跷百怪的事,形形色色的人,那是一个寻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体验到的生活和经历,所以,刘凌发,我要谢谢你!” 罗阳温情地看着我,我咂摸咂摸嘴,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最起码礼尚往来吧! “先别谢我,我承担不来,我应该谢谢你,毕竟我喝了不少你做的西红柿鸡蛋汤,何况还有那二十万,虽然没用到,但你赤裸裸的心意还是像太阳一样温暖了我!” 好恶心的比喻,怎么听怎么像大朝鲜报道自己伟大领袖时用的措辞。 “后来接二连三的意外,你被打的措手不及,但仍一副贱兮兮的模样,我不知道你内心是如何挣扎上岸,如何抓住每一个转机的,但最终你还是翻了盘,你说你不想干这一行了,我不知道你的天赋答不答应!” 我一度感觉我的屁股已经离开了沙发坐垫,至少有三厘米,是的,我飘了! 我也差点以为我不是在机缘巧合的时来运转中抓住一棵棵稻草的,天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我,除了吃以外的事。 “你早这样说,不就都好商量了嘛,何必昨晚来那么一出!” “所以我想清楚了!” 说着,罗阳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卡。 “这二十万算报酬,你可以先拿着!” “打住!” 收益越高,风险越大,二十万,罗阳这托付极有可能是月黑风高夜才会发生的事儿。 “罗阳,你也知道我手头还有两个任务,我呢,不想给自己多大压力,天妒英才的事时有发生,我还想多活几年,你也别着急告诉我你的事,等我把另外两件事办利落了,回过头来再找你,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况且你也住在庙里,报酬的事咱以后再议,说不定我改主意,让你给大爷我笑一个就行了呢!” 罗阳点点头,掰过我的腿就上了手,我下意识的想吼一嗓子,但即刻被她绕指柔的手法给征服了,没想到罗阳还藏着这么一手。 这种感觉就像皇上端着盘子,等他的公公翻牌子,望着墙上的《泉》,我差点就呻吟出声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靠征服天下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天下! 第138章 我要去日本了 我又要睡过去了,在飘飘欲仙中睡得死去活来,要是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荒芜下去,夫复何求!这不就是温柔乡,这不就是石榴裙,这不就是避风港嘛!让我死吧,我不能醒来! 按照天不遂人愿的故事节奏,如果这个时候非要安排一个人出场,把我这天堂梦搅了,除了楼下大爷我真想不出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于是,敲门声又响了! 搅人美梦如同杀人父母,不共戴天,我的梦“哗啦”一声,支离破碎,碎的像一堆二维码,一扫,全都是我的不舍和泪水。 “大发,别磨叽了,都几点了,什么事非得一下耗完啊,你大妈叫你下去帮忙切菜,都十一点了!” 是大妈让我去帮忙还是他别有用心? 我丝毫不怀疑大爷是为了坏我好事特意上来的,人这点偷窥欲,真是和岁数没关系,尤其是大爷这种骨骼惊奇的老头儿,坏得很! 我长叹一口,该来的总会来,我边换衣服边朝门口喊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扶着墙下去,给我榨点豆浆补补!” “没出息!见了女人拔不动腿!”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老狐狸唠唠叨叨地下了楼。 罗阳放下了一门心事,只是这件心事转交到了我手里,她似乎对我格外的有信心,我也不知道这种自信源于什么地方,她也许一时忘了我职业生涯的座右铭:我从不向当事人保证能够完成任务! 别人家的姑娘都是玩着玩着就要以身相许,我倒好,说着说着就有事相托,冒着大风险站在悬崖边上,提着灯照亮他人灰暗人生的一部分,可我又不是提灯的南丁格尔,我是个打更的啊,我需要回报才能吃喝拉撒啊! 是,罗阳的确开了二十万的支票,我能拿走多少?为什么非要混熟了再开口,提感情伤钱,我简直体会得狗血淋头! 当代活雷锋,好人刘凌发啊! “明天早点来!” 接着是关门声。 十一点多了,隔壁终于开始打扫战场了,可怜的杨伟同志,家里养着一匹野马。 罗阳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那条我看了不下二十多遍的浴袍,要么是今天的沐浴液用多了,要么是她胸部缩水了,所以半个后背露了出来,我扶正我的眼镜,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在罗阳的后背上,有两道平行的疤痕,不长但很明显,可想而知当初应该伤得很重。 我隐隐觉得罗阳嘱托的事可能与这疤痕有关,这肯定是一个血雨腥风、罗阳怀恨在心且心有不甘草草退场的故事,胖子曾警告过我,犯法的事不能做,风险不可控的事不能做,警察能做到的事不能做。 唉!要是让胖子知道我甚至连钱都没收,估计他得对我一顿胖揍! “你笑什么?” 罗阳收拾好自己见我坐在沙发上傻笑。 “没事儿,想到一个朋友,如果他现在能打我一顿就好了!” “神经病!” “走吧,去楼下,正好和大妈、大爷告个别!” “告别?你要去哪儿?” 罗阳诧异地看着我,像一个负心汉眼看要一走了之。 “去日本,去见加藤鹰,去见小仓优子,去见我的精神偶像!” “挽回一个人的心可不比找个人,找个物件,她人就在那里,你不用找,可人家根本就没复合的念头,人要是有执念,钻了牛角尖,可不好办!” “这还用你说,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在感情方面我相当于一张白纸,玩弄女人……不,是调教女人这事……真的,人和人之间不应该以诚相待嘛,我做两手准备,女人不回心转意,我就劝土地公死了心算了!” 罗阳领会了我去日本的意思,也说出了我的难处,但日本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不然土地公化成土地鬼也不会放过我,即使一事无成,权当我去陪陪他吧,再不济,去一趟日本,感受、体验和反复观摩后,我也能成为日本文化一个坚定的批判者。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还有一个叫……瑶琴的女人……寻夫?” 罗阳记得没错,按顺序来说,我应该先去瑶琴那里,拖了这么长时间,这要是高利贷,我两个肾都没了,最近我给瑶琴打了两个电话,一个在我拿着二十万准备和钱经纪摊牌前,因为我觉得李艺梦的事也就那样了,不可能再有转机,但瑶琴的手机已关机,第二个是在昨晚,出了汤老头儿的庄园我就给瑶琴打去了电话,可另一边还是关机。 我又给唐州派出所的老张打去了电话,一阵鸡鸣狗跳、良心被狗吃、吃饱了就忘厨子的寒暄之后,我让他帮我去看一眼,反馈的结果是铁将军把门,邻居说回东北还没回来。 瑶琴出事了吗? 我不敢乱猜,即使出了事我也毫无办法,上次联系只有一个简短的消息,瑶琴只是说她要回趟东北老家,再无其他信息。 往好处想,说不定瑶琴回老家是去相亲,她老舅给他张罗了一门亲事,对方还是邻村村长的儿子,家里有三十只羊、五头牛、三头猪还有一台“东方红”牌的拖拉机,两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天两夜之后就成了呢!瑶琴重拾幸福,誓要与过去断绝一切来往,于是就失联了…… 我将刚才的头脑风暴讲给罗阳听,我需要有人告诉我,我想的不无道理,好让我心平气和的认为瑶琴并无大碍,要不然……还能咋办? “罗阳,你说说,瑶琴失联是不是没啥事,也有可能寻得一份命中注定的幸福,人家选择与过去说拜拜呢!” 我期待着望着罗阳,她正从房间提着一堆中老年人的礼品盒出来。 “如果她想主动失联,为什么不选择更换电话号码,而是选择关机呢!” 我绝望的咽下一口气:“有道理!”。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先去趟日本,如果还联系不上瑶琴,我……大东北,我怕冷啊! “大爷,刚才是你说的大妈叫我下来帮忙切菜的吧?” 望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我盯着两眼发愣的大爷。 “火锅不需要切菜吗?” “火锅需要切菜吗?” “土豆不得削成片还是蒜不用切成末!” 我垂下头,朝大爷伸出一个大拇指。 “两个人见了面就吵吵,快过来帮忙!” 大妈一声令下,我和大爷夹着尾巴进了厨房。 人多力量大,桌子上很快摆满了肉和菜,大妈口气严厉地训斥罗阳,以后进家门不能再乱花钱了,可她喜气洋洋的大圆脸还是出卖了她。 罗阳是什么时候买了一堆补品我不得而知,聪明女人就是有这点好处,她不会给你跌份,还时不时给你长脸,比如眼前,罗阳特意戴上了大妈送给她的玉镯,还将袖子挽起半截。 “这是你大爷珍藏多年的铜锅,涮肉可好吃了,快快!” 我刚起筷子,大妈就已经将肉一片不剩的放进了罗阳的盘子里,我和大爷干喝了一口酒,才好不容易捞到一片火锅底料的小香菇。 酒过三巡,肉过六盘,大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阳,我闷了一口酒,就知道大妈有话要说。 “发,你也老大不小了……” 要完,这开头语已经充分暴露大妈接下来想要表达的意思了,诸如此类的开头文还有以下两句:不是我说你,接下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你是一个好人,接下来就是你快给老娘滚开! 我试着岔开话题,将一块羊肉从锅里捞出来。 “哎!这羊肉真是好吃,一点儿腥味都没有!” “废话,有腥味的是鱼,羊肉是膻味!好好听你大妈说话!” 大爷向大妈投去满脸的笑意盈盈。 “小发,你考虑换个工作吧,不要到处跑到处颠了,罗阳是个好姑娘,你得照顾人家!”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妈,我手头还有两个……不,是三个合同,等我办完了这三件事,我就金盆洗手,退出外贸行业,读几本五行八卦之类的书,上街乞讨行骗!” 大爷干咳两声,说辣椒有点辣。 “外贸行业?你……” 我一脑门子汗,我都忘了嘱咐罗阳我在大妈面前的假职业了,这要是穿帮,大妈哪知道什么侦探,非往“特务”、“卧底”或者“叛徒”方向想,不把我绑家里才怪! 我脑子一转,不对,经典描述应该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对,外贸行业,我正好有件事要说,就是这两天我要去趟日本,那边有批订单需要我过去看看!” “什么订单?” 大爷对我知根知底,显然是故意刁难我。 “冰丝秋裤,冬暖夏凉,回来我给你捎一身!” “非去不可?别有什么危险,人生地不熟的!” “放心吧,大妈,我们在日本有分公司,再说我这么大一个人能让小日本给欺负喽?” 撒谎不眨眼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在这种天赋下,男人游离于女人与死亡的边缘,如果这样的天赋差一点,那么死在女人手里的概率就大一些。 例子不胜枚举,血淋淋的一片。 “你走了,阳阳怎么办?” “有你们啊,我去去就来,也就十天八天的,就这么几天,罗阳不能红杏出墙!对不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阳阳别搭理他,整天不在调上!” 说着,大妈又往罗阳碗里夹了半碗肉。 “他走他的,我们一家天天在家涮火锅!” 多会讨人欢心,大妈的假牙都快花枝乱颤的颤下来了,我一时有点恍惚,如果我真和罗阳在一块了,我也吃不了多大亏啊! 酒足饭饱,罗阳帮大妈收拾残羹剩饭,我和大爷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上去都像是各家的当家人。 “去日本小心点,别招惹黑社会,在那边,黑社会可是合法的!” “我知道,我碍不着人家什么事,我只是去劝一个女人回心转意,就那个日本后裔,你也见过!” 我给大爷倒满茶水,有时候他是我的“宿敌”,有时候他的确是我大爷,一个应该且必须敬重的老头儿。 “你觉得你骗你大妈还能骗多久,让她知道你一直瞒着她,她会很难受,她在这方面有阴影……” “什么阴影?” 大爷摆了摆手:“我也是和你大妈一个想法,人家罗阳那么好一姑娘,你可别辜负了人家,早点成家立业有什么不好,你侦探的工作会给家人带来极大的不安全感,甚至是直接的生命威胁,得不偿失!” “按您的意思,常在江湖走,保持单身狗?” “年轻人,从来都不听劝告,非等到那天,后悔也来不及了!” 大爷苦着脸,似笑非笑,最后起身进了书房,我颇感疑惑,这次大爷的深沉是不是装得有点过分了! 第139章 这世界不能没有土豆丝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一身的酒气,冲了个热水澡,发现罗阳正撅着屁股在帮我收拾衣服……哎,这样描述不好,毕竟人家是在帮我,我要以感恩的心重新说一遍......罗阳没撅屁股在帮我收拾衣服。 “要不咱俩凑合着过吧,我吃点哑巴亏!” “小女子没那福分,伺候不了你!”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多少喜欢是以开玩笑说出来的!” “滚!” 唉!这么好一姑娘,不知将来便宜哪个混小子,一想到这儿,我更加浑身不自在。 这世上有些事真的只适合女人来做,我那个看着不大的行李箱,平时七八件衣服就被塞的满满当当,而在罗阳手里,俨然成了一个微型的移动衣帽间,外套、袜子和内衣各得其所。 “这些够你换洗半个月了,袜子和内衣都是我给你新买的,以前的我都给你扔了!” “扔了?那可是我的私人物品,是我隐私的一部分……你怎么能……” “什么隐私?脚气还是尺寸大小?” “你知道我穿多大的,合不合适?” “袜子按最大号买的,内裤按最小号买的,没错吧!” “哎!今天的星星还真亮!你知道愚公移山他们的劳动号子唱的是什么吗?” 我迅雷不及掩耳、严丝合缝转移了话题,敲打着卧室的玻璃。 “不知道……” “移山移山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罗阳摇着头噗嗤一笑,从床头柜拿出一瓶喷雾剂一样的东西。 “出门在外不得不防,你长这么丑,小心走在街上被人打!” 我拿过来一看,居然是一瓶防狼喷雾。 “不用这么夸张吧,虽然我刘某人长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花见花会开,人见人也爱,沉鱼吃落雁,闭月羞喇叭花,但……不至于走在路上公然向我施暴吧,我听说日本可是世界上犯罪率最低的国家!” 罗阳没搭理我,夺过去给我塞进了背包。 “你去日本不去夜店?不去成人展?不去歌舞伎町一番街?哪个不是是非之地!” “我……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我去日本富士山看看樱花不好嘛,我去北海道钓钓鱼不好嘛,我去靖国神社骂娘不好嘛,真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还好冬天不下雨,要不然雷震子非一个炸雷把我劈了不可。 “好了,别恶心我了,光着屁股上吊!” “怎么讲?” “死不要脸!” “你……你别整天尺寸大小,光屁股之类的行不行,你是个女人,是个当警察的女人,说这么多敏感词汇,将来我要是写自传,非审核不过!” 口干舌燥,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自从罗阳搬进来,冰箱里一直不留缝隙,饮料、啤酒、水果一应俱全,整个房间一尘不染,除了我的贴身衣物,我从来没洗过衣服,一日三餐自不必多说,三五天都不带重样的,说实话,在生活上罗阳对我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这样的女人,大爷的,又便宜那个臭小子了! 罗阳将背包和行李箱摆放到客厅,从背包里掏出一小瓶液体,瓶体并无包装。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不就一瓶水嘛!” 我拿过来在灯底下再一看,不对,里面液体混浊不清。 “这是一瓶水不假,但被我放了东西。” “你给我下了药,我要是半个月不回来毒性发作,我没有解药只得坐以待毙?” 罗阳似乎在生气,眼睛瞪着我,前胸像海上刮起了三级……不,三级也是敏感词汇,刮起了四级风,汹涌澎湃! “我奶奶说过,如果到别的地方水土不服了,记得离家前给自己带一杯水,还要在水里放一点家乡的泥土,等到了异乡,把水倒进你要喝的第一杯水中,就不会水土不服了!”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本土文化里孕育出来的民科奇葩,鲜艳亮丽充满土腥味。 “我要见见奶奶,亲自谢谢她!” “奶奶去世多年了……” “哦……那以后再见吧!” 我突然有想上厕所的冲动。 “真的需要带这瓶琼浆雨露吗?我只是出去一趟,做不了多久的海外游子,还没等到挥手擦泪,我就回来了!” 罗阳好像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又指了指背包。 “里面有药,真水土不服了,跑肚拉稀是小,别把自己埋在富士山下,那以后大日本国民再也没樱花看了。” “樱花树呢?” “被你的尸体荼毒而死!” 女人,就不能念她一点好! “整天吃生鱼片、寿司,喝两杯清酒,人家日本讲究清淡饮食,想吃块猪头肉恐怕都买不到吧!” “还有,在日本你可别乱跑,丢了就糟了,把你卖到黑煤窑,一辈子都出不来!” “大姐,我去日本,不是去山西,丢了,大不了强迫我拍点小视频,我还承受的了,权当学技术了!” “我的意思是你语言不通,不会日语,最好别自己单独行动!” “谁说我不会日语!” 罗阳双唇微张,眉梢一挑,有几分惊讶。 “八嘎,吆西,咪西咪西……” “就这么几句,除了吃就是找打的话!” “还有三句……亚咩德、刻磨机、一得……” 罗阳一愣,我确实还有话要说:不知道这三句话什么意思的人,不配看我的故事! 一晚上我激动的没睡着觉,抱着饭岛爱的抱枕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这不能怪我没出息,一个人的思想走不出他所丈量的世界,于日本而言,我所有的认知如下:寿司、樱花、富士山、海贼王、天皇、安倍晋三、樱木花道、吉泽明步、新恒结衣、苍井空、波多野结衣、天海翼……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以至于我第一次觉得太阳公公是个懒惰的老头儿,50多亿年了,它可不能偏偏今天旷工啊! 昨晚土地公帮我预订了机票,护照是土地公去日本前帮我办理的,找了半天,最后发现其裹挟在罗阳床头柜的内衣里,我不知道是我该给罗阳一个解释还是罗阳该给我一个解释。 走得比较早,帮大爷大妈买了早餐放在餐桌上,悄悄溜掉。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而且还是去日本,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鸟儿对我歌唱,松柏向我招手,天格外的蓝云格外的白,我呼吸着新鲜空气,愁容满面。 “罗阳,其实我……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可你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妈和大爷就拜托给你了!” “我也没听大爷说平日里你照顾他们啊!” “大爷你就不用照顾了,多陪大妈遛溜弯就行!” 我从手边抽出一张纸巾。 “不用声泪俱下,我会把大爷大妈照看好的!” “不是……我鼻炎又犯了,唉!故土难离啊!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家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 罗阳用肃杀的眼神瞧了我一眼,看来我的歌声还不足以打动她。 行至半路,罗阳突然抛出一个现实的问题,闹剧过后,大妈那里该如何收场? “实话实说?” “当然不行!”,我否决了罗阳的建议,“大妈要是知道我一直骗她,大爷以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你得罪了大妈,关大爷什么事?”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大妈一肚子的气不会冲我来,她得找个无辜的发泄对象吧,这个人还能是谁!” “那你打算怎么办?” 表演的时候又到了,我幽怨长叹一声。 “既然你被猪油蒙了心,不打算和我双宿双飞,执意离我而去,甘心当一个负心女,淡漠大妈对你的呵护,以怨报德我的帮助,非觉得我不是你的命中注定,我……” “你死不死!信不信我从高架上一脚油门戳下去!” “我不怕死,我恐高!到时候我就说,咱俩和平分手,我放你追求幸福去了。” “理由呢?” “性格不合啊,这不是万能分手理由嘛!” “那以后我要是想看大妈了呢?” “看啊,买卖不成仁义在,但前提是你得单身!” “为什么?” “你想,你将来找对象,以你的条件,怎么也得找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要么是中高层白领,甚至是个小富二代,要么就是知识精英,张口闭口股票、基金和风投,反正一日三餐没个牛排、披萨都不叫吃顿饭,谈话聊天不穿插几句英文都觉得自己不再清新脱俗,我呢,十有八九还是如你眼前所见,还是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忙忙碌碌却一事无成,甚至是别人眼里的混子,无论是学时还是财富或者是玩浪漫的手段,我都不可能与人家相提并论,你把这样一个对象摆在大妈面前,她心里会怎么想,大妈,毕竟是我的大妈,在我能力之内,我得好好护着她!” 只有灯光在一路向东,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与我砰砰砰的心跳相比,可以忽略不计,我摸了摸脸,手上确实有口红的印记,刚才罗阳吻了我? 这事……从何谈起? “刘凌发,你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你知道吗?也许将来我会遇见不止一个可以当男女朋友的人,但只有你,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特殊地位,你善良本分,有勇有谋,你在我心里就是一颗土豆,这世上有千万种菜品,煎炒烹炸、油盐酱醋、酸甜苦辣,但我还没听说有谁讨厌吃土豆丝的,这是一道寻常家常菜,可下酒可下饭,制作简单顺手拈来,但偏偏不可或缺,即使哪天我们不再联系,我也一定记得我曾经有一个叫刘凌发的朋友,他活出了一个人最该有的样子!” 一个人最该有的样子是什么样?像我这样安贫乐道?不应该吧? 我被罗阳这一吻给定住了,没想到我在她心中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我在罗阳深情一吻中肆意徜徉,甚至忘记了车已到达机场,一架飞机正在爬升。 “刘凌发,还不下车,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失去土豆丝世界将会怎样!” 第140章 哟西哟西 这是日本航空公司的一架班机,机舱里坐满了乘客,从气质上看,中国人更多一些:他们拔着脖子、两眼放光,盯着走廊里相貌从不令人失望的空姐,女人们也拔着脖子、两眼发光,盯着她们身边的男人们! 我呸!真没素质,给国人丢脸! 我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看着左手边的空座,幻想着…… “哇!”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叹,我抬头一看,一位长头发大波浪戴黑框眼镜的女人正从机舱口走来,论颜值、身高毫不逊色于各位空姐。 “来我这儿,来我这儿……” 身后猥琐的平头男双手合十、急赤白脸地嘟囔着,我瞄了一眼,原来他左手边的座位也没人。 她应该是最后一位登机的乘客,加上她不可忽视的盛世美颜,自然承载了所有男人灼烈的目光。 如果她还是个日本姑娘就好了! “不好意思……” 她将耳机扯下来,指了指我左手边的空位,白皙的脸上露出几分绯红,与此同时,我感觉有人重重的踹了我的座位一脚。 我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在同一片天空下长起来的,在无数个深夜沐浴着同样的向往和幻想,但小伙子,人生有时终须有,人生无时莫强求啊!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胸有百万兵,我自若无其事,我笑不露齿的点点头,在她淡淡的芳香中起身,将她让进座位里面,我咬牙切齿、让自己忍住,让理性的光辉压制住天性的怦然而动! 尽管“不好意思”说得流利,但听腔调肯定是没错的,是日本人,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如何搭讪一个普通话有唐山味的日本姑娘? 我闭着眼仰着脑袋,享受着飞机极速抬升的过程,职业、爱好、天气……哪一个不是一块天然的板砖,不对,是敲门砖,我幽幽一笑,老天对我不薄,没想到一路都有美女相随。 “先生,饮料还是茶水?” 一位空姐面含微笑,站在我的右手边,红色的小贝雷帽像一团燃烧的欲望之火,淡蓝色的职业装看上去并不好单手解扣,黑丝袜欲盖弥彰……这身制服我真是熟悉的很。 “先生!” “哦,饮料,要饮料,能延时……解渴的那种!” 空姐嫣然一笑,我突然觉得她笑起来有点像林志玲,她给我倒了一杯可乐,摆在我面前,又颔首一笑。 “先生,还需要其他什么服务吗?” 真假?这么赤裸裸吗?这大庭广众的,也不担心被人听到? “你们还能提供什么服务?” 我眼睛一骨碌,低声细语道。 “先生,我们的免费服务有很多,当然,也有收费项目。” “有298的吗?” “你说什么,先生?我没听清楚!” 我拍着嘴,一身冷汗,幸亏没听清楚,我这嘴这是怎么啦,啥事都往外吐露呢! “没事,你说你的,服务项目。” “如果你觉得冷,我们可以提供毛毯,如果你觉得无聊,我们可以提供书籍杂志,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提供餐食服务……” “谢谢,不需要了,我什么都不缺!” “298?还想蚂蚁上树不成!” 身后的平头男一副挨揍的模样,我看着他,凑过去,贪婪着闻着日本姑娘散发的芳香。 那是一张世上最像麻花的脸,诉说着他狰狞的内心:都是癞蛤蟆,凭什么你能咬一口! 我对他轻蔑视之,是时候对姑娘动手了。 “你好,这是我刚刚帮你要的可乐!” 姑娘摘下耳机,我见缝插针,将纸杯推到她面前。 “哦,谢谢!” 说着,她小幅度给我鞠了一躬,显然受宠若惊。 “不用客气!” 你看看人家日本女人,这慢条斯理、彬彬有礼的样子,“三从四德”怎么就被人家日本给发扬光大了呢,这还担心什么家庭矛盾,这还用担心喝酒喝到一半被一个电话吓得面如土灰,还用将私房钱藏在沙发下、电视后、衣柜顶上斗智斗勇,突然,我大脑袋里出现一个东北姑娘的身影,我不禁虎躯一震。 “姑娘去中国是……旅游?” 她甜丝丝地摇了摇头。 “交流培训,我在一家日本院校当汉语老师!” 当老师?老师? 一帧帧的画面在我脑海翻腾而过。 “你们学校的老师都穿职业装吧?” “对啊,看上去有些刻板呢!” 我点点头。 “你们是不是经常下了班给学生单独补课啊?” “对啊,有时候在办公室,有时候在教室,有时候真的很累,他们可能不会那么听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只是听说!那你们的学生放了学是不是会在教室里逗留?” “偶尔会有几个调皮的学生,他们很难管教的!” 我果不其然的再次点点头。 “你们学校有哪些专业?” “十多种吧……” “是不是有导演专业?” “有!” “有护士专业?” “有!” “还有修理专业?” 身后的平头男横插一杠子。 修理专业? “有,在我们日本,修理师傅上门服务,他们都很热情的!” 日本姑娘双手握着小拳拳,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如此激动,我也不知道是修水管的师傅热情还是女主人爱给陌生人倒茶水。 艺术片没有欺骗我,看来这是一家职业院校啊! “我没见过她……我以为我阅尽……唉……” 志同道合的平头男望着日本姑娘咂摸着嘴,摇着头,俗话说,平生不识武藤兰,纵称英雄也枉然,这一刻,我俩是颓唐的。 一个个猥琐的男人、隐藏在各行各业里一言不合就要脱衣服的女人,我来了! 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我新鲜劲还没过,没错,又暴露了一条尴尬的信息: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以前看过,也打过。 与日本姑娘挥手作别,与平头男握手言和,我俩互留了微信,答应彼此,以后有资源链接一定要懂得分享。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同上飞机一样,下飞机时我同样与那位长的像林志玲的空姐招了招手,得让人家知道,咱来自礼仪之邦,我们是一衣带水的关系,她再次对我嫣然一笑,我差点就没站住,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只要条件允许,小猥小琐的气质也能成为优势,想想小电影里那些臭男人,再看百媚丛生的空姐姑娘,我绝对是日本女性的菜! 就是不知道这位“林志玲”是不是下了班还得穿着制服去做什么兼职服务。 一阵风从远处吹来,有三文鱼的味道,我闭着眼,仿佛听到了大海的呼喊,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和小伙伴铁蛋看抗日剧发过的毒誓:见一个杀一个,否则不是中华好儿女! 我睁开眼,满心欢喜,还是让我充当中日友谊的小桥梁吧! 走到机舱门口,远远看见一条横幅挂在远处,我心一惊,哟!土地公这么大动静,莫不是一句……欢迎刘凌发来日? 东京天空出现两朵云,左边形似一条龙,右边形似一道彩虹,我哼唱着郭富城的《浪漫樱花》,“乖乖龙地冬,乖乖龙地冬”,摆活着手势,走出机场大厅。 不远的出站口,有人举着两个a4纸大小的纸箱,杵在稀稀拉拉的接客人群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刘凌发”,我走近一看,举纸箱的人胡子拉碴、垂头丧气、耷拉着耳朵和舌头,眼神呆滞地望着脚下的工具:一支毛笔和用塑料瓶做的砚台。 “丐帮帮主,你这是要死啊?” 土地公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哀伤,看来他的英子对他的打击不轻啊! “怎么才来?” “我能来就不错了,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离,怎么,就这副德行给我接风洗尘?早知道我就中途下机了!” “太平洋的水不深啊!走吧,车在外面!” “等等,你瞧你这副模样,先回家,用你那七八十平的大澡堂子好好洗洗!最讨厌你们这种有钱却不懂享受的人!” 土地公将纸箱扔进垃圾桶,显然没听进我的建议。 一辆大奔驰停在机场停车位上,我也懒得打听土地公在日本还有多少产业,能和有钱人做朋友是我的梦想,但和他们做了朋友我依然一贫如洗,却是我的噩梦! 帮我打开车门的是一位年轻人,他先是冲我鞠了一躬,右手赶紧打开车门,左手遮挡住车门的上方,防止我磕碰到头。 有这样的服侍,谁不愿做巨婴,嗷嗷待哺的巨婴! 在通往繁华都市的路上,我欣赏着东京献给我的一切,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偶尔骑行的路人,远处的城市森林,再远处的海湾,还有小鹿乱撞的幻想,我甚至感觉路边的一块小石头,都蕴藏着不一样的成长故事,如果能在这儿长久的……我不禁一抖,提醒自己这不应该是我,我必须时刻保持戒备之心,桥梁归桥梁,但也要防止糖衣炮弹,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姑娘在等我落地的消息,于是开机,给罗阳发了一条信息:“独在异乡为异客,举目无亲泪呵呵,罗阳,我已安全抵日,转告大爷大妈,请不要牵挂,我会给你们寄明信片的,没错,绿色邮筒的那种!勿念!” 土地公整个人比以前更加沉闷,他倒也没问我有什么打算,当然,也许他压根就猜到,我目前没任何打算,胖子教我的那些手段能不能用在他的英子身上还得两说着,土地公的女人,能好对付了? “土地公,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魂牵梦绕终不可得的英子?” “英子……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没的,昨晚上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深感震惊,莫非我还能赶上今晚大妈家的晚饭,这前脚刚走后脚就又回去,算怎么回事。 “谁说没了,是没在日本,她出差了,去美国,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我没忍心问土地公,英子是不是为了躲她特意跑出去的。 “你是打算让我跟你去美国?我可不去啊,自由女神不如g盘女神,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吃个人体……盛宴再走吧!” “谁让你去美国了,我们在这儿等她!” “哦,这还差不多……” 哎,不对啊,我掐指一算,这十天还行,半月二十天要是回不来,可就耽误我过年了,我可不能在日本过年,这要是让族谱上的列祖列宗知道了,过年没看到我,一打问,我在日本乐不思蜀呢,那非得漂洋过海来看我啊! 我想告诉土地公,我时间有限,不能在日本过年,可他指着一条名叫“歌舞伎町一番街”告诉我,没有一个月,这里的欢乐你感受不到! 我犹豫了,但很快我否决了我的犹豫,说好的要做中日文化的小桥梁,怎么能顾及个人的苟利生死、趋利避害呢? 车窗外,一位日本姑娘站在街头朝我抛了一箩筐的媚眼,这大白天的都这么……要是换了晚上,还不…… “哟西哟西!大大的有!” 第141章 咪西咪西 “真想吃人体盛宴?” 土地公转过头问我。 “你这样胡子拉碴的,就不怕割伤了人家姑娘的细皮嫩肉!”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司机,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毕竟土地公不是外人,都是一起上过厕所的兄弟,见证过彼此的大小,如果不是他有了英子,不敢保证他不是一个花花公子,但我敢保证,我有了钱绝不会变成花花公子,前提是我得有了钱,不信可以让老天考验考验我;孔老夫子有言,食色性也,我真怀疑当年的孔老夫子是不是东游西逛到了徐福家,吃了一顿人体盛宴说了这么一句话,当然,当时吃的可能没那么丰盛,也就吃碗五谷杂粮切块地瓜啥的,但挡不住人家徐福的对吃的想象力啊,孔老夫子对其赞赏有加,打算成事之日一定要将此小弟带在身边,谁知时过境迁,没几年这小弟带了一群童男童女东渡寻药去了并再也没回来,后来这道菜便在日本生根发芽! 哎!你还别说,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回过神来,干咳两声,摆摆手。 “当然是开玩笑了,那玩意儿有什么值得一试的,好好的肉非垫在胸脯上吃?黑红黑红的樱桃非得摆在两乳之间?黑褐色的木耳非往大腿上放?这菜就得讲究地道,别弄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吃不饱!” 土地公见我面无表情,会心一笑,土地公从小在中国长大,所以无论是从长相还是口音,他更像个中国人,不过日语说起来依然麻溜溜的,毕竟人家骨子里是日本人的基因。 “改天吧,反正有的是时间,在英子回来之前你该玩的玩,该吃的吃,该想法子的时候想想办法,今晚给你接风,怎么也得像模像样点,对了,过会儿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这几天让他们带你到处转转!” “你呢?找个没人的地儿抹泪去啊!” “你是想让我形影不离的跟着你?” 我赶紧摇摇头,看来是该道出我的小心思了。 “你忙你的,来的时候我带了一沓人民币,没有一万也有八百,我在手机上算来着,按照现在的汇率,一块钱能换十五日元,这万了八千的日元,可劲造也花不完啊!” 土地公当然明白我暗有所指,他摇了摇手里的可乐。 “你知道这一瓶在日本卖多少钱吗?” “在国内大卖场是两块五,小超市便利店贵一点,三块差不多了。” “日本卖六十一瓶!” “六十?那不是一瓶上好的牛栏山二锅头的价嘛!” 土地公没搭理我,倒是和司机说了一句,司机听了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土地公,你别欺负我不懂日语,你刚才是不是在骂我!” “骂你什么?” “脑子缺根筋、二百五、智障!” “谁说你不懂日语,这不都听懂了嘛!” 土地公,你奶奶个腿! 我不争气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这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含蓄含蓄,我用力一缩,让它再坚持十分钟,过会儿就能吃香喝辣的了。 欲盖弥彰,还是没逃过土地公那两只忽闪忽闪的顺风耳。 “东京最好的饭店有两家,不分伯仲,各有秋色,一家叫’松川’,专门做日本料理,一家叫’精髓’,是一家法式餐厅,刘凌发,想吃哪家?” “你这不废话嘛,我来日本去吃法国菜?虽然我也没吃过法国菜,但逻辑上也说不通啊,这和我在东北鹤岗拉一车皮的煤炭去山西大同卖有什么区别!” 土地公撇撇嘴,和司机嘟囔了两句,又打了一通电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顿,中间我就听出一个“咪西咪西”来,这还是跟着赵本山学的,听出这个词来其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了,这顿饭算是给安排上了。 日本料理,咱确实没见过世面,我只吃过寿司,至于人家的肘子是酱香还是红烧,人家的鱼是清蒸还是醋溜,人家的老母鸡主要是喝汤还是吃肉,我也十分好奇,对了,好像人家这边没有二锅头,牛栏山的没有,红星的也没有,只有清酒,将就着点吧,什么酒不是往肚子里装。 “我是担心吃日本料理你吃不饱!” 土地公交待了一圈又扭过头。 “吃不饱你可以多点菜啊,要不你带我吃碗兰州拉面得了,那管饱,一碗就饱,都不带加肠加蛋的!” “滚滚滚!” 说话间车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两个灯笼分挂在饭店门口的左右两边,灯笼上各写着一个大字,我隐约感觉这个字我好像认识,我走到灯笼下,端详了半天,按理来说我是不应该懂日文的。 “看什么看,’灯’字都不认识!” 大爷的,我说看着眼熟。 “谁还不知道这是灯,还写上,没品位!” 我囧了囧鼻子,食物的美妙气味开始对我生拉硬拽。 “土地公,咱就简单吃顿饭啊,别的先放放!” “别的?” 土地公阴阳怪气看着我。 “咱不要什么歌伎舞伎啊,怪嘈杂的,安安静静吃顿饭就行!你们大日本的音乐,我听着不习惯,你们那笛子一吹,感觉黑白双煞离我不远了!” 话音刚落,从饭店跑出来一个伙计,他对我们深深鞠了一躬,摆出里面请的手势。 真不讲究,号称“日本第一”怎么连个门童都没有,这在我大中华,袒胸露乳的好姑娘早就令人心波荡漾了! 幽闭、昏暗、安静,大厅大约有十来桌,已经客满,这种桌子我熟悉,只有三十公分左右高,长方形,与我家乡不同的是,我们吃饭还需要一个马扎,而他们则坐在垫子上,满打满算,大厅其实还能放至少六七张桌子,显然老板不愿意那么拥挤。 听不到吧唧嘴的声音,也没有觥筹交错的叮叮当当,更没有失望的一声“实在不行,你换啤的吧”,自己吃自己的,同桌的几个人聊天也是轻言轻语,好像声音稍微大点就引起躲在暗处某武士的注意。 墙壁上挂着三幅画,丰乳肥臀的、大圆脸盘子的、还有一幅我挺喜欢,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按在床上,做不可描述之事,你看看,到底还是人家日本人,就是开放,这要是在我大中华,不给你定个散播淫秽物品罪才怪,哦,对了,人家日本好像管这叫浮世绘。 “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如大排档,这要是喝大了喊一嗓子,不会杀头吧!” “我订了包间,刘凌发你得入乡随俗,这可不是在国内。” 土地公提醒道。 “还用你说,我代表的可不是我一个人,我代表我们……算了,我还是仅代表我个人吧!” 我瞅了瞅灯,不让嚎嚎咱就不嚎嚎,多吃点菜比啥都强。 “脱鞋吧!” 脱鞋? 土地公已经把鞋脱了,正将他穿着雪白袜子的脚往一双拖鞋里穿。 我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女主上吊有一段时间了,脚还在偶尔的挣扎两下,男主推门一看,居然不是他妈的飞身扑救,而是换上一双拖鞋,我原以为这是编剧的脑洞大开故意写死女主,现在看来原来是日本人的根深蒂固,得了,入乡随俗,我刚想弯腰把鞋脱了,突然意识到一个看似不严重其实很严重的问题。 我他大爷的,我是汗脚啊,这味儿要是飞扬跋扈起来,我自己都得捂鼻子啊! 土地公看出了我的犹豫和犹豫的原因,他一语点破道,“你不是第一个来这儿的中国人,也不是第一个带着汗脚来这儿的中国人,放心吧,人家店家要有准备!” 我继续犹豫、徘徊,对于土地公的话我不知该信几分。 这时我的肚子又开始欢乐的叫了起来,我心一横,什么大不了的,我离着大厅最近的那桌还有五米远呢! 我是这样认为的,从我的脚抽出到穿进拖鞋,时间越短,气味跑的就越少,威力也相对减小,怎么样,看上去没什么漏洞吧! 就在我疾如闪电脱去鞋、伸手拿拖鞋的时候,我懵逼了,刚刚还剩两双拖鞋的鞋架上已是空空如也,它们正被两个五大三粗往脚上穿呢! 妈的,那么粗,你插的进去嘛! 土地公哼了一声,后退两步,我意识到事情有变,突然,叮当一声,离我最近的那桌有碗筷掉在地上,那一双男女睁大眼、囧着眉不约而同地望向店门口,没错,那里正站着一个人,便是在下。 我彻底慌了,这时门外又吹来一阵小微风…… 很快,第二桌、第三桌……就像大草原上一群本来正在聚精会神吃草的鹿,突然得到了什么信号,一个个拔着脖子、昂着头四处打量,鼻子还一囧一囧的。 “啪啪啪”,掌柜的使劲拍着桌子召唤着服务员,像有人踢场子,要砸他家百年老店的招牌,嘴里嗷嗷叫不停……嗯?不是不让大家嚎嚎嘛! 慌乱中,土地公扯着我上了楼梯,我他妈像个偷人的汉子一样,连滚带爬到了二楼,我庆幸啊,幸亏我刚才一再声称我仅仅代表我自己。 “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叫服务员!” 在二楼休闲区,土地公捂着鼻子下了楼,我承认,在中国,除了那十一个人,论脚臭我还没怕过谁!我脚臭是祖传的,我妈曾经告诉我,我生下来当天,我爷爷进屋以后,闻见这熟悉且强烈的刺激之后才喜上眉梢、眉飞色舞的,所以每次脱鞋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脚,要不然,要不是我活不到现在就是罗阳活不到现在。 正郁闷着,一道硕大的黑影从我身边缓缓而过,好家伙,这虎背熊腰的,不能说是壮,更恰当说应该是胖,这身上穿得应该是一个床单吧,买是买不到这样的大背心,我估摸着这个人怎么也得有五六百斤。 他费劲地掏出一颗烟,正打算点火,突然好像感觉哪里不对,他又细细地在半空中抓取一番,鼻子一抽,嘴一咧,恶狠狠的转过头盯着我。 我也是吸烟之人,没听说臭脚丫子影响过滤嘴的尼古丁啊! 我咽了口唾沫,双脚搓着地板,我六神无主了,这要是动起手来,还不手撕了我,再来个泰山压顶,我就像贴画一样贴地板上了。 至于嘛,脚臭也不能搭上我身家性命吧! 大胖子气喘吁吁,不知道他是气的还是刚才走那两步累的,他收起烟,转身摇摇晃晃的又回去了。 我这一头的汗,都够养金鱼的了,我去世多年的奶奶说的对啊,我是福大命大之人! 第142章 什么地干活? “噔噔噔!” 土地公上了楼,一位女服务员双手端着一只木盆,踉踉跄跄跟在身后。 她将木盆放在我脚下,蹲在那儿没有起身的意思,尽管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显然她的身体还是有点吃不消,出于日本人与生俱来的礼貌,她勉强笑了笑,一句话被呛的断了三次才说完。 我看着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土地公,他一脸嫌弃,“让你把脚伸进去!”。 “别别别,我自己来!” 女服务员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顿,唉,日本女人不是只会三句话嘛,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爱说话呢。 我又望向土地公。 “她说,给顾客洗脚是店里的规矩,这是她的工作,你不是第一个,她有时候一天洗好几个,虽然都没你的臭,这句话是我自己加的,如果你不让她洗,老板就扣她工资!”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这时女服务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绿色的东西放在地上。 “别看了,是精油!” 你看看人家这服务,吃饭还给洗脚,洗脚还得精油开脚,还是女服务员,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免费的,过会儿是不是还得送果盘?这相当于吃顿饭送一次足疗啊! 如果是花钱消费,我肯定和大爷似的躺那儿了,可毕竟事出有因,咱也没法理直气壮,我抬起脚,女服务员明显憋了一口气,但这口本该憋住的气她没憋住,噗嗤一笑,红光满面的低下了头。 我掰起我的脚定睛一看,奶奶的,一个大洞完全把我的脚后跟给暴露出来了,我赶紧看另一只脚,同一个位置同样大小的洞洞。 一万匹羊驼在我心里飞奔而过,一排排大雁在我脑袋上空盘旋,一会儿排成一个“日”字,一会儿排成一个“操”字,罗阳啊罗阳,你这是在哪儿给我买的袜子,十块钱二十双再送纯金项链嘛!这下可好了,丢人丢到国外了,人家外国人还能信任国货嘛! 我将脚伸进木盆,紧闭双眼,这注定是难捱的三分钟! 一袋烟的功夫,女服务员拍了拍我的脚,这双不争气的脚已穿上了雪白的新袜子,我赶紧起身穿上拖鞋,入乡随俗地给人家姑娘鞠了一躬,姑娘啊,让你费神了! 女服务员受宠若惊连鞠三躬,笑意盈盈地端着木盆下二楼,临走前她将二楼的换气扇开到最大。 “是我预估不足,我以为赤脚大仙只有西游记里才会有!” 土地公幸灾乐祸接着说道,“既然你选择了日本料理,就得守人家的规矩!” 我无奈的吐了口气,跟着土地公拐弯抹角来到一个包间前,包间是推拉门,大概有十平左右,门口摆放着三双拖鞋,这应该是土地公要给我介绍的那几个朋友吧。 “风云人物?” “市井小民!” 门推开了,三个男人正有说有笑,见门打开,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刚才那五六百斤的壮士嘛! 我心有点慌,倒不是害怕他会打我,俨然在土地公的庇佑之下,我俩今晚应该能成为好朋友,我担心的是看来今晚我得喝趴下不行啊,这块头,不得论缸喝啊! 另外两个男人相比之下显得格外清瘦,一个揪着一把小辫,穿着花里胡哨,耳朵上钉着耳钉,手臂上纹着一朵白莲花,这形象和气质,要么他是搞艺术的,要么他本身就是个人体艺术,另一个男人笑起来眼都没了,主动伸过手。 “你好!” 可以啊,这中国话说的和土地公差不多啊! “这是井上,是个导游,专门接待来自中国的游客,绕口令说的不比冯巩差!” “幸会幸会!” “这是松下,是个摄影师,什么都能拍的那种,坚持认为自己能成为第二个黑泽明!” “荣幸荣幸!” “我也是!” 扎着朝天辫的男人有着和气质不符的温文尔雅,一口的中国话虽别别扭扭倒也说得清楚。 “他的中国话是自学的,每年都去中国采风,博大精深谈不上,聊天沟通没什么问题,有机会让他带你去片场看看!” 片场? “很简单的场景,很简单的人物设定和道具的那种!” 井上拍着松下,不顾松下一脸的嫌弃。 “这位是渡边,是相扑界响当当的人物,曾连续三届获得日本相扑大赛冠军,级别是横岗!” “横岗?” “最牛叉的那种!” 没等土地公说完,渡边壮士冲着我呵呵笑了起来。 “我得谢谢你,兄弟,要不是刚才我闻着那味,我这鼻塞还通不了呢!” “算是不打不相识!” 渡边兄将我拥入怀里,那波涛汹涌的肚皮差点没憋死我。 作为中日文化的小桥梁,有必要科普一下,为什么日本人的名字经常有松下、井上、渡边、田中这样的字眼呢,据说是因为远古时候日本人忙得很,又得耕地又得浇水又得捕鱼,有时候来了兴致就顾不得白天黑夜了,生了孩子以后就回忆,大概是在什么地方的种,在松树下,在河边还是在地中间,当然,根据这个传说,我解释不了为什么还有井上出现,不应该是井沿或井边才对嘛,这井上太他妈考验体力和技术了。 等等,这渡边怎么汉语也说得这么溜? “渡边先生,您的汉语……” “我妻子的母亲是一位中国人,所以她从小汉语就说的很好,我也是……嗯……靠近猪者吃……” 哦,近朱者赤。 “他们都是我在东京最好的朋友,知根知底,没什么坏心眼,我也可以把你放心交给他们,让他们带你到处转转!” “这么巧,他们都会汉语?” “巧他爹碰见巧他娘了,讲什么道理!” 寒暄过后,众人纷纷坐下,我又寻摸了一圈,导游,可以带我游个遍,摄影师,可以带我去小电影的片场,说不定男主临时有事来不了能让我客串一把呢,相扑手,看国粹至少能不花钱…… 来吧,让土地公的英子在美国多待点时间吧! “来,点菜!” 井上将菜谱推到我面前,我礼节性的客套一番,土地公盯着我,好像在说,装,接着装! 大爷的,我哪是装啊,我是不认字啊,哎,不对,像这个等次的饭店,菜谱肯定是声情并茂、看图说话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笑意淫淫的翻开薄薄的菜单,当时就愣住了,我揉了揉眼,又看了一次,没眼花啊!菜单很精致,可他妈菜单上怎么一个菜都没有呢,话说回来,菜单上没菜,你弄个破菜单摆这儿干什么,人家有啥你有啥,充大尾巴狼啊! 但我不能说,初出茅庐万事谨慎,说不好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规矩呢,我不自觉的摆动了两下小脚丫。 “土地公,今天你请客,客随主便,这菜还是你点吧,只要不太辣,我没什么忌口的!” 说着,我把菜单推到了土地公面前。 “点不了是吧,里面没字是吧,连图也没有!” 土地公嬉皮笑脸对我一顿嘲讽,井上和松下也是一头的雾水,将菜谱扒拉到自己眼前,只有渡边乐呵呵在一旁看着。 看来,我不是五个人中第一个来这里吃饭的,井上和松下作为社会底层,最好也就算中层人士,来日本第一的饭店吃饭显然过于奢侈,但于土地公和渡边这样的社会名流而言,这只是一顿家常便饭而已。 试想,如果我在国内,有一天风尘仆仆的去一家顶级饭店吃饭,还是自己买单,有谁会瞧不起我嘛?有,首先我自己就会瞧不起我自己! “这是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百年老店,三代传承……” 土地公故意转过头看着我,意思很明了,哥们我够意思吧!米其林,那个身上好几个肉圈的小白胖子,咱也不知道一个做轮胎的哪还有功夫鼓弄餐厅,八百杆子打不着的事儿。 而眼下,我只得配合地点点头,老话说的好,吃人家嘴短! “这里的菜谱只是个摆设,主厨的座右铭是永远不会用昨天的食材做今天的菜,所以我们能吃到什么,完全看今天早晨这里买到了哪些食材!” 这么拽!这完全不懂我大中华那句古老的经营之道啊:货不全不卖钱! “这家餐厅分午餐和晚餐,每次只招待十桌客人,所以预约被拒不足为奇,这里的主厨龟头植树先生一直秉承先人遗志,与其说是开饭店做生意,不如说是传承一门手艺!” 我继续强忍着,妈的,还吃不吃饭了,我就是来吃饭的,要在我大中华区,肘子都啃大半块了,这他奶奶的又脱鞋又洗脚的,还得接受文化熏陶……这龟头植树……我去,这么厉害,那玩意儿还能种树? “上菜吧!” 吓我一哆嗦,我才发现在墙角还跪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段时间我可能比较忙,就把刘凌发君交给你们了,你们带他到处看看,他来日本,我得尽地主之谊,拜托各位了!” 土地公点头哈腰,我也赶紧表态道,“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冬天正好是旅游淡季,我先带你玩几天,然后再把你交给松下,松下估计没地方带你去!” “谁说的,刘凌发君,你在大陆看不看那种片?” 那种片?我不敢乱揣摩,看了一眼土地公。 “对,就是那种片!” “我看过……不多,主要是学习、观摩与……要不然大家会觉得你不合群的!” 我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毕竟我还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发问,别说岔劈了,那就又丢人了。 “我可以带你去见小苍英子!” 小苍英子?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天使大姐替我安排的美妙之旅啊!小苍英子,我要当着你的面,打一次飞行器! “我就没什么了,如果你想看相扑我倒是可以陪你去看看热闹!” “真是麻烦大家了!” 这句话我是从日本电影里学到的,正儿八经的那种! 说话间,门被推开了,刚才跪在那儿的女人陆陆续续端来五个餐盘,每个餐盘被分成大小不等的格子,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寿司。 寿司?我来日本可不是为了吃寿司的,城南公园卖粽子的王老婆子都说做寿司是若等闲的事,我夹了一个放进嘴里,松软可口、味道微甜,但我更需要一道油而不腻的菜,镇镇我空落落的肚子。 第二盘菜来了,妈的,怎么生鱼头都拿上来了,这一股股的腥味儿。 “这道菜是……” “这里面有鲈鱼、北极贝、三文鱼、牡蛎、鲍鱼还有龙虾,这鱼头是旗鱼头!” “哦,我明白了,中国也有这道菜,那蒸锅呢?” “什么蒸锅?” “不是蒸海鲜嘛,在我们那儿都是蒸好了再端上来!” 井上、松下和渡边笑的乐不可支,甭问,我这是又出丑了! “这叫刺身,刺身在日语中也叫生鱼片,就这么生吃,吃得就是一个鲜味儿!” 说着,土地公夹着一块生鱼片放进了嘴里,我真怀疑他一副享受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至少得尝一口吧!” 井上夹着一块牡蛎肉嚼了起来,蒸着吃不香嘛,烤着吃不香嘛,做汤不香嘛,非他妈生吃,这亏得是生鲜,要是来个刺身大肠,还不呲出一身屎! 赶鸭子上架,我硬着头皮咬了一口三文鱼,将悲愤化为动力,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了,我竖起大拇指,嗯嗯啊啊了半天! “第三道菜是一道令人遐想的菜……” 我卯足了劲将那块生鱼片咽下去,龇牙咧嘴、半信半疑看着土地公。 “名字叫……天罗妇!” 听上去好像不太好惹! 第143章 八嘎 天罗妇?应该不是一道肉菜,听名字倒是挺唬人,我夹了一块寿司,这时门开了。 盘子不大,份量也就四五两,我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像路边摊的油炸食品。 “盘子左边是海鲜天罗妇,右边是蔬菜天罗妇,尝尝!” 我夹了一块左边的海鲜天罗妇,妈的,这不就是油炸小河虾嘛,我又夹了右边的蔬菜天罗妇,姥姥,这不就是油炸小蘑菇嘛! 这…就这还日本第一呢?这不就是路边摊租了个门头嘛,寿司、生鱼片、油炸食品,哪一样需要点烹饪技术,这要是在国内,不得被蓝翔技校毕业的分分钟碾压啊,这还米其林呢?米老鼠还差不多! 见我大失所望,食欲全无,渡边不紧不慢道,“凌发君,不合胃口嘛,这可都是日本料理的精髓,天罗妇你是第一次吃吧?” “在日本是第一次吃,在中国我常吃,不过我们那儿不叫天罗妇,叫炸串!” “凌发君,你们中国菜取名太直白,这样菜的意境就都没了!” 论意境?我放下半截油炸小河虾,清了清嗓子。 “在中国有两道菜,你们听名字猜猜用的是什么食材。” 我这样一说,井上、松下和渡边放下手里的筷子来了兴致。 “一道叫老虎菜!” 只有土地公在自顾的吃,另外三人一脸的错愕,显然是被这道菜名给唬住了。 “这……老虎也能吃?” 我没搭理松下继续说道,“另一道菜叫青龙探海!” 三人面面相觑,如坠雾里,这又是降龙又是伏虎的,不是对中国饮食了如指掌的人也猜不出个一二三来!哎哟,和我们比内涵、底蕴,我的妈妈,你们日本哪样不是从我们中国传过来的,人都是,更别说别的了,换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了? 我就知道连猜测的余地都没有,我端起一杯茶水道,“有机会,我亲手给各位做来尝尝!” “好!我们一言为定,这两道菜一定是非同寻常的美味佳肴!没想到凌发君还对美食颇有研究!” 我点点头,没打算告诉他们,老虎菜是个凉拌菜,青龙探海不过是大葱蘸酱。 土地公幸灾乐祸,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日本料理是我的主张,我也不好意思说别的,眼前这一桌确实是日本料理,也确实是日本料理的精华所在,再看看人家井上、松下和渡边,正哼哼唧唧、忽闪着耳朵吃着正酣呢! 我夹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门又开了。 “哦,是牛肉拌饭!” 我两眼放光,能吃饱肚子就行了,要什么自行车啊!牛肉拌饭也不错,这一碗下去怎么着也能三分饱。 一碗牛肉拌饭摆在了我面前。 “凌发君快吃吧,据说这牛肉是神户牛肉,现用现杀,只用牛脊上的肉,贵的很,嗯,味道真不错!” 井上一边嚼一边回味无穷。 我望着那碗拌饭又惊呆了,血迹斑斑的牛肉好像还在尥蹶子呢。 “有三分熟吗?” “纯生的!” 妈的,这是要让我勇闯天涯啊! “那这上面为什么还有生鸡蛋呢,怎么就不能煎个鸡蛋放上面啊,又不费事!” “这道菜的全名叫生鸡蛋拌牛肉饭,所以鸡蛋也是生的!” 松下给我科普道。 “害怕你吃不饱,我让人家给你多加了一个蛋!你怎么不吃啊?” 土地公火上浇油。 “哦,我蛋疼!” 我用勺子将蛋黄举在眼前,过个油,一分钟的功夫,怎么就不能给我煎一下呢! “这道菜做的还是不地道,这鸡蛋和牛肉都是生的,这大米也应该是生的啊,它咋好意思熟这么透呢!” 连勺子带筷子,我将两个生鸡蛋,五六片生牛肉取出来放小碟子里,行了,至少有碗米饭了,我就不信今晚没个热菜! 正想着,门开了,碗不大,里面是什么没看见,倒是热气腾腾。 行了,就它了,菜也好汤也罢,把它浇我大米饭上正好。 “乌冬面,最具日本特色的面条,凌发君快尝尝!” 我真想破门而出,扬长而去,四散而逃,然后把土地公的七舅姥爷给宰了,不让我盖浇饭也就罢了,我什么饭量,在国内我能吃一大碗牛肉拉面,这一小碗面条,还是清汤面,喂金鱼啊! 我吐了一口气,客场作战、稳扎稳打,老话说的好,蚊子腿也是肉啊,扒拉了两筷子,碗就空了,我又用勺挖了两勺子米饭,不能饿死啊! 他妈的,谁能想到有一天我能就着面条吃大米饭! 门又开了,我已不抱什么希望了,是汤和糕点。 说起来很丰盛,寿司、刺身、天罗妇、生牛肉拌饭、乌冬面、味增汤、铜锣烧,一人七份菜品,只有我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再看看土地公他们,盘子一干二净,一个个心满意足,俨然体验了一场饕餮盛宴。 这他妈要是谁家找个日本女婿,来亲家做客,这桩婚事非黄了不行,这是人吃的饭嘛,怎么不牵头猪上来,想吃哪儿自己割呢! 事已至此,人也认识了,饭也吃了,是不是该撤了,我好出去找家拉面馆好好吃一顿啊,但土地公他们一直盯着我面前的菜碟,七样菜,只有乌冬面和增味汤被我消灭的一干二净,刺身压根没动,其余的大都吃了一半。 “凌发君,在我们这里吃饭有个规矩……” 我就知道,这规定又是给我定的! “尤其是上档次的餐厅,如果你有剩饭,这里的主厨会十分愧疚甚至出来道歉,他们会以为之所以出现剩菜是因为他们做得不好!” 对啊,就是他们做的不好吃啊,做的好的话还能剩下嘛,这刺身你给我蒸蒸试试,这拌饭的鸡蛋和牛肉你给我煎煎试试,你看我不把这碗和盘给你吃喽! “井上君……”,妈的,好别扭,“不用担心,吃不了我们可以打包带走,回去我热热吃!” “凌发君,这里好像不允许外带哟,只能堂食!” 井上指了指菜谱上的一行日语,也不知道井上有没有糊弄我。 这时,跪在一旁帮我们端茶倒水的女服务员轻声轻语地向土地公说了两句话,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我。 “她说什么?” “她说要不要叫他们的主厨龟头植树先生过来道歉!” “不用!” 我朝土地公摆摆手,妈的,我是哑巴吃黄连啊,这和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我来消费吃多吃少都说了不算! “不用啊,让龟头先生植树去吧,这些菜我能处理了!” 这一刻我理解了抱着石头站在汨罗江的屈原,拿着剑搂着虞姬背靠乌江的项羽和即将遭受宫刑的司马迁,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他妈谁都欺负我啊! “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们都出去,吃完了我自然会开门!” 土地公打量了一圈房间,也没发现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大手一挥,四个人拖拖拉拉出了门,我随后便从里面给上了门栓。 如临千军万马,我的汗蹭蹭往外冒,擒贼先擒王,哪个难吃吃哪个,先从刺身吃起。 我左手一个龙虾,右手一个生鱼片,可劲往嘴里塞,大概嚼一嚼,使劲往下咽,那感觉就像明明得了痔疮,结果大爷的还闹起了肚子,还差一个鲍鱼的时候,我差点没憋住一口给喷出来,妈的,都活了,进了肚子都活过来了,这在肚子里给我翻江倒海的!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海鲜了,海鲜方便面也不吃了! 作为缓冲,我又将寿司、铜锣烧和天罗妇一扫而光,接下来就是生牛肉片和生鸡蛋了。 我手里攥着筷子,使劲的在桌子上搓,我是真想钻木取火把这两样生的给烤一烤,这日本人民整天吃生食,也不怕跑肚拉稀?是不是火种还没传到日本这边来啊,掉日本海了? 我一咬牙一跺脚,将两个生鸡蛋咽下,又塞了一嘴的生牛肉片,卡在嗓子眼实在咽不下去了,我突然发现在桌子一角有个小罐罐,打开一看,像是酱油,奶奶的,早知道有这东西刚才的刺身我就蘸着吃了! 牛肉片堵在喉咙眼里,蘸是不可能了,我端起小罐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我突然感觉身体两头都通透了,鼻腔、口腔和肛肠甚至有微风来回飘荡,我扪心自问,能不能忍一下,很快,诚实的身体否决了我的一厢情愿。 他十八辈祖宗,谁把辣根放这儿了! 我双手抱头,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在地上驴打滚,我的五脏六腑啊,我的七窍玲珑心啊,我的大圆肚子小短腿啊,完了,我这就要燃烧了,都不用进火葬场了! 我躺在地上抽搐了半天,大汗淋漓,坐垫都快被我咬出棉花来了,再给我头上按个葫芦我就能喷火了。 日本餐厅包间的推拉门上都是薄薄的一层纸,刚才我张牙舞爪、满地打滚的身影吓土地公他们不轻,土地公用力敲着门,让我赶快开门。 “不是食物中毒,我没事……” 我擦擦汗,满脸火辣,歪三别扭地去开门,我得泄火啊,要不然非憋出毛病来。 土地公他们看着我痛苦的样子,不忍细问。 “凌发君,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没想到我被一顿饭给强暴了!帮我要杯冰水,范冰冰加李冰冰的那种!” 从餐厅出来,夜色渐浓,我依然脸色红润,像被一群老汉调戏过的小姑娘,不远处,一家拉面馆门前热热闹闹,我突然鼻子一酸。 “凌发君,今晚多有怠慢,以后这几天我们好好补偿你!我知道几家华人餐馆,不能让你吃不饱!” 渡边拍着我的肩膀,听到真相的我差点眼泪掉下来,不是吃不饱,是吃吐了。 “我们都听老吴说了,你是你们那儿有名的侦探,你这次又是来帮忙的,我们可不能亏待了你!” 老吴?哦,对,土地公叫顺嘴了,他不就姓吴嘛!亏不亏待另说,反正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 “明天我去接你!”,井上上前一步,扭过头冲着土地公说道,“把他交给我吧,我要让凌发君感受到从身体到灵魂的快乐!” 我两眼一瞪,烧过的内心荒原冒出小草芽,这样的快乐恐怕只有一种吧! 第144章 我只想吃碗豆腐脑 寂静无人的深夜,总有一盏灯为你亮起,伴随着一次次哗啦哗啦的冲水声和有气无力的长吁短叹,我亲眼见证月亮慢慢爬上树梢,然后东升西落。 大半夜的,我也不好意思找土地公家的菲佣,问她是否能提供给我一片泻立停,我这漂洋过海的图什么啊!唉,独在异乡为异客,夜来幽梦忽还乡。 直到天微微发亮,我才虚脱一般的睡着,如果老天可怜我,请给我一上午的时间补补觉,散散我身上的鱼腥味儿。 “嘎嘎,嘎嘎!” 什么鬼? 我将头埋进被子里,依然挡不住那此起彼伏的喧叫声。 我扶着挂着春宫图的墙,睡眼朦胧,摇晃着身体慢慢走出房间,在土地公家别墅的百年松柏树上,落满了一群群黑色的鸟儿,黑压压的一片。 我揉了揉眼睛,妈的,一个个肥头大耳、羽翼丰满,这些家伙是来自地狱吧,莫不是贞子养的乌鸦? 我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头上长犄角的家伙出现在我脑海里,这不会是奥特曼出现的前兆吧,说不定过会儿乌鸦之王就要现身了,东京陷入一片混乱,奥特曼在人间的化身匆匆躲到没人的地方,双手合十,再来一句“变身”! 我咬着嘴唇,该啊!还是拉肚子拉得轻啊,还有这闲心思。 不过从昨晚一开始入住我就觉得奇怪,还有人在院子里种松柏的,这不是坟地和火葬场才该大片大片出现的树种嘛,而俗话又说,喜鹊叫喜,乌鸦报丧,这又是密密麻麻的松柏又是乌泱乌泱的乌鸦,要干啥,我就闹个肚子,至于把气氛烘托的如此恐怖嘛! 我洗了把脸,既然不让睡觉,那就补充点能量吧,油条豆浆小笼包,面条馄饨豆腐脑,一样来一份,抚慰一下我肚子里的洪水猛兽。 在大门口,我碰见了土地公的菲佣阿雅,她见我想出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是日元,面值一千。 “是土地公……是老吴让你给我的?” 阿雅应该听出了一个“吴”字,连连点头。 土地老儿还挺大方,等我什么时候将我的人民币兑换成日元再还给他,一次给我这么多钱,这是逼我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啊!我将钱放进口袋,一张就是一千,十张就是一万,我差点乐出了声,妈的,我也能腰缠万贯了! 我挺直了腰杆对阿雅说,“我出去找点吃的,你们不用管我了,吃完饭我就回来!” 阿雅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 我抬起左手放到嘴边,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往嘴里扒拉,边扒拉边说,“吃饭,出去吃饭,咪西咪西!” 阿雅眼睛一亮,看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我搞不清楚,是我的动作让她明白了,还是“咪西咪西”让她明白过来了,她嘟嘟囔囔说了一顿,我一个字都没听出来,看她一直冲我摆手,似乎是想阻止我。 “放心吧,我丢不了,我有手机!” 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阿雅见我去意已决,摇着头忙别的去了,我还就不信了,出去吃个早餐,难道还能碰上孙二娘? 土地公家的别墅不像其他人家别墅,为了景致大都在郊外,他家偏偏在闹市区,寸土寸金,这赤裸裸的炫富,简直壕无人性,出了大门口,我勉强伸了个懒腰,把鼻子举在半空,可我闻了半天,都没闻到小笼蒸包的肉味儿,我明明记得附近有不少馆子的啊,这都七点半了,不正是锣鼓喧天、鸡鸣狗跳的时候嘛! 事实胜于雄辩! 没有,一家开门的也没有,我转悠了半天,看了不下二十家店铺,没有一家开门接客,主要是街上也没见几个人出来吃饭,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日本人不吃早饭? 不可能啊,动画片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此时被生鱼片差点弄死的猛兽开始在我肚子里缓缓苏醒过来,我站在一个十字街头,顺着风闻了又闻,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我倒是嗅到了一丝商机。 大爷的,我这要是开个包子铺,一个竞争对手也没有,整天不得数钱玩儿?这么明目张胆的拦路抢劫,为什么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民就想不到呢?在国内,闹市区的小吃摊三步一个,十步俩,卖包子的张大爷整天说卖油条的李阿姨的坏话,卖豆腐脑的老张从不说卖馄饨老高头的好,这不是一个城市该有的风土人情嘛! 饥肠辘辘,我开始怀念那些我习以为常的路边摊和小门头,我明白了,为什么出门的时候阿雅一再对我劝阻,我又明白了,什么叫听人劝吃饱饭! 转悠了一圈,一小时的时间都过去了,再觍着脸回土地公家吃饭,我干不出来,撒泡尿照一照,看得出我也是要面子的人。 “凌发君,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正要去老吴家接你呢!” 一辆本田雅阁差点压着我的脚,我跳出八丈远,嘟囔着来了一句国骂,再一回头,是井上。 “出来找点吃的,一个早餐店都没有,头上还盘旋着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就得抛尸街头!” 我双手一摊,抱怨不已,井上听了哈哈大笑一番,示意让我上车。 “你可能不太了解日本的一些生活习惯,早餐我们一般都是在家里吃,因为日本生活节奏快,加班是常有的事,很多时候一家人也只有早晨才能坐在一起吃个饭,所以,每个家庭都十分注重早餐的准备,没有多少人出来吃!” “总有单身狗吧,总有孤苦伶仃形单影只的人吧,总有懒得做饭、迈一步喘十口气的人吧?” 真理不辩不明,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有啊,所以他们需要去便利店,那里什么都有!” “对,什么口味的方便面都有!” 井上笑了笑,转到了另一条街,将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要一块儿吗?” “老坛酸菜,加一根肠,再奢侈一点的话,来一盒牛奶!” 我绝望的依靠在座位上,天空中白云朵朵,它们一会儿变成烤鸡的形状,一会儿变成猪蹄的样子,一会儿又成了一块肘子,我咂摸咂摸嘴,爱因斯坦说得对,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 五分钟左右,井上提着两个塑料袋上了车,一个白色塑料袋,一个黑色塑料袋,白色塑料袋中居然有香味飘出。 我赶紧打开,我亲爱的妈妈啊,粥、便当、包子、豆浆和牛奶,都是双份,显然井上这小子也没吃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点头一笑,突然有种汉奸的感觉。 “吃你的吧!”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我将座位放倒,抚摸着鼓鼓的肚皮,嘴里翻腾着韭菜的味道,竟产生夫复何求的想法。 你看看,把孩子都饿成啥样了,这要是吃顿豆腐脑,不得飘飘欲仙啊! 我顺手拿过黑塑料袋,井上看了我一眼,咧着嘴笑了笑。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啊?” “一个你这种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这种人? “我是什么人,把话说清楚?井上啪啪先生!” 显然,井上没明白我对他的称呼有何新意。 “你是那种文韬武略、盖世无双、才能非凡、男儿本色的人!” 不愧是导游出身,井上这嘴皮的就是好使,能让人乐呵呵的听别人说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土地公……就是老吴,你不得告诉他一声……我去,井上你这是买的啥玩意啊?” 黑色塑料袋里是两本杂志,准确的说是两本成人杂志。 “明知故问!” 井上都没多余看我,继续开他的车。 “不是……这玩意儿便利店也能买到?这可是传播淫秽物品罪,是要坐牢的!” “凌发君,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别说买两本成人杂志,就是你光明正大的去红灯区,在日本也是合法的!” 我一愣,对啊,我这是在日本,一个风情万种的国家,一个稍有不慎就能发现有人在犄角旮旯里插俄罗斯方块的国度。 这样一想,我突然感觉自己变得赤裸裸了,不好说是自由还是褪去已久的野蛮! “井上,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泡温泉!” 我点点头,不知为何略感失望,井上一声冷笑,“现在大多数泡温泉的地方都分了男宾区和女宾区,只有几个偏僻的地方还保留着男女共浴的传统,在日本泡温泉可是不允许穿任何衣物的哟!” 我打开本田雅阁的车窗,冬季,为何东京的早晨突然如此燥热! 一路向西,穿越繁忙的都市,穿越层层的水泥石林,一个半山覆雪的山头出现在远处,我在小学课本上见过它,在陈奕迅的歌声中听过它,但当它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我还是一阵躁动。 “富士山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壮观的山色,按惯例应该有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才对吧!” 井上点点头,“有,话说一位仙女被贬人间……” 你看看,中外传说也就那么几个套路,如果按套路出牌的话,这应该是个悲剧故事。 “她长得十分漂亮,求婚的人从东京排到了名古屋,就连皇帝也加入了追求的行列,可都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是这个套路,下面是不是该优秀小伙儿出现了,然后皇帝老儿帮打鸳鸯。 “后来仙女赎罪期满,要返回天庭,临走前她留给皇帝一包长生不老药,皇帝伤心欲绝,命人把药放在离天最近的地方烧掉,可这包药总也烧不尽,总是冒着烟,这座被选中烧药的山名为“不死”之山,日语中“不死”与“富士”的发音相同,富士山便由此得名”。 不够感人,但这样痴情的皇帝在我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难找,能视长生不老药为粪土,估计这皇帝十有八九不懂什么是风水轮流转,你要是一直活着,说不定哪天仙女就下来找你了呢! 这样的传说要是被我中华朴素的劳动人民谱写,怎么也得令人错愕惋惜、痛哭三天三夜! 在盘山公路走了大概十分钟,不远处出现了一块中日双语宣传牌,“富士山温泉,天下第一泉!” 看来说出这句话的人没去大山东见见趵突泉啊,那泉水,突突死你! 井上没有骗我,这的确是个偏僻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隐没在荒山野岭之间,但停车场上的车却是满满当当。 “凌发君,做好心理准备了嘛?” 我从车手盒里拽出半尺卫生纸道,“时刻准备着!” 第145章 泡温泉 准确来说,这是一座庄园,匍匐在山岭丘壑间,在门口,侧耳倾听,传来女人戏水、男人肆意咆哮的心满意足之声,那淫……不对,是吟吟的笑声,撩拨的门外汉们心弦啪啪直响,石柱大门正上方的牌匾上写着几个日本字,我也没问井上,我猜大致的意思可能是“酒池肉林”之类的。 都说日本人压力大,没地儿释放,自杀率全球第一,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再大的压力来这儿一趟,不得给你抚的平平的! 我将鼻子举到半空中,深吸一口气。 “闻什么呢?” “火山熔岩的滚烫与炙热!” “现在喷还有点早,忍一忍!” 井上拍了拍我的肩膀,向售票处走去,我确实没忍住,踩在一块石头上,踮着脚,低矮的栅栏挡不住我鱼跃龙门的心,温泉淡淡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宛若仙境一般,远处,一个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女人仿佛从云中来回飘荡,似雾里探花,水中望月。 “这……成何体统,伤风败俗啊!” 我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一遍遍擦拭眼镜上的层层雾水,我跺着脚嗷嗷大骂,奶奶个腿的,学习不行还弄了个近视眼,这不竟耽误事嘛!谁能借我一双慧眼,让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嗷嗷嗷!” 吓我一激灵,我回头一看,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蓬头垢面指着我,脸上满是愤怒,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像钟馗和包大人同时附身。 在这种威严之下,我打算狡辩的心理防线碎了一地,我自觉自己不对,毕竟偷窥这事在哪里都说不过去,下飞机的时候土地公还曾提醒我,在日本性骚扰的门槛儿很低,一两句话让对方感觉不适,都有可能惹祸上身,当时我完全没在意,我又不会日语,即使满口的肢体语言又怎样,对方又听不懂,除非我当着人家的面边说边比划,我总不能疯癫到那种程度吧!可万万没想到,还能被人抓了个正着,我慌的一批:我会不会被逮捕,然后被遣返,那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祖国和我的五十六个民族的兄弟姐们! 叽里呱啦又是一顿,吐沫星子从他嘴里往外冒,古老的中国智慧提醒我,破财免灾,我忙从口袋掏出两张日元,塞到那个保安手中。 他一愣,看不出是慌张还是惊喜,半推半就,一个侧身把口袋冲向了我,我心中暗喜,大爷的,和我玩这一套,这都是我中华儿女玩剩下的。 临走前保安大哥还给我递了一根烟,又指了指禁止吸烟的警告牌,我将烟夹在耳朵上,点头哈腰目送他离开,我印象中,上一次上演如此生死大反转的,还是周星星先生用一颗烟挽救了即将要被枪毙的自己。 一身冷汗还未晾干,井上甩着两张票从售票口走来,我定了定神,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这才到哪儿,过会儿真要是见了世面,总不能精尽人亡吧,要有城府,或者要装的有城府,至少一座县城那么大! 我长舒一口气,井上将一张门前支楞在我面前。 “vip?这么大方!” “我是干什么吃的,这票免费,给他们多带几个团来就够了!” 我甩着大膀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温泉庄园,庄园里不少地方还覆盖着积雪,真不知道如此火热的地方,怎么还能容忍冰雪的存在,井上告诉我在这里泡温泉不允许往身上涂抹任何的东西,只能单纯的泡,但我竟莫名感觉缕缕清香飘然而来,庄园的面积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舔了舔嘴唇,为什么自己有作贼心虚的感觉,我不就来泡个温泉嘛,又不是来偷人! 进了大门右拐,我跟着井上走在最西边鹅卵石的小路上,我深知瓜田李下、非礼勿视的道理,可当你走在黑暗中有光照过来你难免得看一眼吧! 唉!孔老夫子的纲常伦理又出来作祟了,我还对得起“马中赤兔,人中流氓”这个称呼嘛! 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尽收眼底了,一个个雪白的身体就在不远处左摇右晃,还有几个姑娘正在往身上擦拭白雪,我分明看着一对对陌生男女在池子里有说有笑。 大爷的,还有功夫说笑,还不抓紧时间盯紧了! 有人曾问,天堂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天堂……对,应该还是图书馆的模样! 我心里快活着,这普通门票都这样了,何况我手里攥着vip,那颜值、身材……没想到初来乍到就要做人上人了。 在一个弓形门口站着一位和颜悦色的姑娘,身着桃花色旗袍,气质优雅,惹人怜爱,就凭这气质,谁要欺负了她我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嗯?我瞥了自己一眼,你咋那么闲,用得着你不同意! 旗袍妹妹查看了我和井上的票,做了一个里面请的动作,我冲她回眸一笑,她捂着嘴唇也噗嗤一笑,那笑不露齿的样子令人心波荡漾,真是知书达礼的好女子,如若不是有搭讪嫌疑,真想手把手教她一两句古诗词,“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 “凌发君,你对别人笑之前能不能把韭菜叶先摘掉,你这样太不礼貌了!” 韭菜叶?井上从口袋里竟掏出一面小镜子,看不出来井上小郎君还是个爱美之人。 这一照,真是现了我的原形,一段不长不短的韭菜叶夹在两颗大门牙中间,一说话一呼气还随风招展,好不低调! 如狼如狈,如丧家之犬,如落汤之鸡,如平阳之虎,如黔东南地区的小毛驴,拜拜了您呐,姑娘,咱最好永不再见! 一排原木色的小木屋横亘在眼前,仔细一听,有流水的声响。 “这是洗澡的地方。” “我们不是来泡澡的嘛?” 这“泡”和“洗”可不一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除了身体还包括灵魂。 “在日本泡澡之前需要将身体清洗干净,要讲究卫生对他人负责,毕竟好几个人同在一个汤池里。” “汤池?” “大水池子!” 我点点头,有道理,是得好好洗洗,我巴着眼掐着指头一算,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洗澡了,让温泉一泡,身上的泥还不大块大块的往下掉,非把水池子的排水口给堵了不可,我这泥泞体质,如果不提前清理一番,大水池子也变成大染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喝了一肚子墨水往外小便呢! 小木屋有两个门,前门进后门出,进的时候身上还穿着衣服,出的时候完全就回到了原始社会,不,比原始社会还原始,连皮草都没有。 我将随身衣物放进储物柜,在洗澡的单间一顿猛搓,都快搓秃噜皮了,用我老家的话说,搓掉的泥能做个土坯了,我也纳闷了,吃肉吃菜吃米饭我又不吃土,哪来的这么多泥呢! 很快井上来敲门了,问我洗好没,我摸着湿滑光亮的皮肤,对着镜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什么洗澡还需要一面镜子呢?认清自己的短处? 井上赤身裸体悠悠然然站在门口,他已然是经验老道的老手了,我则不同,我还是初出茅庐的小萌新,我这叫一个忐忑不安啊!突然我脑子里冒出一句古诗,“十年磨一剑,今日把示君。” “走吧!” 井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镇定自若,这种审视再过不了,那我猥琐的小天性岂不是浪得虚名。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有意无意看了他两眼,井上似有察觉,只是淡淡的望向远方,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明,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东西不在长短够久就行! “走吧!别丢人哟!” 我当然知道井上的意思,我耸耸肩,“我也是吃过猪肉的人,难道见猪跑我还飞升了不行,我也是有根的人,稳当着呢!” 我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据说男人的油腻就是从它开始的。 井上一脚跨出小木屋,我心一横,仿佛将要有什么东西需要昭告天下一样,而门外已是众目睽睽,悠扬的旋律从某个角落飘出,越来越近,我脸色潮红,小鹿乱撞,真的要对不住从小父母的耳提面命了,对不住了,我的思想品德老师,对不住了,孔老夫子! 我一咬牙,尾随在井上身后出了小木屋,一前一后,晃晃悠悠,这次更近了,水池子里白花花的一片,我眼睛像散了光一样,四处咂摸,水池子里也不时投来各样的眼神,像一道道光,照亮了我的全身上下,为了我绷住我的念头和心里的狂浪,眼不见为净,我慢慢低下高昂的头颅,耳边突然传来叮叮当当咚咚的声音,我四处了望没有任何动静,我往身上一瞧,明白了,心理作用,走路的时候身体的有些部位也在左摇右晃,幸亏这玩意儿时肉的,要不然真是招摇过市,唯恐天下不乱。 低着头,尾随井上亦步亦趋地走着,突然有人插队,我躲闪不及,与人正面相撞。 “哦,不好……” 我“意思”还没说出口,一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姑娘也连连向我道歉,我当时就傻了,瞬间明白刚才那波涛汹涌的感觉出自何处了。 怎么下雨了?哦,不是,是汗,我咽了一口唾沫,无法呼吸,像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逃课在网吧遇见了自己的女班主任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先别问为什么女班主任会和亲生父亲在一块儿,就说那种震撼只能说令人头皮发麻、大脑空白。 井上回头向姑娘说了两句,姑娘再次鞠躬致歉转身离开,井上对我连拖带拽,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走不动了,我感觉我所有的气力都用在了眼神上,身体只是一摊血肉而已。 真的就白看了?真的不要钱?我口袋里还有几张早餐费没用呢? 直到姑娘再次跳进温泉,并对我抛来飞吻,我才从马里亚纳海沟浮出水面,我冲着井上眨巴眨巴眼,“井上,我刚才魂飞魄散了,这是不是一种巫术!” 第146章 天堂谋杀案 “怎么样,风平浪静了吗?” 我转过身面对着池子另一边的井上,他定睛一看,该疲软的地方已经软下去了。 “见笑了,井底之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理解,有些事我们控制不了,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 说是大水池子,其实人工和自然的鬼斧神工难以分辨,水池更像是一块小水塘,约十来个平方,呈不规则形状,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四壁光滑,水底铺满了鹅卵石,水量最深的地方大概齐腰,在池子的一角架着竹筒,不断有泉水自上而下流入,又从池子低洼的一角流出,雾气在水面上飘荡,温度热而不烫,恰到好处。 这块池子位于vip区的西南角,只有我和井上两个人,整个vip温泉区面积约一个足球场大小,共有十个大水池子,或多或少每个池子里都有人。 “这和刚才不是vip的地方也看不出多大不同啊!” “对,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出现拥挤,vip区有规定,每个汤池不能多于五个人,外面则没有这种人数上的限制。” “还是没限制的好,挤着热闹!” “要不我们换地方?” “别别别,先让我适应适应,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柳下惠,等把他研究透了,看到什么都能控制了,咱再去也不迟!” 井上打了个哈欠,在池子里半躺着,我也将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趴在池子边上巴巴的往旁边的水池子里看,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啊!与我相撞的姑娘不知去了哪里,但好男儿怎么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原来这世上最贵重的东西都可以用“白花花”来形容,白花花的银两、白花花的身子……突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延伸,戳在池壁上也挺疼。 而那个大水池子里全都是姑娘,嘻嘻闹闹小动作不停,不知不觉,我把池子沿上的泉水都舔干了,离我最近的池子是一对小情侣,正在打情骂俏,这穿衣服和不穿衣服打情骂俏的气氛可完全不一样,我真担心有一个会把控不住…… 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过……我喜欢! 就在我大脑信马由缰,天马行空的时候,突然池子里掀起惊涛骇浪,“扑通”一声,像是天外飞仙掉进了水里,把我和井上给砸蒙了。 “哎呀,妈呀,这水还有点烫啊!” 好熟悉的口音,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三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女人已经像柱子一样矗立在了水中,我甚至看出池子里的水平均上升了得有三厘米。 “要是咱在东北整个这玩意儿,那大老爷们还不疯了啊!” “可不是咋地!” 果然,遇到了自己的姐妹!他乡遇故知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三个女人,目测得有小六百斤,她们撒了欢的玩儿,一会儿将泉水撩到半空,一会儿三个人一起弄大漩涡,一会儿又双脚扑腾扑腾打着水花玩狗刨,你说巴掌大的地方,条件允许你玩狗刨嘛! 最可恨的是有一个胸都耷拉到地上的老娘们,居然提出一个令我和井上内心打颤的想法,三个人一起潜水扎猛子,看谁憋的时间长。 吓得我和井上赶快双手捂裆! 我和井上被逼到了犄角旮旯,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伤着,就静静看着三个大婶享受鱼水之欢,有好几次她们还故意往我们身上泼水,或者在我们身旁游来游去,小心不小心的踩一下脚,拍一下背,过了好一会儿,估计是玩累了,三个人坐到我们对面,对着我和井上指指点点。 “这日本男人的小身板太脆弱了,不经折腾!” “对对对,不抗造,中看不中用!” “视频里的日本男人可都是看着瘦不拉几的,但业务能力可都没的说!” “回去也能和刘翠花吹嘘了,就说我们在日本调戏了日本男人,吓得他们和过街老鼠一样!” “小点声……对,他们也听不懂咱们说什么啊!哈哈哈!” 三个人笑得人仰马翻,这一吨吨的肉即使一丝不挂也令人提不起任何兴致,井上在路上说过,有不少泡温泉的地方是禁止中国客人进去的。 我走到水池的最深处,恰好齐腰。 “上哪儿说理去,好不容易来一趟,还竟碰见一家人!” “哎呀,妈呀,你是……你咋不早说呢!” 说着三个人整齐划一的将手挡在胸前,真行啊,能在日本男人面前撒欢儿,还不能让自家老爷们看一眼。 “估计是有人投诉,保安过来了,快走吧!” 三个人顺着我的眼神望去,一个男保安赤裸着上半身正向我们这边走来。 三个女人赶忙从水池子站起来,我自觉的低下头,水位明显下降了不少,再抬头,女人们不见了,那个保安正向弓形门外追去。 突然,一阵悦耳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井上正在和两个姑娘交谈,姑娘们欣喜点点头,将她们的一双玉腿……不行,再这样写下去就成小黄书了!反正那两个姑娘一屁股坐进了水池子里。 我呆望了十秒钟,只是扭着头看,身体贴着池壁。 “怎么了,不过去说说话?” “又不能转身了……” 我痛苦的趴在池沿上,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是浅啊! “我去和人家聊天了,你自己在这里消磨吧!中国有句古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看着井上和两个姑娘有说有笑,仿佛超脱于世俗之外,我真是搞不懂,井上是根本没那念想还是见多识广,管不了别人了,我也想扎个猛子,在水底一探究竟! “凌发君,快过来!” 我悻悻然抬起头,脑子里默念了好几遍“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这才把自己的身体安顿下来。 “凌发君!” 井上听上去阴阳怪气,我刚想转身,池子里竟出现一大片红色,很快,呜哩哇啦的叫声四起,整个温泉庄园乱作一团,人们纷纷从水池子里往岸上跳。 “井上,这是什么东西?” “我还想问你呢!刚才有人说是血!” “血?这么大一个庄园染成这样,这得多少血啊!井上,咱们快撤吧,别他妈是连环杀人案!” 井上一愣,抓住我的手。 “凌发君,你的机会来了!” “机会?什么机会?” “你不是侦探嘛,真要是发生了谋杀案,这对你来说岂不是小菜一碟,真相只有一个!” 妈的,都死人了你还这么高兴! “凌发君!” 井上越说越兴奋,眼睛变得格外明亮,仿佛这是我义不容辞且举手之劳的事。 “井上,这中间有误会……” “误会什么啊,凌发君,赶快去保安那里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给你当翻译,用你缜密的逻辑、天才般的推理和世人罕知的冷知识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凶手这次是耗子碰见猫了!” 妈妈那个扒拉的,我这冷汗蹭蹭往外冒啊,他妈的凶手要是还没走,我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谁能保证他不会背后放冷箭,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话说回来,咱也没那本事啊,除了性别,我与福尔摩斯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吸烟,我与柯南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戴眼镜!这能有毛作用啊! “走,凌发君,我带你过去!” 去你大爷的! “井上君,土地公是怎么和你介绍我的?” “他说你是私家侦探,破了不少奇案,拥有非同一般的逻辑和莫测的推理能力,你这次来就是为帮他追回英子的,但在我看来简直是大材小用,凌发君,你应该是替天行道的人!” 不,那是梁山好汉干的事,要你这么一说我更应该是自掘坟墓的人,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咱确实没有那两把刷子啊! 还有,土地公,问候你十八辈祖宗! “土地公都和你说我破过什么奇案?” “千里找狗,万里寻人,从人贩子手里找回幼婴,在商业竞争中屡出奇招、一招制敌,可谓是全面开花!” 说的我都脸红脖子粗了,这是一个侦探该有的资历嘛,还全面开花,我的脑袋都要被你说炸了! “你听听,这几年有杀人放火的案子嘛?没有吧,为啥没有,因为我从不接手这样的案件,不在我能力和业务范围之内,还有我们中国的私家侦探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警方参与的绝不插手,凡事涉及刑事案件的绝不插手,我们就是做一些普通人有些无措,警察又没精力或不该管的事,比如抓’小三’,我们其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侦探,叼着一根烟斗,戴个脑子,总有寒光从眼镜中一闪而过,再说,我要是真像柯南那样,走哪儿都得死人,你说我晦气不晦气,谁还愿意靠近我,说不定哪天你就驾鹤西游了!” 可能是信息点太多,井上愣了好半天才抓了抓头皮。 “那关于侦探的东西你知道多少?我是说破案的那种侦探!” “看过两集柯南,听说过福尔摩斯,玩过几次一分钟破案,仅此而已!” 井上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一个偶像被当面撕的粉碎,我甚至不排除除了这个大门,井上可能就不让我上车了,可我也压根没想欺骗他的感情! 我又想起了土地公,妈的,把我抬得那么高,这下可好了,摔得个稀碎。 “我们还是等着吧,哪里都不要去了!” 井上坐在台阶上,失望代替惊吓,仿佛完全忘了这是凶杀案的现场之一。 我也懒得搭理他,能自愈的男人才配当我的朋友,可怜娇娇的成何体统! 人们慌不择路,但弓形门已经被保安给封住了,哪里也去不了,其中一个保安举着喇叭吆喝,一直做着往下压的手势,似乎是想让人们安静下来。 现在我眼前依然白花花的一片,甚至是近在咫尺,可是任何器官都支楞不起来,你看看,当生命面临风险,哪个部位不管受不受大脑控制,都不敢当出头鸟。 很快,警笛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近,考虑到现实问题,庄园里的工作人员开始分发睡袍,看来这天堂一般的地方应该是发生了一件地狱事件。 妈的,出师不利啊,这才抵日的第二天,这可不是好兆头,我一抬头,一群乌鸦正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吱吱嘎嘎叫个不停。 如果凶手还没来得及逃离,那么所有人都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我再次看了看差点被我撞倒的姑娘,她正在瑟瑟发抖,脚面通红,脸色却吓得苍白、毫无血色,我说什么来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色字头上一把刀,肯定是孔老夫子显灵了,惩罚我没听他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的劝告。 一群男男女女穿着白袍子等候询问,池子里血红的水正慢慢变淡。 “凌发君,你说凶手跑了吗?” 井上活了过来,凑过来问我。 “十有八九没跑,就在我们当中,刚才我大概扫了一眼庄园布局图,庄园所有的泉水都是从庄园最西边的那座小山上流出来的,vip区是泉水最先到达的地方,从距离看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所以凶手根本没时间逃离!” “那他在哪里?是谁?” 我看着井上,奶奶的,又把我当成柯南了! 第147章 井上侦探 消息很快明朗了:在庄园vip区西侧的山上,也就是泉眼所在的一洼水塘里,漂浮着一具女尸,是被钝器所伤,流血过多而死,钝器已找到是一块石头,但凶手显然有所准备,血迹斑斑的石头上并没有留下指纹,警方称水塘并非第一现场,水塘位于垂直高度约二十米的山崖之下,在山崖边缘发现了大量的血迹,而且法医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据同伴说,死者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而能到山崖之上的只有vip区的游客。 “显而易见,这是一起抢劫谋杀案,凶手是为了那串项链!” 井上一脸的神秘莫测,我看着他,难道这种气质有助于破案?那赶快再买个烟斗,戴顶帽子啊! “凌发君,我觉得凶手肯定还在庄园里,你想,这座小山头就在庄园内,事发后庄园立即报了警,并关闭了庄园的大门,而如果有人打算从小山头跑到庄园大门口,从距离来看,至少需要十五分钟,而步行则时间更长,哎……不对,法医好像说死者已经死了半小时了,这么说凶手有时间溜之大吉啊!” “井上,你被自己绕进去了,法医说死者死了不超半小时,这半小时还包括警方的耗时,也就是发现凶杀案的时间到法医鉴定完毕这段时间需要单独拿出来的,我估摸着这个时间不会少于十五分钟,也就是说,从死者死亡到被我们发现,只给了凶手不多于十五分钟的时间,所以加上你刚才前两句的分析,凶手根本没时间逃离!” 井上频频点头,“对对对,凶手肯定惊魂未定,凌发君,你说现在看面相能不能发现凶手,他现在应该很恐慌!” “大哥,实不相瞒,我现在也很恐慌,你再看看她们……”,我指着相拥相泣的女人们。 “杀人啦,谁不害怕!” 井上不再说话,他蹲在那里陷入了沉思,我大约猜测着,这厮十有八九是在回想,侦探小说里有没有相似案件,能让他照葫芦画瓢! 不知何时,撞我满怀,不是,我撞人家满怀的姑娘和她的同伴们猥琐……不是,是畏缩的躲在了我和井上背后,不仅是她们,所有的女人都躲藏在男同伴们的身后,只是她们一行四位佳丽都是女人罢了,只能借男人的身体用一下。 我向四周瞧了瞧,都是警察和保安,于是我转过身冲她们拍了拍大胸脯子,意思很明了,有我在,你们别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用吧,连利息都不用给,怎么用都行!被我撞到的姑娘双眸含泪,双手合十,不断用左手擦拭掉下的眼泪,她那鲜艳的涤纶头套看上去像是对我浓烈的感激不尽。 “这么说,关键在于凶手制造了多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井上喃喃道,我可以理解这种疯癫,十个人中得有八九个自认为自己有做侦探的潜质,至于根据,要么是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柯南,要么是喜欢看法制栏目剧,要么小时候做过类似“司马光砸缸”之类灵机一动的事,当然,不排除个别人毫无根据的迷之自信,井上属于哪种,我暂时还没看出来。 从上午一直到天色渐暗,温泉庄园里的游客才算询问完一圈,惊慌失措、坐立不安,弓形门两侧情境肯定也是大同小异,也不用再分什么vip了,隐私起见,温泉庄园不允许在营业区安装监控,每个人都需要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据,我和井上都能彼此证明,被安排坐在了北侧的走廊,至于那些无法提供证明的,则成了筛选出来的重点对象,坐在了东侧的走廊,一廊之隔,仿佛隔着生死一般。 气温渐凉,夜色笼罩,身边也没有手机,土地公要是见我一天没个人影,还不得挖地三尺找我!可他再怎么挖也不可能挖到百八十公里的富士山吧!土拨鼠他娘的也没这么厉害啊,除非是穿山甲,还是动画片葫芦娃里的那种! 井上依然像尊佛在那儿坐着,我真想过去告诉他,大哥,你是个男人,就注定干不了躺着赚钱的行当,同样,咱没那两把刷子,就不能好好当一个惊恐的旁观者嘛,有警察叔叔在,你跟着操什么心啊,这是打算趁浪大,咸鱼翻身嘛! 井上嘴角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又冷笑一声,我终于忍不住了,表演欲望这么强烈怎么不找松下拍片去啊!。 “井上,你要相信正义的力量,要相信邪不压正,要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警察叔叔在这儿呢,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把真相揭开,你就……歇歇吧!” 井上面无表情看着我,半天挤出一句话,“凌发君,这是一次熟人作案!” 我的大脑袋壳子啊! “哼!没想到我井上也有今天,是时候找出凶手了!” 井上拍案而起,在寂静无声的庄园里显得出类拔萃,现场所有人都傻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弱小的男人,不少昏睡的人愕然惊醒,警方也闻讯赶来。 井上和警方的人用日语交流了两句,警方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 “妈的,我也没个翻译,说的什么啊!” “你的朋友说他知道凶手是谁,警方想带他走,但他说他需要当众揭开真相!” 我一回头,一个身材娇弱的姑娘正脸色红润地看着我,我知道不是我魅力十足,是星星月亮都出来了,太他妈冷了。 这位姑娘正是四位佳丽之一,与同我相撞的姑娘十指紧扣。 “你会中文?” “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当时是为了追剧。” “追剧?” “《还珠格格》!” 太无情太残酷太无理取闹了! “那就有劳姑娘了!” “我叫佐佐木希,她叫赤子!” 我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姑娘属于耐看型,不能以美丑形容,应该说越看越让人觉得舒服,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串金色项链,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而与我相撞的姑娘,也就是赤子,则属于惊鸿一瞥的那种,到底选哪个……哎,又想哪儿去了!我眨巴眨巴眼,井上已经开口说话了。 “你朋友说,刚才警方询问时说在山崖之上,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打斗痕迹,一个人面临生死危机居然没有选择反抗,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看见井上推了推自己的鼻梁,早知道我就把眼镜借他了。 “那就是凶手和死者认识,这是一起熟人作案!” 井上提高了嗓门,食指指向东侧走廊死者的同伴,她本来就如惊弓之鸟,井上这一指当场令她崩溃大哭起来,比一阳指还厉害啊! “刚才询问的时候我问过警方……” 奶奶的,可以啊,到底是警察询问你啊还是让你去提问警察。 “两个人因为工作原因一直心存间隙,这次出来泡澡是想握手言和,谁知对方竟早有预谋,将死者骗至山崖之上,趁对方不备,从身后下手,一击即中,死者旋即从山崖上掉了下来,这就是在现场看不到挣扎痕迹的原因,而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更是费尽心思,在死者掉下山崖的一瞬间,凶手将其项链故意扯了下来,造成抢劫谋杀的假象,我也差点被她骗了!” 井上脸上略过一丝骄傲。 “我没有……不是我!” 佐佐木希把绝望的口气都给翻译出来了,看死者同伴那副模样,即使不翻译我也能猜到她呼天喊地的嚷嚷是什么意思。 “你的证据呢?刚才所说都是你的推测!” “证据就是那串项链,请警官搜查她刚才泡澡的汤池,凶手根本没时间把项链处理掉,所以项链还在她所在范围之内!” 其中一个资历比较老的警察点了点头,两个警方人员在死者同伴的指引下来到她曾泡温泉的水池,既然是坐在东侧的走廊,说明她不能提供不在场证据,看来这个水池十有八九只有死者和她的同伴两个人,没人帮她作证。 令人窒息的时刻到了,除了死者的同伴还在啜泣,其他人都紧盯着八号水池,仿佛潘多拉的盒子即将被打开。 可能是处于惊慌状态时间过长,我竟有些麻木,我急需透口气,于是趁人们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我的眼神却游走在佐佐木希身上,她睡袍上面的两个纽扣没有扣上,这令我很是澎湃!多好的姑娘,温柔可人,还会中文,我要是将她带回去,大妈看看屋里的罗阳会不会认为我始乱终弃。 佐佐木希身边的赤子更加风韵饱满,但这样的熟女我可能驾驭不了,这得吃半个月的腰子才能有所底气。 我咂摸咂摸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是好久没喝奶了。 “找到了,找到项链了!” 我忙回过神来,其中一个警方人员将一串月光下闪闪发亮的东西举在手里。 现场一片躁动,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有人瘫坐在走廊里,大家长舒一口气终于如释重负,井上心满意足的样子在迎风招展,骚气十足,这一刻他终于将梦想照进现实。 只有一个人心如死灰,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挣扎,这个人正是死者的同伴,而在其他人眼里,这只不过是畏罪而已。 “你的朋友好厉害啊!” 佐佐木希两眼放光,像赤木晴子第一次遇见流川枫,她双手捂着胸口,害怕一双玉兔跳出来……不对,是白馒头滚下来,而赤子脸上绷紧的神经也舒展开来,那是一种放空的松懈。 “如果我们没有晚一步,说不定……” 佐佐木希嘟囔着,又对赤子嘀咕了两句,赤子抚摸着她的头,将她拥入怀里,我看见佐佐木希的脸上不断有泪水滑落。 “佐佐木希小姐,您刚才……什么晚一步?” 佐佐木希抬起头,眼里的泪水打着转。 “我和赤子原本打算也要去那个山崖之上的,赤子说从那里可以俯视泉眼的全貌,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泉眼有’恶魔之眼’之称,但景区不允许这样做,需要偷偷爬上去,我们正打算往山上爬,突然听到人们的惊声尖叫,我和赤子不经意往温泉溪流里一瞧,水已变红,我们赶紧往回跑,才知道山崖上发生了谋杀案,如果我们没有耽搁,说不定……说不定……” 佐佐木希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两下,这种后怕可以理解,凶手穷凶极恶,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身边的赤子用左手轻抚着她的背,不停在耳边安慰她。 “什么事给耽搁了?” 我转头望向死者的同伴,她瘫坐在地上,警察正试图将她带走。 “我去了趟厕所,待了大概二十分钟,我不知道,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你自己去的,赤子呢?” “她说需要回一趟汤池,我等她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厕所,本来只想……可突然肚子痛了起来,还好没让赤子久等,我从厕所出来她也刚到!” 赤子一直听我和佐佐木希聊着,因为她听不懂中文,只能不失礼貌的笑笑而已。 “你和赤子的关系简直亲如姐妹,中文称之为闺蜜!” 佐佐木希看了一眼赤子,“希望明天过后我们还能如此!” 第148章 真相只有一个 “这难道就是案件的真相?”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戴一副黑框眼镜,从我不远处站了起来,那场面不比刚才井上一惊一乍拍案而起逊色多少,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柯南来了? 佐佐木希也是呆若木鸡,我赶紧戳了她两下,她方才给我翻译过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所以佐佐木希也没有发现我刚才那轻轻的一胳膊肘正点在她的胸上,我当然有感触,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中国老爷们就好有事没事用胳膊肘桶别人两下,这大家都是知道的。 在众人炙热的眼神里,小男孩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就凭这份定力,井上已先输一分。 “福尔摩斯曾说过,拿现场做证据是很靠不住的,它好像可以直截了当地证实某一种情况,但是,如果你稍微改变一下观点,那你就可能会发现它好像同样可以明确无误地证实另一种情况,而这另外一种情况是与原观点截然不同的!” 就像在沸水中点了几颗凉水,泡沫四散,喧闹像被釜底抽薪,也许刚才没人会拿一个孩子说的话当回事,可他出口成章,把福尔摩斯这尊大神都搬出来了。 “小子,你在说什么?” 井上不得不出来维护自己的立场和观点。 “先生,如果我说凶手是我,你信吗?” “这怎么可能!” 井上嘴角微扬。 “这当然不可能,可是如果以现场为证据、以想象为思路,不仅是我,东侧走廊所有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都有可能是凶手!”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身高刚到死者的屁股,要知道死者可不是屁股被打开花而死的,有人用石头击中了她左半边脑袋!” “那么请允许我假设一下我的杀人过程,先生!” 小男孩望着警方的长官,他稍加思考点了点头。 “今天早晨我来到这里泡温泉,不小心被死者踩了一下脚,死者不仅没有向我道歉反而是一顿奚落,因此我怀恨在心,我泡温泉的心思全无,眼睛一直盯着对方,想找机会报仇,终于,我看见她一个人离开了汤池,我便尾随其后,很快我发现她想要去山崖,于是我悄悄跟着她,到了山崖上,她并没有站在山崖向下看,而是选择了蹲坐,起初我想将她推下山崖,但又一想,山崖不高而且山崖下是很深的水塘,这种伤害简直不会伤她分毫,我一低头,脚下正好有一块石头,于是我趁她不注意,用尽全力朝她后脑一顿猛砸,在我将尸首抛到山崖下之前,我将她的项链扯了下来,目的当然是掩人耳目,因为我早就知道它更应该出现在哪里,于是在血水流到汤池被人们发现之前,我将这串项链神不知鬼不觉的扔进了死者之前泡温泉的汤池,这就是你们能找到它的原因,而我自然就是凶手!” 希望之光闪闪烁烁,最终又归于黑暗,小男孩的描述令现场所有人彻骨寒心,身边的每个人又成了嫌疑人。 井上像石化了一样,我都替他臊得想钻地缝,当所有人不知该如何收场时,小男孩又站了出来。 “凡事要讲证据,没有证据的推理都是凭空幻想,我甚至还可以认为死者为了陷害她的同伴而选择自杀,过程如下:死者先将项链藏在汤池水底,然后借故离开,来到山崖之上,用自己的后脑猛磕一块石头,最终流血过多致死,所以石头上没有任何指纹……” 这注定是警界的一枝独秀儿啊,再看看井上,尘土飞扬的炮灰,这为人家出场给铺垫的,那叫一个完美!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每个人都有可能,我们不能心怀侥幸,比如我,就因为我还是个孩子,不论我能不能提供不在场证据,就把我归到北侧走廊,谁都不能保证,北侧走廊就没有漏网之鱼!” 我身边顿时一阵哗然,安全边界再次被模糊。 小男孩坐了回去,他的历史使命完成了,大概有两个,一是警告人们不要大意,每个人哪怕看上去人畜无害也有可能是凶手,第二个使命简单粗暴,证明井上侦探的脑回路有多短路! “我是井田长官,听大家放心,我们会继续调查的,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按惯例和传统,用这句座右铭的警方,一般案件也不会是他们侦破的! 人群重新陷入恐慌中,死者的同伴也被放了回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如果非说哪里不同,当然是井上侦探,他靠着我坐了下来,低头不语、又恢复到刚才自闭的世界中,不过这次他应该不是思考什么类似奇案,我猜……他应该是想妈妈了,他想回家! 就在这时,人群中冲出一位警官,在那个自称井田长官的耳朵旁嘀咕了两句,井田长官混沌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肥硕的大耳朵兴奋的都快忽闪起来了,像八戒回到了高老庄。 他扫了一眼东侧走廊,眼睛定格在一个肥头大耳、满身肥膘的中年男子身上。 “小五郎先生,你右脚的拖鞋去哪儿了?” 名叫小五郎的男人点头看了看赤裸的右脚,挠了挠头。 “我不知道,我从汤池里出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你是一个人来的嘛?” “哦,是的,怎么了长官,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可不是杀人凶手!” 小五郎摆着双手,看得出这是个憨厚程度不亚于其身材厚度的老实人。 “你是想告诉我,你一直就待在汤池里泡温泉?” “就是这样长官,我就在那个汤池里。”,小五郎指了指最西边的一个水池,“如果那对夫妻不走,我就不会待在东边走廊了,他们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不过神总伴我左右,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那你告诉我,小五郎先生,你的拖鞋为什么会出现在上山的雪堆里面?” 井田接过一只塑料袋扔在小五郎面前,里面是一只木制拖鞋。 “井田长官,这……我真不知道……” 小五郎腿一软,跪倒在走廊的木板上,井田长官大手一挥,两名警官将他拖走了。 有井上大侦探的珠玉在前,当下也没人因此而欢呼雀跃,所有人都在等待临时审讯室的消息,我帮佐佐木希倒了一杯水,感谢她这位语音助手。 “小五郎有可能是凶手嘛?” 佐佐木希看着我,眼眸里的惊恐与不安激发着我的保护欲,我看着她,鼻子闻到的却是赤子散发的体香,我这是何德何能,居然能有如此般的待遇,如果这是在风月场所……我也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凌发君……” 我被佐佐木希的声音喊回现实。 “您刚才……我没听清楚,嘿嘿!” “我说,那个叫小五郎的有可能是凶手嘛,他为什么要将项链扔进死者同伴的汤池里?” “第二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了,因为他不可能是凶手!” 我的斩钉截铁令佐佐木希失望至极,甚至有泪水在她眼里打转,像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偏偏儿子又成了光棍,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我对她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一度我都想抽自己两耳光了。 “那…那是为什么啊?” 佐佐木希耷拉着眼皮,我真想凑近给她一个朋友关系的抱抱,但眼下两个人都穿着睡袍,瓜田李下的道理我还懂,即使我没有那种想法,别人会怎么想,还是算了吧,尽管好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 我慎重道:“看面相,那胖子脸盘地阔方圆,天庭饱满,后脑勺却像悬崖峭壁一般垂直,按照我们中华文化看,十有八九是个憨人!” “我还以为你比你朋友稍微靠谱点……” 我轻声一笑,让笑声在佐佐木希耳边荡漾几秒钟,看来是时候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了,我脱了裤子……呸呸呸! “证明小五郎的清白很简单,山上都是积雪,凶手踩在上面势必会留下脚印,脚印的大小尺寸以及厚度都是最好的证明,有时候我们要相信直觉!” “如果凶手不是他,那为何他的拖鞋……” “嫁祸于人!” “什么人会如此残忍,!” “凶手啊!大姐!” 佐佐木希呆呆地看着我,这是个天真、单纯的姑娘,天真的可以无鞋,单纯的一丝不挂,身边的赤子依靠在她朋友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她眼睛不停地眨,看上去真像睡着了一样。 “这个世界不应该一直善良才对嘛!” 佐佐木希自言自语却抬头看了我一下,我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这是个深奥的哲学问题中间又夹杂着对人性的拷问,如果我回答她,你是不是傻,显然不合时宜!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名叫小五郎的男人从讯问室走了出来,这次他的两只脚都穿上了鞋,这便是这场讯问的答案,尽管人们心里有所预期,但赤裸裸的结果出来后还是给他们浇了一盆凉水,站在门口的井田长官使劲踩着脚下的烟蒂,他着急是有道理的,如今通过直接证据和蛛丝马迹发现的两个最大嫌疑人都暂时排除了,眼下已无处着手,心里没底儿的还有现场的人,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会焦躁不安,时间久了是会崩溃的,谁能想到泡个澡还能惹上人命的事儿。 “我就说去冬个泳挺好,你俩他妈非泡澡,泡澡哪里不能泡,东北大澡堂子里有的是,不愿出门我别墅里还有两个大水缸,你他妈非要来日本,你是知道要出人命特意来看看呐!” 一位不知坐哪儿的东北大哥咬着牙碎语道。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尽量不发出声响,生怕惊扰了死者不安的灵魂,我回想着谋杀案发生前后vip区的种种迹象,因为是第一次来又因为天性好……美,用入木三分来形容我的观察也不过分,小男孩说的没错,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哪怕他们看上去根本没时间、没动机……那些容易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我平心静气地闭上眼,我不想拍案而起也不想夺人眼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如果我串联不出什么故事或发现不了什么迹象,能睡一会儿也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仿佛有人在我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他手里要是有拂尘估计得敲我三下,我贸然地睁开眼四周依然如初,但一个念想在我脑海一闪而过,我倒吸一口凉气,肚子与佐佐木希的胸部持平。 第149章 揭开一角 “井上,想不想扳回一城?” 井上没有搭理我,准确来说,他应该是没听见我在说什么,被一个小孩儿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可想而知。 我往下挪了两步,“井上君,想不想起死回生、王者归来!” 井上脸色如灰,冷冷看着我,真想给他放一首歌,歌的名字叫《时代在召唤》。 “这件事需要两个天才般的人物才能实现逆转,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虽然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侦探,但你知道,有些事……触类旁通,对于这件事我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你,正是另一个天才人物,井上君,你明白嘛?我们需要齐心协力!” 井上可疑地看着我,没错,现在我的确是在给他煽风点火,一开始也是我往他身上泼凉水的,这冰火两重天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机会,记者们都在庄园外面等着,你要么是他们新闻里的佐料,说你是这场悲剧里的笑话,要么是头条,是你迅速侦破了这件惨案,是平民大侦探……” “你有多大把握,我可不能丢两次人,我骨子里也是有武士道精神的,逼我急了我也能剖腹!” 你敢剖腹老子就敢终身不娶! 我没有回应井上,因为我脑袋里的东西的确只是推测,但井上丢不了人,在掌握确凿的证据前我是不会将他推到前台去的。 “我需要去长官那里一趟,了解点情况,你需要寻找一个故事,还有一杯水。” “凌发君,写悬疑故事呢,就别吊人胃口了!” 我趴在井上的耳朵旁一番嘱托,他往身后看了一眼,“凌发君,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笑而不语,起身向警方的临时讯问室走去,而井上也随我离开了人群。 大约十分钟,当我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井上手里颤颤巍巍端着一纸杯的水,他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点点头。 井上被人撞了一下,那杯水不偏不倚、浇在了赤子头上,佐佐木希一脸愤怒,站起身与井上理论,井上毫无招架之力,连连道歉,赤子根本顾不上生气,忙乱中不断用纸巾擦拭从涤纶头套里滴出来的水,而纸巾是我早就为她备好的。 我突然想起那个媚眼,后背开始发麻! “赤子小姐,您的头套真鲜艳!” 赤子看了看我,又望向佐佐木希,佐佐木希给她翻译了一下,她立马露出惹人怜爱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不再令我为之沉迷。 赤子再次牵起佐佐木希的手,并将一杯水递给了她,我记得曾经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凌发君,我还是搞不懂……” “井上君,我来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也只能有你来告诉大家,你知道我压根不懂日语!” “我可以给你当翻译!” 我摇了摇头,“伙计,你讲故事的能力我可学不来,别忘了,你需要一场战绩来抹掉之前发生的事!” 我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那个酷似柯南的小男孩。 “如果你能帮我扳回一局,明晚我请你去歌舞伎町一番街……就是红灯区!” “别别别,大家都是为了替天行道,摆诱惑提条件干什么,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不知怎么,最后一句我竟说的有气无力,甚至我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可能是突然间得失语症了? 我拍了拍井上,来到北侧走廊的西边,我们的右手边站着两女一男,漫长的等待和惊恐令他们精神萎靡。 “他们应该听不懂中文吧?” 井上摇了摇头,“我去问问。” “不用,我来吧!” 我拦住井上,上前一步,对三个人道,“怎么,两女侍一夫啊,挺会玩儿啊!” “滚犊子,信不信我削你!” “走吧,井上,去走廊东边!” 我将我的想法、产生过程以及依据都详细地告诉了井上,他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只是嘴形从微张到半张半合再到最后可以吞下一个圆鸡蛋。 井上听完面目十分纠结甚至相当难看,可见他有多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朝身后看了看,转过头问我。 “凌发君,中国有句古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别整这些没用的,街上还贴着’不要随地大小便’的标语呢,有什么用,有的人还是到处施肥!井上君,真相就在你手里,是时候公布于众了……我现在是连冻带饿啊,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当你手里没有物质作砝码的时候,怂恿一个人的不二法门只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更直接来说就是靠嘴。 此时,佐佐木希端着一杯水恰好在我身旁路过,我一把抓住她,她被吓了一跳,我还不能告诉她最好不要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我也需要这位翻译,因为我看到井上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佐佐木希小姐,我和我的朋友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他就藏在我们中间,没错,是北侧走廊!” 佐佐木希完全没了辨别真假的能力,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恨不得把每个人都看透。 “是谁?快……快把他抓住!” “佐佐木希小姐,我希望你能再次给我做一次翻译,我担心我的朋友有时会忘记一些关键性的信息……” 我指了指井上,鉴于他刚才的表现,很难让人不相信我的话。 “我把赤子她们叫过来,我不希望她们离凶手很近!” “不用,佐佐木希小姐!”,我再一次拉住她的手,佐佐木希看着我,显然是要一个解释。 “要知道这里到处都是警察,而且凶手现在赤手空拳,我估计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保命!” 佐佐木希半信半疑,她在我左手边的板凳坐了下来,一股幽幽的香气由内而外,我感觉自己的双腿松软地像太阳下暴晒的雪糕,一位哲人曾说过,我们深处泥泞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十分抱歉地告诉大家,今晚可能所有人不得不待在这儿了……” 井田长官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可想而知的骚动,佐佐木希几乎做到了同声传译。 “长官,我可不想在这儿过夜!” 边说,井上边往外走,直到他再一次站在所有的目光之中,井田长官一看是这位,白眼珠都快翻出来了。 “先生,现在这里可不是原来供你游乐泡澡的地方了,你必须听从安排!” “我有吃宵夜的习惯,而且必须凌晨零点准时吃,晚一分钟早一分钟都不行,而且我的宵夜必须在家吃!” 我手里要是有板砖我也扔过去了,其他人对此跳梁小丑早就没了耐性,老话说的不错,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那么井上先生打算怎么解决?” 井田长官开始活动手脚,显然对井上打算采取民主专制的措施。 “长官,不如让我认真一次,把这件看似无从下手的庄园惨案给破了吧!” “长官,可不可以给我一支烟,你知道有些事说起来令人难以接受,甚至现在,我都深感震惊、惋惜……愿我的帮助能安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井上双手一摊,眼神里满是空洞,他悲悯的望向山崖,仿佛他又看到了案发时的一幕。 我猜在井上的枕头边放着的不是《日本一百个不能错过的地方》,也不是《福尔摩斯全集》,而是《演员的自我修养》,他妈,这范儿给装的,日本就没有雷震子嘛! 案件遇到了瓶颈,又跳出这么个熊人,警方的长官从脸形看都要改姓驴了,他一言不语,亲自走过去给井上上了一颗烟,就在一刹那,我和井上相互看了一眼,我们同时确认,对方杀气太重,如果我推测的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整个猜想和证据被推翻,井上很有可能被这个长官就地淹死在温泉池子里。 我明显看到井上夹烟的手抖了两下,这时,一个人表演的天赋就显得尤为重要,他嘬了一口烟,右手划过半空,嘴角吐出半口、鼻腔冒出另一半,但眼睛仿佛穿越层层烟雾看见了什么,你妈,这是看过王宝强抽烟啊! “这个龟孙儿,前戏也太长了!” “前戏?前戏是什么意思,需要我帮你翻译给他嘛?” “不用,不用!” 我赶紧拦住佐佐木希,谁知道人群里混着多少祖国的同胞。 “前戏就是……准备,做事情前的准备,是个生僻词汇,主要应用于肢体运动,佐佐木希小姐,看来你对我们的文化还是不太了解!” “有机会希望得到您相关方面的指点!” “必将肝脑涂地,精尽人亡!” 我端起佐佐木希刚才的水杯,一杯冰水透心凉、心飞扬,我不明白为什么日本的公共场所包括饭店几乎不提供热水,就喝凉水,整天吃生食、油炸和腌制食品,还喝凉水,这大概就是日本胃癌发病率高居世界前列的原因吧,但为什么日本人的寿命却也名列前茅呢? 我有点恍惚,一拍脑门,长点心吧,大哥!怎么还搞起科普知识讲座了呢!井上呢,大爷的,半支烟都下去了。 “他说的没错,凶手是条漏网之鱼,就在……这些人中间!” 井上右手指着小男孩,左手指着北侧走廊,这句话就像深水炸弹扔在了锅里,北侧走廊顿时人人自危、一阵骚乱。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井上……侦探!” “刚才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长官,我总有犯迷糊的时候,小男孩提醒了我,我才发现我需要认真对待这件事了,否则,我的名声将无地可置!” 演,接着演! “接下来,我要讲述一个令人发指的故事,尽管迷雾重重,但我还是希望不要有人打断我,这是对一个侦探起码的尊重!” 井上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头,“让我们回到案发时的现场,那是人性堕落、道德沦丧的至暗时刻……” 我向四周扫了一圈,所有人都陷入了井上的描述之中。 “死者站在山崖之上,俯视’恶魔之眼’,她聚精会神不曾感知恶魔正在她身后,凶手手里拿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棱角分明,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眼前女人的命!凶手一步步靠近死者,近在咫尺之时举起了他的屠刀,死者的头部受过三次猛烈的中伤,警方现场也发现了抓痕,这说明死者很有可能反抗过,作用不过是微不足道,这里我有一个不同的想法,尽管这不是案件的关键……” 井上转向警方长官。 “我认为死者并不是被凶手推下山崖的,而是自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滚下山崖的!” 第150章 幸存者 现场沉闷至极,就像黎明前的黑暗,疑问与担忧并存,佐佐木希不解地看着我,我冲她点点头,确认井上并没有说错。 “死者是想逃走?” “不,长官,恰恰相反,死者认定了自己性命不保,所以她想要掉下山崖,这样血水就能为她报案,所以尸体肺部的水应该是溺水而不是死后进入肺部的,死者掉下山崖事发突然,完全打乱了凶手的原计划,我想凶手本来是想下了山再泡会儿温泉的,他事先想好了每一步!试想,有谁会杀了人想让别人第一时间就发现呢!” “照你这样说,凶手会眼睁睁看她掉下山崖?” “不,凶手很有可能觉得地上躺着的人已经死了,或许在转身之际或许刚下山,总之凶手才是第一个发觉死者掉下山崖的!然后凶手赶回汤池,趁人群大乱将项链扔进了八号汤池,目的当然是嫁祸于人!” “按你的推测,凶手并非是因为那串项链?或者说,他的确想得到项链,可因为过失杀人后又不得不扔掉财物嫁祸于人?” 井上将烟头扔在地上,摇了摇头,井田长官长官再胖三分简直和目暮十三如出一辙。 “不,项链只是障眼法,凶手一开始就想取人性命!” “那拖鞋怎么解释,为何小五郎的拖鞋会出现在山上?” “当然是同样的目的,凶手事先拿走了小五郎的一只拖鞋,故意将它藏在雪堆里,欲盖弥彰!” “如果凶手之前是设计好的,项链不应该出现在小五郎的汤池里面嘛?两份证据叠加,至少看上去更加可信,而项链却是在八号汤池发现的?” 井上撇撇嘴,井田长官一连串的提问让他深感不爽。 “长官先生,故事总要一步步说出来,您不能指望我现在马上将凶手揪出来,给我点时间好嘛!” “井上侦探,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你不能听那个小鬼的,犯罪是需要动机的,冲动型犯罪或者因为踩了一下脚拒绝道歉就行凶恐怕是说不过的,我的意思是……据死者的同伴提供的信息,庄园里相互认识的只有她们两个人,其他人于她们而言都是不相干的路人,从今天一早到案发,汤池里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这是大家都能看见听见的……” “长官先生,你可真够啰嗦的,其实你只想问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会杀死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甚至并不相识的人,对嘛?” 警方长官没有因为冒犯而生气,他和现场其他人一样,迫切希望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低头假装挠头看了看佐佐木希,她屏住气息,胸部直挺挺的立在半空中。 还是那句话,即使身处泥泞也有人喜欢仰望星空! “答案很简单,长官先生,因为凶手……杀错了人!该死的另有其人,不应该是躺在停尸房里的那个女人!” 三分钟过后,现场的人才从张口结舌的呆滞中恢复过来。 “荒缪至极,井上侦探,这个结论可比你刚才的结论有趣多了!” 井田长官嗤之以鼻,本来井上的出现就抢了他的风头,这又不是梦想大舞台,有梦你就可以来,何况井上抛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怎么,事实真的如此令人难以接受?那好,到此为止,我不想有人像刚才一样拿我当笑话看!” “那么接下来就该说说你的证据了,井上先生!” 戴黑框眼镜的小男孩再次站了出来,我摸着下巴,这世上还真有天才型选手,我十来岁的时候还假装什么都不懂和邻居家小仙儿玩过家家呢,更别说在湖里荡起双桨、高唱快乐的粉刷匠这等事了,人家直接就开始玩转人性和生死了,真是……好残酷暗黑的童年啊! 再看井上,以我对井上的了解,他肚子里对小男孩憋着一肚子的火,如果不发泄出来他非自燃了不可。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没觉得天高地厚,我自认为有了深不可测的知识、理解了所有凶手的逻辑,谁遇见我算他倒霉,可后来我发现世界绝不是我想象中那样运行,就像现在的你,有些案件根本无能为力,但正义终将得到伸张,有人终将要站出来,而如果我是你我会因当初的鲁莽而深感不安!” 我干咳两声,提醒井上入戏太深,你个坑蒙拐骗靠人头赚佣金的小导游怎么还把自己粉饰成骨灰级玩家了呢,也不怕来一阵风把你吹散了! 小男孩毕竟是有底子的人,连鞠三躬,倒退两步回到了走廊的长板凳上,井上缓缓举起左手,伸出食指指向人群中的我。 “福尔摩斯有华生,柯南有小五郎,我也有自己的助手,凌发君,功劳不该归属于我一个人!” 所有的目光“啪啪啪”拍打在我身上,脸上比在别人家窗台跳到大街上裸奔还要火辣,我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站起来摆了摆手,点头哈腰一番,井上啊井上,你奶奶个腿的,这才到哪儿你就邀功请赏,证据你拿出来了嘛?凶手你找到了吗?案子你破了嘛?我要是想抛头露面我自己上去让你当翻译不就完了嘛! 烂泥糊不上墙,狗肉上不了席! 佐佐木希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仿佛诉说着这样一句话:原来你是大侦探的助手!我真想劝她一句,不要过分惊讶,好戏还在后头呢,姑娘,你可要挺住啊! 井上恢复了几分理智,面对着井田长官的方向。 “尊敬的长官先生,我有些问题需要问你,证据就在你的答案中!” “乐意效劳,侦探先生!” 好一出虚情假意的对话。 “死者中伤的部位在什么位置?” “左脑干!” “杀人的工具,也就是那块石头是山上的吗?” “不是,我们在汤池外围发现一处被挖掘的痕迹,经对比,是作案工具的出处。” “石头上没有留下指纹对吗?” “没错,凶手肯定早有准备,或许他为自己准备了一副手套。” “你的人找到这副手套或者类似的东西了吗?” “没有,山不算大,搜查了两遍都没任何发现,汤池、厕所、垃圾桶该找的地方都找了,除非是被凶手吃掉了,否则还能怎么解释!” “好的长官先生,也许那副手套是红豆做的,说不定吃起来还有点甜呢!” 井上耸了耸肩,但没有人发出哪怕一点的声响来回应他,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包括刚才打算削我的东北大哥,他与两个女人之间有意无意的间隔出一肩宽的距离。 “那么接下来来呢?井上侦探,事情总要有个眉目!” “当然,长官,我想请教长官,为什么死者被伤的是左脑干,而不是右脑干或者后脑的其他什么部位?” “那种情景之下凶手还会考虑这个问题?难道不是随便朝头部一顿猛打!” “恐怕这是一个不用思考的选择,死者之所以左脑干受重击,是因为凶手……” 井上故意拉长声音,扫了一圈紧张万分的人群。 “凶手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 人群传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人们开始左顾右盼,我看了佐佐木希一眼,她完全还没跟上节奏,似乎在等井上将事情原委完全展开。 “长官先生,如果你是凶手,你会用哪只手抓起石块痛击对方呢?” “我……会用右手!” “为什么?” “相比左手,我的右手更加有力量,而且这是一种生活习惯,左手太别扭,哪怕是用一双筷子。” “没错,对于凶手而言也是如此,他习惯了用左手,所以死者的伤都集中在了左脑部位!” 井上冲我眨了眨左眼,我又是一阵恶心! “井上先生,仅仅如此嘛?” “不,孩子,这只是故事的开始!” 井上看着小男孩笑道。 “如果如你所说,那找出凶手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了,毕竟,左撇子的人在我们这群人中恐怕也没几个,或者说存不存在还是个问题!” 警方长官提醒道,对此井上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既然凶手就在现场,就会有左撇子的人,现在指认凶手为时尚早,估计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现在就让我来说说整个故事的前世今生吧!” 月亮又爬升了一截,这么久了,竟搞情境渲染、气氛烘托和欲扬先抑了,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抛出来,真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原地杵,这讲述前铺后垫和挤牙膏似的,我咕咕叫的肚子都饿昏过去了,这要是让井上讲个《七侠五义》,所有人都得饿死在这儿! 我可怜的朋友土地公现在肯定跑遍了整个东京,再找不到我可能就得登小广告了,包小姐名片的那种,这能怪谁,我看了看又点上一支烟的井上,唉!交友不慎啊! “今天的汤池和往常一样热闹,正泡着温泉,在某个池子里,有人向身边的朋友偷偷提议去看’恶魔之眼’,当然,这是他蓄谋已久的念头,他的朋友欣然同意,显然,这两个人正是凶手和死里逃生的幸存者,行至半路,凶手借故告诉同伴自己需要回汤池一趟,让同伴在目的地等他,同伴毫无戒备点头答应,不能说苍天开眼,只能说它有所偏爱,用一个人的换回了另一个人的性命,凶手走后,幸存者向山头走去,可没走多远,他感到有些腹痛,如我们所见,在vip区各有南北两个厕所,其中南边的厕所正好位于汤池区到那座山头的路上,于是他进了厕所,也因此躲过一劫!” 井上指着汤池南边的厕所,似乎看见那个幸存者刚刚进去。 佐佐木希依然迷茫如初,这位傻姑娘估计不等到井上说出两个人的名字,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不远处的赤子忽然转过头,在人群中寻找着谁,很快,她与我四目相对,我朝她点点头,她微微一笑,脸上飘过红润的羞涩。 第151章 凶手就是你 “凶手借故与同伴分开有两个目的,一是找作案工具,估计他已经知道那应该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这块石头的出处我们的井田长官已经找到了,二是物色替罪羊,小五郎的汤池里只有他单独一人,在小五郎不经意间顺走他的一只拖鞋,也不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作案工具有了,替罪羊也找到了,凶手回到去往山头的路上,并没有发现她的同伴,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同伴应该是如分开时约定的那样已经到了山上。” 井上又向井田长官借烟,井田干脆将那一包都塞给了他,井上好像是故意拉开一段时间,好让人们慢慢理解他所说的话。 月光皎洁,每座池子里都倒映着它的神采,日本的冬天虽然不能说寒冷,但是夜晚说有些凉总不为过,我感觉身体有点发烫,昨晚吃了一肚子生食,跑了一晚上的厕所,上吐下泻,今天早晨勉强填饱肚子,恢复了几分气力,要不是井上说带我泡赤裸裸的温泉,我肯定要回去躺一天的,然后中午再让阿雅给我炒个鸡或者炖个鱼汤,再不济,西红柿鸡蛋面总可以吧!而事实是,今天中午谁也没吃上饭,晚上一人分了一块面包,怎么就不能中间给我夹个鸡腿,今晚我要是得不到救治,用药或者鸡鸭鱼肉,我这座中日文化的小桥梁可能有坍塌的危险! 仓廪实知礼节,肚子吃不饱哪还有仁义道德可言,我瞥了一眼身边佐佐木希的前胸,咂摸着嘴,两眼直冒金星。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他简直是个天才!” 佐佐木希凝望着井上,那种炙热与热爱就像蜣螂看见了一坨粑粑,你看看,有广为人知的俗称咱不说,偏要说学名,最起码读起来不会那么得臭气熏天! 佐佐木希两眼泛红,看这架势,都有可能以身相许,我诅咒井上得不到这份姻缘,我还是单身狗,可不能成全了井上那臭小子! “接着,凶手上了山,她来到山上,确实有个女人站在山崖边上,从后背看,死者与他的同伴无异,长发及腰,后背白皙,身材婀娜,更重要的是……死者脖子上戴着一串项链,而他的同伴脖子上也挂着这样一串物件,所以凶手十分确定,眼前人便是他的同伴,便是他要索命的人!” 佐佐木希听到这儿,眼神突然有些恍惚,她从睡袍的衣领里掏出那串金色的项链,端详了半天,摇了摇头,又将它塞了进去。 傻白甜的姑娘不常见,唉,窗户纸都要捅破了,还浑然不觉,如此傻气的姑娘居然能活到二十多岁,还不缺胳膊少腿,真是个奇迹! “接下来发生的事,之前我已经略有说明,凶手是左撇子,当她发现杀错了人,他没有停止作恶,而是选择将错就错,那一刻他的内心有多狰狞、狼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杀错了人,他的同伴依然逍遥地活着,而自己却不得不背负一条人命,对吧,凶手!” 井上突然朝人群大喊,所有人都慌了神,似乎每个人都觉得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有可能是凶手,随时有可能恼羞成怒、挟持自己。 我斜视四十五度,凶手依然风平浪静。 “接下来他需要做两件事,一是带走项链,二是将小五郎的拖鞋埋在雪里?” “有一点我可能无法同意,井田长官,我认为凶手在上山的时候就已经将小五郎先生的拖鞋藏好了,这很好证明,请问警官先生,发现拖鞋时,拖鞋的头部是朝哪个方向,上山方向还是下山方向?” 井上看着井田长官的助手。 “是上山方向!” “那就没错了,凶手可能是觉得左手拿着石块,右手拿着拖鞋杀人比较滑稽吧,所以他上山的时候便将拖鞋藏了起来,虽然死者因失血过多而死,但凶手作案精细,身上竟没有留下任何的血迹。” 井上的烟火若隐若现,装腔作势拿捏的十分到位,如果这个故事有我来讲,我相信现在我已经回到东京吃了半碗牛肉板面了,当然,如果东京有这碗面的话。 “凶手匆忙下了山,当他走到南边厕所的时候,恰巧遇到正从厕所里出来的同伴,那一刻他有多绝望有多咬牙切齿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人都赤身裸体,所以那串能转移注意力的项链就一直握在他的手里,就在这时死者的血水冲到了汤池中,人们乱作一团,凶手本打算将它扔进小五郎的汤池中去的,可他都没来得及得手,至于原因,我想过会儿听凶手怎么说,凶手知道,项链无论如何是不能在自己身上的,于是他抓住仅有的机会将它扔进了八号汤池,而死者恰好也是在八号汤池,我觉得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你的证据在哪里,侦探先生!” 佐佐木希听到声音便习惯性地给我翻译了过来,直到她发现哪里不对劲,才意识到提问者竟是她的赤子。 “哦!你终于站出来了,赤子小姐!” “佐佐木希小姐,人生终有意外,改变不了的我们应该选择接受,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出乎你的意料,希望你能顶得住!” 佐佐木希没有说话,只是满脸狐疑看着我, 我整理了整理睡袍,打算随时为佐佐木希崩溃而献出自己结实的胸膛,我的偶像曾说过,哥的胸肌给你靠! “从现在开始你也不用帮我翻译了,再次感谢你,佐佐木希小姐!” 佐佐木希看向赤子,再傻的姑娘现在心里也如针扎一般,我怎么忍心继续让她帮我翻译即将点名道姓的犯罪证据呢! 面对众人的眼光,井上一笑而过,赤子身旁原本拥挤的人群已经四散逃离,只剩她孤单影只地矗立在原地,但其他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嫌疑被解除而稍有放松,凶手浮出水面,狼终于来了! 井上低头冷笑一声,伸出三个手指,这是我为他准备的证据。 第一,人群刚刚涌到一起时,佐佐木希和赤子就坐在我身后,我看得一清二楚,除了她俩白皙的身体,两对大白兔,肥硕的电臀,细长的大腿……最重要的是赤子的双脚居然是通红一片,常识告诉我们,脚如果长时间泡水里是发白的,为什么赤子的双脚却是通红?因为她去了山上,那里覆盖着没脚的积雪。 第二,我让井上到厕所门口围堵纠缠赤子和佐佐木希的另一个同伴,是想要知道两件事情,一是赤子的杀人动机,二是赤子是不是左撇子,对于两个答案,井上没有只言片语,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当时没来得及细问,是后来在回去的路上,井上给我讲述的:答案没有让我失望,佐佐木希和赤子是好朋友,佐佐木希明天就要结婚了,男方竟是赤子的前男友,不是佐佐木希横刀夺爱,而是赤子始乱终弃在先,后来又打算吃回头草,你看看咱这文化底蕴,三句话三个典故,嗯……这场局呢,是赤子撮合的,还邀请了另外两个人,赤子的意思是一泡泯恩仇……看仔细喽,是泡澡的泡,不是大炮的炮,因爱生恨的戏码好狗血的一说! 嗯?我刚才是不是说……答案没有让我失望?我收回这句话,我想说答案很让我失望,失望透顶,奶奶个熊,佐佐木希居然有男朋友……不是,是明天就要结婚啦!那天在回去的路上,月光皎洁,星光熠熠,看来好白菜和猪的定律在大和民族也照样适用,心爱的姑娘嫁人了,新郎不是我啊! 此时井上已经伸出了两个手指,赤子冷冷一笑,抛出了一句日语,唉,可惜了,多么像小时候我家的黑白电视,关键时候只出人不出声! “那小娘们说,她想要看血淋淋的证据!” 我瞥了一眼,身后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嘴里正在嘟囔,他刚才就坐在赤子一旁,估计是被吓跑过来的。 “那个警官说什么?” 同伴使劲用胳膊肘捅他一下,他极不耐烦的瞪了朋友一眼,你看,我之前怎么说的,国内的大老爷们都有这戳人的习惯吧! “他说侦探先生,你不会重蹈覆辙吧!” 不用耳聋了,你看看,还是国内同胞靠谱! 只见井上深吸一口烟,将烟雾用力吐到半空,大笑一声,妈的,这形象怎么看怎么像凶手将要伏法的熊样,你作为一个正义之士就不能稳当点! “井田长官,那块杀人的石头上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对嘛?” “凶手应该是戴了手套之类的东西,可是我们没有找到。” “当然找不到,因为它还在凶手身上!” “什么?你是说凶手没有扔掉……怎么可能,那么明显的东西,岂不是一眼就能被人发现!” 井田长官张口结舌,似乎有意在提醒井上,这可能是一个不合乎逻辑的推测,但井上的眼神已经完全落在了赤子身上,比赤子什么都没穿时更加灼烈! “侦探先生,你觉得我会把那副手套藏在哪里?肚子里嘛?刚才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我去过有积雪的地方,我的确是左撇子,我的确与佐佐木希相约打算去山上,我和她也确实存在矛盾,但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想杀害我姐妹的念头!” 赤子无辜的望向佐佐木希,突然有人将脸挡在了佐佐木希前面,没错,就是我,我冲她竖了一个中指,大爷的,该干的你都干了还想立牌坊! “那么赤子小姐,请摘下你的头套,我想看看这鲜艳的头套里面是用什么染成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赤子那鲜红的头套上,井上说过,女人泡温泉带头套是为了防止头发湿水,尤其是长头发,打理起来更不方便。 赤子像石化了一样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井上的话,时间一点一滴的走着,在场的所有人当中除了井田长官,我实在想不起还有谁更适合打破眼下的僵局。 我瞄了一眼井田,他摸着胡子的残茬,不急不躁,与刚才急于找出真相的自己判若两人。 又过了几分钟,风中飘过冷冷的笑声,赤子猛地将头套揪下来、将它弄了个底朝天举在手中。 头套均匀的红色里夹杂着深浅不一的鲜红,像一块块斑贴在头套的表层,艳丽的颜色已褪,什么颜料也经不住从早到晚一天的风吹日晒。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东西!” 赤子将头套扔在地上,语气缓和冰冷,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没人看得清此时的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第152章 蛇蝎美人 蛇蝎除了泡酒,用在其他任何方面都会给人带来不寒而栗的冲击,眼下便是如此,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压在每个人的任督二脉上,说不出动不得,而我身边的佐佐木希小姐将头埋进双臂中,身体在不停的抖动,估计已是老泪纵横。 话说女人一旦打算痛哭一顿,标准姿势是蹲在地上,双手盘在两腿间,再将头埋进去,哭声尽管微弱,但看上去令人心碎不已,我对此印象颇深,上幼儿园、小学甚至初中,我惹哭的那些女同学无一例外不是以此标准行头打动老师和家长,然后他们再动手对我进行打动! 唉,楚楚可怜,真想过去抱抱她! “赤子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嘛?” 身边的同声传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赤子撩起头发,转过头,再次望向佐佐木希,我轻轻拍了拍她,佐佐木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我指了指赤子的方向,示意有人有话对她说。 “佐佐木希,我恨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我诅咒你!” 赤子咬牙切齿,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但转瞬间她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我后悔莫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怎么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道理都不知道呢!真是坏透心了!眼前的佐佐木希听闻这两句话更是崩溃大哭,我无法体会她的惊恐与后怕,这次崩溃的程度直接体现在她失去理智,毫无征兆地借了陌生人一双肩膀来依靠,没错,那个人就是我!果然是你若盛开清风自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也吃窝边草,刹那间,我觉得我的饥肠辘辘和闹革命的肠胃竟无药自愈,这肯定归属于玄学,要不然我怎么会突然精神焕发、脸色红润、小鹿乱撞、喜不自禁,我明明不是一个见色忘……我轻轻拍着佐佐木希的后背,投桃报李我还是懂得,人家来投奔你你总得有所表示吧。 “没事、都会过去的用日语怎么说?” 我转头问身后的同胞,他愣了一下,很快告诉我三个字,“大丈夫”。 为了听起来像那么回事,我学着电视里的日本鬼儿,将鼻腔弄得特别重,这也是我唯一一次觉得有鼻炎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大丈夫,大丈夫!” 妈的,明明是个弱女子,偏偏要说大丈夫,我轻抚着佐佐木希,她依然在不停的啜泣,其他人的目光跟随赤子的眼神而去,没有人发现,在这人性暗黑的现场竟有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清风明月,美女佳人。 此时,井上走到赤子面前,跪坐在她身边。 “赤子小姐,事情本不应该如此糟糕,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那串项链,它不是应该出现在小五郎的汤池中嘛?” 赤子已无还手之力,她没有任何要挣扎、辩解的意思,她摇着头,从一个恶毒的女人变成世上最可怜的人。 “造化弄人……” 我瞅了一眼翻译,可以啊,小子,信达雅的翻译风格挺会拿捏啊! “她一直紧紧抓住我的右手,我根本没时间,但项链绝对不能攥在我手里,只能扔哪儿算哪儿……我对不起那位替她受死的女人!” 一声天塌下来震耳欲聋的哭声从天而降,每个听到的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撕心裂肺,是那个女人,死者的同伴,那哭声感情复杂,是得以昭雪,是惊慌失措,是痛心疾首。 “我用头套包裹住那块石块,头套溅满了血,我试图用雪将头套的血迹擦干,但这女人的血……也许是她死不瞑目吧,对,肯定是这样……” “你今天也是特意选择了这件鲜红色的头套吧?” 赤子点了点头,无望地看着头顶上的月亮。 井上起身,走到井田长官面前,从烟盒里掏出最后一颗烟递给他。 “长官,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了,再不走,我的宵夜就要泡汤了!” 赤子被带走,佐佐木希和她们的朋友被协助调查,在我还不知道佐佐木希明天就要结婚之前,我始终对这个傻傻可爱的姑娘抱有幻想,男人嘛,看见漂亮女人总会用尽所有的体力、精力和想象力。 哎,我发现我写小黄书比写侦探推理更有潜质啊! “这……日本还真是到处都死人啊,走,抓紧走,今晚咱就坐飞机回东北,别他妈哪天从地底下钻出小怪兽,奥特曼再跑肚拉稀,可就没这么大命了,哥们儿,你说是不是?” 当初要削我的东北大哥左搂右抱,冲我吆喝两声。 “大哥说得对,我是划船过来的,你先走,回头我就在大连、青岛或者连云港登陆!” “再也不来这儿破地方了,还不如在我们村头的大水塘里溜个冰,抽个陀螺!” 望着东北大哥的背影,我真想破口大骂,奶奶个腿,都有两个女人了,有张床就够了,还下地干什么啊! 井上婉拒了井田长官的到局子里一叙的邀请,更直言不讳拒绝了所有的采访,跟我偷偷夹杂在人群中溜出温泉庄园。 “凌发君,怎么样,我刚才的表现?” 井上一脚油门,我们终于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我伸出大拇指和中指。 “你过分的表演倒是精彩,但差点把我饿死!对了,我看你对聚光灯挺有好感啊,在温泉庄园就一直站在路灯下,人家媒体要采访你,这不正是你大放异彩的好机会,你怎么还放弃了呢?” 井上对我嘿嘿一笑,“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耻辱柱上钉着呢!唉,可惜了,那么好的姑娘!” 接着井上告诉了我佐佐木希和赤子矛盾的前世今生,还有佐佐木希明天将要结婚的事,我心里空落落的,她在我肩膀的温存瞬间全无,那一刻真是觉得可以划着小船十天后从连云港登陆了。 “凌发君,你和我想象中的侦探不一样?” “那你想象中的侦探什么样啊?” 我半条命都交了出去,耷拉着眼皮昏昏入睡。 “眼睛瞪的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耳朵竖得像天线,能听一切可疑的声音……” 妈的,我又不是黑猫警长。 “我也曾想仗剑走天涯……” “后来呢?” “后来?后来发现剑是管制刀具,只能两手空空四处流浪。” 我和井上有一搭无一搭说着,突然想起我可怜的朋友土地公,我赶紧掏出手机,恐怕手机早已被他打爆了。 “嗯?” 我失声惊叹道,一条未接电话的提示都没有,短信、微信也没有。 “别看了,你的土地公不会找你,三天三夜不回去他也不会找你!” “为什么?” “我接你之前给他打过电话,他说以咱俩的德行,在温柔乡里睡个十天八天不成问题。” “温柔乡呢?我他妈刚在地狱走了一趟,差点见了阎王爷!” 见我不怀好气,井上拍着我的大腿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除非见到肉,否则随时可能猝死!” “好,那我就让你见见肉,我本打算让你回去休息一夜的,让你养养精气神,如今看来有必要给你打一针猪血!” “呸!是打鸡血!” “去不去?” “给我口饭吃,给我一张床就行,把我送回去吧!” 井上并没有听进我的话,深夜的东京果然不是盖的,下了外环,我和井上一头扎了进去。 这是一条深不可测、同时看一眼就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街,街口弓形门的大牌子上写着“歌舞伎町一番街”七个大字,化妆品和香水的气味从街道往外蔓延,暧昧的灯光你争我夺、打情骂俏,街道两边是各色的宾馆、ktv、酒吧等娱乐场所,我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不是在国内,这儿的交易不是非法行为,不必担心有第三方势力突然闯进来,罚你五千块钱,还要治安拘留你,我眦目欲裂、心潮澎湃,许多事抛之脑后,比如佐佐木希明天结不结婚管我屁事……佐佐木希是谁! “还想回去嘛?” “奶奶的,有这么好的地方领我泡什么温泉,过干瘾和上战场能一样嘛!” “老吴……土地公说的没错,你果然见了女人挪不动腿!” “哪个腿?” 我坐在副驾驶,哈喇子咽了三口才下去,以前只是嘴上说说,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眼前这人文环境和国家政策,我如果能全身而退,恐怕要逆天道而行,惹得人神共愤!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井上挑着眉问我。 “我不知道,清纯惹人喜爱,可是有时候狂暴也很刺激,井上,你是不是经常过来?” “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会过来……” “不好的时候呢?” “不好的时候……更得过来啦!哈哈!” 看着井上那副贱模样我就知道,住在同一个土丘上的貉今天算是碰面了。 “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吧,从角色装扮看,萝莉、御姐、人妻、青梅竹马、老师、护士、白领、学生、欠债人、女神、恶魔、天使、吸血鬼、路人;以性格分,腹黑,傲娇,病娇,天然,治愈,强气,恐男,伪男,兄控,咸湿,中二,幽灵;以外貌分,巨乳,贫乳,丰臀,翘臀,金发双马尾,黑发长直,萝莉,幼齿,呆毛……怎么样,能满足你嘛?” “我……” 妈的,这还简单介绍,望着井上滔滔不绝,我的倾佩如黄河之水泛滥成灾,我以为偷看几本小杂志和小电影就能应付一下基本的“色友”交流了,没想到……果然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高手如云。 “我随便,只要不用皮鞭子抽我,不用蜡油滴我就行,我怕疼!” 井上在路边找了个停车的地方,下了车,他将一个小纸盒交给我,尽管外包装上都是日文,但凭借绝世的天赋和莫测的猜想,我知道,那应该是一盒……就是不知道是轻薄型还是活力装。 “五只,够用嘛?” 我眼前划过一抹彩虹,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事其实只要一个眼神。 “走吧,照顾好你的小身板!” 井上这个朋友还是值得一交的! 我甩了甩头,拍了拍身上,原地跳了两下,又凭空从身上抓了几把攒成一个球使劲扔了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 井上一脸震惊看着我,还以为我在无实物表演! “你不知道我内心根深蒂固的品行德行,我从幼儿园开始就被灌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一路成长可谓根正苗红,我内心的小龌龊一般也不轻易示人,如今要大干一场,我得将羁绊我的那套世俗原则、诸子百家、小学生准则……总之,那些照在大地上的正道之光都统统从身上揪出来扔出去,好轻装上阵!” 井上点点头,“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红灯区和别人大谈伦理道德!” 第153章 死啦死啦地 “之前听说过一番街嘛?” 井上从街上的一家商店买了一盒烟递过来。 “在梦里来过不止一次,现代版的群芳楼!” 我亮晶晶的眼神像从滴眼液中刚捞出来一样。 街道两边挂着大小不一、颜色靓丽、灯光璀璨的灯牌,也可以称之为牌坊,可谓鳞次栉比,灯牌附近是密密麻麻的门,像马蜂窝,门口左右两侧,包装着成人杂志上才会有的打码姑娘,此码不是马赛克而是恰如其分出现在某些部位的日文,给人欲拒还迎,欲盖弥彰的隐晦感。 街上你来我往,眼瞎的人也能分辨出游客、小混混、妈妈桑和站街姑娘。 “怎么样,亚洲第一红灯区!” “杯水车薪、螳臂当车、望洋兴叹!” “什么意思?” “我就是那杯水,浇不灭姑娘们的热情,我就是那只螳螂,以我的体力和能力满足不了姑娘们的欲望,万亩良田,我只是一头牛,面对风尘滚滚的一番街,我做不到雨露均沾,繁华三千东逝水,恐怕我只能取一瓢来饮!” 面对我的长吁短叹,井上指了指街边的一家自动售货机。 “有药!” 刘姥姥进大观园都没我的左顾右盼,两步一停,三步一歇,商店橱窗里摆放着各种职业装和趣味工具,有咱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路灯下,一个个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姑娘与之擦肩而过,其中几只大白兔围着我转了两圈,对我左搂右抱,这叫什么来着……对,cosy,沉溺于靡靡之音,声音越大我心越荡,还谈什么人生价值、道德情操,我要一醉方休……突然一只手向我伸了过来,被井上从温存窝里用力一拽,与热情的妈妈桑差点撞一个满怀,她说着熟练的中文,问我要不要找个姑娘谈谈心。 谈谈心?还是不如国内火车站附近的大妈来的痛快! 乱花渐欲迷人眼,灯光迷离的门口看上去有些狭窄,一个个嘟着小嘴忍不住想进去一探究竟:那该是怎样如天堂般的世界;我知道我浮夸的脸部表情看上去一定有些恣意徜徉,像一只苍蝇落到了粪坑,像蜣螂滚起了屎球,像范进中了举人。 井上大手一挥,我差点忘了他是导游出身。 “一番街以前是一片荒凉的养鸭场……” 养鸭场?不应该是养鸡场嘛…… “一番街,0.35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却有5000多家酒店、陪聊店、相亲店、情人旅馆……五花八门的店铺,边缘行业需要边缘人来管理,所以这里一直被各种黑社会势力把持,如果我不带你进来,你搭上全部身家都不一定能摸着她们的手,你信嘛?” “别小瞧我,我也是在火车站附近和大妈打过交道的人,要不是我不懂日语,混这个地方简直是如鱼得水!” 正说着,在一众日语标牌中突兀的出现了几个中文,“无料案内所”。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嘛?” 井上指着忽明忽暗的灯牌,我淡然一笑,天底下哪有什么新鲜事。 “在我们那儿,挂羊头卖狗肉是正常操作,比如洗头房、发廊,估计这玩意儿也是相同的目的吧!” 井上摇了摇头,“这是一番街,还需要挂羊头卖狗肉?” 也是,没想到我也有一本新华字典的字都认识,几个字排到一块儿就不明所以的时候! “无料,意思是免费,案内,是指引、引路,这五个字的意思是免费给你指引、指导!” 指导?是,的确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 “怎么样,澎湃了嘛?” 我转念一想,根据天下没有不散的……不对,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越是免费的东西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尤其是找姑娘这事儿,某知名互联网公司老总家大业大、财大气粗,本打算美国三日游,不照样因为没给够钱溅了一身粑粑,一番街能发展成现在的规模肯定有它的运行规则,但谁也不敢保证就不会出现“仙人跳”这种哑巴吃黄连、不仁不义之举。 于是,我摇头晃脑,不屑一顾。 “骗骗小孩儿还可以,像我这种石榴裙下饮酒、花草丛中酿蜜之人,哼,老板还是太青涩!” 井上冲我竖了一个大拇指,“好多初来乍到的人都死在这儿了,花费好几万日元,最后都跪着出来了!” 不知不觉我们已来到了一番街的中间地带,一张面积巨大的海报覆盖在丁字路口的墙面上,上面是五六十个人,男人! 这是……征婚启事?不对,谁的心能有这么大,来这儿寻觅媳妇儿。 宣传画或者英雄谱?那也应该贴这里的头牌啊,一群大老爷们算怎么回事,多煞风景!我朝海报“呸”了一口,完美世界不完美了。 “再往前是’牛郎’区,这张海报算是提醒!”,井上指着海报最中间位置的一个男人,“小泉纯一郎,郎区的……你们叫扛把子,干这一行,除了身材好、长相俊朗,更重要的是……” “持久力!看不出来啊,怎么看这个纯一郎怎么像个小白脸,不像七次郎!” “错,更重要的情商,要会动脑筋,要能读懂女人心,要能讨她们欢心!你眼前的小泉纯一郎按小时收费,一小时起步价为十五万日元,约合人民币一万元左右!” 一万元?纳尼! “井上,你我皆不是庸俗之辈,不应为钱所困,凭借你我扎实的运动能力和高情商,我觉得咱俩也能在一番街有所作为!” 我来了一个骑马蹲档,让井上看看我不俗的功力。 井上瞧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就彻底打消了我在一番街闯出一片天地的念头,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说,“红内裤露出来了!” 谁能想到,在嘈杂的一番街居然有这样一条分支,它安静优雅的躺在这里,仿佛不愿受到过多的打扰,我眯着眼睛从街口往里看,莫非此街卖艺不卖身。 “这就是今天我们要消费的地方!” 井上伸出中指一指。 “井上,今天我们可是来吃腥的,我可不是素食主义者!” 井上没搭理我,一脚迈进左手边的街巷。 街道还算宽阔,左右两侧不像刚才的一番街到处都是门洞,这条街更像是一条购物街,每家店铺都是整整齐齐、从外观大略看几乎一模一样:店铺只是一座面积约十平米的橱窗,里面粉饰的令人面红耳赤,只不过橱窗里面卖的不是衣服,而是人。 就近来看,两个人,一个长相俊美的女人,打扮精致妖娆,一动不动坐在榻榻米上,有人路过她便会抬起头笑不露齿,另一个是老妇人,六十左右,坐在橱窗的门口,有路人路过,她会起身前去搭话,我听了一耳朵,老妇人至少会三种语言,几乎每个橱窗都是这样的标配。 当然,有些橱窗的窗帘是被拉上的,我终于体会到女人逛街时那种神气活现、神清气爽、义不容辞是为何了。 “这是一万日元,选中哪位给门口的老太婆,什么也不用说,这钱提供什么服务都够用了,明白不?当然,想要和大妈、大姨、老大婶聊两句也未尝不可,她们都经过专业培训,中文不比我差多少,或者说,因为这里的客人很多都是你们中国人,在这儿混的日本人耳聋目染都会说两段中文。” “大哥,是耳濡目染!” “差不多!” 井上将一张一万日元拍在我手里,大爷的,钱真不值钱,这要是换成毛票多好,起码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你不和我一块儿?” “干这事儿有一块儿的嘛!排队啊?各找各的!” 说完,井上扬长而去。 妈妈那个扒拉的,我中华小浪人岂是沽名钓誉之辈,我摘下眼镜朝它哈了一口气,把它擦的锃亮,得找一个外表傻白甜内心狂野飙的姑娘。 灵魂出窍,幻化成千丝万缕的魂魄四处游荡,它们贴着地面、贴着橱窗、贴着空气里的灯光与香气,匍匐前行。 “帅哥,她有伤心事,去安慰安慰她吧!” 一个妇人向前两步,指着橱窗里的一个姑娘,她闻言,立马露出伤心的样子,用手不断擦拭没有任何水分的眼角,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看看,人家日本人这敬业精神。 我摆了摆手,“我是来找欢乐的,不是为人排忧解难来了,我也有伤心事,忍着呢!” “你帮她解了难,她就能为你带来欢乐了!” 我挥挥手,已走出两三米远,我不好意思告诉老妇人,她家“女儿”奶水不够。 “帅哥,你是中国人吧?” 眼前这位大婶是标准的媒婆脸,脸皮厚、嘴皮薄、声音尖、耳朵胀,重要的嘴边的媒婆痣,你想想,看过那么多电影、电视剧,有哪个媒婆嘴边不得有颗大痣,我往橱窗看了一眼,里面的姑娘正拿着一本书在一本正经。 “我家姑娘喜欢诗书,尤其热爱你们中国的传统文化,只要你对的上我的诗,你就可以进去和她交流一番了,怎么翻都行!” 哟,中文玩的挺溜啊,谐音梗都给我出来了。 姑娘是挺好看,但我不喜欢她一身古风的装扮,脱起来太费事,再说,穿也不好穿,不过我倒好奇媒婆大婶要我对她的诗到底是什么讲究。 “说说吧,让我对什么诗!” 媒婆大婶淡淡一笑,似乎是有点鄙视的意思。 “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你可就进不去这扇门了!” 我从兜里掏出那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扇着风,假装急不可耐。 “我的上半句是床前明月光!” 我眉头稍皱,明白了,这点雕虫小技还在我面前一展身手,无非是设置一个小门槛儿,激起客人们的兴致,然后借坡下驴,男盗女娼一拍即合把客人送进屋。 不行,做这种生意得找没有小心眼的人,否则有可能从橱窗里净身出户,钱没了,身上的零件也少了,双净身! 于是,我挠了半天头,眼看着头发都被我薅下来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我的下半句是……我叫郭德纲!” “对喽,对喽,你答对喽!” 媒婆大婶花枝乱颤、为我拍手叫好,仿佛刚撮合成一对比翼鸟、连理枝。 我蒙圈了,不按套路出牌啊,恐怕我说啥都是她要的答案吧! 就在她要抓我往屋里拽时,我一个箭步跑出五十米,这是我的一个阴影:大学时候穷的叮当响,跑出去给人家做兼职,发招生的小广告,我负责一片待拆迁的城中村小学,小学附近竟是图便宜租房子的火车站姑娘,那时我还恪守着君子不逾矩的训诫,感觉被她们看一眼都是一种耻辱。 但人算不如天算,路过一家小门头的时候突然暗中被一位大姐连拖带拽扯了进去,她想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而后我不得不拿钱赎人,可她还是太天真,低估了我铃儿响叮当的贫穷之音有多清脆悦耳,当然,从那以后我也再也没遇到过一个女人对我有上弓、煮饭的想法。 我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抓住了! 第154章 气质不符 “小伙子,我看你有王霸之气,用你刚烈的脾气驯服这匹野马吧!” 我这一身的汗啊,我就说刚才和我对诗的老妇人怎么可能比我还快,显然,眼前的老大妈也不是善茬,她一把抓住我,眼神坚毅,除非留下一块肉否则想都别想逃。 我顺着她的食指看去,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差点没站住,橱窗的装饰以黑色调为主,一块黑色的砖头正在赖洋洋的伸着腰?不是……是一只猫在床上卧着,眼睛露出蓝色的光,似乎在蓄势待发,一个穿紧身皮裤、皮夹克、头戴黑色贝雷帽的姑娘画着烟熏妆,口红如血,脸色冷峻,一只脚踩在床上,左手拿着一条看上去应该是拴狗的铁链,右手拿着一个皮鞭,杀人如麻的眼神正盯着我,我咽了一口唾沫,大妈说的没错,我的确有肛裂的脾气,也有王八之气! “她可是这条街的唯一!” 见我眼神呆滞,老大妈适时提醒我,我囧了囧鼻子,嗅着空气中跪舔的气息,没错,我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有征服女人的欲望,这种欲望如火山爆发、跑肚拉稀、长江后浪暴走,理应势不可挡,可他妈的这算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条狗链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嘛,窗帘一拉,黑灯瞎火的,一顿飞沙走石、电闪雷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气势如虹,到时候窗帘一开,我非爬着出来不可,我是来找刺激的,但绝不是这种野蛮狂野风格的刺激,玩不了,在下臣服! “对不起,大妈,我肾不好,只想找个人唠唠家长里短,没想……” “那你找我吧!你有啥想说的,生活、感情、工作……大妈是过来人,说不定可以给你指点一二!” 大妈笑起来气沉丹田,牙上的韭菜叶都要呲出来了。 “大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小区就住着不少大妈,我们那儿最不缺的就是大妈,我应该不会为了找你一吐为快,专门漂洋过海来找你吧,应该不会吧,你觉得大妈!” “啪!” 妈的,吓得我一激灵,只见烟熏妆女人的鞭子还扬在半空中。 “大妈,你女儿脾气太暴躁,家伙事也太齐全,算命的说我今年我一劫,眼看着就要春节了,这一年就要平平安安的过去了,我不想今晚被算命的给算中!” 那橱窗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圈圈,幸好里面的人没有出来的打算,要不然我这顿抽可能得十有八九,见我去意已决,老大妈依依不舍松开了我的手,在她眼里,一万日元正在与她作别。 我长舒一口气,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好事总多磨,街上的客人在橱窗里进进出出,有的甚至还排起了队,井上是混在人群之中还是已经钻进了某个橱窗,不得而知,他告诉我一切结束后电话联系。 越往街里走,游客越少,男人这火急火燎的天性充分在此暴露,这里的姑娘相比而言更加自然、单纯,多数属于小家碧玉型……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我左右浏览着橱窗里的姑娘,恨不得耳朵里都能长出眼睛,虽属小家碧玉却各有千秋,令人心生怜爱,想帮她赎身,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哎,我这是要劝风尘女子从良嘛! 再往前二三十米可能就要走出这条街了,因为前面的标牌闪动着一家面食店的名字,名字看上去有些面熟,就当我准备了望一眼,突然,我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分,我使劲揉搓着我五百多度的近视眼,定眼……不对,定睛一看,右手边橱窗里的女人……佐佐木希? 我叽里咕噜转着我豆粒大的大眼睛,咂摸着眼前这一幕,她低着头……我有可能没看清楚?对,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佐佐木希现在还在警察局痛哭流涕、惊魂未定呢!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小伙子别看了,我家姑娘不招待中国人!” 老大妈打了个饱嗝,擦着嘴,将一碗泡面装放在地上。 哟,还店大欺客了,有钱不赚王八蛋的道理都不懂? “老大婶,这可是歧视消费者,是我们尺寸不行还是喜欢吃霸王餐,顾客可是你们的上帝,你得罪了上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你信不信我……” 我“投诉”两个字还没说完,大妈就掏出了手机,掂量在手里。 “小伙子,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千军万马来相见!” 这么大势力嘛?一个小小的老太婆都可以如此猖狂嘛?看着眼前老大婶笃定的眼神,我犹豫片刻:我这脸面是自己打还是等别人来打? 哼!和我玩硬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刘凌发要做好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好汉不吃眼前亏! “大妈,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你我都爱星爷的电影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既然你家姑娘不喜欢我们,那也没必要勉强,你好好吃泡面,凉了就不好吃了,容易坨!” 我这一后脑勺的汗啊,咱是来玩的,可不是找黑社会玩的,虽然以土地公在东京的实力可以帮我摆平除杀人放火以外的任何麻烦,但明明是忍一口气的事,何至于弄得鸡飞狗跳,咱也是读过《黑厚学》的人,也是听着《三十六计》长大的,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要不是看着她和佐佐木希相似,而我对佐佐木希早有歹意,我懒得多瞧一眼。 “等一下!是凌发君嘛?” 我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两圈,这声音似曾相识,我慢慢转过身,她一脸娇羞的看着我,桃色的裙子露出大半的酥胸,在不明不暗的灯光下有半分欲盖弥彰又有半分昭然若揭。 “佐佐木希!” 我想起“龟兔赛跑”的故事,只是我不能想象我是在哪儿把时间给耽误了,明明一路兴致冲冲、一路一往无前,佐佐木希怎么就跑到了我的前面? 哎,不对,我更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的是,佐佐木希怎么出现在一番街这种地方,而且还是在橱窗里? 我一脸的疑惑,但忌惮于老大婶的存在,也只能是干瞪眼,大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在她身后仿佛站着一排随时应声而上的年轻人,他们纹龙画虎,手持管制刀具,然后问我怕不怕,有没有想回家! “凌发君,你……要不要做我的客人?” 佐佐木希的眼光从我的脸部向下移动,我揣摩不清楚,这是她害羞了不敢直视我还是在观察我的尺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佐佐木希所从事的行业的确令我……我用手顶着大跌眼镜的眼镜,搞明白一个问题一般需要三要素,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是什么已经不言自明,剩下的就剩为什么和怎么做了。 “凌发君?” 佐佐木希温柔地提醒道,我神游回来,指了指右手边的大婶。 “大婶有支穿云箭,她不让我……” “三姨,你先休息吧,他也算我半个朋友!” 老大婶又看了看我,眼神充满鄙视,仿佛我就是那头将要拱白菜的猪,她气呼呼的睁了睁鼻子,对我嗤之以鼻孔,而后拿着泡面桶离开了。 我冲着她的背影撅了撅嘴,就你这个态度还能评个消费者满意单位嘛! “凌发君,上来吧,小心台阶!” 我按捺住自己的春潮荡漾,几个小时前的愿望眼下就要实现了,说实话,作为一个从小批判封建主义、熟读……读过四书五经插画版之人,难免对眼前的佐佐木希有惋惜之情,多好的姑娘,干嘛非干这一行啊,当个钢铁工人也能混口饭吃啊!资本主义,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凌发君,麻烦把窗帘拉上!” 佐佐木希指了指粉色的窗帘提醒我,我堆砌一脸的不好意思,初来乍到,多有不懂,多多包涵。 看着佐佐木希的脸蛋和身材,想想即将要发生的事,我每隔三分钟就咽一口唾沫,如果是陌生人也许我和佐佐木希都不会像眼前一样拘谨,这半生不熟的关系还是令我俩稍感尴尬。 我转身将粉色的窗帘拉上,那浓烈的香味像迷幻药一样令人昏昏欲睡,却又令人血脉喷张,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小火山正在左冲右突,看来它不流出点什么东西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夜色正浓,月光皎洁,望着那轮圆月和上面怀抱玉兔的女子,我心里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我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我的生活境遇尤其是感情生活却一直磕磕绊绊,对此我从不抱怨,如今我也只是入乡随俗,愿今夜一如往常,就让我在异国他乡尽情放纵一晚吧! 我坐在佐佐木希对面,桌子上摆放着一罐饮料,看上去像雪碧,她冲我媚眼一笑,再次展现出她的不好意思和羞愧,毕竟这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尽管我印象中一言不合就出来做兼职的日本女人本应满地皆是。 “我以为刚才看错人了,你不是应该在……” “他们让我做了登记,长官知道我明天结婚,而且事情的真相已经被你的朋友揭露出来了,所以允许我三天之后再回去配合他们调查,你那位侦探朋友呢,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 听佐佐木希的口气大有以身相许的打算,如果当时我知道会和佐佐木希在如今的场合见面,还会把井上推到前台? “哦,他……可能去了别人家的橱窗!” 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关切另一个男人,总会让中间这个男人深感不爽。 佐佐木希颇感失望,能和自己的救命恩人睡一觉是什么感觉咱不知道,但最起码不会伤钱。 我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墙上的风俗画不容我懈怠半分。 “佐佐木希小姐,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说!” “你出来做这样的兼职,你的未婚夫知道嘛?” 佐佐木希摇了摇头,“他一直不知道,我也从未向他提及,他只知道我是个银行柜员,我一周来这里两次,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工作了,明天我就要结婚了,这里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咂摸着嘴,妈的,这个比国内“找个老实人嫁了”还不地道吧,看着佐佐木希柔弱的身影,很快一幕幕画面在我大脑闪过:父母双亡,独自照顾未成年的弟弟;从小离家出走,人生艰难误入歧途;未婚夫事业破产,为了挽救他和他的事业,身为女人不能坐视不理…… 唉,好累,他妈的说不定人家就是为了钱呢! 第155章 菩萨保佑 “佐佐木希小姐,你做这样一份工作肯定有你的难处,生活往往不会如我们所见!” 我故作深沉,故作理解,故作姿态,装出“圣人婊”该有的样子,佐佐木希一笑了之,笑意里有几分无奈,顺手从旁边抓起她的包摆在我面前。 “认识这个牌子嘛?” “驴,英文名叫lv!” 佐佐木希点点头,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我直勾勾巴瞧了好半天,也没有湿巾,也没有漱口水,也没有跳跳糖,一堆的化妆品,也许里面有润滑油,可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没有你想见的东西,它们在那边那个包里!” 我装起了大尾巴狼,假装听不明白的表示无辜,女人真是捉摸不透,开车、认路、开瓶盖,对付世界一无所知、无能为力,如果对付的对象换成男人,那简直是侦探大师加读心术王后,你强任你强,她轻轻拂山岗。 “你知道我这个包加上这一堆的化妆品值多少钱嘛?” lv咱知道,一个好几万,化妆品我除了“大宝”再没有其他概念,一个用的起lv的女人,她能用“大宝”级别的化妆品嘛?可能性不大,这种人我倒是听说过一次,一位开奔驰的车主加不起油,于是油改气,他也要脸,每次加气都是深更半夜,后来奔驰4s店知道此事,强制把这辆车召回了,老板说这是奔驰车有史以来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我摇摇头,隐约已感到眼前“可怜”的姑娘十有八九是个人民币玩家。 “这么说吧,这些东西要是换成钱,够你在这条街睡一年的!” 这个比方真是生动形象,引人入胜! “现在银行业都这么高薪了嘛?” 我旁击侧敲道。 “我的父母都是经商的,我不缺钱!” 果然,妈的,我认识这么多“富二代”,我的余额怎么就不能近朱者赤的涨涨呢! “那你这是……个人兴趣爱好?” “逃避、报复!” 佐佐木希冷冷道。 有些话还非得说明白,不然接下来的事还不好开展,我有点郁闷,进来半小时了,我是来干嘛的,在哪儿聊不了天! 得了,还得顺水推舟地问,尽管我更渴望生理探索。 “报复?” “用你们中国话说我和他属于父母包办,我的父母对我一直看管很严,包括银行这份工作,都是他们为我安排的,他们从不问我的兴趣我的爱好我的想法,我只是他们一个理所应当的想法!” “等等,你的未婚夫不是被赤子抛弃,然后你们又走到一块儿的嘛?你不是一直扮演着暖心天使的角色嘛?” “我们三个从小就认识,因为我们三家是世交,父母都是经营企业,利益往来自然不少,赤子抛弃他后,我的父母见缝插针,根本就不问我的感受,我和他可以是朋友,根本不可能成为夫妻!” 又是这样一位,看来日本富家子弟的苦恼也和国内的差不多啊!我忽然想起一位姑娘,她也有着同样的痛苦,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她怎么样了,我没去找她,她也没再联系过我,挺好,不说再见的再见,才是最好的道别。 关于父母包办,我是坚决反对的,但豪门之间的婚姻包办,赤裸裸的说,我无时无刻都想体验一把这样的人生绝境:我的父母硬生生拆散了曾分我半块橡皮的同桌,安排我和一位富家千金订婚,我痛苦不堪、几度轻生,后来我不得不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再后来,遇见那个又黑又胖的同桌,我兑现了当初对她的承诺,送给她四斤橡皮泥,拍着后怕的心声溜走了! 唉,听富家子弟大吐苦水真是太痛苦了,何况我还要表示出感同身受、我懂你的痛的样子!于是我再次深表同情地摇摇头。 “佐佐木希小姐,这就是你放弃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嘛?” “从和他订婚那天起我开始走进这里,半年了,这里给予我的是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这里有外面世界没有的新鲜空气和故事,我甚至认为我天生就该生活于此!可明天,这里就不属于我了!” 佐佐木希失落地环顾四周,这一刻我有些同情她,为了自由,为了逃脱,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我丝毫看不出她有懊悔的迹象,这也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子,前脚差一点被人暗算,后脚就出现在风月场所开始经营。 佐佐木希出现在这里的层层疑云是拨开了,但空气越发的凝重,这样的气氛持续下去我非鸡飞蛋打了不可,搭上时间还什么也摸不着,我咬着自己的后牙槽再次提醒自己,此时的井上说不定都大汗淋漓了,别在这儿听故事了,你又不是给人家排忧解难的,人家将来是坐在宝马车上哭的人,用得着你自行车都没有的人瞎操心,可长点心吧! 我两眼滴溜一转,如果我说要不我把裤子先脱了吧,这样的话锋一转未免太过仓促,我需要一个过渡,从现在的哭哭啼啼转到床第之事。 “佐佐木希小姐,刚才大婶说,你不接中国客人!” 我嘴角微翘,完美!此过渡润物无声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既承接了佐佐木希的职业故事,又从容不迫开启了她的职业内容,我这浓糊糊的文化底蕴啊! “你们中国男人太粗鲁,我受不了,他们好像带着世仇来的,你不会也有这样的想法吧?” 作为一个猥猥琐琐的中国小青年,我理解这群客人的心理,作为一个伪君子,我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摇摇头。 我舔了舔舌头,我想过进来以后用嘴,只是没想到这么废嘴,口干舌燥!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步入正题吧,喝点可乐吧,增加点气力!朋友归朋友,费用可是不能少哟!” 佐佐木希摆动着她的芊芊食指。 我两眼放出黑猫警长才有的光芒,这一刻终于要来了!我将一万日元拍在桌子上,以示诚意。 佐佐木希穿的是连体裙,这种装束便于穿脱,只要解开后背的一排扣子,便能轻松脱落,省时省力……哎!我怎么突然懂这么多!转眼的功夫,佐佐木希已经将角落里的“作案”工具包摆到了床头,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抚摸着她的猫。 “先去洗个澡吧!” 佐佐木希建议道。 “不用了吧,白天不是刚泡了温泉嘛,现在身子还热乎着呢!” 我假装东看看西瞧瞧,脚诚实地往床那边走,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轻轻往床上一坐,扭捏着摸着自己的下巴。 这就是熟人作案不好的地方,不好意思下手,这要是素不相识的男盗女娼,恐怕早就干柴烈火、浓烟滚滚了。 “开始了哈!” “嗯,来吧!” 我和佐佐木希同时低下头,昏暗的灯光让人心神迷离,妈的,我是来嫖……怎么现在整的和入洞房似的! 一不做二不休,我突然跳起扑向右手边的佐佐木希,就在她有些惶恐难以招架之时,一道黑色闪电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接着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小黑不要……” 为时已晚,我往脸上摸了一把,手上留有淡淡的血迹,大爷的,谁能想到我出来找姑娘,我他妈的居然见红了! “凌发君你没事吧?” 佐佐木希慌忙从床头工具包掏出一个小瓶,从里面挤出两滴白色的乳液。 “这是什么啊?” “润滑液!” 我一把抓住佐佐木希的手,“大姐,这玩意儿不是往什么上抹的嘛,往脸上涂抹合适嘛?” “你知道什么啊,这东西能杀菌,防感染!” “真假?可是为什么我感觉脸更疼了呢!” “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大男人有点持久力行不行……嗯?” 佐佐木希突然停住手,将涂抹着润滑液的食指往鼻尖一放,她眉头一皱,端详着手里的小棕瓶,又去包里翻找着什么,很快,另一个小棕瓶出现在她的右手中。 “什么意思啊?你要是玩制服诱惑,你至少得有套像模像样的护士服吧!” 佐佐木希没有搭理我,她起身将拍在桌子上的一万日元塞进我的手里。 “凌发君,这钱你留着用吧!” “怎么,你又不打算接待了?” “不,我不会让你败兴而归,这钱我就不收了,看伤用!” “一码归一码,这点皮外伤……” 我摸着越发发烫的脸,感觉佐佐木希给我涂了一层辣椒油,我咧着嘴,按理说被猫抓两下不至于疼到发麻的地步啊! “凌发君,我这里有棉棒,要不我把刚才给你涂的东西给清理掉?” 我心一惊,再看看她左右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小棕瓶,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大小姐,你刚才到底给我抹的什么啊?” 佐佐木希支支吾吾了半天,挤出三个字,“桃花醉”! “桃花醉?” “一种男士专用的激情液……” 呸呸呸!我这老脸啊!我暴跳如雷,仰天长啸! “哪里有水?” “伤口不能湿水!” “妈的,再不冲掉,我这脸一会儿非充血肿胀了不可!” 佐佐木希慌忙的给我端来一盆水,我一头扎了进去,那液体被泡在水中,分散、游离开来,沾在嘴边有淡淡的桃花香。 我这一世英名啊!居然品上了激情液! 我猛地抬起头,还有七分气未消,这是“啪啪”打屁股的好机会,忽然一张毛巾从天而降,遮住了我的大脸盘子。 我乱擦一气,将毛巾往地上一扔,看着床上的佐佐木希,不觉桃花拂面,笑意盈盈,她只裹了一层薄薄的纱,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我又咽了一口唾沫,奶奶个腿,别看抹错了地方,效果都是一样的!我飞奔、跳起、张开双臂,没错,我就是一个粗鲁的中国男人! 我撕扯下自己的上衣,裤子的松紧带被我一把揪成了死结,我脑袋充血,遇佛杀佛,将松紧带用桌子上的指甲刀两下剪断。 眼下我只剩一条红色内裤,看上去鼓鼓囊囊,佐佐木希只覆盖着那层薄如蝉翼的纱,唉,这个时候弄个比喻都感觉浪费时间,我擦了擦快流到嘴边的鼻涕,一个饿虎扑食,佐佐木希发出荡漾的笑声。 老天爷,这不就是我一个龌龊小青年的人生小巅峰嘛!让我溺死在这儿吧,别给我喘息的机会,也别给我最后一棵稻草! 我将手一扬,一块红色的布头划过半空,我张开大嘴,眼睛通红,一切蓄势待发、势如破竹! “咚咚咚!” 我一定是幻听了。 “咚咚咚!” “谁?” 佐佐木希娇喘着询问道。 “开门,我是冈本!” “我们不需要安全……” 佐佐木希没等我说完,一把按住我的嘴。 “那个找死的家伙就在你们这几家,赶快让他们出来!” “好的,这就来!” 我伸出手却没拦住佐佐木希,看着她光滑的身子一层层穿上可憎的衣服,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门开了,月光依旧皎洁,我死死地躺在床上,我就知道,为了我一世的清白,菩萨肯定要显灵! 第156章 一罐可乐 佐佐木希和那个该死的男人在外面叽里呱啦说了两句,迅速回到房间里,望着赤裸裸、白花花的我劝慰道,“放下吧,大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目光呆滞望着天花板,什么也听不进去,我谁都不怨,怪我命不好,怪我八岁那年戴了一个孔老二的护身符,让我放下,说得轻巧,这样的事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它依然高傲的举在那里。 “外面是本田社长的人,名叫桃太郎,一番街最大的黑社会势力,如果你再不穿衣服出去,就没机会穿衣服了!” 妈的,黑社会? 我一个驴打滚,看古惑仔长大、被校外恶势力曾欺负的我不得不有阴影,我那高傲的它由竖向变横向。 我像奸夫淫妇里的奸夫,一股脑穿上所有的衣服,生怕漏下什么蛛丝马迹,只是裤子没了松紧带,如果两只手不插兜从里面提着,分分钟就得落地。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来干什么?耽误事!” 这种看不顺眼又不敢动人家的怨气让我十分恼火。 “本田社长丢了一罐可乐,被人偷了,冈本说小偷就在附近的某个房间里,本田社长让他揪出那个人!” 我揉了揉耳朵,我没听错吧,丢了一罐可乐这么兴师动众?我给他一箱可乐,让他赶紧滚行不行! 不过我稍做思考就变了想法,谁让人家人多势众、天不怕地不怕的拽霸天呢,黑社会多少流血事件就是因为你瞅啥、瞅你咋地,而血雨腥风的,这样的真性情和作死差别在哪儿我至今没想明白。 我现在所有的愤怒和怨气都转移到了那个偷可乐的人身上,你奶奶个腿的,你偷谁的不行,什么时候偷不行,往哪儿躲不好,偏偏偷黑老大的,偏偏今晚偷,偏偏往这条街钻,你说你是不是菩萨专门派来搅和我好事的! “佐佐木希小姐,你的中国客人怎么样了!” 门外汉似乎等的不耐烦了。 “不要怕,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日本是法律之上的国家!” 我半信半疑看着佐佐木希,和黑社会谈法律,你确定不是和我开玩笑? 我深吸一口气,跟在佐佐木希身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身正不怕影子斜,秀才遇见兵……不行,这句不能想,我又不是偷黑老大可乐的人,我怕什么啊!一罐可乐,又不是一针一线,一搜不就搜出来了。 这么一想,我心里稳当了不少,回头凝望一眼安乐窝,有诸多不舍,只能希望早点抓出这个贼,我的心愿能峰回路转。 就在我眼神余光收尾之时,突然一股强大的电流直击我的心脏,要不是扶了一把佐佐木希,我肯定要人仰马翻。 “怎么了,凌发君?” 我指了指桌子,上面摆着一罐可乐! 日本没有黄河,就算黄河流到日本,我跳进去也洗不清啊,你没偷,那桌子上的可乐是哪里来的,我诚实的说是这里的主人摆这儿的? 完了,我今晚淫秽的小心思肯定得罪了菩萨,这是要降罪于我啊! 佐佐木希看了我一眼,笑而不语,门外七八个陌生人正盘着手或掐着腰,审视着从橱窗里陆陆续续走出的客人,差不多十来个人,尽管那七八个人看上去凶神恶煞,却都是中年人,其中有三个头发都白了一半,我猜他俩的岁数不小于我二大爷,怎么说也得六十往上,剩余几个看样子也得四五十左右,站在他们最前面的也是最年轻的一个,左手臂上纹着一个“冈”字,右手臂是龙凤呈祥的图案,不用问,他就是冈本,这群人的小头头,额头上的皱纹也是里三层外三层。 这……好意思说自己是黑社会?是不是老年大学组团出来散心来了?一点血气方刚、刀光剑影的样子都没有,再不济,起码你手里得拿个拖把吧,我看着三个六十多的古惑仔,不对,应该叫古惑佬,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差点让我笑出声,这要是动起手来可别怪我欺负你们骨质疏松啊! 来自西伯利亚的东北风夹杂着富士山未融化的冰雪,冲我一个满怀,很快我恢复了理智,这是人家的地盘,黑老大手里肯定还有好几个“夕阳红”的小帮派,人多力量大,真动起手来死的还是自己。 “听妈妈们说,你们这些人中还是中国人多了点,那咱就用中文交流!” 冈本双手一摊,好像对小偷偷到黑老大头上找死这件事深感遗憾。 “排成一排,靠墙站!” 冈本一个小弟大喝一声,花白的头发像冬日枯萎的干草。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受这等侮辱还在上初中,我没背过诸葛孔明的《出师表》。 现在势力范围划分明显,我们十来个嫌疑犯靠墙站,大姨、大妈、老大婶和她们的姑娘们站在旁边看戏,冈本他们则站在我们对面。 “事情很简单,大概十五分钟之前,有人趁本田先生睡觉,从藤椅上偷走了他的可乐,具体来说是一罐尚未开启的雪碧,小偷跑出去没多远本田先生就醒了,一个男人,三十上下,他回头的时候被本田先生扫了一眼,戴一双黑框眼镜!” 十几个嫌疑犯相互观察着彼此,有人欢喜有人忧,我扶了扶我的黑框眼镜,我当年努力学习得了近视眼还有罪了! “我们紧跟着追了出来,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这里,我们采取了两面包夹的办法,当我们追到这里,那个小偷突然消失不见了,显然,他钻进了这里的某个房间!” 冈本从我们身边走过,像一条狗想嗅出盗贼的味道。 “好了,三位先生,我希望你能主动的走出来!” 冈本指了指我,还有另外两个人,我们三个正符合风华正茂却要戴眼镜的样子。 我们被单独排了出来,一个难兄四十左右如果不说话,很难分辨出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但我灵敏的嗅觉没有发现他身上有点人味,因此我断定他应该是个日本人,而另外一位难弟三十上下,肤色有点黑,长相特征明显,我一眼就认出这应该是一言不合就要跳舞、没钱买火车票也能扒火车回家的阿三哥。 三分钟过去了,冈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日本难兄不屑地看着他,阿三哥用生熟的中文表达着他的震惊,只有我蠢蠢欲动,老祖宗有训,先发制人! “冈本先生,我有话要说!” “是你偷了可乐?” “不不不!我要说的是,在我刚出来的房间里的确有一罐可乐,也的确是能令心飞扬的雪碧,但这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不是我从外面带进去的,这一点佐佐木希小姐可以帮我作证!” “不用作证,我相信房间里有可乐!” 冈本大手一挥,我顺势一看,附近的每个橱窗里都摆放着可乐,一罐两罐甚至更多,不必多问,这肯定是添油加醋、解渴增力用的,我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冈本先生,我想你们可以解除对我的怀疑,你刚才说事情发生在十五分钟之前,也就是说那个盗贼进房间的时间也不过三五分钟,而我在佐佐木希小姐的房间里已经待了至少四十分钟了,这一点佐佐木希小姐可以帮我作证,所以在作案时间上我是没有道理同两位仁兄站在一块的!” 冈本挑着眼皮看着我,这不是什么好迹象。 “这位先生,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他调转枪头,面向佐佐木希。 “佐佐木希小姐向来与我们逆向而行,她总是不愿受我们的管理,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撒谎,你说呢?” 佐佐木希一脸的愠怒,我心里又凉了半截,冈本对佐佐木希的偏见十有八九要转移到我身上。 “小偷一定就在你们三人当中,如果不打算站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冈本紧握双拳,关节发出咯嘣脆的响声。 “你俩就赶紧承认吧,别连累我啊,我是偷跑出来的,这要是被我们团长知道了非把我杀了不可!” “阿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证明你的清白,色字头上一把刀,有色胆出来玩没胆量担风险啊!” 被我这样一问,阿三哥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既冤屈又愤怒,我突然发现在他的胸前别着一块胸章,看上去像一面国旗,我猜阿三哥本有可能是一名政府官员,看来他的焦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事要是传出去或者他被冈本带走,那他的仕途算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了,我对印度的印象大部分来自它的电影,我真担心他过于憋屈,会不自觉的手舞足蹈起来。 “你知道我这张卡里有多少钱嘛?” 不苟言笑的日本君开了口,将一张卡掂在手中。 “我会去偷一罐可乐?真是笑话!我是搞企业的,多少中国单身年轻人的深夜洋娃娃是我给运过去的!” 差一点我就对他心生感激,但很快我转变了思路,这不就是我平生最讨厌的人嘛,感觉自己有点臭钱就了不起,尽管我始终期待着有一天,我也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当然,犟嘴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看家本领,什么时候也不能丢,有道是得理不饶人无理辩三分。 “你结婚了嘛?媳妇漂亮嘛?” 日本君被我这样一问先是一愣,而后理所当然、趾高气昂的点点头。 “所以说,有没有漂亮媳妇儿和出来偷腥没有半点关系,路边野花都想采,同样的道理,你有钱和偷可乐没有半毛关系,你就是爱占这个便宜!” 日本君怒气冲冲看着我,妈的,这都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多年了,我还怕了你了!姥姥!旁边的阿三哥这时也往前迈了两步,两人欲成合围之势,这印度人果然不地道,见风使舵的主! 他妈的,你俩才文明了几年,还和我这上下五千年的比,老子熟用《孙子兵法》玩躲猫猫的时候你俩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非得让你们眼前一亮,才知道我是会电气焊的主儿,是不是? “冈本先生,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一名私家侦探……” 我看了一眼佐佐木希。 “私家侦探的朋友,一些侦探的皮毛我还是略懂一二,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帮你找找这罐可乐!” “哦?” 冈本有些意外,“那就麻烦您了,哈哈!” 冈本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浮动,我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示威日本君、阿三哥两个混小子,我又要赶鸭子上架了,我没有什么计划,所有的办事原则依然遵守我一个胖子朋友曾说的,随机应变,择机而动! 第157章 多么简单的常识 我装模作样的点上一颗烟,突然有些怀念我的“红将军”,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们的身价不允许他们嘴上叼一颗七八块钱的烟,现在很少有人递给我“红将军”了。 酒壮胆,烟起势,我向空中吐了一口烟,锐利的小眼睛穿透烟雾盯着日本君。 “你在哪个房间?” 日本君白了我一眼,指着一间橱窗,显然我刚才那番操作没唬住他。 “你呢,阿三哥?你在哪间房间就寝。” 阿三哥抬着头,四十五度夹角瞅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我猜不到他是想到了天空没有我的身影但我已飞过,还是想起了我们都活在阴沟里但依然有人选择仰望星空。 奶奶个腿,装什么大尾巴狼,来一番街搞高风亮节的套路! “阿三哥,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小偷找不到,这里的事就拖的越久,你看,现在都凌晨四点了,这要是天亮之前你回不去,你的团长肯定得四处找你,到时候……我们中国话叫纸包不住火,你们印度肯定也有类似的醒世名言,我们从现实主义出发,姑且你们就叫裤子兜不住屎吧,道理是一样的。” 我这样一说,阿三哥突然慌了,难道是被我说中了,印度类似的古训真叫裤子兜不住屎? “那就拜托您了,我必须在六点之前赶回去,我刚才去的是这个房间!” 哦,看来是我想多了,真正镇住他的是天亮之前能不能回去,真是一颗墙头草,现在用得着老子了就“拜托您了”,刚才是谁和日本鬼勾肩搭背的,国家派你出访是为了增进两国人民情谊,增加经贸来往的,你倒好,两大宗旨被你抛到脑后,自己出来……哎?不对,按这个角度考虑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他今晚就做到了啊! 现在我才发现,两个混蛋又对我形成了包夹之势,佐佐木希房间的左边是日本君,右边是阿三哥,两个人房间的窗帘早已收起。 “服侍他的姑娘是哪位?” 我指着日本君,这时一位长发飘飘的姑娘往前走了两步,她的胸前纹着一朵花,出于对艺术的考究,我难免多看两眼。 “他什么时候进的房间,待了多久?” “他在我房间里待了……” 这位花姑娘眼神一瞟。 “两个多小时吧!” 两个多小时? 我心里亮堂了,小偷就是阿三哥,除了他,我和日本君都没有作案时间。 “那么,这位阿三哥是谁的客人?” “我!” 一位齐刘海、身形瘦弱的姑娘举了举手,再看看阿三哥一米八、二百斤的身架子,禽兽不如,这和泰山压顶有什么区别! “姑娘,阿三哥从进你的房间到刚才出来,逗留的时间不过一两分钟吧,或者说他前脚刚进去,冈本先生就到了!” 齐刘海姑娘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认为小偷不会是辛格,因为他来我的房间至少一个小时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么说从时间来看,还就是我的嫌疑大?我突然鼻子一酸,妈的,这么说两个混小子都已经尝过鲜了,就是赖在人家床上没走,只有我四十多分钟啥也没干,干巴巴的听人家为我解惑答疑。 瞬间,我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啥好处没捞着还沾了一身的粑粑。 “找到小偷了嘛,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冈本啊冈本,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套套那样有点韧劲,给我点时间能死啊! “冈本先生,你确定那个小偷戴着眼镜?” “本田先生看得十分清楚!” 妈的,既然看那么清楚怎么不顺便把脸给看了呢! “把可乐拿出来吧,然后跟我们走一趟!” 冈本示意身边两个六十多岁的小弟要准备有所行动,我这要是一跑,我可能逃出去了,冈本他们会放过佐佐木希嘛! “等等!我没有撒谎,凌发君一直在我的房间,他根本没有时间跑出去偷一罐可乐!” 还没等我开口,佐佐木希便为我出头。 “佐佐木希小姐请你闭嘴,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们撒谎了,我听说今晚是你在一番街的最后一夜,希望你不要惹是生非!” 此时,冈本的两个小弟已经步履蹒跚的向我走来,试想,我如果束手就擒肯定心有不甘,像默认了一样,我怎么也得象征性地挣扎一番吧,可我又担心我这么一挣扎,两个小弟的胳膊腿受得了嘛! 一罐可乐引发的血案,奶奶的,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可乐? 一道闪电从夜空划过,紧接着一个脑瓜崩在我头上响起! “冈本先生,我知道小偷是谁了!” “是谁?” 冈本已心不在焉。 “从小偷进房间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也就三五分钟!” “好,两位姑娘,你们房间里的可乐动过嘛?” 两位佳人摇了摇头,同时说道,“我们的客人只开了一瓶,可乐罐还在桌子上,没有多一瓶也没有少一瓶。” “冈本先生,请让你的手下将三个房间所有的可乐打开,全部打开!” “为什么,难道小偷藏在里面?” “对,小偷就藏在可乐罐里,冈本先生,如果你再不打开的话,小偷可就要跑了!” 冈本无动于衷,一脸不情愿的褶子,他肯定以为我在耍他,看来是时候抛出一块骨头了。 “冈本先生,如果揪不出小偷,我跟你们走!” 冈本的表情只有一句话,看你还有什么花招,他一挥手,三个小弟跳进三个房间,佐佐木希的房间只剩一罐可乐,除了那罐被他们打开的可乐,左边日本君的房间有三罐可乐,阿三哥所在的房间还有两罐可乐。 所有人站在橱窗房间前,灯光下,所发生的事一览无余。 风平浪静,只有拉环被开启的声音,十多秒的功夫,我和阿三哥所在房间的可乐都被打开了,我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日本君第三罐的可乐上。 “嘭,哧!” 春风拂面,果不其然! “冈本先生,我想我知道那个小偷是谁了!” 我故意看了不远处的佐佐木希,她看我的眼神似曾相识,她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心目中的井上男神。 “是谁?” “现在我还不能说,说了他也不会承认,我想单独和两个姑娘谈谈。” 我指着花姑娘和齐刘海姑娘。 所有人如坠雾里,我十分享受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这不就是曲高和寡嘛,这不就是木秀于林嘛,这不就是人浮于众嘛! 冈本点点头,依然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左手拉着日本君的姑娘,右手拉着阿三哥的姑娘,向前走出了十多米远,确定没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你们是知道的,以我的品行,这样一幅大手牵小手、左右逢源的荡漾画面,我肯定要大书特书一番的。 这对我个人而言虽然是短短的十多步,但于中日友谊来说却是大大的一步,我们手牵着手,大步向前走,感受着对方手心里的温度,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我们甚至相互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这难道还不能彰显中日人民的团结与情谊? 我恋恋不舍,直到花姑娘说她的手被我握的有点疼,我不好意思递上两颗烟,又上了火,没想到两位抽起来轻车熟路。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晴子!” 花姑娘道。 “晴子姑娘,你的客人在房间待了两个多小时?” “对,你可能不知道,他看似消瘦无力,实际上简直是一头野兽,他一进门就开始撕扯我的衣服,将我扑倒在床上,任由我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我们开始周旋……” 晴子手舞足蹈,完全入了戏。 “晴子姑娘,稍等,我们不是拍纪录片,也不是做笔录,不用描述的那么血脉喷张、有理有据,我其实想问,两个小时你们一直在一块儿嘛?” “当然,他如果离开我房间半步,我可是要重新计费的!” “他一直没有离开你的视线?两个多小时,你们就一直如鱼得水、心潮澎湃?” “怎么会有那样的男人,如果他那么厉害,我宁可给他免费!” 晴子吐了口烟,朝我上下打量了两眼,我立马挺直腰杆,她一脸坏笑的扭过头。 “我是被吵醒的,完事之后他就抱着我睡觉了。” “你醒的时候你的客人还在睡觉?” “没有,他比我早醒了一会儿,正在穿裤子。” 穿裤子? “他哪条腿在裤子里?” “这和他是不是小偷有关系嘛?他的腿上除了腿毛也没写着“小偷”两个字啊!” 晴子以为我在愚弄她。 “晴子小姐,这条腿真的很重要,比他的第三条腿还重要,你仔细想想!” 我又给晴子上了一颗烟,晴子吐着烟圈,一副思考状。 “右腿!” “你确定?” “确定,他的左侧大腿上有一道疤。” “好的,晴子姑娘,你可以回去了,我再和这位姑娘聊聊。” “就这样?” 晴子轻蔑的瞟了我一下,我这样的操作对她而言似乎有点始乱终弃、喜新厌旧的意思,她深呼一口气,那朵娇艳欲滴的花蕊便盛开了,晴子扭动着她的小蛮腰走回人群。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嘛,侦探先生……” 齐刘海姑娘轻声细语,与她浪荡的职业而言有些气质不符。 “入行多久了?” “两个月。” “全职?” “也接一些其他工作,车模之类的,侦探先生,你真的有把握找出那个小偷?” 我一笑而过,“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什么?可是你什么都没问我,关于辛格先生的事!” “不需要,因为那个小偷不是阿三哥,我之所以让你留下来,只是为了装装样子,不然可能会打草惊蛇!” 虽然我不怎么认可齐刘海这种发型,但这种发型的确衬托出了眼前女子涉世未深的单纯,她与刚才的晴子差了不知多少个一番街的日日夜夜。 “谢谢你的烟!” 唉,多好的姑娘,妈的,便宜了阿三哥! 第158章 答案在风中飘荡 “兄弟,问清楚了吗?” 冈本拍着我的肩膀,颤动着肥硕的身体,就等我摇头、一声令下让手下两个小弟把我带走。 我左手插兜,提着裤子,右手点上一颗烟,郁闷的喷了一口,扫了日本君和阿三哥两眼,长叹一声,当然,这是做给冈本他们看的,至于原因……电影里一般可都是这样演的,可以视为男主角上演反转好戏的前奏。 “偷走本田先生可乐的凶手就是……他!” 我指着日本君。 姑娘和大婶们没有上演喧哗和躁动的场面,相反,冷静的像要让我冷场,她们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同佐佐木希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了,不是她们不给面子捧场,是她们在等我的后半句,我的解释和证据。 按照脚本,这个时候嫌疑犯是需要站出来不屑地说两句的。 “哼!那为什么不是侦探先生自己呢?” 不出所料,反咬一口。 “为什么小偷不是我呢?很简单,因为我……没有拿别人的可乐啊!” 我扶了扶我的黑框眼镜,接下来又到了表演的时刻。 “刚才三个房间的可乐被打开,只有晴子姑娘房间的最后一罐可乐有外喷的迹象,桌子上现在还有残迹,我也问过晴子姑娘,她说桌子上的可乐压根没有动过,众所周知,可乐只有在受到摇晃的时候,你拉开拉环,它才会喷出来,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动了这罐可乐?” 我看着冈本,他舔了舔嘴角,眨巴眨巴眼。 “是晴子的客人动了这罐饮料!” “没有!” 晴子义正言辞地站了出来。 “这罐可乐一直就在桌子上,他根本没有动过,他喝的是另一罐可乐。” “我可不这样认为,晴子姑娘,我更愿相信这罐可乐出现在你的房间里到现在为止不过十分钟!”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把它带进了我的房间?” “没错,这个人因为需要没命的逃跑所以身上的可乐会剧烈地摇晃,他躲进了房间,把它放到桌子上,三分钟之后我们打开了它。” “哈哈,这怎么可能侦探先生,你精虫上脑了吧,我的房间一直有三罐可乐,没多也没少,如你所说,我房间的桌子上难道不是应该有四罐可乐嘛,另一罐可乐去哪儿了呢?” “对啊,另一罐可乐去哪儿呢?” 我扭头面对着日本君,伸出右手打了一个不算响的响指,当然这样做纯粹是为了烘托一下气氛。 “我的答案是那罐可乐被人给扔掉了!” “侦探先生,我觉得男人的智慧应该像女人的胸一样,要代表他的魅力而不是展现他的愚蠢,如果那罐可乐被人扔掉,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恐怕不会被扔的很远,也许我们低下头就能看见它。” 晴子故意找了一圈,“你看,它并不在这儿!” “是啊,晴子姑娘,我同意你的观点,我也觉得男人的智慧应该像女人的胸一样迷人,可两者稍有不同的是智慧只能靠思考和隐藏的经验,而胸变得迷人只需要把它露出来或者纹上一朵花就可以了,我刚才说有可乐被人替换扔掉,可我没说小偷是在冈本先生快要追上来的时候才这么做的。” 无知者无畏,晴子向前两步,趾高气昂地站在我面前,前胸顶着我的胸膛,妈的,这是听了梁静茹的《勇气》了?我没到三十,也没成家,我也是个孩子,可不会像大人一样照顾你的脾气。 “侦探先生,那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替换掉那罐可乐的?” “在你睡觉的时候!” “不可能,他一直在我床上,只是他先被吵醒了而已!”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晴子姑娘,我想事实是在你睡着后你的客人便离开了你的房间,他出去干什么我不知道,但和一个美丽的姑娘睡着觉还能往外跑,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或许无心或许有意,顺走了本田先生藤椅上的可乐,可没想,被人发现。” 晴子哈哈大笑,通常这种笑声和鄙视程度成正比,我相安无事地看着她,我倒要看看她最后怎么收场。 还没等晴子开口嘲讽,日本君坐不住了,也是,你一个堂堂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女人挡在前面,你怎么好意思老是躲在一个女人的后面,你这一前一后……嗯?好了,不说了,再说就多了,画面脑补吧! “侦探先生,你凭什么说我在晴子姑娘睡着的时候曾出过房间?” “日本君,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房间的可乐为什么会喷出来?” 日本君看着我,有些恼羞成怒,但冈本就在旁边,他也只能忍着,我单手插兜,右手持烟,偶尔还吐两口,在气势上也算压他一头。 我俩相互敌视地看着,日本君生气肯定源于我的多管闲事,妈的,你还有脸了,要不是你,我早在床上扑棱了,还能现在这儿和你支黄瓜架子? “侦探先生,你是怎么知道他偷跑来过?” 冈本对我的看法显然在慢慢改善,怀疑的重点也从我转到了日本君身上,我将烟头吐在地上,用脚一踩。 “刚才我问过晴子姑娘,她醒来时发现她的客人正在穿裤子,一条腿已经在裤子里了,而这条腿是日本君的右腿!” “那又如何?” “一个醒来要穿裤子的人,怎么能先穿右腿呢?” 冈本舔了舔嘴角,又眨巴眨巴眼。 我双手插兜,使劲提了提裤子,在其他人一脸懵圈表情的时候,只有佐佐木希一脸的坏笑,幸亏当时我还保留了一点理性,没将裤子扯烂,要不然,现在身上应该裹着一床大花被。 佐佐木希看了看手上的表,用手指了指,我始而迷茫,继而开悟,这是提醒我要抓紧时间啊! 人啊,就害怕有憧憬,有了憧憬就得撅着屁股干。 “冈本先生,你平时穿裤子的时候是先蹬左脚还是先蹬右脚?” 被我突然这样一问,冈本愣了一会儿,挠着头歪着脑袋囧起了眉头。 这种现象不奇怪,越是一日三餐的事,人就越不往心里去,比如我问你,前天晚上吃的什么菜,你如果不想一会儿肯定是答不出来的,这在心理学上叫……算了太深奥了,写小说太深奥读者容易烦,还是用那句歇后语吧,属老鼠的,撂爪就忘! 我都将这种现象从心理学到传统文化俚语等角度分析的如此透彻了,冈本才麻木的点点头。 “左脚!” “你肯定?” “肯定,没错的,一定是左脚!” “冈本先生是左撇子吗?” “不是!” 冈本将右手握成拳头。 “冈本先生脱裤子的时候是先脱哪只脚?” 冈本低头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半晌的功夫嘟囔着,“应该也是左脚吧……没错,是左脚!” 冈本突然抬头,脸色阴沉。 “这和谁是小偷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当时晴子姑娘醒来时看见她的客人正在穿裤子,她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应该是刚刚被吵醒,他的右脚已经在裤子里了,而左腿还裸露在外面,据晴子姑娘说她的客人并非左撇子,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有着寻常人穿衣习惯的人,所以,事实恰恰与晴子姑娘认为的相反,她的客人并不是在穿裤子,而是在脱裤子,他刚刚进屋想爬到床上去!” “这算什么?谁规定我穿衣服就非要先穿左脚!” 日本君叫嚣道。 我对他置之不理,又将裤子从兜里向上提了提。 “这是一个处心积虑的计划,包括你来找晴子姑娘都是一个幌子,我刚才还以为你的目的不应该只是一罐可乐,你应该有别的目的,只是恰巧路过本田先生的藤椅拿走了他的可乐,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左手抠住裤兜,伸出右手指着日本君的额头。 “你就是为了一罐可乐!” “为什么?我为了一罐可乐大费周章……你不觉得可笑吗?” 日本君似笑非笑。 “原因就在于你在离开晴子房间的时候带走了桌子上的一罐可乐,你早就想好了要掉包!” “你以为冈本先生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嘛!” “我信!” 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源自人群之后,姑娘和大婶们一个个地低下头,自觉的让出一条路,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却肥硕的老头出现在眼前,他留着我讨厌的中分,恍惚间我想起了灌篮高手里的安西教练。 “本田社长!” 冈本和几个小弟毕恭毕敬退到一旁,我颇感诧异,我心目中的黑社会老大怎么能不带个大金链子、小手表呢,起码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左摇右晃,整条街都是你家的吧!怎么日本黑社会堕落成这样了呢?这要是再给他一个拐棍,和我们村的贫困户吴老二有什么区别! 我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港台黑道片,突然两眼一瞪,没错了,是我狭隘了,只有小头目才是我刚才想的那样,慈眉善目的幕后玩家狠起来才最可怕!我真怀疑他一言不发就拔出枪给日本君一梭子。 本田老头看了看我,嘴角略过一丝笑意,我有些不寒而栗,但还是完美的掩饰住了我的紧张,将裤兜紧紧地提住,他径直地走向日本君,看来今晚非出人命不可! “你是桃太郎的人吧?” 日本君不再说话,完全没了刚才的势头,依旧一副不肯投降的样子。 “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们在干违法的事,捅到警方那里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妈的,这么嚣张!黑社会不干违法的事,难道天天诚信经营、以德服人! 只见本田老头微微一笑,右手往兜里一掏,完了,日本君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次死定了,这一掏,不是一把勃朗宁就是一把夺命刀,妈的,又要出人命了!我这命啊,我是不是来日本有点水土不服啊! 我直勾勾盯着本田老头的手,出来了,白色的,一团……嗯?本田老头往鼻子上一捂,擤鼻涕的声音比我的还大! “不好意思,鼻炎犯了!” 差点晃断我一排的肋骨,这是什么暗黑风格,你至少揪着小王八蛋的耳朵往墙上撞他两下吧,你颜面何存啊!你是鼻炎犯了啊还是被吓尿了啊!你这……还不如我们村的吴老二! “你走吧,回去告诉桃太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撕破脸!” 这样心慈手软、身体脆弱的黑社会老大在电影里能活过十分钟嘛! 日本君扫了我们一眼,得寸进尺,哼了一声,扭头要走。 “等等!” 没错,这句平地起雷、铿锵有力、特立独行、威严十足的话正是出自于我,奶奶的,男主角让你走了嘛你就走,你个死跑龙套的! 日本君杀气腾腾,眼神里写满了愤怒与肃杀,我真想上去告诉他,我有“金手指”,信不信分分钟把你写死!嗯……想多了啊,言归正传! “走之前,至少得给我一个答案吧!” 日本君咬着牙不甘地点点头。 “没错,一点儿也没错,我在可乐里放了点东西所以她才会睡那么久,我正打算脱掉衣服上床,她刚好被吵醒,出房间前我的确带走了一罐可乐,是因为我需要拿回一罐可乐,今晚我就是为了偷那罐可乐来的,至于那罐可乐的秘密,哼!还是让本田社长告诉你们吧!至于你,侦探先生,最好今晚就离开日本!” 说完,日本君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的,我刚才是被威胁了吗? 我头皮有点发麻,这初来乍到的,我只是个游客,我可不想介入你们江湖恩怨啊!我承认,我又咽唾沫了,我可不想竖着来横着回去!不是我胆小怕事,只是身为一名俊杰,要识时务啊!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哎!我刚才那股男主角的劲头去哪儿了,怎么感觉一肚子的英雄气瘪了呢! “加入我们吧!” 本田老头眯着他的小眼睛,星月在他眼睛里发光发亮。 “我不想加入黑社会,我没那底色!” 本田老头点点头。 “这是一张飞机票,今晚就离开日本!” 本田老头将机票拍到我手里,转过身,越走越远。 人群散去,我突然感到阴影里偷偷藏着一双双眼睛,想置我于死地。 “凌发君,以后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我也没什么送你的,这是一瓶上好的精油,产于印度,让你如虎添翼,有奇效哟!” 佐佐木希拖出我的右手,将精油拍在我手里。 我左手机票,右手精油,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感觉西伯利亚的寒流再次侵入我的体内,我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我红色的内裤正在风中飘荡…… 第159章 一只老公狗 一觉醒来天色昏昏沉沉,乌鸦在院子里丧气地叫个不停,印度神油的功效终于消失殆尽,我还有点迷糊的是明明大梦一场,为何老天依旧这副脸色?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辰,下午六点多,我抹了一把脸,原来自己睡了一个对时。 我良心发现,打算给我的东北姑娘打个电话,来日本两三天了,可不能让罗阳以为我是个乐不思蜀的人。 “哟,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如我所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对,打错了,包小姐名片上的电话和你的一模一样。” “滚犊子!现在是不是躺在床上,全身酥软、有气无力,看来日本姑娘把你伺候得不错啊,听口气魂都要散了!” “那当然,论能力论技术论相貌论身材,人家都是“四有青年”,哪像有的人除了被脾气撑大的胸什么也没有!” “刘凌发,你大爷!” “对,你说的正是时候,大妈大爷都挺好吧?” “好,没你他们少生不少气,只是大妈嘴上老是念叨你,今天早晨还和我说,她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被人家欺负了,有个女的往你脸上抹了一层黄粑粑!” 我就知道,人老了总有成精的那一天! “你是怎么安慰大妈的?” “我说放心吧,刘凌发在日本受不了委屈,他毕竟是个混账东西,就算有人往他脸上抹粑粑,他也能用口水把它们洗下来!” “说点正事行不行,我这跨国电话很贵的,五六分钟的通话费就够包你一宿的了!” “咱俩之间还有正了八经的事儿?” 我抬头一想,也是。 “好,知道大爷大妈很好,你还活着就行,你告诉大妈,土地公的未婚妻跑美国去了,我得在日本等她,估计得晚些日子回去了。” “想到让她回心转意的办法了嘛?” “没有,看情况再说吧,我如果一提土地公人家就要跳楼,我还劝个什么劲,我的口头禅你是知道的,有些任务注定无法完成,估计雕虫小技也对付不了这个女的,要不然像土地公这样聪明的人也不会无计可施,唉,你说要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欲壑难填,男人为什么非要找女人呢!” “所以啊刘凌发,你一定不要陷入婚姻的泥潭,以你的觉悟假以时日,就算带发出家!” 我的东北姑娘,说话痛快,画风凌厉,是我的痛也是我的瘾。 “出来一趟怎么也得给你带点东西回去,不然礼道上也说不过去,说吧,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给什么?” “当然……价格要适可而止,我这一趟是友情帮忙又不收钱,现在全身上下就几个小铜板,你看着办吧!成人玩具就算了,买不起!” “滚!你自己能活着回来,别在外惹是生非就行了,我今晚的夜班,挂了吧!” 多好的姑娘,这倔犟的小野马,唉!不知将来便宜哪个小畜生! “咚咚咚!” 刚挂掉罗阳的电话,卧室门外传来敲门声,我的肚子随之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的一个特异功能,我打开门,阿雅似乎等了有段时间了,她见我脸上立马浮现出标志性的微笑,然后指了指桌子。 我的天!三菜一汤!这么奢侈! “我一个人的?” 阿雅点点头。 香菇炖鸡、清蒸海鲜、葱爆羊肉还有一大碗鱼汤,谁要是给我一张一番街的年票和我换,此时此刻我就和谁翻脸! 我尝了一口,色香味俱全,真的,以我的阅历回望,年过四十的人只要会做菜,味道都不会让人失望,不信你想想你的老妈,大婶,大姨和会做饭的三姨夫,都逃不过这个定律。 我一顿的狼吞虎咽、碗筷横飞,我明白,我对这顿饭越肆无忌惮,阿雅越高兴。 “你的中国菜……真棒!” 我冲阿雅竖起大拇指。 “先生……在中国。” 先生?哦,对,我怎么忘了,土地公父子可都是常年吃中国饭的人,所以阿雅的中国菜手艺才如此精湛。 阿雅静静看着我,我时而拍拍被塞住的胸口,时而打个饱嗝,时而嘴上嘟嘟囔囔,美好时光,稍纵即逝,很快桌子上一堆的残羹剩饭,而我被撑的半死不活,一副老年痴呆的模样瘫坐在饭桌旁。 “出门……” 阿雅张着嘴,指着大门的方向,显然她正在甄选为数不多的中文词汇来继续表达自己。 “散散步!” 我本打算帮阿雅收拾收拾,但被阿雅逐出房间,院落里传来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东京的夜生活又来了,而我也重新复苏过来。 土地公家有只老公狗,是一只中华田园犬,是土地公在国内捡来的流浪狗,后被空运回日本,老公狗被土地公收养算是走上了人生的康庄大道,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又有阿雅的照顾,我没做到的它做到了,它做到了乐不思蜀。 老公狗已是耄耋之年,走两步晃三晃,一把把它推倒它就席地而睡,懒得多看你一眼。 我带着老公狗出了门,想着也就溜达小半圈就回来了,也懒得从行李箱拿条新裤子换上,我左手揣兜提着裤子,右手牵着狗绳,阿雅让我不要走太远,说狗狗会累,太累了可能会影响它的睡眠。 我嫉妒地看着它,难为你了,小老弟! 在街上,我和土地公的老公狗比谁走的慢,它不急不躁,我稳稳当当,有动静它就停下来,抬起胡子眉毛一大把的脸观察一番,有美女经过我就停下拉住狗绳呆望半天,它偶尔木然地看着我,我回击以鄙视,我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分伯仲难解难分。 如此宽敞的街道,没个小商小贩出来炸个串、卖个烤地瓜、整套煎饼果子实在是太可惜了,一个城市的烟火气不就是这样形成的嘛!这绝对是一个潜在的商机,要不我改行得了,说不定咱也能白手起家。 臆想症发作之际,突然,我被老公狗拽了一个趔趄,它开始没命的往前跑,我抬头望去,在它前面三五米远的地方一条狗子正在撒尿。 弗洛伊德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的,性是一切的原动力!妈的,你这个时候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脚不抽筋了,走路也有劲了,神采奕奕、不可一世了,老子同意了嘛! 还没等我一把揪住它,它便对我连拖带拉,尾随那只随地大小便的老母狗进了一个黑灯瞎火的小胡同。 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一个老光棍狗的生理和心理状态,但想想也能知道它的不容易,毕竟在寸土寸金的东京,也不会出现第二只中华田园犬,而想要对名贵犬种有所企图,得先问问狗主人答不答应了,所以这些年在生理方面它的确可以用“熬”来形容,于情于理,我打算放开狗绳,让它放手一搏,至于它自己的身体允不允许,那就看它的造化了。 我刚放开狗绳,身后传来恶狠狠的呼喊声,没等我反应过来,四个汉子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他们看了我一眼,其中一个汉子将我推到墙边,与我呈对峙之势,剩余三个人二话没说,上去对着土地公的老公狗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想解救老公狗于水火之中,奈何我对面壮汉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死死将我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此时老公狗传来声嘶力竭的嘶吼声! 妈的,至于嘛,以老公狗的速度它肯定还没来得及将那只老母狗扑倒,顶多算耍流氓,或者犯罪中止,至于这么残暴嘛,古代刑法也就宫刑和牢狱之灾,你们不能往死里踹啊! “大哥,怎么说,会中文不?犯了错确实要承受代价,让它长长记性得了……” “小子,你惹了不该惹得人!” 我心一惊,这不是冲狗来的啊,这是……桃太郎的人? “你们是桃太郎的人?” “没错,我们老大让我们来取你的狗命!” 狗命?这个段子有点熟啊! “大哥,你学中文多久了?”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大爷的,我这一脸的唾沫啊! “大哥,误会了,你们老大是想让你来教训我,不是让你们冲我的狗来的,放了它,冲我来!” “哼!你以为我是八岁的孩子,我们老大亲口对我们说,就是要你的狗命!实话告诉你,前面那条狗就是我们放出来专门引诱它的,没想到它倒是贼心不死,果然上当了!” “大哥,我们中国话博大精深,此狗命非彼狗命,这中间还有一种修辞叫比喻,哎呀,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总之,你打我一顿就能完成任务,放了那条狗!” 壮汉将我扔出半米,大喝一声,其他三人才收起了拳脚,我趴在地上,看着土地公的老公狗苟延残喘地看着我,生无可恋的眼神里写满了狗命三问:它是谁?来自哪里?它做错了什么? “臭小子,这次你的狗算是代你受过了,下次老大要是让我们收拾你,你的狗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四个汉子扬长而去。 终于,我把生活活成了段子! 我赶紧跑过去抱起老公狗,它绝望地看着我,哀嚎两声,流露出再也不信的表情,我能怎么办,我要告诉它不要灰心,谁都要在爱情里受伤害? 检查了一遍,幸好都是皮外伤,让它自己走是不可能了,毕竟我欠它一个人情或者狗情,心里有愧,于是我将老公狗抱在怀里往回走。 我知道自己的怀里应该有一个专属位置,那个位置有朝一日会出现一个姑娘,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脸色红润,面带幸福的微笑,我抱着她,一步步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再次睁开眼,咬牙切齿也没想到,在这个位置首先出现的竟是一只老公狗,它有着黑白的毛色,脸色苍白,面带着遭受“仙人跳”的悔恨和不甘,我抱着它,它仍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时不时的抽搐两下嘴。 更令我冒汗的是我该怎么和阿雅解释呢?以她的词汇量,实话实说她根本就听不懂,狗是我带出来的,也是我带回去的,受了伤谁的责任?唉,再想想人家给我做的三菜一汤和鸡蛋面,我更加心神不宁……简直像初中时那个又丑又胖的女同学向我表白,感觉只有一个,我不配拥有爱情! “别动,把狗放下!” 嗯?是个女人的声音……哎,你们还没完了是吧,四个大老爷们我打不过,你一个女人也来冲我撒泼! 我转过身,果然,我咽了一口唾沫,日本的冬天再海洋性气候,再受暖流温暖,它也是冬天啊,眼前的女人俨然没把冬天当回事,她这样突兀地出现,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这也是桃太郎派来的? “有事?” “哥哥,我美吗?” 第160章 印度神油 一个脑瓜崩在我耳旁响起,提醒我此地不宜久留! 我锐利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像暗夜中的闪电,竖起的耳朵犹如顺风耳,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凌晨四五点钟,街头的人渐渐稀少,但只要看到我的人都得多看两眼,在别人差异的眼光中,我发现自己的确有自导自演的天赋! 老话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本田老头对对手心慈手软,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对手会放我一马,十二岁那年我跟父亲去给爷爷添坟,我爸指着坟旁边的两棵松树,大松树将来埋他,小松树将来埋我,祖传墓地,不得外埋,否则将来不允许上家谱,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万不可横尸在日本街头。 原以为一罐可乐只是一段插曲,待风平浪静之后,我还能步入佐佐木希的香闺床帐,世事难料,那罐遭天谴的可乐最终成了我今晚风流史的结尾曲,曲牌名叫《过把干瘾就死》。 貌似曲终人散,但我心中还有一个待解的谜团:日本君从本田老头那儿偷来的那罐可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值得让日本君冒那么大风险?无凭无据很难猜测,唯一肯定的是那不是一罐普通的雪碧……难道喝了能长生不老、鹤发童颜、金枪不倒?或者说……那是一罐喝完之后不会让人打嗝的雪碧? 要不是怕暴露了什么,我真想双手揪着衣领使劲晃晃自己,让自己清醒清醒,明知道日本君会分分钟带人杀回来,还能站在佐佐木希的橱窗前想这么多……佐佐木希的橱窗?望着佐佐木希已经黯淡无光的橱窗,我又陷入了沉思,佐佐木希说今晚要提前两个小时下班,她今天结婚,赶时间!临走前看我失魂落魄,她犹豫再三说可以给我挤出十分钟的时间,当然,被我果断拒绝,我是那种人嘛!十分钟…… 佐佐木希的笑仿佛还在这条街叽里咕噜的飘荡,真是个敬业的姑娘,从红灯区直奔教堂,中间不过一辆出租车的时间! 为了提高自我警惕,防止再胡思乱想,我将佐佐木希送我的精油打开涂抹到太阳穴两侧,大爷的,精油能开背,肯定也能开脑,起码效果不能低于风油精吧!轻风拂面,这一招果然……嗯?我怎么感觉太阳穴像被人摁住了一样,用手一摸,还有麻木的感觉,再一敲,当当作响,榆木疙瘩? 印度精油都这样嘛?不对啊,人家不都说泰国精油才是上品嘛! 我仔细翻看着精油的外包装,在一堆横七竖八的外文中夹杂着四个汉字,字体不大但看上去十分硬朗:印度神油! 妈那个……奶奶腿! 我……一晚搞我两次,这是往头上抹的不假,可不是往上面这个头上抹的! 整个头像进了水,像不熟的西瓜,像抹了神油的脑袋……也罢,来一趟不能白来,该用的都用上了。 我将机票和神油塞进左裤兜,里面鼓囊着什么东西,我用手一掏,是井上给我的未开封的套套,我沉默数秒,天不随人意,命苦不能怨社会,罢了!我右手掏出手机给井上打电话,时间来到了凌晨四点半,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井上,在哪个房间呢,我惹事儿了,咱们抓紧撤!” “怎么了?” “我惹着桃太郎的人了,他们要找我算账!” “啊?没事你惹他们干嘛,这是人家的地盘!” “说来话长,情非得已!我在咱俩分手的地方等你!” “嗯……不用,你先回吧,不用管我了,我还有点事儿!” 大爷的,上床一时爽,一直上床一直爽啊,我这就要肝脑涂地了,你倒是爽歪歪了。 “井上,你这见色忘义的狗东西,小心被咬掉小弟弟!” “就算小弟弟没了,也是让我老婆给切断的。” 我一听,井上这是有事故发生啊! “怎么了,你老婆要给你净身?” 我听见井上抽了一把鼻涕。 “哎呀,我这不刚到我家楼下,你说我今晚怎么这么寸,进了一个房间,碰见的竟是我老婆的同事,她俩好的和一个人似的,她威胁我如果以后不好好做人就去我老婆那儿告发我,还目送我上了出租车,我当时想你肯定正在床上忙活呢,也就没给你打电话!” “行了,知足吧,幸亏你碰见的是你老婆的同事,要是坐那儿的是你老婆,你还上哪儿哭去,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放心吧,没人想让你妻离子散,再说,她的把柄不是也握在你手里了嘛!” 我安慰道。 “对了,你这么晚回家怎么和你老婆解释,加班加点也有点说不过去啊,这也太晚了!” “没事,我老婆不在家!” “那你还担心个什么劲,把心放肚子里,把肾放腰上,这段时间收敛收敛,风声一过,又是一条好汉!” 电话另一头长舒一口气。 “让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了不少,她出来做陪侍要是让她丈夫知道了,也是罪责难逃,凌发君,这段时间我就不陪你了,让他们陪你玩玩,我在家躲两天!” “行,快挂了吧,别这君那君的,君子干不出你我这种赔了夫人又损兵折将还湿鞋的事,我也得抓紧撤了,哦,对了,你老婆出差回来以后你也别表现的特别殷勤,作贼心虚的道理你应该听过吧,女人,难对付得很!” “知道,知道,她出什么差,她是个家庭主妇,去朋友那儿住两天,明天就……” 井上突然就没了声音,上楼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井上,你鬼上身了?” 过了好一会儿,井上才缓过一口气。 “凌发君,我老婆告诉我她要去朋友那儿住两天……”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她要去惠子那里……” 大爷的,吃面条呢,吞吞吐吐的,我前前后后撒摸了一圈,确定没有黑衣人出现。 “那又如何?” “惠子……就是我在一番街遇到的她的同事……” 嗯?这就有说法了…… 井上的老婆去惠子那儿住,惠子却出现在一番街…… “凌发君……此事你怎么看?” 井上更像在自言自语。 “井上君,恕我直言,一种情况是你的老婆去了惠子那儿,另一种情况是你老婆没去她那儿……” “凌发君,你说的对!” 我一咂摸,这也就是井上乱了分寸,要不然傻瓜都能听出这是句废话。 “如果你老婆去了惠子那儿,那惠子为什么半夜三更的出来干活儿?她俩是好闺蜜,惠子不应该在家陪她嘛?如果没去惠子那儿,她为什么要对你撒谎?” 井上半天没说话,到最后蹦出几个字。 “凌发君,我真的很爱她!” 这幸亏是冬天,也幸亏下雪不打雷,要不先劈了你,你很爱她还出来找女人,是为了她磨练自己的技术嘛! “凌发君,我需要一个真相,可如果我贸然问她又怕……” “打草惊蛇是不是?井上君,给我点时间,我不是机器猫,也不是送子观音,有求必应,我现在有生命危险,桃太郎他们可能随时出现,我需要避避风头,你这段时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也许事情根本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说不定家嫂迷了路,只是被一个收破烂的流浪汉给收容了呢!给时间一点时间,如果诚如我们想象,那用不了多久家嫂肯定又得出门拜访,或者晾衣服不小心把晾衣架掉到窗台下砸到人或者干脆给你熬碗汤……” “凌发君,后面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怎么听明白?” “听不明白没事,是我们中国古代一个美丽凄美的爱情故事,总之,给我点时间,还家嫂清白,或……” 不行,说捉奸在床太赤裸裸了。 “一探究竟!” “好!等她再打算出去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凌发君,这次你帮了我,我还请你去一番街……” “不用了,早点挂电话吧,说不定桃太郎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男人偷腥天经地义,女人出轨就得该死? 哎!我怎么还探讨起伦理道德了?还是如此锋芒毕露的话题,两个难道不都该死嘛!我伸直了腰杆,幸亏咱是单身狗。 我双手提着裤子,风风火火地穿越人群,这要是有个乐于见义勇为的,非把我拦下一顿盘问不可,在一番街标志性街口前,恰好停着一辆出租车,就在我距离出租车数米远的时候,一帧电影画面从我脑海一闪而过,这辆出租车不会是桃太郎他们的人提前给我备好……想请君入瓮吧? 我敲打着自己的榆木疙瘩,妈的,你是真能演! 谁能想到我和井上风光满面的进去,狼狈不堪地滚了出来。 “你好,我的中国客人!” “你好,师傅,去这个地方。” 听生疏的口音,司机也就会那么几句中文,我赶紧把井上发给我的土地公家的位置拿给他看。 “我打开灯看看!” 开灯? 我系上安全带,抬头一看,好家伙…… “大爷,您今年高寿啊?” “我听不太懂,我中文不是很好。” 说完,他扒拉着我的手机,点点头,打火、给油、松离合。 晚了,下车是来不及了。 “大爷,我问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扯着嗓子吼道。 “哎呀,你小点声,我听不懂,又不是听不清,我眼花又不是耳聋。” 大爷,大晚上的你这么大岁数干点啥不好,你就是觉少也不能出来祸祸人啊!你完全可以去小区附近无视别人对你的指责,甩甩鞭子、抖个空竹,谈个黄昏恋唱个《夕阳红》啊! 看着我一脸的惊恐,大爷大可不必的摇摇头。 “不用担心,我是老司机了,今年快七十了,还能开两年……” 老司机就可以大晚上的光明正大的开车? “大爷,开出租车不应该是年轻人干的工作吗?” “你不知道,日本已经步入老龄化社会了,每五个日本人就有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七个日本人中就有一个七十五以上的老人,许多工作已经不适合我们了,可我们还得吃饭啊!” 开夜车就适合你?听老司机这么一说,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冈本手下净是一群上了岁数的小弟,看来老龄化对每一个圈层都很公平啊! 回到土地公那儿已是东方见白,菲佣阿雅正在打扫院落,见我灰头土脸、无精打采地回来了,她赶忙来询问状况,我知道土地公肯定嘱咐过她,我是他的贵客,不可怠慢。 我摆了摆手,只说了两个字,“面、蛋!” 阿雅微微一笑,不怎么正宗地说,“稍等!” 只一颗烟的功夫,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摆在了我面前,更重要的是除了面和蛋,还有两根肠。 多么熟悉的配料,多么熟悉的味道,简直和大妈的手艺一模一样! 吃了阿雅的鸡蛋面,瞬间对整个菲律宾的好感都上了一个新台阶,甚至与它毗邻的印度尼西亚都跟着沾了光。 阿雅今年五十上下,祖籍广东,婚后不久丈夫意外去世,一个儿子交给老人扶养,她一个人漂洋过海出来打工,在土地公家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土地公不在日本的时候,这个家就交给她来操持,阿雅每年只回家一次,土地公曾告诉我,在他们家,没人拿阿雅当外人。 在你饥肠辘辘的时候能给你做碗面吃的,都是好人! 吃饱喝足,手机关机,我便蒙头大睡,妈的,这印度神油真够劲,希望有朝一日能换个头试试! 第161章 桃太郎的手段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唾沫便飘了出来,这是一个不能用美来形容的女子,更恰当的说,应该是艳,这种女子对自己的身体以及身体产生的想法总是肆意外露、大大方方,从不遮遮掩掩,驯得住驮你去天堂,驯不住你头上都是青青草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半年前,我曾有个叫艳艳的前女友…… 我怀里的老公狗仿佛也失去了痛感,突然抬起头看着她,我看了它一眼,大爷的,此刻我竟和一只狗产生了共频,它也抽搐着嘴角流着哈喇子! 没出息的玩意儿! 张无忌他妈曾说过,不要相信女人,越是漂亮女人越会骗人,刚才暧昧的问候、搔首弄姿的谄媚更像是绵里藏针,这十有八九就是个陷阱,人贵自知,论相貌我还不足以走在路上就能招蜂引蝶,这在国内已经是被验证过的,如果不是冲我……不能吧,还冲着老公狗? “有本事冲我来,放过我的狗!” 肃杀骤起,一片树叶在我眼前飘飘荡荡,我将老公狗抱得更紧了。 那女子笑意吟吟,三步两颠、快乐无比地走到我面前,这种挑逗令人又爱又恨! “我不是来取你狗命的,那是一群废物,桃太郎很生气,我是来取你的命的!” “哦,就你自己?” 我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其他人。 “你打算怎么拿走我的命?” 躲是躲不了了,我将老公狗放在地上,它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居然朝那个女人晃了晃尾巴。 狗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只得出卖我的色相来诬陷你!” 望着她的胸我若有所思:这是什么套路,诬陷别人之前还提前告诉当事人。 “如果我就是一块不为所动的石头呢?” 话音刚落,她走到我面前,对我吐了一口气,用手戳着我的胸,这种胸贴胸脸贴脸的感觉……怎么像要拍《男人装》的封面? 她不急不慢用手脱掉自己的背带,黑色镂空的内衣完全暴露在我眼前。 “哥们,准备好了吗?我可要喊了!” 灵光乍现,我顿时醒悟,赶忙用双手扯起她的吊带,姑娘,万万使不得啊!你完全可以用“仙人跳”啊! 那女子用日语呼天抢地的呼救着,虽然听不懂,但看表情就知道双手勾住她吊带的,应该是个禽兽不如的人。 很快,一群人围了过来,吃瓜群众对我指指点点,几个年轻人正在摩拳擦掌。 “误会,是她诬陷我,我什么也没干!” 我赶紧松开手,一切看上去毫无意外,从我的说辞到我的动作反应,完全符合一个骚扰未遂者该有的状态和语境。 之前听井上说日本的性骚扰门槛儿极低,甚至你冲一个陌生女子说句“你真可爱”都能算性骚扰,这和我想象中的那个理想天国简直判若两个世界,难道在日本,不应该是赤身裸体说句“你真可爱”才能勉强算得上是性骚扰嘛! 我双手一摊,摆出一副“你们听我说”的架势,还没等我开口,一个中年大叔恶狠狠的看着我,伸出食指,我顺势低头一看,行了,一身的舌头也说不清了,我为什么出门之前不换条裤子呢! 红裤衩,本命年穿它不是能辟邪的嘛!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配得上“扭送”、“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这两个不出大事用不上的词,一并带走的还有土地公的老公狗,我想这应该是它第一次进局子吧,万万没想到,它这一辈子临了临了竟落了个晚节不保! 妈的,其实我俩本来只是打算出来散散步的! 三五个硬汉将我“押进”了东京片区的一个派警局,还有一个拖着土地公的老公狗,桃太郎派来的女子一路光打雷不下雨,哭哭啼啼时断时续,夹杂着听不明白的日语,按照中国历代对日本文化的影响,翻译成中文大概是“我可怎么活”、“以后怎么见人”、“青天大老爷可要替我做主”之类的话。 清者自清,我那条裤子确实没有松紧带,日本友人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这样想着,我步态从容迈进了派出所,我就是日本小电影看少了,我会的几句日语他们一句也没说,几个硬汉和桃太郎派来的女子叽里呱啦对着一个中年女警官一顿猛喷,我眼看着女警官的脸色阴转多云、面露愠色继而双拳紧握。 后来才知道,这个中年女人是这里的负责人,相当于派出所的所长。 很快,我手上多了一副冰凉透亮的东西,我不自觉地靠近窗户,透过铁窗棱借着月近梢头遥望西方…… “我曾站在铁窗前,遥望星光闪闪,那闪闪的星光就象妈妈的眼睛一样,让我低下头来悔恨难当,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外边地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圆……” “你,过来!有脸了,还哼哼出声来了!” 我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刚想转身索要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权”,发现眼前的女警官不是刚才那个拥有天气预报表情的女人。 这……好一个飒爽英姿的姑娘,这劲头倒和罗阳有的一拼。 “警官,听发音你的中文不像是后天学的啊!” “嗯,我是昨天学的,别和我套近乎,跟我去做笔录!” “警官怎么称呼?” 她突然转过身,凶巴巴看着我,像要穿透我的灵魂。 “你可以叫我韩警官……多给华人丢脸,我都替你臊得慌!”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姑娘和我大中华果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姓名、性别、年龄、事发经过、来日目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韩姑娘转着笔、翘着二郎腿一再提醒我不要说的和开玩笑似的,我告诉她不是我讲的幽默,是事实幽默了我一把,我之所以脸不红心不跳是因为问心无愧。 “不信你可以过来摸摸我的裤子,松紧带是不是废了!” “你扯人家的吊带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嘛,她是受人指使来诬陷我的,我才是受害者!” “谁能证明?” “和我一块来的那只老公狗……它目睹了所有……” 我越说越没底气。 “强奸罪在日本可是要坐牢的。” 这话说的,好像在别的地方不用坐牢似的……等等,强奸罪? “韩警官,什么强奸罪,是她主动扑上来的,我只有招架之力,你看她那浪荡不羁的相貌就明白啊,我还想起诉她性骚扰呢!” “看相貌你就像个好人?人证物证都在,除非那个女人承认是受人指使否则……” 韩姑娘摇摇头,至少看上去她应该觉得我是清白的。 “她怎么可能承认,她如果承认受人指使就不会报警了,那不是脱下裤子放……多此一举嘛!” “你刚才不是说自己是侦探嘛,要不你发挥一下才智帮自己一把?” 韩姑娘的表情里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韩警官,于情而言,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啊,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祖上都是大中华的子民,同胞蒙受不白之冤你怎能袖手旁观?于理而言,你是正义的化身,光明的使者,当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被黑暗势力所恫吓,你不得代表月亮消灭他们嘛?” 韩姑娘向我摆了摆手,招呼我上前一步,我以为她要叮嘱我两句,赶忙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你干什么?” 我耳朵嗡的一声。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嘛?” 我眨巴眨巴眼。 “让你过来签字画押!” 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多情总被无情恼啊! 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头上挂着一盏吊灯,灯光灿烂,可能是想让嫌疑人看清自己丑陋的面目,房间里坐着五六个人,他们象征性瞅了我一眼,便又陷入自己的世界。 我出门时手机都没带,土地公那个王八蛋肯定把我抛到九霄云外了,眼看就半夜十二点了……这是来日本的第三个晚上,三个晚上,有两个晚上我是通宵过来的,要么在凶杀现场,要么在警局,是我个人的五行和日本整个的国运相冲嘛! 谁能来救救我…… 对,阿雅,我和老公狗这么久都没回去,她肯定得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你犯了罪报警就能放了你? 一个黑色的小我和一个白色的小我围绕着我的大脑袋飞个不停。 飞着飞着,我竟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这件事被坐实了,我被遣送回国,脖子上挂着“不要脸”三个大字,我被游街示众,被扣上破坏中日友谊的帽子,街道两旁的群众朝我扔菠菜、白菜,还有两个大姐手里拿着一把鸡蛋,迟迟不肯动手,说太贵不舍得扔,然后从菜篮子里掏出两个大土豆子…… 我被两个大土豆吓醒了,一屁股没坐住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我刚想爬起来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与我仅一步之遥。 “吓成这样?” 是韩姑娘,这下丢人了。 “做了个梦,梦见滑滑梯,这不不小心从椅子上滑下来了嘛!” “真能胡诌!我们打算给你立案,你后半生可能不得不在监狱里度过了!” “我要是真坐牢了,还谈什么后半生,杀了我吧,我宁可做一个冤死鬼也不愿做个冤大头!” “哟,没看出来啊,挺有骨气!” 韩姑娘扔给我半个苹果。 “人生自古谁无死,一夫岂能侍二妻,我宁死不屈、洁身自好的古诗可不是白背的!” “行了,别装了,别跪着了先站起来再说吧!” 咦?我还以为我刚才已经站起来了呢? “你自由了!” “嗯?” “你没事了,可以出去了!” “现在?” “你也可以天亮以后再走!” 说着,韩姑娘左右两侧出现两个值班的,给我开了门。 “什么情况?” 我一脸懵圈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觉得呢?” 韩姑娘故意绕我。 “莫不是你们所长……就是那个穿制服的中年妇女看中我了,想让我……” “滚!当事人撤回控诉了!” “谁?那个……无耻的女人?” “对!” “她既然承认自己是陷害别人,你们不应该把她抓起来嘛,这是赤裸裸的蔑视法律啊!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我突然想起梦里的两个土豆。 “人家没说自己是陷害,事实没有改变,你依然是强奸嫌疑人,人家依然是受害者,只是她不予追究而已。” “不予追究?什么意思,我法律意识虽然淡薄,但也知道有些罪责是一定要惩处的,比如杀人、放火……” 此时,我和韩姑娘已经站在了警局的大门口,老公狗已经筋疲力尽,我想今晚它是不会再失眠了。 “这就是文化的不同,在日本,只要当事人同意,强奸罪可以不予追诉!” 哦?还有这种操作?我再一琢磨,是啊,这才是日本文化里该有的基因! “韩警官,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算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吃大餐,带五花肉的那种!” “好,我等着!” 韩姑娘笑起来有些冷艳,我就欣赏这样的女生,尽管我知道自己根本驯服不了人家。 我刚想下台阶,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哎,不对啊,韩警官,那女的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呢?她可是故意找茬的!” 话音刚落,一束远光从不远处打了过来,差点亮瞎我的眼,接着是发动机的轰鸣声。 第162章 你是贫困户吗? 这深更半夜的谁会来接我?土地公?听这酷似三轮子一样发动机的声音,不像上百万豪车该有的腔调。 “你的救命恩人来接你了!” 韩姑娘提醒道。 救命恩人?对,应该有这么一个人,要不然我现在怎么可能站在局子门口,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在东京除了土地公我也不认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 “韩警官,别忘了我们的饭局,回头我打110找你!” 韩姑娘一笑生百媚,留给我一个婀娜的背影,我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想起她踹我的那一脚。 我抱着老公狗眯缝着眼朝那辆车走去,是一辆黑色丰田,刺眼的灯光来自于一个车灯,另一个车灯依旧黑灯瞎火,雨刷器只有一个,另一个不知所踪,车漆掉的一块块的,像得了白癜风,再听听发动机稀里哗啦的噪音,我目测这辆车是从汽车报废站偷出来的。 “吱嘎!” 驾驶门开了,我真担心这门子一不小心就掉下来,车里走出一个身高马大的人,逆着光也没看清他脸的轮廓,节奏感十足的dj听着让人想点头哈腰。 “别来无恙啊,侦探先生!” 这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啊! 我用手挡了挡灯光,看见他脸上一坨肉正在浮动。 这……是冈本! “你怎么来了,冈本先生。” “我不来,你出的来吗?上车吧,路上聊!” 我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十有八九是……黑吃黑,更甚也有可能是火拼。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生怕“咣当”一下把冈本的车门给拽下来,将土地公老公狗放在后座上,委屈它一次吧,阿雅的保姆车都是五十多万的雷克萨斯。 我国某位汽车企业家曾说过,汽车,不过是四个轱辘加一套沙发,这话用在别的车上可能过于偏激,但用在冈本这台车上,显然是溢美之词。 冈本打了三次火才把车启动起来,这车可能对车主私自延长自己的退休年龄怨气十足,一肚子的闷气,浑身哆嗦、口吐浓烟,我甚至怀疑这车喝的可能是煤油,而刚才动感的dj不是源于车载音响,是从冈本的手机里发出来的,车里的音响电线霸气外漏,还缠着一圈圈的黑色胶带。 东京的路算平坦了,可叮叮当当的零件声依旧此起彼伏,我不敢肯定,走着走着这车轱辘就不会跑一个,我知道郭德纲有撺摩托车的能耐,难道这冈本有用零部件自己撺汽车的本事? 我瞥了一眼里程表,,这距离报废不就转瞬即逝的事嘛! “有烟吗?” 我掏出井上给我的烟,给冈本点上,他像摇无线电报的小木匣一样“噌噌”摇了三圈把手,车窗玻璃落了下来,一块落下的还有那个把手,冈本理所当然地往脚下一扔。 “是本田社长让我来接你的。” “看来我得当面感谢本田先生的救命之恩!冈本先生,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警局的?” “我们可是黑社会,侦探先生!” 这句话听起来不明觉厉。 “那个女的是桃太郎的人,她一口咬定我要对她施暴。” “那个女的已经被我们处理了。” 冈本向窗外吐了口烟,说得十分轻巧,这倒把我吓一跳,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我提醒自己对他们不能掉以轻心,尽管笑起来嘻嘻哈哈,可他们毕竟都是黑社会啊! “怎么……处理的?” 我摸着下巴,假装漫不经心。 “给了她十五万,她放弃指控。” 十五万?我在心里一阵估算,大概……一万多人民币,唉,他娘的便宜她了,不过……这是一个黑帮该用的手段嘛?打打杀杀能解决的问题,怎么还破财免灾了呢!看来我这事是在谈判桌上解决的。 “这钱我一定还!” 冈本哼了一声,“你觉得本田社长会要嘛!那罐可乐可是你帮他找回来的,算扯平了!” 这世上哪有一万多块钱一罐的可乐,里面藏着金条啊?这份人情算是欠上了。 “看来桃太郎并不是想置我于死地,否则他怎么可能同意交易。” 冈本摇摇头,他的头发油性很大,是该洗洗了。 “十五万日元可是笔巨款,他不得不动心!” 巨款?我被冈本说的犯了迷糊,虽然我没有一万块钱,但要说这是一笔巨款是不是有待商榷,日本的“万元户”恐怕应该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产物了!在国内,像东京一样的北上广,银行存款低于三五百万恐怕都不好意思用当地口音和邻居打招呼吧! 再说,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可是黑社会,“黄赌毒”哪个不是一夜暴富的好门路,再没经商头脑,随便翻翻日本的《刑法》,于黑帮而言,那不就是一本《致富经》嘛! 坐在冈本的车上,想想这台车的车况,我也不好意思多问他们黑帮如今的经济状况,难道我是遇见了两个冒充日本黑帮的小团伙? “本田先生说你也可以选择直接回家,不必去找他。” “不,我必须当面感谢本田先生!” 这弦外音傻瓜都能听出来,我有的选嘛?这和“找时间我请你吃饭”是一个道理,听上去指日可待实际上八字没一撇的事。 本田老头住哪儿我不知道,只是感觉街上越来越安静,灯光越来越暗淡,一辆货车开着远光由远及近,惹得冈本破口大骂,路面上有一滩积水,货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泥水覆盖了冈本“老爷车”的挡风玻璃。 冈本气的直跺脚,嘟囔了两句日语,估计是日本的国骂,他将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倒在挡风玻璃上,然后让我从手盒里帮他取出一块布头,擦了好半天。 原来,就连仅剩的雨刷器都是一个摆设! 帮他拿布头的时候我看见手盒里放着各样的工具,钳子、扳子、铁条、胶带……对,都是撺一辆车的必备工具……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两侧的房子看上去越来越不像样子,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在一个上了岁数的小区门口,冈本一把急转弯拐了进去。 本田老头儿住这儿?妈的,这是由日本的贫困户组成的黑帮嘛! 我又瞥了一眼冈本,里程表的数字停留在,我皱了皱眉,刚才汽车打火的时候不就这个数? “冈本君,不跳了?” 我指了指里程表。 “停了一年多了,不跳也罢,开得更放心。” 说着,冈本一个急刹车,汽车停在一个破旧的小楼前,共五层,墙壁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 “咣当!” “什么声音?” 我警觉地看着冈本,冈本将烟头往车窗外一扔。 “反光镜掉下来了!” 一道亮光从冈本手中窜出,嗯,是得需要个手电筒,想想日本是个多地震的国家,面对这样一座小“炮楼”,如果有个安全帽就更好了。 楼道里弥漫着空气生锈的味道,鬼才知道这角角落落隐藏着多少蜘蛛网,一排信箱大都荒废,只有两个看上去还在存放东西,楼梯的扶手只剩一副铁架,瘦骨嶙峋,台阶上只有中间的地方有脚印,其他被灰尘覆盖……我能忍受作为黑帮老大的本田老头为我破财免灾,尽管对方只是一名弱女子,能忍受冈本开着一辆随时散架的报废车,但眼前这样的人居环境让我怎么忍受?你配得上“黑社会”三个字吗?你又不是被通缉的嫌疑犯,至于这般地大隐隐于市嘛! “本田先生住五楼吧?” “你怎么知道?” 我和冈本一前一后。 “因为五楼便宜啊,不管买还是租!”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冈本的痛楚,他长叹一声,大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落魄感。 五楼东户,一只猫盘踞在门口,见有人打搅它,它立刻暴起,这倒符合一只涉黑猫该有的尿性。 冈本正想抬手敲门,突然门开了,房间昏暗的光线并不刺眼,本田老头笑呵呵地出现在我和冈本面前。 “欢迎来到寒舍!” 寒舍?的确如此! 房间里没有任何黑社会的蛛丝马迹,甚至连一张关二爷的画像都没有,摆设和格调像一张泛黄的旧报纸,除了年代感看上去无聊至极,是一个老人家该有的样子,但绝不是一个黑老大该住的地方。 “请喝茶,这是我的一位中国朋友送给我的,尝尝!” 我隐藏着所有的不解,连连答谢,对于我和本田老头所坐的沙发我是有点印象的,上初中时,我村里有个叔结婚,买的就是这样一组沙发,纯海绵。 “谢谢本田先生对我的帮助,本人没齿难忘,回头我把钱给您送来!” 本田老头端起茶水,慢慢品了一口。 “侦探先生也帮过我不是嘛!” “不值一提,您可以称呼我刘凌发或者……凌凌发!” “不!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这罐可乐,凌凌发怎么可能被人诬陷,事出有因,我得负责到底。” 说着,本田老头顺手摆出一罐可乐放在桌子上,推到我面前。 “凌凌发,那么聪明的侦探不可能对这罐可乐毫无想法吧?” “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 唉,心知肚明的事还整这些个小九九,你直接说不就完了嘛,还让我在这话赶话的承上启下,上了岁数的人真是啰嗦。 但我还得毕恭毕敬,就像上大学时为了不挂科,我请我们班最丑的女学霸吃过一顿肯德基,有时候灵魂就是用来出卖的。 “你是想问这罐可乐有何秘密,对不对?” 你大爷,你不是让我但问无妨嘛,怎么还不打自招呢。 我嘴角一咧,笑而不语地点点头。 “打开它!” 我拿过那罐可乐,“噗嗤”一声,听上去和普通可乐并无不同。 “喝了它,慢慢喝!” 我心里有些忐忑,本田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者罐里卖的什么可乐?事已至此,这肯定不是一罐普通的雪碧,妈的,喝了会怎么样……不会变成女人吧?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胸,万一可乐超期,也变不成女人,有没有可能蜕变成太监? 那我祖坟上可真是冒青烟了! “不用怕,死不了!” 见我犹豫不决,本田老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小老头儿,小白鼠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担心了,真是好奇害死猫,可乐罐里藏着什么秘密关我什么事,哪怕是一罐铀浓缩,本田老头想搞个原子弹,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一问一答的,恐怕是糟老头早就在这儿等我了吧! 可眼前已是箭在弦上,不喝,岂不让本田老头和冈本笑掉大牙,岂不给我泱泱大国丢人! 妈的,一不做二不休,古有大郎饮汤丧命,今有我凌凌发以身试毒! 我仰头,一饮而尽,与其喝半罐生不如死,倒不如一口闷,死的踏实! “哎,你怎么……不是让你慢慢喝嘛!” 本田老头歪着头,脸上终于不再平静。 “我喝一瓶啤酒才五秒钟,大丈夫痛痛快快的!” 我咂摸着嘴,没觉得和国内的雪碧有什么不同,我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除了肚子有点胀没觉得哪里变短,哪里陡然挺立起来。 “不用看了,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本田老头语气中透着失望。 不会有变化你让我喝它干什么?解渴?让我心飞扬,或者是为了燃烧我的卡路里? “罐子空了吗?” 我将可乐罐底朝天翻了过来,掉出三滴可乐,本田老头闭了会儿眼,我依然不知道他失望在哪儿。 “秘密已经在你肚子里了,感受得到吗?” 我摇摇头,又一个气泡从我肚子里冒了出来。 第163章 热乎的钻石 本田老头这承转启合的功夫果然了得,明明直奔主题,两杯茶水、一罐可乐下肚后我还是一脸蒙圈,我唯一肯定的是,他的确是有许多的秘密,可就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 “本田先生,既然您不想直抒胸臆,又说秘密现在已经在我肚子里,恐怕要了解这个秘密只有等我去趟厕所才能搞清楚了。” 本田老头不急不慢地点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毕竟你还得把它送还给我!” 给你什么?一坨粑粑吗?一坨由香菇炖鸡、葱爆羊肉、清蒸海鲜消化代谢的粑粑吗? “本田先生真会开玩笑,那么脏的东西哪有送人的。” “洗洗就干净了,我和我手下这帮人人还指望着它吃饭呢!” 吃饭?指望着粑粑吃饭?指望着我的粑粑吃饭?妈的,我的粑粑是黄色的不假,可它和黄金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对此我最有发言权,要不然还轮到你们来抢? “肯定有误会,本田先生,它应该随着厕所里的水进入汪洋大海。” “开什么玩笑侦探先生,那可是宝贝,黑市的价格给的可不低。” 我揉搓了揉搓耳朵,像吃了一肚子的猪下水,是我听错了嘛?黑屎的价格不低是什么意思?难道黄色的不值钱,再说我又没吃猪血,怎么可能出来黑色的粑粑! “黑屎那么值钱?” 我走进了死胡同,一方面觉得这简直如王母娘娘嫁给武大郎,荒缪可笑,异想天开,另一方面,七老八十的本田老头儿开这样的玩笑意欲何为,根本没道理啊! “你刚才吞进去的虽然和豆粒差不多,但价值也在十多万日元!” 我撅嘴旁腮,五雷轰顶都打不透我厚厚地不明所以。 “我刚才……吞什么了?” 我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捂着嘴,做随时倒地状。 “刚才的可乐里有钻石,本田先生让你慢慢喝你偏不听,现在钻石在你胃里呢!” 冈本不无好气地说。 “本田先生,您刚才说黑屎给的价不低……” “对,黑市给的价不低,这种买卖只能通过黑市交易,这批货可是走私来的,侦探先生。” 哦……原来本田老头说的是黑市啊!我这一脸的黑线,幸亏没把话问明白、没把话说清楚,这要不然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唉!姥姥家也丢不起这人啊!我悻悻然摸着头。 “哦,这样说来,是不能冲到海里去,请本田先生放心,回去我就吃大蒜,我肠胃不好,一吃蒜就闹肚子,我尽快给您送来,保证还是热乎的!” 本田老头和冈本同时看向我,眼神里藏着让我再说一遍的意思。 “我是说,洗完了,立刻给您送来!钻石是您的,上面的东西是我的,我负责给你洗干净了。” 唉!这一顿解释和误会啊,又是屎又是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听的郭德纲的相声写的这段呢! 不过本田老头还是露出了黑社会该有的马脚,“走私”! 把钻石放进可乐罐,走私进入国内,再卖到黑市,本田老头这一招果然高啊!桃太郎之所以派人偷可乐,肯定是想抓到本田老头的把柄。 吸取好奇害死猫的教训,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走私这样敏感的话题我没打算再聊下去,至于他和桃太郎的江湖恩怨,就更不关咱的事了,我现在只想上个厕所,把东西给人家,然后各找各妈,涉黑的事和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格格不入。 “这茶真不错!”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这是一种暗示:没什么其他事我可要走了! “凌凌发这样聪明的小伙儿现在可不多见了,如果你打算在日本逗留些日子,说不定哪天桃太郎的人又得找你麻烦,不如来我这边帮我做点事,我既可以保护你,也不会让你白白受累。” 本田老头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我摇摇头,“有时候还是命重要,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做,人活着钱没了钱可以再赚,人死了钱没花了可就惨喽!” 本田老头的那只猫不知何时溜进屋里,一个纵身跳进他的灰色的怀里,他面含微笑、若有所思,轻轻抚摸着那只猫,一帧电影画面在我脑海匆匆而过。 难道他要给我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 “好,你们中国有句老话,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如果你想加入随时欢迎,送客!” 本田老头抱着他的猫离开了,看得出他有些生气,小老头儿,你还拽起来了,将我往悬崖边上推,我还不赶紧躲得远远的。 “侦探先生!” 冈本伸出右手,请君出瓮。 “不劳烦冈本先生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还是我送你吧,你坐别人的车我不放心!” 大哥,难道你的车不是东京危险系数最高的车嘛! 我和冈本抽了一路的烟,街道两边的景物越来越熟悉,老公狗也躁的喊了两声,终于有种要上岸的感觉了。 “冈本先生,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明说!” 冈本一个急转弯,车子猛然间熄火。 “你们是黑社会,按理来说即使不想过纸醉金迷、用钱点烟、女人成群的日子,但实力不允许啊,起码咱装穷也得有点底线,吃喝拉撒行走坐卧上不能亏了自己吧!” “再明一点!” 你丫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我这都大红灯笼高高挂了,还怎么敞亮! “好,我的意思是,你是黑社会,你出门开这车是不是有失身份?本田社长住的那危房我也没看见大大的“拆”字,那究竟是何讲究……实不相瞒,我最想问得是,本田先生胳膊上应该是龙凤呈祥的纹身吧,你这龙鳞都掉了好几块了,凤凰的羽毛都脱了一大半了,咱是不是考虑重新纹一下,上上色呢!你这样出去,压得住阵嘛!”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被我这样一说冈本一脚油门,那辆撺来的车突然兽性大发,电闪雷鸣、横冲直撞。 这辆车是要回光返照啊! 接下来的场景又是如此的熟悉: 回到土地公那儿又是东方见白,阿雅又在打扫院落,又见我灰头土脸、无精打采地回来,她又赶忙来询问状况,唯一的不同是这次她还问了老公狗的状况。 我摆了摆手,只说了两个字,“面、蛋!” 阿雅微微一笑,又不怎么正宗地说,“稍等!” 望着泛白的天空,我又想起临别前冈本英雄迟暮的样子,他让我睡一觉去找他,我是得去找他,因为本田有东西还在我这儿,想到这儿我朝阿雅的背影喊了一嗓子,“给我放一头蒜在面里!” 一觉醒来,房间里乌烟瘴气,我捂着腚,赶紧往厕所跑,稍有差池,随时可能一泻千里。 从进厕所到出厕所大约十分钟,站在厕所门口,看着手心里这晶莹透亮、带着蒜味的小石头,别问我是怎么把它打捞上来的,过去的十分钟是我人生中可以忽略不计的十分钟。 “手里什么东西?” 大爷的,吓我一跳,我抬头一看是土地公。 “钻石!” “你……拉出来的?” 土地公眨着眼看着我身后的厕所。 “要不然呢?还热乎着呢!” “吃的是肉,挤出的是钻石?” “我也是刚发现我有这么个通天的本领,你说这还了得!” “不科学啊!” “科学,你死了不照样站在我面前嘛!” 土地公心思一顿,收起《走近科学》的眉头紧皱,嬉皮笑脸的和我打起了哈哈。 “公司有点事,怠慢您老人家了,井上没把你伺候好?我听阿雅说您这两天可都是通宵,每天玩的筋疲力尽才回来!” 土地公表情里全是戏,我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阿雅说得没错,我是每天都通宵、每天都筋疲力尽,前天在凶杀现场,想回回不来,昨天在警局,想走走不了,你未婚妻如果再不回来,我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你们小日本!” “说来听听!包括你这通天的本事怎么来的!” 妈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熊样!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说了一遍,当然,我隐去了和井上的那通电话,我没有忘记作为一名私家侦探该坚持的原则,要对客户的隐私保密。 “你这是如鱼得水啊!” “不,我这是常在河边走,说不定哪天连湿衣服带丢人!” “你看需要我出手……” “不用,你就给我个准信儿,你跑到美国出发的未婚妻啥时候回来,我好确定在她回来之前我是否还活着。” 土地公嘿嘿一笑,将我拉回客厅,从冰箱拿出一罐可乐。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捂着腚愤愤不平道。 土地公茅塞顿开,将可乐扔进垃圾桶,“再也不喝它了,换啤的!” 我将那块小钻石包裹好放进烟盒里,这要是丢了,我去哪儿补偿人家十多万的日元,还有赎身钱,十五万,看来这钱只能先让眼前的“财神爷”垫上了。 “我刚从阿英公司得到最新消息,美国的谈判往后延迟了一周,您老人家可能不得不在日本多待一段时间了!” 我冷冷看着土地公,直到他的脸色由嬉皮笑脸转为左顾右盼,再转为羞愧难当,这套心理战是学生时代从老师那里学到的,把对方的势头打压下去,然后提出条件,进而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作为曾经的受害者,这招可谓屡试不爽。 我正襟危坐,将眼神飘向窗外。 “人生如逆水行舟,一退再退,最后人船两翻;土地公,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言而无信死了都不爱,我在国内上有老下有老,中间还有一堆的衣服要洗,你这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周鲁迅曾说过,无缘无故耽误别人的时间等于图财害命,你说我不要补偿说得过去吗?” 土地公一听“补偿”二字立马回了血,有钱人前胸后背都贴着两张纸条,一张纸条写着不就是钱嘛!另一张纸条写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二者异曲同工。 土地公试探性地问我,“给钱可以吗?” 我投之以鄙视,而后无奈摇摇头、长叹一声,“除了钱,你真是一无所有!补偿不白拿,算是我借你的!” “要多少?” “十五万!” “人民币?” “日元!” “这么点钱够干嘛的?” “我赎身的钱!” 土地公一拍脑袋,想起了我是怎么从局子里出来的。 “你是因我进去的,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来日本……” 这话有待商榷,其实之前我一直想来日本,毕竟这算是信仰的起源地,日本之于我辈,相当于麦加之于穆斯林,可用脚趾头也没想到,东京如此令人失望,每次裤子都脱了, 却上演一场场吓尿的场面,可我脱裤子是为了尿尿嘛! “所以呢,我亲爱的亿万富翁朋友?” “所以,你在日本所有的费用,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嫖赌淫掠,都有我包了,你这个赎身的费用也属于这个范畴,赎身嘛,属于淫!” 土地公将一罐啤酒打开,摆在我面前,我边喝边咂摸,别他妈又喝出什么石头,今天一块明天一块的,哪天非得了肾结石、尿结石。 “你说你有大把的票子,把你未婚妻的公司收购了不就得了,你们上下级关系,让她做你的秘书,日久生情、旧情复燃,多好!再说,你们日本就不能有霸道总裁,整天翘着尾巴走路,喝珠穆朗玛峰上的水,吃宇航员在太空里吃剩的方便面,做事做人一个态度,行也行不行也行不服不行,隔三差五壁咚她,要不你试试?” 土地公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和你说个正事,过两天天皇要接见我们一批企业家,有兴趣吗?” “天皇?” 土地公点点头,但我依然没整明白“天皇”两个字。 “就是那个……” 我伸出食指敲着脑门,实在对天皇没什么概念。 “在电台说投降的那个?” “那是现在天皇的爷爷。” “我去干什么?你们都是企业家。” “想让你开阔一下眼界,不去就算了!” 土地公起身要往门外走。 “等等!” 无非是凑个热闹而已,为什么不去。 “到时候给我打电话,还有……抓紧把十五万给我转过来,欠人家钱我睡不着、吃不好,再让阿雅给我做碗鸡蛋面,多加俩鸡蛋!” 第164章 砍进去了 吃面不吧唧嘴是对一碗面的极不尊重,我将最后一根带着香菜叶的面条吸进嘴里,望着门外的星星点点,一颗流星从东南角滑向西北,妈的,陨落可不是什么好词,我耳旁突然响起一个脑瓜崩,这两天意外的事发时间可都在夜里,以防万一,我是不是该昼出夜伏……唉!东京本应夜色撩人,为什么撩我的时候总是用力过大,将我掀翻在地呢! 我抹了把嘴,该来的总会来,既来之则安之,这都十二个小时了,想必本田老头那边也该着急了。 洗脸刷牙重新做人,好久没有仔细地照照镜子了,没想到镜子里的他依然帅气逼人,哈哈,谦虚了,其实有想到……虽然脸色上有几分疲倦。 一条我没见过的运动裤,肯定是东北姑娘给我准备的,那条没有了松紧带或者说丢掉了灵魂的裤子已不知所踪,人家超人为什么那么厉害,内裤外穿,霸气外露,我又不是超人,关键时候掉裤子露内裤是怎么个意思。 刚想出门,手机响了两声,是冈本。 “侦探先生,睡醒了吗?” “嗯,嘴里还有香菜的残渣,正在犹豫是将它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通过这两次的交往,我发现冈本有些貌不符实,虽然长得一脸凶相,但人还是不错的,我现在试图说几句玩笑话,看看能不能将他发展成我的损友,这世道,谁还不想黑白通吃呢! “哎,你是从哪弄到我联系方式的?” “别忘了,我可是黑社会!” 黑你妹,还黑社会,不提也罢,一提我就想起你那辆随时分崩离析的破车。 “我正想去找黑社会大哥,把他的钻石给它,完好无损,就是有点大蒜味!” “出来吧,我在门口呢,你小子可以啊,住这么大的院子!” “寄人篱下而已,稍等,我和这里的管家说两句,和黑社会打交道得留点心眼,别横尸街头、无人收尸……” “是得好好说说,今天带你去干一架!你可是来自中国啊!” 干一架?古惑仔系列在我脑海一阵山呼海啸! “冈本,你什么意思……我从小可体弱多病、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我的名字现在还在我们村头老槐树上刻着呢,那是我们村的耻辱柱,再说,我也没答应要加入……喂!喂!” 还没等我说完,冈本就挂了电话,我不问明白我能跟你走?妈的,你们日本人一言不合就剖腹,这要是输了还不得集体自杀,我可是读过《黑厚学》的人,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赶紧重拨了过去,但给我回音的不是冈本,是服务台,一段日语我没听明白,另一段英语我有些耳熟,再仔细一想,手机欠费好像就是这段话。 大爷的,有和别人打架的功夫和力气,为什么不去工地板砖挣点钱给自己的手机充点话费呢! 去不去?去,我他妈是真害怕打起来,这可是一群黑社会,一群穷凶极恶的黑社会,有多凶多恶我不知道,但穷我是真见识了,这很有可能是一场火并啊,一场可能因为一块烤红薯的归属问题而引发的火并。 我最讨厌打群架打野战,一点个人技术都展现不出来……嗯?野战…… 不去的话,又给老祖宗丢人,冈本说我来自中国无非是想说我来自功夫的故乡,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应该是个金钟罩铁布衫除了踢裆什么都不怕的人。 我这个犹豫啊,我要是真有那三招两式我去街上耍个杂技挣个外快多好,唉呀,我这写的也不是系统文,要不然我让系统送我一个大炮也行啊,一炮轰死那群小兔崽子!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个念头像一只脱兔,一晃而过,我不敢动弹,害怕惊扰了它,我慢慢凑上前去……对啊,罗阳不是给我准备了防狼喷雾嘛! 真是万万没想到,我一个大老爷们居然用上了防狼喷雾! 回到房间,翻箱倒柜,在行李箱的角落里发现了两个瓶罐,一个是防狼喷雾,另一个是罗阳担心我水土不服给我从国内带来的水,里面还放了泥土,当初为了这两样的东西我还对人家冷嘲热讽,现在竟成了自己的法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昨天你对我爱搭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女人心细,就像海底针那么细! 和阿雅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一眼就看见冈本那辆隐没在树影里的丰田,一点弱小的光亮忽明忽暗,而后在月光下腾起一团烟雾。 我快走两步上了车,发现昨晚掉下来的反光镜已经用黑色胶带给粘住了。 “这是钻石,物归原主,这是十五万,帮我转交给本田先生,现在我们两清!” 冈本看了看我,将钻石收了起来,那十五万又退给了我。 “本田社长吩咐过,钱不能收!” “要不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冈本睁大瞳孔看着我,眼睛里掠过一丝疑惑,我一心思,看来是我大中华的老俗话把他困住了。 “我的意思是说,这次不要以后要也不给了!” “不要!本田社长有他的道理,如果那罐可乐被桃太郎拿走,后果会很严重,你帮了他,他如果收了这十五万,我们岂不是欠了你的人情!” “好!你再等等我!” 说完我下了车跑进院子里,将包裹着十五万的纸袋压在一块石头下面,临走前我还是不放心,又给石头盖了一层枯萎的杂草,就差画一个圈圈、念一道咒了。 我清醒地知道,这一去可是要动手的,这要是骚乱起来再被别人掏了包那就损失大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吃过这个亏,和隔壁班一个小瘦猴打架,严格来说应该叫互相推搡,我俩同时倒地,对方哭的稀里哗啦,我扬长而去,没走几步,我发现口袋里的五毛钱没了,那可是我一周的零花钱,那时候的冰棍才一毛钱一块,店家女老板拍胸脯说她家的冰棍都是纯奶做的,我转头看见那小子破涕为笑,从地上捡起一张紫色的纸片撒腿就跑,看着他飞奔的背影,我知道我那一周再也吃不到纯奶做的冰棍了! 如果不是顾及脸面,打架的时候最好连衣服也别穿,省得撕烂了衣服,又是一笔潜在成本,当然,光着屁股“啪啪啪”地干架也确实有伤风化。 重新坐回副驾驶,冈本二话没说,一脚油门,丰田车像被戴了绿帽子,一肚子的火力,像要炸了这条街! 我稳稳坐在座位上,家里有粮心中不慌,摸一把裤兜里的防狼喷雾,看谁不服老娘! “嘎!” 冈本一个急刹,刹出十米的距离,我心里估计,冈本将来如果有个意外,十有八九得和这辆车有关系,这刹车力度和脚刹有什么区别? 车停在了一家便利店外,门头两侧是横七竖八的条幅、宣传展板和一堆商品,看上去正在搞什么促销活动,冈本落下车窗,眼神从我身前经过,直击门面。 “侦探先生,你知道世上有种工具,只要你给它插上电源它就能帮你热饭。”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 “你说的是电饭煲吧?” 冈本没有回应我,眼神收了回来。 “你说,我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电饭煲吗?” 看着他胳膊上掉了色的“龙凤呈祥”,我还是说了谎。 “能,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走,去看看!” 冈本摇摇头,脸色有些难堪,我将他从车里拽了出来,不就一个电饭煲嘛,这个黑社会二把手太可怜了,我要同情他,毕竟郭德纲都有骑着三蹦子上北三环的权利,他为什么不能用电饭煲热个饭团子吃! 刚到便利店门口,一位女店员笑容满面朝我们走来,她看起来毕恭毕敬,笑起来只露八颗牙齿,完全把顾客当成了上帝,日本服务业发达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朝我们鞠了一躬,我指了指促销商品之一的电饭煲,1万的标价被划了一道,取而代之的是鲜红色的7500,我掐指一算,大概人民币500块钱。 可以接受,井上给我用来在一番街闯荡的1万日元还在我兜里呢,算当是给日本的贫困户、低保户送温暖了。 冈本和女销售用日语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我明显感觉双方的嗓门越来越高、表情越来越扭曲。 女销售突然伸出食指指着冈本,表情凶恶,而冈本立马软了下来,甚至脸上带着三分歉意,连连说着“斯密马森”。 斯密马森?我快速过了一遍小电影,想起来了,通常男主弄疼女主的时候会说这句话,大概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可冈本为什么说这句话? 女销售没有接受冈本的道歉,转身跑向店里,我一头雾水,买卖不成仁义在,难道冈本提出了什么非分之想? “什么情况?我们那儿菜市场买卖白菜土豆的大妈也没你们这样的,店大欺客还是客大欺店?” 冈本看上去十分窘迫。 “一开始我问了问电饭煲的功能和操作方法,然后我问她还能不能便宜一点,她坚决不肯让步……” “再然后呢?” “我告诉她,真的不能再便宜了吗?” “接着说!” “没了,就这些。” 就这? “那他娘的生什么气?这女的是不是更年期,你怎么还给她赔礼道歉了呢,你们这消协的投诉电话多少,我要投诉她!” “不用,人家已经报警了!” “谁?她报警?我没听错吧,奶奶的,恶人先告状,这点破事还惊动警察?再说,经济纠纷也不属于警察管吧!” 冈本掏出一颗烟,果然,还没吸两口警车就到了,带头的不是别人,是韩姑娘! 妈的,这下有你好看! 女销售从店里冲了出来,口吐莲花和白沫,她与冈本不过聊了三五分钟,但在韩姑娘面前被她欲扬先抑、铺展起伏地说了好半天,俨然是把一篇800字的作文扩写成了一部百万字的网文。 真有意思,你就说把天说塌了,能把事实黑白颠倒了? 这边冈本面对询问频频点头,寥寥数语后陷入了沉默,多像两口子吵架,女的得理不饶人,男的郁闷的低头不语。 唉,看来人穷志短也没放过黑社会啊! “韩警官,真是缘分啊,你看,一日不见命运就安排我们再次相遇,只用巧合是说不过去了。” 我走流程般寒暄两句。 “我们得带走你这位朋友!” “带走谁?韩警官,事情简单明白,这是一桩典型的恶人先告状,你们应该对这个女的严肃处理,游街示众就不必了,起码明年的“3.15”得曝光她,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就不能给黑社会三分薄面嘛!我这位朋友什么都没做,是那个女的先掐腰的!” 韩姑娘看了看我,保持着她惯有的冷淡,俨然忘了我要请她吃饭这回事。 “你的朋友是黑社会,涉嫌威胁他人!” “威胁?他做什么了,他什么都没做,我就站在旁边,我可以给他作证!” “当事人说,电饭煲真的不能再便宜了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部的表情令对方深感不适。” “对啊,这不正常砍价嘛,有什么不对吗?” 韩姑娘拍了拍我,“女方认为她遭受到了黑社会的威胁!” 我的眼镜,我的下巴,我的节操,稀碎了!骂人不带脏字我听说过,我原以为世上砍人、砍树、砍猫猫狗狗都有可能进去,这砍价还能进去? “韩警官,这算什么,难道他在路上打个喷嚏被人报警也算威胁路人?大家都是成年人,童话故事也没有这么编的啊,白雪公主复活还得遇见一个王子呢,什么事咱都得讲个逻辑吧,他因为砍价就进局子是不是有点……你们就不怕七月飞雪吗?” “这不是在国内,在日本,于黑帮而言,这就是一种违法行为,不可思议是吧,但日本承认黑社会合法不是更不可思议嘛!” 被韩姑娘这样一呛,我舌头打了结,果然是魔幻国家,允许人家立牌坊,偏要禁止干非法勾当,这是要憋死谁? 望着冈本的背影,我无能为力又后悔将他拽出车,还有他那辆丰田车,我是不敢上手的,我驯服不了它。 我抽了三根烟都没想明白,砍价也能成为变相要挟,是冈本的命不好还是他注定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电饭煲? 第165章 黑吃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我打起火,打开大灯,一道强烈的光束朝冈本射了过去,射了他一身,从头到脚。 站在警局门口的冈本猝不及防,忙遮住自己的眼睛,昨天还是他射我,今天就换成我射他了,世事难料,上哪儿说理去。 我下了车,换到副驾驶,冈本一腚坐在驾驶座上,长叹一声。 “怎么才来?” “大哥,能开过来就不错了,就你这车况,比我腿着来快不了多少,我是一边吆喝一边往前开啊,除了喇叭哪里都响!” 说着,我给冈本上了一颗烟。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冈本在局子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在便利店门口抽掉最后一颗烟的时候,接到本田老头的电话,让我来接冈本。 我给自己点上一颗烟,劝慰道,“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说砍价也是一种威胁,真不知道贵国是怎么想的,如果砍价也算威胁,在我们那儿,菜市场天天刀光剑影,大爷大妈们往死里砍你!” “上个月我们刚进去两个兄弟,偷盗,一人一箱方便面。” 方便面,一块五一包,一箱二十四包,有时便利店搞活动,还能促销给你个碗,多大点事。 “不是……我们黑社会堕落到这步田地了嘛,偷方便面的活也干?” “唉!现在后悔也晚了,想当年在东京……还有谁?” 冈本陷入沉思,脸上堆满了不屑地笑意,那时他胳膊上的“龙凤呈祥”应该正是飞黄腾达的时候。 “滴滴!滴滴!” 我没忍心将冈本拉回现实,但他的丰田车的确是挡着路了,冈本回过神来,打了三次火,一脚油门……车被憋死了。 五分钟后,车终于上路了,解决的办法还是土办法:拿脚踹,我使劲踹了那辆破车两脚,它居然就怂了,冈本看着我直发愣,我告诉他如果你小时候有个上了岁数的收音机就见怪不怪了,使劲拍它两把,大力出奇迹。 “现在去哪里?各回各家吧,阴沟里翻船可不是好兆头!” “不行,如果我们不去桃太郎他们会笑话我们的,说好的晚上十点,我们还有时间。” 桃太郎?怎么又是桃太郎,看来他是本田老头的死敌啊! “不会是因为我那事吧,不是用钱摆平了嘛!” “不是,这次是他们故意找茬,还放出狠话,没胆量就滚出东京,别混黑社会!” 对此我不敢苟同,胆量和混黑社会可能关系不大,将来真正驱逐冈本他们出东京的应该是力大无穷的“穷”! “桃太郎怎么和你们这么大仇,本田社长是杀了他的老父亲还是强……吻了他的老母亲,怎么事事和你们作对!” “哼!他倒是想招惹别人,他敢嘛!” 冈本这句话……话里有话啊,感情桃太郎这是柿子捡着软的捏?再想想冈本他们的财务状况和年龄结构,这不是不可能啊! 我总觉得有些雾里探花,作为一个黑帮,本田和冈本为何活得像贫困户?是只有他们这样还是日本所有的黑帮都这样?本田老头作为一个黑帮老大,为何一而再的邀我入伙?当我再而三的拒绝后,他除了干生气也没甩我耳光也没说“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而后拔出一把枪吓唬我。 我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本田老头是黑帮的老大不假,同时他也是这个帮派的帮主,这个帮派叫丐帮! 我一加一为何等于二的好奇劲儿又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但眼下在赶往战场的路上,我估摸着我的问题牵出来的肯定是个悲伤的故事,逆流成河的那种,这个时候可不能惹得冈本一把鼻子一把泪,要不然一下车气势上就输了,俗话说哀兵必胜……哎,这话怎么说的,按这个老理儿,我还得非让他讲讲? 一路的沉闷,路上我大脑袋过了许多命运对我颠沛流离的画面:上小学三年级,就因为语文老师是刘二狗的三姑奶奶,他借了我的橡皮至今没还我,还威胁我让他三姑奶奶下次叫我背诵课文《羊和骆驼》;上初中时,一群校外辍学生常在路上劫我们的零花钱,有一次我骑自行车都跑出三百米了,喊了一句“有本事追我啊!”,奶奶的,话音刚落,车链子断了;上高中时,我大半夜爬墙去校外网吧,刚坐下,掏出一颗烟发现没带火,借火的瞬间我与被借人四目相对,是一个亲戚,没出三福,从偶遇地点上论我应该称他为网友,从现实主义出发,我可能得称呼他爸! 还有大学,是谁在我头上种了一片绿油油的青青草原! 想到这些,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绷紧了身上所有的器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刘凌发今天就取而代之! 没错,我在给自己打气,打鸡血,我要愤世嫉俗、我要滥杀无辜、我要焚书坑儒,我要让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生灵涂炭!对方来一个放倒一个,来俩放倒一双,来一群碾压成饼! “嘎!” 车停了,如果光听这急刹车的声音,我可能早就撞烂前车窗玻璃从车里飞出去了,这就是报废车的好处,我纹丝未动。 车外突然飘起了雪花,我摇下车窗玻璃,伸出手,一片雪花款款而至,它悄然落在我的手心上,我慢慢露出狰狞的笑意,这白花花的世界怎么能缺少几滴血色呢! “哎,傻笑什么呢,还不下车!” “哦?哦……这就来,这就来!” 我抹了一把脸,从特写镜头中回过神来。 十几个人已经哆哆嗦嗦站在街道一旁,手无寸铁,看上去哪像黑社会准备火拼,他妈更像劳务市场上等待挑选的劳动力,“选我选我,我会贴砖!”、“选我选我,我会砌墙!”、“选我选我,我会垒灶台!”…… 我就知道,我看不到黑衣服、红领带、黑墨镜! 冈本和他的兄弟简单交流了两句,他将车钥匙交给一个小弟,小弟看上去应该六十有余,他打开丰田车的后备箱,看了一眼,又招呼了几个帮手,四五个人从后备箱里一人抱出一个麻袋。 里面是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带钩儿的,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带峨眉针儿的,带锁链儿的……呵呵,怎么可能! 小弟们将麻袋往地上一扔、一倒,“哗啦”一声,我又开了眼界,这他妈的是拆了谁家的桌子?一堆的桌子腿和被劈成好几块的桌面,这还强得过一人发一塑料袋的土豆和烂苹果嘛,不用近身肉搏,后者还能远程进攻。 众人一拥而上,被冈本大喝一声,“先让我们这位兄弟挑!” 这位兄弟不是别人,正是我,这就像在我面前摆着各样的蛋,有鸡蛋、鸭蛋和鹅蛋,以卵击石,还用挑嘛?我瞅了半天,从木头堆里挑了一块木板子,你仿佛一看,它看上去好像一把砍刀。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瞅出来的! 众人分完工具,好像一下子挺直了腰板,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人一把ak47呢,我仔细观察着周围,这里应该算郊区,虽然街道两边也有不少门店,但这个点都已经关了门,街上更是人迹罕至,这条街算是中心路,有两三条小巷道通往两侧的居民区,这样的人居环境打一架,我估计除了双方的人,不会有第三方的人知道,是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还是害怕让别人看见,不得而知! “早就听说你们中国人善于打仗,写了不少兵法和计谋,侦探先生……” “你叫我凌凌发就行,别那么生疏,我们都是前后脚在一个牢房待过的兄弟!” “嗯……好,那么凌凌发觉得依据这里的地理环境,这一仗我们该怎么打呢?” 我大脑袋壳子一拍,这货误以为我观察地势是为了打仗呢,试问,这一架需要动用《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吗?如果需要的话,也只能是三十六计之走为上计。 可他既然都这么问了,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他,我是为了过会儿打起来看往哪边跑能跑的快些! “嗯……八个字!” “哦?”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说得好!我们浑身是胆!” 看出来了,浑身是胆,都没给脑子留点地方! 冈本话音未落,只见街道对面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一片人,我心里一惊,妈的,这肯定寡不敌众啊! “冈本君,人家的人好像比我们多……那么点!” “怎么害怕了?” “害怕?哼!我英语字典里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别担心,他们能来几个人我们心里有数,给你纸!” 说着,冈本递给我一张纸巾。 什么意思?擦汗还是擦尿? “擦擦眼镜,看看黑乎乎的一片是什么!” 我忙摘下眼镜,哈了口气,擦掉镜片上的雪花。 这是……伞?黑雨伞? “这他妈不下雨不刮风的,带什么伞,下雪天打伞的大老爷们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爱惜自己!” “错了,那是他们的武器!” 武器? 我恍然顿悟,这是……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桌子对雨伞? 我真想问问两边带头大哥,你们不臊得慌嘛?这不就是成人之间的过家家嘛!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家伙,咱可以赤手空拳打啊,再看看街道对面的黑雨伞,有一大半还塌塌着,甭问,这是支楞不起来了,一决胜负的办法有很多,咱也可以剪子石头布啊! 可我转念一想,烂泥扶不上墙也好,起码不会血溅三步,顶多挨几下戳。 “那个人就是桃太郎!” 冈本指着街道对面一个穿灰西服的人,西服因为过大整个人看上去松松垮垮,他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们,我们彼此对视了几秒钟,直到他吹破了嘴里的泡泡糖,糊了自己半张脸。 “不出所料!” “嗯?什么?” “垃圾一个!”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日本的黑帮都如冈本、桃太郎这样色的,以我的智商和土地公的财力,我是不是有机会在日本一统天下呢! 按照江湖规矩,冈本和桃太郎开始向对方喊话,你来我往、咿咿呀呀,对方手下的小弟怒气冲天,紧紧握住手里的桌子腿和破雨伞,我们这边有三个六七十的老头,义愤填膺之后开始咳嗽不止。 三分之后,眼看敌我已经怒发冲冠、箭在弦上,就等哪一个往前跳一步,我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我的防狼喷雾,以防万一,我冲着自己的手掌喷了两下,没问题,谁碰见我算他倒霉,别怪我辣手摧花! 第166章 我有我的方法 就在双方准备上前一步、先声夺人,冈本和桃太郎突然同时举起手里的家伙,意思很明显,停止前进! 这是怎么个意思? 而后,冈本和桃太郎同时指向路边的红绿灯。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没忍住,小声问旁边的冈本,“怎么啦?我们不应该一鼓作气杀过去吗?” “你没看到红绿灯吗?” “看到了,怎么了?” “你没看到是红灯吗?” “看到了,怎么了?” 冈本斜了我一眼,“不能闯红灯,你小时候没学过?” 不能……妈那个……姥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为人师表,你们这样当黑社会不怕五雷隆顶、喝凉水噎死嘛!我真他妈想扔掉手里的桌子腿一走了之,打个架还能被红绿灯截住,我是五体投地了! “大哥,连个鬼影都没有,怕来车撞死我们啊?” “闯红灯如果被拍下来是要罚款的,我们这么多人……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万万没想到,我是被自己人给伤了,还是内伤,我的肝啊、我的肾啊,我的膀胱啊!一群太监上青楼都没我的目瞪口呆! 我咽了三口唾沫,双方三十多个人齐刷刷瞅着红色数字从六十到五十、从两位数到个位数,甚至隐隐约约,我听见双方有几个人在默契地倒计时:十、九、八、七…… 我闭上眼,手不停的颤抖,自己在冈本丰田车里想起的个人荣辱与刚刚发生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无论过会儿我赢得有多猖狂,我绝对不会对别人提及今晚发生的一切,绝不会,我丢不起这人! 数字清零,双方终于像潮水一般涌向彼此,你一拳我一脚,你一桌腿我一雨伞,按理来说这家伙事打在身上也就那么回事,可现场爆发出来的惨烈叫声,乍一听就像遭受加特林扫射了一样,那叫个痛苦不堪,上一次我听见如此撕心裂肺的声音还是在二师兄的屠宰场。 迎面向我走来的看上去怎么也得小六十了,他胳膊上纹着纹身,年代已久,估计也是没钱上色,已经模糊不清,看面相,这老头年轻时可能是个狠人,在他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深深的疤痕,就在我考虑是否违背中华民族敬老爱幼的美德,与之一战,小老头突然举起雨伞向我冲来。 我后退两步,一把抓住他的雨伞,正想举起右手里的桌子腿对他一番打击,谁知糟老头子竟率先倒地,而后在地上吆五喝六、表情狰狞的打起了滚。 我去你个大爷的,演员呐!这要是在国内,凭你精湛的演技早就发财致富了。 但我很快明白了,糟老头子是个高人,帮派打架,你不得不来,但实力注定你只有挨打的份儿,怎么办?倒地不起,如果我不说,谁知道他是自己躺下的! 我朝他竖了一个大拇哥,他对我微微一笑,我们成功的化干戈为玉帛,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地上发出凄厉地一声惨叫,这一声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被干翻在地,不偏不倚压在了糟老头身上,这下好了,糟老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突然,一阵剧痛从屁股正中间的原点向四周扩散,我整个人都打了个颤,差点没尿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么正经个人差点被人爆了菊…… 我回过头就是一桌子腿,他被我猛然这么一拍也是疼痛难耐,捂着头狠狠盯着我,此人年龄和我差不多,留着光头,看上去和我一样,有些外强中干。 势均力敌,敌不动我不动,就连策略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俩转着圈,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我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是我吃坏肚子了或者刚才那一下捅到我的肛肠了?可的确有些……我发现对手也在晃动自己的脑袋。 妈的,再不动手老子就要转晕了! 他突然嗷的一嗓子,“八嘎”,身体腾空、恶狠狠朝我扑了过来,我眼疾手快,赶忙从裤兜里掏出我的防狼喷雾,对着他就是一顿猛喷。 毫无意外,这架“战斗机”带着机毁人亡的咆哮声在半空坠落了。 小光头捂着眼睛,嗷嗷地驴打滚,声音那个惨啊,我听着都觉得可怜,这可把刚爬起来没多久的糟老头看愣了,愣了一会儿,他默默的伸出一个大拇哥。 看来这防狼喷雾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这简直就是杀虫喷雾和苍蝇蚊子,遇见就让你死翘翘,我赶紧将防狼喷雾收起来,一般作战还得用常规武器,像这种核武器还得珍惜点用! 混乱中,我抡起膀子朝一个身高马大的影子“啪”的一桌腿,对方嗷的一声差点被我拍翻。 “你什么地干活,打我干什么!” 大爷的,是冈本。 “你怎么用雨伞了,我又不认识人,只能靠家伙事辨别敌我!” “我的桌子腿丢了,这不捡了把伞先用着!看着点人,这还是我头一次挨打!”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哨声,双方像退潮的潮水,哗的一下收了回去,有两三个迷糊的,估计是被打的头晕脑胀,跑错了方向,被对方又是一顿群殴才跑回去。 一顿仗打下来,连个倒在地上的人都没有,唉,贫困户打架就是这样,就连我们这边那两三个六十多的小老弟脸上都没带彩,一脸气喘吁吁的唾沫星子。 “谁吹的哨声,这怎么还中场休息啊?” “那边!” 我一瞟,是该回来,又他妈红灯了! 我忍不了了!过家家我也不能当孙子! 还没等到绿灯,我跳到街上,向对面冲去。 冈本,你大爷的你不能不跟上来吧? 冈本迟疑了两秒钟,很快也冲了过来。 我拿着桌腿又是一顿猛追猛打,俨然成了街头霸王,这就是没个女人,要不然我非炸了锅不可! 我又抡起了我的大膀子,对方伸手一挡。 “咔嚓!” 嗯? 我手里的桌腿竟被劈成了两截。 妈的,“天堂伞”也没有这么厉害吧!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一把发着光亮的东西从半空向我砍来! 我赶忙跳开,一脚没站稳,跌倒在地。 那人一脚踩在我的胸前,将那把发着亮光的东西顶在我的脖子上,这下看清楚了,是砍刀! 街头霸王遇见社会人了! 妈的,怎么还用上砍刀了呢,你要是没带伞我可以借你一把啊,你这是破坏规矩啊,我们明明要过家家,你大爷的怎么还翻脸了呢!你动带刃的东西,这是想让桃太郎破产啊! “你想干什么?非要见血?” 砍刀男没有说话,眼光寒气逼人,他将刀尖往下压了半公分,我感觉脖子上的表皮毛细血管肯定有某处细小的分支破裂了! 还是过家家好啊,桃太郎这是什么时候翻的脸? “扑通!” 我往两侧瞟了一眼,糟老头子和小光头在我左右两侧轰然倒下,脸上还淌着血。 冈本又是什么时候翻的脸? 砍刀男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一尘不染,还是牌子的,皮尔卡丹,我用有限的余光扫了扫,这身打扮的人不在少数,正冲着手里拿桌子腿、黑雨伞的往死里砍,这财务状况、精神面貌和毒辣的劲头,冈本、桃太郎他们明显和人家不在一个档次上啊! 这才是真正的日本黑帮吧! 砍刀男子的砍刀从我脖子开始往下滑,先后经过我的前胸、肚子、腹部,最后落在裆部,想想我的爷爷,我的老爷爷……他们要是能看见,肯定得为我屏气凝神、捏一把汗! 就在砍刀男眼神游离之时,我悄悄将右手摸进裤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我的防狼喷雾,苦练这么多年的右手,这次算是用到了刀刃上,一罐小小的防狼喷雾被我喷出了喷雾器的效果。 砍刀男迅速倒地,两只手捂着眼睛,两只脚朝天使劲蹬,嘴里还念念有词,他身旁一个穿西服的男人见状大吼一声,所有人像被点了穴,动作戛然而止。 我一个鲤跃龙门,爬了起来,想想我的命根子,我冲着砍刀男又是一顿猛喷,还故意往他嗷嗷叫的大嘴里喷了两下,这下好了,叫也叫不出来了,整个人抽搐着像得了羊角风,那个难受劲就像一群蜜蜂围着他蛰啊! 没想到我也是个狠人! 我正酝酿着我不羁的笑意,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还没等我回过头,一个又硬又凉的东西戳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凭直觉,应该不是一把伞或者一根手指头。 我慢慢转过身,顶在我脑门上的是一把勃朗宁。 对方惆怅地看着我,我又看了看枪口的方向,是冲着我啊,你他妈惆怅个什么劲!他歪了歪脑袋,意思是让我缴械投降。 以前一想到“缴械投降”,身上总是充满一股热流,没想到真正的缴械投降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热武器都出来了,我有的选嘛?我刚把防狼喷雾扔掉,对方朝我胸膛便是狠狠一脚,我一个鲤鱼打挺,还没站稳,他又是一脚,我又站起来,他接着又一脚……那位可能说了,就别站起来了,躺地上不就完了嘛,我他妈担心我躺地上他是不能用脚了,可万一他用枪怎么办!地上都躺着一堆人了,糟老头子现在还在地上吐白沫子呢! 冈本站了出来,尽管看上去十分愤怒但语气却尽显卑微,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枪手朝他脚下“砰砰砰”连开三枪,我赶忙摆手,让冈本别再说话。 我滚了七八个轱辘,眼看着滚出了人群的包围圈,其他人都傻了,还没见过这种被打方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种最新的行为艺术呢!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我继续滚动着,要不是大学时候有点底子,我现在早就转晕了,以我的资质,怎么可能做一个漫无目的的车轱辘,我有我的目的地,它就是街道两侧的第一条小巷道,它是一个斜坡,而且也是附近唯一一个有九十度夹角的地方。 见我上气不接下气、毫无还手之力,枪手把勃朗宁收了起来,完全享受当前滚轱辘的游戏,他似乎要看看,我还能滚多远,殊不知,与命相比,我可以有多远滚多远。 临近小巷,枪手抬起腿又是一脚,我顺势后仰而后突然变向,往小巷方向一歪,滚了进去。 此时,我俩距离人群已经有二十多米远了,他也需要走两步、拐个弯才能看见我在小巷里的状况。 接下来是大概两分钟的沉默,既没有枪手的咆哮声也没有我的呻吟声,这种沉默于外面的那群人来说是致命的,是死是活?就在他们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探究竟的时候,小巷里突然传来“砰砰砰”的三声枪响…… 当然,看字数就知道这本书还没到完结的时候,死的不可能是我! 第167章 左轮手枪游戏 众人一拥而上,就连躺在地上的糟老头也爬了两分钟从人群后面探出头来,你说你那么大岁数了还受了伤,死不死? 眼前的一幕令围观者惊诧不已,托下巴的托下巴、流哈喇子的流哈喇子、薅头发的薅头发,我仿佛听见他们的心声从天而降:妈的,这也就是主角,换一个人早就投胎转世了!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枪手刚转过墙角,迎接他的是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没想到啊没想到,来日本好几天了,这还是第二次在街头巷尾看见垃圾桶,这种绿色的垃圾桶我怀疑是从国内走私过来的,这是典型的饭店垃圾桶,国内常见,日本街头很少见垃圾桶,即使有看上去也是娘娘腔,一点也不爷们、不大气,垃圾桶的一个黑色塑料袋装着一堆的剩菜剩饭,我立马推断,附近肯定有个中餐厅,再准确点可能是个川菜馆,因为饭菜的残渣中有辣炒大肠的红辣椒、有麻婆豆腐的两块豆腐还有毛血旺的小半块肉丸子,但凡我手里有一碗米饭,也不能眼看着有人这么浪费粮食! 这一念想也是一闪而过,我赶紧扒拉出那个黑色塑料袋,枪手刚露头我便一跃而起,不偏不倚,脖子往上全被扣住了,一瞬间,毛血旺、麻婆豆腐的菜汤哗啦就流了下来,我闻着那味道,口味太重了,这得放了多少辣椒! 枪手倒是很沉着,没有发出任何的感叹词,这种冷静让我有些意外,难道……他喜欢川菜?枪手愣了一下,伸出左手去扯头上的塑料袋,右手往胸口口袋里摸,妈的,敌暗我明,还能让自己吃了亏?我掐住他的脖子使劲往垃圾桶里塞,他一个趔趄,跌进了桶里,我迅速出手,从他胸口口袋里掏出那把勃朗宁。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次话语权到了我手里!想到刚才遭受的奇耻大辱,我冲着夜空就是“砰砰砰”三枪,这下两手空空的枪手吓得也不敢朝天蹬脚了,像两根电线杆子似的戳在桶里。 “枪”每天都摆弄,这还是我第一次玩真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枪手、冈本和桃太郎那群人出现在小巷口,他们看见的是扶着垃圾桶、吹着枪眼的我,还有桶里两只动也不动的脚,当然,吹枪眼这动作是为了致敬经典! 所有人都傻了,大气不敢喘一口。 “凌凌发,你……” 冈本惊恐愕然,头上还流着血,穿西服领带的后来者砍刀上也都带着血,冈本和桃太郎手下的人都挂了彩,桌腿、雨伞对砍刀,结果显而易见! “放心,他只是想吃点饭,没死!” 我一脚踹倒垃圾桶,枪手跟着滚了俩轱辘从剩菜剩饭中爬了出来,一脸的油脂麻花、油盐酱醋,头上还顶着半把面条。 “别动,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死你!” 我举起枪对准枪手,他站在我和人群中间,双手举过肩头,看来他猜到了我的意思,这是跟电影里学的,如今已是赶鸭子上架,我要是怂了跪地求饶,十有八九得变成一具尸体,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哎,妈的,怎么自己还吓唬起自己来了呢! 我话音刚落,枪手的人纷纷扔掉砍刀,就在我颇感得意之时,一把把勃朗宁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冈本,你看看人家这家伙事,你不脸红脖子粗嘛! 当然,首先脸红脖子粗的人是我,我突然感觉自己吸一口气都不用往外吐了,还没等人家开枪,我就觉得自己是一块筛子了,呼呼的撒风漏气啊!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个中间人或者和事佬出来,要不然情节怎么往下推? 于是冈本站了出来,他跑到我面前,用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嗯?是不是同义词了? “凌凌发,别冲动,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只知道他是拿枪顶着我后脑勺的人!” 反正是要说话的,为什么不硬气一点! “他是小鸟游的独子!” 小鸟游?名字挺别致啊,我还大鹏展呢!我看了一眼血汗模糊的冈本。 “小鸟游是谁?” “山口组组长!” 山口组?就是那个日本最大的黑帮?我小兔乱撞,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抱着一丝侥幸又问冈本。 “组长是什么级别,有班长高吗?” “山口组的老大就叫组长!” 完了,我心里的兔子死了,心如止水! 让山口组的儿子、黑帮的太子在众人面前出这么大火,现在头上还顶着面条呢,我能有什么好,无非是选择怎么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早点回国,早晚得死在日本,血光之灾一直出现在我周围,我怎么就没撒腿就跑呢,这下好了,一语成谶,跑也跑不了,腿都软了。 这就是命啊,我爷爷的爷爷死在小鬼子手里,没想到我今天也栽在小日本手里了! 不成功便成仁,逃,我是成功不了了,那就成仁吧! “告诉他,放你们走,我任他处置!” “不,凌凌发!” 冈本绷紧神经摇着头,妈的,这不又是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嘛! “别和个娘们似的,他们可狠着呢,我引起的事端有我负责,不关你们的事,没必要搭上兄弟们!” 冈本沉思了一会儿,对山口组太子嘟囔了两句。 太子甩掉头上的面条,仰望天空,回了冈本两句。 “他说要和你单挑!” 冈本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单挑?我懂,这个时候玩个人英雄主义无非是想把刚才丢的脸捡回来,于我而言,单挑起码能给自己争取存活下来的机会。 “如果我赢了呢?” 冈本清清楚楚的告诉太子。 “今晚发生的事用笔划掉!” 妈的,是一笔勾销吧! “怎么个单挑法?” 冈本翻译给太子,太子又是寥寥数语,怎么看冈本怎么像太监……不对,是汉奸! “他说他有一把左轮手枪,里面放一颗子弹……” 我朝冈本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左轮手枪的游戏我还没看毛片就鉴赏过,看来这山口组的太子果然是个亡命之徒啊! 这场游戏于我而言注定没有赢的机会,如果我输了,当场毙命,如果我赢了,他奶奶的,小鸟游能放过我,我就算跑回国内,他一群小弟也得追到我公海上,何况他能飞也能游。 “我不接受!” 太子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我,说了一句话,冈本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都得死!” 逼良为娼、官逼民反! 我点上三颗烟,朝西方拜了三拜,如果我回不去了,请照顾好我的三舅姥爷啊! 冈本拉住我的手,摇着头,表情复杂。 “要不你替我去?” 话音未落,冈本撒开了手。 山口组太子与我对面而立,风雪已停,月光下,他手上的左轮手枪透着寒气,他放上一颗子弹,转了三圈轮子,“啪”的一声将枪扣上。 他慢慢伸出手,将枪递到我手里,山口组太子眼睛通红,如果不是毛血旺的汤流进他脑子里就是他兽性大发,所有的愤怒都隐藏在他豆粒般的眼睛里。 我接过枪,大脑一片空白,太子身上麻婆豆腐的味道一再提醒我,活色生香的生活可能正在与我作别! 幸好今天一天没喝水,要不然非他妈尿了不行,死就死吧,不能一身骚味去见列祖列宗啊,要不然列祖列宗非想多了不可。 我眼都不带眨的,朝太阳穴就是一枪。 “砰!” 一声空响,清脆悦耳,冈本和桃太郎这边一群人长舒一口气,太子手底下的小老弟们捶胸顿足,我两条腿抖个不停,幸亏罗阳买的运动裤宽松看不出来,太子铁青着脸,脸上抽搐了两下,压力又来到了他身上。 拿命开玩笑,真他妈的刺激! 他拿过枪,二话不说,朝太阳穴就是一枪。 “砰!” 又是空响。 所有人不禁跟着声音一颤,谁都不知道哪一枪会血溅三尺,沾一身的血。 太子手下的人欢呼雀跃,冈本和桃太郎擦着头上的汗,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俩孙子,要不是你俩,爷爷现在能饮弹玩嘛! 唉,说什么都晚了,我就不该认识土地公,不该认识胖子,不该走上这条私家侦探的不归路,不该去那座城市上大学,不该投错了娘胎,我要是投胎到拉丁美洲的多米尼加,妈的,你听都没听说这个名字,上哪找我去! 老天爷,我买彩票可从来没中过奖,刮刮乐都没中过,每次都是谢谢参与,这事儿您老人家是知道的。 “砰!” 又是一枪。 我抑制住心里的狂喜,面无表情地将枪递给太子。 太子拿过枪爽快地朝太阳穴就是一枪,他冷冷一笑,枪又回到了我手里,妈的,这怎么还带起节奏来了呢? 接下来可就是第五枪了,刚才放子弹的时候我瞧了一眼,这把枪共有七个弹巢,也就是这一枪,我中弹的概率为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三…… 从我记事开始到今年,每年的大年初二我都会到我爷爷、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坟头去烧纸,祖宗,保佑我啊,我可从来没给你们烧火报纸啊,都是地下银行发行的,上面不是还印着玉皇大帝的嘛! 我的汗噌噌往外冒,再也矜持不住了,我咬着舌头,将枪顶在太阳穴上。 爷爷,我来了!我们一起去地府的怡红院快活啊! “砰!” 冈本和桃太郎“扑哧”一声跪在了地上,我屏住呼吸,害怕这口气出来我也像泥一样瘫在地上。 明年我要给我爷爷烧一堆的维密天使过去! 我颤抖着伸出手,太子迟迟不肯动手去拿,这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突然,三个黑西服从太子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拉住他们的老大,嘴里不停地嘶吼着,太子回过头一人一脚,狠狠将三人踹翻在地。 还剩两个弹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太子看着我,眼神里的怒火被恐惧替代,我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媳妇儿没老婆没娘子的人都留恋这花花世界,何况人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选之子! 可生老病死这样的事可不看你的出身啊! 太子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枪,又是冷冷一笑,不过这笑看上去不是冲我来的,仿佛死神就悬在夜空。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眼前腾起飘渺的烟雾,火药味刺鼻而浓烈。 山口组的太子躺在了地上,我吐了口唾沫。 “要杀要剐冲我来!” 第168章 消失的老头儿 山口组的人一拥而上,死死将我摁在地上,其中有个小瘪三还踩了我的脸一脚,大爷的,打人不打脸的道理懂不懂,说不定哪天我这颜值长开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倒下了,自然就有人站起来,山口组太子爬起来一声嘶吼,众人散去。 那位可能问了,怎么回事,诈尸啊,这位太子刚才不是饮弹自尽了吗?怎么又站起来了?到底死不死啊?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太子将枪戳在太阳穴上,我突然想到,当初我不接受这种单挑方式的时候,他威胁我都得死,可如果这枪这次真崩了他,难道我们一群人不还是都得死吗? 除非这次他走狗屎运,然后狗屎扣在我头上,最后有子弹的这一枪留给我。 总而言之,死的人一定不能是他!否则,我们都得陪葬! 我急中生智,妈的,急中生智为了搞死自己?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我哼哧哼哧擤了两下鼻涕加上我嘴里的口水,一股脑的喷在了他脸上。 “呸!” 因为在冬天经常犯鼻炎,所以这个动作我娴熟得很。 不由太子沉思片刻,他条件反射般地将头使劲向左一歪。 “砰!” 一颗子弹贴着他的鼻尖穿了过去,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所有人不禁身体后仰,跟着“啊”了一声,这一枪打在了众人的心坎儿上。 我心中窃喜,这恐怕是最好的结局了吧,虽然他脸上不是鼻涕口水就是毛血旺的豆芽,可总好过没命吧?男子汉大丈夫,吐个唾沫就是钉,这么多当事人都看着呢,不能说话不算话吧?当然,我说吐个唾沫就是钉,说的是山口组的太子,如果是我,恐怕我刚才那一口早就把他扎成马蜂窝了。 太子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他大概还从没有过这番上天入地的打脸体验,习惯了威风凛凛,哪受得了虎落平阳被……嗯……哪受得了自己像丧家之犬,在一群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人,想报复,又害怕落人口实,选择单挑,单挑被挑落马下,要不是对手出手相助,早就一命呜呼了,对于眼前我这个对手、救命恩人,山口组的太子恐怕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就在时间停滞,所有人不知所以然的时候,一个洪亮而低沉的声音从街道的另一边传来。 “他说什么?” 我问身边的冈本。 “他说……他好像错过了一场好戏!” 他走出建筑物的阴影,我才看清楚那个声音出自何许人也,是一个老头儿,只身一人,六十上下,清瘦,眼睛瞪的像铜铃……妈的,我以为只有黑猫警长会这样呢! 老头儿的出现仿佛突然带来了一股寒气,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山口组的人还是冈本、桃太郎的人,脸色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一块石头像堵在冈本和桃太郎胸口,他俩的气息沉重而漫长。 不怒自威也不过如此。 老头儿不急不慢,扫了一眼人群,他的眼光像片片风霜,所到之处,人人垂下脑袋、沉默不语,像霜打的茄子,最终,那犀利的眼神停在了我身上,而后嘴角一撇,寒光毕露。 幸亏罗阳给我买的运动裤是加绒的,要不然没穿秋裤的我在他的寒光之下非得伤风感冒了不可,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如果你告诉我他只是一个捡破烂的顺便路过这里,我思考半天是不会同意的! 老头儿走到太子面前,从口袋掏出一个干净的手帕,上面绣着一个半裸的女人,一板一眼的擦着太子身上的油污,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雕塑。 巨大的沉默像一个黑洞,吞噬着皎洁的月光,舞台上只有一位老者在清扫一件艺术品,这样一段令人麻木的时间不知有多长,直到他将满是油渍的手帕整整齐齐叠好,重新放进口袋。 他看着他清扫过的艺术品,点了点头。 “啪!” 毫无征兆,出人意料! 所有人都跟着颤抖了一下,一声耳光像打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山口组那群人更是老鼠见了猫,老头儿……什么地干活?耳光清脆的响声在街头巷尾荡来荡去,山口组太子却纹丝不动,只见嘴角很快渗出一丝血迹。 我心一揪,大爷的,这么狠,我在学校偷看女厕所那次我老爸也没这么狠心啊! 老头儿似乎并不在意,转过身,对我微微一笑,死神般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我也是刚刚死过一次的人,我还怕了你?我们彼此静默着,一分钟、两分钟…… 奶奶个腿,这是要和我玩木头人,是不是? 老头儿看着夜空中的圆月,慢条斯理说了两句,说完,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向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太子对我匆匆一瞥,尾随其后,唉,可怜的娃娃,但凡我不是男主,能让你这么受委屈? 山口组的小弟们垂头丧气,屁颠屁颠跟在太子身后,一群人成等级分明的金字塔状,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 敢对山口组太子动手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我突然一愣,刚才的糟老头是不是山口组的组长,小鸟游?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如果不说,他和隔壁吴老二有什么区别,除了腿不瘸。 他临走前冲我嘟囔了两句什么玩意儿?初生牛犊不怕虎?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绿?或者说,他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电影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我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汗尚未风干,颤抖的右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烟,往嘴里塞了半天才塞进去,但火点了半天没点上。 一个穿着大约为xxxxl号西服的男人两手攥着打火机走到我跟前,我打量了他一眼,是十恶不赦的桃太郎,我真想朝他的裆一顿猛踹。 已是精疲力尽,我闭了会儿眼咽下了这口气,当我睁开眼,一簇火苗在我眼前腾起,确实是眼前,我他妈都闻到眉毛烧焦的味了,这俩手抖的和摇拖拉机似的。 桃太郎是怕我吗?当然不是,恐怕还是糟老头儿的余威未散,无知者无畏,在我眼里,他横任他横,不过是一个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头儿。 我使劲抽了口烟,浑身松懈,仿佛有小螺号在我耳旁响起:小螺号滴滴滴的吹,我学海鸥展翅飞…… “凌凌发,事情还没完?” 冈本阴沉着脸,没有半点死里逃生的喜色。 “什么意思?刚才那个小太子可都说了,只要我赢了他,今晚的事一笔勾销!” “没错,他是答应你了,可他的父亲没答应啊!” “谁?那个糟老头儿?小鸟游?他刚才除了冲我嘟囔了两句也没说别的啊!” “就是那两句话。” “那两句……什么意思啊?” 我刚落地的心“腾”又悬起来了,老人们都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这怎么阎王还闹腾起来了呢! “小鸟游说,他藏了你的一样东西,从明天起,限你三天之内把它找出来,否则,那样东西将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藏了我的一样东西?我赶忙对我自己上下其手,我兜里的烟,一万日元还有擤鼻涕用的两张卫生纸都在啊,我摸了摸我标致的五官,又浑身抖了抖,也没少什么关键器官啊?他拿走了……我纯洁的节操?没有的事儿,这玩意儿我早就没了。 他刚才只拍了拍我的肩膀…… 难道他偷走了我的头皮屑?头皮屑是我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既然他想要就拿去吧! “也可能是身外之物!” 冈本颇有嫌弃地提醒我。 身外之物?更不可能了,这次来日,除了我只有一个行李箱,糟老头儿不可能因为一箱子的衣服杀进土地公家里去吧,如果他真这么做,恐怕以他这样的智商,混黑社会的第一天就被卖白菜的大妈一刀砍死了。 明抢不行,难道暗偷? 我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不好!我那双穿了三年却只露脚后跟的袜子,就晾晒在一进大门往右一拐第三棵老松树的第二根树杈上呢! “你这次来真的没带别的东西?” 冈本一脸的问号。 “就一个行李箱!” “没别的了,你再想想!” 我四十五度夹角瞅了瞅月亮上的嫦娥。 “如果非要说别的……那就是我一身的才华了!” 冈本听后像挨了一闷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冈本,那糟老头儿会不会吓唬我?我几乎两手空空,他能拿走我的什么东西?” 冈本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他有多狠!财物他肯定是看不上眼,他要拿走的东西肯定对你来说事关重大甚至是性命攸关!” 我点点头,冈本说的十分有道理,对我来说,现在性命相关的是一碗阿雅的鸡蛋面,饿死我了! “行了,有本事他把我周围的空气都给我抽没了,把我憋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时间也不早了,撤吧,我不想变成猫头鹰,整天昼伏夜出的!” 冈本叹了口气,只得点头同意,小鸟游有多吓人,从冈本和桃太郎身上可见一斑。 冈本朝小弟们摆了摆手,众小弟将手里的家伙事往袋子里一扔,收了回去,有几个人捡了山口组扔在地上的砍刀,视若珍宝。 眼看人群就要散了,桃太郎又跳了出来,冲我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我连连摆手。 “这是干什么啊,别这样啊,容易折寿!” 桃太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我对冈本先发制人。 “捡重点说,我都快饿胃出血了。” “他说感谢你今晚出手相助,从此再也不找我们的茬了,今天一战让他知道了一件事,我们都是任人宰割的猪肉,以后要和我们团结一心,努力做大做强,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妈的,又提猪肉,是怕我饿不死是不是! 我赶忙点头致意。 “告诉他,我都知道了,要不是他,我早就在一番街欢乐开怀了,唉!不说了,心意我领了,各回各家吧!” 桃太郎还想说两句,刚吐了两个字就被我伸手打住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不着急把事今晚都说明白了,再不回去,我就得在半路饿死,我又不是唐僧,不想死在半路上!” 桃太郎听我的语气,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为了我的安全,冈本和桃太郎执意要送我回去,我起初不同意,毕竟双方都有好几个六十往上的小老弟,这一夜惊魂再休息不好,别犯了“三高”,第二天死几个,本来就经营惨淡的两帮人岂不雪上加霜。 直到我进了土地公家的大门,冈本和桃太郎一群人才散去,夜深人静,树影婆娑,阿雅的房间早已没了光亮,我没走两步,突然想起被冈本退回来、被我藏在石头下的十万日元。 我小跑两步,月光下竟出现了世上最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的一幕,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石头被掀翻在地,覆盖的杂草早已不知去向,我那十万日元不翼而飞,事发现场一片狼藉,仿佛是盗墓贼作案! 一个念想一闪而过,糟老头儿? 但我很快否定了我这个想法,冈本说得对,堂堂山口组老大不可能把这点钱看在眼里,再说,以老头儿老而不死是为贼的社会经验,他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为这十万块钱冒险的。 那他妈的是谁偷了我的钱呢? 是不是你,老松树? 我对它就是一脚,老松树沉默不语,但看不出是默认还是认怂,我这个欲哭无泪啊,这个院子里只有我和阿雅两个人,我宁可相信是月亮上的嫦娥下来动了我的钱也不会相信是阿雅拿的! 是谁?老天爷啊,可怜可怜我吧!我怎么走到哪儿都拉一身的饥荒啊! “叮咚!” 我情绪难平,掏出手机,是冈本。 “凌凌发,本田社长不见了!” 第169章 一个黑帮的心酸历史 我原以为披星戴月,蜡炬成灰这样的词应该只用在老师身上,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为了日本黑社会这样操碎了心。 冈本派了一个小弟骑摩托车来接的我,那辆车应该是个十八手的摩托车,二手根本不可能那么破旧,不管帮派人员能不能做到吐故纳新,反正车辆非破即旧的基因特征是一脉相承下去了,作为丰田、本田、日产的老家,作为摩托车鼻祖雅马哈的故乡,好一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戏啊! 来到本田老头儿家的时候,冈本一筹莫展,正抽着烟在客厅走来走去,几个小弟一声不吭站在角落里,见我来了,冈本扔掉烟头,狠狠踩了一脚。 “他们带走了本田社长!” 他们? “谁?” “还能有谁,山口组的人!” 我有点恍然大悟,再想想小鸟游的话,冈本的猜测不无道理。 可我和本田老头儿有那么熟吗?或者说本田老头儿于我而言有那么重要吗?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虽有人情往来,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两不相欠,如今本田老头儿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普通老头儿罢了,我也没想以后再与他有什么交集。 小鸟游这是没搞清楚状况啊! 我长叹一声,躲进厨房,冈本没跟进来,他穷但不傻,混社会大半辈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显然他明白我的顾虑。 大学时我曾选修过金融学,同时涉猎了几本金融大亨的人物传记,诸如巴菲特、索罗斯,发现他们一开始也是平平无奇。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划破夜空,我从睡梦中惊醒,没错了,我被上帝选中了! 从第二天起,我“股神”附体,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啃了能找到的所有股市分析的相关书籍,诸如《股市的操作方法》、《逢进必赚》、《大妈的面部表情分析》、《占星术与股市行情》…… 进股市两个月,我得出一个做人的道理,人不能把自己当人看,更不能把自己当神看,否则老天会把你当牲畜看! 我讲这个“发财梦”和当前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吗?有,一个铭记一生的教训是及时止损,要不是我及时止损,恐怕内裤都被我挂二手网站卖了。 比如眼下,我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往前一步,很有可能是万丈深渊,山口组可不像冈本、桃太郎他们,人家可是正规军,手里的家伙事分分钟要你的命。 人不能逞强,尤其是对方还有枪炮,再说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么大的东京藏一个人,你要是把人藏你家床底下我去哪给你找! 但我能完全脱离干系,说本田老头儿的消失和我没关系吗?摸着良心说,不能!毕竟糟老头儿是拍着我的肩膀说的那段话,他的意思不言自明。 那么问题来了,命重要还是良心重要? 我吐了口烟,被卷起的风一股脑的吹走了, 还用问吗?这是个问题吗?我的乖乖! 我在厨房开着油烟机抽了三颗烟,对不住了,本田老头儿,我也是要传宗接代的人! “凌凌发,你不用为难,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能处理好!” 从厨房出来,没等我开口,冈本率先发难,有这句话垫在这儿,我更不好意思了,我那句“对不住了”如鲠在喉,但想想去年回家,我奶奶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她做了个梦,梦见我爷爷坟头长出了葫芦藤,葫芦盘根错节,一个个小葫芦结的那叫一个欢儿,因此她断定,作为她唯一的孙子,我一定能帮他们老刘家延续香火。 唉!你说说为了找理由安慰自己都把我奶奶扯出来了! 我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看了两眼天花板。 “冈本君,对不住了,我……” 我还没将“无能为力”送出口,本田老头儿门口那扇小铁门“咣当”一声,接着就听见铁锈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她慌里慌张、气喘吁吁、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这是从片场赶回来的?那表情我真担心她突然说出一句“亚麻带”! 尽管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丝毫掩不住她非凡的气韵,对,她长的说不上漂亮,但人往那儿一站,是个男人就得多看两眼,这就是气质! 冈本和气质姑娘时而愤怒时而咆哮地交流着,我刚才的话也接不上了,等着吧,他们最好能说句“你走吧,不要拖累我们!”。 与冈本一番感情充沛的交谈过后,气质姑娘慢慢向我走来,一招一式、一颦一瞥令人难以揣摩,我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儿,动也不是静也不是。 “凌凌发,我父亲就拜托您了!” 气质姑娘中文溜得很,突然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没有起身的意思。 “哎,别别别,这从何说起啊,有话好好说,咱别动不动就折人家的寿!快平身……不是,快起身!” “您如果不答应我就不起!” 真没出息,你这不是赖人嘛,有本事你说以身相许啊,我借你十个胆! “姑娘,我们从长计议,量力而行,好不好?” 气质姑娘不再理我,她始终保持着九十度弯腰鞠躬的姿势,我思忖片刻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小时候没少玩“跳马”啊!(知识小课堂:南方貌似叫跳拱)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我来日本干起了“鸭子”的行当,眼前我又是被赶鸭子上架,一个可怜楚楚、梨花带雨的姑娘对你百般乞求,你能无动于衷?当然,如果她长得丑就另当别论了! “姑娘,你稍微抬抬身子,你这个姿势太累了!” 气质姑娘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纹丝不动。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这九十度是死角啊,她只要到六十度我犀利的小眼神肯定能看到她两个深藏不露的…… 嗯……说到哪了?我们从长计议啊! 我拍了拍脑门,以拨乱反正。 “姑娘,真的不必如此,事情因我而起我肯定要负责到底,这是我义无反顾的要做的事,我刚才就和冈本说了,对不住了,我要展现我的才华了,你的出现打断了我的后半句,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拿出我的放大镜寻找蛛丝马迹了!” 冈本黄粱一梦,似信非信、信也不信、不信也信的看着我,而气质姑娘已是含情脉脉,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 唉!可怜我是正经人,要不然非趁火打劫了她不可! 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我就否定了我自己,命和良心哪个重要?我给出的答案是举着良心牌坊的女人更重要! 我嘴里叼着烟,象征性地在屋里转了一圈,该翻的翻、该掀的掀,经过我一番折腾,屋里终于有了主人遭遇绑架后极力反抗的效果,气质姑娘好奇的问我,不用保护第一现场吗?我告诉她不用,我猜她之所以没再问为什么,很大原因是看到了我不屑的一笑。 唉,幸好看到了,要不然我可怎么收场! 话说回来,你们又不打算报警,第一现场又有什么意义呢?看得出,本田老头儿被人带走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挣扎,这是明智的,不然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 我坐在一把木制的小板凳上,它时不时吱嘎吱嘎叫两声,既然打算趟这趟浑水,是时候揭开我心中诸多谜团了。 “冈本,我有三件事不太明白,你需要帮我捋一捋。” 我推了推眼镜,豆粒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既然装起了大尾巴狼,还守着一个女孩子,不得把戏唱足嘛! “你尽管问!” 气质姑娘坐在我身边还在啜泣,她多么需要一副宽厚的肩膀啊,正好我这里有,可初次见面就有肌肤之亲总说不过去,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用来擤鼻涕的卫生纸递给她。 对于一个冬天经常犯鼻炎的人来说,卫生纸有多重要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我一向是个大方的人。 “凌凌发,你想要问什么?” “啊?问什么?哦,是我想要问那个………” 我赶忙将视线从气质姑娘身上移开,作贼心虚的气场全开。 “我想问,作为黑帮的你们以及桃太郎,为何混的这么惨,从人到钱,几乎一无是处,你们壮着胆子混社会,不怕挨打吗?” 冈本听了沉默,小弟们听了流泪,就连我腚下面的小板凳也不可言喻地支支吾吾起来。 “实不相瞒……” 唉,瞒得住嘛? “以前我们是山口组的人,哼,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往事如风,冈本看了一眼窗外,仿佛夜空里写满了历史。 “整日打打杀杀,也是浑浑噩噩,本田社长那时候虽然年轻,却是菊次郎组长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之一,菊次郎是上一届山口组的组长,而另一个接班人选便是小鸟游,两个人明争暗斗,本田社长始终占据上风,他为人宽厚,与心胸狭隘的小鸟游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菊次郎组长为了避免内耗,干脆挑明矛盾,让他俩在中高层会议上说一下自己的长期打算,本田社长一直想要山口组摆脱“黄赌毒”的形象,力主山口组转型,停止血雨腥风,组建公司、垄断部分行业,获取高额回报,小鸟游则坚持暴力传统,没必要搞那些投机取巧的花样,在他眼里暴力是黑帮最不能丢弃的基因,从早晨到日落,那次会议上我只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人,最终的结果……” 冈本停了下来,半截烟灰突然断掉落在地上。 冈本先生,有话直说吧,不用保留悬念了,没必要,如果是本田老头儿胜出,那今晚带走的可能是他吗?你还能在这六十平米、年久失修的小楼房里畅享过去? “小鸟游胜出!” 我没忍住。 “你怎么知道的?” 我点点头,“我就是知道。” 当局者迷啊! “菊次郎一向欣赏本田社长,但他们人多势众,一群只懂打打杀杀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动脑子做事,一气之下,本田社长退出山口组,另立门户,那些忠于他的人也跟着他一起出走了,包括我,菊次郎组长对此没有任何干涉,这简直不可思议,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人不是本田社长,恐怕他早就身首异处了,很久以后,菊次郎组长对本田社长捎过一句话,只有对手没有兄弟!” “然后呢?本田社长的宏图大志是怎么一展拳脚的?” 我重新扫了一眼房间,我汉语言博大精深,冈本怎么可能听出我话里有话:宏图大志到家徒四壁,一展拳脚到手无寸铁? “我们的奋斗方向、做事方式与山口组不同,所以有矛盾冲突的地方不多,有交集的地方我们会主动退出,这是本田社长吩咐的,我们的收入和人员不断增加,更重要的是我们采取的违法手段越来越少,一个新型黑帮眼看就要势不可挡的崛起!” 说到这里,冈本手里的烟毫无征兆的灭了,他看了看,痴痴一笑。 “菊次郎组长死了,突然暴毙,死因众说纷纭,很快,小鸟游成功上位,从那一刻开始,战争就来了!” “甭问,那个菊次郎肯定是被小鸟游弄死的!” “侦探先生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气质姑娘横插一杠,我那个后悔啊,祸从口出,难道我要告诉她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吗? “嗯……直觉,作为一个侦探的直觉!你接着说,别停啊,冈本君!” 第170章 叫花子的女孩儿 青烟缭绕,讲故事向来是个费烟的活儿!我安静地坐在小竹椅上,它也听得入了神,气质姑娘低头不语,冈本所说的正是当年她经历的,即使年纪尚小,她至少也能感知二三,血雨腥风的事很少有人能独善其身,我打开南北的窗户,夜晚的风由北向南。 我的生物钟已经乱七八糟了,这些日子我哪天享受过一次酣畅淋漓的深度睡眠?我已经好久没做调戏姑娘或者被姑娘调戏的梦了,再这样昼伏夜出下去,太阳公公都不认识我了。 我从厨房洗了把脸,又剥了一根葱嚼了下去,一来提神二来御暖,回到客厅,窗外东方见白。 唉,再这样拖下去月亮姐姐也要下夜班了,我吱扭了一声小椅子,为自己即将发声做铺垫,不然气氛会有点突兀,这样做的心理状态和放屁同时挪动板凳来欲盖弥彰基本上是一个道理。 “嗯……所以,你们慢慢垮掉了,被新上任的山口组组长小鸟游打败了?” 冈本没有回应我,只是很冷的“哼”了一声,承认被别人痛打一顿确实是一件艰难的事,只得祭出自己的鸭子嘴,我以前也有这个毛病,比如被人一番痛扁、毫无还手之力,当别人问起来,我会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昨天和别人打架了,受欺负?怎么可能! 气质姑娘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张本田老头儿的照片,那时的老头儿还是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留着意气风发的大背头,看上去随时有可能掏出一沓钱点上一根烟。 “山口组根深树茂,以父亲当时的人力财力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小鸟游做事向来狠毒,山口组还有更重要的政府资源,那时候我只有十岁,警察曾三番五次在半夜闯进我们家,那之后,父亲的脸上就很少见到笑容了,不久他就把我送到了中国。” 中国?我的耳朵陡然挺立,怪不得中文这么好。 “别人可都是往美国送,你父亲为什么把你往我的祖国送?” “去投奔一个人,父亲说这个人和他是生死之交,只有将我托付给他才放心!我在中国待了三年才回来,回来之后一切已经结束了。” 这是白帝城托孤啊! “对,往我们那里送是正确的,小鸟游要是敢派人追杀你,他肯定逃不出卖豆腐脑的王大爷、卖油条的李大婶、卖冰棍的刘老爷子的法眼,他们总是趁人不备出现在街头巷尾,而且嗓门还高。” “但在父亲身边不到半年,我又被送了回去,父亲说,余生恐怕他都要活在恐惧之中了,他不想让我过同样的生活,而他最大的恐惧就在我这里。” “这么说,你现在还在我们那儿生活?”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和……” 完了,我屏住呼吸,接下来会不会出现“家庭”两个字,唉,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婚姻那可是“坟墓”啊! “想要的生活。” “你养狗了没?” “一只狗,一只猫,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 我如释重负,锅碗瓢盆的婚姻生活哪里有时间伺候猫猫狗狗。 男人真是奇怪的物种,如果得知自己欣赏的女人有了归宿总会深感失落、为此惋惜,并十分确定那个男人根本不配拥有她,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岂止是狐狸。 “你父亲没错,得罪了小混混没好日子过,他们总是隔三差五的想起你,并时不时的出来骚扰你,何况你父亲得罪的还是日本最大的混混,谁让我们的拳头没人家的硬呢!” “不是我们拳头不够硬,是本田社长不想我们以少打多!” 本田突然攥起拳头。 “以少打多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发穷狠有什么用。” “小鸟游的人打伤了我们那么多弟兄,他们还扬言如果不退出帮派,我们的家人总有一天会倒在街上,没过多久,他们就付出了行动,许多兄弟被迫退出,我们组建的商贸公司、垄断的部分行业也遭到查封、起诉,陷于瘫痪,我能说两句中文,就是源于当初我任职于本田社长组建的外贸公司,我们最大的市场就在中国,我告诉本田社长我们可以鱼死网破,但被他拒绝了!” 一个励精图治的黑社会头目和他的雄心壮志陨落了,他本可以成为后世黑帮转型的楷模,可成龙大哥说过,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你一个黑社会不打打杀杀还要从良弄什么改革,历史上哪个变革派有好果子吃! “我们输了,本田社长清算了所有的公司,把仅剩的钱分给了死在小鸟游手里兄弟的家人,他无心留恋,打算遣散所有人,但我和其他十几个兄弟不同意,我们告诉他,他去哪儿我们就跟他去哪儿,这一二十年我们就守着两三条街,收一收租金,勉强能吃上饭吧!” “小鸟游居然没打算赶尽杀绝?这个杀手不太冷啊!” “那不是他的目的,他是想看我们生不如死、活得像流浪狗,让别人知道对抗他的后果!” 唉!他做到了!我也跟着流浪了一把!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这都多少年了,两个老头儿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怨恨气这么大,到了地狱肯定被一顿收拾!” “小鸟游曾放出话,一定让我父亲死在他前面!” “这不是和阎王爷作对嘛,生死簿是他说了算的嘛!” “生死簿是什么东西?” “一个记账本!” 坐着屁股发麻,我站起来走向客厅的餐桌,桌子上是一摞摞的报纸,最新一版还是昨天刚到的,桌子上摆放着三盒牛奶,空的,包装朴素,只有一只大奶牛和它的大奶,刚才在厨房发现不少空奶盒,看来本田老头儿对奶的渴望很大啊! “今晚我们和桃太郎斗殴,山口组的人怎么出现了?” 牛奶盒上的日期分别是22、23、24,老头儿还挺讲究,每日鲜牛奶啊!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以为我们挑选的地方够偏僻了,可还是让他们知道了!” 嗯?搞了半天是想躲着人家?有骨气! “说说桃太郎吧,我看也是个怂货!” 冈本不知道“怂货”什么意思,本田老头儿的女儿能不知道?重点是我还带上了一个“也”字。 “不是,我是说……” 唉,百口莫辩,气质姑娘已经撅嘴挑眉了,要不是有事相托,我估计她纤纤细手的指甲里早就布满我的肉丝了。 没文化真好,冈本就没意识到我刚才说漏嘴了。 “桃太郎……这两年刚组织的一个帮派,就一二十人,是山口组的狗,经常被踢来踹去……” 话说到这儿,冈本话锋一转。 “凌凌发,你们中国人不应该都懂点功夫吗?和桃太郎打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眼睛连眨三次,装大尾巴狼的时候又到了。 “我……没用功夫吗?我用了啊!” “用了吗?” “用了!” “用的哪种功夫?打滚?” 去你大爷,打滚都知道。 “我用的是一种古老拳种,创始人和创始时间均不得考证,但影响深远,总之呢,在我们那儿,这是一种广泛而实用的拳术,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人人都能打上两拳!” “还有这种功夫?我怎么没听说。” 气质姑娘也是眉头一皱。 “啊……这是一种民间拳种,算是形意拳,形意拳你知道吧?” 我干咳两声。 “知道,一种根据动物的肢体动作演化而来的功夫,比如蛇拳、猴拳、鹤拳!” “没错,没错,看来你受我国传统文化熏的不轻,我用的就是这种拳种!” “那是什么拳?” “嗯……俗称王八拳!” 气质姑娘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冈本一脸的雾气弥漫。 “凌凌发,改天你教我几招吧!” “嗯……好说,这种拳千变万化,不同人有不同的打法,即使同一个人每次也都有不同的套路,这种拳更注重个人的发挥,要不拘一格,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套拳真的很厉害?” “我们那儿有句话就是形容这种拳的威力的!” “哪句话?” 气质姑娘接过话,她歪着头,想看看我还能扯到哪儿去。 “就是那句话……乱拳打死老师傅!” 我差点为我的机灵神经质般的笑出声来,直到我与气质姑娘四目相对。 “真不知道把这件事托付给你……” 气质姑娘起身走向卫生间,很快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和低诉的哭声,她那半截话意思明显,她想得没错,至少现在的我还没有靠谱的想法。 当她再次回到客厅,眼睛已经红肿,她进了一间卧室,然后冲我招了招手。 以我纯洁的思想,我尽量不乱想…… “怎么了?” “把门关上!” 恭敬不如从命。 气质姑娘忽然贴过身子,与我面对面,她呼出来的二氧化碳又被我吸了进去,里面有她淡淡的体香。 “我愿意相信父亲的眼光,他很少看错人!” 她夺魄的眼神盯着我。 “嗯……我会尽力而为,但我现在……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老年人的眼光有时候……老花眼也是常见的老年病!” “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你这样的人肯定不缺钱……” 我说什么来着,你老爹一准眼神不好,都遗传给你了,我哪里像不缺钱的人,难道还要我在额头上写个“缺”字? “嗯……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俗话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俗话还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咱也不知道俗话说的对不对!” “你的嘴上功夫远比你的王八拳厉害!” “哪里,哪里,嘴上功夫也是好久没练了!” 我盯着她的胸道。 “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找到我父亲,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与气质姑娘四目相对,一股热流从眼神蔓延到全身,又酥又麻,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经得住任何考验……除了诱惑。 “这就是你用这个姿势与我聊天的原因?姑娘,有话好好说,我是刚才吃过大葱的人,口气很大的!” 气质姑娘跳出八丈远,可见大葱力道之大。 “事情毕竟因我而起,我不会袖手旁观,这都折腾了一晚上了,咱们都歇歇,毕竟我们有三天时间!” “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气质姑娘仿佛在纠正我。 “我睡不好、吃不饱,大脑就一片空白,现在我只想休息,放心吧,为了能和你睡一觉,我会殚精竭虑的!” 气质姑娘心不跳脸不红地点点头,我略感失望,唉,看来是个熟女啊! “我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我的中文名叫包慧!” 包会?包教包会? “日文名叫花子!” 叫花子? “哦……你叫花子,像鲜花一样的女子,对不对?” 第171章 我不是那种人 迷迷糊糊,有东西湿漉漉的在我脸上滑动,我睁开眼,老公狗正吐着舌头盯着我。 “刚才是你舔的我?” 老公狗点点头。 “妈的,你还通灵性了!人狗有别不知道吗?何况你还是只公的!” 哎,不对,它要是母的我能拿它怎样? 我要是有副狗舌头也不错,这长度……吃饭干什么的那多威风! “怎么这么臭,你吃什么了?” 老公狗朝院子的一角吼了两嗓子,一眼望去,是厕所。 “你他娘的,你跑厕所干什么去了?” 老公狗流着哈喇子舔了舔舌头。 “你去吃……你还往老子脸上舔!我弄死你!” 我刚想动手发现手脚上都是铁链,动弹不得。 谁给我拴上的? 老公狗二话不说,朝月亮嚎叫两声。 你大爷,摆正自己的物种,你是条狗,应该“汪汪汪”,装什么大尾巴狼,怎么和我一个德行! 呸呸呸! “你想干什么?还反了你了!建国以后不能成精,别忘了你的根在中国!” 老公狗转头跑向一棵松树,撒了泡尿,而后一阵猛刨。 一个熟悉的牛皮纸袋出现在眼前! 我的钱! “畜牲,原来是你偷走了我的钱,快还给我!” 老公狗叼起牛皮袋放到我面前,一爪子把纸袋撕个粉碎。 “你想干什么?” 我暴跳如雷,铁链子哗啦哗啦作响,老公狗不急不慢,开始一张张撕咬纸币。 “你大爷的,你这是在作孽,我非烹了你!” 老公狗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 三分钟后…… “不要再撕了,一天三顿排骨伺候你还不行吗?” 五分钟后…… “不要撕了,你吃肉我吃骨头,明天带你去狗市,你随便选,给你买两只,不,五只母狗回来怎么样,个个光鲜亮丽,捡欧美纯种买!” 十分钟后…… “狗大爷,求求你了,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这是何苦呢,况且我们都来自中国,追根溯源是一家人啊,相煎何太急啊!狗大爷!” 突然,夜空莫名其妙的出现七个数字,六红一蓝,还没等我仔细看,月亮从天上掉下来了,“咣当”压在我身上。 “还没睡醒?” 嗯?二次元吗?天外飞仙?声音有点耳熟啊? 又是重重一击。 我从梦中抽身而出,扶着脑袋爬起来,顿了顿神儿。 “刚才你踢的我?” “你梦见什么了,哭的那么惨,你看眼角还挂着泪呢!” 我伸手一摸,大爷的,情到深处,能怪我嘛,谁看着一堆钱被毁不心疼! “你刚才在和一只狗叫大爷?我没听错吧!” 土地公一副请君为我侧耳听的熊样。 “滚蛋!我梦见我二大爷去世了,要不然我能这么伤心!” “你二大爷可真惨,每次都拿他当挡箭牌!” “滚,不许你这么说他!我人生中第一个气球就是他给我买的,我告诉他我想要全世界的气球,他说我长大了还会有别的气球,还有不同口味,会给人与众不同的乐趣,他的话在我内心种下了一颗神奇的种子,你说他算不算我的启蒙老师!” “恩重如山!” “别整这些没有的,我问你,我在你家丢了东西,算谁的?” “在我家丢东西?丢什么了?” 土地公的意外并不意外,如果不是他家摄像头众多且隐藏的隐蔽,这么大的院子,我早就发挥随地大小便的优良传统了。 “你给我的十万日元,人家没要,我就把牛皮袋埋在了一棵松树下,我出去溜了一圈,回来钱就没了,现场一片狼藉,我怀疑你家进小偷了!” “没错,那个小偷被阿雅找到了!” 土地公的波澜不惊,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找到了?在哪儿,可不能放过他,入室盗窃,死有余辜!” “这么狠!看看你的钱少了没?” 说着,土地公从身后扔出一个破烂的牛皮袋,我打开一看,有些纸币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好在完好无损,我数了数,正好十万日元。 “他是怎么被阿雅逮到的?看不出来啊,阿雅一个弱女子居然能擒住一个蒙面大汉!” “他作案的时候正巧被阿雅发现,阿雅追了他一路,最后被堵在了狗窝!” “狗窝?老公狗的窝?大爷的,那不是自寻死路?他能束手就擒?” “不能,阿雅扔给他半碗米饭,才把牛皮袋拿回来!” 半碗米饭?这是什么操作……下药了? “不能吧?半碗米饭能把他忽悠了?” “能,吃完他就趴窝里睡着了!” “谁啊?” “我家的狗!” “小偷呢?” “狗就是小偷!” 一阵恍惚,妈的,我这是穿越了?我突然拽住土地公的手。 “钱真的是它给我刨出来的?” “是,要不然这钱还能回来!” 土地公不屑一顾。 “你出去,你赶快出去,我有事要办,你说我睡得好好的,你把我踹起来干什么,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懂不懂?快出去!” 土地公被我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所措。 “你没事吧?吃错药了?” “多说无益,别耽误时间了,续不上了,续不上了,给我半小时时间!” 说着,我一脚将土地公踹出门,盖上大花被蒙头便睡。 我又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一直寻找,可终究还是被尿憋了起来,我懊恼不已,朝着膀胱就是两拳,不争气的家伙! 我仰天长啸,第一个梦境里月亮掉下来之前,夜空出现的七个数字是什么啊?老狗偷钱的事成真了,这七个数还能有假? 六加一,红和蓝,我梦见了传说中的双色球啊,我怎么就错过了当千万富翁的机会呢! 土地公,我踢死你!赔我一千万! 我洗了把脸,在客厅转了一圈,没发现我的鸡蛋面。 “不用找了,阿雅没给你做,今晚我带你去吃大餐!” 大餐? “别,日本大餐我可享受不了,要是不让我死,就别给我来虚的,一份炒鸡,一份鱼汤再给我两份米饭就行,我这个人很容易知足!” 思前想后,我还是没打算告诉土地公我搅进东京黑帮的事,主要是不想为难他,我有什么事他肯定要出手,山口组可不是好惹的,我不想拉他下水。 “前两天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不是也答应跟我去见见天皇,忘了?” 我眼睛咕噜一转,是有这么回事。 “今晚就去?” “对,现在就走,收拾收拾,展现你东方美男气质的时候到了。” “要不……我不去了吧?” 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现在外面的天又暗了下来,小鸟游给我的时间只剩两天了,这也就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要不然能睡这么踏实?不用猜,我关机状态的手机肯定一堆的未接来电,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想花子白花花的身子……嗯!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害怕见人?那可是天皇,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机会难得!” “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我也是一口气背《静夜思》的人,就是吧……” 找个什么理由呢? “我今晚需要去见一个女人。” “女人今晚有,明晚也有,但天皇不会每个夜晚都有时间伺候你!” “你想哪去了?我告诉你土地公,我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我是那样的人,老天爷也不允许我那么干,它也会对我横拦竖挡!”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底气。 “那这几天天一抹黑你就走,天蒙蒙亮就回来,都去犯罪现场了?” “我说是,你信吗?” “好,君子成人之美,我也不勉强你!” 土地公转身向门口走去,他打开门,星光满天。 “估计今晚的风俗表演会很好看!” 什么? “等等!” 我的嘴居然不受大脑控制吆喝出来。 “怎么了?” “现在可都是文明社会了,宫廷还兴这个?天皇可不比以前的皇帝,这要是传出去,天皇威严何在,皇室荣耀何在?” “这是你该操的心?皇室用得着你管?时间不早了,你去见那个女人吧!” 说罢,土地公就要往外走。 “等等!” “又怎么了?” “你说的风俗表演是不是那种表演?” “哪种表演?” “你看看,明知故问,就是那种表演!” 我眉毛一挑,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 “没看见我都带卫生纸了嘛!” 你大爷的,毫无征兆的开车! “哎?土地公,今天多少号?” 我欲擒故纵。 “怎么了,记错日子了?” 土地公欲拒还迎。 “可不是嘛,我与那个女人约的是明天见面,你瞧,我这糊涂劲!走吧,日本天皇我得看看,这家伙,回国内我也有资本吹嘘一番了!” 土地公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唉!他肯定是想歪了,肯定是! 手机我没敢开,尽管我知道花子、冈本他们在热锅上都快被煎熟了,可一味钻牛角尖想办法向来不是我的做事风格,据说人一开心身体会分泌一种特殊的荷尔蒙,这种荷尔蒙又反过来滋润大脑,使其脑洞大开,为了能脑洞大开、灵光乍现,助我寻找本田老头儿一臂之力,我只能冒被世俗唾弃的风险去看一场表演;俗话又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也是想通过文化表演了解日本人的文化属性,进而从文化基因层面了解山口组和小鸟游,不得不说,我是煞费苦心、一箭双雕! 哎,这么一心思,我还真不是为了看风俗表演去的! 西服领带、人模狗样,当然,衣服都是土地公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个衣帽间三四十平,某奢侈品的香水我是喷了又喷,想到我身上最大的异味出处,我脱了鞋对着大脚丫一顿猛喷。 对有钱人来说,这不就相当于冲冲脚嘛! “咱俩虽然相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这身材差不多嘛!” 土地公像看模特似的围着我转了一圈。 “还是有点差别的!” “哪儿不合适?” “裆部,你的有点小!” 在路上,土地公问了我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他说三个漂亮女人和他的命,让我做选择,会选谁? 我义正言辞、毫不犹豫告诉他,我会选他。 “为什么?” “三个女人是假的,你是真的!” 第172章 美食与美女不可辜负 灯光东射西射,车辆川流不止,夜晚的东京霓虹闪烁、涂唇抹眉,有着贵妇般的气质,作为全亚洲最大的城市,我真想见见它白天是啥模样,唉,血雨腥风和飞来横祸不给机会啊! 豪车就是不一样,毫无颠簸感,几乎没有噪音,感觉像在半空中飘浮前进,这要是在车里做什么剧烈运动,从外面怎么也察觉不到,再想想冈本的丰田……唉,人比人死货比货扔啊! 我点上一颗烟,哼唱起《为你我受冷风吹》,有的人命中注定开破车,有的人命中注定开豪车,有的人命中注定只能坐豪车的副驾驶,还有天选之子,坐在皇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郭德纲说得好,万事皆由命不由人半分! “到了皇宫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不要随地大小便!” “还有吗?宫女能多瞅两眼不?万一皇后娘娘看上我怎么办?” “皇宫里可能还缺个太监!” 土地公又扔给我一颗烟,车上了大桥,河的左右两岸泾渭分明,左边是当代社会、现代文明,高楼大厦、人仰马翻,右边是一堆建筑群,幽闭昏暗、寂静无声,像东京的一个黑洞,像失落的一幕文明,不言不语地盯着河对岸。 这像极了天皇在日本社会的地位,看似气势磅礴,其实也就是个摆设。 据土地公说这样的款待一年一次,一般在岁末年初,来的大都是跨国企业的商业巨擘,为的是表彰他们为促进对外交流和经济发展所做的贡献,大家为日本国忙忙碌碌、风尘仆仆,一年到头,天皇作为国家的象征,请大家坐下来吃顿饭,只吧唧嘴吃饭、喝酒、吹牛是我等凡人饭桌上的事,上等人吃饭要吃出大雅之感,中间会穿插着文艺表演和慈善拍卖,作为年轻一代的翘楚,土地公理所当然的收到领取大红花的邀请函,虽然是土地公的朋友,但他在日本的企业做的有多大我却不得而知。 不感兴趣,知道别人比自己有钱就行,没必要知道自己有多穷! 车过了桥,在宽阔的石板路又走了五六分钟,打开车窗,右手边始终能听见河水暗涌向前的声音。 “土地公,我们是在河岸上走的?这水流声一直阴魂不散啊!” “这是一条护城河,整个皇宫都在它围绕之下。” 护城河? “皇帝老儿为了保命真是啥也能干出来,不是挖沟就是筑城,还有炼丹修仙的,有的皇帝修了一辈子可能也不知道自己修了个假仙,土地公,你听说过徐福吗?一个老头儿,秦始皇派他东渡寻找长生不老药,谁知糟老头子带着五百童男童女一去不回,据说你们日本还有徐福的像呢!” “是有这么回事,这传说中的事很难考究!” “想想以前的皇帝,真他妈的舒坦,一天到晚有人伺候,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后宫佳丽三千,不死心的还微服私访,看不惯的说杀就杀,土地公,你说咱要是生在古代,当个皇帝,会不会变着花样的骄奢淫逸?” “怎么可能,以你的秉性,你得夙夜在公,明镜高悬,翻牌子的事都没时间做,历史书上只要有你出现的地方,都是考点!” 说罢,土地公的车拐弯抹角,停在了一棵树下,灯光迷离,已经有不少车停在了附近。 “天皇这是被打入冷宫了啊!” 下了车,我扫了一眼皇宫,肃穆庄严,气氛凝重,有两座并不太高的亭台楼阁,宫殿更像是一座座大平房,白墙绿瓦,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星星灯火从院落冒出,只有这一点提醒着我,这里还存在点人间烟火。 又有两辆车停在了附近,我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半,土地公拿出邀请函,出示给门口的卫兵,毕竟在皇宫门口把门,叫保安怎么也有点世俗。 卫兵看了一眼土地公,又对我一顿伽马射线般的审视,仿佛在他声色俱厉的表情之下,我注定体无完肤,包括我龌龊的灵魂和猥琐的幻想史,我会跪地求饶,向他坦白我做过的所有错事,包括我看抗战片总是要问候小日本的老祖宗! 门开了,卫兵目送土地公和我进入皇宫,看他悻悻的样子,仿佛因没有抓到我的把柄而心有不甘。 “我要是真的身上揣个炸弹,也就这样进去了?” “你觉得呢?” 土地公眉毛一挑,像一条毛毛虫。 “不大可能吧,再怎么说这也是皇家重地,总比我们那儿的村镇银行安保措施要好点吧!哪怕装模作样呢!” “所以……这是第一道防线!” “什么意思?还有第二道?” “没错,这道防线是看来的人对不对,我是要对你负责的,你惹什么乱子都得记在我头上,第二道防线要搜身,看身上有没有带不该带的东西。” “形式主义,绝对的形式主义,我也就这么一问,你们日本人对天皇的忠诚度苍天可鉴、日月可表,什么事都能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天皇,动不动就剖腹,谁还真敢对天皇有企图之心!” “分析的有道理,所以过了这两道安检,你在整个皇宫就自由了,你会发现,整个皇宫的安保警察也没几个。” “哦?我要是偷个古玩字画呢?” “你可以试试,皇宫这些年来还没有发生过偷盗之事!” 一片乌鸦在我和土地公头上呼啸而过,我心一揪,这可是他妈的不祥之兆啊,再看看土地公的嘴,怎么看怎么像乌鸦的嘴! 说话间,来到一间昏暗的木屋,小木屋应该是临时搭建,木屋南北通透,由南进从北出,两个安检人员见有人过来,起身笑脸相迎。 昏暗中,我突然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男人有时候要相信本能的反应。 果不其然,两双星光灿烂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和土地公,是两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姑娘,身高体重相貌皆令人口水沸腾,像吃了一大串酸葡萄,更令人受不了的是两个人说起话来还嗲嗲的,这种声音我是听过的,而且每次我都是调到最大音量。 这……我赶忙往口袋里掏,一会儿要流出来了……我是说……鼻血! “先生,您好!” 哟,还会中文,吆西吆西! “她们是这儿的导游,每个人都会两三种语言,英语、中文不在话下。” “皇宫还能旅游?” “外宫可以,天皇住的地方不能进!” 土地公解释道。 “先生,请靠我近一点!” 啊?可以吗?我又拘束了?哎呀,我该死的封建主义思想! 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男人都一个熊样,碰见好看的姑娘就想入非非,她每嗲一声,我的关节就嘎嘎响两声,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还要不停地摸其他男人呢? 我展开双臂,我的天,她终于要对我上下其手、左右开弓了。 她摸了我的胸! “先生用的香水很有品味啊!” “哪里,哪里,体香而已!” 她双手往下,摸了一把我的臀部! “先生平时爱做什么运动?” “肢体运动,但时常苦于没人配合!” 我绷紧了臀大肌,至少摸上去浑厚有力。 她让我转身,拍了拍我的口袋。 “先生,打火机和手机一律由我们暂行保管,请谅解!” “理解万岁!” 闭着眼,她的指尖在我身上游走,纵享丝滑。 这要是能约,一晚上得多少钱? “好了,先生,请这边走!” 我刚进入状态! “啊?这就好了?不能只搜表面啊,有些东西可能深藏不露!” “要不要脸,搜个身还给你搜出按摩足浴的感觉来了,快走,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我和土地公不紧不慢,土地公说这是他第二次来皇宫,以前他跟随父亲来过一次,那时他还小,对皇宫也没多大印象。 如土地公所说,皇宫里面果然没有多少卫兵,偶尔遇见两个,骑着“三八”大杠的自行车。 “天皇也太节俭了,我们那儿小区的保安还是电车呢,堂堂皇宫怎么还脚蹬上了呢?” “天皇倡导绿色出行!” “你们天皇可别借节约之名行抠门之实,过会儿一人一份大米饭、咸菜把我们打发了。” “把胃放肚子里吧,天皇专门从宫外请的五星级厨师,中餐西餐都能做,这场答谢宴百十人呢,光靠皇宫里的厨子可忙不过来。” 五星级大厨?还真没吃过,厨艺应该比我们村红白喜事会掌勺的刘老六强吧! “别整花样,最好就烤乳猪、烤全羊、炖甲鱼……整只整只的往桌上放,别雕胡萝卜撒花弄些不实惠的,一天没进食了,我感觉我的肚子只能支撑我走不了几步了,说跌倒就跌……” “倒”还没说出口,我就直接来了个驴打滚,妈的,是谁撞老子?我的腰啊! 想到这是皇宫不可能讹人,只得又一个鲤鱼打挺地爬起来。 “斯密马赛!斯密马赛!” 一个西装革履、胖墩墩的中年人不停给我鞠躬,脸上都是汗,日语咱听不明白,但看上去应该是在道歉。 “他在向你道歉!” 土地公冷若旁观,显然也被这鲁莽的行为所激怒,我扭了扭身子,除了臀大肌有些酸痛没啥其他感觉,我是不是该回去让导游姑娘再摸两下…… 我脑海飘过我村计生办牛主任一脸泼相,师夷长技以制夷,首先要有大动作和高声调,跳脚并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 我的肌腱刚要用力,这冲动突然被一股冷静浇灭了:能被天皇邀请,想来也是东京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要是让人家下不来台,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何况这还是在皇宫,要是闹起来多给土地公丢人。 我咽了口唾沫,脑海里澎湃着三句话:忍一时风平浪静、小不忍则乱大谋、能忍住的男人才能持久! “你走吧!” 我朝他摆了摆手。 中年人虽然打扮精致,但气质上感觉缺了商业巨子该有的从容和霸气,一点穿着上的瑕疵是他西服上的标牌还在衣领上挂着,没撕掉,有钱人素来目中无人,如果他撞到我,朝我说一句瞎了你的狗眼,我一点都不意外。 他大概猜到了我的意思,忙上前一步与我握手。 妈的,一股的香菜味!这是刚拌了一份老虎菜跑出来的嘛! “没事,快走吧!” 中年人的手刚劲有力,尤其是大拇指和食指犹如虎口一般,看来这位老板所爱的运动和我的不一样,十有八九是个“撸铁”的主儿。 “就这样算了?” 土地公望着中年人一溜烟地没人了。 “我打不过人家!” 我两手一摊。 “不像你斤斤计较的脾气啊!” “你还是不了解我,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这是圣贤书教你的?” “孺子不可教也!你缺少学习中华传统文化的慧根!” 土地公拍了拍我后背的土,转眼间到了天皇的宴会厅门前,里面传来喧闹和丝竹之声,我仿佛看到一出宫廷淫乱的戏码蠢蠢欲动。美食、美女和美酒,我喟然长叹,“唉,要是能带走就好了!” 我转过头,对土地公嫣然一笑。 “土地公进去以后你要假装不认识我。” “为什么?” “我是来吃饭、看表演的,我饿了一天了,这里也没人认识我,我可能得狼吞虎咽,过会儿风俗表演,我担心我把持不住,眼睛珠掉下来,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不少人都认识你,别给你丢了人!” 土地公冲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 “没出息,你没吃过饭还是没见过女人?” 妈的,不嫌丢人是不是,好,那我挽着你的手进去! 第173章 东海龙王嘴里的东西 宴会厅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面积大,布置典雅古朴,就像一种绸缎,说不上好但感觉却很上档次,大厅共十桌,每桌大约十人,算是满满当当。 如果你要问我,混在一群富可敌国的富翁中间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会告诉你,没什么特殊感觉,我也没看见谁故意炫富往地毯上扔一沓钱,没有,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 餐桌上摆放着刀叉也有筷子,显然这是一顿中西合璧的饕餮盛宴,一张菜单趴在餐桌上,我数了数这顿饭有二十三道菜,我心里敲着小算盘,再怎么着我也能从这二十多道菜里找出两样我喜欢的吧! 土地公坐在我的右手边,我左手的位子还空着,唉,能少来一个就少来一个吧,少一个人还能多吃点菜,我也能拉开架子,省得过会儿溅他一身的油。 我囧了囧鼻子,希望早点上菜,宴会厅里金钱的铜臭味太重,我有点体质过敏。 日本名曲《樱花》散漫开来,我也学着周围非富即贵、非贵即富、又富又贵的人,抿一口茶,然后摇头晃脑沉浸其中,他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茶水能清肠道,抓紧时间清理清理,过会儿好放烤乳猪。 茶水的香沁入心脾,里面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似曾相识却模模糊糊,我睁开眼,左手的位子已经坐上了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人,一脸的肥头大耳,看上去人畜无害,他冲我微微一点头,我肯定,刚才那淡淡的味道就是来自他。 妈的,来对手了,这么大块得多能吃!我为自己的美食享受捏了一把汗,桌子是顺时针转的,这要是盘子里只剩一块鸡腿,还有我的份儿嘛? “唉!幸好这么多年一直用右手,今天又要比手速了!” 我正嘟囔着,桌上所有的人“哗啦”一声站了起来,并开始鼓掌。 “天皇来了!” 土地公踢了我一脚,我赶忙起身。 一个瘦弱的老头儿手挽着一位老太太出现在宴会厅门口,他向鼓掌的人们招手示意,和颜悦色、温文尔雅,和外面的普通老头儿没什么区别。 天皇来到最前排的餐桌,独自上了礼台,老太太则安静地坐了下来。 这要是放在以前,这可是位高权重的“皇后娘娘”啊,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啊,这“三十六计”、嫁祸于人、扎小人、放鹤顶红的手段得玩的够溜才行啊,可眼前的老太太完全没有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的长相…… 也对,天皇就这么一个媳妇儿,那些手段也没地儿耍啊。 天皇作为主人,叽里呱啦在台上讲述着他的肺腑之言,亿万富翁们像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学生,正襟危坐、认真至极,仿佛天皇的话里就藏着企业基业长青的秘密。 一段讲述之后,另起一段之前,这片刻喘息的时间宴会厅就是掉一根绣花针也能听得见,当然,人们没有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青蛙在呱呱叫。 我第一反应是抬头无所事事地左顾右盼,但寡不敌众,众人的目光对我的眼神围追堵截,事已至此,我只得低下自己假装无辜的头。 是的,那只小青蛙就藏在我的肚子里,它终于忍不住了!但有一点我要说明,刚刚是我肚子在叫,不是放的屁,你们不能冤枉我! 土地公默默朝我竖了一个中指。 这是抽筋拔骨、无处遁逃的三秒钟,我像被绳索固定在椅子上,不得动弹,所有毒辣和愤怒的眼光在我身上抽打,感觉就像有蜡烛往你身上滴,那种感觉……真像是无实物表演! 完了,我算是惹了众怒,起码是对天皇的大不敬,这要是以前,我早就被拖到菜市口了,不对,等不到午时三刻,应该是斩立决,仁慈点,也得受个宫刑。 天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像什么也没发生,继续他的演讲,我赶紧收腹,这不争气的玩意儿,就知道吃! 直到天皇演讲完毕,我才勉强抬起头,我拼命地给天皇鼓掌,仿佛他说的一切都深入我心,毕竟咱有错在先,只能用热烈的掌声回应人家,算是一种弥补吧! 当然,冥冥之中,我仿佛也看到一只熟透的小乳猪正向我狂奔而来! 千呼万唤始出来,我从刚才的抽打、滴蜡中恢复过来,使劲张了张嘴,吐了吐舌头。 上菜的姑娘冲我一乐,我抬头一看,正是对我动手动脚、搜我身的女导游,我对她报之以微笑。 “饿坏了吧?” 空气突然安静,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这天皇是真会过日子,一个姑娘分饰三个角色,统治者对人民大众的压榨剥削真是贼心不死啊! 望着姑娘远去的背影,我迟迟不愿回过头来,因为我害怕失望,我压根就没闻到烤乳猪该散发的肥而不腻,也没闻到甲鱼汤的醇香浑厚,什么味道都没有,包括油盐酱醋的味,总不能是两盘白开水吧?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碗大米饭和一盘土豆丝已经在我胃里安家落户了,天皇说了,今晚有些食材是天皇自己在菜园子里种的,都是寻常蔬菜,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商业巨子们因为吃到天皇亲自种的菜而喜不自胜,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那模样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黄瓜和咸萝卜……也不是没有肉菜,但大都是日本的生鲜食品,我害怕闹肚子,碰也没敢碰。 失望嘛?没有,看看台上就知道天皇是个多抠门的主! 礼台上那个女导游又开始弹起了三弦儿,土地公告诉我这叫“三味线”,不用多问,肯定又是抄袭的我大中华的东西。 “哎,你不好奇吗?” 土地公将天皇亲自种的水果黄瓜塞进嘴里,还别说,长度和土地公嘴的深度差不多。 “好奇?” 天皇也见了,饭也吃饱了,我只希望能尽快回去,怎么着也得去见见花子和冈本啊! “你不该问一句我说的风俗表演吗?你不是为了看表演来的吗?” 我舔了舔勺子上的米饭,天皇不容易,不能浪费粮食。 “什么风俗表演?天皇舍得请几个小姐姐衣着暴露的在台上扭两下嘛?还不如我们那儿搞丧葬的欢腾,人家还请几个说二人转的说两段黄段子,过过干瘾,你看看你们天皇,还不如放个手机在台上呢,更省事,今天我也算开了眼界,你们的天皇比我大爷还抠!” “说不定你过会儿会改主意!” 土地公将一颗小西红柿放嘴里,一咬,水都滋了出来。 “这小柿子真好吃,一碰就出水!你尝尝?” 我摆摆手,一碰就出水的东西多了,我还都他妈尝一遍啊! 一曲终了,女导游下了台,我倒是想知道,她下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会是个什么角色,显然,她是故事的主线,哪里都有她。 令我颇感好奇的是我左手边的中年油腻大叔,一开始我还把他当对手,害怕他抢我的烤乳猪,后来证明我狭隘了,一是压根就没有烤乳猪,二是人家整场饭局下来根本没动几次刀叉,只是喝了几口汤。 明白人,不好吃的东西一筷子也不动! 台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抬头望去,不出所料,又是我亲爱的女导游,她换了一身行头,穿的是和服,据说这东西脱下来铺开就能当床用,不得不佩服人家日本人老祖宗这股聪明劲儿。 女导游亦步亦趋走向台中央,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匣子,这么说比较抽象,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其他什么匣子,就见过一种,也确实和骨灰盒差不多。 “高潮来了!” 土地公捅了我的右肋骨一下。 高潮?什么高潮?我也没听见有人嗷嗷叫啊! “这是要干什么?” “慈善拍卖!” 我一拍脑袋,来的时候土地公好像提了一嘴。 “这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夜明珠!” “夜明珠?就是东海龙王嘴里含着的那东西!” 我问完后,土地公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把问题问深刻了。 “这玩意儿老值钱了吧,据说慈禧老太太死后为了身体不腐还特意在嘴里含了一颗夜明珠,孙殿英打开棺材的时候吓了一跳,相貌和活人差不多,于是有人就起了歹意,对一具尸体……哎?我是说这玩意儿老值钱了!这是谁的?” “那个抠门老头儿的!” 土地公指了指天皇。 “他每年都会趁宴会举行拍卖,所得款项进行捐赠,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又是出自皇室,自然是抢破了头,许多人都是为了东西来的,既得了宝贝,又算做了慈善,一举两得!” 土地公这么一说,我朝人群撒了一眼,感觉每个人的眼睛像刚被滴眼露滴过,谁用谁闪亮。 “这老头儿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他!你也打算拍一拍?” “以我们的财力,很难得手!” “不是我们,是你,加上我的财力你也就多几千块钱,你一座摩天大楼我就不用添砖加瓦了!哎!以你的观察,这宝贝将花落谁家?” 土地公喝了一口茶水,声音勉强送出口。 “在你左手边!” 我一愣,妈的,原来身边坐着“李嘉诚”。 “企业家里的收藏家,收藏家里的企业家,稀世珍品不计其数,尤其对珍珠宝石情有独钟,当然,我们桌对面的几个老头儿也是志在必得,论财富,他们几个不相上下!” 人穷志短,我的媚骨又开始作妖,我不自觉抬头冲“李嘉诚”一笑,但这次热脸贴了冷屁股,他眼睛死死盯在小匣子上,不为所动。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有钱人就是这样,刚坐下的时候还对我笑脸相迎,一顿饭的功夫就爱搭不理,俗话说的好,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 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 嗯……扯远了! 一位年轻男子从礼台一侧几步走到礼台中间,他喷了一头的发胶、肯定还打了至少两针鸡血,左手挥着小木锤,激情四射地讲述什么。 “这是拍卖师?” “对!” “他在给天皇歌功颂德吧?” “你怎么听出来的?” “这种拍马屁在我们那儿简直是形式主义的小儿科!” 如果用杯子接,年轻男子至少得喷了半杯子的口水,狂风暴雨过后,他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妈的,你拍的是马屁,又不是拍的人的屁股,至于这么费劲嘛! 灯光突然全部关闭,大厅伸手不见五指,女导游化身礼仪小姐,手戴白手套,慢慢将小匣子打开,倾斜四十五度。 哎呀,妈呀,我赶紧遮住我豆粒般的大眼睛,别刺伤了它。 周围发出惊涛拍岸的惊叹声! 我一点一点挪开手,又要见世面了! 嗯?我目眦尽裂,又揉了半天,谁能给我滴眼露让我闪亮闪亮,妈的,这不就是我小时候玩的玻璃球嘛! 我往四周瞧了瞧,其他人都已垂涎三尺、目瞪口呆,我要是到这种神情恍惚的程度,除非礼台上真上演一出风俗表演,而且还是一个女子脱衣洗澡的画面,更甚一步,可能还得朝我吐泡沫,否则很难消我一肚子装模作样的骨气。 事到如此,我只能说是自己欣赏水平不够,阳春白雪的东西咱确实不在行,你要问我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和一位初出茅庐的女画家画的《镜子前的我没有衣服穿》哪个更令人魂牵梦绕,我肯定觉得女画家的画更值得我从上到下的欣赏一番。 小匣子慢慢关闭,灯突然全部打开,所有人魂魄重新附体,回到现实,他们彼此相视一笑,再点点头,深以为然。 奶奶个腿的,我就不信你们个个是行家! 打鸡血的拍卖师重新上台,一番张牙舞爪过后,伸出一个手指头。 “要叫价了啊!” 土地公提醒道。 “起拍价多少?” “1000万日元!” 1000万?我掐指一算……算了,我手机呢……大约人民币70万,70万?这对一群亿万富翁来说,岂不是九牛一毛? 冲在前面、不知好歹的永远是年轻人! 一个坐在前排的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从身后只能看见一头的“方便面”,他伸出两个手指头,拍卖师像拍卖了自己的初夜,激动的口吐白沫。 大爷的,这就翻番了!一万一万地来不好嘛?有钱人……真是……不可理喻! “方便面”屁股还没落座,另一个秃头站了起来,我歪头一看,他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这下“方便面”急了眼,打人不打脸,这是直接扇耳光啊,他噌的一声站起来,直接伸出五个手指头,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小伙子,你伸的不是手指头,是小数点前面的单位啊,五个手指头啊,三四百万啊,你能买多少方便面啊,海鲜的、牛肉的、老坛酸菜的啥口味买不到啊,拍卖这样的事儿可千万别置气、抬杠啊! 唉!我就爱替亿万富翁操心,担心他们理财不畅,万一走错一步,变得和我一样身无分文、一穷二白、家徒四壁。 五个手指头像一座五指山,把秃头的气势盖了下去,桌子上开始议论纷纷,我也没闲着,趁机又扒拉了两口西红柿炒鸡蛋。 “土地公,那玩意儿值不值这个数。” 我脑血栓似的摆晃着五根手指头。 “我哪儿知道,你问他!” 土地公指了指我身边的油腻大叔。 “他什么来头?” “酒店连锁,全球最大的奢侈酒店就人家的,今晚这顿饭,除了天皇自己种的几样蔬菜,从食材到厨师都是天皇从他那儿借来的!” “开宾馆的还这么有钱。” “你以为人家开的是福临门、枫林晚、合家欢……大学附近那样的?” “哟,土地公看不出来啊,你也往小宾馆里带大学生啊!” “不过……” 土地公话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听说他的企业最近出现了资金链问题,为了回血,他把自己的股票都质押给了银行,收藏这种爱好很烧钱……只能说夜明珠的魅力太大了。” 就在我和土地公叽叽喳喳之时,同桌的一个中年人慢悠悠站了起来,在他起身的瞬间,他还特意瞅了我左手边的油腻大叔一眼。 他伸出了他的整个左手,又伸出右手的三个手指头。 妈的,五百多万啊!刚才看你吃凉拌黄瓜的劲儿,还以为你没见过黄瓜呢! 不怕事大的拍卖师故意朝刚才伸五指山的年轻人叫喊,生怕他听不见这个天文数字。 而我左手边的油腻大叔依然不为所动,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模样,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个小匣。 就这气势,他要是拍不到这颗夜明珠,妈的,不就成空架子了,摆谱?装大尾巴狼?我可看着你呢! 随后,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夜明珠的价格锁定在了一亿两千万,也就是人民币八百多万,高处不胜寒,竞价已是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往上加了,其中就包括土地公说的油腻大叔潜在的几个对手。 竞价排行,人间万象,面红耳赤有之,拍案而起有之,憋一肚子窝囊气有之。 唉!有钱人的游戏太烧钱,何必呢?面红耳赤、拍案而起、受一肚子气的游戏有很多啊,我打扑克、打麻将打输了一样能体会到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拍卖师再怎么叫喊也没人搭理他了,不时有人往我们这一桌瞧,但油腻大叔像屁股粘在了椅子上,稳当得很。 议论之声渐消,似乎事情已经到了尽头,企业家都是买卖人,什么东西什么价,即使给天皇三分面子,但也要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儿。 一阵沉默过后,拍卖师开始倒计时,他伸出三根手指头,然后是两根,最后是一根…… 我喝水的茶杯突然掉在了地上,有人把他碰倒了。 油腻大叔在众人不负众望的眼光中站了起来,这一刻我忘记了他身上的油烟味,也忘记了我大腿两侧滚烫的茶水。 他没有伸手,只是洪亮地喊了一句,进而惊叹四起。 “他出了多少?” “一亿五千万!” 一亿五千万? 终于还是跨过了千万的人民币门槛儿!这玻璃球真他妈值钱! 第174章 天皇在等我 油腻大叔象征性地讲了两句,颤颤巍巍从礼仪小姐手里接过小匣子,他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双手抱着他的宝贝下了台,那个激动劲儿,要是换我估计得抱武藤兰才会有。 眼神笃定,表情坚毅,走一步晃三晃,真像抱着个骨灰盒啊,其他人含情脉脉地盯着小匣子,送它最后一程,《樱花》随之而来,真他妈应景。 油腻大叔屁股刚落座,便用手将小匣子死死压在桌子上,这让打算近距离一睹夜明珠芳容的我们很是尴尬,土地公撅了撅嘴,另一个年轻人吹了吹口哨,其他人摇了摇头,我则挖了挖鼻孔,切!有什么了不起! 天皇上台又开始了他的讲话,按照惯例,这应该是总结性陈词,无非是要感谢大家能给他三分薄面,尤其是我身边的油腻大叔。 三分钟的演讲结束,天皇后退一步,接受人们如潮水般的响声。 我也在起身鼓掌之列,皇室的饕餮盛宴咱是享受不起啊,但毕竟吃了人家的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怎么着也得象征性表达一下。 我失望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发现油腻大叔没有站起来,还是稳稳当当坐在那儿。 你是贵客也不能如此腚沉啊,你这是大不敬,况且你还没给人家天皇老头儿刷卡付款呢! 突然,油腻大叔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我。 妈的,你会读心术? 我就不信,我骂你奶奶个腿,有本事你给我读出来! 油腻大叔居然拍案而起! 我眨巴眨巴眼,没听说日本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宗教异能人士啊,这是…… 还没等我脑仁发烫,油腻大叔突然大喊一声,惊得众人纷纷侧目,人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说了什么?他说……我真傻,花那么多钱拍了这么小个玻璃球?或者,我后悔了,我要退货,或者更甚,大家刚才吃的饭里有屎? 土地公也惊掉了下巴,人们的目光从油腻大叔转移到他手里举起的夜明珠,又转移到正在走来的天皇身上。 “他说的啥?土地公!” “他说……这颗夜明珠是假的!” 土地公茫然地看着我,仿佛我知道一切内幕。 我舔了舔嘴唇,还有点西红柿的酸甜味,脑海冒出三个问题:第一,这东西是假的吗?第二,天皇的东西如果是假的该如何收场?第三,来的路上飞过的那群乌鸦是不是早就得知了这一切? 天皇拿过夜明珠,端详了半天,而后他沉默不语地将它交给一个手戴白手套的人,戴白手套的人看了两眼,在天皇耳畔低语两句。 甭问,这还能是真的吗?这世上偷偷摸摸的事哪个能见光,当然,女同学睡着帮她披上自己的衣服、下雨天帮女同学收内衣算特例。 只见天皇脸色一沉,摇了摇头,他转身对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人说了两句,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座位。 穿警服的中年人虔诚地鞠了一躬,脸上挂满了风霜般的凌厉。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会不会是第一个在皇宫里过夜的中国人? 穿警服的长官站在人群中间,环视一周,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他说什么?” “有人偷了天皇的夜明珠!” 你看看,你长了一双乌鸦嘴吧! “小偷还没来得及溜走,就在皇宫里,因为昨晚天皇陛下还亲自看过它一次,因为宴会的原因,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离开过皇宫,他希望那个小偷自己站出来,省得耽误大家时间!” 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主动站出来的小偷。 百十来个人,个个都是要脸要皮的企业家,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二皮脸,何况这还是在皇宫,天皇的东西,这胆子也忒大了吧。 “除了我们,皇宫里还有什么人?” “安保和服务人员。” 唉,夜明珠啊,价值上千万的东西啊,你让天皇老头儿的老脸往哪儿搁! “土地公,不会是老头儿故意拿了一颗假……” 土地公朝我翻了一个白眼。 也是,虽然我看人一向不准,但七老八十的天皇不至于做这种晚节不保的昏庸之事。 大厅陷入一片混乱,每个人都成了嫌疑人,但每个人都在唾沫横飞,不用猜,肯定是在诅咒那个盗贼。 毫无意外,没人站出来! 穿制服的长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喧闹戛然而止。 “我有的是办法!” 土地公脱口而出,像是故意翻译给我听。 “小偷偷走了夜明珠,但他总要打开盒子拿走它,事发昨晚至今,盒子上一定还保留着他的指纹!既然没人站出来,只能请大家稍安勿躁,等我将所有人的指纹收集起来,一对比,自然水落石出!” 我差点鼓掌叫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科技改变生活,看来今晚我能回去睡个安稳觉了。 众人点头称赞,还有一群人嗷嗷叫个不停,估计是要求严惩盗贼,长官因为自己的这个点子也是趾高气扬,仿佛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人,只有身边的油腻大叔沉默不语,可以理解,估计除了天皇数他最失落了。 哎,不对啊,他不是还没付款嘛,丢了你也没啥损失啊! 长官戴上手套带走了盒子,他要去提取指纹,同时,他的助手让所有人往一个类似橡皮泥的东西上按压自己的手印,包括宫里的侍从、安保和厨师。 “你说能是我们这群人吗?” 土地公转头问我。 “不大可能吧,都是风云人物,一旦露馅风险太大,再说这东西虽然值钱,也不至于让富翁们的财富伤筋动骨,没道理吧!” 我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那就是宫里的,不可能,要是宫里的他们随时可能出手!” “不对,也许小偷正想趁此机会鱼目混珠呢,让大家误以为是小偷就在我们中间!哎呀,别乱猜了,一会儿指纹出来,小偷插翅难逃!” “万一没有指纹怎么办?” “来,吃颗花生米堵上你的乌鸦嘴!” 我再伸手,发现那盘花生米没了,坐我桌对面的老头儿一抓一大把! “几点了?” “十一点半!” 土地公亮出他手腕上的表。 十一点半,时间过去一个半小时了,还有半小时今天就过去了,我来皇宫原本想着凑凑热闹,以艺术的眼光欣赏一番大河民族的文化表演,现在好了,成了留守儿童,我都不敢想冈本和花子那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冈本知道我住的地方,他俩会不会把我当成出尔反尔的缩头乌龟,或者一气之下干脆一把火烧了土地公家? 唉,怎么向花子交代啊,人家一个女人拍着胸脯说什么都能给我,即使我不要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啊!可我现在是身不由己,就剩两天时间了,天皇的夜明珠要是找不到,估计谁也别想离开这地儿! “出来了!出来了!” 土地公骤然兴奋起来。 穿警服的长官赫然出现在门口,不对,不是赫然,仔细一看,他好像耷拉着脑袋。 “土地公,今晚少说话,我一早就看出来,你今天被乌鸦附体了!” 长官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向天皇,又在天皇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天皇老头儿用力拍在桌子上,颤颤巍巍从座位上站起来,愤怒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气氛滑落至冰点,一呼一吸都带着冰碴子! 天皇老头儿只说了一句话,但一字一句都摔到了地上,可见震怒至极! “盗窃是可耻的!” 土地公轻声细语道。 完了,这是黔驴技穷了,但凡有半点办法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接着,天皇的长官接过话茬。 “我们提取了盛放夜明珠盒子上的指纹……但结果令人失望,盒子上只有一个人的指纹,就是田岛先生的,再也没有其他人的指纹了!” 土地公说完,看了看我左手边的油腻大叔,我也瞄了一眼,想必他就是田岛先生,唉,这结果确实令人失望,这还用哪门子高科技,只要眼不瞎都知道小匣上有他的指纹。 “土地公,你现在自觉了,知道主动帮我翻译了!” 土地公看着我,貌似还有些深情,我他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死不死?” 他嘿嘿一乐。 “凌凌发,你要做好准备啊!” “你什么意思?” 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现在夜明珠的事已经山穷水尽,时代在召唤,是时候把你红色的内裤穿到外面了!” 我红色内裤?你怎么知道我穿的…… “滚!我今晚大不如你,你是今晚的预言之神,今晚的乌鸦之王,你今晚开了天眼啊,一开始,你说皇宫这么多年没发生过盗窃之事,你看,吃完饭夜明珠就被狸猫换太子了,之后你又说那小匣上会不会没有指纹,你看看,果不其然,又被你说中了,你现在要做的事很简单,你只需要说出你心目中的嫌疑人,百分百就是他!” 土地公像吞了窝窝头馅的花馒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哪里知道我正在为宫外的另一件事闹心。 天皇陛下的长官像是灵光返照,突然挥舞着拳头,陈词昂扬,而后转身离开了大厅,不用土地公翻译,这小子十有八九是在表达自己一定将凶手缉拿归案、“不抛弃、不放弃”的决心。 打肿脸充胖子,都是身价上亿的企业家你还能搜人家身不成,再说偷来的东西谁还将罪证带在身上? 现场的每个人都变得更加焦虑,我则托着脑袋,想着本田老头儿被绑的前前后后、蛛丝马迹。 午夜的钟声从不远处传来,敲碎了所有人的耐心,叹息和愤慨替代了商巨擘们谦谦君子的气场,有人劝说天皇先去休息,等事情有了进展再告诉他,但被倔老头儿拒绝了。 是啊!堂堂一国之君什么时候受过这等侮辱!人家这脸面可不能像我等小平民一样不值钱,如果有人掏走了我的包,我顶多问候几声他老祖宗,然后一顿早饭不吃就能把包里的钱省出来。 只要我走不丢了,丢了什么我也不怕! 嗯?这口气真像个流氓! 就在我迷迷糊糊、大脑袋左摇右晃的时候,仿佛一阵风从我身边拔地而起,万万没想到,最先坐不住的居然是我亲爱的土地公同志! 大爷的,怎么回事,难道他又开了天眼? 鹤立鸡群,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将激起一阵骚动,土地公瞅了我一眼,朝我点点头,似乎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我则替他捏了把汗,你就是开天眼也得有真凭实据啊,不能指谁是谁啊! 只见土地公三步并两步,向天皇老头儿走了过去。 我和众人一样,猜不透土地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土地公朝天皇深深鞠了一躬,在老头儿耳畔一阵交头接耳。 唉!今天算是忙了天皇的右耳朵了,一辈子的细声细语今天一个不落的听回来了! 我依然眉头紧蹙,不知道土地公有何奇技淫巧,看来今晚注定是土地公的高光时刻,为天皇分忧,还有一群亿万富翁的同僚做陪衬,这高光,恐怕比遭雷劈的光差不到哪儿去! 土地公后退一步,又鞠了一躬,朝我这边走来,他还没坐稳,天皇老头儿就离开了座位,径直地朝宴会厅门外走去。 哟,可以啊,土地公有两下子啊!那么多人劝不动的老头儿,被他三言两语搞定,有这功力咋不冲自己的未婚妻使呢! “哎!没看出来啊!你对天皇老头儿说什么了?” 我兴致盎然。 土地公深吸一口气。 “天皇陛下要见你!” “见我?见我干什么?” 我脑袋像挨了一脚回旋踢。 “我刚才把你推荐给天皇了,我说你是来自中国的大侦探,奇案冤案悬案破了一大堆,抓个小偷简直是举手之劳,总之,我把你吹成了牛!” 土地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悔意! “你刚才朝我点头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有信心啊!” 我才发现我有心绞痛! “你疯了,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 我是如此惊慌失措,以至于瞳孔扩大涣散! “你不是说我是预测之神,乌鸦之王,还开了天眼,我就觉得你行!” 我脑袋一片空白,赶忙喝一口凉茶水压一压,土地公啊,我弄你老祖宗,你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你不往前走一步,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凌凌发,我愿意推你一把!” “往前一步是悬崖咋办,摔不死我?我让你推了嘛,你还推我一把,你那叫背后放冷枪!” 我朝土地公摆摆手,越说越气! “去吧,天皇还在门外等着你呢!” 没想到会倒在自己人手里,土地公,回去我再找你算账! 我像隔壁得脑血栓的吴老二,走一步晃三晃,谁知道我今晚会不会英年早逝! 第175章 你说的是真轻巧 天皇老头儿正抬着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我也看着它,上面住的可是我们中国的嫦娥,难道你们日本也有偷吃仙丹的女人? 我真希望就这么静静地待着,然后那颗该死的夜明珠自己叽里咕噜从哪个砖缝里滚出来,嬉皮笑脸的说,是我自己藏起来的,我可不可爱? 既然这不是个童话的世界,我也只能摊牌了,你让我在这样迷雾重重的条件下找出盗贼,找出夜明珠,这和让我把梳子卖给和尚有什么区别?除非和尚自己有个长发及腰的媳妇儿! “让你见笑了!” 谁?一道声音悠悠而来。 “恐怕要拜托你了!侦探先生!” 天皇老头儿? “您……会汉语?” 他慢慢转过身,一脸的慈眉善目。 “我们两国是邻居,年轻时汉语是我的必修科目,好久不说了,生疏了不少!” 老头儿说话虽然慢吞吞,但一字一句说的干脆利落,不愧是天选之子,总有过人之处,人家往那儿一站,你就知道此人是个满腹诗书、涵养过人的君子,唉,不知道我站在人家老头儿面前,他是不是能看出我是个满腹土豆丝和大米饭的人。 “说的挺好,说的挺好!只是吧……天皇陛下……” 唉!我要怎么说才不会让老头儿觉得我在驳他的面子呢! “这事儿吧,确实有点刺手,我也是……” 我抓耳挠腮,希望老头儿能解读出我的束手无策,进而能放狗回窝。 “你们中国人总是很谦虚……” 不是啊,天皇陛下,是该死的土地公把我吹爆了,我也想高调,可实力不允许啊! “我知道那是你们文化的一部分!可你们的文化也说过……路见不平一声吼!” 路见不平一声吼?您知道还有下句吗?吼完我继续躲着走! “一声吼?行啊,我能吼啊,我声嘶力竭行不行,只要能把小偷的良心唤醒!” 我小声嘟囔着,毕竟这种话也拿不到台面上来,我猜老头儿这句话是从电台学来的,如果是从书上,他难道不应该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你的朋友告诉我,你总是擅长……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我看你的确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 我朋友没告诉你我缺女人和钱吗?没告诉你我的想法都是龌龌龊龊的吗?你是怎么看出我是个有想法的人来的?那你能看得出我现在都是想拒绝你的想法嘛? 我这灵魂四问要是抛出来,你能接的住? 但我不能这样说啊!人家是天皇,这是人家的地盘,我得注意方式方法。 “之前都是机缘巧合,我实在笨拙、愚昧得很,可能这次要辜负天皇陛下的一片心意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充满信任地看着我。 我欲哭无泪,这哪儿是王冠啊,这就是他妈一屎盆子,让土地公给我扣头上了! “你们中国有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想到在我这儿会发生这种荒唐事,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一定有人会以为我拿出来的是颗假珠子……事关皇室荣耀,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那个偷走夜明珠的人!” 老头儿语气变得沉重,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把天皇视为自己的精神寄托。 俗话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是不是按图索骥看看谁小时候偷过邻居家的针线簸箕? 唉!每个人都要找到真相,你们倒是找啊,逼我有什么用!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老头儿拍了拍我的肩膀,向不远处走去,他拐了个弯,消失在墙角一侧。 “必有重谢……” 唉!每个人还都要在我眼前挂根胡萝卜…… 我茫然地望着月空,嫦娥正抱着她的玉兔与我四目相对,没想到嫦娥姐姐会成为我在异国他乡唯一的亲人! 我前脚刚迈进大厅,感觉气氛不对,一抬头,所有人焦灼的目光“唰唰唰”澎湃而来,我差点就人仰马翻,仿佛自己在闹市裸泳,干什么?这是要对我油煎烹炸? 但他们焦灼的眼光里还有另一层意思,不屑,具体的表现是不少人正在嗑瓜子,有的正在吐瓜子皮,还有与我同一个饭桌、花生米一抓一大把的老大爷,正在用牙签剔牙。 土地公向前一步,朝众人嗷嗷了两嗓子,而后看了我一眼,自顾地鼓起了掌。 是的,并没有人回应他,百十多个人只有他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谁说的孤掌难鸣? 怎么说呢,鼓掌不可怕,谁鼓谁尴尬!可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恨不得突然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恨不得发生顶级大地震,或者干脆给我头上套一只内裤,只要让我躲开这些自以为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眼光就行。 可是没有内裤可用,我只得点点头,亦步亦趋,似笑非笑,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甭问,这个局面又是土地公造成的,他肯定在我刚才出去的时候,把我祖坟都刨了一遍,可人们眼见为实,他们恐怕只记得我是个在天皇讲话时放屁的人。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破局之时,天皇老头儿的长官出现了,到底是“大内高手”,他冲着人群就是一顿咆哮,并撤走了桌上所有的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看来老头儿还没老糊涂,知道派个人给我镇场子。 老头儿的长官冲我一鞠躬,站在了我的左手边,土地公见状忙走向我的右手,很明显,他想成为我左膀右臂的一部分。 “别往前凑了,你不是左膀右臂!” “那我是啥?” “腿!” “腿?哪个腿?” “拖后腿!” 大厅又恢复了安静,安静的令人害怕,安静的都能听见人们的心声:行了,人也收拾服了,过场也走了,是不是到揭开真相的时候了?大家都等着呢! 我的头嗡嗡直响,我还等着呢,真相能从天而降吗? “土地公,我去上个厕所!” 我用右手掐着腰,感觉自己的肾都要裂了,肾是先天之本,我这老本儿今晚得赔本! 院子里星光满天,我也难得的透口气,宫外的东京热闹非凡,我真想爬墙溜出去,再从日本海游回中国,我蛙游、我狗刨,实在累了我就坐在鲸鱼的背上,让它驮着我,在半路上一艘游轮救了我,船长有个漂亮女儿对我一见钟情,船长大人也是慧眼识珠,平白无故就对我赞赏有加……从此,我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幻想治疗法,麻痹痛苦、糊弄自己的不二法宝! 我四下搜寻,功夫不负有心人,谁能想到,在堂堂皇宫竟有公厕!公厕墙上还有一行日文,我猜应该是禁止随地大小便之类的。 我一脚迈进去,几乎漆黑一片,房顶成功遮挡了月光,我使劲拍了拍手……居然没有声控灯? 是天皇老头儿又发扬了勤俭节约的好传统还是盗走夜明珠的那家伙见到发光发亮的就想偷?这……唉!上哪儿说理去! 我出去后,一定要匿名给皇宫捐一个大灯泡,锃光瓦亮,尿刚落地就给你蒸发没了! 我扶着墙摸索着,公厕是啥结构?冲水的还是一个个坑?在哪儿呢?我一无所知,万一是蹲坑,我再一脚踩空了……我还活不活? 想到这儿我更加谨慎了,一步一步像探地雷一样,我囧着鼻子闻了闻,不是很臭,十有八九是冲水的。 我紧张的汗还是下来了,哎呀,不能再四处摸索了,风险太大,干脆就地解决吧,一泡尿而已,过会儿就干了。 想着,我将裤子往下一扯,黄河之水即将滔滔而来,而后便是放空自己带来的“喟然长叹”! 我一声延绵不绝的口哨,吱吱作响。 “八嘎!” 妈的,差点把我小老弟给扯下来,吓我这一哆嗦,尿也崩了半裤子,我收起我的“作案工具!”,跳出三丈远。 “谁?” 月光正好被我踩在脚下。 厕所里传出恼怒的声音,估计是在骂骂咧咧! 大爷的,看来要打一架了,这能全怪我吗?我又是拍手又是吹口哨,你要不是聋哑人,你不是故意找浇吗? 很快,“受害者”出来了,左手提着裤子,右手不断用纸擦拭着衣服。 我突然意识到,这的确是件缺德事,一般人真是承受不了,可能他也没想到我能和他尿到一个壶里去,咱得先赔礼道歉,日文怎么说来着…… “斯密……马赛,斯密……马赛!” 我赶紧鞠躬致歉。 晚了,我的衣服领子还是被揪了起来! 月光下,我与“受害者”四目相对…… 嗯?等等,镜头对准“受害者”,这不是…… 我和他同时睁大了眼,眼前这位正是在路上把我撞的人仰马翻的那位中年胖子。 “是你?” 我脱口而出,他也慢慢松开手,怒气渐消,我趁热打铁,连鞠三躬,对方连连摆手。 得到人处且饶人,你看看,福报来了吧! 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语言不通,但意外和错愕都展示在了脸上,我们握了握手,一笑泯恩仇,最后他还客气地给我上了一颗烟。 目送他离开,我转过身借着月光“开闸泄洪”。 我精神正肆意徜徉、意犹未尽,突然一个脑瓜崩在我头顶响起。 “嗯?宴会厅里好像没这个人吧?” 第176章 御膳房 “你的裤子怎么湿了?你这岁数……不应该啊?” 土地公低着头,面露嘲弄之色。 “怎么,要给我用嘴吹干吗?” “滚!” “告诉大个儿,我需要去趟厨房!” “厨房?去厨房干什么?” “我没吃饱,我再去喝碗汤,行不行!” 在土地公帮我传话的同时,我又扫了一眼大厅,确实没有刚才在厕所遇到的中年胖子,百十来个人大都蔫了,有的干脆趴在桌子上,鼾声四起,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保持着清醒状态,其中包括同桌的田岛。 门口多了两个卫兵,应该是我身边的大个儿长官安排的。 “土地公,宫里现在有两波人,都在宴会厅和厨房,对不对?” 土地公转述给大个儿后,给了我肯定答复。 “你之前说,除了宫里原来的厨子,还有一部分是从外面请来的?” “每年都如此,他们都来自田岛旗下的酒店,怎么了,你怀疑是厨师趁机……” 我摇摇头,和土地公、大个儿拐弯抹角来到“御膳房”。 “御膳房”并没有牌匾,只在门口挂了两串红辣椒和一串玉米棒,我有些恍惚,天皇这是借鉴了我们那儿的农家乐? “御膳房”不大,和一个中型餐馆后厨的面积差不多,百八十平左右,因为今晚有宴会,从外面来了不少厨师,所以显得颇为拥挤。 厨房倒是没有其他杂音,只有四起的鼾声,坐在切菜墩上的、趴在锅盖上的、手里抱着擀面杖的,真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个儿长官顺手抄起一把勺子,就想往锅盖上敲。 我一把拦住他,让他继续保持安静,因为该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他正在熟睡。 好巧不巧,女导游看见了我,我再次与她四目相对,唉!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啊! 我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我想看看厨师们放衣服的地方!” 女人点点头,将我们带到隔壁的房间,房间靠墙的位置放了两排收纳柜,就是大澡堂子那种。 “你觉得小偷会把夜明珠放在这里?” 土地公扫了一眼。 “对,就在这里!” 土地公转身就把我的话翻译给了大个儿,大个儿二话不说就要拆箱劈柜,我又是一把拦住他,妈的,气性怎么这么大! “我让你翻译你再告诉他,没事别瞎传话!” 二十三个收纳柜,里面大部分只有外套,手机估计和我们一样已经上交,我挨个看了一遍,重新回到编号为16的收纳柜前。 我将里面的外套拿出来,摸了摸、抖了抖,又叠起来放了回去。 “没在这儿!” 土地公一脸的震惊,像孩子不是他的一样,仿佛夜明珠就应该在这儿,见一无所获,大个儿不死心,又里里外外翻查了一遍。 “对,不在这儿,白跑一趟,走吧!” 路过“御膳房”,我从门口指着一个将头埋在双手里的人问女导游,他主要做什么菜? “凉拌菜!” 土地公随口一说。 “怎么,你真没吃饱,要不让他们给你开个小灶?” “你那狼心狗肺,留着也没用,炒了吧!” 土地公嘿嘿一笑。 “我还要将我的心留给我的英子呢!” 妈的,还撒上狗粮了! “问问大个儿,帮忙的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进来?” “昨天下午,因为要准备食材,所以一般都是提前一天进宫,他们都有备案登记,一共二十三个人!” 我点点头。 “我们去放夜明珠的房间看看吧!” 大个儿领我们走向皇宫更深处,松柏丛生、凉风阵阵,偶尔还有乌鸦藏在枝头哀嚎,此情此景,我脑海里八鬼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嘴里吐着舌头,有的胸口插着刀,还有的面目狰狞、呼喊着我的名字:凌凌发,凌凌发…… “啪!” 该死不死的土地公从后面猛地拍了我的肩膀,我感觉头发顿时竖了起来,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怕了?” “胡……扯,我从小受马克思主义教育,无神论早就武装到了牙齿,你大爷的,别一惊一乍的,人吓人吓死人没听说啊!” 我摸着后脑勺的汗,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就是这儿,天皇陛下的书房!” 眼前是一座不算太大的二层小楼,深灰色的墙体淹没在夜色之中,门是关闭的,但没有上锁。 我轻轻一推,门开了,土地公和大个儿刚想进去,被我左右手拦下了。 “天皇藏东西的地方,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被我这样一说,土地公警觉了起来,他反复观察着门框两边。 “没错,肯定机关重重、防不胜防,暗箭?迷魂散?或者……毒蛇?” 正当我不确定地摇头,大个儿竟率先发话,嗯?他什么时候进的房间? “他说什么?” 土地公泄了口气。 “他说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我们……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这天皇不按套路出牌啊,心真大,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要不然能那么容易就被偷走吗?” 我看了土地公一眼,一个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要不我也偷个古玩字画什么的溜走?我蛙泳、我狗刨,累了就找头鲸鱼,半路还碰上一艘游轮,游轮的船长正好有个漂亮女儿…… 唉!现实有多残酷,梦想就有多美好啊! 大个儿告诉我,平时放夜明珠的小匣就摆在天皇看书的书台上,昨晚天皇在这儿待到很晚才离开,他拿在手里久久不愿放下,天皇告诉他这夜明珠是他最爱的一颗珠子。 “唉,夜不闭户?经一堑长一智吧,我这样穷的赤裸裸的都不敢开着门睡觉!撤吧!” “这就完了,你有啥线索?我怎么感觉一无所获呢!” “我说什么来着,你今天是乌鸦之王,你猜对了,确实一无所获!不过,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河里有一条鳄鱼,河边的牌子上写着“有鳄鱼请勿靠近”,但还是有人死了,村里上百人,你觉得最有可能死的人是谁?” “谁?” “我问你呢?” “这和盗窃案有什么关系?” “最有可能死的是文盲!” 第177章 要什么黄马褂 “大个儿,放夜明珠的小匣上只有田岛一个人的指纹?” 返回的路上我再次向大个儿确认。 经土地公翻译,大个儿点点头。 “指纹位于小匣的哪个位置?” “匣盖上有巴掌印,左右两侧有几个手指头的指纹,底部有半个手印。” 土地公翻译道。 巴掌印?手指印?半个手印? “那颗假珠子在哪儿?” 大个儿听后从兜里掏出那颗假的夜明珠。 果然,和我小时候输给铁蛋的那个玻璃球一模一样,能不是假的嘛!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土地公,你和大个儿去御膳房,找那个把我撞倒的胖子。” “找谁?哪个胖子?” 土地公支楞起大耳朵。 “来的路上……那个胖子!你这猪脑子!” “哦!就是把你撞狗啃屎的那个?” “滚!我那叫人仰马翻!” “不是,他在……厨房?我刚才怎么没发现?” “他头上盖着湿毛巾呢,盖住脸了。” “他为什么要盖湿毛巾?这冬天的大晚上,不冷啊!” “因为他头上有尿,洗了个头!” 土地公还想张嘴,被我从厨房顺来的西红柿一把堵住了嘴。 “见了胖子,告诉他,夜明珠已经找回来了,田岛先生被带走了,看他怎么说!” “你怀疑田岛偷走了夜明珠?” 土地公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得知自己不是他爸亲生的一样。 我点点头,让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对,那个盗贼正是田岛!” “”怎么可能!除了天皇,最不可能偷珠子的人就是他,人家可不想要个假珠子!” “没错,他确实想要真珠子,但他一开始就没想拿钱买!去吧,我这儿等你们!” “可我们刚才什么线索也没发现啊?你凭什么说田岛就是小偷?” 如果身边不是有大个儿,我这脚肯定就朝土地公的屁股踹过去了。 “我刚才在厨房碰见了一只蛐蛐儿,是它告诉我的!” “它还说什么了?” “它说今晚它要跟你回家,与你电石火花、锦瑟和鸣!” “既然你有了证据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对田岛兴师问罪?去找个胖子有什么用?” 土地公一嘴的西红柿,我又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塞给他,算是给他拌了个番茄,你看看,有两个名号多重要,起码读起来不会觉得在重复同一种水果。 “我还没那么大把握,不能冒险,我得试探,万一我怀疑错了人,胖子毕竟是个厨子但田岛那样的人我可得罪不起!” 土地公一口咽下嘴里的东西。 “你咋不去?” “我感觉有些事对不住人家!” “对不住他?不是他撞的你吗?” “妈的,你要变性啊,和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快去快回吧,有这功夫你俩都该回来了!” 土地公咧着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确实不爽。 “我告诉你,这案子要是破了,军功章有我的一半!” 妈的,越说越像个娘们角色了。 “好好好!都是你的,你能顶半边天!” 土地公跑出没几步又被我叫了回来,我左顾右盼一番,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了两句。 土地公的脸像紧急集合的一样,仿佛我让他回答的问题穷尽了他所有的认知,比如,他管三姑姥姥的大姨妈家的二舅子叫什么? “别多问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你所有的疑难杂症都能迎刃而解,去吧,我看过天象,紫气东来,星星参北斗!” 土地公和大个儿走后,我在一棵老松树下找了个石板凳,月光穿插而过,落在地上斑驳陆离,我刚想掏烟,发现烟和火都没在身上。 人不能没有嗜好,就像抽烟,可一旦痴迷于某项嗜好形成依赖,这种嗜好很有可能对你形成反噬,所谓玩物丧志,如果东西真的是田岛拿的,明明自己几近破产,干嘛非要破釜沉舟呢! 我暗暗提醒自己,万不可对自己的软肋投降!财色皆为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几只乌鸦不知何时在我头顶盘旋,“呱呱呱”叫个不停,不知道日本的乌鸦从小吃啥,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嗓子也他妈像练过男高音似的,大爷的,敢吓唬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每次看日本恐怖片关键时刻我可都是闭着眼的。 我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再次紧闭双眼,右手抚摸着我的头,嘴里念念有词: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吓着别人,吓不到我!” 管不管用在其次,据我二大爷说这句咒语在我们村儿已经流传了好几代人了,老而弥坚的东西总有它的道理。 哼!古老的东方智慧,试问谁不怕! “嗨!打扰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全身汗毛陡立,人吓人吓死人!哎呀,我这心绞痛啊!我面目狰狞,捂着胸口回过头。 是女导游,我绷紧的脸莫名其妙灿烂开来,就像一个冻裂的茄子……我的软肋隐隐作痛! “打扰您了,我可以坐下来嘛?” 她脸色绯红,与我被吓的发紫的脸色相映成趣。 “当然,当然!随便坐!” 我赶忙擦干净右手边的石板凳,就差上去舔一口了。 “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自言自语?” 她动作扭捏,羞涩之情尽显无遗,唉!姑娘啊,大可不必,我进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你摸了一遍,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吧! 哦……这样一想,我的胸膛似乎还在发烫! “不好意思,您刚才问什么?” “您好像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哦……没错,是,我在自言自语!我来日本已经有些日子了,我有些想念我的家人和朋友了,你知道,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刚才我在……吟诗。” “吟诗?哪一首?” 她呼出来的气吹在我的脸上,令我脸颊有点发热,我避之不及,目光只好下移。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 “然后呢?” “好丰满的月亮!” 她“扑哧”一笑,向我伸过手来。 “我叫贞子!” “贞子?” 我笑得像烂茄子的脸差点僵住。 “好名字!好名字!实不相瞒,这个名字每次出现在我的梦里,都能让我全身酥软、大汗淋漓、心脏砰砰直跳!” 女导游,不,贞子脸上立马刷了一层红色,我知道她肯定想歪了,你说你叫什么不好,大晚上的、头上的乌鸦一片片的,你叫什么贞子! “听说您在帮天皇找那颗夜明珠?” “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说完这句,我差点就发出“丝丝”的吐丝声。 “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线索?” “珠子……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贞子并没有十分意外,看来她根本没有采信我的话。 “在哪儿,别又是一颗假的,我能看一眼吗?” “当然!它就在……你身上!” 贞子一愣,抽回她的手。 “你在说什么?我是问你天皇陛下的夜明珠?” “对啊,就是那颗夜明珠!它就在你身上,不信摸摸你的口袋!” “你不要乱说,偷窃天皇的东西可是要遭受重罚的!” “你要不信,我替你找找!” 贞子起身后退两步,面露恼怒之色。 “真的,相信我,就在你裤子的右口袋,我从不骗女人!” 一只乌鸦突然“呱呱呱”叫起来,我舔舔干裂的嘴唇,幸好没发毒誓。 贞子穿的是那身安保的制服,她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像要一口把我给吃了。 “你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 “不用!” 说着,贞子伸手去摸口袋。 触电一般,贞子惊慌之情溢于言表,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 我居然能隔空让一个女人浑身抖动?我以为我只有在木制家具上才有这种功力! “这……这怎么可能! 大个儿传旨,让我和土地公来天皇陛下睡觉的地方,清宫戏我可不是白看的,这地方应该叫养心殿才对! 养心殿有间并不大的书房,书房中挂着极具日本风格的浮世绘,一眼望去,并没有找到我想看的那种。 我掰过土地公的手腕,接近凌晨四点,仰望窗外星空,颇有感慨:我高考的时候有这劲头儿,至于考个三本嘛,就算是毛里求斯市政大学我也考上了! “你他奶奶的发的什么功?快给我说说。” 土地公急不可耐,一把手抓住我。 “别恶心我啊,我这双手是给女人和自己准备的,可不是让你小白脸随便摸的,我迟早要给天皇老头儿解释,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你再等会儿!” “我真是想不通,那个胖子就撞了你一下,怎么就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所以说太岁头上不能动土、阎王面前不能撒泼,你再不撒手,我就喊非礼了啊!” 正说着,有人进了书房,是天皇老头儿和大个儿,俩人一前一后,我和土地公毕恭毕敬朝天皇老头儿鞠了一躬,他连连摆手,指了指一侧的座椅,示意我俩坐下。 “是不是得谢主隆恩?” 土地公听了立马白了我一眼。 老头儿和土地公交谈了两句,老头儿的目光便转向了我,他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频频点头。 是我的气质被他看穿了?可我一句话还没吭呢?他是怎么看出我才华横溢的,难道他看到了我的大耳垂,是有福之人? 老头儿朝我说了两句,他慈眉善目的样子和寻常老头儿并无二致,至于骨子里的涵养和高雅,我一点也没看出来,毕竟,这也是位爱在自己菜园种地施肥捉虫的主儿。 “天皇说让您见笑了,今晚本该是一次盛宴。” 我笑而不语,天皇对于“盛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盛宴的标配不应该是鸡鸭鱼肉、海参鲍鱼嘛? “天皇还说……不会让你白白受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真的?” 我转过头面向土地公,感觉自己中了六合彩。 “能为天皇陛下服务是你的荣幸,要什么自行车!” 土地公声色俱厉地小声提醒我。 “少来这一套,有钱不赚王八蛋,老头儿又不穷,我只想要一件衣服而已!” “衣服?什么衣服?” 我冲老头儿微微一笑,是时候展现我学贯中西的文化底蕴了。 “一件黄马褂,我的海盗的梦,我的烧杀劫掠的使命!我也想向常威那样,作威作福!” “你看我头上有什么东西?” 土地公指着自己的大脑袋。 “什么也没有啊!” “没有顶戴花翎吧?天皇也没有黄袍加身吧,大哥,别人都挺正常,你怎么入戏就这么深!” 第17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能告诉我,是谁偷走了我的夜明珠吗?” 没想到老头儿会单刀直入,土地公应声侧过脸等待着我的答案。 “看什么看,小偷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确定是田岛?这事可非同小可!” 土地公让我一再确认,生怕我嫁错了郎、入错了行。 “要不然呢?难道我要告诉老头儿是他的珠子长了腿,想离家出走,自己跑出去浪了?” 土地公瞪了我一眼,轻声地将田岛的名字勉强送出口,这也不怪他,直到现在土地公还是雾里探花! 令我颇感惊讶的是老头儿,他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眼睛紧紧盯着洒在地上的月光,没有愤怒、没有叹息没有任何的情绪表达,我咂摸着嘴,这难道是黎明前的黑暗?不对,应该叫暴风雨前的平静,虽然老头儿现在没了实权,但想要一个偷他东西的人身败名裂还不是如探囊取物、凌凌发调戏女子一般容易。 老头儿微微一点头,伸出右手,摆出“请”的示意。 “请开始你的表演!” 土地公嘟囔着。 我挠了挠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谈起。 “这是一件早就计划好的偷窃事件,田岛对夜明珠到了痴迷的程度,势必要得到它,可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财务状况,不足以支撑他得到珠子,万不得已,他才冒险走这一步。” “能不能直奔主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前戏准备不足后果会很尴尬,有些事要一咏三叹,不能强塞!” “塞?”这个词用的可以啊,绘声绘色! 我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水,作为揭秘真相的人,这点装大尾巴狼的资本应该有吧! “我对田岛的怀疑始于两件事情,一是匣盒上的指纹,从田岛接触匣盒到大个儿从他手里拿走它,整个过程,匣盒要么在他手上架着要么放在桌子上,所以指纹出现在匣盒的顶部和左右两侧并不奇怪,可大个儿说在匣盒底部也发现了田岛的指纹,半个巴掌印,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土地公眉头一皱。 “说明田岛在宴会前就碰过那个匣盒,这也就是为什么夜明珠明明被盗,却只有田岛一个人的指纹。” “是不是有些牵强!” 我朝土地公摆了摆手。 “你也可以认为那半个巴掌印是他在宴会的时候不小心触摸到了盒子的底部,但我不那么认为!” “那田岛为什么不直接把珠子藏起来,反而弄个假珠子出来?” “很简单,为了拖延时间,因为那个时候如果被发现,皇宫里嫌疑最大的就是他!” “为什么?” 我瞅了天皇老头儿一眼,他一直冷眼旁观,我挑着眉毛问土地公,是不是先把我刚才的话翻译给老头儿。 半杯茶下肚,土地公话音刚落,一只乌鸦从窗外匆匆而过,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在找水喝,当然,说不定是在找石子。 “田岛盗取夜明珠的晚上,宫里的外人只有厨房的那群厨子,而在一群厨子当中,身为亿万富豪的田岛怎么能混入其中呢?这样的企图心也未免过于昭然若揭。”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田岛不是今晚才进的宫,而是昨晚,他打扮成厨子的模样混了进来,这并不难,因为帮厨的都是他的人!” “这么说,现在厨房里应该少一个人,因为田岛已经出现在了宴会厅。” “不!一个聪明的布局者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肯定会找人替代他在厨房的位置。” “那个人……就是撞到你的那个男子?” 我点点头,要不然呢?除了他我也没提过别的男子啊,总不能是抓花生米,一抓一大把的那位吧! “不知何故,他来迟了,所以才会横冲直撞,当我站在他面前我明显闻到一股香菜味,这应该是一位厨子最本分的味道,而且我注意到他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西服标牌都没有撕掉,但在厨房的储物柜里我却没有发现这身衣服!那么它去哪了呢?” “它……在田岛身上!” “翻译给老头儿!” 我刚想端起茶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天皇老头儿他懂中文啊,我俩在宴会厅门口聊过天啊,再说,整个案发过程的交流也不会出现“兲”“槑”这样的生僻字,他用得着土地公翻译吗?他明明可以直接和我交流,为何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头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百思不解! 土地公七嘴八舌之后,我陷入了沉默,没错,我这是在表明态度,我可不想被人耍弄。 “哎!接着说啊,天皇陛下还等着呢!” “不用等,你能听明白的,天皇陛下也能听明白!” “什么意思?凌凌发,注意场合啊,我们面前的可是天皇陛下,别没大没小!” “君子之交淡如水,当以诚相待,不然,何以相谈甚欢!” 我咽了口唾沫,以我文言文的底蕴也只能遣词造句到这种程度了。 老头儿听后脸上浮过片刻的笑意,他将一口茶水送进嘴里,慢条斯理道:“没错,侦探先生说得在理!” 土地公眨了眨眼,支楞起大耳朵,两个大眼珠叽里咕噜转了两圈。 大爷的,有什么可转的,你不就想不通老头儿怎么懂中文嘛! “我只是看你俩你来我往、有问有答很是畅快,如果与我直接对话,希望你们不要过分拘谨。” “第二个呢?” “什么第二个?” “你不是说你对田岛的怀疑始于两件事嘛?” 妈的,让你这么一问一答的,我都混了。 “我接着说回刚才的话题,那件没有撕掉标牌的西服穿在了田岛身上,这不仅仅是我的猜想,在宴会厅,我就坐在他旁边。” “仅仅是指纹和一件衣服,恐怕田岛是不会认罪的……” 天皇老头儿似乎在感叹,又似乎在提醒我。 “没错,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不应该出现指纹的地方出现了指纹,一件衣服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这就是蛛丝马迹,不,甚至可以说是重大行踪,这就是整个故事的切入口,因为同样的事并没有发生在别人身上,这就是所谓的嫌疑人,有时候锁定这样一个人甚至可以仅凭直觉!” 我倒吸一口气,是不是把话说的太大,有些故弄玄虚了,即使有这样的名侦探也不可能是我啊! “然后呢,你是怎么顺藤摸瓜的?” 老头儿的中文还可以,知道顺藤摸瓜不是用在肢体接触上。 “我们一块去了厨房,在那里毫无意外地看见了那个撞我的人,也就是真正的厨子,他用一块毛巾盖着脸,依靠在那里,但我想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睡过去,因为他心里有鬼压根睡不着,他只是一个厨子,靠出卖劳动力混口饭吃,也许为了利益,他不会主动站出来出卖他的老板,但只要感觉被人盯上,他的心理防线会顷刻崩溃。” 可能是上了年纪脸上的褶子多了,天皇老头儿始终保持着笑意朦胧的样子,其他情绪都淹没在他岁月的褶皱里。 “普通的基层民众就是这样,应该不分肤色种族,没有坚定信念,甚至混日子,心心念念的是多赚点钱,遇事垂头丧气,命运眷顾躲得开,命运不眷顾,死的死伤的伤,我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偶尔走狗屎运而已!” 土地公对我这段社会性总结显得意兴阑珊,人文主义似乎在这段描述中有些格格不入。 唉!算了,整个房间一共四个人,天皇老头儿,天选之人,土地公,含着金汤匙出生,和他们说人生不易、磕磕绊绊,这样的穷人宣言不说也罢! 我挠了挠头,不要企图和社会顶层的人产生感情共鸣,就像我无法理解有钱人整天吃萝卜咸菜号称是为了健康饮食一个道理。 “所以,你让我们去“敲诈”那个厨子?” 土地公指了指高个儿。 高个儿一愣,但又不知所措,可怜了高个儿,揭秘的过程他都听到了,可惜啥也听不懂,唉,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啊! 我对高个儿摆了摆手,示意没他啥事。 “没错!厨子就是千里之堤的蚁穴,其他两个人看上去毫无机会。” “其他两个人?” 天皇老头儿耳不鸣眼不花,一堆话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筛选得清。 “对,其他两个人,整个盗窃事件,除了田岛和厨子他们还有另一个帮凶。” “那个女安保?” 我点点头。 “从厨房出来,我们又去了书房,我一直感觉有人跟着我们,于是在途中我故意让你和大个儿去找那个厨子,就是为了打草惊蛇,好让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及时向厨子传话,当然,如果是我的错觉,压根就没有人跟踪我们,厨子顶不住拿他试问压力,会不打自招,如果厨子誓死不降,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我们的谈话。” “厨子果然三缄其口,不承认有盗窃夜明珠之事,一口咬定储物柜里的衣服就是他的。” “所以我想到将计就计!” 土地公立马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当时走出没多远我又让他回来,并嘱咐他,如果厨子死不承认就将他带到我这儿来,但如果我身边出现第二个人,便只需远观即可。 “我把厨子带到半路,看见你和一个姑娘正在花前月下……” “不敢!那个安保姑娘叫贞子!” “她似乎有意和你套近乎。” “我几乎闻遍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你们有说有笑。” “我们眉目传情。” “你们似乎情投意合。” “我们似乎你侬我侬。” “我真担心你为情所困,与她双宿双飞。” “我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她频频对我暗送秋波。” “乍一看,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细一看,男左女右、各怀鬼胎。” “我看见你笑里藏刀。” “我感觉到她绵里藏针。” “你的右手隐没在她的小蛮腰里。” “我只是别有所图。” 就差一句“兄台,承让!”这段双簧堪称完美。 这次轮到老头儿挠头了,汉语言博大精深的会意情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领悟得了的。 “我知道贞子,她是去年过来的,侦探先生的意思是说她主动找到了你?” “我只是想赌一把而已,在贞子印象中我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 嗯?我怎么能这样说我自己呢! “当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风流倜傥、还是我不拘一格的品味误导了她,这肯定是一场误会,但显然,她没有把我当回事,要不然她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轻敌乃兵家大忌,我之所以让土地公和大个儿离开我,也是想给她创造机会,如果有人跟踪我,那个人会不会主动上前打问最新的进展,尽管她会装作一切都是偶遇的样子。” “很快,我们看见她从口袋里居然掏出了一颗珠子,谁能想到夜明珠在她身上!但凌凌发,人赃俱获,你却没有将她扑倒?” “没有,我从没想过要扑倒一个叫贞子的女人!” 第179章 天又亮了 “你是说田岛盗取了夜明珠,把它藏在了贞子身上?” “不,天皇陛下,贞子身上的夜明珠是假的,在这儿。” 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珠子。 “假的?假的不是在你手里吗?她身上怎么又冒出一颗假的?” “它们是同一颗珠子,是我偷偷将它放进贞子制服的口袋中的,目的只有一个,假戏真做,给厨子看。” “结果呢?” 天皇老头儿望着土地公。 “那个厨子当时就吓……坏了!” 我白了土地公一眼,一个不敢在权势面前说“屎屎尿尿”的人不是一个腰杆倍儿直的人。 “我们把他拖进厨房的储物室,他说他只是奉命行事,他只知道今晚来皇宫一趟,因为来晚了还受到田岛的责骂,田岛换上他的西服便匆匆忙忙出了厨房,直到大个儿警官开始大肆调查,他才隐隐约约感觉到夜明珠失窃应该与他的老板田岛有关,就在他惴惴不安之时,那个负责安保的女人找到了他,让他什么都不要承认,他还没搞清楚什么意思,就被我们找上了门,但他还是选择了矢口否认。” 土地公停下来,既没有喝水也没看出来其他打算,完全是一个不由分说的暂停,就像这个过渡段,可有可无,但形式上又不可或缺。 “我们和他站在远处,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那个女人站在凌凌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珠子,我们以为叫贞子的女人在凌凌发强大的攻势下已经束手就擒,而厨子则认为那个女人之所以不让他开口只是为了能更多的将功补过,所以他迫切地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天皇老头儿点点头,咱也猜不出这是对谁的肯定,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宫里的东西就是沁人心脾。 “侦探先生怀疑有人跟踪,于是就设了一个局,按照侦探先生对人性的考量,他是经不住打击的,如果厨子拒不承认,恰恰证明跟踪人的存在,嫌疑人正如所料,只得再设一局,把早就备好的假的夜明珠偷偷放进贞子的口袋,然后设法让贞子从口袋里取出夜明珠,这样就造成了贞子人赃俱获的假象,而彻底击溃了那位完全没搞清状况的厨子,不知道我听的对不对?” “是这样,天皇陛下!” “侦探先生有没有想过,如果贞子没有跳出来走到你面前,这出戏可就不好演了。” “天皇陛下说得在理,有没有跟踪者、贞子这个女人能不能出来,我当时确实不能确定,当贞子拍我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还好,天助天皇陛下不失夜明珠,让嫌疑人现身。” 妈的,我这小马屁拍的,真是啪啪响,毕竟咱也从小受封建主义思想残余的影响,什么《微服私访记》、《铁齿铜牙纪晓岚》看了岂止三遍,和珅那副嘴脸也能学个三分。 “恐怕侦探先生对所谓的跟踪者应该早有察觉吧?” “天皇陛下圣明,没错,贞子也是一个不得不令人起疑心的人。” “你是从哪看出来的,你那双眼除了盯着人家的胸就没有看过别的地方。” 土地公揶揄道。 “这就对了,她的胸前刻着“我是帮凶”四个大字,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她妈给的刻的!” 我用手指了指胸前的左右两边。 “我对贞子的疑心正是起源于厨子,接受了天皇陛下的任务,我压力山大,重压之下难免有些大小便失禁,我便去了一趟厕所,在那里我竟阴差阳错的碰到了厨子,还发生了点奇形怪状、难以名状的巧事,当然,这都和本案无关,有关的一点是他临走之前给我点了一颗烟。” “那颗烟上写着“我是帮凶?”” “没有,写着’你奶奶个腿!”。 我瞧了老头儿一眼,他笑意盈盈地正将一杯茶水往嘴里送,看来他已经习惯了我和土地公的“打情骂俏”。 “我平时都随身带着烟和火,但在安检那儿被人收了,这是规矩也是规定,但厨子竟把烟和火都带进了宫里,怎么解释?疏漏?不,我不觉得这是个概率问题,是时间紧急,厨子一马平川地过了安检,而我们的贞子不可能不认识他。” “他们现在在哪儿?” “厨子被看管起来了,贞子现在对目前的状况还一无所知,我俩故事的小黄花是她只知道我用一颗假珠子和她开了个玩笑,然后我告诉她事情毫无进展,贞子姑娘心满意足、秋波荡漾的离开了,临走前她说他对我有信心,顺便扫了一眼我的下半身。” “年轻人,你真该去一番街一趟,在那里你会大有作为!” “天皇陛下抬爱了!” “年轻真好,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满嘴的胡言乱语、意气风发,不像我那时候……那句老话……叫大门不出二门不入。” 我抬了抬眼皮,算了,还是别告诉他这是封建社会用来形容妇道人家的话。 “现在是不是可以收网了,就像多米诺骨牌,第一块已经倒下,将厨子和贞子带到宴会厅,昭告天下,有人将无处遁形!” 天皇老头儿似乎没有听到土地公的建议,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他抹了一把脸,似乎别有所想。 “中国有句老话,叫家丑不可外扬!” 大爷的,可以啊,移动的中华俗话储备库啊! “在众人面前曝光田岛,对于他和他的企业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田岛毕竟也是有社会知名度的人物,教训是一定要有的,但还不到爆尸街头的程度,这一次,我想放他一马,不知二位能不能接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据人教版历史书考证,日本天皇也好英国女王也罢,之所以能存在至今,其中重要原因是他们起到了社会纽带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缓和了统治阶级和民众之间的矛盾,再简单来说,就是减少两者的摩擦,使其关系更加顺滑,这……听起来怎么像某种液体? 我当然无所谓,丢的又不是我的东西,哪怕你想给他一朵小红花,以奖励他的冒险精神,我也无话可说。 但有人已蠢蠢欲动,哎呀,今晚的土地公怎么那么招人恨,就算有人给我一百块钱……有点多了,给我五十块钱,我绝不像他那样摧眉折腰。 土地公站了起来,对天皇老头儿又是深深一躬,马屁精要粉墨登场了。 “天皇陛下的宽宏大量日月可鉴、天地可昭,必将福泽万代,受子民一拜!” 怎么不打雷劈了你! 我的牙啊,一嘴的酸水,你他妈头上戴顶戴花翎了嘛,老头儿黄袍加身了嘛,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封建社会余孽! 封建主义,我除了能接受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其他的东西都是见不得人的歪风邪念! 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谁能想到本是荣耀加身的一晚,最终闹得落荒而逃。 但终究需要给诸位一个交代,夜明珠失窃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在人群散去前,编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瞎话成了当前的共识。 按理说,这应该是我的天赋,但一夜未睡,我的大脑袋里除了一张大床和一碗面,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了,床上不必出现女人婀娜的身姿,碗里也不必放烤肠或者蒜蓉辣椒酱。 按常理,这个时候总有好事者,跳出来搅动一下当前事态。 “你的意见呢?” 土地公脸色红润,瞪着他的双眼皮问我,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保持一夜的亢奋,是受到天皇神秘力量的加持了?还是他昨晚宴会上韭菜、大蒜和龟汤吃多了? “我之前就表达过了,你可以告诉众人,夜明珠长了腿,独自去偷欢!” “人们要是问它找谁偷欢怎么办?” “妈的,人们怎么不问它长腿的事,能不能画重点!不知土地公您老人家有何高见?” 土地公悠然一笑,仿佛被问到了点上。 “夜明珠丢了,天皇陛下法外开恩不予追究!” 我点点头,真想啐他一口唾沫。 “这和用屁股打天皇的脸有何区别?明天的媒体该怎么说,天皇陛下这么好欺负,皇宫以后会不会成为贼窝,民众对盗窃的社会情绪怎么发泄,还请您老人家指点一二!” 土地公像没听到我说的话,囧了囧鼻子,凭空看了半天,而后长叹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身影模糊的月亮。 我真想踹他两脚,明明没辙,还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我瞄了天皇老头儿一眼,他依然正襟危坐,看不出任何的风吹草动,我真不喜欢这种把情绪藏到姥姥家的主儿。 我转念一想,如果没有后续想法,老头儿应该不会一时兴起做法外开恩的决定吧,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要是在古代,为了防止这种颜面扫地的事传出去,现场的人可能都得给填埋了,百人性命哪赶得上天皇的三分薄面。 姜是老的辣,七老八十了,听过的瞎话应该比说过的瞎话多得多,老头儿尝了一口茶,这是准备说话。 “就说偷盗者已经找到了,是皇宫一个叫贞子的安保人员,夜明珠也失而复得,她当替罪羊不冤枉!” 你看看,我就说吧,老而不死是为贼,大米饭不是白吃的,皇宫自古是勾心斗角的重地,这家族基因果然没浪费。 “天皇陛下英明!” 马屁精土地公拍手称好。 我一脸鄙视看着他,仿佛身边坐着一个盛满猪下水的移动垃圾桶。 天色渐亮,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上了岁数的企业家躺在床上听着《大悲咒》都难以入睡,遭受今晚这一遭,算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一个个魂不附体,仿佛被黑白双煞勒住了脖子,年轻的商业巨子情况稍好一些,也是一脸的油头粉面,坐了一夜的冷板凳,完全没了修一座连接亚洲与美洲、横跨太平洋跨海大桥的风貌,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可能是着了凉,走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当然,也有可能不是着凉,而是情感所致,奶奶腿,终于能让回家吃口热馒头了。 归心似箭,谁会注意到有人被悄悄带到了别的地方。 厨子、贞子和田岛终于同框了,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不语沉下了头。 还算聪明!不做无谓的挣扎! “感觉缺了点什么!” 土地公像苍蝇嗡嗡直响。 “缺大棒!” “对对对,真想揍他们一顿!” “还缺牌匾。” “什么牌匾?” “明镜高悬的牌匾!” “不缺手铐脚链吗?” “天皇也好这口儿,那得问问娘娘!”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懒得搭理土地公,眼睛落在贞子身上,多好的姑娘,前凸后翘,可惜要背负盗世欺天的名声,唉!要是我把她从天皇老头儿那儿保下来,她会不会以身相许,说不定今晚就强迫我与她私定终身,洗心革面对我倾诉衷肠,而后偷偷买两张回中国的船票,非要见我的老爹老妈,中间还特意学了土豆丝炒肉和红烧狮子头,原因是为了博得二老的欢心。 夫复何求!我摸着她的头,她羞涩地躲进我的怀里……一段盛世佳话,跨国良缘啊! 胸口的暖意喷薄而发,突然,一道寒光冲破我暧昧的眼神,死死盯住我,瞬间,我不寒而栗。 “是不是你?” 贞子的眼睛仿佛在说话。 我翻脸比翻书还快,从口袋里拿出那颗假珠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又舔了两口。 第180章 公主殿下 天皇老头儿阴沉着脸,高个儿和土地公一脸的愤世嫉俗,三个“阶下囚”灰头土脸,像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迷瞪起我矍铄的小眼睛,这气氛不算融洽啊! 我是见不得这种场面的,是时候事成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我的老黄牛呢,我要出关! “天皇陛下,我想先行退下,去找些吃的,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有什么事我再听您吩咐!” 老头儿点点头,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这儿了,我连蹦带跳出了房间,真没骗老头儿,我是真饿了,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盲肠在颤抖。 三步两步似魔鬼的步伐,远远的,御膳房又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忙碌。 可以啊,老头儿连早饭都想到了,这味道……十有八九加了鸡腿。 我咽了三口唾沫,从大树后面闪出来,我要狼吞虎咽、我要大快朵颐、我要风卷残云……等等,我为什么要躲在大树后面?嗯?树下怎么莫名其妙多出一摊水? 哎呀,我拍了拍脑袋,别想仁义道德的事了,填饱肚子要紧! 我刚想大步流星,突然想起一件事,御膳房的人好像没人认识我啊,他们可不知道我是天皇老头儿的座上宾,我就这样莽莽撞撞进去,迎接我的可能不是鸡腿、茶叶蛋和西红柿面,很有可能是菜刀、炒勺和“不怎么辣”牌辣椒酱啊! 这可怎么办? 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想我凌凌发,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竟不能因此讨口饭吃,天理何在! “饿了么?” 谁? 美团? 我一回头,黎明之光穿越她的发梢,她面带微笑,整个人都在“不灵不灵”发着光亮,我紧紧掐住衣角,这……天仙一般的姑娘啊! 喔!你的甜蜜打动了我的心,虽然人家说甜蜜只是肤浅的东西! “刚才还有点饿,现在好多了。” 我目光呆滞,口水就要从嘴角溢出。 “嗯?见了我就不饿了?” “秀色可餐!” 她露出大白牙,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按两下,点一点。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的事?我暗自盘算,我的确有不少小秘密:我的确是单身,我的确不是处男,我的确没钱没房,我的确有时候见色忘义,我刚才的确还对贞子有几分杂念…… “不知姑娘所谓何事?” “姑娘?哈哈!” 一笑生百媚,简直像朵太阳花,她看上去有点骄傲,但这点骄傲恰如其分地点缀了她骨子里的气质,你看看,只要人长得美,什么都能被人理解!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摇摇头,我承认,有时候我确实有点享受被女人调教的过程。 对,真贱! “我是这里的……公主!” 公主?吃毒苹果的那位?总嫁给王子的那位?总不能是郭德纲相声里的阿依土鳖公主吧! “你怎么了,没事吧?” 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我眨巴眨巴眼,回过神来,公主……天皇老头儿的女儿啊! “原来是三公主殿下,失敬失敬!” “三公主?” 公主脸上面露诧异之色。 “你怎么知道我是三公主?” “通常情况下,长的漂亮又古灵精怪的都是排行较小的,这样的女子也容易引起一段故事!” 哎呀,小伙子有出息,我都佩服自己这编瞎话的水平,谁听了不得乐开花。 “夜明珠失窃之事能水落石出,你功不可没,万不可亏待了大侦探,我跑步刚回来,跟我去房间吧!” 要不是她这么一说,我差点就忘了“香汗淋漓”这一说法,大冬天穿一身运动紧身裤,身材凹凸有致,我听说过日本女子抗冻,一身超短裙穿四季,没想到这么抗冻,我真想问她冷不冷,要不要把我的外套脱下来让她穿两分钟再赶紧还给我。 “走吧!别跟我客气!” 公主朝我挤了下眼,向前走去,我脆弱的小心脏都要停滞了,什么意思?应该是要犒赏我,还要去她房间?还不让我客气?天刚蒙蒙亮,房间里昏暗不明的物理条件,房间再有点女人香……不由得性情纯洁的我不乱想啊! 我捋了捋下巴,理解了太监出现在历史中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恭敬不如从命,虽然我还没有吃饭,虽然我有点体力不支,但一个女人向你提出这样的邀请,就算赴汤蹈火我也不能委屈了人家! 路上我一直提醒自己,凌凌发,大家可都是正经人! 走了三五分钟,公主指着一间屋子,让我去里面等他,门口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几个日文。 从门口我闻到了菜香味! 唉!看来不是“寝室”的意思。 餐厅并不是传统的日式餐厅,而是走的欧美风格,简约而精致,烤箱、红酒、刀叉一应俱全,与皇宫这座古建筑群有些格格不入,桌子上摆着四菜两汤,而且都是中餐,包括我好久都没尝过的红烧肘子,我有点恍惚,这间餐厅的主人显然受西方文化影响颇深,要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劲改造这里,但桌子上的饭菜既不是日本传统菜,也非西餐,甚至没有一杯咖啡,取而代之的是两瓶牛奶,这……不会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吧? 不对,如果公主早有准备,说明刚才不是偶遇,那我在大树下面小便……她是不是就盯上我了? 三十六计最后一计,走为上! 我裹挟着零零碎碎的节操,刚想转身,一位和服姑娘穿着花花绿绿,赫然挺立在眼前。 我用词考究,以三公主的身材,赫然挺立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 “怎么,想走?” “时候不早了,过会儿大公鸡就要喔喔打鸣了,珠子的事已告一段落,我就不多多打扰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我答应他,一块儿看太阳爬山坡!” “爬完山坡呢?” “爬完山坡……我想唱歌……” 我刚想抬腿,去路被人截断,我招谁惹谁了,这明显是个套等着我钻啊! “不吃点东西恐怕是出不了这个屋了!” 我吃点东西又怎么样?你孙二娘啊,打算拿我的肉做包子? 她双手掐腰,和服贤良淑德的气质毁于一旦。 没错,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排行较小的公主不但聪明、古灵精怪,通常脾气都不好。 我眉头紧皱,继续回忆着电视剧剧情接下来该怎么走:不谙世事的公主无理取闹,看上去和男主角是一对欢喜冤家,但最终被男主角魅力所折服,拜倒在男主角光环之下,最后成为男主角七个老婆之一…… 至此,我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吃别人的嘴短,我无才无德,宫外还有一堆的事等着我,吃了三公主的饭、喝了三公主的奶,我概不负责!” “你打算喝谁的奶?” 喝奶? 我眼珠提溜转了两圈,慌乱指着桌子上的两瓶牛奶。 “别误会!我说的是公主桌子上的奶!不是……再说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奶,三公主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 美丽的公主殿下不再理会我,朝餐桌走去,说归说,人家毕竟是皇家儿女,我等小地痞流氓也就在心里对其美貌窥探两眼,真要是看上我,招我为驸马,我能同意? 唉!我这臆想症什么时候好,遇见美貌与身世集于一身的女人就觉得人家要看中我! 我扶了扶眼镜,要认清现实! 我与公主对面而坐,她将一瓶牛奶打开,倒入杯中,却始终没有动碗筷的意思。 “公主殿下,恕我冒昧,您不吃个农药残留超标的苹果假装晕过去,遇见您的白马王子,为何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您知道,我是一个侦探,不至于看不出这一桌子的饭菜是特意为某个客人准备的!” “要我说……” 她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烟,天皇老头儿家法不严啊! “先吃饭,要不然菜都凉了!” 人家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 “公主所言极是!” 我嗅到她身上的刚柔并济,时而温柔似水时而无理霸道,妈的,这一会儿如果提出什么非分要求,我要是不答应,她不会脱光上半身把她青龙白虎的纹身露出来吧! 不管了,我分明看到红烧狮子头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 于是,我一把抓起了红烧肘子! 狮子头过会儿再吃! “公主殿下,我吃饭可能比较狂野,希望你不要介意!” 红烧肘子距离我的大嘴近在咫尺。 “刚才看你在大树下哆嗦那两下,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狂野的人!” 你穿和服太不应景了,你该穿皮裤,左边拿鞭右边滴蜡啊! 形象已经坍塌,不,是塌了再塌,就快夷为平地了,再装模作样也没必要了,我索性甩开膀子,松开裤腰带,旁若无人的露出我狰狞的面孔。 红烧肘子,就问你,怕不怕! 所谓饕餮盛宴也不过如此,满汉全席共一百零八道菜,我这个人容易满足,不挑食,只要有口肉吃就行,我保证吃饱了就打嗝。 西红柿牛腩、红烧肘子、狮子头、大盘鸡,还有金针菇汤、排骨汤,别人洋洋洒洒是挥毫泼墨,我洋洋洒洒是汤盛多了。 终于,在我吧唧嘴二十分钟后,有人坐不住了,她开始撩起冰山的一角。 “我在中国待了两年!” 我假装没听见,刚才让你说你闭口不谈,现在我哪有心思听你啰嗦。 “肘子油而不腻!” “后来去法国留学了三年。” “大盘鸡有水平,外焦里嫩!” “我有自己的梦想,不想活在他们的光环之下。” “狮子头怎么还放醋呢!” “但我所有的付出都石沉大海,他们说那就是一堆垃圾!” “再来点金针菇汤!” “我怎么可能放弃,我知道自己一定有出人头地的那天,所以我一直在等!” “西红柿牛腩,可以,我的味蕾被它掀翻在地,一顿暴打!” “直到今晚发生的一切,我才知道灵感对于创作有多重要,所以……我需要你!” “我更需要你,大排骨、小枸杞,一个晚上起三起!” 我的勺子刚伸到半空,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双筷子紧紧夹住,我十分肯定,对方应该练过几年,要不然手劲不会如此之大,大到竟能与我常年锻炼的右手相抗衡。 “我刚才说的什么?” “你说你的创作需要我?” “没错,更准确说,你是我灵感的来源,灵光乍现听没听过?” “没有,春光乍泄倒是略懂一二,你所讲述之事我大概懂了几分,可我之前从来没做过,我担心……” “大可不必,不要有压力,就像往常一样即可,剩下的靠我发挥就好!” 她放过了我的筷子,但我打算放过最后一块排骨。 “既然吃了你的饭……虽然你的请求苛刻,但我还是答应你了,丑话说在前,要是过程中我有什么反应,你可不能笑话我!” “我们会有很好的化学反应,我向你保证!事成之后,你可以要求署名!” 她的唾沫沾着口红的印记,落在金针菇汤的香菜上。 我连连摆手。 “不用,署名我就不用了,我唯一的要求是能不能把我的脸处理一下,我可不能让别人一眼就认出来,对了,你是什么风格,写实派还是……抽象派?我不需要割耳朵吧?” “我的故事里你无所不在,却似乎又从来没出现过!” 我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搞艺术的,说句话都让人摸不着边。 第181章 又是假珠子? 万万没想到我凌凌发也有出卖自己的那一天,出卖的还是肉体,不过在这样一位女子面前暴露自己,达成她的愿望,也算功德一件。 我又喝了一碗金针菇汤,算是酒囊饭袋……不对,算是酒足饭饱了。我从心里估摸了一下从日本到中国的直线距离,我为三公主舍身取义这件事传回国内的可能性不大,传到大爷大妈耳朵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既然如此……我摸了摸我裤子的拉链。 “我赶时间,现在就走吧!” “去哪儿?” 三公主眼不眨地盯着我。 “满足你的要求,产生化学反应啊!” “你的故事准备好了吗?” 故事?对,这还得酝酿情绪……我是假装查水表的师傅呢,还是扮演上门辅导的老师呢? “你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真实!” “好,明白!走吧,我还是懂点姿势的,再说一遍,有了反应可别怪我啊!” “我也再问一遍,你打算去哪儿?” 嘿,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不是让我给你当……裸模嘛?” “裸模?” 我感觉哪里不对。 “你不是打算搞创作嘛,我不是你的灵感乍泄嘛,你不是要与我产生化学反应嘛,我不是得赤裸裸让你画我嘛!” 三公主从上到下扫了我一遍,她的神情似乎在告诉我……就凭你还敲打我窗? “我的梦想不是画家,是作家,侦探先生!” 作家? “你……不是要画我长长短短的身体?我还以为……” “我也没有写情色小说的打算。” 我看了半天,地板之间严丝合缝,没有一丝可挖掘的空间,往地下钻是不可能了。 “你刚才说的反应是指什么?” 她拿着筷子,指着我的某个部位,明知故问。 “是指……荷尔蒙分泌的外在表现,俗话说……艺术都是相通的,公主殿下想搞文学创作,从我身上挖掘点素材?” “要不然呢?你这身材画出来有人会看吗?有什么看点吗?” “有些东西是看不出来的,公主殿下,比如有的东西看上去松松垮垮、软绵无力,可一旦遇到事情便会挺身而出、义无反顾!” “那又怎样,最后不还是以一败涂地收场!” “至少它曾经倔强、扬眉吐气过!” “哼!也不过两三分钟的事儿!” “哼!胡说八道,十分钟完不了事!” “你还是多喝点汤吧!形补!” 一口恶气顶在我的胸口,看来对手浏览过的相关文字、图片、视频不比我少啊!如果不是这种气氛和场合,我真想和她交流一番得道经验和乐趣。 一道阳光破窗而入,稚气已脱,毕竟吃人家嘴短,眼看太阳出来喜洋洋了,本田老头儿的事儿我依旧毫无头绪,花子姑娘现在如果能见到我,对我的追杀不会低于任何泼妇撞见自己的男人出轨一个比自己更丑的女人。 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仿佛有人在我身后拿着一把锤子。 那么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马不停蹄离开眼前的是非之地,跪求华子姑娘侧耳为我听。 “是不是我今天满足不了你,你就不会让我离开!” “是!” 三公主斩钉截铁。 “不知您老人家是哪种写作风格?都市爱情之幸福从做乞丐开始、乡村小郎中、扮虎吃猪……不是,扮猪吃虎,还是菩提祖师都不配当徒弟的玄幻文?” “都不是!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毕竟我也在中国待过几年,你们管那些文字叫网络文学,随便一本百万字起步,一天更新万八千字都是小儿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读过几本,简直是对读者的侮辱,也配叫文学!” “对,太对了,谁写网络小说谁他妈家徒四壁、谁他妈月收入二百五、谁他妈扑街驴打滚!” “你……怎么对他们那么不满?” “我……对啊,我是侦探啊,我凭什么对人家网文作者不满,我又不是写网络小说的……真奇怪!” 我舔了舔筷子,筷子兄弟身上残留有肘子浓郁的香味。 “写作是件严肃的事,我小学老师曾说过,写作需要生活的经验积累,我笔写我心,你说你整天生活在这四角的世界里,能有什么……哎!你可以考虑写古装啊,就写清宫小说,就是后宫那点破事,你这条件、你这氛围,天时地利人和啊,名字就叫……《转啊传》,为了争宠,今天你弄我,明天我弄你,后天我和你弄她们,大后天她们弄我和你!怎么样?肯定火遍全日本,说不定能在东南亚地区与《甄嬛传》一比高下!” “我的梦想是诺贝尔,我想写真正的文学!” 我抓了一把头皮,看来文学的种子在她心里已经生根发芽了,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爸爸》帮她过得了“市级优秀作文”,从而给了她信心。 “公主殿下,你要这么说,那我提供的素材可就有限了,除了部分章节的激情情节我能做分享,其他的……爱莫能助、鞭长莫及。” “情色的东西说不定我比你还有经验……” 她眉角一挑,韵味无穷,我真想问问她敢不敢亲自来一场搏杀,一决高下。 她俯下身帮我倒了一杯奶,我也不由得眉角一挑,但什么也没看见。 “我创作的方向是惊悚、悬疑,这适不适合你?” 惊悚、悬疑? 我丈二似乎摸到了后脑勺。 “你怎么不早说,我肚子里一肚子的血雨腥风、江湖恩怨,你不就想听几个故事嘛,今天我先回去,你看桌子上这把菊花了吧,待到重阳日,还来插菊花,好不好?” 公主摆了摆手。 “我要我亲身经历的。” “什么意思?你亲身经历的我怎么知道?” “所以……我要和你开启一场惊悚、悬疑之旅!” 她嘴角微翘,我知道女人阴险一笑的背后要么爽死要么惨死! “等等,我还是没听明白,可能刚才的汤喝多了,弄得我有点稀里糊涂,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参与我的一项任务?” “对!” 我坚决的摇摇头。 “不行,您是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担不得,我也是上有老下有脚的人,我曾对脚发誓,要给它穿一双两千多块钱的篮球鞋!” “我怎么做你才能答应?” “誓死不从!” 此事非同小可,公主人家貌美如花,哪个不正经人不得多看两眼,我如果带着她,和带一枚定时炸弹有什么区别,再说,我也真保护不了人家,逃跑的时候我能躲垃圾桶里,公主能嘛?躲之前你怎么不得给她洗刷三遍,再护一层漆,还得是不含甲醛的。 “不用盯着我,打死也不会答应,公主,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见我视死如归,她也没了心气,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放了气的皮球,眼看着头垂了下去,我有些于心不忍,我是见不得这种场面的,此情此景我又不能起身离开,可万一她就这么一直坐着,我哪有功夫陪她在这儿慢慢变老啊!何况连个慢慢摇的摇椅也没有! “凌凌发,你在这儿干什么,快跟我走!” 是土地公! “你大爷的,还吃上了!” 土地公一把拉起我,皱着眉看了看对面的女人。 显然,土地公对三公主一无所知,显然,我和一个陌生女人吃饭他也是一脸的懵圈,看他的表情,有妒忌的成分。 “你先出去,我这就走!” 我想安慰一下三公主,哪怕说一声你的奶很好喝呢! 土地公一把拉住我的手,往外扯。 “没时间了,你大爷的,那颗珠子是假的!” “哪颗珠子?” “他们盗走的那颗是假的!” 我拿着那颗假珠子在阳光下端详了半天,也哈气也往衣服上蹭,没错,我在装模作样,即使给我一颗真的,我也看不出来真在哪里,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有的。 据土地公说,三人对作案事实供认不讳,珠子一直藏在贞子身上,可经天皇老头儿的鉴定,珠子是假的! 也就是说出现了两颗假珠子! 我也是去他大爷了!妈的,贼都承认东西是自己偷的了,回过头来发现东西是假的,冤不冤? 这就像你半路看中了一个姑娘,起了歹意,一顿操作猛如虎后,发现他竟是个男的,你说你死不死! 土地公把我叫回来的意图显而易见,但我束手无策,我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嗝,心里默念三遍:请红烧肘子赐予我力量吧! “这样看,田岛动手之前珠子就已经是假的了!” 土地公对自己的判断很笃定,他转头看着我,我也瞅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凶手到底是谁?” “凶手又不是我,我他妈怎么知道!你们日本盛产侦探,你这个时候别告诉我你是看毛茸茸的片长大的!” 我一肚子的火,原本打算早点脱身皇宫,现在看,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了。 “这么说,应该是宫里人监守自盗!如果我们挨个排查,能不能把他找出来……凌凌发,你在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我在想,我为什么不在你出现之前和刚才那个女人睡一觉!” “你能不能正经点?” “大哥,给我点时间,你别和个蛐蛐似的好不好,让我安静一会儿!” “凌凌发,别太自以为是,你那么厉害你告诉我蛐蛐、蝈蝈和蟋蟀的区别!” 蛐蛐、蝈蝈和蟋蟀的区别? 这是多么熟悉而又充满魔力的一个问题,我拍着脑袋,我承认自己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就像我从不会去想有一天我掉厕所里万一吃口屎怎么办! 我张了张口,竟无言以对! 对,我想这也是我将来有缘,吃一口屎后的反应,无话可说! 现场一片安静,天皇老头儿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与我等焦头烂额、愁眉不展形成鲜明对比,我撇了撇嘴,真想揪起他的耳朵问一问,大爷,东西不是你的嘛,你的定力源自哪里?源自你的腚沉吗? 我忍不了了,也丝毫没有珠子失窃的头绪,我尽量将我的音量控制在两米之内的范围,慢慢凑近土地公。 “要不我们撤吧,这浑水我们不趟了,弄不好自己都洗不干净!” 土地公闻言一脸嫌弃的看着我,那目光如炬的眼神仿佛在拷问我罪恶的灵魂。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嘛?” “打的过就打打不过跑……” 妈的,被土地公这么上纲上线一问,感觉这问题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你这是背叛,背叛天皇陛下,背叛天皇就是背叛大日本国!” 我差点吓尿,这帽子我可戴不得啊,这通敌叛国的罪名……等等,背叛天皇、背叛大日本国? 我差点拍案而起,妈的,我洛阳铲都带来了,敢不敢把我放进他家的坟地,我不掘他家祖坟! 第182章 老k 不知道天皇老头儿是不是觉得给盗贼一点时间,他就能幡然醒悟、回头是岸,就能一把鼻一把泪地跪在我们面前刨腹自杀,他像一副尊像,一动不动,我甚至怀疑老头儿是不是睡着了,不过是睁着眼罢了,不信我这种说法的人都缺乏基本的历史常识:张飞,张翼德向来是睁着眼睡觉的! 我的耳朵在等天皇老头儿那句“大家还是散了吧”,眼睛游离在三米左右的贞子身上,鼻子毫不示弱,但贞子身上的香气太淡,悬在半空也只能闻见一股葱花味,没错,这味道源自厨子。 厨子从进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对他感情也颇为复杂,本来我们之间能有一面之缘的安排,让你感觉人生中有的人注定擦肩而过,却留给你不会遗忘的念想,可现实终究还是辜负了这点念想。 我的眼光又回到了贞子身上,落在她的前胸,而后下坠,当然,我说的是我的目光下坠,不是贞子某对器官。 目光继续下坠! 这是……屁股以下、大腿往上……这应该叫臀吧!我真羡慕第一个给人体部位起名的人,这如果不观察仔细了,说不定还得闻闻,能精准得描述其性状,进而得出一个精确的称呼? 等等,一个脑瓜崩在我脑海响起,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是,我当然不是想起了“丰韵”、“圆润”这样的形容词。 我朝土地公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让他盯着贞子的臀。 土地公毫无意外皱起了眉,我承认,土地公除了他的英子,大概也不会对别的女人心猿意马,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一眼总不会死吧! 算了,还是不要等铁树开花了,我往土地公身旁凑了凑。 “珠子是在贞子身上搜出来的?” “是!” “是不是在她裤兜里找到的?” “是!” “是不是右侧的裤兜?” 土地公这才转过脸,略有所思看着我。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点点头。 “我摸过她的右口袋,还感受到了她的体温,暖暖的,很贴心!” 土地公被我恶心了一把,我朝他挤眉弄眼一番,从口袋掏出另一颗珠子,走向天皇老头儿。 “陛下,您看看这颗珠子是不是您那颗?” 老头儿瞅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我敲过他的窗,但他还是接了过去,他的意思我明白,之前大厅里那颗珠子在我这儿。 我退避三舍,老头儿眼睛冒着光审视着他手里的东西。 “这是不是大厅那颗假珠子?” “是!” “你现在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让老头儿看看哪个更假!” 土地公长出一口气,这应该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叹息! “这珠子怎么在你身上?” 听闻此言,我心里大概有了数,土地公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我不得不起身,抛出我的想法,同时,我看了贞子一眼,她的眼睛里透出难以捉摸的眼神,我大概也猜到了她的侥幸,可惜,没有人愿意作那只兔子。 你看,我说的雾里探花,弄得和多么高深莫测似的。 “天皇陛下,您听我说!我家的表叔……嗯,唱错了……这颗宴会厅拍卖的珠子看上去一直在我这里,但其实这里有两个误解!” 我不自觉又瞅了一眼贞子,她用手指搓捻着她的衣角。 “第一,这颗珠子并不是宴会厅上拍卖的那颗,第二,原来在我身上的珠子被人中间调了包!” “是谁?” “是我!” “是你?” “是我!” 好没有营养的一段对话。 “如我之前所说,为了让厨子误以为贞子已经投诚,我特意在他面前演了一段戏,厨子正是看到他的同伴从自己身上拿出了珠子给了我,他才心急火燎的将功赎罪。” “这颗珠子不是你放进她的兜里的吗?” 土地公见缝插针道。 “没错,珠子的确是我放进去的,但拿出来的却不是我放的那颗!对不对,贞子姑娘?” 贞子冷冷一笑,她应该是最早知道答案的人,这一笑看上去更像是爱咋咋地的释然,她的释然也让我心里有了底,我研究过微表情,再比如流哈喇子,通常是看见了肉,猪肉是肉,人体也是肉。 嗯……又说远了! “因为在贞子的兜里还放着另一颗珠子,现在想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贞子当时在我面前她会那么焦躁了,原来我那句“珠子就在你身上”歪打正着,我偷偷将假珠子放进她的口袋,我让她取出珠子的时候她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真假珠子被取出的概率都是一半。” “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她身上留下的正是那颗假的,真的倒误打误撞给了你!” “是这样吗,贞子姑娘?” 我借土地公的话问道。 贞子沉默不语,只是朝我竖了一个中指。 妈的,你这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我们床上见! 一切迷雾终于烟消云散,我他妈再也不来皇宫了,折腾了一宿,元神都快破散了,我不敢断定,花子和冈本两个人没有提着菜刀在宫外等我,也许他们手里还提了一袋面粉,直接把我做人肉包子给卖了。 收押了犯罪小团伙,我和土地公准备撤退,以天皇老头儿的抠门劲儿,我压根没想他会赏赐什么东西,也可能他真给我一件他穿剩下的t恤,告诉我这就是一件黄马褂,如果我愿意,他还可以赠我一身龙袍,然后命人把他黄色的浴袍拿给我。 宫里的东西,加上“宫廷”二字,立马鸡犬升天,赵丽蓉老师在这方面曾发出过喟叹! 当然,我和土地公还是被天皇老头儿拦住了,人家是要面子的人,有赏有罚、赏罚分明是人家基因里就带的东西。 老头儿能给什么?两张七天便利店的五元优惠券,还是只能周一到周五用、不得叠加使用的那种?送给我一堆的瓜果蔬菜,告诉我是他亲手种的,吃起来有大鱼大肉的味道?再奢侈一点,给我和土地公一人一张洗浴中心的贵宾卡,只能在一楼搓澡消费,上神秘二楼享受还得自费的那种? 土地公一副喜不自胜的嘴脸,俨然变成了一条狗,在等待一根冒着热气的骨头。 不能说土地公贱到骨头了,这可能是图腾文化使然,天皇老头儿可是神的代表,神要送你东西,你不得哆哆嗦嗦、尿一裤子嘛!换做是我也一样,如果我的女神送我一盒“小气球”,我都能汪汪汪叫一宿! 天皇老头儿让人将笔墨纸砚摆上书桌,这就明了了,这是要挥毫泼墨啊! 土地公已垂涎三尺,于成功人士而言,精神领袖的题字可是千金难买,这要是挂办公室,总比“马到成功”、“诚信为本”、“你赚我也赚”强多了。 可这样一幅字于我而言有多大价值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贴脸上给自己长脸,这要是带回去,我楼下亲爱的大爷不按“汉奸”把我处理了才怪!卖也不好卖,你衣衫褴褛站在街上,冲着人来人往大声吆喝:南来北往的都看看了啊,日本天皇专门给我题的字啊,做生意的挂上它,财源滚滚,做官的挂上他,官运亨通,老人挂上它,长年百岁,夫妻挂上它,夜夜风流……都过来看看了啊,只此一副,售价仅为人民币十万块钱! 卖出去的概率不比八十岁老鸨子出来站街拉一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回去高多少! 哎!头疼,擦屁股还得摸一屁股的墨汁,真是没啥用!要不你把你三女儿许配给我算了,我保证当一个称职的上门女婿! 唉!头疼…… 高个儿开始给老头儿研磨,老头儿提着笔,正在思忖,看来题什么他还没打算好。 “你想让老头儿给你题什么字?” “什么都行!” 土地公眼巴巴盯着悬在半空的毛笔。 “你呢?你想要什么字?” “他给我一张七天便利店的五元优惠券就行,他的题字对我一点价值都没有!” 说话间,老头儿下了手,“忠义”二字跃然纸上,而后在宣纸的右侧写上了自己的名号、题字时间、盖了自己的印章。 “一手好字啊!字体变幻灵动、清新飘逸、刚劲有力、矫若游龙!真是一代大家风范啊!” 我点点头,又鼓鼓掌,最后竖起大拇指,我已经竭尽所能了,不管是词汇还是肢体语言,尽管我压根就没看出这歪三别扭的两个字好在哪里! “这是给你的!” 天皇老头儿指了指土地公。 我下意识往一旁躲了两步,真担心土地公跪倒在地,没控制好自己,满地口吐白沫,誓要生是天皇的人,死是天皇的鬼。 “忠义”二字我也不可能要,这要是扛回去……哎,这样一说老头儿要是写“投降”两个字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国内懂行的专家说不定能大价钱把它收了。 正琢磨着,老头儿放下手里的笔,指示高个儿把笔墨纸砚收了。 “你跟我过来!” 我去!这是什么意思,我心中颇为暗喜,这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躲躲藏藏,是金子?密码是六个六的银行卡?总不能把皇位传给我吧?你还有两个儿子,要不然你把圣旨放牌匾后面? 书房后面是一间休息室,延续了简约风格,简约到有些简单,简单到有些简陋,好歹干净、好歹今天太阳不错,要不然这间屋子和我农村老家放牲口的棚子总感觉有某种交集。 我心又凉了一半,这个地方能出什么宝贝,难道天皇老头儿会把他的私房钱藏在这儿?或者他打算送我……我又寻摸了一遍,除了墙角摞着两提卫生纸真没发现有什么寻龙走穴的意思,怎么,难道你这卫生纸用完了洗洗还能用,打算送我这个? 只见老头儿从角落的工具箱掏出一把小锤子,朝一个柜子走去…… 妈的,这又是卫生纸又是工具箱又是小锤子,这是休息室还是储藏室。 我明白了,我又明白了,桌子上摆放着一只雪白的小猪,尽管它体格肥硕,但我估计里面也藏不了多少钱,天皇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藏私房钱的不良嗜好。 我心彻底落地了,不知道抠门的老头儿能给我多少,兑成人民币能不能到二百块钱,这家伙,这前戏准备的,我出去如果告诉土地公,老头儿给了我一储蓄罐的钢镚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信! 老头儿有些犹豫,可能是出于不舍,但最终还是举起了锤子,“咣当”一声,雪白的小猪完好无损,桌子上的一个老式收音机倒开了壳。 什么意思? 老头儿从匣子里拿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转过身看着我。 “也许你就是那个人,我时日无多,而且我也觉得你很合适!” 说罢,他伸出手,是一张……扑克牌? 这……三缺一还是五缺一,打够级啊还是斗地主? 老头儿的话弄得我稀里糊涂,我将扑克牌拿过来,是一张金属材质的,不会是…… “是纯金的!” 纯金老k! “我把它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管它,有朝一日希望你能用到它!” 明天……不,过会儿我就能用到,我出门就把它兑了,怎么着也够我逛两趟一番街了。 “如果你对它别有心思,比如卖掉它,可能会遭受杀身之祸!” 我这一激灵,差点没拿住,怎么个意思,这还是块烫手的山芋,不会是你抢来的吧? 还没等我多问,老头儿已经走出了房间,我一脸,不对,是一身的蒙圈,老头儿到底什么意思,听他的话像是天降大任,这是不是相当于圣旨,将来遗诏上说谁有黄金老k谁就能继承王位? 我大脑袋瓜嗡嗡直响,像住着一个马蜂窝。 “天皇陛下……” “记住,好好保管它!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那个人是你,那些故事你自然会知道!” …… 你奶奶个腿! 第183章 不在掌握之中 一道风从皇宫门口由内而外,我掏出金色老k,猜不透老头儿到底卖的什么药,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不可能是一道令牌吧,号令天下谁敢不从?警察叔叔敢不从,一电棍把我撂倒。 既非倚天剑也非屠龙刀,卖还容易招致杀身之祸,拿来垫桌子腿又有点奢侈,唉!听天由命吧,我要是不拿出来,谁会知道我身上有这东西! “傻站着干什么呢,走啦!” 土地公在汽车的轰鸣声中对我再三催促,他要火急火燎装裱字画的熊样像极了狗熊掰棒子。 昨夜如梦吧,皇家禁地我是再也不打算来了,风尘世界才是我的伊甸园,我刚走两步,莫名感觉身后我什么东西在盯着我,我稍微梳理了一下我凌乱的发型,缓缓转过头。 她就那样看着我,风轻云淡、闲云野鹤,我仿佛是她眼里的一只鸟,或者说曾是她的一抹希望,但当这点希望消失殆尽的时候,她却没有流露丝毫的哀怨与遗憾,这是什么?这就是涵养,这是一个人读的书、走的路、见的人、看过的世界给予她的非凡气质,当然,这些人当中应该不包括我。 这更加令我不安,好像我伤害了别人,别人还对我一笑而过,这种伤天害理、有伤风化的事我向来都是躲躲藏藏,我甚至希望她最好对我能有几分愤懑,哪怕朝我吐口唾沫,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一些。 接下来是一段寓情于景的景色描写,以烘托我吃人嘴短的尴尬、渲染我爱莫能助的无奈:你看,缓缓飘落的枫叶像蝴蝶,在空中飘舞,它左一摇、右一晃,一会儿写个“不”,一会儿写个“要”,临落地前,完成了苍劲有力的“脸”字…… 我感觉自己的肚子也在隐隐作痛,可能是红烧肘子或者是红烧狮子头为它的主人鸣不平:你大爷的,吃的时候狼吞虎咽,现在想一抹嘴就走?信不信我食品添加剂超标弄死你! “你再不走,就自己溜达会去吧!” 土地公耍了一个大圈,一脚油门轰到底。 公主,我们有缘再见,如果此生无缘,来世我愿意让你白天晚上的骑……嗯?我是说,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 我转过身、不回头,边走边挥手,这是我跟电影上学的,一般都出现在结尾部分,我也算长舒一口,好了,一切终于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我忐忑不安将手机开机,那种感觉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来电提醒和短信纷至沓来,不用猜我就知道是谁发来的,大概的内容估计已经到了恼羞成怒、对我大卸八块的地步,还没来得及打开其中一条,手机又响了。 没错,是花子!屏上,仿佛有一朵食人花正在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我手心、后背都是汗,这种狼入虎口……羊入虎口的感觉就像你考了个鸭蛋,但你隐瞒了一切,一天两天……眼看着一周过去了,眼看着就要平安着陆了,这天晚上,你刚到家门口,视分如命的父亲大人告诉你,明天老师要来家访! 该来的总会来! 再说,我这原因属于不可控、不可抵抗力因素,大家都是学过机床数控……不是,都是学过物理的人,这点道理还是要讲的吧! 我心一横,往右一划,往耳朵上一贴。 安静,出奇的安静,时间大约在三秒左右,估计对方是愣住了。 我趁热打铁,主动出击,那丝丝缕缕的愧疚之声,就像我偷窥了花子洗澡还丧尽天良的拍照上传到网上。 “花子姑娘,你听我说……” 我故意顿了顿,通常情况下对方是不会给你机会说出来的。 “说来我都不信,天皇的夜明珠丢了,我帮他找了一晚上的珠子,你说巧不巧!” 讨好的语气中夹杂着愧疚和颤抖。 对方没有说话,但急促的呼吸声我听得一清二楚,我都能想象到花子胸部的衣服在剧烈地此起彼伏。 “我不骗你,谁骗你谁是小狗……” 我极尽可能的活跃一下气氛,但石沉大海,就像在寒冬腊月的街上对着自己哈一口热气。 “你现在在哪儿?” 生硬如铁,直戳痛处。 “我现在在车上,你……不用过来找我,你想让我去哪儿我去找你!” 土地公白了我一眼,他肯定以为我在历经人生的春天。 “好,你过来吧,我在我父亲的公寓!” 挂了电话,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仿佛有一千种死法摆在我面前,在先杀后奸和先奸后杀之间,我希望是后者。 望着太阳公公,它层层的暖意对我失去了作用,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不,是冤屈,我他妈搅和进本田老头儿的事儿,纯属路见不平、纯属帮忙,我一没要钱二没要人,什么利益交换都没有,结果眼下反倒被我相助的人给恫吓了! 这大冬天,我要是穿一身破棉袄、戴一个小棉帽,是不是就成了那个被蛇咬的农夫? 这一切的根源在哪儿?我恶狠狠地盯着土地公,要不是这龟孙子,我能倒霉催的漂洋过海?我大爷、大妈,还有我的东北姑娘,他们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时候,能不心痛嘛! “看我干什么,想让我教你点新姿势啊!” 瞧,瞧这尖酸刻薄、损人利己的口气,你大爷的也不得口腔溃疡。 “我过两天想回去。” “去哪儿?” “回国,回我大中国!” “开什么玩笑,别忘了你是为什么来的,你走了,我的英子怎么办?” “我他妈的要知道日本社会这么凶险,你就是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会点头,至于你的英子,我是等不了她来了,这都等了多少天了,她不会是移民美国了吧,说不定人家现在的名字叫丽萨?英!” “人无信不立,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哎哟,我去,还和我拽文! “我当初答应帮你找回你的英子,可你的英子不在这里啊,你让我等,好,我就等,我还以为是上天故意给我一段放松自由的时间,趁着她没回来我能四处逛逛,甚至踩踩道德与法律的红线,可这短短的几天我都经历了什么,杀人、绑架、猥琐妇女还有盗窃,我是大开眼界,谁知道我他娘的下一步要踩哪颗雷,会不会是聚众淫乱,终于知道为什么日本的悬疑推理文学频出大师,肥沃的土壤在这儿呢,这家伙给培养的,一个个肥头大耳、心机重重!” 土地公冷冷一笑,油门像拉了一裤子,发出几百万跑车不该有的咆哮声。 “除了今晚的盗窃,杀人、绑架、猥琐妇女和我有直接关系吗?要不是你心有不轨,去不该去的地方,惹不该惹的人,乱七八糟的事能砸到你身上?” 我去你大爷! 我一肚子的火彻底被点燃了,我他妈背井离乡,家里乡亲们都没水喝了,来你小日本图啥,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和你没关系? “好!你有道理,你这幅字是不是因我得的,或者说起码有我一半的功劳吧,将功补过,我在你家也算没白吃白住,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青山郭外斜,我不愿与白眼狼为伍!” 破跑车连个正儿八经的门把手都没有! “你干什么?” “下车!我要下车!” 两个男人一旦提高了声调,旁边如果没有一家烧烤店,这顿架是少不了的。 土地公一个急刹车,“咣当”一声,我他奶奶的差点把挡风玻璃给撞碎。 “想好了,下了车,就别上来了!” “哼!我这叫下了贼船!” 土地公使劲拍打了两把方向盘,一溜烟的没了人,我一肚子气找不到泄愤对象,只好用最传统的发泄方式,跺脚! “谁他妈告诉我这是在哪儿,也没个村也没个店,我死在日本,靖国神社的那群牛鬼蛇神谁也别想好,我霍霍死你们!” 世界对你温柔的时候,你要学会感恩,世界对你冷漠的时候你不能骂娘,这是我短短小三十年的人生经验,我长叹一声,算了,不计较了,还是撒尿重要! 这是一条典型的山路,路很宽,两边都是茂密的森林,深不可测、杂草丛生,直到现在一辆车也不曾来过,土地公那龟孙为什么没有走繁华都市、原路返回,而是选择这样一条拍凶杀片、抛尸荒野最佳的取景之地呢! 想到这儿,我左右看了看,旁边的灌木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我眨巴眨巴眼,不要吓唬自己,那应该是森林的好朋友,小松鼠、小刺猬或者大灰狼……大灰兔吧! 我一边注意有没有过往车辆,一边掏出手机给花子打电话让她来接我,一边还要在心里咒骂土地公不是人,一边还要疑神疑鬼看着森林的一草一木,原来我有一颗比比干还七窍玲珑的心。 “sorry……” 我就知道,此情此景下,如果手机有信号才怪了呢! 我瞅了瞅公路两头,我是继续往前走呢,还是往后走,回皇宫,让天皇老头儿把我送回去呢? 不行,不能往回走,已经潇洒的挥手告别了,再回去算怎么回事! 走吧,说不定过会儿有辆大宝马从我身边路过,车上坐着一个性格开放的小美女,她刚刚失恋,又从网上看到诸如“嫁给中国男人的十大好处”、“要嫁就嫁中国男人”之类的文章,竟对我一见倾心…… 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啊! 我就这么走下去,天黑之前如果还困在这条路上,就算没有丧尸、女鬼、爱吃肉的小白兔,我也得冻死在这儿啊! 我在路边捡了一根干树枝,没走两步又看见一块比较光滑的石头,我赶忙揣兜里,我要为自己钻木取火留点火种啊! “滴滴!” 嗯? 我支愣起我的大耳朵,回头一看,不远处,一辆蓝色大货车正向我飞奔而来。 在我眼里,这就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啊! 我急忙挥手致意,师傅,徒儿在这儿! 只觉一团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 人性,悲哀! 不愧是世上最冷漠的国家,我呸! 从古到今偷师我们的文字、礼仪、饮食文化,我们大中华人民的热心肠怎么就不能耳濡目染一丁点呢! 水冰月呢,怎么就不能代表月亮消灭这样的人渣! 气的偏肾疼! 对于这个世界的冷漠,我又多了几分感触,举目四望,掉落的树叶、枯黄的杂草、冰冷的温度,唉!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我突然想回我的老家,我就住在那个屯儿,我是那里土生土长的人儿…… “滴滴!” 嗯? 一辆蓝色大宝马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 我思忖片刻,思考着该以何种方式跪舔,我卷了卷舌头、拍了拍膝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第184章 乳白色的奶去哪儿了? 车停在本田老头儿的楼下,从上车到下车,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我原以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死亡公路”,原来再走二十分钟就有一个公交站牌,那里还停着两三辆出租车,其中还有一个女司机,在站牌,一眼就能看见城市的水泥森林。 我是在抱怨上车上早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眼含泪水看了看坐在驾驶座上的姑娘,没错,就是她开车把我捡上了车、送到目的地,她身材曼妙、长相迷人,笑起来有着随时对我下手的邪魅,按理说,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女人,被这样的女人骚扰,简直是肉包子打……应该是荡女对色……狼,也不对! 她身上本应散发令人沉迷的芳香,但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香,如果你再仔细闻,你就想手里有块馒头,这种香气正是红烧肘子的浓香味侵入衣物所致。 什么,我为什么知道是红烧肘子而不是红烧排骨? 我都不用掐指一算,答案在风中飘动,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是日本国的三公主! 是的,她又追了上来,并且威胁我,这里路过的基本都是大货车,司机脾气暴躁,而我又不懂日语,他们肯定对我视而不见,她波澜不惊地告诉我,这条路还有至少五十公里,走到天黑都出不去,眼下又是冬天,她昨晚做梦梦到有人注定要在这条路上冻死,但她眨巴眼、不确定是不是我这样的一副模样…… 我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儒家的勿以善小而为之入手讲到佛家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从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的风水轮流转讲到助人为乐的社会主义新风貌……世事难料,还没等我张嘴,对方便告知我,点头或摇头,不必多说一句话,否则她只会一脚油门踩到底。 最毒妇人心,女人对付男人时的智商,真不比爱因斯坦同志低多少。 面对对手的威胁,我尽可能保持克制,心里做出如下盘算:以三公主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不可能对我见死不救,但她肯定会拖到最后一分钟,这最后一分钟极有可能是我体力不支的时刻,这不就糟了嘛,我体力不支晕过去,什么时候醒来都不知道,万一睡个三五天,那本田老头儿坟头的草也得有一人多高了。 思前想后,救人要紧! 我点点头,上了三公主的大宝马。 然后…… 然后如我刚才所说,大宝马飞驰了三分钟,死亡公路调转方向,一头扎进东京的繁华圈。 真好,好久没被女人骗了! 我咽着唾沫,脑袋像被驴踢了一脚,张无忌他妈的名言再次在我耳边响起:不要相信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这边忙完了,我会去找你的!” 我朝她摆了摆手,让是非女人离开是非之地,三公主的事儿我还没精力多想,因为我一抬头,看见五楼的窗台上正探着一颗圆咕噜的大脑袋,他手里还端着一盆花,我猜不着他是为了那朵小花能接受到更多的阳光还是想给我来个高空抛物。 叵测之人正是冈本。 “你最好有好消息告诉我们,否则……有人可能要给花子一个交待了!” 妈的,我有啥好消息告诉你,难道从一楼到五楼,有哪层楼的门口写着“本田老头儿监禁在此”? “我回来算不算好消息?” 我抬头回应道。 “女人疯起来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信不信?” “我……” 唉!女人,又是女人,我他大爷的只想和女人在床上交手,没想到床没见着,天天在其他地方狭路相逢,而且我胜率极低。 我大约算了算,本田老头儿是昨天凌晨被绑的,昨天算一天,今天……现在快中午了,还有十二个小时,明天就三天了,也就是说……一半的时间已过,我们还束手无策,我现在甚是后悔,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考量,实事求是地告诉花子我在帮天皇找夜明珠,还不如告诉她我在东京的街上站街,不是嘛,哪个听起来更玄乎? 我长叹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憋住,任由花子对我言语和肢体上的捶打! 一进楼道,年代感十足的气氛弥漫开来,我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楼道口,本田老头儿放报纸和牛奶的盒子还和没事似的张着大口,报纸静静地躺在那里,放牛奶的盒子空无一物。 唉!老头叱咤风云一辈子,老了还不是一张报纸、一杯热牛奶,再加上一只老无所依的老猫,岁月真可怕,哪天我老了,我宁可去敬老院待着,说不定我能和隔壁吴二妹老树开花。 边想边走,本田的小铁门已经为我打开,那只黑色的老猫在门口瞪着眼,躬着身子,像见了仇人似的看着我,房间一股杀气迎面扑来,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石头,什么,哪里来的石头?这不就刚才在“死亡公路”上打算钻木取火的石头嘛! “怎么不进来?” 花子像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把我惊了一跳,她的面色极其难看,刚烈的女人冷峻起来简直就像发情的母老虎又吃了催情药……这样比喻有点不恰当,意思是那么个意思。 “我……” 我一时无语,我知道除非现在告诉花子,她的父亲现在在哪里,否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泼出去的水,有去无回!” “我不是故意的,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你告诉我了,我……信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这一次呢,就这一次!” “不可能了,有些事无可挽回,一次就够了!” “不,我不想……” 嗯?等等,这对话怎么怪怪的,我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表白遭拒之后的死缠烂打、歇斯底里嘛? 花子没有多问,她的眼睛已经肿的不像样子,我见不得女人这副可怜楚楚的模样,于是我转过头……妈的,冈本正在挖鼻孔! “全城搜寻吧,或许还有点希望,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人!” “希望在哪儿?大海捞针也算希望?站在大街上吆喝吗?” “你说怎么办!” 冈本将身边的板凳狠狠摔在地上,支离破碎的木片散了一地,花子跑进卧室锁上门,接着是鬼哭狼嚎的泣不成声。 我没脸再怼冈本,本来事情因我就耽误了,而冈本跟随本田老头儿多年,一直视老头儿为父亲般的人物,这种感情我是不能随便插嘴搭腔的。 007的片头曲响起,是土地公打来的,我挂了电话,将手机关机。 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点责任! 我抹了一把脸,无所顾忌点上一颗烟,望着印着日文的烟我有点出神,要是有颗“红将军”陪着我就好了。 老猫在桌椅板凳间四处游走,一会儿趴在报纸上,一会儿打翻一个空的奶盒,试图从里面找点喝的,不过两天时间,我看着它瘦了一圈。 人都不吃不喝了,何况是只猫,但猫和人不一样,人吃饭靠心情,猫吃饭则不用。 我扫了一眼餐桌,又转到厨房,说不定这两天的鲜奶能剩一点给它喝,尽管它对我并不友好。 唉!我真善良! 我在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能滴出一滴奶的空盒,看来这只老猫没口福了,或许我走的时候可以把它带到楼下,让它去抓几只老鼠填饱肚子。 “这只猫饿了,给它弄点吃的吧!” 我从厨房转出来小心翼翼对冈本说道。 “家里什么也没有!” 冈本一肚子的火气。 “这两天的奶呢,你们都喝了?” “什么奶,哪来的奶,谁有心情喝奶!” “老头儿的奶啊……不是,老头儿买的奶啊,送鲜奶的不是天天给老头儿送嘛,一天一盒!” “没有,什么也没有!” 冈本已经失去耐性。 没有? 我看着桌子上两个空空如也的奶盒,突然一个脑瓜崩在我脑袋里响起。 我抓起两个奶盒,扔给冈本。 “生产日期!” “干什么,你他妈的本事呢,你都能给天皇找夜明珠,怎么就找不到一个人呢!” “告诉我生产日期!” 冈本瞪着我,瞥了一眼标签。 “2月3号!” “这个呢?” “2月4号!” “今天是几号?” “今天6号,昨天5号!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听明白了嘛!” 冈本暴跳如雷,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向墙壁。 我嘴角上扬,我想我找到了蛛丝马迹的遮羞布。 “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我……笑起来很好看嘛!” 冈本绝望地望着天花板,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这种急火攻心的状态极有可能令人失控,我退避三舍,用力瞧着花子的卧室门。 “花子,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理所当然的毫无回应。 “花子,我想……也许我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啪!” 门突然打开,狠狠地与墙壁相撞,花子一把揪住我的脖颈。 “快说,我爸在哪儿?” “说啊,你倒是说啊!” 冈本推搡着我,如果不是花子揪着我,我应该趴在地上了。 我用力撇开花子和冈本,跳出三丈远。 “大姐,大哥,听我慢慢说!” 我摆着手,示意他俩离我远点。 “如我们所知,老爷子早晨起床有两个重要的生活习惯,一是读报二是喝奶,一向节俭的他特意在楼道里安装了收纳盒,目的是为了方便投递员将报纸和奶准时无误地放进去,就在我上楼的时候,我发现收纳盒里只有报纸没有奶,我以为昨天、今天的鲜奶已经被你们拿了上来,但刚才冈本说,压根就没有这回事儿!” 花子和冈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像是在听天书,他们的脸上摆着共同的疑问:这和老爷子失踪有丁点儿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奶难道被人偷了?不是……你是不是扯远了!” “奶没有被人偷走,而是送奶的人根本就没有把奶送来!” “又如何?这和本田先生被绑有什么关系?” “冈本先生,我问你,送奶的人以前按时按点、风雨无阻,为什么偏偏最近两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如果说他家中有事或他自己发生了什么意外,至少我们能收到鲜奶店里的通知吧,或者出现一个替代者,但也没有。” 冈本抓挠着头发,莫名其妙又天花乱坠,他试图去理解,可是无能为力,花子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地站在旁边。 “如果不是送奶的投递员本身出了问题,那么他为什么这两天没有过来送奶呢?” 第185章 走漏风声 “你什么意思?” 花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突然发现她因为刚才用力撕扯我,衬衫的前两个扣子都已经崩开了,没错,我一向是个生活的细心人! 我装模作样扶了扶眼镜,假装斯文。 “很简单,穷尽所有的可能,找到最大的嫌疑,而后入手,看看幕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的疑问是什么原因导致鲜奶投递员没有来!” “我们可以去问他,但他有可能给出成千上万的理由……” “没错,其中一条理由对我们至关重要,那就是他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什么?” 花子和冈本异口同声。 “别问这么多了,走,先找到这个人!冈本,你知道这家鲜奶店在哪儿吗?” “当然,这家店就是我给本田先生找的!但我还是没明白……” “到了再说,听他的!” 花子打断冈本的话,抄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是一辆“bmw”,真好,现实中天天挤公交,在小说里倒是宝马、奔驰、跑车换着坐,唉!也算一种福利吧! 下到一楼,三个人不约而同望向收纳盒,冈本翻了翻,有两份报纸。 “所以说,并不是本田先生告诉他们不要再送报纸和鲜奶了,否则这里不会出现两份报纸!” 花子的大宝马停在一棵树下,与破败不堪的小区环境对比强烈,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我身上穿了一身的范思哲,搞不清尴尬的应该是我还是衣服,你说你有这个钱,怎么就不能帮你爸一把,给他换个地方、给他的小弟们换辆好点的车,以你一人之力,让一个日本黑帮体面一把。 眼看着中午时分已过,庆幸早晨吃了一肚子的油水,要不然以花子和冈本现在的尿性,中午饭肯定是泡汤的,对,我的意思是没戏,不是有汤泡着喝。 我心里一直存在一个悖论,通常开豪车的女人,气质都非同一般,那么是女人因为气质开上了豪车还是女人开了豪车气质就不一样了,放在花子身上,悖论依然成立。 五六分钟的时间,车停在一家并不算大的小店旁边,模样和我们那儿的报刊亭差不多,鲜奶店门口摆着两只大奶牛的模型,店主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样一说,其实应该和我年龄相仿,她低眉顺眼、嘴角微翘,对我们深深鞠了一躬,没错,我的世界里没有丑女人,哪怕是一个卖奶的,都需要长相醇香。 她说的那句日本话,估计是欢迎光临的意思。 “冈本,你问她这两天本田先生没有收到她家的鲜牛奶,让她给个解释!” 冈本点点头,话还没说完,小姑娘脸色通红,看上去十分窘迫,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这件事。 冈本突然大喝一声,直接把小姑娘给吓哭了,花子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什么情况?她说什么了? 只见小姑娘哭着跑回屋,抓起电话,电话中她似乎在无能为力的求救。 “怎么回事?” 我问花子。 “这家店是她们夫妇两人经营,父亲是他们的老顾客,一直很照顾他们的生意,之所以这两天没有去送鲜奶,是因为前天晚上她的丈夫回来告诉她,那个老无所依的老头儿不知怎么得罪了原田弘树,被他扭送到一辆黑色商务车里,看上去十分不友好,恐怕有去无回,所以……他们就停止了供应。” “原田弘树是谁?” “小鸟游的爪牙!” 小鸟游? 哦,对,那个糟老头子,唉,进了一趟宫,怎么记忆力还变差了呢! “你了解这个叫原田弘树的人吗?” 冈本看着远处的风,眼神复杂。 “认识,我胳膊上这道疤就是他给我留的,阴险毒辣,生性多疑,是小鸟游的左膀右臂。” 阴险毒辣、生性多疑? 我脑海立马浮现出毛人凤、戴笠的阴森形象,我去他大爷的,说不定现在我们就被跟踪了,我左顾右盼,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倒是树上站着一只乌鸦,形迹可疑,它会不会是对手派来的,作为一只乌鸦却没有呱呱叫个不停,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凌凌发,你说那个投递员会不会知道本田先生在哪儿?” “悬!普通小老百姓谁愿意趟这个浑水,躲还来不及,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辆小货车停在鲜奶店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花子和冈本赶忙迎上前去,我则继续观察着这条街上你来我往穿裙子的女人,说不定原田弘树派来的人就隐藏其中,你看朝我迎面走来的那个女的,她身材消瘦,胸却如此的坚挺,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针孔摄像头,我得瞧仔细喽! 一根烟的功夫,花子和冈本的盘问有了眉目,男店主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我站在街上一无所获,看来对方不会愚蠢到胸部藏摄像头、大腿里藏录音笔。 “他一般是早晨去送鲜奶,原田弘树绑本田老头儿应该发生在晚上吧!” “他同本田先生住在同一个小区,他前天所见是他偶遇到的。” “车牌号记住没?” “9213!” “被训斥一番,然后灰头土脸的逃走了,对不对?” “懦弱!”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叫理智,冲上去才是脑子里进水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上行,以我薄弱的历史知识,除了武松和李逵这俩愣头青,没听说过别人还干过这事。 “行了,收工吧!” 我大手一挥,回味着红烧肘子在我牙缝隙里丝丝入扣的肉丝。 “这条线就这样断了?白忙活了?” “原田弘树那边你有认识的人嘛?” “有,是个叛徒!” “好,给他放个风,让他知道我们找到了一个送鲜奶的投递员,这个投递员神不知鬼不觉、一直尾随9213商务车,就说到这儿,其他什么都不要说,花子,你安排鲜奶店的这两个人躲一躲,过几天再回来!” “你担心他们会报复这两个人?”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如果原田弘树生性多疑他肯定不止于报复,他肯定要找目击者求证。” 冈本皱着眉,像在思考什么定律、定理或者法则。 “大哥,你怎么了,哪里卡壳了?” “我怎么才能把这个风不露痕迹的放出去呢!” 晚上十点半,距离最后的期限再进一步,花子将鲜奶店的两个年轻人安排到了外地,我和花子在本田老头儿的公寓,坐等冈本放风回来,我帮他设的套是请那个叛徒喝酒,重温旧梦,不要提任何关于绑架的事,而后自言自语、走漏风声,根据我多年的观影经验,叛徒在对方眼里肯定不受待见,他一直在寻找立功的机会,以表忠心。 多经典的港台黑帮电影画面! 冈本出去大鱼大肉了,我实在饿得不行了,今天就吃了一顿饭,花子的脸色毫无血色,这样下去可不行,花子行,我也不行! 我跑到厨房,在冰箱里翻找了半天,可用的食材只有挂面和鸡蛋,哼!看来这冰箱不知道我来自东方的美食大国,不知道我曾经穷的吃过土,又到了露一手的时候了,让日本女人知道,什么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我一顿锅碗瓢盆的忙活,五分钟的时间,两大碗面条冒着热气摆在了餐桌上,这要是有两根火腿,再来两份拌酱……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丰满的大肚子被人从后面围了起来,她的头趴在了我的后背上。 日本女人这么容易被感动吗?只需要两碗面条……不对,是一碗面条,另一碗是我的,这要是在国内,感动女人的起拍价起码得一套化妆品吧! 我呼吸有些急促,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是该扣在她的手上,还是转过身将她拥入怀里,一个女人都为了你这样了,你总得有所表示吧! 思前想后,我拿起筷子,从我的碗里夹起一缕面条放到她的碗里。 “凌凌发,他能安全回来吗?” 花子像受了伤的母老虎,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放心吧,即使我们找不到老头儿,小鸟游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老冤家了,他怎么忍心下手。” “可这次不一样,他的儿子当众出了丑……” 我心一皱,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头儿被绑我绝对有脱不了的干系。 “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盯着原田弘树,让他带我们找到老头儿的藏身之处!” 花子不再讲话,她没问我有多大把握,这就是聪明女人的过人之处,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呢,好多事情都看运气。 好久没有被女人强暴了……不对,是强抱,花子像一个暖水宝,股股暖意传导而来,时间静止了一般,我手扶着桌子,花子从后面抱着我,她需要一个胸怀或者肩膀,而我,随时奉上我身上的各个部位。 我盯着餐桌上本田老头儿的照片,他拍照的那天春意融融,小燕子穿着花衣,在桃树间穿来飞去,他笑容满面,难道是感觉我和他姑娘是天作之合? 美好的事情总是转瞬即逝,转瞬即逝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突然出现那么一个人。 冈本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双手扶墙,满脸通红,浑身的酒气,我心一凉,大爷的,让你走漏风声,你怎么还烂醉如泥了呢,该说的不该说的可别全秃噜出去! 我赶紧上前扶住他,冈本醉眼朦胧看着我,他打了个嗝,吃的应该有醋溜的食材。 “开始下一步吧!” 说完,冈本扬长而去,直奔卫生间,接着是难受的哀嚎。 “五大三粗、左龙右虎的……就这酒量?” “冈本对酒精过敏,他平时滴酒不沾!” 花子赶紧倒上一杯温水,给冈本端了过去,果然是个赤胆忠心的人,酒精过敏可是能死人的,我突然想起为什么当初我提议对叛徒采取“鸿门宴”,花子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想到这儿,我心里竟有几分酸楚,不是心疼谁,而是酸溜溜的酸,唉!男人在女人面前何尝不是莫名其妙的争风吃醋! “冈本君,你能自理吧?” 我拍着他的后背。 “把酒都吐出来,明天一早吃点热豆腐,然后跑步,要出汗,一开始很难受,酒变成汗排出来,你就舒服了!” 作为一个中国男人,如果没有一点醒酒的常识,还怎么行走在五千年长盛不衰的劝酒文化前。 冈本大手一挥。 “别管我,按计划进行,这是你要的东西!” 说着,冈本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扔给我,我打开一看,歪歪别扭的两行日文。 “这是什么意思?” 我拿给花子看。 “一个地址,一个7283的数字,这个是……在家?什么在家?” “花子,我们该走了!” 我一把抓起桌子上冈本的车钥匙,希望今天我和它能配合的天衣无缝,不要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开那辆车?” 可见冈本车不止在我眼中破烂不堪。 “我们需要两辆车,一人一辆,具体细节我们电话中边走边说,现在我们要赶到这个地址,越快越好!” 走之前,冈本趴在马桶上,纹丝不动,我冲着他吼了两嗓子,“哎!面都给你做好了,放桌子上了,一会儿吃点,都坨了!” 第186章 漫长的夜晚 深夜十二点半,夜里的东京并不清闲,我尾随花子的车,前往冈本留给我们的地址。 007的前奏响起,是花子打来的,她肚子里应该有十万个为什么。 “你说。” “你让冈本故意走漏风声给原田弘树,你利用他的生性多疑,希望他能如我们所愿,跟踪他的行迹,带我们找到我的父亲,但那可是原田弘树,他还有狡诈的一面,如果我是原田弘树,我首先想到的是,如果你知道人在哪里,为什么还要请一个叛徒吃饭,而且还是在当前的情形之下,这难道不是不打自招,原田弘树那样的人,能看不出我们只是在虚张声势、在给他下一个拙劣的设计?” “当然能,我的目的就是要打草惊蛇,让他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他。” “所有已知的事情都摆了出来,而且主动权还掌握在对方手里,我们手里都没有一张底牌!” “所有的事情都摆出来了吗?未必!花子,你要知道,一个叛徒如果想要讨好自己的主子,他是不会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的,他会规避风险,捡着主子高兴的事儿说,比如,他不会告诉原田弘树,他将7283的车牌号告诉了冈本。” “那又怎么样,只要原田弘树岿然不动……” “等等,打断一下,应该是纹丝不动,岿然不动是褒义词,用在他身上不恰当!” 花子无可奈何长叹一声,我就喜欢开这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的玩笑。 “好,只要他纹丝不动,我们就没法跟踪他,就找不到我们要找的地方,这点道理,难道他不明白?” “明白,大家都明白,放心吧,他会出来的,而且会自以为是的出来!” “凌凌发,原田弘树可不是三岁小孩!” “但原田弘树会把我们当成三岁小孩!你车开慢点,我追不上你,再踩油门,车就散架了!” 车水马龙,繁华都市灯光璀璨,在异国他乡我没有一点归属感,其实这和异国他乡也没有多大关系,和地方大小有关系,在*,我觉得出了小区,世界就没那么亲切了,在我老家的小县城,出了我曾住的那条街,我就觉得世界陌生了,可在我老家,我觉得全村都是我的,包括幼儿园和我玩过家家,我演爸爸,她演妈妈,后来被三胖横刀夺爱的琳琳,包括总借我作业抄、后来和二胖做同桌的璐璐,还包括喜欢让我替她背书包、她和大胖手牵手在前走的雯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刘大婶能生出三胞胎,一个个还都那么胖!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横冲直撞,哎?我刚才都想什么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精力想我伤痕累累的童年呢! 我赶紧拍拍脸,这个时候可不能元神出窍啊,哥们儿!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花子将车靠在了路边,我相隔十多米将车停下,右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区,看上去很高档,证据之一是喷水的花池子里有赤身裸体大卫的塑像,我见过水池子里摆一个撒尿小男孩的,摆大卫的还是头一次见,但仔细一想,其实都一样,不过是多废点沙石料。 环顾四周,不觉得原田弘树的人会突然杀出来,路边的树木粗壮,冬天的叶子都掉光了,因此不必担心有人会藏在树上,至于小区保安,我距离门口还有小二十米,应该不会惹他们上眼,除非我做出什么非凡的举动,比如赤身裸体的招摇过市。 下了车,我朝花子的大宝马走去,豪车和破车的区别之一就是,豪车坐一会儿就想睡觉,破车坐一会儿腿就发麻。 我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上,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位两天两夜都没合眼的人。 女人狠起来,真是不寒而栗! “既然你不打算把全部的想法说出来,告诉我,我需要怎么做!” 聪明女人狠起来,真是让人接不住。 “按概率说,原田弘树应该会在明天天黑以后行动,之所以火急火燎的赶来,我担心出现小概率事件,也就是他会按捺不住,在今晚动身,所以我们要一丝不苟的盯着这个大门……” “如果这个小区还有别的进出口怎么办?” “不是如果,是一定,一定有别的出口。” “又是概率事件?” “不!他一定会走这个正门!” 花子看着我,像解一道数学公式,这个数学公式听名字就很令人迷惑,比如拉格朗日定理。 花子的聪明之处还在于,她不明白的地方会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拷问你,直戳心底,如果你不抓紧回应她,她会看见你心中更多的秘密。 为了不让她看到我两天没洗脚的秘密,我继续解释道,“假如我们的初步设想与原田弘树一致,那么他现在应该明白我们已经盯上了他,所以在他的想法中,不论哪个进出门,我们都安排了跟踪车辆,既然他要将计就计,肯定会满足我们的愿望,从大门亮亮堂堂的出去。” “他肯定会将计就计?” “冈本说原田弘树奸诈狡猾,生性多疑,你知道通常这八个字后面还会有四个字?” 我看了一眼大卫,如果他能代言某品牌内裤,销量肯定会很火爆。 花子呆呆望着前方,几片树叶在路上飘来荡去,无家可归,我则想起了司马懿。 “奸诈狡猾,生性多疑……刚愎自用!” 我从大宝马的后备箱里取出一块毯子,这大冬天的,又是大半夜,我是不可能跑到冈本那辆四处撒风漏气的车上去的,冻不死我才怪。 “你睡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这怎么行,要不你睡,我帮你盯着点儿?” 假惺惺的标准句式是轻声细语的疑问句,别说我不懂怜香惜玉,我是真坚持不住了,尤其是身上盖上一个毛毯之后,我在睡神的左摇右摆中垂死挣扎。 话说回来,她让我盯梢心里肯定也不放心,事关他父亲的生死安危,她不会相信任何人,她要是能睡踏实了,我就敢和不远处的大卫一比某器官的长短。 “你不睡,我也……不睡,我陪着你到天亮!啊!” 我好像是没控制住,打了个哈欠,头晕目眩。 “行了,你睡吧,我只是体力劳动,你脑力劳动更累!” 此言令人无话辩驳,上次有人区分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给我听的人,还是我远方表叔,他在我父母面前说,别嘟囔小发吃的多,学习是脑力劳动,累得很,我亲爱的老父亲对此也表示同意,说我整天周旋于老师和他之间,稍有不慎,就可能露了某次考试不及格的马脚。 话已至此,我觉得还需要再承让一次,还没等我开口,花子再次一击致命。 “何况昨晚你还帮天皇找了一夜的夜明珠!” 我就知道这个事实远不如我黑灯瞎火的瞎话可信度高。 “我去买点吃的。”,我指了指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给我打电话。” 花子无奈的闭上了眼,这个意思很明显是在表达中国的一句谚语,懒驴上磨屎尿多! 我边掏包边往店里走,一万日元,在我口袋里已经小住了一段时间了,不是我不想花,是没给我机会,我的梦想是把它花在刀刃上,比如一番街那样的场所,如同梦想本身一样,这个想法最终无疾而终。 这家便利店只有一个服务员,烈焰红唇,三十上下,如你所料,她漂亮的气质中多了少妇该有的风韵,举止投足、一颦一笑间意味深长,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这女人胆儿不小啊,在日本这个大家都是看着小电影长大的国家,还敢大晚上的值夜班,而且大有我的地盘听我的的气势,我印象中不好惹的日本女人……花子算一个,三公主也算,诬陷我性骚扰的女人算一个,泡温泉那个女人……妈的,合着我碰到的日本女人没一个好惹的! 我在店里寻摸了一圈,终于看见角落的货架上还放着剩下的两份盒饭。 这不是等我嘛,我说我怎么进门前打了两个喷嚏,原来是盒饭在想我,这个拟人的手法完全契合我当时的心境。 我将两份盒饭收入囊中,在走往收银台的路上,看见一排货架上陈列着花花绿绿的杂志,我怀着儿童般的好奇心,翻开花花绿绿的封面,内容果然泛着黄,从程度来说,应该是泛滥成灾的泛。 我早就听说在日本便利店什么都能买到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位可能说了,你又不懂日文,怎么还看懂内容呢? 废话,这样的图片杂志,用的着看字嘛!爱因斯坦说过,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 我全身一麻,没错,无法睡眠的漫漫长夜,这不正是我需要的嘛,这不就像是一杯解困的咖啡嘛,除了看和喝也没什么其他区别了,我为了解乏、在便利店买一本书醒脑开窍,于道德、公俗良序而言,没什么不妥吧! 我义正言辞、理所应当地从货架上拿起其中一本,可以了,身体和精神所需都购置齐全了。 就要拐一个弯,直奔收银台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种熟悉的尴尬,在国内买计生用品……好了,不装了,买套套,超市也好、药店也罢,大部分都是女收银员、服务员,尤其是药店,不能自选,你羞羞涩涩地刚一进门,服务员就上去问你一句,先生,需要什么! 你一再暗示自己,这只是市场经济下的一种交易行为,不必有什么精神负担,与买茄子、黄瓜没什么区别。 就在你懦弱的告诉她你想要的东西,对方更是摆出店大欺客的架势,完全视套套为气球这样的普通商品,“我们这里有各种款,螺纹的、超薄的、冰滑的……我推荐先生用这款!” 说着,从柜台拿出一盒延时的。 如果是衣食住行的其他商品,你怎么不得问一句,这种东西质量怎么样,客户体验满意嘛! 但你根本做不到,只得唯唯诺诺、在众人“延时男”的鄙夷眼光中,付钱撤退。 那种感觉,仿佛是一个大老爷们被白嫖了一样!不对,完事之后还被人家讹诈了五六十块钱! 就在电石火花之际,我“啪”的一声将杂志背面朝上拍在了收银台上,一声得意的笑声在我心头响起:一举两得,既可以扫码又避免了尴尬。 收银员看了看我,想必是识破了我的别出心裁,我也毫不避讳盯着她,本来就是心知肚明的事儿,我也是为咱俩好。 男女之事,男女都能会意。 她扫完码直接将杂志放进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我略有耳闻,这是防止提着透明袋子走在街上被人看出来,所以,日本便利店的计生用品或相关的杂志、影像都会用黑色袋子给你装进去。 是不是服务到家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这样的东西都被装进了黑色袋子里,走在街上,是不是算不打自招了? 出了便利店门口,我下意识回头一瞧,收银员正在摇头,看上去像在叹息,女人的叹息一般分两种意思,一是故意让你灌醉,你却没下手,二是你下手了,她感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她是……觉得我有种买没种让人知道? 日本女人,真是有意思。 皓月当空,漫漫长夜,凌晨一点半,花子的大宝马安静地躺在马路边上,我从袋子里掏出杂志,“何以解忧,唯有女优!” 第187章 守株待兔 凌晨一点半和凌晨三点半的东京有什么不一样? 起码我已在肉体和精神上得到了满足,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大宝马车里,当然,大宝马并没有因此剧烈晃动。 花子的盒饭只吃了一半,她说她没有食欲,我本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将她剩下的半份也收入肚中,两份盒饭有点像鱼香肉丝盖饭,就是国内十块钱一份的那种,在兰州拉面、沙县小吃都有得卖,我比较喜欢去兰州拉面,因为你还能要碗面汤喝,而且他家姑娘有着异域风情别有的味道,唉,不说了,我又要思故乡了! 不得不说,日本的大米真是一绝,即使没有拌菜,其醇香程度也能让人干吃两大碗,哎,吃干饭是不是就是这样来的。 肚子也饱了,大宝马的暖气果然不是盖的,噪音也是微乎其微,饱暖思淫欲,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本杂志我翻来覆去应该看了三遍,花子一直盯着大门口,任由我在后座放飞想象的翅膀。 最终,我在只可近观不可亵玩焉的叹息中睡了过去。 那晚唯一的遗憾是,看了那么多的照片,居然一夜无梦,看来我是太累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变了,变得清心寡欲了!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帘幕的一角被揭开,一道刺眼的白光冲进我昏暗的眼界,街上车来车往的声音灌入我的耳中,我揉着眼,迷离的世界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摸索着我的手机,时间已至中午时分,刚想一个鲤鱼打挺,忽然发现花子正盯着我,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我去上个厕所,你盯着点,我很快回来!” “啊,不急不急,我怎么睡着了,你说这事整的,说好陪你看月亮爬上来,我怎么还躺下了呢!” 我睡眼朦胧,一招一式,充满了老油条的假惺惺。 “哎,你手里拿着什么书,我好久没看精神食粮了,古人云一日不读书,面目可憎,我说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丑了不少,我瞧两眼!” “这样的书看多了,你会更丑陋的!盯紧了!” 说着,花子把书扔给我,下了车。 我捡起那本书……一种油然而生的尴尴尬尬,什么感觉呢,就像你拿着一卷卫生纸去了厕所,你既没有大便也没有小便,卫生纸却莫名其妙的少了好几圈,这一切正好被你女朋友看见,你说这种杀人诛心的尴尬,是不是能吞没你! 哎!不对,纠正一下,男人小便也用不着卫生纸! 大爷的,阴沟里翻船,我堂堂正正的君子人设就这么崩了,我哗然、我愤怒、我……迫不及待又翻阅了一遍,从昨晚到现在,连阅四遍,也算阅女无数了。 “吃了吗?” 大宝马晃动了一下,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藏起我的杂志……应该是我狭隘了,偷看或借阅的可能性不大! 很快,酒气从前排弥漫开来,再看这虎背熊腰的背影…… “冈本,你醒酒了?” “差点没死了,给,这是我给你俩带的饭!” 我接过冈本的盒饭,一股暖意从心头旭日东升,我摸了摸我身后的杂志,考虑是否给他一针精神安慰剂。 “昨晚你一夜没睡?” “这不废话嘛,我能让花子一个女人值夜班?你看看我的黑眼圈,看看我出油的头发,看看我颓靡的面貌,看看我疲软的……算了,你看不着数!” “我觉得也是,让一个女人值夜班,那还是人干的事嘛!” “真有这样的人,我诅咒他去一番街一无所获、泡裸浴温泉两手空空、走在街上被女人惊呼性骚扰!” 还想说两句,花子上来了,除了眼睛有几分血丝,仍看不出哪里有疲惫之态。 这一点我是敬佩花子的,换作是我,我做不到这种程度,我老爹要是被人绑了……怎么可能,我们村五岁的孩子都夸奖他是个老好人。 朗朗乾坤之中、光天化日之下,守着我,花子和冈本两个人居然用日语交流了起来。 纳尼? 这是什么意思?故意不让我听见?拿我当外人?信不信我甩手走人?花子不会把我看黄色杂志的事告诉冈本吧!不可能,花子没那么低俗……哎!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说我低俗! 好话不背人!我也懒得听,你们嘟囔你们的,我吃我的饭!你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行,凭什么我走独木桥,你们走阳关道?我也想走大路! “凌凌发,你一夜没睡,睡会儿吧,我在这儿盯着。” 冈本猝不及防对我的关心,差点没噎死我,妈的,守着花子这样说,我这不就露馅了嘛! 我赶忙摆手,“大家各司其职,我去后面车坐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电话联系!” 我刚想下车,花子叫住我,“你的精神食粮忘拿了!” 夜色终于降临,距离三天三夜还有六个小时。 从昨晚到现在,原田弘树没有一点风吹草动,看来他也和我一样,等着时间流逝,等着最后时间的到来。 花子没有问我,如果计划失败了,她是否还能见到她的父亲,显然,她不想给我太大压力,我不知道如果对方技高一筹,或者我压根就是人家的对手,我该怎么面对面对花子。 眼看着,冈本从花子的车上下来,向我这儿奔来。 “你过来干什么,你和花子一块儿,她一个女需要人保护!” “是她让我过来的,她说的话和你说的差不多!” “什么意思?” “她说让我和你待在一块儿,你一个瘦弱的男人,需要有人保护!” “我……” 我气的头冒金星,我来自大男子主义的国家,我不要面子的嘛! “我告诉你,保护花子,对方随时可能有所行动,我是谁不重要,但你得知道我来自哪里啊?我来自中国,功夫之国,我他妈哼哼哈哈起来,连自己都打!” 冈本纹丝未动,显然我的话没有打动他,他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体力尚未完全恢复。 “不用替花子操心了,你的功夫我见识过,用你们中国话应该叫打滚吧!” “我……” “花子是黑带九段,一般两三个人近不了她的身。” 黑带九段?我大脑没有丝毫的概念,但听起来应该很厉害,为了不让冈本看出我的无知,我只好用赞叹的万能句式,“没看出来,花子还有功夫在身!可万一他们有四五个人,花子不就危险了?” “花子说,你是我们的希望,必须保护好你,就算有四五个人也不敢近她的身?” “为什么?花子也没有狐臭啊!” “花子身上有枪!” 去你大爷的不早说,还什么黑段九段,给我一把菜刀我就能勇闯天涯! 我是个知恩图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人,别人对我的好,我不能轻易忘记,比如眼前的冈本,中午饭就是人家给我买来的,我能不表示表示我的感情嘛! 我顺手把杂志塞给他,他看了一眼,把杂志扔到身后。 “等过了今天,找到了老头儿,我陪你去找杂志上的人!” 我心里暗骂,得了吧老哥,就你那经济水平,买本杂志都费劲,还和我侃大山! 我扔给冈本一颗烟,将车窗打开。 “将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老头儿总有走的那天,你不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吧!” “都一样,我这样的没被人砍死就算不错了,活一天算一天,再说,我除了收个保护费什么也不会,怎么养活自己。” 我眼中有绿光,不能是绿光,绿光是饿死了,反正有一道光一闪而过。 “你怕苦吗?” “死都不怕,怕什么苦!” “好!” 我抄起手机,给我大爷发了条语音,“大爷,想死你了,日本手机信号太差,活该,谁让他们不用华为的通信设备,给你打电话老是打不通,放心吧,我在日本还活着呢,整天吃香喝辣的,我现在就在一家五星酒店楼顶的泳池里泡着呢,是我一个富豪朋友招待的我,人家是亿万富翁,作为回报,他想让我问一下咱们那儿的炸串、爆烤鱿鱼怎么做,他啊,想着在日本做全产业链,说日本市场潜力很大,说不定过两年能上市!大爷,你帮我问问,我记得你算卦的城南广场就有好几个小摊,帮我收集收集资料,发给我,不让你白受累,我给你问问他能不能给咱点股份,人家要是不给,回去我给您带个日本娃娃!” 冈本看着我,似乎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能不能拉下脸来,自食其力!”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点点头,“日本娃娃我给大爷买吧!” “叮咚!” 是大爷。 “不要股份,我要粉红色的,长得最好像龙飘飘!” 龙飘飘?大爷的,这还得定做! “说不定,将来你还能给我娶个嫂子!” 冈本摇着头,脸上的疤痕随着他的笑时浅时深,江湖中的男人,要是能有个家,算是全身而退,阿弥陀佛了! 我正温存在冈本将来有家有事业的未来里,见他脸色突然凝固,眼睛瞪开,双拳紧握。 “它终于来了!” 我赶忙抬头看去,一辆黑色商务车正驶入小区,车牌号为9213。 我一把抓起手机,花子的电话也到了。 “你的计划里9213是不是应该驶出小区?” “对,我以为9213会从小区里面出来,不过这也不算太意外。” “现在怎么办?我要不要跟进去,我父亲会不会在车里,他们得到我们故意透漏的信息之后会不会产生误判,误以为我们知道了藏人的地方,抓紧时间把人转移到这里!” 我一时猜不透对手的意图,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个意外,这辆车只是单纯的由外入内,不值得多虑。 “你不是不可以进去,问题是你进不去,这可是高档小区,门卫可不是那个裸体的大卫,摆那儿炫耀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到黄河不死心! 只见大宝马开始挪动,一脚油门冲到了小区门口。 接下来出现了令我目瞪狗呆的一幕,小区门口的栏杆缓缓立起,仿佛和大宝马是老熟人,妈的,怎么个意思,高档小区的栏杆也认车,豪车就能随便出入? “你自己要小心,手机别挂掉,有什么事赶紧撤!” “知道了!” 一声喇叭,花子的大宝马扬马策鞭而去。 “我们要不要跟进去?” 我摇了摇头,门口不能没有人看着,原田弘树还有一辆车呢! “等着吧,看来他们要行动了!” 第188章 投石问路 “我们就这样干坐着?” “要不你躺下,我再给你浇点水,让你湿躺着!” 冈本朝车窗外吐了一口唾沫,以示对我的鄙视,你奶奶个腿的,刚才我还给你要炸串的独家秘方,转眼就恩将仇报! 度秒如年,一分一秒都十分煎熬,花子那边时不时传来油门和刹车交互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只言片语,看样子车还没有停下来。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原田弘树的目的很简单,尽可能的压缩时间,我们都想一击致命,不给对方留有时间上翻转腾挪的余地。 好吧,既然这样,也就只能看命了! 我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这种感觉的等待,意外随时可能降临;不在掌握之中的事情尽量离着远点,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我都快忘了,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胖胖的。 “没声音了?” “啊?” 我有些恍惚回应着冈本,只见他指着手机,张着大嘴。 花子那边突然没了动静。 “花子,什么情况?” “从车里下来两个人,上楼了,我要不要去看看那辆车里有没有……” “不用,老头儿肯定不在车里,原田弘树心要是这么大,早就被砍死了,对了,7283在楼下吗?” 沉默数十秒后,我得到了肯定答复,“是一辆丰田霸道!” 我狠狠地拍了两下车的方向盘,看了一眼冈本,你看看人家的黑社会混的,你再看看你,我不禁又拍了一把,一声刺耳的噪声差点穿破我的耳膜,妈的,拍方向盘居然把收音机给震响了! “什么声音?” 花子警觉的询问。 “没事,我打开了收音机,想听听《今夜房事》!” 正说着,花子的电话突然挂断了,我和冈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是《今夜房事》这话题激怒她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你觉得花子会和你这样的人计较吗?” “不会!” 嗯?我什么样的人? 就在我和冈本准备冲下车的时候,微信的视频窗口响了,是花子。 我赶紧点开,视角的不远处,三个壮汉出现在屏幕上,他们肩上扛着一个黑色的麻布袋,并时不时捶打它,麻布袋里的东西很不老实,一直在左冲右突,试图逃出生天。 “是本田先生!” 冈本脱口而出。 “花子,赶紧拦住那辆车,我们这就到!” 我瞅了一眼冈本,到什么到,天降神兵嘛,这么大个小区,你知道花子在什么位置,人家分分钟就撤了。 “凌凌发,现在怎么办?” 还好花子没有冲动变成魔鬼。 “不要轻举妄动,跟着那辆车就行!” “你打算让花子一个人对付那三个人?” 冈本脱口而出,口气有些恼怒。 “对,我一个人能在床上对付三个女人,花子在陆地上为什么不能对付三个男人!冈本,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找到本田先生!” “对,小鸟游说的是让我们找到本田老头儿,并没有让我们把人夺回来!”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我们只要告诉小鸟游本田先生在哪儿就可以了,没必要把人救出来?” “对,如果他要求我们救人,又想置本田老头儿于死地,还不如将老头儿囚禁在一个我们都知道的地方,然后在老头儿周围布置几十、上百个打手就行了,我们照样束手无策。” “这是小鸟游的本意?” “本意也好,疏忽大意也罢,我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人我们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找到了,小鸟游是要脸的人,估计他也说不出什么,如果真要救,我们势单力薄。” 一声轰鸣,花子的车开动了,尾随在9213后面拐了弯。 “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扶了扶眼镜,略带傲气的回答他,“抠字眼!” 很快,9213从门口溜了出来,由东向西,花子的大宝马紧紧跟在后面。 “果然走这个门,快跟上,要不然我来开车!” 冈本已经躁动起来,眼看着9213和花子的车渐行渐远,我却纹丝未动。 “你干什么,追啊!” 冈本一只手指着大宝马,另一只手使劲拍着我的肩膀。 “追什么追,你的车追得上商务和大宝马嘛!” “那也得追啊,我们等了一天两夜不就为了等这辆车嘛!车上有谁你不知道嘛!” “不知道,真不知道!” “凌凌发,你想干什么?” 冈本一把揪住我,两眼通红,大有见死不救的意思。 总得有个愚钝的小伙伴,来衬托主人公不灵不灵发光的机智,比如福尔摩斯和华生,柯南和毛利小五郎。 我急促喘着气,却一点声音也喊不出来,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候,我还有心思想点杂念:上吊是不是这个滋味! 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我顺手抄起手边的杂志对冈本一顿猛打,我握住封面女郎的大腿,用她的前胸使劲拍打冈本的头,很快我就意识到前胸部位可能太柔软,便调转方向,我紧紧握住封面女郎的胸,用她的大腿使劲拍冈本。 “住手!” 手机里传来花子的声音。 “都什么时候啦,还窝里斗,冈本你必须无条件听凌凌发的,要不是他,我们还在公寓待着呢,能追到这里来嘛!” 花子的高贵冷艳荡然无存,一个泼妇出现在电话另一头,这是不是有本田老头儿当年的风采? “妈的,都给我老实点,谁给我捅娄子我阉了谁!” 我丢掉封面女郎的大腿,冈本慌乱地收回他的手,我俩同时咽了一口唾沫,摸了摸肚脐眼下五指的部位。 我刚才没听错吧,有个女人要对我的下半身动手? 十点半,花子的车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咬着手指甲,看花子发来的几个位置信息,有两个点是重合的。 冈本像未自宫就练了《葵花宝典》,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非一脚把他踹飞,哦,不行,花子非拿走我的下半身不可。 “你来开车!” 冈本没有丝毫的反应,其扭捏之态如被调戏受欺的小媳妇。 “你要是耽误了事,找不到老头儿可别怨我啊!” 冈本“咣”的一声,摔着车门下了车,你大爷的,自己的车啥车况不知道啊,一会儿飙车的时候门子掉了,你可成了这条街最亮的仔了! “盯着门口,7283随时可能出来!” “人又不在车上,出来又如何!” “对,本田老头儿可能不在车上,但原田弘树会在车上。” “我盯着,你干什么?” 妈的,老子专治各种不服。 “看杂志,看女人,看赤身裸体、大胸长腿的女人!越是这时候我越需要能量,你这里如果有包小姐的电话,我就敢叫她来,信不信就在车后座给你来个现场!” 我在冈本面前抖动着杂志,感觉他的肺都要炸了,这还是在他不知道包小姐不是姓包的小姐的前提下。 “是不是它?” 谁?包小姐嘛? 我抬头一看,一辆黑色长车从小区开了出来,对,其实我对车没什么概念,除了颜色和长短,基本看不出其他区别,但“7283”的车牌号码还是冲进了我的眼帘。 “大哥,跟着他,都是丰田车,凭什么它可以霸道,我们就不能横冲直撞,如果因为你技术不行被人家甩掉,我可概不负责!” “闭嘴!别小瞧了我这辆车!” 冈本一把火,挂档,踩油门,松离合,很好,起步太快,车被憋死了! “7283拐弯了,你的丰田再关键时候掉链子,我们就回家洗洗,等着花子拿走我们的节操吧!” “7283”与“9213”兵分两路,我和花子、冈本尾随其后,花子那边没什么最新情况,看位置已远离东京的闹市区。 “7283”走的不急不慢,给了冈本丰田车一丝喘息的机会,它在闹市区转了没多久,便向偏东的方向驶去,那里正是东京的老城区。 不禁,一幅这样的画面在我脑海铺展开来:在一栋即将爆破的废弃楼里,几个黑社会抽着烟,挖着鼻孔,轮流看管着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他看上去面容憔悴,视死如归,丝毫没有生的希望,他看见墙角落里有一个蜘蛛网,一只蜘蛛正在觅食,不禁心生感叹,我要是只蜘蛛就好了,这两块绳子还能绑了我? 眼看着时间来到了十一点,两条分支继续焦灼着,我不敢断定,花子那边和我这边,哪边会率先出现转机。 盯着“9213”,不知道原田弘树在车上是否露出胜利的微笑。 “他们停车了!” 花子叫嚷着。 “你们现在在哪儿?” “东云运河!” 东云运河? “他们想干什么!” 冈本警觉道。 手机屏幕里,三个男人将黑色麻袋从车的后备箱拖出来,扔在了地上,接着是一顿拳打脚踢。 “八嘎!” “大哥,你的任务是盯着9213,不要分心!” 我提醒冈本。 “咣”的一声,是花子那边传来的。 花子下车了! 屏幕里花子和三个男人短兵相接,如同无数电影中演的那样,三个男人并没有将眼前的女人放在眼里,他们眼里有的是淫荡的光芒。 其中一个男人向前一步,指了指奔腾的河水,看来是在表明来意。 三个男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弹簧刀刷的有模有样,但花子并没有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她从口袋里果断的掏出一把枪,朝着天空“嘣嘣嘣”连续三枪。 画面就简单了:你狂任你狂,清风拂山岗,在热武器时代,冷兵器和拳打脚踢是不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一圈花拳绣腿打下来,三个人眼都傻了,灰溜溜爬上车,一溜烟的没了踪迹,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降维打击嘛! “救出来了,救出本田先生来了!” 唉,弱智儿童欢乐多! “大哥,好好开你的车,9213才是你的希望!” 冈本充耳不闻,一脸兴奋盯着屏幕,花子跑过去解开绳子,从麻布袋里挣扎地钻出个人头。 摄像头的距离有些远,所以没有看清他的面目,但肯定不是本田老头儿。 花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无非是失望至极,冈本边开车边往手机屏幕上凑,突然他暴跳如雷,差点撞上前面的“9213”。 “妈的,你找死啊!” “他妈的,这不是……村口井上!” 村口井上?没错,村口一般都会有口井…… “村口井上是谁?” 冈本怒气冲天,拍打着方向盘。 “就是昨晚和我喝酒的那个叛徒!” 第189章 请我来喝茶 “怎么是他!” “是他就对了,兄弟,是谁都行,就不能是老头儿!” “你什么意思?你一开始就知道车里的人不是本田先生,对不对?” 对你妹啊,瞧你凶神恶煞的模样,还要我怎么明说,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以为本田老头儿坐车里的! 我顺了顺气,看着“9213”的尾灯一闪一烁。 “大哥,别说话了,一会儿把我气死,这事可就没结果了,什么也别问,好好开你的车!”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你回来吧,花子,过会儿我给你发位置!” “9213”转了弯,一条破旧的街道出现在眼前,我眯着眼,看着熟悉的街景,猜不透对方是什么意图。 “我能说话吗?”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条街?” 冈本点了点头。 更令我和冈本大跌眼镜的事还在后面,“9213”进了一座破旧的公寓小区,没错,就是本田老头儿所住的小区。 这是什么骚操作,他妈比狗尿还骚!是打算把老头儿给送回来?或者老头儿本来就困在这个小区? “这在你预料之中吗?凌凌发!” 我一时间无所适从,原田弘树怎么会来这里? 很快,“9213”停了下来,就在本田老头儿的楼下,冈本在不远处停下车,用胳膊肘戳了我两下,示意我抬头看一看。 五楼居然亮着灯! 我转头看向冈本。 “我走的时候肯定是关了灯的!他们是不是来取什么东西?” “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头传来花子的声音。 “原田弘树在本田先生的楼下!” “怎么可能?他们想干什么?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来不及了,人家把你引开可不是为了你能赶回来,还剩半小时,你慢慢开吧!” 一颗烟的功夫,一个大高个儿下了霸道,和黑帮电影里的出场方式差不多,小弟开门,伸手挡着门梁,自带音效,一阵夜风吹过,但他的发型依旧一丝不挂……一丝不乱,他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朝楼道门口走去。 “他就是原田弘树!” 我看了一眼冈本脸上的疤痕,你五大三粗一大老爷们还干不过他? “本田先生不可能在这儿,他们又不傻,用你们中国话说,这可是我们的老……巢!” 老巢?我呸! “是老窝……也不对,是大本营!大哥,你抽颗烟让我冷静冷静好不好!” 我抓耳挠腮,像吃了一大碗辣椒酱,原田弘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冈本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最危险的地方,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比这里安全,如果本田老头儿真在楼上,原田弘树或者小鸟游的意图又是什么呢?或者说,高风险能带给他们什么巨大的收益呢? 我老爹在就好了,他是我们村里的会计,肯定能用算盘子“啪啪啪”给我算个明明白白! “想什么呢,电话!” 我一愣,抓起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这个时候谁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意图?是一棵拉我上岸的稻草还是压在我身上的稻草…… 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奶奶的,接起来不就知道了嘛! “喂,哪位?” “我是美奈子!” 美……奶子?好酥好甜的声音! “是*给我你的联系方式的,我在一番街上班,她觉得欠你一个夜晚,所以……让我补偿给你,不知道凌凌发先生今晚有没有时间?” *,果然够义气,义薄云天、堪比关老爷,给你竖大拇哥! “我……” 我看了一眼冈本,想起文言文描述樊哙见到项羽用到的一个词,目眦尽裂! 可拒绝美奈子也是天理难容啊! “我……稍后打给你!” 轻声轻语地挂掉电话,我义愤填膺,“妈的,什么时候了,给我滚蛋!” 话音未落,又来了一个陌生号码。 *这是在她朋友圈来了一个群发吗?可此情此景无异于置我于死地啊!冈本沙包大的拳头已经攥起来了,那可不是豆沙包啊! “接吧,看看他怎么说!” “接什么接,我可没那心思,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不义而淫且荡亦于我如浮云!” “应该是小鸟游的人打来的!” “何以见得?” “手机号码后四位……” 后四位? 六个六?大爷的,你们日本人也好这口? 我拿过手机,清了清嗓子。 “喂!哪位?” “我们老板让我问你一句,人找的怎么样了,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这腔调……是个长胡子的女人还是没有喉结的男人? “你是……” “没错,我的老板是小鸟游先生!” “我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你是男的吧?” “哎呀,讨厌!这都听不出来?人家当然是男人啦!” 我去你大爷,你这个“啦”声调一拖,吓得我汗毛都立起来了,小鸟游这是没人了,从哪里找了这么个练《辟邪剑谱》的货色!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姑娘……不是,爷们,咱有话好好说,不能耍贱卖萌,我肚子里空落落的,真的没什么东西可吐了!” “讨厌!” 我脑海里浮现出对方的兰花指。 “别和我在这儿调情了,告诉你,那老头儿的命可就剩十分钟了!” 十分钟? 我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五十整!一颗扫把星……呸呸呸!不能这么晦气,应该叫流星,拖着它的长尾巴在夜空滑落。 一个脑瓜崩突然在我脑海响起,这通电话倒提醒了我,没错,本田老头儿现在就在他的家里! 至于原田弘树这么做的原因……果然够阴狠! 你看,都这个时候了,为了吊足大众口味我还故意卖个关子,可见我对自己推断的自信! 我抹了一把脸,又到虎山行的时候了。 “别他妈废话了,告诉我你们老板在哪儿?” “老板不需要见你,你只要告诉我,人,你到底找到没有!” “找到了,但只能和他一个人说,给我个地址,我过去找他!我还有其他事和他谈!” “有什么可谈的!” “聊一聊你替主子擅作主张是谁给你的胆?” “我……” 哼!老子的象棋师从我们村七十年的老光棍,将你一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撒泡童子尿的功夫都不到,回馈来了。 “好吧,地址我发你手机上,别耍什么花样,人可是在我们手里!” 我这一口差点没压住,这“假娘们”生起气来真他妈恶心! “你知道本田先生在哪儿,对不对?” 冈本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我,希望我尽快点头。 我没有顺他的心意,相反,我抬了抬头。 “就在那儿!” 五楼,依旧灯火阑珊! “既然……” “既然我们都知道老头儿的下落了,为何不按照计划行事,等时间一到,给小鸟游打电话,告诉他老头儿的下落?” 冈本点点头,他的车肆意咆哮,路上能躲的都躲得远远的,来不及躲得就干脆停在路边,让他先过。 我点上一颗烟,刚抽了两口,伸出窗外,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便把它当场截断。 我长叹一声,“因为……这一局,我们不能赢!” “吱嘎!”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坐的是一驾驴车。 一个急刹车,我差点从前挡风玻璃飞出去,前面走着一辆雷克萨斯,估计我要是飞出去,他得走他的保险了,一条人命,不知道他的保险额度够不够! “我迟早死在你手里!” 我破口大骂! “凌凌发……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我们赢不了,意味着什么嘛!啊?” “干嘛,你想调头?随你便!我如果想见死不救,还大费周章回来找你们干什么,我去找我的美奈子不好嘛?还有奶喝!我现在不想和你解释那么多,你要自作主张回去,我也不拦你!” 冈本脸色通红,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使劲踩油门,排气管和零部件叮叮当当响彻天地,这要是让郭德纲看见了,非喊出那句话:大圣,收了您的神通吧! 一间茶舍坐落在东京某条街的一角,此处夜晚的空虚与寂静,让它有些肃然,听说日本的深夜食堂深受人们喜欢,这半夜还营业的茶舍,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半夜还喝茶?这是后半夜不打算睡了? 后半夜不打算睡? 我深以为然,我来日本这段时间,哪天不是昼伏夜出,妈的,没想到最了解我的还是小鸟游,人家为了给我提神,地点都安排的如此深得人心! 我和冈本刚把车停下,天空就飘起了雪花,用小学四年级的比喻来说,是鹅毛般的大雪。 我和冈本同时伸出手,望着它漫天飞舞。 “凌凌发,你知道嘛,在我们日本,雪是好的预兆,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冈本脸上露出迷之微笑,信仰果然是令人捉摸不定的东西,我其实想说一句,如果我们不小心踩了一脚狗屎,是不是今晚这事就能天助我也? 这句话我咽了下去,我不想再打击冈本了,我点点头,随声附和道:“是啊,明年我爸能有个好收成了,瑞雪兆丰年……呃,这也不好说,说不定这雪都落在日本海了,雪落大海,那画面应该很美吧!” 街道深处,一声狗吠打碎了我和冈本的罗曼蒂克。 哎呀,我去他大爷,怎么还扯起了风花雪月呢! “过会儿见了小鸟游,能不能压住自己的冲动?如果不能,你就别跟我进去了!” “放心吧,我不会冲动,小鸟游是什么人,他能自己来?我敢打赌,我们现在已经身在人家的包围圈了!” 这是黑吃黑的经验还是黑吃黑的教训?我举目四望,除了漫天大雪,只有一只黑猫在不远处的屋脊上肆意咆哮! 风高月黑,还有不祥之物出现,这他妈还是吉兆? 我想给花子打个电话,告诉她本田老头儿的藏身之处,如果我和冈本被人家废了,她能及时赶到公寓,也许事情还能有一丝转机。 不负众望,手机没电了! “走吧,我们没时间了!” 我和冈本刚到茶舍门口,正打算伸手敲门,门居然开了,开门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小白脸,不用说,给我打电话的也是他。 一身胭脂俗粉的味道,举手投足间抛撒着拖衣带水的暧昧,我真想把我三天没洗的袜子塞进他嘴里,大爷的,这小鸟游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怎么身边带这么一个人! 我抖了抖身上的雪,换上拖鞋,从门厅进了客厅,温度骤然升了十好几度,客厅不算太大,只有茶桌和杯具……呸呸呸!是杯子和茶具,我需要个好彩头! 那个糟老头,也就是小鸟游正悠然自得地将一壶水泡进茶杯里,而后又将杯中的茶水倒进壶里,在他身后的墙上还挂着一个硕大的“道”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茶道吧? 客随主便,小鸟游没有说话的意思,看样子他对自己的安排胸有成竹,不急于一时,可我就没那么大耐心了,万一原田弘树那边一看午时三刻已到,手起刀落怎么办! 我刚想张嘴,一边的小白脸说话了,“不用担心,在你表明来意之前,那个老头儿是不会有危险的,但如果你只是想拖延时间,哼!你走出这个门的时刻,就是给他收尸的时候!” 说完,还用中指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妈的,戴个眼镜得瑟什么劲,你今天注射的雌性激素是不是过量了,大姐! 第190章 解救本田老头儿 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客厅里弥漫着醉人的茶香,我、冈本和小白脸正襟危坐,看小鸟游颇有心得摆弄手里的茶具。 不就是“功夫茶”嘛,有什么可炫耀的,你们的茶道偷师的谁心里没点数吗?就你这技术,还不如我大爷的“大把抓”来的四溢芬芳! 对方风平浪静,像遁了空门,视他人如无形,我和冈本如热锅上的蚂蚁,冈本的汗都下来了。 小鸟游慢悠悠将一杯茶水推到我面前,摆出一个请的手势,恭敬不如从命,我微微点头致意,但心里始终提醒自己,对方是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在薄薄的窗纸后面,很有可能围坐着一群手持利刃的杀手,他们都在等小鸟游的一个手势。 我喝了一小口茶,果然……没尝出和“大把抓”有什么区别! 但我还是做到了频频点头,是的,这茶,够烫嘴! 此时,小鸟游才漫不经心、置身事外的吐出两句话,这架子摆的,真是比黄瓜架还支愣! 我转头看着小白脸,小白脸戏精附体,对我嗤之以鼻,这大鼻子趾高气扬给扬的,要是 有鼻炎,非甩我一身的鼻涕。 “我们老板说,这么多年了,终于出现了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人!” 我赶忙摆摆手,“小鸟游先生过奖了,我只是来日的一个中国青年,偶然遭遇眼前的一切,迫不得已,还请小鸟游先生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先生波澜壮阔的生平往事如雷贯耳,令晚辈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先上客套话热热场子,省的过会儿剑拔弩张的时候气氛过于紧张,我咽了口唾沫,给小白脸递了个眼神。 小白脸眉头一皱,显得有些急促,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换一个!” 换一个? “换一个什么?” “那个……高山什么,什么行止的,还有打雷那个,我不会翻译,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听说过!” “如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能行吧?” “别用比喻!” “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呢?” “我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用成语,好像为了显摆自己是阳春白雪之人,别人是下里巴人似的!” 你奶奶的,你他妈又不是主角,你算哪根葱啊,是不是太抢戏了! “那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意思就那么个意思!” 小白脸朝还在泡茶的小鸟游蹦出几个字,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只见小鸟游微微一笑,“哟西!” 哟西?我纳了闷了,我假模假式说了那么一堆,小白脸几个字就给我一字不落的翻译过去了?难道是我低估他了?他不仅是个“假娘们”,还是个恪守翻译“信达雅”三原则的职业高手? 冈本在我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现在的他心里肯定是翻江倒海,眼前就是一生之敌,看不惯却又弄不死人家,再准确点说,还有可能随时被人家弄死! 听完小白脸的翻译,冈本才默默抬起头,直勾勾瞪着涂手指甲的小白脸。 我一看,小白脸的翻译肯定是有猫腻啊,哪句话要是词不达意,惹得小鸟游分分钟开枪也不是不可能,这种杀人如麻的主儿,他娘的翻脸可比翻屁股、撅腚来的麻溜。 我几乎用唇语念叨,“他翻译的啥意思?” “你很牛,我很服!” “完了?” “完了!” 完喽! 这不是关二爷门前耍大刀嘛,鲁班门前弄大斧头嘛,怡红院门前站大街嘛,刚才小鸟游的“哟西”看来明褒实贬啊,再这样下去,我离着小鸟游的“八嘎”,为期不远了! 于是,我打算开门见山。 “小鸟游先生,我来这里是因为一项交易,这项交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您看,是不是可以请不相关的人离开这里!” 我向冈本使了个眼色,让他来翻译,还没等到小鸟游的回答,小白脸拍案而起。 “哼!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老娘还不愿待这儿呢,耽误我美甲!” 说完,一步三摆,姿态扭捏的出了客厅。 我颇感愕然,小鸟游眼里竟能容下这样的人,他对自己的亲儿子可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啊! 小鸟游摇摇头,满不在意。 “这人我认识,他是小鸟游姐姐的孩子,小鸟游是他姐姐带大的,后来姐姐去世留下尚未长大的孩子,小鸟游把所有的亏欠都给了他这个……” “外甥!” “对,应该这样称呼!” “好孩子,真有男子汉气概!” 去了一头心事,事情又恢复到刚进门时的样子,小鸟游正将第二杯茶水推到我面前。 “人,你找到了?” 冈本翻译道。 “是的,小鸟游先生,本田先生的下落我已经知道了。”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本田先生在哪儿,都是他们做的!” “他们藏人的地方的确令人无法想象,能找到,实属运气好!” “运气?”,小鸟游摇摇头,“运气只是强者的谦词,你能找到他,并没有出乎我的想象。” 小鸟游将冈本眼前的茶水倒掉,又倒了一杯热水,虽然说的漂亮,看得出他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的手下再一次让他大失所望,而这一切都是有赌注的,我的赌注是本田老头儿的命,他的赌注是失败的风险、江湖的名声。 “你说你有一个新的交易,说来听听!” 小鸟游端起自己的第一杯茶。 “不妨先让我们证实一下本田先生的下落,如果我错了,新的交易也就无从说起!” 小鸟游点点头,继而拍了拍手。 我心一横,什么意思?这是要下手了?可事还没说完呢!故事的小黄花还要不要听了? 信纸模样的纸张摆在了茶桌上,信封的口还封着,显然,这封信是早就备好的,可见原田弘树对自己计划的步步营造,也许他没想到,这封信能用到。 “这家伙总是傲慢偏见,这次我要好好收拾他一下!” 冈本连小鸟游的唠唠叨叨也没放过,一字不落的翻译给我,有这手艺,将来做炸串有些可惜了。 “你的地址?” 小鸟游撕开信封,打开信纸,瞄了一眼上面的东西,他将信纸反扣在桌子上,抬头等着我的答案。 “本田先生……在他的家里!” 我盯着小鸟游说道。 小鸟游嘴上说对我不出他所料,但明显他眼神有变,有寒光在他眼里掠过。 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小鸟游喝了一杯茶水后,淡然一笑。 “说说你的新交易吧!” 尽管一笔带过,但我和冈本心里的石头能落地了。 冈本翻译的口气兴奋至极,如果小鸟游不毁约,本田老头儿算是保住了性命。 可我另有打算,小鸟游这样的人物,你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江湖中丢脸面,尤其是绑架本田老头儿,冒得满城风雨,如果这次他再失了算,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或者誓不罢休? 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本田老头儿和我们几个早晚得死在小鸟游手里。 我想好了,这事过去一定给自己起一个日本名字,就叫大鹏展!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没错,我也事前有所准备,但准备的不太充分,没找到a4纸或信纸,只能将字写在了卫生纸上,我将纸有内容的页面反扣在茶桌上,推到小鸟游面前。 “小鸟游先生,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冤冤相报何时了,您和本田先生斗了一辈子了,何不相逢一笑泯恩仇!” 小鸟游笑而不语,壶水在咕噜咕噜作响,热气蒸腾,扶摇直上。 我起身,朝小鸟游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街上的雪越下越大,月亮挂在天上,广寒宫夜未央,我搓着手、跺着脚、揪着耳朵,感受着东京不一样的冰天雪地。 地理课本上不是说,东京是海洋性气候嘛,冬暖夏凉,这怎么都寒冬腊月了,一点暖和劲儿都没有呢,我甚至觉得比夏天还要凉! 唉!你瞧我这脑子,都冻僵了! 屋脊上那只黑色的猫依旧在盯着我们,直到冈本的丰田在打了五六次火之后,勉强吭哧吭哧的喘息起来。 “去哪儿?” “去老头儿那儿!” 冈本这次聪明了,没有多问,或许他不在乎我和小鸟游的交易,他的眼里只有本田老头儿的安危。 而这个秘密世界上只能有三个人知道,这是卫生纸上内容的一部分……我有点后悔当初的不走心,或许我应该在本田老头儿家好好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像样的纸张,卫生纸也太过随便,卫生纸是用来干嘛的,擦屁股、擤鼻涕、包“小蝌蚪”……庄重的交易写在它上面,是有些儿戏。 一路的风驰电掣,冈本甚至都吹出了口哨,我也毫不逊色,我吹出了鼻涕泡,车外小风,车里大风,车外大风,车里狂风,车里的温度都不知道比车外低多少。 我算是灵光乍现,拿起车上姑娘们搔首弄姿的杂志,一页页的翻看着,身子感到了些许的暖意。 在冈本的车上,我竟发现了一个充电宝,这简直和撒哈拉沙漠捡到一条鱼一样令人不可思议,充电、开机,信息如雪花般飞来,除了土地公的一条信息,其他都是花子发来的,内容从询问到愤怒再到谩骂,女人总是这样,排山倒海的抱怨让人生不如死。 土地公对我了如指掌,他知道我死不了,只是淡淡的一句,“怪我,兄弟!”。 男人总是这样,话越少越让人承受不了,唉,这世界有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事嘛,如果有,就两顿。 放下手机,东京的夜了无声息,我来日本的初心是想违背良心,做些突破道德底线的事情的,我兜里有钱,一番街也到处是女人,我猜不透老天让我保持圣洁的原因! 一段十米远的刹车,恰好停到一个车位上,我将杂志往兜里一揣,哈了口气,下了车。 公寓楼下,原田弘树的车不见了踪迹,我和冈本刚停下车,就看见花子的大宝马直冲了过来,一脚刹车刹在距离我要害处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妈的,这要是撞上可就是高位截瘫啊!还是没有性生活的那种! “我父亲呢?” 花子眼里的彷徨、紧张和愤怒像一颗随时引爆的炸弹,她身上的肃杀之气,比眼前的冬天还要冷。 “花子,你听我说……” “本田先生还活着!” 还没等我说,冈本一脸兴奋,使劲捶打着他的车。 花子突然喜极而泣,冈本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俩人高兴得像过家家的两个小孩儿。 妈的,是不是我说话说晚了,要不然抱着花子的不应该是我嘛! “他在哪儿?” 花子脸上挂着泪水,像一朵出水芙蓉般惹人怜爱,冈本兴奋地指着五楼,光亮像暗黑世界的第一缕阳光,而我刘某人却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花子和冈本疯了似的往楼上跑,我刚到一楼,手机突然震了两下,是一条信息,号码后四位四个六,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第191章 解甲归田 靴子坠地,剩下的就看本田老头儿的态度了! 看完信息,我没有继续上楼,加上楼上的三个,再不吃点东西,今晚有可能多四个饿死鬼,也不知道隔着日本海,黑白双煞能不能游过来。 走出小区,在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几样热饭,收银台附近有一排“冈本”,我看得出了神,不知道花子之前答应我的事是否还记得。 我从来没有趁人之危,是花子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苍天可鉴,再不信,可以往前倒几章,当时我描述的有理有据! 最后收银姑娘指了指“冈本”,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拿起一旁的棒棒糖。 回到小区,我将本田老头儿订阅的报纸拿上,五楼门口,老头儿的黑猫在嗷嗷咆哮,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欢迎主人的回归,大冬天的,总不能是在发情吧! 我往门口一站,本田老头儿笑眯眯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原田弘树并没有十分为难他,花子和冈本笔直地站着,一本正经、望眼欲穿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他们刚才在合计什么?我左手报纸,右手饭菜,没什么稀奇的啊,难道是我兜里的杂志露出了边边角角? 正想着,只见花子和冈本突然向前一步,对我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哎哟,我去!这不是折我的阳寿嘛!今年我还有一劫没过呢!” 我扔下手里的东西,赶忙去扶花子和冈本。 “使不得,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花子和冈本拉扯起来,人家可以对咱客气,但别忘了,本田老头儿可是因我而遭受绑架的,咱不能装傻充愣。 “大家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可不能行这么大礼,如果能给我几分薄面,我提议,先吃饭,吃饱饭不想家,我肚子一饿,就想找妈妈!” 被我这样一说,花子和冈本面露喜色,本田老头儿更是合不拢嘴,气氛弥漫开来,我也感觉到由内而外的暖意。 “大恩不言谢!凌凌发,谢谢你!” 我赶忙朝花子摆摆手,“责任越大能力越大,我这次来日本忘了带我外穿的裤衩,要不然早对小鸟游一顿暴打了!” 花子笑着摇摇头。 “凌凌发,我中间多次阻拦你、不信任你,希望你不要怪我,你果然是……神经妙算!” “对,再坐你的车,我离着神经就不远了,多谢你的不杀之恩!” 本田老头儿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毕竟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估计整个过程人家也不曾露怯。 “今天高兴,我要露一手!” 露一手?这么大岁数了,难道你还能头顶大缸或胸口碎大石? 说着,本田老头儿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我来搭把手!” 这一唱一和之后,屋里只剩我和花子了,她褪去了“黑寡妇”的气势,饥饿、紧张后的松弛、困顿,让她看上去疲惫不堪,我真想给她捶捶背、捏捏腿、揉揉胸、搓搓手…… 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花子走向我,一句话没说牵起我的手,把我往她屋里拖。 这……不知为何,此时的我居然手无缚鸡之力,任由花子将我拖进她的卧室,不明事理的群众肯定会以为我是装出来的! 花子关上门,我羞涩地坐在床上…… “凌凌发,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事情因我而起,应当以我结束,本田先生能安全回来是最好的结果,我……” 花子伸出食指堵住我的嘴。 似曾相识的一幕! 我的心蹦蹦跳,像揣了两只小兔崽子。 “凌凌发,我之前答应过你,要给你你想要的!” “我……这事其实好商量,花子,我……其实也没那么渴望……何况本田先生和冈本还在家里。” 花子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自顾地脱下了她的外套,童颜巨乳四个字跳跃在我的脑海。 “凌凌发,我是自愿的,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人,值得我付出一切!” 花子帮我一件件脱下衣服,每脱一件,我都觉自己距离自由世界又近了一步,她开始慢慢抚摸我,从角度和技巧判断,花子也是个有阅历的女人。 我终于要睡一个既有钱又强势的女人了,这种感觉就像在睡“黑寡妇”,或者就像一辆拖拉机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既不可思议又十分过瘾。 “你带了吗?” 花子贴着我的耳朵,我正浑身滚烫。 “带了,带了,这玩意儿不得随身带着啊,割了去不成太监了!” “讨厌!我说的是安保措施!你去了便利店,以你的心思不可能只买些饭菜回来吧!” 花子拍着我性感的屁股,我则想扇自己两耳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我……不光买了饭菜,还买了棒棒糖……”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萎缩,工具都没有,就别理直气壮了! 花子腾的一下站起来,“我还以为你的钱包里会随时带着作案工具呢!” 我失魂落魄摇摇头,“我的钱包里连钱都没有,放那玩意儿干嘛!我是个阳光明媚的好人,不是两三分钟就冒出一个小黄人镜头的猥琐青年!” 是的,我兜里本来是有一大包作案工具的,那是去一番街前准备的,但早就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和小鸟游的人打群架的时候丢的了。 花子拍了拍我,“别担心,我带了!” 新世界的大门还是向我敞开了,花子从她钱包里掏出一个金黄色的小包装扔在我面前,我对她也是刮目相看,果然是能文能武、上天入地的女子。 “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就好!” “开饭啦!” “咣当”一声,新世界的大门坍塌了! “凌凌发,你不是快饿死了嘛,怎么,难道是我手艺不行!” “当然不是,本田先生的厨艺高超,我这是一时惊叹,有点无从下嘴!” 我的鬼话让花子花枝乱颤,妈的,枪炮都上了膛,又硬生生憋回去,这种回天无力的绝望,是很容易造成男人难言之隐毛病的。 花子给我夹了一块生姜,“吃完饭,去我卧室,我还有话给你说!” 我看了一眼生姜,我承认我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异禀,连忙点头,“有些事,是该好好聊聊。” 说着,我帮花子倒了一杯热牛奶。 “凌凌发,你多吃点,这两天辛苦你了,我也不会做什么菜,只会炒土豆丝,你尝尝!” 冈本起身,往我土豆丝盖饭里夹了一筷子的土豆丝。 “客气的话我们都不说了,来,大家共同举杯,欢迎本田先生回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已是红光满面,冈本举手,说他有一肚子的“为什么”要问,这岂止是一个人的疑问,他现在不问,过会儿在床上,花子也得问,当然,如果老天打算成全我的话。 “你问吧!” 我喝了一口清酒,这还是我第一次喝三十二度以下的白酒,这要是在国内,简直是对喝酒人的侮辱。 冈本酒精过敏的劲儿又来了,脸和猴屁股一样通红,他颤抖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第一,你怎么知道原田弘树第一辆车上的人不是本田先生?” 我抽出一颗烟,解答问题,姿势还是要有的。 “底层的判断是,原田弘树肯定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他预料到我们已经盯上了他,于是将计就计,放出诱饵,他既没有从别的门口出入,也没有按兵不动,可见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还有一点,原田弘树的人将装人的麻袋从楼上抗下来,麻袋里面的人一直在剧烈挣扎,如果换作是本田先生,恐怕他是不会那么做的。” 本田老头儿欣然一笑,“小蛔虫!” 冈本似有若无点点头,伸出第二根手指头。 “第二,原田弘树为什么要把本田先生送回家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开个大玩笑?” “玩笑?恰恰相反,他们想……杀人灭口!” 冈本和花子同时收住了手里的碗筷,本田老头儿依旧怡然自得地吃着他眼前的那条鱼。 “为什么他们选在这里?” 花子问道。 “于江湖而言,本田先生虽然远离了江湖,但江湖中一直有本田先生的传说,于社会而言,任何的非正常死亡,都要经过法律的推判,原田弘树既想人死,又想死的与他们无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自杀?” “对,他们将本田先生带回家并不是为了放掉他,而是想制造本田先生自杀的假象,煤气、割腕、上吊,不一而足!” “混蛋!” 冈本急火攻心,大汗淋漓,花子伸出手紧紧握着本田老头儿的手,但当事人却置身事外,仿佛我所说的一切与他无关。 这就是境界啊,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屎拉于裤堂而皇之。 冈本闷了一口酒,脸色凝重道,“当初我们已经知道本田先生就在楼上,你却说这一局我们不能赢,于是我们去了小鸟游那里,有必要吗,为什么不等时间一到,我们岂不是赢得干脆利落?” “有必要啊!” 本田老头儿没等我开口率先发话。 “你们要是再赢小鸟游,这风言风语的一传,他的老脸往哪儿搁,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生死的事即使不是今晚,那也是不久的将来,凌凌发这一步,是等于拉出一段缓冲区,让赢得无人知晓,让输的体面退场。” “所以,我们要三缄其口,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否则必将引来杀身之祸,原田弘树离开这里的时候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我们一直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可是……” 聪明如花子,怎么可能瞒过她。 “父亲他迟早是要出去的,迟早是要被人见到的!” 我点点头,“这才是故事的开始!” 我看了一眼本田,他平静的样子似乎能接受任何事情。 “我临走的时候留给小鸟游一张纸,准确说是一张卫生纸,具体牌子我不记得了,上面写着我们的新交易,必须强调一点,这是我的自作主张,我让小鸟游放过我们,代价是本田先生从东京消失,没有人知道这一局的输赢、也没有人知道本田先生的生死,以后也不会存在什么纷争,本田先生在外地成了普通的老头儿,包括花子、冈本和我……小鸟游同意了。” 我话里有话,如果老头儿一意孤行,他以及他的女儿都将永无宁日。 尽管冈本曾说过,本田老头儿死都不会离开东京。 本田一点都不糊涂,脸上浮过一丝笑意,端起一杯酒,畅吟道,“我有一杯酒,足以慰风尘!” 我去,挺时髦,这句诗你也知道,我赶忙碰杯道,“风尘有女子,能饮一杯否!” “好!有风尘女子就够了,我走!” 本田一饮而尽,大有壮志未酬之憾,众人也放了心,将军早晚要解甲归田。 第120章 红桃八 一直喝到东方放白,花子和冈本不胜酒力,早已昏昏沉沉,老头儿久经沙场,酒量尚可,我则不必多说,来自白酒王国,一斤清酒算是半醒半醉,正是飘飘然的时候,距离天不怕地不怕还差着半斤八两。 冈本借着沙发打起了呼噜,本田老头儿也回了屋,这是故意给我制造机会? 我搀扶着花子回到她的卧室,为了让她保持清醒些,我还给她喝了两口醋,这种生活小窍门用的比较猥琐,毕竟我目的不纯。 花子踉踉跄跄坐在床上,边看着我边傻笑,女人也曾是女孩,有着天真的性情,如此美好的姑娘,真是不忍染指。酒壮怂人胆,我轻轻将她扑倒在床上,床“吱吱嘎嘎”响了两声。 唉!这么重要的家具,怎么不舍得买新的呢!一会儿我要是爆发了,动静那么大,这他妈的马路对面也得报警扰民啊! 花子搂着我的脖子,醉眼朦胧,“凌凌发,听说你拥有灵活的手指,是时候证明给我看了!” “好!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说着,我打开台灯,在墙上变起了手影。 “变个小猪,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再给你变个小马!” 花子奈何一笑,我陡然醒悟,我大爷的,花子好污啊! “我们……一块去洗个澡好不好?” “好!” 我心里暗骂自己缺心眼,你看看,关键时候还是女人这心术,有些事非得躺着嘛,站着不也一样嘛! “你去放水,我等着你!” “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我马不停蹄铃儿响叮当的跑进浴室,在日本,不管房子大小,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浴缸,而每次看见浴缸,我都觉得应该是两个人躺在里面,否则,一个人有什么可把玩的东西,或者说把玩自己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冲了一遍浴缸,放了半缸的温水,又挤了一些沐浴乳,温暖光滑的水,这简直就是天然的润滑剂! 我手脚并用,两眼放光,嘴里哼唱着《粉刷匠》,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像在偷情,客厅里的冈本,卧室里的本田,都变成了一种刺激的存在。 你看,男人的这点猥琐被我表现的多淋漓尽致! 一切准备就绪,我脱下衣服,只穿一个裤头,我还特意往身上喷了一点香水,是的,我要做不可描述的事了,我要骑马扬鞭,我要策马奔腾,我要与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我伸了伸腰、扭了扭胯,兴致冲冲跑向花子的卧室,我要抱着她进浴室,然后做个“粉刷匠”! 花子卧室的门是开着的,所以我一眼就僵在那儿了,我揉了揉眼睛,是的,花子睡着了,彻底的睡着了! 我他妈赤身裸体站在卧室门口,真是显得挺别致!那张该死的床咧着嘴哈哈大笑,真的,我听的一清二楚! 喝酒之后男人说的话不能信,酒后女人的话也不能信啊!我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大爷的洗什么澡啊,前前后后、进进出出两三分钟的事儿,现在好了,什么都准备好了,人没了! 我能叫醒她嘛?花子都好几天没合眼了! 唉!太监上青楼啊! “别叫她了,以后还有机会!” 一只手拍在我的肩上,我一惊,向后一看,是老头儿。 “我……没有,我看着花子卧室的门没关,我给她关上!” 要不然怎么说,我和混了一辈子黑社会的老头说我打算睡你姑娘? “你刚才唱的歌,曲调不错!” “那是《粉刷匠》,我都唱了快三十年了,一高兴就唱。” “如果你打算和她在一块儿,我是不会反对的!” 我没有回答老头儿,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花子貌美如花,可也是一匹烈马,我没有信心驯服她,那句话怎么说来,如果你觉得结了婚能够改变对方,那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在现代社会,和女人睡觉和与她结婚似乎是两码事。 “嗯……我想给你换两张床!” 我打着哈哈。 “不用,一个人睡足够了。” “对,但两个人睡不大行啊!床是用来睡觉的,真正的睡觉!” 我哭丧着脸,帮花子关上门。 “凌凌发,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你先去洗个澡,水不能浪费了,一会儿来我房间!” “什么东西?财物于我而言都是身外之物!不必多此一举!” 我之所以如此高屋建瓴,是因为不可能拿本田的一分一厘,于情于理都不能拿。 “这个东西……也许只属于你!” 老头儿没在说话,径直地回了房间,我则一脸懵逼,只属于我?难道是定制的东西?老头儿空虚这么多年,但毕竟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需求……不能是二手的娃娃吧? 我说过,把弄自己的东西是没什么意思的,我已经长大了,过了对自己身体感兴趣的年纪,泡了一会儿澡,我便出水芙蓉,穿上该穿的衣服,面对一缸的洗澡水,我始终觉得缸里应该有两个人。 看了一眼窗外,天下大亮,我倒是想看看,究竟哪一天我不再过黑白颠倒的日子。 老头儿卧室的门是开着的,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显然,是本田一家。 “我打算去北海道,那里能钓鱼,还有大片的花海,最重要的,那里还是她的家乡!” 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拥有大胸的秘诀是有一个大胸的妈妈,同样,拥有盛世美颜的前提是有个美若天仙的母亲,花子做到了! 对于老头儿的喃喃自语,我选择了沉默,冈本说过,花子的母亲早早的离开了他们,这是老头儿永远的痛。 老头儿抬头看了看我,“如果你打算和花子在一起,我可以不收彩礼钱!” 好的不学,这种孤陋寡闻哪里听说的,难道你不知道我向往“倒插门”的婚姻生活? 我打趣道,“实不相瞒,以我七大姑八大姨砍价的能力能砍到你怀疑人生,说不定你还得倒贴钱!” “钱是没有了,可以给你点别的!” 老头儿将照片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放进床头边柜子的抽屉,而后将柜子移开,他用手敲了敲地板,发出“咚咚”的声响。 地板下面是空的?我首先想到的是拒绝,电影里可都是这么演的,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地板下面肯定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总不会有人将两卷卫生纸放里面吧! 但老头儿刚刚又说和钱财无关,还能是什么? 老头儿将一块不大的地板揭开,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箱子,箱子不大,还上着锁,样子看上去就像我奶奶的嫁妆盒,不一样的是我奶奶的嫁妆盒里面放着一斤粮食,这是她母亲的心意,寓意着奶奶是带着粮食来婆家的,不能受欺负……好了,今天的中华民间小传统先说到这儿,接着说回老头儿的箱子。 我想上前帮一把,但老头儿摆了摆手,他将箱子放到柜子上我才发现,锁都快被锈住了。 一个人将某样东西放在自己家里,还要藏在地板下面,可见这件东西有对一个人的意义,可见它的主人不愿其有半点的风险,眼前如老头儿和他的箱子,常见的如男人们和他的私房钱。 锁年久失修,老头儿倒也不急不慢,像老牛和它的破车,看谁拧过谁。 “要不试试这个?” 我从厨房里倒了一点儿油,这个道理日历的生活小百科上都有。 四两拨千斤,“啪”的一声,锁开了。 我睁大眼睛,盯着缓缓打开的箱子,里面竟是……还有个小盒子? 纳尼? 按照传统相声的包袱,这不会就是俄罗斯套盒吧,最后里面的是一个火柴盒? 老头儿依旧不温不火,眼前的小木盒愈发的精致,纹龙画凤,老头儿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我好奇,他给我的东西不会给我带来什么血雨腥风吧? 不大可能,那不成了恩将仇报! 老头儿取出木盒,用一根挖耳勺差不多的钥匙轻轻一捅,小锁干脆利落的落了地。 他打开木盒的一瞬间,我也石化了! “红桃八!” 我下意识摸了摸我的钱包,老k被我死死摁在里面! 从设计到材质,一模一样! “你见过?” 我赶忙摇摇头,“没有,但我是打扑克的高手,斗地主、够级、保皇、炸金花……比大小,我都会!” 我搪塞着老头儿,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老头儿拿起红桃八,仔细端详着,时而叹息时而微笑,仿佛着了魔一般。 “为了它,死了那么多人!” 我心一揪,完了,怕什么来什么,就连交托时的诅咒都一个样,天皇老头儿给我老k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的嘛! 难道不是我帮了你们?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的救命恩人,给他一颗定时炸弹? 这个雷我是不能再顶了! “本田先生,我看出来了,这张牌对你意义非常,于我而言,除非我打扑克缺了一张红桃八,要不然哪天非被我遗忘在哪个犄角旮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你自己保管着吧!” 本田摇摇头,“这由不得人啊!” 怎么,难道这器物还有灵性,给你托梦了? “你知道为什么小鸟游得了权势之后还盯着我不放吗?” “他……心胸狭隘?” “不!要不是它,恐怕我早就死了,如今他也到了年纪,看来是不打算找再找它了,所以他才答应你的交易,让我离开这里!” 我挠着头,听得云里雾里,雾里还探着花。 “我……没听明白这段烧脑的故事!” 老头儿呵呵一笑,说起从前。 “我们师出同门,这是先生去世前交给我的,他说小鸟游生性暴戾,没资格获得这一传承,先生死后小鸟游继承了老大的位置,他知道这样东西的存在,但我始终否认它在我这里,恐怕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他魂牵梦绕的东西居然是一张金材质的红桃八!” “那拥有红桃八的人会怎么样呢?” 如果红桃八能让人获得某种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么我口袋里的老k岂不更能得道升天。 但我很快否决了自己这一想法,如果红桃八是一张通行证,那本田老头儿何以活的如此不堪,难道这是一张通往“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圈子的通行证,你还别说,天皇那老头儿过日子是不是也很抠门? 这和幼儿园的小红花差不多嘛!如此类推,那我中国的大爷应该也有一张,不,说不定是一堆,而且大王还在他那里,他的抠门劲儿,这辈子十有八九是周扒皮转世。 不对,又不对,要知道老k和红桃八可都沾着血,这也是为什么两个老头儿将两张牌藏的如此隐蔽的原因。 本田害怕小鸟游找到,那天皇作为日本国的一把手,他又害怕谁来找呢?越想越吓人,奶奶的,我这是让两位大爷给坑了! 此时,老头儿长叹一声,我赶忙竖起耳朵,虽然我心里对红桃八保持拒绝,但背后的秘密我还是十分好奇,爱因斯坦说过,好奇心比知识更重要!嗯?这句引用是何用意? “你的问题我也问过先生,但他并没有告诉我,他说我们只是负责保管,等到哪天将它交给某个人,仅此而已!” 啊? “这么说,你对它也一无所知?” 老头儿点点头,“先生还说……他也想见见那个人!”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交给我呢?听了你的话,弄得我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了!可事实上,我还背着一屁股债,活的穷困潦倒,说不定哪天捡垃圾吃去了!你应该去大街上再找找,起码这个人得穿金甲圣衣,脚踩七彩祥云吧!”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先生,他说是时候把东西交出去了!” 我去,还真他妈托梦了! 不由我分说,本田老头儿将红桃八拍在我手里,我还想辩解两句,却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和老头儿同时愣了片刻,谁? 第121章 井上的劫 我的第一反应是小鸟游又派人过来了?大爷的,杀回马枪? 本田将地板、沙发恢复原位,我赶紧将红桃八藏在身上,无论如何这种邪恶的东西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尤其是小鸟游,按照两个“管家”血雨腥风的说法,这个东西对邪恶之人只会助纣为虐,小鸟游会不会用它血洗整个日本?说不定会威胁到世界和平,甚至有可能地球都盛不住他,搅动整个太阳系不得安宁。 我拍了拍脑袋,这个时候需要镇静,别他妈考虑宇宙和平的事了,眼前的生死要紧! 伴随剧烈的砸门声,老头儿的黑猫龇牙咧嘴咆哮着,冈本诈尸般从沙发上跳起来,花子正睡眼惺忪地打开卧室的门。 “他们……又回来了?” 冈本叫嚷道。 老头儿向我们摆摆手,让我们不要过分紧张,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妈的,小鸟游如果真要搜身,我这可是一石二鸟啊,我还有一张老k呢! 门开了,门前站着三个人,都穿着制服。 我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我甚至想上去抱抱他们,同志,原来是你们啊! 虽然警察上门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总好过小鸟游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手下。 本田老头儿和他们交谈了两句,然后点点头,转身双手一摊。 “哦,看来我没办法去北海道钓鱼了!” 而后走向自己的卧室。 两位警察叔叔这是带来的什么消息? 花子和冈本并没有表现的歇斯底里,尽管他们的难过和痛苦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 我拉过花子问道。 花子哭成了泪人,看来这次老头儿没有站在法律的一边,我拍着花子,见老头儿提着一个破旧的箱子,向门口走去。 “我的使命完成了,见到先生也不会心生愧疚了!” 老头儿看了我们一眼,又看了他破旧的房子,转身离开。 哲学家说得对,痛苦的日子才是人之常情,美好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不写出处,总有好事者以为这是我说的! 这次花子没有开口让我帮忙,谁都知道,人是不能与法律对抗的,否则,我将成为被统治者,成为专政者打击的对象。 螳臂挡车的螳臂、杯水车薪的那杯水都一再提醒我,我没那个实力与法律、与国家机器对抗。 老头儿跟警察走后,花子也冲出家门不见了踪影,冈本失魂落魄看着我,像极了一个刚离婚的男人,尽管他本该是个快乐的单身汉。 “说说吧!” 我焦虑地点上一颗烟。 冈本瘫坐在地上,人生的大起大落真他妈刺激。 “有人举报我们走私钻石!” 我一拍脑袋,明白了,可乐里的钻石。 “走私得有证据吧?” “船被海关扣在港口了!” “是谁举报的?小鸟游?不可能,他如果想置老头儿于死地不必借他人之手!三日前,也不会和我们订猫鼠的游戏!” “不重要了,一切都完了!彻底完了!” 冈本踉踉跄跄走下楼,消失在悄无声息之中,我一直在等,却没有听见他那辆可歌可泣的丰田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老头儿走了,至少花子和冈本两个人的世界坍塌了! 我有些无所适从,我是不是就此别过,也许我与本田、花子和冈本的缘分止步于此? 我再一次掏出红桃八,颜色鲜艳如血,果然是不祥之物! 窗外阳光明媚,昨晚的大雪正在不断融化,看着雪白的世界,我大脑一片空白,陷入呆望之中。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刚才还好好的,重获新生、美酒佳肴,我甚至还要睡人家姑娘,转眼间,人走茶凉、空空如也。 人世间的大喜大悲也不过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的手机将我从呆滞的旋涡之中拉了出来,是土地公。 “天都亮了,还不回来睡觉,阿雅的鸡蛋面都给你做好了!” “在女人肚子上呢,风流了一晚上,累坏了,这就回,别忘了加根火腿肠给我形补一下!” “快回来吧,井上都等你一晚上了,和个丧家犬似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只说找你有事!” 井上? 哦,我想起井上给我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他说他媳妇去了闺蜜家玩,而她的闺蜜却出现在了一番街,这个烂借口他的妻子用了已经不止一次了,加上生活中其他蛛丝马迹的事,井上怀疑他媳妇可能出轨了,我当时劝井上不要慌张,如果不是他自己臆想,那就等一等,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如今看来,井上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走吧,也许本田的事情我只能帮到这儿了,我抱起老头儿的黑猫,向楼下走去,在一楼的楼道口,一盒今天刚到的新鲜牛奶正躺在本田的储物盒里…… 我将那只黑猫交给了阿雅,阿雅最近的中文进步不少,简单的交流已经不成问题,毕竟,阿雅来自菲律宾,东南亚那块儿的老祖先可都是从我大中华过去的,学习中文怎么也有点基因优势。 一大碗鸡蛋面摆在我面前,还冒着热气,与以往不同的是,这碗鸡蛋面别有情调:两个鸡蛋分列左右,中间插了一根火腿肠。 “这是你的杰作?” 我瞥了一眼土地公。 “你不是要形补嘛,这多形象!” “那你中间怎么不给我插一根黄瓜呢?” “形补也得实事求是,这可是我冰箱里最粗的火腿了!” “滚蛋!” 我懒得搭理土地公,一身的疲惫、一肚子的哀怨之气,我尽量压住自己的火气,土地公满不在乎,一脸赔笑,估计对半路把我抛下这件事仍心存愧疚。 一旁的井上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看上去无法自拔,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一副倒霉蛋的标准形象,自己女人出轨,这样糟蹋自己,真他妈有骨气! “你!转过脸去,我要吃饭了,别哭丧着脸对着我!” 土地公赶忙将井上转过去,还没等我吃第一口面,井上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真他妈有骨气!要不要和你玩过家家,你演孩子! 土地公刚想劝说两句,还没等开口,被我摇头制止。 我国着名表演艺术家赵本山先生曾说过,心理治疗的有效手段是说破无毒,说也好哭也好,都是心理排毒的过程,你不让他哭出来,他就有可能抽过去。 就这样,我吃着,土地公看着,井上哭着,直到我将最后一根面条吞进肚子,井上的啜泣声才时断时续进入收尾阶段。 “行了,现在能说发生什么事了吧?凌凌发也回来了,让他帮你翻云覆雨吧!” 我鄙视了土地公一把,这叫什么话,翻云覆雨还用得着我帮忙,是他没法翻云覆雨了,才上门找我的。 被土地公这么一说,井上又开始哭了起来,妈的,女人是水做的,井上是润滑剂做的?水还能闸住,润滑油可不好拦,说滑走就滑走! “行了,别哭了,哭要是能把你女人哭回来,土地公的眼泪早把东京给淹了,是不是?” 我朝土地公扬了扬脖子,土地公一撇嘴,“关我什么事……嗯?你说什么,你说井上……金莲子出轨了?” “金莲子是谁?” “井上的妻子!” 土地公回答道。 “你手里有证据嘛,井上,这样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夫妻之间最忌讳的事情便是相互猜疑!” 井上先是点点头,又赶紧的摇了摇头,我不是瞧不起井上哭,而是瞧不起他哭时的样子,他双腿蹲坐,将头埋进膝盖,这不是女人家家标准的哭泣姿势嘛! 我摆摆手,示意土地公不要再问下去了。 “别问了,他妻子肯定出轨了!” “为什么?” 井上泪眼模糊的抛出第一句话。 你大爷的,还为什么,如果不是这样你在一番街天王老子老大,你老二那个劲儿去哪了!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你能寻花问柳,就不能你女人招摇过市? 我吐了口烟,透过烟雾,我看见一个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春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的女人。 没错,原着是这么写的! “你问我为什么断定你妻子出轨了,很简单,因为她的名字!” “金莲子?” “对,金莲子,这个名字就注定她是个风流成性的女人,不管她手里当时有没有竹竿!” “竹竿?” 井上一脸的疑问,倒是土地公乐的前仰后合。 “我问你,你俩有没打算要个孩子?” “有……这个打算,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动静!” “有没有幻想孩子的名字?” “倒是聊过,她说男孩的话就叫小五郎!” “不行,这就是你和她没有孩子的原因,不符合天道,或者这个名字有违天道!” “那应该叫什么?” “叫五小郞!一准儿能怀上!” 我看着一脸茫然的井上,继续伤口撒盐。 “井上,你有没创业的想法,比如食品加工之类的?” “这和她出轨有关系吗?实不相瞒,我之前是有辞职创业的想法,我想……开一家馒头店,做东京最好吃的馒头!” “打住!哥们儿听我一句劝,你做馒头发不了财,听我的,回头我传你整套炊饼的秘方,你肯定能富甲一方,前提是,你不能原谅金莲子,退一步,即使原谅了她,你生病了,也不能喝她给你泡的药!” 土地公躺在地上打滚儿,我也轻松了不少,找人帮忙,付出这点代价总不过分吧! 井上察觉不对劲,暴跳如雷,继而愤而出逃。 “站住!我武松可不能坐视不管!” 井上被我镇住了,他缓缓回过头,“你打算怎么帮我?” “两种选择,一种是出卖我自己,也就是我亲自出马,把你妻子从那个男人手里抢过来,让她移情别恋,而后惨遭我抛弃,她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断不给她机会,让她痛不欲生!” 井上摆摆手,“你要是有那本事,在一番街能拿着钱都睡不着姑娘?说第二个选择吧!” “我……” 妈的,打人不打脸你知不知道! “第二个选择……是你打算想要一个什么结果,我帮你实现!” 井上一时无语,他只是陷在痛苦漩涡,对于报复的事似乎还没什么想法。 “我现在还不想戳穿她,我想……继续看她演戏!” “有情调!” “我要掌握她所有的证据,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整个过程!” “大爷的,被你这样一说,我怎么感觉自己在棒打鸳鸯,人家才是真爱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井上仿佛有点顿悟,因为声音有些撕裂,有些咬牙切齿。 “在一切揭晓之前,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我和土地公面面相觑,眼睛瞪的像铜铃,什么意思? “我听错了?你是不是想说一切揭晓之后,让他俩……” “不!大白天下之前,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扔掉烟头,摸了摸头,“难道要我往套套里灌辣椒油?” 白天过半,我得去睡觉了!头疼!他妈的一个比一个神经病!” 第122章 他的愿望 花子站在我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吻了我一下,像蜻蜓点水,我问她要去哪儿,她指了指一座张牙舞爪的城堡。 “你打算去救你的父亲?” 花子点点头。 “你一个人不行,那里面都是恶魔,你去了只能送死!” 花子无动于衷,她身边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是冈本,我才发现,两个人衣衫褴褛,脸上伤痕累累。 “不要去送死,我们改变不了本田老头儿的命运!” 花子放下她的背包,打开给我看,是一背包的手榴弹! 我承认,之所以不是什么王牌武器,而是出现手榴弹这种土里土气的武器,与我常年看抗日题材的电视剧有关,毕竟,境由心生,我隐约察觉到这是在我的梦境里。 花子刚想转身,我一把拉住花子的手。 “带上我吧!” 冈本哈哈大笑,一脚将我撂倒,还没等我爬起来,两人已经进了恶魔的城堡。 很快,我看见满天的烟花,绚烂多彩,随着一声巨响,城堡没了,恶魔不见了,花子和冈本也消失了。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黑暗与沉寂填充着整个梦境,突然,一道亮光从我眼前腾起,寒气逼人,我伸手摸了一把,一手的鲜血,一条恶龙与我近在咫尺,正瞪着眼看着我。 我刚要掉头,发现身边竟有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哪里来的?荒诞的梦境真是无所不能,我眼前唯一的光亮是恶龙的眼睛,不知蹬了多久,我感觉身上凉飕飕的,我下意识提醒自己,不要怕,这有可能是个梦,证据之一是我蹬自行车的时候,可能把被子给蹬了。 忽然,我脚下一滑,一个狗啃屎,还来不及反应,后面一阵风呼啸而来,一只爪子从身后直插我的心脏! …… 我猛地坐起,心有余悸,脑供血不足,刚才梦里所见,仿佛踏破梦境,随我而来。 我抹了一把脸,以花子的脾气,她可能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入狱而无动于衷嘛? 对于花子和本田,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先不说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如果警方证据确凿,帮助本田同时意味着对抗法律。 不能做恶,这是我一个胖子朋友教我的。 “做梦了?” 吓我尿了两滴,我抓起枕头向土地公扔了过去。 “人吓人吓死人!你他妈进门就不能敲敲门嘛!” “这是我家啊,我想去哪里还用得着……” “滚蛋!少给我来这一套!” “狗咬吕洞宾啊,你又睡到太阳落山了,不信你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窗外月色朦胧,两只乌鸦相叫成趣,我深呼一口气,妈的,恶龙又要出现了,哪次夜晚的降临不意味着一次新的惊心动魄。 不行,我得将头埋进沙子里! 我抄过手机打算关机,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进而足不出户,吃一口热饭,再一觉睡到天亮,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柯南气质,没错,不是他身上的侦探气质,而是他走到哪哪儿就得发生点事儿,要不然……这一集完不了。 可我拿着手机颤抖了半天,也没忍心关上它,万一花子给我打来电话怎么办? 我将手机扔一边,还是吃一顿饱饭,听候命运的发落吧! “大哥,按照马列主义思想,世界的本质是物质,物质决定意识,要求我们一切从眼前出发,实事求是!” “所以呢?” “所以你的尊重你眼前我的存在啊!” 我突然想起井上的事儿,不知道那个倒霉蛋现在怎么样了,我回屋睡觉的时候他还站在院子里仰天长啸呢! “井上呢?” “一直没回去,在我那屋愁眉不展呢!” 土地公假惺惺地笑意,充满了老油条的滑涮,尤其是他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这要是没什么事,他能来我这儿找刺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我还是奸吧!毕竟这是我自己家,不能偷自己的东西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谁让你诈尸了?” “我也经常听这句话,还想问问,三宝是哪三宝?” “羊宝,猪宝和驴宝!撑死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今晚月亮阴晴不定,不宜外出,否则易招杀身之祸!” 土地公将热牛奶放到我面前,有燕麦飘浮其中,醇香的味道沁入心脾,不用问,这又是阿雅的手艺。 “我要是有钱,就将阿雅在你这里挖走,人好厨艺没得说!” “所以,为了吃一口阿雅的饭你也得在我这儿多待几天!” “别,说不定哪天饭还热气腾腾呢,人冰冰凉了!我和大日本国八字不合,经过这几次会战,我发现我克不了她!” “说远了,还是说回吃的事儿,今晚有人请吃饭,顺便也能安慰安慰井上。” “请吃饭?谁?陌生人我铁定不去,他妈的别吃着吃着桌子上谁就口吐白沫了,我怕了,我真怕了!” 说完这句话我有些后悔了,这是怎么说自己的,这不是七十二星宿中的“丧门星”嘛! 土地公拍拍我的肩膀,“是渡边!” 渡边? 哦,那个相扑高手! “你把井上的事告诉他了?” “没有,只是凑巧,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一块吃顿饭,吃完饭我请你们消遣消遣,就当给井上散散心。” “要不我不去了吧?”,我推脱道,“我想在家歇歇,头疼,嗡嗡的疼!” “娱乐消遣都不去?” 土地公一副色咪咪的熊样,我还不知道他色胆包天到什么程度? “行了,别装了,你就是个和尚,给你个姑娘你也得离人家八丈远,你的消遣顶多按摩搓澡,都是绿色服务,井上是不是经常跟着你蹭吃蹭喝蹭服务,你看看,把自己的帽子蹭绿了吧!” 土地公一把抢过我杯子里的热牛奶,“今天*的生日,去不去你自己掂量吧,人家特意点了你的名,好自为之!” 土地公转身离开,我就知道,天黑了,我也该出动了! 大红灯笼高高挂,随处可见的“福”字、对联,空气里弥漫着油盐酱醋的味道,闭上眼置身其中,仿佛回到了国内的某条餐饮一条街。 “唐人街!” 土地公指着一块牌坊叫嚷着。 我才意识到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了,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我如果再不回去,可能赶不上从县城到我们村的二路汽车了,腊月二十五,它准时停运。 我把土地公拉到一边,“你的英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她不会在美利坚安家落户了吧,说不定儿子都有了,可能叫安德烈,我爸可给我打电话了,他昨晚做梦,梦见了我爷爷,我爷爷说我大年初二如果不去他坟上磕头,明年就等着挨收拾吧!” 土地公脸上的笑容陡然散去,我就知道英子是他的死穴,他扔给我一颗烟,问我,“我们去美国一趟怎么样?” “哈哈哈,不可能!” 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回应他! “我来大日本之前就想好了,除了帮你,还有一个叫瑶琴的女人,等你俩都完事了,我立马退出侦探江湖,我不想惹一屁股的麻烦,也不想过昼伏夜出、风餐露宿的生活,我不是在拍电影,我是在过我自己的人生,真的会死人的,说不定哪天就轮到我,我想找份正了八经的工作,买一百平左右的房子,娶一个爱我也行不爱我也能接受的女人,生俩孩子,过有些焦虑又不得不苦撑的生活,明白不?” 土地公摇摇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追逐自由、追逐自我,凌凌发,你有这个能力的!” “大哥,我能力多了去了,我想试试我的生殖能力行不行!” 我粗鲁的吐了口唾沫,夏虫不可语冰! 半颗烟的功夫,眼前出现了一家中餐馆,“合家欢!” 好名字! 店里熟悉的中国面孔令人倍感亲切,再来一桌子中国菜,真是不虚此行! “这是为了……我?” 我有点受宠若惊,渡边的块头没浪费,真是大块头有大智慧啊,如此体贴人! 土地公作呕吐状,“别自作多情了,渡边的妻子来自新加坡,最合她口味的是中国菜!” 合家欢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叫王建国,女的叫刘艳玲,多朴素的中国名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菜很地道、很传统! 渡边的包间在一楼“百合厅”,土地公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短发女人,脸蛋标致,柔弱可人,再看看屋里一摊肉酱的渡边,作为一个猥琐小青年,我不得不想,有些事做起来会不会很麻烦? 我对渡边妻子最深的印象还是她那双丹凤眼,按面相说,丹凤眼的女人不一般,当然,后天整容失败的除外,但如此柔弱的女人怎么也让人无法同心计扯上关系。 我想可能是我先入为主了,就像我觉得每个美女身旁的男人都有阳痿,每个开跑车的男人身旁的女人都是为了钱财。 而我,不适用于上述两条“凌凌发定律”。 “玲子你好!” “欢迎!” 土地公、井上同渡边和他的妻子打着招呼,将带来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我则礼貌性地点点头,玲子,新加坡的女子。 “渡边,你这是怎么了?” 土地公指着渡边的腿,我一看,渡边原来坐在轮椅上。 渡边摆摆手,“不碍事,不小心滑了一跤,身体太脆弱了!” “怪我没照顾好他!” 玲子仿佛在忏悔,一脸的歉意。 看来玲子在日本待的时间不短了,日本女人服从、贴心的“小棉袄”优点都学会了,这要是放在我大中华地区,一个大老爷们说我把脚崴了,他媳妇会怎么说,他媳妇肯定两眼上翘,阴阳怪气、颐指气使地抛出那句经典回答:该!咋不断了! 唉!娶个日本女人也挺好,国内的女权主义势力抬头抬的太厉害! 一桌子的中国菜,我自然喜不自胜,老牛终于能吃嫩草了,尽管土地公说选择中餐馆是因为渡边的妻子,玲子,但自始至终玲子都在端茶倒水,给渡边夹菜、盛汤。 喝着玲子给我盛的西红柿鸡蛋汤,我甚至怀疑起了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相面学是不是封建迷信,这么贤惠的妻子,真想问一句,你家里有没有妹妹啊?表妹也行! 觥筹交错,井上借酒消愁,看来今晚能安安生生好好吃顿饭、喝顿酒了。 突然,灯光消失,四只烛光腾起,玲子端着蛋糕,唱着日文版的《生日快乐》,缓缓向他的丈夫走去。 “亲爱的,生日快乐!” 然后深情一吻,恍惚间,我像看到了杰克和露丝的最后一吻,天呐,我竟眼睁睁地在见证爱情!太具象了! 渡边眼角湿润了,堂堂七尺……不对,渡边不能用身高,应该是堂堂四百斤男儿,有泪不轻弹呐! 这应该是真爱了! “渡边,说两句!” 土地公看了一眼井上,抬高声调。 太残忍了,渡边撒的是糖,到井上这里可变成盐了,井上闷了一口酒,扯起一个鸡腿往嘴里塞。 我隐隐怅然,妈的,那根鸡腿我都盯了一晚上了! “没想到我能遇到玲子,是他给了我一个完整的人生,如果不是她,恐怕我早就……” 玲子突然捂住渡边的嘴,“不许胡说!”。 其实,渡边想说的大家都明白,相扑高手没有几个寿命正常的,因为年轻时透支了身体,并发症和心血疾病如影随形,听土地公说,渡边现在天天做透析,而且“三高”处于极危状态。 渡边微微一笑,“感谢命运,感谢天神,感谢我的朋友们!” 渡边闭上眼许了一个愿,然后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不用问,那个愿望肯定和玲子有关! 第123章 坐收渔翁之利 第一道阳光破窗而入,滑过我温暖的脸,酒精和睡神完美告白,一夜无梦,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得以缓解、消散。 我闻着阳光的味道,感受着大自然的芬芳,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杯热牛奶或者咖啡,当然,最好还是一位深情款款的姑娘亲自端来,我会冲她微微一笑,笑意里还有薄薄的冷淡…… 这种青春偶像、霸道总裁镜头似的开场真是好久不见! 我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两个滚,幻想着一些只能在床上发生的事。 我当然说的不是尿床! 青春的激情也只能通过这点幻想来寻找了! “想到办法了吗?” 一个巴掌拍在我圆滚滚的肚子上,吓得我差点尿失禁,我一个鲤鱼打挺……又一个鲤鱼打挺……最后我又试了试,好吧,最终,我一个驴打滚坐了起来。 一张哈士奇的脸悬挂在我眼前,这只公哈士奇刚刚被横刀夺爱。 生活狗血淋头的一幕又要上演了。 “大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早就来了。” “看见什么了?” 我心虚道。 “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凌凌发,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带你睡遍一番街!” “滚!怎么你们每个人都拿这个东西引诱我,我表现的有那么突出嘛,告诉你,老子曾经十八年没碰过女人!”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是为了一天之计在于晨的光景,而是想让某部位不再支愣着。 没用,越是不想,精力越往丹田五指下聚集,看来,只能用分散注意力的办法了。 “你昨晚那股劲呢,你不是对天发誓要宰了那对狗男女嘛!” “昨晚不是喝多了嘛!再说杀人犯法,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你打算怎么做?” “我这不来问问你有办法了吗?” “我……你真是我大爷!我现在毫无头绪,如果你让我跟踪偷拍,那我一准儿给你拿到证据,但你想他们在真相暴露之前生不如死,我都不明白你的逻辑在哪里,事前事后不都一样嘛!” 井上摇摇头,“不一样!能多给他们扒层皮!” 我微微一震,这小眼睛男人够毒啊! “你不想打草惊蛇,还想看潘金莲子继续演戏还要她生不如死,对不对!” “对!但她不叫潘金莲子,她叫金莲子!” 井上纠正我。 “不管她叫什么,反正做了潘金莲子的事了……嗯?等等!” 一个脑瓜崩在我脑海响过,我面露寒光。 “井上,借刀杀人听没听过?” “借刀杀人?” 井上眉头紧蹙,像开心的麻花,扭成一团。 “你有主意了?” 我讳莫如深地点点头,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体验一把世外高人的感觉,想到这儿,我不自觉地捋了捋还是胡渣的胡子。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去几天?” “前天,她说公司组织团建,需要去大阪,我查过了,她们公司的确组织员工去了大阪,大概去了三十几个人。” “你觉得那个男的也跟着去了大阪?” “她有张桃花岛连锁酒店的贵宾卡,我打电话查过,这两天有消费记录,而他们公司绝不会住那种酒店。” “那种酒店?什么意思?” 井上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没错,我对带有“那种”前缀字眼的词格外的敏感,比如“那种地方”、“那种服务”。 井上稍作迟疑,“桃花岛是一家……特殊酒店,当初是我办的卡。” 特殊酒店? 一瞬间,很多画面在我脑海奔腾而过……不服不行,床第之事还得是人家日本人。 我笃定地拍着井上,“我们一定要去那个酒店看看,捉贼捉赃!” 匆匆忙忙吃了顿早饭,我和井上楞个里格楞地踏上了去大阪的新干线,当然,不排除只有我自带音效,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坐上新干线的火车,我上次见它,还是在教科书上。 我和井上两人同行场面很尴尬,他愁眉不展,我则喜气洋洋,井上伤心的是遇人不淑,我为他高兴,高兴他能早点脱离苦海,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这个道理吧! 两个半小时的行程,到大阪已是中午时分,我抚摸着井上的苦瓜脸,问他是不是所有的消费他都承担,井上勉强一笑,比哭还难看。 一下午的胡吃海喝,还顺便去了一座神社,所谓神社不同于寺庙,里面供奉的是日本本土的神以及亡人,井上问我吃喝是为了提质能量,来神社是什么考虑。 我告诉他,祈求上苍保佑潘金莲子回头是岸,上岸之后,还有人将她奉为掌上明珠! 井上一脸黑线。 天色见黑,兜兜转转,我和井上来到他说的桃花岛酒店,粉红色的外墙上是日本传统的浮世绘,赤身裸体、姿态百媚,我出于科学的严谨,对一对男女的别样动作提出了质疑:这种姿势恐怕只能蹭蹭吧? 井上一把拦住我,“你要进去?” “要不然呢?我大老远跑来,可不是光为了看它一眼。” “我是说,你要住进去?” “废话!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蹭蹭啊!你想说什么?” 井上眼下的沉闷不是平静,而是在发恨,他长叹一声,拿出光脚不怕穿鞋的勇气,“住就住,谁怕谁!” 说着,冲进了酒店。 我纳闷了两分钟,直到看见浮世绘上的一对好兄弟,才若有所悟,我想我知道井上刚才为什么发恨了。 一直是井上在和前台交谈,井上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前台的姑娘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井上,似乎在猜测谁是这场“旷世之恋”的主谋, 难道这是桃花岛第一次接待两个男的? 根据贵宾卡的信息,我和井上成功住进了潘金莲子的对面房间,临走前,前台小姐善意提醒了我和井上一句,井上难为情点点头,在电梯里我问井上刚才姑娘说的日语是什么意思,井上恶心地看着我,“别太用力,注意卫生!” 我好奇的在302房间探索着,甚至如盲人摸象般不知花样百出的道具有何用处,要不是网文有小黄文的限制,我特么非写上个万了八千,让大家都能感同身受一番,权当看了一章的爽文。 真是奇怪,如果黄瓜放在厨房的冰箱,它只是一种普通的蔬菜,放在这样一个主题酒店里,感觉它就像有了灵魂! 刘姥姥进大观园,我哑然失火,灯光迷离,霓虹闪烁,音乐似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两杯红酒恰如其分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房间里缺少一位奇女子,她长发披肩、身材婀娜,一颦一笑,令人玩味无穷肾上腺素爆发…… 盯着猫眼看情况的井上突然转头,我下意识地迎面而去,竟与他四目相对! 啊!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暴跳如雷,井上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太他妈恶心了! “你大爷的不盯着点,转什么头!” “你大爷的,人来了!” 我赶紧跑过去,透过猫眼,一对男女正在出双入对,女的挽着男人的胳膊,男的搂着女人的细腰,时不时亲吻她、捏她的屁股。 “这就是那对狗男女?” “是她!” 我又扫了一眼女人,虽然从背后看不见模样,但身材还过得去,但臀部过不去,太翘。 “你小子也幸福过啊!” “八嘎!” 井上的声音在颤抖,这俩日语我能听懂啥意思。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白天的时候我观察过,距离桃花岛最近的警察局开车也就十分钟左右。 “看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一旦进屋就是火星撞地球啊,时不我待!” “下一步怎么办?” 对面房间的门已经关上。 “破门而入!” “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我把玩着手里的叫不上名来的器具,“借刀杀人,破门而入!” 井上一头的雾水,再放点洗发水能直接洗头了。 “别愣着了,抓紧时间报警!” “报警?出轨这事人家警察可管不了!” “对,出轨警察管不了,可皮肉生意警察可得管一管。” 我将看不顺眼的黄瓜咬掉一大口,不老老实实做蔬菜,来这种地方搅来搅去。 “你的意思是说……” “有人在桃花岛酒店从事非法交易,我要举报!” “可他们不是那样的男女,一调查不就水落石出了!” “对,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井上头上的雾水更重了,重得我都要看不清他的脸了。 井上在报警电话中声情并茂且义愤填膺、唾沫横飞,俨然是一名与社会丑陋现象长期作斗争的斗士。 挂了电话,井上异样的看着我,明显是有话要说。 “说吧,别憋着!是不是对我的旷世智慧深表钦佩!” 我又咬了一口黄瓜,有滋有味地嚼着。 井上看了一眼黄瓜,摇摇头,“我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我不是担心对面的事,我是担心你!” “我?我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井上指着黄瓜问我,“你吃这么香,就不担心这根黄瓜被污染了?” 污染? 一幅可怕的画面在我脑海不由分说地浮现出来,我浑身都在颤抖! “我……” 我如鲠在喉,抠不出来、吐不出来,莫名感觉肚子在翻江倒海,而那根不良黄瓜,被我摔在地上,一顿暴打。 “不好好当你的蔬菜,出来干啥玩意儿!” 我跑进厕所,一遍遍的刷牙、漱口,我真想把一管牙膏吞进去,给我洗洗胃。 从厕所出来,井上正像个木头人似的盯着猫眼,我也听见了动静。 “你看吧!” 见我过来,井上躲到一边,两手抓着头发。这是承受不了啊! 对面房间的门口站着三个人,两个穿警服的分列左右,前台小姐手里端着一个果盘站在猫眼的位置,这个套路很熟悉,无非是防止打扫惊蛇,让前台小姐编个送果盘的谎话,骗房间里的人放松警惕开门。 门半开,一个穿睡衣的男子满脸不悦地出现在门口。 两位警察一个箭步冲了进去,除了惊声尖叫,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了。 三分钟后,潘金莲子和她的情妇被带了出来,两个人像被老鹰惊扰的小鸡,身上只裹着薄薄的睡衣,慌慌张张、战战兢兢。 “下一步怎么办?” 井上的魂也被带走了。 “等天亮,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