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渣王爷!》 楔子 【楔子 爱慕虚荣无良爹】 明霁皇朝,京城乔府—— 铜香炉的薰香白烟袅袅升起,飘在一间古典雅致的闺房内,房里没有太多名贵的花瓶字画,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宽广的书架,架子上摆了近一半的蓝皮书册。 而在书架的对墙边,有一张长榻,此时,一名年轻姑娘正侧身靠在以锦缎做成的长形靠枕上,不断翻着手中的书册,眼神一直黏在书页上,看得津津有味。 她身形娇小,一双圆灿的大眼配着一张鹅蛋脸,再加上一弯丰润的小红唇,看起来稚气犹浓,虽然已至十七芳华,但旁人总误会她大概只有十四、五岁而已。 「小姐!不好了啦,小姐——」 一名丫鬟急急冲入闺房,来到长榻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嚷着: 「不妙……大事不妙了……」 「小絮别吵。」 乔依人的头连抬都没抬,只不悦地蹙了蹙眉,一双眼继续黏在书页上。 「我正看到精彩之处,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断我。」 她身为官家千金,娘亲早逝,上有一个已出嫁的姊姊,下有一个小妾所生的年幼小弟,因从小就缺乏娘亲照顾,都是由活泼的姊姊带在身边,连带她也少受到拘束,总不像其他官家千金般知书达礼。 她爹爹见她年纪渐大,实在没什么该有的气质,赶紧「亡羊补牢」一番,硬逼着她读些书好涵养气质,结果她是乖乖读了,只不过尽是些乡野奇谈的神仙鬼怪与江湖故事,气得爹爹吹胡子瞪眼,大叹她的反骨不受教。 在各形各色的人物当中,她最羡慕的就是侠女,可以恣意过活、快意恩仇,不受世俗礼教拘束,当看着这些书籍时,她总希望自己某天也能像那些侠女一般,自由自在地逍遥过日子。 「小姐,现在可不是看书的时候了。」 小絮担心地说:「奴婢刚才经过前厅,恰巧遇到老爷回府,听到老爷得意地与总管说,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将小姐赐婚给耀王爷了!」 「什么?!」这下子乔依人终于抬起头,一脸错愕。「你说赐婚给谁?」 「十七爷,欧阳名哲,就是那个有名的「渣王爷」!」 渣王爷欧阳名哲,当今皇上的十七弟,现年二十五,是太后最疼爱的皇子。他在京城是相当有名的人物,但并非因为皇子的身分,而是他仗着自己身为皇亲国戚,生活糜烂,交了一大群损友,整日只知吃喝嫖赌,是众皇子中名声最烂的,存在与无用的「渣」一般无二,所以百姓们私底下都称他为「渣王爷」! 其实欧阳名哲在十八岁时便已娶妻,并生下一女,只不过那位王妃已在三年前病故,大家私底下都在传,前王妃其实是被他的荒唐行径气得积郁过深,才会如此年轻就香消玉殖。 乔依人知道自己已至适婚之龄,随时有可能会被安排婚事,但她不敢置信的是,自己要嫁的对象,居然是那个全京城最废物的「渣王爷」! 「皇上怎会突然将我指给了那个渣王爷?京内家世比我好的姑娘多得是,哪里轮得到我当王妃?」乔依人质问道。 欧阳名哲声名之狼藉,一般人绝不可能妄想「高攀」他,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不过当然了……意有所图的人例外。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只听到……」 「依人呀,你在房里吗?依人……」 就在此时,乔依人的爹乔真瑞喜孜孜地来到房里,眉开眼笑的,打算来向女儿通知这个「好消息」。 他长相略微富态,官阶四品,在朝廷担任光禄寺的少卿,负责酒醴膳馐等事务,与朝政较无关联。 乔依人马上跳下长榻,来到乔真瑞面前。「爹,皇上怎会突然把我指婚给耀王爷?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吧?」 「哟,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我本想亲自告诉你这件好事的,没想到你已经先得知了。」乔真瑞得意地翘起嘴角。 「爹可是好不容易才帮你挣得了这等荣耀,其他人想挣还不一定挣得到呢。」 这事得从太后说起,太后见欧阳名哲年轻丧妻,膝下又只有一女,便要皇上再作主赐一门亲事,让耀王府添个新主母,而当今圣上也知道十七弟在外声名狼藉,不管钦点哪一家闺女,都会引起朝臣埋怨,干脆放风声出去,说他有意帮欧阳名哲再赐一门婚事,就不知谁有好建议? 消息一出,众臣们推荐给他的名单不少,但大多是不怀好意,把在朝堂上与自己敌对官员的女儿推上去送死。 乔真瑞听到这个消息,心想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未出阁,就本着试试看的心理,推荐了乔依人上去。没想到强敌环伺之下,皇上的朱砂笔一圈,就这么挑中了!区区一个光禄寺少卿之女,硬是打败其他家世更好的官家姑娘,即将成为新任王妃。 其实皇帝挑中乔依人的原因非常简单,就因为她是她爹主动送上来的,不要白不要! 乔依人在知道是爹将她主动提上去,想攀个皇家亲戚后,忍不住怒火中烧。 「爹,别告诉我,你没听过耀王爷的传闻,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简直与糟蹋无异呀!」 有良心的爹娘,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如此糟糕的男人,管他身分再高、钱财再多,都不会赔上子女一生幸福的! 「哪里糟蹋了?你这嫁过去,可是正妃耶,不只你嫁得光荣,咱们乔家也能光耀门楣,成为皇亲国戚的一员。」乔真瑞可是一点都不觉得糟,还得意地笑着。 乔依人气得双手紧握成拳,要不是自己的亲爹,她早就一拳揍过去了。他就是这个样子,明明没什么大本事,就是爱贪慕虚荣,偏偏运气又出奇的好,常常误打误撞就成了什么事。这一回把她的名字提上去,肯定也是想试试能不能捞点什么好处,没想到就真的让他遇到这么天大的好事。 「依人呀,圣旨已下,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只要等着当新王妃就好,其他事情爹自会安排。」乔真瑞拍拍女儿的肩膀,完全无视她已经气到快七窍生烟的模样,自顾自地笑道:「嫁入耀王府后,你可就是个主母了,记得要有王妃的样,别再像孩子般任性耍脾气,免得让人看笑话,懂吗?」 乔依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有这种无良的爹爹,她还需要浪费唇舌多说什么? 谁希罕当什么王妃?与其当个渣王爷的妻子,成为下一个被气死的可怜女人,她宁愿浪迹天涯逃家去! 第一章 【第一章 好个「干瘪四季豆」】 说是想浪迹天涯,但除了一时赌气外,随便逃婚可是会连累其他亲族性命,她最后还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嫁入耀王府,成为新任的耀王妃。 为了这一桩婚事,府内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乔真瑞更请了个曾在王府内办事的嬷嬷来教导她各种规矩,希望她嫁过去之后,能顺利当个好主母。 而圣上也特地赐了不少宫中珍奇之物给乔家当贺礼,让乔真瑞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唯一开心不起来的,就只有乔依人了。 她的花样年华、青春岁月,真的注定要浪费在一个烂男人身上?这是一件多么残酷且不幸的事! 然而不管是不是命,成为耀王妃之事已成定局,虽然很不甘心,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于是,半年后,乔依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从乔府出嫁,正式踏入耀王府大门,隔着红盖头与欧阳名哲拜完天地,之后就被送入新房内,等着宴客后的洞房花烛夜到来。 她枯坐在喜床上,不知何时才会等到宴客结束,越等越不耐烦,若不是陪嫁来的小絮阻止,真想自己直接把沉重的凤冠拿下来算了。 直到夜深了,前头的酒宴也结束了,新房外头终于出现有人靠近的声音,她这才端正坐好,重新打起精神,等着欧阳名哲进房。 下一刻,欧阳名哲就推开房门走进,脚步有些虚浮,还打了一个酒嗝,看来喝了不少。 小絮及其他丫鬟即刻向欧阳名哲行礼。「给王爷请安。」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欧阳名哲随兴地摆摆手,瞧都不瞧她们一眼。 其中一位丫鬟提醒:「但还有一些新房内的仪节……」 「今日的仪节已经够多了,你们退下去就是。」他的语气开始有些不悦。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丫鬟们也只好顺他的意,恭敬答道:「是。」 乔依人听着小絮以及其他丫鬟离开新房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响,一意识到新房内就只剩她与欧阳名哲两人,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稳下心绪,红盖头就在此时被掀起,她的心骤然一跳,水汪汪的大眼恰巧与欧阳名哲四目对上,看清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的样貌。 他的五官端正,眉目俊秀,俊逸非凡,薄而有型的唇角微微上勾,轻扬浅笑,显得风流倜傥,让人一见即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贵公子。 在这之前,她曾经听人说过,他是个俊王爷,再加上出手大方阔气,所以在青楼非常吃得开,花娘们人人抢着与他共度春宵,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乔依人有些傻气地瞧着他,忘了该有什么反应,不可否认,他的脸皮子好,很吸引姑娘家,如果不是早知道他声名狼藉,或许她也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动了芳心,暗喜嫁了一个如此俊逸的丈夫。 乔依人一直看着他,欧阳名哲当然也同样看着她,只不过他看着看着,突然蹙起眉头,俊雅的微笑也跟着不见,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脸蛋左转右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嗄?」乔依人被迫跟着左转右转,而他捏住她的力道并不轻,前一刻因他的样貌而有些浮动的心绪也跟着沈下,脑袋完全清醒过来。 他到底有完没完?这样转来转去地看个不停,是在看些什么? 而欧阳名哲在转够了、看够了之后,终于松开她的下巴,不过眉心的皱痕犹在。「你到底几岁?」 「十七,再过几个月就十八了!」她揉揉被转到有点酸的颈子,没好气地应答。 「十七?噗哈哈哈……」欧阳名哲仰天大笑,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爹是怎么养你的,不给你饭吃吗?竟把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养成像是只有十五岁的孱弱模样,说出去是会笑死人的。」 乔依人傻眼地瞧着他态度丕变,言行举止多了一股轻浮之气,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难想像一个男人竟能时而高贵、时而轻浮,原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纨袴子弟」! 她身形偏娇小哪里错了?她就是长着这一张娃儿脸哪里错了?他凭什么取笑她跟她爹? 「真不知皇上把你指给我是存着什么心,明知我「大鱼大肉」吃惯了,怎吃得下你这种「清粥小菜」?」欧阳名哲嘲讽道。 他本来就对这桩婚事有许多不满,多个女人以「正妻」之名来绑他手脚,有什么好?要不是母后太多事,硬要帮他续弦,他才不会自找麻烦。 现在新婚夜一看,嫁过来的竟是个姿色普通的小丫头,他更是不满意到极点了。 「什么清粥小菜?我就算再不济也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精致小佳肴,哪有你说的那么差?」乔依人恼火地回吼,什么新婚当夜该有的娇羞全不顾了。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个男人还真恶劣,她好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两人头一次见面就不给她留半点面子,这样往后还得了? 「说你是清粥小菜,你还不承认,你明明就只是个「干瘪四季豆」,一点看头都没有,这不就是证据?」 乔依人看着欧阳名哲突然伸出手,下一刻,他的大掌直接覆上她小巧的胸房,肆无忌惮,顿时吓得她尖叫出声,像拍虫子似地拚命打开他的手。「啊——混帐——滚开——」 有没有搞错,她居然被袭胸骚扰?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分了! 「噗哈哈哈……」欧阳名哲收回手,紧接着左摇右晃地后退几步,免得真被她打到。「咱们都已经拜过堂了,你还矜持什么?就算我现在扒光你的衣裳,也是理所当然,你到底懂不懂洞房花烛夜是要干什么的?」 他虽然对这小丫头极度不满意,但拿来戏耍一番似乎还挺有趣的,光看她惊恐的模样,就够让他开心爽快,稍微一吐被迫续弦的鸟气了。 「就算如此,我也无法接受你如此下流的举动,像是把我当成任人狎玩的花娘!」乔依人紧抓住前襟,又羞又恼,脸蛋也跟着胀红,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他刚才的言行举止一点都不尊重人,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屈辱,就算他已经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也不愿屈就自己,被他如此轻浮甚至猥亵地对待! 「你以为你这种货色,当得了青楼花娘吗?」欧阳名哲神色一转,轻蔑地哼笑出声。「没半点女人味,像个还没长大的娃儿,人家身上是脂粉香,到你身上恐怕就变成奶骚味了,不用说花娘,连青楼内的丫鬟都比你有魅力。要不是皇上赐婚,你以为凭你这等姿色,入得了本王的眼、当得了本王的王妃吗?」 乔依人被他这一席话气得双眼瞪大,恨不得能在他身上瞪出两个洞来,管他什么狗屁洞房花烛夜,便指着房门的方向轰人。「既然我连个青楼的丫鬟都比不上,那你就去青楼找你的老相好吧,不必委屈自己非吃我这一道清粥小菜不可!」 欧阳名哲嘲讽地大笑出声。「我正有此意,你就自己慢慢地在这边发酸发臭然后馊掉吧!」话说完后,他随即转身离房,在踏出房门时,还立刻大声地命令下人备车,说他要出府寻欢作乐,存心不给乔依人留半点面子。 乔依人双手紧握成拳,气得咬牙切齿,真没想到欧阳名哲的恶劣简直超乎想像! 这就是她的丈夫?她的下半辈子就要被这种男人糟蹋了?难怪前王妃会气得香消玉殡,才第一晚而已,她也快被气到提早去见阎王爷了! 「小姐……」欧阳名哲前脚才离开,小絮紧接着就担心地进房来了。 「真的要让王爷去青楼?在这洞房花烛夜?」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会变成天大笑话的,她也担心小姐在嫁入王府的头一晚就遭到冷落,会被府内其他下人看轻,无法立起主母的威仪。 「他要去哪儿是我管得了的吗?他就算要去粪坑那也是他的事!」乔依人气愤难平地拿下凤冠,大大吐了口气。 好个渣王爷!她决定这辈子都要与他势不两立,看是她先气到香消玉殒,还是他先在青楼精尽人亡! 经过糟糕的一晚,乔依人气得根本睡不着,隔日只能顶着一双睡眠不足的眼起身,任由丫鬟们帮她梳妆打扮。 在众人的巧手下,她盘起一个隆重的高髻,髻上插了好几支用红玛瑙珠点缀花心的梅花金簪,再配上一件以正红为底、绣上粉色牡丹的大袖礼服,华丽又大气,只不过……败就败在她那一张娃儿脸,就算特地上了妆,还是让人有种「孩子装大人」的感觉,怎么看怎么别扭。 第二章 乔依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对这张吃亏的娃儿脸十分无奈,但还能怎么着?除了看开之外,也不能怎么样了。 就在乔依人刚妆扮好的同时,丫鬟来报,奶娘带着小郡主来请安了,于是她与丫鬟们即刻来到小偏厅,与小郡主初次会面。 照顾小郡主的奶娘年约三十左右,打扮与长相都很朴实,是由前王妃带进府的,她领着五岁的小郡主,向乔依人行礼问安。「王妃娘娘万福金安,奴婢温氏,带着郡主来向王妃请安了。」 小郡主正是欧阳名哲与前王妃生下的,叫做欧阳秀芙,被封为宝安郡主,她穿着做工细腻的粉色绣花衣裙,生着一张非常精致的灵秀脸蛋,小小年纪就可以看得出,长大之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然而欧阳秀芙却不发一语地直盯着乔依人瞧,似乎没有请安的打算,眼神中更隐隐含着些许敌意。 乔依人知道自己一入王府就会多了个五岁的女儿,但她才十七,也还没生过孩子,即便婚前的教养嬷嬷曾经提点过她,身为继母,威仪不能少,但她就是不想这么做,好像在吓唬孩子似的。 乔依人笑了笑,心想就先顺其自然与孩子相处吧,便语气放柔地说:「秀芙,初次见面,我准备了一个见面礼,希望能合你的喜好。」 她朝小絮看了一眼,小絮即刻拿了一个用红纸包裹住的小盒子来到欧阳秀芙面前,笑意盎然地递上盒子。 「郡主。」 里头放着一只乔依人在婚前精心挑选的布娃娃,十分精致,她心想这年纪的女娃儿应该都会喜欢的。 欧阳秀芙瞧了盒子一眼,没有接过,反倒面无表情地躲到温奶娘后头,完全不给乔依人面子。 「呃?」小絮看着欧阳秀芙避开,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继续把礼物塞过去。 「那个……郡主怕生,不是刻意要拒绝王妃的好意,请王妃千万别误会!」温奶娘赶紧替欧阳秀芙说话。 「我才不要她给的礼物!」此时欧阳秀芙终于开口了,不过娇嫩的嗓音却很不客气。「我只要有奶娘就够了,才不要多一个新的娘!」 话一说完,欧阳秀芙即刻转身冲出房,吓坏了所有人,温奶娘也立即跪下,紧张地向乔依人连连道歉。「请王妃息怒!孩子还小,只是还不习惯多了一个新娘亲,等她适应了就会变好的!」 「没事没事,你快出去追郡主吧,别让她落单。」虽然有点惊愕,但乔依人回过神来后,便理解地点点头。 「多谢王妃!」温奶娘行完礼后,就快步追出房去,转眼间就不见踪影了。温奶娘离去后,乔依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她能谅解奶娘的说辞,但这个小女娃从一开始就对她敌意甚深,看来要让孩子接受她,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 「王妃。」温奶娘才刚离去没多久,又有一名丫鬟进入小偏厅内,向她恭敬行礼。「太后派人来传话,请您入宫一会儿。」 「母后要见我?」乔依人错愕地睁大眼,才大婚隔天,太后就要见她?该如何好好当个王妃,她都还没摸出个头绪来,万一等会儿在太后面前出糗了,该怎么办才好? 只不过太后都已经派人来传唤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整理好心情,带着小絮随身侍候着,接着坐上王府马车,跟随宫里来传话的太监进宫,约莫两刻钟后就到达皇宫外墙。 进入宫墙后,乔依人走下马车,身后跟着小絮,随着太监在偌大的皇宫内行走,一路上看着数不清的华美殿阁座落四处,配上精心照顾的花草树木,处处都是绝美景致。 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来到一处宫殿前,进入宫门,走上绿瓦穿廊,最后进到一处以红漆为底、佐以金色花鸟图腾漆绘的大宫殿,而这座宫殿的主人孙太后已经坐在三层殿阶的主位上,等着与乔依人见面。 乔依人走到殿阶下,照着教养嬷嬷在婚前所教的方式,恭谨地跪身行礼。「臣媳乔依人,拜见母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正式嫁入皇家之前,她也听过不少消息。据说这位孙太后当年身为皇后时,因为迟迟没诞下皇子,只好收养了生母早亡的五皇子,并立为储君,又过了好些年后,才终于生下十七皇子欧阳名哲。 而欧阳名哲出生后,先皇并没有更改储君,依旧由当年的五皇子继位。本来孙太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无法当上储君一事,感到有些怨慰,但当今圣上早早就开始建立自身人脉,无论登基前后都对孙太后颇为敬重,始终将她当成亲生母亲侍奉,久而久之,她也只能接受事实了。 如今一瞧,这位传说中的孙太后虽然已经五十多岁,还是保养得宜,浑身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贵气。只是她表情严肃了点,没有看到新媳妇的喜悦,就连语气上也偏冷淡,一副不好亲近的样子。「好了,快起来吧。」 「多谢母后。」乔依人起身。 待她起身后,站在孙太后身旁一位打扮端庄素雅的妙龄女子才对乔依人行礼。 「孙雨眉见过耀王妃。」 乔依人瞧着她,问:「这位是……」 「她是哀家的侄女,入宫陪伴哀家已有几年了。」孙太后偏头瞧了孙雨盾一眼,神色就明显和蔼许多。 乔依人仔细一想,才想起这位孙姑娘正是孙太后娘家旁系堂弟的女儿,因为家道中落,所以才来依亲,进宫几年,听说也颇得孙太后的眼缘。 「见过孙姑娘。」乔依人对孙雨眉点头致意,发现孙雨眉长得挺标致的,虽不是特别美艳,但看起来很顺眼,也比她温婉有气质多了。 「来人,赐座。」孙太后威声命令。 两名太监随即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殿阶下的右侧,放妥之后就请乔依人入座,紧接着又有一名太监搬来一张小茶几,在几上放了茶水与点心,让乔依人食用。 孙太后瞧着乔依人,双眉始终轻蹙着。其实她本来属意让孙雨眉嫁入耀王府,亲上加亲,但孙雨眉双眼泛泪地说想继续陪伴在她身旁,舍不得离开她,她也就心软了,才会要皇上另外帮欧阳名哲安排婚事。 皇上挑的乔依人,她虽不太满意,但还可以接受,如果这个新媳妇能尽快生个儿子出来,那么她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依人,昨晚一切……可好?」孙太后的语气带有些许试探。 「呃?」乔依人心惊了一下,娃娃脸上泛起一丝心虚。「还可以,请母后不必担忧。」 昨晚发生的事挺丢人的,加上那个袭胸事件,她怎有办法启齿?为免太后担心,她还是选择不提好了,也免得多生事端。 岂料她避重就轻的回答,却惹得孙太后重重地击了一下椅背,大怒道:「哪里可以了?名哲昨晚夜宿青楼之事,今日一早就在京内传开,连哀家都知道了!」她瞬间变脸,恼火地质问:「才新婚之夜你就留不住人,你是怎么做人妻子的,往后又该如何在王府内立足,这教哀家怎能不担忧?」 要不是听到传言,她又怎会在大婚的隔日就急急召乔依人入宫,好好地「教导」一番?真是说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乔依人尴尬地神色一僵,没想到昨晚的事已经搞得人尽皆知,立即低下头。「是臣媳无能,让母后担忧了。」 虽然太后生气是一定的,但跑去青楼的人不是她,而是太后的儿子啊!为何偏偏是她挨骂,真是太让人气闷了。 「最好如此,能嫁给名哲当王妃,可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要是不好好珍惜,当心点,想取而代之的多得是。」孙太后冷哼道。 「是,臣媳谨遵教诲。」她有些委屈地回答,知道事实明明就不是这样,若真有这么多人想嫁给欧阳名哲,耀王妃这个位置根本不会落在她头上,而是让其他官家千金进门了,反观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站在殿阶上的孙雨眉微露同情眼色,庆幸自己躲过了这个「福分」,要不然此刻坐在下头挨骂的,恐怕就变成她了。 「知道就好。」孙太后再轻哼一声,紧接着倒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唉……咱们名哲儿时可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常常被先帝夸赞,说将来肯定大有可为,谁知会交上一些狐群狗党,都被那些狐群狗党给带坏了!」 孙太后哀叹完,又板起脸色,严正地「叮咛」乔依人。 「依人,哀家对你的要求不多,尽快替名哲生个儿子,让他后继有人,这就是你此刻最重要的责任!能顺利完成这件事,哀家也就不会再多苛责你什么了。」 「是,臣媳自当努力。」乔依人顺从地答道,娃儿脸上不禁浮现一抹为难。 第三章 不得不说,在经历洞房花烛夜那一场羞辱之后,她连跟欧阳名哲共处一室都很难想像了,更别提什么生孩子的事了。 况且,她的真心话其实是—— 要她心甘情愿地替那个混帐生孩子?下辈子再看看有没有一丁点可能吧! 乔依人回到耀王府后,直到已经入夜,也不见欧阳名哲回来,她这时才从府内丫鬟支支吾吾的话中得知,欧阳名哲三天两头不回府已是常态,十天半个月里有几日待在王府内,就已是非常不得了的事。 对于欧阳名哲的荒唐放荡,乔依人虽然生气,却不想去理会,因为她也管不了他,反正多生气只是伤自己的身子,而他依旧玩得畅快,她何苦多折磨自己呢? 所以她也决定了,反正,她和他就各过各的吧,他在外头玩他的,只要她没看到,没碍着她的眼,他永远不回王府也不要紧。 早在出嫁前她就下定决心了,虽然身为耀王妃非她所愿,但事已至此,她还是会尽己所能地当一个好主母,管理好王府上上下下,不让人看轻。 所以她收起活泼好玩的性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一些,她想没人生来就会当主母的,只要认真学习,到最后总会上手。 没有一般新嫁娘的甜蜜娇羞,从大婚后的第三日起,乔依人便开始花时间认识府里内内外外、大大小小的事,但或许她真的不是管家的料,总搞得自己头昏脑胀。 而在她努力适应的这段期间,温奶娘还是每日带欧阳秀芙来向她请安,只不过小女娃始终摆着臭脸,不曾收下她的礼,也一直不愿接受她,让她非常无奈。 这些挫折她都认了,默默吞下,但她发现,她有心振作,却有人宁愿她像欧阳名哲一样,什么都别管,只要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当个空壳子王妃就成—— 「王妃,府内的帐册已由小的打理多年,从未出错过,您突然要小的交出帐册,难道是怀疑小的吗?」 就在乔依人院落的花厅内,府内的总管事伍总管正一脸不平地质问,吓得乔依人和小絮两人傻愣着,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只是要小絮请伍总管来一趟,问问他这些日子王府的收支用度都是谁在管理,在知道是伍总管后,她进一步要求想看看帐册、了解情况,并试着学习管理帐务,谁知伍总管一开始还尊敬有礼地回话,在听到她想接手帐务后,就开始大变脸,好像她说了什么很不应该的话似的。 伍总管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头发有些花白,他见乔依人面露错愕,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赶紧解释。「是这样的,小的管理王府多年,颇受王爷信赖,王爷也不曾过问此事,突然听到王妃要审阅帐册,小的一时才会激动了些,请王妃见谅。」 「喔。」乔依人也跟着尴尬笑笑,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你不必误会,我不曾怀疑过你,只是想自己既已是王妃,就该负起应尽的责任,免得让人说我什么都不会,与王爷一样游手好闲,没个当家主母样。」 「谁敢这么说您?」伍总管见风转舵,马上替乔依人抱不平。「光王妃有学习之心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您与王爷是不同的,怎能相提并论?」 「所以伍总管是愿意……」 「不过管理帐务是王爷亲自交付给小的的责任,若未经王爷的允许,小的也不敢贸然将责任转交给王妃,能否请王妃先行请示过王爷,小的再来教导您帐务方面的事情呢?」伍总管话锋一转,倒是巧妙地把欧阳名哲给抬出来了。 「……」她一点都不想去见那个烂男人,伍总管分明是在丢难题给她嘛! 伍总管见乔依人面有难色,暗自欣喜,他就是算准欧阳名哲三天两头不在府里,就算两人在府内遇到了,她愿不愿意向欧阳名哲开口要求这事,也还是个未知数,才敢如此夸口。 他并没有在帐册内动什么手脚,就只是掌权掌惯了,也瞧不太起这个新任的娃儿王妃,再加上她刚入府就受到王爷的冷落,有名无实,哪有资格掌管王府大权?乔依人挣扎了好长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若非必要,她才不想主动去找欧阳名哲。「好吧,这事我得再想想,在我想出个结果前,还是烦劳伍总管多多辛苦些了。」 「这是应该的,王妃客气了。」伍总管欣然应允。 待伍总管离开后,乔依人终于不必再掩饰自己的郁闷,小樱唇抿成一直线,胸中闷气吐不出,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她进到耀王府后,还没一件事顺心的?好似所有人都存心和她作对似的。小絮看她闷得很,再坐下去只怕会闷坏了,关心地提议:「小姐,要不要去后花园走走、散散心?」 乔依人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心想出去透透气、看看花草,暂时忘掉这些挫折也好。 主仆俩一前一后走出跨院,往后花园的方向而去,没想到才走没几步,另一件让乔依人难堪的事情又发生了—— 「唉,哪有人在洞房花烛夜就把丈夫赶出房门,连圆房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在替自己找难堪吗?」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穿廊,两名丫鬟背对着她们肩并肩走着,浑然不觉自己讨论的正主儿就在背后不远处,还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要是我,早就躲在自己房里,羞愧得不敢见人,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这个样子,想得到王府上下的尊重,可难喽,幸好咱们府内没有什么宠妾之类的向她挑衅,要不然她肯定会更难堪。」 是的,乔依人刚嫁进来头几天,就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王爷府里并没有任何宠妾。 照理来说,像欧阳名哲如此爱寻花问柳的人,府内应该会有一堆美妾才是,但他却没有纳半个姬妾入府,原因说起来……还挺让人火大的。 据已经待在王府多年的下人说,欧阳名哲不想负责,而女人只要有了名分,更会开始做一些让他厌烦的事,所以他在外头玩不需负责的女人多么轻松又惬意,腻了随时都可以换,又何必迎回府替自己找麻烦呢? 「呵呵呵,就是说嘛……」 小絮跟着乔依人停下脚步,瞧着那两名丫鬟在廊道上渐行渐远,直到不见身影,担心地频频瞄向乔依人,怕她这阵子闷气已经受得够多,再忍也忍不了多久了。 「小姐,下人就是这样,爱在私底下碎嘴,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小絮赶忙安抚。 「你别担心,我没事。」乔依人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努力平抚心绪,她自认没那么脆弱,不会一下子就被打败。「这一点小挫折我才不看在眼里,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她才不会坐以待毙,这些挫折只会让她越挫越勇,下定决心非得为自己争一口气不可!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几日下来,情况还是没有改变。面对众人前恭后嘲的态 度,乔依人闷到快得内伤,便挑了一个日子,在小絮的掩护下一个人偷偷溜出王府,去向她的「好哥儿们」一吐怨气—— 「你说他们过不过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嫁到耀王府去受苦受难呀!」 「噗哈哈哈哈……」 某家钱庄的后院内,正传出男子非常夸张的朗笑声,几乎都要传到院墙外去了,乔依人正坐在后院小花亭里,傻眼地瞧着对面男子哈哈大笑,真有股想一拳揍过去的冲动,打烂他的笑脸。 此刻的她身穿月牙白色的男装长袍,腰系墨绿玉带,看起来就像一个少年小公子。其实扮男装偷溜出门玩这种事,她在没嫁人前已经跟姊姊不知做过多少次,无论乔真瑞要下人如何防范,总是能让她们找到空隙溜出去,最后乔真瑞也气馁了,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想说没在外头惹出什么事就行了。 虽然她现在的身分已经不容许她再像个少不更事的丫头,但她真的需要找个人好好吐一吐苦水,要不然她怕自己在耀王府撑不了太久,很快就会抑郁死了。 「你这只死鱼,不同仇敌忾帮忙骂他们也就算了,居然笑得这么开心,我真是白把你当朋友了!」乔依人非常气恼地骂道。 在她对面的这名男子,叫做「于凌」,谐音「鱼鳞」,所以乔依人有时会骂他「死鱼」,他今年二十岁,相貌堂堂,只不过痞子气息浓厚,看起来不是很正派的人物,而他的背景的确也不同于一般人。 他是京内最大地痞之子,家业是钱庄、赌场、青楼、酒楼都有涉猎,而他之所以会认识背景截然不同的乔依人,全是因为「不打不相识」。话说他头一回独自一人向某个小摊贩索讨「平安费」时,恰巧被与姊姊一同扮男装出来玩的乔依人撞见,而她帮那名小贩打抱不平,对他大打出手,两人就这么结下不解之缘。 第四章 那一年,他十五岁,她才只有十二岁! 虽然于凌的背景人见人怕,但乔依人之后有一回在外玩时,被人刻意找麻烦,恰巧被于凌撞见,早已看穿她真实性别的他,看在她是姑娘家的分上,难得大发恻隐之心,出手帮她摆平,那时她就觉得,爹娘好坏不是他能选择的,虽然他的出身不好,但性子也还算不错,她不该就此敌视他到底。 「那是因为真的挺好笑的。」于凌努力忍住笑意,实话实说。 「欧阳名哲的渣与烂,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决定要嫁,就该认命才是,婚后才来抱怨他的不是,不觉得这是你自找的吗?」 他虽然知道乔依人的女儿身,但是她大剌剌的性子,再加上曾打过架的经历,让他根本不把她当女人看,就当是多了一个弟弟。 「不是我决定要嫁他,是圣旨逼着我嫁,要不是怕我逃婚会连累亲族遭诛,我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乔依人悻悻然地强调。 「好吧,就算嫁给他非你所愿,但你嫁都嫁了,还能怎样?」 「……」是不能怎样。 于凌拍拍她的肩膀,继续幸灾乐祸。 「所以喽,节哀顺变吧,王妃娘娘。」 从她刚才那些关于自己府内处境的描述,他不必想也知道,那些奴仆就是看到乔依人被欧阳名哲冷落个彻底,才没人打从心底尊敬她,这种情况要能改变,除非她能想办法得宠,或是来个「母凭子贵」,要不然呀……很难呀。 但依她的性子,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她愿意的,所以他除了说节哀顺变外,还能如何? 「……没良心的家伙,我真是错看你了。」 「好吧好吧,要不然你说,你要我如何安慰?」于凌颇无奈地摊手耸肩,都木已成舟了,她还想怎样?既然都已嫁人,她也该学着成熟点,别再像个孩子般任性了。 「我要借酒浇愁!」乔依人赌气地喊着。「不喝个痛快,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狗屁倒灶的事忘光,我就不回去!」 她知道自己在耍脾气,但她在王府内已经闷够了,不乘机在外头耍一下性子解解闷,她就是不甘心呀,要不然她就白过来这一趟了! 「好好好,那我就陪你喝个痛快。」于凌顺着她的意回答,反正他们又不是没在一起喝过酒,不过他会好好看着她,不会真的让她喝到醉的。 这个「弟弟」呀……每次来都是找他麻烦,他大概上辈子欠她吧,所以这一辈子来还债了! 【第二章 神来一「推」】 在找于凌吐完苦水,酒也喝了一小瓶后,乔依人又回到耀王府,继续过日子,不过她的处境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府内大权依旧握在伍总管手中,欧阳秀芙依旧对她有深浓的敌意,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几日,直到某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小絮,外头似乎有奇怪的喧闹声,你听到了吗?」 此时已入夜一段时间,坐在窗边的乔依人听到某种声音隐约从不远处传来,因为不是很清楚,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小絮来到窗边,好奇地往外仔细聆听。「是耶,好像真的有什么声音。」 「都已经入夜了,也不知是谁在吵吵闹闹,没半点规矩。」乔依人轻蹙眉头。 「奴婢去看看,小姐您稍等一会儿。」小絮即刻转身离去,一探究竟。 乔依人继续坐在房里,等着小絮带消息回来,大约过了一刻钟,小絮回来了,但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奇怪。 「小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依人纳闷挑眉。 「是……王爷……」小絮挣扎再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讲出刚才所见的事。 「那个渣回来了?」乔依人的娃娃脸立刻皱了起来。「他回来做什么?难不成在青楼还没玩够,回到王府继续玩,想吵得我不得安宁?」 「小姐,您怎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小絮又讶异又赞叹,接着就抛开顾忌地实话实说。「王爷真的是玩回王府来了,还带回好几个花娘,在莲湖亭里嬉闹,那些花娘都衣衫不整的,奴婢看了都替她们脸红呀。」 「什么?他真的把花娘都带回来了?」乔依人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说也能中,真是乌鸦嘴!「欺人太甚,我倒要亲眼瞧瞧,他能荒唐到什么地步!」 她立即起身,愤怒地离房而去,小絮赶紧跟在一旁,帮忙提灯照路,两人很快就来到花园内的莲湖畔。 此时莲湖亭四根柱子上的灯火大亮,石桌上摆满酒菜,欧阳名哲正和四名花娘在亭内饮酒作乐、打情骂俏,还有两名府内的丫鬟在亭里服侍,场面非常「热闹」。 「王爷,多喝一点……」 「奴家想让王爷喂酒……」 「哈哈哈……不必争风吃醋,你们一个一个慢慢来……」 欧阳名哲坐在四名花娘中间,左拥右抱,笑得畅快,依旧风流倜傥,不减高贵之气,难怪花娘们个个为他争风吃醋,想尽办法要得到他的关注。 乔依人看到他们旁若无人地寻欢作乐,顿时心火更盛,马上风风火火地冲入亭里,打算好好质问一番。 「欧阳名哲,你要玩在青楼玩就好,何必把这些莺莺燕燕都带回府里,把王府搞得乌烟瘴气的?」 此句一出,亭内的嬉笑声也即刻停止,所有人都瞧着她,气氛变得非常古怪。欧阳名哲瞥了她一眼,放开左右美人,左摇右晃地从椅上起身,醉醺醺地来到乔依人面前,又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开口询问:「你谁呀?」 乔依人的脸色瞬间黑了大半,他居然敢问她是谁,是故意要给她难堪吗? 「王爷,她是您新娶的王妃呀。」来服侍的丫鬟见气氛凝滞,赶紧出声提醒。 「喔……原来是你……」欧阳名哲的语气非常夸张,也不知是真醉得糊涂了还是刻意的,一边笑一边揶揄:「难怪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本王的脑袋……只记得住美人的脸蛋。」 要不是丫鬟的提醒,他还真忘了自己已经娶了一个新王妃,没办法,这个小丫头太不对他的味,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记住她,浪费自己的脑子? 「噗——呵呵呵……」花娘们顿时笑出声来,仗着有欧阳名哲当靠山,毫不客气地跟着取笑起乔依人。 乔依人紧咬着下唇,不想被他激得失去理智,因为那根本不值。「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为何把这些花娘带回来了吗?」 欧阳名哲打了一个酒嗝,不以为意地回道:「因为她们说还没瞧过王府的模样,想进王府内玩玩,本王就带她们来开开眼界了,这有何不可?」 他带花娘回府玩,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反正都是饮酒作乐,只是地点不同罢了,他觉得倒没什么差别。 「有何不可?就连一般人家也不会随意带烟花女子回家,在外头玩完就算了,偏偏你还是个有头有脸的王爷,更会引人议论纷纷,你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她难以控制地拉高嗓音,娃儿脸上满是气愤。 「只要本王开心,本王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有资格说嘴?」欧阳名哲毫不在意地挥手,然后对着乔依人嘲讽地笑道:「还有你呀,凭什么管本王?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儿,乖乖回房去玩自己的布娃娃,别管大人的事了。」 「噗——呵呵呵……」后头的花娘们听了又笑了。 乔依人气得脸蛋都胀红了,忍不住咬牙切齿。「你……你……」 「我什么我?这里是耀王府,我是耀王爷,在我的地盘内,我就是天、我就是皇帝老子!」他指着背后的花娘们。「她们才是本王今晚的王妃们,而你……只是个我瞧不上眼的小丫头,连暖床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哪边凉快就滚哪边去,别再站在这儿碍眼,扫了本王的兴。」 他就是看她不顺眼!她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赶紧滚蛋,别再自取其辱,硬要讨骂挨! 「王爷,快回来吧,王妃们已经迫不及待要伺候您了……」 「不是有个词儿叫……临幸吗?王爷,今晚一定要临幸臣妾呀,呵呵……」 「哈哈哈……」欧阳名哲笑得狂放,花娘们也嘻笑附和,他们简直与醉疯了没什么两样,完全不把乔依人看在眼里。 轰的一声,乔依人觉得自己胸中有什么东西终于克制不住地炸开来了,奔腾的怒火瞬间直上云霄,烧尽她的理智,也让她彻底失去控制。 是可忍、孰不可忍!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个该死的大烂人! 「你这个渣——」 乔依人脑门一炸,突然伸手朝欧阳名哲用力一推,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到的鸟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第五章 欧阳名哲没料到她竟会反击,没有防备的他被猛力一推,往后退了几步,随即拦腰撞上亭子的围栏,紧接着上半身往后一倒,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以倒栽葱的方式摔入莲湖内,溅起好大一阵水花。 乔依人错愕地睁大眼,双唇微张,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其他花娘及丫鬟们也全都愣住,眼睁睁地看着欧阳名哲落入湖里。 「呜噜噜噜噜……救咕噜噜噜……」欧阳名哲完全不识水性,在水面上载浮载沈,很快地整个人沉入水中,瞬间灭顶,没再冒出头来。 「啊——快来人哪,王爷落湖了——」 「王爷您在哪儿?王爷——」 花娘们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正常,又惊又叫地靠在围栏边,不断寻找欧阳名哲的身影,就怕他真有什么万一,那就糟糕了。 在花娘们的惊叫下,乔依人也终于回神了,她瞧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这样一推竟也能推出事情来。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气愤了才推他一下,没有要他滚去湖里的打算呀! 深夜的王府内,一团混乱。 一群仆人们摸黑赶紧捞湖,另有人急匆匆去皇宫请太医,就怕来不及救人。花娘们被请出王府,伍总管待在湖岸旁指挥状况,乔依人和小絮也站在湖边关注,面露担心及焦虑。 她真的没有害人之意,出了这样的意外,她也十分担忧与愧疚,希望仆人们能赶紧找到他,将他救上岸来。 「找到了,在这里!」 「快点快点——」 仆人们好不容易终于发现欧阳名哲的下落,迅速将他救上岸,此时的他早已失去意识、气息微弱,仆人压了压他的肚子,让他吐出不少湖水,但情况还是有些不妙。 「快把王爷送回房里!」伍总管焦急地命令,只盼着太医能及时赶来救人。好几个男仆将他从岸边抬走,乔依人和小絮也赶紧跟到院落去,好不容易等到太医满头大汗地从皇宫赶来,乔依人及伍总管表情凝重地立在一旁,心惊地等待结果。 过了约半刻钟,太医终于结束诊察,心急的乔依人马上追问:「王爷还好吗?要不要紧?」 太医双眉紧紧蹙着,语气非常沉重。「王爷在水中窒息过久,也太慢被人救起,虽然勉强还有呼吸,但脉息非常微弱,会昏迷多久、还能不能醒过来,我也无法给出答案,只能尽量治治看,能不能出现转机,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乔依人的心重重一沈,怎么也想不到情况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本以为自己之前已经够糟糕了,现在才知道,人真要背起来,处境可是千奇百怪,是永远都想像不到的。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忐忑不安地等着欧阳名哲苏醒,只希望老天爷能可怜可怜她,别再给她更多的打击了。 世事往往难以尽如人意,欧阳名哲落水昏迷的事,当然瞒不住,隔日便传入宫里,孙太后在听闻消息时,又惊又怒,即刻命人将乔依人召入宫—— 「你这个扫帚星!才刚入门没多久,竟就把哀家的皇儿害得这么惨,要是名哲真有个万一,你拿什么赔哀家?」 事情经过孙太后都听说了,不管欧阳名哲有没有错,她只觉得一切全是乔依人的错! 乔依人跪在殿阶下,双掌碰地,额头也低得几乎要磕地了。「是臣媳的错,臣媳不该忍不下那一口气,推了王爷一把,请母后息怒。」 「名哲能不能苏醒,连太医都不敢保证,你凭什么要哀家息怒?」孙太后怒不可遏地指着乔依人警告:「你听好了,名哲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逃得过,哀家定要你陪葬!」 「请母后息怒!臣媳定会好好照顾王爷,等王爷苏醒的!」乔依人万分惊恐地保证,虽然没人敢说欧阳名哲到底还会不会苏醒,但她还想活命,不想就这样小命玩完! 她一定会早中晚照三餐向上天祈求,诚心希望欧阳名哲醒来,她发誓,只要他能够活过来,他接下来再做多少恶劣的事,她都一定会忍耐到底! 乔依人好不容易才从孙太后愤怒的虎口下离去,当她离开孙太后的寝宫时,腿都软了,得靠着小絮搀扶才能勉强离开,狼狈至极。 岂料回到王府后,才是煎熬的开始,府内众仆战战兢兢地照顾着欧阳名哲,而欧阳秀芙还小,受不得惊吓,伍总管更特别叮嘱温奶娘,别让欧阳秀芙知道这件事,免得多生枝节。 只不过半个月过去,欧阳名哲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看着他的脸蛋略微凹陷下去,面色苍白,越来越憔悴,乔依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同样瘦了一圈,连饭都快吃不下了。 「小姐,您这样不行呀,到时候王爷还没苏醒过来,您也跟着倒下,那怎么办?」 乔依人的房里,小絮看着满桌几乎没动的午膳,不得不担心,就怕乔依人再这样自我折磨下去,不但伤身,最后真的连命都没了。 「这样不好吗?刚好就遂了太后的意。」乔依人面对桌前的菜肴,胃口全无,也只能自嘲地苦笑了。 这才是她最终的命运?不是被欧阳名哲气死,而是自己饿死自己的? 她也不想这样自我折磨,但面对情况未明的欧阳名哲,心有愧疚的她真的无法好吃好睡,顺心地过自己的生活。 「当然不能遂了太后的意!小姐,您一定要振作……」 「王妃!」此时一名丫鬟进到房里,向乔依人禀报。「乔老爷来探望您了,现在正在偏厅内等候。」 「我爹来了?」乔依人讶异地从椅上起身,振作起精神,就不知爹爹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我马上过去。」 离开寝房,走到会客的偏厅,一进厅内,乔依人只见除了乔真瑞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就坐在乔真瑞身旁。 「爹!」 乔真瑞见到乔依人出现,马上从椅上起身,担心地来到乔依人面前。「依人哪,你看起来瘦了不少,委屈你了。」 耀王府内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耳闻了,知道女儿正承受着莫大压力,他也挺担心的,希望欧阳名哲能快点苏醒过来。 乔依人心一暖,鼻头一酸,眼眶马上泛起些许热泪,爹爹虽然常做些让她气恼的事,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女,在这节骨眼上,还是展现出父女之情,特地过来安慰她了。 「爹,我没事的,你不必太担心,无论情况好坏,总会熬过去的。」她努力漾起笑,安抚爹爹,也安抚自己。 「我怎能不担心?你这一关要是过不去,就怕咱们乔家也跟着遭殃呀!」乔真瑞难掩焦急地说。 「……」听到这话,乔依人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大桶冷水,心也跟着凉了,原来怕被牵连才是他担心的主因,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呀?要不然也别明讲吧? 「依人别怕,爹也在努力想办法帮你度过难关。」乔真瑞表情认真地拍拍女儿肩膀,然后指向靠过来的道士。「这位一真道长,或许能带来转机也不一定。」 「为什么?」乔依人虽然有些心凉,但还是努力振作起精神,至少爹不是不闻不问,她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我问过一些人,王爷之所以昏迷不醒,有可能是三魂七魄离开了身子,这个时候就需要把魂招回来,只要魂魄能够归位,人就会跟着苏醒过来的,我特地找这位一真道长来看看,外传他的招魂术非常了得,一定要试试!」 乔依人瞧向一真道长,他留着一对八字胡,眼睛细长、脸型长瘦,像留着鲶鱼须的马,怎么看怎么奇怪。 一真道长一脸正经地向乔依人拱手行礼。「王妃,只要王爷真是因魂魄离体而无法苏醒,贫道就有办法解决,请让贫道试试。」 「这……」乔依人犹豫不决,总觉得这位道长有些怪怪的,到底能不能信?「依人,你还迟疑什么?就让道长试试,反正再糟糕也是这样了,试了或许还有一点转机。」乔真瑞有些心急地催促。 乔依人心想爹说得也有道理,反正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一试也好,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乔依人请一真道长到欧阳名哲的房里看看,听闻消息的伍总管也赶紧来了,尽管觉得有些不妥,但在乔依人说会负全责的情况下,还是让他们试了,倒是负责医治欧阳名哲的太医对这种怪力乱神表示极大鄙夷,就不信这个神棍能让情况有什么改变。 一真道长来到床边,在仔细端详过欧阳名哲的面容后,随即表情凝重地对乔依人说:「不好了!再拖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乔依人马上紧张起来。「情况究竟是……」 第六章 「王爷的魂魄的确已经不在身内,而且离开太久了,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赶紧将魂魄招回来,恐怕就永远不会醒了。」 此话一出,在房内的乔真瑞、伍总管、小絮也跟着面露紧张,只有太医依旧不屑地冷哼一声,继续看一真道长能搞出什么鬼来。 「那就麻烦道长快快帮王爷招魂了,事成之后,我们必会重金感谢道长的大恩大德!」乔依人越来越焦虑了。 「王妃不必紧张,贫道马上着手去准备。」 一真道长要王府仆人赶紧去拔一枝带叶的长竹子回来,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长条纸幡,问了欧阳名哲的生辰八字,写在纸幡上,接着再绑上长竹子,做成招魂幡。 因为害得欧阳名哲掉魂的人是乔依人,所以必须由她拿着招魂幡,站在床边招魂,其他人就站得远远的观看,免得妨碍一真道长施行招魂术。 站在床旁的一真道长拿出木剑及铜铃,边摇铜铃边舞剑,口中念念有词。乔依人则紧张地抓着招魂幡,瞧着在床上依旧沉睡不醒的欧阳名哲,心中不断念着,希望他赶紧回来,别再折磨她和大家了。 只要他能回来,什么都好说!他再如何荒诞不经她都认了,再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快,摇铃及舞剑的姿态也快到让人眼花撩乱,不知过了多久,道长的剑尖突然直指欧阳名哲,脚猛力一踏,大喝出声:「欧阳名哲,即刻回魂!」 砰的一大声,房内某扇窗突然自行打开,撞出声响,紧接着一道强劲冷风灌入房内,吓得众人惊呼低叫。 最靠近欧阳名哲的乔依人感觉到强劲的冷风直朝她迎面袭来,吓得她马上蹲下,全身冒出鸡皮疙瘩。 「啊——」怎么了怎么了?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行不行呀? 风一停,房内的诡异之气也即刻消逝,像是什么事情都从未发生过,一真道长表情镇定地收回木剑,对乔依人说:「王妃不必害怕,可以起身了。」 「呃?」乔依人余悸犹存地抬起头,狐疑地瞧着一真道长。「真的?」 「当然,王爷的魂魄已归位,苏醒过来只是迟早的事了。」 「呵。」太医刻意冷笑出声。迟早到底是什么时候?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谁都会说。 不只太医怀疑,就连乔依人也怀疑,如果欧阳名哲还是迟迟不醒,到时一真道长是不是又要说,迟早就是他也无法确定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他们继续等下去就对了? 「咳……」 就在此时,床上的欧阳名哲竟然咳了一声,还出现大口喘气的迹象,就像溺水之人重出水面一样,乔依人讶异地转头一瞧,发现欧阳名哲真的有了反应,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现在是在作梦吗?她真的没有看走眼,他的确要醒过来了吗? 伍总管赶紧靠到床边,也看到欧阳名哲正试图睁开眼,又惊又喜。「王爷……」 「人真的醒了!」乔真瑞既开心又得意,他的「误打误撞」福气又成了一事,小絮也跟着漾起笑,庆幸乔依人终于可以从折磨中解脱了。 只有太医瞬间铁青着一张脸,不愿相信是一真道长让王爷苏醒,这绝对是凑巧!王爷只是刚好该醒了,才让这个神棍好运地占了便宜! 反正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总而言之,在经过半个多月的昏迷之后,欧阳名哲终于不负众望地醒过来了! 欧阳名哲一苏醒,耀王府是欢天喜地,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重见光明。 一真道长得到丰厚的赏金离去,乔真瑞也得意地离开王府,只有太医灰头土脸地留下,因为欧阳名哲虽然苏醒了,但昏迷了大半个月,身子是万分虚弱,需要好好地调养。 见到欧阳名哲睁开眼,开始有所反应,乔依人心中沉重的一颗大石也终于可以放下,不必再吃不下睡不好了。 只不过,大家开心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发现,欧阳名哲虽然恢复意识,但他的反应……怪怪的,让人又不得不担心起来—— 「王爷,今日厨子帮你熬了百谷粥,趁热多吃一点吧。」 午膳时刻,乔依人来到欧阳名哲的房内,想亲自喂他用膳,她非常努力地想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所以就算知道他肯定非记恨不可,她还是硬着头皮过来,百折不挠。 然而此刻的欧阳名哲真的非常古怪,他端坐在床上,虽然神色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但俊逸高贵之气不减,尤其少了之前的轻浮感,眼神中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威严,浑身散发出一种孤傲气息,看起来深不可测,与之前的风流贵公子是判若两人。 听丫鬟说,一向喜欢热闹的他在苏醒之后,居然变得孤僻起来,只想一个人独处,不喜欢有太多丫鬟在他面前来来去去。此外,他也变得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懊恼沮丧、唉声叹气,频频念着「怎么会这样」,但他到底在懊恼什么、哀叹什么,没人知道。 总而言之,他就像是变了一个性子,让人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该如何服侍他。 伍总管曾怀疑他是不是昏睡太久,脑子……有些不太对,但他又对王府的事情了若指掌,也记得每个人、曾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到最后伍总管也不懂是什么状况了。 见欧阳名哲只是冷冷地瞪着她,对她的话没有半点回应,乔依人也只好不安地继续与他大眼瞪小眼。 欧阳名哲看着乔依人捧着粥碗、努力讨好他的模样,终于没好气地微叹口气,真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 他知道她一直很愧疚自己推了那一把,即使对他有怨慰,还是试着想弥补他。他不想勉强她,也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她不必特地这么做,但她就是听不懂,还是照三餐来献殷勤。 如果是之前的他,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指责她,但现在的他知道,会发生意外他得负一半的责任,便也不想多说什么,事情过去就算了,他只想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好好地重新过日子。 「我已经说过不怪你了,我昏迷的这段日子你也受够煎熬,你不必再作任何弥补,只要别一直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好好地休养,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这样,把粥放在桌上,你也可以回自己的院落休息了。」他打断她的话。 乔依人微抿着嘴,感到非常挫败,她试图释放善意,可他始终不领情,嘴上虽然总说已经不怪她了,但她觉得他心底还是一直在怪她。 「王爷。」此时一名丫鬟进到房内。「柳公子、许大爷及其他王爷的友人一同来到王府,说要探病,王爷可要见他们?」 丫鬟提的这些人,正是三天两头跟着欧阳名哲一起去饮酒作乐的伙伴,在京城内的名声都不怎么好。 「那些只有玩女人时才会出现的猪朋狗友,终于知道要来探病了?」欧阳名哲顿时露出厌恶的神色,果决地拒绝。「不见,请他们走,还有告诉他们,以后别再来找我,我没心思继续理会他们。」 丫鬟错愕地愣了一会儿,紧接着才回神应答:「奴婢知道了。」 一旁的乔依人也同样呆愣住,他居然承认自己交了一群「猪朋狗友」,还厌恶起这些人,他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丫鬟刚走没多久,又一个丫鬟走进来,怀里还抱了一大叠的书信。「王爷,这些都是各青楼花娘写给王爷的慰问信,王爷要看吗?奴婢该摆在哪儿?」 「她们到底是真心来关心我,还是只关心自己还能不能捞到油水?」欧阳名哲毫不犹豫地挥挥手。「全部拿出去烧掉,以后若有这类的信送来王府,直接处理掉,别再来烦我。」 这个丫鬟同样备感错愕,之后又连忙回神。「是,奴婢知道了!」 乔人则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他不是最爱去青楼抱那些莺莺燕燕的、饮酒嬉戏吗?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这样的他真的没问题吗? 现在的欧阳名哲除了外表,骨子里一点都不像欧阳名哲,要说他是另一个人,或许还比较有可能。 见乔依人还没走,欧阳名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眸光锐利得像刺般,刺得她忍不住心惊。 「还不走?我好声好气地请你走,你不走,非得等到我发脾气不可吗?」 乔依人终于听话地将粥碗放在桌上,不敢再违逆他的话,并且逃命似地离开房间。 他哪里没问题?他的问题可大了,不只伍总管觉得奇怪,她也有同样感觉!「啧。」欧阳名哲摇摇头,心想她还真的是来讨骂的。 第七章 等到房里又只剩他一个人时,他环顾四方,看着熟悉的家具摆设,一切都和过往没什么不同,但他的「心」却已经彻底变了。 「唉——」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露出丧气的一面,重重地大叹口气,不知接下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过日子? 总而言之,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堕落荒谬了,他得重新振作,活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才行! 【第三章 王爷转「性」了?】 欧阳名哲在身子顺利康复、可以下床走动后,奇怪行径也跟着变本加厉。 首先,他将自己院落内其中一间空房彻底清理一遍,桌子椅子搬进搬出的,独自打理出他想要的「工房」。 接着,他特别警告府内上上下下,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进到他的工房内,违者赶出府,接下来的时间,只要是他清醒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窝在工房里,敲敲打打、打打敲敲,沉迷得很。 其他人完全不知道欧阳名哲究竟在工房内做什么,只听闻他要人去买了一大堆木材、铜片、铁片之类的东西,众人心里都暗自揣测——难道他迷上当什么工匠了? 一个本来三天两头泡在青楼酒馆不回家的渣王爷,现在居然一天到晚窝在府里,堪比足不出户的深闺姑娘,甚至不再碰丁点酒色,消息一传出去,大家都说他的脑袋肯定出了问题,否则根本不可能。 然而,没有最不可思议,只有更不可思议,欧阳名哲窝在工房好一段时间后,终于愿意踏出王府大门,只不过他不是去青楼找从前那些老相好,而是缠上京内一个有名的炼丹士「房临知」,甚至赖在房临知的屋内不走,一住就是好多日! 乔依人从下人那里听闻,伍总管最近为了欧阳名哲去房临知那里的事情很苦恼,她本着关心之情,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派人请伍总管过来一趟,好好地关心一下—— 「王妃,这状况很不寻常。」伍总管紧蹙着双眉,他虽然不愿乔依人插手管太多事,但还是会适时地给她一些脸面,没把事情做绝,也顺道让她知道,他可是很认真在掌事的。「王爷居然接连给了房临知不少银两,真不知那人施了什么邪术,竟能哄得王爷甘心掏钱出来,还一给再给,像是没有止境似的。」 「房临知是炼丹士,又不是道士,能施什么邪术?」乔依人不解地反问。 虽然欧阳名哲不窝青楼、不窝工房,改窝房临知的居所是很奇怪,但他苏醒之后已经做了一大堆奇怪的事,她有些见怪不怪了,谁知道那个男人现在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 「您有所不知呀,现在外头都在传……唉,传得还真是难听!」伍总管忍不住大叹口气。 「到底传了什么,伍总管你也说清楚呀。」乔依人倒是好奇起来了。 「还不就传王爷他……他……他不玩女人,改玩男人了!」伍总管的表情有些尴尬。 听说房临知是个长相极为秀美的年轻男子,之前早就有些好男色的男人,曾向他示好过,但他总是不屑一顾,直接要那些家伙滚远一点。 这一回欧阳名哲缠上房临知,大家都说这渣王爷脑袋肯定坏了,才会对女人再无兴趣,转而对男人产生起「性趣」来。 而向来讨厌被男人「觊觎」的房临知,居然愿意让欧阳名哲缠上,伍总管也不得不怀疑,房临知该不会利用自己的「美色」刻意对欧阳名哲诈财,才让欧阳名哲心甘情愿地一直把银两奉送给他吧? 经过伍总管的解说,乔依人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同时也怀疑起欧阳名哲真的换「性趣」了吗?还是有什么误会? 于是,乔依人打算亲自一探究竟,在伍总管离开后,她也带着小絮和一些仆人坐马车出府了,直往房临知的居所而去。 房临知住在京城较僻静之处,车夫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找到正确的位置,那是一座看起来年久失修的老旧小宅院,门墙斑驳、剥落的地方不少,要不是王府的另一辆马车就停在门边,他们会怀疑到底是不是这里。 乔依人下马车后,小絮率先来到门前敲门,大声喊着:「有没有人呀?快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她们终于等到有人开门,结果来的正是欧阳名哲带来的王府仆人,仆人见到门外的人居然是乔依人,讶异地睁大眼。「王妃?」 乔依人往前一步,拿出身为王妃该有的气势。「王爷在里头吗?」 「在。」 「那就快点让开,我要见王爷。」 「您要见王爷?可是……」仆人面有难色,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让乔依人进去。乔依人蹙起柳眉,仆人越不让进,只会让人越觉得有古怪。「王爷可是和房临知在一起?」 「是。」 「他们在一起做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仆人照实回答。 「为什么不清楚?你不是跟着王爷待在这儿吗?」 「因为王爷一天到晚都和房临知关在炼丹房内,几乎足不出户,他们俩在房内到底都做些什么,小的……真的不清楚呀。」仆人的语气里有莫名的尴尬及暧昧。 看着仆人的反应,乔依人心一惊,该不会欧阳名哲真的和房临知有些什么吧?「那我更要进去瞧一瞧!」 「啊?王妃、王妃——」 乔依人出其不意地突然推开仆人,直闯而入,小絮也机灵地刻意挡住仆人,让乔依人不受阻碍地往前,终于顺利进到房临知的宅子里。 欧阳名哲会在哪儿?她站在前庭中央,看着前、左、右各有一间小屋子,中间则是厅堂。她先打开左方的屋门,没有;再跑到右方去,结果同样也没有。 她发现厅堂后头似乎还有什么,便绕过厅堂往后走去,果然又在厅堂后发现一间屋子,看起来非常可疑! 她一靠近屋子,就听到屋内似乎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更是加快脚步往前冲,奋力推开大门,闯了进去。「王爷在这儿吗?王爷……」 一进屋,乔依人瞬间全身僵硬,双眼睁得又圆又大,连嘴巴也张得开开的,忘了合起,只因眼前所见,对单纯的她来说,实在是十分惊世骇俗的场面。 屋里的摆设非常简陋,除了一个摆在房中央半个人高的炼丹炉外,屋角还有一张摆满各种瓶瓶罐罐的桌子,加上几个大箱子,桌子对头的墙边则放了一张供人休息的矮床,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而在矮床上,一名披散着长发的貌美男子正半靠在床边,俯身揪着欧阳名哲的衣襟,而熟睡中的欧阳名哲则犹如「海棠春睡」般地躺卧在床,姿态随兴优雅,胸前的衣襟半开,胸膛若隐若现,被美男一扯又多露了不少。 美男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入,扯着欧阳名哲的手势一僵,表情错愕地与乔依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诡异到了极点。 「小姐小姐,找到了吗?」小絮紧接着跑进屋内,忙着关心进展,结果一看到床边的暧昧景象,马上错愕地狠狠倒抽一口气。 这就是「捉奸在床」?!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王爷还真的……转「性」了啊! 「吵死了……」欧阳名哲困意犹浓地慢慢起身,慵懒得好看,他打了几个哈欠,才勉强睁开眼,发现乔依人居然出现在炼丹房内时,有些讶异。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已经命令过仆人,别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怎么她还是闯进来了? 「你……和他……」乔依人紧蹙起双眉,伸出手指着他们俩,真不敢相信传言居然是真的! 美男放开手,暂时站到一旁去,嘴角含笑地双手环胸,似是等着看好戏。 而欧阳名哲则没好气地瞟了美男一眼,紧接着转向乔依人,眸光一锐。「我和他在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插手,快回王府去。」 觉睡到一半被吵醒,他的起床气发作,正满肚子的火,没什么心情与她好声好气。 「你……你真的不玩女人改玩男人了?」乔依人被吓到有些结巴了。 「什么玩不玩……」欧阳名哲顿了顿,脑袋终于完全清醒,恼火地咆哮出声:「我和他是在办正事,别用你那龌龊的脑袋胡思乱想!」 她居然以为他和房临知有断袖之癖?这也太离谱了吧! 「可两个男人窝在一块儿,能办出什么正事来?」她也不愿这么想,但都亲眼看见他们俩这么搞暧昧了。「况且城内关于你们俩的暧昧传闻早已传翻天了,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欧阳名哲错愕地瞪大眼,他和房临知真的没什么,为什么大家非得硬说他们俩有什么才开心满意?这世道真是病了! 第八章 「就跟你说了,你缠上我,外头是不会有什么好话出现的,你偏不信,这下可知道外头那群人的嘴有多厉害了吧?」房临知冷笑着对欧阳名哲说。 欧阳名哲的表情非常不悦。「我和他真的没有半点暧昧,你别再听信外头毫无根据的谣言了,那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随意捕风捉影,说话都不负责的。」 「既然你和他真的没什么,那么你告诉我,你们窝在这儿究竟在干什么?」乔依人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我和他在……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而言之,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纯粹在办正事,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当心我缝了你的嘴!」欧阳名哲狠瞪她一眼,懒得多费唇舌解释,干脆直接要她闭嘴比较省事。 乔依人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感到十分委屈,外头的人早就把他们俩的暧昧传成一团了,她又不是第一个,为什么只有她倒霉被骂? 况且他举止神神秘秘的,让人摸不着头绪,又不肯把话说清楚,别人会误会,他自己也该负一半的责任,不是吗? 「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非得要我叫人来把你赶走,你才肯走吗?」欧阳名哲又拿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加重语气赶人。 乔依人终于气闷地掉头往外走,免得留在那里碍他的眼。 反正他玩不玩男人、做的到底是不是正经事,都跟她无关,他就继续和房临知高在这儿,朝朝暮暮,寸步不离,相看两不厌,永远不要出来最好! 乔依人气呼呼地回到王府,脸色难看得很,直到已经入夜,她的气都还没消,连晚膳都没吃多少就叫人撤下。 小絮瞧着乔依人气呼呼的模样,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干脆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拿了几本书来到她面前。「小姐,别再想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了,来看看小说开心一下?」 「我看不下。」乔依人兴味索然地拒绝。 「真的不要吗?这几本是小姐最喜爱的神怪小说耶。」小絮又接着劝说道。 「神怪小说又如何?本小姐就是……」乔依人突然顿住,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某一件事。「对了,神怪!」 「呃?」发生什么事了?小絮一头雾水。 「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就是某个人从长久的昏迷中醒过来后,彻底换了性子,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人是被外来魂魄附身,才会变得那么奇怪,该不会是一真道长招错了魂,所以现在的欧阳名哲才不像欧阳名哲吧?」乔依人有些激动地对小絮说道。 「啊?招错魂?」故事就只是故事,不能全都当真呀,这真的有可能吗? 「对,招错魂!」乔依人非常认真地点头,觉得肯定是招错魂了。 如果真是招错魂,现在的欧阳名哲行径再继续奇怪下去,难保有一日会东窗事发,到时促成这事的她及爹爹不就惨了?恐怕连命都没了! 虽然她讨厌原本的欧阳名哲,但现在这一个欧阳名哲也好不到哪里去,为免往后小命不保,她还是在事情还没闹到不可收拾之前,赶紧让他恢复正常,好一劳永逸! 隔日一早,乔依人就带着仆从离开王府,到一真道长的道观亲自拜访,一真道长见贵客驾临,即刻请她到偏厅坐,并要门徒倒茶好生招待。 乔依人没有心思与道长多客套什么,很快就说明来意,希望他能够重新招魂,把原本的那一个欧阳名哲给招回来。 然而一真道长听完乔依人的来意后,表情微变,断然回答:「不可能!贫道干了几十年,还不曾招错魂过,这绝不是贫道的问题!」 「你确定?但凡事总有第一次……」 「你——」一真道长火大地瞪着她。 「好嘛好嘛,如果道长坚信自己没招错魂,那么再招一次又有什么关系,这样更可以证明,道长真的没招错魂,不是吗?」乔依人拚命游说,不试试看,她就是不死心。 一真道长怒瞪着乔依人,早知道帮他们招魂会惹来这一身腥,就算给他再多银两,他也不会蹚这浑水! 「道长,我求求你,就再帮这一次忙吧……」乔依人转而用起哀兵之策,非得磨到一真道长心软不可。 看来如果不答应,乔依人是不会轻易死心的,一真道长重重地大叹口气,万分感慨,帮人也能帮出一身麻烦,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在乔依人千拜托万拜托下,第二回的招魂仪式最终还是进行了,只是该如何说服欧阳名哲答应让一真道长重新施法?如果现在的欧阳名哲并非真正的欧阳名哲,而他也不愿交还身子,那该怎么办? 左思右想,乔依人还是决定,他们必须暗着来! 正好,近来欧阳名哲和房临知有暧昧的事也传到孙太后耳里,让孙太后又大怒了一番,甚至召他入宫亲自审问。欧阳名哲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得这么大,只好暂时避嫌,重回耀王府里,等他回来后,又开始窝在自己的工房内,一天到晚敲敲打打,孤僻得很。也幸好他待在王府内,给了乔依人他们些许方便,免得他们还得先想办法将他拐回来。 乔依人向伍总管提了要重新招魂一事,伍总管也觉得现在的欧阳名哲的确奇怪,但不敢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招错魂,既然乔依人再次说会负全责,并且无论如何都想试试,伍总管也只能由着她了。 隔几日的正午,趁着丫鬟要拿午膳去给中午从工房出来用膳的欧阳名哲时,乔依人主仆立刻拦下丫鬟,并在汤内「加料」,打算让他好好地「午睡」一场,方便他们进行招魂。 接着小絮偷偷地埋伏在工房外头,仔细听里头的动静,乔依人则回到房里等待消息,希望一切顺利。 过了约莫两刻钟,小絮急忙来回报。「小姐小姐!成了,王爷倒下了!」 她守在外头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里头有人倒下的声音,偷偷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就看到王爷倒地不起,马上回来报告好消息。 「太好了!」乔依人精神振奋,早已迫不及待。「咱们开始行动吧!」 一真道长早就被乔依人请来王府内等待,她马上带着他到欧阳名哲的院落,命几名男仆将昏睡过去的欧阳名哲扶回房内躺好,好让一真道长再度施行招魂术。 而伍总管也在此时前来关心情况,毕竟背着主子做这种事,就算真是为了王爷好,也还是有些紧张与担忧。 房内的情况与上一回差不多,乔依人拿着招魂幡背对着床边,伍总管及小絮站在较远处观看,一真道长拿着铜铃及木剑念念有词,气氛有种淡淡的诡异。 乔依人紧张地瞧着一真道长,希望这次别再出任何差错,她可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只许成功、没有失败的退路! 小絮同样担心情况进展,频频引颈观望着,结果却在这时突然愣住,还倒抽一口气。 伍总管跟着一望,也立刻错愕地睁大眼,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只见乔依人背后有个身影,如鬼魅般无声地从床上坐起,晃晃脑袋,似是想将晕眩甩走,紧接着冷瞪向乔依人的背影。 一真道长咒语念到一半,像是突然噎住似地停下来了,乔依人瞧着一真道长像是「见鬼」的模样,纳闷地问:「道长,你怎么不念了?」 看着一真道长的视线一直停在她的背后,她不明所以地转头一瞧,立即猛然一吓。「啊——你怎么醒了?」 欧阳名哲居然已经醒过来了!怎么会?照理来说,他喝下那碗加了迷药的汤,至少一个时辰都不会醒过来,现在连半个时辰都还不到呀! 「你们在干什么?」欧阳名哲恼怒地瞪着她及一真道长,神色异常冷厉。 他想起来了,自己用完午膳后,没过多久就觉得头晕目眩,紧接着失去意识,而他还记得,午膳里有一碗汤味道有些奇异,他才喝了一口,就没再喝下去。 乔依人他们把情况想得太美好,认为只要欧阳名哲昏过去,就可以安心地为所欲为,却没料到欧阳名哲只喝了一口汤,服下的药量不足,才会这么快就苏醒过来。 既然欧阳名哲都醒了,乔依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坦承。「咱们在重新招魂。」 「重招什么魂?」 「因为你苏醒后做了一堆奇怪的事,与昏迷前的你截然不同,咱们怀疑现在在这个身子内的魂魄根本不是欧阳名哲,而你——占了欧阳名哲的身,让真正的他回不来,所以咱们才要重新招魂。」 「你凭什么依此认定招错魂了?真是荒唐!」欧阳名哲神色一愕,立刻挣扎着下床,火大地赶着一真道长。「快滚,要不然本王就要命人把你轰出府了!」 第九章 一真道长冷哼一声,倒是很爽快地收回铜铃及木剑,对乔依人说:「王妃,贫道已经仁至义尽了,您就好自为之吧。」 「呃?道长……」乔依人看着一真道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开始慌了起来,一真道长一走,那招魂的事怎么办? 「还有你,别再出什么歪主意给我找麻烦!」欧阳名哲扯下乔依人手中的招魂幡,丢在地上,朝着她步步进逼。「你安安分分过你的日子就好,何必跑来多事?我就算变了十个、八个样,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你会落下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都是我起的头。就算你这么说,众人要是怪罪下来,也是都先想到我。」乔依人心惊地连连后退,忍不住回嘴了。 他会变一个人,起因都是那场落湖的意外,而旁人也会认为是她那一推推出问题,若不是因为如此,她又何苦替自己找麻烦,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别替自己的多事找藉口,今日你会找道士来招魂,我看哪一日就改来除妖了,王府要是三天两头让你这样闹来闹去,不就不得安宁,成日鸡飞狗跳了?」 「我才不——」 「够了!事实都已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什么?」 乔依人胸口一窒,突然回不出话来,强烈的委屈酸楚像一道热气瞬间往脑门上冲,逼得她眼泪快速夺眶而出,忍不住暴哭出声:「呜哇——」 乔依人一哭,原本盛气凌人的欧阳名哲倒是愣住,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不知她凭什么哭? 乔依人不但掩面大哭,还直接软下身子,跪坐在地呜呜出声,像个被欺负的无助小女娃,再也无力强装坚强。 「呜呜呜——为什么倒霉受气的都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的错?」 乔依人一边大哭,一边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全都吐出来。「自从我嫁入王府后,做什么都不对,遇到一个对我不屑一顾的夫君,下人没一个真心把我当主母看待,又被母后施压要传宗接代,这些我都认了,我也很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可知道这有多困难?」 欧阳名哲神色一僵,倒换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哭得惊天动地、万分凄厉,整间房都是她呜咽的声音,要是不知情的人从外恰巧经过,恐怕还会怀疑里头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把你推下湖是场意外,我承认自己的确有错,不该那么冲动,但我也很努力在弥补,想让一切回归正常了,我这么做到底哪里不对了?我也很不想多事,但就是事事都要来找我麻烦,让我焦头烂额,不理会都不行,我也很身不由己呀!」 从她一进府里,就面临着一连串的事情,将她的日子搞得一团混乱,该如何处理,她也毫无头绪,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结果就是越来越混乱,直到此刻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她一定得承受这一连串狗屁倒灶的事情?她已经受够了,他干脆直接休了她算了!她宁愿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家,平平淡淡过日子,也好过在这里备受压力,连口大气都喘不得! 咆哮完后,乔依人继续大哭出声,像是要把这一阵子以来累积的不少怨气全都哭出来。 欧阳名哲忍不住头痛,她要是气呼呼地与他对呛,他还能同样口气冲地跟她继续没完没了,但偏偏她是用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边哭边诉苦,与苦情小媳妇没什么两样,他就算胸中有再大的火气,也被她的泪水浇冷了,无力再吵下去。 欧阳名哲瞧向一直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伍总管及小絮,终于收起满身灼人的火,叹了口气,开口命令:「你们俩出去,让我单独与她谈谈。」 伍总管点点头,即刻转身离开,小絮虽然很担心乔依人,但又不敢违抗欧阳名哲的命令,也只能不情愿地离去。 最后房里就只剩欧阳名哲以及乔依人,他没有制止她、不准她继续哭下去,就这么由着她发泄,心想等她哭够、哭累了,自会停下。 果然,再过一刻钟后,乔依人也哭得累了,只剩抽抽噎噎的低声啜泣,这其间没再说半句话,两人皆是无言。 看她哭得差不多了,欧阳名哲走到脸盆边,将布巾放入脸盆内打湿,再拿起拧干,回到乔依人面前,将布巾递给她,态度已软化许多。「哪,擦一擦,你的脸都花了。」 乔依人用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瞧着他,不懂他此刻对她释放善意,到底存着什么心? 「快点拿,我可没什么耐性。」他皱眉催促,别指望他会好声好气地哄她。 乔依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布巾,抹抹脸蛋,她已经哭得没什么力气了,不想再和他多吵什么。 欧阳名哲蹲下身,看着她又红又肿的眼睛以及鼻子,顿时有种莫名的惭愧,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刚嫁入王府,什么事都还懵懵懂懂,却开始经历一连串的挫折,也难怪她到最后会承受不住地痛哭出声,冷静想想,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而他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堂堂男子汉骂哭一个小姑娘,还与小姑娘呕气,仔细想想,的确有些丢人。他不想再与一个小姑娘呕气下去,只好努力换个较和缓的口气跟她讲:「我告诉你,的确没有招错魂一事,所以你也不必再叫那个什么道长来了,因为无论再招多少次的魂,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为何你会性情大变,喜好也与过去完全不同,像是换个人似的?」乔依人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因为……」欧阳名哲突然欲言又止,不知到底该不该让她知道,他之所以与从前变得不一样的原因何在。 他的确还是原来的那一个欧阳名哲,但又不完全是过去的那一个欧阳名哲,总而言之……有些不可思议,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及接受的,所以他才不想解释,就由着别人随便说去。 「你若是无法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我怎么信你?现在虽然只有我一个人怀疑,但往后怀疑的人可能也会跟着多了起来,你又要如何消除众人的疑惑?」 欧阳名哲叹了口气,看来要是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只好先试探性地问:「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相信。」她点点头,因为她也很爱看叙述前世因缘的故事,就算无法肯定是否真有因果轮回,她也希望是真的。「不过这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现在的性子、喜好,就是从上辈子来的。现在的我,有着这辈子的记忆,也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是这辈子的我过得太荒唐,内心深处的我接受不了,所以苏醒之后,就换成我上辈子的性子来接掌这个身子,让我可以重新好好地做人。」他一脸认真地说。 他本性聪颖,又受先皇喜爱,容易招妒,小时候不懂得收敛锋芒,遭当时已经是太子的五皇兄暗中忌惮着,之后懂了一些事,为保自己的安全,他干脆自我堕落,免得五皇兄登基为帝后,视他为眼中钉,立刻就将他打入死牢。 结果他这一堕落下去,就回不来了,虽然顺利让五皇兄不再视他为威胁,但他也堕落成瘾,酒肉损友、狐群狗党交了一堆,视府内的妻女为无物,就此臭名满天下。 或许正是因为乔依人那意外一推,让他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阴错阳差地打开了封藏的前世记忆,让他回想起上一辈子的种种,再对照这一世的荒唐,他才彻底醒悟过来,不想再过着虚耗性命的日子。 他上辈子是个认真工作、很有成就的人,所以在刚苏醒的那几天,前世记忆不断从脑海深处涌出,对比这一世的荒唐,无法接受的他才有些沮丧失落,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不喜欢自己这一世的所作所为,或许正因为这样的念头,他的性子自然而然地转变了,但除了性子转变、多了前世记忆以外,他还是他,其他部分都没有任何改变。 乔依人讶异地睁大眼,他的解释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想像的范围,但书里奇奇怪怪的故事都有,她也都能接受,这样想想,他的理由好像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事实往往比小说更离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又有谁能肯定,他所说的事情不是真的? 而他这么解释,的确符合了一件事情,就是他完全记得与欧阳名哲相关的种种,如果真是外来魂魄附身,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事才对。 「所以人真的有前世?那么你的前世是做什么的?」她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说法,并且马上对他的前世好奇起来。 第十章 「研发各种机械的研究人员。」一谈到自己的前世,欧阳名哲的眼中马上出现一抹怀念又自豪的神色,给人的感觉又不太一样了。 「啊?」乔依人面露困惑,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欧阳名哲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站起身,决定让她亲眼看看。 「好吧,你跟我来。」 【第四章 王爷的秘密!】 乔依人抹抹脸上泪痕,快速站起身,纳闷地随欧阳名哲走出房,不知他想带她去哪里?答案很快就揭晓,他打开工房大门,第一次允许她进入,她好奇地踏进去,顿时大开眼界。 欧阳名哲的工房里,有许多用木头、金属做成的奇怪小东西,方的长的圆的都有,有些还会自己左右摆动着,看得她眼花撩乱,忍不住啧啧称奇。 欧阳名哲拿起工作桌上的一个小铜片,有些感慨地说:「我前世并不是这里的人,那一个世界比这边还要进步许多,有各式各样你不曾看过的事物,也有许许多多你不曾想像过的事情在发生,像是人们可以坐着机器在天上飞,也能靠着一台小机器就与几百、几千里外的人对话等等。」 他前世活在一个繁华进步的世界,拥有许多非常先进的知识,没想到这一世居然投胎到各种技术都还非常落后的古代,说不失落是骗人的。 他一度很不能适应这样的改变,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想起前世的事情,只要不知道,他就不会怀念过去的日子,然后对现在的环境有诸多不满。 他前世就爱自己动手做东做西、拆解机械研究,而这一间工房就是他对过去的缅怀,只要他一窝在工房内敲敲打打,就好像回到过去埋头研究的日子,很充实,也很满足。 乔依人虽然无法想像他所说的人们可以在天上飞、与几千里外的人对话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还是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对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奇怪行径,也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那么你前世是怎么死的?有家室吗?」 「过劳死,我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工作上头,所以连半个情人都没有。」欧阳名哲自嘲地笑笑。 前世的他就是个「宅」,一心只有工作,再加上个性有些孤傲,不喜欢出去应酬,不是待在研究室工作,就是窝在家里休息,别人想帮他介绍相亲对象,他也懒得去,就这样还不到四十岁,便在工作中爆肝挂点了。 或许正因为前世什么享乐都没有,这一世老天爷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他,他才会有这么堕落的前半生,一口气把前世该享乐的分给补了回来。 这么惨?连半个情人都没有?还是过劳死?这下子乔依人倒有一点同情他了。 「那你之所以会缠上房临知,为的又是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的就是他的炼丹知识呀。」一提到房临知,欧阳名哲开始大大抱怨起来。「那个难搞的家伙,抓住我有求于他的把柄,毫不客气地敲我竹杠、使役我,要求又多又龟毛,比我还可恶。」 古代的炼丹术就是运用许多矿物在高温下引发化学作用、以此炼成丹药的,而炼丹士可以说是古代的「化学家」。欧阳名哲专精在机械,但他有很多想做的东西,必须仰赖化学合成物才行,因此他才会跑去缠住房临知,希望房临知能帮他做一些化学实验。 而房临知在知道他的目的后,对他狮子大开口,毫不客气地要了许多银两去买炼丹矿材,存心把他当冤大头。而这也是伍总管向乔依人抱怨的、钱财一波一波地被送出去的由来。 「那……我那一日在炼丹房内看到他对你……意图不轨,又是为了什么?」「什么意图不轨?那是他逼着我一起和他交替看顾丹炉的炉火,免得炉火媳灭。时间到了,他拉我起来,换我去顾丹炉他休息,就只是这样而已。」欧阳名哲没好气地解释,她要是再误会他们俩搞断袖癖,他就要翻脸了。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乔依人恍然大悟。虽然眼见为凭,但要是一开始就想歪了,看什么也都会是歪的。 「噗……呵呵……」或许是因为原本郁闷的情绪已经发泄完了,在所有误会一一解开、知道事实和她所猜想的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后,乔依人忍不住觉得好笑,不再像之前一样惶惑不安了。 看着这一室琳琅满目的奇怪东西,虽然她不懂到底有什么用处,但她倒觉得现在的欧阳名哲比过去只会吃喝玩乐的他要好多了,虽然性子还是非常孤傲难搞,但至少不再是个渣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是他,不是什么外来的不明之人,这样她就安心了。 欧阳名哲见她孩子气地轻笑出声,心情已经平复,不再满脸委屈得像个苦命小媳妇似的,忍不住暗暗松一口气。 前世的他最不会应付女人这种生物,这一辈子的他活到现在,也只会「玩」女人而已,根本不懂得如何正常地与女人相处,难免有些头疼无措,只好用很多笨拙的方法掩饰。 幸好她挺能接受他的解释,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脑中的想法还不受束缚,不像稍有年纪的人,事情看得越多,想法却越受局限,只要不在自己过去阅历范围内的事情,就认为「不可能」、「不合理」,早已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想已然僵化。 「这样你可满意了?不会再带什么人来收妖或换魂了?」 「嗯,是不会了。」乔依人有些尴尬地笑笑。「不过你的理由我可以接受,别人却不一定能接受,要是有其他人问起你为何会变了一个性子,我该照实说吗?」 「当然不要,就怕解释不成,旁人还以为咱们脑子有什么问题,说是中邪了也不奇怪。」 欧阳名哲一脸的忌惮,就是因为有这层顾虑,之前他才不想说,免得多生枝节。 「那到底该怎么说?」 「就说我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大彻大悟,所以……「从良」了吧。」他自嘲一笑。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但他已经不会再回到过去那种荒唐无度的日子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现在新生的他,会好好过日子,不再虚度光阴了。 乔依人瞧着他感慨的神色,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很孤独,虽有万贯家财,却没有半个可以倾吐心事及秘密的对象,到最后只能自己一个人窝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回忆中,依旧无人可以倾诉。 这样想来,她比他要好多了,至少她沮丧难过时,还找得到人吐苦水,不像他,身边尽是酒肉损友,只能玩乐,无法交心。 欧阳名哲收起感慨,不再多想,重新对乔依人板起脸。「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么你也不需要再打扰我了吧?反正你嫁得不甘愿,我也娶得不情愿,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日子。」 他虽然不再像之前那般肤浅,只因为她「不合胃口」就厌恶她、刻意给她难堪,但也没变得喜欢她就是,只要她别再惹出什么事来,他应该可以平和地与她相处,顶多就当个朋友。 乔依人水眸一转,觉得现在的欧阳名哲与之前不同,至少已经对她没有太大敌意,既然这样,应该可以谈谈。 「要各过各的,不是不行,但你必须先让我在王府内好过一些,要不然我很难照办。」 她要是不把握这个机会,试着改善自己在王府内的处境,还要等到何时? 「什么意思?」欧阳名哲纳闷地微蹙眉头。 「意思就是……」 隔日一早,很久不管事的欧阳名哲破天荒地把伍总管叫到他的书房来,同时乔依人也在场,虽然她非常期待欧阳名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静待情况发展。 伍总管进到书房内,见到欧阳名哲坐在书案后,而乔依人竟站在欧阳名哲身旁,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他还是压下心中的纳闷,恭敬行礼。 「王爷、王妃,不知王爷唤小的过来,有何事吩咐?」 他本以为经过昨日那一番混乱后,欧阳名哲会更加厌恶乔依人,但他们在工房内不知说了什么,最后居然不了了之。今日,看他们俩气氛平和地待在一块儿,他更是好奇昨日的工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伍总管,这些年来我疏于管理府内的事,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由你费心打点, 毫无怨尤,真是辛苦你了。」欧阳名哲端坐在椅子上,姿态高贵,神色正经凛然,少了过往的轻浮感,完全显现出身为皇亲贵族的尊贵之气。 「这是小的分内之事,自当尽力而为。」伍总管的态度更是谨慎,只因此刻的欧阳名哲竟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忌惮。 第十一章 眼前的欧阳名哲,有着和从前一样与生倶来的皇家气势,却又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像他又不像他,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奇妙。 这二十五年,欧阳名哲可不是白活的,虽然他回归到上辈子的个性,但要他重新拿出这一世从小培养出的贵气、傲气、王者之气,也完全不是问题,只看他要不要而已。 他知道这些下人们颇会狗眼看人低,谁得宠就迎合谁、谁被冷落就势利眼地瞧不起,但在昨天乔依人提起之前,他倒还没想到这件事,只顾着弄自己的工房,想找回过去美好的时光。 而这些下人连身为正妃的乔依人都敢瞧不起,他得负一半的责任,是时候该整顿一下府内风纪,免得他们继续没大没小下去了。 「对于伍总管这些年来的努力,本王的确感激,看着总管斑白的头发,我也不忍心再让你继续太过操劳,今后府内帐务之事就转交给王妃打理吧,你只需要继续管理府内人事及其他杂务就够了。」 「呃?」伍总管不敢置信地瞧着欧阳名哲,没想到他居然会决定将代表权力的帐务之事交给乔依人,这不等于是承认她在府内的主母地位了? 「王妃刚入府没多久,很多事情都还不上手,需要总管从旁协助指导,这部分还要请你多多帮忙了。」 「这是当然,小的会尽力让王妃早日上手的。」伍总管收回错愕的表情,赶紧回话,心里已经有个底,乔依人翻身了,接下来可不能再随意敷衍她。 「那就好。」欧阳名哲点点头,知道只要伍总管开始对乔依人改变态度,其他下人白会明白情况不同了,也不敢再不把她当一回事。 乔依人轻漾笑意,她知道自己要从谷底爬出来了,这一路走来还真不容易,而她也觉得,现在这一个欧阳名哲讲理多了,原本对他的不满更跟着淡去,甚至觉得两人有机会好好相处,就算真无法当夫妻,当个朋友也行。 「王爷。」此时守在门外的仆人推开门。「温奶娘带着郡主来了。」 「让她们进来。」欧阳名哲接着吩咐伍总管。「你可以回去办事了,记得尽早整理好帐册,交给王妃,并协助她管帐。」 「小的遵命。」伍总管向欧阳名哲与乔依人行完礼,转身离开书房。 伍总管离开后,温奶娘紧接着带欧阳秀芙进来,向两人行礼。「王爷、王妃。」 「爹……」欧阳秀芙站在温奶娘身旁,怯生生地开口,与面对乔依人时截然不同。 欧阳名哲瞧着久未见面的女儿,这又是一个让他感到棘手的问题,除了女人外,他同样不懂该如何与孩子相处——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之前的他没有半点为人父的自觉,只知饮酒作乐,沉浸在温柔乡,对妻女漠不关心。,而上辈子的他,更是连孩子都没有! 毫无经验的他,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秀芙,最近可好?」 「秀芙很乖,很听奶娘的话。」欧阳秀芙对爹是有些害怕的,却又希望能得到爹的疼宠,想靠近却不敢靠近,非常矛盾。 「你听奶娘的话,却不听娘的话,甚至对娘无礼,这样对吗?是谁教你的?」欧阳名哲沉声问道。 欧阳秀芙吓得马上躲到温奶娘背后,不敢再说话,温奶娘赶忙替她缓颊。 「王爷,郡主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奴婢回去后会好好与郡主说说,相信之后的状况会改善的。」 「秀芙对新王妃不善之事,并不是这几日才发生,你在此时才说要好好与她说说,表示之前你根本就是刻意放任她对新王妃无礼,是吗?」欧阳名哲瞬间沈下脸,冷声质问。 「王爷请息怒!」温奶娘马上跪下来求饶,对这一个欧阳名哲同样感到困惑又害怕。「奴婢曾劝过郡主,要好好亲近王妃,只是郡主不听,奴婢也没办法,奴婢真的没有放任这事发生!」 欧阳名哲微蹙眉头,刚刚欧阳秀芙说自己很听奶娘的话,这一会儿温奶娘却说是自己劝不了郡主,究竟是谁在说谎?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既然你无法管教秀芙,只是放任她使性子,那么留你在她身边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换个新的教养嬷嬷。」 「王爷请息怒!郡主怕生,要是真换掉奴婢,郡主会害怕哭泣,这对孩子来说很不好,请王爷三思、请王爷三思!」温奶娘赶紧连连磕头,就怕自己真的被换掉。 欧阳秀芙慌乱地看着欧阳名哲与温奶娘,眼眶迅速泛红,忍不住大哭出声。 「呜哇……我不要奶娘被赶走,我不要……」 欧阳秀芙一哭,欧阳名哲的表情也跟着僵硬起来,不知该如何让孩子别哭,倒是乔依人即刻来到欧阳秀芙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试着安抚她。「秀芙别哭,你爹只是说说气话,不会真的赶走奶娘的,别害怕。」 「你们骗人!不只爹想赶走奶娘,连你也想赶走奶娘,别以为我不知道!」欧阳秀芙一边大哭,一边大声控诉着。 「我也想赶走奶娘?为什么?」乔依人满头雾水。 温奶娘心一惊,转头想制止欧阳秀芙。「郡主……」 「奶娘都跟我说了,只要我一跟你好,认你当新的娘,奶娘就不能继续在我身边了,因为你会将奶娘赶出去!」欧阳秀芙一股脑儿脱口而出,温奶娘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乔依人不敢置信地瞧向温奶娘,原来她私底下对欧阳秀芙说过这些,难怪自己一开始就被讨厌了。「温奶娘,我不曾想过要赶你走,你怎能无中生有,离间我和秀芙的关系呢?」 「王妃请饶命、王妃请饶命!奴婢害怕丢了差事,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对郡主这么说,奴婢再也不敢了,请王妃再给奴婢一个机会!」见事情已经败露,温奶娘只好心惊害怕地恳求着,继续磕头道歉。 她本以为欧阳名哲从来不管孩子的事,而乔依人也完全不受宠,自己可以仗着身为郡主奶娘‘而郡主也离不开她,继续为所欲为,没想到转眼间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果真是你在搞鬼!」欧阳名哲刚才就觉得有异,在确定问题出在温奶娘身上后,他更是不允许有挑拨离间的事情发生。「你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资格当奶娘?为了秀芙好,本王是绝不能让你留下!」 「王爷请息怒!饶过奴婢这一次,接下来奴婢肯定会安分守己,王爷请息怒——」温奶娘惊恐地连声求饶。 「我不要奶娘走——」欧阳秀芙紧拽着温奶娘的手不放,哭得更大声了。 「王爷,请等一等,别这么快就作出决定吧。」乔依人虽然很不认同温奶娘的行径,但看欧阳秀芙哭得这么凄惨,心有不忍,还是开口帮她们说话。 「她都已经暗中放箭让你吃大亏了,你还帮她说话?你当自己是圣母吗?」欧阳名哲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 乔依人不甘地回嘴:「如果不是你之前忽略了自己的女儿,下人能逮到机会作乱吗?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也该负一半的责任。」 「你……」欧阳名哲忍不住气结,她到底是站在哪边的?脑子有没有问题呀? 乔依人回头看着哭得凄惨的小女娃,突然想起自己儿时的事。在她很小时,她的娘亲就病殁了,幸好她还有个姊姊,是姊姊将她带在身边,姊代母职地拉拔她长大,姊姊出嫁时,她甚至像个孩子般大哭好久,她可以体会欧阳秀芙不想和奶娘分开的感受。 因为这些年来,与欧阳秀芙最亲的就是温奶娘了,或许在欧阳秀芙心里,奶娘更像她真正的娘亲,比任何人都还重要,所以虽然温奶娘的确有错,但也不能就此抹杀掉她这五年对欧阳秀芙的照顾。 乔依人思考了一会儿,对欧阳秀芙漾起和蔼的笑意,试着与她谈条件。「秀芙,你如果想让温奶娘留在你身边,就听我好好说话。」 欧阳秀芙掉着眼泪,困惑地瞧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把温奶娘赶走的打算,就算你跟我好,我也不会赶走奶娘,反而会多一个我来疼爱你。」乔依人定定地看着她。 「你不想把我当娘亲也不要紧,那就先把我当姊姊吧,只要你愿意好好与我相处,我就帮你向爹求情,让奶娘继续留下来。」 她似乎找到可以与欧阳秀芙相处的方式了,她可以学姊姊一样,用姊姊带妹妹的方式与欧阳秀芙拉近距离,不必勉强自己拿出继母的威仪,因为她也根本不懂怎么当继母,就当自己多了一个小妹妹吧。 欧阳秀芙的泪水渐渐停止,心里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相信乔依人的话,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太好了。」乔依人开心地转头,向欧阳名哲恳求。「王爷,温奶娘这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饶恕她这一次吧,我相信她以后不会再犯了。」 欧阳秀芙也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瞧着欧阳名哲,希望他能改变心意。 欧阳名哲的眉心始终紧蹙,但转念一想,如果他能趁这个机会顺势卖面子给乔依人,或许能对她们的相处有所助益,而欧阳秀芙也就不会继续排斥乔依人了。 「好吧,这一次就饶过温奶娘,但要是之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本王绝不宽贷。」欧阳名哲继续摆着不悦的神色,像是很勉强才答应,给足了乔依人面子。 温奶娘终于大松一口气,激动地道谢:「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多谢爹!」欧阳秀芙也重展笑颜,彻底安心下来了。 乔依人跟着开心笑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赶紧开口:「王爷,我还有一事请求,可以吗?」 「你还有什么事?」欧阳名哲纳闷地瞧着她。 「王爷要是没有太多时间陪秀芙玩耍,至少一道用膳吧,可以在用膳时乘机问问她今日学了什么,或有什么好玩的事,这不是很好吗?」 她进到耀王府的这些日子,常常都是众人各自用膳,非常冷清寂寞,不像从前在家时,姊姊总会拉着因公忙碌的爹与她们一同用膳,顺道说说那一日发生了哪些开心与不开心的事,这才像一家人,不是吗? 而且她觉得欧阳秀芙是想亲近爹的,只是不敢,趁着欧阳名哲已经「从良」的机会,或许他会愿意改变。 欧阳名哲微愣,没想到她还会替他们父女俩设想,看来她并不是只会胡闹而已,对王府还是很有心的,真的想努力当个好主母。 虽然他不懂怎么和孩子相处,但或许从一起用膳开始,慢慢消除彼此的隔阂,会是个好方式,所以他没有考虑太久便点头答应。「好吧,就依你的建议。」 「多谢王爷!」乔依人脸上的笑意更是灿烂,现在的他果然讲理太多了,和之前那一个「渣王爷」真是天差地远。 没想到她那愤怒的一推,竟能演变为这样的发展,这或许是任何人都料想不到的。 欧阳秀芙不敢置信地瞧着乔依人以及欧阳名哲,觉得自己现在似乎还在作梦,不只不必担心奶娘被赶走,以后还能和爹一道用膳、跟爹亲近? 她对乔依人的心防正快速瓦解中,不再觉得乔依人的存在是一种威胁,反倒开始期待起多出一个「姊姊」的日子…… 果然一切正如欧阳名哲所料,因为温奶娘的事情,欧阳秀芙从讨厌乔依人,变成很快就对她产生好感,终于能接受她的存在。 而乔依人也把欧阳秀芙当小妹妹哄,以前姊姊怎么哄她,她就依样画葫芦地哄欧阳秀芙,两人的关系也迅速改善中。 而温奶娘在受了教训后,再也不敢和欧阳秀芙乱说什么话了。 此外,府内其他下人看到伍总管对乔依人异常尊敬,并且听闻欧阳名哲同意让她管理帐册后,也都颇「识相」地赶紧改变态度,不敢再小看这个新王妃的存在。 在熬过一开始的混乱后,乔依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日子也不再过得苦闷,虽然有些忙碌,但忙得还挺有成就感就是。 而欧阳名哲即便不改成日「宅」在工房内敲敲打打的习惯,不过倒是信守承诺,会在用膳时出来与乔依人她们一起吃顿饭。 此时小偏厅内,一家人正在用膳,数名仆人候在一旁,而乔依人则亲自照料着欧阳秀芙的吃食。 「秀芙,你想吃什么?」乔依人嗓音微提,半带娃娃音地与孩子说话。 「秀芙想吃鸡腿。」欧阳秀芙声音娇嫩地回答。 「好,鸡腿……」 欧阳名哲坐在她们俩对面,看着乔依人亲自帮欧阳秀芙挟鸡腿,两人有说有笑,感情好得很,不明白内情的人,肯定会认为她们是一对好姊妹。 在他看来,乔依人带着欧阳秀芙,真的与姊姊带妹妹没什么两样,两人同样孩子气,只是一个是大孩子、另一个是小孩子。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不是娶了一个新妻子,而是多了一个妹妹,这个妹妹虽然曾经让他头疼过,但事过境迁,他反倒觉得她的活泼带给王府不太一样的新气象,并不尽然是坏事。 乔依人挟完鸡腿后,换欧阳秀芙挟起最靠近她的深绿色菜肴,放到乔依人的碗里。「小娘,吃菜菜。」 欧阳秀芙对要唤乔依人娘这件事,还是有些无所适从,但称呼又不可废,于是乔依人干脆提议她叫「小娘」,与真正的娘区隔开,没想到这样一改,小女娃倒是很轻易就接受了。 乔依人与欧阳秀芙相视一笑,紧接着,乔依人发现欧阳名哲一直瞧着她们俩,眉心微蹙,不知是不懂这种互相挟菜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其实他有些吃味,没想到她们俩的感情能变得这么好,甚至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 乔依人水灵的眼睛一转,一时兴起,又挟了一块鸡肉,起身放到欧阳名哲的碗里,好「安抚」他。 「王爷,你也来一块,别吃秀芙的醋。」 「呃?」欧阳名哲错愕地一愣,觉得莫名其妙,他哪里在吃醋了?他只是觉得她们俩吃饭不吃饭,互相挟来挟去的很幼稚好吗? 欧阳秀芙见乔依人这么做,也有样学样地挟起菜,来到欧阳名哲身旁,将菜放到他的碗内。「爹,吃菜菜,别吃小娘的醋。」 「……」他真的没在吃醋好吗! 放完菜后,欧阳秀芙快速溜回乔依人身边坐好,与乔依人一同笑着,好似这是什么很有趣的游戏,玩得可开心了。 欧阳名哲看着自己碗里多出来的肉与菜,再瞧向对面淘气的一大一小,终于忍不住失笑地摇摇头,真拿她们无可奈何。 他上一辈子孤家寡人,只知道与工作为伍,对建立家庭也没半点兴趣,结果这一辈子「醒来」后,身边就多了一个新妻子,还有一个已经五岁的女儿,全都是他上辈子最不会应付的东西,同样的,这一辈子也是。 难道老天爷是要他补修「家庭学分」,所以才把这一大一小放到他面前,要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也别想再独善其身? 无论是不是,他都明白,自己接下来大概摆脱不了这两个丫头了,人生会变得如何,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 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有些期待,甚至决定顺其自然,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宁愿独来独往,也不想招惹丁点儿麻烦上身,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再度瞧向乔依人,眸光也跟着柔和几许,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会有这一连串的改变,而她接下来又会带给他或王府什么样的变化? 他不知道,就继续静观其变吧,应该会越来越有意思的…… 【第五章 暧眛渐生】 乔依人虽然曾经进过欧阳名哲的工房一次,但她那次只是走马看花,很多东西虽然好奇,却没有机会明白是什么。趁着两人最近关系较为和缓,她求欧阳名哲再让她进工房开开眼界,前几次欧阳名哲都很干脆地拒绝,不容任何人随意侵犯他的「神圣领域」,但次数多了之后,他大概被缠得受不了,终于点头让她再进去看看,不过就只能她一个人进,她的丫鬟不许跟。 历经许久终于放行,当乔依人再次踏入欧阳名哲的工房内时,非常兴奋,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很有趣。 「哇……」 此刻,她站在一朵奇怪的「花」前面,双眼睁得大大的,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都想不透这么奇妙的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朵花是木头做的,有半个人高,四片花瓣,如果只是木头做出来的普通花朵,她不会如此惊异,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就在于这朵花的花瓣会自动旋转,还因此吹出阵阵凉风、源源不绝。 乔依人指着会吹出凉风的木头花,好奇地问欧阳名哲:「这朵花是什么?怎么会动?」 花?这样子形容还挺好笑的,欧阳名哲努力忍下笑意解释:「这叫风扇,吹凉风用的,至于它怎么会动,原理有些复杂,说了你大概也不懂,就不解释了。」这个时代还没有电的存在,所以他也无法用电当风扇的转动力量,只好绞尽脑汁想其他的替代方法,终于做出能动的风扇了。 「这也是你前世里出现的东西?」 「当然,不过不太一样,前世的风扇不但扇叶会转,头还会左右转动,像向日葵跟着太阳转方向。」欧阳名哲有些不太满意地蹙眉。「再给我多一些时间研究,我一定能做出更好的风扇。」 第十三章 这样就已经非常厉害了,还可以更厉害?乔依人顿时以崇拜的眼神瞧着他,对现在这一位「宅王爷」非常佩服,说他是神也不为过! 欧阳名哲有些不好意思地瞪她一眼,刻意说:「你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哪里奇怪?我可是很佩服你的。」她毫不扭捏地表达敬佩之意。 欧阳名哲知道她的意思,但他就是不习惯面对这种纯粹真挚的眼光,别人虚情假意的奉承,他倒还应付得比较顺手。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害臊!乔依人察觉到他耳根微红,忍不住轻笑出声,越来越觉得,现在的他其实不难相处。 她将双手放在风扇前,让凉凉的风吹过指间,好奇地继续问:「这是专门拿来吹风的?有了这个东西,天热时就不需要丫鬟在一旁用扇子掮风了。」 「你说对了。」欧阳名哲点点头,他最怕热了,所以才会绞尽脑汁也要做出一台风扇来。 「那可以多做一个吗?我也想要。」她马上又露出闪亮亮的崇拜眼神,相信这么做肯定能让他无法招架。 果然欧阳名哲表情一僵,又开始不自在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可以,不过得等一段时间就是。」 「太好了,多谢!」乔依人开心地漾起灿烂笑颜。 她的笑容很可爱,像热情绽放的花朵,非常有活力,不知为什么,欧阳名哲的心口有种奇怪的微小骚动,热热的、麻麻的,非常不习惯。 似乎有某种沉寂已久的情感终于被触动,开始慢慢苏醒,让他感觉很陌生,也有些无所适从。 乔依人突然灵光一闪,兴奋地提议。「对了,你可以召来一群工匠,让工匠照着做风扇,然后再卖给京内百姓,不只能大赚一笔,大家也绝对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他之前的名声太差了,现在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如果他能有一番新作为,并且对大家有益,就能洗刷过去的阴影,重新被大家所接受。 乔依人觉得展露他现在的才华就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但欧阳名哲却完全不这么认为,摇头道:「不行,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种东西存在,咱们府内自己用也就罢了,绝对不能推广出去。」 「为什么?」乔依人大感不解。 「时间不对,场景也不对,万事万物都有逐渐演进的规律存在,要是贸然改变,不知会有什么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欧阳名哲表情严肃地回答。 他前世的世界可是经过了好几千年的历史发展,才开始出现工业革命,进而科技迅速发展,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每种改变人生的突破性发明,都是与时代氛围及人们的思想进展有关,要是没有那样的环境,就不会有那样的结果出现。 如果在人们思想还没进展到相对程度的时候,就给他们超出进展的先进技术,非但驾驭不了,更有可能被拿去做坏事,反倒不妙。 所以欧阳名哲并不想让自己前世的知识在这一世发扬光大,就怕会帮助不成,反倒坏事,况且他也不想再锋芒毕露,招来皇上顾忌,只要能有这一方小天地让他施展所长,就已经很满足了。 「喔。」乔依人有些沮丧地回应,觉得他这么决定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他有他的考量,她也不能强迫他。 她重新将目光放回风扇上,手好奇地又靠近了一些,发现愈接近就愈能感受到清凉感,没想太多便直接往花瓣更靠过去,欧阳名哲见情况不对,赶紧开口制止:「等等!别碰——」 「啊——」 乔依人的手靠得太近,不慎碰到持续旋转的扇叶,她赶紧收回,同时痛呼出声。 欧阳名哲马上拉她的手过来一看,发现她的中指指尖果然已经被刮出一道伤痕,正渗出血来。 「风吹得好好的,何必去碰它?你瞧,搞得自己受伤了吧。」欧阳名哲紧蹙起眉,虽然是在责念,但话语中也有明显的关心之意。 「我怎么知道这朵花碰不得,居然会伤人。」她也跟着大皱柳眉,一脸的哀怨。 「快跟我过来。」 欧阳名哲将她拉往一旁的椅子坐下,之后拿了一条湿布巾帮她擦伤口,擦完后又拿来一个小药箱,亲自帮她上药。 他自己在做东西时,有时也会不小心受伤,因此工房里一些包扎的东西都有,省得还要叫人拿来。 他弯腰低头,专心帮她上药,而乔依人则趁这机会,仔细地凝视着他。她突然发现他认真的神情真好看,眉宇透着一股英伟之气,一举一动都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再加上原本就俊逸迷人的好相貌,让她看着看着,心头竟有种小鹿乱撞之感,舍不得再移开视线。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那不知该有多好?但如果真是如此,她想自己肯定抢不过其他高官闺女,也没机会嫁进耀王府了。 命运真是奇妙,几个月前,她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浪费在一个渣男人手上,没想到接下来的情况竟会峰回路转。 因为他的改变,她开始期待起接下来的日子,不知他与她的关系是否也会有所改变?她希望能多与他相处,而不是只有用膳时见面而已,那对她来说,已经有些不够了。 欧阳名哲包扎好伤口,一抬起头,就发现乔依人微红着脸蛋直盯着他瞧,甚至带着些许娇羞。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抬起头,心虚地赶紧将视线往旁一偏,管他到底来不来得及。 他也同样愣了一下,刚才心口曾出现的麻热小骚动再次浮现,害他也莫名其妙心虚起来,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这会是……喜欢吗?他不曾认真喜欢过一个女人,不懂「动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因此,对于此刻心中奇怪的情绪浮动,他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不懂,他也不想花脑筋去搞懂,就让它自然淡去,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吧…… 欧阳名哲与乔依人之间,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他们各过各的日子,只有在用膳时会聚在一块儿。但要说完全没有改变,却也不对,至少他已经开始留意乔依人与欧阳秀芙平日都在做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不再像一开始时不闻不问,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小娘,等一会儿咱们去后花园放纸鸢好吗?」 「那放纸鸢之前,咱们先一起来做纸鸢,并在上头画画?」 「好呀好呀,秀芙喜欢画画……」 这日,三人一同用午膳时,欧阳秀芙用着娇嫩的嗓音开始与乔依人谈论等一会儿放纸鸢的事,讲得不亦乐乎,碗里的饭还一大堆,再放下去,恐怕就要凉了。 欧阳名哲见她们俩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越说越兴奋,不由得蹙眉打断她们。 「用膳时就该认真用膳,要做什么事,等用完膳再去讨论。」 被他这么一念,乔依人与欧阳秀芙对望一眼,心虚地重新动筷,快快吃饭,吃完饭后好赶紧去做纸鸢。 「别想草率解决,慢点吃,桌上的菜都得吃到,要不然不准你们提早离席。」欧阳名哲双眸微眯,刻意摆出架子来。这两个丫头以为他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吗? 乔依人与欧阳秀芙再度心一虚,乖乖地放慢吃饭速度,认命挟菜,表情好不哀怨。 「啧,真是两个还没长大的丫头……」欧阳名哲没好气地轻念,之后才与她们一同继续用膳。 他不得不担心,乔依人自己就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姑娘,一点都没有为人继母该有的稳重威仪,一个大姑娘带着一个小姑娘,就怕欧阳秀芙将来也和她一样皮,完全没个大家闺秀样。 但他又不想剥夺孩子玩乐的兴致,要是从小就知书达礼、规矩到不行,那就不是孩子了,他也会觉得挺可怜的。 乔依人才安分一下子,就又冒出新的想法,试探性地问欧阳名哲。「王爷,等一会儿,你要不要也来与咱们一同放纸鸢?」 他与她们的关系虽然已有改善,但她觉得还是不够,她应该多替自己与秀芙制造与他相处的机会,不再只局限于饭桌上。 欧阳秀芙的双眼马上发亮,直盯着欧阳名哲,希望他会答应乔依人的提议。而欧阳名哲则微蹙起眉头,放纸鸢这种娘儿们的游戏哪是他大男人玩的?「不了,你们俩去玩就好。」 「喔。」乔依人明显失望地应声,欧阳秀芙也是一脸失落的表情。 「……」看着她们一大一小沮丧的模样,竟让欧阳名哲莫名的不舒服,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很不应该的事一样。 就只是不想陪她们耍幼稚而已,他到底哪里不应该了?拜托饶了他吧! 第十四章 直到午膳结束,欧阳名哲还是没改变自己的决定,她们去做纸鸢,他则回到自己的工房继续想办法改良风扇,看要用什么材料在风扇外头再加个隔离罩,免得乔依人之前被割伤手的意外再度发生。 但平常时,只要他一进到工房,通常能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而今天的他却特别地烦躁,脑中一直想着刚才乔依人与欧阳秀芙沮丧的表情,想甩都甩不掉。 他努力试着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风扇上,但最终还是被自己的烦躁打败,再也无法继续假装专心下去。 「啧,烦死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终于走出工房,往后花圜的方向前进,但他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真的被她们俩严重影响——只是遇到了些研究瓶颈,需要暂时出来透口气,转换心情、寻找新灵感而已,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到后花园去走走。 嘴很硬的欧阳名哲没多久就来到王府后花圜,才刚靠近,就听到不少女人拉高嗓音叽叽喳喳的声响,而且听起来不止有两个人,甚至还有点慌乱的感觉。 她们不是在放纸鸢吗?放个纸鸢而已,能出什么乱子?这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名哲纳闷地进入花园,很快就在一块宽广的草皮上发现乔依人她们的身影,原来纸鸢卡在一棵大松树上,而乔依人正在爬树捡纸鸢,欧阳秀芙在下头非常崇拜地拍手叫好,陪着她们的温奶娘以及小絮却惊呼不已,就怕会有什么闪失。 「你们别担心,我就快拿到了。」爬树这种事情,对乔依人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她儿时就常爬,虽然这几年大了、收敛了些,却还不至于出什么状况。「嘿,你们瞧,这样不就拿到了?」 「小娘真厉害!」欧阳秀芙开心地继续边跳边拍手。 「小姐,慢一点,当心呀……」小絮一双眉都快纠结成一团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欧阳名哲看到乔依人爬那么高,又惊又愕,忍不住大喊出声……「危险!别乱动!」 「呃?」乔依人偏头一瞧,发现欧阳名哲居然出现了,却也因为这一分神,踩住树干的脚步瞬间不稳,就从上头滑下来了。 「啊——哎呀!」 她万分惊险地勉强落地,但还是脚步踉跄地往后坐倒,屁股撞得好疼,马上痛呼出声,纸鸢也跟着掉在一旁。 欧阳秀芙这才停止笑意,担心地蹲到乔依人身边。「小娘,你还好吗?」 「小姐,有没有哪里伤着?」小絮也赶紧靠过来关心。 「没什么,只是没站稳而已,不必大惊小怪。」乔依人笑笑地安抚她们,随即想站起身证明自己没事,没想到左脚才一使力,脚踝处就浮现剧痛,害她又立刻坐回地上。「哎唷……」 「小姐,您的脚受伤了吗?别动,奴婢马上找人来帮忙!」小絮心急地左顾右盼,想着该去哪里找人。 「快让开!」 此时,欧阳名哲快速地冲过来,从欧阳秀芙与小絮中间插入,一下子就打横抱起乔依人,身手俐落矫健。 乔依人心房猛然一跳,不自觉攀住他宽厚的双肩,一种强大的安全感瞬间将她笼罩住,她直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忍不住脸红心跳,甚至暂时忽略了脚上的刺痛。 她与他还不曾那么靠近过,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胸膛的起伏,脑袋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怎会突然来到后花园?是终于有些在意她们了吗? 欧阳名哲表情严肃地命令小絮。「去找伍总管,要伍总管赶紧派人到宫里请太医过来。」 「好!」小絮即刻转头离去。 紧接着,欧阳名哲抱着乔依人快步往她的院落走去,欧阳秀芙与温奶娘则担心地紧跟在后,已经没有玩乐的兴致了。 「一个姑娘家,学男人爬树做什么?现在跌下来了,你可满意了?」欧阳名哲虽然是关心,但说出来的话火气可不小,双眉也拧得死紧。 亲眼看到她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快停了,只恨自己没能长翅膀飞过去,阻止这一切发生。 她怎么就是不能让人省心,总是做一些让他担心的事呢? 乔依人顿时从失神中回神,虽是抱怨,语气却像在撒娇。「我本来好好地爬在树上,要不是你突然一喊,害我闪神,我也不会失足滑下。」 她又不是逞强爬上去的,她是真的会爬,如果没有他这一喊,她肯定能平安下来,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所以你现在都怪我就是了?」 「是你害我受伤的,不怪你怪谁?总而言之,你得负责。」 怎么现在错的人反倒变成他了?欧阳名哲不想再和她斗嘴,先把她送回房,当务之急是先等太医过来看过伤势,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讲吧! 过了不久,太医急急地赶到耀王府,帮乔依人看诊,幸好她的脚踝只是单纯扭伤,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定时更换敷药,大概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听到乔依人的脚伤不严重,欧阳名哲终于能松了一口气,欧阳秀芙她们也放心下来,庆幸伤害不大。 只是乔依人的脚踩被太医包成了一颗「大馒头」,走路非常不方便,看来在痊愈之前,她得被迫待在房内乖乖休养,暂时哪里都别想去了。 但生性就好动的她,怎有办法忍受乖乖养伤的日子?况且她和欧阳秀芙约定好了,每晚她都会去她的院落说个故事给她听,若是因为脚伤就停个十天半个月的,那怎么行? 「小姐,您就别勉强自己了,奴婢相信郡主能体谅的。」 乔依人的房里,小絮正努力阻止主子试图去欧阳秀芙院落的举动。 乔依人一拐一拐地往门边走,觉得他们都太大惊小怪了,好像她是摔不得的瓷娃娃般脆弱。「太医都说不严重,只要尽量当心一些就好,你不必太过紧张。」 「可是……」 「你与其继续再可是下去,倒不如赶紧过来扶住我,让我可以省些力。」 小絮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赶紧到乔依人身边扶住她,当她的人肉拐杖。 结果乔依人一打开门,却赫然惊见欧阳名哲竟冷着一张脸站在房门外,吓得她忍不住倒退一步,差点就惊呼出声。「你躲在我房门外做什么?」 「来看你会不会乖乖养伤。」欧阳名哲此刻的脸更臭了。「果然你就是无法让人安心。」 他知道乔依人每晚都会到欧阳秀芙的院落去当「说书人」,而他看乔依人听到要「禁足」时不情不愿的表情,就猜测她肯定不会安分,特地过来一看,果真如此。 小絮看到欧阳名哲出现,可开心了,就盼着他阻止乔依人,但乔依人可闷了,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顺利出门,没想到又多来一个人挡她的路。 「我不想对秀芙失约,现在只是点小伤,只要我当心一些,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你们就让我去吧。」乔依人还是不死心地游说。 「反正无论如何,你都要去就是了?」 「可以去我当然要去。」 欧阳名哲大叹了口气,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她的出现分明就是来挑战他的耐性的!「你要去不是不行,但得经过我才可以。」 「怎样经过你?」她不解地微蹙起眉头,从他身上踩过去吗? 欧阳名哲不再废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让她安安稳稳地靠在自己怀里,不必再硬逼着自己用半残的脚站着。 「呃?」乔依人惊讶地睁大眼,没想到他又会抱起她,曾有过的心慌意乱再度出现,脸蛋没多久就嫣红一片。 「你不是说过要我「负责」?」欧阳名哲有些尴尬地解释:「那这段时间,我就勉为其难地纡尊降贵,「负责」当你的双脚,直到你伤好为止。」 她会跌下来,他的确也该负些责任,所以在来这里之前,他便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也希望能藉此补偿她,顺便紧盯住她,让她能安分养伤。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在意她,正因为在意,让他无法再置身事外,尽管这么做有些丢脸,但他只希望她别再折腾自己了。 不管乔依人到底愿不愿意,欧阳名哲即刻转身,带着她往欧阳秀芙院落的方向走去,而小絮则紧跟在后,有些惊异也有些好奇,怀疑欧阳名哲是不是对他们家小姐……有点心动了? 如果不是心动,又为何要主动负起这种非常暧昧的责来?他大可换其他方式,不是吗? 乔依人对于他的行动也非常讶异,当时她那样说也只是在耍嘴皮子而已,没想到他这会儿竟然当真,真的出乎她意料之外。 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吗?明知这么做会带给自己不少麻烦,他为什么还是选择以这种方式对她「负责」?难道他不怕在府内将她这样抱来抱去的,被其他下人们看到,会投以暧昧的目光,让他们俩都尴尬吗? 第十五章 「王爷,其实你可以不必这么做。」 「少罗嗦,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做,你就别多废话了。」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用臭脸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虽然又被凶了,但乔依人胸口却泛起了阵阵暖意及甜意,因为她知道,「这一个他」其实并不善于表达情感,总是用其他情绪掩盖自己真正的意思,不像过去那一个他,情感浮滥不真,只会逢场作戏,从没对她有过这么真实的情绪。 他这种别扭式的关心,让她觉得好可爱、也好有趣,对他的好感更是增添不少,多么希望两人的关系能进展得快一些。 她鼓起勇气,攀住他的脖子,将脸蛋轻靠在他的颈侧,娇声喃道:「王爷,其实我本来想的「负责」,才不是这种负责。」 他感觉到她柔嫩的脸颊碰触到自己的脖子,身子微僵,全身也迅速发热起来。 「要不然是哪种?」 她这样一靠近,他身上所有知觉突然间都敏锐起来,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温暖的体温、身上淡淡的馨香,每种知觉都在告诉他,她虽然看起来是个长不大的丫头,但确确实实还是个女人。 真糟糕,他居然为此有些心神不宁,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就连她说话的嗓音,他都觉得莫名酥人心魂起来。 是他苏醒之后不碰女人太久、压抑太久,所以被她不经意的一挑逗,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行,他得镇定!他不想回到过去堕落荒淫的日子,他已经改过自新了,绝对不能又轻易地对女人乱来! 「不告诉你。」乔依人轻笑出声,就是故意要吊他胃口。 其实她想要的「负责」是一辈子的,受伤时的短短负责对她来说根本不够,她知道她很贪心,但面对现在这一个让人心动的他,真的很难不让人贪心呀。 「你——」欧阳名哲本想再瞪她一眼,但碍于只要他一转头,肯定就会与她脸颊相碰,让情况变得更加暧昧,只好忍着不动,免得自己的心也进一步浮动起来。 这个颇会折磨人的丫头,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害他原本正经的「负责」也瞬间变质了,身心都备受煎熬。 无论她是不是故意的,他都只能努力忍耐、努力抗拒她的魅力,继续当个正人君子,自找折磨受…… 【第六章 误交损友】 果然欧阳名哲说到做到,开始当起乔依人的双脚,亲自抱着她在王府内来来去去,无论是用膳、到欧阳秀芙的院落,或是到花园里暂时透透气,他都亲自伴随,没有半句抱怨。 当然他这样抱来抱去的,很快就引起府内下仆的讨论,他们纷纷猜测,欧阳名哲与乔依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名有实」? 如此亲近的肢体相依,是最容易产生暧昧情愫的,他们就不相信王爷与王妃心中没有萌生出半点感觉,现在肯定只是看谁比较会忍、还想装多久罢了! 「小娘,你什么时候才要生新的小娃娃出来呀?」 「噗……咳咳,你说什么?」 乔依人的房内,欧阳秀芙正与她坐在长榻上玩剪纸,本来两人剪得正起劲,但小女娃没头没脑的一个询问,害得她马上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是谁教她问这种问题的?这……这简直是想让她难堪嘛! 欧阳秀芙不懂乔依人为什么要脸红害羞,只是一派天真地解释:「奶娘说,爹这样成日将你抱来抱去的,早晚抱出问题来,恐怕再过不久,咱们府内就会多出一个小娃娃了。」 又是温奶娘在多话!乔依人即刻瞪向一旁的温奶娘,温奶娘心虚地赶紧低下头,不敢吭半声。 她怎么知道自己不经意的碎碎念,会被郡主听去,还拿出来问王妃,这一次她真的不是故意在挑拨是非呀。 「小娘,说嘛,你什么时候才要生新的小娃娃出来,与咱们一道儿玩耍?」欧阳秀芙小小的阵光中满是期待。 王府内就只有她一个孩子,之前她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玩耍,无趣极了,所以对于多出新娃娃的事,她可是万分期待,终于有人能同她一起玩耍了。 「这个……」乔依人的注意力被欧阳秀芙拉回,继续尴尬害羞。「小娃娃又不是我说生就能生的,还早得很。」 这一阵子,她虽然与欧阳名哲频繁接触,但他不知在想什么,面对她时都特别正经,一张脸绷得没有表情,她都忍不住要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所以他对她连半点邪念都生不起来? 这种情况让她挺沮丧的,下仆们都看好他们俩终究会擦出什么火花,但只有当事者的她明白,想让他把她当「女人」看待,恐怕就像老太婆要生孩子般——可有得拚了! 「是喔。」欧阳秀芙也跟着沮丧起来,继续童言童语。「不能快一些吗?」 「能怎么快?总不能我强押着他圆房吧……」她越说越小声,语气颇有埋怨。 「小娘,圆房是什么?」欧阳秀芙一脸疑惑。 「呃?」乔依人尴尬一顿,笑着打哈哈。「小孩子不必懂这么多,咱们继续剪纸花吧。」 乔依人很快就转移了欧阳秀芙的注意力,两人继续关注在剪纸上头,然而小女娃剪得开心,她自己却开始心事重重,思绪不由自主地陷进了方才的对话中。 她感觉得出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欧阳名哲多多少少还是对她有些好感的,但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进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他打算就此「守身如玉」一辈子,再也不碰女人?这也太矫枉过正了些吧?还是……有其他问题是他没说出口的,而他其实也不想这样? 乔依人满脑子困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继续看着欧阳名哲对她的态度,是否会再有改变? 半个月飞快地过去了,只可惜直到乔依人的脚伤完全痊愈为止,两人的关系依旧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让她也不禁觉得有些气馁。 到底是谁的问题?是她这张娃儿脸害惨自己吗?还是其实问题是在他身上?她不死心,决定要找机会再作试探,非得找出问题的核心不可! 于是,当时序来到中秋,爱热闹的乔依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拉着欧阳秀芙与欧阳名哲一同赏月,丫鬟们在后花圜的花亭内摆满应景的糕饼及茶水,场面轻松欢乐、笑语阵阵。 自从欧阳名哲离宫开府以来,王府内还不曾有过团圆的中秋节,乔依人和欧阳秀芙站在亭栏边,指着天上点点繁星,欧阳名哲则在后头瞧着她们一大一小,微带笑意,看起来还真像一家人。 伍总管看着亭内和乐的景象,感触良多,他本来是挺瞧不起乔依人的,觉得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但看着她出现后,对欧阳名哲父女带来的种种改变,他开始打从心底敬佩她,也庆幸是她成为王府的新主母,如果是其他高官闺女当上新王妃,恐怕就不会有今日的光景了。 一件事情的发生究竟是好是坏,还真的是说不得准呀,总得要等事过境迁后,才会明白真正的影响到底是什么,而且常常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约半个时辰后,欧阳秀芙玩累了,乔依人便要温奶娘先带她回房休息去,自己则准备了其他的「好戏」,和欧阳名哲继续待在花亭里。 此刻,小絮端上一小瓶酒放在石桌上,之后便退出花亭,其他仆从们也颇识相地跟着小絮一起退远远,独留欧阳名哲与乔依人一起在亭里。 这些家伙是在玩什么把戏?欧阳名哲微挑一眉,感觉得出现在的阵仗肯定不寻常! 乔依人一边打开封盖,一边说:「总觉得不喝点小酒,赏月就缺了那么一点滋味,秀芙回房后就没什么顾忌了,王爷你也来一杯吧。」 封盖一开,一股醺染了桂花气息的清甜酒香便飘散而出,让欧阳名哲精神一振,他很快就闻出来,这是飘香酒楼在中秋前后独卖的桂花蜜酒,叫做「月下醉」,产量非常少,买不买得到,除了凭人脉之外,还得凭运气,而且过了这段时间就没有了,非常抢手。 「「月下醉」在每年这个时候,可是人人抢的,你懂酒?也会喝?」欧阳名哲讶异地瞧向她,看来他不了解她的地方还多得是。 「小酌可以,至于懂不懂酒,我也不确定,反正只要去问问看,看哪种酒最抢手,十之八九就不会有太大差错。」乔依人淘气一笑。 其实她的酒量挺不错的,不过可不能直接坦白,要不然等一会儿就「没戏唱」了。对于酒,她通常都只顾着喝而已,反正她就派人去向于凌要一瓶好酒过来,无论给什么‘肯定都是数一数二的好酒,他绝不会敷衍她的。 第十六章 乔依人亲自帮两人倒酒,淡黄色澄澈的酒液在杯里,更是散发出浓郁香气,光用闻的,就足够让人微醺。 她率先举起酒杯,笑意盎然地对他说:「这一杯,就谢你前一阵子的「负责」吧。」 欧阳名哲轻笑一声,拿起酒杯,与她对敬,爽快地一口饮尽杯中液。 酒液香醇,顺滑好入口,欧阳名哲在身为「渣王爷」时遍尝无数美酒,酒的好坏他喝一口就知道,这瓶「月下醉」的确是一等一的好酒,乍喝下去似乎感觉没什么,但后劲可是非常强的,「小酌可以」的她真有办法承受吗? 乔依人跟着一口饮尽,再帮两人的酒杯倒个八分满。 「第二杯,就谢这花好月圆夜,让咱们愉愉快快地度过中秋节。」 这一次乔依人先饮尽杯中酒,欧阳名哲才跟着喝下,不过眼神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 喝完第二杯后,乔依人又要倒酒,欧阳名哲即刻伸手制止她。「这酒后劲强,别喝多了。」 「呃?」乔依人淡淡一笑,就顺着他的意。「好,我不喝,但这酒放着就可惜了,你多喝一些吧。」 乔依人不再替自己倒酒,只帮欧阳名哲的酒杯斟酒,然后随意找话题与他闲聊,气氛挺和谐的。 其间欧阳名哲又喝了几杯酒,乔依人倒了他就喝,没有拒绝,大约一刻钟后,他已呈现有些微醺的状态,笑声也放开不少,看来酒劲已经开始发挥效用,松缓了他的心神。 乔依人见时机差不多了,暗暗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豁出去,开始身子左摇右晃,还摸着太阳穴摇摇头,看起来像是不胜酒力。 「奇怪,我怎么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了……」 「小心!」 欧阳名哲见乔依人身子一倾,就快掉下椅了,赶紧伸手抓住她,她也就顺势倒入他的怀里,被他抱个满怀。 非常好,就是这样!乔依人轻抓着他的衣襟,眼神迷蒙地与他四目相对,微红的脸蛋又娇羞又可人,散发着无限诱惑。「王爷……」 她的语调轻柔中带有说不出的媚意,简直酥人心魂,欧阳名哲的眼神一黯,颇有一股冲动想直接低下头,好一亲芳泽。 在这之前,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一直在吸引他,扰得他心烦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明明说过两人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明明他偏好的就不是她这种永远长不大的丫头,但老天像在刻意捉弄他一样,让他终究还是对她……动心了。 他终于愿意承认,这些日子以来因她而起的种种心绪浮动,不时脑海中会浮现出她的容颜,与她在一起时总是有些魂不守舍,就是心动的意思。 他早在与她的日常相处中,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她,喜欢上一个自己以前绝对不可能喜欢的类型。 天意果真难料呀!在酒意的催化下,他的理智暂时退到一旁,只想依着自己的本能行动,抛开所有原则与约定,与她…… 「哈啾!」 凉风吹来,某个丫鬟忍不住打了一记喷嚏,瞬间破坏花亭内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暧昧气氛,欧阳名哲错愕地一愣,理智即刻回笼,乔依人也跟着愣住,顿时尴尬地与他大眼瞪小眼,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装醉下去? 欧阳名哲当机立断,将乔依人倒向他怀里的身子扶正,让她重新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并朝外大喊:「小絮!」 小絮赶紧来到花亭外。「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你家小姐醉了,快扶她回房休息,小心一点,别让她摔着了。」 「是。」 乔依人错愕地瞪大眼,她精心策划的「好戏」就被一个喷嚏给毁了,所有的暧昧荡然无存,她怎吞得下这一口气? 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坏她好事?她好怨呀…… 「小姐,咱们走吧。」明知乔依人肯定因为计划失败正气得七窍生烟,小絮还是扶着身子明显摇晃的她慢慢出亭,就算计划失败了,戏也非作足到最后一刻不可。 欧阳名哲瞧着乔依人与小絮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全身都冒汗了。 他不是不喜欢她、不想碰她,但看着她那一张娃娃脸,竟有一种自己在「诱拐未成年少女」的错觉,即便这里的姑娘家十五、六岁就嫁人生子是常有的事,但他就是莫名地不自在,无法突破前世带来的障碍。 这算是恢复记忆的「后遗症」吗?他忍不住自嘲地失笑,有些庆幸也有些惋惜…… 中秋夜的计划失败,对乔依人来说可是重大的打击,欧阳名哲居然那么轻易就恢复镇定,还迅速将她推得远远的,好像她是什么瘟疫,靠太近了就会得病似的。 她可是鼓足勇气才决定那么做的,被他一推开,她的勇气也泄光了,都快没力气振作了。 为了转换心绪,几日后,她带着小絮一大清早就回娘家探亲,在陪爹用完午膳后,她就佯装累了,回自己出阁前的闺房暂时休息,她在房内改扮男装,留下小絮见机行事后,便一个人溜出乔府,再度去大吐苦水—— 「你说说看,他是不是很不识趣?他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呀?」 「噗——哈哈哈……」 熟悉的钱庄后院、熟悉的男人笑声,乔依人再度傻眼地瞪着于凌,他不要每次都把她的诉苦当笑话听嘛,这只会让她更加挫败而已! 于凌好不容易笑够了,终于收起笑意回她。「原来你向我讨了瓶酒,是想来招「酒后乱性」,我说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这招对所有人都行吗?他过去那些年生活糜烂,早已练就一身好酒量,要他醉得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只靠一小瓶「月下醉」哪里够?我看恐怕要一大坛吧。」 现在外头的人都说,欧阳名哲肯定是在湖底撞到了石头,连带脑袋也坏掉,才会如此性情大变。而他与房临知之间的「暧昧」更不曾被澄清过,因此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他肯定是「转性」了,才会不再去青楼玩乐。 不过于凌从刚才乔依人述说的内容中,倒觉得欧阳名哲是真的「从良」了,甚至该说,是彻底换了一个人吧,如果不是从乔依人口中听到这些改变,知道她不会骗他,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个渣王爷竟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这就叫做阴错阳差、因祸得福?看来她的「手气」还不算差,能把一个渣男推成了正经汉子,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 「什么酒后乱性?你用词也选好听一些的吧?」乔依人尴尬得脸色泛红。「况且我也不一定要和他有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见她欲言又止,他干脆出言催促。 「知道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嘛。」乔依人丢脸地坦白。 结果经过那一晚,她还是没搞清楚,到底是她不吸引他,还是他因为之前纵欲过度,已经「不太行」了,才会硬生生将她推出自己怀里,君子得让她懊恼又扼腕。 她已经沮丧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如果他们一直「相敬如宾」下去,难道她真要这样守活寡、和他有名无实地过一辈子? 之前她是宁愿守活寡,也不愿和他有半点瓜葛,但今非昔比,她很希望能与他有一个圆满结果的。 「噗——哈哈哈……」看着乔依人为情困扰的模样,于凌真的觉得很好笑,也有些感慨,毕竟她终于像姑娘家一些了,不像从前般,与男孩子没什么两样。「你也太扭扭捏捏了吧?这一点都不像你,真有种的话,就直接来了,何必还耍什么酒后乱性的心机?」 「我终究是个姑娘家,哪里来的种了?」乔依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对了,什么直接来?」 「就是拿出你身为女人的魅力,直接扑上他的床,勾引他、诱惑他甚至是刺激他,他要是真男人,绝对受不了,而你就能得偿所愿啦。」于凌痞痞一笑。 「直接扑上他的床?够了,你别出什么馊主意。」乔依人的脸蛋再度红起来,中秋那一晚已是她鼓足所有勇气的成果,直接扑上床这种事情,她绝对做不来的! 「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顾忌什么呢?脸皮厚一点,相信我,牙一咬就过去了。」 什么牙一咬就过去了?他当是在吃苦受罪呀? 「我才不要,我根本做不来!」 「为什么做不来?喔……我明白了,你不懂勾引男人的花招是吧?这也难怪,你之前都像个男孩子,不懂姑娘家降服男人的「绝招」,不过这种事情学就好了,没什么困难的。」于凌此刻的语气倒是多了些暧昧。 「这种事情还能怎么学?」她脱口而出后才瞬间一愣,不对不对,不该问这种问题的!「总而言之,我肯定做不来啦,你别再瞎起哄了!」 第十七章 然而于凌却不管她的拒绝,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逗弄她,他怎能错过呢?「要学还不简单,我马上帮你找一个厉害的师傅,有她亲身指导,相信我,你很快就能抓到诀窍的。」 「这种事情还哪来的师傅?」乔依人狐疑地蹙眉。 「你不信?咱们现在就走。」 于凌即刻拉起乔依人,两人步出钱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行走,乔依人满脑子困惑地跟着他在街上穿梭,想不透他到底要带她到哪里去。 毕竟她是抽空出来的,无法在外逗留太久,还得赶回王府与欧阳名哲他们用晚膳,要是跟他去「访师」花了太久时间,就怕来不及回来。 好不容易,于凌终于在一处店家前停下脚步,这间店家尚未开始做生意,只有仆人正在店门前清扫,为傍晚的开业作准备。 于凌指着门口,笑得非常的……贼!「就是这里。」 「……」乔依人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他是在开玩笑吧? 门外高高挂着一串红灯笼,灯笼上写着「暖香阁」三个字,他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分明就是……就是青楼! 乔依人紧接着转身,准备逃之夭夭。「我回家了……啊——」 「都来了,怎能不进去开开眼界?」于凌马上抓住乔依人的手,一边轻笑一边拉她进屋。「相信我,绝对让你不虚此行。」 「我才不要!放开我啦,你这只死鱼——」 她终于明白误交损友到底是什么感觉了,悔不当初、真是悔不当初呀! 乔依人回娘家探亲,这是头一回午膳只有欧阳名哲父女两人面对一整桌的菜,不只欧阳名哲吃得有些没滋味,就连欧阳秀芙的胃口也不怎么好。 少了她,气氛就整个不对,平时有她在的时候,用膳时都挺欢乐的,她一不在,他们父女俩也就没有太多话好讲,只能默默吃饭。 欧阳名哲见女儿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吃多少,干脆挟了她最爱的鸡腿放她碗里,温声催促:「快吃,免得饭菜都凉了。」 「谢谢爹。」欧阳秀芙轻声回道,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父女俩草草解决食不知味的一餐,就各自离去,欧阳秀芙被温奶娘带回房,欧阳名哲则继续窝在工房内,等着乔依人从娘家回来与他们团聚。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她已经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了,她的活泼冲动虽然曾经引起不少混乱,却也为这个王府带来改变,尤其对他们父女的影响最大,导致她一离开,他们就失魂落魄似的,缺少生气。 明明她只是暂回娘家一天,很快就回来,真搞不懂他何必为此心神不定,甚至连工作的劲都没了?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笑,笑自己的后知后觉,如果没有这短暂的分开,他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如此在意她,已经允许她可以左右自身的心绪,让她在心上占了一个那么大的位置…… 「王爷、王爷!」 此时伍总管焦急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拉回欧阳名哲神游的思绪,他马上振作起精神,来到门边开门,表情有些纳闷。「伍总管,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伍总管一脸的为难,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底怎么了?别支支吾吾的,快说。」 伍总管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刚才有下人从外置办完东西回来,他们说……说瞧见王妃扮着男装,与另一名男子在街上行走,感觉起来非常奇怪。」 欧阳名哲讶异地微蹙起眉。「什么?依人她不是回娘家去探亲,又怎会扮男装和其他男人在外头走动?」 难道她这一回出门,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探亲?还有那个男人是谁?与她是什么关系? 「小的也觉得不可能,但下人们说,他们确认再三,的确是王妃没错,才敢告诉小的,更奇怪的是,王妃与那名男子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居然是……」 「是什么地方快说,别再吞吞吐吐了!」欧阳名哲忍不住心急起来。 「是……是间叫「暖香阁」的青楼!」 「你说什么?」欧阳名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犹如被雷当头劈了一记般。 她跟一个身分不明的男人进青楼?她到底在想什么!青楼岂是她能去的地方?而且还与别的男人一同进去! 「搞什么鬼!」 欧阳名哲马上往外冲,心急地想要快点赶到暖香阁去,非得搞清楚整件事不可! 另一方面,乔依人被于凌硬拉着走进暖香阁内,原来这间青楼也是于凌他们家的产业,下人们都认得于凌,当然不敢阻挡他们进入。 没多久,接到消息的老鸨翠嬷嬷急忙来到前厅,笑意盎然地亲自接待。「于小爷,离开业时间还早得很,您怎么就带着客人上门来了?」 这个时候,花娘们才差不多开始起身上妆而已,大家都还没准备好要开始迎 客,而翠嬷嬷不认为于凌不知道这件事。 「翠嬷嬷,媚娘醒了吗?」 「醒是醒了,您见她有什么事?」 「当然有要事,你不必招待咱们,我直接去找媚娘了。」 「啊?于小爷……」 于凌不管翠嬷嬷的错愕,直接拉着乔依人往后头花娘们的居处走去,这里他熟得很,根本不需要人带路。 「于凌,我真的不需要什么指导啦!」乔依人苦着一张脸,继续试着拒绝,如果不是挣脱不开他的手,她早就飞也似地逃出暖香阁了。 「别害臊,反正都是女人。」于凌皮得很,就是不想放过她。 问题完全不在这儿好吗?别跟她打马虎眼! 很快的,他们已经来到媚娘所住的房门外了,于凌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媚娘,你在里头吗?」 「唷,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于小爷给吹来了。」一名娇媚的成熟女人即刻打开门,一袭红色罩纱下只穿着粉色肚兜及下裙,笑意甜美,还不断向于凌抛媚眼。 「真是稀奇,天色都还没暗下来呢。」 「媚娘,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能帮什么忙?」媚娘讶异地挑了挑眉。 于凌嘴角含笑地在媚娘耳边说悄悄话,媚娘一边听着,一边朝乔依人露出暧昧的笑意,害乔依人浑身冒起莫名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就像只待宰的羔羊似的。 于凌说完后,媚娘轻笑出声,挺爽快地答应了。「这事容易,记得你欠我一份情啊。」 「知道了。」 媚娘拉住乔依人,将她带入自己的房内。「妹妹过来,要诱惑男人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姊姊教你最简单的几招,保证让你的男人在床上欲仙欲死。」 「不必了,我真的不想学,真的!」乔依人惊慌地连忙拒绝,却没想到这个花娘也不是好惹的,硬扣住她的手就是不放。 于凌低笑着帮她们俩关上门,决定先到前头的厢房去喝个几杯,就让媚娘慢慢教乔依人吧。 乔依人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只是出门吐吐苦水罢了,情况怎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媚娘拉着乔依人来到床边,在乔依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就一把将她推倒在床,吓得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哎呀!」 待乔依人倒向床后,媚娘也跟着上床,直接跨跪在乔依人身上,笑得妩媚。 「你就先当男的吧,姊姊示范几个诱惑男人的招数,你要仔细看,好好学起来,回去就能驾驭你的男人了。」 紧接着媚娘的双手抓上乔依人的衣襟,似要解开她的衣裳,吓得她马上反抓住媚娘的手,再度惊呼出声。「停!真的不必麻烦,让我下床!」 「呵呵呵……咱们都是女人,你害羞什么?」媚娘还是不让她起身,觉得她慌成一团的模样,在她这老手看来,还真是有趣。 结果乔依人与媚娘就在床上挣扎来、挣扎去的,乔依人一直试图想起身,却连连被媚娘压倒,场面是又可笑又滑稽。 不知过了多久,房外突然出现一阵奇怪的骚动,似乎有一群人正逐渐靠近,并且吵吵闹闹的。 「王爷!咱们真的不知他是您府上的人,也不是咱们主动拉他进暖香阁的,这一切都与咱们无关呀!」翠嬷嬷焦急地连忙撇清。 「少罗嗦,别挡我的路!」 砰的一大声,欧阳名哲猛力推开媚娘的房门,迅速直闯而入,一进去就看到乔依人被媚娘压倒在床上的情景,瞬间脑袋一片空白,双眼睁得老大。 他本以为会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眼前所见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两个女人一同在床上,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这……这分明就是…… 第十八章 「呃?」乔依人与媚娘同时瞧向欧阳名哲,乔依人也跟着瞪大双眼,没想到会被欧阳名哲撞见如此尴尬的情况,她顿时有种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丢脸到不敢见人了! 惨了!她到底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可恶的于凌,他最好别出现,要不然她肯定会宰了他的! 【第七章 究竟「行不行」?】 欧阳名哲简直气炸了! 身为一个女人,居然上青楼与其他的花娘搞暧昧,还当场被他「捉奸在床」!不管原因到底是什么,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她还有脸见人吗?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欧阳名哲严正警告翠嬷嬷,乔依人来过暖香阁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他会要暖香阁再也做不了生意,之后他就拉着万分狼狈的乔依人迅速离开,坐马车回耀王府。 在回王府的路上,欧阳名哲寒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强烈怒火,吓得乔依人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开口说半句话,怕自己这回真的死定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到暖香阁去了?到底是谁出卖她?快把她害死了! 从暖香阁回王府的路程并不长,但她却觉得莫名的难捱,与欧扬名哲同坐一车,车内凝重的气氛都害她快喘不过气来了,真想马上逃之夭夭。 好不容易回到王府,欧阳名哲一下车就拉着乔依人往她的院落疾行,表情阴寒,所有下人见了都不敢靠近,他的步伐大,乔依人追得有些辛苦,却不敢吭半声,就怕他会更加气恼。 在进到她的房里后,欧阳名哲才松开手,放她自由,再猛力将房门关起,不许任何人靠近,吓得院落内的其他丫鬟避得远远的,就怕被怒火波及。 乔依人虽然自由了,但她没有半点松口气的感觉,甚至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宁静,接下来他就要大爆发了。 欧阳名哲深吸一口气,努力要自己冷静,开始询问:「你不是回娘家探望岳父,怎会改扮男装到暖香阁内,还做那么奇怪的事?还有,听说是另一个男人与你一起进暖香阁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他去暖香阁时没见到下人说的男人,如果让他看到了,他非得将那个男人抓起来不可,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我回去探望爹后,想说出门见见旧友,顺道聊聊近况,他是为了排解我的困扰,才会拉我去暖香阁看看,并非故意要去做奇怪的事。」乔依人试着避重就轻地回答,不想把事情越闹越大。 「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能成什么友?少用这种可笑的话我!」见她试图狡辩,欧阳名哲压不住激动,语气也跟着冲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乔依人也忍不住开始浮现火气,气他居然不相信她。「我认识他比认识你还要久,两人始终都是好哥儿们,以礼相待,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是谁规定男人与女人就不能单纯是朋友的?她问心无愧,当然无法容忍他诬蔑他们多年来的情谊! 「我龌龊?如果真是好哥儿们,始终以礼相待,他怎会带你上青楼那种不正经的地方?这男人分明有问题!」欧阳名哲更恼了,她居然帮另一个男人说话,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分? 她可是耀王妃,是他的妻子!就算两人有名无实,她也不该不顾身分,与其他男人有暧昧! 强烈的妒意瞬间被激发而出,气得他快要失去理智。该死的各过各的、该死的井水不犯河水,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会蠢得作出这种决定,现在也就不会气得半死了! 「有问题的明明是你!要不然他也不会带我到青楼去见识……」乔依人心惊地一愣,赶紧打住,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差点将实情脱口而出了。 「我有什么问题?与青楼又有什么关系?别吞吞吐吐的,直接说清楚!」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她的说词完全不合理! 乔依人被欧阳名哲咄咄逼人的态度气得豁出去了。 「说清楚就说清楚,还不是你……你明明有碰我的大好机会,却总是将我推开,正经得让人不得不怀疑你到底还行不行,他为了帮我,才会带我上青楼向花娘讨教……讨教勾引男人的招数,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他这个没心没肝连脾肺肾也都不见踪影的可恶家伙,将她误会得如此彻底,枉费她还为了何时才能与他有名有实而忧心苦恼,真是太不值了! 他要是再敢误会下去,她绝对要他好看!才不会再像个小媳妇般将所有委屈都吞下肚,苦死自己! 欧阳名哲瞬间由怒转愕,脑袋也突然空白一片,脑中只不断响着刚才乔依人所说的话。 她之所以会上青楼,是因为怀疑他……不行?才会去向花娘讨教……勾引男人的招数? 他愣了好一会儿,其间没有再说半句话,等到终于回过神来,才忍不住失笑出声。 「噗——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乔依人错愕地睁大眼,愤怒强调:「我是很认真的,不是在与你开玩笑!」 「哈哈哈哈……」欧阳名哲笑得更是大声了,胸中原本积累的怨怒顿时间一消而散,终于放下心来。 去向青楼花娘学勾引男人的招数?他到底该拿她的异想天开怎么办才好?真是个傻丫头! 乔依人见欧阳名哲笑个不停,又气又不解,真不懂这哪里好笑了?「你到底在笑什……呃?」 欧阳名哲突然向她靠近一步,在她尚未反应过来前一把将她抱起,并往内房走去,之前浑身是火的态度也已经消失无踪。 乔依人心慌意乱地瞧着他,不懂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看着他逐步靠近她的床铺,她的心跳得更是飞快,脸蛋也跟着红艳起来。 难道他……他是想证明他到底还「行不行」吗?要不然……他那么靠近床铺是想干什么? 欧阳名哲先将满脸通红的乔依人放倒在床,紧接着坐在床边,俯身向下,将她困在自己的臂膀间,眉眼皆带笑意。 乔依人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又羞又惊慌,怎么觉得他似乎突然变回过去那一个「渣王爷」了?那风流倜傥的气质、能迷死一票姑娘家的高贵俊笑,只有在过去的欧阳名哲身上才出现过啊! 「傻丫头,那种事情,你哪里需要舍近求远,跑到青楼去向花娘讨教?」欧阳名哲笑得迷人,散发着无边诱惑力。「虽然我已经「从良」了,但该懂的事情可没一件忘了,不必她们来教,我也可以教你,而且绝对不会比她们差。」 他已经决定了,管他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管他什么「诱拐未成年少女」,他再也不在她面前当什么该死的正人君子了!他会让她彻底明白,她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大到她再也没机会小看自己。 她早就牢牢抓住他的心了,为了她,他老早便改变以往对「大鱼大肉」的喜好,独恋上她这一张娃儿脸。就算她性子冲,有些不受控制,常做出一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他也认了,无论她的优点或缺点,他都包容。 乔依人瞧着他继续低下头,脸蛋朝自己越来越靠近,已经有种被他迷得昏头转向的感觉,又羞怯、又紧张、却又忍不住期待,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们俩即将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了?如果他只是做做样子、刻意逗弄她的话,她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至于我到底还「行不行」,等会儿……你就会明白的……」 他终于吻上她娇嫩的红唇,开始了亲身的教导,熟练地挑逗她、勾出埋藏在她体内的情欲之火,取悦了她,也取悦了自己。 这一道「清粥小菜」,他终于能开动了,也绝对会细细品尝,吃到碗底光光为止…… 乔依人强烈怀疑,欧阳名哲根本就是「饿」太久了,才会连她这道清粥小菜也吃得这么起劲,完全颠覆了她的想像! 虽然饿很久了,但他却一点都没有狼吞虎咽,反倒细嚼慢咽,但这样才更是折磨人呀,一场「亲身教导」下来,她的气力都被他榨干了,筋疲力尽,也得到了一个非常大的教训,那就是—— 千万别质问男人到底「行不行」!因为男人绝对会为了面子,使尽浑身解数证明自己的能耐,最后男人满足了,苦的却是女人自己! 「我不行了……好累……」 欢爱结束后,乔依人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窝在欧阳名哲怀里,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动也不动的。 没想到挑衅他的「代价」这么大,接下来的几天她大概都下不了床了! 欧阳名哲瞧着她红潮未退的娇颜,满足地轻扬笑意,他的心房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充实的感觉,就只是单纯地瞧着她,也觉得无比的幸福。 第十九章 原来这就是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时、才能感受到的甜蜜滋味,不单只有情欲上的发泄,更多的是身心都满溢着圆满喜乐的充足,真正能够感觉得到,彼此的身心真的合而为一了。 虽然两人终于成为有名有实的夫妻是一件好事,但欧阳名哲可没有因此忘了其他事情。「依人,所以带你到青楼去的那一个「好哥儿们」,到底是谁?」 「呃?」乔依人睁开眼,有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怪他破坏气氛。「你还想继续误会我与他的关系?」 「好,我承认,我不该因为他是男的就心存偏见,我也答应你不会再误会你们的关系,这样你总可以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了吧?」他好声好气地哄着。 刚才他的确气昏头了,才会被嫉妒冲昏理智,她向来是个特别的姑娘家,开朗外放有主见,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行事就算有些「出人意料」,他也该以包容的心来理解才是。 况且他前世受过男女平等的薰陶,更该有度量一些,不该如此古板守旧,要不然就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吧。」乔依人甜甜一笑,决定相信他。「我的好哥儿们叫于凌,我十二岁时就认识他了。」 「于凌?」欧阳名哲讶异地微蹙眉头。「是市井里那一个有名的于凌?」 「就是他。」 欧阳名哲之前与狐群狗党厮混时,三教九流的事情都听说过,自然很清楚于凌这一号人物。据说他是个亦正亦邪的人,让人难以捉摸,且在道上很有势力,乔依人会认识这种人,真的大大超出他的意料。 「你怎会认识他?」 「说来话长,反正就是不打不相识,就这么结下不解之缘了。」 欧阳名哲的眉心又紧蹙了些,他不是禁止她有任何交游,只不过于凌与她的背景差异过大,的确是不适合太常往来,就算他不说话,旁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有不少难听的话语出现。 他有些苦恼,打算试着用婉转的方式要她离于凌远一些,这样对她来说也比较好。「依人,你现在的身分不同以往,一举一动都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以后若非必要,还是尽量少与他见面比较好。」 乔依人马上一脸的不依。「可是……」 「我不是阻止你继续交这一个朋友,只是要你顾虑一下其他人的观感,毕竟你现在是耀王妃、是我的妻,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的一举一动也得考虑到我、考虑到王府,这也是身为一个好主母必须考虑周详之处,不是吗?」 乔依人顿时有些沮丧,因为他说的是对的,她反驳不了,但她也不想因此舍弃一个多年好友,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一飞黄腾达了,就把没什么身分的旧友抛弃似的,挺势利眼的。 犹豫了许久,大势所趋,最后乔依人还是妥协了。「好嘛,往后非有必要,我不会轻易去找他的。」 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她只是不会再像过往般轻易去找他,并不是不要他这个朋友了,这两者间还是有差别的。 「依人别难过,我想他应该也能体谅你的处境,不会怪你的。」一见她难过,他的心也跟着隐隐泛疼,但该有的距离还是得拉开,所以他只能狠下心来,用安慰代替退让。 反正日子过久了,或是等她怀上孩子了,自然就会变得没时间出门,再等孩子生下来后,她忙着照顾新娃儿,也就没心思再想这些事情了。 「郡主、郡主,您现在不能进王妃的房里……」 就在此时,屋外居然出现丫鬟制止欧阳秀芙进房的声音,欧阳名哲与乔依人讶异地对看一眼,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孩子撞见了那还得了?不只对孩子不好,他们的脸也不知该往哪儿搁。 「爹和小娘在里头吧?我要见他们,为什么不能进去?」欧阳秀芙使出了小主子的脾气,扬高嗓音质问丫鬟。 「这个……啊?郡主不行呀——」 欧阳秀芙趁丫鬟猝不及防时突然推开房门,直接冲进去了,一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欧阳名哲与乔依人脑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惨了! 「我不管了,你自己去应付她!」躺在内侧的乔依人马上将整个人都缩到被子内,丢脸得不敢见人了。 乔依人一躲到被子里,欧阳秀芙就冲入内房,看到欧阳名哲半撑着身子,表情非常尴尬,被子没盖住的上半身不着寸缕,她停在床旁,微歪着头,纳闷地瞧着他。「爹,你怎会躺在小娘的床上,而且没穿衣裳?」 「这……咳,爹正在休息。」 「那小娘呢?」她往他后头明显隆起的被子瞧了一眼。 「小娘也在休息,秀芙乖,别吵小娘。」 「爹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里休息,要和小娘同挤一张床?」欧阳秀芙继续追问,表情有些不满。 她一直在等小娘回来,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小娘早回来了?爹和小娘窝在房里这么久都不出来,又是在做什么? 她很不开心,有种被刻意排除在外的感觉,非常讨厌! 「郡主!」温奶娘终于在此刻追进房里,头低低的,尽量避免直视床上的情景,试着要将欧阳秀芙拉出去。「咱们先去外头等着,让王爷和王妃能够起身梳洗,好吗?」 「为什么?我也想上床一起休息。」欧阳秀芙不甘心地嚷着。 「秀芙别胡闹。」欧阳名哲板起脸,已经管不了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了。「快和奶娘出去,我和小娘等一会儿就出房见你。」 欧阳名哲一拿出威仪,欧阳秀芙就有些忌惮地顿了顿,但还是很不甘心。「可是……」 「是呀郡主,别让王爷及王妃生气,咱们先去外头等着吧……」温奶娘继续拉着欧阳秀芙,免得场面越闹越僵,那就不好了。 在温奶娘半拉半哄之下,欧阳秀芙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房间,到外头等待,确定危机已经解除后,欧阳名哲才松了口气,忍不住轻笑一声,觉得还真是荒谬。 他们是夫妻,在房内欢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还会有做坏事被发现的心虚感?好似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你还笑得出来?」乔依人终于露出脸,没好气地戳了他腰侧一记。「该如何向秀芙解释咱们俩刚才在干什么?由你想办法去,我不想碰这烫手山芋。」 「还不简单?就说咱们俩在努力帮她添个玩伴,这样不就好了?」欧阳名哲笑着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记轻吻。「快起身吧,免得她在外头待久了,又跑进来「凑热闹」,害咱们俩想起都无法起来。」 「嗯。」乔依人也终于有心情笑了,虽然浑身疲累,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准备出去见欧阳秀芙。 他们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插曲,事情过了之后就没事了,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样…… 乔依人与欧阳名哲终于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当起真正的夫妻,正是该如胶似漆 的时候,但事情完全不是这么发展的!两人尚且有名无实时,乔依人一日都花很多时间与欧阳秀芙相处,两人感情好得有如亲姊妹,但在她与欧阳名哲有名有实后,她发现,她想挪出一些时间给欧阳名哲,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因为欧阳秀芙竟然开始死缠着她,像个背后灵般紧紧跟着,只差她上茅厕、洗浴时不在而已,很明显的,这小女娃不希望爹瓜分掉她们俩太多相处时间,找尽各种理由都要霸着她不放。 这个小娃儿……居然在吃自己爹爹的醋! 「郡主,王妃今早身子突然有些不太舒坦,还躺在床上休息,请郡主先回去,等王妃起身后,奴婢再派人去通知您一声,好吗?」 一大清早,乔依人的房门外就出现丫鬟「挡驾」的声音,听得屋内的乔依人忍不住头疼,不懂情况怎会变得如此奇怪? 其实她早已起身,而且都打扮好了,也没有哪里不舒坦,只不过为了不让欧阳秀芙缠上,她不得不找个理由,好偷空喘一口气。 而且她也觉得,不能再让欧阳秀芙这样毫无节制地缠下去了,这会养成她骄纵的习性,所以是该适时地分开一下,让她明白,不是每一件事都会顺着自己的意发展。 「小娘身子不舒坦?那我更要进去看看小娘!」 「不行呀郡主,王妃怕郡主进去看她,会不慎将病染到郡主身上,害郡主也跟着不舒坦,所以特别吩咐奴婢,一定要请郡主先回房里等着。」 「喔,是这样啊……」欧阳秀芙的语气明显沮丧起来。 第二十章 在丫鬟好言相劝许久后,欧阳秀芙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回到自己的院落去乖乖等消息,小絮偷偷打开一个小门缝,确定欧阳秀芙已经远离到看不见身影时,才冲回内房,对乔依人说:「小姐,郡主已经走了,就是现在!」 「好!」 乔依人即刻从椅上起身,在小絮的掩护下离开院落,一路疾走来到王府大门前。 王府门前已经准备好一辆马车,乔依人主仆一上车,车夫便驾起马,离开耀王府,后头还有两名护卫跟随,以保护乔依人的安全。 马车从热闹的大街逐渐骏向较安静的巷道内,最后来到离耀王府不远的一座典雅别业前,乔依人下车后,马上有名仆人打开大门,恭敬地请她进入。 一进到前厅,她就看到早已先来此等候的欧阳名哲,即刻扑入他怀里。 「呼……真是好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呀。」欧阳名哲轻抱住她,忍不住苦笑。 真想不到,他们为了摆脱欧阳秀芙如影随形的跟从,免得让她以后总是食髓知味地任性行事,竟然不得不转移阵地,跑到外头来「幽会」。 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笑掉众人大牙的,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遇上那个不讲理的小娃儿,两人也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欧阳名哲低下头,刻意在她的颈边游走、轻吻,暗示道:「今日我可不会轻易放你回府的,等着瞧吧。」 乔依人的身子敏感地颤了颤,娇颜泛红,不甘示弱地回应。「谁怕谁,我奉陪到底就是。」 两人终于能在外头的别业享有私人的空间,这一天他们过得很轻松、很自在,像是想将这一阵子的情潮难耐全都一次补回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才一转眼,就过午了。他们一同从外回到王府,满面春风,欧阳名哲甚至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握住乔依人的手,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们已经有名有实了,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两人并肩走在穿廊上,依旧有说有笑,然而此时,一名丫鬟却急急地朝他们俩冲过来。 「王爷、王妃,您们俩可回来了!」丫鬟急切地禀报。「郡主已经哭了半个多时辰了,任奶娘怎么哄都没用,都快哭瘫了。」 乔依人表情立变,担心地问:「秀芙怎会哭呢?是发生了什么事?」 「郡主在发现王妃根本不在房里,而王爷也不在府中后,就开始大哭出声,所有人都拿她没辙,就怕她会哭坏身子,现在恐怕只有王妃能哄得了她了。」 欧阳名哲蹙起眉,同样担心女儿的情况,对乔依人说:「咱们马上过去看看。」 「嗯。」乔依人即刻点头。 两人加快脚步,赶紧往欧阳秀芙的院落去,果然在院门外就隐约听到欧阳秀芙大哭的声音,听得他们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他们一进到房里,就见到温奶娘抱着欧阳秀芙坐在长榻上,想尽办法地哄,却没有半点效果,欧阳秀芙早已哭得满脸通红、眼眶浮肿,甚至上气不接下气的,非常凄惨。 「秀芙,怎么了?」乔依人率先冲到榻边,担心地询问:「别哭别哭,告诉小娘怎么了,好吗?」 「呜……你和爹都不要我了,我讨厌你们!」欧阳秀芙难过地哭着。 「是谁说咱们都不要你了?」乔依人讶异地问。 「温奶娘,你先退到一旁,让咱们好好与秀芙谈谈。」欧阳名哲表情凝重地命令。 「是。」温奶娘将欧阳秀芙放在榻上后,就起身退到一旁。 欧阳名哲温声地对女儿说:「秀芙别哭,把话好好说清楚,这样咱们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爹和小娘从来就没有想过不要你呀。」 「是呀,把话说清楚,好吗?」乔依人也柔声安慰着。 欧阳秀芙的哭声终于缓和了些,抽抽噎噎地说着:「你与爹爹好了,就会开始不理我了,结果我又会变成一个人、没有人理会,我讨厌这个样子。」 她的亲娘在她两岁时病故,从那时开始,就只有温奶娘关心她,这三年她是个爹不疼没娘爱的孩子,好不容易因为小娘的出现,她又有新的娘疼爱,爹也开始关注她,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小娘开始与爹好了之后,她又有被忽略的感受,总觉得再过不了多久,她又会没有爹娘疼爱,会变回那个不受重视的存在。 所以她最近总是紧缠着小娘不放,一发现小娘与爹都不在府内,她就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才会难过地大哭出声。 直到此刻,欧阳名哲与乔依人才明白,过去那一段失去父母关注的日子对欧阳秀芙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导致她一觉得自己受到的关注变少了,就马上不安起来,甚至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弹。 这个可怜的孩子,真的让人好心疼呀…… 乔依人坐到她身旁,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秀芙别怕,小娘向你保证,无论小娘与你爹爹再怎么好,都不会不要你,你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过去那样、没有爹娘理会的日子。」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一回换欧阳名哲坐在欧阳秀芙的另一侧,伸手将她们俩一同搂入怀里,又惭愧又懊恼。「秀芙,过去是爹对不起你,爹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忽略你的,你与小娘都是我最喜爱的姑娘,我会一起好好守护,一个都不落下。」 过去那段荒唐的岁月,原来影响的不只有他,这个小娃儿受到的伤害比谁都还重,他亏欠最多的人,是她。 这个受了伤的小小心灵,需要好好地重新护养,过去的他未尽到半分为人父的责任,但现在不会了,他不会再让她失望的。 欧阳秀芙第一次被爹与小娘这样一同紧拥着,感受到不曾有过的温暖,忍不住再次大哭出声,但这一回她紧紧抓住他们俩的衣袖不放,内心所有的惶恐、不安、焦虑全部被平抚,终于愿意相信,她不会再被抛弃了。 一旁的温奶娘忍不住眼眶泛红,替欧阳秀芙感到欣慰,也很庆幸乔依人的出现带来这种种转机,要不然,郡主可能永远得不到爹的关注,只能孤独地长大,不知亲情为何物了。 将所有心结都解开了就好,接下来耀王府的气氛肯定会更加和乐,再也没有任何挖疮存在…… 【第八章 莫名飞来桃花祸】 欧阳秀芙在解开心中的结之后,就不再像前一阵子那样缠乔依人缠得死紧,突然间长大许多,乔依人与欧阳名哲也终于不必再特意避出府「幽会」去,偶尔被撞见比较亲密的举动时,虽然小女娃还是会有些吃味地碍一下事,但已没有之前那般强的敌意,就只是玩心罢了。 不知不觉,冬日过去,新的一年到了,正月十五时,皇宫因应上元节举办了灯会活动,邀王公大臣与皇亲国戚入宫赏灯,欧阳名哲便带着乔依人与欧阳秀芙一同入宫赴会。 御花园内摆了许多美丽又新奇的灯笼,还有用灯笼架起的层层高台,将夜里的御花园照得大亮,别有一番特殊景趣。 受邀的官员及眷属众多,今晚的御花园显得特别热闹,乔依人与欧阳秀芙玩心大起,一大一小互拉着手在人群中到处穿梭看灯,累得欧阳名哲得不断地在后头追赶,就怕与她们走散,不知得找多久才能找到她们俩。 「这两个丫头,偶尔才入宫一趟,就不能让我省心一些吗?」欧阳名哲一边在人群中穿梭,一边没好气地碎念。 行走之间,他不慎与一个擦身而过的姑娘猛撞了一下,一见对方身子摇摇晃晃,差点要跌倒,欧阳名哲赶紧一手抓住她的孅臂、一手扶住她的腰,免得她真的倒下去。「姑娘,你还好吗?」 「呃?」才刚稳住脚步,孙雨眉一抬起头来,讶异地与他四目相对,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御花园凑个热闹,也会遇到欧阳名哲。 今日一见,他变了,之前的轻浮已不复见,浑身散发着沉稳的气息,强大的魅力让她瞬间不由自主地评然心动,几乎看傻了眼。 她是听过他性情大变的传闻,但不曾亲眼见过,今日可真真「大开眼界」了。 欧阳名哲见她莫名地傻愣,不由得困惑地问:「姑娘,你还好吗?」 「啊?」孙雨眉终于回过神来,站稳脚步,羞涩地微低着头道谢。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是我不慎撞到你,拉你一把也是应当,姑娘不必道谢。」欧阳名哲知道有挺 多人认识他的,她会唤他王爷,他一点都不意外。 如此君子的言行,怎么可能会在过去的欧阳名哲身上出现?孙雨眉再度对他刮目相看,要不是很确定他没有双胞胎兄弟,她会以为面前的男人,只是另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第二十一章 「名哲,你还在那儿磨蹭什么?」乔依人见欧阳名哲没有追上,带着欧阳秀芙折返回来,扬声催促。「快放烟花了,咱们要赶紧去抢一个好位置,你快点过来呀。」 欧阳名哲瞧向乔依人的方向,原本正经的表情马上多了一抹柔情浅笑,再回过头向孙雨眉辞别。「告辞了。」 「王爷慢走。」 孙雨眉瞧着欧阳名哲快步走向乔依人,并扬起非常好看的笑意,她在原地看着,评然之感更是强烈,非常羡慕能被他珍爱的女人。 有谁能够预料得到,当初的渣王爷,如今会变成一个让人忍不住动心的对象?孙雨眉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拒绝太后想帮她作主的主意,就这样白白让其他女人占了便宜去。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她也想……也想嫁给像他这样的男人…… 上元夜过后没几日,孙太后派了一名太监到耀王府,邀乔依人入宫一趟。乔依人为此感到非常纳闷,因为正月初一她才进宫向太后贺年过,如此短的时间又再召见,为的是什么? 虽然满脑子困惑,她还是赶紧打扮妥当,带着小絮随身侍候着,跟太监进到皇宫里面见太后。 孙太后依旧高高在上地坐在殿阶顶端,身旁有孙雨眉伴着。一见乔依人到来,她先是赐座,等乔依人坐下后,才道:「依人,听说现在的名哲挺难捉摸的,你可应付得来?」 「还可以,请母后不必担忧。」不同于之前见太后的紧张,如今的乔依人可以面带微笑地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旁人觉得现在的欧阳名哲难捉摸,是因为不了解他为何改变,但她不一样,所以也没有这个困扰。 「你别哀家问你什么事,你都说还好、还可以,听起来怪敷衍的。」孙太后不满意地蹙起眉头。 「臣媳会记取教训。」乔依人偷偷地吐了吐舌,她知道在欧阳名哲落湖后,孙太后看她这个媳妇就非常不顺眼,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能挑出刺来。 「最好如此。」孙太后轻哼一声,摆明了不怎么信她。「别说哀家老是在挑你的剌,哀家也是为了你们耀王府好,要不然也不必费心注意了。」 「臣媳明白。」乔依人乖乖应答,该如何与婆婆好好相处,她还在学习,要让太后改变对她的既定印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反正一切就慢慢来吧。 「既然你明白哀家的苦心,那么接下来这件事,想必你也不会拒绝了。」孙太后终于逮到机会,转到想要的话题上头。 「嗯?」乔依人不解地眨眨眼。「什么事?」 孙太后拉住孙雨眉的手,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哀家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名哲,决定让雨眉到耀王府帮你,有她分担你的责任,你肩上的担子肯定会轻不少的。」 她本来就属意让孙雨眉嫁入耀王府,要不是当初这孩子还想留在她身边,现在的耀王妃怎会是乔依人? 现在孙雨眉终于觉得自己年岁到了,她乐得帮忙做这个人情,将她送进耀王府,与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送作堆。 孙雨眉娇羞地微低着头,让孙太后处理一切,没有多说什么。 乔依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孙太后的意思是——她要帮欧阳名哲纳妾了?「母后,名哲并无纳妾之意,您怎能……怎能……」 「谁说并无纳妾之意,就不能纳妾了?哪个王公贵族不是三妻四妾的,这一点有什么好讶异的?」孙太后冷哼一声,果然被她料到,乔依人的柔顺都是装出来的,一下子就破功了。 「可臣媳嫁入耀王府还不满一年,您就作主要帮他纳妾,这让媳妇情何以堪?」乔依人又急又慌地反问。 之前她对他毫无情感时,他要纳十个、八个妾她都不想理会;但现在她已经彻底喜爱上他,怎有办法眼睁睁地看他纳妾,却不为所动? 他的改变,她是有付出努力的,且他们一家子现在生活得很快乐,凭什么再让一个无关的女人进来搅乱一池湖水,再起波澜? 她才不要,这种事情,她绝对无法接受! 「要不然这样吧,先让雨眉到耀王府作客一段时日,与名哲相处看看,之后再看情况。」 孙太后决定拐个弯,让孙雨眉到耀王府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她与自己的儿子顺利看对眼,到那个时候,乔依人哪里还有反对的分? 「可是……」 「你也不想想,你入府都快一年了,连半点喜讯都还没传出来,这像话吗?」孙太后刻意板起脸训斥。「没快点帮耀王府开枝散叶,就是你的不对,现在多一个姊妹来帮你,这样不是很好?」 「我……」 「身为当家主母,就该有容人的大度,连区区一个妾你都容忍不了,这个耀王妃你也甭当了!」孙太后厉声威胁。 乔依人不甘地紧咬下唇,她只是还没怀上孩子,又不是生不了,这么快就让其他女人介入她和欧阳名哲之间,分明是存心给她难堪! 「依人,哀家已经退让一步,没有马上请圣上下旨赐婚,你就该知足了,要是再不知好歹下去,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孙雨眉怜悯地瞧了乔依人一眼,虽然对她有点过意不去,但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好男人过一生?所以也只能说抱歉了。 且她有孙太后在背后撑腰,这耀王府是入定了,乔依人要是不死心地继续反抗,只会让孙太后对她的印象更差,处境也会更加艰难。 乔依人面对着孙太后的强势,就算有百般不愿,也只能败下阵来,眼睁睁地看着孙雨眉即将侵门踏户,在耀王府掀起新的一场风波。 虽然娘亲在她年幼时就病逝,但她还是有些许印象,在爹去妾室那里过夜时,娘亲不时会唉声叹气,怨女人一辈子都得和其他女人争抢同一个男人。 为什么女人一定得委屈自己与其他人共事一夫?为何女人一定得面对这种不平的「宿命」?她不懂,也从来就无法理解…… 欧阳名哲听闻母后将乔依人召入宫后,就在等她回来,一得知她已回到王府,他马上过去她的院落,没想到只走了一半,便在穿廊上遇见甫归返的她。 他迎上前去,发现眼前的乔依人气色并不好,便担心地问:「依人,你怎么了?脸色怎会这么难看?」 乔依人强打起精神,勉强一笑。「没事,可能入宫一趟有些累。」 「是这样吗?要不要我命人去唤太医来……」 「名哲,我真的没事,不必唤太医来!」乔依人赶紧阻止他。 到底怎么回事?欧阳名哲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不讲,他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能满心的纳闷。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乔依人后头除了小絮以外,还有另一位陌生女子,似是跟着她回来的,他困惑地轻蹙眉头。「依人,这位是……」 孙雨眉微带娇羞地低头行礼。「王爷,咱们又见面了。」 他们认识?欧阳名哲可是一头雾水。「敢问姑娘是……」 「呃?」孙雨眉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下。 「民女是孙雨眉,王爷应该认得的。」 「为什么我应该认得你?」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一点点」印象,不过印象太浅了,也记不得是在哪里听过。 「她是你的远房表妹,挺常伴在母后身侧,你进宫时都没见过她吗?」乔依人讶异地问。 「表妹?喔,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欧阳名哲对乔依人一笑。「你也知道,过去的我只记得住大美人的脸,现在大概只记得你的脸了。」 他想起来了,母后身边的确有位来依亲的远房表妹,因为长得不够出色,所以之前的他从来没兴趣注意,现在他有了乔依人,眼里更是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你少贫嘴了。」乔依人终于拾起些许笑意。 这下子孙雨眉的脸色又难看了些,她不但常伴在太后身侧,上元夜时两人还曾经遇过,他却对她没半点印象,这教她的面子往哪儿摆? 「表妹怎会突然来到咱们耀王府?」 「因为太后怜悯,怕民女一直待在皇宫内,会住得生厌,便要民女来耀王府作客几日。民女与王妃年岁差不多,平日里也可以与王妃说说聊聊,排解心情。」孙雨眉言行得体地说着。 「就当多个朋友来王府暂住吧,反正咱们王府这么大,不怕多住一个人。」乔依人强压着内心的不适,顺势应道。 她不得不帮孙雨眉说话,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让她犹如芒刺在背,若是她未善尽「待客之道」,只怕孙太后会更刁难她而已。 第二十二章 既然乔依人都这么说了,欧阳名哲也不好拒绝,虽然他其实不太喜欢府内有外人在。「那好吧,希望表妹住得习惯。」 「多谢王爷。」孙雨眉欣喜一笑。 「你随意逛,不必客气,我就不特别奉陪了。」一番客套后,欧阳名哲就拉着乔依人的手,先一步走了,不想多花半点心思在妻子以外的女人身上。 「呃?」孙雨眉不敢置信地瞧着他们俩先一步离去,怀疑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一旁的小絮忍不住轻笑出声,孙雨眉来王府的目的她当然一清二楚,只不过被告诫不能讲,看到这位表妹一进府就吃了瘪,她当然替自家小姐开心! 离开穿廊后,欧阳名哲直接把乔依人带入自己的房内,一关上门,就不客气地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低头追问:「依人,到底怎么了?别瞒我,你的不对劲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一向乐观活泼的她,何时出现过这么沮丧的样子了?绝对是有事发生,要不然她才不可能变成这样。 「我……我只是又被母后碎念了一顿,直到现在肚子里的火还消不下来。」乔依人赶紧找其他理由搪塞过去。 「是吗?所以母后又碎念了你什么?」 「还能有什么?」她干脆回抱住他,将脸蛋靠在他的胸膛撒娇,免得他再继续观察她的脸色。「她每一回见到我,唯一在意的就是我的肚子到底有没有消息,一念再念三念,念得我都快烦死了。」 太后执意要帮他纳妾、怒骂她没有度量的事,她怎有办法说出口?就算有万般委屈,她还是只能隐忍下来。 「这种事情又急不得,又不是说要就能马上得到的。」欧阳名哲轻笑出声,终于放下心来。「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快点消消气,免得气坏了身子,嗯?」 虽然他也想要有新的孩子,但还是决定让一切顺其自然,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只要你也别再追问我怎么了,我的气就会慢慢消了。」她的表情非常沮丧,只可惜他看不到。 「好好好,我不再问了。」欧阳名哲回抱着她,与她紧紧相依,不再开口说些让她心烦的话,一切无声胜有声。 被他的温暖紧紧包围,乔依人突然觉得好想哭,不知道这样的拥抱还能让她独占多久? 她想要一心一意的情爱,然而他呢?他是否也与其他的人一样,认为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她的心胸也不该如此狭窄? 他现在还能将所有目光都放在她身上,那么之后呢?在孙雨眉住下来后,他们俩肯定会有更多往来,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也在朝夕相处之下记住第一一个女人的脸,心也跟着分成两半了? 她讨厌这种事发生,却无法阻止一切朝这个方向发展,除了无助之外,还是无助…… 欧阳名哲本以为,多了一个客人,对生活应该没有多大影响,结果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孙雨眉的存在非常突兀,且让他感到十分不自在。 「王爷,雨眉瞧您似乎挺喜欢腊肉的,要不要多吃一些?」 本该是三个人的晚膳,现在多了孙雨眉一个,变成四个人。而不知是恰巧还是怎么的,孙雨眉总会坐在他的某一侧,乔依人则改为坐在他的对面,营造出一种奇怪的氛围。 这几日下来,欧阳名哲发现这个表妹总会特别注意自己的喜好,甚至喧宾夺主地帮自己挟菜,而不论她做了什么,乔依人总是若无其事地只关心着欧阳秀芙的用膳情形。 她是觉得他们是表兄妹,没什么好在意的,还是有其他原因存在?瞧着乔依人一颗心都放在欧阳秀芙身上,欧阳名哲非常不是滋味,刻意说:「依人,你只顾着帮秀芙挟菜,那我呢?」 「你是在吃秀芙的醋吗?」乔依人轻笑出声,笑他的幼稚。「有些菜放太远了,秀芙挟不到,我不帮她挟,谁帮她挟?」 欧阳名哲故意把饭碗递出去,就是要幼稚到底。「我就要你面前的那一盘菜,快帮我挟。」 乔依人表情微变,有些恼他故意在这个节骨眼耍任性。「你……」 孙雨眉眼见情况有些尴尬,干脆笑着说:「王爷消消火,不如就由雨眉帮您挟吧?」 欧阳名哲锐阵一眯,气势慑人地狼瞪她一眼,真想脱口而出——关你屁事? 孙雨眉心一惊,被他可怕的眼神吓了一跳,只能悻悻然地继续吃自己的饭,再想其他吸引他关注的办法。 欧阳秀芙瞧着他们,虽然她还小,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怪怪的,从前一家人和乐的用膳气氛已不复见,而问题明显出在突然多出来的孙雨眉身上。 她讨厌孙雨眉,如果她能快点回到皇宫去,那不知该有多好? 一场饭就这样吃得各怀心思,随侍的仆人也隐隐不安着,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而乔依人除了在饭桌上无视孙雨眉的逾越之举外,还有其他地方也越来越奇怪,她像在刻意避开与欧阳名哲亲密独处的机会,且次数之多,要他不觉得怪异都难。 「王爷,王妃不在自己的房里,您……还要进去吗?」 夜深之后,欧阳名哲来到乔依人的院落,没想到她的房里不但没有灯火,院里其他丫鬟还说她根本就不在房内,这又是哪招? 欧阳名哲站在乔依人的房门外,气闷地问丫鬟。「她不在里头,那么是跑到哪儿去了?」 「回王爷,郡主这几日都会作恶梦,一晚醒来好几次,王妃知道后,就决定去陪郡主睡个几晚,看情况能不能转好些。」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 「还有这种事情?」欧阳名哲大皱其眉。 自从两人确认彼此情意后,他睡在她的房里已是常态,虽然没有正式搬来这儿,但前几日开始,她就说她身子不太舒服、睡不好,要他暂时回自己的院落去,现在更好了,她直接到欧阳秀芙那里,让他连人都见不到,他总不能跑到女儿的院落去抢人吧? 要是只有偶尔几次,还说得过去,但乔依人这样接一一连三地找各种理由避开与他同处一室,要说没有问题,谁信? 「罢了!」 欧阳名哲火大地转身离开,已经气得睡不着了,干脆命仆人去拿一坛酒来。 他屏退仆人,一个人坐在后花园的花亭内,不断地倒酒喝酒,没多久就已有微醺之意。 酒喝到一半,他开始抚额苦思,所有的怪异全从孙雨眉出现后开始。乔依人那一日被召入宫中,内情肯定不单纯,绝对不像她之前所讲的一样,只是被母后念到烦了,脸色才那么难看。 「王爷,夜都深了,您怎么还一个人在外头喝酒呢?」 此时孙雨眉居然也恰巧出现在后花园内,欧阳名哲循声望去,一看到是她,倒是轻笑一声,心想非常好,他干脆就从这里「下手」算了。 要如何应付主动靠近的女人,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他早已厌恶这么做,但必要时,他也是不会「客气」的。 果然,孙雨眉很快就进到亭里,一脸担忧。「王爷,您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是挺不愉快的。」他哼笑一声。 孙雨眉见他又要倒酒,赶紧来到他身边,压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王爷,酒喝多了会伤身的。」 欧阳名哲反过来握住她纤细的指,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孙雨眉一跳,但也让她有些欣喜,心想他是不是……终于对她有些感觉了? 她来到耀王府好些日子了,可欧阳名哲始终对她不冷不热,该不会是喝了酒的关系,终于让他有些意乱情迷了? 欧阳名哲勾起能魅惑众女的俊雅笑意,语气也变得异常温柔。「雨眉,长夜苦闷,你愿不愿意陪我说说话?」 「若王爷不嫌弃,雨眉当然愿意。」她欣喜万分地回答。 「那好,你就留下来吧,咱们……好好聊聊……」 【第九章 「渣王爷」重现!】 乔依人在欧阳秀芙的房里,与欧阳秀芙睡同一张床,睁眼许久,完全没有半点睡意。 其实欧阳秀芙根本没有作恶梦,是乔依人要丫鬟编的谎,只要她一避到欧阳秀芙这里,她想欧阳名哲十之八九就不会过来了。 欧阳秀芙也知道乔依人还没睡,她睁开眼睛,关心地问:「小娘,你在和爹爹闹脾气吗?」 「秀芙乖,没事的,快快睡。」乔依人笑着安抚她,不想让孩子担心。 她在闹脾气吗?或许吧,只要一见到孙雨眉老是找机会接近欧阳名哲,她就胸闷、心闷、全身都闷。而只要欧阳名哲一靠近她,她也会想到孙太后说哪个王公贵族没有三妻四妾的事,忍不住心烦意乱,干脆暂时避开与他独处。 第二十三章 如果他不是王公贵族,只是个平民老百姓,是否就能与她一夫一妻地安分过日子,不会有这些烦恼存在?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所以只能暂时避开他,只不过到底能避多久,她也不知道…… 「小姐、小姐!」小絮急急进到房内,点亮灯火,已经顾不了欧阳秀芙睡了没,一脸担忧地来到床边。「王爷派人过来传话,要小姐即刻去后花园见他,听来传话的人说,王爷现在很气恼。」 乔依人讶异地起身。「是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孙姑娘也在那儿。」 不知为何,乔依人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先安抚欧阳秀芙继续睡觉,之后才下床穿衣,由小絮陪着到后花园去。 她们一来到后花园的花亭外,就见欧阳名哲脸色不悦地坐在亭里等待,孙雨眉则一脸惊惶地避在一旁,眼角含泪,不断揉着自己的手腕,像是受到不小惊吓。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依人不解地瞧着他们俩,现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欧阳名哲一看到乔依人出现,马上从椅上起身,指着孙雨眉气恼地质问:「乔依人,这就是你对我的心意,放任意有所图的女人靠近我?你哪时当起牵红线的媒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刚才只是施点小伎俩,扣住孙雨眉的手腕威胁她,她就吓得什么都招了,原来母后有意要他纳孙雨眉为妾,让她先过来与他「日久生情」。母后会做这种事,他不怎么讶异,真正让他震惊、气愤、不敢置信的是,乔依人居然允许这种事发生,这段时间还刻意疏远他,存心由着孙雨眉靠近他—— 她怎狠得下心做出这些事情?如果她真的爱他,怎可能忍受得了他被其他女人觊觎,甚至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既然他都知道了,乔依人也不好再隐瞒什么,就实话实说了。「这是母后的意思,母后都说了,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耀王府好,我还能拒绝吗?」 「所以你就甘心帮着她们,就这样把我让出了?」欧阳名哲阵光冷冽地问。「要不然我还能怎么着?我只要一拒绝,就会被指责我不是个称职的妻子,我没有当家主母容人的雅量,除非照着吩咐做,要不然无论做什么都是我不对!」乔依人激动地回答,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 她有多么不情愿,多么煎熬,他又哪里懂了?他只会指责她,却不曾以她的立场想看看,她到底有多么难为? 「所以你为了称职的妻子、当家主母的雅量这些狗屁虚名,宁愿舍弃咱们俩的感情,让其他女人介入?」欧阳名哲突然狂笑出声,觉得荒谬到了极点。「哈哈哈……这真是我活到现在,听到最大的笑话!」 这些虚名难道会比他们俩得来不易的情感重要?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就算她真的无法违逆母后的意思,难道她不能私下与他商量,看要如何推掉这一个麻烦吗? 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她居然选择隐忍退让,这完全不像原本的她,她真的太让他失望了! 欧阳名哲不想再继续争执下去,带着一身怒火离开花亭,从乔依人身旁疾走而过,不再看她半眼。 乔依人由着他愤怒离去,眼眶强忍的泪意终于浮现,胸口也痛了起来。 算了,他要走就走,这样把话说开也好。 至少,她不必再勉强自己强颜欢笑了;至少、至少,她可以趁这时间好好想一想,未来到底该怎么办?而她,又究竟该往哪一条路走…… 欧阳名哲当晚就带着仆人离开耀王府,到隔天早上也没有回来,乔依人知道他在赌气,而她自己也有一些坎过不去,因此也只能由他去了。 本以为他只是赌气一下,隔日便会归返,没想到接下来这几日,欧阳名哲依旧没回府,乔依人虽然开始担心,但想起两人的争吵、想起太后那日对她没有容人大度的指责,也始终拉不下脸要人去寻找他的行踪。 不过纵使她能忍,府内其他人也已经按捺不住了,伍总管见情况不妙,偷偷派了几个下人去外头探听消息,结果这一打探下去,可不得了,原来欧阳名哲「故态复萌」,这几日都流连在青楼里,与花娘玩得不亦乐乎,似有回归过去「渣王爷」的倾向! 「王妃,您……不赶紧想个办法,把王爷给唤回来吗?」 伍总管见情况越来越糟,特地到乔依人的院落来,将他们打探到的情况告诉她,就怕情况再糟糕下去,两人会彻底决裂,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他又到青楼去鬼混了?这是真的吗?」乔依人讶异地皱起眉头,不太相信现在的欧阳名哲会做出这种事情。 如今的他,是个洁身自爱的男人,不会随意亲近女色,虽然孙雨眉刚进府时,她也对他的定力不免有些怀疑,但这段时间下来,也让她明白自己的多虑。要不然孙雨眉早就开开心心入府做妾了,哪里轮得到青楼花娘近他的身? 「当然是真的,他已夜宿「雨花阁」多日,都不曾离开过,这事已经在京里传开,大家都说过去那一个……那一个王爷又回来了。」他可不敢直呼自己的主子「渣王爷」,只好含蓄带过,心想乔依人应该明白意思的。 乔依人的心微沈,还是不太想相信,只能表情凝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我想想。」 伍总管离开后,乔依人就开始愁眉不展,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前几日不是还气她让孙雨眉靠近他,怎么转眼间,就自己去青楼寻欢作乐,重新开始荒唐的行径了? 他这样做,是真的回到过去那一个「渣王爷」的性子,还是根本就在故意气她,刻意要她不好受的?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他在搞什么鬼!」乔依人没有考虑太久,很快就从椅上起身,打算亲自去雨花阁看看。 「小姐,这样不好啦。」小絮担忧地赶紧阻止。「您上一回私自去青楼,才被王爷训了一顿,这一回再去,该不会又要闹得风风雨雨了吧?」 「上一回和这一回情况不同,怎能相提并论?」乔依人行动力惊人,开始在衣箱找起预藏的男装。 「可现在都要入夜了,入夜进到青楼里,很危险的!」只要一想起夜里的青楼有着满坑满谷的寻芳客,小絮就开始头皮发麻。 「那就找几名男仆陪着一道去。」乔依人头也不回地说。 小絮还是不死心。「青楼里龙蛇混杂,要是碰到什么事情、惹了麻烦,单纯的男仆怎有办法解决?」 「那好呀,我找于凌来陪着,有他在,无论出现任何麻烦,他都能摆平。」反正不管小絮找出再多理由,都阻止不了她非去不可的决心! 「……」这下子小絮还真是无言了,拿乔依人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乔依人还是扮起男装,带着府内两名男仆出门去,并找了于凌,请求他一同到雨花阁探探情况。 于凌在知道原委后,很爽快地答应了。一方面他也听闻了最近的传言,想一窥真假;另一方面,他的确也不放心让乔依人贸然闯入龙蛇混杂的青楼内,这一回与上一回的情况可大大不同。 就这样,主仆四人即刻前往雨花阁一探究竟。 「大爷,有看到顺眼的姑娘吗?还是需要帮您介绍一下……」 「您是生面孔耶,不常来玩吗?呵呵……」 乔依人第一次在青楼正热闹时进来,果然「大开眼界」,寻芳客与花娘间不只说话毫无节制,更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毛手毛脚,果然是百无禁忌。 于凌见有花娘似乎对看起来生嫩的乔依人感兴趣,想靠过来搭讪,赶紧将她拉近自己身边。「紧跟着我,别离得太远。」 「嗯。」乔依人点点头,心想没带于凌来还真不行,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些万分热情的花娘们。 不过关于这一点,于凌简直是驾轻就熟,三两下就甩掉不断靠过来的人,接着拦下一位负责送酒菜的丫鬟,给她些银两,询问欧阳名哲的所在处,果不其然,丫鬟即刻笑意盎然地帮他们引路。 他们跟着丫鬟走上楼,一路上到四楼,在一间厢房前停了下来。只站在厢房外头,就能听到里头欢乐嬉笑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人数还不少。 丫鬟带完路后就离开了,而乔依人站在门外,听着里头嬉笑不绝的声音,内心感受非常复杂,迟迟没有推门的动作。 都已经来到这里,没想到她却胆怯了,害怕欧阳名哲如果真变回原来那一个渣王爷,那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有办法接受过去的他吗?那一个视女人为玩物、对她完全不屑一顾、让人气愤到想将他推下湖的他? 第二十四章 她好怕、好惶恐,所以她……胆怯了…… 于凌见她似乎退却,便非常爽快地说:「你不开吗?不要紧,我帮你开。」 「什么?」乔依人从凝思中回神,心慌意乱地想阻止。「等……」 于凌不让她有犹豫的机会,双手猛力一推,就将厢房的门大大推开,里头的情景也跟着映入乔依人眼里,让她想避都避不了。 就见欧阳名哲坐在长榻上,胸前衣襟半敞,左右各有一名娇艳的花娘紧紧依偎着,另有三名只穿肚兜及下裙的花娘在他面前翩然起舞,不时掀起裙摆,露出纤白的小腿,姿态放荡。 欧阳名哲及花娘们本来笑得非常开心,但在厢房门被打开后,笑声骤停,就连本来在跳舞的花娘也停下动作,纳闷地瞧着门外的人。 欧阳名哲见到乔依人出现在门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像没看到她一样,转头对身旁的花娘笑道:「换你为本王舞一曲吧,本王想看看,你的娇媚能勾引本王到什么程度?」 「好呀。」花娘也不再理会门外的人,笑着起身。 「那么奴家就为王爷……」 「欧阳名哲!」乔依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冲进来,愤怒地质问他。「你存心对我视而不见?你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就看到她了,为什么还能满不在乎地将头偏过去?他可知道,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欧阳名哲面露厌烦地睨了她一眼,讲话非常不客气。「你一出现就坏了咱们的兴致,我又何须理会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府去乖乖待着。」 乔依人心一惊,他此刻的轻慢姿态、不屑眼神真的与过去的渣王爷如出一辙,另一个爱窝在工房内做机械的王爷已然消失无踪。 他真的变回去了?她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只好鼓起勇气,继续劝道:「然后由着你在这里堕落丧志?我办不到!」 虽然亲眼看到他与花娘们卿卿我我的模样,她还是想把他带回耀王府,不希望他再继续堕落下去。 他都可以从渣王爷变成正经的好男人了,再来一回也是可以的吧?只是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我爱待在哪里,是你管得着的吗?」欧阳名哲此刻的表情更多了些鄙夷,对她丝毫不留情面。「你爱管就快滚回王府去管,看你要如何做一个当家好主母,随你去,就是别待在这里扫我的兴。」 「看来耀王爷果真回复「本性」了。」于凌于此时走入厢房,笑笑地插话。 「果然这才是王爷真正的面貌,之前的正经好男人只是一时的假象,难怪一下子就原形毕露了。你这个傻丫头,到现在还看不清真相吗?」 「你是什么人?我和她说话,你插什么嘴?」欧阳名哲不悦地瞪向他。 「于凌,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你别来惹一身腥。」乔依人担心地阻止他,不希望他涉入过深,连累了他。 他就是于凌?欧阳名哲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轻浮傲慢的态势出现些许动摇,隐含着强烈妒意。 她不是答应过他不会再轻易找于凌了,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她故意找于凌来帮腔,是想让他难堪吗? 欧阳名哲眼中一闪而逝的妒意可没被于凌错过,他笑得更是温柔,对乔依人的一举一动都有保护之意。「依人,别再将你的真心浪费在他身上了,一点都不值,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难道你还醒悟不过来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还想继续留在这儿让他糟蹋多久才愿意死心?咱们走吧,别再傻傻地任由自己受伤害了。」 于凌握住乔依人的手,不管她的意愿,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拉出厢房,欧阳名哲一看到乔依人的手被握住,胸中的妒火瞬间往脑门上冲,一身的风流之气顿时破了功,愤怒地起身向前,不准于凌再随意靠近她。「谁准你碰她的!」 欧阳名哲猛力扯开于凌的手,将他往旁一推,就在此刻,于凌突然朝他扬起一抹奸诈的笑意,紧接着就狠狠地跌倒在地,表情痛苦地低呼一声。「唔——」 「于凌?」乔依人担心地睁大眼,急急绕过欧阳名哲,在于凌身旁蹲下。「你还好吗?哪里伤着了?」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一不小心没站稳罢了。」于凌勉强一笑,柔声安抚。 欧阳名哲错愕地紧蹙起眉,他推的力道并没有很强,而且他有注意到于凌跌下之前的眼神,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乔依人生气地转头瞪向欧阳名哲。「既然你觉得我留在这儿碍眼,他要带我走,你又何必阻止,又为何非推倒他不可?」 「不是我推倒他的,是他自己跌的!」他不甘心地辩解。 「依人,别怪他,若不是我没站稳脚步,也不会被他轻轻一推就倒了。」于凌非常「好心」地帮欧阳名哲说话。 但于凌的「好意」,只是让乔依人对欧阳名哲更加失望。「你不必替他说话,他有不对是事实。」 乔依人重新瞧向欧阳名哲,刚才就算还存有多少犹豫、不舍,现在都已经消失殆尽。「咱们马上离开,不会在这里继续碍着你寻欢作乐,你爱在这儿待多久、要不要回王府,我都不会再过问了,随便你吧!」 她不再看欧阳名哲,关心地扶着于凌站起身,两人就这么并肩往外走。 在踏出厢房大门的那一刻,于凌的眼角余光刻意瞥了欧阳名哲一眼,再度勾起一抹狡猾浅笑,等着看欧阳名哲如何解决越来越糟糕的僵局。 他看得出来,这男人明明就还是在意乔依人的,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做出如此伤人的举动,刻意伤她的心? 别怪他搅局,他就是气不过乔依人受折磨,不给欧阳名哲一点警告,他就不是她的好哥儿们了。 守在门外的两个男仆尴尬地瞧瞧欧阳名哲,再看看渐行渐远的乔依人和于凌,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追上王妃的脚步,由着王爷继续待在这里了。 而吃了闷亏的欧阳名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更怨于凌从中作梗。 他这几日流连青楼、故意装出过往渣王爷重现的假象,全是刻意做给乔依人看的。他就是要刺激她,想激出她不受委屈的本性,逼她正视自己的心意,结果被于凌一搅乱,她反倒有对他心死的迹象,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该死!」他愤怒地咒骂出声,早已无心再扮什么渣王爷了,现在状况越来越糟,他又该如何扭转乾坤才好? 他绝不能让于凌的恶意搅乱得逞,现在,还不到他认输的时候! 「于凌,真是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拉来蹚这浑水的。」 一离开雨花阁,乔依人马上向于凌道歉,觉得很过意不去,早知欧阳名哲会如此粗暴,差点害得他受伤,她绝不会要于凌陪她走这一趟。 「你说这是什么话?」于凌笑着拍打她的额头。「既是好哥儿们,就算得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区区这一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乔依人眼眶一红,感激地道:「谢谢。」 「不必谢我,往后你在王府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不必客气。」 道上之人不拘小节,乔依人虽然已是别人的妻子,只要她还认他这个朋友,他就会帮她到底。 「嗯。」乔依人努力忍着泪,笑着点点头,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愿意在她最无助时,拉她一把。 虽然她不知道与欧阳名哲还能怎么办,但她会努力不让自己被逆境击垮的,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撑下去…… 乔依人回到王府后,没有多说什么,梳洗完毕后就早早上床休息。 她暂时不想去理会欧阳名哲的事情了,接下来该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吧!反正没有他,她照样能过日子,不是吗? 她还有一个秀芙要照顾,不能让秀芙因为他们俩的争执再度感到不安,她一定要振作起来,不再受欧阳名哲影响。 新的一日很快就到来,乔依人也努力振作,努力摆脱萎靡不振的心绪,就当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让一切随风而逝。 只不过她没想到,她都已经乖乖退守回王府,遵照着欧阳名哲的意思,不再去招惹他,他竟也跟着回府,而且……欺人太甚—— 「王妃、王妃!」 才刚用完早膳没多久,一名丫鬟就急急冲到欧阳秀芙的院落,找到在欧阳秀芙房里的乔依人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爷……王爷他回来了!」 乔依人讶异不已。「王爷怎会回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王爷不但回来了,他还带了……带了好多花娘回来。」 「什么?」乔依人紧蹙起眉,瞧向温奶娘。「你顾好秀芙,我去前头看看。」 「好。」温奶娘将欧阳秀芙从乔依人身边拉过来。 第二十五章 乔依人带着小絮离开房间,没多久她们就来到偏厅外,还没进到里头,便听到里头有许多女人嬉笑的声音。 乔依人一进到偏厅,看着坐在这里的花娘个个眼熟,明显就是昨晚与欧阳名哲在一起的女人。 一看到她们,乔依人的心火又起,怒瞪欧阳名哲。「欧阳名哲,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都不去青楼招惹他了,他还想怎样?连待在王府内都不能图个眼不见为净,他是刻意来挑衅的吧? 欧阳名哲从椅上起身,来到乔依人面前,嘴角轻扬,笑得有些邪气。「我改变心意了。」 「你改变什么心意?」 「既然你都如此大方地要帮我纳妾了,只纳一个怎会足够?连她们也一起纳了吧!人多一些才热闹,想开枝散叶也更容易,不是吗?」 花娘们听到欧阳名哲打算纳她们为妾,又惊又喜地低呼出声,真没想到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乔依人不敢置信地紧蹙起眉,他这么做简直是在羞辱她!「欧阳名哲,你欺人太甚!」 「我哪里欺人太甚?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谁说我想要……」 「你不是一心只想当个有容人雅量的好王妃、好主母?这正是让你大展度量的机会,你又何必拒绝?」欧阳名哲咄咄逼人地追问。 才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刻意曲解她到这种地步?乔依人又怒又恨地瞪着他,怨他竟如此狼心! 两人之前的甜蜜恩爱,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为什么他能不顾过往情意,对她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她所喜爱的男人,才不会这样对她——他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不必用这种哀怨的眼神瞪我,是你逼我的,事情会演变到这个样子,全是你……咎、由、自、取。」欧阳名哲笑得可恶,极尽所能地刺激她。「你还想说什么呢?我的好王妃?」 「你……你这个王八蛋——」 乔依人再也忍受不住满腔的怒火,伸手槌打他的胸膛。「混帐、该死的家伙!我不要你这个渣王爷,把另一个欧阳名哲还我、快点还我!」 为什么另一个他不见了?为什么另一个他要放任这个渣王爷如此折磨她?这两个男人同样可恶,全都一个样! 花娘们见乔依人居然敢打欧阳名哲,错愕地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该不该上前劝架,在门边观看的小絮也慌了起来。 欧阳名哲由着她打,紧接着突然一把将她扛上肩头,脚步快速地走出偏厅,不管她在他的肩上如何挣扎,就是不放手。 「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渣王爷,快放开我——」乔依人继续挣扎,改槌打他的背,早已气哭了。 小絮紧张地想要靠近。「小姐……」 「别过来!」欧阳名哲原本轻浮的神色瞬间转厉,瞪了小絮一眼,制止她的靠近,把乔依人带走。 一路上乔依人还是不放弃挣扎,哭得泪流满面,一旁经过的仆人们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惶然地看着他们俩走过,不敢出半点声。 最后欧阳名哲回到自己的院落,将她带入房里,放她坐在床上,紧抓住她奋力挣扎的双手,卸下渣王爷的假象,恢复正经、表情严肃地质问:「你明明就无法接受与其他女人一同拥有我,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非得委屈自己到这种地步?难道名声真的比我还要重要吗?」 之前那一个天真勇敢的她究竟到哪里去了?他多么希望她刚才就能把那些花娘赶出去,不准他纳妾,扞卫自己所爱! 「母后逼我,你也逼我,就算我拒绝了,能有什么用?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不是吗?」她泪流满面地反问。 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能左右的,就像当初她嫁给他一样,这就是身为女人最悲哀之处,难道他还会不明白? 「只要你敢拒绝,只要你有心扞卫自己所爱,我就会站在你这边,甚至帮你,你明白吗?」 她泪眼婆娑地哽咽着。「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只喜欢你一个、只认定你一个,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介入,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他希望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想办法守护两人的爱,要就两人一起,同心协力,这样才有意义! 「我真的可以拒绝?你真的会站在我这一边,甚至帮我?」她绝望的心重新恢复了一丝生气,但还有些迟疑不定。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样?尤其他又有钱有势,如此「委屈」自己,他真的不会后悔? 「当然是真的。」他心疼地吻吻她的额头,真心真意地向她许诺。「只有你是我的妻,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其他女人能介入咱们之间,这一辈子,你就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 「呜……名哲……」 乔依人终于放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扑入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让所有的心酸与委屈随着眼泪倾流而出,不再积压在心里。 她当然想扞卫自己所爱,有了他的承诺、有他在背后支持她,她再也不会退缩了,她会勇敢地豁出去,努力守护两人得来不易的夫妻之缘。 欧阳名哲终于能松下一口气,开心地回抱住她,庆幸这一招「激将法」总算能圆满落幕,得到了所想要的结果。 她不会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的,他就是她的千军万马,她最强大的依靠,只要有他在,绝对不会让她有败战的机会! 【第十章 家有「悍妃」】 欧阳名哲莫名将乔依人扛出偏厅后,花娘们个个不知所措,只能留在原地,等候下一步变化。 约半个时辰后,乔依人再度出现在偏厅内,虽然眼眶还是红肿的,但已经停止哭泣,而且精神看起来挺不错的。 欧阳名哲人呢?这是众花娘看到乔依人再度出现后的第一个反应。 除此之外,伍总管也照着乔依人的吩咐带了几名男仆来到偏厅,又派了一个丫鬟将还在王府内的孙雨眉同样请过来,一时之间,偏厅内的人多了不少,却仍不见欧阳名哲。 孙雨眉来到偏厅内,纳闷地微挑柳眉,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还是遵照丫鬟的指引,在其中一个空位落坐,就看乔依人想干什么。 坐在主位上的乔依人见人都到齐了,终于端起一张娃儿脸,开始命令。「伍总管。」 「王妃有何吩咐?」伍总管恭敬地行礼。 乔依人指着位置上的那五名花娘。「派几个人将她们护送回雨花阁,现在就去!」 「等等!」其中一名花娘诧异地问:「王爷说要纳咱们为妾,怎么现在又要赶咱们走了?」 「就是说嘛,王爷呢?叫王爷出来替咱们作主……」其他花娘同声附和。 「王爷已经无法替你们作主了。」乔依人微抬下巴,得意地宣告:「我刚才已经与王爷好好地「深谈」过,王爷说了,从现在开始,一切由我作主,而我——不准王爷纳妾。」 「什么?这怎么可能……」花娘不敢置信地开始叽叽喳喳,怎么深谈?用「拳头」深谈吗?在这个世道,什么时候轮到女人作主了? 「伍总管,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她们送回去=」乔依人再次催促。 「是!」伍总管即刻吩咐背后的其中五名男仆:「还不快点行动?」 「是!」 男仆们一人拉起一位花娘,硬是将错愕的她们给「请」出偏厅,花娘们还是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惊呼声不绝于耳,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王爷,您快出来替咱们作主呀!王爷……」 「快放开我,我要找王爷……」 孙雨眉瞧着花娘们离偏厅越来越远,暗笑了一声,心想这些烟花女子还奢望当什么王爷的妾室,她们根本不够格,难怪最后又会被送回去。 等到花娘们都离开后,乔依人才再度命令。「伍总管,将孙姑娘送回皇宫,她在咱们府内也待了一段时日,是时候该回母后身边了。假如再待下去,母后却开始恼念着她,咱们就罪过了。」 「什么?」孙雨眉讶异地站起身,别以为她不懂,这分明就是要赶她回去。 「乔依人,你别忘了,是太后允许我留在这儿的,你有什么理由赶我走?」 「我刚才不已经说了,我不准王爷纳妾,而你也是其中一员,不将你送回母后身边,你还想去哪儿?」乔依人理所当然地回应。 「你不准是你的事,我有太后撑腰,你哪来的胆子敢违抗太后的旨意?」孙雨眉气愤地质问。 「我不管你有谁撑腰,反正王爷说了,一切都听我的,你还是认命回到母后身边去吧。」 第二十六章 「你——」 伍总管对背后剩下的一名男仆命令。「还不快将孙姑娘送回皇宫去?」 「是!」 男仆即刻来孙雨眉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就将她往外拉,孙雨眉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敢这样对她,开始使力挣扎。「快放开我!」 「孙姑娘,请回吧。」男仆面不改色地继续将她往外拉。 孙雨眉的力气根本敌不过男仆,只能被迫离开,她不甘心地频频回头,对乔依人吼着:「乔依人,你这个妒妇、悍妇——」 乔依人不动如山,完全没有被孙雨眉激恼,反正她都要离开了,让她骂一骂发泄一下,不痛不痒。 「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要太后替我作主的,一定——」 孙雨眉愤怒的余音逐渐淡去,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再也听不到,原本吵吵闹闹的偏厅也终于恢复该有的宁静。 直到孙雨眉的身影已经远得看不见,所有该离开的女人也全都离开后,欧阳名哲才从旁进到偏厅内,似笑非笑地瞧着乔依人。 「你嫁入王府将近一年,今日可是你最像当家主母的一日了。」 乔依人马上起身奔向欧阳名哲,开心地紧抱着他,忍不住靠在他的胸膛上笑出声来。「噗——哈哈……」 「才刚说你有一丁点主母样,结果你马上就破功了。」欧阳名哲失笑地摇摇头。「感觉如何?」 「太爽快了!」她兴奋地回道,她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不再强逼自己受委屈的感觉真好。 幸好她遇到的人是他,他愿意包容她的一切,甚至当她的靠山,她才能勇敢地扞卫所爱,不至于孤立无援。 欧阳名哲笑拥着她,喜欢看她重展灿烂笑颜,不再有一丝半点的哀愁,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她,也才是他所喜爱的她。 耀王府终于回归该有的平静了,不过孙雨眉在回到皇宫后,可是会掀起另一场风波,不早点摆平,他们就无法得到完全的平静。 所以孙雨眉才刚被送回皇宫,两刻钟后,欧阳名哲也入宫了,由他来面对这最后一个麻烦—— 「名哲,你究竟是如何管教你的妻子的?她竟敢违逆哀家的命令,将雨眉赶回,简直是不要命了!」 孙雨眉一回到皇宫,就马上哭哭啼啼地向孙太后告状,孙太后怒火正盛时,欧阳名哲就出现了,她正好训一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什么一切都听乔依人的?一切都由乔依人作主?他脑子肯定坏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欧阳名哲冷静地瞧着孙太后,无语良久,最后才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母后,您这是何苦呢?」 「你什么意思?」 「儿臣记得很清楚,先皇还在世时,您为了得到先皇多一些关注,总是要儿臣在先皇面前多多表现自己的聪颖,讨先皇开心,靠着儿臣来与其他的嫔妃们争宠。」 孙太后不懂他这个时候提过去的事做什么,语气仍是气愤。「那又如何?别顾左右而言他!」 「您还不懂吗?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的苦您是最明白不过的,如果能让您选择,您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拥有三妻四妾,不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吗?」 「呃?」孙太后表情微变,突然回想起过去那一段日子,那有着无数心酸怨愁的过往。 身为皇后,她只能强忍着妒意,看着皇上妃嫔成群,却不能说什么话,还得拿出一国之母的风范,平等地对待其他嫔妃,就这样耗掉她所有青春年华,无论她奉献得再多,所得到的总是一点点回报,无法拥有皇上全部的心。 就只因为他是皇上,身为皇上,后宫妃嫔成群是理所当然之事,若是只有一个皇后,才让人觉得怪异。 但哪个女人不想要被一个男人一心一意地对待?只可惜以她的身分……这种事不被允许发生…… 「母后,您也是苦过来的人,若让您再选择一次,儿臣想您也是不要这种苦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这种苦继续出现,而这一回……却是由您亲手制造出来的?」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在老旧的封建制度下,女人一生下来就是父权主义的受害者,但这些女人从媳妇熬成了婆,却往往从受害者转为加害者,帮着父权主义继续加害下一代的女人,就这样无止境地恶性循环下去。 或许是因为她们所受的禁锢太过根深柢固,不知该要挣脱,少数像乔依人这一类天性就不受世俗拘束的女人,却往往被世人冠上不好的称呼,就只因为她们「离经叛道」,不愿屈从其他人所认为的「应该」。 欧阳名哲再叹了口气,其实他是很可怜自己母后的,她也有许多身不由己,而这是大环境使然。「母后,儿臣只想一心一意与心爱的女人相守到老,不想重蹈上一代的覆辙,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孙太后顿时无言以对,那些酸苦的记忆触动了她的心绪,她也曾有着一颗纯粹的心,只想好好守着心爱的男人,只不过被现实的残酷慢慢磨尽她的情意,到最后……她也麻木了、认命了。 她有气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终于叹了口气,突然有些羡慕起乔依人来,心想如果当年有人这样护着她,那不知该有多好? 原来她将当年所受到的苦,不知不觉加诸在其他女人身上,让这样的痛苦无止境地延续下去,看不到结束的一日。 为何女人一定得承受这种苦不可?她有些茫然了…… 欧阳名哲入宫一趟后,孙太后的态度就变了,没有怪罪乔依人将孙雨眉赶回的事,也不再提纳不纳妾的事情,索性就不管这对夫妻了。 对于太后的转变,乔依人很讶异,也很好奇,不知欧阳名哲是使了什么神奇的法子,才让孙太后改变态度? 只可惜无论乔依人如何逼问,欧阳名哲就是不告诉她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存心吊她的胃口。 不过这么一来,总算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插入他们俩之间了,耀王府再度回到过去一家和乐的气氛,笑声不时出现。 而乔依人那一日将花娘遣回雨花阁的事情,最后终究传了出去,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绕了一圈又传回乔依人耳里时,已经被加油添醋了不少—— 「事情明明就不是这个样子!到底是哪个人乱造谣,存心坏我名声的?」 乔依人愤愤不平地冲到欧阳名哲的工房,开始向他抱怨了起来,她真的很生气,想把那个乱造谣的人抓起来,将他的嘴巴缝了算了! 「那一日我明明只是气愤地槌打你几下,怎么传到最后,变成我暴打你一顿?」她皱起一张娃儿脸,不依地要欧阳名哲评评理。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别看乔依人娇小玲珑,又顶着一张娃儿脸,似乎很好欺负,其实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怕悍妃,一知道欧阳名哲想纳妾,马上拿出悍妇姿态,先暴打欧阳名哲一顿,再将想成为妾的女人全赶出府,凶悍之极,无人可挡。 而欧阳名哲再怎么渣,遇到此等悍妇也手无还击之力,因此才会任乔依人将他吃得死死,成了一个惧内的王爷。 因此,现在的耀王府是「焊妃当家」,再也不是王爷当家了! 「噗——哈哈哈……」听乔依人说完外头的传言后,欧阳名哲忍不住狂笑出声,觉得那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还笑得出来?你都被人说成是惧内的王爷了!」乔依人忍不住气恼。 「没关系,随他们说去,反正他们就是这样,一只母鸡下了颗蛋,也能说成是生了一窝金子,无奇不有。」欧阳名哲将乔依人搂入怀中,好好安抚。「不气不气,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只要咱们知道事实真相如何就行了。」 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只要他们明白就好,何必让外人知道?反正他们在王府内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外头的人吹嘘得如何天花乱坠,也影响不了他们。 「我就是有些不服气嘛……」乔依人顿时气消了一半,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虽然被他安抚后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但仍挺不是滋味的。 罢了罢了,悍妃就悍妃吧,看将来还有谁敢觊觎她的男人,她就用悍妃的传闻吓跑她们,看她们还敢不敢来犯! 欧阳名哲见乔依人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刻意笑着逗弄她。「悍妃,以后要待我好一些,知道吗?」 乔依人脸一红,没好气地槌他一记。「讨厌耶你……」 「噗——哈哈哈……」 工房内,男人的朗朗笑声不断,伴随着女人不甘的娇嗔,不知不觉间变成夫妻间的呢喃细语,最后……无声胜有声。 接下来工房内又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他们夫妻俩知道就好。 后记 【后记 都是水星逆行惹的祸! 金囍】 大家好,我是金囍。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这一次要先来说说上一本《世子抢妻大不易》后记曾提到的一件事,就是当时的我曾说不知到底要不要写配角「崔少离」的故事,我想当你们看到这本书时,也明白结果是怎么样了…… 当我上一本书的后记交出去时,我真的还没决定下一本到底要写什么,但就在后记交完后没几天,我脑中「当」的一声,灵戚大神居然按脑铃来找我聊天了! 灵戚大神来得真是时候,突然给我一些挺有趣的新点子,我一看到这些新点子,马上决定放下让人苦恼的崔少离,一头栽进新故事内,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因为这一次的故事很早就动工了,本以为能够顺利地在期限内慢馒完成,却没想到,发生了一件杀得我措手不及的意外。 那就是我先交出去的前三章居然被编辑退回来重整,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稿子需要大幅度调整的问题,心里挺不好受的,更惨的是,我修了一次还是不行,又再被编辑退回来重整第二次,顿时我写这份稿子的热情之火都熄了,连半点小星火都不剩。 那时我脑子只有一种想法,就是——原来这一次的水星逆行都逆到我的稿子上了。 大家知道什么是水星逆行吗?这是星座学相关的一种说法,因为地球与水星之间运行时发生的角度关系,每一年会有三段时间,天空的水星看起来像是从顺行转而「倒退走」,这就是所谓的水星逆行。 而水星逆行发生的期间,地球上很容易发生各种「不顺」的问题,像是机器故障、工作事务会被退回来重整、容易买到有瑕疵问题的高科技产品、交通混乱等等,而我的稿子被编辑连退两次,就恰恰好发生在这一次的水星逆行期间! 这就是傅说中的「爱牵拖」吗?反正……反正我就是要说这次是水星逆行惹的祸啦。 前三章重整了两次后,我的写稿节奏就整个被打乱,热情完全烧不起来,已成为一片死灰,眼看着截稿时间越来越靠近,我却一点都紧张不起来,始终用着比乌龟还慢的速度慢慢爬稿,到已经拖得不能再拖了才终于恢复一点动力,惊险完成稿子,没有真的开天窗。 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很伤身与心的呀。 另外,我终于申请了一个粉丝专页,大家可以直接搜寻「金囍」或是打以下网址直接进入—— 欢迎大家来踩踩脚印聊聊天,我们下本书再见吧!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