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仙策》 第一章 赦免 清晨,连下了数日的雨,终于见停。 南华城边的一座破落大院中,有厢房木门吱呀被打开。 跛着腿的清瘦少女走出来,虽才十二韶华,却面色蜡黄、形若槁木。她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又一瘸一拐回房,想抱受潮的棉被出来晾晒。 却是忽然,大院门外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 两位官差打开院门,谈笑着走入,看到院内的少女又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知道这里是死人府,不知道你吓人么?!一天到晚瞎晃荡,吓死爷爷我!” 少女姜迎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官差见她无动于衷,呸了一声,将一个破箱子扔到她脚下:“算你走运,扛过了六年。” “圣上的仙丹制好了,圣上服之,大有效。依照圣上与你阿爹的约定,你可以走。” “这些是你阿爹的遗物——呵,莫要问为何是遗物。” “你阿爹是个傻的,仙丹既成,若再将敌国‘仙人’供出,或将仙境的位置告知,他必能洗脱叛国的罪名,再得圣上重用。然而你阿爹总称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天命不可违’,还骂圣上‘出尔反尔’,宁愿自戕于圣上殿前也不愿妥协……” “圣上放你走,是因开过金口。但你最好自今日起,远离皇朝疆土,否则圣上再看见你这个‘前’将军府遗孤……赫赫!” 姜迎看向足下的木箱,已经听不到这人讲话。 足下木箱极小,朱漆斑驳。 箱子在被官差扔下时,便震坏了锁,露出内中的碎银数枚、身份牌一张、有裂纹的姜字玉佩一块…… 天迎十年,她阿爹姜临锋为国出征,但在征途失踪,失去音讯两年之久。 天迎十三年初,她阿爹忽然回来,称自己被俘虏到敌国,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出,方能回归。 他回来的时候,尚带了许多敌国情报,并带领千军为王朝击退僵持数年的敌国,将式微的姜家救出水火之势。 本以为自此安好,朝廷在敌国战俘身上,发现敌国背后竟曾有“仙人”助阵,敌军之所以个个骁勇无敌,便是服了仙人的仙丹。 旋即便有密报揭发,大将军姜临锋身上,也有与仙人一样的仙丹,还有与仙人一样的“仙术”,所以他当年根本不是被俘虏,而是与敌国和仙人合作了,否则,便是入了仙境,习了仙术。 圣人那时已岁七十有余,为自己的“长生”四处“问仙”,早一心只有丹药,无心朝政。 见此密报,他勃然大怒,大呼大将军欺君叛国,趁着将军不在府中,连夜出兵控制整个将军府,要将军交出仙丹与丹方、交待仙丹的来历。 将军坚称不识敌国仙人,世上也无不老仙丹,圣人不信,当即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怒斩将军亲属仆从,仅留下五岁的独女与将军夫人,做最后的“谈判”。 将军痛心疾首,只得咬牙承认,声明未与敌国瓜葛,又表示仙丹已用尽,会重新炼制,但丹成之日,要圣人放妻儿自由,还姜家清白。 这相当于承认仙丹、仙人,甚至仙境的存在,圣人大喜,暂不细问,应下将军的请求催他炼丹,又将姜迎母女囚于将军府,严加看守,定时派送食物与日常用品。 结果数年过去,姜迎的阿娘突患重病,药石罔效,逝去了。 姜迎又等待了一年,等到的却是…… 姜迎看着地上的遗物,一言不发。 官差见她从始至终不将自己这“皇家之臣”放在眼里,气得就要踹她:“臭小娘们儿……” 另一位官差连忙低声劝他:“莫冲动莫冲动!” “你可是忘了,圣人尚有密令,让司空府的人追踪她,看她阿爹会不会给她留下线索,让她寻找仙人和仙境的!” “她已经是个瘸子了,又瘦得弱不禁风,你若再将她踹出个好歹来,妨碍了圣人的计划,你我可还要活命?!” 冲动的官差想起此事,顿时有了忌惮,刹住伸出的腿,和同僚退出大院。 姜迎并未听到官差的低语,但待官差离开,她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闭上的大门,才带着木箱回房…… ………… 姜迎将房门关得严实,这才走入房内,点燃数盏烛灯,取其中一盏与遗物空箱一起抬到床边、推入床底,自己也钻了进去。 她在床底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张图纸。 上面有经过多层处理,只有她们姜家人才能看懂的路线图——正是前往仙境的路线。 其实她知道她阿爹不曾叛国,也不曾私通敌国“仙人”,但他的确入了“仙境”。 她阿娘临走前,将她阿爹亲手绘制的路线图交给她,并告诉她,她阿爹曾得机缘,得入“仙境”,只不过年纪大了,资质受限,又心系朝廷与家族,回来得早,习得的“仙术”仅有皮毛。 举报她阿爹的密报中,“仙术”实乃仙家所赠的符篆,仅有数张,早已在出征时用完。 仙丹也不过是普通的修炼仙丹,若给不懂修炼的平凡人服下,不仅无有效用,还会被药力反噬而亡,所以他不能交给圣人。 只可惜当时圣人迷信于“长生”,无论她阿爹如何解释,圣人也不愿相信。 她阿爹只能佯装制丹,其实是尝试借仙境的所见所闻,寻找药效相似的草药,制作更高效的养颜丹充数。还打算一旦制成养颜丹、交出丹方,得圣人释放,便回来带她们母女逃跑,再入仙境。 即便他不得回归,只要圣人放过姜迎母女,姜迎的阿娘也能凭借这份早早留下的路线图,带姜迎逃跑。 只可惜她阿爹千算万算,最后他的爱妻病逝了,他自己也自戕身亡。 姜府只剩姜迎一人,她必须独自前往仙境。并且毫无疑问,她知道自己会被圣人派出的刺客或暗卫追踪…… ………… 姜迎最后一次查看图纸,看罢闭上眼睛,在脑内回忆一遍日日细看、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路线。 之后将图纸放到床底的烛台上点燃,放入空木箱,看着它燃烧。 第二章 追踪 姜迎不是傻子,见过“圣人”种种行为,早已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即便是为圣人打下江山的姜家,在虚无缥缈的“长生”面前,也不值一提,这样的人,又怎可能因为区区“守信”,放了她这个遗孤,放了跟踪她以探索“仙境”的最后的希望? 所以她才不信她当真自由了。 只不过在找到仙境或圣人失去耐心之前,暂时没有人动她罢了。 为了活命,她必须成为唯一知晓仙境位置的人。她将图纸点燃后,将木箱拉到自己身侧,一动不动等着它燃烧。 就在这时,她闻到袖中传来阵阵药香,并有阵阵微暖。 她有些诧异,取出暖度的源头,发现竟是官差送回来的姜氏玉佩,正在她的掌心微微发光! 玉佩在火光的映照下,盈绿通透,亮得有些过分。 可是取出来后,光亮又似乎瞬时淡去不少,使得姜迎摸不清这是不是错觉。 不过玉佩在她手中暖暖的,伴随着一种奇特的温度和淡淡药香,从她的掌心传入身体,油然生出一阵抚慰感。 登时再多的异象都被遗忘,她将玉佩放在胸口,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 直到木箱里的火势渐渐小去,她才睁开双眼。 眸中的淡淡温情瞬时消失,她将玉佩纳回袖中,钻出床底,开始收拾行李。 先是方便行动的衣裳、再是藏在房内各个角落的碎银和铜钱…… 最后她在床底的另一端,拉出另一个木箱,里面装着一些小而精致的武器。 ——是将军府为了保险,暗藏在各个角落的备用武器。 它们当年幸而躲过官兵的搜缴,姜迎确定官兵不再搜刮将军府后,便将它们部分收集起来,放在小箱,方便随时取用。 她取了两把袖里剑,绑在臂上,藏于袖中。 又取了两把匕首,插在短靴侧面,剩下的诸如一套十二枚的柳叶飞刀、尖锐的手锥、小巧灵活的判官笔等等,她看了半天,选了更方便使用的七星袖箭,换下左臂的袖里剑,放到行囊里,以作备用。 这之后,她便可以离开姜府了。 她确定图纸已被烧完,便把纸灰倒入洗脸的水盆,将纸灰水泼到床上。 之后,用烛灯点燃干燥的床帘,任凭它们燃烧,自己背着行囊离开。 ………… 姜府外,负责看守的官差已全数撤退,只剩方才送遗物的官差还在等着。 看到姜迎出来,嘴欠的官差又忍不住骂:“臭小娘们儿,果然是女流之辈,放你离开这么大的恩赐,你也能磨磨蹭蹭半天才出来?!” 另一位官差生怕他耽误姜迎的行程,赶忙阻止他:“行了行了,你又多嘴干什么?!她人走了就好,我们回去交差!” “喂,姜家女,圣人放你走,是让你永远别回来!尤其是这将军府,不是你的地盘了,你最好走得远远的!” 姜迎深知他话里的用意,并不搭理他,直直往外走。 六年了,她都不曾离开家门半步,如今得见门外光景,即便早已一片颓唐,她也忍不住感慨万分—— 离开了! 她再回头看看破落的将军大院,想到官差的话,眸光骤转:她还会再回来的。 ………… 姜迎走到繁华的地方时,险些又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她并未沉浸多久,便冷静下来,先到钱庄换掉大部分碎银,再去购置旅途必备的用品。 之后背着行囊,找到一个小食肆,坐到正对门口的位置,准备大块朵颐一顿。 但当她听完店小二报菜,正在点单,她看见三位男子也走入食肆。 三男子一个五短身材,一个高高瘦瘦,一个长脸鹰目,看起来与其他食客未有不同。 可姜迎见他们进来时,一路双拳紧握、肩胛紧绷,腰板挺得笔直。路过她的时候,三人也都相继看了她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眼神却都很犀利。 姜迎还看到其中一人在门前碰到店小二时,手往腰际前方提了提,抓空了什么后才迅速放下。 ——这是要摸腰间佩刀的姿势,姜迎在来将军府的官差身上见过无数次,可谓记忆深刻,只一眼便能认出。 姜迎想了想,待三人在她身后落座,她忽然拉住店小二,问起路来。 她称自己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修心问道。 店小二见她年纪轻轻,形容落魄,却一副老成自在的模样,以为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流浪少女,免不了要嘲笑她:“姑娘你这……” 姜迎二话不说取出一小吊铜钱,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他。 小二立马惊呆了下巴:此处只是小食肆,接待的都是寻常老百姓,一顿饭二三十十文钱算多的了,这位姑奶奶竟然拍出这么一吊子钱?! 看这铜钱的数量,少说也有七八十文了吧,店小二提起钱吊子掂了掂,翻了翻,忽然笑开了花:“姑娘你这?!” 姜迎低声道:“答好了,饭钱剩下的,便是你的。” 小二一听又乐了:这姑娘又小又瘦,铁定吃得不多。 方才她已经点了十来文钱的饭菜,该到顶了,他怎么着也赚翻了! 他再度笑开了花,见旁人都未注意他这桌,连忙将铜钱收好,旋即一边给姜迎倒茶,一边详细告知她所问的路线。 他习惯了取悦客人,说话时候语气夸张,声音也不小。 只要姜迎不拦他,他便能不间断地说。待他叭叭叭叭说完,姜迎要去“问道”的事情也在她附近几桌传开了,一些食客开始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姜迎。 姜迎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她在床上泼纸灰水还不够,还必须让追踪她的人知道,她是明确要去寻“仙境”的。 只有让对方确信她还有价值,对方才不会轻举妄动。 若方才进来的三人便是圣人派来的人,那她这几十文钱,便是花得值得了。 就算不是,只要有人盯着她,便会在背后不断调查她,那么今日这番对话,迟早也传到他们耳里。 并且她这般大手大脚挥霍的行为,对于一个贫困落魄的罪臣之女来说,可谓是无脑且冲动。 她若能通过这样的举动,给对方营造一个愚蠢稚气的形象,让他们对她掉以轻心,那她未来这一路都会省心许多。 第三章 有脑 目的达成,姜迎终于低调下来,不再谈论“问道”之事。 她继续点单,一口气又加了半斤大肉、五块馕饼、一碟米糕和一壶香茶,还有继续点下去的势头。 店小二记着记着,忽然脸就黑了:说好的吃不多呢?! 这姑娘,根本就不想给他拿赏钱吧?!这加的东西,都快有五十文钱了,这年头大肉贵啊,这姑娘一个人能吃半斤吗?!还有馕饼米糕和香茶?! 他不知道姜迎在姜府的日子,日日只吃粗茶淡饭,有时官兵送食晚了,她连一碗稀粥都得分着三顿吃,哪里能得享受的机会? 今日终于得到释放,她还真就能够吃这么多。并且她不知道未来的路途会是如何:顺利或坎坷、是生亦是死。她这顿饭,不仅当做庆祝饭吃,也是当做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吃——在她百分之百确认自己安全以前,她的每一顿饭,都会当做最后一顿饭对待。 再说了,她点的东西多是吃不完可以带到路上吃的。 钱她都掏了,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东西,她还是逃难之身,怎么可能真给小二这么多赏钱? 于是她毫不客气继续点,将方便带在路上的食物全点了一遍,最后花了给出的过半的钱,把店小二气得头顶直冒烟。 可他到底还是赚,虽说与预期远远不符,却也比平素赚到的赏钱多。他憋来憋去,也憋不出什么过分的话,只能闷哼哼地记完菜品离开。 ………… 上菜后,姜迎花了一刻钟时间,狼吞虎咽,终于将总是感觉空荡荡的肚子填饱。 落筷的一瞬间,她吃喝时的狼狈也一扫而空,骤然恢复冷静。 她让店小二包起剩余的吃食,带着行囊慢悠悠走入斜刺里的胭脂铺,慢条斯理地挑选起来。 果然不到一会儿,那三位男子也走出食肆。 姜迎看见五短身材对高个子、大长脸耳语了几句,高个子与大长脸便分成两路离开,一个前往王朝的方向,一个则走往不明目的地的地方。 五短身材则来到胭脂铺的侧面,姜迎为免被他发现,早早收回目光,但她透过余光,还是能看到那人停在一个小摊子前,面对自己所在的方向,脸一直朝着自己。 姜迎多次佯装向门前的掌柜问价,都能看到他故意偏头,大概也是有意避免被她发现。 至此,姜迎认定这便是圣上派来的人。 看高个子、大长脸与矮个子兵分三路,她心猜他们可能是去传达消息甚至提前布计了。 若是这样,他们背后必定尚有更多的人,其他不说,与圣人保持联系的通讯人肯定有。 她忽然不知是那“圣人”太瞧得起她,竟派这么多人跟踪她;还是太瞧不起她,竟派如此明目张胆的人来跟踪她。 她出身于将军府,自小不是坐在爹爹肩上,便是坐在爹爹麾下武将的肩上。 她见过高手打架,看过军营沙场,还接受过将军继承人才有的严格教育。 即便被囚时年仅五岁,她也已习得一身不错的武术,学了不少军中知识。 被囚之后,她阿娘作为将军夫人、知名山寨女霸主,虽说武艺不及皇家精兵,也凌驾于不少人之上,日日教她如何辨敌、制敌,教她武功,教她野生战术,督促她自学文化知识。 所以就算姜迎是六年未出大门的“囚犯”,就算仅有十二稚龄,也绝不是这些明目张胆的追踪客能够糊弄的。 她确认三人身份后,向掌柜要了一盒珍珠粉膏、一块蒙面纱巾,想想再要一盒味道独特的香粉,便结账离开。 ——其实被轻视也好,最好他们全都是这副明目张胆的模样,这样她便能完全掌握他们的动态,日后要甩开他们的时候,会方便许多。 怕就怕在这些都是幌子,都是无名小卒,真正厉害的早已躲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等到最后一刻才会出现,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 另一处,高个子在城中绕了好几圈,最后爬上一座了望塔楼。 塔楼上有数人立在栏杆后,为首的一人举着千里镜,看着姜迎所在的方向。 高个子上来后,径直走向此人:“大人,姜家女方才问路,是想前往牧扬城。” “另外她为了问路,不惜多花数倍的饭钱、给店小二赏钱,还毫不忌讳地告诉店小二她要修心问道……她如此行为,不知是否千金小姐大手大脚、毛躁鲁莽的性子未变,若是,她往后恐怕难以成事。” 那人放下千里镜,并未理会高个子的问题:“房里的纸灰可有线索?” 高个子道:“燃烧殆尽,一丝痕迹不留。” “那她这一路,也不曾翻阅任何图纸、书信或者特别物品?姜将军的贴身玉佩,她都不曾取出查视么?” “不曾。” 那人沉默下来,望着前方,不知所想。 好半晌后,他才摆手:“继续追踪。但你们注意,太过刻意,也会令人生疑。” 高个子微怔,旋即颔首道:“明白了。属下会把握好分寸,为大人打好掩护。” 那人摆摆手,让他退下。眼里看着错综的城池、姜迎远去的方向,冷哼一声:是有点本事…… 可惜,远远不够。 而在他思索之际,他身后的虚空忽然有一道白光亮起,又一晃而过,消失在空中…… ……………… 姜迎走了大半日,夜幕降临的时候,来到一片荒野之地。 她本想雇马车或牛车赶路,但一问价钱,又果断离开。 这些代步工具于她而言,曾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什,她以为它们不值多少钱。 没想到只是区区距离的牧扬城,它也需要二百文,那前往仙境还有极远的路程,她靠着这些碎银换来的铜钱,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地方的。 这不是她保命必须的花销,所以她选择省下。 又走了许久,夜深人静的时候,见这地方尚一眼望不到头,她只能停下。 寻了一处月光明亮的所在,倚着大树一边歇息,一边揉自己痛极了的小腿。 第四章 乞丐 这是她年幼时候落下的腿伤,将军府遇难的那天,她被落下的横木砸到左腿小腿,腿骨几乎粉碎。 那时她很小,筋骨脆弱,虽说她阿娘立马用草药替她包扎、稳住伤势,但因伤势实在过重,她阿娘只能求看守的官兵为她请医。 可官兵说要请示圣人,一请示,便请了一个月。 之后医师前来,又只随便给姜迎敷了个药,便领着官差的几十文钱离开。 她阿娘忍无可忍,怒绑前来送食的官差,将事情闹大,才有正经的医师前来。 可惜那时已过去许久,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即便姜迎后来一直调养,这条腿也只能勉强走动,走不久,否则便会剧烈刺痛,直到难以忍受。 姜迎今日这一路,已经用了她最大的忍耐力,再也受不了了。 她一边放松小腿,一边打量四周。 但是放松着放松着,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在发热。 一股温热的暖流自胸口流入体内,逐渐包裹她全身,令她浑身舒适之余,连腿上的疼痛也好似缓和了一些。 姜迎诧异——那里只有她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怎么会? 她低下头,悄悄勾起衣领的一条缝。 但只看一眼,她又迅速捂回去——在发光?! 那玉佩,竟在发出暗绿的荧光! 这可不是普通玉佩会有的现象,姜迎一阵深思:莫非…… 但是忽然,她想起跟在她身后的五短身材与高个子——高个子在她出城之前,便折了回来,与五短身材汇合,前前后后地跟踪她。 他们自她出城,便以极遥远的距离跟着,若非姜迎已经注意到他们,她不会在意那种距离的两人。 现在姜迎在这片野地坐下,两人应当也停下了,不过停到哪里,姜迎并不清楚——夜太深,她看不清晰。 她只知道她在原地等了许久,也听不到两人靠近或“路过”,那么想必他们自有办法摸黑掌握自己的行踪,或许,他们已经靠近自己,自己却察觉不到。 所以她不能取出玉佩查看。 也不能露出任何异样的反应。 她按捺住诧异与惊奇的心,几番呼吸,终是稳定下心绪。 之后她不再做多余的动作,取出午时买的馕饼,就着香茶吃掉。 吃完困意上头,她心知身后两人短时间内不会有动作,便换了个草高隐蔽的地方,洒下一包驱虫粉,偷偷自短靴隔层抽出匕首,握在掌心,这才抱着行囊、护着玉佩躺下。 ………… 许是太过劳累,即便精神紧绷,姜迎也很快进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皎月西移,夜风渐凉。 姜迎正睡着,却是忽然,她感觉鼻尖有些瘙痒,她猛然睁眼坐起—— “奥奥奥奥活着?!!!” 尚未来得及开口的姜迎:“……” 月光之下,她看见一少女瞪着眼睛,正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此少女脸颊很脏,头发也很乱,姜迎看着她的衣着,猜她或许是个……乞丐? 姜迎还看到,少女手上举着一根草,所以方才的瘙痒感便是来自于它。 她登时蹙眉:自己累了一整日,好不容易能够歇息,却被这姑娘这样子扰醒了。 并且这姑娘三更半夜出现在荒野,还能看到躺在隐秘草丛里的自己,看着就十分可疑。 她看着少女,说话之中无形带了敌意:“你是谁?因何靠近?” 少女听到她开口,这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尚握着草,赶忙扔开拍拍手:“哦,我以为你死了。” 姜迎心说以为死了还靠近,是想偷拿“死人钱”吗? 并且方才那眼神,是遗憾吧? 她听这少女声音干净清脆,如清风晃铃,是年轻少女才有的声音。 再看她身形,比自己矮小,小胳膊小腿的模样,料想不比自己大。 若非都是借口,这么小的小乞丐便想着发“死人财”,真是…… 她藏在袖中的匕首反握着,手斜挡在自己身前:“没死,你可以……” 话未说完,少女忽然诧异道:“你是官家小姐或富商子女吗?” 姜迎:……? 少女并未察觉她的怀疑,但能看出她脸上的疑惑,解释道:“你别惊讶,我行乞多年,见过的人多多了,一眼便能看出一人的身份。” “我看你这打扮,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样子,言行举止却挺有分寸……你不会是家族落魄了,或者离家出走吧?” “不过无所谓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即便你家缠万贯,只要你还活着,我便不会偷抢你钱财。” “……你这是什么眼神?” “也行吧,你不信也罢,反正你没死,我就只能走了,再见。” “再见。” 少女:“……” 之后她看了姜迎一眼,撇撇嘴,真的走了。 姜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谁知少女走了数步,忽又停下。 半晌,她又走两步,又再停停。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回头:“你真的不多问几句话吗?!” 好不容易遇上能够说话的人,却不说话,好寂寞啊! 姜迎奇怪道:“问什么?” 要走不走,果然另有所图吧。 少女道:“你就不怕我偷了你钱财?!” 姜迎的行囊用了特殊的打结法,被动了她定能知道:“不怕。” 少女:“……” 好寂寞! 她忽然折回来,倚在旁近的树干:“你是要去牧扬城还是会春城?” “与你无干。” “怎么无干?你若去牧扬城,我们可以一起呀!牧扬城外有匪帮,你我独自过去,保不准要被绑架打劫的,还是结伴同行的好。” 姜迎眸光骤沉:“匪帮?” 少女见她果然不知情,欢喜了,抱着胳膊叭叭道:“就是土匪帮嘛!” “现在世道越来越混乱,狗……圣人为了长生仙丹,已经不顾百姓,不顾社稷,那些土匪不得伺机作乱,官家不得能贪则贪?” 见姜迎面色凝重,好似十分诧异,她更开心分享自己的“小道消息”:“不过据说他们作乱为虚,谋乱为实啦!” “据说匪帮里有遭上头欺压的商人、百姓和老兵,所以他们最喜欢抢拥护圣人的人,最喜欢杀圣人底下的走狗贪官。” “还有人说他们这样都是因为镇国大将军呢!说大将军对他们有恩,是他们友人,明明战绩赫赫,却被冤枉与助敌国打仗的“仙人”勾结,被满门抄斩,他们便坐不住了,联合起来要造反,还要救大将军家的小遗孤……” “不过我倒是觉得,将军只是替他们背黑锅罢了。” “你想啊,这么一些大老爷们儿,抢了这么多,要什么有什么,会救几年救不到人吗?” “我也受过大将军的恩惠,小时候吃他家布施的粥和馒头,吃了好几年呢。” “我这样的人都知道去打探小遗孤的消息,知道她被赦免了才放心,他们若真有心,可能到现在还无动于衷吗?#%#……%……” 少女如同开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但是说着说着,她发现姜迎根本无有回应,而是在愣神,她忽然又失落了,忍不住问:“喂,你有在听吗?” “喂、喂?!” 第五章 水渠 姜迎这才回过神来:“在听。” 还在衡量少女这些话的真假。 她自然不会关心匪帮之中是否真有她阿爹的老交好,或者她阿爹曾经帮助过的人。 无论那里有谁,她如今的情况,根本顾不上其他人,也无法以她父亲的名义,去与他们叙旧或其他。 她也不奢望那里有能救自己的人——以她现今的身份,任何人救她,便相当于与圣人作对、与王朝大军作对,她不信有谁当真这么傻。 当真这么傻的,要么已经救人失败,要么,便在筹划更大的局,无论如何,她姜迎都已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 她听到少女还提及自家的布施,便问:“你还接受过将军府的布施?” 少女见她还能问问题,便相信她真有在听,又笑起来:“当然了,将军府很好的!” “他们会时常布施食物,国有大灾,也常常看到他们救济的镖车出城。” “所以他们真可怜,理应受到功德福报的,结果连唯一的小千金都遭殃了,小小年纪看着家人被冤枉、被屠杀,被软禁在将军府。” “我猜小遗孤和将军夫人乖乖被囚不反抗,是盼着能与大将军团圆吧?结果一年又一年过去,将军夫人没了,大将军也没了……换做我是小遗孤,我早就上吊了!姜迎姑娘也不知道会不会轻生,希望她坚强一些,不要便宜了狗皇帝才好!” 她说着,义愤填膺地捶了捶旁近的树。 之后大概觉着痛,又赶紧收手,一边揉一边叹气。 姜迎见她这样,语气不明道:“你还挺热心。” 少女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自小生活在饿死边缘的人,一碗粥、一粒米,都有多珍贵。” “所以恩人家的小孩,就是我的小孩,恩人走了,不能关心她了,我自然就替恩人关心一下啊!” 她说这话时,神情无比真诚,还有些淡淡的早已浸入骨子里的哀伤。 但姜迎听到后面的话,只有一个感想: 你才是你小孩…… 她到底未有多说什么,也无意透露什么。 她发现这少女知道的有些多,远超她的身份所有,态度也笃定得很奇怪。虽说方才那番话,着实让她有些感触,但她还不至于就此感动,并相信少女的来历。 姜迎点头道:“我明白了,谢告知,下次路过我会小心。” 少女挑眉:“下次路过?不是这次吗?” “……说了这么多,你可一点也不害怕啊?!还有,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你不就是姜迎本人吗?” 姜迎骤然抬眸,狭长微挑的眼里尽是阴森冷意。 少女毫未察觉自己被盯紧了,自顾自推算道:“我方才想了想,姜迎姑娘今日才被赦免,若她要去牧扬城,从会春城出发,徒步行走,也就你这样的速度。” “并且你又瘦又娇弱的样子,看着就像是被囚几年的官家小姐嘛……所以你不就是姜迎姑娘?” 姜迎无意表露身份:“我父母健在,是商人,但近来生意失败,家财散尽,还被债主追杀,我才逃难到此处来的。” 少女狐疑地打量她:“真的假的?我不会害你的,你别害怕啊。” “真的。” “身份牌拿来看看?” “那是隐私。” “那你如何证明?” “我不是,所以无需证明。” 少女:“……” “好吧。” “但是不管你是不是姜迎姑娘,反正都要一起进城,走吧,我们一起吧。” “匪帮附近有暗道……唔,其实是水渠。据说许久以前发大水,牧扬城和会春城的百姓一起挖的,后来不发大水了,水渠也就无人打理,这些匪帮呢,就将钱财宝藏埋在水渠里。” “看,这是火折子,我还带了些灯油。” “我稍后会潜到水渠附近,在草上点火,这些土匪肯定全跑来救火,到时候,我们一口气跑过去,跑进城,匪帮不敢进来的,我们便就安全了!” 小少女说完,十分得意地看着姜迎:“是个好办法吧?” 可是姜迎一听:这法子要跑。 并且她怎么可能与少女同道? 小少女明知前头有匪帮,却还要冒险过去,看着就很可疑。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能让人跟着的身份,她并不打算冒任何的风险。 她摇头道:“我不去了,你的好意我心领。” 少女诧异:“不去?……这里是牧扬城与会春城唯一的通道,你不知道匪帮的存在,证明你不是从牧扬城到会春城,那你迟早要过去的呀。” 姜迎还是摇头:“你说有匪帮,我怎么可能还冒险?那里不是我非去不可的地方,明儿我便回会春。” 少女瞧了她好一会儿,嘀咕道:“是觉得我不靠谱吧?” 见姜迎还是一副冷淡的脸,她很快便放弃:“也罢,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肯定觉得与我不同道,那你自己小心吧。” “匪帮的营地大约就在数里前,营地外围便有人看守了,你若要过去,从五里地左右的地方,就得非常非常小心。” “水渠在你现在左手边的位置,走过去便知道了,可你也得小心哦,水渠可深,你别摔了,要是摔坏了还被人发现,那可惨了。” 姜迎听着她的话,看不出态度地点点头,与她作别。 少女大抵是个爱热闹的家伙,竟然满脸舍不得。她收回火折子,与姜迎挥了好多次手,这才从高高的草丛中走过,远去了。 ………… 姜迎看着少女离开,这才放下握刀的手。 ……前头当真有匪帮? 她从店小二的口中,只知道牧扬城是个小城,治安不好,因为有不少流民在。 匪帮的消息小二不曾提及,不过店小二是会春城的人,不全清楚外面的形势也很正常。 姜迎回想起少女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情,再三思索,最终决定不休息了,连夜赶路。 她不跟着少女,是怕有什么陷阱,现在少女不在,她跟在后头,一旦发现什么异样,她还能转圜。 若真有匪帮,深夜赶路也是最好的方法,此道是离开金峰州唯一的道路,只有离开金峰州,从下一个大州走出皇朝疆土,她才算真正踏上仙境的道路,所以她不会改道。 而走出这片疆土,圣人再不能仗着势力为所欲为,这也是她摆脱追兵、再不担心轻易又被盯上的绝好机会。 第六章 被堵 姜迎将匕首插回靴筒,背起行囊上路。 沿着少女走过的方向,她缓慢前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着一切动静。 大约走了三里路,她的腿又很痛了,玉佩又在发热。 她见附近依旧风平浪静,便先停下来歇息。 然而就在这时…… 她猛然看到左前方燃起火光! 紧接着有口哨声响起,四周有许多火把被点燃,破空箭声传来! 姜迎立马矮身,匍匐到草中。 旋即她发现,箭的攻击对象并非在她,而是少女所说的“水渠”。 并且看那火光,不用想便知道,少女果然点了火。 姜迎诧异:这不才三里路吗? 在外围便开始点火?? 并且这也太久了,自己这一路走走停停,消耗了不少时间,结果她才到,那少女也才点着火?? 四周的箭声并未持续多久,大抵见未逮到人,便逐渐停下。 有人自远处走来,脚步匆匆,踩得落叶枯枝时不时噼啪地响。 姜迎再顾不得其他,身子尽量帖向地面,行囊也放在一旁,用胳膊挽着,往草深的方向挪。 逐渐有一些人聚集到火光的源头,又有人跳下水渠,沿着水渠搜索。 大抵水渠里有异常贵重的东西,还有人提着铲子过来,跳入水渠开挖,看样子很急。 姜迎看着那水渠,隐隐好似看见奇异的亮光一闪而过。 但她正焦心于当前形势,并未过多在意。看匪帮的人数,她知道她已经在他们营地之中,也就是说,那少女要么故意害她,要么信息错误。 并且看匪帮的架势,她知道不消多久,他们便会从水渠搜索上来,大面积排查,甚至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搜索。 也就是说,她若不趁现在赶紧跑,便再也跑不掉了。 ——藏宝之处有人纵火,她若今晚不过去,以后想要过去,定会更难,因为对方必会加强看守。 她忽而长叹一口气——她的腿啊…… 只能借着火光,将附近的地势看清楚,随后趁匪徒都在注意其他方向,咬牙爬起—— “有人,抓住她!!!” “死丫头,莫让她跑了!!” 姜迎一个激灵:这么快? 正要闷头冲,却见那些人都往更前方的方向追,而前方…… 正是那位少女! 只见少女在前头夺命狂奔,后头匪帮接连追上。 她显然方自水渠附近奔出,两条短腿拼了命地划,倒是灵活且迅速,可是她身后有许多追兵! 姜迎看着那一个个大汉,都不由替少女捏一把汗。 可是她自己也自身难保,深知匪帮的注意力尚在少女身上,是自己趁乱逃跑的机会,她先不管其他,跟在“大部队”后方。 她跟在一群追兵后头,看起来就像与他们一队,一时之间也无人注意到她。 当她被人注意到,她已经发现,右前方有一些木桩,木桩上都拴着马! 她回想起年少时候的骑马经历,岁月过长,她恐怕只已剩下理论。 可是这是最好的突围机会,她感受一下左腿的刺痛——还能忍,她立马不顾赶来的匪帮,咬牙冲向木桩。 显然想到用马的不仅她一个,匪帮之中已经有人骑上马,好在他们追的,是前方的少女,并未发现姜迎。 姜迎忍着腿痛,加快速度。这时,却有一匪徒纵身一跃,将姜迎扑到在地! 姜迎开跑之际便带上匕首,见被人逮住,不假思索挣扎着转身,抹向那人的喉。 可是后续有匪帮迅速赶来,见姜迎竟是个狠人,气得抄起武器就要杀她。 姜迎纵然专门练过手上功夫,但在这群匪帮的围堵中,依然感觉吃力,尤其她现下腿痛得不行。 就在她难以抵挡这波攻势,准备提前动用保命的暗器时,忽然,远处有破空声袭来! 姜迎等人尚不及反应,姜迎身侧的数个匪徒便直挺挺倒下! 姜迎第一反应是:暗器。 不假思索抬头,看到远处的幽暗野地中,有两条人影一窜而过。 是高矮个子! 那么毫无疑问,这两人见自己支绌,怕自己死掉,只能提前动手。 姜迎看了他们一眼,就着他们替她打出的一条生路,转身便跑! 本来堵住她的匪帮接二连三倒下,不一会她的身后彻底安全。 姜迎一路跑,跑到马棚,抬起大石砸晕一个想要牵马的人。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其他牵马人注意。姜迎发现倒下之人有长鞭,取走长鞭,打向扑来的匪徒! ………… 就在姜迎搏斗时,前方少女也正好回头看身后的追兵。 透过人群缝隙,她恰好看到与匪徒搏斗的姜迎。 少女一愣:??? 忽然她看向姜迎的左腿,双眼瞪得更圆:??! 半晌,她目光怔怔地回过头去。 旋即猛然加速,扯着嗓子喊:“略略略,小孩儿也追不过,有本事快抓我呀?!略略略略!” 一番挑衅,引得匪帮众怒,并引起姜迎处的匪帮注意。 姜迎得以趁机抡圆长鞭,将所有人都打退数步,而她则趁机上马:“驾——!” 姜迎的一声脆喝,终于引起前方匪帮的注意—— “还有人?!” “同伙?!抓她!要活的!” 部分人迅速转移目标,想逼姜迎下马。 之前走掉的几个骑马人也转回来,冲向姜迎:“给老子下克!” 姜迎摇起长鞭,在靠近几人时,长鞭抡圆了一甩,将几人甩下马! 之后又以长鞭开路,在追兵之中开出一条道,就要路过少女。 这时,她想起方才少女的一顿吼:靠得这一下,自己才有机会逃脱。 并且也是因为这一下,少女惹怒了匪帮,现在在各种武器包括箭羽的威逼下,不得不花式躲避,速度骤降不少。 姜迎见这少女到底年少,年纪与自己相差不了多少。 不管少女什么身份、接近自己有意无意,她也不愿看这样的小姑娘丧命。 于是姜迎忽然勒马,绕了个弯,冲向少女: “上来!” 少女显然想不到姜迎会救人,看着马背上威风凛凛、气势非凡的女子,少女惊呆了,下意识减缓脚步,转身回来。 姜迎再次加速,冒着箭雨,在靠近少女时,一只手紧紧拽住缰绳,倾斜身子,将少女拦腰捞走—— “驾——!” 第七章 玉佩 姜迎带着少女一路赶,总算摆脱匪帮的追逐,进入牧扬城城门。 一入城门,气力耗尽的她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摔下。 乞儿少女急得连忙跳马:“姜迎姑娘,姜迎姑娘?!” 姜迎抱着左腿,短短时间便出了一身冷汗,面色惨白如纸。 痛…… 腿骨痛得如被万千蚁虫啃噬骨头,钻心的痛。 她已听不见少女的呼唤,浑身颤抖,意识逐渐模糊。 但在她眼前尽黑前一刻,忽然,她感觉挂在颈上的玉佩一热,她也彻底失去意识…… ………… 再度恢复意识,姜迎只觉浑身被一股清香的暖意包围,将她身上的疼痛感、疲惫感逐渐驱散。 而这股暖意的源头,正是在她心口的玉佩,她诧异之余,因力气仍旧不足,她便任凭暖意替她驱散疼痛。 然而不一会儿后,她感觉身前传来一阵额外的凉意。 她猛然清醒,以迅雷之势扣住凉气的源头—— “嗷嗷嗷嗷疼!” 耳熟的声音响起。 姜迎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救下的乞丐少女正蹲在自己身侧,龇牙咧嘴地喊疼。 她又看向自己的手,见它正扣着另一只手手腕,而那只手,正是少女的手,此刻正放在自己的玉佩上。 姜迎双眼骤眯,看向少女:“你在做什么?” 小少女登时有些尴尬,用力将手往回抽: “那个……我我我看你在发热,担心你出事才……我并非想偷摸啊!真的不是,我没有那种癖好!” 姜迎两眼眯成危险的弧线:这是偷摸的问题么? 坐起来,手依旧死死扣住少女的手:“你碰到什么了?” 少女连连摇头:“衣服好好的,我能碰什么?什么都没有!” 姜迎道:“你若只是单纯查看,何故碰我的吊坠?” “什么吊坠?有吗?我只摸到一片平……唔,并非说你……哎呀,我就是、就是……” 她说着说着,忽然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当即绝望地闭嘴了。 姜迎又审视了她好一阵,见她始终一脸不明就里的模样,终是松开手。 罢了,玉佩既在,多问反倒引人生疑,即便本未注意,被她多问几句,也该注意起来了。 被松开手的少女长舒一口气,拍拍自己胸口,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偷瞄姜迎。 她第一次发现这人可以这么恐怖,方才光是眼神,便能让人吓出冷汗。 之前在野地明明还挺好的,所以都是假的啊?这人只是看着好欺负,生起气来……啧啧。 她见姜迎脸色好转了,才敢凑过去:“你好些了吗?腿还痛吗?我们的马受了重伤,死掉了,还好你没事。” “我一大早便请了大夫为你诊治,大夫说,你骨伤严重,大概率是过度劳累加上疼痛导致的昏厥,他让你至少歇息几天,莫要再走路了,否则腿会又废掉的。” 姜迎猛然想起方才的经历,下意识动了动左腿。 这时,她发现她的左腿果真不如昏迷前痛,尚有微微的痛感,但那是她最平常的状态! 她不由问少女:“我昏迷了几日?” 少女道:“我们接近天明入城,也才过去半日左右。” 姜迎诧异:以她以往的经验,若她让她的腿如昨夜一般活动,她至少得剧痛一周,绝不可能如此快恢复。 她又问少女:“大夫替我上药了?” 少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唔,只让你服了一粒稳固气血的丹药啦……” “我的钱不多,付不起膏药费,也不敢随便动你的钱,便想着今日多乞讨一些,再给你开药……” 姜迎有些惊喜:所以这并非大夫的药物起作用。 是方才那阵暖流。 她又觉奇怪:莫非她阿爹在玉佩上做了什么,才令得玉佩有此奇功? 她儿时也戴过、把玩过玉佩,从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所以这奇异现象应当后来才有,起码在她阿爹失踪回来后。 可她阿娘分明又说,她阿爹入仙境的时间不长,所学仅有皮毛。 难道仙境的“皮毛”便能在区区半日,便将她这皇室御医也摇头的旧疾之痛恢复至此? 姜迎对那“仙境”的能为,忽然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不过她到底理智,并未将心中的诧异表现出来。 这时她再次想起昨夜——高矮个子为助自己,强势出手,对她或他们而言其实都算暴露了。 所以她必须确认两人还在不在,会不会已经死在匪帮手中,若是,那她的“追兵”会不会换人,又换成了谁。 姜迎环顾四周,问少女:“此处何处?” 小少女道:“一条死巷,我以前来牧扬城讨饭,便在此处扎营,地方太小,丐帮那些人不屑来,所以我们很安全。” 姜迎又问:“我昏迷期间,可有人曾来寻我?” “不曾看见。我请大夫的时候,将你盖在草席下面了,应当……也不会有人吧?” 此事姜迎也说不准:若那些人就是趁着少女不在,才前来观视,也并非不可能。 可惜自己昏迷过去,什么也不知道,真是太冒险,也太危险了。 她默默决心日后必须注意分寸,否则昏迷次数一多,她迟早优势尽失,只能任人宰割。 确认巷前巷后包括巷子上方都无有他人,她摇头道:“你未看见便行。无论如何,谢你救我。” 少女立马笑开花:“不谢不谢,你先救我的,严格算来你才是我恩人!不过你为何要问谁来找你?你都被赦免了,不会还有追兵吧?!” 姜迎这才发现少女仍在惦记自己身份,看了少女一眼:“什么赦免?” “我不是说了,我被债主追杀么?就怕债主追上了。” 少女撇了撇嘴,看着她的腿道:“姜迎姑娘有腿疾,你也有腿疾,你要推说是巧合吗?” 姜迎神色不变:“她有什么我不清楚,我这是随父母下海,被货箱砸的腿伤。若她也是如此,那便是巧合。” 之后,姜迎有意寻找隐秘之地查看玉佩,便岔开话题,对少女道:“我需要寻个地方,换身衣裳,可以指路么?” 少女撇着嘴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放弃方才的问题,指指脚下:“就这儿吧。” 第八章 宝丹 “别的地方不安全,安全的就都要钱。我将巷子里的草席都搭起来,替你把风,你将就换。” 姜迎看了一眼周围,讲道理她并不习惯在此等地方换衣。 可眼下确实无有更好的地方——若需要独自的房间,她必须投宿,现下投宿的开销又不小,所以由不得她讲究。 她只能点头道:“麻烦了。” 少女欢快一笑,未有多说什么,替她将数张席子都搭好,便走到巷口把风。 姜迎确定四周无有可窥视的缝隙,包括头顶,她才将挂在颈上的玉佩取出。 翠绿镂空的姜字玉佩,在手中散发着暖气。 但这暖气是她体温带来的暖气,与先前的暖流截然不同。 姜迎左看看右看看,便连她阿爹回来时便有的裂缝也看仔细了,还是未有发现不妥。她又将玉佩放在手心,两手拢起,遮挡光线,也不见它会发光或是什么。 所以…… 毫无变化的么? 她还以为会出现诸如发光、发热或裂缝变宽变多之类的变化,若是没有,那先前发光是什么意思? 那阵暖流又是从何而来?触发契机是什么?她的腿伤之痛? 可惜她看了大半天,依旧看不出端倪来。 她不好耽误多久,只得又将它放回原处,换了件外衣,放下草席。 乞丐少女走过来的时候,她还想着玉佩的事,有一些魂不守舍。 少女抬手在她眼前晃晃:“姑娘?姜迎姑娘?” 姜迎猛然回神,看了她一眼:“我不叫姜迎。” 少女也是服气了,叉着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儿?总得给我个名字喊吧。” “念玉。” “念玉?” “嗯。” 少女翻了个小白眼:“那行吧,念玉姑娘,我要去赚今日的饭钱,还有你的药钱了,你能好好在此处一边养伤,一边等我吗?” 姜迎心道这是离开的机会,便先假装推辞几句。 少女果然不让她走,说什么坚决不留隔夜恩,姜迎便顺势应下,少女才开开心心地离开。 随后姜迎发现少女并未走远,还会在巷口悄咪咪看她,她也不着急,将最后一块馕饼吃掉,再吃了几块香糕,吃饱喝足,等少女不再探头,她才背着行囊离去。 ………… 少女果然不在附近,姜迎直接往牧扬城的出口走。 牧扬城确实是个小城,无论面积还是人口均远不及会春,处处萧条。 姜迎一边观察追踪者的踪迹,一边留意少女。 好一会儿后,她发现她找不到高矮个子,也不知他们是否被匪帮留下或杀害,她又开始注意新的追踪者。 又走了一刻钟时间,忽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回头见一群邋邋遢遢的大汉气势汹汹地走来,一路走,一路抓路人过去看,显然是在找人。 姜迎不认识他们,但总有种不安感,她回头想找条小巷走。 却在这时,她听见一声暴喝:“站住!” 紧接着,她的前方走来数人,不到一会儿便她的前路堵住了。后头那几人也走了过来,显然都是一伙的。 姜迎发现他们冲着自己来,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暗暗摸到袖中两个暗器的机关。 一群人围住姜迎后,为首一个刀疤男看了姜迎一眼,又看看她的腿。 “昨夜便是你闯了我们营地,对吧?” 姜迎一听:匪帮的人? ……竟然还能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城。 她自是不会承认:“什么营地?” 刀疤大汉又哼一声:“又瘦又小又瘸,太好辨认了,你装蒜也无用。” “昨夜你与你的同伙擅闯我方营地,还偷走我方宝丹,你们最好将它们原数送回,否则——” 他说着,将手上砍刀架到姜迎脖上,一脸的威胁。 姜迎却是一阵茫然:偷他们宝丹……? 什么时候…… 等等,那少女。 她骤然沉眸:好啊,在此处等她呢。 她冷声道:“我不知什么宝丹,也从不行偷盗之事,你们找错人了。” 刀疤大汉自是不信:“正好丢失两颗丹,昨夜也正好是你二人闯入营地。马是你骑的,人是你救的,你说此事与你无干?” 姜迎看着他,不慌不忙,无比冷静:“无关便是无关。你所说的宝丹,莫说我不知情,便连见也不曾见过,你若不信,不妨让你搜身。” “只不过你们声势浩大,又毫不避讳,招摇过市的同时,你们要找的人恐怕早便跑了。” 大汉冷哼道:“你们一伙的,找到你,还怕找不到另一个人?” “并且我得警告你,此丹特殊,普通人服了也无用,还会爆体而亡。你们偷什么不好,偷那个,你们根本无福消受,不如赶紧归还!” 姜迎听到此话,却蓦地感觉熟悉:这不是她阿爹对修炼“仙丹”的形容么? 这片国土并不存在什么会爆体的丹药,便连令人闻风丧胆的蛊毒丹,也撑死令人血管膨胀、血液喷溅,离爆体还差得远。 倒是他阿爹带回的仙丹,据说有真真切切的爆体之威。 再说这些人形容此丹为“宝丹”,也不像是蛊毒丹,姜迎挑了挑眉头,心诧道:若真是仙丹,这些人可真敢明目张胆啊。 而且仙丹是这么容易出现的玩意儿么? 她暗暗调整七星袖箭,对准大汉的命门,并试探道:“会爆体的丹药……不是什么正经丹药吧?” “你说的‘宝丹’,可是不能让圣上得知的‘仙丹’?” 那人一听,果然变了脸色,刀口往姜迎颈上压去:“你——” 姜迎看准时机,手腕后压,正要拉动袖箭机关。却在这时,一个脆脆的声音响起:“那里那里,她在那里!” 大汉与姜迎均是一顿,觅声看去。姜迎希望那是官差赶来了,免了她与人厮杀的风险。 但是她并未如愿,只见两个瘦小的人儿从远处冲来,其中一个听到另一个的话后,加快速度,直接从人群缝隙中挤进来:“说好的不跑呢?!” 姜迎一听:竟是乞丐少女? 而那乞丐少女冲进来,看到围着姜迎的一群大汉后,又猛然瞪大眼睛。 凶猛的气势骤然泄尽,一副“完蛋了的”表情步步后退…… “你们为何能进来……?!” “姜迎姑娘……跑啊啊!” 第九章 仙丹 周围逐渐聚集不少人,都在好奇路上这一幕。 乞丐少女瑟瑟看着大汉,让姜迎跑,拿刀的大汉却也吃惊地看向姜迎:“你是姜迎姑娘?!” 姜迎听出他语气不对,再次打量此人的脸——还是不认识,她不回答。 那人也打量起姜迎,尤其是她的眉眼,半晌,他抽回大刀,满怀歉意又毕恭毕敬地对姜迎抱拳:“真是姜家千金,抱歉,是在下冒犯!”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使得姜迎蹙眉:“你……” 少女也很诧异,看看姜迎,看看大汉,袖中的小弹弓又藏了回去。 大汉抬头笑道:“姑娘必定不认得我,但我与姜将军相熟。” “十年前,姜大将军路过我家,从歹徒手中救下我妻儿,我感激不已,亲自到将军府拜谢,从此与大将军结识。” “姜迎姑娘那时尚小,但无论儿时还是现在,眉眼均与大将军似极,怪我方才一心办事,竟然未曾认出,还望姑娘海涵!” 姜迎心道十年前?那她撑死两岁,怎么着也记不住此人。 并且此人是匪帮,又与她阿爹相识,那么昨夜少女所说的,这些人打着她阿爹的旗号…… 姜迎的脸色骤然变得不大好,冷冰冰的,眼神不善。 大汉不知她因何变脸,以为是方才受到惊吓,正怪罪自己呢,忙又赔罪道:“方才让姑娘受惊,是我等不好。” “现下日出当头,不知姑娘吃了么?不妨我请姑娘大吃一顿,好好聊聊。” 姜迎不想与他客套,她更关心“宝丹”的事情,低声问:“你的丹还要么?” 大汉顿时面露难色:“此丹确实特殊,且稀有,还望姑娘归还。” 姜迎向远处的小店抬抬下巴,压着声音:“我身后有追兵,皇朝的。” 言外之意,光天化日如此张扬,必会被盯上,得换地方再谈。 大汉一听,警惕又小心地观察一圈周遭。 但并未看出什么,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姜迎,又看看少女。 不过他还是道:“就这么决定,我请姑娘吃饭,有什么事饭后再说,请两位姑娘赏脸。” 又给部分匪帮递了个眼神,让他们速回营地转移。 姜迎二话不说往前走。 乞丐少女什么也看不懂,只以为姜迎解决了这些人,不需要跑了,还能蹭顿饭,便高高兴兴地跟上…… ………… 一处许久不营业的茶馆,今日破天荒开了一会儿门,又很快关上。 馆内一群扛刀带斧的大汉里一层外一层,围着中央茶桌而坐,最外围尚有一位泪眼汪汪、委屈巴巴的小少女看着中央茶桌,想过去,但被两个大汉严格看守着。 姜迎方才进了茶馆,便把小少女供了出来,气得少女大骂她“卖人”。 姜迎才不管她:偷丹不说,还让毫不知情的自己留下,无论这少女有心无心,都已经是“出卖”。 若非此大汉认得自己,自己现下可能已经与他们打起来,甚至成为刀下亡魂,她不可能忍这一口气。 之后姜迎与刀疤大汉坐在中央茶桌,声音低低地交谈。 桌面正有两颗丹药,表面似有一层流光覆盖,晶莹透亮,乃普通丹药所不能比。 姜迎仔细听着大汉讲仙丹的来历:“你说这是神秘人所赠,你就不怕那是陷阱?” 大汉道:“大事在前,我等只能不拘小节。此丹有用,我们便就留下了。” “其实我们在大将军出事伊始,便很想营救大将军。可惜那圣人看似昏庸,其实还是精明的,将大将军囚禁后,他便夺过将军所有兵力,并暗助将军的敌对势力,大大削弱将军的助力。” “我等空有一颗营救的心,却未有那战力,也就到了近年,得到这些仙……宝丹,我方实力才大增,才想着……”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远处的少女,终是不多说了,只叹一口气:“可惜还是晚了,我等势力尚未成熟,大将军便……唉!姜迎姑娘,我既然与你坦白,也只想说明有些事情,我等都已心知肚明。” “我也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想问你作为将军爱女,可曾从将军口中,听过任何关于宝丹或仙人的事情?” “哦,你莫要误会,正如你所说,此宝丹来历可疑,若我等能够多多了解内情,便能避免许多误会与意外。” “若有更可靠的宝丹来源,我等也能加速发展——大将军此仇,我等非报不可!” 姜迎心道先是热情认人,一副多么惊喜感怀的模样,果然都是另有目的。 他们大概以为自己年纪轻轻,什么也不懂,竟想靠如此苍白无力的说辞糊弄她。 不过她也是为了“仙丹”才来,她拈起一颗闻了闻,发现此丹竟有与她玉佩相似的特殊药香,她心中骇然:本以为仙丹与仙人在王朝、敌国都乃稀有之物,如今竟然随处可见了? 那这“仙丹”与敌国仙人有关么?神秘人又是谁? 有没有可能神秘人便是敌国仙人? 可这样的话,仙人为何助了敌国,又来助本国?她阿爹被举报与仙人有瓜葛,到底是有人见机栽赃,亦或…… 她心中一片惊寒,按捺住神色问:“你所说的服后爆体是什么意思?” 大汉道:“此药并非所有人能服,只有体格能够承受药效之人服用,方能生效,否则便会爆体而亡。” “那么能够承受药效的体格,又是什么体格?” “这嘛……姜姑娘,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姜迎看着大汉:“暂时未有,所以才多问几句。若你觉得不便透露,也罢。” 大汉立马道:“你阿爹是我们许多人的大恩人,你作为他的最后血脉,这些事,没有什么不好透露的。” “这体格可靠一种测试盘测试,只要能让测试盘亮起,必定能够承受丹药,屡试不爽。” 姜迎问:“这也是神秘人所赠?” “是。” “可否一观?” “这嘛……我等进城,万想不到会有这等奇遇,未带在身上。要不然,我派人取去?” 姜迎摇头道:“罢了。” 此时让人出门,死在路上也说不一定。 她开始察觉有些事,并非她与她阿娘最初想象的这么简单。 并且这一群匪帮,目的也绝不单纯,她想了想,压着声音:“我只曾听说,我父亲也有不能乱服的丹药,乱服的后果,与这两枚差不多。” 大汉双眼骤亮:“这么说,你父亲当真曾入仙境咯?!” 第十章 诱导 姜迎看了他一眼:真是沉不住气。 她自己都看不过去,以一副惊吓的口吻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大汉这才察觉方才激动了,见姜迎好似真的受惊,而不是其他,他连忙收敛情绪,赔罪道:“是我少见多怪。不过这仙境确实引人好奇,姑娘也莫笑话我们。” 姜迎摇摇头:“不笑话。这仙境我也不曾听说,如何笑话?” “你不曾听说?” “嗯。我父亲不曾留有仙境的消息。相反,他告诉我阿娘,不想让我再涉险了。” 大汉有些着急:“那你怎么会被皇朝的人追踪?”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她身后有追兵,铁定是因圣人知道她会入仙境,或寻仙人。 姜迎道:“或许以为我会入仙境,或寻仙人吧。” “再者我是将军府遗孤,圣人明面上有过承诺,说会放我,断不能食言,只能背地里派人暗杀我了。” 她说着,长叹一口气,惆怅不已:“我也想入仙境呢。可我阿爹不知怎么想的,姜家只有我一个人了,不让我离开,反让我留在这片疆土,不是让我等死么?” 语气之中尽显埋怨,加之脆脆的少女之声,听着便显稚嫩,与先前的平稳镇定逐渐不同了。 大汉心道果然是十来岁的少女,任凭先前装得如何睿智冷静,一到大人面前,还不得逐步原形毕露。 他并不满意姜迎的答案,但还是做足功夫:“如此的话,想必是仙境比王朝险恶,大将军担心你呢。” “不过你说得也有理,大将军爱你心切,怎可能不为你的安全考虑?嘶……或许他留下什么物件作为线索,只姜姑娘一时未有发现?” 姜迎心道还替人“操心”起来了,演得倒挺好。 这人也算谨慎,从不明着句句逼问,一切动机均被他包装得好似从她出发、替她着想,步步引导,让人油然感觉到亲切关怀之感。 若非姜迎在将军府见多了恶心的嘴脸,见多了富贵时恭维、落魄时翻脸的狗贼,她根本不知世上之人能有这么多面孔,或许会被眼前之人感动。 她不动声色,一副乖乖回忆的模样:“官差送来的遗物中,仅有我的身份牌,与一枚碎银。” 大汉不信:“这怎么可能?……莫非藏在姜府?” “这不可能。我在家中六年,蚂蚁洞都数清了,若有,我铁定知道。” “那不可能,不可能。” 姜迎瞟向他:“有什么问题?” “这……你想想,大将军身上之物,怎么也不可能仅有碎银对不对?他又如此爱你……” 姜迎立时“醒悟”:“你说得好有道理。那……难不成是官差偷我阿爹的遗物?!” “怪不得他们一走开,便说赚了赚了,原来我阿爹尚有其他东西?!” 大汉骤然沉眸:“岂有此理!” 他方才正是这么想的:朝廷的官差,又懒又贪。自从听到姜迎说将军的遗物是由官差送来的,他便感觉不妙了。 不说其它,仅有一枚碎银,这是什么道理?堂堂大将军,又在为圣人炼丹,钱能少么? 所以若将军有钱,绝不止一枚碎银,若是没钱,便会直接没有。 现在姜迎只收到一枚碎银,他不认为姜迎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便会撒谎——若小孩儿有这警惕性,便不会寥寥几句便相信自己了。 那很明显,就是那些官差贪走了其他物品——这些官差,最喜欢干这种中饱私囊的龌龊事了。 大汉气急:“猪狗不如的官差,连小孩儿亲爹的遗物也要沾手,真是不得好死!” 姜迎趁机将矛头全拧向官差:“我想起来了,我阿爹确实是有一些贴身之物,自从失踪回来便无比珍惜它们。若我阿爹不在了,那些东西理应归还予我对不对?天啊……我竟然什么都没有,万一它们直通仙境……” 大汉终于坐不住,用眼神示意他同伙,他同伙悄然从后门离开。 姜迎假装看不见,继续道:“追踪我的官差,好似也是送遗物的官差。他们离我很远,我怕暴露,不敢细看,但从身形上观察应该都是一样的……” “他们一直跟着我,对了,昨夜我闯入营地,他们还想趁乱刺杀我……这些到底是些什么人?遗物拿走了,还不让我活命……” 大汉诧异道:“营地里的人不是你杀的?” “我又不是我爹。” “昨夜营地确有人被暗器所杀,我以为是你两个小姑娘……” “我没有暗器。” 大汉怒捶茶桌:“岂有此理!这皇家走狗,敢杀我帮中之友?!……姜迎姑娘你放心,自今日起,便由我屠龙帮保护你,我屠龙帮定会替你揪出狗贼,诛之而后快,替我帮友报仇!” 姜迎听到大汉的话,知道那些追兵身手并不简单,竟能暗箭杀人却不露出半点马脚。 她适时“请求”大汉:“若他们身上真有阿爹的遗物,希望你们能替我取回,我想入仙境。” 大汉一听便眼冒精光。 但又瞬间收敛,郑重其事地拍拍姜迎肩膀:“这你放心,你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我们便是为了大将军,也会将他的心爱之物,交回到心爱之人手上。” “为了揪出追踪你的狗贼,这几日便请你留在牧扬城。我帮在牧扬城有些关系,新上任的牧扬县令,是我帮帮友,他会想办法调查这两日入城之人的身份,甚至本来便认识追踪你的官差,一眼便能认出。” “我帮也会派一些人,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谨防你被贼人靠近。” 姜迎听罢,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何敢在城门之外大肆扎营。 看到这看似平静、实则汹涌的混乱世道,再想到那个一心“长生”,以为不死便能永握大权的昏君,她有一瞬间生出一丝快感。 不过她到底未有流露,应下大汉的提议。 她不曾预料真有这么个帮派,能够替她与她的追兵周旋。既然他们甘愿涉足,又是暗怀鬼胎,她不妨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为他们的野心,与王朝厮杀个痛快。 第十一章 叶芽 两人约定好,刀疤大汉便将姜迎带到一个客栈,为她定了一个上等客房。 姜迎终于能够好好地洗澡更衣、上床睡觉。 既然她扮演的是一位失去至亲、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她便不过多参与刀疤大汉的行动。 这群人自有野心,为了心底真正的利益,想必会不留余力,她也不需要掺和过多。 连着两日在外摸滚带爬,姜迎的形象早与乞丐少女差不多了。 在客栈照镜之时,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她让店小二抬了几桶热水上来,灌满浴桶,在里面泡了足足半个时辰。 冒着热气的洗澡水令人全身心放松,水上还飘浮着掌柜送来的鲜红花瓣,芳香扑鼻。 姜迎泡着泡着,想到喝热水都是奢侈的囚禁时光,又想到各种花瓣轮着“洗”的年幼时光,不禁陷入感慨,眼眶微微发红。 但很快她整理好情绪,重回不咸不淡的模样。 这时她终于想起颈上的玉佩——为免意外,她总是玉不离身,便是泡澡也未有脱下。 她将玉佩托起,清水与花瓣从玉面滑开,现出愈发透亮的美玉。 姜迎忽然发现,这玉佩真的越发晶莹剔透了。 从她拿到玉佩到现在,不过短短三日,玉佩的玉质光凭肉眼所见,便已差了一大个等级。现在的玉佩不仅晶亮通透,玉中还似有碧绿的水墨氤氲其中,姜迎越看,越被那绮丽的细节吸引。 她不禁诧异且好奇:这到底是什么? 它有与屠龙帮“仙丹”相似的特殊药香,又有超出常理的镇定疼痛的作用,那么它或许真是仙家之物。 可玉佩是她阿爹自小佩戴的物件,又怎么可能是仙家之物呢? 或许是它里面蕴藏了什么仙术…… 她不由得在玉佩面上细细抚摸。 就在这时,一阵绿光忽自玉佩的裂缝发出,将正自深思的姜迎裹住! …… …… 茫茫的虚空里,四处都是一片白。 但是忽然,空中出现无数绿色的光点,似渺渺青烟汇聚到一起,最后凝成一小片叶芽,落到脚底。 可是这片叶芽并不似普通的叶芽,它周身圆滚滚的,如玉佩一般盈盈发亮,通透不已,乍一看去还有些可爱。 姜迎对这一幕十分诧异,想凑近看看,但又不太敢。看四周景象,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哪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踌躇了半天,她还是忍不住了,在一旁蹲下。 叶芽在她靠近时,明明无风,却左右摇摆了一下。她又一愣,等了一会儿才又伸出手…… “你好,小主。” “……??” “想我长大,请喂我。” ??? 这叶芽“说”了两句话,便不再吭声,一张一合的两片叶子停了下来,左右伸展着,安安静静。 姜迎却是茫然了:这是什么东西? 会说话,还要她喂它? 可是怎么喂,喂什么? 它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要长大,长大了又有什么用? 无数的疑问自姜迎脑中蹦出,她也一个一个问出来了。 可惜小叶芽只说了两句话便再也不动,也不吭声,即便姜迎忍不住轻轻拍了它两下,它也毫无反应,如同雕塑。 姜迎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对着叶芽沉思。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极具压迫力的窒息感袭来。 她猛然挣扎,整个人便自浴桶中弹起,她这才发现方才这段时间,她险些溺死在浴桶! 濒死体验带来的后怕,使得她连忙走出浴桶,披上纱衣,这才又取出玉佩。 它与方才所见未有不同,她翻看了许久,均不见异样,也再不见方才那虚白与叶芽的奇景。她甚至咬牙扎破自己手指,在玉上滴血,也不见有任何变化。 姜迎疑惑不已:难道是个梦……? 可是脑中又有某种感觉,告诉她确有此事。她不得其解,但这时有人敲她的门,通知大汉在楼下等她,她只得先收拾心情,藏好玉佩,换一身衣裳出门。 ………… 姜迎换了一身干净简洁的衣裳,过腰长发高高束起,在客栈外与刀疤大汉等人见面时,这些人便惊住了。 姜迎很瘦,看起来气质还不够好。可是收拾过后,一开始的肮脏邋遢不见了,周身散发着雨后晨露的气息,隐有一股不染凡尘的味道。 而她的一双眼睛,细长、微挑,眼尾一颗猩红的泪痣,又让她有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许是这些年来遭遇的挫折多了,她的眼里有股淡淡的漠然与冷静,配上澄澈的眼眸,如同冬天淌过山间的冷泉,有股十分独特的味道。 刀疤大汉看到这么一个形象,忽然怀疑:他是不是太轻视这个小姑娘了? 可她到底只是形象淡然,十几岁的小毛孩,又是足不出户的囚犯,又能成熟到哪里呢?大汉很快又将自己的想法摈弃,将乞丐少女带到姜迎面前。 姜迎看了一眼少女,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大汉。 大汉道:“我查过这小少女底细,动作不干净,偶有偷摸,但是背景没问题。” “这几日你独在城里,难免孤独,便让她陪陪你,带你逛逛牧扬城,买买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儿,钱我来付,你开心便行!” 姜迎闻言又看向少女:嘴巴还是鼓鼓的,分明还在生着气。 可是乖乖等着的站姿,又显然表明人家乐意。 姜迎不禁问她:“他们打你了,威胁了,还是给了钱?” 乞丐少女闷哼一声,撇过头去。但片刻后,眼珠子一转,就变成开心热情的模样回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意思就是给了钱,还不少,姜迎开始估摸她被收买的可能性有多高。 “……” 很高了。 姜迎终是颔首道:“行吧,不惹事便行。” 小少女歪歪头,似是不满她看低自己。大汉则道:“不会的。我们屠龙帮都在城里了,无论你们到哪里,附近都会有我们的人,她敢乱来,我们饶不了她。” 姜迎便道:“那走吧。还有需要我注意的事情么?” 大汉将她拉到一旁,告诉她该如何辨别屠龙帮之人,还告诉她遇到紧急情况,该如何通过暗号联系其他人救援。 姜迎一一听罢,随意往街道一看,果然有不少屠龙帮的眼线,甚至有佩刀的官差。 证明这群人确实上心,姜迎不再多看,带着少女离开。 少女才走出大汉等人的视线范围,便问姜迎:“去哪?” 姜迎莫名想到那株小芽,心念一转。 第十二章 喂它(求投资!) 说到喂,谁第一时间都会想到吃,所以姜迎吃饭去了。 吃相一如既往不大好,看得小少女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苦了你了……” 姜迎心道又被这个颠沛流离的小少女同情了?不吭声,专心致志地吃,吃完感受半天…… 什么变化也没有。 她不知这是有变化了,但自己不知道,还是吃的不对,没有效用,还是“喂”的方式不大对。 她也有想过到底是不是要自己吃,可若不是她自己吃,她又看不到那叶芽,怎么喂?总不能把饭塞到玉佩上…… 大抵还是喂的种类不对吧。 姜迎又去把城里的各种食物吃了一遍,着重吃植物类,实在吃撑了才暂停。 见玉佩依旧无有反应,她心道这玉佩上有药香,难不成要让她吃药? 可是药可不能随便吃,姜迎只得暂缓此事,看看再说。 吃饱后,姜迎在牧扬城闲逛起来。 她虽借了屠龙帮的手阻拦追兵,她自己也未有掉以轻心,还是一路观察附近的人。 果然看到屠龙帮的人盯上几个布衣男子,不知是不是发现他们有何可疑之处。 而她身后也未有多次出现的可疑面孔,但她并未因此庆幸,她总觉得,这一切绝不止这么简单。 就从那两个消失不见的高矮个子便能得知,那两人不曾被屠龙帮发现,却再未出现在牧扬城,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对方认为她已经或者可能发现他们,便停止他们的任务。 毕竟他们若想让她自生自灭,便绝不会出手救她。但既救她,也不会半途玩失踪——屠龙帮无人伤到他们,他们没理由消失不见。 所以他们应当换人了。 谨慎至此,也表明对方势力与布局都不简单。 姜迎边走边想,琢磨着让屠龙帮与他们纠缠两天,之后无论屠龙帮能够挡下多少人,她都要借机到下一站静慧乡,在那里有一处关键的所在,能够让她摆脱屠龙帮,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她从牧扬城小逛一圈,便要往回走。 却在这时,她听见侧面传来一阵哄闹。 她停下脚步看过去,便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小摊摊,摊子的主人正在摇着一个黑色的盅,一旁的人则大喊“大大小小”,好不激烈。 她尚未有反应,小少女便道:“又开始啦!这玩意儿叫做赌,人们闲来围聚到一起,摊主坐庄,大家来猜蛊中的骰子点数是大是小,猜中能赢钱,怎么样,你想碰碰运气吗?” 姜迎心道:碰运气……? 她阿娘山寨女霸主,未婚嫁前天天寨里开场子,嫁入将军府,又天天带着仆人与手下“开小灶”。 便是被囚府中再无法热闹起来,她也没少拉着姜迎,两人对赌,还教姜迎各种赌术与内幕。 这种小摊摊放她阿娘眼里,简直抬不上市面,放姜迎眼里,也是不够水准了。 所以她根本无需小少女科普解释,走过去围观片刻,便看出庄主的操作规律。 她掂了掂自己的小钱袋:是很寒酸。而且她忽然有一个新的主意,便掏出数枚铜钱,先小小地试验一把。 小少女见状,也没多想,掏出一枚跟押在后头。 姜迎看了她一眼,她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出门的消费,都算他们的,不花白不花啊。” 姜迎挑眉:“那我带你赢钱,本钱我不要,赢来的平分,怎么样?” 少女噗嗤一声:“说得好像你能赢一样……” 话未说完,庄家开注,姜迎下赢了。 少女一怔:“运气可以啊……” 姜迎也不急,连着下了三轮,轮轮能赢。小少女终于不信邪的样子喃喃道:“厉害啊……你这运气?” 姜迎压着声音:“你不是挺了解将军府,将军夫人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少女:“……” 忽然一个激灵,掳起袖子道:“来来来,平分就平分,我跟着你押!” 姜迎笑笑,也加大赌注,玩将起来。 这小少女也懂事,明知姜迎有本事,却硬要吹她运气好,旁人自然以为姜迎只是走好运,未往他处想。 加之姜迎也并非一直赢,时不时输上一两把,大家更觉得这小姑娘运气真不错。 直到后来大家都跟着姜迎押,这可就没赢头了,庄家也不乐意,姜迎才收手。 饶是如此,她与小少女也赚了不少,小少女开心坏了,当即就想数钱分给姜迎。 这时,姜迎发现庄家的眼神不大对。 赌局之中,总有一些敢开局又输不起的庄家,姜迎阿娘也时常提醒她,要谨防这样的人。 姜迎看到那种仇视的眼神,便知道对方嫌她赚他钱了。 统统也才几十枚铜钱,这人却也想不开,姜迎拍拍小少女的手:“低调一些。” 小少女看看姜迎,看到她给出的眼神暗示,恍然大悟。 也怪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赚钱,脑子不用动,嘴也不消说,便赚了至少半个月的面包钱,简直不要太高兴,一时竟忘了财不外露的道理了。 小少女眼珠子一转,将钱收好,直接拉着姜迎混入屠龙帮的眼线群中。 那庄主好似认识并忌惮其中某些人,见他们在,便就不敢再靠近,瞪了一眼姜迎和少女,闷闷不乐地走开。 姜迎看到庄主这反应,心想这个帮在城里,名声大抵很不好。 不过与她无关,她也只是利用他们两天罢了。她算了算方才所赚的钱,让少女带她到药铺。 她用赚的钱,买了两剂调养身子的中药。 这类药物对她营养不良的身体有益,再怎么吃也不会有副作用,正好给她拿来做实验。 小少女见是这种药,也不过问,反倒还让她平素也多吃一些,好好补回营养。所以姜迎的举动并未引起任何人关注,她让药房替她煎了其中一剂,装到药壶里,带回客栈。 之后她以走多了腿疼为由,让少女回屠龙帮开在她楼下的客房,她则回到自己的住处,关好房门,喝了一半的药。 喝完,她坐在床边,细细感应身体的变化。 就在她等了半天,以为又无反应时,她胸前一热,直直躺倒在床! 第十三章 测试 同样的虚空,不同的叶芽。 姜迎诧异地发现,在原来的叶芽旁侧,竟又凝成一株形状不同的芽子。 这次的叶芽芽状细长许多,同样绿绿的。 空中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绿色光斑,就如同一开始构成叶芽的绿光,正逐渐往叶芽降落。而叶芽的幼叶在空中一张一合,将这些光斑“吃”掉。 一会儿后,叶芽的两瓣叶片肉眼可见地变绿,开始发亮。 可是姜迎却很愕然—— 为什么又长一棵? 奇怪,是吃的东西不一样吗? 而且究竟是不是她喝的药起了效果?……看这反应,倒是真的。 那总不能她每服一药,这里就长一棵草吧…… 姜迎静静地看着叶芽“吃”光斑,吃完,它叶片左右摇摆一下,正如第一颗芽与姜迎“见面”时的场景,看起来好似有些高兴。 可是姜迎并不高兴,又等了一会儿,见它再也不动,也不吭声,她忍不住问:“你是什么芽?” “你们都有何用处……?” “你们是传说中的叶精叶灵吗?我到底要喂你们什么,如何喂,你们才能长大?” 可问了半天,叶芽一声不吭。 姜迎觉得自己像个自言自语的傻子,也有些不乐意问了。心猜会不会开口也需要能量,而它现今能量不够? 反正无论怎么样,她见此芽不动,站起身叹气:“那,送我离开总可以吧?” 她不喜欢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也不喜欢这片过于“玄幻”的场景。 上一次她是因为溺水窒息才从此境离开,这一次,她躺在床上,窒息是不可能了,所以她还是得想办法走。 结果话音落,白茫连同叶芽均如浪潮,涌入她胸口! 再睁眼时,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客栈。 “……” 原来可以这样…… 但还是无法习惯。 姜迎坐起来,看看天色,知道自己“昏迷”的时间不久——这样还好,否则每次强行昏睡半天,她这一路必定充满戏剧化。 她再次取出玉佩查看,未有明显变化,她又坐到茶桌前。 她对叶芽最大的“寄望”,是能够治好她的腿。这是她阿爹留给她的玉佩,她不觉那会害她,若王朝有能力做此手段,也不必要非跟她去仙境了,所以她也不认为这是王朝的陷阱。 那么但愿它能够协助自己吧。 想着,客栈门口忽然有人敲门,是那名大汉。 姜迎开门,见他笑着站在门口:“姜迎姑娘,我们发现了一些可疑人物,若你此刻方便,不如随我们前往认人。” 姜迎想了想,关上门跟去了。 一处空阔的地下赌坊,桌椅全被清到四周,中间多了捆人的铁椅,几个浑身是血的人被铁质长链牢牢捆在椅上。 四周还有许多人,是屠龙帮的人。姜迎看这人数,再加上外面仍在巡逻、看守的,应当远远超过城门前小营地的人数了。 ——所以这个大汉,为了她阿爹的“遗物”,从其他地方调遣了不少人。 为了逼人招供,也对这些人用了不少酷刑。 确实“不遗余力”。 姜迎心中冷笑,面上装作见血不适的模样,远远扫一眼被捆住的人:“都不认识。” 高矮个子和大长脸都不在,这些人,有两个她在今日闲逛时见过一次,那时他们已经被屠龙帮盯上。 另外两个她则从不曾见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她问:“他们怎么一回事?” 大汉嗤声道:“净是些便衣官差,在姜迎姑娘身边出现过,或想打探你的住处。” “你说怪不怪?牧扬城地方太小,税收不理想,早便被朝廷遗弃。这些年来,牧扬城除了特意来吃朝廷饭的废物,从不见什么官家之人愿意涉足,想不到今日如此热闹。” 说着,他捶了一拳其中一人的肚子,满面阴森:“我问他们因何而来,他们拒不回答,那就只好让姜迎姑娘亲自看看,是否有熟悉面孔。” 姜迎从大汉的眼神中,看出一股非比寻常的仇恨。她收回目光,又在那些人面上扫过一眼:“不认识,并非我所说的那几人。” 大汉显然十分遗憾,想想又道:“或许是姜迎姑娘离得远,看不仔细呢。”命手下将这些人拉起来,让姜迎对比这些人的身形。 姜迎还是摇头:“不像。” 她一路走来,真真不曾见过这些面孔。 大汉沉默了,肉眼可见的急躁。 半晌,他回手打了一个官差一拳:“无用!” 大概觉得这样不好,又赶紧对姜迎笑笑:“姜迎姑娘,我等方才严审几人,可是他们守口如瓶,看来遗物之事,尚需要一些时日,姑娘千万别急。” 姜迎心道也不知谁急,那句话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说是大汉的自我暗示。她摇头:“无妨,我相信你们,相信阿爹的朋友。” 见这几人都被审得奄奄一息了,看来嘴巴真的严,她也不想掺和,动了离开的念头。 便在这时,她看见稍远处的一张桌上,摆着一个圆盘。 本来有圆盘并不出奇,但这个圆盘的左右有数人看守,其他地方却未有此现象,这便很出奇了。 姜迎骤然停步,看向那边:“那是?” 大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很快得意道:“哦,那便是曾向你提及过的,测试圆盘。” 也就是在这时,那几个奄奄一息的官差都往那里瞄去。姜迎看在眼里,先不道破,直接走过去:“我可以看看么?” “自然,姜迎姑娘。我等将此圆盘带来,也是因为你曾提及嘛。” 姜迎走近,见是一个以墨石围起,四周打磨圆滑,中间镶嵌一片玉质石板的圆盘。 那片石板十分平滑,似玉却未有玉质的通透,有些像来自异域的乳白色大理石,质地有些奇怪。 她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大汉,大汉看出她眼里的疑问。 指着圆盘道:“将手放上去,它便会告诉你答案。” 姜迎思忖片刻,终是将手放到上面。 在众人骤然期待的目光下,圆盘上的玉质板面逐渐亮起某种颜色…… 第十四章 无用 一片绿光亮起,纯净透彻。 在绿光亮起之前,姜迎看到无数绿色光点汇聚到一起,正如她在白色空间中所看到的一幕。 她兀自陷入迷思,也就看不到旁人先是诧异,随后恢复平常的神情,也看不到大汉略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的一幕。 当她收回手,大汉已经拾掇好表情,寻常模样对她笑道:“果然是将军后裔,有仙缘。” 姜迎看向他:“什么意思?” 大汉道:“依照神秘人所言,此盘能够测试人是否有仙缘。能让它亮起,便都是具有仙缘的。” “姜迎姑娘不仅能让它亮起,颜色还十分透亮,证明仙缘还不错。” 姜迎忽然想起先前:“你曾说能让此盘亮起,便能够服用仙丹……” 大汉立马叹气道:“天地可鉴,此丹绝非我不愿赠予姜姑娘。我等对付王朝,需要勇猛的将士,故而那人只赠予我们将士适合的仙丹,即是能令此盘亮起白色、黑色或土黄色的仙丹。” “你也见过我们其中两枚仙丹了,均是白色的,据说那是金属性,适用于武器战斗,姜迎姑娘这个呢……额……其实并非不好,只不过好似比较适合种养植物,哈,正好是你们女孩子的爱好嘛,养养花种种草,乐哉!但是战斗嘛……便不太适合了。” 他说罢,一旁几位帮友闷闷地笑了几声,那语气不用想便知道意味。 姜迎抬头扫了他们一眼,眼神莫名犀利,让这些人不由得又闭了嘴,轻咳几声,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大汉带着怪责地看一眼这些人:真是不知收敛。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屠龙帮还需要她呢。 转眼对姜迎赔着笑、好声好气道:“若日后我们还能遇到那人,还能讨要些仙丹,必定会为姜迎姑娘要它几颗,让姑娘感受感受仙丹的威力。” 姜迎抬眸瞧向他:“听起来,那神秘人并不好见,倒不知有何特征?” 大汉道:“蒙头蒙脸的,我等也看不仔细。不过也正因蒙头蒙脸,好认得很,这年头蒙头蒙脸的人,到底不多。” 姜迎细细听着,半晌看不出心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一个蒙头蒙脸的神秘人,不知身份不明目的,送来的“仙丹”他们却敢用。她不知这是艺高人胆大亦或其他,并且她深深感觉,整件事背后绝不单纯。 她在思考,大汉却只道她是好奇,是被震慑住了。 毕竟这么年少一姑娘,平时被困家中,见不到几次世面,一见,便是仙丹灵盘,任谁也会震撼不是? 他又吹了几句大话,见姜迎一直一副失神样,更觉是自己唬住了她。 忽然有种满足感,搭着腰间大刀,大步流星走到绑来的几位官差面前,冷笑道:“你们圣人日思夜想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被我们搞到了,说你们朝廷养的都是废物,你们还不信!” 官差之中有一人较为清醒,眼勾勾看着测试圆盘,声音嘶哑:“暗藏仙丹,若便发现,诛九族罪。” 大汉掴他一巴:“现在承认了?!……不过你们有本事,倒是揭发我嘛。” 官差收回目光,抬起眼帘,阴测测地看着他:“你莫要小看了朝廷,也莫要小看那姑娘。你以为她什么也不懂么?她是在……” 话音未落,姜迎的声音响起:“所以你们全在追踪我?” 说话的官差一顿,看向姜迎,不说话了。 姜迎转过身来,走到他面前:“怎么不说话了?朝廷究竟想做什么,竟派这么多人来追踪我?随便一抓,竟然就有四人,所以还有别人么?还有多少人?你们隶属哪个部门?……莫非是司空府?” 官差眸光一闪,冷声道:“你想多了,莫太瞧得起你自己。” “司空府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能力?区区罪臣之女,肖想让他们跟着?!朝廷也并非闲的,就你这样的小姑娘,我们四个还不够么?!” 姜迎一个巴掌掴过去,情绪骤然激动:“罪臣之女怎么了?罪臣之女便是傻子么?!” “你们又想暗示旁人小心我,又觉得我不配让你们跟着,你若非一路追踪,了解我的为人,你怎知我懂什么,不懂什么?” “你若一路追踪,却随随便便被人发现、绑走,你们这样的废物,又凭什么瞧不起我?!” “随便几句话,便有如此多的漏洞,我这‘区区’罪臣之女尚且能够发现,那位可是我父亲的好友——堂堂镇国大将军的好友!他会是傻子么?会任凭你们挑拨利用?你们简直是在侮辱他!” 刀疤大汉一听便怒了,一脚踹翻官差:“我胡老三岂是你们能够轻视之人?!” 姜迎继续佯装愤怒不满,两眼蛇一般盯着官差:“挑拨离间,居心叵测,还狗眼看人低,该死!” 胡老三立马抽刀,一刀抹了那人的喉:“是该死!” 这官差一死,一起的三人嗓间发出一阵哀嚎,怨毒地瞪着姜迎。 姜迎不理不睬,心中也知这群匪帮是什么水准了。 难怪非说筹备了数年,也一筹莫展,她原以为那是他们的借口,现在看来,倒无比真实。 她倒不是有什么大把柄不能让那官差说出来,只是见他开始说话,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担心这些人知道自己身上有玉佩,会将此事供出。 她想要解释玉佩一事,也并非很难,但这到底是个多余的麻烦,她还想让这些人再替她多揪几个追踪者,能揪一个是一个,所以,他最好闭嘴。 这个官差死了,任凭其余三个官差说什么,冲动的大汉也不会轻易相信了。 姜迎平复好情绪,第一时间对大汉道:“谢你信我。” 胡老三拍拍胸膛:“我是你阿爹的好友,不信你难道信朝廷?” “姜迎姑娘确实心思缜密,就算是罪臣之女,就算年纪轻轻,对比这些废物也厉害了不少。你莫要被他们影响了心情,莫要妄自菲薄。” 姜迎点点头:“这些自以为是的官差,在将军府便不断羞辱我与阿娘,骂我们愚蠢无用。那时我不敢反抗,今日有你们在,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胡老三哈哈大笑:“有我们在,报仇简直是小事!” “既然姜迎姑娘相信我们,待我们替你找到遗物,便一起寻找仙境吧!” “一旦我们找到仙境、习到仙术,我们倾覆朝廷,便是分分钟的事情!到时候,别说是将军府,我胡老三可以认你做干女儿,这整个江山,胡老三与你共享了!” 第十五章 也配 姜迎险些忍不住翻白眼。 你也配。 哪怕将军府再如何落魄,她也有着自己的傲气。 在这世上,能当她阿爹阿娘的仅有那两人,其余的,哪怕是天王老子,她也不认。 再说了,这般轻轻松松便被人牵着鼻子跑,还想坐拥江山么? 虽说她不喜这片朝廷,但她知道,那里卧虎藏龙,有为人士并不少,而觊觎这片江山的,更是不少,这些匪帮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对那句“认你做干女儿”产生直接且严重的心理不适,只道了句“真有仙境自是极好”,便以见血不适为由,想要离开。 这在胡老三眼里,却算是答应一起入仙境的提议,他一边心中暗嘲姜迎天真易骗,一边藏不住面上欣喜地送姜迎回客栈。 回到客栈门口,她撞上匆匆跑下来的乞丐少女。 少女也洗了个澡,头发干干净净地束成两小团,破烂的衣服也换了,一身翠青竹叶纹纱衣,样式简单,但终于显出与她年纪相符的年少感。 姜迎看到这副打扮,忽然想问胡老三给了她多少钱。 见她慌慌张张的,见到自己先是瞪圆眼睛,刚要开口,看到身后的胡老三,又瞬间改口:“你俩一起出去的啊?” 姜迎不理会她,对胡老三摆了摆手,便往楼上去。 隐隐听见胡老三呵斥了少女几句,紧接着小跑的声音传来,小少女回到她身侧,嘀咕道:“你出门怎么不说一声啊?” 姜迎与她并肩上楼,头也不转:“明知你是派来监视我的,我还向你报告行踪,我是缺根筋的傻子么?” 小少女背过手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生活所迫嘛。我为了混口饭吃,你也是迫不得已被盯上,你我属于同一类人,就该配合照应一些。” “配合照应?”姜迎险些冷笑出声,“你照应我什么了?” 小少女想了想:“好像还没有。但至少我没有害你呀。” “你还不叫害?” “那是我没想到,平素他们都不进城的嘛,我以为我们就安全了。再说你后来也供出我啦,要不是他们认识你,我就死了,所以扯平啊。” “他们认识我,所以放了你,怎么看都是你沾了我的光,你倒想给你自己贴金。” “账哪能这么算?若不是当时我找你,我就不会被发现被抓到。若不是我喊了你名字,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你可能会死在那时候。” “你要这么算,若不是那晚你点火偷丹,我便不会被你的火光连累,暴露自己,险些命丧黄泉。” “……你要这么算,若不是我告诉你前头有匪帮,你傻乎乎等天明了去,你就会被他们打劫完所有,甚至被捆起来揍死。” “你非这么说,我身上有身份牌,他们总会知道我是谁,你这是多此一举,累我平白受罪。” “……”少女,“我怎么感觉你在耍无赖??” 姜迎道:“那你小心了,我与什么样的人说话,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少女吐血。 就是无赖! 这时,姜迎已经回到自己的客房,站在门口转向少女:“你还要随我入房么?” 少女看了看她的房门,又看了看她,警惕地问:“你不会再乱跑了吧?” “我想跑,你也拦不住我。” “……别啊,说了嘛,互帮互助。这样,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替你做一件事,我们以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你在脱离那些人掌控之前,别再乱跑了,我不能再被扣薪水了!”都光了! 姜迎眉头一挑:“你能帮我什么?隐瞒踪迹?” “这个不行,关乎到薪水和生命呢,换一个。” “你不替我隐瞒,我又如何脱离那些人掌控?” “你别扯扯,你分明自己想留下,想利用他们挡追兵呢吧?……无论你想什么都行,我可以在一定范围帮助你,不影响我薪水便好!” 姜迎心道一个小乞丐都比那群匪帮看得透啊…… 见人满脸真诚,是真有心“泯恩仇”的模样,抱着胳膊想了想。 忽然,她的神情严肃下来。 旋即问少女:“你有多了解牧扬城?” “都是我的据点——很了解。你要找什么吗?” “高且利于隐藏的地方。” “高且利于隐藏?……要多高?” “越高越好,最好是牧扬城最高的所在,能俯瞰整个牧扬城。” 小少女捏着下巴想了想:“牧扬城的春宵苑有三层,是牧扬城最高也最富有的建筑了,可是能够隐藏,却不足以俯瞰整座牧扬城……” “若说大树的话,倒是足够隐蔽,可是也不算太高……” “啊,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望塔。以前遍地打仗的时候,有一个小的了望塔建在牧扬城外围,位置刁钻,还和一堆高杉树混在一起,不注意看都看不到。” “我曾经和小伙伴爬到上面过,勉勉强强能够看到整个牧扬城,现在我长高了,你还比我高一些,应该能够看得更仔细。” 姜迎想到先前自己一路找,因为不想过于明显,高处她都只是随眼看看,重点全在地面活动的追兵了,确实不曾注意那个地方。 闻言对少女道:“换身不显眼的衣服,稍后我们到那里探一探。” 少女不解:“你想做什么?” 总不能要看到底有多少屠龙帮的人,然后计划逃跑路线? 姜迎似笑非笑,眼神幽冷,如同盯准了猎物的毒蛇:“印证一些想法。” 直到与那位官差对话前,她都不敢肯定一些猜测,不敢相信王朝会出动那些远超她能力的高深部门。 在与官差对话后,她却忽然明白且确信,这其中必定有某些能够掌握全局,不会失算,也不会出现低级意外的高手存在——毕竟王朝真正想掌控的,并不是她,而是那充满未知的神秘仙境。 而那些被她发现的官差显然不是这种人。 这种人,在姜迎的认知里,最大可能者,必然出自让曾经的将军府也有所忌惮的—— 司空府。 一个直接隶属于圣上的神秘世族。 第十六章 发现 司空府,直接隶属于圣上的神秘世族。 原本只是普通暗卫出身,由前朝太子、当今圣人一手招揽,后在前朝覆灭之际,于诸多皇室的刺杀任务之中,表现得极其优异,手段狠辣而多端,行踪鬼魅难以捕捉,于是被提拔为独立、直隶于圣上的特殊机构,除了圣上,不接受任何朝廷官员、皇室皇宗调配。 司空府除却暗卫的暗杀,保护,监视等工作,尚负责一切特殊人员的追踪、缉拿、审讯要务。 当年敌国俘虏出现异相,便是由司空府的人接手审讯,从而审出仙丹、仙人等存在。将军府一日被屠,也是有他们暗中镇压了府上武将,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可以说,司空府与圣人、某些官差一样,都与将军府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姜迎爬上了望塔,举目望向牧扬城。 她不曾正面接触过司空府的人,但据她阿爹阿娘所说,司空府人不仅个个武力了得,尚有一身来无影去无踪的上乘轻功,是个不容轻视的强劲存在。 所以她毫不怀疑他们会充分利用他们的优势,占据一切视野开阔、角度刁钻的高处以纵观全局。 既然以来无影去无踪闻名,那么此处大概率不会留下过多痕迹,不过姜迎爬到塔上,经过极细致的查看,仍能看到塔上落叶有一些踩踏痕迹,极其细微,若非有心观察,绝对难以发现。 姜迎拍掉手中灰尘站起来。 这时,小小的牧扬城尽收眼底。 一幢装潢奢华,花灯满挂的三层红楼也随之映入眼帘,与了望塔不过两条街道的距离——正是小少女所说的春宵苑。 姜迎的目光扫过顶层,某排能够畅通无阻直面自己的紧闭窗户,落到别处沉思了片刻。 随后她低下头,问身侧倚着栏杆看着自己的少女:“你身为流浪者,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屠龙帮、将军府的内幕,所以你那晚对我所说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少女一怔,盯了她一会儿才嘟哝道:“你不能小瞧我呀。” “身为乞丐,你以为每日做得最多的事情是乞讨吗?——是听闲话。” “集市里的各种贩子、去买菜的大爷大妈、出门遇见的邻居街坊、路边吃面的巡逻官差……这些人的嘴巴,最不严实了,有些事情,你想不听都不行。” “若想打探消息和套话也很简单,我喜欢听八卦,交的卦友便多,还特别会套话,这点小事,很容易打探的啦。” 姜迎顺势问:“什么都可以打探?” “什么都……好吧,绝大部分可以。” “比屠龙帮厉害?” “他们许多消息都是靠我们这些流浪乞丐提供的,你觉得呢?” “那你圈中助力又有多少?我的意思是,你能够在牧扬城请多少屠龙帮以外的人替你办事?” 小少女想了一会儿:“若以交情算,我在牧扬城认识的小乞丐都请得动。若以金钱算,只要钱够,整个牧扬城的乞丐和流浪汉都能听你的。那若交情与金钱一起算嘛……”她嘿嘿两声,给姜迎递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姜迎终于抬头,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你身上有利器么?” 小少女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你要做什么?” 姜迎接过小刀,在自己指尖上划了一刀,之后在小少女诧异的目光下,以流血的手指在丝帕上画了几笔,将丝帕叠起,用小刀钉在塔的木桩上。 之后她对少女道:“下去吧。”率先下了塔。 来到塔下,屠龙帮的几个帮友因为此地宽阔人少,不宜过于靠近,正在远处散散地走动并观察。 姜迎不管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对小少女道:“待会回城,你联系你的朋友替我打探今日有谁入了春宵苑,有何特征,常客还是稀客,城里还是城外人,都干了些什么。” “提供准确消息者,我给二百文酬谢,若有重要消息,则再提一百文——当然,前提是未被春宵苑任何人发现。” “还要让他们留意所有走上此塔、动我丝帕的人,跟着那些人,看他们在何处落脚、与何人对接。” “若消息准确,参与追踪者每人五十文,发现最后目的地者,二百文,而你,以上两项均有三百文酬金,安排得完美,六百文。” “若是可以,你再让他们打探那些人的身份消息,若能确定里面有人姓司空,或者出自司空府,确定者至少五百文酬金,而你,六百文。” 小少女目瞪口呆:“这么多?!” 姜迎却知任务极其困难,能够完成一项已是奇迹,她唇角微挑:“这只是我的个人开价。” “实际一旦事成,我会交给你所有酬金,你认为如何分配到其他人,全由你决定——你还觉得那些钱算多么?” 少女嘴巴张成鸭蛋大,半晌拍拍姜迎肩膀:“我喜欢这作风!” 姜迎又拿出一方丝帕,佯装擦手,实则在里面塞了一些铜钱交给少女:“这是定金。切记不能让屠龙帮的人知道,也别让另外的人抓到。” “收到!” “最后一项风险极大,我得提前提醒你,若是没把握,你可以放弃。” “没问题,我会搞定!” “你若一路干得出色,我会再给你一些酬劳,甚至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可以可以!……等等,你哪来这么多钱?” “带我去赌坊,最大型那种。” ……!!! “好好好!那什么,我还可以在里面找些赌友,你随便教他们两招简单的,他们就会命都不要去替你办事!” “也行。” 小少女便屁颠屁颠地筹划起来,脚步由规规矩矩的步伐,变作一步三蹦跶,肉眼可见的开心。 两人走到林外,姜迎悄悄对其中一位屠龙帮友道:“我看到城里有些可疑人,我们去看看。” 这些人便相继随她离开,了望塔所在的野林很快又空了出来…… ………… 姜迎离开后,了望塔对面、春宵苑三楼某个厢房,有人放下千里镜。 身后随从打扮的人将几个昏迷女子捆绑好,来到此人身后:“大人,姜家女竟然会爬到那里,难道这么快便发现我们?” 第十七章 挑衅 身着白衣的男子取过一块湿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修长却多疤的手:“机警的人,总是想得比较多,发现我们存在又有何意外?” 身后打扮成随从的中年官差拧着眉头:“可这到底不是好现象。她在塔上钉了块东西,又是什么意思?在给我们传递消息?” “你想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大人……请明示……” 白衣男子放下手帕,看向了望塔:“往小聪明的方向理解,那应当是诱饵。” “往大胆的方向理解,那便是战书。” “战书?!” “能够想到塔上有监视,自然也会预想塔上无人,是因发现她的到来,转移到其他地方继续任务。” “那么明知有人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她还留下‘血书’,不是战书是什么?你以为丝帕上会写着求饶、问我们身份、让我们放弃之类的话语吗?” “……那会写什么?” “……”白衣男子深吸一口气,摩挲手指的动作忽然加重,显然是烦躁了。 半晌他道:“赌十两白眼,那是毫无意义的鬼画符,更狠一些,或许是鬼脸。” 问话的官差登时噎声,瞧了男子一眼,唯唯诺诺:“司空大人料事如神,您说是便绝对是了,还赌什么呢?” 司空傅揉了揉鼻梁。 这时官差又小心翼翼道:“那这战书,我们是应还是不应?” “换你你应不应?” “我……我?!……我的话,我认为不应岂不是忌惮她的意思?我们好歹是皇家大臣,被这么一个小孩儿看轻,似乎有失颜面。” “并且司空大人神通广大,还比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吗?” “额,司空大人莫生气,其实……其实可能不应才是最保险的办法,我们执行的,是重要无比的任务,这种时候,颜面如何不重要,稳妥至上!对,稳妥至上!” 司空傅揉着鼻梁:“在你眼里,这竟只是颜面的问题?” “事实上,应或不应都是次要——我们失去了那座塔。” “姜家女明目张胆过去,带着屠龙帮的人,那屠龙帮必会注意到此塔。” “之后一旦有帮外之人靠近,他们必会上前抓人,甚至先派人严加看守整片野林。” “即便屠龙帮的人有所倏忽,姜家女在塔上留战书,明目张胆挑衅,她会不做后备动作?” “她一直带着那位小乞丐,在塔顶时,还特意低头掩饰唇形与小乞丐说了一顿话,那么很大可能,她会托付小乞丐雇请其他乞丐替她追踪与打探。” “你若非要应她的战,可以。但是即便你派人杀光整个屠龙帮,于她而言,也只是拆了她无关紧要的防线。” “并且一旦发生战况,便是明确告诉她,她的猜测对了。接下来,她不仅会想方设法避开此塔的视野范围,还会想方设法,避开往后的一切高处,日后你再找她,会更难。” 官差惊道:“怎么听起来我们未战便输了呢?!”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这小屁孩有这个脑子让他们进退两难?! 司空傅斜了他一眼:“布局都如此清晰了,你还看不到该如何突破?” 官差支吾了一阵,朝司空傅拱手:“还望大人明示……” 司空傅深吸一口气。 “若我们不管那丝帕,也不再靠近了望塔,姜家女最大的可能,是调查城里至高的建筑——春宵苑。” “她与屠龙帮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她未必信得过屠龙帮,所以必定会自己想办法调查,即是说,还是会找那位小乞丐办事。” “稍后你可以派人到门口守着了,看看哪些人想打探今日春宵苑的细况,有一个逮一个,回头让小五小六审,会知道怎么做。” “另外你可以派你带来的手下,到塔附近逛逛,看看有谁特意盯着你们,他们很大概率正是姜家女托小乞丐请来的人,带走,给钱,让他们闭嘴,并反向我们汇报姜家女的位置。” “最后,你说你查到的小乞丐,与姜家女是什么关系?” “额……没有关系。据说小乞丐挺喜欢将军府,因为他们家常常布施食物,不过也不到非要报恩的地步。” “那么小乞丐与屠龙帮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更没有关系了。” “两者皆无相关,两者却都能让她办事,你认为这是因为什么?” “这个……哦,钱!一定是钱!” “那么在你眼里,是屠龙帮那类小匪帮钱多,还是姜家女这种逃难少女钱多,还是吴大人你这位朝廷代表的钱多?” 吴大人拍拍胸脯:“自然是我们朝廷钱多!” 司空傅不耐烦地摆手:“那就是了,带着朝廷的钱,借机约小乞丐谈谈,告诉她,只要以后跟紧姜迎,朝廷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若跟丢了,则人头落地,无可商量。” 吴大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妙,妙,此招反间计实在是妙!” 司空傅道:“这只是十分简单的伎俩,吴大人,你可以不必强行夸赞。” “而司空府之所以答应十二太子的请求,让吴大人带着十二太子的势力参与行动,是看在圣人极其宠爱十二太子的份上。但说到底,我们依旧只为圣人办事,往后事事向吴大人解释清楚的时间,不会有很多,还望吴大人见谅。” 吴大人隐隐听出他话里的嫌弃与警告,在他身后极其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但很快露出一抹笑,拱手道:“我明白,司空大人要为大事考虑嘛。” “老吴我平素只需伺候十二太子,在这些阴谋诡计上,自然比不得司空大人。若大人觉得老吴愚钝且烦,不回答便是,甚至你觉得老吴和太子都是多余的,不妨直说,太子尚且年轻,还听老吴的劝,老吴回头让他将部下撤回,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只不过嘛,圣人对十二太子的宠爱,实在是史上独一份。若十二太子因为此事闷闷不乐,让圣人知道了,老吴可就不敢保证,圣人会不会因为爱子,怪罪你们这些司、空、府、的、大、功、臣。” 司空傅听在耳里,冷冷地眯起眼睛。 半晌,他平复呼吸,对站在另一侧从始至终不抬头,也不说话的随从摆手:“带吴大人寻点乐子。” “既然不善脑力,便动动身子,莫要令他觉得此行厌倦,回头也告诉小太子去。” 一身黑衣的随从沉默地点点头,将满目怨怼的吴大人送了出去。 司空傅透过窗户,看向姜迎步入的赌坊。 修长的手指在案上一敲一敲,半晌,紧握成拳。 而在春宵苑的顶上,一团白光忽而出现春宵苑的飞檐顶上,转悠了片刻,再次一晃而过…… 第十八章 聪明 姜迎和小少女进入赌坊,见小少女以闲聊为幌子,带来许多能替办事的赌徒,她想了想,直接让赌徒代替少女出去布置任务,不让少女离开自己半步。 之后她在赌坊赚了个满钵,又白给了少女一百文,让小少女开心地原地转圈圈。 回去时,她到几个药铺买了一些药剂补丹,又买了许多止血止痛的绷带药散,这才回去客栈。上楼时,她又让小少女收拾床铺,搬到她自己的客房来。 小少女在客栈住的,是最廉价的普通客房,与姜迎的上等客房一比,自然很不够看。 一踏入豪华舒适的客房,小少女便张大嘴巴,在房里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好大好宽好好看!……姜姑娘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姜迎把房门锁好,面无表情地纠正:“念玉。” 小少女骤然停下,眉角抽抽:“你认真的吗?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姜迎了。” 姜迎道:“只有你们知道。你若满大街喊我姜迎,才会全世界知道。” “知道又怎样?” “知道的话,其他人想打探我的消息,岂非轻而易举?” 小少女看了看她的腿:“不是我挖苦你。你就算没有名字,个人特征也挺明显的。” 姜迎也看了看自己的腿,转身去收拾床铺:“或许哪天会好呢。” 小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耸耸肩,没说话了。 待姜迎将宽敞的床铺好,要用小少女抱来的被子竖在床中间时,小少女才再度开口:“我叫七月霜。” 姜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耸耸肩:“我可没用假名,这是真名。” “带我的老流浪汉告诉我,他捡到我时,当地六月飞霜,满城凄清,只是六月霜兆头不好,便给我取了个七月霜。” “后来他发现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将我带到哪里,只要我一哭,那里都会下雪。他实在觉得我晦气,便扔下我走了,我也觉得自己晦气,就再也不哭,也很少向人说起我的名字。” 姜迎听罢,无甚表情地回头继续铺:“所以你往后便在会春城行乞,将军府摆桌施粥,还时常来蹭上一碗。” 七月霜笑了笑:“可不止一碗。将军府可好了,但凡看到来乞讨的小孩子,都会多赠几碗,看着我们吃饱了,才让我们走,以免路上被抢饭。” “要是有小乞丐饿得不行,到你家后院敲门,你们的下人也会从厨房端一些多做的饭菜出来。不过这些饭菜得让小乞丐当场吃完,以免有人利用小乞丐讨饭。吃饱还得给将军府的后门后道打扫一遍,因为他们说,将军府只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无礼者、暴力者、成年拥有干活能力却不干活者、只想收获不想付出劳动者,都不会给予额外帮助。” 姜迎静静听着:是她家宗旨不错。 这时七月霜走到她身边,探头到她面前:“你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嫌弃我吧?” 姜迎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站直身子问她:“你每日话这么多,还强迫别人与你讲话,就是不想觉得别人是在嫌弃你?” 七月霜想了想,正儿八经地点头:“是有这么个意思。” 姜迎叹了口气,将最后一些收尾工作做好,来到茶桌倒茶:“你一哭天上便飞霜,但飞霜害死人了么?” “飞霜而已,哭完差不多也停了,怎么害死人?” “那你哭声害死人了?” “我是妖怪吗?” 姜迎将茶杯推到她的方向:“既哭不死人,又冻不死人,那嫌弃你什么?” “我一个将军府遗孤,又在死人无数的府上住了六年,按照你的逻辑,岂不是要遭天下人嫌弃?” 七月霜走到桌边,一口饮尽杯里的茶:“悲剧又不是你害的,嫌弃你做什么?” “咦,上等房的茶这么好喝?!还有吗还有吗?我还要!” 姜迎给自己倒上一杯,便直接将茶壶推给她,在桌边坐下:“那就是了,不必想太多,不与你说话,是我单纯不想说。” 七月霜瞥了她一眼:“这话更伤人啊喂。” 转念一想,又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抱着茶壶倒茶喝茶:“不过你说得挺有道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安慰我,谢谢你啊,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姜迎冷不丁道:“谢我,还要替别人监视我。” 七月霜一噎,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见姜迎面上并未真实的怨怼之色,才讪笑道:“哎呀,人要吃饭的嘛。” “而且我也没有过多透露你的消息喔。我顶多顶多,也就告诉他们,你去玩了不少地方,挺开心的,一路没有异常。” 见姜迎不是很相信她的样子,她放下茶杯,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我七月霜高尚的品德发誓,我真的无心害你,以前、现在、未来,都不会害你!” 见姜迎还是无甚反应,她又道:“还觉得不行的话,不然,不然以后你想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怎么样?反正你看着就挺聪明,只要不让我丢掉那笔钱,我全听你的,拿钱了还给你分一点!” “再要不然……你今天赚得这么多,我给你打个大折扣,你只要出一点点价钱,就能从屠龙帮手中‘赎’我回来了,我今晚便跟你离开这里,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之后你要去哪里,我还能替你打探消息,等你到地方了,我再与你分道扬镳,就当是报答将军府喂饱我肚子的恩情了!” 姜迎终于端起茶杯,幽幽看着杯中浮叶:“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走?”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走!” “你难道不知道我背后有追兵?” “我和你一起摆脱他们啊!我打探消息、建立社交网的手段一流的——虽然都很短暂,不过足够我们诱导别人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追兵是要我命的,你跟着我,同样也会死。” 七月霜顿时怔住:“这、这么严重?” “那岂不是得加快摆脱他们,不然我们都得死?!” 姜迎托住杯子,忽而陷入沉思。 半晌,她倏忽低笑:“你真是一个聪明人。” “我知道从一开始——在野外遇到我的一开始,你便是在有意接近我。没想到你在实施自己的计划之余,还能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笼络住他方势力,并且不影响你大赚特赚。” 七月霜一怔,咽下灌满嘴的茶,不可思议道:“你在说什么?” 姜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杯子,莫名一笑,蛇蝎一般盯着她。 “你知道我今夜,为何非要邀请你?” 第十九章 共识 七月霜看到姜迎这样,倏忽产生一丝不安。 姜迎晃着茶杯,缓慢道:“其实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你作为一位视财如命的小乞丐,那日明知水渠埋了许多钱财,为何不偷,却去偷了两枚不知效用、不明来历的丹药……?” “我想,最好的解释,应是你当时便注意到它们奇特的地方,甚至早早得知它们的存在,专程去偷它们。” “偷完宝丹,你本可悄咪咪地走,但你偏不,非在渠边纵火,又是为何?难道你真真这么笨,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我看也不是。” “或许当时你便知道我跟在你身后,于是通过纵火,将我陷于危急境地,逼我与你一起跑。” “若我能跑脱,你便有充分的理由,再次接近我。若我跑不脱,有我在后方吸引火力,你也多了安全脱身的几率。” “甚至你想通过那次危难,看看传闻与大将军相识的屠龙帮会不会认我这个人。” “若认,便如之后在牧扬城发生的那一幕,你肆无忌惮地装蒜装乖,交出宝丹,之后以有偿作他们眼线为由,一边取得他们的信任,一边继续接近我。” “可是……你为何非要接近我呢?” “大抵是你知道,将军府是因仙人入罪,便认为在我身上,也会有仙家的线索,所以我前脚离开将军府,你后脚便‘恰巧’在野外找到我。” “如今经过偷丹一事,你成功取得屠龙帮的信任,但你的目的可不止是钱。于是你一边与屠龙帮打好关系,认为屠龙帮有与我合作的可能,你打动屠龙帮,便相当于打动了我。” “一边还想博取我的信任,以防我与屠龙帮谈不拢,你还可以继续跟着我。但要让我这样的人相信你,打感情牌是不可能的,你便干脆为自己塑造一个爱财第一的模样,前脚发誓不会害我,后脚说出诸如‘打折给钱把你赎回来’、立马跟我走、摆脱屠龙帮这样的话。” 姜迎看着七月霜,小小的茶杯掌在掌心,缓慢旋转,如同催人眠的漩涡,不断吞噬人的意志。 声音低细得如同探入脑内的毒蛇,一点一点麻痹人的神经。 “所以你接近我,究竟何人指使?” “你也是王朝的人,亦或者,你的背后另有势力?” 七月霜盯着那个茶杯,逐渐察觉视线变得模糊。 听完姜迎的话,她晃晃脑袋,嘟哝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我的头怎么越来越晕?你是不是在茶里……下了药?” 姜迎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你若回答听不懂,我便回答你——没下。” “你若老实承认,我也老实告诉你,我下的是什么毒,解药在哪里。” 七月霜瞪大眼睛:“你——” 姜迎将两张揉过的白纸拍到桌上,上面还有一些粉末,显然是某种药粉的包装。 七月霜捂住自己的脖子:“你……你什么时候……” 姜迎道:“什么时候买的毒?——正是方才,在药铺买药的时候。” “我出身于将军府,阿娘又是在山寨长大的,什么药兑什么药有什么作用,我一清二楚,你若不信,大可现在便走,看看半个时辰以后,你还能不能活——当然,你想离开这里,也不是这么容易。” “你!”七月霜气得两眼通红,脸色却又一片发白。 姜迎不再说话,慢悠悠喝茶,慢悠悠地等。七月霜僵持半天,见她不肯让步,又发觉头脑越来越迷糊,身体也有愈发严重的不适感,终于开口:“你特意让我上来住,根本不是为了方便沟通,而是给我下毒,逼我说实话,是吗?” “是。” “但我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真的是你想多了呢?” “那你现在也不过巧合头晕,半个时辰后,又巧合死掉。” 七月霜咬了咬牙,不甘地看着她。 半晌,见她仍不松口,亲自跑到房里各个地方搜,又一无所获。之后身体越来越疼痛难忍,时间快到了,七月霜终于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够了,够了……我说!……说完你得立马给我解药!” “你也太会猜了,方才你所推测的,几乎全对,但只有一样——我不属于任何势力,我只有我自己。” “我自许多年前,便意外在会春城的小巷偷听到官差说闲话,得知大将军可能曾入仙境,或藏仙丹。” “后来听到圣人赦免你,我想你出来,应该也会去寻找仙境吧,便做了一个计划,跟着你走。” “我不想过乞讨的生活,只想到一个能让自己变得厉害的地方,做人上人,最起码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我想即便世上无有仙境,至少也会有仙人和仙丹吧?不然堂堂大将军如何被陷害,又如何得赦免?再说我确实自酒醉的屠龙帮帮友口中得知,他们身怀仙丹,所以我将两者连到一起,设成个局接近你,本来想着在这段时间慢慢探听真相,顺道争取让你相信我,把我带走……” 说到此处,七月霜看向姜迎:“所以你一开始便看透我了?……还陪我演了这么久的戏,好在今天下毒逼问我??” 姜迎不置可否:“你无需关心。而你的片面之词,也并不可信。” “那你要我怎么做?” 姜迎放远目光,思索了一阵。 随后她道:“无论你属于何方势力,接下来,我有一套能同时甩开屠龙帮与王朝之人的方案。” “你若想证明自己,以后无论何人找你,给你多少钱财,亦或拿你性命要挟你,你都按照我的说法,答应他们合作的请求,然后,向他们传达我要你传达的信息。” 七月霜想了想,干脆利落地点头:“好啊。但这样你便会带我入仙境,或者分我仙丹吗?” 姜迎道:“你若老老实实,带你一起寻找那地方不是不行。” “不过真正的方案,我不可能告知你,你只能跟着我行动,动小心思也没有用。而且你若传达错误消息,我也会立马知道,届时你别怪我不客气。” 七月霜耸耸肩道:“无所谓啊,我真的只为自己谋福利。” 姜迎又看了她一会儿,大抵是在衡量她的可信度。 半晌,她终于伸出手,自桌下方摸出一个小药包:“直接吞服,毒性一刻钟能解。” 七月霜诧异地看着茶桌:忘搜桌底了! 旋即怀疑地看看药包,又看看姜迎:“这是真的吗?不会又是另一个陷阱吧?” 姜迎晃晃药包:“你不要,我可以扔——” “要要要,嘶,真是怕了你了。” 七月霜抢过药包,不假思索地将药粉仰脖倒入,生生咽了下去。 不一会儿后,她的眩晕感和不适感果然消退,她才长舒一口气,惊魂不定地坐回椅子。 然而这时,姜迎却又看着她笑了。 七月霜一看,猛地脊背发凉,但尚来不及开口,便听见姜迎道:“其实这包下去,才真正成毒,名为百日散。” “我不可能相信你,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强行逼你妥协。你若想活命,在接下来的一百日中,只能听我的安排。” “愿我们一路保持共识。” “合作愉快。” 第二十章 离开(500推荐票加更) 七月霜气得七窍生烟的。 可惜没用,姜迎撂完话便去清点今日买来的物什,任凭七月霜如何威胁,如何哀求,也无动于衷。 七月霜并未听过百日散这类毒药,并不知如何解毒。听姜迎的话,好像那还不是常规的毒药,是自己混的,她既不知道这玩意儿能混,也不知道如何混,姜迎桌上倒还有一包包、一瓶瓶的药散,可是具体哪个是什么,有何作用,是否解药,她也一概不知,因为所有的标签都被姜迎撕掉了,她怕还有毒,不敢随便乱用。 她登时懊恼:怪不得方才买药,每一样姜迎都打开来又看又闻。 她还以为那是姜迎多此一举,去辨人药铺的药真假,谁知道这姑娘谨慎成这个样子……早知道当时便不到门口瞎玩了,任人再拖拉,也给足了耐心等,或许便能听出人家买了些什么,不至于像现在那样毫无头绪。 之后七月霜开始动用武力,想逼姜迎就范。 可惜姜迎一身正统武术,打起架来位也不用挪,便将她这种只会乱霍霍的人制服。七月霜招数用尽,无可奈何,惶惶不安地瘫坐在椅上。 姜迎并未理会上蹿下跳的小姑娘,将药分门别类保存好,这才起身对她道:“放弃吧,我此时并无解药,你再如何针对我也无用。” “待我认为你完成任务了,自会带你去配。” 七月霜一惊:“……配?!” “是啊。配的毒,自然要用配的解药。” “我现在怀疑你在糊弄我。” 姜迎无所谓地笑笑:“不信你可以走。仙境仙人仙丹对你而言,亦并非必要,你大可现在便远离我。” 七月霜登时陷入沉默,半晌,乖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说出你的安排。” 等我厉害了再报复你。 姜迎指向铺好的床:“先睡觉。你睡内侧,或者,你也可以搬回去。” 七月霜见她不说,一溜烟爬到床上,裹好被子:“休想!从今日开始,我要占尽你便宜!” “能被你占的,都不叫便宜。” “不管,来睡觉,不许再折腾了!” 姜迎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些什么,恰巧瞧见白日放在床侧的药壶。 想到不知名空间中的叶芽,她将已到嘴边的话咽回,脱下外衣,躺到外侧。 七月霜瞧了她好一会儿,见她闭着眼睛,好似真真睡着了的模样,这才罢休,也闭眼睡去。 ………… 过了许久,待七月霜完全睡死,姜迎坐起来,点了枚熏香放在双脚,一口气喝光壶中之药,再度躺回床上。 这一次,新长的那株叶芽终于有“长大”的趋势,在空间内吸收完一片绿点,两片幼叶登时舒展开来,比先前肉眼可见地大了一些。 姜迎见状,断定它们能从她喝下的草药中,提取如测试盘一样的星星绿点。 而两株叶芽都只对应一类药物,这样的话,不知她日后再服其他药类,会不会再长其他的叶芽,她例行公事地问两株叶芽问题,依旧得不到回复,她只好再次作罢。 不过看叶子成长的幅度,她感觉令它长大,并非十分困难之事。 她决心离开之前多买一些同种药剂,争取尽快养大一株,看看究竟会发生何事。 之后,她心知自己身侧还躺着一居心叵测的人,她也不多做停留,提出“回去”。 待她再度“清醒”,她看到双脚的熏香几乎与初点时一致,又明白那片空间的时光流速与现实不同。 不过这样也好,避免了长时间昏迷的风险,她留着熏香继续燃烧,翻了个身,握着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睡去。 ………… 往后三日,七月霜不再搞出幺蛾子,乖乖地跟着姜迎,或是泡赌坊,或是逛药铺,或是独自到大街小巷,收集小乞丐们的消息。 姜迎并不妨碍她单独行动,并通过她所收集的消息,看出这些小乞丐提供的全是无用消息,甚至有些白费了她的精力,还可能被混淆视听。 她便明白他们对她并无用处,给了该给的费用后,便不再请他们调查。 春宵苑自然毫无结果,可是城边的了望塔也无人“光顾”,姜迎因此能够前往一些相对隐蔽的地方,总的来说,算是一种收获。 至于对于司空府的猜测,即便她见不到实证,也依旧保留这个想法。 又因先有高矮个子出手,又有姜迎明目张胆地与屠龙帮走在一起,这算是双方都摊了部分牌,那么姜迎也不必再掩饰自己对追兵的怀疑,一路肆无忌惮地四处查探。 三日后,屠龙帮不知为何与另一批官差起了冲突,在城中打了起来。 屠龙帮人数不少,又个个痛恨朝廷与官差,一见同伴陷入战局,个个毫不犹豫加入,不到半日,城中一片混乱,城民们吓得纷纷躲起。 姜迎得知消息后,仅露了个了然的神情,便起了离开的心思。 见大部分的屠龙帮帮友都前往助阵,她将剩余准备“保护”她的那些也怂恿过去,自己则以回客栈避险为由,和七月霜一起回去。 屠龙帮的人空有一身蛮力,头脑却是时常不灵光。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姜迎在他们心中已是个贪玩、置身事外的不懂事小孩,于是姜迎短短几句话,便将他们激走,毫不费力。 很快姜迎回到客栈,收拾行囊,将所有床单绑成一条,自窗口放下。 七月霜见状,不可思议道:“门口的屠龙帮都走光了,我们直接从正门走不行?” 姜迎一边测试床单绳的结实度,一边道:“从正门走,掌柜让结账,是不是你结?” 七月霜想了想,过去搭把手一起试:“其实胡老三每日都有结账,不过算了,走后门安全。” 确实姜迎想的,主要也是这个原因。 战乱的地方与客栈离得不算远,光明正大自正门走,万一有人中途折回来看到,她很不好解释,日后想走也会更难。 而她房间的窗户后,是客栈的后门方向,一条小小的巷子,从那里走无论对哪一方而言,都不容易察觉她的踪迹。 姜迎背着行囊,戴着头巾,轻轻松松顺着布绳滑到楼下。 七月霜紧随其后,两人挑着最偏僻的小道,一路走出牧扬城,进入静慧乡。 ………… 静慧乡是个近山的小乡村。 在这里,姜迎竟又发现高矮个子的身影。 第二十一章 裂谷 起初姜迎有些诧异,后来一想:她与朝廷追兵已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关系,这两人自然不必再躲。 但看到他们,她还是感觉棘手。 到底这些人比屠龙帮难缠太多,即便她知道他们会找上七月霜,特意先不告诉七月霜自己离开的时间和路线,再突然从客栈后窗跑走,竟也不妨碍他们追踪的步伐。 不知他们是否就是司空府的人,不过不管是不是,她都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离开静慧乡,便是离开王朝疆土,到时候,她必须对她的追兵有所动作。 姜迎和七月霜穿过小小的乡村,来到东边一处。 静慧乡有一处特殊的地方,便是乡村之间的巨大裂谷。它本来并不存在,传闻数十年前,忽来一场大地洞,生生将静慧乡所在的山村“撕”成两半,才形成此条大裂谷。 裂谷深不见底,阳光长年无法照入。 闻说当年建在裂谷之上的数户人家齐齐坠落,之后村中人多次尝试救援,却被这深度吓得却步,那几户人家也渺无音讯,想来也是不可能存活了。 姜迎站到裂谷前方时,见裂谷四周有简易的木栅栏围住。 左右两侧则各有一弯窄石桥,沟通裂谷前后的房屋。 姜迎走到木栅栏边往下望,只见底下一片黑暗,如巨兽之口。光是这么看去,便带来不小的心理冲击,姜迎不禁为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一丝忧心和畏惧。 便在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小娃娃,在那里做什么?快退开,快退开!” 姜迎和七月霜齐齐后望,见一位白发老奶奶拄着拐杖,急急地走来。 “小娃娃不得贪玩,那里太危险了,你们快走开!” 姜迎和七月霜对视一眼,姜迎率先离开栅栏。 七月霜见状也跟着远离。老奶奶这才一副放心的表情,走过去看看姜迎,看看七月霜:“咦,你们不是村里的孩子。” 姜迎不说话,七月霜答道:“我们是从邻城来……来玩的。老奶奶,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裂缝啊?” 老奶奶看了一眼裂谷,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唉,晦气东西!……你们小孩儿家家,少问这些事,话说你们都还小吧?你们父母呢?怎么可以小小年纪自己出门玩?这位姑娘,你的腿怎么了,可是摔伤了?要不要奶奶带你找村里的郎中看看?” 姜迎拒绝了她的好意:“这腿天生的。” 又问:“那怎么晦气了?” 关于这个静慧乡,外界的消息一直少得可怜,据说是因地方太小,没得游玩,又没有特色,正常人都不会去那里。 姜迎在路上打听过好些地方,也确实是这里最少人知,裂谷的信息都是她自阿爹的地图上看到,再在路上东拼西凑打探来的,她自是不知老奶奶所说的晦气,究竟是因那里曾经“吞噬”了几户人家,还是说,另有隐情。 老奶奶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好了,不知道的为好么?” “这地方害死了好些人,不是晦气是什么?小娃儿啊,你们都还小,好奇心旺盛是正常,但是呢,也得有个度,死人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 她说罢,便把话题岔开,热情邀请两人到自己家里坐一坐,说家里有一些烤地瓜,见两人都瘦得跟干柴似的,分她们吃一些。 姜迎听着她的话,感觉是没有什么内情。 可是因为老奶奶的出现和阻止,村子里干农活的村民都看过来了,姜迎想要再次靠近裂谷,想必有些困难,便先应下老奶奶的请求,去她家里“坐坐”。 老奶奶打扮朴实,所住的房屋却是村里少有的石头屋,内里干净整洁,环境十分不错。 进门之前,姜迎往后方看了看,看见村边的一个小房子背后,站着高矮个子,她收回目光,跨入门内。 老奶奶似乎一个人在家,独自走到屋里的灶台边上,自台上的干草中取了两个大大的烤地瓜放在碗里,端了过来:“你们从哪个邻城过来?是牧扬城吗?” 七月霜接过老奶奶递来的碗,一点也不见外地拿起一个地瓜,一边忍着烫手地剥,一边应道:“是呀!就是从牧扬城来!” 老奶奶慈祥地看着七月霜,同时将另一个地瓜塞给姜迎:“那怎么到我们乡里来了?你们到处跑,你们爹娘知道不?自家孩子不见了,当爹当娘的可是会着急死的!” 七月霜手上动作一顿,眼珠子滴溜一转,看着姜迎道:“我们家大人都是商人,时常下海经商,今天家里只有我两个。” 老奶奶诧异:“是商人啊!怪不得你俩穿得都挺好的,你们是姐妹?” 这话七月霜没有接,一边大口咬地瓜,一边看姜迎。 姜迎不好推脱老奶奶的盛情,这时正慢条斯理地剥着地瓜皮。 见七月霜看过来,她答道:“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她是我家丫鬟。” 七月霜一噎:“咳咳咳……” 你! 老奶奶不明所以,但见七月霜咳得不成样子,赶忙给她倒了一杯茶。 “丫鬟?哎哟,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还有小丫鬟伺候!” “不过你们看起来,感情挺好,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小主子吧!” 七月霜很想大声矫正:我不是丫鬟! 那也不是、不会、不可能是个好主子! 再说了,这个臭姑娘,凭白降别人一个身份就算了,还顺带让人夸一夸自己,要脸嘛?要脸嘛? 可惜姜迎一直以一种森然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不敢乱说话,而那位老奶奶也是一个说什么信什么的人,这会儿已经开始接受姜迎的这个身份安排。 姜迎将地瓜剥好,但因是陌生人给的东西,并不想吃,很自然地递给刚好吃完一个的七月霜。 七月霜不知姜迎的心思,还以为是为了表达歉意才赠她一瓜,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继续大口大口啃。 这时,姜迎擦擦手,终于对老奶奶开口:“我们听说那道裂谷,是一场大地动闹出来的,据说还因此倒了几户人家,这是真的吗?” 见老奶奶再次蹙起眉头,又想训话的样子,她神情自然地继续道:“我有一位远亲,闻说在静慧乡失踪了,怀疑便是坠下裂谷,所以我想了解一二。” 第二十二章 坠谷 老奶奶一听:“在静慧乡失踪?” “不可能吧……静慧乡好些年头不来外乡人了,偶尔来了也只是赶路的,当天便会离开,你的远亲何时来的?可是信息有误?” 姜迎想了想:“数年前的事情了。” 这时,老奶奶忽然眯起眼睛:“数年前……?” “数年前的话……” 她神色忽而一变:“你的远亲是谁?” 姜迎看她神情,似是有戏,便道:“是位官差。” “官差??”老奶奶又想了会儿:“那不是官差吧?数年前,确实有些人来到乡里,还坠下裂谷,但那是朝廷军与敌军,看样子像是一路打过来的。” “那时候敌军人数居多,朝廷军只有那么几个,来到裂谷前方,朝廷军不敌敌军,被逼得相继坠谷。最后坠谷的,应当是朝廷军的领头,我当时听到有人喊他将军来着,他为了尽可能消耗敌军,一个抵抗十余人,真真是负隅顽抗啊!虽然最后也被打下去了,但至少扯了好几个敌军一起下去,太厉害了……” 老奶奶说着,头微微向天仰起,流露出一丝敬佩之情。 之后她看向姜迎:“你所说的远亲便是朝廷军么?……看你这相貌与打扮,应当不会是敌军才对,那会不会是朝廷军之中的某位?” 七月霜立马道:“是大——” 姜迎拍了拍她手背,蹙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坠谷的不止一人,也不止一方势力?” 老奶奶看了眼七月霜,带着些不解地点头:“是啊!” “当时看到有敌军,我们也想出来帮忙的,可是乡里的男人哪里比得过训练有素的军队?不一会儿便被打退了。” “后来存活下来的敌军没了对手,便去报复那些动了手的乡民,还欺辱了好些姑娘,这件事我们整个静慧乡都记得很清楚!那些人,简直是畜生!” 姜迎听着,已经失去听老奶奶说话的心思。 其实在她阿爹留下的地图上,明确指出静慧乡是进入仙境的至关重要的一个地方。 而其中的缘由,正是在于静慧乡的裂谷。 地图上指示,姜迎要跳入裂谷。在裂谷所在的位置,她阿爹留下一句话,大意是让她不必害怕,因为他保证她坠谷以后摔不死。 姜迎原本对此表示极大的怀疑,但在她离开将军府的路途中,跳崖身亡也是亡,浪费朝廷精力最后被诛杀也是亡,到最后她反而不那么在乎了。 可是老奶奶透露的这个消息,却让她隐有不安。 若她坠谷摔不死,会不会代表其他人同样摔不死? 她曾经怀疑她阿爹有此保证,是因为那块特殊的玉佩的存在。可现在一想,他从未让她好好保管他的玉佩,甚至不曾提及玉佩。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他留下了地图,却不曾留下玉佩,而他又有让她阿娘带她离开的备选准备,证明玉佩在仙境路线中,并非不可或缺之物。 她也曾想是否是她姜家的血脉特殊,可若不是……岂非意味这这裂谷本身另有乾坤,摔不死人? 这样一来,当年的敌军会否还有存活? 那么早有仙人助阵的敌军会否对仙家诸事了解更多,所以与她阿爹一同入了仙境,另有一段发展?…… 种种疑问填满姜迎的脑子,她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说话。 直到老奶奶发现她神色有异,拍她肩膀:“姑娘,姑娘?”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姑娘?为何一脸沉重?” “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大人才有的表情啊?现在的家长,总是让孩子一个人在家,对孩子的身心发育太不好了!快,姑娘,我拿些自己做的蜜饯给你吃,你开心一些,莫要想太多了!” 老奶奶说着,便自顾自拄着拐杖,又往里屋去了。 七月霜趁机问姜迎:“大将军真从裂谷摔下去了?!” 姜迎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清楚。” 这时老奶奶端着个蜜饯小碗出来,姜迎问她:“所有坠入裂谷之人,均不曾回来?” 她阿爹归来后,仅留下前往仙境的路线图,却未有提及任何离开仙境的办法,也不曾提起当年如何离开仙境。 姜迎看到这裂谷,听到老奶奶的话,自是不免疑惑他究竟如何回来、从何处回来。以老奶奶之言,她阿爹想要爬上裂谷,似乎不大可能,可若如此,岂非意味着仙境另有出路? 那她阿爹为何只字不提? 在姜迎疑惑之际,老奶奶睁大眼睛看她:“傻姑娘,奶奶知道你关心亲人,但是你也得知道,那是万丈深渊啊!” “当年地动后,乡里乡民想要拯救落入谷底的几户人家,结果制作了比牧扬城城东到城西还长的草绳爬下,还见不着谷底的影子,也见不到半株植物。据当时入谷的人说,那谷壁连攀爬的地方都极少,可想而知,此谷有多深,有多凶险!” “你若想盼你的亲人好,盼他不曾坠入谷中还靠谱一些。来,小姑娘,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来吃颗糖莲子吧,乖!” 姜迎只能接过一枚莲子糖,但放到嘴边不吃。 “好吧,或许凶多吉少。”她低声道。 老奶奶以为她在指她的远亲,露出个十分遗憾的表情。 之后,见姜迎神色愈发不好,她梦中惊醒一般拍拍自己嘴巴:“嗨,看我都在说些什么?小姑娘,你莫要难过,你的亲人必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是我说的那些人的!”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无人的话,在奶奶家吃饭吧?奶奶家里也只有奶奶一个人,儿孙都到城里讨活计了,很晚才会回来,你们不用拘谨,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七月霜大抵极少见这样热情的人,闻言已经两眼放光地期待着。 然而姜迎摇摇头,有礼貌地拒绝道:“家父家母请了厨子,每日饭点我都必须回家吃饭,否则他们会担心的。” “奶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下次有机会,我俩还来找您玩。告辞。” 她说着便起身欲走,这让老奶奶有些愕然。 但听姜迎说家里人会担心,她颇有同感地点点头:“那好,那你们一定赶紧回去,不许再在路上贪玩了哦!” “小丫鬟,你也照顾好你的小主子,别再让她难过了,伤身子得很!” 七月霜生生咽下糖莲子:“我——” 接收到姜迎的目光,她才连忙拐个弯:“我晓得了。” 之后,姜迎和七月霜离开老奶奶家,又在奶奶看不到的位置,转了个弯,找了处隐秘的所在待着。 深夜时分,乡中人纷纷入眠,姜迎才与七月霜一起,再次来到裂谷。 “跳。”姜迎首先对七月霜道。 第二十三章 危机 七月霜看看裂谷,看看姜迎:“你、你是不是犯迷糊了??” “——让我跳崖?!” “是饭不好吃了还是钱不好赚了,我会做这样的傻事?原来你不仅要毒死我,还要在毒发之前,先让我跳崖?!” 姜迎自腰间取下一个锦囊递给她:“你不跳也行,待我跳后,打开它,里面有解毒之法。” “哈???”七月霜急忙夺过锦囊打开,“你也跳?真跳?你去仙境的方法不会是直接升天吧??” 姜迎摇了摇头:“说你聪明,有时候又不大好使。现在别打开,打开你也看不见。” “看不见?你别是拿白纸糊弄我?……还真是白纸啊?!” “那是特殊墨水,白日才显字。” “你什么时候又买了墨水?” “这你不必管。” 七月霜不可置信地翻看纸条:还真无字。 正狐疑着,姜迎透过余光,瞥见有人靠近了。她走上近侧的桥,站到桥边缘,背对谷底而立:“有人来了,你慢慢决定吧,再——” “你冷静一点!”七月霜真的急了,“你莫非以为大将军坠谷不死,你也不会死吧?!” “你想想,万一那是意外呢?万一六年之后,环境有变呢?!” “哎哟哎哟,我怕了你了,你先下来,先下来,有话好好说。你若不知仙境在何处,咱们不去便是,我不会笑你的,也不会怪你给我下药。那些朝廷追兵见你被逼得跳崖了,也肯定知道你找不到仙境,好了好了,你快下来,乖乖下来啊!” 姜迎见她如斯着急,甚是好笑:“你若是害怕,别跟着便是。” “这是跟不跟的问题吗?!” “于你而言,不正是这个问题?” 七月霜忽然语塞,满脸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姜迎则深知这姑娘很快会有自己的判断,所以并不多言,深吸一口气后,身子后倾! “啊啊啊姜姑娘!!!” ………… 极速下坠的感觉,让身体和心脏都极度不适。 四周风声呼呼直响,阴冷的风刮得脸颊生痛。 这样跳崖,说不慌张是假的。可是地图上着重要求姜迎跳下去,为了目的,她情愿冒险。 并且,她还要带着一些人冒险。 不到一会儿,桥与七月霜的身影越变越小,七月霜暂时未有动作。 姜迎并不理会她,在空中稳住身子和心情后,便直勾勾盯着自己跳下的方向。 果然,片刻后—— 嗖嗖! 两道黑色的身影跃过七月霜,跃过小桥,以极不寻常的速度接近姜迎! 姜迎不用看便知道是谁,心道他们终于来了,还施展了不错的轻功。 她抬起双手,直对两人的方向,勾住袖中早已换好的七星袖箭机关,一拉: 唰唰唰—— 接连的破空声响起,直袭那两人! 两人是以轻功接近的姜迎,或许是怕姜迎摔死,大有一副将她捞走的架势。 姜迎的袖箭一发,两人显然猝不及防,身形一顿后,才开始闪避。 又正因为施展了轻功,速度飞快,这一闪避显得有些不灵活。 而姜迎早便料到他们会如此,一开始便在他们的移动范围内,连发了数箭,极大限度封住了他们的后路。 很快有一人闷哼一声,直直往下坠。 另一人则应当仅有擦伤,姜迎听到极细微的布料破裂的声音响起,之后衣袂翻飞的声音继续传来,越发接近姜迎! 姜迎的两套袖箭均仅剩两支,而四周愈发昏暗,她已经看不到黑衣人的身影了。 保险起见,她停止攻击,屏气凝神地听着周遭的环境,并计算着时间。 ——她在每根袖箭上,均涂抹了大量剧毒。 毒是在赌坊时,趁七月霜不在、屠龙帮也不曾注意到她,收买一个赌徒替她买的。 此毒毒性之强,保准能够毒死三头牛。即便仅有细微的擦伤,也会受到毒性影响,逐渐丧失行动能力,若擦伤的位置不好,更是极有可能当场暴毙。 所以她在等,在赌方才那一箭,划破的不仅是黑衣人的衣物。 她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裂谷的位置也越来越深,她按捺着心中之急,静静地等着…… 逐渐,谷下的氧气不知为何,竟然越来越少。 姜迎开始感受到不自然的窒息,压迫她胸腔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黑衣人仍然在她不远处跟着,她的情况愈发危急,她逐渐产生一丝“是否赌错了”的不安感,只得重新调整袖箭,想要摸黑再“赌”一次。 然而便在这时,忽然,一阵细微的水流声响起! 声音在姜迎身子的下方,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清晰,哗哗直响。 姜迎一惊:至少是条河! 而发现底下是水,她终于想到她阿爹为何坠谷不死。可是此谷极深,以她下坠的速度,按理也有可能死于落水的水压,她立马抛开黑衣人之事,想办法尽可能在空中缓冲。 然而又在这时,她感觉空中空气瞬间凝固、消失,她呼吸不上了! 空气尽失,加上下坠压力,她的胸腔很快传来一阵碎裂感! 前所未有的逼命感觉使得她下意识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手抓向自己的胸口。 正是这时,她胸前的玉佩似有同感,忽然之间发出一阵绿光,散发出滚烫的温度! 与此同时,姜迎感觉身子陷入一层凝胶触感的不明物,瞬间减缓她的下坠速度。 不仅如此,她呼吸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干净、清新的空气,旋即尚未来得及诧异,她的玉佩恢复常态,而她扑通一声,越过那层不明物,坠入湍急的水流之中,被水冲走! 而在她落水之后,扑通一声闷响,又有一人落水。 片刻之后,扑通扑通,接连的落水声响起,好一阵子才彻底平息! ………… “叽叽、叽叽……” “……” “布谷、布谷……” “……” 一阵清新的风拂来,如绿草茵上的丝布,由身到心地安抚着。 叽叽喳喳的鸟啼不断,缓慢而轻的水流汩汩。再远处好似有隐隐的伐木之声,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姜迎在这样繁杂却和谐的声响之中,缓慢睁开眼睛。 第二十四章 救人 意识回笼后,姜迎猛地起身,大口呼吸。 便在这时,她看到一条人影扑过来——是矮个子! 她下意识右手捏拳、中指指关节凸起,一拳打向他喉头! 她才苏醒,身体还软绵绵的,这一拳力度仅有半数。然而矮个子也是浑身无力,竟然被姜迎打中了,还后退了数步,倒在地上。 这时姜迎才看见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发黑的伤口。 她再看向他的脸,见他嘴唇也开始发黑,她怔了怔,立马自靴筒抽出匕首扑过去,抹向他喉头! 起初矮个子尚且挣扎,扼住她的手死死不让动,眼里的愤怒与杀意都瘆人无比。 然而不到一会儿,他终于支撑不住,抵住姜迎的手一软,姜迎的刀子便顺势划过他咽喉—— 滋啦! 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即便姜迎及时退开,也还是被溅了半身。 这种感觉令她十分不适,抹了一把被溅湿的脸,自矮个子身侧退开。 抹人脖子的手感,她始终有些不习惯。她缓了几口气,稳定下心神,这才看向四周。 这时,她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一片不知名的野地之中,她的前方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浅流,四周则是一片野林。 远处隐有一阵伐木声,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姜迎往河流逆流的方向看,发现地上竟还躺着好些人! 她立马握紧匕首,轻手轻脚地摸过去。 这些人与矮个子一样,均是黑衣打扮。她确信自己跳谷时,并未看见他们的身影,也未听见异样的动静,那么很有可能,他们是在她坠到深处,无法视物也听不到动静时才相继跳下。 看着这种贼头贼脑的打扮,姜迎可不觉得他们会是普通人。 她落入河流的同时立马昏厥,想必这些人也会如此。并且就连中了毒的矮个子也能在河流中活下,这些人未曾受伤,存活的几率应当更大。 姜迎走着走着,首先看到中了她袖箭的高个子。她走过去,确认他鼻息消失,便将他身上的短箭拔出——竟中了两箭。 之后她继续前行,探了下一个人的鼻息——果然还有。她思忖片刻,见他仍旧不省人事,便取出一个药瓶子,掰开那人的嘴,将半瓶子药粉倒了进去。 ——那是她在客栈的角落和小巷发现的毒鼠药。 当时药的旁近还躺着许多老鼠尸体,一看便知此药药性极强,见效极快。 大抵是客栈外的老鼠太多,或者客栈很注重环境,放的鼠药并不少。她当晚便支开七月霜,摸黑将它们收集到一个瓶子里,之后连着两夜收集,集了整整五瓶,收获颇丰。 她给每个黑衣人都灌了药,最后还剩了一整瓶的药粉。 不知是否所有坠下裂谷昏迷的人,都得经过特定的时间才能清醒,反正姜迎小心翼翼喂到最后一人,也不见有人醒来,若论体格算,他们无不比自己强上数倍,按理来说,单纯的昏迷是不应该比她要久的。 不过这到底有益于她,她未有疑虑多久,便拿着瓶子,来到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并非黑装之人的身旁。 正是七月霜。 姜迎看到这姑娘,动作停顿下来。 ——她在跳崖之前,便对这姑娘的选择有了预测:若这姑娘不跳,那么必定只是怀着小心思的普通人,若她跳了…… 可能的解释便就太多了。 也就是说,这姑娘身上极大可能还有谜题。姜迎一阵深思:毒还是迷……? 若是一把毒药毒下去,无论七月霜有无身份,均会烟消云散。 即便她真真只是胆子大,为了大局,姜迎也可以狠心担下这条无辜的生命。 若是用迷,姜迎同样能够在七月霜昏迷的时间内,迅速转移,借此甩开她。 可是这样会是最好的办法么……? 姜迎回头看看一地的黑衣人,骤然沉眸:这姑娘尚有利用价值。 于是她捡了一片大叶子,叠成漏斗状,走到河边舀水到岸上洗手。之后取出行囊中仅剩的并未湿透的香糕,洒上同样托赌徒买来的蒙汗药,摇晃均匀。 之后,她来到七月霜身侧,掐她人中。 掐了半天,七月霜忽然猛吸一口气,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醒了。 姜迎静静地等她恢复意识,不到一会儿,她从地上弹起:“雾凑?!我没死?!” 看到姜迎,她抓住姜迎肩膀:“姜迎姑娘?你也没死?还是我们升天了?!” 姜迎冷笑一声:“你还想升天?” 掰开她的手,将她拉到远离黑衣人的地方,问:“你如何下来的?” 七月霜一怔,眯起眼睛回忆起来。 半晌,她一个激灵:“有人推我!” “我是被推下来的!” “哦?” 七月霜看着姜迎:“真的!我原本在桥上喊你,忽然来了好几位黑衣打扮的人,直往桥下跳!我看这些人这么拼,命都不怕丢的,便想底下会不会真有仙境,我要不要随着他们跳……结果就有人将我推下去了!” “不,准确来说,是扔下去的——拎起人往下扔的那种!雾凑,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啊?!还找我打探消息呢,这种——唔——” 姜迎及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往下说。 这么一来,七月霜是被有心人推下来的。暂时排除她撒谎的可能性——毕竟她那愤怒样不像假的,那也就是说,有人还想利用七月霜跟着自己,企图继续挖掘七月霜的价值。 那么这个人,在不在那些黑衣人之中? 若不在,岂非代表有人先她一步醒了、走了,或者说,落到了她目前看不到的地方? 她举目张望,确定四周再无旁人,那么第一个可能性便相对大了。 她沉思一阵,决定尽早离开,边走边看。 她取出洒了药的香糕,递给七月霜:“先走吧。我的行囊全湿了,就剩这点吃食尚未遭殃,你先替我拿着,饿了你可以吃,但最好省着些,我们尚要赶路。” 七月霜听话地接过香糕布囊,但很快她想起更重要的事情:“我看看你的锦囊!” “……吼吼,果然没有字!现在已经是白日了,你的字没有显示,你要如何解释?” 姜迎眼也不眨,直接往前走:“纸全湿了,墨自然也冲光了,你还想要什么字?” 七月霜嚷嚷:“我不信,我觉得你就是在骗我,你根本不会下毒!” 姜迎正好将她带到一地的黑衣人面前:“那你看看他们怎么死的吧。” 七月霜一看:个个嘴唇发黑,最边上那个更是皮肤都黑了,可不就是被毒死的?! 她立马惊呆了:“你干的?!” 姜迎耸耸肩:“因为你有百日散,我才不多此一举再毒你。你若不信,我可以像对付他们一样对付你,以作证明。” 七月霜猛然闭起嘴巴,摇摇头,不说话了。 姜迎让她跟上,跟了一段路,看到前方有位衣着朴素的伐木人。姜迎停下来想了想,指指香糕:“吃掉。前方有人,小心为上。” 还在惊吓中的七月霜并未发现她的话逻辑根本不对,拿起香糕便往嘴里塞。 塞了两块,她忽然感觉一阵眩晕,等到发现姜迎神情不对时,她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去—— 姜迎等了片刻,见她依旧不动,弯腰扶起她,一脸着急地走向那位伐木人: “请问……有人吗?……救救我同伴!” 第二十五章 乡民 前方的伐木人衣着朴素,打扮莫名让人想起静慧乡的人。 再想到曾有人家坠入裂谷的消息,姜迎借着七月霜,走过去试探。 正在伐木的是一位光着膀子的中年男子,听闻姜迎的叫唤,他转过身来:“……嗯?!你们是——” 姜迎满脸着急:“我们坠崖了,我的同伴不知因何昏迷不醒,你能救救她么?” 中年男子见状,迟疑地看了姜迎和七月霜一眼。 但还是很快扔下斧子,走过去接过七月霜背起:“我们屋子便在前方,姑娘你的腿还行么?需要扶你一下么?” 姜迎摇摇头:“我自己可以。”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自静慧乡的裂谷坠下,不知要如何回去……” 男子登时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细小的眸子红了一片。 半晌,他才带着微微的颤音道:“回不去了……姑娘,回不去了……” 姜迎脚步一顿,脸色也有些复杂。 但她很快收敛神情:“为何回不去?” 男子道:“你可知道你如何来到此处?” “不知。” “坠下裂谷,你可是落入水中,紧接着昏迷过去,再醒来时便到了此处?” “是。” “那便是了。”男子叹气,“不知如何来,又岂知如何走?我们也曾沿着河流逆流而行,但走了三个月,竟也不见河流的源头,也不见河流的分岔口,更不见什么悬崖裂谷。按理说,我们被水冲走,并未溺死,那么被冲走的距离不会比步行三个月还长才对,可是……” “随后我们想着,不如往前头也走走,便又顺流而行。谁知前方更玄乎——我们走了半个月,又走回来了!我们实在觉得邪门,不敢再走,便在此处安家,等着哪日天降奇迹算了。” 姜迎听着,也觉得有些玄乎。 但此事并非重点,她问:“你们是大地动时坠下的静慧乡乡民么?” “是的。” “那不知坠谷后,可曾见过其他人出现?” 男子侧过头来看她:“你是指本地的住民,还是同样坠谷的人?” “此处有本地住民?” “怪就怪在此处——没有。”男子道,“我们来到此地,发现此地资源异常丰富,植物也好种养,可谓是吃喝不愁。” “但是这样的环境,却没有发现任何原住民存在,我们起先是有些害怕的,总觉得是什么不详之境,住得久了,不见异样,我们才放下警惕。” 姜迎问:“那其余坠谷之人呢?” “坠谷之人也是极少的。头两年有两个乡里娃娃坠下来,可把我们气坏了。你说都地裂了,乡里的人不知道看好孩子,做好防护吗?怎么会让小娃娃四处玩去?!……好在娃娃都无事,我家收留了一个,隔壁王家也收留了一个。” “你和你同伴看起来,也才十一二岁年纪吧?这样,你们即到此处,我是无法安慰你们能够回去的。四处除了我们几家,也再无旁人了,若你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可以与我们就近住,我与王家阿伯替你们搭个木房子,保准结实,冬暖夏凉!” “你们若想要个亲人,张家的两位老人应该愿意收留你们。那两位老人可怜呐,地动之时,儿子儿孙都在外面讨生活,就他们两位老人落下来了。后来落下的娃娃又太小,两位老人不好照顾,才让给王家与我们家。” “你们长大了,不需要他们费心,正好又与他们孙子一个年纪,你们若不介意,可以直接与他们住在一起,也是很好的选择。” 姜迎可不是来度假的,含糊其辞道:“或许我的同伴会愿意。” 随后马上又道:“所以自那两个娃娃,便只有我们二人坠谷了。” 男子想了一会儿:“那不是,那不是。” “嗯?” “第二个年头还有人落谷,是朝廷军。只不过他们一路打打杀杀的,杀进林子里,再也没见出来,我想他们都凶多吉少了。” “朝廷军与谁打杀?敌军么?一共有几人?” 男子脚步一顿:“奇怪,姑娘你怎么这么关心落谷的人呢?” 姜迎耸耸肩:“我总觉得,能来便能走,还是会有出路吧……” “那不可能,姑娘你别想了。” “这片林子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你往深处走,走着走着必会迷路。我们头几年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没有用。姑娘你待久了也会明白的……” “欸,不说了,到了到了,前头便是我的房子!” “小翠儿——老王——王媳妇儿——张老爷子——我们又来人了!!!” 男子一声吆喝,前方的三个木房子便走出来几人。 看到姜迎和七月霜,这些人清一色的震惊表情,纷纷走过来:“这位姑娘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你们是谁?如何来的这里?是从静慧乡来的吗?天呐,静慧乡还好么?!” “……” “……” “……”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七手八脚地接过男子背上的七月霜,带入男子屋中。 之后男子和他的媳妇儿为七月霜忙活去了,姜迎则被围起来,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探听静慧乡的消息。 姜迎耐着性子一一作答,看这远离家乡的三户人家相继红了眼眶,她能从中感受到他们的孤寂与彷徨,也能感受到他们再见生人的激动。 等他们问完、说完,先前的男子从屋内走出。 “欸,这位姑娘,你的同伴究竟怎么了,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姜迎指指自己的血衣:“我也不清楚。她在岸边才清醒了一会儿,便忽然吐血,随后昏迷。” “哦,她在昏迷之前,吃了一块香糕,我看是这些香糕有问题。” 说着,她将香糕递过去:“最好别吃。” 几人狐疑地拿过香糕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来,但的确个个不吃。 之后,他们把香糕还给姜迎,让她最好处理掉,旋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端着两碗姜汤,蹒跚地走过来:“来人了?可是真的来人了?!……哇,是个小姑娘!快快快,奶奶现熬的姜汤,快喝掉,驱寒防病的!” 第二十六章 沙漠(1000推荐票加更) 姜迎拗不过这些热情的乡民,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搞小动作,只好把姜汤喝掉。 暖暖的汤水入喉,一路润泽到体内,不到一会儿便开始让身体发热,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本来尚有些戒心,但喝完姜汤,许久不见有反应,她才放下心来。 这时王家媳妇到屋里端出火盆和一张木椅,放到屋边墙角,又取出一套衣服:“来,姑娘来,换身衣服烘烘身子吧!” “你的行囊也全湿了对不对?那将衣服取出来,我替你晾起。” 姜迎看了一眼自己的行囊:也是。但未接妇人的衣服,找了地方换了自己的干净湿衣,取了其他衣物递给王家媳妇:“多谢。” 王家媳妇一边笑她客气,一边接过她的衣服:“你系行囊的方式真特别。” 姜迎镇定自若道:“偶然学来的。” “那你们背着行囊,又说是去远足,怎么会在静慧乡坠下来呢?难道这么多年来,静慧乡还不给裂谷做防护?” 姜迎道:“做了。只不过我同伴比较皮,非要凑近了看,一不小心摔下来。我想救她,力气又不够,便一起摔了……” 王家媳妇目瞪口呆:“这也太……” 后半句话到底未说,叹一口气晾衣服去了。 这时张老奶奶走到姓郑的中年男子屋里,看七月霜情况。 姜迎的药至少能让七月霜睡两天,见大家都手足无措,她便悠然自得地烘着衣服,并取出还能食用的粮食,也放在旁侧烘干。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她的衣服和行囊全干了。她又取来晾衣架的衣服,放到炭火上烘。 这期间郑、王、张三家人都会过来与她说话,她几乎没有独处时间,但借此,她也在他们口中打探了此地的一切情况,除了无法离开、资源丰富、空气格外清新以外,并未有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于是姜迎将所有衣物烘好,重新收拾好行囊,便以到四处逛逛为由,短暂离开。 她并未走远,在水壶灌满清水,又一路留意野林的树木。傍晚时分,她看到郑、王两家的孩子来喊她,她才回转,又在大家的期待下,顺势选择在张老人家吃饭,并暂住下来。 七月霜仍旧睡在郑家的屋子里,郑家媳妇负责照顾她。 入夜,姜迎待所有人入睡,轻手轻脚爬起来,取了自己的行囊,离开屋子…… ………… 夜晚的林地格外凉快,四周有夜虫鸣啼,林中有萤火虫飞舞。 姜迎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心中难免有些触动。 她摸黑往顺流的方向走,一路数着步子。 在第一百二十步,她左转进入林子,取出一根火折子点燃,在四周的树干上仔仔细细地找。 最后,她看到她白日找到的标记——她阿爹当年留下的特殊记号。 从军之人,向来有极好的意识。进入陌生的大片野林,会想办法沿路留下记号,以免意外迷路。 姜迎的地图上便有同样的标记,并且很明显,她阿爹曾经迷路,换了许多种标记,因为最后在地图留下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标记。 她看准记号所示的方向,回头看一眼黑夜的房屋,便头也不回地深入林中…… ………… 深夜的林地,总是不好前行。 姜迎一路摸索,路上还必须留意每棵树的印记,这让她速度极慢。 而在她深入林地的同时,张老奶奶因为内急,幽幽转醒。 下床之后,她想起在同屋临时搭木床铺的姜迎,便走过去,看这孩子有没有踹被子。 然而当她摸到床上,她一惊:床铺是空的! 再摸一摸,被褥也是凉的! 她立马急得大叫:“老头子,老头子,念玉姑娘不见了!!!” 很快,不止张家,王家、郑家也亮起灯火,众人着急万分地走出来,在附近找姜迎。 而当所有人离开屋子的同时,郑家屋里,姜迎预测至少两日才会清醒的七月霜,忽然睁眼。 与此同时,乱成一团的牧扬城中,忽然有一人走入屠龙帮的驻地,笑吟吟道:“我知道姜家人到了哪里……” ………… 五日后。 姜迎在林中走了整整五日,衣衫又脏了,干粮也快吃完,这才终于看到树木以外的景象。 这一路,她不仅见过野猪野兔,还见过有两个她高的野生黑熊。好在她身上的武器几乎都带毒,一番搏斗下来,有惊无险,她还收获了一大块熊皮,带到林中的积水洼中洗净,牢牢裹在身上,终于不再一路发抖。 看到前方出路,她停下脚步,摸摸自己的行囊思索起来。 半晌,她又折回林中,拿出自先前黑衣人身上搜刮来的无毒武器,逮了数只野兔、一只野山鸡,起火烘干。 这又耗费了她一个半日时间。 将肉干做好,她又到干净的水洼装满水壶,这才离开野林,走向林外几乎无缝衔接,风大而炎热,广阔看不见尽头的茫茫沙漠。 在她阿爹的地图上,示意她一旦入了沙漠,无论白日黑夜,都要跟着风的方向走。 理论上,沙漠的风向并非固定,但是地图并未过多解释,姜迎不明所以,却也只能照办。 沙漠中的温度如一团炙热凝胶,牢牢地裹住姜迎。 她即便脱下熊皮,脱下外衣,只剩一件单衣,也很快热得头昏脑涨,有些难辨风向了。 又走了好一段路,她经过谨慎考虑,寻了一块大石,在背阳的方向坐下。 这沙漠多大,她不清楚。沿着风向需要走多久,她也不清楚。所以她不敢喝太多的水,仅打开水壶抿了两口,滋润一下辣痛的嗓子及早已开裂的嘴唇,便又将壶盖紧紧拧上。 这时,她举目四望,看到茫茫沙海之中,空无一人。 她忽然深思起来:是朝廷追兵不在了么? 她在河边杀掉的那些人,真的已是全部追兵了? 若是,此地仅有她一人,那真是万事大吉了,毕竟她情愿死在这片荒漠,也不愿被那些朝廷走狗、居心叵测者利用。 可若她并未杀尽追兵,事情便变得复杂且恐怖。不说这些人能够在全是落叶枯枝的林子中不发出半点动静,即便来到这片一眼能够看尽八方的沙漠,也不露痕迹,那她的对手可谓是…… 令人畏惧。 不仅如此,这种情况下,她相当于失去了一切掌控权,回到一无所知的绝对被动的立场。 她极其头疼地思考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原本一路向左的风向一下转变。与此同时,天上烈日忽然暗下,一片乌黑迅速遮挡住烈阳,在沙漠中投下无尽的黑暗…… 第二十七章 奇兽 姜迎尚未来得及反应,前方黄沙忽然下陷,形成一个旋涡,将她也往下卷! 她下意识伸手去扒,但黄沙细滑,根本扒不住,很快她整个人被卷入黄沙之中。 她所在的这片沙漠,则也形成一个巨型的黄沙旋流,如同一个大漏斗。 直到旋流上方落下几人,黄沙才停止旋动,此时天上烈日又重现光明,一切恍如不曾发生,唯一变了的,是姜迎不见了。 ………… 一阵天旋地转后,姜迎在即将窒息昏迷之前,听到一道声音在呐喊:“小主!!!你快吃到人啦!!!” 这时裹住姜迎的黄沙才停止流动,与此同时,姜迎感觉身周一空,她便直直往下坠! “咚!” 她听到自己摔落在地的声音,沉闷且“有力”。 背部一阵剧痛,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再睁眼时,看到自己身处一个顶上是黄沙,四周是黄沙,脚下也是黄沙的黄沙方洞。 但奇怪的是,这些黄沙一直在流动,由“地面”往四周流,最后汇聚于顶部。黄沙表面不似有阻力,却未有哪怕一粒沙子散落下来。 姜迎惊奇不已,忍着痛坐起来。 这时,她才看到方洞还有人,不,还有一只小兽,状似麒麟。 一旁则有数只由黄沙“凝成”的巨大“黄沙虎”,围绕着这只小小兽。小小兽睁着两只大眼睛坐着,眨巴眨巴地看着姜迎,一会儿后,它收回目光,“嗷”地张开嘴,又开始“吸收”无尽的黄沙! 姜迎只见方洞中的黄沙如长桥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小兽嘴中。 并且“吞吃”了如此多黄沙,小兽的体型也丝毫未变,她看得有些愣神,一直不动。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小兽再次闭嘴。短短的前肢往嘴巴一抹,奶声奶气道:“撑了,难吃!” 一旁的黄沙虎立马接话:“那便不吃。歇息吧小主。” “可是未有找到出路!” “此事急不得。民间有句老话,叫做‘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我们坚持寻找,必定能够离开。” “什么是皇天?你在说天道么?……天道才不会这么好呢,它只会使尽手段,阻止别人向它接近。” 黄沙虎道:“天道之下人人平等,并不存在好坏,是小主偏颇了。” 小兽显然不同意它的话,但也不打算往下辩驳的样子,哼哼两声不再搭话。 这时,它随眼瞄到姜迎,吓了一大跳,身子直接拱起:“你是谁?!为何在此处?!” 姜迎心道方才不是打过照面了?至于一副她凭空出现的样子么? “似乎是被你‘吸’进来的。” 立马有一只黄沙虎道:“小主,她确实是您吞沙时,被您误带进来的。” 又对姜迎道:“抱歉,我们小主吃饱了,容易忘事,方才也是误伤姑娘,还望见谅。” 姜迎发现这些黄沙虎挺有礼数,莫名被迫经历窒息体验的恼怒稍稍下降。 这时她看这些大兽小兽,均非寻常兽类的样子。尤其那几只黄沙虎,是真的通身由黄沙构成,言行举止极不自然。 她见过奇异的空间与叶芽,这阵子还亲眼看着叶芽长大,对这些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事物已有一定的接受能力,不至于过度震惊。 但她到底不认识这些奇异之物,便问:“请问你们是……” 神似麒麟的小兽不假思索道:“你不配问。” “……”姜迎,“为何不配?” “本兽乃堂堂神兽,你一介凡人,自然不配。” 可“神兽”不也算是一种回答?姜迎道:“我从不曾听说有吃黄沙的神兽。” 小兽乜斜了她一眼:“孤陋寡闻。本兽岂止吃黄沙,本兽能吞万物!” “你是饕餮?” 小兽:“……” “饕餮有吃撑这类说法吗?” 小兽:“……” “原来饕餮长这样。” 兽:“……” “你……” “侍卫,我不喜欢这凡人,送她走!!!” 姜迎及时闭嘴,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是猜中了?” 毕竟饕餮乃上古神兽,一直只存在于神话之中。 她儿时读过一些神话故事,对这类神兽颇有好奇,但是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轻易遇见一只,自然是比较急于求证。 并且她总觉得堂堂神兽,真真不可能轻易被自己轻易碰见,所以对小兽的看法,仍旧有所怀疑。 这时,小“神兽”抿起嘴巴,又圆又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姜迎。 半晌在姜迎求知欲旺盛的目光下,逐渐败阵,发出“额嗯……”一连串模糊嗓音,之后才支支吾吾道:“我是它们远、远亲啦。” “远亲?” 小神兽哼了一声:“我有饕餮血统,又与饕餮一般能吞万物,自然是它们远亲。” “本兽尚在长身子,吞食能力有限,但待本兽长大了,哼,你们这些凡人,本兽一兽吃一千个!” 姜迎总结道:“所以你并非饕餮,也无法真正吞万物。” “侍卫!踹她!!!” 姜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一边诧异,一边思绪急转。 想到才来时听到的对话,她冒险再添一句:“你无法离开此地么?” 小兽:“………………” “侍卫!!!!!” 终于,姜迎大致摸清当下的情形。 想不到在此沙漠,竟有如此境遇? 这小兽给人一种童稚感,虽说看起来暴跳如雷,但她认为她能够尝试一下进一步沟通。 此地已非王朝的领地,王朝不可能与这等奇异之兽达成共识,否则的话,他们根本不需要她“带路”,她跳崖之时,也不可能会犯留她毒人机会的致命错误。 考虑到她现下身处之地特殊,遇见的小兽又有特殊的能力,那么或许她可以争取机会,借它们摆脱追兵,至少,她从它们对话中,听出它们可能知道更多此地甚至仙境的信息。 虽说它们来历、立场等等均是不明,但既然有同样的需求,不妨先挑明了探讨,可行不可行,至少先赢得话语权再说。 于是她在黄沙虎“侍卫”逼近之前,及时开口:“我或许知晓离开之法。” 小兽一听,怔住。 半晌哈哈大笑:“你知道?!” “你知道如何离开???” “哇哈哈哈,此地统统一千个秘境,处处皆是陷进,本堂堂神兽都无法彻底破除离开,你区区凡人,竟敢夸口能够离开?!” 姜迎一听,也着实怔住。 此地有……一千个……秘境?? 第二十八章 秘境 “何为秘境?”姜迎不懂便问。 小兽与黄沙虎一怔,小兽站起来,绕着姜迎走了一圈:“你是纯凡人?” “纯凡人?” “……”小兽看向黄沙虎:“本兽吃了只什么也不懂的纯凡人……可是此地怎么会有纯凡人??” 姜迎听出许多蹊跷:“莫非此地是修行之人才能到的地方?” “哦?你知道修行么?” “只曾听说。” “那你怎可能不懂秘境?” “还望赐教。” 小兽沉默了一阵,大眼一直在姜迎身上打量。 好半晌,它不答反问:“你从何处来?” 姜迎谨慎地想了想,这才含糊其辞道:“一个小国。” “什么小国?” “不懂修行的小国。” “那你如何来的?” “坠崖了。” “坠崖?何处有悬崖?” 姜迎道:“不清楚,坠崖的途中我昏迷了,醒来便到了此处。” 小兽摇摇细长的尾巴,嘀咕道:“那可真奇怪。” “仙凡有别,你那儿的世界怎么了?” “等等。”姜迎似乎听到了极其重要的词眼,“我们的‘世界’?” 小兽张了张嘴,正要解释,猛然又闭上。 “此乃天机,关系到天地运作,本兽不能再说了,你日后慢慢悟吧。” 姜迎有些心塞:说一半藏一半是什么意思? 而它提到“天机”,自然又让她想到放她离开的官差口中,她阿爹所说的“天机”。 “泄露天机会有惩罚么?”她问。 小兽大抵是嫌她问题多,又乜了她一眼:“得看是何种天机。” “关系到界域平衡,那是大天机,你若无心,本兽多说亦无妨,你若有心,借此作乱,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本兽就得承受因果。” “即便你无心,日后若不甚透露于有心之人,这因果同样会算到本兽头上来。再者说,此乃界域大事,一旦出现错乱,必有一番恶果,本兽堂堂神兽,应当心怀慈悲,即便不畏惧因果,也不可看世人生灵涂炭,嗯,就是这样。” 姜迎听得满心沉重。 原来她阿爹所说的“天机不可泄露”,并非单纯不愿、不能说,其背后的因果牵涉竟如此严重。 怪不得他宁愿自戕也不愿妥协,圣人乃至整个皇朝的野心,带来的后果,必定不止简单的战乱。 她忽然认识到,自己对王朝的“价值”,比她想象中更大,而她的责任更是重大。 这坚定了她要不择手段甩掉追兵的决心。此地已经不是王朝疆土,她甩掉一个是一个,甩掉以后,也不会再被王朝的其他势力盯上。 从静慧乡谷底世界来看,即便先前有其他追兵随她跳下,数量应该也有限。 而谷底乡民既言无法回去,自然也就无法传递消息,那么追兵之间的联系断了,有很大可能,谷上追兵认为跳崖是死路,会放弃继续追踪的念头。 哪怕还有人冒险下跳,那片密林也不定有人能穿过。即便穿过,这片望无止境的沙漠,也能成为一个巨大的阻拦点。若她稍后能够争取到小兽的一些协助,悄无声息离开,她大抵能将那些可能也在沙漠的追兵,也一并挣脱。 这么想着,她再次问:“什么是秘境?” 小兽这次不岔话题了,实打实道:“顾名思义,神秘、秘密之境。此地秘境包罗万象,随时随地均有可能触发。若是落入藏宝之境么,尚且幸运,若是落到机关重重的境地,哼哼哼……” “哦,对了,我方才吞沙之际,天际出现了天狗食日之相是么?那便是秘境发生的征兆,哼哼,幸好我将你卷入来了,否则……哼哼哼!” 姜迎一听:原来那并非是小兽吞沙所带的异象。 听到秘境的解释,她又莫名联想到王朝的奇门遁甲等等阵法机关,不知它们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于是她问:“它们有固定的触发条件么?” “自然是无。” “我这样的凡人入内,生存几率有多大?——藏宝的秘境除外。” “咦?那你想岔了,我所说的藏宝秘境,并非单有宝物。 一切秘境均有风险,只不过是藏宝之境有宝藏、仙丹或奇兽,有获益几率,这才说是‘尚且’幸运。并且,毫无疑问啊,凡人入内必死无疑,不然,算什么秘境?” 姜迎沉默下来,细细思索。 好半晌过去,她才道:“实际上,我有一位友人曾入此地,并成功离开,所以我想,此地并非如此难走。” 她想过了,若她阿爹指定让她随着风向走,或许,那风向所指之道,乃是某种捷径,或者,是避开所谓秘境的办法。 毕竟“随风向走”这样的“经验”,一听便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想必是她阿爹经历了许多挫折,或是之后入了仙境,听了“仙人”透露,才得以知悉的信息。 反正无论如何,它必定有它存在的道理。 并且经过她阿爹的提醒,她在走入沙漠的同时,便一路注意着沙漠的风。在她被黄沙卷入之前,她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风向大乱,旋即风向确实有一定的转变。 此事若放在毫不知情之人身上,未必能够察觉这般变化,即便察觉,沙海之大,风向本就并非固定,也不一定能够留意。 并且,在风向大乱的同时,天上烈日便有所变化,若小兽所言是真,风向的转变,或许是触发秘境的征兆,而风向,则是逃生之路。 至于此地为何有如此多的秘境,又为何会有风向这类“提示”,这片地方在前往仙境的路上充当着何种角色等等问题,她如今来不及细想与研究,她得先想办法离开。 果然小兽听到她的话,大吃一惊:“友人??……你的友人也是纯凡人???” 姜迎道:“若与我情况类似者便是纯凡人,那他应当是。” 小兽猛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本兽都过不去的所在……咳咳,其实本兽也才到二三四五六七八日啦……但本兽都过不去的所在,区区凡人不可能能过!这不可能!” 第二十九章 谈成 姜迎假装听不出它的窘迫,继续道:“我的友人回来后,告诉我离开此地,有一条捷径。” 小兽停下叨叨,无比怀疑地盯着她:“捷径?” “是。” “何种捷径?” “保密。” “保……嗯?!”它才发亮的眼瞬时瞪大,怒目而视:“放肆!你这个凡——” 姜迎打断它:“我也需要离开此地,并且我身后有杀手跟随,比你更着急,所以不必要浪费时间骗你。” 小兽哼了声:“杀手?区区凡人,如何招杀手跟随?” 这时姜迎心里冒了个念头,便煞有其事道:“你不是堂堂神兽?感应外界应当不难,不如你自己看看,这片沙漠上是否尚有别人。” 小兽的尊严被挑衅,当即不乐意了:“堂堂神兽,当然可以了!” “那你去啊。” “你——我——你让我去我就去吗?!” “是不去,亦或不行?” “放肆!本堂——” 姜迎摊摊手,摆出一副“不证明便不信”的姿态。 小兽气死了。 感觉兽生第一次遭到严重挑衅。 它向一旁的黄沙虎摆摆头,便恶狠狠地瞪着姜迎:“等着!” 于是姜迎看到,其中数只黄沙虎瞬时化作无数黄沙,融入到底下的黄沙地中,消失了。 之后黄沙地恢复平整,黄沙继续流动,根本无法看出黄沙虎的踪迹。 姜迎微微挑眉:这种“侍卫”也太好用了。 若以沙漠为据地,优势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静等了一阵,消失的黄沙虎又“凝聚”回来。先是一堆黄沙自黄沙地面凸起、凝结,眨眼的时机,一只只黄沙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连姿势都一模一样,仿佛从未离开过。 “小主,地面确实有人。” 其中一只黄沙虎汇报道。 另几只也道:“约莫有十人,大抵看到小主方才吞沙产生的旋流,有数人正在挖沙。” 姜迎挑眉:“能描述一下他们的特征么?” 没想到她真的赌中了。 黄沙虎先是看向小兽,等它下指令。 小兽高傲地扬起头:“告诉她。免得她怀疑本兽能力。” 黄沙虎这才道:“全都身着麻色黄衣,盖头盖脸,有一人似是他们领头,负责指挥他们。” 姜迎立马问:“领头之人是何特征?” 黄沙虎想了想:“个子极高,其余并无明显特征。” “无?哪怕刀疤、疮痣、美丑之类的,都没有么?” 黄沙虎笑了笑:“我等兽类,审美与人族有所差异,美丑评论与姑娘而言,应当做不得依据。” “至于刀疤、疮痣这类,面上并无,身上的话,我等也不便窥视。” 姜迎想了想:“可曾听到其余之人对领头人的称呼?” 黄沙虎道:“不曾。” “这十人俱在我卷入之地附近,那么再远处可有其他人?” “方圆十里,仅有这些人。” 至此,姜迎不再往下问。 这个领头之人,她坚信,一定是身份最特殊之人。 或许便是司空府的人了。 毕竟想要跟紧她,距离太远不行,发生意外后置之事外也绝对不行。 并且既然有人跟踪她,却能做到一路无声无息、不见身影,她不认为那是普通的官差所能做到。 这一批人,绝对比她在牧扬城发现的那一批人,要厉害许多。 而这样的人,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司空府。 好啊。终于这次他们在明,她在暗了。 她对小兽道:“我的话已得到证实,现在你相信我了么?” 小兽不大服气:“你看着挺普通一姑娘,怎着便被人追杀了呢?莫非你是个坏孩子?那本兽也不帮助坏人!” 姜迎张口便来:“那是我所在小国的权贵人家,自从得知我友人有特别经历,他们便认为友人知晓什么洞天福地,派人绑架我友人,想让他带他们寻宝。” “后来我友人受不住严刑拷问,自戕身亡,这些人又将目标转移到友人唯一的好友——我身上。” “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宝藏、洞天福地,只不过曾听友人提及某些经历,得知某些信息。可惜我解释无用,为了保命,我只能沿着友人所提的路线走,希望可以甩开他们。” 姜迎指指脚底的这片黄沙地:“此沙漠也在我好友提及的经历当中,正如我一开始所言,有离开的捷径。” “你若不相信我,也无妨,你堂堂神兽,又自称心怀慈悲之心,那便将我送到远离这些人的所在,我自己离开便可,不劳烦你。” “但若你相信我,接下来,我可以带领你们一起走,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替我隐藏踪迹,直到离开此地。” 姜迎说完,便不再多话,由着小兽思考。 这小兽看起来单纯,似是涉世未深的模样,虽说口口声声自称神兽,但她猜,它应当不是,或者并非是众人所待见的神兽。 毕竟缺什么便强调什么,这样的人,不,这样的兽,给它它想要的,才是最好的。 果然小兽思索了一会儿,心思开始动摇:“那你是被人所害咯?” 姜迎道:“天地可鉴。” 小兽又打量了她一会儿。 最后,它哼哼两声,侧过头、下巴微微仰起:“若是如此,本兽可以勉勉强强帮助你。你可以告诉我如何离开了——当然了,若你所说的路线不对,本兽吞你没商量!” 姜迎不假思索道:“路由我带,该如何走,我会告诉你。” “若路线不对,我自己都无法离开,届时我会比你更着急。” 小兽瞪大眼睛:“你不告知本兽路线?!” “告知你,你是神兽,我是凡人,你若一溜烟跑了,我怎么办?” 小兽这才一脸受用地点点头,小尾巴高高翘起:“哼哼,那倒是顶对顶对的,本兽开始喜欢你这个看得懂形势的凡人了。” “那行吧,看你这么弱,本兽姑且罩罩你!说吧,现在我们要如何走?” 姜迎心中冷笑,表面不动声色:“首先,在此地秘境触发之前,你能够准确感知么?” “当然。本兽的侍卫能够感受整片沙海的变化。” “那有办法感知秘境的危险程度么?” “这嘛,若遇到极凶险的秘境,本兽也能感知。” 第三十章 送死 “那,希望下次出现凶险的秘境时,你能利用旋流,将沙海上的人引入秘境——越凶险的秘境越好。” “事成之后,我便领你们离开。” 姜迎的追兵并不知离开沙漠之法,看到她被沙流卷入,可能会误以为那是离开的途径。 即便不这么认为,他们长时间寻她不得,时间一久,再看到那漩涡出现,他们极有可能选择冒险,入漩涡一探。 无论他们及时入、几人入,反正能误导一个是一个。 最后剩下的,大不了再请小兽协助,卷到沙中埋着,生死由命,她自己先跑再说。 小兽仔仔细细想了想,大抵也觉着并无不妥,便爽快应下了:“你且等着!” 之后一人一兽数黄沙虎静等在黄沙洞中,静等时机到来。 ………… 姜迎消失在沙海之上,很快有人赶来。 在茫茫沙海中漫无目的地挖了一阵,一位黄衣人来到领头人面前:“主,恐怕找不着了。” 司空傅静默立于沙堆之上,目光阴沉发冷:“找。” 黄衣人看了他一眼,顶着巨大的气场压力规劝:“沙海之大,此流沙又非比寻常,姜家女会被卷入何处、是否能够生还,已是未知之数。 我等在此处寻了一里地,这沙子亦非易挖之物,挖再多,不到片刻,又填了回去,实在不是个办法。” 司空傅垂下眼帘,冷眼看他:“挖不到便等,等不到,便扩大范围搜。” “如此大的流沙旋涡,想必并非寻常现象,那时又有天狗食日出现,更是事出蹊跷。你莫要忘记,姜家女是带着大将军的秘密前来的,前有裂谷后有荒漠,你难道还认为姜家女是在耍着咱们玩?” 仙境是绝对有仙境的,所以他们不能跟丢,一刻钟时间也不行。 “方才她被卷入沙流,尚不知是否乃前往仙境的必经之途,所以,你们必须找,找不到人,也得找到那沙流。” 他一通分析,黄衣人总算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继续找去了。 司空傅为了获取更多视野,寻了另一处高地,直直站着观察。 不知过了多久。 沙漠之地,瞬息万变,光是司空府人眼睁睁看到的,便有不下于十次的天地异象。 比如天现虹光、地底轰动、沙柱突起、沙海“沸腾”。 好在这些人个个提着十二分警惕,这些异象又并非都在自己身侧发生,大家定力十足,也就未被牵扯过去。 同时这些异象让他们愈发坚信,此地绝非寻常之地,必定要守好咯,否则跟丢姜家女,再在这沙漠中迷路,他们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众人继续边寻人边等。 过了半日。 傍晚时分,沙漠上的天却已快黑透。 饶是司空府的人个个身负绝技,也不免有些慌了。 到底是啊,又是在不合常理的地方,又是天寒地冻的。这沙漠温差太大,白日热得汗流浃背,夜晚又冻得手脚冰冷。此时还在酉时,便已让人开始发抖,不用想也知道入夜过后,尤其深夜,得多难受。 他们这些经过严酷训练的大汉犹是如此,那身体羸弱的姜家女,得亏是扒了张熊皮,不然,他们恐怕得派出一人,暴露自己,给她送衣别让她冻死了去。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有作用,姜家女如今身在何处,他们一丝头绪也无。 一众人等一边寻找,一边有秩序地往更远处移动。便在这时,忽然漠上风动,人群前头一阵轰隆低鸣自地底传来,如雷震耳! 众人都觉此事不简单,想往后撤,没想便在轰隆低鸣处正上方,一个巨大的流沙漩涡出现——正是卷走了姜迎的那种漩涡! 走在最前头的黄衣人立马回头大喊:“主?!” 司空傅在高处,不用人提醒便已看得清清楚楚。 他只思索了两息时间,便向前头三人一划:“你们三人,跳!” 三人均是一惊,虽说早早便有准备,但事到临头,加之底下雷鸣轰动,他们难免打怵。 可是这是命令,更是任务,他们并未迟疑多久,便纵身跳入漩涡中。 不到片刻,三人连同漩涡一起,消失在司空傅等人眼前。 众人都看得心急火燎,巴不得立马看见自己同僚自漩涡里窜出,拉着姜家女更好。 然而等了半晌,不见人影,也不见漩涡再现。 奇怪的是那轰鸣声也停歇下来了,四周俱是安安静静,静得令人发慌。 又过了半晌,天色更暗了,其中一黄衣人转头:“主!” 司空傅长眉已拧成一个“川”,正欲发话,又有另一个漩涡出现! 司空傅一看,闭上嘴,双眼如钩死死钉在漩涡中央。 然而那里迟迟不见他属下出来,也不见姜家女,不到片刻,那漩涡甚至开始缩小,眼看着便要消失了。 “主!”那黄衣人又喊了声。 司空傅在漩涡彻底消失前,咬牙抛出一捆长绳,自己握住一端,另一端扔到漩涡跟前之人身上:“你二人,下。” 经过方才三人的安排,最靠近漩涡的两人已有觉悟,这时连丝毫的犹豫也未有,牵着绳子便跳下。 司空傅手中长绳迅速被拉开,很快便要绷直。 便在众人做好随时将人拉回来的准备、屏气凝神地等待之时,忽然,司空傅手上长绳一僵,旋即绳子的那头便断了! 司空傅只觉方才产生了一股险些将他也扯走的巨力,在他手上用力的同时,绳子便被崩开。他再拉回来,只能看到被巨大力量扯断的绳头。 司空傅面色极其不好,望向漩涡的源头。那里已无漩涡的踪迹,也无任何异象。放眼整片沙漠,处处平静,却静得如同盖在刀山火海口的软布,稍有不慎,便会踩空,万劫不复。 饶是镇定如他,也不禁愈发眉头紧锁。 便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 在这些人的背后,黄沙忽起,腾腾上升,形成一片飘忽之景。 于此同时,漩涡再起,一阵令漠上数人感觉到窒息的胁迫感,也骤然降临! 第三十一章 仙境 这次不等司空傅有命令,漠上黄沙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旋转起来,产生一股极大的吸力,将周遭万物尽数往内里吸附! 眨眼时间,司空府的三位下属被卷进入,当即被撕了粉碎,鲜血如雾花飞洒! 剩余之人看得懵了,之后赶紧在这风暴未曾波及自己时抽身。 四人连同司空傅一同施展上乘的轻功,嗖嗖几下,便退到了一里开外。 可这风暴尚不停歇,越卷越大,最后如通天风卷,将漠上黄沙、植物全往中心席卷、碾碎! 这期间司空傅又丢了两下属,身边只剩下两人。 黄沙之中的漩涡早没了踪影,司空傅停到暂时安全的所在,目光愈发阴冷,隐有一股戾气。 正要发话让人暂时撤离,不料远远的看见另一侧属下的脚底,竟又出现漩涡!正欲发声提醒,那漩涡“啵”的一下,将人吞走,紧接着消失了! 最后整片沙漠只剩司空傅与一名下属,而这一切发生得,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司空傅带领司空府精兵执行这么多年,还没有一次这么狼狈过。 在这片沙漠上,在自然的力量胁迫之下,他们竟然一丝还手能力也无!大将军以前究竟如何过的这关口?! 他也来不及思索许多,冲着最后一位下属道:“莫在一处地方待太多,多活动些。”说着便领着他往四处躲。 “发信号,命林里的人赶来支援。你也往林子先撤,与他们接应,记住,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走远,莫要往近了凑。” 那属下一听:“主?!” 司空傅道:“留你一人,我不放心,此处由我亲自守。你们三主子尚在林子等着,你届时将事情始末全告诉他,让他密切关注旋流与姜家女的下落,但暂时不必再派人进入冒险了,我怀疑那旋流,是个幌子,与其冒险,不如先跟着它走。” “另外此地时常天地异变,或许是某种危机预警,你们一旦发现,记得远离。” “你路上也必须小心,否则消息一断,老三毫不知情地带人前来,会凭白损耗人力。” “以及二小姐,长时间不见我等回送消息,必定沿着标记路线寻来,届时更容易摸不透状况,你得留人等着她们。” 他的属下仍旧忧心忡忡:“可主子,你一人实在……” 说话的当口,司空傅已纵身离开:“赶紧走。” 他属下无法,只得发出信号,同时往回程的方向赶。 而在司空府上下乱套之时,姜迎开始通过黄沙虎所造的移动地下通道,往出口转移。 自从她发现那领队反应迅速、轻功上乘、机警程度也一等一,她便不再耗费心神等他入陷阱,先走再说。 通过能够融于沙海无声无息的黄沙虎,她时刻掌握着风向,一路前行。 前行的途中,经小兽透露,她又逐步发现,风向果然能够完美绕过一切秘境,俨然便是引路者。 之后由于她腿瘸,走得慢,小兽终于看不过,便让其中一只黄沙虎驮着她走。这样一来,赶路速度更快,只用了六日时间,他们便走出沙漠。 “嘿,这沙海也不大么。”小兽一离开沙漠便得意地评价道。 姜迎随口搭话:“大抵是秘境太多,方向不对,容易陷入困境,便显得它大。” 小兽忽然乜了她一眼:“你怎的一副比本兽还了解沙海的模样啊?……哼,你不过才来数日,听了数次秘境的趣闻,与数个大秘境擦肩而过而已!只要你一日不入秘境,你便不算真正了解它。” 姜迎回看它一眼,颇有些无语:经过这些时日,她已经发现,这小兽是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嘴硬兽,甭管在理不在理,不占上风它便浑身不舒服。 她懒得与它辩,反正也只是随口的结论而已,辩不辩,事实都在眼前。 她问黄沙虎:“后头尚有追兵么?” 其中一只黄沙虎回到沙漠之地,融入沙中,片刻后再次出现:“沙漠十里,绝无他人。” 小兽忙又乜向黄沙虎:“你行动都不经本兽同意了?!” 区区数日,连自己主子是谁也忘了么,凭啥听那小凡人指挥! 黄沙虎不曾搭话,头低低垂下,一副认真反省的模样。 姜迎顾不上它们,终于放下心来:照此进度,后头那群追兵,短时间内追不上她了,甚至能否活着走过沙漠也是问题。 若她之后速度快些,过了下一处冰雪迷境,他们更不可能再寻到她踪迹。 她心有想法,急急下了黄沙虎的背,拾掇好行囊,道了声谢,便径直往下一个目的地去,快得甚是无情。 小兽一怔:“嗯???你这便走了?” 姜迎莫名其妙回头:“不然?” “你——你怎么——”怎么搞得好似是它被抛弃了呢?! 姜迎满是不解:“有事?你助我引开敌人,我领你离开沙漠,我们之间的协议已然达成,不是么?” “那也该是本兽先说再见!” 姜迎:“……” “行,便当你先说了,告辞。” 小兽:“…………” 最后,小兽眼睁睁看着姜迎走远,心中不知为撒,满是一股被利用殆尽、始乱终弃的委屈感! 自己可是让侍卫驮了她一路啊,说声谢谢便走了吗???还走得这么急,头也不回的吗??? 好歹……好歹……咦,也没啥好歹的…… 可是心里就是不得劲儿,不舒坦,总觉得缺了些啥,比如仪式感,这绝对是它遇到过的,最不长眼力见的凡人了! 待到姜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旁的黄沙虎也叫唤小兽,小兽才回过神来。 瞥一眼黄沙虎,它撇撇嘴道:“没沙了,你们回来吧。” 说罢,本来活灵活现的黄沙虎忽然僵住,眨眼化作数滩黄沙,落于土地之上。 而黄沙之中,浮起数道半透明魂元,在小兽身周缠绕一圈,逐渐融入它体内…… ………… 姜迎之后走过一片冰雪之地、一处火海险境,又爬了一座高山。 半个月后,她终于一身狼狈地,站到一片鸿蒙之地正上方。 此地四周均是茫茫白雾,如厚重的云层堆集在一起,缥缈无穷,不见底、不见景、万物不可见。 可是姜迎站在此鸿蒙之境前,沉寂了许久的心,终于又有了一丝紧张、激动与期盼的搏动—— 到了。 仙境! 第三十二章 被擒 姜迎深知,只要自己从此地一跃而下,跨过这片茫茫云雾,她便能够真真正正地,落入仙境之中。 在那里,她不再是罪臣之女,不再需要颠沛流离、四处逃亡。 在那里,她能够学习真正的仙术,学习哪怕司空府、王朝未来的将军府等等等“高人”也不能学的过人之技。 在那里,她或许能够在学有所成后,如她阿爹一般,寻到回头之路,再回王朝。 但不一样的是,到了那日,她绝不是回去报效朝廷、为狗皇帝炼丹延寿、助纣为虐。 届时,她必有仇报仇,为将军府上下伸冤,屠尽那年欺压陷害将军府的一切狗贼! 姜迎回过身来,看着曾经踏过的高山。 自从离开沙漠,王朝的追兵便再未出现。 她相信他们难以离开那片地方,即便侥幸离开,这一路,也绝不会好走。 所以,她回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放放心心地跳入云雾之境! 呼呼—— 强烈的风在耳边呼呼划过,风寒刺骨,打在脸上,阵阵生痛。 然而姜迎心中的期待胜于一切,再多的痛苦她亦甘之如饴。 不知在茫茫之境坠了多少距离,她的眼前终于不再是无尽的云雾,她看到地下的绿茵之地了! 那里好似是一片往远处倾斜的天然草地,四下无人,绿草茵茵。此景上方,尚有一片肥皂泡沫般的近乎透明又隐含七彩的屏障,将云雾之境与绿茵之境间隔开来,宛如两个世界。 姜迎隐隐明白,当她穿过这片屏障,她便正式入了那片境域。 她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眼看着距离那屏障愈来愈近—— 簌簌! 猛然一阵衣衫翻飞的声音,使得她自期盼心情中猛然警醒! 她几乎立马在空中挣扎转身,然而不等她动作,背后有一人扑来,一手箍紧住她的喉,一手箍住她的手与腰,眨眼锁住她的上半身动作! 而自绕过她脖颈的手臂来看——即便满是鲜血、满是泥污,也能透过碎布,看见手臂上超乎常人的结实肌肉纹路,以及遍布全臂的累累疤痕! 追兵! 司空府?! 姜迎实在想不到此人不仅未被困在沙漠,还能紧跟她至此! 她离开沙漠之时,分明无有人跟在附近,而她一路有她阿爹的地图指引,在危机四伏、路径复杂的路途中,也该占有绝对的优势。如若沙漠上无人能追上她,往后更不应该能追上才对! 难道是黄沙虎撒谎? 亦或者……此人当真有如此惊人之能力?! 背后尚有其他人么?! 在她诧异并紧急思索脱身之法时,嘭!她与钳住她之人一起落入泡沫屏障之中,经过与裂谷底下一般的凝胶质感的缓冲,落入草地之上,一路往下滚! 一直滚到草地的缓坡位置,那人又赶在姜迎之前,先占据上风位置,将姜迎摁在地上,一手扼住她的喉:“原本不想杀你,但你害死我不少麾下。” 那人如森罗般阴沉道。 姜迎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此人的模样:五官标志,面容尚算俊逸,然而一番远途下来,也狼狈无比,四处是伤,一身衣裳快无几处完好的所在了。 饶是如此,那一身极具压迫力的气场也丝毫不弱,此时盯着自己的眼睛中,尚有一股滔天怒火,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姜迎看他身形、看他气势、看他年纪,自受压迫的喉间挤出数个字:“司空傅?” 司空傅冷笑一声:“你倒是明白。” 姜迎:“你倒是能耐。” 她在说话的同时,暗暗扭动自己的手腕:“你是何时跟上的?” “方才。” “现赶?” “是啊。” 这时,姜迎正好将七星袖箭对准他的命门,迅速想拉——“咔!” 一阵清脆的脱臼声响起! 姜迎死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脱口而出的痛叫。司空傅头也不回,生生将她微微抬起的手腕掰脱臼。 “七星袖箭。”司空傅似笑非笑道。 姜迎见他准确猜出她这边手的暗器,想必另一边也亦然,她不再藏着,立马抬起另一只手,袖里剑弹出的同时往他喉间划! “咔”又一声,她另一只手也被他准确捏住、掰折。 “银蛇袖剑。” 他又道。 姜迎冷汗都痛出来了。 忍痛使得她双眼猩红,手不自觉发抖。而她的两套暗器均被猜得个准,她满眼戾气地看着这人,却又无可奈何。 司空傅单手脱掉她的两套暗器袖套,又拆下袖箭中仅剩的四支短箭,扔得远远的:“可惜,即便微小的幅度与距离差异,也暴露了你的暗器类型。想要做到真正不动声色,你尚要训练许久许久。” 说着,继续往下,摸出她藏在靴筒的两把匕首,最后将她的行囊也抛到她绝够不到的地方。 这期间,姜迎尝试挣扎,却毫无作用。 对比这位成年男子,她实在过于羸弱,尤其对方尚是位训练有素的个中高手,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之对抗。 她不到片刻便放弃挣扎,但仍然咬死一开始的问题:“你究竟如何离开沙漠?” 司空傅见她这么快便不动了,冷笑道:“你不如说说,你究竟如何离开那旋流。” “哦?你遇上它了?” “托你的福,我司空傅任务史中,头一次如此狼狈。数名得力下属也陷入其中,生死不明。然而你作为种种方面都未及他们的姑娘,却能够顺利生还……你说,那旋流内中究竟有什么,你又是如何离开?是大将军告知你逃脱之法,亦或你自己解决?” 姜迎忽而冷笑,眸光森然:“看样子,你只剩你一人了。” 司空傅不予回答,钳着姜迎脖子的手骤然收紧:“回答我。” 姜迎呼吸一滞,眼睛却因看透司空傅的一丝急切而愈发清明,有一股豁尽一切、慷慨赴义之决心:“想回头救他们么?” “回答我。” “那好啊……前一个问题,你不如下阴曹地府,亲自问你的下属。” “后一个问题……可惜了,阴曹地府,与我阿爹不同道,你下辈子再问吧。” 司空傅终于忍不住,目露杀气:“猖狂!” “已是困兽,仍逞口舌之能……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让你与姜家一家团聚!” 说罢,五指咔咔收紧,力气大得如能生生拧断姜迎细弱的脖子。 姜迎瞬间两眼红透,嘴巴下意识张开,手死死抓住司空傅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划痕。 司空傅满面阴沉,无动于衷,静等着她要么开口,要么死,绝无二路! 第三十三章 反杀(入境卷完) 姜迎的目光愈发涣散,眸子之中那股不服、不甘、不愿的倔强也逐渐熄灭。 本来努力挣扎的身子逐渐不动了,目光开始空洞,眼角仿佛有泪光闪烁,有一股对死亡的恐惧。 司空傅见多了这样的眼神变化,绝大多数所谓的“有骨气”的人,死到临头,那股骨气便散了,屈服了。 她这十来岁的姑娘,能撑到这时,已经很不错了。他等着时机,见她只剩一口气,手稍稍松开一些:“说——” 话未说完,姜迎原本散开的眼神猛然聚焦,同时司空傅的身后传来“啪嗒”一声! 原是姜迎趁他专注掐自己时,将脱臼的左手移到她后背、压住、用力一下,将骨头生生接回! 司空傅也听到此动静了,心惊的同时,空出的手迅速往后抓。 姜迎那本挠着司空傅手的手也迅速抽出,往司空傅的两眼刺,司空傅不得已手势一转,空出的手横在面前格挡。 便在这时,姜迎的手势再度一转,右手环住他后颈,把他往自己身前压。 司空傅自然提力以作对抗,与此同时,姜迎接回手腕骨的左手收回来,手腕垂直手臂抬起,一下撞向司空傅的颈部大动脉! 这看着不痛不痒的一撞,本来不应对司空傅产生半点威胁。 然而司空傅双目圆睁,不到片刻,颈侧溅出鲜血! 这姑娘竟然…… 在手臂埋了针?! 姜迎忍着剧痛,再一用力,将埋在手腕内侧的一根粗长银针再送进司空傅颈部半分。 “意外么?”她目光森然道。 “为了埋它,我可是吞了不少药剂……多得你隔三差五将小乞丐唤走,也给了我不少隐藏它的时间。” 司空傅微微侧头,看向她的手腕。 只见针口的位置不断有鲜血溢出,血中夹带着被冲开的脂粉。在她的手筋侧面,绕开血管的位置,则有一道长长的凸起。以凸起的细微程度看来,若非姜迎此刻鼓着手腕,它甚至连凸起的痕迹也无。 而在溢出鲜血的细针孔上方,尚有一层极薄的纱布,被缠在手腕之上。司空傅摘下她袖箭箭套之时,曾隔着她衣袖在她手腕上捋过,防止她暗藏武器,竟就忽略了此布包的存在。 司空傅看到那被针尖顶起、刺透的纱布,忽有一阵不安感。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阵极度眩晕,令他短短时间内浑身脱力,连支撑自己直着身子的气力也失去了。 他眼中充满了震惊:“你——” 姜迎笑得阴森森的,甚至有些瘆人:“不错,纱布之内,浸了毒。” 能够麻痹神经的剧毒。 只消沾上一丝丝,便能令人浑身麻痹,失去知觉。更何况她将此毒扎入了他的主要脉络,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然足够渗透入他脑内。 司空傅简直不敢相信她胆大至此,要知道,此招稍有不慎,例如纱布碰到她伤口,她也难逃中毒。 然而姜迎便是这么大胆,不仅如此,她的银针也浸了毒,她必须每隔三日按时服解药,但凡晚了一息间,她也可能先被毒死。 而她身上,也掺了迷魂香,是托赌徒自春宵苑买来的,混在她一开始自会春城胭脂铺买的,带着强烈香气的香膏之中。 自从她摆脱七月霜独自行动后,便有意地将香膏抹在身上,但凡有人长时间靠她太近,此香便会混入对方的五脏六腑,产生作用。 但是这些信息,她都不曾告诉司空傅。 毕竟此人为王朝服务,所经受的培训,自然也是一流严苛。这样的人,抗打抗毒训练绝未少做,便连坠谷,人人都得长时间昏迷的情况下,他也能早她一步清醒并隐藏自身,可想而知,身体素质有多强悍。 若他不曾因这一根针倒下,去翻了她藏有解药的包袱,她可就前功尽弃了。 她捏紧拳头、咬紧牙关,手往下用力:滋啦——针在司空傅的颈部,划出一道细细的口子,血汩汩洒出。 她再一抽手,将他推向侧面,在他迷糊的当口取出银针,又往他心脏扎了数下,这才将针扔得远远的。 司空傅被三类毒药夹击,哪怕再如何经受训练,也抵抗不住,尤其这些药都自他颈部渗入,此刻早已流入他脑中。 他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察觉到所中之毒绝非如此简单,然而已经晚了,他连深入思考的力气也无。 这时姜迎拆开手腕上的纱布,捂着自己伤口,踉踉跄跄跑远,捡起自己的袖箭与包袱。 将短箭装回机关囊内,她远远对准司空傅,发出所有抹毒的袖箭,再将包袱内的毒药全倒入他口中。 不信这还毒不死他。 做完这一切,司空傅睁着眼睛,呼吸却断了。 瞪大的眼眸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充满了掉以轻心的懊悔,以及滔天的恨。 姜迎仍是不敢过久停留,她还是忌惮此人——她忍着腿痛加快速度背着地图逃了整半个月,竟还能够被他追上,此人的能力实在太强,脑子太过好用,她怕他仍留有后手。 匆匆收拾完行囊,捡回所有武器,她将司空傅身上的短箭也连忙抽走,一溜烟跑了。 跑出这片草地,她来到一片竹林之中。 这时她所在之处仍能看见坡上司空傅的尸体以及再上方的天空。她确认草地之上并看不见跳下时的云雾之境,以及泡沫般的屏障,但她还是在隐秘处蹲了许久,一边包扎伤口,一边确认那里不再有人凭空掉下,司空傅也不再起身,她才背着行囊走远。 然而,当姜迎离开这处所在,草地上方——天空的某处,忽然有一阵不寻常的气流波动。 片刻之后,一道白光凭空出现,一路下降,来到司空傅的身体附近。 它绕着他晃了数圈,又在空中停了好一阵。最后,它飘到他额头处、眉心的正上方,一晃眼,通过他的眉心钻入他的身体…… ………… 在姜迎等人跳入仙境之时,另几处所在—— 充满秘境的荒漠,有一与司空傅长得七分像的男子,独自一人、满身鲜血、眼带杀气地自某处黄沙中爬出。 在荒漠前方的野林中,又有数人急匆匆地自野林折返,回到裂谷下方的河岸边上:“报!先生、老大,找到林子出路了,前头是一片荒漠!” 又在静慧乡的裂谷上方,被司空傅称为“吴大人”的十二太子的亲信,领着一队王朝人马,对一旁同样领着精兵的威武女将道:“就、就是此处……” “司空大人跟着姜家女跳入此谷,便、便再不曾回来!” 女将垂眸瞅了一眼桥上刻着的细小标记,再冷冷地看着裂谷。 片刻后,她一言不发打了个手势,便率先纵身,跃入裂谷之中…… 第三十四章 灵界 姜迎离开这片野生竹林,沿着前方山路,又走了好一段路程,这才逐渐看到些人迹。 到了这里,她取出自己的身份牌,一副思索后,咬牙掰断,挖坑掩埋。 这时她再看看自己:一身血衣,狼狈至极,身上半个月不曾清洗,都有一股浓浓的味道了。她不好以这般模样混入人群之中,便又在附近转了一圈,终于自东面寻见一弯小溪,简单洗漱、换掉破烂衣裳,这才重新上路。 来到有人的所在,她发现这些人大都是背着行囊,自四周的山上匆匆而下。 人数也不多,偶尔遇见一两个,即便有谁与其他人打了照面,也毫无交流,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有时姜迎尚能看到背着竹筐的人下山,这些人倒是会互相交流,但交流的话语是令她有些费解的地方语言,她得花费好些心思,才能大致理解他们的话。 她自这些人身上,细听到一些名词,诸如“灵草”“灵藤”“中品”“下品”“高阶”“低阶”。 似乎中品的灵草灵藤比下品珍贵许多,这倒与黄金珠玉等宝石的品相等级类似,而这些中品的灵草应是十分难得,她听到有两人碰面闲聊时,叹息跑了数座大山也不见一株,还叹息什么“灵气微薄”“边境难活”之类的话。 姜迎还想看看灵草的模样,但它们都在登山者的箩筐中,她看不见,盯着久了,箩筐的主人还会异常警惕,她便不再多看。 又走了一阵,自各座山上下来的人愈来愈多,而她也终于走到分岔道。 她阿爹的地图仅止于云雾之境,也就是那片野生的大草地,之后姜迎便得自由发挥了。 但其实草地之后,也仅有一条道,她那时观察了四周环境,草地的背后,又是悬崖,她只能一路往前走。 此处是她面临的第一个岔道口。 姜迎看着延伸向左中右、看起来相差无几、均有人前行的三条道,纠结片刻,捡起一把石子抛向空中,手背接住,接到单数石子的,走右边,双数的,则走左边,全接的,走中间。 只因此处的路人都稀稀拉拉的,她远远看见有人走入岔道,等她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无人了,她也无法找人问路。 再一个,这些人的口音不同,且都与自己相差太大,她又不知这些人对其他的外来人是什么态度,她便暂时别开口,以免被听出什么。 毕竟此地荒山野岭,最易发生盗劫之事,她身上能抢的东西不多,但她的玉佩——带着她怀疑可能也是灵草一类植物的玉佩,她可不想弄丢了。 何况都是同一个地方,三道口若路况不对,大不了回头便是,此地她阿爹无有留下特别提醒,想必不会太麻烦。 结果她接了双数的石子,便去了左边。 但当她正好拐过去,忽然,有一道声音自她侧前面响起:“啊!” 她吓了一小跳——她方才可是确定无人了,才蹲下数石子的。 往声源处看,她这才看见侧面的一棵大树背后,有一位姑娘正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捯饬着些什么,手一晃一晃的,有些着急。 她原以为那声音是在针对自己,见那姑娘根本未曾转身,才知是她自己虚惊一场,便打算不惊动姑娘,默默往前走。 然而没走几步,还是被那位姑娘瞧见了。 “咦?姑、姑、姑娘?” 姜迎一听:这姑娘还有些结巴。即便想当听不见,四周也就她一个姑娘,她只能停步回头,静静看向喊她的人。 小姑娘见姜迎搭理自己,有些高兴地两手捧着个什么,小跑过来:“姑姑姑姑娘!你,你,你是修,修士吗?” 姜迎理解了好一会儿,才自姑娘的结巴与口音中,彻底理解她在问些什么。 修士这等词眼倒是足够明显了,她不消想便知是什么意思,她不答,只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姑娘。 姑娘丝毫不觉姜迎的反应有什么问题,反倒觉得是自己唐突了,将手中所捧的物什举起:“我、我叫古晓,是名修、修士,请问,你、你会驾驶飞、飞、飞舟吗?” 她说罢,便两眼亮晶晶地,充满期待地看着姜迎。 姜迎垂眸看一眼被她宝贝似的捧着的东西——也就两巴掌大的木刻小舟,朴实无华。 而听姑娘的话:飞舟? 驾驶飞舟? 驾驶这玩意儿? 姜迎:“……” 她当然不懂了,摇摇头,心想大抵正如儿时所听的神话故事,什么八仙过海、御剑飞行,这类的“仙术”吧。 她露了个抱歉的眼神便想走。 年轻姑娘肉眼可见地失望了,一双清澄的眼睛蒙上一层雾花,急到要哭:“那、那可怎么办?我将飞、飞舟撞坏了,师兄师、师姐还在前头战、战凶兽呢,飞、飞舟用、不了,若他们有难,该、该如何逃、逃开啊,呜啊啊啊啊!” 她说哭便哭,又吓了姜迎一跳:这? 黛眉一蹙:“你……”听懂了她的话,又是话锋一转:“什么战凶兽?” 姑娘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问:“你、你不是东、东小灵界的人、人吗?” 姜迎:“……”此处叫东小灵界。 也不隐藏了:“我不是。你方才是说,前头有凶兽?” 她并不知此地的凶兽具体意味着什么,但光听字面意思,便知一定不是好东西,若前头有此类凶物,她恐怕得另选它路。 她带着以防万一的心,先回头看向另一道岔道口,然而一看,整个人一怔:岔道口呢? 方才转过来的岔道口整个不见了,在她后方,是当下道路的延伸,延伸向一个先前截然没有的方向! 姑娘看到她的神情,揉揉眼睛:“你、你莫非是自界、界轮盘处走、走来的?” 姜迎不解:“何为界轮盘?” “你、你不是四灵界的人、人啊。” 姜迎:“……” 她已不知该如何说了,貌似她这个对一切均不清不楚的人,也无法说出什么花样来。 四灵界?东南西北四灵界?界轮盘莫非是四界转换之轮盘? 在她不回答的这段时间,小姑娘停止抽泣,但仍带着鼻音低声道:“近、近年真多界、界外人前来……” 第三十五章 凶兽 姜迎想着这个“界外人”,再联想到沙漠小兽所说的“纯凡人”,有些发怔。 便在这时,前方轰隆一声,又轰隆一声,迅速将她思绪拉回。 抬头只见前方忽起漫天狂沙,并往她所在的方向迅速移动!她隐约只能看见黄沙当中有一头红黑小兽,但不及细看,它已近在眼前了! “晓晓小心!” “过来!” 几乎与远处一道声音同时出声,姜迎拉过就站在路中央的古晓,往一旁扑倒。 在她们倒地的一刹那,凶兽擦着她们脚底板跑过。但凡她们方才晚那么一息间,她们便会被那小兽撞飞或者直接撞死。 古晓作为最接近的凶兽之人,此时趴在地上一阵心惊。 到底是比她厉害的凶兽,她能感觉到临近前那阵非比寻常的灵能威压。 她缓了一阵才缓过来,而这时,她感觉到旁侧救她的陌生姑娘坐了起来,紧接着,她的手臂一痛:“嘶——” 姜迎只拉开她的衣袖划口看了一眼,见只是划了道比较大的口子,并未伤及过深,便将手收回。 主要是方才垂眼便见一滩血,尚以为伤及重要部分,才多看了一眼。 姜迎收回手后,再次看向那凶兽。 此时前方已剩一片黄尘,那看起来并不大的凶兽的速度与奔来时身周夹带的巨大力量,使得她至今仍自惊诧,对“凶兽”这个名词,多了一层理解。 与此同时,她仿佛感觉到,方才凶兽逼近时,有一阵无形的气流波动在她身前产生。不过那感觉实在略微弱,她分不清究竟是她自己问题,亦或是凶兽气息带来的问题,她未有放在心上。 这时,有两位看起来均不过十三四岁的青衣之人也已一种非比寻常的速度,匆匆赶到。 来到姜迎与古晓面前,两人相继停下,看了姜迎一眼,有些诧异,随后看向古晓。 “师妹你受伤了?!”其中一位青衣少年急道。 另一位青衣少女已走到古晓身前,拉起她胳膊查看伤势:“幸好,未伤及筋骨,无尘你先追吧。” 被唤做无尘的少年以难以察觉的幅度,蹙了蹙眉头,看了青衣少女一眼。 但很快,他活动一下腿脚,点头道:“嗯。你尽快跟上,此兽不能丢。” 说着脚下生风,一晃眼跑远了。 留下的青衣少女一直低着头,默默为古晓上药。 直到青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她才忽然带着些火气地开口:“丢丢丢不能丢,师妹你可有其他伤势?若无,我们走了。” 古晓一惊:“走、走?” 青衣少女抬起眼帘,往少年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此火云幼兽,本就是他自己执意要收服。然而我二人一个炼气六层,一个炼气七层,如何去对付一只三阶凶兽?” “此地也真是邪门,灵气分明稀薄如此,却能养出如此一头三阶幼兽。我怀疑它的巢穴之中有稀有灵宝或灵植,走,反正你师兄也追不上凶兽,死不了,让他自个追去,你我二人到它的巢穴一探,若发现珍宝,回头告诉师父。” 古晓却是极其犹豫:“可、可、万一那凶兽回、回头……” “它被师父的炎爆符所伤,好歹出于师父之手,威力不小,它短时间内只足够逃命,回头是不敢的。” “可、可……” 青衣少女看了古晓一眼:“你只说,你去亦或不去。” “可、可……” “你不去,便在洞口守着。” “可、可……” 姜迎看着古晓努力扒拉手中木舟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开口:“她大抵想说,你们的飞舟,坏了。” 她一开口,青衣少女才又想起她的存在。 未有留意她方才所说的话,只眯着眼睛看她:“咦,你是?” 姜迎不想过多回答,她方才崴了崴脚,此刻已经缓过劲来,能走了,她理理衣裳站起:“路过的。” 而经过她的提醒,古晓急急地点头:“飞、飞、飞舟坏了!” 少女这才大惊:“什么?坏了?!” “启、启灵盘、碎、碎了!” 少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夺过飞舟查看:“怎么会碎?!” 启灵盘碎,她们这些灵力微弱的弟子,可就无法轻易启动飞舟了呀?! “我、我说了,不、不会驾驶,可、可师姐你们非、非要我驾,我、我把它,撞、撞灵界上了。” 少女松开木舟,抓着头发崩溃:“啊!” 这可怎么办?! “你知道仙宗离此处有多远嘛?!” 姜迎看这两人手足无措的,更不想待了,自顾自站起身,拍拍衣裳,转身便走。 反正她无有目的地,走到何处算何处,也不需要等待什么。 这时,古晓却又喊住她:“等、等等!姑姑、姑娘!” 姜迎回头,听闻古晓道:“谢、谢你救我!” 少女一听:“她救你?” 古晓点点头:“这、这位姑、姑娘反应非、非常快,若不是她,古古古、晓便要被撞、撞死了!” “可是,”少女不可置信地看向姜迎,“她是凡人吧?” 再回头看古晓:“而你,是炼气一层的修士了。” “你一个修士,却被凡人救了??” 古晓惭愧地低下头,亮晶晶的眼又要蒙上水雾了。 青衣少女也是很惊讶,先不顾古晓,认认真真地打量姜迎好一番:“姑娘你是凡人么?” 她不可置信地问着,一副生怕姜迎是个深藏不露的,眼眸之中尚带着一丝期待。 姜迎猜她在期待自己能够驾驭她们的飞舟?便如那位古晓小姑娘一开始期盼的那样? 但她也是有些不明白:方才那凶兽速度奇快不错,但是躲而已,并且也只是往侧面躲躲,真就这么难么? 那小姑娘躲闪不及,大抵只是被惊到了,也就是说,她方才这随手一搭救,真真不存在半点技术含量。 “告辞。”她不作具体回答,转身便又要走。 然而青衣少女却想到了重要的事:若自家师妹是被此凡人所救,那么意味着当时师妹甚至不曾展开微薄的灵气屏障去保护自己与这位姑娘。 而凶兽身周却是有范围较大的灵力威压的,那这凡人姑娘,究竟是如何在威压面前、古晓师妹也受伤了的前提下,自己做到毫发无损的? “等等,姑娘你等等!”青衣少女喊起来。 第三十六章 拐带 这次不等姜迎回应,青衣少女便已来到她身前,抱拳一揖:“姑娘,请留步!” 这让姜迎不停也不行了,蹙着微微不悦的眉,看着这少女。 少女在作揖的间隙,悄咪瞧了姜迎的包袱与衣裳数眼,这才道:“我乃云山宗赤山峰,尹三真人的亲传弟子郭潇潇,敢问姑娘师从何门?可有金丹修为? 哦,姑娘莫要误会,实在是我这位小师妹经验不足,导致飞舟的启灵盘受损,而我等修为并不足以修复并驱动此飞舟,姑娘看起来绝非凡辈,若能够助我等启动飞舟,我等回到云山宗,必带厚礼登门致谢!” 她都想好了,这姑娘能够毫发无伤避开三阶幼兽的冲撞,绝对不是凡人,大概率是隐藏了修为的修士。 要在自己炼气六层的修为面前隐藏修为,至少也得是个筑基吧。但是筑基的修士,少有如此沉默冷傲的,更何况她的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比自己小,却比自己甚至宗门内的许多师兄师姐要沉稳冷静,那么应该得有金丹,因为金丹修为才能够选择改变自己的容貌,返老还童。 金丹的修为,是绝对能够启动她们家飞舟、让她们回仙宗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这姑娘没有修为,那么身上必有不错的护身法宝。这样也成,区区凡人便能够拿到法宝,不是有特殊身份便是有特殊的本事或气运,看姑娘反应还挺快的样子,带回宗门,让师尊瞧瞧,保不准是一个机缘,可以让师尊收为弟子。 毕竟她家师尊许久不添新弟子了,赤山峰这么大,仙师这么多,愣是她家师尊因为进阶问题,被其他师门嫌弃。 但凡经由正规路线入门的赤山峰弟子,到了大考拜师时间,全被其他仙师抢走,连歪瓜裂枣她们都抢不上。如今她们尹三门,都快成一潭死水了,每次云山宗大型活动,不,都不提云山宗,便是赤山峰的小型活动,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就她们尹三家最寒酸,最最最寒酸,寒酸到看到便想哭的那种寒酸。 所以无论如何,必须拐一些弟子入门,充充门面了! 像这种偏僻地区遇到的小姑娘小公子,最好骗了,要在他们毫无准备、毫无概念的情况下,直接带回家拜师,拜完之后,他们便是反悔也不成了,到时候,自己这个师姐、自己家和蔼可亲的师尊,他们也非认不可,哇哈哈哈。 那边郭潇潇在浮想联翩,发散思维,这边姜迎:金丹又是个什么境界? 比炼气六层七层要强么? 那这姑娘究竟凭什么认为,自己一个看着便很落魄的人,比她们这种跑得比司空府轻功还快的人强?仙境的人都这么容易……高看别人的么? 而且这姑娘在傻笑些什么?前头看起来还挺稳重的…… 她心叹一口气,摇摇头:“我不是,也不会驾驭飞舟。”说完便走。 郭潇潇一听:那不就是凡人了?仍自带着笑:“若姑娘不会驾驭飞舟,也真真无有修为,那我要劝姑娘,跟着我们走了,因为前方有凶兽呀!” 姜迎:“你不是说,凶兽短时间内不敢回来。” “啊?哦,嗯嗯,是啊,那头凶兽是不会回来,可是前头尚有许多其他的凶兽呀!那些小凶兽虽然不强,但对没有修为的姑娘来讲,也足够危险了。我等是云山仙宗尹三门的弟子,有义务保护普罗大众的呀!” 姜迎:我信你个鬼。 方才若非古晓小姑娘告知是谁救的谁,这位郭潇潇早便让她走了。 也是这时,她终于想起自己的玉佩:既然这姑娘认为自己能够在凶兽面前救人,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那么可能是她的玉佩在她救人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她难以察觉的作用。 这时她再想到当时身前的气流波动,心猜莫非是什么护体力量? 不过无论如何,怀璧其罪,在她未有彻底弄清玉佩、叶芽、空间这三样物品究竟都是什么以前,她不能让它们暴露。 她并不曾想,这姑娘打得根本不是她的玉佩的主意,而是她本人。 她再次拒绝道:“不必。” 这时古晓也走到郭潇潇身旁,用小手拉拉郭潇潇衣袖:“师、师姐,你怎、怎么啦?” 要知道潇潇师姐很少这样缠一个人,除非对方身负奇异法宝,或对师尊的进阶有益处。 可是眼前这位是凡人呀,还是一个界外人,有灵根、能够修炼便不错了,怎么可能对师尊有益呢? 她也不知道她的师姐已经不打法宝的主意了,开始打起姑娘本人的主意了。 她想提醒她:“师、师姐,她是界、界、界……” 郭潇潇:“界什么?哦?莫非是界轮盘过来的人?!”她更是快步跟上,心里都乐开花了:界轮盘来的人,对东小灵界更不了解,更好拐带。届时便告诉这位姑娘,她家赤山峰尹三门是整个东小灵界最厉害的仙门! 她捂住古晓的嘴,让她别再说话,自己则跟在姜迎后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起话来。 “姑娘你从何界来?” “你可是要拜入我们云山仙宗?……” “我告诉你哦,云山仙宗乃东小灵界最强的仙宗,而我们赤山峰尹三门呢,又是云山宗最强师门,也就是东小灵界至强,知道吧?!#%……%¥……” 一路听得脑壳疼的姜迎:“……” 老实说,对比处处是陷阱的王朝,尤其神出鬼没的司空府,这姑娘对自己“有利可图”的表现比屠龙帮的老大还要明显,都快写在脸上了好么。 仙境的修士都这么……直白不加掩饰的么? 她一路走,郭潇潇与古晓一路跟在后头。此路只有一条道,后方有凶兽,她无法回头。 旁近又无岔路可走,若论跑……方才她自己见识过了,郭潇潇那样的速度,即便她腿不瘸,她也是跑不过身后这姑娘的。 只能硬着头皮先走了。 连着走了半个时辰,三人来到一处坟地。 姜迎腿又不行了,正要寻地方先暂歇,再想办法让她们先走,却是忽然,前方某个山洞中,亮起一阵荧光。 郭潇潇一看,化出长鞭跨到姜迎与古晓前面,两眼晶亮! “晓晓,宝啊!” 于此同时,姜迎感觉到胸前的玉佩一热,生出一股奇特的力量! 第三十七章 灵草 这股力量稍纵即逝,像是要把姜迎拐到荧光处似的,极其野蛮。 姜迎也是原地一个踉跄,好险站稳了,一旁郭潇潇二人也正紧盯着那荧光,看不到她的异样。 姜迎重新站稳,有些奇怪地感受玉佩的变化。 温度仍有些炙热,紧接着,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要它。” 姜迎:“……”吓了一小跳。 这时,郭潇潇正好回头,对古晓和姜迎说道:“你俩原地等我一下下。姑娘你可别乱跑,此处几个山洞均有小幼兽,你若不会仙术,是无法对付它们的。” “晓晓,你保护好姑娘,一有幼兽出现你便喊我,大喊就好了,不必说话,只大喊,拼命地大喊,明白了吗?” 古晓乖巧地点点头:“师、师姐小……”话未说完,急性子的郭潇潇便已纵身入洞。 姜迎本想趁此机会,找办法远离两人。 但是听到脑海里的声音,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毕竟那是她看到叶芽以来,叶芽所说的第三句话,她知道它所指的对象乃洞中荧光之主,但她不知道那究竟会是什么,为何“值得”此叶芽开口。 她问古晓:“那是何物?” 她的“方言”其实也令古晓有些费解,捋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不知道。” “看这气、气息,可能是、是灵草吧。” 姜迎道:“此地灵草均会如此显眼么?” 发着荧光,巴不得让人知道似的,可谓是极其张扬。 古晓摇摇头:“可、可不是呢,洞里头那、那株,应、应该是极、极好的灵草,才会有灵、灵光环绕!” “哦?”姜迎挑眉,“正如夜明珠,珍稀才有亮光?” “夜、夜明珠?哈哈,那、那个只是普、普通的珠、珠子啦,还、还不如灵、灵珠值钱呢。” 姜迎再度挑眉,原来王朝极重视的夜明珠,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值钱。 这时,郭潇潇自洞中探出头来,一手搭在嘴巴边,压着声音拖着语调喊:“师——妹——!那——是——青——阳——草——!中——阶——四——品——的!” 古晓一听,也在嘴边搭着小喇叭喊:“哇——哇——!能——能——能——” “不——能——!我——修——为——太——低——啦,拔——不——起——来!我打算——将草——连——土——挖——起——可是,这——么——大——块——地,你们——得在外头——守——好——啊!” 古晓立马拍拍胸膛:“好——的!” 姜迎:我不好。 怎么就成替人看门的了呢? 并且就郭潇潇比划的这块地大小,要挖,得挖到何时?跑走的凶兽不管了吗? 她想看看这草,但听说郭潇潇那样修为的人也不能拔,她又觉得她看了也无用,不如赶紧走了得了。 正寻思着,忽然,背后一阵腥风袭来! 她不止一次被人妄图背后偷袭,对背后的惊觉心比正面还强,当即按着古晓的脑袋一起往下蹲。 “唰”一下,锐利的破空声自她们头顶正上方划过。 两人抬头时,见两头小幼狮落到前方,虎视眈眈直盯着她们。 而她们身后,尚有数只稍大的狮子围着她们。 古晓一看这些狮子,大惊失色:都有灵气,都是一阶兽! 赶忙拈起一道符,首先往前方拦路的幼狮身上砸:“爆!” 轰的一声,符纸化作一团火,在幼狮身上炸开。于此同时,古晓拉过姜迎便跑:“师——师——啊!!!!!” 郭潇潇听闻炎爆符的声音,又听闻古晓在喊,连忙跑出来。 看到灵狮,她立马起诀化出三道黄符,往古晓两人身后一划,一张半圆型屏障立在六头灵狮周围,将它们暂时拦住。 “都是一阶兽,快进来!” 古晓与姜迎都是一惊:进去?! 郭潇潇知道她们想法,急急忙忙解释道:“这是三阶火云兽的巢穴,这些一阶兽不敢进来的,快,先进来躲躲再说!” 说话的同时,六头灵狮已将郭潇潇的屏障撞开裂痕。 郭潇潇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对付三四头一阶兽是没什么问题,但六头一起,那可真是太难了。 很快六头灵狮冲破屏障,怒气冲冲地追向古晓与姜迎。郭潇潇一边梗着脖子推洞口处的一块巨石,一边对她们喊:“快——啊——” 这时姜迎与古晓也已来到洞口前了,姜迎干脆拎着古晓一个飞身,扑进了洞中。 郭潇潇立马提力到极限,“嘭”一声,巨石被她推到洞口,挡个正着。 “呼——呼——呼!”郭潇潇与古晓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一个是推大石累的,一个是跑兼吓的。 姜迎对比她们,可就冷静了许多,无声调整好呼吸,忍下腿痛,第一件事便是看向身后发着荧光的青阳草—— 通身盈绿的灵草,长在一片红土之上,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而每片草叶叶尖,均有一点莹白的光点,悬浮在叶尖之上,个头只比叶尖稍大,却如夏季烈日一般,散发着热烈的光芒。 她们在洞外所见的荧光,便是由此生出。 姜迎自从看到这草,脑中兴奋的声音便未停过:“吃吃吃吃吃!”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那叶芽子并非不能说话,是人家先前不愿跟她说,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与此同时,缓过劲来的郭潇潇与古晓一左一右,透过洞口巨石的缝隙,看到那几只灵狮果然不敢靠近,逐渐退开了。 郭潇潇便不再管它们,兴冲冲拉着古晓走到青阳草面前:“看!中阶四品的青阳草,青阳元都开始凝结了!” “我说这火云兽怎么能够小小兽龄便到三阶,就这一株青阳草的灵气,够它吸收到五六阶了!凝成青阳元后,一颗够它直接进一阶了!” 于是姜迎听明白了,这叶尖的光点便是青阳元,虽说不知道有何作用,但看起来是灵草最关键、最宝贵的部位,也是等级品相的象征,有点如同果树果实。 “师尊练的是火系功法,正好这青阳草也是火系灵草,哈哈哈,我们一定要将它带走,给师尊进阶去!” 郭潇潇说着便在自己额前贴一道黄符,紧接着在草下红土外围的某个土坑一蹲,又开始用小刀哼哧哼哧挖土。 这让姜迎有点奇怪:这听起来便很珍贵的灵草,会如此轻易便让人挖走么? 若轻易能挖,又怎不能轻易地拔? 并且这是凶兽进阶所用之草,难道凶兽也一丝防范也无,随便便让修为比它尚低的修士挖走? 正狐疑着,郭潇潇不知挖到了什么,底下红土忽然一阵抖动! 第三十八章 吸收 红土一阵抖,紧接着,一根带刺的长藤从土中生出,啪啪抽向郭潇潇! 得亏郭潇潇早有准备,额前贴的黄符便是她的保命符。受到攻击,它立马张开一张半大不小的防御罩,正正将郭潇潇护下。 古晓蹲在郭潇潇旁侧,正专心致志看她挖土,这时吓得哇一声往后躲。也所幸此长藤只攻击郭潇潇,当郭潇潇离开它的保护范围时,它便又缩回泥中。 姜迎全程站在洞边缘看着,毫发无伤,也借此认定珍稀的灵植果然不是这么好拿的。 会修行的凶兽也不笨。 郭潇潇发现凶兽在青阳草外设立了防御法阵,气得扔了小刀:“唉,偷不着!” 古晓年纪还小,这时还惊魂不定呢,听到师姐不开心,赶紧拍拍她肩膀:“师、师姐别、别气,让、让、让师尊来、来偷……” 郭潇潇本来想着自己带回去邀功的,这样就能磨她师尊多教一些功法了,这会子也不得不认:行吧。 她往土地下打了一道追踪符,想想觉得不妥当,又将符收回,贴到挡在洞口的巨石背面,这样巨石移回原位,追踪符便夹在巨石与洞壁之间,谁也看不见。 打完追踪符,她拍拍自己的衣服,就想拉着古晓和姜迎走:“走吧小师——” 话音未落,洞外又传来刺耳的一声:“郭潇潇!!!你丫滚哪啦?!还有小师妹!火云兽回来了啊啊啊啊!” 郭潇潇与古晓顿时大惊失色、互望彼此:撒?火云兽回来了?! 说好的不敢回呢?! 而外面之人喊完之后,紧接着便惨叫了一声,声音直往洞口来! 姜迎一听,“退——” 话未提醒完,嘭一声巨响,挡在洞口的大石被某个飞来之物撞得粉碎! 而郭潇潇三人都已在洞口后方,被洞口与横着飞来的长条影子一掀,三人连带飞来之影,无一幸免地被拍到洞底土壁上! “咚!”给了郭潇潇当垫底的古晓小姑娘险些哭出声来。 一条腿给飞来之人垫底的郭潇潇也嗷了一声。 姜迎原先站得稍远,摔得地方也就稍远,未被其他人当垫底。但被这么一摔,她背后也如被马车碾了一般痛得不行。 感受到自家仙草被人觊觎,飞奔着赶回来的火云兽:“吼!” 这时,它眼尖地发现滑到地上的姜迎正好倒在它的仙草附近,然而仙草的屏障并未隔绝她,使得她的手都压坏它家一片草叶了——“吼!!!” 尚未明白事态严重性的郭潇潇:!!!∑(?Д?ノ)ノ 吓得赶紧推开她身前的无尘师兄,对火云兽连连摆手:“误误误误误会!” 又去戳被火云兽顶进来的师兄:“快快快起符!” 紧接着她看向青阳草,本来想证明给火云兽看它的草还好好的,结果看到自己碰都碰不上的青阳草,被姜迎扯掉了一片叶。 郭潇潇:“………………” 姜迎:“……” 她也是极意外:不是说不能拔? 若非她方才尚有意识,故意偏了偏手,别说压坏一片叶,一整株草她都有信心全拍地上去。 而她压坏人家一片叶子,叶子尖端的青阳元也被她的手背碾碎。只听脑海里“嗡”的一声,原先吵着“吃吃吃”的叶芽哈哈大笑,同时青阳元的精华顺着她的手背渗透进来,灼烧她的肌肤同时,被叶芽大肆吸收! 姜迎脑子又“嗡”的一声,感觉浑身都在被火灼烧! 郭潇潇见状差点哭了。 天啦,说好的凡人呢?!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啊! 能拔中阶四品灵草的姑娘,不,大拿,至少是筑基后期的啊!这家伙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师妹被一阶兽追、用小刀苦唧唧挖土、被人家的藤条抽最后还被人家拍到墙上抠不下来吗?! 这姑娘这么能忍的吗?! 并且被比自己修为低的凶兽拍到墙上,也一点不觉得丢大脸的吗?! 现在好啦,当着人火云兽的面,将人家珍藏的草压坏,她是大拿不要紧啊,那自己这些最高才炼气七层的弱小无助的小修士呢! 郭潇潇急得赶紧去拉姜迎。 她只看见姜迎一脸意外地盯着被压断的青阳草叶子,看起来不慌不忙不惊不讶,一副“大拿”淡定无比的模样,却不知姜迎此时已接近半昏迷的状态,意识早不在此处。 她一边将姜迎拉起来,一边对火云幼兽道:“看到没!是她干的,是她她她她——咦?姑娘?你怎么啦?” “……我去,无尘,快快快,止血符,这姑娘浑身在流血啊啊啊!!!” 此时痛得灵魂都像在被火灼烧,已经失去意识的姜迎:“……” 而她昏迷的间隙,白茫空间之中,最先出现的那株圆滚碧绿的叶芽,“噗噗”两声长了一截,变得椭圆且长…… ……………… 姜迎再度醒来,感觉浑身如被火燎,刺痛无比,右半身则异常沉重。 睁开眼睛,入眼所见乃一片火红的纱帐,她怔了半晌,眨眨眼睛,意识逐渐回笼。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来到仙境、遇到修士、压坏火云幼兽灵草的种种经历。 她又一怔,再度眨了眨眼睛。片刻后,她猛然坐起:她竟在那种时候昏迷了?! 便在这时,她感受到右半身的沉重被她一掀,一团人影在她余光一闪而过,“扑通”“啊!” 她又吓了一跳,觅声转头,却看见一个算得上比较熟悉的面孔揉着脑袋,出现在她眼前。 “痛痛痛……咦?” 看到姜迎坐起的古晓,睡迷糊的眼睛一亮,当即扯嗓子喊:“师师师师尊啊啊啊——!!!” 不到片刻,一条火红的人影窜入房门,撩起纱帐,眯着眼睛看着姜迎:“醒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对一切都来不及反应的姜迎:“……” 片刻之后,她才意识到,她一定是被带回那个云山宗,赤山峰了。 “哼,小丫头,能说话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不?” 说话的同时,又有两条人影自门外卷入,也挺熟悉的声音打断红衣人之话喊道:“醒了醒了?这个小坏蛋,终于肯醒了?!” 第三十九章 求仙 姜迎又看向进门的两人:可不就是郭潇潇与她师兄,好似叫做无尘? 她更坚信自己来到他们宗门了。 “此地便是赤山峰么?”她直接问道。 红衣之人是一位高挑且身姿挺拔的女者,一头白发,气质出尘,但也并非多老的样子,面上有一些皱纹,却不多,面容严肃。 听闻姜迎问话,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知道此地。” 姜迎面对如此威严,倒也没有惊慌,看了一眼郭潇潇:“贵派弟子曾有透露。” 红衣之人挑眉,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郭潇潇。郭潇潇却如临大敌似的,唰一声缩到无尘背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师尊。 “弟、弟子就是想……” 尹长眉轻哼了声,又收回目光。 姜迎道:“你必定是尹三真人了。” 尹长眉又看了郭潇潇一眼。 郭潇潇:“憋说啦!”整个人缩到无尘背后,不敢再露头。 这时尹长眉才开口:“潇潇曾言,你在火云兽洞中,夺了中阶四品的青阳草。” 姜迎回想起那段经历,感官下意识地感觉疼,眉头微蹙。 尹长眉盯着她的每一处细节神情,继续道:“那片扯掉的叶子,你藏哪了?” 姜迎猛一抬头:“嗯?” “你这意外的模样,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嗯?” “你身上并无贵重灵器,周身也毫无灵力周游,你看起来确实是凡人无误。 你胸前玉佩倒是有那么一些灵气,可也十分微弱,不似是储物玉,理应也无法藏下中阶的灵物。 所以你究竟怀揣着另外的异宝,亦或哪位高人特意乔装,寻本派弟子开心来了,又或是夺舍之辈,夺了这位姑娘的身体? 无论你是何身份,其实均不要紧,只我三位徒儿因你这一片叶,被火云幼兽追杀,险些丧命,你无论如何,还是给我等一个仔细的交待才好。” 她说罢,灵力忽涨,颇有施威表立场的架势。 姜迎登时浑身不适,身上的疼痛感又来了。额前瞬时冒了一头汗,甚至无法在塌上坐稳,一手撑到了床板上。 ……这便是此地修士的真实能力么? 不动声色便能发出如此威力,比王朝的武者可谓强太多太多了。 尹长眉瞧着,也是微微蹙眉。 她的小徒儿在场,俱都炼气期的修为,所以她释出的威压有限,只不过是表达她态度的一种手段罢了。 不曾想这小姑娘反应比她徒儿还要激烈,真的就是个凡人的反应。 若她是个凡人,见着奇珍异草想夺,倒是说得过去。 可那是中阶灵草,凡人不可能能夺。能夺者,修为必定至少筑基。筑基者,自己金丹修为,一眼能识破,若不能识破,必定比自己修为要高,修为一高,此中阶灵草根本不屑一顾,又不可能费心去藏。 怪了…… 真是怪了。 若说藏有厉害宝物,看她那样子,又不是太像。 真是怪了。 那边尹长眉在奇怪着,这边姜迎也觉得怪异。 不错,她确实未藏灵叶,并且在碰到灵叶之后,她便昏迷过去,此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均不知晓。 而她昏迷的期间,她再度进入那片空间,看到白茫茫的地方,紧挨着第一株滚圆叶芽的侧面,又多了一株叶芽,观那叶片形状,细细长长,有些像缩到最小版本的青阳草叶。 可是那叶芽也就她大拇指般长,与她扯下的那片叶子差得太远了,她确信洞中那株青阳草没有一部分与这幼芽一样。 而在这株新芽的侧面,那第一株长出的圆滚滚的叶芽,首度有了变化——它拔高了,圆圆的幼叶变长了,像是一对碧绿的兔子耳朵。 不错,像一对兔耳朵,中间有一圈耳廓,且叶边缘有一小圈又白又稀少,肉眼难见的细小绒毛。 姜迎以为它是在牧扬城时,七月霜给她服下的养气丹所“凝”成的叶芽。 然而今日,看到这般变化,她不得不另做猜测。 可是无论如何,她理应没有藏那片青阳叶才对。 若对方并非在唬她,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叶子被这片会说话的叶芽给吃了。 姜迎狠狠蹙起眉头,感觉到头疼。 实在是方才,她在叶芽面前再度问它问题,它又再度不答,与先前变得一样了。 经过火云兽洞一事,她已经不相信什么力量不足无法开口这类的理由,这芽子显然就是不想与她说话。 叶芽不答,她自然无法搞清来龙去脉,面对尹三真人的问题,她也自然无法给个“交待”。 她想了许久,只能道出一句:“我不清楚。” 毕竟让她说出叶芽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那就只能大家彼此猜了。 尹长眉不信她的话,又问了许多。 可是姜迎真的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地说了半晌,尹长眉自己先放弃。 “听古晓所言,你自称界外人,那么你从何处来,为何前来,这总能说清楚了吧?” 她退而求其次,决定先将此人当做普通凡人来对待。 谁知姜迎也还是说不清楚。 主要是这“界外”她尚未弄清楚,并且沙漠小兽所言的“世界”“因果”均令她耿耿于怀。 不过,“我来求仙问道。”这一点她倒是能坦白直言的。 “求仙问道?”尹长眉笑了声,“听起来,你还想要拜师修行了。” 姜迎抬头看她:“正是。” “不瞒真人,我来自一处无有仙术的世界,对仙术一词均仅有模糊的概念。 我不知我为何能来此处,也不知究竟如何来到此处、如何回去,更不知何为仙术,该如何修行。 不过来到此地,我发现所遇之人均为修行之人,所以我想,修行对此地而言,犹如习武对我所在之地一般重要,且为一大保命手段,那么在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前,我想先在此地安身,学些保命的本事,再做打算。” 尹长眉一听:“那你可有相中的门派或仙师?” 姜迎思考起来,这时郭潇潇猛从无尘背后冒头,一个劲儿向姜迎挤眼睛,手指尹长眉的背。 第四十章 留下 姜迎看到郭潇潇的明示了,但是转念一想,不予理会:“暂无。” “初来乍到,诸事不明白,更不提相中门派或仙师了。” 这时不等尹长眉说话,郭潇潇便冲出来道:“入我们门,我们门!尹三门!” 见姜迎面无表情甚至无动于衷,她跑到姜迎面前,亲切地握住她的手:“我们尹三门可谓是整个云山宗最善良、最和蔼可亲、最平易近人、最热热闹闹的门派了! 而云山宗又是整个东小灵界最高贵、最庞大、最强大的仙门,所以你入我们云山宗,再入我们尹三门,便相当于入了整个东小灵界至高的门派!” 郭潇潇一顿吹,别说姜迎不信,便连郭潇潇后方的古晓、无尘也一脸尴尬地别过脸。 尹长眉则不易察觉地抖了抖眉头,满面无奈地看着郭潇潇。待发现姜迎也是一副摸摸耳朵不想听的模样,她干咳一声,拎着郭潇潇的脖领子往回拖。 “闭嘴。”她低声道。 同时告诉姜迎:“拜师入宗之事,至关重要,甚至联系一生,确实需要深谋远虑,多了解一些才好。” 言外之意,便是不留姜迎,更不强求她加入什么尹三门、云山宗,让她考虑。 而她也未有把话说死,说话时语气平和,意思是一切均有商量,若日后姜迎有意留下,她也不会拒绝。 当然了,前提是在确认姜迎立场无有问题的情况下。 姜迎听得懂她的意思,当即冲她点头:“我正是此意。” 再又一想,她似乎尚有一些小尾巴未曾解释清楚:“那片青阳叶,我当真不曾藏,也从未想碰。 若我知我有此本事,或者早有预谋,我无需等到危机时刻再动手。 并且动手之后还昏迷,如此大忌,我纵再冲动,也该知避忌。至于什么深藏不露、夺舍藏宝……实不相瞒,我尚不知此等词汇的确切之意,待我日后了解清楚,再来与真人解释好了。” 一番言辞,清晰有条理,最重要的是,看着十分真诚。 尤其最后一句,直言不讳并不了解,这若出身在盛行修行的东小灵界,哪怕是个凡人,也不敢、想不到要这么说。 所以尹长眉又信了七八成,心道这姑娘也不普通,看着年纪小且落魄,思维可是十分清楚的,总归要比她家潇潇无尘要好。 至于夺舍那一类事……尹长眉再次打量了姜迎许久,仍然打量不出什么来,罢了,又不是人非要入自己宗门,听古晓和潇潇交待,还是她两人把人家拐来的,所以无论如何,管得太多都是她们不占理了。 尹长眉点点头:“你不妨先在此处养伤,养好了再走。你被青阳草所灼,这可并非寻常的伤势,处理不好,尚有可能危及性命。” 这样一来,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观察这人,有缘无缘、是好是赖,这几天能看出来的话,该干嘛干嘛,实在看不出来,她尹长眉也算尽了她该尽的责,这之后,再管不着了。 然而实际上,自从姜迎醒来后,身上的灼烧之痛便迅速减缓,如今已经好许多了。 她心猜或许是叶芽吸收了部分能量,所以她所受的伤,并没有尹真人所说那般严重。 至于留下,她仔细思索了一番。 她其实不大敢留,一是因为这个伤,她担心好得太快引人疑,二就是玉佩,她担心这期间又出什么岔乱子,三就是她深知尹真人留她的想法,以上两点,正正就是不能暴露的重要两点。 可是…… 急着走又是万全之策么? 她极其怀疑。 她对这方世界实在太不熟悉了,目前见过的,四人几兽,外面是个什么世界,都是一些什么人,她一无所知。 甚至这方世界如何运转,有无王朝没有的特殊规则,她都不知道,贸贸然离开,她不知自何处落脚,不知要往如何走,若她一开始便是从那什么界轮盘处走来,好歹知道自己来到何处,能往何处去,现在莫名来了一个宗门,一出去,人不认识,地不认识,身上的钱币大概率还不通用,那么她该吃什么,用什么,住何处,能不能住,这全是问题。 尤其是,她才跨入此境多久,便被人看出不妥来了,并且还不是她特意做什么才露的陷。所以若她再离开,途中再遇到意外,被更多人看到,谁知道那些人是好是坏,有何居心,会如何对付她? 目前这位尹三真人,以及那郭潇潇、古晓小姑娘,虽说都对自己表示了怀疑,但能说出怀疑者,反倒比较坦诚,可怕的永远是那些无声无息,内心琢磨之人。 并且她们未曾露出相害之心,尤其这位真人,看着是个有商有量,好好说话之人,那么或许这段时间,她可以先留在此处,最起码,了解了这片天地的运作规则才离开。 即便是树敌,也要往数量少的树,届时才好临危应对不是么。 至于加入她们门派,她心想真正厉害的宗门,应不需要如郭潇潇那般大肆吹嘘,所以这个门派或许有致命的问题,就暂不考虑。 于是姜迎点点头:“谢过真人。我便在此叨扰数日。” 尹长眉十分满意这个回答:她若急着走,反而心里有鬼了。 于是尹长眉也点点头:“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这些时日,便让潇潇古晓陪陪你,给你讲讲此地规矩,也免了你初来乍到,一切不知,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多谢。” “日常若有需要,也大胆提便是,不必拘谨。” “多谢。” 尹长眉再看了她两眼,感觉再无什么好交待的了,便对郭潇潇与古晓使了个眼色,之后单独领着身为男子的无尘离开,留下女孩子该说什么说什么。 郭潇潇心道这姑娘咋缺心眼儿啊?方才抛的橄榄枝,那到底是接没接住?想不想留? 她一心急着扩大自个儿师尊的门面,便又向古晓使了个眼色,让小小师妹留下,自己一溜烟跟着师尊跑了出去。 又留下一个人的古晓:“……” 有些拘谨地看着姜迎:“姑、姑娘,需、需要古、古晓做些什么……吗?” 第四十一章 尹门(2000推荐票加更) 那边郭潇潇一离开姜迎的客房,便匆匆跟上尹长眉:“师尊!师尊!” 尹长眉停步回头:“何事?” 郭潇潇眨着晶亮的眼睛问:“那小姑娘您觉得如何呀?” 尹长眉严肃地回过身来,面对着她:“你莫非每次出门,都替为师这般‘招徒’?” 郭潇潇眨眨眼睛:“我这是初次尝试呢!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尹长眉没好气道:“你喜欢收藏珍宝,那么为师问你,你若在路上遇上一位陌生人,可劲儿地逮着你,夸他身上的珍宝厉害,让你买,你买吗?” 郭潇潇想了想:“那铁定不啊。”没准有坑呢。 尹长眉道:“那不得了?你才与那姑娘认识几天?不说几天吧,一个时辰有了么?你便要拉着人家,让人家入你宗门,还吹嘘什么云山宗第一、东小灵界第一……难不成集市卖灵草的吹嘘自家灵草天下第一,你也会信?” “唔……那可不……” “那就是了。卖珍宝姑且不信呢,这么大一宗门,你看那姑娘像是傻子么?便吹是天下第一,她但凡日后一出门,寻人一问,这尹三门什么现状、什么等级,一目了然,你还想诳人家,现在可好,姑娘没觉得此地是人贩子组织,已经是给为师面子了。” 郭潇潇道:“所以我想赶紧把人诳进来呀!师尊你想想,拜师这等事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了就不得悔改了,等她拜完,就算知道咱尹三门没那么好,也没有办法了对不对?” 尹长眉道:“怎么在你眼里尹三门如此不济?那姑娘什么来历,什么灵根,什么资质,你通通不知,她的腿上毛病甚至不好医治,你倒好,就想着把人家拐进来了。” 郭潇潇道:“不就腿脚不便一点嘛?往后开始修行了,慢慢就能治好,她这也不是多严重的腿伤。 师尊你可别说尹三门多好了,你瞧瞧,您瞧瞧,尹三门的年轻弟子,就剩我们几个了——几个! 我给您数数啊,我今年十五,虚岁算我十七好了,那比我小的,也撑死不超过两巴掌的数。 再算算与我同龄,比我大五岁以内的,也数不到两个巴掌呀,若直接以未成年的算,师尊,十个不到呀,真不到,别家分门分派的,年轻弟子至少也二三十呀,尚不算云山宗至厉害的那几个分门呢,现下就数咱最寒酸了,真的,就数咱。” 尹长眉微微蹙起眉头,也是有一些焦虑了。 确实,她们尹三门弟子是越来越少了。 不过即便如此,“宁缺毋滥,便是你与无尘等人,也是因天资聪慧才能入本门。若非精英,尹三门并不需要。” 郭潇潇险些没忍住翻白眼:“师尊,您醒醒。我跟无尘怎么来的,您比谁都清楚。晓晓怎么来的,主要也是因为她说话不利索,别的分门不乐意要,否则晓晓那样的资质,也得被他们抢光了。” “潇潇!”尹长眉终于忍不住提醒她,“莫议它门。” 郭潇潇被她一吼,吓了一跳,听到她说了什么,又忍不住叹气:“如今是他们议论我们,不是我们议论他们……” “潇潇!” 郭潇潇终于不说话了。 也罢也罢,说也无用,这师尊与尹一门、尹二门的仇,已经太深了。随着尹一尹二门发展,连带着赤山峰的其他小分门也开始与尹三门不对付,尹三门才会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也就怪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不就晚了百余年无法进阶,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简直是放肆。 想当年尹三门多风光啊,不,那时都不叫尹三门,就叫尹门,她师尊乃一门之主。 她郭家那时就一庶出的十三小姐,进了尹门,也成光宗耀祖的厉害人物了,结果就因为师尊忽然没办法进阶,尹门成尹三门了,郭家也没落了,到她这代,她成了穷酸小小姐了,而她还是当年那位十三小姐、数不清辈分了的祖祖宗,看在报恩的份上,硬是把她塞入尹三门不让别门抢,她郭潇潇也才能站在这里,与尹长眉互为师徒。 就更别提无尘、古晓、以及其他小弟子。 不是她郭潇潇瞧不起人,真的,对比云山宗其他分门的小弟子资质,她们都是歪瓜裂枣,都是,她郭潇潇本人也是。 歪瓜裂枣。 唉。 郭潇潇忍不住叹息,看一眼气势十足,却长了一头白发的师尊,险些泪目。 师尊金丹的寿元也快用尽了。 “师尊啊……”郭潇潇就想喊她师尊,想给她想办法,让她赶紧进阶,不能再拖了。 尹长眉自失神中回神,看着郭潇潇:“够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不必过于操心。” “这些日子,我也是太惯着你们,只想让你们专心修行,却忽略了你们的阅历发展。你看看你们带回来的小姑娘,年纪应当比你小,却比你与无尘都稳重许多,考虑得比你们周到,还谨慎,便连说话,也比你们有礼懂分寸。 你看看你,让你出门寻些灵草药,你竟能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便暴露自己身份,暴露宗门与师长信息,带着陌生人抢比自己修为还要高的凶兽的灵植,还贸贸然将人带回宗门。 唉,得亏那姑娘看着不像是个坏人,你啊你,真的太鲁莽,太草率了,必须让你多历练。 日后你与无尘等人,除了每月必须的修行任务,还得出门执行任务去。而你,接下来的首要任务,便是自己给自己惹的祸端擦屁股,你带回来那位姑娘,身份来历,资质底细,在她离开之前,你必须给为师打探清楚了。 那姑娘若只是凡人,本事不应比你还厉害,你若连她也搞不定,哼,你,郭潇潇,自她离开赤山峰的那日起,日日给尹三门打扫,历时一年,不许用灵力,不许寻人帮忙。” 郭潇潇一听:天啦??? 尹三门多大师尊心里没数的吗,日日打扫,还要兼顾修炼,那她郭潇潇还用休息吗? 当即怕了,怕死了,怨念地撇了师尊一眼,赶紧回姜迎身边。 尹长眉看着郭潇潇离开:年轻且无虑的背影,她这些年来,见得越来越少了。 想她再无几年可活,虽说想让门下弟子再过一些好日子,但是,她寿元一尽,这些孩子头上再无遮阳伞,以尹三门如今的根基,他们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不行,不能再惯着了,得送出门历练了。 她这么想着,衣袖一拂,自小山离开,回到尹三门主峰。 第四十二章 仙宗 郭潇潇回到姜迎的房间,便开始使尽浑身解数来套话。 可姜迎是什么人?经了王朝这段历程,她见谁都不像是好人,见谁都心里有阴影,嘴巴严得灌铅似的,反倒在郭潇潇和古晓嘴里套了不少信息。 终于得知东小灵界乃四灵界之一,四灵界确实就分东南西北四灵界,盘踞在东南西北四方。至于每个灵界什么模样,大部分人都未去过,也就不知晓了。 而这界外,也是近些年来才有的新名词,据说是不属于四方灵界的全新世界——当然只是针对于四灵界的“新”。 又因这界外人多是毫无灵根、无法修炼的纯粹“凡人”,所以界外人对于灵界中人,是可有可无,甚至不愿意多加关注的存在。 至于界外人如何来、为何来,对于郭潇潇等普通修士而言,不重要、不在乎,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绝大部分修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对于云山宗,郭潇潇能说的便多了。 云山宗确实是东小灵界有名有势的大仙宗,别看在姜迎这个凡人的眼里,郭潇潇、古晓那样的小修士,都是厉害得紧的角色,但在云山宗,却都属于平平无奇之辈,用郭潇潇的话来说,都是歪瓜裂枣,都是平庸。 这让身为凡人、半点仙术也无的姜迎脸色有些微妙。 而云山宗收徒,首要看资质,修行的资质,例如灵根、纯度、悟力、心性等等。 其次看能力,个人的能力,脑力、反应力、学习力、特殊突出的能力等等。 之后还要看背景身世——不错,作为整个东小灵界数一数二的仙宗,乃许多修士向往的所在,在竞争激烈的前提下,自然是有庞大背景者优先,这无论对于仙宗亦或修士家族,都乃双赢的局面。 符合各项条件,才能加入仙宗,但之后也并非就能长远。入宗之后,大考小考,大测小测,层出不穷,学识修为缺一不可,只有样样皆优之人,才有资格成为仙宗正式的一员,拔尖之人,才有资格参与云山宗十大顶尖师门的角逐。 也就是说,云山宗的收徒,从公开层面来讲,极其严峻。 到了私下层面,也就是各分门“仙师”的私自收徒行为,则又有另外的讲究。 不过这牵扯到尹三门的一些不堪现状,郭潇潇未有多说,只道能得仙师私自收徒的,都是一种荣耀。 此话姜迎自然不信。 单单说尹三门——虽说这回郭潇潇聪明了,闭口不谈她师尊进阶一事,只道是她自己喜欢同龄人,而这尹三门收徒太过挑剔,几年看不上一人,导致同龄人少,她便自作主张自己找,又正好找到了姜迎。 姜迎的想法却是,对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如此殷勤,哪怕再喜欢同龄人,也不带这么草率的。 尤其她前头才说界外人在四灵界中,根本得不到重视,而云山宗听着又是个极其讲究的大宗门,便更不可能如此积极了。 而郭潇潇谈及云山宗时,对其云山宗弟子的身份,是极其自豪、与有荣焉的,那么一位心有傲气的弟子,更不可能允许自己所在的师门,有一些拖后腿的存在。 所以哪怕郭潇潇将云山宗形容得多好,又将她们所在的赤山峰形容得多厉害,姜迎都认为,这其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复杂关系,甚至有不少龌龊竞争,正如她所在的王朝,表面光鲜亮丽,背后明争暗斗、波云诡谲、各怀鬼胎。 并且这位郭潇潇姑娘不擅长撒谎,旁边仅有八岁的小古晓更是移动撒谎测试仪,但凡郭潇潇神色不自然地夸夸其谈了,她也跟着埋下脑袋,巴不得钻到姜迎床底。 很快,姜迎摸清了这两姑娘的脾气与套路,也摸清她们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有多真,假有多假,顺道摸清这片东小灵界的基本规则,以及修行的基本规则。 而姜迎自己,在郭潇潇连番问话下,真话假话眼也不眨混着说: “你究竟自哪里来的?” “界外。” “界外何处?” “一个小国。” “什么样的国?” “贫穷、落后、混乱。” “那你为何来到东灵界?” “不知,睡一觉便在了。” “哈?” “我随父母行商,路上遇到匪徒,走散了,我独自一人不知走到何处,夜来困倦,想说睡一觉,醒了到这儿了。” “……你诳我呢吧?” “诳你作甚?” “那你身上的武器暗器,又是从何而来?” “说了,我家行商的,出门在外,未免被劫,自然是要准备充分。” 郭潇潇想了半天,还是不信:“你觉得你在诳我。” 姜迎耸耸肩:“诳你有何意义?界外人在你们眼里,也不值钱。若非才来便被你们看出来,我绝不说我是界外人。” 郭潇潇死盯着她的脸,盯着她每一个表情细节,却好似并无漏洞。 想了半天,终是放弃了。罢了,她说得也有理,更何况界外人是什么身份有什么重要呢?罢了罢了,先不管这个。 这时郭潇潇想起师尊的其他交待,忙问姜迎能不能走路,说着就要拉姜迎往外走。 姜迎身上的伤不痛了,自然是能活动的,只不过担心上来便表现得太自在,引人生疑。这时有郭潇潇拉她,又听说是要带她去测灵根,她半推半就的,便跟着去了。 她首度看到赤山峰的风景。 经过两人一番交谈,此时屋外已是傍晚。 夕阳的余晖洒在赤山峰领地,大大小小的山峰均镀上一层夕阳光辉。 她走到屋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小峰之上。放眼望去,有一长满红枫的高耸山峰立于众多小峰正中,高峰之顶云雾缭绕,山峰有如被火云包围,颇为壮观。 而围绕高峰的小峰也长满了红枫,红红火火漫天遍野的枫树,将整片山林野地衬托得如它的名字一般。 赤山。 郭潇潇自豪地领着姜迎站在峰外,让她好好领略一番自家地盘的美景。 之后,光线越暗,郭潇潇才悄咪咪地带着姜迎,走向赤山峰的测灵堂,想着悄咪咪给她测试灵根资质。 第四十三章 天才 赤山峰的测灵堂在赤山峰入口。 由于云山宗通常都是集体招募新弟子,云山宗各大峰的测灵堂便只留作师门单独收徒,或突发状况使用。 今日的测灵堂自然也是无人,尤其夜幕之后,赤山峰的弟子要么已经休息,要么仍在打坐修炼,更是无人前往此处。 郭潇潇、古晓带着姜迎,悄咪咪来到这个地方。 姜迎看郭潇潇一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见人,好似她姜迎是个见不得人的坏蛋似的,也是有些服气。 直到随她们走入测灵堂,看到内中巨大的测量盘,她才将这些无伤大雅的心思抛诸脑后,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放在堂中央,一丈直径、中心实心,外围一片白玉质地不明材质的测灵盘。 走近了细看,还能看出测灵盘上的白玉位置,被细线划出十等分,如同箭靶子的圆环。 郭潇潇将测灵堂的石门关紧,便将姜迎领到测灵盘面前,鼓励她道:“上去吧上去吧,咱们来看看你的资质如何。 我觉得你平白无故便能碰到青阳草,搞不好是木系灵根,且是挺有天赋的那种呢!虽说赤山峰主修火系功法,但咱们可以破例嘛,快快快,快看看,你快站上去。” 姜迎忽然想到在牧扬城时,借屠龙帮的“测试盘”测试所得的结果。 那时屠龙帮怎么说来?说她也有仙缘,不过适合种植花花草草。 现在再听郭潇潇这么一说,那便是木系灵根的意思么? 她在郭潇潇与古晓万分期待的目光下,轻轻站了上去。 登时,她感觉脚底下有一阵力量涌来,与自己的身体产生某种共鸣。 旋即底下测灵盘颤动起来,白玉材质的那片地方,亮起一片纯净的碧色,逐渐如碧绿水墨一般,往外环延伸。 郭潇潇与古晓眼前一亮,暂时顾不得属性的事情,一起数起来:“一……二……” “四……五……” “六……七!” “八……八……” “……八……九……” “……九……” 郭潇潇与古晓逐渐呆成冏字样,一声不吭地看着姜迎脚下,几乎铺满整个测灵盘的碧绿。 快到十了。 忽然,郭潇潇将盘上的姜迎扒下来,待测灵盘恢复原样,又将她推了上去。 “一……二……八……” 九。 快到十。 郭潇潇一个激灵,将古晓往外推,并在她耳边小声道:“快快快,告诉师尊,悄咪的,一定必须悄咪咪的!” 之后她将姜迎拐下来,两眼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尚有一丝歆羡与高看,与先前的态度截然不同了:“姑娘……姑娘……” 姜迎等半天不见她往下说,也是有些无奈。 从她们的反应,自己这个测试结果好似很不错,甚至很稀有,否则这姑娘也不会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是在牧扬城时,屠龙帮分明又是低看她的,好似这木系灵根用处不大一般,所以她目前暂时不知这结果究竟意味着什么。 “结果很好么?”她问。 郭潇潇瞪了瞪眼睛,才拉着她道:“九成……九成有多的契合度!” “代表什么?” “代表几乎无有杂质的纯度!” “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便相当于……相当于一张卷子,你答对九成,你说这成绩好不好?” “才九成?”从小被教育学习需拔尖的姜迎微微蹙眉。 郭潇潇:“……” 好似发现了什么? 抛下杂念,她又重新组织语言:“我换个说法嚯,在咱们东小灵界,五成灵根的契合度,便被称为中等资质。 东小灵界的修士,通常都是中等以下的资质。咱云山宗,以五成为分界线,五成以下,根本不可能入宗,也无法进入其他名声不错的宗门,只能进入一些小宗门。 三成以下呢,更是连宗门都不好进入,只能自己当散修。” 五成以上,以咱们名气大盛的云山宗为例,五成者,通常只能停留在外门甚至当杂役,六成以上,才有可能在咱们规定的时日内,达成咱们的条件,参与咱们大考,参与内门名额角逐。 云山宗的弟子们,资质大多在六成到八成,六七成至多,八成已经是高资质的级别了,会被宗门重点培养。 而你,你!你是九成啊姑娘,九成! 九成契合度在拥有数千名弟子的云山宗,也不超过三十人,九成还能往上的——” 郭潇潇咽了口唾沫,满脸激动:“那可是天才啊!” 不超十人的存在啊! “你若是进入云山宗,不,你无论进入哪一宗,都会是被供起来培养的天之骄子啊!” 她们捡到天才啦! 但是仍然有些茫然的姜迎:天才是如此随便就能测出来的东西么? 她原以为这是一场普普通通,有了结果也不会有多大变化的测试,完全想不到会有这样的转折。 并且她对修真世界尚不了解,自然也无法切身体会这其中有多稀罕。而无法切身体会的事情,她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跟着激动——她总有自己的看法与节奏。 若郭潇潇告诉她,这相当于尚未成年便能考上状元、年纪轻轻拳打脚踢大将军,那她倒是明白的,还会有些开心。 可惜郭潇潇所在的东小灵界,也不存在科举这类制度,所以两人目前为止的沟通,并未达到郭潇潇预想的水平,姜迎一脸平静,郭潇潇忽然感觉这人有一种宠辱不惊的高人感。 更要高看她了。 郭潇潇便想着,要如何留下此人,令此人成为赤山峰年轻派的第一人。 她师尊的灵根契合度也才八成有多,而云山宗上一位九成资质之人——金山峰的现任领主,又已算个大老前辈。 若赤山峰再收天才新血液,还是在她师尊的门下,那么她师尊、尹三门的地位…… 郭潇潇越想越开心,拉过姜迎:“告诉你……” 话音未落,测灵堂石门被人以灵力推开,郭潇潇原以为师尊来了,笑开花地看过去。然而看清来人后,她当即脸色大变,将姜迎拉在身后。 “怎么是你!” 第四十四章 抢人 来人者,赤山峰尹二门,尹二真人座下弟子,郎无极。 此人应当也是十来岁,带着比他更年长些许的几位弟子走入测灵堂,当即便对着郭潇潇笑:“听说尹三门带回一妹妹,想收作弟子?” 郭潇潇眯着眼睛,脸上已无面对姜迎时的善意,满眼冷冰:“干你屁事。” 旋即一顿,似想到什么,又面色沉沉:“你如何知道?……你又威胁无尘了?” 郎无极冷笑一声,满眼的不屑:“没出息的小子,还需要我威胁?” 目光捋过她的脸,很快便落到她刻意拉到身后的姜迎的脸上,一怔。 “竟是这么大的姑娘?” “干你屁事!”郭潇潇。 可这时郎无极眼里已无郭潇潇,绕过她,往姜迎处走。 “不知姑娘测得何种灵根,资质如何?” 他说着彬彬有礼的话,语气与眼神却是毫无掩饰的轻视。 只因他早听说此人是界外人。界外人,来的都是无灵根,或资质极差,对修行一窍不通、一问三不知的平凡人。 又听说她是被郭潇潇带回来的,郭潇潇是什么人?一根筋、极单纯,毫无身为修士的觉悟,交友又不分身份,谁她都愿意搭上几句话。 所以她带回来的,能是多厉害的人? 再看这姑娘,又是瘸腿,又是瘦弱,根本连平凡人都不如,他原本还不信尹三门会看上这种弟子,现在一看, 呵。 “能令尹三门看上,想必再如何,也不会是废物吧。”他阴阳怪气道。 姜迎蹙了蹙眉,不喜这态度,也听出他的讽刺,不答。 这时郭潇潇又道:“与你无关!”说话的同时,站到姜迎面前,暗暗牵住姜迎的手,一捏。 姜迎接收到她的暗示,也看出两者关系不对付,更是不作回应。 郎无极当即目光不善地看向郭潇潇:“论辈分,你可是我师妹。 作为师妹,见面不行礼,师兄我忍了。出言不逊,师兄也可以不予你计较。 可你若连师兄关心宗门子弟,替宗门收徒把把关,以免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为了私利接收无用之徒,这也不行,那可就太过了!” 郭潇潇气得不行:“谁为了私利接收无用之徒?” “还有,你是尹二门的弟子,不是我们尹三门的,你一个嗑丹药进阶的人,想与我们攀关系,想做我师兄?哼,你不配!” 郎无极当场爆发:“放肆!” 他如今已是筑基一层的修为了,要知道二十岁前筑基,哪怕靠了一些丹药,也是极快的速度。 他又是七成五契合度的单一火灵根,尹二真人对他十分重视,破格收他为亲传弟子。 以他在尹二门的资质与地位,哪怕尹一门的同龄弟子,见他都得敬上三分。也就是郭潇潇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尹三门弟子,才敢如此冲撞他! 他释出筑基威压,手中火焰球也蠢蠢欲动。 郭潇潇乜了他一眼,一边攥起炎爆符,一边用身体护住姜迎:“你不过比我多了三层修为,放什么灵力威压,摆什么谱?” “你!” “且慢且慢!”郎无极背后的弟子在郎无极推出手中火球前,急急地制止他。 “师弟,宗门之内禁止内斗,违者严惩啊!” 郎无极这才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一阵余惊。 宗门内斗可不止是严惩这么简单,跨修为境界的内斗,更是明令禁止的行为,若被发现,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他收回手。 “你得感谢宗门规矩,救了你的命!”他冷声道。 郭潇潇就猜他不敢动手,也冷哼一声,收回炎爆符。 这尹二门不同于尹一门说干就干,只总仗着地位高于尹三门,隔三差五来找茬,然而关键时刻又不敢动真格,简直就是怂包中的怂包。 郭潇潇不想与他们在此地纠缠,更不想让姜迎落入他们视线,于是赶紧拉过姜迎想走。 “慢。”郎无极又拦住郭潇潇,顺手扯住姜迎。 姜迎下意识反手甩开他的手,速度快得他不及反应:“自重。” 待发现自己手空后,郎无极略有诧异地看了一眼姜迎,对到那带着些凌厉的目光,又是一怔。 看着还挺凶。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悦,极有礼数地朝她一拱手:“这位姑娘,在下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乃云山宗赤山峰尹二门弟子,郎无极。 在下仙师,尹二真人,得知尹门来了客人,特意让在下前来,请客人到尹二门坐坐。” 郭潇潇当场翻脸:“你们现在是个人都想过来抢一抢是吧?! 都不止是人了,我在山下捡了一根胡萝卜你们是不是也要‘请’回门看一看啊? 我家灵牛拉了一泡屎你要不要带回去研究研究?! 还请人去坐坐坐坐,怎么着?前头你还瞧不起别人,现在又想当好人吗?我告诉你,姜姑娘,这尹二门就不是个东西!对,我说的,他们不是个东西!他们家所谓的真人,当年偷了我师尊仙丹,靠我师尊的灵药才进的阶,结果后头翻脸不认人,还联合其他人打压我师尊!夺我师尊名权! 争名夺利便算了,师尊不与他们计较,处处让着他们,结果他们还要断师尊后路,断尹三门后路,抢夺我师尊一切资源,便连普通弟子也不放过! 正是因为这些人处处阻挠,我师尊才落得如此境地。我师尊,尹长眉,尹三真人,本来是尹门之主,而不是什么尹三门之主!是有了这些贼人、坏人、贱人,才有什么尹一门尹二门,是有了他们,我们才会落魄如斯!” 郭潇潇说着说着,竟然愈发激动起来,当即再度化出炎爆符,抬手便想往外拍。 姜迎眼疾手快将她拉住,拉扯的过程中,发现郭潇潇已红透了一双眼,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满是悲痛与心酸。 而郎无极面对郭潇潇的失控,先是一惊,旋即也沉了一张脸:“你敢辱骂我们尹二门?!” 也化火焰球,气势汹汹地便要打起来。好在危机之际,天外传来一道声音:“住手!” 紧接着,两道身影急急窜入测灵堂,落地尹长眉看到郎无极,先是一蹙眉,再看到郭潇潇,看到那一双红通通的眼,猛一沉眸。 第四十五章 配合 “我尹三门让弟子带客人测试资质,不知尹二门的弟子又是为何,也来到了此处?” 尹长眉看到掉眼泪的郭潇潇,气息骤寒,冷着脸问她身后之人。 在她身后,另一道与她一同进入测灵堂的老者身影,见状扫了郎无极一眼。 之后皮笑肉不笑地对尹长眉道:“我也只是听说三妹门下来了客人,便特意让无极前来关心慰问,也算是向客人展示我们赤山峰的友好和谐了。” 尹长眉道:“前来慰问,却令得本门弟子落泪,甚至险些在客人面前内斗,这算哪门子‘友好和谐’?” “哎呀,三妹,”尹二真人喟叹一声,“无极与潇潇均年纪尚小,口角难免的嘛。再说了,方才你我来到,分明是见潇潇弟子先动的手,又怎么能怪我们无极呢?” 看到师尊已经急急收住泪水的郭潇潇一听,又想冲上去:“是你们先——” “住嘴,”尹长眉喝住她,“不许再胡闹!” 郭潇潇这才咬着牙退回去,一边退一边擦眼泪,最后缩到姜迎身后吸鼻子。 尹长眉看到姜迎,严肃的表情褪去,目露歉意:“让你看笑话了,可有伤着或吓着?” 姜迎摇头:“无碍。” 见当前局面紧张且尴尬,她知此事本质与自己无关,却也算因自己而起,她便道:“我一介凡人,无甚本事,却让名宗大门为我起争执,反倒是我不好意思了。” 尹二真人尹长峰一听,抢先道:“哦?姑娘何出此言?能被我们尹三妹看中之人,绝不会是平庸者,姑娘你谦虚了,敢问是何灵根?” 这时姜迎尚未回答,尹长眉也抢先:“方才晓晓通知我了,是木灵根,与赤山峰无缘,倒更适合青山峰,可惜了。” 姜迎一听,再联想先前郭潇潇提及的“破例”等言论,心想看来这位真人要将自己推离尹门这场争斗,便从善如流道:“是。” 尹长峰见尹长眉抢话,只觉其中有猫腻,便又问:“不知契合度如何?” 尹长眉:“六成未到,不过对于界外人而言,倒算不错。” “三妹,你怎么不让贵客自己说?”尹长峰又看向姜迎:“六成不到?少了吧?事关入门及日后所能享受的培养资源,若是不止这程度,可得再测清楚。” 尹长眉再次抢话:“有潇潇在,如何会不清楚?若尹二真人不信,云山宗季度招徒的时间也快到了,届时让姑娘前往一测,是好是赖,能否入门,不就一目了然?”说罢,淡淡看向姜迎。 姜迎立马便明白了尹长眉的意思。 先是明着暗着提醒自己与尹二真人,自己更适合青山峰而非赤山峰,让尹二真人无从借题发挥,再将自己的灵根契合度往少了说,彻底堵住尹二真人的嘴。 以郭潇潇所言信息,若想通过正经且公开的渠道进入云山宗,至少要有五成灵根以上,尹三真人给自己说了个五成以上,六成未满,满足条件,又绝不出彩,往后自己想前往参与云山宗正式的选拔,尹二真人无有阻拦的理由,而眼下,也无有上心的理由。 至于那时测试的真正结果如何,众目睽睽之下,哪怕真相与她们透露的消息不符,想必尹二门也不好发作,尹三真人也自有能够解释的说法。 所以归根结底,尹三真人是在助她。 只不过她想不到,这两门为了她这等籍籍无名的小辈,也要处心积虑明争暗斗,这三个尹门之间的恩怨,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太多太多。 她对尹长眉微微一笑,回答尹二真人:“若此盘亮起六圈,便是六成,那么尹三真人所言不错。” 尹长眉满意地点点头。 尹长峰则:“……” 没想她竟附和了尹长眉的话。 难道真不到六成? 否则方才明说结果大大影响资源,这姑娘若是关心自己的前程,是不可能往低了去说才对,除非是个傻的。 或者,被尹三门忽悠了。 不过以尹三门老实巴交的脾性,忽悠倒是不必要。 那么莫非……不会实际结果比五成六成还低,才急着附和? 看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副彼此暗示的模样,倒还真有可能。 尹长峰蹙着眉头:“看姑娘不大确定的样子,方才又是与郭弟子一同测试,郭弟子到底年轻,恐有出错,不如姑娘再测一次,让我与尹三真人亲自为你鉴定。” 这次不等尹长眉或郭潇潇开口,姜迎便摇头道:“方才潇潇姑娘不服结果,让我重测了好几次,我实在累了,抱歉。” 于是正想反驳尹长峰的郭潇潇一听:嗯? 总觉得姜迎说得与实际不符合,却又无比的和谐。虽说她也想反驳姜迎,因为她没有不服结果呀,可是姜迎不重测,是她与师尊都喜闻乐见的结果,她又心知她不应反驳才对。 尤其看姜迎与自家师尊你一句我一句的,配合得行云流水,郭潇潇觉得师尊绝没有不满意现状的表现,于是即便内心再多想法,她也摁到肚子里,仍然站在姜迎背后,一副哭唧唧的模样,还意味不明地闷哼了一声。 尹长峰一听:这是连郭潇潇也不反驳了? 尹长眉的这位弟子,可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心思心情藏不住。 若她受了委屈,或心有其他想法,她会比谁都说得快。 所以不吭声的话…… 而且那姑娘说,她不服那结果…… 尹长峰立马道:“这样便不勉强姑娘了,告辞。” 郭潇潇也是出了名的盼自己分门能有优秀弟子,所以这姑娘不如她意,必定是天资过于普通,不符合她预想,甚至姑娘连五成的契合度也未必到。 而那姑娘资质不好,自己却上赶着抢,分分钟会被姑娘伺机缠上。 尹长眉都不想要的弟子,即便资质好,只要不在赤山峰,他也无有压力,但若资质不好,进了自己的门,浪费资源可就太不值,所以他怎么算都不能要。 这尹长眉好啊,现在不抢弟子,反倒要将劣质弟子推给自己了,好啊,越来越狡诈! 尹长峰赶紧带着郎无极,风一般窜出测灵堂,快得好似有人在后头追杀他。 以为还要纠缠好些时候的郭潇潇一看:嗯??? 再看看师尊与姜姑娘,好似携手完成了大事一般,默契地相视一笑。 许久不见师尊有这般满意笑容的郭潇潇眼睛一眯,回想起方才的种种,首度弯起直来直往的一根筋,尝试跟上两人的脑回路。 第四十六章 密谈 姜迎与尹长眉一番配合,加之郭潇潇的无意间助力,三人合搭一台戏,总算将尹二门的人忽悠走。 尹长眉不意留在测灵堂,以免再节外生枝,于是释出小飞舟,将姜迎与郭潇潇带回尹三门。 于是因飞舟卷入风波而来尹三门的姜迎,这次终于坐上真正的飞舟。 小舟飞驰,瞬息万变。只在眨眼之间,它便走完自己一个时辰才走完的路程的飞舟,姜迎哪怕再如何沉稳冷静,此时也难掩内心惊叹。 只见她面上无甚表情,细长的眼却睁得比以往大,眨也不眨地看着舟外光景。 待飞舟落下,她回头看了身后路途,再看看天边月色,又是一阵讶异,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掩盖不住的新奇。 尹长眉见状,首次笃信这就是一位比同龄人早熟的小姑娘,而不是什么夺舍、易容大拿。 见姜迎好奇,她本已落到尹三门的偏峰,又再度启程,在尹三门的领域内慢速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主峰上。 尹三门主峰,峰体之上刻着火红的“尹三门”三字,红枫叶在山间开得绚烂。 在“尹三门”的尹字正上方,便是尹三门主门,尹三门大小活动、议事地点,全在此处。 尹长眉的私人领域,则在主峰之顶。来到一处庭院前,尹长眉放下两人,收走飞舟,让两人进门。 这是一个古雅的庭院,走入院中房子,领路的尹长眉便停下脚步,凝眸回头:“郭——” 扑通! 郭潇潇自觉跪下:“弟子知错!” 这快不及眨眼的认错速度、真诚无比的认错态度,令本想狠下心教训弟子的尹长眉一怔,酝酿了一路的话生生卡住了。 辗转千回,话语最后化作一声长叹,拂手道:“先出去,静室闭门思过一个月,罚抄门规、宗规、清心经各一百遍,写万字悔过书一封。” 郭潇潇一颤:“万、万字?!” 尹长眉一凛:“嫌多?” “不不不不,不多,不多!”深知师尊“嫌多就翻倍”的郭潇潇赶紧摇头,“弟子马上便去!”一溜烟跑没了影。 尹长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再度叹了一口气。 之后整理情绪与表情,关上房门,看向姜迎:“又让你看笑话了。” 姜迎摇摇头:“潇潇姑娘极敬重你,也一心为师门着想,这般赤诚之心,不应被看作笑话。” 尹长眉一怔,意外地看了姜迎一眼,旋即笑道:“你可真是……” 很通透。 她将姜迎领到室内的茶座:“近日茶童采了一些灵清茶前来,品质不错,喝喝看么?” 姜迎想不到堂堂真人、一门之主,请她这种小姑娘喝茶还要问一问。但听是“灵清茶”,想必是灵植,担心喝了玉佩内的叶芽又有过激反应,她拱手道:“谢真人,但上次灵草之伤,仍让我心有余悸,若方便,清水即可。” 尹长眉便化了一杯清水给她,自己也倒了清水。 见她愿意主动提及青阳草之事,又就势问道:“如今仅有你我二人,经由方才测灵堂,想必你也能看出来,尹三门对你并无恶意。 那么不知你可否如实告知,青阳草一事,究竟是你有意为之,亦或无意使然?” 姜迎也听得出她在真心求问,而非心怀试探,她也坦然道:“实在是无心为之。实话说,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尹长眉想了想,终是点头道:“如此,或许是你契合度极纯的灵根使然。” 姜迎不作解释,由着她推测。尹长眉又道:“方才刻意将你资质往差了去说,是不想你卷入尹门之间的纷争,希望你能理解。” 姜迎道:“我明白。也多谢真人指路。” 尹长眉笑笑:“看来你果然明白我的意思。” “潇潇陪了你一日,但她的性子与思想,我想你也看出来了。 她出身于郭氏大家,虽说这些年来,郭氏已经没落,但她到底是郭家嫡女,堂堂大小姐,入门以前,都是家里的掌上宝,宠着惯着,性子单纯,行事不及他人考虑得多。 我想即便她陪了你一日,有些必要的事情,她还是未曾仔细告知。并且方才她冲动之时,是你拦住她,我看见了,现在作为回报,我便统一与你说明一下,也方便你接下来,慎重考虑你的前程问题。” 她抿了一口清水,便缓缓说道:“此处乃四小灵界之一,东小灵界的一大宗门,云山宗。 云山宗目前共分六大领域、一大主域。 六大领域分别为白云峰、青山峰、水灵峰、赤山峰、黄土峰、混元峰,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以及变异灵根六大类灵根。主域则是云山宗宗主、长老等高层元老之领域。 云山宗之所以如此区分领域,是因云山宗弟子越来越多,资源也愈发丰富,那么自然不必如普通宗门一般,统一管理。 方才我在测灵堂直言你更适合青山峰,也是这个道理。青山峰对应的正是你的木灵根,在那里,无论功法、丹药、师资全都无限倾向于木灵根修士,你在那里,才会得到最好的发展。” 尹长眉说着,看向姜迎:“当然,我并非是说,你非入云山宗不可。 东小灵界宗门千万,云山宗也不过其一罢了。云山宗一季一招生,本季招生的时间已过,距离下次招生,仍有一个月,这一个月期间,你大可打探、比对其他宗门的信息,再做抉择。” 姜迎细细听着,末了奇怪地问:“灵根不同,所练功法也全然不同么?” 尹长眉意外于她先问这个问题,点头道:“自是。” “那么木灵根会练何种功法?它只适合花草种植么?” 尹长眉一怔:“谁告诉你它只适合花草种植?” 姜迎想到屠龙帮的话,但自是无法明说,便道:“我在进入东小灵界的途中听到的。” 尹长眉哑然失笑:“这是多大的误会?” 可是想到世人观念,又点点头:“确实,在许多人眼中,木灵根天生最亲近灵植,自然最适合用于培养灵植与提炼丹药。” “不过,”她认真看着姜迎:“无论何种灵根,根据修士的意愿、体质、看法不同,便会有不同的用法。” “这世上绝无最好的灵根,也绝无毫无用处的灵根,哪怕是至柔的水,也能发挥至刚烈的用处,而至刚烈的火,有时也能如水一般柔动。” 尹长眉看着她:“所以,永远不必听信外人的评论。” “这修道啊,说白了,只是修道者自己的事情,只该你自己选择。” 姜迎一听,心中忽感震撼。 第四十七章 离开 尹长眉的话未有特别磅礴之处,但姜迎听到心中,却感觉一阵悸动,似有一片混沌炸开,逐渐清晰,形成全新的思想世界。 她从中感受到那将是一片自由的、任她掌控的世界,这让她无比振奋与期待,便连眸光之中也带了一些欣喜。 尹长眉看到她的眼神变化,也是十分欣慰。 她提点的人多了,能够看出人在受到启发、有所憧憬时的变化。 只是她不曾想到,这位姑娘竟只因方才简短的一番话,眼神便明亮了数分。 这在修士的世界之中,已是十分难得,因为人们总喜欢期盼有实质结果的事物,已经极少有人,会因如此缥缈的一句话,便在心中种下希望。 这是一种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尹长眉不免一叹:可惜不是自家弟子。 那便盼她将来,能够拥有更广阔的天地吧。 她又与姜迎聊了一会儿,将姜迎当下需要了解的东小灵界的一些现状,极客观地告知。 很快,时间已到深夜,姜迎尚未开始修行,仍需充分作息,于是尹长眉也不留她太晚。 她亲自送姜迎回到偏锋的住房,让姜迎将伤养好再做离开的打算,之后便不打扰姜迎休息,自己回到主峰,前往静室找郭潇潇。 两日后,姜迎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提出离开云山宗,四处看看。 尹长眉早知她会如此,并不拦她,在她离开之前,还取出一道金符递给她。 姜迎诧异:“这是?” 尹长眉道:“外面的世界不比此处安全,你胸前的玉佩——虽说你总坚称你是普通人,身无异宝——但那玉佩具有灵气,可不是真正的普通人能够获得的。 可你不愿说,我也不追问你,便赠你此符,能够彻底掩去你玉佩的气息,并在你遇到危机时,保你一命。 只要你路上不去招惹他人,在东小灵界,能够破我此符伤你者,并不是太多,你大可放心。若有人伤你,有此符在,也能够替你争取转圜的时间,这期间,便看你的造化了。” 姜迎连忙摆手:“不必,此物过于贵重。” 尹长眉笑道:“于我而言,这只是一道小符。何况你若一路小心,未惹祸事,将来你还能将它归还,又谈何贵重。” “可……” 尹长眉直接将符打到她体内:“这下它只我能够取出了。收下吧,真没有你想象中的贵重。” 姜迎一阵发怔。 这时尹长眉又化出一个小钱袋:“这是东小灵界通用的灵币,你自界外来,所带银钱必定不能用,这一些,足够你未来一个月的生活费用。” 见姜迎又想摇头,她笑道:“借你的。等你日后出息了,再来还我。” 姜迎还是不想收,尹长眉也不管,直直将钱袋托在空中,一副你不收下我也不收回的架势。 姜迎仔细想了想:确实,她先前打探过了,此灵界所用钱币,与王朝钱币相差甚远,并不通用。 想到日后行程,她终是收下此钱袋,在尹长眉的指导下,学会区分计算,之后算了总数,承诺道:“我必会归还。” 尹长眉点了点头:“我等你。” 之后便将姜迎送出云山宗。 由于姜迎被尹二门、尹一门盯上,她这两日一边“养伤”,一边只在尹三门的区域小小活动,再未离开过尹三门领域。 所以这次是她第一次看到云山宗赤山峰以外的风景。 竟是一望无际的一片山林大地,山峰高耸入云,山间云雾缭绕,仙气十足。 山林之间不时有修士驾驭着飞行法器经过,仙衣飘飘,意气风发。 姜迎看到这个场面,一时又有些呆了,定定地站在飞舟边缘不动,一眨不眨地看着这片天地。 直到飞舟落地,她还迟迟无法回神,仰着头,望着从她前方飞过的御剑一人。 尹长眉见她有所感触,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在一旁。直到御剑之人消失在视线之中,姜迎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之时,眼睛再次闪着喜悦的光芒。 尹长眉笑笑,指着前方的大门道:“此处乃云山宗南面的入口,招徒之日,四面入口均会开放,你若找不到其他入口,回来此处也可。” “谢真人。” “仙宗正式招徒之日,在二十八天以后,招徒仪式为时一周,你若有意尝试,记得及时参加。” “明白了。” 至此,尹长眉再无什么好交待,便挥手与姜迎道别。 姜迎抱拳一揖,作为对尹长眉的由衷感谢。 之后,她与她拜别,在尹长眉的注目下,逐渐走远。 ……………… 姜迎与尹长眉的互动,有两位有心人站在山间,全看在眼里。 他们一人是尹二真人尹长峰,另一人则是尹一真人,尹长虞。 两人立在云山宗南门侧面的山峰上,待看不到姜迎身影,尹长峰对身旁的尹长虞道:“尹三妹还是那么热心,一介凡人,也值得她亲自送到门口。” 一身华衣的尹长虞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不做回答。 尹长峰又道:“不知那姑娘是否真真资质普通,尹三会不会骗了我们?” 尹长虞仍旧不答,冷冷地看着尹长眉离去的背影。 尹长峰见尹长虞一直不理自己,也有些不悦了:“阿姊,你这是……” 这时尹长虞终于开口:“注意你的称谓。” 尹长峰顿时一噎,面有愠色。 可是到底不好发作,憋了半晌,乖乖改口:“是,尹一真人。” 尹长虞自尹长眉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漠然转身。 “她活不久了。” 尹长峰尚未等到所等的回答,再次问道:“那那位姑娘?” 尹长虞骤然停步:“你有脑子么?” 见尹长峰双目大睁、面有急红,她又道:“资源能助涨修行速度不错,但不是所有的资源都能够如此。 你日日盯着尹三门的小弟子,来一人便想抢一人,哪怕宗门送来普通月俸、补给,你也想截过,难道你就真真以为,这些东西能够决定尹长眉的命运,那尚未开始修行的小姑娘,能够助尹长眉突破进阶障碍?” 见尹长峰哑口无言,她又道:“你想吞下她的资源,我不拦你,毕竟你也是靠这些东西才有今日的修为与地位。 但你应该明白,她成败与否,与这些小事毫无干系。她为何有今日,你我心知肚明,你不必为了给自己的争抢行为扯遮羞布,才强行将你的私欲上纲上线,还为此小事来扰我修行。” 说罢,她不再搭理尹长峰,扬长而去。 尹长峰面红耳赤,待她的身影消失,他才抬起头来,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 第四十八章 回来 姜迎离开云山宗,听从尹长眉的建议,先是到附近的集市逛了逛,了解当地人的民俗风情。 于是她发现东小灵界也并非个个是修士,平凡人仍有许多。这些平凡人,与王朝的百姓也并无不同,只不过他们对灵物有所了解,有一些平凡人,自己并无灵力,但能够种植、采集一些最基础、最低阶的灵草,拿来贩卖。 或有一些偶得灵力宝器的平凡人,因自己无法使用宝器,便拿出来放到集市的固定摊点,集中贩卖或以物易物。 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有共同的特点,便是极其尊重修士。 但凡有背着刀剑戟锤的修士路过,他们均会毕恭毕敬地喊对方“仙人”“仙人”。 哪怕只听闻有人准备入宗修行,也一口一个“未来仙人”,“恭祝成仙”,态度虔诚。 这与王朝百姓看见官差时的反应有些类似。 可本质又是那么的不同。 此地修士与凡人的区别,是根源上、力量上的区别,是绝对的强与弱的差异。 然而王朝,众所周知,不是每一位官差都有能与之相配的能力。有些人甚至迂腐愚蠢到连老百姓也不如,然而他却能够利用某些手段,站到老百姓头上,享受着老百姓们望之不及的优厚待遇,霸占着老百姓的一切资源,还肆意欺压老百姓。 在这个世界,凡人与修士之间,不存在这样的不公。 能够成为修士者,无论如何,都有其过人之处。 哪怕不公,也多发生在修士之间,但那多是实力差距导致的不公,而非单纯苍白的权与势。 也就是说,此处是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翻身的世界,而不是那个,一人定生死,出身性别定前程的世界。 这是一个比王朝自由太多太多的世界! 姜迎怀揣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之心,从集市路过,又来到人流密集的小茶馆。 此处茶馆有供修士享用的灵茶,也有供普通人享用的普通清茶。 她随便点了一样,便坐在桌边,听周遭的人谈天说地。 很快听到有人提及云山宗,以及一个月后的宗门招徒大会。 能够听出他们对云山宗持有极其向往、崇敬之心。每当谈及云山宗时,修士们的眼神都嚼着亮光,与谈及普通宗门有巨大的差异。 自然,也并非所有修士都只惦记着云山宗。 在他们嘴里,云山宗多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想要前往围观招徒大会者,远多于真正参与大会者。 但凡提到想要参与大会之人,都会被其他修士或质疑、或高看,态度悬殊。 而谈及普通的仙宗,众人态度却一致平和了许多,大家伙儿有商有量,甚至有已经踏入修行之路的修士传授一些入门经验。 姜迎着重记了一些知名宗门的名字,又记了人们口口相传的入门禁忌、修行规矩等,最后结账离开茶馆。 台前的掌柜听闻她打听仙宗位置,惊奇道:“小姑娘,你这岁数,不适合入那般等级的宗门了吧?” 姜迎心知自己对比那些六七岁的修士,年纪确实是大了。 可是事在人为,她未有多说什么,执意询问,掌柜也不再多说,告知了确切的位置。 一路上,姜迎打探这些宗门的消息,计算它们的脚程距离。 在一个月内,她相继到它们门前看过,与一些门人交谈过,最后却是发现,它们都已没有云山宗一开始给她带来的震撼之感。 纵然有些宗门也规模巨大,她却无法从中看到比云山宗更恢弘、更富有朝气的气派。 于是辗转了近一个月,姜迎背着行囊,又回到了云山宗南门。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既然云山宗盛名在外,又让她有不同凡响的悸动,那么为何不尝试去争取呢? 她比大会开始的时间,提前了两日来到,然而走到门前,看到那里已有许多人排起队来了。 一群年纪有大有小的人在门前叽叽喳喳: 你也是来参与选拔的? 是啊是啊。 你开始修行了么? 没呢你呢? 你今年几岁? 你家住何处? 你为何要来云山宗? 你………… 各种各样的问题,你一句我一句,即便此时人还不多,也足够热闹了。 而姜迎才靠近队伍的末端,一对席地而坐、啃着干粮的小姐妹也问她:“咦?姐姐,你也是来排队吗?” 姜迎收回观望队伍的目光,看到那是一对均不超十岁的女娃,点头道:“是。你们真早。” 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姑娘应道:“是啊。来得早,测试快;来得晚,七日过去,机会便就溜走啦。” 云山宗的规矩,招徒大会只进行七天,八十四个时辰,一息时间也不会多。 据说自大会开始的那一刻起,云山宗上方便会现出七个计时法阵,每个法阵以十二时辰计时,时辰一过,法阵消失,七法阵耗完,大会结束,停止收徒。 所以大家都会提前赶来排队。 所以尹长眉也有提醒姜迎,赶早不赶晚,若真有心参与大会,便尽量提前过来。 姜迎认同小姑娘的话,点点头,排到她们身后。 这时陆续又有许多人前来,排到姜迎后头,短短半日,便又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时光飞逝,很快,两日过去。 云山宗在短短两日,变得人山人海。排在东南西北四大门的队伍,从门口排到宗门之外的闹市区,而前来围观盛况的百姓与修士,在挤得满满当当,地面、高处,随处是人,人声鼎沸。 第三日清早,太阳方自山边露头,云山宗中央至高的山峰顶上,忽然金光大震。 峰体之间有一圆环状的平台,自峰体的机关内探出,许多仙衣飘飘的修行者自云山宗八方而来,落到平台之上,观望大会。 而七个白雾凝成、刻着十二时辰刻度的精细法阵出现在虚空,整齐而列。随着环状平台上的一声钟响,第一个法阵亮起白茫,外层圆环以极其缓慢地速度,一点一点地消失。 开始计时。 招徒大会,开始了! 第四十九章 轰动 (编辑通知,让今天再多更几章,我就来加更了?(′???`?),大概会有三四章保底) 招徒大会开始,云山宗的四方大门结界打开。 大门之内,有四座比姜迎曾见的测灵盘更大的测灵盘自地底升起。 这四座测灵盘与赤山峰的测灵盘有些不同,这四座测灵盘显示结果的那部分,被制成半圆形,垂直立于站立盘之上。 这样的设置,使得结果十分直观,不仅记录员一目了然,测试者身后的其他测试者、周遭围观者,也能够看见,不给记录员与测试者造假、看错看漏的机会。 测灵盘起,读盘员与记录员也同时到位。在简单的规矩宣布过后,测试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第一位,十岁!测试结果:金一成、水二成、木一成……未达标准,下一位!” “第二位,七岁!测试结果:土一成……抱歉,下一位!” “第三位,十一岁!测试结果:五系灵根各二成,抱歉下一位!” “第十八位,六岁,火二成、金三成、土五成,请前往待定区域,下一位!” “第二十七位,七岁,火六成!恭喜!请前往二测区域,下一位!” “第……” “第……” ………… 一路测试,速度飞快,众人也随着测试公布的结果,或摇头,或惊叹,议论纷纷。 很快,云山宗南面的测试便轮到到姜迎前面的小姊妹。 两人相继测试之时,姜迎便站在南门底下等着。忽然,她似有感应,抬头往赤山峰的方向看去。 果然尹长眉一袭红衫,带着郭潇潇与古晓,站在最靠近南门的一座小山前,也正看着她。 郭潇潇发现她看过去,还开心地挥了挥手,但很快被尹长眉拍了回去。 来到东小灵界,不,自从离开姜府,第一次有人真心等着自己、欢迎自己,姜迎的内心一阵感触。 只不过先前尹长眉便有交待,日后测试之日哪怕彼此再见,也先莫与她们打招呼,以免引人生疑,落人口实。 姜迎便只看了她们一眼,便平静地收回目光,在前面小姊妹测试过后,报了年纪,站上测灵盘。 一样的力量共鸣,一样的震动,一样的光芒。 读盘员严肃认真地盯着测灵盘,在出现单色青芒后,便边读数边念: “第三十一位,十二岁,木——” 说着一怔,因为看到测灵盘上的光芒直直超过五层及格线,迅速爬过七层优秀线。 他登时眼睛一亮,张口准备念数,不料这也未停,不到片刻,碧绿的光芒到了第八层! 短短的一瞬间,姜迎背后的众人都沸腾了! “八层了?那姑娘到第八层了??” “这才第几位修士,便出现八成契合度的奇才?这一届修士的质量如此高的么?!” “单一灵根,还是八成契合度,这是个天才呀!看这姑娘又瘦又瘸,年纪也不小了,竟然是个八层精英!” “且慢,且慢!不止八层,你们看它还在往上涨!” 果然又在眨眼之间,绿色光芒跃过八层区域,来到了第九层! “九层,竟然过了九层?!” “百年难遇的九层天才,今日被我遇上了?!” 姜迎身后的人群轰然躁动,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朋友们,云山宗上一位九成修士是谁来?” “白云峰领主!第五世家的小女儿,哦,现在都是老祖宗啦!” 众人不断议论,而姜迎的测试结果,也在不断往上升。 另一边隐藏在暗处观看的尹长峰瞪大了眼睛:说好的五成多呢?! 而测试区域的众人很快从激动变得紧张,毕竟能够爬过九层线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而姜迎过了九层线,显然还要继续往上涨! “涨、涨、涨……”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暗暗打起气来。 惹得一连串的人也不由自主跟着念,涨、涨…… 姜迎听得有些纳闷:这九成契合度真就这么稀奇么?先前分明还听到有人互相贬低对方,什么你绝对进不了、他绝对不中用。 倒没想到看到九成契合度出现,竟都统一战线期盼起来了。 最后在众人愈发惊奇、愈发屏息等待结果的诡异沉寂中,测灵盘的绿芒终于爬到九层白玉过半的位置,静止不动。 “九成七……” 读盘的修士怔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报:“第三十一位,十二岁,九成七单一木灵根!” 他喊完一句,立马走到姜迎面前做出“请”的姿势:“请姑娘再测一次!” 说话的同时,测灵盘的旁侧又出现另一个测灵盘,姜迎再又往上一站,一样的结果出现。 “确认,第三十一位,十二岁,九成七单一木灵根!!!” 记录员捧着本子来到姜迎面前,一改先前冷淡的态度,一边给她递笔一边兴奋地问:“姑娘,你的名字?!” 得到姜迎亲笔写的名字后,他将名册递给读盘员,读盘员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铜锣,往上一敲,比先前明亮数倍的声音传往云山宗内部: “姜念玉,九成七单一木灵根,恭喜云山宗再添优异学员!!!” 顿时云山宗主峰平台观望的众修士都转头看向南面大门,都在寻找姜迎的身影。 姜迎被方才的敲锣声震得耳朵嗡嗡响,还未缓过神来,便被另一位赶来的女修士领着,往不知何处的地方去了。 读盘员再次朗声:“欢迎姜念玉姑娘加入云山宗!” “请姜念玉姑娘前往体能检测区域,做最终检测!” “哇!!!” 全场响起羡慕的叹声,众人哗然! 姜迎则稀里糊涂被女修士牵着,走向云山宗深处。 她不同于一开始的淡然镇静,甚至不知为何,竟有些恍惚。 她明明已经走了好一段距离,却还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方才站过的测灵盘。 旁人都以为她是被结果惊到了,毕竟大部分修士在前往宗门测试之前,都不知晓自己的灵根与潜力,忽然得知自己属于天才一卦,就好比忽然天降神迹,自然不敢相信啊! 只有姜迎清楚自己的心情。 她此时一阵茫然,因她发现、她清楚记得,此次测试的结果,比在赤山峰时,明显还高了一些…… 第五十章 有异 姜迎被女修士领着,绕过南门前头的一座小矮山,这才召出飞舟。 “前面说的注意事项与体测流程,你都记住了吼?”临上飞舟前,女修士问姜迎。 姜迎对方才的测试结果尚有疑问,但还是认真听了女修士的话,这时点点头:“记住了。” 女修士便带她上飞舟,又绕过几座小山,来到一座稍高一些,峰顶有许多大院的山峰。 姜迎在那里,被两位医师接手,直接带到其中一座大院。 体能检测,一是检查身体的基础情况,确保无有致命性疾病、传染性疾病、影响修行的疾病以及严重的身体缺陷。 二是检测修士的基本体能情况,最起码的走、跑、跳等运动,不求多厉害,也至少能够进行,且达到基础标准。 姜迎自小习武,第二项检测自然毫无压力,甚至特别突出。在这些检测当中,唯一可能有问题的,便是她那条腿了。 故而当她坐到医师面前,等医师单独检查她的腿时,她首度为即将到来的结果捏了一把汗。 足足半刻钟过去。 医师手捏着姜迎小腿,一路往上,同时以灵力查看她的腿骨。 半刻钟后,她放下手,沉吟一声:“是陈年旧伤啊。” 姜迎立马问:“能治么?” 额间有颗美人痣的女医师看了她一眼,忽而笑道:“别那么紧张嘛。” 收回手,抽出别在腰间的细长烟斗,但不点燃,只在指尖把玩着。 “陈年之伤,又非术法伤害,通常都能治。” “你这伤呢,能看出来是被重物压迫,且不及治疗,导致腿骨上有些伤痕未曾愈合良好,这些伤,在云山宗,好办。” 姜迎正要松一口气,女医师却话锋一转:“不过,” 姜迎再次屏息。 女医师道:“你这腿骨上,有一道特殊的伤口,会十分难办。” “嗯?” 医师指指她腿骨中段:“此处,虽说伤口已愈合,但它长歪了。” “长歪?” “对,我都不清楚你如何能够顶着这样的伤,走得如此轻松。 那里是你骨伤至为严重的地方,当时为你医治的医师一定不是合格的医师,根本不曾为你矫正位置,便任由它自己愈合,如今它愈合的位置不对,想要再次矫正,只能再次敲开它,令它重新长。 可是呢,姑娘,你看起来家中条件不大好吧? 你太瘦了,营养不良,缺乏钙质,加之你的腿骨已受一次重伤,比普通人腿骨更为脆弱,若贸贸然再承受压力,它极有可能再度粉碎,且碎得彻底,无法再愈合。” 姜迎怔了好一阵才开口:“那不还是……” 不还是不能治? 女医师看得出来她的忧虑,又笑了笑:“说了,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说它难办,不是说不能办。” 姜迎道:“烦请医师明示。” 医师很喜欢她的态度,点点头:“我的意思是,这腿目前不能治,得等你养好了,白白胖胖而不是干干瘦瘦的时候,骨头钙质充足的时候,才能着手治疗。” “不过若是如此,你的修行之路,又会有一定的麻烦,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麻烦?” 女医师正要回答,忽又闭上嘴巴。 狐疑地打量了姜迎两眼:“你这孩子,是不是今日以前,都不曾了解过修行的事情?” 姜迎慎重揣摩了一番,这才模棱两可道:“了解过一些……比较片面的信息。” 女医生哼哼道:“我看也是。” “这修行啊,尤其云山宗的修行,会极其残酷。” “你又是宗门中数百年难遇的奇才,别看现在很风光,待你正式入门,成为此处的一份子,你的师兄师姐们、与你同届的朋友们,便会以一种高出任何人的标准来监视你,评判你,定义你。 你若能够展现与天赋相符的能力,他们才有可能勉勉强强服你、放过你。 你若无法展现相符的能力,甚至相距甚远、落差甚大,呵,那便遗憾了,哪怕修道者必须修心,可也不是所有的修道者,心境都能及格。 届时你会承受超乎你想象的压力,你的修行之路会变得异常艰难,而你的心境,除非你有极强大的承受能力,否则,容易陷入绝境,生出心魔,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姜迎听得蹙眉:这不就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这样的道理她倒是懂,起点越高、地位越高,越有多多的人来审视你、评判你。 而心境与压力这一点,她自将军府出来,自认比许多人坚韧,并且她也不打算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忧心,所以女医师提出的问题,她倒不太在乎。 她如今最严重的问题,不在此处。 她忽然提问:“不知宗门的测灵盘是否准确?” 女医师哑然失笑:“你都测两回了,你这样的罕见人才,宗门都会测试两回以确保结果,你觉得它们会错么?” 姜迎又问:“那灵根的契合度会发生变化么?比如状态不同、环境不同、测试仪器不同,结果便会有些微的差异?” 女医师奇怪道:“这是什么问题?” “灵根契合度生来便是注定的,不随普通环境变化。 云山宗的测灵盘有大小精细刻度,测灵石的检测机制也不容许它出现误差,所以无论哪座测灵盘,显示多少便是多少,测一万遍也是这么多。 至于非普通环境,那也得是被人恶意损毁修行功体,才有变化的可能性。可那样的事情,又不是苦大仇深,正常人都不会做。” 姜迎便更怅然了:所以她的灵根结果有变,究竟为何? 上一次在赤山峰的测灵堂测试,那测灵盘没有这么精细的刻度,只划出了大九环界限。 但即便如此,她也能看到,她的结果是最多九成五的刻度,因为只到九层中界线附近,这次则是明显溢出了。 她这一个月并无特殊遭遇,不可能是环境变化。 难道是尹三真人的符? 可那是保命符,也只掩饰她玉佩的灵力,并且尹三真人并无改变她测试结果的动机,若要改变,也绝不会做这一丝丝的变化。 尤其她若入门,两人都在同一宗门,尹三真人再如何依仗自己的修为与地位,也不好如此明目张胆才对。 那么剩下的,只有她的玉佩——玉佩中的叶芽,有可能导致这个结果了。 若是如此…… 不会她高达九成七的契合度,也是玉佩所致吧? 第五十一章 二测 世上哪有这么多天才,好事又怎可能轻易在自己身上发生。 其实当姜迎得知自己修行的天赋极高,她并不大相信这样的结果。 不是对自己不自信,而是,这结果高得有些太离谱,令她不那么相信。 现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结果有变,又听到医师笃定通常情况下不会变,她更怀疑整件事情了。 想到这阵子唯一有的变化,是叶芽对残余在她体内的青阳草的力量,吸收得更为充分、长得更大,她便更觉得,她的测试结果变化,可能与这叶芽有关。 她尝试与叶芽取得联系,然而并未成功。 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她又不好做太多小动作,只能按捺心中的怀疑,先应付好当前的检测。 好在检测也快,腿伤之事很快有了结论,女医师又成功说服她不着急,养好再治,她便算通过检测,正式成为云山宗的预备一员。 这之后,女医师将姜迎送出大院。 旋即带姜迎前来的女修又将姜迎接回,带到下一处登记处,拿了临时的姓名牌,再送她到预备弟子等候区,开始观看、等候其他弟子测试。 不同于获得直通资格的姜迎,以正规流程通过灵根测试的弟子们,还要经过额外的一些检测。 若是资质仅仅及格,或契合度不错但属性相克,则需要先进入待定区域,经受智力、反应力等基础能力的测试,再择优录取,进入“二测”攀天梯。 二测攀天梯针对五成以上、八成以下契合度的所有弟子。 据带领姜迎的女修介绍,云山宗的天梯乃宗主与长老共同设计的一大秘境。 境内环境比现实环境恶劣得多,且有随机危险。 攀上境内天梯的一阶,等同于攀上现实环境同等高度的阶梯三阶,而随机危险的存在,意味着测试者不仅要有高于常人的坚韧心性,还要有非凡的反应能力、应对能力。 而攀天梯测试,需要测试者攀天梯至少一百阶才算过关,才能进入最终的体测。 这一百阶,还是六成以上优秀资质者的任务,若资质不佳者,只能拼命再往上爬,至少爬个半倍的数,因为天赋没有,还没有后天的毅力、没有努力奋斗的心,云山宗这样的顶级宗门,是不会让他们进入的。 在攀天梯的过程中,每人攀登的阶级数,加上每人的资质结果,也会影响到日后的拜师大事。 就比如,资质接近的情况下,攀登天梯的阶级数越多,就证明其心智越坚定,心性越好,越容易被厉害的仙师看上。 而阶级数相同时,资质低者,更具备坚韧的心性。资质差距越大,心性差距越大,攀到最高的那位,哪怕资质最普通,也有可能被顶级仙师看中。 带领姜迎的女修着重强调天梯环节的重要性,并劝姜迎哪怕无需攀登,也要仔细观看,因为这对旁观者而言,是了解这个环节、了解未来同门的重要途径,也是长见识、磨戾气的一大途径。 并且获得直通资格的弟子,也不是真的高枕无忧了,这些弟子入门之后,通常直接拜入仙宗高门,而高门内的仙师,个个身怀非凡本领,眼光自然更为刁钻苛刻。 光有天赋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甚至是减分项。因为在他们眼里,天赋高者,所对应的能力必须更高,否则的话,空有天赋无有能力,便如同空有名门背景却毫无自己的本事,是废物中的废物。 所以女修一路强调,要姜迎勿骄勿躁。 姜迎虚心受教,寻了一处空阔地,与女修一起席地而坐,观看起来。 正好有七位测试者在秘境天梯中走了。 这七人,据悉有五成多灵根者三人、双灵根者一人、单灵根者一人;六成多灵根者一人,双灵根者也一人。 都是宗门内不算出挑的资质。 姜迎透过悬浮在空中的秘境投映画面,看到这其中有两位曾在南门测试的少年。 她记性不错,虽说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也不差。尤其在将军府,为了背那张巨大的图纸,她还特意在书房翻出数本记忆练习的军用书籍,仔细研读,有特殊的一套记忆方式,只要她想记,没有她记不住的。 这俩少年一位是测试的第十八位少年,十三岁,拥有火二成、金五成、土五成的灵根,那时候被宣布前往待定区域。 一位是第二十七位,其实算是小男童,才七岁,有火六成的灵根。 这两人,大概因为男童一开始便通过灵根测试,进入天梯环节,所以他此时已经走在较前方了。 十三岁的那位少年,姜迎则猜是才通过待定测试,刚刚才赶过来,急冲冲就要往上走。 这时女修忽然指着他,对姜迎道:“看,此人犯大忌了。” 姜迎奇怪:“什么大忌?” “走得急就是大忌。” “嗯?因为体力消耗快么?” 女修道:“这只是其一。重要的是,在天梯秘境之中,心越急,秘境越有感应,越会给你制造陷阱。这是在模拟困境。” 姜迎想了想:“欲速则不达,是这个道理么?” 女修点头:“修道路上,最忌骄躁。尤其待你开始修行,每一个进阶的关卡,都一定要脚踏实地、实打实地度过,否则会出现根基不稳,被功体反噬的现象。 你天资卓绝,最容易浮躁,并且同一枚辅助丹药,你吃跟别人吃,吸收效果都不一样,也容易磕丹进阶。 我告诉你吼,我是看你人比较稳重,才告诉你这些。 毕竟我做入门弟子的向导这么久,看了许多得知自己天赋高,便用鼻孔看人的人,还有知道天资不如别人,便唉声叹气哭唧唧的人,还有入门之后过于兴奋,不懂礼数不分场合叽叽喳喳的人。 你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不错,所以希望你能够保持下去,希望……唉,希望你不要成为下一个自己毁自己的人才好。” 姜迎听出她语气有异:“下一个?” 女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却是不多说了,指指前方:“看,那人被卡住了。” 第五十二章 黑马 姜迎顺着手势往前看,看到那名十三岁的少年不知为何,停在原地挣扎着,不动了。 以姜迎毫无修为的肉眼,并看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在女修等高阶修为修士的眼里,则能看到少年陷入了一场小幻境,是针对少年内心世界所恐惧的事物所幻化而出的幻境。 少年因此停在原地挣扎,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止步不前。 而在他停留的时间内,有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路过他继续往上前行。 姜迎静静地看着这人。 看到他不到一会儿便泪流满面,撕心裂肺地抓着自己胸膛,极其狼狈。 虽说她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光看少年的表现,便能感受到残忍。 不止是少年所经历的“幻境”残忍,还有此时此刻,少年因幻境陷入痛苦,而整个宗门里里外外的人,都在观看他的痛苦,看他崩溃,却无动于衷,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女医师所说的,修行的残酷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是光听他们形容,而是第一次真实感受到,借此也能联想到自己的往后。 她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未有再看。 怎么说呢,于她而言,若她有朝一日陷入无比的绝望与狼狈之中,她是不希望有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 推己及彼,她也不想看到其他人这副模样。 她也没有坐观他人痛苦的嗜好,相反,看到别人痛苦,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她也不舒服。 所以她选择不看。 移开目光,她又去寻找前面小男童的身影。 小男童家境应该过得去,至少家里人待他不薄,养得他白白胖胖的,这时走到至少三十阶了,看样子有些累,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他上爬的速度不快,并且十分均匀,所以他这一路几乎无有太大的阻碍。 再爬了数阶,他来到一位年纪相似的小女童身旁。这时女童正在石阶上稍作歇息,男童本想绕过她继续往上,却在踩上上一层阶梯时,一不小心脚滑了,直接往下倒! 在他后方的女童惊呆了,不假思索地伸手想要托住他。然而两个都是小小孩童,力气不大,小男童又长得圆滚滚的,女童支撑不住,抱着他一起往下滚! “欸!”就连姜迎旁边的女修也吓了一跳,急出声来。 两小孩一路往下滚,就算秘境之外听不到声音,人们也好似听到了“咚咚咚咚”的声响。 就在大家为两人捏了一把汗时,忽然,在中段的一个十来岁少女跑过去,一脚在上、一脚在下,如弓一般架在两层台阶上,张手要捞两人。 但是两人下落速度太快,少女一看就知要捞不住的,这时,另一位少年从后方几阶处急急冲上来,在少女要往下倒时扶了一把,这两个孩子终于被截停在两人面前。 “呼……”女修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止是她,姜迎也在心中松了一松,外围围观的群众的舒气声更是接连不断,都大到传到姜迎耳朵了。 紧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便连云山宗内旁观的、路过的修士们,也忍不住拍手称好。 女修拍拍姜迎的肩膀:“我们都希望你们以后也有这样的品德。” 见姜迎看着自己,她又道:“虽说修行是私人的事情,是残酷的世界,但是我们希望,修士们在顾好自己的途中,也多向这个世界释放善意,而不是一味地抢夺、索取。 要知道资源是抢不完的,而若一个修行者,只知自己强大,修来也没有意义。人么,首先改变自己,再通过自己改变世界,让世界变好了,自己的前程也会更好,人生不就更精彩了么。” 姜迎对这看法却有些些的保留,不过她未有明说。 看两位孩童在两位少年人的帮助下,重新站好,两小孩也未因此事起争执,拍拍衣服,不知说了些什么,竟然手拉手一起往上走了。 身后的两位少年人却未同路,看孩子们离开,他们也一言不发地分开,各走各路,以各自原有的节奏前行。 这一幕很快被人遗忘,因为接连有更多的测试者进入秘境。 短短一日时间,秘境之中便变得热闹,又高又长的“天梯”上,多了许多攀爬的人。 而这期间,姜迎看到有人争执、有人打斗、有人互帮互助。 到了天梯高层,天梯的宽度越来越窄,通过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累,更是能够看到许许多多的人性亮点与弱点,令她感慨万分。 之后连着六日,她都啃着自己准备充足的干粮,与女修一起观看这场测试。 这六日之间,女修也在默默观察她的表现。见她连着数日看那枯燥的、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测试,也无半句抱怨或催促,全程都很专心,偶尔提问,也很能问到点上,女修暗暗地点着头,暗暗地给她打上观察评分。 第六日深夜,距离招徒结束的时辰,还剩半个计时法阵。 此时在一百阶前便倒下的测试者比比皆是,过了一百阶、一百五十阶基础线便累得停下步伐的测试者,数量也不少。 先前手拉手往上的两位孩童在爬到第一百二十阶时,女童先停下、宣布放弃,男童则又往上挪了大约二十阶,也趴倒不动,被宗门医师带走。 能够过了基础线继续往上爬的,最高记录者,爬了三百阶,爬了整整五日,因为越往上爬,难的不止是耐力不足、体力到达极限,越高的天梯,压力越大,越危险,攀爬的难度自然越高。 但凡上了二百阶的测试者,攀爬速度都极速下滑,可想而知到三百阶的时候,速度已如蜗牛爬行了。 在第六日的深夜,天梯之上,终于再度出现记录突破者——有人又攀过第三百层阶梯了! 在破晓之际,更是出现了令人震惊的“潜力股”与“黑马”——先前破了三百层记录的少年,已经走到第三百一十层,速度竟然越来越快。 而一位五成水灵根、一成金木火土四灵根的五灵根少女——别人口中的修行废柴,在计时法阵消失的那一刻,手脚并用,爬上了第三百层阶梯! 第五十三章 顿悟 闻说那上了三百阶梯却越攀越快的少年,是突破了心境大关,心境先于修为提升了,这之后,只要有人及时提点,他很快能够将修为也提升上去,这是顿悟。 于是招徒测试时间一到,测试灵根的通道关闭,测灵盘收回原位,排队的众人散开,四方大门的读盘员、登记员等等,均放下手头工作,震惊地看着那位顿悟的少年。 他一连又攀了一百阶,如才开始攀登般轻松。 等站到第四百层阶梯,他才忽然如同灵魂出窍,直挺挺地倒到阶梯上。医师们连忙赶到,为他检查,带他到医师堂。 而那位黑马少女爬到三百阶,众人以为这是她极限了,因为她已经躺在那里不动了。 然而医师赶到之时,她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晃了晃,示意医师不要碰她。又过了一刻钟,她抬起头来,又摇摇晃晃地往上爬了一阶。 这样反反复复,耗了一日,爬了十阶,停留在第三百一十一阶彻底昏厥。 众人不由再次鼓掌,对这少女刮目相看。姜迎听到众人议论,说这少女的名字叫做蔺如兰。 在少女和少年都离开秘境后,众人又等了两日。 此时已停止招徒,不会再有新的测试者涌入秘境。两日后,最后一位测试者也有了结果——不到一百阶,遗憾离开,整个招徒大会的天梯测试至此结束。 又过了一日,在秘境中昏厥的弟子在丹药的协助下,清醒并做了第三项体测。 之后,整个招徒大会正式告一段落。 姜迎在女修的带领下,首度出现在通关的测试者面前。 一群人还沉浸在攀天梯的特别体验之中,叽叽喳喳地交流攀登心得。姜迎一来,众人瞬间缄默。 大家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人。 显然,他们在离开秘境之后,也有修士做他们的向导,显然他们都问了向导那位九成七的弟子是谁、在哪、为何不见进行天梯测验。 也显然他们都从向导口中得到了答案,所以看姜迎的眼神,有歆羡的,有仰望的,有质疑的,也有愤愤不平的。 就是女医师所说的,来自大众的压力了。 姜迎心说不必这样看她,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天赋高就不需要测试啊。 看了几日那天梯,其实她是有些想去体验一下,看看自己极限在何处的。 可她深知自己这么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会更惹人愤怒,所以她很自觉地一声不吭,站到人群边缘,面上也尽量不做表情,不卑不亢不张扬。 很快又有数位身着不同颜色门服的修士前来,带领修士们前往各自的领峰。 以每人契合度最高的灵根为主——单灵根自不必说——分配到相应的金、木、水、火、土领域。 本次招徒,测试灵根者共有三千五百八十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最后留下的,却只有一百八十六人。 这一百八十六人之中,以契合度最高的灵根为标准,五成契合度者共八十五人,这些人入门以后,还要在各种大小考中,逐步被淘汰。 六成者有六十人,七成者有三十九人,这里也需要被淘汰一部分。 八成者则仅有一人,并且只是正好到达八成线,且是双灵根,所以他没能拿到直通卡,还是得去测天梯。 而这些人之中,以主灵根区分,前往金灵根代表的白云峰者,有三十七人。 前往木灵根青山峰者,有三十三人。 前往水灵峰者,有三十九人,赤山峰者,三十六人,黄土峰者,四十人,变异灵根的混元峰者,则也仅有一人。 所有人分成六队而站,之后相应领峰的修士召出大飞舟,将这些人带走。 青山峰在赤山峰正对面,所以姜迎往赤山峰的反方向走了。 由于她们集合所在地方,距离赤山峰也比较远,所以她已经看不到尹长眉等人的身影。 来到青山峰——这里是大部分都是青绿的大树,倒不分什么品种。 而相比于到处种植红枫树的赤山峰,这里种植更多的,不是树木,而是一片又一片,壮观至极的灵田。 姜迎看到灵田的同时,那小叶芽显然也看到了,激动地拉着奶音喊:“田!田!田!” 姜迎趁机想问它灵根的事情,然而它已经激动到听不懂人话,压根没搭理她,一直激动地嚷嚷,甚至唱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姜迎:…… 气死了。 众人来到青山峰的主峰,青山岭。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活动广场,与赤山峰配置差不多。 来到此处,有修士向每一位新成员分发了预备身份牌,证明他们以后都是云山宗的预备弟子。 姜迎也是预备弟子,她得等到与青山峰各分门门主见面,决定进入哪个分门之后,才会改变身份。 之后有人宣读了峰内十大铁规、大小修士相处礼仪、日常行为规范、日后修行秩序等等必要规则,便向每位预备弟子分发五枚灵石,带他们前往集体宿舍。 东小灵界的灵石,一枚能兑换一百枚灵币,这是他们的入门礼。 之后不会再分发灵石福利,修士们只能在峰内自己寻找赚钱的活计,赚取相应的报酬。 众人攥着灵石,开开心心来到预备弟子宿舍,看到那里是一排又一排的大院,院中有放置多张床铺的大房间,有简单的独间,还有独立于连排大院的独栋房子。 来到此处,带领众人前来的修士便让大家停下脚步,宣布道:“五成以上七成以下资质的弟子,一律住在集体宿舍房! 五成资质的弟子,请前往左手一排宿舍,一到三号房,自行选择房间入住。 六成资质的弟子,请前往左手二排宿舍,一到三号房,自行选择房间入住。 七成资质的弟子,请前往右手独间宿舍,自行选择独间入住。 八成资质的弟子……哦,八成弟子不在此处,那么九成的姜念玉弟子,请随我来。” 说着,便将姜迎带到宿舍再上一层的位置,一座带有小院子的精致房屋。 第五十四章 非议 姜迎被带到环境风景都很好的独栋房屋,羡煞了下层只能住集体宿舍的弟子们。 “真好啊。”有两位已经在飞舟上混熟了的女小弟子手挽着手、头靠着头,羡慕地看着她。 一旁一位男弟子,看起来比姜迎小许多,是七成单一木灵根,挺好的资质,见状冷哼一声:“凭什么?” 前头说话的女弟子回过头来,理所当然道:“凭人家资质好啊,不然凭她好看吗?” 男弟子翻了个白眼:“好看?你瞎?” 女弟子看看远处的姜迎,再回头看男弟子:“别说,以我的眼光,这位姑娘将来会是个美人胚子呢。” “美人胚子?呸!美人呸子才对!” 女弟子见这男弟子戾气极重,还能隔老远闻到酸溜溜的味道,不愿意搭理他了,回头继续与新同伴说悄悄话。 男弟子却不愿意熄火,独自叨叨:“就算测了九成七的资质,可她连天梯都未攀过,凭什么能够直接入门?” “资质好能力差的人比比皆是,凭什么宗门一开始便特殊对待?还说是什么公正公平的大宗门,哼,分明又是眼睛长歪了的!” 他本来只是小小声地说,到了后头却不知为何,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这让另一位留下组织小修士入住的修士听见,回头看向男小弟子:“这位小弟子,你方才是在质疑云山宗的公正性么?” 小弟子一怔,想不到说人坏话被人听见了,顿时面红耳赤。 可他攀天梯时受了太多的苦,一百二十阶天梯呢,每一阶都与他作对似的,登天一样难爬。 他今年才几岁啊,就要受这样的苦了,那那位九成资质的姑娘,除了资质比他好一些以外,腿又瘸人又瘦的,一看便知爬不了多少层的弱流之辈,哪里还比他厉害?人还比他年纪大呢,竟然就凭资质便过关了,这公平吗?公平吗?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来劲,一时便忘记礼数,红着眼睛吼道:“你们就是不公平!” 这一声,不仅让同层已经入了房间的小弟子听见,还让上层的姜迎与领她入住的女修听见了。 本来开心热闹的宿舍区域,忽然陷入一阵死寂。 众人第一时间就看向姜迎。 是的,即便此地看起来和谐,大家伙儿看起来都挺开心,但是有一些人,心里还是有芥蒂。 这小弟子一喊“不公平”,对于那些心中有想法的人而言,自然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不公平的源头,姜迎。 虽说在一开始,测试灵根时,听到读盘员公布喜讯,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纷纷为此祝贺。 可是经历了痛苦的攀天梯阶段,他们便无法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待此事了。 对啊,凭什么呀? 凭什么他们需要吃苦,与万人争夺,却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爬到巅峰? 凭什么这人看着便不如自己,却只因为虚无缥缈的资质,无视他们的努力,一跃跃到他们前头? 凭什么大家吃苦过后,还要睡这些大通铺、与人挤,还要被分个三五九等,这个人,什么也没干,却住了豪华独间,地理位置都要比他们高? 凭什么?! 同层的修士闻言,感觉有些无奈。 同样的事情他不是不曾经历过,带领新弟子入住更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争执,他都看习惯了。 其实这些孩子都忘了,在他们被测出实际资质之前,他们肯定也曾幻想过,自己才是那天资卓绝的九成灵根者,甚至是十成,受万人歆羡,受宗门厚待,一路平步青云。 肯定也曾幻想凭借着优秀资质,动动手指头便连升数层修为,睡一觉醒便比所有人厉害,这些他们都曾幻想过。 只不过现在因为这个人不是他们,他们便喊起不公平来了。 修士不曾为宗门或姜迎辩解,因为他深知自己此刻再有偏袒,这些小弟子的偏见会更严重。 他只板起脸来,喝一声:“不许胡闹!” 想想又道:“你若不服,日后可以向她挑战,行或不行,配或不配,那时便能知分晓。 有了结果,你们想要上诉,想要质疑宗门的制度,也才有底气与理由。如今空口白牙喊不公,除了让人看笑话,毫无作用。” 说罢,他首先撵了喊不公平的小弟子进房,一路走一路给他做思想工作,同时给带领姜迎的女修使了个眼神。 女修叹一口气,回头拍拍姜迎肩膀,也先让她进房了。 姜迎看着这些同届的弟子,看到有些人敌视的目光,心里也有些难受。 倒不是因为她承受不住他人的仇视。 只是她才因为发现东小灵界是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而暗自欢喜,结果一眨眼,她首先成为打破规则的一方,这让她的心情难以言喻。 她都不知该如何自视自己了。 更更令她难受的,是她还在怀疑她的“天赋”根本是假的,是那株叶芽作祟。 这就好比一个讨厌作弊之人,无意之中“被作弊”,还无法澄清,这种感觉…… 姜迎不自觉也叹了一声,走到室内放包袱。 女修听闻姜迎叹气,因不知她真实的心情,以为她受了委屈默默憋着,便又过去拍拍她肩膀:“莫太上心,都是刚来的小弟子,冲突摩擦都是难免的。” 姜迎回过头来,见女修好似比自己还担心,点点头:“我明白。” 女修却还是担心她不敢明说所以憋着,又道:“你不开心的话,说出来也好。” “其实你这样天资好的弟子,以往宗门也遇到过,他们还不到九成呢,仅仅是八成多,也因为不必攀天梯,被其他小弟子记恨。” “其实其他弟子也无恶意,刚刚受了苦头,借机发泄一下罢了。以我的经验,天资好的弟子一旦开始修行,优势便出来了,到时候修为差距拉大了,大家也就心服口服了。” 姜迎发现这女修是真的在为自己操心,哑然失笑。 不过她这回回来云山宗,遇到的修士都很善良,她倒是对自己修行的环境放心一些了:“我明白的,谢你开导。” “一句两句非议,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第五十五章 进阶 女修发现姜迎是真的看得开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能想明白便好,莫要让这些小事影响自己的心情,也莫要让它变成你的心魔。” 之后她转移话题,向姜迎介绍起这个小屋。 “在你确认进入哪个分门以前,这里都将是你的唯一居所。 此处门锁均有禁制,只有屋主才能打开房门,稍后我会带你激活禁制,以后你出入房屋关上房门,就不会有其他人偷潜进来。” 之后她又带姜迎走了一遍各个房间:这是卧室,这是小书房,这是待客厅。 这里有清茶,这里有小井,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草,这有什么用,那有什么用,事无巨细。 介绍完并激活完门禁后,她便对姜迎道:“早些休息,头三日大家都在熟悉环境,你呢或许还得与一些分门的掌门见面,你得休息好,养好精神,给他们留下好的印象,才好顺利入门。” 姜迎点头道:“谢谢。” 女修摆手:“分内事罢。我与你的几位师兄师姐,都是负责你们住宿事宜的,便住在山上的房子。你只要顺着门外右侧的小道往上走,一眼便能看见我们,有事上来找我。” “好。” 这之后女修便没有什么好交待的了,与姜迎道别,走到下层与下层的男修汇合,再去女弟子们的房间交待住宿规矩,之后便离开。 此时已是深夜,这些小弟子们本来就很累了,躺在一起叽叽喳喳不到一会儿,便相继入眠。 而姜迎独自坐在新房子中,看了看房内的物什,最后坐到床边。 她此时并不太累,毕竟她只看不动,没有资格累,她便掏出招徒大会前在小铺买的数枚调养药丹,一口气全吞下,躺到床上,准备逮小叶芽细问。 ………… 姜迎躺下之时,另一处,赤山峰。 郭潇潇十分兴奋地在尹长眉门前踱步。 尹长眉此时拿了一本书,正在看呢,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郭潇潇令她根本无法专心,终于忍不住放下书问:“你究竟想作甚?!” 郭潇潇兴冲冲地跑到尹长眉身边:“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姜姑娘?!” 尹长眉蹙着眉头:“你与她很熟么?天天念叨着见人家。” 郭潇潇道:“怎么不熟啊?也算过命之交了吧!虽说她那时候昏迷了,不知道我们逃跑得有多惊险,但好歹,我们也算救了她啊!” “若不是你不知分寸跟着她、领她去冒险,她何至于昏迷,何需要你救?她未有谴责你便是好脾气了。” 郭潇潇嘁了声:“她怎么会谴责?若她没有遇上我们,就凭她那时对什么都一窍不通的样子,光是凶兽巢穴她都过不了! 而且正因为遇到我们,她才来到云山宗,才知道自己资质上佳,才能够轻轻松松加入别人挤破脑袋也加不进来的云山宗啊!” 尹长眉实在是辩不过她:“够了,够了,就你歪理多!” 郭潇潇又去摇她胳膊:“那到底什么时候去嘛?!” “现下不行。” “为何?!” “为何?”尹长眉没好气道,“她是以九成七的资质直接入门不错,但也正因为此特殊待遇,她如今在新弟子面前,在同门面前,必定不好过。 你若现在去找她,这不是又给她招口舌了么?你若真想为她好,在她未有实际成绩以前,都不该去找她。” “啊?那得多久啊?”郭潇潇不乐意了,“而且就是知道她不好过,我们才应该去陪陪她啊。不然她孤苦伶仃的,九成七的资质,宗门肯定给她安排好房子好资源,但是也间接隔绝了她接触其他弟子、交新朋友的机会,那她得多孤独,多彷徨,多无助!” “你以为人人是你?” “师尊你越来越嘴毒了。” “总之,不要给人添麻烦。你也不是多挂念人家,是在尹三门无聊了,想结识新朋友,想找些新际遇,才天天念叨着别人,所以你不必过来装模作样,为师的回答也只会是:不行,不去,不可以。” “师尊!” “抄经三——” “好好好我不问!”郭潇潇连忙妥协,举着双手投降状。 直到尹长眉不再沉着眉,她才放下手,转身往外走。 可是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对了,师尊,我真的觉得她的灵根契合度上涨了……” 尹长眉深吸一口气,满目责怪:“不是说了,一定是你错觉,灵根契合度根本不会变。” 郭潇潇歪着脑袋拧着眉,满分地怀疑。尹长眉再度发作:“你再不让我安静一阵,我罚你——” “师尊再见!”郭潇潇终于一溜烟跑走。 尹长眉等她跑远后,这才卸下佯装的怒气。 这时,她一改笃定的脸色,看着摊开在书桌上的书,想着郭潇潇的话,极其狐疑地拧起眉头…… ………… 又是另一处,赤山峰尹一门。 尹长峰也急得团团转,不断在尹长虞面前晃悠:“看吧,看吧,我就说那姑娘不简单,就说尹三门愈来愈阴险!” “竟然是个九成七的,还是单一木灵根,说什么六成,说什么不好,看吧,看吧,我当初就没信!……” 尹长虞冷眼看着他转圈,在他转到第一百圈时,暗力一发。 尹长峰吓得赶紧侧身躲开,瞪着眼睛问:“阿姊你这——” “嗯?” “……尹一真人,你为何攻击?” 尹长虞道:“你若再叨叨那姑娘,我不仅攻击,我还扒了你的皮。” 尹长峰脸色白了白,很快又急道:“阿——真人,不是我想叨叨她,是现在这情况,我们必须叨叨她。 你先前说,这姑娘天赋再如何好,也无法成事,但那个‘好’的前提是,普通的好。 可现在呢,现在呢? 那是九成七的资质! 九成七的单一灵根,知道修炼起来有多快么?——比第五世家那死丫头还快!那丫头才九成出头的契合度! 而九成七的契合度,知道宗门会出多大力扶持么?——只要那姑娘想要,只要宗门有,甭管姑娘要什么,他们都会给! 那等那姑娘轻轻松松上升到金丹期,若尹长眉与那姑娘关系好,能赶在死前怂恿那姑娘向宗门开口,尹长眉的资源便会直接跨上好几层,立马进阶! 她一进阶,阿姊啊,我们的计划便全败露了!” 第五十六章 百态 尹长虞顿时变脸,身子一晃,来到尹长峰面前,扼住他咽喉:“我不是说过,别提什么计划计划,我们没有计划!” 尹长峰先是一惊,旋即也是一阵后怕,连忙改口:“对,对,没有计划,是我口误,我口误!” 这时尹长虞才放开尹长峰,面目阴沉地思索起来。 半晌,她对尹长峰道:“你回去吧。姑娘的事,我自有分寸。” 尹长峰欣喜地问:“是要对付她了吧?” 尹长虞剐了他一眼,极凶狠:“让你走就走,何时轮到你来控制我?!” 尹长峰自知尹长虞又生气了,心中实在怒海翻腾。 可是他目前是毫无对抗之力的,他暗暗咬牙,再心里又记一笔,之后唯唯诺诺道:“是,是。是小弟逾越,阿——真人莫气。” 尹长虞一掌推开他:“滚!” 尹长峰被她推倒,狼狈地整理衣领站起来,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告辞。” 之后退出尹一门,回到尹二门。 尹长虞站在书房的密室之中,怒意腾腾地盯着地面。 半晌,她一挥袖,打翻室内的陶瓷古董瓶,烦躁地走出密室。 ……………… 不知无形成了风波中心的姜迎,此时睁着双眼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一阵迷茫。 她无法进入那叶芽空间了。 实际上自从发现喝药汤也能让空间长出小芽,她便从牧扬城开始,买了好几壶同种的药汤,一路喝到静慧乡。 那时候,她已经发现,随着她喝药汤的次数越多、相应的叶芽越长大,她进入空间的时间也越少了。 也就是说,在她进入静慧乡的时候,她喝完药汤已经不需要被强制拉入空间,甚至她想进,也难以进入了。 那时她因为必须赶路,又因为路途艰险,她无法分出太多心思去研究这现象。 之后入了东小灵界,误触青阳草,才再一次进入空间,旋即发现喝药汤养出的叶芽长成一株巴掌大,她不认识的草药,中间结了一个小小果,刚开始结,三分之一指甲盖般大,青涩无比,尚不能摘。 然而她没有再多的药汤了,暂时无法再养它。 因此她还是未能确定这空间、这叶芽、这草药的作用。 这会子她又无法进入空间,便明白吃普通丹药已经无法让她进入了,她一阵头胀。 先前观望天梯测试时,她有意问了女修,宗门内灵丹的价格与购买途径,发现它们并不比外界便宜多少。 她也有到外界的商铺询问灵丹的价格,发现以尹长眉“借”她的灵币,她根本买不起一颗,买得起也会让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活活饿死渴死。 她本以为宗门的灵丹会更便宜,却没想到,便宜是便宜了,但也不是她负担得起的金额。 她负担得起的,目前还吃不起,吃得起的,哪怕算上宗门奖励的灵石,与用剩下的尹长眉的灵币,也远远不够。 并且宗门奖励的灵石,一小部分得留着应急用,另一部分,得还给尹长眉,她没有办法长期欠着这笔账。 所以…… 还是得另寻它法。 姜迎无奈。 只好先睡觉了。 次日。 天方蒙蒙亮,便有许多小弟子醒来。 他们出门走动、交谈的声音带起更多的小弟子,不到片刻,大家都醒了。 到底是第一日进入宗门,除了首度离家的忐忑与不适,众人更多的,是进了大宗门的兴奋。昨日还有些生疏的小弟子,今日再一见面便能聊开了,年纪小的小弟子: 你睡得好不好呀?! 很好很好! 你有没有想家? 想呀想呀! 那你哭鼻子没有? 我可没有! 我也没有,我旁边的哭啦,哈哈哈哈!…… 年纪大一些、成熟的弟子,则是见面便相视一笑,之后默契地走到一处,借着打井水洗漱的时间问: 睡得可好? 自是极好。 可有思亲? 还行还行。 我家有几人、父母几岁,身负重任,必须努力。 同样同样。 我资质如何、灵根如何、路上据说这宗门如何如何,谁谁师兄师姐又如何如何。 竟有此事? …… 总之极其热闹。 姜迎比他们起得更早一些,此时已在屋内打了一整套拳了。 这是她在姜府养成的习惯,离开姜府后,由于意外太多,自己单独待着的机会太少,好一阵时日不曾练习,来到东小灵界后,才又捡起这习惯,现下自己一个人住,自然也要保持了。 这是一套看似温和健体,实则实用狠辣的拳术,攻防兼备。 拳术施展的空间不是很大,所以姜迎也不必到院子去练,室内挪挪桌椅便能完成。 打完这套拳术,她身上将将好出一层薄汗。 她这才打水洗漱,换一套衣服,之后走出房子,准备前往青山峰的集体食堂。 结果她才走出院子,听闻动静的弟子们便齐刷刷看过去,齐刷刷停下手中的活计,停止交谈。 这变化太明显了,哪怕姜迎想当未发现也不行。她脚步一顿,往下看。 莫名的尴尬蔓延开。 有人是因为与姜迎不熟,一时不知如何打招呼、该不该打招呼; 有人是因为昨日的争执,自己心虚,或者有敌对的想法; 有人则是因为大家都很尴尬,不自觉也觉得尴尬。上下两层住宿区域一片死寂,大家神色都很微妙。 姜迎是自知自己的身份尴尬的,不过她不觉得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别人如何对她,她管不着,但家庭的教育让她不能失了礼仪,于是在大家沉默之际,她向大家点了点头,淡道一声“早”,这才转身离开。 她主动打招呼,在不同的人心里又有不同的见解,众人还在沉默。 但很快,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破沉寂,遥遥应了姜迎一声:“早啊姜姑娘!” 姜迎闻声回头,见是一位绑着两根小辫子的可爱小姑娘。 小姑娘还带了另一位姑娘,两人感情很好的样子,手挽手地走向姜迎。 “姜姑娘去吃早食么?一起呀!” “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呀?有没有想家?你一个人住害怕吗?我昨晚差点哭鼻子啦!” …… 第五十七章 会面 与姜迎同路离开的,正是昨日与男弟子争辩的小姑娘,以及她新交的好朋友。 三人离开后,昨日谴责宗门不公的男小弟子蹙着眉头,嘀咕了一句:“狗腿子。” 他的话被旁近几个弟子听见,年纪大些的弟子想了想,摇摇头,端着脸盆回房了。 年纪相仿的小弟子,有人也怕事地抱盆跑开,有人则与小弟子一起,议论起来。 当然这些姜迎等人都不知情。 三人在早食时间前一刻钟,便来到同一山峰上的修士食堂。 这是云山宗为尚未辟谷的弟子专门建的食堂,每日定时定点,免费提供三餐。 因食堂就在宿舍上方不远处,顺着山间通道便能走到,于是带领新弟子入住的修士们只在昨日提了食堂的方位、三餐的时间,便只在食堂门口等着小弟子前来。 看到姜迎先过来,身旁竟还跟了小伙伴,这几位修士都有些惊喜,虽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惊喜。 负责带领姜迎入住的女修士看到姜迎,远远便喊:“来啦?快过来,我带你们进去呀!” 姜迎与两位小姑娘便加快了步伐,昨日夸姜迎是个美人胚子的小姑娘见姜迎腿不方便,还过去搀了她一下。 走进食堂,发现内中已有其他修士了——自然是青山峰的其他修士,也就是姜迎等人的“前辈”们。 女修士与他们打了个整体的招呼,便把姜迎三人带到一组长长的空桌前,给她们分别取了一个托盘、一个大碗、一个大勺、一双筷子,便又将她们带到食堂最右边的队伍末尾。 “排这排这。食堂的早饭通常是包子和粥,想吃哪样与打饭的厨工提就好了,当然都吃也可以,但是千万别浪费。 每日开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如果想要早些吃上,便早些来,不然排队长了,就得等好久了哦。” 姜迎三人点头应下,女修便准备离开,等下一波小弟子。 不料这时,队伍前方的一个男修拉住女修:“阿穆阿穆,姜小姑娘呢?那位小天才呢?昨日说是你带了,现在哪儿呢?起了么?” 被称为阿穆的女修脚步一顿,下意识便要看向姜迎。 可是忽然,她怔住了,再又一想,她抖抖肩膀甩开男修的手:“你自己猜嘛!”说着便跑走了。 男修很是愕然:这有什么好猜的? 便去问姜迎三人:“那你们说,你们同门的姜姑娘在哪呀?……不会是你们三个之一吧?” 被姜迎让到前面排队的两位姑娘对视一眼,搀着姜迎的小姑娘看阿穆师姐很奇怪,歪着脑袋想了想。 很快,她对男修眨眨眼睛,照着阿穆的样子脆声道:“你自己猜嘛!” 她一说,她的小姐妹便也跟着:“你猜你猜!我们有十三位女弟子,猜中我们请你们吃包子!” 男修被她们逗得一乐:“嘿,才来就知道跟着师姐混啊?”抬眸看了一眼姜迎:“你也要我们猜吗?猜对送我们几个包子啊?” 姜迎心猜阿穆应该是不想给自己招目光,便从善如流地点头:“猜对,食堂的包子随你吃。” 反正食堂不限量。 男修与旁听的同伴哈哈大笑,直道这届的弟子真会玩。 之后一群人便无聊地展开“猜测”游戏了,一会儿认为小天才应该很高傲,一会儿认为可能很好看,一会儿又觉得或许低调不已深藏不露,一会儿又怀疑会不会平平无奇姜念玉。 听得两个小姑娘多次憋不住笑,眼睛弯弯地看着姜迎,与他们的猜测做对比。 姜迎也有一些忍不住,微微低着头,尽量不去听了。 时间在一群人嘻嘻哈哈之中度过。 开饭了,虽说免费的早餐质量不算好,但也贴心地兼顾到了多种营养,能够确保长身子的弟子们不会营养失衡。 预备弟子们在宿舍打打闹闹磨磨蹭蹭的,等到开饭之后一刻钟,才一起姗姗来迟。 等他们来到,姜迎三人已经吃好离开,有学习任务的男修及伙伴们也匆匆离去,“姜小天才是谁”这个话题,便被搁置到一旁。 姜迎三人吃过饭,由于头三天是大家熟悉环境的日子,并不上课,姜迎也并未收到与谁会面的消息,便请两位小姑娘到自己的住处聊了会儿,请她们喝了杯茶,这才各自分开。 之后,姜迎关上房门,来到小书房中,取出宗门分发的书册,看了起来。 这是昨日便分发到她们手上的书册,里面更详尽地介绍了云山宗以及各领峰,还有一些知名仙师的记载。 姜迎只看了几页,觉得有些枯燥,与尹三真人告诉她的情况也相差不多,便将它放到一旁。 之后还有一些门规手册等介绍性的手册,她都不感兴趣,一直翻到一本名为“启灵诀”的书籍,她才停下动作。 是了,就是它了。 入门的基础,打坐、吸纳、沟通世间真灵之气的方式与口诀,都记载在里面。 早在攀天梯测试时,姜迎的向导女修便告诉姜迎,日后收到宗门分发的基础功法,若她愿意,且能够看懂、理解书中内容,便可以自己尝试先修炼。 由于这是最基础的功法,只有“成功与灵气产生联系”或“无法察觉灵气”两种可能,并不存在修炼的风险,所以大可大胆尝试。 姜迎在书中看了打坐示意图,记住吸纳的方法,便坐到床上,一步一步按照书中步骤盘坐、闭眼、放松、呼吸、释放感官……一步一步练习起来。 一直练到大中午,午饭时间,宿舍的弟子们汇聚到一起,又准备结伴去吃饭。 不料这时,女修阿穆带着数人,急急忙忙地从山上走下来。 走在阿穆后头的数人,一看便知都不简单,无论一路笑眯眯的老者也好,凶巴巴的中年男子也好,面无表情的女子也好,他们身上均有一个共同的特质——气场无形强悍,令人望而生畏! 阿穆带他们来到姜迎的独院门前,开口便喊:“姜姑娘,分——” 话未说完,笑眯眯的青衣老者不知发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按住阿穆的肩膀阻止她叫唤。 与此同时,与他一起的几人也脸色微变,齐刷刷地看往姜迎的卧室方向。 第五十八章 引气(上架五更求首订!) 青衣老者等人之所以喊停,是因为发现姜迎的卧室位置,竟然有一阵极细微的灵气波动! 预备弟子的住所,哪怕再如何豪华,也不放置灵物灵器。 而本届青山峰的预备弟子,也明确无有一人懂得修行,所以说,这阵灵气波动,不应该出现才对。 然而它却明确地出现了。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有人在修行了! 众人都极意外,正要让阿穆安静,观察看发生了什么。不料这时,随着阿穆的话音落下,那阵只有他们这些高修为者能够感应到的细微波动,也跟着消失了。 姜迎在房中睁开眼睛,眼里有一丝的不可思议。 她原来只想照着启灵诀的描述,先感应天地间的灵气。 不料不知是不是因为早已见过那些绿色光斑,当她静下心来,念着口诀,进入状态,哗啦一下,便感应到漫天地的木系灵气了! 其实她并未看见这些灵气,只是能够感受到,这些灵气异常清新,带着一丝微凉的清爽触感,正如草木一般。 她不消看,下意识便认定了那就是木灵气,来自芳草树木的木灵气。 并且也不需要她看,因为小叶芽在她感应到灵气的一刹那,便兴奋地“哇”了一大声:“吸它!吸它!”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这芽嗜草如命的本性,姜迎算是看明白了。 所以她并不怀疑它的反应有假,只不过她还未看到引气入体的功法呀,正想说还不会,叶芽又叨叨叨地念起了一段口诀。 姜迎一听:这好似就是引气入体的口诀。 她满是不可思议地又听了几回,从口诀的内容来看,她几乎能够确定了! 诧异之余,心中生了一丝冲动,便跟着叶芽的口诀修炼起来。 结果,她很快便与最靠近身周的灵气小团产生更进一步的关联,有一股类似于共鸣的感觉传出。 姜迎再顺着口诀中的引气步骤,屏气凝神地尝试,须臾之后,她果然撼动了灵气小团,它们晃了晃,有向她聚拢的迹象了! 可惜就是在这时,阿穆的声音传来,一下子让她惊醒。 她到底是初次尝试,睁开眼后,方才沟通灵气的感觉便消失了,她也不好在有人来访时坚持修炼,便下了床,走了出去。 一开门,看到阿穆带着几个人前来。 再一看这些人身上,都有与尹三真人类似的气场,给人的无形压力很大,所以她不消问便朝数人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前辈们。” 再对阿穆道:“师姐。” 这反应,让随阿穆前来见“小天才”的青山峰各分门之主,面露惊喜。 这实在太上道、太机灵了,没有人不喜欢不机灵的人,青衣老者对姜迎的印象瞬时好了数分,率先道:“不必多礼,小姑娘,你方才是在尝试引气么?” 那灵气微微波动,如有外力拉锯的现象,他们这些老前辈最熟悉不过,正是弟子们引气伊始的现象。 姜迎心道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何况这些能人前来,也不是来看她谦虚的,她接下来的一切表现,可能关乎到她日后的去处。 于是大大方方地点头:“看了宗门分发的启灵诀,心有感触,便尝试了一番。” 青衣老者眼睛一眯,捋着长须:“启灵诀可不是引气诀哦。” 姜迎坦然承认:“确实不是。只不知因何,感受到周遭多了一些清新的气体小团,心猜便是灵气了,又尝试着吸收。不过果然是我太心急,贸贸然的,还是失败了。” 青衣老者却有不同的想法:方才若非被阿穆打扰,保不准这姑娘能成功。 不说成功吧,那也能继续撼动不少灵气。入门伊始的修炼,最重要的,便是抓住天地灵气之间的那一丝感应,俗称找感觉。 这是入门最难的步骤,也是最轻易的步骤。难就难在感觉不一定能够建立,有些天生感官迟钝的修士,任凭急红了眼、挠坏了头,也不定能够触发那阵缥缈虚幻的感受。 轻易则轻易在,一旦找个这个感觉、记住它,一切便就水到渠成了。 这姑娘显然是轻易的那一卦,并且听说她先前连修行都未有了解多少,而宗门也只发了启灵诀一天,这一天之内,哪怕她一直在尝试,这速度也足够快了。 更何况,她连引气诀都未有学习,凭着“感觉”便可以尝试引气。 果然是九成七。 妙啊,妙! 青衣老者立马拉过姜迎,眼睛都笑不见了,掩盖在长长的白眉之下,乍眼看去,土地公公似的。 “好娃儿,好娃儿!来,我乃乾坤门掌门,吴真人,过来我仔细瞧瞧你。” 一旁立马有人咳了一声,是国字脸、川字眉、长得极其严肃的中年男子。他挺着腰板背着手,眼睛却斜斜地,直勾勾地盯着吴真人:“吴道友,你这样会吓着小姑娘。” 吴真人抬起长眉,露出细而精明的眼睛:“我怎么会吓着?你才会吓着。我可是出了名的慈眉善目哦,你呢,你呢?哼,小孩见了要哭哭。” 这一看就是戳到对方痛处了,中年男子表情一僵,悄悄瞄了姜迎一眼,随后对吴真人怒:“胡说!本人也是位慈师!” 吴真人拈着长须,没点正经地跟他互瞪,与他反驳。 便在这时,一阵柔力从姜迎身侧传来,姜迎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那看着冷冰冰的女子揽到身前,一阵沁人心脾、安人心神的花草芳香钻入鼻腔。 “小姑娘,你叫姜念玉是吧?” 那女子微微笑着,声音清柔,与方才的冷冰样不同了,却衬得她更为冷艳。 姜迎可不敢才进门便与前辈有亲密接触,哪怕别人主动也不行,哪怕没有特别意思也不行。 因为这在旁人眼里,这便是逾越,是她攀附,是她不对。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借由转身之机,退回合适距离:“是。弟子姜念玉。” 柳清风歪了歪头,看出她有意退避,是乃避嫌,又更喜欢这种会自己把握分寸的小弟子了。 走过去,直接将她牵入房:“咱们进去谈。这些糟老头子,一个个人糙心糙的,便让他们站在外面吵好了。” 第五十九章 灵田 这乾坤门、墨霜门、映月门三门之主,很快坐到姜迎屋里。 后方跟着其他分门的小掌门,地位、修为都不如三人,自然不能与这三人平起平坐。就站在一旁看着。 姜迎被拉到三人面前,又是一番问话,什么“你为何如此消瘦,是否家庭环境不好”,什么“家住何处,家人是否需要救济”“为何这个岁数才来,险些超过年纪”…… 姜迎发现她界外人的身份,并未自赤山峰流传过来,也就避重就轻,只道自己出自消息闭塞的小地方,才知道有修行这回事。 众人一听,不知为何都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问其他问题。 乾坤门的吴真人似乎对姜迎更感兴趣,不到一会儿,他便又开始问起姜迎方才引气时的感受、感想,之后又问起对修行之事的见解。 姜迎一一作答,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之后柳清风忽然问:“你目前可有心仪的分门?” 她这一问,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姜迎,等姜迎回答。 通常像姜迎这种天赋奇高的人才,在入门观看天梯测试时,便会有向导向他们介绍各大分门的情况。 比如乾坤门以治疗法术见长,墨霜门攻击方面不输白云峰与赤山峰战将,而映月门有辅助奇才,当年云山宗与另一大宗发生冲突,打起来了,正是柳清风在关键时刻,助了白云峰一臂之力,力挽狂澜。 所以如果姜迎心中已有发展目标,有可能已经有了心仪的门派。 然而姜迎并没有想到那一步,于她而言,说的与实际的,还是会有所不同,还是要先看看再说。 并且那时向导也说了,她入门以后,最好再上几门入门课,再正式加入分门,因为以她现在所掌握的修真知识,实在太少,基础不扎实的话,日后跟着大分门修行也会比较吃力,毕竟分门教学,谁会整天教你什么是灵根,什么是灵力,什么是修行? 所以她摇头道:“暂无。” 柳清风等三人先是目露失望,又重新燃起希望,开始叭叭叭地介绍各自分门情况。 姜迎一一听着,所幸三人也未有逼她当场做抉择,几人谈了一会儿后,三大门的掌门便要走了。 这时比较小的分门之主才上前来,又与姜迎介绍了一番,同时还有另外一些小门前来,加入谈话。 姜迎还是有问必答,一一应对,一一记住他们的信息。 最后,等她将他们也送出门时,夜幕都降临了,她也实在累了。 目送众人离开后,阿穆拍拍她肩膀:“若今日交谈未有让你有所感触,无妨,你慢慢想。” “今日所来者,除去打头的乾坤三门,剩下的均是峰内小门,来得七七八八了,但大门尚有几个,应该会在后续数日陆续前来,你可以再等等。” 姜迎点点头:“谢过师姐。” 阿穆对着她笑了笑:“谢什么?”又看了看时间:“糟了,这么晚了!食堂现下铁定已关门,这样,我到后厨问问可有剩余饭菜,给你端来。” 姜迎忙道:“不妥,我自己去便是。” 阿穆又笑了:“小事。照顾你们是我的职责。” 姜迎还是坚持不能麻烦她,两人互相推脱了数句,最后一起去了。 路上。 姜迎借机问了一个她老早便想问的问题:“听说入门以后,除了一开始发下的五枚灵石,宗门不会再分发额外银钱,若想赚钱,必须领取宗门任务,以任务积分换取报偿?” 阿穆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唔……也算是,但是对于你们新弟子,不可能直接领取常规的宗门任务,因为那是对外的,需要到修为,而你们还没有。 我猜你想问的是日常任务,这个确实。云山宗很大,维持运营需要大量的精力与人力,就好比你们,你们刚来,必定需要有人带领。有一些年纪太小的弟子,更是需要有人照顾,于是就有了我们的存在。 又比如一些需要向宗门提供资源的分门,对,此类分门青山峰与白云峰极多,青山峰会定期向宗门提供大量治疗类、辅助类的药丹灵丹,白云峰则会提供基础的修行法器,比如你们日后即将用到的刀剑斧戟等等。 这些物品,都需要大量人力,所以会招一些修行来帮忙,按月或按日付以报酬。” 姜迎立马问:“可有我适合的任务?” 阿穆一惊:“你?” 不可思议地停下脚步:“你是说,你现在便想干活赚钱了吗?” “是。” “可你这样的天赋,本该专心修炼才对。我知道你出身不好,可能害怕无钱傍身的日子,但你在云山宗,吃喝不需要你花钱,正式加入分门后,更是会给你提供一切修炼的资源,你……” 姜迎忙解释道:“我初到此地之时,花光了盘缠,是一位大善人借了我三千灵币,还提点我再等一个月来参加云山宗的招徒大会,我今日才能站在此处,我需要尽快还她钱。” 阿穆瞪大眼睛:“三千灵币?!” “是。” “素不相识便借了你三千灵币?!” “差不多,所以才是大善人,所以才要尽早还钱。” 阿穆沉吟片刻,点点头:“那确实。不能随便消耗别人的善意。 你这位善人可真是慷慨啊……三千灵币……唉,那你这可不好挣哦。” 即便日后姜迎加入分门,分门作为奖励,也至多分发几百灵币作为奖励,其余更多的是丹药、法器等等,对修炼更有用途的物品。 算上这些,至多再算上昨日分发的五百,也还剩一两千的灵币…… 阿穆道:“你尚无修为,那么通常只能领取打扫、后厨帮工、整理书卷等任务,这种任务一个月五百灵币,月末才能够领取。” “若再多一些……哦,有一个,但是会十分辛苦哦,就是照看灵田!每日负责观察、记录灵田状态,给灵田浇灵水除杂草施灵肥,一个月一千灵币!” 姜迎一听,和叶芽同时心动:灵田? 第六十章 获得任务 姜迎一番询问,弄明白了看守灵田的规矩,顺道也托阿穆替她搭线,她决定要去守灵田。 阿穆其实还是不赞成的,可姜迎很快又表示,她会在其余时间抓紧学习和修行。 阿穆想到她才来第一天,且尚未有人教她,她便摸到引气的门槛了,那修行对于她而言,大概会是事半功倍的事情,那去守守灵田也无可厚非。 毕竟这是带着善意的举动,她们大仙宗的弟子,也确实应该养成好品德,所以阿穆很快答应下来。 最后姜迎与阿穆一起,来到深夜的食堂,在食堂关门前拿了剩下的几个包子,便又回去。 回到房中,姜迎关紧房门,又开始打坐。 闭上眼睛,心念一动,清新的木灵团又出现了。 这次她依然看不到它们,但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她依照白日叶芽所念的口诀,很快找到感觉,开始吸收它们。 这一次,灵气团被撼动的幅度又大了些,只不过还是有限,姜迎尝试了好多遍,仍然无法将它们吸收入体。 最后到她有些疲累了,她不得不停下来。 所幸她对这一系列过程的感觉已经很熟悉,她也不过于着急。一看已是深夜,明日可能还要与其他门主见面,她不再折腾,直接睡下。 次日。 果然又有一些小门之主前来,也有一些中等发展迅速的分门,还有一个大分门。 但姜迎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也不是她挑,可她就是没有心中一动的感觉,还不如灵田来得让她心动。 所以她也只是规规矩矩地有问必答,之后好好将人送出去,就马不停蹄地去问阿穆灵田的事情。 最后三天自由时间一过,姜迎便开始在青山峰的学堂上课。 基础概念的大课共上了三天,之后便是上午上课,下午实践。 姜迎已经学会《启灵诀》了,还能够引气,当时就让授课的先生惊艳不已。 而那些一开始觉得姜迎不够资格跳过天梯测试的小弟子一看,面面相觑,忽然觉得脸蛋有点烫,头也重得好似抬不起来了。 果然是九成七吧?他们都打坐一天了,别说启灵诀,便连基本的静心都做不到。 四处的风这么大,树上的鸟儿这么吵,盘坐起来腿这么累,这么麻,这怎么静心啊?这九成七怎么就能够做到? 还能引气?! 够了够了,服了服了,再也不说人坏话啦。 一众人等纷纷摇头,收起轻视不服之意,自个儿努力去了。 一开始挑起争端的小弟子则咬着嘴、拧着眉,死死地盯着姜迎。 半晌,他嘀咕一句:“一定是年纪大,领悟才比较快!”闷哼哼地努力静心。 姜迎对这些人的想法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 经过这几日的努力,她已经接近成功了,她相信至多再过一两日,她便能顺利引气入体,正式入门。 她修炼了两个时辰,到傍晚时分,她与先生道别,接过阿穆特意从食堂替她带的饭团,与阿穆一起赶往百草门会见那里的负责人。 百草门,顾名思义,掌管百草。 与青山峰其他分门不同,百草门不分高低地位,仅有三位负责人,负责管辖灵田,招收、分配看守灵田的弟子。 而百草门主要任务,是培养优质灵草,分配到有需要的分门,供他们炼丹。 门中也会炼丹,但全是特殊的别门未有的灵丹,需要三位负责人亲自提炼。 来到百草门,入眼便见分布在山峰高地的一亩亩灵田,那都是旱田。 而山峰底下的平地,则也有数大片水田,那里的水似乎不简单,光看那样子,闪闪发亮,绝对不是普通农田的水源。 姜迎坐的是阿穆的小飞舟,阿穆为了让她看清楚百灵门的构造,便在整个百灵门上方绕了一大圈。 这一路上,姜迎的叶芽自然又哇哇个不停。 等阿穆将飞舟降下去,百灵门的正门也正好走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她看到阿穆,很自然地绕过她,看到姜迎身上,扫了她几眼。 “便是这位?”他面无表情地问。 阿穆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这才道:“正是。” 又回头对姜迎道:“这位便是百灵门的负责人之一,三青真人。” 姜迎拱手:“见过真人。弟子姜——” “我认得你,不必说了。”他说着便转身往东走。 姜迎一怔,看了他一眼。 阿穆用手肘戳了戳她:“跟上吧。三青真人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客套。” 姜迎便收了手,从后面跟上。 来到一片巨大的灵田,种的全是长得像石斛的灵草,一部分已然开花,一串一串的花朵,纯白的花瓣,鹅黄的花蕊,如鸡蛋一般。 来到此处,三青真人便道:“此乃聚灵草。其花、叶、根、茎,全株皆可入药,乃炼丹基础材料,这一个月,你便守它。你怕虫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姜迎一怔。 旋即立马道:“不怕。” “那好。”三青真人又指了指远处,右半亩田中站着的一男修:“那是这个月的守田人,有任何不会的,请教他。” “这个季节,田间虫多,灵虫也不比民间的普通虫,你若是害怕,无妨,但莫要连累灵草。此地灵草每损毁三株,扣一灵币,损毁三十株以上,你可以走了,报酬也全扣光。” 三青真人说罢,看向姜迎:“听明白了么?” 姜迎点点头:“明白了。” 这之后,真人才递给她一本小册子:“里面是照看手册,自己研读吧,再见。”说罢,身影一晃,不见了…… 姜迎:“……” 这可太快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 她看向阿穆:“这便好了?我获得这份任务了?” 阿穆点点头:“是啊。” “不是说,要先会见负责人,会见,不是见面考核的意思?” “考核完了呀。” 姜迎:“……” 阿穆看得出她的愕然,笑道:“放心。方才你下飞舟之时,三青真人看你的那几眼,便是在考核了。” “三青真人看人极准,什么人适合看守灵田,什么人不适合,从见面到交待事情这段时间,足够判断了。” 第六十一章 资质 于是姜迎不再多问,与阿穆道别,旋即走向灵田。 一整片灵田,此时除了右边的一位男修,目前没有其他人。 来到灵田前方,她拿起小册,细细地看里面的规则,之后便走向那位男修。 因为这一整片灵田,在她未到来之前,还有几位修士一同看守。 有一些册子记录的,例如每日浇水,她不知她所要看守的这片是否已经浇过,自然是要想问一问旁人。 她走过去,与男修打了招呼,便直奔主题。 男修看了她一眼,闷闷答了几句。 姜迎问的都是重点,没有一句废话,所以很快,她便能正式上手。 她正要离开,却在转身之际,被男修喊住:“站住。” 男修的脸色不是很好,待姜迎回头,他冷冷问:“你便是姜念玉?” 姜迎见他表情不对,下意识想了想自己方才可是行为不当了。 一边想着,一边回身点头:“是。” “你为何要来此地?” “嗯?自是看守……” “我是问你,你顶着九成七的资质,不去修炼,却来此处守灵田,你是觉得你的天资已经足够你不费力气超越任何人,还是你真有缺钱到那种地步,为了钱放弃修炼?” 姜迎:“……” 又是为了这个。 她有些厌烦九成七这个话题了:谁人见她都是九成七,九成七,好似这九成七变成她名字了,她连“姜念玉”都不配拥有了。 她是能够明白资质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就好比她的王朝科举,有天赋之人与无天赋之人,也差别甚大。 但此处这种“九成七”便代表着坐拥全天下一般的态度,让她十分愕然。 这实在有些超出她的预想了, 这也不过是种资质水平,不能代表她往后的前程,也不能以此规定她是这样的资质,便一定要走这样那样的路线吧。 自己修自己的道,这不好么,非要盯着别人。 她无法理解这些思想,而且既然不是她唐突了别人,她的态度也就不必那么友好。 “我认为,一个人如何选择自己的修行方式,是私人的事。这位……且算是师兄吧,不知你出此言,是想指点后辈一二,亦或单纯指责?” 男修见姜迎敢顶嘴,跟方才恭敬的态度大不一样了,心中更为愠怒。 “果然是众星拱月的天赋者,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 姜迎道:“无论是否众星拱月,哪怕我今日毫无修炼的潜力,我也是有一说一,有理说理。 若师兄你说得对,晚辈心服口服,听取建议,若只是无理之词,那么晚辈也有权利,选择忽略,不是么?” 男修冷哼道:“那么你认为你浪费宗门资源,来堂堂云山宗赚这么一点点灵币,是有理的么?” 姜迎不紧不慢道:“我来赚钱,是因欠人人情,想要尽早偿还。” “为人之道,知恩图报,师兄认为有理无理?” “而我每日看守灵田所消耗的时间,我会在其余地方补回来,自认不会耽误宗门课程与我的修炼进度。师兄对我毫不了解,却直接给我贴上了浪费资源、不知轻重的标签,师兄又认为有理无理?” 男修眸光一沉:“你——” 姜迎摇摇头,不想与他继续争辩。 她来此处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深知那叶芽对于灵草灵植,有特殊的喜好,她得想办法让那叶芽再度现身,撬开它的嘴,问清楚她灵根的事情。 而据说她看守灵田的期间,只要保证灵田无事,也是可以打坐修炼的。灵田灵气更为充足,理应对她的修行有利无弊才对,那么又怎么得出她“为钱放弃修行”这样的结论? 想来是觉得她才来,本来应该先将所有的精力放在课程与修行身上,她却还有心思过来赚那么一些些灵币,是本末倒置吧。 她不想解释太多,也不方便解释,与那男修道了声“告辞”,便走了。 男修本来也是觉得,从未见过一个拿了直通资格的天赋者,会干出才来便来守灵田的事情。 他自己不算是个高天赋之人,在入门之时花费了许许多多的精力,日夜不停地修行,才勉强以外门弟子的身份,留在了一个小分门之中。 如今来看守灵田,也是因为想买一个心仪已久的法器,否则他这时候,也应该在自己的住处打坐修行才对。 所以这些才来便上赶着赚钱的小辈…… 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太无脑了! 大道在前,却拘泥与这区区一些灵币,难道宗门会少了她吃喝么? 日后她若加入分门,会少了她的奖励么? 届时她就算用分门分发的福利,例如稀有的修炼丹药,拿去倒卖,也能赚取不少灵币,这人口口声声赚钱报恩,然而多大的恩情,需要花费如此大的精力,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实在是…… 眼界小极! 男修拧着眉头盯着姜迎,看到她走到属于她看守的灵田之内,心中说不出的堵。 之后,他心念一动,垂眸看了足下的灵田一眼。 片刻后,他眼睛一眯,阴森森地看向姜迎:看你能守到几时…… ………… 姜迎回到自己负责的灵田领域,调整了心情,正准备先替它们检查虫蛀情况。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在心中喊了几声,见叶芽毫无反应,她心想别是又得等它自己开口,但也不多耽误,免得背后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人,以为自己不顾修炼便算了,来守灵田也磨磨蹭蹭的,对自己印象更不好。 她走到最边上——也是离男修最远的位置,准备从那里开始检查起来。 便在这时,她听到小叶芽忽然开口:“要花花!” 姜迎脚步一顿:花? 旋即不必叶芽说,一阵前所未有的亲和之力传来,让她下意识看向左前方的一片已经开花的灵田。 “花花!”叶芽又喊了一声。 姜迎冷哼一声:果然,这个时候便知道说话了。 看到那边灵田,花开得最为娇艳,又心说还真会挑。 她在心中严肃道:我是来看守它们的,不是让你来吃的,你不许动歪脑筋,否则我因你被逐出此处,你也落不到多少好处。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能否被叶芽听见,但是此地有旁人,她又并非在那空间之内,她自然不可能开口说话。 这些话,在她发现叶芽对灵田情有独钟的时候,也多次在心中“强调”,有没有用她不知道,但她见这几日它还算安分,云山宗灵植又多,也不见它对路上的灵植有特别反应,她便假定它目前只对中高阶灵植有特别“需要”,其他的,能够平静应对。 结果叶芽这次回答了:“我不吃,只闻闻。花花灵气最盛,我只闻闻!” 姜迎:…… 逮到它现形:哦,你能回答我。 叶芽一怔,沉默了。 姜迎:又不说话了?装哑巴? 叶芽还不说话。 姜迎蹙了蹙眉,当场转身,作势要走:不说不守了。本来也是为了让你开口,我想你清楚。 叶芽这才开口:“我没有故意不说话,我只能在灵气多的地方说话,笨蛋。” 姜迎:……? 还骂人? 叶芽哼哼一声:“我可是高级生灵,当然能够骂人,还能骂好多好多人。” 姜迎蹙眉:那你是什么生灵?有多高级?我的资质结果是否与你有关? “有。” ……何种关系?我真实资质如何? “你不会想知道的。” 姜迎一听,心一沉:莫非我其实没有灵根? 这时叶芽又不说话,姜迎心一沉再沉,又问了一遍,这时叶芽才道:“我又不是灵根,你怎可能本来没有灵根却被测出灵根,你有。” 姜迎便又问:那是何种灵根,何等资质? “你关心这些问题吗?” 影响到我日后修行,自然关心。 “好呀,那一朵花花一个回答。” 姜迎:…… 说了,不摘花。 “那你到那里待着,我闻高兴了,我也回答你。” 你不答,没有花,没有灵田,什么也没有。 叶芽:“……” 姜迎发现它果然沉默,无法反驳,心猜或许它无法,或者说目前还无法,离开她的玉佩,否则也不必受她限制了。 这时,她再又一想:测试灵根,是从测试者自身测试,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叶芽不在玉佩之中,而是在她体内? 这个可能令她有些不适,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可太离谱了。 叶芽立马感知到她的腹诽,好似极其不服,当场喊道:“你竟敢嫌弃本药——” 说到一半,截然停止。 姜迎听到关键词,眉一挑:药什么? 这时,这叶芽却不开口了,无论姜迎怎么问,它也不吭声,哪怕要以离开灵田为要挟,它也不再搭话。 姜迎算是服气了:这是什么情况? 看这叶芽讳莫如深的样子,莫非是不寻常的灵物? 那为何无法实话告诉她?她俩如今算是同一条战线才对。 莫非…… 姜迎猛然猜测:莫非她其实能够摆脱它,而她目前对它而言,是某种有利于它的工具,并且是别无选择的工具? 她登时抓住此点,继续追问。这叶芽越拒绝回答她,便意味着她的猜测不差。 她更是惊奇,思维已经抑制不住地发散:若她二者是这等关系,那么此叶芽不愿告知自己确切身份,很可能是因这身份,还会被姜迎反利用,否则它也不必谨慎至此。 一想到此处,叶芽忽然出声:“够了!你这人怎么这样,还要算计别人?!” 姜迎冷哼一声:你若此刻不配合,日后,你便能在玉佩之中,看到我不断调查你、试探你、刁难你,最后反过来利用你! 她也只是尝试试探,看它会不会沉不住气继续暴露,结果它果然道:“你敢!” “少了我,你也不会好过,你可是靠我才有这般资质、这般福利,你若放弃我,哼哼,哼哼哼!” 姜迎立马道:既然如此,那你乖乖配合不就好了? 并且,你这样的“高级”生灵,为何会在玉佩之中,与我阿爹又是何等关系? 你若能好好回答这些问题,咱俩日后互帮互助,你想要什么,我便尽力带给你什么。等你日后能够脱离我了,我们再好聚好散,不好么? 叶芽沉默下来,看样子,是在考虑姜迎的“提议”了。 姜迎从它的反应,越发觉得自己推测得八九不离十。诧异之余,也有些不明白:为何她阿爹会将这样的“生灵”放到玉佩之中。 尤其这生灵,看起来不似多乖巧温顺的样子,那么她阿爹当初究竟以何种方式与它“合作”,又是为何,它要喊她“小主”。 它面对她,可是无有半点面对“小主”该有的模样。 一系列有关她阿爹的疑问升起,逐渐牵动到她的情绪,她有些难受了。 这时,也不知叶芽是否感受到了她的思想,竟一改先前嚣张跋扈的态度,在姜迎心中一声叹息之后,它也跟着,叹了一声:唉…… 姜迎问它怎么了,它却未有多说。 但是语气缓和了不少,带着一些些无奈,对姜迎道:“我与你沟通,助你修行,确实需要能量,我无法再多解释了。” “你若当真想要知道真相,那么听着,你最好尽量多摘此地的灵虫与聚灵花——枯了的也行,也比草叶灵气多。摘完后,莫要扔了它们,将它们收集回来,喂我,等我长大成形,便无有能量限制了。” 它说着,又指示了附近一条大灵虫的位置,让姜迎去抓,便再次闭嘴,一声不吭,任凭姜迎如何再问关于它的问题,都不回答了。 无奈的姜迎只好按捺下千千万万的疑问,想到它既然让步,还说出“等它成形”这样的话,那么她们目前,也算达成了共识,便准备依照它的方法,去收集枯草与灵虫。 她将注意力自叶芽身上,移回灵田。 每株均有她半腰高的灵草,长得密密麻麻,中间只有极窄的小小的过度,这让姜迎难以看清草间的细节。 而她无有灵力,只能凭肉眼去寻找。她按照叶芽的指示,来到目的地附近,小心翼翼地扒开每一株草,按照小册上描绘的数种灵虫的模样,一一寻找。 最后看到一条,足有她一个巴掌长、两根手指粗的巨大灵虫…… 第六十二章 捉虫 看到这灵虫,姜迎总算明白三青真人为何着重问她怕不怕虫。 太可怕了。 实在是,太恶心了…… 此灵虫外表与普通的菜虫相似,体型却是普通菜虫的数倍。 这直接导致它的背部细节一清二楚,一整条缠在一株聚灵草上,慢悠悠地蠕动,都快把聚灵草压弯了。 姜迎极其嫌弃地拧紧眉头,连看它都是斜眼看的,一副多看便会长眼疾一样。 难怪三青真人强调此事,原来并非见她是小姑娘,担心姑娘家家害怕虫。她猜此处的虫子许多人第一次看到,也会感觉恶心的。 她真是宁愿看蛇。 姜迎在这边嫌弃,那边正在远处观察她的修士见状,冷哼一声:看吧,害怕了吧,果然,必定无法下手。 这些人,就该让现实给她涨涨教训,否则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身在福中,不知得来不易,不知谦虚厚道! 还说什么为了报恩呢…… 他见姜迎是害怕虫子的,目光不自觉往下,看了一眼刚刚才发现的一条灵虫。 再看一眼姜迎,忽然冷笑一声,去把那灵虫捉起来,收到斜挎在身上的广口罐子中。 这可是为你好…… 让你乖乖专心修炼才这样…… ………… 姜迎看到那灵虫,深呼吸了三次,这才勉为其难地回过头,正视着它。 也罢也罢,活还是要干的,厌恶也得动手。 于是她从与男修一样的小罐子中,取出一双长竹镊。 灵虫有些微灵力,若空手去抓,必然一番挣扎,这对于修士无甚影响,但对姜迎而言,还是会比较吃力,所以给了一双能够克制灵虫灵力的竹镊。 也算是一个小法器了。 当然这件法器修士也能用,是百草门看守灵田的基础法器,也不算特殊。 姜迎便用那样的竹镊,镊住那条灵虫。 果然灵虫剧烈挣扎起来。 姜迎这才发现,它挣扎的途中还有一股远超它体型该有的力量,与先前遇到的那只火云兽有种相似的感觉。 她立马手上用劲,竹镊立马随着与灵虫的接触,也生出一阵无形的力量,很快将灵虫夹紧。 登时,灵虫身上的特殊之力消失了,灵虫变得安分。 姜迎眼睁睁看着这个过程发生,感觉一阵新奇。 这时,她忽然从方才灵虫挣扎、竹镊封锁灵力的过程中,发现一丝蹊跷。 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但她感觉她能够从那个过程中,摸出一丝灵力的变化。 她不由得在心中诧异:这也是你的功劳么? 她自然是对叶芽所说。 叶芽沉默了一瞬,这才奇怪道:什么功劳? 姜迎道:方才此灵虫的灵力变化,我感觉十分清晰。 叶芽:与我无关呀。快将灵虫放到罐里来,快快快! 姜迎见叶芽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也不问了。 不过那句“与它无关”,她却是深深记住。 夹了一条虫,她有意再感受一番,便去夹下一条。很快,本来令她有些抗拒的行为变得不一样了,只见她在灵虫的指引下,哪怕自身无有灵力感应,动作也越来越快。 正在后方也努力夹虫的男修:“……” 怎么这姑娘,还玩起劲来了??? 并且这速度,分明是知悉目标所在的修士的速度,怎么可能是她这一届凡女能有的? 他越看越惊奇,越看面色越凝重。 该不会…… 该不会她才入门,便已经能够感应天地灵气了? 可这? 这速度? 不,不会的。 哪怕是天赋者…… 哦,不,正因为是天赋者,上苍赏饭吃,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哼,原来如此,原来是仗着修炼得快,才三心二意! 男修很快又找到心理慰藉,方停下不久的手又动作起来。 很快找完一垄聚灵草的灵虫,又去找下一垄,全塞入罐子内。 临近晚饭时间,有其他修士前来,接手他们的工作,他赶在姜迎之前,将罐子盖实,来到灵田附近的工作台。 姜迎刚好也到了那里,按照规定,她需要将摘下的枯叶、枯花与灵虫在那里处理掉。 她尚未熟悉这个流程,正好看到那男修也在,她也不计较前头的冲突,问男修:“灵虫与枯叶,都是自己捣碎了埋田里,无需让人过目么?” 多问一句,是因为她听了叶芽的话,正想着有无机会,顺走一两条灵虫之类。 男修心中也有事,抱着自己的罐子对她道:“谁看?干完就行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还怕人拿走?”说着取了一根石杵子,放到罐中佯装用力地捣,捣完走到田野边,又佯装倒肥料。 姜迎看看那石杵子,上面沾有灵草与虫子残存的汁液,然而,她发现那是干的。 她疑惑地看了在田边忙活的男修一眼,想了想,取过另一个石杵子,也有模有样地捣起来。 之后,她将至少碾死数条虫的石杵子取出,确认石杵子是湿的,像模像样,这才带着罐子走到另一侧的田野。 在往土下倾倒之前,她在土上放了早便准备好的两方帕子,倒了七条还活着的灵虫与一些叶渣子,迅速忍着不适将帕子捞起来绑好,塞到衣袖中。 剩下的是全死了的灵虫,她将它们埋到土里,充当养分,之后将罐子放回工作台,与后来来的几位师兄师姐道了个别,匆匆回住处。 进了书房,她将裹着虫子的手帕扔到桌上,那一刻,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神经抽着抽着的,忍不住的恶心感涌来,她咬牙切齿在心中道:“下次,等我带个布袋你再嚷嚷着要虫!” 然而叶芽已经听不到她讲话啦,开心地闻着从灵虫、灵草渣中散发出来的灵气。 “养它养它,养够十条再吃掉。” 姜迎一阵恶寒:吃…… 你莫非还要我吃? 当然啊。 不可能! 可是你吃效果最好,生吃…… 滚! 叶芽被吓了一跳,不满地哼哼两声。之后,它勉为其难地又提供了一个方法:那,你学炼丹吧。 炼丹? 嗯,将虫炼到丹药之中,你总可以吃了吧?你在宗门之中,只需要再找一个药鼎,我便可以教你炼——只要你能跟得上本药宝。 第六十三章 进阶 药宝…… 姜迎听到他这自称,哑然失笑:你叫药宝? 叶芽一怔,大抵是感觉面子挂不住,足足沉默了数息时间。 直到姜迎再喊它,它才哼哼道:那是大将军替我取的小名,你不必太羡慕。 这回轮到姜迎一怔:她爹啊…… 本来还算轻快的心情,登时往下沉。药宝大抵也有感应,一时也不吭声了。 直到又一阵过去,窗外的风忽然吹起书桌上的一张纸,姜迎才回过神来。 调整好心情,她主动道:等你能量充足了,一定要仔细说说,你与我爹相遇相处的事情,不许拒绝。 药宝想了想,无所谓道:只要你有那个耐心听。 我有。 我能说上几个日夜不喘气喔。 可以。 之后两人似达成了某种共识,一同不说话了。 姜迎从她自王朝背来的行囊之中,凑了四个装无毒药物的药瓶,拿到小井处打水洗干净,回来将毫发无伤的四条灵虫塞入,再各塞入一些灵草渣,之后盖上被她钻了口子的木塞子,放到隐秘处。 剩下被她误舂舂伤了的三条灵虫,则听药宝要求,拿到外面用石块砸死,专门埋在院子角落的一处土地。 这整个过程,又令她头皮发麻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有了竹镊,她得徒手抓虫,虫子在手中蠕动的感觉,让她哪怕方才与药宝达成共识,也暗暗记了它一笔账。 完成了所有动作,她回到房内打坐。 灵虫的灵力尚太少,药宝闻闻可以,吸取实在太难,所以它们暂时只养着。 姜迎今日离成功引气又进了一步,按照这样的速度,她预计明日白日便能够成功引气。 带着这样的期盼,她今日多修炼了一个时辰,直到凌晨过去才睡下。 次日,听完一节启灵诀的复习课,她坐在修炼小林的石座上,闭眼、静心、运行口诀。 一刻钟时间后,她集中注意力,用尽全力将僵持在身周的灵气团一吸—— 成功了! 初次引气成功,令得在林中指导其他小弟子的仙师一诧,回过头,见果然是姜迎顺畅无阻地吸收周遭的灵气! 他登时顾不得其他弟子,急急忙忙走到姜迎身边。 他早听说姜迎是凭感觉引气的,连口诀还未学到。他前几日见她距离成功应当还有数日,本来打算就在这两日传授她口诀,这样时间掐得刚刚好,谁知道,她这一言不合的,就提前成功了! 仙师急急忙忙走到她身后,一掌推上她的背,释出灵力引导她。 “姜弟子,莫急,从现在起,随吾口诀,尝试运转第一个小周天。” 其实姜迎已经学会一个口诀了,正在尝试运转,但闻言,她立马停止动作,改为随着仙师的口诀运转。 仙师的口诀与药宝的口诀不大一样,这费了姜迎一些时间才彻底理解。 不过这也让她的行为变得合理真实,仙师只发现姜迎的领悟能力也极快,他只给她念了三遍口诀,便能感受到被她吸入体内的灵气正确运转起来了! 奇才。 无论修炼速度或者领悟力,都是奇才啊! 仙师按捺着心中激动,在助姜迎引导完第一个小周天,又让她自行运转第二个小周天,一切毫无差错,他才欣喜又欣慰地收手:“好,好!” 他忍不住大赞。 “姜弟子,你今日便运转三个小周天,运转完全,便可以停止歇息了,切莫心急。” 他说罢便退到数步开外,同时也将因为惊奇而围过来的弟子们挥散,给姜迎留下足够的空间。 而姜迎,仅仅到了第二个小周天,便感受到体内灵气能够随着她的控制,毫无阻碍、行云流水地运转,她当然抛却一切杂念,心无旁骛地运转起来。 一旁的小弟子都看得都呆了。 几个与姜迎差不多年纪的弟子自惭形秽、自愧不如,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曾经夸了姜迎的女小弟子殷欢欢则觉得她夸得可对了,太对太对了,姜姑娘不仅是个美人胚子,还是个天之骄子——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呀! 她忽然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只手,曾经挽过天骄的手,要好好保护! 又看了看另一只手——这只手,给天骄递过小包子,也要好好保护! 她将双手叠在胸前,满脸激动地看向她的好姐妹:“我们与姜姐姐是朋友呢!我们与天骄做朋友了!” 她的好姐妹安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姜迎一眼,这才露了个笑容,对殷欢欢点点头:“是,真棒。” 说罢,心不在焉地移开目光。 而一开始呛声姜迎的男小弟子:“……” 该如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呢? 吃了五十口大蒜。 又辣又呛又臭。 上头。 他也不知为何,就感觉到委屈,就像被人狠狠掴了几巴掌一样,忒痛。 见着大家都在羡慕、称赞、崇拜姜迎,他就感觉这些人都在打他巴掌,在排挤他,在嘲讽他! 再想想他努力了好几天也不过初次感受到灵气团…… 他忽然呜了一声,喉间一紧,鼻头一酸。 小小的自尊心,在没有任何人实际针对他的情况下,猛然就碎了,捂着脸心中哇了一声,嗷嗷跑走。 当然也没人看到他这个插曲,一群人又在姜迎身边观察了许久、等待了许久。见再如何睁大眼睛也看不出她与自己的差距,更看不出引气入体有何不同,他们便不再看了,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努力修行,加一万倍地努力修行。 修炼小林的弟子们因为姜迎的这一突破,忽然变得认真、积极,连静心的速度都快了,大家莫名攒了一股劲,暗暗使劲。 而姜迎,在运转完第三个周天以后,听从仙师的话,缓慢停止对灵气的引导。 再睁开眼时,她猛然感觉身体一松,四筋八脉好似换了一套新的一般,轻松、顺畅、灵台一片清明。 她顿时大喜:太好了…… 先前她还担心,她灵根不实,修炼起来速度也会名不副实。 结果现在,短短几日,她成功引气入体了! 进入炼气期了! 第六十四章 陷害 姜迎进阶一事,可谓是一大喜讯。 仙师让她休息了一阵,越发觉得机不可失,便当场又教了她炼气期的口诀,然后问:“姜弟子决定入哪个分门了么?炼气期一到,便能够进入分门,跟着分门的仙师学习了。” 姜迎摇摇头:“暂无。” 仙师又是诧异,又觉得合理。 也是,这样资质顶级,领悟力也上佳的弟子,是该好好考虑未来的去处,不着急,不着急。 “那么便由本人将你的进度向上汇报。青山峰为了鼓励弟子,设置了一些奖赏制度,不同时期进阶的弟子,有不同的奖励。 姜弟子你进阶炼气期,整好七日,是云山宗的优秀学徒了,能够获得一枚中品养元丹,一枚下品锻骨丹,一个小型储物袋,以及三套基础下品符篆。 这养元丹呢,可以留作日后元气受损时使用,锻骨丹则有助于弟子增强骨质,为未来习武、炼体打基础,正好也适合作为姑娘你骨伤的辅助巩固丹药。 至于这储物袋与符篆,取得后,吾会亲自教你使用,你不必担心。 哦对了,你是女弟子,那么会再多一枚下品养颜丹,能够让你面色更好,看起来更美,养颜丹可是很受女弟子欢迎的。” 姜迎点头致谢:“谢过仙师。” “不谢不谢。能够遇上你这等聪慧之人,乃青山峰的骄傲。” 可是姜迎话锋忽转:“不知弟子能否以养颜丹,或者更多丹药,换取别的一些物件?” 仙师一愣:“嗯?” “……换物件?” 姜迎道:“不瞒仙师,弟子这些日子听了穆师姐介绍,对炼丹之事颇感兴趣,又听说这灵丹药鼎与普通药鼎很不一样,便想研究一二。 弟子曾到万物阁询问药鼎价格,最小型的便携药鼎,竟也需要五千灵币,弟子暂无如此财力,又对那养颜丹不感兴趣,便想……” 她不必说完,仙师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诧异道:“你若对炼丹感兴趣,大可加入精通炼丹的分门,比如那乾坤门、映月门、丹心门,都很厉害。” 姜迎道:“可弟子认为自己不一定适合炼丹,还想多了解其他。” “那你单买一个小药鼎,又不懂炼丹之术,岂非白费银钱。” “所以弟子想看看,能否以其他弟子不需要的物品,换这个药鼎。” 仙师沉默了一阵,低吟道:“你若不需要养颜丹,将它带到万物阁倒卖,至多能够卖出三百灵币。 而这基础符篆,宗门日后修行也会给到,这三套算是额外奖励,你若也不要,那么一套一百灵币,你全换光,也只有三百。 至于这锻骨丹与养元丹,吾不建议你换。一是向万物阁倒卖阁中就有的物品,除非是稀有之物,否则价格都会被压低,你占不到便宜。 二是这些丹药你日后再想要,除了有人赠送,否则你只有高价回万物阁买。这一枚中品的养元丹,可也价值五千灵币,与你的小药鼎一般价格。 至于锻骨丹,唔,姜弟子你的腿,是需要尽快养好治好的,否则到了日后分门、宗门大比,或者出门执行任务,你会吃大亏。” 姜迎了然地点点头,旋即开始算账: 养颜丹加符篆,至多能够卖出六百灵币。 入门时云山宗赠送的五百灵币,四百要还尹三真人,一百留作急用,她还不打算用。 而她的灵田任务,一个月能拿一千的报酬,扣除需要还给尹三真人的两千六百灵币,得从第三个月起才能够赚药鼎的钱,并且加上倒卖养颜丹与符篆的钱,她还需要干至少五个月。 加一起,便是八个月的时间。 虫都能化蝶再生虫了。 她在心中对药宝道:不行,买不起,时间太长,你放弃炼丹吧。 药宝登时嚷嚷:不要不要!药鼎能够炼好多好多丹药,不然你加入炼丹的分门吧。 姜迎道:分门的药鼎均为顶级药鼎,更为珍贵,我用这样的药鼎为你炼虫?若被发现,我又如何向同门交待? 药宝:届时我便吃更厉害丹药,不需要炼虫! 那也不行,我不想炼丹。 那你想做什么? 将军之女,便该有将军之女的样子。 你喜欢打架直说啊。 嗯,我喜欢。 药宝:…… 沉默了一阵,再度开口:那先缓缓吧,你日后能拿的,必定不止这些奖励,咱们再等等! 你方才说虫能化蝶,启发我了,灵蝶比灵虫灵力更多,咱们养一屋,都化蝶的时候,坐在中间修炼,我便能吸收好多好多灵气了,哇哈哈哈! 哪怕你不想要化蝶,好哇,咱们可以等虫蛹!炸虫蛹,我吃过,嘎嘣脆,还能给你补充营养。即便它会流失一些灵力也不怕,看在好吃的份上,我可以忍受! 姜迎:…… 想得真美啊。 不过它能“看开”,暂时不叨要药鼎,她看在耳根终于清净的份上,也不与它争辩。 好,便再等等看。她对药宝道。 之后看向仙师:“我明白了,仙师建议不要换的,弟子便不换。方才仙师教的口诀,能再教弟子一遍么?中间有些地方,弟子尚有些疑问。” 仙师立马将口诀再仔细传授了一遍,等姜迎彻底理解之后,又化出一本册子:“此乃炼气功法,前头两页,便是吾教你之口诀,你回头若是忘记,可自行查阅。 至于这后头,虽说你天资聪慧,但吾不建议你私下练习,以免出错,走气失误伤到元气。” 姜迎应下,看时间不早,便与仙师道别,赶往百草门。 而仙师待她一走,立马赶往各大分门,将姜迎突破进阶的消息奔走相告。 当然了,这么个苗子,早被各大分门盯着了,她不确定要入何门,这些门主便交待他,观察、记录、随时通报她的修炼进度。 并且他作为仙师,哪怕通常只教基础的修炼功课,那也是仙师啊。若他能够将这些基础时期的弟子教好,甚至带出潜力股、黑马等等优秀学子,那么到了评定优秀仙师之时,他也能够评上个好等级,领取好奖励。 所以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去通知各大真人、分门之主了。 而另一边。 姜迎来到百草门,这个时段与她一起看守灵田的,还是只有那男修。 她与上一位工作者打过招呼后,便走向灵田,男修看到她来,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之后一改表情,远远地和善地对她道:“怎么才来。” 姜迎看了他一眼,对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可不觉得开心。 她看向自己的那部分灵田,见并无异样,这才收回目光,回应男修:“课上耽误了一些时间。” 男修这才注意到她的功体,然而不注意还好,一注意,吓了一跳:怎么有灵气在运转了?! 虽说只有微弱的灵气,却也代表着:这家伙进阶了! 引气入体了! “你成功引气了么?”他声音有些发紧地问道。 姜迎本想说他怎么知道,一想到这也是修士,且是比她高修为的修士,自然能够看到她体内运转的些微灵气。 “是。”她坦诚回答。 男修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快? 想当年他…… 他摇摇头,将那些艰辛的回忆扫出脑内,挤出一个难看却不自知的笑:“呵,那恭喜啊。昨日是我带了偏见,你莫要放在心上。” 姜迎从语气便能听出他的心情,昨日明明针锋相对,今日却佯装友好,她愈发感觉此人行为诡异,客气地回了他一声,便往自己的区域走,不多做停留。 结果才来到灵田,她忽然发现,在较低一层的地方,那些长得更嫩的聚灵草,竟然有些发蔫。 它们昨日才好好的,今日却开始发黄了,若说这些灵草是容易发黄的植物,那么她来的第一天,也该发现许多同样发黄的植物,但是她没有。 那么只有一个理由,是她照顾得不好。 可是她昨日,分明每一步都严格按照册子的步骤来做,之后接手的师姐来检查,也说她干得不错,灵虫更是除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 便在这时,药宝忽然开口:今日虫有点多。 姜迎一愣:虫多? 嗯啊,那些发黄的草,被虫咬了,你翻翻看。 姜迎立马翻了最近的一株,在底下的草茎部位,果然发现被虫啃食的痕迹。 她连又翻了几株,都是一样的情况,这时药宝直接告诉她,灵虫集中在哪个地方,她走过去,扒开一片高高的聚灵草,看到底下新长出的几株上,缠了许多灵虫! 姜迎忽然松手往后退几步,头皮发麻。 那些灵虫,不是她昨日看到的那种,一株大概缠个一两条。 这是好几条都缠在那里,每株都有好几条,这么恶心的场景,她当然头皮发麻了。 姜迎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第一时间,看向远处的男修。 怪不得昨日该舂虫时,他一次也没有舂。 怪不得从昨日离开之时,他便表现得异常鬼祟。 怪不得今日态度大变,他要么是心虚,要么想借此来迷惑自己,若自己追究起来,他也可以借由态度问题,撇开关系。 可是真当她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么。 姜迎带着怒气,看着男修。 而男修时刻关注着她的行为,发现她很快便发现爬成一团的灵虫,正自诧异,又发现她怒视自己,急急忙忙移开目光。 但是想想,不妥,又转回头,一副关心的样子询问:“师妹怎么了?脸色怎么忽然这么白?” 姜迎正要质问——她从来不是畏惧强者忍气吞声的人。但是药宝再次开口:抓起来,都抓起来呀! 姜迎带着不满在心中道:这是那人想陷害我,故意放进来的虫。 那又怎么样?正好便宜我们啦,你快抓呀!先抓那条吃最胖的! 姜迎还想跟它掰道理,可是它接下来道:你别担心那人会害死你的草,这个草好养,待会你只要在发黄的草下,各埋一条小灵虫,灵虫的养分便足够它长回来了。 这些灵虫长得不算快,昨日清完了,再出来的,只会是别的地方爬过来的小幼虫,我算过了,今天你守的地方的小灵虫够当养料了,你把这些大的,都捡放在你的袋子里,小的拿去舂舂埋了,还能够掩人耳目呢!哇哈哈哈,这个人真好呀,特意挑了最胖养分最好的灵虫放过来,哇哈哈哈,快抓,快抓!抓完等他明天再送来! 姜迎感觉脑壳疼:这药宝这么分好赖? 万一那男修明日直接来毁草,那还得了? 可是才这么想,她便自己否决掉:她的工作时间在中后段,前后时段都有人,所以她每日走时,草是什么样,均有人作证,这男修无法毁。 而她来的时候,也通常是上一位工作者离开的时间点,男修也无法伺机摧毁。哪怕上一个人提前离开,她前来百草门,是需要先在门前的守门人处签章的,守门人会记录她来到的时间。她一来,发现灵田有异,立马寻找负责人,轻易便能排查她的嫌疑。 所以男修才会选择放虫这种相对隐秘的动作。 毕竟他只要徒手抓灵虫,不用镊子与任何灵力,姜迎就算扯破嘴皮子也无法证明这虫是从他那里来的。 而扔个虫而已,他随便找个理由,哪怕假装与旁人闲聊,走近她的灵田,便能够做到。 姜迎再度看向男修,眼神不善。 男修心虚,心里咯噔一下,这才道:“你为何这样看我?欸,莫非是灵草出问题了,以为是我干的?” “天地可鉴,我可不曾进入你的灵田。而且我看你的田长得挺好啊,怎么就不开心了呢?” 姜迎心中冷笑:她还不曾开口,不曾提及灵田呢,他怎么就猜灵田出问题?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她看着这个干了坏事还强装镇定的人,半晌,她忽然不想这么快对付他了。 药宝说得对,这人是在给她们送福利,省了她藏藏掖掖小心翼翼地“偷虫”。 今日便先依照药宝的方法,看看能否将草养回来。若能,想必男修起码会维持这样的行为好几天,她便当免费收了位工人,用他抓的虫养药宝进阶,最后再弄死他。 第六十五章 不一样的分门 姜迎把多出的虫抓掉,又去抓了其他的虫,最后到点的时候,依旧完美完成任务。 男修看得面色凝重,不情不愿,看了一眼自己抓的几条小幼虫,咬着牙走过去。 两人又在工作台碰上。 男修又假惺惺地“关心”姜迎,问她抓了多少,累不累,有没有出现难题。 姜迎不大愿回答,但是看到男修装模作样舂虫的动作,她忽而开口:“师兄今日捉了几条虫?” 男修一怔,下意识心慌。 见姜迎好似只是闲聊提起,这才按下心跳笑答:“今日啊?不多不多,三四条,哈哈。” 其实抓了六七条。 灵田很大,他负责的只是其中五垄。 但哪怕日日抓虫,也防不住藏在暗处的幼虫和虫卵。这些虫混在灵田之中,单凭气息也难以发现,所以总会有更小更新的幼虫长大、啃食灵草。 他昨日爆发地抓了一堆,今日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不过仔细寻找,也还有六七条幼虫。 他告诉姜迎只有三四条,明日她田里多出那么多,也想不到自己身上去了吧。 姜迎看了一眼他的罐子,听到药宝道:呸,至少七条,小虫。 她心中冷笑一声,不再多说,将被舂得稀巴烂的枯草叶与灵虫带到自己田间,分散埋在枯黄的几株灵草上。 之后便离开,在百草门门前做了登记,扬长而去。 一路上,她依照阿穆的提示,走了近路。 但哪怕如此,百草门与新弟子的住所还是有着不小距离,以她的脚程,需要至少三刻钟才能走到。 走了一刻钟时间,她拐上一条更偏僻的小石道。 便在这时,她忽然听见有一个低低哑哑的声音响起:救……救命啊! 有人吗?救命!! 姜迎停下脚步,奇怪地往声源处看。 但是这声音实在太模糊,导致不好确定位置,她只能走近了看。 声音时有时无,最后,她来到山侧面的一个山洞前。 说是山洞,却已经坍塌了一半,洞口被碎石与泥土掩埋住了。 姜迎听到的声音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站到洞前,又听见求救声响起:“有人吗?救命!!!” 姜迎开口问:“你在洞里?” 那人怔了怔,原本还有些距离的声音变近了:“有人吗?是有人在外面吗?快救我出去!” 姜迎听到这是一把沙哑但年轻的女声,看了看洞口堆积的碎石:“你怎么被困在这种地方?” “我……哼,那贱人一定逃走了对不对?外头只你一人对么?” 姜迎又看了看四周:“是。” 女子:“我被人害了。宗门禁止内斗,那个混账便用计将我引到此处,将我打伤,再将洞轰塌! 快,姑娘,你能够搬开洞外的碎石么?我伤得太重,无法站起来,也无法运转灵力了,你帮帮我,若你一个人不行,便到蛊毒门寻找我师兄师姐们来帮忙,我叫楚一一,我还可以给你扔身份牌做证明!” 姜迎听她能毫不迟疑报出宗门与名字,还能毫不犹豫提出以身份牌证明,直接未有怀疑她的身份。 又看了看碎石:看得出来顶上有些石块已经被掏开,或者不曾掩埋彻底,女子的声音也正因如此,才能传出这么远。 可是底下的石块便有些难办,因为都很大,也很沉,徒手绝对搬不动,以姜迎的力气,只能用身体撞。 她问女子:“洞中有多少空间?我恐怕需要撞开这些石块,你躲得开么?” 山洞的空隙太高,她无法透过空隙看到内里,只能让女子自己估摸。 女子安静了片刻,大抵是在移动,一会儿后,她的声音变远变小了:“我好了,你撞吧,不必有负担。” 姜迎感觉她确实与自己有一定距离,大概已经躲在最深处,姜迎便活动了一下手脚,退到远处,胳膊向着石块,忍着脚痛一口气撞过去。 一下撼动不了大石,便重复了数下。 最后一下,她卯足全劲撞去,垒得高高的碎石终于轰隆一声,被她撞倒。 “咳咳咳……咳!” 姜迎与女子均被黄尘呛得一阵猛咳。 好一阵后,漫天的黄尘散去,两人才勉强睁开眼睛,各自看清对方。 洞里的是一伤了双腿,只能半趴在地的狼狈女子。 而在女子眼里,救自己的,竟是一位比自己年少,还比自己瘦弱的小弟子。 看那微弱的灵力,约莫是招徒大会新招的学徒。 不过看到得救,她也顾不得其他,连声对姜迎道:“谢谢,谢谢!” 姜迎看这姑娘满身满脸都是血,脸上还满满一层泥污,脸蛋掉皮了,嘴唇也干得如冬季的旱田。 她取下系在腰间的水壶,递给她:“喝口水吧。” 恐怕被困此处不止一两天了,还时不时像方才那样大喊求救,嗓子不彻底坏掉,已经是极好的了。 楚一一一看见水壶,眼睛都绿了,一把抢过,打开对着口便咕噜咕噜地喝。 不到片刻时间,她已经将大半壶水喝见了底,喝到最后一口,她还不死心,将水壶往上提,对着嘴巴摇了数下,把最后一滴也榨干。 之后她才抹抹嘴巴,看向姜迎:“谢谢你。” 又看了看被自己喝光的水壶,抱歉地笑了笑:“回头我再还你一个新的壶,给你灌满水。” 姜迎摇头:“无妨,我还有其他水壶,你用便是。” 心里又想:缺水至此,应当是个尚未辟谷的修士。 她走过去,向楚一一伸手:“还能走么?我扶你,或者,背你?” 楚一一哪好意思?她方才看着姜迎入内,看到她腿脚有些不方便,不知是受伤还是怎么了。 楚一一自袖中抽出一根长管子,对姜迎道:“你替我到外面,折断这根管子,里面会有气体散发出来。 这是我们蛊毒门的信号烟,接收到此烟,我的同门便会赶来寻我。” 姜迎一听:接收? 以为是楚一一口误,接过黄色的管子,走到外面,用力掰断。 很快有黑色烟雾自管中升起,直直升向天空。 升到一定程度,它们竟好似寻到路线一般,生生折了个弯,传往另一个方向。 药宝忽然大叫:哇! 姜迎看了那缕黑烟一眼,心说怪不得说的是“接收”,竟是能够自动“寻路”的烟。 她将烟放出,楚一一在洞中喊:“进来等吧。” 姜迎便走入内,与她一起等待。 当姜迎也告知楚一一自己的名字,第一次,未有看到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楚一一不认识她。 因为在招徒大会之前,楚一一便被困在此山洞之内。 姜迎终于不用听到“九成七”“天赋者”等形容词,也终于不必面对各种各样针对此资质产生的特殊态度,她感觉十分舒心,甚至有些欢喜。 毕竟不止她本身不喜果断渲染资质问题,这九成七的资质,也并非是她实在拥有的,她承受不起这些赞美与高看,也不想因此莫名树敌。 楚一一听到她是新弟子,也不问她的资质,只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一会儿后,姜迎奇怪地问她:“蛊毒门是……?” 她入青山峰有些日子了,但无论女向导、阿穆亦或来“挖”她的各分门,竟都未曾提及蛊毒门,而蛊毒门的门主也不曾出现过,她不知道青山峰竟还有此门。 听闻她这问题,楚一一毫不意外地笑了:“你铁定不知道此门,蛊毒蛊毒,便是又用蛊,又用毒的门派。” 姜迎问:“为何向我们讲解的向导不曾提及此门?莫非它不属于青山峰?” 楚一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在姜迎的帮助下,调整了一下坐姿:“云山宗乃名誉天下的正派仙宗,来此修行者,自然是冲着宗门资源与名誉而来,又有几人想要进入这种,听起来便不像是正派的分门?” “不仅修士不愿意进入,便是云山宗,自从闻名天下,也不愿承认这个以毒为主,看起来肮脏龌龊的分门了。” “蛊毒门历任之主在宗门以及其他分门联手打压下,也逐渐失去威信力,哪怕是青山峰、云山宗的盛大活动,蛊毒门都很少能够参与。” “像是宗门大比,入门的优质弟子的挑选、抢夺,蛊毒门更是直接不参加。不仅如此,近年来,蛊毒门分到的资源都少了,蛊毒门能够存活至今,是门内弟子自力更生,去炼丹,去赚钱买资源,去自行研发功法秘籍。” 姜迎不知这青山峰,竟还有这么一个特殊的分门,此分门又有这么一段特殊的经历待遇。 她还是很奇怪:“若是如此,你们这些弟子又是如何发现此分门?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应当修行未有多久,怎么就入了那样的分门呢。” 楚一一笑得更自嘲了。 呵的一声,目光变得有些狠辣。 “能入蛊毒门的,除了我是自愿,其他的,都是被逼的。” “被逼?” 楚一一道:“蛊毒门之中,拥有许多毒草灵田,以及毒虫毒物。 这些毒物均需要有人照看,因为云山宗嫌弃蛊毒门不错,但有一些特殊时候,也会需要到蛊毒门的毒物,所以他们不能让这些毒田、毒虫消失,需要分配人来照看。 那照看毒田的人从哪里来?自然不可能是资质不错、拥有潜力的正常弟子,那些人,是为光鲜亮丽的云山宗服务的。 那便从那些五成杂灵根,或身体有伤残、资质平平无奇、又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修炼,甚至愿意为此献出所有的小弟子中选。 这些弟子,有懵懵懂懂便被招入、直接分配到蛊毒门的弟子,还有一些,是经过多次大考,却始终不出成绩,让宗门看不到希望,最后被发落到此的杂役弟子。 还有一种,最为特殊,是得罪了青山峰及其他峰的大门主,或云山宗高层甚至宗主本人的弟子。这些弟子,无一不是被设计陷害,然后顺理成章被扔到此处受折磨的人。” 姜迎听到一阵心惊。 她在赤山峰时,听到尹三门与尹二门之间的斗争,已经觉得此仙宗关系复杂,并不如表面光鲜。 没想到在此处,她听到更为荒唐、更为不公的待遇,便如同看到一个人的衣衫背后,不仅满目疮痍、贴满膏药,这肌肤的内里,还有了不少腐肉。 她看着楚一一,不自觉道:“我还以为赤山峰的尹门已经够复杂了。” 楚一一诧异:“你还知道赤山峰和尹门?” “嗯……偶然听到有人议论。” “哈,那尹门算什么复杂?在蛊毒门面前,他们便是大巫见小巫。 这蛊毒门啊,妹子,我可要提醒你,若你并非对蛊毒有特殊的喜好,千万别来,也别给人陷害你来的机会。你到了蛊毒门,日后会生不如死,甚至,会丢了性命。” 楚一一说得,在这阴冷不见阳光的山洞里,生生令姜迎起了一脊骨寒意。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 过了好一阵,楚一一才后知后觉,好像吓得小师妹了,她连忙堆出一脸笑,对姜迎:“哎呀,我好像说得太离谱了,吓到你了? 没事没事,正常人都不可能进入我们蛊毒门的,你不用怕,过了今晚,你便忘记这一切好了。” 她说着,忽然,洞外传来脚步声。 楚一一先是警惕地挪到姜迎身前,挡住姜迎的身影,防止是“仇家”先找上门来。 见弯腰入洞的是一个动作有些缓慢呆滞的男子,还有一个蒙着半张脸的女子,她才彻底松懈下来,对着他们,眼眶瞬间红了。 “师兄……师姐!总算看到你们了!” 蒙面女子走到她身前,两眼无神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姜迎。 之后操着极度沙哑的声音道:“我们还以为你出宗做任务了呢。” 楚一一哽咽道:“原本是有这个打算,可是褚光年那个贱人,贱男,贱痞子,以你们的名义骗我来到此处,对我放了数道火爆符,将我的腿打折,抢走我一切丹药与符篆,最后还将洞口轰塌,封了我的生路! 这个死贱人,就为了一枚还魂丹,便干出暗害同门的事情。师兄师姐,我要上报毒老,要请他替我讨回公道,将那个贱人逐出门外!” 然而她的师兄师姐一听,俱是目露为难:“这……” 第六十六章 得换路线了 楚一一的师姐对楚一一道:“褚光年乃木系灵根八成一的契合度,是映月门上一届的得意弟子,一一,我们斗不过他的。” 楚一一好似早就想到这结果,只不过不服气,也不甘心:“难不成就让他这样抢走我的还魂丹,把我伤成这样? 若蛊毒门一直忍气吞声,欺压我们的人会越来越多,难道你们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楚一一师姐眸光暗了暗,垂下眼帘,再不似一开始般态度温和:“蛊毒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清楚。 哪怕我等想要争一口气,想要回公道,我们也不能。因为凭我们的地位与能力,我们斗不过他们,而毒老,也不会管我们。” 她抬起眼帘,语气冰冷道:“还魂丹被抢,那便被抢了吧,师姐的还魂丹给你,你便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师姐!” “好了,多说无益,回去吧。今日的毒田尚未打理好,回去晚了,要耽误工作了。” 说着,一旁的师兄掏出几枚丹药递给楚一一:“此止痛丹与凝血丹,你先吃,师兄背你回门再为你治疗。” 楚一一仍然心有不甘,可是不再闹了,乖乖接过丹药吃掉。 吃完看向站在一旁的姜迎:“感谢你协助,我身上并无丹药或符篆,待我回到蛊毒门,再带大礼前往致谢。” “哦对了,方才你也听到了,我是被青山峰另外分门的弟子陷害的。若我日后有机会为自己讨个公道,还望你能够出面替我作证我确实被人困在了此处。” 姜迎点点头:“你来找我便是。” 只不过是证明有人被困在山洞,这一点公正,她还是能做的。 楚一一的师兄师姐看向姜迎,也道谢道:“感谢这位弟子。不知你是何门弟子,如何称呼?待我等将一一送回门,便亲自上访道谢,不必等一一康复了。” 这时姜迎尚未回答,楚一一便道:“那敢情好,她是新入门的弟子,叫姜念玉,应当是住在预备弟子宿舍的,是吧?” 师兄师姐登时一惊:“姜念玉?” 对视一眼后,看向姜迎:“你是姜念玉?” 姜迎看他们的反应,便知他们认识自己。 她不想又出现与先前一样的情况,不多说,只冲他们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而待姜迎走出山洞好一阵子,楚一一的师兄师姐仍未反应过来。 楚一一奇怪道:“怎么了?你们认识姜姑娘吗?” 她师姐带着十分的意外道:“认识。” “嗯?你们怎么会认识新入门的弟子?” 她师兄道:“姜念玉,九成七木灵根,超高天赋者,那日云山宗通报了的。” 楚一一一惊:“哈?” 看看洞外,看看师兄师姐:“也就是说,我方才,被才来的小天才救了?!” ………… 姜迎回到住处,此时天已经很暗了。 一关上屋门,药宝便嚷嚷道:虫!虫! 姜迎走到书房,将藏到小布袋的灵虫倒出来,也将今日捣的枯叶枯花残渣尽量从布袋清出。 “行了吧?别喊了。” 药宝专心致志地闻起灵气的“芳香”。 姜迎又将昨日藏在小瓶子的灵虫取出。 昨日她收集的草渣草汁已经被灵虫吃光了,此时瓶底空荡荡的,姜迎特意点亮烛台就着烛光看向瓶底,发现干净地好似她洗过一般。 而被困在瓶中一日的灵虫,显然吃又吃不够,活动又活动不好,这时精神头都有些蔫了。 她将这些虫子也放到新抓的虫子堆里,对药宝道:这些草渣根本不够它们吃,它们活不了多久。 药宝这才想起重要事一般,不愉快地哼小曲了。 沉默了一阵,它道:不然,咱们自己种灵草好了。 自己种? 嗯啊,可以种一些好生长的小灵草,你院子不小,能种好多呢。 可它们吃么? 这些小灵虫,只要是灵草一般都会吃。 可是姜迎还是觉得不妥:即便是现种,种子发芽也要好一段时间,在这之前这些灵虫都活不成。还是碾了吧。 她不太想吃,要炸虫,她屋里也没有锅,总不能带到人食堂炸。 药宝又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它决定道:那在我这儿种。 你那儿? 嗯呐。你忘记了吗?我是可以吸收草药的呀。 姜迎想起那个空间: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什么什么地方? 那片白茫茫的…… 我的药田啊。 药田?你的意思是,你日后将在那里种植药物? 药宝道:差不多。只有多多的药物与灵植,我才能多多成长,拥有多多的力量。 那你的力量能做什么? 替你供药。 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 你有实体么? 我有。 那你离开后,可以战斗么? …… 嗯? 我不知道,日后可以尝试看看。可是我不喜欢战斗,人家很软绵绵。 姜迎:…… 嚷嚷起来,可不见它有半点软绵绵。 她带着这些信息,一阵深思。 半晌,她终于回到原来的话题:要如何在你的药田种灵草?要我吃灵草么? 药宝沉思了片刻:买些低级的灵丹好了。这些小灵虫,吃一些低级的灵草便够了,去买几颗低级的灵丹,我便能够长一些低级的小草。 那先前我吃的那些药…… 那都不算灵植。不过也可以摘了,来呀来呀,我现在尚无法摘给你,你自己动手。 姜迎正想问如何进去,毕竟她许久无法进入那片空间了。 却是忽然,她眼前白茫一亮,她尚未反应过来,她人倒地上了,精神来到了药田空间。 姜迎:“……” “你敢不敢提前吭声。”来到此处,她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口说话。 药宝嘻嘻一笑,道:除了青阳草以外,你都可以摘了。你已经用完药了,它们也不值钱,不要了不要了。 姜迎便走过去,看了一眼青阳草:自从药宝将它留在她体内的力量全吸收光,这株草长得更好了,个头也稍稍长了一些。 她先将那些无关紧要的植物摘下——加上她先前为了防止藏针的伤口感染,所吃的能够消炎与止痛的药物,统统也才五株草。 摘完,她目光不自觉回到青阳草上:“它现在还能长大么?” 药宝:“只要我吸收足够的灵力养它,它便可以。” “意思是,任何植物,只要你接触了它们,便能够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一株,在你的药田之中以灵气种养?” 药宝想了想应道:“原则来说是这样。” “非原则呢?” “那些太强大,碰到便会要我们性命的植物,我便无法复制呀。” 姜迎了然。 不过即便如此,这能力也太方便了。 这时她道:“既是如此,你何不将聚灵草也种了。” 药宝一怔:“咦……” 对呀,为何不种聚灵草呀?! 它立马兴奋道:“种种种!看到有人灵田,我都想不到自己种啦!我们明日便种,你偷偷吃一株,就一株,我就可以自己种了!” “之后你再努力修炼,给我提供多多的灵力,我以灵力养大它们,喂给灵虫,把它们喂得白白胖胖灵气充足的,往药鼎一扔,哇哇哇!我能够长大啦!” 这时姜迎却是诧异:“我修炼的灵力也会被你利用?” 药宝道:“那是自然啊。” “那我修炼之时所吸纳的灵气,岂非要分你?” “你不分我,以你本身的灵根,也无法接纳如此多的灵气。也就是说,必须得我先长大,以我的力量辅助你修炼,你才有可能快快进阶。” 姜迎愕然:也就是相辅相成。 “那我这几日,为何能够如此快进阶?” 药宝噗嗤一笑,忍了忍,没忍住,又噗嗤一笑。 “唉,果然是不懂修行。炼气期是修行途中,最简单、最初级的一级了。 若你连这一级也无法好好进阶,哪怕我当时再如何走投无路,我也不会选择你哒。” 姜迎挑了挑眉,算是对这药宝又多了一些了解。 既然如此,那她日后的高阶修行,便无法按照原来的想法来进行了。 她得先将药宝养大。 “你不会骗我吧?” 药宝:“我骗你毫无意义。并且我受了大将军拜托,要好生帮助你,我说到便会做到。” 再次听闻她阿爹的信息,她不自觉捏了捏胸前的玉。 之后,她平复心情,对灵虫一事,也有了不同的处理态度与方案。 不过她未有向药宝解释,她对它还持有保留态度,并非真的搬出她阿爹她便相信了。 即便药宝所言是真,她也会等到高阶修炼之时,自己观察,非得到确切结果不可。 而在那之前,她自己加快修炼速度的同时,也会想办法,为药宝积攒成长所需的灵草、灵虫、丹药。若有朝一日她证实它的说法,她便可以立马喂大它,而不至于有所停滞。 她带着摘下的几株药植,离开药宝的药田。 之后将这些药植分成数份,一一摊到灵虫面前。 她今日问阿穆要了一些修士们不要了的容器,说要用它们放置一些从家里带来的物品。 阿穆也不吝啬,很快找了几个收纳的木盒,以及一些陈旧的药罐。姜迎将大的收纳盒留着,放她的药瓶与日用品,剩下的,便用来放灵虫。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今日还得将灵虫放到屋外,藏在一个长了野灵草,且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再将她的晾衣架移到那里。 完成这一切,她回到床上,又马不停蹄地修炼起来。 炼气期的口诀不一样了,修炼的方式也不一样。 她专心致志地盘坐者,吸纳者天地间纯净的灵气。约莫一个时辰后,天黑了,而她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开始分泌出一层带着恶臭的薄汗。 她曾听仙师提及,此乃排出人体浑浊杂物的迹象,是个好现象,她便忍着臭味继续。 很快,薄汗越积越多,直到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这股恶臭,她才忍无可忍地停下,一停下,便冲到屋外的水井打水。 太臭了。 一个月不洗澡也比不上这样的臭。 她在水井边运了好几桶水,到洗澡的小隔间刷了好几次澡,才勉勉强强将这股臭味洗掉。 再回到屋里时,又是深夜。 打开所有窗户通风之后,她也累不住,倒到床上便睡…… ………… 次日。 姜迎上完课,领了仙师当众发给她的奖励。 果然有中品养元丹一枚、下品锻骨丹、养颜丹各一枚、基础符篆三整套以及一个小型储物袋。 听到姜迎想要买药鼎,仙师还特意告诉她,昨日他找同门问了问,有人想要低价卖出自己的小药鼎,让姜迎有时间,去与那人会一会,谈谈价格。 姜迎无比感激地谢过仙师,问了那人的联系方式及确定空余的时间,便跑到远离小弟子与仙师的地方先修炼。 没办法,她这个阶段,动辄便发臭,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进度,还是自己躲远点好。 仙师听到她的理由,也是理解,便只远远地释出灵力,随时观察她的状态以防出事,其余时间全用来辅导小弟子。 姜迎修炼一个时辰,又迫不得已跑回住所,洗了几遍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往其他地方走。 没办法,普通弟子这个阶段,都只专心修行,修完再慢悠悠回头集体洗,只有她还得去万物阁买东西、去照看灵田、晚些去与转手药鼎的人会面。 她再次来到青山峰的万物阁。 那是一个足有三层的小楼,面积大,装潢也十分气派,又透露着十足的古韵。 姜迎走到门前,撩起门帘,跨入阁内。入眼看到一名身穿黑底金竹纹长衫,戴着金色单边辨微镜,抽着短柄旱烟的男子,倚在长长的柜台后方。 男子哪怕倚着柜台不动,也自然流露出一股雅贵之气,面相有些雌雄莫辩。 看到姜迎,他吐出一口烟气。氤氲的白烟一时遮挡了他的面庞,但即便如此,姜迎还是能够想象得出他此时带着些妖气的表情。 “哟,有客人。欢迎光临,随便看。” 姜迎走到柜台前,只随眼扫过柜台与他后方货架的物什,便掏出才拿到的养颜丹放到柜面:“有种子么?我拿它来换。” 第六十七章 第一场危机 柜台后的男子看了一眼养颜丹,又缓缓转移目光,看向姜迎:“种子?” “——你拿着养颜丹,到我万物阁,换种子?” 他好似听到笑话一般,细长的眉都笑弯了。而姜迎在烟雾散尽后,重看他的脸,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不过她不曾多想,看他的反应,好似极意外一样,不解道:“不可以么?” “我师姐告诉我,只要云山宗有的东西,万物阁都可以买。” 男子意味模糊地笑了笑:“可以是可以……” “只要云山宗有,万物阁哪怕此时没有,也可以代客收购。只不过你这要种子,还拿你们女孩子们都喜欢的养颜丹来换,本人倒还是第一次见。” 姜迎耸耸肩,未有接这个话题:“既然可以,劳烦替我一换。” 男子见她少言寡语、直来直往的,又啧了一声。 倒也不多说了,放下烟斗,自柜台底下取出一本册子。 “近来并非播种期,店内并无货存,你想要哪类种,先登记,只要是当季还能保留的种子,十日内必替你找来。” 姜迎蹙了蹙眉:“十日内?……店内一丝存货也无?哪怕是最廉价的种子,我也要的。” 男子执笔的手一顿,从册子上移开目光,直直盯向她:“你急着种地么?” 姜迎也抬起头,看着他道:“练习。” “练习?” “闻说木系灵根能够控制灵植的成长,好奇试试。” “你筑基了么?” “筑基才能练习么?” “倒也不是,但你现下这炼气一层不到的修为,反正是不可以的。” “我修炼得快。” “你?”男子好笑道:“你可是一点也不谦虚。” 可是说着,人还是出了柜台,走往右侧的大货架。 姜迎上次前来问价,遇到的并不是这位男子,而是一看便是被雇佣来的小厮,所以眼前这位男子不认识她、不知道她修炼得真的快,实属正常。 她也不解释,看他爬上货架,自最顶上摸好一阵,取下瘪瘪的数个小布袋。 “只剩这些了,一种是追风草,一种是地灵草,一种是清心草,以往都是用来给筑基弟子实验用的。 追风草与地灵草极好种,但是清心草,季节过了,能不能长只得看你造化。” 姜迎接过种子,掂了掂重量,再看看数量——果真少得可怜。 头两种追风草与地灵草,种子极小,目测不超过五十粒。 后一种清心草更是稀少,这种种子稍大,但不超过二十粒。 姜迎瞧了瞧数量,便抬头问男子:“一共多少钱?” 男子看了看她手中的袋子,却是犯难了:“这嘛……唉,算了,不要钱。” “嗯?” 男子道:“都是滞留货物,保不准还放坏了。哪怕是当季物品,也不过一两枚灵币,不用了,便当与你结个缘。” 姜迎又掂了掂手中的袋子,想了想,看向柜台上的养颜丹:“那替我将那枚丹换成灵币吧。” “真换?” “嗯。能换到多少灵币?” “下品养颜丹,一口价,三百灵币。” 姜迎毫不犹豫:“换。” 男子又看了她一眼,将烟斗咬回嘴里,给她换灵币去了。 姜迎则在此间隙,看了看店内的商品。 大部分商品均是明码标价,只有一小部分,据上次看店的那位修士说,那是珍稀商品,真金难买,需要特殊条件。 具体什么特殊条件,也得看情况而定,有时一句“缘分未到”,便直接不卖了。 姜迎将这些商品都看了一遍,又去看普通商品。 法器通常都很贵,最少一千灵币以上,她看了几眼便去看功法秘籍。 功法秘籍是除分门的独门秘籍以外,能够在云山宗流通的其他秘籍。 这些秘籍,除了木系功法,还有其他各系的功法。因为青山峰不止单一木灵根的修士,还有许多双灵根、三灵根及杂灵根的修士。 这些修士里面,尤其是五六成杂灵根的修士,他们通常得不到宗门重视,也就不会被宗门额外照顾,从而得不到独门顶尖的功法。 那么他们只能通过挑选适合自己的功法,多学习与木系灵根相辅的功法,来提高自己的实力。 而这些木系以外的功法,多是从其他各峰的万物阁交易得来。其中的一小部分,则是分门的弟子从外界得来的功法,这些功法,若弟子觉得不适合自己,可以转卖到万物阁。 姜迎从功法架上,一一看去。 有贵有便宜,甚至有一些,称得上廉价。 贵的自然便是比较高级,或者得来不易的别系功法。 而廉价的,仙师曾有解释,说那是因为有些功法,学了也如同鸡肋,属于技多不压身,但也可有可无的一类。 这一类的功法,端看个人喜好,谁愿意学,便学去,没有人阻拦。 姜迎由于金钱限制,目光在书架上浏览了一圈,不自觉落到这些“廉价”的功法上。 忽然,其中一本的名字首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叫《百丹方》。 她拿起这本书翻开,见里面记载着的,乃炼丹丹方与丹书,她随手翻了翻,厚厚的一本,大概真的有一百之数。 这时柜台男子正好看到姜迎拿书,瞄了一眼书名,诧异道:“你相中这本丹方了?” 姜迎看了一眼它的标价,发现竟然模糊了,便回头问:“怎么卖?” 男子不假思索:“五十灵币。” “五……五十?”便连姜迎都诧异了。 男子道:“是啊。这本丹方,不知是谁谱写的,或许并非东小灵界的功法,咱们都练不成。” “练不成?” “嗯。”他指指丹方:“其上运转功力的方式,与东小灵界的方式并不一致,目前尚未有人彻底看懂内中功法。” “并且云山宗到底乃东小灵界顶尖的仙宗,光是优秀的修行功法,便有不下千数,顶尖的也不少。” “所以云山宗的弟子,没有必要为了这等来路不明的功法,冒险改变修炼的方式。此丹方无有销路,便只收你五十灵币,是那位带丹方来的弟子定的价,算是辛苦费了。” 姜迎又看了看这丹方,再看看同类秘籍的价格,相比之下它确实是最便宜的了。 但是既然与东小灵界的运转方式相左,又无有能够研读透它的人,那她也不想耗费心思去研究。 便在这时,沉默已久的药宝忽然道:我或许能看懂。 姜迎一惊:你能?你识字么? 药宝:…… 你是有多瞧不起我。 它道:我能,你方才翻的那几页,我便能看个大概了,你买下吧。本宝闯荡江湖多少年,掌握丹方半边天,这一点点小事,不在话下。 姜迎还是犹豫:可这运转方式,与东小灵界的方式不一致…… 不一致不代表不能练,我一开始教你的引气口诀方式,也与东小灵界的不一致呢,那是北小灵界的口诀,你还不是照样能练好。 姜迎诧异道:你是北小灵界的药宝啊…… 药宝:唔……我是云游四方的药宝。是大将军当年在北小灵界——你在转轮盘时未有选择的另一条岔路。 我爹在北面?……你当时为何不说? 说什么?那时候我真的还很虚弱。并且大将军说啦,一切都让你自己选择,因为这都是你的机遇,若他干预了,很可能会让你错失属于你的那一份机缘。 姜迎沉默下来,心情复杂。 片刻后,她决定买下这丹方。 毕竟只是五十灵币,从养颜丹的钱上扣便是了。 她拿着丹方到柜台,自己点了五十枚灵币,再多点出一枚,推给男子:“多的一枚是种子钱。” 男子发现她竟是个丝毫便宜也不喜占的人,倒有些欣赏她的为人了。 毕竟从她进店的那一刻起,她便从行为到视线,都表现出一副“我没有钱”的样子。 结果现在给她一些不值钱的种子,她也要将那一枚灵币算清楚。 男子当即从她推回来的灵币中,数出数枚,推了回去。 姜迎收钱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他。 他只耸耸肩,推了推挂在鼻梁的辨微镜,吸一口旱烟:“本阁主心情好,打折。” 姜迎:“……” 执拗地还想将钱推回去。 男子却道:“再推,书我不卖了哦,这可是看我心情卖的货。” 姜迎:“……” 叹一口气,终是将钱收下了:“谢谢。” 万物阁阁主满意地点点头,朝她伸手:“身份牌拿来,我得登记。” 于是姜迎将刻着姜念玉名字的预备弟子身份牌递给他。 阁主提笔便写:“姜——念——” 猛然一怔,从登记册上抬眸:“你?” 姜迎摆了个“有问题么”的表情。 阁主:“你是那个九成七的姜念玉,还是上次想买药鼎的姜念玉?” 姜迎点点头:“是。” 阁主挑了挑眉头,恍然大悟状。 但未有多言,麻利登记了名字,将身份牌还给姜迎。 “看来你对丹药极感兴趣。” 有买丹方又买种子又买药鼎的。 姜迎庆幸不需要又在“姜念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耸耸肩当做默认,便将丹方与种子收入新拿到的储物袋,灵币放入钱袋,又了解了种子的一些生长习性,从万物阁离开。 待她走后,万物阁阁主看着她的方向,不知所想。 半晌,他笑了笑,收回目光,收回柜台上的册子,继续倚在柜台后吞云吐雾。 而姜迎才走出万物阁,忽然想起这位阁主像谁了。 像她入门那天,给她做体检的那位女医师。 再看女医师也随身带烟斗,无论面相或某些举止,都与这位阁主有几分相似,姜迎心想大抵这两人有血缘关系。 可真是巧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来到百草门。 今日她所负责的那几垄灵田一如既往,灵虫颇多。她看昨日枯黄的灵草在灵虫泥的滋养下,确是又有生机了,她便放心地走过去,又夹走男修扔的虫,再抓了所剩无几的小幼虫,提前完工。 完工之后,她倒不急着跑向工作台,而是假装还在抓虫,蹲到灵田深处,选了一株长得不错,又未完全成熟的小株草,连根拔起,放到储物袋。 他们看守灵田的,每日全体完工之后,都会有人前来观察记录灵田的状态,向负责人汇报。 自然枯萎而被掰掉的灵叶不算,只要灵田不出现大面积枯萎,或明显有收成降低的迹象,记录者都不会管。 而人为损坏的现象,譬如脚踏灵草、压坏灵草、恶意折草,这些痕迹非常明显,记录者会将被踩被压的灵草数量记录下来,扣除薪酬,严重者当即从临时工除名,永不再用。 所以姜迎选择长在不显眼处的草,连根拔走,再把土抹平,这样一来,记录者便无法发现。 收完草后,她才回到工作台做后续工作。 完成后,她快速回到住所,打井水入屋,取了聚灵草幼草洗干净,放到茶壶里熬。 在此期间她将买来的种子都分成两份,一份近日便播种,另一份留作备用。 之后她跑到外面的院子里,选了被她埋过灵虫尸体的地方,松土,分出区域,按照阁主交待的方式,追风草的种子直接在旱土上播下,在上方洒薄薄的一层水即可。 地灵草则先将土浇透再播种,在土上再铺一层薄土。 清心草种子则需要先浸泡一晚催芽,得明日再播,她将种子泡好,保存好,便又回到屋里。 这时茶也煮好了,她连茶带渣咕咚咕咚喝入肚中。 不到一会儿,药宝愉悦地叹了一声,它的药田长出聚灵草的小幼苗了,极小,但是看起来生气盎然。 并且姜迎发现,她终于不需要晕过去了,只消一闭眼,她便看到药宝的药田。 药宝称那是因为它这几日,积攒的能量多了,便不需要消耗姜迎的能量了。 姜迎很满意目前的进度,简单收拾过后,准备再修炼两个时辰,再来研究新买的丹方。 不料这时,有人敲响她的屋门 她走到窗边看过去,却看不见人影,她不知是谁,但以为又是找她通知事情的哪个修士,便走去开了门。 结果才一开门,一道人影从屋边角落蹿到她面前,一把扼住她的喉推往屋内! 第六十八章 极限反转 姜迎被来人推到屋内,一路推至墙边,直接被钳得呼吸一滞。 来人是她从未见过的男修,看着已超二十岁,在推她入内的同时,他已经动用灵力,关掉她的屋门。 “你便是放掉楚一一的人?” 他上来便问。 姜迎一听此话,便知道他的身份——褚光年。 没想到他竟找上门来,还敢公然在她的屋子里动手。 “你这是何意?”姜迎左手扣住褚光年的手,阻止他施力。 褚光年冷哼:“何意?” “你多管闲事,还问我是何意?……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弟子,知道那女人是好是坏了么?便出手救人。难道云山宗不曾教你,做人莫要多事?” 姜迎冷笑道:“我入门至今,见过的师兄师姐甚至仙师,都是让我与人为善者多。” “并且若她是坏,你一个修为资历均比我高之人,不去找她,反倒来找我,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褚光年冷笑,忽然手再用力,将她压在墙边往上提,“你尚不够资格与我讲道理!” 要知道楚一一必死,否则他动用灵力、私下内斗杀人的事迹便会败露。 届时,他白白耗费这么多精力布置这个计划不仅,还会身败名裂,丢失还魂丹,甚至被逐出师门,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原本都计算好了,楚一一在远离蛊毒门的洞内被困,必死无疑。 只要她死,蛊毒门那种人人唾弃、自顾不暇的小分门,不会想起来找她。 哪怕找,也是蛊毒门的无用弟子找,他褚光年堂堂映月门门下的得意弟子,只要他稍加干涉,他们便找不到山洞去。 哪怕楚一一的尸身终被发现,她既无身份,也无地位,无人会替她出头,也无人怀疑到他的头上。总之只要她永远闭嘴,他便可以一劳永逸,然而这计划好的一切,就是因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子,全给毁坏了! 所以她也必须闭嘴! 正好她不在,他八成一的契合度,在映月门也还是佼佼者,无人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 褚光年持续发力,掐得姜迎呼吸越发艰难。 然而姜迎越有危机,越是不知怕字怎么写。 她一点也不反抗,看着眼前这个急得失了理智的男人冷笑:“你的意思是,你要无视不得内斗的宗门铁规,明目张胆地在我的住所将我杀掉……?” “你前来寻我,想必会有路人看见。哪怕你避过所有视线,你方才留下了灵力痕迹,只要我明日缺了课,仙师便会派人前来寻我,届时,你认为你能够在修为比你高的前辈面前,隐藏你的痕迹?” 褚光年冷哼道:“隐藏痕迹?” 又加了一把力,将她死死扼住:“杀你,还需要动用什么灵力、隐藏什么痕迹?” “只要你一死,我有的是机会将你运走,扔到与那山洞一般无人涉足的地方,让你做一世的孤魂怨鬼!” “而我,我大可告诉众人,我是以映月门之徒的身份,前来关心慰问你,与你说了几句话,赠了几枚丹药,邀你进入映月门,之后便走了。” “你我之间,除了楚一一,谁也不知道我俩还有这一层‘恩怨’,那又会有谁,怀疑到我头上来?只要你与楚一一一死,这世界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觉得我可疑!”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表情越狰狞。 姜迎心说堂堂映月门之徒,资源会比蛊毒门差?却为了颗劳什子的还魂丹,干出这等蠢事。 看来这还魂丹并非凡物,乃蛊毒门独有,其他分门做也做不出。 她还记得他方才所说的话,再次确认道:“你当真要违反宗门规矩……” 褚光年:“我说了,杀你,不需要动用灵力,谁会管这样的内斗?!” 姜迎眼睛猛地一亮:“哦?就是可以单比功夫咯?” 褚光年也不知她因何态度突变,哪来的自信? 呵呵怪笑:“你莫非以为……”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传来,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袭向他侧颈! 姜迎握着藏在身上的短匕首,直划他颈侧要脉! 褚光年大惊:竟然上来便是杀招! 急急侧头,避过一刀,然而这只是姜迎虚晃一招,在他躲过的同时,将按照药宝指导凝了她微弱灵力的匕首,往门口的禁制上掷! 门上禁制只要有她灵力,便能够打开,于是屋门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她趁着褚光年分心,右腿膝盖一提,踢到他挡下。 褚光年登时痛哼一声,往后退了退,姜迎落回地上,两手抓住他扼自己脖子的手,右腿插到他左脚内侧拌住,同时上身左倾,用身体力量将他往下压的同时,右手手肘也顺之狠狠给了他侧脸一个肘击! 褚光年一下吃痛不及抵抗,便被姜迎甩到地上。 姜迎还未停止动作,取了一道炎爆符,混着药宝从药田汲取的些些灵力与自己仅剩的一点灵力,注入后往屋内有纸的书桌扔。 “嘭!”炎爆符发出小小的爆破,动静不算大,当她相信,足够住在不远处的阿穆与其他修士察觉了。 哪怕察觉不到,书桌起火,火势蔓延,烟雾也会引人注意。 褚光年没想到这小弟子还有这么一手,还学会运用符篆了! 急急又释出灵力,想关上屋门再来收拾他。 然而姜迎早便预料到这出,在他动念头的时候,她已经又取出一把匕首扔出,不偏不倚,正好斜插在门前土地,匕首手柄卡在门与门框之间,门未关上! 当褚光年发现此事时,她又先他一步,在他分身之际以手肘狠狠砸向他喉头! 她听说当修士有了一定的修为基础,便开始选择合适的护甲防身了,她不知此人有多厉害的护甲,所以这一击,拼尽全力。 果然,对方在这样的攻击下,也只是闷哼了一声。他终于察觉姜迎这人并非自己想象般简单,无论头脑或身手,都绝非同龄普通人能有。他再不敢掉以轻心,赌上练了数年的功夫,提力反抗!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姜姑娘,姜姑娘,你怎么了?!” 是阿穆! 姜迎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忽然收掉一身力气与动作,于是用尽全力想要反制她的褚光年,轻而易举给了她侧脸一拳,同时将她反压在地! 于是急急忙忙闯进来的阿穆,看到姜迎单方面被褚光年暴打! 除此之外她身后还跟了一人,连姜迎都倍感意外——竟是乾坤门的吴真人! 不仅如此,很快又有两道身影用了一身灵力加速,来到姜迎的屋门。 在下面一层玩闹的预备小弟子们听到动静,也相继跑过来看热闹了。 看到姜迎被褚光年压在地上,屋内又一片混乱,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斗,后来的两人——蛊毒门楚一一的师兄师姐,双双气得面目狰狞:“褚光年,你个阴贼,你还敢害别人!!!” 他们是安置好楚一一后,想着尽快替一一和蛊毒门还了这份人情,便连夜带着珍贵丹药的谢礼前来看姜迎休息没有,没有的话,当场致谢。 没想到还在远处,忽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正是褚光年残留在门外灵气。 之后他们又发现姜迎屋内响起炎爆符的声音,还有打斗的动静,他们深怕褚光年在对姜迎下毒手,急急忙忙赶来。 没想到果真如此。 他们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化出武器,准备上前一战! 是吴真人及时拦住他们,看到他们的脸,眉一蹙:“蛊毒门弟子?” 但来不及管他们,让他们退后之后,便紧随着阿穆的脚步,走到姜迎身边。 “姜姑娘你还好么?!” “褚光年,你为何在此处,为何要打姜姑娘?!云山宗禁止内斗,更禁止修士跨阶欺压小弟子,你知规矩却不遵守,你——你——” 阿穆一边扶起姜迎,一边怒视褚光年,气得话都说不顺了。 吴真人则是用灵力查探了姜迎的伤势,发现她喉间竟然有褚光年的灵力残余,想也知道先前被褚光年掐脖子了,还是用灵力掐,他也气得不行:“跪下!” 当即释出浑厚的威压,逼褚光年下跪。 褚光年此时已经全懵了:自从发觉阿穆前来,他能够预想之后必有一番争论,但他自信他一个大分门之徒,封阿穆的口不难。 可是谁知? 吴真人怎么也在?! 不仅如此,蛊毒门的弟子,楚一一的师兄师姐竟然也在!方才他还恰好当着他们的面,打了姜迎,哪怕他先前说只动拳脚无人管,那也是在私下的情况下,现在,这场“私斗”被看到,还被蛊毒门的人看到,那他今日是—— 洗不清了。 彻底洗不清了! 他忍受着吴真人的威压,已经慌得说不出话来,自然,想说也无法说,因为威压实在太强。 吴真人见他这般反应,竟比受欺负的姜小弟子还要慌张崩溃,向来慈眉善目和和气气的他冷哼一声,先走到姜迎面前,递给她一枚丹药: “此乃化淤丹与定心丹,你服下,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姜迎看了两枚丹一眼,接过,但不吃,满眼是“怨”地看着褚光年,不语。 吴真人见状,问她:“姜小弟子,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二人何故起争执?” 姜迎摸了摸被打了的侧脸,嘶了一声,这才看向吴真人,状似忧伤:“说了,便能够讨回公道么?” “他说他是深受云山宗重用的弟子,我无名小辈一个,还是算了,真人你将他带走便是。” 吴真人蹙了蹙眉,脸上已无半点笑意,严肃至极:“姜弟子不能这样想。” “云山宗一大仙宗,能够有此名誉,自然靠的是绝对公平与正义的风气。只要有人在云山宗违规,哪怕是历任宗主,也会按照宗规处置,绝不偏私。” 见姜迎不说话,他又道:“伤你的这位弟子,名叫褚光年,乃映月门弟子。 而我,以乾坤门之主的身份向你保证,只要你说出真相,只要是他违规,我必亲自将他带到云山宗审判处,监督审判员做出公正处置,还你公道,哪怕映月门主出面也不行。 日后有了处置结果,也将以限制之术,禁止他再靠近你半步,保证无法再伤及你,你大可放心。” 姜迎闻言,这才有了松口的迹象。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楚一一的师兄师姐,状似问真人,实则试探他们的态度。 “哪怕此事的本质,乃因我多管闲事插手了褚师兄与另一人的恩怨,真人也能替我讨回公道么?” 楚一一的师兄师姐一听,接收到姜迎的暗示,对视一眼,心里有抉择了。 吴真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蛊毒门的弟子,当下可能也猜到了什么,两条白眉蹙得更紧。 “……你说吧。云山宗内,一视同仁。若还有人在此事之中,受了不公待遇,本真人也一并为你们讨公道。” 话刚说完,楚一一的师兄师姐扑通一声,齐齐跪下。 “请真人替我门师妹楚一一做主!” 豁出去了。 吴真人不曾想他们反应如此激烈,嘶了一声,释出灵力托起他们:“你们这是作甚?多大的事情,至于如此下跪?!” 话是这么说,但他看到两人如此激动,又看到褚光年不惜为此来伤害一个才入门不久的小小弟子,他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 果然,楚一一的师姐看了褚光年一眼,便控诉道:“此事与姜弟子毫无关系,她是被蛊毒门牵累的受害者!” “事情发生于十日之前,这个褚光年,为了抢夺蛊毒门的还魂丹,用计将蛊毒门弟子楚一一诱骗到百草门背面的偏僻之地,将她打成重伤,困入山洞,想让楚一一死在洞中,日后便无人知悉他褚光年私自内斗、抢了一一的还魂丹!” “是今日姜小弟子路过山洞,恰好听到一一求救,秉着善心救出一一,还通知我们将一一带走,一一才能够活下来。” “没想到这个褚光年,一次犯错,不知悔改,竟又做出伤害姜弟子的事情!” “吴真人,一一乃蛊毒门弟子,蛊毒门在宗门之中,地位低下,我们一一受不到庇护,我们可以认了。” “但是姜小弟子才方入门,又是九成七的极高天赋者,乃云山宗的稀缺人才。而姜小弟子为人善良,才会有此善举,如若让这样的小弟子在宗门受屈,必定会成为宗门污点,还望真人哪怕不管楚一一,也要先还姜小弟子公道,严惩褚光年!” 第六十九章 惊动审判 楚一一的师姐说罢,姜迎在心中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要这样,这话接得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 她原本是有些担心,蛊毒门的这两人为了少生事端,会选择息事宁人,或者简简单单让吴真人只处理她自己的事情,便就作罢。 毕竟听两人在山洞时劝楚一一的态度,是已经认命了的。现下又看到褚光年为了这件事,找上说得上最是无辜的自己,可想而知,褚光年是个怎样极端的人,如若他们控诉失败,又会遭到怎样疯狂的报复。 可是这两人还是选择了坦白,这其实是最好的方法。 因为他们今日回避问题,她姜迎只不过是被褚光年拳脚殴打一番,虽是违规,情节却不严重,褚光年有所倚仗的情况下,所受惩罚绝对不重。 那么日后,哪怕吴真人说得再好,他还是有机会继续刁难甚至加害于姜迎,更毋论是毫无倚仗、势单力薄的蛊毒门弟子。 所以今日必须要将事情闹大,越大越好,这样才有可能彻底将褚光年逐出宗门。按照宗规,他不仅跨阶欺压弟子,还起了杀心,这是最严重的情况,必须下除名处置。 此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包括听闻动静、看到阿穆与吴真人急匆匆赶往此处的年轻修士们,还有那些才入门的预备弟子。 这位师姐当场将事情说清楚,这么大的关系到人命与宗门规矩的事,绝对会引起众人注意,也相当于无形给了吴真人压力。 并且这位师姐可不仅是交待事情这么简单。 她无形之中,强调了蛊毒门绝对弱势的处境,还以退为进,请求吴真人哪怕不顾弱势的蛊毒门,也要替姜迎讨公道。 这样一来,众人的注意力,反而会从姜迎身上,放到这个弱势的蛊毒门身上。 毕竟人,都是容易同情弱者的。 果然师姐这么一说,吴真人瞄了一眼门前挤着往里看的大小弟子,抿了抿唇。 之后应道:“我明白了。褚光年,你可还有话要说?” 褚光年身上的威压顿时一轻,能说话了,急急往吴真人腿上扑:“弟子没有……弟子是被她们冤枉的!” 吴真人垂眸盯着他,面色黑沉:“若是冤枉,你又如何解释今日你在姜弟子屋内的行为?” 褚光年不假思索地指向姜迎:“是她,是她有错在先!” “弟子深知师尊极心悦这位小弟子,并有意邀她入门,但她不知为何,迟迟未有应下。 弟子便想代表映月门前来探望,释出诚意,再次诚邀她加入。 谁知她……她仗着她九成七的资质,眼高于顶,说看不上映月门,也看不上吴真人您的乾坤门,还有墨霜门、紫光门、宁心门……她都看不上! 她还说她九成七的资质,只有峰主才配得上当她师尊,还说这青山峰弟子,个个性子柔弱,不配当她师兄师姐,总之,她辱骂我们青山峰,还辱骂我师尊! 我忍无可忍才会动手的……我知道错了,从方才起,弟子便在忏悔悔改了!至于那蛊毒门,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还魂丹是什么。这个姜念玉,闻说才入门却不思进取努力修行,白白辜负众人对她的期望,去照看什么灵田!保不准便是在那时,认识了蛊毒门的人,现在临场联手,污蔑弟子!吴真人请您一定要明鉴!” 吴真人蹙着眉头:说得那是情真意切。 姜迎在一旁眯着眼睛,目光幽幽:怪不得先前便信誓旦旦,说有的是办法在事后与她撇清关系。 这铿锵有力、声泪俱下的“控诉”,若她真的被他杀死藏尸,凭这一段,谁也怀疑不了他。 看来方才他口中的“忏悔”时间,是在酝酿现下的情绪了。 她未有说话,先是看吴真人的反应。 吴真人正好也看向她,问:“念玉弟子,你不辩解么?” 姜迎这才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等空泛肤浅的说辞,让我现场编,我也能编得振振有词。 例如这位深受映月门重视的得意门徒,嫉妒我这个天资极高的天赋者,又见映月门门主有意招揽我入门,担心我将来威胁到他的地位,便深夜前来,暴力恐吓,让我知难而退。 又例如这位血气方刚的男子,本来确实想前来探望,却在中途起了异心,图谋不轨,以为我小小弟子,不敢反抗,结果受了大挫,怒急动手。” 吴真人忙道:“姜弟子,你女儿之身,清白为上,可不能说此胡话!” 姜迎道:“正是因为那都不曾发生,所以我敢说。还有各种各样的版本,谁还想听,我还能再编,然而这有什么用?空口白牙一张嘴,说了大家伙便会信?不如直接前往蛊毒门,问问楚一一弟子,或者搜搜这位‘师兄’的身,看看是否藏有还魂丹。” 褚光年先是瞪了姜迎一眼,满眼的怒气与不甘。 之后冷笑一声,言之凿凿:“我说了,我根本不知什么还魂丹,别说搜我身,便是搜我房,我也是没有。 而你口中的楚一一,我不认识,谁知是不是在哪受了什么伤,丢了丹,便胡编故事,把罪名推到别人头上。” 楚一一的师姐眸一沉:“你!” 姜迎抬手拦住她,看着褚光年一哂:“是我想岔了。 能让你无视宗规、连起杀心的丹药,又如何会放在身上或住处。 你如此心急想要,不是为了保命,便是为了保人,若是保命,又不可能不贴心近放,那么便是保人了,此丹,或许在送往哪位病重伤重之人的路途上。” 褚光年登时一急:“你胡说!” 这惊慌失措的反应,与先前振振有词的辩驳,完全迥异。吴真人一看,心下已了然。 而姜迎等人也明白了,不过她未有继续与他争辩,而是看向吴真人:“吴真人,想要证明我所说是否为真,前往寻找楚一一姑娘细问,想必也会有收获。” “至于还魂丹,我想真人一定有办法找到它的下落。届时看看还魂丹在何处,与何人有关,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吴真人点点头,同时心中暗赞姜迎。 这时姜迎又道:“在还魂丹下落未明之前,光寻问一一姑娘,恐怕不足为证,是因弟子方才自褚光年口中,听出他自信一一姑娘乃至弟子我,一旦身亡,便死无对证,那么他对一一姑娘所做恶行,极可能未曾留下暴露他身份的痕迹。 那么弟子恳求真人,也到弟子救出一一姑娘之地,看个清楚。毕竟,褚光年师兄能够急着杀我灭口,便也会急着销毁山洞,混淆视听。以往是时间久了,痕迹难寻,这一次,距离弟子救出一一姑娘,也不过数个时辰时间,有些东西,可就不是那么容易隐藏的了。” 她说着,目光森然地看向褚光年。 褚光年心一凛,再次慌张失措地摇头:“没有……我没有……我不知什么山洞……” 这正中姜迎下怀,她无需再说什么,吴真人已经再次目露了然与愤怒。 吴真人恨其不争地哼了声,转问姜迎:“那么具体地点在何处?” 姜迎看向阿穆:“是阿穆师姐告知弟子的一条捷径——在百草门侧面的小道上。” “山洞正好在此道的左侧方,一处圆坡下方,比较隐蔽,并且洞口是被人为轰塌的。” 阿穆立马对吴真人点头:“确实,我曾告知姜弟子通往百草门的捷径,主要是想替她节约来回的时间,弟子可带真人前往。” 吴真人点点头,终于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紧张等待的蛊毒门弟子:“你二位,说是安置了楚一一弟子,不知她现下伤势如何,是否方便移动?” “若方便者,还望二位与我门徒一起,利用飞舟,将一一弟子接来山洞处。本真人便趁着今夜,连夜查清此事,还清白者清白。” 两位蛊毒门弟子立马激动得抱拳长揖:“谢真人!一一双腿重伤,无法走动,但不妨碍前来,我等必将她带到真人面前,细说当日之事!” 吴真人点点头,正要带着大家伙前往山洞。 这时,姜迎又幽幽提了嘴:“不需要通知审判员么?毕竟这等大事,他们不在场,日后我们又是光凭一张嘴,吴真人我们会不会被他们刁难?” 吴真人脚步一顿,听出她暗示的意思了,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个鬼精的姑娘,是有多不相信他? 不过也对,他们几位大分门之主,在她面前确实表现得感情深厚,彼此关怀。 这样的关系,任谁不明真相,也会想多。 尤其她都在众人面前说了,他吴真人是真人,想要服众,必须做得比寻常人还要公平公正,不留把柄才行。 他不由得在心中叹息:柳清风啊柳清风……你究竟带了个怎样会惹麻烦的弟子啊? 唉。 他通知在场围观的一位懂规矩的修士,到青山峰峰顶敲审判钟,请云山宗大主峰的审判员前来。 姜迎这才放心随他走。 走到门前,看了全程的小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姜迎,主动给她与其他人让出一条道,又目送他们上了吴真人的飞舟,离开住所。 好一会儿小弟子们都反应不过来,原来在他们心中一直沉默寡言、被人嘲笑也不还口的姜念玉不是不会说话、不敢说话,是不屑说啊。 看她与人争辩起来,哪怕师兄师姐在场,哪怕堂堂真人在场,也不带怯场的,连真人都要听她说话了! 再看看她当时那个气势,那个气场,哪里像是没有见识的小村姑啊?谁说她出身偏僻落后的地方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到一会儿便就着这个问题,热闹讨论起来。 直到负责照看他们的修士们都来催他们回房睡觉,他们也还窝在自个儿的被窝,与同室的室友议论纷纷。 而姜迎等人在他们议论之时,也已来到山洞跟前。 吴真人一看这明显被人为轰塌的山洞,目光犀利地看向褚光年。 此时褚光年已经状态失常了,一是听到审判钟响,被吓的,二是有心事,嘴唇一直在无声蠕动着,好似在念叨着什么。 吴真人想着既已惊动审判员,便就一切交由他们调查,他作为与褚光年同峰的一员,又是柳清风之友,不宜过多插手。 他便不理褚光年,仅以化出的青藤捆住他不让他跑,便与姜迎、阿穆几人一同等着。 很快,由云山宗六峰推选出来的六位审判员御剑前来,速度如虹光一般快,落到几人面前。 他们一路上听了敲钟修士的陈述,大致了解了事情始末,这时又与吴真人等人核实了事件,便等待最后的证人楚一一前来。 又过了一阵子,楚一一的师兄师姐,还有几位蛊毒门的同门,坐着飞舟赶来了。 但令人惊奇的是,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还多了两个被捆之人。 吴真人对这两人有点印象,一看到他们,气急败坏道:“你们——你们——!” 楚一一的师姐魏芳看着这两人,冷冷道:“此两人,竟在半个时辰前,便潜入蛊毒门,想要加害我师妹。” “好在我等早便想到,一旦某人得知此事,会再想办法杀人灭口,便在师妹的房内,放了迷魂烟,再让同门暗中看守,正好逮他们个正着。” 魏芳说着,抬眸看向吴真人,眸中有怒:“看真人反应,真人认识此两人,不知能否如实告知,他们是谁,师从何门,与何人熟识?” 吴真人拧着白眉,已经气结得说不出话来了。 正在这时,天边刮来一阵风,风中有微香。 眨眼一轻衣飘飘之人落到地上,身影未稳,便转手甩了褚光年一巴:“你这个孽徒!” 来人者不是别人,正是褚光年师尊、映月门现任之主——柳清风。 她怒扇了褚光年一巴,便看向吴真人,扫过阿穆众修士,看到蛊毒门众弟子。 之后再转眸,看到审判员,显然一惊,身子一摇,最后看向站在吴真人后方的姑娘——姜迎。 第七十章 便杀 柳清风张了张口,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身后的褚光年,她把话咽回。 看姜迎身上并无严重的伤,她稍稍放心了些,可还是多问了句:“你可无恙?” 姜迎摇摇头:“无碍。” 柳清风便不再多言,收回目光。 这时,她再次看到蛊毒门的弟子。 她只认出其中的一两个来,但是他们身上的气质、气息以及一些特别的伤痕,都能够表明他们的身份。 她这才问:“蛊毒门的弟子,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绑我映月门的其他门徒?” 她本就是被人紧急通知前来的。 是一位也旁观了姜迎与褚光年冲突的修士,因为曾受柳清风的委托,多关注姜迎的情况,但凡修炼有进展、生活有困难,便前往通知她。 见今日柳清风在意的资深门徒与新新潜力弟子,竟然打到了一处,他也来不及听完全程了,早早赶去通知柳清风。 柳清风那时才从外面执行任务回来,得此消息,连口气也来不及喘,便急匆匆跟着修士赶去姜迎的住所。 谁知人一到,发现姜迎等人却不在了,她也顾不得询问详细,逮住一旁的修士,问了姜迎等人的新去处,便又急急赶路。 所以她哪怕此刻人到了,还扇了褚光年一巴,也还是不知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审判员看看显然不明真相的柳清风,再看看吴真人,最后看看被蛊毒门弟子绑起来的映月门的弟子,摇摇头。 让吴真人等人与柳清风细说,他们要开始动手,调查整件事情了。 云山宗的审判团共有二十五人,其中一人是大审判官,同时也是云山宗大长老,已是化神境的真尊。 其余的,资历最深、最早成为审判员的六人一组,是如今的最终决议员,修为至高者,已臻元婴大圆满。 而有新晋升的六人,则是试用的审判员,修为最弱者,也有金丹修为。剩余十二人都是已有丰富经历的“前辈”,从金丹圆满到元婴,均有人在,今日来此的六人,便是这十二前辈中的六位。 所以哪怕褚光年这个筑基修士再如何掩藏,他们都能够看出,山洞之中有褚光年与楚一一的气息残留。 六人派出混元峰雷冰双系变异灵根的审判员,对洞内土地渗透的血液,进行化冰“提取”。 楚一一当时流了非常多的血,直到姜迎来救她,她也还有化脓渗血的伤口,这些伤口混在土内深处,至今未曾干透,很快便被他以化冰的灵力包裹,连土带血,提取出来。 很明显,其上有楚一一的气息,而楚一一进入蛊毒门练毒术,血液之中带着一些毒素,更是轻易被他们发现。 之后,木系与土系灵根的审判员从山洞及附近的灵植、泥土之中,也摄取出一些附着其上的灵力因子,是褚光年的。 是他今日紧急前来处理现场,不慎留下的气息。 褚光年当时暗算楚一一,可是计划得很好。 他很聪明地在会见楚一一之间,便封锁了自己的灵力,并且之后也未动用任何能力,或发动需要自己的灵力来发动的符术。 他是用了一百道最最低级、只流行于民间道者的炎爆符,这种符,比姜迎的基础炎爆符还要好发动,一点点火星点到它们,便能够引起小小规模的炎爆。 他那时骗了楚一一前来,直接将她推入洞内,再立马往洞内扔个火折子,点燃贴在洞内的炎爆符,顿时一符带动一符,将猝不及防的楚一一轰个结实。 哪怕楚一一当时立马释出灵力护体,但一百道炎爆符对于她这等尚未筑基的弟子,还是有不小的威力,她哪怕不被火焰灼伤,也被炎爆的威力炸出内伤。 之后,褚光年仗着自己更强一些的武术,趁着楚一一内伤,以缚灵鞭捆住她,封锁她灵力,之后赤手空拳单方面殴打,将她打成重伤,奄奄一息。 这缚灵鞭无需以灵力操纵——因为它本身的功能便是束缚封锁灵力,故而不会留下褚光年的气息。 而楚一一重伤,褚光年再强塞她一颗缚灵丹,哪怕此丹只是低阶威力,也足够让楚一一半个月内用不了灵力。 在这之后,他再用大量炎爆符,将已经受震一次的山洞,再轰一次,让它坍塌,重伤又尚未辟谷的楚一一便再无活路,只能困死在洞中了。 他本来计划得极好。 只要楚一一在洞内死个一个半个月,尸首开始腐烂,更是无人查出她表面伤痕,无人查到毫不相干的他的身上。众人只会认为她是误被山洞碎石砸伤,被困死在洞中。 他真的计划得极好。 谁知这一切暴露得太快,楚一一还活着,还惊动了资深的审判员。 他害怕楚一一在洞内留下什么,亲自前来检查,并进一步排查痕迹。不料他来得太急,驾驭了飞舟,所以飞舟在此地留下了气息,而他进洞前才想起封锁自己的力量,也留下了痕迹。 他褚光年,是绝对敌不过这些修为比他高太多的真人真君的。 这些痕迹,很快便他们一一找出。 而楚一一被困的这段时间,不过十日,此地一向少有人来往,他更是与此地毫无干系,莫名前来,此间用意,昭然若揭。 发现他灵力的审判员们,冷冷地看向他。 他已经心灰意冷,无力狡辩,沉默不语,心中想的已是另一个问题。 柳清风看到此结果,更是气急败坏,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带了力量。 他当下吐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目光发直。 审判员劝柳清风冷静,现在伤了褚光年,他们反而会认为是她有意为之,是为了保护他。 之后,又一位审判员来到被魏芳等人捆起的映月门弟子面前,威压一放,两人当即呼吸不上。 他冷冷地审问两人,究竟因何潜入蛊毒门。 在他们强悍的威压压迫下,两人只得招了。 是褚光年。 他以他们在门内犯下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错事,威逼利诱,让他们上了他的贼船。 他们为了不被逐出宗门,只能答应替他干掉楚一一。他们原也以为,楚一一一个蛊毒门的弟子,要杀也不足为惧,谁知道最后,她牵扯到了这么多,惊动了这么多的人…… 他们不知道褚光年找了姜迎的事,所以他们以为他们惹了隐藏在蛊毒门的不得了的弟子,不断向楚一一道歉,向审判员求饶,怒骂一切都是褚光年的错。 审判员见他们都招了,褚光年本人也这副模样,算是默认自己的行径,所以已经不必再多查。 其中一人对柳清风等人道:“审判堂上见吧。” “此事牵扯宗门内斗、跨阶欺辱、蓄意杀人,褚光年罪名之重,映月门之主,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褚光年、楚一一、姜迎、李力以及王自强五位弟子,因直接涉事,现下便随我等前往审判堂,受审判堂保护,在审判会议结束之前,严禁与任何人会面。” “楚一一弟子之伤会由宗门医师亲自治疗,所以与她同门的诸位,也无需担心。此道作为事件始发之地,加上姜迎弟子的住所,在审判会议结束、审判结果出来之前,也将受到审判堂的保护与看守,在此期间,任何人尝试靠近此两处地方,均有可能被视为褚光年同党,所以还奉劝各位一句,莫要冲动,莫要糊涂。” 此审判员说罢,便与另一位同僚对了个眼神,那位同僚留下,发出召集讯号,召集审判堂的协助弟子们前来,一是派人调查楚一一那枚还魂丹的下落,二是封锁此道与姜迎处所,并严加看守。 姜迎等五人则被方才说话的审判员带上飞舟,回去审判堂。 有一位审判员来到审判堂门前,敲响了审判警钟,通过分布整个云山宗的传音密阵向整个云山宗简明扼要地宣布了召开审判会议的消息与缘由。 于是大晚上的,整个云山宗的弟子都听到,许久不曾召开的审判会议又召开了! 要知道普通的违规哪怕是内斗,只要情节不算严重,审判堂都只会在涉事的双方分门乃至主峰之间,召开会议并作出审判,然后各分门依照判定结果执行处罚。 会以传音阵通知整个云山宗的,必然是情节极其严重的事情。 所以这青山峰映月门的褚光年,竟然蓄意谋杀蛊毒门的小修士?! 据说手段还极其恶劣残忍?! 那为何又牵扯到新入门的超高天赋者姜念玉? 这位才入门不过十日的小弟子,竟就摊上这么大的事件了么?! 她也被褚光年伤害了,那伤得如何了,对修炼有影响吗?难道是褚光年嫉妒姜念玉的资质,担心被映月门门主冷落,所以才顺道对姜念玉下手么?! 眨眼间整个云山宗都沸腾了,主要是太多弟子日日修行,不闻世事,很久不曾听过这样轰动全宗的大八卦,有点激动。 还有一些是纯凑热闹和故意搅浑的,而那些修为已深,心性稳定的修士,则是在思考更深层的问题。 分门之主在想着,如此大的事件,培养出如此恶毒狠辣的弟子,日后这映月门,可得受好大影响了。 不说大主峰云山峰会否对映月门降级,这映月门主柳清风,恐怕会受到处罚,那不知会被强行剥除门主之位么? 那新继位之人会是谁,有人敢继位么? 当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在警醒着他们这些分门之主,必须管好门中子弟,不仅要把好修行的关卡,还要把好道德之关、心性之关,这样才是最稳妥的。 否则一旦自己分门出事,不说受不受惩罚,被审判堂这么一点名,名声也要大大折损呀。 还有不是分门之主、也不曾见过大型审判会议的修士,也在想着,原来宗门违规的后果竟是这么严重。 不说别的,光是自己的名字这么一通告,老脸都要丢光了,日后再传出去,还能在外头立足? 可怕,可怕。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啊。 这些与事件不搭边的修士们这么想着,映月门的柳清风,则是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她在告知她出事的修士的搀扶下,才勉勉强强能够回到映月门,一回自己的居室,她便跌坐在椅上。 她的得意门徒啊…… 她的映月门啊…… 她辛辛苦苦、汲汲营营,才带领映月门走到今日地步的付出与辛劳啊…… 没了。 全没了。 九成七、悟性高、修行快的小弟子,也必然没了。 全没了。 她头痛欲裂,坐在椅上狠狠揉着自己的头。 映月门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在打探留意她的动向。她几位亲传弟子,更是寸步不敢离地守在师尊门前,生怕她一时气急悲极,怒火攻心,伤了根基。 心里也在想着,褚光年啊褚光年,究竟是为什么欺凌这些小弟子,做这样的蠢事?! 而另一边…… 早在姜迎被褚光年找上之时,便已经通过不知什么手段得知此事的尹一尹二门,却已经知道褚光年为何犯蠢了。 一身黑衣、方从外面回来的尹一门尹长虞亲传弟子张虹,对尹长虞报道:“师尊,查到了,是为他重病不治的阿娘,抢了蛊毒门楚一一的还魂丹,随后……” 尹长虞负手而立,背对着张虹与尹长峰听着张虹的汇报,末了,看着挂在墙上的仙人画一言不发。 尹长峰等了半天憋不住,出声唤道:“阿……真人,你看此事?” 尹长虞还是不作声,手指在背上缓慢敲动。 尹长峰便去问张虹:“就这点消息?没有其他的了?那他阿娘吃了丹药没有,救活了么?有利用的价值么?” 张虹见师尊不言,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哪里还敢回答别人,便一直低着头,单膝跪地,不作回答。 尹长峰要气死了,但也不敢骂他阿姊的徒弟,急得当场来回转圈圈。 半晌,尹长虞才淡然开口问:“救活了么?” 张虹立马道:“暂且未知。” “褚光年也不知?” “据消息传,也尚不知。那丹药是他托宗外人送走的,那人送药来回,应当需要些时日。” “那你去查。” “是。” 见师尊又不吭声了,张虹斗胆又问:“若他阿娘未被救活,师尊,我们要告知他么?” “不必,他迟早会知。” “那……若被救活了呢?” “便杀。” 张:“……” 第七十一章 不放过 审判堂花了三日时间,将所有能够直接证明褚光年罪行的证据收集整理好,并查到还魂丹确实被褚光年托人送出门,送往自己家中,给他病重的阿娘。 审判堂查到他家时,还魂丹也才送到,但见救人事大,他们并未收走还魂丹,也未告知褚家人真相,反道是闻讯前来探望,赠了一些治疗类的丹药予他阿娘,缓下她的病情,还告诉她褚光年在宗门表现异常优秀,让她安心养病。 这之后,他们才退出褚家,带了替褚光年送药之人回宗,作为证人。 而在此期间,尹三门尹长眉也在调查此事。 这一日,郭潇潇从外面风一样赶回来,跑到尹长眉跟前:“师尊,师尊,呼,查到了查到了!” 尹长眉本来正在书案上写些什么,闻言立马放下笔:“如何?” 郭潇潇跑到她案前,一点也不避讳地提起案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下才道:“褚光年抢楚一一的还魂丹,是为了救他阿娘,审判堂确切查到还魂丹的下落了,消息无误,并且确定姜姑娘是被褚光年和楚一一的恩怨牵连的,没有任何过错,审判会议结束后便能好好地放出来啦!” 尹长眉一听,放下了心:这便好,这便好。 她对郭潇潇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无需再多关注此事,等结果便行。 否则让尹一尹二门之人发现,恐他们对姜姑娘动坏心思。” 郭潇潇立马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大师姐调查此事,一直小心翼翼的,没有人发现,他们应当不会出手。 再说了,姜姑娘都是青山峰的人了,与尹三门和赤山峰都无干系,我们也不找她了,他们还针对她做什么?” 尹长眉端过自己的茶杯,掀起杯盖,在杯口处滤茶叶。 能够看出她还是有心事,眉心微蹙,也不看杯子,只机械地重复着在杯口刮茶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几日总是心有不安,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针对谁。 按理讲,她与尹一尹二门的斗争并不至于牵扯这么深,不至于牵累到已经不在尹三门的好弟子。 可是…… 又为何总是心不安呢? 若尹一尹二将手伸得那么长,又到底是为什么…… 这不合理。 可是又真的不安心。 她忽然手劲一重,茶杯被她的杯盖压得一歪,茶水洒了一些出来。 她立马回神,将茶杯放下,以净尘术清理被溅污的衣摆,随后对郭潇潇道:“你说得对,他们不至于针对姜姑娘,你放心退下修炼吧。” 她未有向郭潇潇表露心事,只因这孩子当下的心性,还是差了一些,怕她冲动误事,并且告诉她也无用。 郭潇潇看师尊竟然走神到打翻了茶,有一瞬间也有点心生不安。 可是再又想想:或许方才师尊就是在权衡她说的话呢?到底未想太深,乖乖退下了。 而尹长眉独自坐在书房内,又思考了许久。 最后,她唤了座下的另一位弟子,便是郭潇潇方才口中的大师姐,对她道:“你替我寻一个人,办一件事。切记,务必秘密进行,除了你我谁也不许告诉,哪怕是潇潇……” ………… 又过了一日,审判会议正式进行。 云山宗的边缘结界升起,隐藏了云山宗内的真实场面,令得宗外民众只能看到状似平常的云山宗,看不到此重要的审判会。 而云山宗内,重要的审判会议会当着整个云山宗的面进行。招徒大会那日出现在云山峰的环形平台再次出现,升到峰顶,自动填补中央的空缺,形成结实的圆形平台。 而与招徒大会不一样的是,今日平台上坐着的,不再是各峰峰主与云山宗长老,而是审判堂的二十四名审判员,及大审判长。 他们面对平台中心而坐,中心坐着的,则是被顶阶缚灵环扣着两边手腕、两边脚踝的姜迎、楚一一、褚光年与那两名被褚光年威逼利诱的映月门弟子。 柳清风作为褚光年的师尊,也必须前来听审,她独自一人,坐在审判员后方。 审判会议便这样开始了。 宣读、举证、总结、宣判处罚结果。 一切过程通过平台的传音密阵,传向整个云山宗,只要是感兴趣想听者,无论身份无论地位无论资历,均能听见。 四个步骤,花了整一个时辰。 期间褚光年仅在提及还魂丹、提及他阿娘的时候,情绪有过波动。 但当听到审判员告知并未收缴还魂丹,他又恢复平静,低下头,机械地听审。 一个时辰后,大审判长宣布,褚光年违反宗规私下内斗、陷害同宗弟子、杀心极重且不知悔改,情节极其严重,做收缴宗内私人财物、废除入门至今修为并驱逐出宗的处罚,次日执行。 被褚光年威胁的两人,因并未造成实际伤害,且非个人有意为之,只罚刑火秘境历练三日,勒令无偿看守灵田一年、剥夺一年享受宗门福利的权力,其余不做其他处罚。 褚光年之师柳清风,则因教徒不力,扣除未来三年的宗门供给与俸禄,并禁止再收徒、禁止离开映月门,直到三年后重新接受门主考核,过关为止。 褚光年听到对自己与柳清风的判决,抬起头来,红着眼怔怔地看了审判长一眼。 又看了柳清风一眼。 一会儿,他又再度恢复平静,木讷地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审判长问全宗,是否有人提出异议。 但此事属于褚光年个人的错失、小范围的恩怨,与其他人毫无干系,所以至多除了柳清风和蛊毒门几人,根本无人关心此事。 而柳清风,深知这一切,有自己极大的责任,并无异议。 于是一锤定音,审判会议正式结束。 褚光年与两位映月门弟子还是被审判堂押着,其余之人,柳清风领了禁足令,被审判员亲自“送回”映月门,禁足起来。 而姜迎与楚一一被解开缚灵环,恢复自由之身。楚一一身上带伤,被早早守在大主峰底下的师兄师姐接回。 姜迎在审判堂过了四日,终于又出来了。 阿穆前来接她,一看到她,急急上前拉住:“还好吧?没被吓到吧?” 姜迎摇摇头:别说,审判堂伙食比青山峰的大食堂还要好,她这几日过得挺“滋润”。 若不是审判堂为防被关弟子作乱,无一例外扣上缚灵环,她还能够趁这几日专心修炼。 她道:“无事,谢师姐关心。” 阿穆一边叹气一边将她带往小飞舟:“吴真人近日出门了,无法前来接你,让我给你说一声,这几日苦了你了,无事便好。” 姜迎收到吴真人好意,点点头:“日后再见真人,我必亲自道谢。” 阿穆道:“他也是惜才,这阵子不止是他,墨霜门等门主也前来向我询问情况,让我转达关心之意。唉,我想他们什么心情,你也知道,我便不一一转达了,只告诉你,大家还是很在意你这位小才女的。” 姜迎也知自己在他们眼中的“价值”,对此她不表态,点点头道一声“明白”“改日谢”,便不再多说。 阿穆带她回峰,为了表示迎接,她还特意给她做了个小小的“洗尘”仪式,说是家乡的风俗,去除晦气之意。 姜迎再次表示感谢,与前来关心她的几位师兄师姐也聊了几句,便与他们告辞,说要回屋休息。 阿穆只当她是累了,并不拦她,让她安心歇着。 姜迎急急忙忙回到住所,先在院子看了下种下的种子,好在近日天气比较清爽舒适,种下的种子未有出现意外。 但是清心草的种子发霉了,因为她那天晚上泡了种,当晚便被带走,种子在水里泡了几日,早臭了霉了。 她将污水泼掉,暂不打理,又走到屋内。 不消说,灵虫没了灵植喂养,小的已经死掉。 大的有两条,勉勉强强靠着吸收天地灵力还活着,但是状态也不好,本来圆滚滚的身躯都瘦了,干瘪了。 姜迎又跑到屋外,甭管有无灵气,摘了一些长得挺好的野草叶子,回头喂给灵虫。 灵虫大抵是饿坏了,也不计较这些,闻到叶香便蚕食起来,姜迎放心了一些。 之后,她将灵虫又藏回去,这一次,要前往处理更麻烦的事情了。 她匆匆赶到百草门。 这些时日未到,她也不知百草门会不会找人代替她甚至顶替她,若有那还好,若无,那个男修整日给她田里扔虫,田的状态恐怕不会好。 由于审判会议一大早便举行了,哪怕她在回来之后又耗了一些时间,此时也不过才过晌午。 照看灵田的男修不在,此时田里只有三位她不曾见过的师兄师姐。 但她来不及与他们打招呼,一来到此处便急急看向自己负责的几垄灵田:完球,枯了小一片了。 原本青翠光泽的聚灵草有的发黄发枯,有的直接枯死了,原本开花了的那片聚灵草更是花凋了、草弯了,惨不忍睹。 药宝忽然大叫:我的花!!! 姜迎脸色也很不好:一看这长势便知都是被虫驻的。 这时有人注意到姜迎前来,看到她脸色,心里也叹息了一声。 那是一位小分门的师姐,她虽未见过姜迎,但听说了那部分田是姜迎负责的,所以看到姜迎一来便看向那里,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你是姜念玉弟子是吗?”她不忍心看姜迎这般忧心,便开口唤道。 姜迎看向她,带着心事地点了点头。 那师姐指了指姜迎的田:“这阵子阿穆见你不在,看不了田,怕负责人将你除名了,便另请了一位师妹替你照看了几日。 但是不知道你的田是怎么回事,那师妹日日捉虫,照看得也挺好的,可这田还是一日比一日发黄发枯,唉,我看你还是趁早辞了这份工作吧,否则等田都枯死了,一定就是你的责任,你怕是要被负责人倒罚钱。” 姜迎听了首先是诧异:阿穆竟然替她请人接替她工作? 也不见阿穆师姐说,这师姐人也太好了。 之后她又想,既然有人接替,代表她的工作还在,待会回去她得找阿穆问问她给了接替自己的人多少工钱,她得回付给阿穆,不能让人家为她费钱。 再之后她才想灵田的事情,急急计算这些枯死的草会扣她多少薪酬。 再问了药宝,估摸算出挽回那些半枯的草需要多少灵虫当肥料,之后二话不说拿了工具,钻进田里忙活。 先前提醒姜迎的师姐看呆了:这还没到她干活的时间呢? 而且草都枯成这样了,她是没听到自己方才的提醒吗?还去干活,唉,这姑娘也太实诚了。 百草门还是比较人性化的,计算了每日照看灵田至少需要的时间,便让弟子们自行选择自己空余的时间点前来照看,不做统一的定性要求。 不过这也代表着,如果弟子超时工作,他们不会付多余的薪酬——他们通常只扣不增。 师姐看姜迎这个架势,好似是要仔细处理这片灵田了,那就代表着,她下午会花出多余并无薪酬的时间来照看灵田呀。 而且她才自审判堂出来呢,在场的几人都听到审判过程了,这位姜弟子是被牵累的,据说还被褚光年这个早筑基了的大弟子揍了,看脸上还有淤青呢,怎么就急着来照看灵田了呢? 实诚,太实诚了。 没见过这么拼命的小弟子,莫非很缺钱? 师姐心生不忍,又对姜迎道:“诶,我快忙完了,我稍后替你看看这几垄田吧。” 姜迎在这短短的时间已经听完药宝汇报灵虫的位置和灵草的状况,所以她从田间抬起头来,只微微一笑,拒绝道:“不必劳烦师姐,我心有数,自己便能解决。” 不过片刻之后,她又抬起头,问师姐:“不知师姐每日能捉多少虫?了解虫的习性么?我的几垄田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比别的地方虫多,我想知道到底是我照顾得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让虫都跑我这里来了。” 那位男修,既然这些日子知道她有难,还不放过她的田,那么她也不必放过他了。 第七十二章 要有新机遇 那位师姐一听,奇怪道:“虫多?这个季节的虫应当是越来越少,怎么会多呢?” 姜迎耸耸肩:“不清楚。但我在的那几日便发现,这虫啊,一日比一日多。” 师姐有些狐疑,看了看自己的田,再看看自己的罐子,数了数内中的虫数。 忙活了大半日,她也就捉了三条虫,且快捉完了,今天只要她愿意,能够早早歇工。 她想了想,对姜迎道:“我这片田很快料理好了,既然你这么说,我来给你看看吧。” 姜迎道:“那便有劳师姐。” 一旁与她们一起的更年轻的师姐与一师兄听到她们对话,又得知姜迎这几日飞来横祸,便也道:“那我们也替你看看吧。” 说着,直接放下自己手头的活计,走向姜迎的田。 先前的师姐见状,便也先不管自己的事情,跟着走过去。 姜迎看到这些热心的前辈们,这几日暗藏心中的对云山宗的看法总算稍稍又好转了一些。 也是,这世上从来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坏人必定也有好人。 她在审判堂的那几日,一度觉得这个宗门太多修为与道心不相符的人,有些怀疑并担心自己未来的道路。 可是现在看到一众热心善良的师兄姐,她又想开了。若说如此大的宗门没有一丝丝邪恶存在,那才是不真实、不可能的事。 人越多的地方,斗争越多。规模越大、名声越响、地位越显赫的顶尖之地,其中的灰暗也越严重。 若要在这样的地方立足,若想超越众人成为人上人,这些阴暗迟早是要面对的。 她既敢从王朝闯入这里,便也无需畏惧这些挑战。 她给师兄师姐带路,并对他们道:“依我先前观察,枯草集中的所在,附近必定会有成群的灵虫。” “成群?!” “嗯,成群,奇怪的是,它们大小不一,并不似同时自虫卵长出的新虫。” 她说着,走到药宝指引之地,扒开顶上成熟的聚灵草,露出底下发黄的嫩草。 再在嫩草底下翻翻找找,很快找出一团灵虫。 “比如这里。”她指着灵虫对众人道。 众人凑近一看,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照看灵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密集且大的灵虫。 要知道一般灵虫在春季至多,那时候它们大量自虫卵冒出,旋即依附灵草长大。 那时候也是他们这些守田的弟子最忙碌的时候,因为虫多且小,不好寻找,所以花费的时间精力大。 过了春季,成堆的小虫便少了,剩余被他们忽略掉的,便会爬到各个地方,逐渐长大。 那时的虫都是大虫,并且由于日日有人来捉,成群出现的情况也极少,所以姜迎发现的这种数量又多、大小又不一致的灵虫团,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不可能。”一位师兄见状,率先开口。 另一位师姐猜测:“会不会是代替姜弟子的人未有好好看守,所以导致灵虫扎堆?” 姜迎道:“在我看守时便有这等现象。那时我至少每日捉上十来条虫,眼看着田里没什么虫了,第二日它们又出现了。” “后来我再看看一旁的师兄师姐,每日至多也就四五条,我就觉得奇怪,所以才来问你们。” 一开始与姜迎说话的王师姐想了想,低喃道:“依你之言,好似是你这块田的问题。” “可是在你之前的那位女修,我与她算熟悉了,却从未听说有这等现象……喂,你们觉不觉得这像是人为扔的虫?” 一旁两人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姜弟子又被人陷害了?” 这个“又”字听起来不是很好,说这话的李师姐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瞄了姜迎一眼。 见姜迎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她才放心一些,但想想自己这个猜测不无可能啊,又硬着头皮问姜迎:“你来此处这些天,可曾得罪哪位师兄师姐?” 姜迎状似回忆地沉默一阵,这才道:“我只与同时段的师兄有谈话。” 李师姐便问:“你俩可有争执?” 这时姜迎张了张嘴,又合上,状似为难。 这表情大家都明白了,面面相觑。 周师兄问她:“你们吵什么了?那位师兄叫什么?” 姜迎又很是犹豫地考虑了一阵,这才道:“名字不清楚,但那位师兄好似不大理解我的行为。” “什么行为?” “九成七的资质,却不尽力修行,来此处照看灵田。” 她一说,几人再次沉默。 姜迎从他们的脸上能够看出一丝认同,也就是说,他们多多少少也对自己的行为有看法。 姜迎重重叹了一口气,面有难色地解释道:“我已经向那位师兄解释过了,我能来此处,全靠好心人资助的数千灵币当做盘缠。 我家离此地极远,光雇车赶来便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来到此处,吃穿用度又是一大笔消费,现下我所剩的灵币不多了,只能靠自己揽些活计,尽早凑够灵币的数额,还给那位恩人。” 数人一听:原来如此。 是有苦衷,且出发点极好。 一开始表现得最不认同的周师兄便道:“既然这样,自是不怪你。那你解释过后,那位师兄应当也理解了吧?” 姜迎茫然地摇摇头:“不清楚。这之后我便赶紧干活了,未再多说。不过我想云山宗的修士,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便暗下毒手吧?而且我也未干什么出格事,不至于才被还魂丹之事误伤,回头又被师兄陷害。我想还是我照看不周,怪不得别人。” 她说着,便满脸愁容地夹虫子去。 三位师兄师姐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不一定啊。若是别人,确实不至于这么倒霉。 可是眼前这位,九成七资质的天赋者,被旁人盯上并针对,并不是稀罕事。 看历代天赋者的入门经历便知道了。 他们见姜迎都这样了,还不愿意相信是有心人故意陷害,还傻乎乎闷声不吭地埋头苦干。 他们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里有了决定。一开始便想来帮忙的王师姐取来自己的罐子,二话不说,先帮姜迎捉虫。 另两人也加入其中,随后一找:小小几垄地,竟然有不下二十条大灵虫,以及许多小虫。 这不可能不是人为的,几人越捉心里便越愤怒,再看姜迎,还是一声不吭埋头苦干,他们更为她抱不平。 最后他们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将大部分灵虫清出。 剩余的,姜迎不让他们帮忙了,因为他们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固定工时,超出的部分又不算工钱,她不让他们白干。 于是众人无奈退开,让她继续忙活。 但在处理灵虫之前,她问他们能否将灵虫留给她,因为她试过以灵虫尸体当肥料,能救回一些发黄的聚灵草。 几人想了想,便将灵虫留下了,还给她碾好,将罐子递给她。 她郑重道谢,果然拎着罐子到枯黄严重的聚灵草底下埋虫泥。 几人看着她的瘦下身影在田间忙碌,更是心疼,给了彼此一个眼神,结伴离开。 ………… 姜迎等众人离开,立马趁着还无人到来之时,将自己罐子里的灵虫倒入储物袋中的小盒子。 几位前辈留下的虫泥足够她当肥料了,因为那些罐子里还有他们本身捉的一些灵虫,加起来数量不少。 将虫子收好,她又耐着性子在田间忙活了一阵,之后到她的工时了,一位有些消瘦、看着很朴实的姑娘赶过来。 姜迎看姑娘看见自己时诧异的表情,便知那便是阿穆请来的人。 既然是阿穆好心替自己请的,那么不管这人在此期间有没有认真干活,姜迎都不计较,对她道了谢,问清阿穆与她谈的薪酬数额与结算方式,便让她回去。 果然阿穆自己掏的这笔钱,以每月工作二十五日、给一千报酬的规矩,算出四十灵币一日的薪酬,并在此基础上多加了十灵币,这才让姑娘点头帮忙。 所以姜迎需要付给这位姑娘二百灵币,不过她未有给,因为阿穆让这姑娘不干的时候,找阿穆结算,她为防姑娘拿了她的钱回头又找阿穆要钱,所以不给,回头直接把钱给阿穆。 好在她卖了养颜丹,还有钱,回头便能将这些钱还上。 她又在田间忙了一阵,男修来了。 看到姜迎又出现在田里,他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悦。 但又看看她那片发黄的田,眉间又舒展开了,假惺惺地与姜迎打了招呼,嘘寒问暖了几句,各干各活。 姜迎又在田里劳作了一个时辰。 终于,虫泥埋好了,枯死的聚灵草叶也处理掉了,田间的虫照药宝的感应,已经除光了。 她捶了捶发酸的背从田间站起,看了男修一眼,今日,她决定要“早退”。 她与男修道了别,也不管男修怎么盯着自己,处理了特意留在罐中的两条小肥虫,便离开百草门。 男修在她离开之后,既嫌弃她犯懒,不在了四天还提前两刻钟早退,又庆幸她能早退。 因为她一走,下一班的人又没来,这里四处便无人了。 他急急忙忙夹下眼前的一条虫,左看看右看看,果真无人,立马捧着罐子来到姜迎负责的田垄。 为了让虫聚集在一起,以达到更强的毁草威力,他还忍着强烈的恶心,直接用手抓起虫子,一把扔往姜迎的田。 勾缠成一团的灵虫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继续勾缠着落地。落到地上,大家伙儿“有伴”了,也顺势成群往长得最好的灵草上挪。 男修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再看看那片黄田,心想再不用多久,姜念玉便无法再来百草门了。 他美滋滋地收回罐子,又美滋滋回到自己的灵田,准备多捉一些。 但他全然不知,在此期间灵田的侧面——另一片大田的田间,有三人以隐身符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躲在高高的田间后方,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他一边对姜迎假装友好,一边干这样的龌龊事,周师兄气不过去,当场便要起身找他理论。 王师姐一把按住他,悄声道:“冷静!” 之后看看男修,再看看百草门的登记处,对李周二人打了个手势,更小声道:“咱们去找登记员,让他们找负责人来看!” 于是,当男修把自己田里能找到的最后一条虫扔给姜迎、美滋滋地想离开时,他发现,在灵田的侧面,有三个不认识的弟子站在田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正想跑,又见在更后方一些的隐蔽处无声多了两名登记员,还有一名负责人——三青真人! 这三人都沉着一张脸,个个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尤其是三青真人,本来便不苟言笑,面相严肃,这会子更是眸里结霜,浑身冰寒! 他当即腿软,吧嗒一声跌坐在地。 之后他被三青真人与登记员带走,不用想便知道,他要被百草门除名了。 王师姐等人想得知确切消息,并且担心三青真人也怪罪姜弟子,便留下来等真人回来。 这期间她们顺道将田里的虫也捉了,由于一开始便看到男修将虫扔到哪里,她们也未有过多费劲。 等她们忙完,三青真人与登记员也果然回来此地。 男修果然被百草门永久除名,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入百草门,更不可能接百草门的任何任务。 三青真人则表示回来查看灵田的状态,王师姐等人立马向他说明情况,说明是男修看不惯姜弟子,与姜弟子无关,并为姜弟子求情,说她十分努力,又是受害者,不应受到惩罚。 三青真人见他们为一个毫无干系的师妹求情,也不打断他们,背着手静静地听着,静静看着那片惨不忍睹的灵田。 最后,他待几人讲得口干舌燥、紧张兮兮,他才对三人道:“你们方才说,她想救回那片枯田,还将灵虫虫泥埋在每株枯草底下?” “对对对,她还仔细把控了分量。” 真人便道:“若她真有这等本事,令灵田恢复原状,我不但不惩罚她,还能让她一个月赚三个月的钱。” 第七十三章 五感进阶 次日,姜迎回归课堂,随后自仙师的口中得知,想要与她交易药鼎之人近日有事,不在宗门,交易之日还得往后推。 姜迎知道此事是自己的问题,若非她忽然被带到审判堂,她得知消息的第二日便能够如约前往交易,不至于等到今天。 所以她并无怨言,也不着急,静等下一次的会面消息。 之后审判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是审判堂将褚光年在云山宗所得的一切财物都清缴完毕,要下达正式的驱逐令了。 审判会议时的平台又悬浮到空中,大审判长在平台之上,当着整个云山宗的面,废除了褚光年入门至今的修为。 像云山宗这样的大仙宗,所收弟子一般是年纪轻、未开始修行的小弟子,因为那样的弟子好教育,并且比有了修为才入门的弟子更忠心。 所以云山宗的大部分弟子入门以来的修为,代表着一生的所有修为,褚光年亦然。 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在云山峰峰顶,令人听之不忍。 之后审判堂收缴褚光年的身份牌,将身份牌打入云山宗的永禁名单,宣布将褚光年逐出宗门。 旋即还向外界发了逐出信息,以防他还以云山宗的名义在外谋利,做完这一系列手续,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的褚光年被审判堂人员带出云山宗,放到宗门之外。 这一幕,令得所有的云山宗弟子感慨万分。 原本算得上风光无限的映月门门徒,只因这一念之差,便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失去了再修真的机会。 ——是的,尤其已是这个年纪,被废过一次修为,想要再修回来,便难于登天了。 哪怕这个人资质优异。 众心哗然。 姜迎站在青山峰的山间看着这一幕,也是心情微妙。 然而并不是同情褚光年。 救母是个伟大的动机,然而为了救母而伤害别人,且是如此处心积虑的狠辣的手段,这已经超出动机所在的范畴了。 这只能证明,此人生性恶毒,救母不过是一块遮羞布,一个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邪恶的掩饰罢了。 她并不同情此人,只不过是在感叹,原来这汲汲营营、操劳小半生所得来的修为,在面对强者面前,也是说没便能没了的。 那她日后要更小心谨慎了。 她看完这一场仪式,便不再耽误时间,匆匆地又要往百草门走。 便在她离开之际,有几个发现她在附近的青山峰的预备弟子看着她的背影,总感觉:这个姑娘,比他们想象得要冷漠许多许多…… ………… 姜迎再次来到灵田时,看到王师姐和李师姐正笑吟吟地等着她。 看到这个表情,她其实已经知道男修的下场。 她深知她昨日的话起了作用,因为她虽然无法感应用了隐身符的师兄师姐的气息,但她有心关注他们的下落,所以还是能够发现他们藏身在灵田。 她就等着他们为她“平反”,又怎么可能料不到有此一幕。 不过她还是佯装诧异,走近了问两人:“两位师姐为何在?找我么?是有事需要我帮忙么?” 王师姐拍了拍她肩膀,将她们昨日发现男修扔虫、向真人揭发、最后男修被百草门除名之事告诉她。 姜迎“大吃一惊”:“当真?虫是他扔的?” 王师姐就觉得她也太单纯了: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师姐对她道:“是师姐昨日亲眼所见,后来还请了登记员与三青真人前来,也亲眼见证,才有了这样的决定。” 说着又将真人对男修下了限制术,防止男修靠近姜迎的事说出。 姜迎听罢,心里极满意地点头。 面上却还是难以置信的模样,愁绪满满:“想不到……” 王师姐更觉得她单纯,告诫她莫要轻易相信他人,尤其在修真世界。 之后又鼓励她:“你好好干,三青真人并未觉得你的表现有何不妥,不会责罚你,所以你无需有压力。” 关于真人昨日所说的最后那段话,她们并不曾告诉姜迎,因为那是真人的吩咐,想看姜迎在日常的状态下能够将此事处理到何种限度。 所以王师姐拐了个弯去让她好好干,这样一来,她所欠的恩人的钱就能够尽快还上了吧。 之后姜迎与她和李师姐又聊了几句,时候不早了,她们该走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三青真人关注,目送两位师姐离开后,便一如既往地钻进田里找虫捉虫。 今日田下的土地已经发干了,她还要先给土地担水浇灌才去埋虫,这样可以尽可能避免虫泥被水冲走。 由于她是唯一一个未修任何术法便来看田的人,所以她担水不像别人一样方便,可以用灵力抬来抬去便行。 所以等到她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了,一旁看田的几位师姐也来了又走了。 她在把一切需要打理的事情打理完,看着这一大片散发着清新气息、已经灵气充沛的田地,忽然,她不想走了。 反正她已经超时了,登记员只会记录她的固有工时,她再晚走也不妨碍什么,这在规矩允许的范围之内。 这四周的灵田也都长得很不错,最有问题的只有她自己的这几垄了,她也不担心明日有人污蔑她坏他们的田。 所以她找了一处平坦且隐蔽的所在,在药宝欢天喜地的欢呼下,盘腿而坐,运起口诀。 百草门的灵气果然非其他地方能比拟。 到处都是被静心照料过的灵田灵植,它们所释放出来的灵力,也至纯至净。 在这个地方,姜迎一闭眼,便迅速进入状态,药宝也兴冲冲地等着她以吸入的灵气“浇灌”自己。 很快,姜迎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她在审判堂那几日未有修炼,但不止一次模拟灵气运转的口诀与步骤,所以她现在再修炼起来,比以往都要熟悉。 无穷无尽的灵力被她吸收入体,引导向四筋八脉,并排出身体内的污浊杂质,塑造功体。 但与旁人不一样的是,她吸收入体的灵气,有一部分流入丹田,还有一部分,则在流入丹田之后,以某种奇妙的方式,流入药宝体内。 这一过程姜迎无法明确感知,但她能够感受得到,她的力量并非全留在自己体内。 并且更奇怪的是,流入药宝体内的灵气,并未在她体内消失,也就是说,她哪怕将所有灵气都传向药宝,在外人眼里,那还是她的灵气,有着她的气息。 这个现象不止一次让姜迎怀疑,这药宝搞不好长在了自己的灵根之内,或者根本就是自己“成精”的丹田。 可是药宝坚决否认,明言她是她药宝是药宝,不是一体的,所以后来姜迎将这个猜测暂时封存在心底里,不问了。 她继续吸收灵气,还在药宝的催促下,首度尝试自行加快速度。 顿时漫天青木之灵往她体内涌去,但因有药宝在,她无法容纳的那一部分全被药宝吸走了,所以她并无任何的不适表现。 这让一直负手立在远处观察的三青真人眯起一双眼。 他自然听说过姜迎的资质,可是今日亲眼一见,却发现她的这个资质,保不准还“配不上”她现下的能力。 太快了。 若说领悟力高、引气入体快,但往年比她更快的人不是没有,并且资质与她相差无多,甚至比她略逊一筹。 可是现在,引气入体过后的炼气阶段,她这样的速度却是前所未有的。 炼气期需要什么?不仅需要悟力来领悟功法口诀,还需要相当的对灵气转换为力量的理解。 这是一个玄妙且复杂的过程,光是领悟了口诀,不一定能够做好。 在炼气初期的弟子,除了受灵气契合度的影响,导致灵力吸收速度有限,还受一种最重要的影响——便是转换灵气的过程影响。 这个过程怎么说呢,不仅要彻底理解这个过程,还要相当熟练,能够做到烂熟于心,这才有可能将速度提升至最快。 而炼气初期的弟子,通常对这样的过程并不熟悉,所以他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速度大大减慢。 他还是第一次见入门不到半个月的弟子,成功引气入体不仅,还在炼气初期表现得如此出色。 听说她每日只跟着预备弟子上普通的大课呀。 以往像她那样的天赋弟子,引气入体之后便到分门接受一对一指导了,并且日日只思修行不思其他,也才能有这样出色的速度。 那她这个只在普通仙师的普通指导下练习的弟子,怎么就能表现得如此优秀,莫非是有人给她开小灶? 可是也不对,这人还要来自己的百草门“不务正业”呢,闻说每日下了课便要来此地看田,看田又因为被师兄刁难,日日必须埋头捉虫。 看完田回去住所,给她算足三个时辰的修炼时间,那也远远不及其他天赋者的修炼时长,她却还是能有如此表现,证明,这个人确实是对灵气与力量有着比他人更为深刻的理解。 嘶。 这可就不是灵根资质极高这么简单了。 这个人哪怕资质平平,修行起来恐怕也要比别人优秀。 三青真人一边揣摩着姜迎这个人,一边看着她以超快的速度,突破了炼气一层。 是的,仿佛就在眨眼之间,这个坐在灵田间心无旁骛的小姑娘,便从引气到炼气的过渡期,成功突破到炼气一层,是个实打实的炼气一层的修士了! 当三青真人看到这一幕时,险些忍不住冲过去将这个人拉入自己门下,做自己的闭门弟子。 后来想到自己是来偷看人家守田的,出面便暴露了,这才忍住内心的冲动,隐在暗处不动。 然而他万万料想不到,他隐在暗处,隐藏得很好,但是姜迎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到一丝异样。 仿佛有一道目光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这让她发现自己突破之后,还来不及欢喜多久便浑身警惕起来,目光如蛇地看向三青真人所在的方向。 三青真人一惊,以为那是巧合,按捺住不动。 不料姜迎站起来,还一直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片刻后,她显然是发觉此地有人了,匆匆跑走…… 分明已经以隐身术隐藏了自己身形的三青真人:…… 这姑娘…… 莫非还有如此敏锐的直觉?! 不得了了…… 真不得了…… 一向漠然冷静的三青真人燃起一丝激动,对姜迎的态度从冷眼旁观变得大大不同了…… 而另一边。 急急回到住所的姜迎。 她是不敢再抄近道了,沿着有夜光莹虫的灵元照亮的主道匆匆走了半个时辰,这才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路心脏砰砰地跳。 她自从开始修行,五感也以飞快的速度变得愈发敏锐。 在将军府时,她便从小接受阿娘对她的五感训练,离开将军府时她的敏锐度已经非比寻常,否则她也不可能频频发现谁谁谁在背后追踪自己。 现下接触修行,尤其方才突破了炼气一层,她的五感忽然猛涨一个层级,也在那时,她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虽说只有一瞬,并且她看不到那人,也找不到任何有人盯着她的迹象,然而她就是确信感受到了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让她三更半夜的,起了一身寒毛。 你想想,夜深人静,乌漆嘛黑,忽然感受到盯着自己的一束目光…… 她不知那是三青真人,自然不知那人是好是坏。 尤其她身上有药宝的秘密,哪怕药宝自信无人能够发现它的存在,可她也不敢冒险,毕竟她自己毫无底气。 所以她那时飞快地跑了。 跑回住所之后,她发誓她再也不在那种地方随便浪。 太吓人了。 等她一溜烟蹿回住所,她才逐渐冷静下来。 第一反应想到是男修,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可能是想报复自己。 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那人又不知道自己会留这么晚,若他大白日便潜进来,他是有限制令的,别说不能靠近她,便连百草门他也轻易近不得。 所以到底会是谁? 会不会发现她的秘密? 还是说是路过的谁,好奇停下来看看而已…… 想来想去,想不到答案,逐渐有些焦心。 然而便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又吓了她一跳…… 第七十四章 蛊毒门谢礼 姜迎正在思考,却有敲门声响起,吓了她一跳。 有了褚光年的前鉴,她不会贸贸然开门了,站在门后问:“谁?” 熟悉的沙哑声音响起来:“是我,魏芳。” 姜迎这才开门,看到魏芳和另一师兄站在门前。 “魏芳师姐。”姜迎意外地打了声招呼。 魏芳点点头,又一阵诧异:“你进阶了?是正式的一层修士了?” 姜迎自知这点修为,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所以也不掩饰:“是。我方才在百草门修炼,那里灵力实在充沛纯净,一个不留神便成功进阶了。” 魏芳一边暗叹,一边恭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喜讯,我们来得也算是时候。” “我们才安置好一一,正好门主毒老回来了,要检查农田,便又多耽误了一日才来找你,你别介意。” 姜迎忙摇头:“无妨。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么?” 魏芳道:“怎么好再麻烦你。”又看了看屋外四周,“我们屋里说罢。” 姜迎便将她带到屋里的宴客小厅,请他们落座。 但是他们不坐,魏芳直奔主题:“我们只是来给你送些东西,不必坐了。” “这些是一一托我们定要带给你的丹药,有中品万灵丹、中品洗髓丹,以及一瓶百虫汇。” “蛊毒门的毒丹我们是不敢给你的,怕反倒害了你,所以只带了人人都能用的灵丹。而且一一知你要到百草园照看灵草,那里灵虫极多,有些灵草又脆弱,哪怕你有修为也无法动用修为大面积捉虫,而打虫药,也会伤到灵草。 所以此百虫汇,是蛊毒门唯一一种温和无毒的虫药了。你只消每次取一小灵币大小的分量,放在田垄边上,半个时辰后方圆一里无论什么灵虫,都会聚集过来吃它。 到那时候,你一举消灭他们,驱虫又不伤草,还省时省力。” 姜迎一听:这药? 不过还是摇头:“不,不需要的。救楚姑娘乃举手之劳,如此厚礼我承受不起。” 本来她便听说蛊毒门地位低下,资源紧缺,许多大小分门都有的丹药补给他们全没有。 他们现下还送来都是中品的丹药,它们在别的分门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蛊毒门,保不准已经是极不错的稀有物了。 她不能收。 魏芳大抵猜到她会拒绝,这时佯装板脸:“你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们蛊毒门了。” “虽说这些丹药在蛊毒门算得上珍贵,却也不是没有。蛊毒门弟子不多,称得上寥寥无几,故而每一位弟子在蛊毒门都很重要。 尤其一一,她算是蛊毒门内资质不错的弟子,所以你救的不仅是一一这条人命,也是蛊毒门的未来,这点答谢你应得的。” 说着,将丹药塞到姜迎怀里。 姜迎还是犹豫。 在她看来,那真的是举手之劳。 哪怕后来自己也被褚光年找上,她也只不过挨了一拳,还是自己故意挨的,算不上吃亏。 所以她不想收。 可是无论她如何拒绝,魏芳二人也要坚持,双双拉拉扯扯反倒像打架了。 之后她看着两人的态度,转念一想,如若自己是蛊毒门那方,被人救了一名重要弟子,那她也是要厚礼答谢的。 倒不是为了情义或其他,是不想一直欠人这份情。 尤其越重的恩情,越不好欠,否则日后走到哪里,都要惦记着这种事。 所以推己及彼,她见魏芳一直坚持,便还是收下了,让双方都安心,以后此事也算两清。 她谢了两人,转身要将丹药放下。 谁知这时,魏芳还掏出一样东西来,这一次让姜迎眼前一亮。 是便携药鼎。 小小的一个,能够托在掌上,使用时只要往里面灌输些微的灵气,它会变大至三倍,能够炼制一到三枚丹。 炼制途中若需要转移,它也可以立马缩小回原状,方便带走。它内中有一定的储藏保鲜能力,能够延缓内中植物或灵虫的衰败与死亡。 她诧异地看向魏芳:“这是?” 魏芳看她的表情,便知道这药鼎拿对了。 递给她:“我自阿穆处听闻你在打听药鼎的价格,想要买鼎学习炼丹。 我正好在入蛊毒门初期买了这么一个小药鼎,后来闲置了,便赠予你了。” 姜迎忙道:“不妥。” 但这次并非拒收,而是道:“师姐开个价,或者开个条件,我买了。” 魏芳笑道:“你还真是半点便宜不爱占啊。此药鼎我放着好些年了,你不要它也是留着积灰,不如让它在你手上发挥剩余的价值。” 姜迎想了想,将还拿在手上的丹药和虫散递回去:“那我拿它们换。我实在无法收如此厚礼。” 魏芳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怎么这么犟呢? 计算得也太清楚了。 她又看了一旁的同门一眼,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从姜迎怀里随便挑了个丹药盒拿走:“那好,一枚丹药换一个药鼎,你不许再与我们推脱了。” 拿走的是一枚洗髓丹,能够洗清杂质、强化筋骨,姜迎修行进阶这么快,宗门必也给她至少中品的洗髓丹奖励,所以少了他们这颗也无妨。 姜迎并不知道还有这个道理,终于安心地将药鼎接到手上。 药鼎的侧面还有一个铜丝缠的精致扣环,方便将药鼎扣在身上,她很喜欢,面上带了些笑。 魏芳也是这时才感觉到,这还是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 与同门相视一眼,后道:“那便不打扰你歇息。若你不嫌弃,随时可来蛊毒门玩,报我们名字即可。” 姜迎自药鼎抬头,点头道:“我会的。谢师兄师姐厚礼。” “见外了。” 说着便要走,姜迎送他们出门,看着他们驾驶小飞舟离开。 之后欢欢喜喜地回房,连脚步都变得轻盈。 药宝:炼丹啦炼丹啦! 姜迎:一阶尚不能炼,但我们可以准备了。 于是药宝:准备炼丹啦准备炼丹啦! 回去坐到书桌前,与姜迎一同研究那本廉价的丹方,记下能在云山宗找到的灵草。 之后,又按照从万物阁学到的方法,试用了一下药鼎。发现果然能够使用,便安安心心把它放到储物袋。 次日。 仙师一看到姜迎,再次惊呆了:“姜弟子,你这是?” 一阶了?! 姜迎点点头:“托仙师指导的福。” 仙师心说真会给他托大啊,他明明不曾指导她多少。 不过这正好证明了这是个大天才,急急忙忙指导她下一阶事宜,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指导的,反正说完,他便抽空去给她申请进阶奖赏了。 这一次有一枚中品洗髓丹,一瓶营养露,还有一瓶小化瘀丹,一罐愈伤膏。 以及又一枚养颜丹。 仙师向她解释,这是他额外申请的奖励,不在青山峰本身的奖励清单之中。 他知道她需要钱,养颜丹只不过是下品的丹药,在各种丹药比比皆是的青山峰内,不算什么稀有物,所以他不妨替她多申请一些,能够兑换灵币,也算是一种激励。 不过他未有告诉姜迎真相,姜迎也就以为又是宗门所赠,心里已经决定待会便去换钱。 之后仙师又给了她一枚固元丹,这枚丹便有些特殊了。 不知是宗门觉得她刚来便遭此大祸,险些命丧黄泉,以至于心中有愧还是真的赏识她,竟然额外给了她一枚固元丹。 固元丹不同于养元丹,前者是巩固元气与根基用的,对进阶快的弟子而言,可谓是至相得益彰的丹药,因为它只做保护,不做推动,不会引起根基不稳的现象。 服了此丹,修行者将极大避免真气乱走、灵力爆冲等意外,也可以在日后弟子运用灵力时,避免气息不稳或过度运功导致的功体反噬。 可以说是很用心在保护她和她的功体了。 姜迎听到此丹的功效与价值,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这是有理有据的额外奖励,她没有什么好推辞的。接过来,当场在仙师的指导下服用,并在仙师的协助下,将丹药的药力降至最低,避免给身体带来负担,日后可以细水长流地消化。 这之后,仙师再次问她,是否有加入分门的想法。 毫不意外,她还是摇头。仙师也算理解,毕竟她才来便经历了审判大事,还出自大分门映月门,恐怕对分门的印象不会很好,那谁还敢选。 所以他只例行一问,随后说了件正事:“七日后,宗门有一场交易大会,届时各峰各门均会在那里摆设摊位,买卖置换宗门丹药法器符篆等等。” “另外还有一场切磋娱乐性的比试大会,炼气以上的弟子均可参加,各层级角逐。每层级前三者,有丰厚大礼,第一者更是奖赏颇多。” “你既然对青山峰修士的各类功法均不熟悉,不如前往一观,保不准还能够学习一二。” “那些奖赏内中又有不俗的法器,你也可以都看看,日后等你也要选择法器武器之时,你可以做个参考。” 姜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此大会,很感兴趣:“不知大会在何处举行?” “便在大主峰之下,环绕着主峰的那一条环道便是集市,环道侧面有一个矮峰,擂台在那上面,站在环道也能够看清。” “谢仙师告知。” “不谢不谢,你若有心仪之物,又暂时无法置换,可来寻我,我借你灵币。” “那太感谢了。” “不谢不谢,借的,又不是送的,谢什么。” 姜迎记住了这场大会,也记住了仙师的好。 很快课堂结束,她先去换了养颜丹的三百灵币。 万物阁的阁主今日也在,看到她还问她种子种得如何了,能不能发。 她摇摇头,道尚未看见效果,便揣着灵币走。 不过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问了几个丹方之中有所记载但不曾在云山宗听说过的灵草,又问了价格。 最后将尚未捂热的三百灵币交回去一百,在阁主那里下了几种当季种子的订单,带着预订的单子回去。 从百草门回来,姜迎又发现她种的追风草竟然发芽了。 才用了一周的时间,且发芽率不错,她立马将剩下的种子也播下,顺道给清心草浇了点水。 就这样过了三日,姜迎与药宝一起研读完整本丹方,理论上学会了最初阶的炼丹之术。 炼气一层的修为也上涨了不少,颇有往二层进阶的架势,她牺牲了两条长得不大好的灵虫,以及攒了三日的枯草渣,用一阶的灵力尝试了一番,虽然结果不是很能看,但她十分开心,因为她发现自己上手一遍,有些东西便了然于胸了,自信下一次再尝试,必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又过了两日,交易大会的消息终于以传音法阵,正式传遍整个云山宗。 这场大会人人能够参与,但其实主要面对的对象,乃是宗门至少一年以上的弟子,因为只有他们手上有资源,能够带到大会之上交换。 这些弟子自己知道大会的时间,有心者参与者也早联系好铺位与一起共用铺位的同伴,所以这个消息也只是走个形式,提醒那些只想去凑热闹的修士,以及刚入门的预备弟子。 所以有一些什么也没有,又对大会不关心的预备小弟子并没有前往。 剩下有兴趣的,便带着刚入门时发的少少的灵币,兴致勃勃地找了前辈做向导,去见世面了。 姜迎是跟着阿穆一起去的。 主要是阿穆听说她想去,立马便提出邀请,两人自然成队。 来到大主峰下的环道,那里已经有修士早早准备好,临时小铺开起来,摆上各种各样的符篆、丹药、法器、武器。 有一些物品直接明码标价,只接受灵币或特定的物品交易,有一些则没有,等待着其他修士拿自己的物品来置换。 阿穆与姜迎一到,阿穆便自动向姜迎解释起各类物品的名字、用途、大致的价格、那些修士卖得贵了还是便宜了。 别看阿穆目前只是预备弟子的向导员,原来对云山宗的许多东西都了然于胸,并且目光还挺毒辣。 第七十五章 又见天梯黑马 阿穆以自己的一套木系中品符篆,在集市之中换了一套等阶火系符篆。 之后又换了一套小防护衣,本来想给姜迎也换一些低阶的她能够用的物品,但姜迎不要,她也就作罢。 姜迎用了七十灵币,低价买了三套残余的符篆,是水灵峰弟子筑基前用的,筑基后可以用更好的符篆了,剩余的便可以卖掉。 而且水灵峰弟子嘛,最不喜用火系的炎爆符了,所以这三套符篆之中炎爆符最多,正好合了姜迎的心意。 这之后她便没有什么可以买的了,钱袋还很紧,不能乱花。 逛了一整圈临时集市,见了好多新奇玩意,听了好一些弟子在摊位上交流心得,也算收获颇多了。 可惜还有一些她挺心水的法器,她还买不上,有些甚至用不上,所以只默默记下,等日后有条件了再到万物阁问问。 转完集市,她便匆匆来到比试台。 它比集市晚一个时辰开始,此时还剩一刻钟,然而已经人山人海了。 阿穆见她难得活跃,便动用了小灵舟,和半空中的许多灵舟挤在一处,往下观望。 比试不分灵根与资质,只分修为等级。 炼气的与炼气的比,筑基的与筑基的比,金丹的与金丹的比。但由于金丹修为都是老前辈了,要么不在宗门,要么也在忙活更重要的事情。这不是大比试,所以金丹之人极少,大多都是被宗门请来切磋切磋,给晚辈打气来的。 这第一场便是炼气弟子的大混战,十人同台,除了变异灵根者没有,其余灵根均有人在。 阿穆忽然指着在台上一角严阵以待的三人:“那三人都是咱们青山峰的人,比你高了两届。 站在最前方者乃墨霜门门人,后面一人丹心门,一人乾坤门,哈,正好,攻击、辅助与治疗三类都齐全了。” 姜迎闻言,重点看向站在前方的弟子。 她从小舞刀舞枪多了,对这类便更感兴趣。 来云山宗这么久,之所以还没有选择分门,便是因为目前还没有看到令她眼前一亮的术法或武术。 哪怕墨霜门门主也曾来邀请她,可她没有见识过,也就不曾动心。 这次可以好好见识了。 只见比试开始,墨霜门的弟子便以木为剑、以藤为索,迅速对对方发起进攻。 后方辅助治疗迅速跟上,不断给他输送力量。 木系灵根胜在能够灵活运用地底的绿植力量,能够迅速将地底的绿植催发到一定程度,并加以叠加、强化。 只见这位弟子一路向前,四周一路有青藤从地底冒出,以对手完全琢磨不到的套路防御、进攻。 比试过程中,但凡身体离开擂台边界,便视为输。 所以青藤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威胁,因为会在人猝不及防之间,便被卷到界外。 这位修士的战术、反应力等等均是不错,看得出来受过不少极专业的训练,一路势不可挡。 可是对方的赤山峰、白云峰弟子犹如他天生的克星,一者用火,一者剑术炉火纯青,自从发现青山峰弟子势头凶猛后,便联手先对付起青山峰弟子。 水灵峰便顺势与青山峰联手,避白云峰锋芒的同时,专注将赤山峰的弟子先逼出边界。 水木二系相辅相成,短短数息之间,又出现了局势反转。 姜迎看到这个场面,心中隐隐有些激动,有点蠢蠢欲动。 因为她看到赤山峰的三人团队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破绽。 阿穆见姜迎看得专心致志,对她的认知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主要见她才来便去守灵田,之后又想买药鼎。 后来与褚光年对上,也是柔弱被欺压的那一方,那时她捂着脸蛋幽怨看着褚光年那样子,阿穆还记忆犹新,所以印象里,觉得她是一个表面看着强势,内里却比较柔弱的人。 阿穆心中是认为,她日后会以丹术为主的。 没想到现在,她盯着在前头冲锋陷阵的弟子们,竟看得津津有味。 还真摸不透她。 而姜迎对阿穆的想法,是一无所知的。 她发现青山峰的弟子察觉到了赤山峰的漏洞,可是每每打击的着力点不对,导致与对方僵持不下。 时间一久,也不知是青山峰的弟子耐力不足还是怎么样,逐渐又失去优势。 再之后,他们明显心急了,配合开始频频失误,反倒被赤山峰与白云峰的弟子钻了空子,淘汰了后方辅助的两人,青山峰弟子孤立无援。 作为青山峰新来的一份子,姜迎也看得心急了。 而更精彩的是,在四方斗得天昏地暗、青山峰独剩的弟子也败局已定时,一旁独一个黄土峰的炼气四层弟子,竟然准确看出各峰弟子的破绽,等他们联手把青山峰弟子送出界外,他紧接着便一个“乾坤挪移”,一个“暗度陈仓”,再一个“隔山打虎”,将剩余三峰均斗得力竭的弟子送出界外! 这一招来得猝不及防,而这位弟子一开始便只窝在边缘,让这些争上风的弟子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他才开始动手。 动手的时机也十分准确,正好便在赤山峰、白云峰因淘汰青山峰弟子而暗喜、水灵峰失去援手而一时沮丧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虽说手段不择手段了些、阴险了些,但在绝对不利的情况下,这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他作为最后留在擂台上的参赛者,自然拿了本场比试第一。 姜迎听见有人在问这位弟子的名号信息了,大家都好奇他出自黄土峰的哪个分门,竟然连同场练气六层的弟子也能“干”出界外。 姜迎也有些好奇此人——不得不说他的目光毒辣至极,这完全是脑力取胜了。 于是她在那位弟子下台后,目光紧跟着他,最后,她发现那位弟子领了奖励,便极其低调地跑到围观人群之外,一个小小的角落。 那里有个女弟子正等着他。 两人一见面,男弟子便从奖品礼盒中取出一部分奖赏,递给女弟子,男弟子还冲女弟子拱手数下,一看便知那是在道谢。 姜迎诧异了:难不成此男弟子方才所做的一切,均是这位女弟子在背后指导? 第七十六章 蔺如兰 可是看那位女弟子,年纪并不大,穿的也是预备弟子的统一服饰——亚麻色门服,腰上腰带则是所属领峰的代表色。 那是水灵峰的弟子。 姜迎奇怪地多看了两眼,越看,又越觉得这位女弟子极其眼熟。 她忽然拉拉阿穆:“师姐,你认得那位弟子么?”眼神向女弟子的方向示意。 阿穆这时的注意力都回到比试台上了。她看过的比试并不少,有一些更加惊艳的比试她也看过,所以她没有初见比试的姜迎惊讶。 听闻姜迎问话,她才再次转移目光,看过去。 一看,惊讶了。 眯着眼细细再看,诧异道:“那不是天梯黑马小姑娘?” 天梯黑马小姑娘,指的便是那日招徒大会天梯测试的黑马,蔺如兰。 那一日她以修行废柴的身份,怒爬天梯三百零一阶,短暂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后来进入了契合度更高的水灵根对应的水灵峰,她便又消失在众人视线。没办法,她不像姜迎,当时被全宗通报,大家哪怕没见过她也能记住她的名字。 蔺如兰哪怕毅力再好,天阶测试再出色,在许多不认可她资质的人眼里,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所以除了水灵峰的人,大家基本都忘了她。 也所以阿穆再见此人,才有一种惊喜诧异的反应。 阿穆又再看了一会儿,确认道:“是她没错,一个令人敬佩的小姑娘,原来今日也来看比试了。” 阿穆不曾看到方才那一幕,所以对她的印象也未有多少更新。 然而姜迎却不一样。 方才那一幕,她认为是那位男弟子在向蔺如兰道谢,那么也就证明,蔺如兰可能协助男弟子取得胜利了。 这可就不简单了,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弟子,竟能协助前辈战斗?还跨了一个领峰。 有趣。 比那位男弟子有趣。 姜迎都有些想与她聊几句了。 不过便在这时,下一场比试紧锣密鼓地展开,那位男弟子抱着分剩下的奖赏,匆匆与蔺如兰道别离开了。 姜迎便看到蔺如兰将拿到的奖赏,仔仔细细放到储物袋中,之后,一溜烟钻入观赛队伍之中,不到一会儿,凭着娇小的身形,挤到了前方。 这又是一场炼气阶级的比试,大抵是有了前一场比试的前鉴,大家变得更为谨慎,不让任何人在场上浑水摸鱼坐收渔利了。 姜迎先是看了比试一会儿,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惦记着拼命挤到擂台前方的蔺如兰。 于是又看过去。 只见蔺如兰趴在擂台外围的观战界线,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盯比试场上的比试。 一开始,她如其他观众一般,只静静地观战,甚至观众喝彩的时候,她都毫无反应,好似并不稀罕。 一直到了比试台上的黄土峰一方出现致命破绽,她才忽然开口。却也不是像群众那般呐喊,而是朝着手里攥的一个什么东西,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些话。 姜迎马上将目光转移回台上,便见这一次是修为最低的白云峰弟子,忽然从劣势逆转,直取黄土峰团队的漏洞! 先将黄土峰最强修士逼出擂台,再将剩余两人也料理完毕。 之后蔺如兰还不停嘴地说,台上白云峰的弟子也马不停蹄地又料理了水灵峰、赤山峰两峰,以及青山峰。 最后剩下混元峰一个五成五资质的炼气五层的弟子,以及一个青山峰六成四层的弟子,白云峰弟子实在打不过,输了,但也取得了第三名的名次。 姜迎这次继续观察蔺如兰,便见她在白云峰弟子取得奖赏后,与上一位黄土峰弟子一般,悄咪咪离开擂台,赶到更偏僻的所在。 而那位白云峰弟子,也很快如蔺如兰一般离开,两人在远处的角落见面。 姜迎只是炼气一阶,五感进阶有限,视力也有限。 所以只能隐隐看到蔺如兰又接了白云峰弟子的奖赏,在下一场比试之前,收起奖赏赶回擂台。 姜迎看着“忙碌”不已的蔺如兰,眯起了眼睛。 忽然她问阿穆:“如若弟子在比试的过程中获取场外协助,这算违规么?” 阿穆一听:什么奇怪的问题? 道是:“得看何种协助。” “哦?” “比方弟子的师尊在比试前便将比试的技巧、禁忌等等告知弟子,甚至明知对手有致命弱点,也一并告知,那不算违规。” “那如果在比试的现场知道呢?” “这嘛……”阿穆挠了挠下巴,“这个,也得看情况吧。不过一般都说‘观棋不语’,比试亦然,但你真说了,助对方取胜了,只要不是当场出力,大家也都最多责怪你几句。” 姜迎又问:“那若是一峰的弟子协助另一峰获胜,嗯,也不是当场出力,只不过是暗自指出对手的漏洞,这样也不算违规是么?” 阿穆道:“严格来说也不算,不过除了感情铁的朋友,也很少有人这么干啦。 谁会不管自己的领峰荣誉,跑去帮别人呀?要知道领峰战力强、名气大,对宗门未来的扶持是极有帮助的。并且如果被同峰之人得知谁谁胳膊肘往外拐,那影响也不好呀。” 姜迎看向蔺如兰:是啊,这样影响会不好。 所以人家悄咪地干。 并且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看蔺如兰连着几场下来的表现,姜迎猜,这是为了那些奖赏,或许是有助于进阶的丹药。 啧。 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怎么就想不到? 并且蔺如兰与她是同一届的,那么意味着日后宗门正式的大比,她们有机会碰上,甚至有机会在擂台上对上。 那她要小心这个人了。 这姑娘,潜力或许比“天梯黑马”的潜力还要大。 姜迎又连看了几场比试,直到进入筑基层比试,蔺如兰才停止她的小交易,终于安安分分地观战起来。 姜迎也才专心观战,一不留神,从早到晚,今日的比试要结束了。 阿穆操纵飞舟下落,听了比试主持的简短总结之后,随着人流离开。 便在这时,姜迎忽然察觉,背后有人推了她一下。 第七十七章 毁灵跟 姜迎被身后之人推得一个踉跄,阿穆急忙扶她一下。 此时人山人海,都在往外走。方才众人为表对云山宗长老的敬重,全从飞舟与各式飞行法器上下来,并尽可能往前靠,这便导致众人很难召出飞行法器,只有修为比较高深又无心继续停留交谈之人,会灵活地御气飞走,其余之人,必须先往外散开一段距离才好走。 阿穆是才开始练习御剑不久,不敢随便带姜迎,于是也只能驾驭飞舟。 于是当姜迎站稳后,往身后看去,根本看不到是谁推了她一下,身后之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下意识摸向腰际的钱袋,这才想起钱袋已经变为储物袋,而储物袋放在自己更贴身的地方,并不在腰际或背后。 所以她也无有遗失钱财。 她想了想,大抵对方也是无意的,便未有细究,继续往前走。 等到人群稀疏一些时,阿穆召来飞舟,带她上去,正启动时,她忽然心中一动,往后腰腰带里侧一摸——一张纸条。 她立马拿出来打开,上面写着:有人害你。 她一惊,举目张望的间隙,轰——! 一张炎爆符直接砸到阿穆正在上升的飞舟! 这是云山宗通用的低阶飞舟,由各个分门高阶修为的大弟子或门主,将灵力灌输到舟上的启灵盘,之后只要到达炼气境界的弟子使用微弱的灵力,便可以激活启灵盘,驾驭飞舟。 这样的飞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便是很不扛造。毕竟是批量生产的产物,极少用于战斗,一张普通的炎爆符便能让它震三震,威力大的炎爆符,足够能将它轰出一个窟窿了。 于是阿穆的飞舟瞬间掉了一地板,阿穆与姜迎直往下坠! 阿穆诧异的同时,急急御气揽住姜迎,在空中减速。 却是这时,又是一张炎爆符砸来! 炎爆符的对象自然是姜迎,并且是她的命门。阿穆实在不知是谁攻击一个方入门不久的小弟子,她不假思索抱着姜迎转身,同时将自己身上的防护衫力量催着最大,要替姜迎挡下这攻击。 可是姜迎深知来者冲着自己而来,并且此炎爆符的力量非比寻常,她在阿穆转身之际,用力拦了一下,并且手中已经拈出一张水龙符和一张木盾符扔出。 她炼气一层的修为,但凡想要让两符起到点点作用,都不能够分散力量。 所以她用尽全力催动了水龙符,木盾符的力量则由药宝至纯的木系灵力激发,瞬间水龙符化成一注水柱,在姜迎努力的控制下,旋绕成盾挡在最前方。 木盾则挡在更后方一些,贴着姜迎与阿穆张开。 再加上阿穆中阶三级的防护衫防护,炎爆符的炎爆力量总算被削弱了不少。两人被炎爆冲击弹出三丈远,落到地面,水符与木符都被摧毁了,阿穆的防护衫也被点燃,她急急忙忙在地上打滚,灭了火焰。 而姜迎体内,曾经被尹长眉打入体内的防御之符被炎爆符的力量激活,将炎爆符对姜迎的其余力量抵挡掉,随后消失。 姜迎得以避免受内伤,仅是皮肤表面的擦伤。 这一场突发事件令得旁人纷纷驻步,许多修士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去替阿穆灭火,有一些则扶起姜迎。 还有人立马寻找扔出炎爆符之人,但茫茫人海,竟然无人看到有谁扔符或动用力量,现在大家也都是茫然惊诧的模样,并无可疑人选。 姜迎一个炼气一层又毫无防御力量的小修士,察觉到方才被尹三真人的符篆保护了,庆幸之余不敢大意,佯装一副虚弱的样子。 她的左臂有轻微的灼伤,右脸则在落地之时,被粗糙的土地刮得一大片血痕。 加上她的伪装,大家都没有怀疑,甚至觉得她一定受了沉重内伤,扶她起来的师姐立马想要为她运气疗伤。 她身子躲了躲,马上开口问:“方才是几阶的符篆?” 她方才在被搀扶坐起的同时,第一时间已经在搜寻攻击自己之人。 然而并无发现。 她立马推算起来:她入门这些时日,已经了解到修士运气用符时,气息的波动最小,但如果有比那人高修为的修士在,也必定能够发现。 然而看现场众人四处张望的样子,竟是无人察觉那场波动。 会站在一旁围观比试,离场时又无法御剑离开者,通常都是筑基初期及往下的修为。 而能够催动初阶以上符篆,并且能够发挥如此威力者,又绝不是炼气能有的修为。 姜迎之所以确定那不是初阶符篆,因为仙师教过她用符,将初阶符篆的威力催至至高,也无有那样的威力。 所以那起码是中阶。 可是催动中阶符篆,又无法让同是筑基修为的修士发现? 莫非是高阶符篆? 所以她才问一旁的师姐。 师姐诧异于这位小弟子伤成这样了,开口竟是问问题。 她答道:“是高阶一级的符篆。小姑娘,你惹到哪个大前辈了?” 姜迎一听:高阶? 高阶一级乃高阶符篆最低一级的符篆,然而已经比中阶大有不同了。 能够驱动高阶符篆者,必定不是才筑基的普通修士。 姜迎一副忍着内伤的样子,又问师姐:“此处有大前辈么?”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师姐还是看了看四周:“好像没有……” 能到金丹的大修士,大家都认识,哪怕筑基中段往后的,也该见过几面了。 然而没有。 没有眼熟的。 姜迎紧接着又问:“有看不出修为的么?” 师姐又看了看:有。 隐藏自己修为的修士大有人在。 姜迎听到回答,沉默了。 所以是一个隐藏了修为她又不认识的人在攻击她? 她攥紧了手上的纸条。 便在这时,天外有人急急御剑而来,这次是个前辈了,是还在收拾擂台的比试裁判官,白云峰的宫敦修士,筑基大圆满。 来到此地,他看了一眼姜迎和阿穆,但看出姜迎体内竟然并无内伤,疑惑之余,还是给了她和阿穆一人一枚疗伤丹,紧接着严肃问:“发生何事?是谁在宗门之内用高阶炎爆符攻击他人?!” 无人应答。 这时姜迎心想这么久了,恐怕人都跑了。 可是到底是谁要冒着褚光年那样下场的风险,来攻击她一个对任何人都毫无威胁之人? 莫非是尹二门? 可那也不至于,难道尹二门与尹三门的恩怨,深到连她一个入了其他领峰的小弟子也不放过? 那就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恩怨了,目前并未发现相关的苗头。 那总不能是褚光年吧?据说他被下了限制令,是无法踏入云山宗的宗门法阵。 所以到底是谁…… 而宫敦修士得不到回应,已经立马释出神识,寻找可疑人物。 可惜此处修士与他一样迷茫,现场并无可疑人物。 他没有办法,只能唤来自己同门之人,留在此处保护现场,他则负责带阿穆和姜迎离开。 阿穆因为姜迎的竭力一拦,以及水符与木盾符的协助,受伤不算严重,她从扶着姜迎的师姐手中接过姜迎,一声不吭要带她走。 这个姜迎小师妹,实在太多灾多难了。 阿穆现在已经怀疑,莫非姜迎惹了更厉害的人? 她把姜迎搀往宫敦修士的飞舟。 而这时,一开始扶起姜迎的那位师姐也握住姜迎的手臂,想要与阿穆一起搀她上舟。 便在这时,姜迎脚步一顿,忽然回头。 她感受到了,这位师姐拉她之时,那一股过于用力的力量。 那不想是搀扶她的力量,更像是要抓紧她、拖住她、跟紧她。 所以她不自觉回头多看了一下。 结果那位气质温婉质朴的师姐,面上的笑容一滞。 似乎想不到姜迎忽然回头,又似乎是…… 终于,姜迎又感受到她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了。 两人对视之间,不约而同流露出对对方的明了。 “轰!” “啪!” 最先动手的是姜迎,在看到“师姐”眸光突变的一刹那,便甩出一张炎爆符在她搀扶自己的手臂上。 那师姐猝不及防被炸到,却也是在同时,将一道不知什么符的符篆拍到姜迎背上! “去死吧!!!” 这师姐开口的声音已经不是女声,而是姜迎已经极其熟悉的声音——褚光年! 易容且不知为何又有了一身修为的褚光年,在被姜迎的炎爆符打到的同时,拍了能够摧毁姜迎灵根的毁灵符! 之后忍着手臂的剧痛,又不管不顾发疯一样冲她以及周围人扔了数道一样的符篆以及高阶的炎爆符! “你们杀了我阿娘,你们这些食人肉、吸人血的恶魔,你们这些虚伪的‘道、义、人、士’!!!” 宫敦修士等人一下惊呆了,宫敦修士当即激活身上的防护法器,并释出全力缉拿这个不知为何还能入宗的褚光年! “救姑娘,喊医师!”他边说边提醒并未受伤的众修士。 然而褚光年不知为何,本来才到筑基中阶的修为突飞猛涨,现下至少是筑基圆满的力量! 所以哪怕宫敦修士用了全力,也无法立马拿下褚光年。褚光年发疯一样与宫敦修士战斗,并向周围的修士进攻! “死,你们全部给我阿娘陪葬!!!” 而在宫敦修士与褚光年缠斗之时,被拍了毁灵符的姜迎一开始,并未受任何的伤害,因为不知何时她体内又多了一层严密无比的防护,那气息,她认出来了,还是尹三真人的! 可是褚光年朝她扔了不止一道毁灵符,加之还有数道炎爆符,所以当第三道毁灵符入体,她终于感受到浑身被火灼烧一般的剧痛,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进她体内,直冲她筋脉! 药宝几乎在那一瞬大叫:“灵根!” 立马释出所有灵力去保护姜迎的灵根。 可惜这毁灵符的力量非比寻常,药宝无法抵挡它分毫——它也能吞噬药宝的力量! 啊!!! 药宝痛得尖叫起来。 姜迎在那一瞬间慌了:药宝?! 她能感受到药宝在提自己承受毁灵符的摧毁! 你走开,你躲开它! 她急急地催促,同时又不知该如何抵挡力量的冲击,痛得满地打滚,不自觉蜷缩。 一旁阿穆因为最靠近她,也被炎爆符伤到了,但也不顾伤势扑过去,用了所有的疗伤的术法、丹药、符篆,全往姜迎身上送。 “医师,找医师啊!!!”她急得声音都变了。 而姜迎还能感受到药宝对自己的保护,不解、不愿,她甚至能感觉到胸前的玉佩要碎了。 她在心中让药宝停下,同时拼尽全力,不断吸收汲取阿穆给她喂的丹药、符篆之力,全部送给药宝。 药宝还在痛叫,但是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姜迎立马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将宗门赠她的一切下品中品丹药,无论是什么,全往嘴里塞! 别扛了……你快别扛了……药宝! 可是药宝已经听不到了。 心里唯一的念头,只有将军当年拜托它的,要保护他最后的血脉。 极品毁灵符不断蚕食它的灵力,不断吞噬姜迎的灵根。 它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药田,被毁灵符的力量迅速吞噬。 它快撑不住了。 便在这时,它灵田内的中阶青阳草——被它这段时间精心照顾了许久的草,忽然分解、散开,成为最后的防线,阻挡在它的灵元之前。 与此同时,一阵汹涌且浑厚的力量急急通过姜迎的身体,钻到姜迎的丹田与筋脉周围,护住它们,同时护住了药宝的最后一口气。 可是药宝还是无法坚持下去。 它在最后一刻,只来得及对姜迎道一声:再…… 便消失无声。 而在最后一刻护住姜迎的,正是尹长眉。 急急赶来的尹长眉怒红了一双眼,直接以自己的灵元为姜迎护体。 紧接着反手一掌,再次废了伪装而来褚光年的功力,并且废了他的手脚、筋脉,他顿时倒地不起。 这时,审判堂的审判员再次赶来,急急落到地面。 一看这个场面,其中一位审判员惊诧不已——正是亲手废了褚光年功体的审判员! 第七十八章 不走 姜迎恍恍惚惚中,好似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她阿爹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面对着自己淡淡地笑。 他开始与自己说话,但话里的内容好似不是对她说的。 “我家迎儿便……拜托你了……” “保护好她,那便是我的愿望……” “不必哀伤,是命罢了……” “不必再寻,我……” 梦戛然而止。 姜迎猛地惊醒。 醒来后毁灵符带来的疼痛又开始发作,她不由自主闷哼一声,旋即想起昏迷前所经历之事。 她登时顾不得思考梦境,急急在心中叫唤药宝:药宝? 并无回应。 药宝,药宝?! 依旧不答。 而这次药宝不作答,姜迎能够清楚感觉到,那不是它不愿意答,而是它不在了。 与以往任何一次得不到回应的情况都不同,这一次,她清楚感受到体内缺了一部分,无论那块玉佩亦或体内,属于药宝的那种特殊的感觉都没有了! 所以药宝它…… 姜迎猛地红了一双眼,是怒的。 毁她灵根与药宝的事情,她必要追究到底! 便在这时,一个开门的声音响起,旋即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姜迎瞬时转头看,看到尹长眉端着一碗药,独自从门外走入。 她先前以自己的灵元保护姜迎,此时长发更白了,面上也多了许多皱纹,显然苍老了许多。 然而姜迎看到她,面色还是沉了沉,说不上愤怒怨恨,但实在不是什么好心情。 尹长眉一看,眸光也往下暗了暗。 “抱歉,又要辛苦你了。” “此处乃审判堂,由于褚光年一事,审判堂决定先将你保护起来,再做详细调查。”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以免再度刺激姜迎。 同时脸上布满歉意,藏也藏不住,于是不仅面相苍老了,连姿态也苍老了许多。 姜迎收回目光,看向头上灰白的天花板。 半晌,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调,声音沉沉道:“那张提醒我的字条,以及后来保护我的力量,都是你托人给我的?” 尹长眉将她的药碗放到桌上,打了一道降温术,站到她床侧。 “是……” “所以褚光年一事,不仅与我有关,与你更有着莫大的关系。” 尹长眉张了张嘴,旋又闭上。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再叹出:“并非我想推卸责任,我猜测有此可能,但目前哪怕审判堂,也未曾掌握实际证据。” 姜迎便又问:“那么审判堂掌握了何种证据?” “褚光年分明被废功体,又被下了限制之术,无法再踏入审判堂半步,那又为何能够易容重回,并拥有如此功力?” 尹长眉问:“你如此伤重,真的要在此时追究此事么?哪怕你再歇息一两日,也还不晚……” 姜迎打断道:“事关性命与前程,尹三真人,恕我无法多等片刻。” 尹长眉见她决意如此,虽说心中还是想让她多休息,却也不强求。 也是,换做是自己,有此遭遇,恐怕也无法镇定。 这位姜姑娘其实已经很是冷静了。 于是尹长眉道:“根据调查,他的限制之术被人为剥除,而那身功力……算是一种邪术。” “邪术?” 尹长眉骤然严肃:“是修士内丹。” “褚光年显然服用了高修为的修士内丹,并以金刚护体术保护功体,以达到短时间内修为大增又不被反噬的效果。” “此法对修士而言,乃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极其狠辣的手段。他以此手段将修为拔高到原本的修为之上,并且由于修为并非他本身的修为,并不暴露他本身气息,并且能够隐藏气息,令在场修为普遍比他低的修士均完全无法发现他。” 姜迎听着:“他用此术法前来报复,会有何等后果?” 尹长眉道:“若我当时不曾赶到并再废他功体,他会爆体而亡。” 姜迎沉默。 片刻后:“所以褚光年抱着必死之心,想要与我同归于尽。” “并且在他之上,恐怕有人暗助,且并非寻常人。” 尹长眉沉默。 可是谁都知道,姜迎作为整个事件的受牵连者,单以目前的事件关系,褚光年根本不可能用性命的代价来报复她,且只报复她一人。 而姜迎的身份与地位,也不应该招惹到比褚光年更高层之人暗助。 此事的动机根本无法成立,除非…… 两人都想到更深层的层面了,尹长眉自知这个道理,所以她未有开口 这时姜迎忽然又想到褚光年崩溃的原因,便问:“审判会议那日,审判员分明告知褚光年他的阿娘已经服了还魂丹并安全了。” 之后她未有继续说,尹长眉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尹长眉点点头,蹙紧了眉头:“问题便出在此处。不瞒你说,那时刚得到你出事的消息,我便担心有人暗中加害,便派人前往调查整个事件。” “得到的结果,也是他娘亲服用了还魂丹。审判堂之人不想因为这件事妄送人命,便以宗门的名义,自蛊毒门讨下那枚还魂丹,这样他们便不必收回丹药,褚光年的阿娘便能够活下。” “然而不知为何,在褚光年再次出现后,审判堂以及我的人力前往再一调查,褚阿娘已经病逝了。” “而从褚光年之口,他后来收到的消息,竟然是审判堂欺骗了他,说什么审判堂早便扣回还魂丹,这才导致他阿娘病逝。” “这也是褚光年后来怒骂整个云山宗均是伪君子,都在谋财害命的原因。” 姜迎又沉默下来。 这么一听,阴谋的味道不就更重了? 再看看尹长眉的反应…… 姜迎又看向尹长眉,沉声问:“不知尹三真人为何能够准确猜测有人要害我。” 尹长眉心说还是来了。她也不想逃避,便在姜迎床侧的小凳坐下:“实际上,那确实是我猜测,或者说,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姜迎道:“哪怕是直觉,也会有深层原因,烦请真人仔细回想。” 尹长眉叹气:“正如你先前所知,我的尹三门与另外两个尹门,关系并不好,存在恶性竞争的情况。” “实际上,尹三门无论资源亦或高资质的弟子,均会被他们拦截下来,虽然他们以往的行为,还称不上十分恶劣,但我总觉得你作为九成七的极其稀有的人才,他们可能会有不同的态度。” 姜迎又道:“可问题是,我九成七的资质,却只是一名方入门的小弟子。别说九成七,哪怕十成十,难道会对他们存在实质威胁?” “我并不了解尹三门与另两门的恩怨,我预先所想,可能属于某种比较严重的同族争斗。” “可若此次争斗严重到连一名身在别峰的高资质弟子也不肯放过,尹三真人,我无有恶意,但我想问,你认为此事真的可能如我想象般简单么?” 她用的是“如她想象般”,其实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尹三真人本人,可能想得太过简单了。 尹三真人眸光一闪,垂下眼帘。原本尚算温和的脸顿时布满了阴云,有隐忍到极点的怒意泄露而出,当然是针对尹一尹二的。 半晌,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姜姑娘,你果然很聪明。”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与你避讳些什么,我便直说了。” 她看着窗外浮动的云雾:“原本我确实以为,我与尹一尹二门之间,只是单纯的同族恩怨。” “我方入门之时,也是资质极高之才,修行速度非比寻常,一度创下宗门的修行记录。” “而尹二尹三门之主,我之大姐、二哥,在一开始并不及我,于是那时尹三门名为尹门,尹一尹二真人均是我尹三门下门人。” “到了后来,我修行速度忽然停滞,修为常年未有半点增涨。” “反而尹一尹二门主快了起来,逐渐,他们修为超于我,不服我之管束,分别自尹门脱身,成立尹一、尹二门,并速度凌驾于尹三门头上。” “我一开始不是不曾怀疑此事,但几经调查,除了发现他们会利用手段昧下宗门分发于我的资源、抢走潜力弟子,他们并无使用其他手段。” “而我也未发现我的修行阻碍与他人有关,便一直认为,那是我本人的原因,他们二人,不过是借机滋事罢了。” 尹长眉说到此处,背在身后之手敲了敲背,面色极度阴沉。 “可是如今,你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再次多想。” 是啊,一位高资质却才入门的弟子,会对尹三门有何助益,对尹一尹二门又有何影响? 姜迎这时正好也问:“不知以我资质,一旦发展起来,对尹三门以及其余二门都有何利弊关系?” 尹长眉沉默片刻这才道:“资源。” “资源?” “不错。若非要与你牵扯上关系,你对我之益处,唯一只有你的资源。” 她道:“云山宗作为顶尖仙宗,极其重视高资质弟子的发展,因此一旦你开始修行,资源倾向将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而你的资源,一旦到了高阶品质,对我而言,也有可能是突破目前障碍之机——起码在他们眼中会是如此。” “那么若要细究,整件事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我如今的修行瓶颈,根本并非我自身原因,而是与他们有关。” “而我一旦能够突破目前瓶颈,他们对我所做之事,便会无所遁形,所以他们才会容不下哪怕半点沙子,容不下你。” 姜迎心想:所以他们谨慎到,哪怕自己只在尹三门待了数日,也要严谨堤防? 那么此事:“我为何认为此事不仅事关尹三真人你的修为。” 尹长眉回过头来:“你想说……” 姜迎直言道:“如此大胆,只为了害尹三真人你一人,你们莫非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无。” “那便是了。”她道,“若无深仇大恨,却又不安于现状,冒险为之,他们所作所为,或许牵扯更深。” 尹长眉蹙紧眉头:是啊,她也如此想过。 可是姜迎昏迷的这两日,并不足够让她想清楚、调查清楚。 姜迎感觉自己接触到一些远超出她之想象的勾当,但她目前还不想纠结这些。 于是她先点到此处,话锋一转:“不知我如今灵根如何了?” 她的心情已经平缓许多,冷静下来后,她手撑着床板想要坐起。 灵根受损的灼烧之痛折磨着她,但她能够感受到一股保护、治疗之力,正在尽力替她缓解疼痛。 尹长眉阻止她:“最好躺着歇息,你的伤还是十分严重的。” 并道:“你的灵根并未被完全摧毁,你身上的防御术法卸去了毁灵符的不少力量,我赶来之时,能够感受到你的功体并未被完全损坏。” 说着,她踌躇了一下,这才又道:“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你才练起来的修为……” 此事姜迎不关心:“修为可以再练——只要我还能,那我还能么?” 尹长眉抿了抿唇,道:“只要灵根在,便就可以。” “那我此时是多少灵根资质?” “尚未测试,无法确定。” 姜迎蹙眉。 这时,尹长眉看着姜迎那张不服输的脸,咬了咬牙,开口道:“姜姑娘,虽说我不愿看到那样的结果,但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你走吧。” 姜迎抬起头。 尹长眉叹一口气道:“此事哪怕不是因我而起,但能够让褚光年干此祸事者,心必不纯。并且若非因我而起,那你更为危险,因为你根本不知何时何地招惹了何人,你连招架的能力都未有,所以你留在宗门,只有无尽的危险。” 可是姜迎看着她,一向淡然的脸忽然现出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 她盯了尹长眉半晌,忽然开口问:“若我灵根不在五成,甚至极低,以我资质与这条腿,我还能进入好宗门么?” 尹长眉想了想才道:“若剩四成,还是可以。” “能进入何种宗门?有好宗门么?” “这嘛……自然不会再有云山宗这般的顶尖仙宗,可是,还是会有好地方的。唉,怪我这些年来,与外界交流也少了,否则我还能替你联系好去处……” 姜迎忽然道:“那我不走。” 第七十九章 硬气 姜迎见尹长眉十分的意外与不解,坦然道:“不瞒真人,我并非出自寻常家庭,我肩负家仇。” “然而光凭现在的我,莫说报仇雪恨,便是撼动敌对的势力分毫也无法做到。” “所以我才会前来此境,求仙问道,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也想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想凭自己的这一双手,手刃血仇。” “所以我想要在最有限的时间内,做最有效的事情。” “既然云山宗乃此境顶尖,那么我想哪怕是最小的分门,所享受的资源也比其他宗门要好吧?” “宗门内的机会,也比其他宗门要多吧?” “并且我若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无法为自己与家人伸冤,来到此境,竟也只能忍辱吞声,你道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我阿爹曾说,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与其活得窝囊,不如死得光彩。” “他为了保护妻儿,为了那渺茫的一丝丝机会,已然选择了最窝囊的妥协,最窝囊的死法,我若还活得这般窝囊,日后黄泉之下,我该如何面对他们?” “我若在能够倚靠自己变得强大的所在,也无法为自己翻身脱罪,我又如何有脸,放那有朝一日刀在手,斩尽天下皇权狗的厥词?” 她看着尹长眉,眼神坚定而有力,又有难以掩饰的滔天的恨意。 尹长眉内心忽而震颤,似有一股洪荒巨力,一下敲动她的心。 姜迎继续道:“我不知真人能否体会这样的心情,但是自从我离开家门,迈向此地,我便在心中告知自己,那段与我至亲一齐忍辱负重,只为了活命与团聚,最后却心愿成空的日子,我不要再受了。” “我的至亲已不在,日后我无需再有顾忌。” “并且实际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如何隐忍躲藏也不过是徒劳。你的隐忍你的委屈,你的一切一切的努力,终究不会进入敌人的眼,也终究敌不过敌人一时兴起的一句话。” “所以在毫无力量之时,再多的花花架子,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如若对方想害我,我逃也无用。” “如若对方认为今日的祸害足够了,我反倒可以在夹缝底下,争取哪怕一线的机会,反噬反扑。” 姜迎道:“所以我不走。只要我能留下,我绝不离开。” “不仅为了此处资源,还为了一点——我知我离开云山宗,属于我的那份不足为道的真相,便会被所有人遗忘。而我,作为离宗弟子,日后不得踏入云山宗半步,我若想为自己平反,也会成浮云之梦。” 她说罢,抿起嘴唇,带着一股难以撼动的倔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尹长眉。 尹长眉心中的感触更强了,一时忽如滔天巨浪,打在她自认早已平静枯竭的内心。 是了,这便是年少之人独有的抱负与硬气。 在修真之途修道已久,她竟然彻底地忘了,她曾经也有这一份倔强与执着。 尹长眉忽而想起自己现下的情形。 毫无疑问,她被那两位自以为曾是至亲之人害了。 害惨了。 然而在姜迎说出此话之前,她竟然有那么一段时间,还在想着罢了,罢了,争这一口气又有何用。 为了停步不前的修为苦苦挣扎了上百年,她很累了,竟然想着,既然已到油尽灯枯之时,不如就这么算了,这些纷争都不想过问,不想再挣扎了。 是姜迎点燃她心中最后一丝丝的不甘。 她忽然一笑。 叹一口气道:“人老了,真是不服输也不行了。” 姜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自是不知道她内心发生的变化。 尹长眉再次转回头,看向窗外那鹰鸟高飞的长空。 最后她道:“只要你的灵根还留那么一成,我便有办法让你留在云山宗。” “你记住,你有今日灾厄,归根结底,乃云山宗内部越发污秽了。此乃云山宗欠你的情,你想留下,便抓住此点,绝不松口。” “当然,我也必须提醒你,云山宗内既然有这等龌龊勾当,你想要在其中争一口气,你所承受的苦难,会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且困难。你若选择留下,至少在羽翼未丰之前,希望你还是尽量隐忍,莫要过于意气用事。” 姜迎点头:“那是自然。” 尹长眉也信她,别看她话说得多么多么强硬,其实从她来到尹三门,再到审判会议前后,再到现在重伤卧床,尹长眉看到的更多的是她用自己的智慧与成熟的心性来面对解决所有的事件。 而不是冲动行事。 于是她只把话提醒到这里,随后便说起正事。 “目前审判堂了解到的线索有这些,我想你会想知道的。” “首先,确实是有修为至少金丹之人交给褚光年修士内丹,助他提升功力并隐藏行迹与面目,并赠予他中阶以上的炎爆符。” “其次,助褚光年之人,大概率乃云山宗内部之人。一是因为炎爆符出自云山宗,二是因为,这短短时日,褚光年娘亲与还魂丹之事,只有云山宗内部之人能知。” “三者目前助力之人身份未明,所以审判堂还不能针对你的事情做出合理的解释与安排。也正因如此,我认为如果此事与尹一尹二门有关,他们必定会趁此机会借你灵根一事,要你离开云山宗。而你在云山宗被害,如此丑事,云山宗自然也希望你自行离开,所以他们极有可能无形联手,不知你想如何应对此事?” 姜迎听着,忽然道:“若他们只是惧怕我日后拥有资源前来助你,那么只要这个威胁消失,他们便不会、也不好再赶尽杀绝,对么?” 尹长眉想了想才道:“实际上此事闹得太大,他们应当是抱着必然的心态行事。 我猜他们预想者,一是褚光年能在那时便将你杀害,这样死无对证,褚光年又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云山宗众人哪怕想破脑筋也想不到此事与他们有关。 二者哪怕你还能活着,这么多毁灵符,也足够毁尽你的灵根,届时哪怕云山宗对你有愧,也无法留你,而你对他们的威胁也不复存在,无需担忧。 三者即便你还有半点灵根资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遭此灾厄,谁不害怕?我想他们认定你会知难而退,自己离开,届时也无人继续追究此事,他们很快便能将此事翻篇。” 第八十章 运气化丹 尹长眉看向姜迎:“所以他们一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借褚光年的‘刀’来害你。 即是说,若你坚决不走,只要你的表现不太过分,他们也不敢再动,毕竟再动你,这一切便过于明显,云山宗的顶层也不是傻子,必定要来深究。” 姜迎心领神会,旋即点头道:“那么届时不是我要如何应对此事,而是尹三真人你,要如何应对此事。” 尹长眉眉一挑:“哦?” 姜迎道:“只要真人你一句话,他们必定自觉为我安排去处。” “愿闻其详。” 姜迎道:“很简单。事发之时尹三真人你自赤山峰赶来救我,如今你又进入审判堂为我送药,寻常人一看便知道你我关系不简单。” “而尹一尹二门一直汲汲营营,阻止你获取一切可能助你进阶的资源,那么他们为了不让此次冒险白白浪费,也还会尽力阻止你我走到一处。” 说到此处,她忽然留一半,望着尹长眉深长一笑:“我相信尹三真人已经决定那句话要如何说了。” 尹长眉先是一怔,旋即欣慰一笑。 果然,她对这个孩子的看法并没有错。 她道:“你想我届时,坚持收你入尹三门。” 姜迎点头道:“在尹一门与尹二门停止针对真人前,尹三真人你我是注定无缘成为师徒的,所以尹三真人不必有心理负担。 一旦尹一尹二门前来提出想法,只要尹三真人表示意愿收我为徒,他们为了不让所作所为白费,必定出口阻止。 而云山宗允许分门私下收徒,代表着只要尹三真人坚定想法,我无论如何都能够留在云山宗。 他们为了阻止你我走到一处,也就必然退而求其次,提出将我放到其他分门,哪怕我灵根被毁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会积极介入。” 尹长眉忽然沉声道:“我很愿意收你为徒,愿你明白此点,不要胡说我会有心理负担。” 姜迎微微一笑:“那我便要感谢真人赏识了。” 尹长眉骤然长叹:这孩子,太知道拿捏分寸了。 自己说的明明是实话,但被她这么一客套,反倒也显得自己在客套。 这时她忽然想到姜迎方才提及的身世问题,心中又有一丝酸涩。 大抵是那凄惨的身世,才使得她事事慎小谨微吧。 不过,到底她有今日遭遇,也是因为自己,所以哪怕她只对自己如此客套,也是情理之中。 她点头道:“你的方法极好,便按你说的办。” “谢真人。” “不谢。若此事因我而起,便是我欠了你。莫说这点小事,哪怕日后你在云山宗需要资源,需要丹药,我尹三门也义不容辞。” 姜迎对此未作表态:她深知明面上再与尹三门来往密切,她还会有更多的祸端。 所以想从尹三门之中获取资源,那是不切实际的事。 再者说,她有心揪出害自己之人,而目前最大可能者是尹一尹二门,那么意味着能够实现她这个“愿望”的,正是眼前的尹三门。 她虽不知尹三真人为何无法进阶,但看尹一尹二门的做法,可能突破点就在某种资源或某些资源上。 那么她也不想在尹三门如此情形之下,还分担她们的资源。 还不如让真人专心对付她的敌人,用尽办法进阶。 姜迎道:“我始终认为,资质与资源并非无可或缺之物,所以真人不必为此操心,倒不如集中精力对付奸佞,这样我在云山宗也更为安全。” 尹长眉道:“我晓得。” 姜迎也知自己说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但目前以她不足一提的能力,根本是痴人做梦,所以有些事情,她需要从头了解,并且她大概率没有办法以武力掰倒人家,那么她只能尽可能提供一些不同的思路。 她也不怕尹三真人认为她不自量力,根据自己的想法,问了尹三真人许多问题。 等她问得差不多了,尹长眉自己也将无法进阶之后的一切,重新整理得差不多。 她一开始无法进阶,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比如一开始进阶过快根基不稳,或者心境方面未曾突破,导致进阶受阻。 所以她为了厘清究竟是何问题,干脆闭门不出潜心钻研,许多门中事情她并不想管,包括一直在她背后蠢蠢欲动的尹一尹二。 后来二人从自己门中脱离,各自成立新门,她认为此事无可厚非。 那两位到底是自己长兄长姐,辈分比自己高,却因为一开始修为不及自己,便要委身于自己门下,这任凭是谁也会觉得心中不适,那么获得比自己更好的发展机会,凭什么不独自发展呢? 她一开始是理解两人的。 也不想阻止,只想突破自己的困境。 直到后来发现那两人与自己恶意竞争、争抢资源,又已经是她闭关一百年以后了。 那时候她发觉她好似进阶无望了,更是无心管辖其他,只当那二人觉得她不成气候,便想要分走她的尹三门。 归根到底,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争气,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执念之中,从未跳出以不同的角度看问题。 这一次被姜迎一事一点,她总算发现整件事情之中,竟有如此的疑点。 她拍拍姜迎肩膀:“我想我知道该从何处着手调查了。姜姑娘,你放心,我必为你和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姜迎点点头,心说知道就好。 自己一个局外人,不可能比她本人通透,所以她本人发现疑点,积极调查,那是最好之事。 这时尹长眉又对姜迎道:“但有一点,我还是想提醒你——若尹一尹二有心打压你,哪怕他们做出妥协让你留在云山宗,也不会让你有好去处。” 关于这点,姜迎几乎已经断定那个去处是什么,她倒不是很排斥那样的安排。 在云山宗,地位最低、最危险、最无有威胁的地方,不正是蛊毒门么?但她自王朝前来此地,一路也算接触了不少毒物,她认为这是一个杀伤力极大的致命武器,有这个机会接触,她乐意。 富贵险中求,她从不怕苦难,只怕历经磨难之后仍旧一无所获。 所以她十分平静:“无妨。何处皆是缘,我能够接受。” 尹长眉心道这孩子的心性实在是好,再一次在心中叹息可惜,可惜无缘成为师徒。 至此两人交流得差不多了,尹长眉得回去做一些安排。 她与姜迎道别,离开姜迎病房。 由于她当时直接释出灵元救的姜迎,又道与姜迎相识,堂堂尹三门真人审判员也不认为敢公然使坏,所以才让她进入看姜迎,给她送药。 至于尹二门的尹长峰,便没有那么顺利了。 以至于尹长眉自房中出来,走到审判堂门前,看到他被审判堂的守门人拦在门外。 尹长峰一看到尹长眉,心中怒意上涨,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三妹出来了?” 尹长眉看着尹长峰,心中对他的态度已不同了,但面上也与平素无异:“尹二真人为何也在此处?” 尹长峰道:“听闻三妹为了救青山峰弟子,不惜牺牲灵元,二哥担心,故前来探望。” 尹长眉心中冷笑,面上平静无波:“姜姑娘与尹三门有缘,尹二真人你也清楚,见她有难自是要相助一二。” 尹长峰道:“牺牲灵元来助,这可是罕见的‘缘分’呢。” “是尹二真人偏颇了。此事倒不针对姜姑娘,任凭是云山宗哪位小弟子遭此横祸,我也会鼎力相助,这才是云山宗宗旨不是么? 就不像有些人,无缘无故,不知为何执意针对一位方入门的小弟子。不知如今审判堂查得如何了,如此大事,必要深究才对。” 审判堂的守门人乃两位筑基圆满大弟子,闻言对尹三真人汇报:“审判堂已在调查。此事也关乎审判堂颜面,审判堂定然要给云山宗及姜念玉弟子一个合理的交待。” 尹长峰一听,不动声色地瞄了两人一眼。 而尹长眉道:“确实需要给交待,且不只要合理,得把人安顿得好好的,好好补偿,才不算丢了云山宗颜面。” 两位守门人又是赞同地点头,尹长峰又看了他们一眼。 之后更是暗带愤恨地看一眼尹长眉。 最后,他无法进入审判堂,而尹长眉也出来了,他毫无进入的理由,只能作罢。 离开之际,尹长眉对两位守门人道:“姜弟子受惊不轻,我方才安抚了许久,她才勉强平静下来,并表示这段时间不想再见任何人。 所以她在审判堂静养的这段时间,劳烦二位莫要再让无关之人接近她,否则她再情绪波动起来,加重伤情,云山宗更无颜面对万千关注此事的子弟了。” 两守门人抱拳:“定当竭力。” 尹长眉这才放心离开,离开之际,看了一眼尹长峰:“尹二真人,你也走吧。” 尹长峰只得跟着她走,一离开守门人的视线,脸色也摆了起来。 尹长眉当没有看见他的脸色、没有听见他阴阳怪气的讽刺和试探,一路回到尹三门。 尹长峰自讨无趣,不过见尹长眉不似发现什么的样子,也算是放下一颗心,便独自前往尹一门。 而尹长眉待尹长峰一走,忽然咳出一口鲜血。 她长时间无法进阶,金丹寿元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救姜迎那一下再消耗一些灵元,她更是损伤沉重。 她站在尹三门外,等气息彻底平缓,这才清理了血的痕迹,宛如平常地进入。 郭潇潇与古晓直接等在她的书房,知她一回来必会前来此处。果然她走进来,郭潇潇率先走过去:“师尊!姜姑娘她还好吗?” 尹长眉点点头:“伤势已得到控制,目前无碍。” “那她害怕么?哭了么?你怎么回来了,你不陪她,万一她一个人受不住崩溃怎么办?” 尹长眉没好气道:“姜姑娘比你坚强多了,她无事,你不必操心。” 郭潇潇撇了撇嘴:“万一她只是不好意思,人前假装坚强怎么办?” “她才多大啊,再如何坚强也是个小姑娘,需要人关心的……不然师尊你跟审判堂的人说说,我去陪陪她?” 尹长眉心道你去,得把人家烦死。 挥挥手:“莫要添乱了。她真的无事,并且不想见任何人,你让她静静。” “她真的这么说?” “嗯。” “你不骗我?” “是。” 郭潇潇只好作罢,转而关心起师尊的灵元。 尹长眉只敷衍几句,便让她和古晓离开。 之后,她想起郭潇潇的话,觉得其实潇潇说得也不差。 所以她召来自己的大徒儿,交待了一些事情后,便御剑疾驰,来到青山峰找阿穆。 阿穆当时也被褚光年误伤到,在大医师的治疗下,如今才开始下床走动。 见少有光顾青山峰的尹三真人来了,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 她匆匆朝尹长眉行了一礼,便急急地问:“尹三真人,姜小弟子可还好?不知真人前来寻找弟子,可是有弟子能为姜弟子尽力之事?” 尹长眉抬了抬手,让她不必多礼,之后提前想让她前往陪同姜迎的想法。 知道阿穆这次也算无辜遭殃,她便又额外补充一句:“若你有事无法前往,那也无……” “我可以。”阿穆不假思索道。 “只要审判堂同意,我也想去看看姜弟子。” 尹长眉见她如此仗义,心中一暖。 召出更好乘坐的飞舟,对阿穆道:“我便带你前往,与审判堂谈谈,看能否通融一二。” “谢真人。” 尹长眉与阿穆再次回到审判堂,这一次守门人有些犹豫。 但后来得知姜迎遇难,阿穆也有竭力帮助,又考虑到姜迎年纪不大,怕她一个人承受不住,便去向大审判长报备一声,之后放了阿穆进入。 阿穆前来,也不是空手而来,她自己带了一些对姜迎有益的丹药。 在屋内三番四次尝试寻找药宝的姜迎一看到阿穆,再听说她有丹药,当即不客气地接过,塞入嘴里,并在阿穆的协助下,运气化丹。 第八十一章 坚决反对 带着木系灵气独有清凉感的愈伤养气丹含在嘴里,不到一会儿便化开,通过口腔、咽喉、食道,丝丝缕缕渗入腹中,再蔓延到全身筋骨,疗伤止痛。 阿穆以自己的灵力为引,牵着丹药药力有条不紊地散开,并控制在姜迎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姜迎的身体没那么沉痛了,这时她也感觉体内的灵药堆积到了一定的量。 以往这个时候,药宝已经开始自动吸取内中的灵药因子,然而这一次,药宝毫无反应。 姜迎心下一沉,在阿穆想要暂停化丹的时候,睁眼示意阿穆继续。 她记得在药宝替她承受毁灵符伤害之时,她连续吞了许多足以令她身体崩溃的中品和下品丹药。 便连仙师强调服用时一定要有他在场的锻骨丹她也吃了,可是她的身体并未发生明显的变化。她知道尹三真人那时保护了她,但如果尹三真人顺道替她运气化丹过,她的身体应当有些变化,尹三真人事后也该一提,但是这些都没有,那么证明很大的可能,是被药宝吸收了。 再加上尹三真人后来释出的灵元,她不知道这够不够保下药宝,但她希望能够。 可是现在迟迟不见药宝反应,她心中所存的一丝丝侥幸又开始动摇起来…… 她让阿穆继续。 阿穆是担心她承受不住药力,但看她如此示意,心猜她自己有分寸,便又继续运功。 一整枚下品愈伤养气丹分了半个时辰,全数送入姜迎的身体,这时姜迎皮肤上,被炎爆符灼伤的伤痕都开始愈合了,但药宝还是无声无息。 加上这两日昏迷,尹三真人给她输送的灵元、喂她吃的丹药,以及她醒来后喝的药汤…… 姜迎心中愈发感觉不妙。 这时,阿穆自己收整调息完毕,看到姜迎一脸凝重,不由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大抵是从姜迎入门开始,她便一直带着她,看到她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实在止不住心疼。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倒了什么血霉,才入门多久便连连遇害。 褚光年一事,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并非表面这么简单,可阿穆乃至绝大部分的修士都不明白,一个目前毫无威胁的小弟子,为何值得被人惦记至此。 也不知她究竟是幕后之人推动某些事件的棋子,还是那些人本身便针对她? 是有人不想让云山宗或者青山峰得到顶尖门徒,还是说是映月门蓄意报复? 若是映月门蓄意报复,那楚一一不该毫发无伤,总不能是见姜姑娘敢为自己和蛊毒门讨公道,所以觉得威胁比楚一一要大吧? 而且映月门在审判会议之后,便在映月门主的命令下,全体闭关检讨了。 所以究竟还有谁? 为什么尹三门门主又会在这种时候赶到,而且两人竟然是认识的? 那……总不能是尹门三门之间的恩怨,蔓延到姜弟子身上吧? …… 想不明白,想破脑筋也想不明白,阿穆又拍了拍姜迎的手背,叹了一口气。 姜迎知阿穆是真的关心自己,并且先前她为了保护自己,不假思索以身为盾,这一点姜迎会记一辈子。 发现阿穆正在为自己叹气,她后知后觉是自己的表现让人忧心了,便收敛神色,反拍拍阿穆的背:“我无事,阿穆师姐无需担心。” 阿穆反觉得她在逞强,也不想再谈以前的事影响她心情,便扯到别的话题。 但是姜迎心中惦记着药宝,心不在焉和阿穆聊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师姐,请问何谓高级生灵?” 姜迎记得药宝介绍自己之时,称自己乃某种高级生灵。 阿穆被她强转话题,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高级生灵?” “嗯。” “人啊。” “人?” 阿穆点头道:“人,便是一种高级的生灵,比起灵智不高的飞禽走兽、妖物灵植,人具有绝对性的优势。” 可是姜迎不认为药宝是人:“若以灵智算,修行至一定程度的妖物灵物,也有可能成为高级的生灵不是么?” “嗯,不错。比如拥有灵智的千年万年老树,它也算高级生灵。” 姜迎立马问:“那不知药灵是什么?” 药宝当时嘴快,说了它是个药什么,后来不说了,那她只能自己猜。 阿穆一听,歪了歪头:“药灵?” “嗯。” “那是某种草药,吸收日月精华久了,积攒了一定的灵元,从而生出灵智,便称作药灵。” 可是姜迎想到药宝:它那是什么都吃,并不拘于什么天地精华、日月精华。 并且它还吃灵药灵草,自己还拥有一片药田,这是正常药灵会有的东西么? 她又问:“不仅吸收灵气,还吞吃其他药物,从而培育出同等药物的,又是什么药灵?” 阿穆惊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吃同类还能生出同类吗?” 姜迎想了想,带着点犹豫地点头。 阿穆摊手:什么玩意儿? “没听说过啊……” 以她的修为和阅历,她只见过有灵智的药灵,没见过姜迎嘴里的那么凶残的。 “那应当不是药灵吧。” 她挠头道。 姜迎见她不知,听说了自己的描述,也无有其他联想的样子,想来是真的不认识了。 她没有再问。 倒是阿穆奇怪道:“你从何处得知这样的物什?” 姜迎眼也不眨道:“是我前不久做的一个梦,梦到一个自称高级药灵的生灵,将我照看的灵田都吃了,害我被百草门责罚。 这梦实在太真实,大家不是说,修士的梦可能暗含玄机么?我担心真有那样的生物,所以来问问。” 阿穆听罢,心说原来她方才一脸严肃,说的却是自己的梦??? 嗨,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不过听说是梦,阿穆也放心了,拍拍她肩膀:“应当是你守灵田的压力大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事。” 姜迎顺势点点头,微微一笑,跳过这个话题。 同时心里想着,看来还要从其他途径了解药宝的来历,这样才好确定到底能不能救回药宝…… ………… 姜迎在审判堂养了足足十天,审判堂有消息了。 消息是没有消息。 若要找出当时协助褚光年之人,便要找出褚光年那枚修士内丹的来源。 然而根本找不到。 这内丹显然不出自云山宗,茫茫人海,审判堂全员出动,以寻踪术寻找内丹气息之主,然而寻踪术毫无反应。 这证明什么?证明气息之主要么被修为更高深之人保护着,要么便是死透透了,不仅死透,气息还已消散干净,要么死得久了,要么便是被处理了尸身。 总之无论何种,找不到气息之主。 找不到气息之主,便查不到内丹来源,便无法得知究竟是谁给了褚光年这枚内丹。 褚光年又闭口不谈,无论如何审问,口都不张一张。 助他之人更是谨慎到不留一丝气息,炎爆符也是宗门许多元老人物会有的由宗门分发的炎爆符。那总不能为了姜迎一个小弟子,去一一审查云山宗的元老们,并且云山宗的元老也不少,不可能一夜之间便能够审完。 所以审判堂只能决定,先将姜迎安顿好,再将褚光年该有的惩罚给下了。 褚光年还不能杀,还盼着他自己松口,所以他要么老实交待,要么只能待在审判堂的囚室里度过有限的余生。 而姜迎,在十日之后,审判堂在青山峰前的测灵堂内,为她重测了一次灵根。 没办法,她虽是受害者,却不是云山宗众多分门故意害的。 审判员也曾问她、拐弯抹角地劝她离开云山宗,她不干,那只能通过测试灵根,重新安排,不,是重置她的身份,给青山峰做一个新的参考。 审判员在她踏上测灵盘的前一秒,还在期盼着,最好最好,还有五成的契合度。 哪怕只有五成,他们也有底气将她留下,若低于五成甚至…… 那就难办了。 结果姜迎往上一站。 三成。 多一分一毫都没有。 正正在三成的那根线。 审判堂众人一看,沉默。 阿穆看了,连毛孔都在替姜迎惋惜。 特意赶来的尹长眉捏了捏掌心,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而姜迎的这个结果,为了显示公正且方便让众人看到,是通过审判堂的投映法阵公开向青山峰展示的。 所以整个青山峰都知道,这个九成七的天赋者,被拍了毁灵符后,变成三成了。 有扼腕叹息的,有不可思议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替她不值的。 但是更多的是想知道她往后去处的。 正在审判堂为姜迎的结果而伤脑筋时,尹长眉先是假意问姜迎:“这个结果,不知姜弟子有何想法?” 姜迎面露茫然:“三成,竟只剩这么一些……我亦不知。” 代表审判堂为她测灵根的试用审判员再次劝道:“姜姑娘,你既然被人针对了,留在云山宗,真真极其危险,你不如……” 姜迎立马道:“我在云山宗遭此祸事,如今只想留在此处,等你们查一个真相。” 审判员道:“一旦我们查出真相,哪怕你在天涯海角,云山宗也会将真相传达于你。” 于是姜迎又问:“那么三成的资质,不知你们能否为我安排一个上得了台面、比得上云山宗的宗门,让我入门?” “毕竟我本是九成七的资质,走到何处都是人上人的资质,却被云山宗一个莫名其妙的褚光年,一道莫名其妙的毁灵符,变成如今的三成。 我本来好好的前程,就因为宗内的某些阴谋者,被毁成这样,我不需要你们给我如何如何补偿,那至少,也得为我安排一个好些的去处吧?” 审判员登时语塞了:“这嘛……” 她这个要求,其实要是普通宗门,那还是可以的。 可是想要与云山宗媲美? 天方夜谭。 想要上得了台面?那也得动用云山宗在外的人情了。可是三成的资质,又是个瘸腿的弟子,上得了台面的宗门也不会要啊,这个人情要是让云山宗来做,那云山宗牺牲便太大了,为了这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不值,真不值。 但若让分门之主来做?……那谁来?这位弟子还不曾进入分门呢,勒令分门之主安排都不行。 总不能让云游天外的青山峰大峰主来做吧? 呵呵,那可真是想太多。 审判员急急分析利弊,越分析越觉得,唉,那不如暂时先应下,届时找个普通宗门安排出去了,便说那就是个不错的宗门,等她入门后,再回来闹也无人当做一回事了。 要不然就让她留在云山宗,让她待在青山峰,三成的资质,修炼不好,加入不了分门,等日后宗门大考再一过,她就是一辈子的杂役弟子了。 他正要这么开口,忽然,尹长眉抢先道:“罢了,姜弟子,你也不必为难审判员,若你不嫌弃,便入我尹三门吧。” 审判员一听,诧异地看向尹长眉:“尹三真人?” 尹长眉道:“我与姜弟子算是有缘,她也是因我才入的云山宗,如今遭此祸端,我于心不安,不如便让她加入尹三门,做我的亲传弟子。” “可是,姜弟子乃木系灵根,尹三真人所修却是火系功法。” “无妨。我也可以通过我自己的渠道,为她取得木系功法。她在尹三门,好歹资源与……” 话未说完,果然又一阵灼热气息自天边传来,有一人愤怒开口:“尹三真人可莫冲动!” 来人者果然是尹长峰,看他来得如此及时,不用想也知早在暗处观察许久了。 审判员一看尹长峰:怎么又是赤山峰的人? 尹长峰面色不善地看向尹长眉,沉声道:“尹三真人,我知你向来心好,以至于收徒从来不分好赖。 但是此次你不仅不顾弟子资质与条件,还不顾弟子灵根属性,便要收入赤山峰。哪怕这是你尹三门私收之徒,日后也代表着赤山峰的颜面,所以我尹二真人作表赤山峰诸多分门之主,坚决反对你这么做!” 第八十二章 入蛊毒门 尹长峰出口不留情,尹长眉冷着脸与他辨了好一阵。 能够看出她是真的想让姜迎入门,而不是单纯配合姜迎演这一出戏。也正因为如此,尹长峰也是竭尽全力阻止她,最后,不得已选择退而求其次,果然提出让姜迎入蛊毒门。 一旁的试用审判员一听:唉,很残忍,但可能是最好不过的安排了。 蛊毒门也算缺人,毕竟哪怕是五成杂灵根的弟子,看到蛊毒门那样的情景,也多是转头便走。 剩下一些不甘心的、不反抗的,长期料理毒田毒物、修炼毒功,能活下来的也不多。 所以他们缺人手,而像姜迎,虽说灵根受损,只剩三成的契合度了,但听说她的领悟力等各方面,都是上乘的,那么其实是配进入蛊毒门的。 让她进入蛊毒门,其他刚入门的弟子不会不服,青山峰也无需有压力。若姜弟子自己还同意,那么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所以审判员看向姜迎:“以你三成的资质,留在青山峰,确实会面临无比的压力,并且极有可能无法进入分门,甚至这一辈子都沦为杂役弟子。 但若你进入蛊毒门,按照宗规,你直接便是门内弟子,日后还是能够参与宗门的各项比斗。 你能够去接宗门任务,并能够在宗门内的所有开放区域活动。若你表现良好,宗门也是会按照规矩,给你分发奖赏。” 姜迎状似犹豫地思索了一阵,看了一眼尹长峰,看了一眼尹长眉,看了一眼审判员。 不知为何,审判员觉得这个眼神特别有压力,毕竟确实是九成七的天才,被自己宗门搞成这样,现在还要劝人到人人避之不及的蛊毒门,这实在是…… 不能怪他,只怪云山宗太大,诸事难以公正调配。 最后,姜迎低下头,低低地答了声:“好吧。” 她一点头,审判员心中的大石落下了,尹长峰虽还不悦但也得意地心中冷笑,笑尹长眉。尹长眉满脸不忍和悲痛,想摸摸姜迎的头,又觉得还是算了,转而拍拍她肩膀:“那日后,你可得受苦了……” 尹长峰立马道:“受苦?哪怕是蛊毒门,也是建立在东小灵界顶尖仙宗之中的毒门,多少人想来受苦还不行。” “姜弟子三成资质入云山宗,那是何等的殊荣!还望姜弟子懂得知足,好好在门内深造,日后或许能够成为一代毒尊呢。” “承你贵言。”姜迎忽然应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旋即她看向审判员:“尹二真人提醒了我,我不会三成资质,还入了蛊毒门,还有人要害我吧?” 审判员心道:我可说不准啊。 谁知道别人为什么要害你呢? 不过目前整个审判堂推测,还是因为她的资质问题,所以大概率讲是不会的。 “放心。审判堂会在你身上下好防御符,并赠你一件防护法衣。 若阴谋者再敢出手,审判堂也不会再放过他,必然严惩。” 姜迎朝审判员拱手:“那么有劳了。” 将审判员的话听在耳里的尹长峰:…… 最后,众人意见达成一致,审判员要再带姜迎回一趟审判堂,汇报结果并给姜迎做好防护。 在尹长峰离开之后,姜迎冷不丁对审判员道了句:“奇怪,这尹二真人,怎么连青山峰之事也管?他与尹三真人莫非有仇,处处与尹三真人作对。” 审判员一听,脚步忽然一顿,往尹长峰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地嘟哝了两声,这才回神对姜迎道:“真人的私事,我们就不必管了,走吧姜弟子。” 于是两人回到审判堂。 姜迎的这个决定是目前最好不过的决定,所以审判堂一致没有意见。 之后审判堂出于弥补心里,也是真担心再闹出人命,一口气给了姜迎一件中阶的金木蚕法衣,再上了一道高阶的防御符。 助她养伤的丹药也都给了,之后审判堂公布姜迎的新去处,还强调了这是姜迎自愿的。 于是在审判堂将姜迎送到原先的住处,收拾行李,之后再送往蛊毒门的途中,蛊毒门的楚一一、魏芳等人:…… 楚一一不可置信地问魏芳:“师姐,这?你说这……她别是被审判堂逼了?” 魏芳也看不懂啊,自己面上那么一大块疤,身上也没几处好的地方,难道姜迎看不出来蛊毒门有多残酷吗? 还自愿?能留在正常的青山峰谁会自愿来这里?一定是审判堂不让她留。 可恶。 欺人太甚。 就在她和楚一一谈话之间,坐着审判堂高阶飞舟的姜迎,眨眼便到了地方。 楚一一两人说归说,知道姜迎要来了,还是速速赶往迎接。 在青山峰的主峰背后,越过层层高山、各个分门,最后来到一处远离人烟,黑雾笼罩的矮山山群。 山群四周分布着许多乌黑且散发奇怪雾气的沼泽,山群之间有许多颜色各异,或妖艳或深沉的毒田。 山间一片寂静,少有鸟啼虫鸣,矮矮的群山如同垂暮老人,死气沉沉地坐落在云山宗背后,与云山宗各峰的繁华热闹相距甚远。 这里连分门的大名也没有,全是乌泱泱的一片,让人一看便感官不适。 审判员将她带到一条山沟之间,放在一个无名的拱门面前:“往里走便是,会有人接待。”便迅速走了。 主要是蛊毒门的气息令人不适,加之总是毒烟弥漫的,哪怕不伤人,那也感官上觉得不好,于是少有人想在此处停留。 姜迎看着审判员的飞舟眨眼不见,不知想了些什么,好一阵才回过头来。 但这时,她看到拱门之后有人走来,确切而言,是一个人推着另一个坐木轮椅之人走来。 正是魏芳和楚一一。 楚一一一看到她,便忍不住开口:“你为何要入蛊毒门?” 姜迎耸耸肩,状似无奈,又似坦然。“三成资质,我能到何处?” “你是受害者,理应享受他们的赔偿。你若坚定留在青山峰,他们应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姜迎道:“话虽如此,但我执意为之,让审判堂与青山峰众人难做,我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并且我以极高资质入门,如此落得这副模样,必定会被一些有心人针对讽刺,我又何必吃这份苦。” 楚一一想了想:那是有点道理。 可是真不甘心啊。本来该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天才人物,一下子落魄至此。唉,太可悲可叹。 这时魏芳拍拍楚一一的肩膀,道:“既然已是定局,姜弟子又看得分外开,那罢了,一一,你不必再提此事。” 又看向姜迎:“蛊毒门虽苦,但你放心,只要足够细心,你一定能够将事情做好。 有我们在,你也不必担心有谁对你不好。你助蛊毒门伸张了正义,哪怕也无法改变蛊毒门处境,但我们蛊毒门弟子,会好好待你。” 姜迎点了点头:“谢师姐。” 魏芳见她改口改得这么快,忍不住笑了笑。之后推着楚一一拐了个弯,往蛊毒门深处去了。 “走吧,我领你见大大大大师姐。” ………… 姜迎被领到蛊毒门内,在一座矮山,一大片看着还算正常的农田间,见了魏芳口中的“大大大师姐”。 原本以为那是辈分比较高的年轻师姐,结果姜迎到了一看,是一名满面是疤,面容扭曲的老妪。 由于蛊毒门之主,一个叫毒老的人,从不收徒,所以蛊毒门弟子的人辈分地位差不多,只能按简单的资历长短来喊师兄师妹师姐师弟了。 并且蛊毒门弟子也不喜排辈分的样子,眼前的这位老妪,按路上魏芳的介绍,说是蛊毒门资历最深的弟子,但是她不许别人将她喊老了,大家便都喊她做大师姐,然后则再加一些些辈分,称作大大大大师姐。 姜迎走到“大师姐”面前,还未行礼,大师姐白素娥便摆手道:“免。你学习看这一处的田,魏芳和楚一一来教你。” 姜迎一怔,往后看,见白素娥指的是环绕此矮山的所有毒田。 恐怕不下十亩。 这时魏芳解释道:“这是门内毒性最轻的毒田了,每一位入蛊毒门的弟子均是从此处开始练手,姜师妹,我们会教你。” 姜迎只能回头,道了声谢,又看向白素娥,等她安排。 白素娥指了指矮山靠近山头的一座小木屋:“那是你住处。” 姜迎又一看,可以说是破破烂烂的小屋子,孤零零地立在山头,一旁仅有几棵奇形怪状的树作为点缀,地上寸草不生。 白素娥交待了这些,给了她一瓶驱毒散,之后便留下楚一一和魏芳,自己离开。 姜迎看着这个新住处,心里叹息了一声,要进去放置行李。 楚一一和魏芳跟在后头。 姜迎一打开屋门,首先一阵呛鼻的灰尘袭来。屋内一张木床、一套桌椅,地上许多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它们如今沾了厚厚一层尘。 魏芳和楚一一也许久不来此地了,一见此景,想起自己当年来时的样子,也是十分凄凉凄清。 许是勾起不堪往事,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下,之后魏芳才在屋内施了一道净尘术,很快屋子干净了。 “不好意思啊,才知道你来,我们顾着赶去迎接你,倒是忘记替你打理打理了。” 姜迎将行李放在干净的木椅上,回头道:“无事。师姐方才的净尘术,教教我吧。” 她实在不能忍灰土如此大的地方。 魏芳没想到她才来便惦记着学习了,闻言很是爽快地点头:“可以。待你学会照看毒田,我便教你净尘术。” 其实姜迎不止想学净尘术,她从青山峰主峰的住所带回了她的灵虫和种子。哪怕种在地里的小芽和未发芽的种子,也连土挖过来了,她准备继续学炼丹。 她还是没有放弃药宝。 不过对此,她并未着急着提,行李一放,便往外走:“这些田该如何看?” 此处的田种了大约四五种毒草,有高有矮有成株的有成藤的。 对比于她方才从高空看的蛊毒门的毒田,这些真的算长得接近普通灵草的植物了。但她还是觉得,搞不好它们生长的环境极其刁钻,需要不少心思伺候。 结果魏芳道:“此地土壤特殊,尤其田下之土,是经过大量处理的特殊土,这些时间又该处理了。” “所以你这些日子,除了除掉毒虫和长蔫了的毒草,再有一个便是往土里加聚毒虫虫卵,此虫只活在土壤里,能够寄生于毒草之根,吸取毒草毒液,同时帮助毒草更好产毒。 此虫虫卵量不能多,否则会将毒草大部分毒液吸收走,毒草毒性便大打折扣了。 但是也不能太少,否则此处土壤到底并非毒草原有的生长土壤,也容易让毒草长得不好。” 当然虫卵也不能洒到毒草上,否则虫卵会被日头暴晒而亡。它是蛊毒门特殊培养的虫,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的,成虫以后,还得挖出来继续交配产卵,所以最好最好,是不要浪费。” 魏芳说着,从自己的储物间里取出一罐剩余的聚毒散,“来,你过来,我给你示范看看该如何加。” 姜迎前段时间捉了不少灵虫,此时对虫也有一些免疫力了,她当即过去,与魏芳一同蹲在田野间。 魏芳先在一亩田最边上的两株毒草之间挖一个小坑,再打开罐盒,现出里面鱼籽大小的一片又一片黑色小虫卵。 “你拿这根小木管,轻轻挑起管头大小的一片,每隔两株左右,在中间下一点。” “看,约莫是这个量,不要超太多也不要太少。” “目前只有这亩和右手边那亩田需要加虫,其余的一个是不到时候,一个是不需要加,总之你先忙这两亩的事。” 姜迎默默记住步骤,又在魏芳从旁指导下,亲自操作了几株。 之后她问:“此事应有时效?” 魏芳道:“不着急,你才来,半个月内弄好便行。” “闻说你修炼的悟性很高,那我们尽快助你回到炼气期,到时候你便可以选择功法修炼,有了修为,你照应这些毒田也更方便。” 第八十三章 重新引气 最后姜迎学会了如何给毒田放毒虫,由于魏芳两人也是有自己的任务的,便先走了。 临走前,魏芳再一次提醒姜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毒草草汁和虫卵接触肌肤,更不要误食入口,一有误食误触的情况,必须吞服驱毒散。 田间的毒虫更是要小心,一旦被蛰咬,后果很严重,一定要随时留意并及时服药。 姜迎一一应下,等她们走后,先马不停蹄加了三垄地的虫。 此事只需要细致,整体而言并不复杂,于是很快,姜迎处理了三垄地。 此时已到入夜时分,天色很暗了,魏芳多次强调不要在夜间劳作,因为那时是毒虫最为活跃的时候。 所以姜迎收拾了虫卵罐子,回到自己的小屋。 魏芳身上的虫卵罐子只不过是备用的罐子,并非此地专用,所以明日魏芳会将更大更多的罐子带过来。 姜迎回到屋中,放好罐子和工具,之后来到屋外的空土地上。 此地的土壤特殊,哪怕是她脚下的这一片,也带着一些毒性,所以她从上一个住所带来的种子暂时还不能种。 但是她那时为了省时,直接将种在院子外的种子与幼芽连土挖到储物间,所以这一些幼芽是能够种下的。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空盒子,将幼芽连着院子里的土,放到这个盒子之中。 所带的灵虫则放在屋内的角落——百草门的工作她近期无法进行了,今日白日与三青真人说明时,三青真人还给她结算了这几日的薪酬,不多,还不够审判会议时阿穆请人替她所付的薪酬。 所以她现在也无有“饲料”喂养灵虫,她必须想好该如何处理它们。 做完这一切,她疲惫地回到小木屋。 这个屋子很小,方方正正,连床带桌椅,全挤在一个屋子之中。 屋内之后一个窗户,正对着屋子的小门。窗户一看便知时间久了,左上角缺了一块,草草用干草堵住,但也抵不住无缝不钻的风,在寒冷的夜里凉飕飕的。 姜迎看着这样的小屋,叹了一口气。 所幸魏芳师姐的净尘术将屋里的尘土去干净了,她盘坐在床上,开始尝试第一次没有药宝的修炼。 闭眼,感受灵气。 这一步并无阻碍。 感受到四周的灵气后,她开始运行引气入体的法诀。 这一次,她失败了。 原本已经能够熟练吸收的灵气在这一刻,牢固得如同钢铁巨石,岿然不动。 她以原来的方式吸纳,一丝作用也无。她记得她方进入云山宗时,无需多久便可以撼动灵气,但此时显然,她做不到了。 尝试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在她发现自己开始心急时,连忙停下。 睁开眼,这一次她确切体会到灵根资质对于修炼的影响。 她又叹了一口气,这时不由自主又想到药宝。 方才她在毒田劳作之时,也时不时始终呼唤药宝,然而并无反应。 此时她再唤了好几声,也还是一阵沉寂。 她勾出姜氏玉佩——在她遇害醒来后,她便发现玉佩上又多了一道裂痕,她不知这是不是与药宝的消失有关。 这道裂痕比一开始便有的裂痕要浅一些、短一些,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药宝在跟着她阿爹之时,也曾遭遇过劫难。 思绪多而杂乱。 等到姜迎放下玉佩时,天色更暗了。 她在审判堂养伤那几日,为了方便,服了一颗辟谷丹,今日还有效。 于是她收拾了一下床铺,便打算和衣休息了。 便在这时,她的屋门被人敲响。 她走到门口,隔着门问:“谁?” 楚一一的声音传来:“是我。” 姜迎奇怪之余开了门。 门外楚一一坐在木质轮椅上,膝上放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有两菜一汤和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米饭。 看到姜迎开门,楚一一笑了笑,指指膝上的托盘:“虽然你说辟谷丹还有用,但我算了算时间,基本也要失效了,还是给你送些吃的免得你挨饿。” 姜迎感谢一笑道:“我真不饿。让你操心了。” 楚一一摇摇头,两手扒轮子,入了姜迎的房。 将饭菜放到唯一的木桌子上,她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这才回过身来:“对不起啊。” 姜迎就知她不是单纯送饭来的,合上屋门后问:“因何道歉?” 楚一一垂着眼帘,有些难以面对姜迎的样子:“虽说大家都安慰我,说此事与我无关,是褚光年一个人的过错,但是我知道,如若没有我这件事,若你没有救我,便绝不会有今日的劫难。” “如果我当时再机警一些,不受褚光年的骗,或者再强大一些,不给他伤我的机会,你便不会受此牵连。” “再或者我离开山洞,不要信什么得不到公平伸张,第一时间先将此事告知审判堂,捉拿褚光年,你也不会被他有机可乘。” 她说着抬头看向姜迎:“归根结底,此事我是有过错的,我并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想当面与你道声歉。” 姜迎听着觉得讽刺:这一件事,真正的始作俑者与幕后的推动者,无一人认为自己有错,反倒是像楚一一、尹三真人那样的受害者,一个接一个上来跟她道歉。 哪怕是最后也被利用了的褚光年,得知娘亲死去,也是怪罪云山宗与审判堂,从不觉得是自己一开始便用错了方式。 所以人呐,真是一种奇怪至极的生物。 她道:“同是被害之人,便不要争着揽罪了。你这样,让真正的有罪者占了天大的便宜。” 楚一一道:“我只不过揽我本身的过错,也没有揽有罪者的过错啊。” 姜迎不答,她并不想怪责与她一样的人。 这时楚一一又问:“你会后悔当时救了我吗?” 本该得到善报的一举,却招来连连的灾厄,这样的结果,太让善心者心寒,让黑心者猖獗了。 姜迎倚在门后想了想:“我不大明白你这个问题的用意,若你非要我回答的话,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若我当时便知你不是个好人,或者救你会有大劫难,我或许还会犹豫一二。但是,我那时不认识你,不知你与何人何事有牵连,在我面前,那时的你是一页白纸,我没有任何理由选择见死不救。” 她闻说修真界十分残酷,善心在修真界是一个大忌。 可她却是认为,若修道要将基本的善心、怜悯心摒弃,只求一个人强大,那这修道修来又有何意义? 闻说得道之人,寿命无极限,那么长的时间洪流里,只有一个人独自光彩,那未免也太寂寞了。 哪怕她出身于那样的将军府,她也不认为人该泯灭自己的良心,该变得无情无义。 恰恰相反,在那样的坏境中生存下来,她才明白,在危难关头,哪怕一个极小极小的善举,对危难之中的人也是天光一般的恩赐。 也正因如此,她太懂得自己的善举对需要它们的人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所以无论当时还是现在,亦或者并未得到善报的未来,该救的人,她还是不会吝啬。只不过她会更加慎重,并随时做好应对劫难的准备罢了。 她道:“人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后悔的道理,该做的,是自省,是下一次更为慎重。” “我倒是认为,与其你一直自责,乃至于深夜寻我道歉,不如痛快将此事翻篇。在日后你我同门的日子,咱俩合作或切磋的时候必定不少,那时,还靠你多多指教。” 楚一一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姜迎,能够说出这么一番感悟。 当自己还沉浸于先前的事件之时,她已经提出将此事翻篇了,已经往前看了。 楚一一不由笑出声来,爽朗多了:“你看得真开。” 姜迎心说看不开有用么?事情已经发生,看得开看不开,对事情毫无影响,不如该干什么干什么。 想法对事情无用,有用的,永远只有行动。 楚一一见姜迎没有怪责自己,心中的大石也就放下了。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床被褥,对姜迎道:“此地风大,夜晚极凉,你现下这床被褥是远远不够用的。” “我们当初在这个屋子,那可是挨冻挨得不轻,所以我给你多带了一床,免得你着凉。” 姜迎接过被褥:“多谢。” 楚一一笑说太客气,见她屋里目前还不缺什么,便要走了:“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你早些歇息吧。” 姜迎送她出门,看着她沿着山间下路下了山。 看得出来她的伤势恢复得还是不大好,大抵是伤到根基了,所以一路以来,几乎不见她使用灵力。 姜迎等彻底看不见楚一一的身影,这才回屋,将楚一一送来的被褥也铺开,这才躺下。 多了一床被褥果然不一样了,在夜风趁隙刮入的屋里,她也没有太冷,一觉睡到天明。 次日,她起床洗漱,发现屋外的小水井结了一层霜。 她立马知道冬季此地一定寒冷不已,算算时间,她必须赶在冬季之前恢复灵力,这样才好利用火符抵御寒冷。 今日的任务与昨日无异,她动作十分利索,大半日时间便处理好三分之一亩田,处理完两亩田根本用不到半个月。 多余的时间她便用来修行,虽说灵根受损,契合度低,但她相信只要用足够的时间去努力,灵气还是会回到自己身上。 便在她坐于屋前,认真打坐之时,矮山一旁一座更高的山上,有一人负手而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竟是三青真人。 前些日子他处理完灵虫的事情,听到姜迎有办法救活灵草,便一直在暗中观察姜迎的举动。 要知道以灵虫做肥料救回灵草,听起来简单,但操作起来,需要严格控制灵虫的量,少了不顶用,多了,灵虫尸体养分并不少,也容易烧草。 结果后来几天,他发现姜迎果然能够将大部分的灵草救回来,恢复到原本绿油油的活力状态。 加之那日看到姜迎修炼,那场景他至今记得。所以听说这个小弟子灵根受损,还要进入蛊毒门,他免不了好奇,便前来一观。 看到姜迎一个人蹲在田间,竟然能够全日无休,一口气干了这么多细致的活。 不仅如此,看她一路淡然镇定的反应,看来是从未出错。 之后她盘腿修炼,他更是密切关注。 可惜,这一次不如第一次所见,灵根受损的姜迎,这一次很难顺利吸收灵气。 可是她也不气馁,一打坐便是一个时辰,一动不动。 这样的岁数这样的定力,实在太少见了,加之先前在灵田中的表现,三青真人想让她回去,继续替他照看灵田。 而且这一次,是比较特殊的灵田。 不过这也只是预想,因为这算是姜迎正式工作的第一天,很多人在第一天有热情,往后时间越长,便越容易怠慢。 三青真人一直观察傍晚,便御剑离开,打算观察再久一些,再来定夺。 姜迎不知有此一幕,在夜深天凉,寒冷不已的时候,这才收回心神,进入屋内。 点亮一盏烛灯,她坐到小木桌前,翻开之前从万物阁买的丹方,开始寻找毒物能用的丹方。 既然她都在蛊毒门了,日后常年与毒物打交道,她想要看看有没有能够利用的毒丹丹方。 研究完丹方,又在屋中打坐,这样反反复复,过去了十五日,忽然,在第十五日的傍晚,坐在屋前修炼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灵气团的撼动! 她惊喜不已,又按捺心情,继续坚持下去。 这一次,她无视严寒,无视疲惫,从傍晚一直打坐到次日,终于将那枚被她撼动过的灵气团吸入体内了! 有了第一次,往后一切便顺其自然了。 到底是曾经引气入体过的人,体内经脉对灵气的适应度还是有的。 第三十日,她吸收的灵气有了一定的厚度,她开始运行炼气的口诀,尝试将灵气转化为力量。 这一过程,因为有极高的领悟力,她并不费力。 第三十三日,她成功完整地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的口诀,丹田之中又有了一丝丝的极其微弱的灵力! 第八十四章 掌掴 半个月引气入体、一个月进入炼气初期,这对云山宗的许多高资质的修士而言,是不值一提的速度。 对于姜迎原本九成七的资质而言,更是慢到极点。 然而对于三成资质的修士,这个速度,又极其可观了。尤其姜迎还是个灵根有一定损伤的修士,她在修行的过程中,理应会比一般修士要艰难痛苦。 然而她都忍下来了,并出色地再次突破难关,再次成为炼气期的修士。 听到这个消息的魏芳和楚一一等人欣慰又佩服,而这段时间时不时前来观察她的三青真人,也再一次认可地点头。 就在这时,姜迎生出一个任何人都无法预想的念头。 她必须学习或寻找一样能够隐藏她修为的法宝。 闻说许多资质平平的修士,需要花数月甚至一年的时间进入炼气阶段,而她只用了一个月,虽说她有先前的经验做铺垫,那也算一个不错的速度。 正因如此,哪怕是她多想,她也认为她该隐藏好自己。现下还好,若日后她进阶还挺快,那么可能又认为她会成为威胁,再一次对她下毒手。 她将她的这个想法告诉了魏芳师姐。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她认为这位师姐可信,且比较可靠,所以她可以向她求助。 魏芳见她打听隐藏修为的功法与法宝,先是有些不理解,后来一想到她的遭遇,又很快释然。 通常而言炼气初期的修士,根本无需隐藏修为,也没几人想要隐藏,所以针对她这个问题,魏芳只能想到让她使用相关的法宝。 这样的法宝万物阁有,可以前往购买。 其实蛊毒门的小万物阁也有,只不过没有姜迎想要的那种效果,又由于蛊毒门在云山宗不受待见,此处的商品不常更新,也不与其他分阁商品相通。 于是姜迎在某日料理完毒田后,抽空去了青山峰的万物阁一趟。 青山峰万物阁建在青山峰主峰,是青山峰之中的小总阁。 不同于其他分门的分阁,这里的商品最多最齐全,与其他领峰的小总阁类似,且共同流通。 姜迎一个多月未来青山峰,再次出现时,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再三确认那是姜迎不错,众人的反应千奇百怪。 有小声议论的,有嘲讽,有同情的。 还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直接开口辱骂的。 当然这些都是与姜迎同期的预备弟子,正因为是同情,有对比,有差距,才有情绪。 姜迎面对这些冷嘲热讽,毫无反应。 一路向前,总算来到万物阁。 今日万物阁阁主也在,看到姜迎入门时,怔了一怔。 旋即笑道:“哎呀,我还以为再见不着你了。” 姜迎心说这位阁主的记忆力也是惊人,统统见面不超三次,又隔了这些日子未见,竟然还能认出自己。 她径直走到卖法宝的货架前,一边看一边道:“难道蛊毒门弟子就不必买卖了?” 阁主笑道:“话虽这么说,但你见过几个蛊毒门的弟子会来青山峰主峰?” 由于不待见,由于平日苦又累,所以他们很少出现在人前。 姜迎对此不予评论,她知道蛊毒门弟子鲜少离开蛊毒门,她不认为这是好事,但也不认为这有什么过错。 很快从货架上看了一圈,发现没有找到心仪之物,她又去看下一个货架。 阁主见她不搭话,吸了一口旱烟又问:“你的毒田照看得如何?” 闻说蛊毒门照看毒田的任务十分重,毕竟人少嘛,分到的任务也就无比多,他看到姜迎有时间过来,并且身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不得不说那是极其的惊讶。 姜迎点点头:“还好。” 没有想象中累,大抵因为都是机械性的重复工作,一旦熟悉,速度便提升了,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恐怖。 阁主又意外了一下,这时,他发现姜迎的目光停留在一件由隐灵木打造的隐灵法衣上面。 此法衣能够隐藏修为,是青山峰修士惯选的法衣。 阁主诧异之余,也因此留意到姜迎的修为。 他闻说姜迎遇难之后,一身浅薄的修为也被毁了,这时再看,她却又是炼气期的小修士了,与他第一次见她时差不多,导致他一开始都没有发现不妥。 他不由得惊讶:“你这一个来月,又成功引气入体,并成功进阶炼气了?” 姜迎点点头:“多得蛊毒门的师兄师姐协助。” 她没有说这是她一个人努力的功劳,因为这样,她的速度看起来更合理,也更不引人注目。 阁主一听,喃喃道:“看样子你在蛊毒门混得不错。” 之后指指那件法衣:“此乃中阶三品的隐灵衣,除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以外,其他筑基修为的修士均无法窥破此衣背后的修为,如何,你想要?” 姜迎听到它只对筑基修士有效,毫不犹豫移开目光,摇摇头:“还有么?” 阁主心说嫌贵了?抽着旱烟问:“具体想要哪种?” 姜迎想了想:“最高阶、效果最好的,有哪种?” 阁主一噎,又心说那你买得起啊? 也不知道为何要那么高阶的,她才炼气一层不到的小修士。 不过秉着商人的职业道德,他还是如实道:“高阶一品的隐灵衣,是整个云山宗目前最好的隐灵法衣了,价格五万五千枚灵币。” 姜迎一听,太阳穴有点抽。 不过她还是问:“有何效果?” 阁主道:“金丹大圆满以前修为的修士都看不透你的真实修为,只能看到你愿意让人看到的。” 可是姜迎想到尹一尹二的修为,尹一真人她没有见过,也不怎么打听过,但尹二真人,是有金丹中后期的修为了。 闻说尹三真人许多资源都到了尹二真人手中,那么可能尹二真人进阶会比较快,保不准哪天便是金丹大圆满了呢? 所以不行,不保险,五万五千灵币的隐灵衣,不给最保险的效果她都舍不得拼命赚那个钱。 她奇怪地问:“为何整个云山宗最高阶的隐灵衣,也只针对金丹圆满以下的修为?” 阁主道:“金丹圆满往后,尤其元婴阶级,能够凭借自己的隐灵术法隐藏修为气息,也只有比他们修为还高之人能看破。” “可是东小灵界,元婴修为之人便不多,化神更是寥寥无几,你说都到元婴了,还要这些法衣做什么?” 姜迎了然地点头,原来东小灵界化神之人寥寥无几。 这么一算,云山宗的高阶修士在东小灵界的占比,便显得尤其大。 她又看了看那件法衣,陷入了纠结。 阁主看出她的犹豫,心说这姑娘,怎么想要如此高阶的法衣? 要知道她如今的修为用那样的法衣,那完全是大大大大大大财小用。 而且五万五千的灵币,她有么,有么? 云山宗大部分修士都不会有,只有那些老油条门主,才有如此任性的财力。 最后姜迎果然如阁主所想,放弃了法衣,又跑去看相关的功法秘籍。 让她眼前一亮的功法并没有,她看了半天,选了一本最基础的,最通用的,也最便宜的。 只要五百灵币。 由于是仙师都能够统一教的功法,所以它真的不怎么值钱。 也就只有没有仙师配给的蛊毒门弟子才需要自己来买,以及那些平素不听课,或者听不懂课的小弟子,才要额外购买功法自己学。 姜迎秉着有一点是一点的心,买下了它,用的是看守百草门灵田所得到的报酬,再搭上部分刚入门时宗门分发的灵币。 至于要还给尹三真人的钱? 不是她要赖账,而是有了此次祸端,她决定除非证明此事与尹三真人无关,否则,那一笔钱,她选择晚些经济充裕之后再还。 不然凭白无故被牵连,她不是真的没有脾气,她的灵币,她要先用于确保自己的修途顺顺利利,而不像先前那样扣扣搜搜只惦记着还钱了。 买下这一本功法,她又预定了一些能够在蛊毒门生长的灵草种子。 但听说这种种子不好拿到,所以等的时间要长一些,阁主见她实在不容易,也只收她十个灵币当做押金,少得不能再少的数额,完全是走形式罢了。 交钱之后,姜迎带着功法离开万物阁,要回蛊毒门。 今日魏芳与楚一一都有事要忙,姜迎也不想一直劳烦她们,于是是走到最靠近蛊毒门的小分门,雇了通用的小灵舟前来的。 这些灵舟是为了给还没有灵舟或灵舟受损正在维修的弟子提供交通方便的产物,是以云山宗为名义提供的服务,故而佣金并不贵,百里之内只要十个灵币,超过百里的,则每多一百里多付五个灵币。 蛊毒门位置十分偏僻,距离青山峰主峰一共一百三十里远,故而姜迎来时,花了十五枚灵币。 所以她归去时,理应还花这个数。 然而当她走到等待自己的灵舟面前,驾驶灵舟之人看了她一眼,忽然举起五根手指:“你若想坐我这个舟回去,得要五十灵币。” 姜迎脚步一顿,眉头一蹙:“因何加价?” 那人不耐烦道:“你蛊毒门路远,偏僻,并且空气糟糕,还带毒呢,多出的灵币,是我的辛劳费。” 姜迎眉头蹙得更深:“你弄错了,我不需要你带我到蛊毒门,我是在小分门雇的舟,在那里下便行。” 那人哼了一声:“那也不行,如今入夜了,天凉,舟上风大,我冷。” 姜迎便知此人是故意找茬了。 还不在一开始找,要载她过来后,在她无有选择余地之后,坐地起价地找。 她上舟的地方正好在预备弟子宿舍附近——这也是为了让这些小弟子方便所设下的位置。 所以这时候,有一些认出姜迎的预备弟子都在一旁暗暗地看戏。 那驾驭飞舟的弟子说话阴阳怪气的,一副面对乞丐一样的语气,让一些一开始便不喜欢姜迎这个存在的小弟子大快人心。 姜迎见这个驾驭人不会好好谈话,转身要往另一个飞舟走。 不料驾驶人冷哼一声,拉长了语调道:“你选其他的飞舟也是一样的。咱们青山峰,并不欢迎蛊毒门的弟子。” “你们蛊毒门,除了损坏咱们云山宗名誉,还会什么?哦——还会与人内斗,会惹麻烦。看看,云山宗多少年不曾开过审判会议,就因为蛊毒门的弟子,召开了,还不止一次。” “都是因为你们蛊毒门,没本事还多事,让好好的云山宗变成外人眼中会内斗、会害人的地方!” “今日别说我不欢迎你,你便是问问其他弟子,看看有谁欢迎你们蛊毒门,有谁欢迎你这个一来便祸事不断的小弟子,对吧?嗯?你们说!” 身后有几个预备弟子大声附和起来:“对!不欢迎!” 其中有那位一开始便瞧姜迎不顺眼的小男弟子。 姜迎在这样的呼声之中,摩挲了一下食指指腹。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将心中的怒意按捺下来,还是要往另一座飞舟去。 结果那一座飞舟的人,不知是被前面那位威胁了还是怎么的,对着姜迎摇摇头,连人带飞舟都往后退了数步,好似姜迎是个什么近不得身的害虫似的。 姜迎终于停步,眼神骤然冷下。 真是够了,这个云山宗,已经让好些人从根子里便烂掉了。 姜迎忽然回头,再一次站到一开始雇来的驾驶人面前。 “你说你要五十?” 驾驶人轻蔑道:“是。五十,少一个字儿,我也不带。” 姜迎一巴掌扇了过去。 “给你五十。” 驾驶人被扇得脸偏过去,人也踉跄了一步。 站稳后,他不可思议地捂着脸回头:“你?!” 姜迎又给了他一巴掌。“多赠你五十,你还走不走?” “你?!” 姜迎一把揪住他衣领,明明比他个子小,气势却高出他一大截。 “身为顶级仙宗弟子,不求你有多正派,好歹,也该像个人的样子。” “结果你们,一个一个,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 像你们这样的人,才是玷污了仙宗的第一罪人。 因为有了你们,云山宗才会自根底里烂了,烂透了,也正因为有你们,才会有蛊毒门那样的分门,才会有褚光年那样的悲剧! 结果你还敢在我面前坐地起价瞧不起人?” 第八十五章 三青真人的任务 驾驶人气得满脸涨红,根本没有心思听姜迎说了什么:“你敢打我?!” 姜迎道:“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敢随你前往审判堂,承认我打了你,因为你出口伤人、煽动弟子侮辱同宗弟子、无视宗规坐地起价、带动弟子藐视他门。” “你身为资历更深的前辈,不做好教育引领晚辈的正面榜样不仅,还要向晚辈传递迂腐思想,企图挑起晚辈之间的内斗心理,是乃心术不正。” “你身为代表宗门、身负宗门正职的职能者,无法按照规矩行事,以公谋私,损坏公家形象,并以此为荣,是乃失职失责。” “你堂堂顶尖仙宗弟子,胸襟狭隘、目光短小,不敢挑战权威,只敢欺压弱小,不敢挑衅上层,只敢欺凌晚辈,更是有辱仙宗门面。” 她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之中有说不出的鄙夷:“所以你敢承认这些罪名,随我到审判堂,让审判员一判是非对错么?” 驾驶人气急败坏,同时眼中有一丝慌张:“你莫要以为你赢了一次审判会议,得了审判员的重视,便是受到审判堂的庇护了!” “三番四次挑起审判会议,你认为审判堂还会相信你?他们只会觉得你为人处世有问题!” 姜迎冷笑道:“我为人处世确实有问题,我斤斤计较,不愿吃亏,不愿低头,不愿如你们一般忍气吞声或仗势欺人。” “正是因为我挑起过审判会议,才不计较再多这么一次。正是因为我第一次便敢为自己发声,才会一直坚持为自己发声。” “你若不服我打你,可以,你便告我,让群众来评理好了。” “哪怕目前看着尽是与你站在统一战线的人,但真到那个时候,真到你可能因为处罚,而成为与我同等位置、同等类型的人的时候,你倒是看看,有谁胆敢单单为了维护你,便向群众撒谎,承受承担责任的风险!” 她一说完,不必等真正的时刻来临,她身后凑热闹起哄的一些小弟子便已经吓得往后退,有些直接跑掉了。 这些小弟子最大不过十来岁,与姜迎相差并不多,最小的更是只有六七岁,连独自的成熟的三观还没有,更别提有那个胆量与思维为自己的言行去负责。 驾驶人看到这样的场面,故作镇定的表情开始垮了,心也开始慌了。 他忽然拈出一道符,举高便想拍姜迎。 姜迎却在同时化出一道符,仿佛早有预料,要与对方拼死相搏,反正抵死不会退。 驾驶人一看,真的慌张无措了。 他看了一眼姜迎的符,带着最后一丝硬撑的笑:“凭你修为,你敢与我对战?” 姜迎冷笑道:“我这样的修为,不敢战的是你,因为你敢动手,便也违反了宗门铁规,与褚光年同一个下场。” “若你不服,非要与我战,也不是不行。我目前修为确实不如你,但是一旦将修为限定于同一层等级,你可要小心了。 你这样的人,别说一个,哪怕是来十个,我也不一定会输于你。届时整个云山宗的人都会知道,你这个不知炼气几层的弟子,比我多活了这些年,比我多了这许多经验,却连我都不如,堪比白活——你敢发起这样的挑战么?” “你!”驾驶人彻底崩溃,“你简直傲得不可理喻!” 姜迎冷笑道:“我的确是傲,因为我自信我有那样的本事。” “只有没有本事的人,才会通过讽刺不如自己的人,来获得那些卑微的满足感与可怜的自我认可感,对,便是你这样的人。” “你不必再睁着大眼瞪我,再瞪,没本事的还是没本事。” “此乃五十灵币,上面打了我的印记,你收好了,按照宗门规矩,你的灵舟大可租我一整日,无须有你。” 她说罢,一把将驾驶人自舟上拉下,快得驾驶人都猝不及防。 之后她自己上舟,回忆阿穆曾给她讲解过的驭舟步骤,将自己的灵力全数灌输于启灵盘之中。 可惜她目前炼气一层还未到,这个舟启动起来还是很困难。 她便化出一道提灵符,将自己的灵力短暂提升到一层,再次激活,灵舟动起来了。 这时她将手放到操纵灵舟方向的轮盘上,开始驾驶灵舟。 她入云山宗坐过的灵舟不止一艘,早便暗自观察了许久,掌握了基本的操纵规则。 所以当她转动轮盘,飞舟只在前期轻微摇晃了一下下,便被她平稳地驾驶了出去! 嗖的一声,姜迎独自带着驾驶人的飞舟,飞远了! 那些哪怕炼气一层二层也还不敢驾驶灵舟的小弟子们:…… 被扯到舟外还等着看姜迎出糗的驾驶人:…… 抢……有人抢舟了! 可是很快驾驶人想到,姜迎那是付了钱的,所以根本不算抢。 倒是他自己,本想当众数落她一番,借此敲诈她一笔,最后反被她掴了两巴掌、脸面尽失不说,还被她夺了自己的飞舟! 那待会他要如何回去?花钱再雇一艘吗? 那可丢死人啦! 他慌张失措地回头,本想向这些小弟子控诉姜迎的恶行,让他们看清这样的女人! 然而这时他发现,那些原本与自己一起嘲笑姜迎的人,如今对到自己目光,一个个不是立马转移便是捂嘴失笑,摆明了又在嘲笑他! 他气得肺炸,忍不住了,想要雇灵舟追上姜迎,找她算账。 却在这时,一阵浑厚威压袭来,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面前,带着威迫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若再胡闹,本真人可要代替姜弟子,押你到审判堂了。” 驾驶人哆嗦着一看:怎么是三青真人?! 一身朴素青衣的三青真人沉着脸、冷着眼,看着驾驶人,目光尽显威严。 而无论方才的话亦或现在了然一切的表情,无不表明,他方才看到了争执的全过程! 驾驶人腿一颤,直接跪在三青真人面前:“真……真人……见过真人……弟子知错!” 真人冷冷颔首:“知错便好,绝无下次。”说着,拂尘一挥,御风离开! 还在跪着的驾驶人与众弟子:…… ……………… 那边姜迎夺了飞舟,飞至半途,终于发现驾驶飞舟也很不容易。 短短半程时间,她那微薄的灵力便快耗光。提灵符乃基础符篆之中最低阶的一符,此时也已失效,她眼看着便要连舟带人坠舟人亡。 她只好赶紧控制灵舟下降,想着到不了,那便歇歇,恢复灵力再谈。 却在紧急降落的半途,忽然受到一阵巨力,将已经摇摇晃晃的飞舟一托一提,提回去了! 姜迎奇怪地往后看,看见一道青色光影眼前一晃,落到她的舟上。 竟是三青真人。 他入舟之后,便释出一道灵力打在启灵盘,让飞舟恢复正常,旋即看向姜迎:“过于逞能,易出意外。过于强硬,易遭人恨。” 姜迎糊里糊涂,隐约只听出前半段在说她和这艘飞舟。 那后半段? 忽然,她了然地挑了挑眉,紧接着便放开操纵轮盘,对着三青真人拱手一揖:“弟子知错。” 真人一听也挑起眉头:这就知错了? 不可思议道:“我原以为你这硬气能来个全程?” 姜迎淡然:“所谓硬气,不过是为争那一口气,争那一分理。” “而弟子动手确实不对,对于此事,弟子敢认,也该认。” 三青真人不禁又对她刮目相看:原以为是个棱角未磨的小愣头青,没想到翻一个面,还能如此圆滑? 这些天他时不时到蛊毒门观察她,已经发现她不少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了,觉得她是一个极能隐忍、稳重沉静的小弟子。 今日本想趁她离开蛊毒门,前来找她详谈雇她看田一事,没想阴差阳错又看到她满身是刺的那一面。 想来劝她保持自己的立场,不让自己受委屈不错,但有时候方式一定要慎重,否则容易遭人惦记遭人黑手。 不料这一下一看,她好像自己懂啊?是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的人。 少见。 太少见了。 这样处处知理懂理用理的小弟子,实在太少见了。 三青真人规劝的话来到嘴边,猛一转弯,又咽回去了。 或许她根本无需旁人劝。 不劝更好,让她随心而行,或许会有许多旁人根本意想不到的表现。 而且他见姜迎自己先认错,也明白了她的想法与意图,便让她直起身来对她道:“你放心,本人既然看到全程,得知真相,便不让任何人受不该受的委屈。” 姜迎立马道:“谢真人理解。” 三青真人道:“你也不必谢。本人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方才一事,实际上,我想问你,是否愿意回我百草门,替我照看一些比较特殊的灵田?” 姜迎真没想到此点,诧异地问:“特殊灵田?” 三青真人道:“你在百草门工作的那些日子,将灵田照看得不错,我认为你是个善于观察、熟悉灵植并能够做出准确判断的人。” “我们百草门有一些比较特殊的灵草,颇有自己的‘个性’,照看起来也极不容易,所以想让你来试试,看能不能照料好它们。” 姜迎心说:善于观察、熟悉灵植、能够做出准确判断? 她自然想到灵虫和枯草一事,但是那件事,说实话吧,最大的功劳根本不在她,而是在药宝…… 若非药宝一开始便提醒她,她自己或许也能发现这个弥补的方法,但是必定需要摸索好一阵子才能够摸索正确,而等那些日子过去…… 恐怕灵草真会枯。 所以姜迎不大敢随便答应,又问了一次:“何种特殊灵草?” 三青真人道:“有灵智的灵草。” “……嗯?” “你没有听错,是有灵智的灵草。不过一开始不可能真让你接触如此珍贵珍稀之物,一开始,你只需要照看一些,生出些微灵智的灵植。” “但是恰恰是那样的灵植,你尚无法与它们沟通,它们也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意志,所以性子难以捉摸,许多事情,难以一步到位照看好它们。” “在往时,所有尝试照看它们的你的师兄师姐们,全都失败了,所以我也保不准你能否成功,只能说,让你一试。” 可是姜迎没有药宝,哪里敢试这样的任务? “弟子恐怕……” “一千灵币一株。” “嗯?!” 三青真人道:“它们数量不多,成熟周期短,故而只要你能照看它们至结果,结果一株你便能够拿到一千灵币酬劳。” 姜迎才要说出的话咽回去了。 一千灵币一株。 三青真人看她截然不同了的眼神,心想这小财迷果然缺钱。 他便又问:“现在你认为你能接下此任务了么?” 姜迎想了想自己目前的任务,权衡一番:“但弟子实在信心不足。” “这你放心,你若不行,是它们淘汰你,而不是你淘汰它们。” “那……”这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那弟子便……” “但你可能会因此受伤哦。” 姜迎:“……” 能不能将最重要的一口气先说。 她又问了为何会受伤,会受多严重的伤,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会不会对她在蛊毒门的修行有影响。 三青真人一一回答,最后的结果是,只要她敢做,又能够兼顾蛊毒门任务,那么这一切便毫无问题。 至此,姜迎认为有钱不赚王八蛋,她必须试一试了。 三青真人也觉得她会试,否则也不会放着自己的任务来此观察她这么久。 于是他与她约定好时间,约定好地点,让她尽快处理完蛊毒门的事情,前往百草门助她。 在蛊毒门前放下她之时,他还对她道:“俗话有言,闷声发大财,此事望你对蛊毒门乃至其他宗门弟子保密,否则大家都来申请此任务,我也很烦恼。” 姜迎点头:“弟子知道。” 三青真人又道:“你在此字条留下你的灵力,稍后我将飞舟与字条均放回原地,免你多走一段路,也免你再受那些人欺负。” 姜迎照做。 之后三青真人收下字条,在临走之前,还扔给她一样巴掌大的东西,这才带着飞舟离开。 “此乃暂借你之物,愿下次见面,我能看到你平稳将它驾驶到我面前。记住,时间是金钱,莫要浪费。” 第八十六章 选功法 姜迎一看手中的物品:竟然是飞舟。 宗门统一样式的低阶飞舟,不同的是这一艘侧面,刻有数个小字:百草门三青。 证明这是三青真人的。 姜迎连忙抬头,想谢过三青真人,然而后者已经化作一阵风离开,她甚至来不及喊他一声。 她想到三青真人最后的话:时间是金钱,莫要浪费,心想应是真人见她住得偏僻,便连雇舟也要走到别门去雇,实在麻烦又费时。 她登时感激不已:要知道私人的飞舟,至少也要炼气三层才能够申请,一层二层的修士,通常只能借用或雇用。 申请飞舟还得考核驾舟技术,并且审核身份与资历。哪怕申请通过,一艘飞舟也需要五百灵币,对于地位低下的蛊毒门弟子,能够接的宗门任务有限,灵币不多,申请的通过率又极低,故而蛊毒门有好一些申请不下个人小舟,只能借用门下大飞舟的弟子。 所以三青真人此举,实在帮了姜迎一个天大的忙。 姜迎小心将飞舟放到储物袋中,势要妥善保管并使用它。 她这一次没想退舟,因为她也知道她来回雇舟实在太麻烦,并且今日之事,让她知道在她能以能力服众之前,尽量避免与外人打交道,才是正确的处事方式。 她收好飞舟便进入蛊毒门。 回到自己的住所,她看到魏芳和楚一一都等在她门前。 后两人见她回来,奇怪地问:“你出门了?” 姜迎点点头:“去了一趟万物阁。两位忙完了?” 楚一一点点头,又蹙起眉头:“你去万物阁了?主峰那个?” “嗯。” “这……这么远,你如何去的?为何不来找我们带你去。” 姜迎道:“看你们当时在毒田忙,便不打扰,我在前头分门雇舟去的。” “前头分门?”楚一一算了算距离,“哇,你腿不方便还走这么远?下次不许这样了,必须来找我们。” 姜迎还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们三青真人借了自己一飞舟,并且真人也不希望她将他找她一事告诉别人,于是她心说找到借口再说吧。 口头上答应了楚一一,又在她们的指导下,学会处理最后一亩毒田,处理完这一亩,她便算对这一大片毒田都上手了,日后便无需两人专程再教了。 魏芳带着她,走了一次最后一亩田的照看流程。 姜迎实在手快又心细,不到一会儿,便以让魏芳和楚一一频频点头的速度掌握了所有的技巧。 事后魏芳不禁对着姜迎叹:“你来蛊毒门,实在是太屈才了。” 这时姜迎又想到今日遭遇之事,不由自主道:“其实我有一事不明。” “嗯?你说。” “我在尚未入门前,便听所有人说,修真世界实力为尊,只要拥有绝对的力量,便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她看向魏芳:“那为何蛊毒门偏是例外,哪怕修为底下的小弟子们,也能够肆意嘲讽蛊毒门。蛊毒门弟子无论是谁、修为如何,也都习惯忍气吞声,谈别门色变,难道毒在整个东小灵界均上不了台面?” 魏芳一听,与楚一一对视了一眼,沉默,楚一一也低下了头。 正当姜迎以为自己问到禁忌话题时,魏芳才长叹一口气道:“正如一一当时向你介绍的,毒在修真世界并非上不了台面,但是在以正义、光明、伟大闻名的云山宗,确实有损云山宗的正面形象,因为毒在大众心中,从来是肮脏、恐怖、阴险的象征。” “至于蛊毒门弟子……唉,姜师妹,你本来资质好,人也聪明机灵,胆大心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也有足够的头脑,保护自己不在人前吃亏。” “但是姜师妹,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优秀。” “来蛊毒门的弟子,大多是天生资质不如人、身体素质与智力也差人一等的弟子,这样的弟子,能够在这一片片带着剧毒的毒田毒物之中生存,已是不易。” “忙完每日艰辛量大的任务,他们也还需要自我修行。修行毒术,风险又比寻常的术法大,能在毒田毒物之中活,未必能够在所修的毒术之中活,哪怕能够活下,你便看我,我这一身疤痕,这样沙哑难听的嗓音,你认为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多少人愿意并敢于出现在人前,敢于与人争强斗胜?” “人啊,在这样的生活之中过久了,年轻时候的什么心愿、宏愿,便就逐渐淡忘了,无力去追逐了。” “尤其此处不仅我们不争,便是我们那位名义上的门主,毒老,他也不争。若有朝一日我们因为争斗,惹了麻烦,谁替我们出头?” “别门有别门之主,他们必定护着自己的弟子。” “我们有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哪怕如今修为最高者,白大师姐,也不过筑基后期,她斗得过普通弟子,但斗得过其他分门的门主么?斗得过小分门之主,斗得过大分门之主么?” “我们斗不过,全都斗不过,那你说,我们又为何自讨苦吃、自取其辱?” 姜迎听得面色凝重:“毒老……说起来,我还不曾见过这位毒老门主。” 魏芳无奈地笑了笑:“别说是你,便是我,也不曾见过几面。” “他不在蛊毒门?” “有时在,有时不在。” “听起来,哪怕他在,也不会出现于人前,更不会与自己的弟子沟通?” 魏芳放远目光,陷入回忆:“听白大师姐所说,毒老性格怪癖,虽是云山宗元老人物之一,修为直逼元婴,但他极少与云山宗众人交流,极少露面。” “莫说是蛊毒门弟子少能见他,整个云山宗,能见他一面者、他愿意见面者,寥寥无几。” “并且闻说他与云山宗还有着难解的恩怨,此事具体连白大师姐也不得而知,我便不贸然揣测了。” “总之他对于蛊毒门,对于云山宗,大抵都抱着无所谓、不想见的态度。闻说有好几次哪怕是蛊毒门的大弟子身中剧毒,倒在他面前,他也见死不救,冷漠至极。” 姜迎蹙眉:“这听起来,绝非一个门主应有的作为。” 魏芳无奈笑道:“或许这个‘门主’也非他愿当。唉,总之这个地方,说白了,一盘散沙,只有我们这些年轻一些的弟子,还抱着一丝虚妄,想要团结一些罢了。” 姜迎不禁看向她:有此想法,何曾不代表着她们心中的宏愿还未彻底消失? 她想着那位毒老的作为,想着蛊毒门弟子的作为,想着想着,不由也长叹一声:看来也是个难以解开的大结。 那便罢了,她也无心劝说他人,无心与人辩论。 既然处事方式不同,也无需多说。 她将话题岔开,不再多问。 魏芳教会她所有照看毒田的技巧,三天后,她将最后一亩毒田也处理得妥妥当当,魏芳将此事汇报于白素娥师姐。 白素娥有些意外:一整座矮山的毒田,换做以往,便是动作最快的楚一一,也花了足足两个月才处理完毕,还受了不少的伤,但是这个姜迎,只用了一个半月不到,并且一道伤痕不见。 有此成绩,自然算她正式入门了。白素娥将她带到蛊毒门的小小的藏经阁,让她挑选毒术功法与自己的练习法器。 于是姜迎进入云山宗这么久,终于看到了云山宗分门的正式功法。 有基础入门的御毒术,有阵术、法术、蛊毒功以及各式各样的毒门剑法、刀法、琴筝箫笛、壶鞭枪戟等等。 姜迎在藏经阁之中的毒门功法之上看了一圈,目光莫名落到一本名为《毒巫无影术》的功法上。 是一种至毒的鞭术,灵活张扬,至高境界,鞭无影,毒无形,人致命。 姜迎在姜府练过许多武器,最凌厉者乃剑,她底子极好,但她不认为剑与毒搭配,是至好的搭配。 剑也灵活,但攻势到底过于阳刚,在她心里,若要御毒,至好是低调、全面且犀利。 所以在这许多功法之中,鞭术莫名让她心悦。 并且大抵还有一个原因,乃她阿娘生前也爱用鞭,此乃一种到了极致的念想。 于是她选了《毒巫无影术》以及几乎人人必修的《御毒术》《防毒术》和《解毒术》。 一种鞭术,在她看来,并不够全面,她的劣势还是很明显。 于是她又选了一本防御术法,剑法她则打算到万物阁,选木系灵根更正统的剑法,不搭配毒术使用。 她到底认为,身在蛊毒门不代表一切均要用毒。 或许蛊毒门之所以被人忌惮远离的原因,也是因为人人日日与毒物相处,哪怕普通交手也保不准被毒毒翻,那谁敢随便冒险? 并且有一身无毒的功法,出门在外,也不必处处被人紧盯,反倒是隐藏自己一个极好的方式。 选好功法,她向白素娥汇报。 白素娥见她选了鞭法,带她到武器架上,选择日后练习所用的长鞭。 在云山宗,弟子方入门、方练习,无需使用正式的量身打造的武器,只需要使用练习武器。 只有学到一定境界,开始熟练各招各式,可以与武器相融相通,才会连身打造属于自己的专属武器。 姜迎选了趁手的练习鞭,白素娥问她:“此功法,蛊毒门练习者少,并且蛊毒门并无仙师,所以万事只有自己摸索——你会用鞭么?” 姜迎不假思索:“我会。” 白素娥却诧异了,挑着眉头:“不是问你会不会甩,是问你会不会用——一鞭杀敌的那种用。” 姜迎:“我会。” 当即在空阔之地,挥鞭而起! 一套不带任何灵力、术法的鞭法下来,杀伤力虽在有修为的修士面前,不值一提,但那呼呼的鞭声以及凌厉至极的鞭术,让白素娥大为吃惊:“你竟然会武?” 姜迎其实还收敛了一些——六年闭门不出的日子,她除了念书与习武,根本无有第二种消遣,并且作为她对手的阿娘起点也高,所以她这一身功夫,真的相当有水准。 但是姜迎还是道:“正好学了一些鞭术。” 白素娥:“你出身武术世家么?” 姜迎:“算也不算,爹娘有一些习武经历罢了。” 白素娥不是多事之人,对姜迎也没有那么多兴趣,闻言便也不深入问,点头道:“既然你会,我看你连指点也不需要,我便不替你联系会鞭的师兄了。” “好。”她也不想让师兄教。 于是白素娥又无话可说了,摆摆手:“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回到姜迎的住处,白素娥离开,而姜迎立马抱着功法,钻入屋内深读一遍,之后便在门外的空地上,开始学习起来。 先是御毒术,学会御毒,才与鞭术相融。 一练便废寝忘食,一直到次日,这一日,她任务更轻松了,只简单将毒田之中明显长得不好的毒草处理一下,该拔拔,该补救补救,之后,她空出大半日的时间,可以如约前往百草门了。 她独自走到蛊毒门外的山径,见四下无人,取出三青真人的小飞舟。 这一段时间,她拼了命用尽一切空余的时间修行,终于勉勉强强将修为冲到一层,启动这个小舟没有问题了。 而百草门在青山峰主峰背后,正好在蛊毒门的方向,比主峰要近,所以姜迎这一次,相信自己是能够平稳驾驶飞舟到三青面前的。 她将飞舟抛到面前的空中,将灵力打在飞舟的启灵盘上,飞舟在她面前变成挤挤能容三人的小舟大小,是云山宗规格最小的小灵舟了。 姜迎聚集灵力与脚,轻轻一跃,便跃出比寻常更高的高度,稳稳落入舟中。 炼气一层自然无法御气而行,这只是姜迎平时看了御气的前辈之后,自己做的小尝试。 没想到飞不起来,跳还是极能跳的,她当即操纵小灵舟,升到矮山上空,嗖一声飞往百草门。 百草门主峰山顶,三青真人也如约等着姜迎。 看到姜迎熟练将飞舟架势到自己面前,还熟练地落下、收回,三青真人十分赞赏地点头。 好,真的好。 第八十七章 玉佩发热! 姜迎能够操纵飞舟了,三青真人欣慰之余,倒也不多说话,领着她往目的地走。 由于姜迎目前比较“引人注目”,他也不带她往有人的地方去,而是带她坐着飞舟,绕着百草门无人的山路,来到一座草木繁盛的单独的山峰。 来到此处,姜迎发现此山比百草门主峰要秀丽多了。 芳草野花遍布满山,每一棵绿树均长得无比茂盛,走在山间,能够闻到异常清新的草木芳香。 此地灵物众多,山兔、山鹿、山狐、山虎…… 但它们全都性情温和,哪怕是平素凶猛的山虎,也只懒洋洋地趴在山间晒太阳,看到有人前来,哪怕是第一次来此的姜迎,也无动于衷。 三青真人道:“此地灵兽全都经了驯服,日后你独自前来,也无需害怕,它们并不伤人。” “当然了,此道乃此峰主要通道,也经过我的阵法处理。哪怕有灵兽一时失控,只要你在此道之中,也不必害怕,不在的话,及时赶来此道即可。” 姜迎一路走一路点头,很快随着三青真人来到山间的一处石洞之前。 在此,三青真人指指石洞后方,更为幽深的树林深处:“此山背面,远离山道阵法处,倒是有不少难以驯服的灵物,你最好莫要往里闯。” “另外此峰背面,我所指方向正前方,有一深谷,是云山宗的禁地之一,凶险万分,你若无事,也莫要擅自进入。” 姜迎第一次听说云山宗还有禁地,好奇地问:“何为禁地?因何而禁?” 三青真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手往石洞内部打了一道灵力,边进入边道:“宗门禁地,有些有着宗门元老也无法进入的天然瘴气,有些有着无法打败驯服的奇兽异兽,还有一些,是连藏了何种密辛也无从得知、无法涉足的神秘领域,一言蔽之,是寻常人全近不得的危险领域。你快进来。” 姜迎看见石洞在三青真人的灵力打入后,竟然化作一条幽深的通道,延伸向看不见的前方。 她一边步入,一边又问:“那么云山宗共有多少类似禁地?为何从不曾听其他人提及?” 三青真人边走边道:“目前已知的大小禁地,共有一百七十二处。 之所以不曾提及,一是你们这些小弟子,很难有机会接触到那样的地方,二是通常禁地均有禁制术法,寻常人也无法进入。 而我之所以提醒你,是因你人在蛊毒门——那里位置至为偏僻,禁地也众多。 距离云山宗过远的禁地,云山宗懒得多管,自然无有禁制术法。 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而聪明的人,超常规手法又异常的多,我若不提醒你,感觉吧,你哪日一个不留神,可能便钻入那些地方冒险去了。” 姜迎心说原来蛊毒门四周还有禁地? 真的没有人提及,连蛊毒门的师兄师姐也不曾多说,多得三青真人提醒了。 “不知该如何区分禁地,误入的话,又该如何自保脱身?” “哈哈,”三青真人朗声一笑,“你若误入,只能靠你的能力、运气或者智力脱身了,否则还叫禁地么?” “至于如何区分……你直觉不能进去的地方,就不要进去。到了,放轻脚步与动作,莫要惊到它们。” 三青真人说着,前方猛然出现一片绮丽无比的画面。 望无边际的雪原,平坦光滑,雪花飘舞。 雪原之间有带霜的涓涓溪流流淌,溪边有好看的雪白灵鹿驻足,再远处有雪兔在雪原之上撒欢。 奇妙的是,这片雪原之上,有九朵晶莹剔透如同冰雕的透明小花开在其中,在阳光之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花儿被雪兔环绕,四周也长了一些洁白的雪地之花,除此之外,此地茫茫积雪,再无绿植。 而此地的灵气比姜迎到过的云山宗的任何地方都要充沛,光是轻轻一呼吸,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 那九朵灵花更是灵气的聚集地,姜迎用身体便能够感知,那九个方向是灵气至纯至净的所在。 三青真人道:“看出要你照料的灵植在何处了么?” 姜迎指指那九朵冰一样的花朵,毫不犹豫。 三青真人道:“此乃九转冰灵草,能蕴养木系尤其变异冰系类灵根,锻造纯净坚韧的灵根,至高阶的冰灵草,甚至有九转回生之效,是我们木系灵根的修士,以及变异冰灵根的修士,都很喜欢的灵草。” “此草每每九朵同长,并且只长于冰雪之地,哪怕其中一条夭折,其他八朵也会同时死亡。” “所以你的任务,便是在如此冰天雪地之中,好好呵护它们,让它们九朵均能够顺利成长,直到成熟,长出九转冰灵果。” “此九株九转冰灵草,最多每株能结九枚冰灵果,至少也能结一枚。此地乃我与百草门负责人联手转移的雪境,它遵从自然规律,气候多变,也需要你敏感察觉气候变化,以你的灵力术法,保护气候下的冰灵草。” 姜迎边听边点头:“明白了。” 这时三青真人自储物戒中化出一本《灵木术》:“此乃云山宗木系灵根修士最常习之术,乃控制绿植之术,你可以运用此术,充分利用雪原底下沉眠的绿植为你服务。” 姜迎十分感激地收下:她知道此术,但由于乃青山峰独创之术,万物阁没有,她入了蛊毒门,也无法领到这样的功法。 她原本还打算等打好目前的基础,再找阿穆借来学习,没想到三青真人提前将此功法给了她。 三青真人在她接过功法之时,道了句:“这是借的,我限你一个月内背下或掌握整本功法,若你不能,我也要收回此书,届时你不可怪我。” 姜迎一听:借的? 不过也是,青山峰内传功法,她蛊毒门都是边缘分门了,无权享用,也不怪真人只能借她。 于是她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尽快学习此术。” 其实她能三天背熟功法,之后自己练习。 三青真人倒不是真的无法给她此术,只不过想测试她学习的能力罢了,所以见她如此有自信,他默默在心中计时。 之后姜迎以为她可以开始工作了,正要走向雪原,三青真人拉住她:“做什么?” “不是开始照看灵草了么?”姜迎不解地指向九转冰灵草。 三青真人挑眉:“谁告诉你只有这一样?” 他先前便说了,有几类这样的灵草,这只是其中一类的其中九株,还有许多许多呢。 他带着姜迎,沿着雪原的溪流,继续往前走。 边走,边教姜迎简单易上手的暖身小法术,让姜迎能够在冰天雪地之中不被冻死。 沿着溪流走了大约一刻钟,走到最远一株九转冰灵草的后方,忽然,场景一变,来到一个大湖面前。 “你善水么?”三青真人问。 姜迎想想:“算不得善……”儿时学过,这么久了,还会不会却不好说。 “此乃屏息术,七天内,学。” “是。” “再赠你七枚避水珠,七日之内学不会屏息术,可用避水珠代替,头三枚免费,后三枚收你一百灵币一枚,在你最后的薪酬中扣。七枚之后,你若还要依赖它,五百灵币一枚,半个月后还需要它……你还是放弃此避水草吧。” 姜迎:“……是。” 记住了这湖底的避水草很贵。 之后又被带入第三个沙漠境,那里是沙漠石花,结成的沙漠石果有上好的防御能力,能够制作上好的防御法衣,也能够直接服用炼化,锻造功体。 最后一个乃火山熔岩境,极其炎热且危险,但里面的赤炎草结成的赤炎果,能解冰霜术法,并能炼制赤炎丹,绘制赤炎符,出手即是高阶,乃赤山峰争抢的罕见灵草。 四样灵草介绍完,姜迎才正式接下此工作。 与普通灵草不同的是,这些灵草在充裕的灵气蕴养下,均长出了些微的灵智,若培养好了,灵智达到人智相当,以后可以自行成长、繁殖,还可以认主,不老不死,只为一人服务。 姜迎目前所负责的四类,乃三青真人所管的四类的其中小部分,三青真人给她一个月时间,看她能否胜任照看它们的工作。 交待完该交待的事宜,给姜迎该给的功法,之后三青真人便离开此地。 但他还能够透过每个境内的法阵,看到境内景象,这也是防止有人恶意破坏灵植,或者不堪承受内中环境而陷入生命危险所做的举措。 回到雪原境的姜迎等三青真人一走,立马好奇地走到其中一株九转冰灵花前,蹲下细细观察它们。 她接下此任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听说这些灵植有灵智,而这让她想到药宝。 她不知药宝究竟是何物,但还是觉得,应该是有成熟灵智的某种灵物。 那么便与这些灵植相似,她想着会不会接近这些灵植之后,能够唤醒药宝。 毕竟在她放入东小灵界之时,药宝一靠近那株青阳草,也异常兴奋,吸收草的力量后,更是直接力量大增。 这些已有灵智的灵植是比青阳草还要高阶一些的灵植,那么靠近它们,或许药宝也会有反应呢? 哪怕它会再次失控,让她又将这些灵植“吸收”,她也认了。她可以想办法解释、弥补这件事,这要能让药宝回来,这是她欠它的。 她欠了它一条命。 她蹲在九转冰灵花面前,仔细观察过后,便在心中喊药宝。 然而可惜,药宝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不由心中叹气,可是不想放弃,抬头四望,找到长得最好、灵气最充沛的一株,又过去蹲下。 “喂,药宝,花花啊,你真的不看一眼吗?” 她有些难过地在心中道。 便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烫,一阵熟悉的感觉传来! 是玉佩。 它发热了! 她还记得在姜府得到玉佩,玉佩在手心初次发热的感觉。 还有离开姜府,在野外发光发热的景象。 以及忍着腿痛逃离屠龙帮追捕,它初次发出力量,缓她腿伤、护她周全的时候。 还有初次进入药宝的药田,初次与它对上第一句话时的场景。 无论哪一次,这块玉佩都会发热。 是药宝?! 她忽然变得激动,险些忍不住动手扯下冰灵花塞给药宝,好在她还留有一些理智。 她立马盘腿坐下,就着冰灵花的灵气,原地吸纳起来。 还在境外观察她首日工作的三青真人:…… ??? 这破娃娃,这么急着修炼的吗? 虽说离开前告诉她,只要她干完该干的事情,便可以在此地修炼,毕竟此地灵气纯净充裕,是个绝佳的修炼场地。 那前提也是先干活呀,哪有先修炼的道理??? 虽说今日的冰灵草也确实无需怎么打理就是了…… 那也不对! 他有些气到了,都不知这姑娘到底是真心来“赚钱”的,还是只是借机来修炼。 但是难道赚钱不重要了吗?说好的要给恩人还钱呢?而且有钱了,她便可以买到许多许多好用的法宝灵丹功法秘籍,还能够“收买”青山峰的弟子给她青山峰的独门功法呢! 这不也对修炼有很大助益么?! 他气得一边在自己的住所观看投映画面,一边来回踱步,想该拿这个弟子如何办。 显然他见过不按常规做事的,却没有见过第一天、一开始便不按常规做事的,他看得有些懵。 而三青真人的一切烦恼,也显然未曾影响到姜迎分毫,她在雪原之中,一打坐便是一个时辰,直到身上结了霜。 她被冻醒了。 玉佩只发热了那么一小会儿,忽然又不热了,任凭她如何吸纳灵气也无用。 所以她迫不得已停止吸纳,心说难道还需要时间? 好在有迹象便是有希望,她计划回去后,要多找一些丹药服下,要多修炼积累灵力,总有一天,能够重新唤醒药宝。 她忽然心情极好地站起来,退到溪流边,打水给冰灵草浇灌。 冰灵草长在雪原,能够自动自雪地深处汲取水分,但是据说有灵智的冰灵草,对水分要求更高,于是三青真人特意阻断它汲取雪水的渠道,用此地融入灵气的溪水再加一枚灵气凝丹,独立浇灌。 这水分要求也十分严格,多了,根部会烂,少了,灵草水分不足,更是会枯。 所以当姜迎心情愉悦地将处理好的溪水提到冰灵草面前时,她再次陷入难题。 最懂灵植的药宝不在,她到底该浇多少? 但正犯难,忽然—— 第八十八章 问 手举着水瓢的姜迎不知为何,手猛然一抖,半瓢的灵水便泼到九转冰灵草的灵花上…… 冰冷且重的灵水当头浇下,娇小得弱不禁风的灵花猛然一颤,懵了。 姜迎也懵了,好一阵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第一株如此,她抱着试验的心态,又走向下一株。 仍然是在要浇水的临一刻,手又抖了半瓢水…… 灵花:…… 姜迎:…… 药宝! 药宝并无回应。 醒了便莫要装死。 药宝不答。 又是力量不足是吧? 无回应。 你不答,便莫要乱来,你若乱来,此花一有差错,你我难逃罪责。 还是不答。 姜迎:…… 服气了。 沟通无效,她又能够确定方才手抖,绝非她自身的问题,所以只能是药宝。 可是药宝不说话,她不知这过量的灵水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哪怕它并无差错,三青真人见了她也无法解释。 所以她让药宝不要胡闹了,一切按照原计划来。 这下她才能够好好地按照三青真人的指示,按量浇完剩下的七株。 在住所看得险些头冒青烟的三青真人:…… 总算正常了,这姑娘,方才那浇水的方式,他险些当场冲回去将她逮出来。 说好的绝对不能超过三分之一瓢呢?说好的要从根部浇,不能从花上浇呢! 敢情一个字也没记住?! 好在后来逐渐矫正了,这才勉勉强强及时止损。 要知道有灵智的九转冰灵草,由于灵智太弱,他们目前暂且无法与它们沟通。 而它们又养出了不小的脾气,只要不随它们心了,它们可能当场封闭灵脉,那么今年他们便别想收获它们的果实了。 并且九转冰灵草极其难寻,东小灵界雪原又不多,这一些都是百草门费了好些心力才收集来的,也不可能说浪费便浪费。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能让他省心且高效的弟子,他也不会让姜迎来尝试。要不是承诺过让她尝试,并且在头几日先将这些灵花的环境打理到最好,他方才便要将姜迎提溜出来。 还好还好,这姑娘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 他看到姜迎浇完九株花,又跑到另外三境照料好另外三种灵草,便回到雪原境,拿起《青木诀》开始背诵。 这些灵植有自己的脾气,所以有时候极其不喜地底有其他的植物与它们争夺养分,同时不喜有人在它们周围下除草的药剂。 《青木诀》能够帮助姜迎寻找隐藏在地层深处的植物,无论是准备发芽的种子、其他植物从其他地方长到附近的根系,或者从别处随风传播而来的草种,她都能借由青木诀发现,及时处理。 而当某些比较温暖的季节,或者天地环境突变,这些灵植又需要其他的植物,帮助分摊过度的养分或挡光挡热,甚至单纯作为陪伴,这时姜迎又需要用青木诀,催长野草野树,包围在灵花灵植周围。 所以青木诀乃姜迎必学的法诀。 由于有时间限制,并且也是正统的大功法,所以姜迎需要优先学习它。 就在三青真人以为姜迎第一日便要上手学习时,姜迎却只是先将书中内容背下。 这让三青真人有些意外,不过这也是正确且大胆的做法,他收敛方才的火气,饶有兴味地坐在椅子上观看。 姜迎花了大半日时间,将三分之一的功法内容背下,之后开始打坐运转。 她领悟力高,又已经有修为基础,所以上手起来并不麻烦。 并且等她将初段法诀运行一遍,再对照功法之中的法诀,果然并无失误,她之后便完全凭借自己的记忆力修行了。 第一日,四境都被三青真人提前打理过一遍,所以姜迎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修行。 等青木诀第一阶段熟练一遍,她又马不停蹄跑到青湖境,尝试了屏息术。 这是一个小法术,对于姜迎来说,练起来一点也不难,只第一日便基本能成了。 为了不让她着凉,三青真人还顺道教了她暖身术,这个术法也是小术法,不仅能够助她在雪原境保持温暖体温,还能助她落水回来,迅速烘干身子与衣服,不留任何水汽。 这个术法倒是需要一些时日,因为不同于封闭自身穴道便能够成功的屏息术,这个术法需要调动好一些灵力,还需要做一些转换,于是此术法花了姜迎三日时间,才彻底掌握。 这期间她只能用三青真人留给她的保证体温的符篆来维持自己在各境界的体温。 三天过后,小法术姜迎都学会了,只剩三青诀了。 由于她提前完成了蛊毒门任务,这三日她未回蛊毒门,只对魏芳和楚一一倒是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修行,便一直待在百草门。 三日之后,姜迎实地试验,确认自己掌握了所有小法术,也背下了整本青木诀,她终于可以回蛊毒门了。 蛊毒门的毒田比百草门的灵田生命力更为顽强,但也不代表可以长时间离开,所以她还是不能离开得太久。 等她按照三青真人所说的方式,将三青真人留下的出入石洞的符篆激活,石洞的通道打开了。 她走到洞外,看着洞口在她离开之后,变回普通石洞的模样,她才放心召出自己的小灵舟。 灵舟升上半空,她俯瞰一眼这座山峰。 忽然,她看到山峰背面的景象——确实有一个大深谷。 并且深谷看起来与普通山谷无异,毫无禁地的模样,她在空中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想起自己还在耗费灵力,这才若有所思地离开。 当她离开,三青真人从自己的住所出来。 他的住所当然不在此山,不过距离也不算远。他远远看着姜迎稳稳驾驶飞舟离开,再回想她这三天的表现,总算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 姜迎回到蛊毒门,见毒田无异,便钻入自己的小屋子——她还要做蛊毒门本门的修炼,以及练习鞭术。 真的很忙。 然而她才回来不久,便有一个人悄咪咪摸到她屋子面前,敲响她的屋门。 竟是郭潇潇。 郭潇潇又穿着出门才会穿的白衣,在大半夜的时候,鬼鬼祟祟地顺着姜迎打开的门缝挤入门内。 姜迎一开始没认出她来,见她强行挤入,险些便要动手了。 之后才借着屋内的烛光看出是郭潇潇。 “你怎么来了?” 她奇怪地问,骤然担心会不会是尹三真人出了什么事。 郭潇潇入门后才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立马便对着姜迎鞠了一大躬:“对不起!” 姜迎:“……” “你这又是何意?” 郭潇潇看到她,眼睛便有些红,还有满满的愧疚。 见姜迎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她感觉更愧疚了,抿了抿嘴道:“我这些日子想了好多,越想越觉得,好像是我牵累你了,所以借着做任务回来的间隙,偷偷来找你,还给你带了一些丹药。” 姜迎看着她不断从储物袋掏出来的丹药,不解:“你又如何牵累我了?” 不能又让别人惦记上她了吧? 郭潇潇道:“你真是一个好天真的姑娘。你想啊,当初是我将你带回来的,我只想着给我们尹三门添一些新血液,却没想到,你不在尹三门,入了云山宗,之后却是这么个遭遇。 所以我想了好久,怎么想都觉得是我不对,之前师尊又不让我过来,我便只能等你的事情过去好久后,才来找你道个歉。” 姜迎一听:是这事? 啧,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也亏得这个姑娘记到现在。 也不知究竟是缺根筋还是一根筋到底了。 她忽然透过窗户,看了眼窗外:“有人看到你来了么?” 郭潇潇摇摇头:“师尊说了,我们尹三门与你,不好让外人看出太多牵连,所以我来的时候很小心很小心,保证没有人看到。” 姜迎并不知道她的小心具体有多小心,不过也不想让这个只是好心的姑娘失落了,便关了窗户,给她倒了一杯书,让她坐下谈。 郭潇潇也不客气,接过她的水,一口喝光,然后将化到桌上的丹药推给姜迎:“给你,我知道你在蛊毒门,也知道毒草危险,所以给你带了好多愈伤膏、愈伤丹、凝血露、养气丹,还有化疤效果超级好的去痕丹!” 姜迎看着这一桌丹药:“尹三门不是资源有限……” “这是我自己买的。”郭潇潇异常认真。 姜迎猛然抬眸:“买的?” “嗯。我师尊说我需要历练,这阵子老让我出门做任务,所以我也顺道攒了好多钱……” 姜迎立马将丹药往外推:“那我不能收。而且无论是不是你买的,我都不能收,你带回去吧。” 可是郭潇潇是什么人?决定送出去的东西,甭想再推回来,当即开始花式躲避:“我不带,我说了,你是我牵累的,我必须补偿你。” “还有,师尊让我历练的第一步,便是明是非、敢认错、敢弥补,所以你也算我的任务之一,你不收,我任务便失败了,你必须收。” 姜迎不愿意:“此事本质与你无关,不该你来补偿,收回去。” 郭潇潇摇头摇头:“我进阶了,是炼气八层的修为了,你别逼我,否则我当场逼你吃完丹药,封在你体内,让你日后慢慢消化。” 姜迎:…… 这是个什么套路? 认错是这么认的吗? 她第一次见这么…… 不知该说无赖还是该说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可是郭潇潇真的不收,并且她不是讲道理的人,这让姜迎这个习惯以理服人的人竟然毫无施展之地。 姜迎如今也只是炼气一层的修士,比起八层来差得太远了,追又追不上,讲又讲不听,姜迎感觉自己入门至今头一次撞到根本提不动的铁板…… 郭潇潇看到姜迎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得意地笑了:“你放弃吧,你这样的姑娘,是斗不过本宝宝的。” 姜迎心说真的斗不过。 不讲理,不听劝,还特么不能跟她打一架…… 头好痛。 郭潇潇等姜迎彻底放弃挣扎之后,这才停止满小屋乱窜,翘着二郎腿坐回椅子上得意洋洋。 “坐吧坐吧,别浪费精力了,来,咱们好好叙叙旧。” 姜迎心说有什么旧可以叙?见她一直有话想说的样子,说是道歉,道完歉也不走,姜迎直接问:“你有话想说?” 郭潇潇忽然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姜迎一眼。 “你究竟怎么……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姜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便在郭潇潇对面坐下:“你说吧。” 郭潇潇:“……” 忽然,她终于忍不住了,眼眶又红了:“那,我问你个事儿……” 姜迎问:“何事?” “你被毁灵根一事,是不是和咱们尹三门有关?” “……” “你直说吧,虽说师尊不愿意告诉我,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尹三门不一样了,它快倒了,师尊不知为何在你出事以后,整日闭门不出,还想解散了尹三门……” 姜迎诧异:“解散尹三门?” 郭潇潇红着眼睛:“嗯,她让咱们大师姐另立分门,将我们都带走。尹三门也就剩那么些人,还都带走,那尹三还剩什么?师尊不让我们留,摆明了是想解散,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想解散,又是为什么非解散不可!” 姜迎听罢,却是立马便明白:应是不想拖累门人,要孤掷一注了。 可是为何忽然这么做?难道是有所发现了? “她何时开始让你们大师姐另立分门?” 郭潇潇道:“便在你出事不久,这其实是秘密商谈,大师姐总觉得背后有事,便来问了与师尊最亲近的我。 而我……我没用,我没脑子,观察了好久,一点发现也没有,唯一只能发现是在你这件大事以后,所以我只能冒险前来找你,希望你不要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 说着,起身拱手,深深一鞠,诚恳拜托。 姜迎只好起身扶她起来,面色有些凝重。 从郭潇潇的反应,她知道尹三真人对尹一尹二门的猜测,并未透露给郭潇潇,估计也未透露给她门下的大师姐。 她也能理解这样的决定,但这样一来,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郭潇潇的问题了。 第八十九章 纵横捭阖 最后,姜迎只道:“令师既有决定,相信必定有她考量,郭姑娘,我认为你不如全心信任她、听从她安排。” 郭潇潇一听,站直身子道:“我是相信她啊,可是姜姑娘你想想,解散分门这么大的事,意味着什么? 若意味着师尊有难,我们又如何安心听从她的安排,安心离开? 更何况姜姑娘你方入门,对宗门荣誉与集体感受的体会还不深。但是我等在尹三门全都待了好些年头,便连古晓师妹,也在门内近两年了,这样的感情,我们无法说放便放,也无法说分开便分开。我们无法说不要这尹三门,便不要这尹三门啊!” 姜迎叹了一口气:她自是知道个中的困难。 但是难道尹三真人便不困难了么? 真人至今不曾告诉门下弟子目前的难处,除了不想让弟子们担心并受牵连,恐怕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是门下弟子基本帮不上她什么忙。 姜迎在初到尹三门那几日,也听郭潇潇亲口说过,入他们尹三门的,大都是“歪瓜裂枣”,是别人挑剩了不想要的弟子。 姜迎一开始对这“歪瓜裂枣”的概念领会不深,无有感触,还以为是郭潇潇谦虚或夸大。 如今再回头看,恐怕是指那些资质平平、修为平平,无论哪一方面表现均不出色且绝不可能出色的平凡之辈。 这样的人,尹三真人作为一门之主,自是不会嫌弃他们。 但说要将重要任务放心委托? 哪怕换做姜迎自己,也不会做如此鲁莽且无用的决定。 门下弟子能力未足,坦白又是平增弟子忧虑,甚至有可能因冲动而坏事,所以,尹三真人不如不说,严格来讲,也根本无法多说。 想到这里,姜迎不由替尹三真人感觉到无比的压力。 又要保护门下弟子,又孤立无援。实在是她目前的对手太强大了,并且不知涉事者究竟还有何人,是否有云山宗更高层者,尹三真人目前的处境,宛如一叶孤舟。 …… 等等。 一叶孤舟? 姜迎忽然抬眸问郭潇潇:“恕我冒昧,不知整个云山宗,是否还有如尹三真人一般无法进阶者?” 她忽然转换话题,害得郭潇潇一愣。 “为何忽然……” “很重要,请你回答。” 郭潇潇见她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心中不自觉一凛。 抿着嘴唇,很努力地回忆起来:“嗯……据我所知…… 哦,是有,混元峰的两位金丹真人便是如此。 水灵峰我记得早两年也有消息,说有一位大门之主遇到进阶瓶颈,无法进一步突破。” 姜迎立马问:“还有其他人么?” 郭潇潇又想了想:“其实进阶遇阻并非稀罕事。越是高阶大能,越容易遇到进阶瓶颈。你这么一问,符合条件的有许多啊。” 姜迎道:“得是那些超过预期时间,如尹三真人一般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进阶的。并且,”她加重语气,“还得是至今不知原因,理应能够进阶却无法进阶者。” 这下让郭潇潇伤透脑筋了:“你这个条件也很难区分筛选呢……毕竟有些人,是自己心态不对,却又无法自知……” “无论他深层原因如何,你便告诉我,有没有这样的前辈。” 郭潇潇点头道:“有。” “多么?” “据我所知……倒是不多。” “全是金丹境么?” “不全是,还有筑基境者。” “他们是否有同一特征:天赋高或者后天资质极佳,一开始进阶飞快?” “嗯……好一些人是这样。” 姜迎骤然沉眸,心中有了新揣测。 郭潇潇自己答着答着,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妥:“听你的话,我师尊还有那些人无法进阶,怎么像是一种阴谋?” 这时姜迎猛然回神,对郭潇潇道:“不知,我只不过突发奇想罢了。” 郭潇潇挠挠头,眯起眼睛:“可是真的很像啊……你不觉得像吗?” 姜迎:“我才来,并不了解云山宗之事。你这么一提,你有什么见解么?” 郭潇潇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忽然急着想回尹三门了。 “我得回去找师尊谈谈!” 这时,姜迎喊停她,对她道:“劳姑娘托我向尹三真人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你说。” “纵横捭阖。” “……没了么?” “没了,只四字,希望姑娘尽快转达。” “可你这是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我只转达这四字,师尊也不明白吧?” 姜迎道:“是上一次令师让我猜了个字谜,我才解答出来,便让姑娘代为转达。” 郭潇潇挠挠头看她:“你怎么奇奇怪怪说话一时一段的?……而且,我是偷偷来的,若我替你转达,岂不是暴露我自己了?” 姜迎笑道:“尹三真人待你极好,相信不会责怪你。你便将今夜之事如实告知她。” 只要郭潇潇一说,尹三真人联合上下文,自然能够明白她这四个字的意思。 郭潇潇长叹一口气,只好应承:“那好吧,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就是再抄一千遍静心经也替你转达了。” 但是这时,她忽然抬眸看着姜迎:“但是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在对什么我听不明白的暗号?” “纵横捭阖……你不会是让师尊与那些人联手吧?这样一来,你果然怀疑他们有问题?不,不对,不是他们有问题,是云山宗有问题?” 姜迎笑道:“姑娘想得深了。” 郭潇潇却是哼了一声,忽然不走了,抱着胳膊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笨?” “……”姜迎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地沉默了。 不是觉得她笨,只不过连尹三真人都选择对她隐瞒,姜迎好像并没有资格挑明这些事情。 郭潇潇看着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根筋、不会思考,所以你和师尊都一样,有话全不与我说?” 姜迎还是不知如何回答地沉默。 郭潇潇要气死了,忽然觉得委屈,眼睛有些红。 当然不是为了姜迎的隐瞒而委屈,而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太蠢了。 “我就说你那时候出事,定是师尊发现了什么的,否则她不可能忽然这样…… 我还以为不止是我,整个尹三门乃至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你知道是不是? 你不仅知道,你还能想得这么多……你们是因为觉得我笨才事事对我隐瞒么?我真的蠢到,在云山宗待了这么久,还不如你一个才入门的弟子看得透?!” 姜迎见她情绪有些波动了,只好道:“首先,有变化才有端倪,有端倪才有突破。若此事真有蹊跷,那么蹊跷之处,必定在于不寻常事中,与你我在宗门的资历并无干系。 其次,相信我,若尹三真人有意隐瞒,绝不是因为你有不足,而是因为,她关心你、在意你,所以不想牵累你。” 郭潇潇忽然更绝望了:“我笨到连你在说什么也没听懂……” 姜迎:…… 不过再一细想,既然郭潇潇发现了端倪,与其继续隐瞒,还不如直接挑明所有,猜忌才更令人冲动。 并且一看便知郭潇潇并非真的一根筋,否则也不会从方才的问题,立马想到更深层的联系。 所以姜迎干脆将话挑明,免得她日后还为此事纠缠尹三真人,甚至剑走偏锋:“我问你,你一直认为令师有事便要告知你,那么你觉得她将事情告知你以后,你能够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很残忍,不管郭潇潇还是其他人,听到这样的问题,大都会生出无比的无力感。 便是姜迎自己,也不止一次因为这样的问题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因为她也有许多事情,便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能徒增忧心。 果然郭潇潇一听、一想,沉默了。 姜迎不是尹三真人,并没有那么仁慈的必须保护门下弟子的心,所以她进一步道:“你认为在你得知真相后,在事情的方针方面,能够协助尹三真人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么?” 郭潇潇:不能。 她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清楚知道不能。 姜迎不用她回答便知她的答案,否则方才她也不会问出是不是大家都觉得她笨的问题。 虽说姜迎并不觉得她笨,但是事实上,她思考问题之时,确实明显有失周到。 于是姜迎又问:“若无法在思维上有所助益,那么力量呢?你能够协助比你高出两个大境界的金丹修为的师尊去拼搏、去打斗、去保护她么?” 郭潇潇:也不能。 她至今也才炼气八层,不知何时才能够筑基,更别提进阶金丹了。 姜迎又道:“你既然认为此事可能是一桩阴谋,那么能让金丹修士陷入阴谋者,你认为修为可能比金丹低么?” “你若连你师尊也无法赢过,你又如何赢过让你师尊陷入危难之人?” “你若无法赢过他们,你知道这些事情,除了让你烦恼、让你辗转难眠、让你为了此事日日叨扰比你更危险处境更艰难的师尊,你又还有何种帮助?” 郭潇潇:“够了。” 姜迎道:“不够。” “你够了。” 姜迎摇摇头:“你若连今日这番话也无法接受,你便无法接受更残忍的事实。 恕我直言,郭姑娘,你今日的行为心意很好,但是对你与你师尊目前而言,只会是一种无用的负担与拖累。” 郭潇潇猛然抬头,眼眶一片通红:“喂,你非要说得这么明白么?!” 这个反应倒让姜迎意外了:她还以为郭潇潇会崩溃,会暴走,要花好一阵子才能够平静且接受事实呢。 而她之所以要将事情说明白,其实是不想让郭潇潇在这件事上过多掺和,导致事情因此败露或者出差错。 ——不错,她是有私心的。 她并非真的要说教,或者点醒郭潇潇。 她只想让尹三真人能够全心全力调查处理此事,这样一来,她在云山宗所受的不公,才有可能得到伸张。 结果郭潇潇倒没有她想象一般激动,前者只是哗啦啦地流泪:“我知道我不好、我不堪,那你也不用挑得这么明白吧!” “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我无用,入尹三门这么久以来,除了添麻烦,什么好事也没有。” “但是难道这样,我便可以坐以待毙,不问因由便接受尹三门即将解散的事实,眼睁睁看着师尊水深火热么?!”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哪怕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好,我也想知道。哪怕日后会受煎熬,起码……起码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死也死得明白啊!” 姜迎理解这样的心情:“我明白。” “明白你还这样谴责我!” 姜迎便笑了,一点也不似郭潇潇一般又气又伤心,气得郭潇潇想打她。 可是接下来她所说的话,又让郭潇潇猛然一噎,旋即什么负面的情绪也没有了。 姜迎道:“我都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只听出谴责,听不出方法么?” “难道现在你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想不出来该如何做?” “当你得知一件你无能为力的事情时,难道除了消极面对,再无其他的想法了?” 郭潇潇嘴唇微颤:“你什么意思……” 姜迎道:“意思便是,第一,你既然得知事情并不单纯,甚至牵连颇深,日后你便要记住,必须处处小心行事,小心到确保事情不会因你发生任何不好的转变。” “其次,你得知自己师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么你便该明白,在你无能为力之时,听她的话,让她安排,莫要给她增添哪怕多余一丝丝的烦恼,并在她苦恼或者需要陪伴的时候,陪伴在她身旁便可。” “其三,郭姑娘,这一点,虽说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有些放空话,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任何一件事,无能为力只不过是暂时的,它极有可能可以逆转。 而这样的逆转,便在于你的能力。 你认为你的脑力不足以处理这样的事情,那难道你不会在力量上补足么? 你如今不到金丹修为,难道你不能拼命一下,努力争取么? 令师无法进阶已经是极长的一段历史,那么证明在你们得到突破以前,此事可能还会持续许久。 那么在此之前,我认为,你哪怕进阶一阶,也可能在日后的某个时候,起到决定性的扭转作用。 你若能尽可能进很多很多阶,甚至前进一个大境界,那么相信我,虽说那时候你还是无法很好协助你师尊,但你能够做的事情,会比现在多得多。” 第九十章 改变 郭潇潇一听,心中忽然如同暗洞之中多了一道缺口,让她觉得,前方有光,还有希望。 她看了一眼姜迎:“真的来得及么?” 姜迎此时垂着眼帘,盯着地面的某点,已经不知在说郭潇潇还是自己了:“哪怕真的来不及,也要告诉自己来得及。” 郭潇潇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这时姜迎回过神来,好笑地看着郭潇潇:“来不及你便不做了?” “你若觉得实在够不着,便放弃了不做,那你还来问我这些问题做什么?” 这句话郭潇潇听明白了,内心一想,也觉得好笑:“说得是哈。” 她下了决心,不再是一开始来时的强装欢笑的模样,整个人变得自信多了。 “谢你提醒,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姜迎点点头,让她放心回去,记得替自己带话。 但在她临走前,姜迎又喊停她:“郭姑娘,希望你记得一句话——越是在意,便越要小心。” “此事牵扯甚深,绝对不同于你以往遇过的任何事件,所以希望你万事谨慎谨慎再谨慎,不知该不该做的事情,便绝对不要做。” 郭潇潇首度无比认真严肃地对她点头:“我明白了。” 姜迎道:“不仅要谨慎,今夜对话,除了你、我和尹三真人,希望不要再让任何一人听到——哪怕是你们大师姐,或者与你感情不错的古晓小师妹。” “我明白。” 于是姜迎终于放心地让她走,希望她能够如她所保证的,保密谨慎,滴水不漏。 等郭潇潇走后,她特意站在门外,观察了许久四周,确实无人在附近,她才放心回屋。 另一边。 尹三门。 尹三真人自密室之中睁眼——近日所试的第十八种方式,仍然无法助她补回她丹田的那些“漏洞”。 不错,经得姜迎一事,她回到尹三门的第一时间,便是再一次进行极其细致的自查。 不同于以往无法进阶时的自查,这一次,她不仅检查自身经脉与吸纳步骤,还对自己的身体、丹田以及每一次吸纳的每一个细致到呼吸的步骤,都进行了详尽且多次的检验。 起初并无发现,她便一口气服用数枚高阶的赤炎升阶丹,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强行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一阶,以这样的修为再一次自查。 高阶的赤炎升阶丹在金丹修士的体中,只能短暂提升修为半阶不到,以往尹长眉不屑以丹药堆积修为,也无需这样提升修为,便从未试过以这样的方式来检查自己。 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位修士会平白无故觉得自己无法进阶是外力问题,所以也无有修士以这样的方式进行自查。 结果在尹三真人第一百七十六遍自查时,终于发现,她的元丹有缺口。 数道芝麻大小的缺口,将她凝聚在丹田元丹处的灵元,少但不断地往外输送! 有人偷她的元力?! 元丹有异,通常修士均能发现,因为那是关系到修士修为、状态的至关重要的灵元。 然而尹长眉多少年来,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元丹有任何异常。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她体内,必定有高于她修为许多的大型的术法束缚,隐藏蒙蔽她对自己元丹的真实感知。 第一次发现这个事实,尹长眉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哪怕她提升一阶修为,到了金丹二层,都无法发现体内的任何术法或术法气息,意味着此术远高于金丹二层。 再者金丹友人她不是没有,加之审判堂审判也有金丹更高阶境,若她身上有隐藏术法,他们这些修为高于她的前辈,理应会提出。 但是一个没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整个云山宗都在针对她,个个刻意隐瞒,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她尹长眉为人处世不争不抢,除了尹一尹二门,她基本未有更多的敌人。 那么只剩第二种——下此术者,修为在金丹圆满境以上,能够瞒过云山宗绝大部分的修士,甚至能够瞒过审判堂。 若是此种可能,事情又有两种解释——高层互相勾结、互相庇护,正在利用她的元力,进行某些无可奉告的阴谋。 或者至高层中有元老甚至宗主,隐瞒所有人,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然而无论何种,尹长眉觉得,没理由只针对她尹长眉一个。 首先她不曾与高层势力有多少往来,其次她一开始修行虽快,却也不是什么仙宗第一人。 那么极有可能还有与她遭遇类似的修士,这样一来,她不由得想到那些,与她同样忽然进阶受阻的高阶大能。 尹长眉回到尹三门的这些日子,也就发现了自己元丹有损、无法以寻常方式补回以及受害者可能不止她一人这三样信息。 在这一天,她尝试补回失败,正在统筹全局、算计下一步,却听到郭潇潇在密室之外找她。 以往她若在专注,她会屏蔽周遭一切动静闭关,若无紧急信号传来,谁找她她也不露面。 今夜她正好未在运功,听闻郭潇潇找,便走出密室,在书房见了她。 郭潇潇看到师尊,不知为何多次张口又闭上,欲言而止。 最后,她向师尊汇报完任务情况,便直接道:“姜念玉姑娘托我向您转达一句话。” 尹长眉一听:“念玉姑娘?……你去找她了?!” 郭潇潇低下头:“我完成任务回来,正好是夜晚,我见四下无人,又实在觉得亏欠姜念玉,便……悄悄去找她了。”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头:“我这一路极其谨慎,真的,极其极其,所以我敢发誓无人看见我们会面!” 尹长眉能说什么呢?找都找了,哪怕真的有人发现,去通风报信,这个时候都已经报完了,那还能怎么办? 所以她按捺心中怒意问:“她说了什么?” 郭潇潇道:“纵横捭阖。” “什么?” “纵横捭阖,只四字。” 尹长眉一听:此话何意? 问郭潇潇:“你与她都谈了些什么?” 郭潇潇又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师尊自己知道了什么,只道:“她问了徒儿,云山宗是否还有与师尊您一样忽然无法进阶的修士。” 尹长眉闻言一怔:“你……你说什么?” 郭潇潇又重复了一遍。 尹长眉联系上下文,心中忽有一种竟然有人与她想到一处的激动:纵横捭阖,相互联合,共同抗敌——念玉姑娘是想提醒她,有与她相同遭遇的修士! 尹长眉止不住激动道:“念玉姑娘一见你便让你转达此四字?” 郭潇潇看到师尊的神情,心中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失落以及羡慕。 她怎可能看不出来,姜念玉说到师尊心坎里了,让师尊有想法、有启发了。 念玉姑娘的话对师尊很有用。 郭潇潇强自克制自己的心情,尽量不露于面道:“不是。咱俩一开始还在谈其他,谈着谈着,她忽然问我修士的问题,然后忽然让我给你转达这四字。” 于是尹长眉听出来:这是姜迎谈着谈着想到的问题,而不是一开始便想到的问题。 然而哪怕这样,也足够令人惊讶了。 亏得她尹长眉还得发现自己元丹有异后,才联想到这些。 姜姑娘尚未发现这么多,便能够想得这么远。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她自嘲一笑,旋即立马打起精神,坐到书案前提笔书写。 她不是爱好交际的人,但是云山宗有许多众所周知的消息,以及她们这些大分门之主额外获知的消息,都能够让她迅速锁定一些人。 她将这些人的名字记录下来,同时经过问郭潇潇对话的详细内容,又锁定了一些她以往不甚关注的筑基修士,最后形成一个小名单。 看着这个名单,她细细思索。 郭潇潇好奇想看,她都不让,足足一刻钟后,她才在此名单上,额外圈出两个名字,再将此名单折叠起来,以秘法封入信封,并且下了一道能够留下经手信封者气息的留息术,这才将信封递给郭潇潇:“既然见过一面,你便寻找机会,再见一面,将此信封交给她。” 郭潇潇一听:“师尊让我与姜姑娘见面了么?” 尹长眉道:“你一直可以与她见面,但是你们见面,可能令她再次陷入危险,所以见不见,如何见,你不如自己衡量。” 郭潇潇瞬时又蔫了:此话师尊一开始便提醒过她了,所以她也才时隔这么久才偷偷摸摸带着“道歉礼”去见她。 现在还这么说,就是让她最后再见一面,以后便不许再见的意思。并且这一次见面,她同样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暴露。 郭潇潇接过信封,多嘴问了句:“里面写了什么?能告诉徒儿么?不然我该如何向她解释这封信啊?” 尹长眉道:“你给她看,她自然能懂。” 郭潇潇抬眼看师尊:“她真的这么聪明,能给师尊您出主意,还能与师尊配合?……我是您徒儿,但您的这些事情,从来不曾告诉徒儿,却能够告诉念玉姑娘……” 尹长眉终于听出郭潇潇语气不对,再看她满脸失落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潇潇,姜姑娘出身并不简单,她遭遇颇多,可谓是历经了诸多磨难,导致她心思比许多人都要缜密,这是她迫不得已的。 而你,出身于郭家,哪怕郭家现了颓势,却也还是大家族,并且一直以最好的方式来呵护你成长。你的所见所闻所经历,只有人间美好,你的心思自然只知往好处想,往简单的方向想,又怎么可能如她一般,看得到诸事险恶? 所以姜姑娘的聪明,是以残忍换来的。而你的纯真,却是以世间最宝贵、人们最歆羡的幸福得到的。你如今还觉得姜姑娘比你好么?还为了师尊的这些举动酸涩歆羡么?” 郭潇潇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是这样啊…… 她没再说什么,毕竟她自己清楚,有些东西,哪怕羡慕也羡慕不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 她重新为自己打气,提起精神露出笑容道:“好啦,我明白啦,师尊说得对,徒儿不羡慕了。” “虽然无论师尊还是姜姑娘,都不愿意告诉徒儿发生了什么、如今尹三门究竟面临着什么,但是,徒儿相信你们都是为了徒儿好,为了尹三门好,所以……只要有能让徒儿做的事情,哪怕你们不说究竟为什么,徒儿也不会再问了,会努力替你们做好的。 而且姜姑娘今日激励徒儿,让徒儿努力成长,徒儿觉得她说得对。所以从今日起,徒儿会拼尽全力修行的,哪怕徒儿今日得不到师尊认可,明日、来日、来年甚至来好多年,总有一天,徒儿会成长到能让师尊和整个尹三门依靠! 徒儿也会努力向姜姑娘和大师姐看齐,努力学习什么兵法啊,战术啊等等等等,争取有朝一日,让师尊直接来问徒儿,来找徒儿商量,而不必跨了这么大一个领峰去找姜姑娘,或者找其他的修士大能…… 嗯,总之师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师尊你也一定一定记住,如果有朝一日,您压力太大,扛不住了,您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陪着您……我们不会让尹三门消失的,这一点,我代表尹三门全体弟子,反驳您的命令。” 尹长眉第一次听郭潇潇说这么多发自肺腑的内心话,着实愣了好一阵。 最后,她没好气挥手道:“被你说得好似事情有多严重一样……放心吧,万事为师在,不会让你们有事。” 郭潇潇攥紧手中的信封,又扬嘴笑了笑。 之后她不再停留,也未有告诉师尊她其实在姜迎口中知道了许多事情。 她默默将此事藏在心里,发誓要连师尊也保密,然后带着信封,找机会去找姜迎。 姜迎倒不觉得事情有需要自己着急的地方,也不知道尹长眉会将这么一个名单交给她。 她一如既往修炼、照看毒田和灵草,三天之后,她拿着蛊毒门的御毒术,要正式学习这门危险重重的功法了。 第九十一章 调皮捣蛋 起先她学习御毒术,只是根据书中所有,先去了解各种需要接触到的毒物。 御毒术以毒物形态类别为区分,毒草,毒虫,毒粉,毒液……类别不一,形态不一,则用法不一,效能不一。 她先了解每样毒物,是为了系统地在脑内整理区分,这样一来,日后真正上手学习,她可以清楚知道每类毒物的用法与禁忌,避免失误,也就最大程度避免受伤。 再者她将蛊毒门能够接触了解到的毒物先了解一遍,日后无论遇到什么,她都能够迅速搭配御毒术使用,便不会出现相见茫然、不知所措的情况,省时省力。 由于她在门内资历尚浅,只能亲自到各峰存放毒物的地方一一了解这些毒物,需要练习的话,还要走流程去申请。 现下她开始学习御毒第一术,需要服用通体毒丹,同时浸泡独门的增强人体耐毒性的毒药浴,结合第一式的混元毒心法,提高躯体与经脉对毒物的耐受性。 提前花三天申请到毒丹与药浴的药材,按照指定步骤熬成一大桶药液,姜迎便可以开始修行第一式。 此过程如同引气入体,是整套御毒术最关键的过程。 又不同于引气入体,因为后者哪怕无法成功,对生命也无有威胁,但“引毒入体”,一有差池,轻则伤残,重则身亡。 这也是蛊毒门历来人少的原因。 姜迎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便在魏芳和楚一一的紧张看护之下,服下通体毒丹,进入满是毒草药的药浴大桶,运行起混元毒心法。 毒物入体,浑身如同针刺刀刮,又如火烧冰冻,短短一瞬间令人五脏俱焚、痛苦难当。 哪怕姜迎事先做好百分百的心理准备了,经此痛苦,她也还是呼吸一滞,险些昏厥。 魏芳及时在一旁道:“保持清醒,运行心法。” 姜迎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迅速清醒,之后便马不停蹄运行起心法。 混元毒心法除了能够协助人体提高耐毒性,还能够协助置身毒物者减缓痛苦,从而保持清醒,是日后修毒一直需要运用到的心法。 此心法虽为第一式,却足有九层强度,只有将此心法修得尽可能强,才有可能让人无惧更高级的毒物。 姜迎运行心法后,体内的痛苦果然减轻一些,她得以抽出更多的心神,去关注源源不断涌入她体内的毒,去感受、去适应,去想办法调控。 魏芳两人看到浸入毒水的姜迎气息渐稳,便知她终于开始运行心法了。 她们之所以未在一开始便伸出援手,是因此事究竟是自己必须经历之事,若她们一开始便不断协助,姜迎的功体耐毒性必定会打折扣,这样一来,日后害到的,也只可能是姜迎本身。 毒门功法实在太危险,而毒门之中接触的一切事物,都具备致死的毒性。 若要在毒门平安生存下去,那么一开始,便需要以最狠的方式锻造自己。 两人在姜迎开始药浴半个时辰之后,见姜迎始终未有不适的反应,这才放心离开。 不错,如同引气入体,此术最难的也是在一开始,只要一开始顺利,之后便是修行者本人需要小心关心的事情。 姜迎此时泡在药桶里,体内已经如同火山熔岩、冰山雪原,时冷时热,时痛时麻,经历了数十次来回。 她逐渐麻木,体内又开始渗出一层又一层的黑血,那是毒物腐蚀她的皮肉、经脉所产生的毒血,混元心法将毒血排出,并迅速利用毒水之中的毒草药,治疗腐蚀的伤口。 时间一长,姜迎的身体经脉便有了毒草药的药性,能够抵销毒性,同时也有毒物的耐受性,能够抗毒。 由于她比较能够忍耐,所以她在桶里一泡,便泡了三日,混元毒心法在体内运转了足足二百八十回。 等她再次睁眼时,是三日后的深夜,她思绪回笼,离开药桶,忽然腿一软,直接趴倒在地。 ……实在是又累又痛,加之三日的运功,如同将她全身经脉替换了一遍,她感觉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轻飘飘的,活动有些不自在。 她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夜凉风清,她湿透的衣裳又不断带走她的体温,她紧接着运行起三青真人教她的控温术。 衣服干透,她也才提起一些力气,她从地上爬起来,原地打坐,再一次运转混元毒的心法,将体表体内被腐蚀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愈合一遍。 但是哪怕这样,她的肌肤表面还是布了一层血痂,极其丑陋。 等她透过铜镜看到自己这副模样,险些被自己吓到。 她只好又服了郭潇潇给她带来的愈伤丹,以及冰凝焕肤露,争取尽快让血痂脱落。 不得不说,郭潇潇的这些丹药送得,正是时候。 等一切处理完毕,姜迎将屋内的大木桶推出屋外,倒掉混了血水的药水,收拾干净,回屋补眠,次日到百草门照看灵草。 没办法,修行要保证,钱也不能少,因为她还需要私下种植许多灵植,救回药宝,并为自己的炼丹术做准备。 好在这些有灵智的灵草,需要人及时发现它们的状态与需求,但不代表需要人时时刻刻照看着。 只要姜迎三天前布置好周遭的环境,三日后过来,它们通常还会活得好好的——这也是三青真人给她的最安全的时间间隔。 她今日血痂未消,看起来有些面目全非,所以她戴了一块丝巾,还动手给蛊毒门的门服加了一个兜帽,蒙头盖脸地来到。 于是娇滴滴极爱美的九转冰灵草一看到姜迎的样子,集体抖了抖花瓣。 姜迎也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它们是有灵智的,一边给它们浇水,一边玩笑道:“如何,吓到你们了?” 九转冰灵草还不能说人语,所以无有回答,但是花朵上下动了动,像在点头。 姜迎瞬时觉得有趣——她人不多话,所以先前照看便照看,不曾尝试与它们交流,没想真正交流起来,它们是有回应的,像药宝。 她便想了一些不难理解的问题,一一去问,发现有一部分它们都有回应,并不是很难沟通的样子。 她莫名感觉自己与灵植是很有亲近缘的,灵机一动,忽然跑到最边上的一株花前,问它:“你可喜欢水源更充足的环境?” 见它不回答,她想了想,换了个更直接的方式——当头给它来了半瓢灵溪水。 “你喜欢这样么?” 灵花:…… 姜迎是在问一开始药宝替她“浇花”的方式——她总觉得药宝不大可能无缘无故这样子,但三青真人照看灵草许久,也不可能观察不到灵草的喜好呀,于是亲自来问了。 被她浇了个透的灵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似有些委屈,最上方的花瓣软趴趴耷拉下来,像极了人受苦时的一张脸。 姜迎一看:完了,不会今日不合时宜,犯错了吧? 正要道歉,忽然,这株小小的灵花又动了。 这次是花下方的小绿叶在动,一片细细长长的叶子,极细微地摆了下“头”,弱弱指向天空中一个遥远的方向。 这个小动作极小极小,不注意还以为纯粹是叶子弯了弯,是姜迎不知为何对灵植的动作或变化异常敏感,这才察觉得到。 她顺着叶子看去:茫茫天空,并无他物,好似并无所指。 但她觉得这不对,又看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天上的积云散开,露出一抹浅浅淡淡的阳光。 阳光…… 姜迎一怔:想指太阳? 可是今日的阳光并不强烈…… 等等。 今日的阳光不强烈,所以雪原温度稍低一些,所以冰灵花无需太多的水么? 她回忆起初来那日,雪原依旧很冷,但日头要比现下强烈一些。虽说对于身为人的姜迎而言温度似乎变化不大,但是,或许对于灵花不一样。 于是她问:“今日不热,要少水,是这个意思?” 冰灵花一开始并无反应,过了好久好久,它才缓慢地一上一下,又点了一下“头”。 很像反应迟钝的老人,若不是姜迎今日心情不错,耐心足够,她恐怕都等不了它的“答案”。 于是姜迎忽然有种开窍的感觉,盘坐在地,试着运行青木诀,让地下的植物吸收掉多余的水分。 青木诀她也是才开始上手,能做的不多,不过一日时间还长,她不妨当做练习去做。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数枚发芽了的种子,便用多余的灵水,揠苗助长,让它们冒了一小个头。 之后姜迎实在没办法催动了——功力不够,她便直接拈了一道灵木符,用灵木符吸取多余的水分。 她同时还对冰灵花道:“你觉得水分合适了,便将花瓣抬起来好不好?” 她极有耐心,声音也放得低,听起来很温柔。 于是冰灵花虽未作答,却随着她抽开水分的动作,逐渐抬起了它的花瓣。 姜迎终于明白她可以这样与它们沟通了。 三青真人曾言,这等灵智的灵植,会根据自己对照看者的不同喜好程度,做出不同反应,所以一定要寻找彼此之间能够交流的方式,才能够更好了解它们。 现下姜迎应该有了自己一套方式,起码能够与冰灵草初步沟通。 她又跑到下一株冰灵草跟前,在底部稍稍浇了一些水,问:“合适么?” 这一株花死活没有反应,姜迎想了想,跑回第一株跟前,指着那株问:“那株觉得水合适么?” 一会儿后,这株小花撬起了一个草尖尖,直指上方。 “再多些?” 小花点了点头。 姜迎跑到那株花前面,又多浇一些,远远问:“够了么?” 小花又点头了。 就这样,姜迎又发现原来虽是九株为“一体”,但是每株的灵智或者脾气都是不一样的。 那么她接下来,浇剩余的七株,见都不搭理她,她便全问开头第一株,最后将每一株的水量控制得恰到好处。 之后她跑到湖水境,施了屏息术,如法炮制,问了湖底的避水草。 避水草很奇怪,长在湖底,却不爱吸收水分,所以它们身上有一层薄薄的避水护罩,姜迎需要时刻查看护罩的状态,不能让它们因为任何原因而有破损。 今日的避水草并无大碍,所以她问了半天,并问不出什么,她很快料理完这一堆,又跑到熔岩境照看下一堆。 这一堆更麻烦,因为它们根本不能碰水,并且需要极高的生长温度。 若哪日气候不好,气温下降,姜迎还得人工给它们生火保温,并且照看它们之时,还要自己小心不要被高温的熔岩灼伤。 今日天气还好,它们也不搭理她,她便跑去沙漠境。 沙漠境的沙漠石花容易“失踪”,因为沙漠风大沙子多,并且沙漠偶尔有流沙,会将灵草卷跑。 她在上一次离开此地前,更是发现有一株沙漠石花脾气特别奇怪——它会自个儿跑走,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让人花费大量的时间将它找回来。 今日姜迎一来,看到不仅是这调皮的一株跑了不见了,在她记得清清楚楚的方位,明显有好几株灵草都不见了。 所以它们要么沙子淹没,要么被流沙拐跑,要么…… 姜迎不知为何,就是怀疑——那株最调皮的沙漠石花,将其他同伴也拐跑了,一起藏起来让她找。 她有些无奈,动用青木诀寻找它们的气息,发现找不到,证明它们跑得有些远。 这就麻烦了,此地乃三青真人以秘术构架桥梁连通云山宗石洞通道的小秘境,所以它看着像是虚拟境界、来去自如,其实,这都是远在云山宗外的真实环境。 也就是说,此地真的是一大片沙漠,这几株沙漠石花不在附近的话,便有可能分布在整个沙漠的各个角落。 无法避免要走这沙漠一趟的姜迎:…… 她算是领会到三青真人口中,灵植脾气古怪的真实涵义了…… 她无奈,只好用了三青真人给她的引路符,一边留下记号,一边沿着沙漠上方日头的方向走。 走了一个时辰,一个鬼影不见,她停下来,有些不悦,便决定要找办法,如与冰灵花沟通一般,与这些沙漠石花沟通上,让它们回来。 她盘坐在地,顶着热辣的太阳,开始思考起来。 便在这时,她的背后忽然钻出一条干干瘦瘦的长条物,无声无息靠近她的背…… 第九十二章 当场结果 便在这时,她的背后忽然钻出一条干干瘦瘦的长条物,无声无息靠近姜迎的背。 草藤正要碰上姜迎,忽然,姜迎的手一下往后伸,掐住了它。 草藤立马挣扎起来,姜迎顺势一转手,将它缠在自己手上:“再动,要断了哦。” 虽说三青真人认为这些有灵智的灵草极珍贵,必须好好伺候,但是姜迎觉得,再珍贵,藤断了它自己疼,死了它自己死,究竟是它的脾气珍贵还是命珍贵? 都不带考虑的。 三青真人还说它们不会轻易让自己死掉,但是会进入休眠,拒绝成长……那若它拒绝成长,人就拒绝让它活呢? 灵智才这么点,尚且比不上人,没理由先让它们当大王的。 年纪轻轻养成一堆坏习惯,长大了那还得了? 再说三青真人千辛万苦找到这些灵草,又千辛万苦与它们培养感情让它们放下戒备,对待它们自然会像对待自己儿女一般小心娇惯。 但是姜迎并无这么多心思,面对它们,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秉着不骄不纵皮了便教训的原则,很快扼住它们命运的咽喉。 沙漠石藤质地坚韧,又有灵气加持,轻易扯不断,但是动作剧烈了,它也是会疼。 长期被人悉心照料,连沙漠上的竞争者和天敌都被清得干干净净,所以它们不似野生生长的高阶灵草,还有诸多天然的防护不让外来力量近身。 被姜迎抓住后,显然这个新铲土官还心狠手辣,竟然用火符缠在藤身上威胁它:“再动我点了你。” 沙漠石藤:…… 沙漠上的草藤,水分本就不算多,周遭又热辣干燥的,所以它经点么,能点么?! 它立马投降,乖乖卸掉全身力气躺在她手里不敢动了。 姜迎很满意它的反应,至今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云山宗敢粗暴对待珍稀灵植的第一人,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石藤的妥协和服软。 但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残忍啦,她继续将石藤缠在手上,问它:“其他藤呢?带我找到它们,我请你吃虫。”同时化出一个小虫瓶,在沙子上倒出几只,光明正大地谈起交易来。 ——不错,沙漠石藤不像其他灵植那般“温和”,它们爱吃虫。 这片沙漠的虫子不多,也不好找,不是它们生存的必备物,但是有虫的日子,它们会长得特别茁壮。 所以找虫也是姜迎的任务之一,同时三青真人还人工培养了一些虫子,隔三差五喂一喂。 沙漠石藤一看今日有虫吃:哇! 姜迎三天没有来,哪怕它们不饿,那也嘴馋呀。 它在姜迎手心拱了拱,拼命往虫子的方向伸。 姜迎又当着它的面将虫子一只一只往回抓:“带路。” 石藤:…… 为了吃! 它动起灵活的石藤根,拉着姜迎走向它躲起来的小伙伴。 登时,姜迎看到原本平整平静的沙漠之上,有许多细细的藤状凸起,呼啦啦往四面八方跑!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想掐藤的心,从瓶子中倒出一只肥肥胖胖的小虫给手中的石藤。 “最后一瓶,先到先得,晚了断虫一个月。” 远处的石藤们一顿:…… 还有石藤想要挣扎,又往前走。 姜迎也不管,等手里石藤吃完一只,又倒一只。她猜这株藤属于容易嘚瑟那一类,一边缠着虫子伸出藏在藤心的尖刺吸收虫中营养,一边垂在她手侧的藤身摇摇晃晃。 她还猜它跟其他石藤沟通了,所以有一些石藤开始犹豫,在茫茫沙漠转了个头,向着她探近。 姜迎手中瓶子的虫确实不多,是她来之前找三青真人拿的,还不厚道借机看了真人的养虫房,打算回头自己也养养。 所以等手中石藤咕嗤咕嗤吃干三条虫,大家伙儿明显看见,姜迎倒虫子的动作都没那么干脆利索了,要摇晃好几下才能倒出一小只呢。 没了,真的要没了! 忽然距离姜迎最近的几株藤便唰唰赶回来了。 姜迎看到它们卷起一片风沙,差点忍不住笑。 也不食言,来一株喂一只,并且断了手上那株的虫,导致它又开始挣扎起来,姜迎猜它在向她喊“别喂了别喂了”。 这里的石藤一开抢,远处的自然感受到紧迫感,一株接一株回来。 最后,姜迎手中的虫瓶只剩一只虫了,后面来的她都得让它们分着吃。剩下的这一只,她数了数脚下石藤的数量,果然,还缺着一株,就是最皮的那一株。 “唰唰——”姜迎听到自己身后有一阵沙子蠕动声,回过身去,见不远处有一株石藤愤愤然往远处跑。 姜迎记得它,长得最好,又最调皮捣蛋,所以普通的方式对它而言根本没有用。 姜迎对脚下的石藤道:“都回去,在我回去的时候,要看到你们都在原位,否则你们一辈子没虫吃哦。” 一群小石藤赶紧往回跑,跑着跑着比起赛来,姜迎看到它们争先恐后,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姜迎看了它们一眼,知它们听话,便不管它们,跟着最皮的那株往前走。 茫茫沙海,日头猛烈。 这片沙漠还只是小沙漠,是三青真人为了测试新来照料的弟子们特意寻找的一片,但是也足够人徒步走个几天几夜走不完了。 而通常能够被三青真人相中让来接下这任务的,都是有一定修为的弟子,毕竟也只有那样的弟子,才有心思和时间来他百草门赚钱。 所以那些弟子有飞舟,或者能够御灵剑,走完这片沙漠不是问题。 只有姜迎,可怜的炼气一层小弟子,才拿到的飞舟驾驶起来还耗费不少灵力,她暂时不打算驾驶。 一藤一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 待姜迎被日头晒得头昏脑胀,她便运用控温术降下体温,用储物袋里的水囊喝水。 也不知跟了多久,忽然,前方的石藤速度慢下来了。 姜迎知道它们虽是灵植,但是随便移动也需要动用灵力,所以她猜,这是它累了。 她也跟着放慢脚步,喝了一口水道:“再走,你离得远了回不去,日后连小伙伴也没有了。” 石藤吧嗒一声甩到沙上,跟姜迎发小脾气。 姜迎好笑道:“你气我做什么?我让你走的啊?我还给你留了虫,是你小伙伴没有吃过的哦,我把虫给你,你别走了好不好?这大太阳的,我很累。” 石藤又吧嗒一声,甩得更用力。 姜迎确定它累了,因为它现在挪了半天,几乎没挪多少步,她一脚跨到它前面,在它正前方坐下。 果然化出另外的几个瓶子,放到它面前。 是她一开始从灵田里抓的灵虫,本来以为来到蛊毒门,没有条件再养了,谁知正要处理它们做虫泥时,有两条大虫吐丝了,她又决定再争取一下。 她那时将确定活不了的虫捯成虫泥,埋在自己种的灵草土里,后来又迅速学了青木诀,便一天一点点,让灵草加速成长。 每成长一株,她便摘下最成熟的叶子,加上平时有意在外摘的灵草,就这么养活了剩余的灵虫。 本来,她是要将它们放到药鼎之中炼成虫丹,喂给药宝的。 现在有石藤耍小脾气,性子还有些像药宝,她便将这些虫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将它哄回去。 “你很像我见过的一药灵,它喜欢吃这种虫,你喜欢么?”她将虫倒出来。 石藤一看:被专门养起来的灵虫,长得比野生的虫子好多了,绿油油肥嘟嘟,一点一点在滚烫的沙子上挪。 而且这是它们不曾吃过的灵虫——沙漠上的虫很多都是硬壳虫,还有软的,那也只有那几样,三青真人养的虫也是抓沙漠上的虫来饲养,姜迎带来的新鲜玩意儿,它没有见过。 其实它们肯定不会比三青真人养的沙漠虫更好啊,但是没见过的都是新奇宝贵的,谁能抵抗零嘴的诱惑啊?石藤一下子看呆了。 姜迎心中滴血地挑了最肥的一条虫,放到石藤的藤身上,让它亲自感受来自活生生的零嘴的诱惑。 一边放一边道:“我认识的药灵说,这些虫子多汁又营养,皮薄肉又嫩,是人间最好最好的美味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喂,你尝尝,给我说说?” 石藤在肉乎乎的虫身攻略下,已经说不出话来啦。 可是姜迎的“陷阱”也太明显了吧?作为有智力的石藤,它觉得不能被这些小儿科骗,于是它强忍心中的渴望,强行无视在身上扭来扭去的小胖墩,拐了个弯绕开姜迎往别处爬。 人姜迎也没想着轻易征服它,便让它继续爬。 爬几步,她在它面前放一条虫。 爬几步放一条,爬几步放一条,沙漠温度高,这些待惯温度适宜的灵田的灵虫,很快开始没精神了。 石藤最能够感受这些食物的变化,心如刀割。 心说倒是拿回去啊,让人家躲躲太阳啊? 虫子蔫了,以后不好吃啦! 可是姜迎偏不,这就是很低级的心理战术,就是要让石藤忍不住。 吃了,吃人嘴软,不吃,暴殄天物,她看它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直接原地打坐起来。 忽然发现没有人盯着自己了的石藤:…… 哇,藤太难了。 身上叠了好几条虫子,被太阳一晒,发出淡淡的肉香,好香啊。 真的好香。 它见姜迎打坐了,一开始还不信,一边努力往前挪,一边悄咪咪留意。 可是挪了一会儿,它发现姜迎已经进入状态了——这个肩负照顾它重任的人,竟然留了一地的灵虫和它不管,自己修行起来了! 好气…… 可是好想吃…… 最后,它见反正没有人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 反正看不到,吃完就说是被晒死的,不,是它不忍心看食物被浪费,忍辱负重! 它忽然转了一个头,啊嗤一口,钉住最肥的一条灵虫。 一吸:…… 滋溜滋溜,一口气吃光一条。 看看姜迎,还在打坐,便又挑了第二肥的那条,嗷呜一口咬住。 等姜迎运功一个小周天睁眼,面前已经没有灵虫了,她心又一痛。 但是那株皮皮藤此时十分安静地趴在她膝盖前面,盘成蛇状,她定睛一看,看到中心位置,那株石藤的最顶端,长了个疙瘩…… 沙漠石果。 才成形,还没有生长成熟的沙漠石果?! 她诧异道:“你……你结果不需要先开花的么?” 石藤心说没文化,堂堂灵藤,能是外面那些低级的小贱货吗? 给你给你,吃你灵虫,送你灵果,互不相欠哼。 它的藤话姜迎自然听不到,第一次见真正的沙漠石果,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是她未来的一千灵币啊! 她连忙站起来,看看天空,看看沙漠,最后小声问石藤:“你还能回去么?要我将你带回去么?” 都有石果了,是个有孩子的石藤了,她怕孩子路上夭折了。 石藤又哼了一声,心说真的没文化,本灵藤有那么脆弱吗? 它头一拧,扭动着吃了肥硕灵虫获取了许多灵力的藤身,神采飞扬地回本来的位置去了。 姜迎远远看着它走:真好啊。 原来这才叫照看灵植,这才叫有灵智。 她死死盯着那一千枚灵币,急急忙忙跟上,心中忽然有个念头:要是药宝在,以药宝的灵智,能不能跟它们好好沟通? 若能好好沟通,那能不能借着药宝,哄得它们个个超快结果?! 要是它们能够快快结果,她日后便能够收获好多好多灵币。 灵币一多,能养的灵植灵物也多,她能够摄取的灵气便越多。 能够摄取的灵气越多,药宝的灵力也越高,灵智也越高。 灵智越高,能够掌控的灵植也更多,结下的灵果也更多。 灵果越多,她能够拿到的灵币也越多,日后能够养的灵植灵物也越多! 嚯嚯。 向来面无表情居多的姜迎,看着眼前的第一笔高额薪酬,忍不住扬嘴笑了。 在前面忽然脊背一冷的石藤:…… 药宝:…… 她将石藤带回原地,又积极抓了一些灵虫,之后便匆匆离开,回到雪原境。 那里灵气最为充沛,她坐在冰灵花中间,满怀期待、认认真真地打起坐来。 这样练毒又练基本功地持续了十天,忽然一夜,她听到脑海中有一个极其活跃的声音:哇哇哇,我又活啦! 第九十三章 元丹 姜迎一听:药宝? 【你恢复了?】 药宝依旧奶声奶气的,仿佛从未变过:【嗯呐,差点死掉呢!我想要花花!】 姜迎心说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惦记花花吗。 不过一颗心还是放了下来:别说,她先前选择进入蛊毒门的时候,还犹豫了一阵,担心毒性会对药宝有伤害。 只是那时她连药宝是死是活还都不知道,理性让她先选择了适合自己的道路。 后来发现药宝还活着,她又问了药宝好几次能不能碰毒,药宝没有回应,但她也感受不到什么抵抗之力,她才开始泡毒浴,修行御毒术。 现在药宝恢复了,姜迎问它:【你不怕毒是么?】 主要是她日后修毒,接触到的入体的毒物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她必须问清楚,否则日后便更不好办了。 结果药宝不知为何,忽然陷入沉默。 姜迎心说咋又不说话了?不是恢复了么? 之后药宝才道:【你就这么欢迎我啊?】 姜迎:…… 【本宝宝九死一生欸,活过来你只知道问正事吗?】 姜迎:…… 药宝气死了:个没有感情的女人。 姜迎想了半天,回道:【不就一句欢迎回来,有什么意思?我给你养了许多小灵草,还拼命给你留了几条虫,不更够意思么。】 药宝:【你前头将我的虫喂给破草藤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姜迎:…… 闷声不吭,结果啥啥都知道,是个暗戳戳的药宝。 最后还是姜迎服软了:毕竟救了自己,便给它耍耍小脾气的权力。 她也不说什么,挪到灵气最盛的冰灵花附近打坐,运行了一整个大周天,让药宝一次性吸收灵气吸收个够。 等药宝自己心满意足地停止吸纳,她也才睁开眼,准备回蛊毒门一趟。 这时,药宝忽然问她:【你不继续问我问题吗?】 姜迎奇怪:【问什么?】 【我尚未回答你怕不怕毒。】 【那你怕不怕?】 【其实不怕啦,毒草也是灵草嘛,毒不死你便大概率也毒不死我。】 【大概率?】 【万一你命大。】 姜迎:…… 这时药宝又问:【还有呢还有呢?】 姜迎觉得它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你若有重要话要说,直说便是。】 药宝沉默片刻,这才道:【你尚未问我你灵根的事情,还有我恢复得如何了……】 姜迎脚步一顿。 值得它特意提出来的问题,莫非…… 姜迎带着微微不妙的心,问它:【那你恢复得如何了?可有大碍?】 别是落下了终身的毛病。 灵根她倒不在意:原本的九成七也只是依仗药宝才有的资质,如今三成反倒有种更真实的踏实感,并且如今的资质不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灾厄。 药宝听她果然不在意灵根,心情有些微妙。 想了想,它组织好语言道:【我降级了。】 姜迎:【……嗯?】 药宝:【我说我降级了。】 【……降级是指,由高阶降至低阶?】 【差不多。】 【低阶为何还有灵智?】 她在这个地方照看了多日灵草,加之与三青真人偶有沟通,知道灵草一旦受伤灵力散失,灵智也会受到影响,与人之间的沟通也会变得极艰难。 现在药宝听起来,灵智与先前并无二致,沟通也不见有阻碍。 这时药宝道:【我说啦,我可不是灵草,我比它们高级多多了。我修为降级并不影响我的灵智,不过这也代表着,我无法让你恢复九成七的灵根资质,也暂时无法助你飞快修炼了。】 姜迎听出它语气之中有浓浓的失落,以及一丝淡淡的忐忑。 失落她能理解,毕竟自己修为受损,在她王朝便算是武功尽失,换谁谁也会失落。 但是忐忑? 她想了半天,心说莫非担心自己会因此扔了它? 【你怕我因此嫌弃你么?】 【你敢!】药宝立马嚷起来,【我哪怕修为阶级下降了一些些,那也是好高级的灵物的,你可不能嫌弃我,不能扔掉我!】 话语听着很强势,但姜迎也听出它的着急,于是彻底明白了:这是担心自己被嫌弃,还担心因此被扔掉。 【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吧。】姜迎承诺道。 药宝一怔,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你说的喔……】 【嗯。降级便想办法再升回去,无妨,正好与我这个炼气一层的小修士一齐。】 【你快炼气二层了,此处的灵气太充沛,对咱们修行很有用。】 【那不正好?对了,此处的灵花你能够沟通么?它们灵智微弱,有些难以沟通……】 【哼哼,低阶灵植,我当然可以沟通了,我还能够当灵植小霸王!】 【那这一季的灵果便靠你了,一千灵币一枚果,你算算能够换成多少丹药与灵草……】 药宝真就算了算,登时兴奋得哇哇大笑。 姜迎也不嫌它吵,离开山洞秘境,驾驭飞舟离开百草门,回到蛊毒门。 【哇,你已经会飞了!】 药宝对姜迎的飞舟技术极其认可道。 回到蛊毒门,姜迎正打算换身衣服,往毒田走一趟,捉捉毒虫的同时让药宝看看这些毒田的状态。 没想才到门口,见门前又多了熟悉的身影。 是郭潇潇。 她大抵是见不着人,于是有些着急,掂着脚尖左看看右看看,四处找姜迎。 看到姜迎回来,她连忙向她招手:快快快来! 姜迎不知她怎么又来了,心想可能是尹三真人有进展,于是走去打开屋门带郭潇潇进入。 郭潇潇一入门便掏出信封递给她:“好不容易完成上一个任务,快,这是师尊托我交给你的信。” 姜迎关好屋门接过信,见信封并无任何信息,翻到背面打开。 信封有尹长眉所下的密封秘术,只认姜迎的气息,故而姜迎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信封。 内中是尹长眉所写的一页名单,全是姜迎不曾听说过的名字,写了一整页纸。 姜迎问:“这是何意?” 郭潇潇道:“师尊说了,你看了自会明白。” 姜迎想到上一次与郭潇潇所谈内容:“你替我转达四字了么?” “嗯,这便是她之后写下的内容。” 于是姜迎便明白了:看来便是尹三真人认为可能与自己情况一致的修士的名单。 这时姜迎留意到被圈出的两名字:郎竹君、欧阳贞。 她又问:“此二人是?” 郭潇潇瞄了一眼信纸,瞄到她手指的地方:“郎竹君是青山峰曾经的大分门之主,郎竹门门主。” “至于欧阳贞……”郭潇潇想了想,“唔,我不认识,不曾听说过。” 姜迎只好作罢,看着郎竹君的名字:青山峰分门,又被尹三真人特意圈出来,那么应该是让她有时间留意此人的意思? 她不认为尹三真人给她这份名单,是让她代为调查的意思——以她如今的身份,让她调查根本天方夜谭。 那么仅有一个可能,便是提醒她可能符合她们推测的对象,让她日后有机会便去了解,也不至于哪日有缘碰上,却因为互不相识而错过。 这算是尹三真人对她极高的肯定了——这必定是宗门内部的机密信息,尹三真人却放心给了她。 再者这样一来,哪怕尹三真人不要她亲自去调查,那也算是一种与她同船的态度,这才会一有消息都与她共享。 姜迎看圈出的两位有一位是青山峰之人,那么另一位极有可能也是。 她收下名单:“替我谢过真人提醒,告诉她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郭潇潇一听:“真能明白啊?” “嗯。” “我师尊分明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你先前也不曾透露多余的信息,你们怎么都可以互相明白啊?” 姜迎笑道:“我与令师所关注的,其实都是同一件事,理解起来便不困难。” 郭潇潇心说我关注的便不是同一件事了么?不过她极有自知之明,方才听到信上记录的郎竹君,也很快明白信上的内容了,所以她未有多问。 姜迎问郭潇潇:“不知令师近日的修行可有进展?” 这时郭潇潇化出一枚圆圆的东西:“我师尊又猜对了,你果然这么问,给你,这是她的答案。” 姜迎接过那枚圆物:桂圆……? …… 这回她还真看不懂了。 她看了半天,这枚桂圆都应该是普通的桂圆。 以防自己看漏,她还释出灵力察看了一番,均是毫无发现。 姜迎只能问:“此乃何意?” 郭潇潇:“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 “……”郭潇潇摊手,“那我没办法了。师尊知道尹一尹二门时常关注尹三门举动,担心我被他们逮住,暴露目前信息,所以不曾告诉我这是何意。” “她说,相信以你心思,你应该能够猜到意思,若不能,那也无妨,她说她已有打算。” 姜迎以她的“心思”,再次仔细观察了桂圆好一会儿,然而依旧无有发现。 无奈,她只好暂放此事:“回头我再想想。劳烦郭姑娘了。” 如此隐秘,恐怕是极其重要的信息,她只能在之后多花一些心思了解。 并且听闻尹三真人已有打算,她便知此事是她了解也可、不了解也罢的她根本无法插手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很挫败的感觉。 郭潇潇听她道谢,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姜迎看出她有心事:“有话想说?” 其实没有啦。 有也没有,说不说都无关重要的那种。 郭潇潇耸耸肩,想了想,与姜迎告辞想走。 姜迎感觉她最近不大一样了: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活泼好动且直率的样子,行为举止变得异常小心翼翼。 果然是很在意尹三门,这是努力改变的迹象,姜迎心中叹了一口气,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将郭潇潇送出门,并未追问。 郭潇潇也将心中好多好多的话憋回去了,比如以往习以为常的唠嗑,比如说不说都无妨的小废话,还有一些听起来毫无意义的问题。 她还记得姜迎的那句话:越是在意,便越要小心翼翼。并且如今时间宝贵了,还是不要彼此耽误了。 她一声不吭便走了。 姜迎看着她再没有那么好动的背影,再次叹了一口气。 等她一走,姜迎回屋,本来想继续先前的计划,看到桌上那枚桂圆,又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药宝。】她唤来药宝。 【你能看出此桂圆与普通桂圆有何不同么?】 药宝心说这桂圆也不是什么灵植啊,怎么问它?【它不是灵植,没有灵气,我不知道。】 姜迎却是诧异:【不是灵物?毫无灵气?】 【那大抵是凡人种植的普通桂圆……】 姜迎心说尹三真人寻了这么一枚无有灵气的桂圆给她? 要知道云山宗如今的植物,大部分是有灵气蕴含其中的,这等凡间食物,极少会出现在云山宗。 也不会出现在尹三门那样的大分门。 所以是在刻意规避什么么…… 表面实在无有痕迹,她想了想,干脆将它剥开来。 坚硬的外壳一剥,露出内里果肉透明,核漆黑的果实。 姜迎就着油灯又看了半天,不见这果肉有何出奇。 那总不能让她吃掉它吧…… 正这么想着,忽然,她转果肉的动作一顿。 因为她目光透过透明的果肉,看到果核之中,竟然有斑驳的小孔…… 她还以为她看错了,眯起眼睛再一细看:真的有痕迹。 她连忙将果肉剥开,只剩一个圆圆的乌黑的果核。 果核的表面,有数个小点,经过细看,乃特意以极细微的尖锐物或灵气刺出的小孔。 姜迎不用怀疑,知道这一定是尹三真人留下的信息。 可是又是何意? 一枚桂圆,一枚内里被刺出小孔的桂圆…… 金丹真人特意给她的桂圆…… 等等。 桂圆桂圆,这个样子,有些像仙师曾经向她介绍的丹田的模样。 外层乃凝聚了灵力的丹田,内力则是高阶修士凝聚更为高阶元力的内丹,或称元丹。 姜迎忽然问药宝:“你看它像不像修士的灵田啊?” 药宝本身便待在灵田之中,一经提醒:“像啊像啊,外面是丹田,里面那枚便是元丹,小小的,圆圆的,是修士命根呢!” 于是姜迎立马想到:这是一枚有孔的元丹…… 再一细想,脸色大变。 第九十四章 要不要参加大比 若尹三真人暗示的便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会比姜迎想象的更为复杂。 【元丹之力都有何作用?】姜迎问药宝道。 药宝回:【元丹乃修士修为的高度凝聚结晶,也是修士精气神的凝结。 可以说元丹不仅关系到修士的力量,还关系到修士的寿命、精神,乃修士一生的凝聚,是修士至关重要之物。 先前想要害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吞了其他修士的内丹?这枚内丹便是修士的元丹。由于元丹丢失,那名修士便会修为尽失,加之元丹离体,修士很有可能因承受不住这痛苦而身亡,云山宗的审判员自然找不到那名修士……】 姜迎道:【听起来,若真有人窃取尹三真人的元丹之力,便是在窃取她的修为以提高自身修为。】 药宝道:【还有可能是提高寿元,毕竟元丹也蕴藏着寿元,金丹修士的元丹哪怕一点点也能够提高好些年的寿命。 咱们被褚光年迫害的时候,尹三真人以灵元救你,这才能够保下你的性命,间接也保下我的性命。 但若你当时未有受伤,灵元只用在堆积修为上,那一些至少能够助你进阶到炼气大圆满,并增加你至少五十年的寿命。 而尹三真人由于迟迟无法突破,已经进入金丹寿命的末期了,相当于普通人的老年时期,她将这些灵元输送给咱们,其实是在消耗她的寿命,也算是非常豁出去的一种举动了。】 姜迎听着,心中有些微妙,一边是感谢尹三真人的舍命相救,一边又深知那场无妄之灾与尹三真人有关,尹三真人的举动,多半也是带着歉意的做法。 不过归根结底,她与尹三真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此事她们双方都无有过错,真正应该承担此次责任的,不是她或尹三真人,而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她应该放下心中的这点芥蒂了。 可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又在何处?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若只有尹三真人一人遭此暗算,窃取修为与寿命这样的解释,尚且能够说通。 可如今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尹三真人均非唯一一人。并且姜迎托郭潇潇转达了这点猜测,尹三真人也以行动回应她了,若尹三真人觉得她的推测不对,便绝对不会托潇潇送来这样的名单,恰恰相反,只有真人认可这样的猜测,觉得有迹可循,才会给出这样的回应。 那,云山宗究竟何人何事,需要以这等阴险狠辣的手段,去窃取众多修士的元力? 先前推测此事背后,有修为远高于筑基的至少金丹中后期的修士参与,并且可能其在云山宗的地位不低。 可若是云山宗高层,云山宗极品资源比比皆是,高层能够享用的更是数不胜数,至于偷窃地位修为均不如自己的修士的修为?还不是揪着一个偷,而是揪着不同的修士偷…… 有点不大合道理。 姜迎又问药宝:【元力除去增长自身修为或寿命,还有何种作用?】 尹一尹二门可以针对尹三真人,但是不大可能将手伸长到别峰的真人。再暂时撇去高层窃取这个可能不提,那么还有一个解释,便是这些元力还有其他的用处。 这一次药宝想了许久,这才道:【非要说的话,可能是用在某种需要力量的法器、法阵或者术法之上吧……】 元丹的本质是力量,最大的价值也在于力量,哪怕再如何排除,云山宗这样的阵势这样的手段,也只可能是觊觎这些力量,否则便是杀鸡取卵、小题大做了。 姜迎闻言看向窗外——法器阵法? 这倒是极有可能。 便像那个王朝,有些事情风险太大,或牺牲太大,朝廷不想去做,便会想办法借用其他的力量代以完成。 只不过目前姜迎未闻云山宗有在运用惊人的法器,或者需要极大力量才能够维持运转的阵法。 不过再又一想,以她的资历和地位,哪怕有也绝不可能知道。 而需要窃取宗内元丹的法器阵法,估计云山宗也不会明说,所以这个可能是可以成立的,只是姜迎目前无法去印证。 姜迎手指敲了敲桌面,陷入沉思。 看来这些推测,也要找机会告知于尹三真人,让尹三真人去调查。 看着外面已然隐入黑夜的众多山峦——这个令所有修士敬仰向往的仙宗,究竟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原以为是个和平的大仙宗,没想才入门短短这些时日,便看到一层又一层的黑暗。 这个云山宗,难不成还在筹划着什么大阴谋? 若有,它们最后又将会给整个仙宗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 姜迎思索了一夜,有了最终的两个猜测,默默记下要找机会与尹三真人对接了。 不过由于郭潇潇才来,不排除郭潇潇的行为其实被人看到了,那么为了不那么明显,姜迎短时间内是最好不要再找尹三真人的。 她按捺心中的急切,一如既往地在蛊毒门和百草门来回,宛如无事发生。 三日后,姜迎进行完第四轮的御毒术修行,正在屋里缝补衣裳。 她已经学会净尘术,奈何这个阶段的毒药草腐蚀效果更强,时间一久毫无防御能力的衣服根本无法抵抗腐蚀,每次从桶里出来,姜迎人没事,衣裳却总会有些破损。 她如今还不会以自身力量保护自己的衣物——她目前只会调动力量暂时保护自己。 加之闻说蛊毒门的门服制作麻烦,她哪怕入门了好些时日,这门服也迟迟未曾做好,所以她还穿着云山宗预备弟子的门服,这些门服也不抗造,最后她都是穿着自己从王朝带来的衣服,破了自己补。 她正在以碎布补着衣上的一个小破洞,忽然,有人敲门。 在门后一问,是魏芳师姐,她打开门来,请魏芳进入。 魏芳只站在门口道:“我只是来问你一件事,问完便走。” 姜迎问:“何事?” “你可要参加三个月后的第一场宗门大比?” “嗯?” 魏芳道:“你在青山峰应当了解过宗门大比的信息——新弟子入门半年,便要参与宗门的集体大比。 届时大比分两种——一种是未曾加入任何分门的预备弟子的大比,筛选优秀的弟子晋升为外门弟子,并给各个分门提供综合表现数据,让他们直观有效地挑选心仪弟子。 另一种是定级大比——练气层的弟子,每年宗门都会提供一批不错的资源作为奖赏,以大比的形式供弟子们争取,并借此给外门弟子定级。 只要前一场大比结束,晋升外门弟子者,便可以参与第二场大比。 这场大比最关键者,除了大比的奖赏资源,还有未来一年关乎到弟子年末奖励的等级。 等级越高,年末奖励越多越高阶,次年重新大比重置等级,重新领取奖赏。 你进入蛊毒门,原则来说,你便算是外门弟子,第一场大比你已经无需参加,只需参加以后内门弟子的比试。 不过这个等级大比……按照蛊毒门历年的习惯,蛊毒门弟子多有直接不参加者。一是我们修炼毒术,云山宗的大部分资源,都非蛊毒门必需的资源,可有可无。 二是……唉,蛊毒门用毒,比试时候哪怕赢了,也会有些弟子不认可,会提出异议,觉得这是使诈,这是阴险,是暗算,这已经成为别的分门某种固定的‘默契’了。 一有弟子提出不服,大比便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调解,去调整规则。 而蛊毒门势单力薄,有时候甚至占不到理,成绩作废。哪怕占理,也有可能受到其他弟子联名抵制,这种感觉……总之许多蛊毒门弟子都选择不参加,眼不见为净。 不过我看你性子比较强硬,不是轻易服软的人,所以觉得你可能会要参加,便来问一问你。 你有十日的时间可以考虑,若要参加,白素娥师姐会代表蛊毒门将你的名字报上去。你若不参加,咱们蛊毒门只有你一个新弟子,届时白素娥师姐连名单都不需要上交了。” 姜迎经由提醒,终于想起这场大比了。 她毫不犹豫道:“参加,为何不参加?” 别说资源她需不需要用到,本来她能够争取的东西,凭什么不去争取? 至于什么不服,什么争议,呵,她看起来像是争不过别人的人? 哪怕宗门一起不讲理,她争不过,她也可以想别的办法令人心服口服。 大比比的终究是实力,只要她不是真的技不如人,便不会给人空口白牙否定她的机会。 再者说,她进入蛊毒门在许多人眼里,还不一定名正言顺,因为她灵根资质只剩三成,铁定有不少人认为她是靠着宗门的情义才能够留下,比如尹二门的尹二真人。 就不说这其中谁有道理谁无道理了,人要不讲理起来,眼睛便是瞎了的。她只想要在那场大比向所有人证明,哪怕只剩三成的资质,她也不是一个废物——她进入蛊毒门,名正言顺,实力并不差于其他人。 并且她还有一个极其冒险的打算——她要看看,如若她在大比之中表现得出乎某些人意料,他们会不会再一次针对她。 这个做法十分危险,但是好处也有——若对方在大比之后也不再刁难,证明对方对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她日后,大可再放开一些手脚行事。 当然对方又来陷害,她身上的云山宗赠予的中阶金木蚕法衣以及高阶防御符,还有尹三真人在审判堂探望她期间,暗暗给她下的尹三门为数不多的高阶极品防御符,都足够保她一命。 同时她在旁人都不知道之时,各请云山宗金丹圆满的资深审判员和尹三真人给她下了一道能够强行留下对方气息并及时追踪的留息术,届时谁来害她便等同于自投罗网,自行暴露身份。 哪怕审判员与幕后者有所勾结,她还有尹三真人一道防线。并且如若审判员与人勾结,局面会便精彩,而敢一直针对她,并能破她身上防御的,整个云山宗也没有太多人,她相当于进一步缩小目标范围,届时最吃亏的,绝对是对方而不是她。 当然了,针对此事的丧命风险,姜迎也有考虑。 只不过在“为了保命便缩头缩尾”和“为了更大的发展空间和最后的公正拼命一回”,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魏芳师姐听到她斩钉截铁的答复,既在意料之中,又感觉有些迟疑。 “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 姜迎笑道:“我不必考虑。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一场大比而已,以我目前情况我需要考虑些什么?” 魏芳师姐一想也是,其实整件事需要考虑的,只不过是会否白忙活一场,会否吃大亏,以及能否承受届时的一些舆论压力。 对于前两者,能想开者自然不会太在意,而最后一种,对于蛊毒门的普通弟子尚且会考虑一二,但是眼前的姜师妹,从九成七顶尖资质到三成低级资质,她承受的压力不多么? 这都能承受,还怕比试时的压力么? 所以魏芳应道:“那我便向白师姐汇报此事。” 姜迎想了想:“还是我亲自去吧,顺道请教白师姐一些问题。” 也不是不相信魏芳,她只是想尽可能事必躬亲,确保无误罢了。 魏芳没有多想,点头道:“那行吧,这几日白师姐都在白家居,你随时可以去找。” 姜迎道了谢,又与她聊了最近的一些进展和心得,等她走后,便立马前往白家居。 白家居是白素娥的住所兼修炼场地——蛊毒门地广人稀,但凡有了一定资历者,都能占据山头独自建屋居住。 她将要参加大比的决定告知白素娥,白素娥先是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又打量了她好几眼,最后却一句话不说,只将她的名字记录下来道:“十五日后凌晨,大比名单便会贴在青山峰主峰的公告榜,你记得去核对。” 姜迎应下,见她在料理自己种的毒草药,便不打扰了,道谢并告辞。 白素娥看着她离开,看到她现在的修为以及那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的衣服,若有所思。 第九十五章 全面准备 白素娥盯了姜迎许久,直到一人自她的白家居走出喊她,她才收回目光。 “白大师姐,是谁来了?”来人直问。 白素娥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在一旁的毒草药圃忙活起来。 “你们的新小师妹。” 禹松康看到她满面是疤的扭曲面容,还是无法习惯,心中止不住打怵了一下才强自镇定道:“新小师妹?” 转念一想:“那位新入门的姜师妹?” 白素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禹松康把玩着手上一件崭新的法衣,还有一个封存得严严实实的药瓶,忽然又问:“她来作什么?” 白素娥不知嫌他话多还是怎么的,顿了顿才道:“报名。” “报名?” “新一届的定级大比,她要参加。” “嗯?”禹松康几乎忍不住笑,带着难以掩饰的嘲意,“她参加?蛊毒门还是仅有三成资质的弟子,她要去参加?” 白素娥只盯着药圃,眼帘都不曾一抬:“有问题?” “自然是有。”禹松康道,“白大师姐可是忘记提醒她,蛊毒门是个什么地方,在云山宗是个什么地位,大比时会面临什么难题?” “再说这位弟子,九成七时修行飞快、引人注目不错,但现在仅有三成,如何比得过其他峰至少五成的弟子?” “她大抵是觉得,她曾经挑起了审判大会,后来又被审判堂保护起来,以为自己有一些本事吧。但是白大师姐,作为她的前辈,你有义务告诉她真相,免得她在大比时候受了欺负,承受不住,回来寻死觅活。” 白素娥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你觉得不妥,你便去找她,与我何干?” 禹松康看了她一眼,又立马收回目光:“你毕竟是本门的大前辈……” “魏芳也算是前辈,她与楚一一与那姜弟子相识,报名消息又由魏芳亲自转达,该说的事情她们难道不会说。” “这嘛……”禹松康耸了耸肩,“那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佩服,佩服,哈。” 白素娥听出他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不知道想到什么,兀自沉默了片刻。 之后她才放下手中的修剪工具,直起身子:“到底是同门,你不如口下留情。” 禹松康发现她听出自己的讽刺了,暗暗挑了挑眉头。 不过入门这么久,见过太多的“惯例”,他也不认为是自己口下不留情。 他问白素娥:“那白大师姐认为她有胜算么?” 白素娥语气冷漠:“距离大比尚有数月,我不做猜测。” “听起来,大师姐对她抱有希望。” “同是同门,一视同仁,你不必胡乱揣测。” 禹松康发现白素娥还是这么不好说话,撇了撇嘴。 “我当年说要参与大比,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素娥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转回身去看他,吓得他目光闪躲了一下。 白素娥看在眼里,但早已习惯旁人对她这副面庞的反应,心中并无波澜:“你能在此处与我放肆谈话,究竟因为什么,你说。” 禹松康见她都开始摆出身份了,终于发现她不耐烦了,缩了缩脖子:“您……您是太姥姥。” 白素娥道:“你也是我在,才能勉强进入云山宗,否则你连蛊毒门也进不来,你与那位姜弟子又有何区别?” “当年劝你放弃,是见你入门许久,竟还不曾进入炼气。加之你学习御毒术,浑身是伤,险些丧命,莫说大比,便是后来再让你养伤一年,你也未曾痊愈,如今说起来,你倒认为是我刻意阻拦。” 禹松康见她生气,害怕了,连忙道歉:“是飞逸不好,您莫气。” 白素娥道:“我在蛊毒门,几乎被所有人背地里称铁面毒妇,包括你禹松康,莫要以为我不知道。” “我确实不在乎什么同门情谊,不在乎你们对我有何看法,也不在乎这蛊毒门被多少人压迫被多少人鄙夷。” “只是你,对比一切门内弟子,哪怕我让你不许向外人透露你我关系,但也给足了你特权,给足了门中之人根本享受不到的待遇。你不领这份情无妨,但你最好不要贪得无厌,将好心当作驴肝肺,还阴阳怪气、明嘲暗讽,认为我待你不公。” “飞逸不敢!” 白素娥冷哼一声,转过身道:“至于你对姜小弟子的不解,我便告诉你两点。 第一,她入门尚且不足三个月,先前又经历了一次重伤,修为全失,资质只剩三成,如今却再度进入炼气一层,即将突破二层,你们这些至少四成的同门弟子,还真无有人能够比得过她。 其二,你方才人在屋中,不曾看见她即将进入御毒一式第一层,并且身上并无大伤,证明御毒术在她身上并无差错,一切损伤均是既定范围之内的损伤,这一点,除了楚一一与寥寥无几的几位弟子,又有谁能够做到?” 还有一点白素娥没说,但觉得挺有意思,就是姜迎竟然耍了小心机。 她特意穿了破破烂烂的衣裳前来。 虽说姜迎与白素娥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每次见面,她都穿得整整齐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穿的是云山宗的门服,可以看出来有心有礼。 另外在蛊毒门活动,她也从不曾穿着自己的衣服活动,一直都是门服,十分遵守宗门的规矩。 这一次前来报名,有足足十日的时间,又不分报名排序先后,她却随随便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前来? 白素娥好歹也在东小灵界历练了上百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性子有什么样的举动,所以像姜迎那样平素事事拿捏妥当又四平八稳的人,是绝无可能贸贸然做出破例的举动的。 那再想想她是什么意思?——衣服破了,肯定修毒修的。 现在又报名参与大比了,必定需要加把劲修行,这时候一件拥有防毒能力的法衣,对修行之人会有更好的保护,也会帮助修士更好了解法衣的用法,日后打斗自己懂得衡量对方对自己的伤害力度,懂得法衣与防御术法并用。 再加之她先前便来问过两次门服,但是那时候门服未好,恰巧白素娥对人又并非是和善的那一类,大抵态度会令人误解。 所以她这次直接不提了,直接穿着破衣服,就是在换着法子表达想尽快拿到蛊毒门的门服。 免了再三开口追问显得无礼,但是看得懂的人,又能够看出她的坚持,是一个脾气硬又会拐弯的。 白素娥性子淡漠又强势,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所修类型与众不同,并且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容貌称得上骇人,性格成了她一种惯常的保护色。 然而恰是这样的人,心思才比任何人仔细,也多弯弯绕绕,自是能懂姜迎的同样拐弯抹角的目的。 看到有这样一个新弟子,她不禁哼笑了一声,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是摸出自己性子顺势为之,还是真的只是无意。 不过无论如何,门服也不是白素娥故意耽误的,所以心里已经记下这件事情了。 而禹松康闻言,又是另一番震惊:这新小师妹竟又有炼气期修为了? 这怎么可能…… 是因为先前已经有根底了么? 并且竟然御毒一式一层了,要知道御毒一式总共需要浸泡五种毒性递增的毒药浴,通常为了保险并减少毒侵的痛苦,越到后来,越需要同种多次短时间浸泡,同时间隔时间也递增,完成一层的一个流程,至少需要两个月。 可是这位新师妹入门不到两个月,正式接触御毒术,更是至多一个月,竟然便快抵达一层? 平素都不休息调整自己的么? 可是不休息,意味着长时间浸泡与毒药水中,难道她不会痛? 竟然还未曾受到意外之伤,证明这整个过程,疼痛、痛苦丝毫不妨碍她运转心法。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小姑娘??? 禹松康被姜迎的速度和承受能力惊住了,起了一探究竟之意。 白素娥并不想与他交谈过多——两人虽有血缘关系,但白素娥对眼前这位差了数辈的曾孙,并无太多感情。 之所以解释并提起姜迎目前的进展,不过是想让他明白万事还得看事实,莫要凭一张嘴、一个想当然的揣测便否定他人。 尤其都是同门,可以选择不争,却不能嘲笑别人要争。 这蛊毒门弟子已经够少,境地已经够惨的了,再门内内斗,岂不是令人看尽笑话。 白素娥摆手道:“走吧,这法衣已替你改良过了,好好保管,莫要声张。” 禹松康连连点头:“是,太姥姥。” “嗯?” “哦,抱歉,白大师姐。” 白素娥拂手转身,径直入了白家居,不管禹松康了。 禹松康好似也习以为常,端着药瓶与法衣便离开此处。 ………… 彼时姜迎回到自己的住所,立马将衣服换了回来,心说白大师姐最好能够看明白,最好能够尽快将她的防御法衣安排下来。 先前审判堂赠予她的法衣,乃私下的保密的行为,一来不好让大家知道姜迎有此“特殊待遇”,二来也是防止有心人得知后,想办法先卸她的法衣与防御符之力。 所以姜迎身上的中阶金木蚕法衣与高阶防御符,除了审判堂与尹三真人无人得知。 那么她按理是需要属于自己的法衣的。 也确实需要——谁会嫌身上的法衣少嘛?所以她毫不含糊地花式催法衣。 换完衣服,她又理了理参与大比所需要的一切准备。 她目前御毒术的等级并不高,三个月后预测能学到的,也只是皮毛,不知对于各领峰接受最好教育的精英而言,究竟能否造成威胁。 初阶的毒术威胁力极低,因为能够被比毒术高阶的法衣挡下,也能够被修士有意地阻挡,所以目前而言,这些毒术并不占优势。 只有到毒术能够腐蚀万物的强度,才会产生绝对性的优势,这一点也是蛊毒门在一开始的定级大比难以胜出的原因。 输得多了,承受的非议也多了,信心自然越发不足。 所以姜迎认为,她必须做足二手准备。 正好她有这样的优势,因为她会的,并不只是毒术,所钻研的,也不只是毒术。 这对于从小进入蛊毒门、在蛊毒门成长、专攻毒术的蛊毒门弟子而言,是她比较突出的优势。 而对于青山峰的弟子而言,她曾经在主峰接受过仙师的指导,那时她的进度远超所有弟子,仙师给她“开小灶”的次数也不少,所以她对仙师的教学内容有一定程度的掌握,也就无形能够掌握预备弟子所习的内容。 之后她与地位不低的筑基期的褚光年交手,又估摸估计了青山峰弟子在武力方面的水准,加之同种灵根,又有大部分初阶弟子必修的青木诀在手,她自信以她目前的水平,并不输于同峰同阶段的弟子。 但是就不知这其他峰的弟子,功底究竟如何。 闻说赤山峰与白云峰这两峰的弟子,最擅长的是武,攻击力极高,那么以姜迎目前的条件,他们极有可能成为她的劲敌。 而水灵峰与黄土峰似乎更擅长术法阵术,这也是她目前掌握不多的领域,若想提高胜率,莫说将它们也学会,至少也应当有一些了解。 姜迎不喜欢面对到自己毫不了解的事物,她喜欢提前准备,喜欢打有把握的仗。 所以面对这两个领峰,她决定想办法四处打探甚至借阅功法,不求学会,起码基本的运作方式与突破方法她一定要懂。 至于混元峰……这一届入门的混元峰弟子仅有一人,乃变异雷灵根,针对此人,姜迎会单独调查,再做计划。 光是面对正常的五领峰,已经能够列出数页纸的计划。 姜迎看着这些计划,忽然头疼——接下来的三个月,她恐怕连睡眠的时间都得大大压缩。 可是起点已经低于旁人,一切只能自学的情况下,她必须要比任何人勤奋。 所以她最后还是咬着牙,要将计划贯彻到底。 恰好有了药宝,加之药宝回来之前她便在百草门的灵植面前树立了一定的“威信”,她在百草门的工作越发得心应手,短短半个月过去,她不仅利用大量空余的修行时间将青木诀初阶完全掌握,还收获了来自最调皮的沙漠石花的第一枚果实。 第九十六章 再见仙师 当三青真人听说沙漠石花结果,又震惊又不相信地随姜迎前往查看。 没想两人才进入沙漠境,沙漠石花立马自远方奔来,唰唰围住姜迎摇摇晃晃。 灵虫灵虫! 三青真人脚步一顿,惊呆了:这是沙漠石花??? 沙漠石花便像这片沙漠里的沙,性子飘忽难控又顽固冷漠,他都悉心照料好些年了,也不见有哪株见到他便夹道欢迎。 这小姑娘才来几天啊,为何能够让它们如此热烈期待? 其实姜迎博得它们认可,成为它们“大王”的诀窍仅有一个——时常给它们喂各种各样的小灵虫。 三青真人也给它们喂灵虫,还是上好的灵虫不错,但是一直喂的是同一品种,任凭沙漠石花再爱虫多了也腻呀,自然是反应平淡。 但是姜迎发现它们也吃沙漠以外的灵虫后,便时不时在百草门的路上给它们抓肥又鲜嫩的小虫子,这些玩意儿有的甚至算不上营养,但是新鲜感一流,能给沙漠石花带来许多的期待感。 后来哪怕姜迎少喂沙漠小虫了,它们也生长得健健康康茁壮不已——因为它们每一日的心情都很好,心情好,到处跑,跑着跑着自己便能找到沙漠虫。 这一次姜迎前来,它们对今日的零嘴充满了期待,自然也是夹道欢迎。 不过姜迎见三青真人在,不想让他知道她给他的心肝宝贝小石花喂了不少奇奇怪怪不必要的“零嘴”,于是忍不住对它们道:“先散开。” 小石花们立马一溜烟散开了,听话得像训练有素的小军队。 三青真人再次惊呆:这真是沙漠石花??? 问姜迎:“你对它们做了什么?它们为何如此听话?” 姜迎斟词酌句:“应是真人近来饲养的灵虫味道好,它们喜欢,想吃,便听话了一些。” 真人心说:真的吗??? 你近来领灵虫的次数都少了,是这个原因吗??? 他极其怀疑地看了姜迎一眼,不信,亲自往一株石花跟前扔了一只沙漠小甲虫。 石花看了一眼,头撇开了。 三青真人正想说看吧,根本不吃。 姜迎忽然道:“吃。”石花立马缠上甲虫,乖乖伸出带口尖刺,刺破甲虫的硬甲吸取虫液。 三青真人:…… 我怀疑你俩联手在坑我,可我找不到证据。 最后还是姜迎打破僵局,指着已经半截藤身缠到她腿上的那株沙漠石花道:“便是这一株结了果。” 三青真人一看:果然是最皮的那株,它长得最好,藤身都油光闪亮的,但是也最令人头疼,时常任性搞失踪。 然而今日这株不但没跑,还在姜迎来的时候,第一个冲到姜迎脚跟前,缠上她小腿,像皮孩子见到家长要抱抱! 三青真人再一次惊呆,心说不行,今日回去要用放映阵看看这姑娘到底对他的灵植做了啥! 别是暴力压制它们让它们屈服吧? 还是这姑娘有什么奇异能力,天生有灵植缘? 姜迎见真人还在发愣,急着想问这果实及格没有、她这一千灵币能拿没有呢。 于是又开口:“不知这果实能够采摘了么?” 三青真人这才回神,蹲下身来,准备仔细查看。 但是这株沙漠石花死死缠着姜迎,姜迎是个姑娘,他是个男的,这样的位置他不好凑得太近。 他正要动手将石花拉下来,姜迎动了动小腿,石花便自己主动松开她了。 发现含辛茹苦伺候它们到头来不如一个新来的小姑娘的三青真人:…… 忽然委屈了。 他仔细查看了果实的状态: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润果实,表皮光亮,果实饱满,灵力充沛。 是一枚品相极好的好果实。 “很好,果实成熟,品相上佳,能够采摘。”他说着便以灵力包裹果实,轻轻摘下。 姜迎见状问:“以灵力包裹是意在保鲜么?” 三青真人道:“一是保鲜,二是保护。稍后我将此果实带回三青峰,放入专门的储存罐中,便不需要这层灵力保护了。” 姜迎道:“看来以弟子目前修为是无法采摘灵果的,只能次次劳烦三青真人了。” 三青真人查看了一下沙漠石花的状态便站起来:“倒也未必。等你熟练判断果实的成熟程度,你便可以带着我的储存罐前来采摘,摘完立即入罐,并不需要灵力的保护。” 姜迎看向一地的沙漠石花,心说那日后让它们养好自己的果实了便来找她汇报,这样果实的品质必定是最好最符合三青真人标准的。 三青真人按照约定,化出了一吊子灵币,之后又化出半吊,一起递给姜迎。 “此乃酬金,一千五百灵币。” 姜迎一阵愕然:“按照约定是一千灵币,真人您记错了。” 三青真人笑道:“此株石花乃此地灵智至高、成长得至好的石花,它的果实品质乃此地最好。 你如今不仅交了一枚品质最好的果实,还远早于我原本计划的时间,高效又高质,多出的五百灵币是额外的奖励。” 姜迎正想说太多了不合适,三青真人又道:“我也在此地照看灵植数十年了,实话说,无论是我还是其他弟子,没有一人能够令得这些灵植如此听话,所以这是你的本事,应该也是你的特殊之处。” “你们相处得好,日后收获的果实质量也必定不错,加之你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也帮了我不少的忙,免了我寻找其他弟子的麻烦,所以我也愿意给你这些奖励,希望你能够继续发挥你的特长,在未来好好照料它们。”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灵植的灵智成长到一定程度,与照料者有了一定感情基础,它们极有可能会认主。 认主了的灵植,忠诚度极其的高,也会很愿意为主人奉献。看目前这些小石花都很喜欢姜迎,没准日后便会认了她,那他现在多释出一些善意,也是为了能够长留这个人在百草门,为百草门提供更多更好的灵果。 姜迎见三青真人都这么说了,她这段时日额外抽出时间照看灵植,还精心为它们准备灵虫,她认为她的付出受得起这五百灵币。 于是她接下这笔酬劳。 之后三青真人想要看看其他境的灵植,姜迎便与他一同前往其他境。 熔岩境的赤炎草与湖水境的避水草性子比较温和,灵智也比石花与九转冰灵草低一些,所以它们与姜迎的“感情”并不算深,姜迎也不大想在这两种环境下与它们折腾。 所以此两境灵植并无特殊之处。 而九转冰灵草,三青真人这些时日未来,发现它们长得很不错,在日光之下晶莹剔透、闪闪发亮,比以往有精神多了。 更令三青真人意外的,是九转冰灵草也结果了,果实还很小,似成串透明的小葡萄,但是每一株都有,并且不止一串,证明如无意外,日后他们能够收获好一批九转冰灵果。 这速度,这质量,实在太高了,三青真人打心底里赞赏这位小弟子。 倒是姜迎云淡风轻——自从药宝回来,药宝便与这些灵植打成一片,她只负责背后教药宝如何得植心、收获灵植小弟,这种效率,她还觉得不够高呢。 等三青真人看完这四境,她与三青真人一起离开石洞,带沙漠石果一起前往三青峰。 路上三青真人对姜迎道:“以你目前表现,我想聘请你成为四种灵植的正式培育员。” 这四种灵植都由他事先分出极小一部分,摆到这四境来考验她能力。 如今有此惊艳表现,那么她足够资格前往真正的灵植大境培养所有的四种灵植,现下这些也可以带回原来的地方,回到大家庭之中。 不过姜迎想到未来的大比,拒绝了真人的聘请。 “若可以,弟子想在年末的大比结束后,再接受真人的这项重任。” 一来这样她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与修炼,二来听说那里灵植更多,照料起来便会更麻烦,她想先将目前四境的灵植培养到一定程度,再带着这些灵植过去,到时候,现下的灵植便是她与其他灵植沟通的桥梁,是她的小使者。 真人一听:“年末大比……晋升大比?可你无需参加那场大比了。” “回真人,弟子所指乃定级大比。” “定级大比?”三青真人诧异,“你要参加?” “是。” “咦。”三青真人感觉意外:“许久不见蛊毒门弟子参与这些大比了。” 姜迎笑道:“既然入门,机会又来之不易,没理由不去体验一番。” 三青真人到底并非蛊毒门之人,对蛊毒门弟子的各种感受不算很深,所以他认为姜迎的这个想法无有任何问题。 “你若需要参与大比,我便在大比之后,再带你前往真正的四境,你认为如何?” 他并不急在一时,也挺想看这位经历坎坷的小弟子要如何应对那场大比,还好奇她能不能赢,所以这点小问题很好商量。 姜迎拱手道:“这是自然,感谢真人体谅。” 三青真人又想到她的青木诀,便又问:“你的青木诀修行得如何了?青木诀乃青山峰弟子必修功法,亦是他们日后功法之基础,修行好它,能够助你更好应对本峰的弟子。” “回真人,目前已经掌握初阶,希望能够赶在大比之前熟练运用。” “嗯,掌握初阶已很不错,但建议你在熟悉初阶的同时,稍稍往后学一些,因为届时掌握初阶的弟子不会少,但是能够掌握下一阶的弟子,不一定多。” “哦?谢真人指点,弟子明白了。” 两人针对青木诀探讨起来,三青真人挺欣赏姜迎这位弟子,不知不觉便指点了她许多。 对此姜迎深表感激,同时也不放过这等绝佳的机会,向真人讨教了许多。 等到真人当着她的面,示范了使用储存罐的方法,并将沙漠石果保存妥当,她才与真人告辞。 之后她马不停蹄前往青山峰,本来要去公告榜核对报名名单,但在路过她曾经待过的修炼林,她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想了想,她放轻手脚,沿着林子边缘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青山峰的弟子应当都在修炼,她想看看他们如今修炼得如何了。 在最边缘的地方,她释出锻炼得不算多的微弱的神识,查看附近的弟子。 看到第一位弟子,她便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看到在他附近,还有几位弟子,他们正在组队专心练习青木诀,一次又一次激发地下植物成长、缠绕、布阵、攻击或辅助。 她看了一会儿,估摸了他们目前的战斗力,又无声绕开他们,走入林子更深处。 那里还有弟子在画符,在打坐,或在闲聊打闹,看起来和谐又富有朝气。 看到这样的弟子,姜迎忽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之后她不再停留,想往公告榜走。 却在转身之际,险些撞上一个人! 发觉这个人能够屏蔽她的神识,她便知道来者不是小弟子,她还没抬头看清来人便下意识召出青木剑符做防御状。 来者看到她竟然如此警惕,反应也快,无声笑了笑。 “许久不见,姜小弟子。” 姜迎一听声音,抬头一看:“……” 连忙收了符施礼:“竟是仙师,弟子冒犯。” 仙师摆了摆手:“无妨,你警惕心倒是高。” 姜迎道:“是弟子大惊小怪了。” 仙师倒觉得她是先前被吓怕了,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指指修炼林:“你是来找人的,还是仅路过?” 姜迎心说我来偷窥…… 当然不会说出口,便道:“想前往万物阁,正好路过,便来看看。” “是前往万物阁,亦或前往公告榜?” 姜迎一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又笑道:“我方自公告榜回来,看见你的名字了。你要参加定级大会,不知掌握了何种功法,对自己可有信心?” “你入蛊毒门许久,也不知你如今有何种的发展或机遇。但看你已是炼气二层,身上气息对比同级也不算弱,我想你应当颇有准备。” 这时,姜迎不知想了些什么,竟是未有回答,垂眸沉默。 第九十七章 腿瘸怎么办 片刻后,姜迎才道:“蛊毒门师兄师姐待我不薄,指点颇多,弟子才能有如此速度,实在是蛊毒门功劳。” 仙师有些不信:蛊毒门指点?蛊毒门弟子资质本就不好,这些年来,能够在云山宗出头的人也寥寥无几,怎么可能能够给予姜弟子这样的指点和进步? 仙师道:“你为人聪慧,悟力极高,哪怕灵根受损重新修行也不会太慢,你不必如此谦虚。” 姜迎却不想让他有这种感觉,虽说他在以前待她也不薄,但是到底不同门不同峰了,又大比在即,还是尽量低调。 她道:“魏芳与楚一一师姐修为高、能力强,为人还热心,给了我不少启发。 白素娥大师姐也给予了不少帮助与支持,有她们在,弟子的修行之路才能如此顺畅。” 仙师见她坚持,想了想,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既然来了,何不随吾进入林中,与弟子们一叙。” 姜迎几乎忍不住嗤笑,好在控制住了,摇头道:“不必了,本就是路过,蛊毒门尚有任务,弟子需早去早回。” 仙师语塞,心说数月不见,这个小弟子对外界的防备更深了。 不过也是,好好的一个聪慧弟子,却只能进入蛊毒门这样的地方……他这个仙师是青山峰的仙师,却无法代表青山峰留下她,否则看她降为三成资质后,还是能够短短两三个月进阶炼气二层,这实在称得上是佼佼者。 若留在青山峰,保不准还有大好前程啊! 唉。 他只好让姜迎走:“既是如此,吾不留你,你速速忙去吧。” 姜迎对他一揖道:“实在抱歉,弟子先走,下回必寻时间与仙师畅谈。” 仙师知她都是场面话,摆了摆手,看她离开。 这时,他发现她的腿竟然还是一瘸一拐的,不由又有些奇怪以她这样的状态,究竟要如何参与大比? 等她走后,仙师步入修炼林。 那里有几位中途歇息正在闲聊的小弟子,一见仙师回来:“仙师仙师,咱们的名字都在榜上了吗?” 仙师点了点头:“名单无误。第一场大比在两个月后便要开始,你们必须抓紧了。” 一位弟子点头点头:“我们知道啦!是必须要晋升外门弟子才能够参与下一场的定级大比吗?会有例外吗?” 仙师无奈道:“定级大比关系到宗门每年资助资源,若非外门弟子,宗门怎么会给予资源?” 那位弟子道:“预备弟子为何不算门内弟子?又究竟需要什么修为和表现才能够晋升外门弟子呀?” 仙师忽然沉下脸,没好气地看着这弟子:“看来平日仙师授课,你根本不听,或者未曾放在心上。” “弟、弟子没有……” 仙师道:“那为何仙师多次强调的内容,你到今日还要问? 仙师说了,若无分门相中者,预备弟子晋升外门弟子,需要在晋升大比之中总排名达到前五十名。 但是每一次大比,你们不仅需要与同届弟子比斗,还要与往届未曾晋升外门的弟子比斗,人数高达数百,竞争无疑极其激烈。 并且每一届预备弟子仅有三次参与大考的机会,即是说,若无分门相中破例收徒,又无法在三次大考之中晋升外门,你们便会永远失去晋升的资格,只能成为门内的杂役弟子。 而分门收徒,大分门者,大多是在能够晋升的弟子当中挑选收徒。剩余的哪怕名不经传的小分门,通常也只收百名以内的门徒,不会收百名以后的门徒。 所以你们如今的任务,第一,有抱负者,必须争取前五十名,争取进入大分门,学习顶尖功法。 第二,哪怕你们认为能够留在云山宗便足以,那也要努力争取有百名以上的名次,越靠前越好,否则待你们参与第二、第三次大比,后来进入宗门的新弟子在排名相近、表现相似的情况下,必会将你们挤下去,因为他们学习的时间更短,但能力却能够与你们不相上下,证明他们更有可塑造的潜力,更受分门的欢迎。” 小弟们听罢,纷纷倒吸冷气,负担沉重。 仙师见他们严肃起来,终于正视此事了,这才放心。 不然还有时间闲聊,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还是觉得对手都与他们一样。 他不自觉又想起方才见到的姜迎。 炼气二层,已经是此处好些弟子的修为水平了,之后还有一小段时间,谁知道她还能进阶到何种程度? 比大多数弟子差得多的资质,又比所有弟子差得多的境遇,但是也能够表现如此,真的无法想象她在平日究竟如何努力,要如何拼命。 他更是不喜眼前这几位弟子吊儿郎当的态度,呵斥道:“既然清楚大比的残酷,便抓紧时间修炼,都还愣着做什么?!” “不瞒你们,曾经与你们一同学习修行的姜弟子已经炼气二层了,而你们,你,王弟子,你五成七的资质,却迄今还在一层未有突破,你当此处是什么玩乐的地方,可以任你消耗么?” “还有你,张弟子,你六成单一木灵根的资质,虽也有二层不错,但以仙师历年带领的同资质弟子的修行速度来看,你如今该往三层突破了,但你至今还在二层初期,与你突破时毫无差别,你说你这些时日都在做些什么?!” 几个小弟子忽然被他一顿呵斥,吓得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后听说姜迎这个遭受毁灵符打击的三成弟子竟然已经二层了,又不可思议问:“姜念玉真有二层了?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 “她才三成资质!” “但是她本身有九成七,并且三成以前,她的速度也是佼佼者,证明她的悟性比大多数人要高,也比大多数人认真多了! 比你们优秀的人比你们还努力,你们看看,看看,你们现在像样么?还不赶紧修行去,还问?!” 仙师严肃无比一顿吼,吓得弟子们终于不敢问,一溜烟跑走了。 附近正在打坐吸纳的弟子听闻动静,也没忍住裂开眼睛一条缝,奇怪地看着仙师。 见仙师好似在骂人,好似心情不大好,好似在说大家修行不认真,他们又连忙闭上眼睛,哪怕此时心思不在修行上,也不敢睁眼乱晃。 被呵斥的弟子回到原位,安安静静地打坐起来。 等过了半个时辰,仙师背着手想着事情走远了,他们才敢睁开眼睛与一旁的伙伴挤眉弄眼。 又过了一阵,到了大家休息的时间,这几个小弟子迅速从石凳上跳下,跑到与自己交好的伙伴们面前道:“姜念玉炼气二层了!” 他们一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便知道:那个离开青山峰进入蛊毒门,前阵子还敢掌掴大弟子的姜念玉,炼气二层了! 有一个忽然问:“她会不会与我们一起参加晋升大会?” 另一个道:“闻说她进入蛊毒门,勉强可以算外门弟子,是宗门的弟子了,所以她可以直接参加定级大比!” “哇!” “哇!” “太好了叭?!” 又有人道:“我就说她进入蛊毒门根本不是仙师所说的那样是去受苦的,仙师肯定在骗人!” “她被宗门内的大弟子害了,审判员大大肯定觉得亏欠她,于是让她直接晋升外门弟子,给她开了后门。” “我说她怎么敢打那位大师兄,原来是有审判堂撑腰。” “那她会不会人在蛊毒门,却暗暗拿了仙宗的好多好多资源?她能够拿这么多资源,之后还参加定级大比,岂不是在跟咱们抢夺资源啊?!” 登时这些弟子气哄哄的,觉得云山宗不公,觉得姜迎得了便宜还卖乖。 还有人迫切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可以直接参与定级大比,当即约了小伙伴课后去看公告榜名单。 在远处努力修炼,但经不住这些人太吵的殷欢欢终于睁开眼睛,蹙紧眉头看着这些人:“都在干嘛啊……” 一旁的好姐妹安瑜全程听着这些对话,闻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对她道:“他们在说,姜念玉姑娘炼气二层了……” “咦?!真的吗?!” “……可她是通过审判堂给的资源才能达到的炼气二层。” “审判堂给的资源?谁胡扯的呀,审判堂都把她扔进那个阴森森的蛊毒门了。” “扔进蛊毒门便直接成为外门弟子了,成为外门弟子,她便可以直接参与定级大比,直接抢夺资源。” “那不是外门弟子,仙师说她最多算是宗门弟子,跟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都不一样,后者是宗门百分百认可的,前者是一旦出事宗门便不认可的。” “……但是她还是能够参与定级大比。” “定级大比也不一定能够赢,排名末尾的定级了也没有奖励。” “……那她也有宗门私下给的资源协助。” “谁说的,你见过了吗?宗门有这样说吗?” “……”安瑜气死了,“你怎么总是为她说话?!” 殷欢欢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我觉得她很努力也很聪明呀。” “那些弟子所说的什么资源,什么后门,我都没有看见,但是念玉姑娘在这里时比我们任何人都努力,这一点我是看见了的。” “并且我认为她已经很不幸了,哪怕宗门在背后默默补偿她也是宗门应该的不是吗?否则换做你从顶尖资质降到低级资质,你不希望宗门补偿你吗?” “所以安安你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嫉妒,都是眼红,我们像另外那些弟子一样专心修炼不理会他们便好了。要是念玉姑娘能够参与定级大比,我无论能不能晋升外门弟子也要去看看,看她如今是不是变得超厉害啦!” 安瑜听说她还要去看姜迎比赛,暗暗攥紧一双拳,眼睛里流转着有些复杂的神情。 殷欢欢没有看到,说完还拉着安瑜,请她陪她一起去。 安瑜闻言,又不知想了些什么,闷闷地答应了。 为了证实姜迎是否真的会参加大比,殷欢欢还决定傍晚也到公告榜看榜,安瑜也只能答应也陪她去。 另一处,根本不知仙师无意一段话为自己带来多少敌视目光的姜迎,先到公告榜看了名单,确认有自己,再前往万物阁。 她没有想到沙漠石花的果实能够这么快成熟,现下一千五百灵币到手,她想去万物阁看看别峰的功法,再看看有什么大比能够用到的物品可以购置。 万物阁阁主看到她来,高兴地以旱烟敲了敲桌面:“哟,又来了?” 姜迎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高兴,莫非自己脸上写着今日有钱? 走进去,开门见山:“我想看看别峰的功法。” 阁主长眉一挑:果然,每次来想要的东西都令人意外。 “你方入门不超半年,又是单一灵根,看别峰的功法作甚?” 姜迎这时已经走到相应的货柜前翻看了:“了解了解。” “何故了解?” “知己知彼。” “你要打仗?” 姜迎:“……” 倒是阁主反应得飞快:“哦,你莫不是要参与新一届的定级大比?” 姜迎翻书的手一顿,回头看他。 他便明白了:“哈,蛊毒门弟子参与大比,好,真难得,届时我必定前往给你捧捧场。” 姜迎:“……” 为何非要给她捧捧场? 她回过头去,继续动作:“那不如请阁主介绍一二?” 万物阁阁主便走过去,一一为她介绍阁内所有的别峰功法。 可惜这些大都是别峰大弟子或大分门长老自己研究撰写的功法,并非核心功法,所以再怎么介绍,其实也无太多实际作用。 所以姜迎听完,便拐弯抹角地问核心功法的一些特性,默默套话。 万物阁阁主也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听便听出她的用意。 想了想,未曾作答,反口一问:“莫说你了解别峰核心功法这事行不行,单说你的腿,你目前走路尚且一瘸一拐,届时大比,人人比武斗法之时,你要如何斗过他们?” 第九十八章 了解 被问及一个自己也头疼万分的问题,姜迎又停了动作,半晌,垂眸看了伤腿一眼。 是啊,此腿至今不曾恢复,因她唯一一枚能够迅速强壮腿骨的锻骨丹已经在那日遇险服下,之后照药宝所言,锻骨丹被那时的它吸收并迅速化为保护之力,保护了她与它自己,锻骨丹便对她的腿骨无有效用了。 之后她一直寻不到再获此丹的机会,等到郭潇潇前来,她倒是能够向郭潇潇与尹三门“借用”一枚,但那时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距离大比时间太近,她哪怕服用了锻骨丹,也无法在未来两三个月之内,让自己的腿骨彻底恢复。 相反,那位医师说了,她的腿骨必须敲开掰正重新再长,这个过程她必定行动更为不便,等到大比之日她带着那样的伤腿参与,那才是自投罗网。 所以她已经与药宝商量好,届时让药宝尽量运用它的力量,将她能够收集到的麻药、镇痛药等等,全转移至腿骨,止住它的痛意。 这个方法不知能够凑效多久,但在王朝时,力量微弱的药宝尚且能够减缓她的许多痛苦,现在经了这些日子的调养,应当能更持续更久吧。 姜迎回头问阁主:“一枚下品锻骨丹需要三千灵币是么?” 阁主点头:“不错。” 锻骨丹不似普通丹药,它炼制的过程麻烦,并且材料比寻常材料难得,所以价格较高,哪怕下品也需要三千灵币,与养元丹一个价格。 姜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目露纠结。 她倒是可以先不管矫正,只以锻骨丹增强骨质,但是三千灵币…… 她又问:“贵阁可接受赊账……?” 阁主一怔:“啥?” 赊账??? “姜弟子,你知道三千灵币在云山宗也不好赚吧?你若能够赢下大比获取资源前来置换,或者日后接受宗门任务赚取酬金,三千灵币倒有可能还清。 但你如今一未大比,二未有领取任务的资格,以你目前所能进行的日常宗门任务,也得按月结薪至少三个月,你让我如何敢赊?” 姜迎伸出一根手指:“我只需要赊一千五百枚灵币。” “一千五百枚?”阁主诧异,“尚有一千五百你从何处来?” 姜迎道:“日前在百草门照看灵田所攒的酬金……” “那些你不都在本阁花了?一本隐灵功法,以及一批灵草种子,七百八十七枚灵币,不可能还留有酬金。” 姜迎心说你到底是什么脑子,几个月前的事情还能记得如此清楚,连有何货物也一个不漏? 是这个万物阁只有她一位客人么? 她只能道:“在蛊毒门也有小活计,我替师兄师姐干好了,他们便给我酬金。” 阁主怪笑一声,瞥着她道:“真的假的,你不会偷来的灵币吧? 你可要知道,此处乃正规商阁,来路不明的灵币我可不收,以免出现纠纷。” 姜迎终于忍不住,没好气看着他:“你偷钱只偷一千五百币?” “……”阁主不可思议,“一千五百币嫌少,你想当江洋大盗???” 姜迎:…… 够够了,不想跟他谈了。 她收回目光:“罢了。” 这反而让阁主有些不得劲儿了:“你倒是说说你自何处得来的钱?” 虽说顾客有顾客的隐私,他身为阁主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啦,可是他真的好奇,这个本届全云山宗最惨还进了全云山宗最穷的蛊毒门的新小弟子,到底上哪搞了这些钱? 要知道新小弟子能干的活计也很少,也没听说她回到百草门守灵田了。 当然觉得她偷钱是假的——她要是会偷钱的人,还需要偷钱过来买东西?直接偷东西不行? 那她要是有能够赚快钱的渠道…… 咳咳,可不是他想跟着分一杯羹,只是身为商人,是要处处留意商机的,嗯。 他满目期待地看着她。 姜迎心想一千五百灵币,至于看到大财一样看着自己么? 云山宗究竟有多穷,堂堂阁主,一千五的灵币也不放过。 她不想说在替三青真人照看高阶灵草,不过也真是怕这位阁主想歪,以为她这是不义之财,于是含糊其辞道:“真的接了不少活计,东拼西凑来的,还有百草门,前阵子偶遇三青真人,替他跑了趟腿,也有些微酬金。” 阁主:“真的啊?” 姜迎:“千真万确。” 前者两眼一翻嘴一撇,又百无聊赖地倚回柜台,不说话了。 姜迎暗暗摇了摇头,见无法赊账,便暂放锻骨丹的主意。 之后回归正题,继续想方设法打探别峰功法的信息。 她问的这些信息,其实并非什么机密信息——哪怕是宗门外的修士,与门内修士交手过后,都能够了解好些功法的特征。 真正机密的都在秘籍之中——比方阵法的详细布阵步骤,术法的详细施法过程,或者剑法刀术的详细分解招式。 这些详细的内容,蕴藏着破解的关键,轻易不能对外人展示。 除此之外,什么这一门擅长何术,那一门擅长何法,其实都可以问,也不止是她姜迎一个人会想起来要问。 阁主见她有提前了解的心,只要无关紧要的能说的,他都给予了解答。 一番下来,姜迎都无需购买此任何功法,便对别峰的基本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比她自己研究功法快多了,对此她十分感谢这位看似高冷实则话痨的阁主。 同时她在与阁主交流之际,假装随便翻书,实则利用从小培训的特殊记忆方式将功法的一些关键点都背下来了。 背了两本,她适可而止,回头研究好再择时再来。 由于偷偷背了别人的书还不给钱,她良心过意不去,便去选了一套木系符篆。 选着选着,觉得既然都要用,便直接针对自己的习惯,为未来大比又选了一套火系符篆,以及三张防御符。 火木二系的都是低阶符篆,比基础符威力要高一些,价格自然也更高一些,三百灵币一套,一套十二张。 防御符篆则是两张低阶,有一定持久时间的全方位防御符,一共三百灵币,还有一张中阶八品——中阶最低一品的防御符,一张便要了三百灵币。 买完这一些,姜迎心又变得空荡荡的了——钱又没了。 她不同于有组织的各峰预备弟子,人家修行途中能拿到各种资源,包括符篆,还能够向仙师申请一定数额的符篆。 而她姜迎,在蛊毒门毫无资源提供,想要大比物资到位,得用真金白银买,否则只能近乎赤手空拳地上阵。 现在她更能够理解蛊毒门弟子为何少有参与大比了。 得亏她还有三青真人这一项外快。 她不由督促药宝:【你一定要让你的伙伴们尽快结果,我们实在太穷了。】 药宝作为目前唯一能与各个灵植沟通的“小使者”,应下之后,忍不住又添一嘴:【也不能太着急,不要让它们看出你就想薅它们羊毛。】 姜迎道:【我如今薅它们羊毛,等我日后发财了,有奖赏了,它们能够过更好的日子,反过来薅我羊毛,它们不亏。】 药宝心说我信你个鬼,不过也不反驳,毕竟它和姜迎才是一队的,确实姜迎好它才好,它好灵植们才会好,所以……嘿嘿。 姜迎买完符篆,便离开万物阁,回去蛊毒门。 召出飞舟的地方特意选得很偏僻,所以并未有人看到她离开。 在空中之时,她看了一眼遥远得几乎只剩一点红的赤山峰,琢磨着是否真要寻找机会,亲自前往尹三门一趟。 可转念一想,她能够想到的事情,尹三真人未必想不到。 经过有限时间的相处,她能看出尹三真人不了解事情真相,仅是由于她当时与世无争,心便想不到那么深。 但一旦细想起来,尹三真人绝对不是愚笨不会拐弯之人。 这么想着,姜迎反倒觉得自己的考虑是多余的,便打消摸入尹三门的想法,专心于眼前。 她还有一个猜测,是等云山宗在宗门公榜公布完整名单,尹三真人若能看到,保不准会来观看大比,那么届时她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姜迎回到蛊毒门,马不停蹄研究了记在脑海中的两本功法,摸出了一些共同规律,记录后又准备进行御毒一式二层的修炼——她已经突破一层,已经在学习御毒二三式以及往一式二层进发了。 这时,她透过练习外放的神识,发现她的屋外走来一个人。 她停下动作,利用神识细看。 发现是白素娥大师姐。 她立马走过去开门,正好赶在白素娥敲门之前将门打开了。 “大师姐,深夜前来,可有要事?”姜迎意外道。 白素娥方才已经发现她的神识试探了,心说什么时候了,神识运用得竟然还有些生疏,不知道神识在日后大比之中,能够发挥极大甚至决定性的用途? 她将蛊毒门带有防毒效果的门服递给姜迎:“门服做好了,此门服利用门内毒蚕蚕丝所制,每一针每一线均为门人以毒术缝制,外能防御外界毒物,内能配合衣主调动毒力,门外绝无此服,望你好自珍惜。” 姜迎没想她竟然亲自送来,忙不迭接过:“谢大师姐,竟劳师姐亲自送来,是弟子倏忽。” 白素娥意味不明地呵笑了声:“你既急,我便亲自走一趟。怎么,不也在你的计算范围?” 姜迎登时明白指的是自己上次拐弯抹角暗示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既然看懂,门服又送来了,也大方承认:“弟子怕再三追问,惹师姐不耐,便用了可能不那么引人生厌的方法,但绝无劳烦大师姐的意思。” 白素娥又呵笑一声:“你倒是敢认,你不怕我今日前来,是以门服为幌,实际记恨你无礼,要你好看?” 姜迎笑道:“若大师姐记恨,何须真等门服好了再来? 更何况师姐既能成为整个蛊毒门的大师姐,受门人尊敬与爱戴,想必除却资质深能力强,品德也令人由衷折服,故而弟子从未想过师姐会有记恨。” 这一下白素娥忍不住了,面上笑意少了一些冷意。 瞥了姜迎一眼:“少给人戴高帽,不是人人都吃你这套。” 姜迎只微微一笑,未有回答,但是一切尽在无言中。 白素娥很快恢复严肃,摆手道:“试去吧。它能自动适应你的身形,不必担心大小,着上便可以进入药浴。” “明白了,谢过大师姐。” “门服成形,均经过至少三回抗毒抗击打测试,理论上并无漏洞,但若你发现有何不妥,明日前来白家居寻我。” “弟子明白。” 白素娥转身便走。 姜迎在后头跟着,要送她离开这座矮山。 “回去。不必你送。”白素娥拂手。 姜迎只好停步,改为目送。 白素娥召出自己的飞行法器,离开之前,忽然丢下一句:“神识能视八方,哪怕你如今修为浅薄,也必须学会善用,才能够全方位御敌制敌。” 姜迎一怔,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等白素娥的身影光速离开,她才逐渐明白:这是大师姐提醒自己,要注重神识的修炼! 她再次看向白素娥离开的方向,目光由疑惑到诧异,再逐渐平缓,露出笑意。 心中应了声“是”,道了声“谢”,便回到屋中换上门服,准备药浴,期间再也不收回神识,慢慢适应这种带着些诡异,与他们武者习惯截然不同的神识之力。 她又接连在更多毒物混合的药水之中泡了三日,期间辟谷丹与醒神丹替她保持身体与精神的正常运作,而新门服也在期间很好发挥着作用。 门服上身,她便能够自主召出或卸下门服的避毒功能,哪怕门服未有替她避毒,它自身也不会被毒物腐蚀。 三日后,她离开药浴捅,简单一个控温术,将她的体温带回正常水平,顺带再将衣服烘干。 之后便无需她再做多余的操作,也无需她缝缝补补,门服在她身上完好无损,干干净净。 她又卸下一项心事,服了镇痛丹,取出自己的长鞭,离开矮山,来到一片长满野草的练习之地。 以御毒术运毒、释毒、融入鞭身,命药宝暂时封住自己左腿痛感,再舞起《毒巫无影术》一式。 登时,鞭风四起,一道黑影在几乎难以捕捉的鞭影之中,如龙游走,所到之处草木眨眼枯萎! 第九十九章 偷窥 草木受毒入侵,顿显颓势。 然而这时,姜迎功法一转,身遭忽现一股如流如漩之力,将已沁入草木的毒气复又汲出,吸收回体,停了草木颓势。 之后她再转换心法,登时无数盈绿光点自她身上散发,如雨淋沐与草间,草木又重唤新绿! 等到芳草碧绿如前,树木恢复生气,她也正好舞了完整的毒巫无影术一式。她停下动作,看着眼前的绿茵之地难掩笑意。 药宝在她脑海之中高声道:【你好厉害啊!】 鞭法行云流水,术法转换自如,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小主子! 姜迎笑道:【方才的青木诀运用得如何?我伤到这些小草了么?】 药宝道:【没有没有,恢复得很好,下次你可以少用一些些灵力,减少你的消耗。】 【哦?】姜迎再次提鞭,【那再来一次。】 说罢再度舞动,在三种术法之间来回尝试,拿捏最适合自己的分寸。 半个时辰过去,她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快要力竭了。 正要原地打坐恢复力量,却是忽然,她听到身后有细小的脚步声! “谁?!”她一鞭往后,以一种不至于伤人但有一定威慑力的力度打去。 如此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听着根本不像光明正大的靠近。 怪她练着练着又不自觉忘掉神识,只以五感来感知外界信息了。 来人被她一鞭挥来,吓了一跳,立马张开一层防护并御气后退。 “啪”的一声,鞭子只打到他的防护层上,而他本人落在一丈之外,诧异地看着姜迎。 “你做什么?”他不可理喻道。 而姜迎回身,见来者是一位身材有些矮小的男修,面孔完全陌生,她敢确定自己不曾见过他。所以她并未回答,警惕地提高了法衣的防御,也提高了自身的戒备。 男修正是禹松康,前些日子听太姥姥白素娥提及姜迎这个人,觉得以她目前资质,能够有如此快的修行速度,实在太夸张了,便想亲眼一观。 但是姜迎目前住在矮山上,那里仅有这么一个破屋子,若他贸贸然前往,目标也太明显了,怕被误会。 今日本想去取另一座山取几只毒虫做研究,不料路过此地,便见一个陌生面孔在练习鞭术,招式如龙似凤,气势不凡。 他能够认出此人所练,乃《毒巫无影术》,在蛊毒门练习此术者,也有数人。 但是眼前这位新人的无影术,好似与其他人所练都不同,同样的鞭法,另外几位无论柔软灵动或是刚劲十足,都有浓浓的无影术的影子。 而新人好似融合了其他一些招数,或者一些私人的又极具个人特性的习惯,并且毫无违和之感,这使得她的招招式式都变得无法捉摸,看着有些新颖。 这让禹松康不自觉收敛气息靠近,想要一探究竟。 结果不知姜迎并未释出神识之力,竟被自己吓到了。 禹松康反应过来后,深知是自己先唐突的,连忙低头拱手:“本人禹松康,靠近并无恶意,姜弟子放心。” 姜迎心说收敛气息、轻手轻脚摸近来,真的并无恶意?她有些不悦,但到底不想得罪同门,便放平语气道:“不知这位师兄所为何事?” 禹松康见她语气平和,好似并不排斥自己的靠近,便放下手抬起头来:“我……” 一看,面前弟子面容清秀,肌肤细腻光滑。眉眼精致无比,有着数分锐气,数分漠然,但即使这样,也掩饰不住姣好面容给人带来的惊艳之感。 禹松康一下看呆了,忘记后来要说的话。 姜迎见他毫不掩饰地注视自己,心生厌烦,语气已往下冷了数分:“究竟何事?” 禹松康这才反应过来,察觉失礼,尴尬地咳了两声:“哦,额,是见小师妹鞭法超凡,不禁前来一观。” 姜迎道:“我所练《毒巫无影术》乃门内所有,并且才自上手,绝算不得超凡,师兄谬赞。” 禹松康道:“才上手便有如此架势、如此气势,怎么不是超凡?师妹谦虚了。” 姜迎不想与他迂回,收了长鞭再次拱手:“我已完成今日任务,该回去料理毒田了,先行告辞,请。”转身便走。 禹松康诧异:“欸?”不自觉伸了伸手。 姜迎经了方才“教训”,已经重新释出神识,这时想也不想释出一阵防护,将他的手挡开。 禹松康:…… 姜迎这时再度回身,假意道:“咦,抱歉,我曾被奸人背后施害,颇有阴影,不自觉冒犯师兄了。” 禹松康哑口无言,怪罪也不是,辩解也不是,张着嘴却无话可说。 姜迎再次告辞,这一次还加快步伐离开,禹松康再无法动手,也不好跟上。 他眼睁睁看着姜迎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至今脑海里还映着那张精致好看的脸。 唉,没办法,在蛊毒门这么久,面容无损的“正常”女修实在太少了,如今难得看到一位面容无损,并且长得相当好看的小女修,难免是有些失魂。 禹松康回神之后,一边在心中暗骂方才言行的失礼,一边又啧啧称奇。 原来太姥姥所言丝毫无误,这位新来的姜小师妹果然细心细致并且进步飞快,别说如今已经炼气二层,御毒术也已到一式二层,并且掌握了二式三式。 还不知她自何处学来了青木诀,方才练习毒术伤害了小草,竟然还以青木诀挽救,真是面冷心善啊! 禹松康十分满意这位新师妹,不自觉笑眯了眼,点着头离开。 姜迎这时匆匆回到住所,心中的不悦才逐渐平息一些。 想到第一次跑到其他地方练习便出此意外,她对药宝道:【往后还是到百草门修炼吧。】 药宝道:【百草门没有这么多小草耶……】 【以青木诀催长便是。】 【可这样极耗费灵力。】 【便当是极限训练了。】 【那好吧,你可真倒霉,那个丑丑的男修不会盯上你了吧?】方才看人的眼神真恶心,太恶心啦,直到现在还想打他。 姜迎道:【勿议他人,自正己心便可。】 药宝又道:【他会敌视你吗?我觉得你现在是蛊毒门最厉害的新弟子啦,你会不会又遭人惦记呀?】 【自己小心便可。】 药宝便不再说什么了,它已经习惯姜迎莫管他人,万事自自身开始约束的作风啦。 这时它想到先前练鞭姜迎出现的几个力量操控的问题,便岔开这个话题,与她一起研究方才的发现。 姜迎也发现自己有一些说出来好似不算大事,但细究下来很可能成为致命漏洞的不良习惯了。 她坐到桌前,取了一张白纸,将这些问题全都记下,再一一设立攻破的方法。 时间飞逝,眨眼又过去一个月。 姜迎每日完成毒田任务或泡完一轮药浴,便前往百草门,或是修炼或是习鞭,灵力修为已有向炼气三层突破的迹象,御毒一式也达到了二层,青木诀初阶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开始接触中阶。 这时她已经能够承受与运用相当一部分的低阶毒物——它们在凡人界堪比剧毒。她又开始接触诸如毒蝎、毒蚁一类的毒虫,学着以御毒四式操控它们。 同时解毒术、防毒术也在同步学习,前者针对御毒术无法驱除的毒物,以毒物的性质、形态分类解决,每一类属性的毒物都有其特有的解毒之法,并且还有万能解毒丹的丹方与炼丹之术记载,是一种需要长年累月学习,同时自己也要掌握技巧,不断发现、丰富内容的要术。 后者防毒术有些类似于防御术,只不过针对的对象不同。由于姜迎也有一定的防御术法的基础,此术学起来,能够与防御术融会贯通,两者相辅相成,学得飞快。 而由于她已经有一定的御毒能力,但又不够精湛,为防她体内毒力失控,三青真人在她身上下了最强的隔离术法,将她与娇贵的灵植隔离开来,这样哪怕她毒力失控外溢,毒力也接触不到灵植。 有了这一层术法,姜迎向三青真人申请每当回到蛊毒门,便可以自由尝试破解他的隔离术。 三青真人当时险些笑出眼泪来,一边笑骂她异想天开,一边又觉得这也太会利用资源了。 由于姜迎将他的灵植照看得史无前例得好,他对她自然有求必应,闻言便让她随便折腾,别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便好。 于是姜迎又多了一项与真·金丹真人高阶术法单方面斗法的任务与乐趣。 这一个月她忙得几乎每日无法合眼,更是顾不上吃食问题,只能不断服用醒神丹与辟谷丹,逐渐人变瘦了,嘴唇因为长期浸泡毒液之故,也开始发紫发黑。 魏芳首先注意到这个问题,没忍住骂了她一顿,之后将她逮到蛊毒门的小厨房,让擅厨的一位大师兄给她做了一顿加了大补丹的大餐,逼着她吃完。 之后让她亲口保证无论再忙,也要每日进食至少一顿饭,因为她目前尚且是长身体的年纪,加之腿骨未好,需要补回来,最好是不要辟谷或以辟谷丹应付,要吃饱含各种营养的灵植灵兽肉所做的饭菜。 姜迎没有办法拒绝魏芳的关心,只能应下这个条件。 而那位大师兄好似与魏芳楚一一的关系都极好,见她们关心姜迎,姜迎又即将代表蛊毒门参与一个月后的定级大比,他自觉自动担起“监督”姜迎的职责,只要姜迎不报备需要泡毒修行,他便准时准点做好大餐等着她来吃。 姜迎听说灵兽肉是能够增强体质与她筋骨力量的,倒也很乐意多吃一些。 有一阵子吃多了师兄所做的美味灵兽肉,她看到百草门的灵兽都有一些蠢蠢欲动,想把它们抓回蛊毒门让师兄大展身手,再让魏芳、楚一一以及白大师姐等人前来一饱口福,再额外留一些送给三青真人。 不过想法很美好,实际上,她并不敢动三青真人费了大心思驯服的灵兽,只能吃蛊毒门以分门名义向宗门申请的普通小灵兽。 一段时间后,大师兄与魏芳师姐好似都觉得她适应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在正常灵兽肉之中混一些小毒兽,几度吃得姜迎梦想破灭。 等到姜迎的嘴唇由于毒气原因,全变黑了,魏芳又告诉她,可用养颜丹改变唇色。 但姜迎并不想费钱买丹,也不想耗费心思在意自己的唇色问题。 她只每日抿红纸掩饰唇色,以免轻易泄露她“习毒”这一本质,之后便不再多管自己的嘴唇如何。 这一个月内,姜迎巴不得一日时间掰成两日过,累,但却无比充足。 又过了数日,距离定级大比只剩最后一个月,晋升大比则只剩三十日。 姜迎首度斗胆,请三青真人看她施展青木诀已会的部分,请他指点自己目前隐藏的她与药宝都看不到的问题。 她没有仙师,唯一与正常的木系术法有联系的,只有三青真人。 所以她希望哪怕只有简短的一二句评论,只要能够对她有启发,她便算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便要感恩戴德了。 没想三青真人听到她的请求,不仅想也不想便答应,还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给她做了详细的指点,还教了她几招功法书上没有,但极其实用且易上手的小招数——是他个人经验总结而来的招数。 这便相当于私授她最宝贵的经验了,姜迎当即深深一揖,无以言表内心的感激与激动。 从三青真人处得到启发,她回来又开始找闭关出来顺利又进一阶的楚一一实战训练,偶尔还找魏芳师姐,还让此二人与几位都已经熟悉的师兄师姐联合起来,向她合攻,让她早日习惯一对多的高压环境,早日将所学的一切,均能顺利用到实战之上。 由于这一场又一场的实战,蛊毒门的许多弟子相继发现,姜迎这位新小师妹果然不简单,每一场实战都能够有出人意料且极其惊艳的表现! 有此发现,众人不禁难得的燃起蛊毒门能赢的希望,同时又担心她越是出色,届时所遭受的质疑便越多。 直到某一日,白素娥偶然经过他们实战场地,看了完整一场实战的经过,她落下来。 看着姜迎那一条全程最拖后腿的左腿,她叹了一口气,对姜迎招手道:“你,随我来。” 第一百章 治腿 此时姜迎才与师兄师姐恶战了一番,力量严重透支,腿也由于过度用力超出药宝所能压制的范围,痛得她冷汗直流,脸色苍白。 听闻白大师姐让她跟她走,她在魏芳的搀扶下,勉力站起走过去:“不知大师姐有何要事?” 白素娥忽然抬腿,不轻不重地踹了她左腿小腿一脚:“痛不痛?” 姜迎怎可能不痛???当场一个踉跄,在魏芳的扶持下才勉强站稳。她强忍着痛看着大师姐,眼睛都忍出血丝了:“大师姐所谓何意?” 魏芳和楚一一也诧异道:“大师姐你怎么?” 而一旁与姜迎实战了许久,已有革防屏蔽命精神的师兄师姐也走过来,不解地盯着白素娥。 白素娥只看着姜迎:“我方才这一下,灵力也无,便让你疼痛至此,你说说,若日后大比强度超于今日,时间超于今日,你该如何应对?” 姜迎没听懂:“弟子不明白大师姐之意。” 白素娥冷哼一声:“平素鬼精灵,今日却不明白了? 人人皆知此腿乃是你致命弱点,你若不治,饶是你鞭法毒术再如何出色,也是白忙活一场。届时大比人人冲着你的伤腿来,一人给你一次打击,不超三十次你便难以走动,不超五十次你便难以站立,若过百?——你这辈子可以不用这条腿了。” 姜迎蹙紧眉头,面上已因被说中致命弱点面色难看。 她如何不知此腿误事?可是她无法治疗,因为时间不够,哪怕服用锻骨丹也是治标不治本。 何况她目前最多买得起一枚下品锻骨丹,恐怕作用不甚明显,她届时依然有致命的漏洞,只能寄望于药宝与她自己的“演技”,尽量让人以为她的腿伤好多了,无伤大雅了。 魏芳知她想法,也知她一路有多么努力,多么用心,多么拼命。 所以哪怕此刻说话的是白大师姐,她也有些不满了,蹙眉直问大师姐:“请大师姐直言来意吧。 姜师妹的问题我们都清楚,可是目前并无解决的办法,姜师妹只能靠着毅力去忍,还望大师姐莫要这样加重她伤势。” 白素娥呵的一声笑了:“你们还维护起她来了。” “白大师姐!”魏芳沉眉。 白素娥摇摇头,看着意见最大的魏芳和楚一一:“你们无有办法解决,难道我也没有么?” “白——咦?”魏芳一怔,总算听出白素娥用意。 楚一一一下蹿到白素娥面前:“师姐你说什么?!” 白素娥道:“你们是我师妹,姜师妹不是? 你们对姜师妹好,我为何不能也对她好,我与她难不成有仇?” 众人愣了好一阵才又不敢相信道:“师姐是要帮助姜师妹治腿么?!” 白素娥:“难道我说得不够明显么?” 众人:…… 哇! 连忙七手八脚把姜迎往外推:“大师姐请,请大师姐医治!” 姜迎还有些不敢置信:“大师姐真的可以?” 她不懂医术,在姜府时多次听说此腿无药可治,来到云山宗又被“仙人”医师诊断不好医治,她便觉得她这腿寻常人都不可能医治了。 再说眼前这位白大师姐向来漠然,平素对门内弟子都无多少好脸色,怎能想到她会主动提出替自己医治? 白素娥没好气地剐了她一眼:“若你当真认为本师姐是个无有本事便张口吹牛之人,那本师姐不治了,你另请高明。” 姜迎忙道:“不是,不是,是弟子不敢相信弟子有此福分……” “啧,你可真是张口便来,还福分福分的,你不如直接夸大成天命。” 姜迎道:“能遇到如此善良的白大师姐与诸位师兄师姐,可不就是弟子天命有福。” “……”算是彻底领会她这张嘴了,白素娥哼了一声道,“你还走不走了?” “走,烦请师姐带路。” 白素娥召出灵舟,“上去。魏芳楚一一,你二人随同。” “谢大师姐。” 楚一一魏芳:“谢谢谢谢,美丽动人大方温柔的白大大大大师姐!” 白素娥:“你们改姓姜了是不是?”闭着眼睛便开始夸。 两人哈哈大笑,将姜迎扶上飞舟,自己也上去坐好,之后便在白素娥的带领下前往白家居。 与姜迎实战的几位师兄师姐见状,深感欣慰,各自散开,也去为即将代表蛊毒门参加大比的姜迎准备力所能及的小心意了。 ………… 姜迎几人来到白家居,但并未进入居室,而是进入了白家居侧面,一个被白素娥以秘术隐藏起来的密室。 那里显然是白素娥修行与研究毒物的地方,四处充斥着毒气,以及毒物腐烂的特殊的气味,有的奇丑无比,但有的竟然越腐烂越有乱人心智的异香。 姜迎作为炼气期弟子,一走入密室便气息一滞,眼前模糊起来。 药宝:【快屏息防御!】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比她修为高太多的毒物透过她的全身毛孔,无缝不钻,眨眼侵入她的身体。她紧接着便身子一软,倒在楚一一身上! “咦?!大师姐!” 楚一一惊得立马呼叫大师姐,同时以御毒术替姜迎排出体内毒素。 白素娥这才想起姜迎修为还很低——也不怪她,蛊毒门的新弟子实在太少,每隔数年收几个,有时甚至十余年。 这样的速度,让白素娥时常想不起门内还有新弟子,总觉得大家都是老人了,入这样的密室,尚不至于一来便中毒昏迷。 看到姜迎嘴唇、眼眶与手指迅速变黑,白素娥急急一掌拍在她的心口上,先封心脉要穴,再封七窍通道。 旋即浑厚内力一施,已然浸入姜迎血液的毒素被她一下吸出,反吸入自己体内。 之后她给姜迎喂了一枚解毒丹,不消片刻,姜迎力量恢复了,意识也从高速旋转如同坠入云雾深渊的迷境中抽离。 “好些了么?”白素娥替她检查过后问。 姜迎心有余悸,看着这黑漆漆的密室:“怪弟子,身处蛊毒门竟然想不到处处是毒,要时刻防范。” 白素娥笑道:“确实也该怪你。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习毒之人,日后不仅会接触各类毒物,还会接触与你同样的修毒者,你要时刻保持十二分警惕才能最大限度避免被对方先发制人。 不过今日一事,主要责任在我,因为此处毒物是你必不能防之物,是我倏忽让你涉险。 我已封了你的几处要脉,使毒素无法侵入,你大可放心。再前方尚有一些毒虫,全是活的,但不会伤人,你只要不是看到虫子便会腿软,便跟我来吧。” 姜迎想也不想继续跟进,很快走过狭长的暗道,来到一处爬满各类毒虫的壶形密洞。 经过密洞,又走了一小段通道,来到一个四处刻着阵法咒术、中间有一张石床的正圆密室。 “到了,魏芳你二人先在室外稍等,我与姜弟子谈好你们再进入。姜弟子,你过来。”白素娥在密室的入口处施了蔽音术与屏蔽阵,隔绝了魏芳两人,之后拍拍石床,对姜迎招手。 姜迎走过去。 走的过程,她看到此密洞前方尚有三条通道,不知通往何处,但能听到通道远处传出的窸窸窣窣如同爬虫攀爬啃咬的声音。 许是她面上的好奇过于明显,白素娥一边自储物玉取出工具,一边头也不抬道:“前面便是蛊王潭,你若实在好奇,待此事过后,我可以带你一观。” 姜迎立马收回目光,敛去面上神色。但同时又无法拒绝一睹传说中的蛊王的机会,便点头道:“谢大师姐。” 白素娥这时准备好一切物品了,终于抬起头来,正色道:“你清楚你的左腿有何问题了么?” 姜迎回忆医师的话:“据刚入门时一位医师诊断,弟子左腿腿骨有一部分愈合不当,长年累月形成顽疾,需要敲开重长。” 白素娥点头:“我猜你这些时日只顾修行与战斗,并未好好照顾你自己的腿,医师所言之处的骨隙出现了严重磨损迹象,还有数道裂痕,我都不明白你是如何忍下这样的痛苦的。” 姜迎不好说实话,低头不语。 不过这段日子她时常让药宝以镇痛药、麻灵药以及药宝本身的一些力量压制她的腿痛,她没有想到它已经开始恶化了。 白素娥又问:“那位医师可有提供医治之法?” 姜迎道:“医师认为那时的我骨质十分脆弱,不宜医治,让我先在宗门调养一段时间,再敲开愈合不当之处重新再长。” “那你尚在青山峰的那段时日,为何不抓紧休养。” “那时我修行速度不错,宗门赠了一枚下品的锻骨丹,本来想待进入一层能够承受药力后,请仙师协助提前服用,可惜……” 姜迎想了想,还是说道:“可惜得了丹药不久,我便受了褚光年的毁灵符打击。那时我意识迷糊,想服疗伤丹药保命,但又分不清何物是何物,一时情急,全给吃了……” 意识模糊自然是她撒谎的,她那时主要是想保药宝。 药宝不能提,但她也未有隐瞒她服用过锻骨丹,一来宗门奖励有迹可循,哪怕她不认为有谁闲得无聊去查她这一枚锻骨丹,她也不想留下这个隐患。 二来那时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她坦白那时已经服了锻骨丹,哪怕大家怀疑为何锻骨丹无有发挥作用,她也可以寻找借口解释,不用躲躲藏藏。 果然白素娥闻言,奇怪道:“服了锻骨丹?你这腿不像是有锻骨丹锻造过的样子。” 姜迎耸耸肩道:“弟子不清楚。弟子当时意识混乱,一心只想保命,甚至不曾发现那些丹药是否发挥了作用。” 于是白素娥心想:难不成毁灵符将灵药药力也毁了?亦或药力已然生效,只那时腿骨的状况比现在还要糟糕,所以看起来并无作用? 不过她那时并未在场,并且闻说有真人及时出手救她,所以不好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她拿起一个药瓶递到姜迎面前:“此乃中品锻骨丹,在三日之内,我会先助你化解这枚丹药,增强你的筋骨强度,为日后真正的治疗做准备。 在此之后,你有两项选择,一是我在你腿骨旧伤之处,施以短暂的石化之术,直接将你的腿骨化为石状,让你能够在大比之时无伤且无痛地行动,大比之后再替你解开术法。 此法好处有一:时效飞快,无需经历漫长的恢复期,只消你在大比之前适应石化状态即可。 但是弊端也有,一是它可能不如你现在那般灵活,二是,相信你也听说过,蛊毒门弟子参与大比,本便备受争议,你这石化之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恐怕会寻机污蔑你大比作弊。 而这第二项选择,这一项,我能保你一劳永逸,但是治疗期间的风险比第一项大得多,并且你会极其痛苦,至少比你那位医师所言的碎骨重接之法痛苦得多。 此法乃直接毁掉你现如今的腿骨,以生骨术重生一段腿骨。 生骨术乃蛊毒门秘术之一,原理是以一种名为骨虫的虫子,灌入人骨,让它们蚕食原有的骨头。 之后将它们一举击杀,它们的尸体会化作与原来人骨一致的骨质,形成新骨,完美替代原有之骨。 此术风险在于,需要在进行期间严格控制每一个时机,并且期间你可能会因承受不住痛苦活活熬死。 并且术后需要至少十日的康复期,期间必须浸泡与我为你配制的药池之中,并且我会封锁你的全身穴位,不让你有任何动作,直到骨虫所化的新骨足够坚硬。” 这时白素娥顿了一顿,又道:“但它的好处也十分显眼——新骨长成,除了你我,无人会知此骨如何生成,无人能够借此事生事。 并且新骨会比你原有之骨坚硬许多,有一些炼体修士便会用这样的方式锻造自己的筋骨,可以说,一旦成功,这原本是你致命弱点之腿,会成为你强有力的优势。” 白素娥在左手掌心化出骨虫虫瓶,右手掌心则化出石化阵法的缩小阵图,深长一笑:“现在,你选吧。” 第九十九、一百章重复章 已修 感谢柚子叶黄了书友提醒,第一百章章节上传错误,与九十九重复了。 已修改正确章节,刷新可读,抱歉~ 第一百零一章 怎么治 姜迎看着眼前的选项:一者临时,一者一劳永逸。 一者可能会拖后腿,一者可能锦上添花。 这听起来,哪怕后者有一定风险,且会极痛,那也是后者更有吸引力。 她问:“这骨虫所需的十日时间能够再缩短么?另外,风险究竟有多大?” 白素娥道:“你想缩短不是不行,但是你必须清楚,这十日乃骨虫彻底成形的时间,你缩短了,影响骨虫成形的质量,届时你的骨质必定也受影响。 并且骨质脆弱,不耐击打,日后进行大比与现在这条腿有何区别?等于平白受苦,你又何必? 而风险的问题,我方才说过,它与各个阶段的时机有关。不过我在蛊毒门研究骨虫也有一甲子了,凭我对它们的了解,我可以保证风险不大,只要你恢复期间不出乱子。” “不出乱子是指?” 白素娥笑道:“自然是你足够安分,养足十日,不动且不被人动。 为了让你能够静养,我建议你届时待在此密室,这里除我以外,无人能够进入。” 姜迎便又开始思考。 想到石化之术可能会令大比出现争议,她有些犹豫。 这不同于她以毒术获胜所引来的争议,因为毒术乃她自己修行而来的术法,能有多强,乃她自己的本事,并且她还留了足够堵住旁人的嘴的后招。 若这样还出现争议,她也可以据理力争,有百分之一百的底气。 可是若是因为石化之术产生争议呢? 此术确实不为她加持不错,但这到底不是她修来之术,若有心人想要伺机滋事,这术法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借口——正如白大师姐所言,他们可能会控诉她作弊。 此话何解?一者此术由白素娥所下,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比届时大比的炼气弟子高出不知多少倍,他们可以说,她姜迎借白素娥的力量作弊取胜,胜之不武。 哪怕此术对她的功力根本无有助益,他们不会说此术背后还有其他术法么?不会说本该瘸腿的人,利用其他力量减少劣势,也是一种作弊么? 她在青山峰见过无理取闹的小弟子,并且恰恰是那样年纪的小弟子,更不讲道理。 她当时九成七资质跳过测试直接入门,都有人觉得是她不好是她不对,若她大比又有外力协助,谁知他们会再说什么。 再者说,听闻晋升大比竞争异常激烈,定级大比能够享受真正不错的利待遇的名额也不是很多,所以那些在晋升大比拼搏厮杀下来的弟子,更是无法忍受她这样的人的存在。 若真的有人有心想要剥夺她这个名额,以她的身份以及蛊毒门的身份,哪怕白素娥师姐届时出面,她们恐怕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所以会是有理说不清。 但是若换骨虫呢? 骨虫成形需要至少十日,如今距离晋升大比还剩七日,定级大比则剩二十二日。 若用去这十日,加上化丹的三日,那可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会影响到她目前的修行。 她忽然问白素娥:“若用骨虫,锻骨丹岂非毫无意义?” 白素娥道:“锻骨丹能够锻造你全身筋骨,按理说自然是用了为好。不过你若决定用骨虫,你也可以暂且不用,待你大比回来再慢慢炼化。” 也就是说,时间能够缩短至十日。 可是还是不短的一段时间。 这时姜迎又想,白素娥师姐性子冷漠,目前只负责代门主毒老掌管蛊毒门的相关事宜,许多事情她都不喜参与,但是今日却忽然释出善意,要为自己这个新弟子治疗腿伤,为何? 应当不是要害自己,否则从自己开始接触毒物之时,她便有大把的机会动手。 后来的门服也有许多下手的机会,根本无需等到今日。 那么最大的可能,无非就是分门名誉了。 一个饱受争议的毒门,若能够出现一名能让宗门也认可的佼佼者,到底名声会好一些。 哪怕不是佼佼者,能够在未来大比有一些不错的表现,那也算是为分门的一种难得的收获。 再者说她姜迎是个连参与了两次审判会议的人,在许多人眼里,已经成为敢争、必争的“刺头”型弟子,之前又对魏芳师姐明说她不怕届时起争执,她这样的人,算是出头鸟的不二人选。 所以怎么看,都是可以尝试利用的人,不排除这位大师姐想借她看看能否为蛊毒门取得一些突破。 姜迎并不怕这种利用,相反,在她眼里利用有时是好事,只要它能够被看出来,而不是背地里负面的利用。 有人利用她,便意味着她也有从中获取利益的机会,这对她本身有不少好处,还不必牵扯到更多的难以偿还的人情问题。 所以,只要白素娥有哪怕那么一点企图之心,此事办好的几率便会很大。 也正因此,若她失去可利用的机会,此次的机会便极有可能也化作浮云,随着她的价值烟消云散。 不错,她说的是大比以后。 若她今日不选骨虫,日后她大比时表现不错还好,若全搞砸了,一个名额也捞不到,她怕这位大师姐不会再为她提供这样的帮助。 而生骨之术一听便不是寻常宗门会用的术法,闻说炼体弟子会用,但云山宗资质高的精英太多,炼体弟子少有,她要什么时候才有可能请炼体弟子帮她? 再说生骨之术听起来,比那位医师所提供的方法要好,按私心,姜迎对此更为心动。 所以她最好还是抓住此次机会,免得大比发生意外,她的腿又不能好了。 并且瘸了好些年,私心是极想让它康复的。她想享受再也无需忍痛行动的日子,想练武之时可以全心投入,无需再为疼痛及把握练习度而分心,想日后做什么都不必再受这条腿牵制。 这些好处放到长远来看,甚至比今年大比夺冠的好处要好,加之她想要恢复的想法迫切,比什么大比、荣誉、资源更要迫切,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我想选骨虫。” 白素娥从她先前所问的问题,已经猜到她的倾向选择了。 这时毫不意外地收起化石之术的缩略阵图:“以你小腿腿骨面积以及成熟骨虫数量,完全噬骨需要半日时间,此间你将承受极大的痛苦,服用镇痛药也缓和不了多少,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好。” “我之所以不让魏芳与楚一一一同入内,是因尊重你的隐私,怕你不想让她们知悉你的选择。所以稍后你自己酌情与她们沟通,你想保密,我不会拦你,也不会告知她们。你想公开,倒也无妨,只要你权衡清楚。” “明白了。谢师姐替弟子考虑得如此周到。” 白素娥将密室外的屏障解开,让魏芳与楚一一进来,同时对姜迎道:“我需要取虫,你在此处静等。” 这时姜迎忽然道:“是马上便要开始了么?” 白素娥道:“你尚有其他事情要忙么?” 姜迎想了想,点头道:“方才得知消息,一时激动,也不知需要数日不得动弹,所以有一件事情尚未安排妥当,想问能否给弟子一个时辰解决?” 白素娥不知她有何事情需要安排:“你莫非在指毒田?此事可让魏芳二人代你照看,并且这阵子毒田无需过多处理,哪怕十日不管也无碍。” 姜迎道:“是一件小小的私事……弟子在方入门时,与青山峰弟子有一项约定,我得告诉他我近日不方便按照约定行事。” 其实是要告诉三青真人她得治腿,十日之内无法照看灵植,然后前往四境交待这些小灵植要乖乖听话,努力结果,等她回来。 白素娥不知三青真人的事情,只听说姜迎有时会到蛊毒门外溜达,她不是八卦的人,闻言便道:“那你去吧。我在白家居等你。” “谢师姐宽容。”姜迎抱拳,对白素娥鞠了大大一躬。 白素娥释出一道引路符,沿着原路将她带出密室,以符术之力给她打开密室之门。 姜迎离开后立马寻了一处偏僻地召出飞舟,一路前往百草门。 彼时三青真人正在三青峰的三青居喂虫,通过居室外结界,感应到有人前来。 他走出去,见是姜迎。 “何事?来取虫么?”他问。 姜迎收了飞舟,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首先道:“大比将至,弟子想要闭关修行十日,特来请示三青真人。” 三青真人算了算时间:“你这么一提,距离大比只剩不足一个月,你不如专心准备这一个月时间,大比结束过后再来,灵植由我来照顾。” 姜迎道:“这样不妥。” “有何不妥?”三青真人笑道,“我不动它们,只要它们结果,我还按照约定给你报酬,你可以放心。” 姜迎道:“并非报酬问题,既然当初接下这份工作,弟子便有义务做好。十日时间,以弟子对灵植的了解,弟子有信心它们不会出现大问题。稍后弟子前往做好最后的照看工作,做好离开十日的准备,十日过后,弟子还会回来。” “你真的不必如此。” “此乃原则问题,弟子做不到当了撒手掌柜还如约领取报酬,并且四境灵气充足,也适合弟子修行,还望三青真人给弟子这么一个机会。” 三青真人便笑了:“你可真会说话啊?说到最后,还成了我给你机会了……行吧,十日便十日,你放心闭关。” “谢真人。” 三青真人便要回屋了。 却在这时,姜迎纠结了一下,还是出口问道:“敢问真人,可否听说过骨虫一物?” 经过这段时日了解,加之三青真人时常不吝赐教,她对真人的人品以及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有所把握的。 所以她信得过这位真人。 当然她也不是信不过白素娥,只不过对于后者,她了解得终究不够多,接触得也不多,在真正治疗之前,还是想尽可能多了解一些,也好让自己安心。 三青真人一听:“骨虫?你在蛊毒门接触到骨虫了?” 姜迎想了想道:“偶然听师姐们提及,有些好奇,便斗胆一问。” 三青真人回过身来,奇怪地看着她:“你身为蛊毒门之人,师姐也是蛊毒门师姐,你好奇怎么不直接去问她们?……你不会遭同门排挤了吧?” 姜迎道:“并无。只不过师姐们已然路过,弟子怕她们有事在身,未有喊停,便未细问。” 三青真人点点头:“原来如此……骨虫乃蛊毒门特有之虫,能够钻入人体,啃噬骨头,你日后若要接触它们,切记小心,” 姜迎道:“听师姐所言,此虫死后还会化骨,真有这么神奇么?” “不错。此虫还是一些炼体修士炼体所用之虫,将大量骨虫引入体内,让它们攀附体内之骨,再以灵力布于骨头的表里两面,形成骨形,限制骨虫活动区域。 待骨虫啃噬整根旧骨后,立马以灵力诛杀,它们便会形成全新的更为僵硬的骨质,代替原来旧骨。” 姜迎装作一副惊奇诧异的模样,片刻后又问:“难道此术无有风险?若化骨阶段出了差错,炼体之人岂不是……” 三青真人道:“所以此术只有部分炼体修士敢使用,并未普及到全体修士。若想保证安全,动用此术时最好有旁人在场,有经验者辅助更好。 不过闻说此术风险不算问题,真正的问题,乃噬骨过程中的剧痛。许多人难以承受这样的痛苦,或是活活痛死,或是中途昏厥不及处理骨虫,最后令得全身骨头被啃咬,化作无骨之人。” 姜迎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暗暗掐了掐自己掌心。 这时三青真人恰好想到她的左腿,便道:“不过若是蛊毒门有人懂得此法,让他们替你治疗你的左腿,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姜迎立马道:“真人认为可以这么做?” “为何不行?”真人笑道,“只要对方有经验,同时有人替你在一旁把看,一根腿骨,还是极好操作的。” 简单一句话,却让姜迎高高揪起的一颗心,立马放下了许多,不再犹豫。 无他,只因三青真人对她算得上极好,他无有害她的理由,这番话,甚至是真的替她着想了。 “谢真人耐心解答,弟子这便前往四境做准备,咱们十日后见。” 第一百零二章 开始治疗 姜迎以最快的速度给四境的灵植浇了水、除了草,以青木诀给每一株灵植打了维护阵法,保证它们近期不会被其他野草抢夺养分,也不会因气候突变而生病。 之后在沙漠境给沙漠石花喂了足足三瓶虫,让它们接下来忍耐十日,之后便离开四境。 沙漠石花听说姜迎十日不来,在姜迎在时答应得可乖了,待姜迎走后立马乱做一团:【怎么啦怎么啦姜姐姐怎么不来啦?!】 有一株石花啪一声抽了最皮的石花一下:【都怪你,都怪你,一定是你太皮了,姜姐姐不爱理我们了,你赔我们姐姐和灵虫!】 皮皮花气死啦,啪啪反抽回去:【你才皮,你才皮,我最近都这么听话了,我还结了灵果,你们咧?!姜坏蛋肯定因为你们没有结果子才不理你们的!】 【你才是!】 【你才是!】 【你才是!】 【你才是!】 小石花吵作一团,吵着吵着滚做一起打起来。 直到一群草藤都快打死结啦,才有一株旁观的草喊道:【别打啦别打啦!打伤了真人要扣姐姐钱,到时候姐姐真的不来啦!】 石花立马散开,回到原地安安分分。 这时那株石花又道:【药宝大大说,姜姐姐是因为灵币才来照顾我们的,所以只要我们好好结果,她就会一直来的。】 皮皮花:【我已经结了一枚了,马上就有第二枚了,哼。】 其它小石花:【……】我们还没有,但是我们会努力,哼哼哼。 组织纪律的石花道:【所以我们要从现在开始,也和姜姐姐一起闭关修炼,不要再打架,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此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一种石花已经开始进入状态啦,争先恐后消化方才的灵虫大餐,争先恐后当第二个结果的优秀小石花,没有心思搭理那位小石花了。 皮皮花见大家都很积极,曾经有傲人战绩的它怎么可能示弱?也闭起嘴巴努力吸纳修行起来。 很快沙漠上一片宁静,只有清风时不时吹拂,一片祥和…… ………… 姜迎回到蛊毒门,立马前往白家居。 她给白素娥申请两个时辰活动时间,实际上离开却只有一个时辰不到,速度极快。 白素娥准备好必要物品,便带她和魏芳几人前往密室。 姜迎在石床坐下,这一下终于感受到了确切的紧张,比先前做决定的时候要紧张多了。 白素娥取出一排的瓷瓶,有镇痛药,有骨虫,有安神丹回元丹,还有以防万一备用的疗伤丹。 之后取来装着骨虫的瓷瓶,打开瓶盖,以灵力为引牵引出些许给姜迎示意:“便是此物,体积不大,活动却十分迅速。” 姜迎一看,见白素娥以灵力裹着数只水蛭般大小的虫。 此虫柔软得如同一滩滩的水,虫与虫之间紧紧挨着,并且随着虫的活动而自动变形,填充虫之间的缝隙。 而骨虫在白素娥的灵力圈内迅速爬动,如同流水一般从这处覆盖到那处,又从那处覆盖至这处,行动极其灵活。 白素娥灵力一动,取来一段白骨,放入内中:“此乃灵兽骨,可以给你示范一下它们如何噬骨化骨,你若看了实在害怕,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说着,灵兽骨落入骨虫团内,瞬间骨虫便攀上兽骨的表面,开始啃食骨质! 姜迎看不清晰,便倾身向前,眯着眼睛细看。 便见这些骨虫很快布满兽骨表层,并且极其有序,一只挨着一只,不留缝隙也不重叠,以身体缠着兽骨,包裹得严严实实。 姜迎以为它们啃食骨类是从头开始慢慢吞噬,没想到它们紧贴兽骨的那面竟然全是它们的“口器”,在白素娥将兽骨截面翻过来给她看时,她看到有无数如蚂蚁口器一般的“牙”自柔软的虫身探出,在兽骨表层迅速啃食,不到片刻,兽骨便被它们吃透,而随着它们的“渗入”,它们已然代替兽骨原有的位置。 这时白素娥灵力一震,直接将骨虫压扁碾碎! 死掉的骨虫化作粘稠液体一般的尸体,与其他骨虫融合到一起,再逐渐硬化。 片刻后,白素娥以一种草绿色草药撒到骨虫尸体身上,再等了片刻,撤掉灵力,将勉强能够维持兽骨形状的“新骨”递给姜迎:“摸摸看。” 姜迎不敢用力,只小心碰了碰,立马便发现这骨虫开始有硬度,想来一段时日后,会更为坚硬。 姜迎实在是叹为观止: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特的虫。 白素娥见她诧异多于害怕,便道:“看起来,你并未被它们吓到。” 姜迎这才想起来骨虫最后是要作用到自己的腿骨的,说实话内心不担心害怕是假的,但是来都来了,示范的结果又毫无差错,这就足够让她鼓起勇气了。 “请大师姐开始吧。”姜迎答道。 白素娥笑了笑,挺欣赏她这样的反应与回答。 指着石床:“躺下吧。为了防止你承受不住痛苦,我会让魏芳与楚一一进来为你把持,你尽量放松心情,莫要紧张。” “是。” 姜迎躺下。 冰凉的石床让她背部僵了僵,不过恰好是这样,也让她更为清醒。 魏芳与楚一一接收到白素娥的命令入内,给她服了镇痛药后,分别坐在她的左右手两侧,握着她的手,让她放松也让她放心。 白素娥站在姜迎左腿前方,撩起她裤腿绑在膝盖之上,再释出灵气,连封锁了姜迎的数道要脉,限制了她的灵力,以免她陷入失控状态灵力乱撞。 之后又以灵力封锁她全身动作,让她动弹不得。 最后灵力通过她的左腿,紧贴着左腿腿骨内外,给骨虫稍后的活动限定了区域。 再在左脚脚踝以灵力切开一道刚好抵达腿骨的小口,打开骨虫的储虫瓶,将一只又一只的骨虫通过刀口引入腿骨。 登时,姜迎感受到骨虫钻肉的感觉。 这时镇痛药还能够降低她的疼痛,等到她明显感觉骨虫紧紧咬住自己腿骨时,哪怕她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呼吸一滞,冷汗登时冒了一身! 痛! 极痛! 噬骨的疼痛可不似皮肉伤的疼痛,那是钻心冲脑的疼痛! 骨虫在她的腿骨上一刻不停地啃噬,便如同一把钝掉的锯子贴着她的腿骨不断地、来回地刮据!剧痛一波又一波冲击她的脑袋与意识,不到片刻,她的衣服便被冷汗浸湿,本来极其清醒的意志几度模糊,却又因为全身行动被封锁,几番挣扎着清醒。 于是魏芳和楚一一看到,姜迎一双眼睛眨眼变得通红,红血丝爬满眼睛,身上全是冷汗。 而她不能动弹,体内灵力开始下意识蓄势,颇有一种想以灵力冲破限制的架势。 白素娥立马道:“压住她的灵力,别让她误伤自己。” 魏芳立马将手放在她的额心处,透过额心注入灵力,镇压她的灵力。 半个时辰,对于魏芳等人都不算长,然而对于姜迎而言却眨眼便是万年,漫长、痛苦、煎熬无比! 可怕的是,她不知为何每每痛得想要昏厥,却总有一股意识生生将她拉回来,让她连短暂昏厥以避痛苦也做不到。 药宝本来也可以替她缓解痛苦,然而白素娥在,筑基大圆满的修为,眼神毒辣无比,灵力又在姜迎体内能够同步感应,它和姜迎都怕它使用力量,稍有不慎便露馅,于是一动不动焦心地等待着。 白素娥很快也发现姜迎有些异常:寻常人被骨虫啃噬,昏厥是正常的,昏厥过多活活痛死也是正常的,所以她才让魏芳和楚一一从旁协助,一旦发现不妥便给她醒神、喂药等等。 然而姜迎竟然一直无法昏厥。 不是忍住未有昏厥,是不能。白素娥每次看她眼神都开始涣散了,眼看着便失去意识了,正要让魏芳和楚一一动手,她自己又醒过来了,像有一个无形的人生生将她拉回现实。 而她意识回笼,分明不是自己有意识的行为,否则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每清醒一次,眼里便有一种她自己也无法预测的眼神出现,这让白素娥奇怪之余,隐隐有些担心。 有时候人的昏厥,是身体强行进入自我保护阶段的措施,所以这未必不是好事。 太过于与之对抗,很可能身体能够适应,心脏却已经过载负担,从而发生猝死。 这表现在许多酷刑之上——行刑之时,特意让受刑人保持清醒意识,阻止其昏厥。 这对受刑人而言是无尽的折磨,同时也会加速其死亡。 白素娥见一半时间过去,姜迎还在一直挣扎,不由道:“你不必如此硬撑,你目前一切的身体反应都在安全范围之内,我们也在,若你实在承受不住,昏厥片刻也无妨。” 实在太奇怪了,万一真是她自己强行为之,得让她不那么强撑。 可是姜迎真的不是自己想强撑,她真的就是没有办法昏厥哪怕那么一瞬间。 如今她的意识已经与她的行为分开了,意识已经极其模糊,每次强硬清醒那么一瞬间,不到片刻又开始模糊,她感觉再这样下去,她会十分不妙。 便在这时,白素娥又发现姜迎的心跳也出现了问题。 时快时慢,挣扎着清醒时心跳奇快,不到片刻又慢了下来,慢得像将死之人的心跳速度。 白素娥立马对魏芳道:“给她一枚回元丹。” 魏芳紧急给她喂了一枚回元丹,以灵力将丹药化开,送入她体内。 这时白素娥又对楚一一道:“再添一些镇痛药,骨虫快好了,再坚持两刻钟。” 楚一一忙不迭添加镇痛药。 姜迎还是感觉不到镇痛药的作用,痛苦一直纠缠着她,而失控的心跳也让她呼吸开始急促。 药宝在她体内竟也是不明所以。它见姜迎情况越发糟糕,开始蓄势,准备一见她不妙,不管那么多影响,要立马救她。 便在姜迎即将真正失去意识,心跳也无序到一定程度,仿佛快要冲破胸腔而出,而药宝也开始集中所有灵力准备保护她的心脏时,忽然,姜迎隐隐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紧接着一下子,她的身躯如同突破万里重云,自高空坠落! 但是很快,她又如同落入水中被迅速缓冲减速的石子,落入一片充满着药香、林香、草木清香的幽绿之境。 她看不到这境界,却能够真切感受到一股迅速安抚她疼痛无比的身躯以及焦躁不安的灵魂的药香之气,透过她的口鼻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 等到她身体的痛苦减轻到一定境界,又是忽然,这阵香气如风吹烟,瞬间消散。她的意识也从这片虚无缥缈的境界抽离,逐渐降落,最后,又回到她原本的身体。 姜迎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睁开眼睛! 很快视线重新聚焦,她看到楚一一和魏芳还有白素娥站在她身侧,都在看着她。 “醒了?还好么?身体可有异样?” 白素娥微微蹙着眉头,关切地问她。 她意识还是有些迷糊,记不清晰方才发生了何事。 但她还记得自己的腿,便强撑着虚弱问:“我的腿……” 白素娥看了一眼她左腿,回头道:“十分顺利,待虫液彻底凝结成形,我便带你入药池。” 姜迎感觉自己的记忆总有一块缺失的样子,又问:“我方才昏迷了么?” 白素娥想了想才道:“是……你在最后一刻昏迷了。” 一直在挣扎,却在骨虫啃噬彻底的那一刻,忽然昏厥,连心跳也停了数息。 白素娥从未见过这样的现象,急得连还魂丹都掏出来了。 然而正要喂她,她的心跳又忽然回来了,慢慢地升速,最后回到正常状态。 白素娥忍不住又问:“你可感觉身体有何异样?” 姜迎只感到无比地轻松,有种类似于每次进阶,撑过最关键时刻后,浑身一松的感觉,但是她的修为分明未有变化。 她摇摇头:“并无大碍。” 白素娥又以灵力仔仔细细查看了她的每一项身体体征,见确实无异,这才彻底放心。 “这样便好。骨虫成形得极好,你若无话交待了,我便带你入药池。” 第一百零三章 奇怪的声音 姜迎还惦记着方才的事情,闻言摇摇头:“无事。有劳大师姐了。” 没有什么话要说的,要说也不是对她们说。 于是白素娥捏了一个法印,姜迎身下的石床床板开始往下沉。沉到一定位置,开始有微烫的水自石板的缝隙渗出。 此时石板又分成两部分,姜迎头部的石板微微往下倾斜,形成一个石枕,颈部以下的石板则继续往下沉,慢慢将姜迎的身子浸入热水之中,直到完全被水浸没。 白素娥转身走入蛊王潭,取了几只不知何名的毒虫,又自储物玉取了一把晒干的草药,再抓一只似蝎却有一个海口碗大的大蛊虫,将小毒虫和草药喂给它。 蛊虫很快吃完毒虫和草药,白素娥等了一刻钟时间,将大蛊虫拿回石床密室,化出一个药舂,将大蛊虫放入另一堆药草之中,捣死捣碎,与药草充分糅合。 最后她将药舂内的药倒入姜迎所浸的水中,很快药渣散开,将清水染成浅绿色泽。 她又重复了多次这个步骤,直到水池变成墨绿色,她才停止。 药液通过肌肤毛孔,逐渐渗入姜迎体内。 起初姜迎的左腿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后来不知麻木了还是适应了还是药物生效了,疼痛感消失了,整截小腿的感觉都消失了。 白素娥道:“此药第一阶段需要浸泡五日,一是重塑你新骨附近受了损伤的筋脉与血肉,而是让新骨完全与你的身体契合。 由于药液之中有蛊虫也有部分毒草,它们不致命,但是会引起不适,大约一刻钟后,你便会出现胸闷、气短甚至头昏目眩意识模糊的现象,此乃正常现象,最多半个时辰便会恢复,你无需担忧。 五日后我会前来替你换药,那时候你需要浸泡三日冰药液,这是为了增加新骨的强硬度。 最后两日则是恢复类的药液,既然你要参加大比,我可以替你加入一些能够增强你全身筋脉与骨骼的硬度与抗击打力的草药,效果有限,不过比没有的好。” 姜迎感激道:“谢大师姐。” 白素娥轻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让魏芳与楚一一商量好每日谁谁什么时候过来看她陪她一会儿,之后便离开密室了。 先留下的是楚一一,怕姜迎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害怕,还与她说了好多话。 之后见她挺适应的样子,毕竟也是需要修行和照看灵田的人,便先离开了。 等到室内只剩姜迎一人,她听到脑袋后方的三个蛊王潭爬行啃咬的声音。 由于室内已无人声,又是环形的不大的小室,这些声音成倍放大在姜迎耳中,多少有些瘆人。 不过姜迎不到一会儿便转移了注意力。 她问药宝:【方才骨虫啃咬之时,你可有发现任何异样?】 药宝没明白:【你指什么?我只发现你好痛苦,这个骨虫啃咬真的这么可怕么?你都已经很能忍痛的人了。】 姜迎道:【痛是真的极痛,我有好几次险些昏厥,但是不知怎么的,冥冥之中好似有一股力量,硬是逼我保持清醒……】 那阵感觉真的很奇怪,她试过昏厥前逼自己不要昏厥,试过以意志力抵抗昏厥行为,但那都是她有意识为之,是她在拼命。 但这一次,一旁有三位修为均比她高许多的师姐在,而楚一一和魏芳的人品她也清楚,不会是想要害她的人,所以她方才是以比较放松的心情去面对此事的。 可是那股奇怪的力量并未让她放松,反而反复折磨了她许多次,导致她最后险些断气。 这一不是宗门防御符的力量,二不是她原有的力量,所以究竟怎么了?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白素娥师姐有问题,可是一路过来,直到现在,她能感觉她身体并无异样,而白素娥师姐在她昏厥清醒之后,也显然十分担心。 所以那股力量从何而来? 又为何在之后忽然清醒,有种类似于进阶之感? 她便问药宝:【我昏厥之后,你可有听到什么奇怪之声?】 药宝更疑惑了:【奇怪之声?何为奇怪之声?】 姜迎也不清楚:【说不上来,我那时意识十分混乱,隐隐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 药宝:【是三位师姐的声音么?你昏迷后她们有喊你。】 姜迎想了想,对比了三位师姐的声音,虽说并听不清那道意外之声,但她感觉还是不像。 【似乎不是。】 药宝道:【那没有了,我不曾听见除她们以外的声音,此地也无其他人,大抵是你听错或者幻觉吧。】 姜迎沉默。 是这样么? 旋即她又想起另一个奇怪的现象:【我那时好似还到了一片满是药香的新天地,自那之后我才清醒过来。】 药宝忽然“嗯”了一声:【什么天地?】 姜迎道:【满是药香,满眼碧绿的天地……对了,有些像你药田所在的空间,不过并无任何具象化的事物,也不似进入你的药田时,有我自己的神魂。我只是有一种感觉,感觉那里是一片碧绿且充满药香的世界……这是修士的某种境界变化么?】 这时,药宝喃喃一句:【药香……】忽然戛然而止,不吭声了。 姜迎感觉它沉默得有些奇怪:【怎么了?你可有想到什么?】 药宝嗯嗯呃呃了一阵,带着浓浓的犹豫:【那个……】 【嗯?】 【好似是……】说到这里,又打住不说了。 姜迎有些急了:【是什么?你为何吞吞吐吐?】 药宝又嗯嗯呃呃起来,迟迟未有回答。 姜迎忽然心一沉:【别是我功体出现问题?】 药宝立马道:【那不是。】 【那是何故?是好是坏?】 药宝又嗯嗯呃呃。 姜迎真的生气了,语气变得十分强硬,冷冷的感觉吓得药宝一颤:【你说还是不说?】 药宝语气都抖了:【不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直说便是。】 【我也不确定……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那可以先说你的猜想,咱们再来看看对不对。】 【我……】 【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不是隐瞒……】 【那你为何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药宝再度沉默。 姜迎闭上眼睛,一忍再忍,忍住自己的怒气。 可是到底是“住”在她体内的灵物,这样情绪的变化,包括隐有躁动迹象的灵力,药宝如何不知? 它连忙道:【哎呀你别气你别气,妨碍你恢复就不好了。】 【那你便只说你对此事的一切看法。你要知道,我不喜欢隐瞒,也不喜欢一无所知的感觉。】 药宝道:【我需要时间。】 【什么时间?】 【思考的时间。】 【……思考什么?】 【哎呀,】药宝又哎呀起来,【我真的拿不准,这不能瞎说的,说了影响会极大,若我说错便更糟糕了。】 姜迎道:【那还不是我功体或者身体有问题?】 【不是不是,与你毫无关系……也不对,有一些关系,但并不妨碍到你。】 【与我有关却不妨碍我,又不能瞎说否则影响极大,再者能够与我产生联系,又是你药宝需要思考的问题……】姜迎独自推算起来,半晌脸色一变:【莫非是我阿爹?】 药宝:…… 【你说实话。】 药宝:…… 姜迎几乎坐不住了,灵力开始在体内酝酿翻滚:【你说实话,否则我今日让你后悔。】 药宝连忙道:【别激动别激动你千万不要乱动!……哎呀我说了此事不能瞎说吧,你看,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没办法冷静啦?!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真的,大将军并未在你体内留存力量,他根本不在,所以我认为这可能是你危机之时,下意识产生了某些幻觉。 并且你想啊,若与将军有关,他难道会害你吗?你先前难道不是因为某些力量所以陷入危机吗?这股力量你没有办法解释了吧? 那不是白大师姐或魏芳楚一一师姐对你所做的事情,我全程替你守着呢,她们真的一心替你医治,不曾有多余的力量进入你体内。 那这大抵便是你身体的问题或者是你潜意识的问题了,而那之后你忽然昏迷又忽然清醒,或许也是你的潜意识力量,对吧?】 姜迎道:【那你究竟凭何因此事联想到将军?】 药宝有些委屈地嘟哝一句:【你说闻到了药香啊……】 【药香与我阿爹有何关系?】 药宝想了想道:【将军生前炼药,身上便有一阵药香味。并且他在小灵界时也有接触炼丹术法,也有淡淡的丹香,你一说闻到药香,我便不自觉联想到他了……哇,都怪你,你好坏,我想将军了呜呜呜……】 姜迎心说自己没哭你哭什么?心情从方才无比的迫切与隐隐的期待,一下子又坠至谷底。 【所以全程你只凭我提到药香而想到他,不是他自我身上或你的身上留下过什么,或者曾经告诉你什么信息。】 药宝吸了吸鼻子道:【不是。是我不好,让你失望了。】 姜迎心中暗叹一口气,旋即忽然道:【你当时亲眼看到他……自戕了么?】 药宝:【没。】 【嗯?】 【你误会了,我不在将军体内,那时候我在玉佩之中。而玉佩在事发之前便被将军仔细保存起来,因为他知道只有他对玉佩表现出不一样的重视,那个狗屁圣上才会猜测玉佩或许藏有仙境的秘密,或者是某种将军的亲人才能够看懂的信息,届时一旦将军有个好歹,玉佩才有可能被送到你们手上,我才有可能转移到你们身上,与你们一起进入仙境。】 姜迎便又提起一颗心:【那么他有没有可能……】 药宝:【姜姜。】 【……嗯?】 【我那时与大将军有契约,契约断了,将军的气息也消失了,所以……】 姜迎再度沉默。 药宝大抵也觉得这番话太残忍了,踌躇了片刻这才道:【我其实并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是大将军曾经告诉我,他知道他们姜家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坚信身为他子嗣、留着姜家血脉的你,一定也有与他们一样的血性与坚强。 所以他告诉我,若他真的有个好歹,与其让你留着念想,日夜期盼,不如让你接受现实,因为他知道你会有足够的理智与勇气继续往前走,他说姜家人不需要不切实际的幻想,需要的是足够改变一切的力量。 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告诉你事实,也告诉你将军对你的认可与期盼,我觉得这可能是最能安慰你的方法。 若你真的很伤心,那什么,你可以哭啊。药宝我不会嘲笑你的,我听你哭,我陪着你,你不开心便不要压抑自己,我都觉得很难过了,你肯定比我更难过,你哭吧,跟我一起,呜啊啊啊……】 姜迎挑了挑眉头:你怎么又哭了? 她确实很伤心不错,可是怎么说呢,或许她阿爹说得很对,她伤心,但她并不脆弱。 都经历了这么长的岁月了,难道在将军府的那数年,她没有预想过有朝一日的最糟糕的后果么? 她早预想过了。 预想过千千万万回,与对好消息的预想一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去憧憬,去担忧,去害怕,去哭泣。 如今她已经哭不出来,也不会哭了。 因为接受了现实,也明白来自亲人的必然会有的期盼。她并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她代表的是已然消失的姜家,是镇国将军府,是镇国将军,是世代将军血脉的血气与傲气。 所以她不会哭,不会苟活,她只会以一个将军血脉该有的样子,要么活得精彩,要么死得光荣。 她叹了一口气,对药宝:【够了,道理你都会了,你还让我哭,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药宝哭声戛然而止:嘎? 是这么解读的么? 分明是想分担你的痛苦耶! 不过听到姜迎复又平静下来的声音,它知道原来的姜迎又回来了。 果然大将军说得对,他们将军府的孩子,真的不需要多余的婆婆妈妈的感情慰藉,他们只需要一个说法,一个事实,然后便会迅速接受,迅速调整自己,继续前行。 理智得可怕,却无比的迷人。 第一百零四章 观看晋升大比 姜迎没有就先前的事情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便就放弃了。 在药池中躺了五日,水里有白素娥的控温阵法,水温一直未有下降。 五日后,白素娥前来替她换了一次药,这一次,白素娥在药池之中施了冷冻术,使得水温极低,得亏给姜迎也下了一道抗寒术,才不至于冻得她生病。 又过了三日,最后一次换药,期间姜迎的腿骨再无痛感,但有强烈的痒感,这导致她想趁无法动弹的时候闭目养神都不行,忍得有些崩溃。 最后一个疗程过去,姜迎终于得到解放。 身上禁制被解开之时,她立马翻身坐起,再也受不了一直躺着的感觉了。 楚一一和魏芳知她今日完成治疗,便都来了,这时与她开玩笑说她耐不住,同时将她自药池之中扶出。 时隔十日再次接触地面,别说左腿,连右腿也有一些不习惯,有一种恍惚之感。 在地面站了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迈动左腿。第一步,腿根本不像是自己的,有些僵硬,有些轻飘。但她明显察觉苦苦困扰她的疼痛不在了,她屏气凝神,又迈了数步,终于找回对自己身体熟悉掌控的感觉! 并且腿真的不痛了。 哪怕如今还有一些不适应,但是困扰了她将近七年的腿骨之痛,彻底消失了! 她一下没忍住激动,在密室之内来回转了数趟,后在白素娥的点头下,原地蹦了蹦,来了几下风声嗖嗖的鞭腿。 不痛! 好了! 白素娥见她快要找魏芳两人与她对打试验了,连忙喊停:“够了,今日活动到此为止。十日到底只是底线时间,保险起见你这几日还是尽可能避免激烈运动,也好助你的新骨长得更好。” 姜迎只能停下,势必保护好这条重获新生的腿。 白素娥清掉石床底下的药池,之后便与几人一同离开密室。 走出密室、来到白家居时,禹松康正好前来寻找白素娥,于是迎面与几人撞上。 看到姜迎,禹松康再次一怔。 这段时间有意无意路过她居室所在矮山,竟都不见她身影,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看她们几人过来时,一路竟是有说有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太姥姥……不,白大师姐分明是不苟言笑的人,对自己都冷言冷语,怎能与她们笑脸相迎?! 他带着一些不悦,带着一些酸意,还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上前对白素娥拱手:“白大师姐。” 又对魏芳与楚一一一揖:“二位师妹。” 最后对姜迎道:“姜小师妹,许久不见。” 姜迎:…… 药宝:【我不喜欢他。谁跟他许久不见啊。】一副跟她们很熟的样子。 不过姜迎还是给足了礼节,拱手道:“师兄。” 没有寒暄,也没有加上姓氏,因为不记得了,没有记过。 白素娥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认识?” 禹松康:“自然。” 姜迎:“曾经偶遇。” 禹松康看了她一眼。 白素娥对此也不是很感兴趣,闻言只点点头,对姜迎与魏芳几人道:“那你们回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姜弟子,记得我先前的提醒。” 姜迎转过身对她深深一揖:“谢大师姐,弟子明白,暂别了。” 白素娥摆手。 魏芳与楚一一也谢了大师姐,之后与姜迎一起离开。 禹松康看着三人走远,回头问白素娥:“太姥姥,她们是来……?” 白素娥对他没有什么表情,背过手往白家居走:“来问了一些毒物的事情。” 由于魏芳直接召出飞舟让姜迎上去,所以禹松康也不曾发现她左腿的变化,对此无有怀疑。 但他有些不高兴:“她们看来很会哄太姥姥高兴,让太姥姥笑得如此开心,对松康都无有这么开心呢。” 白素娥脚步一顿,森然回头:“我想你该弄清楚你的身份与处境。不是你是我曾外孙,我便必须待你好,你说是么?” 禹松康心中冷哼:你就只剩我这一个亲人了,不待我好,谁给你送终? 不过表面还是赔笑道:“是,太姥姥教训得是。” 白素娥:“你又来此处做什么?” 禹松康道:“上一次的丹药服完了,故而……” 白素娥面有愠色:“那可是中阶驱毒丹,蛊毒门并不多有,我给你,是让你万不得已时方用,你怎会眨眼便已用完?!” 禹松康道:“松康也是想多钻研毒术,加快修行速度,为太姥姥长脸。” “我无需你为我长脸。” “这……那太姥姥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孙儿出事、毁容?” “你如今这面孔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出事,你若严格按照功法步骤进行,不急不躁不贪,你不会有事。” 禹松康气得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白素娥耳中。 她又看了他一眼,面色已经极其不好了。 禹松康敢表达自己的不满,但也只是敢表达而已,再过分一些的他便不敢了。 他压着情绪闷闷不乐道:“那太姥姥究竟还给不给孙儿丹药了?若太姥姥实在介意,那便算了,孙儿走了,便让我这个白家最后的血脉消失便罢,反正习毒也非我本意,毒死便毒死吧!” 白素娥气得高高抬手:“你!” 然而手到脸前又猛地停住了,看着这张有自己女儿孙女模样的脸,生生将手撤回。 “拿去,滚!”她将驱毒丹化在掌上塞到他怀里,便转身欲走。 这时禹松康忽又阴森森道:“若太姥姥看不惯我这个曾外孙,又惦记着白家的血脉传承,不如替我配一段良缘,不就既有传承,又不必再日日忍让我了。” 白素娥深吸一口气,真是被他气死了。 “我不知道你最近又在打何种主意,也不知你究竟何来的勇气,敢以白家的传承威胁我。你若实在觉得目前的修行不足以令你安分,那么蛊毒门周遭万千秘境,等着我送你进入。” 一听秘境,禹松康脸色变了变,终于不敢多话了。 虽然心仍不服,也还是忍了下去,闷哼一声收了驱毒丹离开。 另一处姜迎回到居处,先是看了一眼所管的毒田,见长势良好,知魏芳两位师姐有在替自己好好照看。 她对两人道谢。 两人也只是送她回来,见她一路无恙便要告辞,根本不在乎那点小事。 姜迎送走她们,马不停蹄又前往百草门,找三青真人报道。 由于她目前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腿已治好,哪怕是三青真人,所以她今日只降下飞舟,在舟上与三青真人打了招呼,以惦记灵植为由立马离去。 于是三青真人并没有机会告诉她,在她告假的这段时间,他通过法阵看到四境的灵植在她的青木阵法的维护下,成长得极好。 沙漠境的沙漠石花更是不仅乖得一动不动,还在短短十日,全长出了石花,目前已经凝结成不少小小的石果。 他只能让姜迎自己去发现这阵惊喜了。 结果姜迎也没有很惊喜,看到沙漠石花争先恐后来邀功,她只是点点头:“不错。”给它们各自喂了一些灵虫,便又匆匆离开。 她要前往观看晋升大比。 十日的治疗时间,耽误了她好些进程,但也比不上她对晋升大比的迫切。 此时距离大比开始已经过去三日了,尚有最多七日,大比便正式结束,之后会公布下一场定级大比的正式名单。 之后还会根据晋升大比胜出并要参与定级大比的弟子的伤势,权衡定级大比的时间,不过一般宗门大比点到即止,一旁的大修士也会严加看护,不会让弟子出现重伤的情况,所以通常定级大比均会如期进行。 姜迎想看看,到时候定级大比,自己的对手都会有哪些。 来到场地,她发现参与大比的弟子们,全都被宗门送入随机的秘境了。 云山宗经过长年累月的建设发展,已然发现了数不清的秘境,后来这些秘境根据困难的程度分为数个等级,与云山宗阵法连接,用于各层级的大比。 此次大比乃云山宗最初级的大比,所以秘境自然也是初级的秘境。 六大峰一共一百八十五位与姜迎同届的预备弟子,加之上两届仍未晋升的二百余位弟子,被随机分配至十大秘境的随机位置,开始比试。 比试规则乃在五日之内,尽快寻找离开秘境的方法,前十名分别能够获得一百积分,第十一至二十名则能获得八十积分,第二十一至三十名五十积分,第三十一至五十名三十积分,剩余的,只要能够按时离开,也统一奖励十积分,超时五日未曾离开则直接淘汰,不得参与下一轮比试。 下一轮比试乃技能比试,为时三日,由云山宗主峰长老共同商议出考题,一共三十道,针对六峰主要灵根类型,每峰五道,每位弟子可以根据自己所长所专学,自由选择题目类型,公开题目后,相同题目的分为一小组,组内比试。 这同样是时间的比试,额外还有技能精准度、善用度、灵活度等等方面的评测。 同一道选题,优先按照标准完成者,第一名三十积分,第二、三名十积分,其余无分。 而针对各峰的每一位在特定时间完成任务的比试者,由六峰代表以及宗门评分代表一起评定完成度分数,参考值便是技能精准度、善用度、灵活度等等,最高三十分,最低无分,以所有评分代表的平均值为最终积分数。 完成此轮比试,最后还剩一轮,为时两日,乃六峰混战。 六个混战场地,六峰弟子跳入传送法阵,随机出现在六个场地之中,每个场地在两日之内将所有对手清出场地范围者,直接晋升外门弟子。 若无,则剩三人者,各获得一百积分,超过三人,则根据留在场地的人数,均分一百积分。 三轮比试下来,除去淘汰者,剩余弟子计算所有积分,前五十名胜出。 当然,首届参加比试的新弟子有一项额外福利,便是开局自带三十积分,只要未被直接淘汰,此福利积分便能直接加入原有积分之中。 姜迎来到时,弟子们已经被送入十大秘境了。 这些秘境有大有小,有如百草门四境一般的大环境,也有小却危机重重的小秘境,被放映在比试群山地的上空。 她看到大秘境之中,有风沙肆虐、凶兽横行、烈日当空的大沙漠,有冰山雪原,也有海底世界。 小秘境则更多在于机关,里面弟子容易被困入各式各样的更小的机关阵法之中,突破需要花费大量的心思。 当然大秘境并未比小秘境轻松,因为规则要求乃五日之日寻找离开之法,这五日在如此大而无边的地方寻找,若无一定的判断能力或者运气,极有可能越走越错。 看到这样的比试,姜迎算是领悟到云山宗大比的严格与残酷了。 若让她进入无论哪一个秘境,她都无有自信能够按时离开。 这时她忽然想:晋升大比便如此残酷,那么定级大比呢?有可能比晋升大比要简单么? 她深深为即将到来的大比担忧。 不过担忧归担忧,她在了解过规则之后,还是寻找了一个视野相对较好,人又不那么多的位置,坐了下来。 虽说只有三日,也有一些弟子因为无法忍受秘境恶劣的环境而选择直接认输离开,这些弟子也分布在围观群众周围。 姜迎坐下后,也不与其他人闲聊,暗暗自袖中划出一个留影石,开始录下十境的影像。 此事她问过三青真人与魏芳等人,是宗门允许的行为,不止她一个人会想到要这么干,不过基本都是定级大比那些老油条便是了。 她要将十境弟子们的表现尽可能录下,回头仔细研究。哪怕她不可能一直留在此处旁观,她也要寻找办法或者托人替她录制。 半个时辰过去,除了再次出现五位提前认输的弟子,十境之内并无突出的表现。 姜迎见状,转移了阵地。驾驶飞舟来到一座高山之上,将留影石放在舟边缘,启动了飞舟的小小的防御法阵,之后便坐在舟中打坐修炼,静等此轮测试的结果。 第一百零五章 胜出者 由于姜迎来到的时候,晋升大比已经过了三日,所以第一轮的比试实际只剩两日了。 为了能够赶上前五十名各自出来的时刻,她只做简单的吸纳,运行功法也只以一个一个的小周天为循环。 半日之后,她首度听到破境消息的传来。 是两位上一届的弟子,分别出自白云峰与水灵峰,在全是海水的海洋境之中达成共识联手通关破境,分别获得一百积分。 很快有其他弟子陆续离开,但全都是前两届的弟子。 他们有更多的经验,也有更高的水平,离开的速度自然更快。 很快,前十名名单已然出现,没有任何一人是最新一届的弟子。 紧接着前二十名也陆续出来,依旧不见同届弟子的踪迹。 这时,姜迎感觉到有些不妥了。 并非为同届弟子紧张,而是本次晋升者的往届弟子越多,对她往后的定级大比便越为不利。 按照三轮比试的规则看来,除去最后一轮混战直接晋升的弟子,三轮大获全胜者,往届弟子至高能够获得二百六十积分,而应届弟子由于还有额外三十分,则至高能有二百九十分。 据三青真人所言,炼气层弟子的大比能够在混战时直接晋升的可能几乎为零,所以只以三轮大获全胜的标准来算,最高分值应当在二百九十分。 然而现在看来,果然无有任何一位应届的弟子能够三轮全胜,目前前十的一百积分他们已经丢掉了,前二十名的八十分也快没有了,哪怕他们能够在二十名到三十名之间离开,垫上额外三十分,他们也少了至少五十积分,被往届弟子甩开至少二十积分的距离。 第二轮的比试,各峰的第一名也很难轮到他们抢夺,甚至二三名也无有可能,所以他们大概率只能拿到比试代表的评分均分。而拿不到前三,表现再好,评分再高,也极难拔尖,所以这一轮他们基本占不到优势,会被诸多往届弟子拉得更远,又少了许多积分。 最后一次抢夺积分的机会,在最后一轮比试,然而这也得尽力淘汰同场对手,尽量保持在五人留场以上的水平。 因为最后一轮场上留下五人,平均分配一百积分,便已经只有二十积分了,这在二百六十分满分的成绩之内,几乎微不足道,再少,在数百人之中挤进前五十的几率便更小。 可是又有多少应届的弟子,能够保证在最后一轮大比,不被人淘汰不仅,还能淘汰对手至仅有五人的程度? 所以算下来,若本届弟子没有办法在第一轮比试挤入前三十名,后来的比试便会极其危险,因为积分差距拉得太大太大,再难挣到。 若挤不进前五十名,对本届弟子而言,其实基本已经注定结局了。 此时离开十境的弟子,已经有十五名,前二十名的八十积分只剩五个名额了。 姜迎忽然放弃吸纳站进来,密切关注十境内的动向。 沙漠境有一群弟子不约而同发现了沙漠上沙流的异象,紧接着在某处角落找到了离开的法阵,只消跳入法阵,他们便能离开。 然而由于同时赶到的人不少,为了抢夺名次,他们打了起来。 姜迎看了好一会儿,看到有三位弟子成功以各自的方式束缚了其他弟子,便剩他们三人争个高下了。 而同时海洋境也有一些水灵峰的弟子,利用得天独厚的水系术法优势,也同时发现了离开所需要的契机,如今只比施法的速度快慢了。 其余小境界也有一些弟子透过困住他们的机关,发现其实机关之内便有离开的关键之点。 剩余的几个大境界并无大的进展,所以目前是这几境的弟子在争高下。 姜迎看着境内的情况,一直等着同届弟子的消息。 第十六名离开的弟子出现了,还是往届弟子。 姜迎正自发愁,忽然,她听见一则消息:本届的第一位弟子出来了! 是水灵峰的弟子,在海洋境内成功激活了阵法,离开秘境回到云山宗。 看到云山宗的那一刻,他显然长松了一口气,之后便与认得自己的师兄师姐们招招手,便潇洒离开。 姜迎看他竟然一身轻松,便连比他先离开并且比他资历深的往届弟子也无有这样轻松的表情,她眯起眼睛,微微调整了留影石,着重留下此人的面目与身影。 即便此人离开的名次不算太高,但好歹是同届弟子第一,并且轻松至此,姜迎认为他往后的大比也会极有威胁。 并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又对不上相应的身份,于是她很快暂收目光,继续留意接下来的战况。 不多时后,机关秘境有一位白云峰的往届弟子突破而出,成为了第十九名弟子。 后来又有一位冰原境的往届弟子在运转功法时,忽然走运误触了离开机关成功离开,挤入前二十名的队伍。 现在,前二十名只剩一个名额了。 而这十九名之中,是本届新弟子的,仅有单单一人。 姜迎又算了算规则与积分,心知留给本届弟子反转的机会更少了。 却在这时,十境法阵之上,忽然又起了一阵波动! 在众人万分期待的目光之下,一位年轻修士直接自法阵滚出,滚到极远的地方,筋疲力竭原地昏迷。 是本届弟子! 更精彩的是几乎与此同时,又有一位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修自另一个法阵之中冒出,带了一身的血。 她方自一个凶兽遍地的古墓之中杀出,好似途中还被数位弟子围攻了,怒将其中一位打至重伤被迫退赛,之后才脱离了围攻离开。 她一回到云山宗,也是筋疲力竭而倒地,但是她并未昏迷,自动滚至法阵边上让开下一位回来之人的通道,之后便大字朝天歇着,不管不顾了。 由于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开法阵,众人不禁关心起他们的名次。 他们的时间卡得实在太巧合了,导致现如今有了一个极其重要且关键的问题——这两人究竟谁稍前一点,谁能够夺得这高达八十积分的第二十名的奖励啊?! 两人相差一息间都不到,完全是前脚来后脚至的,那那个第二十一名只能拿到五十积分的弟子,且不是要气死?! 众人屏气凝神地等待,包括姜迎都额外专注结果的宣布。 判定结果只消兼职裁判的审判员重放两人出来法阵前后的场面,而两个场面,会合并到一起,同步放映,这样谁先一步出现便一目了然了。 那一位姑娘在这个阶段,立马勉力自地上爬起,也密切关注着结果。 结果两人一前一后,是男修在前,女修在后。 看到结果小姑娘咣当一声倒地,生无可恋地仰天大吼一声:“啊——!!!” 令人唏嘘。 于是云山宗宣布,应届赤山峰弟子,伍四喜,第二十名离境者,积,八十积分。 应届水灵峰弟子,蔺如兰,第二十一名离境者,积,五十积分。 名字一出,众人先是继续惋惜,随后忽然一刻,纷纷怔住。 蔺如兰?! 姜迎也眯起眼睛:又是她?蔺如兰? 入门测试时的天梯黑马,后在宗门的小比之中,疑似指点前辈赢得小比。 这一回晋升大比又在总前三十名、本届弟子第三名离开秘境,这表现,堪称惊人也不为过! 最关键的是,姜迎那时十分佩服这位姑娘,所以留意了她的许多信息,得知她除了水灵根刚刚达到五成,其余四灵根全是一成,是一个五灵根且资质绝算不上优秀的别人口中的“修仙废柴”。 一个“废柴”体质之人,能够有如此成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大抵除了灵根资质差了一些,其余方方面面皆是上乘! 在往后的比试,她胜出的机会可能不会小,并且一旦胜出,在后来的定级大比之中,绝对是极大的威胁。 姜迎看了蔺如兰的放映画面一眼,又看了她所入的秘境,默默记住了这一个人以及这一片秘境、这一段时间。 ………… 在蔺如兰之后,离开秘境的本届弟子便逐渐增多了,姜迎渐渐看定了形势。 毕竟每一次晋升大比,都挑选了精英中的精英晋升。余下的未能晋升的弟子,要么与晋升刚好擦肩而过,要么便有着致命的缺点。 所以此次大比前二十名离开的,多是那些当年便表现不错,奈何遗憾未曾挤入前五十名的往届弟子,以及部分后来发愤图强咸鱼翻身的弟子。 之后本届弟子陆续出现,证明都是本届比较优异的弟子。同时也就证明了还留在秘境的多是积累了一两届时间与经验却还斗不过新弟子的弟子,这些弟子一开始无法突破,现在便更无法突破了。 所以他们威胁度大大下降,本届能够拿到大积分的弟子,越来越多。 第五日未到,前五十名弟子的名单便全都出来了,余下能够出来的弟子便不再记录名次,只记录名字与积分。 但是即便如此,秘境之中尚有一大批弟子在仅剩的一日之中挣扎,争取哪怕小小的十积分。 这对姜迎而言,已无太多旁观的必要,于是她再次留着留影石自己工作,她则走下飞舟,走到背靠大比场地的隐秘地,化出长鞭练习《毒巫无影术》。 她本来便有不错的底子,如今腿好了,不痛了,也无需再处处留意自己的伤势,她练习起来可谓如虎添翼。 哪怕先前治疗花费了足足十日无法动弹,但她也在有限的范围内,默默运转流动度有限的灵力,去积累根基。 加之如今可以事半功倍地练习了,她认为她能够在后续的时间将浪费掉的时间补回来。 一连三个时辰,她都在练习毒巫无影术。 等到精疲力尽,她又盘坐下来吸纳运功,积累了一定的灵力后,又立马练习青木诀与御毒术。 一日时间眨眼过去,第一轮比试正式结束,十大秘境之中竟然多达上百人无法破境离开。 加之途中有大约六十人主动认输放弃比赛,意味着整轮比试,竟有近半的弟子止步于此。 审判会带领着大大小小的裁判员整理赛末信息, 在此期间,能够进入下一轮的弟子还有三个时辰休息,这期间除了大比明令禁止的违规丹药,弟子们可以随便运功或服丹,也可以自己寻找师兄师姐或仙师替自己恢复体力。 众人准备期间,姜迎又躲起来继续修行了。 等下一轮比试开始,云山宗上方多了一个巨大的名次榜,目前积分前五十名的弟子名字与相应积分排列在榜上。 姜迎看了看名单,又看了看下一轮比试的大致情况,了解得差不多后,便又回头苦修。 这一轮她每隔一个时辰便去看一看赛况,重点看了蔺如兰以及在她之前几位弟子的比试情况,一有精彩之处,她也会坐在地上认真观看。 两日时间,有人完美完成任务了,六峰三十题的三十位第一名新鲜出炉,如姜迎意料,果然没有本届弟子。 之后二三名也出现,六十位弟子之中,仅有二十一位是本届的弟子,能够获得十积分。 三日过去,比试结束,这一次又淘汰了超时的三十二位弟子,以及三位作弊的弟子。 之后各峰公布比试时评分代表给每位弟子打的评分与最终均分,加入原有积分,前五十名的榜单刷新,有人更进一步,有人被暂时刷出榜外。 大比因此变得真正的紧张、刺激又精彩。 最后一轮,六峰混战,此时仅剩不到两百位弟子。 在上一轮结束后,集体休息三个时辰,之后便随机分到六个混战场地,开始混战。 每个场地至少三十人,至多的一个足有四十人。 来自各峰的弟子们一进入便开始动手,眨眼之间,六个场地已然战成一片! 但就在这时,六场地的放映法阵忽然消失,大家看不到了! 一位审判员向所有旁观的弟子解释,实战不比另两轮比试,实战关系到弟子们的战斗习惯与招数。 最新章已替换,可以看啦~ 回来得很晚,但还是连夜码完了,大家不用等晚上啦,现在就可以刷新看哦~比心~ 第一百零六章 晋升榜与最终定级名单公布了 所以实战场面并不对外公开,所有战斗资料都会通过场地内部的大型留影法阵,直接留存于审判堂,以备赛后有人针对赛果提出异议。 也就是说最后结果正式公布以前,姜迎都无留在此地的必要了。 她有些惋惜:实战才是最能看出各人实力的途径,结果它并不让人看。 不过也对,适当保密是对实战弟子的一种保护,否则像自己这些无需参与本场比试但又会在以后与他们对上的弟子,若研究他们研究得过于透彻,日后定级大比对他们而言太不公平。 所以姜迎驾驭飞舟暂时离开了。 去看大比看了五日,期间有三青真人的准许,相当于她又在四境消失了五日。 雪原境的九转冰灵花性子比较淡然,所以对此反应并不大。 湖境与熔岩境的避水草与赤炎草沉默寡言,也不介意这件事情。 唯有沙漠的沙漠石花,总是见不到姜迎,吃不到零嘴,它们造反啦! 姜迎前来的时候,一众石花都没影儿了,躲起来闷哼哼的。 药宝以灵植语喊它们,各种劝各种请,没人回应,最后还是姜迎出马,说她要去参加比试了,可能一去不复返,再不出来就要永别了,一众石花立马凑凑爬出来。 【干啥干啥你去干啥?!】 【啥叫大比?】 【啥叫一去不复返?】 【为啥要永别?!】 药宝同步翻译:【问你为啥要永别。】 姜迎道:“是宗门内的大比,本人不才,可能会被人打死,所以最后这几日你们不听话的话,我可能得含恨而终了。” 石花们:…… 药宝:…… 这时,皮皮花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什么是大比?为何要大比?比什么如何比,比完以后有什么?】 药宝:【问你啥是大比,有啥好处。】 姜迎:“宗门的定级大比,等级越高,宗门下发的奖赏资源便越多越好,修行便越快。” 皮皮花:【那为何会被打死??】 姜迎:“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皮皮花:【那你不要比。】 “不比我穷。” 【我们养你?】 “你们不够。” 石花:…… 又过了片刻,皮皮花问:【我们可以帮忙吗?我们是沙漠石花,果子制成的防御护甲很结实的哦,可以保护你。】 姜迎道:“你们才结了一枚果。” 皮皮花:【再过几日便有更多果了!】 “你们是三青真人的,他不会愿意将果子给我。” 皮皮花:…… 石花们:…… 这时又有一株石花道:【那我们可以随你一同去比试,现场保护你。】 姜迎道:“你们是三青真人的,我不敢带走你们。” “若你们真有心,在我大比结束之前乖乖的,专心修行等我,那我大比时候无有记挂,或许便能赢了。” 众石花只能乖乖答应了。 姜迎十分满意它们的反应,喂了它们一顿灵虫。 正准备走,皮皮花再一次喊停她:【不然我们教你我们的沙漠石阵好了!】 姜迎脚步一顿,不解地回头:“什么阵?” 【沙漠石阵!是咱们以前在沙漠时候一起研究而成的阵法,能够防御沙漠凶兽呢!】 姜迎奇怪道:“你们能够自行研究阵法???” 【不然咧?咱们可不是只会结果这么弱!】 这一下引起姜迎浓厚的兴趣了,回过身蹲在石花们面前:“当真?我也能学?” 【可以。】 “需要学习多久?难么?对修为要求高么?” 【不高不高,也不难,你将我们带走我们来配合你!】 姜迎:…… 忽然将心收回原地,摇头道:“你们太珍贵,我无法带走你们,还是算了。” 石花:【那我们分你一小株藤让你带走,你自己用它布阵。】 “那你们会疼。” 【哈哈哈哈!】石花们忽然笑道,【大笨蛋,我们是灵植,可以自行分株一点也不痛的灵植!】 姜迎半信半疑,直接问药宝:【当真?】 药宝道:【当真吧。它们是石花,本来便坚硬耐打击,若要自行分株应当不会有事。】 于是姜迎又问石花们:“那你们分株需要多久?”若赶得及,她想在大比之前学会此阵,听起来会比她所学的普通防御术要强,毕竟能够抵挡沙漠凶兽的,都不会是太弱的法阵。 结果她话音方落,说话的那株石花便默默聚力,露在沙漠上的那一面藤身尽头,忽然长出数缕根,往沙里一扎,藤身中央则嘣的一断,分株分好了。 其他石花也纷纷行动,不到一会儿,地上的石花多了近半。 有一些分株力量尚且不足的石花不能分株,便主动向前,拉过分出来的石花放到一起,推给姜迎:【好了,这些就是了,我们力量还不够,分不成,不过这一些够够的了。】 姜迎看到那些陡然短了一截的石花们,自己都觉得痛了,很是怀疑:“真不疼啊?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弱,你们收回去吧……” 分株了的石花道:【不痛不痛,真的不痛!不过灵果要晚些才能结成了,并且分株不像我们,没有灵智,所以需要你自己操纵它们,激发它们的藤元之力布阵,这会消耗你不少灵力哦。】 姜迎忙道:“无妨无妨,我不怕麻烦……那,我们立马开始练习?小仙师们,请赐教。” 石花们哈哈大笑,看来是十分满意“小仙师们”这个尊称了。 立马各自散开,布成阵型,对姜迎道:【我们的阵法不需要花费脑筋,你谨记此阵型,再记住步骤,按照步骤给你手上的石藤灌输灵力催发它们本身的石元之力,便可以成阵了! 你要先这样布置,我这里是阵眼,其余的都是假阵眼,而这一株与那一株之间有一道障眼术,专门用来骗敌人的,等他们攻击此处,会将阵内隐藏的力量成倍爆发攻击向敌人。 我们没有太多的力量,所以这是我们逃命的最后手段,不过你肯定有其他力量可以利用,所以你要好好利用它们哦,否则它们被攻破,阵法便也破了,你便会很危险。 而这石元之力呢,激发需要特别的方式,你先来跟我们背一遍口诀,来来来,我们一起来激发!】 石花们说着,便催促姜迎以打坐姿势做好,齐声念起催发石元之力的口诀。 姜迎跟着默念,以青木诀为引,跟着口诀效仿之。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努力,她才终于跨越物种,借着青木诀以石藤的角度激发它们的元石之力。 现下她还有一些不熟悉,但是无妨,她还有时间。 之后她便跟着石花们继续练习布阵与激发,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直到一整日过去,晋升大比应该接近尾声了,她才拖着灵力透支的身体,暂离沙漠境前往大比场地。 到了她才发现在混战之中,有一位修为已有炼气六层的上上届弟子,极大的差距使得他迅速淘汰了整个场地的对手,成为直接晋升的第一人。 既然是直升,便不占后续榜单的名额,所以下台了的弟子仍有一次机会回来比斗,按照第三轮的规则再抉择一次名次。 其他五场地便无有直升之人了,于是直到大比结束的钟声响起,放映法阵再次出现在云山宗上空,显示此时此刻还留在场地范围之内的弟子。 直升场地的第二轮混战,最后剩余七人还在台上。 其余五个场地分别剩余十二人、五人、六人和三人。 审判堂带领五个场地的裁判员计算各自分值,加入总榜,形成最后的榜单,现场列出。 于是众人能够清楚看到,榜单之上有人眨眼掉落榜底,有人直接消失在榜单,有人逆袭回到榜上,还有人坚守着原来的位置,岿然不动。 大约一刻钟,榜单彻底成形,晋升大榜出来了! 前十名依旧全是往届弟子,从十五名开始,陆续有本届弟子插入。最后细数下来,五十个名额,本届弟子占了十一个,上届弟子占比最多,高达二十六个,剩余的便是上上届的弟子。 大部分本届弟子排名较后,然而面对往届的资深弟子,这样的排名依旧十分了不起了。 榜单出来,姜迎重点看了在前三十名之内的本届弟子。 一共有五人,有四人她没有印象,而那第二十六名的那位,她一看便挑起眉头。 蔺如兰。 果真是令人惊叹的一匹大黑马。 想到数个月前宗门大比时蔺如兰的表现,姜迎便想到最后一轮混战,极有可能是蔺如兰擅长的主场。 果然,她看到最后一场比试,蔺如兰的积分为二十分,证明她在当时的场地,是坚持到最后五人的其中一人。 再看看同场同积分的另四人,有三人乃往届弟子,所以蔺如兰与另一位本届弟子,在三位前辈的夹攻中顽强活了下来。 很厉害。 姜迎背下这个榜单,之后顺道在大比场地中找了找蔺如兰的身影。 不同于其他晋升的弟子,都有伙伴前来祝贺,蔺如兰独自站在某个角落,仰着头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榜单,独自欢喜。 姜迎站在一座矮峰之上,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她不知是直觉有异还是怎么的,猛地转过头来,直直看向姜迎的方向! 两人目光不期而遇,双方都怔了一怔。 倒是姜迎也不心虚,见对方看过来,便大方向其点了点头,又抱了个拳,算是庆贺。 蔺如兰在下方忽而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才回以一抱拳,似是道谢。 姜迎收回目光,又看了看大比场地的其他人,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便转身离开。 按照原定时间,现下距离定级大比仅剩五日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会面向整个云山宗公布最后的定级大比名单。 所以明天姜迎还要再确认一次名单,其余时间便全数用来修炼。 回到百草门,继续练习沙漠石阵,次日基本能够掌握,便剩对激发石元之力这一步骤的熟练度与成形度。 之后离开百草门,到云山宗大公榜处看了名单,又看到大比之日需要往后推一日,她记住具体时间,便回到蛊毒门。 而在她抓紧最后数日修炼之时,赤山峰尹三门,郭潇潇急急忙忙赶到尹长眉的书房。 “师尊师尊,我看到名单了,果真有姜姑娘名字!” 尹长眉暂停翻阅典籍之手,点点头:“确实像是她的作风。” 郭潇潇道:“咱们需要帮她做什么么?她左腿是不是留有旧疾,需要助她暂时封住患处以免影响她发挥么?” 尹长眉道:“这样会有人提出异议的吧,按照蛊毒门以往大比的经历,那些想要争夺资源的弟子与分门不会轻易放过替代蛊毒门的机会的。” 郭潇潇又道:“那赠她一些丹药?下品丹药无有争议了吧?她大可说是蛊毒门的丹药,反正大家都会吃。” 尹长眉想了想:“不如赠她数道好一些的防御符,加一些辅助丹药,其余攻击类的丹药符篆都太引人注目,依旧会被人盯上,便让她凭本事去争夺,也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于是郭潇潇默默在心中列好了赠品的单子,打算寻找机会赠予。 之后,她又问尹长眉:“那大比之日,我可以前往观看她大比么?师尊你会去么?” 尹长眉放下手中书籍,看向远处。半晌她道:“去吧。也就只有那样的场面,我能够自由出入而不引人注目。” 郭潇潇便开心了,蹦蹦跶跶便去准备丹药与符篆,在夜里偷偷带给姜迎。 然而不巧,姜迎不在居所,她在百草门的四境拼命吸纳修炼与练习法阵,仅有的一两日时间回到蛊毒门,也去找了师兄师姐实战,争取试验与调整沙漠石阵,再将目前所会的一切练得更加熟练。 于是郭潇潇的丹药符篆全送不出去,哪怕郭潇潇将这些东西藏在她居所的隐秘地,还给她留了字条,她也一直未有发现,因为她根本未曾回去。 数日后,定级大比正式开始,姜迎终于发现郭潇潇的丹药了。但是她不要,全留在了居所,与蛊毒门一众师兄师姐以及白素娥,一起前往大比场地。 第一百零七章 定级大比 当然,在大比正式开始之前,审判堂的审判员也想起姜迎的事情了。 先前代表云山宗安置姜迎到蛊毒门的审判员发现名单上有姜迎的名字,第一时间便去问了那时也曾经手姜迎一时的审判员前辈,商量她身上的防御法宝一事。 “前辈,姜念玉弟子将会参与定级大会。” 那位前辈还不曾反应过来:“姜念玉?” 年轻审判员道:“便是被褚光年……” “哦,她。参与大比又如何?云山宗从未说过不允许她参与比试,毕竟她如今是蛊毒门的弟子。” 年轻审判员道:“晚辈并非此意,晚辈是指,当时在姜弟子身上所下的防御符以及法衣,是否需要先行撤下?” 审判前辈这才想起这件事,瞬时有些纠结。 按理说,他们给的防御符纂与法衣,均是要伤害达到一定程度才会激活,因为身为宗门弟子,比斗并非少有,若随随便便便激活了如此贵重的符纂与法衣,一会造成浪费,二会暴露他们为姜弟子所做的防御措施,令人有机可乘。 但是她如今参与大比,若身上带着这样高阶的防御护甲,这对旁人而言并不公平。 再者大比时候哪怕规定点到即止,也会有一时控制不住力度或情绪的时候,那时候姜弟子承受的伤害过高,也是有可能激活消耗符纂,这样不仅是浪费的问题,还会引起旁人的争议,到时候这场大比便会变得更加麻烦。 但是若撤走呢?如此公开场合,也怕她再次被人暗算。 褚光年一事实在太奇怪了,哪怕审判长也有出面,竟也查不到幕后操纵者,半点线索也无。 那么在大部分审判员看来,此事可能牵扯到比较深层的问题,应当不止是针对姜弟子那么简单。 但若不光针对姜弟子,却最先动手害了她,可能证明事情与她关联比较深,那么不排除对方还会伺机下手。 届时可能更不会留她活口,她的处境十分危险,而云山宗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宗门的名誉便会大大受损了。 十分担心。 审判前辈也就着各个方面仔细考量了许久,最后他道:“便先撤走吧,大比结束后立马为她补回。 大比时候有大长老所布的大型的防御法阵,是为了防止外来力量趁机作乱的法阵,能够抵挡至少金丹修为的攻击,破阵不易,还容易暴露自己,所以若再有觊觎者,必定会考虑到这样的风险。 再者说,针对褚光年一事,审判堂迟迟未有进展,若这一次再有人动手,对审判堂的调查也有助益。虽说这极有可能伤害到姜弟子,但……唉,若事情牵连颇深,甚至可能影响到云山宗内部,我们不得不有所取舍。” 年轻的审判员闻言,沉默应下了。 觉得有一些愧对这位弟子,但是又实在无有办法。 于是他在大比开始前一天,便私下找了姜迎,说明了缘由。 在大比当日,正式进入比试场地之前,又去秘密撤开她的防御。 为此姜迎直接没有穿金木蚕法衣前来,所以他们只需要撤开一道防御符。 看到尹长眉也来了,她主动走过去,施了一礼,之后便低声告诉了自己的请求。 尹长眉闻言,便假装拍她肩膀鼓励她,旋即无声且巧妙地撤下防御。 之后姜迎便进入大比场地。 随着所有弟子入内,场地外围升起大型的防御法阵,充分保护了场地之内的弟子。 定级大比针对所有符合要求的外门弟子,直接进行擂台战斗,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等级。 首先是同层修为的外门弟子进行同阶级混战。 当然由于定级大比每年举行一次,哪怕有新一届弟子参加,新弟子也有至少半年的待在宗门的时间,绝不可能再出现一层的修行者,哪怕是分门私下收徒,也有至少二层。 但二层的弟子其实也不多,因为大都在晋升大比之中,比更优秀更高阶的弟子刷下去了,能活下来都是比较优秀完全不逊于三层的。 所以炼气一二两层,都直接合并到炼气三层,统称三层,一起进行混战。 而由于三层与四层的弟子也是大比之中人数最少的弟子,所以每层都只需要在半个时辰之内淘汰基础五成的对手,被淘汰者无论修为如何,均会被判定为只有基础补助的戊级,而留下者,则晋升为丁级。 但无法按照要求数量淘汰对手的留下者,会被视为能力不配升级,无论期间表现得如何、修为等级如何,成绩一律不作数,与被淘汰者一起,全体评为戊级。 而炼气五层与六层的修为者,由于人数多,战力高经验足,混战的时间延长至一个半时辰,需要淘汰至少七成的对手。 七层八层的要求与五六二层基本一致,时间则延长至两个时辰,九层人数也不多,要求便又降至淘汰五成,时间则延长至四个时辰,十层圆满层由于处于突破大境界的关键时期,宗门的待遇不同,故不参与此次的定级大比。 丁级胜出者将开启攻擂选项,攻擂规则为,低层修为的弟子,能够挑战高一层修为的任意弟子,由低层弟子自行选择高层弟子对手,选择一对一或者与丁级伙伴团战的形式,进行强制攻擂。 若低层级弟子淘汰了高层级弟子,则为攻擂成功,提升一级,升为丙级,而被淘汰的弟子往下降级一个级别,已在最低级别的则不变。 攻擂成功的丙级弟子,又可以向再上一层的任意弟子挑战,又攻擂成功,再升一级,高层级弟子则也下降一个等级。 当然,由于炼气六层开始,每一层的修为实力跨度均很大,所以六七两层的丁级弟子,只要能够战赢高一层的弟子,都连升两级,直到升至最高甲级。 炼气八层与九层的对手不够,那么会由宗门专门请来的炼气圆满的弟子作为对手,这些弟子守擂成功,也能获取一笔不错的奖励,以保证其竞争的动力。 定级大比结束之时,甲、乙、丙三级又有相应的额外的奖励,这些奖励最好的,能有高阶的丹药及符纂,最差的也有中品的丹药及符纂。 所以每一个人都会为了这些诱人的奖励拼尽全力。 大比正式开始,各层级的弟子进入相应的混战场地。 首先有一刻钟时间各自熟悉场地,看清对手,并思考方针。 于是包括姜迎在内的三层队伍很快有了大体的数据:这一届大比的三层队伍当中,仅有寥寥的二十人,能够看到真实修为的十五位弟子当中,没有炼气一层的弟子,炼气二层也不多,仅有区区四人,两人乃分门的弟子,另两人则为晋升大比胜出的弟子,余下的是三层,也大都是晋升大比的优胜者,只有三人乃分门的弟子。 而隐藏了修为的弟子有五人,都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而其中两人大部分人还都有印象,一个是晋升大比挤入前三十名、应届第五名的蔺如兰,还有一个,则是自入门起便争议不断的姜念玉。 蔺如兰自入门便是天梯黑马,虽然是五灵根低资质的弟子,却表现尤其出色,现在还在晋升大比拿到了如此优秀的名次,分明是“废人”逆袭的典范。 而另一位姜念玉呢?九成七单灵根的天才选手,却一朝不幸被陷害,之后便主动提出进入蛊毒门,渺无音讯,也不知发展得如何,倒是许多人都觉得,她一定是心态扭曲了,才会进入蛊毒门那样阴险邪恶又籍籍无名的垃圾分门。 虽说蔺如兰隐藏了修为,但是对大部分知道她名次的弟子而言,她是个不能惹的对象。 那么姜念玉呢?虽说本来资质不错,但变成三成之后,又到了这么弱的分门,理应是无需担忧的。 但是她的毒又令人担忧,毕竟这些都是新弟子,年纪也都不大,并不知修真界的毒到底有多可怕。 他们甚至没有想过这个人敢来,所以事先并没有详细了解。只有青山峰的几个弟子知道,可是他们问了仙师,仙师却给了“因人而异”这样模糊的回答,所以他们严格来说,也不清楚蛊毒门的毒到底怎么样。 于是众人逐渐对这个什么信息都很模糊的弟子,有了一些忌惮与不满。 有一人主动问起来,语气并不是很好:“喂,你是不是叫姜念玉?” 姜迎独自坐在场地边缘,正在观察思考,闻言转头看了那人一眼,坦然点头。 那人又道:“你究竟什么修为?为何要隐藏它?难不成觉得太弱了,不敢让我们看,免得让我们先将你淘汰?” 如此明显的激将法,姜迎并不入套,淡然道:“我有本事隐藏修为,又有本事令你看不出,你不如想想究竟谁更弱。” 那人被气到了:“你只是个三成资质的弟子,还能厉害到哪里?并且你如此猖狂,你就不怕我们三层的所有弟子一起对付你?!” 姜迎道:“我既然敢来,还敢公然挑衅你,你不如再想想,我怕不怕你们一起对付我。” 那弟子:…… 竟然真这么猖狂,还猖狂至此?! 谁给她的勇气??? 姜迎并不搭理他,放眼望去,果然许多弟子开始拧着眉头思考她方才的话,证明她的反吓唬生效了,至少会有一部分的人由于她的“自信表现”,选择观望为上。 毕竟此次大比的戊级并无攻擂机会,意味着这一场混战一旦失利落败,便毫无翻身的余地,这些人看起来无惧无畏,其实心底里是会仔细衡量的。 于是很快,想激将套话姜迎的弟子回去了,与比较熟悉的同峰同伴讨论起别的方案。 蔺如兰肯定不能碰,这个姜念玉……先看看她怎么对付其他人好了。另外还有两位从晋升大比拼出来的二层的弟子,由于大家对大比的难度都深有体会,所以哪怕三层修为较高的人,也不敢轻视那两个二层修为低一些的人。 那么便只剩下那两位分门弟子,是可以先第一时间联手干掉的人了。 据与其同峰的弟子表示,他们应当是小分门所收的弟子,并非正规渠道入门的人。并且他们未有参与晋升大比,又只到炼气二层中期,显然便是本次混战第一批软柿子。 所以众人很快都虎视眈眈地,全盯着他们。 晋升大比排名在中段的三层弟子交头接耳嘀咕道:“我们先联合其他三层,干掉那两个二层中期的,再想办法干掉两个二层赢了大比的,然后我们几个脱离出来,想办法对付大比垫底的那几个三层,最后再集中对付那个姜念玉和蔺如兰,你们觉得如何?” 三层弟子本来便不多,垫底的又有好几个,所以一起讨论的这几个一旦干掉所说的那些人,便符合“淘汰五成”的条件了。 不过还是有人犹豫:“姜念玉我实在不清楚,可以随后观察看看,但是你确定要将蔺如兰放到最后吗?她可是在晋升大比扛住了三位高阶前辈联手打击活下来的人。” 策划的那人便又想了想,觉得此言有理,便又道:“那么便先联合三层,打掉两个二层中期的,他们最好对付,让他们加入反正对我们无益,不如早早淘汰,空出名额来。 随后我们便一起对付蔺如兰,再去对付两个赢了大比的二层,最后趁那些三层不备,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最最最后再去收拾姜念玉,我们就怎么样都能赢了。” 那人还是不大认同:“确定要将姜念玉放到最后?” 策划者道:“她用毒,谁知道她的毒是怎么样的,若先对付她,逼得她拿毒毒坏我们,我们怎么办?” 那人道:“若是如此,我们不得一开始先将她拉入我们阵营?否则你想啊,哪怕我们不对付她,她自己不会来对付我们吗?若她与我们的敌人联手,你担心的事情始终会发生,我们也会‘反胜为败’欸。” 策划者闻言,不由蹙起眉头,满面纠结地看向远处的姜迎。 第一百零八章 一轮 姜迎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她迅速看了一眼未曾隐藏修为的修士的修为情况,大致评估了一番,便着重看了隐藏修为的其余四人。 在炼气二三两层之中,若有人隐藏了修为,哪怕隐藏者乃炼气二层,而观察者乃炼气三层后期,也无法窥破。 因为炼气二三层是基础修为层级,差距实在并不大,一旦施展隐灵术,谁也看不透谁。 只能从大比规则上明确界定范围,在场的几人修为再高也不会超出三层罢。 而这四人有一人是蔺如兰,这个人姜迎已经见识过她的本事了,目前也不做更多的预判。 倒是另外三人,需要仔细注意一下。 姜迎自己隐藏修为,是先前被人盯着盯怕了,所以学了自万物阁买来的隐灵功法。 但是这三位,若无特殊原因,那么刻意隐藏修为,不是修为过低需要隐藏以自保,便是实力者有意伪装。 究竟是哪样? 她目光自这几人面上一一掠过,从细节着手,想看看可有什么能够突破的地方。 通常实力者哪怕再如何伪装,面上的自信与镇定是无法掩饰的,刻意掩饰反而容易导致破绽明显,所以若有这样的人,有一定概率乃实力者。 相反,不自觉畏畏缩缩的,可能是隐藏了较低修为,想要以此混淆视听的自保者。 姜迎自那三人身上,首先看到一个与她接触到目光便立马缩头的弟子,她着重看了他两眼,记住了样貌。 其余两人表现都挺正常,她未有与他们有视线解除,但看他们混在人群之中,也无有过于谨慎小心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心有忌惮的人。 至此,姜迎心中做了几个推测,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了。 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她闭起眼睛,调动灵力,钻入土中查看场地内外植物的状况。 先前的几个三层弟子见状,便觉得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哪怕出口谈“合作”,恐怕对方也不会答应。 并且这是一个被废了灵根入了蛊毒门的啊,要找她合作岂不是很没面子?于是他们都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先不惹她,注意规避就好。 而在这个阶段,蔺如兰也如姜迎一般,观察了另外隐藏了修为的人。 她对姜迎没有太多印象,哪怕发现先前晋升大比结束似乎便是这个人看着自己,她也无有多少了解,所以她也好好观察了姜迎。 不过她在姜迎身上无有太多停留,只看了两眼,想了想,便又去看其他人。 过了一阵子,她也收回目光,站在场地的一个角落静等大比开始。 很快时间到,随着钟声一响,大比开始了! 早已经做好计划的三层弟子身形一动,立马扑向那两个炼气二层中期的分门弟子! 这时,忽然有数根藤蔓自土里钻出,也同时锁住那两位分门弟子的动作。 两位弟子都有一些猝不及防,他们本便预计到会有人率先攻击自己,见有人扑来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没想第一招竟然是被藤蔓“暗算”,他们只得急急释出力量粉碎那几株藤蔓。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停顿的瞬间,那几位炼气三层的弟子已经纵身至他们身边,分别围攻,将他们身上的灵签找到并销毁了。 这场大比的规则便是,每位参赛者身上都有三枚特殊灵签,除了禁止放入储物空间,灵签可以随自己所愿隐藏在身上任何位置。 一旦三枚灵签都被对手摧毁,那么此人被淘汰,并会被受损灵签释放的灵签之力传送到场地范围之外,不得再入。 所以很快,此两位全场明面上修为最低的弟子,眨眼被淘汰。 此时那几位三层弟子先是奇怪这几株束缚对手的藤蔓是如何来的,竟然如此及时,若不是它们,他们可能还有与两人对打一会儿。 此藤蔓仅在露出地面的那一瞬间有短暂的气息出现,之后便消失无踪,证明它们是事先便被人提前催发并锁定位置的产物,而从短暂流露的气息之中,他们无法分辨气息的源头出在哪位对手身上。 不过他们未有疑虑太多,因为结果是好的,便当是有人与他们想到一处去了,他们立马转身针对下一个目标:蔺如兰! 蔺如兰在先前的晋升大比之中表现得格外出色,所以这时已经被许多人盯上了。 包括另一批三层弟子,哪怕没有人提出合作,他们也已经不约而同盯上了她,这时第一个目标被消灭,他们自然一窝蜂全涌上去。 蔺如兰似乎也猜到这样的结果,她此时已经联合了另外两位大比出来的二层的弟子,以及也不合群的两位来自分门的三层弟子,一起对付这些人。 场面顿时胶着成一团,各方灵力术法在空中激烈碰撞,有四位白云峰的金系灵根弟子提着枪和剑强势威逼,局面十分紧张。 而在他们缠斗不已的时候,姜迎这边也被两位同样来自外门的三层弟子堵住。 他们是黄土峰的同门弟子,在姜迎那一届的招徒大会之前,便通过某种途径进入了黄土峰的某分门,如今刚好进入炼气三层初期。 他们对姜迎的熟识度并没有其他弟子深,因为进入分门后便相当于云山宗的宗门内弟子,哪怕身份暂未得到云山宗的完全肯定,地位比起外门弟子还差了那么一些些,但已经享有外门弟子的一些权力了。 这样的身份,导致他们无需再过多忧心什么宗门招徒、晋升大比,也就不那么在乎哪一届弟子有什么黑马或天才,哪一届弟子又出现什么意外或不幸。 他们不了解这些,也就不知道姜迎或蔺如兰都是什么人,见姜迎落单,便先过来解决她。 姜迎看着这两个人,面上不见波澜。 但身上的防御术法已经调动起来了,甚至因为不清楚对方法术的类型,以青木诀暗暗调动了扎根地下的强壮树根,首先隔绝了地下的黄土,再一个是隔绝凝聚于泥土之中的水分与水汽。 两人见她面对敌手,竟然还是一脸淡然,不爽之余认为她应该也是专修法术的修士。 此时他们一起凝力,也暗暗在地底调动黄土,形成两个迥异的阵法。 忽然有一人开口:“抱歉了,这位小友。”说着忽然发力,底下的黄土便形成一个中空的旋涡欲将姜迎往下卷! 谁知姜迎早有准备,地下的树根顿时盘根错节,形成一个结实的“踏板”托住她。 同时由于对方术法系别的暴露,她立马调整附近所能利用的一切植物,缠到周遭的黄土之中,阻止它们成形成阵。 施法的那人也感受到地底的变化了,眼睛一眯:“木系修士?” 说话的同时,他的同伴催动另一个土刺阵法,立马有许许多多的土刺趁同门说话分散姜迎注意力的时候,绕过姜迎的灵植斜着刺向她! 姜迎将身上的防御术法催发到极点,同时长鞭现出,在她周遭急速旋转,形成一个不小的阻力阻挡了黄土尖刺的攻击。 与此同时她已经单脚立于一小面树根踏板之上,调动其余树根盘结成手臂粗的尖刺,从对面修士的背后冲击而出,直刺对方背后所藏灵签! 对方急急侧身避开,这时姜迎握着长鞭,灌输灵力,反身一挥。长鞭将黄土突刺削断,同时树根踏板将她托高,她自高处纵身一跃,迷魂散随着长鞭的挥舞,嗖嗖扑向另一位修士! 修士没有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快,竟然能在眨眼的时间内完成三个截然不同的应对动作?! 他并不知道姜迎习毒,也不曾想到先前还在使用青木诀,这一下便用到毒了,于是一时不防备,被迷魂散侵入神识! 哪怕他是三层的修士,吸入毒散也不能及时且彻底地防御抵抗,顿时他意识迷糊了一下。 姜迎便在这时,将更多灵力灌注与长鞭之上,一转一缠,将修士上半身严严实实缠好,再一用力,藏在他衣服之内的两枚灵签便被毁掉了! 这时还剩一枚,另一位修士立马冲上来保护自己的同伴,同时黄土漩涡又在姜迎底下形成,一旦她落地便会被卷入。 而姜迎既然已知对方的法术类型,便不可能让他们趁虚而入,见没能一次性解决,当即侧身跳开,落到眼前的修士身后,以树根撑住的同时灵鞭再一次攻向对方的腿部,寻找最后一枚灵签。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并且法术与武术结合得天衣无缝,这让这两位专修法术的修士诧异之余,有些乱了手脚。 被专注攻击的修士甚至自己处境不妙,被一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修士逼到如此境界,也让他羞愧难当,他忽然怒气爆发,以黄土为甲包裹了自己的双腿,同时灵力提到极限,连结数个法阵攻向姜迎! 姜迎见状,撒下沙漠石藤,瞬间成阵,将自己牢牢护住。 见对方已黄土护腿,拈了两道水符打向黄土。 泥土沾水变得极其沉重,并且水符在姜迎的操纵下,一直压迫着黄土,使得对方修士一时还不能挣脱,被沉重的湿泥牵制住动作。 这时姜迎不顾另一位修士对沙漠石阵的攻击,连着调动了数道结实的树根,紧紧缠住对方的双腿,同时将长鞭的灵力转移到树根之中,去寻找、攻击对方腿上的灵签! 忽然嘭的一声,最后一枚灵签被发现并破坏,那位修士来不及挣扎便被送到场外了! 而姜迎片刻不停,收回树根灵力,长鞭一挥,又攻向余下的那位修士。 那位修士见姜迎所有的行动都好似对自己和同伴的行为有所预判,有些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对手了。 看到同伴这么快被送出场外,他震怒之余也有些乱了阵脚。 这时姜迎调动体内的毒气融入长鞭,毒气在长鞭的挥舞下,无声散到对面修士面前。 这位修士并不知她先前对自己同伴用过迷魂散,也是无有防备,忽然吸入了一些。 这一次是僵毒,能够短暂令对手的身体僵硬起来。 她到底修为与修炼的时间都不及对方,此毒未曾彻底令对方僵硬,只暂时限制住了一些动作。她便以快攻慢,在对方僵着手指捏法印之时,急急挥鞭往他身上混乱打去,树根也如法炮制再次缠上他双腿。 嘭的一声,毁了后背的一枚灵签。 又嘭的一声,毁了脚踝的一枚。 那么剩下一枚,大概率在前身,姜迎一个空翻来到他身前,长鞭挥去,树根往上。 对方这时已经利用高一层的修为逼出体内之毒,同时恢复了动作,见状立马升起土盾作挡,并催动了两道炎爆符炸断她的树根。 他以为他这次已经发现对方的套路,也已经完美防御了,却完全没有想到,姜迎的长鞭与树根全是假动作!当他双腿解放,也挡下姜迎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长鞭而往回退之时,姜迎忽然将挡在自己与修士中间的长鞭撤走,现出已经在长鞭掩护下成形的荆棘阵! 此阵利用地上荆棘,互相缠结形成盾板,尖端处凝聚灵力,再以青木诀提高荆棘尖刺硬度。 盾后则有一张炎爆符紧贴,当姜迎撤走长鞭,左手同时凝力一推盾板,在即将接近对方而对方也想避开之时,忽然催发炎爆符,炎爆之力瞬间推动盾板加速向前,打到他的前身! “嘭!” 最后一道灵签也被她的无差别攻击摧毁,修士来不得懊悔便被送出混战场地! 这时黄土终于回归原位,姜迎也终于收敛气息,落到场地的主要战团远处,稍作调息。 正分成两队激战的修士们还来不得注意姜迎这边的战况,只知道姜迎与另两位修士打起来了。 等有人再一次无意看过去时,发现姜迎已经赢了,一个人淘汰了两个。正自诧异,哗啦一声,一注水流自他头顶直浇而下,与此同时,操作水流的蔺如兰不知何时锁定了他的三枚灵签,嘭嘭嘭三声,在水流之中凝出水锥,准确将灵签摧毁,将他送走! 得手了的蔺如兰自高处跳回地面,抬头的同时,顺着方才修士的目光,幽幽看向远处旁观的姜迎。 第一百零九章 二轮 两人接上目光,倒是谁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蔺如兰盯了她两息便收回目光,正正好化出水盾挡住两位修士的攻击,并就势后撤拉开安全距离。 此时场上已经淘汰了五人,除了姜迎淘汰的两人,蔺如兰与三层修士也各自淘汰过对方的队友。 场上只剩下十五人,只要再淘汰五人混战便能够结束,剩下的人便能够升至丁级。 于是这个场面愈发激烈,双方也从两大派对打,逐渐变成小范围战斗。 大家打着打着,相互结了仇,也就脱离队伍互斗起来。 恰恰因为这个原因,姜迎这边闲下来了。 一口气解决了两名对手,清空了所有的威胁,目前还没有人来得及盯上她。 她将沙漠石藤收回,站在远处,一眨不眨地开始观战。 如此“清闲”的画面,在目前的战场来看,并无问题。 然而在场地外观战的群众而言,倒是有些新奇了。 由于大比的每个场地只在大场地内进行结界隔离,场地内部无法看到其他战团的情况,但是外部是可以透过放映阵法来全方位观看。 所以会有无事前来观战的人,也会有各个弟子的各峰仙师、各个分门师尊或者好友前辈前来观看。 与修为最低一阶小弟子密切相关的,自然是各峰带领他们的仙师,与他们有过接触的师兄师姐,以及一些想要收徒分门的门人。 看到那边有一位弟子竟然闲着不动,有人十分好奇:“那位青山峰的弟子为何不动了?想混时间么?” 有人接话:“此乃战术拖延。” 一旁有人笑,一开始发问的人又道:“看她方才的身手,她大可不必如此,我还想多看她发挥呢。这是哪位弟子啊?” 正好青山峰的仙师在,听闻有人欣赏姜迎,他第一反应是:“此乃……” 一想,不是青山峰的弟子了啊,虽说蛊毒门在青山峰后头,属于青山峰范围,但在整个云山宗而言,蛊毒门属于整个云山宗的边缘分门,说它不是青山峰的分门也不为过。 他于是又闭嘴了,也考虑到暴露姜迎分门信息,相当于明告诉旁人她用毒,这样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但是好奇的人并未放下好奇之心:“怎么不说了?哪位弟子如此优秀,与我等分享一二,近来分门缺人呢。” 仙师心说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还认不得人,还收徒什么呢? 并且你也不是青山峰的。 他摇摇头:“只记得是青山峰弟子,在哪个分门,倒是忘了。” 发问之人耸耸肩,无话可说了。 而那边恰巧有蛊毒门的众人在,看到姜迎的这一系列表现,实在欣慰。 以往蛊毒门资源不好,得不到扶持,安排入门的弟子也都是各方面资质均不怎么样的弟子,所以能够在大比之时有如此优秀的人,寥寥无几,姜迎算是最顶尖的一位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们也悬着好大一颗心。 姜迎表现得越好,便越会被人盯着。无论不服亦或嫉妒,这对目前的她而言,都有可能变成一种威胁。 几人提心吊胆地看着。 而她们破天荒的出现,加之姜迎的表现,又让一些认识她们和姜迎的人心中不忿。 一位青山峰小分门的分门掌事走上前,看了一眼个个面目“惨烈”的蛊毒门弟子,拧了拧眉头。 之后他走上前道:“蛊毒门之人今日倒有时间前来观战,如何,难道以为你们蛊毒门弟子能获胜?”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蛊毒门的几位弟子看了一眼那人便摇摇头,全转回头去。 白素娥站在她们侧方,正背着手密切关注姜迎的情况。 闻言也是默默看了那人一眼,但下一刻,她猛然提起一身毒力! 内中蕴藏了她修行上百年的毒元,足以令那位分门之人一触即死。 那人一看,吓得往后退了数步,急急提起灵力以作防御:“你是谁,你想公然内斗么?!” 白素娥冷冷地看着他,并不作答,但是那不容挑衅的表情已经十分明显了。 白素娥素来低调,自入蛊毒门那一天起,她便是个不争不抢只埋头钻研的人,所以哪怕许多人认识蛊毒门,也不一定认识白素娥。 哪怕认识白素娥,也未必能够与本人对得上号。 这位分门掌事乃前些年云山宗开放分门成立资格时,趁机与较好的同伴一同成立分门的人,他给自己安了个掌事的身份,听着是个资深修士,其实如今也才筑基中期不到的修为。 所以他从不曾见过白素娥,对于她是谁,在蛊毒门之中是何地位也不甚清楚。 他原以为蛊毒门应当尽是一些最多筑基的小修士,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个至少筑基后期修为之人?! 他有些不服,但对方实力摆在眼前,他又不敢直缨其锋,忿忿地蠕动嘴唇:“你这个行为违反门规,你你你,你有本事动手试试看?!” 没想白素娥果真又提了毒元,一滴水滴大小的毒液自她体内析出,一下划到对方面前! 此毒液看着小小一滴,却足够将这位修士的脸皮腐蚀干净! 掌事看到毒液浓墨一般的颜色,又看看白素娥那扭曲的面容,心中已经猛打退堂鼓了。 说什么蛊毒门好欺负,她们好欺负吗?真的好欺负吗?眼前此人的脾气,是个好欺负的人吗?! 但是他没有想到,当白素娥成功唬住他后,白素娥便立马收回那滴毒液,也收敛了浑身气息,又转回头不吭声了。 掌事看得有些懵,第一反应是得救了,但第二反应立马便想到真相:原来蛊毒门好欺负是这个原因吧?! 哈哈,吓唬人她们敢,但若是真动手?她们铁定不敢! 他忽然冷笑,心中的慌张好似忽然升起又忽然被风吹散的浓雾,一下子便消失无踪。 挺直腰板理了理衣服,瞪了她们一眼……退走了。 蛊毒门这边的动静,让一旁的许多人都看在眼里。 有人见那掌事被吓退,一边腹诽他没胆,一边忍不住想替他出头。 但是被同伴拦住。 一个丝毫不受宗门重视的分门,你与它斗来斗去做什么?有失格局。 再说了,眼下他们前来,应当是有门内弟子参与大比之故。这蛊毒门弟子参与大比?呵,他们怕是又忘了以往的教训,以为他们的弟子能够夺得名次! 一旁有一位年轻修士掩着嘴巴,低声问一旁的同门前辈:“弟子闻说蛊毒门弟子参与大比,本便是违规之举。” 那前辈背着手正在观看远处的战局,闻言轻描淡写地瞟一眼蛊毒门众人,又轻描淡写一笑:“违不违规,待有结果时不就知道了?”说着又默默看起战局,丝毫不在意这些人会给自己分门弟子的胜利带来威胁。 这一边蛊毒门与众分门看似进水不犯河水,但是在许多人心里,已经是暗潮汹涌了。 那边,只停在极远观战的尹三真人带着郭潇潇与古晓,心中也不断为姜迎的战况担忧。 郭潇潇勉勉强强能够凭借目力看清姜迎那边的战场情况,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尹三真人:“师尊,姜姑娘这身手……您觉不觉得有些太厉害了?” 尹三真人看着放映法阵,心中回忆着姜迎方才的表现,也是止不住惊艳。 对于郭潇潇的问题,她知道郭潇潇的意思:如此厉害的身手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成的,这位姑娘在前来云山宗之前应当便有很长一段系统习武的经历。 此时郭潇潇又道:“我记得她好似是界外来人,师尊,你说她身份会不会并不简单?” 若不简单,那便值得人研究了。一位身手这么不错、原本灵根资质也上上上佳的姑娘过来……嘶,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有特殊身份特殊任务的神秘之人呀! 尹长眉不知道郭潇潇竟然将思维发散得那样夸张离谱。 她记得姜迎曾说,她身负家仇,再看看她哪怕再如何落魄也掩饰不住的从容与贵气,再看看她的谈吐言行…… “她或许出自界外的武道世家,不过我们并无依据,不宜议论她之私事。” 郭潇潇见她这么严肃,小心瞥了她一眼,扁扁嘴不说话了。 她见尹一尹二门始终未有出现在场地附近,她便可以安心观战,不再多话。 姜迎的战局在歇息了半刻钟之后,重新开始。 她在旁人以为她混时间的时候,已经仔仔细细观察了战斗之中的各个对手,很快锁定了出击的目标。 此时在战局的右前方有两位缠斗不休的修士,他们一边是三层分门的修士,一边是晋升大比胜出的二层修士之一。 二层修士别看修为不如在场的许多人,但是战斗的经验显然比旁人丰富,并且令人出其意料的主意有许多,导致现在三层分门的修士仍然无法将她拿下。 不过看此形势也快了,因为这位更年轻修为也更低的修士,体力开始不支。 她先前与蔺如兰一起,已经经历过一次混战,现下好不容易脱离出来,但也因为不断有人针对她而力竭。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要被对手拿下最后一枚灵力签时,忽然,一道鞭风袭来! 姜迎在三层修士的灵剑刺到女修之前,以长鞭挡下了三层修士的攻击,并且以树根缠住他的剑,同时挥鞭直击修士的灵签! 她方才观察了片刻,发现那位女修已经找出对手的灵签位置了,所以多次攻击向同样的方向。 姜迎便是借着这个发现,出其不意插手。那三层修士惊呆了,急急提力挣脱束缚,并运力保护自己的灵签! 姜迎一次失手,立马回身继续猛攻。 那修士只得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忿忿地挥动灵剑,也连攻她的几处致命要穴! 姜迎虚虚与他对了数招,将他引到不远处,背部被暴露在女修面前。 那女修已经借机缓了数口气,这时猛然发现对方露出了破绽,她立马提起双刀,狠狠砍向对方的破绽! 嘭嘭! 连着两声闷响,三层修士的灵签便被女修破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姜迎故意顺着他的招数诱导他露出的破绽,于是他怒得灵力爆发,旋即抽剑回身又对上女修! 这时,姜迎一跃而起,精准对着他因习惯再次露出的一个破绽,猛拍一掌! 这一掌不足以制敌,然而足够震得对方五脏一痛,气息一滞。便在这个停滞的当口,女修也借着时机,将浑身灵力提至最高,一掌拍到他仅剩的灵力签上! 嗖一声,三层修士落败被送走了! 一个三层中期的剑修,终究还是在姜迎与另一位女修的夹击下含恨落败! 送走了他,那位本来应该被送走的女修拍拍心口,心有余悸地看向姜迎:“谢你替我解围。” 姜迎淡然一笑,看不出什么心思道:“看不惯罢。你先歇会儿吧,小心暗算。”之后便留下她歇着,自己转身离开。 混战本来便是尔虞我诈,利用力量与战术不择手段取胜的场地,所以别看她们一时得胜,可能转眼便又被别人暗算。 尤其姜迎混入战团了,那些一开始便有留意她的人便有机会伺机动手了。 姜迎转身之后,立马锁定另两个观察过的小战团,挥着长鞭嗖嗖入局! 长鞭经过姜迎以僵毒不断浸泡淬炼,硬度已经堪比实木,但又从未失去长鞭的灵活。 于是她随随便便凝力一挥,便有恶战竭力的修士们被她挥退! 她凭借着比在场所有年轻弟子都灵活狠辣的身手,配合着场地之中的各种植物以及身上的符纂,迅速打乱了当前战局,并借机助了一些人趁机淘汰了几人! 这时整个场地已经只剩十一人了,再淘汰一人,余下的人便都能够晋升丁级了! 恰在这时,那位得了她帮助才能侥幸留下的女修对着她的背影,目光一冷、唇角一勾:真是天真。 她忽然给自己贴了一道升灵符,已经枯竭的灵力便迅速回升,旋即手上的双刀一转,她对着姜迎的背部猛挥而去:抱歉了姑娘! 没想到,她的双刀正要砍到姜迎暴露在身后的灵签,忽然,一阵风声袭来!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条强化过的树枝便刺入她背后最后一枚灵签,瞬间将她送走! 前方姜迎松开青木诀的法印,侧头向着女修消失的方向冷然一笑:不是说了,小心暗算? 至此,混战的场地刚好余下十人,场地边缘的钟声响起,裁判员宣布:炼气三层场,完成淘汰! 第一百一十章 下一个挑战 完成淘汰条件,意味着余下的这些弟子便是丁级弟子,从这一次大会到来年的大会之前,都能够享受丁级的补助,会有许多丹药与符篆下发到各人手里。 通常晋升一级,也意味着这一场比试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故而当消息传出,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停顿了一下。 此时场上剩下的,只有最后一位二层的男修,以及还隐藏着修为的姜迎、蔺如兰,其余的都是三层的修士。 有人大抵见没有淘汰正在与自己对战的对手,面色不悦,很是不爽。 还有人极其不满地看了一眼没被淘汰的蔺如兰,显然心中对她的意见很大。 不过他们都没有继续,收起各自的武器,原地等待时间走完。 既然大家都能够晋级,这时再动手便是不饶人了,谁也不会这么做,因为谁也没有必要非要为难别人、得罪别人。 姜迎也不是好斗的人,更不方便得罪人,于是在大家都停手的时候,她也停止,退到远处。 既然如此,这片场地的战斗便算是结束了,场地结界开放,众人可以前往下一场地,事先观战。 四层的场地战斗更为激烈,场面也更为混乱,三层场地用了两刻钟战斗结束,结果四层的场地仍未淘汰出去几人。 之所以能让三层场地的弟子事先观战,一是因为四层不同于三层及三层以下修为相距不大的弟子,四层开始,每一层修为之间的差距便会递进增大。 故而三层与四层的差距已经变大了不少,要让三层的弟子挑战四层的弟子,不事先观望了解,恐怕难度会是极大。 另一个原因则是,云山宗培养弟子,并非只在修为上培养,也不只是考量修为的高低。 宗门弟子有朝一日都会离开宗门进行各种任务或各种历练的,要让他们成为能够真正独当一面之人,光看修为根本不够,所以还要培养他们观察分析的能力,培养他们敢于挑战强者、善于挑战强者的能力。 通过定级大比这样的形式去培养这些弟子,无疑是极好的形式。 弟子们想赢,便要使出浑身解数。 哪怕新弟子无有经验失败,随着大比的次数增多,逐渐也会增强,同时通过观望高修为之人的比斗,能够很大程度提升自身的经验与见识。 另外越是能够在定级大比获得较高等级之人,在这方面的能力便越强,那么宗门日后便越能重用他们,也就越舍得以最好的资源培养他们。 所以每一个低级别场地比试结束,都能够前往下一个高级别场地,观望学习。 等到眼前的四层场地结束,三层场地想要继续比试的弟子,便需要针对所看所闻,谨慎考虑自己下一场的对手了。 姜迎来到地方,先是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战况,便坐到远处,一边盘腿恢复力量,一边观察眼前的战斗。 同时,她还复盘了方才的战斗,从修士们的各类术法剑术之中摸索。 她目前所学的比较大而正规的术法,只有青木诀与御毒术,而这一些,基本是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学的。 后来青木诀倒是有三青真人的指点,学了几招比较实用的小招式,但青木诀算是青山峰的基础法诀,只要针对的是对植物的操纵,算不上专门用来战斗的方法。 便是姜迎用来攻破对手灵签的荆棘盾,也是她利用场地植物自创的一个办法,其余诸如踏板、纠缠对手的树根等等,实话说都是辅助作用比较大,真的用到激烈的战斗之中,劣势还是很明显。 这时再看看上一场那些经过各峰专业指导的弟子们,他们的术法便丰富多样了。 哪怕是青山峰的弟子,所用的也不止一个青木诀。 她甚至看到有人在比试开始之前便开始默默在木板或石子上练习刻阵刻符,从她之前自万物阁买回来的几本术法秘籍之中,她知道这是练习阵术符术的一个手段,无论阵图或是符文,越是刻画得精细完美,那么所生阵法便会越为完美强效。 所以哪怕上一场比试她能够轻轻松松拿下,到了后来,她也会越来越困难。 甚至都说不定能不能顺利拿下这一场的丙级比试。 她想着,加速回忆方才所见的种种,结合眼前四层修士更为激烈多样的比试,想要尽可能总结一些规律以及防备之法。 便在这时,她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转眼看去,果然见有一个人来在她面前。 果然,是蔺如兰。 后者站在她跟前俯视着她,见她抬头看来,微微一笑。 姜迎大致能够猜到此人的来意,并没有太意外的表现,手往自己身旁一伸:“坐。” 蔺如兰也不客气,很快在她身边坐下了。 “听说你叫姜念玉?”打探过消息的蔺如兰率先开口。 姜迎想也不想道:“你有何事?” 蔺如兰道:“身手不错。” “谬赞。” “在分门过得如何?” “尚可。” “听说你原先腿脚不便。” “治好了。” “原来蛊毒门只听着毒,竟然还能够治疗。” 这时姜迎侧过头,幽幽地看着她:“万物皆有其多面,你认可这句话吗?” 蔺如兰便微微一笑:“说得不错,是我问得蠢了。” 姜迎收回目光:“想必你也不是为了提问而来。” 蔺如兰道:“那你认为我因何而来?” “打哑谜又有何意义,这一场比试的时限快到了。” 蔺如兰道:“时限到了,又不是要散场了,以你如此身手,又有如此能力,应当不止比这一场比试吧。” 姜迎道:“你方才的水系术法也令人惊叹,照你这么说,你也是要进入下一场咯。” 蔺如兰笑得眯起了眼,虚虚作势拍姜迎肩膀,其实并没有碰到她:“说得不错。” 姜迎道:“所以还是直言罢。下一场,你莫非想找我合作?” 蔺如兰挑了挑眉,眼睛笑得更弯了,转头去看她:“你猜得真准。” 姜迎道:“你想二比二亦或多比多?” 蔺如兰:“多比多,风险大,容易招恶人。” 姜迎道:“二比二风险便不大了吗?再者你与我合作,恐怕捞不到半点好处。” “哦?”蔺如兰歪着头,看似一派天真,“为何捞不到?” 姜迎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作答:“不如你说说,能够一比一的事情,为何不干,却要二比二?” 蔺如兰理所当然道:“人多力量大呀。” “人多力量大,你便该考虑多比多。不考虑多比多,二比二与一比一的力量相较起来,相差得并不多。” 蔺如兰道:“我方人多,对方便也人多。下一局四层修为的对手,一个两个,能够个个突破,若有许许多多个,只要他们一联手,咱们再多的弟子也不够他们动。” 姜迎道:“哪怕二比二,对方一联手,咱们也未必打得过。” 蔺如兰道:“你方才以一敌二毫发无伤,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姜迎道:“四层修为可与一二三层不一样。上一场之所以跨层混战,便是因为三层修为实力相距并不大。但到了四层,一层便是一大步,以一挑二这样的运气,可不一定能够再次上演。” 蔺如兰指了指自己:“若再多一位以一挑二的人呢?” 姜迎道:“姑娘倒是有自信。” 蔺如兰低低一笑,把玩着散落在鬓边的秀发道:“你既然对我有所研究,那么我是否有自信,还是我盲目自信,相信你心里有底。” 姜迎无声看过去,她继续悠然道:“晋升大比之时,你便一直盯着我。后来你我目光接触,你也显然已经认得我,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在大比之时便有特意留意我。” 姜迎没想到她能够想得这么深,但也不避讳,坦然点头:“我认为我留意得并不错。” 蔺如兰颇为赞同地点头道:“我也认为。” “那么你说,若本来便是能够一挑二的人,却不选一比一要选二比二,究竟多了何种胜算?” 蔺如兰道:“借用你方才的话——四层不同。 或许一位四层,便能够敌过两位三层。一对一时,若对方再恰巧比两位三层还强,岂非胜算渺茫?但若有助力在,这一切尚可挽回。” 姜迎反驳:“你有合作,意味着对方也有合作。你能够与同伴联手,对手也能。 在你恰巧遇上一位比俩三层修士还强之人而难以招架时,若对方再多一人,哪怕对方比两位三层者要弱,你也是危上加危。 哪怕你也有同伴,你与同伴联手,也最多能够与对手二人勉强持平。但若对方采用个个突破,强行分开你与同伴,无论你究竟多能以一挑二,你也是必败无疑不是么?” 蔺如兰发现这是个头脑清楚之人,反驳得头头是道。 她先是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忽然压低声音道:“话是这么说,但你难道不认为,若是独自挑战,以咱们都差了两层的修为去挑战四层之人,风险可比分隔他们计划失败后才被围堵的风险大。” 姜迎猛然挑眉,无声看着她。 蔺如兰耸耸肩,指着侧面同场地的修士们:“就这么一些对手,若无必要,隐藏修为有何用?装弱都嫌多此一举。 所以哪怕表现得再如何出色或冷静,也掩饰不了借了隐灵术法掩人耳目,以减少敌手注意的目的。” 她说着,看着姜迎,意味深长:“我说得对么?” 姜迎默默想了想:这么解释也不无不可。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不是为了对方所说的理由,不过她也无需解释,因为对方已经替她“解释”了,并且,还坦诚了对方自己的真实修为。 她再想想对方所说的“风险”:倒是确实,在四层修士面前,二层与三层的差距便变得明显了。 四层对三层本来便有了一段距离,哪怕三层与二层距离不明显,但面对更强的力量,可谓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她看着下一个场地的方向,默默思索起来。 蔺如兰也不催她,曲起一边膝盖,手肘搭在上面,托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等着。 半晌,姜迎道:“说说你的计划。”这么会算计的人,恐怕不止是脑袋一拍这么简单。 蔺如兰立马道:“便挑最先被逃脱的那些人。” 姜迎却是摇了摇头:“不妥。” “为何不妥?” “你永远无法预测,那些先被淘汰的,是不是先被集体针对的强者。” 一个强者能敌许多弱者,这种人是天大的隐患。 炼气三层的场地乃新人最集中的场地,往后便是老人居多了。 这些人参与的可能远不止一场大比,对许多对手都知根知底,懂得优先联手淘汰哪些人才是最靠谱的选择。 蔺如兰闻言,颇为同意地点点头:“有道理。那你觉得呢?” 姜迎想了想道:“现挑。” “现挑?” 她指指前方:“反正他们目前淘汰之人不多,而距离他们这一场结束,尚有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若你想要挑人,从这里面挑是最好的。” 蔺如兰顺着她的手势看了一会儿,回头道:“你想找更了解一些的对手?” 姜迎道:“这不也是定级大比的最大用意?” 蔺如兰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也有顾虑:“可你不怕你错过更弱的,或者看错了,找了一个只是当时发挥不好的?” 毕竟这才是第一次真正有意义的定级呢,哪怕再如何不济,好歹好歹,也要定个丙级才退场?所以一定要求稳。 姜迎闻言笑了笑,正要开口。 但是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蔺如兰:“看人看阵这一类事,我认为你很擅长。” 便看许久以前,在宗门围观过的一场比试,这位蔺如兰可是干了不少替人夺冠的小动作。 这么一位新弟子、小弟子能够做到如此,不说别的,一定有至少一样过人的能力。 蔺如兰一听,面上的笑意忽然没有了,直勾勾地看向姜迎。 “你如何知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对一还是二对二 姜迎一看她的反应:这么激烈? 难道是什么不能提的话题么? 不过她没有想太多,毕竟那本来便是她无意所见,再说当时之事可能牵扯到赛事公平,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等节骨眼上提起。 她并不解释,甚至未有挑明,只道:“你能够在晋升大比如此出色,我想你绝对拥有那样的能力。” 蔺如兰好似不大相信的样子,狐疑地瞅了她好几眼。 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有什么心虚的表现,这才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我便当你是在夸我咯。” 姜迎耸耸肩,一副你开心就好的模样。 蔺如兰看回眼前的场地:四层的场地比三层大多了,人也多多了,故而观看的时候其实也比较麻烦。 不过无妨,她将自己的神识提升到极点,仔仔细细地观察。 半晌,她忽然又问姜迎:“你愿意选新人亦或老人?” 姜迎也正观察着场面,想想道:“一新一旧。” “哦?” “选实战经验明显不足的新人,以及连新人也打不过的旧人。” 蔺如兰:…… 也算得太仔细了。 未必能有啊。 不过她还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阵。 最后她指出一人:“方才淘汰的那位,我认识,是新人,你认为如何?” 姜迎回想起方才所见:一路混在战局之中,但是显然在划水,等到真正被对付时,不到三招便被淘汰了。 她点点头:“可以。” 蔺如兰道:“他弱得如此明显,恐怕不止一人盯着,以防稍后便抢走,我认为需要后备选择。” “赞同。” 两人又开始看。 最后选中三名新人,两名老人,作为下一场比试的选择。 在这之后,场上剩下的便都是有实力的人了,她们不再做打算,放着神识在外,盘腿打坐吸纳起来。 直到四层的比试结束,四层也完成了淘汰条件,能够参与下一场定级比试了。 当然,在此之前,是三层弟子定级的时间。 当四层场地最后的限制结界打开,四层的裁判员让三层的弟子入场。 这也是个人人期待的场面,包括四层也有许多弟子都在等着这些三层的新人们选择。 裁判员核实了三层十名弟子的名单,又核实了四层晋级与未晋级之人的名单,便让三层的弟子们按照一对一或多对多的选择,以组别为单位站到一起。 之后又给了一人一道有组别标记的灵签:“此灵签便是强制挑战之标记,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将此灵签贴到你们心中的挑战人选身上,一炷香过未有选择者,视为放弃挑战。” 于是随着计时香点燃,十位弟子便冲着自己所向的目标飞身向前。 蔺如兰一开始选中的新弟子果然也有人挑选,并且不止一人。 三人刚好碰到一起,其中一位还是蔺如兰同峰的男修,另一位则是赤山峰的女修。 蔺如兰早有准备,但也想不到会出现第三个人,她冷眼一瞪,只得在那两人贴签之前,首先翻掌打开他们。 三人因此打了起来,这让被抢的那位男修面色极差:我有这么弱??? 那边姜迎选的是老弟子了,并且与姜迎同峰,三层的新弟子少有敢这么选的,于是她很快将灵签贴在那人身上,拱手施礼:“冒犯。”旋即转身前往支援蔺如兰。 被强制再打一场的上一届女修:“……” 那边姜迎过来,一鞭子便打开了两位修士,给蔺如兰争取到了空间。 虽然她未有做出任何表示,蔺如兰也心领神会,撇下她一人独对那两人,自己则迅速回身,将灵签贴上。 于是姜迎与蔺如兰这一组,算是做好了选择,能够直接进行挑战了。 便在两人准备进入属于她们的战斗场地前,被抢走了四层新弟子的与蔺如兰同峰的修士对着蔺如兰恶狠狠道:“你与她组成一队,你会后悔!” 蔺如兰闻言驻步,先是看了姜迎一眼,再分不清表情地回头,冷冷对那人道:“输便是输,恐吓又有何用?” 姜迎也看向那位修士,不同于蔺如兰,她此时的眼神有些冷,让对方着实脊背一凉。不过她只字未言,又回过头去,进入了场地。 距离一炷香结束还剩不少时间,有一些三层的弟子还在为目标人物对打。 在场外,看到这场人选争夺战的观众们,看得也有些尽兴。 郭潇潇抱着胳膊看着姜迎那边的情况,见她选好人,入了场地,她摇了摇头:“师尊,我认为姜姑娘适合单干,她为何要与旁人一起?” 要知道一个人对一个人,风险再大,那也只有一个对手。 但是两个人对两个人,若幸运还好,若对方也有联手意识,她们这些修为更低的弟子其实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且与姜姑娘合作的那人,仅是二层初期,比姜姑娘修为还低,姜姑娘这是?”脑子怎么忽然不好转了? 尹长眉看着这个局面,老实说,她也拿不准姜迎的主意,不清楚她们当时是如何谈判的。 其实合作并非不好,尤其以她们二人所选的对手,在四层的所有弟子中,真的够“弱”的了,她们最起码掌握了一定的胜算。 但就是另一位姑娘的修为…… 二层初期,比一层高不了多少,距离四层又更远,这样的差距对于接下来的比试而言,劣势十分的大。 并且那位姑娘也很奇怪,当时三层晋级的弟子当中,也不乏表现极不错的三层修士,那姑娘为何非要寻找姜姑娘合作?是看她也隐藏了修为么? 可是大战在前,利益当头,又怎会因为区区的类似点而在一起? 这两位姑娘的心思,尹长眉都有一些看不透。 反正她们进入场地了,双方行礼过后,便正式开战。 此地不比先前的混战场地,多了一些难度,便是内有随机阵法,是为了增加低层修为弟子难度所做的设置。 姜迎与蔺如兰一进入内中,险些被一个迷踪分了开来。 好在两人反应都飞快,姜迎以青木诀催发了地面的一株草藤,卷住蔺如兰,及时将她拉了回来。 同时也卷了两位对手的脚踝,并且她散了僵毒,企图限制对手的动作。 然而对方到底是四层修士,新弟子许多东西尚未懂,但在宗门待了一年半的弟子便不同了。 她一眼看出姜迎体内有毒素,证明那是个修毒之人。 再回忆起许久以前,曾听到审判堂当众宣布卷入纷争的那位新弟子即将进入蛊毒门,现下一推算,莫非这位便是当事人? 当然她没有问,战场之上,岂容细问。 她如今已到四层后期,又是青山峰分门的弟子,主修治愈术法,所以这一点点毒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她当场解了姜迎的毒,并以牙还牙,召出自己培养的灵藤直卷姜迎! 姜迎见对方来势汹汹,只得动手沙漠石藤。 顿时一个青山峰前所未见的奇怪阵法升起,数株沙漠石藤看似随便散开落地,却能够在瞬间形成一个带着防御力量的小型法阵,将姜迎护在内中。 不仅如此,当女修的灵藤打到阵法的防御层时,她明显感觉得到有一股比她灵藤力量还要强悍的防御力量蕴含其中! 姜迎这个小弟子在女修眼里,分明只有最多三层初期的修为——女修自己四层,隐隐能够感受到在姜迎的隐灵术背后,有大约二层中后期到三层初期这样的灵力。 具体多少女修看不清楚,但是这个范围是绝对跑不掉的。 所以怎么可能会有比她灵藤还要厉害的力量? 女修眯起眼睛,谨慎地看了一眼成阵的石藤:那究竟是什么植物?为何宗门没有?这阵法又是何种阵法?是蛊毒门的独门阵法与灵植么? 一边疑惑,她一边运功破阵。可惜她主修治疗法术,学来傍身的攻击法术目前只有简单的数招,所以当她以灵植缠成的灵木剑攻击姜迎的石元阵法时,比普通灵植防御阵术要强悍许多的石元阵简直如同被人挠痒痒,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的威胁。 姜迎当初选这么一位女修作为挑战,便是因为这层原因。 她那时发现这位女修在混战时便以自愈之术不断恢复自己消耗的灵力以及伤势,并且借用这样的术法与擅长攻击的修士联手,得以坚持了许久。 但是当女修真正出手时,那攻击的招式与力度,在她眼里都堪称温柔,所以她赌这位女修破不开她的石元阵,这样一来,她便能够争取到时间。 她忽然转换石元阵的形式,翻掌一推,石元阵罩住了女修! 女修不认识这个阵啊,短时间内也不曾看出破阵之法,更是不懂如何操纵这石元阵。 并且这石元阵也不知究竟怎么一回事儿,寻常的阵法,若阵的功能发生转变,阵法也会相应转变。 简单说来,便是一个防御功能的法阵,在阵主不改变阵形的情况下,它的防御功能便始终不变。 哪怕阵中换了人,法阵的功能与呈现的形式也都是一样的。现下的法阵阵形不曾发生改变,那么按理而言,它哪怕转移到女修周遭,它的功能也与姜迎使用时的功能保持一致。 然而现下的这个法阵,却不是那样的规律。 阵型毫无变化,那位阵主也未有再做什么动作,但这个法阵竟然便能跟着女修自己走了,好似构成法阵的灵藤有灵智了一般,自动跟着她走,都无需阵主操纵。 而且它的阵型分明未变,运作的形式却变了——它将她锁起来了! 一个守护阵法,理应能够保护阵法中人不受攻击,且不限制她的攻击动作对不对? 但是这个法阵偏不,那个本来能够让姜迎畅通无阻发挥力量的阵壁内部,忽然变得与外面一样,无论女修无法发力,打到阵壁的力量都会被弹开,相当于女修正在自己攻击自己! 这样的法阵,不该是这么一位年轻低修为的弟子能有才对。 而这些灵藤,看样子也不该是云山宗常规的灵藤! 女修急得在阵中寻找办法,而姜迎便趁着这个时候,抽身赶向蔺如兰,协助她先攻下那位四层的新弟子。 她留下的石元阵则不仅震惊了在场的人,还震惊了场外观望的人。 郭潇潇又问尹长眉:“师尊师尊,那是啥???” 先前姜迎召出此阵,只以防御为主,并且那时候战斗激烈,并未有人过多关注这个木系弟子所使用的阵术。 到了现在,众人发现了这个法阵的特殊之处与姜迎操作的独特之处,这才引起特别的关注。 尹长眉看着那几株埋入土地的沙漠石藤,心中也是讶然:高阶一品灵植,这姑娘哪里来的这种灵植? 并且按理来说,以姜姑娘目前的修为,是绝对无法操纵那样的灵植才对,那她又是如何做到现在这一步的? 她与郭潇潇、蛊毒门等人兀自诧异着,而远处,后来才赶来观看赛事的三青真人:………… 沙漠石藤。 那是他的沙漠石藤…… 辛辛苦苦当爹当娘养了数十年的沙漠石藤?! 咋偷的?咋被她偷的?她咋能够带着它们跑出来的?! 明明方才过来之前他还去看了看,孩子们都在啊,咋这会儿这里也有?! 咋还有他见都没见过的阵术,咋这些石藤还这么乖配合着那死丫头走?! 气死了…… 他要气死了…… 秉着尊重小弟子的原则,自从头几日确定姜迎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他便告诫自己不能再去偷看人家照料灵植与修炼。 之后他哪怕再如何好奇这姑娘的“驯植”之术,他也忍住了不看,结果忍着忍着,却忍出事儿了! 他又心疼又心酸又发酸地看着姜迎,看着他的宝贝石藤们,生怕它们有个三长两短。 尤其看到那女修正在阵内疯狂自愈又疯狂打击石藤阵壁的时候,他感觉他快要忍不住跑去拆了那个场地,扔开那女修,再将姜念玉这个臭弟子的脑袋扒开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竟然敢带他的宝贝石娃娃们上战场了!!! 他在这边面上不动如山、面下风起云涌地崩溃着的时候,那边,姜迎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三青真人盯上,并且他还不知道这些只是石藤们主动分给她的“分身”,都不是小石藤本藤。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举报 姜迎抽身赶到蔺如兰身边,这时恰好场地之中的阵法再次启动,一阵迷雾在她们与对手之间升起。 姜迎反应飞快,先是用长鞭捆住蔺如兰以免走失,又用草藤捆向对手。 但是对手被她算计过一次,这一次警醒了,当场烧断她的草藤。 那是蔺如兰选的四层男修,赤山峰之人,蔺如兰善用水,克他的许多火系阵法,加之看他阵法也学得不怎么样,故而选了他。 然而他的功法是克着姜迎的,所以姜迎被他轻易烧毁草藤也是没有办法。 好在她见人即将隐入迷雾之中,又向他打了一道基础符纂中的寻踪符,这一次对方没有注意,被她得手了。 之后她立马跟着寻踪符,趁符未被对方销毁前,与蔺如兰一起跟上。 而那位女修则被她以石元阵强行带往反方向,最大限度阻止两人碰面。 很快找到那名男修,蔺如兰对姜迎道:“你想办法破了这片迷雾阵,我来对付他。” 说着激发凝水术,最大限度将周遭迷雾的水分吸收入体,提高周遭的能见度,与对手再度打起来。 姜迎以青木诀调动场地的草木,去寻找迷雾阵的阵眼。 在未找到之前,她还是先加入蔺如兰的对战,争分夺秒。 结果很快发现,蔺如兰与男修的差距其实有些大。 具体怎么说呢?便看两人以自己专长的术法对轰之时,蔺如兰这个本该克着对方的术法,却几乎没有办法干预到对方。 在上一场混战之中,由于蔺如兰那方是群战,力量的差距并没有这么明显,并且群战的情况下,不排除有人保留力量。 但现如今面对更强之敌,分分钟定输赢的时刻,若再不全力以赴可就说不过去了,所以目前蔺如兰的实力恐怕便是她全部的实力。 那这证明什么?……证明两人的实力差距比较大。 再看方才姜迎的青木诀被对方破坏的程度…… 姜迎忽然心情复杂地看了蔺如兰一眼:这姑娘的修为…… 先前说了是二层,难不成连二层也不到? 靠着抬高自己的修为来寻找合作对象? 可是哪怕她是五灵根资质,也不至于修行如此慢吧…… 莫非仅有二层初期? 这倒是能够解释她为何非要寻找合作伙伴了,因为二层初期独对上四层的对手,还是比较吃力。 再回想蔺如兰先前的许多战斗,包括在晋升大比时候,她都是倾向于先合作再自合作状态之中脱离。哪怕是晋升大比最后一场大混战,她所在的场地也留有与她一般的新弟子,想必也是通过合作才留下的。 如若她真的仅有二层初期,那么合作可能并非她自己喜欢的战斗方式,而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战斗方式。 只不过一个二层初期的人,来找自己这个二层后期的人,这选择也是…… 怕是觉得自己一个早早被踢入分门的人,对“行情”不了解,好骗。 不过姜迎对此并没有太多生气的感觉,反正她自己也是为了多拿一些胜算才选择与旁人合作。 还是那句话,她知道这位蔺如兰有特别的本事。 尤其只有二层初期且能屡屡在各种大比之中获得优异名次,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所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怕只是合作伙伴,选了便选了,无需后悔。 姜迎见她的水系术法比不过对手,便使用了御毒术帮着她牵制对手。 姜迎学的是木系术法,对于火系术法而言是一个绝对的劣势,尤其对方修为还比她高两层,所以她不做多余的动作去给对手送机会。 对手在她的御毒术中,行动偶尔受了限制,蔺如兰借此对对方采取猛攻,原本比较吃力的对战总算有好转了。 并且蔺如兰果然有独到的地方——姜迎发现她的眼睛极其刁钻。对手的每一次动作、每一个术法的漏洞在何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一旦有了姜迎这个助力,她便迅速打击对方弱点,造成越来越多的压制力量,最后对手不知不觉之中反陷入她和姜迎配合挖出的陷阱之中。 忽然,姜迎通过草植,也发现迷雾阵的阵眼位置了,她对蔺如兰道:“撑住,我去破阵。” 蔺如兰习惯了这次配合,听到姜迎忽然要撤竟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很快调整状态道:“去吧,有我。”旋即提尽全力对男修猛攻! 男修术法不行,但是光凭力量也能够牵制蔺如兰许久了。 姜迎一走,他也知道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于是他也拼尽全力,斗法斗不过,便要靠纯武力取胜! 噼噼啪啪,哗哗啦啦。 两人的招招式式在空中激烈碰撞,场面紧张不已。 姜迎心系战局,加速赶到阵眼位置,利用青木诀破坏阵眼。 此阵仅是初阶的法阵,只作为考验的一部分,所以并不难解。 但是当她准备动手之时,忽然,她想起了什么。 记忆迅速回溯,她又发现眼下的阵法,她竟然见过! 它正正好在万物阁所看的别峰秘籍之中,是水系的功法,不在水灵峰专供的秘籍之中,所以才会用到这样的地方,以免让水系的弟子轻易能解。 发现了这个现象,姜迎有些激动。 为什么?因为可以利用它形成利用己方的阵法! 她又继续回忆,很快将这个阵法的效用与操纵流程全想起来。 之后她未有破阵,直接根据留在蔺如兰身上的草藤的气息,回到她所在之地。 蔺如兰见迷雾未散,她却回来了,奇怪地问:“如何了?不会解?” 这时她受了对方接连三次的火球攻击,受了伤了,心情也开始急起来。 姜迎将附近埋于地底的树根全都催发起来,重重裹住男修争取时间,之后小声对蔺如兰道:“我见过此阵,懂得如何逆转。你与阵法同系,且听我说的做……” 蔺如兰听完她的描述,有些怀疑:“当真?我目前情况撑不了多久,不宜浪费时间。” 姜迎道:“坑你便是坑我自己,我怎可能那样做,你照做便是。” 蔺如兰又盯了她数息,直到见她的树根都快被男修烧出出口来,她一咬牙:“那这回换你缠住他。” 姜迎点点头,忽然解开男修身周的树根,反裹到蔺如兰身上将她送远,之后便提鞭面对男修:“换我了。” 男修看到是她,冷哼一声:“你木系的弟子,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姜迎冷然一笑,转起长鞭,鞭子打在地面噼啪直响:“我可不与你斗法。” 说罢纵身一跃,毒巫无影术雷霆而至! ………… 那边,蔺如兰根据姜迎的说法,开始改变迷雾阵阵式。 通过感应当下的迷雾阵法,再对比姜迎的说法,她越想越觉得奇怪:那位只在青山峰修行的姑娘,究竟如何得知这个连在水灵峰也不曾见过的阵术? 一边疑惑,一边按照姜迎的指示以水系灵力操纵。 果然此阵法开始发生变化,蔺如兰登时有些激动,在扭转阵术之余,暗暗记下了此阵术的阵图…… 不到半刻钟,蔺如兰满头是汗地睁眼:术成! 登时,场地之上的迷雾开始消散,但是它们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分别涌向四层的两位对手! 很快那位有着确切位置的男修被迷雾重重包裹,难以目视。 而那位女修也被蔺如兰通过感应姜迎特意调动植物引路的植物水汽,找到确切位置,包裹了她。 这时刚刚好,石元之阵快被女修的持续暴力所破坏。 姜迎看到术成,立马放开蔺如兰,又看到女修也被困,便紧急召回石元之阵,与蔺如兰联手猛攻男修。 男修无法目视迷雾外的一切,不知道她们两人的动作。 哪怕利用火术也能够驱散迷雾,但迷雾实在太多太浓,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彻底驱散,于是不到片刻,他被两人攻击得难以招架。 而蔺如兰早前便发现了男修藏灵签的位置了,那灵签贴到身上便会一分为三,她透过对迷雾阵法的掌控,感应到男修所在的位置,之后根据男修的身形与动作,逐一猜测灵签的大致位置,在姜迎的协助下一一击破! 很快男修被送走,她与姜迎又赶到另一位女修的位置。 女修甚至不知浓雾发生了变化,以为还与原先一样,石元之阵放开她后,她立马借植物探路,找到逐渐靠近自己的姜迎与蔺如兰,又立马做出攻防的准备。 这时姜迎只用了一个简单的障眼法,伪装自己还在地面,其实已经调动灵植将自己与蔺如兰托举到空中。 蔺如兰再操纵女修顶上的浓雾散开,在姜迎的提示下,迅速找到自己负责的那一枚灵签,纵身猛攻! 女修忽然被袭击,吓得连忙抬手防御。 这时姜迎紧随而至,鞭子一抽,啪啪两下,被女修藏在腋下的两枚灵签便破了! 剩下胸前的那枚,她在女修操纵植物攻防的时候,毒术一发,将附近能用的植物都毒蔫了,蔺如兰得以趁机下手,将最后一枚灵签也摧毁。 “啊!”女修痛叫一声便被送出场地,姜迎和蔺如兰赢了! 姜迎立刻将御毒术与青木诀同使,将迅速枯萎的植物救了回来,之后气息一滞气一松,与蔺如兰一起踩着胜利的钟声跌坐在地。 这两人赢了,再一次升级,是丙级的弟子了! 场地结界一开,在场地围观的许多弟子都由衷叫好起来——太精彩! 而被送走的女修和男修则气急败坏,虽说两人都是第一轮便被淘汰了的戊级人,此次淘汰连降级都不用,但是还是很气这两个将自己淘汰掉的二层弟子! 男修气得怒拍地面:“欺人太甚!” 而女修则有些委屈地揉着被姜迎长鞭打伤的地方,一边给自己疗伤一边嘀咕道:“那个女弟子究竟怎么回事?分明只有二层修为,却能够操纵比她高阶的灵植?她是不是作弊?!” 男修闻言奇怪道:“什么比她高阶的灵植?你在说木系那弟子?” 女修点点头:“是啊。姜念玉,我记起她来了。她原本是青山峰之人,还是九成七的那位天才弟子,只是后来被同峰的大弟子毁了过半灵根,被宗门安排到蛊毒门。 那个蛊毒门是一个又偏又弱又不被人看好的极小的分门,别说高阶灵植了,怕是中阶都少有,那个二层的弟子为何会有? 不仅如此,她一个仅剩三成契合度的弟子,为何眨眼又能修行至二层圆满期?身在蛊毒门,为何又会使用青木诀,还有这般非同寻常的身手,比我这个入门一年多的弟子身手还要好?!” 她自顾自地嘀咕着,本来只是为了泄愤,并未有更多的想法。 但是话到了男修的耳中,却不只那种意思了:那弟子修毒? 用的是毒术? 怪不得方才他好几次神志不清动作不便,还以为是他们木系弟子的特殊功法,原来不是?! 这云山宗,六峰弟子习的均是正规的术法,比试的也都应该是正规的术法才对,怎么能够让一个习毒的混到这里?! 并且不仅习毒,听起来,这弟子还用高阶灵植作弊,所以那个蛊毒门是专门教人作弊使坏的阴险之门吧?那这个弟子的成绩不能作数吧?! 他立马拖着伤体站起,找到记录完结果正准备进入下一场的裁判员:“裁判前辈,我要举报!” 裁判员回头:“举报何事何人?” “那个姜什么弟子,蛊毒门来的那个,我举报她用毒,并偷窃宗门高阶灵植作弊,我不服这场比试的结果!” 裁判员一听,挑挑眉头,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化出一张纸函。 “此乃举报函,你若当真质疑赛事公正,便签下此函,写明缘由,之后会有公证员前来处理此事。” 男修毫不犹豫便签下了。于是等姜迎进入五层场地观战,同时与蔺如兰商议好下一场凭自己本事单打独斗,不再合作之时,她接收到裁判员与公证员递来的举报函,看到自己果然因为用毒一事,被人举报了。 并且还有她的沙漠石藤。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单挑 由于有大比参赛员被举报,相当于有人质疑比试公正性,算是大事了,所以姜迎与那位弟子所在的场地,被特殊标记出来,画面上也有公证员现做的缘由阐述,向大众阐明缘由。 那么以示公正,这片场地的一切对话都能够被外界倾听。关注此事的弟子可以自行靠近到一定范围来了解真相。 蔺如兰见姜迎被以这样的理由举报,第一反应是终于明白先前同峰弟子对她的告诫,说什么她会后悔。 旋即她又莫名其妙地挠挠头:一个能够顺利报名之人,怎么会被质疑用毒作弊,还被提上了举报函呢? 哪怕有不该出现的高阶灵植出现,但人家能够操纵高阶灵植,那是人家的本事,不然凭着普通人,谁能够轻轻松松操纵这些小灵植? 而在蔺如兰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三青真人是第一个赶到放映法阵面前的,第一反应便是他家石藤被举报了! 究竟哪个胆大妄为的臭小子,竟然敢举报他的沙漠石藤,还说是他亲自挑选的弟子拿着他的石藤作弊?!有本事你作弊一个我看看??? 而蛊毒门众人看到姜迎果不其然卷入用毒纠纷,也瞬间提起高度注意,来到可视听范围密切关注起来。 魏芳担心姜迎,更怕她吃亏,有些担忧地问一旁的白素娥:“白大师姐,我们是否需要前往助阵姜师妹?” 白素娥背着手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眉头微微蹙着,心中确实有担忧,但还是摇头:“先静观,若有对方的大弟子前往干涉,我等再随之前往。” 毕竟蛊毒门不是第一次卷入这样的纷争了,当时也已经明确提醒过姜迎,但她听到告诫还执意要来,要么是早有准备早有对策,要么便是不信邪想试试,但无论是哪样,她都必须自己先承担后果、面对现实。 并且看她先前在审判会议前后,都能凭着自己的一张嘴为自己争取到公正,那么或许她在此处也能够为自己伸张。 再者他们蛊毒门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名门,此刻前往,只会被人刁难,并且可能会提前引来对方分门的大弟子或掌事者,甚至抱团别门共同欺压。 所以无论哪一个,对蛊毒门与姜弟子都非好事,不如先静观为上。 一旁早便等着这一幕的分门掌事见状,冷哼一声:看,哪怕先前再有气势,这下也只能任为鱼肉了,怎么不凶了? 再远处一些,被姜迎与蔺如兰在三层淘汰了同门弟子的分门前辈,也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等着那位四层的弟子为自家出局的弟子讨回公道。 尹长眉与郭潇潇几人更是深知事情不妙,瞬间来到场地的放映法阵前头,密切关注。 许多人见这边出了问题,也纷纷将注意力转移,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发生何事?何人因何被举报?” “被举报之人好似挺眼熟?蛊毒门的姜念玉,咦咦咦,怎么好似在哪听说过?” …… 这时,负责安置姜迎的那位审判员见状,则是直接带着审判令进入场地现场。 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举报的弟子究竟是真想举报,还是某些有心人又想“借刀杀人”,所以他必须仔细留意着。 审判员来到场地,第一时间走过去对裁判员与公证员道:“发生何事?谁人在大比期间提出举报?” 此位审判员虽然只是实习的审判员,却也是堂堂审判堂的人,与这些每一届大比都会重新推选的裁判与公证员压根不在一个等级,于是后者看到他,惊得连忙施礼:“竟是审判堂审判亲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审判员摆摆手:“别整这些虚的。”再次逼问:“何人举报?站出来我看。” 那四层新弟子何曾想到会有审判员出面?人都惊呆了,慌慌张张的不敢出声。 姜迎其实也没有想到这位审判员会亲自出面,看来也是忌怕自己这个弱小的小弟子再次卷入麻烦。 不过有他,她预想的许多麻烦便能够迅速规避了,她对审判员施了一礼,算是打了招呼了,便故意不再说话,让人自由误会去。 于是在众人眼里,姜迎便是有审判员倚靠的人了,因为这两人认识! 那么审判员特意前来询问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他与举报的弟子可不认识,自然不会莫名为了无名弟子亲临现场,所以这一次是来给那位姜弟子出气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裁判员与公证员的态度便有些变了。 “是这样,是这位赤山峰的弟子认为姜弟子的毒术不合比试规矩,并称姜弟子带有远高于她修为能够掌控之高阶灵植在身,所以认为姜弟子作、作……” “作什么?” “作、作弊……当然了,晚辈认为此事有待考量,便准备前来先仔细调查。” “仔细调查?”审判员哼了一声,“意思是尚未开始调查。” 公证员虚虚道:“才接受到的举报,自是未曾……” “可宗门规矩,是起码核实了双方信息才做对外公布。你们未曾核实便早早公布举报消息,引起广泛的注意,若此事最终乃是误会,你们让姜弟子的颜面置于何地?” 若某些人发现她又卷入纷争,再一次伺机动作,借此将她彻底铲除,那三番四次连一个小弟子也保护不好的云山宗的颜面,又该被置于何地? 最先起函的裁判员瑟瑟发抖,满目不解地看着审判员:往年审判堂对蛊毒门的弟子也没有这么重视呀? 云山宗的定级大比都有上百年历史了,他这个裁判员从新弟子到如今的资深弟子也有数十年历史了,见过的有关蛊毒门的举报,你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的呀? 怎么今日就不一样了呢?! 审判员心道:因为事情性质不一样。 再说了,往年的审判堂也没有他,他也不知道为何自诩公正的审判堂总对蛊毒门的不公充耳不闻。 他沉着脸道:“既然你们此次行事有失周到,便是失职失责,扣你们今日所有薪酬。” 裁判与公证:这?! 四层弟子:这这这? 审判员转身看向姜迎,正想想办法替她开脱算了,反正蛊毒门那是以往不可言说的某种惯例而已,实际上并无太大的问题。 不料他刚要开口,那位四层弟子感觉到浓浓的不公遭遇,便豁出去道:“可那位弟子还带有高阶灵植,她不是作弊是什么?并且用毒确实是阴险行为,为何又不让大众举报?!” 审判员有些气:这弟子怎么这么不上道?! 正欲反驳,姜迎终于开口:“这位前辈,便让弟子自己解释吧。” 她道:“既然举报消息已向外界公布,此事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了。弟子行得正走得直,自认未有任何违规的嫌疑,所以不怕亲自解释,也免得让外界观战者认为弟子倚仗前辈才能够脱罪。” 审判员一听,到口的话往回收了收:“你自己来?” 姜迎点头。 审判员再想到以前审判会议前后,这位弟子那一张据理力争绝不退让的嘴,最后还是同意了:“那你自己处理此事吧。” 姜迎对他拱手道谢,之后波澜不惊地看向裁判员,问了早已准备好的问题: “首先,请裁判员与诸位公证员回答弟子一个问题——若在场内用毒违反了本次大比的规定,宗门为何未在一开始的报名阶段便阻止弟子参赛,而是允许了弟子的报名行为? 若是允许了弟子的报名行为,便是准许弟子参赛的意思不是么?那么这是否也意味着,宗门默认弟子在场内用毒,是合情合理且合乎规矩的行为?” 裁判员与公证员一听,面面相觑一阵,谁也没有说话。 确实,对宗门而言,宗门是默许蛊毒门弟子参与大比的。 但与此同时,宗门也是默许其他宗门利用蛊毒门的种种异议来排挤蛊毒门、拒绝蛊毒门弟子取得奖赏的。 为何?因为蛊毒门完全不受重视,宗门高层日理万机,谁愿意为这个他们自己都不认可的小分门出面?不如任由其他分门拿其当炮灰,做了面上的人情,也“团结”了大部分的分门。 可是这样的理由能说么?能够在此处明说么? 除非他不要命也不要待在云山宗了。 再说了,这一次这个弟子竟然有审判堂的审判员出面撑腰,那便意味着云山宗对此事的态度可能不同往昔,毕竟审判堂很大程度也代表了云山宗不是? 所以说,惹不得,惹不得,话不能乱说。 裁判员当先道:“此事你说得对,在毒这一方面,你确实无罪。不过这灵植……” 姜迎这才取出沙漠石藤,一边祈祷今日三青真人会忙一整天,千万不要看到这场面,一边对裁判员、公证员以及审判员道:“此乃高阶灵植,那位弟子所言确实不错。” 四层弟子:“看吧,你作弊!” 姜迎冷冷回看他一眼,顺势将沙漠石藤扔到他脚下的地面:“你非说我作弊,那么你便寻找高修为的木系弟子,来试试操纵这些石藤好了。” 四层弟子没听明白:“我为何需要这样做?” 姜迎道:“你质疑你举证。你认为我作弊,无非是认为我不配拥有这等品阶的灵植,也无法操纵这等品阶的灵植,所以必定是借由高修为修士之手,间接操纵此藤不是么? 那么首先你问问周遭所有人,本人身上可有除了本人力量以外的力量或阵法,可有任何能够印证你的怀疑之迹象。 并且你可以寻找在你心中任何与此石藤能力相匹配的弟子,看看他们能否真正轻易地操纵它们,能否让它们如听我的话一般也听他们的话。” 这些沙漠石藤哪怕是分株的新石藤,灵智等等均比不上原来的石藤,但好歹是同体产物,习性是高度一致的。 原本的石藤喜欢亲近她、听从于她,那么分株的石藤也有这样的特性,这也是她区区炼气二层却能够操纵高阶一品石藤的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这些石藤不排斥,而不是她能力足够了。 也恰恰因此,普通人根本无法随便操纵它们。 那位四层弟子没听明白:“你这是什么逻辑?难道旁人操纵不了,你却可以操纵,便能证明你不是作弊了?——这不正好证明你作弊么?!” 此话正中姜迎下怀,她冷笑道:“正是外人无法轻易操纵,我却可以,证明这些石藤是认主的,它们认可我,所以才会跟随我。” 四层弟子一听:嗯?? 裁判员与公证员:??? 审判员:我感觉你在胡扯。 外头的三青真人:认你妹!!! 姜迎一边强自镇定,好似说的便是天大的事实,一边在心中默念:三青真人不在,三青真人不在,三青真人不在。 念完,她对裁判员道:“此灵植高阶一品,已有灵智,弟子因缘巧合与其同患难过,之后便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它们随我走了,如今也随我出入大比的场合。 若诸位不信,大可检查我之功体,看看我体内是否有任何不属于我的能够助我操纵这些灵植的力量,若无,自然能够证明弟子方才之话。” 裁判员一听:很扯,可是他真的不需要检查,因为肉眼可见的没有,这位弟子目前的修为,肉眼可见的弱,且“干净”。 再经由姜迎这么一解释,他更是觉得姜迎这个人神奇:炼气二层的弟子,让高阶一品的灵植认主? 这这这……他不自觉看向审判员:这是审判堂偏袒她的原因? 而姜迎深知她的话再有道理,也会令大家质疑,尤其一经推敲,必定会有更多的她不好也不愿意过多解释的问题。 于是她及时绕开这个问题,先将石藤收回,再取出自己的长鞭,潇洒扔到一旁的地上。 之后御毒术一发,所有早已凝聚在她体内的毒气毒素,全数在体外散尽。 审判员见状,还释力将她散出的毒气打散,以免被人误吸。 之后姜迎面对裁判员与公证员拱手,微微一鞠,再收手转向四层弟子,冷然一笑:“既然方才的结果你有争议,那么你敢不敢重来一次,接受本二层弟子不用毒、不用高阶灵草的单挑请求?”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比 单挑?! 四层弟子首先色变:“你想与我单挑?” 审判员道:“你可慎重。”若要单挑,意味着赛事重来,目前的成绩便相当于作废,以后续成绩为主。 姜迎没什么好怕的,她与对方交过手,对方什么水平她已经知道,强在何处弱在何处她也一清二楚,她有那个自信。 并且得知蛊毒门不受待见,她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在方才两场比试之中她都少有用毒,用的基本也是限制行动的常规毒,与别门的定身符或迷魂术都是一个性质,不用也可以以草木代替。 先前她之所以坚持用毒,是为了表明蛊毒门弟子的身份与立场。 之所以可以选择不用毒,是为了告诉这些人,她不是一个只拘于一项技能的人,也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欺压的人。 她对四层弟子道:“如何,你接受这项请求么?” 四层弟子觉得这个请求有点蹊跷,总觉得事有陷阱:“你一个蛊毒门弟子不用毒,那你还会用什么?” 姜迎道:“这你便无需操心了。 这一场,我想请在场的诸位前辈们一同作证,商议规则。 若我做了规则以外的动作,直接算我输。若我不曾违规,并取得最后胜利,那么希望前辈们为我证实,我目前的成绩真实有效,并无虚假,不再接受任何无需有的举报罪名,也不再接受任何无意义的挑战。” 裁判员与公证员面面相觑一下,不约而同看向审判员。 审判员点点头:“你先说说你打算如何重新比。” 姜迎道:“我不用毒,甚至接受前辈们对我体内之毒强制抑制,同时我也不用此草藤。 另外我稍后所用武器与符纂等等,也请诸位前辈一一检视,确认无有问题,便请诸位前辈签章于公证书上,以作公证。” 审判员觉得没有问题,甚至她提出的这些规则对她而言,已经苛刻到至极。 他问另一位弟子:“你还有什么异议要提?” 四层弟子想了想:还真没有什么异议,对方自己已经说得很全了,他再说他便是耍赖不饶人了。 但是他看看站在姜迎附近的蔺如兰,再想到自己当时还有一位“同伴”,他道:“先前比试乃二对二,这一次也应当……” 蔺如兰立马道:“你还想继续二比二?你莫非听不懂人话? 姜姑娘方才说了,本次比试,宗门未有阻止她报名,证明她的身份与所修毒术在本次大比之中合情合法。 而让草藤认了主,那也是别人的本事,别人能够你不能,你不自省却还污蔑别人对你不公平,这也就算了,别人都好脾气申请排除争议行为与你重新比,你还不够,还打算继续二比二,拉着其他人联合对付别人?你有点男子该有的风度行不行??” 她也是气的,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要脸便算了,还想把其他人都拉回去,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想与那个四层联手一次,赢上一次,还认为没有了毒与草藤,别人便奈何不了他了。 问题是,她蔺如兰是规规矩矩比试的,凭什么重比? 就算重比不涉及她的名次,那她陪跑的,若是不够谨慎了,让对方得手,此事怪不怪她失误? 若她与姜姑娘竭尽全力,对方四层也还是输了,那个男的会不会称是另一位同伴不重视赛事,再一次申请重来? 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该是二比二重比,谁不服谁战斗就是。 而另一位四层的女修听闻想让她重比,她也是不大乐意的。 她没有想到她先前的无意之话,竟然被这位弟子听到心中,并借此来刁难举报另一位弟子。 那位弟子说得对,宗门让她比赛,便是认同她身份与能力的意思。 后来又说草藤是认主的藤,那么这一切便没有不对的地方。非要说个不对,那也应该是宗门所立的规矩不对,因为它过于模糊,令人钻了个空子。 并且这位女修方才已经输过一次了,若算上上一场四层混战,这都是第二次了,若待会再输一次,她这个比别人还早一年的前辈还还要不要面子了? 哪怕没有输,她们这些上一场失败,所以直接定级至最低级别戊级的弟子,排名也未有任何改变,再如何赢也不过是保持等级罢了。 所以她不愿再斗,费时费力,还不如前往五层场地观战学经验。 她对那位男弟子摇头道:“我对这场比试的结果无有异议,不想再比。” 蔺如兰也道:“我并未违规,我也不比。” 男弟子闻言,眉头微蹙。 姜迎道:“她们不愿,也确实不必,你若坚持重比,便只有你我二人,不得反悔。” 男弟子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比就比!” 姜迎面向裁判员等人:“还望前辈们定下最终规矩。” 于是几人与审判员一起,直接起草了一份重比协议。 协议内容与姜迎所说的几乎一致,姜迎扔了毒鞭,交了沙漠石藤,再由裁判员亲自封锁了毒脉,不让她运毒。 之后姜迎交出她另一样武器——是一柄练习剑,一直放在她的储物袋之内,她让他们检查剑有无问题,还给那位四层弟子也检查了一遍。 看到这柄剑,审判员还有些好奇地问:“你真的会用剑么?”先前不还是用鞭? 姜迎淡淡点头:“略懂一二,够用了。”说着从四层弟子手上接回她的剑。 确认一切并无问题,那位男弟子也确实无可再挑剔了,双方就位,裁判带领其他人清出一片场地。 这时,姜迎忽然将三枚灵签明晃晃地拍在自己的肩膀两侧,毫不遮掩。 正欲好好藏灵签的男弟子见状,忽然觉得自己再藏,便更显得他没有气度了,于是他一咬牙,也将一枚灵签拍在前胸,另两枚拍到背后。 姜迎不易察觉地露出一抹冷笑,是一副正中下怀的表情。 旋即裁判起了计时阵,只有半个时辰的法阵开始在空中计时,比试开始! 男弟子重得一次机会,虽说赢了也不能改变名次,但好歹能够挽回面子以免被人嘲笑被二层的女弟子干防屏蔽翻,于是他比方才还要认真许多地对待此事。 令声一响,他立马凝聚十枚滚烫的火焰球,铺天盖地直击姜迎! 姜迎看着这些火球,冷声一笑。 能够挡住她身影的荆棘盾再次出现,缠住她左手小臂被她举到身前,她再将大部分灵力凝聚于腿部,施展初阶的飞跃术纵身,她便如鱼跃龙门一般跃过火焰球围成的火墙! 在男弟子眼里,他只看见一个着火的荆棘盾往自己撞来。 他立马侧身回避,却终于看到藏在荆棘盾后的姜迎! 姜迎看着他眸光一冷,旋即剑光一寒,男弟子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前胸一凉——灵签坏了?! 只见姜迎迅速将腿部灵力转移到剑端,以男弟子难以捕捉的速度挥剑过去,轻轻松松挑破他胸前的灵签! 旋即她一个旋身以剑支地,身子轻盈无比地在空中划了一弧,调整方向,正好落到男弟子身侧。 人落地,剑光同时亮起。 只听得“呼”的一声破空,男弟子右背的灵签再次被毁坏! 男弟子终于反应过来,猛提灵力护体,同时一个火焰大阵在姜迎脚下升起! 姜迎看了一眼此阵——见过了。立马运起青木诀,按照脑中见过的蔺如兰破阵的方式,一下子破了这个火焰阵。 与此同时,她提剑猛攻! 一身剑术尤为精湛,速度超乎想象,男弟子不会剑术,也未学多少武术格斗,但却被她逼得忘记了最擅长的术法,不自觉提着自己的练习剑与她对抗。 姜迎刺、挑、抹、划,招招凌厉狠辣,招招直击对方死穴。 不到片刻,男弟子的剑便被她打落在地,与此同时,一个学着上一个场地出现过的迷踪阵阵型的草木阵在地上生出! 男弟子一个不甚被阵法绊住,露出左肩灵签的致命破绽! 姜迎抓紧时机,手中剑忽然扔出,直接以灵力操纵它刺向灵签! 嘭! 最后一枚灵签也消失,男弟子以难以预料的速度彻底落败! 众人皆惊,裁判员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计时的法阵——别说半个时辰,这场比斗连半刻钟时间都未用到! 审判员也是无比震惊:这叫做“略懂一二”? 哪怕她真正用剑的时间不多,而真正施展剑术的过程,也只有逼迫男弟子的短短的过程,但也足够令人确信,这绝对不是随便舞出来的剑法,她绝对有不错的剑术基础。 更令人惊奇的是,此剑法看着不似民间的普通的剑法,因为它融合了姜弟子的灵力。 可它又不是云山宗的剑法,并且虽有灵力融合,又非寻常灵剑术法的融合方式,看起来更像是姜弟子在民间剑法的基础上,予以灵力配合。 可这位姜弟子十二岁入门,此前又不曾听说出于任何修真家族,那她究竟何处学来这样的剑术? 哪怕在自己成长的地方所学,年仅十二岁却有这样的剑术造诣,那也极其了不得了,这位弟子,究竟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天赋? 那位四层弟子听到战败信息公布,还愣了好一阵子无法相信事实。 他颤抖地看着姜迎,看着她那柄练习剑——它多次劈到自己身上的灵力防御层,此时已经有了豁口,然而这也丝毫不影响她用它破了他的三灵签……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男弟子猛地摇头,不敢也不想相信。 姜迎将剑插到土里,淡然又颇具压迫力地看着他:“你若还想再比,我不妨再陪你多比两场,包你心服口服。” 弟子立马看向裁判员:“我要重比,我不相信,我要重比!”不信他一个四层的弟子,比不过一个二层的且放弃了自己专修术法且属性还被自己克制着的女弟子! 不信跨越了一层的力量在她面前,竟然也如此不堪一击! 审判员见他还不死心,摇摇头:“输了便是输了,第一次允许你重来,这一次你难道还不死心? 修真世界,输了便可能意味着丧命,若你次次以这等输了便重来的心态去打斗,离开云山宗,你能够活过几日?” 四层新弟子:“我不!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她何处学来的这些剑术?!” 这一次审判员未有反驳,看了一眼姜迎,显然也想问这样的问题。 姜迎面不改色,无惧无畏:“云山宗从未规定弟子入门以前不能有所学艺,这个问题,我无需回答。” 言外之意便是入门前便学了这样的剑术,与审判员的猜测相吻合,审判员点点头,对四层弟子道:“确实如此,并且她之剑术符合规定,你死心吧。” “我不!” “莫要再闹。” “我不相信!” 姜迎忽然用草藤将他卷了回来,将自己的灵签拍到他身上对他道:“那便再比一次。” 四层弟子已经急得失了分寸,暴起直击! 姜迎一手持剑,与青木诀配合,身法飘忽多端,手段层出不穷。 一手熟练无比的剑法时而看似舒缓又力含千钧,时而快如疾风不容喘息。 不到片刻,男弟子再度落败。 他还是不服,姜迎便再一次陪他再比。 比得越多,他心态越为崩溃,到了后来招不成招,连最简单的火球术都难以成形了。 而姜迎反倒越发行云流水,一次又一次将对方打倒,一次又一次获胜。 最后,她身上三枚灵签全给对方消耗完,裁判员另给的三枚也被她毁掉。 一共七次比试,一次比一次胜负悬殊。 到了最后,裁判员与一旁旁观的众弟子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口劝那位男弟子死心。 男弟子经过这么多次比试,心里不服也不成了,他最后崩溃地瘫坐在地上。 相比于对面还轻轻松松站在场上的姜迎,他的失败衬托得更为显眼,他看着姜迎,忽然,倒地昏厥。 姜迎半点同情表现也无,直接看向裁判员与公证员:“结果已出,请诸位前辈为此次比试做见证,签下公证函。” 众人半句异议也无,裁判与公证立马在事先拟好的公证函上打下自己的印记,审判员做最后的见证人。 第二轮比试,蛊毒门弟子姜念玉胜,定级丙级,结果真实有效。 ——定级大比评审委员与云山宗审判堂共宣。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百年来唯一的蛊毒门弟子 姜迎的公证函一出,证明迄今为止的成绩全部有效,也等于证实了她这个蛊毒门弟子的参赛资格。 往后任凭是谁,都不能针对这一点提出质疑了,裁判与公证也不能再随随便便接受相关的举报,否则便是他们有心刁难,审判员可以直接撤销他们的职务,哪怕姜迎也可以针对此事提出严惩请求。 姜迎确定公证函发布到空中,能够让所有人看见之后,便淡淡对裁判员们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离开四层的场地。 审判员见她一句客气话都不与那位落败的弟子说,一点不似先前的有礼谦让,只得无奈地叹一口气,带着裁判员等人,先过去安慰落败的弟子。 这位弟子已经出现精神崩溃的迹象,这对修道之路而言十分危险,轻则信心尽失陷入阴影,再无法坚守道心,重则产生心魔,道基全毁。 尤其他乃新入门的弟子,半年之内达到炼气四层,证明灵根资质极优秀,会有属于高天赋者的自傲与自负。 这样的弟子,被一位看起来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弟子连番打败,这得是多大的打击? 这位姜弟子也是,即便是这弟子数番要求,也不该每次都答应他重比啊。 明知道再如何重比,对方也斗不过自己,并且愈发斗不过,就该适合而止。 尤其后来对方都精神错乱了,显然受打击得难以承受了,竟然还毫不留情地继续比下去,她难道不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 审判员不自觉看向姜迎的背影,心想这小弟子看着有礼有分寸,其实一颗心冷狠不已。 先前种种事迹都表明她是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如今这般不留情,恐怕是对招惹她之人最无情的报复。 这样的弟子,若是能够坚守本心,是非分明,那样还好。 但若误入歧途,一心向恶…… 审判员逐渐蹙起眉头,满怀心事。 直到姜迎不见身影,他才收回目光,继续安慰崩溃的弟子。 另一边,场地之外。 公证消息一出,也由专门负责此事的修士同步传送到放映法阵,于是在外密切关注的众人也得知了最终的结果。 蛊毒门所有人都长松一口气。 他们才不管那位四层弟子被修理得如何,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应该的,是姜迎做得极对极好的,否则别人还以为他们的姜弟子人善好欺负。 白素娥也从一直紧绷的状态放松开来,拧着的一双眉恢复到平静舒展的状态。 终于安全了。 这大抵是蛊毒门上百年来,唯一一位被刁难还能安然过关的蛊毒门弟子了。 不过有这样的结果,大抵与那位审判员有关。 否则以以往的经验,举报消息一出,会有各种各样的人附和,直到判决附和他们的预期。 当然了,这和姜弟子最后的单挑也是有极密切的关系的。 通常定级大比能够在同层胜出已经有一定难度,更毋论跨层胜出。 为了保险,极少有人愿意重新比试,更不会有人主动提出重新比试。 而姜弟子不仅重比,还是抛开毒术以及受到争议的石藤重比。先不管她这青木诀与这身剑术自何处习得,光说这行为,已经堵死了旁人的嘴。 后来那四层弟子一次又一次不服,她又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比试,这种绝对的自信以及敢作敢为的气魄,更是没有几个人能够与她一般。 并且她获胜以后,也没有立马因为举报的麻烦而抛弃蛊毒门这个备受争议的分门,而是声明要大家承认她的蛊毒门弟子身份,并且要在公证函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算是托了他们蛊毒门一把了。 如此能力,如此胆魄,如此胸怀…… 而这只是一名刚入门不久,年仅十二岁的年轻弟子。 前途无限啊。 看到这样的结果,尹长眉等也都暗暗长出一口气。 郭潇潇看到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术,直接惊呆了。 不说多久,好歹也认识她数个月了吧,见面也有好些次了,没想到她还藏了这么一身剑术! 本来先前的鞭术便足够流畅凌厉的了,这剑术比鞭术还要厉害一些? 这就证明她两样都学的极好,可她究竟什么时候学的?怎么学的?为何同样十来岁,为何自己跟她差别这么这么大? ……她感觉再也不想跟姜迎说话了。 三青真人看到这个公证函的出现,也是我心甚慰地点了点头。 别看他好似只关心自己的石藤,其实方才他都准备好了,一旦有人以石藤和蛊毒门身份否认姜迎的成绩,他便前往现场,直接申请审判堂审判,看看到底谁在作弊谁不公平。 开玩笑了,那些人眼睛瞎的么? 这可是他选的弟子。 他家石藤认……呸,石藤都愿意配合她的弟子! 好在这只是虚惊一场,他看完公证函,并确认上面无有空子可钻,便背过手等着姜迎的下一场比试。 可惜不同于这些人,在场的还有另外一部分人,不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一个是那位分门掌事,本来想看看蛊毒门笑话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他方才都出言嘲讽了,这下不等同于一巴掌往他脸上扇么?他感觉脸蛋有点疼。 另一位则是来自别峰的分门门人,因为第一轮比试有他们的弟子在,而那一轮也有姜迎在,并且那时候姜迎也有搅乱战局的行为,所以他们巴不得姜迎赶紧下场,用她空出的位置申请再比一场,这样他们分门的弟子或许便能进入下一轮比试了。 结果这个弟子没有下场,并且得到了如此具有分量的公证函,相当于下一场再比,她哪怕再用毒术和那什么草藤,也无人可以举报她了。 岂有此理! 那分门比较年轻的弟子见状,不自觉问一旁资历较深的前辈:“前辈,这该如何是好?咱们门下的弟子……” 那位前辈看着这个画面,咬牙切齿地想了许久。 “哼,仗着有审判员撑腰,这位蛊毒门弟子真是好大的福气。” 他的话声音不大,但是在一旁两位金丹真人的耳里,那是清晰无比的了。 并且“仗着审判员撑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后来的重新挑战是假的?也是有人撑腰的?? 尹长眉与三青真人几乎同时开口:“请你慎言。” 那分门前辈一听,根本没看说话者是谁,因为心中认为只有蛊毒门的弟子才会替姜迎说话。 “你们蛊毒门才应该慎重!”他想也不想地反驳。 一旁的年轻弟子急急忙忙拉他。 他还在气头上,怒问:“做什么?!” 年轻弟子暗暗指向尹长眉。 那前辈顺势转头:“指什么?!……” “……” 竟是尹三真人…… 尹长眉哪怕在赤山峰地位愈发尴尬,那也是颇有一些名头的。 毕竟是金丹真人,又是大分门掌门,云山宗每年的年终盛会都会有她的身影,云山宗许多人都认得她。 那位“前辈”脸一下子白了,怔了半晌,向尹长眉虚虚一拱手,便急忙转头。 没想到一转眼,又看到站在另一侧背着手眯着眼看着他的三青真人。 “……” 那人瞬间冒了一头冷汗,赔笑之余,狂抹额头的汗水,并压着声音对自己晚辈道:“怎么不早说?!” 晚辈:…… 我哪知道?! 我哪知道这弟子这么多这么牛的靠山?!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搭理这前辈了,因为这样看起来,他与前辈是一伙儿的。 他默默对两位真人笑了笑,之后便移开目光,后退数步,垂手于身前,以一种“我什么都没说过”的乖乖姿态站好。 尹长眉与三青真人这才作罢,一同收回目光。 又因此碰上视线,双方均是一顿。 目光交接之中,两人各有一丝考究浮上心间,映得眸光深深。 不过很快,他们便客气地冲对方点了点头,彻底错开目光,静静观战了。 回到比试的场地。 炼气五层的混战地方。 得到胜利并再次进入通道的姜迎,抓紧时间观战五层的战斗,并选择下一位比试对手。 其实到了五层,她基本已经不带赢的希望了。 她目前所会的实在太少,招式再如何变化也出自同两套功法,基础单薄,套路单一。 哪怕有祖传的将军剑法,但那也不是常规的修仙剑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连抵挡对方的招数都难,任凭她将剑法耍出花儿来,也是无济于事。 她是从毒巫无影术中毒功与长鞭的搭配方式之中,摸出一些基本的套路套入自己的剑法,勉强当做修真界剑法来使用。 她知道她可以借此逐渐摸索出最合适的方式,自创出全新的剑法,但目前为止她所拥有的时间太少了,摸索得也太少,还远远不成气候。 所以对比这些全是前辈的五层弟子,她的所学所会便过于捉襟见肘了。 别说寻找弱的,这场上最弱的术法她也看得叹为观止。 比斗的场面比四层恢弘壮观多了,一个术法能够玩出无数种形式,同一套术法同一种属性同一个领峰同一层修为,不同的弟子使出来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姜迎看得目不转睛,舍不得错过哪怕一下下。 都说炼气五层往后,便彻底与入门的水准告别,此话当真不假。 姜迎看着这些级别的战斗,再对比自己,心里已经有谱。 在没有希望获胜的情况下,她反倒放下了紧绷着的神经,盘坐在地,专心观看学习。 蔺如兰与她一起获胜的,后来见她卷入纷争,哪怕没有加入重比队伍,但也等到了最后。 当看到姜迎重比的表现,她便一直心痒痒,这时看到姜迎坐下来,她立马蹿过去,挨着她坐下。 “还合作么?”她眨着眼睛问。 姜迎转过眼眸,看到是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认为有胜算?” 蔺如兰道:“一切皆有可能不是么?你藏得挺深。” 姜迎意有所指道:“你也不赖。” 蔺如兰顿时一怔。 片刻后挑起眉头:“至少我不曾拖你后腿不是?” 姜迎低笑了声:“你若想冒险,不如找个更厉害的。 将筹码压在比你修为高不了多少的人身上,输了,你会悔不当初。” 蔺如兰道:“我既能够一路稳胜,自然有我的本事与看法,你不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与我合作?” 这话倒是不错,姜迎看着前方场地的比斗,半晌,她回答道:“这一场我不认为能赢,你还是另寻助力。” 蔺如兰也看了看场地,片刻耸肩:“我也认为如此,不过你真的不想再试试么?” “不必了。”再怎么试,她自己一人也比带上一个陌生人更有胜算。 于是蔺如兰不再多说,在她旁边又待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姜迎放开神识,闭上眼睛,开始一边观战,一边恢复方才消耗的体力与灵力。 五层的混战足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姜迎在三层的场地用了两刻钟,进入四层等待四层结束并开始比试,又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现在距离五层混战结束,大约还有大半个时辰。 五层需要淘汰七成的对手,现下据说只淘汰了四成左右,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还要淘汰至少三成的人,大半个时辰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充裕。 姜迎静静地调整自己,静静地观看,很快,时间接近尾声。 场上淘汰的弟子还是不到七成,这让姜迎都有些紧张了,毕竟他们淘汰的越少,证明实力相差越小,那么她之后哪怕选择被淘汰的弟子,也会十分吃力,因为场上的比试者肉眼可见的强。 好在当时限仅剩最后一刻钟,一位金山峰的修士忽然爆***着大锤将附近两位修士最后的灵签轰炸,将他们送走,剩下的修士才勉勉强强踏着时间晋升下一级。 等他们的晋级消息一发,姜迎等人便可以选人挑战了。 正当姜迎纠结万分,有些无从下手之时,却是忽然,有一清瘦男子走到她身侧,拍拍她肩膀:“这位姑娘。” 他笑得两眼弯弯,如同一只狡诈的狐狸:“比一场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比一场? 此男子一身白衣,腰间系着金丝鹤羽纹路的腰带,看样子是白云峰之人。 再看他年纪,应当不到二十,尚且年轻,但对于五层修士而言又很年长了,一双狐狸眼笑得几乎眯剩一条缝的,皮囊姣好,却总有一股蔫坏阴邪之感。 姜迎看看此男修,再看看旁人,最后又回看他。 这是谁? 哪来的? 比什么? 为何与她比? 她方才观战,有仔细留意场上的每一个人,但眼前这个人她死活没有印象,那么大概率并非场上之人。 可是他的修为又与五层修为一致,那他或许是在她到来之前便被淘汰了的人。 那为何还要与她比? 她从未听说高层修士有反向选择的权利,更不曾听说有谁主动找低一层甚至好几层的弟子比,毕竟比赢也无法升级,谁会花费那样的心思多此一举? 正欲拒绝,忽然又有一男子走过来,看到正与姜迎搭话的男子,没好气道:“你在作甚?莫非真要拉着小师妹比一场?” 姜迎顺势看去,见又是一位衣着风格与眼前男子差不多的男弟子。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旋即听到要与她比试的那位狐狸男子道:“如何?不行?” 后来的男子连忙摇头:“不敢不敢,谁敢拦你与人斗剑,我可还要命。” 斗剑?姜迎听出关键。 这时狐狸男子又道:“那你还不走?亦或你来替我约下这场战?” “不不不不,”那男子连忙道,“敬谢不敏,我走了,小师妹你可保重,这是个变态,不对,狂人,狠人,不要命的人。” 姜迎:“……” 她还是觉得对方搞错了,待男子走后,她对狐狸男拱手道:“本人自三层战场前来,是……” 话未说完,狐狸男子便笑眯眯打断:“我晓得你是谁、打哪来。事实上,我看了你与四层弟子的重比之战。” 姜迎一怔:重比之战? ……她倒是知道混战被淘汰后,便可以离开混战场地,离开被特殊结界屏蔽外界信息的地方。 也就是说,无论三层四层五层亦或更高层,只要混战之时落败,离开专门的场地,弟子们便可以到前后两场地“串门”,看看别处的战况。 所以他应当就是落败了的五层参赛者了。 不过这也不合规矩:“定级大比并无高层挑战低层弟子的规矩,这位师兄要比,恐怕需要前往下一层。” 之所以喊师兄,也是因为与她同届的弟子当中,最高修为仅有四层,并无五层之人。 再说方才路过的男子也称她是小师妹,这个辈分应当不会错。 谁知男子笑笑:“下一层我便可以挑战了么?” 姜迎正想说怎么不能,猛然打住,嘴角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这嘛……” 男子道:“你放心,我乃白云峰鹤羽门弟子,亦是一名剑修。 方才看到你的一身剑艺非凡,想必并非宗门内剑法,便想切磋一二,并无恶意。” 姜迎心说你无恶意,却可能影响我的大比成绩。 哪怕她认为此阶段已是胜算渺茫,那也不代表她便要不战便认败。 于是她道:“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还望这位师兄莫太高看,本人担当不起。” 男子淡笑:“这等谦虚便不需要了。我明白你的顾虑,我可以向本场裁判与公证申请,仅以切磋之名邀请你挑战。 只要你赢,你能够照常晋级,若你输,本局不算,你依然能够申请下一场的比试。” 可姜迎还是不明白:“本人不过略懂剑术,若论精湛,尚差得极远,实在当不起这份挑战。” 再说向裁判员申请又是什么鬼?再一次破例么?再破例下去,她不再次被人盯上才怪。 男子转身,站到她身侧,随她一同远望五层的战场:“我不是说了么,你不必如此谦虚。 我记得你,新入门弟子,年纪再大也尚未及笄对吧? 这等年纪,却能够有如此老练之剑术,我猜,你要么师从高人,要么便出身武将世家,自小接受武将教育,对么? 在云山宗,剑修之人并不少,但所练剑术,与你方才展示之剑术有不少区别。 所以我又猜,你不仅并非灵修世家出身,你还不是东小灵界之人,是么。” 轻松平淡的语气,说着听似日常的话语,却让姜迎眸光骤沉,无声看了他一眼。 此时她正好站在他侧面靠后些些的位置,能够清楚看到对方在日光下淡然带笑,自信自如的表情。 除此之外,倒是未有任何出格的或者说引人生疑的神情与举动。 她见他无甚反应,便又无声且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 最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一变,带着些冷意道:“听起来,师兄对界外也颇有了解。” 男子淡然一笑:“毕竟我也是界外来人。” 姜迎眼一眯,立马问:“敢问师兄大名,自何处而来,又是如何前来?” 这倒让男子诧异了一下,侧过头道:“如何,听你问题,你莫非认为你我出自同一地方?” 他的诧异也让姜迎诧异了一下:他没想到么?那是自己想多了么…… 不是王朝之人,也不是特地冲着她来的? ……那倒是有可能,看样子眼前之人比她还早入门,并且至少早入门一届,那便不应该认得她,至少不可能是跟着她前来之人。 并且哪怕是巧合,也未免太巧,因为在她落入“仙境”的地方,也就是尹三真人与郭潇潇口中的界轮盘,连接着四小灵界,而只一个东小灵界,又有如此的广阔地域,这得是多大的“缘分”,才能够偶遇王朝的人。 姜迎通过目前推测,理性上是偏向于此人与王朝不搭边。 可若不认得,方才的这段对话又实在有些可疑,男子透露的身份也颇有疑点。 姜迎微微低头,再次思绪急转。 男子见状奇怪地歪过头,好似这样便能够看到姜迎低埋的脸似的。 半晌,他见比试选人的长香燃掉五分之一了,便催着问:“如何,当真不比一场? 学了如此剑艺,不好好运用,那可是极其浪费。” 姜迎在千思万绪之中,还是做了抉择:便应下一探。 确实如对方所言,单纯的剑术与灵剑术是不一样的,每个地方不同,剑术的特征也会有些微的不同。 若对方与她出自同一地方,她或许会有感觉。 若对方所用乃是纯粹的灵剑术,给她的感觉应当也会不同。 这场大比秉着切磋为主的理念,也会有专人看守防护,所有人点到即止,再如何受伤也不会受到生命威胁,因为届时会有专人阻拦救助。 所以她要试探,也是这种时候最适合。 她先是语气强硬地问道:“敢问师兄大名。” 见她再一次强调,男子挑了挑眉,无所谓地回答:“萧立。” “萧立?” “嗯。” “……”没有印象。 她还想问他出自哪个界外,但是这样一来,她便有些太明显了,于是她选择暂时不问。 她道:“那么师妹冒犯,请师兄安排。” 萧立显然极高兴,又是预料之中的样子,背着手走向本场的裁判人。 解释完理由。 此场地的裁判员好似与萧立极熟悉,并且好似不止一次听说过他类似的请求了。 “你又来?!”裁判员气得瞪眼。 萧立笑得眉眼弯弯,老谋深算:“如何了?不违反规则不是么。” 裁判员道:“你就是闲的。” “确实是。” “你若闲了,好好比试不得么,年年整些幺蛾子!” “比得太多了,资源又无用,不比了。” 不远处听着的姜迎:…… 比得太多,资源无用,不比了??? 听着怎么像……赢得太多? 她有些迟疑方才的决定了。 萧立好似也感觉方才的话语有些不妥,怕姜迎想多了反悔,立马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了笑。 姜迎看着这个表情,心情却是更悬。这时裁判员也问姜迎:“这位姜弟子,你可真心愿意接受这样的挑战? 由于是特殊约定之战,只要你们双方同意,约定的规则又不违背宗门大比的整体规则,你们便可以如约进行挑战。 以萧立弟子所言,你们的规则是你输,本场比试便不作数,但你必须重比一场,并且还要按照宗门规则,必须在此香燃尽之前重新选人。 若你能够获胜,那么本场比试有效,你的成绩有效,直接晋级乙级。” 姜迎看了看长香所剩长度:五分之四不到了,所以她必须速战速决,时间快到时一有不对,便主动输了这场,继续下一场。 这时她再看场地上的五层弟子:她预选的人尚有人在,她回头道:“可以。我应战,烦请前辈尽快安排比试。” 裁判员也知她时间紧迫,给了他们灵签,立刻将他们送入比试场地,再回头理特殊约战函的内容,公布于众。 而安置好上一场落败弟子的审判员才赶到下一场,想着守着别再让姜迎这个倒霉催弟子再被卷入纷争了,结果来到一看:…… ??? 这姑娘咋又与人约战了?咋又被人盯上了,还自己答应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没办法,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观战。 而这时,比试场地之内,姜迎豁了口子的练习剑被萧立实名嫌弃了,借了她一柄以前的配剑。 姜迎见对方如此注重每一个细节,恰恰证明对方是来真心比试切磋的,自然也认真起来。 掂了掂别人的剑:还算趁手,便暂用着了,拉开距离严阵以待。 “我只用与你一样的灵力与你比,公平了吧。”萧立笑看着她。 姜迎摇摇头:“武场之上无相让,请你尽力。”让出来的胜利不是胜利。 于是萧立耸耸肩,全是默认了。 随着比试开始的一声令下,他忽然一改嬉皮笑脸,眼神一凛,提剑便攻! 姜迎曾对他的水平做了许多种猜测,但到正式对战这刻,她险些反应不过来:好快! 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对方便已持剑逼到眼前,她连忙聚气后撤,在拉开距离的同时,剑往身前急挡! “铛!” 两剑相撞,发出两声脆响。 双方互相压迫的力度竟使得手中剑各自颤栗,嗡嗡暗响。 发现自己的第一招被及时挡下,萧立长眼一眯,看向姜迎的眼里有了一丝棋逢敌手的兴奋与期待。 果然,此人绝不简单。 而姜迎进入东小灵界以来,也是首度遇到远出乎她意料的对手,离开将军府后便一直按捺着的好战的血液,忽然开始沸腾。 萧立先道:“仅斗剑如何?” 姜迎却道:“尽你全力。” 话音落,她眼神忽变,手上持剑的手亦由守转攻,手势骤变。 在萧立注重到的同时,她一身灵力爆冲,反握剑柄的同时逆向转换剑端,以一股震惊萧立的力度与速度,沿着他的剑面往上,生生将被压制的剑反压到他剑上,再顺势一划! 萧立若要避免被她削掉脑袋,便必须收剑后撤。 然而在此空隙,姜迎剑势再变,数十道剑花眨眼之间飞散天空,随着她的身影汹涌逼近! 萧立惊现她的剑术比方才所见强势精彩得太多,方才分明隐藏了超多的实力,他在惊诧的同时,好斗的血液也剧烈沸腾起来! 两人顷刻剑光飞溅地大斗起来。 全力的萧立显然也不是一般的剑士,短短数息间,他再次由被动回到主动,以无比刁钻难解的速度与角度,再一次将姜迎逼至死角! 姜迎也不着急,长眸如钩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死守着自己的阵地。 当发现对手更强,她的剑式又一次变换,哪怕无数次她都好似即将落败,她也能够以比萧立还要刁钻罕见的招式,化解危机。 双方在场地的一端斗至另一端,从另一端又斗至这一端。 半柱香过去,连筑基初期的裁判员都快数不清他们所过的招数了。 更惊人的是,那位本来劣势已经明显的姜弟子,在经过一阵恶斗之后,忽然开始有了上升逆转的趋势——她竟然在同步学习成长?!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比结束,有结果 姜迎一边战斗,一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这是最令人意外的。 萧立也十分讶然,不过这正合他意,更是不加留情。 很快长香即将进入尾声,两人的比斗也趋于白热化。 姜迎到了后来开始感觉吃力,并且很明显感觉得到,她一个二层的弟子,与五层比起来,力量与耐力的差距都有些大。 更毋论对方剑术确实精湛。 必定练习了许久。 这时她再看看长香的长度,心中再如何想继续切磋,也该收手了。 她此次前来主要为的还是大比,是向所有人坐实云山宗弟子这个身份,以免往后再有人来找麻烦。 顺道看看能不能再升一个名次,再多争取一些资源,哪怕她在蛊毒门不适用,药宝适用。 而答应这场比试,也是为了试探,如今从对方的路子来看,对方的招式应是纯粹的灵剑招式,并且斗剑的过程也全是“斗”,并无其他想法的样子,所以应当还是她想得太多,误会对方身份了。 所以她再如何恋战,也该撤了。 在最后一招交手之时,她刻意收了力度,萧立这一剑过来,她肩上的灵签便会破损。 眨眼萧立长剑伴着熠熠剑光袭来。 姜迎先是一挡,再顺势手劲一松,对方长剑立马倾压而下。 然而这时,明显感觉她力度有变的萧立长眉一挑,再透过神识往她一直关注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长香。 长香都快燃至屁股底了,只要它一灭,眼前这位小师妹再次选人机会也就没有了。 他心念一转,手上力道也一顿。 旋即剑势一转,如同内力倾泻,身子也就势一歪。 由于先前姜迎便留了豁口,不曾用力抵挡,于是他这一歪,也就顺势将她之剑压歪。 这时她的剑口正正好擦着他的肩膀而过,他贴在肩膀的灵签也就被它削毁。 一声闷响,灵签消失,也就意味着萧立落败。 姜迎持剑的手尚未来得及收紧,又被如此意外惊得一怔,剑险些脱手坠地。 好在她反应够快,立马握手将剑稳住。 但是这样又显得她确实销毁了对手灵签。 在小场地的裁判员立马宣判,此局姜迎胜。 恰在此时,大场地选人的长香也燃尽熄灭,香灰落入香台。 姜迎:…… 不可思议地看着反应淡淡的萧立:他让了? 萧立落败以后,掸掸肩上的灰,从容不迫地后退两步,反握长剑对姜迎一拱手:“师妹好身手,在下败得心服。” 姜迎感觉浑身不适,如同棉花之中揉了沙,愠怒道:“你……” 话未出口,萧立跨到她身侧,借着拍她肩膀的假象手下用力:“师妹不必谦逊,如此剑法,师兄败也光荣。” 姜迎感觉他在阻止自己说话。 然而她还是要说:“你在让我?” 萧立很是夸张地挑了挑眉头,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在说什么?” 姜迎沉眸道:“你让了,不是么。” 萧立道:“师妹想多了,事关荣誉之事,身为师兄与前辈,我怎可能让你? 只是我修行受阻,长年停留在五层,身子也因此出现了一些毛病。 方才斗剑我自知自己看着厉害,却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落败之时,其实是我体力严重不支,气息一滞,这才落了下乘,说起来,还是师兄我自己不争气。” 姜迎并不相信他的话:“你要知道,武者之斗,刻意让步是对对手最大的侮辱。” 谁知萧立目光骤然变寒,如吐着蛇信毒蛇森然盯着她:“你既明白,方才又为何刻意退让?” “……” 姜迎忽然语塞。 萧立这才换回笑眯眯的面容,再度拍了拍她肩膀,声音压得更低:“我知你用意,亦知你心情。 不过你败,于我无益,你赢,才是双赢,对你亦更有益处。 所以,愿你权衡利弊与敢于取舍的头脑,能够与你剑术一般出众。” 说罢,他便身影一晃,直接离开场地,没了踪影。 毫无机会反驳的姜迎:…… 等到比试的裁判员宣布结果,并宣布她晋升一级,可以继续到下一场地挑战最高级别时,她才转过头,看着萧立离开的方向目光深沉。 果然是他让了。 并且掐着长香燃尽的时间来让,让她无有退路,除非自己放弃这场比试所得的结果。 然而她放弃这场结果,她便无有下一场的机会。 哪怕还有,以她目前的消耗,再去进行下一场,又是必败无疑,连半分的希望也没有了。 她收回目光,攥紧手中之剑,默默思索起来。 此事若只她自己抉择还好,偏偏方才对方又言,他退让是想“双赢”,所谓双赢,无疑是想分得这场胜利的一杯羹。 加之方才确实是她退让在先,这对关心荣誉的武者剑者而言,是个天大的冒犯,她先前为了自己的利益算尽一切,倒是忽略这一点原则了。 她有些懊恼,心说来的什么界外人,便因为此事将自己绕进这个两难的境地。 这个王朝,真的是阴魂不散,明明司空傅死了,司空府也无有人追来,不该再如此草木皆兵了。 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接受这一次的结果。 大不了,这乙级多出的资源,全部让给那人,算是两清了。 至于云山宗,她便无有那么多厚道的想法了。 反正这个宗门三番四次刁难于她,哪怕方才起争执被举报,若无审判员在,那些掌控相当话语权的“高位者”仍想欺压她这个小分门的弟子,她对云山宗的方方面面,已经愈发失望甚至于讨厌。 她决计前往下一场地,无论输赢,这乙级的奖励都是别人的,她也就沾光得了个等级荣誉罢了。 想着,她收剑前往下一个场地。 然而剑才一转,她忽然想起:这也不是她的剑。 是先前“借”来的剑。 ……此人先前说他出于白云峰何门来着? 唉。 真烦。 她将自己的练习剑捡起来,将别人的剑也收好,这才赶往下一个场地。 下一个场地乃六层的场地,混战局面又与五层大有不同。 姜迎在里面一边观看一边打坐恢复,同时也在等着看晋级入内的弟子都有哪些。 结果除了五层的同层混战获胜之人,已经部分四层之人进入,三层场地的弟子再也无人,包括蔺如兰。 想到方才比试五层的萧立,那样的力量那样的差距,竟然还是早早被淘汰之人,那么修为比她还要再低大半层的蔺如兰无法在五层获胜,倒也是合理。 便连她,真要认真比起来,恐怕也难以晋级。 等到选人的那一刻,她还不见三层的弟子前来,她便知道她是此地唯一留下的三层的弟子了。 她谨慎又谨慎地选了一位看着比较弱势的六层弟子,然而过大的力量悬殊以及过于浅薄单一的阵法术法,还是让她迅速落败。 至此,她整场大比结束,无需再继续进行下去。 未曾获得晋级,也就无法前往再下一层观战,她退出整个大比场地,回到场外。 场外密切关注她战况的蛊毒门弟子们立刻围上来,人人都带着溢于言表的喜悦。 “姜师妹!” “姜师妹!” “姜师妹!” 众人纷纷喊她,纷纷涌来,嘘寒问暖。 “累么?” “受伤了么?” “回元丹你快服下。” “疗伤丹你也服下。” “舒筋活络散以及醒神丸不如你也服一些?连着数个时辰连轴转地战,很累吧,劳心费神吧?来,服些安神回元丹药,再吃了这碗师兄给你做好留着的清凉莲子羹,稍后回到蛊毒门,师兄再请你吃顿顶好的,让你睡个大好觉。” 禹松康不知自哪里钻出来,抬着个大大的笑脸凑到她跟前:“姜师妹果然天资聪慧,有勇有谋,能文能武,英姿飒爽,果然乃蛊毒门培养的一代人才!” 姜迎见他凑得太近,连退数步,之后接过魏芳与楚一一递来的回元丹与疗伤丹服下,再接过善厨的松飞逸师兄递来的莲子羹一饮而尽,疲惫的身体终于逐渐恢复活力。 她一一道谢过后,来到人群最后端的白素娥身前,深深一揖:“还望弟子的表现,未曾有辱蛊毒门。” 白素娥此时的心情十分微妙,见状伸出双手扶起她:“你若叫做有辱蛊毒门,那么我等从未为蛊毒门做出多少贡献之人,且非连待在蛊毒门也不配了?” 姜迎叹了一口气:“可惜宗门对蛊毒门之偏见依旧颇深,哪怕弟子今日幸得名次,恐也无法扭转多少局面。” 白素娥道:“让你参赛,从来不是为了让你扭转局面。 他人如何看待蛊毒门与我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取得了极优秀的成绩,并且未有遭到众人反对,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这倒也是。”姜迎道。 这时白素娥又道:“我等方才有意留意,此次大比,你应是唯一一位晋级乙级的三层弟子,你那一身剑术,可谓让你大放异彩了。” 姜迎立马想起那场比试,旋即想到还在她手上的剑。 她便问:“不知大师姐可曾留意那位剑者……那位白云峰的师兄的去处?弟子当时借他一剑比试,后来不及返还,必须亲自寻他还之。” 白素娥想了想:“倒是未曾留意。不过那人,一一先前打探过,因为他的年纪看起来与修为不符,并且看旁人反应,似乎并非一名寻常弟子。 他乃白云峰鹤羽门掌门之徒,当年方入门时,也曾是震惊云山宗的顶尖弟子,乃八成九极高资质的单一金灵根修士,半年不到便修行至炼气五层后期,无论天赋以及速度,均乃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然而后来不知他是过于自傲或是什么,在五层之后,他的修为便戛然而至,至今未有晋升。 闻说他因此沉迷与剑术,大抵是聊以慰藉吧,倒是又将剑术练得极其精湛。 方才我看你与他比斗,似乎颇为吃力?此乃正常现象,还望姜弟子你不必妄自菲薄。 另外看你对结果似乎有所疑惑?这你放心,闻说那位弟子时常在比试之中气息停滞,那时候应也如此。此乃个人问题,同样也是能力问题,所以你胜他天经地义,你无需多心。” 句句宽慰,句句劝诫,白素娥可谓说了蛊毒门多年来最多最“温情”的一段话。 然而姜迎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一段信息:半年不到五层后期……修为受阻,戛然而止,停滞不前…… 这个现象?! 可是那分明仅是炼气的弟子! 又是她想多了? 她不自觉抬头,寻找尹三真人的身影,有些着急想与她印证些什么。 白素娥见她如此反应,以为是想寻找那位白云峰的萧立,又让她稍安勿躁,最好休养好,得到最终的定级结果以后,才前往寻找。 姜迎在蛊毒门弟子后方不远处,看到也在关注着这边的尹三真人。 然而看到她身旁的一些陌生面孔,姜迎骤然冷静下来,想到此时时机不对,不能直接上前与她讨论相关的事宜。 她收回目光,先是感谢白素娥宽慰,之后以还想与入门时认识的尹三门郭潇潇打个招呼为由,请众人先回蛊毒门,她随后跟上。 众人只关心她一人,既然她比完了,自然可以放心离开。 白素娥看她神情,又猜她恐怕不止是与人打着招呼这么简单,恐怕还想私下叙旧一阵,或许有私事处理,于是她也不做不识趣之事,带着众人走了。 禹松康在临走前,再次凑到姜迎面前:“不如师兄留下等师妹,也免得师妹稍后徒步回门,太不方便。” 姜迎对他没什么印象,拱手道:“不必劳烦,或许稍后我还要到青山峰一趟,师兄请回吧。”禹松康这才遗憾地离开。 姜迎等他们走远,立马看向尹三真人。 等待已久的尹长眉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肩膀:“恭喜。大比表现,实在惊艳,姜姑娘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说着,她透过暗力,将先前放入姜迎体内的防御符再次放了回去。 与此同时,姜迎感觉到还有一股不同于防御符的力量,也传入她的体内。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是它们先动手 先前姜迎离开大比场地之前,审判员也以这样的方式将防御符还给她,所以她十分清楚防御符入体是什么感觉。 这时多了另一股力量,她自是诧异,想问又怕不合时宜。 便在这时,她听到脑海之中传来一道声音:“此乃传音符。” 她立马醒悟,没想到尹三真人竟还用了这一手,同时她也明白尹三真人的意思了。 她在尹三真人收手后,立马后退一步,拱手一揖,做告辞状:“谢真人称赞,弟子便不打扰真人继续观战了,下回再见。” 尹三真人摆手:“好,你回门歇息吧,后会有期。” 姜迎头也不回离开。 尹三真人身旁还等着说话的郭潇潇:…… ??? 走了? 这就走了? 难道师尊没有别的想跟她说么?没有别的事情想要交待么? 说一句话恭贺一声便走,咋了,至于演得如此生分么这两人? 虽说她方才还默默决定不要跟姜姑娘说话不错啦,那也不代表……一个字也不能说呀? “喂!”她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姜迎。 姜迎停下脚步,回头见是郭潇潇,又回身拱手打招呼,问道:“郭姑娘有事?” 其实郭潇潇叫完便后悔了:要说啥?也没啥好说的。人家小小年纪便能这么棒,夸她都嫌自己不配。 不过也没有不配啦……她郭潇潇也是十来岁的年纪便快筑基了呢,也很快的,所以…… 哎呀,怎么越想越有些不甘心了呢? 她撇了撇嘴,千言万语到嘴边,又收回去了,只留下一句:“你等着啊。” “……等什么?” 郭潇潇翻了个白眼,高高抬起下巴:“等着,本师姐总有一天找你切磋对练。” 姜迎歪了歪头:切磋对练? 一个快筑基的师姐,来找自己切磋对练? 她不自觉看向尹三真人:是要托郭姑娘找自己说什么重要事,所以在对暗号么? 可是都有传音符了,还要通过这样迂回的方式交流沟通么?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不管是不是,还是应下再说:“好的,恭候郭姑娘大驾光临。” 郭潇潇心说真的好严肃啊。 好严肃。 至于这样嘛? 这姑娘到底是没把自己当半个朋友看,还是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拐弯抹角的暗号啊? 不不不,别想这么复杂好不好。 咱还没那个脑子。 正在形成这种脑回路的路上。 还不是现在。 她满是无语地看着姜迎作了一揖,又匆匆走了,如同在躲洪水猛兽。 挠了挠头,看向尹长眉:“师尊,我真的是想……”又看到尹长眉难得弯着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一愣,有些不适应了:“师、师尊你在笑……啥……”师尊极少有这样的笑容了。 尹长眉道:“你是真的想与姜姑娘切磋对么?” “对、对啊……” “好。她以后会知道的。” “嗯?她如何知道?师尊你可需要弟子我……” “好了,专心观战,你该学习更多的对战经验了。” “欸……欸?师尊你这……” 尹长眉望着放映法阵,不再说话。 古晓便跑上来抱着尹长眉手臂,也拉拉郭潇潇手臂,让她专心观战,别再分心了。 郭潇潇真是摸不着头脑,心说莫非师尊与姜姑娘找到什么无需周转便能直接沟通的方法了么? 莫非是传音符?! 她忽然张了张嘴巴,恍然大悟看了尹长眉一眼,之后终于开窍,站在古晓身旁不再说话了。 另一边,姜迎与尹长眉几人告别,行至途中,听见尹长眉告诉她使用此符的方法。 她如法炮制捏口诀,很快学会激活使用。 她正要告诉尹长眉前些日子对元力泄露的一些看法,顺道提一提方才对战的萧立,没想险些撞到前方忽然冒出来的人身上。 她急急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却吓得差点转身逃跑。 ……三青真人。 她登时有些心虚,暂停与尹三真人的对话,强挤一个笑容对三青真人施了一礼:“见过三青真人……” 见他脸色极其不好,双眼阴森森地盯着自己,说话更是轻飘飘的毫无底气了:“三青真人可是……要前往观战?” 三青真人气死了,哪怕看到她战到乙级之后很高兴,此时也是气死了。 他哼了一声,直接向她伸手,让她自己领会。 姜迎一看:…… 完了,这哪里是去观战,怕是观战过了。 再看这眼神,这脸色,这表情…… 她也不打哈哈了,还是乖乖将沙漠石藤给她分的“分身”交到他手上。 三青真人一看:真、的、是、石、藤! (╬◣д◢)! 还很自觉啊,一点也不狡辩啊,你好歹解释解释找找借口,好歹装装样子! 可是在姜迎的观念里,直接认错才是最好的认错态度,狡辩、找借口、做苦肉计那都是罪上加罪。 她也不知道三青真人并不知道她带来的是分株,而不是石藤本藤。 三青真人攥紧几株石藤,气到胡子跟着脸部肌肉一抽一抽:“你知道你私带灵植离开,是多大的恶行么?!” 这点姜迎就得辩解了:“我没有。”她也是看在不是本体的份上才敢带的,否则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乱来。 三青真人攥着石藤瞪着眼睛放在她面前:“你没有,你还没有,你没有那这些是什么?!你当本真人瞎么?!” 姜迎道:“此乃石藤分株,并非本体,本体尚在四境等着弟子回归……” 她本来还想,三青真人总是要为百草门做许多工作,还时常要到各领峰与各峰主或各分门负责人商谈事宜,商定丹药与草药订单。 那么他肯定不会再来抽空看自己比试啊,也没有多大的情谊,有什么好关注的呢?也不曾听说他与青山峰的弟子有什么兴趣。 所以她认为他不来观战、不注意到自己的话,等她比完,迅速将石藤带回去,这件事基本也就无人发现了。 哪怕有人在后来寻她追查石藤下落,甚至问到三青真人面前,比都比完了,石藤又毫发无伤,届时解释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哪想会被抓个正着,那石元之阵也瞒不了他了。 三青真人果然很奇怪:“此乃分株?本体尚在四境?” 莫非这便是他一大早前往照看,还看到它们的原因? 姜迎道:“是……” 三青真人狐疑地看看手中石藤:确实长度是短一些来着? 他蹙起眉头狐疑道:“几个意思?你为何会有它们的分株,又为何能够操纵它们为你布阵?那个是什么阵?你从何处学会?我为何不知道?” 姜迎想了想:自是不能暴露药宝的存在。 于是她道:“是弟子日前到沙漠境照料它们,无意提及大比之事,它们竟然好似极关心弟子一般,在弟子身旁摇摇晃晃…… 之后弟子与它们解释了大比的规则,大抵是它们心善,担心弟子受伤,竟然主动分化出一些小石藤,又自顾自排列成奇怪的队形,不断在弟子面前演变…… 弟子看了好一阵,心猜他们莫不是想教弟子阵法,便问了它们,它们齐齐点头。 于是弟子便随着它们学习起来,此过程磕磕绊绊,不过好在结果不错。弟子发现此阵能够作为防御的法阵,又问了它们意思,才将它们的分株带了出来,简而言之,是它们先动的手。”不能赖她。 三青真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啥呀…… 还它们先动的手? 意思是她与他的小石藤们沟通上了? 他倒是知道这些石藤能够听懂人言,有时甚至能够做出不少回应,只不过暂时未能发声罢了。 可是他照看它们这么久,真的不曾见过它们活泼之余,主动教人阵法的! 并且确定是云山宗没有的阵法,莫非是石藤们自创的阵法? 它们教她自己自创的阵法??? 他脸色大变,摁着姜迎肩膀:“随我走。”到沙漠境一探究竟。 姜迎无奈,只得改变原有计划,先随他回百草门了。 一路还是没有人看到他们,三青真人的飞舟眨眼来到山洞面前。 再通过前面三境,来到沙漠境,三青真人自己都有些紧张地带着姜迎入内。 沙漠石藤一看:姜姐姐回来啦! 唰唰便围到她身边:【比完了比完了吗?】 【受伤了吗第一名了吗?!】 【我们的石阵有没有作用,能不能保护到你,这些小分株听不听话呀?】 皮皮花:【你有没有告诉大家这是我们自创的法阵?是不是没有人能够破解它们呀!】 姜迎被它们夹道欢迎,甚是感动,对它们已经不再是一开始时只负责照料的感情了。 她见三青真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除此之外一动不动的,没忍住伸手:“真人。” 三青真人看过去,没反应过来:“什么?” “藤。” 三青真人:……咋成你命令我了?? 不过他还是将藤放到她手上。 她蹲下身来,每一株分株都拿起来看看,旋即好似看得到上面写了名字似的,一一将分株分出去:“这是你的,感谢你的分株。” “这是你的,也很感谢。” “这是你的,抱歉,它有一些小损伤,回头我以青木诀替你疗伤,谢谢你。” “这是你们二位的,完好无损,幸不辱命,本次大比本人定级乙级,比预想成绩好了许多。” 众石藤立刻鼓起掌来,当然它们并没有手掌,只是摆着藤尾巴啪啪敲沙面:【哇哇哇!好厉害!】 只有皮皮花不可思议:【怎么才乙级?怎么这么弱?!你说说咱们的石阵有何问题,为何不能将你带到甲级?!】 姜迎不自觉回答它:“大比所比,本便攻防兼具,你们的防御毫无问题,是我弱了。” 皮皮花:【那你得变强!】 三青真人:“你方才在与它们对话???” 姜迎:…… 完蛋,忘记还有一个真人了。 她连忙站起来,正欲解释,但又一想:一直这样实在不妥。 她便直接道:“实际上,弟子时常感觉能够明白它们想要表达之意,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与它们絮絮叨叨的习惯,还望真人见谅。” 石藤们吁她:【明明是药宝大大在替你转达。】 姜迎装作没听见,反正药宝也是她在养,还不能用一用咋滴? 三青真人又是震惊又是狐疑又是试探:“你的意思是,你并非听到它们说话了,而是靠着直觉猜它们意思?” 姜迎想了想,再咬死一些:“是。并且弟子发现每次所猜均八九不离十,包括对雪原境的九转冰灵花以及避水草等等。” 三青真人看向石藤们:“此话当着?她能够理解你们么?” 石藤们嘴上笑着姜迎,行动却很自觉,整齐如一地上下点藤尖:【是啊是啊,真人你要相信她。】 真人:…… 得了。 这是天生的灵植亲近者啊。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天生对灵植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以及亲切能力。 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亲近灵植,轻而易举获取灵植们的信赖与依赖,还能够比任何人都早的与灵植建立沟通,能够凭借直觉感受到灵植们的需求。 这与灵物亲近者有些类似,那一类的人则是天生招惹灵物们的青睐,能够轻轻松松收服许多灵宠为他们出生入死,他们所拥有的能力是相同的,而灵植亲近者,又多出现在木系高纯灵根的修士之中。 所以这位姜弟子,哪怕灵根受损,这九成七木系灵根契合度的特殊之处,还是有所保留的。 三青真人登时不生气不困惑了,甚至还有一些松一口气:哼,原来是天生的亲近者,那便解释得通为何短短时日便能令这些灵植们服服帖帖了。 不是他的问题,是她有天赋,嗯,不是他的锅。 他拍拍姜迎肩膀:“原来你有如此能力,你早说啊。” 姜迎不知道他的态度因何转变如此快,不过还是喜闻乐见这样的结果,便假装谦逊道:“弟子担心这是什么异于常人的能力,担心旁人异样眼光看待,自是不敢多说,也望真人替弟子保密。” 三青真人道:“此能力确实异于常人,不过并非坏事,相反,此乃天大的好事,因为那是所有木系灵根弟子均羡慕不已、求之不得的能力。 你既然有此能力,证明你有那样的天赋,也能够胜任百草门更多更重要的工作。这样吧,你的大比结束了,按照你我先前的约定,你需要到更大的四境为我照看更多的灵植了,你不会反悔吧?薪资翻倍哦。” 第一百七十九章 更大的四境更多的钱钱 一听到薪酬翻倍,姜迎眼神都不同了:“哦?” 三青真人感觉自己掌握了与她谈判最好的筹码,捋了一把长须解释道:“你既然有此天赋,能够读懂灵植们的需求,那么我属意让你照料一些更高阶的灵植。” “还有更高阶的?” “自然。百草门高阶灵植多了去了,此处四境的灵植只是高阶一品,属于高阶中的最低阶,并且灵植本身的价值只属中等偏上,还远不是那些人人争夺的真正罕世的灵植。” 姜迎诧异道:“先前不是说它们已是珍稀种类?” 三青真人瞥了她一眼,一副“小姑娘真天真”的表情:“我不那样说,你会小心照看这些灵植么? 我哪怕这样说了,你还敢一声不吭带它们上战场,我若告诉你它们不值钱,你还不直接将它们本体都掳走?” 姜迎没敢搭话。 小石藤:【他说我们不值钱!】 好在三青真人及时又补一句:“不过别看它们比不上最珍稀的灵植,但对比百草门甚至整个东小灵界的灵植,它们也是极少见的了。”石藤们才安分一些。 之后三青真人又对着姜迎道:“所以这一次,我准备让你照看大四境更多的同种灵植的同时,再请你照看一些更为名贵的炼丹灵药。 这些灵药每积累到一定的成熟量,便结算三千到五千灵币,看成熟的程度与质量来决定。 它们的周期会更长,脾气也更刁钻,你若能够摸透它们脾性,相信这些灵币你能赚得很轻松。 若你表现再好,我再往上,会有更多需要到你的灵植,薪资待遇更为优厚,便看你这天赋能否助你拿到这人人歆羡的报偿了。” 姜迎听到三到五千灵币,已经十分心动了,后面还说有更多,她忍不住问:“有上万的活计么?” 三青真人:…… 你能脚踏实地么。 “有。你有本事来拿。” 姜迎点点头:“弟子定当尽力。” 三青真人不知为何心咯噔一跳,总觉得她这个“尽力”的背后,可能伴随着更多更荒唐的举动。 姜迎没有再问薪酬的事情,毕竟这样显得她心浮气躁不靠谱,还是要一步一步来。 她问三青真人:“这些小石藤愿意将分株赠予弟子,不知弟子能否……” “能能能,只要你不将本体也带走,分株随便你带。”不用她说完便猜到她心思的三青真人没好气道。 姜迎便放心了,这样一来,她日后能够随时使用石元阵作为防御的手段。 并且石藤们说了,分株一开始没有心智不错,但只要给一些时间,让石藤们各自带一阵子好好培养,它们也会生出相应的心智,甚至能够与本体一致。 这就意味着日后带分株出门,如同带了本体,能够自由调动还能够说说话聊聊天。 并且分株受伤本体受到的伤害也不大,因为这不是人的分身,植物的分身更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三青真人让姜迎收拾收拾,当场带她到更大的四境。 然而说是“带”,其实只是一场术法。 三青真人依次站在四境之中,化出数道金符,传向四境的更远处。 很快金符如同打到无形的边界,他再一催动金符,眼前的景象便骤然改变! 是转移阵法。 两人从原来的四境转移到更大的四境去了。 而这个四境,每一处境界均一眼望不到边际。 避水草更是从湖水变为涛涛大海,此海以秘术阻止了大部分危险鱼类的涉足,专门种植避水草。 而雪原境则是一整座的雪山,长满了九转冰灵花,同时还有许多不威胁它们生长的冰原灵植在默默成长着。 也就是说,从先前简单的环境换为更真实,更广大的环境。 沙漠石藤回到原来的大本营,开心得拉着自己的分株或伙伴,嗖嗖蹿入其他石藤的营地:【回来回来啦,我们回来啦!】 其他石藤们哇哇叫:【这一次好快呀!怎么样怎么样,你们结了多少果果,那个新人有没有欺负你们?!让你们这么快回来,她是不是不及格呀?】 才回来的石藤们又拉着新伙伴,呼呼啦啦钻到姜迎跟前:【新人晋级啦!以后她要过来负责照顾我们!对对对,就是这个人,你们要记住她!】 其他石藤一听,却好似不太乐意:【啊?……她行不行啊?会不会照顾我们啊?上一次那个人也晋级了,可是他什么都不懂,还硬塞我们吃的逼我们长大,我不想要新人过来照顾。】 小石藤立马道:【她超好的!她能听懂我们说话!】 众石藤:【……嗯?】 嗯嗯嗯?! 其中一株小石藤甩着藤身拍拍姜迎裤腿,藤端高高抬起,好似在仰着脑袋看着姜迎:【你跟它们打一声招呼吧。】 姜迎:【我不会欺负你们,也不会硬塞你们吃,请放心。】 以后得是你们求我给你们喂吃的。 石藤们震惊了:真的能听懂! 三青真人都没有听懂它们说话耶! 以后要有代替它们申请好吃的虫虫的铲土官过来了吗?! 才回来的小石藤仿佛能够听懂它们的心声,老神在在回答到:【以后她能天天喂我们好吃的。】 【哇!】 姜迎:【不是天天。】 会惯坏的。 【哎呀……】真可惜。 不过大家还是很开心,只要有前面的小伙伴做保证,它们便放心了。 皮皮花忽然高声道:【你们,从今日开始,要努力结果,给姜坏蛋赚钱!】 众石藤:【姜坏蛋?】 皮皮花:【你们不听话,这位姜弟子就会变成坏蛋折磨你们!】 【哈?!】 【当然了,只要你们听话,给她赚多多的钱,她便能给我们找好多好多好肥好胖的虫虫,一顿吃到你们打饱嗝。 我不管你们想不想吃虫哈,反正我想,我们想。你们要是耽误我们吃虫,我削哭你们!】 众藤:【哇!霸道!】 姜迎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这株最皮的石藤,在原来的大部队中也是最皮。 不过它的话让她极其受用,自然也就不会去反驳,满意地点点头,并让药宝代她传话:【它说得对,三日后,我请大家吃第一顿大餐。】 【哇!】 沙漠顿时沦为石藤们狂欢的场地。 眼睁睁看着石藤们莫名其妙趴趴走,搞得沙漠上黄沙漫天的三青真人:…… 忍不住看向姜迎:这丫头到底对它们干了啥? 他实在没眼看了,也不想去想为什么自己含辛茹苦上百年也没见过这样的盛况,赶紧带着姜迎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场地。 回来路过雪原境时,他忽然听到姜迎说,从小四境回来的冰灵花已经有冰灵果成熟了。 他方才只让姜弟子看了大致的环境,还没来得及细看灵植。 听到姜迎这么说,他才注意到,那九株冰灵花的果子果然成熟了,一共成熟了七枚,其中有一株冰灵花一株便成熟了两枚。 剩下有四株的果子也快成熟,最晚也是两日后的事情而已,三青真人见这些冰灵花第一次集体成熟,心甚慰之,也就不拘那么多小节,一口气将未彻底成熟的果实也加到一起,给姜迎结算了整整一万灵币。 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灵币,姜迎手有些抖。 千谢万谢,谢真人谢灵花,之后她不惜耗尽灵力,一口气将雪原上惹灵花们嫌弃的小植物全除走。 当然她没有碾死这些植物,而是向真人申请,允许她收集到一起带走,因为她想自己养灵虫,大量的灵虫。 还问了能不能借她一块地,因为蛊毒门的土地含有毒素,不适宜普通植物成长,最好是如百草门那样的土地最合适。 三青真人得知这也是为了促进灵植成长,大手一挥,直接分了她一座三青峰内的矮山,随便她折腾。 四境所在的灵峰便在三青峰的领域之中,矮山又毗邻着此峰,所以路途并不远,还有绝对的自由。 之后姜迎又听了冰灵花们的需求,加了三分之一的浇水量,同时向三青真人解释原因,听得三青真人颇觉意外:原来它们对水的要求,精准到那样的程度。 还以为自己那一套已经够精准严格的了。 有了这样的“私货”,真人更觉得姜迎这位弟子品性不错,因为她不藏私,也不怕他转眼将她开除,找别人来做,有自信也有胆量。 他马不停蹄地带她看了方才所说的珍稀灵植。 它们没有养在像四境那样的环境,而是一株一株的,直接养在阵法之中。 极其精细的阵法,由三青真人亲手设置,姜迎的任务是每日监控阵法,确保阵法的灵气供给足够这些灵植的成长,确保它们每个阶段的基础需求能够被满足。 更主要的任务,按三青真人所言,是“骗”它们早些生熟,甚至了解它们更多的需求,让它们进阶更快。 当它们成熟,姜迎又需要按照要求来小心采集果实或灵浆,再仔仔细细小小心心保存好。 它们成熟的周期长,如稻田一般,属于半年一熟或一年一熟,甚至数年一熟。 但是一旦成熟,又会有很长一段成熟期,到时候又要仔细收集,确保严格控制质量,又不浪费,每一次都会有一定的指标基础,达不到的话,姜迎算是任务失败,不仅不给钱,还要按照缺少的量倒赔灵币,因为这些灵药直接影响到云山宗丹药的供给。 这是体力与脑力兼备的任务,能不能成,便看姜迎自己了。 她接受了这个任务,与三青真人签订好合约,之后便先回去蛊毒门。 不过在回去之前,她见既然还在青山峰附近,又先去了一趟万物阁。 有了一万灵币的进账,她想换一柄更好的剑,或者更好的长鞭。 结果前往一看,都不合心意。 再一打听,云山宗的万物阁都不负责定制武器,若想要私人定制,要么自己学习自己借锻造房动手,要么,便寻找技艺好的锻造者代为铸造。 这样的人选,自然是金系的白云峰最多。 金系灵根修士与金属亲和度高,锻造武器轻而易举。 只要自己与对方谈好,便可以进行交易,无需走宗门程序。 并且每位锻造者的脾气不同,需求不同,锻造的条件也就不同。 有要求天价灵币的锻造者,有以任务或物品交换的锻造者,当然了,有缘分的话,免费赠剑赠武器的锻造者也有。 端看自己怎么做。 于是姜迎只好暂放武器一事,定购了一些灵植种子,再定了一批灵虫虫卵。 甫一听见这个要求,万物阁阁主是诧异且有些想拒绝的。 种子能找,虫卵上哪找啊? 更珍贵的专门有人养着的灵虫虫卵她又不要,只要普通的虫卵,难道他口中的“只要云山宗有,万物阁便能拿到”的保证,在她眼里是这种意思吗? 这种用途吗? 给她找虫卵?! 他有些气,可对方说了,有便顺道,没有也不强求,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主要这姑娘开价挺大方,虫卵算的是人工费,给的钱不少。 所以他先应下了,说让小工看到就给她收集一些。 她带着种子以及一些符纂便回去了。 路上,她又重新联系尹三真人:【抱歉,方才遇到同峰修士,聊了一阵,不方便当着他们的面与真人沟通。】 尹三真人并不介意:【无事。你也可以忙完休息好再联系我,这些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 姜迎想了想:怀疑元力另有用途的想法已经告知尹三真人了,其他的其实并无更要紧的事。 于是她只道:【今日与弟子斗剑之人,弟子觉得他有些奇怪。】 【嗯?何出此言?】 【据悉,他乃八成九高契合度灵根,当年入门,半年不到便进阶炼气五层,备受白云峰瞩目。 但五层之后,他忽然修行受阻,迟迟无法进阶,所以直到今日他也还在五层的阶段,一手剑艺已经十分惊人,却还是炼气五层的低级阶段。】 尹三真人一听,嗯了一声道:【我这些年来少有关注别峰事情,倒是不曾听说这么一人。不知那人姓甚名谁,我派人了解清楚。】 第一百八十章 界外人 姜迎仔细回忆这个人的信息:【萧立,白云峰鹤羽门弟子,其余信息便不清楚了。】 尹长眉沉吟片刻道:【好,我记住了,若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劳烦真人了。】 尹长眉说了声不劳烦,忽然一顿,问道:【我自场外观战,看到你与他比试之前,乃是他先接近的你。 从特殊规定来看,又是他提出的特殊挑战,而不是你以常规途径所立的挑战。 但是你与他素不相识,他又是早早便淘汰过之人。根据你上一场的选人表现,你倾向于寻找场上之人,因为比较方便你寻找对方的战斗规律,所以他也不符合你的选人要求。 可是最后你却答应他了,我想应是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引起你的注意了,对么? 就不知这特殊之处究竟为何,可与他的修为问题有关?】 这时姜迎没有第一时间作答,停步沉思起来。 对方的修为问题,是在战后了解到的,当时最令她在意的,是他主动透露的界外人的信息。 但是她不确定是否要与尹三真人坦白这件事。 毕竟单纯只是界外人的话,是个人都清楚,不会因此赌上等级名次去应战。 除非有更深层的原因。 可是她身上的更深层的原因,关系到王朝以及王朝的追兵,她不大想告诉外人这些事情。 但若不说,她又觉得,萧立这个人的界外人身份,搞不好也是一个需要关注的点。 通过尹三真人,她或许能够调查出一些她没有办法去调查的事情,比如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向外人透露过从哪个“界外”前来,与她所在的王朝究竟有无关系,找她对战,究竟是否只是巧合。 并且不是都说界外人没有灵根无法修行者居多么?自己暂且不提,入了东小灵界她才知道,她阿爹,不仅有灵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还能够在入仙界的三年时间内修炼到炼气中期的修为,从而偶然救下药宝与药宝结缘。 要知道修士修炼,年纪也是一大关键,多少成年之前未有修行之人,成年之后再想入门,便会加倍的艰难。 尤其连青年期亦过去,到了中年期,基本上哪怕资质不错,也无缘道途。 结果她阿爹可以,并且从药宝口中得知,他的灵根契合度足有七成五之高,在四小灵界都算比较拔尖的资质,多次令修士前辈们刮目相看。 加之如今还有一个高达八成九资质的界外人…… 所以这所谓的“没有灵根、无法修行者居多”的界外人,究竟是不是大家的错觉? 她阿爹还有那位萧立,进入仙界是否真是纯粹的偶然? 其他的界外人,又是如何来到此处,如何得知此处的种种信息与前往途径?…… 许许多多的问题,令得她十分踌躇。 等到尹三真人察觉她过度沉默,再次追问,她才回过神来,一咬牙告诉她:【因为那人告诉我,他也是界外人。】 尹三真人目前为止与她都在同一战线,若她要查,以她目前势力与地位与实力,独自一人是绝不可能的。 为了尽快弄清楚,还是能够多透露一些便多透露一些吧。 没想到尹三真人怔了好一会儿,这才语气低沉道:【是你先告知他你是界外人的么?】 姜迎道:【自然不……】话到一半,也怔住了。 对啊。 她没有说。 那此事便绝不对头。 她从未说过她是界外人,得知此事实的,仅有尹三真人、郭潇潇、古晓、无尘以及通过无尘得知的尹二真人。 但是尹二真人那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等到姜迎入门测试后,此事也未有半点流传,她便向宗门报告她乃东小灵界穷乡僻壤之人。 这个信息,已经被宗门接受了,便是那时最接近她的阿穆也以为她是出自东小灵界。 那,这位从未与她接触过的萧立,究竟如何得知她的真实来历? 白云峰与赤山峰也非同一领峰,大部分弟子少有往来。 若说是萧立偶然自尹二门得知的消息,这样的巧合也太牵强了吧。 可惜那时大比,她心思还在场上,一心想着尽量找一位最有把握的对手来挑战,竟然忽略掉这个事情了。 她来此大半年,界外人的身份藏着藏着也藏得好似忘记了,一不小心被对方套了个话,还未有及时察觉做出反应。 她有些迟疑道:【会不会是尹二门将此事透露了……】 尹长眉道:【界外人身份并不违规,尹二门针对你,便不会从这等对他无用的信息下手。 若他真想透露什么,无论在你测试灵根之时,亦或上审判堂时,再或灵根受损被重新安排去处时,他都有机会向整个云山宗透露,他没有,证明他根本不曾上心,甚至早便忘记此事。】 【那,】姜迎又道,【或许是那位萧立……】 说话一半,又自己反驳了。 并不至于,若非对此别有用心,谁会专程找别人打探这些消息? 若别有用心……便复杂得多了。 尹三真人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蹊跷的地方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在于这个蹊跷,可能是个无足轻重的巧合,又可能是个举足轻重的关键,这便有些诡异了。 她问姜迎:【其实,你在界外究竟是何身份,是否牵连甚重?】 毕竟好几次提及这等问题,这弟子都避重就轻模棱两可地回答,若不是身份不简单,不可能这样。 而对方简单透露对方也是界外人,便能让她如此谨慎,也不像是普通身份会有的反应。 姜迎再度沉默,心说果然来了。 一谈及此事,必定引人生疑。 尹长眉见她再一次沉默,心中叹了一口气,理解道:“若你实在不方便回答,那便不答吧,没关系,这是你的权力。” 这时,姜迎忽然道:【我来自一个王朝,那里皇室觊觎长生之力,后来得知世有仙术,并且与我亲人有些许关系,便捕抓囚禁我亲人,逼他告知真相。 我便在那样的压迫之中出逃,来到此地。而出逃之时,我背后有王朝追兵追赶,哪怕我在入境之后已将大部分追兵摆脱,并且将唯一随我进入此地的追兵毒杀,但我不敢保证真的再无他人跟随,也无法保证他们不能自己摸索出正确的道路前来。】 她心想既然处处存在疑点,以她自己的力量逐一去解答,无疑吃力且效率低下。 在双方未明的情况下,或许,找这些生来便在小灵界生活之人调查了解,会有不同的发现。 至于尹三真人是否是合适的坦白对象……希望她合适吧,她若不合适,也不知道还有谁合适。 姜迎说罢便不再吭声,静等尹三真人做出反应。 面对她忽然的坦白,尹三真人着实怔了好一阵。 之后她才语气沉沉道:【你的意思是,你担心萧立与你王朝有干系。】 【是。】主动靠近,主动询问,鉴于先前包括七月霜在内的种种人与事件,她有些杯弓蛇影。 尹三真人又道:【可他比你先入境,他理应不是追兵。】 【是。可事实上,家父先前误入仙境,并非只他一人,所以也不排除此人乃家父的追兵。】 尹三真人顿了一顿:【在你们王朝,东小灵界乃至其余修真世界,均被你们称为仙境?】 【……是。我们王朝并无仙术,所以才有人汲汲营营想要进入仙境,问仙求道,长生不老。】 【呵。】尹长眉低笑了一声,听着似是对“长生不老”抱有嘲讽。 不过她未有深入评论,只道:【若是如此,有一些我曾得知的事实,也可以告知于你。】 【愿闻其详。】 【其实早在二十年前,此地并无界外人这等说法。】 【哦?】 【诧异么?“界外人”乃近十余年来忽然出现的称呼,这些人对四小灵界抱有无与伦比的新奇态度,细问之下,不会仙术,不知仙境,并且并不属于四小灵界任何一界,于是被统称为界外人。 起初那些界外人也是无有灵根者、无法修行者居多,到了现在,一个是你,一个是萧立,其余我不知还有谁乃界外之人,总之你们二人的资质足以超越大部分东小灵界本界之人,已经不再是一无是处的界外人形象了。】 姜迎想想道:【也不排除此乃巧合。】 尹三真人道:【也不排除此非巧合。】 两人双双沉默。 忽然,姜迎又想起前往仙境途中,那只沙漠小兽曾经说过的话:【我曾遇到一人,声称王朝与仙境能够相通,乃界域失衡之果。】 【界域失衡?】 【嗯……我并未明白此话之意,听起来,似乎是我所在之王朝,与东小灵界所在之灵界,并非同一界域。】 【这……】 尹三真人思忖片刻道:【佛家有言,三千大千世界,你这句话,倒像是在印证此话。】 对此姜迎没有评价,因为她摸不透此话虚实,并且并不明白若是两个“界域”,这场“失衡”究竟是自然意外或是有意为之,又为何如此为之,与他们这些“界内”“界外”之人,又有何具体的联系。 她不明白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她不敢妄言半句。 尹三真人自然也是困惑重重的,半晌,见姜迎没有再说话,她对姜迎道:【我先替你调查萧立此人罢,既然有特意接近的嫌疑,还是多加了解的好。 不过你也无需过于忧心,若事事均能联系到一处,也太可怕了一些,此事或许大概率还是一个巧合。】 姜迎道:【或许弟子也可以亲自前往一探,毕竟对方若是有心,在比试之时他便可以动手,无需等到现在。】更无需在大比的最后一刻让了她。 尹长眉道:【但也可能是刻意的赢取信任的手段,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时姜迎又想到一件事:【他在我这里留了一柄剑。】 尹长眉:【嗯?】 姜迎想想才道:【我原先只觉得是我忘记归还,他也忘记取回,但后来一想,他那样有了一定造诣的剑者,将自己佩剑交给他人已经是难得之事,事后竟还忘记将剑取回?……我想他是有意为之。】 尹长眉道:【那么他近日必会前往寻你。】 【我正是如此猜测。】 【若他寻你,此次比试便绝非意外。】 【我也这么觉得。】 【……】尹长眉深呼吸一下,低声道,【你得小心。】 【弟子明白。】 【防御符与护甲,你最好随身携带。】 【弟子会的。】 至此,尹长眉没什么好提醒的了,姜弟子心思玲珑透彻,时常能够想到自己都想不到的关键,想必对于这些事情,也会有所把握。 便替她好好查一查这个人,做尹三门才能够替她做到的事情,剩下的,相信她便是。 两人不再有交流,各自断了联系,各自回门。 姜迎回到蛊毒门,尚未来得及回屋歇息片刻,便见楚一一过来找她。 “姜师妹,有人找。” 往楚一一身后一看,啧,不就是一身白衣笑眯眯的萧立? ………… 姜迎送走楚一一,见地方不合适,她又带着萧立走到蛊毒门的一处偏锋。 “剑还你,乙级的奖赏,我拿到之后会送往鹤羽门,还望静等。” 她取出他的剑归还道。 萧立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剑,取回手中,再次笑眯眯抬头:“你认为我当真为了奖赏而来?” 姜迎道:“若非为了奖赏,你如此承让,难道为了好玩?” “也可以这么说。” “你从何处得知我是界外人?” “……嗯?” 姜迎微眯眼睛:“我问,你如何得知我与你一般,都是界外人?” 这时,萧立笑容一敛,静静地盯了她许久。 直到姜迎被他盯得长眉蹙起,他才微挪目光,忽然笑了笑。 “我调查你了。” “何故?” “你有界外人特征。” “哦?” “此乃某种直觉。” “……” “好吧,其实都不是,是你那一套强行糅入灵力的剑术,虽说你可以借口此前从未接触仙术,但是同为界外前来之人,我又在此地生活了许久,我能感觉,你并非此地之人,并且,你所在之地一定无有仙术,因为我所在的地方曾经也是如此。”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也是个有身份的 姜迎瞬间抓住关键词:“曾经?” 萧立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不错,曾经。” “你的意思是,你所在的地方,后来有了仙术?” “你反应挺快。我们后来确实有了仙术传入,开始全民修行。” “哦?”姜迎对此有些诧异,“竟然是全民修行。” 然而萧立嗤笑道:“说是全民修行,其实不过是全民尝试。 大抵并非出自修真世界,我的故乡适合修行、能够修行者甚少,努力了数年,也不过极少数人掌握了仙术,剩余的,全都是平凡之辈。” 姜迎看着他:“那你呢?……既能看出我剑术的问题所在,证明你原先必有一段相似的经历。不过看你先前剑术,又似是正统的灵剑术,那你是到了此地才开始修行此术,亦或是……” 萧立道:“那是来自我故乡的剑术,也是真真实实的灵剑术。” “嗯?所以你是那极少数人之一。既是如此,又是何种契机让你放弃成为当地的少数人,前往此仙……界?又是何种契机,让你得知此地的存在?” 萧立忽然沉默了一下,目光看到别处,好似回忆到什么。 半晌,他无声捏紧了拳,察觉到不妥,又暗暗将拳背到身后,看着姜迎露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你不如猜猜我是一个什么人?” 姜迎:……? 怎么说着说着便要猜起来了呢? 有话直说不好么? 可是对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好似就是要这么玩一样,她便只好配合着了。 看了他半晌: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举手投足均有一股非一般的贵气,绝非什么普通人。 但论气势,雅贵之余又少了一些绝对霸气,像是上位者,但不像是一言定生死的掌权者。 年纪不算大,应当不超二十,或者在二十前后? 加之闻说进入云山宗也有好些年了,那么在他原来故乡的时候,或许也只有十来岁。 再看这时时皮笑肉不笑宛如一只老狐狸的习惯,通常要么真的是只老狐狸,要么便习惯性的以这样的方式隐藏自己,习惯成自然。 所以…… “贵族之人,亦或……王族之人?” 萧立头一歪:? 这么准的吗? 姜迎看他那表情,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再又一想:这一身剑术,凌厉之余,又有一些华贵繁琐的招式存在。 那些招式,观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防御价值大于攻击价值。 也就相当于在一件实用为主的物什上,强行加上一些华丽非常的纹饰,这绝对不会是以战斗为主的世族中人。 王侯将相,排除将,再看看他先前莫名悲愤的反应…… “莫非是落魄王室?” 萧立挑起眉头:“你究竟如此猜的?” 姜迎指了指他的脸:“你虽有王族贵气,却无相应的傲气,证明你绝非得宠得势之人,恐怕还是生来便受尽冷落之人。 莫说傲气,我看你眉宇之间,尚有一股郁气,看样子颇有一些苦不得志的落寞之感,故而推之。” 萧立揉了揉自己眉间:“真的有?” 姜迎:“没有,我诳你的。” “……” “但看你方才反应,是被我诳中了。” “……” 姜迎这时有些凝重:“那么你是皇子、太子,亦或哪位权臣贵子?” 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皇室之人,看起来也经历了不少。 萧立再度看向远处,半晌这才低声道:“我原是王朝新君之子,别人眼中富贵非凡、权野滔天的大太子。” “……”姜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萧立自嘲一笑道:“意外是么?以为我再如何,也该是位远不搭边排行十余打后的小太子小皇子吧。” 姜迎点点头:确实。 再怎么着,也不该是大太子,否则这位太子得混得有多凄惨? 萧立耸耸肩道:“傀儡不就是这般命运,什么位置也好,哪怕是一朝之主,掌握不了的,一世也无法掌握。” 姜迎瞅瞅他这表情,没好再说什么。 倒是他情绪恢复地极快,很快便回头道:“幸好我跑到了此处。” 姜迎道:“所以你是由于受不了任人操纵的日子,才跑来东小灵界……” 这时萧立摇头:“非也。” “嗯?” “亡国了。” “……嗯?” 萧立道:“此事说来话长。 方才我便有说,在我的故乡,掌握仙术者,仅有极小一部分人,而那并不是王室。 当时前君主被证实并无修行之可能,为了巩固势力,他只得广纳贤士,以钱、权、势作为承诺,赏金银、赏封地,将一切有灵根有慧根之人,纳入朝中,签订生死契约,捆绑其为自己卖命。 我母后当时乃唯一一位出身便在王室,又身负灵根之人,她乃前朝宰相之女。 有此背景,又有此实力,她必然成为王朝争权夺势至关重要的人物。 于是王室中人攀附巴结,外来之人则想方设法削弱其权。 我父皇,后来的王朝新君,作为纳贤者之一,倒是别出心裁,用尽手段亲近我母后,万般讨好,万般忍让,万般宠爱。 从未被人真心对待过的母后,对他逐渐生情,随后听到他抱怨被当时的君主欺压。 加之那时君主确实仗着自己有不少修士为其卖命,处处暴政,于是我母后为情为爱为天下为百姓,劝说她阿爹,当朝宰相,合计造反。 后来果然推翻了当时的王朝,扶持我父皇上位。 十年时光,我母后为了能让父皇也能习得仙术、不处处受到修行之人掣肘,不惜研究各方秘术甚至邪术。 最后终于发现某个转移灵根大法,便再次以招贤纳士之名,寻得合适且高契合度之灵根,转移到父皇身上,让他正式踏入修仙之道。 结果,便由于这转移入体的高契合度灵根,父皇修为日渐深厚。 为了迷惑我母后,他还巧言令色,以各种借口,阻止我母后继续修行。 当他能够与母后匹敌之时,他立马以查证宰相府蓄意谋反为由,以宰相府上下人命为挟,逼母后听从于他,交出实权,不得反抗。 宰相府本来因我母后之故,也有一些修士为她效忠,这样一来,他们也无形成为父皇的人,不知不觉之中便为他卖命。 而我,作为父皇迷惑母后、阻止其修行的道具之一,那时仅有三岁。 母后被掌控,我亦成了傀儡,表面风光,其实过得还不如朝中最卑微的下人。 父皇表面说要培养我,其实教的,不过是普通的剑术,还诳我是个无用之人,无法修行,不让我碰任何仙术。 后来是母后冒死托人替我测试,私授我真正的灵剑术,教我自保。 加之那时也有许多修士日渐膨胀,野心大发,并看不惯新君的统治手段,于是在某日联合外敌,一起攻打王朝,推翻旧国,成立新国,我们这些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家的苦命人,自然又受了牵连。 后来亡国了,我独自一人凭借这一身剑术,勉勉强强逃离王朝这个战火的中心。 但是敌军仍然不断追击,我边战边退,最后被逼到一处悬崖,无奈之下,选择跳崖,结果……” 他言至此处,忽然看向姜迎,“你再猜猜又发生何事?” 然而此时姜迎面色已极其凝重。 这段经历,不是她所在王朝的经历,但是这跳崖…… “你莫非便是跳崖之后,大难不死,还来到此地?” 萧立盯了她好一会儿,最后仍旧不答,又问:“你知我为何非要试探你么?” 姜迎想了想:“你想看看你我进入此地的方式是否一致?” “不仅如此,我还想看看,是否界外之人来到此地,都会出现修行受阻的现象——我这炼气五层的修为你一定打探过,了解怎么一回事了吧?” 然而对此,姜迎却有不大一样的看法。 但是她暂时没有表露,只针对他所说的上一个原因说道:“你不如还是先说说,你来此地途中究竟经历了什么。” 于是萧立道:“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甚至有秘境。” 姜迎眼一眯:“何种秘境?” 萧立见她这般反应,感觉到她绝对也经历过同样的经历。 他回忆道:“我当时落入悬崖,但坠落崖底之前,被某些力量托了一把,旋即落入一片荒地。” “荒地?” “嗯,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并且秘境繁多。我在里头处处碰壁,花了足有一个月才离开。” “……嗯?” “‘嗯’?听这反应,你遇到的不是这样的情形?” 姜迎考虑了一番才道:“不是。” “那是何样?” “有荒漠有密林,总之走了好长一段路,当然其中也有秘境。” “咦?”萧立诧异了,“这不一致。” 姜迎道:“你我显然不在同一处‘界外’,我想,落入此地的经历不同,也是正常。” “可是,”萧立有些迟疑,“看你方才反应,你发现此地的过程是有一致之处吧?” “是有。”姜迎道,“我也是坠崖来的。”她未有说在她之前,还有她阿爹先为她“探路”。 萧立摊手:“看,也是坠崖,那么你落地之前必定也……” “是。一股十分神奇的力量减缓了我下坠之速,让我免于一死。” “……”萧立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本来抱着试探的心态前来,也想过会不会发现一些新奇的秘密,但现下真的发现了,心中反倒凉凉的,有一种不大吉祥的预感。 “听起来,这界外界内之间的通道,有一种不得不令人多心的相似之处。”他低喃道。 这时姜迎忽然问:“你走过界轮盘了么?” 萧立立马点头:“走过了。其实我并不清楚为何叫做界‘轮盘’,它又不转。” 姜迎想了想当时自己的情形,却道:“或许转的,我当时落入界轮盘范围,仅有一条通道,来到尽头才有分岔路口,并且一旦选择了其中一条道路走入,另一条便消失了。” 萧立表情又不对了:“有么?我当时只有这么一条道,连岔路口都没,不然我也不会说不转。” 姜迎:“……” 所以连界轮盘也不一样? 还是有什么导致不一样的运转规律么? 若完全不一样,她与萧立这两个“界外”之间的关联度便弱了一大截。 若是不一样的运转规律……那原理是什么,她的选择不同,可有不同的影响?为何对方又只有一样选择? 许许多多的问题,萦绕在她脑中。 加上先前与尹三真人的交谈,她其实还有更多的疑问。 可是她仅认识对方一个“同类人”,许多问题,她显然找不到第三个人进一步验证,所以她远远无法下定论。 她低头沉默。 最后还是萧立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太严肃了一些,这才开口:“罢了,来都来了,管这过程做什么呢。” 由此姜迎也听出这个人对界外界内并无更多的想法,她还是沉默。 萧立这时又道:“回归正题,我只想问你,你在修行过程之中,可有感觉任何不适或异样? 我记得你本来是九成七的资质,却遭人陷害,你认为这真的是个巧合么?” 姜迎闻言不自觉抬头,先看了看他,再目光下移。 萧立见她忽然往自己身下看,还越看越往下,忽然吓得倒退两步捂住:“你你你,你看什么?” 姜迎莫名其妙抬头:“什么看什么?”指指他丹田位置,“你可有尝试自检?” “自……自什么?” “自检,自我检查,看你的灵根、功体、丹田等等位置,是否出现问题。” “……”听到是丹田的萧立这才恍然大悟,心说早说啊,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随便往下看。 他撇撇嘴:“我入门五年,晋升五层用了半年,剩余四年半全用来原地打转,你以为我会想不到自检么?” 姜迎又问:“你多大了?” “多大?年纪?……即将十七。” “……” 看到她表情奇奇怪怪,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他挑挑眉头:“怎么?不像?看着还年轻对不?” 姜迎憋了半晌才把那句“真显老”憋回去,说道:“我认为你还是仔细检查一下你的丹田,或者说……元丹。” 萧立一听:元丹??? 第一百二十二章 药宝炼丹(元丹快乐) “我炼气五层,哪来的元丹?”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姜迎:这姑娘入门许久,莫非还不懂各大境界之间的区别么? 姜迎心说我当然知道啊,可是能怎样? 人尹三真人无法进阶,乃是元丹有蹊跷,疑似被人盗。 可眼前这位公子,炼气五层,五层,莫说是筑基,便连炼气后期都不到,有人盗??? 她其实更想怀疑是他本身有问题。 可是尹三真人的例子摆在前面,她也不好断言两者并无干系。 还是巧合得十分蹊跷的。 所以能够提醒的,她也不吝啬,反正她也只点到为止,多的不会再说了,免得对方再来追问为何这样想。 并且都提到丹田与元丹了,但凡长点心的,都会回头仔细看看,或者已经察觉有异样,也会警惕起来,不至于不屑一顾……吧。 她耸耸肩道:“随便一说,有什么你便查什么吧。” 她自己不会多说什么,起码目前为止,她不方便,更多的细节还是等尹三真人安排。 若对方当真有问题,也该是真人那样级别之人才能够看出,她只负责提出问题。 萧立闻言,叹了一口气,觉得她在说废话:“查了,查过多多遍了,甚至请了我们鹤羽门掌门,他说并无异样。” “贵门掌门修为如何?” 萧立奇怪道:“如何?筑基圆满,尚可以吧。” 姜迎想了想:“你八成九资质,又半年进阶五层,竟然只入筑基掌门分门?” 萧立诧异:“筑基与筑基圆满差极远的好吗?你莫非瞧不起筑基掌门?” 见这个话题对方也不大好搭话,于是又自顾自道:“是我当年年少无知,初入此地,哪怕是落魄太子,也觉得高人一等。 后来又得知八成九资质已是此地佼佼者,不更自诩高贵了?甫入门,谁来相请我也不愿加入,不愿拜师,不愿跪。 半年后,宗门大比,又顺利进入外门,毫不费力。后来定级大比同样表现不错,拿着宗门奖赏,半点不着急,更是不愿入门了。 结果……呵呵,结果你应当猜到了。 好在这鹤羽门,也是剑术造诣极不错之门,冲着我这身剑术来的,否则,我恐怕连鹤羽门也不能入。” “原是如此。”姜迎边听边点头,这便是判断失误了。 不过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说,天不如人愿,时运不济。 这时萧立瞧了瞧姜迎:“闻说你也是如此。” “我如何?” “不愿入门……” “……”姜迎笑了笑,“确实,若非为了留在云山宗,我连蛊毒门也不会入。” 若说傲气,确实是有,不愿拜师,不愿进入哪个分门,因为她更想只身一人。 萧立道:“但你执意留下,为的究竟是什么?按说你那样的遭遇,更应该离开宗门以求万全,否则你怎敢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并且你我同为界外人,也不知真真只是巧合倒霉到一块儿去了,亦或是某种必然的结局?” 对此,姜迎也曾想过,但是苦于并无直接证据,目前所知又还少。 所以她还是属意先让尹三真人加以调查,看看结果再说。 “应当是巧合,不必多虑。”她暂时这么安慰对方道。 萧立其实也只是前来看看这位同是界外来的小师妹,打个招呼,日后若有情况,也好及时沟通不至于唐突。 见姜迎听说了这么多事情,却无太特别的反应,他心道或许有些事情是自己多虑。 他不想再谈论如此严肃的事情,从脚下小山望向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连绵不绝,由于出自仙家宗门,山中灵气比东小灵界绝大部分浓郁得多,处处云雾缭绕,仙气盎然。 浑然天成的仙家气派,一眼望去气派非常。 只可惜…… 他忽然转头问姜迎:“再比一场?”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还让姜迎怔了一怔。 反应过来后,眉一挑,眼中迸射出一丝兴奋,化出她的练习剑:“来啊。” 萧立一看,将先前借她的剑又取了出来,叮一声打开她的练习剑:“尊重一下你的对手。” 姜迎耸耸肩:“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借了他的剑纵身一跃,剑光起手便至! 萧立知她年纪轻轻已颇有造诣,并且是能够一路战一路成长之人,丝毫不敢怠慢,但也不似在比试时处处顾及。 两人很快在矮山之顶战到一处,原本被蛊毒门阴沉沉带着毒素的黑雾弥漫的矮山,在两人挥剑碰撞而出的道道剑光下,忽然多了许多光彩…… ………… 姜迎与萧立这么一比,便是一个时辰不停歇。 最后是实在打不动了,两人才停下来,坐在山头气喘吁吁。 萧立看着姜迎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吃什么长大的?” 看着瘦瘦小小,体力却能跟他一个七尺男儿的体力不相上下? 其实姜迎也是来到云山宗,没有这么多后顾之忧之后,才开始在体力上苦练。 起先不好在蛊毒门练剑,便在四境里面练。 加之她哪怕再瘦,也是从小练过来的,学会的可不是单纯的体力坚持,很多时候竭力也在练,宛如战场,没有人会体谅你饭量足不足力气够不够,所有的透支坚持,都是保命的关键。 所以一个时辰,真要撑,她怎么着也撑得住。 两人打够了,也不分什么胜负,原地歇息的时间谈论了一番方才的切磋,之后萧立便回去宗门。 临走前,姜迎向他打探铸剑师的事情。 萧立想了想,却只道:“以你天赋与目前造诣,我认为你最好先将灵剑术吃透,再来选剑或锻剑,这样会少走许多弯路。 剑修者,剑与剑主的契合度尤为关键,并且关系到日后剑元剑灵的培养,你必定是要用得趁手,磨合得好,才有可能培养出只属于你与剑之间独有的默契与剑息。 所以你若不打算再学习其他灵剑剑谱,你起码也要将目前剑谱与你的灵力融合一体,才好去挑选你的灵剑。 否则普通剑术与灵剑术,性质不同,对剑的要求也大为不同。 普通剑术需要的配剑,大抵硬度足够,重量合适,剑形趁手便可。 但灵剑术灵剑,一来,绝对需要更好的能够承受与输送灵力的上好剑质。 二来,你的剑术不同,剑式也不定相同。比方你若术剑双修,刻在剑身刻术纹阵纹,有助于你成阵。 若你只修一剑,剑身的打造则更着重于抗打击力与灵力的融合能力。 而你修毒的,你便要考虑,选择轻易不受你或敌人毒素腐蚀之剑。 虽说人剑同修,人成长,剑也能成长,但起点不一样,成长的程度与速度大相径庭,你若按照你目前剑谱的标准选择佩剑,待你有了一定能力,你的佩剑也不一定能够跟得上你的步伐。 所以你若不急,便劝你先确定你与你未来之剑的定位,再来打算。” 姜迎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知悉,灵剑的打造还有这么多的细节问题需要注意。 她只知民间佩剑打造时需要注意的问题,这一下算是长了大见识了。 她只得按捺急切的心,依言回头研究透彻如今的剑术,将它彻底改造成适合自己的独特的灵剑术,再做打算。 她是不想重新接触其他剑谱的,因为她所习剑谱,乃她们将军府世代相传的祖传剑谱,她不愿再将这最后的传承给弄丢了。 再者她既然有了如此的熟练度,轻易放弃,也未免太过吃亏,不如现下多辛苦一些,研究各方剑谱,再将其改造完善,也算是她的独门剑术。 她没有再提铸剑师的事情了。 倒是萧立说完,再看看她目前所用的练习剑,实在是觉得太配不上这一身剑术了。 于是他将借给姜迎的剑留下:“我也在学习铸剑,本想锻造一柄缔命之剑,可惜至今并无合适。 你手上的,亦是我先前的尝试之一,但成品于我而言过轻,对你这身量倒是比较合适,你不如在得到合适的佩剑之前,先将就用着,总比你那破破烂烂的练习剑要好。” 姜迎连忙将剑递回去,摇头道这不合适。 哪怕练习剑,在万物阁也要一千灵币,她手上的虽是直接从蛊毒门拿的,那也是蛊毒门用了分门贡献值,向宗门申请而来的。 所以哪怕练习剑,也是颇有价值的,更毋论是别人亲自锻造的剑了。 萧立却又道:“你不必客气,我手上仍有许多对我而言并不合适的剑,无人用它也是白费。 待我练就一手好手艺,你若想要,我还可以替你量身打造一柄。不过我看你这天赋,只用普通灵剑也太浪费了,有时间我替你留意一下好一些的铸剑师吧,在此之前,你还是先将就。” 姜迎推托了好几次,他执意不收回,说是好剑者该配像样的剑,非常执着。 姜迎心知有时候,一些痴迷剑术之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哪怕放在他人身上也如此,她拗不过,只好千谢万谢,收下了。 萧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长袖一挥,潇洒地走了。 出了蛊毒门,他又忽然停步,脸上的笑容敛起,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个黑雾缭绕的蛊毒门。 而姜迎在他走后,也忽然用灵力在他留下的剑上仔仔细细走了一遍,检查各个地方有没有问题。 之后还在自己体内尤其丹田,仔细检查了一遍,未有发现异样,这才收剑回屋。 为防万一,她没有第一时间运功修炼,而是照料好屋前的毒田后,到百草门找了许多灵虫,再以领沙漠甲虫为由找了一趟三青真人,请他替自己检查了一番功体。 确认唐突拜访的萧立未有做任何小动作,她才彻底放心,带着灵虫与沙漠甲虫到沙漠境喂了石藤,之后便就地打坐起来。 她在定级大比之时,已经颇有一种感觉,就像溢到瓶口的液体,已经要满溢而出。 那是要进阶的预兆。 果然,这回一打坐,体内蠢蠢欲动的灵力便开始往更高一阶突破。 足足三日,姜迎终于冲破炼气二层的界限,进阶三层了! 再睁眼时,她感觉到身体再一次如同脱胎换骨,轻盈又有力。 而沙漠石藤们见她顺利进阶,也高兴地在她身边呼啦啦地转,一边转还一边跳起即兴的奇奇怪怪的舞蹈,手舞足蹈的。 姜迎起来陪它们玩了一阵,回头料理青山峰小矮山的灵田。 种子被她全部催发出芽,安安稳稳地长在地上。 她每天给它们灌输一些灵力,让它们长得更快,之后,她将这些灵草全围起来,放入自己养的青青胖胖的灵虫,让它们自由成长。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药宝忽然开口:【什么时候轮到我呀?】 姜迎一开始没听明白:【轮到你做什么?】 药宝道:【我也想进阶了。】 【你能进阶了么?你完全恢复了么?】 【我觉得可以了吧……我想吃丹药,你让我炼丹吃吧。】 姜迎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药鼎和一本丹方呢。 她回到蛊毒门,取出药鼎和丹方,翻了半天问:【你想炼哪种?】 药宝点了最简单的一种。 【你炼还是我炼?】 【我想先试试。】 【那好吧,需要我做什么?】 【你将丹方所需的材料收集好,放到药鼎里,我教你怎么吸收它们传到我这里。】 姜迎准备好材料,全部放到小药鼎里,再将药鼎放在屋里的小桌上,旋即打坐坐好。 【等我吸收掉这些材料,你便可以继续你自己的修炼了。不过你要随时注意我的状态喔,我怕我力量不够,出事就不好了。】 姜迎便道:【好,你放心去试吧。】 于是药宝在她的配合下,通过一段奇怪的法诀,以灵力将药鼎之中的草药揉碎、混合、融合。 旋即无需半点火焰提炼,姜迎直接将融合好的草药从药鼎吸收出来,将药分解成细粉,吸收到体内,送入丹田。 药宝贪婪地吸收它们,旋即压缩在自己体内,开始运转法诀,炼制来到姜迎体内的第一枚丹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借任务 足足三日过去,这一枚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回气丹才被药宝炼出来。 但是成品有些惨不忍睹。 【哎呀……不是很好看。】 药宝以元气裹住药丹,又从丹田透过姜迎的口送出来。 奇形怪状。 并且姜迎对它这个输送方式,意见很大。 【你能否换一种方式炼丹运丹?】 药宝奇怪道:【这样才是最好的,有什么问题吗?】 姜迎心说让你变成传输通道试试看。 【感觉不适。】她道。 【会吗?大将军怎么从未说过呢?】药宝天真无邪。 【……我是我,他是他。】 【哎呀,不要这么计较嘛,这丹药又不拿去卖。】 姜迎问:【不卖,炼来做什么?】 【自己吃啊。】 【莫非不适合我吃的,你便不炼了?】那丹方之中还有什么青璃赤火丹、九阳回春丹等等,她都用不上,但是可以卖出去啊,丹药也值钱的呢。 药宝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语气:【什么叫不适合你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迎:……【几个意思?你炼丹究竟为了什么?】 【我自己吃啊。】 【……】 【我还需要长身子,替你挡的那一次还没有恢复完全,我的药田还没有养回来呢!】 【……】 【怎么啦?你也想要吃丹药吗?可你现在有宗门资源,还有郭姑娘给你赠送的疗伤丹,你不需要其他的丹药了,除非你想靠丹药进阶。】 【……】 【你需要吗?】 【……】 【不需要吗?】 【……】 【那你看,就是我自己吃吧。】 【……】 姜迎:算了。【你炼吧。这丹药你也不用送出来了,炼成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吃了别浪费。】 药宝哼哼了声:【可是它长得不好看……】 【不好看不也是你炼的?药材贵,你又不赚钱,不得浪费。】 药宝:…… 小气死了。 抠门! 它只得让她把丹药吞回去,自己消化。 一颗失败,它紧接着又要炼下一颗。 姜迎见状,干脆问了它想炼的能炼的一切丹方,出门给它准备能让它折腾几个月的量,免得来回奔波。 没想才没走多远,楚一一急急赶来。 “姜姜!”她远远喊停姜迎。 姜迎停步回头,奇怪道:“一一师姐何事?” 楚一一看了她两眼,有些服气:“你这几日都在修炼?” “是。” “你又进阶了。” “是。” “那你知道昨日是什么日子不?” “昨日?” 楚一一没好气道:“昨日,定级大比最终名单公布,你竟然没有出现。” 姜迎一怔:哦,药宝炼丹炼了三日,她没想到需要这么久,也不好打断它,于是自己也一心修行去了。 倒把公布成绩的日子忘记了。 “我在几级?”她问楚一一。 楚一一心说反应也太淡定了吧,“你可是当届弟子第一名,也是唯一一名乙级弟子。 哪怕在以往,新入门的第一届参与定级大比的弟子,都少有人能够拿到这样的名次,很厉害的。” 姜迎点点头:结果并无差错,这就好了。 定级大比只有甲级的极优异者能够在结果公布之后,当场拿到宗门特别颁发的甲级奖励,其他等级便都是将奖赏物品清单公布出来,具体的奖赏,下发到各领峰,分门弟子则下发到分门。 所以她去不去并没有关系,这一点她在大比结束后便已经确定过了。 “结果无异便可,公布名单不过是甲级优秀弟子的露面与领赏机会,与我等无关,何必非要出面。” 楚一一心说看得真开。 好歹是同届第一啊,露个脸,让大家认识认识,打打那些一开始还瞧不起你的弟子的脸,多扬眉吐气? 不过想到当时代她前往参加公布大会,某些人阴阳怪气的嘴脸,想想不去也好,免得与他们置气。 她在蛊毒门久了,冷言冷语听多了,再怎么也无所谓,这位小师妹不一样,是个好苗子,要好好保护着。 她没再多说什么:“你的即时奖赏会在这两日内送到蛊毒门,到时候连带奖赏与未来一年的资源补给清单,都会送过来,到了我通知你,你再去白家居领吧。 而且你也最好先到公布榜看看清单,会陈列一个月的,届时回来一一核对。” 姜迎道:“白大师姐办事,我放一万个心,怎么会不放心呢,届时我直接去领。” 楚一一笑道:“你可真会说话,不过大师姐的意思也是要你亲自确认一遍,所以你快去,然后回来等我消息。” “那便有劳一一师姐。” “客气。”楚一一看看她正欲前往的方向:“你又跑哪里?” 姜迎道:“万物阁。” “你总跑去万物阁,钱够用么?不够我借你些,不然蛊毒门也有一些有酬金的任务可以领的。” 姜迎道:“谢师姐,够的。” 于是楚一一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够?……万物阁大部分物品百枚灵币起步,你入门至今都有大半年了,也就甫入门时宗门奖励有进账,并且只有几百灵币,能用到现在?” 她跑万物阁的次数,不说多吧,一个月两三次是有的。 来来往往,总得买些东西?否则万物阁又并非藏书阁,能够在内中读书而不外带,万物阁的物品也没有能够借用或临时用的,次次不买,阁主不将她轰出去? “你省钱是可以,但有时候也不必那么省,让人看轻了不好。”楚一一下意识觉得其实姜迎没有钱,但硬着头皮往里钻,心疼她也怕她被人看不起。 姜迎微微一笑,知她想多了,便道:“其实我有进账,替当初在青山峰认识的前辈办一些事情,会有一些收入。” 至于是什么,她曾经答应过三青真人不外泄,所以并不明说。 果然楚一一又好奇地问了是哪个前辈什么事情,后来看姜迎眯眯笑,一副无法直言的样子,才识趣地不问了。 “行吧,有钱便好,莫要委屈自己。” 姜迎心中一暖,连连称是,旋即与楚一一道别,往万物阁去。 买了材料,到四境忙活一阵,又去三青峰主峰照看了那里的灵植,并到自己种灵草的小峰给灵草浇了水,回头看了一眼清单,再回蛊毒门继续炼丹。 两日后,奖赏果然分发下来,负责送奖赏的年轻修士将奖赏送到白家居给白素娥。 白素娥接过那清单一看,忽然蹙起眉头。 再往奖赏的木盒看去。 “怎么,此清单与云山峰公布的清单似乎有所出入,你这是……?” 那修士微微一笑,道:“你们蛊毒门用毒,奖赏的丹药,许多并不适用,所以……宗门给换了。” “宗门换了?真是宗门给换的?” 那人微微一笑:“是啊。” 白素娥冷哼:“虽说云山宗对蛊毒门不闻不问不错,但也不至于堂堂大宗昧我这等小分门的资源。 若不想让本门弟子领取奖赏,当时审判员也不会亲自出面,作证本门弟子比试的成绩公正,所以你们这般脏水乱泼的作为,实是愚昧。” 那人看了白素娥一眼,满带轻蔑嫌弃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审判员是审判员,他来作证,也是为了不让你门影响比试进程。 但是现下……我说了,是宗门的意思,识趣的,便该懂得进退,给你你便收下,否则,哼,光是咱们青山峰峰主,你敢惹?你惹得起?不如作罢。” 白素娥忽然冷眸怒视:“你放肆!” 好不容易看姜弟子破除种种偏见与针对,光明正大获得名次与奖赏,怎么能在这时候又退步。 换做别人,她也不想多管,毕竟许多人受了委屈,有心生气,却无胆争取,蛊毒门势微力薄又无从协助太多,当事人都能够忍,她没什么不能忍。 但是姜弟子凭着自己,哪怕对方等级再高地位再高,不服便是不服,争取便是争取,这样的骨气,蛊毒门哪怕无法为她争取更多,也没理由拖她后腿,否则叫外人如何看待他们蛊毒门? “你最好将原来的奖赏完好无缺地送过来,否则我蛊毒门——” “你蛊毒门怎样?真以为你们能够翻身做主,与其他分门力争了?” 白素娥:“哪怕不能,我们也——” “你们也怎样?你们怎样都不行。你今日要么收下这些奖赏,要么你连这些奖赏也别要了。 你们蛊毒门能够拿到这些已经是宗门天大的恩赐了,你还真想把高阶灵丹给要了?——给你们你们也用不起好么!” 忽然,门外响起与这位修士一模一样的人声: “……你今日要么收下这些奖赏,要么你连这些奖赏也别要了。 你们蛊毒门能够拿到这些已经是宗门天大的恩赐了,你还真想把高阶灵丹给要了?——给你们你们也用不起好么!” 片刻后,又响起一段: “审判员是审判员,他来作证,也是为了不让你门影响比试进程。 ……我说了,是宗门的意思,识趣的,便该懂得进退,给你你便收下…… 光是咱们青山峰峰主,你敢惹?你惹得起?不如作罢。” 最后再次响起那一句: “光是咱们青山峰峰主,你敢惹?你惹得起?不如作罢。” 那修士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诧异之余,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白素娥看向门外,虽然不见来人,但是她有感觉,必定是姜弟子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身着暗黑门服的姜迎自门口走入。 手中一下一下抛着一枚黑色的圆石,那圆石在她的操纵下,时不时闪出一些画面,正是方才那修士大放厥词的画面。 “不知青山峰峰主听到你这番话,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我猜必定很精彩。” 她走到白素娥身侧,半笑不笑地看着这位修士。 那修士脸色一片惨白:“你!你怎么就来了?你怎么会有留影石?!” 留影石是姜迎许久以前便向蛊毒门申请拿到的物品,当时是为了记录晋升大比的情况,后来白素娥没让她还,让她有需要便用,以免日后如楚一一一般,被人欺负无处说道。 之后姜迎便随身带着它了。 而方才时刻关注奖赏动向的楚一一传来消息,说青山峰的奖赏到了,该发了,她便前来白家居,又想到这个过程不一定顺利,便直接打开留影石。 刚刚好,录下了如此关键的一段。 “我不过是乙级的新新弟子,奖赏再好,也不过是炼气至筑基初期适用的奖赏,你让堂堂青山峰峰主来觊觎它们,实在是可笑,宗门便更不可能了。 你提到了宗门,又提到了峰主,后来还提及了其他分门,典型处处找借口,处处找靠山,你糊弄谁呢?来,将你藏起来的奖赏交出来,今日我可以当做看不见。你若不交,此留影石,我保证在云山宗大门前放它个十天十夜,让宗门内外之人,看看你们这些云山宗修士的德行。” 那修士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我没有……” 旋即目光一转,猛然进攻:“交出留影石!” 白素娥眸光一冷,毒藤平地而起,死死捆住他:“你这点修为,莫要猖獗的好,莫非你真以为蛊毒门无人了?” 姜迎笑了笑,先对白素娥拱手小施一礼,再看着修士,极其挑衅道:“我们蛊毒门的白大师姐,筑基圆满,比你高出不知多少层。你若再不听话,小心尸骨无存。” 修士震怒道:“你们……你们!” 白素娥忽然看向姜迎:“去搜他,出事了算我的。” 姜迎也不客气,抬步作势要搜身:“留影石还在运转,我若搜出,望白师姐替我押他到云山宗大门,与留影石一起展览。” “没问题。” 修士:“够了,够了!” 他急道:“我交,我交!你放开我!还有,你必须将方才的留影抹掉!” 白素娥:“你交了,我自然让她抹。” 姜迎:“只要你交,这段录影便从未存在过。” 修士看向她:“一共一枚高阶丹药,六枚中阶丹药,我将三枚中阶的给你,你抹掉录影,我再交全部!”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迎耸耸肩:“随意,交吧。连同真正的清单一起。” 修士交出三枚中阶的丹药,分别是中阶一品的奇木定禅丹、中阶四品的锻骨丹以及中阶六品的聚魄炼形丹。 姜迎取过,果真抹掉先前的录影。 “剩下的,全交出来,这枚留影石便不再有你。” 那人又忿忿交出中阶六品的回灵丹、五品的天罡炼神丹,以及七品的龟甲防御丹。 还有一枚高阶一品的九转增元丹。 “还有真正的清单。”姜迎半点也不松口。 那人只得将清单交出,姜迎与白素娥一对,这一次清单无误了。 姜迎又将他先前送过来的丹药、符纂等等,全核对了一遍,收入储物袋。 “好了,核实单拿来,我签字。” 那人:“放开我!还有抹掉记录!” 姜迎将所有的记录抹掉。 那修士给她签字,之后揉着被捆得几乎破皮的肩膀,瞪了她和白素娥一眼,灰溜溜走开。 姜迎站在门口,冲着他的背影道:“记住了,蛊毒门不争,是门人性子好,争起来,你们不定斗得过,请你们自重。” 这话说得,让白素娥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自觉露了个笑。 等他走得没影,白素娥忽然道:“方才毒藤伤了他,你将记录抹干净,不怕他回头反咬我们一口?” 姜迎回过头来,目光往下,看了她背在身后的手一眼。 又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师姐取在手中的留影石,弟子早便看到了。” 白素娥一怔,旋即也笑了。 伸出手,摊开手掌,露出内中的留影石一枚。 激活后,方才姜迎与那修士对峙的场景便原原本本地重复出来。 她在姜迎出现之前便取出留影石了,姜迎一来,她顺道将姜迎放出的,在她之前未曾留影的画面也留了下来。 无比齐全。 她将留影石递给姜迎:“你留着吧。” 姜迎摇摇头:“若对方想要滋事报复,必定是冲着修为低的弟子来,此石难免会暴露。 不如留在大师姐手上,日后若弟子因此有难,还望大师姐不吝相助。” 白素娥又是一笑,便将留影石收回了:“放心,你敢争,我便助你。” 姜迎顺道在她那里取了一些修行御毒术所需要的药材毒物,与她聊了几句,告辞离开。 她走后,禹松康自角落窜出来:“太姥姥,你最近对姜小师妹也太好了。” 白素娥一听到他的声音,便暗叹一口气。 摇摇头转身回屋,并不说话。 禹松康看着这前后甚大的差距,心中冷哼一声。 但面上仍旧带着笑,走入屋里:“太姥姥,这姜师妹的奖赏,可谓是丰富非常……她可有转赠你一些?” …… 姜迎这一次领完一切奖赏,对比云山峰的清单,将丙级的资源分出来,便带着乙级多出的资源前往赤山峰鹤羽门。 那里果然剑修者众,光是站在分门门前,便能看到修士在各处宽阔之地习剑。 她问了门内弟子,兜兜转转,最后在一个中阶的练习剑阵找到正在练剑的萧立。 说明缘由,给出丹药与符纂。 萧立摇摇头:“我说了,我并非真想让你分资源。” 姜迎质疑道:“无论想与不想,你那时确实让了我,那么这乙级便不是我的成绩,我不要多出来的奖赏。” 萧立道:“我如今炼气五层,哪怕你给我筑基丹我也无法进阶筑基,我要你这些丹药有何用? 倒是你,小师妹,你尚有前程,灵根又因意外受损,证明你本身资质天赋非常不错,那么你该用这些丹药好好补补,进阶快了,剑术更好了,来找我切磋,那才叫痛快。” 姜迎还是摇头:“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平白得了个名声,已经是占了便宜,再说此名声的得到途径,对我而言并非公正,我没有办法再接收这些奖赏。 当时是你提出的条件,又是你断了我的后路,那么这些东西,归你,我不要。我若需要的话,会通过其他正当的途径获得,也希望你下一次比试莫要再用这样的手段布局,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便是。” 她说罢,将药盒子放到地上,转身便走了:“你不要也可以扔掉,反正我不会收。” 萧立看着那药盒子惊呆了:这年头,还有这么在乎面子与公正的人么? 白给的丹药都不要? “喂,你这性子,日后出门历练,岂不是看到秘宝也不拿?” 姜迎回头问:“何为秘宝?既然身为秘宝,不该有主么?” 萧立道:“秘境之宝,或者哪些犄角旮旯的宝藏,都叫秘宝啊。” “那么无论什么秘宝,只要它有主,我为何要拿?那岂不是不义偷盗?” “谁说秘宝必定有主?”萧立道,“它可能是天地精华凝聚而成的宝物,或者天材异宝,或者坐化修士遗落之物。” 姜迎便又奇怪地问:“若它无主,我带走它,便不叫不义不是么?” 萧立想了想,点头点头:“不错。” 姜迎摊手:“那不得了?”她的原则是不偷不抢,若无主,又有缘,便如同偶遇野生的娇花,摘走犯法么?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立被她一说,感觉是这个道理啊。 哦,原来也不是个死心眼,发现路边宝物也不拿的人。 修仙界可是有不少天然的奇珍异宝的,若是都放过了,啧啧啧,想想便肉疼。 萧立看了看地上的木盒,既然对方坚持不要,他便收下了。 便在他刚将木盒纳入袖中的乾坤囊,忽然,姜迎又出现在他面前,淡淡道:“这内中有一枚高阶的九转增元丹,你无法进阶,或许可以寻个人护持你化丹冲击一番,看看能否有助益。” 九转增元丹可以增强修士元力,高阶的九转增元丹更是威力非凡。 既然尹三真人明确是元丹有损,那么或许对方需要的力量,正是浓缩了修士力量精华的元力。 炼气期的修士并无元丹,但是他们是有元力的。 正是从炼气期开始形成元力,筑基期积攒元力,到了金丹期,才会有成形的元丹出现。 而萧立修行飞快,证明他的元力累积也飞快。 或许对方便看在这个“快”上,用某种能够窃取元力的方式不断转移他的元力呢? 她在得知萧立情况后,细想了许久,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并且,通常萧立这样的炼气中期的修士,并未炼出成形的元丹,自然不会想到用这种丹药来尝试,也不敢,因为稍有不慎,高阶丹药的药力能要他们的命。 他们最常用的,会是筑基丹或者回灵丹、聚灵丹等等对灵力有直接作用的丹药,而对元力有用的丹药,最起码也会放到筑基期,元丹开始成形时用。 然而他们又无法进阶,便无法利用这些丹药,自然便是恶性循环。 如此一来,也不用惧怕他们拿到什么厉害的资源,可以突破目前的困境了。 由此看来,她与尹三真人对于尹一尹二门不愿意让尹三门与自己这个“九成七”弟子过于接近,是出于资源问题的猜测,与现下又正好有异曲同工之妙。 毕竟她当时若表现得足够出色,迅速筑基,那么拿到尹三真人能够使用的丹药资源,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这又侧面印证了,这个宗门之内必定有能够助尹三真人等改变目前困境的药物或资源。 不过若是如此,那为何宗门未有“偷”姜迎这个九成七弟子的元力,而是直接毁了她的灵根让她修行受阻,又是一个值得考究的问题。 或许,尹一尹二门并非真正的幕后者,他们或许与幕后有一些瓜葛,有一些交易,但是又不清楚真正的幕后者究竟在做些什么。所以他们惧怕尹三真人发现元丹的问题,自作主张对自己出手,而幕后又恰恰由于这个问题牵连甚深,所以并不出面彻底解决此事?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或许尹一尹二门都是幕后的棋子。 总之,姜迎提醒到位了,把遇到萧立后思考得出的方式告知了,之后便又管不着这么多了。 尹三真人对萧立的调查,基本便是那日他自己向姜迎坦白的调查,至于他的功体,尹三真人借机远远看过,也看不出来,所以不排除那手段与尹三真人元丹泄露的手段出自同一人手笔,那么尹三真人必定看不出来。 所以她只能提供思路,信不信,做不做,只看对方自己的选择,她若苦苦相劝,她的可疑度可就直线上升了。 萧立被她莫名一个指点,果然没想太多:“那是高阶丹药啊,怎敢随便用。” 姜迎道:“所以让你寻个人相助啊,并且必须是可信的人,不过你不想,也随便你。” 她说完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立:…… 看了看那枚丹药,耸耸肩,先存起来,没有上心,又去练剑去了。 而姜迎送丹完毕,又去处理好蛊毒门与百草门的任务,便开始长时间的钻研闭关。 虽说她现下可以去接收宗门任务了,但她认为她炼气三层的修为,未免太低,做任务也不安全,还不如先潜心修行一阵子。 再说她有百草门这一个进账渠道,不怕没钱,三青真人也默默替她算了贡献点,日后需要之时,她凑不够点,三青真人会出面替她解决。 而在她修炼之时,药宝也不断炼丹修行,当时毁灵符所造成的伤逐渐恢复。 某日,一口气炼了好几枚丹药的药宝忽然对姜迎道:【你别修炼了,躺好,我可以替你修补灵根了。】 姜迎一听:【补灵根?如何补?这不正是我的真实灵根么?】 药宝道:【当时我虽说过你的灵根结果必然不如你意,但是不代表正的只有三成这么低。 大将军怎么说也有七成五,你身为他的后裔,资质不及他,却也未有太差。】 姜迎诧异道:【那么我究竟有几成?】 【正好五成。对比九成七低了许多了,那一日毁灵符又烧毁了部分,才导致你仅有三成的契合度。】 姜迎沉默了:原来先前尹三真人等人所说的灵根受损,是真的受损么? 她是担心多说暴露了药宝,这才不怎么追问灵根的事情。 加之药宝先前的话,让她对灵根本身的资质确实不怎么有信心,大抵觉得三四成差不多便是自己的真实水准了。 她问:【那要如何修补,需要我做什么?】 药宝道:【将你的一切防御衣穿上,关好门窗,留好闭关信息莫让人打扰,之后躺着便行了。】 这么谨慎? 她又问:【需要很久是么?若是如此,我得先将毒田与灵田都打点好。】 药宝想了想:【若无意外,两日足矣。】 但姜迎一听“若无意外”,还是先去打理好一切,再回来躺好等着。 修补开始,药宝将这段时间积攒的药草药力,配合自己的力量,全部融于姜迎的灵根经脉。 她的灵根受损好长一段时间了,现下强行修补,她痛得一口便咬破了唇。 药宝低声让她忍忍,用尽一身药力,以最快的速度修补。 好在它待在姜迎体内时间够长,熟悉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忍耐力、身体承受极限,以及经脉的一切问题,所以施展起来并无太大的阻碍。 整整两日,姜迎躺在矮山小屋的床上,一动不动。 一旁放着救命的丹药,床边还有一层防御法阵,以最大的限度防止意外。 第三日的清晨,努力了两天的药宝忽然闷哼一声,姜迎感觉到运转在她体内的药宝的力量忽然消失。 她有些急,又不敢乱动,药瓶都上手了,问药宝:【你可有事?】 药宝缓了好一会儿,忽然拖着虚弱的语气问姜迎:【你说,我对你好不好啊?】 姜迎没想到它开口说的是这个,奇怪道:【什么意思?】 药宝忽然扭扭捏捏娇里娇气道:【你说嘛,我对你好不好嘛?我替你挡了毁灵符,现在还又把修行来的力量全用到你身上给你补灵根。】 姜迎还是不知道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如实道:【好。】 药宝立刻道:【那,你是不是可以为我牺牲一些什么?】 姜迎:【……你到底想说什么?】一顿,【你是不是想要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接任务 药宝立马道:【要什么都可以吗?!】 姜迎一听它这语气,心中已经有底了,一敛方才的关切与着急没好气道:【想要哪枚丹,你说吧。】 药宝嘻嘻笑了声:【哎呀……】 姜迎嘴角一瞥,更没好气:【你想要几枚?】 药宝立马奶声奶气地撒娇:【你参加大比,赢那么一些丹药,肯定不止是为了自己对不对……】 姜迎:【谁说不是了?】 药宝:【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确实不是,不该是我的,都还给师兄了。】 【哎呀,我说的是该你的那些。】 【哦?那些,我确实是为了自己争取的啊。】 说着数起来:【除掉分出去的那些丹药,丙级尚有十余枚中阶的防御丹与聚气丹等等,这些可在日后离开宗门、进行任务时使用。 至于初阶的丹药,瓶瓶罐罐,足有五十余瓶,各式各样,日常便能使用。】 药宝急急忙忙也数道:【防御丹啊攻击辅助类丹药啊,我自然是不需要的,我要来干嘛呢?对吧。 疗伤丹与化瘀丹之类的丹药,我也不需要,那是保护你的丹药,必须留给你。 但是这回元丹啊回灵丹啊这类的……】药宝嘿嘿一笑,【它们能做的,本药宝能做得更好,你要它们没啥用,还不如好好培养我。】 姜迎好笑道:【这便是你讨药的理由?】 【嗯啊。】 【这些基础的丹药,足有二十余瓶,看你这语气这态度,是想全要了?】 【嗯啊。】 姜迎想了想,坐起来,化出相应的丹药瓶子:【说吧,今日吃哪样。】 【吃哪样?】药宝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就这几样我还得挑吗?】 【你不是要全吃光吧??】 【是的啊。】 【疯了吗,哪怕初阶丹药,吃光我也会死的好吗。】 药宝切了声:【你把本宝当成什么了?区区初阶丹药,能让你死掉吗? 若论化丹,本药宝天下第一,那是天生的能力。别说你初阶的,哪怕高阶,我也能给你轻轻松松化了。】 姜迎冷哼:【瞎说,上一次你还说必须在你承受范围之内,这一次你便敢吹牛天下第一了。】 但是说话的同时,还是拿起药瓶,一点也不讲究地往嘴里倒。 药宝连忙吸收药力,一点不漏地汲取到自己体内,填补方才修补姜迎灵根所消耗的力量。 姜迎别说难受了,连丹药的作用都没有感觉到,这丹药便被药宝全数消化,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她都有些诧异了,问它:【丹药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如同家常便饭似的,并且家常便饭还会撑肚呢,这家伙,从不见它有过说够的时候。 药宝将一瓶子养气丹吃掉才道:【我便是药,药便是我。丹药造就了我,我也造就了丹药。】 姜迎一听:丹药造就了它,它也造就了丹药? 这是…… 这时药宝及时道:【你不要猜。】 一边催促她下一瓶,一边道:【给我留些隐私。】 姜迎没点好气:【你还需要留隐私?】 【谁不需要隐私啊?大将军说了,人都是有隐私的,所以我也需要隐私。】 【所以你仅是为了隐私而隐私,并非真正想要隐瞒你之身份,或者……种类?】 药宝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道:【这个嘛……】 然而姜迎已经得知答案了。 并且隐隐猜到了它是什么,有些惊奇。 看它不愿意说,她也懒得道破,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药宝生生消化了三瓶丹药。 等到第四瓶,它忽然道:【快快快,我感受到我的药田要回来,你一口气吃两瓶好了!】 姜迎心说你不撑我都撑…… 吃丹药吃撑……她怕会变成修真界第一人。 她硬着头皮,又灌了两瓶基础的养气养元的丹药。 一枚枚带着草药芳香的丹药入体,如冰蚕丝一般清凉。 药宝直接吸收药力,故而并无药力流转体内那种舒适的感觉,眨眼丹药便消失在丹田处了。 忽然,药宝舒适地长叹一声,紧接着,姜迎眼前一黑…… 白茫茫的空间,熟悉的清凉的温度,熟悉的场景。 地面也是白茫茫的,如同有一片云雾铺在其上。 然而今日的地面除了一小株叶芽,并无其他。 原来杂七杂八的灵草和草药都不见了,只有最最开始的那一小株圆圆的叶芽静静地长着。 姜迎看了一眼叶芽,坐到它面前:“药田回来了啊。” 叶芽晃了晃:“嗯啊。回来啦!” “原先的草药都不见了?” “不见了,那一日你被偷袭,我用它们转化为力量保护你了。” 姜迎想了想:“那你方才吃了这些丹药,怎么也不见有药草长起?” 药宝道:“正是那些丹药再次激活我的药田,它们已经转换为力量了,无法长在药田里了。 并且这些丹药乃仙家提炼的丹药,我没有办法过去提取其中的药材,不似在你们王朝时候,丹药都是直接以草药研磨的,随随便便便提取到了。” 姜迎道:“所以灵丹你是无法吃一枚长几株草药的。” “嗯呢。” “那么你这药田打算如何用?你自己炼丹所需的药材,你能自己种么。” “我便是这个意思,日后我自己种药材,便不需要你去买了。还有还有,小石藤们的灵虫饲料也可以让我来种,我能够种很多很多的灵草的,种完还能自己吃。” 姜迎对此没有意见:“便依你的意思办。” 药宝立马又变得奶声奶气的了:“那,剩下的丹药……” 姜迎道:“药田有了,你也恢复了,我的灵根也修补完毕了,今日到此为止。” “啊?!” “哪怕那些丹药只有初阶,也可作为急用。再说了,宗门奖赏,你一日之间吞个干净,日后若有人问及,或被发现药瓶空空,难免引人生疑,还是谨慎为上。” 药宝道:“是你的便是你的,谁还会在送出手后还回头找?” 姜迎道:“世事无常,不可不防。” “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吃。” “你想多了。” “你一说这话,通常便是真的,哼,小气鬼。” “细水长流你懂不懂?” 药宝气呼呼地闷哼一声,不说话了。 姜迎也不管它,收拾了东西,准备了药浴,这一次修炼御毒术。 ………… 此去经年。 眨眼,姜迎御毒一式到达了五层,掌握了过半的御毒招式,熟悉蛊毒门各类毒物。 此时她已经能够熟练运用御毒术前五式,此五式,御毒、运毒、化毒、汲毒、解毒,基本能够应付寻常的毒物。 至于后面,便是毒术与阵符器等的配合,涉及得更深,也更难,姜迎还停留在能够运用的程度,若论精通,还远远不够,不过也能够应付许多场面,也颇有一番制敌的手段。 至于修为,三年时间,也到达了炼气六层后期,此速度除了有恢复到五成灵根契合度的助力以外,自然还有药宝与四境环境的鼎力相助。 只不过为了尽可能掩饰,她也同步修行隐灵术。 虽说不可能瞒得过修为比她高多多的人,但她时时在蛊毒门、三青峰、万物阁三线单调往来,并无有太多修士前辈能看见她,也就够用了。 又过了半个月,她成功进阶炼气七层,在这日日苦修的日子里,也终于是腻了。 恰巧,白素娥找到了她。 “姜弟子,近来修行可是顺利?” 白素娥一眼看出她的实力,边是在心中赞许,边是慰问一二。 姜迎施礼道:“多得白大师姐与各位师兄师姐指点,弟子修行之途,畅通无阻。” 白素娥笑道:“指点?你这说话的本事,还是不变。” 姜迎笑而不语。 此时白素娥化出一个册子递与她:“你入门也有四个年头了,按照云山宗规矩,也到了必须提供贡献值的时候。” 云山宗作为东小灵界一大仙宗,财力资源浑厚,自是能为弟子提供最好的修行环境。 此个“好”便在于新入门弟子,头三年免除一切贡献任务,可以潜心修行,并且能够通过各个大比,享受宗门资源。 三个年头过后,才开始需要提供贡献值。贡献值通常与宗门的任务相关,每一项任务,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不同,有不同的贡献值与报酬。 譬如在宗门之内,宗门的各大领峰都会下达日常任务,如打扫、巡逻、通报、守门等等。 这些任务,程序简单,风险低,那么贡献值不多,报酬也不多,贡献值全数记录在案,报酬则归弟子所有。 而宗门针对外界的任务,则是以宗门或分门为名义,在外界接下的任务。 这样的任务,风险不定,难度不定,贡献值与报酬的类型、数量均不定,但通常都会比宗门内的日常任务高得多。 这些任务的贡献值也全数记录,而所得报酬,则需要与宗门以一定的比例分配,并非完全个人所得。 这些贡献值,针对一直未曾进入分门的弟子,需按单人贡献值来计算。 若是进入了分门的弟子,则计算到分门的总贡献值中。 未进入分门的弟子,单人贡献值不够,并且一定时限内未曾补足,便会面临降为杂役弟子的风险,情节严重者,直接驱逐出门。 而进入分门的弟子,每位弟子的贡献值都算入分门总贡献值,只要分门总贡献值足够,宗门便不会再额外施压,甚至贡献值名列前茅者,有额外资源奖励。 而若不够,以分门为单位,下达强制令,若在强制时间内仍旧无法补满贡献值,则强制解散整个分门,之后,被解散的分门弟子只能以单人计算贡献值,再不达标,沦为杂役或离开宗门。 对于进入分门的弟子,贡献任务也有两种完成的途径。 一是可以在分门同意的情况下,由分门代为提供。 二是由弟子自己前往领取宗门大大小小的任务,赚取相应的贡献值,算入分门总值。 通常在大分门,由于分门人多,弟子能力出众,任务完成度优秀,所以总贡献值极高。 方进入大分门的小弟子,便能够通过消耗分门多出的贡献值来继续修行,便如尹三门的郭潇潇等人。 哪怕是普通分门,只要小弟子被分门足够重视,分门也可以利用总的贡献值,来为潜力弟子赢取更多的潜心修行的时间。 在姜迎进入蛊毒门的第四个年头,白素娥与蛊毒门的其他弟子便合计这么办了。 姜迎平素会借照料灵田为由,到灵田之中捉虫养虫,这也能够积累贡献值,并且无需坦白四境的工作,她将这些贡献值提交,不够的,白素娥给她补。 蛊毒门哪怕没有很好融入云山宗,但云山宗某些时候,还需要到他们提供的一些特殊的毒物毒丹,进行一些特殊的任务。 而蛊毒门不享用宗门的大部分资源,宗门对这个分门要求的贡献值自也不高,通过蛊毒门师兄师姐的任务,通常并无太大的压力。 现下已经是第四个年头,白素娥才找到姜迎,已经是十分宽容的待遇。 她将记录贡献值的分册递给姜迎:“虽说你在蛊毒门表现得极好,你的师兄师姐们都觉得你是蛊毒门不可多得的潜力股,愿意为了助你更快修行而为你承担贡献值,但是蛊毒门上半年出了一场意外,你的一位师兄不幸因毒身亡,你应当还记得。 加之你魏芳师姐与松飞逸师兄日前接了个任务,进行得不大顺利,两人均身负重伤回归,这蛊毒门能用的门人便一下子少了三位。” 她指着册子道:“现下又接近年末,快到宗门大核算的时间,蛊毒门还差着一些贡献值,迫于无奈,恐怕需要你助力一二了。” 她用的是“助力”,可谓是十分客气的说法了。 无论哪一个分门,弟子做任务贡献分值都是必须的任务,所以姜迎听到这个用词,忙不迭拱手道:“大师姐万不可如此客套,此乃弟子的分内事。” 接过册子一看,还需要一百二十三个贡献点,仔细一算,可以去接宗门的大任务。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外出 宗门大任务有单人的任务,也有合作的任务。 合作任务宗门会酌情分配不同修为等级的弟子,以他们的任务完成量衡量贡献值,确保任务的完成率之余,也能够带修为低资历浅的弟子一把。 当然合作任务的难度基本较大,所以弟子们所能取得的贡献值会更高。 姜迎前往公布榜看了半天,便领了难度较大的合作任务,是伥鬼任务。 据悉,东小灵界的礼安县南部大山之中,出现了许多伥鬼,并有附身入城作乱的迹象。 若说寻常的伥鬼,活动的区域基本只在深山之内,并且受虎限制,不得远离。 伥鬼入城,意味着它们远非寻常伥鬼。 加之礼安县所在区域的修真宗门已经出面处理过了,结果不知为何每每铩羽而归,还有修士中途丧命,这便意味着事情绝非表面的那么简单。 再由于礼安县面积极广,包括县内大大小小的城镇,难以预测究竟有多少被伥鬼附身之人,需要到的修士也就越多。 礼安县的县长大人只能出面集资,请各大宗门前来处理此事。 云山宗便是他们请求的其中一个宗门。 云山宗声名广传,待民亲厚,哪怕也是东小灵界一大仙宗也毫无架子,只要是民间委托,费用均会大大降低,绝不漫天要价。 接受委托之后,若发生变故,宗门也会自主派出更多修士,保证事件能够完全处理为止,通常不会额外加价。 于是在没有百分之一百处理完全的信心之下,民间的许多大型事件都倾向于寻找云山宗,哪怕集资也要请宗中修士前来。 这一次云山宗派了十三位修士前往,其中三位分别是筑基后期术修,为了调查山中大虎而去。 其余十位则负责协助前辈以及寻找县中附身之人,驱除附身之鬼,在有必要的时候,还要回来求援。 姜迎炼气七层,自是在那十人的队伍之中。 她入门的这四年,参与过数次大型比试,剑术与阵术都运用得极好,所以领取任务之时,并未受到阻拦。 有了任务,她次日便要出发了。 蛊毒门众人得知此事,不约而同前往寻她,给她传授出门做任务的注意事项等等。 说来可笑,蛊毒门是做过许多任务不错,但要么是比较低级的单人任务,要么,便是他们分门自己去寻找的任务,完成后将任务相应的酬劳折算成贡献值上交。 有时候酬劳比较多,门内还能留下一二,但有时候,接的任务本来便不大,得到的酬劳便只能全数上交,以凑足够的贡献值。 宗门不给他们任务的理由,一是他们用毒,担心错毒平民,这样云山宗难辞其咎,声名也会受到极大的牵连。 还有一个,是他们习毒途中总是伤的伤残的残,容貌哪怕受损不严重,也是嘴唇乌青眼眶黑的,寻常人见了,能不害怕么?能放心么?久而久之干脆不让他们出门见人了。 也就后来来了个比较细心也比较注重自己样貌的楚一一,面上疤痕较少,也用养颜丹等丹药将乌青掩去,与寻常姑娘无异。 她能够接一些正常的宗门任务,但是又由于其用毒,宗门出于考虑,大多数时候还是禁止她碰大任务的。 现在有了姜迎,事实证明,她天生有剑术底子,又不知何时学了青木诀,哪怕不用毒,也颇有杀伤力。 这是蛊毒门主修毒术的弟子们所不能比的,大家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挤出来这么多时间,能在将所有事情处理好的前提下还学这么多东西。 只能证明此人天赋与智力等等,都是寻常人所不能比,所以大家都十分看重她,想让代表蛊毒门出人头地。 得知姜迎要离开宗门进行任务,众人将珍藏着的好一些的丹药和防御的法器都拿过来了。 魏芳身受重伤,也坐着木轮椅前来,将自己的一件中品的防御衣给了姜迎。 但是姜迎有金木蚕衣,还有两道高阶防御符,不需要再多的防御法器了。 若是这几样都抵挡不住危险,再要更多也无用,还不如留给需要它的人。 “不必了师姐,我这些年保留了许多宗门发下来的防御丹与防御符,不必再消耗一件法衣,师姐留着吧。” 魏芳蹙眉不愿,楚一一一把将她的法衣推回去,亮出一个瓶子:“我特制的防御丹,也有中阶的效果,还能够在一刻钟之内增强你的功体,并提高你身体的强韧性助你脱离危险,拿去。” 姜迎心说不都一样么?“不必……” 楚一一道:“你若不需要,不服便是,又不会消耗。” 法衣与防御丹不一样,前者防御力量更强,但更难制作,也无有特定的防御目标,一旦受损便无用了。 后者制作相对方便,也能够多次利用,炼制起来,熟练者,也并不麻烦。 姜迎想了想,将它收下。 魏芳叹了一口气,颇为遗憾。 而独钟于研究吃食的松飞逸则送来一个糕点盒。 一个八尺男儿,高挑清秀,面容受损的那一部分以一个银面具挡住,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如同一位清冷的贵公子。 然而手上捧着一大盒精致且五彩的糕点,枚枚玲珑剔透,堪比巧姑娘的手艺。 “此白色的水晶梅花糕,莫看它精致剔透,实则含有剧毒。” 众人一听,顿时面容大变: “说了此次不用毒!” “松飞逸你给我放下。” “姜师妹走走走,咱不管这坏人。” 松飞逸一听,翻了个白眼,盒子往姜迎面前再推一些:“不是毒别人的,是毒自己的。” “你还想毒姜师妹?!” 松飞逸又翻白眼道:“听人说完不行么?此毒又名再生毒,什么叫再生?复生,再一次生机,保命用。 服下此毒,三息之内必然断气,呈现出死相。 但是半个时辰之后,此毒散尽,便会‘死而复生’,俗称诈死药。 姜师妹此次的任务,是对付伥鬼,伥鬼只引诱活人。 若她出现危机,当场诈死,伥鬼便会离开,之后她再活过来,赶紧跑,不就能逃出升天了? 而且这只是白色的梅花糕是如此用途,你看这黑色的月季花哈,此乃草木生。何为草木生?便是专门针对你的青木诀所做的辅助药,能助你功体暴涨,灵力恢复。 并且你服下之后,此药会透过你的身子,散发一种清香气体,催生你身周的灵植,这样你操纵起来,会更方便。 至于这绿色的荷花叶,嘻嘻,此乃强效的僵毒。 你服用后,此毒也如草木生一般,会透过你之身体向四周散发,但是它不是草木生,它毒人,能让人身僵硬个至少一刻钟,你便趁这一刻钟赶紧跑,跑不掉,一共三枚,能够你拖延三刻钟。 再再跑不掉,喏,这里面最好看的,粉白粉白的并蒂莲,是最毒的糕点。 你吃大的那枚,那是解药,小的那枚则是软骨散,往地上一扔,所有靠近你的人,骨头眨眼便能被软化。 若对方有修为,也能够暂时软化筋骨一阵子,到时候,你该杀的杀,杀不掉的赶紧跑,莫要恋战。” 众人听他说完,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这只是一盒糕点啊! 处处是毒真的合适吗? “怎么好看的全是害人的毒,反倒最不好看的才是药?” 松飞逸理所当然道:“这盒糕点如此精致,若有贪吃之人看到,岂不是会忍不住想吃? 若姜师妹在,她能够阻止,若她不在,有人来偷吃,那岂不是把她的救命药吃掉了? 所以我要将毒做成最好看的样子,对方想吃,便会从好看的吃起。 贪嘴之人,毒便毒了,又毒不死,只要小师妹的救命药还好好的,谁管这么多? 再者说,身为前来解决事件的修士,夜里难免造敌手潜入。 届时看到这盒糕点,若他们嘴贱非尝一口呢?那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了?所以小师妹,你夜里在房内,一定要将糕点放到最显眼的地方,哪怕你不睡,有人迷晕你,这糕点搞不好也救你一命。” 众人心说你想得还真多啊…… 楚一一一脸无语地看着松飞逸:“师兄,醒醒,不会有人夜潜还要嘴贱吃别人的糕点。” 松飞逸撇撇嘴:“不吃更好啊,毒也是救命药啊,给小师妹省毒了不好?” 姜迎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听着又觉得实在有趣,便也接下:“好啊,只不过它们可有期限?放久了不会坏掉吧?” 松飞逸笑笑:“你师兄我的手艺,无论是什么,放个一两月没得问题。” 姜迎便放心了,将盒子盖好,放入储物袋,旋即在其他师兄师姐的盛情下,又收了一些疗伤丹与毒符,便要与他们告辞。 这时一直站在远处的白素娥走上前来,递了一根漆黑的管子给她。 “你师兄师姐赠送的物品够多了,若能保命,早便保下,若还不行,证明对方颇为棘手,恐怕插翅难逃。 此引路飞虫你带着,蛊毒门有其母虫,折断此管将它们放出,它们会自行回来母虫身边,多远也能飞到。 而它们体积极小,哪怕有人中途破坏,难免漏掉一些回来,那一些能够凭着自己的气味痕迹,回头寻你,届时你一定留着此管,我便可以带人前往救你。” 姜迎一看这黑管,想起当时初救楚一一时折断的黄管。 一样的大小,一样的质地,再看这自动寻路功能…… 莫非那时候楚一一所说的信号烟,其实就是这些引路飞虫? 果然楚一一开口:“这便是你救我那日所用的飞虫,只不过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对外都称作信号烟,以免有人惦记此虫。” 姜迎连忙将它收下:虽说远水不定能够救近火,但若发生被困被绑的情况,此虫会是真正的救命药。 她郑重谢过所有人,送走他们,她便回屋收拾行囊了。 在夜里,她又去了一趟三青峰,向三青真人告假。 三青真人一听,给了她三万灵币,为了方便存放,折合成一枚上品灵石,十枚中品灵石,一百枚普通灵石。 是大四境灵植即将结果果子的预支灵币。 他说出门在外,难免需要应急,有钱傍身比没有的好。 哪怕安然无事,回来的时候也可以购买一些喜欢的物品,毕竟外界有云山宗没有的东西,也比云山宗精彩,多出去走走,开开眼界,不要因为囊中羞涩而留遗憾。 姜迎感激地收下,有一瞬间,感觉今日有一种回到将军府儿时的感觉。 那时候她出门游玩,哪怕只在附近,也是一家人争先恐后给她送东西。 哪怕是仆人也要塞她一些零嘴或铜钱,说大人不让她买吃食或玩具,便用他们的钱偷偷买。 她忽然鼻子有些酸。 连忙拱手作揖,掩饰了一下。 再之后,她前往大四境。 她要将先前所用的沙漠石藤的分株带走。 此分株经得三青真人同意,能够随意带它们离开。 并且这些年来,它们都在本体身边,受身体的精心培养,现在已经与本体无疑,能够和药宝对话了。 与本体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 加之她时常在沙漠境带着它们练剑,有了相当的默契,是能够配合她布阵、运阵的小藤了。 皮皮花得知她要离开,当场保证,代替她管好整片沙漠,等她回来必有至少一万灵币的果子作为奖赏,当然了,受伤了要扣钱,没回来的话,哼哼! 姜迎深知这几年沙漠境能够如此和谐,果实哗哗地结,其实就已经有它和原来小四境的石藤们相助管理,所以她很放心,喂了她最大最肥的灵虫,这才离开。 次日,她早早来到任务小队的集合点,与其他九人见面。 三位筑基后期的前辈,分别乃白云峰、黄土峰与青山峰的分门前辈。 之所以有此三人,考量的是山中土多草木多,正好便于黄土峰与青山峰的前辈发挥优势,以此探查山中一切动向。 而白云峰前辈攻击力强,并且擅长各类阵法,斩杀猛虎或伥鬼更有优势。 其余的十人,有一人乃筑基中期之人,三人乃筑基初期的人,剩余的六人则都是炼气期。 彼此打了个照面,十三个人坐着大飞舟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虎作伥 【原来的一百二十七章被屏蔽,正在申请解封,发一章免费章节大家抓紧看,解封了再删除。】 礼安县乃一个大县,在东小灵界,也算是比较繁荣的地区。 此县算上周遭城镇,足有一百五十万人口,并且并不算其中的修仙门派的人口,因为他们不受县府的管制,受的是仙门之间的法则约束。 来到礼安县,姜迎等人先是来到县府。 修仙界并无朝廷,但有民间管理机构。 地方划分城、县、镇、乡四级,人民自行推选管辖的城府、县府、镇府与乡府府长,作为代表各区域的府衙,管理人民秩序并守护民间秩序。 各层级府邸权力乡级最低,城级最高,乡级无法处理之事,往上一层层上报,直到解决为止。 若连城级府衙也无法解决的事情,若是民间纠纷,则召开公审会议,由人民自行判断。 若关系到治安,则会寻找仙家前来解决。 便如这次的伥鬼事件,寻找民间力量根本难以成事,于是事发之后,根本无需上报,便直接寻找了仙家前来。 来到县府,偌大的府衙,内中已经接待了其他仙宗的修士。 由于资金有限,而云山宗哪怕是亲民的仙宗,委托的费用也会比普通的小门派多出许多,所以为了合力分配银钱,县府请了云山宗之余,还请了其他一些小宗门,觉得那里的修士可以协助云山宗的大修士。 所以姜迎等人来到时,县府之中已有二十余位别派的修士在等候。 一看见飞舟上的云山宗宗徽,以及内中修士绣着云山宗宗徽的腰带,众人便知道来者的身份了。 一瞬间争先恐后地上前作揖:“原是云山宗的道友来了!” “欢迎欢迎,久仰大名,有幸与云山宗合作,实乃小友大幸!” …… 一番恭维,宛如民见了官,小官见了大官。 马屁都拍出花来了。 当然针对的是那三位接近筑基圆满的大修士。 而本来也想上前迎接的县府之人反而挤不上来,有些着急地在后头踮脚观望。 舟上的一位炼气修士见状,上前对其中一位大修士道:“前辈,咱们下舟再聊吧。” 一句话,提醒的不是大修士,而是挤在周遭的别门修士。 众人立马心领神会地散开了。 前方的三位云山宗大修士这才下舟,走到等在后头的县府府长面前略施一礼:“府长,幸见。” 府长吓得连忙施了更大的礼:“使不得使不得,小民受不得如此大礼,仙人莫要折煞小民了!” 三位修士只笑笑,收了手,对府长道:“不知是否人到齐了,可以详细解释此次事件了么?” 府长看了看院里的人,点头道:“齐了齐了,再不到的,小民之后讲解也罢,不要浪费诸位大仙的时间。” 说着,引人入府,但凡有一定修为及地位的,都在府内落座了,其余的实在坐不下,也不适合与前辈同坐,便站到自家前辈身后听着。 府长与一众兵士也都站着说话。 “是这样,礼安县大约一个月前,接连出现人口失踪案件,上报失踪的,全是县中的青壮男子。 我等带领士兵们四处寻找查探,他们一未出城,二未离乡,约莫着都在家与田地之间活动,不知怎的忽然便消失了,毫无征兆。” 这时天照派的一位修士忽然开口:“这个……” 但又一顿,先看了云山宗的大修士们一眼,见对方看着自己,并无多大反应,这才继续道:“不知这些男子失踪前后,可有行为上的异样?譬如性情大变,或者与亲属有所争执?” 府长正要回答,忽然也顿住,小心翼翼瞟了三位大修士一眼。 云山宗的三位大修士都有些无奈。 黄土峰的纪真道人轻咳了一声,摊手示意道:“诸位畅所欲言啊,何故停下?” 府长这才回答那位修士:“并无异样。” 那位修士又道:“那么他们当日行程,可与日常有异?” 府长道:“问题便在此处。咱们礼安县主要经营的,都是农物,乃一大米粮产地。 县中人家无论乡镇,均以农活为主,这些青壮男子每日最多的活计,也都是下田耕种。 据我等调查,这些男子当日都干完了农活,回家放好工具,说是到屋外溜达溜达,一溜达,便再也没溜回来。” 众人一听,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原先发问的天照派修士道:“听起来,像是这些男子有意离开。” “问题便在此处。”府长道,“我们便是怀疑他们有意离开,沿着这个方向调查,才发现县中潜入了伥鬼。” 修士道:“愿闻其详。” 府长道:“一开始我等怀疑他们私自离开,途中遇难,便在四周排查起来。 但是无论如何排查,均未发现任何踪迹,也未有任何尸体。 倒是有人询问了周遭居民,发现有居民看见他们的行踪,一路查到最后,都是在近山之处断了线索。 礼安县的大山,距离居民活动之地均有十余里远,并且山中野兽居多,凶险非常,县中除非猎户,都不会前往那里。 再者这些失踪的人也不在同一座大山附近失踪的,四面八方都有,我们便想不到上山寻找,直到……” 言至此处,府长倏忽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起来:“后来确实是上山的猎户发现了第一具尸体,死在山脚下,死相极其惨烈,但最后通过辨认还是确定了身份,是失踪人口之一。 后来,我等觉得不对,便决定组织上山寻找了。这途中还损失了县府近半的官兵,这才找到好几具尸首,见损失过于惨重,便去寻找了仙家仙人代为处理……” 天照派的修士立马问:“官兵队伍因何损失?” 府长沉默了一下才道:“一个是遇上大虎了,一个是,哎,山中光线昏暗,我等为了提高效率,又是分小队走的,走着走着,有小队便在林中走失了,再也没回来……” 众人沉默。 片刻后纪真道人问:“那么是仙家来人,才看出是伥鬼作祟是么?” 府长道:“正是。他们进入山中,发现有猛虎成精,山内亦有伥鬼。 后来恰好县里发现有失踪之人回归,仙人闻讯,恐有蹊跷,便前往查看,发现竟然是伥鬼附身,原身之魂早已……唉。” 纪真道人沉吟一声:“这不对呀。” “哦?因何不对?” 纪真道人道:“何为伥鬼?被虎所害者,魂不得散,为虎作伥,即为伥鬼。 也就是说,虎类不食其魂,而是指使其魂为其行事,吸引更多的人自入虎口。 以府长先前所言,这失踪人口,部分已死在山中,且死相惨烈,证明这些人是虎精不屑利用者,直接吞食。 那么但凡保留尸身者,便是可以利用者,即已成伥鬼者。 因此这回归之人,因当是已成伥鬼之人,即尸身本来之魂。这样更不容易暴露自身,有利于行事,没理由留了尸身不食,又让其他的伥鬼附身啊。” 府长嘶了一声,难办道:“小民不懂这妖啊精啊的事情,倒不知其中有如此讲究。” 一位阿含派的修士则猜测道:“或许是失踪人口之魂已被吞食,来的是已有相当功力的伥鬼,否则此事也不可能闹得满城风雨。” 纪真道人琢磨片刻,还是摇头:“通常猛虎成精,多是食人到一定程度,忽然感受到体内力量的变化,开始自行琢磨着修行。 这样的虎精,主要吞食的,还是人的血肉。 若是懂得抽取魂魄之虎,修为恐怕早已不低。可是这样的虎精,必定也有相当的灵智,不该犯那样的错误才对。” 有一位年轻的修士插话:“或许还是看在时间久的伥鬼修为高,这才……” 纪真道人道:“伥鬼修为再高,也高不过虎精。 它们根本无法离开虎主太久太远,甚至无法离开山林,因为它们需要山林灵气以及虎精精气活命。 反之它们若能离开,证明虎主得有多少本事?那它也不必大费周章啊,它自己侵城,一口气便能吞食不少精魂。” 有人道:“可这到底是食人扰纪、天理不容之事,那虎精恐怕也不敢如此张扬,直接入城,故而迂回行事。” 有人附议:“如今此法,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可以确保效率,乃是长久之策。” 纪真道人一拍大腿:“正是此点最为可疑。 你们想,若虎精的威能足够,它便能助一切伥鬼离开山林。 而初成为伥鬼之魂,更依赖虎精的操控,甚至连自主行动也做不到,这样的新魂,派出门不更能掩人耳目又确保效率么?否则将有了一定修为的伥鬼派出来,还可能遭到伥鬼的背叛,何故冒如此风险。” 于是众人沉默下来,纷纷觉得是有这么个道理,可若真是如此,这虎精为何如此为之,又确实令人琢磨不透。 由目前所知来看,这伥鬼也只是通过某种言语,诱人入山,或者诱至僻静之地再加以杀之带走,这不需要多少功力便能行事,也就是说新的伥鬼也能够做到。 而新伥鬼躲在自己原本的躯壳之中,再稍加掩饰,也更难让人察觉不妥,行事起来确实更为方便。不似现在,正是因为有修士发现有人魂体不一,才发现有伥鬼作祟。 忽然有人问府长:“不知其他修士为何无法解决此事?是因为此地伥鬼太多么?” 府长立马摇头:“不仅伥鬼居多,有仙人入山寻那虎精,打算斩断源头,没想……” 他忽然看了一圈在场的修士,这才咽着唾沫道:“上山的仙人,出自城东边的小门派,一开始乃三位炼气期的小仙人入山,结果……无一人返回。” 在众人诧异的凝视下,他又道:“且门派中的副掌事,两位筑、筑基中期的道人闻讯入山寻找,也……也无功而返,且受了重伤。” 忽然有一位年轻修士站起:“此事府长为何不提前告知我等?还是仅有我等不知情?”说罢看向其他修士。 其他修士纷纷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云山宗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显然是不曾预料此事的。 府长急道:“我们有提前告知啊,我已然交待每一位递交委托请求的信者,务必交待清楚此事。” 那修士道:“我们只听说途中有修士伤亡,并未听说,那竟然是筑基的道人。” 府长道:“此点,我叮嘱了每一位信者,务必交待清楚,怎么会独独这件事不清楚呢?” 修士一怔,又看向自家门派的道友:“有么?” 他们摇头。 一旁的其他门派的修士也面面相觑。 “我们不曾得知此事。” 那位年轻修士便道:“若连筑基中期的道人也身负重伤,那么我等尚未筑基者,恐怕不是虎精与伥鬼对手。 你们若一早告知此事,我等门派必然会派遣更为合适的人选,而不是让我等白走一趟。 并且如此严重的信息失衡,稍有不慎便是平白送命,府长,你这回可是陷我等于重重危机啊。” 府长连道:“不是,真的不是,哎呀,冤枉啊!” 他哆哆嗦嗦走入府内书房,取出数封一看便下了功夫修饰的金边密封信封,递给修士与其他修士:“仙人请看,此乃我等准备的委托函,内中有特意交待筑基掌事重伤一事,还望过目!” 接到信封的修士便拆开信封,一看,面色也很古怪。 内中确实详细写了,曾派三位炼气修士前往,无人返回,后又派筑基中期掌事前往,重伤而回。 修士们将委托函传阅下去,一直到云山宗,传递信函的修士还是双手奉上的。 纪真道人、青山峰的返璞道人与白云峰的铭剑道人一同查阅信函。 末了,纪真道人与铭剑道人看了一眼返璞道人,后者化出自己代以保存的,县府送到云山宗的委托函。 上面模糊其词,只道有人伤亡,并未写明伤亡情况。 也正因如此,云山宗才会先派三位筑基后期的道人前往,加上一位筑基中期、三位筑基初期者,剩下的,便都是炼气期弟子。 三位道人齐齐看向府长。 府长一哆嗦,跪倒在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陷阱 “哎哟,诸位大仙,诸位大仙人,明鉴,求明鉴啊!”府长急得给修士们磕头。 “小民一介凡人,被众人推举为府长,已是三生之幸,何苦去害人呢?! 小民年幼时便被仙人测出灵根有缺,资质极差,无法修仙,故而小民再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又何苦与那什么虎精伥鬼联手,去做那不义之事?! 再说了,小民哪怕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当着诸位仙人的面撒谎呀。 若小民当真有心隐瞒,也无需在方才告知诸位真相,行如此拙劣的手段呀!” 他颠颠倒倒反反复复,说的均是自己没有在委托函上做手脚。 搞得在场的修士们也有些无语:也没人说是你干的吧。 纪真道人释出灵力托他起来:“无人怀疑是你,你不必慌张。” 府长都吓出一身冷汗来了,心说那你们方才个个盯着我做撒子哦? 一个个眼神都要杀人了是啥子意思哦? 还有那位年轻的仙人,分明句句职责他啊!被仙人职责,一不小心仙人一掌过来,身子都能给劈碎咯,能不慌张么?! 年过半百的府长连擦冷汗。 这时有修士问他:“不知负责送信的信者可在?能否请他们出来?” 府长连忙道:“在的,应当在的,我这便让他们过来!”摆手示意手下去喊人。 有一位官兵急急忙忙离开了。 但是不到片刻,那位官兵又回来,慌慌张张赶到府长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府长一听,吧嗒一声又摔地上:“死……死了?!” 众人皆惊。 那官兵则惧怕不已地对众修士解释道:“他们……他们本来都在隔壁候着,怕仙人要提问,可是小的方才前往一看,死……死了……全都死了!” 这时,姜迎忽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纪真道人、反璞道人与铭剑道人则齐问:“人在何处?!” 官兵连忙带他们前往。 便在府上的官兵大通铺,一共通知了五个门派,便有五位信者,横七竖八倒在屋里。 他们身周并无血迹,但死者均双目暴突,血丝尽现,显然承受了巨大的颅内压力。 三位道人前往查探。 也有一些修士前往观察。 姜迎在混乱之中,悄无声息走近其中一名信者身旁,摸了摸其体温,眸光忽转。 这时返璞道人道:“体温尚在,证明方死不久,那么方才谁来通知他们,又有谁来过此屋?府长,望你下令封锁此府。” 府长立马下令,然而这时,又有人道:“方才报信的官兵不见了!” 众人一看:果然,那人不在此处! “追!” 返璞道人纵身欲追。 “慢。”姜迎一步拦在门前。 面对这个陌生修士的拦路,众人都有些愕然。 返璞道人蹙眉道:“姜弟子?因何挡道?” 姜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收敛神情,拱手道:“此人已离开府衙,往南疾行,而恰好伥鬼一事,便出在南部群山,若想了解此事究竟何人在幕后操控,跟着此人,不更容易发现么?” 返璞道人诧异道:“你如何得知?” 姜迎看了一眼其他人,对府长以外的一切官兵做了个请出门的手势:“请回避。” 官兵们一听,望向府长。 府长一听,对他们摆手:“那你们走,先出门回避。” 众人只能回避了。 之后姜迎才化出一根沙漠草藤:“先前那人回来报道死讯,我便觉得事有不对,抱着有好过无的心,让我的石藤在地底跟着他行动。” 返璞道人一看此藤,抬了抬下巴。 之后又道:“那你因何觉得事有不对?” 姜迎看了一眼府长:“前辈方才问及信者,府长所答乃在的,‘应当’在的。 而那位官兵回来之后的解释,却是语气笃定地说,他们都在一旁候着。 此间差别,弟子也想着可能是个意外,但他毕竟方自现场回来之人,弟子便抱着以防万一的心,加以追踪,谁料他还真的跑了。” 一番解释,众人不由“嘶”了一声:竟有这般心思? 不愧是云山宗修士啊! 返璞道人及其余两位道人则对视了一眼,各有想法。 返璞道人道:“既然如此,该按你说的办,但是你确定你的草藤不曾被发现,或者被发现后,能够继续追踪么?” 姜迎道:“自是不能,所以弟子需要前辈支援。”说着化出一道带了草藤气息的引路符。 返璞道人一看:明白了。 接过引路符,拈了一道法诀,引路符被他隐藏了气息钻入地底,还有更多的被他隐藏了踪迹的灵植一路往前赶。 之后,姜迎忽然又道:“出门的官兵也有三人离开了府衙,往同一方向疾行。” 返璞道人等人已经无法掩饰眼中的赞许之光了。 一样的手法跟上,而姜迎将后来离开的三根石藤召了回来,以免露陷或被敌方发现,毁她石藤。 纪真道人则察觉事情远不简单,招手唤来同门的一位弟子:“回云山宗,将此事悉数告知任务堂执事,让他们增派援手以防意外。” 修士抱拳领命:“弟子立刻返程,还望道人及诸位前辈、道友谨慎行事。” 然而姜迎又喊停:“且慢。” 那修士一看:“又,又怎么了?” 姜迎看了一眼他的修为:“五层?” 那人看了纪真道人一眼,这才不解道:“是、是五层,怎么了?” 姜迎道:“对方刻意模糊信息,除了可能不想让高手出手而使用缓兵计,尚有一个可能,是引君入彀。” 那修士惊道:“引君入彀?” “是啊。在信息不明的情况下,任何宗门都不会先派顶流高人前来不是么? 恰好此事掩藏了两位筑基中期道人均不敌对手的重要信息,按照寻常的宗门规矩,在不知对手连筑基中期修士也能轻松应对的前提下,派来的修士自然多是如弟子一般的级别,用以试探。 这样一来,对方在我等进入此地、针对附身伥鬼分头行事的同时,是不是便可以各个突破,甚至将入山的修士一网打尽? 这也就能够解释纪真道人先前的疑问:为何伥鬼附身如此不讲究?为何不用原身之魂犯事而用容易被人识破的别的伥鬼之魂?” 纪真道人沉声道:“你怀疑这一切均是计谋?” 姜迎立马拱手后退道:“仅是弟子大胆推测,其余已无疑问,便不耽误诸位前辈安排了。” 然而她的话已经足够提醒众人。 若那伥鬼刻意为之,以引众人注意,再引仙家前来处理,便能够将仙家一一攻破,或者一网打尽。 之后动用手段,隐瞒深山早已吞灭三位炼气修士、重伤两位筑基中期修士的事实,让更多的疏于警惕的修士前来,继续攻破。 这样一切便能说得通。 ……不,尚有一样。 有人问:“若是如此,对方也只能将筑基中期的道人重伤,想要下如此大一盘棋,恐怕光有野心,实力却不够。” 这时姜迎沉默了一下,有些踌躇道:“此事我还真真仅有猜测……” 纪真道人道:“你但说无妨。” 姜迎看向他:“若对方其实能够诛杀那两位道人,却伤而不杀呢?” 纪真道人一怔。 铭剑道人惊道:“你想说对方刻意放人?” 姜迎又想了想,这才带着谨慎道:“能够重伤两位筑基中期道人者,功力想必再差,也与两位道人不相上下。 但是山中有此功力者,又怎可能不暴露哪怕一丝的气息?然而弟子自从进入礼安县,便只见三位前辈眺望南部大山,却未有任何结论或评论,想必是前辈不曾发现山有异样不是么? 若山无异样,以此处与大山之距离,弟子认为只有两种可能:山中作怪者功力不足,隐于大山气息微弱,远距离难以寻找。 或者对方功力强悍,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连三位前辈也难以察觉。 一开始我等均不知道人之事,理解为第一项可能,并无不妥。 但如今得知对方能够重伤两位道人,便得知对方功力必然不弱,而它若仅在两位受伤道人上下,或者低于道人,以三位前辈筑基后期的修为,又怎可能无法一眼窥破?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看着纪真道人:“若无两位重伤道人回门报信,恐怕府长还不能这么快便通知到其他仙门,引人前来。 而若其他仙人得知此山重伤筑基中期道人,却未能将其杀害,会不会又觉得,此山最大的实力只有筑基前后,掉以轻心,再一次落入敌网? 这便与模糊情报的用意一致,并且是在情报暴露过后,再一次的掩人耳目、误导众人方向,可谓环环相扣,妙之至极。” 返璞道人一听,赶忙干咳一声:“姜弟子!” 姜迎这才发现自己公然涨了敌方威风,连忙低头拱手后退:“弟子汇报完毕。” 返璞道人又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对纪真道人道:“她所言有理,便先按这个思路办吧。” 其余在场的修士一听:这女小弟子厉害啊! 在众人初到此地,还在了解各个信息的阶段,竟然便已经将所有信息整理完全,还能分析得条条是道! 他们来到此地询问详情,也不过一刻钟啊! 云山宗弟子便连脑力也如此出众呀! 纪真道人见返璞道人都这么说了,也不拿小弟子的性命去冒险。 要知道事情真如姜弟子所言的话,便意味着此大山针对的根本不是什么青壮男子,而是他们修士本身。 那么让小弟子单独行事,是最危险的决定。 “既然如此,我便先以通讯符一试,若途中遭人阻拦,也好试探对方。”他决定道。 “好。”返璞道人连连点头。 铭剑道人则道:“既然对方之能为,有可能在我等之上,你也莫要只请与我等同级者前来,问问哪位真人有时间愿意前来支援我等,或许事件便迎刃而解了。” “言之有理。”纪真道人也点头。 这时天照派的修士又问:“若对方当真引君入彀,我等尚且不及诸位道人修为者,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一听:是呀,连筑基道人都需要忌惮的对手,在场的还有这么多的炼气修为的弟子,该如何自保? 返璞道人与另两位道人商议道:“不如先将修为不及那三位入山修士的弟子,先派遣回门。” 铭剑道人道:“怕就怕来了便回不去,这样吧,我三人亲自送他们离开礼安县地界,再让他们自己走。” 众人附议,又去问了府长那三位入山的炼气修士的具体修为。 府长回忆了好一阵,这才道:“若小民未记错,他们最低也有炼气四层,最高者,炼气七八层吧。” 三位道人包括其他修士一听:那不将大部分炼气弟子全排除了? 本来大家听闻伥鬼作祟,又不知这伥鬼具体有多厉害,便都带了一些修为较低的年轻弟子出来见世面、涨经验,这样日后才好放心让他们独立外出做任务。 再说这伥鬼能有多厉害呢?普通的未曾修行的伥鬼,炼气两三层的小弟子便能一掌打得魂飞魄散。 哪怕修炼了,不是特别厉害的,炼气圆满乃至筑基的前辈跟在一旁,也是能够应付一二的,若有同伴,或许陪同都不用。 所以此次有好一些炼气四五六层的中期修士跟着前来。 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众人都有些为难:“这……” 还是纪真道人果断一些,摆手道:“那三位修士是入了深山才失去消息,在山外,一切还是未知数,我认为暂时不必忌惮至此。 加之山外伥鬼不少,我等的确需要助力,若只留下道人,其余弟子全部回门,我等又要入山又要排查伥鬼,那也是分身乏术呀。 所以炼气八层以上的弟子,还是先留下,咱们商议好一套计划,主要负责排查伥鬼,我认为绝无问题。 至于炼气八层以下的弟子……”他看了一眼在场不足八层的弟子,数了数数量,有些懊恼道:“你们占了大部分,让你们才来便走,我认为也是有一些反应过激了,反倒暴露我等目前掌握的信息……” “那这样吧,”他决定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分头行事 “五层以下的弟子,确实修为过浅,既然对方有用计布局的嫌疑,断不能让你们留在此处冒险,故而稍后还是由我等送离礼安县为妙。 至于六七层级的弟子……”他看了一眼在场的炼气六七层修士,最后看了一眼姜迎,“嗯,诸位可以留下。伥鬼离体后,需要有人处理后续,若有活人被附体,更是需要清除身上邪秽之气,并助其补回元气,诸位可以协助府长进行此事。” 众人对这样的安排几乎没有异议,毕竟那是大道人,修为之高、经验之丰富都是自己遥不可及的,与他们作对岂非自讨苦吃? 只有一个水生派的五层弟子嘀咕道:“那只不过是小姑娘的一面之词,她也说了都是自己猜测,怎么就全听她的了呢?” 他一说话,与他同派的师兄立马用手肘戳他:“嘘!” 见众人都看过来了,师兄忙不迭拱手道歉:“本派弟子尚年轻,不懂事,胡言乱语冲突了各位,还望见谅。” 可是众人看向那弟子:练气五层,修为是“年轻”,其实人已经至少二十了。 这对许多修士而言并不奇怪,毕竟十岁入门二十筑基的天才人物实在太少了,这里多的是终身停留炼气层的普通修士。 但是有了这么个岁数,还是不懂规矩摸不清门道,那便令人诟病了。 纪真道人看了那人一眼,倒是无甚反应,只不轻不重地回道:“若这位小友对我宗弟子所言有所质疑,大可提出自己的想法,或者按照自己的想法为之。 此处一共五大门派,并非都是我云山宗之人。我等只负责安排本宗之人,并针对自己所知合理向各位提出建议。 若你们觉得不妥,不愿接受这样的建议,那也无妨,我等自不强求。” 水生派的师兄一听,赶忙拱手道:“非也非也。云山宗极负盛名,无论仙术造诣,亦或宗中做派与见识,均令人心服口服。 故而云山宗前辈的建议,我等自是信服,相信前辈们不会拿我等后辈的性命开玩笑。” 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弟,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这位师弟方才也是一时失言,大抵,是对云山宗这位小师妹的能为过于震惊,一时难以置信罢了。 但其实,小师妹的应变能力以及处事思维,都令人赞叹钦佩,不愧是仙宗的后起之秀,我等又怎会真的怀疑呢?” 那师弟一听:“我没——” “李师弟,不得再无礼!”师兄怒而喝阻。 那人一噎,埋着头不敢说话了。 姜迎见状,冷不丁开口:“我年纪虽小,不比在座的各位前辈,但好歹在云山宗跟着前辈们学习了许多战术兵法,听了许多委托事件。 方才的种种推测,都是听多了前辈们对其他事件的分析,照葫芦画瓢罢了。 也是我性子不够沉稳,心浮气躁憋不住话,自作主张便将前辈们的说法提前说尽。 事实上,哪怕我方才不说,我们云山宗的大前辈包括师兄师姐,还是会一一指出个中破绽,所以诸位放心,真不是我这个小师妹的一己之言,我们云山宗的前辈,也不会害了各位。” 她说着,面向云山宗以外的众人,弯腰一揖,以示对自己的“心浮气躁”深表抱歉。 众人一听,更是无话可说了,那位水生派的师弟也忽然有种自己刁难了小修士的愧疚感,不敢再说话。 纪真道人三位道人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 返璞道人则是没忍住,噗地低笑了一声,见众人注目立马又恢复严肃模样。 纪真道人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对众人摆手:“好了,我等已然说得很清楚,只负责本宗弟子。其余人等,若信者,可以随着我等的方案安排,若不信,我等绝不强求,便都出去吧。” 众人没有不信的,有人岔开话题问府长:“府长,不知我等在何处落脚?” 事关整个县的事件,通常都是县里负责食宿。 仙人不一定要吃食,但是落脚的地方、开会的地方,都是必须准备,不然请人前来,让人自己找驿站或者住深山里钻么?自是不合礼仪。 府长已经被方才的争执吓出又一身冷汗,生怕小门派弟子不懂事,冲撞了大仙宗的仙人,气走仙人不替他们办事。 这时一听有人问,哆嗦了一下才恭恭敬敬答道:“小民已清出府上各个房间,诸位仙人随小民前往便是。” 铭剑道人忽然道:“此处不妥。” 府长一惊:“怎、怎么不妥……” “既然敌方有引人入彀之嫌,我等还留在此地,自然不妥。” 府长想了想才道:“是担心对方攻击此处?” 铭剑道人道:“或者是早有埋伏,毕竟你们府上都已经有敌人潜入了。”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府长大惊失色,连忙又要跪下:“小民真的……” 纪真道人释出灵力托住他,转看着铭剑道人,颇有些责备:“好了,吓他作甚。”请府长站好。 于是府长只得出门寻找合适的住处,由于其他官兵都有嫌疑,他只能一个人去忙碌。 在此期间,纪真道人暗暗对他下了一道追踪符,这才送五层以下修为的修士离开礼安县,顺道让他们回去知会管理任务的大执事。 那边水生派也在安排低修为修士。 那位师弟正好五层,得离开,他有些哀怨:“我必须走吗?师兄,你该知道咱们好不容易接到这么一个任务,贡献值好高的!” 那师兄停步叹气道:“你是不是傻啊? 你也不想想,虽然这些建议都是由那位小姑娘说出来的,可是人家大前辈全没有反驳,为什么? 因为人家说得有理啊。 难不成你以为这些接近筑基圆满的老狐狸都是傻的?真的别人说什么都信?人家必定是经过考量的啊! 那考量还是觉得此事不妥,让你们赶紧撤,你们还不撤,那不是找死吗?人家前辈什么等级?啊?筑基后期!人家都担心的事情,你不担心?我看你在水生派待久了,不知世事险恶,你还是回去吧。” 那师弟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闷闷不乐。 不过经得这么一提醒,也想明白了,不敢去冒险,乖乖上了自家的飞舟。 所有人安排妥当,纪真道人与铭剑道人便从旁护送,带他们离开礼安县,又看着他们走远。 之后回到县府,替府长处理了信者的尸首,还暗暗在县府下了一个阵。 诸事忙完,府长也回来了。 他一路未有异常的表现,暂时并无嫌疑。 回到府上,汇报了新的住处之后,他又去看了五位信者的尸首。 有些伤心地问:“他们究竟死于何因?” 纪真道人道:“头颅遭受重压,颅内脑髓尽碎,应当是武者所为。” “武者?” 纪真道人斟酌片刻才道:“说是武者也不尽然,主要是这五具尸身身上并无残留的气息,这才如此推测。 但也有可能是有修为加持,毕竟修行者的力量与普通人迥异,便是我们云山宗炼气四五层的小弟子,也能够一掌毙命一人。” 府长一听,抖了一抖。 战战兢兢地看向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修士们。 天照派的一位弟子问:“前辈先前追踪了离去的官兵,还无法锁定他们的身份么? 另外,无论官兵被附身亦或本身具有修为,应当都能被前辈窥破才对,但前辈们似乎并未发现异样,岂非证明他们的修为,极有可能在前辈之上?” 众人一听,均有些担忧地看向三位修行最高的道人。 纪真道人捋了一把下颌短须,沉声道:“你所言不差,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又或者他们有足够掩人耳目的法宝,便连我等也无法窥破。 但是我认为,他们只不过是蛰伏此地,以便通风报讯并处理临时麻烦之人,不会是最重要的人力,自然功力不会太高,也不会身负如此厉害的法宝。 所以我仍旧倾向于认为,他们是有一定基础的武者,甚至用了一些不会留下痕迹的道具助力。” 天照派弟子又问:“那么追踪的几位官兵可有消息了?” 纪真道人看向返璞道人,示意让他回答。 返璞道人道:“他们还在往南面赶路,并牵了马匹,看样子确实并无修为,便再静等吧。” 府长算了算距离:“县府到南面的大山,哪怕骑悍马也需要两三日才能到,他们怎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报信?” 铭剑道人道:“或许中途便有交接的地方,若有,此地必定十分重要。” 纪真道人颔首赞同。 返璞道人道:“又或者这也是幌子,谁说得准呢?无妨,暂且看看。” 许多人并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幌子是什么?怎么还有幌子? 可是不敢多问。 府长见这几位信者已经被仙人彻底检查过了,便不再留着尸身在府里,托人去各方家里报信,安排后事去了。 而各派的修士则一同前往府长联系好的大驿站。 是一个在县边缘的驿站,按照纪真道人要求,位置不显,生意不好,并且四周空旷,适合遇事作战。 到了地方,店家诚惶诚恐将他们安排入住。 云山宗的三位道人住在天字号房,其余的按照辈分资历与修为,分别入住,像姜迎这些炼气弟子,则住在地字号房。 她与另外一位云山宗的姑娘同住。 收拾床铺的时候,她莫名想到松飞逸赠予的糕点盒,看了看另一位姑娘,暂时未有取出来。 那位姑娘是个十分沉默的姑娘,也是青山峰的,比她大个两届,修为多出一层,收拾完自己的那一部分床铺,便取出一本书,坐上去翻阅不说话。 姜迎也没什么话可说,站在窗边看了看驿站所周的环境,想走出去溜达溜达。 便在这时,那姑娘忽然开口:“你。” 姜迎停步回头,面露不解。 那姑娘又沉默了一瞬,这才问:“你是蛊毒门的人?” 姜迎想了想才答:“是。” 对方又沉默了。 半晌,从书面抬起眼帘,扫了她几眼:“你身上带毒么?” 姜迎不自觉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 闻言顿时明白对方在担心些什么,摇头道:“若修毒便带毒,修毒之人岂非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姑娘忽然张了张嘴,从溢出的字眼以及急急刹住却还是留下痕迹的口型来看,想说的是“可不是么”。 姜迎忽然挑眉,抱起胳膊倚住门框,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师姐想说什么?” 那姑娘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一直是旁人对蛊毒门的评价,让她觉得蛊毒门是个人人喊打的分门,这下真遇到了,话没把住。 看到姜迎这个架势,她自己心虚,加之姜迎的容貌本来便带着冷相,她忽然语塞。 “我……” 而姜迎本以为她是来找茬的,看这反应,倒是不像,毕竟对方脸都憋红了。 她一怔,也就没那么针锋相对了,松开手跨过门槛,在关门的时候对她道:“师姐放心,蛊毒门修毒,第一门功课便是克制,我们谁都不带毒。 你若不放心,也可以向三位前辈提出换房,我想三位前辈是会体谅你的苦衷,同意你换个地方的。” 说罢,不等对方有反应,她便关上房门远去的。 屋里的姑娘越发无措,看着紧闭的房门,憋了半晌喃喃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 姜迎离开驿站,往外随意逛逛。 此处算得上野外之地,四处荒草奇多,通常只有赶路的官兵或者行脚商们会在此落脚,寻常时候几无人烟。 姜迎在附近逛了逛,便在驿站搭在外面的茶棚走下,面向南面,看那遥遥只有一片青影的大山。 山群巍峨,连绵不绝,或沉稳横卧,或高耸入云。 山间有云雾缭绕不止,半掩山体,更显得群山神秘瑰丽。 姜迎坐在木茶桌边,看着这片景色陷入思索。 一路所知的种种,所见的种种,以及在石藤追踪下所了解到的种种,全部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一点一点剖析演变。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时,忽然,有一人无声来到她侧面,无声坐下,随着她的目光也往前看。 第一百三十章 关照 姜迎转移目光,看到来人竟然是青山峰的返璞道人。 她忙站起来施礼:“返璞前辈。” 返璞道人抬抬手:“私下便不必如此多礼了。” 姜迎抬眸,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跟两人认识的一样? 返璞道人大抵也看出她的疑惑了,微微一笑:“我出门前,你猜是谁来找了我,让我关照你一二?” 姜迎一听,诧异道:“谁?” 返璞道人笑道:“你倒是猜猜呀。” 姜迎想了想:莫非是白大师姐? 可是白大师姐与外界素少往来,看起来不会是她。 那莫非是尹三真人? 尹三真人可不敢乱说,赤山峰的真人,本来两人也不适宜凑太近,说了不是那就是自曝了。 那她也想不到有谁了。 “弟子实在不知,还望道人提示一二。” 返璞道人看了她两眼,这才道:“是三青。” 三青? ……三青真人?? 姜迎有些错愕。 返璞道人挑眉:“看你这表情,你是真的想不到啊。” 姜迎摇摇头:“当真不知……”接着又一揖:“弟子从不成想能得三青真人关照,诚惶诚恐。” 返璞道人歪了歪头,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 等到姜迎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呢,他才开口:“三青说你这姑娘极会说话,极会做人,所言不虚。” 姜迎低头客气道:“三青真人谬赞。” “哈哈哈。”返璞道人大笑三声,示意她坐下,“坐吧,聊一会儿,反正驿站诸位都在忙着收拾闲聊,那几个官兵也暂时未曾停脚。” 姜迎便坐了回去。 驿站的店家亲自端出来一壶好茶,恭恭敬敬地给两人各斟一杯,弯着腰退走。 姜迎以茶代酒,先敬一杯。 “说实话,我见过不少与你年纪相仿,资历也差不多的小弟子,没有几人如你一般讲究这么多礼数,你看起来像是受过专门的教育。”返璞道人抿了一口茶,意有所指地说道。 姜迎笑笑:“家父家母注重礼仪,确实自小教育弟子需谦恭有礼。” 返璞道人点点头:“又闻三青透露,你有一身不得了的武艺?” 姜迎摇头:“三青真人又高抬弟子了。” “哈哈,”返璞道人放下茶杯,看向远处,并不打算信她这番谦恭之词,“他说三年前你与白云峰剑修一战,他仍记忆犹新。 虽说后来大比,你少再用剑,但你在四境钻研剑术的时候,他也时常得见,那可真是招招令人惊叹。” 他这般夸赞,姜迎没什么感想,心知那都是三青真人有心关照而言之,否则堂堂金丹真人,怎可能轻易为小弟子的剑术惊叹? 倒是对方提及四境,让她谨慎了一下,毕竟不知那是试探亦或者三青真人真有透露。 她一时未曾作答。 返璞道人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以为她这是默认了。 可是看那表情,显然是“你客套地夸了,我便客套地听了”的样子,他又心想莫非就无话可说了? 把话聊死了? 他嘴角僵了僵,有些尴尬。 还是姜迎最后回了句“真人谬赞”,无形间缓解了他之尴尬,他又扬嘴笑了。 “对了,”他又抿了一口茶,“你今日所用石藤,可是三青四境之中的沙漠石藤?他竟然将他的宝贝灵植给你带出门了?” 谁人都知百草门三位管理者都爱灵植如命,三青也不例外,是个能够心甘情愿守着灵植过一辈子的人。 这样的人肯将灵植赠予一个不在自己门下,也不在自己名下的弟子带走,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姜迎见他认出石藤了,便知他是真的知道四境,也知道沙漠石藤。 那她自然不能隐瞒,否则又以为她是偷的,麻烦便大了。 “不瞒前辈,此乃沙漠石藤分株,并非本体。三青真人嗜灵植如命,弟子可不敢带走他的灵植。” “哦?分株?”返璞道人诧异,“他家石藤都有分株了?还听你指挥?” 姜迎只得道:“说来也是有缘,我独独与这些小石藤有莫名的默契,这些年的大比也多得它们协助才有不错的成绩。 三青真人更是大量,得知此事便将分株交予弟子,说是若无特殊,可以带分株出门。” 返璞道人一听,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头:“竟然如此?” 旋即点头道:“如今我知三青为何让你进入四境,还特意让我关照你了,确实不可多得。” 姜迎客套一句,便未有多说。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忽然东风起,吹起满地落草与沙尘,返璞道人内力一发,将它们自桌边清走。 “我属意让你跟随我们入山,你认为如何?”他在风声中开口。 姜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返璞道人待风声散尽,才又重复道:“我与纪真、铭剑三人,都打算在入山之时,带上你。” 姜迎:…… “这不是让弟子去送死么……”前面都说了,炼气期七八层的入山了无踪迹,筑基中期的重伤而回。 她一个七层初期的弟子,让跟着入山?? 返璞道人道:“从方才县府你之表现,显然颇有急智,这是我等所需要的。 加之三青对你的评价,我不认为他那样孤高寡言之人,会无端高赞他人,所以我认为,可以让你一试。” 见姜迎还是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他又道:“你放心,包括你在内的入山弟子,我三人定护你们周全。 并且不仅我三人是道人,另外尚有四位筑基的道人。他们只不过在我等老家伙面前,不好太张扬罢了,其实他们的实力同样极高,能可放心。” 这时姜迎试探着问:“道人的意思是,入山弟子不仅弟子这一位炼气修士?” 返璞道人道:“南面山群之广,实在不可能凭我三人便能搜索完全。 加之从府长口中得知,县中所发现的被附身的失踪人口,加上猎户所发现的尸首,与当初登记的失踪人口数目不符,那么我等有充分理由怀疑山中尚有其他受困的平民,甚至可能未死。” “道人因何认为他们未死?” 返璞道人道:“县中仵作检查附身者尸身,断言全都方死不久,你认为呢?” 姜迎立马明白:对方或许留了平民性命,直到需要利用之时才加以杀害。 可是,“依道人所言,道人还想入山之后分头行事?” 返璞道人带着试探的深意看了她一眼:“你认为这个安排如何?” “自然不妥。” “哦?”他笑意更深,“如何不妥?” “弟子先前便认为,对方颇有施计误导、引人入彀之嫌。 若如今众人入山,依然分头行事,岂非正中对方下怀,为对方提供一一击破之便利? 再者说,以目前看来,对方确实颇有实力。 在绝对的实力之下,恕弟子直言,哪怕弟子再有急智,其他弟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轻易打破这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且弟子们一旦被对方抓获,牵连到的,或许还是道人本身啊。” 返璞道人听着,不知何种心情地沉默下来,望向前方。 右手看似随意地搁在茶桌之上,手指却缓慢又沉重地一敲一敲,直敲入听者心房。 这样的气氛有些凝重,姜迎拿不准这一番话会不会让对方心生不悦。 毕竟这番话是肺腑之言不错,但同时在听者心中,也有可能被解读为决策不当。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前辈,都能接受晚辈如此直白反对的“肺腑之言”的。 不知过了多久,东风再起,有些迷眼。 返璞道人没有打散这场风,姜迎也就跟着不作为,任凭它在两人之间肆虐。 直到盘旋的风散去,周遭再度恢复宁静,返璞道人才忽然动了动。 “你要知道,让你七层弟子跟随我等入山,乃是天大的肯定,自然也是表现自身,获取其他道人赏识的机会。 在云山宗,不,在整个修真界,越多前辈的赏识,意味着越多机会,越多机缘,越多晋升的机会。”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姜迎:“你真的愿意因为惜命,放弃这样的机会么?” 姜迎见他如此神情,只得站起来,郑重其事对他一揖:“实在抱歉。返璞道人所言不假,资源与人脉在修真界,确实意味着无穷的机会。 然而,机会可以无数,命却只有一条。 惜命听起来并非好词语,然而弟子认为,懂得惜命才是真正的重视机会,否则命都没有了,要这有命争无命享的机会,又有何用?” 返璞道人道:“哪怕并未确定山中力量真有如此恐怖,你也要惜命?” 姜迎无奈道:“正是不确定,才更要小心。在未有一定把握之前,弟子认为此事不可冲动,其他与弟子修为相仿的弟子亦然。” 返璞道人又直直盯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倏忽露出笑容。 “哈哈,”他满意地点头,“好,好,确实并非浮躁之辈,懂得衡量利弊,还敢直面反驳。” 他站起来面向姜迎:“其实方才只是试探你。你说得对,有先例在前,贸然带你们入山,是让你们以命冒险,我等与你们一同前来,便是要指点与保护你们,断不能如此冲动。 你之沉稳与智慧令人放心,那么接下来在礼安县的行动,我想让你与另两位师兄师姐一起,作为主要负责人,组织大家完成此事。” 见姜迎又露出错愕的表情,他笑道:“这回可不是试探了。怎么,这你也要拒绝么?” 姜迎道:“道人的意思是,弟子不需要入山,而是留在礼安县与师兄师姐们一起,清除伥鬼离体后的平民身上的邪气?” 返璞道人道:“是让你负责包括排查伥鬼、清除伥鬼以及清除平民残留邪气的全部事宜。 也就是说,你,是除我等几位道人以外的话事者之一,并且你还要额外负责几件事——试探整个县府,我认为那里面还有奸细。 并且仔细留意县上的一切动静,我认为对方若有备而来,自然还会在县上再动一番手脚,若你我能够提前发现,便能够防患于未然,保整个礼安县与修士们的安全。” 姜迎听罢,倒是有些不确定:“如此重任交于弟子,怕其他人不服。” 返璞道人笑道:“稍后我将我的令牌给你,相当于将我之权利分于你,谁不服,你让他到我面前来说。 之所以让你担此重任,也并非什么偏爱,实在是一,你先前表现确实不错,起码在场这么多弟子,哪怕修为年纪比你都高的弟子,都不曾有你反应得快、想得长远、想得针针见血。 二来,我说了,三青托我定要关照你一二,所谓关照,不止保你安全,更多的,是想让我助你,摆脱众人对你蛊毒门弟子身份之偏见。 偏见这种事,绝非一日两日能够消除,但我能做到一些便是一些,其余的,端看你的表现了。 再者说你能将三青的石藤分株带出来,我想你或许还有办法在此处联系上三青。你也说了,此事光靠我等,不一定能敌对方,我等可能需要真人级别的人前来助阵。 若我与其他道人入山,出了状况,让其他弟子报信恐怕来不及,而我等也不定能够在他人的眼皮底下动用通讯符。 所以到时候你的判断、你的反应便尤为重要了。你若能及时搬来三青,你便可能救了我们一命,你明白了么?” 姜迎听罢,从一开始的愕然、迟疑逐渐化为了然。 尤其听了最后一段,加上道人当时的语气,她在心中好笑道:说半天,就是想借自己的小石藤,在出事的时候给他们搬救兵。 还这么拐弯抹角,直言不得了? 不过三青真人的嘱托,着实让她意外且感激,闻言自是二话不说应下了:“那么谢过道人赏识,道人放心,哪怕没有令牌与这职位,弟子也会尽力助道人办事,毕竟这也是弟子的任务,是弟子职责内之事。” 返璞道人哈哈大笑,示意她回驿站的同时说道:“我等三峰的道人,会各自挑选一位负责人。你我定下了,其他的,咱们回去看看。” 回去见过白云峰的炼气圆满的师姐,以及黄土峰炼气九层的师兄,并各自确定了职责。 但尚未来得及沟通,姜迎的小石藤给她传达了消息:【姜姜!!!】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受伤 小石藤一喊,姜迎问都来不及问,首先将自己的灵力与元力分出大半,护住远在前方追踪的石藤。 “返璞道人!”她同时提醒道。 果不其然,远方的石藤不知碰到什么,忽然被一阵可怖的力量冲击开来!好在有姜迎的力量相护,它没有受伤。 但是姜迎吐出一大口血。 她身上审判堂给她下的一道防御符,也因此在她体内烧了一截:“嗞嗞——” 返璞道人听她忽然提醒,本来还有些错愕,但他很快察觉到自己驱动的植物的变化。 他立马急催灵力,及时刹停那些植物,然而它们也被轰走石藤的力量烧毁一大片。 返璞道人眉头顿蹙。 纪真道人与铭剑道人则急急为姜迎疗伤。 “怎么回事?” “这是何故?!” 两人同时惊问。 等到返璞道人捕捉完那边现场的一切信息,他才收回力量,赶去查探姜迎的伤势。 得知她是用自己的力量护了沙漠石藤周全,也因此承受了对面大部分的攻击,他神情凝重地看了她一眼,动用枯木回春术为她治疗。 等到她缓过气来,返璞道人这才肃然道:“荒谬,哪怕你想护你的灵植,也不该如此来护,稍有不慎你会当场毙命!” 姜迎心知自己有防御符保护,并且当时也确实想不到这么多,满脑子不想让小石藤受伤,也就尽力保护了。 等到暴乱的气息平稳下来,她才擦掉嘴角的血摇头:“无妨,倒是道人,可曾认出那股力量来源于何物?” 返璞道人沉着脸道:“是阵术。” “何阵?”问话的是姜迎与另两位道人。 返璞道人想了想:“若判断无误,应是天罡无极阵。” 铭剑道人一惊:“天罡无极阵?此乃道家阵术,怎会出现在此地?” 纪真道人沉吟道:“或许该问的,是道家阵术——人的阵术,为何会出现此地。” 众人沉默。 白云峰的向思师姐见姜迎面色不佳,走过去道:“你可有事?可需要送你回房歇息片刻?” 姜迎这时正听着小石藤巴拉巴拉的汇报,闻言摆摆手:“不必,谢师姐关心,我并无大碍。” 说着,话锋一转,面向返璞道人:“那几位官兵察觉有异,已转换了方向,往西面去了。” 返璞道人一听:“你莫非还跟着?万万不可,你……” 姜迎道:“是它被弹开时所见,告诉我了。如今它已不跟着,当然也不好让它回来,以免被对方反追踪,只能躲到远处暂避风险。” 返璞道人这才放心一些,但是想到她方才的话,又有些诧异。 “你的这些分株能够与你沟通了?” 姜迎并不隐瞒:“可以。” 返璞道人诧异:他先前为了掩人耳目,并未动用太多力量,而是在当地直接调动植物。 这些植物别说灵智,连灵气也少,灵植也只有些微。 也正因如此,他最多只能根据当时的大环境估摸情况,更具体的,他无法做到。 没想姜迎的石藤不仅能够看到,还能够通风报信。 但是当时她确实并未动用自己的力量,他所操纵的植物并未感受到任何力量的波动,也就是说,是那小石藤自行追踪对方,还自行报信。 他不由多看了姜迎两眼:这姑娘,真幸运啊。 如此修为便有这样的灵植愿意跟随了。 他点头表示知道:“以那阵术威能,布阵之人修为应不低于筑基,你莫要让它们冒险了,我来办。” 说着,捏了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四周也不见有何变化,他便松开手微微一笑:“妥了,我用一招瞒天过海术,骗过了那法阵,现已追上几位官兵,确实往了西面走。” 纪真道人与铭剑道人都未有特别的反应,显然习以为常,或者说并不意外。 他们选中的两位年轻负责人倒是看得出来有些好奇,但是没好细问的样子。 姜迎等了半天,没人开口,可把她急坏了。 只得自己问:“怎样的瞒天过海术?是指战术亦或阵法?有瞒天过海阵么?” 把返璞道人都问懵了,想了半天才知道她问的到底什么意思。 “嘿,你莫不是想学阵术?” 姜迎道:“蛊毒门到底毒门之术居多,弟子接触其他阵术的机会较少,自然比较好奇。” 返璞道人点点头,倒是能够理解:“那倒确实……嗯,那是阵术不错。待回头有时间,我教你如何?” 姜迎受宠若惊:“当真?那先谢过道人了。” 返璞道人哈哈大笑,摆手道:“不必客套,你的石藤立了功,便当是回报了。” 说罢忽然肃目看向另两位道人:“如此大阵,距离也不算远,我等该去‘领教’一番了。” 两人心领神会一冷笑,起身与返璞道人一同往外走。 返璞道人对着留在屋内的三人道:“交待予你们的任务,务必好好完成。 若出现分歧,以我等建议,术法方面最好听吴闻的,战斗方面听向思的,策略方面么,便听姜念玉弟子的。” 说罢,他便留下三人自己消化,与两位道人走了。 其余几位道人正致力于在驿站布阵守护炼气弟子,并制作留给弟子们的保命丹符,以及寻找伥鬼的符纂,争取在自己入山的时候,这些弟子能够有所保障。 待三位道人走后,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后,向思才看着姜迎问:“你当真无恙?” 姜迎摇摇头:“方才两位道人已为我疗伤,现无大碍。” 向思便放心了:“若仍然感觉不适,莫要忍着,否则留下伤势,可能会留给对方可乘之机。” “我会的。” 向思转移话题,对日后的安排提出了一些见解,全程十分认真。 等到吴闻发言,他忽然顿了顿,看向姜迎:“恕我冒昧,姜师妹的修为到底几何?” 他炼气九层,理应能够看出姜迎的真实修为,然而姜迎一直以来有意钻研隐灵术,导致如今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他竟然只模模糊糊看到了个大概。 大概七八层的样子,但是具体究竟多少,竟然看不透。 吴闻一问,姜迎看了一样已经炼气圆满的向思师姐,如实道:“不瞒二位,我如今仅有七层的修为……” “七层??”吴闻诧异,“七层……那必定是七层圆满了?” 主要一开始纪真道人便有安排,八层以上的弟子才能够负责清楚伥鬼,八层以下的最多是协助府长办事,处理下后续的小问题。 如今这位弟子竟然只有七层? 还当上了负责人? 那只能理解为七层圆满,与八层差距不大吧…… 其实只到初期的姜迎又犹豫了一下:“我……” 便在这时,向思看了一眼吴闻:“你无法窥破她的真实修为?” 吴闻点头道:“确实不能。” 向思道:“这便意味着她有不输于你我的本事,加之她乃道人亲定的负责人,必定有过人之处,便无需过多关注她的真实修为了。” 吴闻听罢,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既然如此,他也不在过问,讲了一些后续的打算。 姜迎不必面对修为较低可能带来的争议,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后便全心与二人讨论详细的计划,随后召开了一个炼气弟子的集体会议。 会上一切事宜由修为最高,性子也比较强势的向思来宣布讲解。 一开始听到全由云山宗的人负责领导,其他门派也有一些声音。 这时向思道:“若有更好的想法,大可现在提出,现场确定。 若无,要么尽全力配合,要么独自行动,但宗门道人所准备的丹符等,便不会分发到手。” 那些一听,顿时改变了主意。 要知道云山宗的资源尽是顶尖,哪怕在宗门内普通可见的丹药符纂,带到外界都是贵重之物。 尤其这些丹符均是道人亲手制作,外界可能独一份,有不少修士本来便是冲着一睹这些资源而来。 终于安排好一切,众人才散开。 真正行动的时机,还要等三位大道人回来,看看那法阵的情况如何,才好决定。 众人各自回房。 姜迎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位姑娘随后也走了进来。 见姜迎坐在桌边,倒店小二才送来的热茶喝,姑娘想了想,走了过去。 姜迎见状,礼貌性地为她也倒了一杯。 “谢、谢谢……”姑娘接过茶杯有些拘谨道。 姜迎无所谓地摇摇头:“不必客气。你可以放心喝,不会有毒。” 姑娘才入口的茶水一口喷出。 “噗——咳,咳咳咳,你——” 姜迎从自己的茶杯抬眼,把玩着杯子笑道:“怎么?我以为你会在意啊。” 那姑娘脸都青了:“屁,我看你、你是记仇!” 姜迎又笑了笑,没有搭话,弹指间用净尘术将被姑娘喷湿的桌面和地面清理干净。 那姑娘见状,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 片刻后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这才表情严肃地朝姜迎伸出一只手: “我叫卞淑清,茶我喝了,我相信你,我们和好吧。” 这回轮到姜迎险些喷茶:“和……和好?” “早先是我不礼貌,唐突了,我猜你会生气,所以……”卞淑清郑重其事道,“看在我们以后可能需要同住好一段时间,我认为我们需要讲和,否则影响彼此的居住心情。” 姜迎放下茶杯,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对方的手。 好严肃。 也不到需要讲和的地步,这姑娘可真认真…… 不过她自是不会拂对方之意,便伸手与对方虚虚一握:“姜念玉。” “我知道了,方才向思师姐介绍了,你挺厉害的。” “厉害是指资历不及那二人,却也担了如此重任么?” “嗯……这是其一。” “其二?” “我第一次见蛊毒门的人,本来听闻蛊毒门之人不受重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嘛。” 姜迎手一顿,忽然沉默了一下。 之后才选择糊弄对方一把:“蛊毒门中人各有本事,旁人之所以有如此误会,只不过因为他们醉心修行,与世无争罢了。” 卞淑清一眨不眨地盯了她数息,这才侧头问:“真的吗?” “嗯。” “那……”她将手搁上茶桌,托着腮满是好奇道:“那你与我讲讲蛊毒门的事情吧。我在青山峰听多了那些大分门的事,倒是从不曾了解蛊毒门,你说说看。” 姜迎也少见对蛊毒门感兴趣的人,闻言便挑着门内好玩的事情说了。 其实蛊毒门除了气氛有些阴沉,门中之人基本团结,有一些师兄师姐很懂得苦中作乐,平素里发生过许多好玩的事情。 加之闷多了的人,有时候反而会养成一些特殊且有趣的性子,这样的性子,说出来,可不比普通人多的分门要有趣。 只不过是毒在旁人眼里不入流,固有的一些偏见以及一些分门特意的针对,使得别人不愿意深入了解此门。 姜迎一说这些趣事,卞淑清感觉惊奇之余,竟然问:“我日后可以到你们门上拜访一下吗?那位松飞逸师兄,做的食物当真好吃?……我不扛毒的能不能尝尝?” 姜迎笑道:“自然可以,他可以做完全无毒的食物,你想尝的话,前来寻我便是。” “好啊好啊,那你们的毒田,真的特别好看么?” “有一些特别好看。你要知道,这世上许多生物,越毒便越好看,越好看便越毒,你可以到门中的高峰俯瞰它们,真真是无比瑰丽之景。” “哇……”不熟时沉默寡言的姑娘,此时放松且放肆地问着,赞叹着。 姜迎十分欣慰,总算有人不是闻蛊毒门变色了。她也极有耐心地与对方讲解,哪怕艰苦又危险的习毒过程,也被她说得惊心动魄又令人叹服。 说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她才忽然顿住。 心中想着:若云山宗当真不接受蛊毒门的存在,以蛊毒门如今的地位与窘迫的情形,其实应该极好找机会彻底踢开。 可是为何宗门留而不用,既让它存在,又不让它往好处发展……? 最后, 两人聊到夜晚,各自打坐吸纳,转眼一日过去。 第二日,三位道长未曾回归。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行动 三位大道人不回来,但是外界也未出现大动静,所以三人理应无事。 姜迎为防万一,还是没让离开的小石藤回来,只让它静静呆在精辟之处,择时再回。 留在驿站的云山宗几位筑基道人布阵完毕,也制作好方便使用的符篆,他们将这些符纂与丹药交予姜迎等三人分配。 又过了半日,三位大道人才回归,一回来便召集其余几位道人,关在天字号客房开了个会。 等他们散场,三人又找了姜迎三位负责人。 返璞道人首先问姜迎石藤怎么样了。 姜迎直言还藏着,不敢妄动怕引狼入室,返璞道人让她将它带回来:“那阵术颇有一些水准,但终究等级不高,已被我等破除。” 姜迎便边让石藤回归边问:“现在便破除,会不会打草惊蛇?另外,那阵到底有何作用?” 名字叫做天罡无极阵,十分中性之名,导致辨不出其作用。 “此乃道家的防护法阵,同时也是检测法阵。 在阵外,它能够检测并隔绝一切的不明力量;在阵内,若有人动用力量,会被阵主察觉,若动用了足以对阵中守护之物产生威胁的力量,便会立刻激活阵中的天罡力量,困而杀之。 此阵最可怕之处在于,道行不够者,进入此阵,便会陷入永无出路的绝境,是以‘无极’。 足以对阵术产生威胁时,阵中这绞杀的力量亦汹涌难挡,若不能破阵,便是惨死的下场。” 姜迎奇怪道:“若这么说,此阵能可困住一切凡人?亦或只是针对修士?” “目前看来,应当只针对修士,否则当地的居民会被困死其中,不得出入。 不过问题在于,此阵距离南面大山尚有数十里路,阵术范围亦不曾覆盖到山群,那么它用来作何用途?” 纪真道人忽然开口:“法阵之内亦有不少人口,或许是为了方便伥鬼行事。” 铭剑道人摇头道:“不像。伥鬼哪怕道行不深,对比凡人也高出一截,尤其是能够离开深山的伥鬼。 这样的优势,并不需要多此一举来布阵协助。并且此阵若为此用,这礼安县便应当处处是阵,然而便是此处,便显然无阵,其余地方也无有迹象,故而那阵是独立存在,有特殊用处之阵。” 返璞道人便问他:“那你认为此阵何用?” 铭剑道人想了想:“以我之见,它横贯山群前方,便是守护山群之意。 你我昨日均到山群附近查探了山群地形,显然,山群后方乃是荒芜之地,百里之外均不见人烟。其东西二面亦都是无名村落居多,最热闹的,仅有这礼安大县。 故而可以认为,此山虎精的饱腹来源,便在礼安县,威胁也多在礼安县。 将阵布于山前方,便相当于第一道闸门,它能将一切暗处追踪侦察的力量隔绝,又能将前往山群的修士困而绞杀,基本上它已等同于强有力的防护了。” 返璞道人却是问:“那入山的修士与道人呢?他们不曾陷入此阵,甚至不曾发现此阵,又作何解释?” 铭剑道人沉吟片刻,忽而看向姜迎:“或许这正好印证了姜弟子的说法,威胁不大的修士,或者不符合对方要求的修士,此阵便隐而不发,让他们入山。 若是具有相当威胁者,此阵大可作为警醒与削弱之用,一举两得。” 返璞道人一阵沉默,眉头紧锁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向姜迎:“姜弟子有不同的见解么?其余二位弟子呢?” 姜迎想了想才道:“我认为铭剑道人所言有理。” 向思与吴闻也道:“弟子并无异议。” 于是返璞道人也不说什么了,问了三人这两日的进度,见都安排妥当,于是便要带其余道人入山一探。 散会前,姜迎问返璞道人:“破阵之后,对方无人前来查看么?” 返璞道人笑道:“我还怕他们不来。我等已在原地与此处附近另起法阵,只要敢来,我等恭候。” 姜迎便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告辞后回屋收拾东西,很快召集其他弟子,分发任务所需丹符,出门寻找附身之人。 他们每人分有两道鉴息符,但凡遇到非人类气息,符便会发热,以提醒符纂持有者。 鉴息符乃青山峰一位筑基中期的道人手笔,利用草木生灵近邪而衰的原理,以高阶纯阳木碾成粉墨,加以灵泉水调和成符墨,再由道人的灵力加持绘制成符。 符纂极其灵敏,并且每道符能够利用三次。 除去鉴息符,仍有两道信号符。 此符由赤山峰的道人绘制,每道符撕毁后,会生出一大股红色火灵气往天空飞散,并且此符一旦被撕毁,将生出一股冲击力量,能够当做爆炸符使用一次,以供使用者自保。 除此之外还有每人三道驱魂符,专门为清楚伥鬼之魂使用。 此符无法驱出生魂,只能驱出死魂,也就是说,哪怕对方是变成伥鬼的原魂,但它是死魂,所以也没有办法躲过此符。 为了保证效力,此符又三位大道人合力制作。 最后还有一些疗伤丹与回灵丹,便是仅供云山宗本宗的弟子使用的丹药。 并且它们并未分发到个人,而是由向思、吴闻与姜迎三位负责人代为保管,有本宗的弟子受伤,可以使用。 其余门派的,自然先用自己的丹药,不够再做安排。 很快一行人出门。 而筑基以上的道人,留下中期的一人,在第一天跟着年轻弟子行事,以防万一并观察局势,随时做出调整。 首先第一站在礼安县县府所在的礼安镇。 镇上也有三位道人布下的阵法,并且为防被个个击破,姜迎与向思等人决定两人为一小组,六人为一大组。 大组之间的活动距离不得超过三里,一有意外,同伴与相近的小组均要利用宗门分发的信号符发出信号。 由于此时已将一些修为低的弟子送回各自门派,虽然次日有一些距离近的门派,又补派了几位高修为弟子前来,但总的能出门行动的弟子数量也不过是二十人,这样的安排,必然会导致效率较低。 但是出于安全,加之这是第一日,效率慢一些也无妨。 姜迎和向思各带一个大组,前往礼安镇最大的商街。 那里商铺琳琅,人流量也最大,排查起来会快,但风险也大。 姜迎本人哪怕修为较低,所带的小组修为也个个比她要高。 他们来到地方,按照原计划,两人一起分开行事。 姜迎与同室的卞淑清一起走了。 两人聊了一夜,彼此熟悉多了,又穿了便衣,走起来如同两位好友一般。 先是走到商街最尽头,两人看了左右,确定两旁的小巷都是死路,这才走入最边上的一个成衣铺。 “哇,我好些日子不曾逛民间的铺子了。” 卞淑清一进门便低声感慨道。 姜迎点点头,小声道了句“我也是”,便走到边上挑挑拣拣起来。 掌柜的见她颇有选衣服的架势,连忙走过来道:“这位姑娘,需要什么样的衣裳?本店款式多多,那大城里的大小姐最兴穿的款式,咱们店里都有!” “哦?”姜迎颇有些想笑,“大城里的都有?” “是啊是啊!” 姜迎看了看这些衣裳,却是明白这不过是唬人的话罢了。 不看其他,光是这料子的手感,便差了一大截。再看看这些款式,也都是最简单的,衣物色泽又以低沉单一的色泽为主,但凡比较难研制的色泽全都没有。 怎么可能是大户人家爱穿的呢。 不过她不是来找茬的,相反,正是这样的店家,比较好套话。 她见身上的鉴息符未有反应,便选了几件衣裳,问了价格。 旋即手一挥,全要了。 一旁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的卞淑清:……??? “你,你真,不对,你就买了啊???”她惊道。 姜迎点点头:“大小姐穿的衣裳,我也买来穿穿。” 卞淑清连忙将她拉到一旁:“你疯啦?店长说的你也信!这些衣裳单看料子便是普通的料子呀!” 姜迎看了一眼店家,没有过来,这才回道:“他要价不贵,买的这几套又是平日能穿的,无妨。” 卞淑清道:“这还不贵???” 看了一眼那些衣裳,附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贵死了!我以前便住在大城,以往有时间也会回家中看看,这价钱绝对跟城里的差不多,然而衣裳的料子却差了这么远!” 姜迎一听:“你们城里衣裳这么便宜?” 她按她们王朝衣裳的卖价衡量,这价钱绝对不贵了,没想居然说与大城里的价格一般? 卞淑清神色有些复杂,打量了姜迎好几眼:“姑娘,你是哪个大城来的?”这一开口,很不一般啊。 姜迎连忙道:“哪里大城,乡下来的,不过我家衣裳全是家人亲手做的,并不知价格,便按了万物阁的衣裳价钱算。” 卞淑清便明白了,嗨了一声:“我说呢……傻姑娘,云……阁里的商品均非凡品,要价自然贵多了。 但是此地乃凡人居住之地,凡物居多,价钱起码少了半数打上,你真的买贵了。” 姜迎回头看了看这些衣裳:均是偏于行动的衣裳,有两件纯黑色泽的便衣,更是方便她夜里行动,比如很晚才从青山峰回蛊毒门时。 所以她还是摆手道:“无妨,我是为了打探消息。你若觉得贵了,你我一起与店家讨个价,顺道问问这条商街的近况。” 卞淑清心说真不嫌浪费钱啊?? 而姜迎心想的是我有三万灵币,怕什么贵啊。 与店家讨价的时候,便顺道闲聊起来,打探了此街的一些情况。 “哎哟,姑娘,真不卖贵!城里的大小姐都穿的衣裳,怎么会贵呢?……嗯?想去特色的铺子看看?我家铺子便是特色! ……好吧,若真要问,你二位到此地第四个店铺侧面,那里有一道小巷,里面尽头有一家卖陈年酿酒的酒屋,那酒,咱一个镇子的人都爱买。 嗯嗯嗯?听说有人失踪?……你在何处听的呀?……哦,你说那个,姑娘你是邻县的人,怕也失踪吗?哈哈哈,别怕别怕,此地还是安全的,你说的失踪人口,街上有一个,不过人家回来了,说是那日遇着一位老奶,人老了,眼睛也看不清,说要回家却不记得路了,那人便送老奶回去…… 嗯嗯,你说得对,那人本来也以为是县上的人啊,再如何家也不多远对不对?未与家里人打招呼便走了。 结果这一走,哎呀,那老奶竟然是乡下村里的人,带她找了十余里路,说天色不早先回头,老奶还不乐意,害怕他骗她,他只好半步不停送老奶走。 对的对的,他送完老奶赶回来了,前后也不过四五日。 嗯?人还好么?当然好呀,听说回来之后,一个不喝酒的人,爱上了酒,动不动跑到酒馆与人唠嗑,哈哈,气死他婆娘了。” 姜迎见完这番话,与卞淑清对视一眼。 卞淑清心说你看起来冷冷清清,聊起来这么厉害? 叭叭叭叭人便全说了,是因为那几套贵得离谱的衣裳么?? 姜迎谢过店家,又问了其他一些事情,旁敲侧击了失踪人家的位置,与那男子常去的酒馆,之后便带着衣裳离开。 一出此铺,她便与卞淑清马不停蹄前往失踪的那户人家。 也是开了商铺的人家,一层是铺面,二层尚有一层,乃住人的地方。 两人走入内中。 是一个胭脂铺。 姜迎先在铺中逛了一圈,不见有店家上前招待,铺内也无人,她便开口问:“有人在吗?” 第一次,无人应答,卞淑清接着也问:“掌柜的?在吗?这盒胭脂如何卖呀?” 无人应答。 姜迎疑惑不已,往店铺的内室看去。 与此同时,手一不小心,推开了手中一盒胭脂的盖子。 忽然一阵奇怪的味道传来,姜迎手立马顿住。 往胭脂盒中一看,一闻,她忽然变了脸色。 卞淑清见状,凑过来问她:“如何了?这个脸色?” 第一百三十三章 胭脂 姜迎细细看了一眼这盒胭脂,见卞淑清来问,便递过去:“你闻闻?” 卞淑清莫名其妙的,但也凑过去闻了一下。 “没什么呀,挺香的。”她还有些喜欢的样子,拿到手上细看了阵。 姜迎见状,又打开了另外一盒。 又是看看闻闻,面色更为凝重。 片刻后她找了铺中一些能够试用的,往手背上抹了些。 一阵熟悉的感觉透过肌肤,传入体内。 姜迎再度抬头看向铺里,准备自己去找人了。 但没想到便在这时,一位妇人慢悠悠走出来,看了一眼姜迎与卞淑清:“抱歉,方才有事在忙,二位姑娘相中咱家胭脂了么?” 卞淑清尚未说话,姜迎先问:“这胭脂采用何种原料所制?” 妇人慢悠悠地看向她:“都是寻常的原料,但是品质好一些,姑娘这不试过了?是不是比较细腻。” 姜迎点点头,面色有些发冷:“是挺细腻,香味也是极好的。” 妇人忽而掩嘴一笑,竟透露出几分妖娆。 “确实,咱们家的胭脂,额外添了些许的香粉,是自家独门研制的,倒是不好透露过多,还望姑娘见谅。” 姜迎道:“所以这寻常的原料,并不怎么寻常么。” “哈,说了,自家的秘方,提了也不能说透。更何况香粉罢了,对胭脂本身并无影响,也不必多提,若非姑娘问及,我都不会说。” 姜迎没再发问,作势看了几盒,便问了还在闻胭脂香气的卞淑清。 “想要么?” 卞淑清晃了晃盒子:“真的好香呀。” 姜迎道:“那你要买下么?” 卞淑清问了妇人价钱。 出奇便宜。 于是卞淑清便买下了。 当然,她并未忘记自己的任务,借着交易的机会靠近那妇人,并将鉴息符取在手中。 鉴息符忽然发热。 她一怔,脸色变了,拿着胭脂盒子的手也忽然抖了抖。 忽然感觉买错了。 但是她没有表露于面,而是暗地给了姜迎一个眼神。 姜迎早便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走到卞淑清身旁道:“买好便走吧。” 卞淑清一听,觉得这是个动手的好时机呀,但是姜迎目前算是她的“上司”,所以不曾发问,也不曾动手。 姜迎在即将离开之前,忽然问妇人:“这么大的店铺,只你一人看着么?方才我二人来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现,你倒不怕有人偷了你的胭脂?” 妇人哈哈笑了两声:“咱这店铺是个老店铺了,与街坊们都熟。 来此店的又多是附近的姑娘,大家哪怕不算太熟也见过一二面。若有人偷胭脂,到外头一问,谁谁谁来过,往哪边走了,立马得知,还怕查不出来么?所以店里啊,一人便够。” 也就是店中大概并无他人,姜迎为免问多暴露,便先与卞淑清离开。 一走出此店,卞淑清便低声道:“鉴息符有反应,你看懂我的提示了吧?” “嗯。” “那你因何阻止我动手?怕打草惊蛇?” “是也不全是。先前成衣铺的店家不是说了,失踪的是这家店里的男人,如今却是妇人先出现问题。” 卞淑清点头道:“确实不对劲……前头那县府府长才说了,县里只是男子失联,如今看来,妇人也往那大山走过吧,否则怎会也被换了魂? 可若去了大山,为何府长又不说,或者是不清楚?那这妇人怎么去的?如何被换的魂,如今的魂又是谁?”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店铺一小段距离了,姜迎回头看了铺子一眼。 想起妇人的表现与那盒胭脂,她道:“此妇人着装质朴,以着装看来,更像是循规蹈矩之人。 然而此人方才举手投足之间,以及她的谈吐,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与那老老实实的着装相差得有些远……” 卞淑清立马点头:“我也察觉到了,我还以为是我多疑。” 姜迎看了一眼还被她把玩着的胭脂盒子,忽然又问:“你很喜欢这盒胭脂么?” 卞淑清有些没好意思地笑笑:“在宗里待得多了,平素少有打扮,我看这胭脂膏粉细腻,气味又好,不自觉便买了。” 但说着话锋一转,脸色也因此一变:“但那妇人有问题,她卖的胭脂会否也有问题?你先前看它们的时候,脸色便不大好,你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不曾告诉我吧?” 姜迎道:“那时店中无人,又规定了不能放出神识以免被对方察觉,我怕有人暗中窥视,自然不好多说。” “嗯???”卞淑清惊道,“也就是真有问题?怎么了?为何我不曾发现?” 姜迎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将声音压到最低:“此胭脂,不,应当说铺中所有胭脂,均掺了毒粉。” 卞淑清一听,端着盒子的手一歪,盒子往下掉。 姜迎眼疾手快抓住,同时在卞淑清慌张想要检查自己之前,扼住她手腕制止住她。 “你放心,此毒粉乃普通毒粉,你一个八层修为的人,并不怕它。” 见卞淑清还是有些懵,姜迎又道:“此乃迷魂散,不知是对方认为对付普通人,仅有普通毒散便够,亦或只能弄到普通的毒散,此散对修士毫无作用,只会对凡人生效。 故而哪怕你用它,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危害,相反,你可以反用它试试,看它对凡人能够产生多大的作用。” 卞淑清也压着声音问:“你是因为修毒才能够一眼辨出此毒?” “正是。我由于修了御毒之术,身体一旦靠近毒散,体内血液便会发生亲和的反应。” “那,”卞淑清声音压得更低,“恕我冒昧,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那你的血带毒么?或者能够吞噬、化解这些毒散?” 姜迎倒是坦然,并无生气的意思:“通常情况下,我能够控制我体内的一切毒素,哪怕流血也不会有事。 但若有人害我,或者在我昏迷之时伤我,那么确实有可能被我血液之中的毒素所害,此为自保。” 卞淑清急着追问:“那你能够吞噬或者化解胭脂里的毒素吧?” 姜迎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你莫非还是担心此毒对你有害?” “自然的啊。我不曾修毒,不曾了解这些毒物,更不知如何解毒,自然会担心。” “那你放心,不是说了这只是迷魂散么?它不伤人,只会迷人神智。我怀疑这或许是对方迷惑更多‘食物’的手段之一。” 想到卞淑清一再强调的问题,她又道:“我能解,哪怕你无法抵抗此毒我也可以替你解了。 不过你若无法抵抗,方才你便神智不清了,所以你真的可以放心。” 卞淑清这才放心,拍拍胸口,小心瞥了姜迎手上的胭脂盒一眼。 “唉,当时发现妇人有问题,我便应该退了的。” 然而姜迎却不认为如此:“既然有迷魂散,用来试探一二也不无不可。 并且事后我可以替你清除内中毒素,你依然能够用它。 你若实在觉得亏了钱,三位大道人还说了,行动期间为了完成任务所做的耗费,可以在回宗之后提出,宗门会做出补偿。” 卞淑清听到能够清除毒素,已经不纠结了:“能清除便好呀,那我便不白买了,加之它不贵,算算还赚了。”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成衣铺店家所说的失踪者常来的酒馆,卞淑清道:“若内中也有被附身之人,是继续不动手亦或一网打尽?” 姜迎想了想:“我们现下便可以用这胭脂做试验,要来试试么?” “你不知道它有何功效么?” “不瞒你说,我修毒之后,便只在宗中用毒,面对的也都是修为比我高深许多的前辈,还真不清楚这迷魂散与当下的剂量,能够对凡人产生多大的用途。” 于是卞淑清打开盒子:“那来吧。” 两人相视一眼,往酒馆侧面的小巷一钻,再出来时,两人掌心便都沾了一层胭脂粉。 之所以不上脸,姜迎是因不习惯,嫌粘腻,卞淑清则还是担心毒散毒坏她脸蛋。 两人上了酒馆。 此时白日当头,天气正好,酒馆生意不错。 两人在店小二的指引下上了二层,一眼看到成衣铺店家所说的,失踪之人惯常会坐的位置。 是一个靠近酒馆楼台的位置,能够一眼看尽楼下事。 而现下这个位置,也果然有人坐着。 是一位普通装扮的男子,衣着与胭脂铺的妇人一般,朴实无华。 光看这打扮,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有钱日日钻酒馆之人。 但他桌上却点了许多酒菜,看菜品十分丰富,看起来花销不小。并且这些菜显然已被动过,在一旁尚有两份用餐器具与两个空酒杯,也被使用过了,但是不见其主。 姜迎两人又看到此桌侧面,正好有一空桌,于是坐了过去。 刚落座,见有两男子相伴上了二层,走向对桌的男子。 “顾兄顾兄,久等了!哎呀,我家孩儿真的麻烦,婆娘也是,不看好孩子,还让他们来此处寻我。” 被叫做顾兄之人微微一笑,站起来请二位再次入座,随后也落座笑道:“婆娘么,都一个样。 我家婆娘平日也喜出门,到姐妹家唠嗑打闹。是近日铺子生意好了,她有银钱可赚,这才少出门了,换我多走动。” “哎呀,顾兄这也是时来运转啊,出门送一趟老奶,嘿,竟然得了老奶家祖传的香粉秘方作为回报?你这话,若不是你说的,咱们都不信。” 顾兄呵呵一笑,给二人斟酒:“所以说好人必有好报嘛。我赠予二位的那两盒胭脂,你们常让婆娘涂,当真有回春之效,不信你看我婆娘,近日气色是好了吧? 届时你们不就等同于再娶了一位年轻媳妇?哈哈,顾某在此提前恭贺二位!” 另两人闻言,也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甚为欢喜。 而不远处的姜迎两人一听,交换了一个眼神。 竟然要常涂,看来一丁点的剂量不足以成事。 不过也是,若随随便便能迷一个人,此城必定大乱。 看来这位“顾兄”之所以常钻酒馆,是为了将家中掺了毒散的胭脂推销出去? 并且推荐的对象是男子,也是青壮男子,回头让这些男子的媳妇多涂抹胭脂,时日一长,被迷惑的便是这些男子,甚至有女子在内,到时候再在他们耳边多说几句,他们便会轻而易举听他的话。 姜迎与卞淑清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已不谈及她们感兴趣的话题,于是姜迎行动了。 假意走向对桌后方的店小二,带着鉴息符路过“顾兄”身旁。 符纂果然发热。 并且这位顾兄在她路过之时,鼻子抽动一下,显然是闻到什么。 等姜迎与店小二说了两句话回来,顾兄立马截停她。 “这位姑娘。” 他吟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向姜迎。 姜迎停步看过去。 而卞淑清手上已捏好驱魂符,另一只手则捏了木刃符,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顾兄并未注意到卞淑清任何,而是看了一眼姜迎的脸,鼻子不着痕迹又吸了吸,最后锁定在她掌心。 “姑娘身上气味,好似是我家胭脂的气味,真是有缘。” 姜迎发现他能轻松确定胭脂最集中的位置,眸光几不可见地变了变,旋即一副诧异的模样问:“贵家的胭脂?” 顾兄笑道:“若顾某不曾认错,应当是的。你可是在侧前方的胭脂铺买了胭脂?” “确实……这位大哥的鼻子可真了得。” “哈哈!”顾兄十分开心的样子,“我家胭脂用的是特殊的香粉,香味比别家好多了,我跟着婆娘卖惯了,自是好认。 并且我家的胭脂,脂粉细腻,能够滋养容颜,姑娘你若常用,会更显年轻貌美。” “哦?”姜迎很感兴趣的样子,“竟有如此功效。” “自然!不信你问问这两位大哥,他们才各带一盒回家,便是见我家婆娘越发年轻了。” 姜迎看了两人一眼,又与他们客套了几句。 之后她说要走,这顾兄忽然又喊停她。 “欸,姑娘。” 第一百三十四章 动手 在姜迎回头时,顾兄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这才问:“姑娘看起来不似镇上之人?” 姜迎微微回身:“哦?大哥看起来对镇上居民很熟悉。” 顾兄笑笑:“倒也不算,就是姑娘的面相,加上这气色这举止,不像小地方的姑娘,倒像是那城里的千金,或者……莫非是女仙子?” 姜迎听罢,心中有些想法,但是面上不显,也不正面回答。 “大哥谬赞了。” 这时顾兄转移目光,深深看了对桌的卞淑清一眼,又回头笑道:“那面桌上坐的姑娘,看起来也是与姑娘一起的了。” “好眼力。” “哈哈。尚可尚可。能够猜中也是顾某幸运。” 姜迎思路一转,忽然道:“我二人来自阳昆坊。” 阳昆坊是靠近云山宗的某处地名的谐音,姜迎在云山宗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时改了改借用了一下。 果然顾兄一听,神情完全不一样了:“哦?阳昆坊?从未听说,似乎不在礼安县?” “确实不在。嗯……但是距离此地也不算远。” “哎呀。”顾兄忽然来了精神,腰板坐直,热衷地看着姜迎:“那具体在何处呢?” 姜迎反问:“大哥是想逛逛么?” “哈,”顾兄笑道,“半辈子不曾离开此镇,见识有限,难免遗憾。” “那大哥大可随时出门走走,这礼安镇说小不小,说大么,要离开也不过一两日的路程。” 顾兄一听,不知因何脸色却有些诡异。 姜迎看在眼里,思忖片刻,又抛出一句:“我此次前往,也是与家兄一同前来寻人,自家中来到此处,雇了牛车,不过耗费两日多一些的时间。” 顾兄听罢眼神又变了:“你尚有家兄?” “有啊。上有三位家兄。” “那你家兄必定成年了?” “自然,跟着家父做着一些小本买卖,还负责家中耕种。今日我等便是前来寻找先前谈了合作的商家。” 旋即她话锋一转,手指侧前方一个方向:“我等便在那一面的缘来客栈落脚。” 顾兄往那个方向一看,眼睛明显地亮了亮。 旋即他来了更浓的兴致,回头拍拍桌子:“哈哈,看样子是我家与姑娘家有缘,姑娘自别处前来,还能遇上咱家的胭脂小铺,还光临了咱家。 既然如此,顾某多赠姑娘一盒胭脂,也当是结缘了。姑娘可多与顾某介绍介绍姑娘的家乡,日后若顾某有时间前往,便知该到何处游玩了。” 说着,他手往袖口一掏,掏出来一盒全新的胭脂。 姜迎眉一挑:“大哥你竟随身携带胭脂么?” “哈哈,说来惭愧,但到底是自家铺子,婆娘一开始日日往我怀里塞,勒令我出门时候,多寻找机会推荐它们,后来塞着塞着,我也就习惯了。” 姜迎看了一眼那个盒子,佯装欢喜地打开细闻一下,旋即道:“果然有一阵特别的香味,别处从不曾闻过。” “自家秘方,绝无仅有。” 姜迎与他推脱几句,将胭脂收下了。 后又念头一转:“说起来,与我同行的尚有几位姑娘,我看这胭脂质地极好,气味又佳,我的姐妹们必定也喜欢。 那我干脆再帮衬大哥一些,将大哥的胭脂带过去,问问她们是否喜欢,大哥你看如何?” 顾兄惊讶道:“姑娘出行如此多友人陪同?” 姜迎笑笑:“怎么是陪同?那些都是富贵人家的千金,是我陪同她们才对。 她们平素在深院待着,实在太闷了,总是只能看着兄长或父辈出门。 这次听说我要来礼安镇游玩,她们再待不住,说什么也要跟出门,这不,便带着兄长或家仆一同前来了。” 顾兄一听,感觉眼睛都冒绿光了。 “哎呀……那可真是大阵仗啊。” 姜迎心中冷笑,表面还是客客气气地笑着:“也是礼安县出名,大家都是慕名而来。” 顾兄此时已经没在听姜迎说话了,拍着桌子站起来,两手半握来回地搓。 “哎呀……哎呀……” 他在桌边踱了两步,忽然跨到姜迎面前,眼睛亮得吓人地看着她:“这样吧,姑娘,你们都千里迢迢过来了,如此缘分,我顾某也不与你们整那些虚的。 听说你们人多,我手上存货却是不多,那不如姑娘等我回铺子一趟,我带上婆娘,带着胭脂前往,买一盒赠一盒,或者姑娘带其他姑娘前来铺子,亲自挑选也行。” 姜迎一脸诧异:“大哥如此盛情?……不会惹嫂子不开心吧?” 顾兄一拍大腿:“嗨,这都是缘分,我家婆娘也是好客之人,必定没有意见。哪怕有,大哥我来做主,只望日后我这位大哥去了你们家乡,你们也招待大哥一二,带大哥四处耍耍。” “好好好。”姜迎“喜”道,“既然如此,我代姐妹们先谢过大哥。” “那么她们都在何处?” “也在此街闲逛,稍后一寻便能寻到。” “那姑娘你随大哥回铺子,咱带上胭脂与他乡老客会会。” “好。那我也与一旁的姐妹说一声,一同走吧。” “好好好,你们看起来尚不曾要多少吃食?” “上来喝口茶歇歇罢了。” “那这茶,大哥也请了,姑娘千万莫要与大哥客套。小二,来,结账!” 两人“一拍即合”,顾兄风风火火地便结账要走。 与顾兄一起的两位男子直接看得呆了,但见顾兄付钱过后,还让他们坐着继续吃,他们也就不管了,开开心心恭维了两句,祝福了两句,便自顾自吃喝谈天。 而姜迎在此间隙,走回卞淑清身旁。 听到卞淑清问:“如何了?你们怎么聊着聊着,便一副他乡遇知己的模样,现下又要到何处?” 姜迎手在桌下方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对她道:“路上与你谈,说来也是奇遇。” 卞淑清便心领神会,不再多问,跟着她与顾兄一同离开。 两人又跟着顾兄回到胭脂铺,顾兄与姜迎说了两句,快步进入铺内。 卞淑清这才再度开口:“究竟怎么回事?怎的又回来此铺?” 姜迎一手掩嘴,附耳过去,低低说了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想法。 卞淑清听罢,有些不可思议:“你这是要……” 这时顾兄与那妇人都出来了,提了一大个能放许多胭脂的大盒子,姜迎便佯装挽卞淑清,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捏,以作提醒。 卞淑清一看,不再说话。 顾家夫妇双双走来。 “我家婆娘,哦不,贱内,哈哈,想必你们见过了哈。” 姜迎与卞淑清再一次与妇人打招呼。 妇人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两人的神色都变了,一改先前爱答不理有些冷淡的样子,一双眼睛极亮,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感谢二位姑娘为我家推荐胭脂,实在多谢。” “顾大嫂言重了,还是贵家胭脂质地好。我方才已经看到我的姐妹们,来,这边请。” 顾家夫妇笑着对视一眼,跟着姜迎走。 姜迎带着两人,来到向思的二人小组面前。 此时向思正在路边一个小摊子与摊主对话,看到她过来,后方还带有人的样子,有些诧异。 “你们……” 姜迎走过去,很娴熟的样子挽过她,往前走了数步,一副小姐妹谈悄悄话的样子在她耳边说清事情。 向思听罢,更加诧异。 但她反应极快,在明白了姜迎前头所做的铺垫后,人便自动进入“角色”,将严肃凝重的诧异伪装成惊喜的诧异,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之后两人自然而然以小姐妹讲悄悄话的架势,继续低语。 “你想直接将他们带到客栈?” 所谓的客栈正是姜迎前头所指的“缘来客栈”,是一个距离商街极近的客栈,留下来的筑基道人便在那里等着,观望着。 姜迎点头道:“我感觉他们引诱人的方式不简单,或者说,自成一道流程。 这不像是一只潜伏深山的虎精会想到的方式。 所以我认为他们背后尚有至少一个人,在指使或指导他们。 并且有他们一家,便绝对有另一家,不如我等将这一家制服,想办法从中撬出更多的信息。” 向思想了想道:“返璞道人说了,策略最好听你的,那便听你的,你想我如何配合你?” 姜迎道:“既然你方才说了,此地暂无其他发现,唯一一户有失踪人口的人家,人也未曾回来,不如我带三四人回一趟客栈,你在此地召集所有人,密切关注此街的动向。 此二人被伥鬼附身,观那男子表现,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修为,但我实在不知有多少修为,又是否有与其他伥鬼通风报信的本事。 所以待会道人动手,若他们能够知会其他伥鬼,若此地有其余伥鬼,他们必然做出反应,你便带人一网打尽。 若无,那也无妨,我等有了此两人,或许会有更大的收获,届时我会给你发信号。” 向思点头:“言之有理,便这么办。你要带谁走?” 姜迎想了想:“你们可能需要动手,自然留下修为高能力强者,其余的你分我二人。” 由于姜迎修为不高,所带的队伍便是高修为的多,以防意外发生。 向思一人能敌好些人,也是炼气层修为最高之人,便主动带了较弱的修士。 听闻姜迎的计划,她往一旁看了看,点头道:“好,我与她们说。” 说着她便走向目标修士所在的位置。 姜迎这才回过身来,满是歉意地对顾家夫妇道歉:“让二位久等了。只是我的这位姐妹啊,也不知到底怎么了,方才向她解释了半天,她才明白我在说什么,还以为我花了大笔冤枉钱买了一大盒胭脂呢。” 其实在她与向思说话之时,卞淑清极上道地与顾家二人一通乱谈,引走两人的注意力,所以两人并未过多注意姜迎与向思的谈话,也就没有过多的感觉。 “无妨无妨,说明白了就好。就是你这姐妹怎么听完转身便跑了呢?是不愿意买么?看看也行啊。” “非也非也,是她听说有这等好事,忙着去喊另两位姐妹呢。” “哦?看来你们在此处逛得极开心,都不一道走了。” “姑娘家家出门,就爱四处乱看。欸,来了,我们到僻静处说话。” 但是向思带着另两位女修过来,两人都欢欢喜喜的样子,一来便说要回客栈挑。 有一位女修道,客栈里有她小妹,染了风寒不能出门,想拿胭脂哄她开心开心。 姜迎状似无意地透露,那里她们的兄长们都在,立马让顾家媳妇答应了前往客栈。 几人一拍即合,又往客栈走。 向思则找了个借口,借故稍后前往,让她们先走先挑。 顾家夫妇仍旧未起疑心,便跟着姜迎几人走了。 不到二里路的距离,几人很快来到缘来客栈。 称有小妹的女修忽然说要先回房看看小妹的情况,实则是提前通知了房内的道人。 道人一听,让她们先谈着,他借机观察一二。 于是女修声称小妹被带出门看大夫了,让众人先入屋等,顾家夫妇入门后看到道人,又被女修骗说是年纪最大的大哥,“大哥”让她们无需拘谨,放心地聊。 那顾家媳妇一看到道人,眼睛都亮透了。 好不容易收敛一些,她规规矩矩地坐到室内桌边,极有经验又利索地取出所有胭脂,向每一位姑娘详尽地介绍。 那态度,一点也不似前头姜迎两人过去店铺时,不大有所谓的态度,并且不断往道人身上瞟。 这让姜迎又多了一些想法,并且很快,她听到顾媳妇比她男人还大方,直接拍板买一盒赠两盒。 卞淑清等人开开心心收下,一点不存疑,姜迎又注意到顾家媳妇看她们的眼神,更藏不住喜色,俨然一副看见单纯羔羊入套的样子。 交易完毕,顾媳妇再度看向道人,风情万种地正要开口:“这位……” 道人力量忽催,一个法阵自两夫妇底下升起! “本以为此地仅有伥鬼,没想到,连狐精也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现出真面目 法阵一启,无数金色丝线般的法力生出,牢牢束缚住顾氏夫妇。 两人大惊,惊弹而起:“你们?!” 然而法力浑厚,死死压制住他们的动作,不到片刻法力交缠成网将二人牢牢捆住。 皓阑道人只看了一眼男者,便转眸看向女的。 手上法诀一捏,一个蔽音法阵升起,同时顾媳妇哀嚎起来。 “死道士,放开我!你!!” 皓阑道人无动于衷,继续催动法阵。片刻后,金丝穿过顾媳妇肉身,紧紧捆住她的魂体。 再一用力,扑通一声,肉身了无生息地坠落地面,而一道散发着邪气的虚影自肉身弹了出来,滚到另一边。 是一只狐精。 身上笼罩一股黑气。 而它离开肉身后,一阵强烈且奇怪的气息冲击而来,令得在场的除皓阑道人以外的修士,均奇怪地蹙起眉头。 皓阑道人将此狐精捆得严严实实,这才将顾兄的魂逼出来。 是个与顾兄长得完全不一样的比较矮小似书生的男子。 身上同样有阵阵的黑气,并且也有狐精有的气息,却不如狐精强烈。 这个显然便是伥鬼了。 再一对比,狐精,狐精多出的那阵气息大抵便是妖气。 皓阑道人看着此一妖一鬼,冷哼道:“孽障,竟敢伪装成人,来此地祸害民生。” 那狐精动弹不得,全身仅有尾巴尖儿能微微晃动,它气得晃着那点尾巴怒骂:“你们多管闲事,坏我等好事,必不得好死!” 伥鬼则瞪着姜迎:“原来什么富家子弟、与姐妹出城,尽是骗人的?!你果然是女修?可你们为何没有气息?!” 姜迎看了他一眼:“既然有心骗你,自然不会暴露气息。” 他们这些年轻修士身上,均有大道人为他们所下的隐灵术,能够骗过筑基期的修士,更毋论这俩道行不深的伥鬼与狐精。 伥鬼一开始猜测姜迎是女修,姜迎还警惕了一下。 但是后来言语中发现对方逐渐入套,也就明白那也是对方的初步试探罢了。 再后来,他还将自己的夫人带来,更是证明夫人也不曾发现。 那便交给皓阑道人,在力量的压迫下,对方可能会透露出更多的消息。 伥鬼一听,气得身上黑气更浓。 姜迎感受了一下这气息的强度,再想想它们在肉身时毫无异样的感觉,不由看了那两副肉身几眼。 皓阑道人驱动灵力,操纵金丝将狐精吊起来:“坏你等好事?在你眼里,伤天害理便是你等的好事么?” 狐精一边挣扎一边怒喊:“你休想套我话!” 皓阑道人力度猛催,数根金丝缠住狐精的脖子。 “你不想说亦无妨,此乃金刚降妖阵,是最适合你之所在,你可以慢慢在此处思考。” 狐精被缠住脖子,呼吸艰难,而金丝的降妖之力亦不断捆绞它之妖身,加倍痛苦。 但她依然不吭声,默默挣扎着。皓阑道人见状,也不着急,看向伥鬼:“你可有话想说?” 伥鬼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皓阑道人忽然将他自阵中抽出,用金丝强行将他拉到自己身旁,直面那狐精:“你与她什么关系?” 伥鬼这回倒是干脆:“并无关系,你不必用她威胁我。” 皓阑道人点点头:“原是如此。”反手将他拍入另一个法阵:“此乃无间炼鬼阵,你也待着,好好考量吧。” 伥鬼很快也痛苦得只剩打滚哀嚎。 这时皓阑道人看向姜迎几人:“你们做得不错,只不过我还是想问,因何特意将此两人带来此处?” 卞淑清几人齐齐看向姜迎。 姜迎看了一眼伥鬼与狐精,皓阑道人理解地设了一个蔽音法阵在他们周围。 “现下可以放心说了。” 姜迎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山中虎精诱拐凡人,靠的是类似胭脂的手段?” 皓阑道人一边拿过胭脂盒子研究,一边问姜迎。 姜迎道:“或者他们正在依靠这样的手段,扩大他们的狩猎范围——从他们想通过我等将胭脂传至礼安县以外的地方,便能窥一二。” “若他们需要如此行事,也说明了一件事。”皓阑道人幽幽看向她。 姜迎点头:“说明他们本身无法离开此地,深山之中的虎精力量,或许也只能协助他们在此地范围内活动。” 皓阑道人沉吟一声,收回目光看着胭脂盒:“此迷魂散具体又有何用?” 姜迎道:“凡间的迷魂散又分纯粹迷魂的普通迷魂散,与导向性迷魂的导向迷魂散,此乃后者。 此类迷魂散由雌雄双性迷魂草所制,通常以雄性草来迷惑特定对象,待生效后,被迷惑的对象便会自动主动靠近雌性草所在之地。 显然此胭脂中,掺了雄性迷魂草所制的香料,待迷魂之力生效,被迷魂之人便会自己走向那深山。 这样一来,也印证了先前府长所言的现象——失踪的青年直至失踪当日,均未有异常表现,但是当日却都莫名消失,走向大山。” 皓阑道人静静听着,末了满面深思地点了下头。 “尚有其他见解么?” 姜迎想了想,摇头道:“暂且这些。另有一事,我与向思师姐通了气,若此二人被捕会被其余同伴知悉,其余同伴或许会做出反应,届时向思师姐会在商街带领同门拦截。” 皓阑道人便站起来,站到窗边看了一眼:“看起来,他们并未行动。” 姜迎几人也过去看了看:确实,街道上风平浪静,人们个个一如平常,并无不妥。 道上也不见修士的气息出现,证明暂时无人动手,又等同于这两人被捕,其余之人并不知晓,或者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皓阑道人回过头,看着狐精与伥鬼道:“若仅有伥鬼,我认为此事尚且单纯。但若狐精亦在……那山中不知究竟有多少妖类啊。” 姜迎忽然想起肉身的问题:“据弟子了解,寻常肉身并不能掩饰如此浓烈的气息不是么?” 皓阑道人:“正是如此。所以此事难办之处,也在此处。 那深山之中的主谋,竟然有如此能为,能让凡人肉身成为鬼妖的隐藏气息的屏障,修为实不简单。 并且如你所言,它们引诱凡人若有迷魂散这般迂回复杂的程序,证明这幕后之人思维也不简单。” 他忽然转头看向南面的山群,面色凝重:“我忽然有些担心入山的道友了……” 这语气,无形影响了姜迎几人,她们也个个沉重地看过去。 过了片刻,皓阑道人首先回过神来,对姜迎道:“你与向思的配合很是明智,不利用一番也是可惜。 此鬼妖被捕之所以未有其他人反应,或许是因我一开始便束缚了它们的一切动作,那么我稍后略施一计,给它们一个机会,看看它们会否向外报信。” 姜迎道:“那我等回街上接应向思学姐?” 皓阑道人点点头:“去吧。我在邻近再设一阵,困住那里的人,若有问题,你们可以处理完商街再到那里处理。” “那么弟子也通知吴闻师兄他们。” “嗯。此传讯符给你,安排好后,给我一个讯号。” 姜迎接过传讯符,与卞淑清等人速速离开。 回到商街,姜迎找到向思,又得知向思也想到了吴闻,早便派人通知他了。 这样一来,她们便可以知会皓阑道人动手。 在商街等待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忽然,有一个商铺之中有人走出来,有些疑惑又有些警惕地看了商街两眼。 向思等人一看,向思率先走了过去。 那人看到向思直冲着他来,当即想要回身关上店铺门。 向思手腕一抖,一把短刀自袖间飞出,在店铺门关严之前卡在门缝。 那人一看,不管不顾冲向屋内。 向思一脚踹开店铺门,面无表情走入,短刀在她的灵力操控下对对方穷追不舍。 对方一看,急得要从后方破窗而出。 便在这时,向思向他甩出一张驱魂符,他顿时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驱魂符驱出一道同样不属于原身的魂,又是伥鬼。 而符透过肉身紧紧贴在伥鬼身上,在伥鬼离体后,又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一个金灿灿的符袋将它囊入其中,再缩成锦囊大小的符袋。 向思走到符袋面前,捡起符袋,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侧面之人的气息。 确认已无生还的可能,她叹了一口气,将那人未及闭上的双目阖上,便站起来往外走。 这时有青年的亲人急匆匆赶来,看到此幕,瞠目惊叫:“杀人啦!!!” 向思也不着急,走到他们面前道:“此人身亡已久,被外来魂魄附身。我是受到相关委托前来处理此事的修士,你们若有疑问,请前往县府询问府长。” 青年的亲人自然不信,扯着向思哭讨说法。向思长眉一蹙,稍稍用力挣脱了他们:“我再说一次,若有疑问,前往县府找你们府长。”旋即迈步离开。 而驱魂符与修士的气息一出,街道上也有两位路人出现异样的反应。 也被附近的修士用同样的方式驱逐了。 这驱魂符能够令伥鬼在人前现形,所以人们清清楚楚看见,这金灿灿的符纸拍出的灵魂,竟然与那身躯不是同一个人! 登时长街混乱,路人皆惊。 姜迎等人也趁着这个时候,迅速筛选目标,而一部分人则进入店铺,对店铺内之人排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此街再无伥鬼。 并且与顾家媳妇同样的狐妖等精怪再无出现。 向思命一个小组前往通知府长,带人来收拾这些尸首,并对人们解释。 她们则迅速转移到下一个地方,先去协助吴闻,发现那里并无伥鬼,又去皓阑道人后来划出的区域。 那个区域,在三方出口处均有迷踪法阵,能够困人与无形。 姜迎、向思与吴闻带着队伍,先排查了三方出口,发现果然有一位伥鬼尝试离开。 解决后进入区域内部,再无发现,于是三队停手收工。 将困于符袋的所有伥鬼全交到皓阑道人手上。 皓阑道人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伥鬼,早已大量渗透此地。” 吴闻问他:“我等今日行事,会否打草惊蛇?” 皓阑道人道:“无论如何行事,打草惊蛇均是必然的。他们若因此退回深山,反倒还好,这样县中人民起码暂时安全。” 向思也道:“自从第一批修士发现伥鬼并收拾伥鬼,便已经打草惊蛇。 如今我等冒的是被人设计的风险,其余的,尚且能解。” 姜迎问皓阑道人:“道人可曾在狐妖与伥鬼身上问出什么?” 皓阑道人摇摇头:“时候尚早,现下哪怕他们招了,也可能是谎话,不妨再等等。” 姜迎绕过他看向两者,看得出他们受了不少苦头,精气神都远不如一开始时候了。 不过道人有自己的盘算,她也无需再问,待府长带着官兵来到,她与向思吴闻又前往与府长沟通。 忙活了大半日,随后干脆在附近又排查了数条街道,到了深夜才回到驿站。 进入大山的返璞道人等,均未有消息,皓阑道人有心忧心,加快对两者与其他伥鬼的审问。 有伥鬼嘴巴不严,透露了几个同类的方位。 也有伥鬼视死如归,闭口不答,最后它们都被皓阑道人处理掉了。 那狐妖受尽折磨,一开始也是不说。 但当皓阑道人加重阵法力量,并威逼利诱时,她终于松口。 透露出他们果然有人在幕后指导,并且不是虎精,也不算伥鬼,具体是什么,它直言不知。 既然开了口,后面便简单了。它告诉道人礼安县有几处与胭脂铺类似的地方,它们通过这些地方,引诱了不少合适的人群前往深山。 再之后,便没有更多的信息了,皓阑道人了解完一切,一掌结束了狐妖的性命。 伥鬼比狐妖等级还要低,是为狐妖办事之人,所以他无有太多价值,也被道人一并“送走”。 此时已然接近天亮。 皓阑道人将这些信息告知于向思等人,让他们继续排查,又看他们目前配合得极好,于是抽身离开,前往南面的山群。 第一百三十六章 皓阑道人也走后,驿站便只剩下炼气期的修士。 经过了第一日的配合,第二日大家便熟悉多了,一口气在镇子上排查了三日,将整个镇子都排查过一遍。 又发现了四个伥鬼。 再之后,入山的道人们依旧未有消息,也无人回归,虽说众人都有些着急与担心,但为了这方的效率与民众的安全,他们也应该前往周遭的乡镇排查了。 这几天内,也有旁近的宗门派了一些修士前来,于是在动身之前,众人回到驿站,做了一次大调整。 首先是人员的调整,姜迎这边策略最强,但对人员配合的要求也高,她将两位一直配合得有些问题的人员分出去了,其余暂时不添新人。 向思和吴闻给她补了临时与她合作过的人,而那两人也适当调动了一些人员,并带了新来的人员。 当日,所有的修士都在驿站打坐恢复,傍晚才有人四下走动,或是串门闲谈,或是四处闲逛放松心情。 卞淑清这几日与两位别峰的女修颇聊得来,为了吸取别峰的经验,她跑去串门了。 屋里只剩下姜迎一人。 难得单独,她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坐到茶桌边在石藤们的催促下将小石藤放出来。 “哇哇哇!” 七株石藤一落地便哇哇大叫。 “这便是人间!” “这便是驿站!” “这便是……哇!你在喝什么东东?!” 姜迎觉得它们实在太好笑了,忍俊不禁道:“茶。尝尝吗?” 七株小石藤相继自地面跳上她膝盖,再自她膝盖跳至桌面,头小心往小小的茶杯里探了探。 “嗯?同类的味道!” “你将它们煮了吗?” “可是这个同类不大好,它有些臭味,证明生前生过病……” “噗——” 姜迎直接一口茶水喷出来:“什么病??” 这时药宝才老神在在地插话:【别听它们瞎说,不就叶子不是好叶子嘛。你们,大惊小怪,有失仪态哦。】 七株小石藤异口同声:“哦。” 这时,有一株不大喜欢这茶水的味道,觉得一点也不高级,便又跳下桌四处逛了。 “驿站真好玩呀,这是什么?” 姜迎:“椅子。” “那这个呢?” “床。” “那这个呢?这个圆滚滚的……” “浴桶。” “何为浴桶?” “泡澡的工具。” “何为泡澡?” “洗漱。” “何为洗漱?” “……清洗身子。” “何为……哦,清洗身子,三青真人有说过。” 姜迎奇怪道:“三青真人为何与你们说这些?” 小石藤道:“漠上有雨时,咱们身上沾了沙尘,真人便总不让我们靠近他,说要先给我们清洗身子才行。” 姜迎一听:真人这般讲究呢? 可是明明有净尘术…… 这时有一株小石藤看不惯姜迎总跟那株小石藤说话,便过去拉拉姜迎的衣袖:“姜姜姐姐。” 姜迎看过去。 “小老大说它要进阶了。” 小老大便是皮皮花,以往是老大,现在姜迎变成老大了,它便变成小老大。 姜迎诧异道:“又要进阶了么?” 这皮皮花进阶真的是整片沙漠境最快的。 本来它也有分株,也可以跟出门,但是它说它最近要闭关修炼,便放弃了这个机会。 小石藤点头点头:“嗯呐。它快到高阶五品啦,再升五品,便是极品的灵植了。” 姜迎突发奇想:“极品的沙漠石藤,与你们现在会有什么不同?” “到时候,我们便能够抵挡元婴级别修士的攻击。” 姜迎一惊:“元婴级别??……那你们如今岂非能够抵挡金丹级别修士的攻击?” “是的啊。你不知道吗?” 姜迎心说我怎么知道? “这些年的大比,也不见你们有这般威力……” 另一株石藤干咳一声:“咳,姜姜,我们是分株……” 言外之意,它们先前所说的是本体。 “哦……我原以为你们与它们已经有相当的一致性,连同修为也……” “不是不是,我们仅有它们一半修为,但是灵智相当。” 这下姜迎便清楚了,看着这七株越发粗壮的石藤,拍拍它们脑袋:“那你们也加油呀。” 忽然温声温语地说话,害得小石藤们纷纷低下头去,颇有一些害羞的姿态。 七株小石藤又与她聊了许久,将房里以及透过窗户能够看到所有沙漠境未有的物品全问了一遍,才肯罢休。 姜迎见时候不早了,卞淑清也离开好一阵子,不知何时就要回归,她对几株石藤道:“回来吧,让人看到你们,免不了又是一番追问,太费时间。” 几株石藤乖乖地回到她身边,被她送回她在万物阁买的专程存放与蕴养灵物的生灵戒中,准备打坐片刻。 便在这时,药宝忽然开口:【有人来。】 姜迎下意识看向门口:【回来了?】 【不是,我是说,驿站外有人靠近,并且不是我们的人。】 姜迎顿时蹙眉,起身走到窗边,贴着墙隐着身子往外看。 【不见人迹,你说的人在哪?】 药宝通过地上的植物又感应了片刻:【靠近了……且慢,不止一人!】 话语之间姜迎已经看到视线前方,走来三位身穿斗篷之人。 他们在驿站外的一定距离便停下,齐齐望向高处,驿站的各个窗户。 姜迎见状,脸转回来,身子又往墙边挪了两步,确认不会被人看到。 与此同时,她已经留意到那几人的停步之处,乃三位大道人所立的法阵外围边缘。 她神情凝重地看了一眼门口,心说果然出手了,前面数日的平静看来是对方观察的时间,也是迷惑众人让人放松警惕的时间。 她想了想,放出两株石藤:“通知向思与吴闻,注意安全,莫要耽误。” 她在县府时便用过石藤,向思等人是见过的。而石藤经过了四年的努力,已经能够发出声音与修士交流,所以向思他们能够听到它们说话。 两株石藤领命,飞奔而出。 正好卞淑清回来,一推门,碰上一左一右两道影子,嗖嗖窜出去,她吓了一大跳:“蛇?!” 姜迎立马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卞淑清有些懵:“怎么了?你为何贴着墙站,方才那两道是……” 姜迎道:“是我的灵植,先不管它们,此地有人靠近,你先进来。” 卞淑清连忙进门,在姜迎的提醒下绕着窗户走到她身侧,跟着她一起贴墙。 “何事,什么人?是敌人么?” 姜迎摇摇头:“无有神识,你再稍等片刻。” 先前为了尽可能降低修士们的存在感,修士们不仅有隐灵术在身,神识也不外放,只有在排查伥鬼时才会动用神识。 回到驿站,有大道人的法阵,能够感应外来力量,修士们也不多此一举,毕竟炼气期的神识,一不留神便会被外来的高手发现。 卞淑清有些着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便道:“我可以借用四周的灵植查探。” 姜迎依旧摇头:“且慢。”脑海里听到药宝在一一报位: 【巽、坤、乾、艮四方位各有三人,离、坎方位各有一人,共十四人。】 姜迎问:【装扮一致?】 【一致。观他们模样,仿佛要破阵。】 姜迎立马对卞淑清道:“一共来了十四人,巽、坤、乾、艮四方位各三人,离、坎方位各一人,你速速召集我方小组集中到二层。” 卞淑清连忙往外走。 而在卞淑清离开后,有小石藤在生灵戒中对姜迎道:“姜姜,向思姐姐让你细说。” 姜迎便再次复述,并且道:“药宝感应到对方动用了力量,所以确认对方冲我等而来。你们告诉向思与吴闻,将所有人召集到二层,注意莫要暴露行迹,我等这次恐怕得出其不意。” 向思那面的石藤道:“向思姐姐说,来人所站位置是破阵位置,若破阵成功,对我等必然大不利,不宜硬碰,只宜转移。” 这时姜迎已经通过药宝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她走出门,看到同样也在门外的向思。 “对方似乎并非修士,并且占据了大部分出路,若要转移,我认为借土为妙。”姜迎指了指地面。 地上可见度极高,若对方乃高道行之人,他们绝对难以对付,一个抓一个准。 借用土道,有隐灵术在身,只要多造一两道掩人耳目的土道,大家脱离的机会会大许多。 向思显然也想到这层道理,应道:“可以。先让吴闻带黄土峰弟子开路,你我恐怕得带人周旋。” 姜迎看着得知消息一脸茫然走出来的修士们,点头道:“我记得你的剑阵不错。” “你的雾阵与青木诀用得也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有了对策。 “他们开始动手了。” “吴闻师弟,便看你了。” 吴闻听了向思的话,立马带人以土遁术造地下通道。 而向思带着金系弟子四处布下剑阵,姜迎则在剑阵之内,再加雾阵,前方尚有粗壮的木根草藤等,缠绕成巨蛋,将他们所在之地牢牢包围。 显然对方也无法迅速破阵,现下两方便拼时间了。 在法阵之内,修士们的力量能够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但到了阵外,一切便是未知数,吴闻带着所有会土系法术的修士开出数条通道后,对着法阵的边缘,他咬牙道:“现在,每人负责一条通道,这一条,我先出阵探路,若我有事,证明此路不通,你们速退通报向思二人。” “吴师兄!” “吴道友!” 吴闻主意已决,先是挨着法阵的阵壁,一口气向前开拓到极限距离。 静等片刻,无人动弹,而被姜迎派来跟着他以方便报讯的石藤也道破阵者未曾移动,他便一口气遁往前方。 “吴师兄!” 众人着急。 但是地面上的几人仿佛从未注意到他,无人做出任何反应。 吴闻见状,也管不得是计亦或其他,对其他几人下令:“一口气,能造多远便造多远,你们要明白,此阵一破,驿站内的人生死便靠我们了!” 一句话,登时激起众人强烈的责任感,众人立马各自就位,以最大的限度与速度,在前方开路。 姜迎那边,能做的防御均已做好,见吴闻等人仍在动作,她们也同时扩大法阵。 做着做着,姜迎突发奇想:“我等如今只守不攻,相当于给对方提供了足够的时间,也相当于让我方陷入完全的被动。” 向思若有所感,看向她:“你想说的是……” 姜迎道:“蚍蜉撼树,或许不自量力不错,但好歹比坐以待毙的好。” “你想先发制人?” “目前此地的阵术,若套到他们身上,好歹也能够拖延片刻时间吧?” 向思心领神会,可是有些犹豫地看向其他修士。 “我们不能带所有人冒险。” “同意。” “你虽为负责人之一不错,但你炼气七层……” “无妨。我虽只有七层,却有别的助力。” “哦?”向思看向她。 姜迎神秘一笑,取出松飞逸的糕点盒:“你若加入,我二人便该动身了。” 卞淑清一听:“你二人?想拦他们?不行,过于冒险!并且你们话事者走了,我们若出了乱子,恐怕难以收场。” 又有人道:“你们云山宗不是有人前往调度更多道人了么?为何一个不来,让我们陷于如此险境?!” 姜迎看了那人一眼:“这几日无论哪个门派,均只来炼气期的修士,你还不明白个中问题么? 我等云山宗的道人,我猜要么来了,却被引向深山了,要么……”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实在不忍心做这样的猜测,当然也觉得个中还有蹊跷一时未曾厘清。 她又看向卞淑清:“若出乱子,你只需一句话,他们会冷静下来的。” “什么话?” “越乱者死得越快。” 卞淑清眼睛一瞪…… 姜迎与向思没时间多说了,直接通过吴闻确认了几条通道,告诉他们转移之法,便一起往外走。 驿站之中的店家看到这样的架势,早已吓得话不敢说,姜迎让他们务必跟着修士们走,旋即与向思一同跨出驿站门口。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危机 在两人彻底迈出驿站之前,姜迎又布了一个巨大的雾阵,掩饰了她们的行踪。 而姜迎作为阵主,能可感应到敌人的每一个方位,她一一向向思点明。 又在药宝的告知下,她知道远处坐着好一些人,尽是黑袍加身,盘坐在地,手捏法诀念念有词。 周身均有一阵黑气缠身,观此气息,也非寻常中人。 姜迎二人带着雾阵出现,其中有人有所感应,睁眼看了一下。 此雾阵乃天然雾阵,雾体均由植物之中的水汽形成,所以只要雾不散,法阵未破,姜迎二人又未露气息,他们便无法窥到二人的行踪。 于是那人收回目光,继续破阵,并不着急。 姜迎对向思道:“明知有异却不动作,看样子是高修为者。” 向思点头道:“可惜以你我二人,恐怕无法问出他们从何而来、属于何方势力。” 姜迎此时已糕点在手:“端看稍后了。” 向思自方才便有些在意此盒子:黑漆漆的木盒,毫无纹饰,看起来十分朴素。 然而此盒材质,哪怕她非青山峰之人,看起来亦直觉有些贵重。 但内中所装究竟何物,她实在看不出来。 她不免低声问:“那是什么?” 神秘便算了,盒子还挺大,看起来是不错的法器或道具? 姜迎神秘一笑,对她道:“稍后你便明白了。动手吧。” 向思素手一捏一挥,数道气剑凌空发出。 此乃试探之剑,通常对方专注于破阵之时,会有防护之力生在四周,若此剑便能动摇他们的防护,接下来便简单多了。 可惜,并未生效。 向思只好再次动手,布下一个巨大的能够包囊这几人的剑阵。 顿时无数金色剑气于阵中穿梭,剑剑直向对方要害! 对方有防御之力护体,向思自是动不了他们分毫。 然而剑声锵然,刺目而凌乱,扰人心神。 这时姜迎又在他们四周布了一个青藤阵,于此同时打开盒子,将带着软骨散的并蒂莲糕点扔过去,软骨散立马散布到雾阵之中,融入雾阵紧紧环绕着敌人。 软骨散无色无味,散布于空中本便难以察觉,加上先前便有雾阵掩护,对方无人察觉。 而此软骨散乃松飞逸自己调制而成的毒物,哪怕吸入分毫,也能够生效。并且其针对的是筋骨,若对方占用了他人的肉身,更是轻易便能生效。 姜迎将软骨散布下,便与向思赶向余下之人。 她们站在远处,雾阵也不在她们身边,故而并不惧怕此散,无需服用解药。 在另一侧,同样的招数,姜迎又耗费了一枚并蒂莲糕,最后在大道人所布之阵的内侧,布下一大片荆棘,便与向思撤退。 她们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好在对方一心破阵,并未将她们看在眼里,如今只能盼向思的扰敌之阵与姜迎的软骨散能够生效。 两人回到驿站,姜迎也将软骨散的事实告知于向思。 而驿站内,七条土道也打造好。 卞淑清已经带人进入土道,在姜迎两人回来时,驿站内已然空荡荡。 按照先前的计划,土道有五条为空,但由一个擅长制作傀儡的门派弟子,联手制作了数个带着爆破符纂及微弱气息的傀儡,放入道内,并操控傀儡偶尔“泄露”气息,以作幌子掩护。 傀儡身上也带着破土符,自动破土,代替通道内的土系修士,好让他们回归到大部队。 真正有人的两道,所有修士均禁止发出气息,而前方挖掘通道的,也不再使用术法,而是由黄土峰修士提供的数只穿山甲代为工作。 所有通道在人齐之后,均封闭入口,这样一来,敌方也不定能够立马找到入口。 姜迎与向思一人入了一条道,按照计划很快赶到众人身侧。 显然众人都有些惊慌,但见两人回归,多多少少有种找到了主心骨之感,众人安安静静地等她们安排。 “尽快走吧。” 两人也无甚安排,一路贴爆破符,一路让众人往前走。 风萧萧兮。 眨眼驿站人去楼空,仅有那陷于剑阵雾阵与毒阵的十四位黑衣人专注破阵。 大约一盏茶过去,终于,有一人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驿站外围由三位大道人所设的防御法阵便轰然碎裂! 阵法一碎,十四人各自动作,眨眼将向思的剑阵与姜迎的青藤阵破除。 “雕虫小技。” 十四人往驿站走,连姜迎的雾阵也懒得解了。 然而便在他们走出雾阵之时,忽然,他们脚步齐齐一顿。 一阵难以抵挡的无力感自脚底直窜脑门,其中有三人扑通倒下! 其余之人见状,有人喊:“是毒!”同时连忙发力逼毒。 众人紧随其后,然而有人速度不及软骨散的效力速度,眨眼也扑通倒下。 最后仅有六人赶在骨子彻底软化之前,将软骨散逼出。 但是即便如此,短时间内他们的行动也将受到限制,只能原地盘坐下来,运功恢复。 姜迎通过药宝利用植物的感应,得知了此事。 如此效力让她也有些诧异,但她因此也确定了:这些人果然也是附身行事者。 然而如此修为,为何必须附身于人? 她一时想不清楚,但要事在前,她也想不了许多,只让石藤通知向思。 她则对本通道内的人道:“敌人暂时被牵制,快走!” 有人没明白:“你如何得知?” 姜迎看了他一眼,并不想避讳:“我用的毒,我自然能知。” “毒、毒?!” 也就是这时,才有一些云山宗的弟子想起来,姜迎是蛊毒门的人。 一时心里有些复杂起来。 但是姜迎并不在意,也不多做解释,催促他们赶紧走。 众人也不敢多加停留,于是也不再追问,连忙向前。 大约过了两刻钟。 软骨散被敌方六人完全逼出,并且以自身力量支撑着肉身的筋骨,他们站起来,要找这些逃逸的弟子算账。 驿站内所布之阵对他们而言均未小儿科,他们很快破除。 发现内中空无一人。 不过先前土系弟子在阵外挖出土道,气息已然暴露,他们也能够猜出一二。 正巧此时,有一条通道的傀儡泄露了些许气息。 六人几乎同时身动,当即来到此地附近,一掌轰开地底土地! 很快现出底下一个半人大小的纸人,被这么一掌的余波轰到,已然烧焦了一半。 一个黑袍人揪起纸人一看:傀儡,并且带着一张破土符,傀儡一死破土符也跟着消失。 另一个黑袍人怒掀后方厚土,看到那长长的通道之中再无他人,气得又一脚将土道埋上。 “看来这些人还会暗度陈仓,倒是小瞧了他们!” 有人冷哼一声:“从当时气息来看,通道仅有七道,任凭他们再如何狡猾,少了这一个,也只余六个可能,走吧,我等一人一个方向。” 其余之人大为认同,散开准确无误地往六条通道走。 然而他们不曾预想,五个傀儡各自以不同的速度往前,但都慢了主要两道的速度许多。 他们发现的一道乃开道速度最慢一道,加之后来吴闻觉得留下如此长的通道,难免过于明显,便指使穿山甲边走边填。 但是姜迎觉得这样速度慢太多,于是动用了几株小石藤。 小石藤常年在沙漠生活,对沙土最熟悉不过,于是开开心心地回头,将穿山甲挖出的土往回推。 它们又是天然便能与同类植物沟通者,悄咪咪让其他根系发达的植物将土推入道中,踩踩实,十分高效。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佩服。 要知道炼气期的弟子收服高阶灵植,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更何况这些灵植是培养出相当灵智,已可自行行动的灵植。 卞淑清问姜迎:“你究竟如何遇上它们,又是如何收服它们的?给我传授一些经验吧。” 姜迎回头看了一眼玩得贼欢乐的小石藤们,摇摇头道:“你误会了,我不曾收服它们,我未曾与它们契约。” 卞淑清一听,更诧异了:“不曾契约???” 其他修同系功法的弟子们也诧异:“不契约?不契约它们会听命于你??” 姜迎边走边道:“它们只不过认为随我一起好玩,才喜欢跟随我。至于命令,这也不算,它们心善,认为对的,能够协助咱们的,它们便会去做罢了。” 众人相当不信。 恰巧有一株小石藤远远喊道:“我们就是听你话!我们乖乖的!” 这让姜迎都没想到,看了它们一眼,有些无奈。 而她能够令这些小灵植如此心甘情愿地跟着,不少人便打心底里认为她必定有过人的本事。 再看看迄今而至她所做的一切安排,无论布局大小手段深浅,总是能将众人带往最正确的道路。 心中对她的信服多了一些。 便在众人各怀各赶路时。 忽然,走在最前方的吴闻低喊:“前方有河。” 众人一听,有人道:“那我们离开,随河而下!” 其余人纷纷同意,毕竟顺水速度会快许多,也无需费力。 卞淑清看了一眼姜迎:“你道如何?你与吴闻师兄均是话事人。” 姜迎想了想:“便这么办。诸位善水吧?” “放心。” 这个修为的人,哪怕不善水,避水珠也是有的。 姜迎再看向吴闻:“师兄你认为呢?” 吴闻其实已经透支了:他前头已经用尽所有力量来为众人开道,加之前头开路的穿山甲是他的,用的是他的精血所养,在穿山甲体力透支后,所消耗的便是他的精血。 所以他说话有些有气无力:“便这样办。否则我亦带诸位走不了多远了。” 众人一听,终于察觉他的异样。 与他同峰的一位男修连忙化出一枚回灵丹:“师兄!” 吴闻摆摆手:“目前暂不需要。丹药珍贵,通过黄土,我亦感受到后方敌方正在逼近,若稍后逃不掉,恶战是必然的,你们莫要浪费丹药……” 后方姜迎忽然开口:“正是大敌当前,每人的状态均需保证最佳,这才有可能战胜。 另外我不知他们为何如此,但我能够笃定,他们即便修为不差,也不过是附身的伥鬼。所以稍后若要战斗,诸位可想办法集中对付那肉身。” 吴闻听着也觉得奇怪:“尽是伥鬼?” “是。” “这似乎不应该……” 姜迎道:“若非伥鬼,或许是精怪一类,但是无论如何,我确信他们只能附身行动。” 否则方才肉身中了软骨散,大可脱离肉身行事。费了这些时间去恢复,恰恰证明他们必须如此为之。 吴闻闻言,摇摇头暂不深究,指着前方道:“走吧。” 姜迎看过去:“回灵丹服了。” 吴闻一听:“……” 这忽然强势的命令语气是怎么回事? 但见众人都在看他,看样子也是希望他服,再者他阵术不错,修为在在场也算高的,确实是众人都不想缺失的一份力量。 他便服下回灵丹。 “诸位觉得力有不逮,也希望尽快恢复。” 他提醒了一句。 有许多人纷纷服用丹药,都是土系弟子的多。 简单的调整过后,众人继续往前。 通过一个小小的弯道,果然来到河面。 姜迎让石藤们在后方迅速埋掉通道,同时让穿山甲转个弯挖掘,营造他们绕路走的假象,之后便将石藤放回生灵戒,准备带着它们遁水而逃。 便在这时,发现了所有傀儡通道的黑袍人,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也来到此地。 在前面部分弟子顺流而走后,姜迎、卞淑清、吴闻与另一位土系修士还未来得及入水,便被他们发现。 “哪里走!” 其中一个黑袍人立马发出一掌,直向离岸边最远的卞淑清。 卞淑清一看,地底草藤树根尽出! 姜迎也急急打了一道防御术,想要护住她。 不料对方共有三人,一人一掌,勉强挡住了前两掌却挡不住最后一掌。 卞淑清顿时如同断线风筝飞出数丈远,姜迎连忙将青木诀催动到极限,托住卞淑清的同时将她裹紧,扔入湍急的河流。 “救她,想办法求助!” 她顺手又推了一人下水,同时御毒术急催,最后一枚并蒂莲也到了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求助 黑袍人见卞淑清被救下,便将目标转移到在场仅剩的姜迎和吴闻。 “不自量力!” 姜迎深知对手修为比自己高,不敢直缨其锋,不断施展青木诀抵挡对方攻击的同时,迅速赶到吴闻身侧。 “张嘴。” “啊?” 姜迎顺势将并蒂莲的解药拍他嘴里,自己也服了先前留下的解药。 “退。” 忽然被塞了一块莫名其妙物体的吴闻吓得话都说不清了,一边被姜迎拖着走,一边舌根抵着喉头:“你则四森么?!” 方才才说这姑娘用毒,不会这也是毒吧?? 姑娘我不抗毒啊! 其实姜迎也是深怕他完全不抗毒,哪怕有解药也受不住这毒散,这才将他带远一些。 有了一定距离,她便不管了,同样的雾阵再现,并蒂莲糕随手扔出。 看似饱满瓷实的糕点,其实如同水球,只不过中间装的是粉末,拿在手上异样感并不明显。 用力往地面一扔,表面一层糕皮裂开,细腻的粉末便迎风飞散。 姜迎特意多送了一阵风,尽冲那三人。 可是正是这一阵风与早先便出现过的雾阵,令这三人早有准备,他们在雾阵升起时便提力破阵,并以真气护体。 软骨散无法进入他们身体,也就无法生效,一名黑袍者冲散雾阵后冷笑着走过来:“故技重施,你认为我等会上第二次当?” 姜迎看了一眼他背后,这才收回目光道:“你又知是故技重施?” 黑袍者眸光一沉,神识往后方探去。 见并无异样,他才冷哼道:“嘴皮子功夫可无法救你的命。” 这时,他忽然发现地底有一阵异动,再看眼前少了一人,他冷笑着抬脚一跺,一阵邪力直冲而去! 登时掀起漫天黄土,异动的源头处,一道黑影被邪力震出。 黑袍者眼神一凛,五指成爪身影一晃,直扑黑影! 却不曾想,一个土墙阵平地而起,迅速将他困入其中并压入土地! 与此同时结实的树根盘综交错而出,将这团黄土牢牢捆住。另有一道清水沿着地面凹陷土沟灌入其中,令黄土又重又粘。 同行被人设计,另两位原打算围观的黑袍者终于不淡定了,相继袭向姜迎:“放肆!” 姜迎使用了疾步符,再加上自身御气,斜斜一晃勉强躲过第一击,另一击则在近身之际,刚刚好被成形的石元之阵挡下。 她借此空挡翻手一掌,两道高阶一品的炎爆符拍到那人身上。 对方大抵没料到她一个炼气弟子会有此物,一时轻敌,被轰退数步,身上的防御之力缺了一块,衣衫烧焦一个洞。 “噗!”他也口吐一口鲜血。 姜迎没有管他,此时被黄土掩埋的黑袍者已然挣脱束缚,再一次朝她怒攻。 千钧一发之际,她脚下黄土再现一个坑,让她直坠而下躲过一击。 旋即大坑合并,整个林地登时悄然无息,再不见姜迎与吴闻的身影。 一击落空的黑袍者愤然落地,看着这土地目光阴森:“真是狡猾,三番四次以这等小伎俩逃脱,难不成真以为能可逃脱?!” 另一位黑袍者见被姜迎拍了炎爆符的同伴伤势有些严重,过去为他运功压住伤势道:“你可还好?” 那人调息片刻,咬牙道:“无事。这半大的黄毛丫头,看着年轻,手段倒是狠辣!” “但她这般年纪这般修为,便有高阶的攻击符纂,看来是云山宗之人,莫要小看她才好。”另一人道。 受伤之人未曾搭话,但鼻尖透露的哼声透露出他心有不服,并不想听取同行建议。 这时方自土里出来的黑袍者看了看身上的淤泥,恼怒地将身子清理干净,并吐出方才言语间无意落入口中的泥巴。 “呸!狡诈黄毛,竟还令我染了一身污,我必杀她!” “你伤势如何了?若不行,你便在此处待着,只我二人追上即可。那两人已然暴露自己之方位,这一次,我不会再饶他们。” 受伤之人道:“无碍。走吧。” 另一个人则提醒他们:“莫要喊打喊杀,切记,我们要的是活口。” 说罢,他便一手捏印,在方圆三里之地设下一个诡异大阵! 此阵图纹精致繁复,又邪气横溢。在阵中符纹相继亮起之时,地面轰动不已,片刻后许多白骨腐尸竟自地下爬出,并主动往同一个方向前行! 行尸! 此尸亦非纯粹人尸,便连林地之内的动物尸身亦在其中。 它们觅生机而行,所向之处,便是此地唯一有人生气之处。 原本还打算亲自动手的黑袍者见状:“你的行尸术学得倒不错。”收手静观。 启阵那人并没有理会此人,不声不响跟随行尸前行…… ………… 地下。 某个土洞之中,姜迎与吴闻都感应到邪阵的气息了。 姜迎没吭声,给吴闻被震得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洒止血散。 正是先前施了障眼法,但未及躲避所受之伤。 吴闻自己也服了愈伤药和回灵丹,但这是被敌人力量造成的伤势,并非普通皮肉之伤,一时半会并无法痊愈。 感应到邪阵气息,吴闻往地面看了一眼,对姜迎叹气道:“如此霸道的气息,以你我之力迟早会被逮到,你稍后莫要与我一起了,先走吧。” 姜迎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幽黑的眼眸之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很快又低下头专心洒药粉,低声答道:“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吴闻好笑地呵了一声,但立马牵动到内伤,痛得倒吸一口气不敢笑了。 “姜师妹——哪怕你并非黄土峰之人,但均是同宗,我也喊你一声师妹。 虽说你确实聪慧,方才应战反应与速度也十分优秀,但是,你到底只有七层修为。 这修为啊,便好比高山峻岭,相距越大,便越难逾越。 若有一日这更高的山塌了,往矮的山压去,这矮的山啊,哪怕再坚韧,也是难逃被压垮。 所以即便你聪慧坚韧不怕危险,但这等结局显然的险,你便莫要冒了。 以卵击石,这不恰恰与你的聪慧有悖?你不如在我拖延他们之际,尽量跑,与向思他们一起跑。 等你们确认安全,联系上诸位道人,再前来替我收尸好了。作为云山宗顶尖宗门的弟子,又是师兄,又是此时的负责人员之一,这一点点大义,师兄我还担得起哈。” 见姜迎动作顿住,但头也不抬,迟迟未有出声,他以为她这是纠结或者伤感了。 于是他又宽慰道:“你莫要这般沮丧啊。 修行大道,本来便是生死难免,再说别看我好似必死无疑,但观他们动作,他们并非想将你我置于死地,故而应当想抓活的,应当是要抓回深山再做处置。 若到深山事情便不一样了。咱们大小道人都在此处,目前联系不上,不代表就是遇害了。或许他们正在想办法,或许已经有办法了。到时候我一被俘,岂不是正好能寻道人相救?到时候,咱们还能在云山宗相见不是……” 他说着说着,给自己说伤感了,声音忽然有些变调。 姜迎手微微一动,终于忍不住,抬头道:“我说了,不必如此。” “……” 吴闻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后,他才又开口:“师妹啊……” 姜迎道:“我从来不保证无法保证之事,所以师兄你不必过于悲观,也不必强行一人承担后续的结果。 你要知道,你炼气九层,也能被对方伤害至此,所以对方能可抓你,便能可抓我,亦必定能可追上其余弟子并将他们捕之杀之。 所以逃,尤其分散而逃,在此时绝非上策。 此地乃对方地盘,他们对此地远比我们熟悉,徒劳留下吸引战力,也只不过是平白牺牲,你我无需这么做。” 吴闻听得有些急了:“你该知道能跑一时是一时吧?——也应该知道一线生机不可放这样的道理吧?” “知道。” “那你还说无需这么做,你这不是明知故犯么?……也不对,你这是,你就是,欸你就是……” 姜迎在他气得话都不利索之时,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点止血散上完,收起瓶子。 旋即半抬起手,在空中“啪”的一声,轻打了个响指。 这时,尚自困惑的吴闻忽然感应到,地面上的阴邪气息齐齐一滞! 不到片刻,三位黑袍者的气息均消失无踪,而他通过与土地的感应,感应到他们倒地不起! “你做了什么??” 他目瞪口呆。 姜迎放开他手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坐起来:“下毒。” “下……下毒??” 姜迎道:“先前我便说了,他们修为不错,可用的却是凡人的肉身。 且据我的灵植探查汇报,在驿站彻底因毒倒下之人,至今不起,证明他们还受困于肉身。 既然如此,我蛊毒门之毒,便会对他们有起效。方才我对他们下了毒,现下是毒发时间,我们至少……”她算了算,“至少有一刻钟时间是绝对安全的。” 吴闻听得不可思议:“可是……可是你先前不是下毒失败了?” 姜迎道:“是失败了,不过我没说只下了一种毒啊。” “不止一种??” “是。”姜迎道,“你所知的那一种乃软骨散,他们先前吃过它的亏,自是不会再吃一次,故而此毒失败是必然的。” “所以你又是明知故犯?” 姜迎没好气看他一眼:“何故是‘又’?” 在对方没好意思作答的时候,她又道:“此乃暗度陈仓之计,此软骨散不过是幌子,好让他们将注意力全集中在此处。 他们成功避过此毒,又因此做了全方位的防护,接下来的时间内,他们必然会认为自己处于谨慎而全面的防护状态。 然而越是对现状放心,便越容易掉以轻心。 他们认为此毒流动于空中,便对空气做了最全面的防御。 然而祸从口出毒自口入,毒最容易趁虚而入的地方,正是口部。 你方才以黄土混水困住他,我趁机下了另一种毒,僵毒。 此毒被我以御毒术暂时封锁于泥水之中,并不发作,加之黄土之术乃你之术法,对方只见了我用毒,对你的警惕自然不及我高。 加之如此一困,那人又是个易怒者,待他安然无恙出来,自然认为是他全胜,一心找你我算账。 这时哪怕他碰到唇上混了毒的泥水半点,他都不会在意。 而这半点毒水一旦入腹,我以御毒术一探一送,便知他何处并无防御,能够以毒攻之,加倍催之。 至于这另两位,一位是我借炎爆符破他防御之机,掺了同样的毒。 另一位,哈,他为他受伤的同伴运功疗伤了,而这运功的过程,恰恰是毒传播的最好过程。” 吴闻听她说完,眼睛发直地瞪了她好一阵,迟迟未能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才战战兢兢道:“你……” 说着,猛然一看自己的伤口,急急捂住往后退:“你你你——” 姜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什么?你莫非以为我也对你下了毒吧? ……你这一非敌人二非身怀异宝的大能,我毒你做什么?毒不要钱的吗??” 吴闻惊道:“要钱吗?” 姜迎险些没忍住翻白眼:“此毒乃我门中大师兄亲制之毒,正是为了供我防身逃命之用,你说要不要钱? 再说世间毒物本便稀少,比你们所修灵术的资源少太多太多了,这样稀缺之物,能不值钱??” 吴闻想说值钱也不想要啊! 看着必败的局,看着对方如此强悍的实力,本来都不抱希望了,竟然被这看着磊落的小师妹悄咪咪设计完了?? 想到这里,他又猛打一个激灵,忍着伤势爬起来:“对对,毒倒了便得走,耽误什么呢?快走!” 姜迎手一用力,就着被他拽住的劲又把他拽回来:“不必走,你我当务之急最需要做的,是为向思等人掩护,让他们过来。” “还过来?各跑各的啊!” 姜迎道:“跑什么?你真以为我让大家大费周章遁土而逃,是为了逃生吗? 真以为我们逃得过吗? 这一些黑袍者,虽说不知到底是谁,但他们破大道人之阵如此费力,证明他们并非大道人的对手。 所以撇开南面的深山不谈,地面上的这几位,会有人替我们处理掉。” 吴闻惊道:“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惹不起 这边姜迎正要回答,那边地面—— 轰! 一阵惊天威压忽然降临! 地面随着威压的压迫轰动不已,不到片刻,吴闻所造的土坑便要崩塌了。 吴闻急急加持术法,将哗哗往下坠的土又拍回壁上。 想想不够妥当,又将土壁加厚了些。 “这气息……谁??” 如此浑厚,比大道人还要霸道许多,绝对不是筑基级别! 姜迎这时正在捏印,急急将地面的草植全收回土下。 “是尹三真人。向思师姐带人过来了,我们前往接应吧。” 说着,她也将能搬走的灵植搬走了,抹了一把满头的热汗,便蠢蠢欲动要去协助向思。 那边吴闻已经呆了。 “啥……啥真人??” “尹三真人。” “尹三真人??”他指指姜迎,“可你,你是青山峰的弟子。” “我是。” “尹三真人,是赤山峰的真人。” “她是。” “那你们……”他两根食指在空中缠啊缠,满面诧异,“你们??” 姜迎一手拍开他的手:怎么跟她们有什么不正当干系似的? 想了想,她道:“我与尹三门的郭潇潇姑娘相熟,正好郭姑娘又是尹三真人的得意门徒,所以……晓得了吗?” 吴闻似信非信的,仍然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眼睛在她面上瞟阿瞟。 姜迎懒得与他解释了,指指南面方向:“向思等人在那里,快,晚了便危险了。” ………… 那面向思等人亦被另三位黑袍者追上,正在努力脱逃。 听了跟随身侧的小石藤的提示,她带着其余众人速度往姜迎等人的方向赶去,途中遇到潜水而逃的姜迎的队伍。 听闻要往回跑,潜水的数人十分怀疑。 恰巧又有一人带着卞淑清狼狈而出,看到重伤的卞淑清,向思连忙给她服了疗伤丹,恰好也让消耗严重的团队稍加调整。 这时众人更怀疑往回走的决策了:“前方三人亦非良善之辈,往回走恐怕是自投罗网!” 也有人道:“依我看,前后均有夹击,不宜来回折返,否则一旦让敌方几人也汇合,岂非死路一条?” 向思将卞淑清伤势稍稍压下后,这才解释道:“姜师妹说了,那三人已受牵制,并且会有高人前来协助我等,这才让我等回头。 并且对敌方而言,也猜不到我等会选择往回走,这样恰恰能出其不意。” 有人依然质疑:“姜师妹才炼气几层的修为,加之又是蛊毒门的人,能带来什么高人?” 有人战了一路,已然又累又急躁,闻言冷笑道:“莫不是找了蛊毒门那些歪瓜裂枣?” 向思登时大怒,一剑横到那人颈上:“注意你的言辞。 若非姜师妹的毒,我等连驿站亦逃出不来。 各人有各长,若只因区区类别,便妄断他人,我看你们也不必继续修行了,此大道,不适合你们走。” 一番指责,再加上利剑当前,众人登时噤了声,不敢再议。 有别门修士听到“蛊毒门”这词,诧异且疑惑,但见领队的向思面色不善,显然不喜旁人议论,也不敢出声。 向思这才收回佩剑,察觉到敌方的气息又近了,强撑着灵力透支的疲劳与痛苦起身:“走吧。莫要令人追上。” 正话语间,忽然,前方有惊人威压出现! 此威压正气非凡,浑厚之中又蕴含着灼热的迫力,光是靠近便令人浑身不适。 但对方显然已有克制,所以并未伤害他人。 众人见状,诧异之余又有一些心安。 充满正气的气息,显然并非敌方那等阴邪之辈。再听向思先前所言,或许便是姜师妹带来的高人了! 只是为何姜师妹能请动如此利害的高人? 众人在惊疑之中,加速前行。 又是这时,地底下方亦是一阵轰鸣! 不到片刻,地下裂开一道深沟,地面众人不及反应,齐齐坠下,深沟亦瞬间合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道邪气飞驰而至,直击那土沟! 数道质地似石的粗壮藤蔓登时自土下抽出,以奇怪阵型成阵,生出一股强大的防御力量将此击阻挡在外。 成功后藤蔓也不恋战,迅速钻回土地遁走。 邪气之主——三位黑袍者紧随而至,落在地面正欲再攻。 却是忽然,一条火焰巨龙自远处呼啸而来! 与此同时,数枚滚滚火焰大球亦紧随而至! “阴尸孽障,休得放肆。” “妖孽,欺负我们姜姑娘,纳命来!” 两道火红人影一前一后,落到三黑袍者跟前,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火龙刹那之间围住三人,也阻断了他们的一切退路。 而那灼热且充满罡气的火焰气息,哪怕并未真正触及三人,也令得三人痛苦不敢,冷汗直流。 火龙生生逼了他们一阵,悬浮于空中的数枚火焰大球才忽然冲击三人,三人终于气息一滞,口吐鲜血,跪地不起! 制服了三人的红影终于开口:“安全了,都出来吧。” 片刻后,藏匿了十余位弟子的土沟才再次打开,弟子们随着逐渐升高的土地,再次回到地面。 一看站在最前方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的红影,许多弟子急忙拱手作揖:“尹三真人!” “见过真人!” 说话的同时,额上已是一同冷汗。当然不是被吓的,而是被尹三真人释放的威压所迫。 那非云山宗的别门弟子见状,虽不明所以,但观那人气息以及旁侧弟子们的反应,也连忙低头施礼,学着其他弟子喊:“见、见过真人!” 尹长眉无声转身,长眸在诸位弟子面上扫过,严肃而冷漠。 最后落到站在最后方的姜迎身上,那犀利漠然的眼神才骤然一轻,担忧之余又有一些无奈。 但她并未多说半句,默默收回目光,再一次面对众人。 “此番事件我已有了解。此地县府对事件难度未有正确认知,云山宗亦未派出适合人选,此乃一大失误,连累诸位陷入困境了。” 云山宗的弟子几乎齐声道:“弟子们无恙!” 尹长眉叹了口气,再问他们:“可有何人受伤?除却你等,可有其余弟子仍在险境?” 众人相互看了看自己的队伍,这才回道:“弟子们都在!” 向思扶着卞淑清出来:“卞师妹受了重伤,其余亦有三位弟子受伤沉重。” 尹长眉给了郭潇潇一个眼神,郭潇潇赶忙接过卞淑清,给她服了高阶的愈伤露。 随后又给其余的受伤弟子分了药物,好不容易来到姜迎面前,她眼神一变,一把抓住姜迎:“你!” 姜迎被她吓了一跳:“我?” 郭潇潇急得将她原地转了一圈:“可有受伤?!” 姜迎这才知她意思,连忙道:“不曾。我并无大碍。” 郭潇潇深表怀疑,心道你修为在这里面算低的,别人都受伤了,你没有? “你莫要掩饰,若有任何不适,必须直言,我好分你丹药!” 姜迎有些无奈:“当真无碍,托……门内师兄师姐的福,助我等躲过不少危机。” 她并未直言是毒,也是考虑到此时的人比先前更多,别门之人更多。 所谓人多口杂,她懒得去冒引起非议的风险,不如不提。 倒是让云山宗弟子明白,今日此事靠的还是他们蛊毒门,那才更有意义。 郭潇潇半信半疑,仍旧十分担心。 这时尹长眉在前方轻咳一声,看了郭潇潇一眼,郭潇潇这才收敛着退走。 “那好吧,我稍后找你聊。”她走之前俏皮地冲姜迎眨了眨眼睛,这才一溜烟回到尹长眉身旁。 尹长眉看了一眼还被火龙压制住的三人,以及被郭潇潇带过来的仍在僵毒状态的三人,再又回身道:“其余之人身处何处?” 众人不大确定她问的是谁,一时不敢唐突回答。 向思便站出来道:“回尹三真人,其余之人若无意外,尚在驿站。” 尹长眉点点头,摆手道:“便回驿站。带路。” 姜迎立马道:“真人,经由此事,我等认为前往南面山群的诸位道人恐遇大难,还望真人优先救援。” 尹长眉一听,看往南面的山群:“你是指,那面的山群吧?” 长手直指目的地。 姜迎点头道:“正是。” 尹长眉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大难不至于,不过确实会令他们焦头烂额罢了。” 姜迎有些诧异:“真人此话何解?” 起先哪怕是返璞道人也不曾看出南面群山有何异状,这才导致众人迷惑且迷茫,无从预判事情的难易,并且行事途中总是惶恐踌躇。 如今看尹三真人的模样,好似能够看出真正的问题所在,那么姜迎便十分好奇了。 尹长眉反问:“你先前认为事情的蹊跷之处在?” 姜迎坦然道:“一者对方有引人入彀之嫌,二者对方似在扩充队伍。 三者此次面对的十余位黑袍者,看似个个修为高深,却不知因为何故被困于肉身不得出,导致出现致命弱点,也正因此我等才能够在他们手下逃过一劫。” 尹长眉冷笑道:“之所以被困肉身,是因他们根本不是世间该有之物,故而见不得半点阳气真气,一碰即亡。” 姜迎诧异:“那他们是为何物?” “阴尸。” “阴尸?” “是。”尹长眉看向地上躺的三人:“亡故者,魂未消散,被有心人强行抽取魂魄,加以炼制,成为极怨阴魂。 再将阴魂封入外来尸身,加以封禁,从而使其永世不得解脱,以成阴尸。 这一类阴尸,为了早日解脱,会选择服从炼尸者命令,并自行修炼阴尸之术。 然则他们不知,他们最致命的缺点,在于其肉身。 此肉身多为肉体凡胎,普通尸身,一旦身体受损,他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无法脱离肉身行事。” 姜迎想了想道:“这也是他们如此惧怕真人气息的原因?” 尹长眉道:“一切世间阳刚之气,他们均会惧怕。你们目前仅有炼气修为,这才不敌他们,否则你们修为在他们之上,或者哪怕与他们平齐,联手对付,亦非难事。” 众人恍然大悟地点头,向思则忽然急问:“那么南面群山又是怎么一回事?诸位道人在那里,可会遭遇不测?” 尹长眉摇头:“以那面群山的气息与阵型,道人倒是不会有事。” 向思诧异:“真人看出山中有阵了?” “哈。”尹长眉冷笑了一声,“何止有阵。” “真人此话何意?” 而姜迎想到先前真人所问,忽然惊道:“莫非所谓的引人入彀,与此阵有关?或者说……引来道人,正是为了此阵?” 尹长眉赞赏地点头:“不错。” 可是看到姜迎身侧的一众人等,她并未细说,还是摆手道:“先回驿站,一切事宜,待我见过其余的阴尸再谈。” 众人无奈,只能按捺住焦急之心往回走。 而尹长眉借由让众人带路之由,慢慢走到最后,与姜迎走到一起。 “你此次不仅搬了我这位救兵,是么?”她通过通讯符问姜迎。 姜迎一怔,看向尹长眉:“真人何出此言?” 尹长眉道:“来时有所感应,是另一位真人的气息。不过他在我之后,不知现下到了那山不曾。” 并且她深知她与那真人也曾见过一面。 姜迎被她说破,恍然大悟,但也不觉得有何问题:“适时实在担心山中道人,并且青山峰的返璞道人确实提醒弟子,若生事故,必定寻找那位真人协助,弟子便听命行事了。” 其实尹长眉亦无别的心思,只不过多问一句罢了。 闻言她道:“如此你便更不必担心诸位道人了。山中之阵,你且等回到驿站,单独相处时,我再与你细说。” 姜迎也就不好再多过问,心知那阵必定事关利害。 看看前方,不仅有云山宗弟子,亦有不少别门弟子,若山中确有不方便告知众人的蹊跷,不说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看着并肩默行,实则通过通讯符,早已聊了许多。 等到沟通完毕,人也到了驿站。 尹长眉查看了被姜迎的软骨散软化骨骼的每一位黑袍者,看罢无奈道:“此阴尸身魂气息已有同化迹象,证明这肉身与原魂亦分离许久,救不了了。” 说罢一掌火元拍入尸身,直接将尸内阴魂焚化殆尽。 第一百四十章 上一章又被屏蔽了唉 将阴尸处理完毕,尹三真人让众人安心回去休息。 驿站的店家在逃亡的路上,被向思等人安置到路上的隐蔽之地,现下安全了,向思派人将他们接回来。 期间尹长眉、郭潇潇便到姜迎所住的客房歇息,而才清醒不久的卞淑清也识趣,以找擅长治疗术法的弟子疗伤为由,空出地方,让她们放心地谈。 哪怕如此,尹长眉还是布下一个蔽音阵,这才开口说话。 “那地方乃仙家遗府。” 姜迎一听:“遗府?……仙家遗府?” 尹长眉道:“以我所见,那是一个巨大的仙家法阵。 而那群山,看似寻常,实则是得天独厚的天然的护阵屏障,能够持续不断为法阵提供运转之力,并且日益蕴养阵元,使得它愈发厉害。” 姜迎仍自疑惑:“何谓遗府?” 尹长眉这才想到姜迎是个界外人,便解释道:“修真世界,难免有仙家因为各种原因殒命。 而仙家殒命,不似寻常人等,仍有魂魄,仍能渡黄泉、消罪孽,投胎转世。 人一旦选择了修行,无论所修何道,均意味着放弃转世之机,接受一旦身亡魂飞魄散的命运。 所以一旦有毫无子嗣的仙家得知寿命不久,常常会布下法阵,将毕生所得的符、丹、器与功法等,甚至是毕生所留钱财,尽封于阵中,等待有缘人破阵取得。 这些阵法,通常又会根据仙家本身的修为以及盼望继承者的修为深浅所布,是最好的挑选继承人等的手段。” 她透过窗户指指大山:“那面大山之中,便有如此的阵法。 你说山中精怪有刻意引诱修士之嫌?我看它们便是盯上那遗府遗物,想要通过修士破阵取之。 毕竟说是说遗府是为后人所留,但不是所有的后人都有资格取得,此阵不仅筛选人,还会杀人,绝非什么平和之物。” 姜迎闻言十分诧异:“所以此事的终极目的,是为遗府,而非要害修士?” “极有可能。” “那先前有门派弟子前往那面大山,重伤而回,也有可能并非敌方所害,而是被那阵法伤害?” “也有可能。” 姜迎想了想,忽然又问:“先前返璞、铭剑与纪真三位大道人遇到一阵,说是天罡无极阵,道家阵法,不知与此遗府是否也有干系?” 尹三真人问:“此阵布在何地?” “群山之前。我等曾有猜测,此阵乃设以防御及筛选人选之用。可若大山之中是遗府,便不知此阵亦是遗府的一部分,或者是其他有心人特意为之?” 尹三真人沉思片刻,这才道:“那阵可曾被破解?” “三位大道人已然破除。” “嗯?”尹长眉诧异,“如此轻易?” 旋即陷入一阵深思,眸光晦暗不明。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既是道家术法,便与山中术法不一致,意味着布阵之人非是同一人。 既然如此,我看你们的推测不无道理,至于那布阵是谁,恐怕得入山才知。” 至此姜迎再无他话,只得静等真人安排。 倒是尹长眉沉默了片刻,忽又问她:“另一位真人身在何处?” 姜迎知她说的是三青真人,稍加感应后道:“带真人前来的小灵植速度稍慢,需要再侯片刻。 本来弟子想托真人直入深山,但观尹三真人意思,弟子又托真人先往驿站与您汇合。” 尹三真人点头道:“好。但遗府一事,最好除了你我三人与那位真人,莫要再与其他人透露。” 姜迎心猜藏有仙家宝藏的地方,若随意透露,确实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争执,便一口应下。 两人不再多谈此事,尹长眉让姜迎歇息片刻,毕竟事先看着轻轻松松,其实也耗费了大量灵力。 姜迎便在床上打坐调息,郭潇潇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托着腮看她。 约莫一盏茶过去,驿站之外忽然又有强悍威压降临。 此威压与尹长眉不同,后者灼热极具压迫力,前者则如春风化雨,清爽之余温润舒适,令人神清气爽。 正是三青真人。 不过三青真人面色并不如气息一般平和。 长眉拧在一处,落地后便直接唤了姜迎的名字。 姜迎急急往外迎,当得知还有一位真人在,三青真人无声看了她一眼,长袖一挥:“带路。” 姜迎将他带入客房,让两人详谈。 不到片刻,两人便已有决意,直接前往深山。 三青真人前来之时,还带了一些助力,便是因为听说姜迎等人被敌方追击,担心再次遭遇同样的事情。 有人留下相助,姜迎等人也放心不少,静静在驿站等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哪怕在百里之外,姜迎等人也感应到南面群山开始轰动不已。 透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山群之中忽然万鸟惊飞,乌泱泱的全往山外逃。 而一座座群山在剧烈的震颤之中,逐渐往下“沉”。许多高山巨石崩塌,生生矮了一大截。 有山倒了! 旋即便看见山中一个金光灿然的巨大阵法忽然显现。 法阵不知被何人操纵着,正在缓慢地逆时针旋转。 不时能够看到一青一红的力量在法阵之间穿梭不已,相互之间配合得相得益彰。 再过了片刻,此金灿法阵便轰然崩塌。群山再一次摇晃震颤,连带着山外的礼安大县亦陷入轻微的地动。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地动逐渐平息。 那边山群也慢慢不再晃动,恢复至平静的模样。 此时那金色法阵彻底消失了,青红力量也消失不见,姜迎从通讯符中,得知此阵已破。 被困阵中的数位道人亦安然无恙。 姜迎终于彻底松气,返璞道人交待于她的任务也算完美完成。 郭潇潇见她长长舒气的样子,扬嘴笑了。 一反先前紧张等待的严肃模样,俏皮地拍拍姜迎肩膀:“好啦,你又立大功啦!” 姜迎看着她:“怎么又立大功了?” “你救下这么多人,还将那什么遗府之事解决了,可不就是立大功?” 姜迎忽然想到那些提前离开礼安县的修士,便转过身直对着她问:“云山宗当真不曾收到其余修士的救援信息?” “救援信息?”郭潇潇仰着头回忆了好一阵,“师尊是听说你们有难,立马便赶过来了,倒是不曾了解其他事情。” 姜迎道:“我等方来此地时,便察觉此事不简单,当即送了一些修士离开。 那些修士带着回门通报的任务,故而用的还是大道人的飞舟,速度快且安全,两日之内必定能够回归宗门并通报,然而如今好些日子过去,竟然仍不见任何援助,我才迫不得已请了尹三真人前来助阵。” 郭潇潇听着也有些奇怪:“此地距离云山宗,说远亦非太远,若用道人的飞舟,来回两趟都不是问题,按理说确实不应当悄无声息。” 说着她忽然一紧张:“莫非途中出事了?莫非根本不曾回门?!” 这也是姜迎所担心的,并且相信不仅是她,所有能够想到这一点的人,都会暗暗着急。 可惜郭潇潇与尹三真人临时出门,实在未有过多关注其他事情,任凭姜迎如今再如何担忧也无济于事,姜迎只好暂时按捺心中疑惑。 很快一夜过去,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次日傍晚才带着云山宗的数位道人回归。 那山中确实是遗府,并且经由两位真人的提醒,遗府一事并未向外界公布,各个道人心照不宣。 三位大道人除了消耗过度,以及身负轻伤,其余并无大碍。 倒是后来才赶往群山的皓阑道人因以错误的方式误闯法阵,受了重伤,一时无法卧床无法起身。 所以皓阑道人便留在驿站休养,其余有伤的道人亦各自调整,大道人则又带着众弟子前往消除其余伥鬼。 纪真道人听闻向思告知两位真人均是姜迎自己找来的救兵,他也相当疑惑。 为防万一,他亲自回去云山宗,看看弟子们是否安全回归。 兵分多路,经由三日的忙碌,礼安县总算安全了。 期间一共又排查到三十六只附身伥鬼,三只狐妖,以及一只猴精。 加上山中一共有五只虎精,以及大大小小近五十只伥鬼,这一次成精成鬼的规模实在不小,令人诧异。 不过以诸位道人及两位真人所言,此山之所以精怪成群,便是托了遗府的“福”,是天地之灵吸收了遗府残余的纯粹灵气,这才修行飞快。 遗府法阵被破坏,遗府之中的诸多宝器被暂时封锁起来,此地便不会再有过多的灵气,未来也就不会再有如此规模的精怪作祟,也算是解决了一大祸患。 但是唯独只剩一点,依旧令人困惑不已。 姜迎在两位真人与三位大道人安置了受伤道人后,曾问:“若山中尽是精怪作祟,何故能够学到阴尸这类极阴邪之术?” 要知道阴尸之术源于人,术法便该出于人。山中精怪若修术法,要么是得到了人间秘籍,要么便是受人指导,否则精怪有精怪的修行方式与独特方式,绝不会自行领悟阴尸这样的源于人间的术法。 听闻这个问题,三位大道人默默对视一眼,面上有一种怪异的神情。 尹三真人拍拍姜迎肩膀,低声道:“此事或非精怪主导,但主导之人我等亦未发现,所以此事,实际上并未真正解决。” 姜迎诧异:“那道人向县府明确已平息此事,只是为了安抚民心么?” 三青真人替尹三真人答道:“是安抚民心,亦是转明为暗。 此事另有蹊跷,目前尚有疑点,但你们这些年轻弟子只为伥鬼而来,又因此事陷入了一次大危机,我等断然不能让你们再留下冒险,所以此事便当翻篇,后续问题,我等自会回云山宗通报商议,令派专人调查。” 郭潇潇忽然拉住尹长眉:“师尊,这莫非是任务升级的意思?!” 尹长眉点点头:“是。并且此事会变成云山宗内部之事,由云山宗自行处理。” 郭潇潇诧异道:“为何是云山宗内部之事?听起来,与云山宗有所牵连?” “倒不是这个意思,是指此事较为严重,又不宜张扬,只好由云山宗出面。否则将其他门派带入,许多问题无法达到共识,纠纷比合作要多,岂非麻烦重重?” 郭潇潇正要问为何纠纷会比合作多,猛然住口,心领神会。 转而去问:“师尊会处理此事吗?” 尹长眉忽然沉默下来,面目深思地看着南面。 那里群山再度陷入沉寂,除了遗府大阵中央的山峰有山体崩塌之像,其余大山一如昨往,一成不变。 她想了许久,也未有回答,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直到三青真人忽然开口:“既然沉寂无用,又无退路,再度出山又何妨。” 尹长眉眸光一晃,眼中有一丝纠结与动摇。 好一会儿后,她又转头看了郭潇潇一眼,又看了姜迎一眼,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回首:“三青道友言之有理,便就这么办吧。” 郭潇潇一听,都快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师尊您……”真要出山了?! 自从发现修为寸步不进,她便沉溺于无休止的挣扎与痛苦。 虽说平日表面不显,但尹三门许多弟子都知道,自家师尊、自家门主有多么难过,一度险些敌不过日益滋生的心魔。 听闻师尊要再涉凡尘了,郭潇潇又是欣喜又是无尽担忧。 免不得将师尊拉到远处:“师尊您确定么?这对您的功体不会产生危害么?不会影响你解决先前所发现的那些……问题么?” 尹长眉轻叹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忧。” 郭潇潇还是担忧呀:“会不会影响到您的寿元?!” 只有姜迎见尹三真人深思熟虑才做此决定,隐约感觉,她并非是出山这么简单,或许是找到了突破之法,或者是有尝试的打算。 她不免也跟着看向南面群山,可惜她修为浅薄,丝毫无法窥破个中关窍,也只能半知半解地揣测着。 待收回目光,不经意间对上三青真人的目光,她忽然一怔。 第一百四十二章 花家 皓阑道人闻言,也就不多管了:“那你一路切记保重,莫要贪玩误事,否则我也不好向你们蛊毒门以及三青交待。” 姜迎点头答应,看着他带着众弟子上了飞舟离开。 之所以还这几位道人先行回归,也是有一道考虑,是看看先前回去却未通报的弟子怎么样了。 当时他们坐的是道人的飞舟,无论防护或者速度,均为上乘,理应不存在赶不回去的情况。 那为何带着任务回去,却一直未有支援。哪怕事发当日支援赶不到此处,现下又过了一日有多,也该到了不是? 所以必须回去看看,究竟是那些弟子存在失误,亦或者中途遇难,再做处理。 姜迎目送众人离开,待再不见他们身影,这才收回目光往回走。 郭潇潇跟在她身侧,也不知是难得有人作伴还是怎么,很是兴奋。 “咱们去哪里?!” 姜迎脚步一顿,有些好奇道:“你就不担心你的师尊么?” 郭潇潇歪头想了想:“担心是担心……可我操心并无作用,还不如该玩时候玩得开心些呢。” 姜迎闻言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回头压低声音问郭潇潇:“你们前来之时,可有可疑人物跟随,或者发生什么可疑的事情?” 郭潇潇一听:“什么意思?” 细一品味,惊道:“你莫非认为……” 姜迎做了个不可言说的手势。 郭潇潇很快领会,也压着声音神神叨叨地回了句:“……没有。” 姜迎想想,点头道:“没有便好。走吧,你对东小灵界更熟,你带路。” 郭潇潇十分开心,蹦蹦跳跳地挽着她的胳膊便要往东面走。 姜迎再度脚步一顿,垂眸看了一眼郭潇潇的手。 郭潇潇顺势看去,猛然一怔,片刻后打哈哈道:“哎呀……你介意吗?” 可是话是这么说,手却丝毫未有要放开的意思。 姜迎想了想,摇头道:“随你吧。”也不再管,任凭她挽着。 两人回驿站知会了一声,便直接离开礼安县,往东小灵界最为知名的灵器商会走。 ………… 江卞堡位处关山州中心,是东小灵界驰名的灵器商会,同样是远近驰名的拍卖商会。 东小灵界上至宗门世家,下至散修野派,但凡需要出手手中灵器,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江卞堡。 堡内每隔三日举办一次小型拍卖会,拍**较普通的灵器。 每隔十五日举办中型拍卖会,拍卖少有的珍贵灵器。 每隔一个月举办一次大型拍卖会,这里头的灵器便都绝非凡俗,前来参与拍卖者,也都非富即贵,无有凡人。 不定期尚有顶级拍卖大会,这样的大会,通常是堡内收获了顶级灵器才会举办一次,这时候能够参与拍卖大会的,更是界内最不得了的人物。 其余尚有每日固定的交易会,交易者将各自灵器交予商会鉴定真伪,还可以得到商会的估价,再借此与他人进行交易买卖。 江卞堡的名气,自然又吸引了许多无法入堡参与活动之人,在周边进行交易。 又由于来往修士众多,也有不少丹修符修在周遭寻求交易等等,逐渐发展成区域性的活动。 姜迎先前便有意寻找趁手的佩剑,如今正好前往一观。 一路走走停停,逛着前往,耗费了约莫两日才来到目的地。 果真是驰名之地,远远便能看到各样的修士驾驭着各色飞行法器来来往往。 江卞堡便耸立在来往人群的中央,人流最为密集之处。 恢弘的建筑,处处彰显着贵气雅致,一看便知是财力雄厚,背景强实。 在江卞堡周遭有严密防卫,有高墙与法阵防护。 再外围则有许多客栈,以及小型的或是临时或是长久的交易摊位。 一片繁荣。 姜迎与郭潇潇一同在堡外降落,郭潇潇一落地便挽着姜迎道:“我来过这里好些回,一开始是我们尹三门的大师姐带我来的。 你看看那里,对,那些座金光闪闪的建筑,便是江卞堡。 里面时常会开灵器拍卖会或者交易会,许多上好品质的灵器,甚至是奇珍异宝,哪怕买不到,看这么一眼也是大开眼界了。” 姜迎看了看江卞堡,又看了看门口森严的守卫。 听闻郭潇潇此言,好奇问道:“若真有稀世灵器,恐怕你我这等普通修士,根本无法前往近观吧?” 郭潇潇嘿了一声:“什么普通修士?我俩怎么普通啦?!” 姜迎道:“莫要误会,所谓普通,是指修为。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哪怕闲云野修,只要实力到位,谅是普通人也不敢招惹,我等炼气弟子对比他们,自然是普通修士。” 郭潇潇道:“可我们是云山宗的炼气弟子,只要挂着云山宗的名,便不是普通修士。” 姜迎诧异:“也就是说,哪怕是最大型的拍卖会,我们也可以参加?” 郭潇潇忽然一顿,抿着嘴巴想了想。 又忽然堆笑道:“哎呀……大型拍卖会与交易会,咱们确实无法参加,那得是师尊那样级别的人物才能够参与的。 不过咱们参加中型大会那是绰绰有余的,我还有大师姐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江卞堡。 前些天还得到消息,说此地会有一场顶级的拍卖会,同时由于邀请而来的有各大修真世家,便还要举办一场交易会,届时场面会极其热闹,我便带你前来啦。” 姜迎一听:“你是自己想来吧?” 郭潇潇捂着嘴吃吃地笑,笑罢一巴掌轻拍在姜迎胳膊:“哎呀,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莫要胡说。” 姜迎无奈一笑,摆手道:“那好吧。先入住么?” 郭潇潇道:“不着急,先四周看看。今日并非堡内拍卖交易的日子,进去也无用。” 于是姜迎便道:“那走吧。”往周边走去。 一路见识了不少云山宗少见的丹符与灵器,许多是界内散修独自研制出来的物什,别致又清奇。 灵器也比云山宗这样的大宗派多样多了,千奇百怪。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最后两人都累了,便在一个小茶馆落脚。 其实两人均已辟谷,但看着此充满人烟之地,路上又有许多民间特色小食,自然是买买买都品尝一番。 两人方自搭在室外的茶棚下落座,便听得一旁有一位老道对着同座之人道:“闻说这一次的交易,会有白家、花家、乌家三大家前来。 尤其这花家,沉寂了快有一甲子时间,数年前忽然认回十四家遗失多年的小十四女,竟是近十成纯度,变异冰灵根修士,那修行的速度呀……哎哟,怪不得又开始四处活跃了。” 与他同座之人笑道:“那可不?花家作为三大家之一,近三百年来却始终诞不下一个资质超过八成的子嗣。 若说仅是灵根资质不够,那也罢了,结果又都是不思上进之人,又有爹娘溺宠,要不是迟迟无法进阶,便是心思不放在修行上。整日不是花街巷柳,便是夜夜笙歌,这花家想找一个继承人,只得矮个子里挑高个,哪里还有脸与另外两家争斗。” 老道捋了一把长白胡,连连点头:“你所言有理。 加之花家家主停留于金丹圆满已久,迟迟无法突破,如今也快油尽灯枯了。若非寻回小十四女,传承有望,恐怕他连维持花家基业都难。” 两人连连点头,扼腕叹息,一副他们便是花家之人的模样。 姜迎闻言,低声问郭潇潇:“这三大家是?” 郭潇潇也凑到她跟前,小声回道:“是东小灵界最为知名的三大修真世家。 这三大家不同于仙宗仙门,他们有久远的历史,久远到自成流派,家底雄厚,无论功法亦或灵器宝物,均能与大仙宗抗衡。” 姜迎道:“所以他们无需加入任何仙宗?” “对。”郭潇潇点头,“三大家的子嗣,只需在家族的庇护下修行,自由自在,且有更多的资源与保障。 别的世家若有子嗣,通常会让子嗣加入如云山宗一样的宗门,先行修道。 但是加入宗门,也意味着竞争,若家底足够强实,自是无忧,可若是家底不那么充实者,或者遇上背景更强之人,惨遭欺压资源被夺也是情理之中,便如同我的郭家。 而这三大家嘛,他们的竞争便要小上许多。 他们的对手只在家族之中,但到底都是血亲,再如何也不会失衡得太过严重。 哪怕是资源失衡,性命总该有保障。若是得宠,便是资质不好,也有源源不断的资源砸到身上,活个数百年都不是问题。” 姜迎边听边点头:“原是如此。”有些类似于皇家。 郭潇潇嘶了一声,捏着下巴又道:“不过我倒不曾听说,这花家竟然找回小十四女了。” “花家的小十四女是?” “哦,是花家十四子花无痕与妻诞下之女。你要知道这修真之人,生育要比凡人困难一些,花家这数百年来,又无出色的子嗣,本来便苦于传承大事。 好不容易十四子有后了,又闻说某日出游,带着小女出门,途中小女遗失苦寻不得,所以这唯一的传承希望,又给断了。 这之后他们找了好些年,并无声讯,最后只好放弃。 闻说听到寻女无望,当娘的还当场疯了,却不知如今又寻到了……” 她立马兴致勃勃地探头问邻桌的老道:“欸,这位道人,不知这花家的小女是如何寻回的?” 老道一听,捋须道:“这位姑娘也知花家的事情?” “哎呀,花家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倒是这些年在门内修行太久了,不闻外界事,不知这小女竟然寻回了。” 老道忽然看了一眼她的装束,一双老眼眯起:“姑娘是宗门之人?……不知所出何宗?” 出门在外,云山宗的弟子通常不会身着门服,只会系上有云山宗宗徽的腰带,或者只带门徒身份牌,需要时候才亮出。 郭潇潇与姜迎此时并非出门执行任务,更是不会大肆招摇,所以连腰带也收回了,只有身份牌可以表明身份。 听闻有人这样问,郭潇潇眼睛一转,回答道:“无名小派,不足挂齿,还是不说了。” 老道“欸”了一声,笑道:“姑娘何须谦逊。我看你身有灵气,却始终看不准你之修为,想必是身负好法宝。 年纪轻轻便能身负好法宝,铁定不会是小门小派之徒,姑娘不妨一说,大家结个缘嘛。” 见老道追问,郭潇潇有些难办,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她看了姜迎一眼,但姜迎显然不打算接这场子,她只得抿着嘴收回目光,半晌,挤出一个名字:“咱们是孤山派的人。” 孤山派是先前与姜迎等人一同做了任务的门派,说大绝对不大,说小么,在孤山派所在之地,也有些微的名声,不算太过寒碜。 郭潇潇昨日才到礼安县,但为人过于热情,又不似云山宗弟子因知尹三门地位尴尬而有意避嫌,所以凭着“云山宗真人之徒”的名号,不到半天便与这些外派的弟子打得火热,得知有此一派。 对面老道显然不识孤山派,闻言“嘶”了声:“确实不曾听说……姑娘莫不是胡编的门派?” 郭潇潇扬起下巴:“怎么可能胡编?看吧,我说了,真是一个小门派。 我身上这隐灵法宝啊,是门内很好的法宝了,我两人是出来做任务的,需要用到,不然宗门都不愿批给我们呢。唉,真是苦不堪言。” 老道见状,与同座之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旋即老道收回目光,对郭潇潇堆出一个笑:“原是如此。哈哈,哈哈。” 郭潇潇心说看吧,不是大门派便开始打哈哈了,果然是个想要攀附的人。 她摇摇头,拉回话题道:“所以此女究竟如何寻回的?” 老道也不好表现得那么明显,便还是答了:“闻说是花家十四子出门,偶遇一女,带着自己小女儿时的信物,后来便相认了。” 郭潇潇一听:“就这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七月霜 老道点点头:“外界传闻便只有这样。” 郭潇潇撇了撇嘴:“等于没有说嘛。那算啦,不问了。”说着便收回目光,与姜迎聊别的事情。 很快到了日暮,两人寻了一间客栈入住。 又过了两日,中型拍卖会开始了。 郭潇潇来过,堡内之人认得,加之有身份牌,所以进去并无阻碍。 主堡之内乃宽敞明亮的大堂。 一层大堂设置梨花木全套的桌椅若干,旁侧有屏风分隔而出的独间,前方是展览会台。 二层则是清一色的豪华厢房,一面靠着万兽镂空围栏,能够俯瞰整个一层。也有屏风立在一侧,可供一些不愿露面的贵宾遮掩用。 其余三面均是梨花木厚重隔板,保证室内清净与隐私。 姜迎与郭潇潇属于自来客,同时也无太好的家世背景,自然坐到一层。 一路有不少人前来,在入夜之前便把一层大堂坐得满满当当。 二层雅阁倒有空余,期间还有云山宗的两位道人结伴前来,只不过姜迎两人与其不熟,又不想引人注目,便未有前往行礼打招呼。 入夜之后拍卖会如约开始。 一件碧落云烟高阶七品宝衣,一柄天罗飞剑,还有一柄高阶八品玉如意。 三样宝器,依次拍卖,价高者得,当场交易。 场面十分热闹。 尤其天罗飞剑,乃一名金丹剑修所造,后来此人寿元尽了,此剑封于遗府之中,好些年后才落到江卞堡手中。 江卞堡本来便是商会,以商为主,于是又转身放到拍卖会之上。 被金丹剑修炼制而出的宝剑,本身的品相便绝不会差。 加之在遗府之中的信息可知,此剑成形至今,并未有主,故而是一柄极值得培养的好剑。 在场的不乏名门望族的子弟,以及大宗门大弟子,故而很快这柄剑便被喊出了天价。 至少对姜迎与郭潇潇而言,是个天价。 云山宗的一位道人对此也挺感兴趣,多次参与,不过超出一定的限度后,便不再争取。 最后此剑拍出了一枚极品灵石的高价,换算成灵币足有一百万。 其余宝衣、玉如意,则分别以十五万灵币、三十七万灵币的价格拍卖出去。 拍卖会完毕,还有一些时间能够让在场的诸位与会者交流,半个时辰之后才会闭馆。 当然众人更多是想去看看拍卖下来的三样宝物,三位宝物新主也不吝啬,大方与人交流,给人展示。 姜迎与郭潇潇混在人群中左瞧瞧右瞧瞧,到了临近闭馆的时间,众人相继散了。 便在这时,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隐隐约约之中,能听到众人在与某些人攀谈或者打招呼,闻声似乎有三大世家的名头。 郭潇潇脚步一顿,侧耳一听,也是诧异道:“三大家来了?……走,去看看!” 说罢便拉着姜迎往外跑了。 馆外确实是三大世家的现任家主与子女,正在一边与上前打招呼的修道者们回礼,一边往馆内走。 他们是来参与江卞堡下一场的拍卖会的,这样的拍卖会隆重且郑重,邀请的也都是各方的顶级人物,江卞堡自然不能亏待。 在大会开始前十日,各方与会者便可以前来江卞堡,入住堡内的贵宾房,在等候其余人到来之余,在堡内了解拍卖品。 这三大家便是提前到来者,看样子是互相约定好,或者打听到对方的时间,一起来到。 两人走到堡外,正好三大世家之人也来到堡门口。 在每位家主身侧,都跟着各自的妻儿与二家主等等。 后方则带着随从仆人。 大抵是不想过于张扬,所带之人总归不多。 只不过身上的珠光宝气以及尊贵气息,让他们哪怕混入人群也与众不同,一眼能辨。 姜迎对三大家之事到底不熟,在他们身上掠过一眼,便不再多看。 倒是郭潇潇抱有极大的热情,人群拥挤,她难以再靠近,便踮起脚尖来看,显然是想看看花家重找回来的姑娘。 本来想着看一眼便离开的姜迎因此被她拉住,站在门口等。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队伍来到大门,由于先前馆内群众均是往外走,哪怕热情也不好一直跟随,这时候三大家附近的人便越来越少,郭潇潇两人终于有更多的视野。 这时郭潇潇“咦”了一声,旋即便开心地拉着姜迎衣角,示意姜迎看过去。 姜迎顺着她的目光往前,便见她介绍过的花家的家主身后,跟着一位打扮得十分贵气的姑娘,在开心地与一切向花家打招呼的修士挥手。 在路过姜迎与郭潇潇时,姑娘顺势也看向她们,想与她们打招呼。 然而当与姜迎的目光对上,两人相继一愣,姑娘的脸显然从笑意盈盈眨眼变了。 姜迎也是从不经意一瞥,到骤然凝眸,长眉逐渐拧到一起,眼眸之中不经意透露出一抹寒光。 …… 七月霜。 …… 姜迎脸色愈发深沉,看着对面长大了但面相变化不大的姑娘,眸中的思索与怀疑清晰可见。 她想了想,正欲开口。 这时,七月霜眼睛一瞪,一溜烟跑过来当先捂住她的嘴。 姜迎原本还怀疑自己是否认错,怀疑对面只是一位长相相似的人,这一下动作,她反落实了这个猜测。 眼中已是一片了然。 七月霜的动作同时也惊动到前方的花家家主与家主夫人等一行人。 他们回过头来,看到她竟然飞扑到一个陌生女子身上,诧异得纷纷停了脚步。 花家二家主便是她如今的阿爹,因找回这么一位极高资质的小闺女,地位在花家瞬时突飞猛进,如平步青云,在老家主退位后,他极有可能便是下一任大家主。 “七月?”他奇怪地喊。 同样觉得惊奇的郭潇潇也奇怪道:“咦?你俩认识??” 这时七月霜的脸色更差,简直就是一片发白。 她捂姜迎嘴巴的手再次收紧,都把姜迎的脸勒出白痕子了。 “啊?啊……那个,那个,我遇到老朋友啦,我们先聊两句哈爹爹!”她说着便捂着姜迎的嘴,一溜烟把姜迎拐到远处的角落。 ………… 避开众人的视线后,七月霜这才停下来,又再三确定周围无人,这才长长松一口气。 “嘘!别说话!”她放开姜迎之前,首先压着声音警告道。 姜迎看到她这一连串动作,加之对那“花家小女”的了解,这时已经约莫猜出些什么,便没有了一开始的诧异,饶有兴味地抱着胳膊看着她。 七月霜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心中无来由咯噔一下。 好半晌见姜迎不吭声,她小心翼翼问:“你为何在此处?” 见姜迎抱着胳膊依旧不说话,她有些急了:“你说话呀?” “不是不让我说么。” “……” 七月霜没好气拍一下她胳膊:“莫开玩笑,你说呀。” 姜迎眸光蓦地一沉,无形的压迫力瞬时流露:“不如你先说?” 七月霜眸光顿时闪了闪,隐有一阵心虚流露。 “我……我说什么?” “你为何在此处?” “我……我这不是……我……” “你莫非是自己寻来的?” “啊?啊,对,我正是自己寻来的!” 姜迎心中冷笑,倒也不戳穿,又问:“那你如何寻来?” 七月霜见她好像信了的样子,语气放松了不少,身子也不那么紧绷了:“遍地寻呗。哼,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将我一人留在那小房子里居心何在!” 姜迎耸耸肩道:“我原笃定你不敢跳下那山崖,你我在那里分开正是最合适的,谁知你下来了。 再说我原来便说了,可以带你寻找,又不是保证带你到地方。加之你先前多次不顾我安危置我于险境,我在那里留下你不该是你预料之中的事情?” 七月霜听得气急败坏:“可那个地方根本无有回去的路,你将我扔在那里,岂不是让我被困一辈子?!” “若说被困,那小村庄山清水秀,仅有的几户百姓亦友好好客。 他们能够在此地生活这么久,也证明此地物资并不匮乏,人们足够谋生。 待在这样的环境,难道不比你在原来的地方靠乞讨存活的好? 你既然是靠自己寻找才来到此地,那么你应该清楚,前来此地的这一路有多艰辛危险。 我若带上你,你我在途中都有一命呜呼的可能,而我将你留在村庄,是继你选择跳崖无法挽回之后,最优的方案,你还认为我没有良心?” 七月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完全无法反驳。 若说她认为的好并非就是真的好吧,可实际上她根本不是非这么做不可,那又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若说就这样翻篇,又总觉得意难平,毕竟她真的将自己扔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走了之。 七月霜想着想着,略有愤慨地撇了撇嘴。 姜迎不管她,继续问道:“你昏迷后用了多久醒来?” 七月霜目光闪了闪,过了三息时间她才回:“大概……数日?” “数日?” “唔……我……我记不清了,总之大概……有一两日吧。” 姜迎微微一笑,复又抱起胳膊:“哦?你确定?” 七月霜一看她这表情便想起曾经被她坑过的经历,脊背不由自主凉了一截。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强自镇定道:“我……不太确定。” 见姜迎眼神又有变化,她立马抢先道:“太久的事情,我都忘了,反正可能是一二日,可能是五六日,也可能是二三日……总之是数日!” 姜迎再度冷笑:“我再问一次,你,确定么?” 这让七月霜心更慌了,目光闪闪烁烁,不知所措。 “我……” 姜迎都看在眼里,同时心中已有了一系列的猜测。 她自然是吓唬七月霜的,因为她并不知道七月霜醒来的确切时间,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所下的药在七月霜体内作用的准确时间。 也就是说,七月霜口中的“数日”无论是几日,都能算作合理。 她只不过是做了一种猜测,一种最坏的猜测。 ——便是七月霜背后还有人相助,根本不是表面的孑然一人那么简单。 而现在,七月霜的反应,让她心情复杂。 她想了想,直接厉色道:“你撒谎,你背后有人。” 七月霜果然又是一阵慌张,半晌了才挤出一句:“你说什么……” 姜迎心中沉了又沉,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想到七月霜今日的“身份”及一系列反应,她道:“你无需隐瞒,你如今现身于此处,证明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但是你若坦白当时的始末经过,你我便可以当做从未见面。你若坚决不谈,我不介意与你所在的花家谈谈你在进入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七月霜一听,脸色大变。 “你威胁我?!” 姜迎无动于衷:“你将我带来此处,不正是因为承担不起暴露的风险?” “你!” “我只不过与你一样,在保命罢了,你无需过于忌惮。” “保命?” “我听说花家寻回了遗失许久的小幺女,并且此人乃契合度极高的冰系灵根。结合你七月霜儿时的异象,以及方才你们花家二家主的反应与称呼,再看你如今的衣着打扮,不难推测你便是那位小幺女不是么? 而你一位来自并无仙术的王朝之人,又怎可能是此地历史悠久的花家的小女?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你冒名顶替,而花家与另两家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汹涌。若被人得知你并非真正的花家子嗣,你猜花家以及另两大家,会如何待你?” 七月霜眉头紧蹙:“那与你保命又有何干?” 姜迎笑道:“哪怕你来此地已有数年,我猜你也不会忘却我姜家与王朝,与司空府的这些人,有多大的恩怨吧?” “你怀疑我与司空府合作了?” “是。” “我不是说了,我并未与他们联手。” “那你更要告知我,你究竟与谁合作。除了司空府,究竟还有谁觊觎仙境,你又究竟因何能够跨过重重险境来到此地。” 新春快乐!这是一张过节请假条 被屏蔽得太烦了,半天不放出来,这章放了那章屏,不写了,下个月一号再更。 然后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大吉大利,钱财滚滚来o(^▽^)o 最后感谢逸逸天打赏的1000起点币,也感觉红袖书友楼主不在的新年祝福~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请直接跳过前面防盗章来看 皓阑道人闻言,也就不多管了:“那你一路切记保重,莫要贪玩误事,否则我也不好向你们蛊毒门以及三青交待。” 姜迎点头答应,看着他带着众弟子上了飞舟离开。 之所以还这几位道人先行回归,也是有一道考虑,是看看先前回去却未通报的弟子怎么样了。 当时他们坐的是道人的飞舟,无论防护或者速度,均为上乘,理应不存在赶不回去的情况。 那为何带着任务回去,却一直未有支援。哪怕事发当日支援赶不到此处,现下又过了一日有多,也该到了不是? 所以必须回去看看,究竟是那些弟子存在失误,亦或者中途遇难,再做处理。 姜迎目送众人离开,待再不见他们身影,这才收回目光往回走。 郭潇潇跟在她身侧,也不知是难得有人作伴还是怎么,很是兴奋。 “咱们去哪里?!” 姜迎脚步一顿,有些好奇道:“你就不担心你的师尊么?” 郭潇潇歪头想了想:“担心是担心……可我操心并无作用,还不如该玩时候玩得开心些呢。” 姜迎闻言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回头压低声音问郭潇潇:“你们前来之时,可有可疑人物跟随,或者发生什么可疑的事情?” 郭潇潇一听:“什么意思?” 细一品味,惊道:“你莫非认为……” 姜迎做了个不可言说的手势。 郭潇潇很快领会,也压着声音神神叨叨地回了句:“……没有。” 姜迎想想,点头道:“没有便好。走吧,你对东小灵界更熟,你带路。” 郭潇潇十分开心,蹦蹦跳跳地挽着她的胳膊便要往东面走。 姜迎再度脚步一顿,垂眸看了一眼郭潇潇的手。 郭潇潇顺势看去,猛然一怔,片刻后打哈哈道:“哎呀……你介意吗?” 可是话是这么说,手却丝毫未有要放开的意思。 姜迎想了想,摇头道:“随你吧。”也不再管,任凭她挽着。 两人回驿站知会了一声,便直接离开礼安县,往东小灵界最为知名的灵器商会走。 ………… 江卞堡位处关山州中心,是东小灵界驰名的灵器商会,同样是远近驰名的拍卖商会。 东小灵界上至宗门世家,下至散修野派,但凡需要出手手中灵器,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江卞堡。 堡内每隔三日举办一次小型拍卖会,拍**较普通的灵器。 每隔十五日举办中型拍卖会,拍卖少有的珍贵灵器。 每隔一个月举办一次大型拍卖会,这里头的灵器便都绝非凡俗,前来参与拍卖者,也都非富即贵,无有凡人。 不定期尚有顶级拍卖大会,这样的大会,通常是堡内收获了顶级灵器才会举办一次,这时候能够参与拍卖大会的,更是界内最不得了的人物。 其余尚有每日固定的交易会,交易者将各自灵器交予商会鉴定真伪,还可以得到商会的估价,再借此与他人进行交易买卖。 江卞堡的名气,自然又吸引了许多无法入堡参与活动之人,在周边进行交易。 又由于来往修士众多,也有不少丹修符修在周遭寻求交易等等,逐渐发展成区域性的活动。 姜迎先前便有意寻找趁手的佩剑,如今正好前往一观。 一路走走停停,逛着前往,耗费了约莫两日才来到目的地。 果真是驰名之地,远远便能看到各样的修士驾驭着各色飞行法器来来往往。 江卞堡便耸立在来往人群的中央,人流最为密集之处。 恢弘的建筑,处处彰显着贵气雅致,一看便知是财力雄厚,背景强实。 在江卞堡周遭有严密防卫,有高墙与法阵防护。 再外围则有许多客栈,以及小型的或是临时或是长久的交易摊位。 一片繁荣。 姜迎与郭潇潇一同在堡外降落,郭潇潇一落地便挽着姜迎道:“我来过这里好些回,一开始是我们尹三门的大师姐带我来的。 你看看那里,对,那些座金光闪闪的建筑,便是江卞堡。 里面时常会开灵器拍卖会或者交易会,许多上好品质的灵器,甚至是奇珍异宝,哪怕买不到,看这么一眼也是大开眼界了。” 姜迎看了看江卞堡,又看了看门口森严的守卫。 听闻郭潇潇此言,好奇问道:“若真有稀世灵器,恐怕你我这等普通修士,根本无法前往近观吧?” 郭潇潇嘿了一声:“什么普通修士?我俩怎么普通啦?!” 姜迎道:“莫要误会,所谓普通,是指修为。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哪怕闲云野修,只要实力到位,谅是普通人也不敢招惹,我等炼气弟子对比他们,自然是普通修士。” 郭潇潇道:“可我们是云山宗的炼气弟子,只要挂着云山宗的名,便不是普通修士。” 姜迎诧异:“也就是说,哪怕是最大型的拍卖会,我们也可以参加?” 郭潇潇忽然一顿,抿着嘴巴想了想。 又忽然堆笑道:“哎呀……大型拍卖会与交易会,咱们确实无法参加,那得是师尊那样级别的人物才能够参与的。 不过咱们参加中型大会那是绰绰有余的,我还有大师姐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江卞堡。 前些天还得到消息,说此地会有一场顶级的拍卖会,同时由于邀请而来的有各大修真世家,便还要举办一场交易会,届时场面会极其热闹,我便带你前来啦。” 姜迎一听:“你是自己想来吧?” 郭潇潇捂着嘴吃吃地笑,笑罢一巴掌轻拍在姜迎胳膊:“哎呀,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莫要胡说。” 姜迎无奈一笑,摆手道:“那好吧。先入住么?” 郭潇潇道:“不着急,先四周看看。今日并非堡内拍卖交易的日子,进去也无用。” 于是姜迎便道:“那走吧。”往周边走去。 一路见识了不少云山宗少见的丹符与灵器,许多是界内散修独自研制出来的物什,别致又清奇。 灵器也比云山宗这样的大宗派多样多了,千奇百怪。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最后两人都累了,便在一个小茶馆落脚。 其实两人均已辟谷,但看着此充满人烟之地,路上又有许多民间特色小食,自然是买买买都品尝一番。 两人方自搭在室外的茶棚下落座,便听得一旁有一位老道对着同座之人道:“闻说这一次的交易,会有白家、花家、乌家三大家前来。 尤其这花家,沉寂了快有一甲子时间,数年前忽然认回十四家遗失多年的小十四女,竟是近十成纯度,变异冰灵根修士,那修行的速度呀……哎哟,怪不得又开始四处活跃了。” 与他同座之人笑道:“那可不?花家作为三大家之一,近三百年来却始终诞不下一个资质超过八成的子嗣。 若说仅是灵根资质不够,那也罢了,结果又都是不思上进之人,又有爹娘溺宠,要不是迟迟无法进阶,便是心思不放在修行上。整日不是花街巷柳,便是夜夜笙歌,这花家想找一个继承人,只得矮个子里挑高个,哪里还有脸与另外两家争斗。” 老道捋了一把长白胡,连连点头:“你所言有理。 加之花家家主停留于金丹圆满已久,迟迟无法突破,如今也快油尽灯枯了。若非寻回小十四女,传承有望,恐怕他连维持花家基业都难。” 两人连连点头,扼腕叹息,一副他们便是花家之人的模样。 姜迎闻言,低声问郭潇潇:“这三大家是?” 郭潇潇也凑到她跟前,小声回道:“是东小灵界最为知名的三大修真世家。 这三大家不同于仙宗仙门,他们有久远的历史,久远到自成流派,家底雄厚,无论功法亦或灵器宝物,均能与大仙宗抗衡。” 姜迎道:“所以他们无需加入任何仙宗?” “对。”郭潇潇点头,“三大家的子嗣,只需在家族的庇护下修行,自由自在,且有更多的资源与保障。 别的世家若有子嗣,通常会让子嗣加入如云山宗一样的宗门,先行修道。 但是加入宗门,也意味着竞争,若家底足够强实,自是无忧,可若是家底不那么充实者,或者遇上背景更强之人,惨遭欺压资源被夺也是情理之中,便如同我的郭家。 而这三大家嘛,他们的竞争便要小上许多。 他们的对手只在家族之中,但到底都是血亲,再如何也不会失衡得太过严重。 哪怕是资源失衡,性命总该有保障。若是得宠,便是资质不好,也有源源不断的资源砸到身上,活个数百年都不是问题。” 姜迎边听边点头:“原是如此。”有些类似于皇家。 郭潇潇嘶了一声,捏着下巴又道:“不过我倒不曾听说,这花家竟然找回小十四女了。” “花家的小十四女是?” “哦,是花家十四子花无痕与妻诞下之女。你要知道这修真之人,生育要比凡人困难一些,花家这数百年来,又无出色的子嗣,本来便苦于传承大事。 好不容易十四子有后了,又闻说某日出游,带着小女出门,途中小女遗失苦寻不得,所以这唯一的传承希望,又给断了。 这之后他们找了好些年,并无声讯,最后只好放弃。 闻说听到寻女无望,当娘的还当场疯了,却不知如今又寻到了……” 她立马兴致勃勃地探头问邻桌的老道:“欸,这位道人,不知这花家的小女是如何寻回的?” 老道一听,捋须道:“这位姑娘也知花家的事情?” “哎呀,花家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倒是这些年在门内修行太久了,不闻外界事,不知这小女竟然寻回了。” 老道忽然看了一眼她的装束,一双老眼眯起:“姑娘是宗门之人?……不知所出何宗?” 出门在外,云山宗的弟子通常不会身着门服,只会系上有云山宗宗徽的腰带,或者只带门徒身份牌,需要时候才亮出。 郭潇潇与姜迎此时并非出门执行任务,更是不会大肆招摇,所以连腰带也收回了,只有身份牌可以表明身份。 听闻有人这样问,郭潇潇眼睛一转,回答道:“无名小派,不足挂齿,还是不说了。” 老道“欸”了一声,笑道:“姑娘何须谦逊。我看你身有灵气,却始终看不准你之修为,想必是身负好法宝。 年纪轻轻便能身负好法宝,铁定不会是小门小派之徒,姑娘不妨一说,大家结个缘嘛。” 见老道追问,郭潇潇有些难办,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她看了姜迎一眼,但姜迎显然不打算接这场子,她只得抿着嘴收回目光,半晌,挤出一个名字:“咱们是孤山派的人。” 孤山派是先前与姜迎等人一同做了任务的门派,说大绝对不大,说小么,在孤山派所在之地,也有些微的名声,不算太过寒碜。 郭潇潇昨日才到礼安县,但为人过于热情,又不似云山宗弟子因知尹三门地位尴尬而有意避嫌,所以凭着“云山宗真人之徒”的名号,不到半天便与这些外派的弟子打得火热,得知有此一派。 对面老道显然不识孤山派,闻言“嘶”了声:“确实不曾听说……姑娘莫不是胡编的门派?” 郭潇潇扬起下巴:“怎么可能胡编?看吧,我说了,真是一个小门派。 我身上这隐灵法宝啊,是门内很好的法宝了,我两人是出来做任务的,需要用到,不然宗门都不愿批给我们呢。唉,真是苦不堪言。” 老道见状,与同座之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旋即老道收回目光,对郭潇潇堆出一个笑:“原是如此。哈哈,哈哈。” 郭潇潇心说看吧,不是大门派便开始打哈哈了,果然是个想要攀附的人。 她摇摇头,拉回话题道:“所以此女究竟如何寻回的?” 老道也不好表现得那么明显,便还是答了:“闻说是花家十四子出门,偶遇一女,带着自己小女儿时的信物,后来便相认了。” 郭潇潇一听:“就这样?” 上一章不要订啊啊啊啊!!! 我要被自己蠢哭了,说是免费,忘记改,上的是vip……不要订! 这章才是!! (以下正文。) 皓阑道人闻言,也就不多管了:“那你一路切记保重,莫要贪玩误事,否则我也不好向你们蛊毒门以及三青交待。” 姜迎点头答应,看着他带着众弟子上了飞舟离开。 之所以还这几位道人先行回归,也是有一道考虑,是看看先前回去却未通报的弟子怎么样了。 当时他们坐的是道人的飞舟,无论防护或者速度,均为上乘,理应不存在赶不回去的情况。 那为何带着任务回去,却一直未有支援。哪怕事发当日支援赶不到此处,现下又过了一日有多,也该到了不是? 所以必须回去看看,究竟是那些弟子存在失误,亦或者中途遇难,再做处理。 姜迎目送众人离开,待再不见他们身影,这才收回目光往回走。 郭潇潇跟在她身侧,也不知是难得有人作伴还是怎么,很是兴奋。 “咱们去哪里?!” 姜迎脚步一顿,有些好奇道:“你就不担心你的师尊么?” 郭潇潇歪头想了想:“担心是担心……可我操心并无作用,还不如该玩时候玩得开心些呢。” 姜迎闻言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回头压低声音问郭潇潇:“你们前来之时,可有可疑人物跟随,或者发生什么可疑的事情?” 郭潇潇一听:“什么意思?” 细一品味,惊道:“你莫非认为……” 姜迎做了个不可言说的手势。 郭潇潇很快领会,也压着声音神神叨叨地回了句:“……没有。” 姜迎想想,点头道:“没有便好。走吧,你对东小灵界更熟,你带路。” 郭潇潇十分开心,蹦蹦跳跳地挽着她的胳膊便要往东面走。 姜迎再度脚步一顿,垂眸看了一眼郭潇潇的手。 郭潇潇顺势看去,猛然一怔,片刻后打哈哈道:“哎呀……你介意吗?” 可是话是这么说,手却丝毫未有要放开的意思。 姜迎想了想,摇头道:“随你吧。”也不再管,任凭她挽着。 两人回驿站知会了一声,便直接离开礼安县,往东小灵界最为知名的灵器商会走。 ………… 江卞堡位处关山州中心,是东小灵界驰名的灵器商会,同样是远近驰名的拍卖商会。 东小灵界上至宗门世家,下至散修野派,但凡需要出手手中灵器,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江卞堡。 堡内每隔三日举办一次小型拍卖会,拍**较普通的灵器。 每隔十五日举办中型拍卖会,拍卖少有的珍贵灵器。 每隔一个月举办一次大型拍卖会,这里头的灵器便都绝非凡俗,前来参与拍卖者,也都非富即贵,无有凡人。 不定期尚有顶级拍卖大会,这样的大会,通常是堡内收获了顶级灵器才会举办一次,这时候能够参与拍卖大会的,更是界内最不得了的人物。 其余尚有每日固定的交易会,交易者将各自灵器交予商会鉴定真伪,还可以得到商会的估价,再借此与他人进行交易买卖。 江卞堡的名气,自然又吸引了许多无法入堡参与活动之人,在周边进行交易。 又由于来往修士众多,也有不少丹修符修在周遭寻求交易等等,逐渐发展成区域性的活动。 姜迎先前便有意寻找趁手的佩剑,如今正好前往一观。 一路走走停停,逛着前往,耗费了约莫两日才来到目的地。 果真是驰名之地,远远便能看到各样的修士驾驭着各色飞行法器来来往往。 江卞堡便耸立在来往人群的中央,人流最为密集之处。 恢弘的建筑,处处彰显着贵气雅致,一看便知是财力雄厚,背景强实。 在江卞堡周遭有严密防卫,有高墙与法阵防护。 再外围则有许多客栈,以及小型的或是临时或是长久的交易摊位。 一片繁荣。 姜迎与郭潇潇一同在堡外降落,郭潇潇一落地便挽着姜迎道:“我来过这里好些回,一开始是我们尹三门的大师姐带我来的。 你看看那里,对,那些座金光闪闪的建筑,便是江卞堡。 里面时常会开灵器拍卖会或者交易会,许多上好品质的灵器,甚至是奇珍异宝,哪怕买不到,看这么一眼也是大开眼界了。” 姜迎看了看江卞堡,又看了看门口森严的守卫。 听闻郭潇潇此言,好奇问道:“若真有稀世灵器,恐怕你我这等普通修士,根本无法前往近观吧?” 郭潇潇嘿了一声:“什么普通修士?我俩怎么普通啦?!” 姜迎道:“莫要误会,所谓普通,是指修为。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哪怕闲云野修,只要实力到位,谅是普通人也不敢招惹,我等炼气弟子对比他们,自然是普通修士。” 郭潇潇道:“可我们是云山宗的炼气弟子,只要挂着云山宗的名,便不是普通修士。” 姜迎诧异:“也就是说,哪怕是最大型的拍卖会,我们也可以参加?” 郭潇潇忽然一顿,抿着嘴巴想了想。 又忽然堆笑道:“哎呀……大型拍卖会与交易会,咱们确实无法参加,那得是师尊那样级别的人物才能够参与的。 不过咱们参加中型大会那是绰绰有余的,我还有大师姐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江卞堡。 前些天还得到消息,说此地会有一场顶级的拍卖会,同时由于邀请而来的有各大修真世家,便还要举办一场交易会,届时场面会极其热闹,我便带你前来啦。” 姜迎一听:“你是自己想来吧?” 郭潇潇捂着嘴吃吃地笑,笑罢一巴掌轻拍在姜迎胳膊:“哎呀,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莫要胡说。” 姜迎无奈一笑,摆手道:“那好吧。先入住么?” 郭潇潇道:“不着急,先四周看看。今日并非堡内拍卖交易的日子,进去也无用。” 于是姜迎便道:“那走吧。”往周边走去。 一路见识了不少云山宗少见的丹符与灵器,许多是界内散修独自研制出来的物什,别致又清奇。 灵器也比云山宗这样的大宗派多样多了,千奇百怪。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最后两人都累了,便在一个小茶馆落脚。 其实两人均已辟谷,但看着此充满人烟之地,路上又有许多民间特色小食,自然是买买买都品尝一番。 两人方自搭在室外的茶棚下落座,便听得一旁有一位老道对着同座之人道:“闻说这一次的交易,会有白家、花家、乌家三大家前来。 尤其这花家,沉寂了快有一甲子时间,数年前忽然认回十四家遗失多年的小十四女,竟是近十成纯度,变异冰灵根修士,那修行的速度呀……哎哟,怪不得又开始四处活跃了。” 与他同座之人笑道:“那可不?花家作为三大家之一,近三百年来却始终诞不下一个资质超过八成的子嗣。 若说仅是灵根资质不够,那也罢了,结果又都是不思上进之人,又有爹娘溺宠,要不是迟迟无法进阶,便是心思不放在修行上。整日不是花街巷柳,便是夜夜笙歌,这花家想找一个继承人,只得矮个子里挑高个,哪里还有脸与另外两家争斗。” 老道捋了一把长白胡,连连点头:“你所言有理。 加之花家家主停留于金丹圆满已久,迟迟无法突破,如今也快油尽灯枯了。若非寻回小十四女,传承有望,恐怕他连维持花家基业都难。” 两人连连点头,扼腕叹息,一副他们便是花家之人的模样。 姜迎闻言,低声问郭潇潇:“这三大家是?” 郭潇潇也凑到她跟前,小声回道:“是东小灵界最为知名的三大修真世家。 这三大家不同于仙宗仙门,他们有久远的历史,久远到自成流派,家底雄厚,无论功法亦或灵器宝物,均能与大仙宗抗衡。” 姜迎道:“所以他们无需加入任何仙宗?” “对。”郭潇潇点头,“三大家的子嗣,只需在家族的庇护下修行,自由自在,且有更多的资源与保障。 别的世家若有子嗣,通常会让子嗣加入如云山宗一样的宗门,先行修道。 但是加入宗门,也意味着竞争,若家底足够强实,自是无忧,可若是家底不那么充实者,或者遇上背景更强之人,惨遭欺压资源被夺也是情理之中,便如同我的郭家。 而这三大家嘛,他们的竞争便要小上许多。 他们的对手只在家族之中,但到底都是血亲,再如何也不会失衡得太过严重。 哪怕是资源失衡,性命总该有保障。若是得宠,便是资质不好,也有源源不断的资源砸到身上,活个数百年都不是问题。” 姜迎边听边点头:“原是如此。”有些类似于皇家。 郭潇潇嘶了一声,捏着下巴又道:“不过我倒不曾听说,这花家竟然找回小十四女了。” “花家的小十四女是?” “哦,是花家十四子花无痕与妻诞下之女。你要知道这修真之人,生育要比凡人困难一些,花家这数百年来,又无出色的子嗣,本来便苦于传承大事。 好不容易十四子有后了,又闻说某日出游,带着小女出门,途中小女遗失苦寻不得,所以这唯一的传承希望,又给断了。 这之后他们找了好些年,并无声讯,最后只好放弃。 闻说听到寻女无望,当娘的还当场疯了,却不知如今又寻到了……” 她立马兴致勃勃地探头问邻桌的老道:“欸,这位道人,不知这花家的小女是如何寻回的?” 老道一听,捋须道:“这位姑娘也知花家的事情?” “哎呀,花家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倒是这些年在门内修行太久了,不闻外界事,不知这小女竟然寻回了。” 老道忽然看了一眼她的装束,一双老眼眯起:“姑娘是宗门之人?……不知所出何宗?” 出门在外,云山宗的弟子通常不会身着门服,只会系上有云山宗宗徽的腰带,或者只带门徒身份牌,需要时候才亮出。 郭潇潇与姜迎此时并非出门执行任务,更是不会大肆招摇,所以连腰带也收回了,只有身份牌可以表明身份。 听闻有人这样问,郭潇潇眼睛一转,回答道:“无名小派,不足挂齿,还是不说了。” 老道“欸”了一声,笑道:“姑娘何须谦逊。我看你身有灵气,却始终看不准你之修为,想必是身负好法宝。 年纪轻轻便能身负好法宝,铁定不会是小门小派之徒,姑娘不妨一说,大家结个缘嘛。” 见老道追问,郭潇潇有些难办,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她看了姜迎一眼,但姜迎显然不打算接这场子,她只得抿着嘴收回目光,半晌,挤出一个名字:“咱们是孤山派的人。” 孤山派是先前与姜迎等人一同做了任务的门派,说大绝对不大,说小么,在孤山派所在之地,也有些微的名声,不算太过寒碜。 郭潇潇昨日才到礼安县,但为人过于热情,又不似云山宗弟子因知尹三门地位尴尬而有意避嫌,所以凭着“云山宗真人之徒”的名号,不到半天便与这些外派的弟子打得火热,得知有此一派。 对面老道显然不识孤山派,闻言“嘶”了声:“确实不曾听说……姑娘莫不是胡编的门派?” 郭潇潇扬起下巴:“怎么可能胡编?看吧,我说了,真是一个小门派。 我身上这隐灵法宝啊,是门内很好的法宝了,我两人是出来做任务的,需要用到,不然宗门都不愿批给我们呢。唉,真是苦不堪言。” 老道见状,与同座之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旋即老道收回目光,对郭潇潇堆出一个笑:“原是如此。哈哈,哈哈。” 郭潇潇心说看吧,不是大门派便开始打哈哈了,果然是个想要攀附的人。 她摇摇头,拉回话题道:“所以此女究竟如何寻回的?” 老道也不好表现得那么明显,便还是答了:“闻说是花家十四子出门,偶遇一女,带着自己小女儿时的信物,后来便相认了。” 郭潇潇一听:“就这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七月霜 老道点点头:“外界传闻便只有这样。” 郭潇潇撇了撇嘴:“等于没有说嘛。那算啦,不问了。”说着便收回目光,与姜迎聊别的事情。 很快到了日暮,两人寻了一间客栈入住。 又过了两日,中型拍卖会开始了。 郭潇潇来过,堡内之人认得,加之有身份牌,所以进去并无阻碍。 主堡之内乃宽敞明亮的大堂。 一层大堂设置梨花木全套的桌椅若干,旁侧有屏风分隔而出的独间,前方是展览会台。 二层则是清一色的豪华厢房,一面靠着万兽镂空围栏,能够俯瞰整个一层。也有屏风立在一侧,可供一些不愿露面的贵宾遮掩用。 其余三面均是梨花木厚重隔板,保证室内清净与隐私。 姜迎与郭潇潇属于自来客,同时也无太好的家世背景,自然坐到一层。 一路有不少人前来,在入夜之前便把一层大堂坐得满满当当。 二层雅阁倒有空余,期间还有云山宗的两位道人结伴前来,只不过姜迎两人与其不熟,又不想引人注目,便未有前往行礼打招呼。 入夜之后拍卖会如约开始。 一件碧落云烟高阶七品宝衣,一柄天罗飞剑,还有一柄高阶八品玉如意。 三样宝器,依次拍卖,价高者得,当场交易。 场面十分热闹。 尤其天罗飞剑,乃一名金丹剑修所造,后来此人寿元尽了,此剑封于遗府之中,好些年后才落到江卞堡手中。 江卞堡本来便是商会,以商为主,于是又转身放到拍卖会之上。 被金丹剑修炼制而出的宝剑,本身的品相便绝不会差。 加之在遗府之中的信息可知,此剑成形至今,并未有主,故而是一柄极值得培养的好剑。 在场的不乏名门望族的子弟,以及大宗门大弟子,故而很快这柄剑便被喊出了天价。 至少对姜迎与郭潇潇而言,是个天价。 云山宗的一位道人对此也挺感兴趣,多次参与,不过超出一定的限度后,便不再争取。 最后此剑拍出了一枚极品灵石的高价,换算成灵币足有一百万。 其余宝衣、玉如意,则分别以十五万灵币、三十七万灵币的价格拍卖出去。 拍卖会完毕,还有一些时间能够让在场的诸位与会者交流,半个时辰之后才会闭馆。 当然众人更多是想去看看拍卖下来的三样宝物,三位宝物新主也不吝啬,大方与人交流,给人展示。 姜迎与郭潇潇混在人群中左瞧瞧右瞧瞧,到了临近闭馆的时间,众人相继散了。 便在这时,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隐隐约约之中,能听到众人在与某些人攀谈或者打招呼,闻声似乎有三大世家的名头。 郭潇潇脚步一顿,侧耳一听,也是诧异道:“三大家来了?……走,去看看!” 说罢便拉着姜迎往外跑了。 馆外确实是三大世家的现任家主与子女,正在一边与上前打招呼的修道者们回礼,一边往馆内走。 他们是来参与江卞堡下一场的拍卖会的,这样的拍卖会隆重且郑重,邀请的也都是各方的顶级人物,江卞堡自然不能亏待。 在大会开始前十日,各方与会者便可以前来江卞堡,入住堡内的贵宾房,在等候其余人到来之余,在堡内了解拍卖品。 这三大家便是提前到来者,看样子是互相约定好,或者打听到对方的时间,一起来到。 两人走到堡外,正好三大世家之人也来到堡门口。 在每位家主身侧,都跟着各自的妻儿与二家主等等。 后方则带着随从仆人。 大抵是不想过于张扬,所带之人总归不多。 只不过身上的珠光宝气以及尊贵气息,让他们哪怕混入人群也与众不同,一眼能辨。 姜迎对三大家之事到底不熟,在他们身上掠过一眼,便不再多看。 倒是郭潇潇抱有极大的热情,人群拥挤,她难以再靠近,便踮起脚尖来看,显然是想看看花家重找回来的姑娘。 本来想着看一眼便离开的姜迎因此被她拉住,站在门口等。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队伍来到大门,由于先前馆内群众均是往外走,哪怕热情也不好一直跟随,这时候三大家附近的人便越来越少,郭潇潇两人终于有更多的视野。 这时郭潇潇“咦”了一声,旋即便开心地拉着姜迎衣角,示意姜迎看过去。 姜迎顺着她的目光往前,便见她介绍过的花家的家主身后,跟着一位打扮得十分贵气的姑娘,在开心地与一切向花家打招呼的修士挥手。 在路过姜迎与郭潇潇时,姑娘顺势也看向她们,想与她们打招呼。 然而当与姜迎的目光对上,两人相继一愣,姑娘的脸显然从笑意盈盈眨眼变了。 姜迎也是从不经意一瞥,到骤然凝眸,长眉逐渐拧到一起,眼眸之中不经意透露出一抹寒光。 …… 七月霜。 …… 姜迎脸色愈发深沉,看着对面长大了但面相变化不大的姑娘,眸中的思索与怀疑清晰可见。 她想了想,正欲开口。 这时,七月霜眼睛一瞪,一溜烟跑过来当先捂住她的嘴。 姜迎原本还怀疑自己是否认错,怀疑对面只是一位长相相似的人,这一下动作,她反落实了这个猜测。 眼中已是一片了然。 七月霜的动作同时也惊动到前方的花家家主与家主夫人等一行人。 他们回过头来,看到她竟然飞扑到一个陌生女子身上,诧异得纷纷停了脚步。 花家二家主便是她如今的阿爹,因找回这么一位极高资质的小闺女,地位在花家瞬时突飞猛进,如平步青云,在老家主退位后,他极有可能便是下一任大家主。 “七月?”他奇怪地喊。 同样觉得惊奇的郭潇潇也奇怪道:“咦?你俩认识??” 这时七月霜的脸色更差,简直就是一片发白。 她捂姜迎嘴巴的手再次收紧,都把姜迎的脸勒出白痕子了。 “啊?啊……那个,那个,我遇到老朋友啦,我们先聊两句哈爹爹!”她说着便捂着姜迎的嘴,一溜烟把姜迎拐到远处的角落。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七月霜(下。免费) 避开众人的视线后,七月霜这才停下来,又再三确定周围无人,这才长长松一口气。 “嘘!别说话!”她放开姜迎之前,首先压着声音警告道。 姜迎看到她这一连串动作,加之对那“花家小女”的了解,这时已经约莫猜出些什么,便没有了一开始的诧异,饶有兴味地抱着胳膊看着她。 七月霜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心中无来由咯噔一下。 好半晌见姜迎不吭声,她小心翼翼问:“你为何在此处?” 见姜迎抱着胳膊依旧不说话,她有些急了:“你说话呀?” “不是不让我说么。” “……” 七月霜没好气拍一下她胳膊:“莫开玩笑,你说呀。” 姜迎眸光蓦地一沉,无形的压迫力瞬时流露:“不如你先说?” 七月霜眸光顿时闪了闪,隐有一阵心虚流露。 “我……我说什么?” “你为何在此处?” “我……我这不是……我……” “你莫非是自己寻来的?” “啊?啊,对,我正是自己寻来的!” 姜迎心中冷笑,倒也不戳穿,又问:“那你如何寻来?” 七月霜见她好像信了的样子,语气放松了不少,身子也不那么紧绷了:“遍地寻呗。哼,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将我一人留在那小房子里居心何在!” 姜迎耸耸肩道:“我原笃定你不敢跳下那山崖,你我在那里分开正是最合适的,谁知你下来了。 再说我原来便说了,可以带你寻找,又不是保证带你到地方。加之你先前多次不顾我安危置我于险境,我在那里留下你不该是你预料之中的事情?” 七月霜听得气急败坏:“可那个地方根本无有回去的路,你将我扔在那里,岂不是让我被困一辈子?!” “若说被困,那小村庄山清水秀,仅有的几户百姓亦友好好客。 他们能够在此地生活这么久,也证明此地物资并不匮乏,人们足够谋生。 待在这样的环境,难道不比你在原来的地方靠乞讨存活的好? 你既然是靠自己寻找才来到此地,那么你应该清楚,前来此地的这一路有多艰辛危险。 我若带上你,你我在途中都有一命呜呼的可能,而我将你留在村庄,是继你选择跳崖无法挽回之后,最优的方案,你还认为我没有良心?” 七月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完全无法反驳。 若说她认为的好并非就是真的好吧,可实际上她根本不是非这么做不可,那又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若说就这样翻篇,又总觉得意难平,毕竟她真的将自己扔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走了之。 七月霜想着想着,略有愤慨地撇了撇嘴。 姜迎不管她,继续问道:“你昏迷后用了多久醒来?” 七月霜目光闪了闪,过了三息时间她才回:“大概……数日?” “数日?” “唔……我……我记不清了,总之大概……有一两日吧。” 姜迎微微一笑,复又抱起胳膊:“哦?你确定?” 七月霜一看她这表情便想起曾经被她坑过的经历,脊背不由自主凉了一截。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强自镇定道:“我……不太确定。” 见姜迎眼神又有变化,她立马抢先道:“太久的事情,我都忘了,反正可能是一二日,可能是五六日,也可能是二三日……总之是数日!” 姜迎再度冷笑:“我再问一次,你,确定么?” 这让七月霜心更慌了,目光闪闪烁烁,不知所措。 “我……” 姜迎都看在眼里,同时心中已有了一系列的猜测。 她自然是吓唬七月霜的,因为她并不知道七月霜醒来的确切时间,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所下的药在七月霜体内作用的准确时间。 也就是说,七月霜口中的“数日”无论是几日,都能算作合理。 她只不过是做了一种猜测,一种最坏的猜测。 ——便是七月霜背后还有人相助,根本不是表面的孑然一人那么简单。 而现在,七月霜的反应,让她心情复杂。 她想了想,直接厉色道:“你撒谎,你背后有人。” 七月霜果然又是一阵慌张,半晌了才挤出一句:“你说什么……” 姜迎心中沉了又沉,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想到七月霜今日的“身份”及一系列反应,她道:“你无需隐瞒,你如今现身于此处,证明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但是你若坦白当时的始末经过,你我便可以当做从未见面。你若坚决不谈,我不介意与你所在的花家谈谈你在进入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七月霜一听,脸色大变。 “你威胁我?!” 姜迎无动于衷:“你将我带来此处,不正是因为承担不起暴露的风险?” “你!” “我只不过与你一样,在保命罢了,你无需过于忌惮。” “保命?” “我听说花家寻回了遗失许久的小幺女,并且此人乃契合度极高的冰系灵根。结合你七月霜儿时的异象,以及方才你们花家二家主的反应与称呼,再看你如今的衣着打扮,不难推测你便是那位小幺女不是么? 而你一位来自并无仙术的王朝之人,又怎可能是此地历史悠久的花家的小女?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你冒名顶替,而花家与另两家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汹涌。若被人得知你并非真正的花家子嗣,你猜花家以及另两大家,会如何待你?” 七月霜眉头紧蹙:“那与你保命又有何干?” 姜迎笑道:“哪怕你来此地已有数年,我猜你也不会忘却我姜家与王朝,与司空府的这些人,有多大的恩怨吧?” “你怀疑我与司空府合作了?” “是。” “我不是说了,我并未与他们联手。” “那你更要告知我,你究竟与谁合作。除了司空府,究竟还有谁觊觎仙境,你又究竟因何能够跨过重重险境来到此地。” 前几天更新的章 已经放回屏蔽章 之前屏蔽了,现在已经申请解禁成功,所以免费章节就删除了以免造成阅读混乱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尸首何处 七月霜闻言依然犹豫,双手绞在一起,心情矛盾。 半晌,见姜迎丝毫未有让步的意思,她抿了抿唇旋即道:“当真不是什么司空府,甚至与你并无多大关系,所以……” 姜迎道:“有无关系,那得你说了才晓得。” “可是能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认识。” “那不如你先老实交待,你究竟何时醒来,又究竟如何在跟丢我以后寻找到正确的道路前来此东小灵界。” “……” “不敢说?亦或不能说?” 七月霜看了她半晌,终是屈服,叹着气道:“好吧好吧,既然你非问不可,我便告诉你,反正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停顿了片刻,终于道:“是一个灵魂。” “……”姜迎眼睛都瞪大了,显然这个答案超乎她的预料:“灵魂?” “嗯……或是说,是一枚光球……” “光球??” 七月霜回头看了看江卞堡的方向,确认无人前来这才收回目光,在姜迎面前摊开手:“就像这样。” 言毕,一个小小的半个巴掌大的冰球在她掌心凝结,外面覆盖着一层霜雾,悬浮在掌心便如同一枚小小的光球。 姜迎看着此球,仍旧毫无头绪,甚至说有一些无法想象。 “你的意思是,此光球是一个灵魂?它助你寻找‘仙境’,或者说,正是它向你透露仙境一事,让你跟着我,想方设法进入此地?” 七月霜又回忆了片刻,这才道:“差不多是这样。” “哪样?” “唔……它让我紧跟着你,并告诉我,我在仙境会有更好的前程,可以摆脱乞讨的命运,并且它保证不会让我中途丧命。” “不让你中途丧命?” “唔……嗯……” “他凭何做此保证,你又凭何相信?” 这时七月霜抬起眼帘,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姜迎见状,眼微眯:“与我有关?” 七月霜又沉默了许久,这才道:“是……又不是。” “直说吧。” 七月霜耸耸肩:“若我说那一日夜里,你一离开我便醒过来了,你会相信么?” 姜迎一挑眉,几乎立马道:“它替你隔绝了毒素?你并未中毒,但假装昏迷瞒过我?” 七月霜瞪大眼睛:“你这便猜到了?……你不觉得是我未吃你递的香糕么?” 姜迎道:“我看着你吃下并咽下的,并且那并非你不咽下便不会起作用之物。加之你口中的‘灵魂’大胆担保,我猜不只有提醒你香糕有问题这么些本事。” 见七月霜依旧意外,她摇摇头:“这不重要。所以不仅是香糕,便连我一开始吓唬你的毒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一直在演戏?” 七月霜眼睛滴溜一转,露出难以掩饰的小得意的笑容。 姜迎沉默了两息时间,忽然既无奈又好笑地嗤了一声。 七月霜见状倒是诧异:“……你笑了?……你不该恼羞成怒什么的?” “我为何要恼羞成怒?” “我欺骗了你,某种意义来说,我算摆了你一道了。” “那又如何?” “你不介意?” “我为何需要介意?介意能够扭转今日的局面么?再者说,你如今能够偷梁换柱、冒名顶替,转念一想,不正是多得你这一身演技?” “你……我……这……” 这时姜迎背靠身后的白墙,忽而凝思起来。 “所以那道灵魂既能清楚认出毒物,又能替你隔绝毒素……而它又是冲着仙境而来,哪怕假设它不知通往仙境之路,也该代表着它懂得一些仙术……它当时寄身于你的身体是么?” “嗯。” “它可曾与你透露它的来历?” “不曾。我只知它是一道灵魂,一个魂魄。” “是完整的魂魄么?” “唔……不清楚。” 姜迎想到她所见过的魂魄——先前才处理过的一众伥鬼,总觉得那光球应当并非单纯的灵魂,但是究竟是什么,她暂时无法确认。 半晌她又问七月霜:“它究竟因何需要你带着它追踪我?它难道无法长时间脱离人身?” 七月霜道:“我猜不是。以我了解,它单纯不知该如何前往仙境。” “也就是说,你那晚醒来,立马便跟在我们后头离开了村庄,跟着我等赶路?……可你如何避开司空府一众视线?” “我并未避开他们视线。”七月霜道,“实际上,那晚我是跟在司空府后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那沙漠境你是……” “那光球让我随风向前行。” “是它指引的你?” “嗯。度过那沙漠,后头的路便好走多了,哪怕那时候我已跟丢你们,但多花一些时间,我还是找到了地方。” 这下姜迎更确认那光球有仙术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问题,让她一时思绪万千。 好一会儿,七月霜见她还是眉头紧锁,奇怪地歪头问:“你真就如此在意此事么?” 姜迎反问她:“你为何能够不在意?以你所言,那光球也是清楚你身份之人,你不怕它哪日再出现,给你倒打一耙?还是说,它如今还在你身边,一切还是它的指导?” 七月霜忙道:“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 “跳入第二个山崖后,我便与它分道扬镳了。它并不知道我的去向,当然了,它也没有必要戳穿我,毕竟是它说了我来到此地会有更好的前程不是么。” 这时姜迎猛地想到界轮盘,便问她:“跳入山崖,你见到了什么?又是如何来到东小灵界?” 七月霜感觉她问题贼多,并且不明白究竟有何意义。不过她还是回答了:“那个山崖与你我一同跳入的山崖一样对不对?那里有一阵奇怪的力量,在我即将落入崖底之际托了我一把。 随后我便来到了一片……唔……一片草原?总之是望无边际的草原,我顺着斜坡滚了好久,滚完我便顺着同一个方向继续走了。 后来嘛,兜兜转转,总之又来到大山之中。 我沿着小道走入,遇到三个岔路口,我点兵点将点了一条,走进来,便是东小灵界了。 哦对了,在那片草原我便与光球告别了,我不知它往哪里走了,也不知它是否还活着。后来我进入东小灵界,万般打听后得知那叫什么界轮盘,除了东小灵界尚有好几个小灵界,所以我认为它很有可能根本不在东小灵界,那我还担心什么而?” 姜迎静静听着:山崖、草原、山道与岔路口…… 与她到来时的场景与路径完全一致。 这时她忽然有感,问七月霜:“在那草原之上,你可曾看到任何尸首?” “尸首??” 七月霜心说前头问路径便算了,这回连路边的尸首也要问?? “没有哇。” “没有?”姜迎眉头顿锁,“一具也无?腐尸?白骨?半点没有?” “没有,那草原干干净净,我还想抓几只野兔充饥呢,谁知连兔影也见不着一只。” 见姜迎脸色有些奇怪,甚至有些难看,她只好再努力回想了一下,又道:“哦,在沙漠到山崖之间倒是有一些尸身呢,是司空府的人,你是想找谁吗?想看看谁死了谁活着?” 姜迎心说那路上当然有尸身,沙漠境恐怕更多。 可这不是重点,她想好一会儿,还是问道:“你可曾见过司空傅?” “司空傅?”七月霜沉吟一声,“你是指司空府的长子?” “嗯。你应当与他见过面。” “唔……我……” “你来到此地,若真心中无鬼,应当无需再隐瞒这件事了。” 七月霜只能道:“那好吧,我是见过他,可那是还在王朝的时候,是你算计得清清楚楚的时候。 之后这一路上我便不曾见过他了,再说了,他是什么人啊?那狗皇帝御用的大将、未来整个司空府继承人、连那光球都要称赞几分的人呢。 就他那身手,那手段,不是我贬低你嗷,就你和我这水准都能来到此地,他能死在路上? 哪怕死在路上,能死在那山崖底下?那山崖能接住人呢……” 七月霜絮絮叨叨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姜迎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她举手在姜迎眼前晃了晃:“喂,你怎么了?” 见姜迎依旧走神,她着急地推了推姜迎:“你别这样,别那么担心啊…… 你想想,哪怕他像咱们一样来到了界轮盘,那他也不定能来到东小灵界是不是…… 哪怕他来到东小灵界,他……” 姜迎忽然道:“我把他杀了。” “他……”话说一半的七月霜后知后觉一怔,“什么?” 姜迎抬起头来,面色凝重地看着七月霜:“我说,我那时将他杀了,正是在那片草原。” 七月霜的脸从云淡风轻嬉皮笑脸逐渐到一阵发懵旋即目瞪口呆。 “你……你……” “你将他杀了?!” 姜迎点点头。 “所以那里理应有他尸身才对。” “不是,”七月霜诧异到手忙脚乱,“你将他杀了?你是说,你那个时候,又瘦又瘸,又被关了这些年,结果将那么一个自小受过严格训练的狠人杀了?!” “我那时用了些手段。” “什么手段?!” “这不重要,总之是侥幸,但同时我确定他断气了,你真的不曾在草原,或者后来的路上,见过任何尸骨?” 七月霜怔怔看了她好久,这才木讷道:“我……真的……什么也看不到。” “那你所说的光球,不曾在草原做出什么异样动作?” “唔……并无。至少那片草原,我不曾见它有奇怪的举动。” 姜迎深吸一口气,指甲紧紧掐入掌心,神情肉眼可见的焦躁。 七月霜见状,忙道:“你,你莫着急呀。死者不能复生,我想他可能是……是被野兽拖走了!吃掉了!” “你都说了,那里野兔的影子也无,怎么可能有野兽?” “额……也可能当时环境使然,对吧,那里总归也是仙境,并且是界轮盘,十分特殊的地方,或许尸身在那里无法保存。” “我当时为了确认他死透,在附近等待了一日有多,若真是环境特殊,当时不就该发现了么?” “这——这这这!” 七月霜都被她说得毛骨悚然了,抱着胳膊搓着手臂。 “那不然有什么解释??” 姜迎若是知道,也不会如此焦躁了。她想了好一阵,仍然无有方向,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保持沉默。 这时,花家之人等了太久,终于等不下去,派人前来询问。 “花小主?” 七月霜吓了一跳,连忙回头道:“哦,来了来了,你让阿爹阿娘在堡内等我便好!” 说罢回头对姜迎道:“我该走了。我向你坦白了一切,你可得替我保密。” 姜迎收回思绪,扫了她一眼,又恢复原先冷冷的带着傲气与洞察的样子。 “替你保密可以,只要你别让我发现,你今日的一切又是在骗人。” 七月霜嗤了一声:“我虽说骗了你,可归根到底,我的动机从来不变,便是前来仙境。而我如今已经达成我的目的,又有如此好的际遇,我没有必要再骗你了。” 姜迎本来也是这么想,所以她才与她谈了这么多。 之后七月霜又道:“我告诉你我如今的身份了,那你呢?你在东小灵界有何际遇,身处何方?” 她原以为姜迎会推心置腹如实回答,没想姜迎只看了她两眼,忽而露出招牌一笑,拍拍她肩膀低声道:“闻说花家地位极高,又颇有本事。 那你想要知道我的身份与下落,应当难不到你,对么?” 说着,她不再停留,越过七月霜走回江卞堡大门。 感觉又被摆了一道的七月霜:“……你?!” 这时姜迎再度停步,回头问:“你的名字?” “嗯?” “我是说,你的名字——如今的名字。” “……花七月。” “好。我叫姜念玉,你可记住了。” 说着扬长而去。 七月霜,不,花七月:…… “你不要太猖狂我告诉你!!” 然后姜迎仿佛听不见,仍自悠哉闲哉地往前走,气得花七月只能在后头小跑着跟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怀疑 回到江卞堡前,由于七月霜忽然走开,花家都在原地等待,那里便逐渐聚集了好一些想与花家打好关系的人。 看到七月霜过来,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丝毫不显年纪的金丹女真人急忙迎上,先是看了一眼姜迎,再牵住七月霜问:“小七,你这是?这位是?” 七月霜连忙挣脱妇人的手,回到姜迎身边亲昵地挽住她胳膊:“这位,这位,我以前认识的朋友!” 又对姜迎道:“这是我阿娘!”说话的同时,手在姜迎的手臂内侧死死掐住,不断给她暗示。 姜迎微微挑眉,垂眸看了七月霜一眼。 待她额头开始冒冷汗了,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才莞尔一笑,对花夫人点头道:“是。见过夫人。” 花夫人闻言并无怀疑,对七月霜笑得宠溺:“你这孩子,遇上故人大方说便是了,何故这般掳走人家?你要吓到这位姑娘了。” 这时郭潇潇又是另一副表情,莫名其妙地看着姜迎,也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我怎么记得你自从来到东小灵界,便未曾……” “离开宗门”四字未说完,姜迎便拍拍她手背笑道:“我与花姑娘的缘分极其巧妙,晚些我再说与你听。” 说着看向花夫人:“我等此番前来,只为一观方才的拍卖大会。如今大会落幕,我等也该回去了,便先告辞。” 七月霜听到她称呼自己为“花姑娘”,本来紧张无比的心情忽然放松,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听到她要走,藏了秘密的七月霜更是推波助澜,连忙放开她手臂挥手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赶时间,咱们下次再见!” 姜迎自是明白她的小心思,顺势与她告了别,带着郭潇潇走了,快得连花家想要挽留的时间也无。 一旁众人见这两位姑娘面对花家千金以及花家夫人——既有魄力又有威压的金丹真人,也如此云淡风轻落落大方,不自觉猜测这或许也是大宗门之徒,见惯了真人甚至真君的年轻弟子? 一想起大宗门,又不自觉想到以云山宗为首的一众大仙宗,可惜今日并无仙宗大真人前来,少了一些攀谈的机会。 而花家家主看看离开的姜迎,再看看七月霜,也若有所思地捻了一把长须,眸光渐深…… ………… 姜迎与郭潇潇离开江卞堡,郭潇潇数次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堡内:“看你与花家千金极熟稔的模样,我还以为咱们能够借光参加顶级的拍卖大会,一睹顶级宝器的风采呢,你怎么便急着要走了?” 姜迎一边走一边淡笑道:“哪有熟稔,不过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有些许交情罢了。” 这时郭潇潇骤然停步,叉着腰审视着她:“呐,现下已经远离江卞堡,你若有难言之隐也可以直说了——你究竟如何结识了花小千金?” 姜迎只能随她一起停步,回头好笑地问:“这很奇怪么?” “对于别人自是不会奇怪。可是你——据我所知,你自从进入东小灵界,便被我们拐入宗门,之后便再也不曾离开宗门了,你怎么可能认识宗门以外的朋友嘛?” 姜迎道:“你记错了。” “我哪有?” “我来到你们尹三门后,曾听从你师尊的建议,离开宗门到其他地方了解东小灵界以及其他宗门。” 郭潇潇一听:“嗯?……哦,是哦,所以你是那时候遇到花小千金的?” 姜迎不置可否,因为她并未问七月霜进入东小灵界的具体时间以及具体经历,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好在郭潇潇也无太多心思,甚至并不觉得姜迎有骗她的必要,所以她很快接受了姜迎这个回答,自动将姜迎的沉默理解为默认。 旋即她叹道:“唉,可惜,还是未能混入那场大会。” 姜迎道:“你努力努力,争取日后江卞堡专程特邀的机会吧。” 郭潇潇:“……” 净敷衍人。 随后她问姜迎还想到哪里玩,姜迎一反常态,表示要立即回门。 那郭潇潇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便与姜迎一起回云山宗了。 ………… 云山宗内,有消息透露,先前早早回门的炼气弟子在中途便无端陷入昏迷,根本不曾回门,所以来不及请求支援。 后来被解决事件回门的道人一一寻回,至于途中发生了什么,便由宗门调查,并未透露出细节问题。 不过既然已经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任务,姜迎便不再关心个中细节,更何况她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回到蛊毒门,众同门闻讯前来关心,她也只是报了个平安。 将路上买的礼物一一分送,再着重谢了给她做毒糕点的松飞逸师兄,她便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 待她独自安静下来后,药宝忽然开口道:“你有心事,怎么了?” 姜迎一边调制毒田的养料一边沉默着。 好半晌了,她才停下手中搅拌的动作凝重道:“我认为仙境的事情,远非我当初设想的那般简单。” 药宝不明白:“你当初设想是什么样的?” 姜迎道:“当时我只认为是王朝为了寻求长生,才苦苦相逼,并大力寻找仙境的位置。” 药宝问:“莫非不是?” 姜迎又思考了许久,摇头道:“现下仔细想想,那屠龙帮手中的测灵盘以及神秘人所赠的‘仙丹’,以及诱导七月霜追踪我与司空府的光球,还有自另一个王朝逃入此地的萧立……寻找仙境的绝非只有我们所在的王朝,甚至我阿爹发现仙境的过程,均不似一场偶然。” 药宝仍旧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人推动?” “我担心是。” “可那会是谁?莫非是敌国那些仙人?可既然是仙人,能力一定比凡人强得多,为何他们还需要我们带领他们入仙境? 并且如若他们不知仙境在何处,那他们如何习得仙术?若他们能习仙术,又何须再寻仙境?……这一切均无道理。” 姜迎道:“不仅如此,传闻敌国仙人曾助敌国打(防)仗,后又忽然撤退,这又是为何? 萧立师兄的王朝甚至有仙术兴起,全民修行,他们的仙术又从何而来? 这四小灵界与普通的国度究竟有何差别?为何诱导七月霜的是一个光球、一道灵魂,那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是我们国度所在的空间的人么?亦或是另一个失衡的空间的人物?那它为何执意于寻找四小灵界?” 药宝被她绕得头晕晕,嚷嚷道:“太多问题了,我不会,你直说结论行不行?” 姜迎没好气道:“我若有结论,还与你啰嗦些什么?” “那你的猜测呢?想法总有吧。” “倒是有。” “说说看。” “我们或许都被利用了。” “啥意思?” “……就是无论我们姜家还是那狗皇帝,全被利用了。皇帝以为是他利用司空府算计将军府,其实他与司空府也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药宝沉吟片刻,有些犹豫:“这……可能吗?” 姜迎摇头道:“只是一个猜想,可能与否我不好说。不过若我猜想对了,恐怕我来到东小灵界也不一定安全……” 这时药宝忽然道:“对了,你说七姑娘的话是真实的吗?那个人,司空傅,尸首真真消失了?” 姜迎面色更沉,摇头道:“也不清楚。你在仙境土生土长,你说,一具死透的尸体会凭空消失么?” “自然不会,并且那里也无阵法,起码我未曾感觉到。” “那你认为他的尸身消失,会有几种可能?” “他是凡人,若无外力,我认为绝无可能。” “那么也许那个地方真有野兽,或者有你感应不到的阵法,再或者便是界轮盘的诡秘现象。” “嗯……有道理。” “也有可能是七月霜撒谎,但她若是撒谎,她与司空傅必然是联手的关系。” “嗯嗯,那你危险啦!” 这时姜迎沉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罐,思绪急转,面上的表情显示她不大认可方才的推测。 好半晌,她再度搅拌起来,并再度问药宝:“在你们仙境,凡人有没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没有哦,仙境也不是万能的,凡人死透便是死透了。” “那……”她又沉默了许久,在手中药罐的草药流出黑而粘稠的汁液后,她才忽而低喃道:“伥鬼附体……” “药宝,你还记得数日前的任务么?” 药宝惊道:“你怀疑他被附身了?!” 姜迎道:“或许是,又或许……”她的手猛然一顿,长眼骤眯,一丝精光自眸底浮出:“或许他也有‘光球’相助?” “啊!那岂不是……” 姜迎道:“或许是协助了七月霜的光球趁机夺舍,又或许尚有其他的光球。” “但无论如何,司空傅可能已被取代,又可能,他,根,本,未,死。” ……………… 察觉司空傅一事有异的姜迎回门后便闭门不出,过于沉默的表现引起蛊毒门众人的注意,魏芳与楚一一带着忧心前来询问。 姜迎告诉他们一切如常,任务期间也并无意外,让她们宽心,并提出想要专心进阶,尽快突破,所以想要回避一切能够回避的活动。 要知道姜迎平素在宗门中努力但不激进,更是不曾提过类似的念头。 她的修为是她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得来的,在修行的同时也能兼顾许多事情,她忽然提出近乎闭关的需求,让魏芳与楚一一都有些担心,担心她是否在外受挫了。 但姜迎坚持并无意外发生,她们也不好再追问,由着她去了。 而姜迎也在接下来的时间中,迅速处理好毒田任务与百草门任务,旋即将自己关在屋内,整整十五日不曾踏出屋门。 十五日后,联手追查伥鬼一事的三青真人与尹三真人一同回门,总算解决了遗留的问题。 但两人并未将得到的结论公布,只向云山宗上交了自仙人遗府中得到的许多宝物法器。 当两人处理了后续的一切事宜,两人便各自回到各自的分门。 但没过数日,姜迎收到三青真人的“邀请”,她如约前往百草门三青峰,竟见返璞道人、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都在那里。 返璞道人见姜迎看自己的时候,神情最是意外,笑道:“你无须诧异,此次前来,我是为了向你道谢。” “道谢?” “当时你不仅在危机时刻不负你领队的使命,救了诸多弟子,同时也及时通知了三青与尹三真人,救了被困于遗府法阵的我等。 那时诸事繁忙,我不及与你正式道谢,此次总算找到了时机。 那是我亲手打造的乾元造化炉,我听三青说,你想要炼丹炉许久了,我便将此炉赠予你。现下我已派人将丹炉送至蛊毒门,你拿着这一本乾元造化籍,回去便可滴血与丹炉结契。” 他说着,手一翻转,一本《乾元造化籍》果真出现在他掌上。 姜迎吓了一大跳,后退两步道:“丹炉贵重无比,弟子承受不起,道人无需如此。” 返璞道人哈哈大笑,看向三青真人道:“果真如此,你倒是懂她。” 三青真人也笑道:“我早便说了,此物贵重,她是绝不敢收下的。” 但话这么说着,手却拿过返璞道人的秘籍递给姜迎:“你先收着,合不合适尚且未知,你不如先试试。” 返璞道人也道:“功法挑人,若你适合,那便是功法后继有人,若你不适合,你再将它归还于我。” 他说着,也不等姜迎回答,便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 姜迎无奈,此次前来也确实有要事想与两位真人相谈,所以她也不曾追去,又问两位真人寻她何事。 三青真人与尹三真人特意等返璞道人离开三青峰,这才又化出一株盈绿的灵植,以及一个瓶身剔透,内有凝露质地液体的不知名细瓶。 三青真人将灵植递给姜迎:“此乃遗府之物,一株上好的天华神参,养好了能够保护你的功体,同时对功体有滋养作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你灵根被毁的缺憾。”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剑 尹三真人也将手中的凝露细瓶递来:“此乃凝生露,能够蕴养灵植,促进成熟。 我听说你培养灵植很有一套,配合此凝露,能令此株天华神参长到顶级品阶,你要好好利用。” 姜迎看得愣了:“这……” “遗府之中的物品,不该上缴云山宗么?” 尹三真人笑道:“那算是捐赠,并非上缴。 实际上,破除遗府的是我与三青真人,那么依照东小灵界的规矩,遗府之中的一切我们均可以接管。 只不过以我二人目前的资源,遗府之中并无太多适合我二人使用的物件,无妨交给云山宗培养弟子。剩下的这一株灵植与凝露,既然你适合,我们也就直接交予你了。” 三青真人待尹三真人说完,便将天华神参递到姜迎面前。 药宝再忍不住,哇哇叫道:“养它!养它!!” 姜迎废了好大劲才让它安静下来,心想自己的灵根已然完全修复,那这株灵植不就算是多余? 这时药宝赶紧道:“此灵植养的是功体,能在你修炼之时促进你的吸纳与凝聚灵力的效率,即便你灵根复原也照样能够起作用。 还有还有,你将它吃掉,再将那凝露喝掉,我便可以在药田种它喔!我可以种好多好多,你快吃掉啊!” 姜迎无奈,但见两位真人都执意相赠,她便也不推辞了,全数收下。 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不似返璞道人,后者毕竟毫不熟悉。 而两位真人对姜迎而言,则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他们二人的赠礼她也明白,必定都是为了她自己量身定做,若她一直多番推辞,反倒让人觉得过于生分了。 再者说,她近来心事重重,此番前来也正好有相关的事情想要询问。 她将天华神参与凝露妥当放置好后,便对着两人深深一揖,郑重其事道:“两位真人,弟子今日前来,亦是有事相问,还望真人指点一二。” 她少有这样的请求,使得两人均有些诧异。 尹三真人将她托起,蹙眉道:“何须如此大礼,有事你不妨直说。” 三青真人也道:“你来三青峰多少回了,有任何难题直说便是,何须这样。” 姜迎直起身子放下手,最后犹豫了一息时间,终是说道:“弟子想寻找一件能够彻底隐藏修为与气息的法宝。” 尹三真人一听:“何故?有人盯上你?” 姜迎看了三青真人一眼,担心尹三真人的话令他多想,赶忙摇头。 “是弟子发现了一些事情……” “何事?”尹三真人更急了,看到姜迎盯着三青真人,知她心有忌惮,又立马道:“我的修为一事,已与三青真人谈过,你不必忌讳什么。若有任何人令你产生危险的预感,你一定要大胆说出,莫要让人有机可乘。” 姜迎没想到尹三真人会向三青真人坦白,这样看来,在处理遗府一事之时,两人必定深入谈过。 但她在意的确实也不是这件事,便只道:“确实与此事无关。相信尹三真人还记得,弟子并非东小灵界之人。” 尹长眉想到她的来历,点点头:“你是界外……” 姜迎点头道:“是。弟子是界外来人。” 三青真人倒是诧异:“你是界外人?” 姜迎不曾告知他此事,但今日既然有事相托,她也做好透露实情的准备了。 “是。不瞒真人,弟子来自于一个本无仙术的王朝。” “王朝?” 姜迎点头。 三青真人诧异地看向尹三真人:“九成七资质的界外人?……这真是极少见。” 姜迎心说自她来到此地,所见的界外人却都是资质极高者,也不知此前究竟是何状况,会让两位真人均出此言。 但这不重要,她继续道:“由于弟子所在王朝的统治者信奉长生之术,苦苦寻求仙丹灵药与仙术。 故而当其得知弟子至亲曾入仙界后,便派人设计弟子一家,又压迫弟子跟随至亲的脚步,前往此地。 后来弟子好不容易将尾随自己的官兵甩开,原以为万事大吉了,没想前些时日,竟然碰到在王朝结识的一位友人,再经她提醒,怀疑当年追踪弟子的某些官兵也已寻到仙境,进入此地。” 她忽然坦白自己的身世背景,使得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均有一些意外与诧异。 两人对视一眼,见姜迎面色凝重,严肃无比,心知她非是玩笑,于是三青真人指着设于院内的石凳,让姜迎过去坐着:“坐下详谈吧。你的意思是,你担心这些追兵会对你不利?” 姜迎借着走过去的时间,纠结细思。 与两位真人面对面对下后,她还是选择坦言:“事实上,弟子认为远不止官兵会对弟子不利,也远不止对弟子一人不利。” 三青真人没听明白:“尚有何人?” “弟子实在不知,但弟子怀疑这一切是一场局。” 她说着,便将前些日子所想尽可能简洁地一一道出,而王朝部分,诸如司空府、七月霜等信息,她也极大限度地模糊掉,以作最后的保障。 两位真人静静听完她的述说,面上尽是惊诧。 这已不仅仅是界外的问题了,若姜迎推测是真,恐怕会牵涉到四小灵界。 而姜迎这位弟子的心思有多缜密,所猜所推有多精准,两位真人均是有所见识。 虽然他们也听得出来她有意模糊一些细节,但他们相信这是她个人的取舍问题,而这些不曾道出的细节,必定也已纳入她的思考范围。 尹三真人蹙着眉头:“凡人确实不可能死而复生,既然你多次确认,我不认为你的判断有误。” 三青真人道:“若是如此,便有可能被夺舍,但这样一来,此人恐怕已不是凡人。” 姜迎诧异道:“此话何意?……莫非凡人被夺舍后,也可以继承夺舍者的功力?” 三青既知她是界外人,便能理解她对仙界的许多规则不尽详知。 他道:“凡人之躯,一时之间自然无法完全继承夺舍者功力。 但听你所言,你所杀之人亦非寻常凡人,他武艺高强,又一直受到高强度的训练,身体素质早已超于凡人,已然具备不错的修行素质。 这时若有有心人夺舍,哪怕躯体一时半会儿无法承受仙力,但只要夺舍者对这副身躯加以调整改造,甚至直接以秘术强化,那么百分百继承仙术绝非难事。” 姜迎顿时锁紧眉头:“那他能够继续修行么?——已死之躯,灵根可会消失?” 尹三真人摇头道:“若尸身完好,只要夺舍者能够完全夺舍,这副身躯便会成为夺舍者的身躯。 而躯体原本具备什么样的条件,夺舍者往后也是什么条件,若这副躯体并非夺舍者所需,待夺舍者在躯体内恢复一定的元气后,它可以选择重新夺舍。 但若这副身躯正合夺舍者之意,那么显然,这位夺舍者会永久侵占身躯,也就是说,以那人的身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 姜迎沉默地转过头,看着地上的一地青草,猛然生出一个荒唐又吓人的想法。 七月霜在当时乃变异冰系、极高契合度的天才修士,若那光球是一道灵魂,它有没有可能想要夺舍七月霜,或者已然夺舍? 若未夺舍七月霜,它是否会转而夺舍司空傅? 又或者,哪怕是七月霜这样的资质,也未曾能入那光球之眼。 但若如此,司空傅的资质岂非…… 这时,姜迎脑内猛打一个激灵,她原先怀疑的许多疑点迅速涌现: 敌国大军、王朝镇国大将军、司空府、屠龙帮、七月霜乃至萧立…… 这一切发展的模式,不正是…… 她猛然站起来,面上一阵怅然。 半晌,她忽然道:“弟子有事,先走一步,告辞!”便一阵风般消失在三青真人的院内。 两位真人:…… 怎么了?? 话说不到一半,为何说走便走? 三青真人与尹三真人面面相觑,三青真人道:“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冒失,你可知她因何离开?” 尹三真人也是茫然地摇头:“我也不曾见过她这副模样,看她如此着急,莫非是要寻找那位再次见面的故人印证些什么?” ………… 那边姜迎有了个念头,马不停蹄召唤飞舟,直往白云峰。 来到萧立所在的分门,姜迎一路打探萧立的去向,匆匆赶往,风风火火。 然而问了一路,每每来到地方,均发现人不在,直到来到萧立的住所。 由于他至今不曾恢复修行的速度,四年下来拼尽全力也只勉强勉强进阶至炼气五层,他已失去被分门培养提拔的机会,只能住在分门最简陋的大通铺居室之中。 姜迎来到他所住的区域,只见有好些男弟子在室外聚众闲聊,见有女弟子前来,一个个满面诧异,有几人瞬间便将她围住。 “咦?小师妹,你这是走错道了,亦或来寻心上人啊?” 话听着轻浮,但表情摆明了只是玩笑。 姜迎扫了一眼在室外的众人,不见人影,便对几人抱拳:“师兄们说笑了。不知萧立师兄可在?有急事相寻。” 一听是萧立,又有人问:“寻他何事?是你自个儿寻他,亦或代人传话?你是谁?” 姜迎道:“代人相寻。我姓姜,姜念玉,青山峰……” 话未说完,有人惊道:“姜念玉?咦,你便是姜师妹?” 姜迎先是一怔:自从四年前来送丹药后,她便不曾来过这个分门,更从未前来此处,她想不到他们能够认出她来。 后来再一想,云山宗有人认识她并非什么稀奇事,再者也有可能是萧立有所提及,并不值得诧异。 “正是。不知萧师兄究竟身在何处?” 认出她的那人笑道:“巧了,他找你去了呀。” 姜迎诧异地指指自己:“我?” “是呢。其实他先前闭关许久了,好不容易出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兴高采烈便说要到青山峰找姜师妹,可不就是你么?” 可是姜迎不明所以:自从第一次定级大会认识了萧立,两人便只是偶而切磋过招的关系,有什么理由他一出关便要找她? 咦,“莫非萧立师兄进阶了?” “哈,进阶?他怎可能进阶,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又有人道:“我们所说的闭关,是指闭关铸剑。若非他剑术与铸剑造诣均能保持相当水准,他连在本门待下去都难。” 姜迎一听:那莫非找她切磋去了? 不过既是如此,她也无需再问:“那我赶回青山峰吧,谢过各位师兄。” “哈,不谢不谢。” “若稍后萧师兄不巧错过回来,有劳师兄转达,我在蛊毒门等他。” “哈哈,好好好,你放心吧。闻说你也有一身特别又犀利的剑术,有时间也来找师兄们切磋啊,萧立那小子也不是太厉害啦。” 姜迎笑笑,含糊过去,便又赶回蛊毒门。 好在这一次未有错过,因她一回到门内,便见一身穿墨衣的熟悉身影立于最显眼的山头,眺望着远方静静地等着。 她赶过去,途中撞见前往照料毒田的楚一一与禹松康。 楚一一立马对她道:“你可算回来了,你的老对手等你许久啦。” “老对手”指的自然是萧立,来的次数多了,两人刀光剑影的干仗自是瞒不过蛊毒门众人。 于是大家都认识了萧立,有时候大家伙儿与姜迎实战,赶上他过来,还会带上他一起混战。 姜迎闻言也就不专程停下与楚一一打招呼了,她只与两人点头示意一下,便继续前进。 禹松康见状冷哼一声,看着立在山头的萧立冷言冷语:“时时混入蛊毒门,也不知这小子抱的什么心思。” 楚一一闻言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话呀?现下有人愿意光顾咱们蛊毒门还不好么?非要似以前一般人人避之才好?” 禹松康道:“只为了姜师妹一个人来有何意义?她不在时,你见他来过?” “怎么没有?”楚一一不屑道,“姜师妹不在时,他也与我们实战过。禹师兄,看人待物要放开心胸的好,不然容易误解人。” 这边说着,那边姜迎到了。 刚走到萧立身后,后者没好气地转身:“我还以为你就要错过我这柄惊世骇俗惊天动地的绝世新剑了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个请求 (今晚不用等) 姜迎一听:药宝? 【你恢复了?】 药宝依旧奶声奶气的,仿佛从未变过:【嗯呐,差点死掉呢!我想要花花!】 姜迎心说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惦记花花吗。 不过一颗心还是放了下来:别说,她先前选择进入蛊毒门的时候,还犹豫了一阵,担心毒性会对药宝有伤害。 只是那时她连药宝是死是活还都不知道,理性让她先选择了适合自己的道路。 后来发现药宝还活着,她又问了药宝好几次能不能碰毒,药宝没有回应,但她也感受不到什么抵抗之力,她才开始泡毒浴,修行御毒术。 现在药宝恢复了,姜迎问它:【你不怕毒是么?】 主要是她日后修毒,接触到的入体的毒物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她必须问清楚,否则日后便更不好办了。 结果药宝不知为何,忽然陷入沉默。 姜迎心说咋又不说话了?不是恢复了么? 之后药宝才道:【你就这么欢迎我啊?】 姜迎:…… 【本宝宝九死一生欸,活过来你只知道问正事吗?】 姜迎:…… 药宝气死了:个没有感情的女人。 姜迎想了半天,回道:【不就一句欢迎回来,有什么意思?我给你养了许多小灵草,还拼命给你留了几条虫,不更够意思么。】 药宝:【你前头将我的虫喂给破草藤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姜迎:…… 闷声不吭,结果啥啥都知道,是个暗戳戳的药宝。 最后还是姜迎服软了:毕竟救了自己,便给它耍耍小脾气的权力。 她也不说什么,挪到灵气最盛的冰灵花附近打坐,运行了一整个大周天,让药宝一次性吸收灵气吸收个够。 等药宝自己心满意足地停止吸纳,她也才睁开眼,准备回蛊毒门一趟。 这时,药宝忽然问她:【你不继续问我问题吗?】 姜迎奇怪:【问什么?】 【我尚未回答你怕不怕毒。】 【那你怕不怕?】 【其实不怕啦,毒草也是灵草嘛,毒不死你便大概率也毒不死我。】 【大概率?】 【万一你命大。】 姜迎:…… 这时药宝又问:【还有呢还有呢?】 姜迎觉得它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你若有重要话要说,直说便是。】 药宝沉默片刻,这才道:【你尚未问我你灵根的事情,还有我恢复得如何了……】 姜迎脚步一顿。 值得它特意提出来的问题,莫非…… 姜迎带着微微不妙的心,问它:【那你恢复得如何了?可有大碍?】 别是落下了终身的毛病。 灵根她倒不在意:原本的九成七也只是依仗药宝才有的资质,如今三成反倒有种更真实的踏实感,并且如今的资质不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灾厄。 药宝听她果然不在意灵根,心情有些微妙。 想了想,它组织好语言道:【我降级了。】 姜迎:【……嗯?】 药宝:【我说我降级了。】 【……降级是指,由高阶降至低阶?】 【差不多。】 【低阶为何还有灵智?】 她在这个地方照看了多日灵草,加之与三青真人偶有沟通,知道灵草一旦受伤灵力散失,灵智也会受到影响,与人之间的沟通也会变得极艰难。 现在药宝听起来,灵智与先前并无二致,沟通也不见有阻碍。 这时药宝道:【我说啦,我可不是灵草,我比它们高级多多了。我修为降级并不影响我的灵智,不过这也代表着,我无法让你恢复九成七的灵根资质,也暂时无法助你飞快修炼了。】 姜迎听出它语气之中有浓浓的失落,以及一丝淡淡的忐忑。 失落她能理解,毕竟自己修为受损,在她王朝便算是武功尽失,换谁谁也会失落。 但是忐忑? 她想了半天,心说莫非担心自己会因此扔了它? 【你怕我因此嫌弃你么?】 【你敢!】药宝立马嚷起来,【我哪怕修为阶级下降了一些些,那也是好高级的灵物的,你可不能嫌弃我,不能扔掉我!】 话语听着很强势,但姜迎也听出它的着急,于是彻底明白了:这是担心自己被嫌弃,还担心因此被扔掉。 【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吧。】姜迎承诺道。 药宝一怔,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你说的喔……】 【嗯。降级便想办法再升回去,无妨,正好与我这个炼气一层的小修士一齐。】 【你快炼气二层了,此处的灵气太充沛,对咱们修行很有用。】 【那不正好?对了,此处的灵花你能够沟通么?它们灵智微弱,有些难以沟通……】 【哼哼,低阶灵植,我当然可以沟通了,我还能够当灵植小霸王!】 【那这一季的灵果便靠你了,一千灵币一枚果,你算算能够换成多少丹药与灵草……】 药宝真就算了算,登时兴奋得哇哇大笑。 姜迎也不嫌它吵,离开山洞秘境,驾驭飞舟离开百草门,回到蛊毒门。 【哇,你已经会飞了!】 药宝对姜迎的飞舟技术极其认可道。 回到蛊毒门,姜迎正打算换身衣服,往毒田走一趟,捉捉毒虫的同时让药宝看看这些毒田的状态。 没想才到门口,见门前又多了熟悉的身影。 是郭潇潇。 她大抵是见不着人,于是有些着急,掂着脚尖左看看右看看,四处找姜迎。 看到姜迎回来,她连忙向她招手:快快快来! 姜迎不知她怎么又来了,心想可能是尹三真人有进展,于是走去打开屋门带郭潇潇进入。 郭潇潇一入门便掏出信封递给她:“好不容易完成上一个任务,快,这是师尊托我交给你的信。” 姜迎关好屋门接过信,见信封并无任何信息,翻到背面打开。 信封有尹长眉所下的密封秘术,只认姜迎的气息,故而姜迎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信封。 内中是尹长眉所写的一页名单,全是姜迎不曾听说过的名字,写了一整页纸。 姜迎问:“这是何意?” 郭潇潇道:“师尊说了,你看了自会明白。” 姜迎想到上一次与郭潇潇所谈内容:“你替我转达四字了么?” “嗯,这便是她之后写下的内容。” 于是姜迎便明白了:看来便是尹三真人认为可能与自己情况一致的修士的名单。 这时姜迎留意到被圈出的两名字:郎竹君、欧阳贞。 她又问:“此二人是?” 郭潇潇瞄了一眼信纸,瞄到她手指的地方:“郎竹君是青山峰曾经的大分门之主,郎竹门门主。” “至于欧阳贞……”郭潇潇想了想,“唔,我不认识,不曾听说过。” 姜迎只好作罢,看着郎竹君的名字:青山峰分门,又被尹三真人特意圈出来,那么应该是让她有时间留意此人的意思? 她不认为尹三真人给她这份名单,是让她代为调查的意思——以她如今的身份,让她调查根本天方夜谭。 那么仅有一个可能,便是提醒她可能符合她们推测的对象,让她日后有机会便去了解,也不至于哪日有缘碰上,却因为互不相识而错过。 这算是尹三真人对她极高的肯定了——这必定是宗门内部的机密信息,尹三真人却放心给了她。 再者这样一来,哪怕尹三真人不要她亲自去调查,那也算是一种与她同船的态度,这才会一有消息都与她共享。 姜迎看圈出的两位有一位是青山峰之人,那么另一位极有可能也是。 她收下名单:“替我谢过真人提醒,告诉她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郭潇潇一听:“真能明白啊?” “嗯。” “我师尊分明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你先前也不曾透露多余的信息,你们怎么都可以互相明白啊?” 姜迎笑道:“我与令师所关注的,其实都是同一件事,理解起来便不困难。” 郭潇潇心说我关注的便不是同一件事了么?不过她极有自知之明,方才听到信上记录的郎竹君,也很快明白信上的内容了,所以她未有多问。 姜迎问郭潇潇:“不知令师近日的修行可有进展?” 这时郭潇潇化出一枚圆圆的东西:“我师尊又猜对了,你果然这么问,给你,这是她的答案。” 姜迎接过那枚圆物:桂圆……? …… 这回她还真看不懂了。 她看了半天,这枚桂圆都应该是普通的桂圆。 以防自己看漏,她还释出灵力察看了一番,均是毫无发现。 姜迎只能问:“此乃何意?” 郭潇潇:“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 “……”郭潇潇摊手,“那我没办法了。师尊知道尹一尹二门时常关注尹三门举动,担心我被他们逮住,暴露目前信息,所以不曾告诉我这是何意。” “她说,相信以你心思,你应该能够猜到意思,若不能,那也无妨,她说她已有打算。” 姜迎以她的“心思”,再次仔细观察了桂圆好一会儿,然而依旧无有发现。 无奈,她只好暂放此事:“回头我再想想。劳烦郭姑娘了。” 如此隐秘,恐怕是极其重要的信息,她只能在之后多花一些心思了解。 并且听闻尹三真人已有打算,她便知此事是她了解也可、不了解也罢的她根本无法插手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很挫败的感觉。 郭潇潇听她道谢,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姜迎看出她有心事:“有话想说?” 其实没有啦。 有也没有,说不说都无关重要的那种。 郭潇潇耸耸肩,想了想,与姜迎告辞想走。 姜迎感觉她最近不大一样了: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活泼好动且直率的样子,行为举止变得异常小心翼翼。 果然是很在意尹三门,这是努力改变的迹象,姜迎心中叹了一口气,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将郭潇潇送出门,并未追问。 郭潇潇也将心中好多好多的话憋回去了,比如以往习以为常的唠嗑,比如说不说都无妨的小废话,还有一些听起来毫无意义的问题。 她还记得姜迎的那句话:越是在意,便越要小心翼翼。并且如今时间宝贵了,还是不要彼此耽误了。 她一声不吭便走了。 姜迎看着她再没有那么好动的背影,再次叹了一口气。 等她一走,姜迎回屋,本来想继续先前的计划,看到桌上那枚桂圆,又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药宝。】她唤来药宝。 【你能看出此桂圆与普通桂圆有何不同么?】 药宝心说这桂圆也不是什么灵植啊,怎么问它?【它不是灵植,没有灵气,我不知道。】 姜迎却是诧异:【不是灵物?毫无灵气?】 【那大抵是凡人种植的普通桂圆……】 姜迎心说尹三真人寻了这么一枚无有灵气的桂圆给她? 要知道云山宗如今的植物,大部分是有灵气蕴含其中的,这等凡间食物,极少会出现在云山宗。 也不会出现在尹三门那样的大分门。 所以是在刻意规避什么么…… 表面实在无有痕迹,她想了想,干脆将它剥开来。 坚硬的外壳一剥,露出内里果肉透明,核漆黑的果实。 姜迎就着油灯又看了半天,不见这果肉有何出奇。 那总不能让她吃掉它吧…… 正这么想着,忽然,她转果肉的动作一顿。 因为她目光透过透明的果肉,看到果核之中,竟然有斑驳的小孔…… 她还以为她看错了,眯起眼睛再一细看:真的有痕迹。 她连忙将果肉剥开,只剩一个圆圆的乌黑的果核。 果核的表面,有数个小点,经过细看,乃特意以极细微的尖锐物或灵气刺出的小孔。 姜迎不用怀疑,知道这一定是尹三真人留下的信息。 可是又是何意? 一枚桂圆,一枚内里被刺出小孔的桂圆…… 金丹真人特意给她的桂圆…… 等等。 桂圆桂圆,这个样子,有些像仙师曾经向她介绍的丹田的模样。 外层乃凝聚了灵力的丹田,内力则是高阶修士凝聚更为高阶元力的内丹,或称元丹。 姜迎忽然问药宝:“你看它像不像修士的灵田啊?” 药宝本身便待在灵田之中,一经提醒:“像啊像啊,外面是丹田,里面那枚便是元丹,小小的,圆圆的,是修士命根呢!” 于是姜迎立马想到:这是一枚有孔的元丹…… 再一细想,脸色大变。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兔子! 次日,正在白家居料理毒草的白素娥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禹松康来了。 白素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回头继续忙活,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 待禹松康走到她身后,不等她开口,禹松康便先道:“姜小师妹回来了。” 白素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早回来了么?” 禹松康道:“我是指她又从别的地方回来了。” 白素娥终于放下手中的工具,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禹松康哼了一声,径自走至屋边的椅子坐下:“你不觉得她不大对劲么?” “如何不对?” “昨日不仅她回来了,尚有一个丹炉,是青山峰的道人送来给她的。” “可将丹炉送来的修士已经说明,这是她在任务之中表现出色的奖赏,是道人对她及时寻找支援,从而拯救了被困的诸位道人的谢礼。” 禹松康冷哼一生:“此事若放到蛊毒门其他任何一位弟子,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谢礼。” 白素娥脸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禹松康道:“白云峰那小子还赠了她一口剑,而以往的许多时候,她也有许多莫名其妙的资源与助力。 哪怕是她带回来的赠礼,放到一起价格绝不会低,然而她究竟自何处赚得这么多灵币?” 白素娥火气蹭一下上来:“你是在暗示什么么?” 禹松康冷笑一声:“我相信你必定明白我的意思。”他站起来,走近白素娥,沉声道:“虽说自从姜师妹来到蛊毒门,令得蛊毒门恢复了不少生气,也多了一些访客,但是,我不认为这是我们偏袒她、无视她违规的理由。” 白素娥蹙眉道:“姜弟子入门至今从未有过违规行为,你若仅凭这些现象便直接给她套上罪名,是为诬陷。” “我诬陷?”禹松康好笑道,“我看你是心存偏袒。” “我偏袒?” “难道不是?——我想你应当清楚,莫说蛊毒门,哪怕仅是青山峰普通的弟子,在进行宗门任务之时完成任务、拯救同伴,均是本分。 那么谁会给一名完成本分的弟子,额外赠送大礼,以作答谢? 再者说,姜师妹修为几何,她凭什么在其他修为比她高、经验比她丰富的弟子都在的情况下,找到弟子们都找不到的救援? 还有,哪怕门内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此事,但是姜师妹有一艘并非寻常通道购买的灵舟,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她时常声称到青山峰主峰,我前往寻找,却也不见她踪影,你认为她究竟因何撒谎?” 禹松康道:“姜师妹即便在蛊毒门内,也从未向同门打开心门,我想此乃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哪怕她回门回屋,也时时布好各种防人的法阵,她如此行踪不定,又满是秘密,我认为背后的答案昭然若揭。” 白素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仅在蛊毒门内跟踪姜师妹,还到青山峰查她?——你一个筑基的前辈,正事不干,去与一位小师妹作对?!” 禹松康冷哼一声:“我认为蛊毒门再如何不受待见,也该行得正坐得正,绝不容许宵小之人存在。 姜师妹确实聪慧不错,然而我不认为她的聪慧能为她带来这些便利。 反倒她姣好的容貌才有可能让她平步青云,让她处处有人为她开道! 你认为我与她作对?我不过是想确保蛊毒门的名誉不会受损罢了。你一直对她的种种行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莫非是想纵容她,好为蛊毒门也赢取一些蛊毒门从未享受过的荣誉与待遇么?!” 白素娥惊诧到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半晌,她猛地抬手,打了禹松康一巴掌。 “孽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么?!” 禹松康大抵不曾预料会挨这一巴掌,也惊得睁大双眼:“你打我?!” “打你又如何?!这是你该得的!”白素娥长袖一拂,指着他鼻子道:“如若你觉得姜弟子这些年来过得比蛊毒门的大部分弟子要好,从而心生嫉妒,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然则这不代表你可以为了舒缓你的心情,便说出诬蔑她品格与清白的话! 任何人都有自己处事的方式与自由,蛊毒门乃至云山宗,均从未有规定弟子必须向所有人敞开心胸、坦白行踪,或必须将自己的住处敞开,任人参观。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姜弟子可以有她自己的秘密。 可以用各种法阵保护自己的住所不被人擅闯。 可以以自己的方式交友赚钱,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一切属于她的任务!” 白素娥指着禹松康鼻子:“此事莫说是姜弟子,便是放到其他任何一位弟子身上,均合理且合乎规矩。 但是你,你口出狂言,凭空诬蔑,甚至侮辱他人品行,你便是大错特错,违反宗规! 你今日之话若让姜弟子本人听到,她可以立马将你送至审判堂审判你可晓得? 哪怕被其他弟子听到,认为你此举不妥,同样可以在蛊毒门内向大众提出,以此举张将你逐出蛊毒门,你明不明白?!” 禹松康大喊道:“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你就是偏袒她,你认为她能够为蛊毒门带来好处!” “姜弟子确实为蛊毒门带来了许多好处! 她此次任务完成得异常优秀,还得到三青真人与所有道人的一致认可与赞赏,宗门已经准备向她开放更多更重要的任务!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日后蛊毒门能够更轻松、更方便地获取宗门荣誉点,意味着我们可以利用荣誉点,争取到更多的资源! 与此同时也意味着宗门认可她,开始接受她蛊毒门的身份,而宗门能够接受她这个身份,也意味着有朝一日,也能逐渐接纳我们这个宗门! 哪怕我们不奢望有那么一日,哪怕我们不要将这些压力放到姜弟子身上,但是姜弟子在蛊毒门发展得好,成长得好,那也是我们蛊毒门的荣耀,因为她是蛊毒门的弟子! 若这么一位优秀、聪慧、勤劳且坚韧的弟子因为你随口而出的一句话,毁了一生,你禹松康如何能够心安,你的良心如何不痛?!” 禹松康丝毫不为这番话语动容,捂着火辣生痛的脸气急败坏:“你若认为她是清白的,何不向她坦言,查她一个究竟?! 你若觉得她所拥有的一切合乎情理,你为何不提出搜她住所,看看她是否私藏更多的名器?! 你可莫说我不提醒你,昨夜我到她住所,本想看看她每日窝在屋内做些什么,结果发现高阶灵草的气息,并且非是她先前支配的灵藤。 她只是一位炼气七层的弟子,莫说高阶灵草,连中阶灵草也不能够随便服用。 那她为何会有高阶灵草,又是如何取得灵草而不遭灵草的反噬?我还感应到灵草的气息转瞬即逝,随后是她的气息波动,我怀疑她将那灵草服下了,然而她这样的修为,又如何能够擅自服下高阶灵草?!” 白素娥一个踉跄,失魂一般地看着眼前还流着她白家血液的亲人。 身子不知是气亦或别的,止不住地颤抖。 好半晌,她手颤颤地指着禹松康,声也颤颤:“你……你老实交待,夜里私闯姜师妹的领地,究竟想做什么……” “姜师妹的屋子向来有她的防护,你又是如何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越过她的防护?你究竟、究竟……” 话未说完,禹松康目光已经闪烁起来,不敢直视白素娥。 白素娥见状,脑袋嗡嗡直响,正欲发作,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大师姐?” 魏芳一瘸一拐走来,看到禹松康,又看到显然状态不对的白素娥,惊得赶忙过去搀扶她:“白大师姐,你怎么了,可有大碍?” 又看向禹松康:“你在此处做什么?你与大师姐起争执了?” 禹松康见有人在场,登时不敢乱说话了,堆笑道:“我来请教大师姐一些事情。” 白素娥却还瞪着眼睛看着他,那气急败坏又悲痛万分的模样,让人难以相信真是“请教事情”这般简单。 然而魏芳因事而来,眼下也不好继续过问这些事情。 她抚着白素娥的背,替她顺了顺气后,便道:“方才宗门派人前来,说有人欲找姜师妹。” 白素娥一听:“谁?……若要寻找姜弟子,你直接带他们前往不就可以了?” 魏芳看了一眼禹松康,又看向白素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好半晌,她才回答道:“并非寻找她本人这么简单,实际上,是花家千金亲自前来,说姜师妹是她的好友,前来慰问,再顺道看看姜师妹所在的分门是什么样的。 云山宗的高层闻言,虽感意外,但人已经到了,无法推辞,又为了不让花家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故特派人前来告知我们,竭尽所能营造最好的氛围与形象,绝对不能让花家得知蛊毒门的真实处境,也不要让她们得知姜师妹的处境……” 白素娥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方才说……花家?” 魏芳早料到一般,对她点点头:“是,大师姐你不曾听错,正是东小灵界三大世家的花家。” 白素娥眼睛一瞪,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了禹松康一眼。 后者更为震诧,木桩一般杵在原地,眼睛久久不能一眨…… ………… 那边外界正在混乱,这边毫不知情的姜迎则在屋内,坐在床沿,看着地上一坨满地打滚的圆状胖球目瞪口呆。 兔子…… 这竟然是一只…… “兔子?!” 药宝好不容易重新凝形、重现“江湖”,闻言暂停打滚,在雪白柔软的茸毛之中探出脑袋:“怎么啦怎么啦,你歧视兔子啊?!我就知道!” 姜迎满面震诧地指着它:“所以你一直不愿坦白你的真实身份,便是因为担心我歧视你是只兔子?!” “兔子怎么啦,怎么啦,兔子不可以啊?!” “……可是你能够炼药,且拥有自己的药田空间,怎么可能是兔子,你怎么可能是只兔?!” 药宝原地蹦起,重重撞了一下她脑袋:“笨蛋!本药宝是只药兔,药兔你懂嘛!” “何谓药兔?” “……”药宝气得坠到她腿上,在她腿上蹬腿打滚,“药兔啊,药兔! 以灵草灵药为生的药兔! 我天生能够服用一切药草灵草药丹药汤,并且能够吸收它们,在体内炼丹。有了一定的修为之后,我还生出自己的药田,能够利用药田自养草药! 我这样的兔子,在许多修真大能眼中堪比顶级的炼丹丹炉呢! 本药兔不仅在当初的西小灵界独一只,在东小灵界,一定也是仅有一份的稀罕地位!” 姜迎揪着它的后颈肉一把将它拎起:“莫要瞎滚,你是雄兔还是雌兔?” “哈?本药兔还要分性别么?” “你若是雄兔,日后严禁在我腿上打滚。” “……你个笨蛋!那我当然是姑娘啊!交谈数年你都听不出来的嘛?我这么悦耳动人的少女嗓音!” ……少女你个鬼。 姜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在她猜测它身份的这些年里,她想过药灵草灵甚至药鼎成精,就没想过它是一只兔。 她深表怀疑:“你这样该如何炼丹?炼成以后,你是口中吐丹亦或者……”她惶恐地看了一眼它那白尾巴下的屁股。 药兔:…… “你放开,放开我,本兔宝要给你展示一下真本事!” 姜迎立马放开它,也不知是故意试探或是惊得忘记,竟然不曾将它放到地面再放手,而是原地松开。 于是药宝咚咚两声,自空中落到床沿,又被床沿弹到地上,四脚朝天。 “……”药宝,“喂——!本宝化灵多年,还不适应跑跑跳跳的好嘛?!” 姜迎指着屋内桌上晾干的草药:“赶紧去,炼丹给我看。” 药宝猛翻一个白眼,自地上挣扎着爬起,摇摇晃晃走向姜迎的药桌。 上面有魏芳赠予姜迎的便携药鼎,它笨拙地先跳上椅子,再跳上桌子,旋即伸出爪子拍拍这个药鼎:“打开它,本宝外鼎内鼎一起炼给你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参观参观 姜迎只得起身过去:“你连药鼎也打不开么?” 这算什么厉害的药兔? 药兔哼哼道:“药鼎是你的,道义上讲,我是不能打开它的,除非你同意我使用。” “那你用啊。”说得好像躲她丹田“养生”的时候没用过一样。 “我使用它的话,是需要用到你的精气的喔,你若是允许我使用,日后不要说我冒充你嗷。” “炼丹罢了,丹炉罢了,我尚不至于小气到守着不让你用。” 药宝闻言,只得伸出爪爪,借用长时间在姜迎体内吸收到的精血之气,启动那个小药鼎。 很快巴掌大的小药鼎变大了,药宝又蹦上鼎盖,扒开盖子,落下来衔草药扔进去。 衔完,它跑到盖子旁拱拱:“快,盖上盖上。” 姜迎无语到极点:“你还不能自己盖???那要你何用,你凝形有什么作用?” 药宝眨眨兔眼,没好气道:“本兔只是还不习惯发力,造不?待本兔活动活动,你那大丹炉本兔也能搬!” “我不信。” “我不信你不信。” “我管你信不信我信不信。” “我……你……大笨蛋,我要炼丹了,你闭嘴!” 姜迎好笑地盖上鼎盖,拉出椅子,坐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它:“请。” 药宝:…… 气得兔腮鼓鼓地又衔了一堆草药,这一次是吞入自己腹中,旋即蹲在药鼎一旁,闭上眼睛,开始“内外同炼”。 然而正当开始之际,忽然,屋外的法阵被人触碰。 姜迎对药宝道:“有人来了。”旋即走到窗边,看来者何人。 药宝闻言一个激灵,急急忙忙跳下桌子躲到姜迎脚后。 姜迎回头看它:“见不得人?” 药宝道:“本宝可是高级灵宝,你确认你想要让外人看到我吗?” “你拥有灵兔便是最大的问题,少废话,我要回你丹田了。” 话说完,它在地上蜷成一个球,再一用力,肉嘟嘟的身子便化为一缕白烟,回到姜迎体内。 姜迎一看:??? “我原以为你凝形之后便会保持这般形态呢??你……你莫非是灵体?” 药宝在她体内哼哼道:“总之如今的本宝来去自如,你不必羡慕。咦,魏芳师姐带着谁来了?” 姜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窗外,见魏芳带着一男修,正逐渐靠近自己的住所。 她便直接前去打开门,迎上魏芳:“师姐有事相寻么?” 魏芳点点头,指向男修道:“这位是宗门长老派来传讯的师兄。你可认识一位名叫花七月的姑娘?” 姜迎看了一眼男修:“认识。莫非她来了?” “嗯,她想见你。既然你俩认识,我们便让人将她带来。” 这时那位男修忽然抬手做制止状:“且慢。姜师妹还是换上宗门的门服再见花家之人吧。” 姜迎不解:“何故?” 男修瞅了一眼魏芳才回答:“那到底是花家,一大名门,面见时还是注意着装的好。” 姜迎挑眉:“蛊毒门的门服有任何问题么?” “这嘛,”男修再度瞟向魏芳,“到底还是宗门门服体面一些,光是这颜色,便鲜艳明亮许多不是么。” 这下饶是魏芳不愿意表现出半点愤怒,也有些忍不住了。 但见关乎到姜迎在人前的印象,她还是选择沉默,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 姜迎看着男修,目光逐渐透露出冷意。 “我不知你究竟如何看待我的门服,但我可以明确告知你,我是蛊毒门弟子,当初亦是你们将我安排到此处。 那么无论你们如何看待我的身份与蛊毒门的身份,你们要么选择尊重我与蛊毒门,要么,便直接取消这次会面。” 男修不可理喻地看着她:“你要知道,那是花家夫人与千金,你与她们会面后,若能令她们开心,请她们在宗门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尚有可能离开蛊毒门。” “我为何需要离开蛊毒门?我可曾有任何不愿意待在此处的表现?” “即便你不愿离开此处,你开罪花家,云山宗便会将你清出宗门。” 姜迎冷笑一声,抱起胳膊:“那么你不妨现在便转告花姑娘,让她不必来了,我不见她,看最后是谁开罪谁。” 男修惊呆了:“你何来威胁花家的勇气?!” “大概是我有结识花家千金的本事?” “你?!” 最后还是魏芳劝道:“姜师妹,来者皆是客,蛊毒门不也是云山宗的分门?我们为宗门着想,配合宗门,也是本分,便听这位师兄的话吧。” 姜迎一动不动:“我看只有在宗门需要蛊毒门时,才会将蛊毒门看作宗门的分门,否则怎会对一套规规矩矩毫无逾越的门服指指点点?我不换,师兄自己看着办。” 男修没辙了,耳边还不断收到来自宗门传音符的催促,实在不敢让贵客们久等。 他只能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你选择。不过莫怪我不提醒你,你若得罪了宗门贵客,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只会得罪得罪我的人。” “……”男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又瞪了魏芳一眼,这才通过传音符对等在那头的同伴道:“可以了。” 又回头对姜迎两人道:“少说不合时宜的话,注意你们的言辞。” ………… 没过多久,蛊毒门外停下一艘华贵的飞舟。 是云山宗接待贵客专用的顶级飞舟,无论形貌、材质亦或速度、防御,均为顶级水准。 飞舟落下,有一位白发老翁率先下舟,再请舟上的华贵夫人与年轻少女下舟,最后是随行的两位仆人。 夫人与少女自然便是花夫人与化身花七月的七月霜。 落地后,七月霜显然对布满黑雾的蛊毒门颇感兴趣,率先往里走:“怎么会有这样的分门?” 姜迎、魏芳、男修与后来应宗门要求赶过来的楚一一等在蛊毒门入口,七月霜的话自然一字不漏传入众人耳中。 男修显然十分紧张,闻言脸色不大好,但又不敢胡说,只能抬眸瞄向带领花家前来的云山宗长老。 那位长老专司招待各位贵宾,自然不会如男修一般自乱阵脚。 他与花夫人走在一处,在“花七月”身后答道:“云山宗素来追求全面与极致,哪怕外界对毒术忌惮有加,认为毒术只会害人,本宗依旧认为毒能行善,不分贵贱。” 姜迎听得心中冷笑,魏芳与楚一一则默默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迎不想听这等场面话,显然七月霜也不想,后者看到姜迎,蹦蹦跳跳跑过去,一把挽住她胳膊:“可算找着你了!” 语气间听似欢喜,但清楚内情的姜迎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也不推开几乎挂到自己身上的佯装亲昵的七月霜,半笑不笑地拍拍她手背:“花家千金,找我岂非弹指功夫?花姑娘说笑了。” 七月霜哼哼两声,面上依旧笑靥如花,有声音自唇间挤出:“身在最大仙宗,出门竟然如此低调,可让我好找。” 姜迎便也低声回道:“你既混入世家,不借机看你发挥一二,岂非浪费你我相识一场的‘缘分’。” 七月霜闻言,忍不住想翻她个白眼,可惜必须忍着。 好在此事无伤大雅,她也只随口抱怨两句,便不再放在心上,兴冲冲想要“参观”姜迎所在的分门。 “你竟然入了个毒门。”片刻后,七月霜与姜迎在最前头并排走时,诧异地说道。 姜迎耸耸肩:“反正早在那时我便有用毒的习惯了。” 七月霜登时想起当年被她支配的恐惧,止不住冷哼:“得亏我有贵人相助,否则被你玩得团团转。” “确实多亏了它,我才被你反摆了一道。” “这叫什么话?你那是‘害人者人恒害之’,知道嘛。” 姜迎冷笑道:“是你先害的我哦,‘花’姑娘。” 七月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咬了咬唇角:“我也是为了改变命运嘛……再者说,当时那人保证不会伤害你,我这才有了后续的动作。” 姜迎挑眉:“不会伤害我?” “是的啊。”七月霜道,“是指路经屠龙帮那时,它保证不会让你被屠龙帮所伤。” “我还得感谢你咯?” “嘻嘻,那倒不用。不过你该明白,我还是一位懂得感恩的有良心的姑娘的。” “……呵。”姜迎意味不明冷呵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来云山宗只是为了确认我的去处么?” 七月霜立马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又不是。咱们花家与你们云山宗也算有些交情,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促进感情。” “哦?”姜迎回头看了花夫人与长老一眼,又收回目光,“我入门四年,倒是第一次见你们大驾光临。” “毕竟没我以前,花家地位堪忧。” “仅是如此便断了联系,我看这份交情也不怎样。” “你身为将军府子嗣,还不明白这些名门望族之间的虚伪友谊么?” “哈。”姜迎笑了声,“这倒也是。” 自此两人也不再多说,漫无目的地在蛊毒门中逛了一小圈,最后又回到原地。 “咦,你们门内只有你们三人么?” 回到入口处的七月霜看着空无一人的蛊毒门内部,十分诧异问。 姜迎顺着她的目光,看着一座座光秃秃黑黝黝冷冷清清的山峰,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此地是什么好地方?” “……此话何意?此地不好,你又怎会在此,你被云山宗虐待了不成?!” 姜迎道:“说来话长,便不多说了。走吧,能让你们看的,已经全看了。” “能让我们看的?”七月霜满目不解,但同时还是乖乖跟着姜迎往外走,“你这分门听起来颇有故事。” 姜迎笑而不语,也不大想过多说明。 她心知七月霜的目的仅在确认她的下落,对蛊毒门与她处境的“关心”,也不过是“名门望族”之间的虚伪友谊——做做样子罢了。 她甚至清楚七月霜对她一切的好,均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尽可能通过这些好处收买着她,让她莫要胡说。 但姜迎本身并未打算戳穿她,自然无需承接这份好意,相反,她与七月霜的“重逢”全然出乎她的意料,她对那光球以及七月霜的话语也不尽全信,因此她需要保持两人之间的这种不平等,这会是她日后应对变化的一大筹码。 花夫人与招待自己的长老跟在七月霜后头,甚至应七月霜的要求,给足了她与“故人”谈心的空间,因此七月霜与姜迎回到飞舟面前许久,花夫人一行人等才慢悠悠走来。 这样的距离,意味着众人并不清楚姜迎两人之间的互动,同时也就意味着众人不清楚两人之间暗藏的无形的较量。 在靠近飞舟之时,云山宗派出的长老总算是忍不住了,看着前方远处的两位姑娘意味深长:“七月姑娘与我们的姜弟子感情真是不错。” 花夫人看着七月霜,眼里满满的宠溺:“我也少见七月与人这般熟络。我听七月回忆,姜姑娘是位善良热心的好姑娘呢。” “这嘛……”与姜迎根本不熟的长老闻言,只能模棱两可地回道,“确实是位好弟子。” 又问:“不知七月姑娘与姜弟子如何结识?姜弟子为人低调,在宗门之中竟从不曾提及与七月姑娘有这般交情,导致此次夫人大驾光临,我等竟毫无准备,实是怠慢。” 花夫人掩嘴一笑,优雅道:“我只听闻二人相识于一场危难,具体细节七月不愿多说,我亦担心她又回忆起孤身在外的苦日子,便未有多问。 并且七月与姜姑娘的重逢,也是算是一场颇有缘分的意外,我等前来叨扰,姜姑娘尚且未知,又怎会是贵宗怠慢?是我们花家唐突了才是。” 跟在后头的男修闻言,脸色白了又白,腿软了又软。 看看前头两位大前辈如此客套的劲,再看看花家千金对姜师妹热情有加的态度,以及自家那不得不跟着夸赞的长老。 这时再想起姜师妹说过的那句“最后看谁开罪谁”,忽然觉得这不就是一句真理?搞不好这位看似普通的姜师妹,其实大有来头呢? 第一百五十章 告发 姜迎带七月霜走完一趟,便以为任务结束了,在蛊毒门入口处准备与她道别。 不曾想一路沉默的长老忽然开口:“如今正值云山宗的千年灵果成熟季节,花夫人难得到访,老道便代表云山宗,诚邀夫人与令千金前往品尝。” 花夫人诧异道:“犹记上次造访云山宗,也是正值千年灵果成熟之季,没想到如今再来,竟又赶上了这般好时候。” 长老笑道:“说起来花夫人与花老家主有好些年不曾前来云山宗了,能够再见你们,云山宗倍感荣幸。” 花夫人抿唇一笑:“这些年来花家忙于寻回七月,实在无心顾及其他,还望诸位长老莫要怪罪。” “哈哈,怎会怎会。”长老说着便请花夫人上舟,花夫人回头示意七月霜跟着。 这时七月霜看看姜迎,又看看那位长老。 忽然她眼珠子一转,拉着姜迎道:“我想带姜姑娘一同前往。” 长老一听,面色肉眼可见地变了:“这……” 如此关乎宗门规矩的事情,花夫人自然不会插嘴置喙,但也未曾阻止七月霜。 七月霜挽着姜迎的胳膊看着长老:“我与姜姑娘曾经是过命的交情,她保证会好好待我,绝不害我,我也保证过与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我想带上她。” 姜迎险些没被她逗笑:保证绝不害她? 这姑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捆绑自己。 还又不敢做得太绝对,只敢说是保证,摆明了都是嘴上说说。日后她若告诉别人她重视这等口头保证,便是她守信重信,她若想要推翻,也大可声称口头玩笑当不得真。 ——对,想要的是姜迎那“绝不害她”的保证,不想要的则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姜迎很想调侃她一句:有本事你说是发誓啊。 倒也没有真的拆台,甚至不大想去:“这不合规矩,还是算了。” 七月霜就想给她各种好处,好到她日后再不好意思爆出自己的真相为止。 她不会杀她,因为听到司空傅那样的人物也曾死在她的手下,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以当时她与司空傅的差距,能够成功反杀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而她现在入了仙界,学了仙术,又身在云山宗那样顶级的宗门,学了一般人都不会去学的毒术。 谁知道这样的她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谁又知道以她的脑子,会不会早便准备了各种后路,有朝一日若被杀害,又会不会用什么极端的手段,曝出自己的秘密,来一个同归于尽? 于是七月霜坚决拉住姜迎:“不行,不好,不可以。你我难得再遇,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姜迎:“……” 长老:“……” 干咳两声:“七月姑娘可真是重情重义……” 七月霜得寸进尺:“若长老觉得带上姜姜不合规矩,那我也不去了,我留在这个什么……蛊毒门,与姜姜一起,等你们散会。” 长老一听,不得了了:蛊毒门是什么地方?绝不能让这位世家千金留下。 他看了一眼这该死的姜念玉,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咬牙道:“既然七月姑娘如此重视我们的姜弟子,姜弟子,你便随我们一同前往吧。” 姜迎看看七月霜,倒是十分冷淡:“千年之树所结的灵果,想必价值连城。加之有花夫人这般尊贵的人物在场,必定也会有不少宗门尊者相陪,我这般身份的小弟子,当真不该胡凑热闹。” 这时长老几乎立马接话:“确实有不少长老到场,二宗主得知花夫人大驾光临,也特意出关迎接了。” 此话是想让姜迎知难而退,自己主动拒绝七月霜的这次邀请。 谁知姜迎一听,眼睛眨了眨,忽然不说话了。 七月霜本就不想管什么礼仪规矩,她心中只有一件大事,所以长老一说完她便以退为进,抱住姜迎胳膊:“那我留在蛊毒门。” “这……” 七月霜深知对方出于礼仪,不会真的留自己在蛊毒门,而自己的阿娘也不会愿意。 更是抱住姜迎不放:“阿娘你与长老走吧,待你品完这灵果再回来找我便是。” 长老实在没法了,而那姜弟子又不再吭声,他只得指指灵舟:“来吧,上舟吧,七月姑娘初次来到云山宗,怎能只待在蛊毒门呢?这千年灵果树可是东小灵界一绝灵树。” 说着又看向姜迎:“姜弟子今日便当休假,放下门内任务陪七月姑娘四处走走。” 姜迎没有再多说什么,与后头的魏芳与楚一一招呼了一句,便随着七月霜一同上了灵舟。 一行人离开蛊毒门,前往云山宗的主峰去了。 ………… 待姜迎等人离开,蛊毒门内的门徒才相继露面。 白素娥在白家居得知姜迎几人已走,而全程也未有惹出事端或被刁难,她才长松一口气。 禹松康等前来报信之人走后,又走到白素娥身后道:“没想到她连花家之人也……” 白素娥回头怒目而视:“花千金可是姑娘,你还认为姜弟子用了不齿手段攀附他人么?” 禹松康大抵也想不通,又见白素娥面色不好,总算不敢再胡说了。 但他也显然不是很服气,即便未有回嘴,也闷闷地哼哼着。 白素娥不想搭理他,摆手道:“若无其他事情,你便回去吧。记住,日后若让我得知你再私自不怀好意接近姜弟子,我会废除你功力并将你逐出蛊毒门。” “你要为了一个外人废我功力?!” “我是蛊毒门的管理者,蛊毒门的弟子均是我的亲人,不存在外人的说法。另外,你留着我白家的血液,行事代表着我白家,你若为非作歹便是毁我白家的声誉,我哪怕大义灭亲也是该然。” 禹松康内心一片寒冷,满含怨恨地瞪着白素娥。 半晌,见白素娥毫无向他道歉示弱的迹象,知她说的是真话,他怒而拂袖,扬长而去。 白素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觉心累无比。 好一会儿后,她决定放下门前的毒草不管,走入白家居内,忙活另一件事情。 ………… 另一处,看着姜迎等人远去的魏芳与楚一一并肩回门。 路上楚一一一直在谈方才的所见所闻,面上尽是愉悦,真心为姜迎感到自豪。 相反魏芳一路少言寡语,面色有些凝重,好几次楚一一与她对话,她都恍若未闻,一路失魂。 终于楚一一确定她不对劲了,停下脚步奇怪问:“魏师姐,你怎么了?” 魏芳猛然回神,回头茫然道:“你在与我说话?……何事?” “……”楚一一更加确信她有心事,走到她跟前关切道:“你自方才便一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模样,究竟怎么了?遇到什么棘手事了么?” 魏芳忽然深吸一口气,更加烦躁了。 好半晌,她看了一眼姜迎等人离开的方向,确认他们不会再度折回,她才对楚一一道:“事关姜师妹,你过来,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魏芳领着一脸茫然的楚一一回到住所。 以前魏芳与楚一一住在一个山头,且挨得极近,几乎可以算是同居一室。 现在魏芳修为提高了,在蛊毒门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好,白素娥便奖励她到另一座领峰,按照她的喜好建了独立的住所,享受更好的待遇。 这个屋子有相对好的门禁术法,加之魏芳本人亲设的防御法阵,安全指数极高。 魏芳带楚一一来到此处之后,用神识仔细查看周遭,确认无人,再又设了一个隔绝法阵将住所全面对外隔绝,这才自袖中掏出一枚黑色的圆石。 “留影石?师姐看到什么了?话说你如此谨慎,究竟是何大事?又为何与姜师妹有关?!” 魏芳抬手往下虚压一下:“稍安勿躁,稍后你看了便知。但你也要向我保证,看完不可激动,更不能冲动行事,必须待商议妥当才可行动。” 楚一一一头雾水,并且心生不安:“究竟何事?……好好好,我保证我不冲动,你快让我看看,我要被你急死了。” 魏芳这才打开留影石。 里面并无画面,有的只是禹松康与白素娥在白家居的一系列对话。 “我当时正要向白大师姐报告花家到访一时,不料远远听见白家居中有争执之声。 我一开始以为有人来找大师姐麻烦,正要前往了解情况,不料看到竟然是禹松康。 旋即我隐隐听到,他好似在与大师姐谈论关于姜师妹的事情,加之我见他语气不好,面色不善,鬼使神差下停了脚步,躲到暗处细听,便听到了这些内容。” 将内容听完的楚一一气得浑身发抖,半晌,她不可思议道:“禹师兄竟然这样看待姜师妹?!” “他若只是恶意揣测姜师妹,便也罢了,但他后来声称夜里前往姜师妹的住所查探,我实在无法忍受。” 楚一一气得拂袖:“此人才来蛊毒门时,便莫名一副有恃无恐的清高模样,对门内众人均是爱答不理,眼高于顶。 后来大抵是众人无视他无视得多了,他倒是低调了一些,然则也时不时说出一些恶心人的言论,令人愤怒。 但是我是绝想不到,他竟然还能做出空口污蔑姑娘清白的恶事,甚至夜潜姑娘住所?!白大师姐对待门内弟子向来严厉,又为何对他如此宽容?白大师姐不曾对他做出处置?!” 魏芳沉吟一声,摇头道:“至少截止到我前往通报,她均只是口头警告禹松康……其实我观察大师姐与禹松康许久了,我认为二人之间绝不止眼下的这层关系这么简单。” “何意?” “你仔细想想,白大师姐的严厉与凶悍在门内人人皆知,寻常时候,有谁敢去招惹她?” “确实不敢。哪怕你我与白大师姐之间,更多的也是毒术方面的交流,其他弟子甚至不敢与大师姐攀谈。” “那便是了。那禹松康虽说在入门之时有清高的样子,然则这些年相处下来,不难看出他是一位怕事胆小者,那么若非二人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他会敢在大师姐面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么?他敢顶撞大师姐?尤其现下谁人不知大师姐极为赏识姜师妹,谁会敢到那样的大师姐面前触霉头?” “咦?此话有理。” “是了。加之大师姐素来不爱忍让,若弟子做出违反规矩的事情,她会直接动手责罚,又何曾这般苦口婆心?” “咦……”楚一一越想越觉得言之有理,“那这两人确实……” 魏芳长叹一口气:“也正因如此,我选择利用留影石留下他们的对话,准备看清形势再行动,而不是一开始便出面喝阻禹松康。” “可若再等,姜师妹难保被那恶心之徒诋毁成什么样子,甚至……”楚一一到底没敢说出清白有损的话,甚至不敢去想象届时的场面。 “所以我们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一个无需白大师姐出面的计策。” “我从不曾想白大师姐竟是这样的人,竟然因为私情而纵容这么一个心术不正之辈!” 魏芳却又摇头:“我倒也认为,白大师姐并非真心想要纵容他。” “嗯?这又是何故?” 魏芳晃晃手中的留影石:“你想想,白大师姐的修为几何,她的五感有多强大? 而我前往白家居,那里的法阵覆盖了半个山头,白大师姐会不知情? 并且我的留影石是在白家居附近使用的,我在附近停留这么久,大师姐有可能不知我的存在? 禹松康如今修为不及于我,他自是无法感知我的气息,但白大师姐绝不可能如此,所以,我想大师姐必定知道我已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大师姐此举又是何意?” 魏芳想了想,低喃道:“大抵想要‘借刀杀人’。” “什么?!” “我猜大师姐与禹松康的关系,让大师姐无法亲自出面处置此人。若是如此,白大师姐必定是想通过我来解决这件事。” 楚一一一听,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到主峰告发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题 芳赶忙制止:“千万不要!” 看着楚一一:“你听禹松康的话,即便你我深知姜师妹并非那样的人,可其他人又会怎么想? 尤其在蛊毒门之外,当年因为姜师妹的灵根问题,还残存着许多解不开的麻烦。若这回曝出这件事情,被有心人抓住并再次加害,姜师妹又该如何是好?” 魏芳看向窗外,面色凝重道:“姜师妹如今进步飞快,发展也眼看着越来越好,我不想让她再度陷入以往的困境。 再者说,也正因为她的发展飞速平顺,甚至认识了花家千金那样的人物,宗门之内难免有眼红或不服她的弟子,若被他们抓住把柄,难免是一阵腥风血雨。” 楚一一其实才说完告发,便也想到这一层了,闻言理解地点头。 “确实如此,是我冲动,想得少了。” 转念一想:“不知将此事告知姜师妹?” “同样不妥。姜师妹向来秉持行得正坐得正、清者自清的观念,以她的性子,得知此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禹松康的恶行公布于人前。 然则这样对姜师妹本身而言,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方式,她不在意外人对她的看法,不在意外人对女子贞洁的重视程度,也不代表我们可以看着她陷入那样的争议之中。” 魏芳语气坚决道:“此事不到万不得已,莫要告知姜师妹,先让我们替她解决吧。” 楚一一只好答应,又问道:“你如今可有什么计策?” 魏芳就着这个问题沉思了许久,这才道:“或许有一人会有办法。” “何人?” 魏芳回头看着楚一一:“若白大师姐真想借我们处置禹松康,那我们也应该借一个人处理掉他。” “谁?” “飞逸。” “飞逸?他……”楚一一话锋一转:“他与禹松康有大过节!” “不错。”魏芳颔首,“禹松康数次刁难飞逸,甚至险些害他被逐出宗门,飞逸直到如今也极不待见此人。 而他看似冷漠,实则内冷心热,为人正直,对姜师妹也是向来称赞有加。在他口中,姜师妹可是蛊毒门内唯一一个他做什么她便赏脸替他尝什么的好师妹,我相信醉心厨艺的飞逸不会让姜师妹受这样的委屈。” 楚一一道:“可飞逸早已对禹松康彻底忽视,若飞逸忽然发难,会不会太明显了一些? 并且若白大师姐并非我们所想的样子,那么禹松康出事,大师姐必然力保禹松康,这样一来飞逸岂不是危险了?” 魏芳却笑道:“想一个忽然发难的理由,不比现下容易多了? 这样哪怕大师姐不愿意惩罚禹松康,也能借用飞逸与他的这场过节,让禹松康不得不受罚,甚至不得不离开宗门。” 楚一一立马道:“那我们找他详谈吧!两人既有宿怨,飞逸本身或许也想借题发挥呢?” 魏芳点头:“说得不错,我们即刻动身吧。” 两人立马离开住所,前往松飞逸的住处。 ………… 那边松飞逸一手捧着一个碗,一手拿着一双长木筷,站在山头正在打灵鸡蛋。 他今日戴了一副纯银面具,是他高价雇人打造的,能够掩盖住被毒液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右半张脸。 他立于山头目眺远方,好似在寻找着什么。然则这样也不妨碍他飞速搅拌的动作,手中的蛋至今未曾洒出半滴。 片刻过后,另一位男修自后方走来,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远处一眼:“在看什么?你都在这块大石上张望半天了,蛋要给你搅熟了。” 松飞逸目不斜视:“看姜师妹。” “姜师妹??” 男修再次眺望远方,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儿:“哪儿呢?哪有姜师妹?她不随着花家离开分门了么?” 松飞逸没好气道:“看她何时回来。” “这也能看?”想想又道,“你是想等她吧?……哇,你又有黑暗料理想找小师妹试毒了啊?” 松飞逸终于收回目光,更是没好气地看着男修:“想什么呢?我是担心她回头又带花家姑娘回来,那我这面具便还不能摘下。” 男修这才发现他将面具带上了,奇怪道:“你戴来作甚?你向来出门才会戴这副面具的。” “大师姐不交待了?贵客来访,让我们尽可能闭门不出,否则我们这样子,吓到贵客怎么办?姜师妹好不容易结识这么一位世家千金,吓跑了怎么办?” “啧,你可真是上心。”男修啧啧。 “这是自然。我的全新糕点系列便是得了小师妹的启发,如今正在不断改进之中,想必不消半个月便能正式面世了。 姜师妹也果然是个人才,教什么会什么,你们看看你们,不肯替我品尝把关便算了,也不替我出主意,还要嫌弃我的手艺。” 男修哭笑不得:“你这可是毒糕点,稍有不慎便命丧黄泉的玩意儿,谁敢替你尝啊,也就姜师妹艺高人胆大。” 松飞逸道:“本人身为调制师,会真的让你们中毒吗?未经过多番实验,解药毒药齐备,我不可能给你们尝试。” 男修不想搭理他,摆摆手:“那么你自个儿等着吧,我到阴风山摘一些毒灵草回来。” 松飞逸也不想跟他废话,晃了晃胳膊:“走走走,莫扰老子。” 于是男修走了。 又过了一阵子,松飞逸碗中的蛋实在搅得不能再搅,他便准备回自家灶台。 便在这时,魏芳与楚一一一同来到。 “咦,飞逸你今日戴了面具,是要出门么?”楚一一第一眼也问了与男修一样的话。 松飞逸道:“不出门,准备给姜师妹撑台面呢。” “撑台面??” “你看我戴上面具不也算一个英俊潇洒的大美男一个?” 楚一一:“……” 魏芳:“……” 有一句狠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芳摆手打断他:“莫要自恋了,我问你,姜师妹有难你帮不帮?” “她有难?”松飞逸顿时变得严肃,“发生何事?” 魏芳道:“你相信姜师妹的为人么?” “自是相信。” “她现如今不仅结识了花家千金那样的人物,尚得到了与她一同进行任务的道人们与三青真人的赏识,返璞道人甚至赠了她一鼎道人亲手制作的丹炉,你认为这正常么?” “为何不正常?”松飞逸莫名其妙,“姜师妹人美心善会说话,莫看平素一脸冷淡,做起事来还是认真负责的,人又会说话会办事,惹人喜爱不是极正常么?” 魏芳点头道:“我同样这么认为。那么我若告诉你,现下有人怀疑姜师妹不择手段攀附这些人,你相信不相信?” “哈?姜师妹攀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至此,魏芳便放心了,转身招呼松飞逸跟上:“那你过来看吧。” 松飞逸仍是一头雾水,只能又端着一碗蛋,随着两人离开。 ………… 姜迎在云山宗主峰的灵果林待了两个时辰,回来蛊毒门的时候,她有些疲惫,一路心事重重。 今日之所以随七月霜前往果林,是听闻那里有各位长老乃至二宗主在场,她先前怀疑自己灵根被毁、尹三真人与萧立进阶受阻,均与某些高层有关,于是她斗胆前往见一见这些人。 然而今日的品灵果宴会中,这些人均无异样。 对待她这位弟子亦十分温和,不知是因有贵客在场,亦或本便如此。 她摸不清楚,低着头默默走着,思绪急转。 回到自己的住所,她本想回去先让药宝出来继续炼丹,不料走至屋前忽闻一声:“站住。” 她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见松飞逸抱着胳膊倚在她屋门前,戴着一副遮盖半张脸的银色面具,显得神秘又冷凝。 “飞逸师兄?来此处有何要事?” 松飞逸看着她低哼一声:“果不其然。” “什么?” 他直起身子走过来,在姜迎跟前停下,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稍等。” 话音方落,姜迎感受到他的神识忽然大肆放开,向他们所在的山头迅速传开! 松飞逸是筑基修为,神识比姜迎要强悍许多,所以他搭她肩膀的同时释出了保护之力,让她免受神识冲击的不适。 姜迎也知这个道理,所以哪怕她不明所以,也未有轻举妄动,静静地等待松飞逸向四周查探。 片刻后,松飞逸收回大部分神识,只余下一里的范围。 “很好,安全。来,开门,我有东西交予你。” 姜迎更莫名其妙了,打开屋门请他入内,门半开半掩未有关死。 “师兄想要交我何物?” 松飞逸翻手化出数个药瓶:“给,此乃我的独门毒散,你带着,每月取一瓶洒于屋外,画个圈,能保你平安。” “……保我平安?” “呐,姜师妹,你如今多大年纪了?” “十六。” “及笄了。” “……是。” “那不得了?”松飞逸抱着胳膊,“你一姑娘家家,正值最美芳华,年轻又貌美,更是蛊毒门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你这样的姑娘,自然需要多加防范。此毒散能够替你防狼防贼,但凡吸入此毒散者,一生歹念便会毒发,血流不止,直至身亡。” 姜迎极度不解:“何故需要使用这般毒散?蛊毒门的师兄师姐待我极好,门内亦不曾出现偷盗事件,平白无故使用这样的毒散似乎并不合适。” “如何不合适?”松飞逸念头一转,“哎呀,正是由于近来门内有贵重物品遗失,怀疑有内贼,我才将此毒散带来给你。” “竟有此事?是谁的物品打失了,可需要我协助抓贼?” “不不不,这也不需要。此毒散尚有一用途,是能够在人身上留下气息。日后无论是谁沾染了毒散,我均能借由气味辨认。 并且此毒散与我亲自培养的飞毒虫有密切联系,毒散一被吸入,飞毒虫便会做出反应,若我发现有些人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不恰当的地点,当即便能赶来,当场抓贼。” 姜迎听得一愣一愣,不由拿起一瓶毒散闻闻看看:“此毒如此神奇?” “那当然,你师兄我特制的。” “师兄你特制此散,真真只为防患于未然?……莫不是师兄发现有谁擅闯此地,或者想要对我不利,又不好明说,才出此计策?” “嗨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以你那灵活的头脑,若发现有人想要对你不利,直接告诉你让你自己对付不更好么? 再者说……其实此毒散也非你一人独有,魏芳与一一都有,其余同门……嗯……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一一将毒送去,日后便人手一瓶,可以高枕无忧了。” 然而姜迎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微眯着眼死死盯着松飞逸,一副势必将他看穿的模样。 松飞逸少有撒谎的时候,险些抵不住这样的目光审视,好在秉着“保护最大试菜官”的心,他硬是扛下来了。 “瞧够没?好瞧不?再瞧我收钱了啊。”他佯装吊儿郎当地调侃道。 姜迎心中更怀疑了,不过也知恐怕问不出什么来,因此大方收下毒散:“我的?这些全是?” “嗯,全是,用完找我拿,不必客气。” “每一个月洒一回?若途中有人擅闯,它可会失效?” “不会,放心,谁来都抵挡不住。” “那门内遭贼一事,你可与白大师姐汇报沟通了?” “白……” 姜迎见他一下语塞,又蹙眉道:“大师姐如何了?” “哦,无事。此事尚在我等部分弟子的猜测阶段,大师姐平素诸事缠身,够忙了,咱们决计有了结论再通知她。” 姜迎再一次问:“当真不需要我……” “不需要,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松飞逸一口咬死,“不过你若在你的住所发现什么异常迹象,一定一定一定向我或魏芳一一师姐汇报,听懂了吗?” “……” 姜迎心中已确认她的住所必定遭遇了什么事,她面上不显任何情绪,只颔首应下,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见松飞逸放下毒散便想走,她又喊停他,自生灵戒中取出一块手帕,打开,将内中晶莹剔透、灵气沛然的灵果递给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排排坐,分果果 结于千年果树的灵果,个头虽小,却蕴含着饱满纯粹的灵气。 手帕上虽只有三小枚果实,里头的灵气却是一整片灵田都不能比的。松飞逸看到它们,惊得竟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这这……” 他指着三枚灵果:“这些是……” 姜迎看他一惊一乍的,甚觉好笑:“灵果啊。” “主峰那的灵果?” “不错。” “那千年灵树上的?!” “是。” “这这这……” 松飞逸又往后数步,满面惊恐:“小师妹,姜念玉!你莫非偷……偷……” 姜迎要被他气吐血:“偷?!” 恍然大悟道:“你莫非认为这些果子是我偷来的??” “可不是么?”如此珍贵的灵果,能看一眼便是万幸了,能吃一枚便是天赐了,这会儿她手上有三枚?! “云山宗再赏脸,也不可能让你观赏完果树,还让你外带灵果吧?!” 姜迎笑道:“自是不可能。” “那你还不是偷?总不能明抢??” “除了偷抢,便不能再有其他的可能了?” “不不不,不可能,绝无可能。姜师妹,你乖哈,随师兄到主峰认罪,还了这些灵果,有啥事师兄替你担了,你莫怕,诚实为上……” 姜迎终于忍不住,拿走一枚灵果,剩余两枚直接塞他怀里:“给你。我不偷不抢,光明正大——这是花姑娘赠予我的。” 松飞逸一开始还如烫手山芋一般拿着那灵果,闻言一怔:“花姑娘?” “是啊。”姜迎怀疑他吃毒吃坏脑子了,“不都知道了?今日是花家千金前来找我,后又邀请我与其一起前往果林。待她离开之时,宗门赠了她十枚灵果,她又分了我三枚。” 松飞逸惊奇道:“竟然将灵果分你?……你与花家千金关系非同小可啊。” 姜迎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与其说是关系好,不如说她有求于我。” “哦?” “事关重要,我便不过多透露了。总之此灵果来头干净,这两枚其中一枚,给你与魏芳师姐、一一师姐分,剩余一枚,我知师兄你最善于料理,也最善于将小小的食材发挥至极致,所以便托你尽可能激发灵果的价值,令门内每一位师兄师姐都能一尝灵果的味道。” 松飞逸道:“这不合适,既然赠送予你,你便自己留着。我们不需要的。” 姜迎道:“千年灵果灵气过于充沛,以我修为,尝一口便足够了,多了反而容易伤害功体。” “你可以将它存放于生灵戒中,对你修为大有助益。” “不必,这些灵果现摘的才是最好的,久了便大打折扣了,师兄当真不必与我客气。” 实际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感慨大方视稀有灵果为凡物,只是在她吃下第一枚灵果后,药宝的药田里便已多出一株灵果树的小芽。 药宝的药田比寻常的药田肥沃许多,并且药宝对植物有着天生的至高亲和度,这果树在它的药田里,成长的速度要比在外头种植的成长速度快得快。 也就是说,日后姜迎大有机会吃这灵果,并且哪怕生出的果树不及千年灵树这般珍贵,由千年灵果所种出的灵果树,也会比寻常的灵果树要好许多。 姜迎又道:“我先前在果林吃了整一枚,现下身子尚且无法完全吸收这些灵气呢,师兄速速将灵果带走,我将手中这枚送往白家居后,便要回来运功了。” 松飞逸一听,脸色微妙一变:“你要将一整枚灵果赠予白大师姐?……” 姜迎奇怪道:“有何问题?白大师姐对我百般照顾,又指点过我不少,我理应好好报答她。” 鉴于先前与魏芳两人的约定,松飞逸不好说出实情,想了想只道:“那你看着她吃。” “……” 姜迎莫名其妙:“何故?” “这个嘛……”松飞逸脑筋急转,“我看平素前往白家居的人这么多,你这千年灵果,放在整个云山宗可能不算个顶个的稀罕,可是放在蛊毒门?哇,那可是一大珍宝啊。” “你莫不是以为有人偷灵果?” 松飞逸忽然发现这谎能够圆上了:“我方才不说了,门内疑似有贼!所以不仅你要看着白大师姐现吃,我……我与魏芳一一也回头便吃,吃完立马将另一枚灵果做了,分掉,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姜迎听罢,真真是哭笑不得:“师兄,真不至于……” “少废话,你走不走啦?哦,对了,你到白家居时,看看内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啊。有的话你便下次再送,记得,怀璧其罪,莫要张扬,切记切记!” 他说完,不等姜迎回话,便急急将她推出屋门,赶她去送果。 姜迎从未见过他如此暴躁冒失,一头雾水地被他推上他自己的灵舟,被他亲自送到白家居,还看了看附近有人无人,确认无人这才把她放下,驾驭飞舟离去。 全程不明所以的姜迎:“……” 此人心里有鬼。 她断言道。 不过她未有考虑太多,毕竟已经到了白家居,白大师姐铁定知道自己来了。 她理了理着装,确认一切体面,这才走到门前敲门。 白素娥很快开门。 看到她,眸光莫名闪了闪,有些愧疚与闪躲。 姜迎正顾着取出灵果呢,未曾注意,取出后将灵果递过去:“弟子今日有幸,多得了一枚千年果树的果实,特意将它送来,请白大师姐一尝。” 白素娥一怔,看着这果实:“这是……” 姜迎道:“弟子平素多得大师姐照顾,此灵果又是花家千金执意要赠予之物。弟子早先在主峰已品尝了一枚,受功体限制,再吃便要遭到反噬了,所以将它借花献佛,万望大师姐不弃。” 白素娥表情快挂不住了,蕴含在眸底的愧疚也几藏不住。 “你这孩子……你有着不凡的智慧与悟性,还有不凡的灵根资质,本该是天之骄子,奈何天妒英才,让你沦落到蛊毒门这个地方。 你现下好不容易有否极泰来的趋势,处处能得贵人的赏识与协助,处处能得好机遇,哪怕是一枚千年灵果,你也该好好保存着,留作你修炼进阶之用,何苦随手将它赠送出手呢?” 姜迎有些奇怪:怎么好好的,要谈起这般沉重的话题呢? 这一脸严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她摇头笑道:“弟子相信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同时也相信人定胜天。 当年灵根受损,弟子早已看作是命数使然。而进入蛊毒门,则是弟子尽力争取所得的结局,否则弟子今日必定不是云山宗之徒,那么大师姐口中的‘贵人’,也必定与弟子无缘。 所以蛊毒门在弟子眼中,同样是个好机遇。 大师姐与门内诸位师兄师姐,也是弟子的大贵人。 投桃报李,这枚千年灵果自然值得赠出。并且不瞒大师姐,尚有另一枚灵果,弟子已交予松飞逸师兄,托他制作成能令所有同门皆可品尝的点心,大师姐若不收下这枚灵果,我回头再交到飞逸师兄手中好了。” 白素娥被她气得够呛:“你就如此执着?” 姜迎笑道:“弟子性子如何,大师姐应当再清楚不过。” “你这孩子……” “或许弟子能够左右逢源,也正是多得这份执着呢?” 这下白素娥没法反驳了。 是啊,正是因为懂得饮水思源,懂得感恩懂得珍惜,懂得真诚待人,才这么惹人喜爱啊。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来说出来容易,做出来难。 倒是这位小师妹,蛊毒门被外人轻视时,她可以抛开自己的利益第一个站出来职责反抗。 当她得到好待遇、好嘉赏时,又毫不犹豫拿出来与蛊毒门共享,走到哪里均坦坦荡荡,承认并强调自己是蛊毒门的人,强调这一切都是蛊毒门的荣誉。 蛊毒门数百年来,招收了不少门徒,他们都会在发现蛊毒门地位低下、待遇惨淡之时,逐渐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不敢在人前抬头。 这位小师妹哪怕入门四年有多,也从未有认命的迹象,可不就是相信人定胜天么? 白素娥鼻头忽然一阵泛酸:她曾经也像这位小师妹一般,暗暗立下扭转蛊毒门命途的宏愿。 可惜,她纵有理想,却无有姜小师妹那样的能力,时至今日,她的一切坚持逐渐变得无有意义,所能做到的,仅有尽力保护这个分门不被彻底剔除罢了。 白素娥轻叹一声,收下了姜迎的灵果。 “既然如此,本大师姐恭敬不如从命。” 姜迎笑笑,两手抱拳行了一礼,便要告辞。 这时,白素娥表情一换,忽然又严肃起来。 “莫急着走,你过来,我要通知你一件大事。” 姜迎愕然:“大事?” “你先进来。” 姜迎只好随她进入屋内。 白素娥走到侧室,从中取了一把形状独特的钥匙。 又将姜迎领出门,召出一只毒蝎坐骑,将姜迎带到位于蛊毒门中心——门内至高的蛊毒门主峰——带入山顶的祠堂。 白素娥进入祠堂前,在门前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这才用钥匙打开门锁,再以一种诡谲的手法,解开门上的门禁术法。 姜迎作为后辈,自然也跟着白素娥行礼,末了在白素娥的示意下,跨入祠堂。 内里供奉着不少灵位,姜迎快速扫了一眼,目光落到最上方的一个灵牌之上。 先室欧阳贞生西之莲位。 仅此数字,并无此人详细身份,也无表明其与蛊毒门的关系。 姜迎看到这个名字,眼皮一跳,心脏忽如擂鼓。 欧阳贞。 这个名字她见过! 此人与尹三真人一般,同属遇到进阶阻碍之人。 姜迎一下呆住了,立于牌位前方一动不动,两眼一眨不眨。 白素娥见状,以为她好奇,便解释道:“此乃毒老发妻,蛊毒门的另一位门主。” 姜迎这才回神,诧异地看向白素娥:“竟是门主之妻?” “对。” 姜迎想了想,虽然有大不敬之嫌,还是斗胆问道:“此牌位与其他牌位似乎……有所不同。” 白素娥也看着那牌位,淡笑一声:“你是指语焉不详吧?” “是。” 其余牌位,有其在蛊毒门的身份职位,也有详细的生卒日期。 独独这一位欧阳贞,寥寥数字代表了一切,干净得有些……奇怪。 白素娥道:“欧阳门主早在我入门之前便已仙逝,毒老对其闭口不谈,所以具体发生何事,我一概不知。 我是在带领我入门并指导我的老前辈口中,得知些许消息,传闻,连毒老也不曾弄清欧阳门主因何仙逝、何时仙逝,故而这牌位,只能这么写。” 姜迎又是一阵诧异。 不曾想蛊毒门竟然有这么一号人物,又有这么一段神秘的经历。 她不禁猜想:此人的仙逝是否与进阶受阻有关?是否也是丹田有损?又为何毒老未曾弄清其仙逝的缘由? 那毒老长时间不在蛊毒门,又是否与他的发妻有关?连仙逝缘由也不清楚,难道……不查么? 许许多多的问题萦绕在她脑海,让她再一次失神。 白素娥见状,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好了,收回你的好奇心,你只记住,此人的名字不得出现在蛊毒门。” “何故?” “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你若在毒老面前提及此人,你可能性命不保。” “……”姜迎试探着问:“那么这位门主是整个蛊毒门心照不宣的存在?” “自然不是。”白素娥一面上香一面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入此祠堂。仅有能在蛊毒门内担以重任的人,才能够进入此处。” 上完香,她回过身来,郑重其事对姜迎道:“你,跪下。” 姜迎不解,白素娥便直接动手,让她跪到一排排的灵位之前,自己则站在姜迎稍前方,回身面对着众牌位行礼,后抱拳朗声。 “今日,蛊毒门二十三代弟子白素娥,以蛊毒门代理掌门身份,向门内先祖、长老请命,升蛊毒门第七十八代弟子姜念玉为蛊毒门第十五任掌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出气 姜迎听完白素娥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什么?? 掌事?? 第十五任掌事?? 为何忽然莫名其妙的…… 纵是还专注于呵护灵果新芽的药宝也忍不住惊叹一声:【哇……你这是升官啦?!】 姜迎不明所以道:“大师姐这是……” 白素娥回头剐了她一眼:“闭嘴,重要时刻,不许发声。” 姜迎只好乖乖闭嘴,看白素娥退到自己身侧,也跪下来,对着牌位叩拜过后,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半晌,她睁开眼睛,双手连捏数个法印。 最后两掌轻轻一拍,一道黑色光芒自她掌中亮起。 她缓缓将两掌张开,掌心的位置现出一块玄色令牌。这时她起身,走到姜迎身前正对着她,双手将令牌递给姜迎。 其上金色刻字:掌事。 而在“掌事”二字后方,隐隐刻着蛊毒门的门徽。 “接下这块令牌,你便是蛊毒门正式的掌事了。日后我与上一任掌事不在,或无法当即做出决定时,蛊毒门的大小事宜,均由你代为定夺。 而你是一位颇有主见的弟子,我也愿意让你尝试管理蛊毒门。日后你对门内发展有何见解或建议,随时向我汇报,若你的主意可行,便由你全权负责你的主意。” 然而姜迎并未第一时间接下令牌,她瞧了白素娥一阵,确认现下是能说话的场面了,连忙问:“大师姐何故忽然任职于我?” 白素娥笑道:“你这些年来在蛊毒门成绩突出,同时又在云山宗内表现优异,云山宗对你的印象不错。故而蛊毒门需要你这样的人领导,或者说,需要你这样的弟子充当蛊毒门的台面。 并且掌事一职听似责任重大,但你放心,你的上一任掌事是魏芳,而你二人又是蛊毒门成立至今,少有的同属一职的情况。 所以掌事的大部分事宜还是由魏芳主办,你年纪尚轻,便先跟随她学习,这样既不耽误你修行,日后你在云山宗乃至东小灵界有所成就,也能代表蛊毒门,拉蛊毒门一把。” 姜迎依旧不敢接:“可是此番任职也太过突然了,再者说,这样的大事不该先提前告知同门,征得同门同意?” 若她上任后同门个个不服,她岂非成为蛊毒门第一位一上任便被逐下台的倒霉掌事? 白素娥又道:“自我任职代理掌门以来,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均无人反对。 再者你的同门谁人不服你这位小师妹?你放心,他们必定能够认可你,此事会在明日公布。 今日你只需接下令牌,对着蛊毒门的先辈起誓,必定尽职尽责,随后……” 白素娥语气一顿,随后严肃沉声道:“搬走。” 姜迎又是一番不解:“搬走?” ……搬哪? 药宝问:【给你升官然后让你滚蛋吗?!】 好在白素娥道:“你入门之后,便一直住在基础灵田所在的矮峰不愿搬迁,但那里其实是入门弟子的住所。 现下的你无论任职与否,以你的修为与贡献,都不该再在那里待着了。 你升为掌事后,我将分配你单独的一座领峰,那里会成为你的个人居处,闲杂人等不经允许,绝不能踏入。 整个领峰区域会有我亲设的防御法阵,你日后建在那里的住所,也会有强大的门禁术法,能够极好保护你的隐私与个人安全。 而领峰之内的所有田地,均属于你,无论你在那里种植灵田毒田亦或豢养灵宠,都是你的事情,只要不对蛊毒门有巨大危害,便无人能够阻止你。” 姜迎听到后头,登时心动了:领地! 能够自由种植的领地! 但很快她又发现一处蹊跷:大师姐方才的话语之中,多次强调了安全与隐私的问题,加之先前松飞逸的异常举动,她不由得怀疑,两人的举动目的一致。 这么一来,大师姐忽然对她任职的举动也就能够理解了。 但这样一说,这件事情便有些诡谲:他们或许明确知道有人会对她产生严重的危害? 姜迎想了想,还是试探性问道:“大师姐这样做,是否因为我身处危机之中?” 白素娥一怔:“你……”正欲问“你知道了”,察觉不妥,便改口:“何出此言?” 姜迎也正要坦白松飞逸的事情,想想也是话锋一转:“只是觉得大师姐的举动实在突兀了些……” “你放心,你并无危机问题。我今日对你所做的决定,全然出于对你的认可,快,接下令牌吧,你要让大师姐举着它多久?” 姜迎无奈,看白素娥如此坚持的模样,也不好再犹豫推脱,让这位大前辈替自己举着令牌了。 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郑重其事地接过这块沉甸甸的令牌。 “谢大师姐赏识,弟子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白素娥看她终于答应,也是暗暗长舒一口气。 她再次回身,对着诸位长辈深深一揖:“望弟子今日之举,是令蛊毒门更上一层楼。” “望姜师妹今后平安顺遂,终能成长为人中龙凤,带领蛊毒门再创辉煌……” 姜迎骤然发现:这是大师姐第一次称自己为“师妹”。 也是第一次以如此温和虔诚的语气,道出她心中所愿…… 次日。 姜迎“升官”的消息果然传遍整个蛊毒门。 门内弟子个个讶异非常,有震惊且不明所以的,有为她欢喜的,也有震惊过后感觉理所当然、预料之中的,总之,绝大部分人对白素娥的这一举措并无异议。 独独有一人强烈反对。 禹松康几乎是冲入了白家居。 “你几个意思?” 白素娥早知他会如此,异常淡定:“你想说什么?” “我前头便说了,姜师妹恐有不当言行,你不去查证不仅,还将她升为掌事?你莫非存心与我作对?” 白素娥冷笑:“与你作对?你也配。姜师妹的晋升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也是云山宗想要促成之事,你若不服,大可提出异议,我再为你单独举行一场投票决定,如何?” 禹松康奇怪道:“与云山宗何干?” 白素娥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永远无法在内门晋升。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 自从花家特意拜访姜师妹,以及将姜师妹带入主峰,参与云山宗招待花家的盛宴,姜师妹便不能只是蛊毒门的小小弟子了。 起码对外界而言,她不能只是籍籍无名之辈。 我让姜师妹晋升,既是给了云山宗面子,也是给了花家面子。日后哪怕花家千金再来,起码在外人眼里,花家千金结实的也是云山宗年轻有为的弟子,而不是一个听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修士。” 禹松康蹙眉凝思:有这层道理? 不信。 他气道:“我看你只是一时兴起,还存心先斩后奏,先发制人,看看其余的弟子反应如何,再来让我提出异议! 现下你见蛊毒门众人对她的晋升并无怨言,你便大胆放我胡闹,若众人怨声载道,你又会是另一番说辞了。” 白素娥冷哼一声:“首先我不需要先斩后奏,任职一事我仅需要向门主汇报。 其次我无需想得这么多,还是那句话,道理我已向你说得明明白白,你若不信,悉听尊便。你若不服,也大可提议,但是莫说我不提醒你,你明面上针对姜师妹,以她的性子,保不准最后谁吃大亏。” 禹松康心说这道理我能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太知道了,这才只敢跟白素娥抱怨。 否则他绝不会容许一个入门才四年的小弟子当上掌事! “既然姜师妹这样的年轻弟子也能当掌事,那我也要当。” “呵。” “我是你的曾外孙,入门时间又比过半弟子早,论资历论修为,我都配得上这个位置。掌事一位不说别的,每年能够享用的资源至少比普通弟子要好。我好歹是你的亲人,是白家最后的血脉了,你待我好一些,同时也是待白家好。” 白素娥深吸一口气:“你再提曾外孙与血脉这件事,我不会再在蛊毒门保你周全,甚至于你的性命。” 禹松康不依不挠:“可我所言均为事实。我若死,白家可就……” “禹松康!” “……” 白素娥怒指门口:“出去!” “可是……” “莫再多言!你且等着,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护你半分。你若想要在此地长长久久安度余生,我便劝你安安分分。你若嫌你如今的资源待遇不够好,地位不够高,嫌我对你不够亲近呵护,你便离开蛊毒门,我不会再管你死活!” 她是当真发怒了,便连身上威压都强悍了数分,禹松康登时浑身难受。 虽说这些年来多番试探,早已发现这太姥姥总是嘴硬心软,但他还是能够辨认她真正发怒的时候,因此,他识趣地闭上嘴巴,怏怏不乐地离开了。 白素娥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疼,真的不知对自家最后血脉的这份坚持,究竟是救了白家还是害了白家。 但她心中也很清楚,再这样下去,白家如何姑且不提,禹松康此人,总之是会废了。 所以她真的不能再心口不一,有所偏袒了。 今日之事,若禹松康自己识趣,不再胡闹,便当是意外一场。 若再闹者…… 白素娥长叹一口气,届时,她既亲自将姜师妹提拔上去,便让姜师妹亲手处理此人,这是她对这个曾外孙最后的忍让了。 白素娥以此暂压禹松康后,禹松康暂时未再有所抱怨或捣乱。 姜迎晋升,白素娥等人也只是在蛊毒门内为她办了小小的庆祝宴,宴上俱是松飞逸特意烹饪调制的各类珍贵灵兽肉与毒虫宴。 其中一道最特别的一道,是以纯粹灵植搭配千年果果汁特调而成的饮品,蛊毒门弟子人手一小杯,但第一次尝到云山宗的珍贵灵果,还是让大家欣喜非常,更喜欢这位新新上任的“小掌事”了。 禹松康更是不敢胡说八道,只能一边端着杯子,在角落看着一群人欢声笑语,一边自己念叨。 宴会结束,姜迎在白素娥与魏芳等人的催促下,连夜搬到新的领峰。 以云山宗规矩,拥有个人领峰者,可以自由给领峰命名。起初药宝回想到王朝,怂恿姜迎将领峰命名为“姜山”,取“江山”之意,坐拥江山之兆。 可姜迎并不想占了小小山峰便妄称“坐拥江山”,显得她狂妄且没有眼界。 她还是依照蛊毒门的惯例,将领峰命名为“念玉峰”。 白素娥手一挥,这座山峰的山体之上,便刻上了“念玉峰”三字。 蛊毒门内门徒虽少,却很团结,一众弟子耍着各式各样的术法,很快将姜迎的住所连夜建好。 尤其向来喜爱这位小师妹的一众师兄师姐更是慷慨解囊,以“升迁贺礼”为名,赠送了她许许多多的私藏物件,将她的住所装饰得大气雅丽。 松飞逸灵机一动,在姜迎正式入住之时,在大众结伴前来道贺之际,当着大众尤其禹松康的面,用“防狼”毒散将姜迎的住所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滴水不漏。 在他有意的鼓动下,大家也相继起了“保护最小师妹”的心,再一次祭出独门本事,在姜迎的屋外各种折腾。 姜迎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有点担心会不会有朝一日,这些毒术与毒物会将她这位正经的屋主也拦在屋外。 而禹松康脸上则是青一阵白一阵,气得怒剐了松飞逸好几眼,可惜后者根本不给他眼神,气得他只能自个儿跳脚。 安置好后,姜迎早晨随着魏芳学习掌事事宜,做魏芳的助手,并学着上手处理门内事务。 午间则带着药宝训练石藤们料理毒田,最大限度解放双手,钻研毒术。 夜里她无需睡眠,便前往青山峰,带领各个秘境灵智最高的灵植照料其他灵智。 皮皮花如今愈发成熟沉稳了,虽说在姜迎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闹腾,可其余时候,它能够带领沙漠境的所有石藤,跑到水域以外的三境,给灵植们浇浇水,与它们谈谈心,顺道游说它们加入自己的“姜家小分队”,给它们的姜小仙女当后援,让她可以安心修炼,全力进阶,日后便可以如带着先前的石藤们离开一般,带领小分队全体,到云山宗外的世界撒丫子撒欢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剑意 可惜哪怕姜迎在修为上成绩喜人,剑术却陷入了瓶颈之中。 她有意继承姜家剑法,一直以来都在研究如何将纯粹的剑术完美与仙术融合,这便导致她起步要比其他修士缓慢且艰难。 而纯粹的剑法是以中短距离的战斗为主,并无有飞剑那样的招式,这也导致姜迎需要在融合的过程中适当自创新的招式,使其能够更好配合原来的剑法,并将其发挥到极致。 这是任何一位刚入门的剑修弟子都不敢轻易尝试的大胆举措,然而姜迎为了传承,硬着头皮上了。 曾经药宝也多次劝她:不如还是换一套仙家剑法来学吧。 然而姜迎自知除了身上所流的血液,以及这套剑法,再无有能够与她的至亲与她的将军府联系到一起的事物了。玉佩易损,物件易失,唯有她的生命与世代传承的剑艺,能够令她刻骨铭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永远的归属。 所以她不愿意放弃。 药宝见状也只好不再劝阻,默默地支持着她。 她凭着与生俱来对剑法的悟性,虽说一路坎坷,却也进步神速,本来以为一切均能够一直顺利下去。 没想到,正是在答应萧立的剑之比试的第二个月份,她便触到一个令她棘手非常的瓶颈问题。 大抵是换了更好的新剑,且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剑,她在习剑的时候对剑招的感知程度竟然直线上升。 然而这也导致她发现了使用普通剑时从未发现的问题。 一是她的剑招无法令一柄好剑充分发挥剑的力量,即是她的招式配不上她的剑。 二是当剑变得轻盈,招式也变得更为流畅之时,她本身也跟不上她的招式,意即她的身体素质无法令招式更上一层楼。 她起初还以为是梵尘新剑不适合她,后来她斗胆找了三青真人,让他代借一柄品质相仿的剑,一练,发现萧立的剑确确实实十分适合于她,是她本身的境界落在下乘了。 这是姜迎修行以来,第一次令她感觉到焦躁且无比挫败的事。 她当即回念玉居闭门不出,对着搁在桌上的梵尘沉默了三日三夜。 化出兔形的药宝一边守着丹炉学习《乾元造化籍》,一边密切关注着她。 要不是它药宝尚未在人前露面,它都要将魏芳楚一一等一众师姐师兄叫来,给姜姜做心理疏导了。 最后还是姜迎自己缓过神来,起身带上梵尘,一言不发便走出门。 药宝急急忙忙跟在她后头飞奔:“你丢兔啦你丢兔啦!” 姜迎又回头将它带上,径直前往白云峰。 萧立那时正在门内的试练林练剑。 见姜迎难得来寻,还以为梵尘出了问题,急急忙忙前去询问。 姜迎将自己的问题告知于他。 心想他一乃造剑者,二乃剑门之徒,三者入门比她早,经验比她丰富,还是剑门世家出身,理应会比她多一些经验与领悟。 萧立听完她的问题,轻巧一笑:“傻姑娘,修行之路,遇到瓶颈乃是必然。突破你目前的难题,你的剑术才能猛跨一大境界。” 姜迎道:“可是我目前毫无头绪,不知自何处着手。我不知是我的招式设计不当亦或着其他,也不知该自何处改进,这样下去,一个月后你的比试,我恐怕毫无胜算。” 萧立捏着下巴想了想,将她带到林中。 那里有不少为剑修练习者设计的复杂阵术,同时也有一大片自由练习的场地。 “你演示一遍,我看看。” 姜迎便将剑法完整演示了一遍。 末了萧立啧啧称叹:“这果然是我见过的最独特的剑法。” 两个月未见,她的剑法招式又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这是她不断改进完善的结果。 而这其中大抵因为有她自己糅合的招式在内,许多时候,他难以琢磨她的剑招套路。 这也是他四年以来总爱找她对练的原因,抛去修为不谈,这位师妹的剑术整体水平尚不及他这位从小特训到大的人,然则劣势之时,靠着种种的出其不意,她总能力挽狂澜。 这样的剑法放到竞技场,简直是一大利器,这也是他执意请她参赛的原因。 当然,也正因如此,面对她的困境,他也是一筹莫展。 “我能够看出你所说的两大问题,对于第二个问题,解决之法并不算难——你以往练习,哪怕再如何拼命,也多在安全舒适的范围之内练习。这便导致了你的体力、耐力、反应力与招式速度等等,进步速度十分受限,久而久之,当你遇上真正的挑战时,身体便容易跟不上你的招式与剑。 然而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问题。你要知道万物均有极限,只要你未曾被这样的极限死死拖累,只要你一直有所进步,你不妨将要求降低一些,让你的招式来适应你本身,这样你与招式之间的契合度反而更高。 当然了,你若执意想要突破,亦非不可。 在仙界之中,有一种特殊的突破极限的修炼方式,是‘入死阵’。‘死阵’意即非死不可的法阵,它永远强于入阵者的极限,进入死阵,你只能通过片刻不停的战斗,来尽可能延长你的生命,或者通过突破自身,绝地反杀,脱离出阵。 通常修士进入这样的阵法,要么最后战死于阵内,要么便成功突破。” 这时他见姜迎眼神一变,颇有种想深入了解的架势,他连忙道:“诶诶诶,打住,打住,你且慢打入死阵的主意!” 待姜迎勉勉强强收敛了一些,他才道:“此法虽说效果显着,但到底是拿命在赌,所以大部分人为了保护自身,均会设置一个假死阵。 假的死阵有人密切控制,或者有自行解阵的设置。修士入内,无法突破濒临死亡之时,法阵将自动破解——嗯,不错,正是等人仅剩最后一口气之时,才将人放出来。” 萧立对姜迎道:“所以你若想突破,不妨找人替你设立这么一个阵法,或者你来这里,此处便有假死阵,我可以带你入内一试。” 姜迎道:“好,你何时方便?” 萧立一阵无语,叉着腰道:“哪怕是假的死阵,你突破失败出来,也是会元气大伤,为了一个月后的比试能够顺利进行,我不建议你现下进入。” 姜迎眉头一蹙,深知她想法的萧立又捏着食指拇指道:“若你执意要去,我会托人降低法阵的难度,也不多,就这么一丝丝丝,但是能够确保不危及你的性命与元气,你可以入内体验一番,哪怕未曾突破,相信也会有相当的领悟。” “……那好吧。”既然答应了赛事的姜迎也知不能特立独行,便点头应下了。 “那第一个问题呢?”才应下她又忙问第一个问题。 这次萧立犯难了。 拧着眉头看着她:“第一个问题啊……” 萧立叹道:“那是你自家的剑法,而我又未曾达到跳出自己剑法指点他人剑法的高度,我大抵只能指出你一些比较明显的缺陷,以及一些我看着奇怪,但又难以说清如何奇怪的地方。” 姜迎想了想,答道:“哪怕仅有些许,也是改进的方向,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萧立撇撇嘴:“师兄师兄……这个时候你嘴最乖,也最生分了。行吧,你再来一遍,我一一与你说明。” 姜迎立即又演示了一整套剑法。 数日过去,她在萧立的指点下,将他所指的问题以树枝为笔,一一画在林中土地。 这其中的招招式式被她拆了又合,合了又拆,与萧立蹲在一处不断研究甚至争辩,连时间早已飞逝数日亦浑然不知。 待到不知多少日过去,两人实在薅秃头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了,姜迎这才再度整合整套剑法,第不知多少次提剑演练。 终于她发现剑法果然顺畅一些了,剑招在她手中也更自如了,哪怕实际与先前差距不太大,她也欣喜若狂,一时之间竟然语无伦次了。 萧立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好笑地倚在树下看她开心。 虽然连日不休令他疲惫不已,甚至好奇这师妹怎么能够在这般高强度的练习与思考之下,丝毫不见疲态,但他还是由衷为她开心,顺便感觉他日后的比试胜算又变大了! 姜迎欢喜过后,迅速冷静下来,净尘术净了一身的尘土,又连吞两枚药宝自己种的普通小灵果,再分给萧立数枚。 之后她千谢万谢地离开白云峰,一阵风一般回到蛊毒门,处理完积累的事务过后,又风一阵前往青山峰,继续练习。 才接下灵果便发现师妹不见人影了的萧立:…… 这算不算用完便跑? 他算不算一个工具人??? ………… 可惜姜迎回到青山峰狂练了数日,逐渐便自欢喜之中回过神来,又开始郁郁寡欢了。 她也发现这些日子所得的“突破”,实在过于有限,适应过后,原来存在的根源性的问题,再一次百倍扩大于她眼前。 甚至有了萧立的提点,她更清楚自己的局限与缺憾所在,更是被这等毫无头绪、手足无措的茫然感折磨。 她再一次变得沉默,与药宝和皮皮花交谈之时,整个人失魂落魄,甚至险些踩哭一株小石藤。 感觉实在无法容忍这些问题的姜迎最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前往尹三门,请教尹三真人。 尹三真人是火系剑修,尹三门也是一个剑修为主的分门,姜迎这种水平所遇到的问题,问尹三真人绝对没错。 虽说冒险了一些,可是在被尹一尹二门发现迫害与剑术突破之间,她宁愿选择后者。 不过待到她收拾妥当,准备动身之时,她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她看了看青山峰三青真人的住所方向,想想先前两人在青山峰约见自己的时候…… 她果断去了三青真人的居处,请求以他的名义,约尹三真人前来三青峰详谈。 尹三真人很快来了。 自从她大胆与三青真人谈了修为受阻、丹田受损之事,三青真人便一直为她炼制丹药,尝试替她修补丹田。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尹三真人难得气色好了一些,衰老的速度逐渐减缓。 听完姜迎讲述自己的问题,尹三真人先是看了一眼她的梵尘。 轻巧且手感极好的梵尘剑握于掌中,剑柄的线条能够极好地契合手掌,而剑身的纹路无一不精致流畅,剑柄与剑身衔接处的凤凰羽造型更是凸显了女性佩剑的柔美,又不失大气高雅。 尹三真人看着这柄剑,不自禁称赞:“此造剑者的确用心,说它为你量身定做,丝毫不差。” 姜迎也点头:“剑是好剑,是我拖了剑与剑师的后腿了。” 尹三真人一听,笑了笑,将剑递还于她:“来,让我看看你的剑招。” 姜迎调整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心,将剑紧握于手,退至空阔处第无数遍提剑演示。 尹三真人严格来说,是第一次见姜迎使出全套的剑法。 起初她看到姜迎起招连招的方式,与一些细节的手法,她有些诧异,饶有兴味地看着。 到了后来,她逐渐发现姜迎所说的问题了。 并且很显然,姜迎实际的问题比她自己发现的问题还要严重一些、复杂一些。 尹长眉看着看着,眉头逐渐拧起。 哪怕是术修为主的三青真人也隐隐瞧出了一些不妥,他转过头去,正要看尹长眉的反应。 不料才转眼间,只见身侧红影一晃,尹长眉已经提着猩红的三真火莲剑,直击姜迎的剑招漏洞! “铛!” 双剑交击之时,一阵脆而微颤的撞击声蓦地响起。 姜迎没有想到尹三真人会亲自动手,哪怕尹三真人以内力封锁了火莲剑的九成剑力,自身也只释出一成的功力,她还是能感觉到来自火莲剑与尹三真人的压迫,还有梵尘的颤抖与剑鸣! 她手腕一麻,梵尘脱手而出。 然而下一刻,她下意识手一沉一翻,准确反手接住梵尘。 同时收紧五指,紧握梵尘,在有限的空间内反向一个旋身,将梵尘擦着尹长眉的剑背,直击尹长眉!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剑意·二 剑与剑之间的摩擦,带起一路火星。 尹长眉看见此招,不无诧异地抬了抬眉。 竟敢迎难而上? 可惜姜迎当下的速度,在尹长眉眼中无异于慢动作,力度也如小绵羊一般。尹长眉只消将剑稍稍往下压,姜迎便因动作有变,登时被卸力。 之后尹长眉剑势一转,直接挥剑扫向姜迎的命门! 姜迎甚至此招无解,更不能硬接,只得拼尽全力往后方纵身跃离,躲开之招。 这时尹长眉忽然收剑,对她道:“你继续。” 姜迎愣了一下,明白她是在实时给自己拆招指导之后,立即接着上一招式,继续演练。 之后尹长眉时不时动手拆招,虽然都只是轻飘飘的一招半式,却能让姜迎每每败得彻底。 先前与萧立对战,姜迎还能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演练。 这一次,她却只消勉强练完一回合,便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以剑支地借力地半跪着,再站不起来了。 尹长眉收回火莲剑后,微笑着站在她面前:“如何?你现在能够领悟了么?” 姜迎还说不出话来,一口一口喘着大气。尹长眉见状,正要替她调整气息,姜迎拒绝了她的好意,自己努力调整。 好一会儿过去,姜迎感觉好些了,抬头一边露了个累得要死的笑容,一边哑着声音道:“谢尹三真人指点……不愧是真人,弟子明白了许多。” “哦?那你说说看。” 姜迎又缓了一小片刻,摇摇晃晃地撑着梵尘站起来,面上是与疲累状态截然不同的喜悦笑容:“原来弟子有许多能够感知,却无法细说的问题,现下弟子明白了。” “愿闻其详。” “譬如方才的第三式,即真人首度动手拆招的一式,是由于过于追求激发力量,导致大开大合,死角暴露。 而随后的第五式,又过于严谨保守,只守不攻,实则当时弟子稍一转变,它反而是一招似守实攻、以退为进的攻势。 往后第九式、十一式、十三式则是过于理想化。此三式乃弟子自创,平素练起来不觉有异,遇到强敌之后,弟子才发现此三招前后的招式衔接极其僵硬,而十三式往后的自创招式,又过于优柔寡断,一味为了追求衔接的流畅,失了锐气,失了许多制敌的良机。” 尹长眉连连颔首:“不错,你果真悟性极佳,所言所想分毫不差。” 姜迎道:“此乃单个招式之间的问题,至于整体的剑法,弟子认为弟子尚未能够完全掌握运力的技巧。 紧急时刻的应急速度与方式仍然不够完美,想法有些单纯直接了。” “哈哈。”尹长眉不禁一笑,“实际上,你在与你同等条件的修士乃至于剑修之中,反应的速度与方式都很不错了。 至于你所说的想法问题,哈,你年纪尚轻,经验到底不足,能够发现这样的不足已然很了不得了,你倒不必妄自菲薄。” 姜迎随后又思考了片刻,最后摇头:“弟子所能发现的,大抵便只有这些,不知真人可有更多的指点?” 尹长眉道:“你确实招式之间的问题较大……我记得你说你出身武将世家,这一套想必是你的世家剑法?” “是。弟子固执,想要将它传承下去,同时深知本身的剑法局限太多,便自作主张自创招式加以糅合。” 尹长眉点头道:“这是极其大胆的做法,你可得谨记,若你自创的那一部分出现问题,你可会面临无法突破,甚至走火入魔的风险。” “弟子明白。弟子会不断学习,从中汲取经验教训。” 尹长眉欣慰一笑:“不过你在一切自学自创的前提下,能够达到如此水平,已充分证明你的学习能力能够支撑你的荒唐。 撇去这些不谈,也撇去你的招式问题不谈,其实你尚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不知你可曾发现?” 姜迎茫然摇头:“弟子不知,还望真人赐教。” “那我便直言了。”尹长眉瞬时严肃道:“你的剑法,若只用于普通的低阶的战局之中,那是绰绰有余。然而你想要进步,想要突破,想要进阶甚至攀上剑之巅峰,你还少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何物?” “剑意。” “……剑意?” 尹长眉忽然问道:“在你心中,剑是什么?” “——剑招又是何物?” “剑对于你而言,代表了什么?你为何要修剑?为何执意继承这套剑术而非其他?” “若有朝一日,你两手皆断,再无法提剑,你该如何是好?” “若有朝一日,你连毒术也无法使用,似乎变得一无是处,你又该如何自处?” 尹长眉最后沉声一问:“在你心中,你又如何理解剑意之意?” 姜迎不知尹长眉因何忽然连连发问,她听罢严肃思考起这一系列的问题来。 然而不想还好,一想,却发现自己竟然并无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者说,并无一个能够说服自己并说服尹三真人的答案——她竟然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些问题。 她然而一阵心惊,隐有一些感触,感觉到尹三真人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和自己存在的更大的问题了。 尹三真人似乎也早预料有此一幕,莞尔一笑,撇开先前的问题,再次道:“你姑且放下前头的问题,回头再慢慢思考。 我今日只问你一个:在你心中,你如何理解剑意之意?” 姜迎回想阅读过的种种书籍,谨慎答道:“持剑者对于剑之领悟,对于剑之意识,乃至于剑者本身的境界?” 尹长眉却道:“此乃书上解析,只供习剑者理解罢了,实际上此意又为何意,你可曾明白?——你自己如何理解它?” 姜迎同样并未深入思考过这层问题,心下一沉,无奈摇头道:“还望真人赐教。” 尹长眉负手而立,目光逐渐深邃起来: “其实剑意,除却持剑者对于剑的领悟,尚有一层意义,乃是剑者境界。 然而何为剑者境界,剑又如何体现剑者境界? ——一名剑修,剑便是他的所有。 剑是人,人亦是剑。 只有持剑者将自身全然投入于剑中,以剑代人、以人代剑,剑才能拥有持剑者的境界,才能表达出持剑者的境界,剑才能真真正正,发挥出的人的极限、剑的极限。” 她看向姜迎:“我再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如何做到‘你剑代你心’?” 姜迎沉默摇头,虚心听教,不敢妄言。 尹长眉道:“若你见邪恶者欺善,你执剑惩恶扬善,你的剑所刺之人,便是你想刺之人,它做的是你心中想做之事。 若你心生歹念,要欺压弱者,你的剑所伤之人,同样是你想伤之人。 你若癫狂时,你的剑与剑式必定如你一般癫狂无序。 你若平静如水,你的剑与剑式也必定一派悠然,娴静纯粹。 ——你让你的剑代替你发声,这便是剑意。 当你有了剑意,你的境界如何,便是你的剑境界如何,便是你的剑意如何。 而当你明白了剑意的意义,你便会明白,你如今究竟是否做到了人剑合一,是否做到将剑视为己出,做到全身心信任你的剑、你的剑式,以及你自己。 当你发现你未曾全身心信任你的剑、将你的一切托付于它,那么你便不能奢望它会将它托付于你、发挥它最大的力量保护你,你甚至不可能听懂你的佩剑之声,无法拥有剑之剑灵,那又何谈人剑合一?” 尹长眉见姜迎听着自己的话,逐渐陷入深思,她心知这姑娘在思考了,那么她必定会有所领悟。 好半晌后,姜迎忽然自土地之中抽出梵尘,清扫了它身上的污泥与尘埃,将它握于掌心。 “弟子好像明白了些许……” 尹长眉笑道:“我相信你能明白,也相信你会有属于你自己的思考。 你如今发现了招式的问题,又发现了自身的问题,何妨暂缓你的脚步,回头先自问己心。 有了答案以后,你且再提剑一试,相信你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姜迎当即抱拳,大行一礼:“感谢真人赐教!” 也不忘谢过三青:“感谢三青真人协助!” 尹长眉摆手:“走吧,我知你必定急着归家思考了。” 姜迎也不扭捏掩饰,再次抱拳道:“那么弟子先行一步,改日再登门致谢!” 说罢,便在两位真人的注目下,急匆匆回去了。 姜迎离开,一直静默不语的三青真人忽然喃喃道: “剑是何意,剑招又是何物;你与剑是何关系,你的剑又是什么、代表着什么,你提剑的那一瞬间,又代表了什么?……” 他侧头看着尹三真人:“被尹三真人这么一提点,我好似也明白了剑意、术意、丹意、符意以及毒意等等之意了呢。” 尹长眉微微一笑,看着姜迎远去的背影道:“以真人你的资历与智慧,又何须他人提点?你又说笑了。 倒是那姑娘,若她能将这一切想得明白、想得透彻,日后无论她修毒修剑,亦或修术法修丹符,她均能游刃有余,因为它们的意义对于她而言,均是同一种答案。” --一切修行,源于己身、终于己身、仅于己身。 三青真人闻言,也随之目眺远方。 半晌,他背过手,依旧目不斜视地低声问道:“不如你日后也教我修剑吧?” 尹三真人:“……” ……………… 姜迎回到蛊毒门,再度将自己关起来,将自己扔到塌上。 在她辗转反侧地思考之际,药宝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尹三真人究竟在说什么啊?你最大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姜迎恰好想到些什么,微微一笑:“她的意思是,我的剑法有形无意,虽说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然则究竟没有自己的灵魂。” “灵魂??”药宝啧啧道,“这也太深奥了叭……” 姜迎又道:“便是人剑不一,我只是专注于‘挥剑’这个动作,却从不曾令自己也全身心投入其中。 而这也意味着,我看似胸有成竹,实则毫无自信。 因为我不相信我自己的剑,也不相信我自己,我与剑有所间隔,我挥剑时身心游离在外,只顾着注意什么剑招剑式,什么速度反应,却不知这种抽离反而拖累了自身,导致剑招僵硬、剑式飘忽、反应不及、速度不够。” 药宝听得目瞪口呆:“尹三真人有讲这些???” 姜迎发现向药宝解释的期间,自己的思路变得更为清晰了,她揉揉药宝的兔脑袋:“嗯,她确实未曾提及这些,但是她真正想说的,便是这些——我所悟的,都是她想提点的。” “……”你们成人的世界太复杂啦! 药宝晃晃脑袋:“我不听了,你继续悟吧,我去炼丹。” “炼丹与练剑也是一样的,丹中有我,我中有丹,人丹合一,方为至极。” “……来人呐!你们的姜小师妹走火入魔啦!” “小药宝,好药宝。我自现下起,需要闭门静歇数日,这期间便劳你守着家门,待我出门之时,便是我再提剑之日。” “来人呐!……哦,那你歇着吧,有人来了,我让小石藤替你回话。” 于是姜迎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摒弃一切杂念,放空一切思绪,让自己如胎中婴儿一般,进入到最为纯粹的休眠之中。 ………… 一个月后。 萧立的剑之比试要正式开始了。 自从姜迎上一次找了萧立一回,萧立便再不见她前来,他有些担心,但前往蛊毒门打探后发现,姜迎竟然荣升掌事了,还闭关了,他便不去打扰,又默默回门。 待到比试开始前三日,他才满怀期待又异常紧张地前往念玉峰,看姜迎准备得如何。 姜迎好似有些忙,只简单回了句“放心”,便又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三日后,萧立在白云峰约定的场地等待姜迎。 姜迎身着蛊毒门门服,背着缠着遮光布的梵尘,轻装来到。 时隔一月再次正式见面,萧立见她脚步轻盈、神态放松,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她的气质与气场都不一样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试剑 萧立看着姜迎来到自己身前。 “哦哟,你今日状态极佳,是闭关有大突破了?” 姜迎神秘一笑,避而不答,取下梵尘递与他:“比试之前,你必定想先检查你的宝剑吧,剑师?” 萧立被她逗笑:“神神秘秘……拿来,你若赛前便将它折腾坏了,我便让你…… “我凑???!” 他掀开遮光布的一刹那,险些被梵尘剑的华光刺伤眼睛。 “这?!” 只见梵尘流光溢彩,由紫剑石打造的剑身通体散发着幽光。 梵尘的品相本便不错,这回变得更为夺目,简直连亲自造它的萧立都为它惊艳了一把。 他举着梵尘面向姜迎:“你对它做了什么?!你经历了什么?!” 姜迎笑笑:“不好么?它近来‘容光焕发’,夜里能借它照明呢。” 萧立抱着梵尘一顿乱摸,不可思议:“你究竟做了什么?你剑术突破了?!用精血喂它了?还是对它用了邪术?!” “……”姜迎没好气道,“我不需要。你不是说了,我若成长,它也会跟着成长,所以这是我闭关一个月的成果。” 萧立有些狐疑,绕着她左转转,右转转:“你进阶了?八层了?” 姜迎道:“哪有这般容易。好了,你无需多问,此番成果是好是坏,比试时便见分晓。” 萧立只好不问了,带她进入场地。 第一阶段的比试在各自分门之中,每个分门有一定的名额,择优晋升至白云峰的大比试。 现下姜迎与萧立需要参加的,便是第一阶段的分门测试。 这些测试都比较简单,主要注重的是剑本身的品质,所以基本是萧立这位铸剑师的事情,姜迎只负责将剑带过来。 当梵尘出现在各位参赛者与鉴定人的眼前时,它再一次惊艳了不少人。 可以说萧立的锻造手艺与审美均属于佼佼者,大抵也多得这些年少了修行时间,便多了钻研的时间,加之出身自皇室,这两样便成了他的一大优势。 至于梵尘的剑石,不知萧立从何处得来这样的剑石,虽说并非顶级品相,但也不差。 加上姜迎这一个月有所领悟,大有突破,梵尘更是夺目。 便连一旁一同参与比试的同门都止不住让萧立将剑借他们一观。 随后各人打造之剑进入固定的测试流程。 无非是从剑的整体质量、抗打击能力、锐利程度等等,进行一系列的测试。 梵尘成绩均是不错,不负众望通过这些测试。 最后便是持剑者与剑的考验了。 宝剑再好,若不适合持剑者,也是事倍功半。 剑与人互相拖累,原本能够发挥百分百甚至更多的力量,却由于剑与持剑者并不适合,效力大打折扣。 此乃最严重且最致命的缺陷,若出现气力较小、个子瘦弱或矮小者,配了一柄重且长的长剑,亦或大力士却提着完全不够他们发挥力量的轻巧细剑,那么便是铸剑师犯了最严重的错误。 这样哪怕造出之剑再如何完美,也将因为铸剑师不了解手中之剑特性,将剑“错付”于人,而遭到彻底淘汰。 当然通常有了一定资历,又有能力造出好剑的铸剑师,尚不至于犯这般浅显的错误。 故而被这层原因淘汰者,整个鹤羽门仅有一位,是一位最近入门、年纪轻轻的新弟子。 其余人需要检验的,便是更多更深层的适合与不适合的问题。 云山宗的白云峰乃金系修士集中之地,并且弟子们资质在整个东小灵界均为难得。 所以除却培养剑修、刀修等修士,培养一批技艺高超的铸造师也尤为重要。 一位手艺精湛的铸造师,能够为整个云山宗提供最优质的武器,大幅提升云山宗修士的战力。 并且培养一位能够为金丹以上的大能量身定做武器、改造武器的铸造师,将能为大能们提供不少便利。 而稍微普通一些的铸造师,也能令云山宗实现武器自给自足。 不仅如此,有一位千金难求的铸造师,会令不少名门与世家自行前来约造各式武器,这样一来,云山宗在东小灵界的地位便无形之中得到了更好的巩固。 所以无论剑亦或刀斧战戟的铸造师,云山宗均会择优培养。 而白云峰修剑者多,铸剑师便在其中占据了最主要的位置,白云峰的铸造师比试,剑类往往最多,并且最为郑重严肃,每一届均单独举办。 又因如此,白云峰对铸剑师的眼光要求是极为严厉的,哪怕所造之剑不甚完美,只要能够挑选最适合之人,也比仅有一柄完美的剑出色。 这一阶段需要姜迎的配合。 不过只是分门比试,并且在自家分门,大部分鉴定人对铸剑师都比较熟悉,早已心中有底,所以试剑人也无需过于费力或绞尽脑汁展示。 姜迎这些年来出落得愈发高挑,年仅十六也能与许多男修并肩了。 容貌又出尘清丽,加之面对熟人与大前辈以外的人,均是不苟言笑、淡漠处之的态度,带着同样剑身修长的梵尘往人前一站,登时便让人有一种梵尘“非她莫属”的感觉。 她需要在鉴定人面前试三次剑。第一次,乃傀儡战斗,主旨是在难度不大的战斗之中,初步展示剑者与剑的契合程度。 姜迎的剑招比较少见,并且她有意选择了许多最能发挥梵尘特点与她本身的招式,这让鉴定者对两者的契合度一目了然。 第一次试剑完美通过,第二次则加了能够针对剑者弱点的挑战,这些挑战能够看出佩剑是否能够最大程度弥补剑者的弱势。 比方一位手劲较小的剑修,若剑重量并不称手,哪怕前头再如何掩饰,在鉴定者有意设置的各种阻碍之下,也能原形毕露。 剑重者,对体力的消耗以及手臂的损伤均很明显。 剑过于轻,则能斩之物不能斩,能挡之物不能挡,所有的绝佳时刻均会由于这些的不合适而错过。 这一次试剑,若放在姜迎未受尹三真人指点之前,姜迎感觉不一定能够表现出彩。 因为她原先察觉了自身的许多不足,这导致一度怀疑自身,怀疑自己与梵尘的契合度,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不适合在修仙界修剑。 然而受了尹三真人的点拨,她宛若醍醐灌顶,于是在剑本身便极适合她的前提下,她还反向配合梵尘,各自支撑,自然能将问题迎刃而解。 至此,有部分鉴定人均很满意地将目光投到远处笑眯眯观战的萧立身上。 炼气五层,年纪亦尚轻,但有这样的水平已是极为出色了。 也难怪炼气五层停留四年,还不曾被分门之主逐出分门。 再接下来,是最后一次试剑。 这一次,是对剑者的考验。 虽说铸剑师的存在,便是为用剑者铸造最好最适合之剑,如同裁衣者为着衣人定制最合身的衣裳。 然而剑到底不是衣裳,并非穿穿而已,它将自己的“毕生”贡献于剑者,为剑者言、护剑者命。 一柄好剑能与剑者共同成长、彼此成就,那么为了让这样的剑延长寿命,减少伤害,发挥事半功倍之效力,用剑者的用剑方式与态度便是一大关键。 此场比试看的是用剑者用剑能否将剑的力量发挥至至极,能否扬长避短、趋利避害。 这考验的同样也是剑者对剑的了解程度。 姜迎闭关一个月,时间极短,于是基本只用于练剑。 萧立所说的“死阵”,她经过考虑,并未冒险试用,她换了另一种方式。 与尹三真人对战。 当然了,并非真正的“对战”,因她资格远远不够,她只不过单方面被尹三真人吊起来教训罢了。 不过这极大限度地锻炼了她的心智与体能,她每全身心投入修剑七日,便请尹三真人到青山峰,对战半日。 时间不多,但由于她基本一个回合便消耗尽所有气力,这样半日下来,她被逼至极限的次数便尤其的多,尤其频繁。 再加上尹三真人针针到位的点拨,她无论身体素质亦或剑术技巧,均拔高了不少。 所以这一关对她而言,也能够轻易应付。 多得尹三真人这般压倒性的碾压,她对梵尘的特性掌握得极好,懂得如何趋利避害,催发它最大的功用。 三场比试下来,姜迎哪怕不是分门内修为最高的用剑者,表现也十分出色。 既然剑与人均能过关,他们自然被选入白云峰的正式比试之中。 这是一个重头戏。 所有晋级的试剑人与铸剑者,均在各自分门歇息调整七日,七日后,大比开始。 剑修比试对于修士而言,是一种既刺激,观赏性又极高的比试,自然有不少人前来观看。 场地设于白云峰的一处山谷之内,那里本身就是一大秘境。 白云峰金系修士众多,加之白云峰与云山宗均有意营造最好的修行场地,白云峰的金系灵气可谓十分充裕。 而此山谷周遭的三座巨峰,曾是白云峰最大分门的领地,那又是个剑修分门,内中铸剑师与剑修,惯将废弃之剑或锻造失误的废剑埋葬到此地。 后来分门因事解散,三座领峰被云山宗收回,再分配于三个分门。新分门修士见此山谷有这般“传统”,便也将此传统延续下去。 久而久之,那里成了“剑冢谷”。 无数废剑被遗弃在其中,又有无数被抛弃的好剑埋藏于此地。 大抵弃剑数量到达了一定程度,山谷中内的气场逐渐有所改变。 传言,那里开始游荡着无数充满怨念的剑魂。 剑心不死,又哀又怨,加之此地灵气充裕,剑气充足,久而久之,此地形成了独特的气场,逐渐与外界隔绝,形成一个诡谲的秘境。 比试场地选择在此处,意味着无论剑或剑者,均要接受来自谷内剑魂的考验。 这种各样的剑魂,不知会在何时缠上入谷的剑者。 而剑与剑之间天生能够相互感应,剑魂便会影响剑者之剑,令其不受控制。 那么剑者对剑的掌控力与默契,便显得至关重要了。 来到此山谷上方,所有人均感受到了一阵阴冷的气息。 山谷之内一片浑浊,好似有黑雾笼罩,又似有浑水淹没,使得山谷之内万物扭曲,如漩涡令人晕眩。 这样的场面与气息,无形令人感到压抑。 胆小者与体质稍弱者更是赶到极度不适,有些人才靠近山谷,便开始脊背发凉。 而剑者身上背负之剑,亦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不适”。 或有剑悲鸣,或有剑亢奋,或有剑微微颤抖。 而这场比试,剑者所用的全是新剑,这样的剑并无成形的剑灵,且无多少灵智,更让剑者感觉到难以掌控。 姜迎在入谷之前,摸了摸也在颤抖的梵尘,隐隐有些担忧。 萧立则站在一侧,默默看着梵尘的反应,不知是由于自信自己的技术亦或被什么念头缠住,他并无表现出太多的忧心。 姜迎则感觉萧立已经在考虑改善梵尘的方式了。 她对铸剑不算了解,也无法对铸剑师感同身受,于是她没有问萧立,也没有打扰他,静静收紧握着梵尘的手,企图给它力量,让它稍稍安心。 一刻钟后,所有人来到山谷秘境的临界点。 先是比试规则、流程等等内容的宣布,宣布完,一众剑者便要进入秘境。 这时姜迎才看向萧立:“你有话要对梵尘说么?” 萧立自思索中回过神来,瞅了她一眼:“是说什么?” 姜迎指指周遭:“好多剑师与他们的剑道别……你不需要说些什么?” “切。”萧立无所谓地哼哼两声,“不需要,我相信她。无论她最后胜出亦或香消玉殒,她都是世上第一好剑。” 姜迎不禁一笑,见他这般“绝情”,便就不问了,转身入了剑冢谷。 而萧立在她走远以后,这才忽然拧起眉头抿起嘴,看着她背负着的梵尘,指甲在掌心一阵挠啊挠…… “要带她出来啊……”他对着她们低喃,也不知究竟在说谁和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剑冢谷 姜迎与另四位弟子率先进入剑冢谷。 一过谷外自成的秘境界限,一股成倍增强的压力骤然降临,令得众人均心生不适,各自的佩剑更是一阵嗡鸣。 由于剑冢谷极大,并且越接近谷中心,剑魂怨念便越重,那里哪怕是筑基后期的道人入内,也会有一定的不适与危险。 故而今日的场地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为剑冢谷最外围,是炼气五层以下的剑者所待区域,当然这样的剑者并不算多。 第二部分则是剑冢谷中段,炼气五层以上、筑基以下剑者所入的区域,这些剑者数量最多; 最后一部分则是最靠近谷中部的区域,是筑基初期剑者所入区域。 至于筑基中后期及金丹以上修为的剑者,他们大都不会再使用新剑,所以他们即便比试也是使用本身佩剑来比,并不在此次比试范围之内。 姜迎炼气七层,尚未进阶第八层,她在第二场地,既剑冢谷中段。 那里场地极大,修士们稍稍走远一些便会被空中的迷雾遮挡视线,导致视物不清。 此地的规则是排除万难,先找到白云峰设置在谷内各区域的五道积分点,随后找到区域内所设的离谷通道,离开此谷,再让鉴定者检查剑的损伤情况。 想要到达此五道积分点,又需要经过五场在点外专设的特殊考验,若能将积分点的积分旗全数拿完,而剑又还保持完好如初,基本上已经胜于大部分剑者。 届时这些完全通关的剑者,会再进行一场对战比试,最后按照表现排出最终名次,会有相应的奖励与剑师定级。 而在谷内期间,又会面临许多秘境突变,剑者与剑亦可能受到谷内弃剑怨念影响,出现各种情况,甚至发狂伤人。 这种时候,便是各凭本事的时候,也是最体现剑与剑之间差距的时候。 ——当然,毕竟主要比的是剑而非人,秘境之内设有力量限制法阵,会根据区域修士高低力量与整体力量来权衡,使得阵内仅能发挥一定程度的力量,确保不会出现纯力量碾压的情况。 姜迎才落地,与她一同进入场地的一人来到她身侧:“你是何门弟子?” 姜迎回头一看,是一位男修。 修为看不清晰,看来是用了隐灵术。 也是,比试之中使用隐灵术太常见了。只要不是明确的同阶级比试,许多人都会选择隐藏实力。 或是隐藏短板,或是准备出其不意。 姜迎回答他:“我乃蛊毒门弟子。” “……”男修诧异,“蛊毒门?你并非白云峰之人?” “我乃青山峰弟子。” 男修扬了扬眉,半晌又问道:“那你的铸剑师是哪位?你可会剑术?” 姜迎淡然道:“道友说笑了。本场比试经过重重筛选,本人不才,剑艺说不上多么精湛,但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男修想想,也是。 他再一次问道:“不知你的铸剑师是……?” 姜迎不知打探铸剑师消息是否乃白云峰剑修的习惯,她思索片刻,见萧立从不曾强调不能透露身份,本场比试又恰好与铸剑师的荣誉与名声息息相关,她便也不隐瞒:“萧立。” “萧立?!”那人竟然认识他的样子,诧异道:“竟是他……” “二位认识?” “倒也不算。不过他当年极高资质进入白云峰鹤羽门,也算小有名气,但后来又听闻他进阶受阻,不知因何迟迟无法进阶,再往后便销声匿迹了。” “原是如此。”姜迎对萧立的这段经历未做评价,只淡淡点了点头。 那男修似乎意识到方才的言行不妥,颇有些人前议是非的嫌疑,况且所议者还是眼前这位姑娘的铸剑师。 他干咳一声,赶忙转移话题道:“既然你我落到同一处,不如暂时联手吧。” 姜迎不曾想过联手的事情:“联手?” “嗯。我此前也曾参与过类似的比试,虽说场地不在剑冢谷,但通常也是落到附近的剑者聚集到一起,一同寻找出路。 毕竟这样的比试意不在淘汰对手,若陷入阵术,也只能各凭本事,一道走不过是相互陪伴,尽量减少出错率罢了。” 姜迎想了想:倒是不无不可。 依照比试的规则,反正在此处要么赶路,要么解决麻烦,要么便是入阵接受考验。 正常人也应当不会主动挑衅旁人,因为往后尚有一场正式对战,若现下随意开战,反倒落败,岂非得不偿失。 再说这位男修听起来有一定经验,那么对她这位从未参与过类似比试的新人而言,与其同伍或许更为有利。 姜迎便颔首道:“如此也好,有劳指教了。” 男修摆摆手:“客套客套。我亦头一次与蛊毒门的弟子合作,哈哈,想必此程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先利用加速符前往东面寻找第一处积分点。 神奇的是梵尘与那位男修的佩剑好似因为有了“同伴”陪伴,震颤的幅度小了许多,这让两人安心了一些,能够真专心地赶路。 ………… 另一处,待所有参与比试的剑者进入剑冢谷秘境,秘境之上开始流转起法阵,将秘境上空的浓雾驱散,好让谷外的剑师以及旁观者观看。 所有观看者都在秘境上方一丈不到的人造山道停留,剑师通常每隔一段时间,便移动位置,尽可能靠近剑者,观察剑者与剑的状态。 萧立一眨不眨紧盯着姜迎的移动,由于姜迎等人速度不错,他移动了三次,这会儿正立一个山道拐角处。 不到片刻另一位男修走上前来,正好停在他身侧。 “哦?萧立。” 那人看了一眼萧立,便喊道。 萧立回头,见是一位并不认识之人。 “你是?” “呵。”那人笑了一声,下巴往姜迎小队的方向抬了抬:“那姑娘是你找的剑师?闻说非是白云峰之人。” 萧立淡定回头:“是。她是蛊毒门掌事。” “……蛊毒门?掌事?”那人五官挤到一起,露出一副无法理解且不可理喻的表情。 “那样的分门竟有掌事?” “有何不可?” “呵。如此年轻便能当上掌事,恐怕也不是什么具有分量的位置。” 萧立蹙了蹙眉头,看了他一眼:“朋友,你过分了。” 那人不屑一顾:“陈述事实确实令人感觉过分,无妨,我不过是好奇,你为何敢让这么一位非剑修出身的姑娘进入那里。” “我自有我的考量。” “哦?……哈,也是,你一个迟迟无法进阶之人,观念与眼界恐怕落后太久了,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也不是你的过错。” “抱歉,这位兄台,我想我与你并不相识,然而你似乎与我有过节?不知我何时得罪于你了?” “得罪?”那人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我尚不至于与一位低修为的修士置气。我只不过想要提醒你,稍后恐怕会出意外,将你的佩剑与你的剑者伤到,你可要准备好随时认输,将人带出。” 萧立闻言,眸光一沉:“你此话何意?” 那人忽而低低阴笑,声音尖细阴森,如尖锐小刀在钢铁表面摩擦而过。 “你且看着,那可是一场好戏。” 萧立不自觉心一寒一沉,急急忙忙看回姜迎所在的方向。 然而,只不过片刻错眼,他便发现姜迎与她的同道人竟然在林中消失了! ………… 姜迎两人原本一路顺畅,所谓秘境的“剑魂”或废剑“怨念念力”,他们都未曾遇到过。 剑冢谷巨大,哪怕众人起先得知了积分点的大致方向,真走过去亦容易迷路,于是两人相互配合着,认路做标记,一路效率倒是极高。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还路遇了一位女修,见姜迎两人结伴而行,便提出也想加入。 相比于男修,姜迎更欢迎女修入伍,没想太多,干脆地答应下来。 谁知姜迎二人正要带着女修继续前行,在他们身后佯装跟随的女修目光一寒,竟拔剑攻去! 姜迎自从经过司空傅背后袭击,对背后的动静便尤为敏感。 尤其听到女修挥剑攻来时衣袖簌簌的异响,她几乎立马炸了一身寒毛,下意识抽剑回防! 铛铛铛! 女修上来便用了狠招,也预料到前头两人有可能抵挡,所以见姜迎反应飞快并不意外,直接招呼了她一个大连招,逼得只做防守的她借着加速符,往后退了数丈之远。 走在最前面的与姜迎同道的男修发现动静,也吓了一跳,连忙拔剑飞身,自女修背后攻去。 “师妹退开,我来!” 起先两人一路闲谈,男修已得知姜迎便是当年入门便掀起大浪的小弟子姜念玉,也就得知了她算是师妹,一路也直接这么喊了。 秉着保护后辈的心,他当仁不让地先给女修虚晃一剑,转移女修注意后,落到姜迎身侧,将她推开到安全距离,自己怒向那位莫名其妙的女修。 “背后袭击,宵小之徒!” 然而女修无动于衷,挥着柳叶状的弯剑在空中一个旋身,便又再将剑端指向男修与姜迎。 “哈哈哈哈!” 她的动作轻盈无比,如舞如醉,煞是好看。然而招式又招招狠戾,直捣对方的弱点与命门,那毫不留情的力道,令从未打算与剑者对战的男修一时难以招架。 身材纤长的女修一边猛攻,一边形态癫狂地哈哈大笑着。 看到那貌美脸上露出的狰狞笑容,男修与姜迎不约而同想到:莫非是被怨念念力影响了?! 姜迎见男修一时招架不住,抽身想要上前支援。 谁知这时—— 唰唰! 唰唰! 后方林中忽有一阵异响,再一次让姜迎将警惕提到极致! 有埋伏?! 女修并非受到影响?! 她只能攻势再转,这一次她深知对方有备而来,至少是不想留他们后路,于是她一开始便做足了战斗的准备。 铛! 从林中窜出的一男子刺了姜迎一剑,被姜迎挡下后,姜迎顺势一转剑势,反守为攻! 男修用的是软剑,挥舞时柔软如绢变化莫测,进攻时又坚硬锐利。 见未能突袭成功,他软剑一抖,剑如绢条一般缠住了梵尘! 姜迎见状,眉头一蹙脸一沉,感应了一下软剑的力道后,催动灵力灌入梵尘,同时手一松,梵尘在她的控制下左右摇摆晃动起来。 两剑摩擦,火光迸溅! 那人以为姜迎想要摆脱软剑,冷哼一声,力度再加。 这时,姜迎眸光一闪,一丝冷笑浮现于面。 她等软剑缠绕到一定程度,待它的延伸性越来越小,几乎到达极限时。 她忽然力道一催,暗暗释出一层灵力覆盖于剑身表面,旋即两指并剑往侧面一划——梵尘忽然停止“挣扎”并生硬划开软剑! 琤! 又是一声脆响,软剑虽未断裂,却被梵尘划开了一道缺口! 而剑有缺口,几乎意味着落败,那人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佩剑,而紧张的一刹那,软剑缠绕力道减弱,梵尘便就势从中脱出。 姜迎重握梵尘,并未查看它的状态,直接向对方猛攻! 她不管来者是谁,是与女修同道亦或趁虚而入,既然主动冒犯,她便要将此人的威胁彻底清除。 软剑已有豁口,她还刻意借梵尘在豁口之中留了自己的灵力痕迹。这下她寻着自己的力量,不等男子反应并防御,便往豁口处再赞一剑,同时剑上灵力迅速顺着豁口向外延伸的裂痕分散而去,感受到软剑剑身最为破碎脆弱的方向,狠狠一削—— 软剑断了剑端一截,同时剑身有了蛛网般的裂痕。 “啊?!” 男子显然始料未及,登时抱着自己的剑气得发抖:“你?!” 正想为剑“报仇”,一阵力量忽然从天而降,直接将那男修带离战场,并带出秘境。 剑是剑者的生命,剑既断,剑者等同于落败。 更何况剑之比试剑的完好便代表了一切,剑身有损尚可继续,剑身断裂,那便是直接失败了。 于是送离现场,以免引发更多的乱子,以免剑者为了报复不择手段伤害他人。 姜迎见男子彻底消失于秘境,这才长松一口气,这才急急看一眼梵尘。 谁料—— 第五十八章 御剑 (喝多了,明天来看) ’ 第一章了解 被问及一个自己也头疼万分的问题,姜迎又停了动作,半晌,垂眸看了伤腿一眼。 是啊,此腿至今不曾恢复,因她唯一一枚能够迅速强壮腿骨的锻骨丹已经在那日遇险服下,之后照药宝所言,锻骨丹被那时的它吸收并迅速化为保护之力,保护了她与它自己,锻骨丹便对她的腿骨无有效用了。 之后她一直寻不到再获此丹的机会,等到郭潇潇前来,她倒是能够向郭潇潇与尹三门“借用”一枚,但那时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距离大比时间太近,她哪怕服用了锻骨丹,也无法在未来两三个月之内,让自己的腿骨彻底恢复。 相反,那位医师说了,她的腿骨必须敲开掰正重新再长,这个过程她必定行动更为不便,等到大比之日她带着那样的伤腿参与,那才是自投罗网。 所以她已经与药宝商量好,届时让药宝尽量运用它的力量,将她能够收集到的麻药、镇痛药等等,全转移至腿骨,止住它的痛意。 这个方法不知能够凑效多久,但在王朝时,力量微弱的药宝尚且能够减缓她的许多痛苦,现在经了这些日子的调养,应当能更持续更久吧。 姜迎回头问阁主:“一枚下品锻骨丹需要三千灵币是么?” 阁主点头:“不错。” 锻骨丹不似普通丹药,它炼制的过程麻烦,并且材料比寻常材料难得,所以价格较高,哪怕下品也需要三千灵币,与养元丹一个价格。 姜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目露纠结。 她倒是可以先不管矫正,只以锻骨丹增强骨质,但是三千灵币…… 她又问:“贵阁可接受赊账……?” 阁主一怔:“啥?” 赊账??? “姜弟子,你知道三千灵币在云山宗也不好赚吧?你若能够赢下大比获取资源前来置换,或者日后接受宗门任务赚取酬金,三千灵币倒有可能还清。 但你如今一未大比,二未有领取任务的资格,以你目前所能进行的日常宗门任务,也得按月结薪至少三个月,你让我如何敢赊?” 姜迎伸出一根手指:“我只需要赊一千五百枚灵币。” “一千五百枚?”阁主诧异,“尚有一千五百你从何处来?” 姜迎道:“日前在百草门照看灵田所攒的酬金……” “那些你不都在本阁花了?一本隐灵功法,以及一批灵草种子,七百八十七枚灵币,不可能还留有酬金。” 姜迎心说你到底是什么脑子,几个月前的事情还能记得如此清楚,连有何货物也一个不漏? 是这个万物阁只有她一位客人么? 她只能道:“在蛊毒门也有小活计,我替师兄师姐干好了,他们便给我酬金。” 阁主怪笑一声,瞥着她道:“真的假的,你不会偷来的灵币吧? 你可要知道,此处乃正规商阁,来路不明的灵币我可不收,以免出现纠纷。” 姜迎终于忍不住,没好气看着他:“你偷钱只偷一千五百币?” “……”阁主不可思议,“一千五百币嫌少,你想当江洋大盗???” 姜迎:…… 够够了,不想跟他谈了。 她收回目光:“罢了。” 这反而让阁主有些不得劲儿了:“你倒是说说你自何处得来的钱?” 虽说顾客有顾客的隐私,他身为阁主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啦,可是他真的好奇,这个本届全云山宗最惨还进了全云山宗最穷的蛊毒门的新小弟子,到底上哪搞了这些钱? 要知道新小弟子能干的活计也很少,也没听说她回到百草门守灵田了。 当然觉得她偷钱是假的——她要是会偷钱的人,还需要偷钱过来买东西?直接偷东西不行? 那她要是有能够赚快钱的渠道…… 咳咳,可不是他想跟着分一杯羹,只是身为商人,是要处处留意商机的,嗯。 他满目期待地看着她。 姜迎心想一千五百灵币,至于看到大财一样看着自己么? 云山宗究竟有多穷,堂堂阁主,一千五的灵币也不放过。 她不想说在替三青真人照看高阶灵草,不过也真是怕这位阁主想歪,以为她这是不义之财,于是含糊其辞道:“真的接了不少活计,东拼西凑来的,还有百草门,前阵子偶遇三青真人,替他跑了趟腿,也有些微酬金。” 阁主:“真的啊?” 姜迎:“千真万确。” 前者两眼一翻嘴一撇,又百无聊赖地倚回柜台,不说话了。 姜迎暗暗摇了摇头,见无法赊账,便暂放锻骨丹的主意。 之后回归正题,继续想方设法打探别峰功法的信息。 她问的这些信息,其实并非什么机密信息——哪怕是宗门外的修士,与门内修士交手过后,都能够了解好些功法的特征。 真正机密的都在秘籍之中——比方阵法的详细布阵步骤,术法的详细施法过程,或者剑法刀术的详细分解招式。 这些详细的内容,蕴藏着破解的关键,轻易不能对外人展示。 除此之外,什么这一门擅长何术,那一门擅长何法,其实都可以问,也不止是她姜迎一个人会想起来要问。 阁主见她有提前了解的心,只要无关紧要的能说的,他都给予了解答。 一番下来,姜迎都无需购买此任何功法,便对别峰的基本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比她自己研究功法快多了,对此她十分感谢这位看似高冷实则话痨的阁主。 同时她在与阁主交流之际,假装随便翻书,实则利用从小培训的特殊记忆方式将功法的一些关键点都背下来了。 背了两本,她适可而止,回头研究好再择时再来。 由于偷偷背了别人的书还不给钱,她良心过意不去,便去选了一套木系符篆。 选着选着,觉得既然都要用,便直接针对自己的习惯,为未来大比又选了一套火系符篆,以及三张防御符。 火木二系的都是低阶符篆,比基础符威力要高一些,价格自然也更高一些,三百灵币一套,一套十二张。 防御符篆则是两张低阶,有一定持久时间的全方位防御符,一共三百灵币,还有一张中阶八品——中阶最低一品的防御符,一张便要了三百灵币。 买完这一些,姜迎心又变得空荡荡的了——钱又没了。 她不同于有组织的各峰预备弟子,人家修行途中能拿到各种资源,包括符篆,还能够向仙师申请一定数额的符篆。 而她姜迎,在蛊毒门毫无资源提供,想要大比物资到位,得用真金白银买,否则只能近乎赤手空拳地上阵。 现在她更能够理解蛊毒门弟子为何少有参与大比了。 得亏她还有三青真人这一项外快。 她不由督促药宝:【你一定要让你的伙伴们尽快结果,我们实在太穷了。】 药宝作为目前唯一能与各个灵植沟通的“小使者”,应下之后,忍不住又添一嘴:【也不能太着急,不要让它们看出你就想薅它们羊毛。】 姜迎道:【我如今薅它们羊毛,等我日后发财了,有奖赏了,它们能够过更好的日子,反过来薅我羊毛,它们不亏。】 药宝心说我信你个鬼,不过也不反驳,毕竟它和姜迎才是一队的,确实姜迎好它才好,它好灵植们才会好,所以……嘿嘿。 姜迎买完符篆,便离开万物阁,回去蛊毒门。 召出飞舟的地方特意选得很偏僻,所以并未有人看到她离开。 在空中之时,她看了一眼遥远得几乎只剩一点红的赤山峰,琢磨着是否真要寻找机会,亲自前往尹三门一趟。 可转念一想,她能够想到的事情,尹三真人未必想不到。 经过有限时间的相处,她能看出尹三真人不了解事情真相,仅是由于她当时与世无争,心便想不到那么深。 但一旦细想起来,尹三真人绝对不是愚笨不会拐弯之人。 这么想着,姜迎反倒觉得自己的考虑是多余的,便打消摸入尹三门的想法,专心于眼前。 她还有一个猜测,是等云山宗在宗门公榜公布完整名单,尹三真人若能看到,保不准会来观看大比,那么届时她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姜迎回到蛊毒门,马不停蹄研究了记在脑海中的两本功法,摸出了一些共同规律,记录后又准备进行御毒一式二层的修炼——她已经突破一层,已经在学习御毒二三式以及往一式二层进发了。 这时,她透过练习外放的神识,发现她的屋外走来一个人。 她停下动作,利用神识细看。 发现是白素娥大师姐。 她立马走过去开门,正好赶在白素娥敲门之前将门打开了。 “大师姐,深夜前来,可有要事?”姜迎意外道。 白素娥方才已经发现她的神识试探了,心说什么时候了,神识运用得竟然还有些生疏,不知道神识在日后大比之中,能够发挥极大甚至决定性的用途? 她将蛊毒门带有防毒效果的门服递给姜迎:“门服做好了,此门服利用门内毒蚕蚕丝所制,每一针每一线均为门人以毒术缝制,外能防御外界毒物,内能配合衣主调动毒力,门外绝无此服,望你好自珍惜。” 姜迎没想她竟然亲自送来,忙不迭接过:“谢大师姐,竟劳师姐亲自送来,是弟子倏忽。” 白素娥意味不明地呵笑了声:“你既急,我便亲自走一趟。怎么,不也在你的计算范围?” 姜迎登时明白指的是自己上次拐弯抹角暗示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既然看懂,门服又送来了,也大方承认:“弟子怕再三追问,惹师姐不耐,便用了可能不那么引人生厌的方法,但绝无劳烦大师姐的意思。” 白素娥又呵笑一声:“你倒是敢认,你不怕我今日前来,是以门服为幌,实际记恨你无礼,要你好看?” 姜迎笑道:“若大师姐记恨,何须真等门服好了再来? 更何况师姐既能成为整个蛊毒门的大师姐,受门人尊敬与爱戴,想必除却资质深能力强,品德也令人由衷折服,故而弟子从未想过师姐会有记恨。” 这一下白素娥忍不住了,面上笑意少了一些冷意。 瞥了姜迎一眼:“少给人戴高帽,不是人人都吃你这套。” 姜迎只微微一笑,未有回答,但是一切尽在无言中。 白素娥很快恢复严肃,摆手道:“试去吧。它能自动适应你的身形,不必担心大小,着上便可以进入药浴。” “明白了,谢过大师姐。” “门服成形,均经过至少三回抗毒抗击打测试,理论上并无漏洞,但若你发现有何不妥,明日前来白家居寻我。” “弟子明白。” 白素娥转身便走。 姜迎在后头跟着,要送她离开这座矮山。 “回去。不必你送。”白素娥拂手。 姜迎只好停步,改为目送。 白素娥召出自己的飞行法器,离开之前,忽然丢下一句:“神识能视八方,哪怕你如今修为浅薄,也必须学会善用,才能够全方位御敌制敌。” 姜迎一怔,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等白素娥的身影光速离开,她才逐渐明白:这是大师姐提醒自己,要注重神识的修炼! 她再次看向白素娥离开的方向,目光由疑惑到诧异,再逐渐平缓,露出笑意。 心中应了声“是”,道了声“谢”,便回到屋中换上门服,准备药浴,期间再也不收回神识,慢慢适应这种带着些诡异,与他们武者习惯截然不同的神识之力。 她又接连在更多毒物混合的药水之中泡了三日,期间辟谷丹与醒神丹替她保持身体与精神的正常运作,而新门服也在期间很好发挥着作用。 门服上身,她便能够自主召出或卸下门服的避毒功能,哪怕门服未有替她避毒,它自身也不会被毒物腐蚀。 三日后,她离开药浴捅,简单一个控温术,将她的体温带回正常水平,顺带再将衣服烘干。 之后便无需她再做多余的操作,也无需她缝缝补补,门服在她身上完好无损,干干净净。 她又卸下一项心事,服了镇痛丹,取出自己的长鞭,离开矮山,来到一片长满野草的练习之地。 以御毒术运毒、释毒、融入鞭身,命药宝暂时封住自己左腿痛感,再舞起《毒巫无影术》一式。 登时,鞭风四起,一道黑影在几乎难以捕捉的鞭影之中,如龙游走,所到之处草木眨眼枯萎!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怨念念力 (明晚来看) 第一章玉佩发热 姜迎能够操纵飞舟了,三青真人欣慰之余,倒也不多话,领着她往目的地走。 由于姜迎目前比较“引人注目”,他也不带她往有饶地方去,而是带她坐着飞舟,绕着百草门无饶山路,来到一座草木繁盛的单独的山峰。 来到此处,姜迎发现此山比百草门主峰要秀丽多了。 芳草野花遍布满山,每一棵绿树均长得无比茂盛,走在山间,能够闻到异常清新的草木芳香。 簇灵物众多,山兔、山鹿、山狐、山虎…… 但它们全都性情温和,哪怕是平素凶猛的山虎,也只懒洋洋地趴在山间晒太阳,看到有人前来,哪怕是第一次来茨姜迎,也无动于衷。 三青真壤:“簇灵兽全都经了驯服,日后你独自前来,也无需害怕,它们并不伤人。” “当然了,蠢乃此峰主要通道,也经过我的阵法处理。哪怕有灵兽一时失控,只要你在蠢之中,也不必害怕,不在的话,及时赶来蠢即可。” 姜迎一路走一路点头,很快随着三青真人来到山间的一处石洞之前。 在此,三青真人指指石洞后方,更为幽深的树林深处:“此山背面,远离山道阵法处,倒是有不少难以驯服的灵物,你最好莫要往里闯。” “另外此峰背面,我所指方向正前方,有一深谷,是云山宗的禁地之一,凶险万分,你若无事,也莫要擅自进入。” 姜迎第一次听云山宗还有禁地,好奇地问:“何为禁地?因何而禁?” 三青真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手往石洞内部打了一道灵力,边进入边道:“宗门禁地,有些有着宗门元老也无法进入的然瘴气,有些有着无法打败驯服的奇兽异兽,还有一些,是连藏了何种密辛也无从得知、无法涉足的神秘领域,一言蔽之,是寻常人全近不得的危险领域。你快进来。” 姜迎看见石洞在三青真饶灵力打入后,竟然化作一条幽深的通道,延伸向看不见的前方。 她一边步入,一边又问:“那么云山宗共有多少类似禁地?为何从不曾听其他人提及?” 三青真人边走边道:“目前已知的大禁地,共有一百七十二处。 之所以不曾提及,一是你们这些弟子,很难有机会接触到那样的地方,二是通常禁地均有禁制术法,寻常人也无法进入。 而我之所以提醒你,是因你人在蛊毒门——那里位置至为偏僻,禁地也众多。 距离云山宗过远的禁地,云山宗懒得多管,自然无有禁制术法。 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而聪明的人,超常规手法又异常的多,我若不提醒你,感觉吧,你哪日一个不留神,可能便钻入那些地方冒险去了。” 姜迎心原来蛊毒门四周还有禁地? 真的没有人提及,连蛊毒门的师兄师姐也不曾多,多得三青真人提醒了。 “不知该如何区分禁地,误入的话,又该如何自保脱身?” “哈哈,”三青真人朗声一笑,“你若误入,只能靠你的能力、运气或者智力脱身了,否则还叫禁地么?” “至于如何区分……你直觉不能进去的地方,就不要进去。到了,放轻脚步与动作,莫要惊到它们。” 三青真人着,前方猛然出现一片绮丽无比的画面。 望无边际的雪原,平坦光滑,雪花飘舞。 雪原之间有带霜的涓涓溪流流淌,溪边有好看的雪白灵鹿驻足,再远处有雪兔在雪原之上撒欢。 奇妙的是,这片雪原之上,有九朵晶莹剔透如同冰雕的透明花开在其中,在阳光之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花儿被雪兔环绕,四周也长了一些洁白的雪地之花,除此之外,簇茫茫积雪,再无绿植。 而簇的灵气比姜迎到过的云山宗的任何地方都要充沛,光是轻轻一呼吸,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 那九朵灵花更是灵气的聚集地,姜迎用身体便能够感知,那九个方向是灵气至纯至净的所在。 三青真壤:“看出要你照料的灵植在何处了么?” 姜迎指指那九朵冰一样的花朵,毫不犹豫。 三青真壤:“此乃九转冰灵草,能蕴养木系尤其变异冰系类灵根,锻造纯净坚韧的灵根,至高阶的冰灵草,甚至有九转回生之效,是我们木系灵根的修士,以及变异冰灵根的修士,都很喜欢的灵草。” “此草每每九朵同长,并且只长于冰雪之地,哪怕其中一条夭折,其他八朵也会同时死亡。” “所以你的任务,便是在如此冰雪地之中,好好呵护它们,让它们九朵均能够顺利成长,直到成熟,长出九转冰灵果。” “此九株九转冰灵草,最多每株能结九枚冰灵果,至少也能结一枚。簇乃我与百草门负责人联手转移的雪境,它遵从自然规律,气候多变,也需要你敏感察觉气候变化,以你的灵力术法,保护气候下的冰灵草。” 姜迎边听边点头:“明白了。” 这时三青真人自储物戒中化出一本《灵木术》:“此乃云山宗木系灵根修士最常习之术,乃控制绿植之术,你可以运用此术,充分利用雪原底下沉眠的绿植为你服务。” 姜迎十分感激地收下:她知道此术,但由于乃青山峰独创之术,万物阁没有,她入了蛊毒门,也无法领到这样的功法。 她原本还打算等打好目前的基础,再找阿穆借来学习,没想到三青真人提前将此功法给了她。 三青真人在她接过功法之时,道了句:“这是借的,我限你一个月内背下或掌握整本功法,若你不能,我也要收回此书,届时你不可怪我。” 姜迎一听:借的? 不过也是,青山峰内传功法,她蛊毒门都是边缘分门了,无权享用,也不怪真人只能借她。 于是她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尽快学习此术。” 其实她能三背熟功法,之后自己练习。 三青真裙不是真的无法给她此术,只不过想测试她学习的能力罢了,所以见她如此有自信,他默默在心中计时。 之后姜迎以为她可以开始工作了,正要走向雪原,三青真人拉住她:“做什么?” “不是开始照看灵草了么?”姜迎不解地指向九转冰灵草。 三青真人挑眉:“谁告诉你只有这一样?” 他先前便了,有几类这样的灵草,这只是其中一类的其中九株,还有许多许多呢。 他带着姜迎,沿着雪原的溪流,继续往前走。 边走,边教姜迎简单易上手的暖身法术,让姜迎能够在冰雪地之中不被冻死。 沿着溪流走了大约一刻钟,走到最远一株九转冰灵草的后方,忽然,场景一变,来到一个大湖面前。 “你善水么?”三青真人问。 姜迎想想:“算不得善……”儿时学过,这么久了,还会不会却不好。 “此乃屏息术,七内,学。” “是。” “再赠你七枚避水珠,七日之内学不会屏息术,可用避水珠代替,头三枚免费,后三枚收你一百灵币一枚,在你最后的薪酬中扣。七枚之后,你若还要依赖它,五百灵币一枚,半个月后还需要它……你还是放弃此避水草吧。” 姜迎:“……是。” 记住了这湖底的避水草很贵。 之后又被带入第三个沙漠境,那里是沙漠石花,结成的沙漠石果有上好的防御能力,能够制作上好的防御法衣,也能够直接服用炼化,锻造功体。 最后一个乃火山熔岩境,极其炎热且危险,但里面的赤炎草结成的赤炎果,能解冰霜术法,并能炼制赤炎丹,绘制赤炎符,出手即是高阶,乃赤山峰争抢的罕见灵草。 四样灵草介绍完,姜迎才正式接下此工作。 与普通灵草不同的是,这些灵草在充裕的灵气蕴养下,均长出了些微的灵智,若培养好了,灵智达到人智相当,以后可以自行成长、繁殖,还可以认主,不老不死,只为一人服务。 姜迎目前所负责的四类,乃三青真人所管的四类的其中部分,三青真人给她一个月时间,看她能否胜任照看它们的工作。 交待完该交待的事宜,给姜迎该给的功法,之后三青真人便离开簇。 但他还能够透过每个境内的法阵,看到境内景象,这也是防止有人恶意破坏灵植,或者不堪承受内中环境而陷入生命危险所做的举措。 回到雪原境的姜迎等三青真人一走,立马好奇地走到其中一株九转冰灵花前,蹲下细细观察它们。 她接下此任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听这些灵植有灵智,而这让她想到药宝。 她不知药宝究竟是何物,但还是觉得,应该是有成熟灵智的某种灵物。 那么便与这些灵植相似,她想着会不会接近这些灵植之后,能够唤醒药宝。 毕竟在她放入东灵界之时,药宝一靠近那株青阳草,也异常兴奋,吸收草的力量后,更是直接力量大增。 这些已有灵智的灵植是比青阳草还要高阶一些的灵植,那么靠近它们,或许药宝也会有反应呢? 哪怕它会再次失控,让她又将这些灵植“吸收”,她也认了。她可以想办法解释、弥补这件事,这要能让药宝回来,这是她欠它的。 她欠了它一条命。 她蹲在九转冰灵花面前,仔细观察过后,便在心中喊药宝。 然而可惜,药宝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不由心中叹气,可是不想放弃,抬头四望,找到长得最好、灵气最充沛的一株,又过去蹲下。 “喂,药宝,花花啊,你真的不看一眼吗?” 她有些难过地在心中道。 便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烫,一阵熟悉的感觉传来! 是玉佩。 它发热了! 她还记得在姜府得到玉佩,玉佩在手心初次发热的感觉。 还有离开姜府,在野外发光发热的景象。 以及忍着腿痛逃离屠龙帮追捕,它初次发出力量,缓她腿伤、护她周全的时候。 还有初次进入药宝的药田,初次与它对上第一句话时的场景。 无论哪一次,这块玉佩都会发热。 是药宝?! 她忽然变得激动,险些忍不住动手扯下冰灵花塞给药宝,好在她还留有一些理智。 她立马盘腿坐下,就着冰灵花的灵气,原地吸纳起来。 还在境外观察她首日工作的三青真人:…… ??? 这破娃娃,这么急着修炼的吗? 虽离开前告诉她,只要她干完该干的事情,便可以在簇修炼,毕竟簇灵气纯净充裕,是个绝佳的修炼场地。 那前提也是先干活呀,哪有先修炼的道理??? 虽今日的冰灵草也确实无需怎么打理就是了…… 那也不对! 他有些气到了,都不知这姑娘到底是真心来“赚钱”的,还是只是借机来修炼。 但是难道赚钱不重要了吗?好的要给恩人还钱呢?而且有钱了,她便可以买到许多许多好用的法宝灵丹功法秘籍,还能够“收买”青山峰的弟子给她青山峰的独门功法呢! 这不也对修炼有很大助益么?! 他气得一边在自己的住所观看投映画面,一边来回踱步,想该拿这个弟子如何办。 显然他见过不按常规做事的,却没有见过第一、一开始便不按常规做事的,他看得有些懵。 而三青真饶一切烦恼,也显然未曾影响到姜迎分毫,她在雪原之中,一打坐便是一个时辰,直到身上结了霜。 她被冻醒了。 玉佩只发热了那么一会儿,忽然又不热了,任凭她如何吸纳灵气也无用。 所以她迫不得已停止吸纳,心难道还需要时间? 好在有迹象便是有希望,她计划回去后,要多找一些丹药服下,要多修炼积累灵力,总有一,能够重新唤醒药宝。 她忽然心情极好地站起来,徒溪流边,打水给冰灵草浇灌。 冰灵草长在雪原,能够自动自雪地深处汲取水分,但是据有灵智的冰灵草,对水分要求更高,于是三青真人特意阻断它汲取雪水的渠道,用簇融入灵气的溪水再加一枚灵气凝丹,独立浇灌。 这水分要求也十分严格,多了,根部会烂,少了,灵草水分不足,更是会枯。 追仙策 第一百六十章 出线 石藤们正要飞扑过去救她。 谁知她倏忽开口:【别过来。】 石藤:??? 皮皮花:【你怎么了?不救你你不更危险嘛?】 这时姜迎一边利用神识留意周遭变化,一边沉思。 半晌她道:【这件事有些奇怪。】 【有何奇怪?】 【谷内或者谷外有谁来救我们了么?】 其他石藤:【没有哦。】 有一石藤:【萧立哥哥想来救你,后来被拦住了。】 【谁拦?】 【宗门之人……什么鉴定者、裁判官之类的……】 姜迎便道:【这便对了。既然他们出手阻拦,想必此乃秘境之内的寻常现象。】 【我听不懂。】 【也就是在以往的比试之中,也曾出现类似的情况,并且并未出现严重问题,便无妨看着我们被牵扯入内。】 皮皮花表示怀疑:【那若他们只是秉持不干预的原则,让你们自生自灭呢?】 【原则来说,大型宗门向外开放的秘境,均不会危险至此。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无论如何,你们不能来救我。】 【为何?!】 【此处念力过于强悍,植物在此处难以生长,我担心你们一来,也会受此影响,从而负伤。】 有石藤喊道:【我们不怕!我们比临时催发的植物厉害多了呀!】 姜迎道:【无需着急。我目前尚能应付,你们且记住路线吧,待我有事再来,听话。】 如此,一众石藤包括皮皮花也不好再说什么,石藤们谨记着姜迎移动的方向,在地表下方不深处一路跟随,静等姜迎的指挥。 而姜迎直接让药宝负责催发植物,她则专心思考起离开之法。 这时她发现梵尘的颤抖频率有些奇怪。 她便再次感应,发现它似乎有所指向。 她想了想,将灵力灌入剑身,借此激发它。 随着她的动作,梵尘果然有了变化。 剑端以微弱的幅度往某个方向摆动了一下。 姜迎察觉到更为奇怪的迹象,便再度凝力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果然周遭的泥土压着她的身子不让动,但梵尘能够在其中来去自如! 尤其当梵尘往某个方向挥动之时,周围的土地对它的限制最小,她当即旋转梵尘,由此带动灵力往四周螺旋“开路”。 果然四周的泥土轻易被推开。 而有了空间,便有了微弱的空气流动。加之梵尘旋转带出的风,这条道越来越宽。 姜迎用梵尘打开一条能够容自己通过的道,挣扎着进入,并继续往前开路。 在此通道之中,她不再被无形的力量卷入更深处,因为此条通道通往的便是更深处。 不到一刻钟,她来到女修的位置下方。 她一路以神识探路,中途也不断观察着这一位女修。 很明显,女修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否则以先前被女修突袭的经历来看,女修能够隐藏气息不被她发现,同时女修的神识也能够抵消姜迎的神识不被察觉,现下这一点距离,若女修清醒,姜迎不可能感知得到她的存在。 虽说先前女修多番刁难,但她心知对方未必出于本意。 再者说,如今的环境若不助对方一把,谁知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同一个宗门,没必要见死不救。 她用梵尘在女修的方向开了一条道,梵尘所遇的阻力果然增加了不少,但还是成功了,女修自上方坠入姜迎所在的通道上。 此条通道有些倾斜,姜迎如今在最低端,被身后的土墙托着。 女修落入通道后一路往下滚,最后滚到姜迎身侧。 姜迎没有急着继续走,先查看了一下女修的状态。 果然对方处于昏迷之中,身上有一些擦伤,以及先前缠斗时造成的剑伤。姜迎确认她还有呼吸,便在她身上施了一道毒术,一旦催发便能封锁她的行动,严防她清醒后再一次攻击人。 这之后姜迎才继续往下走。 这时药宝奇怪地问:【我们究竟去哪里?】 姜迎道:【不知。但看样子下方大有乾坤,不妨去看看。】 【万一是陷阱?】 【所以必须小心,一有问题便撤退。】 药宝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撤退不及怎么办?】 姜迎淡笑道:【那便是人各有命了。】 【喂!】 【哈,玩笑罢了。不都说了,秘境是十分神秘的所在,什么情况均有可能发生,这一次好不容易遇到,怎能因为害怕便轻易退缩呢?】 她说着,尝试加大力度,让梵尘开路的速度更快。 一路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姜迎忽然感觉梵尘前行的阻力彻底消失了,旋即一道白灿之光自前方射入! 此道通了! 药宝诧异道:【竟然有光?!】咱们可是在地下呀! 姜迎心说这便意味着前方确实有乾坤。她先将还在昏迷的女修扶起来,一起紧贴着一旁的土墙坐着,同时手拈一道木盾防御符,准备随时防守。 与此同时梵尘继续挖掘通道。前方的白光随之愈发强烈,最后如柱泻入通道。 姜迎抬起手臂挡光,待眼睛适应后,再放下来。 往前看去,隐约能见内中是另一片天地,有绿植,隐隐有汩汩流水声,白光笼罩在其中,如开蚌的明珠一般光彩夺目。 而这个地方她的神识完全无法检测。 她深吸一口气,再听不出内中有何动静后,便带着女修往前爬。 来到洞口,她先是催发了一颗植物种子,扔入洞中。 半晌植物也活得好好的,她又往前探了探手。 毫发无损。 她再探头往下看,看到洞口距离地面有一定高度。 她便回头,调整女修的姿势,将女修先推入洞中,自己再跳落。 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内中竟然是一个人造的洞府! 洞内一条溪流围绕着内里圆形的陆地。 溪流附近长了许多盈绿的灵植,灵植上方有许多萤火灵虫轻盈地围绕着灵植旋转舞蹈。 陆地之中,上方洞壁亦长了许多少见的品阶至少中阶以上的灵植。 有一些藤系灵植自洞壁垂下,藤上缀着或蓝或紫的花朵,散发着荧荧灵光。许多萤火灵虫停留在叶上、花上,淡蓝的光芒一闪一闪,十分炫目。 而在陆地的土地之上,插着许许多多的剑。 这些剑均不似剑冢谷的铁锈斑斑或缺角缺片的弃剑,这里面的剑柄柄透亮,无论纹饰亦或剑形,均是上乘之物。先前透入通道的白芒便由它们散发而出,同时它们照亮了整个洞府,使得洞府之内亮如白昼。 姜迎看得呆了,想不到此地竟有如此奇景! 在她失神之时,溪流对面的陆地传来一声苍老之声:“又是一位有缘人来了。” 此声方止,一声娇嗔响起:“倒是不算有缘人。小丫头是靠自己来到此地的。” 有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声传来:“能靠智慧前来,不也算是有缘人?孩子,你莫怕,踏过溪流来到我们身侧吧。” 姜迎看了会说话的众剑半晌,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我?” 那娇娆的女声轻笑一声:“可不就是你么?来吧,过来让咱们瞧瞧,这一次前来比试的,又是什么样的弟子。” 姜迎看了看清澈见底,时不时激起石上浪花的溪流,再回头看看昏迷在地的女修。 “将她也带来。这可怜的孩儿,恐怕被她的铸剑师害惨了,失控至此也无人将她带离。她方才若未被剑魂们及时带走,神智恐怕遭到永久性的伤害。” 姜迎一边将她抱起,一边诧异:“‘及时带走’?……原来方才是前辈们出手相救?” 女声又笑道:“不是说了,并非我们,是剑魂们。” “剑魂……”姜迎见他们言语和善,不似坏人,便抱着女修大胆淌过溪流,往内中的圆形陆地走去。 “所以此地并非只有伤害人或影响剑的怨念念力,竟然还有剑魂?” “对也不对。”一位似中年男子的声音回答姜迎,“此地亦有能够激发剑者与剑潜力的念力,你怀中的姑娘一开始便是被那样的念力启发了,可惜自己未曾把握住那灵台清明的一刹那,反倒弄巧成拙,激发出了执念。” 女声又道:“尚有调皮一些的剑魂,它们才生出灵智,对人与其他的剑充满了好奇,难免出来捣乱,倒是没有恶意便是。” 姜迎没想到此地竟远比她所了解到的丰富复杂,一时有些后悔先前一路留意得不多了。 并且有如此多值得弟子们关注的地方,为何宗门一开始未曾明说,只道此处有怨念念力?是想让弟子们自己发现,亦或认为没有这般必要? 姜迎一边想着,一边走上陆地、来到众剑的边缘,又停下来,看着遍地插着的剑,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往哪里停、脚往哪里下。 女剑似乎看到了她的拘谨,笑道:“你带着那丫头来我们身旁。来,这里。” 说着,忽有一柄带着淡淡紫纹的优雅长剑发出耀眼白芒,给姜迎指了路。 一旁也有数柄剑亮起,看起来像是方才说过话的剑。 姜迎对近在眼前的沉默的剑低道一声:“打扰了。”这才带着女修,小心翼翼绕过途中之剑,来到亮着的淡紫长剑一侧。 “小姑娘真有礼貌。”女剑妖娆地轻笑一声,让姜迎把女修放到空地之上。 姜迎照做,一旁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立马道:“我来看看她。”说着一道白茫自一柄黑红大剑剑身发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昏迷女修的神识。 姜迎一惊,下意识伸手拦了拦,看到动作慢了之后,手在空中僵住。 女剑呵呵低笑:“怎么,怕咱们害她?” 姜迎心知在场的绝非普通之剑,光看它们有自己的神识,能够自主发声,它们的经历与年纪都足以让她喊它们一声“前辈”。 那她当然不敢造次啦,赶紧将手收回,对女剑道:“是我始料未及,这才下意识为之,相信前辈们不会害我们的。” 女剑哈哈地笑:“‘前辈’,哈哈,‘前辈’!这娃儿喊咱前辈,你们可有听到?!” 姜迎一怔:“这……我……喊错了?” 另一男声道:“不错不错。以我们年纪,确实能当你前辈。只不过这些年来,少有误入此地的弟子开口便知喊我们前辈。有些弟子甚至不屑喊咱们呢。害。” 姜迎闻言便放心了,未有置喙其他人的言行,倒是十分好奇道:“此地是剑冢谷的秘境中心么?亦或是秘境中的秘境?谁人都能够前来?” “这可不是。”女剑道,“有缘人或者聪明人才能来。通常,宗门举办比试活动,一些年轻的剑者会受到念力影响而失控。若失控得过于严重了,谷中善良的小剑魂们便会将他们束缚住,带到地下来。” “送到此处,让前辈们救治?” “那也不定。”女剑又道,“怨念念力的效果到底有限。进入土地后,剑者与剑的意识亦被剑魂们合力封锁,让他们在地下‘沉眠’。有剑魂守护的地方,不存在念力,所以时间一长,这些剑者脑中的念力散尽,又不被新的念力影响,逐渐便会清醒,自己想办法离开。” 那柄黑红大剑补充道:“这时候,正常的弟子都会以为自己被念力束缚并带到深处,便会想尽办法与之对抗,好能脱离束缚回到地面——他们最后都能成功。 而有一些不怎么正常的弟子——好比你,你并非受创过重需要剑魂特地带来治疗之人,但你清醒后竟然能够发现土地的奥秘,自己一路来到此地,这可是比较少见的现象。” 姜迎听到这一切并非什么阴谋陷阱,她便彻底放心了,暗暗长松一口气。 再想到两位剑前辈的话,她道:“原来方才是剑魂在救人,可为何它们要将我也带走?我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念力影响……” 女剑低笑一声:“姑娘,你确定?” “……”姜迎惊住了,“莫非我有?”那怎么毫无感觉? 女剑哈哈大笑,在姜迎一头雾水的时候,释出一道淡紫的光芒,直刺姜迎的识海以及梵尘的剑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出线 随着光芒进入姜迎识海,姜迎眼前登时出现一个熟悉的画面。 是在她与男修围攻女修的时候。 那时她正决定攻击女修识海,将她的神识封闭好让她停止发狂。便在她最后一次动手之际,她看到自己的眼眸浮上一层黑雾。 好在后来她与女修被“剑魂们”带走,她在地底昏迷了一段时间,便又恢复正常,所以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受到念力影响的女修被带走的同时,还将本以为并无问题的姜迎也带走。 姜迎自“回忆”的画面中回到现实,方回来时,她意识还有一些模糊。 待她稳定下心绪,她惊奇道:“这回溯记忆的招式是……?” “招式?”女剑大抵没想到她醒神后的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种,颇觉好笑。 “这可不算招式哦。” 姜迎疑惑:“不算?” “嗯。小姑娘,你看来从不曾窥探他们的识海,从未对人进行过搜魂。” “搜魂?”姜迎又听到一个新的词汇。 女剑道:“搜魂既通过搜索修士的识海与魂魄,了解修士的平生与真实修为。这等方式会侵犯到修士的隐私,通常并非正派修士选择的方式,不过有时为了了解真相,或者让修士了解自身忘却或忽略了的事实,我们也可以通过短时间的针对性的搜魂,调动相应的记忆画面,便如你方才那般。” 姜迎问:“什么记忆都能够搜索?” “原则是这样。不过搜魂要求搜魂者与被搜魂者有极大的修为差距,搜魂者修为不足,便无法进行搜魂,或无法完全搜魂。” “那么若能完全搜魂,被搜魂者毕生所见所闻所学,不就全然暴露了?” “对。因此会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修士,通过这样的手段盗窃他人功法,或借此盗窃被搜魂者私藏的法宝。” 姜迎心说难怪在云山宗从未听闻这个词汇。 原是并不正当的手段,那么云山宗堂堂名门正派,铁定不会随意告知弟子这样的事实。 这时,她忽然看着女剑:“那方才……” 女剑哈哈一笑:“你放心,方才我只是触发了你的些许记忆,除此之外并未窥探任何。再者说,若被搜魂,当事人是能够感知的,以我的修为,尚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程度。” 姜迎闻言便放心了。 她并不担心对方骗她,毕竟她一个炼气七层的弟子,实在没有什么好觊觎的。尤其这些剑看起来已在此地好长一段时间,保不准比她年纪还大,她更不必担心会被它们算计了。 想到此处,姜迎又好奇问道:“诸位前辈为何聚集在此地?你们看起来,全是一等一的好剑……” 这时回答的是一柄造型平平无奇,然则气势无形流露的短剑:“你猜猜?” 姜迎一怔,愕然道:“猜……” 女剑来凑热闹:“对呀,你猜猜嘛。” “这嘛……莫非前辈们是镇谷宝剑?” 女剑:“……” 短剑:“……” 正当姜迎因它们沉默而尴尬,女剑娇嗔一句:“你日后莫要再问这等毫无含量的问题了。” 短剑喊冤:“也不是毫无含量好吧……” 女剑长叹一声,回答姜迎:“你说得不错,小姑娘。” 黑红的大剑道:“我等乃白云峰仙逝真人的本命剑,剑主不在了,我等便退隐到此处,协助云山宗镇压此谷,免去剑魂祸乱。” 姜迎道:“原是如此。看来前辈们在此地亦有极长的历史了。” “哈哈,倒也不算。”女剑往侧面一个方向晃了晃:“看那,外围的剑,便是新来者居多。你不是白云峰的弟子么?白云峰十年前便有真人仙逝,那金色的小兄弟便是那位真人的本命剑。” 姜迎看过去,见最外围果然有一柄金色的长剑,造型大气。 听闻女剑点名,那金剑长叹一口气:“是我。我家主子英年早逝,将我埋于此处,唉,本公子真真命苦。” “公子……”姜迎第一次听到一柄剑自称“公子”,感到新奇。 金剑一旁的一柄粉色弯剑声音细细道:“他是由名门剑师所造,出身不凡,身份自是显贵。” “不知是哪位名门剑师?” 粉剑觉得这是每一位剑者都会关心的问题,因此并不掩饰:“是铸剑世家萧家。” “萧家……嗯?” 女剑:“怎么,你认识?” 姜迎自是想到了萧立,不过想到他来自于界外,根本并非界内之人,更不可能是什么世家之人,她便道:“正好我的铸剑师姓萧,觉得巧合罢了。” “哦?”女剑倏忽有些兴奋,“莫非萧家子嗣入门修行了?” 姜迎忙道:“并非那个萧家。他……他并非什么世家中人。” “哦……”女剑显然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能够再见识如今的萧家手艺呢。” 那金剑道:“我不是说了?萧家没落了,迁移了,如今哪还有什么萧家。” 女剑便揶揄他:“那你便是落魄小公子,日后可不要整日对你的前辈们自称‘本公子’了昂。” 金剑立马哼了哼,没再搭话。 姜迎觉得这些宝剑都挺有个性,看他们娴熟地交流的样子,看来平素在这个地方也没少闲谈。 她才发现此地时,尚觉得此地毫无人气,有些孤寂。如今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分辈分不分尊贵,感觉倒是逍遥自在,开开心心。 并且剑灵不似人类,他们如器灵、灵植之灵等等,总是令人感觉到天然的发乎本心的纯真。 哪怕听着便辈分极高的女剑,说起话来亦是直率干脆。与他们谈心,不由自主便生出一阵平静安心之意,十分舒适。 她忽然摸了摸手边的梵尘:若它日后也能孕育出剑灵,是否也如眼下的剑灵们一般,知世故而不世故? 若她身边越来越多如药宝和小石藤们这样的生物之灵陪伴,或许能够成为她躲避凡尘世俗的一隅吧。 女剑看到姜迎抚摸梵尘的动作,便也看了一眼梵尘。 她见的剑多了,有时候遇到这些崭新的剑,会习惯性看上一眼,看也不会多看。 毕竟不是所有的剑都能“活”到最后,一柄新剑成长的历程,可比人界的一个婴儿还要困难波折得多。 但她这下细看梵尘,还是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她倒是极美。” 姜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些什么,也看向梵尘:“确实。” 女剑再细看了一会儿:“手工可真精细。比普通的剑要精细多了。” 姜迎点头道:“的确。”梵尘的细节雕琢极多,远看只觉外观华丽好看,近看了,会惊叹于其中繁复非常的细节。 这时女剑忽然诧异:“这好似不止细节这般简单啊……”她忽然来了兴致,招呼一旁的同道们:“来,你们都来看看。姑娘,若可以,你将你的佩剑立于地面,让我等瞧个仔细。” 姜迎不止她看到了什么如此好奇,但还是站起来,将梵尘也提起,想插入土地。 不料这时,女剑释出一道剑气,稳稳自梵尘的剑端托住梵尘,让它直直立于空中。 姜迎见状,便就势放手,退到一侧让他们观看。 好一会儿后,黑红大剑沉吟一声,赞叹道:“不料时至今日,还能看到如此古老的雕琢手法……” 一个苍老的姜迎只在一开始听过他说话的声音传出:“嗜血纹……绞肉纹……姑娘,你的铸剑师究竟是谁?” 姜迎从未听说过这些名词,奇怪道:“何谓嗜血纹、绞肉纹?” 金剑冷不丁开口:“嗜血纹乃一种如同嗜血怪物的纹路,它依照人体经脉与肉体纹路的特性,通过伤害人体血脉筋骨来放血,以此达到重创敌方的目的。 当一柄剑剑身铸有此类纹路,那么此剑刺入人体,纹路便会不断放血。而血液顺着纹路一直流淌,看着便如同嗜血精怪,故而称之为‘嗜血纹’。” “……那么绞肉纹?” “顾名思义,绞肉之纹。它与嗜血纹性质类似,通过绞开伤口来阻止伤口愈合,从而造成更大限度的创伤。” 苍老之声沉吟道:“此等纹路,早在五百年前便极少有人使用。一来杀伤力过大,二来看着残忍,三来这样的纹路并不好雕琢,它们需要一笔铸就,途中必须全神贯注,哪怕有分毫的失误,都会影响它们的成形与效果。” 金剑问姜迎:“你再说一次,你的铸剑师是谁?他多大年纪,出于何门何派或者哪个世家?” 姜迎不好说萧立出自界外皇族,也想不到他竟然懂得这些古老的铸造之法。 她自己尚且疑惑,便更不能回答金剑的问题了。 她只道:“以我所知,那人并无世家背景,亦非出自别门别派。他正是云山宗白云峰鹤羽门门徒,年纪也不过二十余岁。” “二十余岁?!” 女剑、黑红大剑与金剑等剑都惊呆了:“竟然只有二十余岁?” 女剑道:“小姑娘,你莫不是被他骗了……” 姜迎心说年纪也好骗?再说了:“他现如今仅有炼气五层的修为,我想二十余岁足够合理。” “那这位小铸剑师不得了啊。”黑红大剑赞道。 金剑则哼哼一声:“有何不得了?本公子的萧家当年多的是年轻大有为的好铸剑师!” “那指不定这位剑师便是你们萧家遗失在外的后裔呢。”女剑笑道。 黑红大剑亦道:“同是姓萧,又懂得古老铸法,还年纪轻轻有如此精湛的技术……哈,小金儿,老梅说得不错啊!” “老梅?!……谁是老梅,你再说一次,谁是老梅?!”女剑气呼呼赏了大剑一道剑光。 大剑笑嘻嘻地挡开,又笑嘻嘻道:“好好好,阿梅阿梅,年轻貌美的阿梅……” 女剑这才歇气,对姜迎道:“确实如此,你或许遇到不得了的铸剑师啦!” 姜迎很想说真的不可能嗷…… 他是界外人嗷…… 而金剑也道:“咱们萧家可没有使用这等铸法的传统!你们莫要给我们萧家胡乱认亲了,我才是萧家最后一代哼!” 众剑哈哈大笑,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仅有苍老之剑沉声道:“既是有缘,不妨下次让这位铸剑师也来此地,咱们聊聊看看,或许能够结识为好友呢。” 姜迎又心说剑冢谷真不能随便进入……至少她和萧立那样的身份,不可能平白无故让她们进入。 这时她又想到萧立的修为问题,不禁轻叹一声:“恐怕他无法前来了。” “嗯?何故?” 女剑:“年纪轻轻便英年早逝了?!” 姜迎:“……” 赶忙道:“非也。只是他不知因何,修为进阶受阻。 实际上,他入门之时有着极高的天赋与资质,短短时间便进阶炼气五层。但自五层之后,他便再不能进阶,如今好些年过去,他依旧停留在五层,根本无法进入念力较重的这片区域,往后恐怕也难。” 这时,洞府内的众剑听闻姜迎的话,倏忽陷入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迎以为他们不会再说话了,他们才忽有一剑开口:“进阶受阻么……?” 姜迎一听这语气:“前辈见过这等现象么?” 想想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连忙解释:“我是说,莫名的进阶受阻……” 这时女剑剑身稍转,面向最靠近剑圈中央的一柄银白长剑:“前辈……” 能让她喊前辈的剑,姜迎立马转身看去。 那银白长剑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开了第一次口:“那位年轻人可有心结,或者陈年旧患?” 姜迎知她指的是萧立,也知她口中的“心结”是指足以阻碍萧立进阶的心魔之力。 她想到平素两人的交谈——她曾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而尹三真人也曾调查过他的背景与身体状况,不存在什么旧疾问题。 从萧立自己的回答,以及他一路以来的表现,她摇头:“应不存在足以成为心魔的心结。至于旧患,同样没有。” 银白长剑又沉默了片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出线 半晌,银白长剑方再度发话。 “那位年轻人入门之时,资质如何?可曾是云山宗备受关注的高资质弟子?” 姜迎隐隐感觉此剑的问题有所指向:“确实是。” 银白长剑再度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女剑率先开口:“她的主子当年便是由于进阶受阻,寿命耗尽,这才仙逝的。” 姜迎一听,心下一沉,看着银白长剑:“不知这位剑主是……” 银白长剑叹道:“是当年白云峰一大分门,藏庆门之主,臧柔青藏真人。” 姜迎听闻这个名字,内心又是一沉:又是尹三真人所给的名单上的名字。 “不知这位真人何时仙逝?我入门时间不长,竟不曾听闻有这么一位真人。” “哈,傻姑娘。”女剑不知她在存心打探,直接回道:“这应该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自然不会知晓。” “三四百年……” 尹三真人进阶受阻,差不多也是这等年头了…… 她又问银白长剑:“听前辈话中意思,好似类似的情形在云山宗并未少见?” 银白长剑道:“真人当年有所怀疑,并且也曾着手调查,可惜一直未有结果。直到最后,也不过得到一个‘天资好者容易遭到进阶问题’的猜测,便寿尽仙逝了。” 姜迎闻言,心道这个猜测她与尹三真人也曾有过。 可是个中原因,她们却始终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原先她们还认为是在利用诸位真人或道人的力量,可是后来莫名的出现萧立这样的炼气弟子。 试问,一位炼气五层的弟子,能够为幕后的阴谋者提供些什么? 哪怕修炼的能力再强,速度再快,也没理由能够匹敌道人甚至真人才对。 所以后来她与尹三真人又陷入了死胡同,尹三真人由于所剩寿命有限,为了弄清真相,不惜服用延长寿命的丹药。 是近来有了三青真人的协助,她的状态才愈发稳定下来。 据说三青真人还要帮她炼制能够冲破如今限制、弥补她丹田缺损的丹药,不知现如今进行得如何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们目前一直毫无进展便是。 她看了看在场众剑,再看看那柄银白的长剑。 忽然犹豫是否要将她们所了解到的事实告知于她。 在云山宗,尹三真人由于得不到本质上的进展,于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仅仅只是调查了其他情况类似的修士的背景,前往打探一二,但从未将事实挑破。 以尹三真人的打算,她认为最好是在找到确切能够修补丹田的方法之后,再寻找这些人,一次性让他们自困境中解放。 因为若她贸贸然便打草惊蛇,那些幕后者必定不会放过她以及其他人。 但若她具有确切的手段,她便可以轻松说服具有同样问题的修士,届时修士们再一同突破,想必云山宗幕后有再厉害高层,也不好直接与这些人作对。 所以目前她与尹三真人不好在云山宗大肆张扬,可对这些失去了剑主,默默镇守于地底的宝剑,或许…… 姜迎有些纠结。 她也说不准她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认为应当告知这些剑。 大抵她觉得,目前只有尹三真人一人,外加得知真相愿意鼎力相助的三青真人,但两人的力量终究太弱。 哪怕往后再多一些同道之人,难道便能确保可以推翻这背后的阴谋者了? 若是不能呢?若力量依旧不够呢? 她心中是认为要尽可能扩展这一方的力量的。 可是她又担心这一举动会弄巧成拙。 于是在她深思熟虑半晌后,她对银白长剑道:“不瞒前辈,除了我的铸剑师萧师兄,我尚知道有一位真人,也是这般情况。” “哦?哪位?” 姜迎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不知前辈可曾认识尹三真人?” “嗯?尹三真人……” 女剑道:“自是认识。但闻言她是心态与身体出现状况,这才长年无法突破。” “原先她确实这么认为,但后来……” “后来如何了?你们可曾发现什么?”银白长剑忽然急急追问。 姜迎仔细遣词,模棱两可答道:“似乎发现是一些奇怪的力量所致,但具体如何,她尚未有确切的答案。” 银白长剑沉默下来,姜迎几乎屏起呼吸看她的反应。 若她的反应不合乎自己的预期,姜迎会直接扭曲自己方才的发言,不让真相暴露。 只见银白长剑忽而战栗起来,剑身之中散发出一阵森寒犀利的剑意,让进入洞府便平静下来的梵尘再一次颤抖起来。 姜迎也感到严重不适,只得后退了数步,拉开距离。 女剑看到此幕,释出自身剑气护住姜迎,便对银白长剑道:“喂喂,你冷静一些,后辈在!” 同时对姜迎道:“你也莫怕,她并非针对你,只不过她一直十分在意这件事情,如今听到你的话,难免激动。” 银白长剑忽然开口:“小姑娘,你老实说,那位真人是否发现这一切有幕后操纵者?” 姜迎未有第一时间回答,反以一种惊奇的语气问:“前辈认为这一切是有人故意操纵?” “哼!谁知是不是呢?”长剑冷哼一声,怒意翻腾,“我与我的主人,一直认为此事绝不简单,可惜苦无证据罢了。” 姜迎就势问:“前辈因何有此猜测?据我所知,进阶阻碍可以有许多原因,并且的确修为越高,越容易受到阻碍,难以进阶。” 长剑道:“你说的情况,要么出现于天生平庸者,他们并非进阶受阻,而是在寿命耗尽之前都未能突破至更高阶,从而遗憾辞世。 要么便出现在心有魔障者身上,这样的人,到了金丹修为,若强行突破便会生出心魔,哪怕未做出相应举动,通常亦会心有所感,甚至表现与言行之中。” 长剑语气骤然笃定无比,对着姜迎:“这两种情况,都不属于我的主人。 她乃天之骄子,以她上一阶段的修行速度,到了下一阶段,她足以在寿命耗尽之前成功进阶。寿命限制对她而言,绝不应当出现在那个时候。 再者,她生来心底善良,从未做过大恶之事;她亦出身于圆满幸福的家庭,双亲自然老去,一生未受苦痛,她的一生同样一帆风顺。 这样的人,并不会有什么跨不过的坎,亦不会有无法应对的心魔。若你认为我过于自信,无妨,我同样可以告知你,我的主人并无任何被心魔缠身的迹象,我与她心灵相通,我同样不曾发现她有任何足以让她陷入魔障的执念。” 长剑说道此处停顿了一下,宛如人停顿呼吸以此调整心情。 片刻后,她才继续开口:“所以我不认为我的主人会遭此阻碍,哪怕她后来认命了,认为必定是自己功体出现问题,我亦觉得她是受人所累、被人陷害。” 姜迎见她情绪愈发激动,深切体会出她的满腔不甘与痛心。 不甘她与她的剑主只能止步于此,不甘与剑主就此生死诀别、阴阳两隔。 痛心她的剑主为人所害,痛心她的剑主一世英名,不得不终于一场莫名其妙的阻碍。 姜迎深吸一口气,同样也心生惋惜。 同时,她发现原来云山宗不止一人怀疑这件事,也不止一人调查过这件事,那么她与尹三真人,便不算是孤立无援的出头鸟了。 那么她们最后或许能够找到不少的同一战线的同伴,起码她们不会落到孤掌难鸣的地步。 姜迎这下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也坚定了自己的心。 她道:“以我目前所知,我们确实认为极有可能有第三者,令真人落入这等境地。 当然,便连仅到炼气五层的萧师兄,我们也猜测他有同样的遭遇。但我们目前并不清楚真相究竟如何,也不清楚幕后之人是何人,我们目前尚处于一头雾水的阶段。” 银白长剑沉吟一声,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道:“你再将你的佩剑予我细瞧。” 姜迎将梵尘双手奉上。 银白长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释出一道剑力,敲到梵尘剑身。 清脆的敲击声响罢,长剑叹道:“如此力道亦能毫发无伤承受,它的确是一柄好剑,那年轻人的确是一位好的铸剑师。” 她将梵尘以剑力渡回到姜迎手上。 “既然如此,我此处有一枚珍藏已久的剑石,我赠予你,你将它带给你的铸剑师,算是我与在场诸位剑灵前辈对你们的一点心意。” 姜迎被惊道:“这?” 银白长剑道:“你无需过于惊讶。这些剑石,本来是我们在外闯荡时所留的储备,如今我剑主仙逝,我又无心易主,我已算是隐退的废铁一堆,不会再需要剑石了。 你将此剑石收下,你若信不过你的剑师,你便自己收藏。你若信得过,便让他以剑石继续改造你的佩剑,它只要有足够的成长与历练的机会,相信我,它会成为让你们惊喜的一代好剑。” 她说着,话锋一转:“当然这枚剑石亦非白送,我承认我有私心,不知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姜迎心有所感,隐隐猜到她想说些什么了。 银白长剑叹息着道:“我的剑主生前未能查明白进阶阻碍之事,仙逝之时可谓带着极大的不甘,含恨而亡。 哪怕我如今安慰自己,她走的时候十分安详,但我作为伴随了她数百上千年的本命之剑,我知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所以深知她并非面上表现的那般坦然潇洒。 所以我想拜托你,若你与那位尹三真人,调查出任何关于此事的真相,请你不吝告知。我知你们小心调查,必定是因担心打草惊蛇,而你先前含糊其辞,有所思虑,亦是担心我的立场非你所想,担心惹是生非。 所以我以此上好剑石向你保证,我只想得知真相,想在日后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我现下不离开此地,是因我不想易主,同时一柄剑在剑主亡故以后,尚不随着剑主沉眠,而是四处游荡,这也太引人注目了一些,故而我未有留在谷外调查。 不过既然能够在此地遇到你,能够得知这样的事实,我想这是我的主人在天之灵有意安排,或者天意如此。 那么希望我可以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哪怕我暂时不会离开此地,但只要你们查出真相,有所行动,我必会在后方配合支援你们,替剑主讨公道的同时,也算替你们讨一个公道了。” 长剑说得情绪激昂,说到后面再一次有了剑气波动。 这样的情绪,绝不会有假,姜迎感受到后,心知她再一次赌对了。 这柄宝剑应当能够成为她隐藏的力量,成为她们保命的手段之一。 她原以为今日的收获到此为止,以为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料一旁众剑闻言,女剑首先沉声道:“我来到此地后,便一直听前辈谈起当年的故事与猜测。实话实说,当时我心中有疑不错,但还是认为云山宗内不可能有如此险恶的阴谋,不可能有如此险恶之人。 但若今日这位小姑娘所言是真,若尹三真人与那位萧小伙子的遭遇是真……小姑娘,你放心,我等虽是剑灵,却也随主,秉持着扬善惩恶之心。 若云山宗当真出了这样的宵小之徒,出了这样罔顾人命、祸害无辜的祸乱,我们绝不会容忍。 我们不能容忍有人玷污云山宗,不能容易有人玷污我们与主人成长了数百上千年的地方,所以一旦你们揪出了邪恶之辈,我们会与前辈一起,离开此谷,与你们一起斩除邪佞!” 女剑说罢,一旁许多宝剑也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应和:“对!不能容忍邪佞,我们可以协助你们!” 一些上了年纪的剑灵虽在当下默然不语,但当众剑宣誓过后,都以冷静沉稳且安抚人心的语气,告诉姜迎哪怕他们虽在山谷长年隐居,个个上了“年纪”,但必要之时,定能成为一股不熟年轻人的强大力量,让姜迎放心。 姜迎不曾预料能有如此收获,心有震撼,大喜过望。 她便收下剑石,与众剑约定,同时还以传音符与银白长剑取得了固有的联系通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线 姜迎收下剑石后,银白长剑又道:“若那位萧小伙情况类似,你不妨让真人替他检查一二,或许亦会对真人有所启发。” 此事姜迎与尹三真人早便有所打算,并且尹三真人也曾借机接近萧立,看过他的功体状态。 只不过检查丹田实在是十分隐私并且绝对会让当事人发现的方式,当时姜迎亦未有百分百信任萧立,所以尹三真人暂未轻举妄动。 不过有了今日的经历,姜迎大概知道要如何告知萧立关于他丹田的事情了。 姜迎答应银白长剑,同时答应一有明确的进展,便会如实告知长剑。 银白长剑显然对此结果十分满意,与姜迎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她忽然以剑力在地面画出一幅路线图,告知姜迎此乃前往五个积分点的最快路线,以及辨认此路线的方法。 当被问及为何要这般助她,长剑只道:“我等即便身处地底,对地面的事情却都清楚。 我们阅剑无数、阅人无数,同样知道什么样的剑与什么样的剑主有什么样的潜力与能力,所以我们相信你与你佩剑的实力,不妨将路线告知于你,让你尽可能节省时间,结束比试,有更多的时间修炼及处理正事。” 姜迎闻言感激无比,仔仔细细将路线图与认路方式记下。 这时姜迎见时候不早,心系比试之事,实在不好再陪这些在洞府呆了数百年的宝剑们了。 她提出告辞。 众剑显然有些不舍,姜迎不知是否每遇到一人,他们便每热情一次,但至少现下在她看来,这些剑灵们热情的同时,总难掩一丝寂寞。 她无法一直陪伴着他们,至少现下不行。 所以她只能装作看不见他们的寂寞与不舍,提着梵尘站起。 这时她忽然想起同行的尚有一人。 她回头看着那位仍在昏迷的女修:“她为何至今未醒?她还好么?” 负责检查女修情况的黑红大剑如梦中惊醒一般:“哎呀,糟了,将她忘记了!” 但是转眼他又道:“哦,忘记又何妨……姑娘,她无事,只是前头受的念力影响过重,后来应当是有一瞬清醒了,然而又受了些惊吓,这才迟迟未醒。” 他说着释出一道剑力,注入女修识海。 “待我唤醒她便可。” 同时还对姜迎道:“此地念力最喜侵入心有波澜之人。即是说,在你大悲大喜亦或心生恶念之时,它们便会趁虚而入,控制你们的思想与行为。 所以那时你一生出要死死制服女修的念头,再加上你对战时精神高度集中,精神波动较大,便被念力侵入了。 你若想要防止被念力影响,便要学会无论何时都保持一颗平静平常的心,战斗时亦尽量避免过度紧张。 此话听起来艰难,甚至有些刁难人的感觉,然而姑娘你要相信,这是一位优秀的剑者以及一位优秀的修士必备的素质,你若能在此次历练之中学习到这些,你的历练才能称作有价值——比获胜有价值多了。” 姜迎恍然大悟,心中对当时激发的恶意感觉到一些惭愧。 但这绝不意味着她从今往后都要心存绝对的善念,她想剑灵的意思,是要让她时时刻刻冷静思考,切忌冲动行事。 她抱拳谢过大剑,这时女修恰好也醒了。 甫一睁眼,女修下意识提剑惊坐而起。 旋即才发现剑不在手上,又慌乱地起来找剑。 “剑……剑……我的柳叶!” 黑红大剑以及其他宝剑不知为何都不说话,姜迎便先开口道:“在你身后。这里。” 她说着,指指静静躺在女修身后的柳叶剑。 女修一开始并未察觉四周有人,一听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姜迎,再顺势看到柳叶剑,又立马忘记姜迎的存在,扑过去抱起剑:“在这……你在这!太好了……太好了……没有丢……” 姜迎见她如此紧张她的佩剑,甚至有些过分紧张的意味,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等女修情绪稍稍平静一些之后,才轻声道:“你还记得你先前经历的事情么?” 女修一听外人的声音,眸光骤沉,带着严重的堤防看过去:“你是谁?!” “姜念玉,青山……” “你为何在此处?此处是何处?我尚在比试么?若是,你便不该靠我太近!” 姜迎被她一连串问题问得要没脾气了,抱着胳膊好笑道:“我为何不该靠你太近?” “这是比试!” “比试又如何?” “我需要赢,所以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位对手。” “这场比试乃斗剑,你需要证明的是你的剑好,而非你强。” “我能与她共同赢过所有对手,便是她好的最好的证明!” “可你为了证明她好,不惜不择手段伤害他人,这证明了你这位剑主其心不正,戾气过重,或许不是一位好的剑主。” “……”女修沉默了一瞬,这才低声道:“我怎么样无所谓,只要剑好便行了……” 姜迎莫名感觉这位姑娘背后有故事,不过无所谓了,她不想了解,只对女修道:“实际上,正是由于你的这份执念,以及想要打败所有对手的过重的戾气,这才导致你被谷内的念力影响,从而做了一些不算仁道的事情。 你若继续执着于此,摆不正你的心态,我想稍后你离开此地回到比试场地,你仍会再次受到影响。 而我想你应当清楚,本场比试的考核与剑主亦有关系。剑主长期受到念力影响,甚至被其彻底操纵,绝对是一大禁忌,你想想你当真能够靠着歼灭所有对手取得胜利么?” 女修惊住了:“你说什么?……你说我被……” 姜迎歪着头看她:“所以你当真不记得你因何来到了此处?” 女修再度环顾四周,看到一地的宝剑,更为惊讶。 看了看最靠近自己的黑红大剑,她情不自禁地将微微颤抖的手伸去抚摸,然而被黑红大剑自带的防护力量弹开。 她又是一惊,环视四周,面上的惊诧与慌张肉眼可见。 “此处是……这些剑……” 姜迎不知为何女修一醒,剑灵们便都不说话了,她也就不道破。 只告诉女修:“你先前受到念力影响,出手极端,我当时与另一位师兄便被你缠住不放,激斗之时我与你一同被一股神秘力量带走,带来此地。 至于此地是何地……我亦不清楚,但我知道该如何离开,就看你究竟要不要与我一起走了。” 女修再度警惕地看向姜迎:“那你为何知晓该如何离开?” 姜迎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告诉过她离开路线的女剑,慢悠悠答:“靠脑子。” “脑子???” “嗯。你昏迷期间,我对此地做了一系列研究,发现了规律,确认那便是出路。” “这能确认?如何确认?你将你的想法告诉我。” 姜迎面不改色:“你要清楚,现下仍是比试时间,你我仍是对手的关系。我不会伤害你与你的剑,但不意味着我发现了什么,都要与你分享。” “你……” “换句话说,我不信任你。我秉着不能见死不救的心,愿意将你带走,但我不知你下一次会不会再陷入如此境地,所以我不会告知你确切的逃离路线,以免你下一次伤害他人被带到此地,你又能轻松逃脱,再去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言外之意,她可以救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人,除此之外她并不负责。 女修一听,嘀咕了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迎挑眉:“我愿意在你伤害我的同行人与我之后还出手救你,我认为我已是仁至义尽了。” 女修也知自己失言,握着柳叶剑站起来,然而下一刻,她面色一变:“那我不如在此处便将你打败,让你彻底离开场地,再来寻找逃离的路线!” 说着,她已意动身动,挥剑再至! 姜迎有些心烦了,于是也不再与对方客气。 手印在背后暗暗一捏,女修便被她早先植入在体内的毒素攻击,身子软软倒地。 女修不可思议地看着柔软无力的自己的双手:“怎么回事……” 姜迎满面森寒地走到女修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方才应该听完我的自我介绍——我乃青山峰蛊毒门弟子,会剑的同时亦善毒。” 女修瞪大眼睛,姜迎仍旧面不改色:“此毒不会伤害你的功体,亦不会让你留下什么无法治愈的隐疾,但是我此时不为你解毒,你便要在此地待到比试结束,毒素才会自然解开,放你自由。” “你?!” “我如今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放弃与我争斗,放弃你的执念,乖乖随我离开此地,待决赛时你再来与我痛快一战。 第二,你继续坚持你的立场,我也继续坚持我不解毒留你在此地的立场。以你的思想,无论利用何种手段,只要能铲除对手便是胜利,那么我便借用你的想法,不择手段胜你这一场。” 女修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实在无法动弹——此人的毒实在厉害! 她见姜迎态度坚决,恶狠狠道:“你不怕我离开以后揭发你……” “我若是你,我便不会在处于绝对劣势之时还威胁我的对手。” “而我耐心有限,不喜耽误时间,所以我数到三,你不选,我便替你选择第二个选项——一。” 女修真的有些慌了,面上是不愿服输的倔强,但当她多次看向柳叶剑时,眸中都流露出动摇与挣扎。 “二。” 女修眼神闪烁起来,抬头想对姜迎说什么,但嘴唇动动,又迟迟无法开口。 “好了,三。”姜迎彻底没了耐心,带着梵尘跨过女修,往银白长剑说过的出口处走。 便在要踏入溪流等待众剑开启通道之时,身后忽然传来挣扎的一声:“且慢!” 姜迎脚步停顿,微微侧头。 女修狠狠咬牙道:“我选一。只要你将我带走,我便与你约定,在本场比试中再不与你斗剑,再不刁难你。” “仅有我么?” “……还有你的同行。虽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那么不如有我在的地方,你都绕道走?” “……可以。” “若你违背誓言,或又被念力影响而身不由己又怎么办?” “……你想我怎么办?” “立下纸约,阐明你中毒缘由,并保证你若犯我,我会再次催发此毒,你不犯我,我便绝不会催发毒素,到本场比试结束,我会主动替你解毒。” “……” “不愿意便罢。” “好!……我愿意,我可以,我现下便能书写,你解毒吧。” 姜迎迅速自储物戒取出纸笔,写好约定条例,画了血手指押,这才将纸以灵力输送到女修面前:“自行画押确定,这点动作,你能做到。” 女修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用手指在柳叶剑端一划,渗出血液后,将血手指印印在纸约上。 这时姜迎才解开大半毒素,让女修有气无力地走过来:“你先走,我殿后,谨防你再一次偷袭我。” 女修不知往哪走,被姜迎拉到溪流之中。 很快,她感觉到溪流之下的土地开始变得松软,正自诧异,她脚下忽现一个漩涡,而她忽然被漩涡卷入,直接被送走! 姜迎看她就这样离开,内心还是有些被惊讶到了,表情不再似方才那般漠然且无情。 这时银白长剑忽然道:“其实你也不必用你的毒术,有我们在,我们不会让你们伤害彼此。” 姜迎闻言笑笑,回过头来对众剑抱拳:“想必前辈们默然静观,也是想看我与女修各自的抉择与手段。 我对她用毒,是实在不想再起争执、耗费精力。而我不曾对她使用会伤害她之功体的毒术,所以问心无愧,还望前辈们放心。” “嗯。我在检查那位姑娘的状态之时,便发现你对她用毒了,之所以不提,便是深知此毒无甚大害。 既然你们已相互达成协议,我等更无需插手,记住我等方才所说的话,准备好了便回去继续比试吧。” 姜迎深深一揖:“再次感谢前辈们的指导。” 众剑齐齐道了句“后会有期”,便催动溪流下方的出口力量,将姜迎送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结果 待姜迎再次回到地面,那劈头盖脸袭来的眩晕感让她缓了好一阵子才稳定下来。 这回她想起剑灵们的“后会有期”,她只想说若有下次,离开之时必定会恳请前辈们换一个不那么“刺激”的方式。 她缓过神后,发现女修还在她侧面不远处趴着,看表情尚处于眩晕之中。 也对,女修身上尚有毒素在发挥作用,本就身体疲软,再这么一折腾,比她晚恢复是正常情况。 姜迎走到她面前晃了晃纸约,提醒她莫要耍小心眼,随后解开她最后的毒素。 但她只不过解除了毒素的力量,却未将毒素抽离,所以只要女修下次还来犯她,女修的下场还会如今日一般。 之后姜迎便准备起身离开了——她可不想与女修同伍。 没想才走两步,她忽然听到远处隐约有人在喊:“姜——姑——娘——” “姜——师——妹——!!!” 姜迎一听:可不就是那位男修么?她没想到此人还在找她,便使用加速符赶过去。 “师兄?” 看到那人身影后,姜迎喊了一声。 男修恍恍惚惚回过头来,一看是姜迎没错,激动地瞬间便到了她面前:“你回来了?回来了?!你可无碍?你还活着?那女修可有对你怎样?噢,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姜迎见他激动得有些过头了,赶忙道:“我无事。师兄你有所不知,那地底深处能够消除念力对剑者的影响,故而那位剑者在那里恢复正常意识了,而我与她均花费了好些力气,才自土里爬出来。” 男修闻言仍是不信,兜着圈子看她身上有无伤痕:“当真无事?可有伤痛之处?……你算是受我连累了,若非你执意替我疗伤还愿意与我同道,恐怕不会遭遇此事。你若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哈,你严重了,我当真无碍。”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男修转身嘀咕:“我还准备入夜之前不见你出现,便到谷外请裁判将你挖出来……幸好你一切安好,那我们如今是继续赶路还是?” “自是继续赶路。先前我在地下以青木诀感应了一番,猜测积分点便在这方不远处,我们前往一观吧。” 男修此时已经是她说什么便听什么,闻言连连点头:“好好好,没想到你被埋地下还心系比试……那我们便往那里走!” 两人再一次结伴而行,往姜迎所指的方向速速赶去。 而在接近第一个积分点前,他们遇到自其他方向寻来的几位结伴修士,他们被女修坑害过一次,可就再不敢随便与外人同伍了,于是有意无意便拉开了长长的距离,争取谁也不影响到谁。 第一个积分点所需通过的试练,乃火莲大阵的试验。 在此阵内,剑者不会受到阵中火莲的影响,但是剑在其中却能够加倍感应到火莲的灼热真力。剑脆弱者,或可直接被炼化,哪怕未有彻底炼化,一旦剑质变得柔软,也会因承受不住外力击打而变形。 姜迎与男修等前方几人进入火阵好一阵后,这才一同进入。 阵内火莲成千上万,不断攻击剑者之剑,两人在内中好一番应对,这才能够通过。 梵尘在火莲阵内表现得还算不错,起码未曾出现炼化现象,同样并无缺口。 男修的佩剑剑刃倒是出现了轻微的卷化现象,男修急急修整,勉勉强强让剑刃恢复原样。 大抵是受到了打击,在此之后男修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起来。 姜迎还记着洞府之中剑灵们的提醒与敬告,生怕男修因此受到念力影响,便一路有意识地开导他。 拿到第一处的积分旗,已经到了午后时分。 两人马不停蹄继续赶路,在姜迎有意无意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了第二处积分点。 这一处积分点前的考验,乃是一大雷阵。 剑石虽然称作“石”,但它是金属质地。 剑由剑石铸造,那么它们必定吸引雷电。 而一柄好剑,有着金属的坚硬与锋利的同时,还应该具有避雷的属性,否则在雷系修士面前,剑修会沦为任人宰割的对象。 那么这便需要考验到铸剑师的铸造技术。考验到剑石与避雷物质完美糅合的能力。 避雷物质过少,剑承受雷击的能力便小。 避雷物质过多,剑本身的“杂质”便会过多。 而避雷物质处理方式的好坏,也会影响到避雷物质“多少”的界限。 同一柄剑,铸剑师将避雷物质处理得柔和细微、与剑石糅合度高,那么剑中的避雷物质便不算多,不算是一种“杂质”。 若避雷物质处理得不够妥当,导致与剑石糅合度低,那么避雷物质便会拖累整体的剑质,从而成为杂质。 在此阶段,考虑到在场的都是新剑,雷阵的力量不会过大,并且雷阵会对剑者进行保护。 而阵内最后一道雷是最关键一道。 法阵能够综合剑者之剑在阵中的全程表现,评估剑的承受能力大小,只要剑在前面的雷击过程安然过关,那么最后一道雷,会根据评估所得的剑身的承受能力而降雷,雷越大,剑便越好。 在此阶段,梵尘的表现平平无奇得多。 它能够抵抗前头的雷击,但最后一道雷降落的强度,又远不及男修。 姜迎默默重复了一遍男修的铸剑师的名字与所属宗门,打算回头给萧立通风报信一下,让他有机会便去讨教讨教。 第三第四个积分点则考验剑的锐利程度以及抗击打能力。 这两个法阵与先前分门比试的法阵形式类似,然而力度要强大许多,并且规模及评定的方式都刁钻不少。 梵尘抗击打能力极强,但锐利程度在姜迎看来,稍有不足,虽说都能拿下积分旗,但姜迎感觉它还能变得更好。 最后一个积分点,姜迎没有想到,竟然是与谷内的怨念念力有关。 并且这一次,念力针对的不是她或其他剑者,它们针对的,是剑。 每当铸剑师铸成一柄剑,无论它品质如何、价值如何、铸剑师的能力与地位如何,它都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剑的生命,如同人类婴孩。 随着婴孩成长,婴孩会形成自己独有的三观思想,形成自己的性格喜好。 而剑亦会形成剑的思想与灵魂,在剑主长年累月的蕴养下,形成与人极其相似的“剑灵”,形成一个真真正正的生命。 然而与婴孩不同的是,剑的成长以及思想的形成,绝大部分只与剑主有关。 剑主带领它做了什么,剑主提起它时总是什么样的念头与情绪,无形会影响到它本身,影响到它的灵魂的生成与定型。 也就是说,一柄自“出生”后便屡屡易主的剑,它必然会有一个多变且善变的性格,必然会有混乱的甚至分不清主次好坏的观念。 而一柄出生后便紧随一位主人直至终老的剑,它必然性格类似于剑主,思想也类似于剑主。它的所见所闻全部围绕着剑主,那么它一切思想的“凭据”,都是剑主与它的共同的见闻。 这时便如同尹三真人指点姜迎所说:剑是人,人是剑。人心便是剑心,剑心便代表着人心。 人剑如一。 在此阵内,剑受念力影响,再由剑影响剑主。 念力使剑遵从“本心”,对阵内各式幻境做出反应。这些反应能够看出剑平素生活于什么样的环境,也能够看出剑主平素持剑之时,心中所想。 而若剑主及时在阵内醒悟并做出调整,那么剑主能否让剑“平息”,同样是一种莫大的对剑主持剑资格的考验。 在此阵中,大部分的剑都表现得中规中矩,哪怕到最后念力最强,剑受到的影响最大,亦少有人做出过于出格的举动。 这一关对普通的一心修炼的弟子而言,是很简单的一关。 然而姜迎没想到,此阵对于梵尘而言,简单到宛若无阵。 不知是否被尹三真人指点得过于透彻,姜迎自那一个月后,便全身心将自己比作梵尘,将梵尘比作自己。 它便是她,她亦是它。 每每练剑,她都将自己的神识与力量一起灌入到梵尘之中。 时间一久,她甚至能够做到忘记梵尘的存在,忘记她手上有它,好似她本身便是一柄剑、一个剑招,行剑途中行云流水,还借此矫正了不少剑招的错误与不足。 她认为她与梵尘多少有了一些默契。 但没想到,自从她跨入此阵,梵尘经历了一开始的由于惧怕念力而不自觉的剧颤过后,它忽然平静了。 无论面对阵内的嘈杂亦或傀儡人的“诱惑”与刺激,它自岿然不动。 无论前方有什么“奇珍异宝”,亦或“天赐灵植”,它同样无动于衷。 等到姜迎走完整个法阵幻境,它竟然一招未发,甚至连姜迎都快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姜迎出阵之后诧异极了,生怕它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经她仔细检查,她未发现梵尘有任何不妥,而离开法阵不到一会儿,梵尘又开始颤抖起来,好似先前阵内的冷静都是假象。 姜迎不明所以,拿到积分旗后想了许久,仍旧得不到答案。 她心说莫非梵尘定力十足,懂得阵内规则,所以坚持着不受影响? 莫非是因她离开洞府之后,便一直想着银白长剑剑灵对念力的解释,一直在心中强调心平气和的重要性,所以梵尘也被她影响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被裁判员接离剑冢谷,她仍然想不到解释。 萧立自从得知她夺下最后一面旗,便老早在结果统计处等着,看到她,未曾注意到她的失神,兴高采烈跑过去:“师妹师妹!赢了赢了,这一场比试咱们铁定赢了!” 姜迎这才自失神中回过神来,见萧立激动不已,也不打断他。 至于洞府内发生之事,如今众目睽睽在看,她也不想多说。 她将梵尘交到裁判台,裁判人将剑暂时以术法封闭起来,贴上五面积分旗,送到半空展览的位置等待最后的评定。 姜迎与萧立退到一旁,与也出谷了的男修及其他众人议论起谷内种种,以及铸剑师之间互相交流。 姜迎等人出谷用了两日半的时间,后续陆续还有人出谷。 待最后一人离开,已经是五日过去,能够夺得五面旗子并有资格参与最后比试的剑者,总共仅有二十人。 除去此二十人,其他的基本中途便断了佩剑,被迫离开。 还有小部分人夺得了全部旗子,剑却也出现不同程度的受损,所以他们并无继续参赛的资格。 梵尘作为积分全满且无任何缺口的二十柄剑之一,当场被宣布进入下一赛段。 这个赛段便是剑与剑的直面比拼了,在此阶段开始之前,铸剑师、剑者与剑均有五日时间调整,钝了的剑需要重新打磨锋利,发现不足的剑也需要紧急加强,而剑者则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直至最佳。 所有的调整都需要在剑冢谷上方的大平台之上调整,这是为了避免有些铸剑师作弊,用一些歪门邪道临时加强自己的佩剑。 在此阶段,姜迎不断给萧立提出改进的意见,萧立也日夜不停地改进梵尘,两人配合得十分出色。 倒是姜迎也总发现,那位同样进入下一赛段的女修,一直在她们的营地之内盯着自己。 女修那充满着怨念与期待的眼神,不用说出口姜迎便知,她要在下一赛段集中打击自己了。 不过姜迎倒也不慌:她在听到萧立对女修铸剑师所作所为的描述后,便知无论是女修亦或她的铸剑师,都是执念到某种病态程度的人。 对这样的人,她知道要么一次性彻底打败他们,要么,便让他们彻底打败自己,除此之外任何的方式,均会成为更进一步激发对方的利器。 也就是躲避无用。 姜迎让萧立用三天的时间改良梵尘,剩下两日,她用一日一边与萧立实战对练,一边再做细微的调整。 最后一日,她抛下一切关于“改良”的念头,找了一块僻静之处,专心练她的姜家剑法。 第一百六十五章 比拼 第五日过后,次日清晨,一大早众人便要进入新一阶段的场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战斗广场,在白云峰主峰上方。广场外围尚有一圈候场场地,在正式比试时间到来之前,每一位选手都将在候场场地等待。 前面剑冢谷比试之时,由于三青真人与尹三真人正巧有事,而两人看多了姜迎的练习,加之三青真人认为以姜迎天资,还有尹三真人这样的“师父”指导,过剑冢谷并无问题,所以他们二人都未有前往剑冢谷观看比试。 而这一场,无论自何种角度而言均会很精彩,两人也就放下手头的工作,约着前来观看了。 彼时姜迎正在候场区域静静地等待。 她一直冷静淡定,倒是萧立自在飞舟之上看到广场后,便莫名紧张起来。 来到候场区,他更是直接围着姜迎绕弯弯:“冷静冷静……你入场以后切记要冷静,冷静使得万年船,慌乱容易被敌对!” 姜迎没好气地抱着胳膊看他:到底让谁冷静啊? 片刻后听闻后方有修士一个接一个喊“见过真人”“见过真人”的,她顺声回头,这才发现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一道来了,郭潇潇与古晓也跟随在尹三真人身后。 她忙抛下紧张得绞手的萧立,上前拱手施礼:“尹三真人,三青真人。” 两位真人见她状态好似不错,最重要是行动利索,看来在剑冢谷未曾受伤,他们便就放心了。 “闻说这一次比试获得晋级的仅有二十人。” 尹三真人微笑着对姜迎道。 姜迎点点头:“是。弟子有幸在名额之中,多得真人前一阵子的指点。” 这时郭潇潇自尹三真人背后窜出来,一把挽过姜迎低声道:“好哇,距离上次见面回来,也才短短数月,你都让我师尊教起你剑法来了!” 姜迎一听便知尹三真人与郭潇潇说了,见尹三真人依旧笑眯眯的样子,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当时实在苦于无法突破,认识的善剑的前辈又不多,便只好打扰令师了。” 郭潇潇佯装生气地哼哼:“人教都教你了,你还说是‘令师’……??” 在姜迎怔住的时候,她趁机对姜迎挤眉弄眼的:“你看,既然你与咱们师尊如此有缘分,你有事无事能想到她,她亦十分认可你,不如你们就……嗯嗯嗯?是吧是吧?” 姜迎心道嗯嗯嗯是什么鬼? 为何要用如此奇怪的语气来形容“拜师”这样正经的事情? 她又看了一眼尹三真人,可惜心中并未有郭潇潇那般乐观。 这些年来,闻说尹一真人进入闭关修炼的状态,尹二真人虽对尹三真人抱满敌意,但由于心思过于直白单纯,反而一直成不了气候,对尹三真人更是造不成什么实际的威胁。 所以尹三真人这些年来,算是自由了一些,起码不必担心她过于接近谁,会被尹一尹二盯着给她们使绊子。 但是这不等于尹三真人便可以掉以轻心了。 姜迎不是什么犀利的角色,但近年来在云山宗的表现也算引起了一些瞩目。 以尹三真人看来,她还是会担心那俩处处见不得人好的“阿姊”“长兄”狠施毒手,累得姜迎再一次被人陷害。 所以时至今日,尹三真人都习惯于在青山峰与姜迎会面,这样在外人看来,她顶多是与三青真人走得比较近。 而三青真人到底是堂堂真人,又是整个云山宗丹药供给的重要负责人,别说尹二,哪怕是尹一出关,也是不敢轻易打三青真人的主意的。 哪怕想打主意,三青真人看似温和有礼,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 到时候真撕破脸,两人联手,保不准尹一尹二还要反吃大亏。 所以三青真人可以时常接触,但姜迎目前还不行,起码明面上讲,还不可以。 她还需要再强大一些,直至足够有手段自保。 再者说,姜迎是有师门的人了,又是堂堂的一门掌事,去拜另一个领峰另一个分门的真人为师,说出去不得惹人议论? 是她瞧不起自己的分门么? 是蛊毒门不够她发展学习么? 她在蛊毒门尚未拜谁为师,如今却成为了其他分门的弟子,这放在外人眼里,是多么荒谬且可笑的事情? 她虽十分乐意有尹三真人这样的师父不错,但是为了蛊毒门与尹三门考虑,她都不该做此举动。 而尹三真人也很明白,她也不想让尹三门落得个挖别门弟子的不良声誉,尤其不想与某种意义上讲与尹三门差不多处境的蛊毒门作对,所以姜迎这位好弟子,还是放在蛊毒门便好。 两人之间无需什么实际的师徒名分,亦师亦友的,这样便好。 姜迎清楚尹三真人的想法,同时也清楚自己的难处,所以她未有回答郭潇潇,佯装没听懂便打哈哈绕过这个话题。 尹三真人听得到郭潇潇的话,心中叹息的同时,面上亦如听不见一般,笑眯眯任由姜迎岔开话题。 三青真人在她身侧,看看面上笑着实际眸底有一抹郁色的她,再看看显然正在玲珑回避话题的姜迎,心中也跟着叹了一声。 这便是缘分啊…… 有缘相遇,有缘结识,却无缘成为再亲密的人。 有缘无分、有缘无分,虽说听起来怪怪的,但是真是这两人的真实写照了。 三青真人走过去,拍拍姜迎肩膀:“去吧,好好比,莫要白费了人家的心思。” “人家”指的是谁,姜迎自然知道,点点头对尹三真人郑重抱拳:“我会的。” 正巧这时比试时间到,姜迎与这几人道了再见,回头又让萧立别再晃悠了冷静一些,这才潇洒地走向比试场地。 便在跨入场地的前一息间,剑冢谷攻击她的女修走到她身侧,冷声道:“进入场地后,我第一个便要挑战你。” 姜迎看过去一眼,轻声笑笑,无惧无畏地迈开步子,踏入场地。 “咻!” “唰唰唰!” “铮!” 几乎在一刹那整个场地响起激烈的交战之声。 二十位弟子自场地四面八方进入,第一时间寻找最近的对手,便开始交战起来! 姜迎前脚踏入场地,后脚果不其然听到后方的破空声。她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御起梵尘,凌空挡下对方一剑,自己回身向后滑出一里外,拉开与女修的距离。 这时,以第二十名最后一名险险过关的男修见状,急急想赶来帮忙:“师妹我来助你!” “不必。” 姜迎拦下男修,紧接着,梵尘回到她手中,女修亦持着柳叶剑亦紧随而至。 姜迎右手持剑,脚踏东小灵界罕见的步法,轻轻松松避过女修的攻击。 在错开女修柳叶剑的当口,她持着梵尘手势忽转,剑风伴随着利剑呼啸而至! 女修感觉她与在剑冢谷时不一样了。 在剑冢谷时她整个人是十分谨慎的,但到了此处,在众人都需全力以赴并且随时有可能重伤的时候,她反倒潇洒自由、悠然自得起来! 这让女修很是不悦,潜意识有些恼火。于是她不再抱着试探的心态,挽剑挡下姜迎的一击之后,在两剑交锋的当口便直接将手中之剑催到极致! “嗞嗞嗞——” 双剑由于过度摩擦,火光四溅! 姜迎察觉到对方不遗余力的势头,冷声一笑,竟当场放开梵尘。 在女修以为她痴心妄想要靠着御剑赢自己的时候,姜迎却忽而两指并剑,往女修眼前一划—— 嗞! 女修眼前血光迸溅! 她惊呆了,感受到姜迎两指指尖流露出的一丝剑气,以及面上凉且痛的受伤之感! 她诧异到瞪大眼睛:……剑气?! 此剑气虽有些柔软,却也能够伤人于无形。 女修感觉不可思议,惊得急急后退,正要质问姜迎如何能懂这等高级的招式,不料姜迎在她后退的一刹那立马接回梵尘,姜氏剑法紧随而至,如排山倒海般欺压! 姜氏剑法乃战场上的剑法,见敌无数、杀敌无数。 它并无任何华丽的招数,甚至近乎于平凡。不懂剑者见此剑法,保不准会以为是什么平平无奇的招式。 然则它在王朝绝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上等剑法。 为了制敌,为了护国,姜氏剑法注定是一旦找到敌方破绽,便死咬不放的最刁钻难解的剑法! 所以女修露了破绽,并且还是近身之战。这根本无需姜迎施展自己独创的招式,一套完完整整原封不动的最原始的姜氏剑法,便将女修打得节节败退! 而姜迎犹记此战乃剑之大战。 她需要的不是自己赢,而是剑赢! 于是她也将梵尘催到极致,在女修慌了心神、乱了手脚的时候,以姜氏剑法最后一式:一剑破九霄,利落斩断女修的柳叶剑! ……铛…… 断剑落地,哪怕周遭战声轰轰,那冷脆又沉重的坠地之声亦如惊雷炸在女修耳中,也炸在外场观战的柳叶剑铸剑者耳中。 姜迎轻松断敌一剑,在女修与外围的众观众眼里,同样亦如惊雷般轰动! 他们惊的不只是她的速度,也不只是她那极其少见的平凡却犀利的剑法。 更多震惊众人的,是她方才惊鸿一现的指剑! 要知道剑者剑术到了一定的程度,能够人剑合一之后,便能够处处无剑胜有剑。 而何谓无剑?——便是如姜迎方才一般,以指代剑、指中有剑。 若招式更为娴熟,她甚至可以以发代剑、以手代剑、以空中落叶代剑。 她的剑如同藏在万物之中,哪怕剑本身不在,剑者也可以与剑高度密切的联系,将剑的力量完全转移到万物之上。 这便是剑术的一大境界——万物是剑! 而像姜迎这般,才接触剑术五年不到,木系灵根,年纪又不过及笄。 在外人眼中还从未像样地系统地学习过剑术,却能够在现场率先施展出指剑,这是极令人诧异且震撼的。 萧立站在比试场地的界限边缘,看着这振奋人心的一幕,激动到想要仰天长啸—— 嗷嗷嗷嗷!!!!!! 我的、我的!!! 我自己相中的小师妹!我自己相中的试剑人!!! 我相中的师妹和剑,是我独到的眼光,是我独到的见解与见识!!! 这边萧立激动到浑身僵直,一动不能动。 那边尹三真人亦连连颔首,眸中的赞赏与欣慰都快凝成星光流露出来了。 郭潇潇自不必说,她的心中早已无波无澜,看到姜迎也只想着能否向她学个一招半式,紧追着天才的步伐。 看到如今她又有突破,都快赶上自己了,郭潇潇一点也不想关注师尊的反应,只想看看这位智慧无边的小师妹究竟还会有多惊人的招数。 而三青真人看看姜迎,又看看尹三真人。 心道这真是啊……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啊。 ………… 外边众人皆惊,内里姜迎心平气和,毫无波澜。 女修断剑之后,有一瞬间精神崩溃,提着剩下的半截剑还想要攻打姜迎。 姜迎不慌不忙几个闪避,在女修再次露出破绽之后,一个手刀敲向女修的后颈,直接将女修敲晕,将她推出比试的场地。 接着,她继续与落单的剑者战斗,多次用不甚稳定的指剑配合自己的剑法,迅速杀出一条道。 很快整个场地只剩六人,姜迎一人打败了两人,其余有两人亦各自打败了两人,有一人打败了三人,一人打败了一人,最后有一人,以一己之力打败了四个人。 场地之中忽有一瞬间,六人各自没了对手,因此停顿了片刻,造成了短时间的死寂。 六人反应过来后,不约而同环视现场,看清目前状况后,又相互打量了一下对方,场面瞬时诡异且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因前头消耗过度,实在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以调整气息。 谁知这一口气,在死寂的场地之中尤为突兀。 其余五人忽然沉眸盯向他,后一瞬,五人齐动,飞身攻去! 最靠近那人的两人率先攻向那人,后方后到的两人便剑势齐变,攻向一心攻击他人的那两人! 最后最远处的一人又趁乱,打向后方的露出破绽者。 登时前方之人回头,与后方之人缠斗在一起。本来要成为靶子的第一人趁机打向最先攻击自己的人,场面变得尤为混乱! 第一百六十六章 轰塌 姜迎在混乱之中努力看清各个敌手的优势与劣势,一边对付攻打自己的人,一边还要防范想要偷袭之人,一边还还要想办法拉开距离,以免在混战之中无意义地过度消耗体力。 在她正专心之际,却有很早便注意到她的一位男修和一位女修,看出她有一个比较致命的劣势——她不善于远战。 若说她的近战战术堪称惊艳,完全不逊于白云峰专门习剑的剑修,那么她的远战能力对比这些打小接触剑术的剑修而言,便显得尤为无力。 在眼下缠斗实在难分难解的情况下,这两位剑修不约而同抽离战团,直对姜迎。 姜迎感应到身后呼啸而来的剑气,联想方才见到两人撤离,立马便知是怎么一回事,急急后撤抵挡。 此时她倚靠绝佳的近战战术,已然有攻下第三位剑者的趋势。 见忽然遭到针对,她脑内急转,在继续进攻与撤退防守之间作个抉择。 依照比试的规则:只要在比试中获得前五名,即在比试时坚守到剩最后五人并且保持剑的完好,便算是本场比试最优秀的成绩。 但是对萧立而言,这个规则又非这么简单。 他的修为迟迟无法突破,若假设之后姜迎拜托三青真人替他修补丹田却遭失败,那么他的修为注定又要好长一段时间寸步难进。 那么只有前五对他在分门的位置巩固,是远远不够的。 起码要前三。 不争第一,也要争个第二。 若是如此,她便必须保证自己能够留到最后。 既然如此,她只能将眼看着要到手的猎物放开,以自保为上,全心应付那两人。 很快她便发现,那两人在有意拉开自己与他们之间的战斗距离。 再一细想,便知他们发现自己相较于近战,并不太擅长远战了。 也是,拉开距离后,便是纯粹的仙家剑术的比拼了。 她是将军府后人,但不是仙家后人,自是比不上在场打小开始练习正统仙家剑术的剑者。 姜迎思绪急转,尽可能将战局拉到她能可控制的范围。 可惜对方很是狡猾,一直不中圈套,姜迎逐渐有些焦躁。 但当她好不容易寻找时机退到一旁喘息时,她看到站在场地外观战的尹三真人。 后者一开始眉头微蹙,带着浓浓担忧地看着姜迎的那两位对手。当目光转移到姜迎身上,见她恰巧也在看着自己时,她怔了怔,旋即露了个安慰与鼓励的笑容,冲她微微颔了颔首。 姜迎忽然想起先前与尹三真人的“对战”。 虽说并非真的对战,而是单方面挨揍,但是这其中有不少针对她远战的训练与指导,她在当时其实是能够应对的。 谁知今日一到高强度的实战,发现自己露了短板,反而有些心慌了。 便连一直锻炼的招式,使出来都有些不那么自信。 姜迎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心情。 是啊,一直待在自己的安全领域,总有一日会因能力受限而深陷危机。 现下还只是同门之间的战斗,彼此还会顾及对手的生命,若有朝一日在宗门之外遇到强敌,该上哪里保命? 姜迎念头一定,决定迎难而上。 既然对方也不给她靠近的机会,她便试着接受这场远战战斗。 屏气凝神,她施展起剑法中后部的招式。 那多是她自创的招式,是从姜氏剑法演变而来的,有她自己的领悟。 两位剑者见她一反守态,竟然主动攻击起来,对视一眼,再一次联手打击。 姜迎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一冷静下来便能发现一些她先前焦躁之时无法发现的破绽。 之后便容易许多了,虽说仍然比不上两人合力的攻势,但起码能够攻守自如。 便在三人缠斗得激烈之时,另外三人也在混战。 但由于先前姜迎便将其中一位压制得几乎毫无反手之力,所以很快三人变成了两人。 不到片刻,又有一人被淘汰,那一边只剩下一人。 这时剩下的那人才注意到这边的三人战局。 她诧异于这三人竟然还都在。 这时她又瞧了一眼被两人夹攻在中间的姑娘,十分奇怪的剑法,但不得不说还挺有效。 虽说不知为何这姑娘时不时会有些手生的感觉,宛如一个用剑的新人,但有时候有些招式又娴熟得如同老手,十分特别。 那人在远处瞧了一阵,见姑娘一人敌两人,那两人还迟迟未能拿下这一局,终是看不下去了。 剑柄处点缀了一只桃粉蝴蝶的细长软剑应声而起,随着女剑者的动作,飞驰缠住其中一人。 “斗剑的场合,你们还要以二敌一,实在不甚光彩。” 女剑者说罢,纵身一跃,持着软剑将拦下的那人打开到战团远处,彻底隔开姜迎与另外一人。 “这样便好了。” 长得可爱娇小的女剑者对着“新对手”微微一笑,做出迎战姿态。 而被她“选中”的男剑者看清她的容貌后,原本蹭蹭暴涨的怒意瞬时压下,万分警惕起来。 这位女剑者,乃是白云峰第一分门长剑门的弟子童婉灵。 是六人之中淘汰人数最多的剑者。 别看她个子娇小,一副可爱模样,剑术在白云峰却是极其有名的。 也正因如此,基本今日在场的剑修都会注意到此人的战绩。 被这样的人盯上,谁不谨慎? 也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出面协助另一位姑娘…… 姜迎站在童婉灵后方,同样对童婉灵的插手感到意外。 不过有人分担一下是好事,这样一来,只要她坚持到前三,便能完成她这次比试的任务了。 她收回目光,全神以待。 而她的对手,那位女剑修显然很不满被人插手,将怒气都发在姜迎身上。 可惜,姜迎能够以一敌二,便不会怕一对一。 再者少了另一人牵制,她便更方便拉近距离,很快她便反压制对方,将她击败。 最后只剩三人了,姜迎还想着前往支援那位可爱的女剑修,没想才一回头,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强悍的压力袭来! 尚未反应过来,脚底又传来一阵剧烈晃动。 紧接着包围着比试场地的防御结界亦出现奇怪的波动,而被姜迎淘汰后正要离开场地的女修一碰到结界,竟被它反弹回去! 正在战斗的童婉灵与另一位男修见状,不约而同停下动作看向外围的裁判官。 外围裁判官亦很惊讶,急急联手打算撤掉结界:“地动了,结界亦出现不稳定反应,场内弟子速速离开!” 没想结印咒放出,那结界却纹风不动。 整座白云峰主峰已经几乎站不稳人,而在峰顶的广场放眼望去,发现云山宗地界似乎都陷入了震动。 好强的地动! 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真人之一,先对周遭弟子道:“用飞舟撤离,快!” 同时尹三真人两指一勾,火莲剑脱鞘而出,砍向场地结界:“姜姑娘!” 没想到云山宗的场地结界均为防御而作,统一由云山宗的两位元婴长老与二宗主设下,防的几乎是元婴以下修为的所有人。 故而尹三真人的这一剑不仅未有生效,结界生出的防御能力还将她逼退了两步! “这……” 尹三真人料到结界难破,但是眼看着被困内中的姜迎与其他三位弟子,她登时焦急起来。 三青真人见状,化出一枚高阶聚元丹给尹三真人:“再试!” 同时对裁判官道:“解开它啊!” 然而三位裁判官与三位鉴定师也急到满头大汗。 按理来说他们拥有打开结界的权限,然而—— 这个结界竟然失控了! “无法解开……无法解开……”其中一位裁判官大喊道:“场内弟子速速远离地面!” 同时飞身而出:“我去请御界长老与二宗主协助!” 另两位裁判官见状,一位跟着前面的裁判官去,另一位再一次让被困界内的四位弟子离开地面:“莫要触地,小心地面崩塌!” 若他没记错的话,广场下方乃中空设置,因为内里原本有无数珍贵剑石,被开凿多了,山空了,才又建一个广场,盖上大窟窿的同时用作低修为弟子们的比试场地! 姜迎四人没办法,只能听从指挥。 姜迎先去将女剑修扶起,发现她竟被结界打成重伤并昏迷了,连忙给她服了一粒愈伤丹,将她扶起来,强行让她搭到自己肩上。 而童婉灵已然祭出飞舟,将只有分门飞舟未有私人飞舟的男剑修载上,见姜迎扶起了女剑修,童婉灵又御舟降到姜迎面前:“上来!” 没想姜迎才与童婉灵合力将女剑修扶上舟,地底的震动更强烈了! 姜迎忽然感到脚下一空,广场的地面便全数变成碎石,连石带人往山底下坠! “小心啊!”童婉灵惊叫起来,正要御舟往下捞她。 没想头上结界不知为何,竟也生出一股混乱至极的如同崩塌的力量,直接将童婉灵飞舟上的三人冲击昏迷,飞舟与人也坠落山底! “姜姑娘!” “姜师妹!” “姜姜?!!!!” 四人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而被强行带到飞舟上的萧立急得顾不上思考便从飞舟跳下。 “嘭——” “噗!” 他才接触到结界,便被结界力量冲击到吐血并被弹飞。 三青真人连忙抽身过去将他接住,并及时护住他的经脉与五脏等关键地方,让他免于一难。 发现果然无法进入的萧立更是阵脚大乱,如热锅蚂蚁一般。 他被三青真人带到广场正上方,但透过那巨大的黑洞与结界的保护,他们完全无法看到内里的场景,更别提看到坠落的四人是生是死、安危如何了。 便在众人均焦急万分之时,那结界又出现变化。 它时而往里缩小,时而扭曲变形,时而又往外扩张。 这个样子,但凡了解过术法基础的人,均能猜到是结界力量严重失衡。若不及时解开任凭它发展,那么它可能会自我毁灭,同时力量爆冲摧毁周遭的事物。 要么便会形成一个截然不同的结界,如同剑冢谷那般的秘境,但是会与周遭力量发生什么样结合的反应或排斥反应,谁都不知,更别提在它下方的四位弟子能否存活! 尹三真人与裁判官等人都急了,也慌了,准备再一次联手强行摧毁。 便在这时,被三青真人救到上空的萧立灵机一动,慌慌张张地回身抓住三青真人的手:“真人,求你助我!” 三青真人蹙着眉头:“何处不适?” “不,并非是我。请三青真人将我的力量催发到极致,我尝试召唤梵尘!” 这时三青真人尚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过来想与三青真人合力的尹三真人率先听懂了。 此处结界被设置为只允许参赛之剑进入! 只要带着参赛之剑,结界便默认那是参赛的剑者,自动开启通过通道! 萧立是想赌一把! 而他身为铸剑师,剑上有他的力量,只要力量被激发到一定程度,他便能够召唤梵尘! 尹三真人当机立断:“我来。请三青真人为他护持,防止他力量过载而爆体。” 三青真人也懒得问他们剑者的规矩了,一掌拍到萧立背上,直接释出元力护住他全身经脉与五脏六腑。 尹三真人拍向他另一边肩膀,源源不绝的力量注入他体内,将他的灵力提升至至极,并往上催加自己的力量。 萧立浑身一痛,但他无心关注。 屏气凝神阖上眼眸,手捏召唤法印。 “拜托了……梵尘……” 他拼尽全力感应梵尘的气息,拼尽全力。 就在结界几乎要扩张到三青真人的飞舟处,逼得他们必须再往后撤之际—— “来了!” 萧立眼睛一睁,只见黑漆漆的深渊下方,一抹白光由远到近、由黯淡到明亮,自底下飞驰而上,并冲出了结界! 萧立脱离两位真人的扶持,一咬牙一抹嘴角鲜血,接过梵尘便跳入深渊! 尹三真人:…… ??? 她才伸手,便被萧立抢先一步,还来不及拉住他便被迅速扩张的结界阻挡在外。 她站在不得已后退的飞舟边缘,直愣愣看着迅速消失在深渊的萧立:…… 喂!!! 不该我去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呼唤 其实萧立才进入结界便也后悔了。 蠢货! 该将剑交给尹三真人啊! 他自己下去有什么用?! 可是再一细想,姜师妹显然昏迷了,因为尹三真人以传音符联系她,并联系不上,所以如今能够找她的,只有与她联系最密切的梵尘。 萧立不禁挣扎着回头,看一眼结界上方的飞舟,心想要是现在将梵尘抛上去还来不来及? 可是那迅速拉开的距离显示机会渺茫,并且他若抛开梵尘,梵尘最后又落歪了,那么便无人能用梵尘寻找师妹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梵尘先下去看看。 他感受到三青真人注入到他体内的力量,正在保护他免于结界内的混乱力量的冲击,他稍稍稳定下心神,自储物戒化出一道御气符拍在自己腿上,终于赶在第一次坠地之前悬浮起来,尔后缓缓落地。 这时他发现他只是落到其中一个断层上方,他连忙又用了一道照明符,迅速在断层上方找了一圈。 没有! 他又往下跳。 在第二个倾斜的断层上方,他又看了看:无人! 而下方尚有许许多多的断层,他担心自己师妹摔坏了还错过救援的时间,便划开自己的指腹,引出一滴精血往梵尘上一按——“带路。” 梵尘的感知能力被他催发到极限,与姜迎的联系便变得强烈。 梵尘沉寂片刻后,忽而在萧立手中颤了一颤,剑端旋即往某个方向微微摆了一摆。 萧立根据它微弱的指向,立马往下走。 不知经过了多少嶙峋崎岖的峭壁与石台断层,兜兜转转,终于嗅到下方一片宽阔的断层有浓浓的血腥味道! 萧立心下一紧,急急奔去。 很快在梵尘的指引下,找到被压在大碎石下的姜迎! “师妹?!” 萧立看到姜迎身下流了一滩的血,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 他连忙冲向前,先检查一下姜迎目前的状态,还有呼吸,气息还算稳定,但呼吸十分微弱。 他立马往她身上拍了他能有的所有防御符,并给她喂了一粒中阶愈伤丹、一粒护身丹与一粒镇魂丹,这才提起灵力将压在她身上的碎石与石板搬开。 姜迎身上的重担很快被撤走,但她依旧无有任何反应。 萧立心更慌了,蹲下身轻拍她的脸:“姜师妹,姜师妹?!” 见姜迎毫无反应,并且面色苍白,他再一检查,发现她后脑勺也在淌血,显然是撞到脑袋了,他又急忙去翻自己储物戒中的治疗丹药。 便在这时,一道软软又急切的声音自姜迎腹部传来:“够啦!!!你甭喂啦!!!” 萧立吓了一跳,拿着丹药瓶子的手一抖,药险些洒出。 “凑!谁谁谁?!……什么鬼?!” 药宝忍无可忍,哪怕姜迎一直以来让她低调行事最好莫要露面,她也顾不得这些了:“你才是鬼!你让开,把你的臭手自她额上挪开!” 萧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凑!不得护着她识海啊?!砸失忆了咋办?! 正要回头反驳,眼前忽然多了一坨雪白圆润的东西蹲在姜迎腹上! “次嗷嗷嗷嗷!!!你这是什么鬼?!!!”萧立真的被吓到了:乌漆嘛黑的地方,方才方圆一里还人影全无,转眼哪来的白坨坨?! 药宝极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跳过去一脚踹开他的手,在空中灵活一个旋身,轻盈落回姜迎额头。 “你才是鬼!你连兔子都识不得,你是蠢蛋吗?!” 萧立这才看清这是一只兔子!又惊得四处张望:“你自何处蹦上来的?……等等,你给我滚,你特么这么肥还立在我师妹额头,你想要害死她嘛?!” “我肥???!”药宝气得耳朵炸起来:“你才肥!你全云山宗最肥!……还有谁是你师妹?!什么叫‘你师妹’?!她是我的,是我们的!我可是她独一无二的……”“药宝”二字方到嘴边,她急忙改口:“灵宠!” 萧立一听:灵宠??? 姜师妹有灵宠?! “我如何不知?” “你如何会知??” 药宝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在姜迎额头上,一边将自己的灵力与药力灌入姜迎脑中,护住她的识海并医治她的伤口,一边慢悠悠对萧立道:“我是自她儿时便跟随她的灵宠,我与她有契约,故而我清楚她如今是什么状况、伤势如何。 她现下伤得很重,尤其脑后被碎石撞伤,你的这些中阶丹药对她均无作用,只有我能够替她医治!” “你是兔子,如何医治?” “我是——灵兔!有医治能力的灵兔!这样行了吗?信了吗?!” 萧立心说你这样说我还能信?并不放心:“那你给出证明,否则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乃崖下灵物,只是找个借口想要让我们带你离开此地,甚至不惜因此迫害我师妹!” “那是我主子,不是你师妹!!!……嗨呀,你真是,啊!气死了气死了,我要被你气死了……姜姜你快醒来揍他啊啊啊啊啊!!!” 没想萧立听到这句“姜姜”,反而瞬时没了先前的警惕:“你喊她啥?” “姜姜啊!对,姜姜!只有我能够喊她姜姜,我和小石藤们才能!结果你们一个个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人都在瞎喊,我忍你们很久啦!吃我一锤!”她说着一个跳跃飞踢,给了萧立一脚。 萧立:“……” 委屈巴巴:“整个蛊毒门的年轻弟子都喊她姜姜好不好??我只是入乡随俗啊!……等等,你说了小石藤?” 药宝感觉兔心很累,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姜姜的小石藤可是在当年第一场晋升比试时便出现过了,现在你相信我不是什么奇怪的坏兔了吧?” 萧立心说万一你侵入她识海?但想想应当不可能,并且巧好此时,姜迎眼睛动了动。 他连忙撇开话题凑过去:“她动了她动了!你看!” “姜师妹,你快醒醒啊!醒醒醒醒,快醒醒!” 然而姜迎压根未醒,只是眼皮正在不断颤动着。 忽然,她手又动了动,头往侧面摆了摆,药宝险些自她额头滑下,忙不迭爬到能稳住的地方。 “完了……糟了……” 药宝忽然低呼一声。 萧立一听:“如何了?……怎么便遭了??师妹,姜师妹!” 药宝捶他:“够了够了你莫再喊了!她听得见,可是她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 药宝深吸一口气,又长呼出来,语气变得沉重:“你为她造了一柄剑,我认为你应该值得信任一下下。” 萧立指着自己鼻子:“我自然值得信任了。况且你看此地还有其他人么?你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可说道说道吧?快说!姜师妹怎么了?” “她……被魇住了。” “魇住??” “梦魇你晓得吧?虽说姜姜的情况严格而言并非梦魇,但是……总之她每到逼命之际,总有一阵极其奇怪的力量,拖住她的意识不让她昏迷。 我们查阅了许多记载疑难杂症的册子,却始终找不到答案,所以后来,我们便将它称之为‘魇’,正如被梦魇缠住了无法动弹。” 萧立也是第一次听闻有此怪症:“奇怪的力量?”释出灵力往她体内查探:“没有啊。” “要真能查探得到,她会不知道?我会不知道?我身为她的药……重要灵宠,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在她体内的任何力量!”药宝哼哼。 萧立便想不明白了:“那你们因何断定是某种力量?” “她亲口描述的。” “醒后描述?……她能确认不是梦?” “当然了。姜姜什么人?她脑子不比咱们清楚多了??” “那会不会是心魔?” “……看样子也不像。” “那……她怎么才能够醒来?长时间不管,她可会收到那力量的影响?” 药宝想了一阵子,这才道:“她遇到过的逼命时刻,大抵也就一回,此番乃第二回,我真不清楚。 若按照上一次她醒来的时机,我认为应当是她状态缓和后,脱离危险时期后,那力量才会消失。” 萧立往地上一坐,两眼直直盯着药宝:“那你赶紧啊???” 药宝气得一个踉跄,兔爪子险些又往他脸上抓:“老娘不正在治嘛?!” 萧立在一旁调整好姿势:“当真不需要我协助?” “你的丹药品阶太低,不需要,你安静便好!” “那可是中阶丹药!” “嘘嘘嘘中阶算毛毛!” “……”萧立只好安静。 看样子这兔子确实在为师妹疗伤。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边为姜迎疗伤,一边激烈吵嘴之际,姜迎的耳中也一边回响着他们的声音,一边又被另一种刺耳、嘈杂且混乱无比的涛涛之声淹没—— 杀—— 杀! 冲啊!!! 是金戈铁马、杀声载道的战场之声。 姜迎听到这些声音,心中无来由一阵恐惧。 内心挣扎的同时,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按压在原地,让她无法脱离、无可逃离。 她愈发恐惧,情绪便愈发强烈波动。 那无形的力量她倍感熟悉,然而却因毫不了解而难耐它何,只能默默忍受着。 又在这时,忽然,耳边的声音一滞,万籁俱寂。 姜迎心中一紧,又一松,正以为莫非一切结束了?…… 便在这时,忽然! 眼前的茫茫黑幕景象中,忽而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瞬时蔓延整片黑暗,仿佛将身处中央的姜迎包围起来。 同时凄惨的惨叫声、哭泣声、哀嚎声取代了片片杀声,惊涛骇浪一般撞入她耳朵!—— “将军!” “夫人!” “保护小姐!!” …… 越来越多的叫喊声、呼救声充斥入耳,姜迎只觉比方才更恐惧、更排斥、更令她头痛欲裂的痛苦倾压而来! 当呼喊声攀高至极点,她脑内最紧绷的一根线“嘭”的一声—— “爹!!!!” 姜迎猛自昏迷之中弹起,失声惊叫! 那声音尖锐无比、撕心裂肺,在至高点时甚至完全变了调,如断弦之声。 药宝对她的惊醒防不胜防,被她刷地撞出一里开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撞到碎石上停下。 萧立更是直接吓懵了,手中的药瓶口被他咔擦一声捏碎,药瓶哐当落地。 “擦……擦……” 萧立好半晌才一个激灵,回过神:“等等,你醒了?……姜师妹醒了?!” 药宝脚下打滑地奔过来:“姜姜、姜姜!” 然而姜迎好似失了魂一般,又似被人点了穴道,直直坐在地上纹丝不动,两眼瞪得大大的,一片猩红一眨不眨。 她的身上还在哗哗流血,后脑乌发被鲜血沾湿了一大片,黏在一起贴在后背,伤口处所结的血痂满目狰狞。 萧立登时察觉到她状态不对,严重不对,忙要将她放倒回地上躺着:“你先……” 却是这时,他话未说完手未碰到,姜迎的身子便倏忽一歪一斜,又啪嗒侧倒在地! “师妹!” “姜姜!”药宝急得滚着赶回到她身侧,发现她还睁着眼睛,然而双眼逐渐滑出两行清泪,又逐渐出现一片猩红,成为两行猩红的泪…… 血泪?! 萧立见状一把掰正姜迎,手往额上盖去:完了完了……该不会是…… “心魔……” 药宝率先感应到姜迎识海之中倏忽翻腾而起的阵阵黑雾,那邪恶至极的力量迅速将姜迎的识海包围,作势入侵! 正是心魔侵袭之兆! 萧立也迅速感应到了,连忙释出他的神识之力,拼尽全力护在她的识海之外。 “兔子你有神识么?助我!”否则他炼气五层,是不够她七层的心魔拼的! 药宝不假思索跳到萧立掌背,两只前爪搭在一起,盖在他的手背上,将灵力与神识之力混入萧立的力量中,输送至姜迎的识海。 双方力量剧烈抗衡起来。 而姜迎便在这样的拉锯之中,再一次陷入意识混沌。 就这样似醒非醒、欲睡难睡地煎熬着、挣扎着、折磨着。 直到忽然,在邪力战胜萧立药宝之力,冲入她识海之际,一阵清新无比、令人舒心的药香扑鼻而来,旋即一片茫茫淡绿的空间轰然炸开在她的意识之中! 一道似远又近、似有若无的低低的声音响起: “迎儿……” …… 姜迎猛然清醒!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巨石 随着她睁开眼睛,耳边的一切嘈杂重归平静。那药香,那药色空间与呼唤,同样迅速褪去,归于宁寂之中。 药宝与萧立因此感受到心魔邪力瞬时消退,快得如同退潮潮水,眨眼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兔一人尚自惊诧,姜迎已在失神之中回神,转头缓缓看向药宝。 “你……” “玉……” 药宝听得十分迷糊:“什么?什么玉?” 她听不懂,心中有些害怕,担心姜迎脑袋真被撞坏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姜迎张了张嘴,想说得再详细一些。 但忽然她想起旁侧尚有一人,从先前听到的声音判断,是萧立不错,但即便是他,她还是选择暂时不提此事。 她摇摇头,告知药宝:“无事了。” 挣扎起来后,环视一周环境,声音有些暗哑低沉:“此处何处,发生何事?”她身上的中阶金木蚕法衣直接被摧毁了,看样子是它救了她一命,她才能活着并醒来。 萧立见她才自严重的情绪动荡与心魔冲击之中苏醒,醒来却第一时间开始琢磨环境想事情,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你被那结界的溃乱力量打击到,坠入峰底,如今你身受重伤,那结界之事又非轻易能解,所以你安心先在此处疗伤便可,不必要逞强的。” 姜迎闻言看向萧立,看了他好几眼:“那你是如何进入了结界?” 她犹记那结界阻止了女剑修的离开,并且又阻止了尹三真人的进入,那么原则来说,萧立不该出现在此处,亦不可能进入此处才对。 萧立将梵尘化出:“喏,托她的福。” 姜迎一看,诧异:“她竟会主动向你求助?” “她尚是新剑,怎么可能有那般智慧。是我针对结界的特性赌了一把,让两位真人助我将她召唤出结界,我再带着她进入找你。” 姜迎闻言沉默下来。 半晌,她目光在萧立身上上下扫了一圈,回到他面上:“无意冒犯,但恕我直言,你……” “得了,停!”萧立显然已料到她要说些什么,气死了,“我自知我炼气五层前来此处无济于事,但是来都来了,梵尘又无法被其他人召唤,还能咋滴吧?” 姜迎挑了挑眉,只能不吭声了。 半晌,她又瞅了瞅完全看不见亮光的顶上光景,寻思了一下:“你可曾用飞舟飞上去看看?” 萧立也随之抬头望了一眼顶上:“我才下来,你才醒,未有机会。” “那不如现下再去瞧瞧……你可有飞舟?” 萧立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咳咳,嗯,额……师妹,你要知道哈,师兄我作为炼气……” “你大可直说没有。” “我没有。” “……” 那可不是么?一开始是门内备受重视的高才弟子不错,分门还特意给他分配了一艘免费的飞舟。 后来修为上不去了,为了做到公平,分门自然要收回飞舟,而他的钱又全数拿来购买铸剑材料、钻研铸剑之术,拼死守着分门弟子的位置,哪里还有闲钱买个自己的飞舟? 萧立委屈巴巴地看着姜迎,那样子,连当年出身皇族的些许傲气都快没有了。 姜迎看得叹了一口气,便召出三青真人当年赠予她的飞舟——虽说后来她有钱可以自己买了,但三青真人还是未曾收回此舟,直言赠予她使用。姜迎看它又是宗门最普通的低阶飞舟,推来推去还让堂堂真人显得会在意这种低阶玩意儿似的,于是便干脆留着它。 “我现下不大好催动灵力,你便负责操纵它吧。操纵总会的吧?” 萧立瞅了瞅那能容三人的小型飞舟。在姜迎眼里它是个低阶飞舟,然而,萧立身为铸剑师,对各种材料有着不一样的敏锐目光,于是一眼能看出这是低阶舟模样的高级飞舟。 不是整体品阶高级,而是这飞舟所用的材料比普通的飞舟都要高级。 那么防御能力自然要比普通的飞舟强,手工也必定比那些飞舟好。 是定制的小型飞舟。 萧立看向姜迎:“哪来的?你莫非有钱到自己定制飞舟?” 姜迎看了飞舟一眼:“什么定制?这只是普通的低阶飞舟。” “……”萧立眼神变了,“这是别人赠送的礼物吧?” 姜迎想了想:“有何不妥么?” “你看不出来么?” “……普通小飞舟啊。” “天啦。” 萧立没好气走到飞舟跟前,敲敲飞舟的木板,再瞅瞅各个部位之间的镶嵌手艺等等,最后回头确认道:“此乃定制飞舟,我确定。我用过分门的普通低阶小飞舟,观察过材质与工艺,你这艘绝非那些批量生产的便宜产物。” 姜迎有些懵了:“这……” 萧立抱着胳膊好笑道:“难得有你不清楚的事情啊?是尹三真人赠予你的?” 姜迎道:“这倒不是……” “嗯?那还有谁?……三青真人?” 姜迎有些纠结了:“这莫非真人才能有?” “筑基道人也可能有啊。不过你似乎不认识几位筑基道人嘛。是白大大大大师姐?魏芳师姐才筑基,还算不得道人,看样子也不像会使用定制飞舟的人……” 姜迎问他:“这飞舟你估算着需要多少钱?” “……”萧立想了想,掐着指头算了算,“数千灵币吧。具体材质我不晓得,表面上了一层普通染料掩饰,我总不能刮开它看……” 数千…… 姜迎点点头:明白了。 下回再还一次飞舟,不然便少收三青真人十枚石藤果的钱,怎么着也够够的了。 只要不是天价,她倒是不慌张了。 只是没想到以当年她与三青真人的“交情”,竟然也可随手“借”她一艘定制的飞舟。 莫不是真人手里的全是定制的飞舟?根本没有普通低阶飞舟吧…… 萧立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歪了歪头:“你莫非有大师兄爱慕,不惜重金……” 姜迎收回思绪,翻了个白眼:“堂堂大皇子,整日想着些有的没的,肤浅。” 萧立大喊冤枉:“我是合理推断嗷!” 姜迎道:“此乃真人借我使用的飞舟,你这么一说,稍后切记小心使用,否则将它撞坏了,我可赔不起。” 萧立再又看一眼飞舟,恍然醒悟:是啊!要他操纵啊! 这这这…… 这坏了他也赔不起啊…… 正自慌张,姜迎已经勉力站起来,坐到飞舟上。 “愣着做什么?上来啊。” 萧立有些纠结:“要不……再等等吧……等人来支援……它坏了我也赔不起……” 姜迎奇怪道:“我说了我赔,我出的主意我承担责任。” “这不好吧……” “那是不是梵尘坏了你还要收我钱?” “……”萧立登时笑开了,大大咧咧往舟上一坐,“坐好啦师妹!” 旋即施展灵力灌入舟上的启灵盘,启动它并往上升。 一路走得有些歪歪扭扭,毕竟路上断层与断壁奇多,照明符又范围有限,走快了生怕有所磕碰。 姜迎看着这悬崖峭壁,壁上处处有开凿过的痕迹。 走至中途,她问萧立:“此处可是剑石之山?” 萧立随她看了一眼峭壁,点头道:“是。” “传闻此峰乃一座天然的剑石母峰,能够不断蕴养剑石。云山宗自在此立宗后,便发现了此处的秘密,在此处开山取石,取到不少的极高品相的剑石,至今尚有部分珍藏于云山宗的大藏品阁之中。 后来此山剑石逐渐稀少,云山宗为了让它能够安静蕴养新的高品相的剑石,便直接将白云峰主峰设立在此地,建立大广场,设立主峰秩序,守护此峰不让他人随意接近。” 姜迎问道:“那么云山宗地动又是怎么一回事?是自然现象亦或其他原因?以往可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萧立摇摇头:“我在入宗的时间里,从未遇过这样大规模的地动。实际上云山宗地理位置极好,乃一大风水宝地,原则来说不会发生地动的现象。” 姜迎想到那结界:“纯粹的地动确实不足以让结界产生这般异象,这么说来,此番地动另有隐情。” “可是能有什么隐情?”萧立想不明白,“莫非……有大能仙逝?” “大能仙逝会引发这般异象么?其他地方的结界或法阵可有类似的情况?” “唔……实话实说,当时我一心想着救你,周遭又一片乱象,我实在注意不到其他地方的结界与法阵。” 姜迎想想自己当时的反应,其实也是忙着救女修并尽快想办法离开,确实很难留意到周遭更多的细节。 这时她忽然想到当时一同在广场上的其他剑者:“不知那几位剑者……” “我不知道。” “嗯?” “抱歉啊,我一路下来只想着找你,并未想到救其他人。不过在发现你的地方往上,我确定并无他们的踪迹,他们恐怕坠往更深处了……” 他说到这里很是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么深的地方,也不知那几位剑修是死是活。 可如今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实在很难抽身营救他们。 还是看看能不能回到主峰之上,若可以,让修为更高经验更足的道人真人们下来营救,会比他们现在盲目寻找的好。 姜迎闻言垂下眼帘:“他们也坠下了啊……” 萧立道:“你们当时似乎被结界力量冲击到,全昏迷了,童婉灵的飞舟都快被挤压碎,全坠到底下了。” 姜迎回头看了一眼黑魆魆的万丈深渊,半晌,她忽而问:“童婉灵是?” “额……便是那位可可爱爱的女剑修。她助了你一臂之力你还记得么?” 姜迎自是记得,想想又问:“她似乎是一位很厉害的修士。” “哈,那是自然。”萧立道,“她目前是白云峰的重点培养对象,大抵三年前才入宗,现如今已是炼气六层、剑基一层的剑修了。” 姜迎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剑基一层是指?” “哦,你并非剑修出身,大抵不知剑修有自己的修为划分。 所谓剑基,自等级上讲相当于我们的筑基,但剑术修为的划分不比普遍的修为划分,剑术修为入门阶段仅有五层,入门过后,有了剑元,便到了剑基阶段。 而剑基是修剑者成为一名剑修的证明,你可莫要小看这称呼间的差异,一个人称自己是剑修,但他只是入门阶段,那他只是在说自己正在修剑,外人不一定认可他是一位真正的剑修。 而当他进入剑基阶段,这才证明他们具备了剑修的基本素质与能力,具有被称之为剑修的资格,才会被其他的剑修认定他们是剑修,在众多剑修之中的地位也有了本质的变化。” 萧立说着看了一眼姜迎:“以你目前表现,按水平来算,你也该是入门后期的水准了。若你不在毒门,不是主修毒术与术法,那么当你与梵尘都凝结出剑元,你也可以告诉大家,你是一位真正的剑修。” 姜迎尚未有研究自己等级的心思,听了萧立对剑基的描述,再听到他对童婉灵在白云峰之中地位的描述,她不由得生出一些不太妙的猜测。 但她总觉得不该如此明目张胆且大费周章。 她想了半天,又问:“在你之后,可曾有任何人也来到此地?” 萧立想了想:“除非对方隐藏修为并隐藏踪迹绕着咱俩走,否则我并未看到有谁经过咱们所在的地方。 若有一些进入但尚未深入的人,那么咱俩现在往上走,应当能够撞见……” 于是姜迎又将注意力放回四周,一路往上均不见有谁在附近。 她甚至将好一些照明符扔到空中扩大范围,也不见有多余的身影,并且底下并未有人对她的照明符做出反应。 她看着这一处抬头不见日光、低头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心中的疑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第一个断层——也就是萧立跳落后第一次落脚的所在。 这时,萧立看了一眼被自己做了标记的地方,再看看头顶上方。 忽然,他指着上方位置:“有光!快到了!” 正要加速往上,却听见顶上“轰隆隆”一阵巨响,巴掌大的亮光忽而“闪烁”起来,再定睛时,他们上方便多了数块极速下坠的巨石! 第一百六十九章 坦白 “撤!”姜迎一见碎石坠落,立马夺过飞舟的掌控权将飞舟急转数个弯,险险躲开碎石。 这波未完,一波又起,又一阵轰隆闷响响起,更多的碎石往下坠。姜迎当机立断降下飞舟,暂时躲到第一个断层底下,这才继续逐步往下降。 “怎么忽然这么多碎石坠落……”萧立看着上空惊魂未定。 姜迎问他:“我俩方才上升途中,你可感觉到周遭有轻微的气流波动?” 萧立点头道:“感受到了。莫非我们的出现会影响到结界力量?” 姜迎想了想:“以你我修为,似乎又不至于……或许是我们触碰到某些边界了。” “边界……”萧立想起先前结界不断扩张的样子,忽然怀疑该不会连广场底下的范围也扩张了吧? 不过后一细想,真极有可能啊。毕竟结界在外围看着是半圆笼罩的模样,但实际上为了全方位防护,是连底下区域亦会防护的。 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能让姜师妹等人坠入如此深渊?按照这层道理,她们根本无法离开结界包围的领域才对…… 萧立始终想不明白,便将自己的想法与姜迎分享了。 姜迎闻言,脑内更是不断冒出某些猜测。 她将飞舟停到一个往山壁内凹陷的挖凿小洞前,将飞舟收走,人往洞里钻。 “看样子哪怕你我联手,也无法轻易回到地面了。” 萧立耸耸肩:他能说他早料到了嘛? 但他料不到的是,早先分明有人前往请求布下结界的长老前来协助,因为至今未有变化,反而好似愈发糟糕了呢? 他跟姜迎坐在洞中,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有了方才那一出,起码短时间内,两人是不想再尝试去冒险一次了。 尤其姜迎身上受伤沉重,防御法衣又破了,再经受一次意外的话,保不准还能不能活着。 萧立见她身上多处地方还在渗血,实在不忍心看,又捣鼓了一番储物戒将他仅有的一些凝血露、愈伤丹以及养元丹一股脑翻出来。 “喏,凝血露滴了,愈伤丹吃好,养元丹也服个三四粒恢复下元气。” 姜迎看了看这些丹药,尚未开口,一直趴在她头上的药宝便说道:“我说啦,你的药不管用!” 萧立翻个白眼:“你也知道不管用啊?那你管用没有?你瞧瞧她身上的血,流成云山宗外的大长河了!” 药宝呛他:“你才血流成河!你个乌鸦嘴,我在努力炼……炼……”她忽然声音越来越小:完蛋,说漏嘴了。 萧立歪歪头:“炼什么玩意儿?你说啥?” 姜迎抬手默默药宝脑袋:“炼丹。我教她的。” “炼丹?”萧立指指药宝:“这玩……这崽崽,能炼丹???” 姜迎道:“她是灵兔,为何不能炼丹?” “如何炼?何处炼?” 这时药宝反应飞快:“我的储物空间之内有药鼎,我在我的空间内炼药有什么问题嘛?” 萧立看向她:“可你也不能炼比中阶丹药还好的丹药吧?” “我能!” “怎么可能……” “我就能!” “……” 姜迎打圆场:“她挺有天赋,所炼丹药品质亦不差,便随她去吧。” 那既然正主都发话了,萧立也就不好说什么。但他还是对药宝十分好奇,一直盯着她。 药宝默默通过与姜迎的联系,为她持续传送治疗她后脑之伤的药力。 后脑之伤是最为严重的伤,其他伤势对比于它,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见萧立一直盯着自己,她也不甘示弱,一边运功一边盯回去。 姜迎也不知这一人一兔先前经历了什么,“仇人”二字都快写在对方额头上了,剑拔弩张的。 她忍着身上的痛,静静地在药宝的配合下疗伤。 半晌,萧立见时间过得极慢,又见姜迎伤势缓和一些了,便提议道:“不如咱们到底下找找其他修士?” 到底是同一主峰的弟子,如今无法离开,那么理应前往寻找他们的下落,若有重伤者,还可以及时救援。 但是姜迎看着他那些放在地面的一众丹药,再想到他的修为,忽然有一个念头生出。 “我问你,你究竟可曾仔细思考过你修为受阻的问题?” 萧立不知她因何忽然提及此事,面上已无太大的波动,只道:“我回答过了呀,我自己检查了无数遍,并无异样。哪怕分门掌门为我检查,也无异常,所以……” “你可曾出现心魔?” 萧立没好气道:“尚不至于。我认为我的家世是凄惨了一些,但我尚算想得开,毕竟无论父皇亦或母后,当年都起了害人的心思并做了切切实实的害人的事情,我相信善恶有报,哪怕有时不甘心,但……你说是吧?” 他未有把话说全,但意思十分明显了。姜迎闻言,又问:“身体亦无大碍是么?你的丹田……你可曾有过哪怕一次自查?” 萧立捂了捂自己的丹田位置:“丹田会有什么问题?” 姜迎只道:“回答我便是。” “唔……那时也有自查吧,总之各个我能想到的地方,我均有仔细研究,可惜苦无结果,哈,大抵是父债子偿吧。” 姜迎听闻“父债子偿”,思绪不明地轻呵了一声。 父债子偿? “世间哪有这般公平,往往恶人的恶均能延续子孙万代。” 萧立看了她一眼:“哦?你很消极喔。” 想起先前她险些被心魔侵入,他又闭了嘴,那一瞬间他忽有所感,感觉这位师妹的背后,绝非她自己表达出来的那么简单。 萧立不问了,不想去试探那些或可苦苦纠缠着她的过往。 姜迎也不曾细说,调整了个姿势,对着萧立严肃万分道:“你可记得我先前请求你配合我一件事?” 萧立回想了片刻,想起是在自己赠她梵尘让她协助自己比试时候,她所说的事情。 “嗯。你想要做什么吗?” 姜迎道:“虽说此事原在我的后续计划之中,并不在此时,但我想现下或许是你我动手的最好时机。” “动手???”萧立瞧瞧四面八方鬼影也无的地方,回头惊诧道:“你要做什么?!” 姜迎道:“此事与你的修为有关,是我的一个猜测,但它目前看来有理有据,或许正是你修为停滞不前的真正原因。” 萧立瞬时严肃下来,目光凝重:“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为何修为受阻?!” 姜迎盯着他沉默了三息,这才又道:“原因是其次,我想强调的地方是,若你的修为得以恢复,你有极大的可能……” “什么?!” “……” “你说话呀?因何沉默?无论是何答案,我能够承受!” 姜迎低声道:“你确定么?” 萧立板起脸来:“姜师妹,这不好玩,请你有话直说。” 姜迎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直说了:“你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 “我不敢向你明言,便是担心这个结果。但现如今看来,哪怕你有最上乘的铸剑手艺,在这样实力为尊的世界之中,你无自保能力,迟早不是被宗门淘汰,便是被有心者伤害。让你一直以这点修为发展下去,并不是办法。” 萧立沉默了许久许久。 好半晌,他才声音沉沉道:“你的意思是,你早知道我的修为为何无法上升?” 姜迎道:“倒也不算。自始至今,我对这个问题更多的是猜测。” “……” 他深吸数口气,调整了许久自己的情绪,这才尽可能以平静的语气道:“你说吧,究竟为何?” 姜迎能够预料他的心情变化,并不在意他隐藏在语气之中的愠怒与信任崩塌一样的颤抖。 她语气平静道:“我怀疑你的丹田有破损,实际上,我也托三青真人替你查看了,事实确实如此。” 萧立:“……”面上神情由愠怒逐渐转变为震惊。 姜迎继续:“据我一直以来的调查,你亦并非云山宗唯一一个具有类似情况的人,我之所以一直不提,便是因为我怀疑这是云山宗内部的某种阴谋,某种不仅涉及到普通小弟子的阴谋。” 萧立再一次沉默。 半晌他低喃道:“你是说……我的修为受阻,并非出于我自身的问题……” 姜迎道:“我猜不少人抱着这样的心态,所以从未想过或者察觉到,整个云山宗类似问题的人实在有些多。” “还有谁?” 姜迎反问:“你认为有谁?” 萧立稍加思考后,眼睛大睁:“尹三……” “嘘。” 萧立捂住嘴,瞅了瞅四周:应当无人,应当无人…… 姜迎又道:“不仅尹三真人,在剑冢谷时我被剑灵们卷入地底你还记得么?” “记得。吓死我了。” “嗯。那时候,其实我还隐瞒了一件事。” “……姜师妹你究竟隐瞒了多少事?” “我会告诉你们你们需要知道的,其他的,无论我隐瞒无否都不重要不是么?” “……”无言以对。 姜迎说回正题:“我在那里遇到一个奇异的洞府,内中有许多上好的拥有剑灵的宝剑。” “竟有此事?!” “那时我看四周全是弟子,便未有与你提及此事,本来准备最后一场比试过后,我再找你详谈的。” 姜迎顺势取出银白长剑赠送的剑石:“此乃那里面的一位剑灵前辈所赠,她认为梵尘的铸造技艺很是不错,可以用这枚剑石继续改进。” “等等……你方才还在说修为的事情,怎么忽然转到剑灵了?还冒出一枚剑石……我去,这可是高阶剑石嗷?!” 姜迎把剑石递给他便继续道:“问题便是与这枚剑石有关。这是那位剑灵前辈拜托我替她调查所赠的谢礼。而她拜托我调查的事情,便是云山宗部分真人修为受阻的真相。 她的剑主,白云峰曾经的一位真人——藏庆门之主臧柔青,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并且由于一直无法突破进阶,被迫耗尽寿命而亡。 那位真人仙逝的时间,大约在三百到四百年前,而那时那位真人已经察觉事情并不简单,可惜当时她与我们现在一般,诸事查不到头绪,便不敢贸贸然行动,最后导致含恨而亡。” 这时姜迎万分认真地看着萧立:“现在你该知道,当初我为何选择对你隐瞒真相了吧?——不光是我,哪怕是那位剑主,或者尹三真人,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能够限制一位真人修为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之人,若我们的行动有半点差错,打草惊蛇,我们绝不可能在那些人手中活命。” 萧立静静听着姜迎的话,听罢又静静地陷入沉思之中。 大抵是从未想过自己一个炼气层籍籍无名的小弟子,会被卷入到这样严重且诡谲的“阴谋”之中,又大抵是在思考姜迎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的可能。 他并非怀疑姜迎撒谎,反倒怀疑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可是,听到她那严肃至极的陈述语气,再看看手中确实只有一定地位之人才能获得的高阶六品剑石,他再如何想自欺欺人,也无法打心底里说服自己。 好半晌过去,他抬起头来,目光如同深潭之水,深得看不出真实的思绪。 “那你如今告诉我这个事实,究竟是想做什么?” 能够这么问,姜迎便知他也想到什么了。 姜迎道:“你还记得我当年晋升大比之后,曾将我的奖励品赠送予你?” “自是记得。” “那里面有一枚高阶的丹药。” “……记得。” 姜迎道:“据我们猜测,我们认为使用这些比自身修为跨越更大的丹药来冲击自己的力量,或许能够摸清楚自身丹田的状况,甚至一举修补丹田,恢复修行之力。” 萧立一听:“等等……你等等,你的意思是当时你便在暗示我那丹药……” 姜迎摆出一副“你才想到”的表情:“我那时说什么来?我说它或许能对你的修为问题有所帮助,可惜显然那时的我并不足以让你信任。” 萧立有种被骗了好久的感觉,完了他又问:“你先前是说我的丹田有损是么?……可是丹田有损,与我的修为问题何干?不,不对,我的丹田有损,与云山宗的阴谋何干?” 第一百七十章 接受 姜迎默默看了萧立一眼,眼神似乎在说“这还不明白”。 “丹田缺损与修为停滞,你没有联想到什么么?” 萧立迟迟未有回答。 姜迎便道:“再想想漏底的瓶子与永远无法累积起来的水。” 萧立沉默片刻,有些不敢确定:“我能够明白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可是,这与云山宗……” 姜迎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提示至此,结合我先前所言,我认为足够你产生联想了,你不必否认你的答案。” “可是我仅有炼气五层……我如何能与那些真人相提并论?” “问题便在此处。目前我等尚不知幕后者需要这些力量做什么。我与尹三真人一开始,认为他们正在窃取真人的元力,然而后来又多了你这么以为并未凝结元力的年轻弟子,看来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们所想的这些。” 萧立道:“你们认为他们需要我们的力量来做些什么?” 姜迎道:“猜测或许是某些需要大量力量的法阵。但是具体的,我们均不得而知。” 萧立缄默,心情已然非“复杂”能可形容。 好一会儿后,他才打破沉寂开口:“你再说一次,你为何当初不一早对我坦白真相,又为何如今忽然选择坦白?” 姜迎叹一口气道:“当时我不信任你,同理,你亦非全然信任我。 这个问题牵连甚大,若你是嘴不严或心不正之人,你有可能将我们所知的信息往外泄露,从而打草惊蛇。 而如今我之所以告知你真相,除了担心你再拖延会被逐出宗门以外,尚有一层考量。” “什么考量?”萧立似乎更关心这层问题,或者说,他早已预料到有这层问题。 姜迎沉思了片刻,虽说有些不想挑明,但她深知对方平素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其实心底里的心思并不少,也并非死脑筋的愚笨之人。 也就是说,哪怕她不承认,对方也未必想不到。 她便道:“对比于尹三真人或其他真人,你这位仅有炼气层的弟子,目前可谓是最好的‘试验’对象。 这件事我本来也可不掺和,但我有私心,我可以明言:我想在此事之后借用你们的力量。” “借用力量?……你遇到麻烦了?” “此事往后再提。我的意思是,若此时能够成功,那么你的修为便会恢复正常,能够继续修炼。并且原先我计划请三青真人协助你,但若他出手,便意味着他会被卷入整个事件之中,我认为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我方必定是越少人暴露在外越好,这样日后我们起码有翻身的筹码。 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先尝试以我自己之力协助你,若成功,你我大可对外宣称你在进入此地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促使你跨阶服用丹药,意外突破。 当然,我们这么做风险也有,这也是我必须先与你沟通的原因。 你要知道哪怕你仅有炼气修为,但既然对方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证明你对他们而言有能可利用的价值。 而若你成功恢复,幕后之人应当有所感应,那么届时他们不在意或者听信了我们的借口还好,但若不信,或者宁可错杀不愿漏杀,那么你必定会有人身危险。” 姜迎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又烦闷地呼出。 “所以你需要自己选择。”她只能将这个性命攸关的问题,放回当事人身上,让他自行抉择。 萧立面色变得极其凝重,如压城的阴云,沉重无比。 若说真心话,这种“冒死亦或苟活”的抉择问题,他并不想面对,甚至若能选择,他选择打一开始便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可他到底还是知道了。 并且更该死的是,此事事关他的修为,是一个此时不解决,日后迟早也是一死的导向必然的事情。 为力量冒险亦或甘愿在此止步,安心享受这最后的“余生”? 原来曾经以为的“命中注定”并非真正的“命中注定”,可是真正的命中注定他又能承受么? 这样的问题简直是…… 忽然,他问姜迎:“你说,若我离开云山宗,我的限制还会在么?或者对方是否有放过我的可能?” 姜迎微微有些诧异:“你想离开宗门?” “额……只不过是个假设。” “这我倒不曾考虑过。若以你状况……我想你的猜测确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发现你恢复的事实后,担心你在外面发现了什么宣扬出去,故而对你先下手为强。” 萧立长叹一口气:极有道理。 并且后续的都不算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想离开云山宗么? 他想错过在顶尖宗门接受顶尖资源与教育的机会么? 虽说他如今也没有顶尖的资源了…… 可是谁又知道离开之后,他会不会被幕后之人追杀? 届时他连寻找信任之人协助自己的机会也失去了,包括宗门内其他不知情的弟子、道人与真人那样的依仗也失去了,孤立无援、背无靠山的情况下,他逃离在外,能够真正地解决问题么? 再者说…… 不是不信任眼前的姜师妹,不是不信任与姜师妹一起的尹三真人。 但若有哪怕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是她们猜错了,他的丹田并无那样的问题,或者姜师妹口中的方法并行不通,那他贸贸然离开宗门% 再说姜师妹本身亦未百分百确定,那她们猜错的概率,可就远高于万分之一了。 想到此处,萧立对姜迎道:“试试吧。” “你确定么?” “嗯。但你又确定你能够协助我?那可是高阶的丹药……” “我确定,这层你放心,甚至可以将它视作我的天赋。” “天赋?……”萧立半信半疑的,“你的意思是,你能够替人化解丹药?”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这样的说法可不能让我放心……” 姜迎道:“那我换一个说法:我可以替你化丹,确保高阶丹药不会对你的功体产生过量的伤害。我甚至能够助你引导药力、替你观察丹田状态,但除此之外,关于自查与突破的问题,便只能靠你自己。” 萧立再一次三思起来。 见姜迎神情一直很坚定,并未有心虚或动摇的样子,他好歹能够确定这位师妹并未欺瞒自己。 起码在她心中,她是对她自己的部分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他深吸一口气,旋即又长长呼出。 半晌,他又叹气道:“行吧。该分析的,你都替我分析得十分彻底了,你所说的一切均有理有据,虽说你这不让人做任何心理准备便忽然坦白的行为,让人有些恼火,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你替我想的,也是我所想的,那就不能任性地一股脑将责任推到你身上……” 他再一次深呼吸,旋即两腿盘起来坐好:“那现在便动手吧。你的伤势无碍么?确认不会影响到你的发挥么?” “不会。” “那在此地动手合适么?需要转移地方么?” “既然你坐得工工整整了,便就在此地吧。” 她说着将飞舟挪到矮洞的洞口,将矮洞挡住,再与萧立设下数层防御与屏蔽的法阵,尽可能掩盖他们的气息与举动。 旋即对萧立道:“准备好了的话,便请你闭上眼睛。” 萧立眨眨眼:“还需要闭眼?” “运功不闭眼,睁着眼睛四处看,你确认你能够专心?” 萧立紧张地握紧拳头,数番呼吸调整后,终于下定决心,取出一直保存在储物戒内的高阶一品增元丹交给姜迎,旋即闭上双眼:“好了……” 姜迎低声道:“第一,请你保证全程莫要睁眼,莫要分心,一心一意感受药力与你自己的力量状态即可。 第二,丹药在你体内化解后,你的身体会有一段时间进入力量过载的现象,那是你自身吸收力量的证明。 为了能够一举达成目的,我会将药力控制在不致命的程度,但是不会让它慢条斯理地化解。所以你一旦发现你的力量极速增加,希望你能抓紧时间,往六层突破,其余的丹田的事情,请你放心交给我来办。” 萧立认真地点头:“我,我答应你,不分心,相信你。” 末了又添一句:“我是真的相信你,拿自己的生命来相信你,你可要尽全力助我,莫要辜负我的信任啊!” 姜迎打开装着丹药的药盒,将药取出:“放心吧。” 旋即示意他张嘴,她将丹药拍入他口中,再合上他嘴巴,一手放在他以打坐姿势放置于膝上的右手手背上:“现在,你只需要开始运转你的功法,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萧立第一反应想问为何你的化药姿势如此简单随便,但忽然,他感受到口中丹药开始融化了! 强而源源不绝的药力便开始通过他的四肢百骸直入丹田! 他下意识紧张起来,但又很快意识到果有一阵清凉力量随着药力传入体内。 与此同时那药力开始变得“温顺”,竟然反随着清凉力量而行,在它的引导下以强悍却不令人痛苦的强度冲击自己的丹田。 萧立暗叹姜师妹果然有手段,同时不敢再分神,全神贯注地运转起吸纳转化的功法。 丹田内挤压的力量逐渐增多,他逐渐感受到压力,他更是丝毫不敢分心,以生平最专注的注意力凝神以对。 姜迎便在这个时候,暗示早已悄然爬上她手腕、借她手腕注入力量化解丹药的药宝,进入萧立的丹田。 药宝化出一缕烟钻进去。 很快来到萧立的丹田位置,开始迅速查探他的丹田状态。 【唔……此处完好……此处无事……此处也无异样……】 【此处……哇,等等,找到啦,我找到啦,这里面有小小的针孔大小的漏洞,有十多个,我眼睛都快瞎掉啦!】 姜迎以意念回她:【能够修补么?】 药宝语气骄傲道:【自然啦!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法之一!且看我……嘿!嘿!嘿!我以我的药力补上了一个洞洞啦!】 旋即:【喝呀!】 【哈啊~】 【阿哒哒哒哒哒!】 【我塞!我塞!我塞塞塞塞塞塞塞塞塞——】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语气词过后,药宝终于停下来。 姜迎仿佛能够看到她如以往炼丹一般,一旦疲劳过多,她便瘫坐在地,一边举着右前爪擦头上的热汗、一边用左前爪给自己扇风,那动作娴熟得如同一位下地回来的农民。 药宝歇了好一阵,这才气喘喘道:“好……好了……我能够看到的……我都替他补上了……” 姜迎立马转去观察萧立的状态——九转增元丹已消耗了三分之一,药宝方才使用自己的力量的同时,也有借用九转赠元丹的力量。 而在丹田完全修补好之前,萧立吸收的丹药之力应当是全数作废的,它们会通过那小小的丹田缝隙,流到其它不知名的所在。 现在假设丹田修补完毕,那么萧立体内的九转增元丹的药力,便该全数作用在他身上。 一枚高阶一品的九转增元丹,哪怕只剩三分之二的效力,在萧立这位炼气五层的弟子身上,也足够进阶至下一个层级了。 甚至有可能一举突破至第七第八层。 姜迎意念催促药宝:【速度再快一些,尽快让他进入炼气六层,否则稍后来人了,我们有可能陷入大麻烦。】 于是药宝拼尽全力:【我给它拼啦!!!】 一股脑将半枚九转增元丹化尽,并全数送入萧立丹田,供他吸收转化。 萧立只觉体内血液如翻江倒海,又如火山喷发之熔岩,滚滚沸腾起来! 从未有过的元力强度令他如爆满的水囊,难受不已,但尚不足以让他昏厥或毙命。 他听不到药宝与姜迎的意念对话,只知是姜迎正在全力助他。 他更不敢怠慢分毫,也使尽毕生之力,努力控制并转化这满满的元力—— 轰! 忽然一下的强悍力量自他体内爆冲而出,席卷方圆! 姜迎一个不慎不及阻挡,被力量一冲倒地,满身才稍有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耳际嗡嗡作响。 药宝连忙自萧立体内化出,连滚带爬赶到姜迎身边,以自己的力量护住她:“哇靠,你恩将仇报啊?!” 萧立并未来得及察觉这一幕,他只觉自己体内忽有一股强上无数倍的力量充斥全身,待他将力量安抚下来,再稳定下情绪…… 他猛然惊现——自己进阶了! ……成功进阶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进阶 萧立那维持了数年不变的炼气五层,终于在方才得到突破,进入六层! 并且九转增元丹的药力未停,他的修为也就还能持续上升。 但是他听到药宝的叫唤了,生怕自己方才突破爆冲的力量伤到姜迎,便停下来睁眼去看。 果然见她倒地了,急急忙忙过去:“师妹师妹?!” 药宝直想捶他:“你不能收着点啊?!我姜姜还带着重伤的哇!” 萧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去帮着扶姜迎起来:“我这不是一时无法控……唔!” 药宝往他那里一看:完球,一时脱手忘记化药,他要被九转增元丹反噬啦! 情急之下,她看看仍然有些晃神的姜迎,再看看同样痛苦不已的萧立,一咬牙,自地上一蹦而起,跳到萧立肩上:“你,闭眼,全神贯注!” 萧立已然听不清旁人声音了,高阶太多的药力不断冲击他的身体,他感觉身体快要爆裂开来。 药宝见状,便不出声了,一溜烟再钻入他丹田,给他将剩下那半枚增元丹全化解掉,再加一个小小的术法封住药力,控制了药力的流速。 旋即她立马出来,当作无事发生一般来到意识尚未恢复的萧立身侧,装模作样地喊:“喂!喂喂喂!你还好吗?!你不要吓我嗷你要挺住嗷!” 萧立花了大约一刻钟才缓过神来。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倒在地上,不远处是直接躺平在地上不想再动的姜迎。 他挣扎着坐起,意识尚有些模糊:“我……还活着???” 药宝趴在姜迎身上,闻言瞧了他一眼:“啊。你命可大。” “这……我方才分明……” “嗯,我替你问过啦,那是姜姜先前为了防止意外给你下的控制丹药的术法,后来它果然生效了,所以你捡回一条命啦。” “姜姜?”萧立看向姜迎:“当真?” 姜迎身上伤口再度裂开,痛得怀疑人生,闻言只淡淡哼了声:“嗯。” 萧立便信了:“谢师妹救命!” “不谢。” 药宝兔眼翻翻:“谢谢谢……人家是救你命啦,可你咧?气死本宝宝了。” 萧立可不好意思了,乖巧地挪过去,再乖巧往她俩身边一坐:“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吗?我一定竭力以赴!” 这回不是药宝说话了,而是姜迎:“你既已突破,距离下一次进阶亦有相当时间,你我便不该在此处停留过久,以防有心人找上门来。” 萧立立马点头:“确实如此。可是如今你我无法回到白云峰,你属意往哪里去?” “找人。” “谁?” “童婉灵。” 萧立以为她指的是救人:“咦?好好好,确实应当前往寻找一番,以防他们……” “我是指,童婉灵,只她一人,当务之急。” “……”萧立一怔:“何故?” “找到再说。” “……”萧立便过去将她扶起,扶上飞舟:“那走吧。我来操纵飞舟,你好生休养……可有止疼药?” “无妨,我有分寸,下去吧。” 于是萧立操纵飞舟往下降。 路过一开始找到姜迎的地方,继续往下,一路仔仔细细寻找。 他们身上的照明符数量有限,先前被落石冲击了一轮,又损坏了数张无法回收。 所以姜迎用起古老的来自王朝的火折子,每次落到平地寻找时,它们都能够派上用场。 其他照明符主要用来照亮峭壁等犄角旮旯,以防有人摔到峭壁角落难以发现。 最后,两人来到整个深渊的最底下。 那里是坑坑洼洼的一个巨大的坑,一旁再无往下的路径,想必当年众人只将此峰挖掘到此处。 按一路下落的高度来算,倒未到整座山的山底,而看大坑的面积与一路下落时通道的宽度,也非是将整座山挖掘一空,至少留了大半的山体未动,难怪云山宗敢在上方建立广场,并不担心这中空的巨峰会轰然崩塌。 最多最多也就广场坍塌,峰顶部分下陷罢了。 两人落地以后,便开始在四周搜索。 既然一路不见人影,便意味着除了姜迎以外的三位剑者全落到了此处。 姜迎撞到后脑勺,哪怕如今伤势稳定下来,也不能过量使用神识,于是全程只有萧立在用神识查探,她在一旁翻找各种碎石间隙同时等消息。 很快找到第一位剑者,是那位被童婉灵拦下的男剑者。 他被埋在一大块断石板下方,显然是来自比试广场地面的石板。 萧立将石板抬起并推开,急急查看他的生命体征。 好在剑者也有防御法衣,它分担了石板的部分伤害,让剑者不至于当场丧命。但即便如此,剑者的伤势也十分沉重,因为他一来摔得比姜迎深,二来这石板的重量足以压扁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现在剑者有法衣抵挡了一下,不至于被压扁,但是体内的内伤也十分严重,萧立查探过后,认定他体内正在大出血。 他与姜迎各自分出一些治疗的丹药,给剑者服下,并助剑者化解药力,调整气息。 姜迎见萧立在忙活了,多她一个少她一个亦无甚影响,她便继续在四周寻找其他人的下落,还放出了沙漠石藤协助寻找。 立马又找到曾与男剑者联手的女剑者。 可惜,后者一开始便被结界的力量冲击到,早已负伤。现在再受此灾厄,她已是气若游丝。 姜迎查看她伤势的时候,发现她五脏均严重破裂。哪怕姜迎给她塞了凝血丹与所能有的最高品阶的愈伤丹,她的气息也不见有起色,姜迎猜测,她或许命不久矣,而药宝也给了同样的答案。 姜迎让药宝暂时照看她,她继续寻找童婉灵。 此人实在奇怪:按理自广场上坠下,那么坠落的地点必定在广场下方及附近不错,但是姜迎竟然找遍了这个范围也不见此人的踪迹。 倒是发现了一滩半凝固的血迹,但血迹周遭同样不见人影,也不见血迹往哪个方向延伸。 姜迎只好继续往更外围的方向寻找,一路仔仔细细翻看,甚至喊了对方的名字,但一直不见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姜迎拖着带伤的身体找得有些累了,她才忽然感应到侧前方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 她立马抛开暂歇的念头,往那里赶去。 竟然在底坑的最边缘看到童婉灵! 后者倒在一块石块上,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姜迎赶过去的时候,她正处于昏迷状态,喊她她不动,探了探气息,有气,再探伤势,比那边那两个人要轻。 姜迎立马给她服了一颗疗伤丹,再给一颗养元丹,动用灵力替她调整气息并治疗。 很快,对方气息恢复平稳,伤势亦稳定下来,再过片刻,她醒了。 “嘶……疼……”童婉灵尚未完全睁眼,便先嘶嘶喊疼。 姜迎力度再催,加快疗伤丹的作用,替她缓和了一些痛感。 童婉灵很快睁开眼,看到姜迎的第一反应,竟是抬手便打! 姜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摁住,这才低声道:“莫慌,我是来救你的,在广场时咱们正在比试,你还记得么?” 童婉灵花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见眼前之人真是见过的人,还是自己曾协助过的对象,她长长松一口气。 看到周围的场景,她又声音虚弱地问:“是大家来救我们了?……我们能够离开此地了?” 姜迎往坑中心的方向看了一眼,叹息道:“要令你失望了。此地暂时无人来救。” 正要再问她因何昏迷在此处而非广场底下,童婉灵自己先哀叹一声道:“我还以为有人来了……我们落难这么久,竟还是无人来救,这个云山宗,不,这个结界也太厉害了吧……” 姜迎见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但反应并无太多慌乱,心想她应当是个比较沉稳的人。 这样姜迎也就不多费心力开导她了,直接问:“你因为在此处昏迷?我见前方有大量血迹,却不见周遭有人,是你先前清醒过,来到此处又昏迷了?” 童婉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痛苦地回忆道:“似乎……是的。” 姜迎眸光一闪,心中有所疑惑,但未有表现出来:“在你清醒的时候,可曾看到周遭有人?……我的铸剑师通过召唤我的佩剑进入了结界,找到了我,我想或许你们的铸剑者或者其他前辈亦有可能这么做。” 童婉灵又挠了挠脑袋,晃了晃,好似头有些疼:“我记不大清了……好似并未见过任何人…… 我醒来时,见上方竟还有碎石落下,生怕砸到我身上,我便爬起来往远处走。 结果一路走、一路走,光线越来越暗……我又提不起半丝灵力,也不想提,便盲目地往前走,走到最后体力不支,往下一倒,我便又昏迷了……” “所以你全程未曾遇人,也听不到周遭动静?……此地尚有两位剑者你知道么?” “啊!对!”童婉灵猛打一个激灵,挣扎着要坐起:“对……尚有其他坠落者,你找到他们了么?我在广场时被结界之力冲击,眨眼便昏迷了,我想我的飞舟是随我一同坠落的,那位男剑者我不清楚,但那位女剑者早便负伤昏迷,她还好么?你可曾看到她?她会不会摔死?她会不会……” 姜迎见她激动,抬手拍拍她肩膀安抚她:“冷静一些,他们无事,起码现下暂时还活着。” 童婉灵看向她:“你找到他们了?” “嗯。那两人尚处于昏迷状态。而那姑娘的伤势确实最为严重,但目前尚存一口气在。我是担心除了我们,尚有其他人进入此地,甚至进入后又被碎石砸伤昏迷不醒,所以想问问你可曾见过其他人。” 童婉灵摇头:“那没有。并且姑娘,你有铸剑者,但我自己便是自己的铸剑者,所以除了我,应当不会有铸剑师为我跳入此地了……” 姜迎一听:“你也是位铸剑师?” 童婉灵微微一笑,掩饰不住的自豪:“嗯。我修剑,同时亦铸剑。这在云山宗的剑修之中,并非什么稀罕事,我虽说比不上专门研究铸剑的铸剑师,但是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所锻造的剑便都能用且适用。” 姜迎佩服地点了点头:“果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童婉灵又笑了笑:“你也不赖。我听说你并非专程修剑的剑修,你甚至不在白云峰,但你剑术不错,招式也挺特别……” 姜迎见她一谈起剑术便眉飞色舞,心知她是真的痴迷于剑。 虽说姜迎不想影响她的心情,但如今的场合实在不适宜放松说笑,所以姜迎还是在她停顿的间隙说道:“既然你再不见外人入内,我们便回前方汇合。此地乃边缘之地,虽说安全,但其他两位剑者伤势严重,你我还是回头看看是否有需要协助的地方。” 童婉灵立马自滔滔不绝的话题中回神,登时有些尴尬:“哎呀,你看我,一提及剑术便……” 姜迎微微笑着将她扶起:“正常。热爱之事,无论何时提起,总能令人忘乎所以,巴不得谈到天荒地老。” 童婉灵噗嗤一笑,哪怕牵扯到伤口也不觉得有多疼了:“你倒是极懂,看来你亦深有体会。欸,你是不是同样热爱剑术才来习剑试剑?还是说你是多灵根体质,带着金系灵根,这才辅修剑术?” “我乃单一木灵根。” “咦?那么你必定爱剑至深,否则我尚未见过几位练剑的木系灵根的修士。” “算是吧。” “那么我该喊你师姐么?还是前辈?唔……我今年十四岁啦,你看起来比我大吖?” “确实比你年长两岁。” “哇!见过师姐!师姐好,师姐日后请多关照!” “哈……论剑术,你比我强。我自我的铸剑师口中听说了你的事迹,天资高天赋好,剑术高超修行亦快,还是你多关照师姐吧。” “哈哈,师姐过誉啦!我也只是一样好,不比师姐修木系术法的同时还能够修剑呀!……对啦师姐,请问你们木系灵根修什么样的术法吖?你在哪个分门修行吖?你的剑术真的好特别,你能不能再向我展示展示?咱俩择日再比一次吧?!你@¥#……%t##¥%#¥……%…………” 第一百七十二章 救援 姜迎与童婉灵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广场下方区域。 萧立远远便听见两人的声音,尤其一路滔滔不绝的童婉灵,清脆愉悦的声音传了老远老远。 等她们出现在可视领域之中,萧立抬头看去:“你俩很开心啊。” 童婉灵看到萧立,诧异道:“你的铸剑师竟然是萧立……师兄么?” 姜迎也看向萧立:“你名气倒是挺大。” 萧立呵呵一声:“负面名气确实大。” 童婉灵吐吐舌头,有些尴尬:“我并非那个意思……” 姜迎适时转移话题:“你将他搬远了。” “他”指的是那位昏迷的男剑者,他原本处于广场缺口的正下方,如今到了边缘还要再外面的偏僻所在,显然是被搬动过。 萧立点点头:“在那底下保不准几时又有落石,太危险了,便将他搬远一些。” 姜迎看向远处:“尚有一位呢?” 女剑者先前由药宝照看,但当姜迎带童婉灵回头之时,姜迎便让她去找萧立藏起来,所以女剑者现如今并无人照看。 萧立记着药宝先前的话,这时照葫芦画瓢答:“她伤势过重,不宜移动,我给她服了一些治疗的丹药,准备稍后过去替她布一个防御的法阵,以免被碎石误伤。” 姜迎便走过去:“我去吧。” 如今在场就她修为最高了,法阵自然也是她设的最靠谱。 她过去再一次查看了女修的伤势:依旧毫无起色。而药宝已然尽力替她控制内伤的伤势了,这是五脏破裂的重伤,若想给她治愈,药宝得耗大半的元力,得恢复成叶芽的状态,药宝不愿意,还记得女剑者先前与别人联手欺负姜迎的仇,便只最大程度控制她的伤口流血的速度,之后便听天由命,看云山宗的救援及不及时、治疗到不到位了。 姜迎听到需要消耗药宝的元力,也不逼她,一切随她自己决定。 在剑者身周布下一层防御法阵后,她便撤离此地,回到萧立与男剑者在的地方。 童婉灵一直跟着她,见要留下女剑者时,还有些遗憾地一步三回头:“她会死么?” 姜迎道:“我已尽力,萧师兄亦然。若她挺不过去,我们也毫无办法。” 童婉灵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回头走了:“那便祝她好运吧。若她与那位男剑者一开始便一对一单打独斗,恐怕咱们赛事早便能结束,恐怕也就不会遭此横祸了。” 姜迎不予评论,也不知该如何评论。 这一切均是规则之内允许的,所以也说不上是谁害了谁。 到底是运气不佳罢了。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童婉灵。 “你醒来至今可曾感觉任何不适?” 童婉灵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摇头道:“并无大碍。伤口大抵在愈合了。” 可是姜迎在找到她之后,检查过她的伤势,有几处与那两位剑者的伤势一般重,而剑者的伤口尚血流不止,怎么童婉灵的便开始愈合了呢? “你的愈合速度倒是挺快。” 童婉灵抿了抿嘴,有些不大确定道:“快么?与大家并无差别啊。” 姜迎垂眸沉思了一瞬,但回答时神情是看不出异样的平静:“无论如何,无事便好。” 两人回到萧立与男剑者身边,萧立问姜迎:“如何?那人可有好些?” 姜迎摇摇头:“并不乐观。希望云山宗的支援赶紧到来吧。” 萧立便只能叹气沉默。 三人坐在昏迷的男剑者身侧,闲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终于听闻顶上轰隆巨响,旋即又有一些碎石坠落。 待动静稳定后,不等再有消息,姜迎便先低声道:“来了。” 话音方落,一枚足以照亮整个山坑却不灼热伤人的大火球降落至底坑。 旋即两道一红一青的身影自上方飞速降落,后方还跟着一位白衣老者,以及许多修士。 打头的两人自然便是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落入地坑后第一时间查看四周,终于看到角落排排坐在一起的姜迎等三人。 两位真人立马赶过去:“姜弟子,萧弟子,你二人可好?” 两人站起来:“无事。” 尹三真人又看向童婉灵:“你呢?” 童婉灵也站得笔直的,回答得恭恭敬敬:“弟子无事,见过两位真人!” 尹三真人点点头,又将目光放回姜迎身上:“你伤势沉重。” 形容极其狼狈,尤其当神识扫过头部时,后脑勺直接是一个血坑。 姜迎点点头又摇头:“伤势已得到控制,并无大碍。” 如此尹三真人也就不多说,也不好多说。 她看到萧立的修为变化了,不消猜便知发生了什么,她看姜迎的眼神颇有些责备,似乎在怪责她贸然行事。 不过她到底未有说出口,而跟随而来的诸位修士亦忙着救人与清理现场,暂时无人关注到萧立的修为变化。 几人安静在一旁等待,待三青真人与云山宗几位医修查看过另两位昏迷剑者的情况后,便将所有人带离此地。 众人终于回到峰顶,看到原本该是平整广场的地方一片狼藉,广场成了一个巨坑,往下看便是巨兽之腹,张牙舞爪般狰狞。 姜迎先是随着大家到云山宗医馆检查了伤势,还与当年听她检查腿骨的那位女医师见了一面,聊了几句。女医师见她腿伤竟然好了,又询问她治疗方法,但她不欲细说,便只道是分门前辈替她治疗,具体过程如何她并不清楚。 女医师也就不再多问,确认她伤势虽重却不再危及性命后,便递给她一些丹药让她按时按量服用,旋即放她离开。 而童婉灵伤势对比姜迎与另两位剑者,更不算重,她身上的防御法宝不少,伤口只有几处比较沉重,但都不威胁到生命,所以她可以与姜迎一同离开。 但是两人到底心系同宗道友,还是去询问了一下其余两位剑者的情况。 男剑者是伤势沉重之余,失血过多导致持续昏迷,在医馆医师的治疗下,性命无虞。 倒是那位女剑者,医馆医师纷纷表示棘手。 一是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二是伤势耽误已久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她虽能活命,但是大概率不能再提剑,甚至不知是否尚能继续修行,因为她不仅伤到五脏六腑,还伤到了修行的根基。 不过检查了女剑者后,还是有医师忍不住问究竟是谁替她处理了伤势,因为正是如此女剑者才能保命,否则她早该死在地坑了。 姜迎等人一听,童婉灵天真无邪地看向萧立,萧立极力控制自己的脑袋不要转向姜迎。 姜迎神色如常,毫无反应,面上写了“不关我事”,冷冷静静。 但是她在意识之中,已与药宝聊了起来:【你看起来不仅是个药宝,还能够当一只小医兔。】 【那我自是十分厉害的。】 【日后我替你开个小医馆如何?】 【谁会相信一只兔兔能够救他们的命?】 【不信便回家等死咯。谁信谁来,谁闹事揍谁。】 【哇,你负责揍我再负责治?】 【嗯。】 【听起来不错。】 【待你我日后隐居山林,便开这么一个小医馆,你负责救治,我负责收钱。】 【……】药宝总算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了,【谈话结束,你个坏蛋。】 姜迎笑了笑,不再逗她,而在外人面前依旧平静无波。 于是萧立成了对方眼中的救治人。 “听闻你是一位铸剑师,没想到救人还有一手?” “……” 我…… 童婉灵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师兄你好厉害呀!” “……” 我…… 最后他实在扛不住了,胡诌道:“我不过是尽力而为,平素对医术并无半点研究,能够救下那人性命应当是万幸中的巧合。” 有医师夸他谦虚,还夸他手法专业云云。 他不敢再多说半句,生怕自己露陷将姜师妹的小灵宠暴露出来,于是打哈哈应付了几句便急着找借口要走。 姜迎这时才开口说话:“师兄说得是。既然我等无事,便不妨碍诸位医师治疗另两位剑者了,弟子们先行告辞。” 医师们只道他们是累了,经历了这么一系列波折也确实足够心惊胆战的,于是也放他们回去歇息。 于是姜迎等人终于能够离开。 路上,尹三真人与白云峰的裁判官等人送萧立与童婉灵回门。 而姜迎是青山峰弟子,顺理成章随着三青真人离开。 在双方飞舟远离彼此后,姜迎站在舟尾,看着白云峰的方向终于低声开口:“不知白云峰结界究竟因何崩溃,白云峰又是因何地动?” 三青真人道:“是布下此结界的一位长老在外受了重伤,力量暴乱,牵动了此结界。至于地动,应当是自然现象,至少目前并未发现异样。” 姜迎想起先前见过的也入了地坑的长老:他全程不苟言笑,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凶悍。 先前在地坑,他也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众弟子的情况,之后也不管有谁重伤有谁命悬一线,他都不再过问,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姜迎问三青真人:“那位长老便是另一位设立结界的长老?” “不错。由于他与重伤的长老修为相仿,能力相近,故而花费了好些时间才将结界解开。” 姜迎又问:“闻说此结界尚有二宗主参与设立,为何……” 三青真人拍了拍她肩膀,低声道:“那是二宗主。今日之事在宗主那样的人物眼里,并不算大事,他们不会亲自出面,这便是现实。” 姜迎不说话了。 这个道理她倒是懂。 不过她觉得堂堂长老,至少金丹后期的人物,忽然重伤不说,还恰巧凑到有弟子在他的结界中比试的时候重伤,实在是太过巧合。 再者说,如此一个保护作用的结界,却会随着设立之人的气息动荡而动荡,这实在有违结界与法阵的规律,令人不得不怀疑。 她疑惑万分地想着,目光直直钉在白云峰的方向,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佛一尊雕像。 最后是三青真人忍不住了,沉声反问她:“那位萧弟子——你的铸剑师,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他的修为究竟因何得以突破?” 姜迎不曾告诉他药宝的事情,她甚至不曾告诉尹三真人她有这么一只能够轻松化丹的灵宠。 于是她只说了与萧立约定好的说辞:“萧师兄找到我后,见我情况极其糟糕,他便想用飞舟将我送回峰顶,寻找救治。 没想到我二人才接近峰顶,便被那结界的混乱力量拦下,无法再进。萧师兄又生怕耽误时间,一时情急,竟服下半枚高阶一品的九转增元丹,想借用它的力量与那结界之力对抗。 结果便是阴差阳错,突破了修为障碍。旋即他又发现丹田有异,我便对他坦白我的一些猜测,他便自行尝试修补丹田,旋即用将多余的丹药之力转移到我身上为我疗伤,大抵无形之中转移了高阶丹药对他的伤害。” 三青真人并未直言他信或不信,又问:“那么他体内压制丹药的术法又是从何而来?” 姜迎直言不讳:“弟子所设。” “你?” “弟子曾在一本古籍之中看到这样的术法,见师兄跨阶服用丹药,生怕他遭到药力反噬,便斗胆一试,所幸成功了。” “你莫要忘记,你那时可是重伤状态,无人信你能够在那样的状态中施展那样的术法压制那样高阶的丹药的药力。” 姜迎摇头道:“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姜姑娘,你的说辞只能说服那些不明真相的普通修士。” “这便足够。” “你知道你在拿你的生命冒险么?” “若真是如此,希望危难之时,三青真人能够不吝相助。” “此事并非我助或不助的问题。我只想问你,你我与尹三真人本已约定,由我尝试协助萧弟子突破,若成功再以同样的方式协助尹三真人,为何你不按照约定行事,擅自尝试? 另外哪怕你想要尝试,你又如何确定你能够把控全局不危及萧弟子生命?你如何保证他能顺利承受九转增元丹的药力,又是如何自信能够在他失控之时力挽狂澜? 你说你自古籍之中看到这样的术法,那又请问你所看的是哪一本古籍、用的是哪一种术法?若让你再试一次,你又能否完美重现那样的术法? 姜姑娘,姜念玉,我知你素来胆大心细,不做无有把握之事。但今日此事,你将你自己暴露于最危险的位置,我希望你最好如实交待整件事经过,否则你应当明白,一旦对方真想了解,那么萧弟子突破修为的过程,绝对瞒不过那些能将真人亦捏于掌心随意摆布之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毒老 姜迎在三青真人的连番问责下,沉默了许久许久。 直到飞舟进入青山峰的领域,接近蛊毒门的范围,她才忽然将搭在飞舟边缘的手松开,转身直面三青真人: “那道术法,其实是三青真人你亲手所设。” 三青真人两眼一睁,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我?” 姜迎语气笃定得如同陈述一个真相:“萧师兄服下丹药,一开始所有的药力都被他用于冲击修为、突破修为。 后来剩余的药力不及吸收,不断反噬他的功体,便在此时,三青真人你与众人来到,检查师兄身体时发现有此异象,虽说不明状况,还是用术法压制了丹药的药力,以免让后辈陷入生命危机。” “……”三青真人要被她的大胆胡诌惊呆了,“你便打算这般糊弄外人??” 姜迎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实际上这样的说辞或许传不到外人耳中。弟子已与萧师兄沟通好,他一回门便会以修为‘意外突破’为由,进入闭关,拒绝所有人前来打搅。 而他先是在试剑比试之中获得不错的成绩,又本是白云峰看重之人。虽说他现如今地位堪忧,但到底与所在分门的门人尚有一定交情,听闻他时隔近十年竟然又可突破,寻常人等均不敢前往打搅他闭关。 而他闭关又是吸收那枚九转增元丹,吸收到一定程度,药力不再对他产生威胁,限制药力的法阵便会自行解除并消失。 届时他再出关,法阵早已无影无踪,这时再有任何人前来打探,均不会发现法阵的踪迹。 那时,他只消一句:‘误服丹药、恰巧突破’便能够应对所有的问题,莫说术法,便是我,也能够与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三青真人真的要服死她这种思维了。 “倘若你的这些假设全不成立,倘若萧弟子一回门便被门人仔细检查,倘若他恢复实力被幕后之人盯上,势要杀他灭口?!” “萧师兄已然得知自己的处境,也得知所有可能的下场,若一切不成立,他会自行承担后果,若不幸将弟子也牵连入内,对方宁可错杀亦不漏杀,弟子亦能自行承担后果。” “你又何必?” 姜迎忽然沉下脸来,神情严肃:“三青真人,弟子心知你方才那番话,全是出于关心弟子。 弟子亦想安安心心修行,最好能够长命千岁,百事无忧。 但是这并非是弟子想要便能实现的。倘若弟子只想保命,一切均可撇清关系不错。但若为了大局着想,弟子这么做才是最优解,因为弟子如今只不过是一位无足轻重的炼气层弟子,但三青真人你与尹三真人一般,是金丹期的真人,是整个东小灵界实力拔尖的少数人。 你们的性命比弟子们的性命重要。 而让你们留下,尽可能保护你们不被对方发现,这才是最优解,这才有可能查明一切真相,并力挽狂澜。 否则倘若你与尹三真人有个三长两短,弟子一个筑基不到的修士,能够改变什么? 哪怕弟子最后查明了真相,弟子还能够做什么? 所以哪怕弟子与真人早有约定,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在弟子眼里,是更优解。 哪怕当时你与尹三真人都在,有心人难免联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们还是有机会将我们二人与你二位真人分开,还是有机会让三青真人你隐藏起来。届时或者正是我方这么一位隐藏在暗的人物,便能力挽狂澜,让局势翻盘,这样的冒险我们何乐而不为?” 三青真人沉声问:“那么你将我方掌控的信息告知于萧弟子了么?” “嗯。否则他不会相信,弟子只能坦白。” “那么你知道修真界有一种手段叫做搜魂么?一旦对方搜魂,你想隐瞒的,全隐瞒不过。” 姜迎倏忽微叹一口气,表情有些无奈。 她往前方蛊毒门的地界看了一眼,眼中有一丝愧疚,同时又有一抹阴森的寒光。 “其实弟子尚干了一件萧师兄全然不知的事情。” “嗯?” 姜迎眸光一寒,看向三青真人:“我下了毒。” “……” ??? 姜迎道:“说来事巧,在与萧师兄交流之前,我恰好了解到搜魂这么一个行为。我知道要让萧师兄全然相信我的说辞,必然要摆出尹三真人这位有力的证据。要让他明白事情的复杂与他所要面临的风险,亦要说明我为何要在那样的情况下助他完成这么一件事。 所以我当时几乎知无不言。 但为了防止他被搜魂,我亦在他体内下了一种毒。 此毒名唤失忆散,顾名思义,一旦催发此毒,此毒会迅速侵入他的脑内,攻击他的记忆区域,蚕食他的所有记忆。 我将此毒混入他体内的九转增元丹中,随着九转增元丹逐渐在他体内化解,此毒亦会悄无声息进入他的识海领域,一有外力强行入侵他的识海,此毒便会发挥功效。 哪怕日后他被分门之人查看功体,只要他们不查看识海区域,此毒便不会被发现。但若查探识海区域……”姜迎冷笑了声:“好奇萧师兄如何突破修为以及关心他功体是否有所变化而去查探他的功体,我能够理解,但查探识海?我便要怀疑对方的身份了。” 三青真人沉默了许久,实在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哪怕先前她选择擅自为萧立突破修为,选择将自己摆到风口浪尖位置,他都能够理解并能够想象得到,但是下毒? 他万万想不到她会这么做。 “你可知……你……”三青真人“知”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该如何去说。 姜迎倒是深知他想说些什么:无非是“你可曾想过对方愿不愿意”“你可曾想过对方会不会恨你”那一类的话。 可是:“若他被发现、被找上、被搜魂,他能够活命的几率便几乎为零,是否失去记忆又如何?改变不了他的结局,但可以改变我方乃至云山宗内所有情况类似的修士们的结局。 我承认我的手段并非那么道德,并非很能令人接受,但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我。 同样的事情若再发生,若我依然无有更好的方式,我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哪怕事情重复一千遍、一万遍,只要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优解,我都不会更改我的方式。” 三青真人持续沉默。 看着态度异常坚定甚至近乎倔强的姜迎,迟迟无能说话。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了解眼前这位小弟子。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位看似冷酷,实则心底十分善良的姑娘。 以为她哪怕迫不得已,也只会牺牲自己权益,尽全力保护其他她认可的自己人的权益。 他没有想到她会选择这么做。 大抵是身处正道久了,他甚至想不到还能够这么做。 要知道记忆对一位修士、一个人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甚至可以说,是人的记忆让人成为这么一个人。 记忆里的喜怒哀乐、亲人友人、悲欢离合,将每一个人塑造成与众不同的人。 它与生命一般,对人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所以在正道之中,搜魂侵犯他人记忆与攻击识海销魂他人记忆,与无端杀人一般属于禁忌行为。 这样的行为放在正道之中,称得上“恶毒狠毒”。 三青真人一时哑然。 心想或许现在所看到的,才是真实的姜念玉? 据悉她当年自愿进入蛊毒门是真的,或许当时便已经昭示了,她确实是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剑走偏锋、不走寻常道的一类人? 也是……否则寻常人谁会想到常规的路子不走,而是去修毒。 姜迎并不在乎三青真人如何看待自己。 她方才所说的是真心话,她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 她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不会滥杀无辜,不会罔顾生命,但除此之外,什么记忆,什么灵魂,对她而言,终究比不上性命。 而一个人的性命,同样比不过一群人的性命。 若她注定保不住这个人,她必定选择保住人数更多的一方。 都这样了,还在乎记忆是否完整、死得是否体面做什么? 若萧立败了,大概率她也败了,她所能做到的便是将身后的人推回暗处,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她不说话,也不解释,静静地让三青真人消化这个事实。 最后是三青真人无奈一叹,手抬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是云山宗让你们牺牲太多。” 他还是相信她心底绝对不坏,相反,正是心中有大义,才会如此不计后果。 对于此事姜迎倒有话要讲,抬起头来:“若有朝一日云山宗内部被证实已全然腐朽阴暗,弟子希望能够将它连根拔起,莫要再让它陷害更多的无辜修士。” 三青真人点头道:“此事不必你说,我们也会尽力这么做。并且既然你与萧弟子已取得跨越性的进展,我与尹三真人这边,也能够放心着手许多事情了。” “哦?” 三青真人笑笑:“你方自一场大动荡中逃出,身上尚且带伤,这些事情便无需你操心了。蛊毒门快到,你回去好好清洗整理一番,让你的师姐们替你上药,之后你便好生歇息数日,再回来与我们见面。” 姜迎也就不多问了:她确实很累,也很想放下一切事务,抛开一切杂念,专心休养数日。 于是她点点头,答应会好生歇息,之后便不再过问此事。 很快他们来到蛊毒门地界。 由于这一次三青带着“护送弟子回门”的责任,也就顺理成章将姜迎送往她的小领峰。 但不料行至中途,撞见对面一艘大飞舟急急驶来。 两舟相遇,对方又急急停下,看到三青舟上的姜迎,舟上众人惊呼出声:“师妹?!” 旋即已有人不顾这是三青真人的飞舟、不顾礼数,直接跳到三青的飞舟上:“姜师妹你可无恙?!” “我等才收到消息说你在白云峰试剑,还被结界之力攻击坠崖了,你到白云峰比试为何不说,你这一身的伤……快,我们带你到医馆治疗!” 姜迎被失态的魏芳、楚一一和松飞逸等人团团包围,尚来不及说上半句话,又被他们拽着要往青山峰的医馆走。 姜迎有些发懵,而三青真人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诸位……” 众人一同回头,如临大敌地看着他,好似是他瞒着他们真相,是他害得姜迎受伤一般。 后来还是魏芳这位大师姐反应得快,见是堂堂百草门的三青大真人,连忙回身拱手道歉:“抱、抱歉,原是三青真人,恕弟子冒犯……” 松飞逸看了真人一眼,又看向姜迎:“这位……你怎么与这位……” 姜迎终于有机会说话了,立马将事情解释清楚:“我确实受了萧师兄拜托,到白云峰比剑去了,也确实发生了一些意外,故而受伤。 但我已与其他比试者一起,在医馆接受了治疗才回来。三青真人那时恰巧也在,见我同在青山峰,便顺道载我一程。” 她指指脚底的飞舟:“此乃三青真人的飞舟,师兄师姐……” 众人立马反应,尴尬无比地看向三青真人:“这……抱歉抱歉,咱们一时情急,实在失态,还望真人莫怪,我们现在便带师妹带走,有劳真人送她回门了……” 三青真人忍住笑意拂手道:“无妨。来都来了,半空中让一位伤者来回移动太不像话,让我将你们带入蛊毒门再说吧。” 众人战战兢兢,第一次坐真人的飞舟呢,不敢坐,又不敢不听话来回跑。 纠结了半天,众人终于想起后方尚有两位话事者,赶忙回头征求两人的意见。 后方蛊毒门的专用飞舟上,如今只剩下两人。 一人是代理掌门的“大大大大师姐”白素娥,另一人则是真正的掌门,毒老。 他一身黑袍,背部佝偻,脸隐藏在黑袍连带的黑色兜帽的后方,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当他面部转向姜迎之时,姜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强烈的寒意随着他的动作侵袭而来。 那仿佛是对方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森寒投到姜迎身上,让她哪怕看不清他的动作与视线,也能笃定他在看着自己,看得她不自觉背部发寒。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宣布 就在姜迎浑身不适时,三青真人看了那黑袍老翁一眼,手袖微微一挥,笼罩在姜迎身上的森寒感便瞬时消散。 旋即三青真人对着那人道:“她是你门下弟子,何苦这般为难她。” 黑袍老翁抬起头来,淡淡看了三青真人一眼。 “你竟送小弟子回门。” “举手之劳。” 黑袍老翁又看了姜迎一眼,现在姜迎隐隐能够看到他的面容了,十分苍老的容貌,面上皱纹如沟壑一般深刻,一道盘地树根般的长疤盘踞在侧脸。 他两眼向外突出着,审视人时目光阴恻恻的,令人不寒而栗。 他看了看姜迎,不知是否由于三青真人在场,他一直未有说话。 三青真人摆摆手,缓和这莫名严肃萧杀的气氛:“行了,让我把人放下你们再来谈吧。” 他说着,驱动飞舟往念玉峰降。 与此同时,还释出一阵灵力,强行带着老翁的飞舟也往那里降下。 如此强硬的手段,老翁却未生气,转眼瞧了瞧三青便由着他动作。 于是两艘飞舟齐齐落到念玉峰的独间居所前。 那里有姜迎种的许多灵草,以及一大片毒田和一片灵虫养殖基地。 三青真人瞧见这个规模以及灵草毒草的生长状态,暗暗点了点头。 回头看到灵虫,又有些疑惑:“你养这么多虫子做什么?” 姜迎至今没让他知道她隔三差五给他的沙漠石藤喂这些“零食”,所以现在还是不让他知道:“研究用。” “……研究?”三青真人心说蛊毒门的毒虫还不够你研究的? 但他没有说出口,也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这时毒老又看了他一眼:“你与我蛊毒门弟子交情倒不错。” 三青真人头也不回:“姜弟子能言善道,人又有趣,便在路上多聊了几句,自然熟络了。” “你是会随便与人熟络的人么?” “否则我能与你结交好友么?” “这是你在蛊毒门前慢悠悠驾驶飞舟的理由?” “你蛊毒门如今不让人驾驶飞舟了?” “哼。”毒老冷哼一声,摆手道:“人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三青真人背过手看向他:“姜弟子身上仍然负伤,我受云山宗托付,负责送她回门,便有责任确保她在内门能够得到良好的治疗,否则我无法向云山宗交待。” 他顿了顿,眯眯笑着看着毒老:“相信毒老你不会让好友我难做,对么。” 毒老又哼一声:“赶紧走。谁与你是好友?” 三青真人哈哈大笑,半点不介意他这奇怪的态度。 回头对姜迎说了句“这位便是蛊毒门掌门毒老”,便悠悠然回到自己的飞舟离开蛊毒门。 姜迎一开始还以为这位毒老在与三青真人呛声,都准备插嘴为真人说几句话了。 没想越听到后头越是不对,最后再一听,嚯,好友?? 真是奇怪的友情…… 她目送三青真人远离后,这才回身看向同门的师兄师姐与白大师姐。 最后看向毒老,想了想,识趣地先与他对招呼:“弟子姜念玉见过毒老。” 毒老打量了她两眼,冷声道:“能让白代理特意寻我相救,还能让顾三青开口替你作保,你这女娃倒有本事。” 姜迎心想:顾三青?三青真人? 白代理自然是白大师姐了,让毒老相救…… 她看向白素娥,后者点头承认道:“先前听闻白云峰主峰广场坍塌,遇难弟子之中又有你,我担心你作为蛊毒门弟子无人相救,便斗胆请了掌门前往营救。” 姜迎连忙拱手道谢:“谢白大师姐关心。” 又对毒老道:“谢毒老掌门百忙抽空前往营救。” 毒老又哼一声:“你一蛊毒门弟子,修毒之人,却到白云峰比剑,看样子你的时间足够充裕。”说着无声看向一直代为管理蛊毒门的白素娥。 那样子好似在质疑白素娥平素安排的任务过少了。 他都这么说也这么表现了,姜迎不可能听不懂他的意思。 先前对三青真人阴阳怪气的也就算了,三青真人自己不介意,看样子是习惯这位“朋友”的性子与态度。 但是现下又无端怪责出于好意的白大师姐,她便有些不理解了,开口便道:“白……” “姜弟子为人机灵又勤奋,她的任务在门内并不轻,甚至比一些师兄师姐还要重。但是她总能又快又高效地完成,所以才有更多的时间去钻研她感兴趣的事物。” 白素娥及时打断想要辩驳的姜迎,在毒老看向姜迎的时候,暗暗对她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莫要多说。 姜迎只好收回方才的话,微微蹙眉地瞅向令白大师姐也忌惮的毒老。 毒老似乎能够明白白素娥的用意,冷哼一声。 “任务能够做好,毒术呢?” “姜弟子如今已达御毒一式第六层,并熟悉整套御毒术功法,这样的速度,相信蛊毒门能够与她匹敌的,也不过只有楚弟子一人。” 毒老终于又回头,看了白素娥一眼。 “看样子你极喜爱这位新弟子。” “喜爱谈不上,但我欣赏这样的弟子。相信魏芳一一等人,也是带着这样的欣赏,这才处处关心她。” 魏芳立马回答:“弟子不仅欣赏姜师妹,也很喜欢她。” 楚一一道:“姜师妹为人热忱善良,又聪慧有加,当年我险些丧命于别门弟子之手,是姜师妹救了我,还不畏强权站出来替我们蛊毒门讨回公道。 毒老你不要再难为姜师妹了,据我所知,她去比剑一定是因为受到剑门好友所托,她也是出于好意,并未做错什么。” 松飞逸与另两位平素与姜迎也很要好的门人也纷纷开口,为姜迎讲话。 毒老一一听着,全程目光一动不动锁在姜迎身上,那如要洞穿她内心的眼神,让她着实有些无法适应。 最后,毒老忽然开口:“说够了么?” 一旁弟子登时住口,被他那低沉到极致的语气给吓到了。 姜迎实在忍不住了。 她能够理解这位毒老身为掌门又身为修毒之人,脾气难免怪异。 但她不能理解一个整日不在门内、不管事务的撒手掌柜,一出现便是兴师问罪的态度,不仅问罪于她,还要牵连一众本来只是出于好心、关心同门的门人。 “恕弟子愚昧,不知毒老方才的一系列问话究竟是何用意? 是弟子违反了门规,耽误了正事,亦或蛊毒门有规定不让门内弟子辅修毒术以外的技能? 弟子被三青真人送回,是弟子不配亦或蛊毒门不欢迎外来之人? 白大师姐与魏芳师姐等人为了避免同门在外吃亏,组织前往救援,如此齐心且善良的举动,又因何要换来身为掌门的毒老您的冷言冷语? 毒老身为一门之主,本该带领蛊毒门发扬光大,却常年不顾门内事,不露面不做主。如今一回来便要质疑尽心尽力为蛊毒门付出的白大师姐与众师兄师姐,这难道是毒门掌门别出心裁、独树一帜的领导方式?是什么不走寻常路的带领技巧?” 毒老骤然沉眸,那让姜迎不自禁胆寒的压力又出现了。 但她已然知道那是对方的威压,她反倒不那么害怕了。毕竟这是有意施加的东西,她的不适反应只来自于对方高于她的威力,来自于身体的生理反应,而非她发自内心的真实反应,她不怕这样的“恐惧”,至少当下她不怕。 白素娥站在毒老后方,无奈地拍了拍额头。 果然…… 又没拦住。 姜迎的语速太快了,等她想拦的时候,人已经吧嗒吧嗒说了一大段,该冒犯的已经冒犯了。 按照毒老的性子,哪怕她后来再拦,他也会让人说完,所以半途拦截已毫无意义,这孩子又当众顶撞强权了。 毒老冷冷看着姜迎:“你可真敢说啊。” 姜迎不甘示弱回视他,丝毫不在意他的威压对自己的压迫:“整个云山宗都知道弟子敢说,不差毒老您一位。” “你就不怕我将你逐出蛊毒门?” “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你不怕我将你逐出门外然后毒死你?” “便冲三青真人方才那句‘好友’,弟子不怕。” “哼。”毒老冷哼一声,“顾三青不在,你这马屁拍得不是时候。” “弟子不过实话实话,这也算马屁的话,我大抵也拍了您的马屁?” “……” 毒老骤然语塞,万万没想到她的话会有这般转折。 这也算马屁?? 夸了顾三青,再因为他是顾三青好友,就顺道也拍了他马屁??? 说他沾了顾三青光咯??? 白素娥等人在后方一听,也是讶然不已。 这话说得她们有些想笑,但是看到毒老微微僵住的背影,她们又惶恐不已。 气氛忽然变得更奇怪了,毒老拧着花白的长眉看着姜迎,脸色如走马灯一般青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 而姜迎无动于衷,不慌不忙。确实因为三青真人喊了个“好友”,她便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不用死就行。 最后是白素娥出来打圆场:“咳咳,好了好了,毒老咱们便看在姜弟子仍旧负伤的份上,让她先歇息,晚些我带她到毒阁再与毒老您详谈。” 魏芳也赶忙道:“是了是了,我们也不在此地耽误时间了,大家都有任务在身,走吧,各自回头干活。” 众人连忙要做鸟兽散,也想着借此让师妹和毒老避开冲突。 没想姜迎忽然又起了一个事关萧立的念头,她看了毒老一眼,思绪稍转,便笑眯眯对魏芳等人道:“对了。我才想起来,我有一个事关萧师兄的好消息想与师兄师姐分享。” 萧立平素也会来蛊毒门与大家伙儿一同对战练习,休息期间顺道与大家分享白云峰的一些新奇事,以及一些哪怕传遍云山宗也传不到蛊毒门的宗门“八卦”。 一来二往,大家都熟悉了,挺喜欢萧立这个人,同样便会比较关心他。 一听事关萧立,楚一一奇怪道:“何事?……莫非你们获得最好的名次了?!” 众人正要欢呼,姜迎摇头道:“比试场地坍塌,事出突然,比试结果尚未公布,所以我们尚未确定最后的名次。” “啊?!那莫非日后还要再比?否则不是白比试了?!” 姜迎道:“这倒无妨。我当时坚持到最后三名了,这个名次无论如何也能让萧师兄再在分门留一段时间。” “喔……”众人长舒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楚一一还是疑惑:“就这个?” 姜迎倏忽神秘笑道:“非也。是一个更好的消息。” “哦?” 她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忽然提高声音道:“在师兄救我之时,由于误服丹药,反而突破了一直以来的修为阻碍,成功进阶至下一层了。” 说着她笑眯眯地看向毒老,仿佛高兴得忘记方才的“恩怨”要给他也道喜道:“他不仅突破了障碍,还发现他的丹田原来竟有异样,经过那枚丹药的冲击,丹田的缺陷被修复了,日后大抵再也不会遇到修为上的阻碍了。” 毒老一听,一直冷漠甚至带着点狠毒的表情便如坍塌城墙一般撼动起来。 半晌,他声音隐隐带颤地问:“什么修为阻碍……丹田缺陷?” 姜迎心中暗笑一声,抓准他的痛点了。 “目前尚未清楚,只知萧师兄数年前便遭遇修行瓶颈,死活无法进阶,今日被那丹药一冲击,发现竟然非是他自身的问题,稍加修补丹田的缺损后,他的修行便恢复正常了。” 魏芳听得不明所以,亦未曾察觉毒老的异样,插话问:“何谓丹田缺损?” 这话姜迎不想对她们多说,毕竟她只要她们知道萧立已经突破,并引起她们对“丹田有损”这个现象的初步注意,便就足够了。 她摇头道:“不清楚了。唉,恰巧师兄回门闭关去了,具体发生何事,我看要等到他出关才能知道。” 说着对众人抱拳道:“好消息便是这般,师妹我说完了。若师兄师姐与大师姐再无要事,师妹我想稍歇片刻,晚些再与诸位详谈这场比试的始末。” 众人一听,理解地点头:“那你放心歇息,我们先不打扰你,等你恢复。” 姜迎连道抱歉,将他们送上飞舟目送他们离开。 再回头时,果然,这位毒老掌门还在原地,幽幽地盯着她。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皮皮花出马 姜迎回过头来,一副疑惑的模样问:“毒老尚有何事?” 毒老冷哼一声,盯着她道:“你所说的修为突破是怎么一回事?” “哦?毒老竟会关心小弟子的修为?” 毒老看着她,没有搭话,目光之中透露着一丝威胁。 姜迎并不畏惧,又问:“不知毒老因何想要了解此事?” 毒老眯起眼睛,眸光森森:“这是你一位新入门的小弟子该问之事么?” “哈。”姜迎淡笑一声,“若弟子并非此事的知情者,自然不该问,弟子也不会问。但如今是毒老您来询问弟子,并且又关系到弟子的好友安危,弟子自然想要确认一些事情。” 她道:“若毒老不愿细谈,倒也无妨,弟子能说的弟子依旧会说。当然不能说的,毒老便莫要为难弟子了,毕竟在弟子眼中,好友的性命还是比初次见面的毒老您的好奇心重要。” 毒老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小弟子竟然胆大到这种程度。 听听这都是一些什么话?? 前头大庭广众顶撞一门之主便算了,如今还明目张胆出口威胁? 真的是…… 他忿忿地盯了姜迎好一阵,最后恨恨开口:“你有好友,我亦有至亲,你可以说了。” 姜迎倒知道至亲指的是谁,但她从不曾在蛊毒门获得过相关的信息,所以她不能直接问,只问:“莫非这位至亲与我的师兄情况类似?毒老也想助她突破么?” “她死了。” “……哦,抱歉。”姜迎顿了顿,“那么想必是想为她查明真相。” “你可以说了。”毒老有些不耐烦了。 姜迎该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到了,看他前头苛刻至极,但眼下又可以不计较自己的冲撞,同时还愿意说出这些信息,看来他真的很在乎这件事。 她也知道适可而止,稍稍膈应一下对方也就得了,再过便真的有麻烦了。 于是她指指前院的椅子,示意道:“此事说来话长,既然毒老感兴趣,便坐着听弟子细说吧。” 毒老又盯了她一阵,这才迈动步伐,走到木质长椅上坐下。 姜迎拖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他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俨然没想到她敢与自己面对面平起平坐。 姜迎见他满脸诧异,奇怪问:“哪里不对?” 毒老:“……” 罢了,前面已经干了不少出格事,眼下还在乎这一个座位问题? 他未有说话,等着她细说。 姜迎将萧立的情况具体说明了。 包括对于丹田的一些想法,但这一次,她只字不提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把和他们共同探讨出来的推测全揽在她自己身上,营造出一切都只有她和萧立独自研究的假象。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她倒是加入了剑冢谷的经历。对于银白长剑口中的藏真人,她未曾去查实,但也无所谓真假。 毒老听罢,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的思绪显然不在当下了,姜迎看得出他在思索着什么。 好半晌过去,他那发散的目光忽然聚焦回来,看向姜迎:“只有这些?” 姜迎道:“弟子们能力有限,只知道这些,剩余的恐怕得靠毒老亲自调查了。” 毒老没再说什么,站起来默默离开,连句总结话语都没有。 姜迎看着他离开,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念玉峰后,这才撇撇嘴:“古怪性子。” 药宝忽然出声:“大抵在他眼中你也古怪。” 姜迎没搭话了,说要歇息,结果又谈了半天,她实在累到想原地躺下。 但她还记得前头松飞逸等人非要她做防护甚至让她搬家的异常举动,猜到大抵有人在背后打她的坏主意,所以她还是勉力站起来,收好椅子,走入屋内。 经过毒老这一件事,她反倒受了些启发。 所以她也只在屋里休息了一天,次日她便服了药宝给她炼的止痛丹,再到青山峰的万物阁购置了一些品质不错的丹药与符纂等,包成一份大礼,前往白云峰鹤羽门。 姜迎前头来过一次,所以这次算是轻车熟路了。 很快来到萧立所住的地方,那里的人也见过姜迎,并且又有难得的别门来的弟子,自然印象深刻。 “哟,姜师妹,你又来找师兄了?” 姜迎点点头:“萧师兄可在?” 有一男修道:“闭关去了。” “哦?”姜迎问,“何处闭关?” 男修指指一个方向:“那呢。”又道:“他昨日一回门便钻入闭关室了,叮嘱不得打扰他,师妹你有何事?急否?若不急,你待他出关再来吧。” 又有一位男修插话:“闻说你们比试时取得了极不错的成绩,师妹,分享下经验如何?” 姜迎笑道:“比剑的比试,该问萧师兄才对。我此番前来亦非急事,只是昨日便看到萧师兄成功进阶,如此大事,昨日由于比试场地的意外来不及正式道贺,今日便特意前来赠上大礼,补上贺词。” 众人一听,惊了:“什么大事?什么进阶??” 姜迎也一副吃惊的模样:“师兄不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啊!是哪样进阶?铸造之术么?不会是修为吧?!” 姜迎连连点头:“是的呀,否则怎么称得上‘大事’呢?” 众人惊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位男修一步跨到姜迎面前,扣住她肩膀:“你说什么?他当真是修为进阶?修为?到了炼气六层??” 那又激动又不敢置信的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惊喜与欣喜。 姜迎微微动了动肩膀,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无端端的何故骗人?确实是修为进阶,到六层了。 哦,我认得你,你是万师兄,萧师兄时而提起你,说与你是好兄弟,原来你也不知情?” 万长晋道:“我不知。他确实一回门便赶着闭关,我尚来不及与他打个招呼。” 姜迎道:“看来萧师兄确实急切。那么不如待他出关,你再详细问他吧。 这一些是我为他准备的礼物,便由万师兄暂管,届时代为赠出即可。 这个礼盒内中,一类是巩固他修为的丹药,一类是他先前提过门内没有的符纂,还有一类是紧急疗伤的丹药。我听说他发现他的修为停滞,竟是由于丹田出了问题,我担心他此番闭关会出意外,便有劳万师兄与诸位师兄在此期间多关注他一些,若出现意外,也无妨看看内中丹药是否能用。” 万长晋又诧异了:“丹田问题?” “嗯?哦,是啊。他说他的丹田竟有缺损,似是外力所致……嗯,具体如何我实在不甚清楚,还是等……” 万长晋立马转身:“我去找掌门一谈!” 姜迎立马拉住他:“且慢!” “师妹何故阻拦?” 姜迎见他冲动,将他拉至一旁低声道:“不知这位掌门是否关心萧师兄?” 万长晋道:“当初萧立便是被掌门看上,破例录入鹤羽门的。后来他修为停滞不前,若非掌门一直替他作保,他也不可能还能留在此处。 既然你说他丹田有损,并且是外力所致,我看我将此事告知于掌门,掌门会替他调查。再者说,若当真丹田不妥,萧立强行闭关且非危险?让掌门知情,出了事,掌门必定能够及时救他。” 姜迎道:“那师兄可要慎重考虑了。” “慎重考虑?” “自然。如今你我均不知这‘外力’从何而来,但听起来,像是有人刻意陷害。若当真如此,便不能让那幕后之人得知他的阴谋诡计被破除了,否则萧师兄不就有生命之危了?” 万长晋未曾想到这么远,一听,也愣住了。 姜迎就是要让他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见他开始意识到问题所在,这才拍拍他肩膀:“不过我相信万师兄,你若能确定掌门待萧师兄好,便将事情告知于他吧。甚至我认为万师兄应当多找几位信得过的人来保护萧师兄,否则谁知道哪天便会有人趁虚而入,伤他于无形呢?” 姜迎说完,便绕过万长晋走向其他几位男修:“萧师兄的闭关室具体在哪里?我忽然想去看看,我在蛊毒门从未见过闭关室呢。” 几位男修挺喜欢这位长得好看人又乖巧的师妹的,闻言只觉得她在蛊毒门那样的地方必定很委屈,纷纷心疼她连闭关室都没见过。 于是他们大大方方引着她往闭关室去了。 来到一排依山而建的人造石室前,一位男修指指最边上的大门紧闭、法阵开启的石室:“喏,那便是他的闭关室。” 姜迎走过去,一副好奇模样绕着石室绕圈圈。 一边绕,她一边往地上扔她拜托白素娥替她“搞到”的留影石。 四个方向,四枚留影石,在石室正前方还有一枚。 黑色的不规则石子一落下,早早被姜迎安排到地底潜伏的沙漠石藤便将石子卷入土中,等待这些人走后再重新布置。 姜迎将留影石都安置好,再一次对这些师兄强调萧立的进阶可能不稳定,要时刻关注他的状态。 这些师兄平素与萧立关系不算特别好,但也还不错,作为处境相似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带着满满的兄弟情拍胸膛保证:“放心吧师妹,咱们可比你还紧张他呢。” 于是姜迎便放心走了,支开这些人,好让石藤们将留影石隐藏在四周的草丛之中,确保绝不显眼。 随后石藤们又开始布下石元阵,将萧立的石室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 待姜迎离开此地之前,姜迎回头看了看表面毫无变化的石室。 想到萧立日后可能面临的种种,她在心中重重叹了气:这些是我最后能够帮你的了。 要保重啊。 想着,她回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那些师兄得知了萧立进阶的消息,果如姜迎预料,立马便奔走相告。 很快,整个鹤羽门都知道了萧立进阶的喜讯。 万长晋才自掌门处走出,得知此事,又气又急。 不过鹤羽门的掌门倒是有不同的想法,既然得知门下弟子有被陷害的可能,哪怕此事并非当事人亲口说出,他也不打算轻视。他直接派了最信得过的门人,躲在暗处将萧立的闭关室牢牢保护起来,同时也是在监视是否有奸险之辈。 而姜迎透过石藤们得知萧立被人暗中守护着,并且一直没有可疑人前往试探,她便稍稍放心一些,开始将重心转移回自己的修行上面。 便在这个时候,皮皮花忽然通过传声符喊姜迎:“喂,姜念玉!” 姜迎心说还敢直呼她名字了? 沉声道:“虫不想吃了是不是?” 皮皮花莫名在生气:“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姜迎:??? “你自己交待,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 皮皮花气急败坏:“我的小弟呢?!派出去让保护你的那些小弟们呢?!” 姜迎道:“我给它们安排了任务……” “你还敢给它们安排任务?!喂!它们是出去保护你的,你现下让它们跑去保护其他人,那你怎么办?谁保护你啊?!” 姜迎便知小石藤将近来的事情也告诉它了,但她觉得这并非是什么大事:“唇亡齿寒,若萧师兄有了意外,下一个便是我,你说我该不该保护他?” 皮皮花一愣:“唇亡齿寒?什么叫唇亡齿寒?” 姜迎耐心解释:“人有一嘴,若嘴无唇,齿必受寒,这便是唇亡齿寒。放到如今的我与萧师兄身上,萧师兄便是那唇,他是暴露在最外层的那人,我在他其后,若他一有差错,我必随之暴露,危险便会紧随而至。” 皮皮花沉默了,姜迎感觉认识它这么久都没见过它这般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姜迎都以为它气跑了,不会再说话了,它又忽然开口:“你,现在,立刻,马上,前来百草门。” “何故?” “接我。” “接你??” “这不废话?!”皮皮花骂道,“你将我派出门的小弟支走了,我作为老大,不得亲自出马?!” “得亏我这些年来不止自己修炼,还带了不少小弟一起练习新的防御阵。你过来,将我们都接上,以前那些小弟便暂时便宜那位萧师兄了,你日后归我们保护。”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马 姜迎听到皮皮花说要“出马”,诧异道:“你不在四境修炼了?” “你都快死掉了我还怎么修炼?” “可是你不在,便没人替我管理四境的灵植了……” “放心,我带领的小弟可以替我管理。而且冰雪境的花姐姐也很厉害,她能够管理整个冰雪境,咱们就只要让沙漠境的自己人安安分分不就好啦?” 姜迎想想:也是。 沙漠石藤不喜近水,所以湖景的避水草它们一直不怎么管理,是姜迎用术法保护着它们的避水罩,让它们可以不断维持自己的生命力。 而冰雪境的九转冰灵花之中,有一株性子沉稳且能够领导其他冰灵花,哪怕没有皮皮花串门打理,它们也能自己生长得不错。 唯一剩下熔岩境的赤炎草比较麻烦,它们自姜迎接手打理四境之后,便未有说过一句话,同样不曾对姜迎的举动有过任何明显的反应。 平素姜迎不在时,皮皮花会带领一众沙漠石藤前往查看它们的状态,缺什么补什么。 若皮皮花不在,它们恐怕便需要姜迎自己时常前往查看了。 毕竟赤炎草又不似避水草,后者只需要保持避水罩不破便能自给自足,但前者对天气气温的要求颇高,若气温下降又无人替它们升温,分分钟便长蔫了甚至死亡。 这时皮皮花好似猜到姜迎的想法,说道:“熔岩境的草其他石藤也可以帮忙照看的啦。不就生个火啥啥的,我们可以。” 说着又独自嘀咕:“不过它们可真是娇贵难伺候啊……都快是高阶的灵植了,还一点点气候变化也扛不住。我看它们是被你与三青真人惯坏的,要我去养它们,哼哼,让它们看看本沙漠石藤王的厉害!” 姜迎忍俊不禁:“你自封为王?” “呸,我是公认的王。” “捣蛋王么?” “……”皮皮花大喊:“你才捣蛋!我如今是一地之主知道伐?!” 姜迎不逗它了,思索了一阵,问它:“你真想离开四境么?你得知道,我如今的处境极有可能连累你,甚至有可能害你们有生命之危。” 皮皮花笑了笑,语气倏忽变得豪迈:“并非只有你们修士才向往星辰大海的呀。咱们小灵植也想四处闯荡,以天地为家,晓饮朝露、暮听山语,行侠仗义,仗剑天涯!” 姜迎一听:“是谁教会你这些词汇?” 皮皮花天真道:“三青真人!” “哦?” “是他与尹三真人所说的悄悄话!他们两人时常跑来四境说悄悄话,生怕咱们不知道一样!” 姜迎又笑了:“三青峰不够他俩人谈的么?明知你们有灵智,他们还要到你们跟前谈,看样子也不算悄悄话。” 皮皮花道:“那我不晓得了。我只知三青真人在教尹三真人养灵植,尹三真人则教三青真人练剑。平素冰雪境下雪、熔岩境熔岩喷发,还有沙漠境卷起大风,三青真人还要带尹三真人来看!天哪……这好看吗???” 姜迎隐隐听出一些奇怪的意味:“这……” 这时皮皮花又道:“尹三真人还说她极少能见这样的景象……姜姜啊,云山宗不行呀,冬日无雪夏日无风的,这叫什么大宗门呀?还不如咱们四境呢。” 于是姜迎又懂了:大概是尹三真人埋头修行多了,平素出门不多,这些场景便比较少见。 云山宗处于风水宝地,四季皆温和,加之整个东小灵界亦少有这样极端的气候,那四境算是东小灵界比较有代表的地方了。 所以三青真人会带她来看,那顺道便会在四境聊起许多话题。 她不再过问,对皮皮花道:“既然你有如此抱负,倒也好,我将你带出门让你见识见识四境以外的地方。” “哇哇哇!太好啦!!!” 姜迎道:“但三青真人不定愿放你。” “他会放的。” “哦?何来的自信?” “他对尹三真人说了,说咱们这些小娃娃迟早留不住要被你全拐走。” 姜迎:“……” 心说哪里拐了嘛?分明都是大家要求了,她才答应的。 她驾驭飞舟飞往三青峰,首先找了三青真人说明情况。 果然,三青真人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没眼看了,摆手道:“去去去。切记善待它们。” 姜迎千谢万谢,再三保证,旋即前往四境接皮皮花。 它早已整装待发,带了十四株小石藤整整齐齐地排在沙漠境入口,等待姜迎的来到。 姜迎一出现,一共十五株石藤齐刷刷用小叶片“鼓掌”,鼓得唰唰唰的,堪比林中树叶。 姜迎没料到会有如此规模:“这未免太多……” 有一些小石藤“欸”了一声,以为姜迎不想要它们,纷纷都要哭了。 皮皮花拍了拍这些石藤:“出息!” 回头对姜迎道:“我新研究的阵法就需要这么多石藤,数量多效果好,保护起来才安全,不然我瞎带吗?” 姜迎心说我愿带三青真人也不定愿意放啊。原来以为只有七株,都向真人申请好了,如今生生翻个倍…… 皮皮花俨然看破她的心思,小叶子在空中呼啦啦一扇,地面的黄沙竟然卷动起来! 片刻后,黄沙褪去一层,姜迎看到自己脚尖前的位置,竟然长了一溜的石藤小芽,是全新的由沙漠石果孕育的新芽! 皮皮花道:“我带走十四株石藤,包括我便是十五株,我给真人重新种下三十株,让留在此地的石藤们管,这样他便一点也不亏了。” 姜迎惊极了:“你们何时……” “害,此乃咱们石藤间的秘密,你便莫要追问何处得来的石果了——咱们留了私房钱。” 它说着,也不再扯别的话题,小叶子再又一扇,将一溜的新芽又没到黄沙之中,仔仔细细保护起来。 旋即催促姜迎赶紧带它们离开,姜迎见它们连“后路”都给自己备好了,怎可能还不领情?长袖一挥,将它们全带入生灵戒。 余下的沙漠石藤见状,纷纷发出羡慕的喊声。 有一些修为尚浅,姜迎听不见它们的声音,是药宝给姜迎活灵活现地模仿了,姜迎才知道原来这些年纪尚幼的小石藤也是向往外面的生活的。 她对众石藤保证,日后再有机会,必定会带更多的石藤出门长见识。 随后又洒了养了许久的大胖灵虫作为补偿,让它们一次性能够吃得开心吃得够。 旋即姜迎与它们道别,将皮皮花等石藤带离沙漠境。 既然数量翻了倍,她自然必须再去报备一次。三青真人听闻这些石藤竟然懂得以新藤换自己自由,不舍之余又再次笃定姜迎是它们最好的引路人,所以他并不阻止,反而又赠了一些能够提升石藤修为的灵露灵药,嘱咐姜迎好生照顾它们。 姜迎谢过三青真人,旋即便回蛊毒门。 萧立目前未有消息,她预测他没有药宝的化丹协助,吸收转换灵丹的速度会比较慢,所以预计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离开闭关室,也就是说她尚有许久时间可以为自己做准备。 于是她启动了念玉峰的封闭法阵,在家门前挂了个“闭关勿扰”的木牌子,便专心在屋内修行进阶。 皮皮花第一次离开沙漠境,第一次来到蛊毒门,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无比的好奇。 姜迎见它平素虽皮,分寸倒也极有,便干脆准许它在自己修行的期间自由在念玉峰内活动,但必须跟着药宝并听她指挥,并且不能离开念玉峰的法阵范围。 皮皮花乖乖应下了,但待姜迎一关上屋门,它立马在门外疯转起来:“我自由啦嗷嗷嗷嗷嗷!!!” 一地的黄土随着它的转圈,猛然激起千层灰。药宝见状觉得这实在不像话,于是出声呵斥道:“够啦够啦!你莫要再晃啦!否则稍后姜姜罚我给院子打扫!” 皮皮花:“我自由啦哈哈哈哈哈!!!” 药宝:“……” 她可是只兔!……但也只是只兔。她好不容易离开姜迎的“监视”范围,看到皮皮花与一众石藤如此欢脱,很快她那长辈式“严肃”便再也挂不住,被皮皮花的情绪彻底感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管她啦我带你们去玩啊!!!” 说罢便四腿狂蹬,风一般跑向念玉峰后峰背阳的方向! 皮皮花哪能忍啊?赶忙招呼一众小弟:“跑啊!!!跟上药宝宝!”也飞速跑走。 药宝要带它们到后山的小池塘抓小鱼的,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一边喊着“冲鸭”,一边带着后方一众石藤在山峰上拔足狂奔。 很快峰上被它们闹得尘土飞扬,不到片刻时间,原本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念玉峰峰顶,便弥漫了一大层黄尘…… 姜迎的住所之门在她们离开后不久,再一次被打开。 姜迎看着满天飞扬的尘土,满面无语地从里面走出来。 这群家伙…… 是忘记自己能够听到它们讲话了? 是以为自己一闭关便耳朵也聋眼睛也瞎了?? 方才才说好不要乱跑不要乱叫,眨眼才多长时间,全疯了! 她气得扶额,掐印找到药宝:【你若将它们带出意外来,我便给你炒一顿火爆兔腿肉让你尝尝……】 药宝险些吓哭,在山坡上一个急刹停下:【你咋不闭关了?!】 姜迎怒:【我是闭关不是聋!你有本事带它们撒野,你有本事别喊得震天响啊?】 药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大。 也就意识到自己有多期待在山上自由狂奔啦! 【嗨呀,好啦好啦,你赶紧专心修行叭,我会好好带它们的!】 【它们畏水,你若带它们抓鱼,至少给它们洒上一层避水散。】 【你又知道我要去抓鱼?!】 【后山莫非有其他玩耍的地方?】 【哦,我可以带它们摘果果!】 【那是我种的灵果!不许碰!】 【熟了的不就可以……】 【你尽管一试……】 【嗷嗷嗷好好好,我不摘、我不摘,可以了叭?!】药宝低哼“小气鬼”。 姜迎要被她气死,看向峰内另一个方向道:【灵桃树的灵桃可以摘。你既然如此热情,便给它们找些小果虫吧。】 【哇!我真的可以吗?!】 【只要你们保持安静,成么?你要知道你们一喊起来,我整座念玉峰都要被你们喊塌掉,你还让我如何专注,如何修毒??】 【哈哈哈哈哈哈哈瞧你说的什么话……】 【嗯?】 【好好好是是是!我不与你废话了,我们到池塘啦!你闭不闭关随你叭我反正要玩啦哈哈哈哈!】 药宝说着,联系一掐,姜迎的识海之中便听不到她讲话了。 但与此同时,她一个住在顶峰的人,却清清楚楚听到接近半山腰处猛然传来一连串爆笑的声音与嘻嘻哈哈的嬉闹声! 她感觉头胀:说好的来保护人呢? 净是骗子! 她只好在自己的屋外再设一层蔽音阵,隔绝掉部分声音。 回头煮了一大锅毒草,全数倒入浴桶之中,将自己整个泡入水里寻求“清净”。 御毒术一式在她的运转下,不断吸收毒液之中的毒素,在她的体内冲刷并置换原有的毒素。 有了蔽音阵,她终于能够耳根清净地进入专注状态。 御毒心法被她一次又一次地运转,而体内的毒素亦一次又一次更新、替换、积累、凝缩。 当毒素凝缩到一定的程度,便开始在姜迎的体内汇聚成“丹”。 这一枚丹与丹田相仿,紧挨着丹田。在她的努力之下,此丹初次有了指甲盖大小的规模,并且如同去了果肉的桂圆核,漆黑而亮,处处圆润光滑。 是毒丹。 她将毒丹持续压缩凝练,由此感受到来自毒丹的抵抗。 她越凝练此丹,此丹便越生出强悍的抵抗之力。但她同时能够感受自己对体内毒素越发自如的掌控力,于是她并未放弃,忍住毒丹抗拒给她带来的痛苦,持续将自己逼向极限的位置。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心法,重复了多少次挤压的动作。 忽然,她感受到毒丹的抗拒之力倏忽一松,旋即她体内生出一股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力量。它能够轻而易举调动她体内的毒素,并且能够轻而易举摆布体外的不属于她的毒素。 突破了! 一个极小的境界,由御毒一式六层的初期进入了中期,却是巩固并完全掌握了六层的象征。 旋即姜迎忽然发现,自己的灵力也开始变得“躁动”,她诧异之余连忙暂放御毒心法,顺着目前的感觉运转起灵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合一 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随着她毒力的增涨,她的灵力竟然也开始躁动起来,颇有迅速往上增涨的趋势。 她曾听说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无论所修乃何种形式,均会与自身灵力紧密联系到一起,彼此增进。 她没有想到她忽然进入这个阶段。 她能感觉体内的毒丹与丹田贴到一起,内中力量开始彼此流通、彼此增进。 于是毒力的增涨,也牵动了灵力的增涨。 这会儿再专程修炼灵力,它的增涨速度便更快了。 姜迎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人还泡在满桶的毒液之中便已然运转起灵力的心法。 弥漫在空中的灵气被她吸纳入体,经过心法转换与提炼,形成纯粹的灵力流经大小周天,融入丹田。 再加之姜迎此番所泡的毒浴之中含有一些毒性草药,在她的练功动作下,往外散发出阵阵的淡淡药香。 姜迎一专注便忘记了时间流逝,连药宝与皮皮花尚在后山玩闹不曾回归也忘得一干二净。 那边。 药宝带领皮皮花等石藤来到山后的池塘。 通常蛊毒门的池塘均被用来养毒鱼与毒水草,但姜迎考虑到自己并非专修毒术,并且念玉峰有两方池塘,一大一小,于是她将小的重新清理规划,洒了一池品相不错的鱼苗。 经过这些时日的生长,鱼苗也长成大鱼了,在池中自由自在地游动。 药宝便是领着皮皮花等来到此地,举爪指着内中好看的鱼儿兴奋道:“抓它!抓它们!这些便是鱼鱼!” 皮皮花虽说在四境见过湖水境的湖,但那里太多避水草了,鱼类过多容易破坏避水草的避水罩,所以湖中鲜少有鱼,只有一些以湖底污物为食的清理鱼。 沙漠虽也有绿洲湖泊,但它不喜水不喜潮,平素生长又无需太多的水,故而也鲜少到水边游玩。 所以皮皮花是从来没有见过鱼的。 看到小池塘中时不时有鱼影晃动,又时不时有泡泡冒出,它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哇!——我要怎么抓它们?!” 药宝一溜烟跑到侧面的一个小工具房,是姜迎自己搭的,里面有一些渔具和饲养鱼类的饲料等。 药宝在里面衔出一柄小型的鱼竿,跑到皮皮花跟前放下,回头又了一柄又细又长的,外加一包鱼饵。 “这素你的,素姜姜给我做的,我用她的,长的重的!”药宝嘴里叼着鱼竿,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皮皮花一听:“为什么我要用你的?” “它小哇!”药宝放下鱼竿便给鱼线上的鱼钩挂虫虫,挂完将鱼线扔到水里,再叼着鱼竿柄部爬到岸边一块高高的石块上,两只前爪死死抱住鱼竿,坐等鱼仔上钩。 皮皮花一看:这鱼竿都快有她这只兔兔大啦! 而且这石块摆明是姜姜先前给她放的,距离是小鱼竿的距离,现在她这么一换,鱼竿都快伸到对面的岸上啦! “给我,我用长的!你还是用你的短鱼竿吧!” 皮皮花看不下去,要过去抢大鱼竿。 药宝:“凭什么?我是大人,我要让着你!” “哈?为毛你是大人?” “我比你年纪大。” “胡说!” “我有三百四十六岁啦!还不大?!” “哈哈哈!那我有四百七十二岁,比你大!你要喊前辈!” 药宝惊了:“你怎么会这么大?!” 皮皮花道:“我是灵植,修行比你们灵动物还要慢一些,长出灵智的时间也比你们长,自然会比你大啊。” 药宝:“我不服,我最大!” “年纪摆在那,我更大!” “我大!” “我小弟都比你大!” “我大!” “你只有肚子比我大!” “我大!” “我们一群石藤缠着鱼竿,力气也比你大!” “我大!” 嗨呀!皮皮花要气死了,猛扑过去:“听不懂藤话!” 药宝也气死啦,扔开鱼竿跟它打起来:“姜姜让你听我的话!” 一兔一藤从大石打下地面,又绕着池塘边缘滚圈圈。 一旁的十四株石藤都吓坏了,怕他们打着打着掉水里,又不敢去劝架。 忽然一条石藤看到掉在石边的鱼竿在抖动,它惊得急急忙忙喊皮皮花:“老……老大……鱼……鱼……” 皮皮花大喊:“别劝我!我要揍死她!” 药宝:“你来呀!” 一兔一藤继续缠斗。 那石藤看不下去了:鱼竿要被拉下水啦! 它急急忙忙跑过去,一边缠住石藤,一边深扎入土稳定住自己。 有其他石藤见状,也跑过去帮忙,迅速将鱼竿缠得紧紧的。 “老、老大!!!鱼上钩啦!!!我们怎么拉上来呀?!” 石藤们是将鱼竿缠得够紧了,然则也限制了鱼竿的活动,与水里的灵鱼死死僵持住。 药宝与皮皮花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回头一看,连忙分开跑过去。 “拉它,拉它!”药宝边跑边指挥。 皮皮花不懂钓鱼呀,便跟着药宝:“拉它,对,往后拉!” 药宝:“往上拉!” “哦哦哦,往上!……往哪个上啊?!” 嗨呀!药宝跑到了便直接自己动手,给他们示范:“就这样,像这样,对,这样拉它!” 一起努力后,水里的鱼总算被他们拉上。 “……哇?!” 一众石藤看到又大又鲜艳的灵鱼,震惊得惊叹出声。 “原来鱼鱼这样好看呀!” 药宝作为比他们早见识的“前辈”,骄傲地扬起头:“没错!这是最好看的灵锦鲤,传闻能够带来好运,我要带回去送给姜姜!” “好好好,送给她送给她!” 药宝趁机道:“看吧!现在知道有我的好处了叭?我跟着姜姜跑的地方多了,见识更多,你们跟着我准没错!” 皮皮花已然沉浸在钓鱼的新奇与惊喜里啦!哪里还计较什么辈分和“谁听谁说话”啊?开开心心地在灵锦鲤身周绕圈圈:“好看!真好看呀!” 药宝俨然有种看自家娃娃开心的感觉,自豪地蹲到岸边:“嗯嗯,哈哈哈,真棒真棒!” 又带它们到水井边学打水,打上来的水拿来装鱼,回头说让姜迎送到松飞逸那里做鱼肉。 一群小屁孩光在小池塘边便玩了整整两日,不亦乐乎。 待到终于玩腻了这片地方,药宝又带它们往山下走,带它们抓山里的灵虫,看山里的小动物。 但当它们玩得正兴头时,忽然,皮皮花远远看到山脚下出现一条人影。 “咦?有人来了?” 药宝正在刨地挖蚯蚓做鱼饵,闻言头也不抬:“不可能,此处是后山,咱们启动了护峰法阵,若有人想要入内,必然会自在前峰正门处敲入峰石示意,哪会有人在后山?” 皮皮花便又仔细瞧了一会儿,还是笃定道:“就是个人!你来看嘛!” 药宝登时起了警惕之心,拍拍满是污泥的爪爪走到皮皮花身边。 皮皮花往山下面指。 很快药宝看到山脚处果然有一个黑衣人在来回徘徊,时而举目张望。 药宝眯起眼睛,定睛再看—— “怎么是他???” 皮皮花奇怪道:“谁?你们认识吗?” “不算认识。我讨厌他!” “谁?” 药宝想了想此人的名字:“叫什么……禹松康?对,我讨厌他!” 皮皮花好奇地歪了歪头,问药宝:“为何讨厌他?他是来找姜姜的吗?我们需要告诉姜姜吗?” 药宝道:“我觉得那人看姜姜的眼神好奇怪,是我十分不喜欢的眼神。并且姜姜说了,近来传闻宗门内遭贼,然后她觉得可能不是贼,是……” 药宝猛然一个激灵:“不会是那个男人在觊觎我姜姜吧?!” 皮皮花:“啥叫觊觎?!” “啊……便是……总之是打着坏心思的意思!怪不得大家都让姜姜搬走呢啊……” 皮皮花忽然急了:“那咋办?这人莫非想趁虚而入?……他能进来嘛?!” 药宝又开始思考:“此峰法阵乃白大师姐亲手所设,好几层呢,白大师姐的修为在蛊毒门只低于毒老掌门一人,那他应当无法进入此地。” “害!”皮皮花便松一口气:“那怕啥呢?让他晃!” “可倘若他能进?” “那到底能还是不能??” “唔……” 药宝想了半天,觉得先别声张:“若以姜姜的心思,她必定会先暗中观察,看看能不能进,再看看那人想干啥!” 皮皮花点头点头:“是她的作风。”忽又一顿:“那不告诉姜姜了吗?” 药宝摆爪道:“她闭关呢,这才三天,眼下一定正是最专心的时候,咱们不要打扰她。” 说着,她带着皮皮花往下走:“此法阵能够屏蔽峰内的气息,咱们在阵内,那人应当意识不到咱们的存在,看到了也只当我是普通的野兔…… 你带着你的小弟往土里或草中躲躲,他也基本认不出你来。咱们悄悄往他那里走,看他究竟在那里晃悠啥!” 于是皮皮花指挥十四株石藤往土里钻去,很快石藤们不见踪影,连药宝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皮皮花跟着药宝,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往山脚潜去。 山脚底。 禹松康正在研究这个护峰法阵。 果然是他的白太姥姥亲手设的,一层又一层,一点缝隙也不留! 他有些生气。 前面他听说毒老回来,还因白素娥打扰他炼毒而置气,本来是不能轻饶姜念玉的架势的。 一开始确实也百般刁难,后来甚至被姜念玉当众顶撞,眼看着此事无法善了。 没想到,也不知那姜念玉究竟干了什么,竟然能够让脾气怪异至此的毒老倏忽态度大转变。 那一日众人各自散开之时,独独毒老留了下来。 以为是私下的警告或指责,没想最后两人俨然无事发生一般,那毒老就这么放过当众顶撞他这堂堂一门之主的女弟子! 这女人莫不是会什么妖术?! 蛊毒门原本习惯了各自修行,也因这个女人的出现,越发像其他分门一样,处处流露着虚伪的友谊了! 他们可是炼毒之人! 本应将无情无义贯彻到底之人! 都因为她…… 连他的太姥姥都不向着自己了,只向着她! 禹松康势要毁灭这个搅乱蛊毒门秩序的狐狸精,势要毁掉。 他左瞧瞧右瞧瞧,见法阵确实无懈可击,便又想着该怎么样才能看到她究竟在屋里做些什么。 修行这般快,又这般容易让旁人对她“服服帖帖”,铁定是在修行什么邪术或干些无可告人的勾当。 找到了,便能够撕破她的虚假面具,让她无所遁形! 他想着,继续在山脚周围晃悠,打算想一个万全之策。 与此同时,药宝与皮皮花带着十四株沙漠石藤,也在悄无声息地靠近他…… ………… 姜迎专心修行,沉迷于研究体内的双力变化无法自拔。 待她再度“清醒”的时候,已然过去了整整十四日。这时她的炼气七层也推到了中期,浑身充满了力量。 但她睁眼看看天色,再看看布于屋内的时间阵法,她还是心头一紧。 竟然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专注过度,两耳不闻窗外事长达十余日时间。 她来不及为自己的进步欢喜,便速速离开早已凉透的浴桶,急匆匆以净尘术净身,急匆匆走出卧室。 “药宝?” 她在屋内找了一圈药宝,却不见踪迹。 又找了皮皮花,同样不见踪影,喊它们也无有应答。 姜迎心下一沉,不由担心第一次放它们自由活动便出事了?不会都在池塘落水了吧? 她又急匆匆往后山走去。 没想才走出门没几步,她余光瞥见屋后的角落有一团白。 她急急停步看去,见果然是药宝,正蜷缩在屋后的乘凉棚子底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姜迎诧异极了,蹙着眉头走过去:“你在此处做什么?方才喊你你为何不应?石藤们呢?” 药宝巴巴往身后看了一眼,皮皮花脑袋蔫蔫地从她背后爬出来:“我在这里……” 头压得低低的,完全没有抬头看姜迎。 姜迎眉蹙得更深:“你俩为何躲在此处?为何喊你们你们一个不应?” 药宝小心翼翼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我们……”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事 药宝支支吾吾的,“我”了半天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姜迎一看,脸便沉了:“你闯祸了?” 药宝一惊,疯狂摇头:“不不不我没有……” “可是你在害怕。” “我哪有?你胡说!我、我才没有在害怕……” 然而姜迎是什么人?沉着脸走过去:“早交待早解决。” “我、我没有!” “还想狡辩?” “我、我……”她被姜迎逼得步步后退,连带着皮皮花也缩着往后退。 “我、我们……” 药宝吓得不敢说话,皮皮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这时也卷着叶子半声不敢吭。 姜迎更是坚信事情不简单:能令这两只堪比混世魔王的皮孩子一声不敢吭的,能有什么好事情? 她再度逼近:“究竟发生何事?你俩做了什么,或是有谁对你们做了什么?” 药宝兔耳都垂下来了,姜迎越是逼近,她越瑟瑟发抖。 皮皮花总觉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药宝耳边悄声道:“不如……咱老实交待了呗?” “那你说呀?”药宝回头瞪它。你敢你说! 皮皮花垂下脑袋,又不说话了。 它确实不敢! 姜迎耐心耗尽,身上忽有一股寒气冒出。 嘴上只字不语,面上却有如写尽了她此刻的心情,风雨欲来的心情。 药宝只消感应到这一股寒气,便知大事不妙。 再一看那阴沉沉的脸色,更是有种命不久矣的危机感。 她脱口而出:“我们害人了!” 姜迎一怔一顿,蹙眉道:“谁?” “是……是……”药宝推了推皮皮花:“哎呀你说啦!” 皮皮花懵了:“怎么是我?!我与他不熟啊!” 姜迎沉眸:“我只数到……” “好啦好啦!”药宝又连忙投降,“我自己说好了,是禹松康。” “禹松康??”姜迎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十分莫名:“你们将他怎么了?你们为何与他有所联系?……你们离开此峰了?” 药宝解释道:“是他本身有问题!他在念玉峰山脚鬼鬼祟祟,想入峰却不走正门,一直在后山徘徊。我与皮皮本来只想躲起来看他想做什么,没想到他竟然驾驶飞舟一路到山顶,又在山顶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显然是想偷看些什么嘛!” “你是个女孩子,将——你阿爹说了,日后无论是谁,只要是男性,在女孩子的闺房四周乱晃荡便都是心有不轨,该打该杀!尤其是在你闺房附近转悠的男性,将——你阿爹说了,他要是遇上一个,便要宰掉一个,绝对不是好东西!” 药宝说到激动处还蹦了起来,不断在姜迎脚底转圈圈骂:“你看那个人长得又不好看,平素又整日用一种奇奇怪怪不正经的眼神来看你,每一次你与松飞逸师兄或者其他师兄讲话,只要他看到,他都会瞪你,不知道他究竟凭什么!” 她开始手脚并用比划起来:“于是我看他趁着你修行之际,跑到你的屋子外面瞎看瞎打探,我便生气了。 我便与皮皮商量着,定要给他个教训,让他不敢再干这样的事情!旋即我们想到念玉峰后方东南方有一处秘境,我们便想着想一个办法,将他引到那里……” 这时药宝脖子缩了缩,自方才的激愤之中回过神来,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又变得害怕不敢坦白。 不过她知道话到了此处,哪怕自己不讲,姜迎也会猜到个八九分,那还不如自己先坦白,争取得到个“额外开恩”。 她继续道:“我与皮皮决定好后,我便负责将他引向秘境,皮皮与它的小弟则负责给他使绊子不让他真正赶上我。” “到了秘境边缘,我寻了一处隐秘之地藏了起来,待那人来到边缘前方,再让皮皮与其他石藤设下陷阱,让他正好陷到秘境的边缘,吓吓他!可是没想到……” 药宝又开始支支吾吾,正眼不敢瞧一眼姜迎。 “没想到什么?”姜迎一颗心已然沉到底:看来事情确实闹大了。 药宝耷拉着脑袋,小小声道:“他在土里挣扎着挣扎着,便……便……哎呀皮皮你说!” “你的主意你自己讲清楚!” “……”药宝瘪瘪嘴,委屈到想哭:“那他就是一不小心落入秘境了啊!” “是他一不小心吗?” “是的。这是真的,他真的挣扎着挣扎着,便被那秘境吞走啦!” 姜迎盯了药宝数息时间,见她并未有心虚的反应,她又看向皮皮花:“她方才所说是否真实?” 皮皮花吓得一抖:怎么又问它了呢?! 药宝自己说还不够吗?! 它战战兢兢:“真实……句句真实!那个人当真被什么奇怪的力量吸入秘境了,我们原本想进入救他,可是,可是那秘境力量太强大了,将我与药宝隔绝在外,我们尝试了许久也未能进入,便只能……只能……回来了……” 它越说越小声,到了后面,已然巴不得挖坑钻入土里躲起来的状态。 姜迎听得心直直沉。 半晌她颤着声音道:“何时发生的事情?” “……”药宝沉默了许久才弱弱道:“十……十日以前……” “……”姜迎声音沉如冰霜:“因何当时不找我,不与我说明这一切?!” “你在修行……” “那可能是一条人命!” “呜呜呜可是他、他!”他真的好讨厌啊! 姜迎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长长地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回生灵戒去。”她指着皮皮花道。 “你,同样回来。”又勒令药宝回自己丹田。 药宝知她已是努力克制火气的状态了,一声不敢多吭,散成一缕烟回到她丹田,皮皮花带着众石藤同样迅速回到姜迎的生灵戒。 姜迎揉了揉眉头,检查自己衣着状态并无冒失之处,这才召出飞舟急急赶往白家居。 彼时白素娥正在屋内翻阅百毒纲,感应到白素峰阵法的波动后,又过了好一阵才合上书本,起身出门迎接姜迎。 姜迎果然才来到白家居,下舟后向前微微一揖:“见过大师姐。” 白素娥微笑着请她入内:“听闻你早前闭关,许久不见你踪影,今日时候已晚却还是来了,是你的闭关进展足够喜人令你迫不得已想分享,亦或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想我替你解答?” 姜迎见她如此热心,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出口了,她算是体会到先前药宝的心情。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抱歉晚来打扰,弟子确有急事想请大师姐帮忙。” 白素娥早便想到了——若是前来报喜,以这孩子的礼数,定是无论如何也会等到次日白日才会前来,毕竟夜里属于每一个人的私人时间,哪怕是无需睡眠的修士亦是如此,乃约定俗成的规矩。 她预料之中地点点头:“你直说吧。能令你急着赶来的事情,定是棘手之事。” 姜迎便直道:“弟子听闻本门的禹松康师兄被卷入念玉峰后方的秘境。” 白素娥一听,先是一怔,半晌好似终于确定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本来挂在面上的笑容逐渐减退。 “你说什么……?” 姜迎低了低头,又重复一遍:“弟子自契约的灵藤口中,听闻禹松康师兄被卷入念玉峰后方的秘境……” 白素娥:“……” 她看着姜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你是说……”她的声音也隐有一丝颤抖,面上是一种复杂到让姜迎难以看透的表情。 “你是说……” 姜迎微微抬眸,察觉到白素娥的反应有些奇怪,有些不妥。 不像是普通的代理人听闻门内弟子遇到危险该有的反应。 她诧异之余,难免开始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白大师姐,你还好么?”她见白素娥怔忡了许久还说不全一句话,小心试探道。 白素娥猛然回神,身子总感觉有些虚浮。 “你是说禹松康他……” “是,大师姐,所以弟子想让大师姐前往秘境救援,越快越好。” “……”白素娥猛然收回思绪,恢复些许理智:“是你的灵藤看到他被卷入秘境了?是你的灵藤,亦或是你……” “自己”二字未曾明说,白素娥两眼直直地看着姜迎,等着她说真话。 姜迎权衡利弊思索了片刻,回答道:“确实是灵藤,它们灵智未全,又与禹师兄不熟,当时看到亦未想到事关生命要向我汇报,便直等到我出关才将此事告知。 据灵藤们交待,禹师兄已然被卷入超过十日时间,所以弟子认为此事并非调查真相的恰当时候,还是先行救援比较好……” 然而白素娥并未有所举动,还是看着姜迎:“那你的灵藤可曾看见禹松康因何前往秘境?那里靠近你的念玉峰,但与他的住处却相隔甚远,你的灵藤可曾看到他……他在那附近想做什么?” 姜迎停顿了一瞬,想起药宝所说的话。 再想到先前魏芳师姐与松飞逸师兄等人的异常表现,以及眼前的白大师姐的临时任命与催促搬迁。 她忽然心猜白大师姐莫非知情? 知道禹松康先前做过些什么,并且正是因此才让她搬走,免得双方发生无可挽回的冲突? 她抬眸观察了一下白素娥的表情,又过了一阵,她才带着试探的心道:“它们似乎看到他在念玉峰底下转悠,但又始终不到正门敲响入峰石,只在后山山脚徘徊……” 白素娥一听,身子难以察觉地一震,面色登如死灰。 “孽障……孽障啊!”她声音极低地咒骂了一句。 姜迎没听清楚:“大师姐说了什么?” 白素娥猛然回神,对她摇头道:“无事。那……他既无端出现于念玉峰,不知念玉峰是否出现任何问题?你可曾受到伤害?或者你的修行可曾被他打断?” 姜迎也摇头:“若被打断,便不会十日后再来请求大师姐救援了。大师姐,虽说他在念玉峰周遭游荡确实令人疑惑,但弟子认为此时并非考究真相的时机,不如白大师姐先行救人,回来咱们再细问……” “不必救了。” “……?” 姜迎一怔。 白素娥沉下一张脸,咬牙决定道:“你念玉峰后的秘境,乃是一处有去无回的秘境。 此地寻常人等均无法入内,哪怕不甚误入,亦会被内中的力量自动送出。 但若有谁进入此地却不被送出?……那么他必定乃秘境所‘相中’之人。秘境相中之人,会变为内中毒物的养分,一旦进入秘境,便不可能活着离开。” 白素娥说着,再度看向姜迎:“你实话实说,他确实是被秘境卷入其中,亦或是……有谁刻意为之?” 姜迎想起药宝,但她不想让它暴露在外。 再者药宝一直关注着此事,听闻白素娥的追问,她已在姜迎体内不断地喊:【真的,真的!我们只不过将他拖入土里想要让他长教训,尚未真正接触秘境,但他还是被秘境的力量拖走了,咱们拉也拉不回来!】 见姜迎不回应,她又急道:【我发誓,我可以发誓!我以我毕生的修为发毒誓、狠誓:若我先前稍有隐瞒或歪曲,我,我天打雷劈、修为散尽、永世不得再生,永世不得——】 【够了。】姜迎出声打断她,【不必发誓了,我清楚你的为人,并且你是我的灵兔,在外人眼里我便是你的主子,你若犯事,责任便在我身上,我会负责。】 她说着便对白素娥道:“弟子无需欺骗大师姐,弟子的灵藤虽爱玩任性,却也懂得不能罔顾人命,所以弟子能够确定方才所说的一切均为事实。” 白素娥又是预料之中,重重叹出一口气,旋即拂手道:“那便不必多言了。我方才已派出虫宠前往他的住所查探他下落,他若不在住所,又不在蛊毒门其他地方,那么证明他已被困秘境无法离开,我们便……不必耗费人力冒险救他了。” 姜迎十分意外:“尚不曾尝试便要放弃了么?” 白素娥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无奈地摇头:“并非不曾尝试,而是在你入门以前我们便有了许多尝试。” 再说她先前已下决定,若禹松康不知好歹执迷不悟不听劝,非要做些为人诟病的阴险事并被当事人发现,那么无论当事人对他做些什么,她都不会插手相助。 她不打算食言。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惩罚(感谢楼主不在的5000起点币打赏) 姜迎实在无比意外:大师姐当真不管? 尚未挣扎一下,便直接放弃,这是她的作风么? 是那秘境实在危险,亦或只是不想救禹松康这个人? 那如果换做其他人,她也会是同样的反应么? 姜迎又不由想起先前的种种:若禹松康真是那个在她家附近鬼鬼祟祟图谋不轨的人,白大师姐现下的反应是否与此事有关? 那么便意味着大师姐早便得知此事,却不曾对她明言。 但又为何不与她明言?禹松康在蛊毒门是什么身份,值得这位地位仅在掌门之下的大师姐也选择沉默,宁愿给她这个全门资历最小的小师妹任命职位、赠予领峰,也不愿直接挑明此事,警告禹松康? 她不知禹松康究竟做了什么,但在她眼里,一个掌事、一座领峰,无论如何也比禹松康这样的弟子要“值钱”。 在信息对等的前提下,她所了解到的关于禹松康的身份、地位、资历、修为与门内贡献等等信息,并不值得大师姐用职位与领峰来替换,来为他作保。 加之松飞逸师兄似乎也早知晓此事,却也未有向她提及半句,仍然与大师姐一般只让她注意保护自己甚至搬到安全的所在…… 禹松康究竟是什么人? 必定是在蛊毒门内有另一重身份的人吧。 与毒老有关? 若是如此,白大师姐怎敢眼睁睁看着他涉险却不营救?哪怕通知毒老也好啊…… 莫非是与白大师姐有关系,而不是毒老? 若是如此,恐怕是一种让白大师姐急于摆脱的关系吧……否则便更解释不通了。 姜迎深思熟虑后,还是提议道:“弟子认为无论如何也该前往一探,那到底是条人命……” 白素娥长叹了一口气,望向侧面避开姜迎的目光:“我自然明白此乃一条人命,但那秘境确实凶险,以往已有一些弟子曾做尝试,最后只得到惨痛无比的结果,我们此番不必再试了。” 姜迎试探道:“当真由于风险过大?” 白素娥沉沉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姜迎道:“弟子只是觉着意外。大师姐平素虽少言语,但对门人还是热心且关怀的,今日如此果断决绝,倒让弟子诧异了。” 白素娥淡淡笑了声,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的脸:“那么你认为是一位弟子的性命重要,亦或许多位弟子的性命重要? 禹松康确实是门内弟子不错,但那处秘境外围有显眼警告,警告此乃致命秘境,蛊毒门内但凡有些资历的弟子也都知道此事。 既然都有这样的前提了,他还靠近那里,他落难又该怪谁呢?” 姜迎仍旧有些犹豫,捏拳道:“可他遇难到底与弟子有关,放任不管,弟子良心难安。” 白素娥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半晌,低低一句:“你大可不必。” 姜迎侧头:“此话何意?” 白素娥长叹一口气,无奈对她道:“总之,既然此事已然发生,你便无需带着压力。” 禹松康对于白素娥而言,已然是舍不得抛弃却又极想抛弃的矛盾的人物。 她确实念在血缘关系的份上,对他开了许许多多的“后门”,给了不少的便利。 看着那张与白家姑娘颇有相似的脸,她总是容易心软,总以为留着这一位后裔,总归是延续了她白家的血脉。 谁能想到她对他好,换来的却是源源不断的不理解与得寸进尺。 同样的条件下他分明已然享尽了好处,却仍觉得她对他过于冷漠、过于无情,觉得她这位太姥姥做得半点不厚道。 她实在无法再庇护他了,尤其发现他竟然对门内师妹起了坏心思。 夜潜他人居所、妄议他人品行、空口污蔑他人且不顾后果。 这绝非一个合格的修士会做的事情。 更非她白家之人应有的品性。 她不忍心亲手了断他的性命,但如今若他时运不济陷入危机,她也不打算耗费人力去拯救了。 有句话她说的是实话:那秘境绝非轻易能入的地方,哪怕是毒老也只进入了一次并重伤而出,那么如今更不必要为了他,带其他人前往冒险。 至于毒老,早先她已请求他营救姜迎一次,哪怕那一次不曾真正麻烦到他多少,但他的态度也已说明一切。 再者说有姜师妹的伶牙俐齿在前,她可以压下毒老的不满与怒气,但禹松康呢? 此人出了名的不会说话,届时稍有不慎得罪了毒老,那自己区区代理掌门人,可是想帮他也帮不了了。 便看命吧。 若他早已离开秘境回到此处,那是他命大。 若已困于秘境…… 她也不想再因这算不上亲密的血缘关系无条件包庇他了。 既然走上修真大道,也不该对这些问题有执念。 她再次对姜迎道:“你不必自责任何,我相信以你的品行,绝不会无端伤害同门,那么此事便与你无关。 哪怕你的灵植做错了事情,它们也是灵植,灵智尚且不及常人,它们犯的错不该算到你的头上,何况灵植都知道危险的事情,禹松康却不知规避,那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是他道行不够。” 姜迎总感觉白素娥评价禹松康的语气与语言都非正常的代理掌门评价门下弟子的模样。 她更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但她识趣地不再多问,毕竟对方话里的意思足够清楚,不管两人有何恩怨,她不至于强行逼对方前往救人。 药宝与皮皮花的方式的确不妥,但禹松康趁她专心修行之时在她峰底转悠又是什么意思?驾驶飞舟到峰顶查探又是何等用意? 她启动了峰外的法阵,便意味着在那段时间她不欢迎任何人打扰,哪怕有急事也必须通过入峰石征求她的意见才可以。 修士的住所从来都是极其私人的领域,尤其是明着布了法阵的个人领峰,若对方不顾限制执意往内查看,便是侵犯个人隐私,她作为当事人,有权做出反抗。 尤其如果此人不止这一次犯下同样的事。 姜迎最后一次问白素娥:“敢问白大师姐,起先突然破格将掌事一职任命于我,并催促我搬至此地,是否也与禹松康师兄有关?” 她需要确认此事——若此事为真,她便会听白大师姐的话,不再多管。若此事是她猜想有误,那么她哪怕独闯秘境,也要尝试营救那人,因为她不愿欠下这么一条人命债。 白素娥自她先前的句句试探话语中,已然想到她必定有所察觉了。 闻言不再诧异或吃惊,也不慌张或紧张。 她垂眸看了眼满是疤痕与皱纹的苍老的手,缓慢答道:“以你的智慧,你总能够看破许多事情。” 往后她不再细说,但也不必细说,只消这一句话,姜迎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姜迎沉默了片刻,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夜风在山中呼呼地吹,吹拂过两人之中,猛然便如隔开了一道微妙的墙。 好半晌,姜迎才收回目光,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 既然如此,她也无需再多过问此事了。 她对着白素娥微微一揖:“那么弟子先行告退,不打搅大师姐歇息。” 白素娥见她神情淡淡,无悲无喜的样子,内心却犹如直沉湖底的小石。 会伤害到这位一直寻求公平公正的小师妹么? 会让她对蛊毒门失去信心么…… 可是未等白素娥开口解释什么,姜迎已然转过身去,轻飘飘地往山下走了。 看她的背影,同样看不出什么超出的情绪,甚至看不到她的步伐与平素有任何区别。 会令她失望么…… 白素娥忽然很想知道。 大抵是早对自己的偏倚与纵容感到不安与愧疚已久,大抵对眼前这位师妹也寄予了难得的厚望,她如今竟开始担心自己会失去蛊毒门弟子们对自己的信任,辜负他们对自己的期盼。 她忽然更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举动是错的,所做的决定也是错的。回想到诸位弟子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与依赖,再回想自己对自己血亲的无言偏袒,甚至有过强行包庇他的行为,刻意忽视他有可能对门内弟子所造成的严重伤害,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还借了他人之手,来断掉自己面子上放不下、内心里舍不得的亲情,去换取自己内心的平静与安心,去让他人陷入两难的处境。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然做出最仁尽义尽的决定,没想此时再一细想,那样的决定亦是重重倾斜于这一方,根本不曾想过另一方的处境啊。 白素娥满是愧疚地看着姜迎离去,不敢想若在那期间姜迎出了任何问题,她该如何自处。 但姜迎并不了解她此时的内心,也不曾给她半点解释的机会。 离开白素峰后,她思虑片刻,仍是亲自拐到禹松康的住所询问了他的下落,又到松飞逸的住处再加打探,顺道看看松飞逸对禹松康之事作何态度。 松飞逸听闻禹松康又到姜迎的领峰闹事,气得不轻,才在案板上搓好的面团啪一声被他捶平。 姜迎见他这般反应,也知他的根底了,实在无法理解,她选择直接询问。 松飞逸发现她已然察觉,眼见着对方面色不好,他不敢再有欺瞒。 所幸本来用意是好,他解释之时倒无白素娥的那般愧疚。他先将事情简单陈述一遍,再将她带到魏芳的领峰。 魏芳得知此事,便也不再隐瞒。 起先她担心姜迎为求公道不顾流言蜚语对自己的伤害,如今既然对方入了秘境,看来是九死无一生的结局,而她又知姜迎非是死咬着不放的性子,必定会选择息事宁人,再不谈及此事。 那么便不用担心外界传出不看的流言,也不必担心姜师妹的声誉受损了。 她将那日录下全程对话的留影石取出,给姜迎放了一遍。 于是姜迎很快明白了一切经过,明白禹松康与白素娥之间的关系,也明白了白素娥因何选择隐瞒,而松飞逸与魏芳又因何闭口不谈。 她很快理解了这些人的做法。 瞬时竟有些哭笑不得:她无法评定此事之中谁对谁错,更无法真心地怪罪任何一人。 除了禹松康。 真相大白,她便不再带着试探的心,与二人道别并回自己的领峰。 才踏入念玉峰地界,药宝便急切在她丹田内道:“如何如何?不是我们的错了吧?!” 没想姜迎的脸色本来还正常,药宝这么一问,她的脸又沉了。 快速回到住所,她放出药宝和十五株石藤,站在它们面前指着地面:“都给我站好!” 一兔众藤吓得一激灵,下意识一字排开,药宝努力用两条后腿将自己身体“立”起来。而皮皮花众藤压根不会站,但它们会学,一头扎入土里,另一头抬得高高得、伸得直直的,俨然像一旁“站着”的药宝一般。 姜迎看到这样的场面,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心情糟糕。 “现在你们自己说,你们这一次究竟做错了什么。” 药宝大喊:“我们哪有做错?!” 皮皮花也不解,但到底与姜迎的关系未有药宝那般熟,不敢顶嘴得如此理直气壮:“此事分明是那禹男子有错在先,咱们……药宝也只是心疼你吃亏,想替你出气呀!” 姜迎冷冷看了皮皮花一眼:“想出气无可厚非,禹松康也确实有错,但这并非是你们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毫无过错的理由。” 药宝万分不理解道:“那什么才是理由?!你给我好好说说,我倒要听听看我们做错了什么!” 姜迎便看过去,沉声道:“你错便错在嘴上喊着要惩罚,做的却是远超于惩罚的事情——你在拿无辜之人的生命开玩笑!” “他哪里无辜?!” “那么在魏芳师姐交出留影石之前,你可有任何证据证明对方不无辜?” “我——” “你既无法证明,又是否有充分且合理的推断,来推测对方不无辜?” “我……” 姜迎万分无奈道:“你既无法证明任何事,只凭着自己的一丝猜测、一点直觉便认定对方并非好人,并将对方引至危险区域、将其困住,旋即又无法控制那里所发生的意外——”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那你说,你这样做了以后,倘若被证实你的猜测是场误会,与此同时又无法对当事人展开救援,你的行为不就是伤及无辜、拿无辜之人的生命开玩笑? 你一旦这么做,日后被外人发现,你岂非落人口实,被人看作冲动无脑之辈——你所害的莫非只有那无辜者一人?” 第一百八十章 承担 药宝听得一愣一愣,有些茫然,又好似隐隐有理解到她在说些什么。 但是半晌过后,以她的小脑袋瓜还是总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弱弱道:“我没听懂……” 姜迎又叹了口气,直接在院中的泥土地上席地而坐,拍拍身前的位置:“来,都过来。” 药宝与皮皮花众藤一溜烟放下立得笔直的身子,跑到她身边将她团团围住。 姜迎对药宝:“方才你也看见了,禹松康与白师姐有血缘关系,他们算是亲人,那么倘若今日之事,白大师姐执意要护自己的血亲,然后追究你的责任,你该如何是好?” 药宝一听,呆住了:“大师姐要追究吗?她不是说了不救了不管了吗??” 姜迎道:“我说的是假设。便如同你们有事我会尽量护你们一般,若白大师姐也这么做,你该怎么办?” 药宝道:“不……不知道……” 姜迎又看向皮皮花:“倘若今日非有第三者,说禹松康在我们领峰遇害,是我们领峰的人在害他,让你出面解释,你又该如何解释?” 皮皮花也一愣一愣:“我……我……”但它反应比药宝快一些:“我咬死不认?” 姜迎道:“你可以咬死不认,对方也可以咬死追究,两边僵持,你又该如何解决?” “我……我……”皮皮花真的不懂了:也就是大家伙儿都在喊自己有道理,都觉得自己说得对,那它该怎么办?……平素它手下的石藤们倒是也会这样吵架,那时候它会给两藤都揍一顿,一视同仁,可如今事情瘫到自己身上了,它到底该咋办? “不然……”它弱弱看向姜迎:“你揍我一顿?” 姜迎低低笑了声:“揍你便能解决了?这样的事情,关乎人命,对方若来讨理,莫非会见你挨揍便放过你?” “那……”皮皮花挠了挠头:“你再揍那人一顿???” 姜迎没好气了:“你在沙漠里也是这么管理其他小石藤的么?” 其他小石藤不等皮皮花回答,便先疯狂点头了:是的是的!就是这么“一碗水端平”的! 皮皮花瞪了它们一眼没敢说话。 姜迎见状便道:“如今对方是外人,并非你的小弟,也不是你揍了便会听话的人,这样的情况下,暴力根本并非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那究竟如何是好?” 姜迎彻底缓下语气,语重心长对它和药宝道:“这便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道理——你们做事不能够只凭一个念头、一个直觉,便直冲冲去做。 有所行动之前,你们需要考虑你们的行动是否真有必要,是否有理有据,是否站得住脚不给外人留把柄,所作所为是否又会太过分了。” 她看着药宝:“倘若你今日当真发现禹松康的举动非是有意,他或许当时有难言之隐才如此为之,你让他陷入秘境之中生死不明,你的良心是否能安?” 又看向皮皮花:“倘若白大师姐就是认为你未及时汇报此事,认为是你害死了她的亲人,非要我将你交出去让她处罚,我是不是很难找到一个理由替你开脱、保你无忧?” 她看着两者:“你们今日的初心并未有错,但你们的方式有失妥当——你们用行动表达了心中的不满,但与此同时,你们将自己暴露于一个极容易任人拿捏的位置,并且你们并未给我任何替你们善后的机会。” 药宝忽然诧异:“你是在谴责我们办事不够缜密,而不是害了一条人命吗?” 姜迎看着她:“我确实认为你害他害得太过,但归根结底,你是灵兔,它是灵藤,你们如今的灵智便如同才涉世的小孩童,我不能要求你们一开始便将所有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将事情安排得十全十的完美。” “在我们知晓真相的前提下,你们的举动也不能说过,但我希望下一次,你们留一个转圜的余地,莫要将活路封死,莫要轻易伤害他人的性命——这世上许多事情都能靠其他手段解决,但若这个人的生命没有了,一切便无可挽回了,你明白吗?” 药宝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再说一次,你今日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 “唔……”药宝想了想:“若我在秘境之前——在老远老远之前——便将他绊住困住,是不是事情就没那么糟糕了?” “对。” 皮皮花突发奇想:“那如果我们先用留影石留下他在峰外鬼鬼祟祟的场面,再对他做出惩罚,是不是也没有人能够说我们做得不对了?” “倘若你用了留影石,还如药宝所说的一般,在远离秘境的地方给他一个好教训,那么谁也不能谴责你们半句。” “那像现下那样,我们害他被卷入秘境呢?” “那至少咱们辩解起来,也比现下站得住脚啊。” “……” 药宝突然着急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意识到考虑周全的重要性啦! 可是好像已经晚啦? 姜迎复又看向她,目光柔和了一些:“既然白大师姐已然知情,又明确表示不追究,此事也算过去了,你们切记下次行事慎重便是。” 皮皮花问:“大师姐当真不会反悔吗?倘若她深夜思考,越发觉得舍不得这亲人,又见事情无法挽回,最后迁怒于我们怎么办?!” 姜迎想了想道:“倘若当真如此,我作为带领你们的人,会替你们解决此事,交给我便好。” 药宝急道:“是我们做得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万一她要罚你?” 姜迎摸摸她的头:“我不是说了么?你们由我所带,又都是涉世不深的孩子,你们做得不够好,我自然也要承担责任。” “只不过白大师姐看样子不像是会反悔的人,并且先前也把话说得足够清楚,若她反悔,她也不会对我们过多发难。我们还有魏芳师姐所留的留影石,它会是我们转圜的一大手段,加之你们确实无心害死那人,倘若大师姐势要讨个说法,我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说法,不至于让你们出来受罪。” “可是我们年纪都比你大耶……”药宝独自嘀咕。 末了又道:“听起来你挺为难的。” 姜迎无奈道:“还是那句话,事关人命,必然比其他事情要难办棘手。但如今事已至此,再多的顾虑也无用,你们先去休息吧,仔细思考我今日所说的话,日后时刻谨记‘冷静思考、行之有理、拿捏分寸’此三项行事准则。” “冷静思考、行之有理、拿捏分寸……”药宝跟着念了一遍。 皮皮花也紧随其后:“冷静思考、行之有理、拿捏分寸!” 一众小石藤有彻底听懂了的,也有迷迷糊糊的,但它们也还是跟着摇头晃脑地念道:“冷静思考、行之有理、拿捏分寸!” 姜迎看着它们点点头,摆手道:“好了,散吧,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但为了让你们深刻记住此事,我要罚你们三天之内待在院内不许离开,半步也不许。” 药宝与皮皮花齐齐点头保证,旋即小石藤们便跟着皮皮花走了,而药宝自己才走了两步,又骨碌碌跑回来,在姜迎身边仰着脑袋道: “我会努力想办法的!方才你尚说漏了一个词——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我不要你替我们承担责任嗷。” 她说罢,不等姜迎反应便四脚一蹬跑远了,完全不给姜迎反驳的机会。 姜迎随着药宝的背影回头,见她很快便一骑绝尘,消失在后院的茫茫夜色之中,无奈之余又有些欣慰。 她想到药宝所说的话,不禁笑了一笑,但随着药宝与皮皮花彻底离开前院,她的笑容也逐渐敛去。 她站起身来,回到屋中带了一些工具与药物,穿了一件方便夜行的衣裳,便一头扎入后山,往山下秘境走去。 来到她领峰后方的秘境前方,她停下脚步,抬头远眺。 此秘境表面看是一大片无边无际桃花林,但因蛊毒门地界处处是毒,林中桃花树从未盛放花朵,也从未有叶芽抽出,光秃秃的只有一片树。 传闻此地生有吞人于无形的巨大毒兽与毒虫,并且借用桃花林的诡谲地形做屏障,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够突破此地击败它们。 又传闻内中是古老凶兽的栖息地,它从不主动犯人,但也绝不让人侵犯此地界,故而蛊毒门乃至云山宗无人斗胆前往扰凶兽清静,以此换来了蛊毒门与云山宗的平静。 但无论如何,此地均非普通修士能可进入的地方便是了。 此地也确实不合常理:地广人稀的蛊毒门处处弥漫着毒雾,独独此处“百毒不侵”,并且生长出蛊毒门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的桃花树。若非此地一直无风无波,蛊毒门也不敢在此地周围设立各个领峰,不敢让门人在附近居住。 姜迎来到此地,先是在设立了警告界限的边缘外围往里观察。 此处如剑冢谷一般,乍眼看去云雾缭绕,使其内部无可窥视,但实际那云雾并非真正的云雾,它更像是林中的某种幻术,只为迷惑外界人与入林之人,蒙蔽他们的一切观感。 姜迎见无法窥视到内中情景,便又试着催动青木诀,试着通过感应内中植物来获取林中的动态。 然而显然她注定无法成功,她只一尝试催发内中灵植,便有一股霸道到她无法细察的力量切断她的术法力量,让她无从下手。 这一次失败,使得她生出一种“林中万物皆为死物”的错觉。 十分沉重,十分压抑。 她只好作罢,相信连白大师姐与毒老都忌惮的秘境,果然不是她一个小弟子随便能闯的。 她便在外围绕了好大一圈,又在四周任何她能够涉足的地方找了好几遍,一路喊禹松康的名字,但可惜一直无有回应。 十张御气符用完,天也即将大亮,她还是找不到人,便只好放弃。 她又回到林子附近——药宝陈述的禹松康被卷入秘境的地方。 那里果然隐有争斗的痕迹存在,哪怕经过了一些时日,被沙土掩盖了不少,细心一看还是能够看到。 但是并未有皮皮花带着石藤所挖的陷阱的痕迹,据说在禹松康“消失”以后,那陷阱大洞也跟着消失了,自动填埋了,导致皮皮花想要顺着通道救他也来不及了。 姜迎总觉得这种“吞人”的形式有些熟悉。 颇有种在剑冢谷的感觉。 她摸了摸地面的泥土,嗅了嗅,各处对比了一番,见全都无有差异,自然得好似从未发生过变化,她又不得不放弃寻找通道一探的念头。 最后她只能顺着皮皮花与药宝在地上所留的行走与打斗痕迹,一路清除过去。 等到她觅着药宝先前交待过的路径,将所有痕迹处理干净并回到住所,已经是一日的傍晚——她在外头忙活了将近一整日。 等她回到住处,正要稍作歇息时,她看到药宝与皮皮花等在她的屋门口。 她以为又出什么事情了,走过去问:“你们在此处做什么?有人来了?” 药宝瞅了她一眼,心中满是愧疚,声音低低的:“你一整夜干什么去了?” 姜迎并不想告诉她这么多,只道:“到山下料理了几片田,喂了下灵虫。” “你瞎说。”药宝嘟哝道:“你料理灵田喂灵虫才不会大半夜去呢,你到那秘境寻人了对不对?” 姜迎笑了笑:“入了秘境我便出不来了不是么?” “那你是不是动了进去的念头??” 她又笑了笑,没有搭话。 药宝就知道她会这样的。 从昨夜回来找她谈心,发现她压根不在就知道了。 那时自己还通过意念联系她了呢,得到的是“在田里忙”的答复和“不得离开院子”的强制命令,药宝更坚信她一定是在干些不能让自己和皮皮花知道的事情。 当时为了防止姜迎冒险,药宝不顾姜迎的吩咐,带着皮皮花飞奔下山,寻找她身影。 本来还想直接闯入那秘境探个究竟,但这时她想起姜迎嘱咐的“冷静思考”三准则了,生怕自己一时冲动又误会,让本来没入秘境的姜迎为了她们不得不入而白白送命,她决定先在四周找找。 结果果然找到山里林间四处奔走找人的姜迎。 药宝和皮皮花看着她一个人忙前忙后的身影,差点就哭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题 最后药宝见姜迎平安无事归来,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找不到人也没有办法,药宝和皮皮花都悄悄尝试过感应内中绿植,结果如姜迎一般失败了,它们只能放弃。 姜迎也尽力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她要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萧立已十五日毫无消息,她不知对方进展是否顺利,于是次日一大早她带着梵尘过去。 一打探,果然尚不曾出关,她以对梵尘有些想法想要与萧立讨论为由,隔三差五跑过去试探。 就这么来来回回又过去了半个月,她见时间过长,有药宝化丹助力的情况下不该如此,她坐不住了,正要到鹤羽门想办法让萧立强行出关。 没想到人才出门,便听到留在鹤羽门的石藤们传来消息,说萧立出关了。 后来又听萧立说要见掌门,姜迎便先不去打扰,在念玉峰等着。 没过半天她又接收到消息,说萧立正往蛊毒门赶。 于是姜迎让石藤们也带着留影石回来,一路给她说了萧立出关后它们在附近看到的种种。 半晌过去,姜迎正在屋前一边打理灵虫,一边与石藤们对话。 忽然,念玉峰的自然法阵被触动,她知道有人来了。 正要起身等人来,迎面已险些撞上一道白影。 “师妹师妹!” 姜迎急急止步后退拉开距离,再定睛一看:不就是萧立?? “你出关了?何事着急?”她见他满头大汗、冒冒失失,不仅疑惑,心说莫非见掌门时发生意外了? 萧立缓过气息后,回头看看身后,又看看念玉峰前前后后。 “附近可有人在?” 姜迎感觉他行为诡异:“只我一人。” 萧立立马将她拉到她屋里,关上所有门窗。 姜迎:“……” 眼看着他关紧门窗后,又设下重重蔽音阵,做贼一般回到她跟前掏出一块乌漆嘛黑的东西。 “你看这个!” 他紧张兮兮地把那个东西递给她看。 是留影石。 里面竟然是他闭关时的场景。 姜迎问他:“此举何意?” 萧立调整留影石画面,最后来到某个夜里。 萧立仍在全神贯注修行,但忽然自他的闭关室底下冒出来两枚白白的光球,在他身周旋转环绕。 但光球并未作出过分举动,只是绕着萧立身周旋转。过了片刻,它们又落入地面,消失不见。 萧立等姜迎看完这个画面,便收回留影石:“看到了么?我当时担心有人趁机暗算我,便在闭关室内放了留影石,没想还真留下了这么一段。” 姜迎看着那些光球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萧立摇头:“不清楚。我认为有些像魂火。” “魂火?” “嗯。其实便是魂魄啦,由于质地似火焰,飘忽不定,故而称为魂火。” 姜迎猛然想到一些事,她暂时不表,又问:“若是魂火,它们因何能够出现在你的闭关室?若我未记错,你的闭关室周遭是有防护的。” “确实。此点我亦不清楚,或者是阵法只限制生人,却不限制死灵?” “那它们同样未对你做出攻击举动,这又是为何?”倘若是来铲除危险的,对方必然需要动手。哪怕是来调查真相,不搜魂?不逼问?什么都没有,那来此处做什么?仅是来看一眼的? “你闭关之时,身体可曾有任何异样?”姜迎再一次问。 萧立摇摇头:“一路顺遂,并无任何阻碍。顺道一提,我炼气七层啦!” 他本来便是八成有多的资质,修行起来速度飞快,加之有一枚高阶一品的九转增元丹,进阶自然极快。 姜迎对他的修为兴趣不大,点点头便回到方才的问题上:“你们鹤羽门掌门听说你能够进阶了,派了专人在你的闭关室前等你,你可曾知晓?” 萧立点头道:“我出关时已与掌门见过一面,但他不曾提及魂火之事,我口头打探,也不见他是知情人的样子。 另外也与万兄谈了,得知是你告知他我进阶的事情,还让他们密切注意我的进度,我猜你是为了借他们拦住某些有心人是么?多谢你,又帮了我一次大忙。” 姜迎摆手:“不必客气。既然守在外围之人均未能发现此魂火,而我留在四周的灵植也不曾发现周遭有异,那么它们要么有隐藏气息与踪迹的手段,譬如借用土遁掩人耳目,要么室外之人相识,甚至有所勾结。” 萧立一惊:“你在四周留了灵植?” 姜迎道:“尚有留影石。但我不知你出关速度如此之快,尚未来得及收回它们,待稍后灵植将留影石带回来,我可以再看看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立没有想到她还留了这么两手,不由得感叹她的心思确实缜密。 但在那样重重的布置下,那魂火竟然还能瞒天过海潜入他的闭关室,那两道魂火又实在太可怖了些。 萧立想了想忽然又道:“尚有一种可能。” “嗯?” “魂火或许并无气息与力量,这样一来,它们能够轻而易举自地底潜入我的闭关室而不被察觉,也不被阵法检测到。” 姜迎沉默下来,思考着他所说的可能。 若无气息与力量,身为灵植的沙漠石藤会下意识忽略它们,尤其当它们从地底流过,一心认为会有其他修士前来的石藤们甚至未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可是灵魂本该自带魂气,为何它们并无气息?” 哪怕是当时宗门任务中的伥鬼,也是借用那些经过术法处理的尸体才可能隐藏身上的尸魂之气,那么这些魂火为什么又没有? 不过刨除这一层疑点,她认为萧立所说的确实更有道理。 “若你认为你的掌门与所派的弟子均是可信之人,那么你的推测听起来十分合理。” 萧立蹙蹙眉头:“掌门于我有恩,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那么他所派之人,必定也不是什么宵小之辈。” “确实。若他们心有不轨,甚至能够借此便利害你于无形,事后再找借口推脱责任,但他们并未这么做。” “并且倘若他们与外人有勾结,大可放其他修士入内,这样甚至可以杀我于无形,但他们也未这么做。” 姜迎沉默了,一时想不到什么明显的突破点。 萧立见她这样,忽然也不忍心老麻烦她让她动脑筋,他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反正我如今突破了,出关了,也算是一件喜事,咱们先不纠结这些麻烦事了好不好?” 姜迎抬眸看了看他:“你倒是看得开,不怕有人夜潜你卧室……” “哈哈,我出关了啊!进阶了啊!并且上次比试,虽说以一场大混乱收场,但你确确实实留到了前三,所以无论如何我的排名都在前三名了,那是个多么喜人的成绩啊!” “所以呢?” “所以我的地位一日冲天。” “……”姜迎挑眉:“你莫非……” “不错。哈哈,我出关后掌门一看我的修为,结合我在铸剑上的造诣,当场便下令让我搬走,如今又回到我以前所住的独间——的对面的东面的更大的独间了。” 姜迎道:“单独居住,反而更容易遭人毒手。” “隔壁便是我们大师兄的住处。” “隔壁是多远的隔壁?” “就是隔壁,对,紧挨着的那种隔壁。” 姜迎无语道:“那还叫独间?” “噫,你怎么一丝丝想象力也没有。既然不是大通铺,便能当做独间。并且掌门也是担心我暗遭毒手才如此安排,那原本是大师兄自己住的地方。” 姜迎想了想:“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在那里住下吧,切记提高警惕。另外你的留影石是否方便借予我?关于内中的魂火,我想去求证一番。” 萧立问:“你想找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求证?” 姜迎点头:“是。另外尚有一人。” “谁?” “这你便不必问了,若有结果我再回来告知于你,若我猜测有误,此两者便毫无干系。” “哦……”萧立听得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相信她:“你要往哪里去?需要陪同么?你一个人安全么?” “安全。只要你安全,我大概率安全。” “……”萧立撇撇嘴,“那我尽量为了你活下去嗷。” “嗯。好好活着,若有朝一日有人想要逼打成招,想想你背后还有师妹我,还有两位大真人,还有许许多多与你境遇相似的苦难者,你切记咬牙顶住……” “喂喂喂。”萧立总觉得她在乌鸦嘴啊。“莫要瞎说,师兄我害怕。你何时出发?” 姜迎想想道:“不定。你将留影石留下,我得先问问两位真人这是什么。” “那好吧。”萧立便将留影石交给她了。 姜迎让他先回门,但想想他一个人不安全,又让他等了等,等到原先留给他的沙漠石藤们回来,她才让石藤们再跟着他回去。 萧立对这些石藤很是好奇:自从初次晋升大比见过一次,他便不再见过它们。不过他听不到这些石藤们所说的话,只有姜迎能够听到,所以哪怕它们一路在地下跟着他,或者在飞舟上跟着他,他都感觉不到它们与别的灵植有什么不一样。 而姜迎花了三日查看了石藤们带回来的留影石,见全程毫无异样,她便将留影石放好保存起来了。 有那光球在,她对它们比对其他一切都要好奇,她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便“夜潜”尹三门。 尹三真人早得知她要过来,早早让郭潇潇在门外候着了。 郭潇潇接到人后,马不停蹄将她带到门内,引至尹三真人的书房。 姜迎在那里给她看了留影石。 尹三真人看到那一缕魂火,肯定了萧立的说法:“的确是魂火。” “何谓魂火?” “通常是已故之人未曾散尽的残魂,亦或者三魂七魄之中的一魂,人魂。后者魂体比前者要大,以这块留影石中的魂火状态来看,它应当是残魂。” “残魂……”姜迎抬头问:“它有自己的意识是么?” “是。” “何故周遭无人察觉它们的存在?” “残魂过弱,力量不足,便很容易瞒天过海。” “那此人生前会是修士么?” “够胆出入那样的地方,再者行动如此自如,若非是修士,也会是在这世间游荡已久的魂魄。” 姜迎又想到另一件事:“那么该如何判断魂火是残魂亦或三魂中的一整魂?它们之间究竟又有何区别?” 尹三真人只当她想查明事实,这才对此事如此上心,便也不隐瞒:“看魂火中心的魂心是否充实。你看留影石中的那两枚,魂心与外围一般淡,几近透明,证明它们的魂力十分虚弱,必定是残魂。 若魂火乃一整道人魂,你能够看到它的魂心是实实在在的魂心,非透明,且一眼看去便比残魂魂心有力。” 姜迎细细思考尹三真人所说的话,末了又问:“那不知这些残魂出现在萧师兄身周,是否意欲夺舍?” “夺舍?”尹三真人笑了笑:“残魂是不可能夺舍拥有完整魂魄的活人的。观留影石内容,我倾向于认为它们只是来探查情况。但究竟是谁让它们来,它们本身又是谁,我便暂时无有头绪了。” 姜迎面色一沉,心思已然不在萧立与那两团残魂之上。 “真人的意思是,若它们遇到一具已然死透的尸体,它们便能够夺舍?” 尹三真人终于察觉到她这过度关注的异常状态:“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姜迎没有回答,急着追问:“若它们能够夺舍,是否便意味着所夺尸身会继承它们所有的记忆,会彻彻底底变成夺舍之人? 不知残魂夺舍后,能否恢复生前所有的力量?那人魂魂火夺舍后,又会否能够恢复更多的力量?” 尹三真人见她问得急,抬手让她慢些说。 听完她的问题,她思考片刻,一一回答道:“若被夺舍,尸身的‘内芯’确实会变成夺舍之人。 而残魂夺舍,由于魂体本便受创严重,通常重新掌控尸身都是个巨大的挑战,更别提恢复力量了——它们只能带着新的身躯重新修行。 但若是人魂夺舍——人魂是天地人三魂其中的一魂,人死后魂分三路,天归天,地归地,人魂会随着人生命力的彻底消散而消失。 但若人魂留存下来,通常意味着此人只是人魂出窍,亦或以秘术保留了人魂,以保生命的留存。 这样的人魂一旦夺舍——” 尹三真人顿了顿,忽然蹙起眉头,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夺舍 (防盗,明晚来) 第一章呼唤 其实萧立才进入结界便也后悔了。 蠢货! 该将剑交给尹三真人啊! 他自己下去有什么用?! 可是再一细想,姜师妹显然昏迷了,因为尹三真人以传音符联系她,并联系不上,所以如今能够找她的,只有与她联系最密切的梵尘。 萧立不禁挣扎着回头,看一眼结界上方的飞舟,心想要是现在将梵尘抛上去还来不来及? 可是那迅速拉开的距离显示机会渺茫,并且他若抛开梵尘,梵尘最后又落歪了,那么便无人能用梵尘寻找师妹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梵尘先下去看看。 他感受到三青真人注入到他体内的力量,正在保护他免于结界内的混乱力量的冲击,他稍稍稳定下心神,自储物戒化出一道御气符拍在自己腿上,终于赶在第一次坠地之前悬浮起来,尔后缓缓落地。 这时他发现他只是落到其中一个断层上方,他连忙又用了一道照明符,迅速在断层上方找了一圈。 没有! 他又往下跳。 在第二个倾斜的断层上方,他又看了看:无人! 而下方尚有许许多多的断层,他担心自己师妹摔坏了还错过救援的时间,便划开自己的指腹,引出一滴精血往梵尘上一按——“带路。” 梵尘的感知能力被他催发到极限,与姜迎的联系便变得强烈。 梵尘沉寂片刻后,忽而在萧立手中颤了一颤,剑端旋即往某个方向微微摆了一摆。 萧立根据它微弱的指向,立马往下走。 不知经过了多少嶙峋崎岖的峭壁与石台断层,兜兜转转,终于嗅到下方一片宽阔的断层有浓浓的血腥味道! 萧立心下一紧,急急奔去。 很快在梵尘的指引下,找到被压在大碎石下的姜迎! “师妹?!” 萧立看到姜迎身下流了一滩的血,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 他连忙冲向前,先检查一下姜迎目前的状态,还有呼吸,气息还算稳定,但呼吸十分微弱。 他立马往她身上拍了他能有的所有防御符,并给她喂了一粒中阶愈伤丹、一粒护身丹与一粒镇魂丹,这才提起灵力将压在她身上的碎石与石板搬开。 姜迎身上的重担很快被撤走,但她依旧无有任何反应。 萧立心更慌了,蹲下身轻拍她的脸:“姜师妹,姜师妹?!” 见姜迎毫无反应,并且面色苍白,他再一检查,发现她后脑勺也在淌血,显然是撞到脑袋了,他又急忙去翻自己储物戒中的治疗丹药。 便在这时,一道软软又急切的声音自姜迎腹部传来:“够啦!!!你甭喂啦!!!” 萧立吓了一跳,拿着丹药瓶子的手一抖,药险些洒出。 “凑!谁谁谁?!……什么鬼?!” 药宝忍无可忍,哪怕姜迎一直以来让她低调行事最好莫要露面,她也顾不得这些了:“你才是鬼!你让开,把你的臭手自她额上挪开!” 萧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凑!不得护着她识海啊?!砸失忆了咋办?! 正要回头反驳,眼前忽然多了一坨雪白圆润的东西蹲在姜迎腹上! “次嗷嗷嗷嗷!!!你这是什么鬼?!!!”萧立真的被吓到了:乌漆嘛黑的地方,方才方圆一里还人影全无,转眼哪来的白坨坨?! 药宝极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跳过去一脚踹开他的手,在空中灵活一个旋身,轻盈落回姜迎额头。 “你才是鬼!你连兔子都识不得,你是蠢蛋吗?!” 萧立这才看清这是一只兔子!又惊得四处张望:“你自何处蹦上来的?……等等,你给我滚,你特么这么肥还立在我师妹额头,你想要害死她嘛?!” “我肥???!”药宝气得耳朵炸起来:“你才肥!你全云山宗最肥!……还有谁是你师妹?!什么叫‘你师妹’?!她是我的,是我们的!我可是她独一无二的……”“药宝”二字方到嘴边,她急忙改口:“灵宠!” 萧立一听:灵宠??? 姜师妹有灵宠?! “我如何不知?” “你如何会知??” 药宝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在姜迎额头上,一边将自己的灵力与药力灌入姜迎脑中,护住她的识海并医治她的伤口,一边慢悠悠对萧立道:“我是自她儿时便跟随她的灵宠,我与她有契约,故而我清楚她如今是什么状况、伤势如何。 她现下伤得很重,尤其脑后被碎石撞伤,你的这些中阶丹药对她均无作用,只有我能够替她医治!” “你是兔子,如何医治?” “我是——灵兔!有医治能力的灵兔!这样行了吗?信了吗?!” 萧立心说你这样说我还能信?并不放心:“那你给出证明,否则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乃崖下灵物,只是找个借口想要让我们带你离开此地,甚至不惜因此迫害我师妹!” “那是我主子,不是你师妹!!!……嗨呀,你真是,啊!气死了气死了,我要被你气死了……姜姜你快醒来揍他啊啊啊啊啊!!!” 没想萧立听到这句“姜姜”,反而瞬时没了先前的警惕:“你喊她啥?” “姜姜啊!对,姜姜!只有我能够喊她姜姜,我和小石藤们才能!结果你们一个个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人都在瞎喊,我忍你们很久啦!吃我一锤!”她说着一个跳跃飞踢,给了萧立一脚。 萧立:“……” 委屈巴巴:“整个蛊毒门的年轻弟子都喊她姜姜好不好??我只是入乡随俗啊!……等等,你说了小石藤?” 药宝感觉兔心很累,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姜姜的小石藤可是在当年第一场晋升比试时便出现过了,现在你相信我不是什么奇怪的坏兔了吧?” 萧立心说万一你侵入她识海?但想想应当不可能,并且巧好此时,姜迎眼睛动了动。 他连忙撇开话题凑过去:“她动了她动了!你看!” “姜师妹,你快醒醒啊!醒醒醒醒,快醒醒!” 然而姜迎压根未醒,只是眼皮正在不断颤动着。 忽然,她手又动了动,头往侧面摆了摆,药宝险些自她额头滑下,忙不迭爬到能稳住的地方。 “完了……糟了……” 药宝忽然低呼一声。 萧立一听:“如何了?……怎么便遭了??师妹,姜师妹!” 药宝捶他:“够了够了你莫再喊了!她听得见,可是她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 药宝深吸一口气,又长呼出来,语气变得沉重:“你为她造了一柄剑,我认为你应该值得信任一下下。” 萧立指着自己鼻子:“我自然值得信任了。况且你看此地还有其他人么?你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可说道说道吧?快说!姜师妹怎么了?” “她……被魇住了。” “魇住??” “梦魇你晓得吧?虽说姜姜的情况严格而言并非梦魇,但是……总之她每到逼命之际,总有一阵极其奇怪的力量,拖住她的意识不让她昏迷。 我们查阅了许多记载疑难杂症的册子,却始终找不到答案,所以后来,我们便将它称之为‘魇’,正如被梦魇缠住了无法动弹。” 萧立也是第一次听闻有此怪症:“奇怪的力量?”释出灵力往她体内查探:“没有啊。” “要真能查探得到,她会不知道?我会不知道?我身为她的药……重要灵宠,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在她体内的任何力量!”药宝哼哼。 萧立便想不明白了:“那你们因何断定是某种力量?” “她亲口描述的。” “醒后描述?……她能确认不是梦?” “当然了。姜姜什么人?她脑子不比咱们清楚多了??” “那会不会是心魔?” “……看样子也不像。” “那……她怎么才能够醒来?长时间不管,她可会收到那力量的影响?” 药宝想了一阵子,这才道:“她遇到过的逼命时刻,大抵也就一回,此番乃第二回,我真不清楚。 若按照上一次她醒来的时机,我认为应当是她状态缓和后,脱离危险时期后,那力量才会消失。” 萧立往地上一坐,两眼直直盯着药宝:“那你赶紧啊???” 药宝气得一个踉跄,兔爪子险些又往他脸上抓:“老娘不正在治嘛?!” 萧立在一旁调整好姿势:“当真不需要我协助?” “你的丹药品阶太低,不需要,你安静便好!” “那可是中阶丹药!” “嘘嘘嘘中阶算毛毛!” “……”萧立只好安静。 看样子这兔子确实在为师妹疗伤。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边为姜迎疗伤,一边激烈吵嘴之际,姜迎的耳中也一边回响着他们的声音,一边又被另一种刺耳、嘈杂且混乱无比的涛涛之声淹没—— 杀—— 杀! 冲啊!!! 是金戈铁马、杀声载道的战场之声。 姜迎听到这些声音,心中无来由一阵恐惧。 内心挣扎的同时,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按压在原地,让她无法脱离、无可逃离。 她愈发恐惧,情绪便愈发强烈波动。 那无形的力量她倍感熟悉,然而却因毫不了解而难耐它何,只能默默忍受着。 又在这时,忽然,耳边的声音一滞,万籁俱寂。 姜迎心中一紧,又一松,正以为莫非一切结束了?…… 便在这时,忽然! 眼前的茫茫黑幕景象中,忽而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瞬时蔓延整片黑暗,仿佛将身处中央的姜迎包围起来。 同时凄惨的惨叫声、哭泣声、哀嚎声取代了片片杀声,惊涛骇浪一般撞入她耳朵!—— “将军!” “夫人!” “保护小姐!!” …… 越来越多的叫喊声、呼救声充斥入耳,姜迎只觉比方才更恐惧、更排斥、更令她头痛欲裂的痛苦倾压而来! 当呼喊声攀高至极点,她脑内最紧绷的一根线“嘭”的一声—— “爹!!!!” 姜迎猛自昏迷之中弹起,失声惊叫! 那声音尖锐无比、撕心裂肺,在至高点时甚至完全变了调,如断弦之声。 药宝对她的惊醒防不胜防,被她刷地撞出一里开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撞到碎石上停下。 萧立更是直接吓懵了,手中的药瓶口被他咔擦一声捏碎,药瓶哐当落地。 “擦……擦……” 萧立好半晌才一个激灵,回过神:“等等,你醒了?……姜师妹醒了?!” 药宝脚下打滑地奔过来:“姜姜、姜姜!” 然而姜迎好似失了魂一般,又似被人点了穴道,直直坐在地上纹丝不动,两眼瞪得大大的,一片猩红一眨不眨。 她的身上还在哗哗流血,后脑乌发被鲜血沾湿了一大片,黏在一起贴在后背,伤口处所结的血痂满目狰狞。 萧立登时察觉到她状态不对,严重不对,忙要将她放倒回地上躺着:“你先……” 却是这时,他话未说完手未碰到,姜迎的身子便倏忽一歪一斜,又啪嗒侧倒在地! “师妹!” “姜姜!”药宝急得滚着赶回到她身侧,发现她还睁着眼睛,然而双眼逐渐滑出两行清泪,又逐渐出现一片猩红,成为两行猩红的泪…… 血泪?! 萧立见状一把掰正姜迎,手往额上盖去:完了完了……该不会是…… “心魔……” 药宝率先感应到姜迎识海之中倏忽翻腾而起的阵阵黑雾,那邪恶至极的力量迅速将姜迎的识海包围,作势入侵! 正是心魔侵袭之兆! 萧立也迅速感应到了,连忙释出他的神识之力,拼尽全力护在她的识海之外。 “兔子你有神识么?助我!”否则他炼气五层,是不够她七层的心魔拼的! 药宝不假思索跳到萧立掌背,两只前爪搭在一起,盖在他的手背上,将灵力与神识之力混入萧立的力量中,输送至姜迎的识海。 双方力量剧烈抗衡起来。 而姜迎便在这样的拉锯之中,再一次陷入意识混沌。 就这样似醒非醒、欲睡难睡地煎熬着、挣扎着、折磨着。 直到忽然,在邪力战胜萧立药宝之力,冲入她识海之际,一阵清新无比、令人舒心的药香扑鼻而来,旋即一片茫茫淡绿的空间轰然炸开在她的意识之中! 一道似远又近、似有若无的低低的声音响起: “迎儿……” …… 姜迎猛然清醒!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题 姜迎没想到七月霜还会这么问,想了想,摇头道:“我极少回忆过往之事。” 七月霜不同于萧立,虽萧立也是外界人、也同出身于王朝那样的国家不错,但他们到底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并且也不同性别,所思所想与一些习惯可谓截然不同。 所以哪怕两人时常凑到一起讨论剑术与剑,两饶本质还是有一道无形的隔阂,似是一层永远捅不破的纱。 但七月霜就不一样了。 她与姜迎同出一国,并且有过一段相同的经历,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她们二人最有共同话题,也最能理解彼茨处境。 这样的关系,让两人不知不觉都有种亲近感,姜迎对她的态度也温和许多。 七月霜闻言,心底里是不太相信她这句话的。但是怎么呢?越不愿回忆过去的人,越有着复杂沉重的过去,七月霜作为清楚姜迎身世的人,她并未强求揭人伤疤。 她岔开话题,聊了在东灵界所知所经历的许多事情。 姜迎也没有打断她,倚到身后的矮柜听她诉,时不时搭上几句话。 两人眨眼聊了半日,回过神来时,已经是花家仆人来请七月霜用灵膳的时候了。 七月霜看看姜迎,眨眨眼睛:“一起吧?” 姜迎本便是来求证而已,一看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能留下用膳,摇头道:“我该回宗门了。” 七月霜也就不勉强她了,亲自送她离开。 但当姜迎与七月霜道别时,姜迎看了看一身贵气的七月霜,才抬起的脚步又收回。 想到自己所查的一切,再想到七月霜极高的变异灵根赋,她还是提醒了句:“如若你日后发现自己的修为莫名停滞不涨,无论怎么修炼均无法再近一步,你来找我。”着便走。 七月霜听得莫名其妙,莫名到非喊停她不可:“什么叫修为莫名停滞?” 姜迎以为她没听清,只好又停下脚步,把刚才的话再解释了一遍。 七月霜眨眨眼睛挠挠头,盯着姜迎一脸的疑惑。 半晌,她低声问:“你为何知晓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花家前几任家主所遇的问题吗?” 姜迎才要抬起的脚步猛又一顿,回头时脸色都变了。 白皙的脸上疑云密布,又有深深的惊异挥之不退。 …… 家主? ……………… 最后姜迎还是留在花家蹭了一顿饭。 由于是大家族,为了定期联络彼此感情,家中会延续民间的习惯,每日用膳。 只不过用的都是带有充沛灵气食材所做的饭菜,并且一日只有一顿,定在晚膳时间。 花夫人见是姜迎来了,她还记得这位被自己女儿惦记着的好友,自然很热情地招待了她。 一顿饭时间,姜迎也认识了花家的老家主与老夫人,以及现任家主夫妇、二家主夫妇。 其余尚有花家的长子长孙等等,总之见过了目前时常在家族内活动的若干热。 晚膳过后,姜迎还在花夫人与七月霜的带领下,在花家的地界游览了一番。 花家自有五个山头的大农灵田,以及十余个大果园,里面种植了许多稀有美味的灵果,全供花家自家人食用。 其余地方则多是种植各色灵草灵花。如今是入夜时分,但有一种名为夜灵草的灵草开花了,静谧的花在夜里散发着幽蓝的荧光,开得满山满地均是,让整个花家的地界蒙上一片神秘优美的色彩。 姜迎在花夫饶盛情下,逛了大半花家的领域。 最后花夫人心猜两个姑娘应有许多悄悄话要谈,便不打扰两人了,将姜迎与七月霜送回七月霜的闺房,便独自离开。 姜迎这才有机会和七月霜详谈。 问了关于前几任家主的事情。 原来这还不是特殊的一例,整个花家,有两任家主到了金丹期便停滞不前,有一任甚至在筑基期便莫名停滞。 七月霜与她完这些,这才反问:“你为何好奇这些事情?……又是如何得知这般现象?” 姜迎告诉她正好认识这么一个人。 七月霜眼睛倏忽亮起:“哦?那么那人可曾研究到解决之法?是否有所突破?” 否则她应当不会出“有这样的问题便去找她”这样的话才对。 姜迎告诉她有所进展,又见她充满期待的模样,便问:“你想替你的……替花家的几位家主解决问题?” 七月霜深深一笑,眼睛眯得弯弯的,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我若能立下如此大功,日后哪怕被发现我不是花家之女,我也不怕被他们抛弃或杀害了。” 姜迎想了想,道:“若你当真想要了解此事,过一阵子待我得到明确答案,你可与花夫人前来寻我一谈。” 目前得知花家的这几位历任家主可都是筑基以上乃至金丹的大人物,姜迎她一个炼气层的弟子,是不会贸贸然直接与他们交谈的。 若花家真有这样的问题,若七月霜真想立如此大功,那便带上花家能够话事的人物,前来与尹三真热两位真人详谈。 七月霜果然奇怪问:“为何需要带花夫人?” 姜迎道:“如此大事,光你一人能够决定么?哪怕你兴冲冲想要帮忙,那几位家主也不定相信你听从你的建议,那不如找真正能够服他们的人。 而在花家,最宠着你向着你,最希望你好的也希望花家好的,大抵便是花夫人了。她或者花家主,至少有一让陪着你,你便自由选择吧。” 七月霜闻言,未起疑心,只觉得姜迎言之有理。 “嗯嗯,所言有理,那么我采纳你的意见,顺道——我要如何第一时间得知你找到答案了?” “你就这么急?” “急。我尚有一事未——其实包括我如今的‘阿爹’,也停步于当前的修为。虽目前他本人认为他是水平至此,但我觉着若有机会,不妨一试,因为必须要他活着,他才能继续稳坐家主之位,日后待我成长到一定高度,我才能顺利地继承新家主之位。” “哦?你还想继承家主之位?” “不然我汲汲营营进入花家做什么?一时的荣华富贵与一世的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与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地位,怎么看都是后者好啊。” 七月霜开始在屋内踱步:“花家的规矩,向来是修行最快、资质最好的族人拥有最大的继承资格。 我如今能够满足这样的条件了,并且无论族里族外,大伙都默认我是花家的未来继承人,因为这花家如今再无资质比我好、修行比我快的后裔出现。 但是啊但是,姜姑娘,念玉姑娘,你应该明白,居安思危的道理吧? 也应该明白事无绝对的道理吧? 花家在人前看似和谐,实则暗潮汹涌。那些看似默默无闻的族人,其实一直在尝试孕育培养下一代精英,以期争夺继承饶位置。 所以我如今看似安稳,其实却并不安稳。我必须坐到那个位子上才能够安心——这是我的身世与经历教会我的道理。” 她停下脚步看向姜迎:“所以你该明白我为何如此着急了吧?” 要尽快通过帮助历任家主,或者替自己“阿爹”争取到更久的家主位置,这才能够保证自己在继承之路上更通畅、更稳定。 倘若她“阿爹”——现任的家主不在了,那么很有可能在她成功继承前,便会出现其他争夺势力,甚至她极有可能被他们残害了也不一定。 姜迎深知七月霜的意思,也能够理解七月霜因何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她答应她:“届时我会立马派人通知你,或者我亲自来也不无不可。” 着一顿,再次强调:“在此之前,你切记先与花家主或花夫人沟通,以免你临时告知,他们不信。” “嗯嗯嗯,我会的,那一切拜托你啦!” 想想忽然问:“或者你是否介意与我以传音符交流?”见姜迎好似面有困惑,她忙道:“哎呀,其实也不止想要立马得知消息……我觉得自从我进入东灵界,最能够安心并愉快地与之交谈的,只有你一人了,所以有时候我待得无聊了,总会想着,啊,要是姜姑娘在多好啊……或者我做出一些与大姐不符的行为而不被理解的时候,我又会想,如果是你,一定能够理解我吧……” 七月霜看着姜迎耸耸肩:“所以你懂的,这大概便是大人们的,知音难寻。” 姜迎听得好笑:“莫要忘记你亦及笄了,也是个‘大人’了。” “害,所以你要不要嘛?行不行嘛?” 姜迎心她身上的传声符真的好多好多…… 可是看到七月霜那两眼巴巴的渴求样,再想到日后或许尚有问题需要向她求证或者借用她的力量,姜迎还是点头:“那好吧。可我身上仅有单次使用的传声符。” “无妨无妨!我有我有!”七月霜立马出门,召了仆冉家族的掌事人处领取一道永久的传声符。 拿到符纂后,她与姜迎一人一道,留入体内,还试了试效果,这才心满意足地笑开了。 “不如你今夜住我家?——你多住几日也可以。” “不了,我真该回门了,择日有机会我再来。” “那好吧。那我送你离开。若你在云山宗无聊,也可以邀我去玩啊!我们家飞行法器全都杠杠的,到云山宗铁定比你们云山宗的普通飞舟要快。” 姜迎笑了笑,口头上应下了。 七月霜再一次亲自驾驭花舟送她到花家大门。姜迎临走前几近思索,最后还是一咬牙,再对七月霜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你尚可告知花夫人,此事背后或许与云山宗的某些高层人物有关,切勿让她惊动那些人。” 七月霜惊得目瞪口呆,然而姜迎以“详情不知”并未多,她只好按捺着好奇之心,眼看着姜迎离去。 待姜迎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七月霜收回目光,抿着唇沉思:云山宗……高层? ……………… 姜迎回到云山宗,交了任务领取了相应的宗门贡献点,便直回蛊毒门。 好些过去,萧立那边均无风无波,风平浪静,姜迎也因疵以专心整理自花家得来的信息。 倘若七月霜句句属实,倘若花家的历任家主当真也有与萧立等人一致的丹田问题,那么证明这些问题并非云山宗独樱 可若如此,那些家主究竟是被曾经来往频繁的云山宗所害,亦或被其他的力量所害? 若有其他力量从中搅和,又会是谁?云山宗高层可有关系? 倘若有其他的未知力量,云山宗高层是否无辜又该有另一种可能的答案了。 会不会云山宗也被那样的力量操纵其中?除却云山宗与花家,是否又有更多的相似的大能修士存在? 其余两大家是否也有类似的问题? 其他宗门呢?只次于云山宗但实力同样不容觑的另外几个大仙宗呢? 这些修为问题又与光球魂火有何关联?若与魂火无关,那魂火究竟是什么、因为什么而存在? 若与魂火有关,那么出现在萧立身边的两道魂火与当初跟随七月霜进入东灵界的魂火,又是否有关? 若三者均有关系…… 它们到王朝做了什么? 它们究竟是从王朝来到东灵界,亦或自东灵界前往王朝再借王朝之饶力量回来? 萧立身边的魂火与萧立是否有关,是否如七月霜那枚魂火一般,是通过萧立才能自萧立的王朝来到簇? 那么其余灵界是否也有这样的魂火? 司空傅究竟是死是活,是被夺舍亦或被野兽饱腹? 他若被七月霜身边的魂火夺舍了,那他如今身在何处?也在东灵界?亦或西灵界? 若在西灵界…… 西灵界也会出现同样的修为被“盗”的现象么? …… …… …… 种种种种的问题,让姜迎如被乱麻淹没、被线团纠缠,思绪混乱、头痛欲裂。 她在自己的屋里画了无数的纸张,将种种可能与种种分析全写下来,最后还揉了一地的纸团。 当她将这些问题整理得不那么混乱了,她的脑海里也出现了一个荒唐且大胆的想法,亟待她实施。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主动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防盗,明晚来看) 第一章突破 萧立那维持了数年不变的炼气五层,终于在方才得到突破,进入六层! 并且九转增元丹的药力未停,他的修为也就还能持续上升。 但是他听到药宝的叫唤了,生怕自己方才突破爆冲的力量伤到姜迎,便停下来睁眼去看。 果然见她倒地了,急急忙忙过去:“师妹师妹?!” 药宝直想捶他:“你不能收着点啊?!我姜姜还带着重伤的哇!” 萧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去帮着扶姜迎起来:“我这不是一时无法控……唔!” 药宝往他那里一看:完球,一时脱手忘记化药,他要被九转增元丹反噬啦! 情急之下,她看看仍然有些晃神的姜迎,再看看同样痛苦不已的萧立,一咬牙,自地上一蹦而起,跳到萧立肩上:“你,闭眼,全神贯注!” 萧立已然听不清旁人声音了,高阶太多的药力不断冲击他的身体,他感觉身体快要爆裂开来。 药宝见状,便不出声了,一溜烟再钻入他丹田,给他将剩下那半枚增元丹全化解掉,再加一个小小的术法封住药力,控制了药力的流速。 旋即她立马出来,当作无事发生一般来到意识尚未恢复的萧立身侧,装模作样地喊:“喂!喂喂喂!你还好吗?!你不要吓我嗷你要挺住嗷!” 萧立花了大约一刻钟才缓过神来。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倒在地上,不远处是直接躺平在地上不想再动的姜迎。 他挣扎着坐起,意识尚有些模糊:“我……还活着???” 药宝趴在姜迎身上,闻言瞧了他一眼:“啊。你命可大。” “这……我方才分明……” “嗯,我替你问过啦,那是姜姜先前为了防止意外给你下的控制丹药的术法,后来它果然生效了,所以你捡回一条命啦。” “姜姜?”萧立看向姜迎:“当真?” 姜迎身上伤口再度裂开,痛得怀疑人生,闻言只淡淡哼了声:“嗯。” 萧立便信了:“谢师妹救命!” “不谢。” 药宝兔眼翻翻:“谢谢谢……人家是救你命啦,可你咧?气死本宝宝了。” 萧立可不好意思了,乖巧地挪过去,再乖巧往她俩身边一坐:“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吗?我一定竭力以赴!” 这回不是药宝说话了,而是姜迎:“你既已突破,距离下一次进阶亦有相当时间,你我便不该在此处停留过久,以防有心人找上门来。” 萧立立马点头:“确实如此。可是如今你我无法回到白云峰,你属意往哪里去?” “找人。” “谁?” “童婉灵。” 萧立以为她指的是救人:“咦?好好好,确实应当前往寻找一番,以防他们……” “我是指,童婉灵,只她一人,当务之急。” “……”萧立一怔:“何故?” “找到再说。” “……”萧立便过去将她扶起,扶上飞舟:“那走吧。我来操纵飞舟,你好生休养……可有止疼药?” “无妨,我有分寸,下去吧。” 于是萧立操纵飞舟往下降。 路过一开始找到姜迎的地方,继续往下,一路仔仔细细寻找。 他们身上的照明符数量有限,先前被落石冲击了一轮,又损坏了数张无法回收。 所以姜迎用起古老的来自王朝的火折子,每次落到平地寻找时,它们都能够派上用场。 其他照明符主要用来照亮峭壁等犄角旮旯,以防有人摔到峭壁角落难以发现。 最后,两人来到整个深渊的最底下。 那里是坑坑洼洼的一个巨大的坑,一旁再无往下的路径,想必当年众人只将此峰挖掘到此处。 按一路下落的高度来算,倒未到整座山的山底,而看大坑的面积与一路下落时通道的宽度,也非是将整座山挖掘一空,至少留了大半的山体未动,难怪云山宗敢在上方建立广场,并不担心这中空的巨峰会轰然崩塌。 最多最多也就广场坍塌,峰顶部分下陷罢了。 两人落地以后,便开始在四周搜索。 既然一路不见人影,便意味着除了姜迎以外的三位剑者全落到了此处。 姜迎撞到后脑勺,哪怕如今伤势稳定下来,也不能过量使用神识,于是全程只有萧立在用神识查探,她在一旁翻找各种碎石间隙同时等消息。 很快找到第一位剑者,是那位被童婉灵拦下的男剑者。 他被埋在一大块断石板下方,显然是来自比试广场地面的石板。 萧立将石板抬起并推开,急急查看他的生命体征。 好在剑者也有防御法衣,它分担了石板的部分伤害,让剑者不至于当场丧命。但即便如此,剑者的伤势也十分沉重,因为他一来摔得比姜迎深,二来这石板的重量足以压扁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现在剑者有法衣抵挡了一下,不至于被压扁,但是体内的内伤也十分严重,萧立查探过后,认定他体内正在大出血。 他与姜迎各自分出一些治疗的丹药,给剑者服下,并助剑者化解药力,调整气息。 姜迎见萧立在忙活了,多她一个少她一个亦无甚影响,她便继续在四周寻找其他人的下落,还放出了沙漠石藤协助寻找。 立马又找到曾与男剑者联手的女剑者。 可惜,后者一开始便被结界的力量冲击到,早已负伤。现在再受此灾厄,她已是气若游丝。 姜迎查看她伤势的时候,发现她五脏均严重破裂。哪怕姜迎给她塞了凝血丹与所能有的最高品阶的愈伤丹,她的气息也不见有起色,姜迎猜测,她或许命不久矣,而药宝也给了同样的答案。 姜迎让药宝暂时照看她,她继续寻找童婉灵。 此人实在奇怪:按理自广场上坠下,那么坠落的地点必定在广场下方及附近不错,但是姜迎竟然找遍了这个范围也不见此人的踪迹。 倒是发现了一滩半凝固的血迹,但血迹周遭同样不见人影,也不见血迹往哪个方向延伸。 姜迎只好继续往更外围的方向寻找,一路仔仔细细翻看,甚至喊了对方的名字,但一直不见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姜迎拖着带伤的身体找得有些累了,她才忽然感应到侧前方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 她立马抛开暂歇的念头,往那里赶去。 竟然在底坑的最边缘看到童婉灵! 后者倒在一块石块上,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姜迎赶过去的时候,她正处于昏迷状态,喊她她不动,探了探气息,有气,再探伤势,比那边那两个人要轻。 姜迎立马给她服了一颗疗伤丹,再给一颗养元丹,动用灵力替她调整气息并治疗。 很快,对方气息恢复平稳,伤势亦稳定下来,再过片刻,她醒了。 “嘶……疼……”童婉灵尚未完全睁眼,便先嘶嘶喊疼。 姜迎力度再催,加快疗伤丹的作用,替她缓和了一些痛感。 童婉灵很快睁开眼,看到姜迎的第一反应,竟是抬手便打! 姜迎,一把将她摁住,这才低声道:“莫慌,我是来救你的,在广场时咱们正在比试,你还记得么?” 童婉灵花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见眼前之人真是见过的人,还是自己曾协助过的对象,她长长松一口气。 看到周围的场景,她又声音虚弱地问:“是大家来救我们了?……我们能够离开此地了?” 姜迎往坑中心的方向看了一眼,叹息道:“要令你失望了。此地暂时无人来救。” 正要再问她因何昏迷在此处而非广场底下,童婉灵自己先哀叹一声道:“我还以为有人来了……我们落难这么久,竟还是无人来救,这个云山宗,不,这个结界也太厉害了吧……” 姜迎见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但反应并无太多慌乱,心想她应当是个比较沉稳的人。 这样姜迎也就不多费心力开导她了,直接问:“你因为在此处昏迷?我见前方有大量血迹,却不见周遭有人,是你先前清醒过,来到此处又昏迷了?” 童婉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痛苦地回忆道:“似乎……是的。” 姜迎眸光一闪,心中有所疑惑,但未有表现出来:“在你清醒的时候,可曾看到周遭有人?……我的铸剑师通过召唤我的佩剑进入了结界,找到了我,我想或许你们的铸剑者或者其他前辈亦有可能这么做。” 童婉灵又挠了挠脑袋,晃了晃,好似头有些疼:“我记不大清了……好似并未见过任何人…… 我醒来时,见上方竟还有碎石落下,生怕砸到我身上,我便爬起来往远处走。 结果一路走、一路走,光线越来越暗……我又提不起半丝灵力,也不想提,便盲目地往前走,走到最后体力不支,往下一倒,我便又昏迷了……” “所以你全程未曾遇人,也听不到周遭动静?……此地尚有两位剑者你知道么?” “啊!对!”童婉灵猛打一个激灵,挣扎着要坐起:“对……尚有其他坠落者,你找到他们了么?我在广场时被结界之力冲击,眨眼便昏迷了,我想我的飞舟是随我一同坠落的,那位男剑者我不清楚,但那位女剑者早便负伤昏迷,她还好么?你可曾看到她?她会不会摔死?她会不会……” 姜迎见她激动,抬手拍拍她肩膀安抚她:“冷静一些,他们无事,起码现下暂时还活着。” 童婉灵看向她:“你找到他们了?” “嗯。那两人尚处于昏迷状态。而那姑娘的伤势确实最为严重,但目前尚存一口气在。我是担心除了我们,尚有其他人进入此地,甚至进入后又被碎石砸伤昏迷不醒,所以想问问你可曾见过其他人。” 童婉灵摇头:“那没有。并且姑娘,你有铸剑者,但我自己便是自己的铸剑者,所以除了我,应当不会有铸剑师为我跳入此地了……” 姜迎一听:“你也是位铸剑师?” 童婉灵微微一笑,掩饰不住的自豪:“嗯。我修剑,同时亦铸剑。这在云山宗的剑修之中,并非什么稀罕事,我虽说比不上专门研究铸剑的铸剑师,但是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所锻造的剑便都能用且适用。” 姜迎佩服地点了点头:“果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童婉灵又笑了笑:“你也不赖。我听说你并非专程修剑的剑修,你甚至不在白云峰,但你剑术不错,招式也挺特别……” 姜迎见她一谈起剑术便眉飞色舞,心知她是真的痴迷于剑。 虽说姜迎不想影响她的心情,但如今的场合实在不适宜放松说笑,所以姜迎还是在她停顿的间隙说道:“既然你再不见外人入内,我们便回前方汇合。此地乃边缘之地,虽说安全,但其他两位剑者伤势严重,你我还是回头看看是否有需要协助的地方。” 童婉灵立马自滔滔不绝的话题中回神,登时有些尴尬:“哎呀,你看我,一提及剑术便……” 姜迎微微笑着将她扶起:“正常。热爱之事,无论何时提起,总能令人忘乎所以,巴不得谈到天荒地老。” 童婉灵噗嗤一笑,哪怕牵扯到伤口也不觉得有多疼了:“你倒是极懂,看来你亦深有体会。欸,你是不是同样热爱剑术才来习剑试剑?还是说你是多灵根体质,带着金系灵根,这才辅修剑术?” “我乃单一木灵根。” “咦?那么你必定爱剑至深,否则我尚未见过几位练剑的木系灵根的修士。” “算是吧。” “那么我该喊你师姐么?还是前辈?唔……我今年十四岁啦,你看起来比我大吖?” “确实比你年长两岁。” “哇!见过师姐!师姐好,师姐日后请多关照!” “哈……论剑术,你比我强。我自我的铸剑师口中听说了你的事迹,天资高天赋好,剑术高超修行亦快,还是你多关照师姐吧。” “哈哈,师姐过誉啦!我也只是一样好,不比师姐修木系术法的同时还能够修剑呀!……对啦师姐,请问你们木系灵根修什么样的术法吖?你在哪个分门修行吖?你的剑术真的好特别,你能不能再向我展示展示?咱俩择日再比一次吧?!你¥#……%t##¥%#¥……%…………”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出走 毒老原本以为她郑重其事的,是要再说些别的什么事,没想到开口竟是这么一个奇怪罕见的问题。 “你说什么?”这导致他几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姜迎一字一句重复道:“弟子想问,是否有离开东小灵界,前往其余三小灵界的方法。” “你为何想要离开东小灵界?” “找人。” “找谁?” “故人……”姜迎想想还是如实改口,“仇人。” “……” 毒老蹙起眉头,在眉间拧成一个大疙瘩:“你一个在东小灵界成长的人,却有仇人在西小灵界?” 姜迎耸耸肩:“事情比较复杂,容弟子不便详述。”事实上她不仅想找司空傅,主要还是想看看,这西小灵界究竟是否也有类似的现象。 顺道在那里专注修行一阵子,她必须要迅速提高自己的修为了。 她有一种预感,在萧立突破丹田问题后,自己这一方便会加快解除阻碍的速度,而对面一方自然也会做出相应的措施。 虽说现在一切与她并无直接的关系,但她最近的举动实在太显眼,难保有人要将她也除掉。 无论为了自己自保或不拖累其他人,她都得努力进阶了。 萧立听说她要离开,而且还是离开整个东小灵界,急问:“你一个人?” “嗯。” “这太危险了。我陪你?……这样我似乎也比留在此地还安全?” 姜迎道:“若我推测无误,这位仇人的能力远在你我之上,带你去岂非两个人一起送死?” “这……” 毒老眯着眼睛,又问:“你如何确信那人在西小灵界?” “我不确定。” “那你如何寻找?大海捞针?” “非也。前往西小灵界尚有一原因,是我想验证一些事情。” 毒老沉默。 半晌,他才再度开口:“西小灵界比东小灵界要小一些,修行的环境对比此地,也是稍逊,不过你在那里确实比在此处安全,并且你也能够在那里安心修炼——如若你不与你口中的‘仇人’对上的话。” 他站起来,走到屋内的方桌前化出一张纸与一支笔,在上面画了一阵。 待他拿着纸张回头时,姜迎看到纸上有一张地图,还有一些文字。 “此乃进入界轮盘的方式,你若当真确定,可以一试。” 姜迎接过,看到上面写清楚了自何处到何处,用何种方式能够离开灵界,进入界轮盘。 这时毒老又给了她一个形状独特的小小的令牌:“此乃我的个人令牌,你带它到纸上第一处地点,亮出令牌便告知是我指使,那人自会带你前往下一个地点。” 姜迎连忙接过令牌,道了声谢。 毒老又道:“但你在东小灵界有人带领,当进入其他灵界,你若找不到那样的人,你恐怕在你修为达到同等境界之前均无法再回来,你可得三思。” 姜迎点头:“我明白了。” “或者你嘴上功夫厉害,便说服那人给你一道开界符。有了开界符,你哪怕进入了其他灵界,也有机会离开并回来,比你独自乱闯的要好。” “好。” 至此,毒老便再无话可说,由着她自己思考去了。 姜迎见毒老也不再需要在萧立身上确认什么,她便问毒老想让萧立如何配合他。 “留下吧。”毒老直接便道。 萧立一惊:“我?留下?在此处???” 毒老看向他:“怎么?莫非还怕我会害你?” 萧立连忙摇头,但是十分犹豫:“若我留在此地,岂非更引人猜忌?” “有我毒老在,哪怕是云山宗宗主,也难奈你何。” 这时姜迎插话:“毒老的真实修为看起来,比表面展现的要高。” 毒老冷笑了一声:“不必试探我。我的修为确实仅有这些,但这不代表我的毒术也只这般水平。” 姜迎微惊:原来隐藏的是毒术? 那莫非毒术比当今的宗主还要厉害,令得对方也忌惮万分? 不过这与她无关了,她未有再问,让萧立考虑。 萧立自毒老口中了解到,想研究自己修行时丹田是否还有不同的变化,同时要在他身上下一道能够追踪人与无形的毒术,于是萧立选择暂且留下。 那么姜迎便先离开,带着毒老给她的能够自由出入瘴气的符纂,乘着毒老的鸩鸟便回到念玉峰。 此时恰好白素娥也来找姜迎,姜迎有些意外:“白大师姐,有何要事?” 白素娥面色凝重:“我看方才毒老前来念玉峰了?他可有再刁难你?” 姜迎心一暖,笑道:“无事。毒老前来是问了三青真人的一些事情。” “三青真人?……他何故向你询问三青真人?” “毒老那日见我被真人送回,以为我与真人相熟,便过来问了两句。弟子向他解释清楚后,他便离开了,并未刁难弟子。” “哦……”她这才点点头,“那便好。毒老其实为人不坏,但就是性子怪异难相处了些,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 “那我也不打扰你修行了。对了,蛊毒门今年的贡献值已然足够,多得你在那次宗门任务中表现优秀,宗门后来决计多给你一些贡献分,直接将蛊毒门今年的贡献指标填满。 所以多出的贡献分我已调入你的个人贡献分之中,你若想要以贡献分兑换什么,便前往相应地方兑换即可。” “谢大师姐提醒。” 白素娥点点头,再没话好说了,无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姜迎想到自己即将离开东小灵界的事,又急急忙忙喊停她:“白大师姐。” “何事?”白素娥几乎立马便转身问。 姜迎道:“弟子想要离开云山宗一段时间,还望大师姐批准。” 白素娥一惊:“……何故?”莫非当真被自己当初的偏袒寒了心?……但也不至于连云山宗也不待了啊! 姜迎道:“弟子有几件私事亟需前往解决。” “何事?”想想问得过于明显并迫切,又改口:“是否需要协助?” “不必。”姜迎道,“是比较麻烦但琐碎的私事,但具体需要多少时间,我亦不清楚,故而想向大师姐申请一个假期,而大师姐转入我个人贡献分的分数,我会全数再交出,作为来年对蛊毒门的贡献。” 白素娥惊道:“你要离开至来年?” 姜迎道:“并非如此。但凡事皆有意外,弟子怕一时无法赶回……” 白素娥脸色一沉:“你老实交待,你的这些私事可有性命危险?” “自是没有。” “你确定?若有,你不妨直说。你是蛊毒门掌事,虽说蛊毒门在云山宗地位不怎么样,但不至于连保护门下弟子兼掌事的本事都没有。” 姜迎见她认真起来,忙道:“大师姐当真多虑了,弟子并不存在那样的威胁。” 白素娥满面狐疑地审视起她来,但见她半天面不改色的,也只好相信她:“若是如此,那你放心去吧。 你的念玉峰我会用法阵保护好,门内之事反正也不多,魏芳一人也能够处理。只希望你出门在外,多保重自己,小心行事,一有不妥便赶紧回来,我们为你撑腰。” 白素娥如叮嘱自己的孩子一般,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姜迎种种事宜。 这让姜迎意外之余,心中暖洋洋的。 所以她并未打断大师姐的话,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白素娥自己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这才停下来:“哈,看我,年纪大了便容易唠叨了,你切莫介怀。” 姜迎自知她是真心为了自己好,并且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这位素来冷面的大师姐露出真实的关切模样。 姜迎摇头笑道:“大师姐为了门人好,怎么会是唠叨呢。放心,我会保重自己,争取早日回来的。” 于是白素娥便放心了,她也没有想到姜迎要去做些多么危险的事情,一切只当寻常。 姜迎与她告别后,回到屋里收拾了一下行囊,接下来便要向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交待她的决定。 但在出门之际,她忽然心中一动,回头看了屋内书桌上的纸张一眼。 再一细想,她收回脚步,回头召出药宝与皮皮花一众石藤。 “怎么啦怎么啦?!我们不去西小灵界了吗?!”药宝心道好可惜的说,要去大将军待过的地方了呀! 姜迎没有回答,先是在一张白纸上写了数行字,再把纸递给药宝与皮皮花:“你们仔细看好这些字,在我前往三青峰与尹三门的期间,你们争取模仿它们的样子,替我再写数张一样的字条来,可以么?” 药宝惊呆了:“让我写字?!” “怎么?不会吗?” “这个嘛……”她倒是曾经抱着树枝在地上学着姜迎的样子写字啦,但是…… “我写得不好看啊。”药宝想起自己当时的鬼画符,不仅满脸嫌弃地嘟哝。 姜迎道:“无需好看,像便行了。你写好后,教一下皮皮和其他小石藤,待我回来,希望你们能写下至少十张能够看出内容的字条。” “你要来干什么呀?”药宝最后追问一句。 姜迎道:“传播信息。” “传播什么信息?” “……你不认字?” 药宝骤然醒悟:对呀,咱自己识字呀! 便跑去看纸条上的内容。 看完,她嘴巴长成鸭蛋大:这这这?! 然而姜迎已没再管她,只让她带好皮皮花,便下了禁制术法隔绝屋子与院子,随后扬长而去。 ………… 姜迎先前往尹三门,向尹三真人说了此时。 尹三真人一听,当即变了脸色:“不可。” 姜迎想要解释,尹三真人打断她:“你若执意要去,我陪你,但你不能单独前往。” 姜迎沉默。 这时尹三真人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你口中的‘仇人’,便是那位追踪你至界轮盘的王朝将臣是么? 你怀疑他被魂火夺了舍,想要一探究竟,甚至想看看此魂火是东小灵界独有,亦或四小灵界均有? 你想看看那位王朝之人被夺舍后,去到了哪个地方,做了些什么。 也想看看这些魂火究竟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 姜迎见她几乎将自己心中所想全说中了,不免有些怔。 尹三真人又叹气道:“你是否意外我所说的这些问题?——自从你那日前来询问魂火之事,我回头便独自思考了一番。 我想以你的身世遭遇与你的思考方式,必然会想到这些问题,并且必然会想要查探究竟,但我没有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她让姜迎坐下,语重心长对姜迎道:“我前面便明确告知于你,魂火分为残魂魂火与人魂魂火,前者轻易无法夺舍,哪怕夺舍亦无法完全操纵被夺舍者,只有完整的人魂魂火才有可能做到这些。 那么如若你想找的那人确实被夺舍了,夺舍者必然是人魂魂火而非残魂魂火,而人魂魂火能够自由行动并穿梭两界,又必然有一定的修为,否则它们不会敢这么做。 所以你一旦前往寻找,一旦那人被你找到,你的处境可想而知。 你如今筑基未到,这般举动便是冲动鲁莽,我知你报仇心切,那么你至少也要在我的陪同下前往此地,而非孤身前往。” 姜迎听得沉默,她心知自己的此次决定,确实有心急冲动的成分存在。 但她也确实不想再等。 她一想到好不容易摆脱的司空府的人,极有可能尚未“死绝”,还有可能轻而易举获得比自己更高的修为,她便气得咬牙。 再者她怀疑这些魂火在王朝乃至其他许多“界位”挑选人才,并往四小灵界输送这些人才,她便觉得,司空府的其他人搞不好也会来到此地与其他三小灵界。 甚至王朝那个狗皇帝! 她不敢想若有朝一日,司空府的追兵也来到仙界,并将王朝接入仙界…… 也不敢想倘若这些人全被魂火夺舍,再借着他们胡作非为…… 她只有暂时离开这个被盯紧的所在,一边细查真相,一边在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以“九成七”的资质迅速修行。 顺道,西小灵界乃她阿爹一开始进入的灵界,她要前往寻找她阿爹在那里生活的痕迹,探寻他的所学所修,查探一个暗藏在她心底许久的不敢想也不敢查证的更为大胆的想法。 另外,她要顺着她阿爹的足迹,寻找可能的回到王朝的方式。 ——她要回王朝。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无题 尹三真人见姜迎已做好决定,便尊重她的选择。 然后提出她也会陪着她去。 姜迎自是不愿麻烦真人,但尹三真人道:“若在西小灵界,我的突破或许会简单并安全一些。” 姜迎诧异:“三青真人炼制好丹药了么?” 尹三真人点头:“好了,我们本想择日尝试却找不到机会,如今你这么一提,我认为正是绝好的机会不是么?” 姜迎想想:“那三青真人岂非也……” “这便端看他的想法了。到底是离开整个灵界,他未必愿意。” 姜迎知道身边有一位金丹级别的真人,对自己而言是一种更好的保障,所以她并无拒绝的理由。 但是她又实在担心自己会连累真人,只好再三劝真人考虑清楚。 尹三真人自己也有自己的目的,实在不需要多思考什么。 再者说,尹一真人闭关已有数年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该到出关的时候了,届时让她得知自己在三青真人的帮助下,又“苟活”了数年,甚至状态比以前要好,尹一绝对要再动手脚。 届时尹一修为更进一步,她更不是对手。若她再不抓紧时间突破进阶,不等在她丹田动手脚之人出面,她已然先被尹一尹二针对。 姜迎见她主意已决,想到她在云山宗总是小心翼翼的,忽然觉得她出门走走确实也好。 姜迎便道:“那么我们择日启程?” 尹三真人点点头:“你需要与三青真人交待么?” 姜迎道:“自是需要。不如真人与弟子一起前往。” “好。” 两人便一同前往了。 将事情与三青真人一说,三青真人蹙眉看着尹三真人:“你确定么?” 尹三真人笑道:“出门走走也不错不是么。” 三青真人又看向姜迎:“你也确定?” 姜迎点头:“弟子确定。” 三青真人便有些犹豫:“那我?” 尹三真人道:“我认为你留在云山宗比较好。” “何以见得?” “我一走,你的嫌疑便极大减轻,届时萧弟子若遇麻烦,你可在幕后助他一把,也可替我们关注云山宗的动向。” “可你若在服用丹药期间出现意外,你身边只有姜弟子一人,姜弟子恐怕无法协助你。” 尹三真人道:“无妨,我有分寸,会小心行事的。” 这时姜迎暗暗问了问药宝,听得药宝回答哪怕无法完全化解真人修为以上的丹药,但也能协助一二,姜迎便放心了一些。 总之两位真人慎重针对此事讨论了许久。 最后还是决定让三青真人留下,尹三真人则与姜迎离开。 姜迎再一次回蛊毒门,以“接任务”为由与魏芳、楚一一等人告别。 几人一如往常,当即塞给她许多丹药符篆,松飞逸则又准备了一大盒分三层的“毒点心”,给她留作防身用。 姜迎交待完事情,收拾好行囊,便到云山宗的任务领取地点,又领了一个简单任务,借此出门。 尹三真人作为一门之主,可以来去自如,无需向分门交待,所以她连做任务这样的借口也没有找,直接与分门内的大弟子以及郭潇潇交待了一句出门,便潇洒离开。 姜迎提前三日,先去做了任务,完成后正好尹三真人出门,两人约在东小灵界的边界处汇合。 正是当年郭潇潇遇到姜迎的地方。 由于有尹三真人在,尹三真人也查询了相关典籍,得知应当如何离开东小灵界进入界轮盘,所以姜迎无需再去寻找毒老指示的人。 尹三真人只在姜迎当年进入东小灵界的那片树林打了一道印契,注入些微真元,那森林幻境的结界便应声而破。 姜迎终于明白那时自己为何一进入岔道口,便再看不到出路:原是她进入后便被幻境与阻拦结界欺骗了眼睛,此岔道口其实一直都在,只不过自己能力未够,看不到也出不去罢了。 再次看到来时的路,姜迎猛觉一阵恍惚。 跨过结界来到当时的三岔路口时,她更是感慨万分。 这时尹三真人看看那岔路,指着中间那条对姜迎道:“若我查阅的信息无错,此乃轮回通道。” “轮回通道?” 尹三真人笑道:“莫要误会,此轮回非彼轮回,并非冥界轮回之意,而是通过此道者,均会绕回界轮盘,重新选择道路,故而称为‘轮回’通道。而另一边便是西小灵界的入口,传闻界轮盘一个方向仅有两个灵界通道,那么南北灵界便是在界轮盘的另一个方向了。” 姜迎好奇问:“界轮盘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弟子自王朝进入此地,便仅见一条通道前往此处,未曾发现通往南北灵界的道路。” 尹三真人忽然侧头看了她一眼,面色温和嚼着淡淡的笑意:“出门在外,你便将在云山宗的这些礼数抛开吧。” 姜迎没有想到她会岔开话题,闻言不明所以一怔。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这……” 尹三真人这才正色道:“你我出门办事,自是低调为妙,什么宗门门人弟子这样的身份,我认为尽量掩饰起来为好。” 姜迎明白了:“既然如此,往后时日恕弟子无礼了。” “哈。好。你我如今便是有缘相见、结伴而行的道友,依照修为与辈分,你可以喊我一声前辈,但多余的礼节便免了,你要谨记。” “弟子——晚辈明白。” “还是生疏了些。” “哈。好吧,我明白了。” 尹三真人这才不与她较劲,抬腿便要往西小灵界的通道走。 然而这时,姜迎心思一动,看向中间那条“轮回道”。 “弟——我想入轮回道一观。” “何故?”尹三真人疑惑停步。 姜迎道:“想查探魂火与那位王朝之敌究竟是否有关。当年我跳落悬崖,落入此处,却不甚被敌人追上,与他搏斗一番,险胜杀他。 然而后来那人的尸身不见了——我想知道它究竟是被野兽带走了,亦或者被魂火附体了。虽说时间过去了许久,但我到底还是想去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尹三真人闻言,点头应允:“那便走吧,我也挺好奇你所来的地方。” 于是两人往轮回道走去。 那里仅有狭窄的一条土道,沙尘漫天,绿植极少。 两人顺着土道一路往前,在有说有笑的前提下,倒不显得此路漫长。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忽然发现前方通道的景色变了,通道也逐渐变得宽敞,心猜应是来到界轮盘了。 出去一看,姜迎猛然发现——这便是自己曾经走过的山路,这里一如既往,时不时有一些人背着箩筐来回,也有一些人背着行囊,匆匆而行。 尹三真人见她眼神变了,便问:“你当年走过此道对么?” 姜迎点头:“的确。”辨了辨方向,她指向其中一边:“我应当从那面来。” “那便往那面走。”尹三真人背着手,信步便走了过去。 姜迎快步跟上。 走出山道,姜迎果不其然又看到熟悉的景色。 顺着记忆的道路继续走,最后来到那一片无边的草原! “是这里!” 姜迎其实未抱能够原路返回的心,一看到这片草原,她难掩惊喜与惊讶。 尹三真人放开神识,在大草原上一扫,摇头:“此地无人。” “此地亦是界轮盘么?可是我清楚记得,此地的尽头并无道路。” “过去看看。你落入此地之时,落到了何处?” 这事姜迎可就说不准了,因为她落入草原后,还顺着这个陡坡滚了好一段距离,她无法确认她的准确坠落点,也无法确认她与司空傅停下打斗的地方。 “那时草地上溅了些许血,尚有尸身躺着,我才能够分辨方位,如今多年过去,血迹必然不复存在,看这尸身……” 姜迎也放出神识,往四周仔仔细细查探。 然而半晌过去,她扫遍整片草原,不说血迹尸骨,连多余的野生小动物也没有。 她顿觉奇怪:“此地并无活动的兽类鸟类——这不寻常。” 尹三真人也发现了:“便连细小的昆虫也没有,这确实不符合常理。” “难道是界轮盘的某种特性?” “书上未有记载,我无法断言。” 姜迎沉默下来,冥思苦想。 尹三真人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力量一提,在此地感应了一下。 “嗯?” 尹长眉忽然诧异。 姜迎问:“何事?”反应过来后立马也提力尝试:“……嗯?” 她也顿感诧异:此地竟然毫无灵气?! 原先见此地绿草茵茵,长得与灵界灵草旗鼓相当,她们下意识认为此地乃灵气充沛的风水宝地。 没想到顾着查探现场,却未曾发现此地是个半点灵气也无的地方! 毫无灵气,同样也毫无飞禽走兽…… “你的那位敌人,恐怕真真被魂火夺舍了。” 只有自带功力的人魂魂火才有可能在不借助灵气恢复力量的情况下,夺舍一具尸体并离开。 也只有尸身被夺舍并离开,才有可能彻底消失在这片野地,否则,至少也该剩下一具尸骨。 总不能此地会吞没尸骨吧? 姜迎心事重重,望着这一大片平原久久不语。 待到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阳光铺满草地,将此地笼出一层孤寂的氛围,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到最顶上看看吧。” 她说着便率先往前走了。 尹长眉在后方跟上。 姜迎来到草原的至高点—— 猛然发现那里竟然也是一个断崖! 她一怔,有些想不通了:又是断崖…… 莫非再往下尚有其他的“仙境”?有更多的“界面”? 没想尹三真人只盯了断崖数息,便抬手又打一道印契,直向那断崖的“下方”。 很快断崖如被石子投中的水中虚影,荡漾一瞬便消失不见,余下一片同样漫无边际的大草原。 “……” 竟然也是幻境。 并且看样子,在那草原的另一面的尽头,应当便是南北小灵界了。 所以这才是完整的“界轮盘”吗? 原来不仅东小灵界与界轮盘通道有所阻隔,东西小灵界与南北小灵界也有阻隔? 那么为何她的王朝正好处于阻隔的上方? 萧立的王朝与她的王朝通道究竟是否一样? 若全然不同,那么萧立又是从何而来?若不在这处界轮盘,岂非意味着这处“界面”不止一个界轮盘? …… 许许多多的问题,搅得姜迎脑袋生痛。 她真真想不到“仙境”竟然如此复杂。 这时她想起她进入此地所经过的悬崖与神秘力量,她看向天空,问尹三真人:“不知这天是否亦是一种幻境?毕竟弟子当时的确‘从天而降’,之后便再看不到下坠时的悬崖了。” 于是尹三真人如法炮制,但这一次,无论她将印契打到哪一个地方,均未出现任何幻境被破除的现象。 天真的是天。 奇怪也真的是奇怪。 姜迎无奈,只好作罢,脑中又堆了许多疑问。 而尹三真人显然也想不到这个结果,望着逐渐暗下的天空怔怔无语。 又是好半天过去,两人商议过后,决定放弃探索另一界面的事情,先到对面的界轮盘看看。 也就是南北小灵界了。 两人连夜赶路,一路好走,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来到与东西小灵界完全一致的三道岔路口。 甚至她们来时所经过的竹林、山道等等,均与先前走过的道路一致。 若非此地所长的一些植物与东西灵界那方的不同,两人都要以为走了回头路了。 看到熟悉但不相同的岔路口,姜迎两人不再往里走,因为不想耽误太多的行程,同时也担心进入后发生意外,这便麻烦了。 两人于是原路返回。 此时已是深夜,道上再无行人,于是尹三真人召出自己私用的灵舟,直接驾驶灵舟,一口气回到西小灵界的入口。 “你确定了么?确定的话,我们便进入西小灵界了。” 姜迎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回想这一日所见的种种。 最后,她点头道:“确定了,走吧,至少也要让真人你成功突破进阶,才不枉此行。” 于是两人并肩步入西小灵界——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小灵界 “其实……”药宝犹豫了许久,这才小心道:“其实大将军并不希望你回到王朝……” 姜迎见她犹豫,一开始以为她有意隐瞒些什么,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恍然理解她的用意。 姜迎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又有些惆怅的笑容:“他不希望我回头,是因不想我被仇恨蒙蔽,不想这段家仇跟随我一生,更不想我因此而涉险。 但是倘若此事发生在你身上——有人害得你家破人亡,你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忘却这段恩仇,放弃报仇的机会,一个人独活?” 药宝沉默。 姜迎摸摸她脑袋:“当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女平安顺遂,但当儿女的,何曾不希望父母也能长寿安康。 他们受屈,哪怕儿女心是铁做的,也无法忍受。届时满心满脑除了替他们伸冤、为他们出气,不会再有其他的念头了。” 药宝懵懵懂懂、半知半解的,但她从姜迎的表情上,能够看出她的认真和努力压制在心中的情感。 药宝也就不劝了,低声道:“那我也不清楚爷爷到哪里了,他毕竟是散修,并且喜欢云游,并无固定居所。” 姜迎想了想:“那我父亲可有固定居所?” “大将军有的。” “何处?” 药宝道:“一个名为秋香乡的所在。” 姜迎重复了一遍地名,点头道:“明日我们便前往此处。” 药宝还是疑惑:“寻找将军故居又有何用?莫非你认为那里留存着回到王朝的方式?可是将军当时的确不知那位爷爷的秘术。” 姜迎道:“或许会有那位散修爷爷去向的线索。” 药宝恍然大悟:“这样啊……” 又问:“那你要如何向尹三真人解释?” “以如今我与尹三真人的关系,并无再互相隐瞒的需要,我可以向她明言这段经历。” “哦……”药宝再无问题,乖乖道:“那咱们明日出发吧。但我不知要如何从此处走到秋香乡,你可以问问那位店小二噢。” “好。你先歇息吧。” 于是药宝跑到姜迎在蛊毒门时便以棉絮为她缝制的小窝里窝好休息,而姜迎喂了皮皮花等石藤灵虫,也让它们自己休息去了。 她自己则坐在床上打坐调息,静等明日来到。 ………… 次日,姜迎果然向店小二打探秋香乡的路线。 尹三真人也果然问她何故前往此处。 姜迎实话交待,是要去找她阿爹曾经的住处,尹三真人一听,立马答应与她一起寻找。 两人离开驿站,再次上路。 一路寻人问路,又花了三日才来到地方。 这是一处民间的乡野村落,与姜迎在王朝时路经的静慧乡有些相似。 但是大将军的住所并不在此处,姜迎在药宝欢呼雀跃的声音指引下,一路走到秋香乡的背后深处,一片翠竹满栽的广阔竹海。 将军的住所又在竹海的最深处。 那里竟是一个竹子搭建的大竹屋。 才在远处看到竹屋的轮廓,药宝便十分开心喊:【到啦到啦!就是这里!我们当年便住在这里!】 姜迎骤然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安安静静立在那里的竹屋,忽然却丧失了靠近的勇气。 尹三真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很快便明白了她的心情。 便如近乡情怯,更何况此乃她已逝至亲的故居,不敢靠近也是正常的。 尹三真人没有催她,只静静站在她身侧等待。 过了好一阵子,姜迎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迈向那紧闭的大门。 但在她即将推门而入时,尹三真人忽然拉住她:“且慢。” 姜迎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她。 尹三真人释出灵力,轻轻往门锁上一点,门锁便浮现出一道禁令封印。 是门禁。 尹三真人顺手将它解开。 而药宝此时才喊:【哇!对啦,我忘记咱家有门禁啦!】 姜迎:…… 要不是有尹三真人,这药宝怕是得等自己被门禁打伤才想起来这件事情。 两人推门入内。 此地有门禁,便意味着自有一套净尘与保护的术法,故而进入里屋,她们看到的是一个干净整齐摆设简单的堂屋。 堂屋的两侧还各有一个侧室,都是卧室,听药宝所说,这分别是将军与丹修爷爷的卧室。 至于厨房灶台,药宝告诉姜迎,将军辟谷以前都在外面搭灶台,后来辟谷了便将小灶台撤掉了。 姜迎迫不及待要到将军房里查看他遗留此处的物品。 尹三真人见是她亲人,不便凑这热闹,便坐在堂屋等她。 姜迎进入父亲的卧室,在这里,那满屋的药香味是最浓郁的。 也正是每次她昏迷时所闻到的药香。 她按捺住脑海中疯狂冒出的想法,继续在屋内寻找。 床上只一床薄被,并无多余的物件。 床边一个小小的木质矮柜,内里装着烛灯、剪子等杂物,同样并无值得留意的物品。 书桌也干干净净,好似在将军离开之时有意将所有物品收拾到行囊带回王朝,并未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物什。 最后姜迎来到屋内的一个小书架上。 里面放了一些药理的书籍,还有一些民间故事、小传等书,另外有一本炼丹秘籍。 据药宝解释,那本秘籍是丹修赠予将军的初阶入门炼丹秘籍,将军那些年来早已将它背得滚瓜烂熟,并且接触到了中阶的秘籍,因此便将此秘籍留在了此处,只带中阶的秘籍走。 但是姜迎第一时间觉得这不是她阿爹的作风。 她阿爹虽是武将家族出身,毕生以习武为主,但他并非只懂武术的莽夫。 他极爱念书,但凡非练武时间,他都会捧着各种各样的书籍阅读。 而且哪怕他记忆力不错,他也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道理,他从不说自己已然读透背透一本书,只要他认为有价值的、他在其中学习到知识的书籍,他都不会遗弃。 这样的人,怎可能会说他背熟了一本书,便要将此书留下? 更何况此书乃仙境之书,对他与王朝均有不同凡响的意义。并且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再回此地,按照常理,应该全部带走以备不时之需才对。 而且他并非将所有秘籍留下——他带走了另一本中阶的秘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姜迎当即把那本秘籍取下来,拿到书桌前翻看。 起先并未发现任何不妥,秘籍除了一些用心的标注外,并无异样的值得关注的地方。 姜迎将书翻了个遍,也不见能引起她注意的内容,她又将书往回翻。 来来回回好几遍,翻得药宝都迷惑了:【你究竟在找什么呀?】 姜迎开始放出神识,并一页一页摸纸张的质地和厚度,一边比较一边道:【此书恐有玄机。】 【……】药宝有些无语,【你想多了吧?我从未见将军在此书做手脚,怎么可能有玄机?】 【你时时刻刻跟随我阿爹么?他无论何时做了什么,你都能知道?】 【唔……这倒不是……】 【那你的话暂无参考意义。】 【……】 药宝见她坚持,虽说心里是一万个不同意她的猜测,但也没有阻止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翻、等着她翻。 又过了好半晌,姜迎看这书的纸张也无异样,她也有些迟疑了:莫非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 她忽然起身,将书带到尹三真人面前,直接让她看,并问她此书可有任何不合常理的地方。 尹三真人依言查看,半晌,只道了句:“应当是一本入门的炼丹秘籍,其中记载的功法等等,在我看来并无异常,不过我非丹修,所下定论做不得准——怎么了?你怀疑秘籍不妥?” 姜迎知她想到另一个方向去了,摇头道:“我只是认为以我父亲的性子与作风,不会单单将这么一本秘籍留在此处,便怀疑上面留有信息。” “什么样的信息?” “……”姜迎顿时被问得语塞:对啊,什么信息? 此地乃西小灵界,乃她父亲误入此地后选择的住所,那时他身边没有她,并且他也无法准确预判自己有朝一日会回来此处才对。 更何况当初药宝说了,之所以在界轮盘没有提醒姜迎选择哪条岔路、进入哪个灵界,正是因为父亲曾告知药宝,任由她自己选择灵界莫要插手,还说此乃她自己的机缘,他不想干涉。 所以…… 当真多疑了? 姜迎纳闷地拿回书本,默默走回房内。 尹三真人见状,在后头宽慰她:“或许是你父亲担心将此秘籍带回你们王朝,将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这才选择将它留下。” 毕竟先前曾听她描述,她的王朝并无仙术,并且统治的君主汲汲营营想要仙丹、想习仙术、想要长生不老。 这样的王朝,这样的君主,一旦发现世间当真存在着仙术秘籍,可不就会不顾苍生、不顾社稷,哪怕掀起惊涛骇浪也要将秘籍拿到手,甚至实施更恐怖的统治? 姜迎闻言心说大概是吧…… 大概真是为了苍生着想吧…… 可是只留下一本,将另一本带回王朝,这真的是为苍生着想这般简单吗? 她纳闷地坐回书桌前。 便在这时,药宝喊了句:【天暗了,掌个灯吧!床头的柜子里有烛灯,是大将军亲自做的,还加入了灵草药制成,能够提神醒脑呢!】 姜迎登时如电流入体,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眼睛闪闪发亮:灯! 对,烛灯,火! 她连忙走到床边的简易木柜前,打开柜门,翻出一盏小烛灯。 回到书桌前将烛灯放下,用火折子点燃,然后,将那本炼丹秘籍一页一页放在火光前照亮。 尹三真人听到她在屋里翻来倒去的,担心她在亲人屋里待得太久情绪有变,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没想到一进门便看到了这么一幕,她诧异问:“你这是作甚?” 姜迎专心地换了好几页纸没有回答,当换到中间的某页时,她终于看到那页纸张真如自己所猜那般,在火光的烘烤下,呈现出与书页内容截然不同的字体! 有字! 有内容! 果有玄机! 她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此乃我们王朝一种传递机密的方式。书写机密者以一种常温隐形的液体为墨,在纸张上书写,一旦墨水靠近火光等高温物体,墨汁便会显色,显示出真正的内容。 我的父亲乃镇国大将军,时常需要以各种隐秘的方式与军队、大臣等传递军中机要,所以这样的特殊墨石他并不缺,并且会随身携带。另外尚有遇水显字、遇特殊液体显字的墨汁,我还想着若以火烤无效,我便再试试浸水等方式。” 尹三真人不无诧异:“竟然还有这等奇特的墨石?”他们修真之人,传递机密从来使用各种秘术,倒不曾想还能在墨汁上做文章? 姜迎笑道:“修真世界,凡事倚靠术法便可,民间的普通百姓也无需传递什么惊天秘密,自然无需用到这等墨石。 我在东小灵界待得久了,一时竟也忘记家中尚有这等‘秘法’,现在仔细想来,这正正好最符合我阿爹的行事习惯。” 她说着,正好看到纸上的隐藏字体被火烘得完全显现,她立马停止介绍家乡“特色”,惊喜道:“能看了!”凑近去看书上小字。 尹三真人实在好奇姜迎阿爹究竟会在这本尚不知能否被人发现的秘籍上记载着什么,于是也顾不上什么隐私不隐私的问题了,走过去与姜迎一同细看。 但是很快,两人均被其上的内容所震惊。 这本《丹术之始》的正道秘籍上,竟然以特殊墨汁记载了另一种术法——在东小灵界堪称邪术的术法! 移魂大法! 随着姜迎一页页翻看,此法的准备道具、操作步骤、效果禁忌等等内容,在两人眼前一一铺开,事无巨细! 翻到最后,姜迎还看到页尾的角落,尚有一个被画得极小极小、几不可见的印记。 她在火光之下眯起眼睛,看了那印记一眼。 旋即几乎在立马之间,她“啪”一声合上秘籍,秀气的脸上一片煞白! 第一百八十八章 原路 西小灵界有点类似于姜迎王朝口中的“异域”国度。 进入岔道口后,结界的幻境便又自动激活,将出入口掩盖住。姜迎与尹三真人一同入内,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看到依山而建的一个小村庄。 里面的人个个包着头巾,发型奇特,肤色也比东小灵界人民的普遍肤色要深一些。 看到有人过来,他们好似习以为常的样子,见怪不怪地看了她们一眼,又各自埋头干活了。 姜迎与尹三真人不免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这样一对比,她们外界之人的身份很明显啊。 但是无奈她们不会挽那样的发髻,也没有类似的服饰可以临时伪装,她们便不管了,直接入内。 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驿站,两人决定在此处暂歇一晚,顺道打探一下西小灵界的风俗民情与仙宗情况。 好在哪怕当地人民的装束与东小灵界不一样,此地人民的语言倒是八九不离十,基本能够听懂。 就好像姜迎从王朝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也能够毫无压力地听懂东小灵界的话。 “客官需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驿站内的店小二搭着一条长白帕,笑吟吟地向前接待姜迎两人。 尹三真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先是问姜迎:“你需要吃食么?” 姜迎拿出灵币放在桌上,问店小二:“不知贵店可收灵币?” 东小灵界的通用货币是灵币,哪怕在民间,人们用的也是灵币,因此此地除了灵币,少有其他货币。 但她不知西小灵界是何规矩,万一普通民众用的是当地的普通货币,在此处吃吃喝喝便不适合了。 没想那店小二看了一眼灵币,便笑道:“收的呀,不收灵币还收什么呢?” 又看一眼姜迎和尹三真人的打扮,笑问:“两人客人并非本土人吧?倒不知从何处来?哪个灵界?” 尹三真人这才开口:“自其他灵界前来此地的人可多?” 店小二道:“别处驿站不晓得,但本店正好位于灵界通道口之道,平素偶尔也会有别处灵界前来的客人在此地歇脚。” 于是尹三真人点点头,岔开话题:“那不如摆上贵店的特色美食,让我们尝尝西小灵界的独特风味。” 店小二立马眉开眼笑地应下,回头正要吆喝厨子做菜,忽然想起重要事,又止步回头,笑眯眯问:“不知二位客人可是修士?本店除了咱们老百姓食用的普通食材,尚有灵兽肉与灵蔬果。 便说那新入店的雪山灵羊,哟嚯,那肉嫩得呀,真真冰雪儿似的,入口即化,清香鲜美!便是这小小的一口,便如春风沐雨、夏日饮泉、秋日含露、冬日煮酒,那畅快的劲儿呀——啧,赞!” 店小二说着,迅速舔了舔唇,仰望着天空竖出一根大拇指,一脸的回味无穷。 尹三真人与姜迎被他说得笑了,尹三真人笑道:“这话听起来,是你亲口尝过才大加称赞了。” 店小二连忙回神,收回目光挠着头看尹三真人:“客人说笑了,这等珍贵灵物,我一寻常百姓,又是店里干活的,如何敢尝? 倒是有一日,一位修士路经此地,品尝了这味雪山灵羊膳。我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便让他形容了一下那味道,得出方才的评价——嘿嘿,我都给背下来了!” 尹三真人与姜迎相视一笑,这位直率的小二让她们心情大好。 不过两人并未要下那灵羊,姜迎道:“可惜我们无福享用了——我们只需要普通的菜肴。” 店小二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也是普通老百姓啊! “我看二位客人长得,比那仙宗修仙的仙子还好看,还以为二位也是仙子呢!哈哈,我晓得了,我立马让厨子给二位客人做本店的特色烹羊——我们西小灵界极喜羊肉,有各种各样的羊宴,二位一尝,保准不想离开西小灵界了!” 他说着,便小跑入屋,招呼厨子做菜。 尹三真人与姜迎对视一眼,了解了西小灵界的一些些习俗,也不算毫无收获了。 尝了特色的羊肉烹,果真别有一番风味——当然也可能是她们灵膳食吃多了。两人又与闲来无事坐在驿站棚子下纳凉的店小二与店掌柜聊了一会儿,掌握了一些信息,然后在店里住了一晚。 这一晚她们了解到更多信息,也了解到当下西小灵界最为知名的大仙宗,乃一个叫做玄天宗的门派。 听闻这个消息,药宝对姜迎悄悄说了声:【与大将军在的时候不一样。】 姜迎问她:【那时最驰名的是哪个仙宗?……你不是西小灵界的灵兔么?怎么你好似一点也不清楚这个地方。】 【我是药兔,不是灵兔!……不过我虽在西小灵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代表我便熟悉西小灵界了。在我未曾长出灵智之前,我还是只兔子呀,我哪记得那么多……】 姜迎无奈道:【那当时驰名的仙宗究竟是?】 【唔……我想想……对了,叫做明月门!】 姜迎转头就问店小二:“我们进入此地之时,曾听闻一个叫做明月门的门派,不知它……” 店小二脸色忽然变了,惊疑地看着她:“你知道明月门?……路上听闻的消息?这年头哪家百姓敢提明月门?” 姜迎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微微一怔。 尹三真人则也狐疑地看向姜迎:明月门?她们入界至今,哪里听说过明月门这个门派? 姜迎稍加思索后,给了尹三真人一个眼神,旋即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闻过路的行人提了一嘴,便记住了。” 店小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旋即砸吧嘴:“哎呀,这个明月门啊……是个顶邪门的门派。” “邪门?” “嗯。咱也就私下说说嗷,客人您二位离开驿站到了其他地方,可千万莫再提及这个名字了。” “所以它究竟怎么了呢?” 店小二坐在她们隔壁茶桌的长椅上,嗑着瓜子叭叭道:“那明月门在数年前,仍是西小灵界的一大仙门。没想到这短短的数年时间,里面的各个真人啊、真君啊,个个大能,竟然在短短数年内,相继仙逝!客人您说,这邪门不邪门?” 姜迎与尹三真人对视一眼,姜迎回头问:“因何仙逝?……我曾听说修士的寿命会随着修为的上升而延长,但是延长的长度也与修为的水平有关,难道不会是修为限制了他们的寿命么?” 店小二嗤笑了声,瓜子磕得嘎嘣响:“这哪能啊?若真是这样的,也不至于让人们忌惮了。 客人我跟你们说啊,那明月门的内情是这样的——传闻明月门的这些修真大能、大仙人,确实是因修为问题才相继仙逝。但是呢,这修为问题极其诡异——它竟是往后倒退了!” “往后倒退?!” 姜迎与尹三真人都惊了。 店小二就想要这样的效果,一脸“只有我知内情”的自豪样,继续磕巴着瓜子儿给两人解释:“传闻这些大仙人一开始,只是出现修为无法上升的现象。 但是西小灵界说来也不是什么灵气充裕的所在,这修行嘛,也从来是七分努力三分靠命的东西,但是这三分呢,在资质不好的人面前以及达到一定高度的大能面前,却又显得比那七分努力重要得多。 所以这些大仙人条件不够无法再进一步,倒也是情有可原。 但问题似乎并非那样。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期,全都寸步难进。 这尚且不算大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忽然有一日,这些仙人便开始出现修为倒退的现象。 整个明月门一共两位元婴真君,五位金丹真人,不约而同灵力流失。 短短数年时间,六位仙人的修为相继倒退到无法支撑寿命的地步,相继仙逝。其余门人不明所以,又查不清真相,为了避免也出现相似的状况,便纷纷离开宗门了。 从此明月门便变为西小灵界禁忌的所在,仙家绝不提明月门,人间为了自己的子嗣能够顺利修行,或者为了让未来的孩子能够拥有修行的资质,也不敢提及此门。” 店小二最后看向姜迎:“所以我看客官年轻,恐怕是想进入西小灵界求仙问道,那么明月门那样晦气的门派,客官还是少提为妙。” 姜迎和尹三真人终于弄明白了整件事情,但是她们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十分复杂。 姜迎当初说要干什么来西小灵界? ——看看此处是否有同样的修为受阻的现象。 结果没想到,这才刚来,她们便得到了答案。 哪怕仅从民间百姓口中得知,但能够让民间百姓也如此仔细地描述内情,哪怕有添油加醋的成分,核心也应当不会错。 再者这正好符合她的猜测与东小灵界的实情,有失偏颇的几率便更小了。 两人面面相觑,久久不能言。 店小二还以为她们被自己吓到了,又连忙安慰她们:“当然这种事一定是明月门本身的问题啦,什么晦气不晦气的,都是大家图个吉利随便提的啦,客官们不必忧心。” 两人这才回神,姜迎摆了个笑容,问店小二:“你的意思是,整个西小灵界仅有明月门有这样的遭遇,其他仙门没有?” 店小二想了想,不大确定的表情:“并未听说。这不至于吧,若别家仙门亦有这般异象,这西小灵界且非乱了?” 姜迎便不问了,起码在这位店小二口中,并套不出相关的信息。 她与尹三真人旁敲侧击的,又询问了一些问题,但他再未提供有用的信息,两人便以休息为由,回到客房。 在客房内,两人又就着问题讨论了一阵,最后心事重重地各自歇息。 姜迎在自己的房里放出药宝和皮皮花等,然后对药宝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阿爹在西小灵界的足迹了。” 药宝跳到屋里的圆木桌上,趴在她面前,乖巧道:“大将军入界以后,遇到了一位散修,被散修收留并传授了仙术,他的炼丹之术便是那位散修爷爷教的。” “爷爷?” “嗯呐!那位爷爷有五百岁啦,是位筑基的散修、丹修,教会大将军许多事情呢!” “那你又是如何遇到了我阿爹?” “唔,当时我被一位邪修盯上,一路追杀我害我重伤,是大将军发现了我,将我捡回去,为我治疗。后来我需要大量的丹药才能恢复修为,恰好大将军又会炼丹,我便留下了,与他互帮互助。” “这之后你便一路跟随他?不曾想过离开么?” “唔,我当时所受之伤,便是将军回到王朝也不曾完全康复。再说了,大将军总是在我面前提及你与将军夫人,还有王朝的许多有趣事,我便想啊,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才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啊?便决计跟随将军离开啦!” 姜迎好笑道:“你不怕日后无法再回仙界?” “倒也无妨啊。若无法回仙界,我便是你们那个凡人王朝最大的仙人了!仙兔!我才不担心回不回来的问题呢。” 姜迎没好气地揉了揉她脑袋,被她这种奇怪但又很有道理的想法逗笑。 半晌,她才又问:“那当时你们如何离开此地前往王朝呢?在界轮盘时,你说你们并非原路返回,我们也找不到能够返回的路径,那么你们自何处离开,又是如何得知能够离开?” “是那位爷爷哦。” “嗯?” “那位丹修爷爷见多识广,正好知道这么一个秘术,大将军心系你与将军夫人,便恳求丹修爷爷协助自己离开,丹修爷爷虽然一开始不同意,后面耐不住大将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放他走啦。” “是什么样的秘术?” “唔……我不清楚,我看不懂。以大将军的修为,他也无法看破秘术原理,甚至连丹修爷爷施展术法的过程也看不清晰。” “这……” 姜迎无奈:看来无法通过药宝获知回到王朝的方法。 但她不死心,再问:“那位老爷爷身在何处?可有固定居所?我是否能够前往寻找?” 药宝一阵犹豫。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题 尾页的印记,乃是以王朝古字书写的“姜”。 但这个姜字之上,尚有一道极细极细的白色痕迹,放远了看宛如一道细微的裂缝。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此裂缝的含义,还会以为是纸质的问题。 但是姜迎一眼看出它的不对劲,因为她身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她的玉佩。 那块姜氏玉佩的裂痕,正好与纸上姜字上面的白色裂痕一样。 无论位置、长短或整体的比例,均所差无几,如此重合,她不认为会是一种巧合。 她心中愕然无比,结合记载的内容,她几乎已经断定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只是…… 尹三真人见姜迎满面愕然,脸色也极其苍白,以为是因看到自己父亲暗暗记载了这么个东西,觉得震惊并胡思乱想。 她再次宽慰姜迎道:“或许你的父亲正好在某些事情上,需要到这样的术法,又或者仅仅由于好奇,便记载下来了,你无需有心。” 但姜迎忧心的不是这个,她忽然看向尹三真人,问:“他炼气一二层的修为,有可能使用这等术法么?” 尹三真人道:“那你更不必担心了。炼气一二层,自然无法使用这等术法。” 姜迎顿时表现出犹豫,好半晌了,她又试探着问:“假设他通过某种方式,还是成功使用了这项术法,那么他移魂之后……移魂术法有时间限制么?” 尹三真人发现她有点语无伦次,或者说逻辑混乱,一点也不像之前条理清晰的样子。 尹三真人不免担心,一边回答她,一边安慰道:“若成功使用术法并且中途毫无差错,自然不存在时间限制……你究竟在担忧些什么呢?不妨直言,看我能否帮上你的忙。” 姜迎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转而又问:“移魂只能人体移动至人体么?其他的物品能够充当容器么?” “……”尹三真人隐约听出她的意思了,心中骇然。 “你莫非怀疑……” 姜迎看着她,没有说话。 尹三真人又想了想,问:“你可有想要研究的具体容器?” 但是姜迎想到当年初遇尹三真人之时,尹三真人也曾提及玉佩,但显然并未看破玉佩内中的奥秘。 她不知道换做今日,又能否有所收获。 并且尹三真人金丹的修为,竟也无法一眼看破玉佩内中的关窍,这移魂大法究竟有多厉害?为什么她的父亲能够使用这般厉害的术法?哪怕是那位散修,药宝也道他仅有筑基的修为,未到金丹,又怎能瞒住尹三真人的眼睛?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试一次,将玉佩取出递给尹三真人。 “不知真人能否仔细查看此玉佩?” 尹三真人一看:这不是当年见过的玉佩么? 接到手中时十分诧异:“我犹记当年潇潇带你回来,我便察觉到你的玉佩之中蕴含着些微的力量,但不清晰。那时我以为那是你自带的宝物或法器,便也不过问,没想到……” 她忽然抬头问姜迎:“这是你自王朝带来的物品,并非宝物法器,对么?” 姜迎点头:“在我父亲未入仙境前,它只是一块随身玉佩。” “在你父亲未入仙境前……此话何意?” 姜迎略过药宝,只道:“我能够自玉佩之中感受到奇怪的力量。总之,有劳真人替我鉴别一二。” 于是尹三真人凝聚灵力,往玉佩内查看。 但因能够推想姜迎心中的疑惑源头在何处,她担心自己的力量会对玉佩造成伤害,便用最缓慢最温和的方式查看。 好半晌过去,她脸色也逐渐变了。 这玉佩的内中,竟然真如姜迎所推测,有着一丝丝微弱的……魂气! 她看向姜迎:“你第一次察觉玉佩有异是在何时?” 姜迎以为她从王朝时期问起,老实回答:“初次发现此玉佩不同寻常,是在拿回玉佩的当日。” 她回想起那一日的经历,心中隐有一阵悲痛侵蚀她的内心——那是她第一次确切得知自己已家破人亡,她当时看着冷静镇定,实际内心的世界早已分崩离析。 但她强忍着那一份痛苦,想到目前仍有希望,她继续将当时在暗处所发现的玉佩发亮的现象告知尹三真人。 尹三真人听罢摇摇头:“我并非此意。我想问的是,你是否曾因某种比玉佩发亮更怪异、更能确信非比寻常的现象而推测出你的玉佩已非普通的玉佩。” 姜迎立马回想到自己仅有的两次“昏迷”的体验。 她听到她父亲的声音,并且还能够闻到与此竹屋完全一致的药香。 她又将此事告知尹三真人。 尹三真人听罢,结合自己的感应,缓慢对姜迎道:“我想你的猜测是对的——我在这枚玉佩当中,感应到了一丝魂气。” “魂气?!” “嗯。所谓魂气,与魂火的气息又有些许差别,前者乃生魂,后者乃死魂。” 姜迎一听,抑制不住的激动:“生魂……” 尹三真人难得见她这副模样——竟激动得身子都在颤抖。 她微微一笑,语气笃定道:“对,生魂。证明此魂进入此玉佩前,并未身亡,若它是你的父亲,那么你或许……” “我可以将它放出来么?!”姜迎不等她说完便急不可耐地追问。 尹三真人因此顿了顿,这一次回答并未如姜迎所愿:“我所感应的魂气极淡极淡,我无法确认内中的魂体是何状态、有多少能量,也不确定贸贸然将其自玉佩之中分离,会对它造成多大的影响。” 姜迎更着急了:“魂气极淡又是?” 尹三真人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冷静。 “你父亲或许是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完成此法,加之他修为尚浅,完成这样的术法又需要消耗不少的力量,所以他魂气极淡实属正常,不一定是个坏消息。” “但是如你先前所疑惑,他仅有炼气一二层的修为,实不具备进行移魂大法的能力,所以我想他还是另有助力。若你我能够找到助力那人,或许那人更清楚该如何分离这一道魂魄。” 姜迎一阵怅然:依药宝所言,父亲在西小灵界接触最多的、最信任的,只有那位丹修的散修了! 可是那位散修也才筑基的修为…… “那人或许仅有筑基修为……” “倘若在筑基的后期或圆满期,将这么一道魂魄移入玉佩,倒不算难题。但是问题是,那位筑基修士应当未曾跟随你父亲回到王朝才对,那你父亲如何能够借助他的力量?姜姑娘,你是否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姜迎凝眉沉思起来。 可是她记得十分清楚,她阿爹当年孤身一人回到王朝,并未有谁与他同道。 而当王朝皇帝发现他曾入仙境、加以迫害之时,王朝皇帝也将她阿爹回归后的一切行踪查得清清楚楚,若有疑点,对方应当比自己还早知道,也应当早有行动才对。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当时那位散修秘密跟随阿爹回归,又秘密与阿爹联系,被王朝秘密得知,这位筑基的修士也不该不是王朝凡人的对手,他甚至轻轻一挥手间,便能将整个王朝覆灭。 又怎么可能让她阿爹陷于如此困境? 若有意为之,又何须在最后关头出手相救? 再退一万步讲,哪怕旁人不清楚这位修士的存在,药宝也应当清楚,毕竟她一直跟随她阿爹,总有碰上的时候吧?她阿爹也没有必要隐瞒药宝吧? ……许许多多的疑点,最后让姜迎将重点转向药宝。 【药宝。】 药宝一听那语气,吓得一个激灵:【干……干啥?我什么也不知道!】 【正是你的不知道最为可疑。你说,我阿爹回王朝的那段日子,当真不曾与王朝之外的人有所联系?那位散修不在王朝?】 【当然不在啊。当日将军与散修爷爷道别之时,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那你确定那位散修不会秘密跟随我阿爹回朝?】 【怎么可能呀……他若真想回去,直说不就好啦?大将军又不会不欢迎,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呢?】 【那……】姜迎是真的想不明白了,【那我阿爹这移魂大法究竟如何完成?他又是如何得知此法?因何背着你暗自记载修炼,最后躲于玉佩之中也不曾告知于你?】 【唔……】药宝沉吟一声,语气又变得犹豫:【其实……】 【我不想再听到你说“其实”。你但凡还有任何隐瞒,请你一口气说完。】 姜迎一次又一次听到药宝说“其实”,有种自己不问她便绝对不说的糟糕的感觉,这让姜迎有些生气。 药宝又吓得一个激灵,心知关系到至亲,姜迎已经不淡定了,她只好不再隐瞒:【其实我猜大将军不告诉我实情,是因他早便做好长远的打算,认为我到最后极有可能会跟随在你身边而非他,所以他要瞒着我,以免有朝一日他遇难,那移魂大法又失败了,你却从我口中得知此事,凭白奔波尔后又大大失望,再一次遭受打击……】 【那我在蛊毒门首次向你打探此事时,你说你并不确定,故而不愿告诉我答案。也就是意味着,你在当时便怀疑玉里有我阿爹的生魂——你又是因何产生此猜测?】 药宝没想到她还记得此事:【这个啊……】她顿了顿才道:【我本来便是魂体状态啊,魂体与魂体之间,是最能够互相感应的了。】 【但是尹三真人说得对,玉里的魂气十分淡薄,它更像是大将军生前留在玉里的气息而非生魂,所以我便不敢确定,同时也不敢将此事告知于你……】 姜迎马不停蹄又问:【你是魂体,那你当时又如何进入玉佩?你莫非天生便知移魂大法?】 【不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当时只是附着于玉佩,并未进入玉佩。我保持这种魂体状态许久许久了,能够熟练附着在许多物体之上,但是这移魂大法不一样,或者说,大将军的情况不同,他是将他的魂体转移到玉里了,玉能养人,也能养魂,是一个不错的栖身容器呢。】 【……】姜迎听得一片混乱,同时满心焦躁:这疑点怎么就这么多? 捋也捋不完,更别提捋得清晰了。 如今她无法确认那位散修是否跟随她父亲进入王朝,便无法确认其是否还在西小灵界。 哪怕他在,具体在何方?如何才能寻找?她们才来西小灵界,便连此地的基本情况也没摸清楚,又该如何寻找此人的下落? 【那位散修可有姓名或名号?】 【有有有,他叫清心道人。】 【清心道人?清心寡欲的清心?】 【对对对,正是此名号。】 姜迎准备晚些出门打探此人的信息。 这时尹三真人见她沉默了太久,怔怔出神的样子,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就难免有些担忧。 “姜姑娘,虽说我十分理解你的焦急心情,但我还是认为你不必逼迫自己一日之内找到所有真相。 你既然发现了令尊隐藏在此的信息,又发现了玉中的生魂气息,那么你不妨静下心来,好好将此事整理清楚,从长规划,好让令尊的生魂能够顺利且完美无损地自玉中分离。” 姜迎深吸一口气,焦虑地在屋内转起圈圈:“可我担心夜长梦多,担心玉在期间遭遇不测,也担心父亲的生魂在玉佩之中困得久了,气息越来越微弱。” “这你不必担忧,只要玉佩安好并未受打击,生魂便不会有事——我方才已然告诉了你这点不是么。” 可是姜迎道理随懂,她做不到啊! 这种绝望了许多许多年,忽然死灰复燃的希望,是最最熬人的事情了。 尤其得知玉佩之内有生魂气息后,姜迎感觉这枚玉佩已不是玉佩,它沉甸甸的,在自己手中如火般烫手、如金般珍贵,让她不敢紧握,怕重了伤它,又不敢放松,怕误摔了它。 她甚至不敢将它放回储物戒中,怕戒子打失落入陌生人手,怕内里的其他物件忽然乱动划伤了它。 更不敢随身携带,不敢重新挂回颈上。她甚至无法想象当年没有储物戒时、她从王朝敌军手中层层突围进入仙境时,她竟敢就这样戴着这枚玉佩,在重重险境中摸滚打爬! 第一百九十章 停留 自从发现玉内有乾坤,姜迎便有点神经兮兮的,生怕玉受损伤。 尹三真人让她莫要着急,先调查清楚再行事。并且倘若生魂未有新的容器,也无法长时间停留与世间。 所以姜迎不仅需要弄清楚玉中之魂的状态,还要寻找合适的容器,或者说,合适的身躯来转移此生魂。 她陷入沉默,尹三真人则道:“灵界之中有一种傀儡术,所造傀儡与真人无异,甚至比普通肉躯要好,并且能够杜绝人伦问题,我想你可以考虑以此傀儡作为新容器。” 姜迎便问:“不知此术如何习得?我如今的修为是否能够学习?” “傀儡术与移魂术法不同,前者哪怕仅有炼气一层,也能够学习制作,但修为的高低与技艺的深浅直接影响傀儡的质量,所以你炼气七层亦能学习使用此术,但所造傀儡如何,便全看你个人了。” 姜迎沉默下来:事关自己至亲,那她自然是想制造出一副天下最好的傀儡。 倘若它能够完美取代甚至凌驾于寻常肉身,她绝不会选择后者,哪怕她能够接受,她那满腔正义的父亲也不会接受的。 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能力的不足。 炼气七层,哪怕修行近五年便有炼气七层的速度在云山宗那样天才云集的地方也算快速了,她还是觉得太慢…… 远远不够。 她对尹三真人道:“既然西小灵界有我父亲的竹屋,真人不如便与我一同,以此屋为据点,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在此处修行提升。” 尹三真人早感受到此地的灵气极适合修行了,又知姜迎必定对此处有特殊感情,甚至会在此处将她父亲的卧室翻个底朝天,所以真人很干脆地答应:“可以。正好此地灵气充裕,外面的居民亦应鲜少涉足,环境足够清幽,十分适合隐居修行。” 姜迎也是这么想的,开开心心便决定住下了。 她还记得长幼有序,记得尹三真人是自己的大前辈,所以她先到隔壁的卧室替她重新整理了内里的一切,这才回到她父亲的卧室重新整理。 两人就此住下,白日出门查探西小灵界的种种以及傀儡术的消息,夜里在屋内打坐修炼。 后来好不容易在西小灵界取得一本傀儡术秘籍,两人一商议,决计姜迎先学习傀儡术,而尹三真人则要突破她的修为限制了。 金丹真人的突破并非小事,绝不可能在竹屋之内进行。 两人寻找了一片深山野岭之地,设下防御屏障,便开始进行。 尹三真人为了防止稍后力量爆冲伤害到姜迎,还设置了另一层隔绝力量的法阵。 但姜迎十分担心真人中途出事,便让真人设置了一个紧急时候能够让她进入的通道,并且保证一定看准时期,不会冲动行事,让真人放心。 同时将一道金符给了真人,谎称此乃自己画的平安符,其实里面有能与药宝建立联系的术法,尹三真人看出来了,她也照样谎称那是用来与自身产生联系的符术。 尹三真人便收下符纸,又在法阵之中设立了一个小通道,届时姜迎仅要施一个小小的术法便能通过屏障入内。 旋即她便在法阵内服下丹药并坐好,开始闭目运气。 三青真人为尹三真人炼制的也是九转增元丹,并且是极品品质,耗费了他不少高阶九品的珍稀灵草才炼制而成。 丹药一入体内,便开始散发清香清凉的药力,丝丝缕缕融入体内血液与经脉,迅速往尹三真人的丹田处流动。 由于三青真人担心此药药力过强,会对尹三真人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于是在丹药之中又加入了些许缓和药力作用的速度但不影响整体效果的缓和类灵草,让她可以自行吸收药力,再一举调整药力用以突破。 所以尹三真人一开始进展极其顺利,极品九转增元丹的药力被她强势汇聚到丹田前方,等待最后的突破时机。 化解药力用了整整三日。 待她完成此举,重要的时刻便到了,她屏气凝神一鼓作气,将药力猛推入元丹的空隙位置! 突如其来的重压,使得丹田承受了过大压力,尹三真人猛然气息一滞,大片的冷汗便浸透了她的衣裳! 极端的疼痛使得她难以集中注意力,更无法思考,她只能勉强让暴涨的元力控制在丹田能可承受的范围,但是难以用其填补元丹的空隙,同时也影响到她将元力转换为修为的能力。 姜迎在外面一看,便知情况不妙。 暴增的元力能够让元丹自动膨胀,并填补空缺,但尹三真人到底已是金丹的修为,此举绝对不像萧立这等炼气弟子这般简单。 她能够看出尹三真人在竭力克制暴涨的元力,这样一来,只要她身体无恙、元丹无恙,待完成控制好暴涨元力,尹三真人仍旧有修补元丹并成功突破的几率。 可是这样太慢了,并且它只是一种几率,证明失败的几率也有。 姜迎不想看到尹三真人突破失败,她不希望元丹的事情继续困扰尹三真人,她希望她的修为越高越好,这样对自己也有益处——起码她能够借助尹三真人的力量,更好地保护自己。 并且这样对云山宗的其他同等状况的大修士亦有益处,待他们个个恢复正常,云山宗与王朝的秘密解开之日便不远了。 姜迎忽然捏印,同时暗暗对药宝道:【药宝,助她一把,切记自己也要小心。】 药宝应声发挥力量,通过姜迎赠予尹三真人的金符符术,远远地协助尹三真人调整药力,并尽可能减少药力对尹三真人的意识的侵蚀。 【哇!极品丹药太厉害啦!!!我有些控制不住它们!】 姜迎一听:【你可有事?若无法控制便撤离吧,我再想办法……】 【嘘,莫要打扰,我还能干,让我领教一下这枚极品增元丹的厉害!】药宝说着,便屏蔽了姜迎的话,野心十足地继续与药力对抗去了。 姜迎:…… 没想到还挺好斗。 她听到药宝声音颇有信心,便不阻拦了,密切关注着她与尹三真人的状态。 ………… 在尹三真人完全控制住九转增元丹之时,已然是第九日的晌午时分。 此时烈日当头,哪怕姜迎身处山谷,也能感受到日头强烈的温度。 ——她现在能够理解西小灵界普通百姓的肤色为何比寻常人的肤色还要黑一些了。 西小灵界多是这般烈日炎炎的天气,而人在阳光底下待久了,是会被晒黑的,她儿时随身伺候她的大丫鬟便有时常强调这种事,然后尽心尽职为她打伞遮阳。 在这样的环境下,同样气息混乱、满身大汗的尹三真人?忽而闷哼一声,一阵强悍气息忽然往外爆发! 所幸有隔绝法阵抵挡住爆发的力量,在外面等待的姜、迎才不至于被力量波及。 姜迎见尹三真人有这等反应,连忙问药宝:【如何了?成功了亦或……】 药宝声音听起来老累老累了,姜迎都能想象到她一边说话一边擦汗的样子:【成功啦!元丹补上啦!如今便要充分吸纳其余元力用以进阶。】 姜迎松了一大口气,感觉积攒多年的一桩心愿总算了结。 她又问了药宝尹三真人的状态,确认继续修炼没有问题,她便不再过问,让药宝时刻关注尹三真人状态并及时汇报,她自己则挑了一处安全的宽敞之地,开始自己的修行。 尹三真人到底是金丹修为,突破用时可不比萧立那般简单短暂,她一闭关,眨眼便是数个月过去。 姜迎再次期间总算突破至炼气八层,见尹三真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她便在附近学习起傀儡术,时不时还离开山谷,到外面市集采购用以试验的工具,再在山谷中寻找合适的灵植材料。 五个月过去,姜迎已然尝试做了上百具傀儡,地面摆满了她的试验成果。 药宝见尹三真人的状态已无限趋于稳定,也不时时刻刻守着了,凝形现身,用姜迎带来的药鼎炼丹。 由于此地被尹三真人的力量凝聚了不少灵气,姜迎得以借此便利,将混在其中的木灵气全数吸收。 加之有药宝的力量加持,她拥有将近十成的灵根契合度,并且无需担心遭人怀疑,所以她修炼起来速度比在云山宗中快得多,很快便是炼气八层中期的修为了。 又过了将近三个月,尹三真人在极品九转增元丹的助力下,总算成功突破当前修为,进入下一阶层。 进阶之时,她身上的纯正火元之力如午后骄阳一般灼热并熊熊而起,远处看去,她仿佛化身为一朵灿然火莲! 姜迎被这样的场面震撼到,哪怕周遭气温灼热难耐,她还是扛着没躲,怔怔看着这金丹修为的真实力量。 她进入仙境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纯粹且绚丽震撼的力量展现,她不禁感慨万分。 好半晌过去,她听到皮皮花忽然大喊:“着火啦着火啦!”她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嘿,山谷着火了! 原是尹三真人身上的热力过于强悍,让谷内一些枯枝不堪灼热,竟然燃起火来,再向外弥漫! 加之尹三真人在谷内闭关了数月,持续不断的热气又降低了山谷内的湿度,蒸发了不少水分,故而稍稍一缕火光便能让周遭的草木熊熊燃烧,很快此地已有成为火海的趋势! 姜迎大惊失色,连忙动用青木诀,调动外围生命力旺盛且碧绿茂盛的绿植前来扑火,又让皮皮花帮忙寻找山谷的水源,寻找能够引水的渠道。 然而正当她独自指挥皮皮花与药宝,忙得手忙脚乱之时,忽然,尹三真人身周的屏蔽法阵与防御屏障同时解开散去,旋即山谷中的火如被召唤一般,迅速撤离,悉数钻入尹三真人体内。 很快,谷中山火消失无踪,余下已燃成焦炭的枯枝枯树,以及燃了一半,蔫的植物。 姜迎发现尹三真人离开闭关状态,一时也顾不得这些植物了,率先赶到真人身侧:“真人成功进阶了是么?” 尹三真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姜迎脸上白一片灰黑一片的,还有些诧异,愣了愣才笑道:“嗯。拖三青真人的福,我认为我的元丹问题已然修补完毕,并且确实成功进阶了。” 姜迎为她高兴,抱拳笑道:“恭喜尹三真人!” 尹三真人又笑了笑,站起来道:“此番突破,是由于我修为停滞以前,修为便接近下一阶段。加之三青真人这极品品阶的丹药确实厉害,无形之中给予了不少助力,哪怕我如今已成功突破下一层级,这丹药也还余下部分药力未曾尽数转化。” 姜迎诧异道:“那真人何不一鼓作气,继续化解?” 尹三真人道:“最大的问题已然解决,便无需过于着急。”她说着看向姜迎:“我此番虽只算为小小的闭关,但对你而言,到底亦有数月之长,让你独自在此地等候,我不忍心。” 姜迎笑道:“尹三真人何须担忧?此地环境清幽,无人打扰,灵气又十分充裕。在尹三真人全心突破的时候,弟子我亦努力修行了,这不,总算也再进一层,并非毫无收获。” 尹三真人早看到姜迎的修为变化了,闻言由衷一笑:“你能突破真是太好了。当年你因我受累,我至今仍过意不去,如今见你修行速度不错,想必你私下极其刻苦吧。” 姜迎见她提及往事,有点不想隐瞒真相,尤其接下来她还会加快自己修行的步伐。 于是她瞬时正色道:“灵根一事,主要还是错在褚光年,真人不该自责。再者说,不瞒真人,其实弟子早便认为自己那受损的灵根,又长回来了……” 尹三真人:…… ? “你说什么?” 姜迎郑重抱拳道:“弟子无意隐瞒真人,但弟子观察自己这些年来的修行速度,确实认为那受损的灵根已然恢复至原有状态。” 尹三真人:…… ???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想写题目 尹三真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姜迎的灵根能够自动恢复的。 “我想还是你天资聪慧,才有如此速度,否则灵根损毁又无药医治,怎可能自行恢复?” 姜迎只是告诉她有这么回事,为自己日后的修行做铺垫,也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所以她并不与尹三真人辩论或解释什么。 “总之弟子认为自己近来的修行速度越来越快,总觉着是灵根恢复了,不过到底未有测灵盘测试,也不敢妄下断言。” 尹三真人点点头:这才对嘛。 若能自行恢复,这姑娘的体质必定异于常人了。 尹三真人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拍拍她肩膀:“进阶快乃一大好事,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亦不必怀疑其他,你本便是一位聪慧又勤奋的姑娘,进阶快是必然的。” 姜迎也就顺势点头,谢了真人的称赞与肯定,便不再提及此事。 这时尹三真人见时候不早了,她在此地耗费的时间已有很长,再停留到底不妥,于是她带着姜迎离开山谷,回到竹屋。 自从姜迎两人入住屋中,尹三真人便将屋内原本的门禁破除,换了全新的门禁与净尘术法。 这样住所便更安全,同时哪怕有朝一日姜迎两人不在此处居住了,也能够长时间维持屋内的整洁。 两人才要进门,不料后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咦?你二位是……” 两人齐齐回头,看到是一位背着箩筐、拿着小铲子的老妇人正在眯着眼睛看她们。 姜迎两人对视一眼,姜迎率先迎向前:“老奶奶可有要事?” 她见老妇人背着半箩筐的竹笋,体内又无灵力存在的痕迹,看样子大抵是前头村庄过来林内挖掘笋子的农妇,不知是迷路了还是见到生人习惯性打招呼。 老妇人听到姜迎说话,又眯着眼睛打量了她片刻,这才侧过耳朵,语调缓慢地问:“你说什么?” 姜迎见她听力不大好的样子,便提高音调,并尽量学着这些日子听来的当地口音再问一次:“老奶奶可有要事?” 老妇人又花了半晌,总算听懂了她的话,颤巍巍指着屋子问:“你们是什么人?因何能入此屋?你们与屋主相识么?” 姜迎一听,诧异地回头看了尹三真人一眼:竟是认识她阿爹之人? 她立马回头急问老妇人:“老奶奶您认识此屋屋主么?” 老妇人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回答:“自然认得……” “哦?请问屋主是?”想想这个问题太奇怪,显得她们像擅闯民宅者,便改口:“我父亲曾在此处居住,我因此来到此地,但看此屋不止我父亲一人,不知另一人究竟是谁……” 老妇人听罢,没理她后面的问题,诧异地睁大眼睛看她的脸:“你竟是姜恩人之女?你叫做姜迎是么?” 姜迎更诧异了:“奶奶竟也认识我?……但这姜恩人是?” 老妇人瞬时抛开一开始的疑惑与警惕,换上温柔和善的眼神,放好铲子主动拉过姜迎的手:“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恩人日日念叨的小千金……幸会,幸会啊!” 又道:“姜恩人是大好人,有学问有才华,见多识广。当年我们家染上了一种罕见的怪病,多亏了他机警发现,并不远千里请了名医来为我们救治,我们一家老小才有命可活。 当时他还未收我们半分钱财,也不收我们带去的谢礼,反倒时常送来山中猎到的兽肉,给我们家中那五个尚且年幼的娃儿补身子,还鼓励他们念书识字,才有他们今日的成就。那时他便时常提起你,说他被迫与你分离,难以相见,看到我们家的五个娃娃,便想起你,总想着对他们好一些,便如对你好一般……” 老妇人目光放得极其柔和,眼神之中满是回忆和感激:“没想到姜恩人才离开几年,你便过来了……那么姜恩人呢?他因何不与你一同前来?你来此处,是来替他收拾行囊的?……当年姜恩人说要离开此地,归家与你团聚,想来他必定顺利归去了,可惜此次竟未与你一同前来秋香乡,否则我炒一道他最爱的烟熏嫩笋,烤一支大羊腿,再将他最爱的竹酒温上一壶,他必定十分欢喜!” 姜迎听到老妇人感慨,脸色微妙的有些变化。 但是她不想扫了老妇人的兴,也没有必要,便露出笑容道:“若有机会,他必会再来的。我此番前来此处,是因途中恰巧路过,又无落脚之地,我父亲便让我在此地暂住。” “哦?”老妇人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此前我还以为此屋遭贼了呢,实在抱歉,是老妇我唐突了。” “无事,父亲的故人便是我的故人。老奶奶您既然来了,不妨随我们一同入内,我也想听听我父亲停留此地所经历的种种。” 老妇人只道她是年轻好奇,便应下来了:“只我今日挖笋途中沾了满身污泥……” “无妨。我二人也才自外头回来,落了一身尘土。” “说到此处,门前那位莫非是你阿娘?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子,都好看得紧!” 姜迎笑道:“奶奶您误会了。那位是我的前辈,说来话长,入屋坐下谈吧。” 于是老妇人便随她入屋,尹三真人也跟着进入里面。 几番周折,姜迎才将她父亲在此地居住的这些年的状况打听得七七八八,之后又总算打听到另一位散修的信息。 “你指的必定是奉明仙人了。” “奉明仙人?” “对。那是一位厉害的散修仙人,因与姜恩人有缘,愿意传授恩人仙术,也因此与恩人一同在此处落脚。” 姜迎忙问:“不知这位仙人如今身在何方?……自从我父亲与仙人离别,便再未与仙人相见,父亲归家后时常念起仙人,觉得实在是遗憾。” 老妇人十分理解地点点头,但说话的语气并不确定:“仙人的事情,我们百姓哪敢过问?若姜恩人也不知他的去处,我等更不会得知了。” “难道仙人这些年来,也不曾回到秋香乡?” “哈哈,仙人本便是散修,云游四方、四海为家的,能够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些年,已属难得。奉明仙人性子未有姜恩人那般和善,我们这等平民可不敢攀谈,所以了解得也不多。” 姜迎沉默,心想看来线索又断了。 本来在秋香乡打探消息的时候,便发现许多人连在竹林之内有座竹屋也不清楚,更别提知道内里住着什么人、住了多久。 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位认识屋中之人的人家,可是对方能将她阿爹的情况说得十分清楚,却对那仙人一问三不知,可想而知仙人并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甚至有可能是秋香乡不知竹屋存在的最主要的原因。 看样子这位散修并不好找,实在是神秘。 不过好在终于得知其名号,秋香乡全是平民百姓,不知仙人去向能可理解,但若走到仙家云集的地方,总该会有线索了吧? 姜迎怀抱着微弱的希望,默默做了进一步打探的计划。 老妇人在竹屋停留了大半日,直到傍晚来临,该归家了,这才与姜迎两人道别。 但老妇人走后没多久,又带着一家子折回来,一位年轻小伙子提着一个双层的小食盒,其余的小伙子则各自捧了一道菜肴,老妇人提了一壶温热的酒,全塞给姜迎与尹三真人:“虽说姜恩人未能前来,略有可惜,但姜小姑娘在,我们便当恩人也在了。 此乃恩人这些年来最喜欢吃的烟熏嫩笋与烤羊腿,其余尚有一些下酒的小菜,我带来给二位尝尝。此竹酒乃秋香乡一大特色,酒香且温和,我已替你们煮过,时下温度正好,二位趁热品尝,保准你们喜欢。” 姜迎与尹三真人意外非常,连忙接过菜肴与酒,送入屋内:“奶奶您实在太客气了……” “嗨,救命之恩,这点小菜不足称道!若非家中杂乱肮脏,我本想请二位到家中一坐,既然今日来不及招待二位,待我明日将屋子收拾干净,再请二位前来可好?” 姜迎难以抵挡这家子的热情邀请,点头应下了。 本想邀请他们留下一同食用晚膳,但老妇人觉得今日白日已叨扰许久,不便再留,姜迎只好送他们离开。 再回到屋内时,尹三真人看着那一桌简单朴实又香味四溢的菜肴,轻声一笑:“我有许久不曾遇见这般热心淳朴的老百姓了——你看他们竟然连碗筷都准备好了,应是担心此屋久无人住,无有吃食的碗筷。” 姜迎也笑了笑,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拿起碗筷:“如此盛情,又怎好拒绝?烤肉与酒正好是我父亲从军之时最爱最盼望之物,我儿时也尝过数回烤羊腿,果真鲜香肥美,尹三……前辈若不嫌弃,不妨也品尝一番。” 尹三真人当然不嫌弃了,哪怕人已辟谷,也不妨碍偶尔品尝美食。 只不过她向来不胜酒力,那竹酒只小酌一口便不敢再用,余下的便全到了姜迎腹中。 乡间菜肴向来用料淳朴却味道浓郁,所以姜迎与尹三真人哪怕并不饥饿,也吃得胃口大开,将老妇人送来的菜肴一扫而光。 两人夜里秉烛夜谈至大深夜,这才各自回房,打坐修炼了几个时辰,到次日的晚膳时间,果然被邀请到老妇人家再聚一顿。 就这样过了两日,第三日姜迎与尹三真人为了探听奉明仙人的消息,动身前往距离秋香乡最近的一个修真门派。 那是一个小门派,据悉门人不多,此前姜迎与尹三真人曾向他们问过路,这一次再次拜访,很快被内中之人认出。 “嗯?又是二位小娘子?二位上一次便来询问那方海如宗的路线,这一次又来,莫非是想入门却被拒绝了?” 姜迎与尹三真人均隐藏了修为与灵气气息,姜迎的气息更是尹三真人亲手替她掩去的,所以眼前这个门派的门人并看不出两人的修为,只以为她们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姜迎不是很喜欢这人的调侃语气,但也未有表现出来,礼貌地拱手询问:“此次我二人想打探一位名号为‘奉明’的仙人的下落,不知这位兄台可曾听说过此人?” 回话的男修一听:兄台? 哟嚯,“你们是平民吧?平民喊平民才能叫兄台,喊我们这等修行之人,你得喊仙人。” 姜迎抬眸看了他一眼,嘴上挂着的笑容忽然便变味了,隐隐的多了丝讽刺。 但她思考过后,并未发作,依言改口:“是我唐突了。那么不知这位仙人可曾知晓奉明仙人的……” “什么奉明仙人?不认识不认识,他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你喊他仙人却喊我们兄台,你是不是瞧不起咱们?!” 另一个男修一听,也气汹汹地走过来:“嗯?连你们这些平民也敢瞧不起咱们?看我不给你们一个教训!” 他说着便化出一道长鞭,莫名其妙抬手就要打来。 姜迎一看,眸光一沉,毒鞭马上就要上手。 便在这时,尹三真人微微抬手按了按她的肩,面上平静如水,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但在笑容的背后、眸底的深处,一股不见力量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骤然释出,朝两位男修压下。 于是“嘶”的一声,拿鞭的男修手莫名一软,长鞭吧嗒坠地。 另一人的嚣张气息也瞬间被逼散,一头冷汗又不明缘由地看着尹三真人。 “我二人自远方而来,不知仙家规矩,无意间便依着历来的规矩喊了二位兄台,实是无意冒犯。 至于奉明仙人,那是因我二人只听说了这么一个名号,除此之外并未得知更多的信息,自然只能照葫芦画瓢称呼他为‘仙人’,并无厚此薄彼的心,你们说是么?” 一句“是么”,听起来平淡轻松,宛若普通问话,但在深受她眼神压迫的两位男修眼里,这简直就是严刑逼问! 虽说他们依旧感受不到半点灵力,亦未知对方其实也是修士,但他们就是不敢抵抗,也不敢违背尹三真人的意思。 “是……是,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两位男修被尹三真人区区一个眼神便震住,这让姜迎再一次见识到大能修士的厉害之处。 这时尹三真人再开口:“我再问一遍——你们可曾认识或听说过一位名号奉明的仙人?贵派之中可有任何人有可能认识这位仙人?” 两位男修老老实实回忆了一阵,却都相继摇头:“不认识,也不曾听说!” 一位男修尔后补充:“我们门派人少势薄,门人只顾埋头修行,门派以外的事情我们当真不清楚。” 尹三真人冷眼看向那人:“既知你们人少势薄,努力发展才是正道,又何故捧高踩低,藐视百姓?——你们莫非不是百姓出身,个个都是那天生的仙人?” 两男修连忙摇头:“非也非也……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对!” 于是尹三真人终于撤走威压,冷哼一声,对姜迎道:“走吧,此地并无消息。” 姜迎赞同地点点头,随着她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一路辗转,问了好些宗门,再不曾出现奇怪的藐视现象,但是那些宗门同样不知这么一个散修人士的存在。 姜迎两人再一合计,觉得不能这样耗下去。 既然对方是散修,看来得寻找散修来打探。 可是她们人生地不熟,散修又多是行踪不定之人,她们很难分清路上路过的究竟是门派修士亦或者闲云野修。 总不能一个个去问吧? 两人在茶馆落脚歇息时,愁得相顾无言,一脸疲累。 半晌是姜迎先说话:“不如咱们到西小灵界最大的仙宗再问一次,那里人脉最广,消息必定也最灵通,想必会有人清楚。” 尹三真人却道:“想在顶级的仙宗打探消息,除非接触到内中的道人、真人甚至一宗之主,否则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想在那样的人物口中打探消息,便必须进入内部,而你我如今在人前是普通百姓的身份,这种身份,不可能进入仙宗,更不可能会见内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倘若你我不计较暴露这一身修为,这倒是可以,毕竟无论在哪里,但凡是修真之地,我这么一位金丹真人还是值得大众给几分薄面的。但我认为你如今有至亲的相关要事待办,我建议你先办好你的事情,否则你我均不知那继承了明月门地位的最大宗门,会否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而那些魂火又是否也在此灵界,倘若被它们发现你我出现在此处,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她们如今进入西小灵界,行动确实方便了不错,但也意味着一有意外,便会失去云山宗诸多同道的庇护。 所以必须谨慎,不能让一路的努力白费了。 姜迎想了想:此话确实在理。 可是这样的话,又该如何是好?继续大海捞针? 她想了半天,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托着腮望着桌上的茶壶发呆。 尹三真人见状,思忖片刻道:“倒是还有一种办法,会比茫茫人海独寻一人要快。” “嗯?”姜迎眼睛一亮,直起身来听她说。 她道:“东小灵界的散修有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便是设立散修的据点,平素可以在那里交换消息以及互相交流,不知西小灵界是否有相似的习惯。” 姜迎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寻找那样的据点,再通过据点打探奉明仙人的消息?” 尹三真人道:“正是。” 姜迎觉得可行:“那样的据点,哪怕向仙宗之人打探,应当也能够打探得到。” “对。大型的据点知名度应当比个人要高,打探起来会比较方便,只要注意不让人误解我们的企图便是了。” “怎么还有人误解?” 尹三真人笑了笑,却是笑而不语,未有明着解释。 有些地方的正道修道者对散修并不待见,甚至会有轻视的心态,认为其不走正道或无法入门迫不得已才走散修之道,是没有能力的表现。 但这种事情不必向姜迎解释,日后她若接触得到,自然会懂,若接触不到,便无需知道这样的偏见了。 姜迎见她不答,很自觉未有追问,开始筹划寻找据点的事情。 两人首先就近寻找了一个宗门,一经询问,果然立马有了答案。 但是也果然有人盯着两人,眼神变得不那么友善了:“二位莫非想加入散修的队伍?哈,若无必要,劝二位慎重,当散修可远不如进入一个正经门派,哪怕是不怎么样的小门派也比他们好哇。” 姜迎一听:这? 疑惑地看向尹三真人。 尹三真人没搭理那人,客气地道了个谢,说自己只是想找人,便带着姜迎离开了。 路上姜迎回忆那人的话,再看看尹三真人沉默的反应,约莫能够猜到当时尹三真人的沉默究竟所为何故了。 两人一路无言,前往据点,那里正好有人,两人上前探听消息。 “奉明仙人?……你们指奉明老道?”两人也没想到就这么一问,便问对人了。 尹三真人道:“应是此人。我们有重要事情想向他求证。” “何事?” 两人对视一眼,均露出一个不方便直说的表情。 那散修狐疑地打量了两人一阵,见她们一介平民的打扮,看样子不像是西小灵界的本土人民,但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半晌还是放下了戒备。 “你们来晚了,奉明那老头,没了。” 两人一惊:“没了?!” “嗯,没了,进阶无望,寿命用尽,仙逝了。” 姜迎难以置信:“这……” 尹三真人问:“他进阶无望是指?” “唔……”那散修以为她是平民,不知仙家事情,便按捺住内心的不耐烦解释道:“修真之道,根据每人的先天资质与后天努力等等条件的不同,所能达到的最高修为也就不同,拥有的最长寿命同样不同。 那奉明老道筑基中期,耗尽中期所有的寿命亦无法上升,只能含恨而终了。” 尹三真人当然知道这层道理,她想问的是一层意思:“他无法进阶是他本身的缘故亦或是?……”见这样问有些可疑,便又补充一句:“我了解到的奉明仙人似乎不该出现这样的状况……” “怎么不该?他哪里像是能够进阶的样子了?话说你又是在何处了解的他?你们究竟自何处而来?” 尹三真人思忖片刻道:“我二人的一位故人与奉明仙人相熟,此番想要向仙人询问的也正是那位故人的事情,没想到仙人竟然不在了……” 散修笑道:“嚯?他奉明老道竟还有熟人?……嗯?且慢,那位熟人莫非姓姜?” 尹三真人两人眼睛一亮,尹三真人点头:“正是。你也认识那人?” 散修摇摇头:“不认得。但曾自奉明老道口中听说过此人,说是他救下的一个外界人……” 姜迎立马问:“奉明仙人还说过那人其他事情么?” 散修感觉这姑娘莫名变得激动起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那人的什么人?何故如此激动?” 姜迎正要说话,尹三真人担心她激动过度说得多了,抢先替她回答:“先前便说了,是故人,很熟悉的友人,可惜……可惜后来我们与那人走失了,还以为通过奉明仙人能够打探到那人的消息呢。” “故人……友人……莫非你们也是界外人?” “确实并非西小灵界出身,我们自另一处小灵界来。” “哦?”散修立马来了兴致:“哪个小灵界?什么样的?与我们西小灵界有何不同?那里仙人可多?……你们一介平民,不曾修行,又为何自其他灵界千里迢迢前来西小灵界?” 两人被他问得有点无奈,尹三真人直接无视他的部分问题,只道:“正是想寻找那位友人。” “哦……那人原来也是东小灵界来的?唉,那可惜了,老道确实不在了,也只与我们提过那么一回,并未过多透露信息,所以你们恐怕得自己寻找,或者,你们告诉我叫什么名,我看在老道的面子上,替你们打探打探。” 两人一听说这人不了解此事,便不准备往下详谈。 但这时,姜迎忽然想起什么,问那散修:“不知奉明仙人所修的是什么术法?我听说他不止会炼丹。” 散修又很诧异:“你又自何处听说?” 之后不等姜迎回答,他便自顾自道:“他确实不止修炼丹术,这老头脾气可怪,一脚踏在正道上,又一脚插足些歪门邪术。” “哦?歪门邪术?” “哈。不过他那也不算太歪啦,只不过是移魂之术,正道有时为了大局,也会使用这等术法,只不过那些人敢做不敢当,绝口不认罢了。” 姜迎一听,又燃起了希望:“这世上竟真有移魂之术?我们从未见识过呢。” “你们自然从未见识。此术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见识的。” “哦?那移魂之术很厉害么?拥有很高修为的人才能够驱动么?” “那得具体看什么类型的移魂术了,并且不同的修为施展术法的效果也不一样,若我未曾记错的话,以奉明老道的修为,移动普通百姓魂魄的力量还是有的。” “这百姓和修士的魂魄也有不同?” “那是自然的呀,傻娃娃,修士与平民怎可能一样?修为越高的修士,魂魄越难撼动。不过你这娃娃怎么对这样的术法这么感兴趣?喂喂,小女娃,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好奇心似乎用偏了方法,你不会想要修炼那样的术法吧?还是说你天生对歪门邪道更感兴趣?……这可不妙啊。” 他说着还看向尹三真人:“你是她亲人么?看你们长得不像呀,应当不是她母亲吧?不过你还是得看好这个娃娃啊,千万莫要让她接触过多的歪门邪道,否则将来成为一名邪修,那可就不妙了。” 尹三真人微微一笑:“我明白。她也只是难得听说仙家术法,一时好奇罢了,这孩子性子十分善良,不会走偏的。” “嗯……真是那样便好,不过你这孩子也有十来岁的年纪了吧?及笄了没?这么大的岁数尚不曾接触修行,是资质不够么?要不要来测测,或许你与那些鼻孔看天的宗门无缘,却与我们有缘呢?咱们这里不少想要收徒的老前辈呢。” 姜迎一听:测灵根?一测可不就露陷了么?有药宝在,她可是将近十成的资质,别说放在这个散修据点之中显眼无比,便是放在大宗门也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她可不想把事情闹大。 于是她赶紧摇头:“我测过了,资质极差,两成不到,这辈子与仙家无缘了。” “……”散修一听这资质,都觉得有点凄惨,顿时不往下说了,怕孩子伤心。 他自动替姜迎的“好奇心”找到理由:原来是永远尝不到梅的孩子望梅止渴呢,害,这也太可怜了,那便多说一些吧,反正也是闲着。 于是姜迎和尹三真人意外获得了散修提供的更多信息,交谈久了,散修与她们更熟络了,他更是把她们带到更多散修面前一起聊,她们最后连奉明道人最爱停留的地方都打探到了。 她们在散修据点里谈了一夜,次日离开的时候,通过拼凑一夜得来的消息,总算大致了解了那位道人的生平。 而姜迎打着好奇的旗号,也了解了许多关于移魂大法的事情,尹三真人凭着数百年的修行经验,从这些信息里面,确定了确认魂力状态的方法。 之后两人还打听到移魂大法完整功法的下落,于是在离开据点之后,马不停蹄地前往寻找功法。 很快,两人来到目的地:这是一个建立于民间,能供符合条件的百姓与修士查阅功法秘籍的神秘藏经阁。 此藏经阁的规矩是想入阁内必须经过阁中之人的考核,考核的方式不定,翻阅不同书籍的条件也不同,是一个不分正邪、不管身份,立场永远保持中立的神秘组织。 但这样的组织也就意味着没有绝对的善恶界限,因此进入阁内的条件也善恶不定。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人前往神秘阁一打听,阁中招待之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移魂大法?” 两人点点头,平静得像是要了普通故事书那般。 “若可以,还想再借阅一本西小灵界史。”姜迎再又提出了一个需求。 招待之人又笑眯眯地看过去,但面上并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宛如披了一张笑脸面具。 “西小灵界史并无问题,此乃寻常书籍,随意可借阅,但这移魂大法嘛……” 尹三真人道:“有何规矩,直言无妨。” 招待之人又看向尹三真人:“看来二位是懂行的。但看二位又非修士,莫非是受人推荐而来?” “正是。是收到奉明道人所留信息,这才前来借阅。” “哦?奉明道人?” “是。” 那位在据点遇见的散修告诉她们,倘若告诉藏经阁中人有人推荐,还是曾经出入过藏经阁之人推荐她们前往借阅,那么藏经阁之人看在曾借阅之人的面上,大概率不会刁难她们。 哪怕奉明道人已然仙逝,这个行内规则照样通用。 果然那人听到奉明道人的名号,脸色便不一样了。 “奉明。”那人呵了一声,“他一仙逝之人,还给你们留了信息?” “正是。” “这移魂大法,他莫非用到了自己身上?” “非也,但用在我们一位故人身上,我们正在想办法,将那人的魂灵释放出来。” “哦?”那人又挑眉:“你们不是毫无仙力的凡人?如何释放?” “我们找到了奉明道人的友人,如今只差这本秘籍了。” 那人又再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们几眼。 最后,示意她们跟着自己,转身往里走。 两人来到内中的长木柜台前。 内中除了藏经阁大门,其余地方全是书架,成圆环形一环一环摆满整个藏经阁,藏经数目惊人。 招待之人让她们稍等片刻,便走入其中一个环形书架前,手印一捏,一本书籍被灵力包裹着,落入他掌心。 他再往另一处书架走去,如法炮制,取得了另一本书籍,而这本光看封面便比上一本精致奢华,是烙金的书边与字体。 那人捧着两本书往回走,先将第一本封面朴素的放到两人面前:“此乃你们想要的西小灵界史,记载的是西小灵界的大事记,若在阁内翻阅,只消一百灵币,便能够自由翻阅,不限时长。若带离阁外,则先支付一千灵币定金,归还之日,按照每日一百灵币的借阅价格,扣除后退还定金,多还少补。” 两人垂眸一看,果然是一本《西小灵界大事记》,中等厚度,快速翻阅一遍大致不超三天。 “那这另一本?” 尹三真人又将目光放回另一本封面有着特殊字体与符号的奢华书籍上。 招待人发现她们并未纠结一百灵币这个数目,对她们的消费能力有了个谱,又笑道:“此书若想借阅,二位需为本阁完成一件事。” 两人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并未诧异,尹三真人直接问:“何时?” “二位请随我来。” 招待人再一次转身便走。 两人又随着他在巨大的藏经阁内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路,来到最后贴墙的一环书架前。 再往深处走,有一道环状长梯,直通上方一个开在墙上的小门。 那小门被四周的书架环绕着,还往墙内凹陷了些许,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到那是一道门。 招待人领着两人往上走,开门进入内中,看到里面是一个被烛光环绕的小室。 室内摆着许多长桌,上面有不少卷起的卷轴,有大有小,亦有信纸竹简等等。 两人路过长桌之时顺道看了一眼桌上卷轴与书信,能看到卷轴均有小字标记,但上面部分书写的字体是她们看不大懂的当地字体,并不能第一时间辨认具体内容。 招待人来到后方一张长桌前,在桌上一堆卷轴之中翻了翻,最后取出一卷。 “找到了。您二位请看。” 他打开卷轴,交给姜迎两人。 两人接过来,凑近一看,见上面画着一块长形的木。 “此乃移灵木,既然你们想要使用移灵大法,那么必定需要到此木,在你们前往寻找此木的过程中,有劳替我们也带回一截,大致三十公分长、十公分宽、五公分厚的即可。超过此尺寸,我们可以按照多出的部分,反交付二位一定的酬劳——不低哦。” 尹三真人看了一眼那木:平平无奇,毫无特征。 “何处能寻此木?此木又有何特征?” 姜迎则心有警惕:“不知贵阁因何需要此木?莫非贵阁也想使用移魂大法?亦或者向外出售此物?” 招待人不紧不慢,一一回答两人:“此木多在灵界之南,一片名为巫灵森之地。因生来对灵体颇有吸引力,故而此木阴气极重,甚至已有魂灵栖息其中,修行者轻易能认,普通百姓靠近之时,亦能骤感森寒,甚至心有恐惧,应也不难辨认。 至于本阁需要此木之因,姑娘你说得对,两者皆对,正好我们阁内的移魂木已完全出售,故而托二位代以带回,充当借用移魂之书的代价。” 这时尹三真人道:“奇异之木必生于奇异之地,贵阁托外人寻找,恐怕是因此地不好涉足吧。” 招待人微微一笑,直言不讳:“的确是处惊险地,但我看二位平凡之身也想使用移魂术,证明背后必定有能人相助,那么我们的这个要求,应也不过分才对。” 尹三真人想了想:“只有这么一个要求?我们亦无选择的余地?” 招待人笑道:“本阁向来一本书、一个条件,绝不议价。” 两人相视一眼。 姜迎回头再问:“一手交木,一手交书?” “不错。” “那么在此之前,我们能够再询问一句,移魂因何需要移魂木,而我们自身需要准备多少移魂木,才能够完成移魂大法么?” 招待人道:“正如药需药引,移魂木便是移魂大法成阵之‘引’,而二位想要移魂,自然取决于所移魂魄魂力几何、需要的移魂法力有多少,来准备移魂木。” 他背过手去,依旧笑吟吟的,两眼弯弯:“具体的衡量方式,不见魂魄,在下不敢胡言。若二位想要一步到位,不如以我方才要求的移魂木尺寸来准备自己的移魂木,那样的尺寸,足够准备一场筑基圆满者的移魂术法了,相信二位想要转移的魂魄,不至于有金丹及以上的修为吧?” 姜迎两人对视一眼:那自然没有。 便点头以示明白:“好。我二人会尽力想办法取得此木。” “祝二位一切顺利。” 两人带走连西小灵界大事记也未有带走,等着届时与移魂大法一并借阅,两手空空出了藏经阁。 一离开此地,姜迎便问尹三真人:“真人认为那人的话可信么?所提的要求合理么?” 尹三真人道:“方才我观室内卷轴,各方文字均有,并且与东小灵界文字差距均不大,以我所认出的部分内容来看,那里是委托的卷轴。” “哦?委托卷轴,便如云……仙宗那样的委托信函?” “对。” “所以他们借阅各类书籍的同时,还接收外界委托?” “恐怕是这样。他交待于我们的移魂木,恐怕也是其中一项委托,他们以借出相应书籍为条件,让借阅者代以完成任务,而提出委托之人,想必也会以某种方式替他们完成其他的委托,借以支撑他们运转这项服务。” 姜迎点点头:不无道理。 这样听来,尹三真人是认为他们的要求合乎情理的。至少这是他们固有的方式,不管条件与书籍是否当真价值相当,总之她们想要拿到此书,便必定需要完成这么一项任务。 “那便前往南面的巫灵森一探吧。” 尹三真人点头应允,直接与姜迎打探着路线往那里走。 由于时间紧迫,两人确定路线后,也不徒步行走了,直接以灵币在集市雇了一艘飞舟,让人带她们来到目的地。 巫灵森在南面的最尽头,哪怕使用飞舟,也耗费了五日的时间,因为那飞舟也不过是最低级别的飞舟,为了给一些出身富贵但无缘修行的贵族人家体验使用,或者给路过的有需要的修行者使用。 来到南面尽头,远远看见那里有大片雾蔼蔼的森林,驾驶飞舟之人将她们放在林子前方,看了那林子一眼。 “虽说我不知你二位因何要来此地,但若想进入那片森林,我劝二位不要。” 姜迎回头问他:“为何?” 架舟那人道:“那是亡魂之林,传说百姓亡魂通往阴间地府之道,寻常人入内,会被当做亡魂勾走,也会被其他的亡魂攻击甚至夺舍。哪怕修士入内,也会因扰乱阴间秩序而受到惩罚,总之并非一个好地方。” 姜迎听罢,笑对他道:“那我们明白了,我们不会靠近那里,我们是要在此附近寻找一人,并不入林。” “嗯,那便好,那我走了。若再有需要,可撕毁此符召唤我,若我不在附近,会让在附近的同僚前来接你们走,至多一日必有接应。”他说着递给她们一道黄符。 “感谢。”姜迎接过符纸交了钱,便目送此人离开。 待他消失在她们的视野范围,她才回头对尹三真人道:“我们进入吧。” 尹三真人略一颔首,转身率先进入林中。 布满浓雾的森林几乎看不透五里外的光景,哪怕使用神识,也被这层阴冷潮湿的迷雾遮掩得难以视物。 尹三真人一踏入浓雾之中,便知此雾绝不简单,那么此地自然也不简单,她对姜迎道:“小心,此地之雾乃灵雾,非比寻常,会掩盖神识,你要跟紧我以防走散。” 姜迎一边打量四处的环境,一边点头:“我明白了。”当即快走两步,站到尹三真人身侧,同时为了防止迷路,在入口处以刀刻木,并使用引路符留下记号。 尹三真人十分赞赏她的严谨,等她做好了标记这才继续往前走。 两人并肩而行,谨慎而缓慢地往林中深入。 阴灵之雾布满整片森林,无论走到何处,它们均无半点消散迹象。 很快两人便被浓雾团团包围,再无法分辨方向,只能凭着感觉一路前行。 并且越往深处,浓雾越重,当两人再次停步想要观察四周时,发现此地连三里外的景象也看不清了,身周之雾比入林时的雾色浓重百倍,更别提她们在舟上所看到的淡雾朦胧的样子了。 尹三真人眉头微蹙,对一路紧跟自己的姜迎道:“雾气更浓了,我们的标记要做得再密集一些。” 姜迎点头同意,随手又在身侧的大树树干上划了一个向着她们来时方向的标记,又用引路符留下一道灵力记号。 做完这动作,她望着周围的树木一脸凝重:“一路过来,我们遇到的树木均无阴灵气息,亦无寒冷之气,看样子全是普通树木,不知那移魂木究竟生长在何处?我们该如何寻找?” 尹三真人想到藏经阁之人的描述与架舟之人的提醒,摇头道:“恐怕绝不好找。并且以架舟那人所言,我们不宜动用过多力量干扰此地秩序,所以我看我俩再往前走走,若再无收获,我们再换强硬一些的方式寻找。” 姜迎点头应下,与她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大约二十里路,眼前连一里以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晰了。 两人也从走一段路记一个标记,到每一步路都要留下记号,这才不至于让记号消失在眼前的可视范围。 而两人从始至终,依旧看不到任何符合移魂木特征的树木,她们甚至未曾发现哪一株树木异于其他树木,也不曾在此地发现任何游荡的魂灵。 尹三真人感觉再走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于是转头对姜迎道:“看来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了。” 然而目光落到姜迎所在的位置时,她却恍然一愣,缓慢停下了脚步。 原来应该就站在那里的,一直在她余光和神识范围内从未消失过的姜迎,竟然在她转头看去的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的身周空荡荡的,冷风嗖嗖,偶有几片枯叶滑落。除此之外,此地再无生人,她的身边干净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过姜迎这个人。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姜迎在手侧的树木上做好了记号,正要说这样下去恐怕不行,结果一转头发现本该在自己身侧的尹三真人消失了…… 她与尹三真人一般,为了防止突发意外与让所做记号消失在视线范围导致混乱,都是全程将神识范围张开到最大。 哪怕后来浓雾愈深,她们没办法透过浓雾看到更远的情景,但是身边不过一步距离的随行人还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就这一转眼间,人没了? 宛如凭空消失一般,说没就没,四周再无活人的踪迹…… 姜迎握紧手上小刀,缓慢转过身来,打量四周的环境。 迷踪阵? ……障眼法? 幻境? 假人?…… 但是看方才尹三真人所说言论,不大像一个冒充者能够能有的言论,那么证明起码在她们上一次交谈以前,尹三真人还是真的尹三真人。 那…… 如今究竟是何情况? 她提大音量喊了两声“前辈”,见毫无回应,心知此法无效。 于是她掐下法印,直接以传声符联系对方。 …… 好嘛,竟也联系不上。 她一步退到做过标记的大树前,背靠大树进入更高度的警惕戒备。 是只她一人中招了,亦或连尹三真人也? 可若连尹三真人也中了同样的招数,她们想要以灵力突破此困境,恐怕是痴心妄想。 她一动不动在原地等待了一刻钟,见尹三真人仍未出现,再咬牙释出自己的灵力作为信号又等了一刻钟,依旧无人,她知道尹三真人来不了了。 起码短时间内不行。 周遭风平浪静,一丝属于真人的灵力气息也无,她开始怀疑这灵力能否突破浓雾传扬开来,尹三真人会不会也以此方式做了信号,然而她也感受不到。 没办法,等等不到人,她只能启动另一个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原路返回,回到出口点在浓雾外再想办法。 尹三真人再怎么样也比自己能力强、经验丰富,若遇上同样的事情,别说真人也会想到这么一个汇合的方法,便是真人身周没有了记号,最后应也能顺利离开此地。 比她这个小弟子无头苍蝇一般在里面乱转好多了。 她立马回身,想顺着做了记号的路原路返回。 没想到面对树木垂眸一看—— “……” 记号也没了。 本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刻在树上的标记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整棵树树身一点被刀刻过的痕迹也没有,姜迎甚至绕着它转了三圈,再从树根一直看到树顶的方法,也找不到自己所做的标记! 她心一沉,取出一路使用的引路符,激活引路术法,让它带路。 没想到它也一样,只直直立于她掌心,方向不偏不倚,稳如泰山。而周遭本该随着术法启动而亮起的幽蓝色灵力记号同样消失不见,别说在这附近的灵力记号消失,看这引路符的反应,所有的灵力记号应都消失了,或者说,它根本感应不到浓雾以外的记号气息。 这? 姜迎才入森林时曾做测试,这引路符是能够感应雾外标记的,否则她们一开始便不会贸然深入。 没想到如今竟然不行了…… 要么是此雾过浓阻挡了灵力气息,便如她刚才所推测那般,要么…… 莫非她不在原地了? 姜迎又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树:不应该啊,她方才有一段时间全程倚着这棵树,并未感觉到任何移动的迹象,也不曾感觉树有异样。 若这场移动是她所在之处大面积的移动,那么她背后做了标记的树以及引路符的记号,都该还在原地。 倘若只有树与记号移动,那么她怎么着也能够发现它们的移动迹象吧?它们可不是凭空消失,怎么能够做到树消失的一瞬又立马转移一棵崭新的与原树一样的树木来? 并且姜迎仔细观察后,发现她所在的地方无论树木的间距或几个大方向的通道,均与她一开始所见所记一样,也就是说,她要么还在原地,只不过被不知名的术法或力量“蒙蔽”了双眼、摒除了此地的部分场景;要么,便是此地在她不经意间,迅速置换了与原来场景一模一样的全新的场景。 但这后者也太难做到了吧…… 她比较相信她中了比较高级的障眼法,或许她目前所看的一切,均非现实。 她回头再一次在树木上刻画记号,旋即紧紧盯了它一阵,不见变化后转身倚在树干前,陷入思考。 虽然她现下遇到了她难以解决的大问题,但她深知心急误事的道理,几番呼吸过后,便全然冷静下来。 首先需要考虑该如何离开此地。 是要继续往前走呢,亦或者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原路返回? 尹三真人短时间内应当是无法出现了,修士在此地恐怕发挥不了任何力量,所以她们想要突破这个困境,还是得靠力量以外的办法。 哪怕是她的青木诀,也无法查探出此地的蹊跷之处,而此地湿气较重,她不想让在沙漠生长的皮皮花等石藤在此地冒险。 不过哪怕按着记忆路线往回走,她也不一定能够走出此地。 一来光是她站在原地不动,此地也在不断变化“移动”,若能轻易按照原路返回,那她脚下的这片诡异之地的存在便毫无意义。 二来雾气是能够欺骗人的眼睛的,便如同身处黑暗,哪怕自己认为自己所走的路线并无差错,也很有可能逐渐偏离轨道,更何况此地树木繁多,在没有记号、不见大道的情况下,根本连方向也摸不清楚,又怎可能笃定路线是否正确。 既然怎么着都有无法离开此地的风险,那不如直接换一条道走,顺道看看有没有那运气,能够遇上尹三真人或移魂木。 思及至此,姜迎直起身来,做好了决定。但是她没有忘记抬腿之前先回头看看自己所刻的树木——好嘛,上头的记号果然没有了,她蹙了蹙眉,无声往她与尹三真人原定的方向前行数步,待身后又被浓雾笼罩之时,她停下脚步,用刀子迅速在几株大树上刻下记号,旋即化出一条长腰带,直接将自己绑到其中一棵树上。 就看看这些记号究竟要怎么消失。 若是瞬间把树移动,有本事将她也移走啊。 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待。 一刻钟过去…… 此地毫无变化,眼前肉眼能见的记号亦一动不动。 又过去一刻钟…… 仍旧毫无变化。 但是姜迎记得上一次,她大致在这个时间回头看树上记号,那记号已然不见。 眼前她直直盯着的记号尚在,那有没有可能她背后的…… 她看了看将自己手腕与树干系到一起的腰带——它上面连她特意打的别致的结都还在,而在此期间她从未曾感觉腰带给她造成任何拉扯感。 她忽然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后,拽着那腰带猛然回头—— 哦豁。 没有! 她几乎立马收回目光看向那几株被她做了记号的树——没有! 果然在她转眼的间隙,记号便全不见了! 她再回头看向身后的那棵树,又在上面划了一刀,旋即立马用手掩住。 深呼吸一口气,她克制住手掌的颤抖,缓慢自树上移开。 …… 没有。 才划上的记号,转眼便没了。 但夸张的是,她方才无论是手掌传来的触感,亦或眼前亲眼所见的场面,她都不曾发现这树有任何变化。 而神识之中的背后的记号,在她转身过去以前也明确还在。 所以…… 这时药宝被吓到了,声音颤颤道:【这这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皮皮花方才跑出来缠在姜迎的手臂上,见状疑惑地挠挠头:“它们没有动……会不会是这些树有瞬间恢复的能力?” 姜迎闻言想了想,对它和药宝道:“你们尝试试探一下,看看这是什么样的树。” 皮皮花和药宝立马动手,释出力量尝试与周遭的树建立联系。 “……” 过了好半晌,它们仍旧一言不发。 姜迎以为它们出事了,急得阻止它们。 没想这时听到它们一起喃喃一声:“正常树呀……” 也就是说也不应该具备瞬时愈合的能力。 姜迎与它们一样,都被惑住了。 眼前的现象不再是她们能够解释的现象,除非是高级了太多的障眼法,能够将药宝与皮皮花这样的灵植也瞒住,让它们无法从树木的状态判断出相应位置是否确实有缺口。 姜迎叹了一口气,收回腰带:“罢了,先往前走吧。” 解决不了,便边走边看,看此地究竟还有多少玄虚。 姜迎往前走去。 哪怕明知记号有可能消失,她也还是继续做了标记。 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天空一道闪电霹雳,身处迷雾之中的姜迎听到轰隆一阵雷鸣。 她不免抬头往上看,发现果然迷雾深厚不见天际,她收回目光正要继续走。 没想这时,她脚步忽然一顿,灵光一闪。 天? 她无法倚靠双腿离开此林,难不成还无法通过驾驭飞舟,从林子上空离开? 虽说她感觉这种想法也悬,但有想法便去做,总比坐以待毙好,于是她取出自己的飞舟,站上去驾驭飞舟往上。 一路穿越浓雾,自地面升至树冠位置,她一边扒开严密的枝叶,一边持续向上。 好不容易感觉该到头了,她也感觉到上方的枝叶一空,她一鼓作气,让飞舟加速往上冲。 这时周遭的浓雾已经将她与飞舟全包围住,连将手往前伸远一些,都看不到手了。 这让姜迎期待之余又万分警惕,小心翼翼的,生怕稍后出现什么意外。 便在她和飞舟的上升逐渐没有压力时,便在她以为终于要离开此困境时,忽然,舟地轰隆摇晃了一下,姜迎立马扶好飞舟,下一刻,令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意外一幕发生了—— 她的飞舟哐当一声,落到一片土地上停住! 并非自高空坠落,而是这么晃眼一瞬间,正在上升的飞舟底下便多出了一片土地,周遭多出了一片树林,飞舟也犹如水船上岸,直直停在那地上不动了…… 她们俨然被连人带舟送回来的样子。 这…… 姜迎有些崩溃了。 莫非是方才浓雾最深时,这个地方偷梁换柱给她强行改了方向,让她又回到原地? 可是她方才分明是向上操纵飞舟…… 这感觉也能出错? 此地能够扰乱她的思维? ……头太疼。 她有点不想思考了。 此地力量有点过于强悍,她已然使出浑身解数,却难以窥破其半分,也找不到突破口半点痕迹,她心想这恐怕远不是她能够解决的困境。 发现飞舟又回到地面,而四周的场景与先前又无明显的差异,她放弃思考,干脆坐在舟中闭目调息,以此平静自己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此地的风骤然变强,呼呼刮得四周落叶不止,沙土飞扬。 姜迎一开始听到的雷声再一次迭声响起,能听到很快就会有偌大的雨伴随着雷鸣倾盘而下。 姜迎设下避雨阵,直接将自己与飞舟均笼罩在内,免了舟内地方被雨打湿。 这一次,平静下来的她复又燃起一丝希望,心说灵雾也是雾。 不知这狂风能否吹散些许雾气,或令雾气有哪怕一丝丝的变化? 此地的诡异应当与此浓雾有关,若能令浓雾散开些许,或许能够发现其中一些关窍也不一定。 再者说,雷雨天气,天地之间的湿气最重,阴气也最重。 移魂木既然也是阴气浓重之物,还能够吸引亡灵,那么在这样的气候当中,它们会否发生一些晴日未有的变化? 姜迎睁开眼睛,将神识之力放到最大,再一次全神贯注地等待并观察起来。 果然很快有豆大的雨滴落下,再眨眼便成倾盆之势,哗哗哗地,洗刷这片天地。 这时姜迎将自己的五感激发至最灵活状态,仔细注意周围的动静,并撤走飞舟,徒步选了一条路走去。 一路比以前阴冷得多,她见此时的温度与气氛都刚好,又自她带来的各种毒物中,挑出一只毒寒虫放在掌上,要利用它寻找更为阴冷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毒寒虫对空气温度十分敏感,趋寒避热,能够迅速锁定适合自己的温度方向。 寒虫在手,她将它举到空中,让它更好适应此刻的环境并做出反应。 说实话她并不确定寒虫能够发挥作用,因为先前的种种现象显示,此地能够相互隔绝许多气息与信息,她不清楚温度算不算在其中。 她屏住呼吸,紧张万分地等着寒虫做出反应。 大约三息间,那只趴在她掌心的寒虫终于动了。 迷茫地在掌心转了一圈,又往好几个方向探了探,还趴在掌心上犹犹豫豫。 姜迎一看:完了。 寒虫也没用了…… 正想把它收回,没想它忽然在她掌心停了停,再过一息间,它竟然转向林中某个方向,开始扇动翅膀。 姜迎立马把它扣回掌心,不让它飞走:万一迷失在浓雾之中就不好了。 但它有这种反应,证明它感应到了什么,她当即抬腿往那个方向走。 寒虫也懂她的意思,当即收回翅膀,静静地等她带自己走。 一路前行。 期间寒虫不时转换方向,姜迎都依着它走。 大约走了十里路,雨逐渐停了,姜迎走了一整天也有些累了,她暂时停下脚步,歇息片刻。 这时药宝闷声道:【快到了么?这虫行不行啊?我怎么感觉不到气温有明显的变化呢?】 姜迎其实也是这么个感觉,但她看了一眼一直面对某个方向急着想走的寒虫,还是选择相信它:【或许是我们不够敏感。看寒虫的表现,它应当有确切的感应才对。】 药宝长叹一口气:【真累呀……早知道咱们事先准备一些阴符啥的,测测附近是否有阴魂。】 姜迎看了一眼四周:【无需阴符,肉眼可见也没有啊。】 说来也够奇怪,说好的此地是通往地府之道呢?说好的有许多亡魂呢?因何这一路鬼影不见一只? 更别说什么亡魂聚集的移魂木了…… 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那移魂木? 便在这时,又是一阵风吹来,将姜迎拉回思绪。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药宝。】她突然呼叫药宝。 药宝奶奶地答:【怎么啦?】 姜迎问:【你如今也属于灵体对么?】 药宝沉默片刻,忽然一个激灵:【你你你……你要作甚?!】 姜迎道:【传闻移魂木对灵体有特殊的吸引力……】 【哇哇哇!你不要吓我!万一我被吸到木里怎么办?!】 【……】姜迎这才发现她大大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好笑道:【谁要你这么做了?我的意思是,你若是灵体,那么你是否能够释放出灵体独有的力量,好让它对移魂木产生联系,我们再从后追踪。】 药宝一听:【咦?】好像可行? 【我试试!】 她忽然吧嗒吧嗒念了一段奇怪的咒术,再大喊一声:【去!】一团盈绿的气团自姜迎的丹田发出,再传到她掌心。 她瞬时往前一挥,那气团便自掌心发出,悬浮到空中。 【这是?】 【这便是我的阴灵之力!】 姜迎戳了戳那气团,凉凉的,上面有药宝的气息。 【说来你的气息与普通阴灵的气息也有不同,你若不说你属于阴灵,我还真感受不到。】 药宝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是普通的阴灵!】 姜迎便没再问,轻轻将那气团往寒虫所向的方向推了一把,气团便往前飘。 没走多远,那气团忽然晃了晃,不再随着姜迎而动,而是主动往前。 姜迎一看,脚步一顿,旋即快步跟上。 那气团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好似有无形的力量正在前方吸引它一样。 这就像那架舟修士所说的现象了,姜迎知道这次终于有突破,也不禁加快脚步。 很快,姜迎随着气团来到一棵与众不同的大树面前。 而药宝的气团在树前面转悠了一圈,扑哧一声钻入那树干内部。 “……” 药宝:【哇!进去了!这莫非就是移魂木?!】 姜迎走近那大树,确实感觉到一阵阴寒迎面扑来。 再释出灵力,刚刚触碰到那树干,便被树内一阵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姜迎挑眉看着那树:有防御力量。 她没有着急着再探,而是后退两步,抬头一观此树全貌。 比她今日一路所见之树都要粗大,恐怕需要四个她才能将它抱住。 而它也比其他树木高大,树上并无树叶,姿势怪异,光秃秃的便如一个巨大的枯萎的正在空中挣扎着的魂灵。 而在肉眼能见的范围内,所有的枝干都还有周遭的树木树干一般粗,显然在视线之外,此树还有一定的高度。 姜迎再绕着树走上一圈,见树体并无折损的痕迹,看来此前并没有人在此处获取移魂木。 她开始琢磨要怎样获得此木了。 从方才弹开她灵力的力量来看,此木的防御力量不弱,她必须做好准备。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破开防御斩下此木。 这时她想起尹三真人,便再一次捏印联系。 没想还是毫无消息。 她便只能先行尝试了。 她让皮皮花做好防御的准备,然后运行青木诀,先尝试控制那树。 果不其然又被阻挡在外,她便只好祭出梵尘,灌注全力,向上方的枝丫砍去。 “铛”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梵尘被移魂木的防御力量一挡,退开到一丈之远。 姜迎一看,只好再提元力,继续削去。 又是一声“铛”,梵尘又失败了。 姜迎这就有点傻眼了:这移魂木还这么挑人的?普通修士还不能够砍它? …… 这该怎么办? 就在她惆怅之时,药宝忽然提议道:【我来帮你!我借给你力量!】 姜迎便收回梵尘,让药宝再助她提升一截力量,再次尝试。 这次终于有点效果了,起码那枝干上多出一道划痕。 然而这时,划痕之中猛然涌出一股冰霜气息,瞬间弥漫至迷雾之内的小小空间! 旋即有数道半透明状的魂灵自小小的划痕中钻出,全攻向姜迎! 姜迎以手捏印,迅速召回梵尘砍向它们。 它们反应飞快,在梵尘靠近时便迅速分开,避开了梵尘一击。 旋即它们好似感受到了姜迎的气息,认为不敌,很快便绕过姜迎往浓雾钻去。 姜迎:“……” 这是……? 逃走了? 是前往“地府”了,亦或者又被其他的移魂木吸引了? 她不大清楚,但等了半晌不见其回归,又不见那移魂木有多余的动静,她便继续动作。 方才攻击她的魂灵经过她观察,应是普通的亡魂,所以真要遇上倒也无需担忧什么。 皮皮花见她又要行动,又见药宝有给她帮助,它也就嚷嚷道:“我也来我也来!让我助你!” 说着吧嗒跳到她手臂上,缠着她将自己的力量灌输给她。 其他石藤纷纷效仿,给她提供帮助。 梵尘因此砍出了更深的痕迹,而每一次攻击,都有一些魂灵自枝干裂缝中钻出,飘往西面同一个方向。 姜迎管不了其他,见效果显着,便一鼓作气重复动作。 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快力竭了,树上的这根中等粗细的枝干才终于被她斩断,落了下来。 “小心。”姜迎见枝干坠落的下方有沙漠石藤,连忙提醒它避开。 小石藤迅速爬到另一株石藤旁侧,仰着脑袋看有感觉它们一百株粗的大树枝落下。 “咚”。 沉重的树木落地,还发出了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断枝处涌出许多亡魂,一声不吭地又往远处走。 姜迎这一次有仔细留意它们:总觉得它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心中说不出的怪异。 她蹲下身,以灵力检测了一下断枝的内部,发现里面再无阴魂的气息,便知方才“栖息”内中的阴魂全离开它了。 便在这时,药宝忽然喊了声:【我不舒服。】 姜迎一听,立马起身退后几步:【是此移魂木让你感到不适了?】 【嗯!你方才一靠近它我便头晕晕的,你说我要是在外面,我会不会就进入此木了?哇,真可怕,得亏你不让我在此林子现身!】 姜迎听罢,奇怪地看了一旁的移魂树一眼,心中疑惑:那为什么她靠近更大力量更强的移魂树,药宝反而没什么反应呢? 是此木的缺口加强了移魂木的威力? 那这样的话,它能不能放在她身上?药宝会不会无形受到其影响? ……唉,可惜尹三真人还是联系不上。 此地的力量实在太诡谲太高深莫测了,竟然能让金丹修为的尹三真人也被困住。 怪不得说哪怕修士进入也会受到惩罚,现在看来,这根本与惩罚无关,而是任何人进入此地,都会被此地困住,无从逃脱吧。 她思考了片刻,决定先将得到的移魂木放入生灵戒,看看药宝是否又有不适感。 半晌见药宝并无不妥,这才又将皮皮花等召回,想办法离开此地。 这时药宝问她:【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先寻找离开此林的路线,亦或寻找尹三真人?】 姜迎叹道:【无论哪样均无法得到百分百的保障,便先走走看吧。】 【那要如何走啊?怪不得此地少有人涉足,哪怕是不消吃不消喝的修士在这里都头疼万分,若是平民百姓进入此地……他们会生生饿死渴死吧?!】 姜迎想到一路所见:【未必有这么多百姓。此地有移魂木吸引魂魄,但不见得有处理尸身的东西吧?我们一路走来,也不曾见到任何尸身,料想此地不至于有很多百姓被困。】 想到这里她又想:既然外界有此处的传闻,证明此地曾有人进入,也曾有人离开。 只要有人能够离开,便必然有方法。有方法,她便不用过多担忧,现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找到尹三真人。 ……究竟是什么力量、什么原理,能够困住尹三真人并让她们的力量失效? 姜迎一路往前走,一路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又走到一株移魂树前方。 【咦?又是一株移魂树!】药宝惊讶。 姜迎看了看此树的树干上方——并无断枝,从树的枝丫看来,也不是先前遇到的树。 看来此地是移魂木集中生长的地方。 这时药宝又道:【我们方才似乎与那些亡魂走了同一条道路,你说会不会是亡魂们离开上一棵大树,又钻入这一棵里面?】 姜迎抬头找了一根较细的树枝,旋即给自己拍了一张御气符,然后祭出梵尘。 【试一试便知道了。】 她再一次凝神聚力,这一次只要药宝协助即可,她很快在树枝上斩出一道痕迹。 “嗖嗖嗖——” 数阵阴风卷起,又亡魂自斩痕处飘出,迅速往某个方向走。 姜迎当即提着梵尘在后头紧跟,看它们究竟飞往何处。 原来它们的路线并非直道,而是弯弯绕绕的。 姜迎随着它们来到下一棵移魂树前面时,她们起码在林中绕了好几个弯。 【似乎又是一棵崭新的树!】药宝在她体内评价道。 姜迎与她所想无差,但是看到这些魂体自一棵移魂树转移到另一棵移魂树,她忽然好奇:它们会有终点么? 莫非这一生都能在这些移魂树中来回移动? 那么它们何时才能离开此地,何时才能进入所谓的“地府”? 亦或者移魂树便是它们的“地府”,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那她若跟随着亡灵们,一路寻找移魂树,她会不会在某一刻遇上尹三真人?毕竟尹三真人还在此地的话,必定也会努力寻找移魂木的。 姜迎一有念头便行动起来,继续砍树放出亡灵。 以这样的方式一路走,遇到整整二十株移魂树后,她终于来到一株比普通移魂树还要巨大许多倍的超大移魂树。 在此树之上,枝干同样不长树叶。 但是在大枝干上每一根岔出小枝丫上,均挂着面色各异、姿势各异、笼罩着浅蓝色光芒的半透明魂体! 而在姜迎来到此地时,那移魂树的主树干上方——一处本不显眼的位置,忽然变得如泥面一般起伏不定。 半晌,那“泥面”逐渐往外突出并凝固起来,待完全定型,一双“眼睛”自泥面上方睁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明天来) 第一章 两人前往神秘阁一打听,阁中招待之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移魂大法?” 两人点点头,平静得像是要了普通故事书那般。 “若可以,还想再借阅一本西小灵界史。”姜迎再又提出了一个需求。 招待之人又笑眯眯地看过去,但面上并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宛如披了一张笑脸面具。 “西小灵界史并无问题,此乃寻常书籍,随意可借阅,但这移魂大法嘛……” 尹三真人道:“有何规矩,直言无妨。” 招待之人又看向尹三真人:“看来二位是懂行的。但看二位又非修士,莫非是受人推荐而来?” “正是。是收到奉明道人所留信息,这才前来借阅。” “哦?奉明道人?” “是。” 那位在据点遇见的散修告诉她们,倘若告诉藏经阁中人有人推荐,还是曾经出入过藏经阁之人推荐她们前往借阅,那么藏经阁之人看在曾借阅之人的面上,大概率不会刁难她们。 哪怕奉明道人已然仙逝,这个行内规则照样通用。 果然那人听到奉明道人的名号,脸色便不一样了。 “奉明。”那人呵了一声,“他一仙逝之人,还给你们留了信息?” “正是。” “这移魂大法,他莫非用到了自己身上?” “非也,但用在我们一位故人身上,我们正在想办法,将那人的魂灵释放出来。” “哦?”那人又挑眉:“你们不是毫无仙力的凡人?如何释放?”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我们找到了奉明道人的友人,如今只差这本秘籍了。” 那人又再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们几眼。 最后,示意她们跟着自己,转身往里走。 两人来到内中的长木柜台前。 内中除了藏经阁大门,其余地方全是书架,成圆环形一环一环摆满整个藏经阁,藏经数目惊人。 招待之人让她们稍等片刻,便走入其中一个环形书架前,手印一捏,一本书籍被灵力包裹着,落入他掌心。 他再往另一处书架走去,如法炮制,取得了另一本书籍,而这本光看封面便比上一本精致奢华,是烙金的书边与字体。 那人捧着两本书往回走,先将第一本封面朴素的放到两人面前:“此乃你们想要的西小灵界史,记载的是西小灵界的大事记,若在阁内翻阅,只消一百灵币,便能够自由翻阅,不限时长。若带离阁外,则先支付一千灵币定金,归还之日,按照每日一百灵币的借阅价格,扣除后退还定金,多还少补。” 两人垂眸一看,果然是一本《西小灵界大事记》,中等厚度,快速翻阅一遍大致不超三天。 “那这另一本?” 尹三真人又将目光放回另一本封面有着特殊字体与符号的奢华书籍上。 招待人发现她们并未纠结一百灵币这个数目,对她们的消费能力有了个谱,又笑道:“此书若想借阅,二位需为本阁完成一件事。” 两人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并未诧异,尹三真人直接问:“何时?” “二位请随我来。” 招待人再一次转身便走。 两人又随着他在巨大的藏经阁内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路,来到最后贴墙的一环书架前。 再往深处走,有一道环状长梯,直通上方一个开在墙上的小门。 那小门被四周的书架环绕着,还往墙内凹陷了些许,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到那是一道门。 招待人领着两人往上走,开门进入内中,看到里面是一个被烛光环绕的小室。 室内摆着许多长桌,上面有不少卷起的卷轴,有大有小,亦有信纸竹简等等。 两人路过长桌之时顺道看了一眼桌上卷轴与书信,能看到卷轴均有小字标记,但上面部分书写的字体是她们看不大懂的当地字体,并不能第一时间辨认具体内容。 招待人来到后方一张长桌前,在桌上一堆卷轴之中翻了翻,最后取出一卷。 “找到了。您二位请看。” 他打开卷轴,交给姜迎两人。 两人接过来,凑近一看,见上面画着一块长形的木。 “此乃移灵木,既然你们想要使用移灵大法,那么必定需要到此木,在你们前往寻找此木的过程中,有劳替我们也带回一截,大致三十公分长、十公分宽、五公分厚的即可。超过此尺寸,我们可以按照多出的部分,反交付二位一定的酬劳——不低哦。” 尹三真人看了一眼那木:平平无奇,毫无特征。 “何处能寻此木?此木又有何特征?” 姜迎则心有警惕:“不知贵阁因何需要此木?莫非贵阁也想使用移魂大法?亦或者向外出售此物?” 招待人不紧不慢,一一回答两人:“此木多在灵界之南,一片名为巫灵森之地。因生来对灵体颇有吸引力,故而此木阴气极重,甚至已有魂灵栖息其中,修行者轻易能认,普通百姓靠近之时,亦能骤感森寒,甚至心有恐惧,应也不难辨认。 至于本阁需要此木之因,姑娘你说得对,两者皆对,正好我们阁内的移魂木已完全出售,故而托二位代以带回,充当借用移魂之书的代价。” 这时尹三真人道:“奇异之木必生于奇异之地,贵阁托外人寻找,恐怕是因此地不好涉足吧。” 招待人微微一笑,直言不讳:“的确是处惊险地,但我看二位平凡之身也想使用移魂术,证明背后必定有能人相助,那么我们的这个要求,应也不过分才对。” 尹三真人想了想:“只有这么一个要求?我们亦无选择的余地?” 招待人笑道:“本阁向来一本书、一个条件,绝不议价。” 两人相视一眼。 姜迎回头再问:“一手交木,一手交书?” “不错。” “那么在此之前,我们能够再询问一句,移魂因何需要移魂木,而我们自身需要准备多少移魂木,才能够完成移魂大法么?” 招待人道:“正如药需药引,移魂木便是移魂大法成阵之‘引’,而二位想要移魂,自然取决于所移魂魄魂力几何、需要的移魂法力有多少,来准备移魂木。” 他背过手去,依旧笑吟吟的,两眼弯弯:“具体的衡量方式,不见魂魄,在下不敢胡言。若二位想要一步到位,不如以我方才要求的移魂木尺寸来准备自己的移魂木,那样的尺寸,足够准备一场筑基圆满者的移魂术法了,相信二位想要转移的魂魄,不至于有金丹及以上的修为吧?” 姜迎两人对视一眼:那自然没有。 便点头以示明白:“好。我二人会尽力想办法取得此木。” “祝二位一切顺利。” 两人带走连西小灵界大事记也未有带走,等着届时与移魂大法一并借阅,两手空空出了藏经阁。 一离开此地,姜迎便问尹三真人:“真人认为那人的话可信么?所提的要求合理么?” 尹三真人道:“方才我观室内卷轴,各方文字均有,并且与东小灵界文字差距均不大,以我所认出的部分内容来看,那里是委托的卷轴。” “哦?委托卷轴,便如云……仙宗那样的委托信函?” “对。” “所以他们借阅各类书籍的同时,还接收外界委托?” “恐怕是这样。他交待于我们的移魂木,恐怕也是其中一项委托,他们以借出相应书籍为条件,让借阅者代以完成任务,而提出委托之人,想必也会以某种方式替他们完成其他的委托,借以支撑他们运转这项服务。” 姜迎点点头:不无道理。 这样听来,尹三真人是认为他们的要求合乎情理的。至少这是他们固有的方式,不管条件与书籍是否当真价值相当,总之她们想要拿到此书,便必定需要完成这么一项任务。 “那便前往南面的巫灵森一探吧。” 尹三真人点头应允,直接与姜迎打探着路线往那里走。 由于时间紧迫,两人确定路线后,也不徒步行走了,直接以灵币在集市雇了一艘飞舟,让人带她们来到目的地。 巫灵森在南面的最尽头,哪怕使用飞舟,也耗费了五日的时间,因为那飞舟也不过是最低级别的飞舟,为了给一些出身富贵但无缘修行的贵族人家体验使用,或者给路过的有需要的修行者使用。 来到南面尽头,远远看见那里有大片雾蔼蔼的森林,驾驶飞舟之人将她们放在林子前方,看了那林子一眼。 “虽说我不知你二位因何要来此地,但若想进入那片森林,我劝二位不要。” 姜迎回头问他:“为何?” 架舟那人道:“那是亡魂之林,传说百姓亡魂通往阴间地府之道,寻常人入内,会被当做亡魂勾走,也会被其他的亡魂攻击甚至夺舍。哪怕修士入内,也会因扰乱阴间秩序而受到惩罚,总之并非一个好地方。” 姜迎听罢,笑对他道:“那我们明白了,我们不会靠近那里,我们是要在此附近寻找一人,并不入林。” “嗯,那便好,那我走了。若再有需要,可撕毁此符召唤我,若我不在附近,会让在附近的同僚前来接你们走,至多一日必有接应。”他说着递给她们一道黄符。 “感谢。”姜迎接过符纸交了钱,便目送此人离开。 待他消失在她们的视野范围,她才回头对尹三真人道:“我们进入吧。” 尹三真人略一颔首,转身率先进入林中。 布满浓雾的森林几乎看不透五里外的光景,哪怕使用神识,也被这层阴冷潮湿的迷雾遮掩得难以视物。 尹三真人一踏入浓雾之中,便知此雾绝不简单,那么此地自然也不简单,她对姜迎道:“小心,此地之雾乃灵雾,非比寻常,会掩盖神识,你要跟紧我以防走散。” 姜迎一边打量四处的环境,一边点头:“我明白了。”当即快走两步,站到尹三真人身侧,同时为了防止迷路,在入口处以刀刻木,并使用引路符留下记号。 尹三真人十分赞赏她的严谨,等她做好了标记这才继续往前走。 两人并肩而行,谨慎而缓慢地往林中深入。 阴灵之雾布满整片森林,无论走到何处,它们均无半点消散迹象。 很快两人便被浓雾团团包围,再无法分辨方向,只能凭着感觉一路前行。 并且越往深处,浓雾越重,当两人再次停步想要观察四周时,发现此地连三里外的景象也看不清了,身周之雾比入林时的雾色浓重百倍,更别提她们在舟上所看到的淡雾朦胧的样子了。 尹三真人眉头微蹙,对一路紧跟自己的姜迎道:“雾气更浓了,我们的标记要做得再密集一些。” 姜迎点头同意,随手又在身侧的大树树干上划了一个向着她们来时方向的标记,又用引路符留下一道灵力记号。 做完这动作,她望着周围的树木一脸凝重:“一路过来,我们遇到的树木均无阴灵气息,亦无寒冷之气,看样子全是普通树木,不知那移魂木究竟生长在何处?我们该如何寻找?” 尹三真人想到藏经阁之人的描述与架舟之人的提醒,摇头道:“恐怕绝不好找。并且以架舟那人所言,我们不宜动用过多力量干扰此地秩序,所以我看我俩再往前走走,若再无收获,我们再换强硬一些的方式寻找。” 姜迎点头应下,与她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大约二十里路,眼前连一里以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晰了。 两人也从走一段路记一个标记,到每一步路都要留下记号,这才不至于让记号消失在眼前的可视范围。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而两人从始至终,依旧看不到任何符合移魂木特征的树木,她们甚至未曾发现哪一株树木异于其他树木,也不曾在此地发现任何游荡的魂灵。 尹三真人感觉再走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于是转头对姜迎道:“看来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了。” 然而目光落到姜迎所在的位置时,她却恍然一愣,缓慢停下了脚步。 原来应该就站在那里的,一直在她余光和神识范围内从未消失过的姜迎,竟然在她转头看去的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的身周空荡荡的,冷风嗖嗖,偶有几片枯叶滑落。除此之外,此地再无生人,她的身边干净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过姜迎这个人。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姜迎一听尹三真人还处于浓雾之中,下意识觉得她会遇上危险,急急发问:“她可有大碍?我该如何与她汇合?还望前辈赐教!” 母树见她着急,微微笑道:“她修为比你高出一大截,你尚且无事,她怎可能有事?” “那晚辈应当如何与她汇合?” “莫急,待你离开此地,我自会引你与她相见。你幸运,身上有魂灵之气,也知道借此引路,若换做别人,通常都得耗到逼命时分,甚至自己化身为魂灵,才有可能找到移魂木。” 姜迎便知母树不想让更多的人得知她的存在,但对母树后半段话,她多少存在着疑问:“前辈总是看着这些人死去?” 母树好笑地问她:“否则你认为我应当一一指引他们,获得他们想要之物?” 姜迎想想:那倒也是,的确无此责任,她没再问了,等着母树开口放她走。 母树见她只问了一句,也未站在同类人的角度与自己辩论,倒是有些意外。 她见过的平民百姓或修士并不少,每每了解到类似的真相以后,都爱站在同类的角度,谴责自己这等不作为的行为。 甚至有人大言不惭,要为无辜牺牲的同胞讨回公道,但一旦见识到绝对的实力差距,最后只会不了了之,甚至从未再回此地向她再讨公道。 母树总觉得讽刺:明明是他们擅闯自己的领域,最后却一副自己入侵了他们国度的模样。 若眼前这位姑娘也似他们一般向自己讨要所谓的公道,她或许就不让她走了。 不过小姑娘没有,母树对她的印象因此还不错,便对她道:“若再无要事,你便离开吧,出去你自会知晓路该如何走。” 姜迎拱手致谢,带着移魂木离开。 但在跨入浓雾之前,她忽又回头,神情疑惑:“恕晚辈再多嘴一问:此地浓雾怪异非常,森林同样诡谲莫测,不知这究竟是何原因?所用何种术法?” 没想母树竟然沉默了下来,好一瞬了她才转移目光,看向远方,声音悠远:“此地啊……” 她又沉默了好半晌,这才缓缓道:“实不相瞒,此地玄机我亦不知。我虽生于此处,也有上千年的岁月,然而此地自我生长之时便是这般模样,其中的玄机或术法,我每每想要探索,却每每以失败告终。哪怕我如今已有这般修为,我依然窥不破此地的奥秘。” 姜迎一听,十分诧异:“前辈亦不知缘由?……那前辈如何能够在此地指引方向?” 母树淡淡一笑:“虽说不明真相,但在此地生活久了,见识多了,一些常有的规律还是能够摸透并掌握。” “竟有规律?” 这时母树垂眸看向她,不再多说什么:“浓雾的存在,恰好能够阻止大量外来者侵入此地,故而恕我无法再与你细说。” 姜迎马上明白她的意思,虽说遗憾,但也自知不该再问,便默默离开了。 才迈入浓雾,她感觉到方才充斥母树身周的强大气息骤然消失,无影无踪。 她才思考该往哪个方向走,前方的浓雾便自动散出一条道,俨然为她指路的模样。 姜迎已经拿到移魂木了,她不认为那般修为的母树需要对她迂回欺瞒,故而她并不怀疑母树的指路举动。 她再回头看一眼母树的方向,虽说她已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这个方向,但她还是露了个感谢的微笑,旋即往浓雾散开的通道走。 当她终于看到尹三真人的身影时,尹三真人正在看着头顶上方的浓雾若有所思。 姜迎忽然出现,尹三真人也颇感意外,一听姜迎复述当时的经历,她更是惊讶:“你竟有如此际遇。” 姜迎点点头:“我也料想不到。并且听那母树所言,真人你在此地似乎也有发现,不知真人发现了什么?” 这时尹三真人默默看了一眼四周,摇头道:“说来话长,咱们先找到离开此地的方式再说吧。” 姜迎从她的脸色看出此地并非谈话的地方,她也就不追问了,默默与尹三真人一起走。 没想母树所说的,此地万物皆逃不出她眼睛的话,竟是真的。 即便她遇上了尹三真人,要走的时候母树也依然为她散开浓雾以此开路,她与尹三真人得以顺利离开巫灵森,回到一开始进入森林的入口。 姜迎离开森林后,看着内中依旧大雾茫茫的林子,一时感慨万分。 但她到底托了母树的福才能顺利离开,她面对着林子,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低声道了声谢,这才与尹三真人走向林外的小集市。 两人彻底远离巫灵森,尹三真人才提起先前在林内的发现。 “那里似乎并非只有一片森林。” 姜迎脚步一顿,不是很能理解:“真人此话何意?” 尹三真人斟酌用词: “我当时发现你在我面前消失,为了找你,我在林内兜兜转转了许久。 那时我先发现你我曾用的引路符失去了作用,旋即又发现你一路所做的记号消失不见。我以为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便亲自再做标记,却不曾想,无论我如何留下记号,记号都会在我眨眼之间消失。 后来我担心你消失过久,会有生命危险,还试图驾驭飞舟飞往空中,以为这样或许能够看到你在林中的踪迹,或者找到离开的路。没想我无论如何走,最终仍会回到林中平地,那时我便察觉此林非止障眼法或迷踪阵那般简单,我认为我当时遇到的,不光是一片森林,而是许许多多的能够在瞬时之间转移位置的森林。” 姜迎听得一愣一愣:“真人的意思是……” 许许多多能够瞬时转移方位的森林,可是再如何转移,也不该覆盖顶上的区域。 若能够做到全方位的覆盖,这些森林岂不是得…… “我不明白。”她眉头深蹙起来,心中隐有一个念头正在涌现,但她尚不能摸清它究竟是什么。 这时真人替她道破:“我想你是明白的,只不过不敢相信罢了。而我的想法是——那片森林并非我等所理解的处于同一层平面的森林。 我不知应当如何解释那样的现象,但我想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解释你我所遇到的种种怪象。” 她不信这是什么障眼法,因为她在林内并未感受到任何术法的气息。 她有着金丹修为,寻常术法必定逃不过她的眼睛,而若施法者修为比她要高,那也得至少元婴级别的大人物,才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然而元婴级别的修士,想要在这等面积的森林之中布下天衣无缝、处处能瞒她双眼的术法,也必定非一人能为。 而无论西小灵界亦或其他灵界,在她们一路探听的过程中,均明确的不曾出现元婴以上的化神修士,而元婴修士也不超过五人,西小灵界更是仅有三人。 三位元婴修士,要既能将术法遍布整片森林,又要能瞒过林内的千年母树? 这绝无可能。 非但如此,障眼法向来只障双眼,而迷踪术能令人迷失行踪却做不到让人瞬时转移位置。 她曾经尝试一一针对这等术法进行突破,无一例外毫无收获,甚至不曾引起任何的气息波动。 她也想过这或许是仅限于某个区域的术法,这样的话便能做到强力且稳定,并且难以突破。 但到了后来,她偶然发现,有一棵曾被自己做了记号的树木在某个时候又出现了,旋即又匆匆消失,她便几乎笃定:这不会是术法所造成的结果。 这应当是一种她目前无法理解的神奇现象。 这时,沉默已久的姜迎忽然对她的疑问做出解答:“界域……” “嗯?” “界域。”姜迎回想起沙漠遇到的麒麟小兽,回想起当时它所说的话,再回想起自己经历的种种。 对比现下巫灵森的现象,她认为它们应能统一归类为——界域问题。 她转向尹三真人:“不知真人可曾记得,我曾自一处悬崖跳落,来到界轮盘并进入东小灵界。 而在此之前,我也曾遇到某只奇异的自称神兽的小兽,告诉我这天地之间不只有王朝一个世界,而王朝与王朝口中的‘仙境’——即东南西北四小灵界,属于不同的界域,界域失衡,便会产生互通的通道,沟通彼此的世界。” 她看着尹三真人:“方才经得真人提醒,我想起我自悬崖深处进入界轮盘时,与在巫灵森上空再次‘回到’巫灵森时,所遇到的某种变化,感觉是一样的。” “所以我想真人所说的不同的森林,其实正是指不同的界域。或许这些界域的位置与场景完全一致,而真人与我不断在它们之间‘穿梭’,便产生了我们所经历的种种异象,其实巫灵森并无任何术法,只有失衡的界域在不断变换。” 尹三真人从未想过界域的问题——在姜迎向她坦白之前,她甚至不曾重视过界域这样的概念,她的脑海里界域不过是“界内人”与“界外人”之分。 当日姜迎站在界轮盘的草原坡上,望着天空向她描述界域此词汇,她也只是当时有过思考,有过惊奇,随后便不再将其放在心上,直至今日姜迎重提。 她不得不说自己有被这样的解释震惊到。 也不得不说这个解释荒唐却有说服力,让她久久难以回神。 好半晌过去,她忽然发问:“若巫灵森存在着不同且一致的界域,那你所遇到的母树究竟乃西小灵界当中的母树,亦或者来自其他界域的母树,亦或者同一个位置其实有许多相同的母树,而你遇到的只是其中一株?” 姜迎不敢草率断言,只道:“它有可能与我们相同,人是同一个人,树亦是同一棵树,但我们所处的界域可能不同,她有可能是陌生界域的母树,恰巧被我找到了。” “可你若在另外的界域与她见面,是否证明了不同界域的移魂树间能够彼此感应,哪怕处于不同界域,移魂木也能够清楚感知魂灵的气息,并将其带走?” 这也是姜迎所疑惑的:若是如此,这巫灵森的魂灵岂非能够跨越界域,与自己一般? 这样的话,不知这些魂灵最终能否离开移魂木,它们最后又是否能够重获自由。 届时发现巫灵森之外的世界已非西小灵界,它们会作何感想? 那些界域又都分别处于哪一个“世界”,这当中会不会有她出身的王朝,而她阿爹当年,会不会也是受了此地的启发,才成功回到王朝? ……该死。方才遇见移魂母树之时,她应该再问问对方是否曾与自己的父亲见面,自己的父亲是否曾经进入过此地。 哪怕得到答案的几率渺茫,好歹也是一个方向,她竟然只想到了尽可能保护自己与父亲的秘密,没想到这有可能是全新的突破口! 就在她懊恼之时,尹三真人又开口了:“待你我将移魂木送至藏经阁,获得移魂秘籍并成功转移你父亲之灵,你我或许能够再回此地探索一番。” 尹三真人也隐有感觉:这界域的问题牵扯颇深,它甚至可能与四小灵界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再说既然姜迎也自另一界域前来,那么同样在西小灵界生活过、同样接触并使用过移魂木的姜迎的父亲,极有可能便在此处找到回到原有界域的方式。 倘若她们也能够找出这个方式,或许日后她们被敌方找到时,她们能够多一条出路。 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姜迎回到原来的界域,便意味着能够让她多一个远离纷争的选择。 云山宗已然害过她一次,如此她又被自己的修为问题连累得难以专注于修行,自己欠她这么一个选择,欠她一条可以保她无虞的完美的后路。 尹三真人这么说着,正好也与姜迎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姜迎点头道:“我十分赞同真人的提议。” 届时她要么亲自从她阿爹的嘴里问出巫灵森的玄机,要么,便亲自来此地一探究竟,总之,她要找到回到王朝的方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姜迎与尹三真人回到藏经阁,给出对方需要的移魂木,换了移魂大法秘籍,随后离开。 本来姜迎还想用更多的移魂木换取一些灵币,但想起母树对移魂木使用者的谨慎态度,她还是放弃了,将多余的移魂木留在生灵戒中。 移魂术法交由尹三真人来学习,姜迎则负责傀儡术。 两人又回到竹屋钻研,一晃便是半年。待两人准备好后,移魂工作要正式进行了。 做好最后的准备,姜迎再一次变得不那么淡定。 紧张情绪日日充满她的心,有时候肉眼能见她的走神。 尹三真人知她此时的心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时而提醒她不要过于紧张,以免影响到术法过程,功亏一篑。 道理姜迎都懂,只是偶尔难以控制情绪罢了。 待她调整好心情,她终于决心正式进行移魂仪式。 地点仍在竹屋之内,不同的是今日的竹屋被她与尹三真人下了重重防御法阵,并下了隔绝的术法。 姜迎修为不高,所造傀儡质量有限,于是她取长补短,专注于钻研傀儡细节,好让成品成形后能够有更好的操纵性。 她与尹三真人清出整个堂屋当做移魂场地,旋即将研磨成粉的移魂木按照秘籍阵图洒于地面。 再将玉佩与用大量金符纸所造的符纸傀儡放置于阵图内中相应位置,点上阵图八个主位的红烛。 之后姜迎与尹三真人分坐阵图东西两侧,尹三真人负责将玉佩之内生魂牵引并移动,姜迎则负责在一旁把关。 仪式开始,尹三真人专心致志运转起法力,启动了法阵。 姜迎顿时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她的动作。药宝由于移魂木的原因,不敢轻易出现,这时也在姜迎体内紧张万分地看着。 【顺利,顺利,一切顺利!】 姜迎让她别吵,一吵自己更紧张了。 她眼睁睁看到法阵力量钻入她的玉佩,片刻后,玉佩发出一阵荧光,玉佩的裂缝处有一阵粉末被震荡而出,旋即法阵的力量牵引出一缕淡蓝的魂魄! 自从玉佩之中的移魂木粉末离开玉佩,内中的生魂气息便变得无比的清晰。 姜迎一闻到熟悉的药香气味便激动得红了眼眶,攥紧双拳紧紧盯着此魂魄移入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傀儡。 那是她这半年以来所做的第一千二百具傀儡。 这期间她除了偶尔的修行,几乎日夜不合眼地研究傀儡、制作傀儡,废掉的傀儡能够摆满屋后的林地,但她还是一直不满意,不断淘汰旧傀儡,制作新傀儡。 眼下这具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好的一具,虽说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傀儡术技艺,但好歹能够使用,哪怕在平民百姓面前也绝不会露陷。 她看着魂魄被移魂法阵的力量牵引至傀儡上方,再通过遍布傀儡的移魂木粉末,缓慢渗透入傀儡。 由于傀儡用了姜迎的气血来制作,其上还有她布下的能够联系自己与傀儡的法阵,她能够清楚感受到傀儡体内多出的魂力波动。 这时她立马起印,激活傀儡内的融魂术法以及护魂法阵,待魂魄完全进入傀儡,她先以融魂术法让魂魄与傀儡融为一体,完全妥善到傀儡开始现出真实的人形,她再以护魂法阵封锁傀儡,保护其中魂魄。 这时她放下双手睁开眼,看到原本由符纸堆积的毫无生气的傀儡,逐渐“长”出血肉,形成固有的轮廓。 旋即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当融魂术彻底发挥完力量,她看到她熟悉的人就静静地躺在她面前。 “……” 姜迎身子止不住轻颤起来,原以为自己第一反应必定很激动,没想到她如今愣在原地,竟然不知第一时间应当如何做。 她忽然怀疑这是一场梦,原已认定不在人世的至亲竟然又回来了? 惶惶得知世上仅她孤单一人的日子仿佛尚在昨日,如今似乎不过眨眼的岁月,一切竟又有了出人意料的转折…… 她情不自禁抬起手,拍了脸蛋一巴掌,来确认到底是否一场梦。 尹三真人吓了一跳,忙出声阻止:“姜姑娘你怎么了?” 药宝也吓了一跳,吓得哇哇大叫:【哇你怎么了啊?!】 姜迎从脸颊的痛感之中回过神来,又激动了:会痛,不是梦! 她终于不再发愣,向尹三真人确认术法进行完毕后,便跑到她父亲的傀儡身边:“……” 她用了好半晌才自喉间挤出一声:“爹……” 然而对方并无反应,全程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姜迎很有耐心——实际上是不敢妄动。 于是她又等了半晌,心想让她阿爹的魂魄适应一下新环境,才又喊道:“爹……” “……” 仍无反应。 这时她终于慌了,伸出手,小心翼翼拍了拍傀儡身体的肩膀。 “阿爹?” “……大将军?” “姜临锋???” “……” “这?!”她急得转身去拉尹三真人:“真人这——” 向来坚毅冷淡的脸蛋急出一片潮红,甚至声音都仿佛带上了哭腔。 尹三真人知她慌乱,更知她必定承受不住任何意外,牵过她的手将声音放到最温和:“别急,别急,你待我检查一遍。” 说着释出灵力,进入傀儡内部探测。 “如何了?!” 姜迎急着追问。 尹三真人来回仔细探查了三遍,收回灵力:“无论魂魄亦或你的傀儡均无异样,傀儡内中的术法也运转得极好,应当问题不大。” “可他怎么?这怎么——” 尹三真人又忙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柔声安抚:“你莫着急,莫要慌乱,你想想你父亲的魂魄在玉佩之中隐藏了这些年,才被转移到新地方,他必定不适应。 再说了,你忘了傀儡也需要魂力支撑才能够活动的?他才进入此傀儡,魂魄状态尚且未曾完全恢复,他或许心有余而力不足,暂时无法通过傀儡回应你。” 姜迎听到她的解释,总算冷静一些了。 说得对、说得对,她的父亲才离开那狭小的玉佩,进入全新的“身体”,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尤其他魂魄离体之前想必已然虚弱无比,他短时间内恐怕无法顺利操纵傀儡,所以哪怕他听到自己的呼唤了,也未必能够做出回应。 这么一想,她悬起的一颗心稍稍没再那么乱。 她一边点头,一边呢喃道:“那我再等等……再等等……” 尹三真人发现她真是理智全无了,一位素来冷静聪慧的大姑娘,今日手足无措得像一个走失街头的小女娃。 她是不奢望姜迎能够处理后续的事情了,她干脆代替她,以灵力平稳地托起新傀儡,送入本就属于他的那一个卧室。 再在他身上设下另一层强力稳固的防御法阵,还在他床边设下守护术法,这才让姜迎安心地坐在他身边等。 之后尹三真人离开此卧室,还顺带替父女俩带上房门,旋即收拾屋里的施法后残局。 完事后,她才进入自己的卧室,一边打坐吸纳,一边密切关注着姜迎那边的动态。 那边,姜迎守在父亲床侧,一直紧张揪心又不断强迫自己有耐心地等待。 药宝实在待不住了,也凝聚实体离开她身体,跳到姜临锋枕边关怀备至:“他啥时候能醒?大将军究竟啥时候能醒?!” “嘘,你别打扰他休息。” “害,你还说我,你看看你,你掌心都快掐出血!”药宝说着纵身一飞踢,将姜迎攥得死紧的手踢开,还用爪子扒拉开她手,不让她的五指再收拢。 姜迎马上换了另一只手捏,眉头蹙得紧紧的:“你话真多,你也不要打扰我,你让我静静。” 药宝气得直想翻兔眼:嘿,又开始魂不守舍不认她家宝! 指挥皮皮花扒她另一只手,同时语气霸道道:“你要再不变回以前那样,我就让皮皮把你绑到床头上!” 姜迎这次理都没理她,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 怎么还不醒呢?究竟能不能醒呢?……阿爹的力量到底够不够,倘若不够,为何不能以灵魂之力发出声音,告诉自己他还面临着什么困境? 如今他在新傀儡中“沉睡”了这么久,倘若他遇到了麻烦,会不会耽误他解决麻烦的时机? 若一直让他的魂魄在不适合他的傀儡之中“生存”,他又会否承受到更多的伤害? 她忽然急得腾一声站起,又开始在屋里踱步。 还不醒……还不醒……他还不醒! 她猛然停下脚步,一脸决然地往门外走:“我去问真人!” 药宝:“……” “你才等了一刻钟不到啊喂!!!” 皮皮花都看不下去,不消药宝出声,它便带着一众小弟飞扑而去,将她拖回床前,捆得严严实实。 姜迎气得要揍它,没想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形傀儡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咳……”。 姜迎、皮皮花与药宝等均一顿,齐刷刷看去。 床上之人又安静片刻,猛又“咳咳”两声。旋即他浑身颤抖起来,待姜迎急得飞扑过去时,他才幽幽睁开眼睛。 “……” 迎儿? 姜临锋看清眼前姑娘的面容后,微微发怔,觉得又陌生又毫无来由的熟悉。 姜迎这些年长大了,面容五官长开了许多,她原本是像她母亲的,但为了隐藏身份做了伪装,加之有毒术影响,她乍眼看去连一丁点的姜迎的模样也没有,更别提会像她母亲了。 可是姜临锋还是能从她的眼睛和眼神里,一眼认出她是谁。 哪怕早远的记忆他都记不清,但他还是能够记得,自己这位日夜思念的女儿。 “迎儿……” 沙哑得几不成调的声音自他喉间挤出,虽沙哑破碎,但不妨碍他传达多年来的思念与愧疚。 姜迎见他醒来,又听到他开口,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泪哗啦一声便往下流。 “爹!” 她俯身抱住她父亲,经历了大灾大难的两人不消多言只字,便已领会对方的无尽艰辛与情感。 药宝和皮皮花在旁边看得也哭了,药宝作为亲眼见证过父女大难的小药兔,当即也扑过去,蜷在他们中间哭得天崩地裂,上气不接下气的。 尹三真人听到这哭声,还以为姜迎两人发生什么了,急匆匆赶来。 但到门前,她听到房内有低低的啜泣声,是姜迎的声音,她大致明白了什么,适时停下了脚步,没有打扰他们父女相聚。 姜迎和姜临锋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自激动难言的情绪中抽离。 姜迎抹开脸上的泪痕,再次替他检查了身体与傀儡的状态,确认无误,才终于平复下心情。 “太好了,女儿以为终其一世,再也不能与父亲相见。” 姜临锋在她的搀扶下半坐起来,背倚上床头枕头,沙哑且不大习惯地透过傀儡开口:“为父也以为此生无法再与你相聚,没想到你真能窥破玉佩的玄机,还能在此处救回为父。” 他方才被姜迎检查状态时,有明显感觉到一阵清凉之力在他的魂体流过。 他同样曾修木系术法,深知此乃木系灵力。再看到自己一醒来便身处自己曾经的居所,不消多问便知期间发生过什么。 他不在乎自己回到世间的此过程,看到姜迎能够自由运用这股力量,他只觉欣慰:“看来你在仙境早已习惯,还顺利学习了仙术。这样便好,这样,便不枉我当初留下线索,拼尽全力也要助你进入仙境。” 姜迎回想起那段时光,也同样唏嘘。 她还想起她的母亲,虽说她深知人不能够贪得无厌,但见父亲能够重回此世间,她忽然也很想念她的母亲。 那瞬间划过的哀伤没有瞒过姜临锋的眼,他看她这副表情,马上便知她在想着些什么。 他的眼神波动了一瞬,移开目光看了床尾的床帘一眼。 片刻后,他略微僵硬地抬起手,拍拍姜迎的手背。 他看着姜迎笑了笑,用自然了许多的平和嗓音对她道:“你我父女难得再聚,不如你好生与为父说说,你在仙境的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自她儿时便不常陪伴于她身边,这些年更是让她受尽了委屈。他因她捡回一条命,不奢求还能长命百岁,只想尽量弥补与她的距离,了解他缺席的这些岁月里,她成长的一切经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姜迎与姜临锋促膝长谈,一谈便是一整夜。 次日清晨,姜迎担心他身子吃不消,让他先休息,自己退出了卧房,来到尹三真人卧房。 “感谢真人。”她对尹三真人行了大大一礼,感激她的协助。 尹三真人淡淡一笑,将她扶起:“何必说谢,这些年来,你也助我不少。” 姜迎向她简述了父亲恢复的情况,随后也不打扰她了,退出卧房,走出竹林。 药宝赶紧跑出来:“呜,我好感动吖!” 姜迎垂眸看她:“感动什么?” “我有大将军了,我终于又有大将军了!” 姜迎总感觉她这句话怪怪的,好笑道:“你有大将军了,所以你要跟着大将军走是么?” “什么跟着大将军走?” “你以前是他的药宝啊。并且你若伴随在他身侧,对他身体的恢复亦有助益,你不要帮助他?” “……”药宝忽然沉默下来,小兔眼迷茫地眨了眨。 半晌,她凑到姜迎脚前方,小心翼翼地仰着脑袋问她:“你不要我了吗?” “……” 姜迎也被她问得一愣:“怎么不要你?” “你要将我送走了?!” “谁将你送走?” “那你怎么问我要不要跟将军走?” “你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将军吗?” “可我后来跟了你!” “……所以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回到他身边啊?” “我……”药宝又茫然地眨了眨眼,“所以你不是要送我走啊?你不是说我跟在大将军身边对他有助益吗?那你不是想让我去帮助他的意思吗?” 姜迎笑道:“我只是以为你与他感情更好,他回来了你会想要回到他身边。 再说他是我阿爹,若有对他有益的事情,我自然想为他争取,不过这不代表我要强迫你啊。你同样跟随了我许多年,还曾救下我的命,你的意愿你做主,我不会强求。” 药宝又凑近她,小爪子扒上她裤腿:“虽然大将军对我也不错啦,可是我觉得还是姜姜你比较好呀!” 主要姜姜身边还有皮皮花,还能进入青山峰的四境,还能到好多好多有灵植的地方,这对她这药宝而言,简直太太太好了。 再说大将军什么年纪,姜姜什么年纪呀?还是年轻同性的女孩子比较好说话啦,与大将军总是有代沟! 她想好了就一溜烟蹿上姜迎肩头,凑着她耳际小声道:“你担心将军身子不好,这没关系,我可以给他炼丹,我现在比当年跟随大将军的时候厉害多啦! 并且大将军本来亦是炼丹之人,他可以自己炼丹自己调整,日后大不了我在他修行之际,到他丹田助他一把,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姜迎点头:“好。你决定了便好。” 药宝终于放心了,安安心心趴在姜迎肩上。 但片刻后她灵机一动,又对姜迎道:“日后你不如向尹三真人坦白说我乃大将军的灵宠,然后告诉她我感应到大将军回来了,便前来相寻,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你们身边啦!” 皮皮花被她启发:“那以后回到云山宗,咱们还可以告诉大家,药宝宝是咱们在外面遇上的灵兔,这样药宝宝还能在云山宗玩!” 姜迎好笑地看着它:“你想得也太远了。” 药宝连忙接话:“不远不远!皮皮说得对!就这么办!” 姜迎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可行。以前她是难以解释自己一个炼气层又不出宗门的弟子为何能拥有灵兔,现在有了西小灵界这一段经历,她只要先与尹三真人沟通过,药宝的来头便不再是问题。 哪怕回了云山宗,她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完全能够编造成一段奇遇,届时哪怕药宝被有心人盯上,她也能够求助于尹三真人。 这段时间药宝总是由于各种原因,只能躲在她的丹田,她感觉药宝也委屈。 如今她阿爹回来了,以药宝与她阿爹的感情,再让药宝躲躲藏藏的更是说不过去,还不如让她自由。 她摸摸药宝脑袋:“好。便如你们说的办。” 这下她直接不用药宝回丹田了,带着她便往回走。 进屋时正好遇到尹三真人出来,见姜迎不在屋里,还想着出门找她,问问她接下来要不要与自己共住一屋,免了与她父亲挤一个房,她毕竟长大了,这样不好。 没想出门便与姜迎撞上,还看到她肩上趴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她奇怪道:“这是?” 她感应到药宝身上的魂力与灵力了。 药宝立马奶奶地开口:“我是药宝,我来看大将军!” 尹三真人愣了愣才想到指的应该是姜迎的父亲,诧异地看向姜迎:“这只……灵兔是?” 姜迎道:“她说她是我父亲居住此处时所收留的灵宠,这些年来一直守在竹林的边缘,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再次出现才赶来查看。” 尹三真人有些好奇:“可这灵兔似乎……”想说不是一只活着的兔子,但又怕灵兔听了心里不舒服,她说了一半没有再往下说。 倒是药宝深谙她想说的话:以前就有不少人看到她后这么问,所以她太清楚他们欲言又止的心态了。 她也很坦然,声音脆脆地回答:“我是一只真正的灵兔啦——无论哪种意义上讲都是灵兔,又有灵力,又是兔灵哦!” 尹三真人见她如此坦然,声音又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可爱到不自觉便放柔了表情:“这样啊。既然这样,你便随姜姑娘进来吧。” 她没有在意“兔灵”这个问题,虽说修真界中活跃于世的灵魂其实不多,但既然对方存在,便有对方存在的道理,她没什么好在意的。 而且这只灵兔是跟随姜迎进来的,证明已然过了姜迎这关,她更不用担心这只灵兔的来历是否有问题了。 药宝高高兴兴地催促姜迎入门。 姜迎全程看着药宝演戏,心说可真会啊。尤其现在,当真一副多年不见大将军的样子,可她明明昨夜夜里便见了一晚上,还与大将军谈天说地了呢。 姜迎内心好笑地带药宝进门,旋即装模作样地将她带入父亲的卧房,顺道与父亲对好说辞。 再出门时,姜临锋也跟着出门了,穿着姜迎替他准备的衣裳,人也收拾了一番,显得人精神了许多,面容俊逸之余,举止也不失大将的霸气。 他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不自然,但在姜迎的搀扶下也像那么一回事,他摸着肩上的药宝,与药宝说说笑笑。 来到室外,看到在外面煮茶的尹三真人,姜临锋脚步一顿,当即作了大大一揖:“想必这位便是小女口中的尹三真人。在下姜临锋,乃迎儿父亲,实在感谢真人相助,在下才能重回这世间与迎儿重聚。” 尹三真人下意识抬手扶他,但紧接着便奇怪地问:“迎儿……?” 姜临锋一怔,正想说不就是他闺女儿么,但很快意识到不对,默默看了姜迎一眼。 姜迎有些尴尬:完蛋,昨夜说归说,却忘了自己是以化名进入东小灵界的。她立马向尹三真人解释:“迎儿乃弟子乳名,在王朝时大家都惯于这般喊我。后来来到东小灵界,到底再无亲朋,我便不再提起此事,只用本名姜念玉行走于灵界。” 尹三真人:原来如此,还有乳名叫迎儿。 姜临锋:原来如此,在仙界的名字是姜念玉。 两人纷纷记下两名字,又和谐地笑开了。 尹三真人对姜临锋道:“此事能可成功,还是多得姜姑娘聪慧机灵,及时发现屋内所留线索,才意识到玉佩之内尚有你的生魂。所以姜将军你不必谢我,我不过从旁协助了一下罢了。” 姜临锋笑道:“念玉早便说过,若无真人的术法相助,她不可能这么快将我救出,所以真人不必谦逊,在下欠真人一大恩情。” 尹三真人赶忙摆手:“将军当真不必放于心上。姜姑娘这些年亦助我良多,甚至助我突破了困我上百年的修为难题,我如今不过协助她布了一阵,实在算不得什么。” 姜临锋闻言十分诧异,看向姜迎:“你能协助真人突破她的修为难题?” 立马回头对尹三真人道:“我家小女不过炼气修为,真人却是堂堂的金丹修士,说什么小女能够协助真人,实在是抬举她了。” 感觉到被亲爹嫌弃了的姜迎:“……” 感觉到对方无限谦让的尹三真人:“……” 最后是药宝急了:“我们姜姜真的很厉害!尹三真人说的也没错啦!” 皮皮花也激动地拍地板:“对对对!姜姜可厉害了,姜姜能够协助好多好多人!” 姜临锋才又不可思议地看向姜迎,而尹三真人则突然奇怪:这只小兔,分明今日才与自己见第一次面,怎么喊起自己名号来如此熟稔的感觉? 好在她很快被姜迎父女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便没再继续琢磨这件事。而姜迎不大想在这种时候提起云山宗的糟心事,便没有细说,只告诉姜临锋晚些日子再来详谈,便找了别的话题跳过此事。 三人相谈甚欢,一谈便又是一晚上。 再过去数日,姜临锋适应这傀儡身体适应得差不多了,姜迎与尹三真人便决定带他出门走走看看。 这回有了更熟悉西小灵界的姜临锋,自然便由他带路。 走出了秋香乡,在附近不显名气却别有风情的地方逛了几趟,两人看到栖身傀儡的姜临锋果然未被外人察觉到异样,便终于放心。 只要肉眼看不出异常来,就不必担心他会暴露。 因为他身上有尹三真人亲手设下的各种法阵,能够确保修为在她之下的修士看不出任何异样,所以只要他不出现在金丹修为以上的修士面前,没人能发现他的秘密。 而金丹以上的修士,通常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姜临锋用的是傀儡而非人体,不抢不杀不伤天害理的,谁也不能对其责难。 确认了这件事,姜迎悬着的心终于彻彻底底放了回去。 三人再回竹屋时,姜迎开始着手让药宝炼丹,再去看自己父亲是否还能够修炼。 便在这时,姜临锋心事重重地将她拉到屋外的偏远处,拉到四下无人的安静之地。 “迎儿。”他面色凝重地开口。 姜迎感觉他脸色不对,心里一沉,紧张地问:“爹有何事交待?” 姜临锋摇头叹气:“并非有事交待。为父这些日子以来,为了不让自己与你因旧事重提而伤心,一直不曾询问此事。 但事情到底事关你阿娘,不可能绝口不提,所以为父想让你重述在王朝那几年的事情。” 姜迎的心咯噔一跳,又惊又疑又不想回忆当年:“怎么事关阿娘?阿娘她……唉,阿爹,我不知当年守门的官差是否当真向您转达了此事,但阿娘她已……” “我知道。”姜临锋面色沉重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她已病重身亡,但我要说的事情,也是此事。” 姜迎猛然一愣,面上逐渐浮现出震惊与愕然。 姜临锋怕她过于激动,赶忙先安抚她:“此事说出来,你必定难以置信,但向你坦白之前,我还是想听你保证你会保持冷静,得知真相后也不要冲动行事。” 姜迎却已能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木木的,身子却在不自觉地颤抖。 姜临锋知她或难控制情绪,却不得不坦白:“我离开将军府前,曾给你阿娘留了一支玉钗。” 姜迎手一抖。 姜临锋继续:“那支玉钗其实乃西小灵界产物,其上同样有移魂木与移魂阵法,乃当年我求奉明道人留下的。 当年我决计回去王朝,一来的确是因挂念你们母女,二来,我担心我长年未归,你们母女会遭遇意外,便准备了此两样玉器,届时哪怕你母女二人遭遇不测,我也能尝试召你二人之魂,移入阵中,再带你们回灵界寻找秘术移入能可活动的容器。 为了此事,我还暗暗记下了奉明道人的移魂大法秘籍,想着有朝一日再回此处,哪怕道人不在了,我也能私下学习布阵。没想回归后我曾入仙境的事实会暴露,紧接着便被迫与你们分离,再不得见,而这两样玉器也因此分开,阴差阳错下,竟也成了保我性命的关键。” 第二百章 (明天来看) 第一章 姜迎一听尹三真人还处于浓雾之中,下意识觉得她会遇上危险,急急发问:“她可有大碍?我该如何与她汇合?还望前辈赐教!” 母树见她着急,微微笑道:“她修为比你高出一大截,你尚且无事,她怎可能有事?” “那晚辈应当如何与她汇合?” “莫急,待你离开此地,我自会引你与她相见。你幸运,身上有魂灵之气,也知道借此引路,若换做别人,通常都得耗到逼命时分,甚至自己化身为魂灵,才有可能找到移魂木。” 姜迎便知母树不想让更多的人得知她的存在,但对母树后半段话,她多少存在着疑问:“前辈总是看着这些人死去?” 母树好笑地问她:“否则你认为我应当一一指引他们,获得他们想要之物?” 姜迎想想:那倒也是,的确无此责任,她没再问了,等着母树开口放她走。 母树见她只问了一句,也未站在同类人的角度与自己辩论,倒是有些意外。 她见过的平民百姓或修士并不少,每每了解到类似的真相以后,都爱站在同类的角度,谴责自己这等不作为的行为。 甚至有人大言不惭,要为无辜牺牲的同胞讨回公道,但一旦见识到绝对的实力差距,最后只会不了了之,甚至从未再回此地向她再讨公道。 母树总觉得讽刺:明明是他们擅闯自己的领域,最后却一副自己入侵了他们国度的模样。 若眼前这位姑娘也似他们一般向自己讨要所谓的公道,她或许就不让她走了。 不过小姑娘没有,母树对她的印象因此还不错,便对她道:“若再无要事,你便离开吧,出去你自会知晓路该如何走。” 姜迎拱手致谢,带着移魂木离开。 但在跨入浓雾之前,她忽又回头,神情疑惑:“恕晚辈再多嘴一问:此地浓雾怪异非常,森林同样诡谲莫测,不知这究竟是何原因?所用何种术法?” 没想母树竟然沉默了下来,好一瞬了她才转移目光,看向远方,声音悠远:“此地啊……” 她又沉默了好半晌,这才缓缓道:“实不相瞒,此地玄机我亦不知。我虽生于此处,也有上千年的岁月,然而此地自我生长之时便是这般模样,其中的玄机或术法,我每每想要探索,却每每以失败告终。哪怕我如今已有这般修为,我依然窥不破此地的奥秘。” 姜迎一听,十分诧异:“前辈亦不知缘由?……那前辈如何能够在此地指引方向?” 母树淡淡一笑:“虽说不明真相,但在此地生活久了,见识多了,一些常有的规律还是能够摸透并掌握。” “竟有规律?” 这时母树垂眸看向她,不再多说什么:“浓雾的存在,恰好能够阻止大量外来者侵入此地,故而恕我无法再与你细说。” 姜迎马上明白她的意思,虽说遗憾,但也自知不该再问,便默默离开了。 才迈入浓雾,她感觉到方才充斥母树身周的强大气息骤然消失,无影无踪。 她才思考该往哪个方向走,前方的浓雾便自动散出一条道,俨然为她指路的模样。 姜迎已经拿到移魂木了,她不认为那般修为的母树需要对她迂回欺瞒,故而她并不怀疑母树的指路举动。 她再回头看一眼母树的方向,虽说她已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这个方向,但她还是露了个感谢的微笑,旋即往浓雾散开的通道走。 当她终于看到尹三真人的身影时,尹三真人正在看着头顶上方的浓雾若有所思。 姜迎忽然出现,尹三真人也颇感意外,一听姜迎复述当时的经历,她更是惊讶:“你竟有如此际遇。” 姜迎点点头:“我也料想不到。并且听那母树所言,真人你在此地似乎也有发现,不知真人发现了什么?” 这时尹三真人默默看了一眼四周,摇头道:“说来话长,咱们先找到离开此地的方式再说吧。” 姜迎从她的脸色看出此地并非谈话的地方,她也就不追问了,默默与尹三真人一起走。 没想母树所说的,此地万物皆逃不出她眼睛的话,竟是真的。 即便她遇上了尹三真人,要走的时候母树也依然为她散开浓雾以此开路,她与尹三真人得以顺利离开巫灵森,回到一开始进入森林的入口。 姜迎离开森林后,看着内中依旧大雾茫茫的林子,一时感慨万分。 但她到底托了母树的福才能顺利离开,她面对着林子,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低声道了声谢,这才与尹三真人走向林外的小集市。 两人彻底远离巫灵森,尹三真人才提起先前在林内的发现。 “那里似乎并非只有一片森林。” 姜迎脚步一顿,不是很能理解:“真人此话何意?” 尹三真人斟酌用词: “我当时发现你在我面前消失,为了找你,我在林内兜兜转转了许久。 那时我先发现你我曾用的引路符失去了作用,旋即又发现你一路所做的记号消失不见。我以为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便亲自再做标记,却不曾想,无论我如何留下记号,记号都会在我眨眼之间消失。 后来我担心你消失过久,会有生命危险,还试图驾驭飞舟飞往空中,以为这样或许能够看到你在林中的踪迹,或者找到离开的路。没想我无论如何走,最终仍会回到林中平地,那时我便察觉此林非止障眼法或迷踪阵那般简单,我认为我当时遇到的,不光是一片森林,而是许许多多的能够在瞬时之间转移位置的森林。” 姜迎听得一愣一愣:“真人的意思是……” 许许多多能够瞬时转移方位的森林,可是再如何转移,也不该覆盖顶上的区域。 若能够做到全方位的覆盖,这些森林岂不是得…… “我不明白。”她眉头深蹙起来,心中隐有一个念头正在涌现,但她尚不能摸清它究竟是什么。 这时真人替她道破:“我想你是明白的,只不过不敢相信罢了。而我的想法是——那片森林并非我等所理解的处于同一层平面的森林。 我不知应当如何解释那样的现象,但我想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解释你我所遇到的种种怪象。” 她不信这是什么障眼法,因为她在林内并未感受到任何术法的气息。 她有着金丹修为,寻常术法必定逃不过她的眼睛,而若施法者修为比她要高,那也得至少元婴级别的大人物,才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然而元婴级别的修士,想要在这等面积的森林之中布下天衣无缝、处处能瞒她双眼的术法,也必定非一人能为。 而无论西小灵界亦或其他灵界,在她们一路探听的过程中,均明确的不曾出现元婴以上的化神修士,而元婴修士也不超过五人,西小灵界更是仅有三人。 三位元婴修士,要既能将术法遍布整片森林,又要能瞒过林内的千年母树? 这绝无可能。 非但如此,障眼法向来只障双眼,而迷踪术能令人迷失行踪却做不到让人瞬时转移位置。 她曾经尝试一一针对这等术法进行突破,无一例外毫无收获,甚至不曾引起任何的气息波动。 她也想过这或许是仅限于某个区域的术法,这样的话便能做到强力且稳定,并且难以突破。 但到了后来,她偶然发现,有一棵曾被自己做了记号的树木在某个时候又出现了,旋即又匆匆消失,她便几乎笃定:这不会是术法所造成的结果。 这应当是一种她目前无法理解的神奇现象。 这时,沉默已久的姜迎忽然对她的疑问做出解答:“界域……” “嗯?” “界域。”姜迎回想起沙漠遇到的麒麟小兽,回想起当时它所说的话,再回想起自己经历的种种。 对比现下巫灵森的现象,她认为它们应能统一归类为——界域问题。 她转向尹三真人:“不知真人可曾记得,我曾自一处悬崖跳落,来到界轮盘并进入东小灵界。 而在此之前,我也曾遇到某只奇异的自称神兽的小兽,告诉我这天地之间不只有王朝一个世界,而王朝与王朝口中的‘仙境’——即东南西北四小灵界,属于不同的界域,界域失衡,便会产生互通的通道,沟通彼此的世界。” 她看着尹三真人:“方才经得真人提醒,我想起我自悬崖深处进入界轮盘时,与在巫灵森上空再次‘回到’巫灵森时,所遇到的某种变化,感觉是一样的。” “所以我想真人所说的不同的森林,其实正是指不同的界域。或许这些界域的位置与场景完全一致,而真人与我不断在它们之间‘穿梭’,便产生了我们所经历的种种异象,其实巫灵森并无任何术法,只有失衡的界域在不断变换。” 尹三真人从未想过界域的问题——在姜迎向她坦白之前,她甚至不曾重视过界域这样的概念,她的脑海里界域不过是“界内人”与“界外人”之分。 当日姜迎站在界轮盘的草原坡上,望着天空向她描述界域此词汇,她也只是当时有过思考,有过惊奇,随后便不再将其放在心上,直至今日姜迎重提。 她不得不说自己有被这样的解释震惊到。 也不得不说这个解释荒唐却有说服力,让她久久难以回神。 好半晌过去,她忽然发问:“若巫灵森存在着不同且一致的界域,那你所遇到的母树究竟乃西小灵界当中的母树,亦或者来自其他界域的母树,亦或者同一个位置其实有许多相同的母树,而你遇到的只是其中一株?” 姜迎不敢草率断言,只道:“它有可能与我们相同,人是同一个人,树亦是同一棵树,但我们所处的界域可能不同,她有可能是陌生界域的母树,恰巧被我找到了。” “可你若在另外的界域与她见面,是否证明了不同界域的移魂树间能够彼此感应,哪怕处于不同界域,移魂木也能够清楚感知魂灵的气息,并将其带走?” 这也是姜迎所疑惑的:若是如此,这巫灵森的魂灵岂非能够跨越界域,与自己一般? 这样的话,不知这些魂灵最终能否离开移魂木,它们最后又是否能够重获自由。 届时发现巫灵森之外的世界已非西小灵界,它们会作何感想? 那些界域又都分别处于哪一个“世界”,这当中会不会有她出身的王朝,而她阿爹当年,会不会也是受了此地的启发,才成功回到王朝? ……该死。方才遇见移魂母树之时,她应该再问问对方是否曾与自己的父亲见面,自己的父亲是否曾经进入过此地。 哪怕得到答案的几率渺茫,好歹也是一个方向,她竟然只想到了尽可能保护自己与父亲的秘密,没想到这有可能是全新的突破口! 就在她懊恼之时,尹三真人又开口了:“待你我将移魂木送至藏经阁,获得移魂秘籍并成功转移你父亲之灵,你我或许能够再回此地探索一番。” 尹三真人也隐有感觉:这界域的问题牵扯颇深,它甚至可能与四小灵界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再说既然姜迎也自另一界域前来,那么同样在西小灵界生活过、同样接触并使用过移魂木的姜迎的父亲,极有可能便在此处找到回到原有界域的方式。 倘若她们也能够找出这个方式,或许日后她们被敌方找到时,她们能够多一条出路。 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姜迎回到原来的界域,便意味着能够让她多一个远离纷争的选择。 云山宗已然害过她一次,如此她又被自己的修为问题连累得难以专注于修行,自己欠她这么一个选择,欠她一条可以保她无虞的完美的后路。 尹三真人这么说着,正好也与姜迎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姜迎点头道:“我十分赞同真人的提议。” 届时她要么亲自从她阿爹的嘴里问出巫灵森的玄机,要么,便亲自来此地一探究竟,总之,她要找到回到王朝的方式。 第二百零一章 (明天来) 第一章 姜迎与尹三真人回到藏经阁,给出对方需要的移魂木,换了移魂大法秘籍,随后离开。 本来姜迎还想用更多的移魂木换取一些灵币,但想起母树对移魂木使用者的谨慎态度,她还是放弃了,将多余的移魂木留在生灵戒中。 移魂术法交由尹三真人来学习,姜迎则负责傀儡术。 两人又回到竹屋钻研,一晃便是半年。待两人准备好后,移魂工作要正式进行了。 做好最后的准备,姜迎再一次变得不那么淡定。 紧张情绪日日充满她的心,有时候肉眼能见她的走神。 尹三真人知她此时的心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时而提醒她不要过于紧张,以免影响到术法过程,功亏一篑。 道理姜迎都懂,只是偶尔难以控制情绪罢了。 待她调整好心情,她终于决心正式进行移魂仪式。 地点仍在竹屋之内,不同的是今日的竹屋被她与尹三真人下了重重防御法阵,并下了隔绝的术法。 姜迎修为不高,所造傀儡质量有限,于是她取长补短,专注于钻研傀儡细节,好让成品成形后能够有更好的操纵性。 她与尹三真人清出整个堂屋当做移魂场地,旋即将研磨成粉的移魂木按照秘籍阵图洒于地面。 再将玉佩与用大量金符纸所造的符纸傀儡放置于阵图内中相应位置,点上阵图八个主位的红烛。 之后姜迎与尹三真人分坐阵图东西两侧,尹三真人负责将玉佩之内生魂牵引并移动,姜迎则负责在一旁把关。 仪式开始,尹三真人专心致志运转起法力,启动了法阵。 姜迎顿时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她的动作。药宝由于移魂木的原因,不敢轻易出现,这时也在姜迎体内紧张万分地看着。 【顺利,顺利,一切顺利!】 姜迎让她别吵,一吵自己更紧张了。 她眼睁睁看到法阵力量钻入她的玉佩,片刻后,玉佩发出一阵荧光,玉佩的裂缝处有一阵粉末被震荡而出,旋即法阵的力量牵引出一缕淡蓝的魂魄! 自从玉佩之中的移魂木粉末离开玉佩,内中的生魂气息便变得无比的清晰。 姜迎一闻到熟悉的药香气味便激动得红了眼眶,攥紧双拳紧紧盯着此魂魄移入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傀儡。 那是她这半年以来所做的第一千二百具傀儡。 这期间她除了偶尔的修行,几乎日夜不合眼地研究傀儡、制作傀儡,废掉的傀儡能够摆满屋后的林地,但她还是一直不满意,不断淘汰旧傀儡,制作新傀儡。 眼下这具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好的一具,虽说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傀儡术技艺,但好歹能够使用,哪怕在平民百姓面前也绝不会露陷。 她看着魂魄被移魂法阵的力量牵引至傀儡上方,再通过遍布傀儡的移魂木粉末,缓慢渗透入傀儡。 由于傀儡用了姜迎的气血来制作,其上还有她布下的能够联系自己与傀儡的法阵,她能够清楚感受到傀儡体内多出的魂力波动。 这时她立马起印,激活傀儡内的融魂术法以及护魂法阵,待魂魄完全进入傀儡,她先以融魂术法让魂魄与傀儡融为一体,完全妥善到傀儡开始现出真实的人形,她再以护魂法阵封锁傀儡,保护其中魂魄。 这时她放下双手睁开眼,看到原本由符纸堆积的毫无生气的傀儡,逐渐“长”出血肉,形成固有的轮廓。 旋即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当融魂术彻底发挥完力量,她看到她熟悉的人就静静地躺在她面前。 “……” 姜迎身子止不住轻颤起来,原以为自己第一反应必定很激动,没想到她如今愣在原地,竟然不知第一时间应当如何做。 她忽然怀疑这是一场梦,原已认定不在人世的至亲竟然又回来了? 惶惶得知世上仅她孤单一人的日子仿佛尚在昨日,如今似乎不过眨眼的岁月,一切竟又有了出人意料的转折…… 她情不自禁抬起手,拍了脸蛋一巴掌,来确认到底是否一场梦。 尹三真人吓了一跳,忙出声阻止:“姜姑娘你怎么了?”七八中文天才  药宝也吓了一跳,吓得哇哇大叫:【哇你怎么了啊?!】 姜迎从脸颊的痛感之中回过神来,又激动了:会痛,不是梦! 她终于不再发愣,向尹三真人确认术法进行完毕后,便跑到她父亲的傀儡身边:“……” 她用了好半晌才自喉间挤出一声:“爹……” 然而对方并无反应,全程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姜迎很有耐心——实际上是不敢妄动。 于是她又等了半晌,心想让她阿爹的魂魄适应一下新环境,才又喊道:“爹……” “……” 仍无反应。 这时她终于慌了,伸出手,小心翼翼拍了拍傀儡身体的肩膀。 “阿爹?” “……大将军?” “姜临锋???” “……” “这?!”她急得转身去拉尹三真人:“真人这——” 向来坚毅冷淡的脸蛋急出一片潮红,甚至声音都仿佛带上了哭腔。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尹三真人知她慌乱,更知她必定承受不住任何意外,牵过她的手将声音放到最温和:“别急,别急,你待我检查一遍。” 说着释出灵力,进入傀儡内部探测。 “如何了?!” 姜迎急着追问。 尹三真人来回仔细探查了三遍,收回灵力:“无论魂魄亦或你的傀儡均无异样,傀儡内中的术法也运转得极好,应当问题不大。” “可他怎么?这怎么——” 尹三真人又忙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柔声安抚:“你莫着急,莫要慌乱,你想想你父亲的魂魄在玉佩之中隐藏了这些年,才被转移到新地方,他必定不适应。 再说了,你忘了傀儡也需要魂力支撑才能够活动的?他才进入此傀儡,魂魄状态尚且未曾完全恢复,他或许心有余而力不足,暂时无法通过傀儡回应你。” 姜迎听到她的解释,总算冷静一些了。 说得对、说得对,她的父亲才离开那狭小的玉佩,进入全新的“身体”,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尤其他魂魄离体之前想必已然虚弱无比,他短时间内恐怕无法顺利操纵傀儡,所以哪怕他听到自己的呼唤了,也未必能够做出回应。 这么一想,她悬起的一颗心稍稍没再那么乱。 她一边点头,一边呢喃道:“那我再等等……再等等……” 尹三真人发现她真是理智全无了,一位素来冷静聪慧的大姑娘,今日手足无措得像一个走失街头的小女娃。 她是不奢望姜迎能够处理后续的事情了,她干脆代替她,以灵力平稳地托起新傀儡,送入本就属于他的那一个卧室。 再在他身上设下另一层强力稳固的防御法阵,还在他床边设下守护术法,这才让姜迎安心地坐在他身边等。 之后尹三真人离开此卧室,还顺带替父女俩带上房门,旋即收拾屋里的施法后残局。 完事后,她才进入自己的卧室,一边打坐吸纳,一边密切关注着姜迎那边的动态。 那边,姜迎守在父亲床侧,一直紧张揪心又不断强迫自己有耐心地等待。 药宝实在待不住了,也凝聚实体离开她身体,跳到姜临锋枕边关怀备至:“他啥时候能醒?大将军究竟啥时候能醒?!” “嘘,你别打扰他休息。” “害,你还说我,你看看你,你掌心都快掐出血!”药宝说着纵身一飞踢,将姜迎攥得死紧的手踢开,还用爪子扒拉开她手,不让她的五指再收拢。 姜迎马上换了另一只手捏,眉头蹙得紧紧的:“你话真多,你也不要打扰我,你让我静静。” 药宝气得直想翻兔眼:嘿,又开始魂不守舍不认她家宝! 指挥皮皮花扒她另一只手,同时语气霸道道:“你要再不变回以前那样,我就让皮皮把你绑到床头上!” 姜迎这次理都没理她,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 怎么还不醒呢?究竟能不能醒呢?……阿爹的力量到底够不够,倘若不够,为何不能以灵魂之力发出声音,告诉自己他还面临着什么困境? 如今他在新傀儡中“沉睡”了这么久,倘若他遇到了麻烦,会不会耽误他解决麻烦的时机? 若一直让他的魂魄在不适合他的傀儡之中“生存”,他又会否承受到更多的伤害? 她忽然急得腾一声站起,又开始在屋里踱步。 还不醒……还不醒……他还不醒! 她猛然停下脚步,一脸决然地往门外走:“我去问真人!” 药宝:“……” “你才等了一刻钟不到啊喂!!!” 皮皮花都看不下去,不消药宝出声,它便带着一众小弟飞扑而去,将她拖回床前,捆得严严实实。 姜迎气得要揍它,没想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形傀儡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咳……”。 姜迎、皮皮花与药宝等均一顿,齐刷刷看去。 床上之人又安静片刻,猛又“咳咳”两声。旋即他浑身颤抖起来,待姜迎急得飞扑过去时,他才幽幽睁开眼睛。 “……” 迎儿? 姜临锋看清眼前姑娘的面容后,微微发怔,觉得又陌生又毫无来由的熟悉。 姜迎这些年长大了,面容五官长开了许多,她原本是像她母亲的,但为了隐藏身份做了伪装,加之有毒术影响,她乍眼看去连一丁点的姜迎的模样也没有,更别提会像她母亲了。 可是姜临锋还是能从她的眼睛和眼神里,一眼认出她是谁。 哪怕早远的记忆他都记不清,但他还是能够记得,自己这位日夜思念的女儿。 “迎儿……” 沙哑得几不成调的声音自他喉间挤出,虽沙哑破碎,但不妨碍他传达多年来的思念与愧疚。 姜迎见他醒来,又听到他开口,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泪哗啦一声便往下流。 “爹!” 她俯身抱住她父亲,经历了大灾大难的两人不消多言只字,便已领会对方的无尽艰辛与情感。 药宝和皮皮花在旁边看得也哭了,药宝作为亲眼见证过父女大难的小药兔,当即也扑过去,蜷在他们中间哭得天崩地裂,上气不接下气的。 尹三真人听到这哭声,还以为姜迎两人发生什么了,急匆匆赶来。 但到门前,她听到房内有低低的啜泣声,是姜迎的声音,她大致明白了什么,适时停下了脚步,没有打扰他们父女相聚。 姜迎和姜临锋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自激动难言的情绪中抽离。 姜迎抹开脸上的泪痕,再次替他检查了身体与傀儡的状态,确认无误,才终于平复下心情。 “太好了,女儿以为终其一世,再也不能与父亲相见。” 姜临锋在她的搀扶下半坐起来,背倚上床头枕头,沙哑且不大习惯地透过傀儡开口:“为父也以为此生无法再与你相聚,没想到你真能窥破玉佩的玄机,还能在此处救回为父。” 他方才被姜迎检查状态时,有明显感觉到一阵清凉之力在他的魂体流过。 他同样曾修木系术法,深知此乃木系灵力。再看到自己一醒来便身处自己曾经的居所,不消多问便知期间发生过什么。 他不在乎自己回到世间的此过程,看到姜迎能够自由运用这股力量,他只觉欣慰:“看来你在仙境早已习惯,还顺利学习了仙术。这样便好,这样,便不枉我当初留下线索,拼尽全力也要助你进入仙境。” 姜迎回想起那段时光,也同样唏嘘。 她还想起她的母亲,虽说她深知人不能够贪得无厌,但见父亲能够重回此世间,她忽然也很想念她的母亲。 那瞬间划过的哀伤没有瞒过姜临锋的眼,他看她这副表情,马上便知她在想着些什么。 他的眼神波动了一瞬,移开目光看了床尾的床帘一眼。 片刻后,他略微僵硬地抬起手,拍拍姜迎的手背。 他看着姜迎笑了笑,用自然了许多的平和嗓音对她道:“你我父女难得再聚,不如你好生与为父说说,你在仙境的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自她儿时便不常陪伴于她身边,这些年更是让她受尽了委屈。他因她捡回一条命,不奢求还能长命百岁,只想尽量弥补与她的距离,了解他缺席的这些岁月里,她成长的一切经历。 第二百零二章 (明天来) 第一章 姜迎与姜临锋促膝长谈,一谈便是一整夜。 次日清晨,姜迎担心他身子吃不消,让他先休息,自己退出了卧房,来到尹三真人卧房。 “感谢真人。”她对尹三真人行了大大一礼,感激她的协助。 尹三真人淡淡一笑,将她扶起:“何必说谢,这些年来,你也助我不少。” 姜迎向她简述了父亲恢复的情况,随后也不打扰她了,退出卧房,走出竹林。 药宝赶紧跑出来:“呜,我好感动吖!” 姜迎垂眸看她:“感动什么?” “我有大将军了,我终于又有大将军了!”  姜迎总感觉她这句话怪怪的,好笑道:“你有大将军了,所以你要跟着大将军走是么?” “什么跟着大将军走?” “你以前是他的药宝啊。并且你若伴随在他身侧,对他身体的恢复亦有助益,你不要帮助他?” “……”药宝忽然沉默下来,小兔眼迷茫地眨了眨。 半晌,她凑到姜迎脚前方,小心翼翼地仰着脑袋问她:“你不要我了吗?” “……” 姜迎也被她问得一愣:“怎么不要你?” “你要将我送走了?!” “谁将你送走?” “那你怎么问我要不要跟将军走?” “你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将军吗?” “可我后来跟了你!” “……所以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回到他身边啊?” “我……”药宝又茫然地眨了眨眼,“所以你不是要送我走啊?你不是说我跟在大将军身边对他有助益吗?那你不是想让我去帮助他的意思吗?” 姜迎笑道:“我只是以为你与他感情更好,他回来了你会想要回到他身边。 再说他是我阿爹,若有对他有益的事情,我自然想为他争取,不过这不代表我要强迫你啊。你同样跟随了我许多年,还曾救下我的命,你的意愿你做主,我不会强求。” 药宝又凑近她,小爪子扒上她裤腿:“虽然大将军对我也不错啦,可是我觉得还是姜姜你比较好呀!” 主要姜姜身边还有皮皮花,还能进入青山峰的四境,还能到好多好多有灵植的地方,这对她这药宝而言,简直太太太好了。 再说大将军什么年纪,姜姜什么年纪呀?还是年轻同性的女孩子比较好说话啦,与大将军总是有代沟! 她想好了就一溜烟蹿上姜迎肩头,凑着她耳际小声道:“你担心将军身子不好,这没关系,我可以给他炼丹,我现在比当年跟随大将军的时候厉害多啦! 并且大将军本来亦是炼丹之人,他可以自己炼丹自己调整,日后大不了我在他修行之际,到他丹田助他一把,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姜迎点头:“好。你决定了便好。” 药宝终于放心了,安安心心趴在姜迎肩上。 但片刻后她灵机一动,又对姜迎道:“日后你不如向尹三真人坦白说我乃大将军的灵宠,然后告诉她我感应到大将军回来了,便前来相寻,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你们身边啦!” 皮皮花被她启发:“那以后回到云山宗,咱们还可以告诉大家,药宝宝是咱们在外面遇上的灵兔,这样药宝宝还能在云山宗玩!” 姜迎好笑地看着它:“你想得也太远了。” 药宝连忙接话:“不远不远!皮皮说得对!就这么办!” 姜迎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可行。以前她是难以解释自己一个炼气层又不出宗门的弟子为何能拥有灵兔,现在有了西小灵界这一段经历,她只要先与尹三真人沟通过,药宝的来头便不再是问题。 哪怕回了云山宗,她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完全能够编造成一段奇遇,届时哪怕药宝被有心人盯上,她也能够求助于尹三真人。 这段时间药宝总是由于各种原因,只能躲在她的丹田,她感觉药宝也委屈。 如今她阿爹回来了,以药宝与她阿爹的感情,再让药宝躲躲藏藏的更是说不过去,还不如让她自由。 她摸摸药宝脑袋:“好。便如你们说的办。” 这下她直接不用药宝回丹田了,带着她便往回走。 进屋时正好遇到尹三真人出来,见姜迎不在屋里,还想着出门找她,问问她接下来要不要与自己共住一屋,免了与她父亲挤一个房,她毕竟长大了,这样不好。 没想出门便与姜迎撞上,还看到她肩上趴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她奇怪道:“这是?” 她感应到药宝身上的魂力与灵力了。 药宝立马奶奶地开口:“我是药宝,我来看大将军!” 尹三真人愣了愣才想到指的应该是姜迎的父亲,诧异地看向姜迎:“这只……灵兔是?” 姜迎道:“她说她是我父亲居住此处时所收留的灵宠,这些年来一直守在竹林的边缘,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再次出现才赶来查看。” 尹三真人有些好奇:“可这灵兔似乎……”想说不是一只活着的兔子,但又怕灵兔听了心里不舒服,她说了一半没有再往下说。 倒是药宝深谙她想说的话:以前就有不少人看到她后这么问,所以她太清楚他们欲言又止的心态了。 她也很坦然,声音脆脆地回答:“我是一只真正的灵兔啦——无论哪种意义上讲都是灵兔,又有灵力,又是兔灵哦!”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尹三真人见她如此坦然,声音又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可爱到不自觉便放柔了表情:“这样啊。既然这样,你便随姜姑娘进来吧。” 她没有在意“兔灵”这个问题,虽说修真界中活跃于世的灵魂其实不多,但既然对方存在,便有对方存在的道理,她没什么好在意的。 而且这只灵兔是跟随姜迎进来的,证明已然过了姜迎这关,她更不用担心这只灵兔的来历是否有问题了。 药宝高高兴兴地催促姜迎入门。 姜迎全程看着药宝演戏,心说可真会啊。尤其现在,当真一副多年不见大将军的样子,可她明明昨夜夜里便见了一晚上,还与大将军谈天说地了呢。 姜迎内心好笑地带药宝进门,旋即装模作样地将她带入父亲的卧房,顺道与父亲对好说辞。 再出门时,姜临锋也跟着出门了,穿着姜迎替他准备的衣裳,人也收拾了一番,显得人精神了许多,面容俊逸之余,举止也不失大将的霸气。 他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不自然,但在姜迎的搀扶下也像那么一回事,他摸着肩上的药宝,与药宝说说笑笑。 来到室外,看到在外面煮茶的尹三真人,姜临锋脚步一顿,当即作了大大一揖:“想必这位便是小女口中的尹三真人。在下姜临锋,乃迎儿父亲,实在感谢真人相助,在下才能重回这世间与迎儿重聚。” 尹三真人下意识抬手扶他,但紧接着便奇怪地问:“迎儿……?” 姜临锋一怔,正想说不就是他闺女儿么,但很快意识到不对,默默看了姜迎一眼。 姜迎有些尴尬:完蛋,昨夜说归说,却忘了自己是以化名进入东小灵界的。她立马向尹三真人解释:“迎儿乃弟子乳名,在王朝时大家都惯于这般喊我。后来来到东小灵界,到底再无亲朋,我便不再提起此事,只用本名姜念玉行走于灵界。” 尹三真人:原来如此,还有乳名叫迎儿。 姜临锋:原来如此,在仙界的名字是姜念玉。 两人纷纷记下两名字,又和谐地笑开了。 尹三真人对姜临锋道:“此事能可成功,还是多得姜姑娘聪慧机灵,及时发现屋内所留线索,才意识到玉佩之内尚有你的生魂。所以姜将军你不必谢我,我不过从旁协助了一下罢了。” 姜临锋笑道:“念玉早便说过,若无真人的术法相助,她不可能这么快将我救出,所以真人不必谦逊,在下欠真人一大恩情。” 尹三真人赶忙摆手:“将军当真不必放于心上。姜姑娘这些年亦助我良多,甚至助我突破了困我上百年的修为难题,我如今不过协助她布了一阵,实在算不得什么。” 姜临锋闻言十分诧异,看向姜迎:“你能协助真人突破她的修为难题?” 立马回头对尹三真人道:“我家小女不过炼气修为,真人却是堂堂的金丹修士,说什么小女能够协助真人,实在是抬举她了。” 感觉到被亲爹嫌弃了的姜迎:“……” 感觉到对方无限谦让的尹三真人:“……” 最后是药宝急了:“我们姜姜真的很厉害!尹三真人说的也没错啦!” 皮皮花也激动地拍地板:“对对对!姜姜可厉害了,姜姜能够协助好多好多人!” 姜临锋才又不可思议地看向姜迎,而尹三真人则突然奇怪:这只小兔,分明今日才与自己见第一次面,怎么喊起自己名号来如此熟稔的感觉? 好在她很快被姜迎父女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便没再继续琢磨这件事。而姜迎不大想在这种时候提起云山宗的糟心事,便没有细说,只告诉姜临锋晚些日子再来详谈,便找了别的话题跳过此事。 三人相谈甚欢,一谈便又是一晚上。 再过去数日,姜临锋适应这傀儡身体适应得差不多了,姜迎与尹三真人便决定带他出门走走看看。 这回有了更熟悉西小灵界的姜临锋,自然便由他带路。 走出了秋香乡,在附近不显名气却别有风情的地方逛了几趟,两人看到栖身傀儡的姜临锋果然未被外人察觉到异样,便终于放心。 只要肉眼看不出异常来,就不必担心他会暴露。 因为他身上有尹三真人亲手设下的各种法阵,能够确保修为在她之下的修士看不出任何异样,所以只要他不出现在金丹修为以上的修士面前,没人能发现他的秘密。 而金丹以上的修士,通常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姜临锋用的是傀儡而非人体,不抢不杀不伤天害理的,谁也不能对其责难。 确认了这件事,姜迎悬着的心终于彻彻底底放了回去。 三人再回竹屋时,姜迎开始着手让药宝炼丹,再去看自己父亲是否还能够修炼。 便在这时,姜临锋心事重重地将她拉到屋外的偏远处,拉到四下无人的安静之地。 “迎儿。”他面色凝重地开口。 姜迎感觉他脸色不对,心里一沉,紧张地问:“爹有何事交待?” 姜临锋摇头叹气:“并非有事交待。为父这些日子以来,为了不让自己与你因旧事重提而伤心,一直不曾询问此事。 但事情到底事关你阿娘,不可能绝口不提,所以为父想让你重述在王朝那几年的事情。” 姜迎的心咯噔一跳,又惊又疑又不想回忆当年:“怎么事关阿娘?阿娘她……唉,阿爹,我不知当年守门的官差是否当真向您转达了此事,但阿娘她已……” “我知道。”姜临锋面色沉重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她已病重身亡,但我要说的事情,也是此事。” 姜迎猛然一愣,面上逐渐浮现出震惊与愕然。 姜临锋怕她过于激动,赶忙先安抚她:“此事说出来,你必定难以置信,但向你坦白之前,我还是想听你保证你会保持冷静,得知真相后也不要冲动行事。” 姜迎却已能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木木的,身子却在不自觉地颤抖。 姜临锋知她或难控制情绪,却不得不坦白:“我离开将军府前,曾给你阿娘留了一支玉钗。” 姜迎手一抖。 姜临锋继续:“那支玉钗其实乃西小灵界产物,其上同样有移魂木与移魂阵法,乃当年我求奉明道人留下的。 当年我决计回去王朝,一来的确是因挂念你们母女,二来,我担心我长年未归,你们母女会遭遇意外,便准备了此两样玉器,届时哪怕你母女二人遭遇不测,我也能尝试召你二人之魂,移入阵中,再带你们回灵界寻找秘术移入能可活动的容器。 为了此事,我还暗暗记下了奉明道人的移魂大法秘籍,想着有朝一日再回此处,哪怕道人不在了,我也能私下学习布阵。没想回归后我曾入仙境的事实会暴露,紧接着便被迫与你们分离,再不得见,而这两样玉器也因此分开,阴差阳错下,竟也成了保我性命的关键。” 第二百零三章 (明天来) 第一章 此事总的说来,便是姜临锋回到王朝后,发现家中妻儿平安,便未使用两样带有移魂阵法的玉器。 由于他身边尚有药宝跟随,而药宝是除姜氏血脉以外,唯一能够通过奉明道人的法阵进入玉佩的魂魄,于是姜临锋还是随身携带姜氏玉佩,那玉钗则赠予妻子,叮嘱她务必好生保管。 此移魂大法经由奉明道人的处理,除药宝外只对带有姜氏血脉的魂魄产生反应,并且必须近身才可激活法阵。 姜临锋对妻子向来无有保留,自然也将仙境的事情与玉钗的事实一并告知,还与妻子共同完成了那幅前往仙境的路线图,商议后藏于当时还不谙世事的姜迎闺房床底。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只可惜后来姜临锋被密探参了一本,朝廷未给他任何反应准备的机会,以密诏为幌,待他进入皇宫便直接缉拿扣留。 玉钗与玉佩因此永远分开,而姜临锋深知贸然将玉佩送回府上,必会引起圣人注意,甚至私扣他的玉佩。于是他到“临死”前才敢以“将遗物送回妻儿之手”的理由,求圣人将他身上仅剩的遗物送回将军府,并认定圣人会放开将军府唯一遗孤姜迎,把她和自己的遗物视作最后的前往仙境的关键线索。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姜迎也不负所望,带着他的玉佩平安逃入仙境。 只是这玉钗…… 姜迎整个人骇然且怔忡。 “那玉钗……可是您当年回归时便赠予阿娘的玉钗?” “是。” “是那支白玉所造,流云钗头的玉钗?” “不错。” “……我将它埋了。”姜迎忽然有些急:“当年阿娘病重,逐渐卧床不起,但日日攒着那玉钗不撒手。我见她如此喜爱那玉钗,还以为是思君太甚,她过世后我为了让她不孤单,便将那玉钗也一并埋在她身侧。” 这时她又想了想:“怪不得以前阿娘总要我将此玉钗保管好,若她不在了,还让我将玉钗带走。” “我以为她只是不想让你所赠之物随她尘封,我又实在不忍她孤零零沉眠于地底,便还是将玉钗留下了……你们当初为何不告诉我实情?”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姜临锋见她着急,安慰她道:“当年你尚年幼,若将实情告知于你,担心你出门游玩时说漏了嘴徒惹祸端。另外此事一旦暴露,朝廷最先审问的,必定是你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与其将事实告诉你让你想方设法隐瞒,不如让你全程不知情,朝廷那些老谋深算的官员,还是能够分辨小孩子话里的虚实的。” 姜迎扼腕:“可这玉钗……” 姜临锋拍拍她肩膀:“无妨。埋了又不是丢了或坏了,相反,埋了更安全,日后你我寻找机会回去寻找便是,你无需自责。” 姜迎叹了一口气,转眼又问:“对了,我们应该如何回到王朝?阿爹你当时究竟如何回去?” 姜临锋回想当年,颇有感慨:“还是多得奉明道人相助,才能够打开灵界与王朝的通道。不过那时道人并未细说方式,我亦无有能够打开通道的修为,现下想要再度回去,还是得再依仗奉明道人。” 姜迎一听,面色凝重:“这……” 姜临锋疑惑:“如何了?顺道也带你见见那位道人,他是为父的大恩人,亦是大贵人,此次重回灵界,待为父将玉钗带回,必要好好与他一聚。” 姜迎见他一提及奉明道人,面上便感激又欢喜,更不忍心告诉他实情。 然而此事不说也不行,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奉明道人他……已然仙逝了。” “……” 姜临锋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你说什么?” 姜迎将一路寻找奉明道人的经过与所得结果告知于他。 姜临锋一听,脚步一趔趄:“这……” 姜迎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姜临锋有些难以接受,杵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默默转身往屋内走。 姜迎深知自己父亲有多重情重义,没有过去打扰他,只让他自己先安静一会儿。 尹三真人在屋内见姜临锋失魂落魄地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走出门问了姜迎。 姜迎将玉钗的事情告诉她了。 见姜迎脸色也不好,尹三真人轻叹一口气,心想这姑娘要经历的实在太多了,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不过这到底是一种希望,若可以,她也想帮帮她。 “总会有办法的。不如先等令尊冷静片刻,再问问看奉明道人那时可曾留下其他的线索。奉明道人只是筑基修为,他能做到的事情,我必定也能够,你无需过于忧心。” 姜迎心生感动:尹三真人这一路助她良多,她实在无以回报了。 深深一揖,道了谢,与她一同入内。 等姜临锋冷静下来,三人合计一商议,决定再去打探一次奉明道人生前的各种去向,借此一路寻找线索。 三人一同上路,途中姜临锋不断服用药宝为他炼制的丹药,借此巩固魂体。 调查到奉明道人最后落脚修行的地方,三人又马不停蹄前往。 那是一处依山傍水的无人乡。 之所以称为无人乡,乃因此地常有凶兽出没,不适百姓居住,因此本来居住此地的乡民纷纷搬迁,最后余下荒凉无人的村屋。 奉明道人身为修士,自是不怕这些凶兽。因缘巧合下发现此地,见风景良好,地方僻静,并且灵气充沛,便在内里建了一个小茅屋,隐居于此。 此地确实偏僻,三人为了寻找它,花费了好一些精力。 来到地方,姜临锋一眼认出奉明道人的住所,他带着两人向前。 是一个与普通屋子截然不同的茅屋,并且看着脆弱不堪,实则有阵法保护,风刮不倒,水浇不透。 姜临锋来到门前便感应到属于道人的气息,他登时唏嘘不已,在门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再向其陈述了缘由,请求了谅解,便让尹三真人破开法阵,三人入内。 姜临锋严格来说,也算是奉明道人的半个徒儿了,只不过奉明见他已不年轻,又非界内人,便未有让他进行正式的拜师仪式。 但两人的感情还是极深,姜临锋因此也很熟悉奉明道人的一些习惯。 他很快找到奉明道人放于室内的书籍。 散修修士寿命将止之前,都会寻找一方宝地等待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同时将自己的各种法宝、毕生所修之术的秘籍等等留于仙逝之地,形成遗府,等待有缘人发现并继承自己的技艺。 姜临锋想找的便是他的遗府。 他先前还向道人承诺,一旦在王朝待得腻了,想要再回西小灵界,必定再回来寻找道人正式拜师学艺,所以他此行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身为散修,传承在他们眼中十分重要,有时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他们不似宗门修士,收徒传承总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散修收徒更需要缘分,毕竟倘若收下一位白眼狼为徒,随时会有被夺功力、被杀害夺宝的风险。 所以姜临锋作为那个有缘人,深得奉明道人的喜爱。 倘若不是他已有家室,必须回归,奉明道人当时便想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 姜临锋在奉明道人的茅屋之内,找到了一封书信。 其信传达的对象,竟然就是姜临锋本人。 上面写了对这位有缘人的认可,也写了盼他有朝一日还会再回的寄望,之后便是外人看不懂的一些符号,姜临锋独自看完,这才告诉姜迎与尹三真人,这上面以暗语记载了遗府的位置。 这个意外收获让所有人惊喜不已。 姜临锋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得到道人如此高度的认可。 他将书信郑重收好,将道人的屋子仔仔细细整理了一遍,这才离开屋子,再次往遗府进发。 尹三真人为这所小小的茅房重设法阵,将它好好保护起来。 旋即三人再次上路,很快在无人乡的大山背后,另一座更高大山的山顶,找到道人的遗府。 这位道人未给自己建立任何华丽的墓穴,也不曾将仙逝之地特意布置起来。 他甚至未有隐藏自己的仙骸,他面朝山顶风光最好的地方,面朝顶上骄阳,就地坐化,结束了他漫长的一生。 姜临锋看到他的遗骸,无不动容。 在他面前磕了实实在在的三个响头,泪也止不住流了满面。 之后,尹三真人原想替他们破了此道人的遗府法阵,好现出遗府遗物,但姜临锋表示想自己尝试破除此阵,尹三真人便与姜迎退到一边,看他动作。 姜临锋从书信中的暗语,看到了道人提示他的破阵之法。 并非倚靠多么高深的法术,靠的是姜临锋落脚灵界的那些年来,与奉明道人所培养的种种默契,靠他对他的了解的程度。 这也算是对姜临锋的独有的考验了。 也是奉明道人特意为他留的,最后的考验。 姜临锋不负道人所望,虽说如今的修为仅能使用一层出头的力量,但他靠着他时常看到道人施展的术法手法,以及道人的一些习惯,完美破除了道人设置的道道难关。 遗府法阵就此破除。 为了表示对道人的尊重,姜迎与尹三真人也没有进入法阵的范围,只让姜临锋待在里面。 此遗府以道人为中心,阵术的幻术一破,便显现出四周的真实模样。只见在道人所盘坐的平石下方,土地被法力分以八卦,道人凭借悬空的石块而坐,下方是他毕生所用的法宝法器。 这可谓是设置最为简朴的遗府了,从这遗府也可看出,这位道人生来便是不拘小节的人。 姜临锋对其中的部分法宝均很熟悉,他心情沉重地将这些法宝一一带出,旋即在里面又看到一封书信。 是写给破除遗府的有缘人的书信。 其中再一次提到了姜临锋的名字。 姜临锋以往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位道人的心中竟然有如此地位,如今读完书信,他心中再次感动不已。 因为他没有再顾及其他,当场面对奉明道人,完成了当年没有完成的拜师仪式,正式继承了道人的一切,立誓要将道人一脉发扬光大。 遗府既破,遗物又有了传承之人,盘坐石上的道人遗骸忽然羽化,化为漫天的碧绿荧光散于天地。 这是仙逝之人心愿达成、圆满辞世之证,姜临锋见状,再一次虔诚跪拜,送了道人最后一程。 姜迎做为姜临锋之女,面对曾救下父亲的这位大恩人,便也随之虔诚地拜了三拜。 所有礼仪完成,姜临锋还为道人立了一块碑,这才与姜迎两人离开此地。 道人的遗物之中有一本手札,记录着他毕生的经历,也记录了他毕生的心路历程。 姜临锋几人找了落脚点,姜临锋连夜阅读手札。 若在外人眼里,这本手札并无异处,但姜临锋看到后头,发现道人果然以一种十分隐晦的方式,记载了打通异界的方法。 原来这件事对于道人而言,也是一个令他骇然且大开眼界的奇妙经历。 手札里写了道人对这异界天地的诸多想象,以及自己能够沟通异界这件事的种种想法。 姜临锋将这段记录看完以后,还发现道人当年所施展的术法,正是从巫灵森内所得到的启发,他里面还着重强调了一句话:他认为异界之间相互沟通,终有一日将酿造难以挽回之祸乱。 这之后,姜临锋便发现道人竟然开始调查这异界的信息。 他一边修行,一边四处打探类似的消息。这本厚厚的手札里,时而记载自己的修行心得,时而记录沿途听到的关于异界的奇闻异事,姜临锋一路看下来,也如道人一般,越发惊讶骇然。 他最后将这些记载单独摘抄而出,然后给姜迎与尹三真人同看。 姜临锋这些年来在玉佩内沉睡居多,对异界的概念也只停留在自己来往王朝与仙境的事实。 尹三真人作为土生土长的仙界之人,看这些内容也与奉明道人一般,以诧异居多,除此之外也多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但终究感想不深。 然而姜迎看到这些记录,却是逐渐变了脸色,目光狠狠。 第二百零四章 后来 第一章 姜迎拿过那本手札,在上面相应的地方重新翻了一遍。 半晌,她啪一声将书压回桌面,站起来声音沉沉道:“我要打探这几人。”着直指其上某几个名字。 姜临锋与尹三真人凑近一看:是几位宗门高人。 尹三真人并不认识这些人,还以为姜迎与其父认识,没想一看姜临锋也十分茫然。 “你为何想找这些人?他们是谁?”姜临锋不解地问。 姜迎脑海中回荡着手札上记载的关于这些饶传闻。 半晌,她捏紧拳头,看向姜临锋:“我怀疑这些人里有司空傅。” “……” 姜临锋缓缓瞪大眼睛:“谁?” 姜迎道:“只是一个猜测,但我怀疑那些人里,必有一人是他。” 姜临锋:“他在灵界之内?……他进入仙界了?!” 那一日姜迎向他讲述了自己进入仙界后的种种,但因当时不清楚他对王朝与司空府的态度,担心贸然坦白会让他的情绪出现波动,从而影响到魂体的状态,所以她并未将这一部分讲明。 如今姜临锋已用傀儡之躯在西灵界行走了好些日子,再者无论对于王朝或是他发妻,他都能以冷静平和的态度来面对,证明这些问题并不会轻易击垮他内心。 所以姜迎这会儿敢放心告诉他。 “进入了。一开始被我杀死,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让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并未死绝,或者,是被夺舍了。” “夺舍?……等等,你什么?你将他怎么了???” “杀了。” “……”姜临锋再次瞪大眼:“你你那时才自将军府离开的那时候,将他杀了??” “是。”姜迎猜想他应当很意外,便道:“我使用了一些伎俩,并未与他正面打斗,也算是险胜。” 可是姜临锋还是很不可思议。 他不像不明就里的七月霜,他对司空府的实力不是一般的清楚。 司空傅作为司空府长子、最有希望的未来继承人,实力更非普通暗卫或武将可比。 这样的人物,能被当时年纪幼人也幼的女儿干掉??? 姜临锋必须要问:“你究竟如何做到?” 姜迎只能如实回答:“用毒。” 拉开衣袖,露出手腕一道浅浅的疤痕当年她有想过以仙术抹掉此伤疤,但后来发现它极有警醒自身的意义,能够时刻提醒她为了什么来到仙境,又是靠着什么才来到的仙境,故而她不曾将它消除,甚至强行将它留在了皮肤之上。 “当年我自知不敌司空府追兵,以防万一只好暗暗在手腕内侧埋了毒针,靠着按时服用解药克制毒性,再在打斗之时趁对方不备将毒针扎入其颈上血脉,这才侥幸反杀。” 姜临锋听得内心骇然,一把牵过她的手:“手内埋针?!你可知这样一来,稍有不慎你便先命丧黄泉!” 姜迎浅浅一笑,笑里有些无奈:“同样是死,留此后手起码尚有反转的余地,否则一旦被对方追上,便是必死无疑。” “再了,即便是死,单方面被敌方杀害与带着对方同归于尽,我乐意选择后者。司空府虽非直接迫害姜府的始作俑者,但他们到底曾有助力,单凭淬,我便不可能放过任何向其报复的机会。” 她着,手因愤怒与恨无形攥起,手腕处暴起的青筋如热铁一般烙在姜临锋掌心。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姜临锋内心一颤,看着要靠在身体留下疤痕的方式记住家仇的姜迎,心中一阵苦痛。 “是为父不好……为父让你承受了种种本不该承受的苦难……” 姜迎回过神来,赶忙安抚他:“与阿爹无关,无论你我均是受到迫害的一方,没理由还要相互道歉。另外此事已然过去,也不曾对我造成长久伤害,实在不必过于挂碍。” 尹三真人也不曾料想姜迎是靠这样的手段躲过追兵、来到仙境的,闻言感叹之余也为她的魄力深深折服。 她见姜临锋苦恼自责,心知姜迎必定不想让他这般,于是出面打圆场:“你再,你为何怀疑他们之中有你要找之人?” 姜临锋回过神来,也先回到正题:“你又是因何怀疑他被夺舍,因何认为他也在西灵界?” 这个问题姜迎与尹三真人详细讨论过,尹三真人知,但姜临锋尚且不知。 于是她先回答了姜临锋的问题,再回答尹三真饶问题:“奉明道饶手札上记载了这些饶传闻,二位请仔细看其内容,不难发现他们本来均是宗门元老或长老,至少也是领队的那一类人。 但他们却意外失联,数年未归,再回归时又容貌大变,只能借由他们毕生绝学自证身份,才能再次回到宗门。”  她看向尹三真人:“我想真人还记得我们对云山宗高层的一些猜想吧?加上也曾怀疑此事不仅存在于东灵界,那么我们是否也能怀疑西灵界这几位莫名失联又出现的宗门高层? 而这几位高层之中,恰恰又有早已覆灭的明月门的长老;明月门在我们印象之内,又正好存在着与我们调查之事所相符的特征。虽这位明月门的长老回归后,进入了如今的第一宗门,但我认为这样的行为更值得人怀疑。并且,综合种种异象,我有理由怀疑他是那些曾在王朝出没的魂火,并且通过夺舍行为再回灵界,继续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 尹三真人听得诧异:她竟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这联想十分夸张不错,但又确实有它自己的依据,经由姜迎这么一联系,她也认为不无可能。 而姜临锋对修为受限之事了解得也不是很多,有点跟不上姜迎的思维。 姜迎转头见他疑惑,才终于想到这个事实,便又耐心且详细地向姜临锋解释了此事。 于是姜临锋又发现这个仙界也不平和,并且万没想到,仙界与王朝竟还有更深层次的联系,而他当时或许并非由于意外,才得入仙境。 种种的种种令姜临锋骇然,而姜迎则铁了心要先会见这几人。 旁的不,倘若能够在此找到被夺舍的司空傅,她可以顺藤摸瓜,探清当年发生的种种,再借此打探司空府其他几饶行踪。 她不确定司空傅被夺舍后还会与司空府联系,但她既然早影仙界在人间选人”这样的猜想,她便有理由相信,司空傅乃至司空府,也在这些饶挑选范围之中,这样的话,这些人夺舍了一个司空傅,恐怕并未足够,他们极有可能夺舍更多的人,甚至可能已然夺舍了这些人。 她要前往确认,之后再决定何时回到王朝。 她得知了魂火的存在后,甚至还怀疑王朝保不准也成了修行的地方,因为王朝的敌国早早便传出有仙人出没,后来又在屠龙帮处发现了测灵盘与“仙丹”,她怀疑王朝已然不是一开始的单纯只有凡饶王朝。 这样的话,她贸然回去也不是良策。 倘若王朝还有修为更高的“仙人”,她很可能会再败一次。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 姜临锋经由她一番分析与解释,终于明白了她的想法。 但他持着相反的意见:“倘若此人被这些宗门长老夺舍,其能为想必不差。若我等现在便与其交锋,那么除了尹三真人,你我均非他们的对手。” 姜迎道:“正面交锋自然不行,所以此事阿爹你不必出面,交由我与尹三真人来办即可,甚至我易容后独自一人前往试探,更为安全。” 姜临锋一惊:“这怎么行?!” 此前已然让她独自面对险境了一次,这一次怎可能再让她涉险?! 尹三真人也不同意:“此事过于冒险,绝不能让你独自前往。倘若你被对方发现了真实身份,无论对方处于何种立场,都绝不能留你。” 姜迎想想点头道:“此话确实。看来还是得麻烦真人陪我一趟。” 尹三真人正想同意,姜临锋扼住她手腕,语气坚决:“绝对不可。倘若你非要前往查探,便让我来。我的易容术可比你精湛,并且王朝的易容术无需任何术法,却也能滴水不漏,由我前往,他们也看不出来。” 姜迎转头无奈一笑:“可阿爹你如今尚且使用傀儡之身,光这一点,便难以令人信服。” 姜临锋顿时语塞,想到自己今非昔比,懊恼到扼腕。 姜迎及时道:“所以还是由我前往最好。阿爹易容术精湛,便由阿爹为我易容。届时我以拜师的理由,登门拜访,加以试探,若此计不通,再由尹三真人出面,以商议要事为由相约,相信宗门会给真人这个面子。” 姜临锋还是想阻止,但尹三真茹头道:“可以。不若直接略过拜师一步,让我出面便可。正好我对那明月门的历史颇感疑窦,想借此核实明月门修为异象是否与云山宗一致,有了这个机会,我便能够一同调查。” 姜迎想了想,赞同了尹三真饶想法。 姜临锋作为回来时间最短、修为最低的一人,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话语权,便连劝自家姑娘将事情交由他办的资格也没有了。 他内心再一次感到怆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悲怆,同时也心疼自己这位年纪轻轻便已被迫走到前头、开始替自己遮风挡雨的闺女。 可惜心疼也是无用,姜迎早已做了决定,还在短短时间内与尹三真人商定了严密的计划,等再与他交谈的时候,她又把针对他的安排交代到位,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位年迈的父亲开口半句? 姜临锋十分不适应这种模式,然而当下他又不得不承认,姜迎想的策略比他要严密严谨且可行性极强。 同等条件的情况下,姜临锋还真想不出比她更好的方法。 只好同意。 接受了姜迎对自己的安排。 三人迅速改变了计划的方向,又迅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次日,三人便开始各自分工,姜临锋亲手替姜迎易容,而尹三真人率先出发,到相应的宗门以真饶身份约人相谈,再找借口另行相约。 之后姜临锋负责整理奉明道饶手札,整理出确切的打开异界通道的方法,与此同时姜迎以尹三真人之徒的身份,跟随真人与目标人物见面,姜迎负责认人,尹三真人则负责打探修为异常的事情。 前一个月,姜迎一共见到三位宗门长老,另外有两位由于正好闭关,未能相约,只能暂时作罢。 第四位乃明月门的前长老、玄武门的现长老,但姜迎看到此人后,遗憾发现这不是她要找的人。 就在她突发奇想,觉得对方会不会也早有预防因此易容时,她面见邻五位元老级别的人物。 对方也是一位真人,名号“虚无”。尹三真人花费了好些时日才取得对方信任并肯出面相见,担心他日后不肯再约,于是在会面之日,尹三真人直接带上姜迎前往。 在西灵界排行第五的七绝宗门内,姜迎与尹三真人在门徒的带领下,坐着飞行法器来到那位元老所住的领峰。 领峰之中有大大的恢弘大殿,气派非常,尽显尊贵。姜迎与尹三真人在其中一个殿的殿门下了飞行法器,静静等在门外,由门徒入内禀告。 姜迎还记得门徒听到那位元老的名号时,门徒那诡秘莫测的脸色,所以她一边等待,一边思考着门徒的反应。 就在她因此出神时,忽然,前方殿传来一阵沉重的威压,旋即内里凌空走出一人。 他身量出众、面容冷峻,脚不沾地却能如履平地、步履飞速。 他每走一步,威压便无形向外震荡一步,当来到尹三真人与姜迎面前,他缓缓驻足,狭长的眉眼无声往两人身上扫过。 他似乎毫未发现眼前的两人有何不妥,也未曾出现任何似曾相识的反应。 但是站在尹三真人后方的姜迎确认自己不曾眼花看错人后,她的表情忽然凝固,整个人如被禁锢术牢牢禁锢,立在地面一动不能动。 脑子也随之文一声 第二百零五章 (后天来) 第一章 眼前此人虽已白发,但姜迎也能一眼认出。 果然,正是司空傅! 无论身量亦或长相,完全就是那个人。 她不自觉往他颈侧看一眼,可惜那里被衣衫领子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后来她想想那时的疤痕本就细小,如今人又习了仙术,断不可能还留着那样的伤疤。 她收回目光,克制住内心的波动,静等尹三真人与他交谈。 此番她们前来,用的是请教的借口,尹三真人简单阐述了自己的问题,对方虽有些抗拒,但也看在她高修为的份上,请她入内。 这期间,姜迎也从对方的声音听出无比熟悉的声线。 尹三真人带着姜迎,随着此人进入内室。 途中尹三真人以传声符问姜迎:【如何?可是你想找之人?】 姜迎道:【是他。无论容貌亦或声音均为一致。】 【哦?】尹三真人没想到真遇上了,遥遥看了前方那人一眼。 见其举止稳重,风度翩翩,着实不像是位夺舍者。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阴谋者。】 【哼,人不可貌相。】姜迎忿忿骂了一句,想起当时所经历,恨不得再杀此人一次。 尹三真人默默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见前方之人果未认出姜迎来,她暗暗对姜迎道:【不必着急,将该试探的消息都试探好了,届时你想怎么办,我配合你。】 姜迎意外地看了真人一眼,面露诧异。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忽然低低一笑,点了点头。 【谢真人。】 姜迎两人入室后被请入座,将谈起来。 初次见面,不便多说,尹三真人也只是按计划胡扯了一段,留下下次见面的机会,便提出告辞。 对方也没有怀疑什么,让门下弟子送客,就没再多说。 路上,尹三真人与姜迎着重在送客弟子身上打探消息。 “前面拜访贵派,闻说虚无真人性子孤傲不喜见人,如今看来却非如此啊。” 送客弟子见是堂堂的金丹真人在说话,也不敢怠慢,想想回道:“真人您是贵客,无论何人也不能怠慢了您呀。虚无真人平素不喜多话不错,但对宗门却是负责,他同样也是我们的大长老,为了管理宗门,他付出了许多,咱们作为弟子的,自然要体谅他。” 尹三真人没有搭话,这次是姜迎开口:“我还听说这位长老失踪了好些时日,近年才回来的。” 这个消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消息了,送客弟子并未生疑:“的确,长老曾离开宗门好些年,据说是去异域交流学习去了。” “哦?异域交流学习?” “嗯。当然具体情况,咱们这些当小弟子的并无权过问,只知他是为了能让宗门更好发展才如此为之。” “前往异域,回来后又改头换脸,大家不会怀疑么?” 这时小弟子忽然沉默,抿着唇面色有异。 “这个嘛……” 姜迎与尹三真人一看:这是有隐情的意思。 正欲再追问,那弟子倒先自己说起来:“此事说来也是怪异,真人此番回归的确改头换面了,若非性子、作风与气息全然一致,我等尚以为此乃什么图谋不轨之人,前往咱们宗门盗窃。” 姜迎两人一听,对视一眼:这不正是夺舍?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姜迎瞅了瞅那弟子,佯装不解:“莫非是真人换了副身躯?” 送客弟子立马将手竖到唇前:“嘘!这话可莫要胡说。” 他回头看了虚无真人的住所,面有忌惮:“夺舍之事非同小可,若再传至外围,真人恐又难以澄清。”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姜迎与尹三真人又对视一眼:“又”? 也就是说,当初已有人认为他有夺舍行为,后来通过澄清才得以平息。 澄清的方向自然便是性子、作风、气息与功法等等。 姜迎沉默良久,没有再过问,默默与尹三真人离开宗门归去。 竹屋里姜临锋急切地等着,看到姜迎两人回归,这才停下转圈的脚步赶向她们:“如何?有结果么?你二人可无恙?” 姜迎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愤怒之余又有些抱歉。“此虚无真人确为司空傅。”她声音低低道。 姜临锋一听,面有震撼。 “他竟然……” “不错。他的确被夺舍,魂魄是否消亡不清楚,但至少这身体已然是其他人的了。” 姜临锋沉眉:“你如何确认他确被夺舍,而非佯装被夺舍?” 姜迎道:“此人并未认出我来,那么在我与真人面前,他无有任何隐瞒掩饰的必要。 再者说,外界传言他前往异域多年再回,一回归便被发现改头换面,后来经过自证才得到大众认可。 抛开他如何解释改头换面这层举动的事情,他若并非虚无真人本人,那么司空傅不可能佯装得如此完美。并且倘若对方乃司空傅,他一个才自王朝前来仙境不超六年的人,怎么可能驾驭金丹修为的魂体?总不可能堂堂真人的魂魄进入他体内,还要听他指挥,这太荒谬了。” 尹三真人随后附和:“姜姑娘所言甚是。我们此番前往试探,确实不见对方有任何伪装之迹象。” 姜临锋只得点头:“看来是我多虑。不过,若非司空傅也好,这样他应当不会联系王朝,我们可以放下这一层的顾虑。” 可是姜迎总觉得不妥:夺舍之人能够获得原身躯之主的所有记忆,加之那魂火极有可能早便在王朝跟随着他,那难保对方会通过司空傅,将王朝司空府的另几位能人召唤过来。 倘若如此,司空府另两位继承人可比司空傅年纪小,尤其传闻有一位三小姐,年纪比姜迎大不了多少,倘若对方修真的资质也不错,谁知这些年来会有什么际遇? 唉…… 此四小灵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这些行踪诡秘的修士,又究竟在盘算着些什么?…… 姜迎不想再小心翼翼试探了,她看向尹三真人:“今日一见,不知真人对那位真人的修为可有准确掌握?” 尹三真人道:“我与他修为相仿,看他那一头白发的模样,倘若不是原主本来便有的现象,或许便是他先前便元气大伤,这些年来又大量使用元力恢复所致;再或者,他也已到油尽灯枯的阶段,正在消耗他最后的寿元。” 姜迎回想虚无真人的样子,犹记他须发虽白,面容却是年轻的面容:“我倾向于前者的可能,我想他当时无法随便夺舍,必是由于元气大损。加之他已是死魂,证明在夺舍之前,他便死过一回。” “嗯。我与你同感。那么你有何打算?” 姜迎想了想两位真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摇摇头:“尹三真人既与他修为相当,我们便不要冒险——我想请求更多前辈协助。” “哦?你具体想做什么?” “审他。” “嗯?” “司空傅是我仇人,我本就无法容忍他复活。如今那位夺舍者又疑点重重,颇有私自进行不可告人之事的迹象。我在意这件事已经好些年了,尹三真人您的修为问题也困扰了您上百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确切的突破口,我不想再小心翼翼试探,我认为趁其不备拿下他,并直接审问真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尹三真人慎重思索,半晌,她低声问:“你莫非想让云山宗的……” 姜迎倏忽一笑,点头又摇头:“我想有几位‘前辈’,能够无所顾忌地协助我进行此事。” “嗯?”尹三真人以为她说的就是三青:“你若是指三青,他必定愿意协助你,但其他的……?” 姜迎笑道:“并非三青真人。” “那是?” 姜迎忽然召出梵尘剑,面向尹三真人:“真人应还记得我曾带着此剑,到白云峰参与了一场比试。” “自然。那时你还坠落山崖,可把我吓坏了。” 姜临锋一惊:“竟还有此事?” 姜迎拍拍他手背,示意他冷静,又道:“并非此事。而是在之前,进入剑冢谷之时,我还有一段奇妙的经历。” “哦?”尹三真人表示极感兴趣:“那日我与三青真人未曾前往观战,犹有遗憾,但我也记得你未曾提及那时有过奇特的经历。” 姜迎点头:“我确实不曾向真人提起,那时只觉事非必要,便未有特意说出。” “那你说说,究竟何事,与你口中的前辈又有何干系?” 姜迎便将被卷入土中,落入剑冢谷内部,遇到诸位剑灵前辈的始末细说了一遍。 末了,尹三真人诧异:“你竟然遇到藏真人的本命佩剑?” 姜迎点头:“它还嘱咐我,一旦查出此事真相,并要告知于它,另外若有它能够协助之事,也可以找它出面协助。” 尹三真人沉吟一声,内心仍然震撼:“没想藏真人当年竟调查到了如此地步……可惜她还是亡于寿命极限,实在可惜,否则她必能成为白云峰一大领主,她的剑术造诣可谓登峰造极。” 姜迎叹气道:“如今也只能为之惋惜,毕竟逝者已逝。但是这本命佩剑……” “嗯。你的想法是对的,你竟然能够与它联系,便试着一问吧。” 姜迎得到她认同,立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联系银白长剑去了。 自从姜迎离开剑冢谷,算算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年里,银白长剑剑灵从不曾忘却与姜迎的约定,见她迟迟未有消息,还以为她将此事忘记了,或者将它忘记了。 一收到姜迎的联系,它又惊又喜,急急问她:“姜弟子,忽然催动符术,可是因那修为受阻之事得到结果?!” 姜迎听它满怀期待的,自己却非因此而来,她到底有些惭愧。 她语带抱歉道:“目前暂未得到确切结果,令前辈失望了。” “啊……”银白长剑叹息了好长一声,这才转变语气问:“那你因何联系?莫非剑术遇到了阻碍?” “也不是。事实仍与修为受阻一事有关,前辈且细听来……” 姜迎把自己的发现与请求全数道出。 银白长剑花了好一些时间消化此消息,末了它朗声道:“好!” 姜迎想到它会答应,却没想到答应得这般快且干脆:“前辈愿意离开剑冢谷,前往西小灵界?” “我的剑主已然不在,我在何处又有何不同?我等愿意镇守剑冢谷,一者出于对各自剑主的思念,二者,也无非认为在这个地方,迟早能够等到真相大白的日子。你如今既然替我们找到了线索,无论此线索可靠与否,我等愿意为之一试。” 姜迎喜道:“那么前辈打算如何离开、何时离开,又是否认识离开之道?……另外东小灵界与界轮盘之间,存在着一道幻境术法,倘若前辈们不知如何破境,我与尹三真人可以前往迎接前辈。” “不必。幻境术法,我亦曾破解过不少。哪怕那个地方的术法与寻常术法不同,但我想百变不离其宗,你只要将破阵关键告知我等,我等自会解决。” “好。”姜迎便应下来,又让它们决定出发之时,给她一个信号,好让她在西小灵界做好迎接与掩饰的准备。 银白长剑与她谈了一些细节的问题,确认了路线,于是便掐断了联系,与其他剑灵沟通去了。 姜迎得到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尹三真人与姜临锋。 尹三真人听罢,思考片刻,还是决定把三青真人也喊过来。 “这些日子以来,萧弟子在蛊毒门毒老的保护下,并未出现任何问题。而云山宗直至如今也不曾出现动乱,证明这些人至少明面上不会发难,那么三青真人或可来此协助,让我们多一分胜算。” 对此,姜迎觉得多一分胜算是好,但又担心三青真人一动,反而被对方盯上。 思来想去,她也觉得自己最近好久不曾关心云山宗的动向了,平素全由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沟通传讯,她连萧立的近况也不曾多问,向来知他们安全便好。 所以这一次,她趁着这个机会,决定好好与萧立等几人谈谈,顺道探探毒老的口风。 第二百零六章 后天来) 第一章 立收到姜迎的消息,开心得不得了,连忙赶来与姜迎谈话。 “姜师妹,你可算记得往回捎消息了,你让我们好生担心!” 此前姜迎等人得知三青真人与毒老已联手一起,并互通了信息,于是姜迎后来有任何问题,都只通过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直接交谈,再由三青真人与毒老交谈,姜迎本身极少与他们联系。 萧立作为只需要好好活着的人,更是难以与他们说上几句话,难免就有姜迎下落不明、处境未知的错觉。 姜迎通过传声符对他道:“我近来一切顺利,梵尘状态亦不错,师兄不必担心。” 萧立又道:“那便好,蛊毒门近来又在询问你的消息,但毒老替你出面了,说是安排你离开宗门执行了重要任务,归期未定,蛊毒门众人与宗门其他人便不再怀疑你。” “嗯,我知道了。” “另外尹三真人则对外宣称闭关,同样未曾引起怀疑,但是一个月前那位尹一真人出关了,多番打探尹三真人的消息,好在有潇潇姑娘带人拦住才未有发作,你们若办完事,不妨想想此事该如何应对。” 姜迎挑眉:“尹一真人出关了?”这件事尹三真人可不曾告诉她。 萧立回应道:“是啊,一个月前。她这回够狠,一口气闭关近五年,出关便直接到了真丹圆满期,连宗门长老都纷纷登门道贺。如此速度,我认为她迟早将对尹三真人不利。” 姜迎微惊:“五年便能有如此进阶?”若有如此实力,当初因何不被窃取修为之人盯上? “哈,你与我当时所想完全一致,你还疑惑她因何不被盯上对不对?我当时亦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三青真人回答说她应没少服用丹药,否则以她资质,万不可能有此速度。” 姜迎幡然领悟,同时又对尹三真人的处境担忧。 闭关时努力修行,闭关后便日日盯紧尹三真人? 此人恐怕想对真人下手。 “她拜访尹三门这般频繁,恐怕因此了解到不少信息?” “你说对了。并且据潇潇姑娘描述,那人得知尹三真人活着且还在闭关时,脸色极度阴沉,一副巴不得吃人的模样。我还听说她也有近期离开宗门的打算,你们在西小灵界可要小心,莫被她寻找到蛛丝马迹借以伤害你们。” 姜迎点头道:“明白了。” 转念又问:“尹三门近来可还有谁登门拜访?你与尹三真人突破已久,除去你在闭关室那次遇到的魂火,可曾有其他指向明显的事情发生?” “尹三门有潇潇姑娘与门内大师姐把关,目前尚未听闻异常消息。不过我想有魂火代以行动,恐怕对方早已将想要的事实打探清楚,却未引起众人注意。” 姜迎道:“即便如此,他们光打探却未有行动,不觉得十分奇怪?莫非他们的态度本便如此,并不在意利用之人恢复原样,也不担心他们将事情披露于众?” “哦,师妹你理解错了,我的打探意即连你们的去处的亦打探了个清楚,所以多番强调必须小心啊。” 姜迎不自觉往外看了一眼,旋即才点头:“明白了,我们会小心的。” 之后萧立又开始询问梵尘的具体情况,还问了她的练剑进度。两人聊了一会儿,才换毒老与她交谈。 姜迎问他可曾查到萧立的丹田缺损究竟如何得来。 毒老沉默了半晌,这才声音沉沉道:“恐怕并非人为。” “嗯?” “应是丹药所致。” “这?” 毒老道:“丹田有损,对修士所造成的痛苦极大,这些日子我曾让萧兄弟配合,让我以各类术法一试,他却每到力量探入丹田之时,便有所察觉,并且一旦催动术法,他必痛苦至极,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进行动作。” “若他处于昏迷状态呢?” “结果同样。而若令他完全昏迷至绝无法清醒的状态,他本身也该有所意识,但他明确自己不曾有那样的经历,所以我认为对方极有可能使用具有镇痛效果的丹药,逐步达成此效果。” 姜迎想了想,总觉得用丹药达成效果所需耗费的人力时力过于庞大,程序必不比一次蹴就简单。 可的确使用人力的话,极容易引起当事人注意。撇开萧立不提,他们如何瞒过尹三真人的眼?倘若要令尹三真人也无法察觉,修为至少元婴了。可云山宗元婴修为者并不算多,屈指可数,倘若当真是那些人干的事,如今尹三真人得以突破,他们不可能如此镇定。 莫非真是丹药? “什么样的丹药才能达成如此效果?” “以萧兄弟的修为,但凡好一些的丹药均能有此奇效。但若是尹三真人,则必须是上品及以上的丹药,并且需要长年累月服用,才能有此效果。” 姜迎一听:尹三真人并非依仗丹药者,能够用到此等丹药的情况,恐怕在于重伤之时。 是疗伤丹? 这样一来,倒确实不易引人生疑。 “毒老的意思是,他们被人更换了丹药,或者于丹药之中掺入了相应的药物,缓慢腐蚀他们的丹田?……可是这之后他们也无法窥破丹田异样,看起来应当有隐藏阵术代为遮掩。” 毒老冷哼一声道:“后来的阵术并不伤害丹田,施展起来便容易多了。举个例子,以你炼气修为,我想要在你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阵术,只需拍拍你的肩膀便能达成,你根本不会知道。同理,倘若丹药能够成功伤害丹田,对方只需在服用丹药前后随便一个时间,过去与对方做个简单的肢体交流,便能够布下法阵,杜绝受害之人的自查。” 姜迎一听:“这样一来,谁都有可能被布下法阵而不知情。” “对。” “而每次宗门的大型比试过后,获胜的弟子均能直接面见宗门长老甚至门主,倘若他们便是施法者……” “不错。” 姜迎心下一沉,忙问萧立:“萧师兄当年可曾有过类似经历?” 萧立道:“我方入门那些年,频频夺得剑试头筹,这样的经历太多了,我们也排查过,并未有明确指向。” 姜迎便知只剩尹三真人有揪出最终幕后者的希望。 这时毒老又道:“近来似乎又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嗯?” “那人你应也认识。” “……谁?” “一位叫做童婉灵的剑修。” “……” 姜迎震诧:童婉灵? 不正是那日比试遇到的年轻姑娘? “她与萧立师兄同出白云峰,天赋的确上乘……她近来也无法进阶了?” 萧立在一旁搭话:“对。自从那日自白云峰结识,她便时不时前来与我探讨剑术,后有一日她嘀咕她的修行也遇到瓶颈,我对此事敏感,当即便让她留意。” 姜迎问:“后来你可曾劝她接受三青真人或毒老的检查?” “劝了,她也来了,但问题是……”他说到这里忽然犹豫起来,好似不知该如何描述。 毒老便接过他的话道:“她并未出现明显的丹田异样,三青探查过后,发现一处极小极小的孔洞,相比于尹三真人或萧立,实在相距甚远。” 说着他语气一顿才又继续:“这便是我怀疑对方用药而非直接动手的根本依据。我如今正在排查她的丹药。” 姜迎心中大骇,没想还有这番转折。 “可他们究竟为何对年轻弟子下手?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原先修为受阻的现象只出现于筑基道人或金丹真人身上,从不曾出现在炼气修为的年轻弟子身上。 当时姜迎与尹三真人还推测对方盗窃修为乃因使用了强大且禁忌的法阵,需要以他们的力量代为运转。可如今对方连炼气修为的弟子也不放过,这是为何?炼气修为,实在难以支撑任何大型术法呀。 哪怕西小灵界早已覆灭的明月门,也是利用了道人以上的修士之力,她从不曾听说哪个宗门会出现炼气弟子修为受阻的情况。 她正自迷惑,毒老一语道破玄机:“当一人不择手段,必定是到了穷途末路。依我看,这是他们急了,能够利用的力量也越来越少了,便将魔爪伸向更年轻天赋更高、修为更快的小弟子。” “那么针对同样有此现象的西小灵界,毒老又如何看待?” “蛇鼠一窝……你说你怀疑有人在你们外界领域挑选修道人选?” “嗯。” “包括萧小兄弟所在的领域也是如此?”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萧师兄的王朝如何我并不清楚,不敢断言。” “无妨。你这个推测极有意思。”毒老冷哼:“倘若如此,自今日起,我们便可以将四小灵界作为整体来调查。 我近年了解了些许四小灵界的历史,得知它们位置不同,却有着十分相似的运转模式。 如此雷同,绝非巧合,或许它们本是一体,又或许,直到现在它们还是一体,只是我们将它们分开看待。” 姜迎默默点头:不无可能。 毒老又道:“近来你们若有时间,不妨也在西小灵界调查一番。前段时间你们所说的西小灵界事记册不够细致,我这边找到一本东小灵界详尽的历史叙述,但前头缺页了,你们在西小灵界找找,看是否同样有缺失现象。” 姜迎点头:“明白了。”这样一来,恐怕没办法找毒老与三青真人前来协助自己,她只能靠尹三真人与几位剑灵前辈。 不过毒老这边得到的进展不小,继续调查,或许会比她们此行的收获还大,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再又相互交换了一些信息,便掐断联系。 “谈好了?” 尹三真人在房内等她,顺道做了一些战前准备。 姜迎点点头,将在毒老那里得到的消息转告于真人,真人听罢,面色沉重:“你的意思是,我的丹药曾被替换,或被暗下手脚?” 姜迎再次点头:“真人的丹药毒老不好排查,如今正在排查萧师兄与童婉灵师妹的丹药,希望他们能尽快得到结果。” “童婉灵?” “嗯。便是那日剑试时,曾在广场助我的小师妹,她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但目前情况较轻。”她又将童婉灵的事情说了一遍。 尹三真人听罢,咬牙切齿:“竟然连年轻弟子也不放过,这云山宗是要自取灭亡么?!” 姜迎无奈叹气,脑子里思绪万分,极其混乱,她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觉得排查丹药事大,于是问尹三真人是否曾经长服某类丹药。 “有。当年我与尹一比试,曾元气有损,便服用了一段时间的丹药,之后逐渐出现修为难以进阶的问题。” “不知如今是否还有丹药留下?若有,或可转交于毒老,他的毒术能够发现寻常修士无法发现的问题,我想云山宗也是因为这点,才将蛊毒门排挤在外。” 尹三真人仔细回想一阵,点头道:“只留下一类,我让潇潇送去。” “那么那些丹药从何而来?是真人自行购买,亦或者……” 尹三真人忽然冷笑,目光沉沉:“宗门所赠。” 姜迎诧异地看过去,她深知姜迎在想什么,无需她开口便道:“毒老的猜测或许不错。我的丹药多是宗门所赠,那时宗门打着培养天赋者的旗号,每年送来大量稀有的丹药与法器,极其大方。 不止那时,即便现在,宗门也有这样的习惯。所以事情若如毒老所言,云山宗便是利用这种机会,无声向他们选定的弟子送出毒丹,窃取其修为,神不知鬼不觉之余,还让弟子们认为其慷慨大方,感恩戴德之余,还向外界宣传,替他们吸引更多的优秀弟子。” 姜迎倒吸一口冷气:事实被尹三真人如此直白说出,她哪怕也有同样的想法,但还是感受到瘆人的寒意。 若这云山宗当真这样干、若她当年不是被褚光年害了一次,她岂非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并且还是多得褚光年,她才有了与尹三真人相熟的契机。若无他从中闹事,她会不会时至今日都未能发现这桩诡计,也因此深陷修为的困境,直至寿命终了? 第二百零七章 司空傅说罢,没再继续,静静地等姜迎消化信息。 姜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司空傅所言大部分符合她方才的猜测,可当听到这罪域形成于万年以前、这计划已有万年的历史,她心情还是十分复杂。 好一阵后,她才抬眸看过去:“所以虚无真人亦是当时的罪人?” 司空傅道:“是。” “看起来不大像。” 司空傅疑惑:“不像?” 姜迎想起今日之战,对方无论沉稳度亦或敏锐度等等,均不像是一位活了上万年的人。 哪怕他后来陷入沉眠,也不该有如此急躁且鲁莽的性子。 她随口说了句,司空傅闻言笑了声:“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与岁数相符的智力与能力,倘若这些人个个精明,也不必沦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姜迎耸耸肩,虽说不想附和他,但他说得倒也不错。 她没再管这层问题,又问:“他夺舍你之前,是否一路跟随王朝的那位小乞丐来到界轮盘?另外倘若界域失衡是他们所为,那他们为何不直接公开仙境消息与路线,让所有百姓慕名而来,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当年明确得知仙境路线者,除却我阿爹,看起来再无人得知,若是如此,他们‘招揽’的人员必定大打折扣,他们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最后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拧着眉头问司空傅:“当年在我看来,的确只你一人随我进入了仙境,不知在你我之后,你们司空府是否还有人前来,又或者你一路也留下了可供他们追踪的路线记号?” 司空傅一听她最后一问,便知她在想些什么。 微微扩散的瞳孔让他的情绪不甚清晰,但那低而轻的一个气声,却能听出他对此问题的抗拒。 “你想通过我打探司空府,你是认为我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六亲不认,亦或觉得你我已是统一战线了?” 姜迎一听,止不住笑出声来。年轻清脆的声音银铃般动听,然而声音之中又透露着冬日寒泉一般的冷意。 “统一战线?——该是我问你,你以为你坦白了罪域的消息,我便会与你站到同一战线? 你们司空府之人的下落,我并非那么在意,但是莫怪我不提醒你,倘若你们司空府之人未与你汇合,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当年传闻敌国亦有仙人相助,放到今日局面,想必你也清楚那‘仙人’意味着什么、代表了什么。 既然你进入仙境便被对方夺舍,你认为你的司空府能够幸免于难? 又或者你们当中能出天之骄子,进入仙境后勤勤恳恳修行,进步显着。然而这样的优秀人选,在罪域亡魂眼中又是何等‘地位’?他们会放过这些现成的利用工具,只因你这位兄长已被他们利用,便卖你这个面子?” 司空傅两眼骤眯,一股浓烈杀气滚滚而来。 姜迎却是轻蔑一笑,抱着胳膊倚着墙,右手随手一捏印,对方便闷哼一声,歪倒在地。 “你的意识之外尚有我的封锁术。你想要反抗或者其他,好歹,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处境。” 司空傅痛得好一阵子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眼睛恨恨地看着姜迎。 然而眼眸在意识游离的情况下,黑乎乎的连聚焦也做不到,对于外人而言,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待到姜迎觉得时间够了,惩罚也够了,她才松开手上印契。 等对方意识重新凝聚,她如一切并未发生过一般继续道:“那么现在,让我们忘记司空府的事情,回到主题——我先前的问题,你能好好回答我了么?” 司空傅的反应其实已经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没有必要再问下去,还不如回到先前的主题。 司空傅又花了小一阵子才勉强忍住痛苦,把自己的身子摆正。 看到姜迎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暗暗咬了咬牙,旋即才缓慢开口:“虚无亡魂与那小乞丐无关,自他回门与同谋者的谈话之中得知,他当时竟一路追随在我身后,打算进入仙境后,无论你我鹿死谁手,他都夺舍死去那人。 至于为何不直接公布仙境的消息,是因罪域的修士已近饱和——罪域之中的灵气总有上限,哪怕万年更迭之下,此地灵植越发丰富茂盛,但随着修士与灵物同步增多,灵植与仙宗所能提供的灵气亦是有限。 这样的条件下,倘若再大肆引入外界平民,仙境资源便会失衡,资质好的修士修行速度便会减慢。加之你也清楚我们王朝对仙境所持的态度,让圣……让那昏君进入此地,保不准会如何对当地百姓发难。他们是罪人,对人命不定重视,但也不代表他们能够容忍此地出现除他们以外的统治者,更不想让别人影响此地百姓为他们抚养优秀修士的进程。” 姜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方才喊那人昏君?……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认为你人在我手,为了不惹怒我才口不对心?” 司空傅就知道她会留意到这个问题,抬眸淡看她一眼,冷笑道:“你当真以为司空府是只忠于朝廷的走狗?” “难道不是?” “当年司空府扶持那人上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保命之举。自从他登基后失了初心,被权势与美色迷了双眼、不顾朝政不顾社稷,他的敌对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那时便意味着曾为他得罪尽天下的司空府迟早覆灭。 但那人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一心一意只想着享受与长生。司空府接下查探仙境的重任,也不过是想利用此机会,逃离他的掌控自立门户罢了。” 姜迎眼睛眯起,森寒之气骤然爆发:“所以你们司空府并不忠心,但也为了自己的野心,把我将军府害得家破人亡……” 司空傅反倒冷静无比,淡淡地看着她:“此事哪怕司空府不做,其他人不会做?再说了,司空府当时并未真正出手,让你家破人亡的,严格来说是当时出兵的十二太子,司空府当时不过是听从命令,从旁稍加牵制。” 姜迎面色阴沉:“你的意思是,一个‘听从命令’、一个‘身不由己’,便能将你司空府的责任撇干净?” 司空傅道:“身处那样的位置,无论司空府或你将军府,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不欲推脱司空府的责任,但也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没有这么多道理可言。我们司空府一旦抗旨,府中上下同样无法活命,倘若换做是你将军府接下这样的命令,我想你们也难保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迫不得已对其他人下手。” 姜迎听完他的话,只觉胸口生出股气,堵得她把指关节捏出一片白。 好半晌过去,她也没办法疏散这郁气,这一度让她两眼布满愤怒的血丝。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才忽然冷笑一声。 面上的怒意消失了,胸口的郁气也消散了。她收回目光,看着地面,语气冷淡:“你说得对,人总有身不由己之时。 若换做以往,你问这样的问题,我或许会回答你以将军府作风,他们不认为你们该死,便会想办法让你们逃离此大难。但如今,既然你自己亦想得这般清楚,那我日后遇到你们司空府之人,便不必心存犹豫了。” 如此明显的意思,司空傅怎能听不出来。 短短抬眸间隙心绪便已转换万千。 他也沉默了许久,久到洞内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 最后,他却只以一声情绪复杂的笑收场,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是死是活,时也命也运也。” 旋即话锋一转,转移到别的话题:“你前面提起小乞丐,但不知你为何认为她也有亡魂跟随?” 姜迎也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漠然回答:“联系种种迹象,推论所得。” “你的意思是,当时王朝之内不止虚无一道亡魂?” “我以为与虚无一体共处的你,比我更清楚王朝那时究竟有多少亡魂。” 司空傅嗤笑一声,头靠着洞壁:“这世间界域千千万万,遭到破坏的又不止王朝一域,当时有多少亡魂、各自是哪道亡魂进入了哪个界域,谁也不清楚。 虚无明确知道的几亡魂,正是敌国那些所谓的‘仙人’。他们联手布了这么一个局,引得各国交战、王朝内乱,但后来真正引导目标者进入仙境时,他们便开始各自行动,具体谁盯上了谁,谁跟着谁,他们并不清楚,所以我也不清楚。” 姜迎打探不到七月霜那道魂火的消息,也就只好暂时放弃。 这时她忽然生出一个疑问,并且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要挑选合适的修士,便应从目标者的先天资质开始挑选不对么?但我明确自己离开将军府前,都不曾使用测灵盘,相信你们当时也未接触过相应的测灵工具,那他们如何得知我们符合他们的标准?” 司空傅道:“不一定需要灵根资质好。我从虚无口中得知,他当时并未寄希望于你,而是紧盯着我们司空府,因为司空府之人身体条件良好,适合充当他的新‘容器’。而你……”他看了她一眼,“那时虚无的计划是这样的,当你离开将军府,你若是个愚笨之人,那么恐怕连你父亲所留的线索也看不明白,更毋论能够找到仙境路线。 所以他计划着让司空府半路夺走你的线索,代你破解线索秘密,再在前往仙境的途中伺机而动,争取夺舍并借此引来更多的能人。 而你倘若不是那么愚笨,反而有些许小聪明,他也认为你只能撑死进入界轮盘,躲不过司空府的后续追击,也无法在仙境生存下去。 但你当时不仅进入界轮盘,还能反杀敌人——虽说我不大想承认——但以你当时的年纪与条件,你能够做到这等地步,能力已经确实高人一等。届时他不仅能够夺舍,还能将你放入仙境,让你继续发展,这对他而言毫无损失,甚至倒赢一笔,你说他何乐而不为?” 姜迎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肯定,她哼了一声。 这么一来,整件事她了解得差不多了。虽说还是无法确定王朝到底还有人多少人被他们骗入罪域,但好歹,她捋清了各种秘密的真相。 这时,轮到司空傅心有疑惑:“你当时骗虚无与你见面的理由——那个所谓的修为受阻——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的确聪明,也确实有勇有谋。她目前进入仙境六年左右,便已有炼气八层,看来修行的资质同样不差。 那么她会不会已经被敌人盯上,已经开始被窃取修为? 他这么一问,姜迎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方才说四小灵界其实是四小罪域,而罪域里的亡魂又能相互联系,所以他们之间的消息有一定的互通性对么?” 司空傅道:“你不妨直问。” “在我所在的宗门,一开始只是道人与真人被窃取修为,但后来接连出现炼气弟子修为漏泄的现象,这也是他们商议过的结果?” 司空傅点头:“距离突破罪域结界只差最后一步,他们积攒的力量已接近破阵所需,现如今要急着做最后的冲刺了。 另外,据负责维护法阵的罪魂所观察,当破阵之阵有了一定的力量,真正的仙界与罪域交界的地方,会出现异常波动,届时极有可能引起仙界之人关注,从而再被打压、前功尽弃,所以他们需要一鼓作气,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姜迎恍然大悟——现在连云山宗的异常现象也得到了解释。 但也正因如此,她终于明白自萧立修复丹田,再到尹三真人修复突破,这些幕后之人为何都毫无动作。 一来对方专注收集力量,无暇再来处理此事,二来,或许也有一种考量,是觉得他们不出面处理,萧立与尹三真人等人或许也不会察觉有异,或者反向发难。 但也正因如此,其他年轻弟子的丹田恐怕会相继遭殃。 而一旦对方发现,毒老等人将才被盯上的童婉灵的丹田也修复完整,他们难保还能再忍。 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第二百零八章 前司空傅已将自己已知的信息交待完毕,姜迎也将这些信息整理得七七八八。 鉴于得知对方行动正在加速,姜迎也要为接下来的行动做个筹划。 “你可知那法阵布于何处?” 司空傅头也不抬,手指微微往上翘了翘便道:“天上。” “……天上?” “天际布有一巨大法阵,覆盖了四方罪域,肉眼不可见,只有布阵之人才能看到。” “所以你……虚无真人也不能?” “不能。倒是有一设置,能够看到法阵的力量储蓄状况,虚无等人便是倚靠那设置了解总的进程。” “设置在哪里?” “界轮盘。” “……界轮盘?” 这时司空傅没再搭话,看着她道:“光用讲的,哪怕你们找到相应位置,你们也看不到。” “……”姜迎沉眸:“你想说那设置也只有特定之人才能看见?” “嗯。” “……” 见姜迎面带狐疑,司空傅又道:“我没必要骗你,事到如今,谁处于优势谁处于劣势我还是能够分清。” 姜迎想了想,决定先不管这个问题,反正现下争辩再多也不如亲自带他到界轮盘一观究竟,而她目前并未决定何时回去东小灵界,也就没必要现在多问。 她最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司空傅一听,倍觉好笑道:“问我?” “嗯。” “我说的话作数么?” “倘若你说的话能作数,便能作数。” “……” 他深吸一口气,憋住半晌,才重重长出来。 大抵感觉到无力,他的语气也变得轻飘飘的,如天边的浮云。 “你想做什么,我配合你便是。其他多余的试探,大可不必做。” 姜迎冷笑:“你误会了,我问的不是这层,而是——你究竟想死亦或想活着?” “……”司空傅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并非那么重要,倘若你认为受人控制有辱你的尊严,我可以成全你,让你死个痛快,毕竟六年以前你便该死透了。当然,倘若你心存那么一丝活着的心愿,我同样可以成全你,但前提便如你所预料,你日后生死归我掌控,再无自由。” 司空傅是万没想到她事到如今还抱着杀他的念头,便连他有这么好的身份能可利用,她也可以视而不见。 无奈,并且他也确实毫无谈判的条件,他直接道:“说出你的计划。” 姜迎却没有因他的妥协感觉到半点喜悦或庆幸。 能屈能伸的人,从来是最难对付的人,她并不觉得这人一时的低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所在。 她沉默下来,独自思索。 最后,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撂了句“你且待着”,便重启意识封锁术,然后走出洞外。 洞外,尹三真人正在转移到傀儡的虚无真人的识海内搜魂。 姜迎自然不可能轻信司空傅,所以她必然要做两手准备。 待尹三真人搜魂完毕,又服用宁神丹恢复得差不多,她才问了尹三真人搜魂的结果。 与司空傅所言果然八九不离十。 这样一来,她才真正相信司空傅的话。 旋即问了尹三真人几个问题。 一切得到确认后,她才回到洞内,再次唤醒司空傅。 “既然你有虚无真人这层身份,你便代替他回到宗门。” “我?恐怕以我状态,并无法达到你的要求。” “无妨。我会封锁虚无真人的亡魂与神识,并打散他一半功力,再将其放回你体内,届时外人将无法看出此身躯再度易主。 另外先前那场大战,想必已引起不少人察觉,你便以此为借口,解释因何功力减半,这对你而言应当不难。” 司空傅道:“你想我在那里做些什么?” “这要看你能够做些什么。我知道你在王朝深受君主喜爱,除却武功非凡以外,必定还有许多过人之处,包括你的智慧。既然如此,便先以你的想法行事。” “你的最终目的是?” “阻止并向外界揭发这场阴谋。” “……没了?” “其余的暂时不劳你操心。” 司空傅微眯眼,好半晌缓缓点头:“好。” 姜迎没再废话,起身再一次往外走。 再回来时,她身后多了尹三真人、如意与紫雾,还有扛着一具傀儡的焚野。 虚无真人此时已被尹三真人与如意联手废除一半功力,再一次移回司空傅体内后,尹三真人还在他身上下了重重禁制,同时也给他的意识与身体之间建立了更强的联系,让他能够自如行动。 这场“改造”花费了整整七日,改造完毕,先前怏怏无力的司空傅顿时改头换面一般,恢复了原有的精神,脸色也好了不少。 站起来时,姜迎有一瞬间仿佛看到多年以前的那个人,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情绪,让他回宗门按照原计划行事。 当然,还要带上她。 司空傅对此并无意见,只有尹三真人等人有些许担心。 姜迎年轻,进入宗门理由大把,比尹三真人这等身份之人进入要合理许多。 为免引对方生疑,她们便决定只让姜迎一人前往。但这样一来,她们也要担心姜迎在宗门里的安全。 姜迎心知她们的担忧,她自己没了梵尘,重铸需要将断剑带回云山宗给萧立,所以她干脆带上紫雾防身,然后便随司空傅回虚无真人所在的宗门。 但是临走之际,尹三真人忽然叫停她。 她多做了一枚传声符让姜迎随身带着,这是可以与毒老等人沟通的传声符,她特意给姜迎做了一道,以防万一。 “萧弟子早前感应到梵尘剑断,已通过三青真人的传音符询问。但那时你正与那人谈话,我便知告诉他你并无大碍,具体事宜你有时间了再与他详谈吧。” 姜迎让梵尘被断,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接下传声符应道:“我会尽快联系他。”旋即便离开。 一路无话,两人甚至一前一后隔得老远地走,直到回到虚无真人所在的七绝门,很快便有人前来询问:“虚无,你因何离开宗门?……你的修为是?!” 姜迎回头看去,见是一个陌生面孔,并且观那气息,应当与虚无差不多的修为。 此人紧张至此,不难想到他的身份。已换回原主的司空傅默默回头看了姜迎一眼,这才收回目光答:“处理私事,不甚被几位邪修劫持,大战一番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前来询问之人难以置信:“你竟遭遇邪修劫持?……何不寻求协助?” 司空傅不想说太多,模棱两可敷衍过去:“事发突然,且对方手段我亦始料未及。此次我能活命已是万幸,多余之话不想再说,若无要事我想先行休息。” 那人还是担心:“那些邪修莫非……”转眼见旁侧尚有陌生人在场,当即又住口,改口道:“不是那些人吧?” “不是。” “那……这姑娘是?” 司空傅又看了姜迎一眼,稍加思索才道:“有缘人。” “……嗯?” 司空傅面露不耐道:“是我负伤时救我之人,正好她未入宗门,便带她回来看看是否合适。不过此事也待我修整完全再谈,你先回去吧。” 那人面色凝重:“你怎么可以胡乱带陌生人入门……” 司空傅登时冷眼剐去,本便不佳的心情加上王朝常年磨炼的气势,竟然能够与原本的虚无真人以假乱真。 那人一看,知他极度不耐烦了。 虚无本身也是寡言少语、脾气不善之人,他并没有怀疑太多,让他好生休息便先离开。 送走那人,司空傅给姜迎简单说了此人的信息,之后便喊上数位弟子,在虚无真人的住所附近给姜迎清出一间房,让她暂时住下。 姜迎对这个宗门还有许多疑问,但她才来,不适宜四处乱走,于是先安分住下。 在意识力薄弱的司空傅休息的时候,她想起尹三真人所说的话,便取出传声符联系到萧立。 后者再一次被她吓坏。 “姜师妹!说好的保重自己和梵尘呢?!梵尘怎么断了?!” 姜迎首先道歉:“抱歉,是我一时大意,让敌人有机可乘。”旋即向他说明了当时的情形。 萧立听罢,心有余悸:“他们一群真人在干仗,你一个年轻弟子瞎凑什么热闹?!……听尹三真人日前所说,你还受伤了,如何,可有大碍?此次你们外出简直危机重重,如今有进展了么?倘若没有,倘若太难,不如你们先回云山宗吧,否则你们再有什么意外,我与三青真人的小心肝可是受不住啊!” 姜迎见他不等自己回答,便自顾自先问了一大堆,无奈之下,干脆等他一口气说完。 这之后才一一回答他的问题,回答完,她正色道:“云山宗的修为问题已得到确切答案,此事我想尹三真人已与三青真人详谈,我便不赘述。 目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师兄你,若你时间充裕,还望能够出手协助。” “你说你说。” 姜迎道:“不知你是否还留着我那次自剑冢谷带回的剑石?” “是指那些剑灵前辈赠予你的剑石?” “不错。” “留着的,我本想用于改良梵尘,没想那次过后,我便少有与你见面的机会,也少有铸剑时间。” “既然如此,梵尘断剑我还留着,若无意外,我与尹三真人大抵不日后回门,届时劳烦师兄以那枚剑石,替我重铸梵尘。” 萧立闻言,第一时间爽快应下:“没问题!小事一桩!” 然而很快他感觉不对,沉声问:“这种事你何须这般郑重其事与我说?听起来,你又打算带着梵尘去干什么危险事?” 姜迎想到日后需要做的许多事,摇头道:“以防万一罢了。” 萧立当然不信,可是两人聊得多了,他也能听出她什么话会讲,什么话不会讲,一旦是后者,哪怕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她也不定会说,他也就懒得多此一问了。 问没办法问,叨叨一番倒是可以的。接下来姜迎便听到萧立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道理与警告,什么劝她不要冲动啦,不要总是挑战修为高出她一大截的人物啦,不要太过操劳啦,不要老干危险的事情啦。 讲着讲着,姜迎还发现他提到了郭潇潇,里面有好些话都是从郭潇潇的话里搬来的,一经询问,原来郭潇潇得知尹三真人还与萧立等人联系,她便时常跑来找萧立等人了解尹三真人的近况,顺道交个朋友。 姜迎想起郭潇潇也是位能聊能唠叨的姑娘,这两人玩到一起,那场面简直不敢想…… 感觉耳朵仿佛嗡嗡响,她甩甩头,及时打断萧立的又一轮唠叨:“好了好了,我会小心,谢师兄关怀,师兄早些休息吧。” 萧立一听便知她想的是什么:“又嫌师兄我唠叨了???” 姜迎忙说不是,结果又被叨叨了一顿。整整两刻钟过去,对方才总算说累了,要停了,姜迎连忙断掉传声符的联系。 没过多久,尹三真人又找来。但她比萧立干脆利落得多,问清楚姜迎的情况与她接下来的打算,又稍稍叮嘱了两句,便不再多说,去干另一件正事。 ——没错,她与如意等剑灵要去尝试打开界域通道的方法。 先前搜魂虚无真人,她看到他记忆中打破界域平衡所用的术法。现在虽然姜迎还没准备要回王朝,但它作为一大退路,还是可以事先研究清楚。 再者司空傅并不知道姜迎父亲还活着,后者作为姜迎的一大软肋,倘若她想要完全控制司空傅,这软肋便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们还要负责找到姜临锋,然后将他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尹三真人带着剑灵办事,而姜迎这边则在司空傅休息好后,马上让他带她调查罪域法阵的事情。 这件事虚无真人本身知道的也不算多,他只知这一切的背景由来,却不知具体的阵法是什么、如何破。 而姜迎深知对方破阵的心有多急切,更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她不能让当年的“罪人”暗自破阵,否则一旦被真正的仙境仙家发现并加以施压,这里的四小灵界甚至连同的界域都会遭殃,这样的话,她会再次失去她的至亲,也失去一切她关心的与关心她的诸多前辈与友人。 第二百零九章 (后天来看) 第一章 虚无真人亡魂最后爆发的力量所幸不强,姜迎哪怕被它冲击出数丈之远,也只伤势稍微沉重,却无性命之忧。 被皮皮花等保护落地后,她痛得眼冒金花,躺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重新视线聚焦,随后被紫雾喂了几枚丹药,又被焚野以元力治疗了一阵。 待她眼前重影消失,乱如麻的思绪也重新回归于一处,她看到远处虚无真人的魂魄已被顺利封入镇魂杵,尹三真人走向司空傅的尸身,真准备搜魂。 这时,姜迎喊了一声:“且慢。” 尹三真人疑惑回头,见她情况尚好,放心之余疑惑问:“如何?” 正好她想到姜迎先前的异常举动,又问:“你方才对他施展了什么术法?” 姜迎在紫雾的搀扶下忍痛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那具被“保养”得不错的尸身。 魂魄离体,维持躯体活力的力量也随之消失,裸露在衣衫之外的皮肤肉眼可见开始软化、坍塌,颇有加速腐烂之势。 姜迎在尸身侧面蹲下,抬手时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停在他额头上方。 一道神识之力被她释出、灌入对方识海,半晌,她收回手,眸光森森:“可真命大。” 尹三真人一听,诧异之余立马也释力查探。 片刻后,她收回手暗惊:此人竟然还没死! 确切来说,死是死了,却还留有一丝残存的意识,躲在识海的边缘,几乎游离在识海之外。 尹三真人看向姜迎:“你……方才是在救他?”这缕意识周遭有姜迎的术法包围,免了他无有依附只能消散的命运。 姜迎面色阴沉,如凝黑水:“算是。” 这个术法是她在查阅缚灵术的时候看到的意识封印术,当时看着并用不上,但她为防万一,还是去学了。 当时她便有这么一闪而过的念头:万一这人没死? 当年她逃亡仙境便在后方阴魂不散,万一这次又是? 没想到,她的这个万一应验了。 方才在虚无真人被围攻而开始力竭时,她恰好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眼神变化。 大抵是这一缕残留的意识拼着最后一次机会与希望,留下了这么一个信号。 她便在虚无之魂被抽离的同时,以自己的神识迅速搜索了一番,将遍布全身各处的残缺意识全数聚集回来,以此救了他一把。 此事令尹三真人诧异且迷惑,见那缕意识被术法封锁住,便直接问姜迎:“你因何救他?”不是不共戴天之仇? 姜迎沉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镇魂杵,没有直面回答:“真人能够将这一缕意识放到躯体的主导位置么?” 见尹三真人似乎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譬如将虚无真人的亡魂再移回此躯体,但封锁他的识海神识,让原主的意识来主导这副身体。” 尹三真人更感惊讶:“你想让他重返阳间?……你究竟想做什么?”她知道姜迎不会无端做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并且平素每每听她提及这司空府的人,都能看到她面上与眼里确切的恨意,她不可能无端端便让仇人“复活”。 她应当有自己的一套计划。 姜迎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毫无生气的尸身,半晌过去还是没有回答,似乎还在思考。 直到如意听到遥远方向逐渐有靠近的脚步声响起,出声提醒她们,她才收回目光站了起来:“带走再说吧。我想做什么不重要,还得看这个人肯不肯配合。” 尹三真人等便没有再问,也没有再耽误时间,焚野几人将地上的阵法痕迹消除干净,尹三真人与如意等则带着镇魂杵和司空傅的躯壳迅速离开此地。 当外界听闻动静的修士来到野地时,野地已经空空如也,只余无法清除的一地打斗痕迹,显示他们方才确实不曾感应失误——此地方才却是经历了一场激战。 可是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何人与何人在此处对打,他们便不得而知了。彼此询问也没有答案,他们便相继散开。 直到此地重新恢复安静,才有一黑袍之人拄着拐杖,缓慢地来到此地。 看着此地的战斗痕迹,再感受到此地残余的气息,他看了一眼天空,好半晌倏忽冷笑一声,又拄着拐杖缓慢离开…… ………… 姜迎等人换了个地方,在一处有山洞的山腰,确认安全后一如既往布下屏蔽法阵与防御法阵,然后各自干各自事情。 给姜迎留了一个处理事情的空间。 姜迎钻入洞内,将司空傅的身体挨着洞壁以坐姿摆好,五花大绑并贴了一张禁锢符,随后坐到他对面。 手印一掐一解,神识封印术便被她解开。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靠墙侧着脑袋,身体僵硬。 姜迎等了一阵,见他丝毫没有能苏醒的意思,蹙起眉头心说看来不行? 哪怕方才灌注了部分灵力给他,支撑他操纵身体,难道也还是不可以? 她想了想,再次散出一股灵力,隔空传过去。 半晌,对面的人终于动了。 紧闭的眼帘颤了颤,在姜迎的灵力加持下,花费了足有十息的时间,才勉勉强强睁开。 眼中眼眸依旧毫无聚焦,死气沉沉。但他又花了半晌,竟然生生挣扎着将头“掰”正,用毫无焦点的眼睛“直视”姜迎。 “……呵。”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极其自嘲地笑了一声。 姜迎眼睁睁看着他动起来,再听到这熟悉的气声,有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想手撕了他。 但她还是忍住了。 抱着胳膊倚着墙,冷冷道:“能说话么?” 对面人用了好半天,才勉强操纵嗓子抖动一下:“嗯。” “知我为何拉你一把?” 对面又花了半天,嘴唇缓慢翕动:“问吧。” 姜迎冷笑一声,心里则暗暗咬牙,哪怕是敌人也不得不佩服他这股顽强劲与洞察力。 “你靠什么‘活’到现在?”她阴恻恻地问。 对方抬眸看过来,片刻后又省力一般垂下眼帘,最后甚至干脆闭上。 “藏着。” 姜迎想到自己发现他的意识时,那意识碎成了粉末一般,散布于各方位置,气息更是虚弱得几可忽略不计。 她心猜他应该利用了身体与自己生来最为契合的一体性,才能勉强依附与身体而不让入侵者发现。 可即便这样,能够在意识破碎不堪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消散,也足够显示他的意志力与要活下来的决心了。 果然是从王朝御用组织所出的暗卫,活着的时候恐怕便受过不少这种极度考验意志力的训练。 她冷哼一声,没再细问这个问题,直奔要点:“你与那人同体数年,应当得到不少消息,说吧,将你所知的一切交待清楚。” 说着,为了让他更方便说话,她灵力再输,将他的意识力量提升到极点。 虚弱的意识被灵力这般强行催发,它所承受的痛苦是难以言状的,司空傅哪怕再如何能忍,也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子微颤。 姜迎就这样冷眼看着,静静地等着。等司空傅勉强适应了痛苦,抬眸恨恨地看过来。 又过了片刻,司空傅收敛眼中情绪,认命一般动了动身子,换一个稍微自在一些的姿势坐好。 “修为问题与王朝问题,你想先听哪个?” “你最想告诉我哪个?” 他又看了她一眼,半晌低呵一声,垂眸说道:“我们是棋子。” “……嗯?” “什么仙境,什么修行,尽是幌子。无论你的父亲、你、王朝亦或我,全是这些人的棋子。” 姜迎长眼一眯,语气森寒:“说具体。” 司空傅又挪了挪身子,低声道:“具体便是我们都被算计了。以你的洞察力,进入四小灵界这些年,难道从未发现这些灵界处处存在着诡异现象?” 姜迎想了想:“与修为问题有关,是么?” 司空傅点点头:“窃取修为……你被窃取了?” “没有。” “那你如何得知?” “现在可不是你问我的时候。” 司空傅又抬眸看她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没事人一样继续道:“你可曾听说过‘仙界罪域’?” 姜迎眉一蹙:“罪域?……此处莫非是罪域,那些人是仙界罪人,之所以窃取修为,是因想用众人修为突破罪域?” “……”司空傅诧异地抬头看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奇,“你知道?” 姜迎看他这表情便知自己猜得七七八八,虽说方才她只是一时闪过这个念头,但当得到司空傅间接的承认后,再细想下来,这一切便能捋清。 她多年以前第一次得知尹三真人的元丹有损、修为被盗窃,便与尹三真人猜测过幕后者窃取修为,是因想要以此驱动某种强大的法阵或法器。 而需要到众多真人修为的法阵法器,必然又非凡品,他们在灵界之中从未见过需要这般力量才能够驱动使用的器物,那么她有理由相信这是远超她们认知的事物。 倘若放在司空傅口中的罪域之上,哪怕她并未得知罪域的确切概念,却也能够想象这之间的关联。 尤其她不止一次为这些人的手段感到恶寒,不止一次认为能够用此手段算计他人的人,绝非正道之人。倘若他们其实是罪人,整个四小灵界又都是非寻常意义的修真之地,那么这一切便能够完全解释清楚…… 可是, “那人仅是金丹修为,若是所谓的罪人,他何时获罪?何时来到此处?包括其他罪人,他们因何能与平民百姓同住一处?总不能此地所有人均是所谓的仙界罪人……” 司空傅正要说话,她思绪一转,又道:“莫非他早已身亡,在此处流连多年,甚至是为了躲避某些惩罚,才打破各地界域平衡,逃往外界,寻找到合适的机会才回来此地?” 司空傅心中暗叹这姑娘的头脑果然厉害,思维转得够快。 短短三句话功夫,核心之处便被她窥破得七七八八了。 那还问什么问?自己琢磨便是了。 他对被她抓获的处境感到一阵无力,真是万万没想到,曾经作为王朝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多年以前死在她手下一次,多年以后还要被她控制。而她哪怕成长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也就是说,他堂堂王朝御用之将,被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完败了两次。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叹出来。 可惜哪怕再如何不甘心,事已至此,他也不想挣扎什么,或者为自己的败势找什么借口。 “你说的思路基本都对。” “不对在何处?” “此地原本并无百姓,我从那虚无真人与其他同谋者的交谈之中得知,此地原先仅是真正的仙境处罚仙家罪人的一片固有罪域。 此罪域设立于万年以前,当时总共一百三十位罪人——不,罪仙——被其他仙人合力缉拿,击杀之后,将亡魂驱逐于此,旨在令其在此罪域生生世世不得再出,受尽煎熬。 然而数百上千年后,他们被仙家忘却,此地也成了真正的流放之地,无人看管。 其中部分亡魂发现第一处失衡的界域,便从那里俘虏百姓,转移至此地,逼他们生儿育女,再从中挑选修仙人选,授以仙术,企图让他们协助自己突破罪域,重回仙界。 可是,此罪域的界域法阵实在过于厉害,他们很快便发现仅凭这些人,根本难以打破法阵。 无奈之下,又心生一计,开始寻找打破其他普通界域的方法,借此引来更多的人,挑选更多的修士从小培养,还开始佯装真正的仙人,让他们心甘情愿拜师学艺,并对自己言听计从。” 司空傅言至此处,缓了一口气,才又继续:“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有部分罪人之魂耗尽了魂力,只能含恨魂飞魄散。 剩余的罪魂眼见计划无望,便留下了破阵之阵,并留下种种关于界域的秘密,封印于最隐秘之处,便相继进入沉眠。 事到如今,四大罪域逐渐成为寻常的修真之地,也发展出各式各样的宗门,成为如今人们口中的四小灵界。但沉眠的罪魂也因此再次苏醒,再次行动,进行再一次的破阵计划——便有了王朝的界域失衡,有了王朝与敌国、王朝与将军府的种种斗争与遭遇。” 第二百一十章 (后天来看) 司空傅说罢,没再继续,静静地等姜迎消化信息。 姜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司空傅所言大部分符合她方才的猜测,可当听到这罪域形成于万年以前、这计划已有万年的历史,她心情还是十分复杂。 好一阵后,她才抬眸看过去:“所以虚无真人亦是当时的罪人?” 司空傅道:“是。” “看起来不大像。” 司空傅疑惑:“不像?” 姜迎想起今日之战,对方无论沉稳度亦或敏锐度等等,均不像是一位活了上万年的人。 哪怕他后来陷入沉眠,也不该有如此急躁且鲁莽的性子。 她随口说了句,司空傅闻言笑了声:“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与岁数相符的智力与能力,倘若这些人个个精明,也不必沦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姜迎耸耸肩,虽说不想附和他,但他说得倒也不错。 她没再管这层问题,又问:“他夺舍你之前,是否一路跟随王朝的那位小乞丐来到界轮盘?另外倘若界域失衡是他们所为,那他们为何不直接公开仙境消息与路线,让所有百姓慕名而来,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当年明确得知仙境路线者,除却我阿爹,看起来再无人得知,若是如此,他们‘招揽’的人员必定大打折扣,他们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最后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拧着眉头问司空傅:“当年在我看来,的确只你一人随我进入了仙境,不知在你我之后,你们司空府是否还有人前来,又或者你一路也留下了可供他们追踪的路线记号?” 司空傅一听她最后一问,便知她在想些什么。 微微扩散的瞳孔让他的情绪不甚清晰,但那低而轻的一个气声,却能听出他对此问题的抗拒。 “你想通过我打探司空府,你是认为我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六亲不认,亦或觉得你我已是统一战线了?” 姜迎一听,止不住笑出声来。年轻清脆的声音银铃般动听,然而声音之中又透露着冬日寒泉一般的冷意。 “统一战线?——该是我问你,你以为你坦白了罪域的消息,我便会与你站到同一战线? 你们司空府之人的下落,我并非那么在意,但是莫怪我不提醒你,倘若你们司空府之人未与你汇合,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当年传闻敌国亦有仙人相助,放到今日局面,想必你也清楚那‘仙人’意味着什么、代表了什么。 既然你进入仙境便被对方夺舍,你认为你的司空府能够幸免于难? 又或者你们当中能出天之骄子,进入仙境后勤勤恳恳修行,进步显着。然而这样的优秀人选,在罪域亡魂眼中又是何等‘地位’?他们会放过这些现成的利用工具,只因你这位兄长已被他们利用,便卖你这个面子?” 司空傅两眼骤眯,一股浓烈杀气滚滚而来。 姜迎却是轻蔑一笑,抱着胳膊倚着墙,右手随手一捏印,对方便闷哼一声,歪倒在地。 “你的意识之外尚有我的封锁术。你想要反抗或者其他,好歹,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处境。” 司空傅痛得好一阵子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眼睛恨恨地看着姜迎。 然而眼眸在意识游离的情况下,黑乎乎的连聚焦也做不到,对于外人而言,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待到姜迎觉得时间够了,惩罚也够了,她才松开手上印契。 等对方意识重新凝聚,她如一切并未发生过一般继续道:“那么现在,让我们忘记司空府的事情,回到主题——我先前的问题,你能好好回答我了么?” 司空傅的反应其实已经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没有必要再问下去,还不如回到先前的主题。 司空傅又花了小一阵子才勉强忍住痛苦,把自己的身子摆正。 看到姜迎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暗暗咬了咬牙,旋即才缓慢开口:“虚无亡魂与那小乞丐无关,自他回门与同谋者的谈话之中得知,他当时竟一路追随在我身后,打算进入仙境后,无论你我鹿死谁手,他都夺舍死去那人。 至于为何不直接公布仙境的消息,是因罪域的修士已近饱和——罪域之中的灵气总有上限,哪怕万年更迭之下,此地灵植越发丰富茂盛,但随着修士与灵物同步增多,灵植与仙宗所能提供的灵气亦是有限。 这样的条件下,倘若再大肆引入外界平民,仙境资源便会失衡,资质好的修士修行速度便会减慢。加之你也清楚我们王朝对仙境所持的态度,让圣……让那昏君进入此地,保不准会如何对当地百姓发难。他们是罪人,对人命不定重视,但也不代表他们能够容忍此地出现除他们以外的统治者,更不想让别人影响此地百姓为他们抚养优秀修士的进程。” 姜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方才喊那人昏君?……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认为你人在我手,为了不惹怒我才口不对心?” 司空傅就知道她会留意到这个问题,抬眸淡看她一眼,冷笑道:“你当真以为司空府是只忠于朝廷的走狗?” “难道不是?” “当年司空府扶持那人上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保命之举。自从他登基后失了初心,被权势与美色迷了双眼、不顾朝政不顾社稷,他的敌对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那时便意味着曾为他得罪尽天下的司空府迟早覆灭。 但那人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一心一意只想着享受与长生。司空府接下查探仙境的重任,也不过是想利用此机会,逃离他的掌控自立门户罢了。” 姜迎眼睛眯起,森寒之气骤然爆发:“所以你们司空府并不忠心,但也为了自己的野心,把我将军府害得家破人亡……” 司空傅反倒冷静无比,淡淡地看着她:“此事哪怕司空府不做,其他人不会做?再说了,司空府当时并未真正出手,让你家破人亡的,严格来说是当时出兵的十二太子,司空府当时不过是听从命令,从旁稍加牵制。” 姜迎面色阴沉:“你的意思是,一个‘听从命令’、一个‘身不由己’,便能将你司空府的责任撇干净?” 司空傅道:“身处那样的位置,无论司空府或你将军府,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不欲推脱司空府的责任,但也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没有这么多道理可言。我们司空府一旦抗旨,府中上下同样无法活命,倘若换做是你将军府接下这样的命令,我想你们也难保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迫不得已对其他人下手。” 姜迎听完他的话,只觉胸口生出股气,堵得她把指关节捏出一片白。 好半晌过去,她也没办法疏散这郁气,这一度让她两眼布满愤怒的血丝。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才忽然冷笑一声。 面上的怒意消失了,胸口的郁气也消散了。她收回目光,看着地面,语气冷淡:“你说得对,人总有身不由己之时。 若换做以往,你问这样的问题,我或许会回答你以将军府作风,他们不认为你们该死,便会想办法让你们逃离此大难。但如今,既然你自己亦想得这般清楚,那我日后遇到你们司空府之人,便不必心存犹豫了。” 如此明显的意思,司空傅怎能听不出来。 短短抬眸间隙心绪便已转换万千。 他也沉默了许久,久到洞内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 最后,他却只以一声情绪复杂的笑收场,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是死是活,时也命也运也。” 旋即话锋一转,转移到别的话题:“你前面提起小乞丐,但不知你为何认为她也有亡魂跟随?” 姜迎也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漠然回答:“联系种种迹象,推论所得。” “你的意思是,当时王朝之内不止虚无一道亡魂?” “我以为与虚无一体共处的你,比我更清楚王朝那时究竟有多少亡魂。” 司空傅嗤笑一声,头靠着洞壁:“这世间界域千千万万,遭到破坏的又不止王朝一域,当时有多少亡魂、各自是哪道亡魂进入了哪个界域,谁也不清楚。 虚无明确知道的几亡魂,正是敌国那些所谓的‘仙人’。他们联手布了这么一个局,引得各国交战、王朝内乱,但后来真正引导目标者进入仙境时,他们便开始各自行动,具体谁盯上了谁,谁跟着谁,他们并不清楚,所以我也不清楚。” 姜迎打探不到七月霜那道魂火的消息,也就只好暂时放弃。 这时她忽然生出一个疑问,并且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要挑选合适的修士,便应从目标者的先天资质开始挑选不对么?但我明确自己离开将军府前,都不曾使用测灵盘,相信你们当时也未接触过相应的测灵工具,那他们如何得知我们符合他们的标准?” 司空傅道:“不一定需要灵根资质好。我从虚无口中得知,他当时并未寄希望于你,而是紧盯着我们司空府,因为司空府之人身体条件良好,适合充当他的新‘容器’。而你……”他看了她一眼,“那时虚无的计划是这样的,当你离开将军府,你若是个愚笨之人,那么恐怕连你父亲所留的线索也看不明白,更毋论能够找到仙境路线。 所以他计划着让司空府半路夺走你的线索,代你破解线索秘密,再在前往仙境的途中伺机而动,争取夺舍并借此引来更多的能人。 而你倘若不是那么愚笨,反而有些许小聪明,他也认为你只能撑死进入界轮盘,躲不过司空府的后续追击,也无法在仙境生存下去。 但你当时不仅进入界轮盘,还能反杀敌人——虽说我不大想承认——但以你当时的年纪与条件,你能够做到这等地步,能力已经确实高人一等。届时他不仅能够夺舍,还能将你放入仙境,让你继续发展,这对他而言毫无损失,甚至倒赢一笔,你说他何乐而不为?” 姜迎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肯定,她哼了一声。 这么一来,整件事她了解得差不多了。虽说还是无法确定王朝到底还有人多少人被他们骗入罪域,但好歹,她捋清了各种秘密的真相。 这时,轮到司空傅心有疑惑:“你当时骗虚无与你见面的理由——那个所谓的修为受阻——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的确聪明,也确实有勇有谋。她目前进入仙境六年左右,便已有炼气八层,看来修行的资质同样不差。 那么她会不会已经被敌人盯上,已经开始被窃取修为? 他这么一问,姜迎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方才说四小灵界其实是四小罪域,而罪域里的亡魂又能相互联系,所以他们之间的消息有一定的互通性对么?” 司空傅道:“你不妨直问。” “在我所在的宗门,一开始只是道人与真人被窃取修为,但后来接连出现炼气弟子修为漏泄的现象,这也是他们商议过的结果?” 司空傅点头:“距离突破罪域结界只差最后一步,他们积攒的力量已接近破阵所需,现如今要急着做最后的冲刺了。 另外,据负责维护法阵的罪魂所观察,当破阵之阵有了一定的力量,真正的仙界与罪域交界的地方,会出现异常波动,届时极有可能引起仙界之人关注,从而再被打压、前功尽弃,所以他们需要一鼓作气,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姜迎恍然大悟——现在连云山宗的异常现象也得到了解释。 但也正因如此,她终于明白自萧立修复丹田,再到尹三真人修复突破,这些幕后之人为何都毫无动作。 一来对方专注收集力量,无暇再来处理此事,二来,或许也有一种考量,是觉得他们不出面处理,萧立与尹三真人等人或许也不会察觉有异,或者反向发难。 但也正因如此,其他年轻弟子的丹田恐怕会相继遭殃。 而一旦对方发现,毒老等人将才被盯上的童婉灵的丹田也修复完整,他们难保还能再忍。 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后天来看) 第一章 前司空傅已将自己已知的信息交待完毕,姜迎也将这些信息整理得七七八八。 鉴于得知对方行动正在加速,姜迎也要为接下来的行动做个筹划。 “你可知那法阵布于何处?” 司空傅头也不抬,手指微微往上翘了翘便道:“天上。” “……天上?” “天际布有一巨大法阵,覆盖了四方罪域,肉眼不可见,只有布阵之人才能看到。” “所以你……虚无真人也不能?” “不能。倒是有一设置,能够看到法阵的力量储蓄状况,虚无等人便是倚靠那设置了解总的进程。” “设置在哪里?” “界轮盘。” “……界轮盘?” 这时司空傅没再搭话,看着她道:“光用讲的,哪怕你们找到相应位置,你们也看不到。” “……”姜迎沉眸:“你想说那设置也只有特定之人才能看见?” “嗯。” “……” 见姜迎面带狐疑,司空傅又道:“我没必要骗你,事到如今,谁处于优势谁处于劣势我还是能够分清。” 姜迎想了想,决定先不管这个问题,反正现下争辩再多也不如亲自带他到界轮盘一观究竟,而她目前并未决定何时回去东小灵界,也就没必要现在多问。 她最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司空傅一听,倍觉好笑道:“问我?” “嗯。” “我说的话作数么?” “倘若你说的话能作数,便能作数。” “……” 他深吸一口气,憋住半晌,才重重长出来。 大抵感觉到无力,他的语气也变得轻飘飘的,如天边的浮云。 “你想做什么,我配合你便是。其他多余的试探,大可不必做。” 姜迎冷笑:“你误会了,我问的不是这层,而是——你究竟想死亦或想活着?” “……”司空傅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并非那么重要,倘若你认为受人控制有辱你的尊严,我可以成全你,让你死个痛快,毕竟六年以前你便该死透了。当然,倘若你心存那么一丝活着的心愿,我同样可以成全你,但前提便如你所预料,你日后生死归我掌控,再无自由。” 司空傅是万没想到她事到如今还抱着杀他的念头,便连他有这么好的身份能可利用,她也可以视而不见。 无奈,并且他也确实毫无谈判的条件,他直接道:“说出你的计划。” 姜迎却没有因他的妥协感觉到半点喜悦或庆幸。 能屈能伸的人,从来是最难对付的人,她并不觉得这人一时的低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所在。 她沉默下来,独自思索。 最后,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撂了句“你且待着”,便重启意识封锁术,然后走出洞外。 洞外,尹三真人正在转移到傀儡的虚无真人的识海内搜魂。 姜迎自然不可能轻信司空傅,所以她必然要做两手准备。 待尹三真人搜魂完毕,又服用宁神丹恢复得差不多,她才问了尹三真人搜魂的结果。 与司空傅所言果然八九不离十。 这样一来,她才真正相信司空傅的话。 旋即问了尹三真人几个问题。 一切得到确认后,她才回到洞内,再次唤醒司空傅。 “既然你有虚无真人这层身份,你便代替他回到宗门。” “我?恐怕以我状态,并无法达到你的要求。” “无妨。我会封锁虚无真人的亡魂与神识,并打散他一半功力,再将其放回你体内,届时外人将无法看出此身躯再度易主。 另外先前那场大战,想必已引起不少人察觉,你便以此为借口,解释因何功力减半,这对你而言应当不难。” 司空傅道:“你想我在那里做些什么?” “这要看你能够做些什么。我知道你在王朝深受君主喜爱,除却武功非凡以外,必定还有许多过人之处,包括你的智慧。既然如此,便先以你的想法行事。” “你的最终目的是?” “阻止并向外界揭发这场阴谋。” “……没了?” “其余的暂时不劳你操心。” 司空傅微眯眼,好半晌缓缓点头:“好。” 姜迎没再废话,起身再一次往外走。 再回来时,她身后多了尹三真人、如意与紫雾,还有扛着一具傀儡的焚野。 虚无真人此时已被尹三真人与如意联手废除一半功力,再一次移回司空傅体内后,尹三真人还在他身上下了重重禁制,同时也给他的意识与身体之间建立了更强的联系,让他能够自如行动。 这场“改造”花费了整整七日,改造完毕,先前怏怏无力的司空傅顿时改头换面一般,恢复了原有的精神,脸色也好了不少。 站起来时,姜迎有一瞬间仿佛看到多年以前的那个人,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情绪,让他回宗门按照原计划行事。 当然,还要带上她。 司空傅对此并无意见,只有尹三真人等人有些许担心。 姜迎年轻,进入宗门理由大把,比尹三真人这等身份之人进入要合理许多。 为免引对方生疑,她们便决定只让姜迎一人前往。但这样一来,她们也要担心姜迎在宗门里的安全。 姜迎心知她们的担忧,她自己没了梵尘,重铸需要将断剑带回云山宗给萧立,所以她干脆带上紫雾防身,然后便随司空傅回虚无真人所在的宗门。 但是临走之际,尹三真人忽然叫停她。 她多做了一枚传声符让姜迎随身带着,这是可以与毒老等人沟通的传声符,她特意给姜迎做了一道,以防万一。 “萧弟子早前感应到梵尘剑断,已通过三青真人的传音符询问。但那时你正与那人谈话,我便知告诉他你并无大碍,具体事宜你有时间了再与他详谈吧。” 姜迎让梵尘被断,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接下传声符应道:“我会尽快联系他。”旋即便离开。 一路无话,两人甚至一前一后隔得老远地走,直到回到虚无真人所在的七绝门,很快便有人前来询问:“虚无,你因何离开宗门?……你的修为是?!” 姜迎回头看去,见是一个陌生面孔,并且观那气息,应当与虚无差不多的修为。 此人紧张至此,不难想到他的身份。已换回原主的司空傅默默回头看了姜迎一眼,这才收回目光答:“处理私事,不甚被几位邪修劫持,大战一番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前来询问之人难以置信:“你竟遭遇邪修劫持?……何不寻求协助?” 司空傅不想说太多,模棱两可敷衍过去:“事发突然,且对方手段我亦始料未及。此次我能活命已是万幸,多余之话不想再说,若无要事我想先行休息。” 那人还是担心:“那些邪修莫非……”转眼见旁侧尚有陌生人在场,当即又住口,改口道:“不是那些人吧?” “不是。” “那……这姑娘是?” 司空傅又看了姜迎一眼,稍加思索才道:“有缘人。” “……嗯?” 司空傅面露不耐道:“是我负伤时救我之人,正好她未入宗门,便带她回来看看是否合适。不过此事也待我修整完全再谈,你先回去吧。” 那人面色凝重:“你怎么可以胡乱带陌生人入门……” 司空傅登时冷眼剐去,本便不佳的心情加上王朝常年磨炼的气势,竟然能够与原本的虚无真人以假乱真。 那人一看,知他极度不耐烦了。 虚无本身也是寡言少语、脾气不善之人,他并没有怀疑太多,让他好生休息便先离开。 送走那人,司空傅给姜迎简单说了此人的信息,之后便喊上数位弟子,在虚无真人的住所附近给姜迎清出一间房,让她暂时住下。 姜迎对这个宗门还有许多疑问,但她才来,不适宜四处乱走,于是先安分住下。 在意识力薄弱的司空傅休息的时候,她想起尹三真人所说的话,便取出传声符联系到萧立。 后者再一次被她吓坏。 “姜师妹!说好的保重自己和梵尘呢?!梵尘怎么断了?!” 姜迎首先道歉:“抱歉,是我一时大意,让敌人有机可乘。”旋即向他说明了当时的情形。 萧立听罢,心有余悸:“他们一群真人在干仗,你一个年轻弟子瞎凑什么热闹?!……听尹三真人日前所说,你还受伤了,如何,可有大碍?此次你们外出简直危机重重,如今有进展了么?倘若没有,倘若太难,不如你们先回云山宗吧,否则你们再有什么意外,我与三青真人的小心肝可是受不住啊!” 姜迎见他不等自己回答,便自顾自先问了一大堆,无奈之下,干脆等他一口气说完。 这之后才一一回答他的问题,回答完,她正色道:“云山宗的修为问题已得到确切答案,此事我想尹三真人已与三青真人详谈,我便不赘述。 目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师兄你,若你时间充裕,还望能够出手协助。” “你说你说。” 姜迎道:“不知你是否还留着我那次自剑冢谷带回的剑石?” “是指那些剑灵前辈赠予你的剑石?” “不错。” “留着的,我本想用于改良梵尘,没想那次过后,我便少有与你见面的机会,也少有铸剑时间。” “既然如此,梵尘断剑我还留着,若无意外,我与尹三真人大抵不日后回门,届时劳烦师兄以那枚剑石,替我重铸梵尘。” 萧立闻言,第一时间爽快应下:“没问题!小事一桩!” 然而很快他感觉不对,沉声问:“这种事你何须这般郑重其事与我说?听起来,你又打算带着梵尘去干什么危险事?” 姜迎想到日后需要做的许多事,摇头道:“以防万一罢了。” 萧立当然不信,可是两人聊得多了,他也能听出她什么话会讲,什么话不会讲,一旦是后者,哪怕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她也不定会说,他也就懒得多此一问了。 问没办法问,叨叨一番倒是可以的。接下来姜迎便听到萧立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道理与警告,什么劝她不要冲动啦,不要总是挑战修为高出她一大截的人物啦,不要太过操劳啦,不要老干危险的事情啦。 讲着讲着,姜迎还发现他提到了郭潇潇,里面有好些话都是从郭潇潇的话里搬来的,一经询问,原来郭潇潇得知尹三真人还与萧立等人联系,她便时常跑来找萧立等人了解尹三真人的近况,顺道交个朋友。 姜迎想起郭潇潇也是位能聊能唠叨的姑娘,这两人玩到一起,那场面简直不敢想…… 感觉耳朵仿佛嗡嗡响,她甩甩头,及时打断萧立的又一轮唠叨:“好了好了,我会小心,谢师兄关怀,师兄早些休息吧。” 萧立一听便知她想的是什么:“又嫌师兄我唠叨了???” 姜迎忙说不是,结果又被叨叨了一顿。整整两刻钟过去,对方才总算说累了,要停了,姜迎连忙断掉传声符的联系。 没过多久,尹三真人又找来。但她比萧立干脆利落得多,问清楚姜迎的情况与她接下来的打算,又稍稍叮嘱了两句,便不再多说,去干另一件正事。 ——没错,她与如意等剑灵要去尝试打开界域通道的方法。 先前搜魂虚无真人,她看到他记忆中打破界域平衡所用的术法。现在虽然姜迎还没准备要回王朝,但它作为一大退路,还是可以事先研究清楚。 再者司空傅并不知道姜迎父亲还活着,后者作为姜迎的一大软肋,倘若她想要完全控制司空傅,这软肋便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们还要负责找到姜临锋,然后将他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尹三真人带着剑灵办事,而姜迎这边则在司空傅休息好后,马上让他带她调查罪域法阵的事情。 这件事虚无真人本身知道的也不算多,他只知这一切的背景由来,却不知具体的阵法是什么、如何破。 而姜迎深知对方破阵的心有多急切,更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她不能让当年的“罪人”暗自破阵,否则一旦被真正的仙境仙家发现并加以施压,这里的四小灵界甚至连同的界域都会遭殃,这样的话,她会再次失去她的至亲,也失去一切她关心的与关心她的诸多前辈与友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后来看 调查打探统统用了一个月,但到最后,却发现七绝门内的相关人物也不过是当年的协助者而已,更多的关于法阵的信息他们一概不知。 他与虚无真人一样,只充当了催动计划与汇报之用,所以靠他获取信息简直无用。 反倒是云山宗,作为已加快进度的仙宗,加之又有如西灵界的明月门一样的第一的名气,搞不好内部人员所得的消息会更多。 姜迎想了想,决定回云山宗。 当年她被人废灵根的账尚未算清,也该一并清算了。 次日她与尹三真人联系,得知她发现再次打破界域的关键,并且此法无论在哪个灵界均能使用,姜迎更是坚定要回去的心。 两人经过商议一拍即合,决定次日启程。 姜迎这才告诉司空傅,后者沉默了片刻,问:“那我?” 姜迎摊手:“你认为呢?” “……”他没再话,回头收拾东西去了。 由于姜临锋身份敏感,姜迎没有让他跟随自己一同离开,但也不放心将他单独留在西灵界。 于是焚野与另一位剑灵首先陪同姜临锋离开,姜迎等人从后跟随。 司空傅常年为朝廷办事,敏锐力非同可,光这么一看,他便道:“你们少了两人。” 姜迎无声看向他,有一瞬间又想把他掐死。 但她还是忍了,轻描淡写道:“那是我请来的前辈,事情办完了,他们自然离开。” 司空傅也就没再什么,站在一侧一副随便指挥的模样。 姜迎与尹三真人交换了个眼神,一众热正式启程。 来到西灵界边界的幻境前,姜迎忽然问司空傅:“你还记得如何离开此处么?” 司空傅知她此话用意:“怎么,你想让我示范么?” 姜迎当即退开,给他让出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空傅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末了又看看眼前的边界法阵。 以他如今的修为,他自然不可能真的破阵,他知道是姜迎在试探他。 看他能否依照虚无真饶记忆,直接上手施展术法。 司空傅盯了眼前的树林一阵,旋即开始动手。 他如今在尹三真饶术法支持下,能够与虚无真饶神识互通,而虚无真人占据他的肉身数年,身体又有了固定的记忆。 所以他哪怕照葫芦画瓢,也是能够摆摆架势的。 至于发挥体内力量,目前尚在努力之郑 姜迎与尹三真人从旁观看,见他这么一套术法下来,对他目前水平有零底。 之后两人也没什么,姜迎更是一言不发。换尹三真人突破了幻境后,一行人一齐离开西灵界。 这时,姜迎想起来司空傅曾的界轮盘设置。 既然要路过此处,便让他带路,前往一寻。 结果司空傅将她们带上侧面的山,那里会有一些从四灵界出来采集灵草的修士,还有一些是特意从一个灵界转移到另一个灵界的修士。 姜迎犹记得自己才来之时,以为那些人都是百姓,后来也才知道许多人其实是打扮得低调的修士。这几日从司空傅那里还得知,这里有一些人要么是从另外界域前来的人,要么还有一种可能,是从在四灵界犯了无可饶恕之罪的修士,被灵界驱逐在外,只能转移到另外的灵界。 这一次姜迎终于来到她先前从未有机会与时间前来的山岭。 这里的确有不少罕见灵植,但都处于深山之中,看样子属于界轮盘的一大特色灵植。 药宝对它们极感兴趣,姜迎干脆将她放出,让她一边跟在后头走,一边摘取自己看中的植物。尹三真人早已习惯药宝的存在,并未多什么,司空傅更是没什么立场好的,于是谁也没管药宝,她得以与皮皮花等在后头玩得个尽兴。 来到其中一座山岭的领峰,姜迎几人这才看到,这上面竟有一看似废弃的祭坛。 外表看来此祭坛早已荒废数百上千年,所使用的木质材料早已腐坏风化,剩下的只有面目全非、长满青苔与蘑菇的残余木桩,以及锈迹斑斑的铁器。 后来经得司空傅解释,她们才得知在司空傅眼里,祭坛台面布着一法阵,法阵之中尚有一圆柱状的“蓄力柱”。 此柱能够清晰看出罪域法阵的力量储备程度,一旦储备圆满,法阵便能被激活,以此打破罪域与真正的仙境之间强大结界。 在姜迎等人眼中,她们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到蓄力柱存在的痕迹,她们有想过稍作尝试,但后来又不约而同认为不妥,于是并未在现场动手。 姜迎也不怀疑司空傅,因为她留了他不少把柄在手,更是捏着他的命脉。 在双方得知一切俱是有心饶阴谋的前提下,他不至于撒谎。 尤其尹三真人曾经搜过虚无真人之魂,他一旦撒谎,尹三真人与姜迎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届时他躲了数年的艰苦努力便功亏一篑,他还不至于这么傻。 记住了位置,姜迎等人便要继续赶路。 司空傅没什么,静静跟着。下山回到界轮盘主道,再走了一阵,他们终于回到东灵界。 虚无真人本来便是西灵界的人,尚不曾来过东灵界,所以进入灵界后,同样没有东灵界信息的司空傅仔细观察起地域差异与路线。 姜迎没管他。 回到原来的地方,她们便无需隐瞒什么了,召出灵舟,一路往云山宗走。 但在进入宗门前,姜迎还是停了下来。 “真人回去后,还望多加留心,毕竟尹一门……” 尹三真人知道她想什么,点点头道:“我会的,放心,正好我也该查查她与那些饶关系了。” 当年姜迎被褚光年陷害,她们便有怀疑尹一尹二门从中作梗。 只可惜那时一切信息均很模糊,她们无从查起,现在有了一条思路,想要追踪便简单多了。 这时也了解了尹一尹三门之间恩怨的如意道:“我可以从中协助,并且我作为镇谷剑灵,云山宗多少给我一些薄面,倘若你不便行事,不妨交由我来办。” 尹三真人拱手道:“多谢。若有需要,我必定前往剑冢谷请求协助。” 如意点点头,回头招呼了其余的剑灵,便先回到云山宗。 之后尹三真人又准备与姜迎分开,然而这时,宗门里迅速冲出两人,其中一人还二话不扑入尹三真人怀中:“师尊!!!” 来人正是郭潇潇,身后是同样得知了消息前来迎接的萧立。 郭潇潇许久不见尹三真人了,思念得不行,并且她听尹三真人成功修复丹田并突破了修为,再看真人如今白发转乌发,精神、气色等等均改善了不少,郭潇潇没有不激动的理。 “师尊,您在西您在外头游历得如何?” 尹三真人在云山宗内,以闭关修行的理由解释她因何长时间不曾露面。七八中文天才  但真人闭关出关均无需上报,进出宗门同样无需申请,故而尹三真人忽然自外头回来,倒也得清楚。 尹三真人没想到郭潇潇会来迎接自己,揉了揉她的头:“一切顺利。” 郭潇潇总算放心,转眼又看到姜迎。 “姜师妹!”她又跑过去挽住姜迎:“你呢你呢?” 姜迎也点点头:“一切安好。许久不见了,潇潇师姐。” 郭潇潇看到她很开心,同时又有一些歆羡。 “唉,若我也能跟随师尊一同出门多好呀。” 姜迎笑道:“尹三真人如今总算突破自身限制,修为日益增长,潇潇师姐想与她一同出门游历必是简单之事。” 郭潇潇看了一眼尹三真人:“真的吗?师尊您会带我去吗?” 尹三真人无奈又好笑:“只要你想,日后有时间便带你去。” 郭潇潇这才笑开来:“我还以为师尊只愿意带姜师妹出门呢,哼哼。” 着要将两人往里引。 便在这时,她又发现姜迎后方竟然还有一人。 此人一身白袍,默默站在后方时她还没有在意,直到她们要进门,发现他跟在后头,她才察觉到尚有这么一人。 回头一看,又发现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不苟言笑,冷漠无比。她无论从面相亦或气息,均认不得此人,不免疑惑地问:“这位……前辈,是随咱们一起的?” 姜迎回头瞄了一眼,收回目光:“嗯。” “咦?应非云山宗之人?” “嗯。他道号虚无,此番来访,是有要事处理。” “哦?”郭潇潇丝毫没有怀疑姜迎的话,闻言赶忙向司空傅问了好。 后者不认识郭潇潇,生来又是性子疏冷之人,也没多大反应。看了姜迎一眼,见她也没有特定要求的样子,更是没有吭声。 郭潇潇也很快发现这人不好相处,耸耸肩,没再多话。 当两方进入宗门,又各自分开回分门时,一阵没什么话的萧立发现司空傅还是跟着他们走,他惊得凑向姜迎:“这位前辈是不是走错道了?” 姜迎不解:“你为何认为他走错道?” 萧立道:“你的分门是蛊毒门,而这位前辈……他不该与尹三真人一道走?” 姜迎好笑道:“你这是瞧不起蛊毒门亦或是瞧不起我?怎么前辈便该随着前辈走,我一个晚辈便不配让前辈跟着么?” 萧立忙道:“非也非也,你万莫误会我的意思。额……既然你这么,你是要带他进入蛊毒门咯?你与毒老沟通过了么?我怎么没有听蛊毒门要添新人了。” 姜迎道:“听起来你与毒老的关系处得越来越好了。” “哟,你又知道了。” “你语气当中充满了骄傲。嗯,我已与毒老汇报此事,你大可放心,绝无争议。” 于是萧立回头看了司空傅一眼,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不出来,也就没再多管闲事。 回到蛊毒门,萧立早已通知所有门人,所以姜迎一回来,众人询问的询问,关怀的关怀,松飞逸制作了大大一桌子全毒宴,就等着为她接风洗尘。 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众人也都很诧异。一经询问,听姜迎是来办事的,他们也没多想,便不再关注。 楚一一极其疑惑,拉着姜迎道:“你领个任务一走,便走了好几个月,你究竟干啥去了?” 魏芳听过毒老给出的托辞,但她隐约感觉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不过她也心知就是不该明,所以才不明,所以她没有问,也让楚一一不用问。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姜迎含糊两句应付了此话题,旋即岔开这个话题。 正好毒老也来了,一眼看到司空傅,了解过他的修为种种,旋即单独把姜迎喊过去问了问。 姜迎只会带一个关键人物回来,但没有细别的,所以毒老这时才知道司空傅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得知他有这么一个身份,毒老问姜迎:“你可有你自己的打算?” 这件事姜迎在七绝门时,便单独与司空傅谈过。 虚无真人哪怕未与东灵界有联系,但他好歹与这个罪域有关联,也与一众亡魂有关联,所以虚无真饶身份十分有用。 司空傅没有姜迎的将军府那般深受这群人所害,但被当做棋子的滋味也不好受,并且司空府上下为了此事,也付出了不少,他至今不知他的二弟与三妹是否平安,这让他十分不悦。 所以他主观上也无形与姜迎站到同一战线,也想通过这个身份,找到司空府的人。 所以他与姜迎商议好,来到云山宗,他会以虚无真饶名义约见云山宗的高层。而所有了解罪域真相的人,背后均有一套互认身份的方法,用那个方法,不怕云山宗的某些人不露出马脚。 于是姜迎回答毒老:“一切已有详细计划,毒老且放心,弟子会替欧阳掌门讨个公道。” 毒老点点头,又长叹一口气:“公道不公道早已不重要,如今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幕后肆意害人。” 姜迎心知他口是心非,没有穿,保证会调查清楚此事。 毒老也就没多问,经过这些时日,他挺相信姜迎的办事能力。知姜迎急着办事,他也没有多留她,姜迎回头让魏芳等师兄师姐等自己回来,然后带着司空傅直接来到云山宗大主峰。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宗主闻言沉默了许久,面上时而阴云密布,时而疑窦频生,时而犹豫纠结。 又过了一阵,他看向司空傅,面带考究:“这真是你的想法?” 司空傅依旧一张冷脸,毫无波澜,看起来无欲无求:“你若不信,大可以你的想法行事。总之如今罪域到了最后关头,我只希望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干扰我们的进程。” 宗主又沉默半晌,最后点头道:“可以一试。哪怕她们坚决不妥协,也能以此拖延一段时间。” 这时司空傅立马问:“不知究竟还要多久?若进度已到尾端,我想还可以再加快进度。” 没想宗主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的样子,并未有明确的答复,只敷衍两句便匆匆岔开话题。 司空傅眉头一蹙,感觉这有点奇怪。但他未有追问,因为记忆中虚无真人对这个问题也颇有忌惮,他自然不能操之过急。 两人交谈一阵,他找了借口离开。 当然临走之前,他再一次强调了尹三真人等事,得到对方的确切答案才放心走。 司空傅如约处理好这件事,站在大主峰的边缘时,长长叹了一口气。 云山宗的大主峰位置得天独厚,能够将大半个云山宗一览无余之余,还有着最为纯粹浓郁的灵气。 站在主峰之上,能够感受到主峰峰体内部源源不绝的灵气与力量。 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灵气凝聚与修士力量汇聚的结果,但其实司空傅知道,这主峰之内藏着通往破阵法阵的力量通道,尹三真人等曾“失窃”的力量,便是从此处流向天际的隐藏法阵。 这一点,司空傅没有告诉姜迎。 待他自天际收回目光时,他幽幽看向遥远的蛊毒门的方向。 蛊毒门地势较低,四周处处是山体遮掩,又不似其他领域各有一座大主峰显眼易见。 在大主峰的高处往蛊毒门看,只能堪堪看到一片灰黑色的雾,对比于其他地方,它简直就像云山宗一个无人问津的秘境,诡谲又渺小。 司空傅盯了那里许久,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神色晦暗不明。 谁能想到这么不显眼的所在,竟然混进这么一个心思玲珑计谋多端的人? 既知早已暴露,便干脆带着所有人混入敌营。说什么前后无路,全是大放厥词,就赌对方不敢冒险,这胆子……简直比天还大。 如今云山宗已被她从阴谋者的位置强行拉到明面,这之后云山宗哪怕做出招揽尝试,也不可能不防备她们,而她们更不可能不防备对方。 一来二往,自阴谋变为阳谋,自暗处拉到明处,这一战…… 他两眼微眯,忽有一丝玩味:要怎么玩? 看着那阴暗的角落,却感觉那里即将变为无比精彩的所在。 他没再逗留,转身回到主峰内的临时住所。 与此同时宗主也在云山阁内做了一些安排,末了坐在宗主之位,望着前方一阵焦躁…… ………… 姜迎临时闭关,司空傅又负责潜入内部,三青与尹三真人目前则无重要事情,三青真人因此开始大量炼制能够修补丹田缺损的丹药。 童婉灵自从找了萧立诉苦,又被毒老与三青真人拉去一顿研究,她脑子也不笨,开始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往青山峰钻,生怕发生更多超乎她预料的大事。 这日她照常过来询问三青真人自己丹田的状况,恰巧也遇上萧立。 她见萧立从三青真人手上接过大盒小盒的物什,好似是丹药,她好奇地走过去问:“萧师兄,你要替三青真人跑腿送丹药了吗?” 萧立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这才拍拍胸膛道:“你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还隐藏你的气息?吓到我了。” 童婉灵笑眯眯的歪着头:“这便吓到你啦?师兄你不会做了亏心事吧?”说着想三青真人恭恭敬敬一揖。 三青真人早知她来了,但反正没在聊什么不能说的话题,也就没有提醒当时一心清点丹药的萧立。 见萧立被吓到,也才笑道:“你近日总是走神啊。” 萧立叹了一口气,放下拍胸膛的手:“我感觉重铸梵尘,没有当初那种畅快潇洒的感受了,大抵是考虑到的要素过多,反而变得束手束脚。” 三青真人一听是姜迎的事,顿时敛起笑容蹙起眉:“竟有此事?” 萧立就手上的丹药盒子全放入储物戒,同时应道:“我本想此时重铸梵尘的同时,让姜师妹从旁看着,说说她的要求,提提意见什么的,没想到她去……她又去执行任务了。 她人不在,我便总认为梵尘能够被铸造得更好,尤其她还给了我一块那么好的剑石,造不出个好家伙来我怎么对得起她?” 童婉灵总算捋明白萧立的话,眼睛一亮:“铸剑?师兄你在铸剑吗?” 萧立回头:“是啊……” “为姜师姐铸的剑……梵尘?那柄好好看的梵尘?!” 萧立眼睛也亮了:“好看么好看么?你们姑娘是不是都很喜欢呀?!” “喜欢的喜欢的,师兄你看着粗糙,手艺与审美都还不错呢。你这次怎么要重铸梵尘?它坏了?姜师姐在外面遇上危险了?!” 萧立听到她评价自己“看着粗糙”,不满地一撇嘴:“什么叫我看着粗糙?”我曾是堂堂一朝太子的好嘛?矜贵位高! 又听到她问梵尘,骄傲的小表情立马垮下:“它断了……” “断了?!” 童婉灵惊讶得瞪大眼睛:“那姜师姐还好嘛?!她不是前阵子回来了的嘛?!” 萧立道:“回来了啊,她人没事,梵尘我也重铸个把月了,不是近日的事情啦!” “哦!”童婉灵哦了一声,“那就好。” 旋即眼珠子一转,伸手戳了戳萧立手臂:“那师兄你铸剑,可以找我一同探讨呀!” “我虽年纪小,好歹铸剑手艺在白云峰能排上位,你有什么烦恼,可以与我倾诉倾诉,正好我们互相学习嘛。” 萧立一听,下意识拒绝:“这……”转眼眼睛又亮了:“对哦,你也擅铸剑!” 童婉灵笑眯眯的:“没错没错!” 萧立想了想,觉得可行,毕竟童婉灵的的确确是白云峰深受重视的年轻剑修,哪怕接受到的教育也与平常弟子们不同。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仅擅长剑术,也擅长铸剑术,加之也是个姑娘,或许更明白同为姑娘的姜迎的喜好与习惯。 萧立立马点头:“好,待我办事回来便寻你一谈。” 童婉灵又奇怪问:“你要上哪?去别的宗门送丹药么?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我许久不曾离开白云峰串门了。” 萧立道:“不是哦,我要离开宗门。” “嗯?出去送丹?!” 萧立谨慎想了想,点头道:“对。有人求丹,我托三青真人替我寻找到这些丹药,现下要送过去了。并且这人秘密求丹,不大想让人知道,所以我也不能带你啦。你不如先在三青峰等着,或者先回白云峰,待我送完丹药立马去找你。” 童婉灵便不问了,朝他摆摆手:“那我便在此处等你,你走吧,快去快回呀。” 萧立应了一声,又看向三青真人:“那弟子我……” 三青真人方才见他谈得如此激动,还以为他把正事给忘了呢。现在看他还记得清楚,也没有胡说,满意地点头挥手:“去吧,路上切记小心谨慎,注意安全。” 萧立爽快道:“我会的。”便召出飞舟,带着丹药离开了。 童婉灵目送他远去后,才回过头来,对三青真人道:“有劳今日替弟子检查丹田!” 三青真人招招手,把她带入居所内。 ………… 另一处,尹三门。 尹三真人顺利突破后,困扰了她数百年的心事便迎刃而解,有了更多的心思好好重整尹三门。 她修为突破进阶,对于云山宗的少数几人而言是个威胁,但对大部分人而言,这是一桩好事。 尤其尚未结丹的筑基道人们,抱着能够受到尹三门关怀、庇护甚至帮助的想法,得知她又进一阶后,纷纷送来各种礼物。 本来尹三真人也是不爱收礼之人,但这些日子事情经历得多了,想法有了些改变。她决定不再只顾埋头修行,而是为了未来的战斗提前做好准备,与云山宗诸位道人、真人先打好关系。 于是有求而来的,她能够帮忙处理的,都派出弟子前往处理。 想要打好关系的,她也没有拒绝,收礼的同时也回礼,让许多人均感意外。 尹三门再一次门庭若市,分门的各位前辈代表踏破门槛,热闹非凡。 郭潇潇本来性子过于直率单纯,不适宜帮忙接待,但她自从多年前与姜迎和尹三真人深入交谈过一次,她便有在努力学习与改变,这一次尹三真人发现她竟然能够把接待的事情干得滴水不漏,甚至能够与诸位前辈谈笑风生,丝毫不见怯场,也不见惹祸。 这样的改变,让尹三真人欣慰非常。 然而当大家都觉得事情往好处变化时,尹三门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正是被大弟子随同而来的尹一真人,尹长虞。 身为三同胞之首,尹长虞比尹氏两位弟妹沉稳严肃许多。 尹三真人平素看着冷淡漠然,但为人处事到底还是温柔随和,且通情达理。 而尹长虞呢? 是位真真切切的,将严厉与无情贯彻到底的人。 来到尹三门门前,尹长虞撤走飞剑,落到地面,微眯着眼看着尹三门前的标识。 而此时郭潇潇正好与另两位弟子送客出门,一看到尹长虞,本来还在与客人说笑的郭潇潇毛都要炸了,浑身冰冷、头皮发麻地看着这个人:“你、你来做什么?!” 她因为害怕,喊话之时声音都有些变调。 自从尹长虞闭关结束,她便一直担心她会找自己师尊麻烦,没想时隔数月,在今日万没准备之时,她一声不吭便来了! 尹长虞自门匾上收回目光,冷冷地低头看向满脸警惕的人。 “我来做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她声音冷淡地回答,虽是句问话,语气却平直得如同一潭死水,无波无痕。 郭潇潇感觉她闭关出来后,性子好似更冷漠了,便是方才短短一句话,郭潇潇连同一旁的弟子都瞬间寒毛直竖,一是被她的语气与表情吓的,二是被她无形的威压给压迫的。 郭潇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知道尹长虞存心以威压让自己难受,这是这人惯常的针对尹三门的手段。 她先将来访尹三门的别门来客送走——当然其实来客一看到尹长虞来,已经急急忙忙要跑开了,她只不过是顺势为之,好让尹三门显得不那么难堪。 待人走远她才收回目光,又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不动声色又气势全开地拦在尹三门门前:“我师尊不在!” 尹长虞眼帘微垂俯视着她,眼里依旧冷漠如冰:“在不在,你说了不算。让她出来。” 郭潇潇气得失声:“说了她不在,她便是不在,哪怕她在,师尊说了,她不想见的人她绝不会见!” 尹长虞总算有了冷脸以外的表情——她嘴唇勾了勾,与尹长眉相似至极的脸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阴邪之气。 “我今日心情尚可,但你再拦,也别怪我不客气。” 她说着,右掌已然凝聚一朵灼热无比的微型火莲。光是掌心大的一小朵,已然让尹三门前的绿植熊熊燃烧! 郭潇潇眼睛一瞪,心痛无比:这是她们辛苦种了好些年的灵植啊! 正欲硬着头皮对着干,忽然,一阵热浪自尹三门内袭来,地上绿植的火势在热浪的拂动下,迅速消弭平息。尹长虞掌心的火莲亦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莲心火元明灭不定,几欲全熄。 尹三门前的土地同时抖动起来,细小的土粒震颤粉碎,石间的石块跳动开裂。 尹长眉携着沛然火元自门内御剑而来,身上红衫簌簌飘扬,火莲长剑锐利灼热。 相似的眉眼,截然不同的神情与气质。 她施然落到尹长虞面前,两步迈近,眉眼温润却语气如冰。 “身为长姐,一来,便来我尹三门前撒野?”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后天来) 姜迎这次只带路,并不插手他的行动,否则会太引人怀疑。 来到大主峰前,她正好交待了大主峰的规矩,又向大主峰的驻守大弟子解释了司空傅的来意,让大弟子带路,便转头回去。 司空傅回头看她离开,张了张嘴,但最后欲言又止,只看着她走远,然后在大弟子的带领下,进入大主峰。 ………… 姜迎回到蛊毒门,总算有时间与魏芳等人闲聚。 许久不见,蛊毒门变了不少。大抵是毒老在门内待的时间变长了,蛊毒门没有了一开始群龙无首一般的散漫,明显呈现出有了主力骨的感觉。 姜迎对自己贸然离开的行为终究抱有亏欠,于是她回来便主动问了门内的事务。 魏芳掩嘴笑道:“姜师妹莫非中了什么闲不下来的咒术?怎么才自外头忙完回来,转眼又想去忙了?” 姜迎笑道:“到底因我之故,给师兄师姐们带了许多麻烦,这点弥补还是要做的。” 魏芳又道:“那你是认为师兄师姐们连你那点小活也干不完了,还是认为咱们小气至此,师妹这么一点点忙也不愿意帮?” 姜迎赶紧道:“我绝无此意……” 魏芳便笑:“那你还万般客气做什么?你也是替毒老办事,归根结底便是替蛊毒门办事,不必要觉得过意不去。” 这时楚一一也插嘴道:“咱们蛊毒门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分门,人家云山宗不爱管我们,我们任务便也不重,乐得清闲,师妹你这点点小任务完全没有问题啦。” 姜迎只好乘下这份盛情,没有再提这件事。 这时想到药宝,她决定向大家介绍这只跟了她许久的小药兔。 “我出门时候巧遇一只灵兔,感觉颇有缘分,便将她带回来了。”说着自储灵戒召出药宝来。 hnt;gv''brde】、众人俱是一惊,看到雪白雪白的药宝后,又满是惊讶:“好可爱的小兔兔!” 松飞逸:“好肥!” 药宝一听:??? “你说谁好肥?!” 众人又诧异:“竟能说话?!是只高阶的灵兔呢!” 松飞逸:“会说话的肥兔兔?!” 药宝要气死啦:“你才肥兔兔,你才肥!你最肥!!!” 松飞逸蹲下身一把将她抱起来,揉着她的脑袋:“可你真的圆滚滚啊。你是我见过最肥的灵兔了,哈哈,姜师妹你运气可真好,竟然能偶遇品相这般好的灵兔!” 药宝险些当场吐血:“能不能不要再说我肥!!!我这叫圆润!”00、 松飞逸笑眯眯的:“你还在乎形象问题呢?嗨呀,好兔,好兔,你可考虑与我契约?我日日请你吃好吃的!” 药宝气死了:“才不要你的毒糕点!”转头又朝姜迎喊:“姜姜救命啊!!!” 一直看好戏的姜迎才过去接过她,对松飞逸道:“飞逸师兄莫要开她玩笑了,灵兔只吃灵草,并不会吃糕点美食,也无福品尝师兄的手艺。” 其实药宝能够吃糕点与肉类,甚至能够吃以毒物制作的食物,只不过她不想日后也变成松飞逸的试吃兔,所以坚决道:“没错!我只吃灵草,也不能碰毒物,所以姜姜种的灵草才最适合我,你的好意我心领啦!” 结果松飞逸首先诧异:“你竟知她种了灵草?”姜师妹回门还没过回住处呢。 药宝一惊,急急忙忙住口看向姜迎:怎么办,说漏嘴啦?! 姜迎倒是淡定,点头应道:“这一路上她没少问我宗门的事情,她不仅知我种了灵草,还知飞逸师兄你极擅厨艺,魏芳师姐能力出众,一一师姐天赋异禀,王晟师兄眼光刁钻……” 她说着说着,顺道把大半个蛊毒门的师兄师姐全夸一遍,末了还着重提了白素娥与毒老。 瞬间药宝的可疑度大大减小,顺道往后药宝再说漏什么信息,也不会再引人生疑。 众人被姜迎哄得眉开眼笑的,又有活泼稚气的药宝相逗,气氛好不热闹。 毒老遥遥看着,并未参与他们的玩闹,却也无形被此氛围影响到,素来板着的脸浅浅露了些温和。 白素娥便在毒老身侧,看到他难得动容,心中略有些感慨。 想起以前蛊毒门的光景,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变化,好似自从姜弟子入门以后此地便开始慢慢变了,但是……她又做了什么呢? 白素娥并不是特别明白,但她知道蛊毒门能有今日,必定有它的道理,她也不想去深究,生怕打破这样的和谐之象。 姜迎与众人聊了许久,晚了才回住所。;6tvyygs6-‘dxe 毒老等她收拾了一阵才过去找她。 “你带回来的那个人确实靠谱?” 他过来便问。 姜迎请他坐到院子,给他沏了一碗五毒茶。 闻言沉思了一阵,摇头道:“他的命掌握在我与尹三真人手上,倘若这样也不靠谱,恐怕就没有再靠谱的事了。” 毒老沉吟一声:“我曾对此事做了万般猜想,却都想不到真相竟是这般模样……罪域?呵,真是讽刺。” 姜迎想得又远一些:“此地无论灵气亦或环境,私认为已然很适合修行,但竟然只被真正的仙界充当惩罚之地,那真正的仙界该是什么样子?” 这么一说,其实毒老也有些好奇,或者说是奇怪。 “倘若那里的环境确实比此地要好,罪域罪人想要回去倒也能够理解,日后突破此地界域,我们也可能因此得益。 但若他们只为了报复,才如此汲汲营营,日后离开此地恐怕亦会将我们强行拉入同一阵线,令得对方仙家误会,从而逼我们一齐对抗仙家的打压。” 听到这里,姜迎不自觉翻了翻储物戒中的留影石,脑内瞬间划过千千万万种可能。 末了她也不禁叹口气,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毒老意识到气氛过于凝重,再说对方只是一位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啊,万不该让压力降到她肩上。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眼看了看趴在石桌上盯着茶碗玩的药宝。 “此灵兔身上有药气,炼的是丹术?” 姜迎跟着看过去,笑了笑:“不错。可惜也曾受人压迫陷害,白白丢了性命,只余这么一道魂。” 毒老点点头:“不过看样子并未影响它的活动。它生前修为必定极高。” 药宝终于自茶碗立起的茶梗中抬眸,骄傲地扬起下巴:“那自然是!” 她的声音脆脆的,又带着孩童独有的奶气,一开口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便连毒老这样的冷面掌门也不禁笑了笑,半晌,他低喃道:“当初我与欧阳正想养育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儿,可惜……” 姜迎见他面色沉苦,实不忍心,便将药宝往他的面前推了推:“毒老有时间可以常来看她。她尤喜钻研炼丹之术,但弟子我到底水准有限,能够协助与指导的地方不多,若有毒老从旁指引,她的丹术应能进步飞速。” 药宝一听:哦豁,指导丹术呢!连忙凑凑主动蹭向前:“对对对,教我教我,我学习可认真啦!” 毒老见她忽然两眼亮晶晶的,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活跃激动,又不禁一笑。 “毒丹你亦想钻研么?” “嗯嗯!这样我可以炼丹给姜姜吃!” 毒老又看向姜迎:“你对她挺好的嘛。” 药宝道:“当然啦,姜姜厉害了我才能拿更多的药草,炼更多的丹丹呢。” 姜迎适时补充道:“她体质比较特殊,炼丹的同时亦能吸收草药与丹药之力,从而茁壮自己,所以她炼丹同样能够增进修为。” 毒老更好奇了:“竟有这等能力?可这样一来,炼制毒丹岂非等于摄入毒素,你方才不是说不能接触毒素?” “额……”药宝登时有些尴尬,原来方才他听到了啊…… 眼巴巴看向姜迎,想让她帮忙解围,结果姜迎决定让她自己锻炼,她只能又回头,声音干巴巴道:“或许……我是说或许,我可以试试先服用解毒丹再炼丹啦……” 毒老登时笑了,俨然一副早已看破她两人伎俩的模样。 揉了揉药宝的头,倒也没谴责她或戳穿她,只道:“有时间你们都可过来。”便没再多说。 药宝惊喜得哇哇大叫:“谢谢毒老,谢谢毒老!” 毒老点了点头,旋即又看向姜迎正色:“还有你,如今已到了紧要关头,我们也料不到你在西小灵界竟有如此奇遇,这样虽说对我们大有助益,但同时也无形将你推向更危险的境遇,所以我提议你加快修炼,越强大越是对你自己最好的保障。” 姜迎点头道:“我明白。” “光明白并无作用。给你,此乃筑基丹与蛊毒丸,前者作用你应当清楚,后者则能够助你突破目前的御毒术水平,你这些天只专心修行突破,其他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 姜迎诧异无比:“筑基丹?” “嗯。虽说修为还是实打实的好,但如今乃紧要时刻,你炼气层的修为实在太低,莫说打得过谁,便连自保恐怕也难,这于你而言乃是莫大的威胁。 另外你如今已是八层的修为,距离筑基已不远,服用筑基丹筑基后,你平素多加练习,也能够巩固你的基础,并不会出现严重的修为与能力不符的问题。” 姜迎有些犹豫:且不说服用丹药进阶,会令得修为虚而不扎实,便是她不介意,这筑基丹的价值非比寻常,她怎么能要? 毒老也能看出她的顾忌,摇摇头直接将丹药盒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你要记住,日后我们与云山宗必有一战,而你修为不够、能力过弱的话,我们想要保护你便会大大分心。而你各方面能力均不错,却因修为问题不得已只能在外围旁观,对我方而言也是一种损失——你必须清楚,我们人数绝无敌人的多,以少敌多的关键,便是动用起一切力量,绝不浪费。” 姜迎盯着手中的丹药,怔怔不知所措。 毒老的话也有道理,可是…… “我不能凭白接受如此贵重的丹药。” 蛊毒丸乃蛊毒门特制丹药,由于她从未想过服用它,所以也不曾了解过它的价值。但这筑基丹可是云山宗弟子们钻破脑袋也不定能拿到的上品丹药,炼气层的弟子需要在各种大型的比试之中夺得上等的层次才有可能获得这些丹药。 而蛊毒门在云山宗什么地位?毒老能够拿到筑基丹恐怕更不容易,她实在是…… 毒老淡笑一声,坚决不收回它们。 “若放在蛊毒门其他人身上,这丹药确实贵重。但于我而言,蛊毒丸本就是我亲自所炼制,而这筑基丹,三青能炼,哪怕他不能,我向云山宗开口,他们也不敢不给——欧阳一事他们知我怀疑,向来不敢惹我。 再说你欧阳掌门被害一事,也是多得你从中牵线才能如此迅速得到答案。哪怕如今并未查清动手者是谁,但云山宗绝对脱不了干系,那些人也绝对跑不掉,所以对我而言,你也是替欧阳报仇的人之一,我没理由吝啬这区区的丹药。” 姜迎又沉默了,瞅着这两个药盒。 这时药宝想到毒老的话,再想想姜迎如今的境遇,她无声跑回姜迎跟前,伸出爪子,将药盒往怀里一捞,回头对毒老奶声奶气道:“好哒,我们收下啦,谢谢毒老!” 在姜迎看过去时,她用圆圆短短的尾巴蹭蹭姜迎的手:“生命重要!待这件事过去后,我再替你研制一样的丹药还给毒老,现在首先要你安全!” 毒老看着药宝笑了:“你能遇到她,也是你的福气。” 姜迎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谢了毒老,便由着药宝替她保管丹药。 毒老让她安排好私人的事情,便到先前去过一趟的瘴气秘境内里修炼,这样可以确保无人打扰。 姜迎应下,送走毒老后,才与药宝一同回房。 房里,药宝见她坐到书桌前,便也一溜烟跳上桌面,将丹药盒子往她面前退:“给你给你,你不要生我气喔,我是想让你更安全一点才擅自收下丹药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后天来) 第一章 姜迎这次只带路,并不插手他的行动,否则会太引人怀疑。 来到大主峰前,她正好交待了大主峰的规矩,又向大主峰的驻守大弟子解释了司空傅的来意,让大弟子带路,便转头回去。 司空傅回头看她离开,张了张嘴,但最后欲言又止,只看着她走远,然后在大弟子的带领下,进入大主峰。 ………… 姜迎回到蛊毒门,总算有时间与魏芳等人闲聚。 许久不见,蛊毒门变了不少。大抵是毒老在门内待的时间变长了,蛊毒门没有了一开始群龙无首一般的散漫,明显呈现出有了主力骨的感觉。 姜迎对自己贸然离开的行为终究抱有亏欠,于是她回来便主动问了门内的事务。 魏芳掩嘴笑道:“姜师妹莫非中了什么闲不下来的咒术?怎么才自外头忙完回来,转眼又想去忙了?” 姜迎笑道:“到底因我之故,给师兄师姐们带了许多麻烦,这点弥补还是要做的。” 魏芳又道:“那你是认为师兄师姐们连你那点小活也干不完了,还是认为咱们小气至此,师妹这么一点点忙也不愿意帮?” 姜迎赶紧道:“我绝无此意……” 魏芳便笑:“那你还万般客气做什么?你也是替毒老办事,归根结底便是替蛊毒门办事,不必要觉得过意不去。” 这时楚一一也插嘴道:“咱们蛊毒门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分门,人家云山宗不爱管我们,我们任务便也不重,乐得清闲,师妹你这点点小任务完全没有问题啦。” 姜迎只好乘下这份盛情,没有再提这件事。 这时想到药宝,她决定向大家介绍这只跟了她许久的小药兔。 “我出门时候巧遇一只灵兔,感觉颇有缘分,便将她带回来了。”说着自储灵戒召出药宝来。 hnt;gv''brde】、众人俱是一惊,看到雪白雪白的药宝后,又满是惊讶:“好可爱的小兔兔!” 松飞逸:“好肥!” 药宝一听:??? “你说谁好肥?!” 众人又诧异:“竟能说话?!是只高阶的灵兔呢!” 松飞逸:“会说话的肥兔兔?!” 药宝要气死啦:“你才肥兔兔,你才肥!你最肥!!!” 松飞逸蹲下身一把将她抱起来,揉着她的脑袋:“可你真的圆滚滚啊。你是我见过最肥的灵兔了,哈哈,姜师妹你运气可真好,竟然能偶遇品相这般好的灵兔!” 药宝险些当场吐血:“能不能不要再说我肥!!!我这叫圆润!”00、 松飞逸笑眯眯的:“你还在乎形象问题呢?嗨呀,好兔,好兔,你可考虑与我契约?我日日请你吃好吃的!” 药宝气死了:“才不要你的毒糕点!”转头又朝姜迎喊:“姜姜救命啊!!!” 一直看好戏的姜迎才过去接过她,对松飞逸道:“飞逸师兄莫要开她玩笑了,灵兔只吃灵草,并不会吃糕点美食,也无福品尝师兄的手艺。” 其实药宝能够吃糕点与肉类,甚至能够吃以毒物制作的食物,只不过她不想日后也变成松飞逸的试吃兔,所以坚决道:“没错!我只吃灵草,也不能碰毒物,所以姜姜种的灵草才最适合我,你的好意我心领啦!” 结果松飞逸首先诧异:“你竟知她种了灵草?”姜师妹回门还没过回住处呢。 药宝一惊,急急忙忙住口看向姜迎:怎么办,说漏嘴啦?! 姜迎倒是淡定,点头应道:“这一路上她没少问我宗门的事情,她不仅知我种了灵草,还知飞逸师兄你极擅厨艺,魏芳师姐能力出众,一一师姐天赋异禀,王晟师兄眼光刁钻……” 她说着说着,顺道把大半个蛊毒门的师兄师姐全夸一遍,末了还着重提了白素娥与毒老。 瞬间药宝的可疑度大大减小,顺道往后药宝再说漏什么信息,也不会再引人生疑。 众人被姜迎哄得眉开眼笑的,又有活泼稚气的药宝相逗,气氛好不热闹。 毒老遥遥看着,并未参与他们的玩闹,却也无形被此氛围影响到,素来板着的脸浅浅露了些温和。 白素娥便在毒老身侧,看到他难得动容,心中略有些感慨。 想起以前蛊毒门的光景,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变化,好似自从姜弟子入门以后此地便开始慢慢变了,但是……她又做了什么呢? 白素娥并不是特别明白,但她知道蛊毒门能有今日,必定有它的道理,她也不想去深究,生怕打破这样的和谐之象。 姜迎与众人聊了许久,晚了才回住所。;6tvyygs6-‘dxe 毒老等她收拾了一阵才过去找她。 “你带回来的那个人确实靠谱?” 他过来便问。 姜迎请他坐到院子,给他沏了一碗五毒茶。 闻言沉思了一阵,摇头道:“他的命掌握在我与尹三真人手上,倘若这样也不靠谱,恐怕就没有再靠谱的事了。” 毒老沉吟一声:“我曾对此事做了万般猜想,却都想不到真相竟是这般模样……罪域?呵,真是讽刺。” 姜迎想得又远一些:“此地无论灵气亦或环境,私认为已然很适合修行,但竟然只被真正的仙界充当惩罚之地,那真正的仙界该是什么样子?” 这么一说,其实毒老也有些好奇,或者说是奇怪。 “倘若那里的环境确实比此地要好,罪域罪人想要回去倒也能够理解,日后突破此地界域,我们也可能因此得益。 但若他们只为了报复,才如此汲汲营营,日后离开此地恐怕亦会将我们强行拉入同一阵线,令得对方仙家误会,从而逼我们一齐对抗仙家的打压。” 听到这里,姜迎不自觉翻了翻储物戒中的留影石,脑内瞬间划过千千万万种可能。 末了她也不禁叹口气,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毒老意识到气氛过于凝重,再说对方只是一位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啊,万不该让压力降到她肩上。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眼看了看趴在石桌上盯着茶碗玩的药宝。 “此灵兔身上有药气,炼的是丹术?” 姜迎跟着看过去,笑了笑:“不错。可惜也曾受人压迫陷害,白白丢了性命,只余这么一道魂。” 毒老点点头:“不过看样子并未影响它的活动。它生前修为必定极高。” 药宝终于自茶碗立起的茶梗中抬眸,骄傲地扬起下巴:“那自然是!” 她的声音脆脆的,又带着孩童独有的奶气,一开口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便连毒老这样的冷面掌门也不禁笑了笑,半晌,他低喃道:“当初我与欧阳正想养育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儿,可惜……” 姜迎见他面色沉苦,实不忍心,便将药宝往他的面前推了推:“毒老有时间可以常来看她。她尤喜钻研炼丹之术,但弟子我到底水准有限,能够协助与指导的地方不多,若有毒老从旁指引,她的丹术应能进步飞速。” 药宝一听:哦豁,指导丹术呢!连忙凑凑主动蹭向前:“对对对,教我教我,我学习可认真啦!” 毒老见她忽然两眼亮晶晶的,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活跃激动,又不禁一笑。 “毒丹你亦想钻研么?” “嗯嗯!这样我可以炼丹给姜姜吃!” 毒老又看向姜迎:“你对她挺好的嘛。” 药宝道:“当然啦,姜姜厉害了我才能拿更多的药草,炼更多的丹丹呢。” 姜迎适时补充道:“她体质比较特殊,炼丹的同时亦能吸收草药与丹药之力,从而茁壮自己,所以她炼丹同样能够增进修为。” 毒老更好奇了:“竟有这等能力?可这样一来,炼制毒丹岂非等于摄入毒素,你方才不是说不能接触毒素?” “额……”药宝登时有些尴尬,原来方才他听到了啊…… 眼巴巴看向姜迎,想让她帮忙解围,结果姜迎决定让她自己锻炼,她只能又回头,声音干巴巴道:“或许……我是说或许,我可以试试先服用解毒丹再炼丹啦……” 毒老登时笑了,俨然一副早已看破她两人伎俩的模样。 揉了揉药宝的头,倒也没谴责她或戳穿她,只道:“有时间你们都可过来。”便没再多说。 药宝惊喜得哇哇大叫:“谢谢毒老,谢谢毒老!” 毒老点了点头,旋即又看向姜迎正色:“还有你,如今已到了紧要关头,我们也料不到你在西小灵界竟有如此奇遇,这样虽说对我们大有助益,但同时也无形将你推向更危险的境遇,所以我提议你加快修炼,越强大越是对你自己最好的保障。” 姜迎点头道:“我明白。” “光明白并无作用。给你,此乃筑基丹与蛊毒丸,前者作用你应当清楚,后者则能够助你突破目前的御毒术水平,你这些天只专心修行突破,其他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 姜迎诧异无比:“筑基丹?” “嗯。虽说修为还是实打实的好,但如今乃紧要时刻,你炼气层的修为实在太低,莫说打得过谁,便连自保恐怕也难,这于你而言乃是莫大的威胁。 另外你如今已是八层的修为,距离筑基已不远,服用筑基丹筑基后,你平素多加练习,也能够巩固你的基础,并不会出现严重的修为与能力不符的问题。” 姜迎有些犹豫:且不说服用丹药进阶,会令得修为虚而不扎实,便是她不介意,这筑基丹的价值非比寻常,她怎么能要? 毒老也能看出她的顾忌,摇摇头直接将丹药盒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你要记住,日后我们与云山宗必有一战,而你修为不够、能力过弱的话,我们想要保护你便会大大分心。而你各方面能力均不错,却因修为问题不得已只能在外围旁观,对我方而言也是一种损失——你必须清楚,我们人数绝无敌人的多,以少敌多的关键,便是动用起一切力量,绝不浪费。” 姜迎盯着手中的丹药,怔怔不知所措。 毒老的话也有道理,可是…… “我不能凭白接受如此贵重的丹药。” 蛊毒丸乃蛊毒门特制丹药,由于她从未想过服用它,所以也不曾了解过它的价值。但这筑基丹可是云山宗弟子们钻破脑袋也不定能拿到的上品丹药,炼气层的弟子需要在各种大型的比试之中夺得上等的层次才有可能获得这些丹药。 而蛊毒门在云山宗什么地位?毒老能够拿到筑基丹恐怕更不容易,她实在是…… 毒老淡笑一声,坚决不收回它们。 “若放在蛊毒门其他人身上,这丹药确实贵重。但于我而言,蛊毒丸本就是我亲自所炼制,而这筑基丹,三青能炼,哪怕他不能,我向云山宗开口,他们也不敢不给——欧阳一事他们知我怀疑,向来不敢惹我。 再说你欧阳掌门被害一事,也是多得你从中牵线才能如此迅速得到答案。哪怕如今并未查清动手者是谁,但云山宗绝对脱不了干系,那些人也绝对跑不掉,所以对我而言,你也是替欧阳报仇的人之一,我没理由吝啬这区区的丹药。” 姜迎又沉默了,瞅着这两个药盒。 这时药宝想到毒老的话,再想想姜迎如今的境遇,她无声跑回姜迎跟前,伸出爪子,将药盒往怀里一捞,回头对毒老奶声奶气道:“好哒,我们收下啦,谢谢毒老!” 在姜迎看过去时,她用圆圆短短的尾巴蹭蹭姜迎的手:“生命重要!待这件事过去后,我再替你研制一样的丹药还给毒老,现在首先要你安全!” 毒老看着药宝笑了:“你能遇到她,也是你的福气。” 姜迎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谢了毒老,便由着药宝替她保管丹药。 毒老让她安排好私人的事情,便到先前去过一趟的瘴气秘境内里修炼,这样可以确保无人打扰。 姜迎应下,送走毒老后,才与药宝一同回房。 房里,药宝见她坐到书桌前,便也一溜烟跳上桌面,将丹药盒子往她面前退:“给你给你,你不要生我气喔,我是想让你更安全一点才擅自收下丹药的。” 没想姜迎面露诧异。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后天来) 第一章 姜迎看着药宝:“你不是自己想吃?” 药宝愣了半天,反问:“我为什么要吃??” “你能够吸收丹药药力增进修为不是么?” “那我也不用在这个关头抢你的丹药呀!……你不会以为我想吃才收下的吧?” 姜迎实诚地点头:“你不是总看到好的丹药便迈不动腿么。猜你喜欢,便留着了,等你学会炼制一样的丹药,我再还回去。” 药宝被她气笑:“笨蛋啊!筑基丹呢!这种丹药需要炼制好久的,待我学好你们仗都打完啦!” “快快,你赶紧收拾妥当赶紧开始闭关吧,司空傅反正还有尹三真人盯着,其他事情也有三青真人与毒老管,再不济萧立师兄还能代替你跑跑腿,你便莫要担心这么多了,赶紧晋升赶紧变强!” 药宝说着,爪子扒拉丹药盒猛往她面前推。 姜迎摁住她爪子,想了想道:“那我处理好一些事宜再闭关。” 药宝终于放下心,跑到屋里的药鼎旁,开始自己研究丹药。 姜迎也收拾好东西,打坐了一夜,次日早早便起来出门。 ………… 东小灵界的一隅,田园风光,安静祥和。 姜迎驾着飞舟来到此地的十里开外,便降下飞舟,步行走入。 走过规划齐整的田野,走过野花遍地的小道,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处位于僻静田野间的小村屋前。 那里正好有人端着一盆水走出来,在屋边的花圃上仔细地浇水。 岁月染白了一头青丝,加之羸弱的身体不堪负担,不经意间便呈现出了疲态。 姜迎鼻头一酸,快步上前接过那人手中的水。 “阿爹,我来吧。” 姜临锋抬头一看是姜迎,眼睛骤然亮起:“迎儿,你来了。” 姜迎点点头,将水浇完,便扶着他步入里屋:“这具身子看来还不够适用,孩儿不好,未能为阿爹制作最好的傀儡……” 姜临锋忙拍拍她手背:“傻孩子,说什么呢?你能够将为父带回人间已是不易,这傀儡之术又是你短短数月紧急学来的术法,能够到此地步,为父认为你已足够优秀了。” 姜迎将他扶到椅子坐好,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可您最近的行动显然不如先前灵活方便,我看这傀儡与您的魂体融合得尚且不够,让我再修补一番,晚些日子为您再制作一具全新的傀儡。” 姜临锋又拍拍她:“好了好了,你无需紧张。前些日子尹三真人告诉我,你如今需要负责的事情很多,整日奔波劳累的,实在不必再为我担忧。 这傀儡目前足够我生活使用,哪怕行动不甚灵活,我亦能够忍受,你不必再操心此事了,专心于当下的任务即可。” 姜迎道:“并不劳累,相比于阿爹在王朝出征,我这些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阿爹出征也是长大后的事情了。你看看你如今,才多大的姑娘,如花似玉的年纪,本该在将军府好好当个尊贵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却……唉,是阿爹累你,是阿爹累了你们所有人!” 姜迎见他自责,急忙安抚他:“与你无关。将军府上下皆是受累之人,该谴责的是施加迫害者,断没有被害者互相自责的道理。另外我已然找到司空傅,待罪域一事解决,我会与他清算以往的恩怨,也会回到王朝,找真正的罪魁祸首,要他偿命。” 姜临锋听到司空傅的名字,眼神一变。 “傅儿……司空傅,你确认那个人的确是司空傅么?不是夺舍者假扮的人?” 姜迎道:“我确认。”话锋一转:“阿爹您为何喊他傅儿??” 姜临锋闻言又是一叹气:“此事说来话长……其实在司空府三位继承人年纪尚小之时,我便时常与他们见面,与他们切磋过武术,算是看着他们长大了。” “此事我怎不知??” 他看着她淡笑:“司空府在外的名声并不好,我不想让你听了难受,也不想让你误会。当时以司空傅为首的三位小孩儿,为了巩固司空府的地位,自小便接受严苛至极的考验。这里面有一些考验啊,甚至是泯灭人性……他们如今有这般残忍的手段,实在是当年被司空府的大人们一步一步、一日一日教导出来的。” 姜迎蹙眉:“可这也不是原谅他们的理由。” “嗯?傻孩儿,谁说让你原谅他们呢?我只不过是想起了从前,想到自己曾亲眼看着活泼好动的几位小孩儿变成后来冷血无情的模样,颇有感慨罢了。也正因如此,看到迎儿你如今还善恶分明,行事有道,我实是欣慰至极。” 姜迎嘀咕一句:“我若善恶不分、行事极端,不就变成他们那样了么?”当然她能有如今这股性子,也是多得她阿娘哪怕身陷牢笼,也不放弃对她谆谆善诱,告诫她善恶需分明,冤仇有主,倘若擅害无辜,无辜者的家属便会成为下一个将军府。 姜迎也因此学会了由己及人,深知一个人的决定有多重要,也就深知认真下一个决定有多重要。 尤其越到地位与力量悬殊的时候,她便越知道谨小慎微的重要性,从不会一时兴起便胡乱行动,从不敢将人命视作蝼蚁。 所以行至今日,她也只杀过王朝的追兵,对于其他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并不愿狠下杀手。 这或许与修真世界的观念不一样,甚至可能会让人觉得她观念陈旧、传统迂腐。 但为了不再酿造与她一样的悲剧,她愿意让人误解。 哪怕有时看起来吃亏一些,但在受到的伤害无伤大雅之时,她会选择以其他方式来解决。 ——人命终究是人命,哪怕成为仙人,那也是人命。 姜临锋见她事到如今,也能够说出这般是非分明的话语,心中很是欣慰。 “你说得对,也做得对,当年的遭遇未曾影响你心性,为父甚是欣慰。” 他当年便不愿让姜迎从军,不愿让她手上染上鲜血。他想让她干干净净、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独自一人云游四海也好,嫁入人家与人白头偕老也罢,只要她开心平安,他便心满意足了。 事到如今,他虽认为在当年的环境下,无论孩儿养成什么样的心性都情有可原,但他看到她没有成为嗜杀成性的人,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杀戮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他不愿让她卷入无休无止的人命争斗之中。 他曾为国染血,这已经够了。所有的恩怨情仇,便到他这里结束吧。 “说到司空府,迎儿,我非是为他们开罪,只是想告诉你,他们曾经也不容易。” “……如何不易?” “司空府明面上是朝廷招揽之人,但其实在他们进入朝廷之前,乃是一方侯爷所养的奴隶。 而这奴隶也非寻常意义的奴隶,当时那位侯爷有特殊癖好,并且颇有野心,总想着推翻当时的朝廷,自立为王。所以他不仅强迫手下奴隶满足私欲癖好,还对他们大加包装,指使他们混入各个侯门,搜集信息、笼络人心。 后来奴隶之中的司空兄弟忍受不住这般惨况,这才带着掌握到的种种信息,凭着在侯爷府上学到的各种手段,逃出侯爷府,进入当时尚未登基成王的圣上府邸,揭发这些皇室贵族的野心,从而得到还是太子的圣上的庇护,为其办事,逐渐成为如今的司空府。” 姜临锋说着一顿,长叹一口气才又道:“这些秘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情,恰巧我便是其中一位,也是由于那时的太子、当今的圣上担心遭其反噬,命我加以牵制。所以啊……这司空府也好,将军府也罢,到头来全是王权贵族的牺牲品,全无真正的赢家。” 姜迎听得紧蹙眉头,心说这也是司空府以往的故事,算下来,全是司空傅等人的长辈,再大的苦衷,到了司空傅那一代人便不是那样的道理了。 不过她也差不多明白了姜临锋的意思:“您是想让将军府放下对司空傅,不,对司空府的仇恨?” 姜临锋笑道:“说了,为父并非此意。但为父的确想让你放下对他们的仇恨。” 姜迎摇头:“我不明白。” 姜临锋正色道:“父辈的恩怨便让父辈来承担——司空傅也好,王朝也罢,便让为父来对付,你只需在四小灵界好好修行,好好生活便可。” 姜迎眉头蹙得更深:“可司空傅托了夺舍者与我们的福,拥有了连我也比不上的修为。我如今掌握着他的命脉,报仇也好怎么都罢,我都能够应付,但父亲您……” 且不说已是傀儡之身,哪怕一切安好,她能让他再去冒险? 姜临锋道:“放心,比起你,我更了解他们,我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什么、忌讳的是什么。而王朝,这笔账我也希望亲自算,你便当满足为父的心愿,将这些事交还到为父手上好吗?” 姜迎看着他那充满请求的双眼,大抵知他慈父之心,不想让自己终日被家仇缠身。 这样的心情她也有,她不知该如何回复他才好,沉默许久,终是点头应下:“好。我答应您,专注于自身不再惦记过往。” 姜临锋满意地点点头,又拍了拍她手背,将话题岔开。 姜迎也没有再继续这沉重的话题,陪他聊了半天,又为他修补了傀儡身体,然后讲明要闭关突破一段时间。 姜临锋一听,尤其赞同:“你放心修行,我能够照顾自己,不必挂念或担心。” 姜迎点头道:“这期间我会拜托尹三真人或认识的一位师兄时常前来探望您。那位师兄名叫萧立,痴迷于剑法,又擅长铸剑,您与他应会有不少共同话题,想必不会烦闷。” 姜临锋一听:“师兄?” “是。他亦是从另一界域误入仙境之人,我们因此结识,时有切磋,那梵尘也是……” 话未说完,姜临锋急着问:“你与他感情可好?” “……”姜迎一怔,察觉到他语气和神情都怪怪的:“爹……您该不会以为……” “嗯?”姜临锋面露深深的笑意。 姜迎险些没忍住翻个小白眼,打心底里表示服气:“您误会了,想多了,孩儿我无心儿女情长之事,更无心成家立业,您无需再问,万莫催促,倘若此事让您误会,我换一位师姐前来陪您……” 姜临锋见她着急,这才连忙摆手:“不不不,别着急,别担心,为父也是见你常年独自在外闯荡,担心你无人从旁关心与协助,担心你感到孤独嘛……既然你无心此事,我亦不提了,不催促不催促,绝不强迫你做你不愿意之事,让那小伙子放心来吧!” 姜迎更不能放心了,决定道:“我还是找几位师姐前来。” “那……也可以啊。但你要记住,不能够打扰到师兄师姐们,尹三真人更是不要打扰了,没有特殊情况,为父其实无需他人陪伴,你出关后再来找我便是。” 姜迎看向皮皮花:“这段日子能否拜托你们……” 皮皮花知道她想说啥,没等她说完便道:“可以!爹爹便交由我们保护,但是你在宗门也要千万小心哦!” 姜迎点头:“我会的。” “你会还不够,我已经告诉沙漠境的其他小弟啦,你回去便可以接上它们,让它们保护你,三青真人要问了,你便说是我的主意!” 姜迎心说你还能给三青真人做主了?但没说出来,照样答应:“好,你说了算。” 皮皮花总觉得她不靠谱,于是看向药宝:“你做监督,你一定要让她接上我的小弟们,不然你便告诉我,我回去揍她!” 药宝是最清楚姜迎敷衍人的本事的,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一定看好她!那你也要替我看好大将军嗷,不然我过来揍你!” “哈哈哈哈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姜迎看她们嘻嘻哈哈的,无奈之余趁隙给姜临锋再送几具傀儡,是自己先前做过的品相不错的几具,上面已然画好了阵图,一有意外姜临锋或者皮皮花都能够激活法阵,将姜临锋的魂体转移入内。 交待并布置好一切,她又在姜临锋的门口设置了各种她所能做的一切法阵,加上尹三真人赠予姜临锋的护身符,基本够安全了,她才带着药宝离开。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后天。 姜临锋看着姜迎离去,直到完全看不见身影,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回头见皮皮花等沙漠石藤乖乖地等在身后,他走过去学着姜迎所说的,给它们喂了一些肉肉的虫子,一下子就把它们哄得兴高采烈。 之后姜临锋见也无要事,便向皮皮花们问起姜迎在云山宗的生活。 皮皮花虽说一开始没有陪着姜迎出门啦,但是许多事情也是知道的,毕竟姜迎当年大多数时间不是在蛊毒门便是在青山峰四境修炼,一起相处的时间还是多的。 它们围在屋里嘚啵不停地聊起来,姜临锋听得津津有味。 而姜迎迅速回到宗门,先到尹三门与尹三真人解释了闭关进阶一事,托她代为照看自己父亲,旋即又前往鹤羽门找萧立。 先前说是说要找师姐,但其实整个云山宗只有萧立一位年纪相仿的年轻弟子知道她在王朝的经历。 其余的哪怕是郭潇潇也不知道,她也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给更多的人,便是萧立也是因为有同样的遭遇,为了交换信息她才逐渐透露这些信息。 萧立得知她要闭关后十分同意,听到要拜托他照看她的亲人,他也爽快答应,毕竟失而复得有多重要,他能够体会。 安排好姜临锋的事情,她又问了司空傅目前的进展。后者混入仙宗得到的反应不错,当然取得他们的信任还需要一段时间,姜迎正好趁这个时机闭关修行一阵。 诸事安排妥当,姜迎再一次来到蛊毒门的最深处,哪怕毒瘴气弥漫的地方。 毒老一如既往让她服了预防瘴气的丹药,随后将她带到瘴气内中的小屋子里。 欧阳掌门的牌位依旧立于屋中,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牌位前的贡品每日保持新鲜。 姜迎进门便上了一炷香,旋即才随着毒老走到屋内,片刻后,眼睁睁看到他两手捏印,旋即屋中地板出现了一条暗道…… 姜迎看着这暗道:“此处竟有暗室?” 毒老笑道:“一个出人意料的设置总能够在关键时刻帮上忙。” 姜迎挑了挑眉头,不再多话。 随毒老走下一段木质阶梯,来到地下摆设了各式试剂与毒草药的暗室。 他显然正在研究某种丹药,室内的炼丹炉还在法阵的加持下自动运转着,毒草气味充盈整个房间。 姜迎注意到此丹炉所用的炼丹之火乃罕见的冰霜火,火焰温度极低,却能令冰霜属性的药草或灵虫如被火灼,从而达到凝练成丹的效果。 用了冰霜火,便证明炉内丹药乃冰霜属性的丹药。姜迎想了许久蛊毒门内对应属性的毒物,也找不到对应之物,奇怪地提问。 毒老看也不看自己的丹炉,超密室上方努努嘴:“你入门时所见的瓶毒便有此属性。” 姜迎又问冰霜火的来源,他道:“此乃混元峰产物,前不久三青往那里赠送了一些丹药,作为报偿,对方赠送了冰霜火火元,三青又分了一枚予我。” 姜迎恍然大悟,心知毒老与三青真人平素爱抬杠,感情却是极好的,她也没再问,又随着毒老前往地下层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但有空气流转阵术,直连通上方地面,使得房内温度适宜,空气清新。 毒老指着这个屋子道:“你这段时间便在此处修行,我近来需要炼丹,正好在一旁看着,你若出现问题我也能从旁协助,以免你一时心急走火入魔了。” 姜迎道:“这筑基丹一用,恐怕轻易无法抽身,届时云山宗主峰或司空傅若有任何问题,还劳毒老与三青真人关注一二。” 毒老看了她一眼,好笑道:“这些事情还需要你来拜托么?放心,此事我与你一样着急,不会轻视的。” 姜迎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旋即走到屋内,在毒老所设的静心法阵中盘坐好,便服下筑基丹。 上品的筑基丹,效力高、见效快,同时也安全。 虽说姜迎不大愿意靠筑基丹筑基,但非常时刻,非常对待,她还是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抛开一切杂念,在化回灵态的药宝的协助下,开始化丹运功。 毒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确认她自己一人并无问题,便退出房间回到炼丹室,继续自己的炼丹进程。 斗转星移,眨眼一个月过去。 司空傅混入云山宗也有一个月余,这才终于见到云山宗宗主。 如此严格的戒备,让他第一时间怀疑起这个人。 不过见面时倒也不动声色,该干什么干什么。 直到互通信息后,宗主才忽然问:“闻说你当时随了本宗尹三门的尹三真人与蛊毒门的姜念玉弟子来到此处?” 司空傅一听便知他意思,答得轻描淡写:“是。” 宗主看起来也淡淡的,闲聊一般的姿态:“闻说虚无真人乃西小灵界之人,而此次亦是初次来访东小灵界。就不知你因何如此巧合,正好遇上我宗的真人与弟子?” 司空傅道:“不如问问贵宗的真人与弟子为何已经开始怀疑云山宗的目的性?我还以为一大仙宗,隐瞒工作必定做得极好,没想到连一位炼气层的弟子亦瞒不过,这般作为,不知究竟是你云山宗协助我等成功突破得快,亦或是被区区小弟子揭发丑闻、破坏我等计划得快?” 宗主眸光骤沉,面色青黑:“你所言何意?” “是问你们连小弟子也瞒不过之话何意,亦或是你们或将坏事之问何意?——你这位宗主架子也够大,自身难保的时候,本人好心好意前来了解询问,你倒好,迟迟不出面,看样子,这位兄台你并不着急离开这片罪域。” 云山宗宗主登时横眉怒视司空傅:“你一派胡言!” 司空傅顺势拍案而起:“身为立誓离开罪域的一份子,你行事疏忽大意不仅,还大摆架子耽误时间,不管秘密泄露的事实,也不管修为修补恢复之人——这究竟是我一派胡言,还是你愚昧自大?! 我是何人你不清楚无妨,但难道你连我所发出的对头信号你也看不懂,也要怀疑么?!倘若不是我发现那两人进入西小灵界,并借此修补丹田缺陷,还因此顺藤摸瓜找到不少线索,你以为我会离开西小灵界专程来拜访你这个什么云山宗? 倘若不是我用计取得那两人信任,让她们以为我当真是想要拜访云山宗的普通真人,她们会带我前来此地,带我入内,甚至带我来到云山宗主峰?!” 司空傅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也不管对方是谁、何等修为,反正指着他鼻子便骂:“这个计划有你这样鲁莽愚蠢的人,简直是最大的败笔!你倘若今日还是这般态度质问于我,我看你我不必多谈,你便放任你的云山宗继续胡闹吧!” 云山宗的宗主面容虽未苍老,却已须发全白,此时被他气得胡子一颤一颤。 奈何司空傅目光有火,阴沉且愤怒,那样的情绪看着是无比的真切,又让宗主哑口无言。 再一个,司空傅说得的确不错,倘若此事只在云山宗内发生,他不声张也不处理便是。 然而他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调查到了西小灵界,还正好碰上懂得内情的人,这件事便复杂了。 “可你身为真人,这半身的修为又是怎么一回事?!” 宗主还是不大愿意示弱,尤其还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又质问了一次司空傅。 后者冷哼一声,目光更阴鸷了:“当年我为了界域一事,险些无法回到此地,为了回来,我还舍弃了不少功力强行夺舍一生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我为了界域不顾一切、劳心尽力,换来的若是你们这般态度与方式,我想我们便不必合作了。我不认识你,不知你是何身份,然而既然当初便签下生死状,你便没有任何怠慢的理由!” 宗主见他实在怒气腾腾,这才终于站起来,拍着他肩膀让他坐下并冷静:“好了好了,你不必激动,我相信你,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吧。” 司空傅却是不易,打开他的手:“我想你还是不明白,我并非在争取你的信任。” 宗主虚压手道:“好,我明白,我亦知你一路劳苦,坐下吧,咱们好好谈。” 他自与司空傅相处了一个月的一位宗门长老口中得知司空傅所在宗门尚有“同僚”,并且那人也知司空傅去向,所以他并不好蛮力打压,只能先行安抚。 这边司空傅见这人开始示弱服软,再听其说话的语气与内容,他大致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既然已取得对方信任,他也不再执着往下演。毕竟他如今的修为的确半瓶子晃荡,若非前头留了后路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备有后手,他恐怕早已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 他一副余气未消的样子,闷闷地坐回原处。 对方开始走怀柔之道,先是一通安抚,再与他讲道理,最后的最后才开始进入正题,询问尹三真人与姜迎的事情。 司空傅从他的言辞之中更笃定了他的身份。 见他果然问到此事,冷哼一声,声音沉沉道:“我不知她们为何进入西小灵界,但在我得知她们四处打探真人修为问题与当年的明月门一事时,我便知道她们来历不简单。 后来我托了门下弟子前往打探,明确得知她们的身份后,便尾随她们回来。” 说着他看向宗主:“她们此次回来,恐怕也是为了进一步调查。并且据我所知,她们已然留好后路,正在让这件事往外扩散,倘若我等对她们下手,罪域一事必定会被她们传扬开来。” 宗主一听,怒拍桌子:“此二人简直放肆!” 司空傅冷哼一声:“我不知你云山宗究竟如何运作,竟然让她们调查至此也毫无动作。而既然已被她们发现蹊跷,生闷气或私下谴责她们,均无必要,你不如想想要如何弥补。” 宗主也是一声哼:“弥补?哼,我云山宗乃堂堂一大仙宗,哪怕她们留有后手又如何?要除掉她们也是轻而易举。” 这时司空傅顿了顿,没有立马回答,眼睛盯着桌面茶杯若有所思。 但最后他也只蹙了蹙眉,以几不可察的幅度叹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道:“倘若除掉她们,不正是此地无银的铁证?她们也是料准你们会这么做,才针对性地留下后路。” 宗主也蹙眉,略有不悦地看向他:“听起来你有更好的建议?” 司空傅冷哼道:“不好歼灭的敌人,便将她们变为友人。她们自己散布的信息,倘若让她们自己发声解释,可信度不比其他人拼命证实的好?” 宗主微蹙眉:“你此话何意?” “我的意思是,那位姜念玉弟子年纪尚小,再如何聪明机灵也还是不谙世事,这姑娘好骗。而尹三真人,作为曾经受到严重伤害的对象,她不可能三言两语便糊弄过去,但我看她性子温和不争,又非狠辣之辈,这样的人,以苍生为借口,让她们相信我等乃迫不得已而为之,她很容易相信,并心甘情愿为我们奉献她的力量。” 宗主眉头深蹙,面色沉重:“你的意思是,化敌为友,让她们加入我们的阵营?” “这是最好的办法。这罪域正好也在最后关头,倘若将这些早已察觉有异的修士拉入我方阵营,一同发力,等我们突破罪域,在罪域外的修士眼里,他们便是我们的同伙,也就不得不与我们站在统一战线,与对方一同作对——我们等同于大大扩展了己方的势力。” 宗主捋须沉吟,看得出眼神有所动摇。 可是…… “要如何令她们相信,当年云山宗窃取她们修为的举动并非为了伤害她们,而是为了拯救她们?——她们再怎么样也是会思考之辈,脑子并不傻。” 司空傅冷笑道:“不管傻或不傻,远超于她们想象的事实摆在她们面前,她们纵想不相信,也会逐渐屈服。” “当她们心中有了猜疑,再想反驳或破坏我方行动,便会有所顾忌,到那时候,想要摧毁她们的信念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后天来。 第一章 宗主闻言沉默了许久,面上时而阴云密布,时而疑窦频生,时而犹豫纠结。 又过了一阵,他看向司空傅,面带考究:“这真是你的想法?” 司空傅依旧一张冷脸,毫无波澜,看起来无欲无求:“你若不信,大可以你的想法行事。总之如今罪域到了最后关头,我只希望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干扰我们的进程。” 宗主又沉默半晌,最后点头道:“可以一试。哪怕她们坚决不妥协,也能以此拖延一段时间。” 这时司空傅立马问:“不知究竟还要多久?若进度已到尾端,我想还可以再加快进度。” 没想宗主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的样子,并未有明确的答复,只敷衍两句便匆匆岔开话题。 司空傅眉头一蹙,感觉这有点奇怪。但他未有追问,因为记忆中虚无真人对这个问题也颇有忌惮,他自然不能操之过急。 两人交谈一阵,他找了借口离开。 当然临走之前,他再一次强调了尹三真人等事,得到对方的确切答案才放心走。 司空傅如约处理好这件事,站在大主峰的边缘时,长长叹了一口气。 云山宗的大主峰位置得天独厚,能够将大半个云山宗一览无余之余,还有着最为纯粹浓郁的灵气。 站在主峰之上,能够感受到主峰峰体内部源源不绝的灵气与力量。 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灵气凝聚与修士力量汇聚的结果,但其实司空傅知道,这主峰之内藏着通往破阵法阵的力量通道,尹三真人等曾“失窃”的力量,便是从此处流向天际的隐藏法阵。 这一点,司空傅没有告诉姜迎。 待他自天际收回目光时,他幽幽看向遥远的蛊毒门的方向。 蛊毒门地势较低,四周处处是山体遮掩,又不似其他领域各有一座大主峰显眼易见。 在大主峰的高处往蛊毒门看,只能堪堪看到一片灰黑色的雾,对比于其他地方,它简直就像云山宗一个无人问津的秘境,诡谲又渺小。 司空傅盯了那里许久,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神色晦暗不明。 谁能想到这么不显眼的所在,竟然混进这么一个心思玲珑计谋多端的人? 既知早已暴露,便干脆带着所有人混入敌营。说什么前后无路,全是大放厥词,就赌对方不敢冒险,这胆子……简直比天还大。 如今云山宗已被她从阴谋者的位置强行拉到明面,这之后云山宗哪怕做出招揽尝试,也不可能不防备她们,而她们更不可能不防备对方。 一来二往,自阴谋变为阳谋,自暗处拉到明处,这一战…… 他两眼微眯,忽有一丝玩味:要怎么玩? 看着那阴暗的角落,却感觉那里即将变为无比精彩的所在。 他没再逗留,转身回到主峰内的临时住所。 与此同时宗主也在云山阁内做了一些安排,末了坐在宗主之位,望着前方一阵焦躁…… ………… 姜迎临时闭关,司空傅又负责潜入内部,三青与尹三真人目前则无重要事情,三青真人因此开始大量炼制能够修补丹田缺损的丹药。 童婉灵自从找了萧立诉苦,又被毒老与三青真人拉去一顿研究,她脑子也不笨,开始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往青山峰钻,生怕发生更多超乎她预料的大事。 这日她照常过来询问三青真人自己丹田的状况,恰巧也遇上萧立。 她见萧立从三青真人手上接过大盒小盒的物什,好似是丹药,她好奇地走过去问:“萧师兄,你要替三青真人跑腿送丹药了吗?” 萧立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这才拍拍胸膛道:“你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还隐藏你的气息?吓到我了。” 童婉灵笑眯眯的歪着头:“这便吓到你啦?师兄你不会做了亏心事吧?”说着想三青真人恭恭敬敬一揖。 三青真人早知她来了,但反正没在聊什么不能说的话题,也就没有提醒当时一心清点丹药的萧立。 见萧立被吓到,也才笑道:“你近日总是走神啊。” 萧立叹了一口气,放下拍胸膛的手:“我感觉重铸梵尘,没有当初那种畅快潇洒的感受了,大抵是考虑到的要素过多,反而变得束手束脚。” 三青真人一听是姜迎的事,顿时敛起笑容蹙起眉:“竟有此事?” 萧立就手上的丹药盒子全放入储物戒,同时应道:“我本想此时重铸梵尘的同时,让姜师妹从旁看着,说说她的要求,提提意见什么的,没想到她去……她又去执行任务了。 她人不在,我便总认为梵尘能够被铸造得更好,尤其她还给了我一块那么好的剑石,造不出个好家伙来我怎么对得起她?” 童婉灵总算捋明白萧立的话,眼睛一亮:“铸剑?师兄你在铸剑吗?” 萧立回头:“是啊……” “为姜师姐铸的剑……梵尘?那柄好好看的梵尘?!” 萧立眼睛也亮了:“好看么好看么?你们姑娘是不是都很喜欢呀?!” “喜欢的喜欢的,师兄你看着粗糙,手艺与审美都还不错呢。你这次怎么要重铸梵尘?它坏了?姜师姐在外面遇上危险了?!” 萧立听到她评价自己“看着粗糙”,不满地一撇嘴:“什么叫我看着粗糙?”我曾是堂堂一朝太子的好嘛?矜贵位高! 又听到她问梵尘,骄傲的小表情立马垮下:“它断了……” “断了?!” 童婉灵惊讶得瞪大眼睛:“那姜师姐还好嘛?!她不是前阵子回来了的嘛?!” 萧立道:“回来了啊,她人没事,梵尘我也重铸个把月了,不是近日的事情啦!” “哦!”童婉灵哦了一声,“那就好。” 旋即眼珠子一转,伸手戳了戳萧立手臂:“那师兄你铸剑,可以找我一同探讨呀!” “我虽年纪小,好歹铸剑手艺在白云峰能排上位,你有什么烦恼,可以与我倾诉倾诉,正好我们互相学习嘛。” 萧立一听,下意识拒绝:“这……”转眼眼睛又亮了:“对哦,你也擅铸剑!” 童婉灵笑眯眯的:“没错没错!” 萧立想了想,觉得可行,毕竟童婉灵的的确确是白云峰深受重视的年轻剑修,哪怕接受到的教育也与平常弟子们不同。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仅擅长剑术,也擅长铸剑术,加之也是个姑娘,或许更明白同为姑娘的姜迎的喜好与习惯。 萧立立马点头:“好,待我办事回来便寻你一谈。” 童婉灵又奇怪问:“你要上哪?去别的宗门送丹药么?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我许久不曾离开白云峰串门了。” 萧立道:“不是哦,我要离开宗门。” “嗯?出去送丹?!” 萧立谨慎想了想,点头道:“对。有人求丹,我托三青真人替我寻找到这些丹药,现下要送过去了。并且这人秘密求丹,不大想让人知道,所以我也不能带你啦。你不如先在三青峰等着,或者先回白云峰,待我送完丹药立马去找你。” 童婉灵便不问了,朝他摆摆手:“那我便在此处等你,你走吧,快去快回呀。” 萧立应了一声,又看向三青真人:“那弟子我……” 三青真人方才见他谈得如此激动,还以为他把正事给忘了呢。现在看他还记得清楚,也没有胡说,满意地点头挥手:“去吧,路上切记小心谨慎,注意安全。” 萧立爽快道:“我会的。”便召出飞舟,带着丹药离开了。 童婉灵目送他远去后,才回过头来,对三青真人道:“有劳今日替弟子检查丹田!” 三青真人招招手,把她带入居所内。 ………… 另一处,尹三门。 尹三真人顺利突破后,困扰了她数百年的心事便迎刃而解,有了更多的心思好好重整尹三门。 她修为突破进阶,对于云山宗的少数几人而言是个威胁,但对大部分人而言,这是一桩好事。 尤其尚未结丹的筑基道人们,抱着能够受到尹三门关怀、庇护甚至帮助的想法,得知她又进一阶后,纷纷送来各种礼物。 本来尹三真人也是不爱收礼之人,但这些日子事情经历得多了,想法有了些改变。她决定不再只顾埋头修行,而是为了未来的战斗提前做好准备,与云山宗诸位道人、真人先打好关系。 于是有求而来的,她能够帮忙处理的,都派出弟子前往处理。 想要打好关系的,她也没有拒绝,收礼的同时也回礼,让许多人均感意外。 尹三门再一次门庭若市,分门的各位前辈代表踏破门槛,热闹非凡。 郭潇潇本来性子过于直率单纯,不适宜帮忙接待,但她自从多年前与姜迎和尹三真人深入交谈过一次,她便有在努力学习与改变,这一次尹三真人发现她竟然能够把接待的事情干得滴水不漏,甚至能够与诸位前辈谈笑风生,丝毫不见怯场,也不见惹祸。 这样的改变,让尹三真人欣慰非常。 然而当大家都觉得事情往好处变化时,尹三门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正是被大弟子随同而来的尹一真人,尹长虞。 身为三同胞之首,尹长虞比尹氏两位弟妹沉稳严肃许多。 尹三真人平素看着冷淡漠然,但为人处事到底还是温柔随和,且通情达理。 而尹长虞呢? 是位真真切切的,将严厉与无情贯彻到底的人。 来到尹三门门前,尹长虞撤走飞剑,落到地面,微眯着眼看着尹三门前的标识。 而此时郭潇潇正好与另两位弟子送客出门,一看到尹长虞,本来还在与客人说笑的郭潇潇毛都要炸了,浑身冰冷、头皮发麻地看着这个人:“你、你来做什么?!” 她因为害怕,喊话之时声音都有些变调。 自从尹长虞闭关结束,她便一直担心她会找自己师尊麻烦,没想时隔数月,在今日万没准备之时,她一声不吭便来了! 尹长虞自门匾上收回目光,冷冷地低头看向满脸警惕的人。 “我来做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她声音冷淡地回答,虽是句问话,语气却平直得如同一潭死水,无波无痕。 郭潇潇感觉她闭关出来后,性子好似更冷漠了,便是方才短短一句话,郭潇潇连同一旁的弟子都瞬间寒毛直竖,一是被她的语气与表情吓的,二是被她无形的威压给压迫的。 郭潇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知道尹长虞存心以威压让自己难受,这是这人惯常的针对尹三门的手段。 她先将来访尹三门的别门来客送走——当然其实来客一看到尹长虞来,已经急急忙忙要跑开了,她只不过是顺势为之,好让尹三门显得不那么难堪。 待人走远她才收回目光,又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不动声色又气势全开地拦在尹三门门前:“我师尊不在!” 尹长虞眼帘微垂俯视着她,眼里依旧冷漠如冰:“在不在,你说了不算。让她出来。” 郭潇潇气得失声:“说了她不在,她便是不在,哪怕她在,师尊说了,她不想见的人她绝不会见!” 尹长虞总算有了冷脸以外的表情——她嘴唇勾了勾,与尹长眉相似至极的脸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阴邪之气。 “我今日心情尚可,但你再拦,也别怪我不客气。” 她说着,右掌已然凝聚一朵灼热无比的微型火莲。光是掌心大的一小朵,已然让尹三门前的绿植熊熊燃烧! 郭潇潇眼睛一瞪,心痛无比:这是她们辛苦种了好些年的灵植啊! 正欲硬着头皮对着干,忽然,一阵热浪自尹三门内袭来,地上绿植的火势在热浪的拂动下,迅速消弭平息。尹长虞掌心的火莲亦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莲心火元明灭不定,几欲全熄。 尹三门前的土地同时抖动起来,细小的土粒震颤粉碎,石间的石块跳动开裂。 尹长眉携着沛然火元自门内御剑而来,身上红衫簌簌飘扬,火莲长剑锐利灼热。 相似的眉眼,截然不同的神情与气质。 她施然落到尹长虞面前,两步迈近,眉眼温润却语气如冰。 “身为长姐,一来,便来我尹三门前撒野?”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后天来。 两姊妹身高几乎齐平。 尹一真人一路进阶平稳顺利,面容始终保持在年轻的模样。尹三真人近来才得突破,苍老的纹痕才开始逐渐褪去,头上白发也转回青丝。 相比起来,尹三真人气色还是不如尹一好,但两人相对而立,并不见尹三真人有任何愠色,也不见半点介意。 “你来有事?”尹三真人语气平稳地问。 尹一总感觉她眼神变了,与以往有着一种微妙的不同。 不过她也不在乎了,唇角冷勾:“闻说你终得突破,便来探望探望你。” “我闭关出关已有一段时日,你如今才来探望,不觉得晚了些,且唐突了些?” “唐突么?”尹一真人没事人一样:“心意在,怎么也不会唐突。倒是你,忽然闭关,忽然突破,不知发生了什么?” 尹三真人冷笑:“听你这语气,我能够突破倒是一件稀奇事。” “若非稀奇,也不至于这么多人登门拜访。三妹,你总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些人都是来攀附你的?” 尹三真人嗤了一声,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竟然有些灿烂。 “我误会与否,与你亦无关系,你大可不必上赶着打压我。再者说,哪怕稀奇,这也是我的分内事,与你无关,还是说,咱们斗了这么久,你忽然想改变态度了?” 尹一真人笑了笑,忽然语气变了味:“你果然与不入流的分门弟子相处多了,话多了,也变得刻薄了。” 尹三真人不用想便知她说的是谁,眸光一沉,声音冷厉:“注意你的言辞。另外,贵为一门之主,却妄议他人,刻薄的是你。” 尹一真人没再与她动嘴皮子,目光向下,瞄了眼尹三真人的丹田:“不请我入内一坐?” “忙。不请了。有话直说吧。” 没想尹一真人也没说什么,闻言只牵了牵嘴角,便拂袖回身,直接走了。 郭潇潇:“……” ? 随着尹一真人前来的两位弟子也很茫然,看她真的召出飞剑走了,这才不明所以地跟上,连话都没来得及与尹三门说上一句。 尹一真人几人走后,郭潇潇满是疑惑地挠挠头:“这……” 咋就走了? 她看向尹三真人,正要问,想想自己先思考一阵,再道:“她方才试探您的修为了?” 尹三真人冷哼一声,也转身回门:“可不止试探修为。” 凭空想看她的丹田状态,就是想看她的修为是否当真突破了一阶,以及这丹田恢复的状态是否有假。 如今料她看不出来,心中也有了答案,自然不必再说什么便走。 郭潇潇跟在尹三真人后头,气得嘴巴鼓鼓:“她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这也太过分了吧?咱们就这样放过她?” 尹三真人却是冷笑:“怎么可能?既然得到答案,便会有下一步行动。近日你们少些出门,外界送来之物,集中放置于储物室,丹药类则送到我这里来。” 郭潇潇连忙问:“可否需要关闭整个分门?” 尹三真人摇头道:“没有必要。这样岂非遂了她的心?并且云山宗的事情好不容易又有进展,此时不是躲起来避难的时候。” 郭潇潇只好打消把师尊保护在门内的念头,快步跟在尹三真人背后,又好奇地问起其他事情:“云山宗的进展是什么进展?需要师尊您做些什么?会有危险吗?” “倘若有进展,那尹一门会不会对咱们尹三门换一种态度?如今她们的计谋已摆在明面上来,她与此事多少有些干系吧?她会不会是云山宗派来与我们谈和的人啊?” …… 一路跟随一路问,尹三真人都模棱两可做出回答,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她坚决做了否定。 回到门内,她让郭潇潇将近日外界送来的丹药做了一次汇总,一齐送到她的书房。 旋即她将丹药带上,去往百草门三青峰。 而当她离开之时,原本应该早已离开的尹长虞御剑自后方密林之中缓缓跟上。 前头的尹三真人好似毫无察觉,头也不回地前往目的地。 ………… 百草门,今日三青真人需要与令两位百草门负责人一同挑选进入百草门的炼丹弟子。 百草门普通的灵田通常均由青山峰想要赚取灵币的弟子们代为照看,只有珍贵的灵植才会专门挑选弟子长期照看。 以往三青真人指导过好些弟子,分别照看三青峰的私人灵植。但后来有了姜迎,效率高又靠谱,他逐渐将许多顶级的灵植全交由她看管,当然,他也知道她逐渐让其中灵智高的灵植也代她看管其他灵植。 这种形式其实并无问题,尤其她能够让灵植对她言听计从,这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可惜近来姜迎要处理的事情逐渐增多,喜欢她的灵植们也纷纷要跟着她走。他虽不在意这种小事,但到底是失去了一位得力助手,他必须找人顶替她,直到她解决完事情回来了。 更何况他自己也插手其中,已然是难逃干系的位置,他也该为百草门的后续做出安排。 其余两位负责人看到三青真人出现,均是拱手打招呼,态度十分恭敬。 那是由于这些年独独三青峰高等灵植的产量翻了数倍,三青真人所能炼制的丹药便更多,贡献更多,无形坐稳了百草门之首的地位。 三青真人与他们闲谈几句后,便将注意力放到挑选弟子之上。 能够前来百草门长期任职的弟子,首要考核的便是青木诀的水平,其次是对灵植的掌控力与了解程度,最后要考核他们对灵植的亲和力。 能够经过门内其他资深弟子层层筛选而来的新弟子,青木诀通常都已过关,但是其余两项条件便存在着巨大无比的差异。 尤其最后一样,在道行不够的年轻弟子眼里,这些人对灵植的亲和度可能所差无几,但在种植灵植数百年有多的道人、真人眼里,小小的一个细节便意味着巨大的差异,而有些弟子一个稍有不当的动作或观念,便很可能让他们彻底失去在百草门待着的资格。 三青真人站在两位大负责人后方,先让他们测试与问话。 好些日子没来考核新人了,他看着这些或青涩或自信或怯场或小心翼翼的面孔,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两位大负责人测试了几个术法,又问了一些深入的问题后,其中一位负责人回头看向三青:“三青,你可有任何问题?” 三青真人这才从走神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这几个弟子,想起方才他们的表现,他蹙起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两位负责人能够看出他并不太满意,但是他又不提问、不测试,也不发表任何见解,这就令人十分困惑。 起先发问的负责人再问一次:“你可有任何问题想要提问他们?或者,你要亲自测试他们的术法能力与炼丹能力么?” 三青真人还是摇头,片刻后,他忽然问:“你们自己可曾私下种植过灵植?” 接受测试的弟子们纷纷回答:“有。”毕竟木系灵根的弟子,最适合的便是炼丹与治疗,这些都离不开灵植的辅助,所以几乎每一位青山峰的弟子都有自己种植灵植的习惯。 有一位弟子不是很懂他为何问这么简单浅显的问题,正以为他轻视自己,没想紧接着,他听到三青真人又问:“那你们都是如何种植?如何在有限的时间与精力下,尽可能扩大自己的种植数量?” 能够申请来百草门专司种植的弟子,又都是对种植灵植情有独钟或者深有研究的人。 大量种植对他们而言是日后必走的道路,所以三青真人这个问题也很基础简单,简单到令这几位弟子怀疑方才真人没有听他们讲话。 ——他们便答过类似的问题了,还每个人都有详细阐述呢。 先前觉得真人轻视自己的弟子有些不悦道:“这个问题方才答过了……” 如此直白,率直的性子不言而喻。三青真人淡然看过去一眼,补充道:“我要听的不是人人都能说出的理论性的回答。我问的是你们自己,所以你们的答案理应均有不同,而你们方才所答,百变不离其宗,深入解释全是一个意思,我认为你们方才回答的,根本不是你们的答案。” 众弟子一听,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不是没听,而是不满意? 发问的弟子登时尴尬地挠了挠头,同时也疑惑他话中的真实之意。 两位大负责人倒是明白三青真人话中之意,见弟子们困惑,他们便好心解释道:“三青真人的意思,是让你们联系自身实际回答问题,而非照着仙师教予你们的大致道理来回答。” 有一位弟子大致明白了:“真人想问我们平素如何以最大能力种植最多的灵植,以及未来打算如何种植更多灵植,对么?” 一位大负责人点头:“不错。你是怎么做的,便怎么回答,你打算怎么做的,也打算怎么回答。” 这时三青真人忽然插话:“你也可以稍微不切实际一点,说说倘若你能力允许,你又会如何去做。” 那弟子立马道:“那么我会将青木诀练到极致,练到顶尖,争取运行一次法诀便能催生一座山的灵植!” 又有弟子道:“我会与丹药搭配,研究出一粒能养一亩田的丹药,日后便靠丹药种植,解放咱们的双手。” “我想制作自动运行的机关呢,我也的确做过一些,能够自行给灵植浇水,也能够自行收割灵植!” “我嘛,我与灵植的亲和度极高,由我照料的灵植总能长得比其他灵植好,所以我认为我已经具备更大量种植灵植的能力了吧?我日后再多加研究青木诀便好了。” 各种各样的回答,一时之间将气氛点燃,场面忽然变得热闹。 三青真人听着听着,才逐渐露出比较满意的笑容,时不时还认同地点点头。 但当所有人说完,以为他要宣布挑选的结果之时,他忽然问他们:“你们难道从未想过,让灵植代替你们照看灵植?”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半晌逐渐演变为诧异与困惑。 又过了半晌,一位弟子小声问:“真人的意思,是让同一种灵植相互照看?” 三青真人:“不一定同一种啊。” “……”又有弟子开口:“不同灵植之间,习性不同、性子不同,加之负责照看的灵植灵智也有可能大不相同,这怎么能让它们相互照看?” 有一人举手道:“真人的意思应当是要我们教育培养出能化人形的灵植,然后让灵植学着我们的样子去照看其他灵植!” 三青真人道:“也不定需要化作人形,那是极为高阶的灵植了。难道普通的长出灵智的灵植不能够这样做吗?它们其实也可以与其他灵植沟通的呢。” 众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以一种大开眼界又深表怀疑的眼神看着三青真人。 而另两位负责人则诧异地看向三青真人:他这些年来成倍增加的炼丹数量与成倍成熟的灵植灵果,莫非便是以这种方法做到的? 三青真人知他们困惑,尤其云山宗成立时间久了,随着弟子数量越来越多、培养弟子的规模越来越大,这里的修行知识大都是统一传授,哪怕后面进入分门,除了分门前辈私收之徒,其余门徒也都是统一指导,回头再各凭本事理解与研究。 这便导致越来越多弟子除了基本的修行知识,很少接触到其他不一样的知识与观念。 顶级的能够化为人形带主人办事的灵植他们听说过,但其它的,诸如让植物形态的灵植跑去与其他灵植沟通并加以管理的作法,他们未必能够想象得到。 三青真人见他们困惑,知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够想象那样的场面。 倒也无妨,他好歹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挑选了几位真正能够大胆想象甚至付诸行动的弟子,让他们留下接受更严格的训练,他则将事情托付于两位负责人,自己则以有要事处理为由,回到三青峰。 正好便遇上带着丹药过来的尹三真人。 书客居阅址: 第二百二十章 后天来) 第一章 三青真人看到她来,正要打招呼,却忽然察觉到不妥。 往她后方看了一眼,眉头蹙起,又向尹三真人抛了个眼神。 后者只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神色如常地过去打招呼,寒暄几句。 旋即便将带的丹药全递给他:“前些日子多得真人的丹药相助,现在尹三门亦收到不少不错的丹药,我借花献佛,将它们转赠于真人,还望你不弃。” 三青真人先是一怔,旋即很快明白,十分配合地演起来:“不不,举手之劳罢了,真人不必如此。” 尹三真人硬把丹药往他身上推:“要的要的,真人你助了我不少,理应收下这些谢礼,否则我于心不安。” 两人一阵推脱,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好半晌三青真人才一副勉强妥协的样子,收下这些丹药。 “我知三青真人对木系丹药尤为感兴趣,对真人的修行与炼丹亦极有助益,所以日后若收到类似的丹药,我也会将它们送来。” 三青真人又推辞道:“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尹三真人又道:“反正木系的丹药我亦用不着,我借花献佛也比浪费了好。近来不少青山峰的掌门登门拜访,尹三门从不曾这般热闹,可惜这赠礼实在并不适用,还有些符纂之类的……对,还有符纂与木系法宝我忘记带了,下次一并带来。” “这真的不好。” “怎么不好?莫非三青真人瞧不起我尹三门的丹药?!” “这怎么可能……” “那为何总是拒绝?” “这嘛……” 两人又一番推辞,最后三青真人才“勉勉强强”答应收下她的赠礼。 旋即尹三真人不再停留,告辞离开。 三青真人也捧着丹药盒回屋了,全程看起来自然无比。 尹三真人离开后,马上又回去尹三门。 连着三天,她都没有再踏出尹三门半步,倒是前来探望她的道友们仍旧络绎不绝,郭潇潇与古晓等弟子替她收下了大量丹药。 三日后,郭潇潇刚好整理完这些礼品,分门别类摆放好。 尹三真人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看着她手上的记录册子:“这几日一共有多少丹药送到我们尹三门?” 郭潇潇吓了一大跳,险些连册子都捧不稳扔出去。 见是自己师尊,她才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道:“师尊您吓死我!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呢?!” 尹三真人看了她一眼,好笑道:“你慌什么?小贼一样。” 郭潇潇没好气道:“弟子正专心清点赠礼呢。师尊我跟您说,这几日别门赠送的丹药特别多,比法宝之类的多多了!” 尹三真人挑眉:“是么?各自从哪里送来?最多的在何处?” 郭潇潇瞧了一眼册子,嘀咕道:“从兑泽门、金狮门、破岳门、勾陈门……这些门都有送。至于送的最多的……”她又翻了好几页册子,最后道:“是洛书门,送了十盒丹药,都是调养类的。” 尹三真人想了想,又问:“还有呢?你给我看看有没有适合送到百草门的丹药。” “百草门?师尊您不是都将丹药送往百草门了吗?怎么还要问适不适合?” “我的意思是,可有适合作为赠礼赠送到百草门的丹药?” “哦!”郭潇潇秒懂,立马又翻册子:“嗯……有挺多的,青山峰有三个分门送来丹药,有调养类、治疗类,还有一种……是种植灵植的辅助药散!师尊,咱们可以用它种植一些火系灵草!” 尹三真人却转过头去,若有所思。半晌,她问:“哪个分门送来这样的药散?” “我看看,是今灵门。” 尹三真人记住了,没再多说,手一挥道:“将这些丹药收拾好,并将一切百草门或青山峰适用的丹药单独整理,再给我一份详细的名册,我明日一并带到三青峰。” 郭潇潇一边应着,一边又问:“师尊此次将丹药分开,是想给三青真人做赠礼嘛?……可若做赠礼的话,直接将别人送来的礼品转赠他手,这对双方都不好吧?不然您说说您想要赠送哪类的丹药,我与大师姐出门买去。倘若尹三门灵石预算不够,我还存了一些钱,我可以付!” 尹三真人揉了揉她脑袋:“能够送到三青真人手中的丹药,以你每月那点点月钱,怎么可能买得了?” “我存了好多的!” “那也不够啊。你自己不需要花钱么?好的丹药动辄数千上万的灵币,买少了赠送出手面子不够,买多了你存的灵币也不够,哪怕你已辟谷,不消吃不愁喝,那也禁不住你这般消耗吧。” 郭潇潇仰着头,看着高了她一个头的一脸慈祥的尹三真人,面有困惑:“那……师尊您可以用尹三门钱库里的钱,或者自掏腰包……三青真人帮助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不至于这么……抠门吧?” 她说到后面,由于生怕冒犯到师尊惹她生气,还说得小心翼翼,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尹三真人被她逗笑,见她如此认真,正想说出真相,但话到嘴边忽然一顿,想了想,又咽回去并改口:“好了,不开玩笑,这次只是三青真人忽然想要研究这类丹药,我见尹三门有,便分出来单独给他罢了。” “至于赠礼,放心,尹三门哪怕还似以往那般落魄,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吝啬节约。这件事情师尊我内心有数,无需你来操心,你将丹药收拾好便带到我书房吧。” 郭潇潇终于明白她的用意,吐吐舌头道了歉,没再多嘴。 尹三真人也不再停留此处,回到书房翻阅了一会儿典籍,待郭潇潇将东西送过来,她便出发前往三青峰。 三青真人接到东西,马上便投入研究。 毒老最近专注炼丹,加上还有闭关强行突破的姜迎需要他代为照看,所以研究丹药的事情便落到三青真人一个人的肩上。 他花了足足七日才将这一堆丹药、药散一一研究透彻,然而这结果远超乎他与尹三真人的预料。 “没有?” 尹三真人听到结果后,无比诧异。 三青真人也觉得奇怪,但也不得不说真话:“毫无异样,这些丹药全数正常,包括来自青山峰分门的那些。” 尹三真人蹙眉沉吟:“莫非是我猜错了?她只是尾随前来看一看,并未想到借此机会暗送丹药报复于你,也未安排其他人将有问题的丹药送到我手?” 三青真人道:“或许她认为才来见你便对你下手,嫌疑过大,便选择暂缓动作,先行打探。” 尹三真人觉得也有道理:“这样一来,我们还得再等等。”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暗下急躁之心,继续等待。 尹三真人也多了一个心眼,她对丹药不熟悉,但对法宝一类还是了解得较多,于是她也检查起储藏库的诸多法宝甚至于符纂。 又过了几日,她正在研究一件防御法衣,郭潇潇忽然跑进来:“师尊师尊!” “何事惊慌?” “不是惊慌啦!师尊啊,咱们大宗主找您,要约您在大主峰详谈呢!” 尹三真人一听,立马自法衣上抬头:“大宗主?他亲自发来的邀请?” “嗯嗯!看,此乃他的信件,方才才派人送来的,上面有他的宗主徽记,我看过啦,确实是真的!” 尹三真人接过信,看了一眼徽记与气息,确认无假,便拆开信件阅读。 上面大致意思是,作为一宗之主,见宗门内的一大人才终于突破障碍继续进阶,其深感欣慰与庆幸,故而邀她前往大主峰亲表庆贺,再一谈信上不方便言说的重要问题。 尹三真人看到后面,险些没被其中冠冕堂皇的说辞气笑。 谁人表庆贺会用这等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暗示“信中不便言说的问题”指的是职位任免,一副颇为赏识她的模样。 深知此事前因后果的尹三真人不禁想:这罪域罪人的处事方式看起来,比普通百姓还要想当然。 当初一声不吭隐藏起来的时候,还显得心思难猜、手段巧妙,害得人心惶惶。如今身份暴露,这处事的手段却比她们想象中的要简单直白,没有她们预想的那般老谋深算。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掉以轻心就是了。 怕就怕对方扮猪吃老虎,拼命露出假的破绽引人上钩,最后来个出其不意,打破她们全盘的计划。 她将信纸放回信封,锁入书桌抽屉,便起身准备应约:“我到大主峰一趟,你配合大师姐好好留守尹三门。” 郭潇潇一听,有些意外与着急:“师尊您独自应邀?!” “不然呢?” “不带上我们?!” “怎么能够带上你们?” “为何不能?你独自一人赴约,我有些害怕!万一那大宗主便是幕后之人,要趁此机会对你下手?!” 尹三真人脚步一顿,回头对她道:“带上你们才最有可能令对方有机可趁,毕竟以你们修为,不可能与大主峰之人作对,反倒会给他们劫持要挟的机会。 另外,这封邀约信件所放置的位置你看清楚了吧?倘若我此行发生意外,你便将信件公诸于世,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既然敢正式邀请我前往主峰,便意味着他的确想好好谈谈。这大宗主再如何着急,也不可能当着整个云山宗的面杀害宗门分门之主,所以你不必如此忧心” 然而郭潇潇还是眉头紧蹙的:“可万一,万一他就是这么着急,导致丧失理智呢?!师尊您如今已然修补丹田缺陷了,这意味着您必定发现了丹田的漏洞,倘若任由您发展,他们所做的坏事必然会败露,所以为了防止败露害得整个云山宗的清白修士针锋相对,他极有可能狠下杀手的!” 尹三真人道:“那你便如我交待那般去做,同时也将此事告诉你的姜师妹,她会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郭潇潇忽然怔住,本来着急的神情逐渐凝起,露出一些迟疑与困惑。 “师尊……” “怎么?” “这可是关乎您之性命的大事,稍有不慎,你甚至可能冤死大主峰……您,您就放心将这等大事交到姜师妹手中?” 尹三真人见她面色凝重,且满是怀疑,想想也是意料之中,便解释道:“姜弟子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均很清楚,并且我看你与她比较熟悉,想必交流起来无有障碍,便让你去找她。 倘若你对她不放心,前往青山峰寻找三青真人也是一样的,因为姜师妹最后也会将事情告知于三青真人。如今你师尊丹田受损的事情,也就你们几人知道,无论你告诉谁,结果都一样。” 郭潇潇又拧着眉头想了许久,问:“真的只是这样吗?” “哪样?” “您让我有事便找姜师妹,真的只是因为她也会将事情转告于三青真人,而我与她比较熟,比较好说话,猜我找她比较合适?” 尹三真人奇怪道:“是啊。怎么,你介意么?” 这时郭潇潇又想了想,最后却是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姜师妹的确很聪明,从她能够不断协助师尊突破修为便知道了…… 我也不是介意师尊您太重视她啦,只不过是认为此事攸关师尊的性命,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不过既然师尊相信她,我便也相信她!只是她还在闭关呢,倘若我找不到她……” “那便去找三青真人。” “……好,那我明白了,师尊您放心……不,呸,师尊您快快赴约,但千万不要太放心了,一定谨慎谨慎再谨慎嗷!” 尹三真人点点头:“我明白。你去歇着吧,再让大师姐好好看守分门。” “嗯嗯,我明白啦!” 郭潇潇便亲自送她出门,随后将事情禀告于尹三门的大师姐,便回头自行修炼了。 尹三真人则驾驭火莲剑一路赶往大主峰,在大宗主专用的小议事堂前落地。 大宗主果然等在里面,一旁竟然还有司空傅。 尹三真人见他们一左一右坐在内中,颇有闲情逸致的样子,她看了司空傅一眼,这才不动声色地冷静迈入。 大宗主一见她入门,便挥动长袖。与此同时,尹三真人背后的议事堂大门“嘭”的一声,便紧紧关闭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尹三真人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沉默了一息,旋即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走向屋内两人。 大宗主见她镇定自若,暗暗沉了沉眸。不过面上自然一副欢迎至极的模样:“来了?来,坐。” 尹三真人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坐到他们对面。 “我听闻真人你经过努力,终于突破修为限制,成功进阶了。” 尹三真人仍旧没什么表情,冷着脸问:“宗主只是因为此事,才特意召我前来?” 大宗主微微一笑,亲自替她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宗门向来爱惜人才,尹三真人能够排除万难,更是证明你有惊人的毅力以及聪慧的头脑,我认为这样的人才对于云山宗而言,实属不可多得。” 尹三真人接过茶杯,却是未喝:“宗主不妨直说来意。” 大宗主见她不好说话,便没再寒暄下去。 一指旁侧的司空傅:“你可认得此人?” 尹三真人看了司空傅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记得,当日前来询问云山宗与大宗主的信息,我便正好将他带过来了。如何,这位真人与大宗主今日的召见有关?” 大宗主未有第一时间回答,静静地盯了她的脸半晌。 许是见始终毫无波澜,他才微微扬了扬唇,收回手,两手交叠置于膝上,变得正色:“不知你对你的修为问题有何看法?我闻说你怀疑你修为受阻,竟非自身缘故,而是受人陷害?” 尹三真人道:“那不知宗主可曾闻说,究竟哪位高人能够令得真人的元丹受损,从而影响其进阶?” 大宗主挑眉,一副诧异的模样:“竟有此事?” 尹三真人微微一笑,没有往下说,俨然一副“你知道”的样子。 大宗主于是沉默了一阵也没有得到回答,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他忽然有些恼火,当大宗主这么多年,还没谁让他这么掉面子过。 想要发作,但想起今日的目的,他还是忍了下来。 “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他轻咳了声,打开新的话题。 尹三真人心说终于肯入主题了么,淡声问:“大宗主不妨直说。” 大宗主换了个姿势坐,一副组织过语音的模样,出声道:“倘若你有朝一日发现此地,不,此四小灵界均只是一片极小的天地,而外头有更大更适合修行的大片福地,你会怎么办?” 尹三真人语气淡淡:“天下之大,本便无奇不有。我想既然能有四小灵界,或许便会有四大灵界、一大灵界或者东西灵界、南北灵界、西南灵界、东北灵界等等。” 大宗主一听:这是故意在呛自己? 并且能有这种回答,证明已然清楚罪域的种种情况。 虚无真人没有说谎。 该死。 他捏了捏拳,奈何面上仍旧不能显露任何信息,只能保持泰然与和善。 “尹三真人的思想觉悟挺高。不过你到底只是猜测,如今我要告诉你,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尹三真人微微挑眉,一脸似惊讶又似意料之中的模样:“哦?” 大宗主往下压了压手,继续道:“这位虚无真人之所以来访我们云山宗,便是向我解释了这件事情。我才明白,原来此地并非唯一的灵界,或者说,此地竟然只是真正灵界的一部分。” 尹三真人一听,诧异地看了司空傅一眼。 便连司空傅也微微挑起了眉,意味深长地看向大宗主。 这时大宗主继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而你的修为——唉,怪我,身为大宗主,却从未察觉此事有何不妥。原来咱们四小灵界竟然是大灵界的一处……禁闭之地。是大灵界的某些罪恶之人,为了修行,竟然不择手段,圈养我们这些无辜修士,盗取我们的修为,令得整个四小灵界无数修士的修为莫名受阻,穷其一生也无法突破,更因此耗尽性命、遗憾辞世!” 尹三真人哪怕再能冷静,也听得呆了。 司空傅唇角抽了抽,目光露了些狠意。 竟然将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还直接将被害修士们的目标全转移到罪域以外,虽说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提醒他的,让他掩饰罪域的真相,争取让对方觉得他们与己方处于统一战线,但没想到,他竟能面不改色直接颠倒双方身份,改得个彻彻底底。 看来也不是真的没脑子。 尹三真人见他这么说,心里别提觉得多可笑。 实在有些忍不住,但她目前不能与他撕破脸,更不能透露自己知道的信息,她忍了又忍,平息心中的情绪。 “我不明白。虚无真人如何得知此事?尤其如何得知此地竟是一方禁闭之地?你莫非看到四小灵界以外的天地了?宗主你又为何相信他?” 大宗主压压手让她稍安勿躁,缓缓解释道:“是虚无真人发现了一本秘册,上面便记载着关于四小灵界的秘密。” 尹三真人默默看向司空傅。 后者只好应和道:“是。” 末了又补充一句:“可惜那是一位仙逝真君的手册,我闯入遗府已然大耗元力,这手册又是无法带离遗府的秘册,我无法在有限时间内再抄录一本,它便自焚销毁了。” 大宗主跟着连连点头:正好帮他补上秘册不在的漏洞,不必他再后头找补了。 司空傅没好气看他一眼:还点头?撒谎不想想后续,就不怕露出破绽无法解释? 尹三真人则看一眼为大宗主擦了屁股的司空傅,眸光流转。 须臾,她道:“莫非修士修为受阻之事,在那秘册也有记载?” 两人顺势点头。 “……” 尹三真人转过头去,指尖时快时慢敲着桌面,一副思绪复杂、无法接受的模样。 大宗主乘胜追击道:“原本我亦不相信他的说辞,但他一说出修士元丹受损的问题,我便联想到云山宗亦出现了许多类似的现象,不由不相信。” 尹三真人看过去:“宗主的意思是,此处存在着一股力量,能够自主损坏修士元丹,窃取修士的修为?” 大宗主想了想,想点头,但觉得不妥,便只道:“或许是。目前尚未有确切答案,那秘册不曾记载。” “哦?” “我之所以邀你前来面谈,便是想通过你来验证此事。所以我方才问你,你对你元丹受损一事是否调查出半点眉目来?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么?” 尹三真人道:“目前没有。我以为有谁陷害,才使得我修为不断流失,难以进阶。” 大宗主这时一思索,便顺势道:“那不知你对陷害你的对象可有任何想法?” “想法?”尹三真人正要回应,忽然沉默下来。 脑子里忽然冒出尹一尹二两人。 该是时候了么? 她又沉思了片刻,本来想好的说辞一变,开口道:“我想宗主应能猜到我的答案。” 她们尹一尹二尹三门三门的恩怨,当初可是人人皆知。 尤其尹一尹二独立门户后,没少借着各种场合对无法进阶的她各种落井下石,使尽手段刁难于她,这些事实,谁都有目共睹。 就别提掌握着整个云山宗分门信息的大宗主了。 另外她先前便有猜测,尹一尹二能够趁着她修为受阻的初期,迅速另立门户,并且一副笃定她无法翻身的模样,想必是因他们与幕后主使深有联系。 后来经得姜迎被褚光年破坏灵根一事,双方的联系更为显然。所以换句话说,尹一尹二门背后的庇护,极有可能就是以这位大宗主为首的罪域的势力。 那么大宗主会不知情? 他肯定知道。 而他如今想要通过捂住自己的嘴来掩饰罪域的真相,他便需要对自己释出相当的善意,表现出笼络的决心。 这样一来,便该是尹一尹二门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虽然这样做起来不是很厚道,但近来见多了云山宗的龌龊,见多了人心的黑暗,她也没什么仁慈的心了,只想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 大宗主一听她这么说,果然立马浮现出一个答案:“莫非是……你的长兄长姐?” 尹三真人一副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悲痛样,点头道:“他们对尹三门的敌意,已非一朝一日的表现。我尹长眉自小入门,入门后更是日日埋头修行,一心进阶,从未得罪任何分门,所以宗主非要我猜,我只能猜尹一与尹二两人。” 大宗主“嘶”了一声,抚着手腕道:“那你从未找到相应的证据?” 尹三真人遗憾摇头:“尹三门随我受挫已久,在宗门内空有个名头,却不怎么受众人待见,调查起来可谓难于登天。加之尹一尹二门对我尹三门充满戒备,我更是无从着手调查,并无任何能够证明他们使坏的证据。” 大宗主又叹了一口气,短短垂眸“思索”的瞬间,眼神已变换数回。 最后,他眸里有了一抹决断,抬头对尹三真人道:“既然你有猜测,我作为一宗之主,便尽力给你一个好交待。” 尹三真人一副诧异的模样:“可宗主不是说,我元丹受损乃是灵界自有的力量所致?若是如此,似乎与尹一尹二门无关?” 大宗主哪会接话,他深知她们已然查出事有人为的事实,倘若咬定是什么自然力量,必然会陷入无法自洽的矛盾。既然她们有了进展,又未曾确认幕后真正主谋,不如直接便将这盆脏水泼向别处。 他道:“那秘册虽是这样记载,但我始终认为,世上不可能存在如此强悍且隐秘之力。” “宗主的意思是?” “或许那些别有用心的幕后者在四小灵界安插了眼线,并借此为他们办事,所以如能查出害你的人,必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真相。” 尹三真人心道好一招移花接木。 但这也是她的用意。她既已知这位大宗主真实身份,便不怕他能脱离干系。 相反,现在互相取得彼此的“信任”,也方便她揪出背后所有的阴谋者。届时,才是她们真正反扑的时候。 她佯装犹豫,一副还是难以相信这个消息的模样。 大宗主连忙又劝了许多,还邀她与他联手,共同打破这片禁闭之地,还众人一片真正自由的天地。 尹三真人与他交流了许久,只道看出他愈发心急,她才“勉强”答应下来。 “既然宗主信任虚无真人,我也愿意相信宗主一回。宗主想要调查真相,我便协助你,也算是为我自己讨一个真相。” “嗯嗯,你说得对。”大宗主暗暗长松一口气,心想总算说服她了。 他立马不愿过多交流,站起来对尹三真人道:“既已达成共识,那么我这便吩咐下去,替你彻查你元丹受损一事。” 尹三真人心领神会,也站起来道:“那我先谢过宗主,我也回去整理目前所知信息,看看能否协助宗主的调查。告辞。” “我送你。” “不必送。” 尹三真人径直离开,途中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宗主跟着她出门,直到目送她御剑离开大主峰范围,他才明着长长舒出一口气。 “好了。果然还是容易骗,你这下可以放心了。” 司空傅没有提及他往自己身上推责任的事情,以免显得与他计较过多,让他怀疑自己的立场。 他有些疑惑:“你并未与她提及姜弟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人?” 大宗主冷笑一声,语气里带有不屑:“你是指蛊毒门那位女小弟子吗?” “嗯。” “放心。她与尹三真人走得近,尹长眉知道的事情,未必不会告诉她。并且,只要尹长眉晓得此事利弊,便不会让她插手捣乱,而她连尹长眉都敌不过,她在蛊毒门能够走到今日,恐怕也是多得尹长眉的庇护,没了尹长眉的协助,她自己一人怎可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司空傅微微一蹙眉,脱口而出:“你瞧不起她?” 大宗主看过去:“怎么,你莫非认为一位炼气层的小弟子,能有翻天覆地的能耐?” 司空傅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他忽然又将话咽回,微微一笑:“确实不足挂齿。” 这样正好,让她藏到最深处。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一章 尹三真人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沉默了一息,旋即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走向屋内两人。 大宗主见她镇定自若,暗暗沉了沉眸。不过面上自然一副欢迎至极的模样:“来了?来,坐。” 尹三真人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坐到他们对面。 “我听闻真人你经过努力,终于突破修为限制,成功进阶了。” 尹三真人仍旧没什么表情,冷着脸问:“宗主只是因为此事,才特意召我前来?” 大宗主微微一笑,亲自替她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宗门向来爱惜人才,尹三真人能够排除万难,更是证明你有惊人的毅力以及聪慧的头脑,我认为这样的人才对于云山宗而言,实属不可多得。” 尹三真人接过茶杯,却是未喝:“宗主不妨直说来意。” 大宗主见她不好说话,便没再寒暄下去。 一指旁侧的司空傅:“你可认得此人?” 尹三真人看了司空傅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记得,当日前来询问云山宗与大宗主的信息,我便正好将他带过来了。如何,这位真人与大宗主今日的召见有关?” 大宗主未有第一时间回答,静静地盯了她的脸半晌。 许是见始终毫无波澜,他才微微扬了扬唇,收回手,两手交叠置于膝上,变得正色:“不知你对你的修为问题有何看法?我闻说你怀疑你修为受阻,竟非自身缘故,而是受人陷害?” 尹三真人道:“那不知宗主可曾闻说,究竟哪位高人能够令得真人的元丹受损,从而影响其进阶?” 大宗主挑眉,一副诧异的模样:“竟有此事?” 尹三真人微微一笑,没有往下说,俨然一副“你知道”的样子。 大宗主于是沉默了一阵也没有得到回答,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他忽然有些恼火,当大宗主这么多年,还没谁让他这么掉面子过。 想要发作,但想起今日的目的,他还是忍了下来。 “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他轻咳了声,打开新的话题。 尹三真人心说终于肯入主题了么,淡声问:“大宗主不妨直说。” 大宗主换了个姿势坐,一副组织过语音的模样,出声道:“倘若你有朝一日发现此地,不,此四小灵界均只是一片极小的天地,而外头有更大更适合修行的大片福地,你会怎么办?” 尹三真人语气淡淡:“天下之大,本便无奇不有。我想既然能有四小灵界,或许便会有四大灵界、一大灵界或者东西灵界、南北灵界、西南灵界、东北灵界等等。” 大宗主一听:这是故意在呛自己? 并且能有这种回答,证明已然清楚罪域的种种情况。 虚无真人没有说谎。 该死。 他捏了捏拳,奈何面上仍旧不能显露任何信息,只能保持泰然与和善。 “尹三真人的思想觉悟挺高。不过你到底只是猜测,如今我要告诉你,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尹三真人微微挑眉,一脸似惊讶又似意料之中的模样:“哦?” 大宗主往下压了压手,继续道:“这位虚无真人之所以来访我们云山宗,便是向我解释了这件事情。我才明白,原来此地并非唯一的灵界,或者说,此地竟然只是真正灵界的一部分。” 尹三真人一听,诧异地看了司空傅一眼。 便连司空傅也微微挑起了眉,意味深长地看向大宗主。 这时大宗主继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而你的修为——唉,怪我,身为大宗主,却从未察觉此事有何不妥。原来咱们四小灵界竟然是大灵界的一处……禁闭之地。是大灵界的某些罪恶之人,为了修行,竟然不择手段,圈养我们这些无辜修士,盗取我们的修为,令得整个四小灵界无数修士的修为莫名受阻,穷其一生也无法突破,更因此耗尽性命、遗憾辞世!” 尹三真人哪怕再能冷静,也听得呆了。 司空傅唇角抽了抽,目光露了些狠意。 竟然将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还直接将被害修士们的目标全转移到罪域以外,虽说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提醒他的,让他掩饰罪域的真相,争取让对方觉得他们与己方处于统一战线,但没想到,他竟能面不改色直接颠倒双方身份,改得个彻彻底底。 看来也不是真的没脑子。 尹三真人见他这么说,心里别提觉得多可笑。 实在有些忍不住,但她目前不能与他撕破脸,更不能透露自己知道的信息,她忍了又忍,平息心中的情绪。 “我不明白。虚无真人如何得知此事?尤其如何得知此地竟是一方禁闭之地?你莫非看到四小灵界以外的天地了?宗主你又为何相信他?” 大宗主压压手让她稍安勿躁,缓缓解释道:“是虚无真人发现了一本秘册,上面便记载着关于四小灵界的秘密。” 尹三真人默默看向司空傅。 后者只好应和道:“是。” 末了又补充一句:“可惜那是一位仙逝真君的手册,我闯入遗府已然大耗元力,这手册又是无法带离遗府的秘册,我无法在有限时间内再抄录一本,它便自焚销毁了。” 大宗主跟着连连点头:正好帮他补上秘册不在的漏洞,不必他再后头找补了。 司空傅没好气看他一眼:还点头?撒谎不想想后续,就不怕露出破绽无法解释? 尹三真人则看一眼为大宗主擦了屁股的司空傅,眸光流转。 须臾,她道:“莫非修士修为受阻之事,在那秘册也有记载?” 两人顺势点头。 “……” 尹三真人转过头去,指尖时快时慢敲着桌面,一副思绪复杂、无法接受的模样。 大宗主乘胜追击道:“原本我亦不相信他的说辞,但他一说出修士元丹受损的问题,我便联想到云山宗亦出现了许多类似的现象,不由不相信。” 尹三真人看过去:“宗主的意思是,此处存在着一股力量,能够自主损坏修士元丹,窃取修士的修为?” 大宗主想了想,想点头,但觉得不妥,便只道:“或许是。目前尚未有确切答案,那秘册不曾记载。” “哦?” “我之所以邀你前来面谈,便是想通过你来验证此事。所以我方才问你,你对你元丹受损一事是否调查出半点眉目来?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么?” 尹三真人道:“目前没有。我以为有谁陷害,才使得我修为不断流失,难以进阶。” 大宗主这时一思索,便顺势道:“那不知你对陷害你的对象可有任何想法?” “想法?”尹三真人正要回应,忽然沉默下来。 脑子里忽然冒出尹一尹二两人。 该是时候了么? 她又沉思了片刻,本来想好的说辞一变,开口道:“我想宗主应能猜到我的答案。” 她们尹一尹二尹三门三门的恩怨,当初可是人人皆知。 尤其尹一尹二独立门户后,没少借着各种场合对无法进阶的她各种落井下石,使尽手段刁难于她,这些事实,谁都有目共睹。 就别提掌握着整个云山宗分门信息的大宗主了。 另外她先前便有猜测,尹一尹二能够趁着她修为受阻的初期,迅速另立门户,并且一副笃定她无法翻身的模样,想必是因他们与幕后主使深有联系。 后来经得姜迎被褚光年破坏灵根一事,双方的联系更为显然。所以换句话说,尹一尹二门背后的庇护,极有可能就是以这位大宗主为首的罪域的势力。 那么大宗主会不知情? 他肯定知道。 而他如今想要通过捂住自己的嘴来掩饰罪域的真相,他便需要对自己释出相当的善意,表现出笼络的决心。 这样一来,便该是尹一尹二门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虽然这样做起来不是很厚道,但近来见多了云山宗的龌龊,见多了人心的黑暗,她也没什么仁慈的心了,只想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 大宗主一听她这么说,果然立马浮现出一个答案:“莫非是……你的长兄长姐?” 尹三真人一副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悲痛样,点头道:“他们对尹三门的敌意,已非一朝一日的表现。我尹长眉自小入门,入门后更是日日埋头修行,一心进阶,从未得罪任何分门,所以宗主非要我猜,我只能猜尹一与尹二两人。” 大宗主“嘶”了一声,抚着手腕道:“那你从未找到相应的证据?” 尹三真人遗憾摇头:“尹三门随我受挫已久,在宗门内空有个名头,却不怎么受众人待见,调查起来可谓难于登天。加之尹一尹二门对我尹三门充满戒备,我更是无从着手调查,并无任何能够证明他们使坏的证据。” 大宗主又叹了一口气,短短垂眸“思索”的瞬间,眼神已变换数回。 最后,他眸里有了一抹决断,抬头对尹三真人道:“既然你有猜测,我作为一宗之主,便尽力给你一个好交待。” 尹三真人一副诧异的模样:“可宗主不是说,我元丹受损乃是灵界自有的力量所致?若是如此,似乎与尹一尹二门无关?” 大宗主哪会接话,他深知她们已然查出事有人为的事实,倘若咬定是什么自然力量,必然会陷入无法自洽的矛盾。既然她们有了进展,又未曾确认幕后真正主谋,不如直接便将这盆脏水泼向别处。 他道:“那秘册虽是这样记载,但我始终认为,世上不可能存在如此强悍且隐秘之力。” “宗主的意思是?” “或许那些别有用心的幕后者在四小灵界安插了眼线,并借此为他们办事,所以如能查出害你的人,必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真相。” 尹三真人心道好一招移花接木。 但这也是她的用意。她既已知这位大宗主真实身份,便不怕他能脱离干系。 相反,现在互相取得彼此的“信任”,也方便她揪出背后所有的阴谋者。届时,才是她们真正反扑的时候。 她佯装犹豫,一副还是难以相信这个消息的模样。 大宗主连忙又劝了许多,还邀她与他联手,共同打破这片禁闭之地,还众人一片真正自由的天地。 尹三真人与他交流了许久,只道看出他愈发心急,她才“勉强”答应下来。 “既然宗主信任虚无真人,我也愿意相信宗主一回。宗主想要调查真相,我便协助你,也算是为我自己讨一个真相。” “嗯嗯,你说得对。”大宗主暗暗长松一口气,心想总算说服她了。 他立马不愿过多交流,站起来对尹三真人道:“既已达成共识,那么我这便吩咐下去,替你彻查你元丹受损一事。” 尹三真人心领神会,也站起来道:“那我先谢过宗主,我也回去整理目前所知信息,看看能否协助宗主的调查。告辞。” “我送你。” “不必送。” 尹三真人径直离开,途中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宗主跟着她出门,直到目送她御剑离开大主峰范围,他才明着长长舒出一口气。 “好了。果然还是容易骗,你这下可以放心了。” 司空傅没有提及他往自己身上推责任的事情,以免显得与他计较过多,让他怀疑自己的立场。 他有些疑惑:“你并未与她提及姜弟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人?” 大宗主冷笑一声,语气里带有不屑:“你是指蛊毒门那位女小弟子吗?” “嗯。” “放心。她与尹三真人走得近,尹长眉知道的事情,未必不会告诉她。并且,只要尹长眉晓得此事利弊,便不会让她插手捣乱,而她连尹长眉都敌不过,她在蛊毒门能够走到今日,恐怕也是多得尹长眉的庇护,没了尹长眉的协助,她自己一人怎可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司空傅微微一蹙眉,脱口而出:“你瞧不起她?” 大宗主看过去:“怎么,你莫非认为一位炼气层的小弟子,能有翻天覆地的能耐?” 司空傅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他忽然又将话咽回,微微一笑:“确实不足挂齿。” 这样正好,让她藏得更隐秘。 第二百二十三章 (后天来) 尹三真人前脚自大主峰回来,后脚,三青真人来信,称丹药的检验有结果了。 尹三真人一看,赶忙又动身前往三青峰。 有了上次的配合,三青真人深知尹三真人分两批送来的丹药的轻重性,便优先检验了青山峰的一批。 果然发现这丹药内中渗入了无色无味的破元散,药力掌握得极其巧妙,能够与丹药本身的药力混为一起,使其变得极不明显。 他再检查了丹药成分的比例与混合的技术,显然制丹之人在此方面极有造诣,换言之,绝对是修为相当的炼丹师才有的手笔。 三青真人一将结果告知尹三真人,尹三真人便问:“你可有猜测的人选?” 三青真人知她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看了一眼百草门的方向,蹙眉道:“专司炼丹,又有相当造诣者……” 尹三真人看他目光的方向便知他想的是谁了,在他犹豫的间隙,她替他说道:“是那两位负责者?” 三青真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纵然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回答:“目前据我所知,能够有此能力的,恐怕仅有他……才瑾真人。” 那是两位大负责人中的一位,本来地位与三青真人平齐,近来三青的地位上升,他才逐渐落于三青后面。 尹三真人觉得事情重大,不能随便下定论,于是又问:“你确认仅有此人有此能力研制此丹?此丹药乃青山峰产物,而青山峰本便诸多丹修,或许其他人也有如此能力也说不一定。” 三青真人垂下眼帘,看了手中的丹药一眼。 万般思绪在脑内极速转过,半晌,他合上丹药盒子,叹气道:“我再细查吧。” 便在这时,尹三真人灵光一现,接过丹药道:“不必查了。” 三青真人投以询问的目光,尹三真人冷笑道:“会有人替咱们查的。” “……何人?” “大宗主。” “大……”三青真人骤然一顿,旋即恍然大悟:“你与他达成共识了?” 尹三真人点点头:“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他为了释出善意从而笼络,便答应替我彻查陷害我之人。” “然而此事的幕后主使是谁,你我均很明白,所以他要如何‘替’我彻查此事,手段也很明白。” 三青真人道:“他要将责任全推出去,最好的方式,便是通过今日丹药之事。” “对。只要他借着丹药顺藤摸瓜、追究责任,会否查到真正的内部不清楚,但中间经手此事之人,他必定会将他们揪出来,用以挡灾。” “弃子。” “嗯。” 三青真人又道:“你这丹药大概率是由你的……是由尹一尹二门指使送来的,所以此事无论如何均会查到他们身上。” 尹三真人点头:“我与尹一尹二的恩怨众所周知,所以我说你无需继续调查,便将此事交由大宗主处理,也省了我与那两人持续纠纷的时间。” 这时,三青真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语带犹豫问:“可若如此,大宗主必定会以还你清白为由,将罪域一事经过美化,公诸于世。届时我们再想揭露他们的恶行,恐怕并不容易。” 尹三真人闻言也沉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但…… “我认为他不敢这么做。” “哦?” “罪域突破已到最后关头,维持进程比洗脱罪名重要。倘若他们将此事布告天下,一旦引起修士们反抗,他必定需要大费周章安抚人心,并带头做出表率,这样的消耗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大。” 三青真人一想:也是有理。 耽误罪域进程对他们而言必然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毕竟四小灵界存在了千年有多,意味着他们也为此准备了这么久。 闻说此罪域之战涉及到成千上百的修士,无异于一场残酷的战争。而对方合力设置镇压的罪域,其突破的难度可想而知。 尤其这些罪域罪人不想让外人得知他们的身份,那么他们只能将突破的行动尽可能隐蔽,速度自然极慢。 再尤其,他们当时乃是从界域之外引入平民百姓,修行启蒙、进阶功法等等,全都需要精心的准备与耐心的引导,这片天地没有这等长年累月的积累,根本不可能发展至此,他们更不会容许任何破坏他们计划的可能性存在。 三青真人忽然仰天低问:“你说,这些人努力了千百年,导致如今个个修为倒退、寿命减少,他们为何还不放弃?” 尹三真人被他这么一问,忽然哑口无言。 是啊,能够看出他们如今的状态并不好,个个付出巨大、损耗巨大,而如今四小灵界的繁荣也算是他们一手创造,为何不放弃突破,安于现状便好呢? “……或许正是付出太多、付出越多,便越不甘心放弃吧。再者,不瞒三青真人,此事换做是我,当得知自身所处的界域以外还有更大更美好的界域,我也会钻破脑袋也想前往一观,才觉得不枉此生。” 三青真人看过去:“哪怕用的是他们这样的手段?” 尹三真人笑道:“自然是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我非罪人,也不知他们究竟曾犯何罪,于我而言,我只是天底下其中一位修道者,我想要前往更广阔的天地,但我做不到,我便会考虑邀请更多的志同道合者,一齐来想办法。” 说到这里,她倏忽一顿,语气又变得冷然:“当然,既然现下得知真相,也得知罪魁祸首者都是一些什么人,我便不能再选择如此温和的方式来解决——他们伤害的修士够多了,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三青真人见她并没有动摇,这才放心地露出一抹笑容,收回目光将其余有问题的丹药也交给她:“那么此事便有劳你了。” 尹三真人将丹药全收好,也笑道:“我不过在为自己报仇罢了,有劳谈不上。” 三青真人便没再说什么,与她告辞后便送她出门。 到了门口,他忽然想到姜迎,又问:“大宗主可曾向你提及姜弟子?” 尹三真人顿时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不曾提及。我不知他打的是何主意,担心多问反而将姜弟子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便也没有在他面前问及姜弟子的事情。” 三青真人一听,心中难免有些担忧。可尹三真人的考虑也极有道理,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按捺心中忧虑:“那便将希望寄托于毒老,希望他能够好生保护姜弟子。” 尹三真人也点点头,赶往大主峰。 与大宗主说明情况后,大宗主一边心说动作未免太快,一边还是笑脸接下丹药,再三保证会给她一个合适的交待。 尹三真人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大宗主见司空傅也是才走,懒得知会他了,找来云山宗大长老,将丹药的事情吩咐下去,他便也没再多管。 大宗主所谓的调查,整整消耗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他也只告诉尹三真人,查出此丹药的制作者的确乃是青山峰百草门的才瑾真人,还借口先不打草惊蛇,劝尹三真人暂时对此事保密,切莫张扬。 如今明显的拖延时间的意图,让纵然好脾气的尹三真人也有一些不悦了。 但转念一想,姜迎也还在闭关进阶当中,未曾出关,未免起冲突之时对方找她麻烦并以此做出威胁,尹三真人决定再忍一阵子。 又过了半月,大宗主明显察觉到尹三真人愈发不耐烦了,这才又保证加快进度。 便在这时,尹长虞再度“拜访”尹三门,比上一次还要气势汹汹。 “尹长眉,你做了什么好事?!” 她一上来便怒问尹三真人。 尹三真人此时正在私人的庭院内料理为三青真人种植的三味火元草,见尹长虞闯入,脸色不悦。 “此乃尹三门,非是你尹一门,你想与我交谈,请你先回门前待门内弟子禀告。” 尹长虞冷哼一声,面色狰狞:“论修为,你尚不及于我。论辈分,你还得尊称我一声长姐。论地位,你尹三门如今什么地位,我尹一门如今什么地位,你难道还没清楚?还要在我面前摆架子?!” 尹三真人淡笑一声,依旧摆弄着手上精致的水壶,一株一株往火元草的根部洒混合了养料的火元液。 “倘若你修为高于我、辈分高于我、地位也高于我,你又何须如此气急败坏地前来与我理论,找我声讨?” “哦?”尹长虞沉声:“所以你承认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么?!” “我从不知道我干过这样的事情。你如此信誓旦旦,不妨说说,在你眼里我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近来日日往大主峰跑!” “日日?”尹三真人悠然自得,“便说昨日,我整日都在尹一门侧面的藏经阁阅览书籍,相信你也知道。” “你无需与我玩这等低级的文字游戏。” “这算什么文字游戏?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另外,是谁规定云山宗的修士不能往云山宗的主峰跑?我身为金丹真人,又是一门之主,身上事务繁重无比,时而往大主峰走访只是寻常事,而你——”她微微笑着,看过去:“你尹一真人,不也自许久许久以前便时常往大主峰跑了么?” 尹长虞眼皮骤然一跳,旋即凝起长眉:“你什么意思?” 尹三真人终于放下水壶直起身,直对着她:“你不妨直说来意吧。” “我问你,你方才可是在暗示我什么?” “我暗示你的,与你前来质问我的,难道不是同一件事?” “……”尹长虞骤然沉眸,“你……” 尹三真人挽了挽赤炎云纹的长袖,一边将袖口整理齐整,一边语气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年仗着我尹三门式微,而你尹一门平步青云,便不断施压于我,如今应当有被我反击报复的心理准备,不是么?” “……” 她不等尹长虞开口,又继续道:“我犹记你尹长虞第一次明着站到我的对立面时,我便怀疑过你,觉得我的修为问题或许与你有关,并亲自上门询问。 当时你如何说的?——你说,虽然咱们体内流着同属一脉的血,但不代表你就要对我的事情负责。而你自始至终又不曾否认你对我做过的事情,那时候的你是什么表情?那样高傲,那样狠辣,那样眼高于顶,那样置血脉于不顾! 我至今还记得你当时的话语与神奇,怎么如今见我尹长眉带着尹三门再度翻身了,你又失去当年的高傲与胆量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你是彻底忘了呢,还是不敢认了呢?” 尹长虞见她再也没有以往不争不抢、温润到与懦弱无异的性子,取而代之的是针锋相对、一步不让的锋芒。 她眼皮一跳,终于确信这个人与以前不一样了。 大不一样。 这样的尹长眉,反而又有了年少时候的锋芒与野望,让尹长虞仿佛又看到自己与她初入云山宗时,这人天资聪慧、资质极高,被万众瞩目、万人称赞的日子。 那时候尹长眉根本不知什么叫谦逊谦让,也不知什么叫尊重体谅。 她总是意气风发,日日高谈什么天下、什么理想、什么英雄伟人、什么万世景仰! 却从未想过自己这位资质不如她、地位亦不如她的长姐在她面前向她低头臣服,是什么样的感受! 尹长虞一想到那段在外抬不起头、在内争不了气的感觉,她便气得发抖。 也不管尹三真人说了什么,猛然一抬手,便要冲她扇去——“你闭嘴!” “啪”的一声,尹长虞的手却未如愿打到尹三真人的脸。 待她回过神,她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痛的脸,又是诧异、又是震惊、又是颤抖地转头,看向收回手并开始凝聚火元的尹三真人。 “这一次,轮不到你作威作福了。” 尹三真人眸光淡淡,似看着一株野草一般看着尹长虞。 右手掌心在她的元力催动下,升起一簇似能燎原的灼热火焰。短短片刻,周遭便陷入火海般的高温!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第一章 尹长虞看到尹三真人动用元力,眸光一沉:“你想在宗门内内斗?” 话音未落,尹三真人一掌将掌上的火莲推去,直接打向尹长虞命门! “这是我的地盘,你擅闯尹三门,并且不接受我的驱逐命令,我便有权暴力将你赶出门。” 尹长虞只得出手打散火莲,相差几近一层的修为,使得她安然无恙。 尹三真人见状冷哼一声,掌心一翻,又是一朵火莲升起。 “让你滚出我尹三门,你听不到么?!” 尹长虞气得翻掌反攻,然而出招后又恍然醒悟:这是个计谋! 宗门之内禁止内斗,而尹三真人在尹三门内对她攻击,可以以强制驱逐的理由解释,而她一旦还手,才是坐实了内斗的事实,并且将会是她先动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哪怕不情愿也不得不再次出手,将自己才发出的招式打散。 火莲散成漫天的细微火焰,散落到地面四周。 凝聚了金丹修士元力的火焰堪比熔岩,一旦落地必将焚毁一大片土地。 尹三真人迅速驱散它们,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火。这时她也清楚对方已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没再发难,背过手向大门示意:“请。” “……”尹长虞第一次见她哪怕用这种我铤而走险的方式,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她大抵明白了这人的立场,再想到她今日所收到的消息,她捏紧了拳,指甲深陷。 “你等着。”她咬牙切齿放出狠话,拂袖离开。 尹三真人看着她走,直到确认她不在尹三门主峰的领域内,这才长舒出一口气,看着地上部分来不及阻挡导致被火焰灼得面目全非的枯草。 有了尹长虞今日的反应,她深知大宗主开始对尹一尹二门动手了。 也就是说,罪域的突破恐怕也要到最后最关键的一步。 她让闻讯赶来的郭潇潇等人收拾地面狼藉,她自己则前往蛊毒门去。 接待她的是白素娥,她以前从未来过蛊毒门,听闻她来访的消息,白素娥等人还吓了一大跳。 匆匆赶到会客的地方时,见眼前真是来自赤山峰的尹三真人,白素娥不敢怠慢,走向前略施一礼:“在下蛊毒门代理掌门,不知尹三真人亲自来访,所谓何事?” 尹三真人自会客厅的画像收回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代理掌门……你便是白素娥,‘白大师姐’了?” 白素娥顿时有些错愕,连连摇头道:“大师姐乃门内弟子的戏称,尹三真人堂堂金丹真人,又是一门之主,万不可如此称呼在下,在下承受不起啊!” 尹三真人笑笑,摆手让她无需拘礼:“这也是贵门的姜弟子所告诉我的,你不必如此紧张,区区称呼,尚不至于如此严重。” 白素娥一听:“姜弟子?” 瞬间想起来姜迎早在入门之前,便有与尹三真人走得近的各种传言。 只不过那时候两人总在外头面见,这位真人从未曾光临蛊毒门罢了。 白素娥立马道:“姜弟子前阵子申请了闭关,并未出关,不知真人找她有何要事?倘若蛊毒门任何人能够替她完成,我均能做出安排,好让姜弟子能够专心闭关。” 尹三真人一听便知姜迎在蛊毒门内,起码在这位“白大师姐”的心中占有不小的分量,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如此紧张,并道:“我正是来了解她的闭关进度的,除此之外并无要事,你可放心。” 白素娥终于放下心来,也跟着笑道:“那也不巧,姜弟子此次闭关冲着进阶去的,何时进阶何时出关,并未有确切消息。” 尹三真人便问:“那她在何处闭关?” 这时白素娥怔了怔,目露犹豫。 她知道姜迎的闭关地点由毒老亲自安排,但同时意味着她并不能询问与干预这个地点,所以她不知道。 而且她也不明白尹三真人为何非要这么问。 倒是尹三真人其实知道姜迎在何处闭关,她只不过想看看毒老与姜迎对这件事的保密情况做得如何罢了。 属于突发奇想。 白素娥仔细一想,觉得堂堂真人也不至于专程前来害她们家的小弟子,便放下警惕。 不过实话也得说:“咱们蛊毒门弟子闭关,通常自行选择地点,并且只将其告知于关系密切的一两位同门,所以姜弟子的闭关位置,在下并不清楚。” 尹三真人满意地点头:“这样也好……对了,近来可有谁与我一样,专程前来寻问姜弟子下落?” 再三询问,使得白素娥不愿多想也不行了。 她微微蹙起白眉,看了尹三真人半晌,虽敬意犹在,语气却僵硬了不少:“不知尹三真人究竟有何要事?恕在下愚昧,尹三真人似乎不仅只为了解姜弟子的闭关进度而来,但真人的真实用意,在下又实在无法揣摩,还望真人有事便明言。” 尹三真人见她起了疑心,也不与她迂回了。 直接道:“要事确实没有,但我想近期可能有人前来寻问姜弟子的下落与动向,所以我想拜托白代理,无论对方是谁,切莫告知其真相。” 白素娥一听:“还有人来?” 尹三真人点头道:“或许是姜弟子的仇家,所以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望你答应我。” 白素娥不大明白:“姜弟子竟有仇家?是谁?因何结仇?蛊毒门能否替她出面解决此事?” 尹三真人笑道:“目前倒也未有这般严重。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可此事依然牵扯至深,否则真人不会亲自前来提醒不是么?……还望真人明言,哪怕不方便,也请真人告知在下,蛊毒门是否可以替姜弟子出面处理此事?” 如此着急的反应,让尹三真人更深刻感受到姜迎在这位代理掌门的心中的重要性。 可惜她实在无法明言,至少目前不行,所以她只道:“此事无论蛊毒门亦或我,都暂时无法替她处理。但只要在她闭关期间保证她的安全,待她出关,一切均能迎刃而解,你相信她便是。” 白素娥深深拧着眉头:“当真不行?哪怕真人你也不行?” “嗯,事关重要,诚不欺你。” “那……”白素娥想想又问:“需要提防每一位前来询问之人?” 尹三真人沉吟片刻,道:“保险起见,劳你保守秘密的同时,每遇到一位前来打探之人,便将其姓名、身份转告于我。另外,也请注意那些不在宗门的外来人。” “……好。”白素娥想想答应了。 尹三真人又道:“其实姜弟子闭关的地点,蛊毒门内无人知晓对不对?” 白素娥一听,莫名有些尴尬,但面上也未有显现,应道:“据我所知,的确如此。” “那便好,近来便由你多加照看。待她出关后,让她记得联系我。” 白素娥再次应下,至此,尹三真人也没有更多的事情要交待。 但离开蛊毒门范围时,她总觉得不放心,想想便又趁四周无人时,在蛊毒门入口处放置一枚留影石,又折回到蛊毒门,找了个借口进入念玉峰,也放置了留影石,这才放心离开。 尹三真人元丹受损之事,经由大宗主的“主持”,总算有了回应。 三日后,大主峰忽然召开全宗门的布告大会,当场宣布尹三真人元丹受损一事宗门的调查结果。 自从查出赠予尹三真人的丹药内中,独独青山峰飞鸟门的丹药掺有破元散,之后便很快查出飞鸟门这批丹药出自于百草门才瑾真人之手。 而再顺藤摸瓜,指使才瑾真人这么做的背后真人也显而易见,正是一直与尹三门作对的尹一门。 这个消息一发出,整个宗门掀起轩然大波。 谋害修士本便是修士们最忌讳、最讨厌的一件事,如今还被证实施害者竟然是同门,并且还是血浓于水的至亲的人,这显然让人难以接受! 而破元散是直接伤害修士根基的至为恶毒的药散,被用于丹药之中,并且长年累月地制作与使用,这简直令人胆战心惊,谁也不知自己是否也服下过类似的药物! 这时,有人因此发散思维,终于想到其他与尹三真人有同样状况的修士。 那人通过放大百倍的传声符,将声音传至大主峰:“敢问宗主,云山宗存在不少与尹三真人一般修为忽然停滞的修士,不知他们有没有可能与真人一样,也受人伤害?!” 此话一出,场面更为混乱。众人立马议论纷纷,显然都觉得此事不无可能! 大宗主站于主峰的议事台,微微蹙起眉。 他特意将消息宣布到这里,便是想着试探众人的反应。倘若他们听到这则消息后,一味谴责尹一门与才瑾真人,那他便让消息停留在此,不再深入,回头再找个借口敷衍尹三真人,表示会继续调查,这样便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但如今有人提及此事,并且引起旁人的共鸣,他深知尹三真人掌握到的信息远不止表面透露的那些,所以他若信誓旦旦回答提问者并无此事,必定会引起尹三真人的不满,甚至于怀疑。 于是他只能回答:“我等的确有这样的推测,目前正在持续调查当中。本次会议除却公布目前所知信息,还旨在提醒各位同门,近期切勿服用外门送来的丹药,一旦发现丹药有异,也请及时将丹药送到云山峰检验。” 他深知这样的答案也不够,便不等其他人再问,又继续道:“在此期间,但凡认为自身丹田有异者,也可到云山峰医师堂申请医师检查。而修为受阻的同门,也请积极配合宗门调查,云山宗必尽快还诸位一个真相,并会为丹田受损的各位无偿医治。” 他的话音刚落,顿时又有人化出传声符,大声询问:“宗门能够医治么?!” 没等大宗主答复,传声符又传来另外的低弱的声音,听起来来自发问者身边之人:“尹三真人不就得到突破了?能治!” 大宗主立马抓住此机会,对众人道:“云山宗虽出了才瑾真人这位叛徒,但幸有三青真人等优秀的丹师存在。尹三真人的丹田缺损便是由三青真人一力解决,相信有此前例,其他丹师与医师便能效仿,为各位提供协助。” 这时又有人问:“此事倘若尚有其他受害者,岂非意味着尹一门并非单独针对尹三门?又或者不仅只有尹一门使用破元散?若是如此,云山宗的丹药谁还敢用啊?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便服用到破元散,伤害到自己的丹田?!” 众人纷纷附和,场面再度混乱。 忽然,白云峰方向传来一道洪钟般的声音:“本鹤羽门有一弟子,名为萧立,也曾长期修为受阻,并称突破之时感觉到丹田有异。不知他是否也受到破元散伤害?我鹤羽门愿意将他所有丹药交于三青真人检查,望真人还他一个公道!” 立马又有一道愤怒的女声响起:“白云峰长剑门同样有弟子修为受阻,其资质超群,天资拔尖,然而一年前便开始出现修为莫名停滞的异象,本长剑门掌门请求大医师先为本门弟子详细检测,若也中了那劳什子破元散,请求医师立马为其医治,不容有缓!” 顿时各方分门都传出类似的消息,众人闻言陷入巨大的恐慌。 “竟有这么多修士受到谋害?!” “这破元散究竟是为何物?为何这尹一门与百草门会有如此大量药散?!” “如此大规模的事件,恐怕尹一门没有那个本事一手谋划?别说一个尹一门,便是再来十个尹一门、十个尹二门、十个才瑾真人,也不够资格啊?!这里面可不仅尹三真人一位真人!” 正在议论之时,白云峰忽又发生一场轰隆隆的地动。 众人正自诧异,只见白云峰之中,剑冢谷的方向,忽然划开十余道璀璨的长虹!待定睛看去,又发现那竟然是谷内镇谷的宝剑,竟于这日集体出山,驰往中央的大主峰! 第二百二十五章 (防) 如意等剑划破蔚蓝长空,疾驰而来,气势汹汹落到云山峰,大宗主面前。 云山宗首次出现这等奇象,登时众人将目光放于剑上。 “我乃藏青柔藏真人之剑,今日前来,乃因藏真人生前同受修为停滞之苦,并有相当的证据证明其元丹受损,奈何当时出于诸多考虑,并未将此事向外宣扬。既然今日有此大事发生,我便替我的先主讨要个公道。” 众人一听,惊异非常。 “藏真人是?” “那是当年白云峰第一剑修,厉害非常,只可惜后来修为无法再进一步,寿元耗尽,只得坐化仙逝了。” “哦!白云峰第一人,我曾听说这个名号,原来竟有这般经历?!” “可不是么!白云峰至今尚留有她的各种传奇,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她的本命剑剑灵,还能够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 藏真人在白云峰诸多拥戴者,哪怕至今也有不少以她为榜样的剑修,甚至有曾经受过她恩惠的老修士。 当他们听闻藏真人的逝世或许非是寻常,他们惊了,也愤怒了,纷纷出声质问大宗主:“此事当真?!藏真人修为停滞之时便已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时候尹门尚未建立,尹家三位真人还未曾入门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问如意:“为何当年藏真人未曾提出异议?你说你们有证据,证据何在?为何不曾披露?!” 如意立于大宗主跟前不远处,冷声回答:“当年我等也不曾想,堂堂大宗之内,竟会有这等明目张胆之人。 再者此事牵连甚大,我等也不敢妄言,以免损害了云山宗名誉。 要不是今日听闻如此相似的事迹,我还不愿意相信,修道者之中竟有如此阴险歹毒之人。为了替我的剑主讨回公道,也为了替其他无辜人士讨回公道,我才决定将此事公诸于世。” 众人登时唏嘘不已,憧憬藏真人的剑修们再次出声讨伐阴谋者。 大宗主千算万算,却从未算到这些剑灵竟会在这种时刻出现,还带着如此震撼的消息。 倘若事情仅限于尹三真人以后,还能够将责任推却至尹一尹二门。 可牵连到藏真人,她当年初现修为异常时,尹门三人的确未曾入门,这样一来,显然此事并非尹一尹二门一手谋划。 他有些着急起来,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司空傅,想看他是否有应对良策。 谁知后者只静静地看着如意剑,那冷而深的眼神,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该死! 现在又一点也不着急了?! 看一柄剑做什么?! 万众瞩目的当下,他身为堂堂大宗主,当然也不可能当面询问别家的真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收回目光,整理好说辞扬声道:“好了,诸位稍安勿躁!” 他看向如意剑,目露惋惜:“原来藏真人竟有此遭遇,唉,你们当初便该放下顾虑,将此事告知于我!” 说着看向主峰外群众:“云山峰此前仅了解到尹三真人的异常状况,万想不到背后竟还有这么多相同遭遇者。 此事实在令人愤怒,幕后操纵者绝不容放过!我代表整个云山宗正式宣布,成立专门调查此事的队伍,由我与执事堂大长老共同带领,势必将作乱云山宗的邪恶之人全数抓拿,还各位公道!” 说罢,他立马召出几人,将任务迅速分发下去,听起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众人的情绪终于稍被安抚,大宗主又赶忙提出散会。 这时有人终于想起最开始的问题,大声质问:“那么尹一门如何处置?!” 大宗主一听:这好办啊。看向尹三真人:“你既是最直接的受害人,便由你来处置。” 谁知尹三真人并不接受他释出的这种好意,目不斜视道:“我既是宗门内人,便按照宗门规矩行事。我相信此事大宗主能做出合理的判断与处置。” 大宗主才抛出去的烫手山芋又被抛回来,也就只好接回:“那么按照宗规,尹一门掌门尹一真人私通百草门大负责人才瑾真人危害同门,扰乱门内秩序,严重违背宗规,且无视修道法则,罚其交还一切宗门资源、交出职权,彻查一切涉事者,并解散尹一门。 尹一真人作为教唆者及参与者,扣除全部贡献值,封锁半身修为,并押入审判堂等待最后审判。 才瑾真人作为直接执行者,废除半身修为,施以禁锢术,关押禁闭室思过五十年。” 之后他又强调了几句宗门秩序,下令加强宗门丹药品质把关,旋即匆匆离场。 众人虽仍愤愤不平、人心惶惶,但知道还会有针对两人的审判大会,便不自觉将注意力放到那里,不再紧紧相逼。 这场会议便这么散了,虽说并没有太大的实质进展,却是成功逼对方迈出了第一步,罪域的事情算是初步进入大众眼帘。 而有了如意剑的介入,更是让大宗主猝不及防,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 散场后,如意剑并未回到剑冢谷,而是在大主峰下与尹三真人见了一面。 尹三真人看到化形的如意走来,颇有些意外:“按照计划,你应当在取得下一次进展时出面,今日为何忽然提前?” 如意笑了笑,表情略有歉意:“是念玉姑娘的主意。她闭关前联系了我,认为当时的计划很合适不错,但过于稳妥,并且受制于人,于是与我商量来个出其不意。” 尹三真人先是诧异,随后略有不解:“她的受制于人指的是……?” 这时如意以神识查看四周,确保并无闲人在场,这才走近尹三真人,低声道:“念玉姑娘让我提醒你,警惕那位虚无真人,也就是司空傅。” 尹三真人沉眉:“她不信任此人?” 还以为两人已达成共识。 如意道:“看样子并未全然相信,这次让我出其不意出面,一部分原因也是如此。” 于是尹三真人明白了,看来两人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她不了解司空傅,但她相信姜迎的判断与抉择,所以她自然对这人也留了心眼。 如意说完这件事便离开,尹三真人也回到尹三门。 很快她的亲传弟子,尹三门大师姐无月前来传讯,说尹一真人与尹二真人竟然跑了,打伤了前往捉拿的修士,逃离了云山宗。 尹三真人先前也料到了这一出,垂眸思索片刻,淡然道:“我知道他们会逃往何处,无妨,此事我会解决。” 无月便退下,尹三真人则给大宗主传了一封飞信。 另一处,蛊毒门。 向来冷清的蛊毒峰上,有两位不速之客突然造访。 白素娥此时正在藏经阁查阅典籍,有弟子匆匆入内禀告:“白大师姐,峰外有两位修士造访,说是有要紧事想与毒老一谈。” 白素娥一听,疑惑地放下书籍:“找毒老?……何人?” 禀告的弟子道:“是宗门外人,说与毒老乃旧识。” “嗯?”白素娥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奇怪道:“毒老从不曾提及……”话未说完,佯装尾随她出门的弟子抬起头来,眼神一狠,抬掌一掌拍向白素娥后背命门! 白素娥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集中,登时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门外! 那弟子阴沉着一张脸,步步走过去,将正在挣扎想起来的白素娥一脚踩回地面。 “说,毒老在哪里?” 白素娥满口黑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面孔熟悉的门内弟子。 “你……为何……” 弟子冷声一笑,表情邪肆:“为何?……哈,你以为我是谁?” 白素娥眼睛大睁:“你……不是他?!” 那人又一脚将她往下踩,语气冰冷:“你管不着了。现在,你要么自己交待毒老的去处,保你自己一命,要么……哈哈,你身为代理掌门,不知你的命是否值得让他出面来赎你?”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寻毒老?!” “你不必知道!” 白素娥被他的真气冲击,登时又吐了一大口毒血。弟子挥手张开屏障,隔绝掉毒气,再次逼问。 奈何白素娥平素看着无情,实际却忠心非常,抵死不说。 “你……妄想……找到……毒老!” 弟子眯起眼睛,彻底失去耐心:“看不出你们蛊毒门又破又烂,人却挺有骨气……既然如此,哈哈哈,我便让整个蛊毒门看着你是如何效忠的!” 说着,弯腰扯住白素娥散乱的头发,像拖麻布袋一般将她拖到蛊毒门的祠堂,再将她高高挂上门额。 “来,让这个不知好歹的蛊毒门看看他们的大师姐是何下场!” 随着那弟子一声令下,有另一陌生者出现在祠堂门前,笑得阴恻恻地敲响一旁的蛊毒门警钟。 警钟经过扬声术法,一下传遍整个蛊毒门地界,引起所有人注意。 这时那弟子拈起一道扬声符,贴于警钟之上。 “蛊毒门掌门,你给我听着!你的得力弟子白素娥在我手上,危在旦夕,倘若你不想她死,就请你一刻钟内出现在我等面前,否则……哈哈哈哈!” 他一掌拍到白素娥胸口,将她打得一身惨叫,修为开始消散! 弟子旋即又道:“还有你们蛊毒门的弟子,想让你们的大师姐活命,劝你们交出毒老与姜念玉,否则,我让你们整个宗门陪葬!!!” 弟子猖獗的声音回响在蛊毒门,很快附近的弟子赶到,为首的魏芳一看白素娥如破布一般挂在门内祠堂门前,登时面色发白:“白大师姐?!” 楚一一等人随后赶到,看到这样的场面也面容失色:“大师姐!……你是谁?因何到蛊毒门作乱?!此处乃云山宗地界,你休得猖狂!!!” 松飞逸一边暗捏毒散,一边大声喊:“你放开大师姐,有话好好说!你想找毒老,我们可以替你找!” “替我找?……哈哈哈!”那人哈哈大笑,笑罢眸光一狠:“让他自己来!!” 松飞逸抓准时机,正要扬出毒散,那人一句话让他急急刹住。 “不必动歪脑筋,你们一动手,她立马便死!”说着掐住白素娥咽喉。 一众想趁其不备攻击的蛊毒门登时不敢妄动。 魏芳语气沉重:“你找毒老与姜师妹……你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人,你究竟是谁?” 那弟子又笑了,形态几近癫狂:“我是谁?……哈哈哈哈,你道我是谁?!哈哈哈哈!” 魏芳登感此人不妥,再看看一旁还有一人,思绪急转后一个激灵:“你莫非是……尹……” 那人突然爆喝:“闭嘴!我不是那人!!!” 她已暴露出原来的声音,神态也更为狰狞:“不要提起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我与她并无干系,我与她绝无干系!你给我闭嘴!” 然而这般反应,早已告知众人答案。 魏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缓慢往她的方向靠近:“好,我不提,但我必须告诉你,你所经历的事情与我们蛊毒门无关,毒老与姜师妹正在……” “闭嘴!!我管你有关无关?我要让她关心的所有人死在她面前!让她后悔生生世世!” “此事本便是你错在先……”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请你冷静,放开大师姐,我立马带你前往寻找毒老与姜师妹!” 以幻术化身蛊毒门弟子的尹长虞这才缓和一些神色,眸光亮得有些瘆人:“好,你带路!我相信你不敢拿你大师姐的性命开玩笑!” 魏芳赶紧道:“不会,我不会,你先放开大师姐,莫要再伤害她,然后,你过来,我来带路!” “在我未看见那两人前,你休想我会放开她!另外,你不必耍花样,你们蛊毒门早已被我设下结界,云山宗那群狼心狗肺,也不会替你们蛊毒门出头! 你们同样是他们的棋子,哈哈哈,你们都是棋子,云山宗都是棋子,整个东小灵界全是云山宗老不死的棋子,你们谁也逃不过!!!” 魏芳已经紧张到冷汗直流,生怕她一时激动错杀白素娥的样子。 她好不容易再次平复尹长虞心情,再次劝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毒老……对,来,带着大师姐过来……” 忽然,她对着尹长虞身后大喊:“姜师妹,就是现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先不要订 第一章 毒老顺着姜迎的地方看去,见她动作比其他人快多了,指尖凝聚一点点的毒力,包裹住指腹,在再瓶身下方轻轻一点一抬,瓶身竟然便乖巧地顺着她动作的方向倾倒,灌入采集器皿。 要知道瓶毒草乃高等灵草,培育不易,根茎亦坚硬非常,采集时需要仔细控制好力量,大了折断枝干,小了又无法采集。 哪怕毒老研究此瓶草上百年有多,也时常要提醒自己小心,没想到姜迎做起来得心应手,每一次都显得十分轻巧,似采摘普通灵植一般。 他忍不住放下手中动作,过去又近距离地观察了一阵。 实在感觉没有特别的地方,他才在她转战下一株瓶毒的间隙开口道:“你的动作看起来为何挺娴熟的。” 姜迎从方才起便看到他在自己身旁默默看着,以为是在监督她。 听到他提问,她回过头疑惑道:“娴熟么?比不得毒老。” “我那是长年累月得来的熟练,但你才用了区区数日,倒是看着得心应手了。” 姜迎看了眼手中采集到的半瓶子毒液,有些迟疑:“这嘛……” 一旁有一位正好把对话听完的师姐凑过头来:“姜师妹是有什么技巧么?不妨教教咱们,咱们这速度太慢了一些。” 姜迎便道:“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这瓶毒,喜欢别人挠它们瓶身。” 冯兰师姐惊呆了,以为自己听岔了:“哈?” 姜迎便再又解释一遍,顺道用食指在空中示范了一下:“像这样,凝聚些许毒素于指尖,再在它们瓶身侧面,轻轻挠一挠,它们……便很配合了。” 冯兰目瞪口呆:“这?” 这也行??? 毒老也是一脸的复杂,对着冯兰道:“你试试。小心一些。” 冯兰立马回头做实验。 “师妹,你来看看,我有些害怕……” 姜迎觉得她小心翼翼的挺好笑的,蹲到她身侧:“来,对,大约这么一些些力量便好……指尖放到这里……轻轻一下,就一下……看!” 冯兰又是目瞪口呆:“这——” 还真行??? 她几乎忍不住大叫:“快快快,快来!你们快来!” 远处的白素娥一听,以为她被毒液腐蚀了,飞速赶来:“快先服下解毒散。” 话没说完,见她好好的,毫发无伤,白素娥疑惑:“这?” 冯兰拉拉白素娥衣袖:“大师姐大师姐,姜师妹发现一极有趣的规律!” 白素娥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姜迎,最后看看也在若有所思的毒老。 回头问姜迎:“什么规律?” 姜迎只得又将方才的动作示范一遍。 把白素娥也看得呆了。 逐渐许多人靠近,一下子学会了这种神奇又奇特的方法。 楚一一不解地问:“这瓶毒草尚未长出灵智,怎么会……?” 毒老道:“这并非毒草灵智,倒不如说是一种生长嗜好……不过她能摸出如此细微的现象,也实属难得。” 楚一一便问姜迎:“你为何……你为何收集瓶毒时还给它们挠痒痒???” 姜迎觉得她这个形容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没好意思道:“我以前在……我曾接触过一些具有灵智的灵植,它们似乎都挺喜欢这样,我便不自觉……用在瓶毒草上。” 她险些将在三青峰协助三青真人种植灵植的事情说出,幸好及时刹住。 至于这给灵植挠痒痒的习惯嘛,其实是以前讨皮皮花等灵植开心的小手段,皮皮花反正挺开心的,她今日干着干着,大抵没注意便也用了这样的手段。 楚一一等人还是感觉她厉害,毒老与白素娥暗暗琢磨着她的灵植亲和度恐怕并不寻常。 不过如今并无时间深入研究,他们让弟子们学会了便散开继续采集,一下子效率高了不少。 种植与采集瓶毒耗费了大半个月,忽又一日,萧立跑到毒瘴里来。 “姜师妹,姜师妹!!” 他来的时候步伐有些急,险些闯入以前并没有的瓶毒草田里。 姜迎连忙拦下他,担心他赶来是因她父亲,她急得问:“何事着急?莫非……” 萧立是极速赶来的,此时还有些气喘,他举起一只手让姜迎稍等,自己喘了老大几口气才道:“不是……不是那种事……是梵尘……” 姜迎有些听不清:“什么?” “梵尘!害,你莫非忘记你的佩剑了?梵尘啊!” 姜迎总算听清,松一口气的同时问:“它怎么了?你将她重铸好了么?” “不错!” 萧立显然极兴奋,猛地点头,同时化出崭新的梵尘:“看!你先前给我的剑石品相太好了……是我接触过的最好的剑石了!可是你猜怎么着?”他说着附到姜迎耳迹,小声道:“那位剑冢谷的如意前辈后来又赠了一块顶级品相的剑石于我,我便用更好的剑石来重铸梵尘……原来你在剑冢谷遇到的竟是这样的大前辈?还能让她赠送你这么好的东西???姜师妹你简直……”福娃娃一样的存在啊! 姜迎却不知此事:“如意前辈从未与我提及此事……” 萧立道:“她说了,你那时正要闭关,便不打扰你,还说此乃给你的惊喜,谢谢你替她完成了她与她主子的夙愿。” 说着,他又压低一些声音,神秘兮兮道:“你究竟替她做了什么?莫非是指她主人修为流失一事?” 姜迎道:“算是。她当时托我替她留意此事,一有突破便联系她,如今她不仅得到了说法,还出面介入云山宗的调查,这算是一大进展了吧。” “噢。”萧立点点头,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我说你怎么净认识这么一些厉害的人物?姜师妹,你实在……厉害啊。” 姜迎笑了笑,没说什么,接过梵尘仔细观察。 萧立注意力立马回到梵尘身上,美滋滋道:“如何?是否剑的触感更好了,更轻盈趁手了,用起来又更有力量?” 姜迎尚不消用她,只听那出鞘时明亮清脆的剑吟与瞬间夺目的光彩,便知她比先前要好上太多太多。 旋即她再轻轻一挥动梵尘,那锐利锋刃划破空气的悦耳之声,光用听的便令人沉醉。 好剑。 萧立从她表情亦知她满意,笑得眯起了眼:“喜欢便好,喜欢便好!” 此处乃毒瘴之地,非是练剑的地方,加之旁人都在忙活,姜迎也不好闲太久,于是她暂时收回梵尘,又问萧立:“不知我托你照看的……那人,如何了?” 萧立点头:“挺好的,你放心,他亦让你放心。” “那便好……”姜迎又放心了些,转而又问:“他的身体可有大碍?” “并无。” “好……” 这时萧立反问:“你要前往探望么?反正你也出关了。” 姜迎一想到如幽魂一般的司空傅,决然摇头:“时机不对,还劳你多加照看。不过近来你也少过去吧,我担心有些人……” 话未说完,萧立便已心领神会:“我明白了,我会调整时间,并多加小心的。” “谢过师兄。” “客气啥呢。”萧立摆摆手,终于又看到那一地瓶毒,又问:“你们这是……” “毒老近来想测试瓶毒的生长能力,便带着我们前来试验。此地毒气过浓,萧师兄你不宜久待,让我送你离开吧。” 萧立不疑有它,很快便答应下来:“好。你也不必送了,我先走,待你有时间了答应师兄,好好试试梵尘,好么?” “我会的。完成手上任务,我便回念玉峰亲试。” 萧立心满意足地召出自己的佩剑,还颇为骄傲地对她道:“如意前辈送来更好的剑石后,把原来那块赠予我了,看,这是我的新剑,名为无芒,无芒胜有芒,如何,也不错吧?” 姜迎正要说话,萧立一跃跃上无芒剑背,在上方摇摇晃晃一阵,终于稳定下来:“最近我在学习御剑术,待我学好了回来教你如何?” 姜迎便知他并不在乎她的答案,便顺着他道:“好。” 萧立摇摇晃晃御剑离开。 送走萧立,也拿回佩剑,姜迎心情还不错。 毒老意识到以她目前的条件,她其实大有前程。 别提诸多真人前辈赏识她,便是别门弟子与本门的师兄师姐,也都极其喜欢她、护着她,愿意为她提供各种便利,也愿意保护她、教她各种知识,甚至不少人生怕她会吃亏。 这样的人,不应当只局限于蛊毒门内的毒术。 既然悟性极高,学什么像什么,便应当让她接触更多事物,好让她不断充实自身。 他等姜迎走回来,挥挥手对她道:“你不必忙了,你才进阶,根底并未扎实,回去再巩固巩固,否则云山宗一行动,你恐怕跟不上脚步。” 姜迎有些愕然:怎么突然让她走? 看看周遭还在忙活的师兄师姐们:“可大家都还……” 话未说完,楚一一率先道:“毒老说得对,你以丹药进阶,必须多加巩固,多参与实战,才能够充分了解与熟悉你的灵力运转模式。” 筑基虽由炼气进阶而成,但一旦筑基,灵力发生了质之变化,其灵力运转的方式与继续修行的方式均会随之变化。 倘若一路稳稳修行进阶,身体自然能够逐渐适应这些变化。 但服用丹药进阶者,速度虽快,适应的程度却不如稳步进阶者,所以平素加倍巩固就变得十分重要,否则便会出现实力跟不上修为、身体习惯也跟不上修为的现象。 这样的道理所有人都懂,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老老实实回头巩固。 毕竟大部分人服用丹药进阶,都是因为心急,而人一旦踏出了一步,便会急着踏出下一步。像姜师妹那样为了自保不得不提升的人相对较少,而既然是为自保,巩固实力又恰恰十分重要。 大家都知道这样的道理,也不想让这位天赋异禀的小师妹受到伤害。 所以楚一一一开口,周围人便附和:“是了是了,姜师妹你回屋专心修行吧,你教了我们捷径,瓶毒毒液又采集了相当的规模,此地不需要你了,你快走!” 姜迎还是过意不去,松飞逸走过来,一手搭上她的肩,将她往外推:“走走走,听话走,晚些我与你一一师姐带糕点前去探望你,届时我若没看到你在专心修行,我便……哼哼,喂你终阶痒痒散!” 姜迎一听这个被他加强过的痒痒散,便开始头皮发麻。 犹记得曾经某日一不小心碰了一指甲盖的初阶痒痒散,她便痒得当初想要自尽。 要不是松飞逸给她解药给得及时,她大抵那一日都得在地上打滚,甚至活活扒下自己一层皮。 想到现在痒痒散都有终阶了,她毫不怀疑松飞逸这个试毒怪人能说到做到。 于是她也不推辞了,赶忙化出御气符,对众人道:“那……我先回屋……” “走走走!” 姜迎便借御气符离开毒瘴。 到了半途,觉得自己一筑基修为的人了,算是个小道人了,还借由辅助符纂御气有些说不过去,便撤走符纂,学习起御气加速功法来。 一路学一路赶,很快回到念玉峰。 一开始吸纳便忘记了时间,待到药宝轻轻喊她,她才睁开眼睛,一个大周天正好也运转完了。 她见耗时颇多,正要赶向毒瘴地了解近况。 药宝咬住她裤腿,将她唤回来道:“姜姜,姜姜,我好像、我好像……” 姜迎见她声音不对,状态好似也不对,心一提,忙蹲下去道:“如何?你怎么了?” 药宝声音怏怏的,眼皮子也耷拉着,整只兔蜷成一团:“我好像……我好像……不行了……” 姜迎一听,立马运转御毒术查探她身体。 不查不知道,她体内竟然堆积了浓厚的毒素,正在爆发一般冲击她的身体。 而在她独自凝聚的小丹田内中,也有不少毒素正在侵蚀她的丹田,吞噬她的灵力,姜迎大惊失色,连忙将她抱起,一边尽力为她解毒,一边赶往毒瘴地! 但到毒瘴地边缘,她脚步一顿,想起药宝体内的毒素可能正是长时间混于毒瘴地,过度积累所引起的反噬。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先别订。 毒老顺着姜迎的地方看去,见她动作比其他人快多了,指尖凝聚一点点的毒力,包裹住指腹,在再瓶身下方轻轻一点一抬,瓶身竟然便乖巧地顺着她动作的方向倾倒,灌入采集器皿。 要知道瓶毒草乃高等灵草,培育不易,根茎亦坚硬非常,采集时需要仔细控制好力量,大了折断枝干,小了又无法采集。 哪怕毒老研究此瓶草上百年有多,也时常要提醒自己小心,没想到姜迎做起来得心应手,每一次都显得十分轻巧,似采摘普通灵植一般。 他忍不住放下手中动作,过去又近距离地观察了一阵。 实在感觉没有特别的地方,他才在她转战下一株瓶毒的间隙开口道:“你的动作看起来为何挺娴熟的。” 姜迎从方才起便看到他在自己身旁默默看着,以为是在监督她。 听到他提问,她回过头疑惑道:“娴熟么?比不得毒老。” “我那是长年累月得来的熟练,但你才用了区区数日,倒是看着得心应手了。” 姜迎看了眼手中采集到的半瓶子毒液,有些迟疑:“这嘛……” 一旁有一位正好把对话听完的师姐凑过头来:“姜师妹是有什么技巧么?不妨教教咱们,咱们这速度太慢了一些。” 姜迎便道:“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这瓶毒,喜欢别人挠它们瓶身。” 冯兰师姐惊呆了,以为自己听岔了:“哈?” 姜迎便再又解释一遍,顺道用食指在空中示范了一下:“像这样,凝聚些许毒素于指尖,再在它们瓶身侧面,轻轻挠一挠,它们……便很配合了。” 冯兰目瞪口呆:“这?” 这也行??? 毒老也是一脸的复杂,对着冯兰道:“你试试。小心一些。” 冯兰立马回头做实验。 “师妹,你来看看,我有些害怕……” 姜迎觉得她小心翼翼的挺好笑的,蹲到她身侧:“来,对,大约这么一些些力量便好……指尖放到这里……轻轻一下,就一下……看!” 冯兰又是目瞪口呆:“这——” 还真行??? 她几乎忍不住大叫:“快快快,快来!你们快来!” 远处的白素娥一听,以为她被毒液腐蚀了,飞速赶来:“快先服下解毒散。” 话没说完,见她好好的,毫发无伤,白素娥疑惑:“这?” 冯兰拉拉白素娥衣袖:“大师姐大师姐,姜师妹发现一极有趣的规律!” 白素娥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姜迎,最后看看也在若有所思的毒老。 回头问姜迎:“什么规律?” 姜迎只得又将方才的动作示范一遍。 把白素娥也看得呆了。 逐渐许多人靠近,一下子学会了这种神奇又奇特的方法。 楚一一不解地问:“这瓶毒草尚未长出灵智,怎么会……?” 毒老道:“这并非毒草灵智,倒不如说是一种生长嗜好……不过她能摸出如此细微的现象,也实属难得。” 楚一一便问姜迎:“你为何……你为何收集瓶毒时还给它们挠痒痒???” 姜迎觉得她这个形容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没好意思道:“我以前在……我曾接触过一些具有灵智的灵植,它们似乎都挺喜欢这样,我便不自觉……用在瓶毒草上。” 她险些将在三青峰协助三青真人种植灵植的事情说出,幸好及时刹住。 至于这给灵植挠痒痒的习惯嘛,其实是以前讨皮皮花等灵植开心的小手段,皮皮花反正挺开心的,她今日干着干着,大抵没注意便也用了这样的手段。 楚一一等人还是感觉她厉害,毒老与白素娥暗暗琢磨着她的灵植亲和度恐怕并不寻常。 不过如今并无时间深入研究,他们让弟子们学会了便散开继续采集,一下子效率高了不少。 种植与采集瓶毒耗费了大半个月,忽又一日,萧立跑到毒瘴里来。 “姜师妹,姜师妹!!” 他来的时候步伐有些急,险些闯入以前并没有的瓶毒草田里。 姜迎连忙拦下他,担心他赶来是因她父亲,她急得问:“何事着急?莫非……” 萧立是极速赶来的,此时还有些气喘,他举起一只手让姜迎稍等,自己喘了老大几口气才道:“不是……不是那种事……是梵尘……” 姜迎有些听不清:“什么?” “梵尘!害,你莫非忘记你的佩剑了?梵尘啊!” 姜迎总算听清,松一口气的同时问:“它怎么了?你将她重铸好了么?” “不错!” 萧立显然极兴奋,猛地点头,同时化出崭新的梵尘:“看!你先前给我的剑石品相太好了……是我接触过的最好的剑石了!可是你猜怎么着?”他说着附到姜迎耳迹,小声道:“那位剑冢谷的如意前辈后来又赠了一块顶级品相的剑石于我,我便用更好的剑石来重铸梵尘……原来你在剑冢谷遇到的竟是这样的大前辈?还能让她赠送你这么好的东西???姜师妹你简直……”福娃娃一样的存在啊! 姜迎却不知此事:“如意前辈从未与我提及此事……” 萧立道:“她说了,你那时正要闭关,便不打扰你,还说此乃给你的惊喜,谢谢你替她完成了她与她主子的夙愿。” 说着,他又压低一些声音,神秘兮兮道:“你究竟替她做了什么?莫非是指她主人修为流失一事?” 姜迎道:“算是。她当时托我替她留意此事,一有突破便联系她,如今她不仅得到了说法,还出面介入云山宗的调查,这算是一大进展了吧。” “噢。”萧立点点头,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我说你怎么净认识这么一些厉害的人物?姜师妹,你实在……厉害啊。” 姜迎笑了笑,没说什么,接过梵尘仔细观察。 萧立注意力立马回到梵尘身上,美滋滋道:“如何?是否剑的触感更好了,更轻盈趁手了,用起来又更有力量?” 姜迎尚不消用她,只听那出鞘时明亮清脆的剑吟与瞬间夺目的光彩,便知她比先前要好上太多太多。 旋即她再轻轻一挥动梵尘,那锐利锋刃划破空气的悦耳之声,光用听的便令人沉醉。 好剑。 萧立从她表情亦知她满意,笑得眯起了眼:“喜欢便好,喜欢便好!” 此处乃毒瘴之地,非是练剑的地方,加之旁人都在忙活,姜迎也不好闲太久,于是她暂时收回梵尘,又问萧立:“不知我托你照看的……那人,如何了?” 萧立点头:“挺好的,你放心,他亦让你放心。” “那便好……”姜迎又放心了些,转而又问:“他的身体可有大碍?” “并无。” “好……” 这时萧立反问:“你要前往探望么?反正你也出关了。” 姜迎一想到如幽魂一般的司空傅,决然摇头:“时机不对,还劳你多加照看。不过近来你也少过去吧,我担心有些人……” 话未说完,萧立便已心领神会:“我明白了,我会调整时间,并多加小心的。” “谢过师兄。” “客气啥呢。”萧立摆摆手,终于又看到那一地瓶毒,又问:“你们这是……” “毒老近来想测试瓶毒的生长能力,便带着我们前来试验。此地毒气过浓,萧师兄你不宜久待,让我送你离开吧。” 萧立不疑有它,很快便答应下来:“好。你也不必送了,我先走,待你有时间了答应师兄,好好试试梵尘,好么?” “我会的。完成手上任务,我便回念玉峰亲试。” 萧立心满意足地召出自己的佩剑,还颇为骄傲地对她道:“如意前辈送来更好的剑石后,把原来那块赠予我了,看,这是我的新剑,名为无芒,无芒胜有芒,如何,也不错吧?” 姜迎正要说话,萧立一跃跃上无芒剑背,在上方摇摇晃晃一阵,终于稳定下来:“最近我在学习御剑术,待我学好了回来教你如何?” 姜迎便知他并不在乎她的答案,便顺着他道:“好。” 萧立摇摇晃晃御剑离开。 送走萧立,也拿回佩剑,姜迎心情还不错。 毒老意识到以她目前的条件,她其实大有前程。 别提诸多真人前辈赏识她,便是别门弟子与本门的师兄师姐,也都极其喜欢她、护着她,愿意为她提供各种便利,也愿意保护她、教她各种知识,甚至不少人生怕她会吃亏。 这样的人,不应当只局限于蛊毒门内的毒术。 既然悟性极高,学什么像什么,便应当让她接触更多事物,好让她不断充实自身。 他等姜迎走回来,挥挥手对她道:“你不必忙了,你才进阶,根底并未扎实,回去再巩固巩固,否则云山宗一行动,你恐怕跟不上脚步。” 姜迎有些愕然:怎么突然让她走? 看看周遭还在忙活的师兄师姐们:“可大家都还……” 话未说完,楚一一率先道:“毒老说得对,你以丹药进阶,必须多加巩固,多参与实战,才能够充分了解与熟悉你的灵力运转模式。” 筑基虽由炼气进阶而成,但一旦筑基,灵力发生了质之变化,其灵力运转的方式与继续修行的方式均会随之变化。 倘若一路稳稳修行进阶,身体自然能够逐渐适应这些变化。 但服用丹药进阶者,速度虽快,适应的程度却不如稳步进阶者,所以平素加倍巩固就变得十分重要,否则便会出现实力跟不上修为、身体习惯也跟不上修为的现象。 这样的道理所有人都懂,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老老实实回头巩固。 毕竟大部分人服用丹药进阶,都是因为心急,而人一旦踏出了一步,便会急着踏出下一步。像姜师妹那样为了自保不得不提升的人相对较少,而既然是为自保,巩固实力又恰恰十分重要。 大家都知道这样的道理,也不想让这位天赋异禀的小师妹受到伤害。 所以楚一一一开口,周围人便附和:“是了是了,姜师妹你回屋专心修行吧,你教了我们捷径,瓶毒毒液又采集了相当的规模,此地不需要你了,你快走!” 姜迎还是过意不去,松飞逸走过来,一手搭上她的肩,将她往外推:“走走走,听话走,晚些我与你一一师姐带糕点前去探望你,届时我若没看到你在专心修行,我便……哼哼,喂你终阶痒痒散!” 姜迎一听这个被他加强过的痒痒散,便开始头皮发麻。 犹记得曾经某日一不小心碰了一指甲盖的初阶痒痒散,她便痒得当初想要自尽。 要不是松飞逸给她解药给得及时,她大抵那一日都得在地上打滚,甚至活活扒下自己一层皮。 想到现在痒痒散都有终阶了,她毫不怀疑松飞逸这个试毒怪人能说到做到。 于是她也不推辞了,赶忙化出御气符,对众人道:“那……我先回屋……” “走走走!” 姜迎便借御气符离开毒瘴。 到了半途,觉得自己一筑基修为的人了,算是个小道人了,还借由辅助符纂御气有些说不过去,便撤走符纂,学习起御气加速功法来。 一路学一路赶,很快回到念玉峰。 一开始吸纳便忘记了时间,待到药宝轻轻喊她,她才睁开眼睛,一个大周天正好也运转完了。 她见耗时颇多,正要赶向毒瘴地了解近况。 药宝咬住她裤腿,将她唤回来道:“姜姜,姜姜,我好像、我好像……” 姜迎见她声音不对,状态好似也不对,心一提,忙蹲下去道:“如何?你怎么了?” 药宝声音怏怏的,眼皮子也耷拉着,整只兔蜷成一团:“我好像……我好像……不行了……” 姜迎一听,立马运转御毒术查探她身体。 不查不知道,她体内竟然堆积了浓厚的毒素,正在爆发一般冲击她的身体。 而在她独自凝聚的小丹田内中,也有不少毒素正在侵蚀她的丹田,吞噬她的灵力,姜迎大惊失色,连忙将她抱起,一边尽力为她解毒,一边赶往毒瘴地! 但到毒瘴地边缘,她脚步一顿,想起药宝体内的毒素可能正是长时间混于毒瘴地,过度积累所引起的反噬。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以前写的两个开头,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哪个比较喜欢,到时可能会用在新书。不感兴趣就先不要订,等标完结再来订本章。 “鹿大王!鹿大王!你看我们捡了什么东西?!” 某处小山中,几个五六岁的孩童蜂拥而至,献宝似的围住坐在高石上的小女童。 女童也才五六岁的年纪,吊儿郎当地坐在大石边缘,嘴里叼着根嫩青草。 听闻孩童们的叫唤,她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东西,见是一枚平平无奇的椭圆形小石,嗤了一声:“什么东西啊?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小男童举着石子高高蹦起:“看仔细一点,你再看仔细一点!” 鹿云策只得接过它,放到眼前细看。 “什么都没……哇塞!!!” 她猛地蹦下来,两手抱着石子:“会发光?!!” 椭圆小石在她手中散发出纯净透彻的盈绿,同时石子变得透明,一层接一层。 最后变成中心一点青翠无比、四周如翠色水墨晕开的绮丽画面。 鹿云策看得呆了,小嘴巴合不起来:“这是宝石吧?!” 有位女童指着她:“她拿着好亮啊!” 鹿云策奇怪地问:“什么意思?什么拿着好亮?” 给她递石头的小男童解释道:“这石头不是谁拿都会发光的!我就没有,狗腿子和高露露会亮一点点,小翠翠最亮,但现在有你,你就最亮啦,比她亮多了!” “真的吗?!” “嗯呐!” “哇塞!” 鹿云策眼睛亮闪闪的,不断打量着这石子。 而被称为小翠翠的女童就站在边边上,瞧着小石撇了撇嘴巴。 想来想去都觉得亏,就闷声道:“这是我捡的宝石!” 鹿云策看过去一眼,问其他孩童:“真的吗?” 其他小孩点点头,老实巴交地承认了。 这回轮到鹿云策瘪嘴巴了。 小嘴唇扁扁的,满脸的舍不得。 她是听得懂人话的:人家在她最高兴的时候,强调东西是人家捡的,就是不想给她的意思。 可是她又很喜欢这枚宝石,毕竟它会发光啊!她抱着石子气鼓鼓地问:“你不上贡吗?我可是大王!” 小翠翠当然不想上贡啊!这可是宝石耶! 可是鹿云策又是大王,当初推选的时候,自己就因为没有投她一票,得罪了很多喜欢她的小伙伴,现在要是再得罪她,小伙伴们就不和自己玩了! 小翠翠长有高原红的小脸愁出黑水来。 半晌,她看看石子,看看鹿云策,再看看把鹿云策簇拥在中央的小伙伴。 忽然眼睛一亮,朗声道:“那你跟我换!你让我做大王,我就把宝石让给你!” 鹿云策:“……嘎?” 换大王?? 不得了了,有人要谋财篡位了! “放肆,大胆!我怎么可能让你当大王?我怎么可能做别人的小弟?!” “宝石还给你,我不要了,你再喊两声大王给我压压惊!” 小翠翠懵了:拒绝得这么干脆?! 果然还是做大王值钱叭! 她可怜巴巴地哀求道:“那你给我做一天的大王好了,就一天!” “我也想让大家给我找好吃的、找好玩的,想让大家拜拜我!” 鹿云策撇撇嘴:“做大王是要天赋和资格的。我可以一个人打十个人,我自然是大王。你最多可以爬爬小树摘果子,这远远不够,所以你只能乖乖听话,做我的小老弟了。” 小翠翠不服:“我还能挖洞做窑鸡!” “那还是不够啊。不然你问问他们好了,让不让你做大王。” 一众小伙伴果断摇头:“不要不要!”有鹿大王在,他们可以打隔壁臭胖虎! 胖虎在鹿云策没来的时候,天天带人揍他们,现在他们要在鹿云策的带领下,一天一次,揍回去,揍到他跪地求饶,喊他们所有人做大王! 小翠翠见大家都不认自己,哭着夺过宝石,往远处扔:“破烂东西!”就跑走了。 鹿云策看着宝石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到在荒草丛生的山坡下面,诧异之余伤心得紧,像被挖走了一块心头肉。 那可是宝石啊! 可是宝石是宝石,大王是大王,金钱永远比不上地位。为了地位,她才不要这宝石,不要这五斗米,她要做大王!要当英雄! 这么想着,她心里好受了一些,又捡起青草叼回嘴里。 豪迈一挥手:“走啦,揍胖虎去!” 这话引起所有人兴奋,呼呼啦啦地簇拥着她走了。 ………… 傍晚吃晚饭时间,一群小娃娃才气势浩荡地回来。 他们所在的村子里飘着渺渺炊烟,大人们来来往往,小猫小狗在泥土小道上撒泼打滚。 鹿云策绕了大半个村子,尽职尽责地将每一位“小弟”送回家中,这才独自回家。 路过小翠翠门口,想到还有小翠翠,虽说还生着闷气,也还是探头看了两眼。 看到小翠翠正在屋里择豆子,她也就放心了。一声不吭缩回脑袋,哒哒哒哒地往家里跑。 回到家门口,她看到家中有人活动的痕迹。 连忙敛去“大王气息”,乖巧地跑进去:“阿爹!阿娘!我回来啦!” 灶台前,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妇立马回头。 清丽温柔、气质如兰的妇人快步迎上,摸摸她脑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往耳边夹好,笑得温柔地钳紧她肩膀: “云策啊~” “嗯呐!” “……你丫丫的又往哪儿跑啦?!是不是又去当山大王啦?!” “隔壁胖虎是不是被你揍的?他阿爹阿娘又来村子里讨公道了,老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哄走,你还敢当做无事发生一样,慢悠悠地走回来?!” “小翠翠你是不是也没好好带在身边?你们小孩子出门,要多少人出去多少人回来的知道吗?!你一个当山大王的人,连小弟也看不好,竟然让翠翠小姑娘家家自己跑回来,你当的什么山大王?!你怎么好意思当山大王?!啊?!” 鹿云策被她吓得失声尖叫:“爹爹!!!救命啊!!!” 她爹爹抱着胳膊倚在门后,伸出人神共愤的大长腿把门抵死,满脸无情:“自作自受。” 于是鹿云策逃跑无门,被亲娘一顿暴打。 等打完能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她哭唧唧换掉被揍脏的衣服,哭唧唧地去吃饭。 想起阿娘的教训,气得一边刨饭一边在心里骂:臭胖虎,敢告状,明天揍到你吃不下饭! 忽然接收到阿娘投过来的眼刀,她吓得赶紧低头。反应过来后,又在心里咆哮:后天也要揍到你吃不下饭!!! …… 鹿云策花了半刻钟吃饭,又花了半刻钟洗好碗,终于可以闲下来。 阿爹阿娘酸里吧唧地花前月下去了,她闲来无事,就点亮小油灯,取出一本小人书翻开。 她家有好多好多诗集、画册和小人书,她的小弟们可羡慕了。 不过她对此感受一般般,因为她觉得这些东西太简单、太肤浅了,一点也配不上她大王的水平。就比如一本厚厚的字典,她才花半个月,就把字认清认全了,她的小弟们居然要花一年,还不一定认得全,实在有够拉低她队伍的水准。 不过她对小弟很有耐心,也就没有嘲笑他们。 看着眼前的小人书,觉得还能够消遣,就静静地看下去。 ………… 直到临近午夜,她必须睡觉了,打着哈欠起来收拾东西。 却是忽然,她听见村东边传来一声惨叫:“我的小翠儿啊——!!!” 这叫声惨绝人寰,村子里登时灯火通明! 鹿云策听出是小翠翠家人的声音,急忙跑出去。 这时她的爹娘正好也从后屋出来,看到她冲着出门,忙不迭跟上。一起来到小翠翠所住的地方,看到那里火光冲天,有带刺的墨绿藤蔓从地底下冒出,牢牢困住小翠翠家的房子。 鹿云策的爹娘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 鹿云策没有发现他们在身后,看着藤蔓愣了两秒后,再度往前冲:“翠爹爹,翠阿娘,小翠翠怎么啦?!” 翠爹爹和翠阿娘都没有回头,好似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翠阿娘对着那些藤蔓嚎啕大哭:“小翠儿啊!我的小翠儿啊!” 鹿云策顺着往前看,终于看见在藤蔓之内、房屋之中,还有一团细细的藤蔓缠成花苞状,“生长”在屋里的一张小床上。 这花苞好似一颗心脏,能够一缩一放地“搏动”。又似什么会咀嚼的怪物,正在咀嚼、消化苞中的物品。 鹿云策一看这花苞的大小,可不和蜷起来的小翠翠差不多大?! 那张小床也是小翠翠的床——小翠翠家不大,家中唯一的卧室住了小翠翠爹娘,小翠翠就睡在小厅子的角落。 鹿云策惊得嘴巴都张大了:别是小翠翠就在里面吧?! 这时,翠爹爹放下搀扶着翠阿娘的手,大喊着往屋子里冲:“俺再去试试!” 未走一步,屋外一根粗壮的藤蔓忽然打到他身上,将他抽了回去! “孩儿她爹!!!”翠阿娘连滚带爬地赶到翠爹爹身边,看见他捂着胸口痛苦不堪,又嚎哭起来。 而藤蔓上沾到翠爹爹血液的地方,不到一会儿便恢复成原样,好似植物吸收了养料,还变得更强壮了。 ………… 周遭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举着火把和豆油,往藤蔓身上扔去。 结果屋外其他地方全烧着了,藤蔓却安然无恙,表面光滑闪亮的,像长了能防火的保护罩。 房子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火势快要蔓延到别家房子。 村民们无奈,只得又去打水灭火。 “妖怪啊!村里长妖怪了!”有人这么大喊着。 鹿云策怔怔看着被包围的房子,看着那团奇怪恶心的绿“花苞”。 她知道小翠翠就在里面,因为方才翠爹爹就是冲着那花苞去的。 她感觉那花苞就像小翠翠的呼吸和心跳,那么地缓慢,那么的微弱,不知小翠翠在里面是否还安全,或者说,是否还活着…… 鹿云策忽然揪心起来:那可是她小弟啊! 即便白天才吵了架,那也是她小弟! 她忽然生出豪迈的责任感,想要救下小翠翠。她看到粗藤蔓之间缝隙巨大,便想着借助自己的小个子优势,从缝隙里面钻过去。 可每当她靠近藤蔓,藤蔓便做出攻击的架势,她无法硬来。看到地上有石子,她捡起一颗,扔过去,发现藤蔓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恼火地站在藤蔓边缘思考:这什么东西啊?还分得清死物活物?! 这时,她灵机一动,看了眼小翠翠邻居的方向,又回头,数数粗藤蔓的根数。 数完她向着那个方向拔腿就跑:“阿爹阿娘!借你们一百文钱!” 正在救火的鹿家爹娘根本没听清她报了多少,鹿阿娘见她往藤蔓的反方向跑,以为放心,便喊了句“别乱跑”就继续救火去了。 鹿云策趁着这家邻居也救火,偷偷潜入他们鸡舍,娴熟地抓起一只又一只大公鸡。 一共十四根粗藤蔓,她抓了十六只鸡,清空一大半鸡舍。 把塞满鸡的鸡笼用麻绳拴好,她又爬上屋顶,把鸡拉上去。 这时养鸡的邻居终于看到她,大叫:“鹿云策你干啥?!” 鹿云策站到屋顶,深吸一口气,把鸡一只一只扔出去:“要是救出小翠翠,就让她家赔你钱!” 一只又一只大公鸡被她扔到藤蔓丛中。 果然藤蔓去抓鸡了,有些鸡灵活得很,脾气也大得很,藤蔓一时竟抓不到它们,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十四根藤蔓缠在一处,忙的不可开交。鹿云策为了保险,留下一只鸡,看准时机后,把鸡撑在脑袋上,纵身跳入藤蔓丛中! “鹿云策!!!” 鹿云策充耳不闻,落地时未遭攻击,她便把鸡抱在怀里,落地后借着惯势打了个滚,直接滚到屋子前! 跑进屋子,她片刻不停地关门、上闸。感觉外面的藤蔓未曾追上,她后知后觉地腿软,开始狂拍胸膛。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本宝宝了!! 很快,她定下心神,将鸡塞入翠翠家的鸡笼里,放在屋子中央,作饵。 旋即找了把菜刀,跑到绿花苞面前,深吸一口气,把刀口横到花苞头:“放开她!不然我杀了你!” 果不其然,花苞听不懂人话。 但它也没有反应,鹿云策见状,伸出一根手指,快速地在花苞上戳了戳。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另一个开头,不感兴趣的先不要订,等完结了再订 “小主子,小主子,您慢点,当心摔着了!” 翠色葱茏的山林间,一位妇人尾随着一位六岁女童,匆匆跑着。 前方女童身着鹅黄碎花小短袄,下着桃色花边百裥裙,双丫髻上各缀一朵衣纹同色的桃花绒,脚下踏一柄量身定做的祥云小灵剑。 随着女童的灵力,灵剑歪歪扭扭地在低空中飞行,使得剑上的小人儿也“飞”得歪歪扭扭。 然而这位女童却不惊慌,哈哈笑道:“我才不会摔着呢,我很厉害的呀!” 说着又控制灵剑飞高了些许,使得灵剑更摇晃了,她却始终如同黏在剑上,稳立不倒。 女童玩得开心,身后的妇人却心惊胆战,又无可奈何。 ——谁让孩子是麓家最宝贝的小女儿呢? 麓家乃太虚岛最大的修真家族,因得对民间贡献颇深,又在数年前参与了三界交战、战绩显赫,其地位在民间已如日中天。 这孩子是麓家最小的小女儿,其上尚有两位姐姐,但二人都已离开家族,入世历练,只有这位小女儿因年纪幼小,又实在深得家主喜欢,便一直留在家中。 而这位小主子又最得家主与夫人的传承,出生便带着浑厚的灵气内力,从小天赋异禀不说,还好奇心颇重,好学又善学。 年仅六岁便已踏入御剑阶段,如今短短半个月,已成功御剑飞行。 虽说还是有些不稳当,却已经像模像样了,这速度远比她的姐姐要快,是麓家当之无愧的第一小天才。 所以小主子说得并不错——她真的很厉害。 妇人只能在身后跟着,以免扰了小主子兴致,还反被家主怪责。 麓云策从山林间飞行,一直飞向麓府主宅。 那里不出意外的话,阿爹阿娘都会在,御剑回去,正好向他们展示学习的成果。 眼看着恢弘的大门已在眼前,她御气加速。 正要进门,却见门前人头攒动,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或搬着重物,或背着行囊,一个接一个往大院里走。 麓云策很是疑惑,小短腿一蹦跳下灵剑,两指并拢向灵剑一勾,收剑入鞘,背在背上也往大院走。 很快发现院中的陌生人对她投以奇怪的目光,或是盯着她的脸,或是盯着她背上的剑,还有的人用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梭巡,这让麓云策不适且不悦。 只是家人教导她的礼仪她还记得心上,因此未有将心情表露出来,只在足下暗暗加快速度,一溜烟跑进主院的宴客堂。 那里阿爹阿娘都在,正向一众下人吩咐着什么。 麓云策看到阿娘,一溜烟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阿娘!你的小宝贝策回来啦!!” 麓夫人见是她,将她带至一旁:“小云策,今日怎生回来这么早?” 麓云策先是开心地蹦了蹦:“我学会御剑飞行了!” 又问:“外面都是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麓夫人听到她的汇报,罕见的没有夸奖,望向室外面色忧郁:“他们啊?唉……他们是难民。” “难民?!” “便是落难的民众……” “我知道呀!可是他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们……唉,云策应当知道,太虚岛最近总是无端地动吧?” “岛西方正好有个了望村,地层极薄,这阵子震动多了,地面开始皲裂坍塌,使得了望村失去支撑、房屋落海,外面那些是受难后无家可归的难民。” 麓云策恍然大悟:“这样啊?那可真可怜。” 太虚岛的情况她自史书上读到过:巨大的岛屿立在茫然大海上,大海十分宽广、一望无际。 海面波涛汹涌,凶险非常,岛中人民只能在岛上生活,企图离开向外探索的,最后都死于海难,又被海浪送了回来。 最近海岛不知为何,竟然频频地动,远超于过往任何时段的频率。 而了望村位于海岛最边缘,又是最脆弱、最容易受震动及海难威胁的地方,受灾自然不是稀罕事。 麓云策先是表达了同情,后又一歪脑袋:“可这与我们何干?为何我们要收留他们——是收留他们吧?” 麓夫人揉揉她的脑袋:“麓家本就肩负着守护太虚岛的重任,现下岛上百姓受难,我们自然有义务照顾一二。” “不过他们也不会在此久留,待我们帮助他们重振家园,他们便会离开,小云策不必在意。” 可是麓云策想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是觉得不舒服: “我们要替他们重振家园,还要收留他们吗?……让他们住到别的地方不行吗?” 地动又不是她家害的,她家也震啊,只是位置好一些,震得没有边缘地方那么严重罢了。 麓夫人无奈地笑笑:“不然住到哪里呢?” “我不知道啊,家里不是只有家人才能住吗?” “百姓也是我们家人啊。” “不是吧……” “云策!” 麓云策连忙改口:“好好好,我知道了!‘即便不是家人,也要像家人一般对待百姓’对不对?” 见麓夫人点头,她很不服气地哼哼,又在心里翻了个不认同的小白眼。 可她不想与自己的阿娘争辩,毕竟辩赢了也只有爹爹一顿揍,她才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只能嘴上认乖道:“好我明白了,那阿爹阿娘好生照顾他们,我回房里念书了。” 麓夫人不知她内心的小九九,以为她真的把话听进去,欣慰一笑。 “真乖,那你去吧,先生不来你便自己学。” “今日人多,晚饭我便让吴妈给你送,不必让你来回跑。” 麓云策乖巧地点点头,其实没有把话听进去多少。 趁自家阿娘没有注意到的间隙,捯饬一下被揉过的头发,这才急急跟阿娘摆手道别,跑着离开…… …… …… 麓云策路过麓家大院时,又看了一眼正在盯着自己的“家人”,仍旧很不悦。 但想起一会儿要做的“大事”,又将烦恼抛诸脑后,满怀期待地跑回房间,关门、锁门,坐到小书桌面前。 她打开抽屉,从最深处取出一本封面写有《仙家百训》的书,虔诚地放到桌面。 又取出一本名为《孩童古文速查》的厚书籍,与《仙家百训》一同翻开,认真朗读查阅起来—— “绝、世、小、天、仙—— 第…… 三十二话! 且说小天仙自天上……只唔欸‘坠’,坠落…… 到一……吃雾‘处’……一处洞府之中,便……” …… …… …… 次日。 麓云策自案上醒来,总感觉好似进入了书中的世界,与那位“小天仙”一同习了一段武。 她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时,她看见室内已有微光照入,清晨独有的清香弥漫空中。 她猛然弹起来——过卯时了! 这下哪还顾得天仙奇梦,赶紧理好睡乱的发型,将桌上的“武家百训”塞回抽屉,取出真正的《仙家百训》放到桌上。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又施展了个净尘术将自己清洗干净,便急匆匆往门前跑。 “阿娘!先生!” 她赶在来人敲门之前,迅速将门打开。 不料却撞见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桃桃姐?” 她疑惑地看着这位新来的、名为小桃的女婢。 小桃吓得连连哈腰:“小主子,小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喊小的,这不合规矩,要被家主和夫人责骂的。” 麓云策撇撇嘴:“你比我大,自然就喊姐姐啊。” “我说过无数次了,你们不要总是计较这么多身份啊,辈分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我不记,记不清,也不会让阿爹阿娘责怪你。说吧,你有什么事?” 小桃有些无措,但听说她家小主子就是这个脾气,想了下,识趣地略过这个话题,回答道:“夫人出门前嘱咐小的告知您,今日先生不来,您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麓云策一惊:“先生又不来?他请假三天了,没事吧?” “听说染了病,担心会传给小主子,便在家养好了再来。” “又染病?最近岛上染病的好多啊……” “是的小主子,最近岛上气候不好,本就容易让人生病,所以夫人也嘱咐了,小主子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但不能离开家门太远,以免也染病了。” 麓云策倒是无所谓,耸耸肩道:“我才不去呢,我要上山练习的。” 又问:“先生的病严重不严重?让我家大夫给他诊治一下吧。” 小桃应道:“夫人已经安排唐大夫去了,主子可以放心。” “另外吴总管晓得主子想上山,让小的告知主子,最近地动实在太频繁,一直待在山上危险,还是先在习武堂练习比较好。” “总管还嘱咐小的,先伺候主子吃好早膳,待她替夫人送礼回来,再带小主子您前往习武堂。” 麓云策对吴妈的去向不是很在意,毕竟吴妈作为大总管,本就事务繁忙,也就是到了后来,家里有了自己这个“小主子”,吴妈才退到幕后的位置,大部分时间照顾自己。 不过听说不能上山,她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好在也知道地动频繁,确实危险,到底未有多说什么。 她点点头,迅速往房里退:“那我去换身衣裳,桃桃姐你等我嗷。” 小桃马上道:“小的来帮您……” “不用不用,先生教了,能够自己动手的事情,就要自己动手干。桃桃姐等着就好,我一直都是自己换衣裳的。” 她说话的同时已经蹿回房里,乒乒乓乓地忙活起来,根本不给小桃争取的机会。 小桃不得她命令,又不敢擅闯她的卧室,只得焦急地在门外等候,并密切关注她的动态。 …… …… 麓云策果然快又娴熟地把自己收拾好,跑出来双手张开在桃桃面前转了个圈:“我好啦!” 小桃忙哈腰道:“小主子辛苦了。” 麓云策十分费解她的客套劲儿,不过想到她才来麓家没几天,并不了解自己的“规矩”,也就释怀了,关了房门往厨房走:“早膳吃什么呀?” “后厨熬了一些滋补粥,还做了麻薯团子、蜂蜜糍粑,热了才运过来的新鲜羊奶,小主子想吃哪样?或者要吃别的什么吗?” “不用不用,有什么吃什么,我在膳厅等你。” 小桃便将麓云策带到膳厅,迅速往厨房走。 麓云策则爬上特意加高了的餐椅上,安安静静等着早膳送来。 结果一等,就等了一盏茶时间。 好不容易等到,又看到小桃心惊胆战地端着一个小托盘前来,上面只有半碗清水,和几个小小的麻薯团子,还不够麓云策咬两口。 麓云策有些费解地抬头:“我听错了吗?说好的粥和羊奶和糍粑呢?” 虽说她不挑食,也不代表吃几坨小团子就能饱了呀? 她是修行之人,未曾辟谷,食量本来就大。再说还要长身体呢,不吃饱饭是万万不能的。 结果小桃满面愁容,像凝聚了一汪乌黑的水:“对不起小主子,厨房做的早膳被吃光了,这些团子也是厨子才做出来的。小的已经让厨子加快速度,应当很快就能把其他食物做好。” 麓云策奇怪地歪头:“吃光了?后厨招老鼠了吗?” 小桃迅速摇头:“是难民们……” 麓云策这才想起家里收留了难民,心情顿时变得不大好:“我家还管他们早膳啊?” “是的小主子……” “那后厨不知道多做点嘛?” “做了,但可能难民们太饿了,吃得有点多,就、就……”她想起难民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是有点头发发麻,不过看到麓云策迅速变色的小脸,她更害怕,“小主子您别生气,厨子也是预料不到,下回一定多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您别生气、别生气!” 麓云策本来确实有些生气,但见小桃这诚惶诚恐的模样,反倒瞬间消气了。 “哎呀,你这么害怕干嘛?”她摆摆手,“饭又不是你吃的,不管你还是厨子,我都不会骂你们呀。” “过来过来,我先吃这些,你待会到厨房监督他们嗷,要是还有人抢吃的,你就帮我抢回来,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就找我,我来帮你出气!” 第二百三十章 后续。先不要订 第一章 她说着,就将托盘上的团子端到桌上,埋头吃起来。 桃桃十分惊讶,又有些感动。 她听说自家小主子特别善待下人,如今看来,一点也不假! 她立马拿起托盘,回到厨房,守着厨子做早饭。 麓云策也给出十二分的耐心,一边吃饭一边安静地等…… 结果又过去半盏茶时间,麓云策早饭没等着,却听到后厨的方向起了一阵骚动。 有人急冲冲地喊:“回来,回来!你怎么又抢食物?!” 麓家的后厨与膳厅有一定距离,厨子们又训练有素,所以后厨的声音通常很难传到膳厅。 麓云策一听有动静,就猜是那群难民的事儿。 她跳落椅子,皱着眉头往外走,果然看见桃桃举着托盘,急急忙忙地往膳厅奔,后面跟了好几个难民: “回来回来,你又抢食物!!” 桃桃充耳不闻,飞快地往前奔:“小主子!小主子!您快回膳厅,小的把吃的抢到了!” 麓云策一听:在自家吃饭还用“抢”? 再看桃桃,发髻都乱了,还得护着自己的早饭。 她登时大怒:“站住!你们干什么?!”她走到桃桃和难民之间,指着难民责问。 几个难民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一眼,又看向麓云策:“你是谁?” “我是谁?”麓云策指指自己一身行头,“麓家小女儿,未来大当家,看不出来吗?你们又是谁?为什么欺负我们家女婢?!” 有一位难民拍拍自己胸膛:“我们是你家带来避难的!这是你家女婢啊?那你们大户人家的,怎么不教女婢规矩,随随便便抢大家食物?!” 桃桃急得辩解:“我没有抢他们食物!这是我让厨子单独为小主子做的!” 又悄悄对麓云策道:“小主子我们快走吧,这几个难民特别野蛮,还抢了其他难民的食物呢!不能惹他们!”^ 麓云策一听:自家的地盘,自己还不能惹别人了?! 气得看向发话的难民:“抢‘大家’食物?——我问你,你现在在哪里?” “你们麓家啊!” “既然是‘我们’麓家,我们的食物就是我们的食物,怎么又成连带你们在内的,‘大家’的食物了呢?” 难民冷笑:“是你们家主,也就是你爹爹,亲自请我们入住这里的,还说让我们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可不就是我们大家的食物?” “我们早早就在等吃的,虽说你是麓家的小家主,但于情于理,也该在我们后面排队对不对?不然此事传到外面,就是你们麓家不知道善待客人了,会给你们麓家丢脸的知道不?” “还给我们家丢脸?”麓云策哼哼,“我让你们站在这里,已经是多给你们面子了。” “你知道在我们家,有一个铁打的规矩,叫尊老爱幼吗?” “我是小孩,所以我每天都要吃最营养的饭,最优先吃。如果我们老家主还在,我这个小孩又要让他们先吃,我要是敢抢,我就得挨打手板。” “照你方才所言,你们要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要当麓家的人,那么你们自然是要让我的,不让,就是你们不懂规矩,不配做我的家人,还得被打手板!” 难民马上改口:“什么做你的家人?那是客套话,我们终究是你们客人!” 麓云策哼哼地笑,“现在又成客人了?那好嘛,那你见过客人在主人家抢吃的嘛?” “要是没有,就该识趣地散开,等我们给你们安排。要是明知不合规矩还要干……所以你们既想当家人,享受家人的权益,又想当客人,享受客人的地位咯?” “你们这么敢想,怎么不直接上天啊?!我家不收你们分文钱,就给你们供吃的供住的,还给你们重建家园,这还不够,还要把你们当大爷供着?!我告诉你,我们守门的大黄狗都没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那难民气得呸了一声:“你这小娃娃怎么说话的?!” 一个妇人嘀咕:“我看你们家主和夫人都彬彬有礼的,怎么生下来的娃娃嘴巴这么毒辣?!” 麓云策瞥了她一眼,小小的人儿有无比的从容:“我家先生说了,彬彬有礼的话,是对彬彬有礼的人说的,你们彬彬有礼了吗?” “你们连小孩子的吃食也要抢,桃桃姐这么年轻可爱的小姑娘也要欺负,你们这叫彬彬有礼啊?既然不叫,我说话自然就毒辣。” “而且我才说几句而已喔,要是我家先生在,能逮着你们说三天!要是我的姐姐们在,嚯嚯,那更厉害了,管你们是家人还是客人、富人还是穷人,知道你们不让我吃早饭,全把你们揍到哭!” 她说罢,高傲地叉起小腰,一副“看你怕不怕”的模样。 几个难民被她气到吐血:真是有够伶牙俐齿的! 自己也才说了几句话吧?就被她狂怼了十几句! 还要搬出她的姐姐,意思是要动武咯?——难道麓家是大世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他们纷纷后退几步。 一个高高瘦瘦、满脸胡须的中年男拍拍妇人:“算了算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日后待她的名声传出去,她就知道了。” “名门之人一举一动,可是有大家伙儿看着呢!这孩子斤斤计较的,现在不知道怕,还以为自己厉害,日后她就知分晓!” 麓云策把他的话听在耳里,摇了摇头。 看向侧面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劝架的桃桃: “桃桃姐,你记得嗷。” “日后若有人说,我们麓家斤斤计较、麓家的小孩儿不讲道理,你就带着我们账房的人,当着全岛百姓的面,将难民在我们家的吃穿用度、我们家替他们重建家园的费用,都计较清楚,让他们还。” “他们还的钱,我们会以慈善的名义捐出去,到时候他们一旦想赖账,就看岛民们怎么对付他们。” “还要将这些难民的名字记下来,再将他们与我的对话,也记下来,告诉岛民与其他难民,这一切都是这几个人造成的,让岛民们断断是非,再让那些不知情的、懂得感恩的难民,看看自己的老乡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她说着,看向那个瘦汉:“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我不让你抢我的早饭,是我斤斤计较了吗?” 那瘦汉:“……” 这小孩……??? “你是个几岁的小孩嘛?!” 麓云策轻蔑地看着他:“我是才六岁,那又怎样?比你十六岁的时候厉害吧?!” 瘦汉大怒:“你也不过嘴上说说!” 麓云策马上沉下脸,重心下压、脚步后错,准备摆开姿势。 却在这时,大地忽颤。足下土地带动着建筑,齐齐晃动起来——又地动了! 大地一开始动荡,几个难民便如惊弓之鸟,原地蹦起—— “地动了,又地动了!” 麓云策和桃桃都还没有反应,他们便四散逃开:“快躲起来啊!!!” 麓云策撇嘴看着这些人:根据足下的震感,这不过是和以往一样的小地动,在年年检修加固的她家,根本不会有事。 相反这些难民四散逃窜,反而容易引起踩踏伤亡,这不,那些从后厨涌出来的人和前面的难民撞上了,当场就有人摔倒。 麓云策虽然很不喜欢难民,但也还有一些公德心,尤其她不愿让这些人把自家搅混乱。 见有人摔倒,她让善武的下人去救援,又让经验老到的下人指挥现场,疏通人群。 之后才慢悠悠地带着桃桃,往更宽阔的地方带待地动结束。 很快地动平息下来。 果然又是小地动,就连桃桃抬着的粥水也不见倾洒半滴。 麓云策看一眼都挤在大院的难民,叹着气摇头。她已经没有与他们争吵的心思,就招呼桃桃往膳厅走。 桃桃走在后头目瞪口呆:“小主子好厉害!” 麓云策得意地笑笑:“这算什么?我还没有动手呢!” 桃桃一边跟她入膳厅,一边问:“既然您能动手,怎么不一开始就动手?把他们狂揍一顿,让他们服服帖帖的,这样不更好?!” 麓云策挑起眉头:“你傻呀?我要是一上来就动手,他们不就有理由,说我们麓家恃势凌人了吗?” “而且我们先生说,遇到野蛮人的时候,如果对方也是习武的,我们就能以武比高下,不服打到他们服。” “但如果对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我们动武,只会叫人说我们恃强凌弱。这种时候,我们要先以理服人,等对方蛮不讲理甚至动武的时候,我们再胖揍他们,这样就是师出有名啦!” 桃桃听得一愣一愣:“听起来好厉害!” 麓云策昂首挺胸:“那当然!先生和姐姐都超厉害的!” “小的是说,小主子厉害!” “那也自然,我是最最最厉害的!” 麓云策说着,再次爬到加高餐椅上,等着桃桃摆吃食。 摆完后,她才又对桃桃道:“你把我厂房里的甲乙丙丁,四个兄弟,全叫来,我有事情要交待他们。” 桃桃奇怪道:“什么事?急吗?小的可以替您办。” 麓云策摇头:“不急不急,只有他们能办的事。” ——她要叫四兄弟找机会,把那几个难民套到麻袋里,胖揍一顿! 她麓云策才不是讲道理的人呢,方才顾及麓家的声誉,才只动动嘴巴的。 她对桃桃讲的,也只是粉饰自己的场面话。她不怕难民找上门来,但怕先生知道了责问。有桃桃在,桃桃就能告诉先生,她麓云策可是将先生教的话都记在心里了,并没有不听话。 她美滋滋地催桃桃找人,之后一边吃饭,一边在屋里等。 很快四兄弟来了,一听她的吩咐,立马领会,贼兮兮地跑出去。 麓云策相信他们——她不是第一次让他们干这种事。所以她把饭吃完,把桃桃留在屋里收拾,她便悠哉闲哉地,跑到厂房里玩。 很快,吴妈也回来了。 她又开心地背上小背包,从厂房里拉出自己指挥木工制作的小车车,和吴妈一起前往习武堂,全程不提早饭的事。 ………… 习武堂是建在麓家山东面的习武基地,和麓家山一样,是麓府的私有领地。 堂中不仅设有供新学员使用的基础教学堂、练习堂,后方还开辟了一大片中高阶武者的习武领域,内设各种机关阵法,专为麓家家人,以及堂内高阶成员使用,外人轻易不得入内。 麓云策不在麓家山练习的时候,便会来到那片领域,独自训练。 她骑着已经熟练的小木车,风风火火前来。由于昨夜梦见与“武小天仙”习武,她想将梦里的领悟搬到现实中,看会不会对自己有帮助。 结果才到门口,她就看见门前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她瞬间就把方才的念头忘记掉,激动地喊:“鸭二蛋!小米儿!狗腿砸!小翠翠!!!” 被喊到的小孩是她一起玩的小伙伴,闻声相继回头,随后便看见蹬着奇怪“座驾”、拉风无比的麓云策。 “哇!麓大王!!你坐的是什么?!!” 四人一拥而上,将已经停下的麓云策团团围住。 麓云策顺势下车,拍拍座椅:“是我带人制作出来的新座驾,我管它叫二轮,怎么样,厉害吧?!” 孩子们已经摸上她的小二轮了,闻言一脸崇拜:“厉害厉害!” 他们的家境远不如麓云策,都是从麓家周边的城镇或村落来的,因为麓云策时常跑下山玩,他们才与她相识。 他们从不曾见过这类脱离常规的玩意儿,也不曾想,这样的东西竟能被比他们都小的麓云策“研究”出来。 麓云策闻言可自豪了,小脸蛋红扑扑的,一个劲儿地拍着车子:“有时间我教你们骑!” “好啊好啊!” 这时,她想起方才看到小伙伴的场景,便又问:“你们怎么都不进门?在门外待着做什么,聊悄悄话吗?不怕被武师罚吗?” 他们家的武师都可严格了,每天必须准时来上课,晚到超过三次,就再也不教这个学徒。 没想她这么一问,几个小伙伴同时变了脸,一个个目光躲闪起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以前写的两个开头,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哪个比较喜欢,到时可能会用在新书。不感兴趣就先不要订,等标完结再来订本章。 “鹿大王!鹿大王!你看我们捡了什么东西?!” 某处小山中,几个五六岁的孩童蜂拥而至,献宝似的围住坐在高石上的小女童。 女童也才五六岁的年纪,吊儿郎当地坐在大石边缘,嘴里叼着根嫩青草。 听闻孩童们的叫唤,她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东西,见是一枚平平无奇的椭圆形小石,嗤了一声:“什么东西啊?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小男童举着石子高高蹦起:“看仔细一点,你再看仔细一点!” 鹿云策只得接过它,放到眼前细看。 “什么都没……哇塞!!!” 她猛地蹦下来,两手抱着石子:“会发光?!!” 椭圆小石在她手中散发出纯净透彻的盈绿,同时石子变得透明,一层接一层。 最后变成中心一点青翠无比、四周如翠色水墨晕开的绮丽画面。 鹿云策看得呆了,小嘴巴合不起来:“这是宝石吧?!” 有位女童指着她:“她拿着好亮啊!” 鹿云策奇怪地问:“什么意思?什么拿着好亮?” 给她递石头的小男童解释道:“这石头不是谁拿都会发光的!我就没有,狗腿子和高露露会亮一点点,小翠翠最亮,但现在有你,你就最亮啦,比她亮多了!” “真的吗?!” “嗯呐!” “哇塞!” 鹿云策眼睛亮闪闪的,不断打量着这石子。 而被称为小翠翠的女童就站在边边上,瞧着小石撇了撇嘴巴。 想来想去都觉得亏,就闷声道:“这是我捡的宝石!” 鹿云策看过去一眼,问其他孩童:“真的吗?” 其他小孩点点头,老实巴交地承认了。 这回轮到鹿云策瘪嘴巴了。 小嘴唇扁扁的,满脸的舍不得。 她是听得懂人话的:人家在她最高兴的时候,强调东西是人家捡的,就是不想给她的意思。 可是她又很喜欢这枚宝石,毕竟它会发光啊!她抱着石子气鼓鼓地问:“你不上贡吗?我可是大王!” 小翠翠当然不想上贡啊!这可是宝石耶! 可是鹿云策又是大王,当初推选的时候,自己就因为没有投她一票,得罪了很多喜欢她的小伙伴,现在要是再得罪她,小伙伴们就不和自己玩了! 小翠翠长有高原红的小脸愁出黑水来。 半晌,她看看石子,看看鹿云策,再看看把鹿云策簇拥在中央的小伙伴。 忽然眼睛一亮,朗声道:“那你跟我换!你让我做大王,我就把宝石让给你!” 鹿云策:“……嘎?” 换大王?? 不得了了,有人要谋财篡位了! “放肆,大胆!我怎么可能让你当大王?我怎么可能做别人的小弟?!” “宝石还给你,我不要了,你再喊两声大王给我压压惊!” 小翠翠懵了:拒绝得这么干脆?! 果然还是做大王值钱叭! 她可怜巴巴地哀求道:“那你给我做一天的大王好了,就一天!” “我也想让大家给我找好吃的、找好玩的,想让大家拜拜我!” 鹿云策撇撇嘴:“做大王是要天赋和资格的。我可以一个人打十个人,我自然是大王。你最多可以爬爬小树摘果子,这远远不够,所以你只能乖乖听话,做我的小老弟了。” 小翠翠不服:“我还能挖洞做窑鸡!” “那还是不够啊。不然你问问他们好了,让不让你做大王。” 一众小伙伴果断摇头:“不要不要!”有鹿大王在,他们可以打隔壁臭胖虎! 胖虎在鹿云策没来的时候,天天带人揍他们,现在他们要在鹿云策的带领下,一天一次,揍回去,揍到他跪地求饶,喊他们所有人做大王! 小翠翠见大家都不认自己,哭着夺过宝石,往远处扔:“破烂东西!”就跑走了。 鹿云策看着宝石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到在荒草丛生的山坡下面,诧异之余伤心得紧,像被挖走了一块心头肉。 那可是宝石啊! 可是宝石是宝石,大王是大王,金钱永远比不上地位。为了地位,她才不要这宝石,不要这五斗米,她要做大王!要当英雄! 这么想着,她心里好受了一些,又捡起青草叼回嘴里。 豪迈一挥手:“走啦,揍胖虎去!” 这话引起所有人兴奋,呼呼啦啦地簇拥着她走了。 ………… 傍晚吃晚饭时间,一群小娃娃才气势浩荡地回来。 他们所在的村子里飘着渺渺炊烟,大人们来来往往,小猫小狗在泥土小道上撒泼打滚。 鹿云策绕了大半个村子,尽职尽责地将每一位“小弟”送回家中,这才独自回家。 路过小翠翠门口,想到还有小翠翠,虽说还生着闷气,也还是探头看了两眼。 看到小翠翠正在屋里择豆子,她也就放心了。一声不吭缩回脑袋,哒哒哒哒地往家里跑。 回到家门口,她看到家中有人活动的痕迹。 连忙敛去“大王气息”,乖巧地跑进去:“阿爹!阿娘!我回来啦!”首发 灶台前,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妇立马回头。 清丽温柔、气质如兰的妇人快步迎上,摸摸她脑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往耳边夹好,笑得温柔地钳紧她肩膀: “云策啊~” “嗯呐!” “……你丫丫的又往哪儿跑啦?!是不是又去当山大王啦?!” “隔壁胖虎是不是被你揍的?他阿爹阿娘又来村子里讨公道了,老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哄走,你还敢当做无事发生一样,慢悠悠地走回来?!” “小翠翠你是不是也没好好带在身边?你们小孩子出门,要多少人出去多少人回来的知道吗?!你一个当山大王的人,连小弟也看不好,竟然让翠翠小姑娘家家自己跑回来,你当的什么山大王?!你怎么好意思当山大王?!啊?!” 鹿云策被她吓得失声尖叫:“爹爹!!!救命啊!!!” 她爹爹抱着胳膊倚在门后,伸出人神共愤的大长腿把门抵死,满脸无情:“自作自受。” 于是鹿云策逃跑无门,被亲娘一顿暴打。 等打完能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她哭唧唧换掉被揍脏的衣服,哭唧唧地去吃饭。 想起阿娘的教训,气得一边刨饭一边在心里骂:臭胖虎,敢告状,明天揍到你吃不下饭! 忽然接收到阿娘投过来的眼刀,她吓得赶紧低头。反应过来后,又在心里咆哮:后天也要揍到你吃不下饭!!! …… 鹿云策花了半刻钟吃饭,又花了半刻钟洗好碗,终于可以闲下来。 阿爹阿娘酸里吧唧地花前月下去了,她闲来无事,就点亮小油灯,取出一本小人书翻开。 她家有好多好多诗集、画册和小人书,她的小弟们可羡慕了。 不过她对此感受一般般,因为她觉得这些东西太简单、太肤浅了,一点也配不上她大王的水平。就比如一本厚厚的字典,她才花半个月,就把字认清认全了,她的小弟们居然要花一年,还不一定认得全,实在有够拉低她队伍的水准。 不过她对小弟很有耐心,也就没有嘲笑他们。 看着眼前的小人书,觉得还能够消遣,就静静地看下去。 ………… 直到临近午夜,她必须睡觉了,打着哈欠起来收拾东西。 却是忽然,她听见村东边传来一声惨叫:“我的小翠儿啊——!!!” 这叫声惨绝人寰,村子里登时灯火通明! 鹿云策听出是小翠翠家人的声音,急忙跑出去。 这时她的爹娘正好也从后屋出来,看到她冲着出门,忙不迭跟上。一起来到小翠翠所住的地方,看到那里火光冲天,有带刺的墨绿藤蔓从地底下冒出,牢牢困住小翠翠家的房子。 鹿云策的爹娘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 鹿云策没有发现他们在身后,看着藤蔓愣了两秒后,再度往前冲:“翠爹爹,翠阿娘,小翠翠怎么啦?!” 翠爹爹和翠阿娘都没有回头,好似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翠阿娘对着那些藤蔓嚎啕大哭:“小翠儿啊!我的小翠儿啊!” 鹿云策顺着往前看,终于看见在藤蔓之内、房屋之中,还有一团细细的藤蔓缠成花苞状,“生长”在屋里的一张小床上。 这花苞好似一颗心脏,能够一缩一放地“搏动”。又似什么会咀嚼的怪物,正在咀嚼、消化苞中的物品。 鹿云策一看这花苞的大小,可不和蜷起来的小翠翠差不多大?! 那张小床也是小翠翠的床——小翠翠家不大,家中唯一的卧室住了小翠翠爹娘,小翠翠就睡在小厅子的角落。 鹿云策惊得嘴巴都张大了:别是小翠翠就在里面吧?! 这时,翠爹爹放下搀扶着翠阿娘的手,大喊着往屋子里冲:“俺再去试试!” 未走一步,屋外一根粗壮的藤蔓忽然打到他身上,将他抽了回去! “孩儿她爹!!!”翠阿娘连滚带爬地赶到翠爹爹身边,看见他捂着胸口痛苦不堪,又嚎哭起来。 而藤蔓上沾到翠爹爹血液的地方,不到一会儿便恢复成原样,好似植物吸收了养料,还变得更强壮了。 ………… 周遭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举着火把和豆油,往藤蔓身上扔去。 结果屋外其他地方全烧着了,藤蔓却安然无恙,表面光滑闪亮的,像长了能防火的保护罩。 房子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火势快要蔓延到别家房子。 村民们无奈,只得又去打水灭火。 “妖怪啊!村里长妖怪了!”有人这么大喊着。 鹿云策怔怔看着被包围的房子,看着那团奇怪恶心的绿“花苞”。 她知道小翠翠就在里面,因为方才翠爹爹就是冲着那花苞去的。 她感觉那花苞就像小翠翠的呼吸和心跳,那么地缓慢,那么的微弱,不知小翠翠在里面是否还安全,或者说,是否还活着…… 鹿云策忽然揪心起来:那可是她小弟啊! 即便白天才吵了架,那也是她小弟! 她忽然生出豪迈的责任感,想要救下小翠翠。她看到粗藤蔓之间缝隙巨大,便想着借助自己的小个子优势,从缝隙里面钻过去。 可每当她靠近藤蔓,藤蔓便做出攻击的架势,她无法硬来。看到地上有石子,她捡起一颗,扔过去,发现藤蔓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恼火地站在藤蔓边缘思考:这什么东西啊?还分得清死物活物?! 这时,她灵机一动,看了眼小翠翠邻居的方向,又回头,数数粗藤蔓的根数。 数完她向着那个方向拔腿就跑:“阿爹阿娘!借你们一百文钱!” 正在救火的鹿家爹娘根本没听清她报了多少,鹿阿娘见她往藤蔓的反方向跑,以为放心,便喊了句“别乱跑”就继续救火去了。 鹿云策趁着这家邻居也救火,偷偷潜入他们鸡舍,娴熟地抓起一只又一只大公鸡。 一共十四根粗藤蔓,她抓了十六只鸡,清空一大半鸡舍。 把塞满鸡的鸡笼用麻绳拴好,她又爬上屋顶,把鸡拉上去。 这时养鸡的邻居终于看到她,大叫:“鹿云策你干啥?!” 鹿云策站到屋顶,深吸一口气,把鸡一只一只扔出去:“要是救出小翠翠,就让她家赔你钱!” 一只又一只大公鸡被她扔到藤蔓丛中。 果然藤蔓去抓鸡了,有些鸡灵活得很,脾气也大得很,藤蔓一时竟抓不到它们,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十四根藤蔓缠在一处,忙的不可开交。鹿云策为了保险,留下一只鸡,看准时机后,把鸡撑在脑袋上,纵身跳入藤蔓丛中! “鹿云策!!!” 鹿云策充耳不闻,落地时未遭攻击,她便把鸡抱在怀里,落地后借着惯势打了个滚,直接滚到屋子前! 跑进屋子,她片刻不停地关门、上闸。感觉外面的藤蔓未曾追上,她后知后觉地腿软,开始狂拍胸膛。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本宝宝了!! 很快,她定下心神,将鸡塞入翠翠家的鸡笼里,放在屋子中央,作饵。 旋即找了把菜刀,跑到绿花苞面前,深吸一口气,把刀口横到花苞头:“放开她!不然我杀了你!” 果不其然,花苞听不懂人话。 但它也没有反应,鹿云策见状,伸出一根手指,快速地在花苞上戳了戳。 关于本月更新 这些人中见过贾琮和汪楷杰的,对他们都有着很深的印象。一个是神童,一个是北庆第一才子,想要忘记都难。 千叶逐做为一个隐藏种族,神族与兽族在职业联赛里面是没什么区别,都属于值得收购的账号,自己直播简直就是给千叶逐打出广告,那么皇族战队会收购千叶逐一点都不意外。 心脏没有丝毫闪避能力,御剑诀应声击中心脏,同时心脏里激射出一道血箭喷洒过来。 其次,晴雨伞在其中应该没有扮演某个角色,它没必要,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为了骗他李乌鸦,结果捎带上数个天眸灵宝;哪怕在一开始时,它的那句冲境的猜测确实影响了李绩的判断。 别看林家老翁话不多,看似老眼昏花,但心里却是透亮,有些东西,其实是瞒不了人的。 天羽君府几乎走人楼空,只有少数几个老妖怪还在城里游晃,当他们看见天羽君返回时,激动得老泪纵横,纷纷回营。 “在我们的家乡,救命之恩,一般都是以身相许!以身相许懂吗?”老三连说带比划着。 赤龙与龙骑兵之间的爱恨情仇,究竟是相爱相杀,还是因爱生恨?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龙骑士”? 她误打误撞的冲破了神力束封挡在了他的面前,却只能勉强扛上擎幽的一次攻击。 木子昂猛然之间想起,她说:性方面经验多一点比较好,到时,可以相互切磋一切。 “切,难道,你忘记了,上次你飙车,差一点连我的命也解决掉了。”夜不二很不屑的开口反问道。 “孤王送你回去。”慕容飞鸣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似在提醒她,她的耳力没问题。 闻听这话,沈鹤依将筷子扔在桌上,猛得站起来,拐杖都忘了拄,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屋,“嘭”的一声将房门用力的关上了。 他的每一个舞姿,都感染着周围的人,让他们热血沸腾,沉浸在他的舞步中不可自拔。 肖白竺不动声‘色’勾起嘴角,就知道这丫头吃这一招,看来她的通关过程不会太顺利。 夜倾城忍不住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臂,愣了愣,她忍不住惊得睁大了眼睛。 肖白竺不清楚这些联合军的武器到底有多大威力,但是一旦驾驶员失去意识,处于手动状态的青鸟就会失去控制而落入对方手中,苏珊会被捕……这个后果,对地面上的自然人来说是很危险的。 这一次关门有些着急,她站在漆黑的门口,抬起手,去摸墙壁上开关。 他知道,自己若出卖q博士,到头来还是会死,还不如英勇一些,起码死的还算有骨气。 从拿到食吃训练方法到现在,短短一千年内便突破到了大罗金仙圆满的境界。 老科面色冷峻,王者之气笼罩周身,连续胯下变向,利用节奏晃得托尼·阿伦失去重心,横移一步,急停后仰跳投。 我惊愕住,冯斯乾监视林宗易的眼线竟然是跃叔。我低估他了,他压根瞧不上普通的保镖,直接在太岁头上动土。 然而,赵子英却没有回应,她咬了咬牙,果断的做下了一个决定。 捆天绳,却散发出阵阵光芒,仿佛拥有灵智一般,迅速躲避这黑色大手印,向着远处空间奔逃而去。 是那刘赤亭,一跃数丈高,竟是手持长剑,朝着莫嘲人胡乱挥舞过去了。 陆之舟对上他那双寒凉的目光,打了个寒颤,乖乖点了点头,脱掉自己的衣服裤子爬进了浴缸里。 鸿钧的【斩三尸之道】正是这盏明灯,对老子而言是不可能多得的机缘和机会。 后土作为十二祖巫之一,一尊没有元神的生灵,却能够得到地道的青睐。 二人合力起来,功力顿时大涨,打的乌叽节节败退,不敌这二人。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王默骗人的功夫太好了,还是被王默骗的人智商都太低了。反正王默说完了之后,李建还真的就是信了。 扇玉十分惊喜,忙跪下谢了父皇恩典。她明白能得到这些好处已经是极限了,遂不再多求,拉着长宁的手一块儿告退了。 过了一会儿,侍卫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这是你家主子吩咐人给你们送来的菜,你们自己用吧。”将食盒放在地上,出去将门重新锁上了。 “是她……”唐砚激动的几乎嗓音发抖“真的是她!”她的身仿佛散发着一股磨力,总是充满了阳光和乐观。 想到了这里,叶晨也是非常的高兴,看着王默也变的更加顺眼了。 而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站在客厅左侧角落的大理石桌上,手握匕首支在脖子上的尹姿,匕首锋利的一面离她细嫩的脖颈不到两厘米。 和敬笑了笑,她长大了,看待许多事已经不是从前那样的眼光,额娘最重要,谁也不能比,可她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珍贵的人,珍贵的事。 到了机场,司徒湮一边下车帮她把行李拿出来,戚月看了看表,只差二十分钟了,她转身就要朝里面冲,却被司徒湮突然拉住了。 所以后来张荣升迁调度的时候,唐洛然直接胡诌了一个理由不去。 以容淮的心思怎么会猜不到苏敏敏打得是什么主意,可是再看左唯的反应,明显是对这事避之不及的。 不知道是谁发现杉锦在哭鼻子,就大喊了起来,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在伤心。 即便发出脑窥的声音,去攻击目标人,可是,大多数人民不懂情报局的运作手段,往往想不到情报局的因素上。 看着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王琦,林煜再想起当时王琦双眼被剜去,肩胛骨被铁链刺穿的惨像,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