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钱奴》 楔子 没有一丁点儿风,空气凝结着,天空乌云密布。 「大宇,别顾着看蜻蜓,快!」就要下雨了。 穿着粉色短t搭着牛仔短裤,留着一头直顺柔亮长发,模样清秀的夏晓萭,一手拎着帆布包,一手牵着弟弟夏大宇,脚步逐渐加快。 夏晓萭在住家附近的大学就读,相差十岁的弟弟夏大宇刚上小学四年级,她每天下午四点会到小学接弟弟放学,姊弟俩习惯抄近路返家。 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在田埂上,眼前随风摇曳的稻穗景色宜人。 可抬头看天边乌黑的厚厚云层,心神不宁的夏晓萭只想赶在下大雨前回到家,无心为眼前的美景驻足,眼皮莫名直跳,她从小直觉超准,且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大宇,好像不太妙耶。」上次眼皮一跳,发生老爸在地下赌场签赌欠债,结果债主撂一群黑衣人上门讨钱的事。 那日她和大宇当场目击,黑衣人拿棍棒在屋子里乱挥乱砸,老爸吓得软腿倒下,抱头缩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 她顾不得老爸,机伶地拉着弟弟从後门逃走,先去警察局报警,再赶紧跑到市场通知在做生意的老妈,母子三人躲在亲戚家不敢回家,才躲开了混乱逃过一劫。 後来警察出面救了老爸,但威胁并没有消除,因为黑衣人在外头徘徊不去。 最後还是住在隔壁的里长伯紧急去农会领了二十万出来给债主,这才暂时解除他们家的危机。 是说欠里长伯的二十万才刚还掉一万五而已,老爸不会又大着胆子跑去赌、又出乱子了吧? 「姊眼皮又跳了喔,那老爸是不是又要被打?」那还真是当真不妙了。「姊,我们躲起来啦!不要回家,我好害怕。」夏大宇对上一次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脚步一顿,夏晓萭低头看着弟弟,那小小的俊秀脸蛋上有着令人心疼的惊惧。 「爸……应该不敢再乱来吧?」她勉强扯一抹笑安抚弟弟,其实自己心里也怕死了。「我眼皮跳也可能是好事啊。」 虽然那次教训让每天在赌场混的老爸保证从今以後定会洗心革面,而这阵子也很辛勤的到工地工作……可她心里却还是有着强烈的不安,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打从她有记忆来,就知道老爸爱赌,老妈也一样,夫妻俩时常出入赌场。 他们以前都只是跟邻居打打麻将、玩牌消遣,没想到後来在工地里交了坏朋友,便开始出入地下赌场,赚来的钱总是很快就赌光光,两人都是赌徒性格,偏偏赌运不佳,十赌九输的戏码不断上演。 「可是姊,爸上星期跟我说,这次赢钱的话要带我去东京迪士尼玩……」 夏晓萭一听,脸色一沉,心也跟着直直往下掉,彷佛坠落无底深渊。「大宇,不然你先去图书馆写功课,姊回家看看情况再来带你回去好吗?」 「好。」 重新迈开步伐,姊弟俩都心情阴郁。 带弟弟夏大宇到图书馆之後,夏晓萭心急如焚的飞奔返家,才到巷子口,就看见一堆熟识的邻居聚集在家门口,让她的心更往下沉了,踩着沉重的步伐咬牙走过去。 邻居看见她,全都露出怜悯和同情的目光。 「晓萭,你回来啦。」里长伯被大家推出来发言。 「里长伯,我家是不是又出事了?」握着拳头,夏晓萭难掩慌张的看见搬家公司一车一车把家里的东西搬出来。 是欠赌债要紧急搬家?心慌意乱的夏晓萭等不及里长伯开口,上前就要进屋子里找爸妈。 「晓萭啊,你爸妈当六合彩组头输得惨兮兮跑路了啦!房子听说积欠房租长达半年,所以房东现在找人过来收拾,要把房子收回去了。」里长伯拉住夏晓萭,皱着眉头把实际状况大概告诉她。「晓萭,你爸妈早上出门时就准备跑路了,你跟大宇难道都不知情吗?」 爸妈跑路,房子被房东收回…… 早上一切还好好的啊!她和弟弟出门前并未发觉任何异样,老爸老妈也一如往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神色,怎麽不到一天就风云变色了?夏晓萭愣愣的回想,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里长伯看着夏晓萭呆滞茫然的神情,心里咒骂起没天良的夏鸣和罗宝珠夫妻俩。 左邻右舍也议论纷纷,打抱不平低骂着老夏夫妻,为了躲债把孩子丢下,这下叫两个孩子要怎麽生活? 「晓萭,你进去收拾收拾吧,能拿的都拿出来。」 「里长伯……」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还拿东西干麽? 「晓萭,你跟大宇就暂时住我家吧,阿宽到北部读大学,家里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暂时先给你们姊弟住。」 里长伯只是个外人,一个老邻居,却不吝关心他们姊弟,反观他们的亲生爸妈却狠心丢下他们不管,这让夏晓萭感觉十分复杂。 「你爸妈可能只是离开几天,他们会回来的,你们等等看,再怎麽狠心也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吧?」里长伯安慰的道。 等等看?自己的爸妈有多自私她岂会不知道。 夏晓萭倔强的把快要滚落的泪水眨回去,没让脆弱的一面被看见。 豆大的雨珠终於从天空落下,邻居们一哄而散跑回家躲雨去了,原本吵闹的家门口剩下一片寂然。 这一天,她和弟弟夏大宇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家,也失去了自私爸妈的音讯。 第一章 六年後。 秋末,台北。 位於知名大学商圈外围静巷里的某栋老公寓三楼右户,三十坪大,只简单摆了些老旧家具的屋内,夏晓萭正勤奋的工作着。 人行道上的高大栾树被秋风吹拂,洒落满地金色小花,窗外飘来淡淡的七里花香,午后的静巷里步调显得悠闲,可夏晓萭却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个的便利袋和包裹堆叠在前阳台出入口,从客厅到房间里四处散乱着拆封的纸箱,有的装着麻布收纳篮,有的是防滑衣架、无痕挂勾、神奇剥玉米粒器…… 夏晓萭的职业是网拍卖家,她的店名叫「小萭杂货铺」,卖的东西林林总总算起来几十样,所以家里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纸箱,宛如一间小型仓库。 每天中午才起床的夏晓萭为了省钱只泡一杯牛奶打发一餐,之後开始忙着列印订单、核帐、检查货品然後包装出货,校长兼撞钟,网拍工作全靠自己一个人做,她边包装边上网回覆问题,时不时还得接手机处理客诉以及电话下订。 忙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看看表,四点半,该出门了。 夏晓萭通常会赶在五点前把包裹拿到邮局交寄完毕,今儿个也约了两个人在邮局门口面交货品,宅急便人员则固定在六点钟左右过来收货,所以她得赶在那之前结束一切,再买好便当回来。 习惯午、晚餐一起解决,这时间她已经饥肠辘辘,便赶紧把便利袋和包裹叠放在一个大帆布袋里,之後带着皮夹和钥匙,身材单薄娇小的她吃力的把帆布袋扛下楼,放上摆在一楼楼梯间的蓝色破旧推车。 不过是下一趟楼梯,夏晓萭就已经气喘吁吁。她喘了几口气,然後推着推车走出公寓,准备朝邮局前进。 可门口却有两辆大货车挡住了路,几名工人来来去去,扛着家具和纸箱在一楼进进出出,而一楼正是即将开张、最近惹得她很火大的书店。 虽说车与车之间留了路可让人轻易通过,但她的推车却难以通过。 把推车先摆在一旁,赶时间的夏晓萭忍着气走上前,想请人把车移开。 但工人们搬东搬西忙得很,不是推开她要她别挡路,就是视她为柱子,自动拐弯绕过她。 她忿忿的推了推眼镜眯眼一扫,透过落地窗看见屋内站着一个高瘦斯文的男人,在一堆穿汗衫工作裤的工人群中,那男人一袭白色高领毛衣搭米色亚麻长裤的斯文装束十分突出,他正神色自若指挥工人们。 「喂,你们的车子挡到路了,快叫人把车移开,别浪费我的时间。」夏晓萭锁定目标,她跨过七里香树丛踏入院子里,气呼呼的站在门口对着屋内的男人喊道。 这一个月来除了周休二日外,楼下每天一大早就开始敲敲打打,不时还传来工人的 喝声,而夜猫子夏晓萭半夜要整理货物、上网处理业务,通常得忙到三、四点才上床睡觉,睡到中午起床。 这样不绝於耳的噪音害得她脑神经衰弱、严重睡眠不足,脸上也开始冒痘痘、皮肤变得奇差无比,眼睛还充血酸涩不适到连隐形眼镜都戴不上去,只好戴廉价的黑框眼镜。 这让她苦不堪言,因此认定楼下书店的主人是罪魁祸首,口气自然也好不起来,一见到对方就发飙。 正在跟工人说话的牧允之顿了顿,眉头轻轻一皱,循声望向门口。 牧允之外貌清俊尔雅,一双黑眸平时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暖意,微笑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他的和煦是针对有礼貌的人,夏晓萭一开口就语气不善,恰恰惹到正为工人弄坏一组家具而生恼的牧允之,只见他眯起狭长的黑眸,清冷的神情令人感觉他威严难相处。 他冷眼打量夏晓萭踩着夹脚拖、裹着军绿色外套,脸颊冒了几颗痘痘,眼睛红通通还戴着丑不拉叽的廉价黑框眼镜,一整个不修边幅,邋遢得很彻底,唯一能见人的只有那头乌黑亮柔的及腰长发。 审视完毕,牧允之眉心的皱褶更明显了。 「车子不是留了空间让住户通行,你过不去?」移车不麻烦,喊一声自然有人会马上去做,但牧允之却不肯给她个痛快,因为她不礼貌在先。 好歹也喊声「先生」,喂什麽喂?没半点礼貌,真不知书读到哪儿去了,就算都还给老师也没必要表现这麽糟糕吧! 「我要送货,很急,不要废话,快点叫人移车!」她赶时间好吗?跟客人约定面交的时间快到了,加上邮局五点之後会出现寄货人潮,到时候还得花上大把时间排队。 她急,他可不。对於没礼貌的人,他没必要配合。 牧允之转头继续和工人沟通,这些家具都是他旅行时从每个城市找回来的特色风格家具,一不小心出了差错,都是一笔损失。但砸钱请来信誉良好的搬家公司帮忙搬运,结果还是搞砸了。 虽说那复古灰蓝色三层置物柜,不过是轻轻敲到一角造成小瑕疵,却已经让讲求完美的牧允之脸色沉了好几分。 见他凝着脸又低头跟工人说话,把她当空气,夏晓萭气得撂话,「不移车是吧?那我只好报警。」对付这种恶邻不必太客气。「我不是唬人的喔,我马上就报警。」 报警?这女人会不会太小题大做?牧允之再度回头,看见夏晓萭从口袋掏出一支已经可以当古董收藏的手机。 初来乍到,牧允之不想书店还没开始营业就被警察关切,所以他妥协了,不想跟没礼貌的女人一般见识,便请工人过去移车,结束这场没意义的争执,然後头也不回地走上二楼,懒得再跟邋遢女多说一句。 夏晓萭推着推车快速朝邮局前进,幸好排队寄货的人潮还没出现,面交的客人也因临时有事延後十五分钟才会抵达。 虽说耽搁了一下,但一切都顺利进行。 货寄出去後,夏晓萭把存簿拿去补登,面交的客人也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又完成两笔交易。 这个月生意很好,利润虽薄但积沙成塔,整体收入还不错。看着存款数字开心之余,她决定买便当时多加一颗卤蛋,另外再买一杯珍珠奶茶犒赏自己这个月的辛劳付出。 当年父母跑路躲债去了,所以欠里长伯的钱,还有欠邻居的会钱加总将近百万元,夏晓萭全都一肩扛下,从二十岁就努力工作,跟弟弟相依为命。 当年若不是里长伯伸出援手,他们姊弟俩也不可能度得过难关,因此她从来不敢忘记里长伯的恩情,欠里长伯的钱,还有一些亲朋好友的钱,她每个月都会固定把钱汇入每个债主的户头,几年下来也还掉了不少,她盘算着除去夏大宇的教育费用後,要在五年内把债务全还清。 弟弟很争气的考上明星高中,尽管住校加上学费和补习费所费不赀,但为了弟弟的前途,说什麽她都要咬牙让弟弟完成学业,将来才能出人头地,想到这里,夏晓萭振奋起精神的轻喊,「夏晓萭,加油啊!」 她踩着拖鞋?嗒?嗒,拎在手里的便当和珍珠奶茶轻轻甩动,脸洋溢着微笑,此刻的心情跟半小时前的烦躁完全迥异。 夏晓萭行经一楼时,瞧见货车已经驶离,庭院中有几盏灯,在暮色下散发着淡淡光晕,透过落地窗和那扇红色门框玻璃门,她往里头望去,可看见屋子里温暖的光线。 「呿,这地方开书店卖谁啊,学校商圈的游客根本不可能逛进这小巷子来好吗?」她嘴里嘟囔道,以生意人的眼光打量着。书店气氛营造得不错,可是能禁得起考验吗?做生意不是光门面好看就能做得成,地点人潮最重要,还得积极累积人气才能长久。 不过这不是她该担心的事,那男人嫌钱多没挑选好地点开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回家吃便当,吃饭皇帝大,呵呵。 天蒙蒙亮,清晨寒意冷冽,冷风不断从开了一道小缝的窗户灌进来,冷得清晨五点才上床睡觉的夏晓萭把厚厚的棉被拉高,蒙住全身和头部,阻隔渗入屋内的寒气。 上星期开始,楼下书店已经完成装潢工程,不再终日敲敲打打了。 没了吵杂声干扰睡眠,夏晓萭每天睡得饱饱的,脑神经衰弱自动痊癒,皮肤状况恢复不少,脸上不再痘痘乱冒,眼睛的不适也不药而癒,又变回亮丽小美女一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清晨的冷意逐渐减低,打开的窗户被人关上了,把冷意封锁在屋外,凌乱的房间和客厅有人轻巧地收拾着,直到太阳晒屁股,中午十二点半,夏晓萭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发觉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後,她微微嗅了嗅,小嘴咧开一抹笑,随即跑进浴室盥洗,换掉睡衣,细心梳理柔顺的乌黑长发,然後套上绒毛拖鞋咚咚咚地冲出房间。 客厅里,穿着一身深色旧运动服,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长得俊秀白净,气质尔雅的夏大宇,正端着两盘炒饭准备放上茶几,他微笑道:「姊,吃午饭了,我做了培根炒饭和贡丸汤。」 周休二日,夏大宇一早就从学校搭车回家。 其实他没必要住校,搭捷运转公车很方便,但夏晓萭说家里乱,而且她做网拍作息跟他不一样,怕影响他读书写功课,於是坚持要他办理住校。夏大宇很明白姊姊对他期望高,所以他很努力读书,暗自立誓等他出社会,一定让姊姊过好日子。 「大宇,怎麽才一个礼拜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呢!」看着优秀的弟弟,夏晓萭脸上充满得意,她走过去伸手摸弟弟的头,又戳戳他的手臂笑道:「也变壮了唷!」 男生跟女生身体成长的差异真是微妙。她打从国三就没再长高,身上的肉软软嫩嫩的,最在意的身高完全不长,十多年来都是这样,只有年纪不断增长而已。但当年只到她肩膀高的大宇却逐渐变得结实高壮,身高足足多她十五公分。 站在大宇身边,她好像小妹妹喔,矮不隆咚的一点大姊的风范都没有,唉。 「姊,你该在意的不是身高,你最缺乏的是女人味,这样子以後怎麽嫁得出去啊?」夏大宇的发言替自己赢来一个拐子,他吃疼的嘶一声,手里的两盘炒饭差点打翻。 夏晓萭抢走一盘炒饭,很没坐相的在被清空的沙发上坐下来,大口大口吃着,嘴里还边念道:「以後回来就好好休息,不用整理房子,反正乱习惯了,整理乾净反而不适应。」 扫了一眼乾净整齐的屋子,夏晓萭心里很佩服弟弟的整理功夫,没想到他竟然能把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摆好,从地板到窗户全部擦得一尘不染,连呼吸都觉得好清新,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七里花香……咦,她再吸一口气,有些疑惑。 「闻到了?」夏大宇端来两碗汤搁在茶几上,盘腿坐在地上,随兴的吃着饭,扬起下巴朝阳台一比。「牧老板,就我学长啦,他说七里香的花期就要过了,趁还开着花时送我一盆,我摆在阳台墙上,」七里香的香气比贡丸汤还香。 「你说谁?」又是老板又是学长的? 「楼下书店的老板,他叫牧允之,是我学长。」夏大宇高兴的介绍起来。 早上从学校赶回来时,夏大宇身上背着印着校名的书包,而牧允之正好打开书店铁门走出来,跟他打了照面。 夏大宇个性开朗大方,主动跟新邻居打招呼,牧允之也随和的跟他聊了几分钟以敦亲睦邻,且牧允之看到夏大宇的书包,发现他学校是自己以前读的高中,两人还是学长学弟。 之後,还送他一盆七里香当见面礼,并给了他一张书店的贵宾卡,欢迎他随时过来书店逛逛。 牧允之高大挺拔,浑身充满书卷气息却也不失强悍的男人魅力,再加上谈吐风趣,博学多闻,让夏大宇心生崇拜。 「他是担心没客人上门吧?送你贵宾卡是要你上门帮忙冲人气。」看着夏大宇从口袋掏出书店贵宾卡,夏晓萭面皮抽了抽。 这招有用吗?呿,简直异想天开。书店开在没有人潮的僻静巷子里,在这不景气的时代,除非跳楼大拍价,要不很难聚集人气啦!夏晓萭在心中嘲弄着。 她做网拍有两年了,做生意的门道懂得很,人气最重要,所以她费尽千辛万苦地挤进网拍人气商店之列,有段时间还心痛的砸钱打广告好提高能见度,之後生意才拉抬了起来。 「姊,你跟牧老板……」是不是有过节?以夏大宇对姊姊的了解程度,光从她的表情就能探究一二。 「我跟你说,那人超没品的!」说起这件事,她就火。夏晓萭吞下最後一口炒饭,拿着汤匙说得口沫横飞,气愤地描述起那天发生的事。 「姊,不是我爱说你,你真是从头到尾没一点女人味,看来我以後要养你一辈子了,绝对没有男人敢要你。」夏大宇放下盘子,像小老头一样对着夏晓萭摇头叹息。 姊姊就像一颗小炮弹,遇到事情总是不懂三思而後行。不是他胳臂往外弯,要不是她语气不善先惹了牧老板,彬彬有礼的牧老板也不会故意跟姊姊作对。 「我这麽辛苦拉拔你,你养我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她没想嫁人,只想赚钱赚钱赚大钱。 「我才不要,你快找男人嫁了,不要造成我的负担。」 「你这死小子,不想活了你 」汤匙用力敲上夏大宇的额头。 夏大宇皱眉揉着额头,抗议道:「姊,你下手太重了啦,你老了以後要靠我养耶,把我打死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是你自找的!」夏晓萭瞪着眼呛道。 姊弟俩打打闹闹,嘴巴嚷嚷谁也不想输谁,客厅里好不热闹。 虽说爱斗嘴,可夏晓萭并没有把弟弟那些恼人的话放在心上,她知道弟弟是担心她太看重网拍工作,急於攒钱耽误了恋情和婚姻,不过大宇不知道的是,她早打着不婚主义,她要等着弟弟飞黄腾达,除非等到那一天,否则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至於恋爱结婚,目前并不列入她的人生计画里。 「啊,糟糕,我差点忘了!」嘴里还含着贡丸,夏晓萭突然像火烧屁股般跳起来直往房间冲。 「姊,小心噎着。」夏大宇才说呢,就见夏晓萭弯着身,用手捶着胸口发出唔唔声,他赶忙端着汤急急走过去。「喝汤。」 夏晓萭接过碗,喝了一大口,终於把半颗贡丸吞下肚。危机解除,她脸蛋涨红,挠了挠头,不敢对上弟弟那谴责又无奈的目光。「咳,那个我今天约好了要把头发剪掉,快迟到了。」 在夏大宇的坚持下,网拍商店从半年前开始实施周休二日,夏晓萭於是会把一些私事安排在这两天,例如今天她就排定要去剪头发。 「又要剪了,这麽快?」看着姊姊一头及腰直顺长发,夏大宇吞下一口叹息,眼中的不舍被他悄悄收起。 姊姊浑身上下唯一有女人味的地方,就是这头漂亮到足以拍洗发精广告的长发,但每隔几年她就会去修剪一次,每次都剪得很短很短。 「是啊,好舍不得喔!」她骄傲却又惋惜地摸着柔软发丝,小心呵护几年的宝贝长发又得剪掉了。 「虽然心疼,但这是做好事耶,能帮助别人积福又积德,心情也会很愉快。﹂ 「这次就别剪了吧。」 「那怎行 都约好了,我得出门了,你自己吃饭。」夏晓萭不以为然。 「我陪你去,剪完头发顺便去大卖场,冰箱都空了,得补货才行。」他一不在家,姊姊就省吃俭用到连菜不买,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营养不良。 「正好我收集了一些折价券,我去拿。」 姊弟俩穿上外套开开心心的出门,夏晓萭先去完成剪头发计画,两人再搭公车前往大卖场,进行一周一次的大采买。 第二章 拿着从报纸和宣传单上剪下来的折价券,夏晓萭跟夏大宇专门搜刮卖场中的折价商品,买了民生用品和一大堆食材。 分装四大袋,姊弟各拎两袋,便踩着愉悦的步伐从公车站牌沿着红砖人行道,慢慢走回住处。 「头发剪这麽短,很冷吧?」一下车,冷风袭来,夏大宇低头盯着姊姊猛瞧,一脸担心又惋惜。 姊姊剪了个短又服贴的赫本头,搭上身上穿着的军绿色外套和黑色单宁裤,浑身上下真的完全看不到一丝女人味,活脱脱就是个小男生! 「是有点冷,不过没关系,下次出门围条围巾不就得了?」她也舍不得把长发剪了啊,可都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嘟嘴吹着短到飞不起来的浏海,她虽有不舍,心情却充满着喜乐,眼里散发着明亮光彩。 每隔三年左右,夏晓萭就会到发廊报到,把一头长发剪掉送给癌症病友。 当初收留她和弟弟的里长伯是个大善人,里长太太心地也很好,但他们夫妻俩的好心肠却没有得到老天的庇佑,里长太太检查发现得了血癌,长期化疗後一头头发都掉光光了。夏晓萭对里长伯夫妻的恩情无以回报,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向来宝贝的一头及腰长发剪掉,请人制作成一顶假发送给里长太太。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里长太太那激动又感激的神情,也让夏晓萭第一次发现到,已经穷困潦倒到快被鬼抓走的她竟然也有能力帮助别人。而她也得到满满的幸福感。 「姊,下次就别再剪了。」家庭变故让夏大宇早熟,虽然才十六岁,但俨然已经有几分成人的成熟,把姊姊当妹妹疼惜着。 「我会考虑。」夏晓萭并未给弟弟肯定的答覆。她认为自己做这件事很正确,助人为快乐之本嘛,不过就是剪了头发,舍不得只是一时的情绪而已。抚了抚冻得发红的鼻子,她说:「好冷,我们快走吧。」然後率先迈开大步前进。 夏大宇人高马大腿又长,两三步就追上她,两人说说笑笑回到住家楼下,行经一楼尚未开业的书店时,视线不自觉都被吸引。 一楼书店铁门开着,屋内有人正在陈列书籍,透过大面落地玻璃窗,让书店里的装潢摆设一览无遗。 「很棒对吧?」夏大宇停下脚步。虽没踏进店里,但光从外头看,就能感受到书店主人营造的温馨氛围。「有家的感觉。」他有感而发。 家……对他们姊弟俩而言是一个奢侈又遥不可及的梦想。 「是不赖啦。」跟书店老板有嫌隙的夏晓萭原本想否定,但她又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只好硬着头皮承认。 七里香散发香气,植着草皮的小庭园铺着白色石板,门口矮阶上摆着仿旧的原木置物架,上头放着马口铁罐,铁罐里摆着各种小小的旧物品,宛如一个迷你版的跳蚤市集。 午后的暖阳映照着书店的红色门框,往里头一望,店内大都以温润的原木装潢,搭配上清浅芥末绿沙发、错落的深色吊灯,以及大地色温暖的地毯,墙上的装饰、转角的欧洲风矮柜、角落的黑色壁炉……真令人喜欢极了。 这里不像是书店,像个家。 「嗨,大宇。」身後传来一声低沉的喊声。 这声音,她认得,就是上次跟她有过不愉快的书店老板—— 牧允之。 夏晓萭头低低的,娇小的身子靠向弟弟,摆明不想和牧允之打照面。 夏大宇倒没姊姊那想躲人的心思,他爽朗愉快的转身,跟正从白色富豪休旅车现身的牧允之颔首。「学长,又遇到你了。」 穿着米白色毛衣深色长裤搭着牛津鞋,潇洒又富有书卷气的牧允之,抱着一个小纸箱朝两人走近,隔着矮篱笆站定。 「买这麽多?」牧允之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他注意到站在夏大宇身边的小矮个,虽说留着很短的头发,但一看颈子那细致的肌肤和五官的柔美线条,心忖应该是他妹妹吧。 夏大宇把两大袋的物品拎高,得意扬扬说道:「都是跳楼特价商品,我姊平时都会收集很多折价券,我们每个礼拜都会跑一次大卖场来个大采购,这样省钱多了。」言谈之间,完全不隐藏自己经济上的拮据。 牧允之对夏大宇的坦率乐观甚为欣赏,更对这位看起来发育不良的小女孩提起一丝丝的兴趣。 「姊姊?」看起来比夏大宇年纪小呢。 「她真是我姊,别看她个头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我姊已经二十六岁了,她就住三楼,叫夏晓萭,以後还请学长多多照顾我姊姊啊!」 牧允之莞尔一笑。真是很有创意的名字。弟弟叫下大雨,姊姊下小雨,看来他们家一点都不缺水,水资源丰沛。 这边,夏大宇多余的介绍替自己赚来一记重击,刻意低头避开牧允之目光的夏晓萭,用力朝弟弟的脚踩了一下。 夏大宇痛得发出嘶声。「姊,干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