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乞丐婆》 楔子 【楔子】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四周的黑暗浓烟紧紧的缠着她,高雨晴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结束在这里她无力的缩在角落,等待死亡。想她一出生就被遗弃,无父无母被人耻笑的长大,五官长得还可以,偏偏有一大块的胎记从额头至左眼的眼角,就算用了厚重的刘海遮掩,却还是隐约看得见那一块刺眼的暗红。 好不容易半工半读念完大学出来工作,凭着设计天分,有了点小成绩,却遇上了个爱情骗子,他说他爱她,将来一定给她一个家,最后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有了一个家,会看上她,只因为她是他们公司重点栽培的工业设计新锐设计师,他想要她脑子里的新奇点子,剽窃她的创作成就自己。 原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初恋就找到真爱,男友从不把她的胎记放在心上,哪知他的接近是有目的的,她莫名其妙沦为小三,「正宫」还找到公司,当着同事的面狠狠打了她好几巴掌,把事情搞得众人皆知,让她连工作都丢了。 走到这步田地,她认定老天爷是彻底遗忘了她,所以才让全天下倒霉的事都落在她头上。 当她万念俱灰,在卖场的周年庆买了一包卫生纸,竟然意外的让她抽中了最大奖——黄山六日游。 从小到大,她只能靠着自己努力挣钱才能过活,出国旅行这种事想都不敢想,所以活到二十好几,在台北长大的她,最远只到过台中。 或许老天爷这下终于想起这世上有个高雨晴,倒霉了一辈子,该让她顺遂的走一段才公平。反正抽中的奖也不能换现金,她索性一个人收拾行李前往,谁知道旅行第一天,入住的是间破烂酒店不说,半夜还遇到大火,困住了她。 被浓烟呛得咳嗽的她,脑子有点昏沉,想自己从出生走到现在只有悲惨二字可形容,老天爷摆明耍了她一辈子。 暗夜的火,最终会将自己吞没,最后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可悲的是就算死,也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 隐约间她见到火光中有人影闪动,眯眼想要看清楚,暗忖,应该是跟她一样的倒霉鬼,住到这间烂酒店,要跟她死在这个地方,他们俩也算是有缘人……她嘲弄的扬起嘴角。 混沌之间,她瞄到上头的梁柱掉下来,一时心急,对他吼了一声,「小心!」 那人因为她的惊呼而闪过致命一击,可下半身仍被压住,火光之中,他的双眼闪闪发亮,只是脸上的鲜血令人心惊。 自他身上掉了块好漂亮的白玉玉佩,滚到了她的脚边,她顺手捡了起来。听说玉能逢凶化吉,玉上头刻了只高飞的鸟,是凤凰吗凤凰浴火重生,她在死之前拿到凤凰,代表她死后投胎,能过幸福的好日子吗见男人挣扎着起身,看来这块玉佩对他很重要,她想要将玉佩物归原主,但身子却越来越重,感觉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看来这块玉是还不了了。 突然心中升起一个可笑的念头,当走到生命的终点,孤独了一辈子的她,终于有人陪伴…… 第一章 【正文开始】 高雨晴觉得头痛得厉害,却全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吃力的想要抬起手,耳朵听到哭泣声,是为她哭泣吗? 这感觉可新鲜了,对她这个打小在育幼院长大,没有任何亲人的孤女而言,嘲弄的笑声听多了,倒从来没有人费心为她掉过一滴眼泪。 几年前,唯一关心她的院长过世,从那一刻起,她就真的彻底只剩一个人,要不是她那时太寂寞,或许她也不会遇上他,一个明明有老婆却来招惹她的男人,满心以为找到了此生的幸福,最后不过是闹剧一场,心中一股不甘令她猛然睁开眼。 只见眼前两个小萝卜头,长得挺可爱,哭得抽搐,不过那穿着…… 「小鬼,你们是在演戏吗?」 原本哭得抽抽噎噎的孩子听到声音,先是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她,同声惊呼,向她扑了过来。 「喂!」见状,她只能张开手接住他们,一到她的怀里,两人哭得更声嘶力竭,「拜托,先静静!我被你们哭得头都疼了,先跟我解释一下,你们在哭什么?」 他们的眼泪、鼻涕全往她的身上抹,她的衣服都——衣服再也顾不得其它,她将两个赖在身上的小鬼给推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青色襦裙,皱起眉头。样式奇怪也就算了,裙摆破裂,袖子还有补丁,有没有这么悲凉穷困啊? 她之前再穷,也没可怜到这步田地! 她陡地抬起头打量四周,「破旧」还真不足以形容这个地方,家徒四壁,墙面斑落,露出里头的黄土,屋内家具少得可怜,圆桌的漆已斑剥,木椅长短脚,她则躺在一块破草席上,下半身还盖着一块不吉利的白布。 呸、呸、呸!她火大的将身上的白布给甩在一旁。「小鬼,别哭了,快跟我解释清楚。」 「姊姊,」一个看来较大的孩子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有些恐惧的开口,「大夫说你死了,我跟小宝都好害怕!」 高雨晴的眼睛骨碌碌的一转。死了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酒店的那场大火,她逃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等死,脑海里闪过众多画面,想她短暂的一生过得像场闹剧,不知想过几千万次,若能重活一次,她绝对会好好为自己而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真这么玄虽说世上无奇不有,借尸还魂的事也不是没听过,没想到现在竟然让她遇上,还连时代都变了! 看着阴暗的空间,这家人穷得连根蜡烛都没有。她看着上方,老天爷要让她借尸还魂还换了个朝代她是没意见,但为什么不换个富可敌国的人家?当不了公主,至少也当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上一辈子很穷,这辈子更是穷得要被鬼抓走,竟还额外附送两个小萝卜头,她简直欲哭无泪,她已经苦了一辈子,压根不想穷酸可怜再过一世啊! 「你们两个家伙叫我姊姊?」她深吸了口气,想她高雨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要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两个孩子问:「所以说,我是你们的姊姊」 大宝楞了一下,忍不住大哭,「姊姊,你是怎么了,怎么变傻了?」 「傻?胡说八道!」高雨晴啐了一声,「本小姐智商就算没个一百八,也有一百五,我可是从小到大都拿第一。我告诉你,如果成绩不好,我就拿不到奖学金,没钱交学费,书也不用读了!小子,你还小,可能不懂,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口袋麦可、麦可才是真的!」 她中气十足的声音令两个小家伙忘了哭泣,只能张着嘴,楞楞的看着她。他们印象中的姊姊瘦弱而胆小,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高雨晴拉开两个孩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没力气,她诅咒了一声,使尽吃奶的力坐起来,身上的玉佩应声而落。 这块玉佩说来也不算陌生,是那场大火跟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落难男人身上掉下来的玉佩。 难不成她死之前还拿了人家的东西,直接穿梭时空一想到自己竟拿了死人的东西,她顿觉头皮发麻,不安的将白玉给紧握在掌心之中。那位不知名的大哥,她在心中默念着,她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莫名其妙的老天爷,可别怪到她头上来。 「姊姊,」大宝怯生生的抱着弟弟开口。「你别吓我跟小宝!」 「拜托!我才被吓死了,你们……」高雨晴的话声隐去,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虽然衣服破烂,小脸蛋脏兮兮,但圆滚滚的大眼睛还挺可爱的,她突然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从小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的她,现在竟然平空冒出了两个弟弟,弟弟她有家人了,这感觉挺温暖的。 不自觉,她放柔语调,「小家伙,你们俩叫我姊姊,所以说是我的弟弟喽,跟姊姊说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沐云,弟弟叫沐月,爹娘叫我大宝,叫他小宝,」大葆拉着小宝,担忧的看着她,「姊姊,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病了一场醒来,就不认得大宝和小宝了吗?」 高雨晴确实不认得他们,不过为了避免他们才止住的泪水又继续泛滥,她搔了搔头,很快的决定,「我可能病胡涂了!沐云、沐月,名字挺好听的,我呢?我叫什么?」 两个男孩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沐晴儿!」 「沐晴儿……」她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名字还不错,只是不知长相。「大宝,去拿个镜子给姊姊。」 大宝立刻去拿了块已经有些破损的铜镜给她。这沐家姊弟的日子真的不好过,连面象样的镜子都没有。 高雨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虽然看得有些模糊,但可以肯定沐晴儿有副好皮相,纵使瘦了一点,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瓜子脸上有双圆圆的大眼睛,长相柔弱,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视线停在额头上,上头一片光滑,她看得眼眶微红,原本她脸上那块醒目的胎记不见了。以前她总是用头发遮掩,虽然头发遮去了胎记,却遮不掉心中的自卑,她小时候还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胎记,她亲生父母才把她丢到育幼院不要她。 没想到经历酒店的那场大火,她不但没死,还让她换了个容貌,而且还是她梦寐以求的倾城之姿。这长相别说在古代,就算在现代也肯定能迷死一票人。 她现在是个大美人,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难掩的得意。有这么漂亮的脸蛋,穷就穷吧,她勉强接受。 就在她忙着欣赏自己的美貌时,门口传来一声尖叫,她不解的看了过去。 发出声音的是个头发已经半白的老妪,发丝有些凌乱,上头还插了根看来不值几个钱的木头发簪,她手中少得可怜的纸钱撒落一地,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小姐,我的好小姐……」 高雨晴拧着眉打量激动的老妪。穷成这副德行还有人冲着她叫小姐,这老太太又是谁? 「奶娘,姊姊没有死!」小葆拉着老妪,也是一脸的激动,「大夫骗人!可是姊姊变成了傻蛋。」 「小少爷别胡说,」老妪颤抖的手抚着高雨晴的脸颊,「小姐没事就好,不然老身拖着这副破身子,还真不知道能照顾两位少爷多少时日。」 看老妪哭得伤心,高雨晴也忍不住鼻酸。 虽然对现况仍是一头雾水,但她可以感觉眼前这三个人是发自真心为她担忧,这是前世身为孤儿的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温情。 管他三七二十一,她本来就活得不快乐,换副身子重新过日子也不错。 她伸出手,抱住了老妪,温暖盈满她的心窝,一时之间,破草屋里满是哭声。 「小姐叫沐晴儿,世居北宁,沐家是书香世家,老爷无意仕途,开了间私塾,日子虽称不上富贵,却也吃穿无虑,老爷、夫人恩爱,把小姐像珍宝似的捧着,只可惜夫人福薄,生了小少爷之后,一场风寒夺走了夫人的命,老爷伤心欲绝,身子大不如前,偏在那时,城北的胡家看上了老爷的祖业。 「那也不过是几块农田,老爷慈悲,把那些农田由穷苦的农户耕作。农户每年收成总会送上几石稻谷答谢。对那些贫穷的农户来说,那些农地是他们的命,老爷自然不肯将田地出卖,谁知惹恼了胡家,他们将老爷打了一顿,老爷是个读书人,那受得了这种折磨,没几天就跟着夫人去了!」 第二章 说到这里,奶娘叹了口气,不禁擦了擦泪。 看着奶娘落泪,高雨晴——此后她就是沐晴儿,忍不住心中的怒气,「我爹就这么死了,难道没王法可以讨回公道」 「小姐,你还真是病胡涂了,」奶娘叹息,「在这北方,谁敢惹北宁的土皇族!」 土皇族沐晴儿轻挑了下眉,陪着奶娘坐在闹市的入口,面前还摆了个破碗,这几天她在破屋子里养身子,吃的伙食极差,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几个都是靠着奶娘辛苦上街乞讨才有饭吃。 她替这个忠心的老奴不舍,所以身子才好一些,就不顾奶娘的反对,跟着出门要饭。 「奶娘,我确实是病胡涂了,」沐晴儿席地而坐,好奇的眼光看着四周,一边问道:「土皇族指的是什么?」 「土皇族指的是胡、阮两大家族。提起这两大家族可不简单,胡氏先祖建国有功,封地于宁县,世袭王位,他们仗着财大气粗,所以才敢强抢农地,没人敢得罪他们。至于阮家,向来忠义传家,但行事作风低调,是北宁最大的富豪,当朝的丽妃娘娘正是阮夫人的亲妹妹,三皇子跟阮家的两位少爷是表兄弟。 「阮家大少爷继承家业,做得有声有色。二少爷则小小年纪便被送进宫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大将军,据说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英勇过人,北宁上下谈起他,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正因为如此,私底下人们都说,他们两家人才是咱们北方的皇族,就算是真正的皇帝都惹不起。」 权势压人,不论任何时代皆然,看着破碗里的几个铜钱,这悲凉的样子令沐晴儿想哭。 奶娘有情有义,在沐家没落之后没将他们姊弟三人抛下,就算乞讨,也依然尽心尽力的照料他们。只是看着她花白的头发,一脸的苍桑,该过好日子才对。 她的手亲密的勾着奶娘的手,或许外表她是个娇弱的小姑娘,但骨子里,她是向来不服输的高雨晴。 从小到大,她把吃苦当吃补,只要有她在,绝不让她的亲人们受到分毫的伤害,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得以温饱。 奶娘看着她的笑脸,柔柔一笑,「小姐长大了也懂事了,只是老爷和夫人走了之后地被抢了,奶娘老了,就连要卖身做仆人都没人要,只能靠着乞讨过日子,委屈了小姐和少爷。」 「奶娘,你说这什么话,是我们拖累了你!」 「怎么会,小姐你快别……」一听到前头的喝声,奶娘吓了一跳,话语突然消失不见,头一低,连忙拉着沐晴儿,「小姐,咱们今天还是早点回去吧!」 「为什么,我们才来一会儿。」沐晴儿一脸不解,她还打算等会自己跑去附近晃晃,多看看这个新奇的地方。 「小姐别问了,快跟我走!」奶娘急急忙忙的将沐晴儿拉起,往阴暗的小巷子走。 「奶娘,到底怎么了?」沐晴儿把奶娘的惊慌全看进眼里。 「小姐,」紧拉着沐晴儿,奶娘压低自己的声音,「你之前会受这些罪,差点一命呜呼,全是那走过来的胡少爷害的!」 「胡」沐晴儿的脚步微停转身,拉长着脖子想要看个仔细,「该不会恰好是害死我爹娘的那家人吧?」 奶娘急得拉着她就走,「没错,小姐别看了,若让胡少爷看到你就不好了。这位胡少爷是胡家三姨娘的次子,因为庶出,不受重视,但仗着自己是胡家人,平常人家也不敢得罪他,便三天两头的招摇过市,那日便是看到你跟在我身旁乞讨,轻薄小姐,小姐不从,他就叫人把小姐丢进了北宁河里,你虽然被救起,却也因此大病一场,命差点没了!」 沐晴儿闻言,眼神一冷。看来拥有绝美的脸蛋在这个时代不是件好事。没想到这身子的原主竟然是被人调戏,丢进河里死的。 她冷冷一哼,她从小到大,无依无靠,只有靠自己坚强,才能活下来,虽然换了个朝代,换了躯体,但骨子里的她可是一点都没变,现在她有家人要保护,柔弱可捞不到半点的好处。 身后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奶娘急白了一张脸,小姐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她可不想她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目光焦急的看着四周,想要找个地方先让小姐躲起来。 胡有量的蛮横是出了名的,已经娶了三个小妾还贪心的看上沐晴儿,见他们老弱妇孺好欺负,打算用抢的也要把人给抢到手,他们没权没势,根本就斗不过他,只能尽可能的闪躲。 「奶娘,」沐晴儿轻拍了拍奶娘的手安抚,「逃不了的!别怕!没事!」她可不是原本那个柔弱的沐晴儿。 奶娘还没来得及说话,胡有量已经带着家丁从后头赶上,挡住了她们的路。 「我的美人儿!」一看到沐晴儿,胡有量的眼底闪着光亮,「怎么见了大爷我就跑,你都不知道,我想死你。」 听到这恶心的语调,沐晴儿只有揍人的冲动,她冷着脸,抬头看着挡路的胡有量。 奇怪这人明明长得人模人样,怎么满脑子色情思想,那猥琐的嘴脸简直像头发情的禽兽,令人恶心。 「那日你落水,我真的很心疼。」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胡有量笑着伸手硬将沐晴儿往自己怀里带,「我派去关心的狗奴才竟然回报你死了,害我难过了好些日子。」 沐晴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胡有量,明明就是他把她丢进水里害死的,现在还摆出一副假情假义的样子,恶心! 「让胡少爷担心,这真是晴儿的罪过!」她的语调没有刻意的假装,但柔柔软软的像是黄莺出谷般好听。 胡有量见美人终于开口跟他说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蒙了。 沐晴儿注意到他腰间的鼓起,顺手摸走了他的钱袋,她偷这人渣的钱,是代替老天爷惩罚他,天经地义,不觉得愧疚。 在胡有量试图将她搂得更近时抽身,她微低着头,状似娇羞道:「晴儿的风寒还未痊愈,还是别跟少爷靠得太近。」 「没关系、没关系。」胡有量见色心喜,「让大爷看看!瞧你瘦了,快跟大爷回府,我拿些上好的药材给你补补身子。」 开玩笑,只怕一跟他走,就别想出来了。沐晴儿轻笑的摇头,「晴儿身分卑贱,不敢跟胡少爷走在一块,让胡少爷失了身分,更何况现在还早,我得跟着奶娘干活儿。」 「不就是乞讨,说什么干活儿。」胡有量不客气的抢过了奶娘手中的破碗,不屑的丢到一旁。 奶娘惊呼一声,看着碗碎了,心急的弯下腰。 胡有量见了,竟然不客气的踢了她一脚。 沐晴儿看奶娘被欺负,气恼的眉头一皱,这家伙真是神憎鬼厌!她用力的推开胡有量,趁他发楞的当下,不客气的扬手甩向他的脸。 「杂碎!动我奶娘,小心我宰了你!」 她的举动,震住了所有的人。 胡有量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沐晴儿,愤怒使他的脸有些狰狞,「你打我?」 「打你又如何?」沐晴儿气得杏眼圆睁,「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惹了本小姐的人,我照打不误!」 奶娘跌坐在地看傻了眼早忘了疼痛。小姐原本柔弱,谁知道绕了鬼门关一圈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争执。 「贱女人!」胡有量吞不下这口气,扬起手要回击。 沐晴儿见状没有闪躲,反而一古脑的冲上去,像疯了似的抡起拳头使尽吃奶的力量打他。 胡有量被打得有些吃疼,手一挥,沐晴儿就被扫到了地上,但她很快的又爬了起来,这次还直接跳上了他的背,使劲的打着他的头。 「你找死!」胡有量尖叫着唤一旁傻了的家丁,「你们这些废物还杵着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我抓下来。」 他用力的甩开了背上的人儿,沐晴儿重重的摔在地上,脑袋有些七荤八素,看着围上前的胡府家丁,她手脚并用的挥打着,不愿束手就擒。 真是世态炎凉,他们的争吵已经引起旁人的注意,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来帮忙。 算了!没人帮忙无所谓,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从小到大她总是被欺负,与其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她拿起破碗碎片,狠狠的划过去,原本试图抓着她的家丁,手背立刻一条血痕,痛得松开了手。 第三章 一得到自由,沐晴儿跌跌撞撞的想要爬起来,却又被另一个家丁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之猛,害她差点晕了过去。 她眼冒金星,暗忖,这次不死也半条命,突然—— 「住手!」胡有量颤抖着声音叫住家丁。 几个家丁先是一楞,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家少爷竟然被一个身着白衫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掐住了脖子。 「大胆!」某个家丁先回过神,大声斥道:「还不快放开我家少爷。」 「要我放人可以,你们先放了那位姑娘。」白衫男子轻声开口。 「不知死活的家伙,」家丁不屑啐道:「你可知你抓的是何人?」 「人?」白衫男子轻声一笑,「人我没瞧见,手上倒是抓了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大胆,我是胡家的六少爷!」胡有量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为了个乞丐婆子得罪他,看来一定不是本地人,所以才不认得他。「识相的快放了本大爷!我告诉你,我叔叔——我叔叔他可是当朝的宰相,若是伤了我,我们胡家会要了你的命!」 「要我的命」男子的手微微用力,「挺有趣的说法,只怕是当朝宰相在我眼前,谁要了谁的命还是未知。六少爷有兴趣要与我赌一把吗?」 「那贱人不过就是个乞丐婆子……」胡有量突然因为不能呼吸隐去声音,整张脸涨得通红。 「纵使是个乞儿也不容你轻薄!」他的手只要再用力一点,胡有量的脖子就要断了。 狼狈的沐晴儿坐在地上,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势给震慑住。 在这个重视尊卑的时代,他竟敢挺身而出为了她这个乞丐仗义直言实在难得。 吓白一张脸的奶娘连忙上前扶起她。 她从没捉了狂似的揍人,但毕竟是一介女流,又加上身子瘦弱,被扶起的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她忍着痛,目光须臾不离白衣男子,她庆幸他见义勇为,不然今天她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看着胡有量的脸因为无法呼吸变成紫色,再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放了他。」沐晴儿轻声说道。 白衫男子懒懒的扫了她一眼,「你替他求情?」 「不是替他求情,」她上前,浅浅一笑,「只是不想你好心救人,却得罪权贵。」 「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这家伙虽然讨人厌,但他的身分特殊,不是我们能得罪。若你真的要了他的命,胡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白衫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微松,「我适才看你挺泼辣,自个儿动手打他,现在怎么反而劝起我来?」 沐晴儿视线一低,落在他掐着胡有量的手,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大片的伤疤,那似乎是烫伤,看来有些恐怖,而且还未痊愈,该是很疼才对啊。 身上有伤还出手救她,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感激光芒。 「劝你是因为不想你一片好心,最后因为我这个素昧平生的丫头惹祸上身!我若打死他,大不了赔他一条小命。但你不同,你是个好人,为我惹上麻烦不值得。」 「值得与否,由我决定。」白衫男子轻声一笑,缓缓松开了手。 胡有量一得到自由,连忙躲进家丁身后嚷道:「还不快点把人给我抓……」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白衫男子后头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昂藏的青衣男子,胡有量看了着实一惊,没听说北宁最近有哪些了不得的人士前来,可瞧这群人的样子,非富即贵。 「你是谁?」胡有量颤抖的问。 「你还不配知道我们爷的名字!」白衫男子身后的人喝斥。 胡有量的脸闪过一丝难堪。 白衫男子淡淡的说:「看在姑娘替你求情的分上,你走吧!」 胡有量心有不甘,但也识相的决定离开,还没搞清楚来人的身分前,他还是别得罪人,至于沐家那个贱丫头,早晚他会弄到手。 离去前,他恨恨的看了她一眼。 看着胡有量离去愤恨的眼神,沐晴儿心知肚明这件事无法善了,在古代,通常得罪了权贵等于断了自己的生存之路。 就算卑微到不顾自尊靠乞讨过日子,这个地方看来是待不下去了。 想到为了那个人渣得带着自己的弟弟和奶娘离乡背井,沐晴儿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甘心。 「姑娘,你的脸……」白衫男子注意到她脸上的红肿,嘴角还泛着血丝,「还好吧」 沐晴儿听到一旁的问话,回过神,连忙摇摇头,「我没事。多谢恩公出手相救,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白衫男子静了一会儿,淡淡的说:「元青!」 她在心中默念一次,牢牢记住。「我叫沐晴儿,将来一定报答恩公救命之恩。」 元青垂眸看她,淡道:「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 「不行,我沐晴儿向来有恩报恩,将来一定回报!」她豪情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元青的身子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明显一僵。 「放肆!」沐晴儿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元青身后的随从用力的推开,踉跄了下,差点跌倒。 「夜风,别!」元青忍着痛,眼捷手快的长手一伸,拉住她,不然她又得摔倒在地。 沐晴儿吓了一跳,眼角注意到元青的白衫上头竟染上些许鲜红,「你流血了!」 「不碍事。」元青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抽回自己的手,「前些日子受了点伤,还未痊愈。」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他的手背上,露出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狰狞,「这是烫伤吧?看这样子还没痊愈,现在肯定很疼。你受了伤,怎么还要帮我?」 「只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罢了。」 沐晴儿叹了口气,关心的看着他的伤,「虽然我很感激你,但你有伤在身,当英雄也得看情况。若一个不好,反而把自己弄得更严重,怎么办?」 「姑娘的意思是,情愿自己被人欺负,也不要我出手帮你?」 沐晴儿听出了元青语气下的笑意,她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世态炎凉,我被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习惯了。她只是道出实情。」 「沐姑娘的脸……」元青静了一会儿,「该去看个大夫。」 沐晴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痛,嘴角还流了点血。她却摇摇头,「不用了,不过是几个巴掌而已。倒是恩公,你才该去看个大夫,我陪你去。」 「姑娘不用麻烦,我的随从会照料。倒是你自己小心,毕竟不是每次都能好运遇到有人出手相助,先告辞了。」元青对她轻点下头,转身带着随从离开。 沐晴儿的目光跟随着他,方才一阵混乱没注意到,直到望着元青的背影,她这才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 「哎呀!可惜这么个好心的公子,竟是个瘸子。」奶娘在一旁一脸惋惜。 「奶娘,别胡说,」沐晴儿低声轻斥,「人家只是受伤而已,过些日子会好。」 她下意识不想接受这么有正义感的男人竟然不良于行的事实。 奶娘有些讶异的看着她,「小姐,你该不会对这位公子一见倾心吧?」 沐晴儿一愣,觉得荒谬,「奶娘,你说什么,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戴了个斗笠,我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说什么倾心。我是因为人家好心的救了我而感动,这份恩情,早晚得还。」 虽然自己受伤,但依然不怕得罪胡家,出手相救,这样的胆识令她佩服。 听他的口气应该颇有来头,沐晴儿脑子灵光一闪,不顾奶娘的惊呼,几个大步跑到了元青的面前。 「不好意思,恩公请留步!」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元青有些惊讶沐晴儿突然挡住自己的去路,他用眼神示意随从不要拦她。「沐姑娘还有事?」 她用力的点着头,「恩公是哪里人士,以后我要怎么找你?」 「我已经说了,帮你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不行!」沐晴儿的双眼闪闪发亮,「恩公施恩不求报,但我沐晴儿却不能不知报恩!不如我给你做奴婢怎么样?」 元青惊愕,「奴婢?!」 「是啊!」她用力的点着头。「奴婢,我跟在你身旁伺候你。」 第四章 从后头跟上来的奶娘听到她的提议也被吓住。 沐晴儿专注的看着元青,但是白纱挡住了她想要看清他容貌的视线。「虽然不知道恩公是何来历,但我肯定你是好人。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得罪了胡家少爷,北宁看来是待不下去了。若我只是孤身一人,去哪都一样。但我现在带着奶娘和两个弟弟,我不想他们跟着受罪,我们一家老小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恩公不怕得罪权贵,出手相救,相信我跟着你,恩公一定可以保我奶娘和两个弟弟的安全。我们别无所求,只求有顿温饱。」 「爷?」一旁长得一张娃娃脸的随从搔了搔头,有些困惑的开口,「姑娘这要求算不算以身相许?」 「夜竹,不许多嘴!」夜风冷冷的扫了自己弟弟一眼。 夜竹皱了皱眉,乖乖的闭嘴。眼前这姑娘虽然泼辣了点,衣衫破烂,脸也有些脏污,但看得出长得挺标致,一双大眼慧黠有神,性子直率爽朗,应该挺好相处,他实在很好奇自己主子的决定。 「若恩公帮不了我,」沐晴儿眨了眨眼,眼中泛泪,她相信凭现在自己这张脸,多少可以勾起别人的同情心,「最后我一个妇道人家,走投无路,或许只有死路一条,或许更惨,沦落风尘,生不如死!」 夜竹虽然想闭嘴,但是一看到沐晴儿泪眼婆娑,便忍不住叹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死了还真可惜。」 「夜竹!」夜风实在很想拿块布塞进自己弟弟的嘴里。 元青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晴儿,「正如我的随从所言,姑娘死了可惜,但我看依姑娘的性子,不会柔弱的走向绝路。你敢胆大妄为的偷了胡家少爷的钱袋,相信就算不跟着我,你也会活得好好的。」 沐晴儿的柔弱表情立刻僵在脸上。他看到了她偷胡有量的钱袋?!元青忍不住扬了下嘴角,「我知道姑娘偷胡少爷的钱袋是有苦处,一个女儿家要照顾老小,确实不易,」 他对一旁的夜风使了个眼色,夜风立刻拿出一袋银子。「但以我现在的情况,实在没法子看顾姑娘,姑娘还是另寻他法吧!」 沐晴儿看着元青将钱袋拿到她眼前,并没有伸出手接下。「我承认偷了胡少爷的钱,但我只是想教训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而已。」 「我明白。」元青见她没有反应,索性要夜风将银子给身后的奶娘。「这些银子应该够你和你的亲人们找个地方落脚,过一阵子。我看你年纪不小,若真想图个安稳,就别再干些鸡鸣狗盗、沿街乞讨的事,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平顺过一辈子。」 嫁人?!沐晴儿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她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这件事,想到在现代被人欺骗,她就不想再相信男人,现在要她把自己的一生交到男人的手上,她不禁头皮发麻。 「呃,既然恩公帮不上忙,我也不好勉强,恩公的话,我记住了。至于这些银子……」没钱什么都不是,还谈什么尊严呢?沐晴儿眼神微黯,明白一切还是得靠自己。「就当我跟恩公借的,来日定当奉还。」 「免了。」元青的口气云淡风轻,「给了你,就没想过要拿回来。」 他的淡然超脱令沐晴儿的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 她抬头看着他,想将他的斗笠拿下,瞧清楚他的样貌。 微凉的秋风扬起,几张白纸随着风飞散。 沐晴儿为了掩饰心中异样的感觉,顺手将飘散的白纸一捉,低头一看,眼睛微眯。 招亲?!这又是在演那一出戏?! 招亲这种事她只在古装的电视剧里看过,没想到竟然活生生的给她遇到。 她以前常想古代人还真是随便,用几张纸昭告天下要招亲娶老婆、嫁老公,怎么都不怕到时招来个猪八戒。 不过,她的目光被最后的字句给吸引——若能嫁进阮家,可得万两聘金。 万两聘金?!她的眼底浮现光芒。有了这么大的一笔钱,她跟奶娘和弟弟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奶娘、奶娘!」沐晴儿激动的拉着一旁的奶娘,「你看这个!」 奶娘低头看,有点不能理解沐晴儿的激动,不过就是阮府要招亲罢了。这事是近期北宁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火热话题,小姐之前也不是没听过,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今日却好像第一次听闻似的。 元青也捉了张纸,在斗笠下的脸色微变。 「奶娘,」沐晴儿连忙问道:「这个阮靖是谁?」 「阮家在京城里当将军的二少爷。」奶娘却是一脸的胆忧。小姐病了一场,从鬼门关回来之后,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军?!听起来挺威风的!沐晴儿感兴趣的目光一转。 阮靖,看着纸上的名字,她在心中默念。这家伙家世显赫,该是每个未婚姑娘的最佳夫婿人选,为何还要招亲? 「奶娘,阮靖除了在京城当官之外,还有什么是你知道的。」 奶娘狐疑的看着沐晴儿一眼,老实的回答,「关于阮家二少爷的传闻不少,但因为他打小就被送进宫,鲜少回北宁,所以没什么人见过他。关于他的传闻不外乎是他聪明过人,能文能武,跟他的表哥也就是当今三皇子比亲手足还亲!」 「不过见过他的人都说,阮家二少爷不像阮大少爷是个天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反而长得凶神恶煞,一个眼神就能杀人。」 沐晴儿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神就能杀人?太夸张!当他的眼神是雷射光噢!」 「雷射光?」奶娘一愣。 沐晴儿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没有啦!我胡扯的。只是眼神就能杀人这传言也太夸张,怎么会有人信?」 「听说这二少爷真的很厉害。」奶娘虽然没见过阮靖,但关于这出身北宁的英雄,她还是忍不住赞叹。 「很厉害?」沐晴儿一脸的算计,「看起来挺配我的。」 奶娘闻言吓了一跳,「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沐晴儿迳自挥了挥手中的纸,「既然阮二少爷这么厉害,为什么还得靠招亲找老婆,难不成……」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眼神会杀人,所以没闺女敢嫁他?」 「小姐啊!」奶娘觉得快要晕了,「别胡说八道,阮家会有此盘算,应该是因为这几年的不顺遂。」 「跟我说说。」沐晴儿感兴趣的问。 「阮家这几年可算是多事之秋,商船出海遇风灾,还遇海贼。陆运的商队也被抢了几次,最严重的是年初的那场火几乎烧掉了阮家名下一半的林场,损失惨重。不止这些,听说阮家二少爷前阵子受了伤,伤得不轻,随时可能没命!」 「阮老爷听了北宁城南面栖凤山上的圆通大师的建议,说要解阮家这阵子的灾厄,最好的办法便是替阮家少爷找门亲事。阮家大少爷早就娶亲,娶的是位几年前他在外经商时曾救了他一命的女子,据说长相奇丑无比,性子刚烈,所以大少爷多年来虽没子嗣,也未曾纳妾。阮家二少爷长年在外,婚姻大事便一直搁着,阮家老爷盘算之后,决定替二少爷讨房媳妇,想来也是为了冲喜。」 「原来是个快死了的人,难怪得用招亲这一招找老婆。」沐晴儿一脸玩味。冲喜?!也不怕冲喜不成,反而毁了别人家女儿的一辈子。 「奶娘,若照你这么说,以二少爷现在的情况,只怕也没条件好的姑娘愿意下嫁。」 奶娘叹了口气,认同的点头。 不过越是没人敢嫁,她的胜算不就更大?沐晴儿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隐约之间似乎看到了自己将来的道路。 她突然弯下腰,想从下方一窥元青的长相,「恩公,你有没有兴趣去凑凑热闹?」 元青头一撇,避开她试探的目光,随意将手中的纸给丢到一旁,表示没兴趣。什么都看不到,沐晴儿有些泄气,她伸手拉住元青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 元青一惊,来不及抽回,沐晴儿就将他方才给的银子塞回他手中,「恩公,还给你。」 元青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钱了,偷来的够我用。既然恩公不能收留我,我只能另外想办法,我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恩公对我的恩情,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回报!」说完沐晴儿拉着奶娘,飞快的转身离去。 第五章 「小姐,你是怎么了?」奶娘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只能被动的跟着走。 「奶娘,」沐晴儿脑子现在全给招亲一事塞满,老实说:「若嫁进阮家,可得万两黄金。」 奶娘闻言大惊失色,「就算有黄金万两又如何?小姐,这北宁谁不知道阮家二少爷伤重,说不定人还没嫁过去就守了活寡,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要不是阮家二少爷落难,以他的身分,怎么可能随便招个姑娘进门。小姐,你可别乱来!」 奶娘一颗心都为了得罪胡有量的事七上八下,实在不想沐晴儿再闯祸。 「奶娘,你别担心,我做事你放心,」沐晴儿晃了晃手中的纸,「我已经决定要去参加招亲。」 奶娘惊讶得说不出话。小姐真嫁过去,若那阮家二少爷有个万一,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这可不行! 「小姐,老身不求大富大贵,」奶娘说着红了眼,「只求小姐将来有个疼爱、专情于你的好夫君,幸福的过一辈子。」 「好了、好了,奶娘,我自有分寸。」拉着奶娘,沐晴儿俏皮的说,「我们快回去吧,我浑身痛死了!」 奶娘闻言,一脸心疼,连忙扶着她走远。 沐晴儿低垂的目光闪过一丝精明。什么疼爱、专情,全都下地狱去吧,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骗人的。 人要实际点,在这里没有后台是没有用的,若要让亲人有好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她就得想办法找个比胡家更强而有力的后盾才行。 阮靖,谁在乎他人在哪里,就算最后他真死在京城,让她守一辈子寡也无所谓,反正在她心里只当他是个可以利用之人,他需要一个女人冲喜,虽然她压根认为这办法很愚昧,但她需要钱和靠山让弟弟们过好日子,两人就各取所需,至于情情爱爱,全都滚到一边去吧! 拿着偷来的银子,沐晴儿买了件还算像样的衣服,在招亲那日打扮妥当,干干净净的出现在阮府大门口。 看着眼前气派的朱红大门,写着阮府的大大匾额摆在上头,她踏上石阶,应门的小厮狐疑的打量着她。 一进阮府,沐晴儿才知道那眼神所代表的意义,原来自己的尽心打扮,比阮府里的丫头还不如。 果然是大户人家,她这种长得虽然可人,但没什么财力的小家碧玉真是上不了权面。 出来相迎的阮家管事,就算心里有一丝瞧不起一身寒酸的她,表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来,不过其他下人就没有这么好的修养。 跟着管事踏着青砖,穿过木雕走廊,沐晴儿对一路上落在自个儿身上的打趣、嘲弄目光并非一无所觉,不过这样的目光打小她见多了,根本不痛不痒。 她来这里的目标只有一个——嫁进阮府,拿万两聘金,至于其他不屑的眼神,她全当没看见,也不在乎。 阮家二少爷招亲的事在北宁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感兴趣,但最后上门的姑娘却没几个,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意外,毕竟哪户人家会想让自家的闺女嫁给一个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夫君。 在这个时代,夫是天,若夫君没了,等于一辈子没了指望,但她的灵魂可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压根儿不信这一套。 再重活一辈子,若她还是看不开情爱,硬将一生赌在一个男人身上,还真枉费老天爷让她重新再活一次。 一被请进门,沐晴儿一眼就注意到端坐在最前头的紫衣女子,她的存在就好像太阳一样,瞬间抓住了众人的目光。 瓜子脸蛋,绝色容貌,还比她更胜几分,尤其那一身华丽首饰,看来来头不小。 阮家二少爷行将就木的传言看来确实吓退了不少大家闺秀,但却没吓到眼前这位绝世美人。 沐晴儿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很有自知之明,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在,她被选上的机会微乎其微。 她尽可能恭敬的坐下,心中觉得自己实在装模作样的很。管家立刻奉上一个精巧的木盒。 「姑娘,这是大少爷特地交代,今日来的每位小姐都有份薄礼,还盼笑纳。」有东西可以拿!沐晴儿一下来了精神,接过木盒,也顾不得礼节,迳自打开。 里头是两个可爱的小金元宝,来参加招亲的姑娘家都能拿一对。将元宝拿在手中,沐晴儿的心情霎时大好,看来跑这一趟是对的,就算没被选上,至少还能捞两个金元宝回家。 她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令紫衣美人冷冷一哼。「哪来的乞丐婆子,身上那股穷酸味令人作呕,张管事,叫她坐远点!」 张管事的身子微僵了下,「表小姐,这——来者是客。」 「你是怎么当家管事的,随意任人进府,」邱思锦轻皱着眉头斥责,「改明儿个,我一定告诉姑父,让他好好管管你们这些下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张管事闻言,就算有气也不敢发作。邱思锦是阮家死去夫人的远房侄女,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神似死去夫人的样貌,深受老爷子疼爱,自由进出阮府,就当自己是主子了。 这次大少爷趁着老爷上栖凤山求见闭关的圆通大师之际,擅自作主将招亲的日子给提前办,这表小姐一大清早就端坐在阮府里,一副少奶奶的气势,对来招亲的姑娘很不客气。 「反正时辰还早,」沐晴儿看管事一脸为难,索性站起身,「管事,不如你带我出去走走。」 张管事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沐姑娘这里请。」 沐晴儿微微一笑,跟在张管事的身后。 邱思锦一脸的得意扬扬,沐晴儿只觉得好笑,她走是因为不想与她一般见识,但这女人好像以为她的离去是怕了她似的。 「表小姐的玩笑话,姑娘可别放在心上!」张管事领着她到了大厅旁的一处小院。 「放心,张管事,我贵人事多,记不了太多无聊事。」沐晴儿轻挥了下手,看着满园子的菊花,随风轻摇,秋意渐浓,带来了些许凉意。 秋天过了,冬天很快就到,若是嫁不进阮府,她得另外想办法赚点银子,在街上跟着奶娘乞讨可不是长久之际。她这个当姊姊的,说什么也得让两个弟弟有暖衣可穿、有个安稳的年过。 「张管事,你口口声声唤她表小姐,」沐晴儿弯腰轻触一朵菊花,语气漫不经心的问:「不知那位小姐的身分是……」 张管事原本不该多说主子的事,但感激沐晴儿方才知情识趣的替他解围,于是道:「表小姐姓邱闺名思锦,是我家死去夫人堂哥的掌上明珠。」 死去夫人的侄女?!据说阮府当家阮震天深爱结发妻子何若兰,在她死后多年,始终未再娶。想来这阮家男人算是长情的,阮震天如此,阮大少爷娶妻多年,未有子嗣也未纳妾也是如此,至于神秘的阮家二少爷则是未知。 「表小姐心仪我家二少爷多年,非君莫嫁!所以今日才会对姑娘……」似乎意会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张管事连忙说:「小的真是多嘴,小的还有事忙,就先行告退,姑娘自便。」 「你忙。」沐晴儿微笑点头。她不在意一个人待在园子里,反正这里古色古香,小桥流水,她自在的信步四处游走,品尝这宁静的惬意。 深吸了口气,她爱极了这空气里的淡淡花香,想到屋子里那个骂她是乞丐婆子的表小姐,看来今天她是白跑一趟,虽然她不喜欢邱思锦,但显然这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将是未来的阮家二少奶奶。 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可惜了这古色古香、华丽的宅第,将来竟要迎来一个不知进退,只懂得生事的主子。 「沐姑娘今日真是好兴致。」 听到不远处冒出的声音,沐晴儿身子微僵,转过头,有些惊讶竟在这里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恩公!」沐晴儿笑开了脸,迎上去。「你的身子好多了吗?」 「谢谢沐姑娘关心,」元青低头看她跑过来,微微一笑,「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沐晴儿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承认,「我来参加招亲。」 元青早就猜到,但听她亲口证实,还是有些意外。「真没想到姑娘也心仪阮家二少爷?」 沐晴儿扮了个鬼脸,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恩公,我连他长得是圆是扁、品行是好是坏都不知道,怎么心仪于他?」 第六章 看她俏皮的样子,元青脸上的笑意更深,「既然姑娘不是心仪阮二少,为何要上阮府参加招亲?」 她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一脸遗憾的扫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造化弄人,那日我在街上的处境你是看见的,但你不要我,还叫我找个好人家把自己给嫁了,我现在不就是听你的话,来把自己给嫁了。」 元青微楞,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回应。 「姑娘,当时我不是不要你,而是……」 「我明白!你有难处,」沐晴儿对他灿烂一笑,「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紧张。我知道这时代的女人要含蓄点才讨人喜欢,像我这个样子,直接要你收我为奴婢,应该把你吓到了。」 「姑娘,说得严重了。」元青的口气透着一丝对她的莫可奈何。 她轻耸下肩,「恩公,我上阮府招亲是逼不得已。现在的我,没钱、没本事、没靠山真的活不下去。 恰好老天给了机会,只要嫁进阮家,姓胡的不敢再对我有所妄想,我奶娘和弟弟也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被欺负,还有钱吃饭。更重要的是,若老天有眼,让我有朝一日翻身,我一定要让胡家那些害我家破人亡的人付出代价!」 「胡家财大势大,凭你一介女流,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她俏皮的扫了他一眼,「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之先让我嫁进阮家,拿了万两聘金再说。只要有钱,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元青叹了口气。 「或许,但现在的我没得选择。反正我人都来了,就算没有被选中,」她露出算计的神情,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两锭元宝,献宝似的说道:「我还有这两个元宝拿,跑一趟,得两元宝,这算盘怎么拨我都不吃亏。」 虽然跟万两聘金比起来,这两个小元宝实在很寒碜,但她知道,只要有了这两个金元宝,至少今年冬天奶娘就不用愁如何过冬了。 看着她一脸开心,元青忍不住轻笑。「不过就是两个金元宝,你若喜爱,我给你十个都不成问题。」 她的眼睛瞬间闪闪发亮,「虽然有钱送上门是很吸引人,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是我恩人,我已经欠你一份情,可别再扯上钱这件事,到时越欠越多,我可还不起。」 「我说过,既然给了你,就无须你还!只是相识一场,我还是得劝你一句,若只为了钱,你还是早点打消念头,嫁入阮府绝没你想的简单。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以你的身分就算入府,最多只能当个妾室。 「阮家家大业大,将军夫人的位置听来威风,却也含着危机丨你若真嫁进来,只怕日子不好过。阮二少伤重,纵使有命活下来,也是一个废人,你正值芳华,无须为个废人赔上自己的一生。」 「废人又如何?!废人才好,若阮二少真的是个废人,自然就没心思管我,」沐晴儿一脸的不在意,「反正各取所需,若他能活下来也好,若真死了,大不了就守一辈子的寡,当是还他给我万两聘金,给我奶娘和两个弟弟安稳日子的报答。」 她的话令他一时语塞,「……但若二少爷没死,情况好转,将来三妻四妾,你也不在乎?」 沐晴儿压根没想到将来的事情,古代人门户观念深,大户人家有三妻四妾她并不感到意外。 她的眼底闪过嘲弄,与人共事一夫跟让弟弟们过好日子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谁管阮二少以后要娶几百个老婆,反正她只要不失心,自然也不会伤心。 「我才不在乎将来会有多少的姊姊或妹妹,若阮二少真有能耐就随便他,反正我嫁入阮府,要的是万两黄金,不指望还附送个情深义重的夫君,我倒霉了一辈子,不会再作梦老天爷会大发慈悲,让我中乐透。」 「什么?!」 「意思就是天降好运。」古代没有乐透彩。 元青轻摇着头,「你倒比我想的大度,可惜就我所知,阮二少奶奶的位置有人誓在必得。」 沐晴儿眸光一转,「你指的不会是那个趾高气扬,此生非阮靖不嫁的表小姐吧?」 元青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 「若最后真是如此,只能祝福阮二少了。」沐晴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看她的神情,元青忍不住轻笑,「看来姑娘不喜欢阮家的表小姐。」 「不敢!只是邱小姐还未入阮府就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只怕若真有一日嫁进来,阮家准会被闹得翻天覆地。」 「邱小姐看来温柔婉约。」 「是啊!我也看来温柔婉约,阮靖大可选我啊!」她嘲讽的回呛。 元青闻言有些愣住,最后忍不住失笑,「看来姑娘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是当然,」沐晴儿微抬下巴,「我都跑这一趟,就算最后不是选中我,总要知道结果才行。」 「何必浪费时间呢?」元青轻叹口气,「你应该不知道二少爷在京里得罪了人吧?」 沐晴儿摇头,对于阮靖,除了街头巷尾那些把他当神只般夸赞的夸大传言之外,她知道的真的不多。 「二少爷受伤不是意外,而是得罪了人,阮老爷听从大师所言,满心以为只要给他讨门媳妇冲个喜便能逢凶化吉,可他并不知晓,若真有女子嫁给他,只怕最后可能会跟着阮二少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沐晴儿闻言,双眼微瞠,「听起来挺恐怖的。」 元青点头,「确实骇人。」 「只是……」沐晴儿抚着下巴,觉得狐疑,「若将来二少爷真会落得这么可怕的下场,那个高傲的表小姐为什么不害怕?表小姐看起来可不是个为了爱情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女人。」 元青沉默片刻,嘴角微扬,「姑娘说的没错,表小姐确实不是个为了情爱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女人,她不是不怕死,而是根本一无所知。她一心一意只想着进阮府,享尽一切荣华富贵,根本不知等在前头的是什么局面。」 「恩公,我听你的口气,应该对阮府的事情知道得挺多的,」沐晴儿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跟我说说阮靖这个人吧!」 「我知道的跟外人知道的差不多。」他四两拨千斤,「你我相识一场,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阮靖的处境艰难,事情不是如你想的简单。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天子所信非人,只要一句话,眼前所见的荣华富贵转眼成空!」 「听你这么说,阮二少该不会在京城里因为识人不清才得罪人吧?」 元青一笑,「姑娘果然如我所想的聪明。」 「我本来就聪明,」被他一夸,沐晴儿一脸骄傲,「我以前也识人不清,笨过不少次,不过现在不会了,这一辈子我会精明的过!希望阮二少也能早点觉悟,至少可以明哲保身。」 「姑娘蕙质兰心,是阮二少没有福分,」元青淡淡的说道:「将来一定会有适合你的夫君出现,所以你走吧!这场招亲对你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恩公,走,我一定会走,只是不是现在。」沐晴儿灿烂一笑,「我要等着看最后谁被选中。」 「你!」元青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朝她踏进一步,大腿却传来剌痛,令他骏起眉头。 沐晴儿看出异状,连忙伸手扶住他,「恩公,你没事?」 「我的脚真是不中用了,」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站得久些就不舒服。」 他轻描淡写的口气令沐晴儿的心头没来由的揪了起来。 「过些时候,等伤好就会好的。」她扶他到一旁的石椅坐下,慌乱中不经意的碰落了他戴在头上的斗笠。 沐晴儿一时看呆了,就算以现代人的眼光,她的恩人长得极好看,只是他脸上的那道疤……从额头划过左眼尾,稍偏可能眼睛就毁了,她的手一紧,心头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竟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差点脱口问他,他们是否曾经见过? 「看来我的样貌吓着你了。」见她看傻了眼,元青不由嘲讽的扬了扬嘴角,弯腰想要将斗笠拾起。 沐晴儿制止他的动作,快他一步将斗笠捡起,「我确实被吓着了,因为我作梦都没料到我的恩公是个大帅哥。」 第七章 元青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因为她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倒是很会哄人开心。」 「我说的是实话!」恩公确实好看得要命,就算脸上有疤,也无损他的俊朗。 「人家都说阮大少是北方第一美男子,我倒觉得恩公比他好看千万倍。」 他轻挑下眉,「你见过阮大少?」 她一愣,看着元青打趣的脸色,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是没见过,但我肯定你比较好看。」 「我的容貌已毁。」 「不过就是道伤疤,」她凑上前去,看得更仔细,「这样看起来更性格、帅气,像个男子汉。」 有生以来头一遭,元青觉得被个小丫头说得哑口无言,有些不自在起来。 突闻小径那头传来脚步声,他叹口气,「看来有人寻你来了,去吧!」他拿过她手中的斗笠,重新戴回头上,「若让人看到你与我独处,怕对你清誉有损。」 不过是站在园子里讲几句话就会有损清誉,当古代人还真是麻烦!她不以为然的撇嘴,但还是听话的转身离开,不过才走几步,就想到还没问救命恩人怎么会出现在阮家。 她一个转身想问,却已经没了元青的纵影。 微风吹过树梢,仿佛方才没人来过。奇怪恩公明明就不良于行,怎么还能神出鬼没?! 「姑娘,可找到你了。」一个婢女小碎步的来到沐晴儿跟前行了个礼,「大少爷大堂有请。」 沐晴儿微点下头,只能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跟着婢女离开。 阮家大少爷单名一个阳字,外传北宁第一美男子,果然长得斯文俊秀。 他一走进来,原本略微吵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沐晴儿却浑然无觉,她脑子里全是恩公的那张脸,到底是谁如此狠心伤他? 身旁的人站起身,沐晴儿这才回过神,连忙跟着站起身,跟着行礼。 「京里来了消息,说我二弟随着五皇子狩猎,半夜在狩猎小屋中了埋伏,为了保护皇子,二弟被大火灼伤,伤得不轻。」 邱思锦脸上不见一丝紧张,这件事早在北宁传得沸沸扬扬,不是新鲜事。而且她早就问了姑父,知道阮靖的性命无虞,所以她才前来参加招亲,为了避免有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她还特地花了不少银子请人散布阮二少伤重,一脚已踏入棺材的消息,果然招亲这日没几个人上门,这小猫两三只,她根本不看在眼底。 「这些我都知道,」她拿着绣帕轻擦了下自己的眼角,一副柔弱的样子,「不管二表哥现下如何,思锦此生非他不嫁!」 要不是一进门,邱思锦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太可恶,沐晴儿觉得自己还真会被她此刻楚楚动人、情真意切的样子打动。 「有你这句话,大表哥实在感动。」阮阳轻叹口气,「只是表妹有所不知,我二弟虽然好不容易被救了回来,但他的脸已经……」 阮阳欲言又止,一个大男人眼底竟然浮现泪光。 邱思锦闻言一僵,连忙急切的问道:「二表哥的脸怎么了?」 「我二弟受伤太重,虽然人救了回来,但他的脸……」阮阳掩面悲哀的说:「也毁了,已看不出原来的相貌!更严重的是——他的腿断了,此生无法再直立行走!」 邱思锦闻言,立刻白了一张脸。 好惨!沐晴儿不觉有些同情素未谋面的阮靖,一介武将,还是个护国有功的大将军,如今不良于行,等同断了前程,这一生算是毁了。 纵使不相识,但可以想像向来高高在上的他遭逢巨变,现在肯定难受得生不如死。 「阮家向来忠信传家,发生此等大事,不敢相瞒,」深吸了口气,阮阳平稳情绪道:「还请各位姑娘好生思量,若能接受嫁给这样的阮二少就留下来,若不——请回!一切都是阮家失礼!」 谁也不会想要有个废人般的夫君,更何况还毁了容,不一定长得还比鬼怪恐怖,今日前来招亲的姑娘不多,纵使家世一般,但正值花样年华,没理由为此葬送自己的一生,她们确实该好好的盘算,纵使最后放弃离开,也不能说是自私,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沐晴儿不急着做决定,嘴角含着冷笑,其他人,她是不上心,仅仅好奇这个非阮靖不嫁的表小姐有何「思锦,」阮阳期盼的看着表妹,「你不会嫌弃吧?」 「我……大表哥,」邱思锦白着一张脸,嗫嚅的说:「难道二表哥此生……都好不了了吗?」 阮阳叹了口气,点点头,「一辈子都得人伺候着,京城——看来也无他容身之处了。」 邱思锦震惊的坐在椅子上,快要哭出来,「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我要如何嫁?!他是个废人了。」 阮阳像是被打了一巴掌,有些难堪的说:「思锦,难道你也嫌弃我二弟?」 「大表哥,这怪不得我,二表哥的一生都毁了,我总不能为他毁了一生!前阵子,我爹还提过胡家四少爷想要派人来提亲,我因为二表哥拒绝他,可现在……」邱思锦的话声隐去,想她花容月貌,正值大好的青春年华,不该被个废人拖累,纵使她心仪他也一样,想到阮靖连令她心动的长相都毁了…… 阮阳冷着脸手一挥,「我真没料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滚!我真是看错了你!」 「大表哥,你别恼我,思锦只是……」看着一脸铁青的阮阳,邱思锦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捂着脸,啜泣的离开。 说什么真挚的情感,还不是大难来临各自飞,这场招亲到头来成了场闹剧,就是可怜了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阮家二少爷,平白无故办个招亲使自己颜面尽失。来的姑娘,才一眨眼的工夫,全都跑光了。 「姑娘,你……不离开吗?」阮阳目光落在发呆的沐晴儿身上。 沐晴儿眨了下眼,一时倒不知如何回应。她确实该走,毕竟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一个废柴老公过一辈子,只是若这一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这二少爷不就成了全北宁的笑话了!毕竟这招亲办得盛大,全北宁都知道,最后却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 受伤、毁容、残废,好像全世界的倒霉事都落到了这个原本该是天之骄子的男人头上,若一直活在地狱就算了,一下子从天堂到地狱,只怕现在是生不如死,她走了,好像太没义气了点。 她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这个不管换了几辈子爱讲义气的性子,看来是没救了,她也是个倒霉人,竟然在这个节骨眼还有心思对个不认识的人讲义气,可笑至极。 「姑娘,你走吧!」阮阳挥了挥手叹道:「阮府能理解。」 沐晴儿平静的看着他,「大少爷,若我留下,这招亲是否还要继续?」 阮阳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掩去,「若姑娘愿意留下,自然继续。」 只要她通过了考验,阮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就落到她头上,这原本就是她所希冀的,不过真到了当头,说不犹豫是骗人的,为了两个弟弟和奶娘,她豁出去了。她用力的点了下头,「那就继续吧!大少爷。」 「姑娘,」阮阳有些迟疑的问:「你难道不在乎我二弟不良于行?」 「这是小问题,凭你阮家家大业大,不良于行大不了多顾几个小厮为二少爷抱上抱下,让他想去哪就能上哪,我还可以替他做个轮椅,让他自由来去,跟常人没两样。」 「轮椅?!」 「就是……」沐晴儿懒得解释,只说:「总之这些事我日后会看着办,大少爷无须多问。」 阮阳眼底闪着困惑,「姑娘,纵使你不在乎我二弟不良于行,但他的相貌已毁,有些骇人……」 「容貌这问题就更无须挂心了。」想起自己以前脸上的那块胎记,她轻摇下头,「不过就是张皮,会老、会消失,不论多美或多丑,所有皮相皆是虚妄,最后不过就是一堆白骨。」 「姑娘见解倒是不若常人。」 要不是之前脸上有块胎记,或许她也无法说出这些话,不过她不需要解释。「姑娘有所不知,二弟受此剧变,性子自然有所改变,这次招亲是我爹自作主张,怕到时我二弟对新妇不会有太好脸色,姑娘也不怕吗?」 第八章 这场婚事不过是一场买卖,她用自己的青春换亲人一生的安稳。 「晴儿不怕,只是……」沐晴儿狐疑的看着阮阳俊美的五官,若阮靖容貌有他兄长一半,应该也是个美男子,可惜现在已经毁了。「我怎么觉得大少爷似乎想要打发我走的样子?」 阮阳一愣,最后笑道:「姑娘多虑了。只是婚姻大事关系姑娘一生,阮某不想成为罪人,误了姑娘青春,不如,你回去跟家里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我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个奶娘和两位年幼的弟弟,当家作主的人是我,所以我决定便可,只怕高攀了阮二少。」 「不敢当。」阮阳轻叹了口气,「我爹上栖凤山求见圆通大师,过几日回府,阮府正值多事之秋,一场大火烧了林场……」 「这事我已经听过,只是大少爷,你是将来的当家管事,实在不该总把心思花在过去的损失上头,人要向前看,才有未来。」 沐晴儿的话令阮阳有些惊讶,「听姑娘的口气,是有话想说?」 「我一介女流,也提不出什么了不起的见解,只是俗话说的好,救不了这次,就防下次。」她看着阮阳,奇怪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熟悉,她眨了下眼,回过神,「阮家还有一半的林场还在不是吗?未雨绸缪,应先拉出个防火带。」 「防火带?!」阮阳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愿闻其详。」 「就是在林地间开出几条无树的地带,一方面行走方便,另一方面若真发生大火,也可以避免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一些现代常识能派上用场。 「姑娘真是聪慧。」 这是常识!沐晴儿在心中翻着白眼,不是她聪明。 阮阳抚着下巴,虽然这姑娘打扮朴素,但看得出容貌出色,言谈慧黠,他不由打心底欣赏她,若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当阮家二少奶奶,还有谁适合?! 虽然他对圆通大师所说的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若真可以替弟弟冲喜挡灾,对象又不差,不妨他的心一横,管他弟弟心底有何盘算,他很快的下了决定,「待我爹回来,阮府立刻下聘,我派人送姑娘回府。」 沐晴儿意外她的婚事这么简单就成了,她站起身,摇了摇头,「大少爷,不用送了,我自个儿回去便成。」 她行了礼之后,转身离开阮府。 她就如同大家闺秀的缓步踏出大门,不过一走出阮府的视线外,她立刻兴奋的尖叫了一声。 万两聘金到手了!以前讲义气,都是当炮灰,没半点好处,但这次可不一样,至少有一大笔钱好拿,她将所有的迟疑全都抛到脑后,飞也似的跑回去,要在第一时间跟奶娘和弟弟分享这个好消息,他们不用再乞讨,看人脸色,住破房子了。 阮家在招亲隔日便送来聘礼,虽然嘴巴上不说,沐晴儿倒是暗自感谢阮家懂得做人,毕竟以沐家的处境,根本办不了几样像样的嫁妆,他们先将聘礼送来,一方面解决了沐家的窘境,也让沐晴儿出嫁当日不至于让阮家这大户人家丢脸。 她拿着这些钱先是买了座小宅院,虽然不大,但适合奶娘和两个弟弟居住,还买了几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伺候,一切安顿好,她才开始准备自己的嫁妆。 奶娘好不容易被沐晴儿说服,打算开开心心的送沐晴儿出阁,只是才没几天,外头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奶娘就算想当没听到都没法子。 奶娘原本今天出门要采买些嫁妆,却在街上听到那些话,顿时没心情买东西,神色担忧的回来。 「奶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沐晴儿好奇的看着奶娘略显苍白的脸,她正忙着整理刚买来的小宅院,算算还得添购哪些东西,才能让奶娘和两个弟弟住得更舒服点。 「身子不舒服吗?」 「我的好小姐,」奶娘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双眼都红了,「这门亲事咱们还是别要了吧!」 沐晴儿一愣,随即笑了开来,「奶娘,这件事不是早说定了吗?你是不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疯言疯语,所以心里不舒坦?」 「外头的人都说,阮二少成了残废,脸也变得像鬼怪般恐怖。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得罪了朝廷的人,随时可能没命。」 这些事情,沐晴儿也不是不知道,但事已至此,她已没有退路。 「奶娘,」她敛容问:「阮靖回北宁了吗?」 奶娘摇了下头,「这倒没听说。」 「没听说?!」沐晴儿冷哼一声,「好事多嘴者还真多,如果人还没回来,怎么说得好像每个人都见过他丑陋的容貌似的。奶娘,我看十之八九又是谣言,你别自己吓自己。」 「小姐,你别安慰我这个老婆子,传言虽未必可信,但阮二少身受重伤却是千真万确之事,奶娘没本事,让你日子不好过,但你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何必委屈自己下嫁。」 「奶娘,想我沐家现在是什么光景,是谁委屈谁还不知道,不一定在外人眼中还是咱们高攀。」她安抚的拍了拍奶娘的手,「日子是咱们的日子,可不是过在别人的好事耳语里头,你别总想着别人说些什么。」 「小姐,听说成亲之后阮家就要分家了,阮大少若自此对阮二少撒手不管,二少爷可是一辈子的累赘。」 阮家要分家?!这令她有些意外,阮阳看起来挺疼弟弟的,不像会在弟弟遭逢巨变时弃他不顾。 「奶娘,这不过都是些传闻,未必是真的,反正我们已经拿了阮家的钱,买了宅子也买了下人,现在我若反悔不嫁,之前花的那些银子怎么还?只怕卖了咱们一家老小也还不起。所以你就别再多想,」拉着奶娘,沐晴儿撒娇的说:「你方才不是要替我上布庄挑些布匹回来做衣裳,顺便再多添些嫁妆,让我风光出嫁吗?你再不去天就黑了,走,我陪你去。」 「可是小姐」 「走了、走了。」沐晴儿不想再多听外面的闲言闲语,反正嫁给阮靖一事已定,天皇老子来都无法让她打消念头。 沐晴儿陪着奶娘进了布庄,各式各样的布料看得她眼花撩乱,她不懂,索性由着奶娘拿定主意。 穷极无聊的她打了个哈欠,目光不经意的看到被四、五个婢女簇拥的邱思锦走了进来。 两人目光一对上,邱思锦冷冷一哼,「真不知是什么日子,竟然这么巧在这里遇上表嫂。」 任谁都听得出那句表嫂带有多少的嘲讽。 沐晴儿打直身子,看着娇小的邱思锦。这女人也真够狠的了,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说非阮靖不嫁,一转眼便决定嫁给胡家四少爷,大喜之日还挑在她与阮靖成亲的后几日。 看着邱思锦如骄傲的孔雀般,没有丝毫羞愧之心,她看得极不顺眼。 「表嫂,你都听说了吗?」邱思锦脸上有着恶意的趣味,「如今我二表哥的相貌连孩童见了都会惊吓大哭,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别成亲那日见到我二表哥的脸就吓晕了过去。」 「多谢表妹关心!纵使夫君相貌骇人,但他忠君护主,为救皇子而受伤,大大有功,一点都不像某些人令人恶心,口口声声说非君莫嫁,一个转头却立刻翻脸不认人,生怕自己没人要似的,忙不迭的巴上另一个男子,急着送自己出阁。这种人才真是会把我给吓晕过去呢。」 邱思锦脸色微变,当然知道沐晴儿拐了弯在骂自己,她沉下脸对店家说:「本小姐今儿个想要一个人在这布庄好好看看,把其他不相干的人全给我赶出去!」 店家为难的看着邱思锦和沐晴儿,世居北宁,他当然认得趾高气扬的邱思锦,不单是阮家的表小姐,择日还要嫁进胡家,这事儿全北宁都知道;至于沐晴儿,虽然没什么家世,之前还不过是个乞丐婆子,但将嫁进阮家当将军夫人,两边都得罪不起,他一时之间也不敢拿定主意。 沐晴儿眼睛一转,没空跟邱思锦这个小家子气的女人一般见识,也不想让店家为难,她爽快拉着奶娘,「奶娘,我们走,别在这里惹了秽气,让表小姐一个人好好逛逛,咱们到别处去看看。掌柜,我们改天再来,到时你可给我们算便宜些。」 「一定、一定。」掌柜松了口气,笑着点头。 第九章 「跟着她们,」邱思锦气不过,像是故意似的说:「那个贱丫头看上什么,本小姐就要什么!」 这不摆明了要跟她杠上吗?!沐晴儿脚步微顿,扫了一脸得意的邱思锦一眼。真是王八蛋,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在看,她还真想甩这女人几巴掌。 阮靖实在应该感谢她的出现,不然成了残废又毁容,最后还落得娶个没脑子的小气女人当老婆,倒了八辈子的楣都还不足以形容他的处境。 「小姐,若是邱家小姐存心找麻烦,咱们这嫁妆还怎么办啊?」奶娘一脸的担忧。 「放心吧,反正还有好几日,再想办法就是了。」她就不信那个邱思锦真那么闲,每天盯着她上哪去、买什么东西。 才出布庄没几步路,就见一伙人围着一个弄蛇人,沐晴儿好奇的跟着围观。「小姐!」奶娘有些害怕的拉住了沐晴儿,「别过去,那看起来好吓人!」 「没事的,不过就是几条蛇罢了。」沐晴儿压根不怕,打量着竹笼里的蛇。 「姑娘,小心!」弄蛇人出声提醒,「这笼里装的是我从西南捉来的银环蛇,被咬一口可没命。」 沐晴儿打量着蛇身,看起来确实有点骇人,不过另一个笼子里的小青蛇就可爱多了。 她脑中灵光一闪,「大哥,这银环蛇卖不卖?」 「卖啊!」弄蛇人点着头,「姑娘若喜欢,我给你个好价钱。」 「谢谢大哥。」 「小姐,你买蛇做什么?」奶娘拉着沐晴儿,满脸迟疑,「我们向来也不兴泡蛇酒补身这事儿。」 「谁说要泡蛇酒了,我要买来当嫁妆。」 奶娘惊傻了。买毒蛇当嫁妆?! 沐晴儿侧着身,打趣的目光落在被邱思锦派来跟在自己身后的婢女,故意扬高声调,「丫头,你还不快点过来!你家小姐不是交代,不论我买什么她就要抢什么吗?快来抢啊!我要买这条银环蛇,你再不来,我就要付钱了。」 小婢女吓白了一张脸,看着那可怕的蛇吐信,进退维谷。 「小丫头,快过来,」沐晴儿挑了挑眉,出声催促,「我看这条银环蛇特毒,恰好适合你家小姐,毕竟你家主子心肠也跟这毒蛇的牙一样,小心你没乖乖照做,回去少不了一顿打骂。」 小婢女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 沐晴儿得意一笑,趁着婢女跟卖蛇人交谈,提起一旁装着小青蛇的笼子,丢了锭银元,飞快的带着奶娘转进小巷子,甩开了她。 「小姐,你买这条青蛇做什么?」 「这条小青蛇可爱,我要当宠物养着,大宝、小宝是男孩子,一定也会喜欢。」她兴匆匆的拿起竹笼,看着里头卷成一圈的小青蛇,「不然真拿来当嫁妆也不错。这蛇冷血,正好配得上传闻中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阮二少。」 奶娘实在想不透小姐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她一个头两个大的看着小姐逗弄着笼子里的青蛇,「小姐难道不怕?」 沐晴儿嘴角轻扬,「有什么好怕的,这蛇再骇人,也可怕不过难测的人心。」 「说的真好,原本还担心你受人欺负,看来是我多虑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沐晴儿脸上先漾出笑容,转过身,果然看到一身白衣戴着斗笠的元青,「恩公。」 「沐姑娘。」元青对她轻点下头。 顾不得奶娘使的眼色,沐晴儿迳自跑到了元青的身边,献宝似的提着笼子到他面前,「我买的,可爱吗?」 元青瞄了一眼,想摇头,却又怕伤了她的心,只好勉为其难的开口,「姑娘说可爱便可爱。」 「你也喜欢吗?!」似看出元青的违心之论,她故意说:「送给你!」 他微愣了下,「送我了?」 「是啊,」沐晴儿眨了眨眼,「晴儿送恩公一份谢礼。」 元青微思量,伸手将竹笼给收下,「这份礼还真是——特别。」 「我这么特别的人自然得送点特别的东西。」沐晴儿说得一脸骄傲。 元青一笑,「可是我以为你打算将这条青蛇当成嫁妆,送给你那个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未来夫婿。」 沐晴儿微愣,她扯了下嘴角,「那是随口说的。」 「我知道,只是你如此随心所欲的畅所欲言,终有一日会惹祸上身。」 「恩公放心,我会看场合说话的。」 看她说得一脸十足把握,元青一叹,「姑娘实在是个性情中人。」 「说性情中人是好听话,你倒不如说我孩子气,」她无所谓的耸肩,嘟嘴,「反正我就是看不惯邱思锦那嚣张样子,才让她婢女买条毒蛇回去,吓吓她。」 「这世上不平之事何其多,姑娘不可能每件事都插手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明白,但就是忍不住,好啦,我答应你,以后会学着忍耐。」她笑了笑,「这样好吗?」 元青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希望你说到做到。只是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是要嫁给阮靖?」 沐晴儿搔了搔头,「你知道了啊?」 「嗯。」元青点头。 沐晴儿敛下眼坦言,「阮二少要个冲喜的妻子,我要些银子安顿我的弟弟,我们各取所需。不论他是什么样的人,眼前有多少危机等着他,我也认!」 「你不担心他会死吗?」他一针见血问。 「人生自古谁无死,如果真如传言所说,他为了护主而死,也算是条汉子。」元青沉默一会儿,由衷淡笑,「你真的很特别。」 沐晴儿脸微红,「恩公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 「你无须不好意思,因为你值得。」静默一会儿,元青幽幽叹了口气,「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但至少尽力保你平安一生!」 沐晴儿不解的看着他,「恩公,你说这话我不懂。」 「将来你会懂。」听见身后传来的吵杂声,他好心提醒,「看来邱家小姐来了,你快点走吧!下次看到她就走远点,别再惹事了。」 「我没惹事,不过就是看不惯她虚情假意的嘴脸。」 「丫头,」他对她一笑,「她再虚情假意也与你无关,记住,祸患多因强出头,忍住一时之气,对你有好无坏。」 沐晴儿看了元青一眼,微微一笑,拉着奶娘走远。 「这公子哥待人温和有礼,就是不知为何总是戴着斗笠。」奶娘低声说道:「纵使脚有些不方便,但只要小姐喜欢,奶娘倒也希望……」 「奶娘,别胡说了!」沐晴儿打断了奶娘的话,「我已经要嫁人了。」 「小姐,现在还来得及,虽然阮家家大业大,但老身情愿你挑个自个儿喜欢的。」 「奶娘,不论我心中喜欢的人是谁,我嫁定阮靖。」沐晴儿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受,一心只想给亲人一个安稳的生活,情爱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元青——就当有缘无分吧! 原本沐晴儿对自己办嫁妆没多大兴趣,不过为了避免奶娘上街再遇上邱思锦或其他不识相的人找麻烦,所以她尽可能的陪着奶娘。 今天天气风和日丽,她想着来到这个时代,她从未见过北宁的秀色风景,所以就想让奶娘陪她到北宁河附近走走,看看河上风光,才信步走到岸边,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聚在前头。 「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沐晴儿好奇的拉着奶娘凑过去一探究竟。「有人溺水了!」奶娘只瞧了一眼,就吓白了一张脸,「就跟小姐之前一样落入河里被人救起来,不过看样子似乎已经死了。」 沐晴儿没有奶娘的惊慌失措,她冷静的看着被人群围着的紫衣男子,瞧他一脸苍白,紧闭着双眼躺在地上,一个黑衣男子跪在一旁拚了命的摇晃着他。 「爷,别吓奴才,」男子急得眼眶都红了,「要是你出了事,小的该怎么办?」 「走吧!」奶娘看到这一幕就想起之前小姐被胡家少爷丢进水里差点一命呜呼的事,现在仍心有余悸,「咱们别看了。」 「若不救他,他就死定了!」沐晴儿不顾奶娘的反对,硬是挤到了前面,推开黑衣男子,手探向紫衣男子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大胆!」黑衣男子吼道,「你要做……」 「闭嘴!让开!」沐晴儿怒斥。 她的气势令黑衣男子一时语塞。 第十章 沐晴儿脑子回想着以前所学的心肺复苏术,反正尽人事听天命,她的双手用力的压着他的胸膛,然后深吸了口气,将唇压在他的唇上,替他做人工呼吸。 她的举动令原本喧闹的四周突然静了下来,怎么也没料到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看到一个女子当街亲吻一个男人! 奶娘吓傻了眼,这件事若传出去,阮府会如何看待?!沐晴儿没想那么多,一心只想着救人。 没多久,紫衣男子在她努力下咳出了一大口水,开始咳嗽。 沐晴儿见了,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行了,」她看着一旁的黑衣男子,「他没事了。」 黑衣男子回过神,连忙扶起紫衣男子,「爷,你吓死奴才了!」 紫衣男子没说话,脸色苍白的看着沐晴儿,隐约还能察觉双唇上的温热气息。 「你救了我?!」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举手之劳。」沐晴儿挥了挥手,要他不用放在心上。 「扶我起来。」 黑衣男子连忙扶紫衣男子站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男子高傲的语调令沐晴儿轻挑下眉,仔细看这家伙一身行头挺值钱的,看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长得也还不错,不过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却摆个高高在上的派头,实在不讨人喜欢。 「就叫我恩人吧。」 紫衣男子微愣。 沐晴儿嘲弄一笑,拉着奶娘转身就走。 「站住,我还没准你走!」 「无聊。」沐晴儿啐了一声,懒得理会他。 紫衣男子上前要拉住她,头却一阵晕眩。 「别逞强了!」沐晴儿嘲笑的回看他,「你才从鬼门关回来,还是快点回去休息,把那身湿衣服换下来,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救你一命,你最后却死于风寒。你放心,我救人是不需要回报的,所以你不用知道我姓啥名谁,下次若还有缘遇到我,记得叫我一声恩人就好。」 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紧追着沐晴儿的身影走远,要不是人太虚弱,他还真想捉住这个有意思的女人。 「爷,要属下去吗?」 他靠着自己的随从,摇了摇头,「有人盯着,算了。」 他对那只趁着人多熙来攘往一把将他推入北宁河的手印象深刻,他虽没看到人,但他猜得到幕后的主使者是谁,这家伙派人杀他一次不成又来一次。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眼底阴沉神色一闪而过,才来北宁第一天就出事。有趣,看来这趟北宁之行除了可以会会阮靖之外,还会有更多乐趣在等着他。 隔日一大早,奶娘焦急的敲着沐晴儿的房门入内。 沐晴儿揉了揉眼睛,一脸睡眼惺忪,「什么事啊,奶娘?」 「小姐,你快换件衣服出来看看,将军府派人送东西来了。」 将军府?!沐晴儿困惑的换了衣服出房。 布匹、首饰、珠宝几乎放满了大厅,令她有些傻了眼。 「夫人,小的桂花,这是兰花,我们俩是将军府从京城里派来服侍夫人的。」将军府派来的?阮靖?!沐晴儿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小姑娘。不愧是大户人家,就连婢女也长得秀丽,活生生两个大美人,进退得体,只是,她的目光看着满屋子的东西。 「我已经收了聘礼了,这些东西又是什么?」 「是将军特地派人从京城送来给夫人的。」 阮靖送来的东西?沐晴儿有了兴致,好奇的跟着大宝、二宝打量着。 「小姐!」奶娘忍不住轻拉了下沐晴儿,提醒她还有外人在,矜持些。 「嬷嬷宽心,将军交代,这些东西给了夫人,就任凭随夫人处置。这布匹、珠宝是将军的心意,从将军府送来,与阮府无关。」 言下之意就是她可以把这些全当成嫁妆?沐晴儿的双眼霎时满是光亮。 正愁不知道要给自己办些什么嫁妆,将军府适时送来这些好东西倒是替她省了麻烦,想来阮靖的心思倒是细腻。 「看来你们将军人挺好的。」 「将军本就是好人。」桂花答腔。 沐晴儿好笑的看着她,「你是将军府的人,就算主子不好,想你也不敢吭一声,所以你说的不能尽信,不过这些东西倒替我省了办嫁妆的麻烦。既然是将军给我的东西,我就把这些全都当成是我的嫁妆带回阮府。」 「当然。将军已经交代,全凭夫人处置。」 这下真是发了!看来阮靖在京城里应该混得不错。她打开一个精巧的木盒,里头躺着一对通透的羊脂白玉梳,她新奇的拿在手中。 「夫人与将军还真是心意相通,这是将军特地为夫人寻来的一对玉梳,盼两人成双成对,白头偕老。」 一介武将送她一对代表订情的玉梳……沐晴儿可不相信阮靖会有如此浪漫的心思,她好笑的猫了桂花一眼。只怕是这丫头自己的意思,但不可否认,她的话听来会令人心中舒坦。 她将梳子放下,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头放着一串珍珠项链,每颗珍珠都有拇指大,十足十的好东西。 「这个正好可以送给阮府的大少奶奶,」她很快的做了决定,知道阮靖的兄长最重视的便是结发妻子。「桂花、兰花,你们从将军府来,对阮府上下是否了解,能给我说说阮府有哪些人,喜欢些什么?」 还没嫁进门,沐晴儿已经打好算盘,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巴结府里的人,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她不会舍不得。 桂花与兰花对视一眼,兰花将一封信封上写着「晴儿」的信恭敬送上。「将军提及,若夫人问起,便奉上此信。」 沐晴儿微愣,伸手接下,打开来一看。有些惊讶阮靖虽是武将,却也写了一手好字,上头仔细写明了阮府上下的主子、还有各人喜好,甚至连礼物都替她先挑好了。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莫名升起一丝好感。 「你们家将军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桂花和兰花原本兴奋的神情,突然一黯。 注意到两人的神色,沐晴儿勾了勾唇,「怎么,不会他真到了成亲那日也不打算回来吧?」 「将军的身子不适,怕是会晚些回来。」 沐晴儿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失望,早认定嫁进阮府等同守活寡,可能连拜堂那日都见不到夫君,但看在他细心替她送上嫁妆、解决她的烦恼,她就不跟他一般见识,就算真到成亲那日她得跟只鸡或鸭的拜堂,成了全北宁的笑柄,她也认了。 她兴致勃勃的研究着阮靖送来的珠宝,将所有的思绪全隐藏在盈盈笑脸之下。 果真到了成亲当天,沐晴儿没有等到阮靖亲自前来迎娶,对于预料中的事,她心头自然不会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阮靖的面子够大,虽然人因伤重而无法回北宁,却请到了三皇子——易天凡前来祝贺,据说还从皇室带来大批的宝物做贺礼。 沐晴儿满脑子想的不是这场婚礼没有新郎,而是那些珠宝,想说那些珠宝若是能分她一些,她就发财了。 这场少了新郎的喜宴很快就把新娘送进新房,喜娘讲了些吉祥话,桂花给了赏银,便打发人走。 「夫人,桂花先去替你打盆水。」 沐晴儿轻应一声,听到桂花离去的关门声,想了一想,直接把红盖头给掀开,入目所及,这间房子摆设虽不特别的华丽,却有种别致的古朴感,墙上贴着不少囍字,放眼望去喜气洋洋。 「夫人,你怎么自个儿掀了盖头!」桂花进门瞥见在新房四处打转的沐晴儿,连忙将手中的水盆放在床边的木架上,上前扶着沐晴儿,要她坐回去。 「你家将军又没回来,」沐晴儿带笑的看着紧张的桂花,「难不成你要我跟傻子一样呆坐着,一直等他回来掀盖头吗?不怕我变石头。」 桂花无奈一笑,扶沐晴儿回床上坐好。「事情不是夫人想得那样,夫人心中别觉得不舒服,其实……」桂花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将军早回来了,只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才没有亲自迎娶。」 沐晴儿闻言有些意外。 桂花连忙将红盖头盖回沐晴儿的头上,「奴婢知道夫人坐不住,请你忍耐会儿——将军就来了。」 第十一章 沐晴儿在红巾底下的大眼睛骨碌碌的打转,搞不清现在的感觉,原本以为还得好些时候才能见到夫君,万万没料到成亲第一日两人就能碰上面。 她深吸了口气,盲婚最剌激的就是新人面对面的那一刹那,她心中没有惧意,反而有些期待。 她牢牢的记得阮靖因伤而毁容的事,她自己前世的遭遇,所以绝不会以貌取人,她嫁给他虽然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但与他的婚姻换得了自己奶娘和两个弟弟的将来,他也算是对她有恩,她不会恩将仇报,伤人自尊。 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她缓缓的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气,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在看到阮靖的脸时露出惊吓的神情。 不过她的一切心理建设在红盖头掀开的那一瞬间全部崩溃,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熟悉的五官—— 「恩公?!」她脱口唤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喜房,」元青此刻没有戴着斗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自然是来看新娘子。」 沐晴儿回过神,着急的看着四周,「恩公,你胆子也太大了,今日可是我的大喜之日,你闯进来,若让人看到可就糟了。」 「有我在,」他轻声的说:「没人敢动你。」 桂花拿着托盘,恭敬的端来了两杯茶,「将军、夫人,请用茶。」 沐晴儿脸色顿时僵住,「将军?!」 元青拿起托盘上的杯子,似笑非笑的扫了沐晴儿一眼,「我还是比较习惯夫人叫我恩公。」没错,元青的真实身分正是阮靖。 沐晴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是阮靖?」 「先喝了吧。」阮靖拿起杯子,递到了她的面前。「我伤还未痊愈,不能碰酒,所以这交杯酒就以茶替代。」 沐晴儿没有伸手接,脑子有些混乱,「等等,你先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姓阮名靖,字元青。所以元青是我,阮靖也是我。」 沐晴儿瞪大眼,待震惊过后,却有种被耍的感觉。她的目光看向他的脚,「大少爷说你受了重伤,毁了容,脚也废了!」 「受伤是真,不过正如你所见,我的伤势没有传言中严重,」他轻描淡写带过,「外头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为的便是让外人认定我已是个废人,不再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沐晴儿心中五味杂陈,虽说自己想要嫁进阮府的心思也不太光明磊落,但若是从头到尾被当成棋子摆弄,心头仍是不舒服。 想到招亲那日,阮靖在阮府的园子里跟她说的那一番话,还有阮大少似有若无的要她打消嫁进阮府的念头,她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 「自始至终,你根本不想娶妻!你大哥也很清楚?!」 阮靖没有隐瞒,老实点头,「娶亲是父亲的意思。我因病还乡,只想图一方清静,从未有娶妻的念头。」 「既然如此,你哥哥最后为什么还要替你答应这门亲事?」 因为他大哥坚持沐晴儿跟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这一点,阮靖没打算告诉她,大哥自作主张令他吃惊,但走到这步田地,他只能想办法把伤害降到最低。他扬了扬手中的杯子,「这交杯酒,喝不喝?」 「不喝。」沐晴儿赌气的说。 阮靖也没有勉强,竟然自顾自的将两杯茶给飮尽。 「将军!」在一旁伺候的桂花有些惊讶,出声制止却已经来不及。 「下去吧。」阮靖开口。 桂花不敢迟疑,知道他们夫妻有话要说,连忙退了出去。 「我可以理解你的气愤,」门一关上,阮靖看着一脸不快的沐晴儿,「但你我心知肚明,这不过就是场各取所需的婚事。」 听到他不带情绪的陈述,她的脸色微僵,说不清自己此刻心中的感觉。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但你硬是闯进这一团混乱之中,既然走到这步田地,只能将错就错!你要一个安身立命之地,我给你,只要你替我瞒着我的情况,在外头继续说我是个废人夫君,就当你对我的报答,等时间一到,我自会放你出府。」 「放我出府?!」她怀疑的看着他,「意思是打算休了我吗?」 他平稳的回视她,点了点头。 这真是荒谬,就算是各取所需的婚姻,他也无须伤人的在结婚第一天就跟她讲离婚吧?!她快要气炸了! 她的手缓缓握成拳,「我可以问原因吗?」 「原因与你无关,知道太多,对你也没好处。」他的口气没有太大的起伏,「总之时间一到,我放你出府,在那天到来之前,你就安分的待在这个暖月居,不要惹事,我也不会打扰你。」 她清明的眸子直视他的双瞳,明明和在街上不顾一切出手相救是同一个男人,当时给了她如沐春风的感受,现在他们成了夫妻,在他的神情里却看不到过去一丝丝的温柔。 阮靖自顾自的坐在圆桌旁,「饿了吧?吃点东西。」 沐晴儿冷着脸,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要我不打扰你可以,」她压下心中的复杂感觉,迳自问道:「但有些事我一定得要问清楚,不然我现在就走!」 阮靖没有说话,只是迳自拿起筷子吃东西,似乎没把她的威胁看在眼里。 沐晴儿感到不悦,硬着声音开口,「你之前说——你在京城里得罪了人,随时可能没命,是真的假的?!」 他神色自若的用着桌上的点心,淡淡的说:「现在才想到害怕吗?」 「去你的!」她再也忍不住的用力一拍桌子,「我有什么好怕!若真有敌人,要的也是你的命,跟我什么关系?」 他沉默一会,嘴角微微一扯,带着些许嘲弄,「你说的没错,我的死活确实与你无关。不过既然我的安危与你无关,你也不需多问,不是吗?」 简单几句话就堵得沐晴儿说不出话,看着他英俊的五官,她有气却无处发。 「我再问一句,」她丢下自尊,硬着头皮问:「你娶了我,现在又想与我划清界线,是不是因为担心我会因为你的关系而惹祸上身?」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儿女情长可不能当饭吃。」他平稳的看着她,看着最后一丝希冀从她的眼底抹去,「你只要记得自己的身分,你不过就是我花了万两聘金买来,为的只是让我爹安心,放心让我与我大哥分家。」 他直截了当的回答,仿佛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的心冷了。是啊!在他心目中,她不过是他买来的女人,自己确实自作多情。 「我明白了。」她咬着下唇,掩去心头的难过,「反正我也没兴趣因为你的关系而赔上自己的一条命,所以你最好早点休了我。不过若真到那一天,我顶着阮家下堂妻的身分,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我还要你万两黄金。」 阮靖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要不是我了解你,我还真以为你视钱如命。」 「我本来就视钱如命,」她冷冷回嘴,「不然我怎么会被你用万两聘金给买回来!」她拿他的话回敬他。 阮靖默默的将筷子放下。「看来我在这里只会徒增你的不快,我还是走吧!时候不早,你早点歇息。」 他唤来守在门外的桂花伺候,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动作有些迟缓的背影,沐晴儿的眼眶微热,气他更气自己竟然会有难过的感觉。 「桂花,」沐晴儿咬牙切齿的说,「我要收回我之前说的话!」 桂花看着沐晴儿的表情,识相的没有答腔,只是手脚俐落的替她更衣。 「你家将军不是好人!」 「将军人很好,奴婢跟兰花还有将军身旁的四个护卫,亦山、亦海还有夜风、夜竹,从小就跟在将军身旁,我们是死去的夫人亲自替被送进京的将军所挑的随从、奴婢。将军因为救五皇子而受了伤,心情一直不见好转,夫人就不要跟将军计较了。」 想起初识时跟在阮靖身边的那四个壮汉,原来都是从小跟着他长大,看来是很厉害的人物。 她看着桂花,嘲弄的开口,「我不会跟他计较,毕竟我只是他用万两黄金买来的女人,给他爹安心用的。」 桂花在心中叹了口气,明明就是一对璧人,怎么会在新婚之夜就杠上了,接下来还有长长的一辈子,真不知道这两人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十二章 天才微亮,沐晴儿便任由桂花摆弄打扮,她若有所思的低头打量手中的那对玉梳。 「这真是阮靖挑的?」她抬起头,视线在镜中与桂花的相遇。 桂花点着头,「是啊。」 梳子有私订终身、欲与你白头偕老的意思,阮靖特意挑送给她,是无意还是有心。他对她真的没有一丝感情? 一个个的疑惑弄得她心头烦躁,她用力的将梳子放下,「以你家将军现在的情况,他应该不会与我一同去向公公与大哥、大嫂请安吧?」 桂花微微一笑,「若夫人想要将军陪同,奴婢可以叫兰花去向将军问一声。」 「不用了。」打量了下镜中的自己,在桂花巧手的打扮下,她还挺美的。气归气,但几乎一夜无眠的她,前后推敲了阮靖的话,她很清楚阮靖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所以越少人知道他现在身子的状况越好,她不至于愚昧的让一时意气之争置他于险地。 「我们走吧!」她在桂花的扶持之下,去向长辈请安。 不过才开门,却意外看见阮靖等在门外。他坐在步舆上,由亦山、亦海两兄弟抬着,夜风和夜竹则恭敬的立在一旁。 沐晴儿打量着他,阮靖再次戴上斗笠,遮去了他的脸,她有些嘲讽的问:「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要陪我去请安吧?」 「夫人进门第一日,这是应该。」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真的病得不轻。 「若真要论应该,你昨日应该亲自迎娶才对!」她忍不住反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反正心里就是不爽,尤其她为了他一夜未眠,此刻他却一派悠哉样。 「你我之间,」他平静的回她。「情况本就特殊。」 「是啊!」她心一拧,露出一抹虚伪的笑,「不用你一再提起你我之间的特殊情况!走吧,我们还是早点去请安,我得让我伤重的夫君早点歇着才是好妻子!」 他们才走到阮父所居住的忆兰阁门口,邱思锦早就等在那里,再过几日她就要出嫁了,还以为她会忙着当新嫁娘,谁知道竟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这里。 「二表哥,」邱思锦迎上前,目光看了沐晴儿一眼,才不太情愿的唤了声,「二表嫂。」 阮靖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坐着步舆,直接让人抬进了屋子里。 沐晴儿看着邱思锦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得嘴一撇。 这女人若真的喜欢阮靖,不该因为他身上的残缺而放弃他,现在摆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是要演给谁说穿了,什么情爱都是假的,这女人最爱的人是自己,不想将来吃苦,所以情愿压下心中的情感,嫁给另一个男人。不过只要将来别后悔,自私一点也不是坏事,毕竟情感这种东西很容易随着时光而改变,今日爱,或许明日就恨了。 最傻的就是她这个白痴,看着阮靖的背影,她嘲笑自己,若有朝一日真的万劫不复也是自找的! 她低下头,要演戏大家一起演,跟在阮靖的身后,她恭敬的进屋。 阮家当家阮震天早早就坐在屋子里等着,这些年来,他几乎都待在栖凤山上的寺庙里,家业全交到了大儿子阮阳的手中,这次要不是因为阮靖差点一命呜呼,他或许还不会下山来替阮靖安排终身大事。 沐晴儿进门,里头除了招亲那日见面的阮阳之外,其他都是生面孔,尤其是坐在阮震天旁的俊秀男子,一身贵气锦袍,面露浅笑。 「三王爷!」阮靖出声轻唤。 「快别——」见阮靖要起身,易天凡连忙说道,「都是自家人,你身子不好,无须行此大礼。」 三王爷?沐晴儿看傻了眼,阮靖的表哥?!没料到当今的三皇子跟阮靖一样是个帅哥。 一旁跪着的桂花轻咳了下,沐晴儿立刻会意,连忙跪下行礼。 「弟妹,我都说是自家人,快快请起!」易天凡低头,柔声的对沐晴儿说。 「谢三王爷。」沐晴儿微低着头站起身,抬头偷瞄了下易天凡,他一脸温柔,看来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先奉茶吧!别因我而坏了规矩,今日本王不是皇子,只是来看看表弟和甫进门的表弟媳。」 沐晴儿在桂花的扶持之下跪在软垫上,给公公奉茶。 阮震天多年参佛,样貌慈祥,微笑的喝了口沐晴儿奉上的茶,给了她一个紫檀盒当见面礼。 「靖儿好福气,」阮震天笑得安慰,「娶了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是晴儿好福气能嫁给了相公。」沐晴儿接过紫檀盒,交给一旁的桂花,娇羞的瞄了阮靖一眼,满是女儿家的娇态。 看着她的神情,阮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料到这女人戏演得还不错,不知情的人真以为两人是对再恩爱不过的新婚夫妻。 「好,说的极好。」阮震天闻言笑得开怀。 沐晴儿转过身,继续给阮阳奉茶。 「弟妹!」阮阳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对她温柔一笑,「这是我娘子,菀烟!」 「大嫂。」沐晴儿有些意外阮阳的娘子竟然是个棕发、棕眼的外国人,外头说阮家大少奶奶奇丑无比根本就是胡言乱语,这女人长得极美,看来因为是异族女子,所以才会有那些传言。 「弟妹,」菀烟送上自己绣的荷包,「我的绣工一般,希望弟妹别嫌弃。」 「大嫂客气了,我……」 「胡说!」阮阳在一旁打断了沐晴儿的话,「菀烟就算胡乱几针也是鬼斧神工!」 这阮大少护妻心切,沐晴儿好笑的看向阮阳。 菀烟不好意思的对沐晴儿一笑,暗暗的拉了下阮阳。「别胡说,让弟妹笑话了。」 「我哪里胡说了,我说的明明是实话,不然你问弟妹,弟妹你看我娘子的绣工是否了得?」 低头看着荷包上的水鸭,「这鸭子极为可爱!」沐晴儿尽力找到了形容词。 菀烟脸一红,低下了头。 「弟妹,这是鸳鸯!」阮阳喳呼,「看来弟妹还真是被圈在绣房里,连鸭子、鸳鸯都分不清,这可不行,我二弟可是护国将军,文武双全,你得多读点书才配得上他。」 沐晴儿对阮阳轻挑了下眉。他要疼老婆,她没意见,但若再说下去就过分了。明明就是自己的老婆绣的鸳鸯像水鸭,还要她认了自己书读得少,见识浅薄。 阮阳对她眨了眨眼,握住了菀烟的手。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多读点书。」沐晴儿顺着阮阳的话哄着菀烟,一个简单的动作,轻易的看出两人夫妻情深,她还真有点羡慕。 不自觉的,她的目光看向阮靖,就见他根本没看她,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瘫在步舆上,一副随时可能去见阎王的虚弱样。 「将来还请弟妹对我二弟多担待。」 沐晴儿当然听出阮阳的话中有话,她扬了下嘴角,「对一个快死的人,我当然会多担待。」 她的声音很小,只隐约飘进了阮阳的耳里。 阮阳轻笑,拉着菀烟坐了下来。 「大表哥和大表嫂的感情多年来始终如一。」易天凡含笑的看着阮阳夫妻,「真是令本王羡慕至极!」 「王爷说笑了。」阮阳说道,「王府里也有几位蕙质兰心的妃子,才该是令人羡慕。」 「人生有些东西不在于多,若能找到懂得自己的,一生一个就够了!姨父,」易天凡看着若有所思的阮震天,「对吧?」 阮震天想起死去的妻子,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极好!」 「这阮家上下总是一片和睦,来了之后,本王真不想走了。」易天凡的目光看着不发一语的阮靖,「只是怎么本王听说两位阮家少爷打算分家呢?」 「臣已成亲,」阮靖轻咳了声,气若游丝的开口,「分家本是理所当然。」 「但你身子不好,留在阮府,有表哥在,才能有好照料。」 「臣有晴儿照料就够了。」 沐晴儿眼底闪过不以为然,明明就要跟她划清界线,现在却把她说得很重要似的,见三王爷看着她,她立刻娇柔一笑,「妾身会好好照料将军。」 「王爷,爹与我原本也不赞成分家,只是……」阮阳长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天灾不断,圆通大师算出阮家劫数未尽。虽说方士之言不可尽信,但我还真是被吓住了。分家之后,我打算带着菀烟回北方大漠,这一去千里路遥,若元青跟着,身子只怕会承受不住,所以只好顺了元青的意。」 第十三章 易天凡有些惊讶,「表哥要离开北宁?!这数代家业,姨父——你真舍得」 「王爷,眼前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舍与不舍。」礼佛多年,阮震天早看开了许多事,他并不清楚两个儿子这么做的用意,但他相信他们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阮靖一直未娶亲,这次阮靖点头同意娶亲,他便同意让两兄弟分家。 易天凡沉默一会儿,最后扬起嘴角,「如此豁达,倒令本王学了一课!元青身子好些了吗?」 「谢王爷关心,已经好了许多。」阮靖刻意装出虚弱声音,摆明了不是这么一回事。 易天凡没有怀疑的叹口气,「这次要不是五弟不懂事,你也不会白白招受这罪!」 「是臣不慎,与五王爷无关。」 「你永远如此的忠心护主,难怪父皇倚重你,纵使你告病返乡,依然让你手握兵权,你可得快点好起来,我需要你!」 「臣明白。」 沐晴儿低垂着目光,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奇怪,怎么好像有一丁点的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她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王爷、爹,二弟的身体不好,不如早点让弟妹陪他回暖月居歇着吧!」阮阳是个聪明人,适时的替自己的弟弟开口,「我和菀烟陪王爷和爹一块儿用早膳。」 易天凡也没有留人,手轻轻的一挥。 阮震天交代了下人好好伺候,便让新婚的两人离去。 沐晴儿看得出阮震天真心疼爱两个儿子,不过他却没料到自己也被两个儿子蒙在鼓里。 「你最好晚上睡得着。」才踏出忆兰阁,沐晴儿就开口。 阮靖坐在步舆上没有反应。 她没好气的抬头看他,「让自己的爹为自己忧烦,你心里还真过意得去。」 「情况特殊。」阮靖淡淡的开口,「逼不得已。」 到底有何逼不得已?!她想问,但也清楚问了他也不会说。她很不喜欢现在的情况,自个儿就像是被娶进门的一块木头,任他随意摆放,看样子他还真打算彻底视她于无物。 「二表哥,我特地从家里弄了点你喜欢吃的东西,」才走进两人居住的暖月居,就见邱思锦已等在月亮门前,绝美的脸蛋带着一抹红晕,「我亲自送来暖月居,思锦陪你用膳可好?」 「多谢表妹,但我累了,想休息。不如,你陪你表嫂吧!」 两个女人的身子同时一僵,沐晴儿没好气的看着阮靖,暗忖,自己不想应付就丢给她,他还真好意「是啊!表妹,」虽说她跟阮靖不若一般寻常夫妻,但是她也不喜欢邱思锦这个做作女,于是故意顺着阮靖的话,「你就当发善心,陪我这个嫁给废人的可怜表嫂吃个饭。」 「二表嫂,你怎么能说表哥是个废人?」邱思锦变了脸,瞪着沐晴儿斥道:「果然是身分卑贱的丫头,一点都不知进退。」 沐晴儿嘲弄的看着邱思锦,「表妹说的对,我确实是个身分卑贱的丫头。所以说话让表妹听了心里不舒服,真是罪过!只不过表妹,我怎么好像记得这些话你这个高贵的表小姐之前也说过,还是你贵人多忘事,明明就是你嫌弃将军的残疾在先,这个阮家,一少奶奶的位置才会便宜了我这个不知进退的贱丫头。」 「怎么,现在我只是重复你以前形容将军的话,你就来指责我。」她眨了眨眼,眼眸流转着水气,楚楚动人的看着阮靖,「将军,我实在委屈!」 阮靖没料到沐晴儿会突然靠近,可碍于邱思锦,只能抬起手,状似安抚的轻拍了拍她。 邱思锦见状,脸色一白。 「将军,看来我与表妹身分不同,不小心就会惹表妹不快,」沐晴儿檫了擦湿润的眼角,柔声说道,「但表妹过几日就要嫁人,常往阮府的暖月居跑也不好,毕竟表小姐之前心仪将军是众人皆知的事,若传进胡家人耳里,说表妹对将军余情未了,对表妹也不好,不如将军还是要表妹以后别来了,以免有损表妹清誉。」 「就由你作主吧!」阮靖摆明了不想插手此事。 一得到首肯,沐晴儿立刻转头,目光有神的直视着邱思锦,「表妹,将军的话你听到了,不送!」 邱思锦眼眶红了,看着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的阮靖,不由得捂着脸,带着婢女跑了出去。 阮靖的目光淡淡的看着邱思锦走远,「心疼吗?」沐晴儿冷眼看着他问。 阮靖倒很识趣,「这里由你作主,我不予置评。奕山、奕海,抬我上书阁。」 看着阮靖的背影,沐晴儿忍不住扮了个鬼脸。 「夫人,」桂花担忧的看着她,「将军对表小姐没有你以为的那种心思!」 「我明白。」沐晴儿收回目光,好笑的看着桂花,「难不成你以为我赶走邱思锦是因为嫉妒吗?」 桂花确实这么以为,「难道夫人有别的盘算吗?」 沐晴儿一叹,「若将军想要瞒着自己的情况,越少人进出暖月居越好。今天我对邱思锦如此不留情面,若她还有点羞耻之心,到她出阁前,她该不会再踏进暖月居。你交代下去,就说将军身子不适,不喜见客,若有事,就在暖月居外禀报就好。除了你与兰花两姊妹,还有亦山、亦海、夜风、夜竹外,其他人都别进来!」 「是。」桂花兴奋的一笑,用力的点着头,「原来夫人是关心将军,还是夫人设想周到,奴婢马上去办!」 嘴巴不说,但她确实关心他,只是他会在乎吗?! 秋风扬起,带来凉意,沐晴儿抬头,视线落在书阁里的阮靖身上。 他与她隔了段距离对视许久,他没说话,她也没开口,最后是她移开了视线,走进了寝房。 暖月居有两栋宅院,巧妙的建在一湖清水之上,他们两人现在分居两处。 这里虽然景观宜人,但毕竟只是一小方天地,阮靖纵使不良于行,但正值壮年,他真甘心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她猜不透他,也无法猜透,微敛下眼关上房门,也隔绝他跟在她身上的视线。他要她记住自己是一个被花万两黄金买来冲喜的女人,无权知道太多……她会学着,不要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沐晴儿要桂花替她找来一块木炭,一大清早就在纸上仔细的作画,桂花则在一旁看着觉得新奇,但没有开口打扰。 「好了。」忙了大半天,沐晴儿终于停笔,得意扬扬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桂花在一旁瞧,「夫人,这椅子好特别!」 「当然特别,这可是做给你家将军的。」沐晴儿一笑,「走。」 桂花连忙跟在沐晴儿的身后,「夫人要上哪?」 「出去逛逛。」沐晴儿爽朗的回答。 桂花闻言,连忙叫上兰花,拿披风赶上去。「夫人,你出府要不要跟将军说一声?」 「不用了!你家将军神通广大,」看了书阁的方向一眼,成亲多日,阮靖从来没有踏出书阁过,她耸了耸肩,「我看我每天做些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只怕我前脚才离开暖月居,他就已经知道了。」 桂花闻言微愣,看来将军和夫人虽然「相敬如冰」,但对彼此都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了。 「我们从后门出去。」沐晴儿很快的做决定,她不想要擅自出府引来不必要的耳语。 桂花和兰花乖乖跟着走,不过才踏出暖月居,却遇上易天凡带着侍卫走了过来。 沐晴儿见状,不由得停下脚步,连忙跪了下来。 「弟妹请起。」易天凡说道。 沐晴儿让桂花将自己扶起来。奇怪,怎么易天凡没派人来通传一声,就直接来到了暖月居前。 「今日午膳后,本王便要返京,离去前,想要见见元青。」 「将军身子不方便,」沐晴儿想起了阮靖的交代,于是说道,「下床都要人伺候着,整天只待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想踏出,想将军该是怕受人侧目,心头难受,所以不喜他人打扰。」 「不是说好了些,怎么会……」 「将军只是怕让王爷担忧,事实上……」沐晴儿幽幽叹口气,「就算华佗再世,可能也无法治愈将军的脸和那双腿。」 「他真如此严重?!」易天凡的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第十四章 「嗯!」沐晴儿点点头,眼眶含泪,「比传言更甚。」 「可惜他一介将才,却沦落如此下场,委屈了弟妹。」 沐晴儿脸上满布哀戚之情。「妾身不敢说委屈。三王爷若想见将军,妾身去通报一声,请三王爷在……」 「免了,元青若不喜他人打扰,那就罢了。」易天凡叹了长长一口气,「看弟妹的样子,他真是伤得不轻,不如本王多派些人手伺候,替弟妹分忧。」 「妾身谢过王爷好意,只是将军因腿伤而性子有些暴戾,若暖月居无故多了生人,只怕会责骂妾身,妾身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易天凡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勉强。烦请弟妹告知元青,因为京里有事,本王得赶回去,过些时日再来看他。」 「妾身代将军谢过王爷厚爱。」 易天凡皱着眉头,转身走开。 直到脚步声走远,沐晴儿这才抬起头,脸上闪着得意的笑,瞄着桂花和兰花,「我演技不错吧?」 「夫人厉害。」桂花一脸佩服。 沐晴儿骨碌碌的转了下眼,暗忖,这个三王爷笑容温和,该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怪怪的,他关心阮靖——是真心的吗?! 「三王爷跟你家将军关系如何?」她刻意带着桂花和兰花在园子多待了一会儿,确定三王爷不会再回来,这才带着她们出了阮府,在城里四处打转。 「比亲手足还亲!」桂花说道。 「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阮靖的伤势连他都要瞒?」沐晴儿一针见血的问:「阮靖的情况可没瞒着他自己的亲大哥——阮阳。」 这个问题连桂花都无法回答。 沐晴儿察觉古怪,但阮靖不要她多管闲事,她也不知道从何插手,不禁撇了下嘴。 北宁城是北方重镇,第一大城,人口繁密,一片欣欣向荣。 看着沐晴儿一脸若有所思,桂花忍不住说道:「夫人,你难道不觉得你与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一定会很幸福。」 「我与他没有将来!」沐晴儿没给桂花说完的机会,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光芒,「不管你想说什么,我与他最终将走到劳燕分飞一途,这是你家将军一手安排的结局,我只能听从,所以我与他保持距离就好。」 「可是夫人,将军对你……」桂花欲言又止。 沐晴儿好笑的扫了她一眼,「你想说,他对我有情是吗?」 桂花用力的点着头,「桂花跟在将军身边多年,还没见过将军对个姑娘上心过。」 听到这话,沐晴儿心中还真是五味杂陈,她死过一次,实在不想再拿自己的一生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在这个时代,位高权重者要一个人的脑袋是不需要理由,若最后她真的为了他得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会不会太愚蠢了? 前头传来吵杂声,吸引了沐晴儿的注意力,她走向前方围观的人们一瞧,是那个恶心的色胚——胡有量! 就见他凶神恶煞的踢着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男子,一旁是一堆被砸坏的木制品。 「他妈的,这白痴弄脏了大爷的衣服,给我纳命来!」 「大爷,小犬是不小心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替您擦……」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胡有量不客气的又踢了老人家一脚。 周遭围观的人不少,虽然有人脸上写着气愤,看不惯这件事,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老人帮腔。 「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人了!」沐晴儿皱眉,忍不住斥了一声,「住手!」 胡有量正要踢向老人家的脚硬生生的停住,狐疑的目光移到沐晴儿的脸上,竟看到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儿。 以前总看她一身破烂,现在打扮起来,娇滴滴的模样还真是令人垂涎三尺。 「我的美人儿,真是想死大爷我了!」胡有量不客气的伸出手要拉她。 沐晴儿不屑的撇嘴,身子灵巧的一闪,「少用你的脏手碰我,识相的话,快滚开!」 「瞧这派头,听说你嫁进阮府,看来是真的。」胡有量面子挂不住,粗声粗气的说,「别以为自己真是金枝玉叶,不过就是嫁了个废人,等同守活寡。过不了多久,等你把阮家的二少爷给克死,被赶出阮府,你就只能跪着来求我了。」 沐晴儿冷冷看着他,跟他讲话简直拉低了自己的身分,她看着被打倒在地的老人家,注意到他的脚似乎被打断了,顿时怒火中烧,上前要将人给扶起来。 胡有量又伸手要拉住她,但是手还没碰到沐晴儿,头就被块木头袭击。 他痛得叫出杀猪般声音,沐晴儿吓了一下,这才看到一向沉默不多话的兰花捡起了一旁被打烂的木椅,用力的砸向他。 胡有量捂着头,鲜红的血液流下,他忍不住惊恐大叫,「还愣着做什么,把这几个贱女人全捉起来!」 他的下人全都一拥而上,只见兰花身手俐落,没几下就把几个大男人全给打趴,还不忘将胡有量试图碰触沐晴儿的手硬生生的折断。 「兰花!」桂花在一旁拍手叫好,还不忘提醒,「别忘了——还有脚,把这家伙的两只脚都给折了,看他以后怎么出门来欺负人!」 兰花冷着脸,不留情的打断了胡有量的两条腿。 「滚!」她瞪着他们,简单的吐了个字。 胡有量痛得昏了过去,他的下人连忙抬着他,连滚带爬的一溜烟跑了。 沐晴儿跟围观的人群一样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向来沉默不多话的兰花有这么好的身手。 「兰花,你好棒!」她忍不住用力的鼓掌叫好。 兰花闻言,脸上的杀气消失无踪,露出娇羞的浅笑,「让夫人受惊了。」 「没有的事。我看你打坏人,不知心中有多爽快,」沐晴儿开心的说,「你真是太厉害了!」 「谢夫人夸赞。」兰花说完,默默的退到一旁。 受伤的老人家有些狼狈的跪在地上,「多谢姑娘们相救。」 「你受了伤,别行这种大礼。」沐晴儿伸手将人扶起,「看你伤得不轻,我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老人家依然惊魂未定,连忙爬到角落抱住害怕得缩着身子的儿子,「庆子不用怕,坏人走了,没人会打庆子了!」 沐晴儿走过去,低头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她弯下腰捡起方才被丢在一旁的椅子,但手还没碰到,就被庆子伸手推了一把。 「夫人!」桂花连忙伸手扶住她,脸一沉正要骂人,却被沐晴儿用眼神制止。 「庆子,不可以无礼!」老人家连忙弯腰赔不是,「对不起,夫人!这椅子是庆子的宝贝,亲手做的,最喜欢。」 沐晴儿看着一旁被打坏的木椅,「这些全都是庆子做的吗?」 「是我与庆子一起做的。」老人家叹了口气,「我老了,眼睛不太行,以前还能多做些大点的东西,但现在没法子,只能做些椅子、凳子,挣点银子。庆子的脑子打出生就不好,虽然手巧,但没人敢用他,我们爷俩只能靠着做些小玩意过日子。」 沐晴儿不怕庆子一张黑黑脏脏的脸,蹲到了他的面前,「你叫庆子?」 庆子怯生生的瞄着她,点了点头。 「你做的椅子好漂亮,可以给姊姊看看吗?」 庆子用力摇摇头。 「没关系!」沐晴儿微笑制止老人家的斥责,就算只是一眼,也可以瞧得出这椅子做得很精巧,不单老人家的手艺好,庆子的能耐也很值得期待,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庆子跟庆子的爹能做这个吗?」 庆子没说话,目光死盯着那张图里的奇怪椅子,眼底闪着奇怪的光芒。 「这叫轮椅,姊姊的相公脚不方便,需要一个可以活动的椅子,」她柔声道:「庆子若会做的话,还能做给自己的爹,你看,现在爹的脚伤了,若有这椅子,就能推着爹四处走,你说好不好?」 庆子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图给抢过来,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庆子,怎么可以抢东西?」庆子的爹一急,连忙斥责,「快把东西拿出来!」 「老人家,他要就给他吧!」沐晴儿站起身,要桂花拿些银子交到老人家的手里,「你先拿这些银子去看大夫,等身子舒爽些,上二胡同找沐家的奶娘,就说是沐家小姐交代你们过去,叫奶娘派人叫我一声,我会回沐府与你一见,我有事相求。」 第十五章 「夫人对小的有恩,沐家我会去,只是这银子……」老人家摇着头不愿意收银子。 「拿去吧!你带着庆子过日子不容易,这银子不多,但应该还能撑些时候。」老人家想了想,最后也没推托,拿着银子跪在地上,用力的磕着头。 沐晴儿见状有些无奈,连忙将人扶起。这时她的眼角注意到角落有些动静,但四周看热闹的人全都没注意到。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一眼就认出是被她所救的紫衣男子。 他在角落眯着眼睛打量她,眼神似乎在探索什么,令沐晴儿没来由心头发毛。 「夫人?!」兰花注意到沐晴儿的异状,不解的轻唤一声。 「兰花,你看……」沐晴儿才分心一会儿,紫衣男子已经消失无踪。 兰花看过去,自然什么都没看到,「夫人,你要奴婢看什么?」 沐晴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扶起老人家,送他去看大夫,将那个神秘的紫衣男子给抛到脑后。 在暖月居里,夜静悄悄的有些诡异。 沐晴儿靠着窗台,看着不远处的书阁,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里头的阮靖。也只有在夜幕低垂,紧闭的门窗才会打开,她也才有机会可以看看他。 纵使他察觉到她盯了他大半夜,也没有费心的看她一眼,始终静坐低头看书,好似屋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夫人,晚了。」桂花在一旁轻声的说:「奴婢替你铺床。」 「我不困,」沐晴儿的手撑着下巴,连头都不回的说:「桂花你说,他是存心的吗?」 她坐在这里盯了阮靖好久,除非他是死人,不然不可能没有感觉,不过他却连个眼神都不愿赏给她。 桂花微笑的顺着沐晴儿的目光看向阮靖,「方才兰花替将军沏了壶茶送去,今夜将军心中似乎有事。」 「有事又如何?他纵使有事也不会告诉我。」提到这个,沐晴儿顿感烦躁,起身离开了窗台,往大门的方向而去。「兰花呢?」 「在外头。」桂花连忙拿了件披风跟在她身后。「外头冷,夫人小心身子。」 「我没这么娇弱,」沐晴儿好笑的扫了她一眼,「不过我倒有个疑问想问你。」 桂花趁沐晴儿问话停住脚的机会,将披风替她穿戴好,「夫人想问桂花什么?」 「你与兰花是将军赏给我的人,但若有一日我与将军的命令相违背,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桂花没料到沐晴儿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下回答,「将军将我与兰花赐给夫人,我们姊妹俩自然是夫人的人,一定听夫人的,但我们的命,是将军的。」 沐晴儿觉得好笑的看着桂花,「这话不跟没回答我一样?」 「若夫人与将军心意相通,一生都不相违背就行了。」 看着天上皎洁明月,沐晴儿扬起了嘴角,「一生不相违背,谈何容易!」她推开门,叫了一声,「兰花。」 兰花一听到叫唤,立刻走到她跟前。「夫人。」 「教我功夫!」沐晴儿直截了当的说:「我要学!」 兰花微惊,向来不擅言辞的她,只能看向桂花。 「夫人,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学什么功夫。」 「防身健体啊!今天要不是有兰花在身旁,难保我不会被打一顿,现在学点功夫,以后也能自保。」 兰花看着沐晴儿痩弱的身子板,真不是个练武的料,若真要学,只怕还没学会一招半式,就先伤了自已。 「这件事,」桂花迟疑的开口,「不如先问过将军吧!」 「你刚刚才说凡事都听我的,怎么一眨眼,有事就得去问过他呢?」沐晴儿嘲弄的看着桂花。 桂花与兰花对视,一时语塞,进退两难。 沐晴儿也没勉强,目光直落在阮靖门外的夜风和夜竹,夜风这人向来不苟言笑,严肃过人,她看着笑脸盈盈的夜竹,这家伙就单纯多了,除了嫁来的那日看到了亦山、亦海之外,这几日都没见到那对兄弟,只有夜风和夜竹轮流守着阮靖,她对夜竹勾了勾手指。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夜竹把沐晴儿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困惑的搔了搔头,看了自己的兄长一眼,见他没说什么,这才一个跃身,来到了沐晴儿的跟前,「夫人。」 「夜竹,」沐晴儿拍着手,「你的动作真帅!」 「没有啦!」论起能力,夜竹真的是众人中最差的一个,所以第一次听到这么直接的赞美,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你这个身手,我太崇拜了,所以有件事,」沐晴儿低垂的目光闪过一抹光亮,「你能帮我吗?」 「夫人请说。」夜竹挺起胸膛,一脸正经,「只要夫人开口,属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桂花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兰花则在一旁轻叹口气。 「话是你说的,」果然跟脑子简单的人说话比较轻松,沐晴儿笑道,「我要兰花教我功夫,但她不愿意,或许是嫌弃我的能力不足,令我好难过。」 「兰花真是大胆!」夜竹皱起眉头,扫了兰花一眼,「夫人不过是想要学点功夫,你怎么可以推三阻四?」 兰花冷冷的看着他。白痴真的没药医! 阮靖已经离开座位,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夫人,」夜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属下教你。」 沐晴儿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还是夜竹对我最好。」 「这是当然。」夜竹点着头,「你是夫人。」 「夜竹,」沐晴儿一脸感动,「你真是太可爱了。」 夜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将军交代,夫人就如同他,要用命守护!既然连命都可以为夫人赔上,教夫人功夫不过是小事一件。」 用命守护?!简单几个字令沐晴儿嘴角含笑,她的目光落向书阁的方向,真不知道有性命之忧的人是谁,自顾不暇还把心思绕在她身上。 这个男人闷得令人生气,所作所为却又令她不知从何气起。 「来吧!」她收回自己的视线,想要视她于无物,她就看他真能冷静到什么程度,「夜竹,现在教我。」 夜竹有些惊讶,「夫人,现在?!」 「是,」她扬起下巴,一脸肯定,「不成吗?」 「可是这么晚了……」 「随她吧!」阮靖的声音从书阁的方向传来,沐晴儿转过身,有些惊讶他在夜风的扶持下站在门边盯着她。 她微扬起嘴角,简单一句话,代表他同意她习武,沐晴儿倒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 「既然王爷点头了,夫人,」兰花难得开口说了一串话,「就由我来教夫人吧!」 「兰花,夫人明明要我教,」夜竹可不服气了,「你别跟我抢。」 兰花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这粗手粗脚的大男人,也不怕自己不小心伤了夫人。 「是啊,兰花,」沐晴儿也说道:「我既然要夜竹教我,没道理还没开始就换师父!」 「可是夫人——」 「将军也说了,一切随我。」 兰花闻言,不再多语,微敛下眼,退到一旁。 「你给我小心一点,」桂花要退开前,忍不住叮咛夜竹,「可别伤了夫人。」 「我有分寸。」夜竹一副自得意满。「夫人,扎马吧!」 「啥?」沐晴儿一愣。 「扎马。」夜竹煞有其事的做了一次。 沐晴儿看着夜竹差点皱眉,兰花和桂花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沐晴儿不悦的扫了她们一眼,她们立刻噤声,交换了打趣的眼神。 「夜竹,」沐晴儿嘟起嘴,「我们不能够先学个剑或棍之类的吗?」 「夫人,学功夫急不得,你不能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得一步一步来。」夜竹一脸正经,他这个人心思单纯,第一次当师父很认真,凡事都从最基本的开始。「想我当初扎马扎了三年才学第一件武器。」 「三年?!」沐晴儿惊得眼睛要突出来了。 「夫人别担忧,因为夜竹好玩,所以没用心学,才花了三年的光阴,」桂花在一旁多此一举的解释,「夜风他们几个大概只花了一年半的时间。」 一年半的时间?!沐晴儿头皮发麻,她后悔了,求助的目光看向兰花,「还是兰花来教我吧!」 第十六章 要跟夜竹学,得从基本功做起,以夜竹这种死性子,这一做肯定一年半载跑不掉,甚至还得过三年,蹲马步蹲三年,她才不要。 「夫人,你怎么还没开始就换师父?」夜竹一副受到伤害的神情。 「我……」沐晴儿满肚子无奈,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最后叹了一口气,不太情愿的说:「好啦、好啦,让你教就让你教。」 她只能学着夜竹蹲马步。 才没多久,她的脚酸得快要撑不住,眼角却猫到夜风竟然从书阁抬了个椅子出来放在书阁外的回廊。 正当她一脸狐疑之际,阮靖拿着书竟大剌剌的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懒懒的扫着蹲马步快要撑不住的沐晴儿。 「夜风,你瞧今日的夜色真是不错。」阮靖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 「确实,」夜风冷着脸也在一旁答腔,「将军好兴致。」 他妈的!沐晴儿心中诅咒,真是一对讨人厌的主仆,平常都躲在书阁里不见人,现在却这么诗情画意,沐晴儿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 「夫人,腰挺直!」夜竹很认真的看着沐晴儿,「要跟奴才学功夫,可不能偷懒。」 沐晴儿腿一软,整个人趴在草地上。 桂花和兰花再也忍不住的笑出来。 沐晴儿沮丧的想要绯吟出声,用力的捶着草地,要不是面子挂不住,还真想不要学算了! 扎了大半夜马步,接连几天沐晴儿的脚抖得仿佛不属于自己的。 她呻吟着从床上爬起来,痛苦了好几天,她终于认分的承认,自己就如兰花说的,天生不是块练武的料。 「夫人,你小心!」在一旁的桂花忍着笑,服侍沐晴儿起床更衣。 「要笑就笑吧!」沐晴儿没好气的说:「小心憋着得内伤。」 「奴婢不敢,」桂花连忙说道,「其实夫人的身子板真的不适合习武,若硬要学,只是平白折腾自已。你看奴婢,天生也不是练武的料,所以跟在将军身边多年,我连个一招半式都不会,不过奴婢学了另一种功夫。」 听到桂花的话,沐晴儿整个人来了精神,双眼闪闪发亮,「是什么?」 「以后我教夫人。」桂花认真的说。 「好啊,好啊。」沐晴儿一脸兴奋,「你可别骗我!」 「奴婢不敢,」桂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对了,夫人,沐家奶娘派了小厮过来,说是有人上沐府找夫人。」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来叫醒我。」 「奴婢看夫人累了,所以不敢惊扰,只叫人回去知会奶娘一声,把人留下,夫人稍后便到。」 沐晴儿连忙换好了衣物出房门,看了下依然大门深锁的书阁,曾为个男人掏尽心思,最后却落到心碎神伤的下场,她实在不该再相信一个男人会真心爱一个女人到老,只是她的心放不下他。而他的所作所为,对她似乎也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他会不会也跟她一样——明白这世上情爱伤人,所以情愿留在原地,不愿贸然上前,只要维持一段距离,带着淡淡的情意,到最后终要失去时,纵使难过,至少也不会那么刻骨痛心。 她对他,真能抱一丝冀望吗?沐晴儿收回自己若有所失的视线,带着桂花和兰花回了沐府。 两个可爱的弟弟一看到她立刻冲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她,这样拥抱的感觉才是最踏实的。 「大宝、小宝有没有用功读书啊?」 「有!」大宝率先回话。 小宝则在一旁用力的点着头,「姊姊怎么都不回家了?」 「姊姊嫁了人,自然不能三天两头回家。」沐晴儿亲热的搂着两个小家伙,「不过你们放心,等姊姊被休了之后,就能搬回家住了。」 「夫人!」桂花忍不住叹息,这话传出去可还得了。 沐晴儿俏皮一笑,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进屋子里,却意外看见一身庄稼打扮的亦山、亦海两兄弟正要出门。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惊讶的问。 亦山低下头,恭敬的回答,「将军交代。」 她不解的皱起了眉头,「不会我到哪,他的眼线就得到哪吧?咦,你穿这样,该不会是要帮我奶娘下田吧?」 亦山摇头,「回夫人,小的要去孵小鸡。」 沐晴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孵小鸡?」 「李嬷嬷买了些鸡蛋,说要试着自己孵小鸡、养鸡仔。」 沐晴儿搔着头,看着亦山一脸的正经样,知道自己别想从闷葫芦嘴里套出话,索性不浪费口舌,她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忙。 虽然可以肯定有这对任劳任怨的两兄弟在,年迈的奶娘和两个活泼好动的弟弟有人照料,但不禁可惜了这两个人高马大的人才,竟然帮她奶娘养鸡,这阮靖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她进了大厅,就见之前在大街上被她解救的老人家带着庆子在厅里等着。 「老人家。」沐晴儿兴奋的上前,行了个礼。 「不敢。」老人家受宠若惊的从椅子上起来,「老朽李先觉,夫人别行如此大礼。」 「那我就叫你声李老吧。」沐晴儿一笑,「别见外,坐吧。」 沐晴儿见李先觉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奶娘在一旁一脸的不认同,反正她家奶娘铁定认定她嫁了人就该安分的待在阮府里,欸,跟这种上古人类无法沟通,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视而不见。 「李老的身子还好吧?」 「托夫人的福,已经快复原了。」看着站在一旁低着头都不说话的庆子,他解释,「庆子向来怕生,不太理人,让夫人见笑了。」 沐晴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李老一个人照顾孩子,辛苦了。」 「不苦!只是我年纪大了,眼睛又渐渐不成,」李先觉担忧的看了儿子一眼,「只怕将来无法好好照顾庆子。」 「李老别担心,我正打算做点小生意,如果你不嫌弃,就来帮我吧!」 「多谢夫人。」素昧平生,夫人这么帮他令他感动,「这次来是想跟夫人谈谈那日你在街上给庆子的那张图,这椅子特别,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是我特地为我夫君所画的,他受了伤,走动久了会不舒服,李老和庆子能帮上忙吗?」 庆子突然有了反应,用力的点着头。 「庆子会做?」 庆子看到沐晴儿激动的神情,惊得缩到了李先觉的身后。 「庆子别怕,夫人没恶意。」李先觉不好意思看了沐晴儿一眼,连忙安抚儿子。 沐晴儿一点都不介意庆子的反应,「是啊!我是高兴庆子会做椅子,将来姊姊出银子,开间木艺店给庆子,生意肯定好,庆子能赚大钱养爹,以后就不用害怕别人欺负了。」 李先觉受宠若惊的跪在地上,「夫人大恩大德,我跟庆子没齿难忘。」 「李老,我会用你们也得你们有本事。」她伸手扶起李老,「庆子不笨,只是自闭了点,他是天才。」 「自闭?!」李先觉对这陌生的词感到困惑。 「一点小问题罢了。」她微微一笑,「以后你就让他多接触人,多点耐心,给他拥抱,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庆子能好?!」李先觉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嗯,一定能好!」沐晴儿肯定的点着头,「庆子能有你这么一个关爱他的爹,一定会好起来!你的脚也不方便,到时顺便替自己也做个轮椅,要出去也方便些。」 「谢夫人、谢夫人!」 沐晴儿连忙扶起李先觉,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人,看来她有一个好的开始,一颗心不由得雀跃了起来。 回府的路上,就见桂花抿着嘴不时偷笑。 「笑什么?」沐晴儿实在忍不住的问了句。 「没什么。」桂花收起了笑意,正色回答。 沐晴儿压根不信她,「老实招来,有什么好事是我不知道的。」 「奴婢开心自然是好事,还跟夫人有关。」 沐晴儿轻挑了下眉,心急的凑上前,「跟我有关的好事,快说给我听听。」 「夫人关爱将军,奴婢看了开心。」 沐晴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关爱他?!你哪来这个想法?」 「夫人会担心将军久站不适,所以特地设计请师傅制造轮椅给将军,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 将军知道,心头一定欣喜。」 第十七章 沐晴儿开口想解释,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想起初识时,他漆黑的眸子闪现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神情,到成亲后视她为无物,私底下却替她安顿好一切……她扬了下嘴角,一个状似冷漠,却温柔体贴的男人,偏偏在一开始他早已经安排好两人最后的结局,终是陌路。 沐晴儿带着桂花和兰花悄悄从后门回到阮府,一路上没见着几个奴才,隐约察觉似乎有些异样。 「兰花,」她轻声说道,「去打听一下。」 兰花立刻会意点头,很快的消失在眼前。 桂花伴着沐晴儿回到暖月居,才换好衣物,兰花就回来了。 「府里出了什么事吗?」沐晴儿的手把玩着阮靖送的那对玉梳,目光在铜镜里与兰花相视。 「五皇子来了。」兰花回答,「说是来探望将军。」 五皇子?! 沐晴儿低眉思索了一会儿,「三皇子前脚才走,五皇子就来,这两兄弟是说好的,还是王不见王?将军当初不就是为了救五皇子而受伤的吗?」 「是。」兰花面无表情的回答。 沐晴儿放下手中的玉梳,好整以暇的问道:「五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就是个纨裤子弟,」桂花低语,虽然知道大不敬,但对于阮靖受伤一事,难免心中对五皇子有怨慰。「向来不学无术,成天打猎嬉闹,将军当初便是陪着五皇子到城郊的倚丹山打猎时中了埋伏,将军受伤,还被困在着火的狩猎小屋,结果五皇子毫发未伤,却害惨了将军。」 沐晴儿静默好一会儿,「一同狩猎,一个毫发未伤,一个却差点命丧火窟,看你们的样子,怀疑将军的事是五皇子的计谋吧?」 兰花与桂花对视一眼,桂花婉转的开口,「将军下令,不许下人碎嘴。」沐晴儿一笑,「这句话真好,偏偏我现在是将军夫人,不是下人,所以我不单可以碎嘴,还能去查个清楚。阮靖连三皇子都不见,看来也不会见这个五皇子,将军人呢?」 「将军身子不适。」兰花恭敬回答,「正在书阁歇着。大少爷安排五皇子暂宿落雨轩。」 沐晴儿不知阮靖身子不适是真是假,不过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来了,身为他的妻子,她自然得要在人还没自己跑上门前,先代替阮靖会会他。 「去落雨轩。」 沐晴儿在兰花和桂花的陪伴下进了落雨轩,就见里头奴才们全都一脸的慌张。「怎么了?」桂花拉了个小厮问。 「五王爷不见了!」小厮急得冒冷汗。 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沐晴儿的眼神一凛,猛然回头,脚步匆促的回到暖月居,夜风、夜竹依然守着书阁的门,一切看来如旧。 「夫人?!」桂花担忧的看着沐晴儿,「五王爷应该不至于无礼的硬闯吧?」 沐晴儿看着四周,「你们比我更了解那家伙,所以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这话才说完,额头正中央突然被个硬物用力的砸了一下,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兰花立刻挡在她的面前,机警的看着四周。 沐晴儿抚着额头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颗苹果,还这么好巧不巧的砸中她的头。「出来!」脸一沉,她有些不悦的喝道。 一阵狂妄的笑意响起,接着一抹紫色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兰花和桂花的脸色微变,立刻跪了下来。 沐晴儿没有任何动作,目光须臾不离紫衣男子,她心中惊讶,看兰花她们的举动,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人的身分,只是她没料到自己在街上意外救的溺水之人竟然是当朝五皇子。 「将军夫人胆子倒是不小,」易天云懒懒的扫了呆若木鸡的沐晴儿一眼,「见了本王还不跪下!」 沐晴儿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苹果,要不是碍于情况特殊,她现在人在阮府,还顶了个将军夫人的身分,早就一把丢回去。 「与其听五王爷唤我一声将军夫人,我倒比较喜欢你叫我一声恩人。」沐晴儿没下跪,语气冷冷的道。 易天云的嘴角扬起有趣的弧度,挥手要兰花和桂花起身,「真没料到不过几日光景,再见面,你已经嫁了人,还嫁给阮靖那个废人!可惜了你这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沐晴儿敛眼,掩去不悦,「妾身可不觉得有何可惜,说到底,还得谢谢老天爷让将军受了伤,不然以我的身分,怎么高攀得起将军。」她抬起头,直视着五皇子,「提起这件事,我好像还得谢谢五王爷。」 「谢我?」易天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来听听。」 「毕竟要不是为了救王爷,将军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接受老爷的安排娶我入阮府冲喜,平白让我当上了将军夫人。」 易天云忍不住大笑,「说是谢我,倒不如说是拐了弯在责怪本王!你果然有趣,本王喜欢!」 兰花闻言,冷冷的提醒,「五王爷,在你眼前的这位可是将军夫人。」 「我知道!不过本王初识她时,她不过就是个野丫头,」易天云带笑的扫了兰花一眼,「怎么几日不见,兰花妹妹依然对本王冷若冰霜,不像桂花妹妹总是笑脸盈盈,讨人喜欢。」 兰花没有答腔,依然面无表情。看来她早就对五皇子吊儿郎当的样子老僧入定,没半点感觉。 「五王爷,将军今日身子不适,」桂花轻声开口,「来了暖月居也不先通报一声,好让奴婢们有所准备。」 「桂花,你别紧张,本王不是为阮靖而来,而是为了她。」易天云不客气的直指沐晴儿。 沐晴儿挑了挑眉,「为我而来?」 「是啊!」易天云笑着点头,「那日在街上要是早知道你将嫁给阮靖,本王就该派人拿下你,绑你在身边,这样就不会害得你落得一生只能守着废人过日子的下场。」 「想五王爷身分何等尊贵,」沐晴儿说得一点都不诚恳,「怎么看得上妾身这种卑微之人,我还是认命的守着将军,安稳过平凡日子比较踏实。」 「嫁给阮靖还想过平凡日子?!」易天云摇着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还是你根本不知道你夫君的野心?」 阮靖的野心?他已经离开了朝廷,还能有何野心?! 沐晴儿冷着脸,看着一脸试探的易天云,「将军身子不适,王爷要见他,还是改日再来。」 「我堂堂一个王爷,要见个将军还得等他点头?」易天云挑了下眉,「这阮家真要反了不成!」 桂花立刻上前,柔声的说:「王爷息怒,夫人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外头可不比皇城。您身分尊贵,实在不该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瞧您连个随从都不带就跑进暖月居,夫人是担心王爷只身一人,若王爷有个万一,阮府担待不起。」 「想他阮大将军是什么人物,在他的府里若还得带个随从防身,不也太侮辱了他!」易天云漆黑的眸子直视着沐晴儿,「阮靖运气倒好,讨了个有胆识的娘子,看来他确实该感谢本王找他狩猎,遇上那场大火。」 沐晴儿火大的瞪着易天云,要不是桂花在一旁使眼色,她真想把他给轰出去。 「晴儿,你可知本王之前曾向阮靖讨一个人?」 沐晴儿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跟他还没熟稔到这种程度。「阮靖向来知人善用,手下有几个将才,个个身手不凡,深藏不露,本王甚为欣赏,于是便开口跟他要个人。谁知他当时竟然一口回绝,还在告病返乡之际,把本王要的人赏给了别人,如果你是我,难道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王爷这是欲加之罪,将军不是小气的人,妾身相信他不答应将人给你,一定有其用意。」 「能有何用意?!本王来了北宁才知道,原来在他的心目中,你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安危比本王重要。」 沐晴儿一愣,听易天云的话,他要的人,阮靖给了她? 她在成亲前从阮靖手中得到的人……她的目光看着兰花和桂花,「王爷口中的人,不会是你们俩吧?」 兰花、桂花垂下眼,没有答腔,但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看来这个王爷不单吊儿郎当,还是个色胚。沐晴儿嘴一撇,「我还以为王爷要的人是夜风或夜竹。」 第十八章 「本王是个大男人,」易天云也不客气的表示,「要讨也要讨娇滴滴的美人儿,要那两个大家伙做什么。」 「王爷抬爱,只怕我家兰花和桂花消受不起。」沐晴儿挡在自己的两个婢女前头,「王爷万金之躯,只有金枝玉叶配得起。」 「各花入各眼,谁说配得起本王的,非得是金枝玉叶不可?就如同你,不过一介贱民,最后不也飞上枝头,嫁进阮府,成了将军夫人。」 去你的贱民!沐晴儿在心中诅咒他,嘴上笑答,「或许是妾身祖上积德,才能有此际遇。只是桂花、兰花两姊妹福薄,实在配不上你的高贵身分,过些日子,我自然会替她们各挑个她们喜欢的f平凡人」,欢欢喜喜送她们出阁,不会委屈她们。」 「晴儿,」易天云嘴角嘲讽一扬,「听你这么说,你该不会也跟你的将军一样,不识相的跟本王抢人吧?!」 沐晴儿一脸无辜,「妾身不敢!妾身只是为了皇族血脉着想,以维持皇室高贵的血统。」 「说得好,」易天云没有因为沐晴儿的不驯动怒,反而笑得开心,「你这调调的女人本王倒没见过,不如兰花、桂花我不要了,你跟我走吧!我向你保证,当个王妃比当个将军夫人威风多了。」 沐晴儿没好气的扫了易天云一眼。色胚竟然把脑筋动到她头上,早知道那日他溺水就不要救他,让他死了算了!一时心软,竟留下祸端。 「王爷真是爱说笑,」沐晴儿冷冷开口,「妾身已经嫁了人,夺人妻子,王爷不怕下地狱,我还怕被浸猪笼,所以为了替彼此省点麻烦,王爷还是别把心思花在妾身身上。」 「果然伶牙俐齿,阮靖娶了你,就算哪日眼睛一闭,进了坟墓也不得安宁。不过若他死了也好,」易天云露出兴奋的神情,「到时你就可以明正言顺的跟了本王,本王不会嫌弃你嫁过人。」 听易天云提到阮靖,沐晴儿无法再冷静,她沉下脸,「将军已经是个废人,不对任何人有危害,你何不高抬贵手,当世上没阮靖这人存在,日子过得也清心。」 易天云意味深长的看着沐晴儿,那日在街上就觉得这女人特别,可没料到再见面,她竟然成了阮靖的妻子,阮靖这家伙倒是好运气,危机四伏之际,竟还有美人相伴。 「阮靖难道没有告诉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一旦卷入了朝廷的纷争,他要全身而退,难上加难。」 「将军身有残疾,」沐晴儿一口咬死阮靖已经是个废人,「对任何人都不再是威胁!」 「你这张脸实在令人忍不住的想相信你,只可惜,阮靖是个人才,他太聪明,本王信你,却不信他! 你嫁给他真是可惜。」他伸出手勾住她的下巴,「本王可得好好想想,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不能贸然出手,因为本王可不想看美人难过。」 沐晴儿不客气的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易天云扬头大笑,转过身大步离去。 「这家伙真讨人厌,讲那什么鬼话,」沐晴儿一脸的不悦,火大的心想,若他敢伤阮靖一根寒毛,她就先要了他的命,她的目光看向桂花和兰花,「你们两个,王爷要的人是谁?」 桂花没说话,目光扫向兰花。 「不会吧?!」沐晴儿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兰花,「那个色胚原来喜欢冷若冰霜的美人?!他难道不知道兰花武艺高强,也不怕哪一天被打死。」 「五王爷向来色胆包天。」桂花知道沐晴儿不会责骂,便大胆的说了一句。「好个色胆包天,」 沐晴儿懒懒说道:「不如咱们挑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拿个布袋盖住那个色鬼,狠狠把他给揍一顿。」 「夫人这主意真好!」桂花忍不住笑出来。「到时一定记得叫上奴婢。」兰花没有说话,但是嘴角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夫人,」夜风突然现身,恭敬的说:「将军有请!」 阮靖找她?!这可新鲜了。看着桂花一脸兴奋,沐晴儿觉得好笑,「将军要见我,你开心什么?」 「奴婢自然是想看到将军和夫人相亲相爱,做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璧人!」 「这可能得等下辈子了。」沐晴儿不甚认真的丢下一句,转身走进书阁里。 书阁里因为门窗紧闭,光线有些昏暗,但沐晴儿一眼还是看到半卧在床上的阮靖,见他略微苍白的气色,看来他身体不适不是推托之辞。 「你怎么了?」她脸上没有显露出太多关心的神色,迳自上前询问,坐到他的身旁大剌剌的问。 阮靖张开眼,对她微微一笑,「不碍事,受了点风寒。」 「该不会是因为前几夜为了嘲笑我,坐在外头看了我大半夜,所以才染了风寒吧?如果是的话,这叫做现世报。」 「我坐在外头可不是为了嘲笑你。」他正色反驳。 「那是为什么?」她直视着他,「难不成是关心我,怕夜竹粗手粗脚的伤了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敛下眼,看他睑色苍白,她神情一柔。 「看你人高马大,没想到身子这么弱。」她嘲弄语气底下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我情愿当个下堂妻,也不想当个克夫的寡妇被扫地出门。所以在你休了我之前,麻烦你好好的活下去!」 「越看你越是看不透你,就连关心人也得夹枪带棍,可不讨人喜欢。」 「我也可以讨人喜欢,只是要有好处我才做。」她替他盖上毯子,手却因为触及他腰间的玉佩一僵。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只羊脂白玉是皇太后所赐,见她看呆了,以为她喜欢,就拿了下来,交给她。 沐晴儿也没有跟他客气,一把抢了过来,手急切的抚过上头的细腻雕刻,「凤凰?!」 「这是凰鸟,与凤鸟是一对。」 一对?!难道这块玉跟现在落在她手上的玉佩是一对?!她有些胡涂了。 「原本一对好好的凤凰,可惜被我搞丢了其中一只。」 沐晴儿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有些迟疑的开口,「怎么搞丢的?别再说你的事与我无关,叫我不要过问,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现在就出去,找五皇子说,你的情况根本没有外头传说中的严重。」 阮靖看她一脸激动,不由得轻挑了下眉,「在我受伤时,遗失在狩猎小屋的大火中,事后派人去找也没找着,那块玉佩莫名的随着那场大火消失无踪。」 沐晴儿惊得发不出声,思绪飘远。那场熊熊大火、黑暗中的男人、发亮的白玉,浴火的凤凰…… 「这块玉怎么来的?」她要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问道。 「当今皇太后所赐,当时我尚年幼,丽妃娘娘要我娘亲带我进宫陪伴三皇子,初见皇太后时,赏了这对玉佩给我,娘亲原不愿接受,毕竟凤凰乃百鸟之王,我娘亲担忧这对凤凰玉佩会给我招至祸端,但是皇太后说人间传说凤鸟现,则天下太平,她给这对玉佩也是有私心,衷心盼望我的存在能守护皇室一切顺利安宁。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我娘亲当下不得不将玉佩收下。从那时起,原本凤鸟玉佩从不离我身,直到那场大火……你手上这只凰鸟玉佩,我暂时带在身上,是为了不让我爹发现凤鸟玉佩遗失又胡思乱想。」想安他爹的心。 沐晴儿自始至终以为她奇特的际遇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看她可怜,才给她机会重活一次,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与他因为一场火,时空重叠交错,是奇迹?是缘分?还是命中注定?她忍不住将玉佩紧握。 看着她的举动,阮靖说道:「这只玉佩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原本该属于我的那一只已经丢了。」 她如梦初醒,摇了摇头,仿佛玉佩会烫人似的塞还给他,「皇太后所赐之物,我不能要!」 这话沐晴儿说的有点心虚,毕竟另外一只凤鸟玉佩正在她手上,不过这件事她也很无辜,毕竟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又莫名其妙拥有那只玉佩,她也是被迫的。 「你的脸色不对劲,」他仔细的打量着她,「有事?」 「没有!」她用力摇头,「能有什么事,总之这只玉佩你好好留着,人家说玉佩可以让人逢凶化吉保平安,左看右看都知道你比我更需要,你这种破身子得好好补补才行。」 第十九章 「放心,下人会看着办,府里的贵重药材可不少。」 「吃当季的食材最好,无须贵重药材!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这是古时候传下来的,你是古人,应该比我还清楚。」 他对她挑了挑眉,「胡说什么?」 「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不如不说。」她一撇嘴,裙摆拉顺,闪躲他试探的目光,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你到底找我进来做什么,你可从没主动找我过,为此我可是受宠若惊。」 阮靖静静的看着她,「方才你与五王爷在外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认得他?」 「在与你成亲前,我救过他一命,」她也没隐瞒,语气有些懊悔,「若我早知道他的身分,当初见他溺水就不管他了。」 「原来他早来了北宁。」阮靖轻扬嘴角,看来他的身子状况,五皇子多少心中有了底,该来的终究逃不掉。他看着沐晴儿,淡淡的说道:「五王爷孩子性情,你别跟他闹脾气,他是皇子,让着他些。」 易天云纵使率性妄为,但却深受皇太后、皇上的宠爱,这个人不能得罪。 「我已经很让他了,」说到易天云,沐晴儿来了精神,她的手直指着自己的额头,「你都没看到,他丢了颗苹果砸了我的头,我没揍他,已经很客气了。」 他没有多想,伸手轻揉了下她的额头,「他没恶意。」 「将军,你识人不清,」她与他四目交接,扮了个鬼脸,「所以你说这句话,服不了人,没有意义。」 「我并非识人不清,」他打趣的瞄着她,「毕竟若我真识人不清,也不会选你入府为妻。」 「将军,你这话说错了。」她拉下他的手,大剌剌将自己的脸凑到他的面前,「是我选了你,不是你选了我。」 「不论谁选了谁,」阮靖忍不住一笑,「只求你别强出头。」 「我不会强出头!」她不是很认真的答应,「只是你今天会变成这副样子要怪他,我才不相信他没恶意。」 「他是皇子——」 「那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小小皇子,你也有一个表兄弟是皇子。他们两个若斗起来,你会帮谁?」 阮靖沉默片刻,突然察觉两人太过亲近,于是拉开距离,神情微冷,「你扯远了!三皇子虽是我表哥,但他与五皇子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感情甚笃,我与五皇子之间的事,不需要将三皇子牵扯进来。」 「将军,你一条命差点因为那个色胚就没了,你还要当没事发生?!」她不可置信的扬高声音质问。 「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愚忠!自古当英雄的都短命,因为功高震主则身危,不管几千年过去都没有改变。我看要你命的人可能还不单只有五皇子,就连你那个表哥都有可能。」 「晴儿!」阮靖蓦然沉下脸,「不许胡说!」 看得出阮靖动怒了。沐晴儿不满的抿了下嘴,「我只是实话实话,如果你心中没有一点怀疑,为什么你受伤的事连三皇子都要瞒?你别把我当成笨蛋。」 「沐晴儿,做人,尤其是个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太过聪明!」阮靖冷下脸警告。「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以为我想插手啊,王八蛋!」她忍不住气得跳起来,「我只不过怕到时被你连累得一起死!」 「若你真害怕,阮府的大门在那里,你走,三天后,我休书一封,送到你手里。」 「你——」她快被他气死了!「阮靖你好样的!」 要不是他身体不好,她真的想给他一巴掌。 「记住,我娶你只是为了安抚我爹,若你出错,我休你出府,我爹也不会有二话。」 「如果你找我来,只为了强迫我当个白痴,什么事都不能做,我情愿从此而后你都别找我。反正你不把我当妻子,我也不屑当你是丈夫,你是死、是活与我不相干。」 当他是恩人时,相信他做什么都有道理,现在他成了她的夫君,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她仍对他这种委曲求全的态度感到十分气愤。 「走就走,你以为我怕你!」见他没有回应,她气愤的转身离开。「我还年轻,有大好的人生,干么硬要跟你绑在一起,欺负人也得有个分寸。」 阮靖没开口留她,他冷漠的态度令她更不高兴。 一出门看到一脸兴奋的桂花,沐晴儿气冲冲说:「你家将军要休了我,你最好现在好好盘算,是要跟着我还是留下来。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本小姐我什么都不会,比你家将军还像个废人,到时被赶出去,我没脸回沐家,最后可能再重回街边当乞丐婆子。」 她的声音不大,但肯定能传进阮靖这个自小练武的武将耳里,她并不确定他是否真在乎她被休离之后的下场,或许内心有点希冀,他能有一丝丝的在乎吧?她沉着脸,头也不回的往院落外的方向走去,但走没几步就停下脚步,真要走吗?! 走了就一了百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不再相干,只是心中的牵挂能这么轻而易举说断就断吗? 想起那场大火,那块玉佩…… 「夫人!」桂花一副快要哭出来似的跟在一旁。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沐晴儿叹口气,脚步一转,走回自己的屋子。「别烦我!」 桂花无奈的目光看着沐晴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怎么也想不透夫人才进书阁一会儿,怎么就跟将军闹得不愉快。她无精打采的垂着头,心头满是失望。 又是无眠的一夜,从与阮靖成亲之后,她似乎常常无法安稳入睡,她倚着窗台,看着对面的书阁,门窗依然紧闭,里头一片漆黑。 夜已深,阮靖该是早已入眠,他与她虽是咫尺天涯却难以相见。 突地黑暗中几道人影快如闪电的接近,看着人影停在书阁前,她心一惊,守在门口的夜竹上前,恭敬的样子令她皱眉。 阮靖?!站在最前头,一身夜行衣的人确实是阮靖,看他的身手,伤似乎已经好了大半,施展轻功,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他站定书阁前,正要推开门,像是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暖月居的方向——沐晴儿来不及抽身,两人四眼交接,纵使隔了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讶异,但他没有解释,只是冷冷的移开目光,推门进去。 他的冷漠令她抿嘴,不知道到底自己期望些什么? 她愤愤的将窗户关上,这阵子自己为他担忧,还要李老和庆子替他做轮椅,想来就像个白痴一样。 她把自己丢向拔步床,心中忍不住诅咒了阮靖几句,用力的紧闭上眼。 「夫人昨夜没睡好?」桂花一大早替沐晴儿梳头,看着镜子里明显精神不济的沐晴儿问。 「没有。」沐晴儿想也不想的否认,「我睡的好得很!」 她才不要让别人知道她为了阮靖失眠。 兰花端了壶茶进来,沐晴儿看了她一眼,对桂花说:「我饿了,你快去备膳。」 「是。」桂花没有迟疑的出去张罗。 沐晴儿转身面对兰花,「昨夜去了哪里?」 她认出昨夜跟着阮靖一行人中的纤细身影正是兰花。 兰花敛下眼,没有回答。 「将军交代,不能说吗?」沐晴儿问。 「将军没交代。」 「既然没交代,那就快跟我说!」沐晴儿原本是不打算理会这件事,偏偏就是忍不住。 兰花总是波澜不兴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笑意,「不如夫人自个儿出府去看。」 沐晴儿一脸狐疑。出府去看?她立刻站起身,冲了出去。「夫人,去哪?」 桂花才端着早膳进来,就看到沐晴儿风风火火的跑出暖月居。「不是饿了吗?怎么?」 「别问,」兰花拉着桂花,「快跟上去。」 桂花虽摸不着头绪仍赶忙跟着。 今天北宁城异常热闹,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昨夜的一场火。 起火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向来鱼肉百姓的胡家。 听说是胡家不知道哪位少爷,不长眼的去轻薄了南方富豪的小妾,所以人家派人来教副他们。 沐晴儿的目光看着一旁淡定的兰花,显然南方富豪指的是阮靖,而她这个正宫娘娘成了小妾了。 第二十章 早看姓胡的一家人不顺眼,没想到阮靖竟然先替她出手教训了。 「咱们北宁这两个土皇族真不知最近是走什么衰运,阮家是天灾不断,现在还闹得要分家,原以为阮家已经够惨,没想到胡家更糟,昨夜一场火,烧了他们的珍宝房,一些银票、珠宝还有下人的卖身契全都烧光了,这些年抢来的房契、田契都被拿走,说是物归原主,看来胡家这次真的完了。」 这么严重?!沐晴儿心中有惊讶,却没有半点同情。这些人害得她家破人亡,现在得到报应也算老天有眼。 「城门外还吊着两个人。」有人大声的说:「看样子,好像是胡家的两个少爷,丢人啊!还整身光溜溜的。」 沐晴儿正要过去,就看到奶娘牵着两个弟弟走过来。 「姊姊!」大宝、小宝兴奋的跑了过来。 沐晴儿牵着他们,看着奶娘红着眼,「奶娘,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奶娘摇摇头,「没有的事,我只是太开心了!小姐,你听说了吗?」 「奶娘指的是胡家大火吗?」 「嗯!」奶娘一脸激动,「老爷生前的土地咱们有机会可以拿回来了!」 沐晴儿也忍不住眼眶泛泪,「拿回来之后,奶娘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苦、不苦!」奶娘紧握着沐晴儿的手,「现在看小姐嫁个好人家,幸福过日子,奶娘已经很安慰。」 想起阮靖为她做的,沐晴儿心中不禁一暖。 「以前穷,让小姐带着两个少爷跟着乞讨吃苦,老婆子心里头难受,如今有生之年可以拿回沐家的家产,我有脸见老爷、夫人了。」 「奶娘!」沐晴儿感动的抱住奶娘,「以前穷,但是我过得很开心,乞讨日子没什么不好,我每天可以陪你聊聊,大宝、小宝只要有个大大的热包子吃,就可以乐个好几天,一家平平安安、和和乐乐,不论什么日子都会开开心心。有时我还会怀念跟奶娘坐在市场门口,拿着破碗乞讨的日子。」 「小姐就会逗我这老婆子开心。」奶娘忍不住笑了出来。「回去了、回去了,小姐别去看那两个光溜溜的大男人,那不过就是轻薄小姐的胡家六少爷,抢了沐家家产的三少爷,报应,报应啊!」 沐晴儿牵着两个活泼好动的弟弟跟着奶娘离开。 「少爷受了风寒是真。」兰花在沐晴儿身后轻声的说:「但为了替夫人讨回公道,自己跑这一趟。」 沐晴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但想起他对她总是冷若冰霜的态度,喜悦瞬间蒙上了层阴影。 阮靖啊阮靖,如果你真打算要推开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今晚月亮很圆,就像个白玉盘高挂在夜空中。 沐晴儿偷溜出房,甩开了桂花和兰花,独自在屋后的园子里,以大地为床躺在地上。 有些冷,但她不在乎,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青草味道,她高高的举着手中的羊脂白玉,这玉佩就像天上的明月般皎洁。 「老天爷,你让我苦了一辈子,难道现在重活一次,还是不能为自己活?」她的话声隐去,脑中闪过阮靖的脸,她坐起身,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阮靖,你能不能告诉我,难不成我命不该绝,全都是因为你的这块玉佩救了我?如果真是如此,我怎能放着你不管?」 「玉佩是死物,怎么救你?」空中突然响起声音。 沐晴儿一惊,将玉佩紧握手中藏进衣襟里,站起来。 「不过就是凤凰玉佩的其中一只,天下人皆知,这有什么好藏的。」易天云率性的坐到了沐晴儿的身旁,取笑道:「听说阮靖一时大意将其中一只凤鸟搞丢了,现在他就算是把凰鸟给了你,就像圆月缺了角,永远不再成圆。」 沐晴儿嘴一撇。这家伙怎么有脸如此大言不惭,玉佩还不是因为救他而丢的,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她也没必要装作恭敬模样。 「不过就是不见一只玉佩罢了,你说得未免也太严重。」 「不过一只玉佩?!」易天云仰头大笑,「皇太后当时独排众议将先皇所赠的玉佩赐给阮靖,你都不知当时有多少人嫉妒、羡慕他。这对玉佩可不是普通东西,它是先皇特地从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石刻出来,极具灵性,先皇送给皇太后,一对凤凰代表着相知相守、比翼双飞的爱,更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恩宠。」 沐晴儿轻哼,「荣耀、恩宠我不看在眼里,我感兴趣的是这对玉佩能值不少银两。」 「你可千万别小看这块玉佩,它相当于我父皇所赐的尚方宝剑,拥有玉佩,就算是我父皇都不能杀你!皇太后当时把玉佩给了阮靖有何心思,我不知道。但我肯定阮靖给了你是担心有朝一日出事会波及你,现在你有玉佩在身,至少能保你一命。」 沐晴儿真没料到这块玉佩竟有这么大的作用。 「你有没有想过,」易天云瞄了她一眼,「阮靖将自己的保命符给你,代表了什么意思?」 沐晴儿冷冷一哼,故意装傻,「我怎么知道?」 「晴儿,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看来阮靖对你有情,没想到阮家男人都是多情种,难怪你情愿选择跟着他也不要本王,着实伤了本王的心。」 沐晴儿有些不快的扫了易天云一眼,「我对你不感兴趣,少在口头上占我便宜。」 易天云看她动怒了,似乎更开心,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听来剌耳,沐晴儿忍不住怒目相向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人早就到了北宁,一直拖到今日才出现在阮府,暗地里是不是又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挂心的全是阮靖的安危。 「晴儿,」易天云懒洋洋的开口,「单凭你这不敬的口气,本王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若真有本事要我的命,就拿去,」沐晴儿的语气没有一丝惧意,「阮靖双腿已废,一生已毁,你还想苦苦相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易天云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怒气的她,「也没什么,只不过想逼他到死的那一天为止。若他死,我就收手。」 他的直言令沐晴儿心头一震,「阮靖做错了什么?他为了救你重伤,一条命去了大半,你还恩将仇报非要他的命不可?」 「我也不愿意啊!」易天云无辜的耸耸肩,「阮家财大势大,纵使高高在上如我父皇,也得重视这富可敌国的阮府,偏偏三皇子与他们有血缘关系,当今太子是我同母的兄长,只要阮靖站在三皇子那边一天,就注定是我的敌人!如果你是我,应该也会跟我做同样的事,不让人挡住兄长的路吧?」 他的坦白倒令沐晴儿一时哑口无言。易天云一脸坦荡荡,这个人除了吊儿郎当了一点,其实并不是那么讨人厌,至少直来直往,不像是个会耍阴狠手段的小人。 「我问你一件事。」 「说。」 「阮靖的伤,真是你搞的鬼?」 易天云静默一会儿,「若我说不是,你信吗?」 「信。」沐晴儿回答得肯定,「你虽然是个色胚,但应该不会耍阴的。」 易天云闻言有点哭笑不得,「晴儿,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离开阮靖的身边,投入我的怀抱。」 「无聊!」沐晴儿不留情面的啐了一声,「你们自家兄弟之间的事搞不定,为什么硬要扯上阮靖?」 「没办法,」易天云有些做作的叹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叫你家将军太过优秀,纵使重伤返乡,我父皇依然信他有回京的一日,硬是不收回他手中的兵权,朝廷上下众所周知,谁拥有阮靖的支持,谁就有更多的胜算。」 「拜托!」沐晴儿冷哼,「那你就回京去叫你老子把兵权拿走,我们阮家不要。」 「你这女人实在——」易天云彻底无语了,「我跟你讲个故事。」 「我不想听!」 「给本王个面子,」易天云难得低声下气,「反正你在这里一个人对着月亮也无聊,就当打发时间。」 她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双手抱胸,看他想搞什么鬼。 「小时候,我的一匹小马经过我三皇兄身旁,漉起黄土脏了他的衣服,他一怒之下活活将我的马匹鞭打至死。当年我父皇为了此事狠狠斥责他没有慈爱之心,将来也无法爱民如子,不配生在皇室,盛怒的派人鞭责三皇兄。皇兄的母妃苦苦求情,才使我父皇息怒。」 第二十一章 沐晴儿闻言,奇异的冷静下来。她在心中推敲易天云跟她说故事的用意,他是想告诉她——三皇子看似温和,却有暴戾的一面。 「那件事发生过后没多久,丽妃娘娘就派人来北宁接阮靖进宫。阮靖自小聪明温和,甚得我父皇疼爱,皇太后还亲赐了对极具荣宠的凤凰白玉给他,或许当年皇太后就已经看出,丽妃娘娘要阮靖进京,绝不是要他陪伴皇子成长这么简单,之后三皇兄有阮靖陪伴就像变了个人,变得彬彬有礼、待人温和起来。」 「但我知道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易天凡。阮靖若对他有二心,他连死都不会给他一个痛快。」 沐晴儿沉下脸,虽说三皇子才是阮靖的表哥,但不知为何,沐晴儿直觉认定易天云没有骗她,她与三皇子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她也察觉这个人不若外表所展现的单纯。 沐晴儿隐藏自己的思绪,一脸平静,「不管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现在都与阮府无关。阮靖已经毁了,纵使阮府再富可敌国,也只是一般商贾,不是威胁,更别提这些日子以来,阮府的家业因为天灾损失惨重,早已大不如前。」 易天云直视着沐晴儿,「有些事确实是天灾,但或许里头有更多是人祸!阮阳、阮靖两兄弟是聪明人,玩些把戏也很容易瞒骗人。只不过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就算阮家毁了,以三皇兄的性子,他们想置身事外,仍会惹来杀机。」 「别动不动就说引来杀机,我实在很讨厌你这种讲话的态度。」沐晴儿不悦。易天云带笑的瞄了她一眼,「当年母后为了救我而惨死在贼人刀下,所有人都说那是意外,但在昏迷前我清楚的听到那贼人所言,我知道主使者是谁,等我皇兄登基,我一定报仇!」 易天云没把话说明,但沐晴儿是聪明人,她猜得到是谁,突然间她有那么一丁点同情起这个眼底写着悲哀的五皇子。 「只可惜,」易天云眼眸一敛,声音微冷,「阮靖虽救我一命,但我一日不知他的真实心思,就只能当他是敌非友。」 「五王爷,亏你还记得阮靖救过你一命,」沐晴儿实在觉得易天云是白痴,「若他真想与你为敌,就不会救你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通。 「我没有把握。」易天云轻摇下头。 沐晴儿瞪着他,想要骂脏话。 「别拿这杀人似的目光看我,」易天云带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个美人,要对付你,本王也百般不舍。不如我给你个机会,若你能离开阮靖,我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她冷哼!要走,她早就走了!想到离开阮靖,她的心一痛,或许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只是她不想向他人承认。 「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我看不在眼里!总之,我不会离开他!」沐晴儿冷着脸,「有我在的一天,阮靖会活得好好的。如果我能说服他,不再理会朝廷皇子间的纷争,这样你可以放过他吗?」 易天云静静的看着她,「晴儿,你太天真!阮靖一旦选错了路,将来一个不好,可是会被——」 「会被诛九族是吗?」她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一脸不屑。这些皇族的人,明明就是自己搞不定家务事,硬是拖别人下水,还动不动要杀人全家,真是莫名其妙。 易天云笑着摇头,「不会诛他九族,毕竟若诛他九族,丽妃娘娘和三皇兄也躲不掉,他们可是九族内的血亲。所以顶多是灭门,灭了阮靖一门,到时满门抄斩,凭你一介女流,你以为你能有多大能耐可以扭转乾坤?」 「我有我的办法,不用你管,」沐晴儿正经要求,「我只要你一句话,若我能说服阮靖,不理会朝廷皇子间的纷争,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们?」 「晴儿,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易天云叹了口气,「就算我放过他,也会有人对付他。」 沐晴儿微眯着眼警戒着说道:「关于这点,就不劳五王爷费心。我只要你一句承诺!」 易天云沉默了一会儿,眼底闪过一丝光亮,「阮靖自小进宫,我也算是与他一同长大,走到今日这步田地,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我也是百般不愿。好吧,我答应你!」 看他点头,沐晴儿心头一松。至少解决了个麻烦,剩下的就再看着办。 「对了,这个给你。」易天云懒懒的从衣襟内拿了封信给她。 沐晴儿接过手,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打开,双眸因为惊讶而微瞠,「三王爷瞒着宫里上下,私自出宫?!」 「嗯。」易天云点头,「这事原不该跟你说,但你现在知道,心里有个底也好。三皇兄十之八九会再来北宁,他跟我一样,都不相信阮靖没事,但阮靖若真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最好,若是没有,只怕向来善猜疑的他,会有所行动。」 沐晴儿咬着牙,「我会要夜风他们小心。」 「不单他们,还有你!」 「我?!」沐晴儿觉得可笑,「他对付我做什么?」 「听说你有两个弟弟和一个相依为命的忠心奶娘。」 她的心一突,怒道:「你为什么提我奶娘和弟弟?」 「别气恼,」易天云觉得她的反应有趣,意有所指的打量着她,「只是告诉你,人都有弱点,我未必要对付你才能使你生不如死。正如同要对付阮靖也未必要杀了他才能让他不再是威胁,只要捉了你就行了。」 他算计的眼神令她心头一紧,「阮靖不在乎我!」 「他把最忠心的奴婢给了你,不是吗?」 想起了阮靖给了她桂花和兰花,还派了两个贴身侍卫到沐家,她无言了。 「晴儿,若有机会抽身就抽身吧!」易天云给了忠告,「或许离开他才能让自己不受伤,阮靖也不为难。」 沐晴儿没有答腔,牙一咬,不管易天云说什么,她打定主意绝不会离开阮靖,不管他多想把她推开,她都不走。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夫人!」一看到沐晴儿,桂花心急的迎上前,「你是上哪去了?方才进屋子没看到你,真是吓死奴婢!」 沐晴儿没说话,只是一味的直冲到阮靖的书阁。 「夫人?!」夜竹在门口,手一伸就挡住了她的路,「容属下进去向将……」 「让开!」沐晴儿直接将人推开,打开门,闯了进去。 阮靖见到她,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方才听桂花焦急的说她不见了,他还以为她真的已经离开了。 沐晴儿不管不顾的冲进了他的怀里,接着抬头狠狠的吻上他的唇。 她的举动令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阮靖还没反应过来,沐晴儿就加深这个吻,直接把他给压在床上。 原本正在与阮靖交谈的夜风看傻了眼,被桂花一扯回过了神,连忙走了出去。纵使知道将军夫人活泼好动,但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如此主动,还真有些被骇住了。 待沐晴儿抬起头,看着阮靖微瞠着眼被她压在身下,不发一语,难不成吓到他了吗?! 她的心跳失速,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虽然她的男女观念不像这个时代保守,但这么主动,她也从没做过。 「你怎么了?」阮靖回过神,将她微微推开。 面对云淡风轻的他,没来由的令她的心中微微泛酸,「有些事情令我心头纷乱。」 他伸出手,迟疑的轻触了下她的脸颊,「是奶娘他们有事吗?若想他们,你多回去看看便是。」 「不是他们,是你!」她拉下他的手,专注的看着他,「我的心乱是因为你!」 「我不懂。」阮靖在她的发丝里拿起一根枯萎的草,「你方才去了哪里?」 「后头的园子,想一个人静静,却遇上了脏东西。」 「脏东西?」她压到他受伤的腿,有些疼,但是他没有制止,心中反倒享受这样贴近的感觉,「五王爷?!」 虽然心头烦闷,但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将军倒是越来越了解我。」 看她一脸笑意,阮靖轻摇头,「有些话出了门就别再说。」 「我知分寸。」她双眼直视着他,「但将军可知分寸?」 阮靖打量着她,知道自己该推开她,但是她眼神中的祈求却令他不禁心软,「有话就直说。」 第二十二章 「既然都已经回了阮府,朝廷的事情就别再管了。」她挑明了说。 阮靖压根没料到沐晴儿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这件事,不是你该插手。」 「别跟我说应该不应该,」她皱起眉头,「你跟大哥要分家,是担心有朝一日真的要满门抄斩,分了家至少也能留大哥他们一门的性命对不对?」 阮靖心头微讶,但也没有说出口,表面上仍一脸平静的说:「分家一事是早就说定的,娶妻之后,树大分枝理所当然。其实大哥早就派人在城郊赶工,下个月新居便能完工,随时能够搬进去。」 沐晴儿拉开两人的距离,露出不悦的眼神,「这件事我为什么不知道?」话才出口,她立刻摇头,「算了,你别说,说了我肯定会火冒三丈,因为在你心目中,从没把自己的未来算上我,你应该是想着把我休了之后,你自己搬过去吧!所以我们夫妻关系,顶多再一个月……真没料到我的婚姻还真是短命,不到一年就结束了。」 「晴儿——」 「无所谓!反正不到一年就得万两聘金,我也没吃亏。」她让自己的语气听来洒脱,「你若要休了我,就把守在沐家的亦山、亦海两兄弟给叫回来。」 阮靖轻挑了下眉,「你这是在命令我。」 「不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挑战他的权威,特意放低自己的姿态,手搭在他的胸前,「是祈求!」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口不对心,」他摇头拒绝,「我既然把人给了你,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我知道你大方,」她皱眉,阮靖这家伙还真是软硬都不吃。「只是你一味的给我东西,可有想过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该心疼也不该不忍心,最后他伸手将她轻轻推开,他无法放任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他的存在只怕会害死她,平静了这些日子,他知道危险将近了。 「把人给你只是暂时,」阮靖淡淡的说:「等我将你休离之后,这一切我都会收回!」 她嘲弄的勾唇,阮靖看似温和,却比任何人都强硬,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阮靖,」她抬起他的下巴,对他挑了挑眉,「别口口声声说要将我休离,若你不听话,到时是谁休了谁还不知道!」 「你——」 「你要与我划清界线,我偏偏不如你愿,看你能拿我何?你的表弟——不!该说丽妃和三皇子,是否有问鼎皇位的野心?」 他炯炯目光直视着她,「没有!」 她不相信!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的伤,又移到他被火灼烧留下伤疤的手。「皇太后给你那对凤凰玉佩是要你守护皇室,而不是守护丽妃和三皇子,你明白吗?」 阮靖眼底闪过惊奇,最后只淡淡的回应,「明白。」 「你明白,却还是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说到底,当个臣子只能是上头的棋子,一旦跟错了人就万劫不复,人活在这世上为什么要这么难。」 「没有难不难,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好。」 「好一个天地良心,」她冷冷一哼,一脸不屑,「你就去对得起你的天地良心,我只想对得起我的心!我决定了,在你休了我之前我们还是夫妻,就得像夫妻的样子,」她立刻朝门口大声唤道:「桂花,我累了,进来替我更衣。」 桂花立刻出现在跟前,眼底写着惊讶,嘴角噙着笑,「夫人今夜要宿在书阁里。」 「当然!将军不愿回房,我只有到他的书阁来。」 桂花瞄了阮靖一眼,不顾他神色铁青,立刻替沐晴儿更衣,说到底,她私心希望阮靖能与沐晴儿做对恩爱夫妻。 看着阮靖一副有气却不知如何发作的样子,沐晴儿心情大好。 只穿着白色中衣,沐晴儿一脸素静的越过阮靖,迳自躺在他身旁,「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窝在这里,你这床又小又硬,根本不舒服。」 「若不喜欢,你大可离开。」他仍期盼她改变主意。 「不用!大不了委屈一天!」她对他一笑,「明天叫桂花弄些软垫来,这样你也能睡得舒服点。」 阮靖撑起身子,「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只想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她看着他的表情一柔。 「你夜宿在我房内,不怕毁了名节。」 沐晴儿嘲弄的看着他,「将军,我跟你拜堂成了亲,你以为我出去跟人家说我是处子会有几个人信?」 阮靖身子一僵,没料到她会脸不红气不喘的反驳他。 「我请人做了个轮椅给你,以后你要去哪里就方便多了,也不用怕被人知道其实你的脚还能走,不舒服的时候也可以随时休息。」沐晴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别躺这么远,你要掉下去了,过来睡。」 她的口气就像是哄孩子,阮靖不自在的撇过头,倔强道:「我不累。」 「随你!不过你身子不好,早点睡。」她也不勉强,自顾自的闭上眼。 易天云的一番话,她觉得气愤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毕竟她的命早该绝,现在活着或许是因为阮靖的一块玉佩。 若是为他而来,最终就算是死,她也无悔。 主意一打定,她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 她悄悄的睁开眼睛,阮靖就斜卧在身旁,在烛光笼罩下,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原不属于这里,来自另一个世界,如果这一切的际遇真是命中注定……她不顾他的闪躲,突然伸手抱住他,她也认了! 「这几日,你倒挺忙。」 沐晴儿有些意外在园子里看见阮靖,之前替他做好的轮椅送来,原本他有些排斥,但是坐了几日之后因为舒适又方便,便接受了。 天气已经变冷,见阮靖连披件披风都没有的坐在轮椅上,她不由得眉头微皱,走了过去,「天冷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沐晴儿闻言有些雀跃,「想我了。」 阮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今日爹来了趟暖月居。」 沐晴儿一愣,这些日子阮震天都住在栖凤山的寺庙,怎么会突然回来。 「爹说了什么?」她蹲在他的面前,拿着水汪汪的大眼瞧着他。 「一旦分家后,大哥要带大嫂和阮府上下移居北方大漠,所以他回来看看一下山之后似乎听了些外头传闻,所以来问问我。」 「喔,传闻啊!」她露出了然的神情,「阮府二少奶奶飞上枝头当凤凰,嫁个废人夫君,贪图阮家的万贯家财,是个厉害角色,三天两头便出府,只怕搭上了什么野汉子,正想方设法害死夫君,谋夺家产。 偏偏两位少爷吵着要分家,看来就是这祸水害的。」 阮靖先是一愣,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胡扯什么。」 「传闻啊!」她回他一笑,「外头都这么说,怎么说我胡扯。」 阮靖摇头,「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我相信我的眼睛,爹也知道分家之事与你无关,我在这里等你,是想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 她握着他的手,柔声的说:「你口口声声说早晚休了我,所以我在创业,努力挣银子。」 「创业?」 「我开了间木艺行,我告诉你,我很有设计天分,如果你有兴趣,你看中的东西,我可以算便宜点。」 「你这不摆明了跟阮家抢生意!」 「你家大业大,布匹、酒楼、木材甚至当铺、钱庄生意都做,我只不过是开个小小的铺子,你就怕了啊?」 「我不怕!就算你真有本事斗垮了阮家的铺子,也是大哥头痛。」 「看来阮家二少爷真把自己当废人了!」她取笑他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知道你不喜欢人跟着你,但至少把兰花和桂花带着,桂花一早没看到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不如跟你打个商量,你把亦山、亦海叫回来,我就带着桂花和兰花。」 「晴儿——」 「亦山、亦海守在你身边多年,武艺高强,把生命都奉献给你,你现在却要他们去帮我奶娘下田、养鸡,你真舍得。」她都为他们抱不平。 看着沐晴儿,阮靖觉得有点头痛,「为什么你常令我无话可说。」 第二十三章 「当然是因为我有道理,」她大言不惭回应,站起身,她推着他的轮椅回屋,「我饿死了,陪我吃饭。」 「我已经叫桂花将晚瞎备好在你房里。」 「我说了……」她没好眼扫了他一眼,「我要你陪我吃!」 「我已经用过膳。」 「没关系,」她不在意的说:「你坐在旁边看我吃。」 「晴儿——」 「就算你再冷漠也没用,我偏要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你,让你甩都甩不掉!」她毫不气馁的扬高下巴宣誓。 狗皮膏药?! 「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形容!」 「管他不伦不类,我觉得挺贴切的。」她对他灿烂一笑,将他直接推向自己的房里,「跟我说说—— 今天那个脏东西有没有来找你。」 阮靖摇头,「五王爷知所进退,知道我身体不好,暂不见客。」 沐晴儿扮了个鬼脸,她压根不信那个笑面虎,不过他竟然答应会暂时放过阮靖,她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夫人。」才推阮靖进门,就见桂花一脸哀怨迎来。 「哇,别这样看着我。」沐晴儿将头一撇,躲过桂花的眼神,「要怪就怪你家将军,他不听话,所以我才不听话。」 「将军——」桂花只好转向阮靖求救。 阮靖摇着头,也来个相应不理。 沐晴儿忙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形象,迳自大快朵颐。纵使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阮靖也由着她。 看着她的笑容,他忍不住扬了下嘴角,放下碗筷,拿出玉佩,放到了她面前。 沐晴儿拿筷子的手一顿,瞄了他一眼。 「收下!」他淡淡的表示,「若不想我休了你,就把玉佩收好!」 保命符——他把自己的保命符给了她!她的眼睛微红,他真是个傻瓜!不过或许他们两人都傻。 「若真有满门抄斩的一日,我们夫妻俩,谁有玉佩谁就能活命,」她伸出手将玉佩握在手中,「想来我沐晴儿还真是好福气,嫁了个凡事为我着想的好夫君,情愿自己死,也舍不得让我跟着死。」 「总是胡说八道!」阮靖的态度依然冷冷的,「吃饭。」 有很多话不用多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经足够。她将玉佩放进衣襟,继续拿着筷子吃饭,什么话也没说。 关上门后,这小小的天地平静而温馨,好像外头的事情与他们都无关,可以不问世事的过一辈子。她多希望这样的平和真能长长久久—— 「夫人,」李先觉一看到沐晴儿从后门走了进来,立刻迎上前,「有个和尚从一大早就站在店门口,给他银子他也不拿,只讨了杯水喝。」 沐晴儿向前,拉开布帘,目光落在门外那个慈眉善目的和尚身上,这几日木艺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才开业不久订单就已经接到手软,正愁没人手,无法如期交货,李先觉却突然带来一批熟手,说跟他之前在同一个地方干过活,因为现在也做得不愉快,这里缺人手,索性就过来帮忙。 她也没多问,反正只要是人才能做事就好,没几天,木艺行就打出了名号,只不过她低调的没有出面,不让外人知道这店幕后的老板是她这个阮家二少奶奶。 这个和尚,不是要化缘,只是站在外头盯着里头瞧,到底要做什么。 沐晴儿交代李先觉,「去跟师父说一声,他站了一天,该累了,不如进来歇会儿。」 李先觉点了点头,柱着拐杖走了过去,没多久,老和尚便被请进了内堂。 「大师请坐。」沐晴儿放下手中正在作画的木炭,指着一旁的空位道。 「老衲圆通,谢过施主。」 圆通?!这名号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她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圆通坐下,看着桌上摊开的画,看那样子该是个女子所用的梳妆台,「将军夫人真是才华洋溢。」 沐晴儿微愣,她的身分没什么人知道。她轻挑下眉,「大师认得我?」 圆通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夫人可有想过为何而来?」 沐晴儿听出他似乎话中有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是栖凤山的圆通大师!」 是他提议要阮靖娶妻冲喜,难道冥冥之中,他知道了些什么。 圆通没有答腔,只是脸上挂着浅笑。 「大师,」沐晴儿连忙说道,她心中有一堆的问号,想要得到答案。「你可知道将军在京城得罪了人吗?」 看着沐晴儿一副心急的样子,圆通轻摇下头,「看来将军夫人关心将军比在意自己的事要来得多上许多。」 「他是我夫君,自然关心他。」在大师面前,她也不矫情,「更何况,我都已经来到这里,成了他的妻子,难不成还能回去不成?」 圆通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锐利的眸子看着她。 沐晴儿的心一惊,「我能回去?!」 「不是没机会。」圆通淡淡的回道。 回去?!奇怪的是她从没动过这个念头。回去做什么?那里没有任何她挂念的人,回去也只是孑然一身。 「大师,我不回去!」沐晴儿的语气坚定,「我要留在这里!」 「夫人,你就算留下,也改变不了宿命。」 「我不妄想改变什么宿命,」沐晴儿摇头,「大师若能算到我与阮靖有段情缘,自然也有办法让他渡过劫难,化险为夷才对。」 「老衲只是凡人,参不透天机。将军原本应该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却被你所救,一个命该绝的人,多活在世上一日,已经是老天的恩泽了。」 沐晴儿惊讶,「我救了他?」 「那场火,若不是夫人出声示警,将军注定逃不过那块原该砸在他头上的梁柱,因为夫人,将军不过只毁了只腿。」 「大师,什么叫才毁了只腿,」沐晴儿发出不平之鸣,「将军是一介武将,少了那条腿,这辈子再也上不了战场了!」 「但至少他的命保住了,不是吗?」 沐晴儿一时语结,确实,跟命比起来,一条腿实在不算什么。原本满心以为是他的玉佩有灵性让她的魂魄来此,搞了半天,原来她也在无意之间救了他!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竟然让他们相逢在一场时空交错重叠的大火里。但无论她为何而来,又是谁救了谁,她已经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是一辈子,她不会后悔,也不会退缩。 「大师,」她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大师,「老天爷既然让阮靖逃过一劫,此后他该苦尽甘来,对吧?」 圆通没有回答,只是挂着淡淡的笑看着一脸激动的她。 沐晴儿的心一沉,气愤的跺了下脚,「我明白是我想得太简单,五王爷要他的命,现在人就在阮府。」 「这些恩怨夫人别插手,一切就交给将军处理。」 她摇头拒绝,「不可能!阮靖愚忠,交给他处理,不是摆明了看他去送死吗? 「若夫人硬要插手,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沐晴儿闻言不由得沉默。她不是不怕死,但若真的遇上,她也没打算要逃。 「阮家败象毕现,谁也无力回天,但重要的是寒冬过后,谁能够存留下来。」 因为皇室的争斗就要赔上阮氏一门!沐晴儿露出嘲讽的神色,心中满是不服气。 「夫人不如好好的发挥长才,安稳的过日子吧!」 她的长才?!指的是这间木艺店吗?沐晴儿觉得荒谬。 「大师,虽然这店的生意好,我也有不少进帐,但我也不可能只管店里的生意,却对阮家的事置身事外。」 圆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夫人果然如老衲所料,将军要老衲跑这一趟,只是徒劳无功。」 沐晴儿心中一突,「是阮靖要大师来的?!」 圆通点头。 这家伙把玉佩给了她,她还以为他真断了要休了她的念头,看来是她太一厢情愿了。 「没想到大师是世外高人,也会来当阮靖的说客。」沐晴儿的嘴角嘲弄一扬,「阮靖也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吗?」 「此事老衲并未多提。」圆通说道。 「确实不用多提,毕竟我来都来了,也不打算回去。既然遇上他,他就别想甩开我!」 沐晴儿送走圆通大师,无意识的拿出阮靖送给她的玉佩。 第二十四章 她生气阮靖的一意孤行,迳自安排她将来的出路,却又不能不感动他凡事为她设想,她紧闭下眼,心中一团乱。 在她死缠烂打下,昨日阮靖终于勉为其难的说今日会将亦山、亦海两兄弟给叫回阮府,但说不担心奶娘和弟弟们的安危是假的,她握着玉佩的手一紧,还是多请些人保护他们才对。 一思及此,沐晴儿无心再作画,站起身,如同来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悄然一人从后门离开。 北宁城依然热闹,老百姓安居乐业,皇室却为了皇位而暗潮汹涌,这权势让人良心灭绝,纵使得到天下又如何?走到最后,仍全化为尘土。 她心思杂乱,若有所思的朝沐家方向而去。 「你听说了吗?阮家的商船才出港没几天就被抢了!」 沐晴儿的脚步停顿下来,拉长耳朵仔细聆听。 「听说船上三十几个人全死了,真是可怜!听说阮家大当家还痛心的打算把船运的商行给结束!真不知道最近这阮家是走什么衰运,前阵子木艺行的老师傅突然都走了,看来撑不了几天,连木艺行都得关门。再这么下去,阮家就要败在这一代手里了!」 沐晴儿垂下眼脸,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又是一件打击阮府的事,只是木艺行的师傅全走了……她狐疑的停下脚步,她的木艺行却来了不少师傅,这之间是否有关联? 在她思索的当下,突然一只大手从她的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她闷着声挣扎着被拖进巷子里,慌乱中,察觉对方的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襟。 她惊讶的大瞠双眼。死色鬼!稍后察觉对方好像不是要轻薄她,反而像是在找东西。 她的心一惊,最近独自出府,她总刻意穿得像个平凡村妇,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阮靖给她的玉佩。 她怒急攻心,想起了桂花给他的银针,桂花的体质不适合习武,却最擅长用毒和使暗器,她教过她,但她没实际的操作过,千钧一发之际,她掏出银针,狠狠的刺向对方探进她衣襟里的手,对方呼痛一声,松开了她。 她一得到自由,连头都不回,飞也似的往前跑。 但才跑没几步,就被黑衣人从后头给抓住。 「放开我!」 她才吼出声,一个巴掌便甩下来,打得她晕头转向,跌在地上。 「不知死活,我杀了你!」 沐晴儿还没喘口大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蒙面人持剑刺向她,当下她真的很想骂脏话,连死都不知道是谁杀了她,让她做鬼都不知道要去找谁报仇。 突然她眼前一花,一抹白色身影掠过,原本直接刺穿她的剑只刺进了她的身子就抽离,但依然痛得她脸色大白,软软的倒在地上。 迷糊中听到打斗的声音,她无力的被抱起,落入熟悉的怀抱。 「晴儿?!」 听着耳边焦急的呼唤,她虚弱的抬起头,眼底闪过惊讶,「你怎么出府了?!」 「先别说话!」阮靖捂着她的胸口,触目惊心的血令他的心猛然一缩,尖锐的剌痛漫过全身。 「别这么狠心,我都快死了,」沐晴儿扯了下嘴角,「你还不让我说!」 「胡说八道!我不会让你死!」阮靖一把将她抱起,知道夜风和夜竹应付黑衣人绰绰有余,此刻的他气得想要杀人,偏偏黑衣人的身分特殊,若让他死在这里,会惹大麻烦。 「等等,玉佩——」她的手无力的指着黑衣人,「被抢了!」 阮靖闻言脸色微变,抱着她的手一紧,「没关系,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不行,把我放下来,」她咬着下唇,不准自己昏死过去,「你先去把玉佩拿回来,我知道玉佩对你很重要!」 「重要不过你!」他飞也似的抱着她离去。 「你脚伤了,还能疾行如风,看来,我的关心……真的是多余。」 听出她话中的失意,阮靖咬着牙,将她搂得更紧,迅速带她回府。 阮靖庆幸带着夜风兄弟及时赶到,沐晴儿虽然流了不少血,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此时虚弱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万分。 阮靖不眠不休守在她身旁,直到看她苏醒过来才松了口气。 「还好吗?」他焦急的看着她,「疼吗?」 她把他的担忧全看进眼里,扯了下嘴角,「玉佩呢?」 「别管玉佩了!」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的说。 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没找回来吗?人没抓到?!」 「给逃了。」他轻声的道:「你伤了,流了不少血,要多休息!其他的别管。」 沐晴儿抬头看了四周,没有看到桂花和兰花的身影。「我可警告你,最好不要拿我受伤做藉口,说我是因为在外头胡作非为,惹了贼人,弄伤自己,丢了阮家的颜面,然后把我丢回沐家,顺便给我休书一封。」 「胡说八道,」他皴了下眉,「不过,你倒是给了个好提议。」 「你敢!」她一时心急的想起身,却扯到伤口,痛得白了脸。 「你小心点!」他紧张的扶着她。 她顺势靠近了他的怀里,嘟起嘴,「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话把桂花和兰花带在身边,或许玉佩就不会丢了,现在玉佩不见了,怎么办?」 「命中注定,也莫可奈何。」他搂着她,轻声说道:「我只是没料到玉佩给了你,反而替你惹来杀机。」 她在他怀中闭上眼,「抢玉佩的人是谁?」 他的手抚着她的发,没有说话。 她幽幽的叹口气,「阮靖,你说我收下玉佩才不把我休了,现在我搞丢了,你会不会休了我。」 「别提这个,」阮靖温柔的说:「先把伤养好再说。」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的心不由得一紧,睁开眼望向他,「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你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 阮靖叹口气,将她搂紧,「睡吧,你该休息了。」 她的眼中有泪,但她忍着没掉下来。 她已经太了解他,知道他依然一本初衷,难道她做了这么多,他都不愿改变念头?!她真的不想走到最后,他一心为她,却让两人一生错过。 子时过后,大地一片漆黑,阮靖双手搂着熟睡的沐晴儿,一声轻微的声响从屋顶传来。 眼神一冷,他轻轻的将睡梦中的沐晴儿放下,悄无声息的起身穿衣,开启房门。 「将军!」亦山立刻上前。 阮靖借着微弱的星光看着四周,将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出来吧。」穿着白色锦袍,易天凡从黑暗中带着自己的六位侍卫现身,脸上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元青,你纵使伤了腿,依然行动自主。」 阮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三王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你是我的表弟,我们向来亲如手足,」易天凡柔声说道:「我担忧你的伤势,所以来看看你。看来你的伤势果然没有外头传言的严重,见你好转,我也放心多了。」 「多谢三王爷关心,」寒意染上了阮靖的眸子,「只是用伤我妻子的方式逼我现身,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你对我向来忠心,我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亏待你,将来你要多少女子,我就给你多少,要忘了她很容易。不过她也够狠的!」易天凡轻笑抬起自己的手,手背上有明显的一片红肿,「没料到她竟然会用暗器,我该庆幸她的暗器没有毒,不然我可就一命呜呼了!这笔帐,你说,我得怎么跟她讨?」 「晴儿受到惊吓,只是自卫,王爷应该清楚,晴儿无辜。我已经告病返乡,过些日子会请人入京禀告皇上,从此不再回京,要在这里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三王爷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元青,」易天凡的神色也转冷,「我是你的血亲,你该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置身事外,若有朝一日登基,我可以让阮家更上层楼,与你共享富贵。」 「三王爷,正因为你是我的血亲,所以我不想你一错再错!你派人暗杀五王爷,要不是我早一步知晓,替他挡下这一劫,让五王爷安然无恙,以皇上疼爱五王爷的心,事情早晚会查到你头上,你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趁现在还未铸下大错,收手吧!」 第二十五章 「元青,我已经回不了头!」易天凡冷静的看着他,「皇后是我母妃派人杀的,当年没杀了易天云那个小子是失手,那日他喝醉酒,我听他言下之意,他早已怀疑当年的事不是意外。如此一来,太子一旦登基,绝对不会放过我和我母妃!反正终究是一死,我不如跟他一拚。 「你纵使已告病还乡,我父皇信你依旧,你还是护国将军,你的军队依然听令于你,只要你帮我,将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阮靖明白,易天凡是真心的信任他,不然不会对他透露他的野心,只是—— 「王爷既然知道我是护国将军,就该明白我只能以国为重。你若执迷不悟,最后只是逼我与你刀剑相向。」 「阮靖,」易天凡脸上失去了温文儒雅神色,「你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你果然对我有二心!」 「王爷,我的心从未变过!自始至终忠于国,只要你放下野心,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阮靖当初离开京城,没有拆穿他的计谋,不是因为怯懦,只是想要给表哥一个机会,看他今日脸上的阴狠,他还是没有想通。 「你不帮我,若我出事,我也会拉你阮氏一门陪葬!」易天凡拿出怀中的玉佩,「皇太后当时赏给你,或许就是算到了今日要保你一命,可惜一场大火丢了凤鸟玉佩,现在这个——」 他冷着脸,用力的砸向石块,玉佩应声而裂。 「玉佩毁了,我看你还能保住谁!」 阮靖看着地上已碎的玉,双手不由得紧握。 「从此以后,你我兄弟之情也如同此玉,就此恩断义绝!待你回京那日,便是你命丧之时。」话落,易天凡如同来时,带着自己的护卫,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将军,你有何打算?」亦山在一旁轻声问道。 阮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将已断成两块的玉佩拿起,眼神微冷,用手轻轻抚过玉佩,看见手上的伤疤,静默许久,才淡淡的吐出一字,「杀!」 杀了皇子,他也难逃一死,只是原以为可以保住沐晴儿一命的玉佩毁了……他的神情转冷,若有所思的转身进屋。 「他果然如五王爷所说,心狠手辣。」 阮靖进门,就看到沐晴儿长发披散,脸色略微苍白的靠着窗台。 「你怎么下床了?」他连忙上前,将她抱起。 「有贵客到,我当然得要起来瞧瞧。」她柔顺的任他抱放到床上。 「别这么好奇,」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与你无关!」 她的心微微一揪,「怎么会说与我无关,」她嘴角扯了一抹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三皇子的事,这样说来,我真的白担心一场了。我的夫君果然如天下人所言,是个聪明人。」 她对他伸出手,「把玉佩给我。」 阮靖眼神微敛,将玉佩给她。 「可惜了这块好玉!」她轻抚而过,语气有些遗憾,「本来可以卖不少钱的,现在直接对半砍。」 听到她的话,阮靖简直哭笑不得。这块玉的珍贵可不是钱财可以计算的。 「晴儿,过几日我要回京。」 她垂下眸子,听出他并没有打算带她随行的意思。她方才清清楚楚的听到阮靖那句不带任何情感的话。 这辈子她没杀过人,也没动过杀人的念头,但对阮靖这个将军而言,杀人有时却是不得不为之,可这次他动手的对象却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而对方还是个白主子。 「你想休了我吗?」她柔声的问,可以感觉他的身子一僵,她明白的浅浅一笑,「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我是不可能离开的!我已经打定主意跟你生同衾,死同穴,你甩不掉我的!而且——」 她原想告诉他,他以为遗失的那块凤鸟玉佩在她身上,但最后她选择隐瞒,那块玉佩是最后的护身符,可以保住阮靖一命。她抬起手,晶亮的眸子看着他,「我可是个福星,不一定可以在最后关头救你一命。」 他看着她的笑容,轻叹口气,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他该放手,但终究舍不得。生同衾,死同穴,夫妻同命,多吸引人的一句话,今生有幸能娶你为妻,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没几日,沐晴儿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阮靖带着她,拜别了兄长,搬出阮府。新建的宅第颇为气派,就如同阮靖这个将军给人的威严。 「大哥对你还真是不错。」夜已深,沐晴儿半卧在床上,取笑的瞅着翻看帐册的阮靖。 「大哥坚持给我一半家产,」阮靖意兴阑珊的看着帐册,「这些全给你。」 沐晴儿皴了皱鼻子,「我没兴趣!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那间木艺行的工匠全是你们阮家的人,原以为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撑起一片天,谁知道都是你在后头帮着,真是没力。」 「我相信以你的能耐,纵使没有我,也可以做得很好。」 她的脸微沉,「将军,我不喜欢你这种说话的口气!」 「这些年来,我与大哥商量,用计谋陆陆续续以风灾、抢劫等事将阮府大半的人都带向大漠,」他走向她,坐在床边,柔声的说:「我一返京,大哥也会带着大嫂走,到时北宁再无富可敌国的阮家,阮家将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你,可以跟着他们走。」 「我不要,」她倚进他的怀里直接拒绝,「我说过,你要对得起你的天地良心,我则要对得起我的心!在你心目中,我排在你忠君护国之后,我明白,但除非我想走,不然你别想赶我离开。跟我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大哥盘算这一切的。」 「从我知道原来皇后是丽妃所杀那日开始!我承认我没拆穿,是有私心。」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一来是希望丽妃和三皇子能知错,能负荆请罪,二来则是希望若他们执迷不悔,也能给大哥多些时间处理,就算阮府受牵连,也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我的将军还真是足智多谋,」沐晴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什么都想到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想到,」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至少就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你我相遇是注定!」她的眼底有着依赖和情意,「纵然是命中注定,最后的下场会不会还是等到休书一封?」 阮靖深深的看着她,最后嘴角逸出一丝淡淡的笑,「纵使如此,也是为你好。」 「我拜托你,别口口声声都说是为我好,」她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听久我一点都不感动,反而像是想要摆脱我的藉口。」 阮靖没再多言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只是阮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一场暗夜大火烧了沐家,两个沐家少爷来不及逃出,惨死火场,奶娘虽被救出却也奄奄一息,醒来之后,知道两位少爷惨死,自责的趁着看顾的桂花不注意,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当看到奶娘的尸体,沐晴儿的心痛如刀割。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想她一心一意要守护他们,最后却让他们落得这个下场。 「这是骗人的,骗人的……」她尖叫着,胸口痛得像要炸开,趴在奶娘的身上,「奶娘,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晴儿啊!」 阮靖从后头紧搂着她,「奶娘死了,你别这样。」 沐晴儿失声痛哭,泪怎么也止不住,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作梦一般,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在阮靖的怀里。 看着昏厥的她,阮靖心中有股窒息的疼痛,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这场火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他几乎有些害怕事情的真相。 夜幕降临,新居的里外一片悲哀的死寂。 沐晴儿很想这辈子都不要再醒来,但她醒了,不言不语也不想动,心痛蔓延,几乎无法忍耐。 耳里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但她连转头去看的力气都没有。 阮靖进门,看了漆黑的屋内一眼,将手中盛着食物的托盘放下。 「将军。」夜风跟夜竹在门外轻唤一声。 阮靖转身,上前一步,压低自己的声音,「查出来了吗?」 夜风点了点头。 阮靖的双眼危险一眯,走了出去。 「有人放火,」夜风低声说道:「但是谁做的,还在查!」 第二十六章 「想也知道是谁,」夜竹一脸愤慨,扬起音调,「三王爷也够狠的,夫人也不过剌他一针,有必要放火烧她一家吗?」 「别多话!」夜风扫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要胡说!」 「若是当初别把亦山、亦海叫回来就好了。」夜竹不禁叹息,「有他们在,或许今天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都叫你别说了!」夜风气得想要动手打弟弟一顿。 「我只是说实话——」 夜竹的话因为房里传来的哭泣声而隐去,他脸色大变,说得痛快,倒忘了夫人还在屋子里。自知做错事,他怯生生的瞄了神情铁青的主子一眼。 阮靖此刻无心斥责他,一心全悬在沐晴儿身上,连忙转身进房。 「是我害死的!」巨大的悲伤笼罩沐晴儿,令她的神情一片绝望。「他们是我害死的!」 「不是!」阮靖怜惜的将她搂进怀里,「跟你没有关系,是天意。」 「不是天意!」她的心中有悲痛,更有浓浓的恨意,「这一切全都是易天凡害的!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在皇室的人眼中,一介平民的命就如蝼蚁般不值钱。所以易天凡可以随意在阎罗王的生死簿上,任意添上一笔。 她的奶娘和两个弟弟做错了什么?!她好恨!真的好恨! 「你别这样,」他收紧双臂,紧搂住一脸布满绝望的她,「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没有用的!都怪我,是我的错,是我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第一次,他温柔的话语进不了她的心。 她的眼泪终究没能忍住的落下,她的手紧揪着他的衣襟,哀戚的哭声在黑夜里更显悲凉,凌迟着阮靖的心。 阳光照射着湖面,微风轻拂,闪着粼粼波光,一个早上没人打扰,沐晴儿静静的倚着窗台,久久不阮靖今日回京,大伙都在前头忙着,她这个将军夫人却像失了魂似的不言不语,仿佛夫君的离去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蓝天依旧,阳光依旧,但什么都变了。酸涩溢满心间,除了阮靖,她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的亲人。 沐晴儿低头看着阮靖当初特意送到沐家给她的玉梳,那时她是多么的天真、单纯。 今天阮靖一走是生离,或许来日便是死别,她已经没了奶娘和两个弟弟,现在有可能又要失去他,她的心好像被撕裂一样的痛。 她将玉梳放进衣襟,站起身,像游魂似的离开房间,黑眸幽深的出现在堂前。阮靖见到她微惊,立刻走了过去,「不是说不出来了吗?可有不舒服?」 她抬头看着他略微憔悴的脸,眸子溢满不舍,「这些日子,你忙坏了吧?!谢谢你替我处理奶娘和大宝、小宝的后事。」 阮靖伸出手,怜惜的轻抚着她的脸颊,「这是我该做的!你这些日子精神不好,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好吗?」 「你真的会回来吗?」 简单一句问话令阮靖沉默,敛下眼,他掩去心中的思绪,「会!你等我!我一定回来!」 她知道他会回来,她也愿意等,只是她真的怕等到的是他跟奶娘和两个弟弟一样冷冰冰的身体。 她心中的痛意翻滚,苍白着脸,轻声说:「将军,我累了。」 阮靖的手扶住她。 「我想求你一件事。」她仰起头,柔声的请求。 阮靖的眸子滑过一抹深沉,「你说。」 「我想离开!」 阮靖沉默,心中有着复杂的情绪翻腾,「离开?!你的意思是——」 「如你一开始所求,求将军给我休书一封。」 阮靖盯着沐晴儿半晌,最后一抹苦涩释然的笑浅浅的扬上嘴角,「为什么?」 「我的奶娘和弟弟们若不是当初我执意嫁你,今天还活得好好的。」她原本不想再哭,但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滴落,「我一心想让他们过好日子,但最后却落得这种下场!我情愿依然过着乞讨的日子,也不想要失去亲人。」 「是我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要等你?我不要等到最后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不要!我已经要疯了!所以我求你,让我走吧。从此以后,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你的消息,你的死活与我不再相干。」 看着她的泪,阮靖的心头一拧,明白自己终究伤害了她,这一次离去,他会为她讨回公道,但却也如她所言,最后等不到他回来。 「好!」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眸,这张脸一如初识那日一般令他惊艳,只是眼中笑意不见,他幽暗深邃的黑眸一黯,「我给你!」 「谢将军。」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没了血色。 他松开了她,退后一步,「我还将从阮家分得的一半家产全部给你。」 「我不要!」她摇头拒绝,「阮家的东西,我全都不要!」 「晴儿,沐家没了,你将来——」 「你休了我之后,我将来如何,与你无关!」沐晴儿不留情的打断了阮靖的话,「但如果桂花愿意,我希望能带着她,兰花还给你,你比我更需要她。」 桂花立刻在一旁点着头,「将军,奴婢跟着夫人。」 阮靖当然不会拒绝,毕竟有桂花在她身旁,他可以稍稍放心。 他看向一旁的兰花,兰花立刻会意的上前,交出衣襟里的书信。 阮靖接过手,拿到沐晴儿的面前。 休书二字清楚的写在上头,沐晴儿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凄楚的笑容,「原来不用等我自己开口,你早就打算一走就休了我……」 情字,伤起人来比利刃更甚。压着满心的心痛,她伸出手,将休书紧握在手中。 只带着桂花,她什么都没拿的走了。 一切就如一开始他所断言,两人走到最后,终是陌路。 阮靖没有叫住她,她也不曾回头。 「夫人,你真的要这么做?」在繁华京城的客栈里,桂花正一脸的担忧替沐晴儿打扮。 沐晴儿一笑,眼中写着肯定,「今天可是大好的机会,你不是也说,将军打算在今日动手吗?我要做的只是比他更快一步。」 桂花的表情很复杂,早知道她就不该将夜竹跟她说,将军打算趁着狩猎之时杀了三皇子的事告诉夫人,弄得夫人现在竟然打算亲自去杀三皇子报仇。 拿了休书,阮靖前脚才离开北宁城,沐晴儿就带着桂花跟着走,到了京里,找了间客栈,就开始计划。 离开阮靖时,沐晴儿就已经做下决定,她奶娘和弟弟的仇,她要亲手报,没理由那种小人的命要拉着阮靖作陪。阮靖是大将军,是她沐晴儿爱的人,她要他活得好好的。 「夫人,杀了皇子可是死罪!」桂花红了眼苦劝,「别去了,好吗?」 沐晴儿浅浅一笑,心意已决,「我若不去,今天犯下死罪的就是你家将军。其实跟他比起来,我比他更适合动手。不可否认,阮靖的安排很周到,大哥一家已经远走高飞,但他今天要杀的毕竟是皇帝的儿子,龙心难测,谁知道死了儿子的皇帝会不会捉狂?!到时一气之下,下旨要灭阮靖的九族,阮家上下就算已经避居大漠,只怕也逃不掉!」 「至于我,你也看到了,沐家只剩我一人,将军休了我,若皇帝真要灭我九族,最多就只掉我一个人的脑袋,所以我才是下手的最好人选!你说,对吧?」 听到沐晴儿的话,桂花实在无法反驳,只能一脸哀伤的替沐晴儿换上士兵的衣裳,然后将暗器打点好。 「夫人可是我收的唯——个徒弟,才短短时日就已经青出于蓝更甚于蓝。」桂花的眼里盈满泪水,「这支箭头做的真好,上头奴婢已经涂了毒,只要射中三皇子,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 看着桂花手中特制的弓箭,沐晴儿眼神一黯,「桂花,其实我好后悔当时没有听你的话,在你教我使毒的时候,直接在银针上涂毒,如果当时我照做,或许在三皇子动手抢我玉佩时,我就已经杀了他,我奶娘他们也不会……」 沐晴儿的话声隐去,压下心中一涌而上的酸楚,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想再多都只是徒劳。 易天凡杀了她的奶娘和弟弟,现在又打算对付此生对她最好的阮靖,她跟他拚了,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拖着他作陪。 第二十七章 沐晴儿深吸口气,平稳的直视着桂花的泪眼,「我走了之后,你就回将军府?」 桂花摇头,「奴婢在这里等夫人!」 「傻丫头,别等了。」沐晴儿拿出那对玉梳交到了桂花的手里,「告诉将军,他的心意,在一开始我便明白!只可惜今生无缘,当我负了他,无法跟他偕老到白头。」 「夫人!」桂花的眼泪终究没能忍住。 沐晴儿抱了下她,明白时间到了,她松开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今日狩猎大典,王公贵族全到齐,阮靖进京没多久,虽然脚不方便,却也亲自出席。 皇上体恤他为救皇子而伤,所以特地赐座,让他跟几位不参与狩猎的皇子、公主平起平坐的坐在看台阮靖的手边是御赐的弓箭,不参加狩猎的他,原不该带在身上,但今日的他,心头另有盘算,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他始终若有所思的抚着尖锐的箭矢。 易天云昨夜因为醉酒,在王府里跌伤了手,所以今日的狩猎只能跟着皇上、几位娘娘和阮靖一样坐在看台上,欣赏其他皇子的马上英姿。 「可惜阮大将军一身武艺,现在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易天云吊而郎当的坐到了阮靖的身边,语带打趣道。 阮靖一声不吭,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阮大将军随口一句遇上神医,所以奇迹似的起死回生的鬼话竟让父皇信得十成十,看来我父皇对你真是信任有加。」也不在乎自己唱独脚戏,易天云目光落在皇上身旁原本该是他母后位置上的丽妃娘娘,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阮靖不想理会他,垂着眸子,仍旧不发一语。 「我接到消息,听说你休了晴儿。」收回视线,易天云笑得一脸灿烂,「我还以为晴儿那丫头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你,看来我看错她。」 提到晴儿,阮靖心头一拧,但脸上依然平静无波。 「不过真是奇怪,」易天云抚着下巴,状似自言自语,「我方才好像看到了她。」 阮靖闻言,身躯一僵,终于有了反应,「在哪里?」 「阮将军这是怎么了?!」易天云一脸打趣,「这可是皇家狩猎场,一般人进不了,兴许是看错了。」 阮靖眼神一冷。 「我不过是看到有个跟她长得极为神似的小兵,」易天云濑懒的继续道:「好像就混在我三皇兄的狩猎队里,你说,你的下堂妻,会不会胆大到变装混进来?」 阮靖闻言,心一沉,脑中盘旋的是她离去前悲痛的神情,原本以为她执意与他分离,是因为痛失至亲,一时心痛难耐,他便遂了她的意,若他有幸此次能全身而退,他一定回去找她,只是现在想来,难道是她有别的盘算。 给我休书一封……她的话在耳边响起,他的心突地一震,若被休离,沐家上下只剩她一人!他的双眼震惊的大睁。 晴儿,你可别做傻事!阮靖再也坐不住,连忙起身要去寻人。 易天云伸手拉住了阮靖,「将军,沉住气!狩猎快结束了,父皇说了,这次谁打到最大的猎物可会大大的封赏,咱们还是等在这里,看谁拔得头筹,受人爱戴。」 阮靖怒火难抑的看着气定神闲的易天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王不懂你说什么。」易天云一脸无辜样。 「没有人帮,晴儿根本进不来!」有生以来第一次,阮靖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易天云觉得有趣的看着一脸激动的阮靖,看到自己的父皇目光望了过来,「阮靖,坐下!你总不想让我父皇怀疑些什么,狼烟起,看来是有皇子回来了!你说是谁抢了第一呢?」 「易天云,你不要欺人太甚!」 「阮靖,在皇家的地盘上,注意你的态度!」易天云冷静的看着他,手一推,把阮靖推坐回位子上,「反正你原本打算做的事,现在有人替你出手,最后你能全身而退,保住一命,说到底,你该谢我。」 「谢你?」阮靖几乎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她!」 「我知道。」易天云口气没有太多不舍,「但是一个女人,一个将才,我情愿选择死的是那个女人!」 「易、天、云!」 「嘘!」易天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看了过去。「好戏上场了!别打扰我看戏。」 阮靖心急的目光看着飞奔而来的队伍,领头的是意气风发的三皇子,可是他身后的侍卫,没有他所熟悉的身影。 阮靖瞪着易天云,「你说,你到底是不是骗我。」 易天云没有说话,眼角瞄了下站在看台旁的一排侍卫。 阮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看到了沐晴儿!没料到她与他如此接近,他竟然一无所觉,看到她拉开弓箭,他的双眼难以置信的大睁,慌乱的要起身阻止。 易天云的手却不留情的打向他的后背,令他重心不稳,整个人单膝跪倒在地。所有人的注意力原都放在由远而近的三皇子身上,听到阮靖跌落的声响全都分心的看向他。 「将军,不好意思!」易天云立刻换上担忧的神情,「我看到我三皇兄回来,一时太开心了,忘了拿捏力道,忘了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身子,真是失礼、失礼。人没事吧?」 「云儿,你太放肆了!」皇帝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最小但也最疼爱的儿子。 皇后当年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儿子最后死在贼人的手下,就算断气仍死抱着这个身受重伤的儿子,可见有多放心不下他。所以从小他便对五皇子多所疼爱、纵容,但在外头他若有错,他也不得不摆出帝王的姿态,斥责几句。 「儿臣知错!」易天云连忙将阮靖给扶起来。 还没将满身戾气的阮靖给扶坐,身后突地传来惊慌失措的声响,他的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看着原本从容优雅坐在皇上身旁的丽妃娘娘惊叫的从看台上冲了下去。 阮靖一把将易天云给推开,看到三皇子被沐晴儿的箭射中,重心不稳的坠马。沐晴儿不是习武之人,更不擅射箭,箭失了准头,只是险险划过三皇子的手臂,阮靖的眼神一冷,果决的拿起一旁的弓。 没能一箭射死三皇子,将来她被活捉,只怕会被三皇子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拉弓,打算一箭射向易天凡的心,正放箭的当头,易天云却又突然站起身,挡在他的前头。 他一惊,连忙将箭一偏,箭却直接射向一旁的侍卫,偏偏站在前头的沐晴儿首当其冲。 看到这一幕,阮靖惊骇的双眼大睁,一口气梗在胸口。 被射中的沐晴儿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最后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虽然结果不如她所预期,但若死在他手里,或许也是善终。 四周乱成一团,要拿下她这个刺客,远处有纷沓的马蹄声,清楚传来——太子遇袭!她迷迷糊糊的心想,她明明杀的是三皇子,太子怎么会出事?! 天啊,她的肩膀好痛!她整个人身子一软,瘫软在地。 一旁的侍卫立刻一拥而上,抓住了她。 再也顾不得其他,阮靖丢掉手中的弓箭,看她倒下,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易天云退了一步,这次可没再挡着阮靖的路,他识趣的知道,若再继续耍弄下去,难保阮靖手中的弓箭不会对向自己。 「放开她!」阮靖一把将捉住她的侍卫给推开,将她拥入怀中,手轻触着还插着箭的肩膀,看着她痛得一脸苍白,「你为什么这么傻。」 沐晴儿落入熟悉的温暖怀抱,不禁微微一笑,「跟你学的。」 看着她的笑脸,阮靖的心一拧,打横的将她抱起。 沐晴儿的目光看着跌落马背的易天凡吐了口黑血,昏了过去,被慌张的侍卫抬着去找御医,心中闪过一丝释然的快意。 「别怕!」阮靖不带情感的目光跟她落在同一个方向,「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她闭上眼,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既然敢来,她就已经什么都不怕,只是在他的怀里,她总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阮靖无视指着他的兵器,冷着脸往外走。 太子和三皇子遇袭,皇上和娘娘们全都赶到后方的营帐去,交代要活捉刺客,偏偏阮靖是护国将军,现在要将刺客带走,侍卫只能迟疑的不敢动手。 第二十八章 「阮靖,」易天云懒洋洋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扬起,人闪到了他们跟前,「站住。」 阮靖的眼神危险一眯。「滚开!」 「我二位皇兄都受了伤,好戏还没结束,你们走了,多可惜。」易天云垂眸看了沐晴儿一眼。「晴儿,你也这么觉得吧?」 「易天云,我对这一切已经厌恶,」阮靖的声音很冷,「让开!」 「别说你,我也烦了!」易天云嘲讽一笑,「你放心,你失了准头,晴儿流点血,死不了。」他拿出金创药,不留情的撒在沐晴儿的肩上。 沐晴儿痛得龇牙咧嘴,差点昏过去。 阮靖含怒直瞅着易天云。 「别不识好人心,我这是救她,止血用的!」易天云委屈的为自己辩驳,「顶多再留一炷香的时间,今天你我就在这里做个了结。放心!本王承诺,若你的晴儿有事,本王赔她一条命。」 阮靖压根不想理会他,但是怀中的沐晴儿轻扯了扯他。 他低下头,担忧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沐晴儿。 「留下来吧!他说的对,事情该有个了结,」沐晴儿轻声哀求,「我也想知道那个小人死了没。」 阮靖轻摇下头,「你失了准头,箭只划过三王爷的手臂,他不会有事。」 「我知道我技术不好,但失了准头没关系,箭上有毒,」沐晴儿的脸上有着得意的笑,「我很聪明吧!这全是桂花教我的,真的好有趣。别沉着脸,你不可以生我们的气。」 「你——」阮靖心疼的叹口气。「这是何苦呢?」 「老话一句,」沐晴儿一笑,「跟你学的。」 「阮靖,这下你该知道女人惹不得,」在一旁的易天云一脸嘲笑,「哪一天你不如她的意,小心她心一横,做得比你这个上战场杀敌的将军狠。你娶了母夜叉,还真是倒了八辈子楣!」 沐晴儿肩膀痛得要命,还是忍不住瞪了易天云一眼。这家伙永远这么白目,不识相。 易天云好笑的看她,「别拿这杀人的眼光看我,你救过我,这次换我帮你一次。若到时我父皇问罪,你只要记得把罪过推到死人身上就行。」 沐晴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易天云微弯下腰,飞快的在她的耳际说了几句话。 阮靖将易天云的话听得明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以为玩世不恭的年轻五皇子,原来才是最深藏不露的。 「五王爷、将军,」有个侍卫怯生生的说道:「皇上有令,要将刺客拿下,捉进营帐里!」 阮靖与怀中的沐晴儿交换了坚定的眼神,没有二话,直接抱着她走了过去。 黄色营帐内的气氛哀戚,一看到阮靖,丽妃娘娘立刻激动的上前,「靖儿,快,快去找那位救你的神医,凡儿昏过去了。」 指着跪在地上的御医,她失了分寸,「那些废物全都说他没救了,你一定有办法,快点救他!」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医,阮靖低头看着自己的姨母。 他无法否认,丽妃娘娘待他极好,就算是她对他的好是带着目的的,但他还是心存感激,只是野心让她泯灭人性,这才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娘娘,并没有……」 「神医是我,」在阮靖怀中的沐晴儿嘲弄的打断了阮靖的话,「要杀他的人也是我,你说,我会不会救他?!」 丽妃这才注意到阮靖怀里的沐晴儿,她眼露凶光,「你杀了我的皇儿,我要你偿命!来人,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易天云上前挡住了丽妃,「娘娘,三皇子看来是不行了。」 丽妃的脸霎时刷白,忘了一切,扑到软榻前,「凡儿,你别吓母妃。」 易天凡愤恨的踭大了眼看着阮靖和沐晴儿,颤抖的手指向他们。他不甘心!因为一时大意而让自己中计,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一口血不能控制的冲出口,意识渐渐模糊,手无力的垂下。 阮靖下意识的挡住沐晴儿看向易天凡的视线,他一眼就看出,躺在软榻上的易天凡已经失了气息,他睁大着眼,想来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到今日却眼睁睁看他中毒身亡,走上绝路,阮靖心中情绪复杂,很难用三言两语形容。 他低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沐晴儿,轻声的告诉她,「他死了。」他抱着她的手微微一紧。 沐晴儿不是狠心的人,但是这个人害她奶娘和两个弟弟惨死,她无法同情他。「就这么死了,」她冷冷的开口,「还真是便宜他了!」 皇帝有些失神的坐在一旁,没料到原是场欢天喜地的狩猎,最后竟是落得两个皇子,一死一伤。 「说!」皇帝突然回过神,勃然大怒,「是谁指使你杀了我两位皇儿?」沐晴儿可以感觉阮靖的身子-僵。 她拉了拉阮靖的衣襟,阮靖会意的放她下来,但怕她支撑不住,也跟她一起跪下,让她能依靠他。 「民女沐晴儿,本是一名低贱的乞儿,承蒙将军不弃,迎娶为妻,但因顽劣不冥,有失家风,被将军休离!」沐晴儿直视着皇帝,轻声的说,「民女顿失所依,便只身来到京城,却意外在客栈投宿时听到传言,说三皇子打算趁着狩猎之际杀了太子。民女想到将军向来忠心为国,若太子真的遇险,将军一定会为此事烦忧,将军之前待民女恩重如山,是民女没福气与将军相守,但民女真的不想见将军为此事神伤。于是民女擅自计划趁着狩猎之日混进来,打算若此事是传言便罢,但若三皇子真对太子不利,我就杀了他,为国除害。」 她一番话,说得原本盛怒的皇帝有些懵了。他看着已经断气的三儿子,原来他打算杀了自己的兄长?!这话他是该信不信? 「她胡说!皇上,她胡说!」丽妃疯了似的尖叫,「凡儿没有野心,根本不可能要谋害太子!现在死无对证,这妖女把罪过全推到凡儿身上,替自己脱罪,皇上,您要替凡儿和臣妾作主啊!」 「娘娘既然知道死无对证,怎么就一口断定我胡说?」沐晴儿嘲讽勾起嘴角,「皇上,若您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信民女,这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民女敢来,就把命都豁出去,大不了就是满门抄斩,不然诛我九族也行——孤苦无依的我,早被将军休离,沐家上下只剩我一人,皇上和娘娘若想要民女的脑袋,拿去就是!只是民女真的不想看见皇上死了个孽子,还在那里心伤,伤了龙体。」 「你胡说!」丽妃没了以往的优雅,眼神慌乱的冲上前,伸手就要捉住沐晴儿。 阮靖立刻挡住了丽妃。 「阮靖,你也要造反吗?」 「娘娘,」阮靖的口气不卑不亢,「事情还未查个水落石出之前,请娘娘自重。」 「人都死了,还查个什么水落石出,我要她赔命!」 「丽妃。」皇帝终于回过神,威严的斥道。 丽妃身子一僵,眼泪不甘的落下,刀锋似的眼神紧盯着沐晴儿。 「将三皇子送回宫。」皇帝最后看了已经断气的易天凡一眼,沉重的交代。太监、宫女立刻恭敬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搬动易天凡。 丽妃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 「父皇!」易天云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看着已逝的易天凡被送走之后才开口,「剌杀太子的剌客捉到了。」 「人呢?」皇帝问。 「死了!」 「死了?!」皇帝忍不住动怒。 「父皇息怒,他坦承刺杀太子是三皇兄指使,只是人在捉回来的路上竟然毒发身亡!看来应该是指使者一开始担心事迹败露,所以先叫人服了毒。」 丽妃闻言整个人僵住,原本要跟着回宫的脚步一顿,尖声说道:「你们全是一伙的,都说谎,想要嫁祸给死去的凡儿。」 「娘娘,三皇兄也是我的兄长,我敬他、爱他,怎可能害他?!」易天云冷冷的看着一脸疯狂的丽妃,「我给过三皇兄无数次机会,只可惜,他被权势蒙住了眼,丧心病狂。」 「说清楚!」皇帝忍着心头的悲痛,一字一句的质问:「你给过你皇兄机会,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九章 「儿臣带着阮将军上山狩猎,此事无人知晓,只有在出王府时恰巧打了照面的三皇兄知道。」易天云眼底滑过一丝森冷,「在山上遇袭,庆幸有阮将军在,我才逃过一劫!阮将军的忠心,父皇是知道的,儿臣捉了剌客,他们供出了三皇兄,但我念在手足一场,逼阮将军点头,这事才没告到父皇跟前。三皇兄知道东窗事发,跪求儿臣原谅,儿臣一时心软,原谅了他,没料到现在却……」 易天云话声隐去,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阮靖与沐晴儿对视一眼,这家伙若不当皇子,当个戏子应该也挺成功的。 「说下去!」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儿臣没料到三皇兄竟把脑子动到了太子的位置上,想来三皇兄是想篡位。父皇,虽说三皇兄是我最敬重的兄长,但他落到今日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丽妃冲到皇帝的跟前跪下,拉着他的衣袖祈求,「皇上,他们全都说谎。你看看凡儿,看他死得有多不甘心,你一定要杀了这些人,替他讨回公道。」 「娘娘,事实摆在眼前,」阮靖悲哀的看着丽妃,「你一味的袒护,会令皇上怀疑这一切娘娘全都知情,为免遭人怀疑你牵连其中。你还是让开吧!」」 丽妃闻言如遭雷击,一下子白了脸。如今她的儿子死了,再袒护又有何用?!想到这些年来,为了一步步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表面上她对先后所留下的两个儿子视如已出,百般呵护,暗地里却多有安排。 她把阮靖带进宫,他也如她所料的深得倚重,原以为他的存在将来可以助凡儿一臂之力,谁知今日竟是养皇帝冷冷扫了丽妃一眼,抽回衣袖,「这真是你教的好儿子!你回宫去吧!」 丽妃面如死灰,深受打击,眼底有着深深的恨意,颤抖着身子跪坐在地。在宫女的扶持之下,她失神的走了出去。 「你说,你叫沐晴儿?!」皇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沐晴儿。 「是!」沐晴儿点头,觉得肩膀的疼痛加剧,要不是有阮靖在一旁扶着,她可能早就瘫软在地了。 「纵使有天大的理由,」皇帝冷着脸,一字一句的说:「三皇子有罪,也轮不到你出手!」 「民女知罪!」沐晴儿老老实实的磕了头,皇上生气理所当然,毕竟死了个儿子,所以她只能承担后果,只是她觉得晕眩,意识有点模糊。 「父皇,晴儿做的一切也是为了皇室着想。」在阮靖吃惊的注视下,易天云突地跪下替沐晴儿求情,「儿臣恳请父皇饶她一命。若父皇执意降罪,那就怪我吧!是我把人带进狩猎场,若父皇要她死,儿臣就跟她一起死。」 「你——」皇帝瞪大眼。 「你傻了吗?!」沐晴儿强打起精神,看着易天云,不知为什么他要自个儿扯上这件事?!他明明可以全身而退。 易天云耸耸肩,「本王知道你不想牵连本王,但本王从不说谎,你确实是本王带来,我也不敢朦骗父皇。」 易天云可是阮靖见过说过最多谎的人,但现在他大言不惭的在皇帝面前扮乖儿子,普天之下还真只有厚脸皮如易天云可以做到。 阮靖眼底闪过一抹晶亮,「皇上,晴儿虽是臣的下堂妻,但是她今日所为臣难辞其咎,若皇上要怪罪,就连臣一起入罪吧!若是死罪,臣陪她一起承受。」 「你们——」皇帝瞪着两人,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年轻臣子,现在竟然…… 看着他们,沐晴儿实在觉得今生够了,她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将军和一个皇子如此为她。 她浅浅一笑,「我不需要你们拿自己的命来保我。」 「晴儿!」阮靖微皱下眉,真怕她又出言不逊。在这个节骨眼,若说错一句话,她的小命真的休矣。 「我说过,我是福星,保你没事,也保我平安,」沐晴儿对他一笑,颤抖的手从衣襟拿出玉佩,「不知皇上可认得此玉?」 阮靖惊讶的看着原本以为已在大火中失去的凤鸟玉佩。 皇帝定睛一看,凤凰玉佩他自然见过,当时太后赏给阮靖时,他也在场,可以想见皇太后真心喜欢阮靖这个小伙子,阮靖也从没令人失望,只是现在—— 「这块玉佩不是丢了吗?」皇帝狐疑的问,还记得大火过后,三皇子曾派人替阮靖寻玉,却一无所获。 「没有,」沐晴儿微敛下眼,轻声说,「民女在大火之中救了将军一命,将军感激将此玉赠于民女,所以这块玉佩现在属于民女。」 阮靖心中满是疑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解惑的好时机,于是他压下疑惑,「皇上,当年皇太后赏玉给臣,说凤凰现则天下平,盼我凡事以国为重,只要有它在手,便能保臣一命,这皇上是知道的。」 皇帝皱着眉,不是很情愿的点头。 「既然晴儿现在有玉佩在身,皇上杀不得。」 「是啊!父皇,」易天云露出欢天喜地的神情,「若您不顾这块玉,硬是杀了晴儿,小心皇太后半夜从陵寝跑回宫里来找您聊天。」 看着自己的儿子,皇帝眉头皱得更深。真是拿他没办法! 「父皇,您好坏也快做个决定,」易天云忍不住咕哝,「太子遇袭,虽然福大命大没伤了要害,但失血过多,现在都还没醒,儿臣想赶去看看他。难道父皇不挂心吗?」 提起太子,皇帝的心一拧。向来令他最骄傲的儿子,温文儒雅,勤政爱民,又想起已死的三皇子…… 他不禁长叹口气。 「宣旨下去,三皇子狩猎之行,不慎坠马而亡,择日发丧!至于你……」皇帝看着沐晴儿,「虽有先皇的玉佩在身,我杀你不得,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会好好想想,如何处置你才好?将人给我押入大牢。」 语毕,他站起身,要去看太子。 阮靖原本稍放下的心,一下子又高高悬起。 「父皇,不如让她交给阮将军处理吧!」易天云站起身,出声唤住皇帝的脚步,「别关大牢了,就软禁她在将军府里,要罚的话,等她伤好了再说。」 皇帝没好气的看着他,「若如她所言,她只是个乞儿,你为何要替她求情?」 「她救过儿臣,儿臣欠她一条命,」易天云一脸的理所当然,「父皇打小不是教儿臣要知恩报恩,儿臣可是谨记在心,一刻不敢或忘。」 在皇帝的眼里,易天云的存在是个开心果,三两句话就可以使他忘去烦忧,他无奈的问:「不如你自已说,你想朕怎么罚她?」 易天云眼睛骨碌碌的一转,看着沐晴儿,「恩人,你想怎么处罚?」 在这个节骨眼竟然叫她恩人了,这个五皇子偶尔还是会做点讨人喜欢的事。沐晴儿带着浅笑,「皇上不如让民女去行乞吧!」 阮靖吓了一跳,拿着一副你疯了的眼神瞪着她看。 「将军,我是当乞儿的时候认识你,」她柔情看着他,轻声解释,「我跟奶娘和两个弟弟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也是在行乞,这些日子,我想着他们,觉得好怀念那段时光。」 看着她眼眶的泪,阮靖的心一软,「我明白了。行乞又何妨,我陪你。」 她忍不住破涕为笑,「你是堂堂大将军,跟我行乞,岂不委屈。」 「只要有你,都不委屈!」 「哇!」易天云在一旁不甘受到冷落,「放着将军和将军夫人不当,抢着当乞丐,行乞真这么有趣吗?我也要去!」 沐晴儿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不懂这家伙干么硬要来插什么花。 皇帝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是他老了吗?为何全然不懂这年轻小辈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罢了、罢了!他挥挥手,压下心头的烦躁,「她要行乞,朕就罚她终身行乞!」他要去看太子,话落,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说过,我可以保你全身而退!」易天云一脸得意。 「谢五王爷!」阮靖说得很随意,抱着沐晴儿,不再搭理他的离开。 「呋,过河拆桥!」易天云走了几步,脑子这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提,「喂,等等,你们欠我一个人情,我要兰花,只要把兰花给我,就当还了人情,听到没有?我要兰花!」 「好。」沐晴儿的声音远远传来,「待我回去,就把将军府里所有的兰花都送到王府去给王爷。」 「沐晴儿,你别给我装傻,我不是要那个兰花,我要的是……」明白得不到他想要的,易天云不悦的闭上嘴,只能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尾声 【尾声】 北宁的两大家族一夕之间消失不见,老百姓提起无不欷吁,没过几年,北宁升起一股新势力,神秘的沐家崛起。 有人说这神秘商贾来自京城,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富家公子哥儿,靠着一点点本钱,发愤图强打下一片天。也有人说他是海盗头子,抢夺了不少金银珠宝,上了岸,拿着这些沾了血腥的钱做起买卖。 传言毕竟只是传言,没人猜得到这沐家背后的大老板,是每天早上都会拿着破碗,一身破烂,满脸脏污,蹲在市场口的乞丐婆子。 天空一如往常的蓝,太阳露脸,沐晴儿穿着标准的乞丐装扮坐在市场口,突然一个大包子出现在她眼前,她的眼睛为之一亮,接过手,正要道谢,却因为看到来人的笑脸而一愣。 「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阮靖一身白衣,一如她初见时戴着斗笠,蹲在她的面前。 阮靖从沐晴儿口中,知道了她的由来,也知道当初令人疑惑的女子,为何会消失于木屋中,原来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心中只有感念上天,将沐晴儿送到他身边。 沐晴儿嘟着嘴,看着周遭,「你别害我被认出来。」 「我戴着斗笠,谁能认得,至于你,都脏成小花猫了,谁会想到你曾是将军夫人。」 沐晴儿扮了个鬼脸,一把抢过包子,大口的吃着。 看着她的样子,他的目光一柔,「不如我去求皇上,让你……」 「不用!我喜欢现在的日子,」沐晴儿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每天在这里不知多有趣,卖豆腐的王伯要娶媳妇,缺些布料做衣裳,我派人给他送些去。卖水粉的刘婆子的女婿是个大老粗,动不动就打老婆,我找人去教训他一顿,要他老老实实——你都不知道做这些事我心中多爽快。」 阮靖闻言,无奈的叹气,「你都快生了,能别这么忙吗?」 「不行!」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要跟娘亲一样,在肚子里就懂得拔刀相肋,见义勇为!」 「你一个乞儿,难道没人怀疑你怎么大了个肚子?」 沐晴儿没几口把包子给解决了,觉得口有点渴,「当然好奇!我告诉他们,我被轻薄了,不知孩子的爹是谁。」 阮靖闻言,脸黑了一半,「沐晴儿——」 「我好渴。前面那李伯伯的桂花茶好喝,去买些给我。」 阮靖实在拿她莫可奈何,只能认命的起身当跑腿。 他前脚才走,沐晴儿眼前的破碗突被丢了一个黄澄澄的金元宝,她的眼睛倏地一亮,「谢谢大爷,谢谢……」 看清来人,她的话声立即隐去。怎么一大清早就遇到了脏东西? 「看来你当乞儿还挺快活的。」易天云一脸嘲笑的站在她面前。 沐晴儿撇嘴,虽然认定他是脏东西,但他的元宝却不能不要,她迅速的将元宝收进自己的衣襟里。 「阮靖还真舍得让你在这里行乞,当初谁叫你不选择跟了我,」易天云轻笑说道:「要是你跟了我,我绝对不会如此委屈你。」 「无聊!」沐晴儿啐了一口,拿起破碗,起身不想理会他。 这家伙不管多久没见还是那么讨人厌,更别提前些时候,不知道用了什么肮脏手段拐走了她家兰花,真是越想越气,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买了桂花茶回来的阮靖有些惊讶的看着易天云,「你怎么来了?!」 「兰花说要回来看看。」易天云也没隐瞒,「就带着她跟孩子来一趟。你真该看看我那个天才儿子。」 「你生的能天才到哪里去?!」沐晴儿泼他冷水,说完钻进一旁等待的马车。既然他们来了,她今天只能提早收工,「你生的儿子将来不是白目鬼就是自恋鬼!」阮靖随后上车,见易天云也要上来,伸手挡住。 「我可是皇子,你造反啊!」 「你娶了兰花之时就说过,在私下我们不用当你是皇子,所以给我滚!」沐晴儿不客气的说。 「好大胆的乞丐婆子,也不想想我刚刚给了你一个大元宝。」 「是你自己要给,可不是我求来的。」她对他骏了骏鼻子。 易天云拉开阮靖的手,硬是爬上马车,「阮靖,我先跟你说好,晴儿肚子里这个孩子如果是女的就给我家当媳妇,如果是男的,等兰花再生个女儿之后,入赘给我当女婿,让你们阮家再跟皇室结亲家,便宜你们了!」 「谁要给你当什么媳妇、女婿!」沐晴儿狠瞪他一眼,「胡言乱语,小心我踹你下车。」 阮靖见她激动,拿下斗笠之后,连忙上前抱住她。 「大着肚子,别动手动脚。」易天云好笑的看着她,「谁叫你当时不跟了我,我的遗憾当然得靠我儿子或女儿来弥补。」 「恶,我快吐了。」沐晴儿翻了白眼。 看沐晴儿气得牙痒痒的样子,易天云笑得更得意。 阮靖淡淡的扫了易天云一眼。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易天云打小就对跟在他身边的兰花感兴趣,偏偏兰花冷若冰霜,但易天云打死不退,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不过他就是喜欢口头上占沐晴儿便宜,也不想想他这个夫君在一旁。 「啊!」突然一声尖叫,易天云突然从马车上摔了出去。 沐晴儿一惊,连忙起身要拉开布帘,不过她才动,就被阮靖紧紧抱在怀里。「放心,正好转弯,速度慢,他死不了!」 沐晴儿抬起头,目光对上他的黑眸,「你该不会……」她的话声隐去,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冷静的他,只有遇上她的事就会失了风度。易天云这辈子可能作梦都没想过自己有被阮靖踹下马车的一天。 「将军,你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她忍不住吻了下他的唇,在他的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才撒娇的说:「我弄脏你的衣裳了。」 「我不在乎。」抱着她温暖的身子,他的唇畔扬起愉悦的弧度,听到后头好似有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搂着她的手紧了紧,自然选择不予理会,夫妻俩的小天地,谁会欢迎白目鬼。 后记 【随笔 子纹】 大家好,我是子纹。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这一年来,日子过得散漫,倒难得在「娇妻值万两」这套主题书上踢到铁板。毕竟我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熬夜的生活。 这些年,我一直是个生活作息正常的「都市乡巴佬」,这本稿子却破天荒的令我熬了两个通宵。终于交稿后,我觉得至少需要一个月的休息时间才能恢复体力。 想想以前的自己,不管怎么熬夜,隔天依然活蹦乱跳,现在却不行……岁月真是个讨人厌的东西…… 徐姊告诉我,交稿后,我可以休息一个星期,之后再动手准备书展主题书,对于我这个懒散的人,自然理所当然的在心中自动的在徐姊给的一个星期休息时间外,再外加一个星期。 对此我只能再一次重申,我很懒,真的很懒——直到今天絮绢打电话要序,我才想起还有「序」这档子事。毕竟不工作的日子里,我真的是彻底的放空。 想想今年要结束了,自己实在应该来个积极点的ending(只是不知为何,这话说的有点儿心虚),总之我赶紧开了电脑写序,发誓自己绝对会赶在絮绢给的期限前交出去。 除了稿子之外,最近我的生活中买什么、吃什么也成了件很难以选择的事情,在这个「食安风暴」来袭的日子里,向来买东西快、狠、准的我,竟然可以站在超市的冷冻柜前,看着一整排的鲜奶、饮料,一整个陷入茫然,想神经如此大条的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可以想见其他婆婆、妈妈们又是如何的无奈。 虽然常听人数落这块土地的种种,但我却一直认为自己身处的是宝岛,情况没那么糟!但现在……救命啊!怎么会变这个样子?!这个结果实在令我感到难过,却又只能感叹无可奈何。 只希望这次的风暴快点过去,至少将来我们能有一个安全的饮食环境。随笔至此,发现自己果然是个很乐观的人,还怀抱着一丁点渺小的希望。 我知道「希望」这两个字对上现在这个大环境,好像显得有些奢侈,但我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一个平凡的妈妈,若没有抱着这么一点点的希望,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教育孩子并且快乐的生活下去。我能做的当然只有怀抱希望,继续祈祷,相信很多负面的消息终会过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