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请上座》 第1章 逐出师门 http://.biquxs.info/

最讨厌下雨天。尤其是在衡岳碰上这雨雾蒙蒙的日子。因为据我精确的分析,每逢落雨,不管是细雨霏霏还是大雨滂沱,都会有一个凶狠非常的声音响彻云霄。 “乔染!快去打扫流云殿!” 我还没睁开眼就凭着感觉坐了起来,摸索着穿上衣服,趁着那声音还没从左边耳朵窜到右边耳朵,赶忙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句:“知、道、了……” 耳朵支起来准备探听外面的消息,哦,静静的,趁安如师姐的脚步声没响起还可以再眯一会儿。 我将将褪下刚穿上的半截衣裳,左耳立刻出现一阵拉扯性疼痛,“嘶”,我咬紧牙关吸了一口凉气,暗暗骂了一句这还是师姐么!下手这么狠! 说话的语气却是无辜加可怜再添上那么一点温柔:“师姐~人家这就……” 她竟然不等我说完,直接对着我的耳朵吼了一句:“快去!” 我慌忙套上衡岳那身蓝白相间的修仙服,抄起门后的笤帚直奔流云殿而去。 直到我觉得我的速度足以扬起一阵风沙,安如师姐的视线中再也不会有我瘦弱的身影之后,我终于放心大胆地停在流云殿的一个结了蜘蛛网的角落里。 好好的怎么会有蜘蛛网?上次这地方好像打扫过了啊……难不成现如今连蜘蛛都成了精,怎么拍都拍不死? 要是我也会仙术就好了,像他们那样,打个响指就把师父的流云殿打扫得干干净净,保证不染一丝丝儿尘埃! 只可惜啊,师父总说我天资不聪,因此他总是不让我修习仙术,就给我安排了一个打扫流云殿的差事。当然我也想偷学两招,但是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从来都是避着我,每次我跟着玉树临风的某师兄,还免不了受几句讽刺。 长此以往,我便养成了默默不语的好习惯。 我趴在地上把师父的头发丝丝儿捡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我本质上还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姑娘。 “乔染!这里怎么打扫的!竟然会有尘土!你不知道师父向来是爱干净的么!” 这话听得我虎躯一震,安如师姐河东狮吼功力见长啊!我真想对着她使劲鞠个躬感谢她损毁了我的听力,然后一笤帚拍死她! “啪!” 这一声比安如师姐的吼声更加刺激耳膜,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不是吧?我就只是装模作样挥了一下笤帚而已…… 我站在流云殿中央四下望去,嘴巴便是无法合拢了。 那是、那是师父的亦云盏! 师父最为心爱的器物,每天都要用来饮酒的东西,竟然让我给打碎了! 我一拍脑袋叫苦不迭: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得罪了师父,还有谁肯收留我啊!其实师父待我挺好的…… 机智如我,是不是应该在安如师姐发现之前把它收拾掉? 然而我刚刚抡起手中的笤帚,安如师姐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根那里响起,伴随着丝丝呼出的热气,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乔染!你这次可是犯了重罪哦~” 我一直不明白像安如师姐这样瘦长瘦长的人是怎么发出来那么粗犷的声音的,而且非常具有震慑力,让我忍不住柔声对她说:“去见师父呀,让他老人家把我逐出师门啊?” 你不是从很早之前就安了这个心么!每一次都是玩这样的把戏,也不觉得幼稚! 我还没发火,她倒不乐意了,一把拉住我就要到师父那去。按理说这个时间师父应该是在侧殿休息,可偏偏我一回头看到了他老人家的身影。 安如师姐浑然不觉,只顾拉着我急急迈步,我却迟疑了些,结果受了她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别的地方也好,偏偏这一下是打在了半边脸颊上,灼痛感渐渐清晰,同时,我感受到一股粘稠的东西从鼻腔滑出,指尖轻触那液体,是血! 这还是师姐么!下手这么狠! 我正准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师父哭诉,流云殿里瞬间响起了那让我充满了希望的声音。 “小染……你……” 师父叫的这声“小染”甚是温柔,可后面那个字分明有些犹豫。于是我揉着鼻尖,泪眼汪汪地盯着师父,见他愣在原地,我一时激动竟然跑过去扯着他的衣角,撒娇似的喊了一句:“师父~安如师姐欺负我……” 师父丝毫不领情,脸色铁青铁青,推开我就说:“小染!你走吧!” 此话一入耳,我也有些愣神了,于是抬起头来望着比我高了一截的师父,企图能博取一丁点同情。只可惜师父眼中传递的信息很是坚定,并且加重了语气又强调了一遍:“你擅自打碎为师的亦云盏,如今为师将你逐出师门,可有异议?” 他往我脑门看了一眼,正迎上了我愤恨的目光。说来也怪,被他这么瞪了一下,顿时脑门那里一阵灼热感散发开来,但那灼热感在某一瞬间消失了。我一手扶着额头作沉思状,眼风却注意着师父。 两相对峙之下,我腿弯发麻,一下支撑不住便跪倒在地上。 微微偏过头去,正好瞧见了安如师姐咧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师父都下逐客令了,怎么,你还死赖着不走啊?!” 我一咬牙一跺脚站直了身体,却又被安如师姐推了一把,我气急了,指着她的鼻尖吼了一句:“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这个神经病推我!” 语毕,我十分潇洒地挥了挥衣袖,大步流星地跨出了流云殿。 第2章 拜师崇望 http://.biquxs.info/

不就是个衡岳么,谁稀罕呆在那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爷还就不信了,难不成离了衡岳就不能修仙么! 我也不会驾云,只能一步一步走着从衡岳出去,以前也没觉得衡岳这么大,如今被逐出师门,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慢如蜗牛的速度缓步而行,是走了许久许久也没能走出去。 更有看热闹的某师兄施了个诀,我一个趔趄往前栽倒,摔了个狗啃泥! “你瞧她那个样子,走出了衡岳也好,省得给我们丢人!” “哈哈……就是就是。” 听着那一阵哄笑,我在心里已经把衡岳骂了一千一万遍! 当时只想着抓紧时间出了衡岳,看见一处悬崖竟然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我只感觉自己在极速下坠,想要抓住身边那株仙树也没能成功,手中一滑,我接着坠落。 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 我不敢睁开双眼,怕看到下面是一堆白骨,更或者,什么都看不见。 风从我耳边掠过,身体像是被吹透了,一时间只能听到呼呼风声,还有……一声鸟鸣! “咕咿——” 这是……千兮鸟的叫声! 这一刻我蓦然睁开眼睛,手指间气流穿梭,千兮鸟擦着我的头顶飞过。我张开双臂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然而当我的指尖触摸到鸟翅的刹那,千兮鸟忽然扇动双翅,我在涌动的气流中径直落了下去! 可喜的是,这次总算是落在了地上,可悲的是,有什么重重砸中了我的头部! 又晕又痛…… 我下意识摸了一下后脑勺,黏糊糊的液体附在指尖。 这是闹哪样啊,难道我今天有血光之灾! 我厌烦地呼出一口气,同时环顾四周。 这里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各种奇花异草枝繁叶茂,看样子应该是衡岳山脚下。其中一朵小花摇曳在微风中,四片花瓣甚是娇小可爱,我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什么草么! 虽然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但我深深记得这东西的功用——止血!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爬过去将那可爱无比的小草连根拔起,掸去上面的泥土就放在嘴里。略苦的味道,但一想能够治伤,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咽了下去。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比安如师姐还要粗犷的声音:“你头部受伤,只是止血是不行的。” 这稍含沧桑的男声让我忍不住回头,果然和我的判断一样,面前是个脸上留着大胡子腰间挂着酒罐子的大叔。 他叉着腰,用那还算善意的小眼神盯着我,指着我的嘴巴说:“还不快吐出来!” 登时我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将那一株尚未消化的草药吐了出来。 大叔拍了拍我的脑袋,眯着眼睛笑了:“真乖。” 糟糕,被他这么一拍,那种灼热感又出现了。很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具体感受,但就是很别扭,头晕晕的。 我睁着一双杏眼十分天真无邪地望着他,他摸索着从袖兜里掏出来一枚药丸,掰开我的嘴巴喂了下去,而后拍拍双手说:“吃下去就没事了。呃……你不会说话么?” 我就着口水将那药丸咽下去,那种灼热感突然间又消失了。好奇怪,从前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近来愈加频繁……不过还好都只是一个瞬间便消失了。 为了表示我还没有丧失语言功能,我开了口:“你是谁啊?” 大叔向我抛出了友好的橄榄枝:“崇望山第一师尊段西河在此,可否收你为徒?” 我一时愣住了。 崇望耶!那是唯一一处能与衡岳抗衡的修仙圣地!自古以来两派相斗不分伯仲,但还是有人说崇望比衡岳更为强大,对于这个说法,衡岳不置可否。 鉴于我在衡岳的时间也不算久,故而没有见过这崇望师尊,可联想一下平日里听到的描述……似乎那个段西河就是这般模样。 我再三斟酌,于是问道:“你会教我仙术么?” 他有些犹豫:“我可能没有时间……不过我的徒弟似乎可以……” 嘁! 我抱起双臂,别过脸去愤愤地说:“是你自己不会吧!” “谁说本尊不会仙术!” 大叔的目光狡黠了许多,他取下腰间的酒壶,将将拧开盖子便是一阵酒香弥漫,比三月花香更纯正,比清秋露水更香醇……我曾在那衡岳道人的流云殿里偷喝过的酒,根本不能与这酒相比! 大叔喝了一口仙酒,忽然打了个响指。 “啪!” 瞬间一个美男子出现在我跟前! 云雾缭绕之间,他只是静静地站立着,风肆意扬起那一袭如瀑黑发,纯白衣衫随风翻飞。他从远古走来,记忆覆上淡淡尘埃。腰间佩玉有流苏垂下,在风中微微摇曳,如碧潭静水,深沉如旧。 这一刻时光静止,岁月停下了它的脚步。 世有眉目如画,一顾摧城,再顾摧容华。 世有公子如玉,温润无暇,风尘亦不擦。 我一直盯着他看,直看得我双腿发软,迈一步就飘啊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了。 他没有任何言语,甚是疑惑地望着那大胡子师傅。 大胡子段西河干咳一声,道:“师弟,我如今收下这姑娘为徒,现下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好,你可否带着她归去崇望?” 美男子依然没有说话,目光却从段西河那里转移到我身上,很清楚的,我捕捉到了那眼神中尽量收敛起来的嫌弃。 我不禁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从山上摔下来弄得是尘土满衣衫,脸上磕磕碰碰又是淤青又是血迹,也的确是脏的可以。 他不会因此不答应带我去崇望吧? 这个想法跃进脑海,我立刻泪眼汪汪地盯紧了他那一双清淡的眸子。 良久良久,他一个转身,恍若梦境般的,我瞧见他轻轻点了下头。 我咬着下唇,颇有些心神荡漾,绞着手指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叫乔染。” 当然我是不能随随便便让段西河走人的,在他消失之前,我顺手偷了他的酒壶。那么好的酒,不喝白不喝! 第3章 师姐知夏 http://.biquxs.info/

眼看师父唰的一下消失了,我对着那美男子说:“我想去方便一下。”美男子皱皱眉略有不耐,但还是挥挥手让我去了。支开了美男子,我便揭开盖子嗅了一下这醇浓的酒香。 原本是不舍得喝的,可是这香气让我忍不住喝了一口,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抱着酒壶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半壶酒全喝光了。 不愧是崇望啊,这仙酒比衡岳的好喝多了!我舔了舔唇瓣,笑嘻嘻地朝着那美男子直奔过去。 哦,刚刚的师父段西河好像说这人是他的师弟,那么我是不是该叫他…… “师叔师叔,崇望在哪里呀?” 他甩甩衣袖,扬手指向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我眯着眼睛顺着他泛白的手指看过去,只有一个山尖尖,其余的是什么都看不清。 脑袋又开始疼了……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路,便扯着他的衣角哼哼唧唧地说:“师叔……我受伤了,疼。” 他依然微微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哪里疼?” 我比他皱的眉头更深,哆嗦着说:“哪里都疼。” 着实是哪里都疼。随随便便一个人从高处摔下来,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就算是受点伤也不算什么。可这伤,便是满身都有。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师叔决定驾云,让我跟在他的身后。 我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可我从来没有驾云这种神奇的经历,只是在天空中看着那悠悠然飘来飘去的浮云就格外激动了,但最终也抵不过酒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做了个梦,梦中我身处一片水塘之中,眼里口里鼻腔里都灌满了充满咸腥味儿的水。可是我不会游水啊,就只能在水里面瞎扑腾。慌乱之下,我似乎抱住了什么东西,偏偏还就是这个时候嘴里又呛了几口水,我死死抱着那个不明物体,几乎整个人都吊在了那上面。 几度沉浮,终于我还是幸存下来。 但是那东西怎么还在推我?不好!万一淹死了怎么办?我只能更加卖力地抱住它,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小命。 直到我被使劲地晃啊晃啊,我终于醒了。呃,这个姿势也太……不雅观了吧?我竟然抱着师叔的腰! 他面露愠色,还没说出责备的话来,我倒是吓了一跳——师叔这身衣裳洁白无瑕风尘不擦,我这么一摸……他肯定会很介意啊! 于是我讪讪的笑了:“师、师叔啊,我要不要帮您洗衣裳呢?” 师叔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说不上来有多么愤怒,就只是说:“崇望到了。” 我才顾得上看这一派秀美山川。繁花铺满路,绿树葱茏在旁,修仙弟子皆是身着白紫色相间的衣裳,每个人腰间都系着一根锦带,但颜色各不相同。别的不说,单单这布置,这清幽的环境,就比衡岳要好上许多。 师叔将将落脚,便有一名翩翩少年迎了过来,两人耳语几句,师叔兀自走开了。 少年甚有礼貌地对我深施一礼,道:“我是第二师尊周念沉的弟子奉竹,师尊方才将姑娘交付于我,要我带姑娘去见见师兄师姐。” 我咧开嘴给了他一个友好的微笑,少年对着我又笑了回来,露出俏皮的小虎牙:“姑娘你在这等着,我去把他们叫来。” 我有些拘谨地绞着手指,心想我就是个新入门的小弟子,也不用这么大阵势吧?我刚刚抬起头来想跟他说说,可是打眼一看,哪里还有那少年的影子? 罢了罢了,我还是一个人在这看风景吧。好奇归好奇,本质上我还是比较害羞的,所以只敢低着头偷偷观察这里的一切。 我身处大殿之前,两边是高耸入云的盘龙柱,可真是气派啊…… 我忍不住上前一步想去摸摸那深红色的玛瑙柱子,指尖将将触到光滑的玛瑙石,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惊得我打了个哆嗦。 回眸一看,身后已经齐刷刷站了一排身着紫白色衣衫的师兄师姐。 当那一排灼热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冰,正在一点一点融化在他们的注视中。 我甚有礼貌地鞠了个躬,自我介绍说:“我叫乔染,是师父的新弟子……以后还要靠各位师兄师姐照顾。哈。” 那名少年先是给我指了一名很是严肃的男子,说道:“这是二师兄怀冥。” 我急急笑道:“二师兄好。” 那高冷的二师兄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就再没有了言语。 接着他又指着一位清秀典雅的女子道了一句:“这是三师姐裳叶。” 这女子只是略施粉黛,一眼看过来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宛如盛开在冰雪之野的白莲,淡雅非常。 对于这样的女子,我向来甚是欢喜。 于是我以一种欢快的语气跟她打了个招呼:“三师姐好。” 她微微笑,语气清淡:“小师妹入门,排行十九。我与你二师兄共同管理诸多师弟师妹的日常生活。如有需要,尽管找我便是。” 我点点头,对这三师姐非常满意。 紧接着那少年给我介绍了一堆,什么五师兄七师姐九师姐……通通没记住。 最后人都散开该干嘛干嘛了,就剩下了我和三师姐,还有一名娃娃脸师姐。 她们二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子,三师姐忽然走了,就只有我和娃娃脸师姐相对而立,场面不免有些尴尬。 她似乎很照顾我渣到不行的记忆力,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我排行老七,名作知夏,三师姐特地嘱咐我带你去转转。” 第4章 游览崇望 http://.biquxs.info/

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个货物,起初被师父捡到,接着被师父托付给了师叔,接着被师叔托付给了他徒弟,接着跟了七师姐。这一帮神仙怎么都这么忙?七师姐解释说:“师父和师叔都是仙界比较有名的上仙,忙一些自然是应该的。至于奉竹嘛,他是师叔唯一的徒弟,需要料理师叔的生活事宜,忙碌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大为惊讶:“为什么师父有十九个徒弟,师叔却只有一个?” “可能师叔喜欢清静吧,之前我来的时候,师叔就只有奉竹这一个弟子,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再收过徒弟。” 哦,原来师叔这么孤僻。想想他那基本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一张脸,虽然眉目如刻,但总是让人感觉少了一丝生气,如同一尊雕像,不过也是一尊赏心悦目的雕像。 耳边响起七师姐清亮的声音:“小染,师姐带你去看看崇望最漂亮的地方。” 于是我觉得这个七师姐还是很平易近人的,起码比那个板着脸的二师兄要好的多。仅仅一天的时间,我就与七师姐知夏成为了交心的朋友。 她带我去看崇望山的花海,漫天洛樱花飘飞,散落一地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残香。十里洛樱承载了崇望山千百年来厚重的历史,榕树上古老的年轮诉说着一幕幕离合悲欢。 这是崇望弟子对于这座仙山亘古不变的记忆。 我对于崇望欢喜非常,别的不说,单单是那弯月牙般的湖泊,那碧色玉料雕刻的青桥,就算是再不起眼的景致都美如画卷。 “七师姐,崇望是不是经年来都是这样?” 我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感受着暖融融的阳光,很是惬意。 七师姐凑过来拨弄着我的一缕头发,说:“别叫我七师姐啦,这么见外干什么!都说了我叫知夏,知晓的知,盛夏的夏。” “知道了七师姐……” “还叫七师姐?” “好的吧,知夏姐姐。” 知夏把我从草地上拉起来,说:“走啦。我们去崇望其他的地方看看。” 原本我的方向感就差得要命,这么被知夏拉着转了一圈,根本不知道哪是哪。不过我看着一个侧殿甚是熟悉,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我熟知的酒香。 虽然只喝了半壶仙酒,但那醇浓的味道一直让我难以忘怀。现如今在这地方嗅到香气,我便下意识抬起头来,一眼望见了那镶金的牌匾——清序殿。 清雅非常,又异常冷清。 如果不是瞧见殿里晾晒的衣物,我几乎要判断这是一个藏酒阁。 “知夏姐姐,这是谁的地盘啊?” 我深嗅酒香,微眯双眼沉醉其中,双腿就像同师叔驾云似的,飘飘欲仙。 知夏朝里面望了两眼,道:“师叔居住的宫殿。” 师叔? 我不由得震惊了,真看不出来啊,师叔那般清冷,竟然还是饮酒之人?难不成这神仙都是好酒的么? 看来我若是想修成上仙,必须要养成经常饮酒的好习惯,不仅要饮酒,而且要饮好酒。 暗暗下了这个决心,我更是决定要经常来这个清序殿,至少要摸准了仙酒所在的地方,好让我一品甘甜。 “哎呀,小染啊,我只顾着带你游玩,竟然忘了让你把衣裳换下来,看我这粗心的。”知夏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件事,拉上我的手腕便疾步到了弟子们居住的殿里,她为我拿出一身紫白色衣裳换上,又指了一个房间给我,说道,“你今后就在这里居住,可还满意?” 我环顾四周,发现殿里的房间排列有序,那房间对面也是弟子居住的,收拾得是井井有条,我便指着对面那个房间问道:“知夏姐姐,谁在那里住啊?” 知夏“噗嗤”一声笑了:“我啊。” “哟,那敢情好。今后我可就跟着知夏姐姐混啦。” 我将将说完,隔着窗户忽然传过来一个冰冷的女声:“七师姐,这就是那个刚入门的十九师妹?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得了,刚到崇望竟然就有说话这么冲的,可别是第二个安如啊! 我冷汗直冒,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直接对着那个不清不楚的影子说:“请问……您是哪位师姐?” 知夏收起了刚刚的微笑,板着脸替那边的人答道:“十一。” 我很是礼貌地冲着那个方向鞠了一躬,顺带了一句问候语:“小师妹我初来乍到,自然没有什么本事,还望十一师姐多多教诲才是。敢问十一师姐姓甚名谁?” “本人言欢。” 名字倒也很正常嘛,怎么说话就这么带刺? 我正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她忽然间又开了口,果然她不言则已,一言甚是惊人呐。 “听闻十九师妹从前在衡岳研习过仙术?” 呵呵,十一师姐真不愧是神仙啊,消息着实灵通得很。我自己都将将从衡岳出来,您老人家就知道了?试问您修炼的是千里眼啊还是顺风耳啊? 不过我这么顽强,还是不能被她一句话就噎死的。 我拱拱手,道:“衡岳不如崇望的名气高,故而我舍弃了衡岳,直奔崇望而来。” 她从侧门绕过来,径直走到我面前,扬起嘴角,于是一个邪恶的微笑呈现在我眼前。她说:“想必十九师妹在衡岳也学习了不少仙术,不如我们切磋切磋?” 第5章 师姐刁难 http://.biquxs.info/

切磋个毛线球球啊,这分明是威胁啊,赤果果的威胁啊!我拼命压住即将窜上来的怒火,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在下不才,学艺不精,定然不能与十一师姐相较。望十一师姐谅解。” 七师姐知夏也在旁边附和说:“小师妹来崇望就是修习仙术的,我们拜入崇望门下,就都是崇望的弟子,何必彼此闹不愉快?” “七师姐言重了,言欢只是想跟十九师妹切磋一下……而已!” 这个“而已”说的可真轻巧,我都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了,算了算了,切磋一下,应该不会死的吧? 她们俩对峙的场面……我仿佛能从两人的眼神交流中看到噼里啪啦的火光,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争执,我还是答应了吧。 “啪!” 十一师姐一巴掌打在我胸膛上,揪着我的衣裳就往外走:“这里地方太小,去外面。” 不是吧?她是想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我刚受过伤,被她这么一打,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幸好我自制能力强,怕脏了我的新衣裳,硬是将那团腥甜咽了下去。 我手无缚鸡之力,那十一师姐却是修行多年,怎么说我这也是肉体凡胎,怎么经得起她这个神仙折腾?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眼角的余光瞥见十一师姐指尖微动,淡绿色光芒泛起,还在空中颤动了两下。迟钝如我,也跟着那个频率颤了颤,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如两根木头似的,僵直着往外迈了一步。 偷偷瞟了一眼七师姐,她的手法刚好与十一师姐相反,刹那间我的木头腿又重新恢复了知觉。毕竟七师姐排在十一师姐前面,怎么着也比她道行深,论仙术自然是比不过的。 十一师姐言欢果断改变了策略。 趁着我踢踢腿的空档,她竟然一掌打在我后背上!待我反应过来,已经一头撞在了外面的柱子上。 这十一师姐……跟安如不分上下啊! 我赶忙给七师姐知夏递了个求助的眼神,她立刻会意,一把抱住了我,愤愤地瞪了言欢一眼:“十一师妹,人家乔染初来崇望,第一次跟你碰面,又没有得罪你什么,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就是!跟安如一样,不是爱护师妹的好师姐! 为了配合七师姐知夏那句“你怎么下手这么重”,我赶紧捂住了那跳动得甚是欢快的小心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这声音在我自己听来都很是心疼呐!就不信那什么十一师姐一点点怜悯心都没有! 偏偏她还就不吃这套,抱起双臂冷哼一声,凑过来拍了拍我半边脸颊说:“看来衡岳没教给你什么嘛。” “人家小师妹就是来拜师学艺的,要是什么都会了那还学什么学!” 对!就是这个理儿! 我才在内心默默地表示了一下赞同,那靠过来的十一师姐便捏住了我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痛得我差点蹦起来。 她笑了笑,继续跟七师姐知夏磨嘴皮子:“新来的师妹,我先管教管教怎么了?七师姐有意见么?” 突然间我搞懂了,原来这十一师姐是冲着七师姐来的啊! 我就说嘛,跟那十一师姐素不相识,她怎么能平白无故找我的事? 七师姐知夏瞬间火大了,伸手将我拦在怀中,便是挑起眉毛说道:“三师姐将她托付给我,管教她也是我的差事吧,就不劳烦十一师妹了。” 眼看着十一师姐的手附在了知夏手腕上,那淡淡的翠色甚是诱人,她反转手腕,还没有任何动作,知夏翘起的指尖上已经有了淡淡的蓝色,“唰”的一下,十一师姐竟然跪在了地上! 她想要站起来,可是任凭她怎么挣扎,双膝就像粘在了地面上似的,愣是一动不动。 十一师姐的脸渐渐红成了猪肝色。 这只是仙术中的一个小小手段,但是这个姿势……的确是让我很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心里十分受用。 我依旧捂着胸口,像看笑话一样盯着十一师姐言欢,为了照顾她幼小的心灵,我没说一句刺激她的话。但为了表示我的善良,我还是走到她跟前,拉住了她的纤纤玉手,道:“十一师姐,我拉你起来吧。” 她甚是厌恶地瞪了我一眼,使劲一甩手,弄得我一双手臂瞬间像过电一样酥麻,而后她翻了个白眼,说:“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惺惺了,我宁愿跪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拉我的!” “哦~你原来打算跪死在这里啊?” 我冲着七师姐知夏眨了眨眼睛,她便下压手指,对着十一师姐指了一下,她便能活动了。无奈十一师姐的倔强起了作用,她愤愤地鼓起腮帮,仍然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 我再次过去拉住十一师姐,指尖将将碰到她的皮肤,突然间我身子一轻,往脚尖一看才发现我竟然离地了! 飞一般的感觉。 开始我还很享受这种悬浮在空中的状态,但是下一秒我就不能嘚瑟了。 “哗!” 一阵水声响过,我已经掉在了湖里。 第6章 针锋相对 http://.biquxs.info/

从在衡岳开始,我就格外讨厌水,这下好了,整个人都泡在水里面,新换的衣裳湿透了,靴子里面也灌满了水。我从小就没有游水的经历,无奈之下就只能张开双臂在水里乱扑腾。忽然我想起来在来崇望的路上做的那个梦……不是吧,居然成真了! 可是这情况也太…… “救命啊——”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喊救命了。 好在七师姐仙术高强,对着我使了个什么仙诀,我便从水中缓缓上升到空中,她手臂微动,我感觉身下仿佛有一片流云支撑着自己,瞬间脚尖朝下平稳落地。 我拧了拧头发和衣裳上的水,又将靴子里的水倒出来,转身却不见了七师姐的影子。像是丢了自己的保护神,我不禁有些慌张了,往地上望了一圈都没发现她,刹那间我灵光一现,仰起头来看了看天空。哇,她们两个飞在天上打起来了啊! 还真是第一次看神仙打架,只见一团蓝色光芒和翠色光芒相互交织,七师姐知夏翻手为掌,“咔”,无数冰凌从手心发出,如利剑一般飞向十一师姐!十一师姐自然也不甘示弱,两手腕重叠,掌心朝上,顷刻间变幻手型,“嗖”的一声数十条枯藤从指缝中钻出来,缠住了七师姐的冰凌。 看的我是眼花缭乱,她们打得也很是带劲。不过一会儿工夫,我算是看出来了,十一师姐处在下风。 眼下我也不敢高声喝彩,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七师姐加油助威。她们把这气氛弄得紧张不已,在她们的影响之下我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对着空气不住的击打。 一阵阴冷的风从我脊背上刮过,不祥的预感落上心头。 冰冷浑厚的男声在我背后响起:“知夏言欢!你们在干什么!” 看到知夏立刻收了手,我也停止了动作,讪讪的回过头去瞅了一眼那名男子,依稀记得我是见过他,好像是二师兄? 知夏驾云徐徐降落,气鼓鼓地说:“二师兄,我就是带着十九师妹转了转,不知怎么得罪了言欢,她上来就恶言相向,不由分说就欺负十九师妹。我看不惯。” 那双散发着寒光的眼睛望向了我,我立刻做无辜状:“二师兄……您也知道我初来乍到,也是第一次见十一师姐,本想留个好印象给她,可是她不依不饶……” 言欢也不辩解,抱着双臂青着一张脸,一双空洞的眼睛迷茫地注视碧蓝色天空。 二师兄不愧是二师兄,他摆了摆手就说:“大家都是崇望弟子,尽量和平共处,万一以后崇望有个什么危险也好一起应对。言欢平时性格是孤僻了一些,可能有时候她的处事方法让你们不太好接受,你们也要对她多加照顾才是。” 面对这些说辞,七师姐知夏连着说了好几个“是”,最终答应以后让着师弟师妹,尽量不跟他们发生冲突,二师兄才拂袖而去,十一师姐言欢也随之一瘸一拐地离去了。 他们一走,七师姐立刻对着言欢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撅着嘴跟我说:“小染,你都不知道十一有多过分。自己天资不聪仙术修习的不到家还总是没事找事!看着我比她年龄小好欺负是么!” “啊?”我继续拧着滴水的衣裳,不解地问,“七师姐你比她还小啊?” “都说多少遍了叫知夏,知夏!别叫什么七师姐。”知夏又把这个强调了一遍,吐了一口气说,“我本来年龄就不大,只是拜师的时间在十一之前,便成了她的师姐。为此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平衡,心高气傲的她就经常找我的事。这次是连累你了。” 知夏看见我在拧水,慌忙拉住我走到房间里面,说道:“小染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再去给你取一身衣裳来。” 隔着雕花木窗,我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知夏转来转去的模糊身影,片刻之后她又取来一件紫白色衣衫,这次是个裙装,淡淡的墨线勾勒出宽大的袖口,朵朵淡紫色合欢花绣在上面,如羽毛般轻盈飞舞。之前从未见过如此清雅的仙家裙服,如今一见,顿觉惊艳。 “这好像人间的衣裳啊!” 我接过来裙装在帘幕之后穿好,忍不住转了一个圈,不规则裙摆四下翻飞,宛如盛开的硕大花蕾,淡淡的紫色更显清新脱俗。 知夏一听我那句话便惊讶地张开了嘴:“小师妹你到过人间呐!” “对啊对啊。”我点点头坐在床沿,就像是坐在花苞中间,而后陷入了回忆,“衡岳道人捡到我的时候,就是在人间。不过对于那时候的经历,我记不太清了。” 知夏顿时两眼放光,又靠近我一些,拉着我的手问道:“小师妹,人间漂亮么?你来跟知夏姐姐讲讲好不好啊?” 拗不过知夏师姐,我便挖空了脑子回忆起来人间的短暂时光,而后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真是的,原本以为神仙都是见多识广,哪知神仙也有这么好奇的? 第7章 初涉修仙 http://.biquxs.info/

来到崇望的第一夜,我睡得不是很安稳。月明星稀,半夜里我突然间醒了,思绪万千呐。 如果让那些衡岳的人知道我现在拜师崇望,他们会不会很羡慕?不,他们肯定首先想要用仙术惩治我,就像挑衅的十一师姐那样。我一定要在崇望好好修习仙术,以后就不用再受人欺负啦! 从七师姐来看,崇望的人还都是很平易近人的,毕竟善良的人多啊。嗯,那个二师兄其实也不错,就是性子太冷了一些,人也太严肃了。三师姐看起来还行,高贵典雅貌美如花,以后要是遇上什么问题还是得去找她。 想啊想啊,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带我驾云的美男子。眉目如刻啊,就是眉眼之间透出的清冷太浓烈了,散发出的气息也让人敬畏。他的眼睛似乎很好看,鼻梁也很高。嗯,薄唇也很养眼,就是不知道笑起来怎么样。 枕着双臂胡思乱想一阵子之后,我又酣然入睡。这一次睡得很沉,也没有做梦,一直到天边黎明,白色渐渐泛起。 终于没有安如师姐那河东狮吼般的声响了。 倒是七师姐知夏早早地把我叫起来,说是按照崇望的规矩,新弟子第一天进门,要在早晨为师父敬茶。 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翻身摸索出昨天的那身裙装,眼珠转了转,觉得穿得这么随随便便去见师尊影响不好,于是又取出晾干了的弟子装,中规中矩地穿好,才跟着知夏去见师尊。 大胡子段西河斜着身子坐在大殿之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其余弟子列位两旁,齐刷刷地望着大殿中央的我。某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正在众野兽的商议之下面临宰割命运。 我数了数,加上我总共十六个人。他们一个一个报上名号之后,我发现独独少了排行老大和老十的人。 二师兄怀冥取出玉壶来倒上一杯清茶,将茶盏放在我手中,我便双手持茶盏,恭恭敬敬地走到师尊段西河面前,深鞠一躬将茶盏放在与他视线平行的空中。 他干咳一声接过茶盏,将茶水一饮而下,道:“今段西河收乔染为第十九个徒弟,礼成。”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样的气氛让我非常压抑。大家都不说话,十几双眼睛聚集在我身上,都等着我敬茶完毕,真让人紧张。说实话我很怕手一滑把茶盏给打碎了,那才叫一个丢人。 终于礼成了。从此我就是崇望的人了。 等等,师父好像又补上一句话:“入我崇望做弟子,必须经过三个月考验期,三个月之后会有人试验你的仙术修行。若是通过考验,便可以真正成为我崇望弟子。” 原来还是有试验期的啊…… 不过还好,有七师姐知夏在,我还是有足够的信心通过考验的!我要留在崇望,我要将仙术修行得出神入化,我要让衡岳那些轻视我的人好看! 我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应道:“弟子乔染谨遵师命。” 七师姐立刻给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待大家四散开来,我小跑着到了知夏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以后就要靠七师姐啦!” 她扬起下巴,笑嘻嘻地说:“那是!以你七师姐的道行,教导教导你,让你通过考验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们徒步走出大殿,见四下无人,我才敢附在她耳边偷偷问道:“为什么没有老大和老十啊?” 知夏的脸色立即泛起了青色,她将食指压在下唇上示意我噤声,随后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大师兄和十师弟在与魔族的斗争中牺牲了。他们为了保住崇望,不惜以自身性命做赌注,但最后……难逃一死。” 忆起那场战争,知夏的脸上写满了忧郁,由此可见那是多么惨烈的一场斗争,让她久久难以忘怀,甚至给崇望都带来了永久的创伤。 想来大师兄和十师兄应该是很优秀的弟子吧,不然也不会对崇望鞠躬尽瘁。 如果我是知夏,也是不愿意提及那些往事,不愿再揭开那尚未愈合的伤疤。 知夏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看着她泪眼朦胧,我的心间也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痛得喘不过气来,但我还是勉强绽放了一个笑容,用指尖抹去了知夏眼角的泪水。 “七师姐,你来教我仙术吧!” 她立刻缓过来心情,调整了一下情绪说:“你也只有靠着我了。在我们崇望啊,师尊都很懒的,偶尔想起来就指导你两下,想不起来就不理你。所以大家都十分自由。但是,师尊会定期考察我们的仙术修行情况,能留下来的都是勤学好问的聪明弟子。” 嗯,果然比衡岳那些整天排成一行练习仙术的法子要好得多。 大家随机学习,想学什么学什么,比强制学习更加让人有兴趣。 “小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每个人腰间都有一个绸带?” “对对对,我昨天还想问这个问题来着,不知怎的就忘记了。” 知夏师姐指着自己身上那条蓝色的绸带解释道:“修仙分为许多等级,我们的师父是上仙,而对于我们这些徒弟来说,目前有七个级别。第一级学仙,系桃红色绸带。第二级知仙,系明黄色绸带。你十一师姐是第三等级悟仙,系翠绿色绸带。第四痴仙,系浅青色绸带。第五等级驻仙,也就是我的等级,系浅蓝绸带。第六等级习仙,系浅紫绸带。第七等级出仙,跟上仙级别差不多,因此和上仙一样,系白色绸带。” 知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却是只记住了她系的蓝色绸带是第五等级,其余的就像隔雾看花,朦朦胧胧有那么一丁点印象,但又记不准。 她又补充说:“目前达到习仙等级的人只有二师兄和三师姐两个人,出仙根本就没有人啊。” 第8章 我的预谋 http://.biquxs.info/

修仙果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那二师兄那么优秀,居然刚刚到了习仙的水平,我等平民,不知道修行到何年何月才能有所成就啊。“那我现在算是学仙等级么?” 其实我觉得桃红色绸带也是蛮漂亮的,可是眼看着七师姐知夏蹙眉,略带嫌弃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最后说:“不算。等过了师父的考验期才算是学仙等级。那个时候有一个授带仪式,师父会亲自为你系上桃红绸带,表明你崇望弟子的身份。” “那知夏姐姐你快教我仙术吧!我要快些学好仙术,三个月之后要师父为我系美美的绸带!” 登时我两眼含星,立刻脑补出师父为我系绸带的画面来,桃红绸带便成了我朝思暮想的东西。那不仅代表了崇望,而且是师父对我的一种认可。 知夏摸了摸后脑勺说:“考验期过后,师父会安排一位师兄或者师姐来测验你这段时间修习的内容,说白了就是对打,点到即止。你不需要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但一定要机智应对他的一招一式。那这样吧,我来教你仙术基础和一些常用术法。” 七师姐拉着我七拐八拐来到原来的房间,神神秘秘地取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籍,满含心疼地不断摩挲牛皮纸书封,而后带着几分不舍,郑重地将书籍递到我手中。 “小师妹,这是师姐我刚刚开始修仙的时候,大师兄亲手赠与我的修仙入门书籍。当时我成为崇望的正式弟子,就是依靠这本书,如今我将它交付与你,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它。 登时一阵感动游荡在心怀,将整个胸腔填满,我翻过来那已经卷起的书角,里面密密麻麻做了很多标注,看样子七师姐当初修习得很是认真。 “知夏姐姐,那次你让十一师姐跪在地上那个仙诀是什么?” “那个啊,固膝之术。很简单的。” 我把书翻到目录,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固膝之术”,光是咒语就一串长,更不用说那一堆标注,七师姐竟然还说简单! 可见修仙这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知夏——” 脆生生的一声呼唤从窗外透过来,有人对七师姐说:“三师姐找你!” 知夏师姐瞅了我一眼,道:“小染你先自己钻研钻研,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再问我,也不知道三师姐叫我有什么事,我就先过去啦。” “嗯嗯好。” 我抬了一下头,而后继续盯着那破烂的书籍,从一开始的基础教程看起,足足看了有一整天,不吃不喝就像着了魔似的。虽然有点困难,虽然书的内容有些枯燥,但一想到那是仙术,而且学会了非常实用,更重要的是……可以保护好自己,顷刻间我就来劲了,默默背诵口诀的同时,手上还没忘了练习动作。 一天下来,我竟然也学会了一招半式。比如,我可以让木棒凭空燃烧,可以凭借意念让东西挪动位置。 等到七师姐知夏再次来到我身边,她不由得惊讶得合不拢嘴,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小师妹,神速啊!你这么有天赋,学起仙术来肯定是不费劲呐!” “费了好大劲啊。”我甩了甩发麻的手指,苦着一张脸说,“练习了好久,手都抽抽了。” “你在崇望两天就学得这么快,怎么在衡岳那么久,都没有学到一点仙术?” 知夏坐到我身旁,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在桌面上,水灵灵的大红枣就躺在银制托盘上面,“咕~”,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我才感觉到饥饿。 伸手拿一颗枣子塞在嘴里,我含糊不清地说:“他们都故意跟我过不去,不教给我仙术,修习的时候也都背着我。衡岳那帮人啊,一个一个自私得要命,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团结友爱。” 七师姐知夏随意地将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咯咯笑道:“还是崇望好吧?” “对啊对啊。世人都说衡岳崇望是棋逢对手,但我还是觉得崇望比衡岳要好的多。” 自然我还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我学仙术,总是拣那些比较能整人的修习,十一师姐把我弄下水这一出我可还没忘记,她不是一个爱护师妹的好师姐,我却是一个爱护师姐的好师妹,当然——不是爱护她。 翻遍了整本仙书,我发觉“锁喉”和“断肢”都是不错的方法,哼哼哼,虽说我不是记仇的人,可一旦让我记住了仇,必报不可。 十一师姐,你一定要等着我哟。 第9章 偷袭师姐 http://.biquxs.info/

大约花了三天工夫苦练“锁喉”,我总算是有了一些成绩,那段日子每天指着自己的喉咙念咒语,弄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程是痛苦的。但收效是巨大的。 终于我能够让自己说不出来话了,如此说来,应该算是学有所成,但我还是打算找个人试一试。 “知夏姐姐快出来,我刚练了一个仙术,能不能在你身上试一下呀?” 我摩拳擦掌,嘴边荡漾着无比纯洁的笑容,知夏却已经打了个寒颤,异常警惕地丢过来一个眼神,耸耸肩膀说:“小师妹你要作甚?不会是什么危险动作吧?” 我笑得更纯洁了,正在喝茶的七师姐看见我这个样子,瞬间一口水喷了出来,我便安慰她说:“放心啦,肯定不是那种缺胳膊断腿的咒语。” 哪知七师姐十分淡定地取出一小包茶叶重新续上水,又给了我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没事的,就算是缺胳膊断腿,我们还是可以把肢体接起来的。” 神仙不愧是神仙!不管怎么样都有他们自己的方法! 我暗地里赞叹了一下,随即已经偷偷摆好了手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七师姐的喉咙,她的嘴巴尚未合拢,试着说了句话,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在那干瞪眼。 耶!成功了! 刹那间她明白过来,指尖飞舞对着她的喉咙施了个法术,可还是无济于事。知夏的眼睛原本就大,这么一来瞪得更大了,宛如铜铃。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停地搓着手说:“师姐啊,别着急……” 我念念有词,再一指她的喉咙,她便能发出声音了。 “小染!锁喉之术,不是可以自己化解的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这个……我自己改进了一下,就只能由施法的人化解,如果施法的人没有动作,是没办法自行化解的。” “好啊你!小丫头片子!”七师姐知夏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嗔怪道,“你还真有自己的一套啊!” 说实话我也觉得我挺适合修仙的,若是当初那衡岳道人肯好好教导我,说不定现在我就已经成为一个小仙了。可惜造化弄人啊! 剩下七天时间,我学会了“断肢”。所谓断肢之术,并不是真正的让人断胳膊断腿,而是让人有那么一种缺了肢体的感觉。往往中招的人感觉不到四肢存在,动弹不得。 听起来是残忍了一些,但这些对于我那修仙甚久的十一师姐来说,应该都是小把戏。用小把戏玩玩她,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我在凉亭里面坐着赏花,小心情好的没话说。我那高贵冷艳的十一师姐刚刚好从我附近经过,周围刚刚好除了我们两个之外没有任何人。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刚刚好。 我假装看风景,手上却起了动静,我嘴唇翕动,用几乎察觉不到的频率迅速念完口诀,“唰”的一下十一师姐忽而晕倒在地上,刹那间就不省人事了。 “哎呀!十一师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急急忙忙冲了过去,在这个过程中飞快地向她施放“锁喉”之咒,十一师姐用充满愤怒的眼睛盯着我,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真的是敢怒不敢言啊! 她越厌烦我,我就越是热心。 反正这周围没有别人,我不拉起来她,就再没人会来拉她。于是我还是充当了这个好人。 我摸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腕,让她靠着我的身体,忽然我起了坏心眼,一甩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恨不得把我给瞪死,但是目前这个情况下,她又是什么都做不了,估计这厮在心里已经骂了我一千一万遍都不止啊。 我正幸灾乐祸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忽而脊背一凉,又是一种阴冷的感觉,四面八方的寒气都渗过来了,阴沉的男声响起:“你把十一师妹怎么样了!” 不好!是二师兄怀冥! 我赶忙把十一师姐揽在怀里,装作着急的样子对他说:“二师兄啊,我在这里好好的,忽然一回头看见十一师姐就躺在地上了,你快……” “笑话!”怀冥当场挥袖打断了我的话,冷笑一声道,“十一师妹分明是受了仙术‘断肢’攻击,怎么会是平白无故晕倒的!小师妹,你初来乍到,难道就不懂得尊重师姐么!” 完了完了……二师兄就是二师兄,我用个什么把戏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登时我抹了一把冷汗,张开嘴正准备争辩,就听见二师兄以一种命令的语气指着我说:“为她化解仙术!快!” 强权在上,我等小民只能无力屈服。 我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为十一师姐解除了仙术,当时她就换了一副嘴脸,扯着二师兄的衣袖娇滴滴地告状:“欢儿原本是路过这里,谁知道竟然遇见了十九师妹,欢儿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师妹,她突然间就对我施了法术……” 二师兄也不愿意听她瞎叨叨,于是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转过身来对着我说:“你,跟我过来。” 第10章 半夏一梦 http://.biquxs.info/

我正低着头一言不发以表示我认错的诚心,冷不丁被二师兄这么一叫,不由得抖了两抖,而后无辜地睁着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 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可是为什么他皱了皱眉,把我拉到一边正色道:“乔染是吧,捉弄师姐,罚关禁闭一天一夜。”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关禁闭啊!这不明摆着我是犯事的人么。这让我以后怎么在众师兄师姐面前抬起头来!更何况以后还会有师弟师妹,不要啊,人家还想为后人做一个榜样呢! 二师兄那充满了杀气的眼神投射过来,他嘴角下撇问道:“怎么,有异议?” 我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深刻地表示了我没有意见。 于是他非常放心地说:“走吧,我带你去禁闭房间。” 七师姐快来救我啊!你的小师妹受人欺负了…… 罢了罢了,这些无谓的挣扎我就不做了,还是乖乖听命于师兄吧,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对啊,上次十一师姐和七师姐还打架来着,怎么不罚她们两个? 虽然很想问这个问题,但是当我以抬眼瞧见二师兄那张铁青的脸还有那凌厉的眼神,瞬间我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不就是一天一夜么,忍忍就过去了。 我就这么被华丽丽地关了小黑屋。二师兄在门那里施了个诀,据我所知那是什么“闭门诀”,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除仙诀打开这扇门。 所以……我目前正处于崇望最为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一个人缩在房间一角,忍受着饥饿与寒冷。 当然,我默默地骂了十一师姐一整天。但转念一想好像是我报复她不对,哦不,还是她挑衅我和七师姐在先!反正也出不去,骂她两句解解恨也好。 我就在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度过了一天时间,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是多冷清,一直到了傍晚知夏才过来瞅了我一眼,在小黑屋里面变了一床被子给我。 隔着一扇门我依然能够听出来她话里的心疼:“小染,你就暂且在里面委屈一晚上吧。明天就可以出来啦。” 明天啊……听起来很遥远,但如果睡着了,或许时间会过得快一点吧。 我将身子缩在被褥之中,总算还能感觉到一丝丝暖意,我打了个哆嗦翻身靠着墙,瞪着眼望了一会儿房梁,缓缓坠入了梦乡。 昏昏沉沉…… 梦境之中,好像有什么野兽在身后追我,我拼命迈开腿跑啊跑啊,忽然身子往前倾斜坠落,我大喊一声,刹那间从最深层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依然是这个黑暗的房间,我抱着那一床被褥抖了两抖,鼻翼翕动,一股熟悉的酒香扑来,我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那味道让我瞬间清醒了好多。 心情太不美丽了,喝喝酒或许能缓和一下。 醇浓的酒香一路指引我的方向,我眯着眼睛,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房间内的构造。 门被仙术锁住了,我该怎么出去? 淡淡的月光从某个方向照进来,哦对了,还有窗户嘛。 为了喝一口那美酒,拼了!我把房间里的桌子凳子摞在一起,身手矫健地攀上了窗子,蹭蹭蹭爬出了房间。 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啊!尤其是那带着酒味儿的新鲜空气,着实让我心旷神怡! 万籁俱寂,只有我踩上草地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眯着双眼,循着那酒味儿到了一株月桂树下,便见一白衣翩翩的男子俯身埋下酒坛。 正对着那清瘦的背影,我不喝便醉,浑浑噩噩地说:“我要喝酒!” 白衣男子幽幽地转过身来,眉目之间满是清傲之气,他宽袖轻拂,薄唇轻启,说道:“饮酒可以,不过你是否明晓这酒的名字?” 名字?酒的名字……让我想想。 “女儿红?竹叶青?” 他眯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来,在清冷的夜风中微微颤动,他眼眸如星,只是一贯的倨傲让他总是微合双眼。 这一次,他伸出食指来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皱着眉头,心想酒水还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难不成…… “君山银针?” 哦不,这好像是茶的名字吧。 他投过来一个嫌弃的眼神,登时我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好像我初来崇望的时候……他他他,是师叔啊! 身为一个被罚了的小弟子,又是将将入门,半夜三更不老老实实呆在小黑屋里,反而出来瞎逛荡,又被师叔撞见了。 我是不想活了的节奏啊! “我猜不出这酒的名字,就不喝了,不喝了啊。” 我赶忙低下头去好让他看不清我的脸庞,最好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透明的,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趁着他别过脸去,我迈开两条小短腿就准备开溜,哪知刚走了一步路,就被叫住了。 “乔染。” 难道他后脑勺长眼睛么!背过身也知道我走了? “嗯?” 我似乎忘记了,他是神仙。什么事是神仙不知道的呢? 只好再回过身去面对着我的师叔大人,低下头去摆弄着一缕发丝,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然而,他只是说了一句话:“这酒的名字,叫半夏一梦。” 第11章 手中凤羽 http://.biquxs.info/

半夏一梦。这大晚上的我们孤男寡女相对而立,吹着小风,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着实朦胧得跟梦境一样。 我不由得有些头晕了。 “那个,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老老实实地呆在属于我的小黑屋里才是正道,明儿一大早仙诀就会自动解除,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解放了! “你确定……你不是做了一个梦?” 宽大的袖沿朝我拂过来,滴滴清凉的液体洒在我脸上,我却没有任何清醒的感觉,相反的,那些散发着酒香的液体让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师叔大人那倾世容颜在我看来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如一个临水倒影,我伸手想要去触碰,却消失不见了。 待我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门边的仙诀已经解开,我身处在一个十分亮堂的房间里,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我依稀能够记起昨晚的酒香。 半夏一梦。果真是一梦。 怎么忽然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呢?一点点的遗憾,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遗憾,似乎是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我抱着被子翻身过去,赖在床上不想起来,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毛茸茸的。我不由得一怔,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生物?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把被褥扔到一边,才发现床上躺着一枚凤羽。 边缘是淡绿色,中央呈现微红色,中间有着一个完美的过渡。这应该是九重天上凤凰的羽毛! 不过,如此高贵的凤凰羽毛,怎么会落在我这里? 突然间我脑海闪现出一个画面:一只受了伤的凤凰煽动翅膀随风而飞,她的凤羽掉落一地,其中一枚就被风婆婆送到了我所在的小黑屋里面,落在了我床上。 到底是珍惜物种的毛,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奇特用处呢! 想到这里,我赶紧把那凤凰羽毛放在了衣兜里。 “笃笃笃。” 敲门声伴着七师姐知夏的声音响起。 “小染快起床啦!出小黑屋了怎么还不积极一点!” “知夏师姐,我已经起来了。” 从小黑屋里出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我伸了个懒腰又拿起了那本破败的仙法书籍,趴在上面活脱脱像个饥饿的虫子,恨不得把这本书啃个遍。 “喂,好吃吗?” “什么啊?” 刚说完话,嘴里就被塞进去一块什么,甜甜的味道在唇齿之间弥漫,我试着咬了一口,脆脆的,于是很满意地点了下头。 七师姐将一个小盒子放在我面前,甚是得意地说:“米花糕!我做的,如何?”最后她还扬起眉毛,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我是很想夸夸她的,这手艺着实不错,我侧着脸看了一眼七师姐,竖起大拇指道:“真没看出来啊,七师姐您老还有这样的好本事!在下佩服,佩服!” 七师姐往我脑门拍了一下,一阵阴影挡在我面前,我便看不清书上的内容了,就只能看着她的胳膊,问了一句:“夸夸你还不好啊?” 七师姐略有些惆怅,蹲下来自己拿了一块米花糕自顾自地吃着,等到吃完了才拍拍手,十分郑重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我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好消息!” 让我在听到坏消息之前开心一下,哪怕就一下下,都好。 我看见她抿着双唇,当即心跳微微加速,我下意识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说没什么比小黑屋更恐怖了,淡定淡定。 她双手一摊,道:“好消息已经被你吃掉了啊。” “那坏消息呢!” 瞧着她那满目愁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七师姐你快说出来别一个人难受了,让我陪你一起难受吧! 正当我十分勇敢地要把肩膀借给她靠的时候,她绞着手指跟我说:“十一师妹主动请缨负责你的仙术修炼。” 我瞪大了双眼,非常不敢相信地盯着七师姐的眼睛,恰如一道闪电“咔”的劈到了我身上,我抽搐了两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肯定是十一师姐在骂我! 果然很可怕啊,比小黑屋还要可怕! “很难接受么?” “是师父准许的吗?” 七师姐“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难受么,我也说不上难受,就只是觉得跌进了万丈深渊,这一次落到她手里,又是经过了师父的准许,她肯定是明目张胆地欺负我。 “七师姐,我惨了啊。” 知夏甚贴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长叹一声,依旧是满面愁容。 到底十一师姐还是跟七师姐过不去啊!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工具,为么要这样对我!我是无辜的! 刹那间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可是这种冲动在我看见十一师姐的一瞬间骤然消失了。 第12章 你要信我 http://.biquxs.info/

言欢保持着标准式微笑,露出了那整齐的牙齿,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里暗藏杀机。远远的,她就跟我和七师姐打了个招呼,知夏瞧见了她,便也回给她一个略带尴尬的微笑。我见七师姐都笑了,于是也随后笑道:“十一师姐你好呀。” 她的笑容渐渐收敛,翘起嘴角说:“小师妹,你的今后可就掌握在十一师姐手里了,师姐不会亏待你的。你要信我哦。” 信你个毛线啊,你不弄死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有还有,做人能诚实一丁点嘛,不要拿着这样的笑容来说这么狠的话,根本一点都不搭好不好!哦我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十一师姐不是人呐,人家是神仙! 我呵呵了两声,露出了我的一排小白牙:“我当然相信十一师姐的水平了,肯定比我们七师姐教导得好,是不是?” 最后那个问句,我是看着七师姐知夏说的,还故意加重了语气,七师姐撅起嘴来,白了言欢一眼,愤愤地说:“那是,你十一师姐这么年轻就达到了悟仙等级呢,肯定是前途无量啊。” 好一个带着讽刺的“前途无量”! 某个瞬间我瞧见十一师姐的脸色泛白,最终还是笑了笑,冰凉的指尖覆上我的手腕,连却是对着七师姐的:“师姐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欢儿就带着小师妹去修习了。” “刚好我最近有些忙,多谢师妹主动承担起了教导小师妹的重任,希望你不负众望,再为崇望添一名新弟子。” 七师姐知夏扬起下巴狠狠瞪了言欢一眼,连食盒都摔在了地上,估计心里的小火苗是直窜窜。 只是可惜了那好吃的米花糕啊。 我咽了咽口水,但还是跟着十一师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知夏的米花糕。 这么一走,十一师姐的笑容就完全消失了,就像一匹大尾巴狼脱下了她的伪装,终于恢复了原来的凶狠。 为了虐待我,她特意找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后山。 别的不说,后山的风景还真是好。 粉红色小野花开遍山坡,在微风吹拂下摇曳着身躯,看起来非常喜人。花色且烂漫如同人的笑颜,可人却是笑不出来。 树木葱茏之间,掩盖了十一师姐的恶行。 “跪下!”十一师姐抱着双臂振振有词,“今天第一课,我们来练习跪姿。身为一个神仙,不仅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跪也要有跪相!” 也就她言欢能存有这样的逻辑。谁家跪还要有跪相! 我没有按照她的指令乖乖下跪,反而挺直了腰板儿,正对着言欢站立着,我扬起下巴和她对视,虽然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但我想我的眼中一定满是桀骜。 我说:“很抱歉十一师姐,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我下跪,我也不会下跪,要不……你跪一个给我看看?” “呵,你以前在衡岳的时候见过师姐给师妹下跪的?” 言欢依然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连说话的时候都是撇着嘴的。 我依然倔强地扬起下巴,把我不屈不挠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那我更没见过师妹给师姐下跪的。” 就算是当时的安如师姐,也没有这么过分地罚过我! 言欢不依不饶,踢了我的腿弯一脚就让我下跪,看我不跪便来了更狠的一下:“你跪一次,大家就都见过了。” 呸,我跪天跪地跪师父都可以,你一个小小的师姐凭什么让我给你下跪!我乔染虽是一介女流,但绝对不会向暴力屈服! 我又在心里默默地把十一师姐骂了一遍,这样做的下场就是我下跪了。 当然我是被仙术强迫的,而且是我苦练许久都没有学会的“固膝之术”。我咬着下唇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言欢,她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看着我,嘴里说着:“哎呀小师妹你刚刚还说不跟师姐下跪,怎么顷刻间就改变主意了呢?”与此同时,她的脸上还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我什么都没有说,一时间周围静悄悄的,我竟然听到了清脆的抽打声。 “啪!” 声响过后,后背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倒抽了一股凉气,伸手过去摸了摸脊背,不碰还好,那伤口一旦触碰了,便是一抽一抽的痛。 十一师姐就算心里再不平衡,也犯不着这么对付我吧?欺负弱小算个什么本事! 我斜着眼瞅她,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木质鞭子,像是用藤萝编起来的,她扬起手在地上狠狠抽了一下,紧接着又打在了我身上。 疼在我身上,乐在她心里。 很显然这声音让她很是激动,她越打越带劲,一连抽了我不下十下,我痛得龇牙咧嘴,她却已经笑开了花。 十一师姐,你每打在我身上一下,我就在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账,这十二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你要信我。 第13章 凤羽疗伤 http://.biquxs.info/

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是在我能够站起来的时候,言欢已经远去了,后山的灌木丛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漂浮在暗夜之中。我身体发软,踉踉跄跄回到了房间里,只觉得双腿像筛糠似的抖啊抖,若不是七师姐知夏扶着我,恐怕就直接瘫软在地上了。 面对着七师姐,我就说了一个字:“疼……”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包在了眼眶里面,我拼命忍着,愣是把即将决堤的泪水忍了回去。 这样一来,弄得七师姐更加心疼了。 她倒是泪眼汪汪,扶着我好让我坐下来:“慢点啊。”接着就开始骂十一师姐:“言欢还有点良心没有!你这么小她居然忍心这样对你!我要去跟三师姐告状!” 七师姐说前三个字的时候温柔如水,后面那段话却是如同出山的母狮子,狮吼功的功力丝毫不亚于安如师姐。 但我还是用最大的力气一把拉住了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七师姐……不要去……” 三师姐又不是万能的,更何况十一师姐是向师父请示过的,如果十一师姐亮出师父这张王牌,三师姐肯定会无言以对。我与三师姐本不是很熟,若是因为我的事情让三师姐难堪,那还是让我继续受苦吧。 七师姐知夏抚着我的后背,我却一把将她的手打落,“嘶”,我一下一下咽着口水,那样的疼痛实在是难以忍受。 “她打了你哪里?” 我指了指后背,由于我这么一动,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七师姐不知从哪要来一个小药瓶,轻轻地为我洒在伤口上,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是趴着的,生怕碰到那尚未愈合的伤口。 一连几天,我都是在疼痛之中度过,有时候甚至痛得睡不着觉,我的小宇宙每天都在沸腾,几乎就要爆发了。 “小师妹,你真能忍。” 我勉强笑了笑,不是我能忍,而是我不得不忍。没有人能够给我出气,我就只能把这口气憋在心里,等到合适的日子再度爆发。 那个时候,言欢一定比我现在要惨得多。 她的报应不是没有,而是时候未到。 “知夏姐姐,那个药还有么?” 七师姐知夏拿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小瓷瓶使劲倒啊倒,也就只能倒出一星半点的白色粉末,眼看她急得汗珠都出来了,我便是对着她摆了摆手。 她说:“这一瓶伤药就要用一个月时间来制作,再一个月过去……你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儿了。” 想想也是。 我翻了个身,干脆呼呼大睡,睡着了就不疼了。 七师姐忽然叫住了我:“哎!小染!” “师姐,我睡了……别吵。” 我抱着柔软的被褥取暖,闭上了双眼却感觉到了一种痒痒的触感,好像是……羽毛? “你是怎么得到这片凤羽的?” “不知道,兴许是九天凤凰从这经过的时候掉毛了,稀里糊涂就落在我床上了,某一天……不,好像是我被关小黑屋那一天,我一早醒过来就看到了这个东西。” “笨蛋!你难道都不知道凤羽的作用么!”七师姐轻轻地捶打我的肩膀一下,而后将凤羽放在伤口上,道,“凤凰羽毛,是可以拂去伤痛的啊!” 她话音刚落,我便伸手去摸了摸那覆上凤凰羽毛的伤口,竟然摸到了血痂!这么快……竟然这么快就愈合了! 我抓紧时间乖乖躺好,拍了拍我自己的后背说:“七师姐,快过来给我抚平伤痛!” 知夏一手拿着凤羽为我疗伤,忽而语气变得十分奇怪:“在我们崇望,好像只有师叔那边才有凤羽,小师妹你平白无故怎会得到?而且是在你受伤的时候……” 半夏一梦。蓦然忆起那一天,我从窗子里爬出来,那坛酒,那个人。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等到明天去清序殿里问一问?” 果然凤羽出马,全身上下都舒坦了许多,今晚上终于能睡个舒服觉了。我打了个呵欠,随后听见七师姐“嗯”了一下,于是捏着凤羽酣然入梦。 这一次在梦里没有感觉到疼痛,不过好像有人在追我,我就不停地跑啊跑啊,那个人不停地追,还大声地喊着:“把我的凤羽还给我!” 我回过头去一看,竟然是那天将我介绍给众人的翩翩少年,不过是怎么都想不起他叫什么。一阵寒气袭来,我打了个哆嗦,这个梦境便骤然消失。 这是几天来我唯一没有醒来的一个晚上,尚未睁开双眼便感觉到了那微微的光亮,是的,我良好的生物钟告诉我,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第14章 他的凤羽 http://.biquxs.info/

没有伤痛的一天,日光倾城,洒在身上都是暖暖的感觉。很明显的,我的精神比前几天要好了许多,但为了掩人耳目,我还是装作一脸虚弱,为了使这种表现更加真实,我还往脸上涂了一点点面粉。 当我对着古铜镜,瞧见一位苍白着脸明显失血过多的姑娘的时候,我满意地露出了我的小白牙。 十一师姐对我的表现很受用。她微微一笑,道:“今天教你三个法术,练不会的话……你懂的。” 我在干笑两声,心说我若是再不懂的话恐怕就没人能懂了。痛归痛,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在十一师姐的逼迫下我倒是学了不少仙术,基础仙诀已经能够掌握自如了。说来我还要好好感谢十一师姐呢。 大约有了凤羽做我的心灵和身体双重抚慰,总觉得今儿受的伤比起往日来都不算重,一天下来顿时反而觉得我的小身板强壮许多,就连三师姐都对我的顽强赞叹不已。 “小师妹是不是挨打挨得习惯了,怎么现在都不吭声了?” 身为一个有素质的预备小仙,我依然没有吭声。在十一师姐面前,早已习惯了沉默,一直到暮色四合。 哇哈哈,这才是我解放的时间! 背着十一师姐我将伤口抚平,而后在七师姐的带领下来到了清序殿。近几日来,不知为何,每到晚上我就变得十分激动。 这是第二次来清序殿,我的小心脏就砰砰砰直跳,且比平时加快了速度。七师姐特别告诫我说清序殿不能乱闯,若是被师叔发现了肯定会很惨的,但是我来到这偌大的清序殿,竟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绕过一个又一个雕花红木柱,老是感觉身后会有一双眼睛,于是我每走两步就会朝身后看一眼,我的警觉换来的是一水儿的空空如也。 不对,还是有什么不对劲。 “谁在那里!” 我漫无目的地在清序殿游荡,胡乱对准了一个方向就大喊了一声,回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一遍一遍,听得我头都快炸了。 “我在啊。” 果不其然,角落里有个人应了一声,我唰的一下循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 但是依我这烂的不行的记忆力,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叫什么。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了我脸上挂着的犹豫和迷茫,挠了挠后脑勺提醒我说:“我是那个……那个把你带到师兄师姐面前的……” 那个翩翩少年! 不过我还是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呃,你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向来不算好,所以……” “我名唤奉竹。是第二师尊的徒弟。”那少年倒也识趣,立马接过了话,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他唯一的徒弟。” 似乎“唯一”两个字是让他很荣耀的一件事情,所以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在我听来就有些故意炫耀的意味了。 当然这些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便干咳一声直截了当地问:“听说清序殿里有凤羽,我特来问一问。” 一听“凤羽”这个词,那名叫奉竹的少年当即将食指压在下唇上,“嘘”了一声之后又转过头去东张西望一阵子,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才问我说:“你怎么知道凤羽的事情?” 我一脸无辜地回答:“因为我捡到了一片凤羽啊。七师姐又告诉我说只有清序殿里的人才拥有凤羽,我就找到这里来了。” 我说的轻巧,奉竹倒是张大了嘴惊讶不已,片刻之后他急急拉住了我的手,说:“那应该是我的凤羽吧,它前几天丢失了,真没想到会让小师妹你捡到,缘分呐。” 缘分个毛线。别在这跟我攀亲戚。 “你搞错了吧,我是第一师尊的徒弟,不是你的小师妹。”我特意把“你”这个字说的很重,而后从他的拉扯中抽出双手,尴尬地摆了摆手,“男女授受不亲,别激动,别激动……” 说罢我便从衣兜里取出那一片凤羽,他一见登时双眼放光,伸手就要给我抢过去,还好我躲闪及时,没有让他得逞。 “能不能借我用两天?我最近受伤了,想借用凤羽来调养调养。可否?” 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还特意对着他多眨了几下眼睛,随后捂着胸口皱紧了眉头。 少年犹豫半分,最终将停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道:“好的吧,但是你不要把凤羽的存在再告诉别人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师父的一个故人送给他的礼物,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原本凤羽是由我师父保存的,可是前些日子我刚好受伤,他便赠与我一片凤羽,哪知我不小心弄丢了,到现在也不敢告诉他。现在可好了,终于是找到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见他如此看重这片小小的凤羽,我满口答应替他保守秘密,并且承诺再过三日便还给他。走出清序殿的时候我手中仍然捏着凤羽,但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如果没有了凤羽,我该如何面对十一师姐的凌虐? 第15章 再现凤羽 http://.biquxs.info/

这几日我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晚睡觉之前必须把凤羽放在枕头下面,不然晚上一定会睡不好。从前放下凤羽总是十分安心,自从去了清序殿,整个人都有一种偷了人家东西的感觉,心里十分不安。总的来说,凤羽的疗伤效果是极好的。当我再一次完好无缺地站在十一师姐面前,她不由得产生了某些疑问。 “小师妹是不是有高人帮助啊?怎么每天跟着我修习仙术,我都快累趴下了,你居然还是容光焕发?” 难不成我要每日清晨半死不活地来见你?呵,这样你就高兴了吧。可我的目标就是让你心里别扭得慌,你能奈我何? 我扬起下巴,给了她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那是七师姐照顾得周到。” 知夏这些日子老心疼我了,每天都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弄得我嘴都吃得刁了,普通饭菜基本上都不吃。 哎,有个照顾自己的师姐就是好啊。 “现在开始修习吧,照老规矩,先打坐半个时辰。” 十一师姐说的打坐可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盘腿坐下,她会使一个仙诀让我动弹不得,从开始到结束一直保持那么一个姿势,以至于每次打坐结束之后,我总会身体僵硬一段时间。 一次两次还可以忍受,这么一连许多天,我真的忍不了了! 又一次打坐结束,我依然僵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十一师姐,一动不动。 十一师姐幸灾乐祸地扫视我的胳膊腿,戳了戳我的胳膊肘,阴阳怪调地说:“哟,这么快就动弹不得了?要不要师姐我帮帮你啊?” 就是她戳我那么一下,彻底引爆了我的怒火。 脑海里面“轰”的一声炸开了,我冲着十一师姐勾勾手指,趁着她靠过来这个工夫,突然间压住了她的胳膊,一下将她扣在怀里。 这一瞬间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我点住了穴道,虽是百般挣扎却也无法挣脱。 “你……” 她咬牙切齿地蹦出了一个字,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因为她瞧见有一片凤羽幽幽地落了下来,从她腰间滑落在地。瞬间她的脸色由青转红,而后白了白,又重新恢复了青色。 这凤羽,和我枕头下压着的那个别无二致。 偌大的崇望之中,就只有清序殿的人有凤羽,她言欢是怎么得到的? 我不由得摸着下巴,很不厚道地笑了,捡起那片凤羽假装好奇:“哟,这玩意儿看起来是凤凰毛吧?十一师姐怎么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刚说完我就松开了言欢,这下换她很不自在了,她纠结许久,眼睛盯着鼻尖,就是不敢碰上我的目光,生怕我说她什么。 我偏偏掰过她的下巴让她直视我的双眼,并且把她眼神表现出的躲闪尽收眼底,我捡起那根凤凰羽毛不停地拨弄她的发丝。 言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一把抢过凤羽恶狠狠地说:“这是我管师叔要的怎么着!” “哟,十一师姐别急嘛,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您怎么这么快就解释起来了,莫不是……啊?有什么问题?” 言欢紧抿双唇,扫视周围的小花小草,最终目光停留在一株巨大的合欢树上,“哼”了一声便说:“师叔给的,能有什么问题?” 我抱起双臂,做出一副权威者的模样,扬起下巴说:“据我所知,这凤羽是师叔的一位故人赠与他的,他怎么会轻易送人?”联想到奉竹说他的凤羽丢了,我立刻有了底气,半真半假地又说了一句:“莫非这凤羽根本就不是师叔赠与你的,而是——你偷的?” 被我这么一说,言欢更加激动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子,但由于被我点了穴道,她没办法有任何动作,就只能利用眼神这个杀伤性武器来攻击我。 我抢过凤羽,上前一步挑起了她的下巴,扬起眉毛说:“十一师姐,你在崇望时间也颇久了,你说这偷窃行为……该当何罪啊?” “你……小师妹你别太过分!” 言欢看样子已经被我激怒了,她朝我吐了一口唾沫,不断起伏的胸腔显示了她的气愤,但她半天终究只是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很显然,她在气势上已经弱了下去。 我便得寸进尺了:“我过分么?十一师姐,我哪里逼你了?我又没有给你带来身体上的伤害,也没有侮辱你,最多也就是点了你的穴道。这比起你对我做的那些,算是过分么?” 十一师姐别过脸去,不再吱声。 我把凤羽丢给她,叹口气说道:“十一师姐,这件事情我不会往外面说的,我只希望你能待我好一点。说白了我们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如此而已。” 最后我潇洒地丢给言欢一个微笑,解开了她的穴道。 临走前我的眼风从她身上掠过,发觉她双目失神,已经瘫软在地。 呵,十一师姐,我终于是抓住了你的把柄。 第16章 藏匿感情 http://.biquxs.info/

“七师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正在打火石的七师姐蓦然听到我这句话,也顾不得回头看我一眼,直接应了一句:“什么事?” “帮我把那个奉竹叫出来好不啊?” 七师姐不知道捕捉到了哪个关键点,猛然抬起头来,以一种不信任的眼神盯着我,半晌才说:“你跟奉竹不是在清序殿见过了么?怎么还有事啊?” “对啊对啊,我感觉老是把人家叫出来不太好意思,怎么着我也跟他不熟,所以……七师姐帮帮忙行不?” “帮忙可以。不过……”知夏师姐翘起嘴角,在锅里面加上水,不紧不慢地说,“你要告诉我,你找奉竹是为了什么事情?” “还是上次那个事情。”我四下望去,见周围没有人,才附在知夏师姐耳边小声道,“言欢也有一枚凤羽,七师姐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此言,知夏也停下了动作,望着房梁好似自言自语:“我当初知晓师叔的凤羽也是一个巧合,好像之前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了吧,她肯定是偷的!” 果然是我的师姐,连得出的结论都跟我一样一样的,我还没说什么,那边她已经扯住了我的手腕,急迫地说:“走走走,我们去找奉竹问问。” 碍于我觉得清序殿那个地方太过清冷,我们便与奉竹约在月晚湖。虽说那次被十一师姐弄在湖里是一种悲惨经历,但是现在看来,月晚湖还是很漂亮的。 奉竹身着一袭褐衣站在月晚湖中心的玉带桥上,衣袂翩飞,悄然玉立,从远处看来颇有几分仙人风范。 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请问二位有什么事情么?” 我歪了歪嘴角,问:“你到底丢了几枚凤羽?” “我只有一枚啊,不是在小师妹你那里么?”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还叫我小师妹,我们根本不是一个师父好吧? 七师姐心直口快,直接就说:“十一师妹那里怎么还有一枚?你是丢了几枚啊?”七师姐这问题说的特别狠,我都看见了她飞溅的唾沫星子。 于是我后退两步,同时,奉竹也下意识后退了。 七师姐上前一步戳了戳奉竹的胸膛,无意之间一句话脱口而出:“言欢是不是喜欢你啊!连你的凤羽都悉心保存着!” 奉竹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只顾别过脸去望着波澜微起的湖面,他面容沉静,似乎陷入了深思。 片刻之后,他说:“我只有一枚凤羽,另外一枚,是师父的。” 七师姐托着下巴,仿佛想到了什么,凭着女人的直觉,我感觉她的八卦心此刻正在沸腾,我抿着嘴,又忆起那天月桂树下埋酒坛的白衣男子。 他叫我乔染,他说:“这酒的名字,叫半夏一梦。” 他临风而立,眉飞入鬓,白色衣袂肆意翻飞,如同水墨晕染的人物画。世间再无第二个周念沉,世间再无第二种半夏一梦。 一见便倾心。 莫非……我手中那枚凤羽,是他给我的? 如此看来,奉竹丢的那一枚,就是言欢手中的。 藏人东西,定是姑娘怀春的表现。 “奉竹,你艳福不浅呐。” 这句话刚说完,我的嘴巴就被一双手捂住了,他不停地对我使眼色,并且压低了声音说:“喂,这种事怎么能随便乱说!我们修仙之人最忌七情六欲,你这话万一传到我师父耳朵里,我可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哦,逐出师门可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当日从衡岳走出来的画面,那么多人对着我指指点点,那么多人的嘲笑和辱骂,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将我淹没…… 我一把掰开奉竹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不就是开个玩笑么,你犯得着这么认真!” 这话自然是说给奉竹听的,女人的心思都是相通的,七师姐可知道我并没有在开玩笑,但还是附和我说:“就是啊,我们也就说说,不会把这事情给你抖搂出去的。” 眼见奉竹捏了一把汗,我品了品,瞬间觉得这句话不对味儿啊,七师姐好像把言欢喜欢他这件事情确定化了…… 我便开始打圆场:“说不定是你把凤羽掉在了哪里,刚好被十一师姐捡到,她无意间发现凤羽可以疗伤,就赖着不给你了。不一定非是她喜欢你啊所以不舍得把东西给你,或许是她太自私,捡到人家的东西就当自己的使了。” 说到这里,奉竹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他两手握拳,眼冒星光,鼓起腮帮子愤愤地说:“我要把我的凤羽拿回来!” 第17章 言欢清修 http://.biquxs.info/

奉竹果然没有食言,在我与十一师姐切磋仙术的时候,他赫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刹那间我晕了一晕,失神之下,十一师姐占了上风。她得意洋洋,用仙术禁锢住我的身体,又嘲讽道:“仅仅一天而已,你竟然退步了,真是愧对我的教诲!” 重重的一下,打在了我的后背上。 她的身后响起奉竹的声音:“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凤羽?” 如此直白的开头让十一师姐有些不知所措,她愣了片刻,随后搓了搓手回过头去,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够准确感受到,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声音怯弱,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对不起,我……” 凭借这么一句话,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喜欢他。 奉竹的声音果断阴沉,不容许任何辩解:“拿出来!” 言欢的手,缓缓伸向了衣兜,那枚精巧的凤羽就躺在她的手心,就在这个时候我能够活动自如了。 我凑到前面去,看到言欢那一张脸红成了番茄,并且,她在紧张地绞着手指,汗珠停留在她的额头。在把凤羽交付给奉竹的过程中,她丝毫不敢抬头,始终嘴角下撇保持着沉默。 十一师姐你要不要这么明显,把你的小心思暴露无遗,小心我忍不住刺激你哟。 我亲昵地拍了拍奉竹的肩膀,保持着标准微笑邀请他说:“今儿一起吃个午饭吧。” “唰”的一下,我突感肩膀一冷,微微偏过头去,果不其然,十一师姐正以一种怒不可遏的眼神瞪着我,直瞪得我心里发慌——我这样刺激她,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但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啊,怎么能够收回呢? 转瞬间奉竹就收起了那严肃的表情,很显然他没有想到我会跟他说这个,于是眉眼弯弯地牵起了我的手,应道:“好的呀,现在就去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吃的”三个字彻底俘虏了我,我立刻眼冒桃花,蹦跶哒地跟在奉竹身后,只丢下了十一师姐一个人落寞地站在后山。 她似乎是……被抛弃了。 我刺激她只是心血来潮,其实心里并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样子,我于心不忍,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十一师姐,她依旧低着头,风吹起了她的黑发,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隐隐的,我仿佛听到了啜泣声。 这一刻,有些愧疚游荡在我的心怀。 奉竹带我吃的东西果真是从前没有吃过的,色香味俱佳,好的没话说。其中有一味特别清淡的汤叫做“芙蓉水”,淡似寡味,其实细细品来便有丝丝甘甜入喉,仿佛醉饮甘霖,与那半夏一梦有的一拼。 据奉竹说,这是师叔最喜欢的汤水,我慢慢品味,心想这汤水果然跟师叔的性格别无二致,都是寡淡性质的。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生活习惯呐。 酒足饭饱之后回到房间,我细细翻阅那本破烂的仙书,突然间耳边响起了七师姐的喊声:“小染你走运啦!” “我走哪门子运了?” 我抬起头来,正好对着她那双不断眨巴着的大眼睛,她狡黠地一笑,扔给我一句话。 “你猜怎么着了?” “我怎么能猜得到。” “十一师妹自己向师父说力不能任,打算去崇望山最东面的离云阁清修一段时间,所以就不能教导你啦!” “十一师姐……去清修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多么开心,只是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难以喘息。 言欢去清修,肯定是因为我那天跟奉竹说要一起去吃饭,而且奉竹的表现又那么激动……她肯定心里不好受。 从那个时候到她提出清修,总共不过一晚上时间,这一晚上,她究竟想了多少事情,经过了多少思想挣扎? 当然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但我几乎可以想象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状况。像十一师姐那样的人,很多事情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总会十分在意的呀,尤其是奉竹…… 如果她当日对我好一些,我定然是不会故意刺激她,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我与十一师姐的关系,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变好吧。 “她已经走了么?” 若她还没有离开,我还来得及跟她去道别。 可是从七师姐嘴里说出来的话分明是:“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得到师父的准许之后就离开了。你不会是不舍得吧?” “十一师姐教了我那么多仙术,说来我还真有些不舍得呢!” 我半真半假地说。 心里面总有些淡淡的遗憾。或许以后等她回来还可以把这些告诉她吧,至少跟她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都能让我心里好受些。 七师姐一句话又打断了我的思路:“小师妹,以后又换了一个来教导你。” “谁呀?” 再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得有些排斥了。 她顿了顿,有些戏谑地说:“师叔大人。” 第18章 师叔亲授 http://.biquxs.info/

师叔?!周念沉? 不是吧,他要亲自教导我? 我愣了愣,登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憋了半天,弄得一张脸涨得通红,最终蹦出来一句话:“为什么不是师父!” “师父……师父向来没有教导弟子的习惯,从来都是师兄师姐教导师弟师妹,你这被师叔教导,还真是第一次,不错嘛!挺有福气的!” 七师姐意味深长地瞅了我一眼,随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冲着我妖魅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咬着下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心想师叔那么清冷的人,指不定怎么对待我,说不定比十一师姐还要严格…… 登时我抹了一下冷汗,赶忙问七师姐:“知夏姐姐,师叔平常是怎么样的人啊?他对他的徒弟要求多么?他会不会很讨厌我?” 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我捏着旁边的水杯就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水,眼看着她摆弄着头发,脸上是略带为难的表情,她说:“我们跟师叔的交集都不多,我也不知道他教导徒弟的方法是什么,但肯定很有效。奉竹比我来得晚了三千年,现在已经和我一样,达到了驻仙的境界。” 七师姐知夏说完这个顿时陷入了回忆之中,十指紧扣两眼紧紧盯着窗棂,片刻之后说:“当时师叔亲手为奉竹系上蓝色绸带,所有人都望着他,我还记得,他那时非常荣耀。师叔就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能够为师叔争光,自然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 我只有这么一个感叹:“那他一定很聪明吧。” “你是说师叔还是奉竹?” “当然是奉竹啦。” 七师姐思忖半分,撅着嘴说:“能作为师叔唯一的弟子,自然是资历非凡,师叔应当也是教导有方,所以啊,你能跟着师叔,这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哟。” 我又晕了一晕。感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迷糊半清醒的状态当中,脚下仿佛腾了云似的,好似飘在空中那种感觉。 不对了,这个世界都不对了。 更有某师兄的声音从窗边飘过:“乔染!师叔找你!” 这么快!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知夏姐姐,难道我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去面对师叔么?” 知夏继续拨弄她的发丝,略无奈地说:“当然了,我是一个外人,怎么能够跟你一起去见师叔啊?” 七师姐你是要让我一个人送入虎口么?刚刚还对我那么好,转眼间就成了外人了,我跟师叔压根就没说过几句话,这、这让我如何跟他交流? 犹豫归犹豫,我还是跟上了师兄的脚步。作为一个路痴,如果丢失了引路人,后果很有可能就是在崇望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终不知归路。 清序殿一如既往的空旷。 我一直低着头看那能够显现我朦朦胧胧倒影的地面,根本不敢去环视四周。 只能听到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却是响起了师叔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你来了。” 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而后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说:“请师叔多多指教。小染感激不尽。” 一抹白色衣袂出现在我的视野,我便知道师叔已经走到了我跟前,略有压抑的气息袭来,我还是不敢抬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靴子转来转去,最终停留在距离我一尺远的地方。 “你很怕我?” 这一句话被他说出来,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我咬着发白的下唇,在微冷的风中哆嗦了两下,缓缓摇了摇头。 说不上怎样的情绪,师叔的确很强大,但就是那样未知的强大,让我不知所措。 我说:“能跟着师叔修习仙术,是我的幸运。” 这是很多人的妄想,但当我站在这妄想之上,便背负了巨大的压力。跟着师叔,就意味着一定要做出一些成就,不然便愧对了他的教导。 虽然那个时候,传言也是会说我天资不聪,而不是说师叔教导无方。 我借着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师叔一眼,他微微蹙眉,用一贯的略带嫌弃的眼神瞅了瞅我,嘴角下撇道:“我不喜欢奉承。” 果然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啊。说你两句好话居然还不喜欢,难不成你喜欢别人虐待你?可是,可是我也做不到啊! 我半害羞半恐惧地抬起头来,依然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就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他如画卷,只能让人远观,是如何也不敢触碰。 怕轻轻碰了一下,就消失不见。 顿时视野中不见了清序殿的红木柱,只有他的身影立于天地之间,清瘦如刻。丢失了全世界,他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的心跳,突然病态地加快了许多。 他说:“把你这段日子修习的仙术先展示一遍。” 命令般的语气,完全不容违抗。 第19章 百般刁难 http://.biquxs.info/

我“哦”了一声,脑袋里是一片空白。手起,四肢僵硬无比,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生硬,甚至紧张得连口诀都念错了,我尴尬地望了他一眼,他什么都没说,我却在他眼中看出了冷漠。我抖了抖手指,再一次施展“锁喉”,成功是成功了,同时也不知触发了什么,眼中不断涌出泪水。 师叔取出一块巾帕,替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我又没有为难你,你哭什么?” 我摇了摇头。 这当然不是我要的啊,坚强如我,怎么能轻易流泪呢?更何况是在一个清冷无比的上仙面前,我怎么能…… 磕磕绊绊,但还是得到了他的一点点认可。 “动作不够标准,做得不够好。” 就这么两句评价,但终究是把事情做对了。他挥一挥手叫出来奉竹,让他来教我正确的动作,他自己则坐在一旁不动声色饮茶。 不知道为什么,有师叔在,我竟然紧张得手心出汗。 就连奉竹都看出了我的紧张,对着我的耳朵说:“你怎么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 的确如此。 我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心神不宁,看不到师叔的时候总感觉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偶尔瞥他一眼,又看到他皱着眉头,有种挨批的预感。 奉竹接着安慰我说:“你不用怕我师父,他是严格了一些,但也是个好师父典范。当你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你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细心的人。” 仅仅一天时光,我就懂得了奉竹这句话的意思。 仙术口诀一个字音不对会被凝视,由于被凝视的次数多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所以主动承担起了打扫清序殿的重任。 每次扛起笤帚,我都有一种回到了衡岳的感觉,好像还是在流云殿,我依然勤勤恳恳地不停重复每天的工作,连一处蜘蛛网都不放过。 不同的是,我学会了清理房间的仙术,手中的笤帚由主要工具变成了辅助工具。 一切都井然有序,只不过我更加小心,轻手轻脚生怕打碎了师叔的东西。 可还是挨骂了。 师叔站在我面前,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话音里存在了一丝丝愠怒:“你自己休息的时候也到处看看,角落里根本不干净!” 嘿,我还真没看出来哪里不干净了。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自顾自地走到了一个小角落,指着一片枯叶,也不说话,就那么怔怔的瞪着我。 我赶忙弯下腰去把那片枯叶捡起来,抿着唇挤出了两滴眼泪,拿出了我的必杀技,泪眼汪汪地盯紧了他,委屈地说:“师叔……刚刚那里根本没有树叶的,分明是在我走之后又落上的……” 他的脸顿时阴了下来,睫毛垂下来,声音依旧清冽:“那你不会再看一遍么!” 好好好,我以后再看一百遍好了吧? 真是,比衡岳道人还多事! 但我还是忍了下来,在心里愤愤不平了两声,之后快速地应声:“是!师叔大人!” 随后我听到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奉竹!肯定是当初他被师叔百般刁难,现在轮到我了,他就开始幸灾乐祸了。 果然是师叔调教出来的徒弟啊,都不懂得同情人家。 如果不是碍于师叔,我肯定对着他吐一口唾沫。 但是现在……我只能补上一句:“此后保证让您老满意!” 也不知是哪里措辞不对,或许是“您老”,也或许是“满意”得罪了他,师叔大人脸上的愠怒似乎又加深了一些,我赶忙把头埋了下去,等待着一顿痛骂。 左等右等他愣是没了话音,再抬头一看,我跟前早已换成了奉竹,哪里还有师叔的影子! 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眯着双眼盯着奉竹,最后学着七师姐知夏使劲戳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小子挺幸灾乐祸的嘛。是想挨揍还是怎么的?” 他笑弯了腰,吐了吐舌头说:“我可是你师兄啊,你肯定打不过我。” 我正色道:“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师父,你算是哪门子的师兄!再说了,不要低估我的能力,打得过打不过还得交手了才知道。” 从前跟十一师姐修习的时候我就已经悟出了道理,不怕打不过,就怕没有方法。比仙术我或许比不过你,但我可以通过肢体接触呀。比如……直接撂倒! 奉竹收敛笑颜,干咳两声,看起来很像正人君子:“好好好,我虽不是你的正门师兄,但你现在跟着我师父修习,怎么着我也算是半个师兄吧?哪有师兄欺负小师妹的,我从来都不会那么做!” 说完他还拍了拍胸脯,似乎是想要增加一些些我对他的信任度。 我翻了个白眼道:“谁信啊!指不定你会做出什么!” 我正等着奉竹的回答,不料却是一片沉寂,片刻之后师叔那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乔染,你过来一趟。” 鸡皮疙瘩纷纷出来,以迎接他的到来。 第20章 若是安排 http://.biquxs.info/

“什、什么事啊?”由于惯性的紧张,我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眼角的余光从奉竹身上掠过,他又是捂着嘴一阵偷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乖乖跟上了师叔大人的脚步。 师叔带着我来到寂静的侧殿里,待第一缕风幽幽地从我身旁吹过,说话依旧是命令式的语气:“凤羽用完了,该还给本尊了吧?” “哦。”我在衣兜里摸索一阵,好不容易摸到了那枚凤羽,但怎么看怎么别扭,似乎是丢失了曾经的光泽,我一时激动,竟然直接用衣袖擦了擦,然后对着师叔干干地笑了两声,直接将凤羽丢给了他。 轻飘飘的凤羽随着风慢悠悠地落在了师叔身边的土地上。 我又“嘿嘿”笑了笑,在师叔大人极其嫌弃的目光之下蹲下身去捡起凤羽,毕恭毕敬地放在手中呈在他眼前。 师叔的表情稍稍平和了一些,伸手接过凤羽。 他的手真好看呐,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并没有戴任何戒指玉器,但总给人一种很仙的感觉,在我心里,仙人就是这样,不需要任何辅助,便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仙气。 周念沉就是这样的仙人。 不知不觉,我已经盯着他那双手看了许久,一直到他将凤羽收回衣袖里,我的眼神还停留在他的宽袖上面,他低下头来审视自己的衣裳,好像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 我于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摸了摸鬓角的发丝,吐了吐舌头说:“师叔啊,您老今天真是……风华绝代。嗯,风华绝代。” 说完了话,我才想起来好像师叔说过他不喜欢别人奉承他,我这样会不会又让他讨厌?还是赶紧溜吧。 “那个,我还没打扫干净,就先去打扫了。师叔大人再见。” 没脸了没脸了,为什么每次跟周念沉说话,都觉得自己的语言很没水准?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哎,谁让人家师叔是上仙,我只是一介小民,甚至连个学仙都算不上。当然言行举止都不如师叔那般得体啦。 师父也真是的,把我放给这么一个高冷的上仙,他也真放心!纵观人世间哪有这样懒的师父,自己不教导徒弟,反而把徒弟推给师弟来教导!简直懒到家了! 我继续拿笤帚扫着那已经扫过了无数次的地面,眼前的光亮瞬间消失,一大片黑暗袭来,我才觉察到原来眼睛被人给蒙上了。凭着直觉我直接就喊道:“奉竹!别闹!”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息:“你怎么知道是我?” “废话啊,整个清序殿除了你我就是师叔,难道师叔会玩这种小孩子把戏?所以一猜就是你喽。” 奉竹嘟着嘴,满腹疑问:“师父刚刚叫你去干嘛了?”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机械性地挥动笤帚,扫着我刚刚掉下来的一根头发。不料手中的笤帚遭到了奉竹的拉扯,非常不幸我不如他力大如牛,结果可想而知,我可怜的笤帚就那么被他俘虏了。 他还振振有词:“你来这是修习仙术的,又不是扫地的,做得这么认真干嘛!” “我不扫又会被师叔各种挑刺,不然你替我扫啊!” 我试图抢过来那把笤帚,奉竹的力气却更大了,无奈之下我就只能站在柱子旁边跟奉竹干瞪眼。 最终他屈服在了我的怒视之下:“那好,你告诉我刚刚师父叫你说了什么,我就替你打扫整个清序殿。” 真的吗真的吗?瞬间我觉得我眼中盛满了星星,就差蹦出来一颗在奉竹头顶上,照亮他前行的道路了。激动归激动,但淑女的架子还是要有的。 “这个交易……听起来不太公平啊,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愿意替我这个小女子打扫大殿?” 我好似一个握着竹竿的渔翁,想要拉鱼上钩,却还是把竿子往水下沉了沉,就等着他送上门来。 奉竹大手一挥,甚是大方地说:“那怎么了,之前就是我打扫的,你快别废话了,赶快给我说你去干嘛了。” “很简单啊,师叔让我把他的凤羽交给他。”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奉竹睁大了双眼,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我,又好像不认识我似的,反反复复扫视我的全身,弄得我也感觉自己有哪里不对似的。末了,他说:“你手中的凤羽竟然是师父的!” 我好想说一句你脑子短路啊,原本就只有两枚凤羽,言欢手里那枚是你的,我手里的当然是师叔的!这有什么好震惊的。 哪知奉竹望着高高的大红柱子,做梦似的嘟囔了一句:“师叔为什么要把凤羽给你呢?” “因为,因为……” 我哪知道因为什么啊。哦,那次好像是…… “因为我那时候受伤了!” 不对,师叔给我凤羽似乎是在我受伤之前,哎,谁知道呢,没准儿是他埋酒坛子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刚巧被我捡到了,迷迷糊糊就带到了床榻上。 奉竹装模作样地在地上扫了两下,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啊,那师父还是挺关心你的哈。” “哦,呵呵。”我摸了摸鼻尖,飞起一脚踢在奉竹腿弯,扬起下巴吩咐说,“快干活!哪里有这么多话!” 心里已经起了涟漪。 假设师叔是故意将凤羽丢给我,是不是意味着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十一师姐会来教导我,也猜到我会受伤,也是他……在言欢走之后主动要求教导我? 哎呀哎呀,我凌乱了。 第21章 贿赂奉竹 http://.biquxs.info/

有奉竹帮忙打扫了一天,我的小日子很是清闲,于是我琢磨着如何贿赂贿赂奉竹,要他每天都帮着我打扫清序殿,这样的话我不就轻松得多了么。不过……用仙术是肯定不可能的了。人家活生生一个半仙,我怎么能使用那么卑劣的手段让他屈服于我?最重要的是,很有可能被破解。 聪明如我,怎么可能使如此不安全的方法。 俗话说,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男人的胃。或许我还可以在吃食上面打些主意。 纵观整个崇望,对吃食最有研究的,可谓是我最最善良的七师姐了。 我赶忙蹦跶哒地跑过去抱了知夏的大腿。 “知夏姐姐~你最近有没有研制出一些什么好吃的呀?” 知夏好像已经洞穿了我的心思,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笑道:“你这小丫头又嘴馋啦?最近想吃什么啦?” 我一时心血来潮,说话都没有经过脑子:“知夏姐姐,你会不会做那个芙蓉汤啊?” “芙蓉汤?”七师姐脑筋一转,登时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个芙蓉水吧?就是师叔很喜欢喝的那个?” 七师姐你不要这么直白好么,人家要的是前一句话,并不是后面那个定语啊。 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句话都没说,手腕已经被知夏紧紧握住了,她激动地眼中充满了泪花花:“难道你要做给师叔喝?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啊?” 我有些吃痛,呵呵笑着拨开她的一双留着长指甲的手,心说怎么用词的啊,就算是给师叔做汤喝也不能叫做“贤惠”吧,这要是在人间,别人肯定会想歪的。 “知夏,你要是会呢,就教给我呗,我自己没事的时候做着喝,也省得麻烦你了。这等又能让我饱口福又能让你省力气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得了,我也不打趣了,来来来,姐姐教你怎么做这芙蓉水哈。” 知夏对着我一通指挥,一会儿让我去采芙蓉花,一会儿支使我去取山间清泉,一会儿吩咐我去添一把柴。 总之总之,就没个好时候啊。 她自己就在桌台之前坐着,纹丝不动,嘴里还不停咕哝着:“芙蓉水要做得好呢,火就不要太大,最好是文火慢熬,虽说是水,实则是粥,故而要放白米……” 这一堆一堆的注意事项跟修习仙术的那些许理论很是相似,弄得我基本上没记住什么,但是,如今我是身负仙术的人了,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把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记录下来,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什么时候想听了,打开盒子就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为七师姐跑腿终于有了成效,那就是我在她做了两次芙蓉水之后,终于学会了这复杂且的粥汤。 当然第一件事,就是招呼奉竹过来品味品味。 他一手持着勺子,砸吧砸吧嘴,似乎刚刚从那味道里回过神来,颇奇怪地看着我,问道:“你竟然这么好心做芙蓉水给我喝?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呀,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我该怎么说比较委婉呢。 我浅浅一笑,扣着手指反问:“奉竹啊,你觉得我好不好?” 奉竹的眼神愈加奇怪了,他把勺子撂下,别过脸去,嘴角微微翘起,很是勉强地说了一个字:“好。” 这么没有诚意,看来我这芙蓉水真是白做了。 我撇撇嘴,端起瓷碗作势要把芙蓉水倒掉,嘴里还嘟囔着:“你都嫌弃了,我还留着它做什么!不如倒了算了!” 这是我当初流落人间的时候听到的一段话,那时一个女人为男人做了一桌好菜,结果男人不领情。她就是用了这个方法俘获了男人的怜香惜玉之心。 不出所料,奉竹果然嗖的一下窜到我跟前拦住了我的去路,陪着笑脸说:“难得小师妹如此贤惠,费心做出来的汤水怎么能倒掉呢?师兄领情就是了。” 这一次我没有纠结他的自称,而是半推半就地说:“师兄这话定然是为了安慰小女子,而非真心,这样看来,芙蓉水还是倒掉吧。” “师妹不可!” 奉竹上前一步拨开我的手臂,端起瓷碗将剩余的芙蓉水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仰起脖颈,不由得在心里乐开了花。看来男人都是这样的啊,要适当地引诱,适当地推脱,这叫什么来着?哦,好像是什么……欲擒故纵! 我眯着眼睛,转眼间便换成了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两旁,扁扁嘴道:“师兄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大概是我这声“师兄”掺杂的糖分太高,奉竹小手一抖那瓷碗就腾空了,幸亏他眼疾手快,赶忙伸出另外一只手接住了瓷碗,它才避免了碎成一片一片的厄运。 他将瓷碗稳稳地放在桌案上,悠然地坐了下来,翘起脚尖,连话音之中都透着轻松:“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师兄你可不可以替我打扫清序殿呐?” “不是打扫过一次了么?” “额。”我的目光飞速从那把笤帚上面掠过,随后眉眼弯弯地说,“我是说以后啊。以后我天天做芙蓉水给你喝好不好?” 奉竹扶着额头,完全是一副深思的模样。我真想说反正你之前也是打扫大殿的,现在再次揽上这个活儿又不会少什么,所以啊……奉竹你就赶紧答应吧。 他沉思良久,最终抬起眉毛说:“好啊,不过小师妹你明天得加菜,不加菜我可不干。” “哦!加菜啊!我同意了!” 比起师叔的挑刺,我还是更愿意给奉竹加菜,不就是花些时间跟七师姐学习一下嘛,做好做不好可不怪我。 协议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 奉竹果然是有经验的人呐,第二天我瞧见师叔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稍稍缓和了一些,我不由得对着奉竹竖起了大拇指。 师叔沿着清序殿走了一圈,我与奉竹看起来就像是被罚站了,连站立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师叔大人绕来绕去,还是停在了我们两个跟前,他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我一遍,略有疑惑地问道:“这次……是你打扫的?” 我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声音里面的疑惑似乎也随之加重了一些:“你能把殿里打扫的这么干净?” 我绞着手指,略微羞涩地低下头去:“我都在清序殿里这么久了,当然要越做越好啦,这样才能让师叔满意啊。” 我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奉竹狠狠的白眼。 师叔半信半疑地又瞅了我一眼,紧接着淡淡地说:“那现在开始吧。” “今天学什么?” “剑术。” 师叔大人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一个转身便取出了他的佩剑,明晃晃的光芒直刺向我的眼眸。剑身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剑尖那里略微弯曲成钩状,细细看来还有一些小齿。师叔大人说这把剑名唤青钩,而后对奉竹使了个眼色,他捏了个诀,便消失在大殿之中。 师叔微微颔首,道:“今天去外面。” 师叔所说的外面是一个满是枫树的林子,满林枫叶都如同喝醉酒了似的,经了夜间露水片片枫叶低垂着,恰如害羞的姑娘,始终不敢抬头看着自己的情郎。 目前我也处于这种状态,不过我没有情郎。 而且我面前站立着的,是一个严肃的师叔。 我期待着能有一个人过来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果然在我祈祷了三遍之后,奉竹恰如其时地出现了。 他的手中,提着一柄长剑。 那是普普通通的长剑,但配上他那翩翩少年的风范,不禁让我看的有些目瞪口呆——这家伙要是这么出去直接迷倒一群少女啊!难怪十一师姐言欢对他情有独钟。 他径直走到我跟前,双手将那柄长剑交给了我。 这一系列的动作郑重地像一个仪式,弄得我也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配合他的手势,师叔看着他收回了手,便说:“此剑名曰碎岸,看似普通,但其实很难驾驭。今日赠你,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它学习剑术。” 我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登时觉得手上佩剑千金万斤重,甚至有些拿不住了。 大抵是我反应太过迟钝,盯着师叔看了许久,竟然连他将要出剑都没有看出来,只听“唰”的一声,他的佩剑就已经打在了我那把“碎岸”上面! 就好像整个人被重重打了一下,从肩膀一直麻到了脚尖,仿佛被雷击了一般。 我哆嗦两下,接着腿弯又被打了一下。 我竟然就那么趴在了地上! 手里还拿着一把剑,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师叔啊,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稍微不丢人一点的姿势,让我摔得心安理得啊? 目前这个状态……我真的没话说了。 我几乎能想象奉竹捂着嘴偷笑的模样。 某个方向师叔的声音再次响起:“起来!” 我以剑支撑着身体,费力地站起身来,再次接受了师叔的狂风暴雨。 由此我深深怀疑我真不是来跟师叔修习的,我实在是来受罪的啊!他一定是之前受了什么刺激,所以对我如此……如此狠心! 要不,要不我拿芙蓉水贿赂贿赂师叔? 第22章 剑勾青丝 http://.biquxs.info/

师叔大人好像是对待敌人一般,丝毫不手软,我的手臂每次都被他震得发抖,但最可怕的是,我总是感觉他根本没有使出最大的力气,每一次,他都会留些实力,毕竟对待我这种小角色,他用不着费心思。可是……这根本不像是在教弟子啊! 中间休息的时候,师叔取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便持着剑默默走到一边了,我真想躺在地上长睡不起,刚眯上双眼,忽而感觉视野一黑,奉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跟前。 他很是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发,道:“师父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以前他教导我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的,你或许……过来的不是时候。”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吧,我叹了一口气,依然闷闷不乐。 “小师妹,你还好么?” 奉竹将我手中的碎岸剑握在手中,俯下身来盯住了我的双眼。 这一刻,说不出的悲伤如洪水般的席卷心间,我不敢抬头,但最终还是抬起了头,我本以为我会坚强忍住泪水,但终于没有忍住。没由来的眼泪倾泻而下,莫名的压抑感充斥心扉,身上的痛已经不算什么了,最难过莫过于我一心敬仰的师叔,他竟把我当做一个玩物一样看待。怎么来说我也是一个人,他怎能如此……待我。 落在脸颊的泪滴凉凉的,但很快有了温度——一双温柔的手覆上了我的眼角,重新为悲伤添上了温度。 冰雪正在慢慢融化。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着他,好似看着一个寄托,一任眼泪簌簌流淌,奉竹的眼神略带心疼,他再次为我擦干泪水,勉强笑了笑,说:“再哭,再哭妆就花了。” 我喜极而泣,泪珠儿挂在了嘴角,我笑着说:“我根本就没扑粉也没擦胭脂好吧?”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都不打扮打扮自己?” “那怎么了,有的女子有人关心,自然不用担心生活,所以有心思打扮,像我这样的,反正也没人管没人关注,早上把头发束起来就好了。” 突然间奉竹的表情变了变,我瞧着他歪起的嘴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秒,师叔大人如甘冽泉水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奉竹,你在做什么?” 奉竹欲言又止:“师尊,我……” “从前你习剑的时候,有人给你擦泪么!” “师尊,我是个男子,有着顶天立地的气概,流血不流泪,可是乔染是个弱女子……” 师叔轻拂衣袖,枫叶纷纷落下,更衬得那白衣绝美如画,仙气四溢。可就是这出尘的师叔,非要我弄得一身伤。 我没有说话,发丝低垂着,我就透过那一层发丝偷偷瞧着他。 他神色凝重,薄唇微微张开:“你那顶天立地的气概,就是这样用的么!” 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威严,带着他那一贯的不容违抗的语气,听者无不心生寒冷。 奉竹别过脸去,胸脯微微起伏,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个尴尬的时候,似乎该我说些什么,我想了想,如果是对着周念沉,肯定会胆怯,倒不如…… 我抢过奉竹手里那把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盯着一株硕大的枫树说:“我是一名女子不假,但我绝对不会依靠任何人,所以……奉竹,此后所有的一切都由我自己承受。请你不要再干预。” 他周念沉不就是想这样么,肯定是考虑到如果我没有一些些成就给他丢人,如此说来,他也是想让我学好,这样一来,对我们两个都好,我且顺了他的心意罢。 沉默过后,又是一轮剑术切磋,不同的是,奉竹已经不在枫林里了,而师叔下手似乎轻了一些。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也自己琢磨出来一些格挡的方法,竟然也能接住师叔两招了。 青钩名剑,出手狠毒,又稳又准,且青芒显露,惑人心智。这是师叔后来告诉我的话,起初我只知道青钩狠毒之至,却不知那点点青芒还可以迷惑人的心性,我躲闪不及碰上了那青芒,便有了一种醉酒的感觉,像极了那一日喝半夏一梦之后的迷迷糊糊那种状态。 我握着剑柄,浑身软塌塌的,只是一个转身就已经力不从心,只看到师叔飞起一剑,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发根部位散发到四周,头皮好像撕裂了一样…… “痛……” “咣当”,我丢下了那把碎岸剑,捂着头颅靠着一棵树旁边瑟瑟发抖。那白衣翩翩的身影正朝着我一步一步挪过来,那脚步看起来甚是沉重。 我无力地冲着他摆了摆手,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别、别过来……” 天旋地转,连他都成了如水般的倒影。 红枫叶打着旋儿幽幽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却连拨去它的心思都没有了。我抱着头,顿觉世界一片昏暗。 就连听到蟋蟀的叫声都会觉得烦躁。 然而,师叔的声音却像是安神药,虽然听起来朦朦胧胧,但至少让我的耳朵很舒服。 更特别的是他的语气,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和。 “乔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这不全都是拜你所赐!我真想骂他一句,可是我只觉得疼痛,对于别的,什么都不想说。 他偏偏又问:“你……你能走路么?” 我迷蒙地睁开眼睛,正望见了那一双手,一缕如墨颜色让我晕了一晕。那好像——是我的头发! 难道刚刚是他的青钩挂住了我的发丝? 我摇了摇沉甸甸的头颅,感觉脑袋里面像是装了一堆浆糊一样,完全没有了思维的存在。随后我真的就没有了知觉。 迷迷糊糊的,我好像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我漫无目的地前行,偶尔听到一个人说:“她应该是受伤太重,让她休息休息罢。” 后来……后来我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再也见不到任何风景,双腿像灌铅了似的越来越沉重,上下眼皮也一直在打架,我累了,我睡了。 我没有梦境。 待我感受到一缕阳光,似乎已经是次日了。我甩了甩麻木如同一根棍子的胳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意识渐渐侵入了我的脑海。 我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 “小师妹,你醒了么?” 我抬眼瞧了瞧门框,那边赫然有一个人影,我“嗯”了一声,又合上了双眼。 真是的,好不容易有一个休息的机会,就不能消停消停么!我还没有睡够,还不想离开我温暖的被褥,能不能宽恕人家一下啊! 我皱了皱眉,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隔着门,奉竹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小师妹,我今晨为你做了粥,你给师兄个面子,起来喝两口?” 奉竹居然还会做粥?!这个惊天奇闻让我差点蹦起来,不过我很快镇定下来——他要是会做粥,还每天受我贿赂干嘛。 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那粥不是你做的吧?” 隐约能听到那尴尬的笑声,他又接着说:“嘿嘿,小师妹你真聪明,这是你七师姐做给你的,她今天有事情不方便过来,所以让我带给你。” 哎,一看就是诚实的好徒弟,连撒谎都不会。这样的男人是不可多得的老实娃娃啊,标准的好男人一只,只是可惜,我不喜欢男人太老实。 我心想人家一个大男人提着饭盒在外面站着也不容易,就趿拉着鞋去给奉竹打开了门,可是……他手里面哪有什么饭盒! “说好的粥呢?” 我扁扁嘴,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奉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窗台上的杯盏,解释说:“知夏的粥太好喝了,我一时忍不住就……” 好吧,再怎么说还是嘴下留情给我剩了一丢丢。我也不好嫌弃什么,捞起来杯盏非常豪爽地将剩下的粥一饮而尽,随后砸了咂嘴,道:“我七师姐做的粥,就是好喝!” 奉竹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便打趣道:“奉竹啊,你看我七师姐这么贤惠,不如娶她为妻吧?我给你们牵线好不好啊?” 他甚惊恐地睁大双眼,摆了摆手就后退了好几步,一张书生脸涨红了,慌慌张张地说:“小师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难道你又会被逐出师门么?” 我凑了过去,歪着头对着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换来的却是更加惊恐的眼神。 于是我趁机抛给他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你知不知道,十一师姐其实很喜欢你呀?” “啊?” 他果然很是意外。 连我这样迟钝的女子都看出来了,他一个男的,莫非真是神经太大条了?人家十一师姐都发出了那么明显的信号,他真是辜负了言欢的一番心意。 我又翻了个白眼,故作神秘状,说:“她都把你的凤羽私藏了,当然代表着她很喜欢你,尤其是那次你把凤羽要走,她那个表情啊……啧啧啧。” 我自顾自地感叹两句,也注意到奉竹的脸由红润变成了青色,又由青色变成了白色。 奉竹振振有词:“修仙之人讲究的是仙术进步,不需要考虑那些儿女情长。仙规甚严,我们若要成为仙人,就应该按照仙规约束自己,心怀天下。” 好一个心怀天下,谦谦君子之言,在我听来全是虚话。 若真是遇见心爱之人,哪里管什么仙规! 奉竹为了让我信服,还特意举了个例子。 “九重天上的鸟神千彩羽,就是因为无视仙规,才被贬向了死亡之岛,受尽磨难。” 他的重点在故事的女主角,而我只对故事的男主角感兴趣。 “哟,哪家的公子能让千彩羽上仙这么痴迷?” “我师父。崇望的上仙,周念沉。” 第23章 柜子之内 http://.biquxs.info/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八卦心忽而砰砰砰跳得更加有力了,我凑过去迫不及待地拉着奉竹进了房间,还特别勤劳地给他倒了杯茶,静静地坐了下去。屁股刚沾上凳子,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奉竹就问道:“清序殿你打扫了没!” 他满脸无辜地举起手来,缓缓地回答:“打扫了呀,这个事情我一直记着,你放心。” “哦,那你快讲吧!” 说话间我已经走到床边,抱起那一床被褥就坐在了凳子上,整个人都包在被褥里的感觉真好啊,柔柔软软,舒舒服服。 这样的状态就适合听故事。 奉竹坐在我身边,煞有介事地讲起来这个不算长的故事。 “千彩羽是对我师父动情的缘由已经无从考证,据那些经常磨嘴皮子的仙人说,是因为我师父奏琴的时候很是潇洒。但是我一直很怀疑这个原因的正确性,因为自从我来到崇望,根本没有见师父奏过琴。” 如师叔般风华无双的人,又拥有着那样修长的手指,先不说那动作是否标准,单单是他那么个人往古琴前面一坐,估计大部分仙人都会忍不住赞叹。 我在内心默默构造了一幅画面。 冬雪覆盖整个崇望,漫天飘飞的枫叶之间,他宽袖轻扬,抿着薄唇,手指在琴弦上面飞舞,如梦似幻。 如此一想,我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如梦初醒,立刻裹紧了被褥,点头如同鸡啄米,十分真诚地说:“我在听的。” 他“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讲完了。” “这么快就讲完了?” 奉竹,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 他不紧不慢地又呷了一口茶,点点头,淡然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是啊,我讲完了。” “你确定?” “那你说说,我刚刚讲到了哪里?” 喔,合着你在这给我埋陷阱!亲爱的奉竹伪师兄,你要我怎么回答呢? “好吧我承认,刚刚我走神了。” 说罢,我为了讨好他,又往茶壶里为他续上水,最后还免费赠送给他一个微笑。 奉竹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接着说道:“世间最磨人的莫过于感情二字,千彩羽上仙后来被打入死亡之岛,而且我师父对她没有半点感情,但就算是这样,她仍然不死心。七百年之后,她走出了死亡之岛,次日,她还是来了崇望。我想,那时候的千彩羽,就是在等一句话。” “那后来呢?” “师父让她离开,她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从此之后,崇望弟子再没人见过她。” 当然这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爱情故事,也很老套。男主角不喜欢女主角,女主角却痴心不改。沧海桑田之后,她仍然没有得到他一丝丝垂怜。 尽管奉竹口口声声说这师叔不喜欢千彩羽,在我看来这或许只是一个方面,如周念沉那样的上仙,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是不肯说出来的吧。 奉竹断了话音,似乎是在等待我对这个故事的感叹,我思忖片刻,为了迎合他的心理,便说:“千彩羽很无辜。” 也很卑微。 哪怕她是上仙,有着让人羡慕的地位和修行,她也如同其他凡尘女子一样,卑微到了尘埃里面。 她曾深爱,她曾心伤。 我不曾见过她的模样。 我还沉浸在这故事当中,奉竹却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好了,故事讲完了,你可以去师叔那里继续学仙法了。” “啊?”我从被褥里伸出头来,深深怀疑我的耳朵又坏掉了,扁着嘴问道,“我还要去啊?” 他把手背在身后,围着我走了一圈,又露出了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对的啊,师叔只说让你休息片刻,又没说可以不学了。 所以……师叔大人也是给我挖了个坑么?而且是个大坑! 我瞪了奉竹一眼,指着他就说:“你!出去!” “喂,你怎么能这样!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还裹着被子呢,奉竹伪师兄你究竟是有多笨,非要我说出来么! “我要穿衣服!” 听完这句话,他终于悻悻地走到了阳光里,并且很有礼貌地帮我合上了门。 “吱呀”一声过后,房间里也蓦得暗了下来,我拉上帘子,飞快地穿上了那身紫白色衣裳。 哎,这衣裳好是好,就是差了腰间的绸带啊。 我满怀遗憾地小跑到师叔跟前,他正襟危坐,正呆在寝殿里习字,寝殿里静悄悄的,我便也轻手轻脚地踩过去,也不好打扰他,就在一旁站成了一棵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就算是习字的时候,他的眉头也是微微皱着的。 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个表情,倘若看到他换一个样子,我肯定会有危机感。 师叔大人默默写了很久,我在原地站得腿都发麻了,眼看着快要忍不住,终于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我要出去,你留在这里打扫我的寝殿。” “啊?” “就这样。”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以前打扫清序殿,师叔唯一不让来的地方,就是他的寝殿,我觉得应该是师叔习惯了一个人,怕我动他的东西,如今得到了许可,我搓搓手激动不已。 “师叔大人,您老就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把您的寝殿打扫干净的!” 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师叔大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就合上了他的宣纸,随后疾步踏出了寝殿。 他离开以后,我还特意到外面瞧了瞧他那清瘦的背影,当然不是目送他出去了,我的目的是确定他的确是离开了。 之后——这里便是我的世界啦! 最后一抹衣袖消失在拐角,我施了一个追踪诀以确定师叔回来的时候我能够收到信号,接下来就是把师叔大人的寝殿逛一圈! 不是我说,这寝殿还真不是一般的干净,我往窗台上摸了一下,一丝丝儿灰尘都没有 这哪里还需要打扫!连把笤帚拿过来都会污染了地面。 我低下头去看那大理石地面,几乎都能看清自己的倒影,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的靴子都把石板弄脏了。 我干脆脱了靴子,光着脚在地上踩来踩去。 一路蹦跶哒,心情都好起来了,不知怎的,我竟然走到了一个有着床榻的房间,仔细一看,似乎是师叔大人的卧房。 一尘不染。 我在里面逛荡了一圈,就这么一个词跳进了脑海。 想想我那凌乱的小房间,和师叔的卧房真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那不安的小情绪再次沸腾。 我绕到他床榻后面,却发现后面是个实心的,出于好奇我上去敲了敲那个柜子状的东西,听起来声音清脆,里面似乎是空着的。 难道……这是一个暗格? 既然是暗格,就一定会有打开暗格的机关,或者钥匙。 我又围着他的床榻转了一圈,甚至还爬了上去,可看到的智商光滑的木头,根本就没有任何缺口,莫非……这玩意儿是用仙术打开的? 我捏着下巴思考着,若真是这样,那我也铁定打不开这东西了。可是有一点让我很迷惑。师叔在里面藏了东西,为什么还要让我来打扫寝殿,而且是在他自己根本不在清序殿的情况下,难道他就对我这么放心?他就不怕我把他的柜子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偷走?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知道我根本没有打开柜子的能力。 我轻手轻脚地把被褥铺好,又穿上靴子去到了外面。 “奉竹!奉竹——” 身为师叔唯一的徒弟,连性格也跟师叔似的,神出鬼没。我一连叫了好几声他都没有任何回应,一直叫了差不多七八遍,我终于在很远的地方听到了回答。 “叫我干嘛!” 我叉着腰,对着声音的来源,像个泼妇似的大吼道:“快给我滚回来!” 一秒钟之后我就看到了奉竹那欠揍的一张脸,为此我突然理解安如师姐为什么每次都用这一招对付我——果然还是河东狮吼有效。 他一脸迷茫地望着我,似乎有些不明白我为什么无缘无故嚎这么大声,问道:“小染,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我很是平静地说,“师叔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比如……他平时有没有喜欢收集的东西?” “师父啊,师父好像喜欢收集扇叶,他经常在扇叶上面画上各种不同的水墨画。”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除此之外……我想想哈。”奉竹挠了挠后脑勺,眯着眼睛说,“好像没有什么了吧。” 难不成他在柜子里面装满了扇子?有必要么?一堆破烂的扇子犯得着用那么好的柜子保存?而且还特意施了仙术。 不,那里面一定有着比扇子更加重要的东西。 我一定要想办法知道那里面到底存放着什么。 “那好吧,等过段时间没准儿我会送给师叔一把空白扇叶的,让他作画之后再赠与我保存。” 我敷衍道。 “哇,你可真是痴心妄想,自古以来能得到师父画作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你确定师父肯为你作画?” 废话可真多。 我直接把他又吼了回去:“关你什么事!” 第24章 手赠凤羽 http://.biquxs.info/

是夜月圆,师叔仍然没有回来,我与奉竹两个人在偌大的清序殿里漫无目的地溜达,皎洁月光洒在地上,银纱一般给人一种朦胧之感,很突然地,他说:“小染,你愿意过来住么?”我对于他这个提议甚感意外,但是考虑了考虑,不由得产生了顾虑:“最近七师姐挺忙的,在那边也没人管我,若是在清序殿你没准能多教我一些仙术,可是——” “师父么?” 果然相处时间长了默契就培养出来了,我说话说一半他都能想到我要说什么,大概跟我呆的时间长了,人都变得聪明了。 我点头会意,奉竹扶着额头想了想,说:“之前我跟他提过这件事情。” “他怎么说啊?” “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略带沮丧地低下头去,绞在一起的手指却被奉竹捉住了,他十分温和地瞅着我,安慰我说:“没事,师父这个反应是最正常的,说明你到清序殿住还是很有戏的。” 不知怎的,倾刻间我在这气氛当中嗅到了一股暧昧的味道,然后,然后我就把双手从奉竹手中抽了出来,含糊地说:“我再去问问师尊。” 毕竟身为段西河的徒弟,贸然住在师叔的大殿里,一定会遭到非议。我茫然地望着一个不确定的方向,左手再次被捉住,我急急忙忙甩开了他的手。 奉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一下愣在了原地,指尖张开留在半空。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牵我的手而已。” 很不喜欢。 从前被碰到,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可是近来奉竹是越来越过分,难不成他当真把我看成了他的小师妹! 这个时候,我只想离开。 “我去找师父商量商量。” 听七师姐说,段西河向来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师父,此番前去,应该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吧。 按理说段西河这个时候都会坐在湖边哼着小曲儿翘着腿欣赏风景,可今日我在湖边溜达了一大圈,愣是没瞧见一个人影。恰巧一眼望见了一名女子,她步态轻盈,走起路来甚是优雅,非常熟悉的容颜,可这么一瞬间我还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管她呢,只要是女的,统统叫师姐! “师姐,请问师父去哪里了?” 她回过头来,乌发飞扬,柳眉樱唇,笑容恬淡,是个标准的美人儿。 “小师妹好久不见,跟师叔修习得如何?” 这个怎么说呢…… 我扯了一缕发丝放在手中把玩,思忖道:“师叔的教导自然是十分有效的,这段日子也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身为崇望弟子,我自然希望……希望师父能亲手为我系上绸带。” 说到绸带,我特意注意了一下她的腰间,淡紫色缠绕杨柳细腰,虽然不记得她是谁,但我记得知夏说过,整个崇望的弟子里面,就只有二师兄和三师姐系的是紫色绸带,那么眼前的这位,就是三师姐了。 意识到她的身份,我还没说什么,她便秀口一张吧啦吧啦说了一堆。 “师叔可能严厉了一些,你千万不要忌恨他,他也是为了你好……” “你在崇望也很久了,生活上还适应么?我看小七和你关系不错嘛。” “小师妹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我一额头的黑线啊,这三师姐看起来文文静静不善言辞,怎么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反正她说一句,我就点一下头,在点了三下之后,我才发现她终于绕回了正题。 我摸了摸后脑勺,迷迷瞪瞪地说:“哦,三师姐啊,我问师父去哪了?” “师父今天不在,有事么?”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只是来问候一下师父。既然他老人家不在,那就算了吧。”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师父和师叔都不在?算了算了,我还是先斩后奏,待我取得了师叔的同意,再来请示师父吧。 “三师姐,我先去练习仙术了,改日再见哈!” 三师姐依旧保持着那淑女站姿,双手放在右侧腰间,胳膊肘一动不动,看起来我都觉得累,想来她是那大家闺秀,一定是自小就受到了严苛的教育。什么女孩子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啦,什么说话要有分寸啦,什么跟人家讲话要保持微笑啦。一堆一堆无用的规矩。 我不由得一声长叹。 换来的是三师姐抿嘴一笑,道:“你的考验期似乎快要过去了,希望你能通过哟。” “谢谢三师姐!” 为了表示我对她的敬重和感谢,我深鞠一躬,再抬起头来,视野之中已然成了一片杨柳依依的景象,方才的三师姐就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似的,宛如天空中一缕烟雾,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脑袋登时闪现了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要想,在这样的风景里面呆上一会儿,都是一种幸福。 湿气扑面而来。好像有雾的感觉。 这也是我对崇望最为满意的一点,顶多会空气湿润,但从来不会下雨,至少从我来到崇望的时候到现在,这里还没有下过雨。 什么都是慵懒而潮湿的,就连一声呼唤也是透过重重云雾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喂!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奉竹,又是奉竹。我能说在听到你说话之前心情都还不错么? 不想说话,不想和他说话。 可偏偏感觉到了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么近那么近,甚至呼出来的气体都喷到了我胳膊上。 奉竹又像是做错了事情似的,嘴角下撇问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继续目不转睛地望着湖面,爱答不理地甩给他一句话:“我没事,就是不想听你说话。就这么简单。” “我是不是哪里不对?” “你没有什么不对。” 我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头,咻的一声将它扔进湖里,一阵水花泛过,水纹一圈一圈晕开,看得我头懵懵的,眨眼间又恢复了平静。 心里却难如水面一样平静。 或许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两个人就那么呆呆地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沉默一寸一寸侵袭着我们的内心,他倒是很有耐力,一直陪着我坐了许久许久。 还是我忍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来拍拍衣襟就要走人。 刚迈开步子,却被他叫住了。 “哎,我师父回来了。” “我知道了。” 干干地应了一句,我便丢下了奉竹,独自前往清序殿。 今日打扫寝殿,师叔一定会验收的,已经不奢望他能满意了,如今的我,只能期待他不挑刺太多。 想到这里,我手握成拳,同时加快了脚步。 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道很是硌得慌,我一路走来,隐约嗅到了一股花的甜香,眼风不经意瞥见了一大片蓝紫色花朵,就连急急赶路的我都停下了脚步。 宛如漫天蓝紫色蝴蝶微微张开翅膀翩翩飞,热烈如同人间那些青楼女子的舞蹈,风拂过花朵,生命的气息好像火焰一般在缓缓跳动。 我惊呆了。 从未见过如此烂漫的花朵,从未见过如此轰轰烈烈的绽放。蓝紫色深沉,却开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 “鸢尾。” 忍不住惊叹,全然没有觉察到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清冷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感觉浑身都舒适了,就连方才那么一点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 我弯下腰向他行了个礼,转而问道:“师叔,您在这里做什么?” 师叔面无表情地瞅着那一片花海,幽幽地说了两个字:“看花。” 真是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让他费劲似的,能省一个字就是一个字。 我忽然想不到自己刚刚要问他什么了,只瞟了一眼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都没敢看那幽深的眼眸,他却缓缓转向了我,深如潭水的眸子正盯住了我的双眼。我就像受了什么仙术,肢体都冰冷了,只是定定的站着,木然地像一个偶人。 他从袖间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我手上,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弄得我浑身都像过电似的。 我竟然碰到了师叔的手! 永远忘不了那种微妙的感觉,还有那微凉的触感,他的衣袖从我手腕上扫过,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心间拂过。 手上痒痒的,我垂睫一看,还是那一片凤羽。 “师叔?” 他却无视了我的话,说:“凤羽赠你,自此之后你便是它的主人了。” 呼,他老人家终于说出来一句长长的话了,简直让我难以形容此时的愉悦。 可是,既然他要赠我凤羽,在之前就已经算是给我了,又为何要把它要回去?凤羽是疗伤用的,难不成师叔大人受伤了? 看他那一贯平静的模样,也不像是很重的伤啊。 算了算了,师叔大人重新把凤羽送给我,就一定说明他不需要凤羽了呀,这样说来,他的伤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 等等,凤羽,千彩羽?奉竹好像说过,这片凤羽是师叔的一个故人送给他的,莫非是九重天上的凤凰千彩羽上仙? 师叔肯留下她的凤羽,怎么会对她没有半分感情呢?呵,奉竹也跟了师叔那么久,竟然连这个都没有看出来,真是傻到家了。 我瞧着师叔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赶忙凑过去问道:“师叔啊,这枚凤羽是谁送给你的?” 他轻拂衣袖,踩着云朵飞在漫天鸢尾花海中,话语也是轻飘飘的。 “说了是一个故人。” 他已经不想说了,倘若我再问下去,该被嫌弃了。 我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第25章 熏香与酒 http://.biquxs.info/

我还想问问他对我打扫寝殿的工作满意与否,话到了喉咙边上,却见他在雾气缭绕之间飞上了云端。罢了罢了,像师叔这样如风一样的男子,我又怎能追的上他的脚步呢? 我能做的,就是靠近他,无限地靠近他。 鉴于近来奉竹把打扫清序殿的任务揽了过去,我也十分照顾他,每天都做美美的芙蓉水给他喝,开始做得不够好,但每天的重复让我功夫见长,由此我便琢磨着多做一份来让师叔大人品尝品尝。 忙忙碌碌之后,我端着银纸托盘来到师叔大人的寝殿,他十分随意地坐着,如墨发丝被发带松松地挽上,一袭黑发散落而下,与他那不然一丝尘埃的衣衫相映,更显出尘。手上握着半翻开的书卷,他斜倚桌沿,另一只手摩挲着下颌,唇角微微勾起。很是平常的动作,但我一眼看去,就有一个词跃入脑海——妖娆。 不由得拍了一下我这没有思维的脑袋,对于师叔大人这等仙气十足的人,怎能用“妖娆”二字? 亵渎啊。 我甩了甩头发丝,甚有礼貌地问道:“师叔,近来多亏了您老的教导,小染听奉竹说您喜欢芙蓉水,就特地做了一份,要不……您尝尝?” 对于我讨好的语气他是依然淡漠,连眼睛都没有往我这边移动半点,这不禁让我产生了一种怀疑——他是不是看书太认真了没有听到? 带着那么一缕缕小忧伤,我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他一遍:“师叔?” “嗯?” 总算是有了回应。 我举起双手将那托盘呈在他眼前,低下头去说道:“芙蓉水,请笑纳。” 他带着几分慵懒抽出手来,握着杯子轻轻啜了一口,随后淡淡地说:“不错,你天天给奉竹做的……就是这个?” “是是、是啊。” 师叔怎么会知道这个?我开始紧张了,每次在这样的时候,我的手心总会沁出汗珠,而且大脑是一片空白。 他戏谑地一笑,用一种不可捉摸的眼神瞧着我,好像在说“你身在我清序殿,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本身我就心慌,被他这么一看,我把头垂得更低了,小心脏跳的节奏也加快了些。 “师叔,我不是故意的。那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奉竹主动提出要帮我的忙,所以……所以我要犒劳他啊!您说对不对?” 师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本尊每天教导你,你为何不犒劳本尊?” 亲爱的师叔大人,我这不是端着芙蓉水来犒劳您老人家了么?您都喝了呀。难不成……您是嫌这东西不足以报答教导之恩? 我一咬牙一跺脚就说:“那我以后每天都给您做芙蓉水!” “那奉竹呢?” 奉竹、奉竹…… “我不给他喝了!从此之后只给师叔您一个人喝!” 师叔凑过来,依然保持着他那神秘的眼神,我有些手足无措,竟然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了!目光碰到他的目光,我突然感觉脸上一热,心跳刹那间漏掉了好几拍。 那目光里有一丝丝狡黠。 他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甚至都能数清他的睫毛。 怎么办,怎么办,我简直不敢再看他了! 慌乱中我再次低下头,听到他说:“好像……还不够。” 还不够啊!您老是打算把我压榨到底啊! 我绞尽脑汁,最终一激动说:“我、我保证好好修习仙术,一定留在崇望!我还保证此后听师叔的话,不给师叔添乱!我还……” 一双大手挡住了我的视线,那清冽的声音又是无悲无喜:“够了。” 呼,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再说下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说出多么过分的自我要求。 还好师叔还算善良,主动停止了对我的压榨。 不过,都这个样子了,我是不是可以提一个要求? 心里面理直气壮,说出话来却还是怯生生的:“师叔,我可不可以喝你的酒啊?” “酒?什么酒?” 他的眼中,是一片大雾似的迷茫。 完了完了,他不会忘了吧,那天晚上他明明说了那酒叫半夏一梦的!而且他那次还…… “师叔!我亲眼看见你在埋酒坛子的!” 一时不能自控,我竟然对着他就把这个说出来了! 他更加迷茫地瞅了我一眼,接着把目光又放在了那厚厚的书卷上,漫不经心地说:“你确定?” 我使劲点着头,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握着小拳头就说:“对的对的!那就是你!” “是我又怎样?” 没怎样……我也不想把你怎样。 “我喜欢那个酒的味道。你说过,叫半夏一梦。可不可以给我喝呀?” 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户边缘,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看书,也继续着他的漫不经心:“等你搬过来再说吧。” 师叔这算是答应了么? 我简直不能掩饰我的激动,直接就蹦出了清序殿,看天天是蓝的,看云云是美的,看地都是繁花盛开。我绕过一个藤萝架,走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我似乎少了点什么。 好像……把银制托盘落在了师叔的寝殿!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师叔不会责怪我吧? 算了算了,也不回去取了,要是师叔责怪我,早就把我召唤回去了。 我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走得甚是悠然。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想着师叔这样的人每日为了天下苍生操劳,肯定睡不安稳。我便暗暗盘算着给师叔弄熏香,让他每天休息的时候都做美美的梦。 鉴于我跟他们都不熟,这种事情,也只有请教七师姐知夏了。 轻手轻脚地来到房间里,我才想起来师叔好像说,让我搬过去?我一定是被半夏一梦这个赏赐给弄昏了脑袋,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抛在脑后。 还是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他到底有没有说这个? 我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他的原话好像是“等你搬过来再说吧”。 回忆到了这个地方,我才确定下来,师叔大人是真的要我搬过去呀! 连说话都带着小激动:“七师姐!你知道谁会做熏香么!” “熏香?” 七师姐知夏正歪在床榻上打盹儿,脸上还盖着一本半开的书,忽然间听到我这一嗓子,她略带烦躁地摆了摆手,懒洋洋地问道:“你最近失眠?” “不不不,我要放在师叔的寝殿里,给师叔安神用。” “师叔?”听到这里,她非常不淡定地从床榻上翻身下来,眯着眼睛摸了摸我的额头:“小染你是不是哪根筋抽了?师叔前段时间还打你,而且出手那么狠,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给他送熏香?” 呃。这的确有点不着调。 我灵机一动,随口解释道:“正是因为师叔待我太严厉,所以我要对他好一点啊,这样比较容易收买他,让他此后不下手那么狠毒。对不对?” 七师姐自顾自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吃,一边吃着,一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她含含糊糊地说:“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 “那谁会做熏香呐?” 她磨磨蹭蹭,总算是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你九师姐,林暮然。房间在左拐第三,去管她要一支就成。” “谢谢知夏姐姐!” 我万分感谢地对她笑了笑,转而按照指令去找那个什么九师姐。 门虚掩着,但我还是有节律地敲了敲,没有人回应,但是伴随着“嘎吱”一声,门被人给拉开了。 一颗头探了出来。 五官还算清秀,就是多了几分中性气质,如果她束起头发穿上男装,一定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 我甚至不能想象,如此玉树临风的女子,怎么会做一手好的熏香。顿时我有些迷瞪。 她的眼神比我更加迷蒙,很明显,她并不知道我是谁。 估计和我一样,记忆力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先入为主:“九师姐你好呀,我是小十九乔染,听说你会做熏香?” “嗯,会一点。”她把门大开着把我迎了进去,非常热情地为我展示她做出来的那一堆熏香,“小师妹你要什么类型的?” “安神的。” “给谁用?” 起初我还真没想到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但我想都没想就十分诚实地回答了。 “给师叔。” 显然我没有想到这句话具备着多大的杀伤力,直到瞧见九师姐那犀利的眼神朝着我投射过来,我顿时抖了两抖。 她警惕地问道:“给师叔?” “对啊,报答师叔的恩情。” 说罢我便接过了她手中的熏香,对着她嘿嘿一笑便离开了这个房间。我挥一挥袖,丝毫没有想到身后藏了多少的风言风语。 我只知道,我要待师叔好好的,为了那坛半夏一梦。 我扣算着师叔出去遛弯的时间,趁他不在殿里便偷偷地把熏香放了进去。大概那熏香太有用了,以至于我自己晚上躺在床榻上都昏昏欲睡。 我数着满天星光,意识空间正在一点一点被消磨干净。 好累啊,明天再搬去清序殿吧。 希望在这个有熏香的晚上,师叔能够好好休息,不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第26章 流言四起 http://.biquxs.info/

清晨第一缕阳光钻进我的房间,我伸了个懒腰便起来了。啊,一想到马上就可以搬进清序殿,心里面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激动。现在搬家可比从前方便的多,只需要像我这样动动手指,所有的东西仅凭意念就能够挪过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屋,我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搞定!就差把人搬进去了。 转过身来,看到的是睡眼惺忪的七师姐。 她打了个呵欠,说道:“小师妹你在搞什么,怎么屋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笑的是一脸灿烂:“人家这就要搬到清序殿去住啦!” 七师姐大吃一惊,原先的困倦此时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师妹你哪根筋不对啊!为什么要搬到清序殿!难不成你看上奉竹了?我告诉你啊,身为一名姑娘要懂得矜持,先别说谁先瞧上的谁,你这主动搬过去的行为就是不对滴……” 七师姐什么时候也这么啰嗦了…… 我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十分正经地解释说:“我搬过去是方便学习。你看这里距离清序殿那么远,我每天还要跑来跑去的,多麻烦!” 干脆住在那里,又方便煮粥给师叔大人,又方便偷喝他的半夏一梦!哦不,都这个时候了,已经不能叫做偷喝!我要光明正大地喝师叔酿造的半夏一梦! “可是你这样……是会招惹闲话的,你知不知道啊!” 我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只要能喝到半夏一梦,就算让我以身相许我也认了。 不想听她唠叨了,我干脆在她身后捏了个诀,唰的一下消失在空气中。 瞬间转移就是好!待一片白光闪过,那些熟悉的摆设便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了。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脸色发黑的男人。 奉竹揽了揽衣角,逮住我便是一通发问:“小染!你昨天是不是为师叔点了熏香?” 咦,这件事情我好像没有往外说,难道是他鼻子灵,闻到了师叔寝殿里的香气? 我还是决定问一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奉竹捏着他的小下巴,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焦虑,同时又有着那么一丝丝蕴怒,说:“我怎能不知道,你去溜达溜达,整个崇望都知道了!” 听他这愤恨的语气,难道我赠与师叔熏香这事还做错了?不对呀,这么一件小事,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呢?这么一堆神仙都是闲的没事干了么,整天磨嘴皮子玩?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奉竹将怒火强压下去,留着那么点儿耐心给我普及知识:“赠师父熏香,这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让别人把之前的事情一起串起来,就很容易多想。” 哦,那我先串起来试试。 乔染先是拜入了段西河门下,接着受十一师姐教导,接着又受师叔教导,乔染为师叔煮他喜欢的芙蓉水,乔染每天勤劳地打扫清序殿,师叔又赠了凤羽还有碎岸剑。然后……我竟然还为了让师叔休息好,特意去九师姐那里要了熏香!我还搬来了清序殿! 完了完了,我的名节啊! 我一拍额头,顿时嘴角撇了下去,我连忙对着奉竹挥手,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我不喜欢师叔啊,我没有背叛师门的意思!我对崇望忠心耿耿……我发誓!” 正举起了双手,转念一想跟奉竹发誓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于是我飞快地把手臂放了下来。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来我要想解除这场误会,必须要把崇望山溜达一遍了。 我一名小女子,顶着满头的流言蜚语,踏上了崇望的大理石小路。 意料之内,我走了没两步,还没瞧见人,那非议声已经钻进了耳朵。 “你们知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小师妹乔染呐,她竟然公开勾搭师叔!昨儿晚上还特特去管九师姐要了熏香,说是要为师叔安神呢!” 另一声音比方才那个还要尖细,仿佛石头的摩擦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当然更不舒服的是她的话:“喔,听说乔染今儿还搬到了清序殿居住呢!能得到师叔的准许住在那里,这人还真有点伎俩!” “别看她现在这么受师叔宠爱,等到了考验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呢!嘻嘻!” “我们师父是上仙,心胸宽广,可就是有再宽广的心胸,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徒弟去待师弟那么好呢!乔染这是存心让师父难堪!” 存心……让师父难堪…… 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的,因为我如此不成熟的举动,竟然引起了这样的反响。原本听到这些还是很想冲过去打她们一顿,或者对她们狠狠吼两声,可是她们说到了师父…… 我的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愧疚,而且愈来愈浓烈,这种感觉好似喝了一杯子烈酒,起初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越到后来酒劲就越大。 师父,我竟然从来没有真正地想到他。 我又走了几步,碰到了那名熟悉的腰间系着紫色绸带的姑娘,经过了上一次,我已经记得,她是我的三师姐。 是应该给她打个招呼,可是现在的我,偏偏什么都不想说。 还是她先开了口。很简单的,唤了我一声:“小师妹。” 反正也躲不过了,我于是抬起头来,弯起嘴角回应了她一句:“你好啊,三师姐。” 如果没记错,你是叫裳叶吧?衣裳的裳,枫叶的叶,很诗意的名字。 她说:“现在山上众师弟妹对你的争议很大啊!不知你对此作何感想?” 还能有什么感想,我很委屈,很冤枉!人间都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比窦娥还冤! 然而我只是咬着下唇,只顾瞅着路边那长势喜人的毛茸茸一片小绿草发呆。 她大概见我也不想跟她说些什么,直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去跟师父解释一下吧。” 啊?主动去找师父?这种情况下着实是个好主意,可就算给我一千个胆,我也不敢去找师父啊!我还是乖乖在清序殿等他来传唤我吧。 我唯唯诺诺应了三师姐一声,随即捏了个诀跑开了。 凭借着意念,我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角落里,这里很是安静,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鸢尾花,没有人声的喧闹,没有匆忙的身影。 我随手掐了一朵花,用揪花瓣的方法来决定我到底要不要去找师父谈谈。 一片花瓣悄然掉落。 “去。” 第二片花瓣也随之落地。 “不去……” 紧接着是第三片,第四片…… 一束花都揪完了,我被“去不去”这三个字绕的头晕,却还是不知道自己心里面是想还是不想,最后干脆把扔了一地的花拢在一起,整个人往山坡上面一躺,又随手捡了一片大点的树叶遮住了脸,悠哉游哉地享受温暖日光。 忽然一个苍老干涩的声音从上空飘过来:“去呗!” 虽然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但我还是能准确地辨别出它的主人——段西河!惨了惨了,怎么在这个地方碰见了师父啊! 我拨开那遮住了双眼的树叶,正对着的就是段西河那张大脸,他的络腮胡子垂下来,甚至耷拉到我的鼻子上! 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指着他就说:“师父你怎么挂在树上!” 的确,他就是两条腿攀着一根还算粗的树枝,整个人呈倒挂金钟的姿态栽下来,着实可以称得上“挂”这个字。 他眉眼弯弯,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捏了捏我的半边脸,这才搓了搓手从树上幽幽地下来了。 “我若是不挂在这里,又如何能知道徒儿你想要找为师呢?” 这话太假了。明明是带着目的性来的,非把自己说的那么纯洁。 我撇撇嘴:“师父,我是不是待师叔太好了?” 大胡子段西河惯性地取出了腰间的酒壶,啜了一口酒,又咂咂嘴说:“你待你师叔好,是应该的,不过……也正是说明了他有筹码,所以你才会心甘情愿地做这做那,我说的对不对?” 终于出现一个了解我的人了,我点头如鸡啄米,心潮澎湃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双手合十对着他拜了两拜,分外佩服地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话音刚落,突然间我额头上就挨了一下,甚至我都听到了“咚”的一声。这段西河真不愧是周念沉的师兄啊,怎么一个一个下手都这么狠! 我揉了揉发痛的前额,“唉哟”了两声,见他也没有安慰我的意思,我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呈现星星眼望着他:“师父真是明察秋毫,我呀,就是为了这个。” 我伸出食指来,指了指他的酒壶。 对于我这个动作他深感惊讶,嘴巴张大了问:“你竟然喜欢喝酒?” 我使劲摇了摇头。 “不是喝酒啦,是喝好酒。” 段西河更加惊讶了,眼珠瞪得跟铜铃似的,片刻之后眼角弯弯又爽朗地笑了:“看来你小丫头知道的不少嘛,我还低估你了。竟然知道我师弟会酿酒,而且酿的是好酒!那么,你知不知道它叫什么?” 我抱起双臂,简直不屑回答这个问题:“半夏一梦呗。” 跟谁不知道似的。 段西河见考不倒我,便换了一个问题:“他们说,你最近搬到了清序殿?是想做我师弟的第二个弟子?” “不不不。弟子始终谨记,拜入您老门下,便是您老的徒弟。弟子擅自搬到清序殿,也是经过了师叔的同意,他觉得这样……嗯,方便修习!”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为难你了。去清序殿吧。你师叔会教给你更多东西。” 倒也是学了许多,但师叔大人总让人有一种不可亲近的感觉,我对于他,一直怀有一颗敬畏之心。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 段西河好像没有觉察到似的,又补上一句:“他们那里,我会帮你摆平的。” “谢谢师尊!” 我回过头去鞠躬道谢,顷刻间才发现身前哪有什么段西河,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唉。这堆仙人都是神出鬼没的,走了也不说一声。 我暗自感叹,暗自期待着清序殿的生活,却忽略了一件事情——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崇望刚收的弟子,他段西河有什么理由如此偏袒我? 第27章 距他太近 http://.biquxs.info/

说实话我当初用意念搬东西,根本没有想到要住哪个房间,就凭着记忆随随便便挪到了一个房间里面。这样造成的严重后果就是——我自己都不记得我的房间在哪了。 怎么办…… 我只好迈着我的小短腿沿着清序殿逛荡了一圈,像打扫师叔寝殿那次一样,仔仔细细把每一个地方都看了一遍,然后我就惊讶地合不拢嘴了! 我的房间,竟然就在师叔房间的隔壁! 说不出的惊恐在内心沸腾,而且咕噜咕噜不停地冒着泡泡。 奉竹对此倒是没什么感慨,咧开了嘴角笑笑:“不错嘛,挺会挑地方的,这下可满足了你的花痴心。” 听到“花痴”二字,我终于忍不住,挥着一对小爪子就往他脸上挠过去,顺带着反驳了两句:“我花痴?!你竟然敢说老娘花痴!我告儿你,就算师叔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衣袂翩翩貌美如花,放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动心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词,我顿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丝毫没有意识到我刚刚说了什么。 但是奉竹提醒了我。 “你刚刚说……貌美如花?”他讥笑道,“对我师父也能用这个词?乔染,你是词穷了还是词穷了?” 我大手一挥,直接就拍到了他脸上:“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突然发现被我的小手这么一遮,他的脸就只剩下了额头和下巴。奇怪啊,奉竹平时吃的东西也不少,怎么就这么瘦呢?那一张脸上简直没有肉啊! 他将手背在身后,不屑的说:“算了算了,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跟师父住得近一点,也好让师父多约束约束你。” 我还真感谢他这个提醒,真是让我……更加惊恐! 看来我得勤劳勤劳了。 “奉竹大笨蛋,我去给师叔加餐了!哈哈,没有你的份儿哟!” 当下我瞧见奉竹的嘴一歪,眼里恨不得喷出暗器来把我伤的体无完肤。 这个表情被我完全无视了,我一想到离他这么近就可以偷喝他的半夏一梦,顿时心情大好,连熬粥都是哼着小曲儿的。 又是一瓷碗的芙蓉水端到师叔面前,他只看了一眼,又露出了那颇嫌弃的表情。 他说:“怎么还是这个?” “师叔大人您不是爱喝这个粥嘛。” 他扁扁嘴,更加嫌弃地把托盘推到一边,手托着腮斜倚在藤椅上,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那是从前。” 我当即反应过来,一定是我做的太频繁了,再好吃的东西,吃得次数多了肯定也不觉得多好吃了。 我向来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既然您老不喜欢,我这就去换!” 手刚伸向托盘,却被他拦住了,那薄唇微微张开,语气冰冷如常:“不必了。”修长的手指握住小瓷碗,师叔大人仰起脖颈像饮酒似的将那一晚芙蓉水一饮而尽。 我还真不清楚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明明说了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喝下去呢?师叔真是个怪人。 不过,师叔大人就连喝粥的动作,都是这么的……呃,妖娆。 虽然总是觉得把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不符合他的仙人身份,无奈我的词汇太过贫乏,瞧见他的每一个动作这个词都会自动跳进我的脑海。 他以羽冠束发,英气十足,他唇角轻勾,美如刀刻,他出行迈步,宛如流星飒沓行过。 住得跟师叔近了,才发现他原来如此非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世界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周念沉,他的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 忽然间我懂得了千彩羽对于师叔的痴情,如师叔这般优秀的男子,又有哪个女子不倾心?千彩羽只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也是最为大胆的一个。 时光悠悠而过,由于师叔的房间就在隔壁,我养成了晚睡早起的好习惯。 晚睡,是因为师叔的房间里烛火总是在摇曳,每次我睡不着的时候,就盯着那一星星烛光使劲看啊看,看着它被风吹过,跳动不定。我常常想,这样的时候师叔一定是抱着一卷书在桌案之前认真地翻阅。时间久了,那烛光就成了我催眠物,每天必须看着它灭掉才能睡得着。 然而师叔房里的烛火灭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于是我睡得也越来越晚。 不知道为什么要等烛火灭掉,但总是在天地都呈现出黑暗的这个时刻,我才能感受到心安。 早起,是因为师叔每天都起得特别早。究竟有多早呢,那我可不清楚,反正我每次醒来从师叔房间经过,经常会看不到他的身影。 长此以往,我便形成了一个定律。每天清晨的必修课就是从师叔房前溜达一趟,去看看他在不在,故而我的晨起时间越来越早。 直到有那么一天,我透过那扇门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影子,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却是惊动了师叔大人。 “嘎吱”,他推开门,似乎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皱着眉头问我:“你在做什么?” “哦,早点!” 我想我一直是知道像师叔这样的仙人是用不着吃饭的,但仍然坚持着每天晨起为他做粥,当然已经不是芙蓉水,而是换着各种不同的花样,几乎每天一种。在此之前他总是不在,所以我都是自己默默吃掉。这一次终于能让师叔再次尝尝我的手艺啦。 莫名的小开心充实了内心。 他瞅了瞅我卖力托起的银质托盘,歪了歪嘴角便说:“进来吧。” 我受宠若惊,抬起我的小短腿就踩上了师叔大人寝殿里面的地毯。这一天是雨天,我的小靴子和衣裳上面早已沾上了泥土,而师叔的毯子是白色的,起初我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的事情,可是当我在某一瞬间迎上了师叔如冰凌般的眼神,突然间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刚刚的眼神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飞快地把银质托盘放在桌案上,撒娇似的扯住了师叔的一缕衣角,试探性地问:“师叔?” 他甩开我的手,傲气地别过脸去,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这让我的自尊心十分受挫,但一时我又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对,所以也不敢吭声,只等着他发话。 良久,他才说:“我不喜欢脏兮兮的。” 我愈加惊恐地盯着师叔的衣袖——那里已经被我弄上了泥土!再回头看看,天哪,他那纯白色的毯子也被我弄脏了! 不过……不就是弄脏个毯子还有衣服么,师叔大人犯得着摆脸色给我看?既然都脏了,那也不怕再脏一次。 我凑过去,十分好心地跟他说:“师叔,要不……我给你洗洗吧?” 说完我趁机在他衣裳上面又摸了一下。 师叔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更惊讶了。 师叔大人连摆脸色都这么……呃,这么具有仙人风范! 我的小心脏啊,它已经激动地加快了速度,我学着平时奉竹的样子,低下头去紧闭着嘴唇,等着师叔大人的责怪。 他说话依旧淡然:“你以后记得就好。” “哦……那我先走啦,您一定要记得把粥喝完!” 那可是我费尽心力做成的! 周念沉你知道么,你不喝完就对不起我辛苦的劳动! 我带着心里面的小九九迈出了门槛,心里还在想,谁让你大雨天的铺白色毯子,这不是没事找事么。随随便便来一个人都会把毯子给你弄脏的啊,对,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是师叔的问题! 他有洁癖! 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还是师叔大人的吩咐:“今后不用做了!” 不是吧,这么快就把我否决了?是觉得不好吃?可是我吃过的,七师姐也吃过,我们都觉得挺好的啊。 一定不是粥的问题,是师叔嘴太挑了! 唉,这个师叔怎么一身的毛病啊,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真搞不懂我对他好奇个什么劲。 我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人的肩膀,用脚趾甲想都能知道这是谁,所以我连吭声都省略了。 奉竹倒是不乐意了,把双手背在身后就质问我:“喂,我是透明的么?” 我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快了,你再少吃点估计就到这个程度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啊,你是受师父批评了吧?所以心情不好?想找我撒气么?” 有病啊,一连三个问句,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啊? 我白了他一眼,反问道:“受批评了关你什么事?心情不好关你什么事?再有,我为什么要找你撒气?” 我这个人比较懒,干脆把问题都扔个他,看他怎么回答。 奉竹果然被我气得够呛,像是吃了个死苍蝇一样,表情很是难看。 “乔染你怎么这样!我本来就是想帮你来着,谁知道你这么个态度!”我还没开说,他那边又自言自语,“算了,鉴于你心情不好,本少爷今儿就原谅你了。” 哎,弄得跟我犯了什么错似的,还原谅我? 我不需要你原谅! 反正我也不打算跟他说些什么了,一把推开他甩甩衣袖就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奉竹忽然间又补上一些话:“乔染!你最近好像变了一些!” 我没有回头,假装没有听到。 他还不死心,又说:“师父那是不想让你跟他太近!他不喜欢那样!” 好吧我承认,虽然我还在装,但是这句话真真正正地戳到了我的心坎。师叔大人告诉我以后不用给他做粥,是因为他不想让我离他太近? 真的么。 第28章 言欢归来 http://.biquxs.info/

我脚尖点地飞上青瓦之上,枕着双臂看清淡月光。倾泻而下的月色如同纱织的帘幕,搭在我的肩膀上,暮色一缕一缕散下,周围静得只能听到蟋蟀的叫声。心里有些凌乱。 师叔不喜欢别人距离他太近啊,那么他怎么还允许我住在他隔壁,为什么之前还喝了我的粥,后来却又说不让我给他做粥喝了呢?是他要求教导我,是他赠我凤羽和碎岸剑,是他允许我进入他的寝殿,让我住在清序殿…… 似乎这一切都是他准许过的,但又是为何,他心里不悦? 真是的,自己心情不好就不好呗,还弄得我跟他一样心神不宁。 我此刻就躺在他房梁上面,想来他是能够觉察到的,可是我能够听得到那房屋里没有一丝声响,烛火却还亮着,那么师叔现在是否也和我一样,思绪万千? 轻轻地,那从房屋四面溢出来的烛光发出了不安的躁动,随后扑灭。 世界重归静寂。 月华如水,我望着那一轮月亮忽然间相通了,过好现在就成,管他东南与西北,周念沉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总不能因为他亏待了我自己。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呵欠,果断地回去睡觉。 这是十分安稳的一个晚上,我醒来的时候也没觉察出什么异样,但是,偏偏有了一个爆炸性消息传遍了整个崇望。 我刚梳完头发,那边奉竹就来“砰砰砰”地敲门,我把梳子撂下略有不耐,就连开门这个简单的动作也非常暴力。 “大早晨的你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觉……”转念一想师叔大人还在隔壁,于是我换了一种稍微温柔一点的音调接着说:“人家还没睡醒啦。” 奉竹对于我这么强烈的反差很是惊讶,嘴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举起双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道:“乔染,你没事吧?”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提醒道:“师叔还在隔壁哦,你敲门要小心,你懂得!” 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要往外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的手臂被他扯得生疼,一声哀嚎过后,我甩掉了他的胳膊。 “有急事!” 我揉着发痛的胳膊肘,皱着眉头说:“你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呗,干嘛拉拉扯扯的,你看看你看看,我的手腕都红了!” 奉竹十分迟钝地应了一声:“哦,那对不起。” 都把我的手臂弄成这样了还说对不起?对不起又不能发挥效用止住我的疼痛!但是看他那个样子,似乎在眼巴巴地等着我说原谅他,于是我摆摆手,别过脸去。 “算了算了原谅你了。” 他终于肯开金口了:“你那个十一师姐言欢,回来了。” 我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言欢回来了?在哪?” “在大殿!” 奉竹说完又要拉我的手,但是被我一巴掌拍了回去,这小子,走路就好好的走路,干嘛非想着牵手,难道他就这么喜欢占人家姑娘的便宜么! 最后我们是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大殿里。 言欢伤痕累累,一身紫白色衣衫血迹斑斑,胳膊上腿上就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就连那一张有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也是布满了血痕。然而就算是这样,言欢的表情却不是特别的痛苦,而是有着无比的愧疚。 我们到大殿的时候,正好有人议论纷纷。 某师兄说:“十一师妹被魔族人给打成重伤,还坚持着一路上崇望来给我们报信,实在可嘉。” 我真想吐那师兄一口唾沫,眼看着人都快没命了,还嘉奖个毛毛啊。 更有一名师姐说:“十一师妹对崇望的忠心,天地可鉴。” 难道这群神仙脑子里面整天都只有什么忠心什么奉献的么!怎么这群人都在这里站着,没有一个人上去救言欢啊! 我正准备冲出人群,却被奉竹拉住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言欢流血,她的伤口有的结痂了,有的却无法愈合,连我都能想象出她此时此刻有多么痛苦。可是言欢,你有必要掩饰你的痛苦么? 还有那些师兄师姐,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一刻钟之后,当段西河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我明白了,原来所有人都是在等他。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清规戒律? 一个活生生的人摆在那里,一堆人围观她,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手相助。 所谓的济世神仙,难道都是这副嘴脸? 更令我震惊的是,言欢瞧见师父的第一句话,不是说帮她疗伤,而是:“师父,我没有辱没崇望的名声!我尽力了!” 崇望的名声,真的就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言欢说这话的时候,真的不觉得违心? 大胡子段西河步伐极快,到了言欢身边就唰唰唰点了她几个穴道,紧接着运功疗伤,二师兄吩咐一些弟子去取药。 一切看起来似乎井然有序。 嘴唇发白的言欢四下望去,似乎在人群之中寻找什么身影。缓缓的,缓缓的,那一束目光停留在奉竹身上。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有了迷人的光泽。 不得不说,女人就是这么可悲的物种。 在最为悲惨的时候,哪怕有一丁点的幸福出现,她也是满足的。 而对于深爱一个人的女子来说,能够见到她爱的人,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在我感叹之中,师父已经及时下达了命令,很快的,言欢被二师兄背着去了就近的一个房间,师父要在那里对她进一步救治。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快去叫师叔!” 莫非这周念沉是万能的?他还会治伤? 师叔来的很及时,但匆忙之下,他空着双手便走进了那个房间——只有师父和言欢的房间。那里已经被封住,没有口令不准入内。 奉竹对于他们这个举动若有所思,思忖片刻便说:“言欢很有可能是中毒了,而且这种毒……非常严重。” 所以才不让我们靠近? 这样想想也不无道理。 许多人都在为了言欢忙碌,就连奉竹也被师叔大人给叫走了,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不知道能在哪个方面帮上他们的忙,干脆跟着七师姐瞎转悠。 无奈的是,知夏也对医术一窍不通,于是跟我说:“小染,我们等他们忙完了再申请单独去看望十一吧。毕竟她是被魔族打伤,这于崇望来讲,是一件大事。” 对于“魔族”这个概念我是第一次听说,虽然不懂得他们是怎样的人,但在众师兄师姐的描述之下,再结合言欢的伤,我也可以自行想象那一群人多么残忍。 “他们很厉害吧?” 七师姐点点头说:“是,他们是整个仙族的死对头,自古以来魔族人不能修仙法,仙族人也不能修魔,两个族群从来不相互干涉,但是最近魔族人愈发猖狂起来,弄得仙族人人自危,各种流言也纷纷飘起。言欢受伤这件事情,估计又要流传很久了。” 三师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垂了睫毛摇摇头说:“这很有可能是魔族给我们的一个信号,言欢只是一个小小的牺牲者。他们所要表达的是,整个崇望都在他们手中。” 我原本以为神仙就没有发愁的事情了,如今看来,就连神仙也避免不了七情六欲各种惆怅,像我等小女子的愁情反而不值一钱了。 整整一天,崇望都是人心惶惶的。 我和七师姐早已为言欢煮好了粥,一直等了许久许久才有机会去探望她——当然,我们是经过了师父允许的。 我瞧见言欢的时候,她正躺在床榻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被,整个人哆嗦成一团,脸上的伤口依然存在,只是痕迹没有最初那么明显了,她的嘴角还留着一丝白沫。 大概言欢从来没有想到我和七师姐会来探望她,尤其是我。 她眼角竟然噙着泪水。 “小染……我那时、那时不该对你……” 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哭,一瞥见她眼角的泪水,顿时觉得自己也要哭出来了。我走上前去,扶着言欢坐起来,喉咙里涩涩的。 “十一师姐,我也是不懂事,所以对你有些不礼貌……见谅!” 忽而想想十一师姐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刺激她,她也不会想到要去清修,如果没有清修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罪魁祸首,就是我! 内疚溢满心怀。 七师姐知夏端过来那碗热粥,如一位母亲喂孩子一样,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言欢皱着眉喝粥,但嘴角是上扬着的。 这一刻我在想,或许她是原谅了我吧。 七师姐拿巾帕给她擦了擦嘴角,她颇伤感地说:“恐怕我活不了多久了。师父能救我一时,但救不了我一世。” “为什么?” 我想过事情很严重,但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十一师姐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于是七师姐代替她说了出来:“言欢中的好像是一种毒,听他们说,似乎很严重。很有可能就……” 就活不过来了。 七师姐没有说完的话,大家都明白。 就像是一张窗户纸,彼此都不捅破,彼此心照不宣。 我想,我知道此时的十一师姐想要什么。 第29章 探望言欢 http://.biquxs.info/

“奉竹!”清序殿里依然空旷,我这么一嗓子喊过去,登时激起了一波一波的回音,弄得我脑袋嗡嗡作响。忽然想到师叔喜欢安静,我便捂住了嘴巴,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又叫了一遍:“奉竹~” 嗖的一声,我背后一凉,转身就瞧见了那熟悉的胸膛。 奉竹什么时候也跟二师兄一样了?走个路都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不用这么小心的,师父现在不在。” “他去哪儿了?” “当然是和师伯商量救言欢的事情。” 乍一听到“师伯”这个词,我不由得愣了一愣,歪着脑袋思考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段西河。 趁着我发愣,他问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我绞着手指,冷着一张脸说:“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什么?” “你能不能……找个时间去探望十一师姐一下?” 奉竹抬了眉毛,一脸傲气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去探望她?凭什么你让我去我就去?” “凭什么?凭她是个病人!”原本我对他说话还是和和气气的,但是听他这么个语气,我就忍不住跟他抬杠,最后竟然用了狮吼功,“十一师姐恐怕剩不下多少时间了,你身为师叔门下唯一的弟子,难道不应该尽一下心意么!” 思来想去,我还是打出了师叔这张王牌。 于情于理,就算他自私不想去,但考虑到师叔的颜面,还是应该去上一趟。想到这个,奉竹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他扶着额头思虑万分,还是答应了:“好吧,我承认我败给你了。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去。” 这下轮到我问了:“凭什么?” 奉竹两手一摊,把我刚刚的话重新扔给我:“很简单啊,因为她是病人。” 我抱起双臂,扬起下巴倔强地瞅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和七师姐已经去过了!再说十一师姐需要静养,像我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打扰她,对于她的身体恢复也不好。是不是?” 这句话的后果就是,我被一根食指指着脑袋,面前的人眯着眼睛气不打一处来,纠结了纠结还是屈服于我。 “好!我自己去!” 我在他的背影里伸出两根手指,露出了胜利者那贼贼的微笑。 奉竹前脚刚走,瞬间我瞧见了一个白衣翩飞的身影,只见师叔神色凝重,紧抿着唇从某个方向赶来,依然是深皱着眉。 似乎情况不妙。 我就横在他前面,自然他是能够看得见我的,但是他只当我不存在,从我身边绕了过去。最讨厌这种感觉。 趁着他走过的空档,我轻轻扯住了他的一抹袖角。 “师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师叔大人甩了甩衣袖,看都没看我,直接对着面前的空气说:“你帮不上。” 别这么小瞧我好么!端茶倒水上药什么的我还是会做的! 再说了,关于十一师姐言欢,我真的觉得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很对不起她,如今她有难,我还不能够做一些事情弥补一下当初的过错么! 师叔径自走向他的寝殿,我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原本师叔就是双腿修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他这么加快了速度,我就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我说得十分诚挚:“师叔!我是真的真的想为十一师姐做些什么!我从前很不懂事,我……我很对不起她。” 师叔并没有因此停下他的脚步,但也没有阻止我跟着他。我特别注意到,他的脚步分明是向着那个柜子的方向。 柜子,他是要取出柜子里面的东西! 伴随着深深的好奇,我紧随而上。 不久的沉默之后,师叔终于发话了:“跟在我身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 师叔比我高了一个头,我以仰视的角度就只能看见他被发丝半遮住的朦胧侧脸,他嘴唇微张,似乎念念有词,不多时那柜子便“啪”的一声弹出来了。 里面,是一个雕花木盒。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捏了一个诀便消失在空气中,我自然知道他要去哪,于是也跟着他的节奏念了口诀。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出现在言欢的房间里。 不得不说,段西河在瞅见师叔身后的我那一刻,眼里面有一些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想问师叔“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但当他的目光移在那个小盒子上面,他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师叔按动了雕花木盒上面的一个小木块,木盒应声而开,一堆药丸显现出来。 好端端的,师叔怎么会存有这么多药丸呢? 我咽下了心里的疑惑,看向了极其虚弱的十一师姐。 斜倚在床沿的言欢艰难地挪动身体,她那发白的嘴唇翕动,有气无力地问道:“师父,就只能、只能用……这个了么?” 大胡子段西河点点头,连日的折腾显然让他憔悴了不少,连黑眼圈都出来了,说到底任何一个师父都是打心眼里疼爱徒弟的,哪怕他平日里对徒弟不管不问,也是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看他们这状况,似乎十一师姐的病情正往愈加严重的方向发展,如今来说,若是师叔的药丸也治不好,那么她就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身为这个房间里唯一一名弟子,我赶忙去为言欢倒了一杯水,而后把药丸塞到她嘴里。言欢反胃很是严重,她的胸腔剧烈起伏,差一点就把刚咽下去的药给吐出来。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才算是把药咽了下去。 极轻极轻的,一句话如虫子一般钻进了我的耳内。 “他会来么?” 轻得几乎快要被风吹散的四个字,却又重如千钧。 我十分确定地点点头,与此同时,言欢眼中的安定被我尽收眼底。 那边师叔和师父正在商议什么,索性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流。片刻之后师父走了过来,安慰着言欢说:“你师叔是有名的药师,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是万能的。你的毒,这药也只能缓解一段时间,总的来说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很中肯的一段话,还好师父向来是一个求实的人,不说那些虚的,也不是满口的清规戒律。说真的,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喜欢段西河。 “笃笃笃。” 有节律的敲门声传来。 师父哑着嗓子问道:“是谁?” “师伯,我是奉竹,特来看望十一。” “奉竹啊。”师父瞧了言欢一眼,想要婉言拒绝,“欢儿现在身体状况差得很,不太方便……” “师父,让他进来……”言欢果断地打断了段西河的话,说,“我没事的。反正我也、也活不了,多久了。” 之前说到这个,言欢总是一脸悲哀,可是这一次,我分明听出了一丝丝释然。 接受了,她打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尊重言欢的意愿,段西河开门让奉竹进来。 房间里有些暗,我一眼没有看清奉竹的表情,只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片凤羽。 想必师叔也看到了,因为我已经瞧见他那又皱起来的眉头。他说:“不要白费心思,这东西已经没用了。” 我的心里,悲伤悄然滑过。 奉竹说了一声“我知道”,抖了抖右手,我这才看清他手上的食盒。 这小子领悟力还不错,没有拿那些虚的东西来搪塞十一师姐,他自己煮的粥,想必还算真心实意。 他取下盖子,粥的香气便弥散开来。段西河鼻尖微动,在嗅到这股香气之后悄然离开了。 我想他一定是怕自己忍不住把粥给喝光! 师叔紧随着师父的脚步,也带着他的药盒离开了。 这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我、言欢,还有奉竹。 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于是我跟奉竹说:“哎,十一师姐好像还没喝过你煮的粥吧?你人都来了,不妨亲自喂给十一师姐喝,我就先不打扰了。” 言欢的脸色很是苍白,但那抹微笑十分自然。 我能为十一师姐做的,大概就只有这些了吧。 希望她此生没有遗憾,希望她能够安然入梦,希望她下一世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份感情。 对于我的那段话,奉竹没有任何回答。 “嘎吱。” 我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胸腔里还是像压抑着一股子情绪似的,总是透不过气来。 想出去转转,转啊转的,就到了七师姐的房间外面。 透过窗子,我瞧见她在里面刺绣。在这种人心不稳的情况下,她还能坐在床榻上安然地刺绣,我只能说知夏的心理不是一般的强大。 “七师姐。” “叫名字就好啦。” 依然像是初遇的时候,只是这么久了,我还是习惯称她为七师姐。 “知夏姐姐,奉竹去十一师姐的房间了。” “所以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很难过?” 我两手撑在窗子边上,扁着嘴说:“我不难过啊,我只是觉得很惆怅。十一师姐那么年轻,就要面临着死亡的厄运了。从前我只觉得凡人是会死的,从来不知道神仙原来也会死。” 七师姐拿针顺了一下头发,幽幽地说:“宿命如此,没有人能够逃脱啊。” 第30章 宿命如此 http://.biquxs.info/

七师姐若是在人间,定然是人人敬畏的大哲学家。这一天下来也没走多长的路,不知怎的就觉得这腿异常酸痛,我便早早地上床休息了。习惯性地往师叔那边瞧了瞧,烛火还在亮着。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睡得很晚。 我来不及等他睡着了,头一歪就沉沉睡去。 鉴于我心事重重,梦境接踵而至。 一会儿是奉竹对我各种各种疼爱,一会儿是十一师姐为了报复我拳打脚踢,一会儿是十一师姐和奉竹冷眼相对,再一转身,便是十一师姐伤痕累累。 她请求我,请求我好好对待奉竹。 她告诉我,告诉我奉竹是她唯一的牵挂。 我在忏悔,我在内疚,我在恐惧,我在担忧…… 我活着,或者我死去,有没有人肯为我担心呢。若是我不在世了,有没有人肯记得我的祭日,每年的那个时候去坟头献一束花。 是的,我想多了。 无数个梦境堆叠在一起,我无数次醒来,无数次坠入另外一个梦境。 不安,非常不安。 我就在漫天的不安之感中,早早地醒来了。师叔的房间里,也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如昨日一样,仍旧是奉竹来敲我的房门,他的眼圈仿佛被浓烟熏过似的,黑得很是严重,他带着满腔疲惫,告诉我说:“十一病逝了。” 起初我还窝在被子里不愿意醒来,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我噌的一下窜到门边,悲伤恰如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上,让我久久不能喘息,又如同一阵烟雾越来越浓,渐渐将我整个人包围。 说不清的难受,说不清的痛楚。 十一师姐,我昨天还见到了她,我还跟她说了话,怎么今天就病逝了?这么快,这么快……快得,让人难以接受。 “我要去见她!” 终究是去的晚了些,每个人都站在她的身边,包括七师姐知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十一师姐言欢的身体,哦,这个时候应该称之为“尸体”了吧。 她浑身发紫,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胳膊腿都僵直着,一动不动。 我无法言说此时此刻的心情。 或许十一师姐曾经嫉妒,曾经挑衅,曾经对我拳打脚踢,曾经百般为难我。但她毕竟是一个姑娘,毕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毕竟……是我的师姐。 直到现在,我这么一个记忆力极差的人,都能记得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的她一脸高傲,言语冰冷,她说:“七师姐,这就是那个刚入门的十九师妹?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后来的她因一片悄然飘落的凤羽被我看破愁思,那时我不懂事,跟奉竹说什么要一起用餐,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能够记得起她的表情。 刚开始还是以一种怒不可遏的眼神盯着我,之后却又低下头去,她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出卖了她。 落寞,心酸,悲伤,讽刺。 她承受了太多太多。而其中许多情愫,都是这个不成熟的我带给她的。事到如今,我已经丢失了忏悔的机会。 我不是个好姑娘。 但还好,还好,我唯一没有做错的事情,就是让奉竹去探望她。直到生命临近终点,十一师姐还是那么信任我,她没有拒绝我喂她吃药这一行为,她仍然对我说着那最真诚的话。因为她知道,我能够帮她完成心愿。 但是心愿完成了,人就不在了么? 呵,十一师姐,你难道就是这么打算的? 起初我是不喜欢十一师姐,但是多年后我再度想起她,还是十分喜欢她的。毕竟一个真诚的有脾气的人,比那些虚假的把所有真实都藏起来的人,要好得多。 我偷偷望了一眼七师姐,知夏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你看啊十一师姐,阳光都不舍得蒸干它,因为这是你带给我们的……最后的记忆。 我想你不愿意看到我的眼泪,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的眼泪。因为如你那样性格的女子,应该是强韧的,如同一株不屈不挠的树,任何大风大雨都打不倒你。 然而我还是哭了。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为你而哭。 你主动去清修的时候,我心里只闪过一丝落寞,甚至还有些庆幸。你不在了,就没有人欺负我了。 如果,如果真的没有我的幼稚,还会是这个样子么? 你或许依然是你的十一师姐,系着你的青绿色绸带,教会我那么多那么多东西,还要教导许许多多的崇望弟子。 你仍然打我骂我,你仍然大早晨把我揪起来,让我打坐。 你仍然……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好过现在躺在冰冷的地面,一丝气息都不存在了。 生命竟脆弱到如此地步,一个转身之后,就不知道看见的人是否还存活于世。一别经年,也许就是永别。 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奉竹说:“你别太难过了,毕竟……她是魔族人打伤的,与你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眼泪让我的视野变得模模糊糊,但我仍然可以看得清,那些人眼中的冷漠。在场的崇望弟子这么多,就只有我和七师姐眼含泪水,其余的人,就只是看着,看着。 这个场面持续了许久。 直到二师兄走到众人中间,大声吩咐说:“尊师父嘱托,三天后下葬!” 三天,十一师姐被放置到了水晶棺里面,我每天都会去看她,甚至期望她能够睁开双眼再看看我,渐渐地我发现到这里来看她的人就只有我一个。由此我可以想象这个不善言辞刀子嘴的女子,是多么地不受人待见。 不过还好,我还是会坚持的。 十一师姐的肉体虽然冰冷的,但理论上她的灵魂还是存在的,希望她的灵魂在看见我之后,会有那么一丝丝欣慰。 三天很短,三天很长。 我夜夜入梦,每晚都是辗转反侧。 直到十一师姐下葬,我都是一种类似于梦游的状态,浑浑噩噩,有时候自己做完一件事情就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些天里,我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去理会那些人的一些言语,努力地让自己静下心来,不去想太多是是非非。 我养成了爬房顶的好习惯,尤其是爬师叔的房顶。好在师叔大人发现之后也没再说什么,于是我更加放心大胆地爬上他的房顶。 十一师姐下葬那日,是个雨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他们都披着蓑衣,就只有我一个人只穿着崇望的弟子服,一个人在雨中淋着。 这一瞬间我觉得雨天还是挺好的,起码可以让自己的思绪更加清晰。 七师姐知夏过来为我披上蓑衣,她说:“小染,你想若是言欢在世,她可不希望自己悉心教导出来的小师妹这个样子。”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我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这样,便乖乖地披上蓑衣。 知夏又说:“好好修习仙术,言欢最喜欢的,还是你能够顺利通过师姐的考验,最终成为崇望的正式弟子。” 我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其实眼中是一片虚无,蒙蒙雨帘之中,我收了下颌,淡淡地应了一个字:“好。” 宽大的袖间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张纸,我很是疑惑。 知夏趴在我的耳边,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这是言欢昨天凌晨交给我的一封信,她希望能够交给奉竹,我思来想去,就只有你跟他交集颇深,所以,这个任务就拜托你了。” 交给奉竹的? 我不想都能够知道,一定是那些情意绵绵的言语。小女子的心思,任何一名女子都能够猜得到。 “好的,等葬礼结束,我就交给奉竹。” 十一师姐此生对奉竹可谓是痴心一片呐。 雨打湿了我额前的发丝,可我还是定定的站立着,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思绪凌乱不已。一直到他们都散去了,我还是站着。 站成了一尊雕像。 崇望的雨珠分外清冷,打在我脸庞上,我身上,弄得我打了个哆嗦,回眸一看,角落里还有一个人陪我站着,那是奉竹。 我朝着他径直走过去,说:“十一师姐有封信要交给你。” 不等他回答,我便将信封塞进了他手中。接着朦胧雨丝,他打开了信封。细细密密的雨打湿了信纸,墨渍晕染开来,字迹便是有些不清楚了。 我冷眼道:“这是人家十一师姐给你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你能不能好好对待它啊!都打湿了还能看么!” 随着他目光的游移,奉竹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一直到后来竟然发青了。他突然间冒出来一句话:“言欢竟然默默关注了我那么久!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哼,就你这么个粗枝大叶的人,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能知道?!你要是早知道了整个崇望的人就都知道了!” 我愤愤地吼了他一句,却又被吼了回来。 “我说乔染啊,你温柔一点会死啊!言欢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犯得着对我这个态度么!” 我别过脸去,翻了个白眼说:“我愿意!”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扯住了我的衣袖,打算息事宁人:“我看你心情也不怎么好,不如我带你去散散心吧。” 第31章 偷开柜子 http://.biquxs.info/

散步向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两个人在雨中漫步,最好再有些花花草草当做陪衬,走起来心情渐渐地就会变好。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只是走路,一句话都不说,未免比较尴尬。 奉竹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突然就提议说:“我们谈点什么呢?” “谈什么?谈谈十一师姐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一听他这话就来气,你以为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啊?什么都知道。 “不啊。我只想说当时的我,忽略了十一师姐的感受。” 奉竹没有说话。 我便接着说:“你不知道一名女子要拥有着多深的感情才能做到藏起他的东西,每一次看到那些,都会想起来他的容颜。你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心情,你不知道她每天为了看你一眼费尽了心思。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用你一桩桩一件件地告诉我!你这么了解她啊?那你怎么不好好待她,若不是因为你,她会去清修么?” 他怎么、怎么可以说这个! 不过想一想,最让我愧疚的内容都已经被他说了出来,我就只能妥协:“是我,是我不够成熟……” 奉竹却好像丝毫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不停地揪着他的头发,对着我就开吼:“你以为你很了解人的心思啊?你喜欢过一个人么?你用心喜欢过一个人么!” 他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我深深怀疑这些话被整个崇望的人都听到了,真是的,感情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当初他还跟我讲了一堆一堆的清规戒律,这才多久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眼见我有一种说不过他的趋势,我便伸出五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声问了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没事吧?” 他伸手往脸上抹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汗是泪,直接随着他的手洒在地上,这一瞬间,我才看清了他的狼狈。 被雨淋湿的衣衫紧贴着胸膛,发丝凝结成一缕一缕的,凌乱不堪,有的垂下来搭在他的肩膀上,他那翩翩少年的气质尚存,但是整个人就好像是个失意的小青年。 他抬起手来将我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认真地说:“小染,渐渐地你就会懂得。” “但是在此之前不要再难过,十一是个好姑娘,只是有些时候做事情的方式不太对,希望你今后好好的,不要老是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还有,你的考验期就要到了,争取通过,我还等着和你一起愉快地玩耍呢。” “好。” 因为考验期的逼近,我的时间大多都用在了修习仙术上面,想起十一师姐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言欢这件事情,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事情要做,崇望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风景如常,人也如常,一切的一切都在平稳运行。 大抵一个人都只是另外一个人生命中的过客吧,等相遇过后便再也没有了交集,若是不存在于这世上,那么就连挂念她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直至,完全的将她遗忘。 有了奉竹的帮助,我的仙术进步越来越快,这样我也经常会用一些小伎俩来捉弄他。时光一步一步前行,从来不见他的踪影。 我们就站在时光的岔道,随着他的节奏一起走动,一直一直到生命尽头,轮回的那边。 眨眼间便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在人间,月圆是代表思念亲人,可是于我来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从前更是没有任何愁思,只是觉得月圆之夜很漂亮,月光分外柔美。 这一年,或者说从这一年开始,我有了思念的人。 十一师姐。言欢。 她下葬的时候没有亲人为她送行,大概她也和我一样,是个不知身世的孤儿吧。既然在世上没有人思念她,那就由我来做她的小亲人,偶尔想起她的时候就焚上一炷香,看烟雾缭绕,念及旧情,也好让她在九泉之下有个慰藉。 透过那弥漫的烟雾看过去,师叔又不见了踪影。他不在的时候确实挺多,但我渐渐摸清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月圆的时候他必定不在清序殿。 既然师叔不在,便是我出没的时间了! 对于他那个柜子,我依然心存疑问。按照正常思维来说,那里面的确是放着他的珍贵东西,但是珍贵如此,他是定然不会让我看的,可那一日他来取药,分明是摆了一副“你不是要看么那就让你看个够”的态势,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打消我的疑虑。 但也让我心生疑虑。 越是这样,就说明那里面一定有着更重要的东西。更何况那样大的一个柜子,只放一个小小的盒子怎么可能!那不是浪费空间么!从这一层面上来说,师叔一定有着秘密! 趁着师叔不在,我刚好去看一看,也好满足我的好奇心,顺便增加一下对师叔的了解! 我吹了灯,捏了个明光诀蹑手蹑脚地踏入师叔大人的寝殿。由于我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很轻松地我就找到了那个柜子。 师叔的那个口诀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可是偷偷地练习了另外一个开锁的口诀,可谓是屡试不爽!曾经我还用它打开过奉竹的小金库,从里面偷了几锭银子呢! 我将食指压在下唇上,默念着那熟悉的口诀,最后在柜子角落里点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柜子应声而开。 里面仍然安静地躺着那个雕花木盒,我凑了过去,发觉柜子是隔开的,在雕花木盒的旁边还有一个暗盒,只不过那个机关很不容易觉察。 右手边,似乎有一个划开的区域。 我下意识地把手挪过去,“咔哒”,那边的小柜子也打开了,淡黄色荧光从眼前闪过,转眼间充盈了整个柜子,又好像萤火虫一样飘到外面,布满了寝殿。 呈现在视野中的,分明是一株小小的植物! 凭我的学识,自然是看不出这东西的属种,也说不出它的名字。眼看着那发着光亮的东西飘飘荡荡,我开始担心万一师叔回来了瞧见这些东西,岂不是会发觉我这见不得光的行为,那样的话……可不是一般的惨。 我“啪”的一声关上了两个柜子,打眼一看那些萤火虫似的东西就快要散尽了,于是趁着师叔还没来,抓紧时间躺在床榻上装睡。 然而是睡不着的。 师叔大人没事干养这么一盆花做什么?而且还弄得这么私密,就算是喜欢,随随便便放在阳光下养就好啦。哦,或许是这花不喜光。不对,那样的话直接放在角落里多好,清序殿避光的地方多了去了。 再者,还有一个解释——师叔养那盆花是因为它的用途。 我不自觉地把那盆花的样子重新放在脑海里面勾勒一遍:矮矮小小的,树枝也细,枝条繁多,花朵呈现鹅黄色,似乎是三重瓣,花蕊如同萤火虫一样,能够发光,而且可以自动飘飞。 嗯,以后一定要向七师姐知夏请教一下这是什么花,或者自己去看书找一找。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知道它的功用就好。 我睁着双眼望向房梁,很努力地想要睡着,可是怎么也睡不下。心里好像是在等待师叔到来。 当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我忽然间来了精神,更加睡不着了。 不多时,我的窗前多了一个黑影,借着明亮月光,我依稀能够辨认出那个身影——师叔大人。 他不会这么快就有所觉察了吧?来找我兴师问罪? 我赶忙闭上了双眼,造成一种正在熟睡的假象。然而我这种小招数骗骗单纯的奉竹还可以,对于一向明察秋毫的师叔,完全没有杀伤力。 不带感情的一句话幽幽地乘着风透过了窗:“别装了。” 他的意思……是叫我出去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 “师叔,您等我一下。” 好吧好吧,为了表现我的聪慧可人,我乖乖地穿好了衣裳,不知怎的这个时候却开始发困了,不停地打呵欠,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师叔面前,他却是精神得很,某些虚弱被他掩饰地很好,但是仍然被我看了出来。 他就好像是经受了一次巨大的磨难,或者是大病一场,总是看起来非常虚弱。 我挖空了心思,隐约记得他上一次月圆之夜的第二日,似乎也是这个样子,难不成他跟人约好了,每到月圆的时候就出去打一架爽一爽? 可是师叔也不至于这么笨吧,每次都给人家打成这样,还乐此不疲? 男人有这样的反应,就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心甘情愿被打的,而且那个人还是女的,最重要的是,他喜欢那个女的! 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维了,怎么办啊师叔竟然有了喜欢的女的,而且每月十五出去幽会! 天哪天哪,师叔竟然藐视清规戒律! 那女的不会是千彩羽吧! 师叔瞧着我的过程中,我的双眼是越瞪越大,最后都快瞪出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我:“你是不是动了我的暗格?” 暗格?我愣了一下,才反应出来他说的是他的柜子。 看来也瞒不下去了,我索性点了点头,撑着无辜的小眼神说:“我只是一时好奇……在打扫寝殿的时候,不小心翻开了柜子……”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轻拂衣袖,道:“怎么会是不小心!” 我干张着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顾低着头,丝毫不敢碰上他的眼神。 即使他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于我来说比利箭还要严重,直接就能够把我击溃。 他随手指了一个地方,重重地说:“跪!” 第32章 双双罚跪 http://.biquxs.info/

男儿膝下有黄金,对于我这一介小女子,自然也不是轻易下跪的!当日跪十一师姐是受到了她的压迫,今时面对着威严的师叔,我不跪,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不由得一声长叹,双膝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跪倒在花藤旁边。 只可怜我这小厮,听师叔大人一个字,便从暮色四合跪到了晨曦微露。 双腿都已经麻木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动物,腰际以下好像是被砍断了,就算拿树枝狠狠戳一下,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不清的痛在膝盖四周蔓延,我摸了一下那已经肿起来的膝盖,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到底是师叔老奸巨猾,比十一师姐是厉害得多,十一师姐只是让跪,但是时间不算长,他这倒好,直接把我撂在这了,对我是不管不问。 肚子“咕~”了一声,我才意识到了饥饿这个词有多么折磨人。长时间的体力消耗让我开始头晕,长时间没有进食让我感觉自己正在迅速缩水。 更悲催的是,阳光正好,照在我身上,感觉就要把我烤焦了。 师叔大人,您老是看我不爽要把我吃了的节奏么! 我合上眼睑,整个人保持着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我总想着睡着了就会感觉不到疼痛,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我依然清醒,痛楚仍然困扰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奉竹! 从来没有在瞧见他的时候这么兴奋,此时此刻我就像看见了一个希望,或者说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就是我生命中冉冉升起的太阳! 然而我身处花藤之中,他根本就没看见我,而是凭着感觉在四周打转。 我想要喊他一声,但是嗓子由于许久没有水的润泽,干的就快冒烟了,“奉……”我只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喉咙就好像被什么粘住了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在那一声弱弱的呼唤被奉竹听到了,他一个转身拨开了重重藤萝,终于是找到了我。 我不知道他眼睛所看到的我是怎样的,但那时候我的意志已经是越来越薄弱,离崩塌只有一步之遥。 迷迷糊糊之中,我隐约听到了一段对话。 “师父,为什么要罚她?” “擅自动我的东西。” “小染,她、她应该不是有意的呀!师父您是不是搞错了!” “不。” “师父!她身子弱,您怎么能够这么惩罚她?” “你走吧。” “师父,师父!” 再也没有了声响。 我感觉到有人将我沉重的头颅偏了过去,我好像是靠着什么,想要睁开眼看看现状,但是沉重的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背上有人轻轻拍着,虫鸣声好像催眠曲,我全身上下又累得毫无力气,那么久都没有睡着的我,此时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薄暮时分。 我们呈现的姿势是这样的,我枕在奉竹肩膀上,他不屈不挠地保持着跪姿,但脸上明显是疲倦。他的嘴唇因为缺水而脱皮,他的胳膊估计也被我枕得麻木了,但他还是坚持着,坚持着。 心底陡然涌上来一股子暖流。 我试图推开他,无奈胳膊几乎没有了力气,但奉竹感受到了我的动静,低下头问道:“小染,你还好么?” 我摇摇头,干咳了两声,努力地用唾液润了润嗓子,说:“奉竹,你走吧。我自己犯的错,一个人承受。” 心酸,莫名的心酸。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涌上眼角,但是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之下,泪水很快就被蒸干了。只留下那一缕灼热感挂在腮上。 如果是从前被十一师姐罚跪,我一定在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可是这一次被师叔罚跪,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敢说,更或许是……不舍得。 本来就是我做错了,我就应该受罚。 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有了这样的心理? 奉竹的大男子气概在这个时候又发挥出来,他挺直了脊背,拍拍胸膛说:“你走吧!我来替你受罚!” 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无缘无故帮一名女子的。 就算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这件事情过后,我还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欠什么都好,但人情是最不能欠的——我就算再不懂事,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我嘴唇翕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是我做错了,又不是你!” 奉竹,我不想欠任何人,也包括你。 “那我在这里陪着你跪,行不行?” “我不需要你陪!” 明明是我一个人受罚,干嘛要弄得这么苦情,两个人都在这里跪着?这要是在人间,别人还不得说我们要双双殉情啊? 我一个黄花小闺女,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污蔑我的清白! 我们两个争执不休,全然没有注意到师叔已经站在我们身后。 那冰冷如雪的声响在烈日炎炎之下听起来让人心里很是舒服,依然威严,依然不容违抗:“乔染,你的考验要到了?” 考验?好像是要到了吧…… 等等,竟然是师叔大人问的问题!难道他打算放过我了么? 我睁着一双星星眼瞧着他,点头如同鸡啄米,连说话都有了力气:“是啊是啊要到了!好像还有七天。” 师叔大人面无表情地说:“去温习吧。” 被释放了!就这么被释放了! 我万分激动地对着他离去的方向磕了个头,感激地说:“谢谢师叔!” 如同做梦似的,我又嘟囔了一句:“我竟然就这么给释放了?” 奉竹早已经站了起来,捶了捶发痛的腿弯,把手伸给我说:“那还怎么样?让你在这里一直跪下去,跪到死?” 我把头一偏,使劲打了他的胳膊一下:“不用你管!我自己会站!” 话虽这么说,我自己跪了多久我还是知道的,当我的双脚撑在地面上,那种感觉,我甚至怀疑这双腿不是我自己的了,而是后天接上去的。我扶着旁边的藤萝架试着站起来,第一下却是失败了,双腿像筛糠似的抖啊抖,我险些栽倒下去! 奉竹便在一旁打趣:“你看你,还逞强。” 不是逞强,我真心觉得我们俩没什么关系吧,他怎么平白无故待我这么好?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于是我决定,不管多艰难,我都要自己站起来! 坚持了一阵子,我的腿终于恢复了知觉,我终于在奉竹的注视当中,扬眉吐气地站了起来! 第一次觉得“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姿势,起码比跪着要好得多。但如果让我一动不动站上两三天……那还是算了吧。 哦对了,师叔大人刚刚吩咐什么来着?让我好好修习仙术?可我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睡觉。 我便是拖着疲惫的身躯以龟速来到了我的房间,扶着门我忍不住回头目测了一下这个距离,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用了一刻钟时间才走了回来。 师叔大人的吩咐我自然是不能忽视,就算再累再烦也是要完成的! 我特别认真地翻出了七师姐用过的那本破烂书籍,开始了第一遍的温习。每一种仙法,怎样念口诀不容易被敌人发现,怎样给敌人致命一击,怎样以柔克刚,怎样破解他们的仙法……每一项内容,都足够我思考良久。 我记得师叔说过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把最简单的仙术用在最合适的地方”,他的心得,就算再简单的仙法,都可以有着最为重要的用途。 仙法还是那些,道理也摆在纸上,还是要看施法的人如何去灵活地运用它。 当我再一次参不透仙术,我去找了七师姐——如此情况下,还是找七师姐比较方便。她摆出了一副异常神秘的表情,跟我说:“小染,根据小道消息,这次考察你的负责人是你九师姐林暮然,考核官照旧,还是师父和师叔。” 哇,果然和师姐搞好关系还是非常重要的,什么消息都会率先知道,多方便! 一想到师叔大人会做我的考核官,我立刻就把师父给忽略了,好幸福好幸福,我一定要让师叔大人看到他所教导的徒弟的能力! 至少不能给他丢脸! 好吧,我承认我略略有那么一丢丢的幼稚,但是行动表明这一消息带给了我巨大的动力,这段时间我可谓是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除去正常的吃喝拉撒,我基本上一有时间就抱着七师姐那本书细细翻阅,一字一句地把她的注释还有图示都看了一遍。 不过,我是不是该给师叔一点点好处? 想了许久许久,想得脑袋瓜子都疼了,我发现师叔大人似乎缺一把梳子。 很简单,我从来没有见过师叔大人梳头发,我估摸着像他那样的人,肯定为了省事直接用仙术把头发束起来,大约根本没有用过这种叫做“梳子”的东西。 对于仙人,这些自然不算什么。 但是在人间,一梳发轻易绵长,再梳发白头偕老,三梳发情定三生。 不过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啦,在我看来,以木梳将长长的发丝打理得妥妥帖帖,终归来说是一件有情调的事情。 我幻想着为师叔梳发的情景,那般温润如玉的公子,我喜欢每天清晨为他束起头发。哎,大抵我送给他,他也是到实在是闲的没事干的时候,才会梳一下的吧。 第33章 一送木梳 http://.biquxs.info/

既然确定了要送梳子,那么送什么材料的比较合适呢,我思来想去,决定亲手做一把桃木梳。桃木在崇望广泛种植,取材简单,而且桃木可以用来辟邪,先不说有用没用,心意到了就好。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稍微费了那么一丢丢小心思才想到的,桃木定情。当然我不是取自这个意思,但就是一想到这个,我的小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砰剧烈跳动。 有了初步的想法之后,我便开始计划着刻桃木梳子了。 首先,我需要砍一截桃木。介于崇望不让弟子们私藏斧子之类的利器,为了省事,我干脆用师叔大人赠与我的碎岸剑弄断了一截桃木。 桃花的花期将将过去,尚有一些残瓣留在花间。被我这么一弄,便有无数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宛如冬日雪花飘飞,我站在这万般飞花之间,看花飞花落,如痴如醉。竟然都忘了要把取下来的那截桃木捡起来。 落叶满地,双脚踩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残花瓣的淡淡味道在空中升腾,我站在花林之中,深嗅雨后的气息,原本在胸腔里积攒的压抑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盈盈笑,君子诺,一见倾心月下独酌。 东城陌,桃花多,此情脉脉不见青萝。 突然间就想到这么两句词,惯性的伤感袭过来,我轻轻叹息,随后俯身捡起桃木,收起了碎岸剑。 唰的一声响过,无数桃花瓣从中裂成两半,气流涌动,甚至我站在地上都能听到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 不言而喻,这是一种仙术。贯流术,初试便是拿这些花瓣,时间久了便能操纵风力,而那些花瓣也会变成利刃,如刀一般嵌进人的身体。 能驾驭如此仙术的人,定然不凡。 我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在风中看清了来人,竟然是奉竹。 “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啦?” 或许从前我对于他有着不真诚的赞许,但这次我说的确实是真心话。此次见他,总觉得他有些什么不同,大抵是由于我对于绸带的敏感,往他腰间一看,系着一条深蓝色绸带。 他已经是驻仙等级了! 为了显出那条绸带,奉竹还特地摆了个姿势,随后十分嘚瑟地说:“羡慕吗?快努力努力,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也可以拥有绸带的哟!” 我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装模作样!” “你说什么?” “我说啊,我还真是羡慕你哟,你比七师姐来的还要晚,竟然已经达到了驻仙水平!和她一样的哦!” “嘁!”奉竹抱起双臂,对着风中树叶吹了一口气,说,“假的不能再假了。” “那你不信啊,别在这里跟我嘚瑟,我这就去修习仙术了,你等着!我的成就一定比你大!” 我踏着一地桃花瓣疾步前行,风声夹杂着奉竹的声音回响着:“好啊!我等你!” 等我?沧海桑田之后,谁能说得准呢,我可不是想等就能等得到的。 我开始闭关了,每天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刻桃木,忙得连煮粥的心情都没有了。刻桃木的感觉,简直和刺绣一个心情。 那次七师姐刺绣,我也屁颠屁颠地去绣了两针,就那么一下下竟然还戳到了我的手指头,顿时我深深感觉自己不是刺绣的料啊,但是刺绣的心情还是不错滴,总是让我想起什么“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很诗意的感觉,但是……也很疼。 在我往自己手指上面戳了无数次之后,我终于放弃了刺绣这个精细活。 刻桃木还算是比较适合我的,起码的要比刺绣好得多,只是我似乎没有什么好用的工具,四下望去,我发现只有师叔大人赠的碎岸剑可以利用了。 师叔大人请原谅我,我可是为了给你做梳子才动用的碎岸,虽说这对于这把名剑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但我别无选择了…… 带着一些些忏悔,我开始用碎岸的一端渐渐削出来梳子的轮廓,说起来简单,但是我可是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办成了这件事情。 我看着一地的木头渣渣发呆,忽然间窗外有了阴影,师叔大人说:“你学得如何了?” “我啊,还行吧。大概,大概可以通过。” 怕他发现,我匆忙抄起墙角的笤帚把这一堆碎木屑扫到门后面,随后撩了撩头发擦了擦汗,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 师叔大人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冰冷的目光钻进屋内,登时我感觉到了飕飕的冷意,那目光在屋子里面流转,渐渐地停留在我身上:“你大白天关着门做什么?” “我……我修习啊!这样多清净!嘿嘿,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随便做些什么都可以。哈。” 我不停地绞着手指,嘴角歪着说话也语无伦次,清净这词,完全是仿照师叔的生活习性。虽说语言凌乱了点,但我确确实实是这样,自从住在了清序殿之后,渐渐喜欢上了一个人。 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哼歌,一个人修习,一个人刻梳子。 以前和大家一起,觉得很有安全感,如今一个人,真的是觉得清净许多,而且自由了许多。 大概生活习惯也和风寒一样,是会在人群中相互影响的。 无奈我的任何表现都逃不过师叔大人的法眼,他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把我看透,偏偏又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弄得我心里直发毛。 他说:“修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打了个呵欠,干干笑着说:“当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啦,因为您老是神仙呐。所以……” 这话怎么就这么别扭呢!我好像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师叔? 觉察到这个方面,我赶忙挥挥手解释说:“师叔啊,我不是在说你,我真的不是在说你……” 师叔大人的脸上有阴云掠过,他的目光如冰雹一样唰唰扫过我的全身。 我感觉整个人都冻僵了,还是拉着他的衣袖继续解释:“我真的不是在说您老人家啊!师叔……求原谅……”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好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生生咽了下去,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是弄得我也卡壳了。 听见我自己的声音,我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这娇声娇气的,根本呢不像是我说话的声音。 我咳嗽两下,摆了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师叔,你如果没事了,就可以走了。” 好别扭的语气。怎么感觉我在命令师叔? 师叔的唇角上扬起弧度,说不出是怎样的表情,有一点我非常明确,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静心修习吧。”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自顾自地迈起了步子,越走越远。 那单薄背影着实让我望了很久,痴痴地,世间风景万万千,我的眼神只停留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便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其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陪衬。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上仙周念沉,不知道是多少人眼中的风景,而我,只是那众多朝拜者之中的一个,他站立于山的顶峰,我便是在山脚下仰望着他,山路难走,我怕是一辈子都无法攀爬上去。 我又拿起了那尚未成形的梳子,心心念念,目前唯一的执念就是把梳子做好,然后亲手赠与他。 或许只是一个奢望,但我在坚持。 这一天,梳子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我不停地摩挲着桃木,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情绪。手因为多次的削木屑,变得有些发红了,甚至起了水泡。微微的疼痛散发出来,加上膝盖的痛楚,弄得我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我想我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过,修习仙术也是从跟着师叔才变得勤劳。 眼看着考验之日只剩三天,我的仙术也温习过半,梳子……还差一小半的齿还没有做好。日子过的飞快,梳子做好的时候,我的仙术还在逐步温习当中。 我已经忍受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梳子送给师叔。 于是特地找了个时间,把桃木梳子藏在袖里,我偷偷地来到了师叔的寝殿。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翻阅书卷的姿势,那般的安静,正好暴露了我的脚步声。 师叔垂着睫毛问:“你做什么?” 我的步子都踩不稳了,晃晃悠悠地来到师叔身子一侧,犹犹豫豫地说:“师叔啊,我、我想送给你一样东西。” 意料之中,他首先是拒绝。 “我不缺任何东西。” 我大眼一睁,泪花花当即就出来了,第一招,苦情戏开演! “师叔啊,我知道你什么都有,可是这东西是我亲手做的,怎么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您就可怜可怜我,收下吧。” “为什么不送你师父?” “因为、因为师父不需要啊。” “那我也不需要。” “师叔……” 好吧,既然苦情戏不管用,那么就开始第二招! 我唰的一下把桃木梳放在他眼前晃了晃,扁扁嘴说:“这可是我弄了好久好久才做好的,师叔,你能不能……” 能不能通融一下啊,快收了吧收了吧。 然而,师叔大人大手一挥,十分直白地撂下一句话:“不!可!能!” 我瞧着师叔那英俊的脸庞马上就阴云密布了,立刻就明晓我这一番心意可算是白费了,师叔大人既然都表达得如此明确了,依他的性子估计是真的不收。 哎。 山有木兮木有枝,我的心意他不知! 第34章 师姐考核 http://.biquxs.info/

事实证明师叔还是了解我的小心思的。 他不仅不收我亲手做的梳子,而且还义正词严地告诫我说:“考验期就是要依靠你的实力,若你本身就能够通过,干嘛还想这些不干不净的手段!崇望历史悠久,根本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你想成为众人的笑柄?” 我使劲地摇着头以表衷心。 好吧好吧,既然师叔大人如此坚决,我也就不从他身上打主意了,我是很想通过考验,相信每一个崇望人在这个阶段都想要通过考验,我做梳子送梳子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但也不完全…… 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师叔大人解释了。 登时脸上一热,我蹭的一下窜出了清序殿。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师叔站在维护崇望的角度上,一定不会给我说出去的吧。若是男子知道了还好,若是姑娘,我说不准就会像千彩羽一样打入死亡岛。 瞬时一道闪电劈在我跟前,“咔”的一声巨响,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刚刚天还好好的,难不成现在有人渡劫? 我瞧了一眼天空,可谓是天雷滚滚阴云层叠,云层摩擦之下产生的电光宛如游蛇一般,在暗黑色云层之中不停地游弋,唰的一下仿佛就能窜到眼前! 一时间狂风大作,崇望的花花草草都被吹得走了形,细长的树苗弯了腰,零碎的花瓣被吹得漫天都是。我就站在这一片凌乱之中,看天边透出的一丝丝微光,有些害怕,但一想师叔大人就在清序殿,心里陡然增加了几分安定。 我在涌动的气流之中踩着石板路缓步行走,稍不留神就有被风吹到天上的可能性。眼风从那亭台楼阁扫过,我不由得赞叹崇望的建筑是如此的坚固,这么多弟子,每个人都有渡劫的时候,几次三番的折腾崇望还能保持着古朴优雅的模样,真是不容易。 回到屋里我才感觉到了暖意,我合上门,拉上帘子,一个人抱着被子缩成一团,但还是被寒气侵袭着。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随后拿起七师姐的那本仙书,十分勤奋地继续温习。 一个想法跃进脑海——明天就是我的考验了! 七天之前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我被师叔罚跪,他跟我说快到那个日子了,才放过了我。如今竟然说到就到了! 万一到了明天,跟我对打的师姐林暮然太过强大,一直把我逼到死角怎么办? 万一到了明天,师叔大人想起我的梳子,原本想让我通过,后来变卦了怎么办? 万一到了明天,师父大人想到言欢的死,怪罪于我不让我通过怎么办? 胡思乱想,各种的胡思乱想。 前几日明明还是不紧张的,怎么到了这天就开始紧张了呢? 我抱着脑袋,使劲甩了甩头发,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似的。可是完全不顶用!越是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就越会一桩桩一件件想起来,无数个画面在脑海之中穿梭。 哎呀,还能怎么办,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情,我怎么纠结成了这个样子? 我先趁着这最后的一天好好温习,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笃笃笃。” 刚刚静下心来,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又弄得我凌乱了。我把书一摔,转念一想师叔还在隔壁,我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于是深呼吸,赤脚走到明亮处,打开了门。 七师姐的容颜出现在我眼前:“当当当当——正宗的牡丹糕!尝一尝好吃么?” 我的一双眼睛里面当即盛满了星星,再不见了一丝丝烦躁。我打开她手中的食盒捏了一小块牡丹糕,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们去给师叔送点吧!” “啪”的一下,知夏一巴掌打在我胳膊上,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跟考核官有任何交集,不然就算他们心里觉得没什么,也免不了其他人的一些闲言碎语,所以你啊,还是乖乖的温习功课吧。” “可是我完全学不下去!” “心里很乱?很正常,大家在考核之前难免有些乱七八糟的顾虑,既然你自己觉得没有动力,那么……我陪你可好?” “真的啊?” “对!” 七师姐果然说到做到,我们两个人这就找了一个清凉的地方,她假装是明天的九师姐,按照她那时考核的套路给我出题,我们正面交锋,一个一个也都被我化解了。 可是这样我又纠结了——不会是七师姐为了给我增加一丢丢自信,故意把考题弄的简单一些吧? 她却是眨了眨眼睛说:“这些只是皮毛,向来对于仙术的考察都不是很严格,重点是剑术。” “剑术?” 偏偏是我最不感兴趣,也最不擅长的一个。 知夏摩挲着碎岸剑剑柄上面的流苏,道:“师叔肯送你碎岸,就说明了他对于你实力的认可,我只有一把普通的剑,剑术这个,我就不陪你练习了。像小师妹你这般天资聪颖,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半夜里我想起来七师姐的这句夸奖,也暗暗为自己鼓劲,无奈大脑太过兴奋,竟然是睡不着了。 我就那么睁着眼睛看房梁,看流泻进屋内的月光,大约是到了凌晨时分,才算是小憩了一会儿。造成的严重后果就是,我第二天的精神头十分不好,甚至眼圈都有些发黑了。 都怪昨天想得太多,弄得只好强打精神上阵。 九师姐以玉冠束发,身着紫白色相间的弟子服,腰间系着浅青色绸带,身上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清爽。 她手执利剑,对着我行了一个江湖之礼,道:“小师妹,承让。” 我打了个呵欠,也学着她的样子,像照镜子一般对她行礼,机械地回复一句:“九师姐,承让了。” 这句话说完,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我使劲掐了一下胳膊肘,一道血痕登时出现在皮肤上,隐隐的痛楚让我不再迷迷糊糊。 九师姐先是使了一个“裂膝”,膝盖骨那边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无法站立,我真想问问她是不是知道我先前被师叔大人罚跪,所以故意用这一招来整我。 不过还好,正是因为有了这撕心裂肺的痛,我才能忘记昨天由于晚睡带来的困倦。从昨天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受伤流血的准备,几个月来的艰辛都为了这一天,我豁出去了! 我半蹲在地上,用碎岸剑支撑着身体,嘴里面念念有词,手指微动,指尖便覆上了淡金色光芒,一道“碎骨”便咻的一声朝着她冲过去。 “碎骨”一招,是让人整体有一种骨头碎裂的感觉,每一个动作都能够听到骨头咔吱咔吱的响声。这一招最好配上“断肢”,可是我将将把“断肢”的口诀念了一半,一道光芒打过来,竟生生地把我的口诀打断了! 昨天七师姐并没有告诉我口诀也是可以被打断的啊! 而且我试着说话,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打断我口诀的,竟然是“锁喉”!平日里我只是拿“锁喉”去整人,却从来没想过这个口诀还能有如此大的用处,到了现在,我便没有办法念起任何口诀,当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远远的,我望了一眼坐在高处的师叔和师父,眼风还是留在了师叔脸上,他保持着一贯的表情,无悲无喜,但是我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激励! 或许是我出现幻觉了吧。 对比十分明显的是,四周那些所谓的师兄师姐,有不少人正在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好像一个一个都希望我不通过似的。 我又看了一眼师叔,顿时感觉受到了鼓舞,如果不能用嘴巴念口诀,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意志,对的,就是意志! 按照要求,九师姐在这段时间不能发动攻击,而是应该等待我出手。我合上双眼,不紧不慢地控制自己的意志,让那些念想全部集中在一起,我要出“旧年”,要出“旧年”!我要让九师姐陷入回忆之中,让她的意志崩塌! 这一刻,我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出某些人嘴角挂着的戏谑,我与黑暗为伍,我与沉默并行,我不能说话,但我仍然拥有坚强的意志! 旧年……旧年! “咻!”好似一支短箭飞入空中,瞄准了九师姐林暮然的方向,我唰的一下睁开双眼,正瞅见她惊诧的表情。 她好像根本没有想到我会用“旧年”,不,应该是没有想到我能够用意志力来控制仙术。 眼见她仰着脖颈,眼中呈现出一种迷幻的色彩,仿佛心事重重,我翘起嘴角,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得十分释然。 我的仙术是师叔教导的,自然不能让你们这些人比下去! 师父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对着所有人宣布说:“第一回合,乔染胜!” 他的声音十分有力,整个崇望都听到了这句话。 随后,我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唏嘘声,还有……笑声。 为什么被他们这么一笑,弄得我好像胜之不武? 或许吧,对于九师姐来说,她这个时候还可以使用一招“镜”,便能够把刚刚的“旧年”反弹给我,只是突然间师父就宣布我胜了,难免会让人说他偏袒我。 第35章 考核受伤 http://.biquxs.info/

若是他们想想各自考核的时候,估计就不会这么待我了吧。毕竟考核不是战场,初来乍到的师弟师妹,师兄师姐怎么忍心针锋相对?能达到考核的目的,测试出小师妹的能力就好。 好在师姐林暮然和那些人不同,在师父宣布第二回合开始,她便提起了剑,但是眼中并没有闪现杀气。 我特别注意了她的眼睛,某一刻心里有了底气。 剑术考核也算是比较简单,无非是一招一式,有进攻有格挡,但偏偏是我最不擅长的,只是在第一招,我就露出了破绽。九师姐钻了个空子,轻轻一挑,剑身反射出明晃晃的光,正压在我的碎岸剑上面。 剑光交织,九师姐的力气比我想象中大了许多,她不知使了什么剑诀,剑身不停地晃动,震得我整条胳膊都发麻了。 我闪出一条空隙,“嚓”,九师姐手中的剑沿着碎岸的边缘滑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滑到我手腕处,我猛然跳起,才算是避免了流血的厄运。 我算是看出来了,其实九师姐这是让了我一招。若是她再次紧逼,我肯定会受伤。如此看来,九师姐还是个爱护师妹的好师姐。 下面该我攻击,我腾空跃起,看准了九师姐的喉咙刺了过去——当然不是真的刺,只是做做样子,毕竟我们师姐师妹的还是要好好相处。 就在众弟子猜测九师姐会出什么样的招数的时候,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二师兄怀冥竟然提剑而上,他踩着祥云骤然挡在我和九师姐之间!因为他背对着我,我完全不清楚他做了什么,但是当他转过身来,九师姐已经悄然退下了。 难道、难道他要亲自与我对剑! 我生生地咽了一口口水,瞥了一眼那临风玉立的二师兄,随着他的到来,似乎风也大了一些,我打了个哆嗦,只是瞧了一眼他那凌厉的眼神,便偏过头去。 飞沙走石。风将砂砾带进了我的眼中,泪水簌簌流下。朦胧的泪帘之中,我看到了奉竹,依稀看清了他脸上的焦急。我看见了师叔,他保持着一贯的镇定。我还看见了七师姐,她不停地搓着手,眉头深皱。果然人和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就越来越像,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也养成了和我一样的习惯。 二师兄扬手起剑,天色骤然暗了下来,云层翻滚,山河失色。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我就知道他的那把剑是一把名剑。 只是他身为二师兄,又持有如此名剑,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 “咔!”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发力,那把剑离开了他的手心,唰的一下朝我奔过来!捏着剑柄的手心出了汗,我眼珠一转,如何如何,到了现在也只能去面对。 怀冥立于风沙之间,俨然一副战神的模样。 我打了个哆嗦,就像受伤的小白兔,但后来一想不能这样,就算我赢不了,也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于是我挺直了小腰板儿,心里大吼一声:放马来吧! 有剑碎岸,就算输,也一定输得光荣! 与怀冥交手,我虽然不能招招抵挡,但至少躲得十分及时。这时候我不由得感谢师叔大人在习剑过程中对我那么狠心。一开始我几乎已经使出了师叔教过的所有招数,可这些在怀冥看来完全是小儿科,他随便挥剑便化解了我的所有招数。 我在步步后退,他在步步紧逼! 突然间脚下硌得慌,好像是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我也顾不得低头,只一心用剑挡住怀冥的剑。强大的力量冲击而来,我瞬间后退十米! 不知所措。 我分神了,我竟然在这个时候去看了一眼师叔,他还是那副表情,但是我,已经被怀冥的剑刺伤了胳膊。 殷红色血液顺着手臂缓缓流下,融入了大地。没有钻心蚀骨的疼痛,只是我,很无助。 “唰!” 我猛然抬头,那把剑直抵我的咽喉! 我微合双眼,仿佛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到来。 “叮——” 拉长的声音,似乎是两剑相互碰撞,风沙从皮肤上面掠过,我来不及睁开眼便听到了知夏熟悉的声音。 “二师兄!你这是打算要了乔染的命么!” “我只是代替小九来考核考核这刚入门的小师妹,怎么,小七你要妨碍师兄我么?” 我低垂着头,风把黑发吹动,弄得我的脸颊痒痒的,叮叮咣咣一阵响声,我都没有睁开眼睛,忽然有什么重重地拍在我背上,我顺着那个力道直接栽了下去! 碎岸剑被扔到了一边,我顿觉喉咙里一阵腥甜,随后是额头上的灼热感,我勉强把涌上来的血液咽了下去,脑袋迷迷瞪瞪的,只想睡觉。 分明是从背后打的那一掌,为何会有一种受了内伤的感觉? 缓缓撑开上下眼皮,首先进入我视线的是凌乱的发丝。原本盘起来的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再被风一吹,飘飘悠悠都贴到了我脸上,我想我此刻在远处看来特别像一只鬼魅。我迷茫地抬眼看了看四周,怀冥的剑正穿破了风沙刺过来,我已然没有了躲闪的力气,于是那把剑直接刺进了我的左边锁骨下侧! 血,染红了我的紫白色衣衫。我一狠心将剑拔了出来,趔趄两步,膝盖发软跌在地上,一个人赫然出现在我身前,由于我低着头,就只能看见那绣着海棠的靴子,和紫白色的裤脚。知夏,那是知夏绣的花! 然而我听到的是另外一个冷如泉水的声音:“我来。” 师叔!是师叔啊! 我真是……受宠若惊! 于是众弟子看到了这样一副匪夷所思的画面:受考核弟子乔染被师叔大人抱起,她的鲜血滴在师叔的衣袂上,在那一抹白色中显得那么触目惊心。小师妹的乌发缠绕在师叔的一袭白衣上,她缩着身子紧紧抓住师叔的手腕,好像十分害怕。 当后来知夏为我形容那些师兄师姐的惊讶之时,我只想说师叔的身子有些发冷,即使在他怀里,我也没有感觉多么温暖,但确实是安心,无比的安心。很不好意思的一件事,就是在那一刻我抓住了师叔的手腕,而且紧紧抓住了,后来他放我下来,我好像还看到了他手上的青紫色掐痕。 内疚啊,非常内疚。为此我每每想起,就算是躺在病床上,仍然要下去想为师叔大人做一次芙蓉水赔罪。 每次我这么说,知夏就会使劲把我按在床上,叉着腰说:“得了吧小师妹,师叔才不会介意,再说了你那时神智已经不清了,谁会对你那么苛刻?” 然后再扒拉扒拉我头上的纱布,倒一杯水给我咽了下去,接着说:“来来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你这朵小白花都枯萎了哟。” 我费力地咽下那一口水,接着问道:“二师兄怎么了?到现在还没有人跟我说这个来着。” “怀冥啊,他被师父单独叫过去了。就在他们谈话之后,师父就对外宣布你成为了崇望的第十九个正式弟子,只是、只是他那时不能给你系上桃红色绸带,故而……” 她藏在背后的手突然间扬了起来,说:“你看这是什么?” 鲜艳的桃红色在我眼前翻飞,我眼前一亮当即抓住了那绸带,也不顾身上的伤,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将桃红色绸带系在了腰间,本来我还想美美地转一个圈,但是在七师姐的暴力之下,我只能乖乖地呆在床榻上。 “咚咚咚~” 颇有喜感的是,这声音并不是门发出来的,而是人发出来的。 我接着喝茶,喝完了才说:“奉竹,进来吧。” 心情好了,看见什么人都开心。 就连奉竹进来的一刹那,阳光照着他的侧脸,瞬间我就觉得他英俊了许多。奉竹深得我心,第二眼,我就看见了他手上的食盒。 他笑了笑,随后摆了一副正经的模样:“第二师尊弟子奉竹前来探望十九师妹乔染!” “哟,还真不敢劳您大驾,快快快,把食盒留下,你可以走了。”奉竹作势要走,然而我忽然又想起了师叔,便招呼他过来坐下,问道,“师叔大人如何?” “我师父才什么事都没有呢,你先管好你自己呗。” “管好我自己?我才将将醒过来,连我在哪都不知道。” 崇望房屋和摆设大多都十分相似,所以除了师父和师叔的房间,大家的住房都差不多,我现在所在的房间被拉上了厚厚的帘子,看不到外面风景,我还真是不知道我身在何方。 奉竹说:“当然是在你原来的房间啊!” 我又惊又喜。 按理说我身为段西河的入门弟子,怎么还是在师叔的清序殿?难道师父大人就不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 于是我嘟囔说:“师父大人宽宏大量啊,都这时候了还允许我住这里?” 知夏将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靠在我背上说:“那是师父喜欢你,又见你受了伤,才让你住在原来的地方。而且啊,他还说了,今后你仍然由师叔教导。” 神啊,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段西河的徒弟还是周念沉的徒弟啊! 第36章 二送木梳 http://.biquxs.info/

又惊又喜。我左思右想,心里面的不安再次沸腾,我还是问知夏说:“之前有没有师父把弟子放给师叔大人教导的例子?” 知夏冥思苦想,歪着脑袋好一阵子,直到我觉得她已经不会再说什么了,她才开了口:“没有吧。” 果然没有,跟我猜的一样。 我不由得托着腮惆怅了惆怅,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给我弄个特例?这整的多不好看啊,让我在众人之前怎么抬得起头?他们不会都觉得我是之前就认识师叔,然后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才进来崇望? 闹哪样啊闹哪样,我就这么赤果果地被误解了。 我的名节啊,渐渐地由白变黑了…… 当下我似乎不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主要的一件事是养伤。要说这病人的待遇可真是好,一连三天,奉竹都会送来好吃的红烧肉。但是偶尔一次也好,时间久了,弄得我一看见粥红烧肉就反胃。 我十分不清楚他为什么对红烧肉情有独钟,猜也猜不到,干脆直接问他:“神仙不都是不沾荤腥的么,莫非你很喜欢红烧肉?” 他像个仆人似的端着托盘站在一旁,恭敬地放下那一盘红烧肉,非常耐心又无辜地说:“我看你喜欢吃红烧肉啊。” 亲人啊,你哪只眼瞧见我喜欢吃红烧肉? 胃里一阵翻腾,我稍稍看了一眼那满满一盘的红烧肉,头有点发晕。我调整一下气息,尽量温柔地回复道:“小师妹我大病初愈,需要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太油腻了不好。” 奉竹恍然大悟似的收起来托盘,戳了一下他自己的后脑勺说:“我想到了,芙蓉水!” 够了么……我怎么把话题引到了芙蓉水上面! 我这颗小心脏是多么白痴啊!我使劲抓了抓头发,原本柔顺的发丝在我暴力的抓挠下变得如同乱草一样,我便是顶着这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对奉竹幽幽地说:“七师姐一会儿会给我送吃食来的,不劳你费心了。” 奉竹的眼神黯淡下来,他默默地将盘子往怀里靠了靠,“哦”了一声就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带着满脸忧伤走了出去。 瞥见他那委屈的表情,瞬间我觉得我似乎欠了他什么。好像是我最不愿意欠的东西——人情! 郁闷之下,我便用手指扣着桌面发呆,脑海中有一些凌乱的画面闪过,说不清楚的情绪在胸腔里泛滥。 大约过了没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 难道奉竹此心不死,觉得他的红烧肉倒掉太可惜了,重新鼓足勇气来劝我吃掉? 我扶着额头,略有不耐直接赤脚跑到门前,拉开了房门,正憋了一句话破口而出,一见来者我顿时愣住了。 是怀冥!二师兄怀冥! 他来做什么? 我愣了愣神,挠了挠发根嘿嘿笑道:“二师兄您今儿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 怀冥背着一双手,一张脸像结了冰似的,看着我自觉地闪到一边,他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好像很难开口似的,他踩着阳光沿着房间绕了一整圈,最后拣了个边边角角坐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我想着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可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于是抓紧时间给他倒了一杯水,双手送到他面前。 怀冥不免摆了摆架子,伸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明来意:“我看你气色不错,伤好了?” 二师兄您给我带来的伤口,是不是容易痊愈,难道您不知道么! 我干笑两声,打了个呵欠说:“哪有这么快,正在养伤……嘿嘿,养伤。” 怀冥捂着嘴巴干咳一声,仍然是面不改色,但是眼睛已经望向了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我非但没感觉到温暖,反而觉得阳光都冰冻住了。 “既然没有大碍,那我也就去忙了,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他将杯盏放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又补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帮你的。” 呦呵,我真想请问二师兄,您真是来看病人的么!更何况当初是你伤的我,到如今还跟我说尽量帮我?我们都是崇望弟子,虽说你是二师兄,位高权重的,但也不能这么搪塞小师妹吧! 我在心里嘟囔他半天,表面上还是唯唯诺诺,陪着笑说:“谢谢师兄。” 道谢过后,我目送他走出房间,怀冥倒是头也不回,甩甩衣袖就踩着浮云不知道去哪边了。 哎,一看这二师兄就是受了师父或者师叔的命令才过来跟我道歉的,还带了一点烦躁。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吧,直接就把不情愿写在了脸上。 还好还好,不是个伪装得特别精妙的人,万一把我骗得团团转可就不好了。 我略有惆怅地抱着被子倚住了墙壁,手不安分地伸向枕头底下——那里有我为师叔大人刻的梳子。 他们都说桃木是没有味道的,可是我每每将桃木梳放在鼻尖,总是能够嗅到一股子淡淡的味道。 此时捏着这把梳子,不说有多么精巧,至少也像模像样,我勾起嘴角,全然忘记了刚刚二师兄的事情。 一梳发,情绵长。 青丝缠绕于指尖,我默默然,好似甜甜的蜂蜜在心间化开,浅淡甜味儿弥散在血液里,融入了心脏。 突然间我十分激动,把梳子紧紧攥在手里就往隔壁奔过去。 我已经通过了考核,师叔大人没有理由再不收我的梳子了吧? 站在门口我还是犹豫了很久,本来是想把师叔的思绪理顺了,没曾想越纠结越凌乱,既然只和师叔大人一墙之隔,我拍了拍胸脯还是敲响了门。大脑一片空白,依稀感觉到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 清脆的敲门声在幽静的清序殿响起,伴随着我的心跳,那些不安的激动再次像煮沸了的水一样咕嘟咕嘟起来。 门依然紧闭。 我又开始绞着手指胡思乱想——师叔大人和我一样,总喜欢闭着门。哦不,好像是我受师叔大人影响,自从来到了清序殿就学会了闭门不顾窗外事。 门先是开了一条小缝,紧接着全部打开了。 师叔站在阴影里,一如往常,不过我任怎么看总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他脸部的线条似乎比往常要柔和许多,就连说话,也和气了。 “你好些了?” 听此一言,就像是饮下一小杯半夏一梦,清爽入心肺!顿时我心情大好,直接就从身后取出了那把桃木梳,不知怎的还没有拿稳,木梳竟然就掉在了空中,我正准备弯腰去抓住它,忽而那梳子便好像被什么支撑起来,漂浮在腰间。 “唰”的一下,桃木梳被师叔攥在手中。 我的脸也唰的一下变得烫了,好像在他手中的并不仅仅是梳子,而是一个季节的心事。我拍了拍发热的脸颊,心想如果给我一面镜子,一定能够看见一个柿子脸! “还不死心?” “师叔,我就是送个梳子,怎么叫做不死心?” 这话说得跟什么似的,容易让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误会! 我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心一横打算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师叔,当时我送你梳子你说我要贿赂你你不肯收,到现在了我通过了考核,这把梳子就当作是对您的答谢,你还是不肯收么!”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竟然大气都不喘,不由得开始佩服自己了。而且最后一句我特意强调了一下,以让师叔发觉我的决心! 说不定他就会可怜可怜我,直接答应把那梳子收了呢,再说了,他都已经拿在手里了,难道不是从侧面表示他默认了么? 他一脸戏谑地看着我,嘴角浮现了一股笑意。捕捉到他这么一个细微的表情,我赶忙低下头去,摆弄着衣带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可和怀冥不一样,说话从来是直来直去,我大概……只需要等一小会儿。数二十个数字就好啦。 果然,我数到十二的时候,师叔大人开了口:“不久之后衡岳弟子会过来比试,仙术剑术制药三个方面,等你进了任何一种术法的前十名再说。” 衡岳!前十名? 师叔大人您这是在耍我么?还是……拿这把小梳子故意为难我? 我深锁着眉,咬了咬嘴唇问道:“师叔你不会骗我吧?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我……我知道我是不够优秀,但是我在努力啊。总不能只让我努力没有回报吧?那这样的话,我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我看到了。” 淡淡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四个字,对我却是无边的鼓励。他说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我的努力!那么…… “回报呢?” “半夏一梦。”他转过身去,黑发从我衣衫上面拂过,待他再次转过身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坛子,“先拿去吧。梳子以后再说。” 两样东西都交付到我的手上,我有些愣神,欣喜,但更多的是惊讶。 半夏一梦这件事我都快忘记了,真没想到师叔大人竟然还能记得。迫不及待中,我揭开了酒坛的盖子,顷刻间醇浓的酒香弥散在空中,深嗅香气,淡淡的酒精味儿扑面而来,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我将梳子收在袖中,高高兴兴地跟他说:“谢谢师叔!” 第37章 喜得仙书 http://.biquxs.info/

也许会有人说我没骨气,但是能得到师叔大人的半夏一梦已经很难得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乐悠悠地抱着一坛子半夏一梦,取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青瓷杯盏,上面还很有风骨地整了一片竹叶,我将半夏一梦倒在杯子里,小小的啜了一口,清凉入喉,余韵悠长。 一杯开怀,一壶醉,三两淡酒,流年碎。 此间风华,无人可说,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这等情趣。 “怎么这么大的酒味儿啊……” 知夏啊……隐约瞧见一个人影在我跟前,我便想此等美酒不能一个人品味,需跟人分享。伸出胳膊想去拉住她,却听得“扑通”一声,我眼前一黑,紧接着四肢酸痛。 “你自己都不照顾自己一点啊?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就敢在房间里喝酒?竟然还喝成这样!” 知夏的声音在我听来是极其虚无的,好似来自另外一个空间,我抬起头来望着她,就像看着一面铜镜,镜子里和镜子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知夏,过来、过来喝……” “喝什么喝!”知夏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杯盏,十分清脆的“当”的一声过后,那杯盏被她狠狠摔在桌面上,残余的酒洒了出来,浓浓的味道窜进了鼻腔。 我想要去拿那个酒杯,可是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困倦在血液里蔓延,支配着我的肢体,让我沉沉睡去。 头痛……仿佛裂开一般的疼痛感袭来,我拍了拍脑袋瓜,进入了最深的梦境。 桃花泛滥,长河落上了花枝,我站在一派风景之间放眼远望,看不见任何人,全世界只有我一个。 转眼间长河冰冷,厚厚的冰层覆上河中央,大雪纷纷而下,我冻得发抖却只能在无边风雪中徘徊,一脚踩空,坠落感过后,我便是缩在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额头上有什么变得灼热。黑暗之中,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个男人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你生来为仙……你是……” 是什么?后面那半句话究竟是什么? 你、你告诉我…… 很想拉住那个人,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远,而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个方向。 我从最深的梦境之中醒来,一眼看见的是知夏的脸。 她抱着双臂说:“你怎么喝得那么多,差点就喊不到你了。万一你没了,我怎么向师父师叔交代?” “这么严重?” 七师姐知夏撇撇嘴,说:“那可不,眼看着就要跟衡岳比试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丢失一员大将,岂不是崇望大大的损失?” 得了吧,我才不是什么一员大将!刚准备反驳,我忽而认真地品了品知夏的这句话。比试……师叔说若是进了前十名,就会收我的梳子! “知夏姐姐,你说的那个比试,是什么时候?” 她伸出一根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还有一个月!” “只有一个月啊……” 一个月时间,对于我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师妹,进前十的几率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基本没可能。师叔摆明了是为难我嘛! “我是不是要好好准备一下?” 知夏沉默片刻,道:“一般到了你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修习基础仙术,当基础仙术掌握得好,就能够从金木水火土五行里面选择一种仙术进行修习。小师妹你现在只是学了皮毛,对于仙术还没有很深入的了解,先别急着参加这个比试。哎,我刚刚是跟你说着玩的,你别太当真啊!” “不是的七师姐,我是很认真地想要去参加的!” 算了,跟她说太多万一被别人听见又会招惹是非,我还是自己滚一边儿去默默修习吧。 窝在温暖的被褥里,我别过脸去看着墙壁,忽而冰冰凉凉的一双手覆在我左半边脸颊上,生生地把我的脸掰了过去。 “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师父大人特别允许,你可以搬回去住了。” 搬回去? 也就是说,我又要和七师姐住在一起,没办法看着师叔房间里的烛光入睡,每天早晨也不能装作无意之间从他门前走过,半夜郁闷的时候也没办法爬他的屋顶! “既然是师父的要求,我也就不反驳了,搬回去就搬回去呗。” 七师姐似乎觉察到什么,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笑得很是奸诈:“喔,你这是舍不得奉竹还是舍不得师叔啊?” “没没没。”我歪着嘴巴笑了笑,说,“我每次经过曾经那个房间总会想起来十一师姐,若是住在那里,不得每天都想起来她?心里会别扭的。” “哦~这样啊,给你一本仙书你应该就不会别扭了吧。” “好的吧,我这就搬过去。” 我干干笑了两声,“啪啪”拍了拍手,屋里的东西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说搬就搬,何以留恋? 我从干净的床榻上滑下来,跟在七师姐身后缓缓迈着小碎步。 过去一段路,我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师叔的房间,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我却是能够想象师叔倚着藤椅手握一卷书的模样。那样沉静的一张脸,那样认真的表情…… 我便是看不到了。 说不出的难过哽咽在喉咙,就好像这么一走便永远见不到师叔一样,不辞而别,宛如永别。 还是别弄得跟生生死死似的吧,万一给师叔看见了,估计得彻彻底底给我冠上“没骨气”的帽子。 我加快了步子,虽说不如当日走出流云殿那般潇洒,但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心轻松一些。 房间里的布置与我在清序殿的时候别无二致,心境却不再是那么个心境。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好像有一双手在揉着我的小心脏,总有一些压抑阴郁不散。 目光所过之处,一片凄凉。 突然我眼前一亮——桌子上竟然有一卷书! 走近了一看,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卷书竟然比七师姐知夏给我的那一卷更为破烂,甚至书的边角都卷起来了,我当时就有了一种把它扔掉的冲动。刚提着一个角把书拿起来,转念一想越破烂的书就越久远,而能被人用这么久的书,一定有着不平凡的作用。 这卷书叫什么呢? 我将它反过来,封面上却是空空如也,真没想到它竟然破到连名字都没有! 索性翻开它瞧了瞧里面的内容,标注倒也不少,只是看起来与七师姐曾经给我的那卷仙书略有不同。哦对了,七师姐不是说到了我这个阶段就可以选择五行之中的任何一种法术修习了么,莫非这本仙书就是她放在我这里的? 我翻到第一页,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图示上面的动作。第一招叫做“噬血”,需要修习者咬破自己的食指,如果要对付旁人,就将尚未凝结的血液点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两指相对,口中生硬地念起那仙诀。 这里也没有旁人让我对付,而我想试试那仙诀的心情又非常急迫,衡量之下,我决定在自己身上试一试。 好在那上面所说的现象并不是很悲惨,顶多就是放点血而已。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拿长针扎破了食指…… 念完仙诀我没敢睁眼,一时间只觉得食指上有着隐隐的疼痛,心想大概是针孔的痛吧,便也没在意,好奇之下我睁开了眼睛。 神啊,我的血,竟然像小溪流一样哗哗的淌了一地! 好吧我承认是夸张了些,而且我也听不到血流的声音,但是如同小溪流一样,这个比喻是丝毫没有错误! 不知道我从师叔那里出来是麻木了还是怎的,竟然没有感觉到特别疼,慌忙之间我赶快去找绢布擦掉了手指间的血液。定睛一看,好像另外一只手的食指上也被扎了一个洞,血液就从那个小洞里面汩汩流出。 我这人也算是大胆,但是突然间瞧见这么多的血,还是有些恐惧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把地上的血液都擦干净,免得让别人看见了以为我想不开要寻死似的。 这卷仙书里面的招式略有恶毒,但还是非常有用的,不知道哪天谁得罪了我,我就可以用这招偷偷整他! 心里面美美的。 我开始倚着窗台翻看这卷小破书,一字一句,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也许是四周太安静了,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书页上,直到我翻到大约六十页,拧了拧酸痛的脖颈再度抬起头来,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北极星照亮了崇望,我站的地方已经洒满了柔和的光芒。整整一个晚上!我居然就看书看了整整一个晚上! 而且还学会了不少仙术!简直数都数不过来! 原来我还是很有天分的,就是在衡岳的时候,那个老道人不好好教我,还弄得我被一群师兄师姐耻笑,这一次衡岳与崇望的比试,我一定死死站在崇望这边,让衡岳的那一堆人好看! 尤其是安如师姐! 哈哈,那样我岂不是可以扬眉吐气了? 想到这里我伸了个懒腰,踩着一地星光走近了我暖融融的床榻,脑袋一沾枕头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没有梦境的一个晚上。 我全然不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第38章 魔族秘籍 http://.biquxs.info/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依旧是被敲门声吵醒了,我踢了踢被子,略有不耐地应了一声:“谁啊?”惯性地以为师叔大人还在隔壁,所以我这一声特别轻柔。有个女子在那边回应道:“小染,是我!” 哦,知夏啊。 我揉了揉发痛的额头,趿拉着鞋下去开门,仍然是一脸没睡醒的模样。这一幕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我还是在清序殿,旁边仍然是师叔的寝殿,于是我下意识地往旁边看过去,没有烛火。 捶了捶脑袋我才想起来,天都这么亮了,师叔应该早就出去了吧。 “嘎吱——” 就是这个声音,让我又有了一种奔回床榻上拉起被褥呼呼大睡的冲动。 七师姐知夏一语惊醒梦中人:“你怎么搬过来就这么没精神?半夜里想谁想的没睡着?还是……其他的?” 我甩了甩头发,思绪在一刹那间乍然清楚——我不在清序殿了,现在的隔壁房间住的人是知夏!我一定是糊涂了,而且糊涂到了一定的程度! 再次甩了甩头发,我特别强调说:“我是在修习仙术!” “啪”,知夏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瓜,直接把她手上的食盒放在了我手中:“大晚上的瞎积极什么!什么仙术能让你这么认真?” “难道不是你给我的么?你不是说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选择五行之中的一个开始修习了么?”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确信,但是知夏听得是一脸迷茫,她直接拉着我坐了下来,甚纠结地说:“怎么会!我就只是给你提了一提,我自己的仙书都还参不透,而且你还没有选择,我不可能擅自给你仙书的!” “那怎么搞的?” 知夏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她冷静下来思虑半分,阴着脸跟我说:“那卷仙书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 命令式的语气,这明明是师叔的风格。以前知夏从来不会这样说话,这一次,可以看出这事情真的非常严重。 我睡意全无,再次趿拉着鞋去了放书的地方,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当我瞧见那书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原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将那卷书合起来放在知夏手上,她大概翻了翻,表情越来越凝重,脸色越来越难看,眉毛越皱越深……最后暴跳如雷!知夏将那卷书狠狠地摔在地上,直接对我吼了起来:“小染!这是魔族的术法你知道么!” 魔族的术法?难怪那么血腥! 我骤然愣神,还不知道怎么接话,那一招一式仍然在脑海中闪过,流淌的血液,森森的白骨,那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那些画面交替而过,我说话都结结巴巴了:“我我我真不知道啊,我来这个房间的时候这本仙书,哦不,魔族书就放在桌子上面,我还以为是你给我的,顺手拿过来就按照上面的练习了……” 知夏将书卷收入了宽大的衣袖之中,压着下唇示意我噤声,随后说道:“这书我替你处理掉,以后若是有什么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没见过。反正怎么能够推脱就怎么说。知道么?” 我知趣地点了点头,安静地闭上嘴巴。 仙家的地盘出现魔族秘籍,我用脚趾甲想都能知道后果,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别说是师姐了,就连师父估计都保不住我——如果真有那个时候,估计师父也不会保我平安的。 我赶紧表态:“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什么魔族秘籍,这东西就没出现过,我与魔族,半点关系都没有。” 知夏非常满意这个回答,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好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快吃早点。吃完了就把这些事情忘干净哈。” 对于七师姐的手艺我向来是异常信任,近几天来她做的饭菜也是越来越好吃,这一次弄了个简单的早点。豆沙包,紫菜汤。却是做出了她独特的味道。 吃着小餐点,我的心情值便是一点一点上升,除了身上的伤口,我还真是把那卷书给淡忘了。 有那么一点点庆幸,亏得这次看见魔族秘籍的人是七师姐,万一是个什么别人瞧见了,比如二师兄什么的,肯定直接就拿着书去跟师父举报我。 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我的小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依然在温习曾经学过的仙术,时日久了,也渐渐有了一些些进步,可就在我发出了这个感叹的不久之后,我忽然又觉得上天不眷顾我了。 阳光倾泻了一地的心事,我在桃花林里独自徘徊。自从取了半截桃木之后,我还没有再来过这里,当然,心里面是一直惦记着的。 我就在这里踩着花瓣缓步前行,享受着一个人散步的快乐,偶尔折一枝桃花放在鼻尖嗅一嗅,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半夏一梦。 不远处,一女子的倩影若隐若现。 在这桃花林里,紫白色衣衫很容易被发觉,我特别注意的,却是女子腰间那条紫色绸带。上一次便是因这绸带让我记住了她,此时一眼看过去,我便看出这是三师姐裳叶。 令人意外的是,她好像发现了我,正轻移莲步向我走过来! 无处可躲。 我四下望去,还是决定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就那么瞅着她“嗖”的一下窜过来,眯着眼睛拉住我就问:“小十九,你是不是有一本魔族秘籍?” 真是……真是让我始料未及啊。 一向温婉的三师姐,说起话来竟然如此直白,而且竟然问了这么一个我十分不想听到的问题!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摆摆手就说:“没有没有,我根本就没看见过什么魔族秘籍?我连魔族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看见——” 话还未完,三师姐便十分妖异地眨了眨眼睛,翘起嘴角问:“果真没有?” “真的没有!”我尽量把眼睛睁得大一些、再大一些,而且勇敢地跟三师姐对视以显出我的诚实,我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迷茫地反问,“难道在崇望发现了魔族秘籍?哦,这可真严重,一定得把那个人抓住,给她重重的惩罚!以儆效尤!” “如果……那个人是你呢?你也要重重的惩罚自己?” “呃。”顿时我像噎住了似的,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缓解这种状态,只能机械地摆着手,接着强调说,“不会是我的!我对崇望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说到情深处,我把右手伸向天空,直接就发了毒誓。 没有天雷,没有阴云,果然天地可鉴,我对崇望真的没有二心啊,关于秘籍是怎么来的,我是真真的不知道啊! 三师姐凑得更近了,撩起我的一缕发丝,幽幽地说:“小十九,你的眼神不对。不如你从实招来,师姐我定然宽厚处理,若是掺了半点虚假……我可不敢保证我能做出些什么来。比如和你二师兄合计一下该怎么处置你啊,比如去告诉师父啊,比如跟师叔沟通一下啊……” “停!” 好好的提什么师叔?弄得我都内疚了,一想到我练的那些仙术那么血腥,而师叔大人的形象又那么仙气,那么一个手上沾满了血迹的我,怎么能跟去触碰师叔那一身白衣呢? 我不配,我一点都不配! 可我依然倔强:“三师姐,我没错!” “我没说你有错。正是因为你没有错,我才会过来找你询问这件事情。” 我有点晕了。但是看着三师姐说的这么认真,应该不是假的。她说我没错,就表明了对我的肯定。 “既然这样,三师姐你能不能保证对我好一点,不要、不要弄得让我在崇望抬不起头来,好么?” 算是乞求了。我已经在妥协了,若是三师姐同意,我一定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不带任何隐瞒! 我保证! “好。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崇望还是懂得爱惜人才的。” 三师姐的话音也不再急迫,反而是多了一些温柔。听她这么说,我也就改变了态度,再说了从跟三师姐第一次见面,凭着直觉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恶人,我也敢把这些告诉她。 “那卷书不是我放的,我从清序殿搬到曾经的房间,沿着房间走了那么一圈,就发现了那卷秘籍。” “它现在在哪里?” 问到这里我迟疑了,要不要把七师姐说出来?可是看三师姐的样子,大概对于整个事件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若是我不说,她应该也是会猜到七师姐知夏。 我心一横就说:“在七师姐手上。她说要替我处理掉。” 三师姐微微一笑,道:“知夏还是挺维护你的哈。那好,我去替她处理掉。” “三师姐你不会把知夏怎么样吧?” “我都不对付你,怎么可能对付知夏?” 好吧好吧,我相信三师姐,现在只求她不去告诉师父就好。 三师姐裳叶对着我勾勾手指,我有些抗拒地后退了,她嘴一撇,道:“别害怕,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有一本水系秘籍,你要不要?” “水系?” 听起来似乎挺好玩的。 我脑海登时浮现出一幅画面:我站在怀冥对面,以冰凌作箭攻击他,转瞬间便把他刺得浑身都是窟窿。 哈哈,太爽了。 “你到底要不要?” 我一把拉住了三师姐,爽快地说:“成!我喜欢水系!” 待她走了之后,我才迷惑起来。原本我与三师姐并不熟悉,她是怎么会知道魔族秘籍的事情?而且怎么她待我这么好,愿意把水系秘籍送给我。 这些问题一直围绕着我,任我这小脑袋想了很久也没有想通。 第39章 师父故人 http://.biquxs.info/

人生中有许许多多个第一次,其中最让我惊艳的,就是第一次进三师姐的闺房,这也是我第一次称别人的房间叫做“闺房”。很漂亮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错落有致,各种凌乱的小物件都收在精巧的木盒里面,不像我似的扔的到处都是。就连那个帘子都绣着小碎花,长长的流苏垂下来,充满了文绉绉的气息。 我在她的房间里转了转,就像看着一幅画,用赏心悦目来形容我的感受刚刚好。 三师姐将那本水系仙法秘籍交付于我,转过头去的某一刻,我似乎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可以判断出那是檀木香,但又掺杂着一种其他的味道。 临走前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三师姐会制香?” “会一点点,哪有你九师姐制得好。”三师姐摆弄着窗台上瓶子里的残花,眉眼之间有着心疼,对我说话也是漫不经心的。 我笑了笑,跟她道谢。 走出房门的时候,我暗想,三师姐制的香,香气淡漠沁人心脾,但是九师姐制的香,用料往往比较猛,香气浓郁。就连那次找她索要的安神香,都有着一股子十分浓烈的味道,放在寝殿中央,便是所有人都能嗅到。 大概翻了翻那水系秘籍,我果然看见了以冰凌作箭支攻击的招数,唉,这仙术秘籍和魔族的就是不一样,魔族都是以血腥为主,而仙家的都是柔中带刚,不怎么流血,都可以把人置于死地。 我将水系秘籍收入袖间,大摇大摆地在崇望山上游荡,前几日总是不敢面对那些师兄师姐,一想起来我曾经摸过魔族秘籍就有着一种深深的负罪感,现在倒好了,我也没有了心里压着一件事情的感觉,好像卸掉了包袱一样,一身轻松。 令我很奇怪的是,以往崇望山上出来溜达的人并不多,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老是有人端着托盘从我跟前走过,还有一些妖娆的妹子在准备歌舞——难道他们都是知道我如今得到了仙家水系秘籍,用此等方法为我庆祝? 当然不可能! 据我判断,应该是有什么贵客要来了。 我看准了一个男的,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笑盈盈地问道:“师兄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迎宾嘛?” 那师兄看起来一脸的老实样,直接一摊手就跟我说:“是啊,没有人告诉你么?今天师父的故人要过来,所以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吃食和歌舞。你也别闲着了,快去做点什么吧。” 我闲着么!我刚刚从三师姐房间出来,我是闲着么! 算了,我也不跟那老实师兄计较,依然笑着说:“我这不是刚刚才知道么,师兄啊,您先忙着,我这就去找点活干哈。” 什么师兄啊,弄得人家心情都不美丽了。 我撅着嘴飞快地从一堆人之中溜过去,顺便捏了个诀跟七师姐联络一下,问问她在哪里,一道金色光芒在指尖闪过,七师姐瞬间就给了我一个回答。 她说在后山。 收到这个消息,我乐颠颠地直奔后山而去。 看到七师姐知夏的时候,她正抱着一个小锄头在树底下挖着什么,周围散落着黄土,她挥汗如雨,鬓角的发丝都成了一缕一缕的。 “知夏!你在挖什么呢?” “师父的故人就要过来了,师父特地叮嘱我挖出来师叔酿的半夏一梦来,让他那故人尝尝。” 如此招待,可以想象这人定然是师父的至交。我立刻在脑海之中勾勒出这位“师父的故人”的模样,大抵和段西河差不多,大胡子,虎背熊腰,懒得很,还爱喝酒! 我瞧着知夏卖力地挖土,于心不忍,打算四下转转看有没有能利用的工具,于是捏着下巴在后山这里溜达,踩着一地枯叶,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不得不说这个地方很是熟悉。似乎来过?哦!应该是那天我被二师兄关禁闭,晚上嗅到酒香,似梦非梦,那次我就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对对对!我说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我俯身捡了一截树枝,跑到七师姐知夏那里帮着她扒拉黄土,“咔”,树枝竟然断了,无奈之下我打算再去捡一截,却被知夏叫住了。 “小染,你别弄了,在一边跟我说说话吧,反正我也就挖酒坛这么一个活,可比那些东忙西忙的人要轻松得多。” “嗯,这样也好。可是我从三师姐那边回来的时候,她分明闲得很啊,就在房间里摆弄她的插花。” 知夏依然埋头苦干,蓦然听见我说三师姐,便抬起头来问道:“你去三师姐那边做什么?她叫你去的?” 我还没有意识到什么,自顾自地取了一截树枝折着玩,听那“咔咔咔”的断裂声,顺便回了七师姐一句:“是的啊,她让我去的,她还问我有没有魔族秘籍!” “她是怎么知道的!”知夏把锄头撂下,瞪着眼珠子问道,“你有没有说在我这里!” “我说了。” 那眼神真冷,投射到我身上,弄得我忍不住哆嗦了两下:“三师姐说,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好吧七师姐,我错了!” 我异常诚挚地给她鞠了个躬。 她又握住了锄头接着干活,低下头忽然安慰我说:“你不要担心啊,没事的,三师姐那个人还不错的。最初我太激动了,竟然以为你说的是二师兄。” 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 七师姐,你要不要反差这么大,弄得人家好担心说错话。结果竟然是你听错了! 眼看那酒坛露出了一个角,知夏挥着锄头更加卖力了,顷刻之间便把酒坛挖了出来,擦去上面的泥土,知夏笑靥如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终于完成了!” 我就在她身后拎着锄头,跟着她一起到了她自己的小厨房。据知夏说,刚挖出来的酒,要温一遍喝起来才有味道,故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温酒! 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是在傍晚时分等到了师父那个所谓的故人。听那些八卦的师姐门一言一语地说,那仙人乘着染红的云彩缓缓而来,他青衣黑发,一抖落衣袖,便是满地青叶。据说他以前是树妖,但后来心生悔意,由妖修成了仙。 在我印象中,妖向来是一种长得十分俊美的生物,不是有句话叫做“妖相横生”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果不其然,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等到那仙人来了,我一眼便在人群之中认出了他,不是长胡子老道,不是虎背熊腰,身上亦没有酒壶。他身子颀长,着青衣,束黑发,凡是他走过的地方,满是椭圆形叶子。 妖相横生,果真是妖相横生。 他眉眼之间充斥着妖邪之气,但若是从身后看,又是仙风道骨。即使是妖气围绕,也让人心动不已。 我甚喜欢这种风格,因此他从站成两排的我们之间走过,我还特地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也回眸,对我笑了笑。 那般浅淡的笑,我却像喝醉了酒似的晕了一晕。 他在师父旁边就坐,一堆师姐眼巴巴地瞧着他,纷纷涌了上去,这阵势,就像面对一块肥肉似的,大家都在抢。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被挤在了外面。 某师姐兴致勃勃地表演了她准备已久的舞蹈,某师兄舞剑,我则是在一旁的小桌案上不停地捡起樱桃吃啊吃的。 某某师姐抛的那个媚眼啊,我只瞥到一眼,差点就把嘴里的樱桃吐了出来。 歌舞还算不错,但终归是俗了那么点,好像人间里那些青楼女子,总是让人感觉少了一点点风雅。 直到七师姐知夏出现,她端着托盘,从一群甩着衣袖的师姐中走出来,不带任何修饰,连乌发也是松松盘起,只用了一根簪子固定,素衣素裙,飘摇出尘。 我还真是第一次发觉我的七师姐这么美,不施脂粉的清素之美。 咽下去嘴里的樱桃果肉之后,我跟着四周的人一起愣住了。隐约听见某师兄在啧啧赞叹,我还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便瞅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 眯着双眼,我暗自感叹——怎么崇望还有这种人氏!他每次驾着云的时候难道都不担心自己从云端上面跌下来么! 我翘起嘴角,再看知夏的时候,她已经在落落大方地为师父还有他那个故人斟酒,并且有条不紊地介绍半夏一梦。 斟酒完毕。师父拍了拍手让大家静下来,对着众弟子介绍道:“各位,这是我一位故人,乃是九篱仙人,想必有些人之前见过,有些人却是第一次见……小十九?” 段西河的目光在众弟子之间游移,我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啃着一个桃子,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声呼唤,我愣了愣,转而含着满嘴的桃肉回答道:“在这里!” 大胡子段西河对着我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怎么好好的说着话,突然间就喊我过去?莫非是我刚刚的吃相太不雅观了,又是在他故人来的时候,故而引起了众怒? 我赶忙把嘴里的桃肉咽下去,“哦”了一声之后略整衣衫走到他们两个跟前,那九篱仙人竟然俯下身来摸了摸我的头,笑呵呵地问段西河:“这就是你新收的弟子啊?看起来挺可爱的么。” 哦,原来不是惩罚我啊! 一听九篱仙人这句话,我心花怒放,对着他又笑开了。 更让我受宠若惊的是,他接着说:“你跟我来,帮我个忙好不好?” 第40章 比试开始 http://.biquxs.info/

什么?九篱仙人竟然让我帮忙?我居然可以和他单独相处?真是受宠若惊。 但是惊讶归惊讶,我还是没有忘记我崇望弟子的身份,于是看了大胡子段西河一眼,他温和地说:“既然九篱仙人欢喜你,你就跟他去吧。” 师父同意了! 很时候意外,同时有了底气,我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在九篱仙人身后走了出去。 身后是一片唏嘘声。 或许是我太高调了,所以引起了这些人的不满?管他呢,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他们嚼舌根。 九篱仙人高高瘦瘦的,我要以仰望的态势看着他,才能够正常跟他说话,一时间弄得我脖颈酸痛,但还是坚持着那么跟他讲话。 渐渐地,我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子味道,就像是山间刚下过雨之后,青草的味道混杂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山野气息十足。联想到他本是妖,这也就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你师叔酿的酒挺好喝,只可惜段西河太抠了,每次过来都没办法带走一坛子。” 我也就只能跟着他的话随便说:“是的啊,我曾经还喝过呢。” “哟,你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会喝酒?” “很惊讶么?偷偷告诉你呀,我第一次喝半夏一梦还是偷的师父的呢!” 九篱仙人爽朗地笑了两声,随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错不错,他的徒弟都太乖了,我挺不喜欢那些规规矩矩的姑娘,这一次收了你啊,很是为崇望增添了几缕光泽!” 竟然都把我夸成了给崇望增光的主儿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两腮一红便说:“仙尊过奖了。请问仙尊想让我出来做什么事情呢?” 不会是让我偷酒给他吧? 这个想法掠过脑海,我顿时摇了摇头——这是万万不可!我留的那一坛子半夏一梦可是要慢慢喝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 他砸了咂嘴,让我合上眼睑,因为不是让我偷酒,我就放松下来,想想这闭眼睛也没有什么损失,于是听从了他的吩咐。 黑暗在眼前蔓延,我忽然感觉到额头被什么戳了一下,好像是他的手指,我有些反抗地后退,手腕却被九篱仙人一把拉住。 “小姑娘别担心,我只是要你体内的一点东西,不会对你不利的。” 他的声音异常温和,钻进我的耳朵里面,就像是瞌睡虫在扇着翅膀不停地飞着,那嗡嗡嗡的声音弄得我昏昏欲睡。 额头发烫,我感觉到一双手覆了上来,在手指与额头的交界处似乎温度更加高了一些,我打了个呵欠,其余的也就没有什么异常感觉。不过他不是说要取我体内的什么东西嘛,可我为什么感觉他在我体内注入了什么? 这个过程十分短暂,我只听到一声“好了姑娘,可以睁开眼了”,就赶紧上上下下看看自己,幸好,我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 再看九篱仙人,他的额头竟然沁出了汗珠,似乎很累? “就这样么?不需要我再做些什么了?” “嗯哼,不需要了。我已经完工了。” 他呼出一口气,带着我继续回到原来的地方,并且瞧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崇望与衡岳的比试又开始了,希望你会有所成绩!” 我抱抱拳,回答:“弟子定然竭尽全力!” 他又笑了,跟段西河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又在一起喝酒吃肉。 这次我终于知道了,段西河爱吃牛肉。他的面前放着一小碟牛肉,过不多久便换了一盘,直到他面前的空盘子堆成小山,他才摸了摸肚皮,摆出一副“老子吃饱了”的模样,跟旁边偶尔夹一筷子的九篱仙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酒足饭饱之后,我与许许多多师兄师姐目送九篱仙人归去。 我还在对九篱仙人挥手,忽觉视线一黑,某师姐就窜到了我面前,十分八卦地问道:“仙人跟你说了什么呀?” “啊?”我的惊讶是因为眼前这位师姐我并不认识,但是她却以为我遮遮掩掩,两手叉腰只顾瞪着我。 我急忙摆摆手解释:“没什么啊,他、他……他想要师叔的酒来着,我没给!” 好像这么一说,倒显得九篱仙人求我似的,搞得我架子很大,我转而又解释说:“我是看师父不想给他带走酒坛,顺口就帮师父说了出来,师姐别想太多哈。” 师姐歪了歪嘴角,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没有再跟我说话,捏着下巴就默默地走了。 刚刚好,你不愿意搭理我,我还不愿意搭理你呢! 我思忖片刻,冲着那师姐背影就是一个白眼。自从跟九篱仙人回来,总觉得身上十分困乏,我揉了揉酸痛的腰,一步一步挪到房门那里,“啪”的一声关上门,爬上床榻就抱着被褥睡着了。 我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一觉醒来已经是崇望与衡岳的比试了,在这期间没有人把我叫醒,大概他们都把心思放在比试上面了,纷纷苦练仙术,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小透明的小师妹。 当我的存在感刷地变成零的时候,我风一样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好还好,我睡得还不算太久,还可以赶得上第一轮的抽签。 众人心潮澎湃地瞅着那两支签子,就连姗姗来迟的我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 抽签结果是我和衡岳的一名小弟子——重莲,那估计是一个比我更没有存在感的人,甚至我在衡岳许久都对于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第一轮比试在明天。 每一个人都在勤勤恳恳地恶补曾经忘掉的仙术,而我则认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努力了,该怎样就怎样。我闲来无事依然保持着在崇望溜达的好习惯,按照以往的要求,衡岳弟子要在明天才能赶来,来到之后崇望要尽地主之谊,让他们住在山上。 崇望的空房子还是挺多的,但我习惯了空旷,一想有那么多人要过来,弄得整座山拥挤不堪,心里面不由得有些难受。 就这么溜达着溜达,我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清序殿。 许久没有过来,这个地方显得既陌生又熟悉。有某些说不出的滋味儿在泛滥。 “小染,你也要参加明天的比试么?” 奉竹。或许是许久没有听到他说话,现在竟然有点别扭。 我点点头说:“嗯,虽说这事情突然了一些,我睡醒了才得到消息,不过至少是个历练自己的好机会,不是么?” “第一轮以你的实力应该很容易就通过,其他的,就要看你遇到怎样的对手了,万一是个温柔的对手,赢的概率就大一些,否则……祸福都要自己承担。” “那我需要祈祷一下,希望上天让我遇见一个温柔的姐姐作为对手!那样我就可以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这一天崇望的灯灭得特别晚,很多人都在认真地温习仙术,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弄得人人匆忙,倒显得我闲得很。 好吧,事实上我就是很闲。 一连睡了那么久,我也就睡不着了,干脆取了一本书随随便便翻着看,翻过了好几十页,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看的是什么内容。 一直到了凌晨时候,我才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第一轮比拼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我差点赶不上时间,好在三师姐及时地叩响了我的房门,我才得以压着最后一秒来到了对手面前。 那个叫重莲的妹子,是个又瘦又小的小姑娘,眼睛特别大,但是没有神采。 我站在她面前,忽然有一种我在欺负小妹妹的感觉。 这一轮仙术比拼十分简单,一个人随便出招,对手只需要接住她的招数就好。重莲小妹妹看样子使出了浑身解数,急得额头都冒汗了,我却是游刃有余,直接就把她给赢了。 小妹妹欲哭无泪,弄得我更加内疚了。 考核官宣布“乔染胜”,我咬着嘴唇去给了那小妹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趴在我怀里哭得是梨花带雨,一个劲的说:“完了完了,我师父一定会说我的……我没法向师父交代了……” 我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抚慰她,她的说话声带着若有若无的抽泣,弄得我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儿。 但是比试就是这样,总是有输有赢,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左右其中的胜负。 旁边有个人招呼小妹妹,她哧溜一下就从我怀里溜了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珠就扑入了一个帅哥哥的怀抱。 某一刹那,我竟然看见她咧开嘴笑了起来。 心里拔凉拔凉的,难道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所以怎么哄她都是哭着的? 浓稠的忧伤爬上心头,我苍白地笑了笑,但是有一件事情,足以让我笑得更加苍白。 第二轮抽签很快开始了,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焦急地等待结果,手里的签子被我翻开,我当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再把签子翻了一遍,由此确认一下我的视觉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是的我没有看错,那上面的名字是——安如! 第41章 铸下大错 http://.biquxs.info/

可能有人忘记了安如这个名字,我却是如雷贯耳,安如啊,就是那个整天河东狮吼发作,对着我就吼,每天指使我做这做那,生怕我闲着没事干的那个师姐。想当年在衡岳的时候可真没少受她的气。衡岳弟子今晚上在崇望住下,没准儿我还能够看见安如。真不敢想象她看见自己手中的对手就是我的那一刻,会有着怎样的表情。大概如同晴天雷劈,一阵子的惊诧过后便是无尽的嘚瑟,或者不断地去跟别人吹嘘说她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要把我打得找不着北。 哦,想一想这种场面就觉得十分恐怖。 我拍了拍脑袋瓜,立刻滚回了房间翻书,苦练那些最为狠毒的方法,尤其特意翻看了三师姐给我的水系秘籍。距离第二轮的比试还有一天时间,仅仅一天,我也学不会什么新术法了,先把之前的那些温习温习吧。 整整一天时间我都是泡在小房间里度过,把知夏那卷仙书翻了一遍又一遍,虽然也没吸收多少东西,但终归来说,看一遍就有一遍的用处,不是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么,反正我也不聪明,就只好用最笨的方法,慢慢来。 时光从不为谁而停留,当我还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已经到了比试的时间。 考核官让我们站在对面,我还高昂着头颅,咧开嘴露出了我的一口小白牙:“安如师姐,好久不见。” 安如更加灿烂地笑了起来,“咯咯”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我一直以来就挺怕安如师姐的,在衡岳的时候是这样,没曾想到了崇望,竟然还是这样。 她对我伸出了并不友好的双手:“小师妹,好久不见。” 我没有像她一样伸出手去,只是低着声音强调说:“安如,我已经不在衡岳了,请不要再叫我小师妹。” 表面上的镇静是给别人看的,其实我内心已经在怒吼:安如你别这么嘚瑟好不好,小师妹是你能叫的么!怎么说我现在拜入崇望门下,得是我的正牌师兄师姐才能对我有这个称呼!你一个外人,竟敢在我崇望的地盘上如此放肆! 安如狂妄地笑了两声,收回她的一双手,转而指着我邪恶地说:“就你?我们衡岳不要的烂货,不过是被崇望的仙人可怜,才把你捡了回去,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呢!” 一个“衡岳不要的烂货”彻底激怒了我,我腾地一下跳起来,把心中的怒火化作手上的动力,口中念念有词。“蹭”,如针一般的冰凌朝安如刺过去!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经过考核官的发号施令,直接打成了一团! 真的是打,而不是比试,大家都知道女人之间的打架从来没有章法,逮着什么打什么,当然我们是小仙,自然就要有仙人的风范,打架也要打得有风骨。 冰凌如针,悄无声息地刺进了皮肉,安如皱着眉化解,双臂展开脚尖点地直接上了半空。哼,以为我不会啊?我紧跟在她身后,也跳上了天空之中。 这一行为引起了众人的围观。毕竟别人比试归比试,再怎么抓耳挠腮也没有闹到上天的地步,就只有我们两个眼圈红红的,彼此对视就好像看着仇人一般。 不!就是仇人! 安如曾经在衡岳对我做过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的! 此时的我就像是一个发怒的母狮子,挥着爪子就对安如冲了过去,她也不甘示弱,挥一挥手,有烟雾从她手心散开,转瞬间淡化,布满了整个天空,我甚至看不清安如的面孔,一时间吸入毒气的我,只顾得上咳嗽,混合着大口大口的喘息。 左边肩膀忽的一痛,好像什么刺破皮肤扎进了骨头缝里,就想到安如会趁着这个机会来偷袭我!我抿着唇下意识捂住了伤口,手心刚碰到皮肤就触到了粘稠的鲜血,淡淡的腥味儿在鼻尖弥漫。 待烟雾散尽,我才看见那鲜血,竟然是黑色的! “安如!你使的是什么毒计!” 环顾四周,我竟然没有瞧见安如,我徐徐降落在地上,想找个什么来包扎一下伤口,还没站稳,安如就重重地拍在我的左边肩膀上,伤口加上她的力道,真痛得我龇牙咧嘴。 她在我身后! 我唰的一下回过头去,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影! 这移行之术,她竟然练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凭借着意念瞬间移动,而且不需要任何媒介! 我明明记得我来的时候安如的仙术还没有如此高深,怎么忽然间她就这么强大了?莫非是我来崇望,她就受到了衡岳道人特别的教导? 任凭我百般提防,安如始终在用着不同的方法刺伤我,没多久,我就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而且血液在不停地流动,我想要止住它,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也许……是因为那一股毒烟。 “咔!” 仿佛骨头碎裂的声音,腿弯好像折了似的,痛得我直接歪倒在地。我摩挲着膝盖骨,勉强站立起来。 从安如到来开始,我的怒火就在一点一点积攒,一直到了现在,我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在逼我!她所用的每一招都是在逼我! 安如! 我握紧了拳头,想到那次学的“噬血”,虽说是魔族法术,但是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我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还是保命要紧。 食指早已经受了伤,鲜血成滴流下,我念起那咒语,尽量让自己的感官变得敏锐起来,身后身前,任何能看到的地方和看不到的地方,我都有所感觉。“唰”的一下,我回过头去,眼疾手快赶忙将食指摁在了安如的脖颈上,她惊呼一声,摸着血流如注的脖颈蹲在地上。 衡岳的人见状,马上有师兄叫道:“快找师父!” 他一边说着话,两手像扛麻袋似的将安如扛在背上,急匆匆地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沙地里,满身的伤口也不知道该注意哪一个,就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良久良久,我才保持着一脸的冷漠走了出去。 不需要想什么第三轮了,也不需要想什么前十名了,更不需要想师叔会收我的梳子了。那只是我平生的一个奢望罢了。 不出半天,崇望弟子乔染使用魔族手法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座仙山,不只是衡岳弟子议论纷纷,崇望弟子也不例外。我已经闭门不出了,生怕我一旦迈出那一步,就会被无边无际的口水淹没。 我不想说话,也懒得说话,不如捂着被褥睡一觉吧。 或许从抽到安如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想到她会使用各种毒辣的方法取得胜利,也满足了她的自负心。可我终究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失控,为什么不能等着师兄师姐或者师父,更或者……师叔来救我呢? 怎么会啊,他们那些人从来都是觉得我依靠师父才能留在崇望,巴不得看我出丑,又怎么肯出手相救? 三师姐和七师姐还有奉竹都在比试,师父不知去向,师叔?就更不可能了。 这个结果,是偶然,也许,也是一个必然。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听到了熟悉的叩门声。 心跳加速了,不知道来者是谁,是不是来把我赶出崇望的?算了,干脆就装睡着了,管他东南与西北,不开门了。 知夏的声音传过来:“小染,你开开门啊!我知道你心里面不好受!” 鼻子一酸,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就奔涌而出,这个时候,很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一个拥抱也好。 我赤脚下去打开门,一眼瞧见七师姐就忍不住抱住了她。 “是我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这一次,我不会怪安如。 知夏却帮我说话:“不,我听别人说是你的对手对你步步紧逼,你是没有办法才用的……小染,你不要总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呵,总算还有个明眼人,我真是没有想到。 我抹了抹眼泪,难受地说:“终究用魔族仙术的人是我,要打要罚,都是我!七师姐!你说我万一被逐出崇望,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喝不到你煮的粥,再也见不到奉竹,再也见不到三师姐,再也见不到师叔……” 眼含热泪,我在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情,于是泪眼朦胧地瞅着七师姐,颤抖着再次抱住了七师姐:“也许崇望对于我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我用这段时间大梦一场,如今醒来了,该离开了,我就算在天地之间不停地游荡,也一定会记得这段时光……” 我喜欢崇望,我真的不想离开。 但是错的人是我,如果是其他的小事,师尊或许还可以原谅我,顶多传上一点谣言罢了,可是到了现在,我犯下如此大错,师尊怎么可能…… 我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我怎么能够留下来! “七师姐,我去收拾收拾东西就走吧。你要不要送我?” 知夏一把拉住了我,使劲晃着我的肩膀说:“小染你冷静冷静好不好!从那天魔族秘籍出现在你房间里你难道还没有想到么!” “什么?”我满眼迷茫地瞧着七师姐,想着什么时候去跟奉竹还有师叔师父道个别。 知夏杏眼圆睁,加重了音调说:“是有人在栽赃你!” 第42章 怀冥嫁祸 http://.biquxs.info/

有人栽赃我?我不由得噎了一下。“什么人这么没眼光,竟然栽赃我?” 七师姐听到这里差点吐血,对我说:“小丫头你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你这么受师父喜欢,有人栽赃你不是很正常的么?” 我只知人间有栽赃这种事情,没曾想连仙界也流行这个。 不过我还是难以想象,能有什么人栽赃我这个刚入门的小师妹,而且还是拿魔族秘籍来栽赃,分明是想把我逐出崇望! “七师姐,你觉得会是谁?” 知夏摇摇头说她不知道,随即说道:“等师父对你的处理下来了再说吧,你的命运如何,还是要看师父的定夺。” 七师姐话音刚落,有人就从虚掩的门里面闪出身来,连个招呼都不打,连个称呼都没有,直接瞟了我一眼就说:“师父找你。” “在哪里?” “大殿!” 那个人转瞬间就没有了人影,我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到大殿的,走着走着我就释然了。说白了不就两种结局么,留在崇望或者离开崇望,无论怎样我都做好了思想准备,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跟想象中一样,大殿里有许多人,除了七师姐知夏,其他各种师兄师姐都在,当然,还有师叔和奉竹。 我十分恭敬地对着师父师叔拜了两拜,直接跪了下去,道:“弟子知错。” 段西河扬起眉毛,当着众弟子的面,以无比威严的语气说:“你有什么错?” 咦,怎么听段西河这语气,好像他是向着我的?可是他们明明都看到了,没有看到的也听说了,我该怎么去解释…… 算了,干脆不解释了,我眼一闭,挺直了腰杆就说:“弟子,不该使用魔族秘籍。” 段西河手上忽然多了一卷书,他派一个小童子呈到我面前,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那魔族秘籍?” 我颤抖着一双手捧着书卷,大概翻了翻,又放到了那小童子的手上,低下头回应:“是的,正是祸害了弟子的书籍。” 童子走上前去,我便是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是忽然间段西河的声音更加严肃了,说出的话确实令我震惊不已:“既然乔染已经承认了,怀冥,你还要躲闪多久?” 什么?怀冥? 二师兄一直跟我过不去,为了让我离开崇望,在我房间里偷偷放上魔族秘籍这种事情他也是做得出来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一直没有想到…… 他快步上前,对段西河行了个礼,冷静地说:“弟子行事光明磊落,定然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望师尊莫冤枉弟子。” “冤枉么?你觉得是我冤枉你?你很委屈?”段西河将手中书卷往桌案上一掷,书卷原本残破,他用的力气又很大,转眼间一页页的纸散落一地,怀冥刚要弯下腰去捡,却被他制止了,他大手一挥,直接叫了另外一个人,“裳叶!你来作证!” 三师姐也走出了人群,在一片议论声中站在二师兄身旁,她分外严肃地说:“师尊,裳叶亲眼看到师兄将这卷书放在了十九现在的房间。” “大概是什么时候?” “五六天之前。我记不太清了。” 难怪三师姐会主动找我把魔族秘籍带回去,原来就是为了状告二师兄啊!虽然我分不清三师姐是真心对我好,还是为了对付二师兄才袒护我,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一次我应该不会离开崇望啦! 我就在地上跪着听他们说话,这事情的发展态势真是匪夷所思呀,这让我说什么好呢,干脆就闭嘴不言,听师尊如何处置二师兄怀冥吧。 真是爽歪歪。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了,但目前的形势太过严肃,我忍了忍还是没有笑,只是嘴角上扬起来。 “裳叶作证!怀冥你还有什么所说的么?” 我抬起头来瞧着怀冥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他还是不肯屈服,瞪了我一眼接着振振有词:“我怀冥对崇望的忠心,日月可见!我生是崇望人,死是崇望鬼,自从我扛起了带教师兄的重任,这么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为了师弟妹们着想,为了整个崇望着想!我……” “够了!这些话我不想听,你身为众弟子的表率,竟然无视崇望规定陷害师妹,该当何罪你自己心里清楚!” 段西河越说越激动,怀冥也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就语无伦次了。 “此次是怀冥做的不对,怀冥也认了,可是乔染这个人!师尊您万万不能留下!” 他那一张脸憋得通红,这一番话弄得我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听到了会怎么想我,会怎么想二师兄?他们跟二师兄相识这么多年,肯定也是比较袒护二师兄的吧。 这个想法刚刚掠过脑海,那边已经有人站出来为怀冥辩解了。 “师尊,怀冥师兄这一次是做错了,但是他对崇望的确是忠心耿耿,身为带教师兄也做的尽职尽责,师尊一定要对此事公平处理!” 另一师姐接着说:“是啊师尊!二师兄是您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您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错误的决定!” 两个代表说完,一堆人在那里随声附和。 “师尊!” “师尊!” “您一定要……” 这些话说的我脑袋都大了,我偷偷瞧了瞧段西河,他扶着额头,估计也是被弄得头昏脑涨,也没有耐心听完这些了,只是摆摆手就打断了他们的辩解。 “行了,怀冥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脾气我还是很了解的,为师偶尔糊涂,但是大事上从来不糊涂,我做事情向来有我自己的道理。”他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去看着一直保持沉默的师叔大人,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师叔大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到任何语言,就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说了很多。 最后还是段西河发了话:“我与师弟已经商议周全,决定如下。怀冥仍然保持着第二弟子的身份,也依旧担任带教师兄,不过,鉴于其作出了错误决定诬陷师妹,特罚其去密室反省三天。乔染继续留在崇望。不过因其使用魔族法术,取消其比试资格。” 取消比试资格? 这岂不是说明我没有办法送师叔梳子了? 这个时候我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你个笨蛋啊,能留在崇望就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为什么还要奢求那么多?取消比试资格也好,免得又碰上个什么师姐师兄的,再给我来一个更加暴力的招数,我身上的伤口可就不止这些了。 依旧是段西河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有谁不满么?” 静静地,没有人说话。 片刻之后还是怀冥打破了静寂,他跪了下去,声泪俱下:“我不满!凭什么乔染——” “怀冥!”段西河在阻止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他说出来,可怀冥偏偏不吃这套,叽里咕噜又要说,段西河怒了,直接吼道,“跟你说了不要再次做出错误决定!你难道嫌对你的惩罚太轻了么!” 怀冥不再言语,怔怔地望着段西河。 我也望着段西河,听他说让我回去。 顷刻间,他潇洒地挥了挥衣袖,大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 临走前,我的目光与师叔相撞,他的眼中分明有了一丝躲闪。很异样的感觉,怀冥到底是想说什么?师尊又为什么不让他说?只可能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既然如此,他与怀冥,一定有着一个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是关于我的。 大概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我如此想着,便是绕过二师兄怀冥走出了大殿。 七师姐知夏正倚着墙壁,大概是在外面等我,一个转身瞧见了我,她直奔过来。急切地问我:“师尊怎么说的?” “我留在崇望啦!”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问,“知夏你为什么没有进去?” 知夏耸耸肩膀,颇无奈地说:“师尊说我们俩关系太好了,若是我进去就一定会忍不住为你辩解,那样的话其他人都不会相信的,他们反而会认为我包庇你。” “哈哈,师尊还真是考虑周全呐!” “是啊是啊,他是怎么说的二师兄?” “二师兄依然保持着他的职位呗,不过,罚紧闭了,在密室!” 七师姐一片唏嘘。 “密室啊,那可比关禁闭要严重得多。那里面全都是机关陷阱,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丧命了。师尊这个安排还算是合理,起码……起码杀杀二师兄的戾气。” “唰”的一下,一个紫白色影子从眼前闪过,似乎是三师姐。 我拉住了她,真诚地向她道谢:“三师姐,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拍了拍我的脸颊,笑眯眯地说:“哟,我可不需要什么万死不辞,你这小小年纪的别这么说。我只是看不惯怀冥那无视规矩凡事他最大的脾气,替你作证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哎,自此之后我可是又背了个人情债,先是奉竹,又是三师姐,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还清啊! 我不由得仰天长啸,心想着我真是个惹是生非的人呐。 跟她们两个分别之后,我沿着石板路一直走啊走啊,丝毫不觉身后已经藏了一片流言蜚语。 第43章 荧荷藤萝 http://.biquxs.info/

一名身子颀长的某师兄说:“就是那个乔染,使用魔族秘籍竟然还能够留在崇望,据说是崇望的段师父庇护她。他们俩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另一长脖子师姐接话:“对啊,犯下如此重罪,竟然没有被逐出师门!她就是用魔族秘术才把安如打成了重伤!” “崇望竟然会留这种祸害!段师父是不是瞎了眼了!” “没准儿是她威胁段师父,弄得段师父对她束手无策,就算是天塌下来段师父也得为她顶着,如此一来她不就胆子肥了么!” “哎,有道理!现下安如也该醒了,不如我们去瞧瞧她吧。” 两个人绕过一株茂盛的灌木,七拐八拐走了出去,其中一个人的一缕衣袖还被灌木丛给勾住了,“刺啦”一声便是一片布条掉了下来。匆忙之中,大概去换衣裳了。 我就是躲在灌木丛听他们说话的,流言传来传去就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人心叵测,我永远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怎么评价我,所以我也没必要说些什么,假装没有听到,避而不见,就最好了。 自从那些衡岳人来了崇望,弄得我连日常的溜达都不方便了,踩着流言出去,踩着流言回来,而且还不想遇见那些人,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心烦。 不如去小厨房自己弄点吃的,吃饱喝足了直接睡觉,正好耳朵也听不见那些人的言语。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小厨房,忽然很怕碰见安如。 我只知衡岳弟子住在崇望仙山,却不清楚他们什么人在哪个房间,更不知道安如在哪里。冤家路窄,我越是不想碰见安如,就越是碰见安如。 当安如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真真的诧异了。 上天啊,你是故意的么! 她伤的其实并不重,那“噬血”我才练了没几天,对于老奸巨猾的安如还不足以造成多大的伤害,主要是她各种哭诉,弄得倒是她自己在比试之中占了上风,而我对她步步紧逼,害得她差点丢掉性命。 这一次遇见我,她当然不会放过。 “哟,小师妹啊,崇望人没有教你见到师姐要行礼的么?” 我正准备绕过去,她却又附在我耳边说的很是温柔,我于是干干笑了笑,回答说:“师父只教我们遇到崇望的师兄师姐要打招呼,你?你根本就不是我师姐,哪有向你行礼的道理呢?” 安如噎了一下,抖着衣袖继续说:“那师姐我还是病人呢,如何对待病人,你们崇望没有讲过么?” “我想请问一句,你是‘人’么?” “你!你竟然……”安如脸色大变,忽然旁边有个人跟她说了什么,她收住了那愠怒,勉强笑了笑,“对啊,我是仙子,自然不是你所说的什么俗人。” 我挺直腰板儿,扬了扬眉毛继续发问:“很好,仙人都是扶贫济困,现在我饿了,敢问你能不能帮帮我?” “乔染!你这是谬论!谬论!”安如果然忍不住了,气冲冲地甩甩衣袖直接走人,好像听我再多说一句话她就会死掉似的。 我偏偏又补上了一句:“我们那美丽大方眉间一点朱砂的仙子,请你走好!一路顺风!” 据我目测,听完这些安如一定会下意识摸一摸她那带血的额头,于是我盯紧了她,果然,下一个瞬间,她抬起了手臂。 哈,希望她不会气的吐血。 我抬眼望去,某个方向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我这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制药比拼。关于这个制药,我还真没学过。知夏曾经跟我讲过,所谓制药,就是配各种药方,就好像做吃食一样,挑选药材极其讲究。我们崇望主修制药的并不多,其中配的最好的就是师叔周念沉了。 刹那间我忆起他柜子里那散发着荧光的植株,那时候我并没有去问其他人,怕引起师叔的注意,现今刚好是制药比试,我正好去瞧一瞧,看别人有没有使用那模样的植株。 穿过重重人群,我踩着砂砾左躲右闪,总算是到了前面,制药比试的场地就这么大,只草药种类繁多,只可惜都没有我在师叔柜子里看到的那一种。 莫非师叔制药的技术太过高深,那东西只有他自己才能驾驭? 我站在人群之中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什么意思,或许在书库之中可以找得到关于那植株的一点点线索?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去书库里面消磨消磨时间。 来到崇望的时日也算许久了,可我还真是从未到过书库,哎,我就是一个不爱读书的孩子。 崇望的书库,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听说里面跟迷宫一样,七绕八绕的,对于我这么一个路痴来讲,一定会绕晕的。 七师姐现今在准备第三轮的仙术比试,有时间的而且跟我比较熟悉的人就只有奉竹了,为了防止我在书库里面绕着绕着就无法出来了,我特地拉上了一个垫背的——那就是奉竹。 他身为一个好孩子,来书库的次数自然是许许多多,对于书库他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你要看什么样的书籍?” “就那个,关于植物的。” 奉竹抱起双臂,似乎对我这个回答很是意外,问:“好端端的看什么植物?” “因为、因为我们崇望的花花草草啊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故而很是好奇啊。” 这真是一个很失败的理由,若是别人跟我这么说,我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是奉竹。 他扶额,很是无奈地说:“你能不能编一个像样点的理由?” 我只好装作自己十分无辜,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本来就是这样啊,我以前就是对花花草草什么的比较感兴趣,如今一来崇望,突然间见了这么多的花草,心里面当然很激动啊,去找本书研究研究怎么了?” “好吧,我对你很无奈。” 奉竹带着我拐过好几个拐角,终于在一排书架前面停了下来。他随手给我指了一本书,说:“喏,这一卷是我之前经常看的,讲解很是全面。” 不愧是“全面”的书籍,简直赶上了两三本书的厚度。书卷上蒙了灰尘,我小心翼翼地擦去那一层灰,将那卷书抽出来,倚着书架细细翻看。 奉竹可能觉得站在那看我翻书太无聊了,没多久就自己转了个弯,去别的地方找些故事来看。 令我奇怪的是,这厚厚的书被我花了很久的时间翻了一遍,几乎上面所有的内容我都浏览过了,我对于能否找到那种植株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手都酸了,我甩甩手继续翻,翻到第五百三十页,终于看见了那幅图! 我的目光从那散发荧光的图上面转入到文字上——荧荷藤萝,全株有毒,可入药,治疗火狼毒。 寥寥数字,看的我头晕脑胀。 什么叫火狼毒?为什么荧荷藤萝的介绍这么少?为什么……师叔那里会有这种东西?难不成他中了毒! 火狼毒! 天哪,师叔那么神通广大的人居然也会中毒?而且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火狼毒。不行,我要去找一找关于火狼毒的知识! “奉竹!哪里有讲下毒的?” 不得不说奉竹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小厮,听到号令之后他“嗖”的一下就来到了我跟前,眯着眼睛反问:“小染,你又研究草药又研究毒素,这是要给谁下毒啊!” 我也跟他似的眯着双眼,笑着把书塞到他怀里:“给你下啊?你信么?快把书放进去!” “像我这么有耐心又爱帮助别人的可不多了,你一定会好好珍惜滴,怎么舍得给我下毒?” “哟呵,你倒是够自恋的哈,废话少说,接我一招!” 我摆出了打架的姿势,双臂展开,“咔”的一声,骨头好像错位了,弄得我一阵疼痛。唉,肯定是被安如打的地方还没有痊愈,弄得我都无法伸胳膊伸腿了。 胳膊软塌塌的搭在奉竹肩膀上,他打趣道:“你的招数呢?怎么没有了?” “疼死我了!” 奉竹呵呵笑了,带着我去找那关于下毒的秘辛。 按照规定,崇望弟子是不允许私自学习下毒之术,故而这摞书放得十分隐蔽,如果不是奉竹,我想我一定找不到。 照例,奉竹又扔给我一本厚厚的书,我翻啊翻啊,不停地重复这个动作。在那本书的中间我翻到了“火狼毒”这三个字。 又一行字跳入视野,我惊诧地合不拢嘴。 魔族术法,中毒者月圆之夜发作,疼痛难忍。 旁边还附带了一张图片,就是毒发时中毒人的模样,我打眼一看,便是全身血肉模糊,身下血液已成小河,更可怕的是那人的一双眼睛,大如铜铃,但是空洞没有一丝神采。 想想师叔身中此毒也是这个样子,我就觉得心寒。 “喂,你到底在找什么?” 奉竹凑过来,我赶忙将书页合上,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说话又是没有经过脑子:“你知不知道师叔有一个小柜子?” “知道啊,里面有师父自己做的丹药,养生的,他经常拿来吃。” 他身为仙人,怎么会整天吃养生丹药,奉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师叔身中火狼毒,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么? 第44章 三送木梳 http://.biquxs.info/

关于每月十五师叔大人玩失踪这件事,我试着问了一下奉竹,他是这么回答的。“十五的时候师叔习惯出去赏月,据说是有位故人跟他约好了,他们每到十五就一起赏月喝酒。” 呸,你还真以为有这么郎情妾意啊?赏月喝酒?怎么不来个以身相许?男人啊,确实比我们小女子神经大条一些,但也不至于,师叔说个什么他都信吧? 那师叔为什么要找他当徒弟? 一定是因为他太老实了,交代的什么事情都办得妥妥的,不交代的事情就一概不管。若是师叔有一个我这样的徒弟,几个月时间就能够发现他的小秘密,他一定会拍死我的。 快要走出书库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我忽然很想把那卷书的那一页给撕下来,奉竹注意到我这个动作,说道:“你放心地走过去吧,师伯已经为你澄清了那些谣言,他们不会再说你什么了。” “真的?” 说实话我还真不相信师父大人能够出面为我澄清谣言,他未免对我太偏爱了一些吧?如果之前我还可以没什么想法,但是过去了怀冥这件事,我想没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啊! 等这个所谓的比试结束之后,我想我需要找个时间和师父大人谈一谈。 奉竹还在吧啦吧啦说着什么,不过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问他说:“剑术比试过去之后是不是就结束了?” 他诚恳地点点头。 那好,在这段时间里我都不露面了。 进了房间,我对着自己使了“眠”字诀,三天的时间,我都会在静静的安眠之中度过,待我醒来,便是另外一个时间,没有衡岳人的纷纷扰扰,没有安如那可憎的面孔,没有心烦,没有忧郁…… 沉睡,沉睡,我在黑暗之中蜷缩着身子,抱成一团。 听够了流言蜚语,看够了虚情假意,如今的我,只想沉睡。 醒来时是一个下午,外面锣鼓喧天,我伸了个懒腰去瞧了一瞧。原来是衡岳的人要走了,各项前十也已经评出来了。 不管怎样,始终没有我。 我在人群之中,看见了知夏那泛着笑容的脸颊。 她挥着双臂朝我跑过来,抱住我说她取得了仙术第二,我机械地也张开双臂抱着她,不停地说着祝贺祝贺。 发自内心的祝贺。 这些事情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自从我醒来,就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丢了什么似的。 心里有着一抽一抽的痛楚。 刹那间我瞧见了奉竹,他嘴角下撇似乎很不高兴。他脚步沉重地过来,苍白地笑道:“小染,我要出去了。” “去哪儿?” 又是那样一种感觉,怅然,若失。 “跟着师父出去游历。” “所以你是来跟我道别的?” 说实话这一刻我满脑子想起的都是师叔。 他要走了,说是出去游历,有没有可能是出去养伤呢?难道荧荷藤萝不顶用了,所以他要去外面找人治伤? 不,我要去找他! “师叔在哪儿?” 奉竹有些不知所措,反问我找师叔干什么,我只好说自己还有一个东西没有给他,不想欠他什么。 那个东西,就是我亲手刻的木梳。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觉得欠东西是必须要还的,直接就告诉我师叔在清序殿收拾东西,让我尽快去把东西还给他。 我以飞一般的速度穿过人海,走了半路忽然想起来还可以使用移行之术,我立刻念起咒语,待我睁开眼睛,已经到了我的房间。 枕头底下赫然躺着凤羽,还有我的桃木梳。 这两样东西压在枕头底下那么久,甚至我上次受伤竟然都没有想起来用凤羽。我几乎遗忘了它们,但我从未遗忘那个人。 桃木梳握在手心,我“唰”的一下出现在师叔的寝殿。 或许冒失了些,但是为了不让师叔离开,为了不产生一种遗憾的错过,我还是选择了他的寝殿。 我将将停留在他的身后,双脚刚站稳,就听见了那温和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您说过,待比试结束,会收我的桃木梳。虽然我没有取得什么名次,还给崇望丢了人,还让师父师叔费心了,但是、但是我还是希望师叔能够……能够收下我的木梳,毕竟这是我一片心意……” 师叔扬起手来打断了我的话,以依旧平稳的语调说:“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那您,究竟肯不肯收下……” 我突然很怕,怕他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周念沉了。 我在贪恋,贪恋他的一袭白衣,贪恋他清冽的声音,贪恋他微微翘起的唇角,贪恋他那一贯云淡风轻的态度…… 他是这般的男子,如清风一缕,只可感受,不可触摸。 他如冬日冰雪,晶莹剔透,远远看来美如画卷,放在手心就会融化。 他是九重天的上仙,心怀天下,背负着许许多多的事情从来不说。 他是周念沉,他是我师叔,是我一生的奢望,是我的可遇不可求。 还没有分离,我已经开始了怀念。 “求您……” 我要他的身边留下一个关于我的回忆,哪怕是一点点的小东西,哪怕他不经常使用,只要他偶尔能够看到我的木梳,能够想起那个死赖着他的乔染,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念沉,我是真的在乞求了。 他眉头微皱,在我注视下,他终于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同时垂下了眼睑。他说:“好。” 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他答应了,他竟然就答应了! 我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我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眼里包着热泪捧着桃木梳恭恭敬敬地摆到他眼前。 他伸出那修长的手指接了过去。 指尖碰到我的手心,冰冰凉凉,小心脏的跳动声就在耳畔。 谢谢,谢谢你收下,我亲手刻下的木梳。 但愿你在某一天能够用它梳发,忽然间想起我,就好。 你要记得,我是乔染,是那个让你十分头疼的姑娘。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了清序殿,原本还想问他去外面做些什么,但是一想到他不会告诉我就没有开口。不管他身在何处,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能够安然无恙地存活于世。 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们出去游历了,整个清序殿也就空了。我在清序殿里茫然行走,感受着繁华落尽之后的凄凉。我抚摸着清序殿的一草一木,走过了藤萝,走过了鸢尾,走过了桃木,走过了那些简单纯粹的岁月。 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没有问他多久回来,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在他走之前,我还想说一句“我等你归来”,但是始终没有说出来,觉得太矫情了。 我从不在他面前矫情,只在他不在的时候矫情。 没必要吧,弄得好像再也见不到了似的,我自己都有点看不起我自己了。但如果是放在之前我不知道他身中火狼毒的时候,我也许会没什么可担心的,只等着他归来就好,如今我既然知道了那火狼毒,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时间开始变得很漫长,就连仙书我都不愿意翻了,每天就托着腮发呆。我啊,闲来无事就准备了一个小本本,我不会画画,就只用那笨拙的右手写下我的小思念。 我在想,千彩羽当年是否也是经过了此番折磨,把思念汇成一条河。在河对岸等待,无边的等待。 天空由黑色变成蓝色,又由蓝色变成黑色,我数着从上空飞过的白鸽,哼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调调,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月华如水,我倚着窗台发呆。 这么久以来,七师姐知夏似乎看出了什么,踩着轻快的步调到我身边,她问道:“小染,你最近看起来不对劲啊。” “啊?”我默然地转过头来,随手择了一朵花撒下万千花瓣,“没事啊,我只是有些怀念师叔在的时候。” “哟,我看你啊,是想奉竹了吧?他当时为你做了不少事情呢,人家忽然不在了,你肯定会不习惯。”知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这种感情啊最好藏在心里面,我们说着玩玩也就算了,千万不要让师父知道,万一把你罚去其他地方,那我可不保准你能活着出来。” “没事啊,就算是死了,至少能够不后悔,我照样可以有——” 后面的话被知夏生生地捂在了嘴里,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照样可以保存着关于他的回忆!我可以用一生去怀念他。 周念沉。 一个人影从树丛之中掠过,仅仅一个瞬间,却被我捕捉到了。 我拉过知夏,对着她耳语道:“师姐,那边有人。” 她一眼望过去,紧张的表情消失殆尽,直接对着那边喊了一声:“二师兄!” 十分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二师兄怀冥从树影之中闪过来,他的脸上满是伤痕,就好像从被针划伤,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 他终于从密室里出来了? 虽然我们结下梁子,作为一个小师妹,我仍然关切地问他:“二师兄,你还好么?” 他冷冷地笑,斜着眼从我身上扫过,说:“拜你所赐。” 第45章 白鸽来信 http://.biquxs.info/

这话听起来真讽刺。拜我所赐?若不是你对我那般陷害,你自己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二师兄,你不要、不要这样说好么。” 现在的我,心思完全不在怀冥说的话上面,一心只是担忧师叔,就连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 他右手搭在左肩上,似乎是那里受了伤,也没多说什么,就只是瞟了我一眼,转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知夏幽幽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她垂了睫毛说:“二师兄恐怕是刚刚走出密室,经历了那般劫难,不好受是正常的,小师妹你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可能!他不是在好几天之前就被罚进去密室了么?现在才出来?” 我记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入密室的,但是我使用“眠”字诀就睡了三天,怀冥肯定去了许久,凭借他的修习,怎么会磨叽到现在呢? 除非…… “你难道不知道密室里面很危险么?就算是二师兄那么优秀的人,面对众多机关秘术,也会躲闪不及的。” 怎么又弄得他受伤好像是我害的?就像那时候言欢师姐病逝一样。难道所有的人都要给我自己制造这么一个感觉,让我不停地愧疚,不停地难受? “七师姐,我要睡了。” 这只是一个搪塞的理由而已,我也没等她回答,一个转身便迈着小碎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扑棱棱”,一只鸟儿从我头顶飞过,大晚上的,这冷不丁出来的声响不由得让我心里一惊,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一只白鸽! 它在我头上打着旋儿转来转去,盘旋了好一阵子才落在了我肩膀上,我有些厌恶地想把它打落,手刚碰上它的鸟爪子,顿时咽了一口唾沫。 我摸到了一个竹筒! 很显然,这是崇望人惯用的送信方式。 自那日师叔大人说去游历已经过去了许多天,莫非这是他派来的白鸽?我松开手,那细长的竹筒便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手心,拆开它,里面果然有着一卷白纸。 君安,勿念。 只有短短四个字,我却是痴痴地看了许久。 曾经很认真地看着师叔习字,当我第一眼瞧见纸上的四个字,便一眼认出是师叔写的。怎么说呢,他的字和别人很不一样,即使是一样的字体,他写的也是苍劲有力,落笔之时总是会小小地勾起一抹墨色。 一个人的生活细节总是可以反映出他的性格,师叔的字就让人感觉很是正派俊逸,他的人,也如他的字一样,令人崇敬。 肩膀冷不丁被人打了一下,我正在想这谁啊这么烦人,非要在人家想入非非的时候打醒人家,转过头去正准备吐她一口唾沫,却看见了知夏那熟悉的容颜。 她笑得比春天的小花儿还要灿烂:“小师妹,谁给你的信啊你看的这么认真?” 我手忙脚乱地要把白纸收起来,但是越慌越忙,那纸条竟然从我手指尖滑落在地上,刚巧知夏使了个仙法,白纸便飞在了她手中。 她像个胜利者一样,看着我抓耳挠腮就是不肯给我,甚至、甚至还展开看了! 我心里一急,一爪子就朝着她挥过去:“知夏!你能不能别闹了!” 指甲从她脸上滑下,瞧着血痕都出来了,我赶忙收回了手指,很是委屈地看着她:“知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知夏捂着半张脸,龇牙咧嘴的看起来甚是痛苦,大晚上的她也不敢嚎叫,就只能憋着、憋着,一直憋得脸鼓起来了。我双手合十跟她道歉,她倒好,“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说道:“我逗你呢,你竟然就当真了?” 我以为她说完这个就会把那封短小的信给我,可是知夏仍然死死握住不放,作势要拆开,而且打趣我说:“我猜啊,是外出的奉竹给你的对不对?小师妹,你看信就明目张胆地看多好啊,干嘛偷偷摸摸的,容易引起师姐我不必要的误会!” “师姐,这不是……” “不是?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 她这次可真没有做做样子,直接就把信给拆开了,我脑袋发蒙,登时就扑了过去,一把盖在了知夏脸上,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死拉硬拽愣是把信给抢回来了。 我气喘吁吁地攥着那封信,弯下腰也没注意知夏。 直到她“哎哟哎哟”叫了几下,我才顾得上她,一抬起头来,便看见她捂着脸,似乎有血从指缝中流出来,而且……她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恨。 “乔染!打人不打脸你知不知道啊!” 我弱弱地站了起来,弱弱地嘟囔:“我知道……”顺便特别关切地问候她一句:“七师姐你的脸没事吧?”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直起腰来,白了我一眼说:“还好老娘存有治疗抓伤刮伤的药,不然可真就没法见人了。行了我们回去睡吧,免得你又这样那样的。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谁稀罕看你的信!” 我也不知怎么了,直接就对她回应道:“我稀罕啊!” 对啊,我的信,我自己不稀罕,可就真没人稀罕它了。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今儿晚上我得把它压在枕头底下睡觉!和凤羽放在一起,哦对了,还有那个我自己找出来的小本本,这些关于师叔的记忆都要放在一起,我才可以睡得安心。 若是什么时候我见不到他了,我还可以保留着关于他所有的回忆,留着和他有关的东西,每看到一样东西,都能够想起来一个美好的场景。 这些美好,是我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也不会忘记的。 如我所料,这一晚是师叔离开之后,我睡得最为安详的一个晚上。甚至还史无前例地梦到了他。 他在蒙蒙细雨之中抚琴,修长的手指勾起琴弦,一曲清歌自指尖流淌。他的唇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音律也转了一个调调,缠缠绵绵,像极了这个雨天。 我自三途河畔涉水而来,一纸青伞覆了记忆的尘埃。 在漫天雨丝中为他撑起伞,听他挥袖抚琴,乐声和人影都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雨打青叶,白色花瓣纷纷坠地,掉在了他的衣袖上,掉在了我的发丝上,他半眯着眼,沉醉于乐曲当中,仙乐不停地回响,三日不绝。 我痴痴地望着他,这江山,这密雨,这万千花瓣,都成了陪衬。 忽然间场景一转,便是一只凤凰张开双翅自天空飞过,原本就有一些阴暗的天色,此刻变得更加阴暗。 她俯冲下来,由凤凰逐渐变成一个聘聘婷婷的女子,她之容颜,可谓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儿。如果说我三师姐长得十分赏心悦目,她则是比我三师姐更上一层,三师姐端庄,她则多了几分妖异。 尤其是唇上那殷红的色泽,让人忍不住想起那有毒的花朵。 她“唰”的一下冲到我面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嘴里不停地喊着:“周念沉是我的!你怎么配在这里为他打伞!你怎么配!” 我想挣脱,我拼命地挣扎,但根本无济于事,此刻的我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那双手在钳制我,她要杀死我…… 千彩羽!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瞥过去看了一眼师叔,他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漠然地坐在那里抚琴。 雨帘细密,打湿了他的衣衫。 窒息感控制了我,我合上双眼用尽全力将千彩羽推到一边,自己也从这无边的梦境之中醒了过来。 很久没有做过这么清楚的梦了,就连醒过来我都记得每一个细节,胸膛在不断地起伏,我起身下去倒了一杯水压压惊。 按照以往的习惯伸了个懒腰,外面忽然就有人叫我:“乔染,出去打扫清序殿!” 咦,怎么师叔都不在了,他们怎么知道我还有打扫清序殿的习惯?哦不,这是谁啊这么大胆,竟然敢吩咐我! 算了,听声音我也不认识,反正每天的必修课就是打扫清序殿,天色正好,我穿好衣服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就开工了。 然而今日的清序殿,可不同于以往的清序殿。我刚一进门立刻惊呆了——满地的碎瓷片和土块,仔细看来,竟然还夹杂着血迹! 如此可见,昨天晚上这里一定发生了激烈的争斗! 可是我昨天明明来了清序殿啊,安静得很,除了我和七师姐根本没有人来过,不,我似乎忘记了一个人——二师兄怀冥! 莫非怀冥太想不开了,等我们走了他又来到了清序殿,而且摔了师叔的瓷瓶撒气? 我四下望去,师叔以往摆着的瓷瓶并没有被破坏,那怀冥是从哪里弄得这么多破碎瓷片?要知道,毁坏公物是要受罚的!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施了仙术。 哎,甭管怎么样,该我的活儿,我还是得干啊,干不完不能吃饭啊。我非常惆怅地举起了扫帚,找了个勉强能落脚的角落,开始打扫清序殿。 挥汗如雨,真是挥汗如雨。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让人十分难受的词。 真是的,师叔大人都没有这么为难过我,谁如此看不惯我,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摧残我的两条短胳膊! 第46章 师叔归来 http://.biquxs.info/

“乔染!快去打扫清序殿!”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我忽然从清晨惯有的迷蒙中清楚过来,听这个声音,似乎是和怀冥关系不错的一个人。 我确定了,这件事情,还是怀冥做的! 难得我能够耐着性子打扫,可是打扫到一半的时候,我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这地面给弄得也忒脏了吧?师叔大人可是很喜欢干净的,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我若是打扫不干净了,师叔大人看见了……骂的人还是我! 怀冥这小算盘打得不错嘛,很有水平,反正怎么也赖不到他身上去! 我将袖子放高,愤愤地呼出一口气,接着挥汗如雨。 最后的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起来一个清理口诀,食指压在下唇上念了一遍,不料还是那般模样。 一片狼藉。 好吧好吧,早知道会是这样,怀冥使得招数,怎么会让我轻易破解?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我兢兢业业地把这一堆东西逐渐清理完毕,捶了捶我的小腰,透过窗子,竟然看见了丝丝缕缕的微光。 那是晚霞的光芒。 近来我喜欢上了夜晚,总感觉黑暗可以隐藏一些小情绪,可是我错了,夜晚是最能勾起心绪的时候,越是到了黑暗里面,某些心思就会愈加浓烈。 叫做思念。 我终于去吃了饭,还是在清序殿。原本有我们三个人在的时候,这里就显得十分空旷,现在师叔和奉竹都出去游历了,只有我一个人扶着墙壁在偌大的殿里来来回回行走,就更觉得空旷。 难过的情绪爬上心头,我无法言说这种感受,就只是压抑,很是压抑。 更深露重,我将将推开窗子,登时一股冷风袭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清冷从体内散发出来,从头发尖到脚趾甲都是凉的。 我想喝酒了。 对,就是这个时候。 七师姐的打趣让我十分无奈,二师兄的欺负让我束手无策,在这样一个夜晚,我竟然找不到人倾诉,也许一个人久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倾诉。 我沿着月光寻到七师姐知夏那次挖酒坛的地方,开始还瞧见了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一瞬间却又消失了。我没有用锄头也没有用树枝,就凭着一双手,挖了许久许久。 也不觉得累了,那沉沉的手臂在此刻发挥了极大的效用,酒坛子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笑了。 笑得有些心酸。 抱着坛子喝了一口,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具体的事情难过,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许许多多的事情积压在一起,我便是累了。 我怀抱酒坛子啃得正欢,忽然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一细腰美女出现在我眼前。 真真是杨柳细腰,我深深怀疑以她这身姿,估计风一吹都倒下了。 我正啧啧赞叹,那美女忽然扭着那水蛇腰走了过来,大红色的衣袍裹着那姣好的身材,她又是勾起了微笑,我不由得哈了一口气。 她的说话声甜甜的:“乔染。” 我还寻思着我与她初次见面,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由此,我开始正眼看她,她那云鬓上插的一根凤凰毛很是惹人注目。 凤凰毛?这不是…… 她向我伸出了一双手,顺带着说了一句话:“我是你师叔的……一位故人。” 故人?说的这么委婉,他那插着凤凰毛的故人,估计就只有千彩羽了吧。 我揉揉眼睛,四下望去,才发现此时的我正坐在一堆枯叶中间,头发凌乱地抱着一个破烂的酒坛子,浑身散发着醉醺醺的味道。 一副糟糠女子的形象。 与面前这深情款款的女子对比很是明显。 我一仰头将剩下的酒全部喝完,眼前的千彩羽就变成了三四个,我摇摇晃晃,随随便便指了一个就说:“哦哦,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很漂亮的女仙,有凤羽的那个,叫做千彩羽?” 大抵这世道变了,我从前只知道女仙都是端庄的,男仙都是严肃的,然而从那次的什么九篱上仙,到这个千彩羽,怎么都生着一股妖的味道? 千彩羽有些犹豫,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直接认出她来,但犹豫归犹豫,她还是十分坦然地承认了:“呃。确是我给了你师叔凤羽,那是为他疗伤所用……当然你不要误会,我们就只是朋友的。今天过来,也是因为你师叔的嘱托。” “我师父明明在崇望四周施了仙法,你是怎么进来的?” “很简单啊,我是仙,自然有方法破解仙法。” 哦,那还真是修为不凡的仙,像我这样的小仙,对于师父布的阵,使用的仙法,是完全束手无策的。 管她怎么进来的,既然今儿让我遇见了千彩羽,我就得扒拉点事情出来。 “千彩羽姐姐啊,你是怎么喜欢上我师叔的?” “他?”千彩羽陷入了沉思,眼眸深远地瞧着一个方向,终于收起了那一副妖孽之气,显得十分恬静,片刻后一丝凌乱划过眼中,她辩解说,“你师叔是个十分优秀的仙人,千好万好。不过于我们仙人来讲,感情这种事经历了数千年的变化,早已经变得沉静如水。” 很久之后我回想起千彩羽的表情,才算是理解了她说的那个“千好万好”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她的后半句话,但终究,我还是喜欢那种沉静,那种简单。 “你究竟喜欢他哪里?” 千彩羽忽然笑了:“有谁会问这种问题,小姑娘,我看你是还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真正喜欢上呢,是觉得他哪里都好,就算是别人看来不好地方,也是再好不过的。” 我的心尖像是被一把刀子狠狠戳了一下,痛得我整个人都抽了一抽。 接着又问:“仙子,您觉得师叔适合做朋友么?” 千彩羽忽然笑了,戳了戳我的额头说道:“你这问题一个一个来得很戳内心啊,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问我了。你是不是喜欢你师叔?” 喜欢……他? 这句话从千彩羽口中说出来,而且语气那么自然,不由得让我有些怀疑。像是心事被人窥探到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掩饰。 我十分自然地摇了摇头,抱着酒罐子又喝了一口。 千彩羽的眼角抽了抽,大概也不想纠结于这件事情,就问我:“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是不是没有成年?” 年龄这个问题,其实我也说不清。我只记得之前在人间呆过一段时间,后来就去衡岳了,从来不记得我多少岁,能记起的,就是一些零散的画面。据衡岳老儿讲,我被他捡到的时候大约是六百岁,过了这么不到一百年,我大概是快成年了吧。 于是我仰起头来,倔强地回答:“我成年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喝酒呢?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我含糊着说:“我难受!师兄他们都欺负我,还有那凶巴巴的师姐!” “修仙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快回去睡觉吧。” “那你呢?” 我的双眼已经快睁不开了,但我感觉这个时候不看她不合适,还是撑起了眼皮看了看千彩羽。 她笑笑说:“没事,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毕竟想起来她之前和师叔大人怎么怎么样,我胃里就一阵一阵地泛酸水。 罢了罢了,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发愁了,且由着她去吧。 我一路走一路吐,最后还是找了个地方使劲吐,吐到胃里实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我才停了下来,回去安然入梦。 第二天就头疼了。 早就知道喝酒会头疼,我还是义无返顾地喝了,没事没事,反正大家都很忙,没人来管我,我自己疼一疼就好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七师姐乐颠颠地跑过来,倦容掩盖不住一脸的兴奋,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激动地一双眼睛都泛出了光芒:“奉竹回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心花怒放,也不顾脑袋瓜疼了。 师叔回来了……师叔回来了! 我撒开两条小短腿就往清序殿跑,暗自庆幸昨天把大殿打扫干净了,不然今天师叔看见了又得说我,不过……想想他说我都觉得很是幸福。 啊,许久许久没有听过他说话了,现在听见他的声音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我简直不敢想象。 只是捂着胸腔一路奔跑,扑通扑通,就像要跳出来似的。 哦,我竟然又忘了,我是会仙术的!干嘛傻乎乎地跑着啊。 略紧张地念起口诀,竟然把这么熟悉的仙诀都念错了,结果,我十分丢人地被七师姐知夏带过去。 一眼看到的是奉竹。 他好像在收拾什么东西,背对我,我踮着脚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不料被他发现,“唰”的一下,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小染!我回来啦!” 我打了他一下,问道:“近来如何?这一段日子还好吧?” 他保持着孩子气的笑容,回答说:“还不错啊,师父待我见识了许多奇花异草,风景很美呢。只是可惜啊,你没有亲眼去看一看。” 师叔大人的白衣从奉竹身后闪过来,我的眼神直接越过了奉竹,跳到他身上。 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那里,幽幽地喊了一句:“师叔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啊,真是好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们,应该是隔了十几个秋了吧。 我刚刚露出一口的小白牙,却听见大殿里有一名女子在唤他:“师父!我把房间弄好了!” 这脆生生的呼唤啊,登时就令我愣住了。 第47章 师妹南桑 http://.biquxs.info/

如果我现在在喝水,一定一口喷出来,而且正正地喷在她脸上!你谁啊你,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叫我师叔“师父”!你是哪根葱还是蒜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要当我师叔的徒弟? 我正欲发作,只见她蹦跶哒地过来,一只手挽住了师叔的胳膊弯,娇滴滴地说:“师父,是不是我今晚就可以住在那个房间了?” 住下?住在清序殿? 老娘刚搬出去,居然有姑娘就来清序殿住了? 更可恶的是,她随手一指,那个方向竟然就是我之前的住房! 我使劲迈了一步,忽然奉竹就挡在了我前面,指着那姑娘介绍说:“这是我师父新收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小师妹,叫做南桑。” 那小姑娘甜甜一笑,似乎对于奉竹的这个介绍并不太满意,于是补充说:“红豆生南国的南,采桑的桑。” 哟,还给我整文艺范?欺负老娘不会念诗还是怎么的? 我歪着嘴巴品味品味,恍然大悟似的说:“不错不错,姑娘这名字倒是很好听的。” 仔细观察一下,这姑娘尖下巴,大眼睛,高鼻梁,睫毛如扇,眉如柳叶,肤如凝脂,腮上透着淡淡的胭脂红,看起来甚是诱人。我甚至有一种直接把她生吃了的冲动。 再看她一眼,我以小指勾起她的发丝,将她从周念沉身边拉过来,笑语盈盈:“人也很标致嘛,师叔大人有眼光,找的徒弟都是这么如花似玉的哈。” 被我这么一扯,那姑娘有着明显的不自在,她尴尬地笑了笑,推开我的手问道:“请问……你是谁啊?” 这个问题……南桑小师妹,你真的想让我吐你一脸么? 住着我之前的房间,霸占着我的师叔,踩着我踩过的地面,摸着我曾经摸过的墙,你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而且还弄得这么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问我? 来啊,我就让你知道,我姓甚名谁! 我生生咽了一口口水,拍了拍南桑那瓜子脸,说:“我啊,我是第一师尊的徒弟,排行十九,名唤乔染。比你来得稍微早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你得叫我师姐!” 这话似乎有哪一点不对? 我瞅了瞅奉竹,他一脸黑线地望着我,似乎在说“你都不是我师妹,如今南桑怎么就成了你师妹啊”,登时我一拍脑袋明白过来,补充说:“不用了!我不是你师姐!” 南桑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瞧着我,随后又撒娇似的扯了扯师叔大人的衣袖,十分无辜地问他:“师父,我到底应该不应该叫这位姐姐‘师姐’?” 师叔沉吟了一会儿,道:“她让你叫,你就叫吧。毕竟乔染也是我一手教导的弟子,怎么也算是我半个徒弟。” 这个时候,他竟然在维护我? 我不由得晕了一晕,摆摆手说:“小师妹你先自己溜达溜达吧,我跟你师兄出去一下。” 拉上了奉竹,我们两个便如风一般的来到了后山。这个过程中,我的脑海里面反反复复出现一句话。 “豆生南国的南,采桑的桑。” 她叫南桑。 这还是第一次,我能如此清楚地记住一个人的名字,记住她的长相,记住她的话音。南桑,这一辈子我都记准你了! 她声音甜美,人也娇小可爱,说起话来落落大方,我呢,时不时来个狮子吼,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没有温良贤淑的味道,说话不经过脑子,紧张起来还结结巴巴的。似乎从哪个方面比较,我都不如南桑。 难怪师叔会收她做弟子,这小姑娘在我看来,都不舍得多吼她一句。 奉竹抽出胳膊,一个劲喊疼,总算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他就开始了抱怨:“乔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好端端的如此对我……哎,你都不知道啊,你刚刚看南桑的那个眼神,简直要冒出火来!” 我抱起双臂,理直气壮地说道:“师叔清不清楚那姑娘的底细啊上去就收人家做弟子,我们崇望是随随便便收弟子的门派么!再说了,就算是收弟子也要遵从规则,至少要有什么考核吧,她怎么把这些都越过了,直接成为了师叔的徒弟你的小师妹?”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不由得摸了摸脖颈,想喝水了。 如今情况下,喝水是小事,重点是搞清楚师叔到底是怎么收的这个徒弟。 奉竹瞪了我一眼,反驳说:“你分明是看人家南桑不顺眼,多好的姑娘啊,要是我我也很喜欢她。” “反正是你小师妹,你愿意喜欢就去喜欢罗,我只想知道师叔是哪根筋不对,怎么收个徒弟这么突然?” 我丢给奉竹一个白眼,就一直望着天空了。 “不突然,”一双手将我的眼睑翻了翻,奉竹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当初师伯收第十二个徒弟的时候,也是出去游历遇见了他,常年的经验告诉师伯,十二天资聪颖,于是师伯毫不犹豫地将他带了回来。那时候大家也颇有争议,可没多久就被平息了。” “被师尊平息了?” 奉竹狡黠地一笑:“不,是因为十二实在进步飞快,大家都目瞪口呆,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好吧好吧,你快说师叔到底怎么就收了南桑?” “我也没见,据师尊说是在他采药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猛兽,猝不及防的,他受伤了,是沿途经过的南桑救了他,然后……然后师尊一时兴起,就收她做徒弟了?” “就这么简单?” 奉竹点头称是。 好一个美救英雄,好一个一时兴起! 奉竹你是傻啊还是傻啊,如此虚假的故事,你居然也能相信? 我真是不想再说他什么了,只能是戳着他的胸膛不停地发问:“师叔收你做徒弟的时候是一时兴起?你这个词用得可真是好啊。你觉得师叔那样的人,收徒弟这种事情会随随便便?你对他的了解难道还不够深?我真奇怪这些年来你是怎么照顾师叔的!” “我、我也没怎么照顾师尊啊,也就是做些分内的事情,其余的事情还是看师尊,他都不让我插手的。” 再一次狠狠戳向他的胸膛,我咬着牙说:“奉竹你可真是个好徒弟啊,师叔不让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他给你规定了如何如何你始终就不敢越界一步。真乖啊,真乖!” 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丧心病狂,就看见了奉竹那诧异的眼神,他瞅了我一眼,又瞅了我一眼,分外不解地问:“你是怎么了?突然间这么激动?像师尊那样的上仙收个徒弟很正常的,你犯得着这个样子么?” 仔细一想他说的似乎也是那个理儿,师父都收了十九个徒弟了,师叔才只有奉竹一个,他们作为上仙,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找徒弟把自己这一身的仙术给继承下去,说不定还能发扬光大成为赫赫有名的仙人,师叔再多收一个徒弟也是正常的。 神啊,他为什么不收一个男徒弟,偏偏收了这么一个可人儿! 我正打算仰天长啸,不料双手被奉竹扯住,皮肤的接触让我很不舒服,我撇撇嘴赶忙抽出手来。 “你干什么?” 诧异啊,我是十分诧异。为什么感觉他们自从游历回来都变了一个模样,师叔更沉静了,师叔脑子抽了,奉竹话更多了,奉竹也抽了。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流淌着柔情万千,直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深情款款地说:“乔染啊,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有多思念你,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念一遍你的名字,每天默默写下许许多多想跟你说的话,我知道外出游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总怕回去之后就见不到你,总怕你一个人离开崇望。” “我闲的没事干离开崇望干嘛!” 我说的十分迅速,他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接着一把扯过来我的小手放在他手中不停地摩挲,我忽然使劲,再次一把抽出来。 “不知道啊,我一直就有这么一种担忧,怕你走丢,怕你难受。那时候我在想,我想起你的时候,你是否也会想起我,想起我们曾经打打闹闹的岁月。你说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耳畔,从未停歇。有时候我也会梦到你,就像之前无数次梦见你一样……” 我受不了了,奉竹同学,你敢说得再煽情一点么! “停——” “乔染,你有没有梦见过我?” 他是停住了,但是忽然间转过头来没由来地问了这么一句,我真想振臂高呼啊,苍天大地,能不能让这个世界正常一点! 我十分冷静地说:“好像……是吧。” 其实我在脑海中搜索我曾经做过的那些梦,似乎里面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人就是师叔,捎带着好像会出现奉竹。稍微有些违心的,我就那么随口一答。 “那个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跟他打了个招呼,我捏了个诀消失在空中。 真是一额头的汗啊,他说的那些,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我做过的,不过都是对于师叔。 我为师叔写下很多话,我每天都在担心师叔会离开,我每天都会想起师叔的话,师叔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我梦到他,梦到我为他撑伞。 我在想念他,走着的时候想念,坐下的时候想念,只要我活着,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哦,我一定是和师叔一样,也中毒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出现了那样一位姑娘,她温柔懂事,她长相标致,她言语得体。 我也很奇怪,明明我只跟她说了寥寥几句话,为什么就能找出这么多词来描述她。 她叫南桑,这是一个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第48章 讨好师叔 http://.biquxs.info/

多了一个温柔可人的小师妹,就连呼吸都是沉重而痛苦的。每当我瞧见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师叔大人,我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拜访她十八代祖宗。自从他们回来,我发现师叔大人的伤似乎又重了一些,他开始咳嗽了。而那个所谓的小师妹一看师叔咳嗽,便迫不及待地咨询各种药方,还亲自熬药给他喝,真不愧是伶俐的姑娘啊,做什么都不拖泥带水。煎药也像模像样的。 我就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对着药罐扇着扇子,那认真的小表情真让人心疼。一阵烟雾扑过来,她忽然呛到了,那扇子便往她自己脸上扇过去。 哈,机会来了,我一把抢过她的扇子,乐悠悠地说:“师妹啊,你看你被灰弄得脸蛋儿都黑了,快去那边洗洗,师姐来替你煎药。” “谢谢师姐。” 被她这么一叫,弄得我产生了一种美好的错觉——好像我和她一样都是师叔的徒弟,她就是我的正门小师妹。 就算如此,我也不喜欢她! 其实对于煎药这种事情,我向来是不了解的,此番抢过来南桑的扇叶,我也只会随便扇扇,一不小心就把火给扇大了,“咕嘟咕嘟”的声音过后,“嗞”的一下,汤水从盖子旁边的缝里面溢了出来,我猛然后退,浓烟呛到了嗓子。 “师姐!哎呀,你快把扇子放下来,往后退退,不然药会弄到你身上的。” 难得有个师妹这么关心我,一时间我有些难以适应,只是愣了那么一下下,我的手中就已经是空空如也,待我回过神来,小师妹正摇着扇子细心地煽火。 看着她那熟练的动作,我低下头去瞧了瞧自己的一双手,唉,连熬药都熬不好,难道我这双手就只能拿笤帚么! 我就这么尴尬地看着南桑把药熬好,然后倒进碗里,再走到我身边说:“师姐,你以前可能没熬过药,这熬药啊,是要用文火的,不能一下子把火扇大,药会洒的。” “嗯,我以前没做过。” 听她这么耐心地给我讲解如何熬药,居然弄得我连一点怒气都没有了。 她把瓷碗放在托盘上,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给师叔送药,我摆摆手拒绝了。从这一刻起,我立志学习毒理药理,我要仔细钻研师叔大人所害的火狼毒! 说干就干,我再次来到了那既陌生又熟悉的书库,翻出了所有关于毒素的书籍,一页一页翻,一字一句地看,看着看着我就把书给撂下了。 原本我就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此时能逼着自己看书,已经是勇气可嘉,可这似乎没有什么效用,无非是将自己封闭起来,给了自己一个逃避的理由。不,我不要逃避,任何事情我都要勇敢地去面对! 周念沉,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女徒弟,到底是优秀到了怎样的地步! 我依然挥起了笤帚去打扫清序殿,这个时候,南桑已经熬好了第二碗药,我在角落里扫着我自己掉下来的细碎头发,正碰上南桑端着药碗从我面前经过。她走的慌忙,我偏偏又一步迈到她前面,这么一下可好,“啪!”药碗直接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那滚烫的药直接洒了我一身,紫白色衣衫沾上了褐色,而且不住地往下滴。 她对于发生的一切手足无措,只是怔怔地看着我,脸上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师姐!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要在这里啊,若是我不在,你又怎么会误了送药的时辰? “师妹啊,师姐好端端地在这里打扫,你怎么突然间就过来了?我都没有看见你。”这话确实违心,我在大殿里是一直注视着南桑的小背影,也看到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朝这边过来,看着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瓷碗,大概是怕把药给弄洒了。 越怕弄洒我就越让你弄洒,看你怎么跟师叔大人交代! 她欲哭无泪,纠结了好一阵子才泪眼汪汪地说:“说好了这个时候给师父送药的,本来就晚了一些时辰,现在可好,要我怎么说啊!” 我掸了掸身上的水珠和药渣,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巾帕擦了擦,说:“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你就说不小心碰到了我,你心急走太快了就把药洒我身上了,我刚好给你作证,好不好?” 她破涕为笑,跟我鞠了个躬就说:“谢谢师姐!” 先别谢啊,我就是想让师叔大人看看他这个小徒弟啊,是多么的笨手笨脚,跟我也差不多。 预想之中,师叔大人会颇嫌弃地看着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他仍然会表现出很讨厌的样子,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师叔并没有说她什么,但也没有嫌弃她,他反反复复地瞧着我们两个,一个不停地掸去自己身上水珠的师姐和一个不停地搓手紧张得冒汗的师妹,随后他开口道:“南桑初来乍到,犯错误是必然的,以后不要这样就好。” 简简单单一句话打发了我们,他紧抿着那发白的唇瓣,缓缓走到他习惯性呆着的那个桌案旁边,双手捧起了一卷书,又开始了细细品读。 初来乍到! 我当时不是初来乍到么?那个时候师叔各种为难我,甚至还在剑术学习的时候弄得我一身是伤,凭什么她南桑初来乍到就可以被原谅,我就不可以?师叔明摆着是偏爱她! 我还就不信了,我做什么都比不过她! 她会熬药,老娘我还会熬粥呢! 师叔大人嘴唇发白,或许是失血过多,我就给他熬一个花生红枣粥。还好我当初在七师姐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如今虽不说厨艺精湛,但是做出来的东西也不难吃,尤其是在熬粥方面,我还是很在行的。 师叔不是不喜欢我么,那么我就整天在他面前晃荡,直到把他弄得头晕为止!我要你吃我做的粥,一直到记住这个味道! 我也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小手一抖,勺子里的糖都全洒在了里面,算了算了,都这个样子了也不愿意重做,我直接就给师叔端了过去。 他还在翻书。 或许我跟师叔,原本就是两类人吧,我不喜欢看书,他却喜欢看书,我常常坐不住,他却能够安安静静呆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我们原本就有着这么多的不同,为何我还要苦苦追寻呢? 大概因为我相信,我们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共同点的,尽管现在我找不到。 还是我先说的话:“师叔,药喝多了嘴里发苦,不如喝点粥润润嗓子吧。” 他“嗯”了一声,头也不抬,随手指了一个地方就说:“放在那里吧。” “师叔,这粥要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你每每看到南桑端着药进来,哪一次不是十分爽快地一饮而尽,到我了你就不喝了,推推搡搡还这么直接地让我走? 周念沉,你不要这么伤人好不好。 “我会喝的。” 我还准备问一句“您确定是喝下去,而不是倒掉”的时候,一眼看见了窗户那边嘿嘿笑的奉竹,心想跟师叔磨叽也一定是没有个什么结果。 师叔那个人就是那样,别人越想做什么,他就越不让你做什么。 这一点倒是和我很像。 我轻声叹息,把托盘都撂在了他的寝殿里,跑过去对着奉竹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 他吃痛,捂着脑门问我:“你对师父那么温柔,怎么对我这么暴力!?” 刚开始我没说话,待我们远离了师叔大人,我才大声吼道:“我温柔?哪里有那个什么南桑温柔啊,人家对师叔照顾得是无微不至,我呢,整天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熬药都熬不好!” “我还就纳闷了,你又不是我正儿八经的师妹,在这里掺和什么?” 奉竹这么一问,问的我有些底气不足了,对啊,我又不是周念沉的徒弟,天天往清序殿跑,难免会有人产生和他一样的想法,这多不好啊,对我的名节可是有着大大的损害。 不过我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那怎么了,我愿意!” 女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不需要理由,“我愿意”三个字就足以说明原因! 对于这个回答,奉竹是很伤脑筋啊,他又是一阵贼笑:“你最近往清序殿跑的频率很高啊。” “我以前也是整天往清序殿跑,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频率很高?” “不,你最近来的是越来越频繁了。” “真的?我怎么没有觉得?” 奉竹掰开了手指开始给我计算我到清序殿的次数:“你看啊,从前天到今天,仅仅三天的时间,你就来了大概一二三……十七遍!” “你记得还真清楚,我自己都忘了呢。” 真是欠扁,把这么赤果果的事实说出来有意思么?弄得我好像每天都很不要脸地来,而且很不受欢迎似的。 于是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想让我来啊?好啊,那我以后都不来了。”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你天天过来给我送好吃的,可惜哟,我吃的总是师父剩下的那一份。” 当然啦,毕竟我是来讨好师叔的,又不是来讨好你的。 第49章 奉竹告白 http://.biquxs.info/

我盯着奉竹的眼睛,竟然从那里面看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向我伸出了邀请的双手:“姑娘,我可以请你去青云湖转一转么?” “不!” 对于这个问题,我回答地十分干脆,不是不想去青云湖,而是因为是奉竹邀请我去青云湖。 不喜欢一个人,就没有必要把话说的文艺。 “你可以每天跑过来清序殿,为什么我要你去青云湖你反而不去了?” “我喜欢清序殿,但是不喜欢青云湖,这个理由可以么?” 我喜欢周念沉,不喜欢你,这个理由似乎也不错。 哪知我梗着脖子说出这些,奉竹突然间凑了过来,直接就抱住了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呆了,脑袋一蒙立刻推开了他,气冲冲地吼他:“你有病啊!” “你不喜欢我整天往清序殿跑什么?” “清序殿里又不只是你一个人,我爱去就去,爱做粥给谁吃就给谁,你管我啊!” 真是晕了,我已经找不到更委婉的语言跟他讲,更或者说,这时候已经不能用委婉的了,要直白!必须要直白! “你每次都做给我喝,现在才这么说了,你爱给谁给谁?” 我、我能说我每次都是给师叔做,为了能更准确地获取有关他的消息才给你的么?要不要这么自恋啊,给你送了几次粥你就嘚瑟成这样,若是再对你好一点点,你难道要蹬鼻子上脸? “如实说吧,这粥是我给师叔做的,他教导我也不容易,我多照顾照顾他,毕竟他的名下没有一个女徒弟。”想了想南桑,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没有像样的女徒弟。” 奉竹似乎被我这一番话给激怒了,他一张脸憋得通红,道:“我就是一个额外的人啊,你高兴了就待我好一些,不高兴了就让我陪着你难过,是不是?”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也不是啊,我觉得你还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玩耍的。你看你吧,就是这么容易激动,小孩子脾气。” 眼瞅着他的小宇宙要爆发了,我赶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手刚搭在他的左边肩膀上面,就被使劲按住了。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狠狠抱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整个人都窒息了,弄得我喘不过气来。他说话的声音也比往常低了些,也深沉了一些。 他说:“乔染,我喜欢你。” 他说:“虽然我知道身为仙人,我们不应该产生男女之情,但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啊,你说怎么办才好呢?我想跟你在一起,白天黑夜,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说:“你都不知道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会有多担心,外出游历那几天,我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之中度过,我想见你啊,可是我又不敢写信给你!我怕被他们看到……所以、所以我让师父替我写了那封信,对了,你有没有收到啊?” 那封信,那封信竟然是师叔帮他写的! 不是师叔特地写给我的…… 失落将我包围,这个怀抱并不温暖,我一直想要挣脱,可是越挣脱他就抱得越紧。女人与男人的力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我感觉骨头都要碎了,却还是无法远离他一分。 感觉到我的抗拒,奉竹更加用力地抱紧我。 他自顾自地说着:“乔染!你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吧,在没有人的角落,不用去担心被别人看到,不用担心被逐出崇望,不用想着被罚去人间……” 原来,他还是担心自己会被逐出师门! 我一跺脚,趴在他耳边大声喊道:“你身后有人看见啦!” 他倏地一下松开了我,我大口大口呼吸着,蹲下去揉了揉发痛的肩膀。 “奉竹!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他一看我皱着眉头,立刻迎过来,一副紧张的样子:“小染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痛的样子……我、我刚刚是不是错了?” 瞧见他手足无措,登时我就心软了,说起话来也极有耐心:“我们崇望是有名的仙山,若是传出了男女苟合的流言,不仅仅是你我,就连整个崇望都会受到牵连,难道你希望这个样子?” 他摇了摇头。 我攥紧拳头,继续攻破他的心理防线:“这就对了。千彩羽当年对于师叔的情谊你也跟我说过,她受到了怎样的刑罚,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 他又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所以啊,我们身为仙人,就应该尽仙人的责任,以天下大统为重,以人民的安乐为标准,而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冲动,毁掉自己的前程。也让百姓们减少了一份希冀。” 哎,就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我这口才啊。 这番道理几乎把我自己都说服了,弄得我都不想死赖着师叔大人了,想着我的小感情会耽误了他,甚至……会害了他。 将将迈出一步,却又被奉竹拉住了,他将我转过身来,说:“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除了你。” 我偷偷抹了一把汗,使劲把他推开,甩了甩头发说:“奉竹你够了!身为一介男子,就应该承担起维护天下的重任!怎么能够因为儿女私情而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在我心里面,一个男人就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整天围着一个小女子打转!你懂吗!” 真是气死了,被爱情迷住了心思的人,真是无可救药。 不得不说,奉竹在某些方面很像我,但我不喜欢和另外一个我在一起。我喜欢的男子,至少要有一个明显的优点,至少能够让我钦佩,让我仰望。然后,才能够谈及感情。 没有人喜欢和另外一个自己生活。 我也是。 奉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也是一个懂得照顾人的男子,只是我不喜欢。但是我又不能十分直白地说我不喜欢他,像他这样天真无辜,一定会被我弄得十分受伤。 既不想让自己受伤,又不想让别人受伤,还真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好在他把我刚刚说的话听进心里去了,虽然还有一丢丢的迷茫,但他身为周念沉的徒弟,总归还是识大体的。 我怀着满心的忐忑甩头而去,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奉竹追了上来。 好吧,我早就想到他会追过来,于是默默地在心里又准备了一番长篇大论,打算再次教导他一番,不料我刚刚转过头去,他就开了口。 “小染,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你喜欢的模样。” “呃。”我挠了挠耳后,十分无奈地说,“奉竹啊,一个人是无法成为另外一个人喜欢的模样的。我该怎么说呢,就是……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不喜欢你,但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你没必要为了达到我的标准而去努力什么,会有更好的更适合你的姑娘陪在你身边。但是我们仙人呢,生来孤独,所以大家都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缺爱哈,有时候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但并不代表就是喜欢啊爱啊什么的。” 看着他一脸的懵懂,我立刻可以判断出来他一定没有去过人间!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在人间从来都是常事,他若是去了,那台词说的,估计跟我一样,也是一套一套的。 “比如一名女子待一名男子很好,或许是觉得那名男子很容易亲近啊,就像兄长一样。我对于你,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可以了么?” 呼,终于说完了,难得我能如此有耐性。我也不管他了,直接把他扔下就回房间了,这个时候,我得喝一杯水压压惊。 也不知哪根筋抽了,我竟然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清序殿!更可悲的是,直到我辨认出了师叔那熟悉的白衣,才发觉自己是在他的寝殿。 很不好意思地说,师叔大人不在的时候,有许多时候我都是直接住在他寝殿里的。 而且我瞧见他的时候,手里正握着他的杯盏。 碰巧他回过头来,看见一脸僵硬的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蹙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戳了戳僵了的脸蛋,厚脸皮地喝下一杯水,说:“师叔啊,我有些口渴,到您这里借点水喝,但是、但是刚刚没有看到您,所以没有经过您的同意……” 原谅我吧,快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了。 令我奇怪的是,师叔大人竟然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突然间他脸部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可就在我差点沉醉于那个微笑中的时候,他问:“喝茶是小事,喝酒可就是大事了。” 糟了!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叔啊,他竟然连我偷喝他的酒都知道了!现如今我只能庆幸他不知道我遇见了千彩羽,而且听了那么多关于他的陈年旧事…… 师叔大人呢,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不是……还见到了我一个故人?” 之前一直觉得师叔大人笑起来很是迷人,那种温暖就好像阳光照耀在身上一样,但从来没有感受到这般的诡异。 是的,就是诡异。 我干干地陪着笑,转而换了一种音调说:“哟,真想不到师叔大人对我如此关心,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呐!” 第50章 陷害未果 http://.biquxs.info/

师叔大人放下手中的书卷,大步流星地朝我走过来,在我惊讶的目光之下,他坐在了我旁边的藤椅上,我总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多了几分邪气。“把本尊辛辛苦苦酿的酒喝光,你胆子够大的啊。” “不不不。”我使劲摆手否认,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想到该如何回答,“那天晚上是我太过想念师叔,所以、所以一时忍不住,就来到了您放酒坛的地方。人家都说睹物思人嘛。但是遇到千彩羽就不是我个人的问题了,我喝得醉醺醺的,谁知道她就在那儿了。” 师叔大人半眯着眼睛,藤椅摇摇晃晃,他优哉游哉,似乎听我没有章法的解释心里很是受用。 我见他一直不说话,就好像是睡着了似的,便说:“师叔,您要是没什么意见呢,我就先出去了,毕竟我又不是南桑,并非清序殿弟子,老是在这里呆着也不好,是吧?”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胆子大了起来,撒开两条腿就要跑过去,不料被师叔叫住了。 “等等。” 依旧保持着那个跑的姿势,我倏地一下停下来,若不是扶住了那边的柱子,估计我就栽下去了。动作幅度如此之大,弄得我的头发都散开了。 “师叔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还真佩服自己啊,即使狼狈至此,也能保持如此镇定的语气。 他说的云淡风轻:“本尊的杯盏不能用了,去找你师尊换一套。” 不是吧,师叔大人你的洁癖要不要这么重?我就只是用您老的杯盏喝了一下水,您就要整套整套的换?好浪费啊! 稍微想了想,我碰上了师叔的目光,仿佛透骨一般的把我盯住,弄得我心里毛毛的。我迅速地低下头说:“师叔大人,我保证完成任务!” 去给师父要杯盏,自然比让我酿一壶酒要好得多。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他只是让我跑腿一趟,而不是说因为喝了他的酒,就要把喝进去的全都酿回来。 好在师父大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在听到我说“我把师叔的茶盏弄脏了”之后,什么都没问直接让我去挑一套。 面对着那么多的茶具,我只是挑了一套和师叔之前的那套八九分相像的,直接抱走了。 去向师叔还茶具的时候,他不在,我又不敢问奉竹,于是偷偷溜到了我之前那个房间,也就是南桑现在居住的地方。 我要看看,南桑把我的地盘弄成了什么样子! 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惊呆了,那几乎还是我走之前的样子。想想也应该是这样,因为崇望的房间构造基本上都是相同或者对称的,所以里面摆放的东西也都差不多,南桑直接住了进来,房间里也就只是多了一些属于她的小东西。 也只是像,终究不是我的房间了。 这是一件想想就让我十分怅然的事情。 桌案上有纸和笔,看样子南桑也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和师叔一样。我的心间,有着淡淡的疼痛。 手指在宣纸上拂过,我忽然灵机一动——为何不在上面写上一封诉相思的信,刚好状告南桑!哼,我倒要看看,师叔还要怎么袒护她! 说写就写,我找出来南桑之前扔下的一沓纸,模仿着她的字迹,将我之前曾经写下的话又重新写了一遍。 写到尽兴时,我甩了甩笔尖,有一滴墨掉在了纸上。 再看一眼自己的字,我还是很满意的。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又回到了我放着茶具的大殿。 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那里,正在往他种的那几盆花花草草上面洒水。 我搓搓手说:“师叔,茶具我给您要过来了,您看还满意么?” 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冷冷地说道:“再去换一套。” “换一套?” “嗯。” 有没有搞错啊,干什么要再换一套? “它、它不好看么?” 为了遵从师叔的习惯,我还特地挑选的跟他之前用的那套茶具如此相像的一套,他竟然会不满意? 师叔大人摇摇头,浅浅淡淡地说了四个字:“我不喜欢。” “那您喜欢什么样的?” 您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啊,省得我一趟一趟地跑,更重要的是,您难道不知道挑选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么!时时刻刻琢磨着,这套师叔可能不喜欢,那一套师叔可能不满意,能够找到一套合适的,可真是不容易。 师叔大人还没开始嫌弃我,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他回过身来,说:“带鸢尾的。” 哦,我似乎刚刚看到了一套刻着鸢尾花图案的茶盏,这样不就好了,明确了目标,我就可以放开手去挑了嘛。 “师叔,您再等一会儿,我去找找。” 于是不多时,我又淹没在茶盏海洋里面。简简单单的鸢尾图案,让我好生寻找。我在一堆茶盏里面扒拉扒拉,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找到了,而我,也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再次来到师叔大殿里,师叔正在看一张纸,那宣纸很是熟悉,而且角落里有着一滴墨渍。待我将茶盏放下我才想明白了——这不是我放在南桑房间里的那张么! 我就是去跑了一趟,它就飞在了师叔大人手上? 而且当我抱着看笑话心态去瞅着师叔的时候,南桑进来了。 师叔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问道:“这是你房间里的?” 南桑仔仔细细地瞧了瞧那神似她的字体,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后却说:“这字体的确是我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话啊。” 哈哈,竟然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这是别人写的,那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诬陷她了! 我开始嘚瑟起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凑过去看了看,随即一副被惊吓到了的样子:“师叔!这什么人竟然写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一定要重重地惩罚啊!”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这些我执笔写下的句子,在如今看来,仍然是句句泣血,字字垂泪。 仿佛那些日子再度回归,有种思念刻骨,我也曾想一个人想到哭。 师叔凝神望着那两句话,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他对南桑说:“本尊从你房间经过,就看到窗台上有这么一张宣纸,你作何解释?” 南桑眼中含泪,一下跪了下去,道:“南桑对师尊崇敬至深,从未敢对师尊有过亵渎的想法。这、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想让师尊对我有所顾忌,一定是!望师尊明鉴!” 她说到动情处,眼里包着的泪水就像是要溢出来一样,在我看来都忍不住要拉她一把,所谓楚楚可怜,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师叔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滴墨迹上面,保持着他一贯的皱眉动作,说:“行了,你先走吧。” 我开始诧异了。 他竟然不责怪她?呵,真不愧是他周念沉收的徒弟,他竟然连责怪的话都不舍得对她说!我上前一步,直接就说:“您亲自在她房间里找到的东西,又是带着如此话语,竟然就这么让她走?” 师叔仍旧沉静,他找了个烛台,将宣纸放在上面,“噗”的一下,火焰蔓延过去,将宣纸引燃了。 他说:“若是这次不是南桑,而是你,你觉得本尊会如何?” 我怔怔地看着他,火光映出了他的侧脸,在手持宣纸的时候,我仿佛瞧见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抖了一下。 我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您会……重重地惩罚我。” 这就是我们两个的不同,周念沉你不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一点么!我心里清楚的很,明明就是偏袒她,还要把问题扔给我。 “如果是我,那就是什么事情都是我的错,如果是南桑,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是不是!” 我扔下这些话,气冲冲地跑出了清序殿。 哼,让我去挑个茶盏还这样那样嫌我挑的不好,从前教导我修习剑术那般苦苦相逼,喝你的酒你还抠门抠的要死,我给你打扫大殿你这样那样嫌我弄得不干净!还有呢,还有呢?仔细想想,师叔好像再没有什么为难我的事情了。 我不想记得他有那里不好,我只想在未来的时间里想起来周念沉这个人,能够记得的一切,都是他的好。 可是我几乎找不到他有哪里待我很好,甚至他偏袒我的时候,还不如师父来得实在。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他,我还在守着自己那仅存的一点点执念,期待他能够待我好一些。 现如今,他能够不为难我,不处处挑我的错,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更或者,他能够安然无恙,火狼毒能够压制住,我就会谢天谢地了。 原本神仙就是不允许有感情的,我也只希望能够看着周念沉,看着他好好的存活于世,每天能够瞧着他那张冷酷的脸,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就已经很好了。 我一边深思一边趔趄着前行,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青云湖。 对于自小怕水的我来说,是很不喜欢青云湖的,尤其是那次十一师姐把我弄到湖里面,更是加深了我对青云湖的恐惧,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就跑到了这边。 而且,看见了奉竹。 第51章 撞见暧昧 http://.biquxs.info/

有什么比在不喜欢的地方遇见不喜欢的人还让人烦心的?我挠了挠头发想要躲开,可偏偏越想走就越走不了,身后的一声呼唤让我异常无奈。 “小染,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但是能不能别远离我?” 为什么我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有那么一点点犯恶心呢? 真不想说什么了。在我凌乱的时候,请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好么? 他又捉住了我的手,甚至有些乞求地说:“小染……你能不能……” “不能!” 我一甩手就走了,看都没看奉竹一眼,或许有人会说我狠心,说我任性,说我不近人情,但这些都无所谓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 尴尬啊,异常的尴尬。 面对这种别扭的感觉,我还是走了算了。 不要让我心软,不要让我骗他,不要让我一时忍不住…… 就答应了他。 我又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让它们尽量柔顺起来,当然最重要是让心情柔顺起来。 天有些阴,甚至有些飘雨,我一个人在茫茫雨雾之中漫漫而行,南桑的甜美,师叔的冷落,奉竹的感情。 一样一样,都让我纠结的很。 我坐在角落里的大石头上面,一直到了晚上。我抬起头来才想起今天十五,然而天上没有月亮。 又是十五了,师叔的火狼毒又该犯了。 现如今,他是不是又会躲开,跟奉竹说他要去见一个故人?呵,应该也不是跟奉竹说了,是跟南桑说罢。 我望着那波澜不惊的湖面,烦躁再一次卷上心头。 良久良久,雨丝将我的薄衫浸湿,我眯着眼睛感受着冰冷,直到冻得我打哆嗦了,我才离开了坐着的大石头。 脚步无比迟缓。 这一路我走了许久许久,可都是心不在焉的,简直是没有睁开眼睛,完全是凭借感觉走,结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身在桃花林之中。 雨打桃花,着实是一种很好的风景,尤其是那淡淡的香气萦绕周围,让我欲罢不能。 我俯身拈花,抬头的瞬间却发现某个方向有两个人盘着腿相对而坐,似乎是一男一女。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衫,以至于我没有认出他们是谁。 该死的好奇心又在作祟了。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一刹那间认出了那个清瘦的背影——那不是我的师叔大人还会是谁!顿时天雷滚滚纷纷击中了我瘦小的身躯啊! 在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之后,他们突然间紧张起来,尤其是那个女的,她随手拉了拉暗黑色的帽子,但就是她这么一个动作,让我看清了她的侧脸——南桑! 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她竟然将胳膊搭在我师叔的肩膀上!居然还敢凑得那么近!鼻尖都快对着鼻尖了! 南桑被我这么一下,竟然就趴到了师叔身上! 我真想对她大吼一句:“你他娘的装什么柔弱啊!你一个女的跟我师叔大人无亲无故的,居然敢倚在他身上!” 爆发了,我就要爆发了…… 小宇宙正在燃烧! 可是,我碰上了师叔清冷的目光,就如同一弯清泉浸透了我的心田,瞬间把我窜上来的怒火浇熄了。 我的小心脏颤了颤,有些痛楚在不停地蔓延、蔓延。 一抽一抽的疼,疼得我说不出话来,疼得我血液都涌上了脑门,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噬咬着我的心脏,又痒又疼。 我的嘴角抽了抽,说:“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看见你们的,你们继续,继续啊! 南桑瞥了我一眼,将收起的那双手再次搭在了师叔肩膀上,她笑了笑,跟我说:“没事的,你可以在这里看。” “我看什么看啊!你以为你长得多好看啊还这么明目张胆地让我看!” 连我自己都看见我的唾沫星子了,它们直接喷在了南桑那张秀美的脸上,她拿袖子挡了一下,又是一脸的柔弱样。 她直接依偎在师叔的怀里,紧紧抓着师叔大人的衣衫抖啊抖的,我还就看不惯这一副贱样子,搞得她自己什么事情都弄不好,非要依赖师叔似的! “南桑你够了!一遍一遍的摆张臭脸有意思么?你他娘的有本事别往我师叔怀里靠啊!他是你什么人啊你就这么对他!你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呼,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有没有水啊我要喝水? 像这样叉着腰大声骂人的,之前我都认为是泼妇,如今啊,我也成了这样的人,便就不再把这定义为“泼妇”,而是“受了刺激的女子”。 师叔大人依然淡定地往后退了退,南桑直接歪倒地上,这是唯一一个让我有些释然的动作。 他连声咳嗽,之后捂着胸口说:“如果你不想让我生气,那就走开!” 师叔都在赶我走了,那我还留在这里搞得一副捉奸的样子做什么?呵,本来以为我是来看戏的,哪知我自己被人给当成一场戏剧看了。 我冷笑道:“周念沉,我走!” 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周念沉,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着自己喊他的时候是怎样的场景,或许我在他身旁依偎着,或许我们隔着一湖春水遥遥相望,或许……在桃花纷飞的时候,我唤了他。 可这一切的一切终归只是我自己美好的想象,曾经以为会发生的事情终归没有发生,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竟然是在这样一种尴尬的场景之下,而且弄得好像我们有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我一甩头发转过身去,只听到南桑在我身后大吼一声:“乔染!亏我还把你当做师姐,你竟然直呼师尊的名字!成何体统!” 真想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南桑,也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我很想冷嘲热讽地说上一句:“哟,你那淑女气质去哪里了?怎么你说话也跟我似的,跟个泼妇一样!” 然而想到师叔大人那语气我就没有理她,也不想跟她说些什么,自顾自地走着,只是感觉一双腿就仿佛接在大腿根部的两根木头,完全不像是属于自己的了,走起路来甚是费劲。 南桑的声音在我身后更加撕心裂肺:“师尊!师尊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师尊——” 一口一个师尊,喊得可真是动情啊,连我都忍不住要感动了呢……脚步越来越缓慢,最后听到她凌厉地叫了师叔大人一声,我终于一个没忍住,转过头去对着师叔大人狂奔过去! 火狼毒发,刻不容缓! 这个时候应该带他去寝殿里的,那里有荧荷藤萝啊! 可是南桑在做什么!她竟然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让师叔吮吸她的鲜血!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啊,师叔大人的乌发凌乱着搭在南桑肩膀上,和她的发丝相互缠绕,师叔大人几乎是抱着她的左胳膊啃噬那流出来的鲜血,且是衣衫半露,胸膛上的肌肉都若隐若现,弄得我一时激动差点没流出鼻血来。南桑呢,她就那么倚着师叔的胸膛,皱着眉头忍受着那丝丝的疼痛。 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啊。 要多诱惑就有多诱惑啊。 我看见周念沉的胸膛在不断地剧烈起伏,他的汗珠大颗大颗砸下来,渗进了衣衫里面,他的发丝由于受到汗水的浸渍已经成了一缕一缕的,衣衫也紧贴着身子。他在喘息,大口大口的喘息。那声音听得我很是心疼。 瞧着他们两个的一分一秒都特别漫长,我就那么尴尬地站着,从开始到结束,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束了。 我只是看见师叔趔趄着站起来,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好像南桑想要扶着他,但是被他一甩胳膊拒绝了。 他低着头,头发凌乱地垂下来,抬起腿来迈了一步,似乎还能走。但就算是走起来,身子也是歪歪斜斜的,如果是之前的任何时候,我遇到他现在这样一定会直接跑上前去扶着他,现在么,这也只能放在心里面想想罢了。人家正派徒弟南桑在那里呢,怎么会用得着我去扶他? 南桑果然机灵,我还没跟她使眼色,她直接就窜了过去,拉起师叔大人那双大手就说:“师尊!我来搀扶您吧!” 但是依照周念沉的性格…… 他说:“不需要!” 而且特地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告诉南桑,你呀,就是个多余的人,爷有胳膊有腿儿的,自己能走,虽然走不好,但也用不着你可怜爷! 这一刻,我爱死了他深藏内心的倔强。 很让我意外的是,他似乎是朝着我的方向来的! 这是不是对我的一种暗示呢? 哇哈哈,于是我格外幸灾乐祸地给南桑递了个眼神,兀自跑过去问他:“师叔大人,需不需要我来扶着您老?” 对于这个,他没有回答,不知是没有了力气还是不想说什么,总之呢,是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我便大胆地走上前去扯住了他的袖角,他额头上仍然有着豆大的汗珠,正在严重脱水,而且,我只是那么轻轻一拉,他就歪在我肩膀上,完全是整个人的力量都从侧面压在了我身上,我几乎承受不住。 他已经、已经虚弱到了这样的地步! 第52章 情谊暴露 http://.biquxs.info/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探性问道:“师叔,您怎么了?”他艰难地摆了摆手,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没……” 便是再也没有了下文。 师叔啊,都这个样子了,能不能不要逞强。 我轻轻拉住他的一条胳膊,让他再往我这边靠一靠,我们一步一步朝着清序殿走去,只留下了南桑在身后。 由于师叔极度虚弱,他的脚步深深浅浅,而且每走两步都要停下来歇一歇,故而这一路很是漫长。 我也曾想过用仙术直接过去,也尝试过了,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顶用。 好吧我承认,这个姿势的确是暧昧了一丢丢,但是,但是!师叔大人现在有病在身,我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到清序殿! 这是一个神圣而艰巨的任务。 为了完成它,我几乎耗费了一个时辰。 即使是晚上,我手上也在不停地渗出汗珠,弄得我手心湿滑,险些和师叔一起摔倒在地。四周极其静谧,只能够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剧烈的心跳声。 扶着师叔倚在藤椅上,又为他盖上了一件旧衣裳,我还是能够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那一颗不安分的小心脏就像是要跳出来一样,“砰砰砰”一直响个不停。 我捂住胸腔,拖着疲惫的脚步找到师叔的小柜子,按照从前的方法打开了它,呈现在眼前的仍旧是荧荷藤萝,只是那些金色光泽变得淡了一些,仔细看来,似乎叶子也少了些许。 荧荷藤萝正在凋谢! 那如萤火虫一般的光泽从我手指间飞过,充盈了整间屋子,我仰着头看它们一直飞啊飞啊,最后都聚集在师叔身边,他的脸庞在光芒的照耀下,显得甚是苍白。 他微皱着眉,胸腔的起伏似乎没有那么剧烈了。 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手托着腮已经困得不行了,好累好累。 不过我这还是第一次晚上单独和师叔在一起呢,可就算这样,我也不敢离他太近,如刚才一般搀扶着他一路走过来的勇气俨然已经消失殆尽。 那就好像支撑着全世界,不让他崩塌,不让他陨落。 我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他,眼皮越来越沉,他的身影定格在我的眼眸中,模糊、淡化,在某一刻停止在我的记忆里。我就那么沉睡过去,在最深的梦境里不敢醒过来。 因为梦见的,还是他。 醒来时,瞧见的第一个人是知夏。她正以一种审视的眼神跟我对视,指节在我那张小桌子上面不停地敲击,这一系列的动作过后,她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问道:“你昨天晚上跑哪里去了?怎么大半夜的才回到房间里睡觉?” 大半夜?回到房间? 我定睛一看,可不是么,这里分明是我的房间!旁边的构造也不是师叔的寝殿,而是知夏的卧房。 莫非我睡到一半的时候,师叔转念一想会引起大家不必要的误会,尤其是奉竹,故而把我送回来了? “知夏姐姐,有没有人和我一起过来?” 知夏茫然地摇了摇头,继续逼问:“说!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唉,师叔大人一定是嫌我太沉了,不背着人家回来,随随便便使了个仙诀就把人家给弄回来了。真是的,我拉着他去清序殿的时候都没有嫌他太重,弄得他好了,我浑身上下都是酸痛酸痛的。 我甩了甩胳膊,揉了揉肩膀,跟知夏解释说:“我出去遛弯了,睡不着,最近有很多事情压在心底,甚是压抑。尤其是晚上,容易勾起一些伤感的小情绪,以往在这样的时候我就喜欢一个人出去转转,就好得多。” “哟,什么事啊?是不是这个?”知夏狡黠地一笑,从袖间取出了一个装订得整整齐齐的小本本在我眼前晃了晃,而后死死捏在手心,问道:“认识么?” 咦,大抵我还在睡梦中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瞧着那小本本只是觉得熟悉,好像是——我写给师叔的那些! 天哪,难道我最近没有藏好,所以被知夏给发现了? 不要啊! 顿时我感觉自己被一道天雷劈中了,四肢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滑过,就连脸颊都一抽一抽的,此时此刻,我只想把那个小本本抢过来! 然而我直接就做了一个“扑”的姿势,竟然忘记了我还在床榻上,于是、于是我整个人就华丽丽地从榻上滚了下来。 立刻我就听到了知夏捂着嘴巴“咯咯”笑的声音。 “师姐,做人要厚道,难道你不知道么?” 知夏笑得更欢乐了。 她说:“别这么激动嘛,我又不上报师尊,只是来问问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像我们这些小女生,有那么一点点小想法都是很正常的么。”我眼珠一转,站起来指着知夏就说,“你敢说你之前没有对谁有过好感?” 知夏登时愣住了,她略带诧异地看着我,很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间问这个问题,随后,她安静地点了点头:“或许吧,每一个女仙都有着自己的心思,若是仙人断绝了七情六欲,成了没有感情的木头人,那又怎样去为天下苍生奉献呢?” 她的手慢慢松开了,将我的小本本放在桌案上,我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放在袖间,在此之前还不忘吹吹灰。 “不过小染啊,你一定要注意,今天被我发现了你藏匿的感情不要紧,万一哪天被二师兄发现了,被师尊发现了,被师叔发现了……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师叔那个人沉静的很,你看着他仙风道骨,又生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可是他的心,很难捉摸。” “我知道。” “如今崇望刚刚传出了你用魔族秘籍的消息,万一再有个什么小师妹恋上师叔啦,崇望可就担待不起了。师尊冒了那么大的风险留下你,一定是对你十分看重,对于这份情谊,你也要万分珍重,不可贸然行事。” “我知道。” “你之前在师叔那里许久,也算是破了例,由此可见师叔也是很待见你的,可是现在师叔有了新的徒弟,小染你就不能够再往清序殿走得太勤。流言害死人,切记师姐的这一句话。” “我知道。” 当我点了三次头,认真而又略带敷衍地不断地说“我知道”,冷不丁的,额头就挨了一下。 “你知道什么啊,一看你就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只顾着自己的那点心思,从来不为整个崇望着想!” 知夏的食指在我脑门上戳啊戳的,我立刻就怒了,眼圈红红地说:“我怎么就不为崇望着想了,从我被授予桃红绸带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崇望的人了。生是崇望人,死是崇望鬼,我一定会为崇望效忠至灰飞烟灭!” 这是我前段时间就已经立下的誓言。 誓言在上,我从来不会辜负。 说罢,我一个转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知夏紧跟而上,在我身后喊道:“你去哪?” “清序殿!” “喂!说过了不准去的!” 谁跟你说过了? 我回过头去跟她对喊:“早晚的去一次两次也没关系!” 旁的时候可以不去,但是这一次,我必须去。师叔大人大伤初愈,他的身体不知道有没有恢复,联想到之前在月圆之夜遇见他时,他那一脸苍白的模样,我不禁有些担心。 清序殿里仍旧空旷,没有师叔的影子,只有南桑在忙东忙西的煎药。药香弥漫,熏得我头昏脑涨。 似乎从南桑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煎药,只能说明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师叔大人身中火狼剧毒,也正是因为这样,师叔大人才会把她带回来,那么昨天晚上……就是她在帮师叔疗伤。 就知道师叔大人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带姑娘回家的人,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在这样,只有两个解释:第一,他们两个之前就认识;第二,他们之间有着协议,或者约定。 若是他们之前就认识,而且很是熟悉的话,昨天晚上带着师叔回来的人,就只能是南桑,而不是我,现在,就只剩下了第二个解释。 想到这里,我问南桑:“你师父去哪里了?” 她依然扇着火,头也不抬地回答:“去师伯那里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的。” 十分平淡的语气,好像昨天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 “那好,我随便转转。” 说是随便转转,但我还是有目的性的,直接就转到了师叔的卧房。 他的那卷书还在窗台那边放着,他种的那一盆盆花花草草还在,而我,就在他的卧房里,等待着他回来。 等待是漫长的,过程是曲折的。 于是我等到的不是师叔大人,而是师叔大人的大徒弟——奉竹。 他喝的醉醺醺的,人还没靠过来,我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子酒气。 我皱了皱眉,刚准备蹲下去让他看不到我,可是偏偏听到了他的声音:“乔染,你躲在那里干什么?” “我我我没有干什么啊……” 咱能不能不在这个地方,搞得这么尴尬。 我“嘎吱”一声打开门,他直直的栽倒在我身上,一把抱住了我。 冰凉的躯体被我推开,他却又扯住了我的衣袖。 “小染,别躲着我……” 奉竹力气很大,我只能一脚踩在他的靴子上,让他放开我,偏偏这个时候,我从他身后,看到了师叔沉静如水的面容。 师叔大人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在做什么?” 第53章 魔族奸细 http://.biquxs.info/

他眼眸中的冷冽仿佛要把我穿透,幽深如潭水的黑色就好像能够将我吞没似的,我的心微微一颤,连忙跟奉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使劲摆摆手辩解道:“师叔,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喝醉了,然后、然后……”奉竹却是“扑通”一下给师叔跪下了,用乞求的语气说:“师尊,请求你,让我跟乔染……唔。” 后面的话被我生生捂进了他嘴里,万一他说出来,那我岂不是要被逐出崇望? 如此一来,我便不可避免地靠近了奉竹,而被他轻轻一扯,我就倚在了他怀里,他再那么顺势抱住我…… 这个姿势,真是不得不让人误解啊。 考虑到他是一个喝醉的人,我还是原谅了他的任性,但是在师叔面前我还是很有必要保持着自己的贞洁的,于是拼命地挣脱啊挣脱,差点弄得我衣裳都烂了,总算是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师叔苍白而且略带无奈的一张脸。 他说:“本尊累了,先回去歇息歇息。” 这意思是……让我们给他闪开路? 我赶忙踢了奉竹一脚,他吃痛,便挪到一边直喊疼,全然没有了从前那种翩翩少年的风范,这么一刹那,我不禁觉得他很可怜,可怜到……让我不忍看他。 师叔大人走了两步,忽然间又回过头来,说道:“若是你们以后再这样,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特意闪出一道缝来,好让奉竹听个清清楚楚,果然还是他师父说话管用啊,奉竹一听立刻瞪了过来,人看起来也清醒了很多,他噌的一下站起来,突然间就说:“师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师叔大人的眼角那么轻轻一挑,“嗯”了一声就进了寝殿。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让我进去,也没有给我一个询问他是否安好的机会,就那么关上了门,将阳光挡在了门外,将我挡在了门外。 我真想从窗子里对着他大喊一声:“喂,大病初愈是要晒太阳的你不知道么!” 可惜他连窗子都关上了,只留下大片大片的阴影,他自己就在阴影里躲着,好像那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让我最为难过的是,他用意念撑起的那个世界里,没有我的存在。 我难过的时候,就喜欢出去遛弯,崇望的很多角落都曾经留存有我的身影,所以,我选择了一个从未去过的角落,好像叫什么“坠仙崖”,说是“崖”,实际上则是一个园子。自我刚到崇望就听说那里埋着崇望历代以来弟子的白骨,普通弟子是禁止出入的。 此时遛弯心不在焉,没曾想竟然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更为神奇的是,当我穿过了那一道仙法才发现,我竟然跨过了坠仙崖外围,进到了那园子里面! 我觉察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天突然暗了下来。刚刚明明是大白天,忽然间成了夜晚,不由得让我审视一下这个地方。 眼前是一水儿的牌位,还有一个一个的小盒子。据说仙人灰飞烟灭的时候,德高望重的仙人会产生一种神奇的东西,好像叫做月石。那些一个一个的小盒子里装着的,大概就是他们不在世之后产生的月石吧。 我对那些小石头可没有兴趣,如今只想找到一个出去的路。 可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更何况我再一眼望过去,那蜿蜒崎岖的小路分了无数个岔岔,弄得这个地方简直就跟迷宫一样,如我这般的路痴,怎么能够辨认出回去的方向? 我转了个弯,看准了一条路,只要碰到岔路就左拐,七拐八拐的,我竟然又回到了原地!这他妈什么破地方!我都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就在我张开嘴巴的瞬间,我看见了一个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的人影——南桑。 不对劲啊,以前我来这里的时候,分明都是那道仙术将这里保护着,而今仙术竟然被破坏了,我还在这里如此碰巧地遇上了南桑同学,这其中……她到底在搞什么? 鉴于她能够破解如此高深的仙法,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主儿,我还是得提防着点。 我寻了一处草丛躲在里面,扯开那层层叠叠的草叶披在我身上,只露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意外的是,她身边还有一名男子,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加上月色正浓,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容颜,但我唯一记住的,是他手腕上的那一抹黑色的痕迹。 黑色,代表魔族。 这是让人触目惊心的痕迹,让我铭记一生的痕迹。 南桑说:“我已经基本取得了他的信任。” 那男人对她很是赞赏,说:“预祝你会成功。” 仅仅是这两句话,就已经给我提供了极大的信息量,“他”应该是指师叔,而那男人的话意味着南桑正在进行什么任务,再加上男人的魔族身份,我立刻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南桑是魔族的细作! 师叔大人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游历一趟竟然就带回来一个细作?不,缜密如他,当然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情。除非……南桑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她做了什么事情,故而打消了他的疑虑。 只有如此。 目前我躲在树丛里面,一动也不敢动,每个瞬间都在担心会被他们发现,好在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算近,就算被发现了,还是有逃跑的可能。 不管啦,只要他们看不清我的脸,只要我能平安离开坠仙崖,就什么都好。 发愣的空档,那男的伸出手来拍了拍南桑的肩膀,又说话了:“我当初真是没看错你。” 那双手很美——原谅我这种语言匮乏的人,只能用“美”这个字来形容。我很喜欢看人的手,但这个人的手,是除了我师叔以外我见过的最为好看的手。 修长有致,而且发白,几乎不像是男人的手。 南桑对男人拜了两拜,似乎很是感激,随后说道:“很感谢你呢。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够来到龙界大人跟前?” 那个“龙界”我只是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目前我就只能记住那个名字,然后去找机会问一问或者查查书籍,那才可以下定论。 男人警觉地四下望去,那如鹰隼一般的目光从我这边掠过的时候,我还特地缩了缩,以便将身子完全包裹在枝叶当中,幸好,他没有发现什么。 “就这样吧,其他的事情择日再说,这里毕竟是崇望地盘,不宜久待。我们先离开。” 就这么一句话,我差点以为我暴露了,但是当我看见男人的斗篷飞在空中,便猜测他已经离去了,突然间我想起来我还是会仙术的,怎么愣是这么久还不习惯? 我捏了个诀,自己变作一个小飞虫,跟在南桑身后走出了坠仙崖。 期间南桑不停地回头,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如此形势之下,我保持着距离只能跟在她后面,底线是不跟丢她。 还好她没有发现我,平安地带着我走出了这个鬼地方。 呼,天眨眼间就变成了白色,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真让我从心里面觉得安慰。 为了省事,我直接沐浴着阳光飞到了知夏那里。 知夏貌似正在翻书,但那个姿势啊,翘着脚,飞近了一看她的眼前还放着一盘子小点心。我想要过去吃,却忘了自己现在是个虫子,当我一靠近那盘子,知夏的指甲就凑了过来,轻轻一弹就把我弹飞了。 “啪”的一下,我就被打回了原型,揉了揉我的老腰,我忍不住说了一句:“哎哟知夏姐姐,我就是想吃你的小点心嘛,你犯得着这个样子对待人家嘛。” 刚开始知夏的眼神很是茫然,当她捏着一块点心看了我好一阵子之后,终于说:“原来刚刚那小虫子是你?” “对啊,我只是来逗你的,却被你打成了……重伤啊!” 我弯下腰去,不断地捶打那个发痛的地方,装作无比痛苦的样子,没曾想,竟然听到了知夏的嘲笑声。 她说:“小师妹你这演技也太差了吧,有事直说!” 好嘞,既然师姐让直说,那我可就直说了。 “你知道龙界这个名字么?” “龙界?”知夏秀眉微蹙,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敏感,“你讲他做什么?” “没啊,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知夏抿了抿嘴唇,喝了一口水压压惊,说:“我说出来你可别吓着。” “你快说。” “魔尊龙界,是新一代魔族的君王。” 这么说,南桑是魔尊跟前的人? “小染,你忽然间问这个做什么?” 知夏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先是魔族秘籍,又是魔族的人,我牵扯的,可真是不少。不过我可不是那个所谓的奸细。 “师姐,你知道师叔新收的那个徒弟南桑么?” “南桑?就是和三师姐走的很近的那个?” 她什么时候和三师姐走的很近了?先是师叔,再是三师姐,这个南桑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抱着双臂,沉重地说:“告诉三师姐离她远一点。我就是从她口中听说了‘龙界’这个名字。” 知夏脸色大变,赶忙放下了手中的吃食,拎起一件衣裳就说:“我去找三师姐!” 第54章 假扮师叔 http://.biquxs.info/

仙诀念到一半,知夏忽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接着坐下来:“不行,我不能这样去找三师姐。就凭你无意之中撞见了南桑,这一面之词根本不足以让她信服,再说了,怎么可能你随随便便出去溜达溜达就能够碰见南桑?你能确定这不是她故意带你去的?”“我……我不确定。” 再回想当时的情景,我完全是在迷迷瞪瞪的情况下,自己也不知怎么搞的就进了坠仙崖,而且南桑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巧合? “或许她就是要你发现她的踪影,然后你就会到处去说,可是她这么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就传出这些事情?而你呢,这段时间你跟南桑关系不好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必定会有人说你是栽赃南桑,再加上之前你那个魔族秘法,小染,你很有可能弄得自身不保。” 知夏讲的极有道理,这些事情我也是能够想到的,可为何一看见南桑和那个男人面对面,我立刻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呢? 我甩甩头发让自己清醒一些,问道:“那如果有别的人也看到了她和魔族人有所往来呢?” 知夏的嘴角抽了抽,冷静地说:“她会灭口。然而在整个崇望山上,会魔族秘法的人,大家都知道的是乔染,而不是南桑。你说是不是?” “是。” 的确如此,原来南桑早已经想到了对付我的计谋,还好我及时地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七师姐,不然以我的性子,可真的会到处去说南桑是魔族人这件事,之后,顺理成章地落尽她设置的圈套。 我若是被逐出崇望,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加害师叔了。 “南桑是个细心的人,她能够取得师叔的信任就说明她很不简单,我们要想一个她觉察不到的方法,以此来获得凭证。还有三师姐,知夏姐姐,麻烦你去告诉她,一定要提防着南桑,就说,现在我们还不确定她是什么身份,只是怀疑。” 当然我还要去找师叔谈谈,问问他到底是如何与南桑碰面,是否知晓她是魔族人,还有……他打算怎么办。 知夏托着腮,眼眸望着一个不明确的方向,在思考着什么。我说完话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她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那专注的程度极深,以至于我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她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漫长的等待过后,她终于有了动静:“我想到了!师父那里养着一种虫子,叫做闻虫,当然不是蚊子的‘蚊’哈,是听闻的‘闻’。长年用于探听消息,它们会隐形之术,只需要对着它说那个人的名字,闻虫就会紧紧跟随她,日夜不离。但是这种虫子一般不外借,是师父养来探听外部消息的,而且近年来越来越少,现在估计就剩下一两只了吧。” “我那次变作虫子,而且还是处于隐形状态,老是感觉被南桑发现了,这个什么‘闻虫’能够不被她发觉?” 知夏十分确定地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又如何?闻虫是天生的虫子,根本不是仙术变出来的,就算我们修行到一定的程度,它处于隐形状态的时候,我们都无法发觉的。说不定现在你的身边就跟着一只闻虫哟。” 她刚说完我就下意识瞟了瞟自己的四周,若真是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同时不被自己觉察到,一言一行都被它掌握,想想就觉得恐怖。 咦,之前师叔不是对我的行踪很是了解么,那次喝了他的半夏一梦他还老是斤斤计较,还让我去给他换茶盏——莫非他就在我身边安放了一只那样的虫子? 那岂不是我吃饭睡觉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见了什么人,我做了什么事情,我……我各种不雅的动作就全都被赤果果地暴露在阳光之下了!天哪,这让我颜面何存! 原来被闻虫跟随着就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如此想着,我竟然十分入神地砸了咂嘴。 “喂,你在想什么?” 知夏蓦地一问,我赶忙说没什么,然后问道:“你刚刚说,师父的闻虫就只剩下一两只了?” 她咬着下唇,扬起眉毛重重地点了下头。 “对啊。” 哦,那就好,师叔怎么可能把如此稀有的东西用在我身上?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能做如此浪费的事情呢! 知夏将盘子里最后一块小点心放在嘴边,拍拍手,含糊不清地说:“得了,我去找师父要闻虫去,看看他肯不肯借吧。” 喂!你就这么吃完了?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我可是一块都没有吃!知夏姐姐,你就这么忍心你的小师妹忍饥挨饿么! 然而,我只是咽着口水,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咕~”的一声。知夏站起身来,发挥了她善良的本质。 “那边还有一点吃食,你先填饱肚子,等我消息啊。” 不愧是我的师姐,还肯留下一丢丢东西给我吃,真是让我欣慰啊。 其实神仙是不需要吃东西来维持生命的,我呢,大概是还没有完全发展为神仙,所以还是会有饿的感觉,而知夏呢,知夏就是个吃货,就算不需要吃食,她也是整天乐颠颠地去准备一些喜欢吃的东西,慢慢品尝着,那是一种消磨式的幸福。 我可没有时间再消磨了,将这些东西全扫进肚子里,我还没完全咽下去,就迫不及待地捏了个诀,在关好房门之后闪去了师叔大人的清序殿。 他在晒太阳。 藤椅摇摇晃晃,他就合着眼睑躺在上面,悠然自得,似乎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切的一切,都安静如梦。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缓缓地朝他走过去,走过去,每一个步子都放得极慢极慢,生怕破坏掉那一副极其唯美的画面。 然而,他还是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 “你要做什么?” 他坐起来,手搭在藤椅的扶手上面,如盛了水一般澄澈的眼眸紧盯着我,好像要把我整个人都看穿。 那种眼神,让我心慌。 我有些凌乱地说:“我来找您,是想问几件事情。” 他依旧优哉游哉,扯了扯衣袖漫不经心地问:“关于南桑?” “对。就是她。” “她怎么了?” 那个“她”字尤其加重,而且师叔皱着眉,让我十分不安。 本以为他会说出对南桑的怀疑,或者对于南桑的一丁点不满也好,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一句“她怎么了”,弄得好像我来告状似的,而且南桑并没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我,像个小人一样来告她。 于是我说起话来没了底气:“她、她挺好的。我只是想问问您,当初怎么就收她做了徒弟?您可不是那心血来潮的人。” 我觉得我说话够恭敬够有礼貌的了,但是很明显的,师叔大人的眉毛皱的更深了,原本勾起的嘴角也撇了下去——这分明是生气的前兆! 他扬起眉毛,颇傲气地说:“我当然不是心血来潮的人,之所以收南桑做徒弟,是因为她救了我,为我治过伤,我对于她很是感激。怎么,你有意见?” 拜托,这个理由我分明都已经听过了,师叔大人您不会换个新鲜点的来坑我么? 我也撇撇嘴,颔首道:“没有没有,不敢有意见。” “既然没有什么别的要问,那你就先走吧。我还要歇息。” 这句话说完,师叔大人再度合上了双眼。 看样子他也不打算跟我多说话了,估计我也问不出来什么,我轻轻叹息,转过身就要走。刚刚迈了一步,我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从开始到现在,我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趁着犹豫的空档,我把师叔大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过了一遍。 “关于南桑?” “她怎么了?” “既然没有什么别的要问,那你就先走吧。” 还有,他的自称是“我”,一般情况下,师叔的自称都是“本尊”,极少有出现“我”这个字眼,而在这种情况下,依照他的性子,肯定是说“本尊”。 如此如此,只能说明,现下跟我说话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周念沉! 依旧慵懒的声音说:“你怎么还不走?” 加上这一句,我更是肯定了这个事实——他是别人假扮的! 我翘起嘴角,幽幽地回过头去,保持着神秘的微笑道:“师叔大人,您以往最喜欢喝的粥我做好了,您要不要喝?” 原本就不耐烦的他,如今一听我这个要求就更加不耐烦了,摆摆手就敷衍道:“喝什么喝!我是上仙,哪里用得着喝什么粥!” 哟,又是一个跟我过不去的人。 我猜猜看,这人会是谁呢? 本人笑靥如花,手指扣在一起,歪着脑袋对那个“师叔”试探性喊道:“南桑姑娘?你的戏……演够了没有?” 大抵我的笑容太过灿烂,竟然把她吓得生生跌下了藤椅。 好吧,我是不会说她是因为手一滑才从藤椅上掉下来的。 果然等她再一抬头,就成了南桑的模样。 我以为她会说个“你怎么知道”之类的话,没曾想,她突然间就来了一句:“你不能见师尊!” 第55章 师叔伤重 http://.biquxs.info/

我见不见师叔是由你说了算的?开玩笑!确定了眼前的人是南桑,我可就不客气了,随手抄起旁边桌案上的一个盛满茶水的杯子,直接将里面的水泼在了南桑身上。 沾染了水迹的紫白色衣衫颜色加深,水的温度还在手上,我邪邪一笑,问道:“南桑姑娘,这茶的味道可好?” 她扯了一缕湿湿的头发,拧了拧水说:“好,好得很!” 说罢了宽袖往桌上一扫,白色的瓷杯被她握在手中,她这个动作十分严密,但还是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忽然松开了手,“啪”的一声脆响过后,那杯盏便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 淡绿色的水迹晕染开来,在我脚下如同墨渍一般散开,又像游蛇一样蜿蜒着爬到南桑的脚边。 我俯下身来捡了一片碎瓷片,笑语盈盈地走向南桑,说道:“南桑姑娘的衣裳湿了,来我给你擦擦。” “你走开!” 她看起来愤怒的很,甚至说话都带了一丝丝颤音,最为传神的是那愤恨的小眼神,看的我都忍不住朝她走了过去,牵着她的手,将那碎瓷片放在她的手心里面。 再然后,在她的百般挣扎之中,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 温热鲜血顺着指缝滑下来,落在我的指尖,我又加重了力气,笑着说:“你看看,我不过给你擦个衣裳,你竟然摆脸色给我看。” “你……乔染你不要太过分!”南桑终于气极,憋着一张通红的脸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谁啊,在这里说我?你有什么资格?” 她给我来暴力的,当然我一定给她温柔的。 我笑了笑,撩了一下头发说:“女子何苦为难女子,我就是要让你告诉我师叔在哪里而已。” 南桑叉着腰,一甩手就将刚刚的血渍弄在了我身上,她扬起下巴,咬着牙说:“你有病啊,你想问就直接去问好了,干嘛拿碎瓷片扎我!我还真就想不通了,我身为你初来乍到的师妹,是哪里得罪你了?” “我师妹自然没有得罪我。”我冷哼一声,眨了眨眼睛道,“是南桑得罪了我。” “我就是你的小师妹,我叫南桑!你够了么!” 南桑姑娘,你可不是我的小师妹哦,凡是对我师叔不利的人,我都会翻脸不认人。所以…… “请你说话注意点,你就安心做我的小师妹,忘记你南桑是什么人,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如果你一直不知悔改,小心我……杀了你。” 最后那三个字,我是附在南桑耳边说的,且说得十分阴郁。 手心里忽然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我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粘稠的血液缓缓流出——我就想到她会用这么一招来对付我。 但我还是选择在她身边告诉她小心一点,大概这样更能显出我的气势。 哪知南桑退后一步,竟然“咯咯”笑了起来,语气凌厉:“呵,就凭你?” 这是对我赤果果的蔑视! 我怎么了,虽然我只是一个小仙子,但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能力的,我也是有骨气的好不好!随随便便就敢漠视我的力量,你是不是长期修炼弄得脑袋坏掉了啊? 显然我一个人无法镇住她,于是我捏着下巴,打算搬救兵。 “你可以蔑视我,可以侮辱我,但是我们整个崇望都在,那么多人,我就不信没有人能够制服你!所以啊,你还是小心一点。现在,就把我师叔交出来!” 南桑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低下头去细细思索片刻,抬起头来又成了我乖巧无比的小师妹:“师姐啊,我辈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干嘛要藏师尊灭崇望呢?”她眼中秋波流转,言语充满了甜甜的蜂蜜味儿,跟刚刚那眼红嗓子粗的南桑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随手指了一个地方,说:“喏,就是那里,师尊在闭目养神。” 真是百变的姑娘啊,从不乖到乖,只需要一秒钟时间,刚刚那句“师姐”还喊得我头昏脑涨,一下子转不过神来。 于是我缓慢地恢复了正常。 “哦,那我就谢谢师妹了。” 我僵硬地笑了笑,下一刻就收起了笑容,直奔向她指着的那个方向。 脑海里什么都没想,或许会有机关,或许会有魔族术法,或许会有一个暗室,但我只想到师叔在那里,就忽略了所有的可能性。 他的存在,就是最让我注意的。 好在南桑并没有骗我,推开一扇门,我的视野之中,就有了师叔的存在。 乍一看他像是在沉睡,可是走进了一瞧,便是被人给弄晕了,因为我过去戳了戳他的手,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直接抓住师叔大人的肩膀不住的摇晃啊摇晃,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布偶。 他就在我不断地摇晃中,扶着额头幽幽地醒来了:“你在做什么?” “师叔大人,你醒啦?” 我是一脸的担心,他却是一脸的淡定,将我推开,轻拂衣袖道:“本尊没事。” 我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他终究没有告诉我是如何发生这一幕的,但我可以想象出那是南桑在他的药里放了毒,他对于南桑太过信任,故而成了这样。 我可以肯定的是,师叔大人现在的身体极其虚弱,尽管他不断地掩饰,甚至以袖遮住了容颜,我还是能够看出,那已经近似白衣的一抹苍白色。 而且,从我进了这个房间,到和他一起出去,他的胸腔一直在剧烈地起伏。 “师叔,您真的没事?” 他捂着心脏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又恢复了一脸的倔强:“不要……不要担心本尊。” 真的不用么? 你明明是难受的,你明明有着那样一副表情,难道仅仅因为你是上仙,你是世人的敬仰,你是魔族的敬畏,就不肯承认么? 你的身体已经虚弱到如此程度,就算你保持着不死仙身,最后弄得在街头巷尾苟延残喘,你愿意么?你还是上仙周念沉么! 周念沉,我知道你向来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但你能不能别这么忍着! 以一个人的躯体,支撑起那么多的事情,你就不累么? 以往来说,他的脚步很是矫健,大步流星,然而如今明显的放慢了,很显然,他已经力不从心。 “师叔?”我小跑着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角问道,“荧荷藤萝是不是快要死了?” 一听“荧荷藤萝”四个字,唰的一下回过头来,惨白惨白的一张脸真是吓到了我。就在我决定每天都给他做红枣粥的时候,他说:“是,不然怎么有南桑。” 不能依靠那唯一的植株,他就只能重新找一个人来治疗毒伤。师叔,这就是你对于南桑既无奈又不得不留住她的原因吧。 “那您知道她是……” 魔族的人么? 然而我没有问出来。 他稍稍沉默了一下,问:“是什么?” “没什么。” 或许这个时候,还不应该告诉他这个事情,我无凭无据,而且南桑有着师叔的信任,我在这个方面又不占优势,如果说了,知夏说的那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 “师叔,对于南桑,您注意点。” 刚说完这句,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个怨毒的眼神,怎么从看到了师叔之后,就忽略了南桑的存在? 呃,这个时候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吧,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事端。 “师叔啊,我去找三师姐了,先走了哈。” 三师姐那边,大概还在和七师姐知夏沟通,毕竟裳叶是带教师姐,只要在她那里打通了,就可以借她的口说服众人。不需要所有人信我们,大部分就好。 我进去三师姐房间的时候,她和七师姐正在争辩。 裳叶一脸无辜地说:“今儿南桑还给我送来小茶点呢,怎么会是魔族的人?” 知夏是脸红脖子粗,急得就差吼了:“那怎么能说明她是个好姑娘啊!我还天天给你送吃食呢,那么久那么久都没能收买你,怎么她这一来就把你给收服了?” “小夏,这怎么能是收服呢,她做的的确比你做的好吃。” 我是一脸的黑线啊,师姐,我们是来讨论南桑如何阴暗的,又不是说她有什么优点,做的甜点多么多么好吃。多么正经的事情,你们不要转换话题好不啊。 知夏眯着眼睛拍案而起:“哎,师姐,我做的吃食哪里不好了?明明是你偏向南桑!” “谁偏向南桑了,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我怎么会偏向一个外人……” 完了完了,没完没了。 我举起双臂横在她们两个中间,大吼一声:“两位师姐请不要闹了!” 三师姐裳叶的目光在我身上一路游移,最后停留在我脸上,说:“小十九,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对啊。” “我刚刚从师叔那里回来,南桑在他的药里下了迷药,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昏了。” “南桑竟敢如此……” 三师姐恨得咬牙切齿,攥紧拳头狠狠往桌面上砸去,好像那就是南桑的身躯,砸坏了她就不在了。 知夏趁机说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南桑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三师姐眯着眼睛,接着提议:“不如我们去看望师叔吧。” 第56章 争吵不休 http://.biquxs.info/

怎么好好的,忽然就说起要去看师叔?师叔大人可是喜欢清静的,我们这一帮人又吵又闹进去了清序殿,他一定不喜欢。“三师姐,我刚刚从清序殿里回来,现在师叔应该很累,让他先歇息歇息吧,我们择日再去看望他。” 裳叶紧抿着唇,将将点了下头,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道:“三师姐,今儿我做了一点小点心,特地给你送过来。” 不得不说,南桑的速度够快的,方才还在清序殿,眨眼间就跑过来送点心了?趁着她没瞧见我,我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打眼一看,目光定格在那柜子上,我一溜烟跑了过去,打开柜子门就钻了进去。合上两扇门的一个瞬间,我从缝里看见了端着托盘的南桑。 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笑得是一脸灿烂。想来她在伪装这方面都是在行的,不然怎么能够骗过师叔和三师姐的眼睛? 三师姐笑了笑,尽量放轻松,和之前那样说:“辛苦你了,小师妹。你先放那里吧,我和你七师姐还有些事情要说。” “哦,这样啊。”南桑瞥了七师姐知夏一眼,十分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接着说道:“既然师姐们有事情要忙,那南桑就先走了。点心是刚做出来的,师姐们趁热吃。” “行,谢谢南桑小师妹啊。” 三师姐说完这句话,我便瞧见南桑端着托盘向东方拐过去了。 自始至终知夏没有说话,而三师姐喊得可真是亲切,一口一个小师妹,好像她南桑不是我师叔的徒弟,而是我师父大胡子段西河的徒弟一样。可是啊,三师姐,明明我才是你的正牌小师妹,她是个盗版啊盗版,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对于她如此亲密! 我气冲冲地从柜子里出来,又气冲冲地说:“哼,三师姐,你待她倒好!” “哪有啊,说的就好像我待你不够好一样。” “就有就有!” 我们说话之间,七师姐知夏已经从旁边一个小盒子里取出银针,扎在点心里面,待我们理论完毕,那根银针的下端竟然就变成了黑色。 暗黑色。 知夏拿起银针在我们两个人眼前晃了一圈,紧接着对三师姐裳叶说:“师姐,你怎么没有想到验一验她送来的吃食啊?” “师叔收的小徒弟,我若是贸然验毒,不就表达了自己对于师叔的不信任么?我信她,也就代表了信师叔啊。”三师姐裳叶凑了过来,将那银针下端的暗色看得是清清楚楚,她略带侥幸地说,“幸好你们今日来了,不然我每天受她的吃食,过不了多久肯定就成废人一个了。” 或许南桑就是抓住了我们每个人的心理,对于我,她故意让我看见,知道我不会声张,对于裳叶师姐,她心知她不会验毒。 这个人,心机颇深。 三师姐赶忙将那些茶点收起来,忽然间眼睛一亮,原本坐着的她蓦然腾地一下站起来,说:“怀冥最近也收到了她送的茶点!” 二师兄? “什么时候?” “我记得怀冥跟我说过的,他说最近有个小师妹经常讨好他,给他送东西吃,刚开始他还理正辞严告诉那小师妹说不能贿赂师兄,但是后来他尝了两块,发觉那东西还很好吃——我去问问他,那个小师妹究竟是不是南桑!” 三师姐裳叶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不见了,只剩下我和知夏两个人在她卧房里抓耳挠腮。 知夏帮她关好门窗,颇无奈地耸耸肩膀:“牵扯到怀冥她就激动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怀冥那里了。” 我们两个也施法转移到怀冥卧房。中间出了点小差错。因为之前我并没有来过怀冥的房间,所以对他这个地方没有形成记忆,故而没有转移成功,最后还是知夏拉住了我,从她的记忆里直接移到了怀冥的地盘。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三师姐裳叶死死按住怀冥的一卷书,穿过她的手指上面写着的是“账簿”二字,她与怀冥各站在桌案两端,两人形成了对峙局面。 眼神交汇之间,我仿佛能够听到那“滋滋啦啦”的声音,就好像两股闪电缠在一起,然后起了火球,“嘭”的一下炸开了。 裳叶说:“我就是不信任南桑,你若不信我,就去调查啊!” 怀冥一开始还说要调查,随着“啪”的一声我和知夏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有些诧异地瞅了瞅知夏,又深皱眉头瞧了瞧知夏身边的我,最后摆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他撇撇嘴,说:“得了,不用调查了,罪魁祸首就在这里。” 怀冥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 随后其他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我。 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栽赃?怀冥,你是不是嫌一次太少啊? 我扶住额头,颇无奈地撇了撇嘴,得了得了,我是不是该辩解一下,谁来告诉我? 裳叶收起了那略带狐疑的眼神,拿起桌案上那本账簿就直接打在了怀冥身上,力气之大,我瞧着那账簿都快要散架了。她瞪了怀冥一眼,说:“怀冥你够了么!别老是看着乔染不顺眼,上次那个魔族秘法的事情,若不是师父师叔出面,她就得离开崇望了。这一次你就别闹了好么!我说了是南桑,问题就是出现在那个人身上!” “好啊,你既然这么说,有没有凭据!” 二师兄果然是讲究凭据的人,听此一言便可以推断,整个崇望估计都是讲究有所凭据,我不由得望了一眼知夏,她对着我摊摊手表示着无奈。 我们两个沉默着,那边两个却是越说越激动。 “凭据?就凭她给我下毒物,就凭她弄得师叔满身是伤,就凭她跟魔族人往来!” 怀冥打了个“停”的手势,说道:“第一点,你如何证实?” “把她以往给你的吃食取出来,有银针可证。” 三师姐冷着一张脸取出银针,看着二师兄将南桑刚刚送过来的吃食放在桌案上,她敛起袖角,小心翼翼地将银针刺进吃食当中,按理说银针变黑需要一段时间,但也不需要太久,可如今我们等了是良久良久,那银针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光洁,一点发黑的迹象都没有。 裳叶急了,直接拔出银针放在眼跟前看啊看,直看了足足一刻钟,发现还是如之前一样,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一旁的二师兄也凑了过来,歪着嘴角说:“裳叶,你可测试过了,这里面没有毒,你作何解释?” 三师姐愣神了,她有些恍惚,同时又坚定不移地说:“刚刚在我房间里的时候,那吃食明明是有毒的,如今怎么……” 知夏一看他们两个就快要吵起来了,便拉着我偷偷躲到门外,跟我解释说,这也是南桑的计谋。 分别送两份吃食给二师兄和三师姐,给其中一个人送的是有毒的,另外一个是没有的,长此以往那个吃带毒点心的人,也就是三师姐,就会发现不妥,依照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发现带毒之后三师姐一定会首先告诉二师兄,二师兄的点心没有毒,自然不会相信。 而现在这种场面,就是南桑计划之中的。 我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吃食就会让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然而南桑能够思虑周全,做出如此举动,让两个身处迷局之中的人相互理论,最后甚至到分道扬镳的地步,她可谓是费尽心机。 很想赞叹她成熟的思维,可是下一刻,我就被三师姐给指住了。 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就是她!” 我怎么了? 在脑海里打了个问号,只见二师兄怀冥缓步过来,一脸狐疑地瞅着我,问道:“就是你告诉裳叶,说师叔受了伤?” 我茫然地点头称是。 还没搞清楚这火药味是如何弥漫到我这边的,二师兄又问了一个问题。 “就是你告诉裳叶,说南桑跟魔族人有往来?” 我又十分诚恳地点头了。 二师兄怒了,一甩袖子对我吼道:“你还有脸说这个!正是因为师叔受了伤你才会到崇望来,他们都眼巴巴地指望着你,就我一个人看着你会对崇望不利,一直在请求师尊让你离开,师尊不同意。当时我才会出了下策,用魔族秘法逼他们让你离开,可是裳叶呢!裳叶你竟然出卖我!你们一个一个都袒护她!” “袒护她?师尊留下她自然有师尊的道理,你何必又过来插手?再说了师叔现在病重,小染就是他的希望,你为何对她苦苦相逼!怀冥!你以为你很聪明么!你以为你是为了崇望着想么!收起你那高傲的心吧!没有多久了,坚持坚持又如何!” 怀冥手握成拳,颈部青筋暴起,甚至眼球都有些突出了,他重重地说:“行!那我就看看,别到时候弄得乱成一团了……我看你们那时怎么收场!” 他们这一番话彻底说晕了我,什么他们都眼巴巴指望着我,什么我会对崇望不利,南桑才是那个对崇望不利的人好吧!还有,上次魔族秘法那个,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三师姐会给我一个水系秘籍,原来她跟二师兄是一伙的! 从开始到现在,师父师叔的袒护,师姐的袒护,我似乎打破了崇望的旧例,成为了最为得宠的弟子。 他们,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第57章 试探南桑 http://.biquxs.info/

即使再糊涂的姑娘也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宠爱,那之后,很有可能就是深渊。如今我已经不期望自己能够如何如何,只是希望师叔平安无事,崇望平安无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看起来整个崇望平静如水,但就像是那湖水,表面上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波澜,但蔚蓝的湖水下面,是那汹涌的潮水。 二师兄和三师姐的对峙已经很明显了,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相遇的时候那冰冷的容颜——他们以前从来不这样,如今弄得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我每天走在路上,都能够听到各种师兄师姐在说话。 “三师姐最近是怎么了?她与二师兄基本上不说话啊。” “听说是因为那个师叔刚收的小徒弟。” “不是啊,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乔染呢?” “谁知道啊,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哎,这群师兄师姐的,是不是最近都闲得慌,每天都是哒哒哒说个没完,弄得我的耳朵里都像是有一团蜜蜂在不停地煽动翅膀,“嗡嗡嗡”的声响一直响个不停。 啊啊啊,我快疯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扒拉了一个叫做“封耳”的仙诀,对着自己封住了耳朵,果然,听不到那些声音整个人都清爽了好多。我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行走,再也不用担心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我终于敢抬起头来看着每一个人,他们的嘴巴都是一张一合的,面部表情也异常丰富,时而挖挖耳朵,时而撩起头发,时而望着远处。这就像是不断地翻看回忆,每个人都有着动作和表情,唯一没有的就是话音。 周围非常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够看清树上叶子的微动,能够感受到风吹过的凉爽,可就是听不到任何声音。这种寂静真可怕。 连不认识的某师姐给我打招呼我都听不到,任何人跟我说任何一句话,我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就好像我完全被整个世界给隔离了。 我开始不喜欢这个口诀了。 奉竹闪在我跟前,刚开始他只是摆了摆手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会意,也回给他一个微笑。可是他在打完招呼之后并没有离开,又在吧啦吧啦说着什么,由于“封耳”这个仙诀,我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只能瞧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结果就是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仍旧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得以之下我就摆摆手代表我听不懂,然后指了指自己的一双耳朵,茫然地说了一句:“我听不到!”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有没有听到,但是他愣了一下,说了一句什么转而拉着我就走,我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我还是认路的——我们正在前往清序殿。 看他这架势,似乎是师叔找我? 我感觉整个人都被他拉得飘飘的,按理说这个时候会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这未免太过惊悚。 在师叔面前,奉竹又跟他说了一堆,最后还指了指我的耳朵。师叔会意,喃喃念起了咒语,手指在我的耳朵上轻轻一点,“啪”的一下,再轻柔不过的声响,就像是一颗种子破土而出,长出了嫩芽,与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一定的联系。 “能听到么?” 师叔的这一句话让我觉得自己终于恢复了正常,也如同世间最美的音乐入了耳,整个人都感觉不一样了。 我使劲点着头,说:“没事了,我可以听到的。” “那你过来,本尊跟你说些事情。” 他说完这句话就干咳了一声,且是用白绢捂着,当他把白绢取下,平静地将它放到一边,接着就跟我走去了内殿。 周念沉,你以为可以瞒得过我么?那白绢上分明透出了丝丝殷红,而你的嘴角,也有着淡淡的红。你分明已经虚弱到了这样的程度。 我跟在他身后,忽然有了一种极强极强的安全感,就好像我们认识了很多很多年,我一直都在跟着他,跟了千里万里,跟了三生三世,一个季节的轮回,他始终在我跟前,为我指引着方向。 他轻轻拉上门,用那特有的清澈声音说:“我信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更重要的是,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尊”,这样一来就拉近了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 我便将那次遇见南桑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全盘托出,师叔已经说了他信任我,甭管真心与否,我都要说出来,起码给他一个参照。 这个过程之中掺杂着我不明确的语言和不准确的表述,磕磕巴巴半天,我总算是说完了,也不知道师叔听懂了没有。 平时我还算是个口齿伶俐的姑娘,可为什么一旦碰上了师叔大人,说起话来就驴头不对马嘴,而且各种纠结,各种凌乱,甚至我都看见师叔十分嫌弃的蹙眉,似乎是不想听下去了。 讲到最后,我问了一句:“师叔啊,我说的比较没有逻辑性,不知您听懂了没有?” 他的眼珠转了转,还在思索什么,大抵是在理顺这个事情发展的始末,片刻之后他说:“择日本尊去试探南桑。你先将荧荷藤萝拿过来。” 我忽而想起他捂着白绢咳嗽的模样,立刻屁颠屁颠地过去取荧荷藤萝,顺便拿了一块白绢。 当我带着这两样东西出现在师叔面前,他先是看了看荧荷藤萝,紧接着定格在我手中的白绢上面,看起来有些不悦。 “你拿白绢做什么?” “师叔,您刚才、刚才……”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咯血的事实说出来,但考虑到他的身体,我还是心一横就说了,“您刚刚咯血了,应该需要这个。” 我低下头去将荧荷藤萝放在师叔旁边的桌案上,如今他坐着的时候明显多了,脸色也苍白许多,就连那不经意浮起的笑容,都极浅极浅,转瞬即逝。 自从南桑来了,师叔的身体越来越差,以此可见,南桑指定有问题。 荧荷藤萝又发出了淡淡的荧光,那鹅黄色化作飞虫一般,飞在了师叔身上。这一幕不由得让我忆起某天夜晚,我撞见师叔和南桑的时候,他比现在更为虚弱,我扶着他归去,我为他取出荧荷藤萝,看着他被那萤火虫般的光芒包围,他线条柔和的侧脸在那光芒之中若隐若现。 那时的他,舍弃了南桑,选择让我带着他回来。 而今,希望他也会舍弃南桑,还我一个清白。 他如同往常一样沉默着,没有否认他咯血,当然也没有承认。于我来讲,就权当他默认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我便坐在他旁边,托着腮看他,但也是想看不敢看,偶尔偷偷瞄上一眼,便把眼神收回来。时间一长弄得我尴尬地不知该做些什么了,想想自己又没什么用,正想跟他说我先走了,他却开口了。 “奉竹!” 这是一个侧殿,虽说隐秘了一些,但喊人名的话在外面还是可以听到的。 “嘎吱——” 一个拉长的声音过后,门打开了一条缝,阳光从缝里面钻了进来,照在我的身边。 奉竹挡住了那奔涌而至的阳光,他周身都泛起了淡淡的金色,这使得他看起来很是温暖。 他抱拳,问道:“师尊叫弟子进来,不知有何事?” “把南桑叫过来。” “是!” 奉竹立刻转过身去,大步凛然。 一听要把南桑叫过来,我忽然觉得很是别扭,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跟她会面,好像一看见她,所有的好心情都会消失殆尽。 于是我说:“师叔,我要不要躲起来?” 几乎用上了央求的目光,得到的却是一个冷淡的回答:“不准。” 虽然没有得逞,但这个回答让我心里很受用。向来“不准”二字,在任何故事里都是男主对女主说的宠溺话,即使从师叔嘴里说出来没有半点宠溺之感,我还是很欣喜。 怎么办呢,我就只好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绞着手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温婉的姑娘,尽管我不敢保证在南桑面前我会说出来些什么话。 “师尊,您叫我?” 依旧像是第一天遇见她那时的情景,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的声音也依旧脆生生的,就像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在说话,让人听来就产生了一股子怜惜。 师叔大人开始剧烈地咳嗽,一张脸由苍白色愣是憋成了猪肝色,我只好不断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询问:“师叔,您没事吧?怎么忽然这么严重?” 他微微摇头,顺手扯过来我刚刚拿过来的白绢,捂住嘴巴咳嗽得更厉害了。 眼看着那一片殷红浸湿了他手中的白绢,我的小心脏就像被钝刀子狠狠戳了一下,恰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南桑和奉竹那焦急的声音。 “师尊!您怎么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还真想说你们没长眼啊,没看见师叔大人正咳得厉害么!明知故问! “南桑……你、你过来……” 咦,怎么师叔大人的声音忽然间这么低沉?如此听来,竟然不像是他在说话。 南桑很是惊诧,亦步亦趋地过来了,一张小脸满是惊恐。 “师尊,难道我的治疗是无效的么……” 奉竹挥起手臂,“啪”的一下就打在南桑脸上一巴掌,甚至这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他飞起一脚踩在南桑腿弯,弄得她跪倒在地上,我都看到了她眼中含着的热泪。 “南桑!你来之前分明师尊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师尊就越来越严重了!你分明是来害师尊的!” 她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无力地辩解着:“不、不是我……不是我!” 与此同时,师叔摆摆手让奉竹退下,他有气无力地说:“南桑,我、我恐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第58章 若他仙去 http://.biquxs.info/

怎么好端端的师叔就这么说,就算他是伤重在身,也不能如此悲观啊,虽说是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那都是讲的普普通通的人,师叔是神仙,神仙怎么能死呢! 他要活着,他必须活着! 哪怕我悲观,哪怕我难受,他也不能悲观! 如果非要这个样子,我情愿,以我命,换他命! 没有人说话,这种沉静,就像是每个人各怀心事,彼此眼神交汇,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时光荏苒,我只希望岁月如初,以后的以后,我还希望像第一次看见师叔那样,一见惊艳,再见依然。 如今的他,一定是糊涂了。 我必须要提醒他。 “喂,师叔啊,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仙,有着不死之身,以后的以后还要承担着崇望的很多事情,你一定会好好的,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我是真心跟他说这些话的,而且,也是真心不希望他发生一点点事情。 那又如何呢,他这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大抵是在我来崇望之前就有了吧,严重与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现在连他都说了这样的话了,我又能说什么,我要说什么! 周念沉,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我依然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感觉却是大不如前,颧骨突出了许多,人也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如纸。 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就是我的师叔,这就是周念沉,可我还是不敢相信,不忍相信,不愿相信! 同样有着不相信表情的人,还有奉竹。 他异常激动,一巴掌拍在了墙面上,叹息道:“师尊,我跟随您这么多年,我们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您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信他?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相信的。而且他自己说的都不确定,还带了一点小颤音,甚至连眼圈都红了。 我们之中,就数南桑最为伤心,不附带任何言语,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几乎连个过程都没有,泪水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我撇撇嘴,心想以她现在这个样子,跑到那干旱的地区哭上一场,估计那儿的庄稼能重新长出来。 南桑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不断地耸动,听到她那剧烈的喘息,还有接连不断的抽泣。 要不要搞得这么悲情,师叔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就弄得跟他已经不在世了似的。 我蹲在师叔大人身边看着他,所有人中,只有他是最为平静的,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他示意大家噤声,哑着嗓子说:“没事的,生老病死人人都有,虽说本尊是仙,也不可避免,你们……接受就好。” 到了上仙这一步,他应该是把什么都看淡了。 可是他为什么,单单就给我们三个人说这件事情? 我挠了挠耳后,转眼间将这个问题抛在九天之外,到了现在,我还是想着能给师叔做点什么事情,尽量让他倒计时的每一天都过得好好的。 待南桑和奉竹走后,我凑在师叔身边,柔声问道:“师叔,您是不是好久没有出去散步了?” 自从南桑过来,他一直都是呆在寝殿里,基本上没有出去过,而且脸上多了几分漠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我这么一问,他便默许了。 我接着问道:“师叔,还喝芙蓉水么?” 荷叶芙蓉,花蕊为香,这淡淡的粥我是许久没有做过了,说起这个,连我也有些想念那淡然的清香。才短短一月,忽然间感觉芙蓉水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但是我记得,一直记得,因为他喜欢。 “你还弄么?” 师叔的嗓子依然干涩,说起话来就像是从砂砾之中流过的涓涓泉水。 我勉强笑了笑,站起身来,眼前有些波浪划过,头有些微微的疼痛。揉了揉太阳穴,我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茶壶温热,嗅起来似乎是一种陌生的茶,大抵是南桑泡的,虽说好闻,可总觉得少了一种感觉。 端着那一杯茶水给他,我回答说:“当然啊,只要师叔大人愿意喝,我就一直煮粥给你。” 一直一直,除非我不在世。 整整一天时间我都守在师叔跟前,看着他做任何事情,就像当初我在清序殿修习仙术一样,可惜啊,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而师叔也不再是我心中不伤不死的神,抱着复杂的心情重复着从前的一切,总有一种特别的意味。 师叔大人倦了,托着腮,还保持着坐姿就打盹儿了,我轻轻为他披上一件衣裳,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清序殿。 这里,毕竟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我抬起头来望着满天星光,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还记得我来的时候,阳光洒满天穹,如今踏出了这道门,天空就被涂上了墨汁——我竟然在清序殿呆了一整天。 但愿明天师叔还能够醒来,还能够看见那温暖的阳光。 我随手揪着旁边的树叶,百感交集。 一直低着头走路,冷不丁地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我听到了知夏那急切的话语:“小染你去了哪里?怎么到现在还在外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上来就是问句,可是我不想回答。 心仿佛被掏空了,就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我好像……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你知道么?”我迎上了知夏的眼神,从那里面读出了惊恐,还有一种深深的担忧,我说,“师叔可能、可能快要仙去了。” 在我自己听来,我的声音都是虚无缥缈的,像是来自远方的声响,带着浓浓的哀伤,那么一种不忍相信。我想我现在一定是双目无神,行尸走肉一般,眼神涣散,瞧着一个不明确的方向。 知夏先是晕了一晕,习惯性撩了一下头发说道:“怎么可能!师叔是仙!他是永生的!” 我的眼泪一下就充溢了眼眶。 “他自己都说了……怎么不可能!” 知夏想要拉住我,却被我一下子挣脱开了,我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蹲下去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不敢想象没有了周念沉会怎么样,或许我从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心里空空的;或许我还是会每天到清序殿转上一圈,就像他出去游历那时候一样;或许我还是会煮粥,红枣粥还有芙蓉水,我会呆呆地望着那个小罐子,忘记了师叔不在;或许我还是会走遍整个崇望,想起那盛开的鸢尾花,那树下的半夏一梦,我还会背着他送的碎岸剑,抚摸剑身的时候想起他的容颜;或许或许…… 那就像梦游一样吧,好像我每天都在梦里,我为自己织了一张网,然后将自己溺死在里面。 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请不要让我醒过来。 “乔染,你别太激动!” 我只顾着哭,将头颅深深垂下去,还故意弄散了头发——这样会让我有一点点安全感,好像不管我怎么哭,都不会被知夏发现。 然而她说,乔染,你别太激动。 我一定要让她看看,我没有激动,我根本就没有好么! 用袖子擦干了泪水,我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感觉擦得不够干净又揉了揉眼角,我白了知夏一眼,辩解道:“我没有!” “好吧好吧,你没有,你没有行了吧?” 知夏对我一片敷衍过后,接着说道:“师尊叫你。” 啊?师尊?段西河?他都已经很久没有管过我了,怎么今天突然间想起来把我喊出去?莫非……是因为师叔大人的事情? 若真是这样,我还真得去走一趟。 我又擦了擦溢出来的泪珠,紧紧跟在知夏身后,问道:“师尊说找我是因为什么了吗?” 知夏穿过黑暗握住了我的手,在无边冰冷之中给了我一丝丝温暖。 她温柔地回答:“他没说,只是让我来找你,还说什么时候差不多了之类的话,反正我也没听懂,也没多问,就急忙出来找你了。” 听知夏这么一说,感觉更像是关于师叔大人的事情了,不自觉地,我使用了移形的仙术。 许久没见大胡子段西河,他还是如往常一样,腰间带了一个酒壶,自顾自地坐在地上,自斟自饮,而且不停地砸吧嘴。走近了一看,他面前还摆着一盘子牛肉。 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知夏,她悄然退去了。 段西河粗犷的声音震得我耳膜有些疼,他声音不大,但是很有力量:“小十九,你过来啦。” 我愣愣的站在他跟前,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哭过,特地低着头。 他夹了一筷子牛肉,随性地指了指他旁边的一个椅子,含糊不清地说:“来来来快坐下,为师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不不不,师尊,我还是站着吧。” 他便施了个法术,直接把椅子推到我面前,说道:“丫头,你跟刚来崇望的时候怎么不一样了,拘谨了许多。” 我哪里拘谨啦,不就是不肯坐你的椅子么,就这么说我,真是的。我撇撇嘴,顺手拉起椅子就坐了下去。 段西河爽朗地笑了,又喝了一口酒,把盛着牛肉的盘子端给我,示意我随便吃。 一开始我还是觉得就那么直白地受了他的东西挺不好意思的,但推搡了一阵子之后就不再说什么了,对着牛肉就开始大快朵颐。 段西河大概瞧着我吃得正欢,干咳两声就步入了正题:“小十九,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收你为徒么?” 听到这个问题,我忽然间噎住了。 第59章 为何收你 http://.biquxs.info/

我曾经想过无数个问题,包括他为什么把我放给师叔,包括他们为什么袒护我,包括二师兄怀冥为什么栽赃我……很多很多,却唯独没有想过段西河为什么会收我做徒弟。在我心里,收徒这种事是需要机缘的,他看我顺眼,自然就收我做徒弟了,还需要有什么原因? 于是段西河看见的,就是一双茫然的眼睛。 我想了想不回答他这个问题或许会有些尴尬,就直接说:“肯定是师尊您可怜我啦。当时我将将被衡岳道人逐出师门,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弄得一身是伤。您肯定是看不过我一个小姑娘弄成那个样子,于心不忍就收我为徒了。” “你觉得,就这么简单?”段西河凑了过来,那眼神让我不忍直视,然后他就趁着我发呆的空档抢走了我放在嘴边的一片牛肉! 我愤愤地看着他,说:“当然就这么简单啊,难道还有很复杂的内幕?”瞬间我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抖着跟段西河说:“你不会是像养小猪那样,看着我肥了胖了,就把我杀了卖钱吧?师尊,像我这么瘦的小家伙,是卖不了多少钱的,您就放过我吧……” “说的就好像你多瘦似的。”段西河用他那油腻腻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脸蛋,戏谑地说,“这不是长了好多肉嘛。” “师尊!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快进入正题!” 我从袖间抽出白绢擦了擦半边脸,却听得段西河嘟囔说:“这不是你把我扯的跑题了么……” 然后他点燃了大殿里的蜡烛,在摇摇晃晃的烛光里坐在我身边,开始说了起来:“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师叔。他中了火狼剧毒,我想这个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如果他没有说后半句话,我是会考虑考虑不承认的,但是他既然说了,我就只好心一横承认说:“是。有天晚上趁他不在,我发现了被他藏起来的荧荷藤萝,后来去查书,知道了那是治疗火狼毒的药材。” 本以为段西河会说我好奇心过剩,或者说我随随便便翻师叔的东西,直接劈头盖脸骂我一顿,结果他很是平静,好像事先都知道了这些事情似的。 “你呀,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肯定会去寻找他的秘密。但是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够看到荧荷藤萝么?” 关于这个,我诚恳地摇摇头。 段西河捋了捋胡须,接着说:“是你师叔想让你看见,不然你是无法破解他施下的仙法的。他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他试图自己说服你,可是我也不知道后来他为什么就犹豫了,一直一直不肯告诉你。” “然后呢?” 段西河却不接着原来的话说了,直接跳转画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受了伤流了血,额头有着明显的印记,我就知道,你可以救师弟。” 救师叔?我?莫非我的身体和他们不同么。 刹那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我从山崖上滚落下来,我的身上满是伤痕,额头上有着微微的灼热感,是的!就是那种灼热感,似乎每次流血的时候都会出现。 莫非那个印记就是伴随着那一阵阵的灼热感出现的? “为什么我可以救师叔?我该怎么去救他?” 不管是怎样的方法,只要能够救下他,多大的代价都打不倒我。只要他活着,我虽身死心僵,也是情愿。 他是神,是万物的信仰,是世间的依赖,他必须活着! 我开始急切起来,但明显的,段西河的眼中有了些许犹豫。 他又喝了一杯酒,问道:“你确定要问这个?你真的能够承受?” “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有什么……比看着周念沉死去更不能承受的。 请不要,请不要让我忍受那样的痛苦,我不敢,也不愿。 蚀骨剜心,都比不上那种失去的感觉,我无数次在想象,但我不愿意让那些想象中的画面成真。 我只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偶尔当他喝道别人煮的芙蓉水,能够想起那个曾经缠着他让他教仙术的小姑娘,就已经很好了。 “师尊,您快说吧。我、我都已经想好了,不管怎样,救师叔要紧。” 他有些犹豫地张开嘴想要说话,就在我以为段西河就要说出来方法的时候,他却又是岔开了话题:“乔染,你快要成年了吧?”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仙人多少岁成年,也不知道我活了多久,但是根据我在人间还有在衡岳的经历来算,似乎就是最近了。我歪着脑袋思虑半天,带着不确定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吧。” 他说:“那好,若要救下你师叔,就要挖出你的心脏喂他吃掉。但是有个前提,就是你必须成年。” 这是来到崇望之后听到的最让我震惊的一番话。每一个字都好像打在耳边的惊雷,每个音律都在让我节节后退。 救师叔,挖心,成年。 这些,就是他段西河当初那么爽快地要让我做他徒弟的原因,就是他把我推给师叔大人照管的原因,就是他在崇望充满了流言蜚语的时候袒护我的原因,就是二师兄怀冥栽赃我的原因,就是三师姐他们吵架的原因…… 我体内的血液在沸腾,胸腔里面可以利用的空气越来越少,快要窒息了…… 身为崇望的弟子,我打破了他们的特例,身为段西河的徒弟,他却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我捂着胸腔,深深地低下头去,缓缓地合上了我的双眸。 现在,我还能够感受到它强有力的跳动,它是我活着的昭示,我的血液途径于此,然后流遍全身。我甚至都能够想象自己的心脏被挖出来的场景,肚皮被划开,血液喷溅一地,连旁边的大红柱子都不能幸免。 或许那时候我还有知觉吧,还可以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看着我那尚在跳动的心脏,呵,甚至不用别人动手了,我会用我最后的力气把血管扯掉,亲手将它抠出来,趁着我还没有昏迷,再将它递给师叔大人。 那个时候,希望我保持着最后的生命力,再看师叔一眼。 他的白衣千万不要染上我的血液,他的眼神千万不要有一丁点怜惜,我想我会忍不住,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忍不住感动,忍不住欣喜…… 周念沉,愿你一直如你腰间那块玉佩一样,温润。 呵,温润如玉的下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嘛,我告诉你,是情深不寿。我对你,便是情深,也注定了无法长久。 冷不丁的,段西河的一句话将我拽回了现实。 “乔染,你想好了么?” 我撑开沉重的眼睑,抬起头来对着段西河绽放了一个苍白的微笑,我听见自己那虚弱的声音:“好啊,我愿意以心换取师叔的性命。” 不知是我看花了眼还是怎的,我竟然在段西河的眼中看到了愧疚,那般深沉的愧疚,就写在眼睛里面。 没用啦,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再对我愧疚又如何。 我又笑了,接着就感受到了那泪水划过脸庞,由温热变得冰凉。我用指尖拂去眼泪,安慰他说:“我乔染当初都说了,自从您那日给我桃红绸带的时候,我就成为了崇望的弟子。生是崇望人,死是崇望鬼。我的整个人,我的性命,都是属于崇望的,师尊您要拿去,尽管拿!我绝无二话!” 两行清泪瞬间流下来,跨过了睫毛,在脸上划出了痕迹。不一会儿,就到了嘴边。我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咸咸的,和心里的味道差不多。 只不过,有些心酸。 哎,以后就没有这些感觉了吧,我不会看,也不会听,也不能够看到这些可爱的人。师叔师尊,七师姐知夏,三师姐裳叶,奉竹,还有那个经常找我事的二师兄。 不禁想起了十一师姐言欢当初仙逝的情景,那么多人围着她,竟然没有一个人要主动去为她诊治。就算是那个时候,她还在表示着自己对崇望的忠心耿耿,说着什么天地可鉴。 那时候我觉得她可怜,如今,还是我比较可怜。 我说:“师尊,葬我的时候,或许没有人会哭,但我想,七师姐还是会为我流泪的,三师姐还是会为我伤心的。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看见十一师姐的时候,他们那些人冷漠的表情真让我寒心。师尊,如果他们还在议论纷纷,请让他们不要说话。还有,要让他们为我默哀,要让七师姐说我的缅怀词……” 知夏一定会记得我的,一定会的。 段西河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下唇被他咬得青紫。他说:“乔染你是个好姑娘,我们崇望一定会记得你。不知你的七师姐三师姐,所有人都会为你缅怀……” “他们不会!他们都是冷漠的人!他们只知道说我的闲话,哪里会关心我!” 我蹲下去抽泣一会儿,缓了缓情绪。 缅怀不缅怀的,其实都没有什么了,不重要,那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叔能够记得我,我把心脏给他,他就会一辈子记得我了吧。 嘻嘻。 真好。 我笑起来,下一秒泪如雨下。 第60章 魔族血液 http://.biquxs.info/

最终我是笑着走出大殿的,就像个疯子一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大概是可以掩饰我内心的悲伤,更或者,骗过我自己。 什么桃木梳子,什么一梳情绵长,什么白头偕老那都是空话!周念沉原本就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从根本上来说,崇望也是我做的梦,我就是在梦境之中,当我死时,梦境就破灭了,我会醒来,我会死去。 我不再存在于世,他们每个人,都会好好地活着。 以后的以后,会不会有人还记得,有个叫乔染的姑娘,曾经来崇望走过一遭,她曾在桃花之中走过,她曾坠落青云湖,她曾悲欢,她曾喜怒。 她只是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之后踏入了虚空幻境。 我开始思量自己是什么时候成年了。 从人间到衡岳,再到崇望,那么久那么久,我大概是多少岁了呢?不记得,真是不记得。依稀想起某个夜晚我去扒开师叔的酒坛,碰到的那个人也问了我同样的话,问我是否成年了。莫非那个时候,千彩羽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哦,那一定是师叔告诉她的,他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呢。我是不是该去拜托千彩羽照顾好师叔? 看,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坐在床榻上抱着双膝,下巴抵在膝盖骨上面,浑身酸痛。我将被褥扯开,幽幽地躺了下去——我要做梦,在梦里去回忆我所经过的一切,或许能够找到我成年的时间。 如我所愿,我开始了惨烈的回忆。 在人世间流亡,碰见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在街上因为抢了别人的馒头被一群乞丐追着暴打,在上元节的时候流连街头。 说实话,在人间那段日子,我最为喜欢上元节。街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小贩,他们不断地吆喝,羞答答的姑娘在朋友的撺掇下去见那翩翩少年。小孩子提着花灯,在地上不停地奔跑,把所有的忧虑都散开,他们只知道欢笑。有的花灯还可以放在水中,一路飘摇,一路远去,星星点点的光芒照亮了湖泊,每一盏灯,都承载了一个人的愿望。 那时候,我也曾经想过遇到一个如玉少年,对我好的没话说的那种,可是自从遇到了奉竹,我发觉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乖巧听话,而且待人非常非常好。可就是不喜欢,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的少年梦,就在确定喜欢师叔的那一刻破裂了。 接着是在衡岳,安如对我进行非人的折磨,穿到这段记忆里面,我所听到的都是惨叫声,看到的都是安如挥着手臂打我的样子,还有……那些人的嘲笑、不屑,许许多多的感情堆叠在一起,我终于到了崇望。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但隐约记得自己的生辰,是七月初八。七百岁成年,如今离我的七百岁,大约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大概这个时候,我需要收拾收拾东西,去跟师叔说上一声罢。 带着这个思绪,我从梦境之中幽幽地醒过来。阳光正好,像金色的粉末一样洒在我身上,温暖如初。 但一想我很快就见不到这温暖的阳光了,我就有些心酸。 穿好崇望弟子的衣衫,系上桃红色绸带,我还是崇望的人。我要为崇望尽自己最后的一份力量。 我去煮了芙蓉水,一手拿扇子扇走烟雾,却还是被熏得流出了眼泪,即使如此,我还是细心地看着火候,不让它煮的太过,万一味道不好了,师叔又该骂我了。 煮到一半的时候,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蹲在地上就把头埋了下去。芙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我的眼泪被那不断泛出来的热气逐渐蒸干。 “呀,小师妹你这是怎么了?煮个粥还能哭成这样?” 我想我需要一个肩膀,那个人就这么来了。知夏,我的好师姐。 在烟雾之中,隐隐约约的,我看见了一个人形轮廓,我什么都不顾了,跑过去就抱住了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七师姐……” 刚叫了她,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吧,就这么抱着她,让我的内心得到一丝丝安慰,就已经很好了。 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后,知夏哈出的气体在我耳畔弥漫,她说:“师尊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弄得你这么伤感?瞧瞧,妆都哭花了,还是不是我那个漂亮的小师妹啦?” “什么啊!我本来就不好看!管它哭花没哭花呢!” 我戳了她一下,泪被她擦干,然后又不争气地涌出来一拨,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越擦越多。 她干脆不问了,直接转移话题。 “闻虫今天回来了,告诉你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什么?” 我睁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穿过迷蒙的泪帘瞧着她,手里还拿着她递过来的那一张巾帕。 她揉了揉太阳穴,幽幽地叹了口气:“闻虫给我的消息表示,南桑已经跟魔族通信了,估计过不了多久魔族人就会打过来。” “打过来!?你确定?” 我整个人都愣在知夏旁边,只顾看着她木然地说是。 师叔现在已经很虚弱了,万一趁这个时候他们打过来,仅仅凭借师尊和我们这些弟子的力量,又怎么能打得过魔族!师叔本就是因为魔族才身中剧毒,如果他们再来那么一下子……崇望就完了! 不行不行!崇望临危,我一定要救下师叔!我一个人死了不要紧,崇望的千年基业一定不能倒塌,还有师叔,一定要活着! 我要去找他! 下一刻,七师姐知夏所看到的我,就是撒开两条小短腿像兔子一样急速奔跑的乔染! 该死!又忘了用仙术! 慌忙之中我念起了那段“移形”仙诀,一时刹不住,停下的时候竟然滑过我最初的地方三尺多,直接就撞在了大红柱子上面。 师叔瞧见我的时候,我是抱着柱子,整个人都吊在上面,不过还好,身上没有碰撞伤痕。 “你在做什么?” 听到师叔的声音,而我又意识到自己是以这样一种奇怪的姿势呈现在他面前,登时我就反应过来,腾地一下从柱子上跳下来,稳稳地站在地上。 这么一个瞬间,我忽然忘记了刚刚要告诉师叔什么话,但是又是非常紧急的事情,急得我是抓耳挠腮,愣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师叔,您等一下,等一下我应该就会想起来刚刚要说什么了。” 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干脆让我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是不是魔族人就要打上来了?” 我重重一拳砸在了茶桌上,激动地脸红脖子粗:“对对对!就是这个事情!师叔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本尊必须知道。” 对啊,七师姐知道这个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告诉师尊和师叔,像我这种无名小辈,只能最后才得到消息了。哎,我竟然还傻傻地过来告诉他,甚至忽略了什么事情…… 正巧这个时候七师姐端着银质托盘过来了,笑语盈盈:“师叔,这是乔染刚刚给您煮的粥,她赶过来跟你说那个消息,把粥给忘下了。” 我的芙蓉水啊! 慌慌忙忙凑过去看了一看,还好还好,没有煮过头。 手忙脚乱地端上桌,师叔大人剑眉深皱,似乎完全没有喝粥的心情,只是说:“本尊只是试试南桑,她倒好,真的把魔族给招来了。” 我扯了扯七师姐知夏的袖角,小心翼翼地跟她说道:“我跟师叔有些事情要说,很重要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听啊?” 知夏会意,又把银纸托盘端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殿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师叔两个人,就连心都是空空的。 不知道怎样开头,我只好随便说了:“师叔,刚刚师尊找我谈话了。” 像是普普通通的小弟子做错了事情,接受了师尊的召唤,如今来认错一样,可若真是这么简单,那就好多了。 师叔沉默着,不停地拿小勺搅拌芙蓉水,半天下来,只是“嗯”了一声。 我看不透他的心意,就只好自己接着说:“我知道了自己的心能够救下师叔,师叔的病情是越来越严重了。我想过,刚开始的时候您应该是用凤羽疗伤,后来是药丸和荧荷藤萝,到现在,那些都没有用了,就只有我的心脏可以救您,求您……” 杀了我。 那三个字在喉咙里面不停地翻滚,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不,在师叔大人的面前我不能流泪!我从来都是坚强的! 我咬着下唇,拼命将那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给忍了回去。 却是低下头去,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就算脆弱了,也不能让他看见。 半晌,他说:“你可知为何你的心脏能够救本尊?” 我茫然地摇摇头,说:“乔染不知。” 当初只听师尊那样说,可竟然忘了这个事情,为什么我的心脏可以,而他们却不可以?难道是因为……那个印记? 一片疑惑之中,师叔大人开口道:“魔族人施的法术,只有魔族人的血液才能解。” 他的这句话我品味了好久好久,他身中的火狼毒是魔族毒术,而我……是魔族人! 我倚着身后的红木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第61章 我之将死 http://.biquxs.info/

这是一个任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事实。我是魔族人。 那么我曾经流血能够显现的印记,是否就是魔族印记。刹那间想起那天比试的时候,怀冥提着剑向我走过来,他的狠心。 大概是看到了我额头的印记吧。 之后九篱仙人到来,他什么人都不见偏偏把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弟子给叫了出去,还在我额头注入了一股真气,后来,便没有了那种经常出现的灼热感…… “九篱仙人那次过来,是不是师尊找他来压制我的魔族印记?” “是。” “二师兄怀冥每次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我的身份是魔族人?” “是。” “你们一个一个都袒护我,甚至在和衡岳的比试中澄清谣言,是不是因为我还用利用价值?” 就在我以为他还是会说“是”的时候,他忽然间换了一种语气,十分平和地说:“没有人利用你。” 小勺和瓷碗的碰撞声极其清脆,却是听得我一阵凌乱。 没有人利用我?从一开始收我为徒就是一个阴谋,要挖我的心,到现在了说没有人利用我?师叔,你收起你那骄傲的心吧,承认了又能如何!? 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冲上脑门,我什么也不顾了,指着师叔就说:“你,师尊,哪一个不是在利用我?到头来整个崇望待我好的人,不过只有、只有知夏一个……” 师叔没有说话,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 哪里传来了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师尊,我又给您熬了药……咦,乔染怎么在这里?” 听她说的这话,好像我不应该在这里一样?那么她呢,就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然后像世人宣告她是周念沉的徒弟? 南桑…… “你为什么带她回来?” 我附在师叔大人耳边问道。 他没有看南桑,依旧搅动着碗里面的芙蓉水,不带感情地说:“药放下,你出去。” 昨天还跟魔族通了信,今天她就能乐颠颠地给师叔熬药,而且还这么平静地端过来,嘴上说的话不能再甜了,可她心里呢,估计时时刻刻想着把崇望弄得四分五裂,最好连千年基业都毁掉。 真是一个擅于伪装的姑娘。 她悻悻地走出了大殿,脚步声有些沉重。 师叔大人仍然没看她,端起芙蓉水一饮而尽,说:“本尊早知她是魔族人,故而以其血液治伤,只是没想到她与魔族大将风炙相识,今时酿下灾祸,是本尊之错。” 果然啊,师叔早就知道她是魔族人,也在处处防范,可是防不胜防,还是让南桑找到了机会,时不时与魔族人联系一下,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师叔大概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南桑,竟会招惹魔族打上崇望。 “为何不以南桑之心来换你之命?” 若是可以扳倒南桑,那我岂不是不用付出性命了?我还是可以陪着师叔大人,每天来清序殿,不用听那些人的闲话…… 不,或许不会。毕竟我是魔族人,若是他们都知道了,又怎么肯留下我?单单一个二师兄都对我步步相逼,那么多崇望弟子,想必都是和他一样的吧…… “南桑是杀不死的。” 是奉竹在说话。 我四下望去,竟然没有看到半点人影,不由得心生疑惑——难道他用了隐身术法,所以我们都看不到他? 可是当我回过头来,他竟然就在我身后! 冷汗纷纷冒了出来,我一怔,心想你怎么弄得神出鬼没的? “喂,你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 他挑起眉毛,指了指房梁。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悬在房梁上看我和师叔大人说话!一想刚刚那失控的模样被人给窥探到了,我不由得撇撇嘴,深刻表示了我对他的不满。 为了让他忘记刚刚的事情,我决定回归正题,不确定南桑是不是真的走了,我特地压低声音:“她为什么杀不死?” 奉竹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和师尊推断,她很有可能是九尾狐。” 九尾狐妖,生来便有九条命,杀死一次定然是无法取其心脏的。 忽然间,奉竹又补充了一句:“我曾经试过南桑,她的修为极高,根本不是我等小仙能够打倒的。师尊如今身受重伤,也没法和她抗衡……” 师叔大人您这是惹的什么事啊! 出去游历一趟,带回来一只九尾狐妖,还让他给你治伤熬药,我看她不害了你就已经很好了! 我一抹鼻尖,狠心说道:“师叔,您早在之前就应该告诉我那个事实,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挖心给你,你为何非要弄这么一场事情……” 他垂下睫毛,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侧面那柔和的线条,长发勾勒起下颌的轮廓,还有那微微翘起的薄唇。 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煽情的话,正做好了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准备,十分期待地等待他没有出口的下文。 结果他说:“奉竹不舍得。” 我原本发热的一张脸瞬间温度就降了下来,嘴角歪了歪,我咬牙切齿地说:“师叔啊,您老真疼徒弟!” 真不愧是唯一的徒弟,都快疼到手心里了。 不是说好的神仙不能相恋么,难道师叔听说他徒弟早恋了不应该把他一顿痛骂接着拿棍子使劲抽啊抽的,最后将他罚去密室,关个七天七夜再出来么? 不过,这好像都不是师叔大人的风格。 可也不能为了你徒弟,直接就把我给卖出去了啊?好像撮合我们似的,还不如让我直接挖心自尽算了。 奉竹咧开嘴笑了笑,瞬间那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乔染,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开玩笑了,师尊知道我对你有情,但一直劝告我要把这种情感保存着放在心底,就像师尊和千彩羽仙子一样,成为很好的朋友,还可以经常相见,这样多好。” 我挑起右边的眉毛,略带不相信地瞧着奉竹和师叔。前不久奉竹还喝醉了拉着我各种各种,这才过了多久啊,奉竹竟然就被师叔教育得如此懂事理,而且服服帖帖的,连“把这种感情保存着放在心底”这样有深度的话都出来了。 如此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师叔大人果然还是比我有手段啊。 感慨归感慨,这南桑承担不了救师叔的重任,目前看来唯一的人选就是我了。哦,那我还是要挖心自尽! “师叔,您一定要等着我,等我……” 等我把心脏挖给你,只是我需要想一想,我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本尊等你想好。” 再看一眼师叔那宛如刀刻一般的侧脸,还有那一身白衣,还有那倾泻而下的黑发,再看一眼,或许以后都看不到了。 我在贪恋,贪恋能够看到他的一分一秒,贪恋他呼吸过的空气,贪恋他说的每一句话。 在清序殿呆了许久许久,就保持着沉默,一直一直托起下巴看着周念沉。 我跟奉竹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师叔,他喜欢喝芙蓉水,你就跟七师姐知夏说,她会煮的。他要是想起……” 算了,估计他不会想起我的。 可就在我心里默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袖间,一把桃木梳若隐若现。似乎是我刻的那一把,不同的是,缀上了浅红色流苏。 这一刻,我不由得愣神,直勾勾地盯着师叔的袖角。他大概觉得有什么不对,拢了拢衣袖,某一刻,我们目光汇聚,我抿着唇低下头去。 “想起什么?” 我说了一半的话让奉竹很是好奇。 “没什么啊,就是万一师叔能够想起我,你就给他束发。嗯,就这么简单。” 奉竹对于我的话深感不解,于是问道:“束发?” 我两手一摊,瞪大了眼睛说:“对啊,就是这样。” 哎,听不懂就听不懂呗,肯定是师叔大人没有告诉他梳子的事情,如此也好,省得弄得我再丢人现眼。 这是不是也算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了? 不错不错,至少在我死了之后,师叔还有个念想。 踏出清序殿的那一刻,我心里很空,脑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再次回过头去望了一眼这个地方,我曾经每天跑过来,我曾经在师叔旁边的卧房休息,我曾经偷偷去他的卧房里翻柜子,我曾经写下许许多多的话语。 我深爱,曾经深爱,直至我死去。 这地方承载着我深刻的记忆,我沿着那石板路一个人前行,手从那花枝上面拂过,那些花儿,都是我看过的最美的风景。 在崇望的这段日子,恐怕是我一生之中最为开心快乐的时光,我遇到了周念沉,我遇到了一生的劫难。 可我,从未后悔。 隔着厚厚的花丛,我听到了人的呼唤,夹杂着一些焦虑的情绪,但是我没有听清,因为整个崇望似乎都乱成了一团。 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么乱的声音了,我脑袋发蒙,耳边又像是听到那些流言一样,整个人都跟着凌乱了。 不喜欢这种状态,很不喜欢。 我捏了一片花瓣,将它团成团塞在耳朵里,如此之下我听到了一句震天的喊声:“风炙带兵打上来了!” 手中花瓣悄然落地,在风中划下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第62章 魔族来袭 http://.biquxs.info/

曾经想过无数次,魔族大将会打上崇望,可我偏偏没想到会这么快。希望他们能够抵挡住魔族的进攻,在我成年之前,一定要!我躲在花丛后面看那一群人乱成一团,二师兄站在人群之中挥舞着双臂,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呼喊道:“喂,大家先停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战术!” 他果然很有号召力,等他话音落下,那一群人便也不再说话。 二师兄捏着下巴沉吟一会儿,说道:“五师弟七师妹,你们从东方进攻,四师妹和十师弟,你们从北方,你还有你们,去南方。我和其他人去西方。” 当他安排的那些人都走了之后,忽然间有个人摸着后脑勺说了一句:“小十九呢?” 怀冥嘴角轻撇,十分不屑地说:“不管她,你们各司其职,能够做好你们的事情就好。” 格外清楚的,我看见了他脸上那嫌恶的表情——就算是讨厌我,也没必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气愤之下,我使劲揪了一把旁边的绿叶,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枯叶落了一地,我也暴露在怀冥眼中,当我发觉身边的光线明显暗了下来,一抬眼就瞧见了怀冥的身影。 他轻拂衣袖,冷哼一声:“你竟然还有脸呆在这里?还想让我们崇望将你逐出师门?!我当初就说要他们赶你走,人家衡岳都看清楚了你的印记,怕的就是终有一日惹祸上门,师尊就偏偏不听!现在倒好,魔族打上来了,你他娘的居然还留在这里!” 蓦然记起被逐出师门那一天,安如师姐狠狠打在我身上,我的血,沾到了我的指尖。印记流血而现,故而我的额头会有那种灼热之感,也正是衡岳道长看清了我的魔族印记,才将我逐出了师门。到现在我仍然记得,他说让我走那时的眼神,如此凌厉,如此决绝。 为了自保,仙家的人,自然是不能将一个魔族人留在山上。呵,我就是那不祥的人,我就是那招惹祸患的人! 刹那间,我迎上怀冥的目光,突然感觉我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仙与魔,本身就不应该在修仙的路途之中相遇,我与周念沉,本身就是我的一场邂逅,容华落尽之后,便是一片虚无。 对于不分青红皂白的二师兄怀冥,我没有辩解。 如今的我,只希望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让任何一个崇望弟子看见我,我也不想再看见他们。 甚至腰间的桃红绸带,都成了一种极大的讽刺。 我把绸带放下来收在袖间,跌跌撞撞地只想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始终低着头,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留下的足迹,他们的靴子沾上了尘土,他们的衣衫由于紧张被汗水浸湿,他们不断地挥舞衣袖,喃喃念起咒语,穿梭在崇望和山脚之间,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来维护崇望。 若这一切真是我造成的,我一定会愧疚至死。 我躲进了房间,在一个我自认为安全的角落里,拿起狼毫写下我想说的最后一些话。周围很是安静,静得连树叶飘落的声音都能够听到,我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一下一下,让我无所适从。 他们应该都去山脚下阻挡魔族人的进攻了吧,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崇望山上,什么也不敢做,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死期。 抬头望见窗外,一片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悄然落地,惨烈的白色,就凋零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 我开始怀念,那每一刻,曾经温暖的岁月。 七师姐知夏的芙蓉水,三师姐裳叶的关怀,九师姐林暮然的退让,奉竹每一次的帮助,师叔大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他踮起脚自鸢尾花丛之中飞过,白色衣袂和蓝紫色花朵成了鲜亮的对比色,云雾之间,他悄然回眸,灿如星光的眼神,成了我一生中最难忘的风景。 他教我习剑,赠我碎岸,他执剑青钩,剑尖勾起我的长发,扯得我一阵疼痛。 考核之时,二师兄步步紧逼,将我打成了重伤,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归来,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腕,指尖的冰凉让我铭刻在心。 我从未奢望他对我有情,从未奢望他为我做什么,我只想能够赖在他身边,每天看着他,那就足够了。可是我还是有那么多事情还没做,那么多那么多…… 我还没有在雨天为师叔大人撑伞,我还没有听他弹琴,我还没有亲口告诉他,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他,不是弟子对于师尊的那种喜欢。 周念沉,周念沉。 本来是想写个遗书的,可是手腕轻转,一旦落笔,上面皆是“周念沉”三个字。 想起他翘起的嘴角,写下一次,想起他随风飘飞的乌发,写下一次,想起他那清如泉水冷如冰凌的声音,写下一次,想起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写下一次。 不大一会儿,整张纸都被我写上了他的名字。 脑袋里乱成了一团麻。 胡乱涂抹几笔,把这张纸团成团,扔掉,再取一张,写满了字迹之后再团成团,扔掉。如此往复,转眼间我的房间里面就堆满了纸。 最后,我取出一张白得不能再白的纸,用工整的字体写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一次,我没有将它揉起来,而是就那么展开放在了桌上——反正到了现在,我也不怕被人知晓。 接下来,我对自己使用了“眠”字诀。 我要睡下,睡到那一天,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用考虑,是是非非,都任它而去。只希望我清醒那天,师叔仍然在世,他仍然等着我,等着我那颗心做药引。 最喜欢做梦,很多不能实现的事情都会在梦中实现。我仍然能够看着师叔,跟他说话,他教我弹琴,他带着我去看花海。梦里的他跟现实不一样,他很温柔,他的眼中,仿佛能够流出水来。 我在漫天飞絮之中抱着他,紧紧抱着他,岁月都不说话,时光全部静止了。 我呼吸着他身边的气息,我与他十指紧扣,我看见他嘴角绽放的微笑。然后我也笑,笑着笑着泪就出来了。 深爱如他。 可惜我只能在梦中抱着他。 就算只是一个梦,我也期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永不醒来。 那是只属于我的周念沉,我能够赖着他,他不会说我什么,可也觉得,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就带着这么一点点遗憾,我醒过来了。 隔着窗子,我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声,所有人都在呐喊,就只有我一个人,假装平静,却抑制不住心脏的剧烈跳动。 我开始穿靴子,我开始梳发,我拿起了梳子,又想起了我的桃木梳,他是否也会在这样的时光里,保持着那一脸的淡然,取出我那被他穿上了淡红流苏的桃木梳,轻轻梳发,然后想起我。 那就足够了。 我甜甜地笑了起来。 踏出了房间,取出碎岸剑,我所看到的,是一片虚无。 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 我的眼中,是触目惊心的红,它们不忍看万花凋谢,便代替那些凋零的花朵绽放在地上,留下了最为绚丽的色泽。 最初我还想绕过去,可是绕来绕去发觉满目都是殷红,我已经跨不过去了,干脆踩着一地凝固的血液前行。 不知道师叔在那里,我只顾捏紧手中折好的纸,等着把它交给他。 迈着沉重的步子,我像从前一样在崇望游荡,却是走了许久许久,而且也没有了任何心情去看风景。 人群往哪里去,我就跟着往哪里去。 很自然的,我找到了师叔大人。 他一袭白衣漂浮在人群上空,跟他对峙的,是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男子手执长矛,因此我特别注意了那双手。 那是我见过的,除了师叔以外,最好看的手。 我知道他是谁了,那个跟南桑通信的人。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师叔和那个男人。 黑袍男子不屑地瞥了师叔一眼,说:“周念沉,如今你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根本就只是一具躯壳,你还敢跟我比试?” 师叔大人勾起嘴角,如以往一样平淡地回答:“风炙,你的话还是这么多。” 哦,疯子?这个人竟然叫疯子? 一看那个样,披头散发,甚至发丝都凝结在一起,黑袍也是十分凌乱,像是刚刚参与过一场厮杀。还真是个疯子。 我的目光凝聚在师叔身上。 就让我再看他一眼吧。 当我死时,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还要亲手将那张纸交给他,若我不在世了,起码他还能够知道我多么多么喜欢他。哎,喜欢他的女仙那么多,就连千彩羽那样优秀的仙子,都不能得到他的垂爱,我呢,就让他知道一下下,也好过他想起我只是一片空白。 在我愣神的时候,风炙忽然间出手了,那速度简直如风一样快,嗖的一下,长矛就抵在了师叔大人的胸膛,还好师叔大人反应极快,拿青钩抵挡住风炙的进攻。 不能再看了,我要救师叔! 右手伸向胸腔,我手上施力,眼看着泛着黑色的光芒在我右手边缘升腾起来,我再一旋转,刹那间发觉师叔的眼神,似乎偏向我这里一点点。 再然后,他受到了重重一击,血液从他嘴角流出,整个人如同一片枯叶一般,飘飘悠悠地坠落、坠落…… 第63章 要我离开 http://.biquxs.info/

许许多多身着紫白色衣衫的崇望弟子在惊呼,更有魔族人在欢呼雀跃。我听到的,却是一声声的“师叔”,其间夹杂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师尊”。男人的声音夹杂着女声,似乎喊“师尊”的不止奉竹一个人。 呵,那个把他害到这个地步的女徒弟南桑,竟然也过来了么。 我拨开重重人影只身前往师叔大人所在的方向,从他们之中挤过去,弄得我梳好的发散落一身,无数个声音回响在耳畔。 唯独没有我叫的那一声“师叔”。 阵阵悲凉击打内心,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真想过去将他嘴角的鲜血拂去,可惜晚了一步,南桑的指尖便停留在他的唇畔。她小指轻勾,这姿势让任何人看来都觉得暧昧。 我冷哼一声,抽出身后背着的碎岸剑直指南桑的喉咙。 “你的戏,还没演够么!” 这一刻,我几乎辨认不出自己的声音,我所听到的这句话,如同师叔每一次说话一样冰冷。我跟他,真是越来越像了呢。 南桑紧抿着唇,当着所有人的面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我就说:“大家看见了么,就是这个乔染,大家还记得她之前用过魔族的术法么?就是她引来了那些魔族人,给崇望带来了灾难!我们如今不仅要团结一心去拯救崇望,还要杀死内奸!” 明晃晃的光亮闪过,我一时睁不开眼,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身处刀光剑雨之中,所有刀刃都在对着我。每个人还都在高呼:“杀死内奸!” 哟,我就这么无缘无故成了所谓的内奸? 那你南桑是什么啊! “住手!大家住手!”奉竹不断地挥动手臂,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很是嘶哑,中间还咳嗽了几声,接着又说道,“停下!听师尊讲话!” 原本还吵吵着要杀我的那些人,大概还是忌惮师叔,忽然间就停了下来,却仍然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持剑抵着我。 这情景就像是一朵花,那些剑组成了花瓣,而我,是那个即将受死的花心。 若他们执意在此刻杀死我,我只想说一句话——请将我的心脏完完整整保留下来。我还要留给师叔,让他活命…… 师叔的声音不怒而威:“她不是奸细!” 之后便是剧烈的咳嗽声,他以白绢捂着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浸透了白绢的血液。师叔、师叔已经撑不住了! 不行!看来我要抓紧时间动手了! 所有的剑收起的刹那,我抽出碎岸,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血流如注,沿着剑身不住地流淌,而我,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趔趄着走到师叔身边,捂着温热胸膛对他说:“周念沉,我这条命,给了你了。” 之后便是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这一瞬间,一股莫大的悲伤涌来,血液在体内迅速地流失,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慢……血液从指尖流出来,一股冰凉触上了我的手腕,如梦境般,我骤然睁开双眼,瞧见了师叔大人那沉静如潭水的眼眸。 很清楚地,他摇了摇头。 随后他轻挥衣袖,淡淡的味道在我鼻尖弥漫,刹那间我朝着他的方向倒过去,感受到那结实的胸膛,我扬起嘴角绽放了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就像花儿开在最凉的天气里,有了最热烈的绽放,也有了最凄惨的覆灭。 此生此世,能够倒在周念沉的怀抱里,我便足够了。 在我还有知觉的时候,我伸出双臂抱住了他,所有的眼光我都不顾了。我这一将死之人,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就已经很好了。 黑暗,蒙蔽了我的双眼。 我睡去了,大概永久地睡去了,睡在周念沉的怀里,睡在奉竹异样的目光里,睡在那些流言蜚语里面。 天下万般,我溺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面,再也不会醒来。 我感觉自己脱离了身体,飘飘悠悠地走路,前面是一片黑暗,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我,我就在这种迷茫的状态中疾步前行。 良久良久,双腿都发酸了,我似乎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但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或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坚持下去,为什么一心想要坚持下去,面对着一个未知的未来,我却从未放弃。 又走了一段路,刹那间一缕微光出现在我的视野,在茫茫路途之中给我带来了希望,我就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沿着光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跌跌撞撞,最后还是走到了阳光里。 感觉自己走了许久许久,见到那既陌生又熟悉的阳光那一刹,不由得有种久违了的喜悦感。我张开双臂拥抱光束,用心感受着那一份浓浓的暖意。 哦不,我还有心么?我真的还有心么? 下意识摸向胸腔,却听到谁在呼唤。 “乔染!乔染!” 知夏,是知夏啊!多久没有听到她说话了,今时今日听到,竟然差点落下泪来。 但转念一想好像不对头,莫非知夏也不在世了?不然我怎么能够听到她的声响。 “啪”的一下,似乎有人重重地打在我的屁股上,痛得我几乎跳起来。四下望去,原本的阳光又不见了,我的视野中又是一片空洞的黑暗,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 就在一片虚空之中,似乎有人拉住了我的衣衫,我拼命挣扎,无奈力气不如别人,愣是被拽走了。一阵拉扯过后,这些场景全部都消失了。 我蓦然惊醒,眼睛正对着知夏那张脸。 她发丝垂下来,搭在我脸上,弄得我痒痒的。 我试图问她“你也死了么”,可是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样,我干涩地张着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待知夏转过身去,将一杯水递给我,她扶着我倚着墙坐起来,让我把水喝下去润润嗓子。 就那么动了一动,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尤其是胸腔那里,仿佛裂开了似的,疼得我紧皱着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我忍了好久,才勉强说出一句话。 “我、我还活着?” 知夏确定地说:“对啊,你还活着呀。” 莫名的欣喜充填了全身,我环视四周,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地方,摸了摸枕头下,还有着以往师叔赠与我的那枚凤羽,我真的还活着! 急急忙忙拿凤羽抚平了我的伤口,虽说还有一点点隐痛不时地传遍全身,但终究是比之前舒服了许多。 当我反应过来,问的第二个问题便是:“师叔还好么?你们有没有打败魔族?” 知夏将食指压在下唇上,示意我不要大声说话,然后指着旁边的一个包袱说:“师叔没事的,他要你放心,另外……” “我能不能见他啊!” 他能不能编一个像样的话啊,就知道说自己没事,好得很,可是没有了我的心脏他体内的毒素就解不了,而且魔族大将步步紧逼,他怎么能够平安无事? 说的倒是轻巧。 当我说出这句话,就已经想到知夏不会让我去见他的,但还是抱了那一丝丝希望,直到,我看见知夏斩钉截铁地摇摇头,重重地说了一声:“不!” 不让我去是吧?那我自己去找! 我撑起虚弱的身子想要下去穿上衣衫,却被知夏一把拉住了,她狠狠一下打在我的肩膀上,怒喝道:“师叔叫我来带你走!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啊!师叔正在虚空幻境里面跟风炙单挑,你去啊,你若是能找到他我就让你留下!” 虚空幻境是他们两个人的意志凝结而成的,叫我去哪里找?我怎么找得到? 眨眼间我就低下了头,不再言语,眼风停在那个包袱上面。 知夏接着说:“走吧乔染,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何苦为难自己,让自己受着煎熬呢?你是一个好姑娘,如今被人知道了你的魔族身份,你说你该如何留在崇望?你能保证那些人不说你?” 她大概见我不说话,伸手扯住了我的手腕就要拉着我离开房间,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能够遇见什么特殊情况,能够让我留下也说不定呢。 我任她拉扯着,顺手安静地拎起那个包袱,跟在知夏身后一步一步走着。 知夏告诉我,如今魔族人使了术法,所有仙术都不能使用了,所以大家都依靠着剑术苦苦支撑。而我若想平安离开,就必须绕过那些战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是如何醒过来的,冷不丁地就问了她一句:“七师姐,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知夏说:“奉竹为你输了真气,保住了你的性命,他们把你交给了我。” 我不知道她话中的“他们”是否包括师叔,但我庆幸地想,大概是包括的吧。她说了让我走是师叔大人的意思,如此而言,他还是想让我避过这个劫难…… 啊哈哈,说到底师叔还是爱护我的。 我心欢喜。 可欢喜着欢喜着,忽然间就不开心了。 因为眼前的树叶沙沙沙飘落在空中,伴随着树枝剧烈的抖动,一个人出现在我们跟前。 我一直低着头,所以首先看到的是那把剑。 紧接着警觉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知夏也和我保持着一样的表情,惊讶地喊道:“二师兄?” 第64章 我要留下 http://.biquxs.info/

不错,来者正是二师兄怀冥。我刚一抬头,那把剑就横在了我面前,伴随而来的是一个凌厉的眼神和一句冰冷的话语。“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那把剑大概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发出“嗡嗡”的剑鸣,剑刃离我很近很近,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它的震动。 此次遇怀冥,比任何时候遇见他,都让我欣喜。 我不想离开崇望,他想让我死在崇望,从某种方面来讲,我们两个的思绪还真是重合了呢。 我上前一步捕捉到了怀冥的眼神,扬起下巴跟他说:“我不是奸细。” 他突然出手,噌的一下,剑刃瞬间划过我的发丝,一缕青丝幽幽地飘下,正落在我的脚边,登时我缩了缩脚,咽了一口口水,保持着我的一脸无辜看着他。 知夏看不过了,一把将怀冥的胳膊推在一边,愤愤地说:“二师兄你醒醒吧!小染是魔族人不假,可是她根本就不是奸细!” “那谁是奸细!你别告诉我没有人是奸细,一切都是我冤枉她!”怀冥怒目圆睁,不但没有收起他手中的剑,反而更加靠近我的脖颈处,我几乎都能感受到那剑身产生的寒意一波一波袭来,在我的皮肤上面游移。 知夏理直气壮地拦在怀冥跟前,大声说道:“奸细是南桑啊!二师兄你向来是明察秋毫,但是这一次是怎么了,老是觉得小染有什么不对,都这个时候了,拜托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像批评小师弟一样来跟我说话好吧?” 呼,二师兄果然一直心存傲气,想想也是正常的,毕竟人家是师兄,像知夏这样叉着腰跟他说话,唾沫星子四溅,几乎喷到了他身上,还真像是批评那不听话的师弟师妹。 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概这个笑激怒了怀冥,他手心发力,那把剑嗖的一下在空中转了两圈,我的衣衫在这一刻被割成了一片一片的,如同那些凋零的花瓣一样飞在空中,转眼间落地。 瞬间我就怒了,抽出碎岸剑就要跟怀冥对打,不料被知夏给死死按住了手腕,我无法挣脱,最终只能将碎岸剑重新收回。 知夏白了他一眼,爱答不理地说:“哎呀你赶紧让我们走吧,这是师叔的命令,他也算是我们半个师父,你总不能让我违抗师命吧?” “我不信!那个南桑是师叔带来的,像师叔那么谨慎的人,会带来一个奸细?” “呵。”知夏抱起双臂干笑道,“南桑就是抓住你们这种心理,大家都像你这么想,就没有人觉得她是奸细了,如此一来,她才能够走到这一步,给崇望带来祸患啊。” 二师兄终于收起了他的那把剑,呼出一口气说:“或许你是对的。南桑这个人,能够获得师叔的信任并且进到崇望来,就说明她不简单。我这段时间是糊涂了,一直觉得乔染是魔族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那个所谓的奸细。” 南桑不简单,那我就思维简单了?还有还有,别一直强调我是魔族人好吧?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事实,但是你也不用一直一直强调,生怕我忘记了我自己的身份? 我翻了个白眼,扯了扯知夏的衣袖,意思是让她抓紧时间带我离开,我可不想老是看着怀冥那张臭脸。 知夏会意,说道:“那个……既然二师兄你已经清楚了,我就带小染离开了,反正她的仙术也不怎么好,帮不上我们的忙。我们崇望向来是不伤及无辜,小染就是一个无辜的姑娘……嗯,我们走了。” 亲人啊,我生来就是受鄙视的么,连知夏姐姐都说我“反正她的仙术不怎么好”,哎,我注定是一个小角色,从来都不会受人关注的。 不行不行,知夏说归说,但我还是不能走,本身我就是崇望弟子,理应跟他们同舟共济,与敌人决一死战。再则,我就算是离开了崇望,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最终只好成为一个孤独的孩子,像从前一样,没人爱没人问,流落街头,遭人追击。 比起那样的生活,我还是喜欢崇望。 我眯着眼睛想了一想,最后决定从二师兄身上入手,于是靠近了怀冥说:“二师兄,你说身为崇望弟子,是不是应该为崇望奋战到底?” 剑入鞘,怀冥大口一张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是自然。” 成了!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我当即取出那把碎岸剑,白光闪过,它已经架在了我自己的脖颈上,我盯紧了知夏的双眸,声泪俱下:“七师姐,你那天给我桃红绸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因为那代表着我通过了考核,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崇望弟子,只要我没有被逐出师门,我就是崇望的人,我这条命都是崇望的!如今,所有的崇望弟子都在浴血奋战,如果你非让我离开,不如就让我的血、我的命,都留在崇望!” 不知是我执剑的动作还是我这一番话的作用,知夏惊恐地睁大了她的杏眼,而后摆摆手道:“小染你快些把剑放下!” “不!我不会放下的!除非你答应我留在崇望!” 说完,我又把碎岸剑往脖颈处移了移,若是我一使劲,剑刃定然会割破皮肤,我这条命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生是崇望人,死是崇望鬼。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若我死在崇望,灵魂也会在四周流连,那时候还是可以看见师叔,或许也是另外一种幸福。 七师姐,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你手中了! 怀冥定定的看着我,好像还不明白我演的是哪一出,但他身为仙人向来信奉慈悲为怀,于是随着我说道:“小师妹你可别想不开,你的说法是对的,这时候,还是留着性命拼杀比较合适。” 说完了他还使劲给知夏递眼色,好让她劝劝我让我留下。 毕竟多了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希望,怀冥身为二师兄,自然是希望大家都为崇望效命。 我生生地咽下口水,依然盯着知夏不敢放松。 知夏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扶着额头艰难地思考着,随后又带了几分犹豫看了我一眼,辗转几次,一跺脚才说:“好吧小染,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是很难改动的,师叔是为了你好,想要保你平安,对于他的想法我们也可以理解。但是就整个崇望而言,你的确、的确不应该在危难关头离去。” 听此一言我欣喜若狂,当即收起了碎岸剑,右手扣住了知夏的手腕,我咬紧下唇,确定地说:“就让我们共患难,携手抵御魔族,保护崇望!” 说这些的时候,我忽然忘记了自己魔族的身份,有了一种自己还是仙子的错觉。后来知夏说,纯粹的魔族人是无法修习仙术的,所以,我很有可能仅仅有着一点点魔族人的血脉,故而保留了那个受伤时候会出现的印记。也就是说,我有着魔族和仙族的共同特点。 非仙非魔,似仙似魔。 于是那些消失了的心理平衡感,忽然间又重新归来了。 既然不走了,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南桑!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中应该是泛起了一道凶狠的光芒,仙术被封锁,如今我要想找到南桑,就必须提着剑到处走动,弄得像一个傻子一样。 值得欣喜的是,我没走多久,忽然间就听说仙术的封锁解除了。这就相当于崇望占了上风!我走在路上,一激动差点就跳了起来。 我修习仙术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从来没有用它杀过人。看着那些师兄师姐熟稔地操纵仙术将那些头上长着角的魔族人打倒在地,地上铺满鲜血,忽然间我发觉不仅魔族术法,连仙术都是十分残忍的。 跨过那些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我径自朝着不明确的方向走过去,依旧是跟着人群,他们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去。 走着走着前面就跳出来一个魔族小兵,手上拿着长矛横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不说,他还十分嘚瑟地对我扭了扭屁股。 我瞪了他一眼,想起了三师姐曾经给我的水系秘籍,第一次与魔族相对,我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幸好我还没有忘记那口诀。 在心里默念一遍,我闪过他的攻击,甩手扔给他一串冰凌,那冰凌细如银针,一旦脱离了我的手指便是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奔向那个小兵! 还好他比较笨拙,来不及闪躲便被我的冰凌扎了一身,几乎成了一个刺猬。 很快地,他举起双臂向我妥协:“求你……求你放过我。” 我并不知道那银针扎在身上也是很疼的,加上我年幼,第一次听到有人请求我,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大手一挥就从那个人身边走了过去。 凭着记忆顺手用了一招“移形”,待仙术的作用消失,我便来到了清序殿,手腕处隐隐作痛。 我低头一看,该死的,竟然有了一道不深的血痕。 看来是那小兵趁我不备将我划伤了。 原本我还想包扎一下的,但是一回头看见了南桑坐在师叔经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又翘起脚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乔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第65章 剑杀南桑 http://.biquxs.info/

我迎上她的目光瞪了过去,在心里默默念起了那个水系的咒法,随后手腕轻转,将那水汽幻化而成的武器抛了过去,为了不让她觉察到,我特意摸了一下剑柄,扬起眉毛说:“哟,你还挺聪明的哈,我都没有想到我能够留下呢。”南桑仍然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这让我觉得十分不安,一直那么坐着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我的细针被她破解了? 那么我下一步,要怎么做呢? 犹豫之间,南桑轻轻挥了挥手,小指看似不经意地勾起鬓角垂下的发丝,妖里妖气地说:“乔染,就你这些小把戏,还是没有办法束缚我的,别闹了。” “闹?你当我跟你闹着玩啊?”我冷笑一声,“蹭”的一下抽出了碎岸剑,这一次将碎岸握在手中,便有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感受。 之前碎岸对于我来说就只是一把剑,纯粹的身外之物,握在手里还沉甸甸的,对于我这小细胳膊,甚至有些拿不动它。而如今,这把剑就好像是与我的胳膊粘在了一起,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挥起它丝毫不费力气。刹那间我的脑袋好像被什么打通了一样,五脏六腑都充满了力量,那些之前完全不明晓的剑法像过电一样在脑壳里面闪过一遍,无数个小字唰唰地飞过,又从我嘴边念出来。 随着我嘴唇的翕动,碎岸剑发出了“嗡嗡”的剑鸣,最初那剑鸣如同小蚊虫的哼叫,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竟然震得整座清序殿都在摇晃! 我没有时间去看那大红木柱,也没有时间去注意南桑的动静,我所做的,就是念口诀,不断地念口诀。 很突然的,一道暗黑色光芒如利剑一般朝我的腹部冲过来,根据我的判断,南桑的速度极快,大抵我是闪不开了,刚刚闭上眼睛做好了受伤的准备。然而我还是下意识一闪,嗖的一下,那道光擦着我的衣裳边缘闪过,重重地击在旁边的木柱上。“轰——”,高大的木柱应声而落,砸在地面上弄得地都快要裂开了。我退后数步,依然在念着口诀。 这一刻,我感觉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更或者,这好像根本就不是我。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背后操纵着我的身体,我的思维和我的动作,完全就不搭边。 在我还想着如何对付南桑的时候,我的右手已经举了起来,南桑见我即将发动攻击,便是伸手划了一个屏障将她自己围绕起来,我特别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弯曲,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她的手上便多了一个球状的东西,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一双小爪子。 哦,她居然让宠物来参战,好不负责的主人! 我正想看清楚那小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一股力量直接拉着我就向南桑冲了过去,那把剑带着我的胳膊以闪电般的速度直击南桑的胸腔。 意料之内,南桑敏感地躲开,但她却是想错了,其实这只是一个假把式。由于她的闪躲,她就只能以侧面对着我,而我,刚刚好抓住这个机会,将碎岸剑刺进了她的身体。 清序殿里响动极大,地动山摇之间,南桑根本站不稳,如此之下她又不能使用定身之法,便是自己站在一旁。我盯紧了她的右手,只等着她那小宠物的出现。 果然,那小东西张开嘴一脸的凶相,还露出了两颗沾满了口水的大牙,皱着一张猫脸挥着爪子跳了起来。它的预算还是不错的,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过后,它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肩膀上。 眼看着南桑使出了魔族法术,一双手的指甲一瞬间变得灰白灰白,唰的一下比之前长了许多,就连脸型都变了,尖尖的下巴逐渐长出白色绒毛,梳理好的发丝也散开了,渐渐由黑转白,更可怕的是,她的身后长出了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 她只是张了张嘴,那白森森的牙齿便露了出来,闪着寒光,恰如同趴在我肩膀上的那只小猫。 还好曾经奉竹告诉我她是九尾白狐,到现在看到她几乎显露了真身,我才不至于被吓到。 那只小猫挠着我的肩膀,小爪子似乎嵌入了我的皮肉,我吃痛,但顾及着南桑,又不能把小猫怎么样,就耸了耸肩膀试图将它甩下去,可是那小猫愣是死死抓住我不放,弄得我十分尴尬。 浑身长满了毛的南桑突然间吼了一声,我仿佛能够感受到那声波如同水纹一样一波一波地向我袭来,随后才看见她一身的白毛都立起来了,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子寒气怦然靠近,我似乎能够觉察出那一根根竖起的汗毛,还有……那侵入体内的寒冷。 南桑……她怎么这么强大。 那寒冷之气几乎要把我摧毁,但同时又有一种温热气息在体内游走,不断地补充那些因为寒冷而丢失的力量,但是冷热交替,弄得我十分难受。就好像受风寒的时候,外面看起来冷得发抖,但体内却如同火炉一般。 胳膊不断地抖动,甚至碎岸剑都要从手中滑落了。 我将碎岸剑举起来,不知名的字符从我嘴里吐出来,这时候南桑的手中已经凝结成了一个淡蓝色球体,依照我修习水系仙法的经验,那应该是借助于空气中的水系元素形成的球体,一旦她松开手将那个球向我扔过来,便是漫天雨雾将我淹没,我定然逃脱不了被冻结的厄运。 说时迟那时快,手上的碎岸剑就完全不听使唤了,在我手掌发力之后,它径直刺向南桑划出来的那道屏障,同一瞬间,南桑抛出了手中的蓝色球体,无数水雾向我抛洒过来,在空中转化为冰凌,擦着我的皮肤划过去,痛在某一刻传遍全身,我的牙齿在不停地打颤,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我还是狠狠地将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聚集起来的力量推动了碎岸剑。几乎在南桑的嘴角还在翘起的时候,碎岸剑刺进了她的身子,“噗”的一声,一股温热洒在地上,那凝结而成的冰凌在空中化开了,如同水珠一样“嗒”的一下落在地面,和那浓稠的鲜血融在一起,流淌了一地。 殷红色,满目的殷红色缓缓流淌,看得我心悸。 与此同时,那只小猫似乎加大了力气,“刺啦”,我的衣裳被划破了,那尖锐的爪子直接伸进我衣裳里面,毫不留情地抓了我一把。 小贱猫! 手搭上肩头,我一使劲将它拽了下来,却是抓了个空。 肩膀上的重量忽然间消失了,转过头去,那里真是空空如也,那么刚刚的小猫去哪里了?好奇怪。 罢了罢了,忍受着痛楚,我把目光移向南桑,她捂着胸膛半跪在地上,身上穿着的依然是崇望那紫白色相间的弟子服,如此看来颇有一番讽刺意味。 “咻”,极其轻快的声音过去,眼前是一道白色的极细微的光芒冲进了她的身体,南桑忽然扬起脖颈接受了那道光芒,随后咬着牙说:“乔染!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会使用碎岸剑,还是……没想到我会杀了你?” 这一瞬间我几乎辨认不出我自己的声音,这充满了傲气的声响,这充斥着蔑视的音律,依稀是我自己的说话声,却又不像是自己的语气。 南桑略有畏惧地看着我,缓缓地,目光滑下去盯着那把将她穿透了的碎岸剑。她的眼中有着愤恨,有着不解,还有着……怒气。 她的身躯往前一趴,整个人便瘫软在地上。 由于我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也不敢近前,就捂着自己发痛的胳膊,以体内的微热来抵御那不断扩散的寒冷。 那几乎要把我吞噬的寒冷。 地上的血液如冰块一般凝结,就这么一低头,弄得我昏昏沉沉的,仿佛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我就只想安安静静地躺下睡一会儿。 我不能,我不能睡! 意志支撑着我,等我蹲下来看着南桑,发觉她全身的毛已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好的皮肤,而她,也成为了曾经的那个师妹南桑。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还瞪着一双眼睛,就好像那些死不瞑目的人。 碎岸剑从她体内渐渐退出来,在这个时间里,剑身上沾染的鲜血也正在一滴一滴落下,最后它就好像是之前那把剑,不沾任何血腥,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我身后背着的剑鞘里。 就算是杀了人,它还是保持着最本真的模样。 看着渐渐僵硬的南桑,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我做的事情。她死了,死在我的剑下。但是现在我几乎想不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是一场梦,完全不是我在操纵碎岸剑,而是神剑在控制着我的身体。 不可否认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我杀人了。 在我捂着脸发愣的时候,从指缝中看见她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消融,最后和那滩血渍融为一体,有什么飘到了空中,如同一缕烟雾,开始是散淡的,随后慢慢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漂浮在我跟前。 她的嘴角闪过邪魅的笑容,她的声音虚无缥缈,使得我有一种身处梦境的感受:“乔染,你杀不死我的。” 对啊,她是九尾狐。 我怎么这么冲动就把她给杀了?而且她还是杀不死的。不过还好,九尾狐受伤之后复原是需要时间的,至少现在,她还不能恢复成原样。 第66章 死而复生 http://.biquxs.info/

看着那半透明状态的南桑,我歪着脑袋笑了笑,一脚踩在她流下的血迹上面,说:“那又如何,九尾狐一时不死,但是总有命耗尽的时候。我希望你到了那时,能够一个人在阎王好好接受他的恩赐。”她的脸色登时变了变,由于一直是半透明,但我还是能够看出她那眉毛,明显地翘起来了。 依旧是那般虚无的声响:“乔染,你……” 就只是这么一句,她就消失在空气中,我就那么踩着一地的血迹走出了清序殿,又踩着一地的血迹走遍了崇望,哪里都是血迹。 凋零的花朵之间,青云湖之间,石板路与石板路的交界处,随处可见血滴。 紫白色的衣衫上面沾了那触目惊心的红,看起来甚是渗人,我看见了知夏,看见了三师姐,看见了奉竹,还有那些尚且叫不出名字的师兄师姐,我没有跟他们打一个招呼,我躲着每一个人。 只是想打一个词——浴血奋战。 即使他们脸上溅满鲜血,即使他们累得血汗交融,即使他们已经没有了力气……他们的意志仍旧坚韧地存在于脑海,他们仍然在奋斗着。 很奇怪的是,自踏出清序殿那一刻起,我的头就一直在发晕,如今晕来晕去甚至都看不清人的容貌了,走起路来也是双腿发软,每走一步就好像踏空了似的。莫非是刚刚碎岸剑发挥了那么大的力量,从而也让我的能力透支了? 我半眯着眼睛踩过一道血痕,眼前像弥漫着大雾一样,只感觉再走上一步力气就耗尽了,但我还是不停地行走、行走,哪怕我根本不知道要走向哪个地方。 眼前出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我以碎岸剑支撑住身体,胸腔里好像有一股气顶上来,同时胃里一阵翻腾,我身子前倾,双膝就跪在了地上。 就在我跪下去的这个瞬间,我看清了那人脸上的络腮胡子,就好像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微微张口,发出的声音轻飘飘的。 “师尊……” 段西河。 我听到了他轻微的叹息声,迷迷糊糊之中,他的一只手朝我的胸膛伸过来,登时一阵剧痛袭来,我的身体就好像要撕裂了一样,刹那间血液不断地涌出,从我体内迅速流失。在我尚存一丝意识的时候,我抚上心所在的地方,手指之间满是粘稠的液体。 我的心……我的心! 他挖了我的心! 师叔,一定是师叔出了什么事情,不然段西河怎么会这么狠心,当初他为了我还曾惩罚怀冥,他还在与衡岳的比试中当众为我澄清事实!段西河,当初就是他带我来崇望,他要收我为徒,他带我见了师叔…… 如今,他竟然、竟然亲手挖了我的心脏! 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可是真正发生了,却让我觉得异常难过。我可以把自己的性命给师叔,但我希望我自己能够亲手挖出心脏,趁那最后时光再看他一眼。毕竟心是我的,也或许是在崇望唯一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不愿意让别人取走它! 极度疲惫之下,再加上被挖去心脏,我早已没有了力气,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这一瞬间已经打得是不可开交,一片黑暗笼罩在眼前的时候,我知道我该睡了。 希望拿走了我心脏的师尊,能够救师叔吧。 若我死,我也希望我死得能够有价值一些。 脑海之中一片黑暗,我好像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我感觉冷,我感觉疼,我期望能够有一个怀抱…… 但是陪伴我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身体上那止不住的疼痛感。 周念沉,周念沉,反复出现的一个名字,我就算是死都不曾忘记的名字。自从遇见他的那个时候起,就是我的执念。 执念执念,便是此一生都无法踏出的梦境。 一片迷茫中,一个空灵的女声悄然回荡,听起来甚是威严,比师叔的声音还要不带感情。 她在呼唤我:“乔染,乔染……” 一缕幽幽的声音,替我指示着方向,尽管我不确定应该往哪里去,但随着那个呼唤,我仍然在机械地迈着步子。 那声音好像离我很远,但有时候又像是在我耳边,说着虚幻也不算虚幻,说真实也不算特别真实,但我的身体好像就在受着那个声音的操纵。 就好似我手执碎岸剑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一样。 我清了清嗓子,以确认自己能够发出声音,当我听到那“咳咳”两声的时候,不禁有些暗自庆幸。 我问了她一个十分深沉的问题:“你是谁?” 她不带感情地回答:“我是来接引你走出去的人。” 哎,这人能不能说的直白一点,人家问的是姓名,你回答的却是身份。罢了罢了,可能我问得不够仔细吧。 于是我换了一种方式,重新问道:“你姓甚名谁?” 那个声音骤然消失了,就连回音也在我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消失了,一切归于静寂,但这种静寂未免太过诡异,尤其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让我心悸不已。 不知道那沉默大概持续了多久,我已经压抑地想要打破这种沉默,她就在这一刹那开口了。 “浮亭。”她如是说,但可能是觉得我听不懂,紧接着又补上一句,“沉浮的浮,十里长亭的亭。” “刚才碎岸剑那个事情……是不是你帮了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隐约觉得跟她有些关系,因为刚刚那种失控的状态,和现在有着八九分的相似度。如果我没猜错,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她的实力定然不差。 “是。” 很干脆的回答。 虽然还没有见过她的真身,但也可以想象,这是一名很干练的女子,做事情从来不拖泥带水,大概……和千彩羽差不多。 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到千彩羽呢。连人家是妖是仙都不知道,竟然就把她和千彩羽联系在一起,我未免想象力太过丰富。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她肯定不会没有理由的对我好,除非我有那么一点点利用价值。 抱着那么一点不确定,我问:“你要救我么?” “是。” 仍旧是一个字的回答,她就这么省事啊,多一个字都不肯说,好像再跟我说两句能够费她很多力气似的。 算了算了,我干脆直接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个声音好像是一瞬间飘到了我跟前,就仿佛有一个人在耳边呢喃道:“一个故人将你托付给我,我必须帮你。”随着话音的响起,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有人在我耳边呵气如兰。 故人?我是哪辈子修了福气,竟然有这么一位高人相助? 为了更加了解她一下,我特地问她是妖还是仙,她倒也不含糊,直接就承认了她仙子的身份,我便也没再问什么。 一来是确实不知道再问些什么了,二来,我觉得有些问题就算我问了她也不会回答。 既然有了仙子相助,我这一次是真真的死不了了。于是我就放下心来,任由她牵引着我前进。 许久许久之后,我幽幽地醒来了。 那个时候,耳边再次出现了浮亭的声音:“这一次我可以救你,是因为你命不该绝。人命由天定,我并不是万能的神。” 她身为仙子,救我一个魔族之人定然是会受惩罚的吧,万一再有哪一个看不惯她的人去天帝那里告了她,那我岂不是要更加内疚…… 更何况人家浮亭都说了,是因为一个故人才救下的我,若是没有那个什么人的面子,我或许就死翘翘了。 就此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凡事还是要靠自己的好。 抬起那沉重的眼皮,一个不清楚的人脸出现在我面前,翩翩少年的模样,穿着崇望弟子那紫白色相间的衣裳,却仍然遮不住他的一身仙气。 少年薄唇轻启,声音也温柔如水:“小染,你、你活过来了!” 大概是觉得我身体尚在康复当中,他不敢大声说话,但还是可以听出声音里藏不住的愉悦。 随着他的话音,从旁边闪过来一名女子,凭着那走路的姿势,我可以判断是知夏。 我试着挪动一下身体,以便让自己能够看清知夏的容颜,顺便倚着墙壁接过来她端着的瓷杯。 剧烈的疼痛依然未减,每动一下都能够痛得我龇牙咧嘴,好像又死了一遍似的。 嗓子干得很,亏得她弄来了水让我润润嗓子,不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往窗外看了看,花儿还在开着,树丛还是如从前那般,周围安安静静,似乎那些魔族人已经退兵了。 崇望似乎还是从前的那个崇望。 知夏坐在我身边,拿巾帕为我擦去嘴角的水渍。 “崇望回归了。” 这句话本该是以高兴的语气说出来,可是经她的口,却有着一种悲凉之意,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可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把目光收回来,我清楚地看见了奉竹眼中的泪珠。 我活着,那么……师叔呢? “师叔……咳。” 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是不断地咳嗽,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情急之下我以手捂住了嘴巴,不需要松开手,我就感觉到了粘稠液体的存在。 翻过来手掌,红红的血渍十分耀眼。 知夏见状,赶忙取出巾帕帮我擦去。 奉竹却是撇着嘴,磕磕绊绊地说:“师尊、师尊他……” 一个大男人说话还不说完,就这么说一半让人去猜啊?你以为我还有去猜的心思么! 气血上涌,我又开始不断地咳嗽了。 知夏见他欲言又止,便按住了他的手腕,尽量平静地对我说:“师叔堕入凡尘了。” 听此一言,我差点晕过去,怎么好好的就堕入凡尘了? 第67章 堕入凡尘 http://.biquxs.info/

一口血在唇齿间打转,我用力将那腥甜咽了下去,扶着额头让满眼的星星消失一下,我又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完,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知夏幽幽地望着窗外,回答说:“师叔受了伤,在魔尊龙界的强力打压之下,失去了仙身,也由此堕入凡尘。” “那我的心……他的毒……” 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好端端的,尤其师叔又是那么强大的仙人,怎么能够堕入凡尘?还有那个什么龙界,我、我根本就搞不清状况! 也难怪,这段时间我对自己使用了“眠”字诀,一直处于睡眠状态中,偶尔出来一次两次的也没有碰见什么人,而他们是一直在拼杀……内疚在心间泛滥,我口口声声说着生是崇望人,却没有为崇望做一些什么,反而连师叔都弄得成了凡人一个。 奉竹说:“师尊身上的火狼毒解没解也没人知道,现下最当紧的是找到师尊,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知夏默默拭去眼角的泪水,偏过脸去,头发遮住了她的容颜,我只能看到她的鼻梁,还有那弯曲的小指。 她有些怆然,接着奉竹的话音说:“这次魔族进攻,给崇望造成了重创,看来要想恢复崇望的繁荣,是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我主动提出去外面走一走,知夏没有阻拦,反倒是奉竹一直在说我身体抱恙,不能乱动。还没等我反驳他,知夏就说了:“小师妹睡了太久,身体还是需要适当的活动,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 我思量许久,终于在下床的时候扯下枕头下面压着的那一枚凤羽,然后弱弱地跟她说:“我可不可以一个人去?” 可想而知,我得到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不行!” 早知如此,我还预备了一个对策。 我抿着嘴唇,满脸无辜地望着他们两个,很是真诚地说:“别这样啊,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不好受,现在魔族也退兵了,我肯定没什么事情的,再说了我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已,一个人,也清净的多。” 说完了我便对着知夏挤眉弄眼,我们两个在一起很久很久了,想必她也知道我是喜欢安静的人,站在我这一边的概率还算比较大。 奉竹还在摆手表示着他的不同意,那边知夏已经放开手了。 “算了,战事刚过,想来也没人敢上崇望来对付她一个小仙,她喜欢的话,就让她去呗,奉竹你就别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安排她了。”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越是安排,她就越是不听话。” 哈,最后那刀补得好啊,深刻道出了我的心声。 我若铁了心要做一件事情,那还真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比如现在,我可不是打算遛弯的,得趁着这个时候没人看管,溜下凡间去找师叔才是。 虽然我没有失去仙身,但我将将受到了挖心之难,仙力也褪去不少,如今也不能随意使用仙法了。我沿着曲曲折折的石板路亦步亦趋地走着,打算去师叔的清序殿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没准儿他还会留下一封信什么的。 如今踏上这个被残花铺满了的路途,我的心不由得苍老了些,如此荒凉的景象,真不知道这里多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我俯身捡起一片巴掌大的枫叶,只是弯了一下腰,便痛得我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抬头望见那灰蒙蒙的天空,一滴雨落在我的鼻尖,凉凉的,让我的思虑也清醒了一些。 在花丛之中转过身去,风景变得陌生又熟悉,花落肩头,有些不安的情绪在心中滋长。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到崇望来,知夏带我走遍了整座山,那时的我真心觉得崇望就是理想化的仙境,有着最为美好的风景,云雾缭绕,仙气十足,完全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家园。 从未想过它会在百花凋零的时候变成这样,到处充满着残败的气息,那种阴冷,那种压抑感充斥心底。 仍然是崇望,凋零的崇望,落雨的崇望,黑云翻卷的崇望,不见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崇望,陌上花开的崇望,那个我心中倾城的崇望。 我仍在崇望,我不在崇望。 由于不敢妄自使用仙法,我又不能走得太快太急,去清序殿的路途显得格外漫长,但我还是加快了脚步,虽然这使得我差点跌在地上。 师叔,师叔…… 周念沉。 我反反复复在心里念着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个被我念了千百遍的名字,每念上一遍,就仿佛有一种力量充溢内心,我的脚步愈来愈快。 当我看到清序殿那飞翘的屋檐时,心里充满了喜悦。 我抚上那落上了一层薄薄尘埃的窗台,推开了那沉重的木门,随着一声拉长的“嘎吱”过后,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也不知师叔走了多久,竟然连清序殿都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不能说奉竹,就算没有人吩咐他,他身为周念沉的弟子,就想不到打扫打扫清序殿? 呵,旧人成空。 那天因为我和南桑大打出手,清序殿里的木柱几近摧毁,而今又回归了曾经的模样,红柱撑起整座清序殿,雕花仍存,只不过角落里有了蜘蛛网。 我又捡起了一旁倒下的扫帚,缓缓地将地面打扫干净,若是曾经,师叔看到那角落的蜘蛛网,定然会说我打扫不认真,又得重新来过。 这一次没有他说我,我却是比哪一次都要认真。 渐渐地,却是体力不支了,我径直朝着他的寝殿走去,那里倒是十分干净,所有东西几乎还是原样放在那里,我翻遍了他的柜子,取出来一些没用的金银珠宝,准备好在人世间的时候去典当一些银子来用。惟独没有找到我的梳子,却是看见了几近枯萎的荧荷藤萝,与以往不同的是,荧荷藤萝旁边多了一块古铜镜子。 镜子边缘有着精致的花纹,大概由于长时间的使用,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了。 我凑过去将那镜子拿在手中,在那里面却看不到我自己的容颜,镜子显示的是一片雾蒙蒙的景象,我盯着它看了许久许久,一直到我眼睛都干涩了,恍惚之间似乎看到那里面的云层动了动。 师叔手中的东西,果然是不一般,连个镜子都是如此神奇。 揉了揉眼睛再看一下,镜子里的画面清晰了一些,那是一座小城镇,依稀可见碧瓦红墙,城门上面写着“榆城”,还有那一条条带状的街道,甚至能够听得到人声。小贩的叫卖,少女的哀思,少年的笛声,幼儿的哭闹。 这是我许久都不曾到过的人间。 我侧耳倾听,好像还有溪水哗哗流过,打在石头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不由得让我忆起了师叔说话的声音。 画面一转,由城镇的全貌变成了一个小角落,集市上,有人进行着各种买卖,有人四处张望,提着篮子的妇人一手牵着娃娃蹒跚而过。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这不会是师叔大人所在的地方吧? 我瞪大了眼睛,浓郁的思念压在心头,心跳声愈加强烈。就好像女子演奏的鼓点,刚开始十分缓慢,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需要多看,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在人群之中,虽然失了仙身,看起来仍然是仙气十足,即使身着破衣烂衫,还是掩不住满身的清傲之气。他茫然地站立在小巷的拐角处,东看西看,始终不知道向哪个方向走去。一个卖地瓜的小贩大概觉得他挡了自己的路,飞起一脚就将他踹开了。 失去了仙身的周念沉,和普普通通的凡人一样,面对着虎背熊腰的地瓜小贩他没有反抗,径自走到了一个角落里,蜷缩起来。 偌大的清序殿里只有我一个人,静得都能够听到周念沉的呼吸声。 我不断地摩挲着那块小铜镜,看着那消瘦许多的身躯,还有那瘦如刀削的脸庞。想想他曾经那不可一世的样子,那清冷的话语…… 那么爱干净的他如今衣衫褴褛,身上也沾满了尘埃,那么修长的一双手,原本是用来弹琴书画,如今却端起了粗瓷碗。 不过他依然是周念沉,就算不是崇望的第二师尊,他也是周念沉啊! 我轻轻笑了出来,接着将铜镜收在袖中,拭去眼角那多余的泪珠,打算孤身一人踏上去榆城的路途。 对于这个地方,我一无所知,只能够依靠土地爷来打听去路。 我驾云来到山脚下,又看了崇望仙山一眼,带着凤羽和铜镜飞去榆城。 他所在的地方,那是我的方向。 等待离崇望稍微远了一些,我便揪出来土地老儿,他捋着长长的白胡子,十分耐心地跟我说:“姑娘你需要往南边走,大约一千里,你就往东拐,再走大约五百里地,往北走……” 对于我这种方向感极差的路痴来讲,他说了这么多,基本上等于什么都没说。 于是我一怒之下揪起来他的耳朵,对着那加长版的耳朵吼道:“你直接带我去多好啊!跟我说一堆没用的多费时间!” 在我的强烈轰炸之下,土地老儿捂住了兔子般的耳朵,一个劲向我求饶,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带我成功来到了这个叫做榆城的小地方。 榆城四月雨纷纷。 我就是在这场细雨之中,城门之内,再一次遇见了周念沉。 第68章 师叔害羞 http://.biquxs.info/

雨丝笼上了他的肩膀,江南一片迷蒙。就如同我在铜镜之中看到的那样。 他背对着我,衣衫由于雨水的浸湿而紧贴着身体,我甚至能够看见他的肩胛骨,以及那凌乱地搭在肩膀上的发丝。 雨细细密密地落下,只是站了不久一会儿,我的脸颊已经湿润。 我想要伸手去触摸到他,隔着雨帘,手指尖上沾满了雨水,眼眶充溢着热泪,腮上挂着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 念沉,周念沉。 我终于是见到了他,在榆城的城墙之下。 想要叫住他,喉咙里却像是卡住了似的,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我深吸一口气,沿着他走过的轨迹追寻着那个背影。 我说:“周念沉。” 他应声而回头,脸上写着茫然,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面打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与之前那个不染一丝纤尘的师叔不同,他的脸庞沾了泥土,湿了的发丝垂下来,凌乱不已,身上的宽袖是一边长一边短,白色的衣衫破了无数个洞,还溅上了泥水。就像是一朵白莲被污染了,他本不属于这个嘈杂的世界,却误入了尘埃。 就算如此,他的脸上仍然有着说不出的清高,还有……书卷之气。 他分外诧异地瞧了我一眼,深皱着眉问道:“姑娘缘何认识在下?” 即使换了一个地方,成为了凡人,他的习惯性动作还是改变不了。即使他都不认识我了,他还是会皱着眉头问我为何认识他。 你是我师叔,你是我心尖上的人,你说我怎么认识你呢? 我不仅仅识得你,而且能够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你。周念沉。我又默声将他的名字念了一遍,缠绕唇齿间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听了一首曲子,忍不住老是哼着那个调调,好让自己刻在心里,永远都不要忘记。 我该怎么告诉他呢,现在他只是一介凡人,而且听他说话根本对之前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我扶着脑袋想了又想,看着那无奈的师叔大人,我心一横,直接就开口了。 “我本来就认识你,只不过你忘记了。” 师叔大人思虑许久,深远的目光穿过厚厚的雨帘,一直望向看不清的远方,发丝勾起脸颊的轮廓,就是这个动作,引得了一些女子的驻足。 我们隔着三尺远,风将一个姑娘的声音送到我耳边。 “这人要是好好打扮打扮,定然是迷倒一座城的美男子。” 而且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我嘴角轻撇,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他的回答。顺便还想了一下,以后一定不能把他打扮得特别干净,不然肯定会引起一堆姑娘的围观,万一他看上了别人,那我岂不是惨得很? 他若有所思,说道:“在下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姑娘可否提醒在下?” 依稀记得他很久没有跟我说这么长的话了,弄得我现在听到他说话,心里泛起了一阵一阵的小激动,我走到他身边,好心说道:“我可不可以先带你去换身衣裳,现下天也不好,我们去找个酒庄说话好不好?” 他摆摆手,特别正经地跟我说:“在下不饮酒。” 你就胡扯吧,自己都还酿半夏一梦,竟然不会饮酒?考虑到他现在是一介凡人,而且丢失了记忆,我也就原谅了他,转口说道:“去酒庄又不一定去喝酒,我看你也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我们去叫两个菜总行了吧?” 一听我说不饮酒,他才答应下来。榆城我也是没有来过,更不知道茶楼在什么地方,我们两个就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在师叔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连脚下有小石块都没注意,忽然间身子前倾,我的头颅抵在了他的背部,惊慌之下我一下抱住了他的腰,感觉到他打了个哆嗦,我顿时松开了手,连声跟他说对不起。 绯红漫上耳根,他也没有回头,自顾自地低声说道:“姑娘以后注意些,男女授受不亲。” 我一边说着知道了,转而一手抚上脸颊,温热在手指尖传递。心间像是存有一汪春水,不停地泛起波浪。 以现在这种状态,我想我一定脸红了。 此后我们没有再说话,我始终低着头,也没看清师叔大人的表情,期间刚好路过一家估衣铺,我为师叔买了一身新衣裳,依旧是白色的,腰间系着青白色绸带。店主人十分热心地备下水让他洗了脸,还问了我一句:“姑娘,这是你郎君么?” 郎君…… 我似乎良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除去我之前在人间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是“我的郎君”,听起来很拗口,但也很暖心。 然而我还是摇了摇头,笑着说:“他不是我郎君。” 刚好瞥见了周念沉的表情,他没有任何表示,但脸上分明写着“谁是你郎君啊拜托你别乱说好不啊”,我无奈地耸耸肩,若是奉竹一副如此欠揍的表情,我就一巴掌打过去。如今是师叔大人,我可不敢啊。 我们飞速离开了那家店,又钻进了另外一家当铺,不多时我便掂量了掂量褡裢里面的银子,哎,从仙家那里取来的东西果然就是值钱,一想之前那店老板放光的眼睛,我又忍不住摸了摸我鼓囊囊的褡裢。 师叔大人看我笑开了花,略带诧异地问道:“姑娘怎会有如此多的珠宝?” 哟,听他这意思,怎么好像说的我跟个贼似的,于是干脆跟他说道:“是你之前有的东西,我只不过拿来换银子用,不可以么?” 说完我还特意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他颇为无奈,便没再说什么。 看着他那模样,似乎是对他自己的曾经不是很感兴趣啊。 来来来,就让我来告诉他,曾经到底是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事情。 我四下望去,总算是见到了一家酒庄,我们迈起欢快的小步子,在茫茫雨雾之中穿行。街上的男女一对一对,都是持着青伞,相互依偎,就只有我们隔着一臂远的距离,在外人看来,男人的脸上还有着显而易见的生疏。 都没有来得及看那酒庄的名字,我一把扯住师叔大人的衣襟,将他拉进酒庄。 店小二看见我们这一男一女衣衫尽湿,而且头发贴着脖颈,到处都充满了暧昧气息,他将巾布搭在肩膀上,十分热情地招呼我们:“哟,二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 听见“打尖”那个词,周念沉特别茫然地将目光移向我,好像在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扁扁嘴,摊摊手道:“就是吃饭啦。” 他点点头,径直走到角落里,拣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规规矩矩地坐下,便是一言不发。 我心想师叔大人你要不要这么闷骚,好歹人家店小二在跟前等着,你就不会点个菜?我不停地向他使眼色啊使眼色,良久良久,他还是一言不发。 得了,我干脆对店小二摆摆手,按照师叔大人的口味跟他说了几个清淡的菜肴,便是坐在师叔对面和他说起话来。 “呃,师叔啊……” “姑娘刚刚叫在下什么?” “师……”哦不对,他好像不记得他是我师叔,这样会不会太突兀了?我撩了一下头发,顿时感觉额头出汗了,沉静半分,我大手一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周念沉,首先我要跟你说的是,我是你……” “姑娘是在下的什么人?” 是他的什么呢,如果直白地说是他师侄女,他会不会特别礼貌地对待我,而我也跟之前那样恭恭敬敬地对待他? 不行不行,千万不能是那样,不然我这人间一趟不就白来了? 如果贸然告诉他我特别特别喜欢他,随随便便编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他大概也是不相信的,那么我该怎么告诉他呢…… “我是你青梅竹马!我找你找了很久很久了,你他娘的竟然都不记得我!我为你历尽千辛万苦,差点丢掉了性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希望他能够待我像恋人那般,就像他们眼中的那样,在崇望的时候我们一直有着距离,而今到了人间,我怎么也要制造出情爱的感觉。 就算最后无法在一起,我也要调戏调戏你! 我越说越激动,渐渐地就把胳膊撑在桌面上,身子朝着周念沉倾斜过去,我们如此之近,甚至我的发丝都飘在了他的脸颊上。 端着托盘过来的店小二看见这样一副景象惊呆了,连忙安慰我说:“姑娘,两口子吵架,从来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别激动、别激动哈。” 听完这些,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周念沉的表情,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但还是保持着一脸的淡定,微微转过头去跟店小二澄清事实:“她不是我内人。” 喂喂喂,你不用这么强调吧?你强调也不用摆出这么一副正经的样子吧?弄得我好难堪……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就又坐了下去,那边的店小二放下托盘一拍脑袋瓜,走之前十分妖魅地回了个头,笑笑说:“感情慢慢培养,人家姑娘可是很懂得奉献的,公子要珍惜哦!” 师叔大人夹了一筷子菜开始埋头大吃,我也低下头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前还从来没见过害羞的师叔,现在发现他脸红起来还是蛮可爱的,哈哈。 第69章 要他恢复 http://.biquxs.info/

吃了半截,师叔大人忽然间抬起头来,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没告诉在下吧?”好像是……我的名字! 我竟然忘记了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不由得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咽下一口菜,我用手指甲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我叫乔染,乔、染。” 写下我的名字,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知道我名字了,就不能老是叫我姑娘了!叫我小染就好。” “小染?” “嗯对!” 我勾起了嘴角。 印象中师叔大人从来没有这么亲昵地叫过我的名字,这次从他那熟悉的声音里面听到我的名字,我不禁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以至于随便扒拉两筷子就饱了。 趁着师叔还在吃,我就跟他讲起了故事。 “我啊,是一个小仙,你本来也是仙身,但是由于魔族人的入侵,魔族你知道么?反正他们是很恶毒的,就打上了我们所在的那座仙山,大家浴血奋战,你在斗争中受了伤,堕入了凡尘。” 我尽量简洁地讲完了这个故事,顺便忽略了我们两个之间那师叔和师侄的关系,以让他造成一种“我们曾经有过恋情”的错觉,他瞪大了眼睛瞧着我,满脸的不相信。我想他现在一定是在心里嘟囔说这姑娘一定是个神经病,丢失了自己的恋人就找不着北了,而且幻想了一堆东西。 没曾想惊讶过后,他竟然说:“我相信你的话。” 呼,总算自称不是“在下”了,还是听他说“我”正常一些。 片刻之后他自己喃喃道:“我曾经见过驾云而去的仙人,还有……遗世独立的凤凰。” 凤凰?千彩羽? 莫非她也在寻找师叔? 不不不,我千万不能让千彩羽得逞。我眼珠一转,问师叔道:“那凤凰和你说什么了没有啊?” 师叔大人一脸的不解,夹着油菜的筷子就停在嘴边,他也没吃,就将筷子撂下,眯着眼反问:“凤凰会说话?” 哦,我忘记了这个,在凡人的心中,凤凰这等圣物是见都难得一见的,更何况听她说话。我捏着下巴苦苦思索,为了不让他在见到其他会讲话的生物时感到恐惧,我还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不觉得天下万物都是有灵气的么?不仅凤凰,其实所有的动物都会说话的。人如此,妖如此,仙也是如此。” 一番深沉的话出口,顿时我感觉自己都不一样了,我开始托着腮凝望师叔大人,而对面的师叔仍旧在享用菜肴。 我为仙身,自然是不需要每天吃东西补充力量,而师叔如今成了凡人之躯,他是需要用餐的。以往在崇望的时候我还真没见他吃过多少东西,现如今看着他那不算斯文的吃相,我不由得轻笑起来。 师叔只是抬眼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在笑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干脆又撂下了竹筷,用那无辜的眼睛看着我,等着我付账。 好吧好吧,师叔大人还从未用如此眼神瞅过我,这么一来倒是弄得我不好意思了,我偏过头去,打了个响指将店小二叫过来,一甩手把银子放在他手心。 出了酒庄,师叔颇有礼貌地对我作了个揖,很是正经地说:“小染姑娘,我欠了你。” 这是什么奇怪称呼,姑娘就姑娘,小染就小染,他倒是标新立异,弄了个小染姑娘,不近不远,还真是他的风格。 听他这意思,是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见了?不成不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走掉?再说了,没有我在身边,师叔又是现在这样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以他那清高的仙人风骨,怎么能够在这复杂的人世间生活? “师叔,既然你都欠了我了,不如就再欠一些?” 大抵在正常人的眼光中,我的这句话都是十分不正常的,师叔也是以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我,弄得我无所适从。 我走上前去将褡裢递给他,挠了挠后脑勺说:“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啊,反正都是欠着了,不如一起还吧。喏,这些银两给你,你可以用来做些小生意什么的。” 就算他生意做不成,起码也不用餐风露宿饥饿不堪了吧? 师叔大人手捧着沉甸甸的银两,颇意外地翘起了嘴角,他的目光从褡裢上面又游移到我身上,然后又飘回了褡裢上面,不对,是褡裢里面的银子上! 他在犹豫。 以他的性格,他是不会接受这银两的,可是他现在走投无路…… “在下……谢过小染姑娘。” 又是小染姑娘! 我无奈地摆摆手,提醒道:“师叔啊,能不能不叫我‘小染姑娘’?听起来怪别扭的。” “可是姑娘叫在下‘师叔’,在下听来也很奇怪啊。”师叔大人依旧保持着拱手的动作,这让我非常怀疑他是不是很累,索性片刻之后他双臂自然垂下,撇着嘴问道,“小染姑娘,你先前说我是你青梅竹马,如今又叫我师叔,你不觉得矛盾么?” 完了完了,我拼命想要制造一种暧昧的小感觉,竟然因为一时的习惯而把我辛辛苦苦营造起来的氛围给破坏了! 看来师叔大人成了凡人之后,我还是瞒不过他的法眼啊!唉,我的修为还是不够、不够啊! “那个那个……好吧你是我师叔,我之前说的是错的,我不是欺骗你的,口误口误,真的是口误。你先去忙吧,等回来我再给你讲那个故事哈。” 凌乱了凌乱了,怎么师叔大人很平常地一问,我就六神无主了? 我赶忙低下头去,也不敢看师叔大人的眼睛——那是一双能够吸走我灵魂的眸子,每一次对视都充满了蛊惑,我以为我能够直视他甚至勇敢地和他对视,可是我做不到,几乎每一次对视,结局都是我自己不好意思地把目光偏过去。 “在下告退。” 温柔如水的话语,让那干涸的心田得到了润泽,我依旧不敢抬头,只瞅着他的靴子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 我好像还没有跟他告别,可是可是,我还不知道该换一个怎样的称呼。 正常的称呼。 “公子,有缘再见。” 再没有了回答。 他的脚步有些犹豫,停顿了片刻,便是大步远去。我终于敢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我,而且变得越来越单薄。 白衣翩翩,乌发如墨,簪子松松绾起长发,细雨微风之间,许多女子为他驻足,即使隔了很远的距离,我仍然能够听到那拉长了的赞叹声。目光落在他的腰间,那里似乎少了什么,我记得以前,他总是缀着一块玉佩,玉佩会垂下来长长的流苏,走起路来流苏像是流水一般抛洒,潇洒非常。 公子如玉。 他也就是他腰间的那块玉,如今玉不见了,他也成了凡人。而我,总觉得丢失了什么。 我隐了身形,跟在他身后走了很久很久,不知为何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在他好不觉察的情况下偷偷跟着他,看着他做任何事情,简简单单,就是一种幸福。 但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崇望,身为一个路痴,在离开榆城的时候,我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地方到崇望的路径。 我能信任的人,就只有知夏了。 此次回崇望,也是为了找到她。 当我出现在她面前,她上来就抡起胳膊打了我一下,虽然那架势看起来很渗人,但她打在我身上还是很轻的。 她明显不高兴,劈头盖脸就吼道:“你个死丫头片子去哪里了?你不知道自己的伤还没痊愈啊就到处跑?我让你出去散心是为了你好,可没叫你擅自离开崇望!” 我刚张了张嘴准备解释点什么,就被知夏给转过身去,她掰过我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不停地说着:“你没事吧?有没有碰见魔族的人?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知夏姐姐,我好得很。” 虽然我显示了我强壮的身躯,但知夏还是狠狠戳了一下我的背部,加重了语气道:“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找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你!” 我故作神秘,捏紧了袖间的小铜镜,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不把这个镜子给她看了,直截了当地说:“七师姐,我找到师叔了。” “师叔?你竟然是去找师叔了?”知夏又狠狠捏了我一把,气愤地说,“你个小丫头,为了找师叔也不能擅自做主啊!你不知道奉竹他们去找师叔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你一介小女子怎么就那么容易能找到?” 她竟然不信我? 管她呢,我还是抱着双臂一本正经地说:“就是找到师叔了!他在榆城!但是他失去了记忆,真真正正成为了一个与崇望无关的凡人。” “师叔不会与崇望无关的!” 听她说的如此确定,我便两眼放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对的啊七师姐,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师叔恢复记忆对不对?” 知夏将手从我手中抽出来,捏着下巴凝望着远方残败的枫叶林,我怕打断了她的思路,也就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陪着她一起沉默。 一片枫叶幽幽地飘落。 无数片枫叶幽幽地飘落。 我有些犯困了,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我打了个呵欠,听见知夏干脆的拍手声! “我知道了!” 第70章 黑白无常 http://.biquxs.info/

我也不困了,迫不及待地扯着她的衣袖问道:“什么啊?快说快说!”“去找冥王,凡人的生老病死都掌握在冥王的手中,他有撰写生死簿的权力,所以应该也能够让师叔恢复记忆。你可以去找找他。” 我打了个响指,转过身去就要念起瞬时转移的仙诀,却是被知夏一把给拉住了。 “你要去哪?” “当然是冥宫啦!” 只可惜她出手晚了一些,我只感觉天旋地转,她的话语朦朦胧胧的:“你知道冥宫在哪里么?” 不知道啊,但是我可以揪着土地爷打听呀。 画面一转我便又到了崇望的山脚下,而那土地老儿这一次看见我,却是怎么也不肯出来了,我气极,对着脚下的徒弟使劲踩啊踩啊,差点扭了脚踝。不过效果还不错,一个转身我就看见了那长长的白胡子。 “小仙女,你怎生如此无礼?老朽本是准备歇息的……哎哎哎!你放手啊!” 我故技重施,又捏住了他的耳朵,结果把他那一堆文绉绉的话语愣是憋了进去,土地老儿的本性也暴露了出来。 “你说了我就放手啊。” 我又摆出了一脸的无辜样给他看,顺便翻了个白眼,反正大家都是欺软怕硬,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又是一个路痴,就只能欺负欺负土地而已。 土地老儿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呵欠,眼泪是唰唰地往下流淌。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哎呦两声说道:“得了仙子,我跟你说啊,冥宫就在……” 看着那比我还矮了一头的土地,我忍不住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扔在云上,说道:“甭管在哪,还是你带我去吧。” 哎,估计经这个土地传播起来,就没有小仙敢做崇望的土地老儿了。 我轻声叹息,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我站在柔软的云层之中,只能看得到身边那些飞速而过的云朵,还有远处苍茫的山峰,茫茫翠色闪过眼角,没过多久场景忽然间变化了,那些艳丽的颜色全不见了,剩下的是灰蒙蒙一片,就像是……下过雨的榆城。 很异样的是,连声音都听不到了,死一样的静寂缠绕在我们周围。 我后退了两步,身子在微微颤抖。有意思的是,那朵云也跟着我的节奏颤了两颤。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土地爷差点掉下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死死拉住了袖角,我还没发出疑问,身边就已经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小仙女你快抓住我啊!快抓住我——” 咦,怎么一会儿没见,土地就吊在空中了? 我使劲将他拉上来,他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云上,指着一个地方就说:“那就是冥宫了,小仙女,我不用送你过去吧?” 顺着他的胳膊一看,隐约可见银灰色的宫殿,以及那高耸的异兽雕像,华丽倒也是华丽,但就是哪里都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当我从云上走下来,顿时又产生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躲也躲不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空气一般,无处不在。 跟土地告别之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环顾四周。 周围没有任何花草树木,鸟声人声,甚至连树叶落下的声音都没有。奇怪的是,原本在云端还有呼呼风声,如今到了地面上,风声都不见了。 我走了一步,忽而有风拂过脸颊,隔着衣裳就仿佛能把人吹透了似的,弄得我又打了个哆嗦,扯紧了衣衫将自己包裹住,在透骨的风里沿着灰色城墙行走。 到处都是阴森森的。 腐烂的味道钻进鼻子里面,伴随着干呕,我捂住了口鼻。 脚下踩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硌得脚生疼,我还以为是什么砖块石子,直接一脚给踢飞了,当我看见那玩意儿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天哪,那是一块人骨! 扁扁的骨头,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棱角,微微弯曲,大概是头颅上面的。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真的人骨。 虽说我平时大大咧咧的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我本质上还是一个敏感多情的姑娘,第一次看见人骨,我还是保持着柔弱女子应该有的惊诧与恐惧。 又一阵阴风刮过,我听见了声音,不是风声,而是……人的脚步声。 很急迫的脚步声。 听得我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躲进了城墙的一个拐角。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两名男子,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黑衣,对比甚是明显。他们中间还押着一个人,那人就好像木头一样,每走一步都特别僵硬。待他们转过脸来,一个煞白煞白,一个黝黑黝黑。 莫非……这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觉察到这个问题,我顿时打了个寒颤。 更可怕的是,他们正在朝我走过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嗅到了活人的味道。”接下来是清晰的咂嘴声,仿佛他正在吃着一块美味的肉。 而我,就是他即将吃到的肉。 情急之下,我迅速念起了隐匿术法,可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我都念了不下三遍了,我还是能够看得到自己的胳膊腿啊? “这是冥宫,你以为你那些法术还能用么?” 阴冷的声音如风一般吹着我的耳垂,我甚至没有觉察到这是谁在说话,想都没想就回复说:“凭什么啊?冥宫也是仙族的地盘,怎么连仙族法术都不能用?” 刚说完我的衣领就被揪起来了,那个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冥王在这里施了法术,难道你不知道?” 另外一个尖细的没有任何生气的声音也附和说:“就你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敢私闯冥宫?” 我这才抬起头来,视野就被一张刷白刷白的脸占据了,吓得我往后一跳,“咚”的一声后脑勺就撞在了墙上,痛得我皱紧了眉头。 手摸上刚刚被撞的地方,还好还好,没有鼓起包。 那跟脸一样白的嘴唇微微一动,“咯咯”笑了两声,青白色手指勾起我的下巴说:“哟,小姑娘长得还挺标致的么!” 我先是被那笑声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又被那没有温度的手指摸得很是别扭,最后……你他娘的要不要说得这么违心!我哪里标致了?! 罢了罢了,我还是直接把我的目的说出来吧。免得夜长梦多,又不知道那满身白色的怪物会对我做出些什么。 鼓起了勇气,我大声说道:“我是来找冥王的!” 那张黑黝黝的脸转过来,眼珠动了动,直到我看见他的眼白,才终于找到了那一双眼睛的所在。他一把拦住了那白无常,说道:“老白,你就不要瞎闹了,人家小姑娘都被你吓坏了。” 我马上做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鸟依人地靠着冰冷的墙壁,为了显得真实,我还特意挤出了几滴眼泪。 白无常风骚地撩了一下白色的长头发,又惊悚地甩了一下头,那发丝还扫到了我的半边脸。末了,他以非常具有蛊惑力的声音说:“来啊小姑娘,我带你去见冥王大人。” 说完了他还冲着我勾勾手指,弄得我晕了晕,就好像吃错药一样,差点就跟着他走了。 好在黑无常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从那种迷茫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老白你干什么?对这么小的姑娘竟然还用迷魂术?” 迷魂术。 这个新鲜的字眼出现在我耳边,凭着直觉,我看向那个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几乎快要被遗忘的人。姑且还能称为“人”吧。 形容枯槁,眼眶里面空洞洞的,一双眼睛大而无神,脸刷白刷白的,跟白无常有着几分相近——他就是被施了迷魂术吧。 白无常一手提着那个“人”,另一只手叉着腰说:“我都多少年没见过如此水灵的小仙女了,老黑就就不能让我乐呵乐呵?” 他说话的时候特别加重了“水灵”两个字,然而在我看来,他的目的不在于水灵,而在于小仙女!就是“女”这个字! 显然黑无常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他怎么会流露出鄙视的眼神?而且还是朝着白无常的方向。 这种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调剂一下气氛,原本还想说两句话,但是一想到结果很有可能是气氛没有得到缓解,我都被白无常给调戏了,我就不吱声了。 黑无常不在理会白无常,扭过头来跟我说:“小仙女,擅闯冥宫可是重罪,若是你遇到了卫兵什么的,很有可能一条命都丢在这里了,不如你跟着我们过去?” 我琢磨了琢磨,他这意思……哦,我知道了,好在我身上还带着一些没有变卖的宝物,便取出一颗不知道叫什么的珠子随后给了黑无常。 那只黑如焦炭的手捧着淡黄色珠子,还伴随着啧啧的赞叹声。白无常的眼睛都快凑到珠子上面了,但黑无常一把将他的头推开,将那珠子收在袖中。 “走吧小仙女。” 我跟在他们身后,由于不敢跟黑白无常太近,就索性跟在那个快被我们忽略的“人”身后,仔细想了想我们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黑白无常怎么会知道我是仙身的?难道我身上有仙特有的味道? 我蹙眉,不由得低下头去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第71章 恢复未果 http://.biquxs.info/

“小仙女,你是不是在想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仙身的?”怎么他们连我想的什么都知道啊?他们是不是能够窥探人的内心?顿时我感觉自己一点点隐私都没有了。 欲哭无泪之下,我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怎么知道的?” 白无常那张煞白的脸又扭了过来,他嘟嘴努力做出一副小妹子的娇态,但在我看来简直是惊悚啊,于是我翻了个白眼,看着远方那走不完的小道发呆。 又尖又细的声音说:“我们仙人都有着仙气,而这种仙气,是很容易被识别的。”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问的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不是想的内容!不过,谁跟你是“我们”啊,你这阴曹地府的充其量也就是个鬼,我可是仙! 这个想法冒进脑海,我顿时警觉地看向黑白无常,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在不停地走啊走,由此可见他们并不会窥探别人内心。 哈,这样我就放心了。 沿着高高的围墙走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扇门,他们就在那里停了下来。待我靠过去的时候,黑无常一掌将门给推开了。 路很窄,黑无常带头通过,接着是那个只剩下灵魂的凡人,最后就只有我跟在白无常的身后默默过去。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里和院墙之外简直就是两重天! 纯白的柔软花瓣纷纷扬扬落在肩膀,如同羽毛一般轻盈,粘在了我的指尖,仔细看来,那些花瓣全都是来自一株树上面。粗壮的枝干高耸入云,有无数侧枝从边缘垂下,重新扎进泥土里。我的脚下,便是一个侧枝。 这棵树如此之大,以至于我要仰着脖颈才能看那树上的白花,却是看不到树冠。 在崇望的时候都没有过这么大的树呢,真漂亮。 我专注于看花的后果就是,一阵冰凉传上了我的指尖,我敏感地抽出手来,一眼就看见了身边的白无常。 我赶忙翻过手来看一看,下意识地甩甩手,好像要把他刚刚碰我的那种感觉甩掉。 “哟,小仙女你挺嫌弃我的?” 听此一言我又使劲甩了甩手,笑道:“不是呀,刚刚我手上碰到了花瓣,觉得挺脏的,万一再有什么虫子……呵呵,沾到大家身上多不好。” 最烦别人随随便便碰我了,尤其还是一个不熟悉的人。 为了转移话题,我说:“快点去冥宫吧。” 记得人死之后,都要去冥宫里面审判他这一生的所作所为,然后由冥王决定他去向何方,他们押着这个人,肯定是往冥宫走,可白无常这速度也忒慢了点吧。 催促过后,他们果然加快了步伐,转过了那棵树,便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但整个来看还是处于灰色调,大概是看惯了崇望的亮色调,此刻站在这座宫殿前面,我的心里颇有压抑。 黑白无常熟门熟路,走到宫殿门边,原本紧闭着的石门轰然打开,我低着头,紧跟着他们的步伐进了宫殿。 冥王端坐在殿里,阴森森的风袭来,他们纹丝不动,我却是又哆嗦两下。 “来者何人?” 冥王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就是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崇敬。 身边两个人粗细不一的声音交替着,好像两首不和谐的乐曲,又异口同声地说道:“黑白无常拜见冥王大人!” 我躲在黑无常身后,心想着他比我高了那么多,冥王肯定看不到我,可是可是,我等一会儿要怎么跟他说我的事情呢。 扒拉着黑无常的衣裳,我从缝里面看到了冥王,他身着黑色衣裳,和黑无常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脸还算比较白净,能够看清楚五官。 他哼了一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可我分明感觉到整座宫殿都震了一震。我赶忙缩回头来,听到他浑厚的说话声。 “本王问你们身后是何人!” 身后……那不是我么? 难道他已经嗅到了我身上的仙气?这么快我就暴露了! 我眉头一皱,还没想好要有什么动作语言,就感觉到一双手将我拎了起来,我一介小女子,就这么赤果果地呈现在冥王的眼前! 我始终不敢抬头,冥王身上带着的那种威严让我不敢发声,仿佛所有空气都朝我涌过来,弄得我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 冥王的身边,另外一个声音说:“小姑娘你是来做什么的?” 稍稍有些温和,但我还是不敢抬头。身为一只小仙,我还是知道这冥宫里面都是鬼魅魍魉的,万一我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把心脏都吓出来怎么办? 黑无常拱拱手,道:“冥王大人,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这位小仙女,她有一事相求。” “何事?” 白无常使劲戳了我一下,我瞪了他一眼接着话音就说:“我有一个故人堕入凡尘,丢失了记忆,冥王大人神通广大,可否帮助我的故人恢复记忆?” 那个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哪家的小弟子,竟然敢跟冥王提出这样过分的请求?” 过分么?这种请求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冥王身边的这个人这么问,定然是要我报上门派的名号。看来我不得不说出崇望了。 大胡子段西河,对不起了啊。 “小仙拜师于崇望段西河门下,特来冥宫请求冥王大人恢复师叔周念沉上仙的记忆,请冥王大人恩准。” “这个……并非不可以。” 我一时激动,仰起脖颈来就看到了两个人。根据黑白无常朝着的方向来看,我左手边的那个应该是冥王,而他身边的那个人…… 丹凤眼,眼角微勾,鼻梁高挺,嘴唇微翘,一直保持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以手托腮,美目流光,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魅惑。他斜倚着座椅,脚尖微微翘起,就算是坐姿也无法让人忽略那颀长的身体,还有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妖气。 再看了他一眼,我忍不住赞叹:这才是妖啊。曾经见的千彩羽啊九篱仙人啊他们毕竟都是仙,如何也掩饰不住那一身仙气。而这个人,他有着骨子里透出来的妖魅之气,与此同时,他的眼睛里,仍然带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 他对着冥王眨了眨眼睛,冥王干咳一声,便问道:“你刚刚说,上仙周念沉失了仙身?” 我使劲点点头。 他摸着下巴思索半分,接着偏过头去:“不行,若他还是仙身,就能够恢复他的记忆,如今他已经成了凡人,之前的记忆完全清除,本座就无能为力了。” 分明是那个男人在对他使眼色,他才这么说的!果然人有了一张妖孽的皮,心里面全都是坏掉的! 我完全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上前一步就对着座椅上的两个人大声吼道:“为什么!” 手臂却被后面的黑白无常拉住了,我拼命挣脱,奈何我力气不如他们,胳膊被他们扯得生疼,我气血上涌,脑袋一蒙,使劲甩了甩手,竟然将他们两个甩开了。 我指着上方的冥王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就要开骂,但是理智告诉我都已经报上了崇望的名号,如果贸然得罪了他们,我自己倒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对于崇望……万一崇望和他们的关系被我就这么搞坏了,那我可真就犯下大罪了。 冥王将手一摊,开始摆架子:“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我咬咬牙,努力让喘着粗气的自己镇定下来,片刻之后,我扯过一缕发丝摆弄摆弄,开始了温言软语:“冥王大人呐,既然您无法帮助我,不如……就直接让我回去吧?” 我尽量淑女一些,但仍然感觉到自己胸膛里面一波一波涌上来的怒气,这样违心的感觉真难受,更难受的是,我还对着他甜甜一笑。 冥王大人大概是被我这强烈的反差给弄晕了,他愣了一下,接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妖孽男子,两人眼神交汇之间,我仿佛都能听到滋滋啦啦的声音。 好奇怪,两个人男人对视也能有这么异样的感觉? 咦,这两个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我咽了一口口水,咬着下唇等待着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回答。 眼风从黑白无常脸上瞥过,白无常的脸更加白了,他走到我前面拉住了我,高声说道:“冥王大人,这小仙女擅闯冥宫,怎么能轻易放走!”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就是他们带我来的,怎么就成了我擅闯冥宫了?看来这白无常是多年没见过女仙了,一看见我有点不知所措,所以不打算让我走了,还要给我安一个罪名把我扣在这里! 冥王摆了摆手,他们的眼神交汇终于结束,最后结果还是冥王大人宣布的。 “本座已经决定,由黑白无常你们两人将小仙女送出去!” 这么看来,他是和妖孽男商讨之后才打算放我出去,我是不是还要对那妖孽男感恩戴德?不管怎样,既然他帮了我,他日我再次遇见他,也要还他一个人情。 “那这个人呢?” 白无常戳了戳旁边的那个没有灵魂的“人”,一副嫌弃的模样。 冥王衣袖轻拂,板着脸说道:“交给本座处理!” 白无常无奈地看了看黑无常,两个人耸耸肩膀,像拎麻袋一样将那个人丢在一边,架起来我就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此番来一趟冥宫,还是没有办法让师叔大人恢复记忆,那么我又要去向哪里呢? 第72章 南桑出现 http://.biquxs.info/

周念沉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方向。这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站在冥宫之前逗留了一会儿,转而坚定地去向了榆城。 榆城依旧在下雨,城墙之外,就只有我一个人单薄地站在雨中,我看见城中女子依偎在郎君的怀抱里,我看见他们两个人共撑一把伞,我看见那些女子脸上泛起的笑意…… 心底蓦地泛出一股酸酸的味道。 不知道此时此刻,周念沉会在哪里。 我拿出那块铜镜,“嗒”的一下,一滴雨落在了镜面上,我取出随身携带的绢布擦了擦,在一片升腾的水雾中看到了那清瘦的人形。 他负手而立,身后是一家店铺,牌匾上书着三个大字——薰药堂。看起来似乎是一家医馆兼药铺。 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去了也不过半天光景,他就已经开起了店铺,莫非真的过了很久很久? 不知周念沉还认识我么? 手指覆上那铜镜,我细细摩挲那倾城容颜,心里百味杂陈。 不知薰药堂在哪里,这好说,我可以一个一个去问。对于我这种不善言辞,不喜欢跟陌生人多说话的姑娘,随随便便拉住一个人问问题,还是有些无法开口。 人来人往,我被蒙蒙细雨弄得发晕,尤其看着一圈一圈的人,瞬时觉得这街上甚是拥挤。 前面那个男的太猥琐,不能问,那个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意的主儿,也不能问,那个老妪……我正打算过去问她,只听“啪”的一声,旁边一个小贩就捂着左半边脸问她:“李奶奶我不就是少了您几个钱么,您犯得着这样……” 哎,这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妪,原来也是惹不起的主儿啊。 我在人群之中打转,原本落在肩上脸庞上的雨丝蓦地停了,我抬头一看,竟然有一把青伞遮在我的上空。 撑伞的人是一名温和的男子。 他淡淡一笑,道:“姑娘为何独自在雨中?” 想了想刚刚那老妪的面相和做法产生的强烈对比,我顿时不相信这男子的人品了,笑得那么灿烂,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且我又不认识他。 对于陌生人,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防范。 我转过身去露了半个肩膀在雨里,敷衍道:“小女子只是闲来无事,在雨中转转。不劳公子费心了。” 学着凡间女子的样子向他行了个礼,紧接着我退出了那把青伞。 我脑袋里面空空如也,就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男的,然后抓紧时间去找师叔大人,我的步子越来越快,可我听到的,分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那名男子追了上来,在我身后喊道:“姑娘!你很不同寻常!” 听到“不同寻常”,我不由得皱皱眉——难道我的仙身被发现了?对,现在是在人间,我行事都要小心一些,我拐进了一个巷子,念了仙诀隐去身上的仙气。 被那个人一闹,弄得我也忘记了问薰药堂在哪里,仅仅看了那么一眼,那男子的容貌就不断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不是说他有多么清秀长得多么让人心动,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是熟悉,我仿佛是在哪里见到过…… 依照我的记忆力,都快想破脑袋了也没有想起来是谁。 幸好这座城不算大,误打误撞的,我四处张望,竟然就看见了那个写有“薰药堂”三个字的牌子。 他依然站在屋檐下,目光涣散,眼中有着一种浓的化不开的忧郁,让人一眼看来就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在看他的同时,我也注意到了旁边身着淡淡翠色衣衫的女子。如果说我的目光还算隐蔽,那她就是明目张胆!隔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我都能看出来即将从她双眼之中蹦出来的桃花,还有……那两颊染上的红霞。 对于这样的妹子,我真想上去跟她说一句: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就算他名草没有主,也不能让你这么看吧?万一把人给看坏了怎么办! 我也不看师叔大人了,就死死盯住那个妹子,看她什么时候能够发觉我恶毒的眼神,从而产生那么一丢丢悔改之意。 好奇怪,怎么那妹子的眼神在往我这边移动? 而且几乎是“咻”的一下就转过来了,好似一支利剑穿透了我的小心脏。哦,妹子,你那几乎快要将我电死的眼神,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么! 我也不甘示弱,马上就瞪了回去,然后……耳边就响起了那温润的男声:“姑娘,在下还欠了你银两。” 啊?他竟然、竟然还记得我! 这一刻,之前所有的理所应当全都消失殆尽,他还记得我这一事实让我格外讶异并且欣喜,好像这根本就在我的意料之外。 师叔大人的声音一直一直缠绕在耳畔,宛如听了一曲清歌之后,绕梁三日不绝。 我转过身去笑如繁花:“师……咳,公子啊,如今我无依无靠,可否在你这医馆住下?”眼看他的脸色黑了一黑,我便开始解释,“不是住着什么都不做啊,打杂什么的我还是可以的,喂,你别看我瘦,我还是能够搬得动东西的……” 请自动忽略我语无伦次的解释,我也不知道医馆里面有什么好搬的,只是顺嘴就说出来了。好像很多次跟师叔说话都是这样,逻辑凌乱,并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师叔的脸仍旧保持在僵硬状态。 等待他回答的时候,我的眼风从方才那个姑娘的身边掠过,她一跺脚,那凌厉的眼神唰唰唰奔过来,好似要将我碎尸万段大卸八块。 我对着那姑娘笑不露齿,还顺便挑了挑我的小眉毛,这下那姑娘更加气愤了,甩甩胳膊就朝我们走过来。她扭着水蛇腰,对师叔大人以极其淑女的姿态行礼,狠狠剜了我一眼之后说道:“公子,小女来抓两服药,不知公子方便么?” “方便。”他的眼风从那姑娘的身上扫过,随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他说,“小染姑娘请你跟我过来。” 啊哈哈,我紧随着师叔大人的步伐进了薰药堂,跨进门槛的那一刻还特意回过头去看了看那等在门外的姑娘,她咬着下唇抬头望天,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我侧耳倾听,似乎是:“都怪这名公子,开店铺的时候就立下规矩,说什么看病的在里面,抓药的要在外面等着。本小姐都到他这里看了几次疾病了,这次就不能找这个理由了……” 哈,我看这姑娘得的是神经病吧! 送走了那名姑娘,师叔大人开始煞有介事地跟我解释那一堆药材,看着无数个抽屉,我自己都发晕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那么复杂的中药名。若是在从前,我定然是粗心大意为别人拿错药,可这是在人间,今时也不同与往日,万一出了那么一点点差错,医死了人,我师叔可是要背官司的。 如今师叔大人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坏,大部分的来客都是姑娘,而且基本上都是奔着师叔的那张脸来的。他倒是十分平静地打理生意,而我就只能不停地跟那些姑娘进行眼神交流。头一次发现眼神的拼杀也是很有意思的,尤其对于那些自作多情的,我还可以杀她个片甲不留! “哎哟……嘶……公子,公子救救我……” 这是哪家的姑娘,连身体上的疼痛都能叫得这么销魂。 我掏了掏耳朵,打眼一看,这姑娘竟然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之前的姑娘都是对师叔大人进行金钱上的诱惑,她这就属于身体的诱惑了! 满身是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我真怀疑她是怎么爬过来的。 鄙视了那姑娘一把,我赶忙去帮师叔大人把他的药箱取过来,目光再度落在那姑娘的身上,我发现了异常。 她身上的伤分明不是普普通通的打伤烧伤,而是仙术造成的! 若是在崇望,我还是能够看得出她是人是仙,可我如今身在凡间,不能够贸然使用仙术。还是先看师叔怎么办吧。 他正在为来的姑娘切脉。别看姑娘是一脸的痛苦模样,我师叔切起脉来仍然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就在这时,薰药堂的外面忽然聚集了一大波人,不论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贫穷的富有的,纷纷竖起大拇指赞赏我师叔。 一个又细又高的女子说:“我当初说什么来着,周公子就是有两把刷子!你们这些人呐,就是看着人家那时候落魄,打死都不肯相信他会医术,现在看清了吧?” 另有一人接话:“这不还没治好病么,等治好了再说医术高强也不迟!” “哟,你竟然还不相信周公子?那我们一起等着,看他能否治好这姑娘身上的伤!” 这一唱一和的,怎么那么像演戏啊? 治好治不好,都是要看我师叔的本事。看薰药堂跟前的人数,师叔大人若是治好了这名女子,估计明天就会有各种神乎其神的传言飘在榆城上空,师叔大人就会成为名医了!相反的,若是治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好像都是跟着求诊的姑娘一起过来的。 那姑娘…… 她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了,当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我不由得咬紧了下唇。 那张脸,那个人。 你是在赤果果地跟我挑衅么,南桑! 第73章 遇见裳叶 http://.biquxs.info/

她扬起下巴看着我,脸上分明写着“我不认识你啊你干嘛这样看人家”,纯洁无比的眼神之后,却是充斥着邪气的淡淡微笑挂上嘴角。如果不是那么多凡人在此,我定然会问她这一身的伤是不是我那次打死她的时候留下来的。 师叔依然眯着眼睛诊脉,好似外面那些人的话他根本听不到一样。 也是,如果他的心境能够受外来力量的控制,那他也就不是我师叔周念沉了。 切脉过程中,我转过身去偷偷施了一个小小的愈合仙术,没曾想师叔大人直接放弃了切脉,唰唰唰几笔写完了药方,道:“姑娘的病情正在好转,回去煎药就是了。” 听到他蓦地说话了,我略带紧张地转回来,果然看见南桑脸上的伤正在慢慢消失!莫非是我施的仙术成功了?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不对。 愈合的仙术向来需要时间,而这一次,莫不是她自己给自己制造出来伤口,然后又把她自己给愈合了? 她这么一来,可就是要把师叔弄成名医的节奏啊。 可是师叔大人一旦成了名医,那岂不是有更多更多的姑娘慕名而来,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装柔弱给他看? 哦,我简直不能想象一堆姑娘整天在薰药堂门口挤着的壮观场面。 “小染姑娘?” 师叔这一声呼唤将我从漫天思绪中拉回了现实,我连忙“哦”了一声,双手接过来他递给我的药方开始一样一样抓药。 如果是给别人抓药,我当然要尽职尽责,一样都不能少,一钱都不能差,但是给南桑嘛……我看她也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又是她给魔族通信,害得师叔堕入凡尘,那好,我就只能闭着眼睛抓药了。 无奈师叔大人还信不过我,当我把药包好,他非要拿过去亲自掂量掂量,也不知他的那一双手怎么就那么准,只要是往他手上一放,连多了几钱少了几钱都弄得清清楚楚。 我就像那做错了事情的小弟子一样,怯怯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数落,可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对南桑说:“小染是新人,还不太熟练,姑娘见谅。” 刹那间我深深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竟然叫我“小染”,如此亲昵的称呼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看来他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我不禁微微笑,像得了阳光就灿烂的小花一样,对南桑挑起眉毛,重重地说:“姑娘见谅!” 将药包递给她的时候,我抱住了她,狠狠掐了一下她的手腕,附在她耳边:“南桑,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别找我师叔的麻烦。” 可是等我说完,意料中的恶言相向并没有发生,南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她提了药包就告辞了。 我怔怔地盯着南桑远去的背影许久许久,一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我还跑到街上去看,那个时候,哪里还看得见南桑的半点影子! 待我回去,师叔大人正坐在藤椅上,晃晃悠悠的甚是悠闲。我一只脚跨进门槛,他微张薄唇,开始了询问:“你与方才那位姑娘可曾相识? 我笑笑,见瞒也瞒不过,干脆直接承认了:“曾经见过,但我们不熟。” 有了南桑这件事情,不出三日,师叔必定成为榆城有名的神医。但是我又有些搞不懂了,既然南桑是魔族人,又为何要这么帮师叔?或者说,她帮助师叔的背后,又在暗地里打算着什么? 无论她有着怎样的小九九,对于南桑,此后我要更加小心才是。 薰药堂既是店面,同时也是师叔大人的住所,莫名多了我这么一个人,师叔大人便将西面的卧房空出来给我住,他自己则是接着住北面的房间。 我原本以为师叔大人成名至少需要三天,可是第二天我推开门的时候就惊呆了。 一大波妹子蜂拥而来,几乎挤破了薰药堂的门槛,一个一个都是伸着胳膊让师叔为他们抓药的,更难得的是,我还瞧见了不少男人。 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我还是觉得男人看起来更加顺眼一些,最重要的是,他们确确实实是来看病的,而不是像那些花痴妹子一样,千里迢迢赶过来只是为了看一眼我那仙落凡尘的师叔! 整一天我们都在忙碌之中度过,师叔大人不停地写药方,我大部分时候都在抓药,偶尔为他研墨,为他铺好纸。一天时间,他的眉头都是紧皱着的,尤其是遇见没病装病无理取闹的妹子,他始终不肯舒展眉毛。 当送走了最后一个无理取闹的妹子,他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那支笔还握在他手上,“嗒”的一声,一滴墨汁落下来,浸湿了白色的纸页。 他目光深远,穿透了蒙蒙雨雾,忽然间眉毛又皱起来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又看到了一个乐颠颠跑过来的妹子。 扶了扶额,我赶忙迎了上去,笑道:“姑娘可否明日再来?我们公子已经很累了,店铺要关门了。” “我们公子”这个称呼我说得十分顺溜,好像我们两个真的关系特别亲密似的。我脸颊一热,正好看见那姑娘脸色发白,换了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师叔大人,扭扭捏捏道:“公子……人家都承受不住了,哎哟,头晕~” 我使劲干咳几声,可是那姑娘还是不知好歹,接着用她那娇滴滴的声音说啊说啊,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什么她以前有过什么什么病,她最近由于下雨怎么怎么犯病了,有多么难受,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不知道是背了多少遍的台词。 师叔大人把玩着手指间的毛笔,连看都不看那姑娘一眼,漫不经心地下了逐客令:“姑娘明日再来吧。” 那姑娘一跺脚,还是不死心,扯着自己的衣角低下头去,待她再度抬起头来,眼里竟然溢满了泪水,可把我给惊到了。 她说话都带着哭腔:“公子……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要不要这么煽情,要不要这么装,别说是师叔了,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去倒一杯水润润嗓子,顺便偷偷观察着师叔大人的表情,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看不出悲喜,只是脸上明显有着疲惫。 毛笔在他指尖飞转,沾了墨之后随意写下一些文字,待他写完才说:“姑娘请回吧。” “为什么!公子为何给别人看反而不给我看?” 那姑娘很是激动,一张小脸憋得红彤彤,双手成拳狠狠砸在师叔跟前的桌案上,杏眼圆睁,仿佛要把师叔大人给吃了似的。 师叔依然慢悠悠的,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在下希望每一个姑娘都保持最本真的模样。” 她便不说话了,擦干了那溢出来的眼泪悻悻地离开了薰药堂。估计她这么一走,以后再也不会过来了吧。尽管师叔大人说话不重,可是很有分量,我只是瞧了一眼她落寞的背影,便知晓她那颗纯净的少女心已经被师叔大人伤的千疮百孔了。 待姑娘走后,师叔大人便倚在藤椅上面,眯着眼睛小憩,我开始拿着账薄核对一天的生意。执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我还时不时地看师叔两眼,果然是好看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好看,即使是闭目养神,师叔大人也是有着其他男子难以拥有的风骨。 那瘦削的下巴,淡淡薄唇,略带秀气的鼻梁,如墨染一般的眉毛,还有那合起来的眸子,没有任何能够勾魂摄魄的动作,但还是能够让人当成一道风景来观看。 他很优秀,正是因为他是这样一名男子,才引起了众多女子的注意。 我承认他有着无比吸引人的容颜,但是我喜欢他,绝对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他能够带给我一种感觉,那种感觉是什么呢,具体也不好描述,更或者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就是任何人都给不了。 眼风捕捉到两名撑着伞的女子,旁边梳着双发髻的一看就是一个婢女,而被她搀扶着的,到处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息,竟是让我看花了眼。 三师姐? 我揉了揉眼睛,再度看过去,那大家闺秀模样的女子,她有着和裳叶一模一样的眉眼,甚至走路的姿态,看人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 她迎上了我的目光,但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似的,笑道:“请问今天薰药堂还给人诊治么?” 师叔大人灿若繁星的眼眸睁开了,不经意地瞅了一眼三师姐裳叶和她身边的婢女,依旧慢条斯理地铺开一张纸,道:“诊治。” 三师姐裳叶淡然一笑,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苍白的皮肤,进薰药堂的过程中,她还不断地咳嗽,与此同时,那口齿伶俐的婢女收起了勾着花的伞,开始讲述三师姐的病情。 “我们小姐啊,最近一段时间老是身体不好,经常咳嗽,而且晚上也睡不好,总是爱做梦。梦里还老是出现一个男人,更神奇的是,她后来竟然还见过了那个梦里的人。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男人? 我虽然不知道她梦里的男人是谁,但我还是想要证实一下,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三师姐。 “你家小姐姓甚名谁?在我们薰药堂诊治,都是要把病人的有关情况记清楚的,所以……请姑娘告诉我这个,望姑娘不要介意。” 婢女看向三师姐,得到了允许之后,她才说道:“我家小姐是相爷的女儿,于裳叶。” 第74章 一世深情 http://.biquxs.info/

于裳叶。姓于,难道整个榆城都是随他们家的姓氏么。我对着裳叶笑笑,试探着说:“裳叶姐姐你长得好像我一位故人。你们都是温婉典雅的姑娘,落落大方,即使不添任何修饰也有着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 她掩袖而笑,两朵红云飞上脸颊:“多谢妹妹夸奖,请问妹妹芳名?” “姓乔名染,裳叶姐姐可以叫我小染。” 我不由得疑惑了,如果说南桑假装不认识我还是可以理解,而三师姐装的这么像,根本就没有任何破绽,这又是闹哪样? 对于三师姐而言,她没有理由假装啊,而且根据我对三师姐的了解,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假装的人,就那次把魔族秘籍要过去,她都是很明白地跟我透露出“有人栽赃我”这一个消息的。 那就说明,她应该也是和师叔大人一样,在那场战斗之中堕入凡尘了! 关于她梦里的那个男人……我倒是很有兴趣。 师叔大人正为三师姐切脉,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拉长了的呼唤:“裳叶——” 这声音,这语气,分明是二师兄怀冥嘛! 莫非那一直出现在三师姐梦里的男人,就是怀冥? 我思虑着,如果师叔三师姐都因为堕入凡尘而丢失了记忆,那么这二师兄怀冥总不能也跟着不记得我了吧?我对着怀冥左看右看,想着该怎么跟他开口呢。跟他说“嗨,师兄啊,真巧,没想到你也来了”,这是不是太巧了,甚至显得我多么有目的性,来人间就是为了接近师叔大人。跟他说“啊,师兄,你来人间做什么”,这是不是显得我窥探他隐私,哦他一定会介意的。 苦苦思量良久,二师兄的一声招呼惊得我虎躯一震。 “小十九,我本以为只有师叔在,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啊?他说这话,摆明了是奔着师叔大人来的啊。我偷偷瞄了师叔大人一眼,只见他听到“师叔”这个词,突然间看了看怀冥,将将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莫非是因为我之前叫他“师叔”,而且怀冥也是这样叫他,弄得他稍微想起来一丢丢的事情? 如此也好,让他以为我们两个都比较神经病,至少比只看我一个人是神经病要好得多。 我干干笑了两声,跟怀冥说道:“二师兄好啊,你怎么这么得空?” “崇望的那些事情都交给奉竹处理了,我知道裳叶在这里,不太放心,这不刚刚打听到师叔大人也在,紧接着就来了。” 师叔递过来一个迷茫的眼神,大概在想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闲聊的,而且你们说的我根本都听不懂。 怀冥指着我跟裳叶说道:“这就是我曾经跟你提过的十九师妹,乔染。”他又对师叔大人拱拱手,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师叔,崇望上仙周念沉。” 师叔正在开药方,听到怀冥对他自己的介绍,瞬间执笔的手指稍微抖了一下,但仅仅一瞬间,他就控制住了不安的情绪,刷刷几笔将药方写完了。 我赶忙凑过去向师叔大人索要方子,顺便跟他解释说:“公子,这是我二师兄,先前我说错了,您原本是崇望的上仙,我们的师叔,然后因为一场灾难堕入了凡尘,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说我一个人的言辞您可以不信,可是现在二师兄也这么说,您……您自己斟酌一下吧。” 我不能确保他会相信我,但我可以动摇他内心里面产生的不相信。 怀冥递给我一个眼神,大概是问“师叔也和裳叶一样丢失了记忆”,我点点头,对着他耸耸肩膀,表示着我们两个人如此同命相连。 跟三师姐称量药,我可不能掉以轻心,但是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姑娘,对于这种精细事还是不太擅长,三包药愣是让我称了半个时辰。 趁这个时候,二师兄就跟三师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当然师叔大人从不插话,若是怀冥问什么,他就随便敷衍两句。 之前二师兄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怎么如今倒成了话篓子,怎么说都说不完似的。我的八卦心再次蠢蠢欲动——他跟三师姐裳叶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为何单单裳叶到了人间他就跟了过来? “二师兄,三师姐和师叔能不能恢复记忆?”我脑子抽了一抽,竟然脱口就问出了这个问题。说完了我才感觉有些突兀,于是接着说,“我前些时候去冥宫一趟,询问冥王是否有恢复师叔记忆的方法,可是冥王说他已经是凡人了,没办法再让他有仙身那时的记忆……” 怀冥点点头,道:“对。裳叶这一世也只能这个样子了,还好我跟她说我自己的身份那时,她没有过多的怀疑。坦然接受了我们两个之间的故事。” 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 啧啧啧,果然是有故事吧,看看,还没等着我去扒拉,他自己倒是供出来了。 既然他都说了,我也就不厚道地问了:“二师兄,你们……有怎样的故事?”说完了我挑挑眉毛,眼中充满了听故事的期待。 他以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裳叶,眼里面仿佛能揉出水来,温柔充溢了眼眶,差一点点就溢出来了。 说实话之前怀冥留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一种非常严肃的兄长形象,如今他微微勾起的笑容,他温柔的双眼,都让我感觉有些不太适应。终归不适应是不适应的,但还是比从前那个整天板着脸从来没有过微笑的怀冥要好得多。 他以一种略带深沉的口吻,缓慢地讲述了这个稍显冗长而且有那么一点点俗套的故事。 三世情劫。这是他们两个人达到出仙境界的考验。 第一世,他是卖画公子,她是相府的千金。 身份悬殊,两人却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着相同的爱好和超凡的默契。此时的两个人都是凡人,不记得他们仙人的身份,不记得那些为了天下而努力的重任。他与她,就在大雪漫天的时候,相遇了。 那时候他在卖画,她则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最终停在了他跟前。冬日里呵气成冰,而他就穿着那薄薄的衣衫,甚至袖口都烂成了布条,他不停地搓着手,看着那身着厚厚锦衣的姑娘停在他寒酸的小摊面前。 他是从外地来的,因此受到了很多小贩的排挤,他什么都不会,就只会画画,故而寻了一个几乎无人驻足的角落,摆下一个小摊。 他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对面的酒庄传过来的香味儿又不停地引诱着他,很不合时宜的,他的肚子“咕”了一声。 姑娘掩面而笑,吩咐婢女给他一些散碎银两,自己则是俯下身来挑了一幅画,浅笑着问道:“公子的画甚好,可为何到了摆摊卖画的地步?” 他往两手中间哈了一口气,转而搓搓手,浑身上下哆嗦着。 “现如今闹了饥荒,那么多人都吃不上饭,流民四处逃窜,我这人啊,又什么都不会,就只能卖画了。可大家都无法解决生计,又怎么有人肯买画呢?” 若不是遇见了姑娘,大概我就要饿死了吧。 这是他后面想说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 姑娘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反而是经常到这里来买他的画,两人渐渐地一起游玩,一起在青石板路上踩过,一起从冬日飘雪等到日光倾城。 他看过的最好的风景,就是她的微笑。 她见过的最美的画,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曾深爱,她曾幻想。 然而这样的生活毕竟是短暂的,很快地,他就在街坊四邻的议论声中知道了她相府千金的身份,并且得知她待字闺中,相爷给她定了亲。 她是什么都有了,富贵荣华,身份地位,而他呢?不过是一个来自他乡的男子,众多流民之中的一个而已,他无权无势,若不是当日她的帮助,他不过是客死他乡。 他用什么跟她未来的夫婿比较呢? 说自己很爱她? 有用么? 所有的幻想在现实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再美好再深沉的爱情,在身份地位荣华富贵的束缚之下,全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不值一提。 在确定自己什么都不能给她的时候,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到后来看见她竟然无话可说。两个人有了隔阂,距离在逐渐被拉开。 她有段时间没话找话,到最后一句不说。 他一个人离开了城池,她八抬大轿嫁进了皇宫。举国上下欢腾之际,他出家做了和尚 她一拜天地,他剃度为僧。 她二拜高堂,他穿上袈裟。 她夫妻对拜,他敲起木鱼。 大红的嫁衣沾上了她的眼泪,木鱼的声音让他静下心来。 两个人,身在不同的地方,依然在延续着这段短短的感情。直至后来,他成了高僧,到处劝别人放下凡尘俗事,可他自己怎么都放不下。每当夜深人静,还是会想起来曾经的那名女子,她救了他,给了他一生的牵挂。 这一世是以相府千金的逝世为结尾的,那时的她不过二十岁。相爷请了一位高僧为她超度亡魂,便是那曾经的卖画人。 她买了他的画,买了一生的念想。 那些画、连同两个人的感情,全都成了随葬品,而他,也在超度过后,自刎身亡。 一段感情结束了,他们仍然是腰系淡紫色绸带,没有达到出仙的境界。如今三世了,师尊一直想让他的两个得意弟子成为出仙,可一直都没有结果。 我听这个故事听得入了迷,不由得扯了扯二师兄怀冥的衣袖责怪道:“你说的也太简单了吧,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就轻轻一提就过去了呢?那第二世发生了什么?” 第75章 三世情缘 http://.biquxs.info/

“第二世?”怀冥反问了一句,接着看向三师姐裳叶,确定三师姐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才对她宠溺一笑,继续讲了下去。 期间我看了一下师叔,他正百无聊赖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看似什么都没有听,但实际上,他这种动作就已经代表着他接受了这个故事。 怀冥清了清嗓子,再度讲起他们的故事。 第二世,她是妖,他是仙。 她在竹林之中吃草,他背着背篓从她身旁走过。凭借着神仙的直觉,他嗅到了她身上的妖气。当他低着头看向那毛茸茸的小白兔的时候,他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对着她使了仙诀。她躲闪不及时,被他所伤。 受伤之后,她成了人形。清新脱俗的一张脸,白色的衣袂在风中飘飞,她微微蹙眉,眉眼之中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 他竟然看呆了。 曾经见过那么多美如画的仙子,这一刻却再也记不得那些人的容颜,再美再美,终究比不上遇见她的这一刻、 此一瞬间,地老天荒。 他第一次见她,就好像认识了千百年。 从此后,再也没有忘记那一张脸,那微微蹙眉的表情,还有……那如白色蝴蝶般翩然而飞的衣袂。 虽是妖身,她仍然纯净如同盛开在山间的一朵白莲。 他只敢远远望去,而不敢去触碰她,他怕一旦自己伸出手去,她这朵花就会沾上尘埃,随即枯萎。 那样的话,留在他手上的,就是一堆残败的花瓣。 然而,她还是说话了:“你是……仙?” 她的声音仿佛有着一种魔力,那样的声音蛊惑着他,他并没有否认。 这也是一个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是妖,而自己是仙。依旧身份悬殊。依旧没有阻止他们的相遇。 这一次,大概也是悲剧吧。 怀冥讲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话音。或许在他的记忆中,相遇永远是最美好的场景,而离别,则是最不愿意回忆的东西。 偏偏相遇之后就是离别。 怀冥颔首,落寞的笑挂上嘴边,他说:“为何每一次都是我记得你,而你从来都不记得这一切?” 分明是两个人的情劫,每一次最受伤的人却都是怀冥自己。 在我看来,自然是不公平的。 但是怀冥转而又说道:“我记得就好。一个人的难过,总比两个人的撕心裂肺要好得多。” 呵,一个人就是难过,两个人就成了撕心裂肺。他还在刻意掩饰自己的悲伤。我瞧着三师姐,她就好像在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虽是心伤,却不曾有过那种感悟。 忘了好啊,忘了曾经,只记得现在,而且……不要去想未来。 我抬起头来安慰怀冥说:“至少你跟三师姐说明身份的时候,她还是信任你的,而且,她曾经梦到过你,难道你不知道么?” 话音刚落,那边三师姐像大梦初醒一般,揪着衣角瞪大了眼睛说:“我记得!你说的一切,都在我梦里出现过!” 婢女提着茶壶,给我们每人倒上一杯茶水,接着坐下来托着腮听我们讲话。 “你讲讲,接下来怎么样了?” 三师姐的眼睫毛忽闪着,在我的角度看来,密如鸦羽。不得不说,二师兄怀冥的那些比喻都没有错,三师姐的确是清新脱俗,也的确如同白莲一样,不染一丝尘埃。不说多么光彩照人,但就是让人一眼看来,觉得很有味道,而且很是难忘。 她说:“这一次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份地位,而是一个人。青芒。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她,所以选择了不信任你。当我看到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真的是……虽然我没有亲身体会那种感觉,但是我在梦里,真的能够感受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感情都是不稳定的,身份地位,误解与斗争,哪一样都可以让脆弱如同蝉翼的感情破裂成碎片。 三师姐与二师兄的两世姻缘,都是太脆弱而不得终老,他们两个也因为难以走出这段阴霾,所以无法达到出仙的境界,那么这已经第三世了,他们会是选择成为出仙,系上那荣耀的白色绸带,还是圆了前两段感情留下的遗憾呢?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选择,我从来都不曾知晓答案。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和心爱的人厮守一生,哪怕放弃了仙身,我也要此生无悔。 三师姐看似不记得这些姻缘故事了,但某些片段仍然留在她的脑海中,在梦里拼凑成了完整的映像,再度播放出来。 她和他,都没有逃脱,也不会逃脱。 原本低着头的怀冥一听三师姐说完之后的故事,突然间激动起来,眼中甚至泛出了泪花儿,他捉住三师姐的手,好像长久以来压抑的感情全部在这一刻爆发了,他已经语无伦次了:“你记得,你真的记得……” 师叔大人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他轻咳一声,端起了跟前的茶杯,呷了一口茶,他才慢悠悠地说:“天晚了,各位该回去了吧。” 此情此景,我还真是想说师叔大人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煞风景啊! 不过往天边一看,确实如此,天已经暗了下来,翻卷的云被染成了墨色,看起来这连续几天的雨是不打算停止了。 三师姐也往窗外看了看,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师叔,打扰您了。知道您喜欢清静,我们就先告退了。” 在三师姐之后,怀冥也告辞了。 沿着夜色,他去送三师姐回府。望着他们两个人和谐的背影,我开始发呆,直到他们都走远了,在朦胧的黑暗之中我再也看不到他们的一星半点的影子了,我才幽幽地收回了目光。 希望这一世,他们两个人,再也不会分开,再也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你还没回味够?” 我扁扁嘴,将身子朝着他,将滑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道:“师叔大人你就不会感动一点点么!明明是那么动人的故事!你你你就没有一丢丢别的想法?” “感动又不是非要写在脸上的。” 他直接一句话把我噎了回去。 好吧好吧,每次跟他说话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我又想听他讲话,但是每次他那种爱答不理的样子,都让我觉得自己的话特别多,而且特别多余。 “得了,你不爱听我说话就算了,反正现在天色已晚,公子您就收拾收拾休息去吧。” 师叔大人终于放下那支笔,伸了个懒腰说:“本公子又没说不爱听你说话。” 这否定句啊,双重否定等于肯定,如此说来……嘻嘻嘻,我不由得在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表面上看来我仍旧是一副沉静的面容,而且还给了师叔大人一个白眼。 哦,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次日凌晨,就有求医问药的人朝着薰药堂涌过来。天刚刚蒙蒙亮,我就被师叔大人的敲门声给震醒了。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我穿上了衣衫,依然困得眼泪哗哗流淌。 三师姐依然来取药,但是这一次来的时间很明显比之前要早了许多。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带着一脸的慵懒,略有不耐地扫了一眼那长如龙身的队伍,打了个呵欠说道:“下一个。” 三师姐那个婢女探过头来,笑盈盈地跟我打了个招呼,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小染姑娘!” 这一声愣是让我从睡眼朦胧的状态清醒过来,我颤了一颤,一见婢女身后的三师姐,顿时来了精神,她保持着良好的大家闺秀修养,笑不露齿。 “三师姐来的甚早、甚早。” 她的手中,俨然比昨日多了一枝杏花。她捻着枝条,笑着说:“这是特意赠与小染姑娘的,戴在发间试试?” 怎么又是小染姑娘,难道这个称呼在人间很是流行?可是为什么我之前在人间呆的时候,就没有人这么叫我啊? 我扶了扶额头,呵呵笑道:“三师姐,其实吧,你以前都是叫我小十九的。因为我排行十九。” “哦,是么?小十九快去给我们拿药吧。” 师叔大人还没有开药方,怎么就让我去取药了?这步骤跳转得也太快了些吧? 索性师叔大人看得真切,在我们说话的空档就已经龙飞凤舞地把药方给写好了,趁着我从他身边经过,直接就递给了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药方,果然是他的风格,从仙到人,他写字都是这样,最后一笔往往拉得很长,存着他特有的风骨。 给我药方的同时,他勾勾手指让我靠近他,附在我耳边说:“她这个病,是有人故意下毒。” 幸好我是背对着三师姐的,不然要是让她看见了我此刻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定然会产生怀疑。 现在,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大概还不合适。 我故作镇定,依然谨慎地为她称量,然后重复着那一遍又一遍的动作,将药方包好,再递给三师姐。 如果是对不熟悉的人,我向来是手快脚快,可是这一次偏偏慢了半拍。 见婢女收起了药包,三师姐问道:“小十九,你也跟着师叔诊治了一段时间,为何还是手生?” 这句话纯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基本上没搞懂她说了什么,直接问她:“三师姐,你家里可有其他人?有没有跟你有些不合的?” 她陷入了思索,片刻之后还是那心直口快的婢女说道:“是表小姐!” 这个表小姐,为什么我一听她的身份,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南桑? 第76章 试探表妹 http://.biquxs.info/

那婢女却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给我:“表小姐亦央,就是她经常跟我们小姐过不去!”“风月,别乱说。”裳叶拂袖,厉声吩咐那婢女,果然,风月立刻吐了吐舌头,提着药包便不再言语。 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小就懂得了家丑不可外扬,裳叶如此,倒是不像那个曾经在崇望的三师姐了,三师姐离我很近,而这个裳叶让我感觉略有些距离。 依三师姐的性子,对那个亦央并非没有任何防范,但即使这样,她还是被人下药,只能说是亦央的手段太高明了。 看着三师姐她们远去的背影,我漫不经心地念了一句:“下一个!”一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骤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乍一看去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那人的脸生的白净,就是那一脸的麻子……与白净的脸庞倒是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师叔先是将笔杆子在桌案上敲了敲,见我不动声色,便拿笔杆子戳了戳我的小蛮腰。 我对着他哼了一声,接着对那个满脸麻子的人喊道:“什么病?” 说完了我赶紧喝上一杯水润润嗓子——这么久以来一直是我一个人在说话,真是嗓子快冒烟了。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便坐在了师叔对面,低声问他:“郎中,麻子能不能治啊?” 他本以为我身为凡人小女子听不到他的话音,可他终究没想到我是仙身,听力自然比那些凡人要好得多。 师叔悠然地摇了摇笔杆子,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人以升调大叫一声“啊”,随后捂着肚子悻悻地离开了。 登时我咧嘴而笑。 “师叔大人,你竟然跟他说要想看麻子,就要剖腹挖心?!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残忍啊?” 他抿嘴,浅浅淡淡的笑容挂上一边唇角。 阳光照在他身上,这一刹那我有些恍惚了——师叔还是挺可爱的,仿佛跟之前的那个高冷的不可侵犯的师叔大人不一样了。 但是当他直接把药方丢给我,淡淡说了一声“抓药”过后,忽然间那个冷着脸的师叔大人又回来了。 如此的日子简单而纯粹,如同一缕清风拂过,冰冰凉凉,却依然让人沉浸其中。忙忙碌碌之中,我除了整理账簿,剩下的时间去跟三师姐裳叶在街上遛弯,由于我跟怀冥是旧相识,她对我的信任也逐渐建立起来。大约过不了多久时机就成熟了,我只想找一个时间,去相府看看,看那个所谓的亦央,究竟是何方人物。 闲来无事,我在城南发现了一处桃花源,很久没有做芙蓉水给师叔大人喝了,不知他是不是忘却了那曾经的味道。 再度卷起袖角,依照从前的方法做芙蓉水,手法既陌生又熟悉,连那泛起的淡淡味道,也不似当年那般,总是多了一些红尘俗气。 人间的水到底是不如仙界的那么纯净,故而煮出来的粥也丢失了那么一种仙气。 我以瓷碗盛好芙蓉水,趁热端在师叔大人跟前,他嗅到那一股子香气连忙回过身来,一手扶额,我本以为他要夸我煮的粥味道十分好闻,可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却是“我有些头痛”,我也没多想,张口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吃准了我会这么问,白了我一眼就说:“被你的粥给熏的。” 若不是顾及他是我师叔大人,我真想一巴掌抽过去,大吼一句:“你他娘的不吃就不吃,干嘛装成这个样!” 无奈啊,他是我心尖尖上的人,我怎么舍得说他一句两句的,最多我也就是沉默过后,说道:“说你直白吧,你还非拐个弯,说你不直白吧,你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批评了我的粥。你说说,师叔大人,我该怎么对你比较好呢?” 他一把将我手中的瓷碗抢过来,拿着小勺喝了一口,咂咂嘴说:“我又没说不好喝,只是觉得味道浓了一些。” 我撩了一下头发,瞬间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费力地吐了一口气说:“好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有些头痛,先休息了。” 真是头痛了,好心好意给他做东西吃,他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还不说,还拐着弯说我煮的不好,不好就不好呗,他最后又弄一个不是不好吃,就是味道太浓了。用桃花瓣煮的味道还叫浓?那请问师叔大人,您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啊? 我狠狠地将他正在看的账簿抢过来,又重重地摔在桌上,最后甩给他一句“你爱吃不吃”,翻了个白眼就回去了我的卧房。 好累好累,只想一头栽在枕头上就一睡不醒。 夜风清冷,我也没有关上窗,就盖了一层薄被子沉沉睡去了,尚未醒来我就有了鼻塞的感觉,有了意识之后睁开眼的一刹那就觉得昏昏沉沉,整个人都好像被抽空了似的,双腿瘫软无力。隔着窗户,我直接就跟对面的师叔大人嚎了一声:“周念沉!我今天罢工行不行啊?” “罢工?你病了?” 还真被他说准了,我的确是病了,而且这风寒,还是来势汹汹。哎,怎么说我也是一名修仙的小女子,这体质怎么会差了呢?目测就是让周念沉给气的。 我呼出一口热气,眯着眼睛顿时感觉眼皮子底下都是热的,整个人都好像被灼烧了一样,五脏六腑都透出了燥热的气息。 “周念沉,我病了,快给我抓药。” 我躺在床榻上半闭着眼睛,枕着手臂就开始自言自语。 虽然隔了一定的距离,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听到,我只需要耐心等待他的回音。 百无聊赖之际,我开始数绵羊,大约数了一百二十三只的时候,师叔大人几乎是“咻”的一下窜到了我跟前,我两眼眯成一条缝,便看见他双手袖在怀中。 哼,肯定是什么都没拿,反正我病了,干脆就罢工一次。 我翻了个身,紧紧抓着被褥不放,却感觉什么东西扫在我的脸上,痒痒的。拿手一扯,竟然是药包! 师叔略带慵懒的声音在床榻的另一边响起:“你自己煎药去。” 明明是他吩咐我自己煎药,为什么我还是有着一种深藏在心的小激动呢?就像我现在已经像是受了莫大的鼓舞,腾地一下就坐起来穿靴子,然后开始敬业地煎药,喝药。 然后……薰药堂照常开张。 刚打开门,我就看见了长长的队伍,排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三师姐的那个婢女风月。准确的说,她是挤到最前面来的。 一看见我,那丫头就死死握住了我的手腕,着急地说:“姑娘,我家小姐病情似乎加重了,您能不能去我们府上看一看?” 问题是,我也不会诊治啊,难道要我在人世间光明正大地用仙术去为三师姐减轻病痛? 但是有了一个去相府的机会,我便不能浪费了它。 我对师叔使了个眼色,他大笔一挥写完了药方,让我对照着药方抓几服药,又对着我挥挥手说:“你去吧。” 紧接着人潮涌上来,很快的,师叔身边就没有了我的位置。 那么长的队伍里面,大部分都是来看师叔大人的女人,值得我庆幸的是,男人比往常要多。 我们穿过了队伍长龙,穿过了雨后的树林,穿过了一座小桥。水流声清晰,鸟鸣声婉转,我侧耳倾听,甚至能够听到树叶落下的声音。 其实这座城本没有多少人居住,走出了薰药堂,便是一片清凉,刚好我也不喜欢视野中出现太多的人,这个地方还是蛮合我的口味。榆城又处于江南,动不动就会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倒也是别有一番情调。 也就是在榆城的这段日子,让我喜欢上了下雨天。 我们走了没多久,风月就招呼了一辆马车,这个时候我有些迟疑了。马车,风月,而且没有三师姐裳叶,还让我去给她诊治。这一系列事物让我联系在一起,不免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风月究竟是不是相府的婢女风月。 但坐不坐马车是一瞬间的事情,情急之下,我干脆留了个分身在马车上,自己却是悄悄跟在马车后面。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她带我来的地方,确实是相府,而她,确实是风月。 那躺在床榻上面高烧不醒的人,也确实是三师姐裳叶。 但是坐在她床前那一直目不转睛叮嘱她的妖娆女子,又是哪位呢? 风月开口道:“表小姐,麻烦您让一让,我请来大夫为小姐诊治了。” 看似软弱的语气,却透露出了对这个所谓“表小姐”的不屑。我偷偷瞄了风月一眼,她那嫌弃的小眼神被我尽收眼底。 她此番请我过来,似乎是演戏给这个表小姐看的? 罢了,人家演戏,我也跟着演,学着师叔的样子收拾好家伙什,我便开始装模作样地切脉,摸来摸去我轻轻叹息,道:“鄙人切脉需要安静,表小姐和丫头你们在这里略略扰乱鄙人的心神,能否退一步?” 表小姐亦央会意,挑起帘子衣袖微动便走出了房门。风月紧跟着她的脚步。 她们前脚刚走,三师姐的眼睛就微微睁开了。 我附在她耳边问道:“三师姐,你这是试探你的小表妹呢?” 第77章 表妹亦央 http://.biquxs.info/

三师姐裳叶将食指压在下唇,示意我不要说话,随后压低了声音道:“怀冥怀疑亦央不是人,所以让我找你过来,让你也来看看她,才能下定论。”合着不是让我来诊治的,原来是让我来抓妖怪的啊,成,这个我在行! 我卷起了袖角,将那些抓好的药取出来,摆在了三师姐那花梨木桌面上,清了清嗓子道“风月,快来煎药。” 脆生生的应答过后,她挑起了珠帘,只瞧了裳叶一眼,便是转过脸去,对着窗外大声说:“哟,小染姑娘着实医术过人,这不她一来,小姐就醒了!” 说完了风月就提着药包乐颠颠地出去煎药了,只剩下我和裳叶在她的闺房里。 我这才顾得上看了看她的闺房。如同在崇望一般,她的房间仍旧是那么井井有条,比起我和知夏那把东西扔的乱七八糟的房间,可谓是干净多了。不仅如此,她在窗台上还放了几盆小花,水晶珠帘高贵而不繁复,就连闺房里放着的茶盏,也是十分素雅。 三师姐就是三师姐啊,住在这凡尘世间,也能看出她的清逸出尘。 我正望着她放在一旁的刺绣发呆,那是一株莲花,并蒂之莲,只可惜只绣好了一朵,那一朵才将将绣了一片花瓣。 视野里一片阴影,我一眼看去,竟是亦央扶着一位老妪缓缓而来,老妪穿金戴银,刚进房间,便平添了几分珠宝之气。我猜是那老夫人,但因为不确定又不敢开口。三师姐还围着被褥,就要下床来行礼:“母上……” 我一听三师姐的话,当即手脚麻利地行了个跪拜之礼:“草民乔染,拜见夫人。” “母上,她就是治好了女儿的大夫。” 老妪一脸的狐疑,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好像非常怀疑我的身份。我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但还是坚持着一动不动,而且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哎,我又长得不好看,您说您老是看我做什么?弄得大家都挺不好意思的哈。 老夫人,老夫人…… 可惜任凭我在心里呼唤她一千遍一万遍,她也是听不到的,我就只能把自己当做珍惜动物,让他们随意看个够了。 老夫人以蜗牛速度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说:“如今的女大夫可真不多啊。” 这是抬举我,还是鄙视我? 我不停地搓着手,讪笑道:“我只是为薰药堂打杂而已,主要还是周公子教得好,我才略略懂了一些医术。” 果然一提起师叔大人的大名,老夫人便两眼放光,激动地说:“不瞒姑娘你说,老身也是久病缠身,找了许多的郎中,可就是治不好,最近才听得薰药堂周公子是百里之远最为有名的神医,也想去找公子瞧一瞧,可惜每天去薰药堂的人都如同潮水一般……” 我赶忙表明态度:“不劳老夫人大驾,您以后说上一声,我们定然会亲自到府上拜访。” 老夫人顿时乐了,转手就吩咐亦央给我一颗明珠。 那沉甸甸的珠子握在手心,我就想着不管怎样都要把周念沉拐过来,如此一桩生意,肯定能够抵得上我们半个月以来的辛辛苦苦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面前的亦央姑娘,她竟然摸了摸身后,其实这个动作很是平常。就好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被她发觉了似的,她伸出手去探查探查。奇怪的是她身后并没有什么,而且她那个动作像是在捋头发一样。我借口去看看风月煎药到了外面,自己按照亦央的那个动作比划了一下,发觉很像是狐狸在捋尾巴。 若不是妖,很少有人会有这个习惯动作。 再想想她的模样,大红衣裳,艳丽的牡丹花开了一身,发间的步摇也是雍容华贵,更不用说那闪着微红的耳坠,还有那微微勾起的眼角,那媚人的眼神,那鲜红如滴血的嘴唇,那纤细的身体,那柔软的腰肢…… 活脱脱的一个小妖精。 我捏着下巴想了一堆,双腿仍然在一步一步前行,一不留神竟然撞在了一个人的结实的胸膛上。只碰到了一下,我还没有看那人的容颜,我就知道这一定是个会武功的人,因为就只是撞了一下,差点就把他的内力给逼出来。 为了不招惹麻烦,我打算低着头灰溜溜地就躲过去。可我走了没两步,偏偏还被那人给叫住了:“乔染。” 呼,幸好不是别人,而是我二师兄怀冥。 我回过身来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即拍着胸脯说:“吓坏我了,我还以为是其他的什么人,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直接走掉吧。谁知道是你啊!” 怀冥又恢复了那一脸的沉闷,斜着眼瞅着我,问:“你刚刚在想什么?竟然那么入神,连我都没有看到。” “还不是三师姐的那个表妹啊,你不是让我看看她是不是妖么,我看啊,不仅是妖,而且是九尾狐妖。” 九尾狐妖是我随口说的,看她那个习惯性动作,确实很像是狐妖,但九尾狐还是需要一定的道行,如南桑那般的九条命可真不是轻易能够修炼成的。 况且,以亦央的水准,她根本无法掩饰住那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妖气,相反的,南桑就掩饰得很好,一直都很好,不然怎么会连师叔都认不出来? 她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想是我自己考虑得太多了。 “九尾狐是稀有族群,亦央是不是九尾狐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一定要提防她。过不了多久我就回崇望了,到时候还望你能照顾好裳叶,不要让其他人伤害她。” 他的意思,那个所谓的表小姐,就是奔着裳叶来的。我能做的,就是阻止她。 “放心吧二师兄,亦央那等小妖精还难不倒我。” “最重要的不是她,而是……隐藏在她背后的那些人。” 隐藏在她背后的,难道又是魔族人?如今再度想起魔族这个称号,我还是心存畏惧,但想想自己也是魔族人,不由得有些落寞。 三师姐和二师兄的三世情缘,均是身份差距非常之大,那我呢?我是魔族,师叔是仙族,我们还差了一个辈分,差了好多好多好多岁,我们能不能在一起呢? 哦,我还忘记了一件事情,师叔又不喜欢我。我们跟他们还差了一个两情相悦,那最后在一起的概率岂不是更低了? “二师兄,我先回去了。” 一想到师叔大人,忽然就想到没有见他,虽说出来的时间不长,但一刻看不到他,我的小心脏就好像被无数只蚂蚁不断地抓挠似的,又疼又痒。 去跟三师姐告别,她正捧着一碗药一勺一勺地喝,见我过来,便招呼我坐下。那边的亦央姑娘又重复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妖里妖气地说:“小染姑娘再呆会嘛,等等再走。” 虽说那一身的妖气让我感觉很是别扭,但无奈我从小就喜欢这种妖精,还有她满身的妖娆味道。我拱拱手道:“不了,薰药堂客人颇多,我怕公子一人在那里忙不过来,早点回去也能帮到他。” 亦央甜甜一笑,俏皮地眨一眨眼说:“早听闻薰药堂周公子长相俊美,宛若神仙下凡,我等女子久居深闺,也不得一见,真是此生之憾啊。” 遗憾个毛毛,果然在女子之间传播的都是我师叔大人多么多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难怪每天这么多的小闺女都是假借看病去看师叔的! 我咬着下唇思虑一会儿,便说:“公子容颜虽美,可是平常时候挑剔得很呢。我做事情总是不能让他满意,而且他说话都是拐着弯的,从来不是直来直去。” 哪知这样一说,那表小姐亦央更带劲了,一张脸兴奋地红红的:“那更好了,说明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样的性格最适合做郎中了。” 适合做郎中怎么了!你他娘的有事没事就得一身病找他去看啊!我也不跟她废话了,一抹鼻子,推脱一番之后转身就走了。 还是那风月丫头贴心,我走出了相府的大门竟然看到了马车。坐上马车回头看,才感觉我真是不适合这种地方。这院子是挺大的,但是有着说不出的空寂,而且空气里到处都有着一种压抑的气氛,我经常喘不过气。 还是薰药堂好啊,就我们两个人,小是小了点,起码有那么一些些人情味。 很奇怪的,今天来到薰药堂的时候,平时那长如龙的队伍竟然不见了,我分明记得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街上还是有很多人的,怎么这个时候就都不见了? 好奇怪啊。 我下了马车,自顾自地推开薰药堂的两扇大门,迎接我的竟然是一片黑暗。而门外,分明是阳光洒满青石板。 如此情景,定然是有人施了妖法。 我凭着感觉在房里兜了一圈,随后大喊一声:“谁?” 所有的烛火应声而亮,整间屋子里面的烛光都聚集在一个地方,那是一把古老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 她幽幽地转过身来,师叔大人就安静地躺在她怀里,很突兀地,她对着我绽放了一个微笑,以挑衅似的语气说:“乔染,好久不见。” 第78章 卧房被占 http://.biquxs.info/

恍惚之间,我真的有了一种好久不见的错觉。她依然是这样,放肆、为所欲为。每一次遇见她,都像是一个失败者遇见了胜利者,当然我是那个失败者,而她,永远站在一个比我要高的角度,以俯视的眼光看着我。 “南桑,你闹够了没有?” 我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准确的说,是停在躺在她怀里的师叔身上,此刻的我,恨不得再将南桑打死一次,然而师叔正在她身旁,我不能轻举妄动。 她放肆地笑起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有她的奸笑不断地回响。声波一圈一圈地击打着我的耳膜,让我头昏脑涨。 “看来师尊还是你的软肋啊。” 师尊?就她这样的人,也配叫我师叔大人师尊? “他不是你师尊!” “笑话!”那抹狂妄的笑容瞬间消失在南桑的嘴边,她揽住师叔,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凌厉起来,“乔染,我可是师尊亲自收的徒弟,怎么不能叫他师尊了!不仅如此,他如今能够成为举世闻名的神医,也不过是拜我所赐!” 拜她所赐?呵,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搞得好像我和师叔欠了她什么似的,好让我们感激她,从而让我们内疚。南桑不就是这样么,在她眼中从来都是别人欠她,她却不曾欠别人一星半点。 这一次,我就偏要让她欠我一些什么。 “这一次就算是你帮了我们吧,那你想要怎样?” 我挺直了腰板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气势上强一些,说起话来也有些底气。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是想要留在薰药堂。 果然,她的食指缠绕着师叔大人的乌发,原本撇下去的嘴角也勾了起来。她打了个响指,房间里便照进了阳光,比方才那烛光不知道亮了多少倍。 她说:“既然我是他的徒弟,就要留在师尊身边照顾他。” 我咬着牙,最终还是风度翩翩地答应了她。 她一直以来都是抱着这个目的,从崇望到人间,她一心要跟在师叔身边。就算我能拒绝她一次两次,她也一定会想尽各种方法停留下来。与其让她身处阴暗之中,我们看不到她任何的动作,不如让她在光亮之下,这样还可以看着她的任何行为,对她加强防范。 毕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见我答应,她在师叔背上某个穴道掐了一下,师叔便幽幽地醒来了。 当师叔大人发觉自己躺在一名美妖精腿上,他不由得一个激灵,好似被滚滚天雷劈了一下,哆嗦一下便腾地站起来,眉头拧成了川字,这皱眉的幅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他几乎是咻的一下窜到了我跟前,撇着嘴问道:“她是谁?” 语气里带着几分戒备。 我要怎么说呢,现在莫名多了一个人,不,是一只妖。而且她之前定然是对师叔做了一些什么过分的事情,不然师叔不会以如此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我抱起双臂,扯了扯师叔的发带,为他整理好凌乱的发丝,垂下睫毛答道:“你之前身为神仙的时候收的一个徒弟,听说你赚银子了,便是乐颠颠地过来投奔你了。刚开始的时候怕你觉得突兀,怕你不同意,所以可能做的事情有些过分了。不过你不要太过担心,这些事情待我以后跟你慢慢解释。” 南桑看师叔跟我这么近,转眼间就不乐意了,给了我一个嫌弃的眼神就说:“乔染你别胡说好吧,分明是我让师叔获得了神医的称号,怎么成了你们赚银子了我才投奔过来的?” “南桑你够了!我答应让你留下来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所谓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哼,我也是受够了,你自己帮我们不知道有着怎样的预谋,而且还弄成了我们没心没肺不懂得知恩图报,你自己倒是落了一个好名声。 我可没有好心情整天陪着你,也没有什么好脾气顺着你说话,一个害得师叔大人堕入凡尘的人,到如今还恬不知耻地过来黏着师叔,身为一介女子,你是多么不要脸啊! 师叔大人看出了不对劲,便横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愣了半天才从嘴里面蹦出来四个字:“好好相处。” 好吧,师叔大人也确实是不会打圆场的人,能说出来这么一句没有情调的话,也算是可以了。 若是从前的他,碰到这样的情况定然是一言不发直接走开,就算我们闹个天翻地覆,他也依然坐着不动声色饮茶。 眼看着夜色降临,我不愿意瞧见南桑,便摔门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可还没有来得及关上门,就听见南桑吩咐说:“乔染,去做饭!” 哟,自从来了人间就拽了?我还真想说你一个妖精吃什么吃啊!老不死的!不就是想折磨我么,我还就偏不去。 我将脸偏过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隔着门板,我仍然能够听到师叔大人跟南桑说:“她做的饭不好吃。” 不好吃归不好吃的,也不能这么直白地就告诉南桑吧?这不是明摆着你看不上我做的饭么!刹那间我有一种被师叔大人抛弃了的感觉。 好忧伤好忧伤,我不想看见他们了! 黄昏时分,我取了小铜镜,自己一个人爬上了房顶看月亮。好在浓密的树影将我遮住了,我身为仙人,在夜里也能够视物,看着小镜子毫不费力。 那里面师叔大人正在翻阅医书,恍然之间我又有了一种回到崇望的错觉。师叔大人保持着一贯的动作,安安静静地坐在藤椅上翻书,发丝随意地绾起来,更深露重,他便披上了外衣,而南桑,正在一旁弄着一个小瓷杯,看样子是在倒水给他喝。 南桑从崇望追到人间,虽说比我晚了几步,但来的也算是及时,依照我的思维,她起码对师叔大人是有那么点男女之意。于师叔大人,那么多的女子欢喜他,再多一个南桑自然也不算多,可是对于南桑来讲,她身为魔族人,抱着害师叔大人的意念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她虽然是妖,但终究是个母的,故而一定会有些少女之情,师叔大人又是那么优秀,她喜欢上师叔,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我来说可就不那么乐观了。情敌三千,突然间又多了一个南桑,这让我如何是好啊。 像在崇望一样,处处跟南桑争,好让师叔觉得我比南桑要好?得了吧,师叔大人都跟南桑说我做的饭一点都不好吃了,这分明直接就把我给否定了。身为一名女子,我还是尽量宠辱不惊,静看花开花落,管他东南与西北,趁着夜色正浓,抓紧时间恢复正常作息。 我是一个女神仙,自然也是一个有修养的女神仙,区区一名小女妖能奈我何? 打了个呵欠之后,我猫着腰拨开重重树叶,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里面,门在里面,我自然是开了窗子进去的,当我将窗子合上转过身来,衣袖不小心碰到了窗沿放着的杯盏。 “啪!” 清脆的声音过后,那瓷质杯盏碎了一地。可把我心疼的不得了。 那是我从崇望特地拿过来的,师叔大人一直十分喜爱的茶盏,如今却摔成了七八片,连上头的鸢尾花都碎成了一瓣一瓣的。 我一片一片将那碎瓷片捡起来,唏嘘不已,最后还是心疼地将它们丢去了角落,想着次日再扔到外面。 就在我直起来腰的刹那,发觉我的被褥动了动,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我轻手轻脚地过去,满脸怀疑地瞅着那鼓起来的被褥,心想莫不是南桑没地方住了,直接跑过来将我的卧房给占领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站在床边一手将被褥卷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却见师叔大人睡眼朦胧地看着我,带着显而易见的困倦说:“我没地方睡了……” 好啊,他竟然把他自己的卧房让给了南桑! 不过一个新来的妖精,他还忘记了她,竟然就这么大方,把自己的房间让出去了!这第一天就敢要房间,下一次保不齐就把我师叔给要走了!神啊,能不能别让我这么有危机感! 我在心里面已经把师叔说了七八十几遍,就差把他扔出去让他去睡外面树上了,但想了想毕竟他是我放在手心的人,哪怕我自己跑到树上去住,也是不舍的让他去的啊。我是仙身,还可以经得起那寒冷,而师叔大人现如今是凡人,那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但就算我在心里已经妥协了,表面上我还是要揶揄他的。 “想不到师叔大人这么疼你的小徒弟,这刚刚见面就把卧房主动让出去了?” 我特别强调了“主动”一词,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她逼你的我当然就可以原谅啦,我可以十分愉快地把房间让给你住啊,就算我餐晚风饮朝露我也要保护你啊。 师叔大人也不知怎的,直接就点点头,说:“人家姑娘没地方住。” 登时我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她没地方住,她是柔弱的姑娘,我这有地方住的就不是需要关怀的小姑娘了? 待她你就这么认真这么不舍得她受苦,待我你就可以随便说我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甚至还能把房间给我霸占了? 行了,我真是受够了。 果然看见南桑就没有一点好事。 想想还是我自己要把她留下的,真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自作自受啊! 我伸出食指来,在师叔眼前晃了晃,气冲冲地说:“您老自己在这睡吧!我走!” 第79章 特来寻你 http://.biquxs.info/

师叔真不愧是师叔,我就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他倒好,十分配合地拉起了我的被褥又开始呼呼大睡,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我向来是说话算话,既然都说了出去,我就一定会出去! 当我再次翻窗户出去,走在那寂静的石板路上,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悲凉。 冷冷的月光洒在衣衫上面,我有些微微的头痛,毕竟天晚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总是有些不安的情绪在浮动。 每走几步,我都要回过头去看一看,以确认自己身后没有其他人。 树荫浓密,我就走在摇曳的树叶下面,没有了栖身的地点,我能够想到的,就是那个相府了,这个时辰了,不知三师姐有没有休息,我贸然闯入,会不会打扰到她? 然而我别无选择。 榆城的夜晚是静谧的,万家灯火全部化为了黑暗中的一缕微风,吹得头晕晕的,很久以来没有使用仙术,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仙子的身份,做任何事情都是和普通人一样,如今要去相府,用仙术是很方便的,可我还是不习惯。 我踩着被雨打落的花瓣,不断揉着自己腰间的衣衫,气极了就一脚踢开路边的石块。小石头骨碌骨碌转个不停,忽然间停了下来,我的眼风紧跟着石块,穿过了重重黑暗,才看清面前有个人。 “二师兄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街上乱跑做什么?” 我抱着双臂翻了个白眼,就连跟他说话也是没好气的。 他耸耸肩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听见我的声音蓦然吐了出来,略有无奈地反问:“你不也在街上么?怎么反倒问我?” 好像是这样。 幸好是晚上,若是白天让那么多人都看见两个神仙在街上碰面,估计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怀冥说:“我要去崇望,白天不能驾云,故而选择了晚上,那你呢?” “我……我要去找三师姐,就是不知道她休息没有。” “你去吧,她这会儿估计还在倚着窗子看月亮。” 月亮?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往天上望去,那朦朦胧胧的弯月已经在云层中隐去了,方才的一片皎洁只剩下了一丝丝穿过厚厚云层遗留下来的微光。 据说在云之仙女那里,这微光都是可以扯出来的,手指夹着光线轻轻一拉,就好像拉丝一样,它们就顺着指尖滑下来。云之仙女就是用月光织成布匹,等到节日的时候,她就送给各路神仙,听说穿起来很是舒服。 可惜我身为一介小仙,根本没有资格去见云之仙女,更不用说穿那月光织成的衣裳了。 等我回过神来,二师兄已经唰的一下飞到了空中,一时间只听到衣袂翻飞的声响,再一抬头,他就踩着云层远去了,只留下一句话在我身边。 “以后裳叶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二师兄啊二师兄,临走前就知道嘱托人家照顾三师姐,而且还这么直白地把我一个黄花女神仙丢在大街上,万一碰上个什么图谋不轨的男的…… 哦,我似乎忘记了我自己长得又不好看,最重要的是,我又没有银子。会有什么男的对我图谋不轨?不管戒色还是劫财,他都输定了。 想到这里,我就放心大胆地甩着衣袖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可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唰”的一下,我敏感地抬起头来,只看到了头顶上晃晃悠悠的树叶。 有人! 我合上双眼迅速念起仙诀,手指上也开始了动作,待我再次睁开双眼,视野中就是三师姐的闺房了。 大概三师姐突然间感觉到多了一个人,心里面十分不自在,故而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里盛满了恐惧和紧张。 我鼓着腮将食指压在唇上:“嘘,有人在追我,我也是不得已才用仙术躲到这里来的。” 说完了三师姐还很配合地望了望窗外,她眼珠一转,扯了扯自己的衣衫,转身合上了窗棂,道:“我知道你们神仙也有着不得已的事情,最近崇望也挺忙的,所以怀冥才回去了。” 怎么听她说“你们神仙”感觉这么别扭,其实她也是神仙的啊,只不过在渡情劫而已。我扁扁嘴,搬了个凳子稍有拘束地坐下来,说:“我刚刚遇到他了。” 等等,我自己是安全了,那个跟踪我的人若是找不到我,转身去薰药堂找师叔的麻烦怎么办!我竟然还把师叔跟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妖精放在一起! 手指忽然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将那玩意儿取出来,发觉是我的小铜镜,铜镜上的镜像此时特别清楚,床榻依旧鼓鼓的,但是拉近了一看,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师叔,师叔去哪里了? 我开始紧张起来,甚至手心都有汗水隐隐渗出来。 陡然间画面一转,便是师叔大人走在街上,清冷的夜色中,他只穿着薄衫步履蹒跚地走路,距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影,那是南桑。 不知怎的,在铜镜里看到她飘飘悠悠地跟着师叔大人,蓦然间觉得她和亦央的某些动作很是相像,如果亦央不是她的一个分身,那就是和她一样,都是九尾狐种族的。 隔着重重树影,我依稀看到南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镜面太小,我看不清那是怎样的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魔族的,因为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他的额头上长了一只角。 当我开始紧张的时候,发觉他们对于师叔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尤其是南桑,还跟师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像在守护他一样。 这一刻,我才感受到了自己的多余。 他有南桑似乎就够了,南桑做事情都比我要好,照顾他也是无微不至,就是性子高傲了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一直看不惯她。 得,师叔大人的生死也不用我操心,我还在这里扒拉着镜子看他做什么! 打了个哈欠之后,我将铜镜放起来,转而看向三师姐:“裳叶姐姐,我能不能借你的地方睡下啊?” 三师姐环顾四周,略带尴尬地说:“我这里就只有一张床榻……” 看样子她身为相府小姐,一个人清静惯了,若是知夏,我一定死皮赖脸地睡在她房里,可如今这是裳叶,我们两个又不是特别熟悉,贸然住在人家的闺房里也不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便说:“三师姐,有没有厢房,赏给我一间就好了。” “厢房有的是,现下天色已晚,我带你去吧。明儿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你是昨天没有走,硬是让我给留下来了。他们也就不好多说些什么。” “好的好的。” “正好家母最近身体不适,明儿也好让你给看一看。” 哟,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我三师姐说的话,她竟然相信我这渣到家的医术?等到了明天,我还是叫师叔过来诊治一下吧。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我不由得感叹这相府的待遇就是高,比在薰药堂的时候住的房间都要舒服,哈,在这么一个舒适的地方,住着这么舒适的床榻,我便可以安然入梦了。 次日天气晴好,我还没醒过来,迷迷糊糊中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哎呀,周公子您怎么来了啊!” 原本我还处于浅层睡眠状态,一听师叔大人来了,立马就坐了起来。 师叔大人这么早过来,联想一下昨天我在镜子里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街上——莫非他是半夜里赶路来的相府,就在门外呆到现在? 天哪,若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虐待了师叔? 我不如南桑好也就罢了,竟然还虐待师叔,这要是传出去可如何是好?丢我一个人的脸也就罢了,重点是崇望啊,我是崇望的人,可是要对崇望负责的。 手脚麻利地穿好衣裳,忽然就听到了叩门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仿佛押着韵脚的诗句,让我的脑袋瞬间清醒许多。 拉开门的刹那,熟悉的脸庞跃入视野,师叔大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嗔怪道:“怎么敲了这么久,你才开门?” 兴许是晚上的被褥有点薄,我竟然直接就冲着师叔大人打了个喷嚏,之后才使劲呼吸了几下,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回答:“我刚刚在穿衣服。” “走吧,去给老夫人诊治。” 他的眼眶下方有着明显的淡淡深色,整个人也显得没有精神,我走出了厢房,跟在他身后始终低着头,什么也没有问。 我可以想象他为了找到我去四处打听相府在哪里,甚至冒着夜色叩响那些他曾经熟知的门,他或许也一直问南桑,问了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走了很久很久,他穿梭在夜晚,在清晨,在滴满晨露的花叶之间。 很多个画面,我都从镜子里错过了。 但是他毕竟是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仍然可以云淡风轻,还是放不下他要去给老夫人诊治这个理由。 师叔终归还是关心我的,对于我这种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来说,得到这个消息就比任何事情都要让我激动。 此后的日子里,从薰药堂到相府这一路,我们走了无数次,累归累,但是两个人一起走过的路,终究比一个人的落寞要好,更重要的是,在这条路上,我遇见了很久以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第80章 故人来访 http://.biquxs.info/

那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早上,我提着药箱跟在师叔大人身后,再度踏上了去相府的路程。原本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我们一起走,也就不显得长了。 而且,近来我喜欢上了雨天。 这天也是,一直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衣衫上面,润湿了某些不清不楚的情愫。我撑着一把青伞乐颠颠地走着,师叔大人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所以我要使劲举高胳膊才能让伞遮在他的上空,保住那一身白净的衣裳。 自从南桑过来,我们都养成了外出诊治的好习惯,总是把南桑一个人扔在薰药堂处理杂物,其他时间就是在街上挨家挨户地敲门,按照他们说的时间开始诊治。 不管每天预约诊治的人有多少,去相府的一趟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按照平常的步调走着,忽然间我的肩膀被人戳了一下,我眯着眼睛往后一看,半个人影都没有!唰的一下,我的眼神又游移到一旁的树冠上面,树叶子一动都不动。凭借着我做神仙的直觉,肯定是有人用隐形术法在我身后,目前是敌是友还不知道,我还是不能够轻举妄动。 小心翼翼地迈了一步,我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直接就重心不稳往前面趴了过去,师叔大人正在我面前慢悠悠地走着,冷不丁的,我就从后面扯住了他的一缕衣衫,他也就停了下来,我再走一步,直接就栽倒在他身上。 对于我来说,就是视野里面一堆白色晃啊晃啊,忽然间就停住了,我的目光聚集在师叔大人的乌发上面,而动作定格的刹那,我已经搂住了他的腰。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引起了不少妹子的围观,衣衫凌乱的我和衣衫凌乱的师叔大人就这么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更有妹子张大了嘴巴惊讶道:“哎呀,这不是薰药堂的周公子么,难道他真的如同传闻一样,喜欢他的打杂小厮?” 我的重点不在于“周公子”,不在于“传闻”,也不在于“喜欢”,他娘的我就是个打杂小厮?我是助手,助手好不好! 另外一个妹子回应道:“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的人喜欢周公子,这么一来他们的生意会冷清不少啊。” 天,连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薰药堂的生意是靠师叔大人的那张脸撑起来的,这是赤果果地对他精湛医术的漠视啊! 我气不过,自顾自地整理好衣衫,便冲着那两个妹子吼道:“你们的病不是我们公子治好的?一个说头疼一个说烦躁,难道不是喝我们薰药堂的药喝好的?” 哪知那妹子直接叉着腰,嘴撇的都能吊瓶子了,指手画脚地说:“你们薰药堂是治病的,你也不用逮着任何人都说人家有病吧?真是的,什么态度!就这样还配做郎中?!” 女人真是麻烦。 我也不说什么了,估计我说的越多,对于师叔来说就是一种束缚,她们那些思维,不知道又会散播什么谣言,师叔大人的神医形象刚刚树立起来,我可不想再生是非。 那女人还想说些什么,我懒得理她,直接拿食指往她嘴边一指,那“锁喉”便被施放在她身上。女子张着嘴,嗯嗯啊啊一阵子,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女人原本还在帮她说话,一看她的样子,瞬间都笑开了花。 我的耳边也有一个声音在笑,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我也轻笑起来,循着声音的来源打了一巴掌,便是传来了知夏的说话声。 “打人不打脸,小师妹你都不会看看我!直接就打!” “谁在说话?” 师叔也听到了声响,茫然地回过身来。 “我师姐。” 为了不让他觉得我们神仙都是神出鬼没的,我还特地对着远方一名女子招手,而且高声喊道:“七师姐!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来了呀!” 几乎是“嗖”的一下,人群之中忽然间多了知夏的身影,她十分配合地对我挥挥手,蹦跶蹦跶地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奉竹。 “师尊好。” “师叔好。” 两个重叠的声音把师叔大人弄得有点晕,他看了看知夏,又看了看奉竹,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说了一句:“你们聊,我要去相府为夫人诊治。” 看来谁都无法阻挡师叔大人那敬业的脚步啊。 既然他都说了自己去相府,那就是给我放假的节奏,我便放心大胆地跟他说:“师叔大人,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去哟。我跟您说啊,我这师姐的手艺特别好,您之前可能没怎么品尝过,这一次一定要……” 知夏啪的一下打在我左半边脸上,使劲将我的脸掰过来:“小师妹,师叔大人都走了好远了,你就别唠唠叨叨一堆了。” “好远了?”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离我有了挺远的距离。我连忙将那小镜子握在手中,想着过一会儿就要看看师叔到哪里了,我必须掌握他的行踪,这样就算他不在我眼前,我也不用害怕丢了他啦。 自从有了小铜镜,我就多了几分安全感,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走到哪里都怕看不到师叔的踪迹,怕不知道哪一天一睁眼师叔就不见了。 小铜镜就能帮我把这些莫名生出来的情绪抚平。有了它,我就不怕看不到师叔大人了。 “你手里面是什么?” 知夏发觉了我的异样,施了个诀便让我手中的铜镜掉在地上,她自己捡了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倒是一旁久久没有说话的奉竹开了口:“这不是相思镜么!我似乎之前在师尊那里见过。” 知夏听到“相思镜”顿时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道:“就是那个可以看到自己心里想的人……那个镜子!” “对对对,就是那个。” 我一把抢过来小镜子塞在袖子里,揪着衣角哼哼唧唧地说:“我就是从师叔大人那里拿过来的。”为了岔开话题,我赶忙盯着奉竹问道:“你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他的眼神在刹那间黯淡下来,也不说话了,一直瞪着知夏,似乎在等待她说什么。 我便随着奉竹的眼光,也看向了知夏,她就好像恍然大悟似的,摆弄着一缕发丝说:“哦我想起来了!奉竹是来跟你诉相思的。” 这么多八卦我师叔的妹子还没走,我说七师姐你能收敛一点么?你那小飘逸的修仙衣裳,你那浑身绕着的光环,你那脚底下踩着的一片云…… “你们跟我来!” 先到酒庄再说。 当我站在门前,抬起头来看见“三千落雪”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自豪感。如今在人间,我也能在这么大的酒庄里请他们用餐了,也算是一种荣耀。起码让他们看出来我没有亏待师叔大人。 一坐下我就要了三千落雪店里最为出名的几个菜,全都是山珍海味。本以为他们会特别激动,哪知菜一上来,两个人纷纷皱眉。 “这怎么都是大鱼大肉的?我们仙人不都是以慈悲为怀么?” 知夏皱着眉头,拿着筷子迟迟不肯下嘴。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提醒她说:“这是在人间,你就不要这么招摇了好吧?师尊还吃牛肉呢,你不吃就给他带走!他老人家一定很欢喜!” 我这么一说,知夏当即就乐了,还没开吃就张罗着带走,我还没有拦住她,就被奉竹领先了。 他说:“我们先将就着吃,一边吃一边讲事情。” 我真心的希望那个“将就”没有让店小二店老板听到,像三千落雪这种百里有名的大酒庄,向来是没人敢说不好的。 “奉竹,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小染。”奉竹夹了一筷子牛肉,还没吃就又放在了盘子里,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被选为了归海剑的修习者。” 什么归海剑,我之前根本就没听过,他们好端端的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归海剑?” 奉竹就好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我们都希望由你来修习沧然剑……虽然你有着魔族的血液,但是你天资聪颖……” 我顿时噎住了。 天资聪颖可以说,但是魔族血液,请问你就不能自动忽略这个事情么!难道你丫的不知道戳人痛处是很难受的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也不想听。 我把目光投向了知夏,开始胡乱扒拉着饭菜,只顾着填饱肚子。 知夏一把按住了奉竹的手腕,解释说:“由于上次那个事情,我们开始找一对男女修习双剑,男弟子定的是奉竹,修习归海,女弟子还没定,修习沧然。说实话我们挺想让你去的,师尊其实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介于你的身份……可能不会让大家信服。我们此次过来找你,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啊?” 我的意见,就是跟着师叔的脚步,就是不回去崇望,若是不需要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尽量不去掺和。 在人间不长,但我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简简单单,不需要去想其他。说不定师叔大人考虑考虑就接受了我,在人家摆下喜宴也说不定。 哎呀跑题了。 我干咳一声,迎上了那两股目光,眼珠骨碌碌转了两下,我问道:“若是我选择不修习沧然剑,会有怎样的后果?” 第81章 验毒之石 http://.biquxs.info/

“会怎样呢?”知夏陷入了沉思,捡了个花生豆放在手里捻了捻,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若是双剑的主人选错了,那么很有可能造成修习双剑的弟子走火入魔,毁掉整个崇望。”“不会是师尊让你们下来骗我的吧?” 崇望那么多弟子,随随便便找一个都比我的实力要强,段西河那老头让他们来找我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指不定又想怎么利用我来着,我可不能轻易上了他的圈套。 知夏不乐意了:“师尊哪是随随便便骗人的,他也是为了崇望着想。” “为了崇望就可以不择手段地利用别人?就好像我自己,他当初收我为徒不就是为了取我的心脏给师叔做药引么!这与杀人有什么区别!” 后面那一句是我一时激动说出来的,确实是曲解了大胡子段西河的本意。 顺嘴说了这么多,不光是七师姐和奉竹,就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知夏捂住了我的嘴巴,对我使了个眼色,道:“最后不也是没害你么,你何必这样……” 是没有成功,但是段西河的目的已经很是明确了,如此一来,他直接就赔上了我对于他的信任,甚至对整个崇望的信任。若是没有师叔大人,我很有可能直接离开崇望,生与死,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奉竹依旧在苦口婆心:“小染,你都说了生是崇望人,死是崇望鬼,怎么到了如今不愿意为崇望做事了呢?” 嘿,连我以前说的这话都搬出来了,可惜我这人啊,就是别人越想让我怎样,我就越不怎么样做。 “那是我以前说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乔染!”知夏撂下筷子使劲掐了我一下,腮帮也鼓鼓的,看样子是被我气到了,“你不要太嚣张了!我们今天能来找你,说明师尊还是看得上你的,你不要得寸进尺!若师尊真是那般无情,就凭你的身份,他把你吊起来杀个十次百次也不过分!” 我立刻脑补出他们十几个人把我围在里面,我脚踝被绑上绳子,只穿着薄衣衫,身上被抽的满是血痕的样子。 哦,想一想都能感受到那种疼痛。 “师姐,那就恕我不能从师命了。”既然硬的来不成,那我就给知夏来软的,我抓了一把她的秀发在手指间把玩,又在她胸前蹭啊蹭的,弄得自己特别像是一只神宠。 这一招虽然有点扎眼,但终归还是有用的,顷刻之后,知夏便被我驯服了,语气也相对温和了一些:“罢了,你才将将成年,还小还小,师尊也的确是看上了你的身份。其实我们崇望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干嘛非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去接受那些腥风血雨?” 我一见她相通了,便点头哈腰地附和道:“是啊是啊,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人,那实力都比我要强得多。” 这边知夏同意了,奉竹却又不乐意了,冷着一张脸,那目光好像要把我杀死似的,弄得我顿时感觉四周的温度骤降。我绞着手指,瞪着一双无辜的杏眼,等待着他的狂风暴雨。 片刻之后,他颇嫌弃地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桌面,说:“结账吧。” “哦呵呵。”我转身以无比清脆的嗓音叫过来店小二,摸摸褡裢便丢给他一锭银子,顺便笑着拍了拍饱腾腾的肚皮,“三千落雪真是名不虚传……我们以后一定还会来的。” 店小二最喜欢听这样的话,将银子收起来他笑得更加灿烂了,将手上的巾布搭在肩上,搓搓手以那平常拉长了的音调说:“三位慢走嘞——” 原本是三个人一起走,可是走着走着,奉竹就逐渐向我靠近,最后竟然成了我和奉竹一路,七师姐自己一路了。眼看着周围的妹子都在掩嘴偷笑,搞不好我再弄一个“给周公子戴绿帽子”的传闻,那薰药堂真是热闹了。 估计真要是传下来,肯定是很多很多妹子一起挤在门口扔臭鸡蛋,一边扔还一边吃着西红柿,含糊不清地对着门里面大喊:“周公子!快娶我为妻!你看看你的小厮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愿意跟她在一起么!” 两朵红云噌的一下飞上脸颊。 我跟师叔没有在一起,这种桥段最多也就是在我的臆想中出现一下下而已,面对现实,我不得不屈服。 那些妹子说的是:“这不是薰药堂的乔染么,一定是周公子对她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她才一气之下放弃了周公子找了个别的男的……啊哈哈。” “对啊对啊,这么说来我们可有机会了!”一绿衣女子掩袖偷笑,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 唉,可见天下人都是自私的啊。可见流言不能到处传啊。 我还是跟奉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眼看着脸都快贴在知夏脸上了,她眉眼之间略带不悦。 奉竹说:“小染,我遵从你的决定。你要走,我自然不会留你。从在崇望的那一天,从你拒绝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想到了现在这种情况。那时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丢失你,可越是担心,就离丢失你越近。一直到现在……” “一直到现在你也没有丢了我啊!” 我还是会一直陪在你师尊身边滴,不要老是愁眉苦脸的嘛,怎么说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师叔大人保住了我的小命,我肯定要加倍偿还他。 奉竹蓦然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我,随后挠了挠后脑勺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是啊,你一直都在的。” 知夏顿时愣住了,但仅仅一瞬间,她的面容就缓和了,低下头去抠着手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是来找乔染问她要不要修习剑术的,不是让你们来婆婆妈妈你侬我侬的。既然不答应就算了,师尊那边还需要人手,我们快回去吧。” “等一下!” 一男一女的声音夹杂着奔向知夏,我与奉竹两个人同时牵住了知夏的两边衣衫,弄得知夏此刻看起来如同一只花蝴蝶,被牵起的衣衫就像是两边的翅膀,粉嫩粉嫩的,极其可爱。 她眼疾手快,这个动作还没持续一秒,她就把我们两人的胳膊打落,顺便整理了一下被我们弄乱的衣衫:“我下凡来特地换了一身衣裳,你们……有意见啊?” “没有没有。” 知夏抱起双臂,狡黠的眼神在我和奉竹之间打转,她说:“既然没有的话,奉竹来了不走,乔染你还不让我们走,这是想做什么?” “我、我想到师叔大人的毒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们口口声声说为崇望考虑,难道就不为师叔考虑这个问题么?” 我这话说的非常理直气壮,说实话,师叔的毒在我心里已经放了很久了,最近的生活比较平淡比较合我的心意,渐渐地又有些淡忘了这些,如今一看知夏奉竹,那些几乎要忘记的事情忽然间又蹦了出来,在我脑海中不断招摇。 “我们没带……” 知夏刚想否认,那边奉竹却一脸坚定地在衣兜里翻啊翻,另外抽出一只手挡在知夏面前,自顾自地说:“不,我记得带了的,这次来就想把那个东西给乔染,在哪儿呢……” 他的手一点一点沉下去,转而和另外一只手配合好,开始一起翻衣兜。 先是取出来一块发亮的鹅卵石,又取出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一堆,由于不知道放哪,他全部都塞给了我和知夏,忙得他满头大汗,好一阵子过后才抬起了头:“我找到了!” 他的手里,赫然呈现着一颗白色的圆珠。 “这是什么?” “验毒石。” 这名字还真够直白的。 奉竹将白色小珠子放在我的手心,冰冰凉凉的触觉让我对它产生了一丝丝好感。 我用指腹捏着它,放在眼前细细查看。真正的白色,近乎透明,不掺一丝杂质,就如同一颗美玉雕琢而成的石头,平常人看来大概只是觉得稀罕,并不会想它有着怎样的功效。 “将它放在师尊的嘴里,一刻钟之后取出来,如果呈现红色,则说明毒性愈加浓烈,如果呈现蓝色,说明毒性被压制,如果呈现原本的白色,那就说明他的体内已经没有毒素了。你可以回去试一试。” “行,等我回到薰药堂,就给师叔服下。” 知夏赶忙摆摆手,特别强调说:“不是服下,是放在嘴里含着,这东西千万不能吞下去,会引起五脏六腑的灼热感,那种温度,会把血液都蒸干的。你一定要记得!含着!” 我点头如同鸡啄米:“好好好,我知道了,七师姐你们如果没什么事就快些回去吧。免得师尊再担心。” 他们这才放心大胆地四处探视,争取找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驾云而行,我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走。 可奉竹走了没两步忽然间又折了回来,他似乎遗忘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到我跟前,说:“师伯正在想办法让师尊恢复记忆回去崇望,希望你们耐心等候。在这段时间里务必照顾好师尊,不能让他出半点事情。” 我继续点头。 他蓦地从腰间掏出来一枚竹哨子放在我手心,随后用他的大手将我整个拳头都包住,他的目光坚定而深远。 “如果遇到了危险,而你自己又没有办法解决,就吹响这个哨子,我会第一时间赶来帮你。” “好。” 他长舒一口气,淡淡地笑了起来。随后,跟上了知夏的步伐,驾云而去。 不得不说奉竹是个很好的少年,他做事情细致认真,每一件事都会为我考虑周全,若是有了什么事情,还是他过来帮助。在这个人人自私的世界里,有这么一个人推心置腹,我又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第82章 裳叶中邪 http://.biquxs.info/

我仰面望着天空飘走的那一片云朵,知夏和奉竹大约就在上面吧,攥紧了验毒石和竹哨子,我低下头去浅浅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又是一身轻微的叹息——希望回去的时候,验毒石还是会呈现出白色吧,毕竟师叔大人的性命比较重要。 可是如果他记得曾经的所有,会不会不顾这一切,将薰药堂变卖了一心回去崇望?那我呢,我是他的师侄,还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小厮,更或者……绯闻中的小情人? 亏得我那次还独自去了冥宫求冥王,竟然连让他恢复之后的事情都没有想过。那个时候,恐怕我就很难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那些都是我不能操纵的事情,如今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活在当下,我就做好当下的事情,若是我命里与周念沉无缘无分,我又有什么好奢望的? 我又抬头望了一眼太阳,约莫正午时分——这个时候,师叔大人该回去了吧?我将哨子和石头放在袖间,加快了步子朝薰药堂走过去。 这里距薰药堂有着一定的距离,因为不想让南桑看见他们,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南桑的存在,我特地挑选了这条街,有他们的陪伴,走起路来也不觉得长,如今自己一个人走,便觉得这条路长得看不到边。 鲜有的不下雨的小日子,我踩着愉快的步伐回到了薰药堂。 一眼看见的是南桑,她正在耐心地跟一名女子讲解什么,看起来很是用心。但是她一个魔界中人,来这里跟那些女子讲如何让肤色保持嫩白,不觉得非常违和么? “你看什么?” 她白了我一眼,瞬间合上了桌上的那卷书,我撇撇嘴便说:“看看你是怎么变得这么漂亮的不行啊?” 南桑没有理我,捏了捏她自己的脸蛋,又恢复了刚刚笑眯眯的样子,继续跟那名女子说:“你要取夏天的嫩藕……”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来,她身着浅色调衣衫,头发松松绾起来,又插上一柄简洁的簪子,也颇有几分良家姑娘的风范。哎,只是可惜了那张白净的脸庞,还有那身人皮,恐怕她现在连自己魔族人的身份都忘记了。 就像……我一样。 打开后门,一个人影在我眼前一闪,嗖的一下就窜过去了,师叔大人! “公子,您回来了?” “嗯。” 他的卧房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应答。 我捏紧了那颗珠子,盘算着以一种正常一点的方式让他服下,哦不,是含着,就一刻钟而已,我不信师叔大人连这么短的世间都不肯给我。 转过那放药的柜子,我发觉之前的储存房间被腾了出来,而师叔又回到了原来居住的卧房,那么现在这个地方…… 我推开门一看,那里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床也铺好了,柜子里也放上了一些东西,看起来似乎是南桑的卧房。 “你在这里做什么?” 师叔大人的声音蓦然从背后发出,听得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兀自闯进别人的房间,不免有些心虚,现在师叔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后,更弄得我手心冒汗。 “没什么啊,我就是来看看。” 我转过身来,衣袖从柜子边上扫过,师叔大人突然间将胳膊从我身边伸了过去,似乎是在接什么东西,这么一来,弄得好像他将我揽在怀里,我的胸膛就像是有一团火焰在不断地跳跃,火苗还总是往上窜,弄得脸颊都发红了。 “这样一来,你就不用跟我怄气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轻轻地松开了胳膊,我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那是一个杯子,杯盖大概是被我刚刚那个动作弄翻了,师叔正将它翻起来,重新盖在杯子上面。 手心里的冰凉让我记得还有那个珠子的存在,我鼓起腮帮说:“师叔,那个那个,我今天去求了个珠子,说是如果放在嘴里含着,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判断你的桃花运……” “我判断桃花运做什么?” 看样子这个理由行不通,我赶忙改口:“不是的不是的,是财运,我刚刚说错了……财运。嘿嘿。” 我们到了他的卧房,取出来那颗白色珠子,我暗暗捏了一把汗,想着师叔大人爱干净,我还特地放在那个杯子里面泡了泡,直到我觉得上面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才拿给师叔。 “就是这个,含着不要动,一刻钟。” 这一刻钟的时间里,我是寸步不离,生怕多走几步看不到师叔,他就会十分嫌弃地将珠子吐掉。 事实证明师叔大人还是非常命大的,当他吐出来那已经变成深蓝色的珠子时,我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火狼毒还是留存在他体内,没有消失,但是至少受到了压制,对于我和他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好消息了。 师叔大人带着一点点的嫌弃瞥了一眼我手中的珠子,顺手将杯盏翻倒,里面的水全部沿着我的指尖落下来,润湿了我的衣衫。 “你也不把珠子洗一下。” 师叔大人果然是有洁癖的,上面是他的口水,我都没有嫌弃,他自己倒是嫌弃起来了。我赶忙去盆里洗了洗手,顺便也洗了洗珠子,师叔大人大概觉得我这一行为非常无聊,也没有询问蓝色代表什么,就继续看着他的医书。 翻书的声音过后,便没有了其他声响。他翻了没两页,忽然说:“你那个三师姐,她的身体比之前还要差。” “为什么?难道我们这些日子的诊治都没有效果?” 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现在外面只有南桑一个人撑着,也还真难为她了。 师叔大人摇摇头,陷入了沉思:“依我看是有人给她下药了,而且近期药量增加,所以造成了她的身体虚弱。” 瞬间我就想起了她的表妹亦央,可我去了三师姐的闺房,也没有发现别的带有毒素的东西,她究竟是以何种方法来害三师姐的呢? “师叔您先在薰药堂呆着,我要去一趟相府。” 我一个转身,却被师叔拉住了衣袖,我诧异地回过头去,正迎上他那清亮的眼眸,自在人间以来,师叔大人的眼睛就多了几分澄澈,少了那些看不透的深邃。 他说:“薰药堂的人,每天往相府跑太多次不好。” 就好像……我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样?也许师叔大人是不想让我老是跟他有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说不定,哈哈。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顺势就抱住了师叔大人的脖颈,但瞬间我就发觉这个架势太让人怀疑,不禁讪讪的收回了胳膊,嘿嘿笑道:“那好啊,师叔大人还是去问诊吧。我们正好都有忙的事情。您为病人诊治,我就在一旁抓药……” 还可以有时间看着你。 师叔大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这些事南桑都比你做的好。” 所以你都吩咐她去做了? 为什么非要弄成这样,我在旁边看着你们两个人忙忙碌碌,倒显得我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南桑的确比我手脚麻利,比我能干,而且……比我漂亮。 她的出现,纯粹是让我心里产生不平衡的! 他们两个不断地进行眉眼交流,就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旁边,气鼓鼓地拿着账簿记着每一个病人的药是多少银子,顺便算一下一天赚了多少。 这活很是轻松,于是渐渐地,我的主业成了看师叔,副业成了算账。 幸好我师叔大人长了一张耐看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若是换了别人,估计看上两天我就腻歪了,说不定还会吐。 一下午百无聊赖,我还真想去相府一趟,显示一下我的存在感。 说来也怪,我不去相府,三师姐的小丫鬟风月竟然找上门来了。 她说话依然脆生生的:“小染姑娘!我们小姐的病情又加重了!” 风月这一嗓子传播过来,无数双眼睛唰唰唰看向了她。我就成功地被那无数个眼神淹没了,风月一眼没看到我,又喊了一遍:“小染姑娘——” 拜托啊,我又不会诊治,你要喊好歹也是喊师叔大人,为什么非要叫我呢?难不成三师姐上一次叫我去看妖怪,这一次是喊我去抓妖怪的? 不过像我这样没有能力的小仙,身边摆着个大妖精都无可奈何,又怎么能承担抓妖怪这样的重任呢?定然是二师兄走了她无依无靠,忽然间有了个妖精她身为凡人也无可奈何,所以才会请我帮助。 一定是这样。 我刚挽起袖子准备跟她上马车,那边她却又叫了一声:“周公子!你也来好么?” 无奈这阵子人太多,师叔大人根本忙不过来,也无暇穿过无数个人的身体回答风月,我就只能代他回答:“公子太忙啦,让我自己来吧。” 没吃过猪肉,好歹我也是看过猪跑的人,对于诊治,我可谓是耳濡目染,不说全会,怎么也会那么一丢丢。 临走前,我还没忘带上那颗珠子。 我们走得急,在马车上我就开始询问病情:“裳叶姐姐是怎么弄得?” 风月急得一张脸通红,解释起来也是语无伦次的:“就是突然间高烧不退,而且老是说胡话,本来还是躺在床上的,突然间就坐起来,叽里咕噜说一堆我们听不懂的话,她自己又躺下了。醒来的时候像另外一个人一样,逮着人就掐脖颈,您看看,我到现在还有指甲印呢!” 听风月讲了这么多,这似乎不像是病,倒像是……中邪了。 第83章 再回崇望 http://.biquxs.info/

以我之见,应该还是她那表妹亦央捣的鬼。我挑起了帘子,穿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南桑,她正对着师叔大人笑靥如花。不知怎的,从我内心一直有着一种猜测,南桑和亦央,我总是觉得她们两个有着多多少少的关系。 同是九尾狐家族,又同时出现在榆城这个小地方……就不得不让人联想点什么。 “咴~” 马儿一声长啸之后,马车开始剧烈地颠簸,看这架势,似乎是加快了速度,风吹起了那青色的帘子,从缝里面我依稀可以看到薰药堂门前的长龙,然而渐渐地,那些人就成了一团长长的黑影,紧接着消失在我的视野中了。 我被呼呼的风声弄得有些心神不宁,只顾看着唰唰唰朝后面隐去的树木,其余的几乎都看不清,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马车骤然停下,车夫隔着帘子喊了一声:“风月姑娘,相府到了!” 风月麻利地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些散碎银两,浅笑着说:“谢谢您了张师傅,等小姐醒过来,保准再给您加赏钱!” 那张师傅捧着碎银子当即两眼放光,不过他还算识相,立马就收起了那眼中的光芒,当然最重要的是收起来那些银子,笑眯眯地回答:“以后再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老张定然不推辞!” 我就在风月身边,听到这话便急急地拉住风月进了相府大门。 “三师姐的闺房在哪里?” “那边那边。姑娘你跟我来。” 当她说“那边”,并且扬手指了一个方向的时候,我着实没看清三师姐到底在哪里,尽管来相府的次数也不少了,可我一旦身在这样的大院子里面,整个人就开始犯迷糊。风月也摸清了我的脾气,直接拉着我一路飞奔,没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最终结果是,她得到了老夫人的一顿训斥。 “你都多大了,怎么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进门要敲门!” 老夫人还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 “夫人,如今小姐都这样了,您就别跟我过不去了,现下我还挡了小染姑娘的路……” “闪开啊!” 我对着房梁翻了个白眼,从诸多婢女之间费力地挤了过去,甚是艰难地来到了三师姐身边。 真不愧是相府啊,病了都有那么多婢女伺候,虽说不是真心的,但这么有存在感,还是让人心里面觉得温暖。 一会儿这个妹子踩到那个妹子的脚了,一个妹子惊叫起来,恨不得一圈的妹子都跟着回应,我在三师姐旁边切脉,但由于周围环境太过嘈杂,我根本静不下心来,更是什么都没摸到。 就在这时,三师姐忽然间坐了起来,逮着我就伸出了僵直的手臂,有些发白的指甲直接掐进了我的肉里。她面无表情,我试图将她叫醒,便附在她耳边一声一声地唤她。 “裳叶,裳叶……裳叶!” 大约喊了三四次,她依旧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胳膊沿着我的胸腔一路游移,竟然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颈! 当然我是掐不死的,可这种被掐着脖颈的感觉真是好难受,完全透不过气来,别搞不好我没有把她看好,倒是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 那么多的婢女瞧见三师姐这副披头散发又翻着白眼的模样,顿时吓呆了,一时间乱做一团,尖叫声充斥着我的耳膜。 叫什么叫,就跟之前没见过似的! 我还没开始维持秩序,那边老夫人先吼了一嗓子:“够了!你你你,还有你,全都出去!风月留下!” 眼看着她指了一圈,那些妹子也怕三师姐伤到她们,便在老夫人的话音消失之前都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闺房里面,就只剩下了我、风月,还有老夫人,眼前终于清静了。 三师姐依然掐着我的脖颈,任凭我在她耳边温言软语一堆也不顶用,如此看来,我只能硬来了。 “三师姐,对不住了!” 我聚集了力量,手如刀刃般的在她肩膀上切下去,她闷哼一声,便幽幽地倒在了我身上,下巴抵着我的肩膀,人也合上了双眼。 “风月,过来让你小姐倚在墙边。” “哎,好的。” 我搓了搓手,上下左右扭了几下脖颈,随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老夫人急急忙忙地过来看着她的宝贝女儿,十分紧张地问我:“姑娘,裳叶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师姐,似乎是被妖迷惑了心智。”我取出来银针装模作样地扎在她的某个穴道上面,随后压低了声音对老夫人说,“相府有妖怪。” 如我所料,她升调“啊”了一声,便惊得一双眼睛大如铜铃,嘴巴都合不拢了,大概她活了这么多年岁,也只是在书里见过那些所谓的妖怪,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稍微无法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最为可贵的是,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是相信我的。 紧接着老夫人问道:“那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妖怪,降服她,不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差一点我就把妖怪是亦央这句话给说出来了,但是意志还是告诉我,不能说不能说,万一这又是一个套等着我去跳下去呢,万一她和南桑真的联手,先弄三师姐再弄我,最后把崇望都给灭了也说不定。 这件事,我要与二师兄怀冥商讨一下,才能做出决定。 我眼珠一转,拔下来三师姐身上的银针,道:“夫人,我需要去找一味药来压制住小姐身上的妖气,抓妖的事情我不能胜任,怕是需要再找行内人了。” “我懂我懂。”老夫人点头如捣蒜,想来她也是爱女心切,估计找了不少郎中了,如今都看不好,听我说一些旁门左道也就当做病急乱投医了,治好治不好的都另当别论。 “那我即日启程去寻找灵药,不过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希望您照顾好裳叶小姐。毕竟……” 毕竟她是我的师姐。 然而我说出来的却是:“毕竟她很像我一个故人,能够带给我亲切感。” 废话说了不少,各种嘱托之后,还是我一个人踏上了去崇望的路。为了不让师叔大人担心,我还特地回到了薰药堂,在他的房间里留下了一个小信封。 当场景再度转换的时候,我就到了二师兄怀冥的窗外。 这个时候,他正在打盹儿。 “二师兄!” 我使劲敲了两下他的窗户,“哗哗哗”的声音响起,感觉那窗户都快震得坏掉了,他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来看了看窗外。 最初他的动作十分缓慢,渐渐地就加快了,他几乎是跑过来砰的一下打开了门,十分急切地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都还没有那么急,他倒是挺着急的。 哎,果真三师姐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啊。 我翻了个白眼,说:“三师姐被妖物迷惑了心神,现在弄得谁都不认识了,见人就掐,而且基本上都是翻着白眼,也不说话,偶尔叽里咕噜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懂。” “哎!”二师兄怀冥重重地踩了一下地面,转而收回了脚丫子,将我拉进他的卧房,还十分勤劳地踢过来一个板凳让我坐下。 “我就说那亦央有问题吧,当初她还不信,非要找你验证一下,如今出事了,就算是信了,也晚了!” “先别晚啊!我们先商讨商讨该怎么办!亦央身处人间,人脉关系什么的都比较复杂,直接说她是妖,估计没有人信。” 我将自己的一套理论摆在二师兄面前,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你分析得对,这也就是那些发生在人间的妖孽伤人之事比较难以处理的原因之一。再则,我们对亦央只是怀疑,目前也没有什么证据直接说明她是妖。如此一来……” 怀冥微合双眼,睫毛垂下来,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先想办法稳住三师姐,起码让她清醒过来。亦央的事情我们再调查调查,三师姐若是安全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跟她磨。” 我的建议还是比较符合实际的,二师兄眼珠转了转,便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我亲爱的师叔大人还在薰药堂等着我,虽然我还特意留下了书信一封,但是师叔大人还是会担心的,我可不想像上次一样,自己倒是快活了,他冒着春寒在相府门口等了那么久才进去…… 怀冥又恢复了他的严肃脸,剑眉深锁,就连脸上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他抬起手臂,沉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崇望现在需要你。” 需要我个毛毛啊! 我一路走过来,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人好吧,虽说听到了几声兵器的碰撞,但也不至于没有了我就保不住崇望吧? 等等,难道魔族的人还没走? “你所看到的平静,只是一个表面现象,许许多多的魔族人埋伏在崇望的角落里,他们都对崇望虎视眈眈,我们自然不能放松警惕。据师尊推算,新一波的战火即将到来,他不是特意让知夏和奉竹去请你过来了么?” 二师兄你没用错字吧,“请”我过来?确定不是逼我过来? 我扶着额头,略无奈地朝窗外望了望,那微动的树叶让我心里一震。 “好吧,若是崇望真的需要我,我就留下来。” “那裳叶这件事就交付于我,我去找人让她恢复神智,紧接着就……” 二师兄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凭空消失在我眼前了。 我又看了一眼刚刚那被风吹动的树叶,上面分明有着白色的点状东西,这个我曾经去查火狼毒的时候看到过,是一种魔族的毒术。 我要去告诉师尊! 第84章 归海之剑 http://.biquxs.info/

师尊的大殿安静又空旷,乍一看就好像没有人似的,我倒是奇怪了,崇望原本有着那么多的师兄师姐,他们此刻都去哪里了?我在大殿里转了一圈,抱着那大红木柱东看西看。 如今的大殿干净是干净,可就是有些太干净了,就是……连一丝丝正常的风沙都没有,有些不像是之前的崇望了。 “小十九?” 冷不丁的,段西河沙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吓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正看到大胡子段西河朝我走过来,他的脸有些发白,不知是不是最近魔族的人对崇望的摧残并未消减的原因,段西河整个人看起来也憔悴了许多。 “师尊。” 按照崇望的规矩,我依旧行了尊师礼。 他轻声叹息,缓缓地说:“好久没见你了。” “我也许久没见师尊了。当日拒绝了七师姐和奉竹,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尚年幼,无法担任双剑修习的重任,请师尊不要怪罪。” 拒绝的时候我还没有任何愧疚之心,此时面对着段西河,我却真心觉得曾经那番话很对不起他。 知夏说的对,不管他曾经的目的怎样,至少现在,他还是给我留下了一条命。 段西河闷哼一声,随即开始时不时地咳嗽,他神色凝重:“你可知到了修习双剑的时刻,崇望就已经虚弱到了怎样的地步,就好比一个垂死之人服下最后的解药,而且还不知道那解药能不能有用处。衡岳不肯帮崇望,天帝认为崇望很是强大,用不着派兵帮助。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没有了周念沉的崇望,就像是丢失了左膀右臂,怎么能够抵御敌人?” “师叔……” 说到师叔大人,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段西河的架势,是一直想要师叔大人重新回到崇望来,而我,仅仅于我个人来讲,我真的是喜欢上了在人间的时光,虽然还有个碍眼的南桑整天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但比起在崇望来师叔大人的冷眼相对,真的好了许多。 但凡女子有情,都是一种牵绊,我其实也只是一介普通的小女子,那情劫二师兄三师姐都无法渡过,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愿望自然就是守着自己爱的人了。目前来讲,师叔大人虽然不是很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待我还是很好的,也让我开始了贪恋。 段西河目光深远,穿过无数根红木柱,望向了某个方向。 他说:“师弟堕入凡尘,自然有魔界势力对他虎视眈眈,尤其要注意那个南桑,起初就是她不知道怎么就获得了师弟的信任,闹到现在也是她,可就算这样,她依然不打算放过师弟。小十九,你一定要密切注意南桑的动静,一旦发现异常,马上向我汇报。” “是!师尊,我还有一事要说,那就是我刚到崇望的时候,在树叶上看到了白色的东西,实不相瞒之前我是查过魔族的毒术,这些内容也算是看了不少,大概可以判断出来那是魔族的秘法,望师尊早日吩咐下去,让大家加紧防范。” 段西河的目光移到我身上,他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你是第二个告诉我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 “奉竹。” 好吧,也就奉竹那么细心,若不是我最近敏感过度,说不定我也直接把树叶给忽略了。 我低下头去,十分正经地说:“师尊既然知道了就好,乔染暂且告退了。” 刚走了没两步,忽然间听见段西河说:“等一下!”再回过头去便是看见了他抬起来的胳膊,还有那老顽童似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追上来,围着我转了一圈,捏捏我的鼻尖说:“以前很少见你这么正经嘛,如今你突然间变得跟怀冥似的,倒弄得我觉得很是别扭。” “没有啊。”推开了他的手,我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敷衍道,“我是一直跟着师叔,时间长了便被师叔大人的性格传染了,学会用成熟的思维思考问题了,自然跟之前不一样啦。” 段西河戳了戳我的额头,笑眯眯地说:“摸鼻尖是撒谎的表现哟。” 我赶忙将手放下去,顺便在衣裳边上使劲擦了擦,然后一脸无辜地瞧着段西河,说道:“我我我告辞了。” “小十九,在崇望呆一段日子吧,这里确实需要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挺远一段路。在人间呆习惯了,我还是愿意走路,而不是用仙法这里那里瞎逛荡。 刚转过一个拐角,忽然间就碰到了奉竹,他走得很急,匆匆忙忙都没瞧见我,直接就从我旁边擦过去了,等到他和我错过去好一段路,他才回过头来,十分诧异地唤了一声:“小染?” “怎么了?” 是的啊你没看错,请不要以那样不信任的眼神盯着我,是的我就是乔染,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抬了抬眉,对着他使劲眨巴眨巴眼睛,以让他确认我确实是我自己。 可是下一秒,他就抬起了手臂,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他手指蜷起来,这是一个试剑的动作,可是他的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啊。我正皱着眉不知所措,那边他的双臂之间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一把剑的形状就凭空出现在他的双手之中,刚开始只是一种浅浅的烟雾,随后逐渐加深、加深,形成了一把真正的剑。 “这是……啊!” 我还在瞪大了眼睛看那把剑,丝毫不觉奉竹已经向我发动了进攻。他先是一闪,剑身反射的光亮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我的眼睛里,弄得我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接下来他便是双手握剑,食指搭在剑柄上面,我只能听到嗡嗡嗡的声响,好似无数只蜜蜂在我身边不断地煽动翅膀,头也是昏昏沉沉的。 还好关键时刻我想起来自己是个神仙,便使出了“闭灵”术,将一切外在的干扰都抵挡在身体之外,这时我才看清那剑柄上刻的名字——归海。 真想不到奉竹现在已经在修习归海剑了,那么他们选择的修习沧然剑的那名女弟子,又会是谁呢? 归海剑几乎贴着我的脸,冰冷的触觉让我感觉皮肤都冻在了一起,那种凉由外界一直侵犯到内心,弄得我浑身颤抖。 奉竹的手掠过我的脸庞,原本那淡淡的温度此时也成了和归海剑一样的冰冷。 “妖孽!竟敢变作小染的模样!” 他把归海剑往我身边使劲一压,顿时我的身体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似的,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内里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我没有喊,因为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若是我再特意强调,他一定会把我当做是妖孽的。让我想想,我们之前有过怎样的事情,让我想想…… “奉竹,君安,勿念……你还记得那封信么?” 师叔大人写下的信,他说的曾经代替奉竹写的信……我的心忍不住抽了一抽。 他的手劲小了一些,但目光里面的凌厉丝毫未减半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凑近了他的耳朵,说起话来飘飘忽忽的,那声音也多了几分蛊惑力:“因为我就是乔染啊,那封信……我到现在也收着呢。” 收着,是因为那是师叔大人的笔迹。凡是有关师叔大人的东西,我都会细心地收好,而且经常拿出来细细查看,就好像曾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丢失,看上一眼,那些岁月便都回来了。 他那冰冷的眼眸里转瞬间有了温柔的光泽。 “小染,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妖精变作了你的模样,特意来骗我的呢。” 奉竹收起归海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拂去身上挂着的草叶,无意间望向天边,一些乌云正在分开,湛蓝色重新显示在眼前。可想而知,刚刚归海剑出鞘,天空定然是一片昏暗。 “三师姐被妖精控制了,我就回来找二师兄看看。哦对了,你的归海剑怎么凭空就取出来了?” 提到归海剑,奉竹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气质,他说:“归海剑是人剑合一,我的身体既是剑鞘,我的手臂为剑刃,所以凭空就可以抽出归海。若是练到了一定程度,就不需要取剑了,胳膊就可以拿剑来使。” “所谓的削铁如泥?” 我立刻脑补出来用胳膊砍人的画面,瞬间都仿佛能看到那飞溅的血迹,便是停止了想象。 他点头表示同意:“差不多就是那样。” 正跟奉竹说着话,没曾想竟然感觉到衣袖被什么人拉扯了一下,我分外诧异地看着一名男子“啪”的一下出现在我眼前,看起来是使用了什么瞬时转移的仙法,着实是把我吓了一跳。 “小染,你不记得我啦?” 我瞪着迷茫的双眼,左思右想愣是想不起来这是谁,不过还真的有点小熟悉呢……我又死命地眨巴了眨巴眼睛,他又开始提示我了。 “那次下雨的时候,我还给你撑伞呢,你忘啦?” 我嘴巴张大呈鸡蛋形,瞬间指着他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哦,我说那天谁那么不要脸地给我撑伞呢,原来是你啊。真是想不通那么多的美女摆在那里,你竟然都不长眼看看她们,直接就给我撑伞? “哟,你能有点眼光么?” “什么意思?”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一双完美无瑕的手上面:“一个妖孽,还给我撑伞?” 这一次,我总算是完完全全地想起来了,他不仅仅是为我撑伞那个凡人,也是那次跟南桑有所通信的魔族人,更是跟师叔大人对打的魔族大将风炙! 我可以不记得他的容貌,但我能铭刻在心的,就是那一双手! 第85章 交手风炙 http://.biquxs.info/

“不错嘛,我隐去了妖的身形,你都能够认出我来!”风炙的葱白指尖轻轻地从唇角拂过,微微上翘的睫毛在风的吹拂下颤动着,他笑,浑身上下的妖气也随之散发出来,让我看得有些痴了。 莫非这东西知道我自小就喜欢扒拉着画书看妖精,他就专门过来诱惑我?那我可真不能让他得逞了。 我咬了咬下唇,扬起下巴说:“只不过是你出现的频率大了一些,再有,就是你那双手太过漂亮,我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到现在都是念念不忘哟。” “那——要不要我亲手弹琴给你看呢?” 他定定的看着我,一双泛着淡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我的双眸,那里面仿佛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让我不由自主地和他对视,感觉自己都要被那目光给吸进去了,很明显的,他的眼中有着漩涡,而我,正沉浸在里面,随着他的思维说话。 “好啊。” “嗖”,那双手朝我伸过来,猝不及防,泛白的指甲就要碰到我的皮肤了,冰凉的剑光交织着那无比诱惑的目光一同闪过,我的眼前是一片迷茫,大脑完全空白了,就僵直地站在原地,依稀听到奉竹喊了一声:“他有瞳术!” 待我使劲甩甩头发想要清醒过来,看到的画面就是奉竹拿归海剑给风炙对峙,风炙没有拿任何兵器,就单单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归海剑,血液正顺着他的指尖流下。 我假装迷茫地看着风炙,听他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说道:“杀了他,杀了他!” 风炙口中的那个“他”,自然指的是奉竹。虽说我已经能够思考了,但我还是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看着一双僵直的手臂朝奉竹伸过去,马上就要掐上他的脖颈,我紧闭双眼,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那种痛楚真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我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寒颤,疼痛让我不断地抽搐,不过还好,当我的指腹碰上奉竹的脸庞时,我还是按时清醒了过来。与此同时,我双手发力,将空气中的水汽聚集起来,在手指间凝成了无数带着棱角的冰晶,手指轻轻一弹,就将那些细如发丝的冰晶刺向了风炙。 “呃……” 风炙闷哼一声,紧接着双手在身体上打了一个圈,用内力将那些嵌进皮肉里面的冰晶逼了出来。起初我并没有发觉他这个简单的动作,我以为他要进攻,便向奉竹使了眼色,纷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他却没有了任何动作。 直到我感受到那浓郁的水汽,才知道他是用了内力。 他抹了一下鼻尖,原本夹着归海剑的那一只手瞬间松开了,奉竹始料未及,依然在归海剑上下了全部力气,这个时候风炙偏偏一闪,归海剑就死死地嵌在了土地里。 奉竹的手此时还在握着归海剑,他似乎是想把归海剑抽出来,可怎么费劲都无济于事,我刚想提示他快松开手,那边风炙已经一手作刀刃砍了上去。 我想都没想,直接在奉竹和风炙之间划了一道屏障,这下奉竹是安全了,可我就不得不独自面对风炙了。 他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不得不承认,这人呐,长得高了就是有气势,我才到风炙的肩膀,就不得不扬起脖颈来看他,这使得我脖颈酸疼,更令我难受的是这样一种感觉,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就算是我用再凌厉的眼神瞧着他,也还是从气势上被压倒了。 这个风炙都敢跟师叔单挑,像我这样的小毛娃娃肯定很难搞定他,亲人啊,快派个谁来帮帮我吧,二师兄三师姐七师姐都可以啊,哦不对,三师姐不在这里。 我一面装得十分倔强地瞅着风炙,一面在心里软塌塌地祈求上天,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是矛盾啊。 “你打不过我的。” 风炙的嘴角再次浮起了笑意,真是让我毛骨悚然啊。 我以求助的眼神看了一下奉竹,他竟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别这样好么,如果是我们俩还有胜算,但他的那个屏障一时半会还解不了,于是…… “唰”,一阵幽幽的风吹过,一名女子呈现在我的面前,而且还夹杂着知夏的声音。 “云希!你给我站住!” 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完全不把知夏放在眼里似的,一边飘啊飘的,还一边甩着衣袖,那意思,就好像在说“你有本事你过来追我啊”,那表情还有着说不清的俏皮。 我一只眼看着她,另一只眼还在密切注意着风炙的动静,以我之见,他定然会在这个时候向我发动突然袭击。可是这个风炙,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也难怪,我的思维往往比较简单,而风炙身为魔尊的大将,我所想的什么东西他也都能想得到,对付我的方法自然一套一套的。 我要做的,就是根据突发情况随机应变。 那女子一步三摇,竟然就躲在了风炙身后,扒拉着他的衣衫,娇滴滴地叫了一句:“风炙。” 待她再次回过脸来,却是目若冰霜。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真是如此,我这小家家的姑娘,还是看不透那些女子的想法啊。一个一个变脸跟翻书似的。 风炙牵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句:“云希啊,你怎么也来了?” “听闻崇望最近很是热闹,我就来凑凑这热闹了。” 那女子的眼眸如同天边的明星,看得我都慌了神,冷不丁的,风炙一下砍在了我的左边肩膀上,力度不算太大,可我仍然痛得蹲了下去。 “小染!你没事吧?” 是知夏。 我一听到她的声音,顿时闭上了眼睛,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再顺势将头一歪,干脆直接装死。 沙沙声响起,似乎是什么人向我这边走过来了,再然后,我就双脚离地了,不知道谁把我像拎小鸡一样就拎起来了。由于不知是敌是友,我还是采取装死战术。 当然我没有闲着,趁着这个机会,我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如果拎着我的是敌,我就用对付安如的那一套方法对付他,如果是友,我就耐心等待伤口愈合。 “别装了,睁眼吧,再不睁眼就把你扔到大石头上面去。” 风炙在说话。 我便没有了丝毫犹豫,动嘴不动声地念起了魔族口诀,由于天长日久,这个口诀我记不太清楚了,就只好把记得的那些都念出来,记不清的就随便往上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取了血就往风炙脸上划。 几乎是睁开眼的瞬间,我就看见了他脸上那模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招!你怎么会的!” 风炙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试图用魔族的方法让自己的鲜血凝结,也使得那痛楚能够减轻一些,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那血就止不住了,如同溪水般汩汩地流淌。 “风炙!” 云希大吼一声,紧接着扑了上去,撕开一缕衣袖为他包扎伤口,登时她的眉毛飞速增长,头发也长到了脚踝,指甲变得又长又锋利,活脱脱就是另外一个南桑。 她仿佛失去了理智似的,张着爪子就向我扑过来。 眼风从知夏身边瞥过,她正迅速地念起仙诀,我只能看到她的嘴巴翕动,根本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哗!” 巨大的声音过后,知夏的两侧竟然长出来一对翅膀! 她整个人正在迅速地变化,渐渐地人形消失,她变成了一只大鸟! 我就看着她轻轻一吐,一堆火星从她嘴边发出,浓密的烟雾在云希身边升腾,让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烟雾散尽,我只听到了一阵哀嚎,他们也都消失了。 我还张着嘴巴诧异地看着南桑,她的翅膀正在慢慢缩小,逐渐又恢复了人形。 她朝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却还在看着那个方向。 “很惊讶么?” “你……你不是仙么?” “对啊!”知夏笑了笑,轻轻甩了一下头发,十分潇洒地说,“我是凤凰族后裔,这是师尊近期才告诉我的,说是为了崇望,才不得不把这个事情告诉我。” “师尊是要激发所有人的潜能么?” “对啊。” 我翻了个销魂的白眼,忽然想到刚刚用魔族“嗜血”的时候,我似乎把仙诀和魔族口诀记混了,如果是纯魔族口诀,风炙应该是可以解决的,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在流血…… 眼前还是那一片刺目的红色,我围着那滩血转了一圈,心想莫非是仙族和魔族的术法相融合,所以威力比之前更大了? 可自古以来仙族人修习仙术,魔族人修习魔族秘法,据说若是仙族人修习魔族秘法,最轻的后果是残废,最重则是丢到修罗地狱,生生世世都要经受苦难,不得轮回。 对于我来说,从前在崇望修习仙法没有任何问题,如今用了魔族秘法也没有出事,为何单单我是这么特别呢? 莫非我真是个怪胎? 不行,关于这个,我真要去问问大胡子段西河,若真是我可以同时修习两种,那就可以将仙法和魔族秘法真正融合,那样的我,一定更为强大。 第86章 风炙其人 http://.biquxs.info/

奇怪的是,我去段西河这个问题,他却说不知道,并且补充说:“自古以来没有人和你一样,能够同时修两种法术,如果你真的觉得没有什么异样,就先同时修习,之后再试着融合。”不只是段西河,我也觉得贸然修习两种截然不同的术法有些不靠谱,先不说能够融合它们,集优点于一身,如今啊,两者不发生排斥我就谢天谢地了。 刚踏出大殿,我就惊呆了。 那一群群的妖怪是把崇望给包围了么?而且还在往里面冲? 哦,天哪。 “段西河!”刚喊完师尊的名字我就愣住了,果然我说话都不经过脑子,就这么直白的把他给暴露了! 奶奶的,眼看着那一群长角的小东西拿着长矛就往大殿跑,我赶紧凝聚水汽,在大殿之前拉下一个屏障,可还没弄好,我原本就薄弱的屏障就被那些利刃给刺破了,“嘭”的一声,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球体爆炸了,水汽溅了我一身。 那些小妖还摇头晃脑地拂去衣裳上面的水珠,捋了捋硬硬的毛,瞬间他们的目标就成了我,当无数只小妖精龇牙咧嘴地朝我飞奔而来,我顿时脑袋放空了。 完了完了,我才是一个小仙,从来没跟这么多的妖怪对打过,虽然是小妖,可一旦他们的头领出现……我这是必死的节奏啊。 “上神啊,来个人帮我一把呗。” 我两眼望天,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顿时感觉到无数利剑向我刺过来,正趁这个机会我腾空跃起,再轻轻降下的时候,双脚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站在箭支上面,再一个漂亮的起身,衣袂翩飞之时正好转移了他们的视线,于是我抛出一根白绫,那么轻轻一拉,“哗”,所有的箭支都随着我的拉扯滑下来,甚至有的还断裂成两半,“啪嗒”一声就落在了那些小妖精的身上,而且不偏不倚直接扎在了他们肚子上面。 “哎哟哎哟”的惨叫声过后,我摸了一下鼻尖转过身来,一个人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惜的是,他并不是我要的帮手,而是风炙。 “上次被你占了上风,是我的疏忽,这一次我们再来切磋切磋,如何?” 我去,难道你找了这么多小兵就是为了自己的闪亮登场? “我还有事,可不可以……以后再说?” 我嘿嘿笑了两声,便打算开溜,没曾想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人按住了肩膀,风炙的力量出奇的大,弄得我根本无法脱身。 “以后归以后,今天我反正是不打算放过你了~若是你胜利了,我就退兵。如何?” 他的声音分外妖娆,听得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唉,看来是真的过不去了,这一战,迟早都是要有的。 退兵,这对我还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不管成功与否,为了崇望,这一次,我拼了! 一对一。我与风炙。 身为魔族大将,风炙随手一挥便是风雨大作,树被大风吹得压弯了腰,由此看来,上一次风炙的确是没有用尽全力,顶多算是个过家家似的演习。 而今,他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因为我看到刚刚被我打倒的那些小兵纷纷站了起来,他们断了的长矛又恢复如初,他们的眼睛充斥着血一般的红,他们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他们排成了队列…… 我看的是眼花缭乱。 风炙和奉竹的手法相似,也是凭空划出了兵器,他用的,也是剑,而且这把剑一眼看过去就是不一般。 剑身呈现血红色,像是玛瑙的色彩,但更像是人血染的色泽。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剑闪着微微的光芒,仿佛正在滴血一般。 既然他用了剑,那我也不妨用剑得了。 碎岸剑已经被我放置了许久,虽说师叔大人曾经教过我很多,但我还是无法完全驾驭它,如今再度取出来,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剑对剑,风炙大人,这总算是公平吧?” 我单手执剑,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剑身,其实这是一个障眼法。当我抚摸剑身的时候,就已经将毒素散发到了空中,解药就在这剑身上面,一般对手碰到这样的状况只会觉得你正准备出剑,并不会想到下毒。 这一招,是师叔曾经教过我的。 那日他让我受了剧毒,可谓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啊,仿佛是一万只蚂蚁在我胸腔内撕咬,想死都死不成,只能活着接受这种苦难。 对于风炙我自然不会这么残忍,顶多也就是让他失去内力罢了。不管是用剑还是用法术,失去了内力,他便会使不出来任何力气,更不用说杀我了。 风炙提起了他那通体发红的剑,这个动作,就说明他已经准备好进攻了。 我眼珠一转,一只手在空中挽了个还算漂亮的剑花,“唰唰唰”的声音过去,风炙已经在凝聚气力了,那一波一波的寒气酝酿在剑身周围,又融化进那血色里,发出“滋滋滋”我声响,我就不说我听到这个声音会想起什么来了。 总之,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风炙忽然间闪到我面前,猝不及防地,我的碎岸被他挑了起来,而我根本没有什么防备,就任由它被扔到了空中,像一片树叶一样打着旋儿,飘摇而下。 我,赤手空拳对风炙。 碎岸正翻转着刺下来,此刻我被风炙步步紧逼,他以剑挡住我的去路,我以手臂挡住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圈一圈逼近我的小妖精。 我退了一步、两步,我退了数十步…… “咔”,一阵剧痛传遍了全身,似乎是我哪里的骨骼断裂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坚持,我不能退后,我不能再退后了! 我咬紧了下唇,一分一秒对于我来说,都十分宝贵。 情急之下,我对着一旁的小妖精勾勾手指,那愣头愣脑的小东西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直接就走到了风炙旁边,见状,我踩着风炙的靴子腾空而起,飞起一脚就踩上了小妖精的肩膀,再一个转身,碎岸剑已经落在手里了。 风炙摸了摸下巴,笑吟吟地说:“不错嘛!不愧是……” 说到一半他大概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连一张脸都有些发白。后面的话,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需要保存体力,更不能多说话,但是我又很想知道那隐藏在风炙后面的话语,究竟是什么。 那股好奇和我的力气合二为一,手握上碎岸剑的刹那,我就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隐隐地,我听到了一阵低唱。 断断续续的声音,就仿佛来自灵魂的交响,让我的身体充满了来自外界的力量。 那毒素应该就快要发作了,就快了…… “呃。” 风炙发出一声闷哼,随即脸色更加苍白,我距离他不远,甚至能够看到他额头上一颗一颗落下来的汗水。 没错,他已经被我放出的毒素掏空了身体。 现在的风炙,无异于一具躯壳。只要我轻轻一剑,他就会被戳穿心脏,就算现在不死,那也没有几年的生命了。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眼前的小妖精竟然越来越多,他们拥挤着朝我一点一点移动过来,感觉就要爆了…… 我向来不适合看这些场面,顿时脑袋晕了一晕,我立刻咬了一下食指让自己清醒一些,另一只手不断挥动着碎岸剑,为了不让自己看见那么血腥的场景,我还特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嘈杂过后,无边的安静袭来,刹那间我有些不习惯。 风炙说:“这一次,还是你胜利了。” 我扬起眉毛,惊喜地睁开眼睛:“真的嘛?” “我说话,向来都是管用的。” “碰巧而已啦,还是您厉害,若不是……嘿嘿,我还赢不了呢。”我拱拱手对他行了一个江湖之礼,顺便配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风炙扬手让小妖精们退下,他从一堆小妖闪出来的道路里朝我走过来,那大步流星的态势,很是潇洒。 “若不是你使了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我是那样的人嘛,再说了,就算我使了其他方法,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看出来呀。 “风炙大人说笑了,我这什么都不会的小仙,连仙术都不曾精通,怎么能有时间去学什么旁门左道?” 风炙依旧不依不饶:“连仙术都不精通的小仙,会使用碎岸剑?”他的手覆上了剑身,我有些抗拒,一闪身子退了几步。 他的眼神愈发狡黠:“据我所知,这碎岸剑是周念沉的东西吧?” “不是啊,师叔大人的佩剑是青钩。” 我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风炙凝神瞧了我许久许久,顿时我感觉时间都拉长了,那种静止感让我有些透不来气。 “风炙大人说了退兵,可千万要遵守哦。” 最后,我还特别强调了这一点,说话的时候我都是对着大殿说的,就是为了让段西河听个清清楚楚。 风炙爽朗地笑了:“还让你的师尊做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哈哈笑着,一个转身便扬起了衣衫,驾云而去了。 如果单单是这一件事,我还以为风炙是一只什么好鸟,毕竟妖精给我的印象都是十分卑劣的,但他不一样。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他那看似爽朗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一颗心,防备是必须的。 最让我欣慰的是,他说的话还真是很有用,当天魔族就退兵了,我又该回去人间了。 第87章 被他维护 http://.biquxs.info/

似乎习惯了满地漂泊的时光,我离开崇望的时候,心里无悲无喜,但是看到段西河那对我表示确定的眼神时,心里还是开满了鲜花。“小染,谢谢你为崇望做的一切。” 二师兄怀冥很难得地笑了,人也有些不对劲,一直都在重复这一句话,好像神志不清似的。 我也没为崇望做什么啊,只不过用师叔教我的方法打败了风炙而已,只是这一次,我还是觉得风炙顾及着什么,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 他说的不愧是……后面没有说出来的是什么? 一次,又一次,这两次的胜利,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多的人送我离开崇望,他们的笑容,他们的赞扬,这一刻我觉得自己都承受不起,天生的敏感让我觉得这一切来得都太容易了。 乐极生悲,笑容的背后,往往就是泪水,赞扬的背后,就是无边的批判。 我怕哪一天我会让他们失望,让他们把今天的赞扬全部都化作恨意抛到我身上。若是真有那个时候,面对众多人的指责,我可真是要找地缝钻进去了。 他们带着笑容向我挥手,我尴尬地笑笑随后驾云飞走。 总有些异样的感觉在心间泛滥。好似洪水一般,一波一波地击打我的胸腔。 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瞬间心跳也有些加速,好像这一天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怎么办,我的心脏跳动也不规律啊,这简直是要出心脏病的节奏。 在云层之上,我就一直捂着心脏穿行在天空里,到榆城的路我也走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总算是能够慢慢认清楚路线了。 又下起了雨,就像是之前去找师叔大人的时候一样,心里有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朦朦胧胧之间,我隐约看见了薰药堂的大门,依旧是那烫金的牌匾,却没有了之前的热闹。或许是下了雨,大家都没有心思过来诊治了吧。 不对,就算是下了雨,薰药堂何时这么萧条过? 我走近了一看,立刻就明白了没有顾客的原因——薰药堂紧闭着门,他们应该是有事外出了。 可是这不符合他们的做事规律啊,就算是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关了薰药堂的门出去吧?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取出了那块铜镜,一阵朦胧的水雾过后,显示的便是师叔大人那熟悉的身影。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三师姐跟前,和他一起呆呆站着的,还有南桑。场景逐渐缩小,我在画面中还看到了一个人——亦央。 这么多的人都聚集在一个地方,而且三师姐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愤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解与不安一同袭来,我一刻都没敢耽搁,直接飞奔去了相府。 刚到相府大门,那几个小厮就把我给拦住了。 “喂喂喂!你他妈还有脸进去?” 这小厮之前分明见过我,怎么到了现在反而不让我进去了?凭什么?再有,你们说话也不用这么难听吧? 若不是顾及这是相府,我真能跟这几个人吵起来。 但我说的却是:“我去找你们小姐。” 无比淡然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音调,和师叔大人说话的风格别无二致。 有的时候,往往这种淡然会对别人产生打击性的效果。 果然,那两名小厮一看我没有任何激动的意思,便是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子,他们还是不让我进去。 我不经意间抬起头来,看到了门前挂着的两个白灯笼,阴暗的雨丝中,那灯笼散发着白森森的光芒,看起来甚是骇人。 一般相府挂的灯笼都是红色,此次挂成了白灯笼,再加上三师姐的那表情,莫非……有谁过世了? 我瞬间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你们如今不让我进去,就是不想解决这个问题。我必须跟你们小姐商量商量,才能够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怎样的。简单说吧,解决问题都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可是你们老是堵着我,这事情就拖拉拖拉总是不能好好地解决。是不是?” 或许是我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把他们给绕晕了,也或许是他们听懂了我的意思,反正两人眼里冒着圈圈,晕晕乎乎就把我放进去了。 一进门,我就看到了那随风而飞的白绫,还有一水儿的白灯笼。 到底是谁殁世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在哪个房间,就只能随便揪住一个侍女就问,那侍女鄙视了我一番,还是将我带到了地方。 那是老夫人的卧房。 由于相爷这段时间不在府上,老夫人就独自一人住在清幽的别院,她喜欢安静,这地方也很少有人来,但今天比往常都要热闹,许许多多的婢女和其他人都聚集在这里。 繁花似锦,一朵朵的花儿沐浴着淡淡的雨丝,昭示着生命的强大。 可是在这里,有一个生命已经消失了。 “哟,下药的人来了,她居然还有脸来?” 又尖又细的声音,还阴阳怪调的。 “哟!这不是薰药堂的乔姑娘么!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听说您前一阵子去仙山了?仙山可真是养人呐,这精神头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必须的,人家乔姑娘还是从仙山来的呢!说不定连长生之术都练好了!” “以人命换取自己的长生?那可真疯狂。” 这一唱一和的,演的戏倒是挺好。 呵,不知是那只狗给我传播的,竟然把我去崇望的事情都说出来,他们大概都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我没有理会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拨开那些多事的婢女我就朝着老夫人的房间走过去。 三师姐正托着腮沉默着,风月面红耳赤,南桑站在师叔旁边,亦央也一言不发。这个场面,似乎都是在等着我过来? “三师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就这么一问,“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在了我脸上,右边脸颊火辣辣地疼,我便没有辩解,也没有像那些女子一般捂住脸颊。 裳叶倒是劈头盖脸说了我一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啊?前段时间可都是你亲自给我母上煎药,如今我母上不在了,你自己风尘仆仆的样子,还就跟从外面刚刚赶过来一样,到这里反而问我发生了什么!哼,乔染,你装的倒是挺像啊!” 我只不过为老夫人煎过一次两次的,也没有一直做这件事情啊,怎么突然间把老夫人的殁世都赖在了我头上? 瞥了一眼亦央,她始终低着头,可是嘴角依稀有了那么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用说我都知道了,肯定是这狐妖搞的鬼! 可是如今的三师姐看起来根本不信任我,我若直白地告诉她,她肯定也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如今一看,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三师姐,我并没有装什么,我也不需要装,当日我还跟老夫人说要出去为你寻药,还找了怀冥来给你诊治……” “你还敢说!”裳叶气得发抖,也不知我说的哪一句不对了,她就用颤抖的手臂指着我,声音也抖着,“为什么你走之后我母上就出了事情!你说要给我找药,那么药呢?最后还不是怀冥过来了才把本小姐看好了!啊?你说说你对我母上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呵,明明是我找的怀冥,不然你怎么可能恢复如初?到头来反而怪我,真不知道那亦央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在其中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成这样。 “我与相国夫人并不熟稔,而且大家都知道医者父母心,我为夫人煎药也是出于好心,哪知这好心被人利用,因而才会被你误解……” “利用?你是在暗指谁?” 她眯着眼,隐隐的杀气在她的目光中回荡。 这不是三师姐,根本就不是我的三师姐! 我对着风月勾勾手,道:“你过来,你说我是怎样的人?我又在暗指谁?” 本以为风月稍微正常一点,会向着我,哪知她大手一挥,直接对着外面说:“薰药堂害死人啦!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装成大善人,事实上狼心狗肺,根本不配做郎中!” 他妈的,相府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常人?难不成都被亦央给控制了? 得,我还就跟你们耗下去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么栽赃我,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目的!让我离开榆城?最坏不过就是如此么,只要师叔大人在,我又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说到师叔大人,他依旧是一脸的沉静,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面对着那么多人的非议,他仍然能保持一贯的镇定,对于一个凡人来讲,还真是不容易。 他撇撇嘴,见我看向了他,便说:“薰药堂一直以来都是以病人的利益为先,我周念沉,今天以身家性命担保,我们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病人的事情!”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就是拥有着特别的力量,那些叽叽喳喳的婢女听来便都闭上了嘴巴,就连南桑都愣住了。 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都汇聚在师叔身上,我的心底涌起了莫名的小情绪。 他这么说,不仅仅是为了薰药堂,从另一层面来讲,他也是在维护我。 感动,溢满心怀的感动,随着血液不断地流动着,从心脏开始,一直蔓延到指尖。 周念沉,谢谢你。 第88章 裳叶清醒 http://.biquxs.info/

南桑斜着眼瞧着师叔,嫩嫩的唇瓣被她咬得青紫,片刻之后她确定地说:“我们薰药堂一直是以病人为先,请小姐相信我们。”我还就呵呵了,“我们”?谁给你是一伙儿的?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师叔大人又不是一般人,是你想勾搭就能勾搭到的么! “到现在在这里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保证那,当初你们害死我母上的时候呢!”伴随着话音的,是“咚”的一声闷响,三师姐裳叶狠狠地将拳头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说,“医者父母心,这话并不是说说就算了,而是要用你们的行动来让我们这些病患相信。” “那小姐您说该怎么办吧。” 反正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这时候相爷又不在,她身为相府的独女便成了发号施令的人。我不如直接把球踢给她,看看她究竟是要演哪一出。 按正常人的思维,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定然是要报官,让那些衣冠禽兽来帮忙解决事情。可她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她就说:“好!你们……离开榆城。” 分明是在等着我说事情由她定夺,而这个决定,恐怕也不是她一时半会想起来的,此刻我看了一眼亦央,她正好别过脸去,摆出一副“你丫想死是吧”的样子,看得我牙痒痒。 她以为我一直在看她那如花似玉的容颜,只是可惜了,小爷我对她的容貌不感兴趣,我看的,是那一双在背地里使坏的手。 亦央的手一直藏在背后,看似十分清高,却更加引起了我的怀疑。 我绕过一个合适的角度,在距离亦央不远的地方看着她,果然,她的手指正在不安分地转动。 妖法,妖法!你会使妖法,那我就废掉你的法术! 我便是轻轻念起口诀,将她的手连同嘴巴一起禁锢住。她始终就保持着那么一个动作,将手背在身后,嘴角还撇向了一边,那表情很让人有一种上前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感觉到了异样,她便愤愤地瞪了我一眼,我就等着这一刻,立马伸出两根手指跟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还附带一个纯洁的微笑。 就在我回过头来的刹那,三师姐整个人猛地一颤,脑袋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下,原先那满眼的狠戾也消失殆尽,约莫是恢复了神智。 她用那略带迷茫的眼神扫视四周,一眼看见这么多人围着她很显然她很不习惯,看来我得说句什么把她带进这个状态。 “小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相信您走到街上会听到许多人赞扬薰药堂,就这么让我们离开榆城……是不是太草率了?” 三师姐直接在眼里打了个问号,她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又跟风月进行了眼神交流,这才抚弄着胸前的发丝朝我走过来,道:“小染姑娘你跟我走,我们再商讨商讨。” 如此看来,她确实是正常了。 三师姐环顾四周,说道:“劳烦大家在这里等我们一下。”又看向了傻愣在一旁的风月,吩咐说:“风月,还不看茶!” 风月似乎还不知道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听见小姐让她倒茶,便应了一声,卷起袖子去忙碌了。 我跟着三师姐后面去到一个房间,隔着窗户,我仍然能够感受到亦央那愤恨而冰冷的眼神,哦,她一定恨不得将我杀死。 姑娘啊,下一次出来的时候要看清你自己,道行还不如我,怎么能把我扳倒? 顺带着看见了南桑那朦朦胧胧的背影,那么个大妖精放在师叔大人身边,我还是不放心的,趁着还没有走远,我赶忙在师叔四周使了保护咒法。 偏房里面,三师姐遣散了那围在一起的婢女男仆,转而放下了小姐架子,指了一个凳子让我坐下,她自己则是坐在我对面,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刚刚要你们离开榆城?” “对的,刚刚你似乎是被妖精控制了。” 我一手捻着衣带,仍旧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关于这个“妖精”,想着隔墙有耳,我没有明说,一句话的空档,我已经顺手划了一个结界,将我们和南桑他们分隔开。 这样一来,我们所做的事情,所说的任何话,她都探听不到。 三师姐更加迫不及待了,趴过来就问道:“是亦央么?” “可能是,不过我不确定。” 也有可能是南桑,也有可能,是她们两个人合伙的。 “刚刚我突然间醒过来,之间的一大段记忆全都没有了,我只记得不小心看见了亦央给母上下药,母上就……” 她刚喘了没几口气,就开始了轻声的呜咽,我自小没有亲人,自然不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但是想想那些前来求诊的人,以为病人活不成了也是这样一副模样,大抵人世间的伤心都是这样,只不过他们哭的比较直白,而三师姐哭的比较含蓄。 我也不会安慰人,便将随身携带的巾帕递给她,任她擦干自己的眼泪。 她只是简单地哭了一阵子,接着收起了那愁眉,睫毛上还挂着那泪珠儿,看起来甚至惹人怜爱。若是二师兄怀冥在这里,肯定心疼的握起了她的手,各种温言软语。 而对于我这种语言贫乏的人,就只能磕磕绊绊地说:“那个……三师姐,你不要太难过……人都有生老病死的。” 大概是“生老病死”四个字又戳到了她的泪点,她缓和了一下,眼泪又是“唰”的一下涌出来了。 好吧好吧,我确实是不会说话,那么就接着说刚刚那个话题吧。 “三师姐,据我估计,你是被妖精给迷惑了心智,在刚刚那段时间里,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受她的控制,所以你也不记得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也不好意思老是盯着三师姐看,便透过她看向了后面,精致的柜子上有着一块玉佩,和师叔大人曾经在崇望的那个很是相似,而且也有着和曾经那块玉佩一样的流苏。只是可惜,曾经的那块我并没有在找到,也不知道是丢了还是被师叔放起来了。 如今的师叔大人就是缺了这么一块玉佩,所以少了那么一丢丢的感觉。 相府的东西,我也不好直接跟她要,再说了,这个时候再要他们的东西,外面又不知道回传出怎样的闲话,这榆城我大概就真是呆不成了。 幸好三师姐也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她再度擦了一下眼泪,说道:“那我看现在这情形,似乎我是说了很多有关薰药堂的坏话,这……” 她的愧疚,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没关系的,毕竟你是受妖孽的影响,那些事情也不是你想要做的,那些话也不是你想要说的,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你现在清醒过来了,就是上天对我们最大的恩赐。只要你相信我们,我们就一定能够在榆城站稳脚跟。” 三师姐点点头,终于算是收住了眼泪,这个时候,她还是非常明智的:“那这样好了,这件事情我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去澄清,毕竟他们都受到了我相府的蛊惑,只有事实确凿了他们才会相信薰药堂。我们监视着亦央,看她到底是有怎样的目的。” 我也想看看,她和南桑到底是不是一伙儿的,而且她们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榆城,到底是安了什么心。 但不管怎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需要好好地保护师叔了。 三师姐确定地握住了我的手,以十分坚定的眼神看着我:“小染,我身为相府小姐,但是不喜欢官场那些争斗,但我还是觉得亦央是为了我们的势力。之前我和亦央真的是很好的姐妹,当然我指的是她还没有妖化的时候。那时的亦央很是单纯,从来不会因为金钱势力跟我疏远,自从她生了一场大病,她就变了,她做的那些事情让我简直不能理解。一点一点的怀疑堆积起来,我就判断她被妖精侵占了身体。尤其是怀冥过来,一眼看见她就说她是妖,我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呢?” 三师姐的眼神突然间闪出来光芒,就仿佛刀剑出鞘,真真的吓到了我,若不是她说的话,我还怀疑她又被亦央给控制住了。 她说:“杀了她!” 无比确定的语气,无比确定的眼神。 “杀了亦央?” 三师姐摇摇头,仿佛喝醉酒了似的:“不,亦央是我的表妹,她是妖物,不是亦央!她侵占了亦央的身体,她杀害了我的母亲!我要杀了她为亦央报仇!” 对于“母亲”这个词,我很是耳生,大约是我从小就没有得到过母爱的原因,这个词语向来是我心里不能触及的伤痛。不管人啊妖啊仙啊,大部分都是有母亲的,那些受日月精华的石头妖精例外,但我这样的,怎么也不会悲催到是一块石头幻化而成的吧? 而今三师姐这么一说,我便觉得我很是可怜。 但我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理智地说:“对于亦央,我们肯定是要慢慢计划,先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再给她来个猝手不及!最好有凭有据,这样才能直接向城里的人宣布是妖孽在作祟,而不是我们薰药堂的原因。” 她说:“静观其变,我们需要的,正是那么一个时机。” 我基本上没有听清她的话,满脑子都是想的都是“我怎么这么可怜啊,我的母上大人到底是谁啊”。 这个困扰了我多年的问题,多年后,也将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某个人的出现。 第89章 露出真身 http://.biquxs.info/

一声长叹过后,我站起来舒展开腰肢,说:“走吧,师叔还在等我们,相府人怎么看我们,还是要看三师姐你怎么说。”裳叶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大概是觉得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她弄出来的,自然是要她再次澄清,可她那表情,分明写着一些深藏的愧疚,还有疲倦。 打开了门便是一群人慌慌忙忙闪开了一条道路,她再度恢复了大小姐性子,依然站姿端庄,依然紧绷着脸,身上依然有着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 那些因为胡乱后退而被踩到脚的人开始抱怨,一些焦躁的情绪散发在空中。 三师姐裳叶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冷着脸说:“各位!薰药堂的名誉人尽皆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本小姐也有些不太理智,故而很容易做出一些错误的举动,望大家谅解。但是关于薰药堂,这其中或许还是另有隐情,希望大家再宽限我们一些时间。薰药堂若真是那么清白,官府自然也不会让大家白白丢失了妙手回春的大夫。” 后面一个男人举起双手,高声喊道:“好啊——小姐深明大义!我当初就说薰药堂周公子有一颗菩萨心肠吧,当时我们家的牛娃子害了病,连夜赶过去让他救治,他都没有任何推辞,二话不说就给我牛娃子下了针,那时候他的衣裳都没有穿好呢!” 大概那人太过激动,夸起来师叔大人便是没完没了,旁边有个人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吐给他一口口水,道:“周念沉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吧?不然你会这么向着他说话?” 不料他这一个举动是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数不清的声音开始说师叔大人曾经妙手回春的事迹,一桩桩一件件都列举出来,让那个人最终躲在了口水里面,差点就给淹没了。 不是我说,之前几乎满城的人都找过师叔大人诊治,大大小小的病我们见过不少,有的是师叔大人看好的,但也有一些特别严重的,是医术混合着仙术给弄好的,不管怎么样,总之来诊治的人都能够摆脱病痛——这就够了。 有痛楚的人往往只在意结果,他们从来不问那行医的过程,到最后他们没伤没痛了,那这医生就是悬壶济世的名医,看不好自然就是庸医。 那些人心,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都归了薰药堂。我就是要让整个榆城的人都知道,薰药堂周公子名不虚传。 就算他们一时受到了压迫不肯跟师叔大人说好话,到了这个时候,相府小姐都发话了,他们也就没有理由再把自己的心里话藏着掖着了。 亦央铁青着脸,那锐利的眼神正盯着我,我也不怕她,原本挂在嘴边的微笑更加灿烂了。果真是小妖啊,自己做的事情还非要在脸上表现出来,再看看人家南桑,依然不动声色,好像整件事情根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有一点暴露了她。 她在这个时候,正从亦央身边经过,大声地说道:“请大家相信薰药堂,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此后也不会做!” 我特别注意到,当她经过的时候,亦央的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了,似乎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而且目前为止薰药堂的人谁都还没有发话,连师叔大人都没有说什么。她倒是急了,顺应潮流自己倒是振振有词说了一堆,就好像往薰药堂门面上贴金就跟往她自己脸上贴金一样似的。 呵,就算你跟薰药堂离得再近,就算你每天住在薰药堂,我都不会把你当做薰药堂的人! 我站在回廊里听那些人的溢美之词,很突然的,好像有一股气正对着我的脑门涌上来,脑袋像是充满了水,轻轻一晃就觉得很是沉重,像是一把刀刺进了胸腔,五脏六腑仿佛被割裂了,痛得我只能抱紧肚子,豆大的汗珠在某一瞬间凝结,随后从我额头跌落。 “呃……” 我顾不上他们,寻了一处角落便蹲了下去,痛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第一感觉,却是自己和师叔大人一样,都中毒了,但是师叔大人的毒明明得到了压制,我这又是什么情况?蓦然记得那颗珠子我还放在身上,我赶忙摸索了好一阵子,冰冰凉凉的触感过后,我立刻将它扔进了嘴里。 漫长的一刻钟在我不断地数数字中度过了,眼前那些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的头颅里像是藏了无数只蜜蜂,“嗡”的一下它们全都炸开了锅,在我脑袋里面乱飞一气。 当我数到第三百二十的时候,约莫到时间了,我迅速吐出那颗验毒石,依然是白色,离得远了一看就像是一块美玉。 没有毒,那是…… 我闭上了眼睛,仿佛进入了自己的意识空间,一片黑暗之中,两股不同颜色的气流就像是不安分的游蛇,扭动着身体蜿蜒前行,而且还在不断地发生冲撞。 没发生一次那样的冲撞,我就能感觉到一股炙热,就好像血液都凝固了,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但就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格外清楚。 忍受着那痛楚,我看清了那两股气流,一股白色一股深紫,那一刻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窍了,直觉告诉我那是仙族气息和魔族气息在游走。 大概是由于我在崇望和风炙对打的时候,将这两种力量融合了,才造成了现在它们的不断冲撞。 两股力量每次相逢,都会给我的身体带来巨大的创伤。 看来,我需要找个地方调整调整。 我以内力暂时压制住这两股气息,待我睁开眼,浑身就像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衣裳紧贴着身体,脖子里也都是汗珠。快要虚脱的我趔趄着到了师叔跟前,断断续续地说:“公子,我回去、回去换身衣裳。” 不,我不能让南桑和亦央看出来! 我使劲甩了甩头发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是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我直接就往前栽了过去,这就造成了我很直白地趴在了师叔肩膀上,估计南桑是看得呆了。 师叔大人感觉到了我的异常,他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说话声稍微温和了一些:“如果累了就回去吧,这雨也大了一些,竟然把你给淋成这样了。” 不愧是师叔大人,这理由找的还真是好。 我听着那有节律的滴答声,便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刚刚出去了一下,哪知、哪知就淋湿了……” 话刚说完,我打了个哆嗦,头晕晕的,迷糊之中,好像师叔抱了我一下? “噌”的一下,好似一把火在我体内燃烧起来,我的脸颊也带了几分暖意,怕我一时激动在众人眼前轻薄了师叔,我赶忙借口出去,念起了瞬时移动的仙诀。 水……我需要水…… 好热啊…… 我恨不得一把扯掉粘在自己身上的衣衫,直接跳进水里面去洗个清凉澡,可这一路哪里有湖啊,分明是无数的树木,我都走了很久很久,也没看见水的影子。 还好天上是下着雨的,这使得我脑袋保持了一丝丝的清醒,也让我身体内那把火得到了水的润泽。 幸好我趁着自己还有思维使用了隐形术法,若是普通人看到我这副样子,定然会吓坏的吧。 我干笑了两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踩空了,“扑通”一声,水花溅到了我的脸上,我才有了舒服的感觉。 水啊,总算是找到水了啊…… 这一刻我也忘记了自己讨厌水,而且自己之前根本没有游过水,可就是这种舒适感,让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呼,那种来自体内的灼烧感终于得到了缓解。 再次进入自己的意识世界,我仿佛能够看到那两股完全相反的力量正试着融合在一起,可是它们又不受控制,根本无法完全融合…… 哎,说到底还是自己造的孽啊,若不是我那次突发奇想要把魔族和仙族的术法融合,如今也不会弄得浑身难受,甚至,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啊。 那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痛苦再度浮现在脑海,我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在水里开始随便扑腾。 咦,我怎么没有耳朵眼睛里面都灌上水的充盈感?我怎么反而觉得这水还是我适合我生活的? 下意识摸了摸我的脑袋瓜,天哪,请告诉我那两个长得十分对称的硬硬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角? 更为惊奇的,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竟然在水下还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周围的环境! 快来个人告诉我,那长长的蓝色尾巴又是什么生物的? 我又看了看自己,不由得翻个白眼昏死过去。 那尾巴的主人,正是不才小女子乔染我!而且我还十分配合地长了四只脚!神啊,我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泡在水里面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喜,合适么? 上天啊上天,快告诉我,我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啊? 哦不对,目前摆在我面前的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是,我该怎样走出这个水塘? 就以现在这种状况?呵,准是被城里的那些人直接当做妖孽砍了。可是我又该怎么恢复原本的人形,然后以一种正常的姿态出现在师叔大人面前? 第90章 天师抓妖 http://.biquxs.info/

很奇怪,虽然我的眼里充溢了水,但我仍旧像是在陆地上一样,视物也没有受什么影响,我在水里打了个滚儿,登时就瞧见了那长长的尾巴甩了起来,“啪”的一下打在旁边那黝黑的石头上,而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索性我收起了心里的恐惧,好奇地观看水下的风景。 如发丝一般的水草缠缠络络,摸起来有一种黏黏的触感;一些游鱼甩着小尾巴悠然地游过来游过去,有的还俏皮地吐一个泡泡;漂亮的小石头堆积在一起,原本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如此一来却还是为水塘添了几许生气。 我透过水面往天空看,水濛濛的,那蓝色仿佛触手可及,但当我伸出爪子去,却只能感受到水波在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水纹碰到了我的鼻尖,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突然间便在这如此和谐的画面中看到了一张让我厌恶的脸。 南桑妹子,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做到无处不在的? 猛然间让她看见我在水里,我第一反应还是躲,虽说我现在是蓝龙之身,但我还是心里面有所忌惮,万一她知道我是乔染,再做出什么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翻了个身进入了深水,耳朵却是听到南桑叫了一声:“乔染,你在水里干什么呢?” 真是越不想听到什么就越有什么…… 我假装不认识她,直接就跟着一群鱼到了水塘深处。 隐约之中,我听到一条小黄鱼跟另外一条略黑一点的鱼说:“咦,你看见了么,那是条龙哎!” 小黑鱼吐了个泡泡,鱼鳍顿时抱在了一起,哆嗦着说:“龙……水龙啊!它不会吃了我们吧!” 我一瞧那小玩意儿抱成一团还真可爱,顿时笑了笑,可是我这笑,造成的后果就是龙须在水里摇啊摇,水面是一阵波动,两条小鱼哆嗦得更加厉害了。 我伸出一只爪子去挠了小黑鱼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龙,本来我是一个人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哎!” 那小黑鱼捂住了鱼鳃,直接甩了甩尾巴游向了远处,在这个过程中它还抖动了好几下,看样子吓得不轻。 另一条小黄鱼显然比刚才那位胆子大得多了,它对着我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不要太介意啊,小黑它就是那样,胆子小的很。” “那你呢,你怕我么?” 我试图靠近那条小黄鱼,但是我只要微微一动,水里就会发生强烈的波动,小黄鱼也就被水流冲得离我越来越远。它在拼命挣扎着,想要靠近我,我便伸出爪子来托住它,将它放在我面前。 它说:“你说你之前是一个人?就是那些经常在水边洗衣裳的那种?两条腿,有着胳膊?那东西好像是被他们叫做胳膊……” “对的。” 小黄鱼挠了挠脑袋,拨弄着我的龙须说:“我听爷爷说之前是见过龙,好像龙是可以变成人的,我记得是可以依靠一种水草……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找找。” 小黄鱼竖起了鱼鳍特别叮嘱我要停在原地不能乱动,以防水流再把它冲跑了,我拿爪子跟它击掌,安静地等待着它去找那种什么水草。 哈,水里的世界还是挺好的,尤其是遇到这么可爱的小鱼,还算是一种愉快的经历。 不过我还是只敢静静地呆着,甚至翻个身都怕引起水流的剧烈涌动,罢了罢了,就这么飘着吧,我先闭目养神。 小黄鱼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了,善良的小东西满脸真诚地将那闪闪发光的水草递给我,我毫不犹豫就咽了下去。 尾巴正在渐渐地消失,爪子渐渐地变成四肢,我甚至还有了头发。 趁着我还能在水里呆着,我赶忙跟小黄鱼说了声谢谢,立刻就浮到了浅层水面。当我能够摸到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的时候,我透出了水面。 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 我摸上湿漉漉的头发,在爬上岸之后将发丝拧了拧,蓦然间有了一种被十一师姐言欢推下水中刚刚出来的感觉。 回过头去看一看那水面,刚刚那条小黑鱼不知怎的也敢出来了,跟在小黄鱼后面还向我打了个招呼,我赶忙笑了笑,挥着手跟它们说了一声:“嗨!” 小黑鱼顿时乐开了花,一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星星:“水龙姐姐好可爱啊,头发好长啊!” 它的声音特别细,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还好我是仙身,听力比之前要好了很多,于是说道:“刚刚没把你吓坏吧。” 小黄鱼挥挥鱼鳍,吐了个大泡泡说:“水龙姐姐你快回去吧,你的亲人会担心的!记得常来看我们哦!” 说完这些,它忽然跃出了水面,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形,跟我说出了再见。 心里某个角落被触动了。 亲人,我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哪里有亲人呢,可是它一提到这个词,我第一时间想起来的,竟然是师叔。 他是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维系,是我的执念,我毕生的牵挂。 我跟小黄鱼说了一身谢谢,便带着一身的水气站起身来,笑吟吟地转过身去。 南桑那掺着蜂蜜的声音响起:“乔染,师尊让我出来找你,你一个人在水里……玩得可好啊?” 她果然是都看到了,既然如此,我还要辩解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甩了一下湿透了的头发,弄了南桑一身的水,便扬长而去。 就走了没两步,又听见她不死心地说:“你可知,龙是分仙和妖两类的。” 我顿了顿,回过头去冲着南桑干干一笑,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大家都知道龙可以是仙也可以是妖,接着又迈开了步子。 “乔染!在这平民百姓的眼中,你以为他们会把你当做仙子么!” 她这一句话说的特别狠,也如一支利箭戳进了我的心怀。是了,她说的是事实,幸好这个湖泊附近没有人家,单单一个南桑…… 我似乎忽略了什么,自然也没有想到,当我再度踏进榆城,面临的是一片风言风语。 城门之内,有女子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那个薰药堂的乔染啊,她是妖!就是张牙舞爪会吃人的那种!” 呵,这姑娘真幼稚,就算是妖,也没必要整天想着去吃人吧,随便去找一个老妖的内丹吃下去,修为定然就会大涨,比吃人要来的快多了。 我以散乱的头发遮住容颜,雨雾之中大多人都撑着伞,也没有谁注意到我。 听到那女子说话的瞬间,我停住了脚步,刻有“薰药堂”三个字的招牌近在咫尺,我还是没敢直接走进去。 我在等着听那些人的对话。 另外一名男子接话道:“上次相府老夫人过世,听说就是妖孽作祟,可是相府小姐那次不是还说薰药堂光明磊落,老夫人的过世跟他们无关么。” “什么啊!我们都觉得是相府的人受了妖孽的蛊惑!你们都想想啊,那老夫人是经过薰药堂周念沉的诊治,之后才过世的,怎么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很显然啊,薰药堂有妖精!” 当然是有妖精,只不过不是我。 我透过发丝看了一眼刚刚说话那女人。目测三十出头,说话时那表情甚是夸张,就好像她自己都见过薰药堂的妖精似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弄出一脸惊恐的模样不说,她还不断地挥动着手上的小手帕,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青楼老鸨。 我冷哼一声,便对他们的对话没有了任何兴趣,又瞧了瞧薰药堂冷清的前门,正打算从薰药堂的后门进去,偏偏我刚走了没两步,又有人说话了。 “薰药堂才开张多久啊,你们想想当初那红火的样子,以往而言,哪有新来的店就开成那般红火的,一看就不正常,当初啊,就是有妖孽蛊惑了大家。” 哟,当初被蛊惑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师叔大人那么费心费力地诊治,把你们一个一个身上的顽疾都治好了你们怎么不说?到现在薰药堂落难了,便都开始七嘴八舌说当初有妖精。是,当初红火起来的确跟南桑有着脱不了的关系,可是最主要的还不是靠着师叔的医术? 什么妙手回春,什么悬壶济世,到了现在,都成了空话。 当初的门庭若市,如今的不见宾客,当初夸赞,如今诋毁,世道如此,人心也就是在这样的变化中逐渐冰凉。 我再也不想听这些人说话,耐心失去的瞬间,我使了个仙诀直接到了薰药堂我自己的房间,衣裳湿透了,也该换掉了。 有那么一点点的心酸,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的衣裳不多,湿了这一身,就只能穿一件白色的纱裙了,如今天气渐暖,这买了许久的衣裳也能穿了。 刹那间想起师叔大人惯有的白色衣衫,我不由得笑了。 刚换上纱裙,我正对着镜子梳发,忽而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 听起来说话的人是一名沧桑的男子,估计跟段西河差不多。 他说:“你让开!我是天师!是榆城百姓请来抓乔染那妖孽的!” 浅浅的疼痛从头皮传来,我的手上挂了一根扯断了的发丝,镜子里映出来我苍白的脸庞,还有下撇的嘴角。 清清楚楚的,我听见师叔大人说:“你不能进去!” 第91章 他不信我 http://.biquxs.info/

是他一贯的说话语气,听不出来多大的怒气,但就是那隐隐透出来的一股子愠怒,让那所谓的天师不敢再说什么。“嘭!” 有人重重地踹了一下门,力气之大,以至于我感觉整座房子都晃了两晃。 天师进来的刹那,我正在梳发。 在这个时候,越是不知所措,他就越是高兴,相反的,不慌不乱,浅笑安然才是最大的武器。 我带着一抹笑意站起身来,对着天师笑靥如花:“擅闯民宅,是不是要我告到官府去呢?” 天师瞪大了眼珠子,指着我就说:“妖孽!本天师收了你!” 与此同时,我瞧见了师叔大人那疑惑的眼神,或许在他的记忆里,我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我将梳妆台边上的簪子拿在手里,松松地绾起发丝,慢悠悠地说:“且不说我是一个清白的人,您见过哪家的天师收妖还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的?” 一点都不内行。 我当初流连人间的时候,那天师可是不由分说直接就拿过来家伙什的,好家伙,那明亮的光芒照下来,我差点就丢了小命了,多亏那时候有名女仙救了我,跟那一堆人说要带着我去修炼。虽说人家半路上把我给抛下了,我还是感恩在心。 听到我的揶揄,天师立刻抹了一下冷汗,刚一张嘴,却从门缝里飘来亦央的声音。 “还需要保留这个事实么?一座城的人可都知道你是妖了,你还想辩解?” 哟,如此看来,这天师是她带过来的,一只妖带着天师来抓妖,而且还振振有词,可真是笑话! 我手指微动,对那天师使用了“锁喉”,一来是不想听他说话,而来是让他知道一下我的厉害。他龇牙咧嘴一阵子也发不出一个音节之后,终于把目光投向了亦央。 师叔大人的眼里,此刻有了异样。 他将那天师拉到一边,伸手塞给他一些银两,企图封他的口,让他回去之后都不多说什么。——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种术法,然而亦央和天师一伙儿的,她在众人的眼中还是凡人,在场能够施法的只有我。 师叔大人,还真是有点维护我呢。 我笑了笑,随后轻手轻脚地绕到亦央身边,挑起她的一缕发丝,轻佻地说:“我前脚才出来,你后脚就到了,这么快的速度……是不是南桑告诉你了什么?你特意在这里守株待兔?” 指甲沿着她下巴颏的线条滑下,我几乎都能看到那淡淡的痕迹呢,亦央小妖精,你确定你不疼么? 她眼角抽了抽,嘴唇翕动:“南桑?是你吗们这里的那个姑娘?好啊你,竟然连你们自己人都陷害,果然是妖孽的作为!” 这妖精看起来不大呀,就是浑身是上下散发的妖气重了一些,怎么就敢说这样的话?看来是活得时间还不够长,她还不珍惜自己的小命。 我附在她耳边轻轻哈气,极小声地说:“乖乖回去把这件事情平息了,我就饶你不死,不然的话……我想你知道后果。” “后果?怎样的后果?” “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让你死掉的,我会一刀一刀把你的那张妖精皮扒开,看看你的五脏六腑都是怎么长的,再将你的小脑袋放在城墙上三天,如何?” 很明显的,我感觉到她打了个寒颤。 我那狠话其实说的并不狠,说话的时候我始终面带微笑,只不过磨了磨牙齿给她听而已,她果然资历不够,竟然就给吓到了。 片刻之后,她扔给我一句“算你狠”,就喊了天师一声:“哎!我们走!” 天师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是恐惧地瞥了我一眼,灰溜溜地跟在亦央身后走出了卧房,在他迈出门槛的一刹那,还特意又给我送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我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径直走向沉默了许久的师叔。 他的“锁喉”,我一时半会是不打算给他解了,反正我自己研修出来的法术,除我之外任何一个人也无法破解,就先让他尝尝不能说话的滋味儿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借此威胁一下他。 师叔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面,眼神涣散,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扁扁嘴,过去问道:“公子,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就被当做了妖怪?” 这问题我其实都是知道答案的,肯定是三师姐说是有妖孽作祟,南桑她们就故意将事情推在我身上,还特意明目张胆地找了天师来抓我,弄得满城风雨,这样我就没脸在榆城呆下去了。我只是想跟师叔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头,所以没话找话就这么问了他。 他沉默着、沉默着,那修长手指握成拳头,转而愤愤地说:“被当做么?我到现在还要相信的你话?你都对天师施法术了……” 我提起裙子坐在他对面,扶着额头,心就像是缺了一个角一样,隐隐的疼痛让我紧蹙着眉头。他不相信我,连他都不相信我了……那我在榆城呆着,又有什么意思? 周念沉,你信的是谣言,是眼见为实,你都不信我。 我该怎么辩解…… “我是仙,你、你要信我。还有怀冥,就是前些日子还在这里的那个,他是我二师兄,裳叶是我三师姐,我们之前都是在崇望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找人来骗我的?” 师叔气愤地说出这句,便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就在这一刻,我听到门外南桑在叫他:“公子……过来用晚饭了。” 她不叫我,我自然也不会去。 之前二师兄对我的栽赃我可以忍,三师姐对我的误会我可以忍,就算一座城的人都在对我有偏见,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周念沉……他都不信我了,他都在怀疑我靠近他是有目的的,那我该怎样、该怎样去学着不在乎。 不需要太多,他一句话便如一支利箭,足以精准地刺中我的命脉,让我倒下。 我合上了门,在门沿的时候,我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是一柄带着流苏的梳子。带着一缕缕哀伤,我将它捡起来放在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桃木味道。 原来他一直放着这东西,可是如今桃木梳都被他丢下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可如果真是他不想要了丢给我,是不是代表他对我真的是失望了? 我缓缓地坐在了梳妆镜前面,把簪子拆下来,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垂下,略有些凌乱。我开始梳发,说白了其实只是为了回忆那梳子的味道。 一梳情绵长。 那时我亲手做梳子,也是抱着这样的思绪一个齿一个齿开始打磨,做好的时候,我送了三次才算是把它送出去。在其中的闲暇时间,我总是把头发散开,用这柄梳子慢慢地梳理,心里想着那些优美的诗句。 我期望着等师叔用这柄梳子梳发的时候,能沾有一丝丝属于我自己的味道,曾经的我既期待又惧怕。我期待他能够收下梳子,期待他能够一直留存着它,我惧怕他不会收下梳子,惧怕他丢了它。 如今这柄梳子再度到了我的手上,师叔大人的心,我又捉摸不透了。 凌乱的时候,我喜欢就这样一个人呆着,没有人想起我,没有人念着我,可我同时又希望在某个角落里面会有人想起我。 人都是矛盾的。 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从初到崇望,想到了师叔堕入凡尘。一点一滴的时光从我指尖流过,他的每一个细微的笑容,每一个皱眉的动作,都能够让我铭刻在心。 我们似乎相识了很久,但我还是看不透他,我们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层纸,虽说薄薄的,可就是这一张纸,让我们都看不清对方,有些事情,只能去猜。 哈,听闻女子喜欢一名男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看不懂他,那么我,是不是也是遵从了这个规律呢。 世俗之中,我也就是一个俗人。 当我燃起烛火往窗外一看,才明晓自己已经静坐半夜了,我拿了一件薄衫披上,打算出去给自己弄点吃的,正好拿这把梳子去问问师叔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了我刚刚推开门,就听见了一声划破了夜空的尖叫。 “啊——” 师叔!师叔怎么了! 我迅速转到声音的来源处——师叔大人的卧房,却只看见了无比恐惧的师叔靠着墙角,他只穿着贴身的衣衫,整个人瑟瑟发抖,嘴里面还不停地说着:“别过来……别过来!” 一遍又一遍。 我有些不敢靠近他,就在距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留着,试探性地问道:“师叔,您的东西落在我房间里了。” 哪知他更加激动了,指着我就大吼道:“你别过来!” 他凌乱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头,眼睛瞪得老大,嘴角不断地抽搐。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恐惧状态的师叔,也是我第一次对他心疼不已。可是他在跟我说不要过去,我咬紧了下唇,取出那把桃木梳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掉下了这个。” 一见桃木梳他登时两眼发光,伸出手来一把就抢了过去,还语无伦次地说:“这是我的东西,你怎么有!” “您……您不小心掉在我卧房里了。” 他不停地摩挲着桃木梳,略带心疼地说:“这东西对我很重要……我怎么会掉下来!分明是你偷的!你这妖孽!妖孽!” 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个样子?师叔刚刚也没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啊。 莫非……是南桑搞的鬼。 第92章 暂时离开 http://.biquxs.info/

“南桑!你他娘的给我出来!”我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直接就对着门口吼了起来。 师叔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耐心去挨个房间找她。 睡眼惺忪的南桑从某个方向走过来,手还扶着墙壁,白我一眼就爱答不理地问道:“你喊姐做什么?” 我也懒得跟她废话,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让她清醒过来,气冲冲地说:“你他娘的别跟我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师叔是怎么变成了这样!你说!” 大概我的手劲太大了,她登时就捂住了脸颊,我甩了甩发麻的手,扬起下巴看着她。 南桑鼓着腮帮,手伸过来便捏住了我的胳膊,指甲嵌进了我的肉里,我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楚。我使劲一甩将南桑的手甩掉,眯着眼睛等待她的解释。 她却“噗嗤”一声笑了,挽起袖子走到我跟前,道:“我只不过是变作了你的样子跟他亲热,就把他给吓成这样了,我可不是故意的哟。” 我听的重点全在“亲热”两个字上面,真真是忍不住了,那怒火直往上窜窜,我仿佛都能听到“嗞拉嗞拉”的灼烧声,终于是忍受不住,一直以来被怒气充盈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 我上前一步狠狠踩在了南桑的靴子上,在她龇牙咧嘴的刹那又使劲一把扯住了她的发丝,同等的疼痛加在我身上,我却什么都不顾了,直接就将南桑压在墙边,脑袋里面“轰”的一声炸开了,我的眼中没有了房间,没有了师叔大人,只有一个南桑,一个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南桑! “你他娘的有病啊!劳资当初就不该让你过来!竟然勾搭我师叔!你是活腻了活腻了还是活腻了?贱人!你真是够了!” “当初?就算没有当初,我也是会过来的,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我的声音是越来越高,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最后低得我都快听不到了,但仍然能辨别出那话里藏着的恨意。 南桑…… “你为毛老是跟着我师叔不放过他?!你跟着谁不好,偏僻跟着我师叔?” 我的脑袋已经是一片空白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只是这么说着,甚至,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擦”,这个声音过后,我顿时觉得腹部空了,下意识看向腹部,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正对着我的小腹,有血从她的爪子之间流出,染红了那白色的毛毛。 他娘的,竟然趁我不备偷袭我! 我也不管什么人间不能使用仙术了,脑袋一晕立刻就发动了水系进攻。“哗!”一水儿的冰棱将南桑钉在了墙上,她反而收起了那不满了白毛的爪子,看向了师叔。 “公子……这妖孽要杀了我!公子救我!” 那声音娇滴滴的,活脱脱一柔弱妹子,在外人看来,的确是我这么一个莽撞的妖怪伤了她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子。 身上的伤口散发着疼痛,我抽搐两下,挥起手来朝着南桑脸上又是一巴掌。与此同时,我念起了召唤诀,碎岸剑从我房间里飞奔而来,稳稳地落在了我手上。 “啪”的一声脆响,师叔大人便瞪了过来。 我做的事情,他也都看见了,像他这么相信眼见为实的人,我如何辩解大概也改变不了他的看法,便不再说话了,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一瞬间,竟然像极了曾经在崇望的时候,我仿佛还是那个打扫得不够干净的小姑娘,正在等待着他的批评。 只是今天这件事情,比往常任何一次打扫不干净都要严重。 师叔,那个时候不相信我能把他的大殿打扫干净,如今不相信我是正经的人。 他狐疑地瞧了我一眼,歪着嘴巴说:“你走吧。” 我记得当初被衡岳道人逐出师门,也是被甩过来这么一句话。“你走吧。”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让我埋在众多的非议之下,那么多的唾沫淹没了我,那么多的人在质疑我,我在他们的议论声中一步一步走出了衡岳,来到了崇望,遇见了我一生中的劫难。 周念沉。 我一路走来,千里万里,从崇望到榆城,我一个人走了那么久那么久,从未觉得孤独,我只想着我们离得越来越近了,我能够靠近你了,我能够追上你的脚步了,可是没想到当我跟上了你的脚步,你又不信任我,我们之间,与隔了千里万里又有什么区别? “你要我走是吧?” 我捂着腹部走到他面前,捡起了他怀中的那把梳子,轻手轻脚地为他梳好青丝,又替他系好发带,最后,手落在了他的腰间。 这个过程中他没有一点的抗拒,甚至我拿走他那宝贝般的梳子的时候,他的眼中只闪过了一点点失望,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哀伤。那些他的小情绪,都让我的悲伤在心里凝结成了块状,无法释怀。 他的腰间,少了曾经的那一块佩玉,少了那垂下的流苏。 刹那间,我会觉得他不是我爱的那个周念沉。 “你记不记得,这梳子是谁给你的?” 他摇了摇头,继续将那梳子从我手中夺了回去,死死握在手心:“这是我一个故人送的。” 说的就好像他那枚凤羽,他一个故人送的,在他的记忆里,我都已经和千彩羽一样,成为他的“故人”了么? 我笑笑,鼻子一酸,却险些落下泪来。 冷静冷静吧,换个地方,两个人彼此不见面,或许会好一些。都说乐极生悲,大抵是前段时间我们安安静静的那种美好遭到了上天的嫉妒,所以才会如此…… 在走之前,我轻轻抱了一下师叔,我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面,突然间就不想放手了。他很瘦,但是这个拥抱很是温暖。 暖到了心底。 周念沉,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如果我配,我真的想要抱着你直到天荒地老的。虽说天荒地老那么烂,海枯石烂也那么俗,但这两个词,就是每个心里有爱的人都会想到的。 说的那么好,想的那么好,但等到地老了天荒了,沧海桑田过后,一切不都成了过眼云烟么? 我静静地抱着他,轻轻地说:“我走了。” 身上沾上了他的味道,我就可以带着执念去行走天涯,去度过没有他的时光。 我想,他还是在的,在我心里。因此,我并不会孤独。 南桑早已经站在了我们旁边,她身上的伤口此刻也愈合了,脸上带着一股子鄙夷:“你矫情够了么?矫情完了就赶紧滚蛋!” 哟,听她这语气,似乎是巴不得我走,而且有那么一种要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把我师叔大人怎么怎么样的味道…… 这么宏大的想法,我怎么能让她实现呢? 还好我有相思镜。 此后我就只能整天抱着相思镜看啊看啊,不断地从里面寻找有关师叔的一点点消息。想一想这样的场景,我就毛骨悚然。 “南桑,你要记得好好待我师叔哟。”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生得这么贱,临走之前竟然还对着南桑笑了笑。她却一点都不领情,白了我一眼便扬起下巴说:“放心,我爱的人,我怎么舍得亏待他?我又不是你这等无情无义的……妖孽!” “蹭”的一下我抽出了碎岸剑,沿着南桑的脖颈就划了过去,她一声惊呼,刚要做小鸟依人状去靠着师叔,只见一缕青丝落在了她的靴子上。 “这一次是你的发,下一次,就是你的人!” “你杀了我一次还不够么!还要几次!” 哟,我这还没走呢,你居然就把这样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是想让师叔听听我有多么残忍么。偏偏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有多残忍! “我能杀你一次,自然就能杀你九次,你不是九尾狐么,顶多也就是有着九次的寿命,我要留着你慢慢玩,你的这些命,都握在我手里!” 我挽了个剑花,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师叔,大约我们的对话太过残忍,他的脸色当即白了白。 “我的性命都是龙界大人的!你休想动我一分一毫!” 龙界,这人名有点熟悉啊,好像是……魔尊? 她竟然连魔尊的名号都搬出来了,可见对我够重视的啊,我咬了一下大拇指,连自己实力不足都忘记了,摆出了一脸的傲气说:“尽管让他过来吧,反正我还没有见过你们魔尊大人长什么样子,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看看他。” 再看了周念沉一眼,他似乎对我们在说什么更加迷茫了,我也没有解释什么,念起口诀就消失在空气中。 我先是隐去了身形,在旁边静静地站着,想着若是以师叔的眼光来看这些事情,确实是难以接受了一些,就算他以前是仙人,肩上担着崇望和天下,但他如今终归是一介凡人,让他听到我们这奇奇怪怪的对话,还有这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气势,未免会被吓到。 呆呆地看着他那怅然若失的背影,我承认我很想以隐形的方式留下,但是……我一旦看着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他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会引起我的剧烈反应。 我打算,还是去三师姐那里先呆上一阵子,这样既能够得知师叔的动静,又能及时出来营救他,还能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想想,嗯,还不错。 第93章 师叔受伤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薰药堂史无前例地关门了。我在相思镜之中看到,薰药堂门前那里堆了许多烂菜叶子,估计是晚上的时候那些人趁乱砸过来的,师叔大人在大堂里坐着,他的脚边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没洗的衣裳,有吃过的瓜果皮,还有盆子碗各种各种。 师叔大人向来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他怎么会容许身边的东西这么凌乱? 画面更近了一些,我依稀能够看到他憔悴的面容,还有那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他正端着一碗粥,小勺放在上面,却是没有喝。 淡淡的红色,那分明是芙蓉水,我的心里泛起了一股凄凉之意。 我看的十分入迷,竟然连三师姐在我身边站着都没有发觉,她的一声轻叹突然间引起了我的恐慌。第一反应是把相思镜收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指已经扯住了镜子的一边。 “这是仙家的东西么?” 她刚要把镜子放到眼前,我见状,一把就扯了过来。 “是,可以在里面看到人,可是我、我不想让你看见薰药堂的败落。” 三师姐幽幽地再度叹气,愧疚地说:“小染,薰药堂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我们相府害得,若不是那天你走之后亦央到处传播那个消息……” 我抬起手臂打断了三师姐的话:“都已经这样了,三师姐你就不必自责了,如今我只期望师叔能够好好的,这段时间他乱的很,让他自己思考思考也好。”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当你们再度见面的时候,那一切就都过去了,他只要是欢喜你的,就不会计较那么多,更何况,你是仙,他应该感觉到荣耀才是。” 他喜欢我?这是一个我一直都不确定的事实。 虽说在崇望的时候他偏袒我,在榆城的时候他维护我,他也曾在外出游历的时间里写信给我,他也曾为了找到我不顾更深露重赶来相府,我还是不确定,有情有意,他只要不承认,就算是那么多人的眼中,都把我们默认成了情人,我都会不确定。 我的要的,是他的肯定。 当我再度将相思镜放在眼前,那一幕不禁让我惊呆了,南桑似乎走到了师叔大人的面前跟他说了一句什么,师叔大人仿佛没有听到,仍然在不动声色一口一口喝粥。南桑便像一条鱼一样黏在他身上,附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一时间整个画面里都是打扮妖冶的南桑依偎着师叔,而师叔大人是满脸的不耐。 她的薄唇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话,师叔大人一挥手将她甩开,她仍然不死心,再度黏了上来,嘟着嘴好似在撒娇。 看着这场面我立刻就不理智了,手握成拳砸在回廊边上的柱子上面,痛的感觉或许会让我清醒一些。 三师姐凑了上来,看了一阵子之后鄙夷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那个小厮么,她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我不想听到任何人的声音,于是抬起手来拦住了三师姐,沙哑着声音说:“别说话!” 师叔愤怒不已,狠狠地将那瓷碗往地上一摔,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那瓷碗碎裂的程度,我也能够猜出来他的火气有多大。 南桑又说了一句什么,师叔大人拂袖而去,她却不放过师叔,指尖恍若蝴蝶般翩然而动——她在施法! 看到这里我已经很是沉不住气了,她丫的趁我不在,竟然就这么过分! “三师姐,我先回去薰药堂了。” 估计我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特别地难看,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三师姐瞧着我,她的脸都有些发白了,她赶忙挥了挥袖,说了一声:“快去吧。” 我是咬着牙到薰药堂的,那个地方,简直就不像是我走时候的那个薰药堂。碎瓷片随处可见,还有一些散落的药材,有些生了虫子的烂菜叶还从门缝里被扔到了大堂。 师叔大人仍旧保持着坐姿,他流血了,那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纯白的衣衫,他的衣裳被撕裂,他心脏那个地方,有着十分清楚的五个爪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倒是他那一头乌发,梳得仍旧是一丝不乱。 我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尖试探了一下鼻息,当那一缕淡淡温热触及手指,我便确认了最让我庆幸的事情——他还活着! 整个薰药堂里并没有看见南桑的影子,碍于师叔大人目前重伤在身,我也不方便大声把她给喊出来,等等再说吧,她一定会自己出来的。 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师叔救过来。 我灵机一动,想到了身边的凤羽,还好还好,一路走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丢弃过这一枚凤羽,百般庆幸之中,我让师叔倚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扯开了他的衣衫。 那胳膊上满是淤血,还有着明显的指甲掐痕,南桑是真够狠的,我都能看到师叔大人翻起的皮肉,索性凤羽的功效很是明显,当我第一遍用它拂过伤口,那淤青全都不见了,张着嘴的伤口也正在愈合。 治好了四肢,我便开始解开师叔大人的衣扣,当我的手碰上他的脖颈,恍然如梦般的,我听到了他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呼唤。 “小染……” 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双眼,那眼睛分明还在紧闭着,睫毛微微垂下来,在眼睑处搭上一片阴影。南桑那家伙还算是有良心,至少没有伤师叔的那张脸。即使他脸色苍白如纸,即使他虚弱得额头冒汗,他仍然有着让少女心动的气质。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夹杂着隐隐的绞痛,让我不得不捂住了它。 他在叫我,他都没有睁开眼睛,怎么知道是我在他身边? 此时,他的身体分明往下滑了一滑,我轻手轻脚地将他扶起来,发觉这样的姿势不对之后,我采取了一种抱着的姿势挪动了他的身体,让他坐在椅子上面也舒服一点。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面,脸颊擦着我的脸颊,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师叔大人挨得这么近,近得让我几乎停止了心跳。 我抱着的这具身体,温度有些放低了。不知道南桑是用了怎样的方法让他变成这样,起码依他心脏处的那个伤口来看,她似乎是回了原身。 总算是能够让师叔大人看清到底谁是妖孽了。 如果时光有情,我真想一直一直抱着他不放手。 我解开他胸膛上的衣扣,将凤羽放在了那惨烈的伤口上面,心想着这一下还真不一定能够好的完全,大概我是需要上崇望去求仙药了。 蓦然的,一股冰凉附在我的手腕上面,他竟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打了个哆嗦,突然间有些心虚了,更让我心虚的是,他的眼睑竟然撑开了一条缝,他看见了我! 哦,这个场面,虽说他是受了伤,可是我都已经擅自解开了他的衣裳,如此值得怀疑的场景…… “你、你在做什么?” 他咳嗽一声,一口黑血就那么溢了出来,手忙脚乱之下,我又抽出来随身携带的白绢给他擦了擦嘴角。 “你受伤了,我在为你治伤。” 他的目光往下面滑过去,停留在那一抹鲜艳的色彩上面。 “那是……什么?” 他每说一句话,都会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一阵一阵的咳嗽让他吐出来的黑血越来越多,我只能任由他把体内坏掉的鲜血给吐出来,便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擦好嘴角。 “那是九重天上凤凰的羽毛,能够拂去伤痛。是……是你曾经给我的。” 师叔大人在眼睛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他动了两下,似乎想要站起来,当他觉得无法做到的时候,就使劲拽住了我的胳膊。奇怪,他的手掌分明是温热的,为何我还是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 我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轻轻地问道。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还没有回头,就已经听到了南桑那充满了傲气的声音。 “哟,真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及时啊!他前脚才受了伤,你竟然后脚就来了?” 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没好气地说:“我没工夫跟你吵架。” 眼风还是捕捉到了一抹红色,就在我的右下方,她似乎绕到了我身后,就连声音都近了一些。 “你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问你?你他娘的靠谱么?” 阴冷的气体从我耳边飘过,她眯着眼睛在我旁边盯着我,眼神仍旧是那般的勾魂摄魄,要是个纯粹的凡界男子瞧见他,估计直接就神魂颠倒了。 可我是女子,而且我是仙。 眼看师叔大人心脏那边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凤羽捞了起来,收回了袖间,不料还是被南桑看见了。 “哟,那是凤羽吧?看样子喜欢周念沉的,还不止我们两个呢。”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么,当年千彩羽喜欢师叔这个故事都已经流传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了,你他娘的这时候还跟我装模作样,就跟我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废话少说!” 我横在南桑和师叔大人之间,伸出双臂摆出了老鸡护小鸡的姿势,似乎让南桑很不舒服,特别明显的,我看见她皱了皱眉。 她抱起双臂,仍旧是一股盛气凌人的态势:“我跟他说我喜欢他,想要跟他欢好,没办法啊,人家不喜欢我这一类型的,那么干脆地就把我给拒绝了。我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拒绝的么?” 南桑的话音忽然变得十分凶狠:“我得不到他,你们也休想得到!” 第94章 二杀南桑 http://.biquxs.info/

“你他娘的有病啊!师叔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一个物件,哪有什么得到得不到的?他是神,他是属于仙界众生的。他的心,只属于他自己。”这一番话说的很是凌乱,也很是违心。 我在心底默默祈祷了多少次,希望师叔大人是欢喜自己的,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只能用这些空话假话来搪塞南桑。 尽管我知道,这说服不了她,也说服不了我自己。 南桑笑了,笑得肆无忌惮,那声音宛如四月里的一声帛裂,很是刺耳。 她说:“收起你这些为了黎民百姓天下苍生的套话吧!我告诉你们,我已经通报了官府,说周念沉误诊造成了相府夫人的死亡,如今相爷回来了,你认为他们会放过周念沉?” 相爷,他回来了? “你别瞎说,我在相府的时候根本没有听三师姐说什么相爷回来了,怎么你的消息就那么精确?” “你以为你是她的什么人啊,她父亲要过来,还要特别地告诉你?我告诉你乔染,别说在仙界你就是一介小仙,在人间自然也是没有人在意你的。我们活着啊,是需要自知之明的。没有人把你看得金贵,你又怎么能妄想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 是,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 三师姐的父亲要回来料理夫人的后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人家自己家里的事,又为什么非要告诉我呢?我又不是他们家的亲戚什么的……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在南桑面前低下头去。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滚蛋!在这里没有人喜欢看着你!” 我的手由于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于是下滑、下滑,直至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好像是奉竹当日里给我的那竹哨子。 刹那间,我有了底气。 南桑带着诡异的笑容回过身去,打开了薰药堂的大门,只听得一声厉喝:“周念沉在哪里!” 随后,我飞快地吹响了哨子。 尖利的哨子声和那捕快的粗犷声音混杂,不免有些刺耳。 南桑指着我对他们笑道:“看见了么,就在那女妖精的身后。” 捕快大手一挥,狂妄地吩咐下属:“来把那女妖精跟周念沉一并带走!” 一阵轻微的动静让我抖了一下——身后的周念沉勾住了我的小指,如此,我便更加有了底气。另一只手指尖微动,我开始聚气。可是我的手像是完全没有了用处一样,口诀默念了半天,手上的动作也没有错,可那水汽愣是聚拢不起来。 惊慌之下,我试着用了一下内力,根本就使不上来劲。 糟糕! 难道刚刚南桑对我做了什么,让我的仙力全都消失了?可是她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我唯一碰的人,就是师叔。 只能说明南桑之前就在师叔身上放了让我仙力尽失的药物……这一切果真都是她谋划好的! 我以略带惊慌的眼神瞧着她,她邪魅一笑,跟那些捕快说:“捕快大哥,你们把周念沉带走就行了,那小妖精估计你们没法弄她。不如……把她放给我,我找天师来帮忙可否?” 捕快头领的眼珠子转了转,他的下属也一涌而来,跟他讲了一堆一堆的话,大概是劝他说妖精太过厉害,不能轻易招惹,否则小命就没有了之类的。 总之,那捕快很愉快地答应了南桑的请求。 如今的我与凡人无异,又是女流之辈,怎么能够拦得住那么多的强壮男子,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有着刀剑。各种因素综合起来,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叔被他们带走,希望,就全部被我寄予在了奉竹身上。 师叔最后看了我一眼,我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你竟然都不拦着他们,莫非是你不够爱你的师叔大人?” 南桑噌的一下窜到我面前,话语里有着明显的讽刺意味。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以为我还能够拦得住么?南桑,你的手段,可谓是阴狠之至啊,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师叔,竟然还舍得让他入狱,你这蛇蝎心肠是怎么练出来的?” 南桑走到我身边,依旧是笑吟吟的:“我呀,喜欢一样东西,就会折磨他,越是折磨我就越是开心。哈哈,开玩笑的。当然我也不是那么残忍,只不过他不顺我的心,我就只好折磨他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在她的身后看见了奉竹。 但我仍然假装没有看见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南桑说话,企图让她放松警惕,那边奉竹已经开始默念咒语,没有任何声响的,南桑还是保持着刚刚说话那个姿势,但是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奉竹大步上前,在南桑肩部重重拍了下去,道:“我来晚了,师尊呢?” “我被南桑下了药,失去了仙术,只能看着师叔被那些捕快带走……” “你不要太自责,我去给你找药,你且在这里等着。” “嘿!别忘了找一些愈合伤口的灵药过来,南桑抓伤了他的心脏!” 说罢了我还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南桑,朝着她狠狠踩了一脚,奉竹只是应了一声,便消失在我的视野。 越快越好……希望奉竹,不会让我失望。 没有了仙术,我自己又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就只能呆在这薰药堂,跟南桑为伴。看样子奉竹对她使用的是“冰冻”之术,她薄唇微张,整个人都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我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身体,很是僵硬。 不过她的眼睛还是可以动弹的,那杏眼滴溜溜转,恨不得以狠戾的目光直接把我杀死只是可惜了,像她这样不能动弹的人,又怎么能够伤到我呢? 我对着她灿烂一笑,转而到自己的卧房里提起了碎岸剑,对准她的心脏一剑就刺了下去。 “我说过,你的九条命,都是我的。” 一剑不死,她的眼睛还在转,我便又是一剑刺下去,还不死。 哦不,这样的死法对于她来说太过轻松,我应该换一种方法。 我抽出带血的碎岸剑,以手指拭去那上面不断流淌的鲜血,又用她的衣裳擦了擦,这才将碎岸剑贴近了她的脸庞。 “南桑啊,你说我将你一片一片切下来,会不会很舒服?” 我学着她笑了笑,转而抬起碎岸剑,她的脸,在这一刻显示出了一道血痕,我再一用劲,碎岸便嵌进了她的皮肤,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淌,有的还滴在了地上。我扯了一把她的衣裳,伴随着“刺啦”一声,那一缕淡红色布料便被我捏在了手中,我颇嫌弃的看了看她,用那一块布条擦干了地上的血迹。 一片肉被我切了下来,又一片,又一片…… 她的脸,几乎成了骨架,只有那微动的眼睛,显示了她是一个生命体。 温热的鲜血溅到我手上,我在发抖,但我没有丝毫手软,一剑又一剑,她的脸上早已经是血肉模糊。她还在张着嘴,她之前说话时那抹微笑还挂在嘴角。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恶意地理解,她是笑着死亡的? 奉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她的血迹全部擦干了,最后还将那些布条系在一起,挂在了南桑的脖颈上。 南桑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白森森的骨骼在她的肉里隐隐可见,我在不远处看着她,不由得感叹自己的无情。 我就这么杀死了一只妖精,以如此世俗的方式,没有任何仙术,只有剑。 碎岸剑沾上了血迹,那是师叔赠与我的碎岸剑。 我竟然……用它杀了南桑。 好像这对于师叔来说,是一种亵渎,更或许,是一种对南桑的报复。 属于她的肉体正在慢慢消失,她身上沾染的血液也渐渐地不复存在,奉竹踏着一地的碎布走过来,伸手将仙药递给了我。 “你把她杀了?” 我低下头去看着南桑残余的躯体,不屑的笑容转瞬即逝:“她有九条命,我杀她一次,她又死不了,顶多是减少一点修为而已了。” “那你呢,你的手上沾了鲜血……你是仙。” 为什么要强调我是仙?我既然身为仙,杀了妖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是我如今的形象让他觉得很是失望? “杀了她,我不会有任何愧疚。” 南桑的躯体,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我去换身衣裳。”一个转身的工夫,我直接把那仙药放在了嘴里,有淡淡的甜味儿。 他在我身后喊道:“乔染!我回去崇望了,你把这些药给师尊吃,师尊的性命……就由你负责了。” 我的脚步顿了顿,由我负责……这说的好沉重,让我走路都走得好沉重。他们一个一个都那么忙,我一个人在榆城,就负责了师叔大人全部的生活。可是我在这这里,反而弄得他入狱受苦了,还差点丢掉了性命,我真的是……挺不负责。 累。 这感觉充盈了我的内心,让我每走一步都不想再走下去。 不,我不能懈怠,周念沉还在狱中,我要去救他! 只要能救出周念沉,怎样的代价我都可以付。 第95章 看他受苦 http://.biquxs.info/

“案犯周念沉,因误诊导致宰相夫人去世,你可认罪?”师叔大人被两个人押着跪在地上,虽说没有精神,他仍然高昂着头颅,不屈不挠地说:“草民周念沉一心为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何来认罪之说?” 转眼间白光一晃,一把剑就横在了师叔大人面前。 “都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敢不承认?” 我隐去身形站在他的旁边,伸手挡住了那把剑,“嗒”的一声,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流下来,落在了师叔跟前的地面上。 捕快唰的一下收回了剑,很是奇怪地嘟囔了一句:“明明没有伤到他,这哪来的鲜血?” 一缕青丝和着血落地,师叔仰着头看见了那缕发丝,眼中蓦然了有了异样的光泽。 大堂之上有一处地方拉了帘子,依稀能够看见人影。里面的人似乎动了动,紧接着便传来了傲慢的言语:“我们相府从来不为难人,这事情若真是你做的,就承认,我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若不是你做的,你且说凶手是谁,我们……自然会宽大处理。” 这声音这语气,听起来就是那个刚刚归来的相爷吧。 我正打算走过去给他个厉害看看,肩膀却是被什么人给按住了,我敏锐地回过头去,竟然是那次在崇望交手过的妖——风炙。 他那一双手,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然而此刻,他的手上却是握着一把弯刀,那弯刀直抵我的脖颈。 我环顾四周,其他人仍然是该干嘛干嘛,没有别的动作,眼神也一如往常。这么说来,风炙也是隐去了身形,和我一样罢。 我们还在对峙的时候,师叔又开了口:“尊夫人的去世,在下已经尽力了,是你们找不到凶手,非要赖在我头上,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这脾气,就凭这话,想都不用想,估计那相爷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这个时候风炙却拉着我去向了一个角落里,他言语冰冷:“你杀死了南桑,可是要以命相抵的。” “以命相抵?”我抬眼看着他,试图将那弯刀往外拨一下,可是风炙的力气太大,我这么一动,他反而又加重了力气。我撇撇嘴,“她是九尾狐,自然有九条命,我杀她一次两次的又怎么样?要我以命相抵?我可不是妖,也没有九条命来给你杀,这样……有意思么?” “你觉得很无聊?那你看,这样有意思么?” 他一手揽住了我,用劲将我整个人都拧过来,非让我面对着师叔,我这人就是,别人越想让我怎么样,我就越不怎么样,于是我偏偏跟他较劲。 “哟,你这小丫头还挺倔的!那我就让你看看,到底谁要从了谁?” 这句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呢?看着风炙也只是抵着我的脖颈,丝毫没有要把我杀了的架势,我便扬起眉毛把自己的身体拧成了一股麻绳。 拧了大约有一段时间,我的小胳膊都疼了,最终还是不敌风炙,我偏过头来,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一名壮汉正费劲地抽动一根鞭子,摔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一下一下,宛如在耳边响起的鞭炮声,我的小心脏也像被抽了似的,随着那节奏颤抖着。 热身之后,壮汉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大吼一声,随即脱掉上衣,露出了黝黑的皮肤,那结实的肌肉看得我身体一震。 他都这么强壮了,打我师叔……师叔该有多疼! 我勾起小指,渐渐地聚集起空中的水汽,打算将这一幕定格,直接就带师叔走开,可是风炙死死地捏住了我的手,那力道仿佛能把我的骨头捏碎,偏偏他又收起了弯刀,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这种感受着剧烈痛苦并且整个人都扭曲着的感觉,真是让我欲哭无泪。 使不了仙法,我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师叔被他们凌虐…… 鞭子抽在他身上,顿时白色的衣衫就破了一道口子,他的背上留下了明显的红痕,皮肉翻卷开来,似乎轻轻碰一下都会有着无边的痛楚。 师叔紧皱着眉,还是保持着以往的沉静。 “看起来打得不够狠,他是不会招供的,继续!” 高高坐在大堂上的人大手一挥,那壮汉立刻又挥起了双手。 “啪!” 一听声响我就知道,这一下肯定是比之前还要重,两道红痕交叉着出现在师叔大人背上,那拉长了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他的颈部,血从伤口中缓慢地溢出来,随后交汇,如同秋日细雨一般轻轻地滑在白色衣袂上,让那纯白丢失了本真的色彩。 一下,两下,三下…… 自始至终,师叔没吭一声,可是我分明看见他的腿在发抖。他的脸色比之前在薰药堂的时候更加苍白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滑下,一路落在了他的颈窝里。 我还在拼命挣脱风炙的束缚,当我终于能够像平常那样呼吸的时候,我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放开我!” 我低下头去,一口咬在了风炙的手腕上,等我再度抬起头来,正看见了那整齐的牙印。 他只是撇撇嘴,看起来并没有特别难受,反而不屑一顾地说:“我就是要你亲眼看着周念沉受苦,而你又没办法去救他,这比杀了你一千次一万次都要让你难受,不是么?” “你……你就是个疯子!” 不能使用仙术,我就对风炙拳打脚踢,凡是小女子能够使用的方法我都用了,无奈力气实在不如他,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在他的束缚之下看着师叔。 “嗒”,一颗汗珠落在了我的胳膊上。 那是我的汗珠。 师叔身上已经湿透了,红色的痕迹遍布全身,他已经支撑不住了,他的身体在微微前倾,身后另一名壮汉还在拉着他不让他倒下,但还是顺便踹了他一脚。 师叔大人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下跪,他也一身傲骨铮铮,从不肯向任何人下跪。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罚我跪下,我也是不愿意跪,他施了仙术,如今呢,他却是在强权之下,无奈地跪了。 对于他来说,这就意味着丢失了尊严。 很快地,有两个人端着托盘过来了,那上面是一块烧得发红的烙铁。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对着大堂上的人微微点头,便径直走向了师叔。 他带着邪邪的笑容,将那冒着热气的烙铁贴在了师叔的伤口上面,尽管隔了一些距离,我还是能够听到那“滋滋”的声响,就好像是一块肉放在了火堆上,任其灼烧。 那个瞬间,我整个人都抽了一抽。 我使劲地踩了风炙的靴子一下,咬着牙说:“你够了。”说完我就紧紧咬着下唇,颤抖着不发出声音来,我以为我的眼神十分犀利,可我也感受到了那温热的泪水。我一直忍着、忍着,不让泪水溢出眼眶,但是我做不到。 “你自己都已经把你自己出卖了。”我的手已经被风炙捏的发麻了,知觉正在一点一点消失,他还是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接着挑开我的眼睑,说,“这还不够。” 师叔身上的伤口有些发黑,就好像是肉被烤糊了那种颜色,他嘴角抽了一抽,旋即闭上了双眼,好像是在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不——” 他不能死,他是周念沉,他是崇望的上仙,他拥有着无穷的仙力,他是不死的上神!他是我……一生的信仰。 我要他活着!我要他活着! 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来换。 又有一个人上来了,他手里拿着的,是两个小小的瓶子,他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打开上面的小盖,手指轻轻掸了掸瓶身,白色的粉末状固体就被倒在了师叔的伤口上。 一直以来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师叔,忽然间喊了一声。 “啊——” 那男人不停地抛洒粉末,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顿时我反应过来了,那是盐! 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前去,竟然挣脱了风炙!但是很快地,我仅仅跑了两步就又被捉了回来。 “想救他?我怎么会让你得逞?”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周念沉……求求你好么!” 我仰着脸看他,眼里盛满了泪水。 我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师叔被他们害死!怎么能! “他们不会让他死的,他们会留着他,然后一点一点折磨他。就像,我不让你死一样。多好啊,死了才是解脱呢,活着,就要受罪。” 风炙笑出了声,这笑,竟然像极了曾经的南桑。 我已经不敢再看了,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安静地听他们说话,以判断出他们对于师叔大人的宣判。 有人问道:“案犯周念沉,你可承认害死了相府夫人?” 师叔大人的声音极其微弱,伴随着他断断续续的喘息,他说:“我……承认……” 承认吧,你终于是承认了。 这样他们才不会跟你施用刑罚,才会让你安安静静地呆着。 师叔,每个人都有被逼无奈的时候…… 我蓦然睁开了双眼,看见的是大堂上那大腹便便的官员一脸的满意,他将惊堂木一拍,轻拂衣袖十分大方地说:“将案犯周念沉押入死牢!” 第96章 救他出狱 http://.biquxs.info/

这一刻,风炙放开了我的手。我不顾一切地奔向了周念沉的怀抱,却忘了他看不到我,那茫然的目光穿透了我的身体,他戴着镣铐,在那其中一个人的催促下被送到了牢房。 一路上我都在跟着他,我看着他那有些浮肿的眼皮,看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看着他那不肯屈服的表情,我的眼泪如同决堤洪水一般倾泻而下,擦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越擦越多,像是师叔那不断留着血的伤口,怎么也止不住。 我在他身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公子……” 他一晃神,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眼神黯淡了下去,接着缓缓挪动。 “你看起来挺喜欢他的嘛。” 风炙在我身后说道。 “你闭嘴!” 我没有回头,斜着眼狠狠地骂了他一句,便掏出来袖间的凤羽打算为师叔治伤。 风炙偏偏又开了口:“若是刚刚你真的求我放掉你,以你的生命作为代价,你觉得我会同意么?” “不会!” “哟,那可真是被你猜中了呢,我当然不会答应,因为你的生命,掌握在龙界大人的手里,我等下属可不敢轻举妄动。” “闭嘴!” 一阵风吹过,风炙似乎消失了。 这个时候我的心思全都在师叔大人身上,根本没有去想他说的“你的生命掌握在龙界大人手里”是什么意思,也不知因为这句话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等那些人将师叔送到牢里,还吩咐了牢头要将他单独关押,这样一来对于我们也有好处,起码其他人看不到我的存在,这样我才有机会把师叔救出去。 就只剩下我和师叔两个人的时候,我显出了身形。 “师叔。” 听到我又一声轻唤,他愣了一下,随即撩开了那凌乱的发丝,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我。他有些不相信,当他的手覆上了我的脸颊,以确认我确实是乔染的时候,他的嘴边,竟然微微扬起了弧度。 他咳嗽几声,问道:“你、你怎么……过来的?” 声音都在发颤,他的身体,真是虚弱到了一定程度。 我连忙取出凤羽,一边说话一边将它覆盖在师叔大人的伤口上面:“我是仙啊,自然有办法过来的,只不过我受到了阻挡,来得晚了,让师叔您受了这么大罪。” 他吃力地摇摇头,沉静地说:“没、没事的。” 都这个样子了,就别逞强了,说什么没事啊,以为我是瞎子么,连你身上的伤都看不到? 我偷偷抹了一下眼泪,心疼地说:“世上的事情,本就没法样样都顺我们的心,我们看不惯又如何?还不是要忍受那痛苦?就这么先认了也好,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师叔断断续续地说:“你、你是女子……” 他竟然在担心我……很突然的,难受之余,我竟然生出了几分欣喜。 我辩解道:“我是仙啊,我自然有办法救你的,而且我有法术啊,他们又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说罢,我还笑了一笑。很显然我装的能力不如师叔大人,就连笑着的时候,脸上都是挂着泪花的。 他抬起手臂来替我拂去眼泪,冰凉的指尖触到了我的皮肤,他苍白着一张脸,笑得很是心酸:“傻姑娘。”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称呼既心疼又有着那么一丝丝怜爱,听起来总有些其他的感觉在心底泛滥,而且如此状况之下,我的脸颊竟然有些发热。 两个人的时光显得寂静而又漫长,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言语,大部分时间就是相对而望,他的眼神总算是有了一丝柔和,仿佛盛满了经年的老酒似的,让我看得有点头晕脑胀。 有时候,眼神的交汇比任何语言都要有用。 师叔的伤口渐渐愈合,只是这个过程之中,他还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我从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那种难受,尽管他在忍着,但也是掩饰不住。 “要是痛的话,就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幸好奉竹给我的药还剩了一些,慌忙之中我取出来那些粉末,作势就要把他的衣裳解开,可是当我的手伸向他的脖颈,又犹豫地停在了半空。 “怎么了?” “我需要给你上药,你觉得……可以么?” 他沉寂一会儿,点了一下头。 我偏过头去,解开了他的衣扣,那些被血染红的地方已经粘在了一起,若是我贸然撕开衣裳师叔肯定会特别痛。我想了一下,用了仙法。 治愈仙法我还是第一次尝试,不过看起来似乎有点效用,至少,那伤口在结痂了。我打开瓶盖,将那些小粉末全部洒在了他身上。 “嘶——” 师叔大人趴在硬硬的床榻上,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仍旧没有喊一句疼。 “伤口快好了。等他们放松警惕,我就带你去其他地方。” 这样的话说起来很是轻松,可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带师叔去什么地方,而且也根本没有带着凡人使用过移行之术,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我还是要试一试。 若是冒险不一定成功,也比在这里等死要好。 “行。” 期间有一名狱卒过来看了师叔一眼,送来了饭菜,待那人走后,我过去闻了一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馊味……他们就给犯人吃这样的东西? 早在人间的时候就听说入狱了他们就不把犯人当人看,看来还真是这样,长期吃这样的东西,恐怕不被他们判死刑,自己都受不住就提前死在监牢里了吧。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环顾四周,鼻翼翕动在空中嗅着死亡的气息。 我不能让师叔和他们一样,师叔也不能死在这里!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似乎没有人声了,我让师叔靠在我的背上,拿好凤羽和剩余的仙药,我喃喃念起了仙诀。 使用了无数次的移形之术,这一次,我的脑海里想的,是崇望。 深知师叔是凡人不能上仙山,我便选择了崇望脚下的一座小城,随后,我闭上了双眼,并且紧紧拉住了师叔。 他的手很大,能够将我的拳头包在手里,然而那双手是那么无力,我就只能紧紧握住他的小指,以确定他还安全地在我身边。 希望到达地是崇望山脚下……希望是。 我在心里默默念了无数遍,可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无数人的喊声,正疑惑这是怎样一种情形,于是迅速地睁眼,那一刻,我惊呆了。 我和师叔大人停在了榆城的某条巷子上空,周围是人山人海,那些人在不断地喊:“抓住妖孽乔染!” “她在飞啊!大家看到了没有!我早就说她是妖孽,你们还都不信!” “哎呀,那时候我们不是还相信周念沉么,觉得他那样好的人,不会带着妖孽过来的,如此看来,什么好人啊,什么名医啊!呸!” 我使出了更大的力气抓住师叔的手,扫视四周,全部都是在说我和他,那些嘲讽的、不屑的、鄙夷的、恐惧的声音从我左耳穿到右耳,随后飘进风里,我听到了一句,忽视了另外的很多句。 骂我的,我都可以不还嘴,骂周念沉的,他妈的我要你们用生命来还! 我念起召唤诀,碎岸剑从天边飞过来,我仍旧停在半空,与此同时,看到了那个被我弄得说不出话来的天师。 众人一看天师也飞上了空中,顿时来了劲,一个一个举起手臂打呼:“杀了妖孽!杀了妖孽!” 杀了我?你还嫩。 我将师叔轻轻地放在地上,双手为他划了一个屏障以确保其他人伤不到他。随后,便是提着碎岸剑满眼血红地踮脚飞上天空。 天师不能说话,就只能不断打着手势让众人压低声音,随后便亮出了那拂尘。 只是挥了一下,我的碎岸剑便擦着他的脖颈飞过,更是将那拂尘给弄得散了。 我唰的一下移到他身边,道:“天师啊,你的拂尘怎么这么不结实,就这么轻轻一打,谁知道竟然就掉毛了。下一次啊,你最好换个好用的,我告诉你,九尾狐狸的毛特别顺溜,做拂尘啊肯定特别管用。” 他的脸白了白,转而从袖间抽出了一个假手,奇怪的是,当他把那假手放在手上的刹那,那假手竟然和他的那一双手合二为一了。 以我之见,这是妖术。 这天师算个毛毛,也就是一般般的妖而已,估计是南桑喊过来给底下的民众助威的。 那假手锋利无比,每一根手指都好似一根利箭,刺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损他归损他,但对于那假手还是有着相当高的警惕性。 唰的一下,他的假手凝聚出淡淡的黑色光芒,他刚要把那光芒推到我眼前就被我的碎岸剑拦住了,我见他怒目而视,便打算说个笑话来听听。 “哎,你们那南桑大人还没活过来啊?我杀了她一次还不够呢,我还想再跟她切磋切磋呢。” 天师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大概是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我立刻就乐了,马上笑着又给了他一个仙术。 固膝。 这下我看你还怎么安然无恙地飘在天空? 我正捂着嘴偷笑的时候,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幽幽地落在了地上,“啪”的一下,听着声音摔得不轻。 可当我瞄了一眼师叔,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他身边的屏障正在消失,那么多人围着他,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真是让我的心揪了起来。 其中有个人还说:“我们要让周念沉上死刑台!” 一个人说话,一群人呼应道:“让周念沉上死刑台!让他上死刑台!” 第97章 裳叶解围 http://.biquxs.info/

我还在这里,你们就敢让我师叔上死刑台?手掌微微发力,轻轻的灼热感让我有些发晕,不知怎的,我空有一身仙力就是使不出来,甚至连腾空这个姿势都不能维持下去了。 我正在急速下坠! 无数人从我眼前掠过,很清楚的,我望见了一抹熟悉的微红——南桑,又活过来了。 直觉跟我说,是南桑给我下了毒,就好像那一次一样,我又中招了。 不再去考究她用怎样的方法毒害我,此刻我的心思全在师叔身上,我要救他!我要救他!那么多人围着他,甚至有的人都把他抬起来了,他受伤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能像扛东西一样把他扛着…… 我聚拢仙力,正准备将师叔从那些人中分离出来,手臂却被一个人给拉住了,那人面露狠戾,上来就给我一刀子,情急之下我使用了魔族口诀,只是往他额头上轻轻一点,那人的眉心便汩汩涌出鲜血,接连不断。 有血滴掉在了我衣裳上面,我皱皱眉,而后颇嫌弃地掸去血珠。 瞬间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我虽然仙力尽失,但还是使用魔族术法,这就好办了。 我四下望去,又看不到刚刚的南桑了,想来她是将将恢复了身形,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样一来,希望她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去骚扰师叔。 “妖孽!哪里逃!” 随着一声怒吼,所有人都朝我奔了过来,眼看着那边师叔已经被送上了死刑台,我咬紧了下唇,双手微微张开成爪状,一下便抓在了冲在最前面的天师肩膀上,他吭了一声,我趁势滑到他身边,对他耳语道:“想说出来话就给我解毒的办法!” 我一只手横着切在他脖颈上,与弯刀无异,若是他不拿出那解药,我定然会饶不了他。 大概是我凌厉的目光震慑到了他,天师哆嗦着手臂从腰间取出一个药包,我一手将那药包拆开服下,便又把他扔在了地上。 “若是我恢复了,定然会过来解了你的仙术,前提是……你要保住你的小命。” 我腾空而起,隐隐听到身后有一些人哼哼唧唧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痛骂,我也没有回头,直奔师叔而去。 师叔已经被绑在了死刑架上,一群人拿着刀子恶狠狠地逼近他,还有的直接用树枝戳他的伤口——那伤口尚未愈合完毕,怎么能经得起这样折腾?! 我在上空看着这一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看!妖孽在上面!”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下面的人有的抱住了头颅蹲在地上,有大胆的直接指着我吼道:“想救周念沉可以,要么你杀了我们,要么我们杀了你!” 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交易。 我是仙,跟我对抗的人类,结果只有死亡。 与此同时,我迎上了师叔那温和的眼神,紧接着,他摇摇头。这个动作很是轻微,终究是被我捕捉到了。 他的意思,是让我不杀他们,他还是保持着那一份神仙应有的善良。 然而那些人对我不善良,我又为何要对他们善良? 我笑了一笑,随后轻轻降落在他身边,说道:“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尽管这一刻我觉得我很圣母,可是下一刻,我便沉浸在血雨腥风之中。 一挥袖,所有的人便都被淡淡的烟霭笼罩了,他们有的哭有的笑,有的人抱住了身边的人说着胡话,有点人哭天抢地,跪着阐述自己的罪责。 是的,我就是要让他们沉浸在过去曾经做过的事情里面,让他们不能自拔,让他们永远痛苦……因为他们带给我的,就是痛苦。 我站在无数人中央,蓦然听见师叔大人在唤我。哪知一回头竟然看到了那个天师拿着刀子架在师叔脖颈上面,可谓是把我给他的,全都还给我了。 是不是忌恨我没有立刻为他解开“锁喉”之术?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跟他说:“放了周念沉!我给你解仙术!” 天师指了指他自己的脖颈,举着弯刀的手渐渐垂了下去,我眼疾手快,迅速地解开了他的咒法,冲过去一把揽住师叔大人,迷雾就在这一刻消失了。 我放心大胆地用了第二招,聚拢水汽之后,从我指间发出的尽是那针一样粗细的冰凌,我很喜欢用这一招,是因为我每次看见敌人的身体被刺穿,都感觉身心愉悦。 这些凡人自然抵挡不住冰凌的进攻。 如雨一般的冰凌倾泻而下,贯穿了他们的身体,鲜血从那细细的伤口中流出来,一点一点漫上地面,刚好此时天空十分应景地下起了雨,雨丝混杂着血丝,看起来很是妖冶。 我的手上也有着一丝丝温热,低下头一看,竟然是血迹。师叔大人,他竟然捞过来天师手中的那把弯刀,刺进了他自己的身体! “师叔!你……” 显然我的呼唤已经没有用了,他的眼中,满是失望。那种失望,是我看过的最可怕的情绪。比起失望来,我更希望他恨我。 因为失望意味着他曾经对我有过希望,而我,却没有做好让他抱有希望的事情。 我杀了那些人,那些无辜的人。 他们躺在地上渐渐失去了知觉,他们都是凡人,他们虽然不善良,但是并没有太大的过错,而我,没有听师叔的招呼,直接就取了他们的生命。 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我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白色的衣衫,又看了看师叔大人,顿时觉得他才配得上这纯洁无瑕的白色,而我,我配不上这衣裳,更是配不上师叔。 “如果、如果救我的代价,是他们的生命……请你不要、不要救我。” 他身为崇望上仙的时候,心里挂着的就是那空荡荡的天下,如今成了凡人,忘却了从前,能牵挂的,还是他那苍生的性命。 为了那些凡人,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你怎么能死呢!你不能死!” 我紧张地捂住了他还在涌出血液的伤口,慌忙之下我取出来随身携带的凤羽,却是被他给推开了。 “说了不要救我!” 师叔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转而歪倒在第一个台阶上面。 我在他身后看着他,这一刻,心里空空如也。 我错了么,从崇望到榆城,我一路追过来,就是为了看着他守护着他,因为他是凡人,很有可能受到各种伤害。而他呢,却是因为那些诋毁他的人,说让我不要救他! 苍生有情,我又何尝不是有情的呢? 若是我冷血无情,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又怎么会为了他杀掉那么多的人,又怎么会……如此落寞地站在他身后? 一个声音响起:“乔染不是妖!我于裳叶以身家性命保证,经过查证,是本小姐的亦央害死了家母,不关乔染的事情!” 这声音虚无缥缈,在我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声波一下一下击打着我的耳膜,良久良久,我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她会妖术,还杀了那么多的人!她不是妖孽谁是妖孽!” 又是那样,一个人起哄,很多人跟着在后面说:“她就是妖孽,她就是!” 就好像他们把我的底细打听得清清楚楚,连我父母是谁都知道了似的。 我冷哼一声,更靠近了师叔一点,我没有拉住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在不远处看着他、看着他。 偷偷地为他使用了治愈之术,我想一时半会他应该死不了的。 裳叶的声音更加放高了一些,将那些人的议论压了下去。 “她是被逼无奈的!请大家相信她!”说完这些仍然有人在不断地议论,裳叶只好再度强调了一遍,“我于裳叶以身家性命作保,乔染是仙!她不是妖!” 相府小姐的身家性命看起来非常值钱,因为她说第二遍的时候,那些议论声已经几乎没有了,偶尔一个两个人再说上几句,也没有大规模的动静了。 我抓住了机会,走到师叔跟前蹲下来,说:“我是被逼的。刚刚南桑跟我说,我要想救你,就得杀了他们。原谅我因为救你心切,产生了不应该的想法。” 反正南桑是妖,而且一直在打师叔的主意,直接推给她也不算是什么大的过错吧。 这句话还是起了作用的,师叔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脸色更加苍白了。 “真的么?” 他问。 他的眼神立刻将我俘获了,我连忙点头,急急地说:“是,确实是被她逼到了这一步。” 这句话我没有说错,是南桑一直在给我下套,是她跟城里的人说我是妖,是她煽动那么多人来诋毁我和师叔…… 对于我的,我可以忍到一定的限度,但是对于师叔,我一点一滴都忍不了。 他比我的命,都要重要。 我是来保护他的,为何弄到现在他总是受伤,反而我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唉,真是……不该啊。 “那么以后,小姐你敢保证她不再祸害人间么!” 忽然间一个人站了出来,我抬眼一看,一名精瘦精瘦的男子。 裳叶自信满满地说:“她不会!” 如此,才算是驳回了一点点的信任。 而我,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立刻就发生了一件让大家不信任我,让裳叶颜面扫地的事情。 第98章 有女初晴 http://.biquxs.info/

我和师叔大人的关系刚刚缓和,薰药堂也没有了南桑,日子简简单单一如往常。十分难得的,榆城最近洒满了阳光,我们就趁着阳光在庭院里呆着,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师叔的伤也在渐渐好转,三师姐偶尔过来探望一下我们,告诉我们说正在追捕亦央,但是还没有特别明朗的线索。 我们再也没有提那一天的事情,但是我仍然记得那成片的血液,那倒下的人群,那是我手上沾染的人命,那是我造的孽。 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不配做仙。 我没有师叔大人那么宽广的胸襟,也没有出神入化的仙术,这也就算了,我还修习魔族术法,简直就是给仙界脸上抹黑啊! 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心里有着爱的人,每天都看着他,为他梳发,为他做美美的羹汤,这就已经足够了。尽管有时候我们走在街上,还是会有一些人指指点点,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师叔总会勾住我的小指,片刻之后我看向他,准会瞧见那确定的眼神。 我呀,就好像喝了一坛半夏一梦似的,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说到半夏一梦,闲来无事之时,我也偷偷学了一点酿酒的法子,顺便咨询了一下师叔,虽然他不记得崇望的故事了,但对于酿酒,他还是很在行的。他身体不便,我便趁着他休息时亲手酿造了一坛酒,不保证是半夏一梦的味道,这第一次,也希望能好喝一点吧。 有时候我就觉得老天爷看不惯别人的悠闲时光,刚刚过了没多久,我们再出去散步,就听到有人说:“昨儿晚上李老五被人挖心了。” 那人说的很是惊悚,我也就竖起耳朵听了听,本身我对于“挖心”这种事情就比较敏锐,就冲着段西河那次的作为,我对于这个可谓是一生都难以忘却。 我顿了顿,随即有人问道:“哟,这会不会是猛兽做的?” “不会吧?我们榆城也不靠着那森林啊什么的,怎么会是猛兽呢?” “那会不会是……妖?” “那倒有可能。” 我也跟着那人的声音点了点头,可这一件事情并不能断定就是妖孽所为,若是接下来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就很有可能了。 妖孽在修行的时候,若是修为上不去,就会通过吃人心来提高自身的妖术,但这种方法也是仙界所强烈反对的,前段时间打击得很是厉害,现在吃人心修炼的妖精也是越来越少了,可是为何单单在我所在的城里发生这种事? 很快地,有人说:“不会是乔染干的吧?” 经过了上一次的事件,我在榆城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不对,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拿我当成人来看呢。 质疑是避免不了的,看来这被挖心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针对我来的。 罢了罢了,街坊邻居的瞎猜,我也没有必要搀和,假装没有听到就拉着师叔走过去了,师叔大人也不动声色,只是他握着我的手腕的力道,很明显地加重了些。 “是不是有人陷害你?” 转过了一个拐角,师叔更加靠近了我一些,我有些不适应,反而退后了两步,就这么一下,他几乎歪倒了,我便俯下身去扶住了他。等他说出来这句话,我才知道他是想跟我讲事情来着。 “你是说——南桑?” 师叔点点头。 南桑,倒也真是有可能,只不过她这么久没有出现了……突然间我灵光一现,发觉这个时间分明就是三师姐说的亦央消失的时间,这下若是真有人说她们俩没关系,我可就不信了。 这件事情过去没几天,就又出现了有人被掏心的事,而且是一连两起事件,榆城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捕快把三起案件放在一起,可是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头绪。 据那些街坊四邻说,那伤口经过测验,就是猛兽抓伤的,而且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就把心脏就抓出来,有一次发现尸体特别及时,当捕快赶到的时候,那血都还是温热的,可就是找不到蛛丝马迹,甚至地上都没有脚印。 捕快向来是好吃懒做,把三件事情一起分析了分析,就说是有妖孽作祟,无法查到凶手,让大家好自为之。这样一来就更加明显了,街坊四邻一想我当日那凶狠的脸庞,连质疑都没有了,直接得出了“乔染是凶手”这个结论。 在我两次出门都承受着巨大压力之后,我顿时觉得不能再出去了,否则我定然会淹没在海一般的唾沫星子里面。 “师叔,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都说三人成虎,师叔大人听了那么多谣言之后,竟然看着我的眼神也带了一丝犹豫。 “人人自危,我也无法做出判断。” 如此中肯的一句话,登时我就感觉自己被拍死在了沙滩上,师叔,我是您忠心耿耿的师侄啊,您就这么不信任我了么? “挖心一事,不是乔染做的。” 幸好还有个信任我的人,我十分感激地转过头一看,是二师兄怀冥。他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得我连他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我还是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二师兄,崇望的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了。我是听了裳叶的召唤过来的。” 哎,果然是我三师姐的魅力大,像我们这种,都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把他给叫出来啊。 “那你看这事情是怎么回事?” 怀冥不慌不忙地跟师叔行了个礼,这才开始回我的话:“食人心的修炼不一定是妖提高道行,也有可能是从人到妖的修炼,而乔染你已经是仙了,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而且这几起案件都发生在榆城,若是妖的修炼,往往不会找同一个地方的人,所以我断定,这是有人在修炼成妖。” “你知道我是仙,可他们都不信啊,再加上上次……” 我杀人的事情,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若是说了,免不了受师尊的怪罪,若是不说,万一以后他们再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岂不是就会怪我隐瞒? 罢了,反正他们早晚都会知道,我还不如直接承认。 “上次我一时激动杀了人,而且还是用的仙术,他们都在怀疑我,在榆城啊,我的人品已经坏成渣了。” “在人间要少用仙术。” 预料之中,二师兄还是免不了说教,幸好他是不习惯多说废话的人,就这么一句便完事了。 “要想让他们信任你,除非捕快抓到凶手放在他们眼前。”师叔大人沉吟一会儿,道:“不如你们主动请缨去查案?” 听起来是不错,我们两个神仙好歹也比那好吃懒做的凡人要强。不过…… “非要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么,我不想跟他们说,我们自己去查多好,查出来结果就成。” 经过了师叔被打一事,我对于官府的人甚至有了一种仇视感,如今要我去跟他们合作,算了吧。 可是师叔大人非常坚定:“不行,你们不能自己去,一定要跟官府的人打好招呼。在人间,官府就代表了权威。” 好了,剩下的他不说我也懂了,不就是借了他们的手么,要他们宣布我的清白,就比任何人都要管用,比如裳叶。 在二师兄和师叔的双重决定下,我们还是去找了官府。刚开始他们还有所犹豫,想把这件案子给搪塞过去,可是在我们答应说把功劳都推给官府的时候,那位什么大人绷紧的脸立刻放松了。 于是,我们开始了和官府的合作。 二师兄说,首先要先查近期出现在榆城的陌生人物,很有可能是那些我们没有注意的人进行修炼,查来查去,倒也找到了几个人。 我拿着一沓画像翻来翻去,最终目光落在了一名女子的画像上,不得不说,那妹子长得非常可爱,水灵灵的小脸让我都忍不住去捏一把。更让我留意的是,她的眉目之间有淡淡的妖气,整个人看起来也非常憔悴。 尽管没有见过那妹子,我却基本上已经锁定了目标。 和二师兄商讨过后,我们去见了那姑娘。 脸色略显苍白,眉清目秀,瓜子脸,长得也如画像上一般的水灵,长发如瀑,值得注意的是,她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如此娇弱的姑娘,难道还会是漂泊的剑客? 见到我们,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来榆城找人的,才刚刚落脚两天,我对这一带都不熟悉,怎么可能牵扯命案……” 低着头的姑娘,却依然斜着眼看我,她的眼中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倔强。 我拿着毛笔把玩,看着画像后面性命那一栏,问道:“你叫林初晴?” 她乖乖地承认了:“是的。” “乍雨初晴,名字不错嘛。” 二师兄捏了我一下,示意我跑题了,我干咳两声便不说话了,等待着二师兄对这姑娘的问话。 他说:“你来找什么人?” 林初晴紧抿着嘴,一双大眼睛里包着泪水,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找我的未婚夫。” “你抬起头来告诉我,你的未婚夫为何会在榆城?” 我想,我知道怀冥为何会让她抬起头来,在跟他的眼神交流之后,我特意在林初晴抬头的瞬间,看了一下她的眉心。 淡淡的黑色漂浮着,果然是妖气。 我立刻执笔,在第二凶手的位置上,写下了林初晴的名字。 第99章 帮她寻夫 http://.biquxs.info/

第一凶手的那一栏,是个空白。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身后的那把剑,说:“他、他不见了。” 神情不对,眼神也有些躲闪,我吃准了时机瞪紧了她,她一看到我立刻就偏过头去,泪眼汪汪地又补上一句:“若是我找不到他,我死都不会甘心的!” “别急呀。”二师兄见状,站起身来遣走那些捕快,等只有我们三个人了,他才说道,“我们会帮你找到他的。” “真的吗?” 林初晴蓦然抬起头来,大眼睛里盛满了希望。 我最怕那种希望,因为往往太大的希望,就会转变为失望。 二师兄绕到他身边,说话声极具蛊惑力:“只要你告诉我们,你的未婚夫为何会突然消失,我们定然竭尽全力帮你。” 林初晴一听他说这话,当即别过脸去,撅着嘴说:“告诉你们?我和你们见面才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那好,我来告诉你们我们是谁!我叫乔染,他叫怀冥,我们是……” 我指了指二师兄,正准备说出来我们的身份,却被怀冥给拦住了,他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紧接着林初晴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叉着腰问我:“是什么人啊?你都不敢说,还要我相信你们?嘁!” “我们是负责查办这个案件的人,林小姐,我正式通知你,你被怀疑与几桩人命官司有关,你若是不配合,我们可不负责地直接把你扔进大牢!” 二师兄威胁人的话说的甚是正经,大概是把楚楚可怜的林初晴给吓坏了,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相信,转而一跺脚,问道:“他们不是说只是来查一下近期出没榆城的人么!怎么就跟人命官司扯上关系了?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她越说越激动,瓜子脸像擦了两团胭脂似的,红扑扑的很是惹人喜爱。 我把笔放下,走上前去安慰她说:“没事的,我们只是检查一下,又没有指名道姓说你是杀人凶手。说了你要配合我们,找出凶手来,你的清白不就得到了证实么?” 瞬间我觉得我成功地把人们对于这件事情的关注人由我自己转到了林初晴姑娘的身上,由此我看着她顿觉十分内疚。 她鼓起腮帮一脸的气愤,随后反手就将她身后的那把剑抽了出来,一道亮光闪过,我看花了眼,随即矮身躲过去,就在那把剑从我眼前飞过的刹那,我不禁觉得很是熟悉。 等我站起身来,二师兄已经手脚麻利地握住了林初晴的手腕,顺势抢过来她的剑,略疑惑地说:“这剑……怎么那么像碎岸?” “碎岸?我看看。” 我上前一步,接过来二师兄递给我的那把剑细细端详,看起来着实是跟碎岸剑有些相似,不过相似归相似,到底不是同一把剑。 “喂!你们看什么看啊!把剑还给我!” 林初晴似乎真的生气了,伸手过来就要拿走她的剑,鉴于随便拿着别人的东西不好,而我和师兄又都是神仙,也不想丢了神仙的面子,于是就把剑交付于她。 当她收起来剑的时候,便是叉着腰审视着我,一副看珍稀动物的表情。她摸了摸嘴角,问道:“你就是那个乔染?” “是。怎么了?” “我一路走过来,可是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是你杀死别人,挖了心脏来修炼,不会你是把我当做你的替死鬼吧?” “怎么可能!我乔染向来光明磊落,做过的事情我从来不否认,这次挖心事件,确实和我无关!” 风言风语害死人,我的节操啊,就葬送在这么多人的口中了。 “和你无关?你说的倒是轻巧,既然和你无关,怎么官府不来调查此事,反而是你们来调查?” 这姑娘太伶牙俐齿了,我闭上嘴巴,退后了一步。 她找准了时机上前一步,继续说道:“若真的不是你想找个替死鬼,那就是有人诬陷你,你想摆脱冤屈,是不是?” 步步紧逼啊,弄得我几乎快倚在了墙上,但我还是站直了身子,指着那妹子的鼻尖说:“你很聪明,不过……你更相信哪一种?” “你若是想找个替死鬼的话,刚刚过去了那么多的人,你肯定随便找一个人就行,但为何过了那么久……你还不确定找谁,那就是说,你是确确实实想找到凶手的!” “聪明!” 二师兄怀冥拍了拍手,翘起嘴角看着她。他这个表情,代表了欣赏。 “姑娘你这么优秀,来帮我们查案吧!” “帮你们查案可以,不过你们要帮我找到我的未婚夫。” 林初晴姑娘一听夸奖便傲气起来,说话都比刚刚有底气了,她自顾自地打着圈儿,微微扬起了头颅。 “好啊,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们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吧?” 我翻了个白眼,掏了掏耳朵,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呀,曾经是江城最为出名的翩翩公子,精通音律,可谓是温润如玉……”林初晴扯过来一缕发丝摆弄着,眼里盛满了所谓的幸福,好似她的小情人就在眼前。 不过温润如玉这个词,我还是觉得我师叔比较当得起。 二师兄干咳一声,道:“姑娘,你还是没说他叫什么。” 妹子十分羞涩地笑了笑:“余慕枫。剩余的余,爱慕的慕,枫叶的枫。” 这解释真确切,不过我对于人名向来是记不住的,更何况是三个字的人名。我对着妹子呵呵一笑:“好了妹子,成交吧!” 二师兄递过来一个眼神,说:“走吧,我们带你去死者的家里看看。” “不用了!”林初晴小手一挥,“我已经去看过了,我就是觉得那个掏心的作风很像是余慕枫,才过来看一看能不能寻到他的踪迹。他走失的时候就是失去了理智,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走遍了很多个地方,就是为了找到他,让他重新恢复神智。” 听起来,这姑娘还挺执着的,如此的爱情故事,就好像我找了周念沉许久许久,相似的故事在别人的口中听来,我还真有些感动。 “那他记得你么?” 不知为何我忽然问了这个问题,或许感同身受吧,周念沉都不记得我了,我不希望对于这个姑娘,她走遍了千里万里寻找的男子也不记得她。 林初晴的目光忽然间黯淡了下来,她绞着手指低下头去,幽幽地说:“我不知道。” 或许记得,或许不记得,但不管是否能够记得过去,她都一定要找到他,因为他们在乎的,并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我揉了揉太阳穴,突然间想试一试那个余什么枫到底是记不记得林初晴。于是说道:“那这样好了,我们找个机会把他引出来。” “引出来?怎么引?” 在林初晴姑娘还处于迷茫状态的时候,二师兄早已明白过来,他指了指林初晴的鼻尖,嘴里噙着笑意:“当然是要看姑娘你了。” 我略诧异地望着二师兄怀冥,他最近似乎笑得多了,和从前在崇望的时候很不一样,甚至让我怀疑目前的二师兄是什么妖精变得。 哎,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人都是会变的,一时的印象并不代表所有。 在林初晴表示了她的同意过后,我们密谋许久,开始了计划的实施。 人群熙攘的街上,我在角落里坐着,又看到了久违的南桑妹子,她正喝了一口水,之后就开始唾沫星子横飞地跟周围人讲述。 “当时为什么被害的人都不喊叫呢?他们的邻居说都没听到的。” “那个乔染啊,就是用她当时对付天师的那一招,你们记不记得天师那时候都说不出话来?” 众人纷纷点头。 其他人也在附和道:“难怪啊……我就说嘛,怎么杀个人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 我捏了捏耳垂,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临走前戴了帽子,不然的话肯定会被他们的唾沫给淹死的。 有人轻轻戳了我一下,我歪过脑袋一看,是怀冥。 “怎么样,开始么?” 林初晴姑娘打了个响指,转而任由怀冥押着她来到了南桑的身边,那一堆人看着他这个动作很是意外,顿时就愣住了。 齐刷刷的目光投向怀冥,这让躲在他身边的我很有危机感,万一把我给暴露了,那些人再度一哄而上,师叔再说我…… 够了够了,我犯的错,不想再犯第二次。 有妹子看见怀冥那一身的装束,不禁开始了星星眼:“哇,他是修仙的嘛,看起来好有仙气啊!” 此等凡人,竟然也敢说能看见仙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仙气在哪里好吧! 还是南桑明事理,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说:“怀冥?” 二师兄撇撇嘴,道:“我是来还给乔染清白的。” “你、你要做什么?” 二师兄将林初晴姑娘压在众人面前,轻咳一声放大了声音说道:“那害死人的凶手我们已经找到了,就是她——林初晴!” 围在一起的人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开始了不断的议论。 “这是谁啊?林初晴?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咦,怎么好端端的钻出来这么个姑娘,好不对劲啊。” “这姑娘看起来楚楚可怜,真的是凶手?” 很多很多的议论,吵得我头都大了,怀冥却丝毫不在意,拿出来他那首席师兄的范儿,挥挥手就将那些声音压了下去:“我乃崇望弟子怀冥,特来捉妖,希望大家配合。” 一个“崇望弟子”出口,他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第100章 晴的故事 http://.biquxs.info/

我压低了帽檐,在距离怀冥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些眼里飘满了桃花的妹子,还有一些充满了崇拜的汉子。虽说榆城是凡人地界,但他们对于崇望的名声还都是知晓的,毕竟这周边的仙山,除了崇望就是衡岳。而衡岳留给这些凡人的印象总是不太好,崇望就不同了,大约我到衡岳之前,就在人间听说了崇望的大名。 二师兄怀冥的目光冰冷如霜,他瞟了林初晴一眼,道:“案犯林初晴,定于半月后处斩!” 当他说完这句话,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跑上前来问道:“怀冥师兄,我能不能去崇望修仙啊?” 怀冥略嫌弃地瞧了瞧那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男子,也不安慰人家就说:“本人不负责此类事情,详情请咨询尊师。” 一个人被噎住了,一群人都后退两步,什么也不说了。 看来这些凡人里面,想去崇望修仙的还是不少呢。 可是还有不死心的妹子扯着二师兄的衣袖问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崇望么,人家好喜欢你呀。” 妹子的声音娇滴滴的,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怀冥拦住了她的胳膊,摆了一张臭脸说:“修仙者,不谈论感情问题。” 这才是那个在崇望整天冷冰冰,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怀冥,那个遇到三师姐就变得慌里慌张甚至还会笑的怀冥,简直就好像是一个梦。 “好了,大家的问题问的也差不多了,该散开了,我还有要事要办。” 真正经啊真正经,他刚刚扭过头去看了林初晴一眼,其他的姑娘就都散开了,男子也悻悻地甩甩袖子越走越远,不再提上崇望修仙的事情。 只有南桑还在站着。 眼看着人少了许多,我便往屋檐下躲了躲,以防南桑认出我来,不过她只是从穿男装的我身上瞟了过去,最后把目标定格成二师兄怀冥。 “二师兄,你是师伯派来救乔染的?” 被我杀了两次的妖孽,竟然还敢叫怀冥二师兄!真是不要脸,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啊,还敢在我们崇望人之前嘚瑟! 不由自主地,我握紧了拳头。 怀冥扬起了下巴,押着林初晴就要走,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崇望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插嘴!” 他故意把“我们”说的很重,而且中间的说话声变得轻了一点,越往后就越重,最后干脆冷着脸拉上林初晴就走。 南桑仍然不死心:“二师兄……” “收起你那副嘴脸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我们崇望攀亲戚!” 怀冥没有回头,仅仅凭借声音,我就能判断出他胸腔里留存的怒气有多么强烈,就像是一个被充气的气球,越撑越大,到后来就快要爆了。 我转过一个拐角,按照之前约好了的线路和他们从另一面汇合,隐隐的,我听到那边的南桑大吼了一句:“只要周念沉一天不把我逐出师门,我就是崇望的徒弟!” 哦,她不说还好,我这才觉察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师叔来的时候并没有将她逐出师门,这么来说她还是有着崇望徒弟的资格,等以后回去了一定要让师叔解决这个问题。 转过一个弯,一直以来没有说话的林初晴在碰到我之后也开口了:“这个……真的可以?” “都以你的性命威胁他了,半个月的时间,肯定有人把消息传得越来越远,迟早会传到你未婚夫的耳边,他若在意你,定然会出面的。” 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都知道,我和怀冥在意的不是林初晴,而是她那个所谓的未婚夫。记得林初晴说她去看过那些受害人的伤口,说很像是她未婚夫的作风,因而才过来寻找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会制造出这样的伤口?这林初晴就是一名剑客,那么她的夫君,定然也是不同寻常。 余慕枫,他才是那个最值得怀疑的人。 自那之后的第一天,我把师叔交给了怀冥,自己陪着林初晴呆在了相府的地牢里。我们跟相爷说出了实情,他便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表示不会让林初晴受苦。地牢里阴暗潮湿,但至少有着美味可口的食物供我们分享。然而,没有任何关于余慕枫的消息。 林初晴很是激动,仿佛是忆起了众多场景,一遍一遍地给我讲述有关余慕枫的所有事情。根据她的口述我大概可以总结出,这是两个剑客的江湖情缘。 她与他,以最古老的方式相识。那时他们位于两个对立的组织,林初晴在经历一次任务的时候遇见了余慕枫,准确的说,她是奉命去刺杀余慕枫的,结果自己却被那个剑客出神入化的剑法给折服了,从此拜倒在他的脚下,成为了他忠诚的信徒。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爱上他的,他也不知道林初晴为了能够跟他并肩,花费了多大的精力去钻研剑术。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有着一名女子,但不是林初晴。 他为了那名女子行走天涯,没有她在的时候,他就去回忆曾经说过的那些海誓山盟,两个人说好了去山谷去草原去花海,去天边,终究没有去到她的心里。 他带着她走了千里万里,走过了苍茫的山川走过了冰冷的海岸,他们走过了春天的花蕾走过了夏天的热浪,走过了秋天的落枫,走过了冬天的雪地。 他以为,能够带着她行走,能够有着她的陪伴,就是永远。 直到—— 他在终点的时候,看见她牵起了另外一名男子的手。 那人说:“我等了你许久,就像一生一样漫长。”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就这么毁掉了,在到处的流连中,在有她的陪伴中,毁掉了。 这一路苍山负雪,这一路山水茫茫,这一路风景如初,这一路沧海桑田。 他沿着过去的痕迹行走,他没有听到她说的那一声谢谢,他打算把那一段不好的记忆给忘记,从此后,他每次都假装她还在,他开始了没有尽头的旅行,也开始跟身边的空气自言自语。 而林初晴,就是他的未过门的妻。 尽管是组织上要把她嫁给他,林初晴也认了,只要是他,怎么都好。 她本以为婚后就算不够幸福美满,能够每天看得到他,都是一种快乐。可是她错了。 她的夫君根本没有给她一场盛大的婚宴,他就那么消失了。她百般打听,终于知道余慕枫是为了一名女子去浪迹天涯。 “乔染,你知道那种感觉么,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根本喘不过气来。我以为他真的就不要我了,他与那女子两个人去游荡了。那段时间,看天天是昏暗的,看花花是凋残的,每个人似乎都看起来闷闷不乐。” “那后来呢?你又怎么想到出来找他?” 林初晴的眼睛里骤然有了光泽:“因为他寄了一封信给我,他说了很多一路上的见闻,他说他心爱的女子另有所爱——那时候,他还是把我当做朋友。但也就是从那封信开始,我打算沿着他的脚步去寻找他,不管有多远的路途,不管用多少时间,我都要找到他!” 看着这名女子,我蓦然间有了一丝丝心疼。 坚持了这么久,值得么。连他爱不爱自己都不知道,就要贸然去寻找他,而且一名女子在路上是何等的危险,她竟然……都坚持过来了。 另一方面,我忽而觉得她就是我的一个影子。 在心疼林初晴的同时,我想到我自己也是一路跟着师叔过来,根本就没有考虑他到底爱不爱自己,就只是想守着他,看着他,那就安心了。只要有他在,我就多了一份希冀,做任何事情都觉得有底气。 他是周念沉,是我不灭的信仰。 “若是这一次还找不到余慕枫,你还是会坚持下去么?” 林初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忽然光线一亮,“嘎吱——”,似乎是地牢的门被人打开了。随后有人问了一句:“乔染在么?” 是师叔! 偏偏这一刻,我隐约听到林初晴说:“我会的。” 像是幻觉一样,我瞧了她一眼,她眯着眼,似乎是笑了。 我对着光亮的方向应声:“公子!我在这里!” 为了确保师叔大人能看到我,我还特意挥了挥手,转眼间他就向我走过来,问道:“怎么,还是打算住在地牢?” “对啊,我要陪这位姑娘。”我指了指林初晴。 “我给你带了东西。” 师叔没有理会旁边的林初晴,这使得她扬起来的手臂停在了半空,最终又不好意思地垂了下去。因为师叔,并没有回应她的那个招呼。 他低下头去,翻了一阵子,把一包东西交付给我。 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一时激动就把它拆开了,结果——竟然是一堆芙蓉花瓣!我递给师叔一个白眼,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师叔拢了拢他的白衣,带着几许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我很想念……它的味道。” 顿时我就明白过来了:“拜托,我们在讲正经事,谁有时间给你熬粥喝啊!” “不熬是吧?”师叔大人扬起眉毛,接着微微的光线,我隐约看到他嘴角也有了一定的弧度,“那好,你就一直呆在地牢里吧,别出这个门!” 师叔大人你有没有逻辑性!我拒绝熬粥和走出地牢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你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