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情》 第一章 【正文开始】 「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俊朗男人身旁站了个美丽女子,女子娇容羞怯,含情脉脉地望着身旁的男人。 只可惜若再细看,就会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男人有着如刀凿般深刻的五官,脸上是一贯严肃的神情,令人畏怯,而站在他身旁的姑娘容貌美丽,在唤住他后,似是鼓起勇气,娇羞地启齿: 「二少,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二少陪我一游如意城呢?」 白玉霜乃飞鹰门的二小姐,她方才在宴会上一眼即对向隆锦深具好感,遂鼓起勇气追着他的脚步而来。 「姑娘是?」向隆锦浓眉微皱,令他严厉的脸庞更添一抹厉色。他是被娘亲逼着赴宴,根本无心去记在场的姑娘有谁。 闻言,白玉霜娇容掠过一抹尴尬,只得重新介绍自己的来历。 「二少,家父是飞鹰门的掌门,玉霜此番和姊姊受邀前来向云庄作客。」 「不知白姑娘唤住在下有何要事?」向隆锦这会完全忘了方才姑娘家所提的邀请。 白玉霜美丽的脸上这会是羞窘地泛红,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将方才的话说一遍。 「不知二少是否有空,可以陪玉霜一游如意城?」 「很抱歉,白姑娘,在下另有要事,还请白姑娘另找他人相陪吧。」向隆锦婉转地拒绝。 白玉霜一愣,似是没料到他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只能难堪地朝他颔首,低垂着头,飞也似地逃离。 「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小老头。」 向隆锦听到这故意说得大声的揶揄,循声望去,就见在他所站不远处的一座石亭里坐着一身锦衣白袍的俊雅少年,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就见他一面嗑瓜子一面摇头,清俊脸上满是戏谑,摆明着看好戏的模样。 「来啦!」 向隆锦一向严肃的脸上,在看到他时不禁流露出一抹笑,大步往石亭方向走去。在踏上白玉石阶步入石亭后,看着石桌上的糕点、瓜子,还有一壶茶,唇角的笑意加深了。 「看来你已经来很久了。」向隆锦撩袍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石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瓜子壳。 「不久。刚好看到你们三兄弟被逼着出现在迎宾厅,让一群女子用眼睛生吞活剥,还有向大哥写了一幅字,在众姑娘面前出尽锋头。」他说得活灵活现,表情生动有趣,让身后的一男一女忍不住低低笑开来。 那就是来很久了。 向隆锦瞧他摆明在一旁看他们三兄弟的糗态,且看得十分开心,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执起茶壶替他已空的茶碗重新添满。 「不过,话说回来了,方才那位飞鹰门的白姑娘你真的不考虑?还是你看上其他姑娘了?」清俊少年一脸兴味,睁大双眼等着他回答。 向隆锦没好气地瞪着眼前人。此人正是当今定王府的小王爷——朱玄武。 由于朱玄武的舅舅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剑门门主,与曾是血魔教圣女的娘亲有些交情,加上定王府也在如意城,因此朱玄武自小就常来向云庄走动串门子。 向家三兄弟中,朱玄武与向隆锦最为投缘,夜宿向隆锦的紫苑更是常有的事,而向隆锦对这年龄比小弟还小的小王爷,总会不自由主地纵容。 朱玄武虽贵为小王爷,却没有一丝架子,性子反倒幽默风趣,十分平易近人,加上有张甜嘴,常逗得向云庄里的丫鬟心花怒放,因此十分受大家喜爱。 「敢情你这位小王爷是太闲了,每天来串门子还不够,现在连我们三兄弟的婚事都想管。」 向隆锦横了他一眼,严肃的脸上紧绷。通常这副模样早吓得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可他遇到的是朱玄武,根本没把他的臭脸当成一回事。 「错。小王我只对你的婚事有兴趣。」他伸出一根修长食指在他面前晃动,清俊脸上含笑。「小王我又不是不想活了,哪敢管向大哥的事,至于隆宇那小子,小王我一点兴趣也没。」 朱玄武口中的向大哥指的是向隆南,睚眦必报的性子,声名远播。他虽贵为小王爷,但因为彼此太熟悉的关系,向家三兄弟根本不把他这位小王爷放在眼里,所以他根本没胆去招惹向隆南。 「算你聪明,知道大哥不能得罪。」向隆锦唇角轻扬,被他那夸张害怕的模样给逗笑。 「说真的,小老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朱玄武端起茶碗轻啜了口茶,一面抬头欣赏左近的景观。 这座石亭取名为中亭,临湖而建,湖中可见不少锦鲤悠游。 他从小就喜欢向云庄的建构,不论是庭园布局、院落配置、雕刻装饰,无不巧妙。加上移步换景、层次迭转的空间景致,令人身处其中,莫不惊叹。与定王府华丽的建构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向隆锦瞪了他一眼,也唯有他敢这么胡乱叫他。 「不知道。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向隆锦实话实说,浓眉微拧,瞧他嗑完瓜子,又开始吃起糕点来,且吃得眉开眼笑。「糕点好吃吗?比起定王府的手艺如何?」 「段柔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瞧这桂花凉糕,散发着淡淡的桂花清香,我们王府里就做不出这个味道来,若不是隆宇和纪姨不肯放人,小王我一定要把段柔给带回去,每天叫她做拿手糕点给我吃。」朱玄武说得十分扼腕。 「小王爷,别吃太多,你午膳还没吃呢。」身后的侍女金菊皱眉提醒。 「什么?都过了午时了,你还没用膳,净吃这些零嘴。金菊,为何不吩咐丫鬟送上午膳?」向隆锦眉头皱得更深。这小子老忘了吃正餐,身为贴身丫鬟,怎可任由他胡来。 「回二少,其实小王爷本来是打算找你一起去客迎来酒楼用膳的,听说王大厨研发了一道新菜叫百鸟朝凤,想找你一道去尝尝。」金菊斜睨了贪吃的主子一眼。 「如何?隆锦,要不要陪我去尝尝?」朱玄武睁大双眼,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贪吃鬼,走吧。」向隆锦对他一向没辙,挺拔身形倏地站起。 「就知道你够朋友。快走吧!小王我等不及要尝尝王大厨的手艺了。」朱玄武一脸垂涎,开心地说着,两人并肩走出亭外。 跟随在身后的金菊、文汉皆忍不住摇头,唇角微扬,为这个贪吃的主子感到汗颜。 午后,早已过了午膳时间,客迎来酒楼里只有几桌客人边谈天边用膳。 原本在柜台后方托额、一脸无趣的刘掌柜,目光懒懒地望向大街上,当他看到直往这走来的两人后,双眼倏地发亮,开心地起身,冲到大门口相迎。 「二少、小王爷,您们来啦!」 刘掌柜连忙命人带领着他们来到特别桌位。所谓特别桌位,指的是一楼中央的位子。 「小王爷,昨儿个王大厨还念着您呢,没想到您今儿个就来了,王大厨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少年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四方桌,开心地朝朱玄武说话,眼里完全没有向隆锦这个主子的存在。 「阿力,快去跟王大厨说,小王我特地来尝尝他的新菜百鸟朝凤,还有他其它的拿手好菜也全给小王端上来。」朱玄武笑着吩咐,显然与客迎来里的人十分熟识。 「是!马上来。」阿力替两人倒了杯茶后,立即笑开了脸,冲去灶房。 向隆锦轻啜了口热茶,已经十分习惯只要和朱玄武一起出现在客迎来酒楼里,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或者该说只要有朱玄武的地方,他本身就像是个发光体,自然而然吸引众人的目光。 「瞧你这嘴馋的模样,让我不得不怀疑定王府里的菜色是有多差,才会让你这位小王爷老想来客迎来酒楼用膳。」 向隆锦细瞧着眼前人,对这点一直感到好奇,实在是这小子每天不是到向云庄蹭食就是到客迎来酒楼用膳,都快让外人认为娘生了四个儿子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除了美食的诱惑,身旁陪的人也很重要,虽然看你这张严肃的脸是有些影响胃口,好在小王我在多年的修练下早已习惯了,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朱玄武爽朗一笑,清俊脸庞因这一笑,竟露出两个小酒窝来,为那张清俊的脸庞又添了些讨喜样。 第二章 已有不少姑娘的目光往他们这一桌瞧来,个个看得小脸羞红,坐在另一张桌子的金菊和文汉,对此情况想是已习惯了,只能说自家主子的魅力太大了。 担心?向隆锦嘴角抽动,就不知是谁老爱缠着他。 「上菜了。」 阿力双手端着托盘,人未到声先到,在朱玄武期待的目光中将菜一一摆上桌。有鱼茸卷、八宝豆腐、荷叶粉蒸肉、龙凤腿、龙井竹荪汤、炸佛手卷……等。 朱玄武迫不及待举箸夹了块鱼茸卷入口。鲜嫩的鱼肉剁成茸,加上香菇、猪肉、紫菜以及特殊调味,再用饼皮包成,用蒸笼蒸过后上桌,美好的滋味在他嘴里化开,让他满足地笑眯了眼。 「小王爷,您慢用,王大厨说等会百鸟朝凤这道菜他会亲自端上来。」 阿力瞧他吃得开心的模样,也不禁跟着心情大好。难怪王大厨坚持要亲自送菜。 向隆锦瞧对座的人吃得眉开眼笑,唇角不禁上扬,习惯性地替他舀了碗龙井竹荪汤到他面前,而本来已吃饱的他,在看到他满足的吃相后,竟又有了胃口。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小王我真是爱死了王大厨的手艺,如果不是他坚持不肯离开客迎来,小王我真想将带他回王府,负责煮三餐。」朱玄武夹了块八宝豆腐入口,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向隆锦早已习惯听到他只要吃到美食就想把厨子带回去的话,因而完全懒得搭理。 「小王爷,百鸟朝凤上菜喽!」 王大厨果真亲自端菜来。在听到朱玄武来了之后,他立即动作迅速烹煮拿手好菜,这会更是亲自端来。 百鸟朝凤这道菜,主要是事先用一只特别调味腌好的嫩鸡下锅,炸得金黄酥透,鸡的周围摆放十颗浸过蛋液蒸过的鸽蛋,菜名取得十分吉祥。 朱玄武在王大厨期盼的目光下夹了块炸得金黄的鸡肉入口,随即被口中香嫩微辣却又令人忍不住一再咀嚼的口感,惊喜得双眼大睁,再夹了颗鸽蛋,嫩滑的蛋黄伴着蛋汁在口中漫开,令他开心地笑眯了眼,朝王大厨比了个拇指,表示称赞。 王大厨笑咧了嘴,转头看到向隆锦严肃的神情,好像他面前的不是一道美味菜肴而是毒药似的,笑脸一僵,立即转回头,看着朱玄武满足的吃相。这才是身为大厨最为得意的事。 此时,一对夫妇走进酒楼里,阿力连忙上前招呼。 「两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夫人,你最近胃口不太好,这间客迎来酒楼在如意城里可是远近驰名的,想吃什么尽管点。」男人一身商人打扮,关心地问着身旁的妻子。 「老爷,我没什么胃口……」妇人目光在瞥见朱玄武这一桌后,瞧朱玄武吃得眉开眼笑,一脸满足,忍不住食指大动。「小哥,请问那位公子是点了什么菜,看起来好像很好吃似的。」妇人问着站在桌旁的阿力。 「小哥,那就依照那位公子所点的菜色,全都端上来吧。」男人见妻子有了胃口,立即吩咐。 「这里加菜!」另一桌客人扬声喊着。 霎时,要求加和朱玄武这一桌同样菜色的声音此起彼落。 阿力和王大厨及一旁的刘掌柜笑咧了嘴。就说小王爷一来,绝对会替酒楼带来生意。 向隆锦看着对座吃得一脸满足的朱玄武,再瞥了眼周遭不时将目光瞄向这桌的众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也难怪刘掌柜会将这个显眼的桌位特意留给这小子了,看他那开怀满足的吃相,的确是会令人胃口大开。 向云庄是如意城的首富,也是如意城里最让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原因是二十几年前经商有成的向老爷娶了血魔教圣女,从此血魔教退隐江湖,跟随圣女的一派教徒全投身在向云庄旗下产业帮忙。如意城百姓皆知,想要在向云庄旗下产业闹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再加上向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随便一个站出来,都能令众家闺女趋之若鹜——以上的反应只限外地人。 如意城闺女们皆知,就算再喜欢向家三兄弟也不要贸然示爱,只因向大少为人睚眦必报,十分记恨,向二少为人严谨,不苟言笑,令人望而怯步,向三少讨厌女人,因此向夫人甚是头痛娶不到媳妇。 前些日子,向夫人更是背着三个儿子邀请各大门派闺女前来,名为作客,实为逼婚。三兄弟中唯有向大少似是看上炎帮的周芝兰,总算向夫人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二少,请留步。」一名丫鬟唤住经过东亭、正欲往大门方向走去的向隆锦。 向隆锦停住脚步,认出唤住他的丫鬟是伺候娘亲的玉枝。 「二少,夫人请您移步到兰苑一趟。」玉枝朝他欠身,转达夫人的交代。 向隆锦浓眉微扬,犹豫了会,仍是转了个方向,大步往兰苑而去。 甫踏入兰苑月洞门,即被丫鬟告知娘亲在房里等候他,于是大步走向主房,轻敲雕花木门,待得到房内回应,这才推开房门走进去。 「娘。」向隆锦轻唤坐在小厅喝茶的娘亲,在她的抬手示意下,于她对面落坐。 「隆锦,娘找你来,是有事想问你。这几天各大门派的千金陆续离开向云庄,你大哥似乎看上炎帮的周姑娘,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向夫人问着一向严肃寡言的二儿子。 「没有。娘,孩儿没有喜欢的姑娘。」 向夫人揉了揉额际,望着一脸严肃的二儿子。她的三个儿子性情迥异,却是每个都令她操心。陡然想起一事,她脸色微变。 「隆锦,你别和玄武那小子走得太近,玄武的模样长得好又讨喜,老爱缠着你,你可千万别学你大哥和严伸一样,和玄武暧昧不清。」大儿子已够令她头痛了,她可不许二儿子也同个样。 「娘,你说到哪去了。」向隆锦不悦地皱眉,脸色一沉。 向夫人见二儿子变脸,轻咳了声,连忙转移话题: 「你这一早是打算去哪里?」 「城西那块空地已经兴建好学堂,我打算让一些贫苦的孩子免费读书识字,也已经找好夫子了,现在只差找来有心要学习的孩子,就可以开课了。」向隆锦据实相告。 向夫人一直知道二儿子在筹备学堂的事。三兄弟中就属他最为热心,表面上虽严厉不易亲近,其实是个软心肠的人。 向夫人十分欣慰地看着二儿子,心底不免暗叹怎么就没有识货的姑娘呢。 「既然你忙,那娘就不留你了。」 「孩儿先告退。」向隆锦朝娘亲轻颔首,高大的身形一起,大步离开。 向隆锦甫踏出兰苑的月洞门,即看到等候在一旁的壮硕身形。赵崇一看到他,立即上前。 「二少,小王爷说他先去学堂等你。」 「这小子果然太闲,我们走吧。」向隆锦不自觉地微扬唇角。也难怪娘会误会两人的关系。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向云庄,大门外早已停放着一辆马车。见两人出来,小厮朝向隆锦躬身行礼便退开。向隆锦坐上马车,由赵崇负责驾车往城西方向而去。 云涛学堂前广场,十几名大约七到十岁的孩童,有男有女,围绕着一名身着杏黄衣袍的少年,少年容貌清俊,脸上挂着爽朗笑容。 「来来来!大家全都往前看,以后你们就在这学堂上课,我都跟你们爹娘说好了。这学堂是向云庄二少所筹办的,让大家免费上课,大家要用心跟夫子学习,不许逃课知道吗?」 「小王爷哥哥,可是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读书很浪费银子。」 年约八岁的小娟,头上绑着双髻,仰高小脸问着眼前一点架子也没有的小王爷,感觉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 「错错错。读书就能识字,就可以帮忙你爹娘记帐及知晓如何开源节流,也会让自己变得聪明讨人喜欢。更何况在这里读书不用银子,难道小娟不想变成讨人喜欢的孩子吗?」朱玄武抱起小女孩,反问着她。小娟爹娘是摆面摊的,常常要帮忙做生意。 「我要!如果我变成讨人喜欢的孩子,长大后可不可以嫁给小王爷哥哥?」 小娟望着抱着她、长得很好看的小王爷,童言童语地说。 「小娟羞羞脸!」 第三章 一大群孩子围着两人笑闹,惹得小娟眼眶一红,嘴一扁,眼看就快哭了出来。 「小娟啊,小王爷哥哥可能等不到你长大了,喜欢哥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等可爱的小娟长大了,哥哥都老了,实在是配不上小娟了。」朱玄武应付女子对他的示爱十分熟练,即使是小女孩也不忍伤她心。 「我不管!我不会嫌小王爷哥哥变老,我长大后一定要嫁给小王爷!」 小娟话说得坚定,一副不会嫌弃他的模样。在遭到拒绝、又被同伴嘲笑后,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好好好,等你长大再说。如果你长大还想嫁给小王爷哥哥,那到时哥哥一定会给你机会的。」 朱玄武连忙安抚小女孩。一旁的金菊嘴角抽动,看着主子手忙脚乱的模样。对自家主子四处欠下感情债,连小女孩都不放过,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当是谁和一群野孩子在一起,原来是我那小王爷哥哥。」 一道嘲讽声陡然响起,伴随着一抹青袍身形出现在众人身后。 「世煌,你怎么来了?」朱玄武见到来人,脸上笑容微敛,放下小女孩,面对着异母所生的弟弟。 「娘要我找你回去。堂堂小王爷成天跟在向隆锦身后,这像话吗?」 朱世煌向来对这个早他一个月出生的哥哥很不顺眼。就因为这一个月之差,朱玄武成了小王爷,而他就只能是王府里的少爷,要他如何能不恨呢? 此时,赵崇驾车刚好来到。向隆锦在马车停下后,立即下车,在看到两兄弟不寻常的气氛时,严肃的脸微沉,大步走到朱玄武身旁。 「发生什么事了?」 「二少,你来得正好。我正奉我娘之命来带我哥回去。堂堂小王爷成天跟在二少屁股后头打转,这成何体统?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二人皆有龙阳癖,若是遭人误解,岂不有辱我定王府的名声?」朱世煌话里有着明显的讥讽,一次针对两人而来。 「世煌,别人乱嚼舌根,如同三姑六婆般,你好歹是定王府里的少爷,怎能人云亦云呢?」朱玄武清俊的脸上含笑,轻松地反将他一军。 「朱玄武,总之娘要你立即回王府,我话已带到,回不回去随你!」朱世煌气恼地瞪了两人一眼,拂袖离开。 「看来你跟朱世煌之间是不可能和平共处了。」向隆锦担心地看着他,对两兄弟从小到大的恩怨情仇一清二楚。 朱玄武苦笑。「不是所有兄弟之间都能像你们三兄弟一样和睦。小王我当世煌是弟弟,他可没承认我是他哥哥。对于小王爷这个位置,他十分觊觎。若是小王我哪一天发生不测,小王爷之位就轮到他坐了。」他似真似假,漫不经心地笑道。 「别胡说!」向隆锦闻言,浓眉紧皱,一脸不悦地低斥。 「好了,小王我也该功成身退了。这十几名孩子的爹娘,我都帮你跟他们说好了,等学堂一开课,他们都会来这里上课。小王我也该乖乖回去了,免得真让人怀疑我们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朱玄武叹了口气,认命地欲返回定王府。 「小王爷哥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等我长大后要娶我喔!」小娟仍不死心地在他身后喊着。 朱玄武走在前方的身形因这一声呼喊,脚步一个踉跄,幸好金菊及时扶住他。 「小王爷,你连一个七岁小女孩都不放过,不觉得罪孽深重吗?」金菊阴恻恻地瞪他。 朱玄武一脸害怕。他就怕金菊变脸。硬着头皮回首朝小娟挥手,在看到向隆锦皱眉的模样,回他一脸苦笑。这下子小老头铁定认为是他诱拐孩子们来学堂上课了。 「小王爷哥哥,不要忘了,下次要再来看我们大家上课喔!」 「小王爷哥哥再见!」 一群孩子们笑闹着朝他挥手,每张稚气的小脸上散发出纯然的喜悦,看得出来是真心喜欢朱玄武。 「再见,大家再见!」 朱玄武再次回首,朝众人挥手,然后赶在金菊变脸前加快脚步离开。 「这小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把这群小孩给骗来?」向隆锦黑眸底有抹笑意,望着前方离去的瘦长身形。 「二少,至少小王爷帮你把事情给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赵崇一向不怀疑小王爷的魅力。如意城上至老人下至小孩,人人在见到他时,似乎很难不喜欢他,有人天生就有股亲和力,会令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心。 朱玄武就是这种人。 定王府大厅里,定王妃正听着儿子加油添醋说着朱玄武和向隆锦之间的事。 定王妃沉吟不语。她身旁坐着一名容貌美丽的少女,正忐忑不安地来回看着两人。 「小王爷回府!」门外传来仆人恭敬的喊声。 下一刻,就见朱玄武瘦长的身形踏入大厅,清俊脸上含笑,目光扫过在场三人一眼。 「玄武哥。」少女一看到他回来,开心地走上前,眼中充满爱恋。 「玉真,你何时来的?」朱玄武温柔地笑问。眼前少女是定王妃的外甥女,算起来是他的表妹。 「玄武哥,你小心一点,姨娘脸色不大好。」柳玉真走到他身旁,在他耳旁小声地提醒。 朱玄武疼爱地轻抚她的头,随即越过她,走到脸色不豫的定王妃面前,恭敬地低问:「娘,您找我?」 「玄武,你堂堂定王府小王爷,每天跑去向云庄串门子也就算了,还老是跟在向隆锦身后,这成何体统?若是让你爹知道了,岂不怪我没有把你给教好?我虽非你亲娘,但关心你的心意就如同对待世煌一样,你可别令我为难。」 定王妃语气虽平淡,但话中所透露出的警告却明显可见,直视着眼前愈大愈像他已逝亲娘的朱玄武,目光不觉一凛。 「娘,您话说得太严重了。向云庄在咱们如意城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与向云庄维持友好关系可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加上向家三兄弟各有所长,我跟在他们身边也学到不少东西。」朱玄武清俊脸上笑容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着,无视母子俩不豫的神色。 「总之,你要有分寸就对了。」定王妃见说不过他,冷冷地撂下话。 「娘,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房去休息了。」朱玄武朝她轻颔首,笑着离开大厅。 「玄武哥,等等我!」柳玉真一见他离开,顾不得姨娘不悦的神色,急追在他身后。 「娘,您就这样放过他?」朱世煌不悦娘亲这般轻易放过朱玄武,好歹也该多训斥他几句。 定王妃抬眸扫了儿子一眼,心下对自己亲生儿子的浮躁,对比朱玄武的沉着,高低立见,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方才难道没听清楚吗?玄武他话说得漂亮,就算是你爹听了,也不会多怪罪他一句。向云庄的确是玄武坚强的后盾,我们不得不防。玄武这孩子聪明又懂得拉拢人心,这一点你着实输他太多了。」定王妃心下不无惋惜,为何朱玄武非她所生。 「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如朱玄武那小子?爹这么认为,现在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朱世煌忿忿不平地在她面前来回走着,无法接受一向支持他的娘亲竟也偏向了朱玄武。 「你有时间在这抱怨爹娘,倒不如多花点时间好好练武。」 定王妃话一说完,这才想到儿子的武功竟也比不上朱玄武。怎么自己亲生的儿子样样不如别人所生?定王妃为不争气的儿子感到气恼。 「我的武功再怎么练也比不上朱玄武那小子。文汉武功那么好,由他亲自传授朱玄武武功,娘您请的师父没有一个打得过文汉,试问我的武功又怎么可能赢得了朱玄武?」说到这,朱世煌就不由得更恨,为何天下间所有的好事全被朱玄武一人给占尽了?! 「说到文汉,他的确是个高手,只可惜他是玄武的人,无法为我们所用。」 朱玄武的舅舅是当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剑门门主,朱玄武有刀剑门跟向云庄做为靠山,想动他必须谨慎行事。 「娘,我记得朱玄武那小子五岁前身子骨明明极差,在一次大病后被送去他舅舅那里,两个月后再回来,身子竟变得比以前好,身边自此有金菊和文汉跟着,怎么这小子的运气就是比别人好?!」 第四章 朱世煌就觉得老天很不公平,似乎把最好的都给了朱玄武。不论是聪明才智运气,样样都胜过他,他不甘心被他踩在脚底下。 定王妃听儿子提起旧事,也不由得深思起来。照理说朱玄武五岁那年必死无疑,就不知他舅舅是找上哪位神医为他续命,竟有本事救活他。 她就不信有人能运气一再那么好……眸底掠过一抹阴狠。 「玄武哥,等等我!」 柳玉真唤住前方的瘦长身形,见他停下脚步,赶紧快步追上他。 「玉真,怎么了?有事吗?」 朱玄武清俊脸上笑得温柔,看着面前双颊泛红的人,疼爱地轻揉她的头。 「玄武哥,你别对姨娘的话不高兴,我相信她也是为你好。」柳玉真不希望他与姨娘之间有任何不快,毕竟两人都是她重视的人。 「放心,玄武哥不会的。玉真,你难得来王府一趟,今晚就由玄武哥带你去夜游市集。」朱玄武轻拍她小脸,不忍见她忧愁的模样。他是真心喜欢她,将她当成妹妹般疼爱。 「太好了!谢谢玄武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柳玉真开心地拉着他的手臂,在见到他身后金菊不悦的目光后连忙放手,心底知道金菊不喜欢自己。 「小王爷,你忙了一个早上,也该累了,还是先回房休息吧。」金菊在一旁提醒。 朱玄武原本还想和柳玉真多说两句,但在接触到金菊不悦的眼神时,也只好作罢,朝柳玉真温柔一笑,负手走回自己的院落。 一回到寝房,房门一关上,金菊马上发难。 「小王爷,你到底想怎么样?四处招惹纯情小姑娘,飘香楼的花魁仙儿,还有那个柳玉真,现在就连一个七岁小女孩都不放过,你可有想过如何对她们负责?」 金菊双手叉腰,气得拍桌低喝,一点也没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金菊,别生气,消消火。」朱玄武陪笑地奉上一杯茶,讨好地说:「我就算负责不了,也有人能负责的。」 「你……」金菊气得嘴角抽动,原想一口喝下茶降火,随即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根银针插进茶杯里,确定无毒后,这才一口喝下。「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活活给气死,你最好离柳玉真远一点,再怎么说她也是王妃的外甥女。」金菊警告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金菊,其实玉真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你下次见着她,别老是板着一张脸,吓坏人家小姑娘。」朱玄武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老拿一张晚娘面孔去对着人家小姑娘。 「就是愈单纯的人,才容易遭人利用。」金菊对于守护他的安全十分谨慎小心。 「金菊说得没错,柳姑娘再怎么说也是王妃的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文汉在一旁笑看两人斗嘴,对于金菊的话显然十分认同,遂插嘴附和。 「好吧,既然你们两人都这么说了,小王我以后小心就是。但小王我答应玉真要陪她夜游市集,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他这人可是很守信诺的,尤其是答应姑娘家的事,更是不能让姑娘失望。 金菊眯眼瞪他。看来他还是没听进去,完全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忍不住又念了句。 「小王爷,别忘了中秋之约,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是是,金菊姐姐,小王我会小心再小心的。」朱玄武最怕她的叨念,双手合十,先求饶再说。 金菊瞧他那讨好的模样,即便有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想到他还没吃午膳,打算亲自去灶房张罗。 「我先下去准备午膳。」 金菊这一离开,朱玄武这才松了口气,在圆椅上落坐,替自己倒了杯茶。正欲举杯就口,文汉快一步,以银针试过茶杯和茶壶的茶水,确定没问题,这才退开。 见状,朱玄武叹了口气。想他身为小王爷,却连在自己府里吃喝都不能安心,就怕哪一天被人给毒死,这也是他为何喜欢去向云庄和客迎来蹭食的原因。 「小王爷,这几年辛苦你了。」 文汉见他叹气的模样,心中有丝不忍。他原本可以不用过这种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的。 「说这什么话,真正辛苦的是你和金菊,这几年若是没有你们陪在我身旁,只怕小王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定王府里,他真正能信任的只有这两人。两人为了护他周全,可是费劲心思。 「小王爷,今晚你就放心和柳姑娘去夜游市集吧,我和金菊会陪着你的。」 文汉知道他性子贪玩,不喜拘束,困在定王府这个大牢笼里的确是委屈了他。 「文汉,比起金菊,你更了解小王我的心意。」 朱玄武笑开了一张俊脸。这两人自小跟随在他身旁,就像兄姊一样照顾他,三人之间的情谊,是比主仆更深的手足之情。 「你确定文汉比我更了解你吗?敢情午膳你是不想吃了。」 房门外,不知何时站着双手端着午膳、一脸不悦的金菊。 「不不不!小王我的金菊绝对比任何人都了解小王。」朱玄武急得跳了起来,一脸讨好地恭迎她进房。 金菊先是斜睨他一眼,这才仰着下巴,踏进房内。 见状,文汉再也忍不住低低笑开来。 如意城每月初一、十五都有热闹的夜市集,吸引来众多人潮,也让小贩大赚一笔。主要热闹的街道是沿着女娲庙前的湖边,一路延伸到十字大街上。 如意城里的女娲庙据说十分灵验。若是一男一女一同前来祈求,愿望都会成真,因此女娲庙的香火十分鼎盛。 此时,一男一女伫立在庙前,望着里头不少男男女女进去参拜后再出来,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玄武哥,听说这里的女娲庙十分灵验,我们一起去祈求好吗?」 柳玉真一脸娇羞地问着身旁的人。他陪她游市集一晚,她故意带着他来到这里,就是想两人一起许愿,顺便试探他的心意。 「玉真,这女娲庙是十分灵验,但不适合我们两人一起祈求,改日你再找适合的男子一起来吧。」朱玄武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遂婉转拒绝。 柳玉真小脸一白,眼眶泛红,红唇微颤,委屈地轻启。 「玄武哥不喜欢玉真吗?」 「喜欢。玄武哥很喜欢有玉真这样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 朱玄武笑得一脸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寒冬里的冰水狠狠地泼向她,冰冻了她的心,也让她彻底死心。 「妹妹。」低垂的小脸忍不住落下泪来,随即赶紧拭去,再抬头强扯出一抹笑。「好。玄武哥,记住你今晚的话,玉真永远都会是你的好妹妹。时候不早了,玄武哥,谢谢你陪了我一晚,我累了,想先回去。」话尾方落,不待他回应,旋身仓皇地离开。 「文汉、金菊,跟上她。」朱玄武立即命身旁两人追上,务必确定她平安回府。 「是!」两人异口同声,急忙跟上。金菊离开前瞪了他一眼,彷佛是在怪罪他,都是他的错。 朱玄武苦笑,将目光望向面前的女娲庙,举步踏了进去,抬头望向女娲娘娘的神像,若有所思。 蓦地,一股杀意由后袭来,朱玄武敏锐察觉到,一旋身,及时避开刺向他的长剑,六名蒙面黑衣人迅速包围住他,招招狠毒,欲致他于死地。 朱玄武手无寸铁,仗着身手灵活,多次惊险地避开,在侧身避开一名黑衣人刺来的长剑、同时出掌击中黑衣人胸口后,顺势夺取长剑。 朱玄武长剑在手,情势瞬间逆转,六名黑衣人非但不是他的对手,反倒纷纷挂彩。六名黑衣人没料到他武功竟会如此高,眼看无法夺取他性命,纷纷寻求脱身之道。 「啊!」一对男女正欲进入女娲庙,瞧见里头的打斗,吓得连忙离开。 其中一名黑衣人身形一跃,捉住一名姑娘,举剑正欲刺向她胸口。 「住手!」朱玄武脸色一变,长剑一扫,剑气逼退面前的五名黑衣人,欲上前救人。 同时间,黑衣人手中长剑方向一转,射向迎面而来救人的朱玄武,朱玄武侧身避开,却避不过从一旁射向他左臂的暗器,黑衣人趁隙逃脱。 「玄武!」 向隆锦踏入女娲庙时,正好见到他左臂中镖、六名黑衣人一闪而逝,立刻疾步来到他面前。 第五章 「隆锦,你怎么来了?」朱玄武讶异会在此时见到他。 「在半路上遇到文汉和金菊,他们说你人在这里,希望我过来一趟陪你。没想到在接近女娲庙时听到打斗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向隆锦一脸沉重,看着他左臂上的暗器。 「我……」朱玄武陡觉一股昏眩袭来,不禁望向左臂,赫见那儿竟缓缓流出黑色毒血。 「这暗器有毒,我马上带你回王府。」向隆锦也发现了暗器喂毒,急着要带他回王府。 「不……不行。小老头,马上带我去慈安堂找宋大夫,快!」朱玄武话一说完,身子一软,倒向他怀里。 向隆锦连忙扶住他,望着怀里面色苍白的人,弯身将他抱起,这才惊觉怀里的人身子竟如此轻盈,未暇细想,抱着昏迷的人奔向慈安堂。 慈安堂门外,一抹挺拔身形面向大街负手伫立,黑眸微敛,静默不语,似是在等候什么。 慈安堂这条街离热闹街道尚有段距离,因此较为僻静,加上此刻已是一更天,正是慈安堂准备打烊的时刻,因此并无上门求诊的病患。 「二少。」赵崇无声地来到他身后。 「查得如何?」向隆锦身形未动,低问。 「打探不到那六名蒙面黑衣人的下落,听目睹现场打斗的人述说,原本那六名黑衣人并非小王爷的对手,小王爷是为了救一位姑娘才遭暗算的。」 赵崇将打探到消息据实禀告。 此时,两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向隆锦倏地旋身,面向从布帘后走出来、一身青衫粗布的宋大夫。 「宋大夫,他伤势如何?」若非宋大夫极力阻止他随同入内,他也不会在外头干着急。 「二少,小王爷已清醒,好在他身上的毒并不难解,你现在可以去看他了。」 宋大夫年约五旬,打量向隆锦的目光有丝探究。 闻言,向隆锦松了口气,正欲踏入内室,布帘后适时走出一抹瘦长身形。 「隆锦。」朱玄武右手扶着受伤的左臂,清俊脸上有丝苍白,但双眼明亮有神,笑看着他。 「玄武,身子感觉如何?」向隆锦关心地上前,严肃脸上有抹担忧。 「唉!虽然毒已解,可我还是觉得头昏、体虚。」朱玄武话说着说着,自动将头偎靠在他脖颈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送你回王府吧。」 向隆锦向来对这个自小就爱缠着他,尤其是生病或受伤时更爱黏在他身旁的人,无奈的神情下有丝纵容。 「不,小王我不回王府。好歹小王我是受伤的人,有权利要求一个舒适养伤的地方,小王我认为你的紫苑就是个合适的地方。」朱玄武一脸哀求地望着他,手还扯了扯他的衣袖博取同情。 赵崇在一旁都快要看不下去了,依他看来,小王爷现在这副模样活像个姑娘似的索取怜惜,也难怪夫人暗地里交代要他阻止二少不要太接近小王爷。 向隆锦似是拿他没辙,对他总有丝不忍,叹了口气。 「赵崇,走一趟定王府,告知小王爷今晚夜宿我那里,也好让文汉和金菊安心。」 「是。」赵崇横了眼笑得一脸开心的朱玄武,迅速离开。 「走吧。」向隆锦扶着一副耍赖模样,赖在他怀里的朱玄武离开。 宋大夫老脸上有丝讶异。明明方才看似严肃不易亲近的人,在遇到耍赖的小王爷时竟像变了个人似的,那无奈的神情令人玩味。 「宋大夫,谢谢你了。」朱玄武经过他身旁时,与他交换一记眼神。 「小王爷,还请一切小心。」宋大夫话中有话,在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眼神时,抬头迎视那道眼神的主人。「二少,门外已备妥马车,夜深露重,小王爷有伤在身,还是坐马车回去的好。」 向隆锦朝他颔首。「多谢宋大夫。」 向隆锦扶着故意将全身重量赖在他身上的人上马车,两人一进入车厢,马车立即驶往向云庄。 向隆锦瞧着将头偎靠在他肩上、闭目不语的人,黑眸中若有所思。 「宋大夫似乎对你十分关心。」他总觉得有丝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又想不出是何处古怪。 朱玄武睁开一双明亮的眼,抬眸对上他狐疑的眼神,笑开了一张俊脸。 「那是当然。小王我乃是定王府的小王爷,加上宋大夫自小就是小王我的专属大夫,当然对小王我十分关心。不过比起宋大夫的关心,小王我更在意的是小老头你的关心,你的关心胜过所有人,更教小王我开心。」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直勾勾注视着他,那眼神彷佛透露着某些讯息。 向隆锦垂眸注视那双透着不明意味的清澈眼神,胸口莫名一颤。为了掩饰那瞬间而起的慌乱,故意将他的头推离他肩头,低斥:「别胡言乱语,小心别人听了误会。」 朱玄武头被推开,一脸委屈地瞧着他的严肃神情,控诉地低语:「小王我是伤患,小老头你怎么可以对一个需要安慰的伤患这么粗鲁。」 朱玄武话一说完,又倒回他肩头,完全不怕他一张严厉的脸正对着他,那副赖皮的模样,令向隆锦看了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六名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杀你?」竟然连赵崇都查不出黑衣人的来路,或许他会知道是何人对他动了杀机。 「小王我也不知道。」朱玄武清俊脸上的笑容微敛,已失去方才玩闹的神情。 「玄武,你有事瞒我。」向隆锦这话说得肯定,而他因为朱玄武有事瞒他,心头莫名不快。 「唉,小老头,小王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本陪着玉真夜游市集,还挺开心的,谁知道她拉着小王我到女娲庙前去许愿,小王我抵死不从,就这样把她给气哭走了。没想到一个人待在女娲庙里也会有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老头,如果哪一天,我们两人一起去女娲庙里许愿,小王我可是十分乐意的。」 朱玄武故意装得一脸色迷迷的模样,食指调戏地轻刮过他下颚。 「又在胡言乱语。」向隆锦严肃的脸一沉,轻拍开他的手。这小子老是说话不正经,也难怪会让娘亲误会。 朱玄武一脸委屈地看着被拍掉的手指,下一刻,又恢复一贯的笑脸。 「小老头,你这个人不懂风趣,又严肃不易亲近,你真该感谢有小王我这样一个心胸宽大又懂得幽默的朋友。」 朱玄武摇头叹息,一副他认识他是他三生有幸的模样。 「玄武,别转移话题。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有人欺瞒我,尤其是我所关心在意的人,更是无法原谅。」 向隆锦俊朗的脸上透着严厉。他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自是清楚他有心欺瞒他时,老是用顾左右而言它这一招来应付他。 「如果小王我真的骗你,你会怎么样?」朱玄武被他严厉正色的模样给吓得正襟危坐,不敢再赖在他身上,试探地问。 「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若是很严重的事,那我就无法轻易原谅你了。」向隆锦俊脸阴沉,透着警告。 朱玄武心下一沉,吞咽了口口水,想到一直隐瞒他的那件事,算是很严重吗?不敢再去细想,硬着头皮说:「小王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六名黑衣人是谁派来要杀小王的,不过有件事我真的是骗了你。」 「什么事?」向隆锦瞪着他,语气紧绷。 「小老头,其实小王我的伤口真的好痛,还有头昏很不舒服,你可以饶了我吗?让我好好休息。」话一说完,头又倒回他肩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这小子! 向隆锦阴恻恻地瞪着他一副摆明耍赖的模样,他真是上辈子欠了他,这辈子才会被这小子缠上,从小到大,为他操足了心。 紫苑,位于向云庄西南方,经过西亭,再穿过一道葫芦门,即可看到向隆锦居住的紫苑。 一踏入紫苑,最为醒目的是两旁种植了高大的乌榕盆栽,再进入即可看到种植为数不少的桑树、檀树,还有在两株檀树下搭设的一座吊床。 吊床是由坚固的绳索制成,内里铺了上好的绸缎和毛毯,还置放着一颗软枕,舒适得让人一看就想躺上去。 紫苑里分成左右两处独栋阁院,左边的阁院是向隆锦居住的,右边的阁院则是早在多年前就被朱玄武厚着脸皮占了去。 第六章 左右两栋阁院藉由一道短廊相连,只要开启其中一扇蝴蝶窗即可看到另一栋阁院里的情景。 一大早,文汉和金菊即上向云庄寻找他们的主子。他们踏入紫苑即被赵崇请到左边的阁院里。 「二少,你找我们来是有何要事吗?」 金菊瞧着坐在圆椅上,一面沏茶,一面示意两人坐下的向隆锦。 瞧他此刻神情严肃,莫非昨晚小王爷与他们分开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否则为何小王爷昨晚突然决定夜宿紫苑?愈想愈是不安。 「昨晚玄武在女娲庙里遭六名蒙面黑衣人刺杀,中了暗器,暗器里虽然含毒,但好在宋大夫能解毒,现在已经没事了。」向隆锦在两人面前各放上一杯茶,不疾不徐地淡道。 「什么!」金菊惊叫,瞧着身旁同样脸色大变的文汉,两人皆是一脸自责,不该丢下小王爷离开的。 「二少,可有捉到那六名黑衣人?」文汉急问。 「没有。当我赶到时只见着那六名黑衣人逃脱的身影,事后经赵崇追查,却查不出那六名黑衣人的下落。」 「小王爷醒了吗?我去看看他。」金菊一脸担忧,急着就要往外冲。 「坐下。」向隆锦语气虽平淡,但话中隐含的威严令金菊不敢不从,连忙再坐下。 「二少,还有事吗?」 金菊忐忑不安地与身旁的文汉交换一记眼神,瞧向隆锦此刻严肃的脸庞,令人望而生畏。真佩服小王爷在面对这张不苟言笑的面容时,还能不怕死地缠在他身旁。 「你们两人是玄武最为亲近的人,可知他近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不惧他小王爷的身分欲将他除去。」既然玄武那小子不肯说,那他只好问这两人了。 「这……」金菊一脸为难,托腮想了许久。「该不会是上个月为了飘香楼的仙儿,与一名外地来的商贾结下梁子而惹起的吧?」话一说完,看向身旁的文汉,似是在询问他。 「还是前几日多管闲事阻止怡红院的老鸨逼良为娼那件事,所以才会想给小王爷一点教训。」文汉想了下,目光同样看向金菊。 「怎么都和女人有关?这小王爷的风流债挺多的嘛。」 赵崇站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依他看来,这小王爷根本就是男女老少通杀,就连二少对他也是特别的关心,他不盯紧一点可不行,就怕二少一时糊涂,那他的小命可就难保了,夫人绝对会宰了他的。 闻言,向隆锦浓眉紧皱,莫非真是他多虑了? 「玄武还在睡,你们去看他吧。」 「多谢二少昨夜的搭救。」文汉拱手道谢,和金菊并肩离开。 「二少,你会不会对小王爷太过关心了?再怎么说他是个小王爷,身旁又有文汉和金菊保护,顶多是惹些风流债而已,不会真有什么仇家想杀他的。」赵崇就怕二少花太多心思在小王爷身上。 是吗?不知为何,回想起昨夜,他总觉得有丝不对劲。那六名黑衣人逃走的速度十分快,看得出来个个是高手,加上暗器有毒,还有慈安堂的宋大夫…… 「二哥,听说玄武那小子昨夜又赖在你这里了啊?」 房门外传来向隆宇的声音,下一刻,房门被推开,走入一抹颀长俊逸的身形。 「三少。」赵崇恭敬地喊人。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向隆锦瞧着一踏入他房内,随即东张西望找人的小弟。「玄武昨晚受了伤,还在房里休息。」 「发生什么事了吗?」向隆宇一听,脸色愀变,在二哥面前坐下。 「玄武昨夜在女娲庙里遭六名黑衣人刺杀,受了点伤,那六名黑衣人还查不出来历。」向隆锦淡道。 「玄武他怎么说?可知是何人想杀他?」向隆宇担心地再问。 朱玄武虽贵为小王爷,但自小就常来向云庄走动,跟庄里上下打成一片,向家三兄弟更是把他当成自家兄弟看待。 「三少,小王爷自己也不知道。方才二少问了文汉和金菊,怀疑是小王爷在外头惹下的风流债。」赵崇替自家主子回答,话里无一点同情。 「这小子,我就说他迟早会出事,都怪二哥你太宠他了。」 向隆宇忍不住指责。就连对他这个亲弟,二哥也没有像对玄武那样纵容。 不仅紫苑分出一半给他,就连那小子贪懒,要求做一个吊床,让他可以随时躺下,享受凉风拂面的快意,二哥也命人照做。这紫苑根本就是那小子的另一处院落。 「好了,我会再和他谈谈。」向隆锦横了他一眼,表示这话题到此为止,别再多说了。 「二哥,玄武从小就喜欢缠着你,一点也不怕你严肃的面容,只能说这小子聪明,没想到你竟然是最疼他的人。若不是小时候曾和他一起沐浴过,我还真会以为这小子是个姑娘家,因为喜欢二哥才老是和你形影不离。」 向隆宇对朱玄武愈大愈俊俏的模样,还有二哥对他的疼宠,有时在一旁看了总觉得有丝不对劲,他严重怀疑玄武这小子有龙阳癖。 「我还在想为什么耳朵会痒,果然是隆宇你这小子在背后说我坏话。」 朱玄武双臂环胸,瘦长身形斜倚在门边,双眼睨视着向隆宇。 「我说的是事实。倒是你这小子是惹了什么风流债,才会遭人刺杀。」 向隆宇反唇相讥。两人自小一见面就吵个没完,谁也不愿让谁。 「惹风流债总比某人被姑娘家一碰即全身发红、发痒得好。」朱玄武嘴角扯起一抹冷讽。 「是啊!就怕你这个小王爷,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向隆宇不甘示弱地回嘴。 「放心,小王我福大命大,绝对会活得比你更长久。」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你一言我一句,谁也不愿让一句,活像两个孩子似的吵个没完。 向隆锦早已见怪不怪了,倏地起身,懒得搭理两人,就让这两人吵个够吧。 「隆锦,你要去哪?」朱玄武瞧见向隆锦主仆一前一后跨出门槛,连忙唤人。 「要叫向二哥。明明年纪比我小,怎么可以叫我二哥的名字,没大没小。」 向隆宇每听到一次,就忍不住纠正一次。 「我就喜欢这么叫,怎么样?隆锦都没意见了,你这小子在旁边吵什么!」 朱玄武不爽这小子是一天不跟他吵很痛苦吗? 「什么小子!我比你大四岁,要叫一声三哥。」向隆宇气得站起来,以免坐着吵,气势输人。 「三哥?要小王我唤你一声三哥,你慢慢等吧。」朱玄武嗤之以鼻,一脸不屑。 「哈!你刚才已经叫我两次三哥了。」向隆宇得意地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是耳朵有问题吗?」 文汉和金菊在一旁看了,不禁摇头,决定尾随在向隆锦身后,让这两人吵个过瘾。 走在前头的向隆锦浓眉微皱,听着身后依然吵闹的声音。既然这两人肚子不饿,就不用理会他们了。 赏味厅。 向老爷和向夫人看着最后走进来用膳的向隆宇和朱玄武,淡瞥了两人一眼,对朱玄武一早出现在饭厅里似乎习以为常。 「怎么不见向大哥人呢?」朱玄武在向隆锦身旁落坐,双眼扫了众人一眼,没见着向隆南的身影,好奇地问。 「大少他有事出门一趟,估计不会太快回来。」 回话的是长相清秀可人的段柔,坐在向夫人和向隆宇中间的位子,虽非向家人,但在向云庄里却有着特别的地位。 「玄武,你该不会是昨晚又夜宿在紫苑里了吧?」向夫人低头用膳,眉眼未抬,淡问。 「是的,纪姨。」朱玄武清俊的脸上扬起一抹笑靥。 「玄武,王爷人还是待在静芦里吗?」 向老爷抬眼,问着像是自己第四个儿子的朱玄武。这孩子几乎每天都来家中用膳或不时小住,家中奴仆也没人当他是外人。 「是的,向伯父。」朱玄武笑容微敛。 向老爷和向夫人彼此互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有抹担忧。向隆锦注意到爹娘神色有异,心中不免起疑。 「爹、娘,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家快用膳吧。」向夫人似是有所隐瞒,无意多说。 向隆锦瞥了爹娘一眼,再瞧向身旁低头用膳的人,若有所思地沉默用膳。 「玄武,用完早膳,随我到兰苑来一趟。」向夫人抬眸对着朱玄武说。 「好的,纪姨。」朱玄武笑着回应。 第七章 散席后,就见朱玄武随着向夫人走回兰苑,向隆锦心下虽担忧,但并未跟上去。 「二哥,怎么了?你担心玄武?方才在用膳时,我也觉得爹娘神色有异,似是对我们有所隐瞒。」 向隆宇一手搭在二哥的肩头,两人站在长廊下,看着随着娘亲离开的瘦长身形。 「二少、三少,你们怎么站在这里?有什么事吗?」段柔站在两人身后,好奇地问。 两兄弟缓缓转过身,瞧着段柔,兄弟俩很有默契地交换了眼神。 「段柔,你可知道我娘找玄武有什么事?」向隆锦直言问。段柔向来深受娘亲疼爱,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是啊,你如果知道些什么,就快说吧。」向隆宇跟着催促。 「我只知道夫人昨晚接到刀剑门岳门主的信后就一脸凝重,至于信中说些什么,我并不知道。夫人没提,我也不好多问。」段柔照实回话。 刀剑门岳门主正是朱玄武的舅舅,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否则娘不会找玄武谈话,向隆锦心下不免感到忧心。 「二哥,别担心,等玄武跟娘谈完,不就知道了吗。」向隆宇瞧二哥为朱玄武挂心的模样,实在是看不下去。 「段柔,可以麻烦你煮些鸡汤让玄武补身吗?他昨晚受了点伤,可这件事别让人知道。」向隆锦对她谨慎交代。 「好的,二少,我这就去灶房准备。」段柔笑着一口答应。 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向隆宇,睁大双眼瞪着自家二哥。他从小到大,不论是受伤或生病,二哥可从没对他这么关心过。 「二哥,你太偏心了!你会不会对玄武太好了?他回去定王府还怕没人照顾他吗?」 「很多事情我怀疑玄武都瞒着我,他对我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这次他受伤的事,我总觉得不像文汉和金菊说的那么简单。」既然玄武不愿说,那他就自己去找出答案来。随即,他举步往紫苑的方向而去。 「二哥,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依我看来,是你对他关心过度了……」 向隆宇追在二哥身后嚷嚷,就怕二哥和朱玄武之间真有断袖之嫌,那可就糟了。 向夫人一回到兰苑即挥退丫鬟,独留下尾随进房的朱玄武,示意他在小厅的园椅上落坐。 双眼锐利地打量着朱玄武那张清俊的脸庞,那注视的目光,令朱玄武不禁正襟危坐,背脊不由得窜过一股冷颤。 「纪姨,你私下找小王我来是有何要事?」 朱玄武鼓起勇气开口。瞧纪姨脸色严肃,双眼直勾勾地打量着他,令他心下有股不好的预感。 向夫人唇角勾起一弧冷笑,陡地一掌重拍桌面,吓得朱玄武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岳掌门和你竟敢联手骗我,不!该说骗了我们一家子整整十五年,亏我和岳掌门有几十年的交情。还有你!枉费我把你当成儿子看待,让你自由进出我向云庄,结果你们竟是这样对我!瞒别人也就算了,竟然连我也瞒。」一想到这件事,向夫人就怒气横生。 朱玄武脸色大变,看着满脸怒容的向夫人,忐忑不安地问:「纪姨,你是怎么知道的?」 向夫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放到桌面上。朱玄武伸手接过,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信,摊开一看,清俊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舅舅要说也不打声招呼,好让他有心理准备嘛。 「纪姨,既然你都已知情,就该知道小王我也是不得已的,你就别再生气了。」 「玄武,你舅舅深怕文汉和金菊无法保护好你,才会选择向我吐实,希望藉助向云庄的力量护你周全。其实就算没有岳掌门这封信,只要你开口,需要我们的帮助,你应该知道向云庄绝对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向云庄上下早已将这位小王爷当成是自家人看待,绝不可能坐视他有难而袖手旁观的。 「我明白,只是深怕连累你们。」就因为他把向云庄看成是另一个家,才不希望连累他们。 「定王爷长年待在静芦,王府里全由王妃全权作主,若我昨日没收到这封信,依你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是打算瞒我们多久?敢情是你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是你值得信任的人吗?」向夫人对这一点最是无法原谅。 「纪姨,你言重了。若你们不是小王我值得信任的人,那我也不会每日来向云庄走动,甚至常留宿这里,视这里为我的另一个家了。」朱玄武急忙安抚她的怒气,就怕纪姨不肯原谅他。 闻言,向夫人怒气稍缓,但一想到被骗了十五年,一口气仍是咽不下。 「别怪纪姨没提醒你,三兄弟中你最喜欢缠着隆锦,隆锦也最疼爱你,当他知道真相后,你说他的反应会如何?」 向夫人话中隐含着幸灾乐祸,满意地看着他垮下的脸。 「纪姨,这个后果,小王我自会承受,还请纪姨暂且替小王保守秘密,此时仍不是公开的时机,等时候到了,小王自会向大家请罪。」朱玄武苦笑,可以预见那一天来临时,自己绝对不会好过。 向夫人冷哼,一点也不同情他。「言归正传。就不知道小王爷希望我怎么帮你呢?」不酸他几句,心下就是不快活。 「纪姨,目前小王暂不需要向云庄的帮助。我自个儿会凡事小心的,若真需要帮忙,我一定会跟向云庄求助。」他仍是希望事情不会走到绝裂的那一步。 「总而言之,你自个儿一切小心。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你走吧。」向夫人交代完,也不留人了。 「谢谢你,纪姨。」朱玄武再次朝她道谢,这才起身离开。 「玄武。」向夫人陡然叫住他的脚步。 朱玄武旋身,一脸疑问,望着向夫人。 「你是真心喜欢隆锦的吗?」向夫人笑容中有丝诡异。 朱玄武脸一红,静默不语,那神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答案了,你可以走了。」 算他有眼光,在缠了二儿子十五年后,若是敢对二儿子不负责,她可饶不了他。 朱玄武朝她颔首,连忙加快脚步离开,就怕又被唤住。 朱玄武一回到紫苑,自动走进向隆锦的寝房,就见他坐在小厅里,手里拿着书册,桌上摆放着一盅汤。 「小老头。」两人私下相处时,他一向喜欢这么叫他,只因那是他对他独有的昵称。 「坐下,把鸡汤给喝了。」向隆锦眉眼未抬,淡道。 朱玄武在他身旁落坐,打开盅盖,自了碗鸡汤,边喝边偷觑身旁的男人,就见他目光停在书册上,始终不肯看他一眼。 「小老头,你有话要说是吗?」 「左臂上的伤,金菊帮你换药了吗?」仍是眉眼未抬地问。 「换过了。」 朱玄武喝完整碗鸡汤,瞥了眼身旁文风不动的男人,终于承认自己定性没他好,主动投降了。 「小老头,你想问我什么,就快问吧。」 「我问了,你就会老实回答吗?」 向隆锦这回总算是抬眸,黑眸锐利地直视着他,他承认自己对他的关心更胜于兄弟间。 只因他自小就特别爱缠在他身旁,因此对他渐渐衍生成一种习惯和责任,可他现在倒是学会对他隐瞒了,怎不令他生气呢。 「你是想问我,纪姨找我何事是吗?」朱玄武主动提起。 「而你会老实回答我吗?」 「这是当然,毕竟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纪姨私下找小王,只是警告小王我不准和你过于接近,她不希望听见有人传出我们两人有断袖之嫌。」 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双眼委屈地望着他。 「小老头,你该不会因为纪姨的阻止,就不想和我接近了吧?」 「岳掌门写信给娘,信中提了些什么?」向隆锦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直指重点,黑眸犀利地注视着他。 朱玄武心下一惊,暗忖他为何会知道舅舅写信给纪姨的事。 「没什么,不过是舅舅托纪姨多关照小王罢了,还提了下有空会来如意城一趟。」他可没说谎,舅舅信中是提及再过一阵子将会亲自登门道歉。 「你没骗我?真的没有什么事?」向隆锦俊脸狐疑地注视着他,实在是这小子太不老实了。 「是真的。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纪姨。」 朱玄武举手做发誓状,心下暗忖他可不是故意要说谎,时机一到,他一定会亲自向他请罪,到时看他要如何罚他,他一律接受。 第八章 向隆锦黑眸深深注视他许久,心下虽仍存疑,但已不再针对此事发问了。 「把这盅鸡汤全部喝完。」 「遵命!」朱玄武笑开来,见他不再逼问,心下着实松了口气。 「明日我会去一趟凤凰城办事,不准再跟来了。」向隆锦径自说着,彷若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阻止。 朱玄武苦着一张脸,哀怨地看着他,他的确是想跟去。 「我是出门去办事,不是去游山玩水。更何况你方才不是说了吗?娘不希望我们两人太过亲近,你就乖乖留在如意城里,看是要待在王府或是紫苑,都随你高兴。」 向隆锦就怕这小子又尾随他身后跟来,这才事先警告他。 「小老头,小王我是怕你一路上会寂寞,这才想跟去陪你,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不跟就不跟。但嘴上说得潇洒,心里还是有些不满。「你打算何时回来呢?」 「七天内就能回来。」 「小老头,凤凰城有什么好吃的记得买回来给我吃,那我就原谅你这回抛下我的事。」朱玄武嘴里啃着鸡腿,一面发出不平之鸣。 向隆锦黑眸含笑,一向严肃的脸上有抹无奈。瞧他孩子气的举止,有哪一点像小王爷? 「你真是个贪吃鬼。」 「你去凤凰城一定会去风云酒楼找黎俊秋,风云酒楼的驴打滚是最有名的,你就帮我带个两份回来吧。」朱玄武不客气地指使他。 「好。」 向隆锦无奈地答应。遇上这个任性的贪吃鬼,他也只能认了。 朱玄武见他一脸无奈又拿他没辙的模样,原本不满的心情,这才消散些许。 「你自个儿路上小心,快去快回,别忘了小王我还在等你的点心。」 向隆锦嘴角抽动了下。这小子以为他这一趟是专程去为他买糕点而出门的吗?横了他一眼,见他朝他笑得一脸灿烂开怀的模样,严肃的脸上也不由得跟着笑开来了,黑眸疼爱地望着他的笑脸。 赵崇一踏进敞开的房里,瞧见主子一向严肃的脸上此刻那堪称是温柔的笑,心中一惊,大感不妙,这小王爷果真是个妖孽啊! 一抹身着海蓝锦袍的瘦长身形躺在吊床上,双臂枕在脑后,仰望着湛蓝穹苍,如棉絮般的朵朵白云,在他眼里全像一个人。 唉!小老头前脚才刚走,他就开始想念了。 六天,还要再等上六天才能见着他,真想偷偷跟上,可一想到他的警告…… 唉!还是算了。 「小王爷,二少已经离开了,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金菊碎步走到他身旁,瞧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皱眉。 「是该回王府了。」朱玄武话是这么说,可身形仍是未动,少了小老头的紫苑,显得无趣多了。 「小王爷,女娲庙里的那几名黑衣人极有可能是王妃派来的杀手。」文汉提醒他。 「小王我知道。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小王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向云庄里吧,还有小王我受伤的事,别让舅舅,还有「他」知道。小王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朱玄武交代两人不可多嘴。 金菊和文汉交换一记眼神。既然小王爷不想让他们担心,那两人也只好配合了。 「小王爷,若是你不想回王府,其实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金菊瞧主子一副不舍离去的模样,心想就算小王爷想继续住下去,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的。 「不!」朱玄武倏地坐起,双眼瞧着站在一旁的文汉和金菊。「是真的该走了。不过此番回去,我们三人必须提高警觉,既然对方请了帮手,我们也不能任人宰割,是到了该还击的时候了。」是该给那些人知道,他可不是颗软柿子。 「是!」文汉和金菊异口同声,眼中皆有抹担忧。 朱玄武瘦长的身形一起,负手率先离开,金菊和文汉尾随在后。 三人甫踏出葫芦门,即与迎面而来的向夫人打了照面。 「玄武,要走了是吗?」向夫人瞥了他一眼,问道。 「是。在这叨扰几天了,也该回去了。」朱玄武含笑回话,向夫人身后的两名丫鬟在瞧见他的笑时,忍不住羞红了双颊。 「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向夫人示意身后两名丫鬟退下。 「纪姨,请说。」朱玄武也以眼神示意文汉和金菊离开。 「你此番回去,纪姨想送你一样东西,虽说未必会用得到,但若在危急时,可以使用它。」 向夫人递给他一支碧绿细短竹管,竹管下还有条引线。 「这是什么?」朱玄武把玩着手中的竹管,好奇地问。 「这支翠竹,是向云庄用来求救时用的信号。在你有难时,扯下竹管下的引线,霎时会有道红光直冲天际。向云庄的人见此信号,不论你人在何方,都会有人前去搭救你的。」 这原本是血魔教徒求救的信号,如今延续成向云庄众人使用。 「纪姨,那小王我就先谢过了。」朱玄武明白此物的功用后,小心地收进怀里,感激地道谢。 「好了。你一切小心。」 「纪姨,小王我就先走了。」朱玄武朝她拱手拜别,正欲离去—— 此时,一名仆人上前,先是朝两人恭敬颔首后,这才对着朱玄武说:「小王爷,定王府派人来接您回去了,马车就停在大门外。」 朱玄武挑眉,清俊脸上有抹意味不明的笑,负手往外走去,文汉和金菊尾随在后。 向夫人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担忧。 定王府大厅里,定王妃脸色不豫地坐在黑檀木椅上,似是在等候着谁,身旁椅子上则坐着一脸不怀好意的朱世煌。 「小王爷回府!」大门外传来小厮恭敬的低喊。 下一刻,就见朱玄武瘦长身形走入大厅里,先是瞥了在场的两人一眼,这才一脸恭敬地朝定王妃行礼。 「娘,孩儿回来了。」 「玄武,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前一刻娘才交代你要跟向隆锦保持距离,结果下一刻你却派人来通知要夜宿向云庄,敢情你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定王妃疾言厉色训斥着站在面前的朱玄武。 「看来大哥是比较想留在向云庄,反倒是把这定王府当成客栈了。你这位小王爷若是举止失仪,只怕会累及咱们定王府,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请爹出面处理了。」朱世煌在一旁看好戏,出言讥讽。 「娘,孩儿会夜宿向云庄,那是因为前夜在女娲庙里遭人刺伤,适巧被向隆锦所救,为免惊扰娘,这才到向云庄养伤。而今孩儿伤势已无大碍,回府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彻查此事。那几名黑衣人欲致小王我于死地,小王我非将那些黑衣人以及幕后主使者找出来不可。」朱玄武面色一冷,直视着定王妃。 「竟有此事!」定王妃一听,怒拍桌面。「大胆逆贼!竟连定王府的小王爷都敢杀,简直是目无王法!世煌,这件事你一定要帮你哥哥查出是哪些人来,然后给予重惩。」定王妃大怒,立即吩咐身旁的儿子着手调查此事。 「是。」朱世煌颔首答应。 「娘,虽然此事有世煌相助,可小王我绝不善罢甘休,定要将那些人给找出来。孩儿累了,这就先行回房休息。」朱玄武朝定王妃行礼后,不待她回应,大步离开。 「娘……」朱世煌正欲启齿,却被定王妃扬手打断。 定王妃神情莫测,沉吟不语。 朱玄武一回到自己的院落,在关上房门后,文汉忍不住开口:「小王爷,你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小王我就是要打草惊蛇,不想再拖下去了。十五年够了,如今「他」身子早已无碍,又练得一身好武艺,是该让一切回到正轨了。小王我累了。」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每日在自家王府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干脆让一切摊开来,也让事情提早结束。 「小王爷,你这么做可是因为二少的关系?」金菊试探地问。 否则小王爷何以变得如此沉不住气,完全不似他平日笑谈此事的模样。 「或许吧。金菊、文汉准备一下,小王我要去静芦一趟。」他已有许久未见他那不负责任的爹,也该是时候去看看他了。 「是!」金菊、文汉两人眼中皆有抹讶异,看来小王爷是想反击了。 第九章 如意城外十里处,群山环绕下,有一处竹子搭建的房舍。 竹屋前的空地种了不少蔬果,屋后还养了几只鸡,看似简朴的寻常住家,没想到却是当今定王爷长年居住在此。 朱玄武三人伫立竹屋前,并未上前叩门。 朱玄武目光瞥过菜园,想到他爹堂堂定王爷,宁愿选择长居于此,也不愿回去王府,心情十分复杂。 此时,竹门由内被推开,走出一抹壮硕身形,来人在瞧见朱玄武时,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大喊出声:「小王爷?你是小王爷!」陈沧在认出来人身分,开心地朝屋内大喊:「王爷、阿海快出来瞧瞧!是小王爷来了!」 朱玄武清俊的脸上扬笑,大步走进竹屋,正巧看到从屋内走出来的高大中年男人。男人衣着朴素,身上却自然散发出一股气势,此人正是当今定王爷。 「来啦!坐。阿沧、阿海,还不快奉茶。」 朱定吩咐着两兄弟,两人一看到朱玄武即开心地傻站在一旁。 「是,马上来。糟了,小王爷爱吃美食,咱们这里只有粗茶淡饭,只怕入不了小王爷的嘴。」两兄弟进灶房忙,还不时传出担忧的声音。 朱定仔细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儿子,他已有一段时间未见着他了,此刻瞧他愈大愈像他娘亲,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你愈大愈像你娘,爹很高兴。你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有事,父子已有多年未见,他又怎会突然前来看他呢? 「爹,你还打算待在这里缅怀娘亲多久?当真不打算回王府了吗?」 朱玄武直视他的目光中有怨有恨。若非他长年待在此,不管王府的事,他又怎么会—— 「爹的确是不打算回王府去了,在这十几年了,爹也习惯了。既然来了,就去祭拜一下你娘吧。」 朱定率先起身,大步走出竹屋。朱玄武虽面色不快,仍是尾随在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竹屋前的竹林里,那儿有座墓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正是已故定王妃之墓。 朱玄武瞧着墓碑,不禁红了眼眶。他那薄命的娘,死前还遭到自己的夫君误解,死后她的夫君选择陪伴她在此赎罪,浑然忘了对他们的孩子负责。 「爹,你爱娘吗?」朱玄武直视着墓碑,问着身旁的人。 「爹这辈子只爱你娘一个女人。」 朱定眼中充满浓烈的情感,直视着墓碑,脑海中浮现的是爱妻生前的一颦一笑。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娶另一个女人,还让她怀上孩子?」 朱玄武置于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紧握,咬牙问着身旁他名义上的爹,却丝毫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 「会娶你二娘,是因为太后指婚,爹不得不从,但爹这辈子心中只有你娘一个人。你娘生前很喜欢这里,所以爹将你娘葬在这里,永远在此陪伴她,这样你娘就不会寂寞了。」朱定想到当年的事,只能慨然一叹。 「看来爹是忘了还有孩儿的存在,不打算善尽为人父的责任了。」朱玄武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朱定转头望着儿子忿恨的俊脸,心中浮起一股愧疚,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玄武,原谅爹在你娘死后,爹的心也跟着死了,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永远陪着你娘,直到生命结束那一天。」 朱定对这个儿子有诸多亏欠,但早在爱妻死的那一天,他就已万念俱灰了,再无心打理王府的事。 「所以即使孩儿有危险,爹也打算置之不理?你可真对得起娘。」朱玄武对爹事后才在追悔,替已逝的娘亲感到伤心,又为自己感到悲哀。 「玄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谁要对你不利吗?」 朱定双眼一眯,想到儿子此番突然前来造访,神情有异,不若先前谈笑风生的模样。 「若真有人要对孩儿不利,爹,你在意吗?你只顾着守在娘亲墓前,还在意你最爱的女人拚死替你生下的孩子的死活吗?」朱玄武双眼复杂地直视着爹亲,话中有着长年的怨怼。 朱定身形一震,心中被儿子的话激起惊涛骇浪。他只顾守着爱妻的墓,的确是忘了爱妻拚死为他生下的儿子。 「玄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爹不会不管的。」朱定激动地问着神情有异的儿子。 「爹,还请你记住,今日在娘亲墓前所说的话。孩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你跟娘了。」朱玄武不理会他的问话,头也不回地旋身离开。 「玄武……」 朱定望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背影,久久,这才回头瞧着爱妻的墓,沉吟不语。 风云酒楼乃是凤凰城里最大的酒楼,此刻二楼一间隐密的包厢里,长桌上摆满酒菜,两旁坐着气质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眼睛一亮的男人。 「难得你来凤凰城一趟,竟然没有带上你那位小王爷跟班。」 黎俊秋乃是风云酒楼的主子,由他亲自招呼的客人,可见他对此人的重视。 向隆锦听着好友戏谵的话,脸上仍是一贯的严肃,举杯轻啜了口酒。 「你这小子何时变得跟隆宇一样无聊了。」 「非也非也。这可是众人皆知的事,并非我刻意造谣,若非隆宇拍胸脯说过小时曾和小王爷一起沐浴过,确认他是男人无误,连我都不禁要怀疑他是否是女子了,否则依小王爷对你形影不离的举止,不免让人怀疑他是喜欢你的。若他是女子的话,隆锦,你可会喜欢上他?」 黎俊秋满是兴味地探问好友的反应。实在是好友与小王爷之间的互动,旁人看了很难不怀疑这两人有奸情……不,是有断袖情。 「我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向隆锦锐利的黑眸横了他一眼。 黎俊秋识趣地轻咳了声,赶紧转移话题,以免好友真的动怒。 「你这次来凤凰城是为了客迎来开分店的事,可有看到满意的铺子?」 「已经找到了,在城东的街口。铺子已买下,接下来我会叫隆宇过来处理之后的事。」向隆锦夹了些菜入口,淡道。 「所以你这趟来是无意久待了,可是为了谁才会急着回去?」 黎俊秋很难不怀疑好友急着回去的原因。依照往例,他来凤凰城巡视产业,待上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可每回身旁都有人跟着,但这回那人没跟来,好友就急着回去,实在很难不令他起疑。 向隆锦这回连话都懒得回了,此时王掌柜纸门一拉,亲自送来一壶酒,正欲退下。 「王叔,麻烦准备两份驴打滚,我离开时要带走。」向隆锦开口吩咐。 「好的。二少,请放心,我这就亲自去交代,让您带回去给小王爷吃。」王掌柜笑着应允离开。 闻言,向隆锦一愣,对座的人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一道锐利的视线立即射向对座笑不可抑的人。 「隆锦,你真的不能怪我,就连王叔都知道你外带两份驴打滚是要给小王爷吃的,你不肯说急着回去是为了谁,我也猜得到。」 黎俊秋好不容易止住笑,待气息平稳,这才笑道。 「我只当玄武是弟弟般疼爱,并无任何不良的心思。」 向隆锦头痛地轻揉额际,不明白为何众人皆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和玄武。 「你或许并无不良的心思,但我却很肯定那位小王爷有。」黎俊秋一脸正经,回答得十分肯定。 「别胡说!」向隆锦脸色一变,低斥。 黎俊秋看着好友变脸,仍是必须说出实话,好让好友提早有心理准备。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朱玄武看你的眼光并不单纯,老实说就连你都令人怀疑。隆锦,你对他的确比对别人还要来得和颜悦色,甚至有时看他的目光充满温柔,让我很难不去怀疑你们两人之间是否是清白的。」 向隆锦俊脸愀变。以往听着家人说,他全不以为意,可现在竟连好友都这么说了,令他不由得问起自己是否对玄武有过于关心而令人怀疑的举动。 黎俊秋清了清喉咙,见好友神情有异,似是在认真思索他的话。 「小王爷和你的身分都不比寻常人,此事你必须小心处理才好。」黎俊秋点到为止。 向隆锦看着满桌的酒菜,顿时失了胃口,放下手中筷子,倏地起身。 第十章 「多谢你的招待,我该走了。等客迎来开张的那一天,风云酒楼将不再是凤凰城最大的酒楼了。」向隆锦预先告知他,商场如战场。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黎俊秋含笑接招。 向隆锦朝他颔首,大步离开,守在外头的赵崇见主子神情有异,虽感好奇,却不敢多问,两人在离开酒楼时,王掌柜追了出来。 「二少,请留步!您忘了小王爷要吃的点心。」 向隆锦黑眸复杂地盯视着王掌柜手中的纸袋,犹豫了会,朝身后的赵崇吩咐后,大步离开。 「赵崇,拿着。」 赵崇伸手接过,连忙追上主子。 在二楼看着这一幕的黎俊秋脸上若有所思,心下暗忖,若是小王爷是名女子,与好友倒也匹配。 只可惜…… 向隆锦主仆一身风尘仆仆赶回向云庄时,已是傍晚时分。在梳洗和用过晚膳后,已有倦意的向隆锦早早便上床榻休息。 赵崇对主子一路上的沉默不语、神情阴沉,完全不敢多问是否要通知小王爷他回来的事。在侍候主子入睡后,只好将主子特地带回来的糕点放在桌上,等主子睡醒后再说吧。 夜里,原本紧闭的房门无声地被推开再关上,轻悄的步伐走到床畔。来人瞧着床榻上连睡着都一脸严肃的脸庞,不禁脸上扬笑,细瞧了许久,低叹声在房内响起。 下一刻,就见他俯身吻上睡着男人的两片薄唇,在他唇上喃喃低语:「小老头,我喜欢你。」 来人轻吻完后,缓缓地起身,如来时般踩着无声的步伐,在经过小厅时自动取走圆桌上的糕点,轻悄地关上房门离开。 直到房门关上后,床上的男人这才睁开黑眸,倏地坐起,长指抚着被吻过的唇,黑眸震惊,瞧着另一栋阁院灯火亮起。 玄武他……他方才说了什么? 又对他做了什么? 他喜欢他! 以男女之情喜欢着他! 这……怎么可以! 他是堂堂定王府的小王爷,怎可与他传出这等丑闻。 向隆锦惊觉自己此时担心的还是他,浑然未考虑到自身。 莫非真如俊秋所言,他也对玄武有着不良的心思? 不!这不容于世的丑事,绝不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如今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玄武? 想到自己竟然直到此刻才惊觉对玄武竟有不该有的念头,震惊之下,却也不得不亲手斩断这不该有的情丝。 玄武是他疼了十多年的人,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他竟然喜欢上自己? 而他,竟也到此刻才惊觉自己对他有着不容于世的喜欢。 想到娘亲之前的担忧、他当时义正严辞的低斥,没想到…… 长指颤抖地抚上双唇,想到他柔软的唇瓣吻上他时的感觉,还有那令自己震惊的话。 他不能再让两人一错再错下去! 颤抖的指缩握成拳,就让他当两人中清醒的那个人吧! 黑眸复杂地看向另一栋阁院,脑海中浮现他那贪吃开心的笑容,还有对他任性耍赖的模样。 玄武…… 清晨,曙光乍现,向云庄的仆佣早已各司其职,忙碌于手上的工作。 赵崇端着热水走进主子的寝房,经过小厅时愣了下,惊觉昨晚放在圆桌上的糕点竟然不翼而飞,再瞥向紧闭的窗棂,莫非那个人昨晚又来了?举步走向窗旁的木架,将铜盘放在木架上,转头一看,主子早已起身坐在床畔。 「二少,小王爷昨晚来过了吗?」 赵崇从橱柜里拿出一件玄色衣袍伺候主子穿衣,忍不住好奇地问。 向隆锦轻哼,接过他递来的湿巾,擦拭着脸。 赵崇难掩讶异。这个小王爷也太厉害了吧,二少回来并没通知他,他竟知道二少回来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在庄里安插他的人,否则怎能随时掌握二少的动向? 「二少,是否要叫小王爷起来一起用早膳?」 「不用。」向隆锦将湿巾递给他,倏地起身,欲走出房。 此时,房门陡然被推开,露出一张清俊的笑容来。 「隆锦,一起去用早膳吧。」朱玄武一张脸洋溢着灿笑,见到他提前回来,心中十分欢喜。 向隆锦未看他一眼,越过他身旁,大步走出房门。 朱玄武一愣,似是没料到他竟会不等他,赶紧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赏味厅,朱玄武习惯地往向隆锦身旁位子落坐。 「隆锦,凤凰城的事办好了吗?怎么不多和俊秋相聚,何必急着赶回来?」 向夫人瞥了二儿子和他身旁一脸开心的人一眼,心下明白二儿子八成是为了玄武才会急着回来。 「事情处理好,就早点回来了。更何况如意城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向隆锦朝娘亲回道,目光直视向隆宇。「隆宇,你准备一下去一趟凤凰城接手处理客迎来分店开张的事,我已交代好姚主事,他会协助你。」 「二哥,你何不等事情处理完再回来,这样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向隆宇发着牢骚。既然二哥都已去了凤凰城,应该等事情全打理好再回来,而不是事情处理一半,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如意城这里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更何况凤凰城的分店以后是要交由你负责打理,理应由你全权负责。」向隆锦不悦地睨他一眼。 「隆宇,该不会是你这小子想偷懒,才会有那么多抱怨?」朱玄武一面喝着豆汁,一面替身旁的人说话。 「谁想偷懒!我又不是你这个闲闲没事可做的小王爷。」向隆宇激动地跳起,不甘被误会,明明最闲的人是他,竟还有脸来说他。 「那就乖乖地去凤凰城,哪来那么多废话。」朱玄武藐视的眼神上下瞧了他一眼,末了还叹了口气。 「你……」 向隆宇不甘被他看扁,正欲发作,身旁的向夫人冷冷地启齿:「你们两人要吵,就滚出去吵,不要影响到大家的食欲。」 此话一说,朱玄武和向隆宇狠瞪彼此一眼,乖乖地低头用膳,不敢再多吭一声。 「我吃饱了,大家请慢用。」向隆锦碗筷朝桌上一放,朝众人礼貌地说完,大步离开。 「隆锦,等等我。」朱玄武连忙伸手拿了块馅饼,尾随在他身后追出去。 「隆锦今早是怎么了?」向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二儿子似乎有些怪异。 闻言,正在咬馒头的向隆宇愣了下,也觉得不太对劲。 「娘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方才我和玄武在斗嘴时,二哥竟然没有帮玄武说话,而且用完膳后,竟然也不等他,径自离开。」 「会不会是二少心头有挂念的事,才会无心想其它的事?」段柔猜测地说。 「不管他们了。隆宇,吃完早膳,准备一下行李出发去凤凰城。」向夫人吩咐小儿子。 「是!娘。」向隆宇这回应允得十分爽快。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云涛学堂里不时传来孩童的朗诵声,在这炎炎夏日的早晨,听来格外令人精神一震。 向隆锦和朱玄武两人站在窗外,看着学堂里的夫子认真授课和孩童专心读书的模样,心下都十分欢喜。 「隆锦,你一手兴办这个学堂十分成功,恭喜你了。」朱玄武看着学堂里每张认真上课的小脸,也不禁感到开心。 向隆锦在观察完学堂上课的情形后,沉默不语,负手径自走下长廊。 「隆锦!」朱玄武快步追上他,挡在他面前。「你今儿个一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从一早他兴匆匆去找他,到用完早膳被他抛下,还有现在不理会他,径自走人,他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有事要去布庄和钱庄一趟,你别再跟来了,我有正事要办,没空招呼你。」向隆锦瞥了他一眼,狠心地不去看他委屈的脸,越过他大步离开。 「小老头……」朱玄武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呆愣在原地。 赵崇负责守在马车上,在瞧见主子一人走出来,脸色阴沉,瞥了主子身后,竟没看到那个跟屁虫小王爷,还在纳闷时,就听到主子的声音响起—— 「走吧。」向隆锦一上马车,立即吩咐。 「二少,不等小王爷了吗?」赵崇讶异地问。 「不等。还不快走!」马车内传出低沉冷硬的声音。 「是!」赵崇不敢再多问,连忙挥动缰绳,驾车离开。 第十一章 马车先后停在布庄和钱庄,每位主事者都好奇地多问一句「为何不见小王爷跟来」。直到发现向隆锦脸色有异,这才惊觉不对劲,急忙闭嘴,也令一直跟在身旁的赵崇发觉主子真的不对劲了。 直到中午,主仆两人这才驾车回到向云庄。一回到紫苑,向隆锦立即要赵崇找段柔前来一趟。 「二少,你找我?」 段柔一踏入紫苑的葫芦门,就见到向隆锦站在吊床前,神情若有所思。 「段柔,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向隆锦朝她说出请托之事。 段柔一听,清秀小脸从一开始的惊愕转为苦脸,实在没料到二少竟会拜托她这种事,被逼迫答应后,小脸皱成包子脸离开。 赵崇在一旁听着主子请托段柔之事,脸色愀变,犹豫了会,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二少,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这是为他好,希望他能及时清醒。」 向隆锦一手轻摇吊床,彷若能看到那个清俊瘦长的人躺在吊床上,一副满足惬意的模样。 「二少……」赵崇惊愕地瞧着主子严肃的脸上流露出的挣扎、不舍。 他的恐惧成真了,二少真的喜欢小王爷! 「唉!」 一声叹息出自趴在桌上的瘦长身影口中,就见他面向敞开的窗棂,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在一旁擦拭桌椅的金菊,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小王爷,你一定要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吗?平时这个时候,你不是早就出门去找二少了?」 小王爷从昨天垂头丧气回来后,到现在仍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实在不像平时精力充沛的他,令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金菊,小王我觉得隆锦变了。昨天莫名对我冷淡,还要小王我回来,别打扰他忙正事。今早去找他又不在,也不知去哪,还交代大家不准告诉我他的行踪,他根本就是存心躲着我。」朱玄武委屈的目光转向双手叉腰、一脸没好气的金菊,朝她诉苦。 「既然你自己提起,就休怪我骂你一顿。小王爷,你一定要这样擅自溜出去找二少,也不让我跟文汉跟着,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才好?」金菊气恼这个不安分的主子,老是给她添麻烦。 「金菊,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朱玄武见她生气,一改之前垂死的模样,精神一振,双手合十,讨好地哄着她。 「你要是再抛下我和文汉,万一出事了,看我饶不饶你!」金菊对这个任性的主子已经忍很久了,索性放话警告。 「是是是。金菊姐姐,小王我再也不敢了。」朱玄武十分识相地求饶,反正他在她面前一向没什么主子尊严。 金菊轻哼了声,见他真有悔意,这才放过他,转身继续擦拭桌几。 「真是难得,我们小王爷今天竟然还没去向云庄,该不会是向隆锦不想理你,所以你才会窝在房里,一副弃妇的模样。」 房门外陡然传来一道讥讽,伴随着一抹身影踏入房里。 「拜见少爷。」金菊虽讶异他突然造访,仍是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朝他欠身行礼。 「世煌,怎么突然来了?找小王我有什么事吗?」 朱玄武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向来没什么感情,不是他无心去经营兄弟之间的感情,而是从小到大,对方一直对他怀有憎恨,明显到他不想去自取其辱。 「怎么?难不成你这个小王爷的院落,是我这个弟弟不能踏进来的吗?」 朱世煌目光扫视他房里,不善的目光重新对上他的。 「小王我没这个意思。」朱玄武在心里叹了口气,仍是好脾气地笑着回应。 朱世煌冷哼,也不想在此多留,直言说出此番前来的目的。 「听说你去了静芦。你和爹说了些什么?爹可有说要回王府?」 「没说什么,不过是闲话家常,顺道祭拜了娘亲。爹仍然无意回来。」 朱玄武一点也不讶异他会知道,仍是坐在圆椅上,抬头望着始终不给他好脸色的人。 「是吗?连你都无法劝爹回来,看来爹是打算在静芦终老此生了。」朱世煌脸上晦暗不明。 从小他就怨恨爹看重朱玄武更胜于他,直到爹离开王府一直不肯回来,他也曾去静芦劝爹回来,却无法改变他的决心。 十多年过去了,连朱玄武这个爹最疼爱的儿子都无法让爹回来,看来爹对这个王府是无丝毫留恋了。 「看来的确是这样。」 「你恨爹吗?你娘过世,他又抛下你不管离开王府。」朱世煌难得的没有立刻走人,反倒问起朱玄武的感受。 朱玄武挑眉,清俊脸上难掩讶异。 「小王我恨不恨他,相信对他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既是如此,小王我又何苦折磨自己呢。」朱玄武苦笑,对一个心死之人,他又能如何? 「总有一天,他会后悔自己的一走了之。朱玄武,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好兄弟,在这王府里,你自求多福吧。」 朱世煌冷笑,难得好心地对他示警,话一说完,旋身离开。 「小王爷……」金菊担忧地看向他。 「世煌说得没错。虽然遗憾,但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好兄弟的。」 朱玄武早已看开了。人家都特地上门来放话威胁了,看来他今后得更小心才行。 「小王爷,飘香楼派人来传话,仙儿姑娘请你今晚过去一趟。」 文汉站在门外传达飘香楼方才派人来传达的口信。 「仙儿找我?小王我倒是有一阵子没去找她了,也该去看看她了。」 朱玄武笑得一脸开心,一扫方才的失落。 金菊见他心情转好,总算安下心,暗忖这个向二少该不会真如小王爷所言,存心避着他吧? 飘香楼在如意城里是首屈一指的花楼,其中花魁仙儿卖艺不卖身,又是定王府小王爷的红粉知己。 因这层身分,更令仙儿的声势水涨船高,让众人争相一赌花魁的花容月貌,也令飘香楼财源滚滚。 此时,仙乐楼不时传来悠扬的琴声,纤柔的长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弹奏出一曲曲如同天籁的琴音。 今晚小王爷来到飘香楼,老鸨开心地将人送进仙乐楼后,就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仙儿绝艳的脸一抹灿笑,目光始终注视着斜卧在软榻上的俊雅男子。一曲奏罢,款摆腰枝,踏着莲步,来到他身旁坐下,主动拈起小几上的葡萄喂进他嘴里。 「小王爷,你这么久没来,可是忘了仙儿?」 仙儿艳丽的娇颜上有抹委屈。她可是将他挂在心上,哪像他这没良心的,久久才会想到她。 「仙儿,小王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小王我不过是这阵子太忙了,你一派人来通知,小王我这不就赶来了吗?」朱玄武心疼佳人委屈的小脸,握住她柔嫩的小手轻哄。 坐在另一头喝茶吃糕点的金菊翻了个白眼,暗忖最好是很忙啦,不愧是小王爷,真会睁眼说瞎话。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这阵子都跟向二少同进同出,都传出你们俩都有龙阳癖。你有时间陪向二少,却没时间来看我,狠心让仙儿每日引颈期盼你的到来。」仙儿话说得哀怨,可一次塞进他嘴里三颗葡萄的那股狠劲,根本与说出的话不符。 朱玄武险些噎到,急忙翻身坐起,狼狈地呛咳,好不容易吞下口中的葡萄,抬眼在看到双臂环胸、怒瞪着他的绝丽小脸,哪还有方才的柔情蜜意。 「仙儿,你愈来愈像金菊了。」朱玄武叹了口气,真是近墨者黑啊。 闻言,金菊边喝着茶边忍不住窃笑,欣赏主子狼狈无奈的模样。 「小王爷,你自己答应过我的,要时常来看我,可你却只顾着缠向二少,都忘了答应我的事。」别以为她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事,除了向二少的事,他还能忙什么? 「好好好,小王我知错,你就别再生气了。」 朱玄武遇上她和金菊,早已习惯姿态放低,先求饶再说。 不由得怀念起几年前那性情温柔、根本不敢给他脸色看的人儿,都怪自己让她跟金菊太过接近,才会被带坏。 「好,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至少三天你要来飘香楼见我一次。」 仙儿见他认错得那么干脆,也不为难他,说出她的条件来。 第十二章 「遵命!」朱玄武不敢迟疑,一口答应,在见到她笑开的娇颜,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倒回软榻上。 始终在一旁看好戏的金菊完全没有帮忙的打算,谁叫主子自作自受,老爱招惹姑娘家。 「小王爷,我亲手做了莲蓉卷糕,你尝尝看。」仙儿亲手拈了块,喂进他嘴里。 朱玄武张嘴咬了半块,嘴里吃着甜而不腻的莲蓉馅,搭配蒸得口感适中的米团,令他双眼一亮。 「好吃吗?」仙儿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吃得满意,再将另外半块喂进他嘴里。 「好吃!仙儿,你哪来的时间做这些糕点?」朱玄武待咽下莲蓉卷糕,这才开口问。 「知道你挑嘴,不准备些你爱吃的东西,下回就怕你不来了。」仙儿斜睨了他一眼,风情无限,递给他一杯热茶润口。 朱玄武聪明地笑而不语,不敢接口,低头喝茶。 「对了,前几天飘香楼来了些生面孔,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地来的,浑身散发出江湖气息,不像寻常百姓。」仙儿陡然想起这事来,连忙告知身旁的人。 「是吗?」朱玄武把玩着已空的茶杯,敛眸沉思。 金菊一听,脸色微变,箭步来到软榻旁。 「小王爷,莫非他们就是……」 朱玄武抬眸瞥了金菊一眼,金菊立即闭嘴,一脸忧心地站在一旁。 「小王爷、金菊,怎么了吗?莫非出了什么事?」仙儿察觉两人有事瞒她,心下更加不安。 「没事。仙儿,你不懂武功,有些事小王我不希望让你知道太多,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怕连累到你身上。」朱玄武朝她安抚一笑。 「我不怕!小王爷,我不怕受你牵连,只怕在你有难时,我无法帮你。」 仙儿激动地说。小王爷对她的恩情,她这辈子都不会忘,只希望自己能有回报的一天。 「好。如果真有那一天,小王我绝不会忘了你的。」 朱玄武说着令她安心的话,心底却清楚,万一真的出事,绝对不会连累到她身上。 「一言为定。你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了。」仙儿眯眼警告地说。 朱玄武突然觉得这句话十分熟悉,想起另一个人也曾这样威胁过他。言犹在耳,可今时此人却明显在躲他,怎不令他郁闷。 「时候不早了,再待下去,可就要坏了你的清誉,小王我也该走了。」 朱玄武倏地起身,轻拢衣袍。 「你路上小心。」仙儿一副依依不舍地送他走出房门。 守在外头的文汉见三人出来,朝仙儿颔首,守护在主子身后。 「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若是累坏了,小王我可要心疼了。」 朱玄武长指轻挑起她的下颚,眉目含笑,挑情地戏谑。 仙儿低首娇笑,目送三人离开。 「小姐,小王爷看起来很喜欢你,若是你能嫁进定王府,身分可就大大不同了。」每回小王爷一来就被遣走的丫鬟,瞧见临走时两人依依不舍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别胡说。」仙儿脸色微变,睨视丫鬟一眼,转身走回房。 丫鬟被小姐这么一瞪,虽觉得委屈,却也不敢多话,尾随在小姐身后进房。 清晨,向云庄的朱红大门甫开,小厮在见到站在门外的三人,先是一愣,接着笑着躬身欢迎。 「小王爷,您一早就来了啊。」 小厮心底其实纳闷得很。难得小王爷会走大门,平时不是都直接翻墙进去的吗? 「二少出门了吗?」朱玄武可是一早来堵他的,就不信他又出门了。 「回小王爷,二少还没出门,现在应该在用早膳。」 「谢啦,小王我自个儿进去找他。」朱玄武含笑负手,大步往赏味厅方向而去。 甫踏入赏味厅里,朱玄武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一眼,最后落在向隆锦身上,清俊脸上扬笑,下一刻,在瞧见那原该是他惯坐的位子,也就是向隆锦身旁的位子竟已被人占据了。 「玄武,愣在门口做什么?既然是来吃早膳的,还不快进来。」向夫人瞥了呆愣在门口的人。 朱玄武瞧了向隆锦和他身旁的人一眼,只好移位坐在向夫人身旁,一旁侍候的丫鬟立即送上一副碗筷。 段柔坐在向隆锦身旁,在见到朱玄武来了,顿时如坐针毡,一顿早膳吃得食不滋味。 「快吃吧,等会还要一起出门。」向隆锦舀了碗豆汁给身旁低头喝粥的人。 段柔低声道谢,一直不敢抬头看向对座的人。 朱玄武瞧着这一幕,清俊的脸微沉,目光一直注视着不愿看向他的向隆锦。 向夫人坐在一旁视若无睹,继续吃早膳。 一顿早膳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中结束,向隆锦率先离开,身旁的段柔跟着他起身。 朱玄武见状,立马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夫人,隆锦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向老爷见二儿子这几天异常的行为,终是忍不住问着身旁的妻子。 「别管他们,也该让玄武吃点苦头才行。」向夫人完全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藉着二儿子来一吐她胸口多年的怒气。 「夫人,你还真是记恨啊。」向老爷温柔地望着身旁的爱妻,语气充满纵容。 「老爷,你该不会是想说,隆南睚皆必报的性子是像我吧?」向夫人不依地瞪了他一眼,大有他若是敢说是,绝对饶不了他。 「不,隆南那小子的性子不像我们两人,完全是他个人心胸狭窄。」 向老爷大掌握住妻子的手,将大儿子记恨的性子撇得一干二净,活似大儿子非夫妻俩所生似的。 「说得好。那小子难得看上个姑娘,可惜人家姑娘不甩他,不告而别,他心情不好,出门走走也好,省得庄里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向夫人话里透着幸灾乐祸,她一向对这三个性情迥异的儿子十分头痛。 「夫人,咱们没必要为这三个臭小子操心,等会我带你出门走走散心。」 向老爷一脸疼宠地注视着爱妻。他对她的爱,三十年如一日。 「好。」向夫人笑得开怀,一口应允。她才不想管二儿子和玄武之间的事,就让他们闹个够吧。 另一头,朱玄武一出赏味厅,立即追上前方的身影,挡在向隆锦面前,阻挡他的去路。 「隆锦,我们谈谈吧。」朱玄武难得严肃地注视着面前刀凿般不苟言笑的脸庞。 「二少,我先去大门口等你。」段柔十分识相,朝两人欠身,脚步近似逃难般,飞也似地离开。 「也好。」向隆锦转身往另一条青石路上走去,步上白玉石阶,走进一座名为东亭的石亭内。 朱玄武始终跟在他身后,直到两人走进石亭内,见他仍是背对着他,再也忍不住口出怨言:「小老头,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躲着小王我?还有你跟段柔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别跟小王我说你喜欢她,打死我都不信。」 就是因为他够了解他,才会知道他不可能会喜欢上段柔。 不是说段柔不好,而是他若喜欢段柔,早该在四年前段柔出现在向云庄时就喜欢上了,而不是这几天他有心避开他,才开始喜欢上。依他看来,他根本就是拿段柔当幌子。 向隆锦叹了口气,一点也不讶异他能识破他的心机。转过身直视他委屈含怨的脸,发觉自己竟胸口泛疼,更加坚信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玄武,你既然明白我拿段柔当幌子,就该明白我这么做的用意。我对你的感情,只能是兄弟之间的疼爱,绝不可能有任何不容于世的感情。」 向隆锦严肃的脸上此刻显得冷漠,吐出的话语冰冷果决。 朱玄武一愣,立即明白他话中之意,垂眸苦笑,下一刻,扬眸,神情难辨地直视着他。 「小老头,如果小王我是个女子,你可会喜欢上我?」 向隆锦微愣,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一问,许久后,才淡道:「别说这种不可能的傻话。」 「所以你会突然避着小王我的原因,让小王我猜猜,要嘛就是你知道我喜欢你,或者就是另一个原因。小老头,你发觉自己爱上小王我了,对吗?」朱玄武突然凑到他面前来,笑容狡黠,直视他深邃的黑眸。 向隆锦黑眸注视着他,缓缓将他推开一臂之远,薄唇轻启:「我说过我们之间绝不能闹出不容于世的丑闻,别忘了你和我的身分。」 第十三章 朱玄武瞧他此刻的正经严肃,一副不惜与他断绝往来的模样,胸口不觉一紧,苦笑扬唇。 「小老头,别再跟段柔太过接近了,也别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饶了段柔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段柔一副被逼迫的模样。等时候到了,小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朱玄武深深地注视着他严肃的脸庞,倏地转身离开,踏出亭外。 向隆锦并未唤住他,黑眸注视着他离去时寂寥的背影,思索着他的话中之意。 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仙乐楼一连三日,每到了夜晚,琴声悠扬,伴随着不时传来的悦耳歌声传出,让捧着大把银子求见花魁一面的公子哥们全败兴而归。 只因小王爷一连包下花魁几晚。如意城里众人皆知,仙儿倾心于小王爷,是小王爷的红粉知己。 「小王爷,你别净喝着酒,也要吃点菜,当心又醉了。」金菊抢过他的酒壶,一脸担心地劝告。 自三天前小王爷去见了向二少后,也不知两人谈了什么,小王爷一副失魂落魄地离开,然后就不再去找向二少了,改窝在仙乐楼里,害她和文汉看了心里直忧心,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王爷,吃块肉吧,这些菜都是仙儿命人煮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仙儿夹了块红烧猪脚,就要喂进他嘴里。 「小王我不饿,现在只想喝酒。金菊,给我酒。」朱玄武伸手抢过金菊手上的酒壶,干脆整壶灌进嘴里。 「小王爷,你这是怎么了?非得要这样蹲蹋自己吗口」金菊也恼了,气得大吼。 「金菊,别气了。」仙儿一面安抚着气怒的金菊,一面回头劝着朱玄武别再喝酒。 她是很高兴小王爷来找她,但他连着几天心事重重,又只顾着喝酒,她和金菊见了都忧心如焚,却是束手无策。 朱玄武灌完一壶酒,没多久便醉倒在桌上,气得金菊从窗下的木架上端起一盆水,想往他脸上泼水,好让他清醒,幸好仙儿快一步阻止了她。 「金菊,你说小王爷他这是怎么了?」仙儿赶紧将水盆端走,就怕金菊一时冲动,又想对她的主子泼水。 「还用说吗!铁定是与向二少有关!」金菊没好气地瞪着醉死的人。 「还是我派人去趟向云庄找向二少来一趟?」 仙儿瞧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小王爷连着三日来找她,全都醉倒被抬回去,实在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行。小王爷说过,暂时不能见二少。」 金菊虽不知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小王爷为此心烦倒是真的,不然也不会一连三日来到飘香楼,只因这里是他第二个可以真正松卸防心的地方。 就在两人瞪着醉倒的朱玄武烦恼时,原本醉倒在桌上的人陡然狂呕起来,吐了自己一身,吓得两人惊跳了起来。 「小王爷!」 金菊冲到他身旁,拿出手绢轻拭他唇角的秽物,在瞧见他衣裳上都是呕吐物时,皱着鼻子连忙和仙儿替他将外裳脱下。 「小心。」仙儿和金菊将脱下外裳的朱玄武扶到床榻上躺着,担心地望着地上的脏衣。「怎么办?小王爷在这里没有替换的衣裳。」 「不管了,总不能让他穿着这身脏衣在身上吧,等会叫文汉先回去一趟,帮小王爷拿一套换洗衣裳来。」 金菊皱着鼻子,在发现竟然连中衣也沾染上呕吐物时,脸色微变,只好再和仙儿一起替他将中衣脱下。 「好在肚兜没有沾染上秽物。」仙儿将干净的布巾浸湿后,递给金菊。 金菊接手替昏醉的朱玄武擦拭脸颊和脖颈,一面忍不住啐骂着:「明天绝不能再让他来你这里,心情不好也得给我待在王府里,不然我真怕迟早会出事。」 这时,门外陡然传来轻叩声,伴随着文汉焦急的声音。 「小王爷!朱世煌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什么!」金菊脸色愀变,瞪着昏醉在床榻上的朱玄武,还有一地的脏衣。 「金菊,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仙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床边来回走着。 「仙儿,把你的衣裳拿来,快!」金菊当机立断。 仙儿一愣,连忙从橱柜里取出一套不暴露的粉衫襦裙出来,两人合力,动作迅速地替朱玄武换上。 此时,不远处传来朱世煌不悦的斥喝声,和老鸨的陪笑声。 「怎么?本少爷来仙乐楼找自己的哥哥都不行吗?」朱世煌拧眉瞪着一再阻挡他的老鸨。 老鸨又是弯腰又是陪笑。「朱少爷,实在是小王爷吩咐过,他来飘香楼找仙儿,不管是谁都不准打扰他。」 「本少爷今晚就是要见到他,滚开!」 朱世煌一掌推开老鸨,拾级而上,来到仙乐楼门外,双掌拍开房门,锐利的眼扫过房内,最后停留在正在喝茶的仙儿身上。 「朱少爷,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想见仙儿,也不用如此冒失吧。」 仙儿放下茶盅,美艳的脸上透着不悦。 朱世煌利眸扫过房内,目光停留在敞开的窗棂,随即转身离开。 仙儿在人走后,这才急忙上前关上房门,疾步来到窗旁,见窗下已无三人的身形,这才松了口气。 「堂堂小王爷竟然跳窗逃走。满屋子都是酒味,再加上不敢见我,分明是有问题,给我捜!本少爷倒要看看咱们小王爷不敢见人的原因是什么!」 朱世煌站在飘香楼大门口,呼喝着带来的随从,务必要找到朱玄武。 就在朱世煌命人捜查时,躲在暗巷里的文汉和金菊脸色焦急,看着倒在金菊身上、身着女装的朱玄武。 「文汉,现在怎么办?小王爷这副模样可怎么见人啊!」 金菊都快急哭了。前有朱世煌带来的人,后无退路,等怀里的人清醒,她一定要狠狠臭骂他一顿。 「没办法了,不能一直困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你快带小王爷找家客栈投宿一夜。」 文汉话一说完,立即冲出暗巷,随即听到有人齐喊,一群人立即追向文汉蓄意引开的方向。 金菊听到脚步声走远,立即扶着朱玄武往另一头的方向离开,身后此时传来朱世煌的怒吼声,令金菊一颗心惊惧不已。 「一群笨蛋!不识得文汉吗?这分明是声东击西。朱玄武一定有问题,还不快追另一个方向!」 金菊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朱玄武,眼看前方客栈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而身后传来的追逐声令她无暇细想,扶着朱玄武先上了马车再说。 「二少,这次多亏你出手相助,否则在下这间客栈恐怕只能易主了。向钱庄借的银子,在下绝对会连同利息如期归还的。」 王老板因手头急需一笔银子,原本打算卖掉客栈,但又舍不得多年的心血,只好找上向云庄底下的钱庄借钱。 好在负责的人是向来严谨公正的向二少,不仅一口答应,也不多为难他,所以王老板这才特地邀请他前来,备妥酒菜,答谢他一番。 「王老板,还请留步。」 向隆锦开口阻止已送到门口的王老板,朝他拱手拜别后,踏上马车,在打开车门、对上同样一脸惊愕的金菊,正欲开口询问,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方才明明看见金菊往这个方向,动作快一点!」 向隆锦立即坐进马车内,吩咐驾车的赵崇快走,黑眸锐利直视一脸惊惶的金菊,还有倒在她怀中看不清面容的姑娘。 「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玄武人呢?为什么朱世煌会追着你?发生了什么事?」 向隆锦一连问出几个问题,每问一个问题,金菊的脸色就白了下。 「……二少,我是陪小王爷去飘香楼找仙儿姑娘,没想到朱世煌他喜欢仙儿,欲抢仙儿作陪。情急之下,小王爷为了阻止他,两人就打了起来,就由我护着仙儿姑娘先行离开。而仙儿因酒醉,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金菊方才只顾着逃命,加上夜深没留意马车竟是向云庄的,好死不死又遇上向二少,虽然助她逃脱成功,但眼前她必须面对更大的难题。 这个向二少可不是好应付的人,好在她灵机一动,反应够快,还能想出一个理由来搪塞,希望能暂时骗过去。 第十四章 向隆锦一听,严肃的脸色微沉。这小子一面为了姑娘争风吃醋,一面却说喜欢他,害得他因他而方寸大乱,而他却依然过着他逍遥自在的日子。 「你希望我送你到哪里下车?」 金菊心下松了口气,心知已暂时骗过精明的他,却也不敢再多留,就怕会被他发现怀中的人。 「就在前面下车就好。」 向隆锦打开车门,街道外已无朱世煌的人马,转头正欲应允,在对上金菊惊惶不安的眼神时,心中掠过一股疑惑。 金菊何时变得那么怕他了?瞧她小心护着怀里的人,那副保护的模样,令他心中的狐疑更深了。 「你带着酒醉的仙儿姑娘不好在夜里找客栈,更何况夜深了,客栈大多已打烊。不如随我回向云庄,就在客院住一宿,明日再离开吧。」 「这……」金菊本欲拒绝,但在对上向隆锦锐利的黑眸、还有他不时看向她怀中的人,心知他已起疑,若是再拒绝,只怕会令他更加怀疑,只好改口:「多谢二少。」 彷若嫌金菊不够忐忑,怀中人在此时不安分地低吟,吓得金菊脸色刷白。 「水……」 水你个头!金菊在心中发誓,等到怀中的人酒醒后,绝对要狠狠地灌他一壶水。 「仙儿姑娘,若是想喝水,恐怕得再忍一会了,很快就到向云庄了。」 向隆锦精锐的目光一直锁住一脸不安的金菊。 今晚的金菊在面对他时,那惶恐不安的模样令他无法不起疑。 「小老头……」 醉梦中的朱玄武彷若听到自己一直想见的人的声音,殊不知这一声低唤,也让金菊彷若听到丧钟在眼前敲响。 完了!金菊恐惧地缓缓抬头,在瞧见向隆锦严厉的俊脸,还有直勾勾注视她怀中人的精锐黑眸,心下一凛。 「金菊,你方才说你怀中的人是谁?」向隆锦再问一次。这世上敢这样胡乱叫他的,唯有一人。 「是……仙儿姑娘。」金菊声音抖颤,硬着头皮回话,暗忖:小王爷,这次真的会被你害死。 「金菊,你要自己把人交给我,还是要由我动手?」向隆锦阴沉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容错认的威胁。 「二少,你想对仙儿姑娘做什么?」金菊即使死到临头仍想做垂死前的挣扎。 向隆锦狠瞪她一眼,猝不及防地出手,将她怀中人儿一把夺了过来,强搂抱入怀,当他抬起怀中被长发覆面的小脸,在看清的同时,俊脸大变。 黑眸对上垂首根本不敢看向他的金菊,脑中闪过的念头,也同时令他心魂大震。 向隆锦不顾此时在马车上,他必须立即、马上确认一件事,动手撕开怀中人胸前的衣裳,在看到袒露在面前的紫色肚兜时,俊脸阴鸷得骇人。 下一刻,大掌拉下她身上的肚兜,当雪白浑圆毫无遮掩显露在他面前时,向隆锦忿怒的吼声同时在马车内响起——「朱玄武……」 「金菊,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崇问着和他一样守在门外、却一脸苍白害怕不安的金菊。 昨晚,他和二少去祥福客栈回来的路上,听见马车内二少和人的谈话声,那声音像是金菊,他虽疑惑金菊是何时上了马车,但也没多事去问。 直到快到向云庄大门,陡然听到主子大吼小王爷的名字。 然后下一刻,就见主子用黑色披风抱着一个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却不走大门,而是施展轻功直接进入自家宅邸。 之后,就见金菊一脸苍白欲坠地从马车内下来,他可从来没见过二少气成那样,令他更加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金菊瞪了他一眼,转头重新盯着紧闭的木门。 昨晚二少发现小王爷是女儿身,雷霆大吼完后,就把自己和小王爷关在房里,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眼下都快午时了,小王爷酒醉也快醒了吧。 「昨晚二少抱的人应该是小王爷吧?糟了,二少把小王爷抱进他房里,两人单独过了一夜直到现在,该不会两人真闹出什么事吧?」 赵崇径自啐念着。自从发觉主子喜欢小王爷后,他就怕两人单独相处,而今两人都过了一夜,却还没走出房,他该不该去通知夫人前来一趟? 「你可以闭嘴,安静的待在一旁吗?我已经够心烦了,麻烦你闭嘴好吗!」 金菊毫不客气地把心中累积的不安化为怒气,全射向身旁吵杂不休的人。 赵崇原想回嘴,但见她一脸焦急直望向紧闭的房门。算了,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寂静的房内,向隆锦坐在圆椅上,深邃黑眸注视着睡在他床榻上的人儿一整夜。长发披散在枕间,衬托出那张清丽的小脸更显娇弱,锦被底下的雪白娇躯身无寸褛。 「水……」床上的人儿发出细弱的低吟。 向隆锦倒了杯茶,走向床榻,挺拔的身形在床畔落坐,长臂一伸,连人带被扶抱起她的身子,让她偎靠在他怀里,小心地喂着她喝完一杯茶水。 怀中人儿解渴后,神智较为清醒了,但随之而来的宿醉,却如针扎般疼痛,令她皱眉呻吟。 「头……好痛……」 「醒了吗?」低醇的冷嗓在她头上响起。 「小老头?」 朱玄武一手揉压着抽疼的额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惊觉不对劲,这才发觉自己竟身在向隆锦房内,而在她身后抱住他的人……竟是他! 惊愕的眸光在对上他阴沉的脸庞时,也在同时发觉自己长发披散,还有锦被下的身子,竟……浑身赤裸! 小脸倏地刷白。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解释的?」 阴恻恻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置于她腰间的铁臂警告地收紧。 朱玄武苦笑。虽不知为何人该在仙乐楼的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文汉和金菊人又在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令她的身分暴露?但眼下她必须先面对向隆锦的怒气,而且看来是气得不轻。 「小老头,你……可以先放开我吗?好歹先让我穿上衣裳,我会好好地跟你解释的。」 她实在不习惯两人靠得这么近,又是在她身上只围着一条锦被的情况下,连忙将方才伸出的手臂再缩回锦被里。 「不需要。你直接解释吧。」向隆锦长指卷起她一绺发丝,抱住她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就从你这个小王爷明明是男儿身,为何会变成女儿身开始解释吧,还有,另一个真正的朱玄武如今人在哪里?」 向隆锦昨晚在验明她女子的身分后,冷静想过,为何明明该是男子的他会变成女子,除了是双生子之外,再无其它的解释了。 朱玄武一点也不怀疑他能轻易猜到,只好被迫在他怀里开口。 「真正的朱玄武人在刀剑门里学武。十五年前,五岁的他身中剧毒,被送去找梅谷鬼医求救。待身上的毒一解,又花上数年的时间将身子调养好,便留在刀剑门里学武。」 「当年已逝的定王妃生了龙凤胎,难道没人知道吗?就连定王爷也不知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向隆锦将她的小脸转过来,逼得她只能面对着他回话。这一点是他最大的疑问。 「据陪娘亲嫁入王府的凤姨所述,当年爹因误会娘亲与别的男子有染,甚至怀疑起已有身孕的娘亲怀的不是自己的骨肉。娘每日以泪洗面,在早产生下我们兄妹后,娘当时就决定将我送给舅舅扶养,只留下哥哥在王府,所以连爹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她也才能在后来顶替哥哥进入王府。 「你并未老实全说出来。你还有事瞒着我?」 向隆锦黑眸犀锐地盯着她的眼眸。事情绝非那么简单,否则她不会一出生就被送走。 朱玄武愕然地看着他,下一刻,低低笑开来,心想,不愧是精明的小老头。 「小老头,你一定要这么精明吗?」朱玄武在他怀中轻笑,忍不住顽皮地伸手轻触他的脸。 下一刻,随即被他的大掌握住,黑眸灼热地注视着因她这一动而裸露在外的细白藕臂。 朱玄武双颊发燥,急忙将手扯了回来,重新缩回锦被里,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暗忖小老头变得有些奇怪。 「还不快说。」长指把玩着她长发,冷冷地催促。 「娘是被人下药才会早产的,以致哥哥生下来即病弱,还带着胎毒。 第十五章 娘怕会连我也保不住,才命人连夜将我送给舅舅扶养。娘最后则因为血崩而过世。这就是为何连爹也不知道娘生下龙凤胎的原因。」朱玄武话里不无感叹,也因如此,他们兄妹才会自小分离。 「你叫什么名字?」长指抬起她的下颚,黑眸直视着她。 「朱璇舞。」 瞧他脸色一沉,明白他误以为她不肯说,忍不住轻笑,两只藕臂从锦被里伸出,捉过他一只大掌,在他掌心下写下自己的名字。 「朱璇舞。」 向隆锦薄唇轻启,低念着她写在掌心的名字,目光却无法从她这一动作,裸露出更多的肌肤,还有她细致雪白的肩头移开。她对他还真是没有防心,因这一发现,他唇角微扬。 「娘说过,她跟爹讨论过还在她腹中的孩子该取名叫什么,后来爹娘决定不论男女皆叫玄武(璇舞),所以就变成我和哥哥的名字音一样了,但是舅舅都叫我小舞。」 朱璇舞两只手握住他的大掌,偏头扬笑解释。这些事情都是她从凤姨口中得知的,浑然不觉此刻自己裸露在外的模样,还有她的笑容有多诱人。 向隆锦深吸了口气,为免自己把持不住,连忙放开对她的箝制,挺拔的身形一起,拿起放在一旁桌几上的衣裳递给她。 「把衣裳穿好。」话一说完,即背对着她坐回圆椅上,却无意离开。 朱璇舞接过衣裳,在发觉里头的肚兜和亵裤后,小脸绯红,瞥了背对着她的人一眼,连忙躲在锦被里将衣裳穿妥,顺道将长发给梳绑好,又恢复了清俊小王爷的模样,这才开口—— 「我换好衣裳了。」 向隆锦回首瞥了她一眼,随即朝门外的两人朗声吩咐——「赵崇、金菊,去把我今早吩咐的午膳端来,还有准备一碗醒酒茶。」 朱璇舞一听,心下一喜!他原谅她了吗?不生气了吗?否则怎么会好心地帮她准备醒酒茶? 彷若明白她的心思,向隆锦头也未回,低沉的冷嗓再起—— 「我可还没打算原谅你。十五年的欺骗,你骗得我们大家好惨。」 闻言,朱璇舞小脸一垮,慢吞吞地走到他身旁落坐。 「你打算何时和朱玄武换回身分?」 她总不能一直女扮男装顶替朱玄武,难保有一天会再像昨晚一样出事。 想到昨晚若非他及时出现,只怕她的秘密就要被朱世煌给识破了。俊脸沉凝。 「我跟哥哥约好在中秋时,他会回来换回他小王爷的身分。」 这十五年的小王爷身分,是她替哥哥守住的,到时她就不用再过着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向隆锦明白她未说明的事。看来他们兄妹另有要事要做,而这件事绝对跟朱世煌母子脱不了干系。 「小老头,我会骗你和大家实在是不得已,你可以原谅我吗?」朱璇舞小心翼翼地偷觑他的脸色,试探地问。 「这件事情娘知道了吗?」向隆锦陡然想起前一阵子娘接到璇舞舅舅的信一事。 「纪姨她知道了。」她硬着头皮回答。 很好。娘知道,却选择不告诉他,想也知道娘根本就不安好心眼。 「你觉得如果大哥在知道你骗了他十五年,他会那么轻易原谅你吗?」 向隆锦严肃的脸上面无表情,冷淡地提醒着她。 闻言,她倒抽一口凉气,想到睚訾必报的向隆南,急得脸色大变。 「小老头,你到时一定要帮我说情,绝对不可以见死不救的。」 朱璇舞双手急得握住他的大掌,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对待他的态度不因被发现是女儿身而有所改变。只能说她当男子太久,少了女子该有的扭捏、矜持。 向隆锦垂眸注视被她握住的手掌,黑眸闪着笑意,没打算纠正她。 「我虽然没有像大哥那么会记仇,但被人骗了十五年,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原谅。」 「小老头,那你打算气多久?」朱璇舞可怜兮兮地问,他一定要用这种冷淡的语气和她说话吗? 向隆锦横了她一眼,拒绝回答。他可不打算那么轻易原谅她。 叩,叩。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向隆锦低喊。 赵崇和金菊先后踏入房内,赵崇在见到小王爷双手竟然握住主子的手掌,而主子竟无意抽开,这两人昨晚该不会真发生什么事了吧? 「赵崇,你在发什么愣!」向隆锦不悦地低斥端着托盘呆愣在面前的贴身护卫。 赵崇被这一斥骂,这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将托盘上的一盘炒苦瓜硬是放在两人紧握的手掌中间,迫使朱璇舞放开向隆锦的手。 向隆锦挑眉,立即明白赵崇的心思,反观坐在他身旁的人竟毫无所觉,在接过金菊递来的醒酒茶时还高兴地笑开来。 金菊瞧着主子虽然因宿醉而脸色不太好,其余看来起都无恙,心下松了口气,害她白担心了一晚。 「你们都退下吧。」向隆锦示意两人离开。 「二少……」赵崇一副欲言又止、想留下来的模样,在遭到主子瞪视后,立即摸摸鼻子退下。 朱璇舞皱眉,一口气将醒酒茶喝完。虽然茶难喝,但是十分有效,她的头痛瞬时减轻不少。 「快吃吧。」向隆锦将一碗白饭递给她。 朱璇舞开心地伸手接过,这一抬头,笑脸顿时变成了苦脸。 「小老头,这菜……」 面前的四菜一汤,有炒翠玉金菇、三色蔬果、炒苦瓜、清蒸豆腐、竹笋汤,但就是没有一道菜是有肉的,没有一盘菜是她爱吃的。 「还不快吃。」向隆锦瞥了她一眼,故意夹了大把炒苦瓜放进她碗里,无视她的苦脸。 「小老头,我这下子终于知道你会气很久了。」 朱璇舞含着眼泪,将讨厌的苦瓜吃下肚子里。他明明知道她是无肉不欢的人,竟然连一点加肉末的菜都不给她,呜…… 小老头真狠心,她决定在他气消前,都不来向云庄用膳了。 「在我气消前,你三餐都得来陪我用膳。」身旁的人彷若明白她的心思,冷淡开口的同时,又夹了更大把的苦瓜到她碗里,存心让她的脸更苦。 朱璇舞眼泪都快滴下来了,瞪着身旁狠心的男人,又不敢在这时使性子说不吃,谁叫她理亏在先,只能含泪吞下了。 向隆锦微敛的黑眸掠过一抹笑意,整她整得十分愉快,心下的怨气也消了不少。 守在门外的金菊想到方才端进去的四菜一汤,不禁同情起小王爷。她真怀疑一向爱吃美食的她要怎么吃得下去。 向二少根本是存心不让小王爷好过。可怜的小王爷,你自求多福吧。 定王府大厅里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气氛。定王妃坐在黑檀木椅上,端起茶盅,以茶盖轻压飘浮在褐色茶水里的茶叶,先是闻香,再轻啜了口香茗,姿态闲适。 而坐在她身旁的朱世煌,则是冷笑地看着被缚绑跪在地上的文汉,算算时间,他们母子等的人也该回来了。 果然—— 「小王爷回府!」门外传来仆人的喊声。 喊声未停,长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路往大厅方向而来。 就在定王妃放下茶盅的同时,朱璇舞踏入大厅,在瞧见被缚绑逼跪在地的文汉时,脸色一变。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绑着文汉?」 朱璇舞口气不悦,直视着定王妃。她在向云庄一接到消息,立即赶了回来,明白她是藉着文汉来对付她的。 「来人!把金菊也给我押跪下来!」 定王妃不看她一眼,吩咐一旁的仆人,两名仆人听命,立即上前硬是将金菊给逼跪在文汉身旁。 「娘,你如果是要教训孩儿,就针对孩儿就好,何必为难金菊和文汉呢?」 朱璇舞脸色一沉,置于身侧的双拳不由得紧握。 「金菊和文汉自小就跟随在你身边,既然他们两人没有尽到教导主子的责任,一再让主子犯错,难道不该受罚吗?」定王妃双眼冷冷地直视着他。 她动不了他,总可以动他身边的人吧。 「来人啊!将这两人给我掌嘴二十下!」 仆人犹豫了下,正不知是否该动手,只因王府上下皆知,跪在地上的这两人对小王爷而言有多重要。 「谁敢动手!」 朱璇舞面色一凛,低喝,双眸凌厉扫过欲动手的仆人,仆人惊骇,后退了几步。 第十六章 「玄武,你好大的胆子!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吗?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定王妃气得拍桌大喝。 「娘,既然做错事的是孩儿,要罚也是罚孩儿,何必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朱璇舞无惧她的怒气,双眼直视着她。 定王妃冷笑,重新端起茶盅,轻啜了口茶,目光再次看向她。 「为免娘冤枉了你,你倒是说说看,你昨晚人在何处?」 「孩儿昨晚人在飘香楼。」朱璇舞倒也回答得干脆。 「你堂堂一个小王爷,连日来流连在飘香楼成何体统!」定王妃拍桌怒斥。 「孩儿知错。就请娘原谅孩儿这一回吧,也放过文汉和金菊。」朱漩舞忍着胸口的怒气,知道她是藉机找她麻烦,也顺带给她一个警告。 「玄武,别怪娘没提醒你,你这个小王爷一再做出失格的行为,万一要是传到皇上那里,只怕有辱咱们定王府的声誉。」他这个小王爷的位置,迟早要换人坐了。 「孩儿今后会谨言慎行,请娘放心。」朱璇舞貌似恭顺垂首,不愿在此时与她硬碰硬。 「既然你留在如意城不思用功读书练武,整日只想去向云庄或是飘香楼,为娘的我,可不愿让人背地里说王爷不在,我没有把你给教好。玉真明日要回梧桐城,你就送她一程吧。加上太后寿辰将至,娘打算打造一对凤钗给太后当贺礼。梧桐城的万金阁邱师傅打造金钗的手艺远近驰名,深受宫里娘娘的喜爱,这次寿礼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可不能再让娘失望了。」定王妃横睨了她一眼,语出警告。 「是,孩儿遵命。」朱璇舞一口答应。 「放了他们两个。」定王妃话甫落,身形一起,不再看他一眼,走出大厅。 朱世煌冷冷地瞥了三人一眼,随后步出大厅。 「文汉、金菊,委屈你们了。」朱璇舞忙不迭地扶起金菊,并替文汉松绑,对连累了两人,感到很抱歉。 「小王爷,别这么说,可是王妃她——」金菊话说到一半,即被朱璇舞扬手给打断。 「我们回房再说。」朱璇舞旋身,率先走出大厅,往自己的院落方向而去。 金菊和文汉连忙尾随在后。 「小王爷,王妃要你去一趟梧桐城,这一离开如意城,万一有危险,岂不是来不及跟向二少求救?」 金菊一进入朱璇舞的寝房,房门一关上,立即说出她所担忧的事。 「即便是如此,也不容小王我拒绝。」朱璇舞即使明知此行会有危险,仍不得不去。 「不行!小王爷,我马上去找二少,告知他这件事,至少请他派人暗地里保护你。」金菊愈想愈不放心,急着就要出门去找向隆锦告知此事。 「金菊,冷静一点。就算要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一踏出大门,娘就知道了。」朱璇舞喊住性急的她,将她拉回坐在椅子上。 「小王爷,那你有何打算?」金菊见她沉着的模样,似是一点也不担心,莫非她已有对策? 「没有。等到天黑,文汉再去一趟向云庄,告知隆锦明日我们一早就出发去梧桐城的事,其它的我们就见机行事吧。」该来的总是会来,她也想看看他们母子是打算如何对付她。 「是,小王爷放心,我会小心不让人发现。」文汉领命。 「文汉、金菊,你们两个为了小王我累了一夜,各自回房去休息吧。」 朱璇舞知道因为自己而连累两人昨夜奔波,示意两人快回房休息。 「在回房休息前,我想先做一件事。」 金菊话一说完,就在朱璇舞和文汉纳闷的目光下走出去,没多久再回来时,就见她吃力地捧着一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大瓮。 「金菊,你在做什么?这瓮里到底装了什么?」朱璇舞疑惑地看着她搬上桌的陶瓮。 「这瓮里装的是水。小王爷,我等你喝完这瓮水,才回房去休息。」金菊眼神肃杀,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 朱璇舞吞咽了口口水,瞪着那一大饔的水,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竟对她动这种私刑。 「金……金菊,小王我是做错了什么吗?」看着她一脸怒气腾腾的模样,她问得小心翼翼。 「很好。看来小王爷你全忘了,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再提醒你,唤回你的记忆。」金菊说得咬牙切齿。 「昨晚在你喝得酩酊大醉又吐了自己一身后,我和仙儿不得已替你换上仙儿的衣裳,没想到朱世煌突然来到飘香楼,我们怕你暴露女儿身,只好和文汉一起护着你跳窗逃走。文汉负责引开朱世煌的人,而我扶着醉死的你逃进停放在客栈前的一辆马车里。好死不死,那辆马车竟然是二少的马车。原本已骗过二少说你是仙儿,结果你偏偏在那时出声讨着要喝水,最后还叫二少一声「小老头」。就因为你叫了那三个字,才会被二少发现是你,进而发现你是女儿身的秘密。我这样解释有让你恢复记忆吗?你不是爱喝水吗?就把这瓮水全给我喝下!」 金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一大瓮水,那凶狠骂人的茶壶模样,让朱璇舞不由得缩了缩肩头。 「我先回房休息了。」 文汉藉着金菊的说明清楚知道了昨晚所发生的事,也难怪金菊要生气了。他知道盛怒中的金菊可是不好惹的。强忍住笑,投给朱璇舞一记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先行离开。 「文汉你……」太没良心了吧,竟然见死不救。 「金菊姐姐,小王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喝酒了。」 朱璇舞双手合十求饶认错。这下子终于知道,为何自己酒醒后会身在向隆锦房里了。也难怪金菊要生气,她认错就是了,千万别逼她喝完那一大瓮水。 呜…… 翌日一早,定王府门外停放着一辆马车。柳玉真在拜别定王妃后,便和朱璇舞一同坐上马车,出发前往梧桐城。 「玄武哥,多谢你愿意护送我回梧桐城,其实我自个儿回去就成了。」 柳玉真望着对座的清俊男子,眸光复杂,虽然那一夜他已说明只当她是妹妹,并无男女之情,这对喜欢他多年的她不啻是一大打击,可她更不愿两人连兄妹都当不成。 「无妨。反正我也有事要去趟梧桐城。」 朱璇舞清俊的脸上含笑,知道自那夜后,她刻意避开她,此时仔细打量她,才发现她似是清瘦了些,心下不无自责。 「玄武哥,这是我在女娲庙里所求的平安符,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希望你能放在身上。」柳玉真将平安符递给她。 「谢谢。小王我会仔细收妥的。」 朱玄武在她面前将平安符收进怀里,瞧见她高兴地笑开,清俊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 坐在朱璇舞身旁的金菊不禁摇头叹息。真是作孽啊,害得人家小姑娘伤心,偏偏又恨不了她。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的景致。 「玄武哥,到了梧桐城,若是你事情办好,不急着离开,玉真可以尽地主之谊带你一游梧桐城。」柳玉真舍不得与他太快分开,希望能多留他一些时日。 「好。」朱璇舞含笑颔首。她是真心喜欢她,把她当成妹妹般疼爱,自是不忍拒绝。 「玄武哥,我一早就亲手做了些糕点,想说可以在马车上吃,你要不要尝尝看?」 柳玉真从包袱里打开一个桃木制成的长匣,里头放了几块桂花糕,她拈了块递给她。 朱璇舞轻声道谢,伸手接过,咬了口桂花糕,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笑着颔首。 柳玉真开心极了,瞧着注视着窗外的金菊,笑问:「金菊姐姐,你要不要也尝一块桂花糕?」 「不用了,你们慢慢吃吧。」人家小姑娘是特地做给喜欢的人吃,她哪好意思吃。 「小王爷,前面有家野店,我们是否要在那稍做休息再赶路?」 文汉驾着马车,一面转头问着车厢里的主子。 「也好,就让大家休息一下吧。」朱璇舞回应。 马车在野店前停下,朱璇舞率先跃下,再扶着柳玉真下马车。 「四位客官请坐,看是要喝凉茶还是用膳,小店都有。」一名少年笑着上前招呼,四人在一张四方桌前坐下。 「小哥,来一壶凉茶,再来一斤卤牛肉,还有一些小菜,和四碗干面。」朱璇舞瞧着店家悬挂的木牌上点菜。 第十七章 「好的,马上来。」少年动作迅速擦完桌子,告知正在挥汗忙碌下锅煮面的中年汉子。 没多久,少年双手端着托盘,先送上小菜和一壶凉茶,再替四人茶杯倒满茶后,这才离开。 「大家快吃吧,我们还要赶路。」 朱璇舞以衣袖拭去额上的薄汗,此时艳阳高照,大家吃饱了好回马车上休息。眼角余光瞥向另一桌四名正低头喝酒的大汉。 「面来了!」少年一面喊着,一面动作俐落地端上四碗面。 四人陆续喝完凉茶,柳玉真觉得头一阵昏眩,没多久便趴倒在桌上,紧接着其他三人也跟着趴倒在桌上。 另一桌的四名大汉见四人昏倒在桌上,立即抽出藏于桌下的四把大刀,少年和煮食的中年汉子也从里头走了出来。 六人面露邪笑,正欲挥刀砍向趴在桌上的四人—— 霎时,原本趴在桌上的朱璇舞主仆三人迅速起身,将茶杯当成暗器射向拿刀的六人。 「你们没有中迷药?!」少年惊讶地看着三人,他明明看见四人都喝下了凉茶。 「差一点就被你这个小子给骗了。如果不是发现你的脚步过于轻巧,不似寻常人,还有那四人藏于桌下的大刀,还真不知道竟然踏进一家黑店。」 朱璇舞没想到自己难得出来一趟就遇上黑店,运气还真是好啊。 「废话少说!有人花钱买你们的命,纳命来!」 其中一名大汉大喊,六人一起挥刀劈向三人。 朱璇舞三人立即全力备战,三人分别被两名大汉给缠住,围攻朱璇舞的是那名少年和负责煮食的中年汉子,两人一左一右,武功皆不弱,看得出来是江湖人士。 朱璇舞虽手无寸铁,但武功本来就不弱的她对付两人仍绰绰有余,在避开迎面劈来的大刀,反手擒拿住少年的手腕,施力反折,在少年哀嚎惨叫的同时夺走他手中的大刀。 眼角余光瞥向缠斗中的金菊,眼看她身后即将中刀,立即射出手中大刀,砍中欲劈向金菊的大汉。 被大刀砍中的大汉惨叫抱着鲜血淋淋的手臂,少年眼看情势逆转,从怀里取出一枚暗器,射向背对着他的朱璇舞。 「小心!」文汉在一剑解决了两名大汉后,转头看向即将中暗器的朱璇舞,心急地大喊。 朱璇舞正欲避开,迎面劈来的大刀迫使她无法闪避,眼看暗器就要射中她,突然一把长剑迎空射来,将暗器撞落于地,同时一抹身形跃起接住长剑,护在她身后。 「赵崇!」 朱璇舞连发数掌,击中大汉胸口,转头看向救她的人竟是赵崇,这不就表示那人也来了? 「二少命我先跟来,他交代完事情随后就来。」 赵崇见她看向他身后,以为是在捜寻着谁,遂主动告知。没想到真被二少给料中,还真有人想杀小王爷。 五名大汉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只剩下急欲逃走的少年被文汉给快一步擒下,拖到朱璇舞面前跪下。 「还不快说!是谁想要买我们的命?!」文汉低喝。 「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人放出消息,杀了定王府的小王爷就能得到赏金十万两,这消息已经在江湖上传开来了。」少年一脸害怕,老实招出。 「江湖追杀令吗?这倒是有趣了。」朱璇舞面色一凛,看来有人根本就不想要她活着回去。 「小王爷,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少年吓得直磕头求饶。 「放了他。」朱璇舞下令,旋身走向昏倒在桌上的柳玉真。 「多谢小王爷。」 少年磕头道谢的同时,却从袖中欲射出暗器,被赵崇眼尖发现,眼神一眯,出掌将少年给打飞出去。 「小王爷好心饶你一命,还想背后伤人!」 赵崇气忿地啐骂,看来这一路上他可得守护好小王爷,若有差池,二少绝饶不了他。 朱璇舞和金菊扶起柳玉真,步上停放在野店门前的马车,赵崇和文汉坐在前头驾车离开。 经历此番事件后,众人心上皆蒙上一层阴影,已无来时悠闲的兴致。 突如其来的一场午后大雨,让朱璇舞等人为了躲雨,纷纷躲进一间破庙里。 「小王爷,看来我们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该不会今晚得夜宿在这里吧?」 金菊站在破庙前的屋檐下,担心地看着外头的滂沱雨势。 「玄武哥,我们今晚真的要睡在这里吗?」 柳玉真害怕地紧挨在朱璇舞身旁。自从在野店被迷昏后,一路上她就十分害怕,寸步不离朱璇舞。 「别怕,我们会保护你,一定能平安送你回去。」 朱璇舞笑着安抚她,其实心底很是明白,柳玉真跟她在一起才危险,也许她应该派人先行护送她回梧桐城。 「既然走不了,大家就先在这里休息吧。小王爷,这是二少交代要给你的。」 赵崇将一包袱递给她。 朱璇舞伸手接过,在金菊和柳玉真好奇的目光下打开包袱,一看到里头的东西,忍不住笑开来。 里头放置一个三层食盒,每一层都摆放着她喜欢吃的糕点、零嘴、瓜子。 「二少还真细心啊。」 金菊忍不住笑了出来。二少在知晓小王爷是女子后,看小王爷的眼光就变得不一样了,暗忖日后小王爷若和二少在一起,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玄武哥,二少对你还真好。」 柳玉真口气透着一股异样。想到如意城中的传言,该不会玄武哥拒绝她真和向二少有关? 「既然有东西吃,大家坐下来一起吃吧。在那家野店里,大家都没吃到东西,肚子应该饿了,先吃点东西填肚子吧。」朱璇舞大方地贡献出食盒,招呼大家一起吃。 赵崇可不敢当真坐下来吃。那食盒里的每样点心,可是二少特地命人准备的,每一样都是小王爷爱吃的。 想到前些日子二少还拿段柔当幌子,刻意疏远小王爷,可在两人共度了一夜后,情况似乎改变了。 二少现在对小王爷的好更加明目张胆了,他已有心理准备,只要是二少喜欢的,就算再不容于世,他也会默默支持。 「赵崇,你干嘛站着直盯着小王我看,还不快过来吃点东西。」 朱璇舞抬头就看到站在她面前,神情复杂,像是痛下决心,却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直瞪着她的赵崇。她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小王爷,那是二少的心意,你不该分给其他人吃。」赵崇话里有着不认同她大方的举动。 「别理他的话,你们尽管吃,大家午膳都没吃,又被困在这里,说不定连晚膳都没着落,就算隆锦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朱璇舞催促其他人快吃,不需将赵崇的话放在心上。 这场雨果真是下到夜晚仍未停止,众人被迫只得在破庙里过上一夜。朱璇舞睡在中央,身旁是金菊和柳玉真,文汉和赵崇则睡在靠近门口处。 深夜,屋外雨势转小,淅沥的雨声掩盖住轻巧的脚步声,直到杀气迎面扑来,这才让守在门口的赵崇和文汉惊醒。 两人倏地起身,拔剑应敌,也在同时发现不知何时破庙前已被一群人给包围住,人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刀剑。 「你们是何人?意欲为何?」文汉瞧见外头的阵仗,心下一惊,大声斥喝。 「咱们是太湖帮的人,今日率众前来,全是为了赏银一事,交出朱玄武即可饶你们大家一命。」为首的太湖帮帮主身形魁梧,方正的脸上蓄满落腮胡。 「玄武哥。」柳玉真在睡梦中被惊醒,吓得偎靠在朱璇舞怀里。 「玉真,看来你不适合和我们在一起了。」朱璇舞决定解决太湖帮这群人后,便派人送走她。 「作梦!」赵崇怒斥,举剑率先刺向为首之人。 霎时,太湖帮群拥而上,冲进破庙里,人人喊杀。 朱璇舞和金菊一面迎战,一面护着不会武功、吓得尖叫连连的柳玉真杀出破庙。 「小王爷,你快走!」金菊杀出一条血路,护着朱璇舞先走。 朱璇舞拉着柳玉真冲出破庙外,追兵在后紧追不舍,朱璇舞当机立断,将柳玉真藏进草丛里。 「玉真,你听小王说,他们要杀的人是小王我,你跟我在一起会惹来杀身之祸。小王我这就去引开他们,若是天亮之后我没有回来找你,你马上离开这里,自己小心回梧桐城。」 第十八章 朱璇舞将一包银子塞进她手里,身形一跃,引开太湖帮的人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玄武哥……」 柳玉真即使害怕,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他,只好含泪安静地躲在草丛里,担忧地看着一群人追杀朱玄武。 朱璇舞将众人引到一处空旷之地,便不再逃了,转身面对包围住她的人。 「想不到堂堂定王府的小王爷竟有人出重金买下你一条命,真是可惜了你这张俊俏的皮相。」 一名大汉在细瞧朱璇舞的相貌后,笑得淫邪,话一说完,和其他大汉大笑出声,笑中透着令人作恶的猥琐。 「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杀小王我再说。」朱璇舞笑得从容,一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 众人被他藐视的眼光给激怒了,纷纷举剑刺向他。 朱璇舞身形一闪,轻易夺下其中一人手中长剑,一剑刺向他的胸口。此时她若心软,死的人便是她。 然,即使朱璇舞武功再高,在经过一夜奔波之后,身体已出现疲态。她凝聚心神,提剑御敌。 太湖帮众人身手虽不敌朱璇舞,但胜在人多,待朱璇舞挥剑重伤众人后,已气喘吁吁。 「什么人!戏看够了,还不出来!」 朱璇舞陡然大喝,从方才她就发现有人隐于暗处,一直观察着她和太湖帮众的打斗,并不出手相助任何一方,是友是敌令人摸不清。 隐于暗处之人缓缓走了出来。来人身形瘦长,一双眼冰冷得彷若没有温度,直直锁住朱璇舞。 朱璇舞心下一颤,刹那间有股错觉,自己彷若被一条毒蛇盯上。 「你是友是敌?」朱璇舞长剑直指向他,心下暗自防备。 「朱玄武。」男人面无表情,彷若是要确认她的身分。 「没错。该不会你也是为了赏银欲取我性命吧?」朱璇舞再怎么瞧这人,都不像是来帮她的人。 「黑羽门受雇买你一条命。」男人举剑直指向她,冰冷的眼神流露出嗜血的杀意。 他方才在一旁观看过他的武功招数,武功虽不弱,但绝非他的对手。 「黑羽门?江湖上闻名的杀手组织,听说鲜少有人能在你们手底下逃脱。」 朱璇舞虽非江湖中人,但在向云庄久了,仍是听到不少江湖上的事,看来她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纳命来!」男人话落,手上长剑一转,凌空朝他逼近,双足不点地,看得出来武功极高。 朱璇舞不敢掉以轻心,迎剑御敌,长剑逼近面门,她举剑阻挡,男人剑光一闪,她左臂已被划上一剑,她忍痛身形一跃,凝聚内力,由上劈向他—— 男人轻易以长剑震开她的攻势,手中长剑一挥,她闪避不及,右腰被划上一剑,身形在空中翻转,跌落于地。 男人缓慢地走向她,似是欣赏着她此刻的狼狈。朱璇舞脸色一白,手抚着右腰的伤口,站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逼近,连忙从怀里取出一支碧绿短竹,扯下引线,霎时一道红光直冲天际。 男人见状,脸色微变,手腕一转,长剑凌厉直朝他胸口刺去,打算在救兵赶到前一剑取他性命—— 「锵!」 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右方射来一枚铜板,其力道竟逼得剑尖一斜。 男人眼前一花,下一刻,就见一名身着蓝衫的挺拔男人怀里搂抱着只差一步就命丧在他剑下的朱玄武。 「你终于来了。」朱璇舞瞧见他来,心下松了口气。他再晚一步,就等着替她收屍了。 向隆锦俊脸阴沉,细瞧着她身上的伤势,黑眸透着怒气,直视着面前瘦长的男人。 「你是何人?为何要杀她?」 若非他一路循着赵崇所留下的暗号,也不会这么快追上他们。 想到在破庙时,赵崇提到与她分散,他心中一惊,深怕她出事,就在那时看到她放出来的求救讯号,好在能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 「黑羽门受雇要取朱玄武一命。」瘦长男人简短重述方才所说过的话。 「黑羽门?」 向隆锦一听,俊脸沉凝,不是惧怕,而是没想到竟有人出重金,就为了置怀中人于死地,这个仇恨到底是有多深? 「隆锦,小王我的命可值钱了,江湖赏金十万两。」朱璇舞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说笑。 向隆锦瞪了她一眼,将她扶坐到一旁,拿过她手中的长剑,面向瘦长男人,沉声道:「要杀她,必先踩过我的屍体。」 「你是何人?」瘦长男人不敢轻敌,此人气势沉稳,黑眸锐利,看起来非等闲之辈。 「向隆锦。」他自报姓名。 瘦长男人一听,惊愕地瞪大眼,似是没料到会遇上向云庄的人。 「你是向云庄的向二少?」 「没错。」向隆锦似是明白男人惊讶的原因,依旧沉稳以对。 「我不想与向云庄的人为敌,还请让开。」瘦长男人语气一变,竟多了些顾忌。 「不让。朱璇舞是我向隆锦所保护之人,你今日伤她,你以为我会让你全身而退吗?」 向隆锦语气明显透着不罢休。敢伤他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那就得罪了。」 瘦长男人即使心存顾忌,但对方言明不罢休,他也想领教他的武功,遂提剑出招。 向隆锦挥剑应敌,两名高手对决,刹那间,尘土飞扬,兵刃相击,在空中划出数道剑花。 朱璇舞在一旁看得过瘾,不忘拿出藏于怀中的瓜子就地嗑了起来,一面欣赏着眼前的激战。 数十招过后,瘦长男人被向隆锦剑气逼退,胸口同时中了一掌,呕血踉跄退了几步。 向隆锦无意赶尽杀绝,黑眸凌厉直视着一脸防备的男人。 「回去告诉你们门主,朱璇舞是我向隆锦所保护之人,若是他不打算与向云庄为敌,还请就此罢手。」 「告辞。」瘦长男人瞥了朱玄武一眼,似是极不甘心似的,纵身一跃,身形消失于夜空中。 向隆锦旋身,在瞧见坐在地上嗑瓜子的人儿后,俊脸一愣。下一刻,无奈地笑开来,走到她面前,弯身与她对视。 「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嗑瓜子。」 朱璇舞朝他笑着,将瓜子肉塞进他嘴里,欲收回手,却被他快一步地握在手掌心里。 「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出事呢。话说回来了,小老头,平时没什么瞧见你在练武,想不到你武功竟然那么好。」 「别玩了,你身上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 向隆锦拉起她。这一动,却扯痛她右腰上的伤口,她吃痛拧眉,身子倒向他怀里。 见状,向隆锦将她拦腰抱起,瞧怀里痛得紧皱眉头的人儿,暗忖方才差点被她给骗去,这丫头真令人操心。 「大家都没事吧?你去过破庙了吗?小老头,你是看到我的求救信号,才及时找到我的吗?」 朱璇舞在他怀里低问。好在她一直将纪姨给的求救用竹管随身携带着,不然今日她必死无疑。 「那些人不是文汉和赵崇的对手。对了,你哪来的我们向云庄用来求救的翠竹?」好在他及时看到她放出来的求救火光,不然只差一步,她就命丧那男子剑下了。 「是纪姨给的,我一直都随身带着。」回去见到纪姨,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我再多给你几支,以备不时之需。」 向隆锦朝她温柔一笑,抱着她,纵身一跃,施展轻功,往破庙方向而去。 金菊站在破庙前,眼看都快天亮了,还不见小王爷和二少的身影,急得来回走着。 随着东方曙光乍现,由远而近,逐渐看到一抹挺拔的身形,怀里抱着一个人,踏步往破庙走来。 金菊看清后,开心地大叫:「是小王爷和二少回来了!」 闻言,破庙里的众人立即冲了出来。 「玄武哥受伤了吗?」柳玉真瞧见被向隆锦抱在怀里的朱玄武,急得走上前。 向隆锦瞥了她一眼,越过她走进破庙里,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 「小王爷,你哪里受伤?伤得严不严重?」金菊在发现她手臂和右腰的伤处后,脸色一白,急着要替她上药。 「玄武哥。」柳玉真也急得眼眶含泪,在一旁想帮忙。 「文汉,帮我先送玉真回梧桐城。」朱璇舞对着站在一旁、同样一脸忧心的文汉吩咐。 第十九章 「玄武哥,我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柳玉真不想那么快与他分开,急得握住他的手。 「玉真,听玄武哥的话,你跟玄武哥在一起不安全,迟早会连累到你身上,唯有先送你回去,玄武哥才能安心。」朱璇舞含笑安抚她。以目前的情况,她不能再送她回去了。 「可是我……」柳玉真即使知道他说的没错,可心底仍是舍不下他。 「文汉。」朱璇舞以眼神示意文汉立即将人送走。 文汉犹豫了会,实在不愿在此时离开她身边,但想到有二少在这里,主子绝不会有事的,这才听令,拉起不情愿的柳玉真,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回去,再赶回与主子会合。 「小王爷,你这两处伤口都伤得极深,你可得忍着痛啊。」 金菊知道她一向怕痛,好心地提醒她,将白玉瓷瓶上的药粉抹在她伤口上,果然痛得她龇牙咧嘴直喊疼。 向隆锦一听她喊痛,俊脸有抹心疼,黑眸紧锁住痛得脸色发白的人儿。 赵崇则是一脸鄙视。堂堂一个大男人是有多娇弱,学姑娘家喊什么疼?!目光在瞧见主子心疼不舍的模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赵崇,传我之令,朱璇舞之命,乃属于我向隆锦,若是有人敢动她一根寒毛,向云庄将倾力全出,双倍奉还。」 向隆锦对赵崇吩咐后,走向已敷好药的朱璇舞,小心地将她抱起。 「二少,你要带小王爷去哪?」金菊拿起一旁的包袱,跟在两人身后。 「找间客栈休息。」向隆锦抱着怀里的人先行上了马车。 金菊本也想跟着进马车,想想觉得不妥,选择跟驾车的赵崇坐在外头。 马车缓缓驶离破庙前,往官道方向而行。 朱璇舞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睡到了夜晚。 她最后的意识是在马车上被向隆锦抱在怀里,在他安稳熟悉的气息包围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在他知晓她是女子后,有些事不需言明,两人之间存在着十多年的默契,让她明白小老头也是喜欢她的。 而他原本就对她极好,现在更是转为浓烈的情感,往往一个灼热的眼神就令她双颊发燥。 推开房门,望着月色下挺拔的身影,那抹身影听见声音后,旋身面对着她,严肃的脸上泛起一抹温柔的笑。 「睡饱了?肚子饿不饿?我叫人准备些你爱吃的菜。」 「好。」朱璇舞佣懒地倚靠在门边,没打算上前,含笑回应。 「赵崇,吩咐店家准备些吃的送来。」向隆锦唤出隐于暗处的赵崇,念出几道菜名,全是朱璇舞爱吃的。 朱璇舞一听,唇上的笑容加深了,看来他是打算原谅自己欺瞒他的事,不再整她了。 向隆锦朝她大步而来,站在她面前,瞧见她脸上的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俊脸似笑非笑,大掌轻抚她的小脸。 「看在你受伤的分上,就暂且放过你,若再有下次欺瞒我的事,一并加重惩罚。」 「小老头……」 朱璇舞不满地抗议,这一抬头,对上他炽热的眼神,双眸一时无法移开。瞧着愈来愈接近的薄唇,双眸缓缓闭上,任由他的唇舌攫住她的,温柔辗转吸吮了会,这才放开她。 「进房去,别站在这里,风大。」 向隆锦的吻落在她颊畔,一路吻上她小巧的耳垂,在耳畔低语,搂着她的细肩走回房里去。 朱璇舞双颊绯红,一时羞得不敢看他,而他像是没事般,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再在她身旁落坐,替她倒了杯茶水,放到她面前。 「你可知道是谁想买你命?」 「不知道。」朱璇舞垂眸,接过茶水轻啜了口。 「小舞。」向隆锦警告地低唤,他才刚说完不准她对他有所隐瞒,她马上就忘了。 「小老头,我是真的不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但我怀疑是两人所为,可我心里却不希望真是他们。」朱璇舞苦笑。他能明白她的心情吗? 「你怀疑是王妃和朱世煌所为。」向隆锦这话说得肯定。不管是不是,他都会查出来。 「小老头,原本不关你的事,却把你给牵扯进来,对你实在感到抱歉。」 朱璇舞歉疚地说。他原本在如意城过得好好的,却因为她而蹚入这浑水里。 闻言,向隆锦眉头紧皱,严肃的脸上浮现不悦,大掌包覆住她一只柔荑。 「这种生分的话我不想再听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我在,绝不容许任何人伤你。」黑眸移向她手臂和腰上的伤口,眸光一沉。 「好。以后我朱璇舞的命就只属于你向隆锦,可好?」 朱璇舞长指轻刮过他脸上严厉的线条,这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脸庞,她却每每见了,非但不怕,反倒兴起逗弄之心。 向隆锦因她戏弄的举动,脸上严厉的线条转柔,另一只大掌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唇角微扬。 「一言为定。你朱璇舞的命只属于我向隆锦。」低醇的嗓音吐出宛如誓言的话,黑眸炽热地凝视着她。 朱璇舞因他的话和眼神,双颊羞窘地泛红,一时不敢迎视他的黑眸。 向隆锦注视着她难得娇羞的模样,一时心荡神驰,握住她双手的双臂略一使力,轻易让她倒进他怀里。 朱璇舞猝不及防,惊呼出声,才一抬头,双唇即被他俯低的薄唇给攫住,她嘤咛了声,藕臂勾住他脖颈,任由他紧抱住自己,温柔火热地吻着她。 「二少,饭菜来了。」 赵崇推开房门,在瞧见里头的情景时,惊讶得瞠目结舌,一时呆愣在当场,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即使他已有心理准备主子和小王爷有断袖之情,但亲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时之间大受打击。 「将饭菜放下,滚出去!」 好事被打扰,向隆锦不悦地斥喝,怀里的人儿则是无脸见人,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是!」 赵崇一脸惊惶地放下饭菜,连忙迅速离开,一并将房门关上,就怕被别人发现主子和小王爷有染。 「这下可好了,赵崇心里一定骂死我勾引他心目中正直的主子。」 朱璇舞双手覆面,深觉无脸见人。她完全可以猜到赵崇的心思。 「别管他怎么想,快吃吧。」向隆锦让她坐在他大腿上,夹了些菜到她碗里,端起碗就要喂她吃饭。 「小老头,我受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我可以自己吃。」朱璇舞抗议地说,却仍是乖乖地张嘴,让他喂饭。 「现在你有何打算?是要去梧桐城,还是回如意城?」向隆锦不理会她的抗议,仍是执意亲手喂她吃饭。 朱璇舞一面沉思,一面张嘴任由他喂饭。向隆锦也不打扰她,专心喂她吃饭。 朱璇舞心底明白,定王妃要她去梧桐城打造太后的寿礼不过是个藉口,主要是要她有命去无命回。 她在路途中被杀,定王妃可推得一干二净,她一死,朱世煌就可接替她的位置,成了定王府的小王爷。 既然定王妃已有了杀意,那她又何必回去送死呢?她虽可一时躲在向云庄,却不能解决事情。 「小老头,陪我去趟刀剑门吧,我想找我哥哥。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们兄妹一起面对。」既然事情有变,就让中秋之约提前吧。 「好。」向隆锦一口应允。无论她想去哪里,他定会护她周全。手仍没停,喂完一碗饭,再喂她喝下一碗汤,这才停手。 朱璇舞吃饱饭,仍是坐在他大腿上,他无意放开她,她也不想离开。 「小老头,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打算去你的紫苑长住,你意下如何?」 朱璇舞把玩着他衣襟上的盘扣,话里有着暗示。 「好。紫苑随时欢迎你来住,住上一辈子都成。」向隆锦黑眸温柔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加深。 「一言为定。」 朱璇舞灿笑着,螓首偎靠在他颈窝,享受此时两人心照不宣的情感和默契。这副胸膛,她可是打定主意要赖上一辈子的。 向隆锦紧抱着怀里的人,俊脸上温柔的笑久久不散。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马车内的朱璇舞仍是赖在向隆锦怀里,就见她揭开车帘的一角,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面转头和抱着她的向隆锦说笑。 第二十章 坐在前头的金菊,耳里听着主子的谈笑声,也替主子感到高兴,转头在看到身旁一脸晦暗的赵崇,面露诧异。 「赵崇,你是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没事,做了恶梦而已。」 赵崇语气有气无力,耳边听着小王爷的笑声,脑海中就不由得想起昨晚不该撞见的那一幕,脸色就更差了。 金菊瞥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眼看马车拐进一条山路,沿途两侧峭璧景观令人惊叹。 蓦地,一群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从四面八方出现,瞬间包围住马车。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赵崇双眼警戒地看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人。没想到在二少放出消息后,仍然有人无视向云庄的警告。人为财死,这句话果真没错。 「大夥上!杀了朱玄武!」为首的人一声令下,黑衣人手持长剑朝马车砍去。 向隆锦抱着朱璇舞踢开车门,一跃而出,面对黑衣人,严肃的脸上一沉。 「在下向隆锦,既然各位执意与向云庄为敌,何不拉下面罩示人。今日一事,向某必定双倍奉还。」 众人闻言,双眼皆流露出惧意,更加不敢拉下脸上的面罩,在其中一人喊杀时,全体杀向朱璇舞。 朱璇舞手持长剑,背靠着向隆锦,手起剑落,杀了几名黑衣人,手下不再留情。 忽地,胸口传来一阵闷疼,令她脸色一变,一把长剑此时刺向她。向隆锦快一步,拉过她身子,同时一剑刺向黑衣人胸口。 「小舞,怎么了?」向隆锦瞧她脸色有异,着急地问。 「我没事……」朱璇舞不想令他担心,话一出口,竟呕出一口黑血来。 「小舞!」 向隆锦神情大变,扶抱住她,从怀里取出一支碧绿短竹,扯下引线,瞬间一道红光直冲天际。 「二少!」 赵崇眼看主子放出求救信号,回头一看,在瞧见口吐黑血的小王爷,脸色跟着一变。 「赵崇,这里交给你了。」向隆锦急着带怀里的人求医,抱着她施展轻功,欲冲出重围。 陡然,身后一股杀气逼至,向隆锦回身举剑相迎。 「是你!看来黑羽门门主是执意与向云庄为敌了。」 向隆锦一见是前晚的杀手,心知此人不好应付,心下焦急的他,先将朱璇舞扶坐到一旁,凝神以对。 「二少,我无意与你为敌,只要你交出朱玄武。」瘦长男人不甘任务失败,不肯放弃杀朱玄武的念头。 「我说过,除非你踩过我的屍体,否则你休想。」向隆锦答案不变,他心挂朱璇舞,心知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二少,得罪了。」瘦长男人话落,举剑攻向他。 向隆锦手中长剑一抖,出手的每一招都快、狠、准,眼露杀意,无心久战。瘦长男人即使心知他不好应付,仍是与他相缠数十招。 眼看两方人马激战,一名黑衣人悄悄从身后靠近朱璇舞,欲一剑了结她。 「小心!」 向隆锦一面与瘦长男人打斗,一面注意朱璇舞的情况,在瞧见这一幕,心下一急,不顾自己安危,将手中长剑射出,刺中黑衣人胸口,一剑毙命。 瘦长男人没料到他陡然收手,收剑不及,一剑刺中他右胸,惊吓得立即抽剑,脸色竟比受伤的向隆锦还难看。 「隆锦!」 朱璇舞见他受伤,心急地大喊,拿起一旁的长剑,不顾气息紊乱,胸口疼痛,施展轻功,来到他身旁扶住受伤的他。 「隆锦!」朱璇舞手抚着他右胸上的伤口,心急地落泪。 「我没事,你退开。」向隆锦拿过她手中长剑,将她推到一旁去,重新面对瘦长男人。 瘦长男人一脸犹豫是否该在此时抽手,心知自己动手伤了向隆锦,已闯下大祸,可此时受伤的他,正是他取朱玄武性命的最佳时刻。 瘦长男人手腕一转,提剑再次攻向向隆锦,向隆锦即使受伤,仍是不影响身手,两人对战数十招,眼看向隆锦身上的血愈流愈多,面色愈加苍白。 在一旁看着的朱璇舞更是心急如焚,这一急,更是牵动胸口的痛楚,不禁又呕吐了一口黑血,身形一晃,软倒在地。 「小舞!」向隆锦见她倒地,出手更快,心急地想上前查看。 瘦长男人捉准时机,虚晃一招,身形一闪,绕过向隆锦,长剑直取朱玄武的胸口。 一道身形比他更快地以身护住怀里的人,任由长剑穿透肩胛,在瘦长男人震惊的目光下,使出全力朝他胸口击出一掌,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 「隆锦!」 朱璇舞见他为了护住她而受重伤,颤抖的手欲拭去他唇边的血,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小舞!」 向隆锦惊喊,失血过多的他,加上伤重,随后软倒在她身上。 就在此时,向云庄的人马在瞧见信号后赶到,在瞧见主子身受重伤,个个脸色大变。 而另一方赶到的人马,为首的那张熟悉的脸庞,令赵崇惊愕地瞪直了双眼。 定王府大厅上,定王妃拈了块糕点入口,一面瞥向负手站立在门前的儿子。 「别急,算算时间朱玄武差不多该毒发了。」定王妃以丝绢轻拭去唇边的糕屑,安抚着心急的儿子。 「娘,还是你聪明,在玉真打算送给朱玄武的平安符上下了毒药。只要他放在身上,一路上遭人追杀,动了内力,只会加速毒流窜在他的经脉游走,到时毒游走到他五脏六腑,他必死无疑。」朱世煌冷笑,佩服娘亲的好计谋。 「这一次,我定要他有命出去,无命回来。」十五年前毒不死他,她就不信十五年后他能再逃过这一劫。 「朱玄武再怎么提防,也不会防备玉真。他绝对没想到一心喜欢他、单纯的玉真会被我们所利用。」朱世煌正等着他命人尾随在朱玄武身后的人回报好消息。 「玉真那没用的丫头,总算是立了大功。」定王妃冷笑。 就在母子两人开心计谋成功时,总管由外头一脸惊喜异常地冲进大厅,赶在定王妃开骂之前,高兴地大喊:「王妃!王爷……王爷和小王爷回府了!」 十几年没踏进王府的王爷总算是回来了,总管开心得热泪盈眶。 「什么?!」定王妃惊讶地打翻桌上的糕点,倏地起身,神情激动地再问:「你说什么,王爷……真的是王爷回府了吗?」 「是的,王妃。不仅是王爷、小王爷,就连陈沧、陈海两位将军也随着王爷回来了。王妃,小的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总管开心得笑不可抑,浑然未觉王妃母子脸色有异,高兴地离开去宣布这件事。 「娘,爹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还和朱玄武一起,这不可能啊!」朱世煌一脸惊惶地看着娘亲,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母子两人惊慌不定时,定王爷高大的身形踏入大厅,身后尾随着令母子俩瞪大眼的朱玄武。 定王爷无视母子俩惊异的神色,大步走到主位的黑檀木椅子上落坐,两旁分别站着朱玄武和陈沧、陈海两兄弟。 「王爷,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定王妃见到十多年未见的夫君,一时激动得红了眼眶,双眼细细打量着这张令她由爱生恨的刚毅脸庞。 「爹。」朱世煌轻唤,抬头在接触到爹亲凌厉的眼神,心中一凛。 「王妃,本王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当年你用计陷害静儿,让本王误以为她与别的男人有染,进而疏远她。在她生产前,你命人下药欲毒死她还有腹中的胎儿,害静儿早产,血崩而死。就连玄武也因此一出生便身带胎毒,这些是否全是你所为?」定王爷目光沉凛,直视着面前的定王妃。 「王爷,冤枉啊!这全不关臣妾的事。」定王妃脸色一白,没料到他十几年未回,一回来就翻旧帐。 「来人啊!将人给带进来!」 定王爷话甫落,一名妇人被带进大厅跪了下来。定王妃见到此人,身形一晃,一旁的朱世煌快一步扶住她。 「奴婢丽玉参见王爷和王妃。」妇人抬头,畏惧地看了眼定王爷,目光在看向定王妃时,充满恨意。 「丽玉,还不快快将事情交代清楚!」 第二十一章 「回禀王爷,二十年前,奴婢受王妃指使迷昏静王妃后,再带来一名男子与她同床,故意让王爷误会静王妃的贞洁,而后又听命于王妃,在静王妃药里下药,害得王妃早产后血崩而死。十五年前,王妃欲再害死小王爷,再命奴婢陆续在小王爷饮食中下毒,事后王妃深怕奴婢知晓她太多秘密,给了奴婢一笔银子,要送走奴婢,却在路上派人追杀奴婢,好在奴婢命大没死,今日这才能在王爷跟前揭发王妃的阴谋。」丽玉重述当年的事,为已死的静王妃平反冤屈。 「胡说!你胡说!王爷,这个贱人胡说!你莫听信她所言!」 定王妃激动地扑向跪在地上的丽玉,陈沧、陈海两兄弟上前拉住她,逼得她跪在王爷面前。 「放肆!你们胆敢以下犯上!」 朱世煌大喝,欲上前阻止两兄弟,反被陈沧大掌一捉肩头,同时跪在王妃身旁。 「王妃,十五年前,你毒杀玄武,没想到玄武没死又回来,因而世煌当不成小王爷。你依然不死心,在这十五年间,仍是不断地试图在玄武饮食里下毒,最后更是藉机遣走玄武,悬赏十万两银子,要玄武的命。不仅让玄武一路上被人追杀,更狠的是你利用玉真送给玄武的平安符里下了毒药。王妃,你心机算尽,心狠手辣、泯灭天良。本王在回来时已先上书给皇上要求废妃,并决定将你送上刑部去受审。」 定王爷这次回来是专为清理门户。万万没想到昔日的枕边人竟心如蛇蠍,害死他心爱的人不够,连心爱的人为他所生的孩子也容不下。 定王妃见事迹败露,脸上一反先前的激动,平静的脸上缓缓笑开来,从低笑转为大笑,神情竟显得疯狂。 「王爷,我会变成这样全都怪你。当年我对你一见钟情,请求太后赐婚,不介意为妾,可你眼里只有姐姐,就连同时怀孕的我,也得不到你温柔的关爱。你既负我,我就要让你也尝尝我所遭受到的痛苦。」 「当年,若非太后下旨赐婚,本王绝不会娶你,本王心中一直只有静儿一人。」 定王爷神情冷酷,无视她对他的痴狂。若是他早知她会因妒生恨,害死他的挚爱,又害了他的孩子,当年他宁可抗旨拒婚。 「这一切全是我一人所为,不关世煌的事。王爷,世煌他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能眼里只有姐姐的孩子啊!」 定王妃见大势已去,打算一人揽下所有的罪责,保住儿子一命。 「是吗?朱世煌当真无罪?」朱玄武目光冰冷,扫过跪在地上的母子两人,在两人面前丢下一张纸,两人一见,脸色大变。「那这又是什么?朱世煌委托黑羽门的杀手,以十万两银子买朱玄武一命,上头有朱世煌的字迹和手印,这你们总赖不掉吧?」 朱世煌欲伸手撕毁那张证据,朱玄武快一步一脚踹上他胸口,将证据拿了回来。 「王妃,你十五年前害不死我,十五年后故伎重施,又用同样的毒打算害死我妹妹,你当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吗?」 朱玄武面色沉凝,既然他们母子两人容不下他们兄妹,那他就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定王妃诧异地看着他,这一细看,惊觉有些不对劲,明明是同一张脸,可好像又有些不同,身形似乎更高大了些。 「陈沧、陈海,立即将这三人送往刑部,本王随后上京面圣。」定王爷威严大吼,不想再看到这对母子。 「是!」陈沧和陈海两兄弟领命,将三人带出去。 当大厅只剩下定王爷父子两人,定王爷一脸愧疚地望着身旁的儿子。 「玄武,对不起,这一切都是爹的错,害得你们兄妹俩遭到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 定王爷自那次儿子走后,总觉得儿子话中有话,一直心神不宁,加上从未梦见过死去的爱妻竟在儿子走后不久来到他梦中,哭着求他务必要保护好她为他所生的两个孩子,当下他在梦中惊醒。 就在他疑惑了几天后,再见到儿子出现在他竹屋里,神情淡漠,要他出面清理门户。他这才知晓,原来当年他深爱的人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知道实情后,他悔恨交加,立即策马赶了回来。 「过去的事多说无益。」朱玄武神情冷淡,对眼前这个间接造成他们兄妹不幸的亲爹很难有好脸色。 「小舞她如今何在?身上的毒是否能解?」 定王爷没想到十五年来不时去探望他的竟是女儿,而不是他一直认为的儿子。 「已及时送去梅谷鬼医那里医治,小舞中的毒和我当年一样,虽然会有些后遗症,但时日一久,总会恢复。」朱玄武冷淡地说。 「玄武,爹自知亏久你们兄妹太多,这回爹回来,不再离开了。给爹一个机会弥补你们兄妹好吗?」 定王爷乞求地望着儿子,一心想修补父子之间的感情。 朱玄武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颔首同意,相信这也是妹妹和死去的娘亲所希望的。 向云庄兰苑 向夫人亲手替她心爱的兰花浇水,身后一道身影无声地逼近,足音轻巧,仍是被向夫人察觉了。 「你终于来了。我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来见我。」向夫人停下手上浇水的工作,示意一旁的丫鬟先退下。 「师姐。」来人身着黑袍,一张平凡的脸上却有着一双过于锐利的眼神,此刻脸上有抹小心翼翼。 「你好大的胆子,要是爹还在世,知道他的宝贝外孙被他的不肖徒弟打成重伤,不知是否会后悔当年错收这个徒弟。」向夫人转身,面容含怒,直瞪着眼前的人。 「师姐,我真的不知道朱玄武是隆锦要保护的人,等我知道时已太迟了,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小子隐而不报,邀功心切,最后也死在隆锦掌下了。」 来人正是黑羽门门主莫羽,他这辈子最怕的人就眼前的人,他唯一的师姐。 「所以你言下之意,是不打算为我儿子的重伤负责了。」向夫人危险地眯眼,吓得莫羽身形一颤。 「师姐,不然你直接说,你打算要我如何负责?我本来就打算退位,将门主之位传给隆南,是你迟迟不肯让隆南接位,不然今日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 莫羽在面对这个师姐时,哪还有面对属下时的威风。 「现在还不是让隆南接位的时候。」 大儿子睚皆必报的性子已够令她头痛了,若再接黑羽门门主之位,难保江湖上不会因他而更乱,等她找到可以牵制大儿子的人再说。 「那师姐打算要我如何负责?」莫羽叹了口气,完全是任她宰割的语气。 「这一路上追杀朱璇舞的江湖门派,我要你给他们一点教训,再告知他们,朱璇舞是我向云庄所保护的,惹到向云庄绝没有好日子过。」向夫人想了下,二儿子用性命所保护的人,她这个当娘的可不能让他的苦心白费。 「师弟遵命。对了,隆锦的伤势可有好些?」莫羽担心地问。 「伤势虽重,但无损性命,你去紫苑瞧瞧他吧。」向夫人想到重伤的二儿子就一阵心疼。 莫羽举步正欲离开,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身回来,忍不住好奇地问:「师姐,隆锦和朱玄武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以命护他呢?」这一点他一直想不通。若说是莫逆之交,也未免太好了,总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等时候到了,自会通知你前来喝这杯喜酒的。」向夫人无意多说,话一说完就离开,留下一脸震惊的莫羽。 莫羽惊愕地呆在原地。隆锦和朱玄武不都是男人吗? 那喝喜酒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舞!」 向隆锦陡然睁开眼,看清此刻身处的地方是自己的寝房,他回到向云庄了。 还记得昏迷前,朱璇舞在他面前吐血昏迷的那一幕,惊慌的他不顾自身伤势,急着下床找人。 「躺回去,别让我说第二次。」房内传来冷冷的低嗓,透着不容错认的警告。 向隆锦循声望去,坐在小厅的俊美男人正在沏茶,徐缓地替自己倒了杯茶,顿时茶香四溢。 「大哥,小舞她人呢?」向隆锦这会还真是不敢妄动,可仍心急地问着他挂心人儿的事。 第二十二章 「她中了毒,又动用内力,让毒性更快游走她的五脏六腑,虽然及时送去找孙伯伯,但她的情况危急,虽可捡回一条命,但要解去她身上的毒必须花上一段时日,才可将毒素全数清除。日后调养身子,也得大费心神,才能回复到以前活蹦乱跳的模样。」 向隆南本来就没打算瞒他,遂据实相告,至少人还没死就有救。 「小舞她为什么会中毒?我一直守在她身旁,并没有见到她吃了什么异样的东西。」向隆锦浓眉紧皱,对这一点深感不解。 「听说小舞身上的平安符藏有迷毒。据金菊解释,平安符是柳玉真所送。柳玉真喜欢小舞,断不可能害她,猜想定是她遭人利用,险些让这平安符变成催命符了。」 迷毒无色无味,不易令人察觉。朱璇舞一直放在怀里,每日都闻着迷毒散发出来的毒素,加上催动了内力,更是让迷毒迅速游走全身经脉,这些全是事后才知道的。 「我不放心小舞,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梅谷。」向隆锦一听之下,更是无法放心,掀被就打算下床。 「你若敢下床,相不相信我会先打断你的一双腿。」向隆南俊美的脸一沉,直盯着他的一双腿看。 这会儿,向隆锦倒是不敢再乱动了,知道一向行事诡谲的大哥说到做到。 「大哥……」他无奈地轻唤。 「目前先疗好自己身上的伤要紧,其它不必多想。难道你忘了孙伯伯的规矩吗?他医治人时,不喜欢有不相干的人在一旁打扰,更何况有金菊随身照顾她,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等到小舞身子好了,自会放她出谷。」 向隆南倒是头一次见到一向严肃冷静的大弟有这样着急挂虑的神情,看来大弟对小舞动情很深。 向隆锦经大哥提醒,这才想起鬼医在医治人时的规矩,看来他只能等小舞身子调养好,出谷后才能见到她了。 「好个朱璇舞,在咱们向云庄里吃了十五年的白饭后,摇身一变成了女子,把我们大家耍着玩。十五年这笔帐,可要好好的算算才行。」 从来没有人敢骗他,且骗得那么彻底,她还真是够胆! 真正的朱玄武在五岁前曾和小弟一起泅水过,还一同沐浴,在大家的亲眼见证下确实是个男孩。 这十五年来,他虽然觉得朱玄武的言行举止少了男子气概,较偏女相,但也从没怀疑过他会从男子变成女子。仗着大家对他的信任和疼爱,骗了大家长达十五年,这笔帐可不能轻易算了。 「大哥,小舞她也是逼不得已的,你就放过她吧。」向隆锦深知大哥睚皆必报的性子,急忙先替心上人求情。 向隆南横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人还没过门,就开始护着她了。大哥有说要杀了她或是对她不利吗?」 等到你说了就来不及了。向隆锦在心底暗忖。 「这丫头缠了你十五年,也骗了咱们向云庄上上下下十五年来对她的疼爱。隆锦,咱们向云庄可是从不吃亏的,这丫头若是嫁进咱们向云庄也罢,若是不然,这笔帐可就更难清算了。」 向隆南话说得明白,无论如何,都得把人给娶进门,否则就休怪他连同她害得大弟受伤的事一并清算。到时管她是郡主身分,一样不放过她。 「大哥放心,到时我一定带小舞亲自到你面前赔罪。」 向隆锦明白大哥虽然记恨,但也十分护短,只要是一家人,大哥就算再记仇,也不会太为难对方。 「记住你今日所言。好了,给我躺回床榻上休息,娘特地交代我,必须看顾到你伤势好转,你别给我惹麻烦,我可不想听见娘在我耳边叨念。」 他也很不想当牢头,可受伤的人是自己的弟弟,他又不能狠心不管。 想到他重伤被抬回来时的模样,娘亲声泪俱下,哭得有多伤心,要他好好看顾他这个大弟。 他当然知道娘亲拜托他的用意,是因为两个弟弟至今还不敢找死的违抗他的话,所以他这个重伤的人最好是合作一点。 向隆锦已听到想知道的事,再看向大哥隐忍不耐的神情,倒真的听话地重新躺了回去,眼下,他必须先把伤养好再说。 半年后。 午时,客迎来酒楼的生意一如往常,座无虚席。 灶房里,王大厨看着百鸟朝凤这道菜,令他不由得想起某个人来,少了那个人,令他研发新菜的兴致都没有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大厨,快!夜香冬瓜盅、荷叶粉蒸肉、百鸟朝凤,客人点的菜好了没?」 阿力一踏进灶房,忙得昏头转向的他,在瞧见王大厨竟然对着菜发愣,急得叫嚷。 王大厨猛然回神,手上的大铲赶紧挥舞,炒着客人指定的菜。 「快!大家快出来看!小王爷……不,是郡主回来了!」 刘掌柜兴奋地冲进灶房,对着忙碌的众人喊着。 霎时,灶房众人一愣,全都停下手上的工作,下一刻,全一窝蜂冲出了灶房,急着去看半年不见、令大家想念的人。 客迎来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负责驾车的高大男子小心地扶着走下马车、身形纤柔的清丽女子。 清丽女子有双清亮有神的眼眸,好奇地仰望着酒楼上悬挂的红底金字牌匾,上头写着「客迎来」三个大字,对随后下马车的女子笑问:「金菊,这就是你极力推荐的酒楼,里头的菜色真的符合我的口味吗?」 金菊点头如捣蒜,拍胸脯保证,就怕她不信。 「郡主,这间客迎来酒楼可是你以前最爱来、几乎每天都来这里用膳。」 「是吗?听你这么一说,倒真令我迫不及待想进去吃看看。」清丽女子扬眉,被她的话勾起兴趣来。 此时,一群人全挤到了大门口,在瞧见眼前那张清丽的姿容,还有身着女装娇柔的扮相,全看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小王爷……不……是郡主,恢复女装竟会这么美。」 阿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双眼,大叹老天不公平。 男装小王爷俊俏的扮相就已惹得众家闺女春心荡漾了,恢复女装后,那清丽细致的娇容同样令人移不开视线。 「把你的口水擦一擦,还不快去通知二少,郡主回来了。」 王大厨一掌拍向阿力的头,想到二少每日引颈期盼的郡主终于回来了,可得快叫二少来一趟才行。 「是!」阿力连忙拔腿冲出酒楼,急着赶去通知此时应该在钱庄的二少这个好消息。 清丽女子正是朱璇舞。目光一移,在瞧见一群人全挤到了门口,且对着她笑得一脸开心,她心里虽纳闷,但礼尚往来地也回给众人一抹笑。 「师妹,小心。」陆纬扶着她,在门口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下踏进酒楼里。 「金菊,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和郡主靠那么近?」 刘掌柜将走在后头的金菊拉到一旁,众人脸上全写着不满,郡主身旁站的男人只能是二少,这个男人又是谁? 「唉啊,总之说来话长,郡主肚子饿了,王大厨你还不快去准备一些郡主爱吃的菜。」金菊一时也说不清,还是先喂饱郡主的肚子要紧。 「郡主,请来这里坐。」 刘掌柜见两人正打算坐在角落的桌位,快一步请两人移坐到中央桌位,那是一直刻意为她保留的位子。 朱璇舞见他叫她郡主,看来他是认识自己的,金菊果然没有骗她,她以前真的常来这里。 「你们客迎来有什么好吃的全送上来吧。」 朱璇舞一落坐,双眸便好奇地四下张望。这间酒楼的生意很好,希望真如金菊所言,菜色能符合她的胃口。 「郡主,王大厨已经在准备你爱吃的菜,马上就送上来了。」刘掌柜愈听愈觉得不对劲,双眼锐利地直盯着她瞧。 「我喜欢吃的菜色?看来真如金菊所言,我以前常来这里用膳是吗?」 朱璇舞好奇地看着双目陡然大睁的刘掌柜。 「郡主,你不记得了吗?你不认识我了吗?」刘掌柜震惊地瞪着她瞧。 「不好意思,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记忆全失了。」朱璇舞清丽的脸上扬笑,话说得云淡风轻,似是十分看得开。 记忆全失! 刘掌柜身后正端着两盘菜的王大厨脸色变得跟刘掌柜一样难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第二十三章 「王大厨,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菜送上桌,郡主肚子饿了。」金菊站在王大厨身后,提醒一脸惊讶呆愣的人。 王大厨被这一声轻斥给拉回神,慌忙将菜送上,和同样一脸惊愕的刘掌柜离开,两人脑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这下二少可怎么办才好? 菜肴陆续送上桌来,六菜一汤,光是看这色香味俱全的每道菜,就令朱璇舞食指大动了。 「快吃吧。」陆纬夹了块炸佛手卷到她碗里,一脸温柔地笑望着她。 「谢谢师兄。」朱璇舞端起碗来,咬了口炸佛手卷,双眸一亮,满足地笑开来了。 「看来这间酒楼的菜色很对你的胃口,金菊倒是推荐了个好地方。」 陆纬连忙多替她夹菜,光是看到她满足开心的吃相,就知道找到了一间她满意的酒楼了。 一刻钟后,三匹骏马先后赶到客迎来大门口,率先翻身下马的男人有张严肃的脸庞,挺拔的身形站在大门口,一眼即看到坐在中央明显桌位的人。 黑眸激动地注视着那张清丽脱俗的娇颜,除去她酒醉那一次,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身着女装,竟是那样娇美。瞧她吃得开心灿笑的模样,更是吸引周遭人的目光。 刘掌柜见到二少来了,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方才令大家惊愕的事,只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直直走向朱璇舞那桌的挺拔身形。 「二少!是二少来了。郡主,向二少来了!」金菊站在桌旁激动地喊着。 正吃得十分开心的朱璇舞听到金菊激动的喊声,好奇地抬头,双眸撞进一双炽热的黑眸里,一时竟令她移不开眼。 男人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脸上全是惊喜,这三人到底谁是金菊口中的二少? 「小舞,你回来了。」向隆锦黑眸热切、仔细地打量她。 半年不见,她清瘦了许多,变得十分纤细,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吹走。看来为了解去她身上的毒,令她吃了不少苦头,一股心疼不舍狠狠地攫住他胸口。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眼前男人有张深刻严肃的脸庞,令人望而生畏,看似不好亲近。 朱漩舞在他的注视下,心底浮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令她一时之间说不清。 闻言,挺拔的身形一震,严肃的俊脸一沉,黑眸直锁住她疑惑的小脸,沉声低喝:「金菊,这是怎么一回事?」 向隆宇和赵崇站在向隆锦身后,听到朱璇舞疑惑的问话,全都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 「二少,郡主她中了迷毒。孙大夫说过,就算毒解了,中此毒者会留下后遗症,那就是短暂失忆。听说小王爷在五岁时也曾中过此毒,最迟一年后,记忆自然会恢复。」 金菊无奈地将实情说出,看着二少震惊的神情,她也于心不忍。这半年来,她可是一逮到机会就向郡主提起向二少,希望她能早日想起两人之间的事。 「一年后!」向隆宇倒抽了口气。那不是还要等上半年的时间?光是现在看二哥严厉的神情,要他再等上半年,他怀疑二哥能忍得下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纬直到此刻才明白,金菊带他们来这里用膳的用意,他自然明白向二少是何许人,只不过—— 「师妹,吃饱了吗?我看你也累了,这一路上赶着回来,还没让你好好休息,就赶来这里用膳,我先陪你回王府休息。」陆纬含笑,主动地扶起她,打算带她尽快离开。 「也好,我的确是累了。」 朱璇舞任由他扶着她的细肩,在经过向隆锦身旁时,手腕陡然被紧握住,她诧异地秀眉微扬,瞧着那张严峻的脸庞。 「向二少,你……」 向隆锦在听到她生疏的轻唤后,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倏地收紧。 她痛呼出声,惊慌的双眸对上一双阴鹫的黑眸,心下一颤。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向隆锦黑眸痛苦地直视她陌生的眼神,还有那声疏离的轻唤。眼看着她任由另一个男人亲密地扶着她,他只觉得一股奔腾怒火流窜在他胸口,令他再也无法平静。 「向二少,还请放手!」陆纬见状,忙不迭地将朱璇舞搂入怀里,一手欲掰开他扣住她手腕的大掌。 「二少,你会伤了郡主的。」金菊在一旁看了,急得要他快放手。 「他会伤了她」这句话一进入他脑海,黑眸在瞧见她清丽小脸上浮现的痛苦神情,连忙放手,她一向最怕疼的。 「郡主,你没事吧?」金菊看着已经瘀青的手腕,担心地问。 「告辞。」陆纬搂着怀里的人连忙离开。 「二哥。」 「二少。」 向隆宇和赵崇担忧地看着神情冷鸷的向隆锦,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情,看来事情严重了。 紫苑 一抹挺拔身形坐在吊床上,拿起一壶酒,仰头就灌,脚下倒了几瓶已空的酒壶,严厉的脸上布满阴沉。 「请问你是谁?」 脑海中浮现她陌生的眼神、疏离疑惑的语气,还有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情景。黑眸一眯,将手中酒壶抛掷于地,顿时碎裂满地。 赵崇在一旁瞧了好一会,愈看愈是心惊。他从未看过二少如此失常的模样,赶紧转身冲去竹苑找大少。 她五岁那年初见他时,就不愿叫他向二哥,执意唤他名字,最后更是胡乱替他取了个只有她能叫的别名。他一切纵容她,可她今日却用疏离陌生的口气唤他向二少。 向隆南和向隆宇匆忙赶到,就见他神情阴沉,低垂着头,手上握着酒壶。 「赵崇,马上去把朱玄武那小子给我带来,若是他仗着小王爷的身分不肯来,打昏他也得给我拖来。」 向隆南眼睛危险地眯起。向云庄可不是好欺负的,定王府非得给他一个交代不可。 「是!」赵崇转身正欲前去请人,在见到月洞门的人影后,一愣。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来了。」 朱玄武站在葫芦门门口。在金菊转述中午客迎来发生的事后,他就知道向家三兄弟绝不可能放过他,遂自动送上门来。 「玄武,你来得正好,你那个妹妹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可以忘记二哥,还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叫我二哥情何以堪!」 向隆宇气得上前,一把揪住他衣襟,管他是小王爷身分,他们向云庄可没在怕。 「所以我这不是自动送上门来解释了。」朱玄武苦笑,挥开向隆宇的手,走到向隆锦面前。 向隆锦抬头,盯视着眼前这张清俊的面容,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张酷似、却更细致的娇容。 「为什么小舞会变成这样?」 向隆锦问话的同时,仰首又灌了口酒。他一直耐着性子等她回来,等了半年,却等到她视他为陌生人。 「半年前,小舞中了迷毒,又用了内力,促使毒性加速游走她全身经脉,五脏六腑早已遭受迷毒的侵害,虽及时送到鬼医那医治,但她的情况远比我五岁时中的毒还要严重,昏迷了半个月才醒过来,又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解去她全身的毒。元气大伤的她,本该好好调养,可那丫头偏生了张刁嘴,我想她会那么挑嘴,定是你们向云庄所宠出来的。」说到这里,朱玄武无奈地叹笑。 「挑嘴的她,老是嫌东西不合她胃口,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孙大夫可不想照顾一个刁嘴、难侍候的病人,见她并无大碍后,便通知舅舅尽速将人给带走,于是小舞就回到刀剑门调养。回到刀剑门的小舞一样挑嘴,金菊见这样不是办法,才会趁机建议送小舞回来如意城。小舞中的迷毒有个后遗症,那就是就算她全身的毒都解了,也会有短暂失忆的情形出现。当年我也中过此毒,一年后才恢复记忆,加上本就身子不好,遂一直留在刀剑门练武强身,也才会让小舞顶替我的身分那么多年。」朱玄武对三兄弟解释妹妹不是存心忘了向隆锦。 「那个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向隆锦无法忘怀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那一幕。 「你说的是陆师兄吧。小舞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娘派人送去刀剑门给舅舅扶养,在刀剑门时都是陆师兄在照顾她的。假如当年舅舅没有决定让小舞顶替我的身分,我相信小舞最后一定会嫁给陆师兄。陆师兄一直很喜欢小舞,此次小舞回刀剑门一个多月,也全是陆师兄在照顾她。知道小舞要回如意城,怕她路上出事,因此陪着她一同回来。」 第二十四章 朱玄武一直明白陆师兄对妹妹的心意,若非妹妹早已心有所属,他绝对是乐观其成。陆师兄心底也明白妹妹喜欢的人是向隆锦,但小舞的失忆又重新给了他希望。 「小舞从小到大,这十五年来在咱们向云庄白吃白住,又纠缠了隆锦十五年,说是我们向云庄给养大的也不为过。这恩情可是要还的,向云庄可不吃这个亏。玄武,我的意思你该明白吧?」 向隆南可不管那么多,朱璇舞就算要嫁,也只能嫁给老二。在老二为她付出那么多年后,又险些为了她丧命,若没有拿她的一辈子来偿还,向云庄绝不罢休。 「我知道。」朱玄武额冒冷汗。向隆南所说的他都十分清楚,他们兄妹的确欠向云庄很多。「向二哥,我也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但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陆师兄会留在王府几天陪小舞,若是你不希望小舞与他太过接近、日久生情的话,你该早日采取行动。」 「这个你就放心了,向云庄上上下下都会帮二哥这个忙。」 向隆宇一听,不待二哥回应,快一步替他开口,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朱璇舞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朱玄武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也只能靠向隆锦自己,于是朝三人拱手告辞。 「老二,打起精神来。小舞不过是暂时失忆,总有一天她会恢复记忆的。」 向隆南拍着大弟的肩头,一向严肃沉稳的大弟,几曾瞧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一切全都拜朱璇舞所赐,若她真负了大弟,他向隆南绝不放过她。 「是啊,二哥,振作起来,我们大家会帮你的。」向隆宇也在一旁劝着。 向隆锦抬起头来,瞥了眼兄弟担心的脸庞,将手上的酒壶放下。 「我没事。老大、老三,你们都回房休息吧。」 向隆锦朝两人说完话,挺拔身形一起,脚步摇晃了下,两兄弟急忙扶住他,他挥开两人的手,径自走回寝房。 「可恶!朱璇舞竟敢让二哥那么伤心。」向隆宇望着二哥寂寥的背影,咬牙骂道。「大哥,若是中午你人也在客迎来,瞧见那个没良心的丫头不仅不记得二哥,还投入别的男人怀抱那一幕,你绝对会比我更想杀人。」 向隆宇只要一想到当时二哥震惊的神情,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模样,他就气得恨不得马上冲去定王府将朱璇舞拖出来揍一顿,管她是不是失忆。 向隆南垂眸,俊美的脸庞阴鸷得骇人,心下已有了主意。 铜镜里映照出一张清丽细致的容颜,此刻却是秀眉微蹙,任由身后的人梳理着一头柔滑青丝。 「郡主,二少他不是故意要伤你的,他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无法接受你忘了他的事实。他就算会伤害全天下的人,也绝不会舍得伤你的,你可是他用性命保护的人。」 金菊见她一直看着右手腕,上头拜向隆锦所赐,留下一圈男人指节宽度的瘀青,看来怵目惊心,可见当时的力道有多大。 「是吗?那我右手腕上的瘀青又要怎么解释?」朱漩舞垂眸注视着右手腕上的瘀青,十分怀疑金菊所说。 「郡主,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你以前很喜欢向二少的,一日见不着他,你的心情就不好,非常非常黏的。」金菊特意强调。 金菊又开始她的每日一念,从朱璇舞失忆后,每日在她耳边提起向二少的事情,就是希望她能早日想起来。 「金菊,你念了半年,每日在我耳边说我喜欢向二少。可今日我一见他的模样,严厉又难以亲近,今人望而生畏。你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他吗?我又是看上他哪一点?」 朱璇舞在经过中午酒楼所发生的事后,令她不得不怀疑金菊是否在骗她。她看到向隆锦并没有想起任何事,若说有特别的感觉,心底倒真有股异样难言的情绪浮起。 她曾经喜欢过那样一个严厉不苟言笑的男人吗?她以为自己该喜欢的是像师兄那样温和的男人。 「我怎么会知道。我原本也很惊讶你会喜欢上不苟言笑的向二少,因为你跟向三少在一起时,斗嘴的模样倒像是一对冤家。原本在我看来,你跟向三少更为合适。可是在看到二少当时还不知你是女儿身、一副拿你任性耍赖的模样没辙,处处退让的温柔神情,连我都羡慕只有你有这份令二少特别对待的殊荣。」 所以郡主如果敢负了二少,以她对向云庄上上下下的了解,郡主绝对会很惨的。 「是吗?」不知为何听到她提起她与向三少更为适合的话,心底莫名兴起一股排斥。 「郡主,你明天要不要上一趟向云庄?你以前深受向云庄上下照顾,这次回来,理应去探望大家。」金菊一心只想把她拐去向云庄。 「不了,改天吧。明日我跟师兄约好了,我想睡了。」朱璇舞起身,走向床榻。 「好吧,那就改天吧。」金菊苦着一张脸侍候她就寝,放下床幔,关妥窗棂,这才离开。 朱璇舞在确定金菊走后,这才睁开双眸,她其实并无睡意,只是不想再听金菊叨念。不由得想起午时向隆锦见她不识得他时的震惊受伤神情,不知为何,心底竟难以平静。 她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吗? 冬日的暖阳,晒得人一身轻暖。 女娲庙一如既往香火鼎盛。望着善男信女虔诚跪拜,朱璇舞纳闷地望着身旁的人,不懂他为何要带她来到这里。 「师兄,你为何要带我来此?」话一说完,忍不住轻咳了声。 「师妹,其实我带你来这里,是有话想跟你说。」陆纬轻拢她身上的红色辊毛大氅,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清丽的娇容。 「什么话?」外头天冷,有话不能在王府里说吗?一定得到这里才能说? 「师妹,就算你忘了我们以前的事,可是二十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一直没有变。听说女娲庙求的姻缘特别灵验,你可愿意与我一起祈求?」陆纬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目光含情,话中之意表露无遗。 朱璇舞惊愕地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知道师兄对她的心意,可是她—— 蓦地,一辆马车在女娲庙前广场上横冲直撞,吓得路人纷纷躲避,一名小男孩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撞到了,陆纬身形一闪,在马车冲撞前快一步将小男孩抱走,也让众人替小男孩捏一把冷汗。 朱璇舞瞧着这惊险的一幕,眼前彷佛浮现另一幕情景—— 一名衣着华丽、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险些被一匹失控的马给践踏,一名少年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飞身救了他。 少年有张严肃的脸庞,看来年少老成,温柔关心小男孩的嗓音却与外表不符,轻哄着受到惊吓、脸色发白的小男孩。少年那张严肃的脸庞逐渐与另一张严厉、不苟言笑的脸重叠—— 她全想起来了!隆锦、小老头! 就在她恍神之际,面前陡然出现一张俊美偏邪的男人脸庞,她还来不及反应,颈后一痛,接着眼前一黑,被男人扛在肩头,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迅速离开。 「师妹!」 陆纬在救下小男孩后,转头一看,正好看到朱璇舞被人扛在肩头,脸色大变,身形迅速追上前,急欲将人救回。 瞬间四名蒙面人挡住他的去路,陆纬挥掌急欲摆脱意图阻挠他救人的蒙面人,可没想到那四名蒙面人武功极为高强。 四名蒙面人在与他对掌数招后,很有默契地收掌,施展轻功,眨眼间身形即已消失。 「郡主!」金菊见状,也傻眼了,她刚刚没看错吧,绑架郡主的人竟然是——向大少! 向隆锦形色匆忙,阴沉着一张脸,接到消息后,火速从客迎来赶了回来。 甫踏入大厅,即见到大哥和小弟以及两人的随身护卫谈论着方才女娲庙前的事,说得好不得意,心头一把火整个爆开。 「大哥,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小舞人呢?」 向隆锦失控大吼,不敢相信行事一向只凭喜恶的大哥,竟连绑架掳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在紫苑,你房里。」向隆南懒懒地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大弟,完全不将他的怒火当一回事。 「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向隆锦沉着嗓音问。 第二十五章 「二哥,你实在不能怪我们,原本我们并没有打算掳人的,只是想找机会跟小舞谈话。但我和大哥看到小舞和她那个陆师兄在女蜗庙前握着双手,一副深情款款凝视对方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女娲庙里互许终身。我和大哥见了,简直气炸,不阻止怎么行呢?就决定先将人掳回来再说。」向隆宇浑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老二,我说过我们向云庄是不吃亏的。小舞既然失去记忆忘了你,那么我们就留她在向云庄里慢慢恢记忆。等她哪一天想起你来,我们再放她离开,绝不给其他男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向隆南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弟黯然神伤、失魂落魄。 「大哥、隆宇,你们……」 向隆锦气得拂袖离开,大步赶往紫苑,一路上俊脸布满焦急,无视一路上奴仆的问候,疾步踏入紫苑的葫芦门,走回自己的寝房。 果然在自己的床榻上,看见他思念半年的人儿昏迷在床褥之间。 他关起房门,缓步走到床畔,黑眸激动复杂,注视着她清丽脱俗的娇颜。大掌轻抚她的小脸,目光在触及她右手腕上怵目惊心的瘀青时眼神一变,从怀里拿出一盒药膏,小心地抬起她的小手,心疼地替她上药。都怪他一时激动,才会伤了她。 此时,昏迷中的人儿呻吟了声,秀眉紧蹙,下一刻缓缓睁开双眸,转头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双唇一抿,委屈地说:「向大哥下手好狠啊。」 朱璇舞撑起身子欲起身,站在床畔的男人快一步将她扶坐起,挺拔的身形同时落坐在她床畔,俊脸阴沉不语,紧盯着她的反应。 朱璇舞垂眸,在瞧见他握住她另一只手时,清丽脸上更是委屈。 「小老头,你也好狠,将我的手腕都握瘀青了。」 向隆锦挺拔的身形一震,黑眸惊愕地瞪着她委屈含怨的小脸,嗓音激动地问:「你……想起来了吗?」 朱璇舞瞧他震惊的神情,清丽小脸上漾开一抹调皮的笑,另一只藕臂主动勾住他的脖颈,戏弄地低语:「小老头,没想到你醋劲会那么大。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非常非常喜欢我?」 向隆锦注视着眼前人儿巧笑倩兮的模样,回应是猛地攫住她柔软的双唇,挺拔身形同时将娇柔的她压入床褥里。 「小老头,你……」 猝不及防的朱璇舞惊慌地启齿,唇舌再次被他狠狠地攫住,游移在她娇躯的大掌更是开始拉扯她身上的衣裳。 慌乱的双眸对上他炽热深沉的黑眸,见到那黑眸底明显写着对她浓烈的占有情感,令她胸口一震,不由得又想起昨日午时在客迎来时,她不识得他时,他脸上受伤震惊的神情。 小老头看起来很不安,像是急着想握住什么,不想再被人夺走般那样的急迫。 双唇一扬,藕臂勾住他的脖颈。如果能令他心安,那么就由他吧。 向隆锦感觉到她的默许,胸口的不安直到此刻才能缓缓平静。两具赤裸的身躯激烈地纠缠,直到一股剧痛贯穿她的身子,她痛得低喊,同时落下泪来。火热的唇舌不舍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一面在她耳边轻哄。 当激情过后,大掌轻抚趴在他身上累昏的人儿,严峻的脸上泛起一抹深情的笑。 她终于是他的了。 他其实很不安,怕她在失忆时爱上别的男人,就算之后她恢复记忆,然事已成定局,终究是负了痴痴等候的他。 将怀里人儿搂抱得更紧,怜爱地在她秀额上轻吻。他应该感谢大哥,若非他将她掳来,他也不会发现她记忆恢复了,更不会有之后两人的欢爱。 接下来他会用最快的速度迎娶她过门,不准任何男人再觊觎她,她只能是他的妻。 夜幕低垂,如泼墨般的穹苍浮现点点星光。 朱玄武和陆纬来到向云庄,开门见山直接挑明来意,要求向云庄将人交出来。 朱玄武心底虽然知道定是向云庄做的事,且已经故意从早上拖到夜晚,眼看不能再拖下去了,只好带着焦急了一天的陆纬踏上向云庄来要人。 此刻,大厅上,向老爷和向夫人坐在首位,向家两兄弟依序排坐。 「纪姨,我也不多说,请将小舞交出来。」 朱玄武知道会做掳人又直接犯上定王府这种任意妄为的事,除了向隆南不做他人想。可他不向向隆南要人,而是向纪姨要人,希望她能主持公道。 向夫人先是瞥了眼默不作声的大儿子一眼,这才端起丫鬟送上来的热茶轻啜了口润喉,再将目光对上等候许久的朱玄武。 「小舞一向将向云庄当成她第二个家,时常来此小住、用膳,我们已经有半年未见到她,只不过是邀请她回来小住。玄武,你有必要如此紧张吗?」 向夫人将话说得轻描淡写,暗指朱玄武大惊小怪。 朱玄武苦笑。他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纪姨摆明了不放人。 「向夫人,还请让师妹出来一趟。若是她心甘情愿在向云庄住下,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可她若是不愿意,我们必须马上带走她。」 陆纬急得出声,心知师弟不好开口,可他不能让师妹留在这里,怕师妹会想起她和向隆锦之间的事。他私心里希望,趁师妹失忆这段时间,可以让她选择自己。 「这……」向夫人犹豫着,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门口陡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 「哥哥、师兄。」朱璇舞浅笑盈盈地站在大厅门口,身旁站着向隆锦。 「师妹!」 陆纬一见到她,惊喜地一个箭步上前,欲握住她的双手,却被向隆锦快一步地阻挡,同时将身旁人儿搂进怀里,黑眸凌厉瞥了眼惊讶的陆纬,搂着朱璇舞大步走进大厅里。 「纪姨,向伯伯,向大哥,隆宇,你们好。」朱璇舞站在向隆锦身旁,乖巧地二问候。 向夫人诧异地看着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二儿子的手臂十足占有地紧搂住朱璇舞的纤腰,好奇地挑眉。 「小舞,不是听说你失忆了吗?怎会……」昨天二儿子还失魂落魄,拿酒当茶水在灌,怎么隔了一夜事情又变了? 「纪姨,我全都想起来了。」朱璇舞笑着向众人宣布这个消息。 「趁着大家都在,我就向大家宣布了,我打算尽快迎娶小舞过门。」 向隆锦黑眸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人儿,怀里的人则回他一抹灿笑,两人之间自然流露出的深情一目了然。 「太好了!娘明日一早就去向定王爷提亲。」向夫人开心地笑道。总算又了了她一桩心愿了。 陆纬听了,随即黯然神伤地离开,朱璇舞连忙推开向隆锦,追了出去。 「师兄!」朱璇舞在长廊下唤住他的脚步。 陆纬见她追了出来,一喜,心想,莫非她反悔了,不想嫁给向隆锦了? 「师兄,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喜欢的人就是隆锦。师妹感谢师兄的错爱。」 朱璇舞见他脸上由欣喜转为苦涩,却又不得不说清楚,好让他早日死心。 「师妹,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师兄祝你跟向隆锦幸福。快回去吧,他还在等你。」朝她强扯出一抹笑,这次不再回头,转身离开。 「师兄……」朱璇舞担忧地注视着师兄离去时落寞的背影。 冷不防地,一只铁臂由后将她搂进怀里,朱璇舞讶异地抬眸,对上一双深沉的黑眸。 「小老头……」见他严厉的脸庞紧绷,他在生气吗? 「别再一次推开我,在我面前去追别的男人。」向隆锦黑眸冷厉地警告她。 当她在大厅推开他的怀抱,当着他的面去追别的男人,当下他心一凉,心底瞬间浮现恐慌,怕她后悔了,不愿嫁给他。 毕竟是他强要了她的身子。未暇细想,立即追在她身后,就怕会见到她选择跟她师兄离开。 朱璇舞惊愕地注视着他严峻的脸庞,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话意,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双臂勾住他的脖颈,清丽脸上扬起一抹灿笑。 「小老头,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大醋桶,不过我喜欢这样的你。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追着别的男人,我只会追在你身后。小老头,我爱你。」 话甫落,双唇主动吻住他唇舌,一双铁臂将她搂抱得更紧,不留一丝空隙。 客厅里的众人不放心地全追了出来,在瞧见两人相吻的一幕,全会心一笑,识相地不去打扰他们。 尾声 【尾声】 「二少夫人,还请留步。」 朱璇舞正欲走出大门,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叫喊,她纳闷地回头一看,一张笑容满面的娃娃脸出现在她身后。 「严伸,有事吗?」此人是大哥的贴身护卫,他叫住她,该不会是大哥有事要找她吧? 「大少请二少夫人移步竹苑一趟。」严伸笑着说。他奉命带人去,且不接受拒绝。 「可是我已跟隆锦约好要去客迎来用午膳。」朱璇舞一说完,瞧见娃娃脸上的坚持,叹了口气。「好吧,我先随你去见大哥就是了嘛。」 「二少夫人,请。」严伸躬身笑着,示意她先行。 两人一前一后往竹苑方向而行。踏进竹苑的月洞门,就见小院里向隆南夫妇坐在那,石桌上摆满了菜肴。 「大哥、大嫂,你们找我?」朱璇舞对向隆南一向尊敬,实在是怕了爱记恨的他。 「小舞,快来这里坐。」向隆南朝她扬手,笑得一脸狐狸,示意她在妻子对面石椅上落坐。 朱璇舞一脸疑惑,听话地在大嫂对面坐下,瞧着一脸清冷淡然的大嫂和俊美邪肆的大哥,狐疑地问:「大哥,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舞,这个时候找你来,当然是一起用膳。」向隆南似笑非笑,示意她端起面前碗筷。 朱璇舞虽是满脸疑惑,但心知他不会害她,于是乖乖地捧起碗,夹了块糖醋鱼入口,随即满足地笑开来,一口接着一口,开心地吃了起来,也把满肚子的疑问甩到脑后。 她那满足开怀的吃相,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食欲大增。 「筠儿,现在有没有胃口吃饭了?快吃吧。」向隆南替身旁的妻子夹了块糖醋鱼,温柔地哄着她吃。 司徒筠瞧着面前吃得一脸开心的朱璇舞,感觉自己似乎有了胃口,端起碗筷,任由身旁的男人替她添菜,低头吃了起来。 向隆锦迟迟在客迎来等不到妻子,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被大哥找去,甫踏入竹苑,就见到三人开怀的吃相。 「小舞,你怎么会在大哥这里用膳呢?」 他在客迎来早已命王大厨煮了一桌她爱吃的菜,要和她一起吃,结果她却跑来这里吃饭。 「是我叫她来陪你大嫂吃饭的。好了,小舞你可以和隆锦离开了,下次再找你来陪你大嫂吃饭。老二,你就不用来了。」 老二那张严肃的脸只会令妻子更没有胃口。向隆南利用完人,也不管人家饭吃到一半,就挥手赶人了。 朱璇舞一愣,却仍是乖乖地起身,走到向隆锦身旁,两人一同离开竹苑。 「大哥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逼人吃饭,也不等人吃饱就赶人走。」 朱璇舞不满地对着身旁的人碎念。这种过河拆桥的事,也只有大哥做得出来。 向隆锦轻拥着她细肩,严肃的脸庞在面对她时总会漾起一抹温柔的笑。 「大嫂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一直没有食欲,大哥很担心,看来以后你会常去陪大嫂吃饭,我们两人就不能一起吃饭了。」 「小老头,你放心,大哥在大嫂有食欲后就会像今天一样赶人了,他才不想我防碍他和大嫂,我会再赶去陪你吃饭,你要等我喔。」朱璇舞双手抱住他的手臂,笑得一脸灿烂。 「好。」向隆锦含笑应允,他这辈子也只会等她一人。 「王大厨今天煮了什么好菜,有没有准备我喜欢吃的?小老头,我还没吃饱呢,我们快走吧。」朱璇舞拉着他的手,笑得一脸开怀,急着赶去吃好吃的。 向隆锦任由她拉着,深情眸光一直停留在她灿笑的娇颜上。 久久…… 后记 【后记 唐茵】 十月底带胖妈去一趟日本五天四夜之旅,一圆母女俩多年的心愿。 主要行程是去大阪和京都这两个地方。印象最深刻的是京都金阁寺在波光粼粼镜湖中那金碧辉煌的倒影,实在令人惊艳。 还有京都岚山的天龙寺,风旦乐如画,一草一木皆美,四季不同的景色,令人赞叹大自然的美。 日本这个国家值得效法学习的是干净和卫生,不论是观光景点、市容、街道、厕所,都维持得十分干净卫生,反观我们台湾,唉!令人汗颜。 这趟日本之行,探买最多的是药口即,像是胃药、酸痛贴布、外伤药等,听说这是台湾人去日本的重要目的之一。(笑) 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会想再去日本,虽然物价高,但整体而言,还是有很多值得再去的地方,加上日本这个国家汉字多,对台湾人而言算是十分方便的。 不论是国内国外旅游,都是最好的充电方式,藉着旅游中的见闻,不仅能令自己开阔视野,也可启发不同观点,对自已多少会有所帮助。 虽然每次旅游回来都会累上一个礼拜,但每每藉着照片回忆起来,都是值得纪念的人生中最美的一页风景。 回到这本书来。唐茵其很喜欢写女主角女扮男装的故事,像是之前写的《王爷擒妃》。 就是因为喜欢这类型的故事,更加不敢随便动笔。这本书的构思,令我有这个冲动去写,所以依照剧情的安排写出这样的故事来,希望读者们会喜欢。 唐茵很喜欢女主角顽黠的个性,喜欢戏弄严肃的男主角,所以写到两人之间相处的情形,总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回见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