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皇城,与王子的复仇往昔》 第1章 大闹一场 白沐雪拿着母亲织的一匹布,低着头走在大街上。想起母亲是丫鬟出身的小妾,她就禁不住伤感。不是因为自己是庶出,而是因为母亲常受欺辱。这个月的体己钱又被克扣了,连管家都不把她母女俩放在眼里,真是太可恶了! 寒冷的天气冻得她手通红,她抱着白色的布匹走着,路上行人稀少。路边有个卖烧鹅的,带着红油的烧鹅挂在炉子里,香喷喷的气味扑鼻而来。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想买一只回去,可身上没钱。 她咽了下口水,踩着青色的砖头地面,裹了裹身上的长衫,终于看见新义布行了。她理了理发髻,推门而入,瞅了瞅屋里,四下无人。 “韩老板在吗?”她喊道。 这时,从内门里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他里面穿着绛色直裰,外面是貂皮搭护。 他打个哈欠,吹了吹手,那双手如白玉般好看。 他望着白沐雪打量一会,显然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 白沐雪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下脸说:“韩老板不在吗?” “哦,我是他侄子,什么事?” 白沐雪欠身行个礼,这男子忙拱手作揖还礼。 行礼之后,她将那匹布放在柜台上道:“这是我娘新织的布,您看贵行能给多少钱?” 这男子用手摸了摸说:“这是葛布的,很不错!当今葛布,以浙江慈溪和广东雷州为最佳,其次是江西!这葛布显然是江西的料子,摸上去很光滑,可是葛布多在夏天穿,这个季节不太合适!” 听他这么一说,白沐雪有些急了,这布到底给多少钱呢? “那你好歹说个价钱吧!” 这男子想了想说:“虽然是上等葛布,但是现在天寒,买的人少。平时能卖到五两银子,如今我给你四两五钱银子!” 白沐雪红唇轻抿,她搔搔头说:“我娘一个月才织成一匹,很辛苦的!” 这男子笑说:“一个月织成一匹,按照平均五两银子一匹,一年还六十两银子呢!这比一个知县的收入还多,你知足吧!” 白沐雪有些生气了,这小子长得器宇非凡,怎么那么能算计呢。 她嚷道:“知县有禄米,我娘可没人给禄米!再说,那些知县还有常例钱、冰炭银、养廉银,我们老百姓有吗?况且这葛布是上等材料,不是常遇见的,平日里纺织,也就些麻和棉而已。一匹棉布多少钱?五钱二分银子罢了,一年能收入多少?” 这男子点点头,掏出五两银子丢给她说:“自己用戥子秤下吧,纯正官银!” 白沐雪愣了,看着那雪白的银子,她才知道这家伙逗自己玩呢。 她脸一红,掂起银子放在戥子上秤了下,足足五两一钱,而且银子质地特别好,换算成杂银至少七八两。 瞬间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银子不知道拿还是不拿。 “我叫韩子霄,平日里不大会做生意,今个叔叔不在家就胡乱说一通,要是嫌钱少,我再给你些!”他说着拿出两吊钱放在她面前。 “可不敢!”白沐雪推脱了下,她道:“这五两一钱的官银,换成杂银能值七八两呢,我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谢谢公子,告辞了!” 她放下葛布,将银子塞入袖中,转身就要走。 韩子霄突然叫住她说:“天气这么冷,已经过了立冬,你怎么还穿着这么单薄?” 白沐雪停住脚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衣服,不知道如何回答。 韩子霄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件棉布褙子说:“这里有件褙子,原是一个大家小姐陪嫁之物,还未曾穿过。因为惹了官司家道衰落,到这里换了些银子,我们也卖不出去,你要是不嫌弃就送给你吧!” 白沐雪一惊,她看着他,犹豫了下说:“不了,我怎么好白要你的东西?” 韩子霄冷笑道:“既然你嫌弃,那算了!”他转身将衣服塞入柜子里,掀开帘子进屋了。 白沐雪怔了下,她什么时候嫌弃了?她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天那么冷,她巴不得有件棉衣御寒。 拿着银子,她推开红色漆门,踏着绣花布履走了。 回到家里,她将银子递给母亲郭文娟,郭姨娘将银子掂了掂惊喜地说:“这银子是官银,成色好,换成杂银多出二三两呢,谁给的?”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看起来有些脾气!”她想起来韩子霄刚才的样子,有些不快。 郭姨娘将银子收起来,把一件红色棉襦拿来说:“穿上吧,这件衣服是我偷偷给你做的,别让太太知道了,要不然咱们又有苦头了!” 提到家里的正堂夫人姜瑞丽,白沐雪就想到她那苦瓜脸和白眼珠。 这老女人最恨她母女俩了,因为她爹白兴业和姜瑞丽吵架时说过“早晚把你休了,让郭姨娘扶正”。正是这句气头上的话,让姜瑞丽以为郭姨娘要取代她,从那开始便处处打压她娘俩。 白兴业早年清贫,后来因为傍上了前任巡抚贺峥,有了官府撑腰他可以贩卖官盐了,从那才暴富起来。有了钱,他给自己捐了个八品官,在礼部挂了个主事的虚职,也算有身份了。 白兴业修葺了祖坟,还建了大宅院,养了家丁长工,做起了富家翁。他正妻姜瑞丽是百户之女,为人刻薄,生了一男一女。长子名叫白绍辉,长女名叫白秀霞,皆是嫡出。又娶了两房小妾,一个姨娘叫张海春,生二儿子白绍友。另一个就是郭文娟了,生了白沐雪。 因为郭姨娘没有儿子,在家地位最低。再加上白兴业时常到湖广贩盐,一走就要大半年,自然没时间管家。 这个家里就有正妻姜瑞丽做主,她儿子白绍辉娶了开当铺的掌柜刘钊之女刘蕊。夫妻俩又生了个儿子叫白厚腾,作为家中的独孙,这家伙最受宠爱。 老二白绍友考中了秀才,又走好运娶了本县知县庞兆欢之女庞爱蒙。因为是知县的东床,再加上自身又有功名,白绍友这个庶出儿子在家中很有地位,连带着亲生母亲张姨娘也风光起来。唯独郭姨娘,没有儿子撑腰,只有白沐雪这个女儿,虽然很受老爷疼爱,可一直地位低贱。 如今白兴业刚离家十来天,姜夫人就公然欺负起她们娘俩了。郭姨娘的体己钱早就不发了,吃的伙食也变成了粗茶淡饭。那些仆人们看人下碟,一个个也不把郭姨娘和白沐雪放在眼里。尤其是管家田贵,本身就势利,为了讨好姜夫人,更是往死里挤兑她们娘俩。 吃饭的时候,家中大灶送来了一碗青菜,还有两碗糙米。白沐雪大怒,她拍案而起说:“老爷不在,你们这些狗奴才就这样欺负我们娘俩?我好歹也是老爷的女儿,你们就这样侮辱我们?” 这青衣小厮,昂起头,鼻孔朝天说:“二小姐,这可是管家吩咐的!” 白沐雪哼一声要出去,她母亲郭姨娘拉住说:“别闹了,有的吃就行了!” “不能再这样忍气吞声了!”她直接出了后院,气呼呼地撸起袖子,风把头上簪子都吹歪了。 来到前厅,只见管家田贵穿着一身直裰,头戴销金交脚幞头,脚上是黑色布屐。他拿着筷子,坐在枣红木桌前正吃饭。 白沐雪瞅了瞅,只见桌子上摆了四道菜:糟猪头、煎鹌鹑、乳羊羔肉、鸡油拌生菜。吃的是蟹黄馒头,喝的是七宝五味粥,旁边还放着松花酒。 田贵看见她一愣,尴尬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白沐雪怒道:“你见了我也不站起来,这是哪家的规矩?” 田贵忙放下筷子起来,拱手侧立说:“二小姐何事?” “你们这些势利的狗贼,眼睛往上瞅的王八羔子!可着老爷不在,我又是个庶出,便欺负我们娘俩。你让人送的那些什么饭?下人都不吃的东西,给我们吃?” 田贵冷笑道:“二小姐,这府上可是太太做主啊!” “那就去见太太,问她我是不是白家的人?你们欺负我娘也就罢了,连我这个小姐也不当人看,我这就去州里告状,看看还有没有人管?纵然治不了太太,还治不了你们这些狗奴才?” 田贵垂着头,十分不快。 白沐雪指着桌子大骂:“你一个奴才头子,吃的是四大碗碟,竟然给我和姨娘吃青菜糙米,这也是太太安排的?走,跟我去见太太!” 她说着拉了田贵的手就往外走,田贵苦苦哀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正堂屋和厢房的人都出来了,就连旁院子的媳妇也赶来了。 姜夫人上身复襦,下身齐腰裙子,外面一件绛色褙子。她脸部扭曲,白眼珠子占了大半,歪着嘴气呼呼的。 不分青红皂白,她上来就劈头盖脸训斥白沐雪:“你也是大家的小姐,怎么如此没有规矩,和下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白沐雪上前道:“太太,这个奴才给我吃糙米青菜,还说是太太吩咐的!我想问问有没有这回事?如果要是太太厌烦我,我和我生母郭姨娘这就离开家里,哪怕去讨饭也不在这里受辱!老爷不在,你当家做主,这个家要是容不下我们,我俩这就走!” 姜夫人被将了一军,她自然不敢把白沐雪赶出去的,毕竟她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何况她也不愿背负好妒的恶名。 老大家刘蕊从游廊里扭着屁股走来,身上裹着大红袍子,厚嘴唇、大牛眼,长得很不好看。刘蕊父亲刘钊是开当铺的,出于贪财白家才娶了她。 老二家庞爱蒙穿过月洞门,从修竹后面闪出,站在旁边也不过来。她穿着对襟大衫,披帛飘飘,脚上是银丝履。 姜夫人大女儿白秀霞在后院居住,她一个人独占了这里的正房,正房旁边还连着阁楼,是专门为她修建的。此刻,她穿着抹胸,盖着薄被,托着脑袋小睡,旁边有丫鬟捶腿。 作为嫡出长女,白秀霞老大了也不出嫁,一直想着嫁入公侯人家。白兴业和姜夫人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希望靠这个女儿与贵族联姻,实现由富到贵的转变。毕竟白沐雪是庶出,嫁到公侯家也只能做妾。 那边的争吵显然她还不知道,否则她必然插一脚。 第2章 求婚躲灾 郭姨娘听见女儿闹大了,忙跑了过来。张姨娘也拉着脸在旁边看着,冷冰冰地不说一句话。 郭姨娘拉住女儿,白沐雪甩开她的手,死活要姜夫人给个答复。 姜夫人眉头皱着,她说道:“奴才得罪了你,你说他几句就是了,怎么编派起我来了?我难道会指使下人挤兑你不成?缺什么只管开口,下人做得不好给我说也行,给你大哥说也行,一家子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 “既然太太没有要撵我走的意思,那当着两个嫂嫂和众丫鬟小厮的面,你给我一个承诺!今后我和郭姨娘吃什么?喝什么?体己钱找谁要?如果管家不给,我找谁算账?”白沐雪毫不留情地说。 姜夫人抄着手迈步走来,只见两个儿媳妇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着,闹到这种地步,她好歹也得装装样子。 姜夫人说:“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我才是你的母亲,对你和秀霞是一样的!体己钱每月一两银子,吃饭跟着我,我命人给你送去!你要是不嫌远,过来吃也行!” 白沐雪心中一阵冷笑,分明是挑拨离间,她要是跟她吃,她亲妈郭姨娘怎么办?还有,所谓跟她吃,肯定吃她剩下的,她才不上她当呢。 白沐雪心想:“老妖婆,当着儿媳妇的面,你又装相,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呢!” 她忙说:“这样好了,体己钱我不要了,以后我和郭姨娘开小灶。每月让管家给我们送一石大米、五斗白面、十斤猪肉、十斤鸡鱼、一百个鸡蛋、两筐青菜。其他油盐酱醋茶我们自己去大厨房里拿,怎么样?” 姜夫人脸色铁青,她声色俱厉地说:“一家子不吃一个大灶,何必分开吃,让外人笑话!” “这有什么笑话的?我大姐不是有小灶吗?我二嫂不是也有小灶吗?这里除了我,就大嫂没有小灶,晚上想吃个宵夜,还得跑到前院子里叫人做,多麻烦!”白沐雪说着,将眼睛往刘蕊那里看去。 刘蕊一提到小灶的事就窝一肚子火,老二家庞爱蒙因为是知县的女儿,在家里开小灶,独自用了四个厨师。 还有白秀霞,她一人吃两份饭,府里大灶厨师要给她送八大碗,她自己小灶厨师还要再做八大碗,每顿饭十六个菜,真把自己当成公侯命妇了。 刘蕊走了过来,讥讽说:“哟,我说小姑子,咱们就别跟她俩比了!你大姐是太太亲生的,将来要嫁给公侯做正妻呢,每顿饭吃十六大碗,一人用七个厨师。至于你二嫂,那可是咱们知县的千金,用了四个私人厨子还叫节俭呢!” 庞爱蒙冷笑道:“大嫂说我呢?我是用了四个厨师,可都是从娘家带来的,花咱们府里一分钱了没?” “我也陪嫁了很多钱,我爹还是当铺掌柜呢!”刘蕊不服地说。 “哟,当铺掌柜?也没见你把家产都搬来,不过是给了些银子,这几年也花完了!再说,你虽然没吃小灶,可是你宝贝儿子,一直跟着太太吃呢!这大厨房里也有你安排的两名厨师,你想吃什么,他们专门给你做,你也是有私厨的人了,还计较什么?一家子都各吃各的,还有什么情分可言?是不是,当家大嫂?”庞爱蒙一边反驳她,一边奚落她。 刘蕊虽然是长媳,可她娘家不硬气,在府里没有权力。这白家,大事姜夫人和白秀霞做主,小事庞爱蒙做主,她根本没法参与管理。作为长房媳妇,一句“当家大嫂”显然戳中了她心窝子。 刘蕊气得手心攥出了汗,可当着婆婆也不敢太放肆,何况老二家父亲是本县知县,谁敢得罪? 姜夫人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依你吧!”她眼睛狠狠剜她下,转身回到内院厢房。 大嫂、二嫂也各自散开,郭姨娘松了口气,她看着女儿宠溺地说:“臭丫头,吓死为娘了!” 白沐雪一笑,挽着她娘胳膊绕过游廊,低声说:“这帮子人就是不能一味忍让,今个老妖婆不答应,咱娘俩就离开这里,看她怎么给老爷交待!” 两人说着话来到抱厦,将门掩上,听着外面呼呼风响,坐在那里闲聊。 郭姨娘高兴地说:“如果以后咱们开小灶,娘给你做好吃的!” 再说新义布行,一个老头进来,将门紧紧关了。他随后进入内屋,看见韩子霄在看书,拱手道:“殿下,老奴得到风声,太子好像知道了你还活着,他们正在四处找你!” 韩子霄大惊,八年前就是皇后和太子暗中陷害他。那个场景又浮现在自己眼前,他舅舅魏宽当时担任亲军府大都督,掌管宫廷近卫军。他母亲虽然是宫女出身,可由于生了他,位列九嫔。 彰明皇帝非常宠爱他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三夫人,德妃、丽妃、贞妃都生了儿子,而且祖制规定后宫不能随便增加妃位,他母亲早就是皇妃了。即便如此,他母亲仍然以容嫔的封号位列九嫔之首。 本来生活平静的度过,可转折在重阳节那天到来了。彰明皇帝身体不适,太子外出巡视,不知道何人突然假传圣旨让亲军府大都督魏宽带兵入永宁宫。而且旨意还说,让他一起带着十岁的五皇子韩曦谒见。 魏宽忠心耿耿,又是国舅,自然不会怀疑。他连忙带着外甥韩曦,匆忙去见彰明皇帝。结果走到永宁宫门口有太监阻拦,魏宽和太监发生了冲突,那太监就大喊“国舅谋反了”。当时正在生病的彰明皇帝大惊,勉强坐起来,魏宽已经带着皇子到了跟前。 就在这时,枢密院太尉带领御林军赶来,将魏宽抓了起来。魏宽在皇上面前辩论,说自己接到旨意来的,可皇帝并没有旨意,因此定性为谋反。 魏宽被当即处死,罪名是“趁皇帝生病,太子外出,私自拥立皇子谋反”,此事被定为“重阳兵变”。受到牵连,容嫔被赐死,五皇子韩曦交大理寺治罪。就在韩曦准备一死了之时,中书监太监张祥将他救出,一把火烧了后宫的如意殿,带着他逃出京城。 因为魏宽掌管近卫军多年,这些宫廷侍卫也有意放韩曦走,所以他才能趁乱逃出。 想着往事,韩子霄心中无比感慨。尤其是那气势辉煌的如意殿,那是他父皇给她母子修的。宫殿名字取名如意,可见皇上多么喜欢他们。只是他和母亲被人联手做局,病中的彰明皇帝又不太清醒,紧张之下才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么多年了,他们逃到西南的这座小县城,躲避着来自宫廷阴谋的追杀。张祥更名韩标,韩曦也更名韩子霄,他们假装成叔侄,开了这家新义布行过日子。 没想到八年过去了,对手还不放过他们。这一切的阴谋都是皇后和太子做的,他们不相信韩子霄死于火中,这些年一直暗中寻找他。如今听说他在西南,虽然具体位置不知道,可是离发现他不远了。 张祥扑通跪在地上说:“殿下,老奴今后不能保护你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还在沉思的韩子霄一愣,忙扶起他说:“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太子和皇后早晚要找到你的,为了避免他们再加害你,老奴决定以身喂虎。我决定离开落花县,前往江陵。你把身上玉佩给我,我到时找个人代替你去死!为了让他们相信,老奴也要一起死去!” 韩子霄脸色苍白,往后退了几步,这八年来张祥就像他亲叔一样,不,像父亲一样陪着他。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自己。 他瞬间流泪了,扑通跪下了,慌得张祥也赶紧跪下。 他抱住他哭道:“公公,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孤苦伶仃!” 张祥也悲恸不已,他劝慰道:“殿下,你已经十八岁了,今后就是大人了,你要坚强!总有一天,你的冤情会昭雪的,皇上会让你重新回宫的!你要好好活着,好好读书,好好习武,要忍辱负重,等到那一天!老奴不能再陪你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完,知道吗?不要让你母亲,死不瞑目啊!” 韩子霄雪白的脸上,泪水无声地滑下,老天爷一次次夺走他所拥有的一切。张祥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他没想着再回皇宫,他只想在这个小县城做个富家翁。可他的身世,注定做个凡人也不行了。 “你是皇子,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要么辉煌,要么毁灭,你没有别的选择!想做平民,自古哪有平民皇子啊!”张祥说着,将他扶起来。 韩子霄望着窗外的风,这座高原上的小县城就是风多。 张祥说:“殿下,你不善于经商,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请恕老奴唐突,临走之前要给你找个妻子!” 韩子霄转脸看着他,娶亲?他从来没想过啊! 张祥看着仪表堂堂的他,十八岁的韩子霄和八年前的那个稚嫩小孩已经完全不同了。他眼睛清澈如水,特别明亮,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让你心情大好。 每当看到他那会说话的眸子,张祥都感慨不已,不知道哪个女孩有福气嫁给他! “老奴听说盐商白兴业有个嫡出长女,名叫白秀霞,模样颇为端庄。最重要的是,他和本地知县庞兆欢是亲家。他的二儿子白绍友是生员,有功名,娶了知县的千金。那白兴业还捐了个官,挂职礼部八品主事!如果你能和白家搭上关系,老奴走后,你就有了安身之地!” 韩子霄沉默许久,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纵然有点钱也不能安全。当地实力最大的,除了知县就是白家了。他不能辜负张祥这个老太监的忠心,自己也别无选择。 他答应了,说道:“好吧,一切听您老安排!” 张祥随后备了厚礼,前往白家求婚去了。 他停下马车,来到白家敲响了对方的门,有小厮报告给管家田贵,田贵知道后来禀告姜夫人。 姜夫人一愣,忙令自己的两个儿子出来迎接。 老大白绍辉和老二白绍友穿过垂花门,前往大门口迎接。 白绍辉打量着他道:“老头哪里来?” 张祥拱手说:“在下是新义布行的掌管韩标,有些私事想冒昧打扰贵府!” 白绍友秀才出身,比他哥会说话,忙笑着上前说:“老掌柜前来拜访,我等荣幸之至,请快到寒舍一叙,外面风大,仔细着了凉!” 第3章 遭到嫌弃 三人寒暄着来到前厅,白绍辉翘着腿只顾喝茶。 张祥打量了下室内,高脚桌子上摆放着磁州绿瓷三足炉。客厅墙上有一块匾额,写着“至诚无息”,又有黄庭坚的书法作品挂在下面。 请过茶之后,张祥直接说明来意。他道:“不怕两位笑话,老朽前来是要为侄子求婚的!知道府上乃是书香功名世家,论身份我们是配不上的!不过我这个侄儿确实长得一表人才,有宋玉潘安之貌,他又喜欢读书练武,可谓文武全才!我听说贵府有位嫡出小姐,依然待字闺中,老朽唐突,想和府上结个秦晋之好,不知可否?” 白绍辉一愣,脸上露出高傲之色说:“只怕我妹妹看不上你侄子,求婚的多了,她要嫁给公侯之家!” 白绍友是读书人,听到张祥恭维他们是“书香功名世家”,顿时心中非常快意。他们家是盐贩子出身,他爹之前都是穷人,祖上连个读书的都没有。到了白绍友这辈,才勉强出了他一个秀才,而且还是个附生。所以,他很喜欢别人恭维他读书好、家世好之类的话。 白绍友对白秀霞这个姐姐心中也不大满意,一把年纪了还呆在家里,他早就想将她撵出去了。 他忙说:“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大姐年龄也不小了,再说公侯之家哪里那么容易嫁进去的?要是一直找不到,岂不是耽搁了?既然韩老掌柜的侄子这么好,不如答应了这门亲事!” 白绍辉冷笑说:“哪有不夸自己孩子好的,老二你也忒实在了!” 张祥一看这人说话真直接,和他弟弟比起来差太远了。 他也不客气地说:“说句狂妄的话,我侄子真的是玉树临风、天之骄子,一般公侯家的子弟都比不上!老朽这些年开布行,也积攒了些家资,虽然比不上贵府,可也能拿得出手!” 白绍辉见钱眼开,他马上转了脸色问:“老掌柜,家中资产能透露一下吗?有十万贯吗?” 张祥看这人真是庸俗市侩,他笑了笑没有回应。 白绍友打个圆场说:“大哥,婚姻之事还得父母做主,你快去里面禀告给母亲大人!” 白绍辉起来,拂袖而去。 白绍友笑着和他闲谈,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 “依我的意思是答应这门亲事,只是我那个姐姐从小受到溺爱,父母一味骄纵,我们也不好说!何况我也是个庶出的儿子,除了父母,家中还有嫡出大哥做主!”提到出身,白绍友还是有些遗憾,感觉心有不平。 张祥忙安慰他:“公子千万不要在嫡庶上计较,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你看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用不了多久必然能秋闱登榜,到时再中贡士、进士、点翰林,可谓前程无限了!莫说世人了,就是三公九卿也得另眼相看啊!” 白绍友大喜,他最喜欢别人恭维他高中了,兴奋地手舞足蹈,忙站起来拱手作揖。张祥也起身还礼,彼此又互相吹捧一番。 屋里白秀霞听说和她说媒,让她嫁给新义布行的少东家,她当即拍桌子叫道:“什么鸟不拉屎的人也来提亲?连个功名也没有,还敢娶我?我们家又不缺钱,何况我爹还有官带,我也是官宦之女,岂能嫁给这种平民百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夫人想了想说:“我倒是听说那布行有个小子,长得极为俊朗,只是平日里不大出门。要是模样真的一流,倒也配得上你,你斟酌斟酌!” “斟酌什么呀!我纵然嫁不了公侯子弟,也得嫁个知县的儿子!” “咱们县就一个知县啊,还是你二弟媳妇的亲爹!”姜夫人提醒她道。 大儿媳刘蕊早就想把这个小姑子弄出去了,她在一旁进言道:“听说知州的儿子死了老婆,小姑子要是愿意的话,我托州里的亲戚做媒,办成这件亲事!” 姜夫人一愣,她不悦地说:“我女儿是黄花大闺女,哪有嫁给死了老婆的鳏夫?要过去给人做继室吗?” 白秀霞倒来了兴趣,她忙问:“就是咱们州的知州石展翔?” “是啊,他有个独生子叫石若立!你要是愿意,就当知州的儿媳妇,那多风光啊!”刘蕊说。 姜夫人摇摇头,白秀霞笑道:“我倒是有点心动!” “既然心动那就说说!人家是知州,官居正五品,而且还是实打实的大权在握!何况石衙内年纪也不大,今年才三十!” “三十还不大?”姜夫人惊道。 “不大,而立之年嘛!男人三十一朵花,谁还嫌弃男人大不成?他们家真的是大富大贵,知州老爷极其疼爱衙内,恨不得金山银山都给他!家中奴仆成群,而且极其有排场,那些豪富之家都争着把女儿嫁过去,要是晚了可就抢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刘蕊极力撺道。 白秀霞说:“知州不是有孙子吗?我嫁给他孙子得了!” “孙子才五岁!” “这是怎么回事?石衙内都三十了,怎么儿子才五岁,莫非婚配的晚?”白秀霞问。 刘蕊道:“也不是晚,只是死了的夫人身体弱,一直怀不上,这个高衙内又痴情,不愿休妻才耽误了!你看这衙内,多好的人品!” 白秀霞彻底心动了,她拉住她娘说:“母亲,我要嫁给石衙内,让我大嫂托人去说媒吧!” “都三十了,而且还有个孩子,行吗?” “行,知州的儿子嘛,怎么说也是有脸面有身份的!难道真的要我嫁给那开布行的臭小子?我才不在乎什么长相呢,男人有钱有势最重要!” “小姑子这是正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放着官太太不做,难道去配平民的孩子?”刘蕊道。 姜夫人眉头紧锁,她看着刘蕊问:“石衙内可有官职?总不能靠他老子吧,他自己也得长进些!” “有官职!在省里挂职七品把总!”刘蕊说。 白秀霞看着姜夫人,一脸心动的样子。姜夫人叹口气说:“你自己愿意就行,我和你爹是不敢替你乱做主的,免得你脾气上来把家给砸了!” 白秀霞撒娇说:“娘,我哪有那么凶嘛,人家很贤德的!” 刘蕊心里一阵恶心,这么大了,撒什么浪娇!她伸长脖子说:“小姑子要是愿意,那我就托亲戚说去了!” 白秀霞高兴地说:“去吧!七品把总,和咱们知县一个品级啊,比我爹都高,嫁过去肯定有面子!” “那是自然了!”刘蕊道。 白绍辉看妹妹要嫁给知州的儿子做继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出来回话了。 看见他来了,张祥忙站起来,只见白绍辉直接地说:“我妹妹不愿意你侄子,她要嫁给做官的。我那浑家要给她说亲,听说是州里石大人的衙内,实在对不住了,你请回吧!看来,你侄子没这个福气!” 张祥听他这么说很是不悦,什么叫没这个福气啊,懂不懂人情礼往? 白绍友非常尴尬,他忙说:“大哥怎么说话呢?是咱们没这个福气,让老掌柜笑话了!令侄将来一定能找到中意的人家!” “好,既然如此,那老朽告辞了,多有打扰,请恕罪!”张祥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白绍友送他到了门口,两人作揖告别,白绍辉在屋里也不出来,完全看不上的样子。 回到家里,张祥唉声叹气说:“这家子人目光如此短浅,竟然还看不上殿下你!不要说出身了,就凭您这相貌和文武全才,哪个比的上?” 听说白秀霞看不上自己,韩子霄也不恼,他反而安慰张祥说:“公公就不要为这事生气了,姻缘自有天定,再等等也不迟啊!” 张祥点点头,到了厨房去做饭去了。 韩子霄拔出宝剑,将鹤氅脱了,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衫,下身蓝色裤子,踏着黑靴在院子里舞起来。他身材高大精瘦,动作柔韧而有力,剑法呼呼生风,颇有侠客风度。 张祥从罐子里将豆油倒入铁锅里,放了根柴火,把灶膛烧得通红。随后一把粗盐和辣椒葱蒜放进去,接着是大盘子的鸡丝倒入,他轻轻翻滚着,偶尔抬起头看看院子里练剑的韩子霄。 这位五皇子真是命运不好啊,沦落到说媒都被嫌弃的地步。 没多久,他将爆炒鸡丝端上来,又凉拌了一盘土豆丝,浇上芝麻油。随后,将大街上买的花卷拿来配饭。 韩子霄听到喊吃饭,他放好剑,提起来水壶倒入铜盆里,净手之后用松江棉布毛巾擦干。 来到桌子前,张祥将熬好的牛肉米粉汤端来。韩子霄端起汤喝了口,那米粉很好吃,牛肉带着松软,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糊住了嘴巴。他拿起来花卷,夹起洒了辣椒油和芝麻油的土豆丝,再和着爆炒鸡丝配饭,吃得大快朵颐。 张祥岁数大了,饭量很小,不过喝点汤就算了。 韩子霄将桌子上饭菜一扫而光,用丝帕擦擦嘴,张祥忙端来漱口茶给他。他将茶漱了嘴,吐到金漆痰盂内,然后到书房练大字。 张祥收拾好桌子,坐在窗户前的藤椅上沉思,墙上挂着一幅龙凤呈祥的年画,那画已经褪了颜色。 第4章 危机突现 这两天有消息传来,驿站常有穿飞鱼服的人出现。张祥开着布行,经常通过生意上的伙伴打听州里的动静,他觉得形势越来越危急。 他嗖站起来,到了书房,对韩子霄说:“殿下,太子府的人已经找到这里了,我们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得赶快离开你!我要去江陵,不,最好去广州,离你越远越好!” “张公公,纵然他们出现在修远州,可到我们落花县也不会太快,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离开这里吧!” “你要跟老奴一起走?” “是的,我不想失去你,在这个世上,你就是我的亲人了!我想好了,我甘愿做个凡夫俗子,只要和公公你在一起就好!”韩子霄忽闪着漂亮的眼睛,如同孺子看着慈父。 “殿下!”张祥扑通跪下,老泪纵横地说:“只要你甘于平淡,咱主仆俩就永远不分开!” 韩子霄扶起他说:“我愿意一辈子甘于平淡,咱们离开这里,到更偏僻的地方隐居。实在不行就出国泛海,去暹罗、扶桑、寮国,哪里都行!” 张祥十分激动,抓住他胳膊,打量着他说:“殿下,如果有危险,你记得一定不要救我,保护好你自己,知道吗?” “不,公公,你就是我的父亲,我怎么能不管你呢!”韩子霄倔强地说。 张祥跪下磕头说:“殿下,恕老奴无状,我也是把你当儿子看的!正因为如此,你才是我最大的念想!如果你和我一起死了,我这把老骨头死不瞑目啊!我当初舍命救你,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啊,你能明白老奴的心吗?”说着,他用嘴咬住韩子霄袍子,咚咚猛地磕头。 韩子霄忙拉起他,凝视着他,喉结滚动,用手给他擦了擦额头的血。 张祥浑浊的眼睛望着他说:“老奴已经六十一了,身子又不好,况且还是个阉人。死对我来说是一种福气,可要是连殿下你也跟着死了,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说着,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韩子霄忙抓住他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说:“公公,我答应您,以后保护好我自己,不让您这辈子的心血白费!” 张祥高兴地笑了,摸着他的脸说:“这才是好孩子,你好好活着,我这辈子就没白活!否则,我一个阉人,这一生又有何快乐可言?” 韩子霄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了他这种心情。 当天他们就收拾东西,因为布行还有很多布匹需要处理,突然就走也实在引人注目。所以,他们俩决定将布行转让了再走。 “这布行咱们低价卖了,免得突然离开让人怀疑。况且咱们到别处去生活,也需要钱财!这布行生意一向很好,卖个上万两银子没问题!”张祥说。 韩子霄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将自己的剑收好,挂在一幅画后面。看看外面的天气,风和日丽挺不错的。 张祥拿出银票给他说:“这是几张银票,你拿着,下午时候去取点银子。再买上两匹马,咱们布行一转手就走,最迟明天办完!” 韩子霄知道布行价值三万两银子以上,如果按照一万两银子转手,明天绝对能卖出去。 他接了银票,张祥又嘱咐他几句便出去了。 下午时分,韩子霄去钱庄取银子,打算买两匹上等好马做脚力。他换了一身青布衣服,将身上的昂贵锦袍脱掉,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太子府的人已经出现在州里了,作为新义布行的少东家,韩子霄虽然不怎么出门,可毕竟他的长相很出众,每次上街都引来女人的观看。 为了避免麻烦,韩子霄已经习惯了出门换上青衣小帽,将自己打扮成一副市井小民的样子。他看见张祥还在里屋小睡,自己掩上门而去。 他先到兴隆钱庄支取了三百两银子,然后到马市去买马。他看了一下午,终于花费二百八十两银子买了两匹蒙古战马。这两匹马非常精神,一匹枣红色,一匹纯白色。他牵着马就往回走,此时天已经黑了,因为肚子饿,买了个鹭鸶饼和水晶龙凤糕吃了。 眼看离家不远了,他突然看见很多人围着,前方大火在熊熊燃烧。 “这是谁家着火了?”他心中纳闷,加快步伐从人群里挤过去。他这才发现是自己家的新义布行着火,他大惊,正要去救,只见几个带刀的人站在那里。他们穿着麒麟服,腰里束着玉带,脚上是黑色筒靴。 韩子霄小时候在宫中长大,逃出宫之后张祥又经常给他讲宫中的私事和秘闻,他对皇宫中的规则一清二楚。这些穿麒麟服的人,一看就是朝廷的人。 没想到这么快,这些人真是消息灵通啊,到了州里没多久就打听到这个偏远的落花县了。 只见椅子上坐着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飞鱼服的男子,此人手上还戴了一个扳指。他拿着鼻烟壶,往手心里倒了些粉末,用鼻子吸进去,阿嚏、阿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旁边有人递过来手帕,他擦了擦鼻子,又接过来水烟袋抽了两口,看着地上一个蠕动的躯体。 韩子霄这才看清,那是张祥,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 他热血冲上脑门,想过去救他,突然想到他嘱咐自己的话,一定要好好活着。韩子霄便冷静下来,躲在人群中,远远看着他们。 坐着的那个人他似乎有些印象,此人是王引,当年还是锦衣卫的千户,如今竟然做了大官。他依稀记得张祥说过:“王引投靠太子陷害你母嫔,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又因为给皇上献丹药,获得皇上赏赐飞鱼服!” 这个人就是仇人了,他母亲的死绝对和此人有关。韩子霄攥紧拳头,牢牢记住他的模样。 王引四十多岁了,笑起来让人发怵。 他说:“张公公,快把五皇子的下落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不要再嘴硬了,我们锦衣卫的刑罚,你是知道的!” “王引,你这条疯狗,当年巴结太子陷害容嫔和五皇子,如今靠着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五皇子已经死了,尸体就在城外月牙山的松柏树下!” “你甭想骗我!老狐狸,我知道你的鬼点子最多了!你说,五皇子怎么死的?”王引怒目圆睁,狠狠瞪着他。 “前年端午就得了疟疾,养了大半年没治好,后来又患上头风病,被庸医给治死了!尸体上有玉佩,那是皇上赏赐的,可以作证!”张祥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喘着气说道。 他一开始故意不说,让他们把自己打得差不多了再说,只有这样才能骗过他们。 张祥在宫中几十年,知道锦衣卫办案的套路,如果一开始就招供,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相信。这些虐待狂,非得把人折磨得快死了,才相信他说的话。张祥就是利用他们办案的特点,先摆出一副嘴硬的样子,直到被折磨地体无完肤,他才一边骂着一边说出来。 王引果然信了,他嗖站起来,甩了下身上的披风,冷笑道:“老东西,你不早说,非得打个稀烂才招供,犯贱!走,去挖尸体!” 韩子霄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这才发现自己的玉佩早被张祥拿走了。不用说,精明的他已经为这一天到来做准备了。今个上午,他还嘱咐韩子霄,一旦被锦衣卫抓了,千万不要承认自己是五皇子,就说是布行的伙计。看来,张祥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锦衣卫拖着张祥去了月牙山,大火将新义布行烧个精光,人群慢慢散去。韩子霄幸好去买马了,要不然他肯定要挨一顿毒打,甚至会死在他们手里。 看着渐渐熄灭的火,那些烧得乌黑的木头一点点断裂变成灰烬。 锦衣卫来到月牙山,在松柏树下果然挖出了一个尸体,只是尸体面目已经看不清了,身上却穿着青色袍子。尸体玉带间还挂着一块玉佩,看来这坟墓绝对不是新造的。 张祥看着腐烂的尸体,心中一阵高兴,这坟墓他早就造好了,只有玉佩是新放进去的。 锦衣卫的人将玉佩拿出来,随行的仵作又验了尸,果然尸体生前有得病的特征,尤其是脑子里似乎有血瘀。 仵作说:“大人,尸体虽然腐烂,可小人开了脑颅,里面有血块流出。头骨上也有银针刺穴的痕迹,看来生前确实得过头病,用银针治疗过!” 王引看着玉佩,上面一个曦字,乃皇帝钦赐的。加上仵作验尸情况,还有宫中带出来的衮龙袍,显然是五皇子无疑了。 他叹口气说:“死了好,要不然抓到太子府,也是个生不如死!殿下,我也是同情你啊,可没办法,我们锦衣卫也得为将来打算啊。太子是将来的皇上,我们必须讨好他才行。对不住了,您安息吧!来人,埋了,再上香祭拜!” 那些人将坟墓埋上,还在坟前点了香烛祭奠。 张祥看他们终于相信了,今后韩子霄可以过平静的日子了。只要他不主动暴露自己身份,没有人会再来抓他了。 王引做梦也没想到,张祥竟然精通医术,因为他刚入宫时曾在太医院打杂。那时候王引还没出生,不知道也在常理。 为了再被他们审讯露出破绽,张祥趁他们不注意,掏出一块药丸吞下,然后瞪着眼睛含笑而死。 王引大惊,那些锦衣卫想将他嘴里东西抠出来,可已经晚了。那药丸是用鹤顶红配制的,进入肚子里必死无疑。 看着张祥的尸体,王引摇头说:“好一个忠烈的义仆,将他埋葬在五皇子坟墓旁边吧!咱们回宫向太子复旨,都记住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听见没?” “属下遵命!”这些人齐声喊道。 张祥被埋在另一座坟墓里,随后这些锦衣卫离开了。 第5章 白府为仆 夜色已经升起,韩子霄站在山顶上默默看着,等他们走远了才来到张祥坟墓前。他扑通跪下,泪水无声滑落,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从这一刻起,韩子霄放弃了做个平民的打算,他可以不为母亲报仇,可他不能不为张祥报仇。张祥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在这个世上的依靠,如今他惨死了,自己已经无法再平静生活了。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他发誓要铲除太子一党,虽然这个目标遥不可及,可他决定了,就一定要完成,哪怕死了也无怨无悔。 韩子霄在树洞里蜷缩了一夜,次日他灰头土脸地来到白家。在这落花县,除了县太爷,只有白家有钱有势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权力,而白家则是他上升的第一步。 穿着青衣小帽,韩子霄脏兮兮地来到白府。他敲响了白家大门,田贵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在下是韩子霄,如今无处可归,希望能到府上做个仆人!” “你是韩子霄?听说你叔叔惹了锦衣卫,被打死了,是不是?” “是的!”他答道。 “他是太监?” “呃,是的,因为在宫里偷了钱跑出来开了布行,现在被锦衣卫捉住打死了!” “哦,原来这老东西是偷宫里东西发家的!怎么,我还听说有什么五皇子,到底怎么回事?”田贵带着疑惑,那天在街上审张祥的事很多人看见了,不过平头百姓不知道宫廷内幕,再加上他们又害怕锦衣卫不敢靠近,传来传去说什么的都有。 韩子霄不慌不忙地说:“宫中失火,有位五皇子烧死了!我叔叔是伺候五皇子的,他怕皇上治他的罪,便趁乱偷了财宝跑出来开了布行。正巧我父母死得早,他便把我接过来做养子,没想到锦衣卫还是找到了他!当然,他偷东西的事我并不知道,所以这事也就过去了!只可怜我什么都没有了,眼看要沦为乞丐了!” 田贵摸着胡子说:“真是世事无常啊,幸好我家大小姐没有答应嫁给你,要不然就连累了!我看你叔叔倒也是个实在人,我也有心可怜你。这样好了,我去报给夫人,问问府上要不要奴仆?” “有劳管家了!”韩子霄拱手说。 田贵进去说了一番,姜夫人听到后一顿奚落:“之前还向我家求婚呢,转眼间就成了破落户,真是好笑!没想到那老家伙竟然是个死太监,还偷了宫里钱开布行,真是胆大包天!他这个侄子我不能收,谁知道他手脚干不干净?万一像他叔那样偷东西怎么办?” 白绍友想收留韩子霄,他忙说:“太太,听说这个韩子霄读过书,有些文采,不如留他在府里做个仓储吧!如今他落魄了,给碗饭吃就行,还能花几个钱?” 姜夫人想了想,也不好驳老二的面子,便说道:“你看着办吧!只是别多给他工钱,每个月给五钱银子就行了!” 白绍友笑了笑,心想这个当家太太真是抠门。 他跟着田贵来到后院侧门,只见韩子霄头发遮住了脸,身上裹着个青布褂子。 白绍友是个秀才,最喜欢卖弄斯文。他平日里自认为在府上找不到知己,和那些举人交往又不够格,终日里闷得慌。听说韩子霄读过书,便来了兴致。 白绍友摆出读书人模样,他咳嗽一声说:“敢问来者可是韩家少爷?” 韩子霄一愣,转过身来看着他,只见他晃着脑袋,穿着一身白色襕衫。韩子霄知道白家有个秀才出身的二少爷,听张祥说此人最爱显摆。 他忙恭维道:“看足下如此风雅,乃士林中人,想必是白家二少爷?” 白绍友大喜,终于找到能说人话的了!他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说:“年兄光临寒舍,弟不胜荣幸焉!” 韩子霄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里没一个上过乙榜的,白绍友不是举人,他自己更是平民,何来“年兄”之说? 他忙道:“兄台乃是科场中人,有功名在身!小弟从未有任何功名,不敢以年兄相称!若不嫌弃,弟愿以学生自居!” 白绍友喜得合不拢嘴,瞬间优越感爆棚,他哈哈笑道:“贤弟不必如此自谦,将来必有大展宏图之日!有朝一日,你我金殿策士,荣登两榜,岂不快哉!” 韩子霄对他满口斯文感到不爽,可为了在白家立足还是卯足劲恭维他,哄得白绍友将他视为知己。 “贤弟以后就住在寒舍,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咱俩以后相互切磋学问,共论天下大事,岂不美哉?听说贤弟还精通武艺,正好我也打算学习骑射,可以跟你请教!快进来,抓紧洗漱一番!”白绍友将他领了进去,带到后院,给他安排了个管理仓储的轻松职务。 成功住进了白家,韩子霄松了口气,没想到还挺顺利的。 再说白秀霞这边,刘蕊一番活动,那边知州石展翔当即同意了。他下了聘书,派师爷送来彩礼,约定明年元宵之后大婚。 正巧给白兴业送信的人也回来了,白兴业一直发愁这个大女儿出嫁的事,听她找到了意中人,也便答应了。父母都同意了,这件婚事也就板上钉钉了。 白秀霞到处炫耀,自己今后要成知州的儿媳妇了,自己老公是七品把总,虽然是武将虚衔,可也和知县平起平坐了。 白秀霞专门跑到庞爱蒙那里炫耀,理了理头上的金簪子,高声说:“老二家,忙什么呢?” “哟,大姑姐来了!”庞爱蒙忙命人上茶,丫鬟碧莺搬来凳子,巧鹊倒了她最爱喝的大红袍端上来。 白秀霞一屁股坐了,端着茶嗅了嗅,看着巧鹊说:“这丫头会来事,知道我爱喝这个味!” “大小姐茶品好,不敢拿孬的糊弄您!”巧鹊说着站在旁边。 庞爱蒙早知道她的婚事定下了,今日来就是炫耀的,毕竟她爹是知县,白秀霞喜欢和自己较劲。 “大姐你婚事定了,我们都知道了,恭喜啊!”庞爱蒙知道她肯定要绕着弯子说出来,干脆直接让她炫耀就是了。 果然,白秀霞扭了扭身子,翘起腿道:“是咱们知州的衙内,挂了个七品武职!” “哎呀,真是太好了!知州可是我爹的上司啊,以后咱们全家就指望着你飞黄腾达了!你好福气,不像我,嫁了个穷秀才,还是庶出的次子!”庞爱蒙边说边斜眼瞅着她。 “是啊,如今谁愿意嫁给庶出的?小叔子虽然是秀才,可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考上举人呢!你一个知县的千金,怎么想起来嫁给他了?”白秀霞快意地说。 庞爱蒙心里一阵冷笑,她心想你们别高兴地太早,她嫁过来可不是甘心当庶出儿媳妇的,她今后一定要管家的,这偌大的家产肯定都是他们两口子的。她爹庞兆欢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当初也是这样劝她的。 她故作叹息说:“我爹不愿意让我远嫁,咱们这巴掌大的地方,门当户对的也只有你们白家了!好歹你二弟有个功名,加上公公有钱,说出去也算是名利双全了!庶出不庶出的,我也就不在乎了!” 白秀霞抚掌大笑,她高傲地说:“我就说你目光短浅些,何不往州里嫁?嫁到州里,既不算太远,也有好人家!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县城,那还不是瘸子里选将军?你呀,终究是没我活得明白!” 庞爱蒙非常生气,可她又不好发作,讥讽说:“是啊,你是活明白了,只是后娘难做,嫁到石衙内家,先哄好你那买一送一的亲儿子!哈哈哈!” 白秀霞脸色陡变,这是讥讽她嫁过去给人家当后妈呢,她站起来拉着脸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庞爱蒙也不起来,只说了些“有空常来”的客套话便目送她出去。 出了门,白秀霞咬着牙骂她,气呼呼地往偏院子里走来。 这里正好是白沐雪和她母亲郭姨娘住的地方,附近还有个仓库。刚领了差事的韩子霄过来清查仓库,也到了这里,四个人碰面了。 韩子霄刚沐浴洗净,换了一身潇洒的蓝色袍子,他手里拿着钥匙,从穿堂里进来。 正在院子里看月季花的白沐雪和郭姨娘一惊,韩子霄也停住了脚步。 他注视着白沐雪,两人四目相对,凝视半天。 白秀霞叉着腰,甩着手走来,直勾勾看着韩子霄问:“你是谁?怎么到内院来了?” 韩子霄不认识她,忙拱手说:“在下韩子霄,是府上新招募的仆人,奉二少爷之命来管仓库的!我刚上任,要清查仓库里的东西,不得已才从这边抱厦经过!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白秀霞看他挺有礼貌的,便说道:“我是白秀霞,是这府里的大小姐!你就是韩子霄啊,长得挺俊俏的!听说你叔叔还替你向我求亲,是不是?” 韩子霄心里一惊,这个就是白秀霞啊,那大骨头架子像个锅炉,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况且她言谈举止轻浮狂躁,不像个善类。幸好她拒绝自己了,要不然恶心死了。 他又瞅了瞅白沐雪,只见她穿着一袭嫩绿色襦袄长裙,站在海棠树边,有沉鱼落雁之姿。两人风姿涵养,稍稍一对比,高下立判。 第6章 家宅内斗 既然她问到求婚的事,自己就当面说开好了。 韩子霄忙道:“大小姐乃是名门闺阁,岂是我等乡野村夫配得上的?是我叔叔一时糊涂,竟然想高攀府上,落了个自取其辱,让小姐笑话了!如今我家道衰落,为奴为仆的,幸好小姐没答应,否则耽误了小姐的前程,真是罪该万死了!” “你真会说话!不过也确实如此,你一个新义布行的野小子,确实配不上我!况且你又沦落到我们府上做佣人,和我的身份差得更远了!”白秀霞嘴上说着,心里却后悔不已。 她看着韩子霄那玉树临风的仪容,举手投足间自带的贵族气息,既有英武之气,又有儒者风雅。他俊朗清秀,伟岸如山,真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 白秀霞暗自说道:“我真是太傻了,早听说新义布行的少东家是个美男子,竟然不当回事,满脑子都是要做官太太,如今我已经和石衙内订了婚约,再后悔已经晚了!都怪刘蕊那个臭娘们,哄着我嫁什么知州儿子,错过了这么好的小伙子,真是该死!” 韩子霄看她在那里发呆,眼睛又直直瞅着自己,脸色一红,忙转身走了。白沐雪低着头,也不好意思看他。 白秀霞回过神来,这才来到白沐雪面前。 她忙说:“大姐来了!” 郭姨娘躬身说:“大小姐到屋里坐,我给您沏茶!” “不用了,我也是路过,谁让你们住的这个抱厦是个路口子呢!”白秀霞说着这话,不停往那边花墙看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白沐雪也听说了韩子霄叔叔被杀的事,没想到他竟然跑到白府做佣人来了,惹上锦衣卫,不是死就是穷,看来此言不虚啊! 郭姨娘进屋里去了,白沐雪还站在那里浮想联翩。那次在新义布行,他逗自己玩,还多给了自己几两银子,临走时又好心送自己衣服,这些都历历在目。 她又想到他刚才的样子,头发束起来,额前一缕发丝遮住了眉毛,站在那里光彩夺目。 傍晚时分,仓库旁边的瓦房里亮起了灯,那是韩子霄住的地方。那仓库放着些农具斧头,还有存储的官盐,每隔几个月就会清空一次,再有新的官盐送来。白家靠贩盐起家,垄断了本地官盐的买卖。落花县百姓想吃盐,都必须去盐行买,而盐行则从白家取盐进货。在那个时代,敢贩卖私盐是要斩首抄家的,所以造盐、卖盐全是官府说了算。官府让谁卖,谁就能快速发财。 韩子霄看着仓库里成袋成袋的官盐,这些盐粗糙得很,而且质量也不好。就这样还卖得很贵,有些百姓甚至吃不起。白家和知县吃的,是上等的精盐,全是外地产的海盐。 屋里的灯亮着,他翻看着账本,里面清晰地记录着每袋盐进货和出货的时间以及价格。他暗自算着,这一仓库盐卖出去,除了成本和税收,足足赚上万两银子。再加上白家还时常往湖广一带贩盐,那边销路更多,赚的钱更是数不胜数。 “怪不得白家有钱在朝廷里捐官,没有钱使劲砸,怎么可能挂个京官的职务!”韩子霄感叹着,现在终于见识到了白家的真正实力。 对比一下知州石展翔,他正五品的实权官员,又是进士出身,才给儿子弄了个省里挂职的把总。由此可见,白家之富裕和能耐,足以让知县把女儿嫁给庶子了! 忙完这一切,韩子霄透过灯光望着外面,不远处抱厦内一个倩影坐在那里,她仿佛在灯下看书,又仿佛在发呆。 白沐雪将窗户纸戳破,透过那小洞窥视着这边,禁不住心里澎湃不已。 第二天早上,白沐雪还在熟睡,韩子霄已经起来练剑了。他手持寒光宝剑,于风中舞动着,剑法精湛,动作优美。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只穿着肚兜,两条胳膊雪白雪白的。她将窗户撑起来,托着香腮看他舞剑。 韩子霄一个旱地拔葱跃起,咔嚓将树枝子砍断,轻轻落在地上,单腿而立。他舞得高兴,对着风欢快耍着。忽然,风将帕头吹跑了,韩子霄摸了摸头顶,赶快追去。 他平时并不喜欢戴帕头,只是今日练剑,才将头发包裹住,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竟然被风吹走了。 他追着帕头不停跑着,那帕头竟然飞到白沐雪这边了,她正好开着窗户,那帕头直接掉在她床上。 她拿起帕头看了看,韩子霄已经到窗前了。他正要上前拿,只见她光着两条雪白的胳膊,只穿着粉色肚兜缩在被窝里。 韩子霄忙转过脸去,白沐雪羞愧不已,自己偷看他练剑被发现了。 “二小姐,能不能把帕头还给我?”他背对着她说。 白沐雪忙将衣服穿上,然后隔着窗户伸过来一只手说:“给你!” 韩子霄也不扭头,往后伸手来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只感觉捏在指头里软绵绵的。他忙扭头看了看,只见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白沐雪已经满面含羞地咬着唇,怔在那里吓坏了。 韩子霄赶紧缩回来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吸了口气,快速捏住帕头一角夺了过来,转身跑了。 白沐雪看着他在风中奔跑的样子,真是神采飞扬啊,可她顾不得欣赏,忙将窗户关了,蒙上被子踢腾着腿。真是太尴尬了,怎么那么巧,他的帕头竟然吹落在自己床上,她还只穿着肚兜,刚才递东西又被捏住了手,那感觉还残留在小手背上。 第一次被抓手,白沐雪心里小鹿乱撞,可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这多风的天气。 韩子霄跑着,跑了好远停住脚步。他内心激动了好久,才慢慢回头往这边看着,发现窗户已经关了,才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捏,真是很有感觉,软腻滑嫩的肌肤小手,也太舒服了! 他脑海里又出现了白沐雪刚才穿着肚兜的样子,胸脯丰满,肌肤光洁,披散着头发慵懒缱绻,这种刚起床的样子实在很有诱惑力。 韩子霄已经十八了,而白沐雪正好十六岁,两人都是如花盛开的年龄。 韩子霄已经没有心情练剑了,他耷拉着头回到屋里,站在窗边呆呆望着白沐雪的窗户,看来他今晚要失眠了! 仅仅过了几天,外面竟然抬来一个人,用马车载着。 大家上前一看慌了,原来此人是白兴业。 管家忙传话让家中男女聚集一处,姜夫人嚎啕大哭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旁边一个总角小厮说道:“我们贩盐回来,路上遇见土匪来抢钱,老爷不屈服,被他们用刀砍伤了,我们找大夫包扎好就往家里赶,结果老爷失血过多,已经不大好了!” 白绍辉气得大骂说:“怎么会遇见土匪?你们也不长眼睛!狗杂种玩意,老爷伤了还往家赶,就不能让他好好歇息?” 白兴业有气无力地说:“不要骂他们,是我急着要赶回来嘱咐后事!你们记住, 我死后绝对不能分家,家里的事情一切有夫人做主!我的两个姨娘都生了孩子,要好好照顾!你们……” 白兴业没说完就断气了,众人大哭不已,姜夫人更是捶胸嚎啕。 白沐雪和她母亲郭姨娘站在边缘,外面台阶上还挤满了全部家丁仆人。韩子霄也被叫过去了,他站在人群中,知道白兴业一死这个家肯定要内乱了。 白兴业活着还没事,如今他一死,姜夫人根本压不住阵脚,一场争权夺利的风波即将上演。 接下来举行了白兴业的葬礼,在花费上出现了分歧,有的主张厚葬,有的主张薄葬,最后出于所谓孝道和脸面,才决定厚葬。 处理完白兴业的丧事,老二家首先发难,要求取得家里管理权。 庞爱蒙等了好几年了,再加上她没有生育一男半女,唯恐被休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仗着她爹是知县,便唆使她男人一起夺权。白绍友也自感是个庶出,如今老爷子死了,家里都是姜夫人和她亲生的大儿子做主,他们更加吃亏。 庞爱蒙在家庭会议上提出:“太太,府上的账房一直没有专人管,如今老爷不在了,咱们少了赚钱的当家人,以后得节省着花。所以,我愿意管理账房,免得今后再大手大脚浪费!” 刘蕊嗖站起来了,她说道:“凭什么你管账房?财政大权要握在你手里?我是长房媳妇,管账房也得让我来!” 庞爱蒙冷笑说:“大嫂,你好像不识字吧!” “不识字怎么了?我认识钱就行!”她翻个白眼哼一声说。 姜夫人道:“账房一直有管家田贵负责,好好的,老二家你提这个干什么?莫不是看老爷不在了,想不听我这个当家太太的话了?” 庞爱蒙看看自家男人白绍友,让他出来说话。 白绍友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直裾袍子,清清嗓子说:“田贵那个东西油滑得很,我早怀疑他平日里偷钱花。所以,这个账房必须换人管才行。要我说,我是咱们府上文化最高的,有我来接管最好不过了!太太,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你也没把我当外人吧?” “我自然没把你当外人,可这账房要是交给你,其他人有意见怎么办?”姜夫人说。 白秀霞嚎道:“我也可以管账房啊,我读过书也认的字!” “你快要出嫁了,别掺和了!”姜夫人瞪她一眼,她只得坐下了。 白沐雪想了想,突然站起来说:“要我看,不如让新来的韩子霄去管账房,他之前是新义布行的少东家,不仅文武双全,而且颇有理家的才干!” 姜夫人冷冷地看着她说:“哟,二丫头你也操心起府上的事情来了?” 姜夫人最瞧不起的就是白沐雪了,因为她是庶出,而且还是女孩子,不像老二白绍友是个男人,还娶了知县的女儿。在姜夫人眼里,白沐雪根本就没有存在感,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 白沐雪知道她最瞧不起的就是她和她母亲了。所以,她必须坚定站在老二家那一边,和他们联手对付老妖婆。 白沐雪道:“太太哪里话?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也是咱们府上的二小姐,我为什么不能操心家里的事?父亲不在了,这个家的荣辱兴衰关系到每个人,我们做儿女的,也有襄助太太的责任!” 白绍友忙说:“没错,小妹说得很对,新来的韩子霄适合管账房,他现在管着仓库呢,以后就连账房一起管了吧!” “这绝对不行!就让田贵管,谁都不能接替他!”白绍辉大叫着,拧着脖子叉着腰。 大家都清楚,账房是府上的财政大权,谁控制了这个核心机构谁就有了收买人心的资格。 两派势力互不相让,争吵了半天,在姜夫人、白绍辉和白秀霞的坚持下,老二家败下阵来。 第7章 拉人入伙 散了会,庞爱蒙直接来到后院找白沐雪。平日里她很少到这边抱厦来,现在她主动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篓子螃蟹。 “郭姨娘和小妹在吗?”她上身穿着交领红襦,下身是百褶裙,最外面还套了个藕色比甲。 白沐雪忙出来迎接,郭姨娘看她来了,慌得掀起帘子请她进来。 “二少奶奶来了!”郭姨娘喊道。 庞爱蒙忙说:“哎呦,可别这么叫我,您是长辈,我是晚辈!” 郭姨娘笑道:“我是老爷的小妾,在这府里如同丫鬟一般!虽然生了女儿,可在礼法上,雪儿应该叫太太一声娘,我不敢以主人自居!” “您是雪儿的亲生母亲,府里谁敢不敬重?甭客气了,一起坐吧!”庞爱蒙拉住郭姨娘的手,一起朝太师椅上坐了。 郭姨娘侧下身子,屁股挨着椅子边缘,不敢与她并肩平坐。 庞爱蒙知道礼法森严,按照宗法制的规矩,只有正妻才是家里唯一合法的母亲。其他小妾和姨娘生的子女,也只能认正妻为娘。因此,白绍友、白沐雪合法母亲是姜夫人,自己的生母张姨娘和郭姨娘反而不能相认,她们依然是府里的大丫鬟而已。 不过现在庞爱蒙急于拉拢白沐雪,她自然要对郭姨娘恭敬有加。郭姨娘虽然身份上还是丫鬟,可白沐雪却是白家的女儿,庶出的子女也是主子,这是从朝廷到百姓都认可的至理,谁也不能更改。 看着庞爱蒙对自己母亲百般笼络,白沐雪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今个是结盟来了。 白沐雪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与庞爱蒙对着,她说道:“二嫂今个来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我们娘俩在府上经常受欺负,若不是二嫂子给我们撑腰,这里可没我们的容身之地!” 庞爱蒙叹口气说:“小妹,老爷生前最宠爱你了,这个家也有你一份啊!以前,他们趁着老爷外出做生意,就挤兑你和郭姨娘!如今老爷不在了,你要还这么老实,今后就更吃亏了!所以,咱们要联手了,一起对付他们那些人!” 白沐雪莞尔一笑,她也是这么想的。她说道:“二嫂英明,我也有这个打算,只是害怕斗不过他们,才一直忍辱负重的!如今老爷不在了,我没有再忍的道理,否则他们更过分了!” 庞爱蒙凑过脸来,低声问她:“小妹你有什么主意没?” 白沐雪心中盘算一番,她说道:“咱们要先把田贵那个混账东西拿下马来,让韩子霄接管账房!韩子霄和你丈夫交情很好,我想着……”她脸色一红,因为她发现自己对韩子霄十分上心。 “你想着什么?”庞爱蒙以为她卖关子,没有注意她提到韩子霄脸色发红,带着害羞。 白沐雪忙深吸口气平复下情绪,低声说:“我想着让二哥出面,张罗一顿饭,咱们大家坐坐,试探下韩子霄,看看他是否愿意跟咱们结盟!这韩子霄能文能武,又跟着他那个叔叔经商,见过世面的人了。如果能把他拉过来,咱们对付太太和老大家两口子就绝对没问题了!” 庞爱蒙大喜,她看见韩子霄也心里喜欢,如今他和自己丈夫白绍友关系好,正是多了一个军师。 过了两日,在一个晚上,白绍友提着灯笼来请韩子霄到后院花厅做客。白沐雪和郭姨娘、张姨娘下厨做饭,庞爱蒙这个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只是坐在客厅指挥贴身丫鬟碧莺、巧鹊收拾桌子。 很快,桌子上摆了丰盛的饭菜:有鲈鱼莼菜、炙烤羊肉、清炖甲鱼、油炸牛心、紫驼峰、风干鸡。 又煮了两样粥:分别是地黄粥、鹿肾粥。再上些点心面食:鹅膏馅包子、蝴蝶面、小花果子油酥、玫瑰灌香糖等。再端来葡萄酒、粟米酒,沏上雨前普洱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白绍友敲响了韩子霄的房门,低声道:“贤弟,我来了,请开门!” 韩子霄刚沐浴完更了衣,里面穿着一件亵衣,外面是件红袍。他打开门一笑:“原来是白兄啊!” 白绍友看着他称赞道:“贤弟唇红齿白、凛凛一躯,实在是世间罕有的美男子!” 韩子霄淡然一笑问:“兄台有事吗?” 白绍友忙说:“请贤弟到前面小厅吃个便饭,我们有事相商!” “我们?哦,我晚上吃过粥了!”韩子霄说。 “吃粥不饱的,走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白绍友一边说一边拉着他走,韩子霄只好关了门去了。 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进入花厅只见白沐雪和庞爱蒙都在。他有些不好意思,将宽大的袍子裹了裹。韩子霄光脚穿着木屐,脚白嫩嫩的很好看。 他想回去换衣服,白沐雪忙笑着说:“快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你千万不要拘束!” 大家分宾主坐了,白绍友和庞爱蒙坐上首,韩子霄在客席。白沐雪扭捏着,张姨娘拉过来让她坐在韩子霄身边,她更是羞愧地低着头。 韩子霄看了看她,也有些拘谨,手轻轻扯住红色袍子,将大腿夹紧了,唯恐里面的亵衣露出来。 张姨娘和郭姨娘在下首坐了,屋内丫鬟婆子全都退出去,二道垂花门被锁上。大家听见外面门落了锁才放心了,然后白绍友端起酒说:“今个我们夫妻俩请诸位小聚,一来叙叙情谊,二来商量一下咱们府上的前程!” 韩子霄很聪明,听到“府上前程”四个字,就知道是要拉他入局了。他也想着替张祥报仇呢,如今若能在白家立足,靠着他们的关系和财富,倒是实现愿景的好机会。 “常言道独木难支,我也想着飞黄腾达,恢复自己五皇子的身份呢!张公公和我母嫔的仇不能不报,现在傍上白家是个好机会!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这是我恢复荣耀的第一步!”韩子霄心里盘算着,脸上却故作轻松。 大家喝了一杯酒,庞爱蒙又让着他们吃菜,酒菜下了肚子,氛围已经差不多了。 随后,白绍友叹气说:“我父亲突然死了,这个家有太太来做主!可都知道,太太不是我亲娘,我和小妹的亲生母亲是张姨娘和郭姨娘。孩子不是自己生的,自然不会一碗水端平。这个家要是再让太太管下去,这家产都被白绍辉和白秀霞给掏空了!我爹临死前有遗言,不准分家,所以我们和他们必有一番恶斗!如今箭在弦上,希望小妹和韩贤弟能支持我!” 白沐雪干脆地说:“二哥、二嫂,我坚决支持你们!” 韩子霄心里非常高兴,可他还是推辞说:“我不是这府上的人,怎好参与你们的家庭纷争?这实在不行!” 白绍友道:“贤弟,你还没有娶亲吧?” 韩子霄说:“至今未婚!” 他看看白沐雪,委婉地说:“我们府上亲眷,你可有看中眼的?如果不在乎嫡庶,不如娶过门去,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如何?” 白沐雪感到非常突然,她瞬间觉得脸上飞红,全身滚烫。韩子霄一愣,他自然知道白绍友说的“亲眷”是谁了。白秀霞已经订婚,而且还是对手,能嫁给他的亲眷只有白沐雪了。 韩子霄颇为尴尬,他用手搔了搔额头,抱拳说:“男儿志在四方,我以事业为重,目前还没有成家的打算!既然兄长看得起我,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咱们义结金兰如何?”白绍友趁机提出。 韩子霄大喜,他忙说:“这个可行!” 随后,他二人来到院子里,摆了香烛桌案,对着月亮歃血起誓,结拜为异姓兄弟。 白沐雪有些失落,她多么想嫁给他啊,难道他看不上自己是庶出? 结拜之后,白绍友道:“今后子霄就是我弟弟了,也是这府上的主人了,明天我就带你去拜见太太,看他们有何话说!” 韩子霄不是不愿娶白沐雪,他只是一心复仇,不想连累她而已。他和白绍友结拜为兄弟,这身份就变了,以后也多少可以参与白家的争端了。最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仆人了,也成了这府里的半个主子了。 大家重新坐好,白绍友问:“贤弟,这争权夺利的事你应该比我擅长,有何高见?” 白沐雪也看着他,望着他俊美的容颜禁不住发呆。 庞爱蒙更是眼珠子哧溜溜打量着,想知道韩子霄的斤两。 张姨娘抱着胳膊,如同老猴子般坐着。郭姨娘一脸老实相,木讷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好像对争斗不感兴趣。 韩子霄从小在宫廷中成长,见过很多尔虞我诈。后又跟着张祥四处躲避追杀,尝尽了人情冷暖,深知人性的真伪。再加上他博览群书,以及张祥对他的教导,论权谋腹黑,这里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韩子霄也觉得是该自己露一手的时候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权谋。 他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悠然说道:“权斗之要,在于人事。方法嘛,主要是分合、虚实、欺骗、误导等。如今最关键的就是掌握府上的刀把子和钱袋子,之前你们围绕账房争斗,这个肯定不能胜利!” “为什么?”庞爱蒙着急地问道。 韩子霄一笑说:“因为你们没有掌握刀把子!咱们府上家大业大,不仅府中的账房仓库是钱,外面的田庄、盐铺都是重要资产,要想控制这些钱袋子,必须先建立一支听命的心腹打手!有了这股力量,不仅能保护我们自己的安全,还能威逼对手交出财政大权!所以,这第一步,就以招募护院家丁为名,组建一支部曲!” “部曲?”白绍友一惊,他知道部曲就是私人部队。白沐雪也吓了一跳,这个韩子霄真敢想啊,而且确实眼光厉害,段位很高。 “接下来怎么办?”庞爱蒙倒不吃惊,毕竟知县的女儿还是见过真刀实枪的。 “接下来就是设局,除掉对方的人马!先拿管家田贵开刀,搜集他把柄,找他错误。如果没有,就引他犯错,总之一定要先把他拿下,到时有我们的人接管账房!还有,要赶紧打发白秀霞出嫁,削弱对方力量。再找机会调虎离山,让老大白绍辉出去做生意,然后挑拨刘蕊和姜夫人斗争,实现借刀杀人的目的。等他们内讧得差不多了,咱们再乘胜追击,将他们身边的丫鬟仆人全部更换,死死控制住他们。如果不服就暗中削减其待遇,通过生活上的折磨来解决他们!”韩子霄一口气说完,在他这种宫斗中活下来的皇子看来,宅斗简直是小儿科。 第8章 扶你休息 大家听了先是一片沉默,随后白绍友鼓掌喝道:“好主意,贤弟真是聪明绝顶啊!” 白沐雪也佩服地五体投地,从招募组建军队,到夺取财政大权,从调虎离山、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再到更换仆人丫鬟、实现人身控制,这一系列的谋划和操作真是老练。 白绍友一口将酒喝了,他说:“招募部曲的事,贤弟有你去做如何?” “好!”韩子霄这次不再谦虚了,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支自己的武装力量。他的眼光不是这个小小的白府,而是天下。他是皇子,是当今皇帝的亲儿子,他是有资格继位的。他要争夺皇位,实现从平民到帝王的逆袭,不仅要替死去的母嫔和张祥报仇,还要实现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韩子霄已经想好了,先借助白家这个平台建立一支名叫“护院家丁”的私人部队。然后再结交庞知县,让他给自己弄个“团练使”的职务,这样他就能以官府名义办理民团了。他要将民团训练成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然后靠着这支部队洗清自己的冤屈,最后和太子争夺皇位。 战略目标已经制定,接下来就是坚决执行了。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高兴,他们非常庆幸遇见了韩子霄这个家伙,他是真正的高人。 韩子霄酒量不好,喝了几杯就醉醺醺的,而且开始乱酒。他拿起筷子敲着碗,晃着头开始唱起了宫廷乐曲。 “金殿高楼,霓裳处处舞,曾忆长乐宫中少年笑。圣眷不衰,清歌夜夜唱,哪管勤政殿前诸侯怨……”他唱着唱着突然泪珠落下,母嫔得宠时的风光浮现在脑海中,当王子的快乐和母嫔惨死时的场景涌上心头,仿佛做梦一般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 白沐雪望着他,听这歌词不像是市井百姓所传唱的俗词艳曲,倒像是宫廷乐府中乐师所作。 “宫廷中音乐向来不传入民间,他怎么会唱?还有,张祥是怎么惹上锦衣卫的?他是个太监,为何改名叫韩标?又怎么成了韩子霄的叔叔?那韩子霄的父亲是谁?‘霓裳处处舞,清歌夜夜唱’指的是谁?圣眷不衰,又是谁?他为什么唱着歌就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白沐雪正寻思着,郭姨娘碰了碰她,她才回过神来。 “韩公子好像醉了,你扶他去睡吧!你看你二哥和二嫂也都醉了,张姨娘扶着他们进耳房歇了!” 白沐雪环顾左右,人都走了,总不能让她母亲扶他去吧。她挽起袖子,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对她娘说:“你也去睡吧,我很快就回来!” 郭姨娘点点头,打开门,给了她一个灯笼。 白沐雪提着灯笼,只觉得韩子霄身子清爽,酒味依然难掩他身上的体香。袍子被风吹起,韩子霄白色胸膛露出,头上的乌发飘到她脸上,弄得她心里小鹿乱撞。还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如此贴身接触过,幸好这里是后院,外面的门又锁了,不会有任何人进来的。 月色很美,他俩更美,一盏灯笼照着眼前的青色石子小路。这条路长满了花草,中间还有个小亭子。他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脸贴在她粉嫩的肌肤上,弄得她热血沸腾。 韩子霄被风一吹,酒醒了些,微微睁开双眼,只见一个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在自己腋下。她瓜子脸儿,月光洒在身上如同仙女。 他离她如此近,近到鼻子能磳到她脸上的脂粉。韩子霄深吸口气,胸膛里一股涌动传来,禁不住将她搂得更紧了。 慢慢地,来到韩子霄屋里,这里空间不大,只放了一张床,连个椅子都没有。床旁边是桌子,上面堆满了书。她瞅了瞅,全是些《孙子兵法》《权谋残卷》《资治通鉴》之类的书。 她将韩子霄放到床上,正要起来,突然被他拉到怀里,睁眼看着她说:“对不起,让小姐特意来送我!” 她扑在他身上,眼睛凝视着他,他眸子里是自己的脸。她拼命眨巴着眼睛,忙说:“没什么,你好好休息!” 她按住床快速起来,韩子霄身上的袍子已经散开,里面亵衣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伸了出来,整个床上都是他矫健青春的身躯。 白沐雪只瞥了一眼,就忙将脸转过去。她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葱根般的手指叠在一起。她想走,可又有些舍不得走。从礼法上来说,孤男寡女不该同处一室,从人性上来说,她至少对他是动情的。 “吃杯茶!”好听的男声在耳边传来。 “哦,我不吃了!”她有些慌乱。 韩子霄噗嗤笑了,他说:“是我要吃杯茶,喝了酒有些渴,你能给我倒么?” 白沐雪一愣,脸色一抹窘迫,拿起来茶壶倒了水端过来。韩子霄身体往枕头上挪了挪,含笑着说:“头晕得很,麻烦小姐亲自喂我!” 她怔了下,看着他醉眼迷离的样子,觉得换了别人会将碗里的热茶泼过去,可在他面前,她很快就投降了。 她坐了过来,用红色指甲的手掐住碗边,伸过来胳膊搂起他,然后给他喂了进去。韩子霄小口喝着,不时斜眼看她一下,她红着脸不看他。 喝完茶,韩子霄又躺下了,胳膊从袍子里滑出,托着脑袋望着她。 “公子早点睡吧!”她背对着他。 “桌子抽屉里有个荷包袋,你把荷包袋拿走吧,就当我的贽敬!” “好端端的,我怎能要你的东西?”白沐雪依然背对着他,低着头回应道。 “你送我回来,我不该谢你么?里面是些香糖,宫里才有的吃,外面买不到!” 白沐雪忙转过脸来看着他,他果然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香糖,你怎么有?” 韩子霄不正面回答,枕着胳膊看着她,眼神特别肆无忌惮。他说:“拿颗糖尝尝,好吃的话我教给你秘方,将来万一你被逐出府,也可以靠卖糖为生!” 白沐雪一笑说:“你这小子,在奚落我吗?我才不会被逐出府呢!” 韩子霄抛个媚眼说:“打开嘛,尝尝宫里的香糖,这糖叫‘荷尖香’,是用刚出水的荷花,掐去尖尖,混合着蜂蜜做成的!” 她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个白色的鱼嘴荷包,从里面拣出来一颗糖塞入嘴里,她说:“真好吃啊!” “荷包也送你了!”韩子霄喝了酒,人比较开放些。 白沐雪把玩着荷包,上面绣着龙形图案,而且所用布料乃是昂贵的蜀锦。 “这荷包真好看,送给我你舍得?”她问。 韩子霄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荷包再好看,不及你万一,以后你常来我屋里转转,让我多看你几眼就行了!” 白沐雪脸色大变,怎么说得如此放肆?她忙放下荷包道:“你醉了,早点睡,我走了!” 她关了门,提着石榴裙走了,虽然知道他说的是醉话,可还是禁不住心里欢喜。 次日,韩子霄醒来,拍了拍脑袋,昨晚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他吃过早饭,外面白绍友拉着他去见姜夫人和白绍辉、刘蕊等。 他们几人早就吃过饭了,坐在那里闲聊。 白绍友推门而入,高声说:“太太、大哥、大嫂,这是我新结拜的兄弟,给你们请安了!” 他们面面相觑,只见韩子霄戴着暖耳,穿一件长衫,外面套个半臂。他掀起衣服跪下说:“见过太太!” 姜夫人嗖地站起来,惊诧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昨个结拜的兄弟,今后也是咱们府上的人了!我想好了,老爷不在了,如今世道又不太平,难免有打家劫舍的。我决意委托韩子霄做护院总管,招一批家丁,以防万一!”白绍友先发制人,将之前和韩子霄商量好的说辞都抛出来。 姜夫人不快地说:“老二,你结拜兄弟也该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一声不吭就和下人结拜,眼里还有我这个嫡母吗?” 白绍友道:“韩子霄书读得好,我今后也要安心考举人,有个伴不好么?还有,招一批家丁护院,这府上的男女老幼也不害怕了,我也可以安心求取功名了!太太不让我安心读书,难道将来要我和大哥分家不成?” 白绍友抛出分家的威胁来,他知道姜夫人自然不会同意的,就算同意也得等他们把家产转移干净了再分。 果然,姜夫人抬出来百兴业的遗嘱说:“你爹死前有遗言,不能分家,别做这个念想!好吧,既然你说今后安心于科举,那我就答应了!韩子霄以后也是这府里的客人了,传我的话,都不准再拿他当仆人了!” 韩子霄心中颇为佩服,姜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不承认自己是府上的主人,而说他是“客人”,这样既给了白绍友面子,又防止他干涉家事。 韩子霄不在乎那么多,他最重要的任务是组建一支私人部队。 “老二,这护院家丁不用招了吧,咱们府上有七八个人了!”白绍辉说。 白绍友道:“大哥,七八个人够干什么的?他们又不会功夫,也不会枪棒,土匪来了怎么打得过?我听说白莲教又要闹事了,很多大户被抢了,咱们不能不防啊!” 提到白莲教闹事,白绍辉和姜夫人颇为害怕,当即同意韩子霄去招护院家丁了。 韩子霄从账房里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再加上他私下里存的五千两银子,又有白绍友暗中资助的四千两,总共凑齐了一万两银子。 他算了算,决定先招募二百人,再打制些结实的兵器。 韩子霄募兵的原则就两个:忠心和勇敢。他知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只要把手中的士兵训练成以一当十,就可以把二百士兵发挥出两千士兵的威力。当然了,这二百人只是初步计划,他的目的是要将军队扩张到上万人。 当务之急,他要把大部分人放在田庄上暗中操练,小部分进入白府护卫。 韩子霄亲自去各地找那些不怕死、身体壮的年轻小伙子。 到了这里,韩子霄犯难了,因为他虽然饱读兵书,可是他本人并没有打仗经验。所以,他最需要一名军官,尤其是身经百战的军官。 为了找到这样的人才,他每天都四处打听,甚至不惜去省里找人。 第9章 一将难求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天气越来越冷,韩子霄忙得整天见不着人,白沐雪心中不安。她突然想起来有个发配到州里的大官,这人曾担任过将军,肃清了西北的突厥叛乱,还参加过靖海之战,剿灭了入侵的倭寇。因为卷入皇子争斗,受到太子党和端王党联合打击,结果被流放修远州。 白沐雪想到这里激动不已,这个人有独立领兵作战的经验,还取得了丰硕战果,因功劳封了保平伯。 她晚上就去见韩子霄,给他举荐这个人,这人的名字她想不起来了,但她听父亲生前说过此人。白兴业称赞此人是“卫青在世、岳飞重生,有封狼居胥之才、勒石燕然之能!”。 天气已经入九了,天寒地冻的。因为暗中和白绍友结盟,白沐雪和郭姨娘的日子好过多了。和之前相比,吃穿已经不愁了。她们娘俩都穿了厚厚的襦袄绒裤,外面还加了裘皮大袖衫。 屋子里点着小火炉,上面放着烧水壶,冒着热气腾腾的烟雾。她们住的屋子里虽然没有暖阁,可如今也有了炉子。再加上房子墙壁裹了泥草,又用石灰糊住,内屋和外屋都用厚帘子挡风,呆在里面一点都不冷。 白沐雪尝到了权力的好处,哪怕是一丁点儿都能让你舒心很多。 以前她们住的地方根本没人管,给管家田贵说了好多次,他都故意不给她们翻修。屋里以前也点不起炉子,因为不供给柴火木炭,整个冬天屋里都冰冷冰冷的。她们娘俩只能蜷缩在被窝里过冬,平时根本不愿意下地活动。现在整个屋里都暖和了,下地走走也不觉得冷了。而且手还可以掏出来,做些想做的事,完全不担心被冻伤。 “有钱真好!有权真好!”白沐雪看着新翻修的房屋,还有燃着熊熊大火的炉子,以及厚衣服宽棉被,心里舒服多了。庞爱蒙还经常命人送来点心热汤、胡饼奶酪。 傍晚时分,郭姨娘问白沐雪:“雪儿,吃什么呢?” “娘,我想吃白切鸡,还有你做的炖马肠!” 郭姨娘一笑说:“天冷夜长的,那就弄点好吃的,再喝点米酒解乏!” 此刻外面风势愈大,刮得窗户呜呜作响,白沐雪依偎着炉子,翻看着《酉阳杂俎》,咬着手指头,整个人非常惬意。她看了好大一会儿,觉得有些困了,忙放下书起来走走。 来到窗户前,看着外面,寒风吹得老干树断裂开来,树皮如同张开的嘴。她站在那里,突然远处一个男子走来,身上穿个斗篷,里面是交领棉袍,脚上踏着长靴。 白沐雪一看是韩子霄,兴奋地想喊他来吃饭,可突然想起礼法森严,不能太随意了。她忙跑入厨房,找她母亲郭姨娘。 郭姨娘正在灶上做饭,一根大木头烧得炉膛里火苗往外窜,燎得锅台乌黑巴拉的。切好的鸡肉放在盘子里,冒着热气,黄色的鸡皮下面都是白肉,旁边放着醋酱佐料。锅里炖着熏马肠,整个屋里弥散着香气。郭姨娘系个围裙,锅盖上吹着水汽,花卷馒头放在锅里一并蒸着。 “娘,韩子霄正好从外面回来,他一个人也没有做饭的,不如叫他过来吃吧!” 郭姨娘哂笑道:“不害臊,你一个女孩子家那么关心一个单身汉,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这孩子我也喜欢,可惜你是庶出只怕配不上他!” “哼,他一个没落户儿,虽然长得好皮囊,可终究是寄人篱下!我纵然庶出,可也是千金大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况且我也是貌美如花,又从小跟着两个哥哥读私塾,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 “哎,读书又能怎样?女子无才便是德,又不让你去治国平天下!” “娘,你快把他叫进来吧!”白沐雪撒娇道。 郭姨娘忙走了出来,韩子霄已经穿过前门了,她忙喊道:“韩公子留步!” 韩子霄听见喊声,转身看了看,踏步又走来。他拱手说:“姨娘有什么事吗?” 郭姨娘笑道:“这些日子你是忙坏了吧!如今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冷锅冷灶的,正好我做了饭,一起过来吃!别客气了,进来吧!” 韩子霄微微笑了笑,他想想自己这些日子没个早晚,厨房送饭的人也惫懒了,他每次回来都要出去买些吃的,或者到厨房弄些剩饭。今日他虽然踩着饭点回来的,可天又冷,那些奴仆个个势利,绝对不会给他送饭的。他正好饿了,心里还寻思着要不要去厨房讨饭,现在郭姨娘却喊他吃饭,真是雪中送炭啊。 他忙谢道:“姨娘不把我当外人,我也就不客气了!如今在府里担了差事,吃饭没个准时,那些厨房送饭的人也不来了。我脸皮薄,又不好意思去跟他们要,没想到姨娘心疼我,舍我好吃的!” 郭姨娘大笑:“你真会说话,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你要是不嫌弃姨娘厨艺不好,以后天天到我这里吃。如今我们娘俩开了小灶,不跟厨房那帮子人讨饭,想吃什么自己做什么!快到屋里去,让你妹妹陪你说话,我忙完就过来!”她推着他去了里屋,钻入厨房,让白沐雪去陪他。 白沐雪抿着嘴,羞羞答答地出来,然后来到里屋。韩子霄正站在炉子前烤火,看见她进来忙礼貌地说:“二小姐来了,在下给您请安了!” 白沐雪看着他,心里想着:“喝了酒跟我胡咧咧,现在又换了个人似的!”她忙说:“别叫我二小姐了,叫我沐雪吧!” “那你以后叫我子霄吧!”他回道。 她端来一杯马奶酒,放在小瓷盆里,将水壶提过来倒上水,把酒烫热了。她将酒斟了一杯,侧脸含羞说:“你饮一杯酒吧,暖暖身子!” 韩子霄将斗篷脱了,挂在衣架子上,端起来酒一口喝完,吐口气说:“真好,在这里有种家的感觉!”他也不客气,撩起衣服坐在椅子上。 白沐雪规矩地坐在绣塌上,两人保持着几步之遥,中间隔着个大火炉相望。韩子霄眼睛望了望屋里,白沐雪又将酒壶递了过来,他忙起身捧住,小心地放在身边茶几旁。 屋里气氛有些凝固,白沐雪又不好意思太主动,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红指甲。韩子霄瞥了她一眼,主动挑起话说:“给你的荷尖糖好吃吗?我把秘方写下来给你!” 白沐雪抿嘴一笑道:“好啊,如果做得好吃了,咱俩一起吃!” 韩子霄望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又忙低下头。 郭姨娘进来了,端来了白切鸡和炖马肠,又做了两样素菜,将新出锅的馒头米饭一并拿来。她招呼他俩坐了,高声说道:“趁热,配着馒头吃!喝些米酒,天冷,吃醉了正好倒头睡!” 韩子霄嚼着馒头,看着郭姨娘,又瞅着白沐雪说:“有娘就是好,可惜我是个孤儿!” 白沐雪不再拘谨了,她开怀大笑,侧着脑袋说:“你想要娘啊,那就让我娘做你娘好了!” “可以,我要做你亲哥哥,今后也跟你学着撒娇!”他说道。 “谁让你做亲哥哥呀,跟着叫娘不一定非得是兄弟姐妹!” “还有什么?除了兄弟姐妹,难道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叫爹娘?”韩子霄故意用话激她。 “有啊,比如说丈母娘呗!”白沐雪晃着脑袋说着,夹起马肠就啃起来。忽然,她感觉上当了,眼睛看着韩子霄,他极力忍住笑望着郭姨娘。 郭姨娘一愣,白了她女儿一眼,心想真是傻丫头,中他计了吧。 “雪儿让我喊您丈母娘,我……有些惊喜!”韩子霄对郭姨娘调侃说。郭姨娘瞥着白沐雪,看她如何收场。 “你坏死了,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我只是说,女婿也能叫娘!不是的……没有女婿,我只是告诉你,除了兄弟姐妹可以叫娘的方式很多!”白沐雪感觉越解释越乱。她跺脚起来,掀开帘子进了卧室,脸色滚烫的,坐在床上不语。这家伙真是狡猾啊!她暗自责怪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中了他的圈套。 韩子霄掀开帘子,看着她说:“出来吃饭吧,我知道这里没有女婿,你害羞什么?” 白沐雪嗖站起来,一把推开他,豪气地坐在桌子前,可心里还是很羞愧。 韩子霄重新坐下,白沐雪瞪他下,心想:“真坏,以后少跟你说话!” 吃过饭,郭姨娘沏了壶紫英茶,这是白兴业活着时给她的名茶,她平时舍不得喝,这才拿出来泡了。 白沐雪突然想到给他推荐名将的事,便说道:“听说你在找能征善战的名将,好训练部曲,找到了没?” 韩子霄摇摇头说:“哪有将军肯跟着我的?我跟着人家,人家都未必要!我虽然懂兵法,可毕竟没有实战经验,终究是纸上谈兵!哎,果真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我听我父亲说过,有个保平伯得罪了太子和端王,被发配到我们州!这人据说还打败过突厥,如今落难了,会不会为你所用?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她随后问道。 郭姨娘在旁边织毛衣,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韩子霄突然跳起来,拍着脑袋说:“糊涂,我怎么忘了这个人了!他叫吕天溢,乃是名将,因为卷入皇子党争,被发配到咱们这州里了!哎呀,真是太好了,多亏你提醒我,我要给你磕头……”他兴奋地走过来,抓住她两个胳膊,扑通跪下了。 白沐雪吓了一跳,郭姨娘也惊呆了,韩子霄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忙站起来,嘿嘿笑了笑。 “给我磕头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丈母娘!”白沐雪终于找机会调侃他了,心里觉得十分快乐。 韩子霄呵呵笑了笑,看着郭姨娘说:“你不是我丈母娘,我可以认你娘当丈母娘!” 郭姨娘噗嗤笑了,摸了摸头发,继续织毛衣。白沐雪感觉被碾压了,她呸吐了他一口,不知道如何回应。 韩子霄长出了一口气说:“多谢妹妹指点,我明个就去州里打点,将吕天溢救出来,让他为我效力!他如今是个流放犯,我若能救他,他必然死心塌地为我所用!” “我大嫂有亲戚能和知州说得上话,白秀霞的媒就是她拉扯成的!你要不去问问我大嫂?”白沐雪道。 韩子霄心中有主意了,如今白家和石知州儿子订了婚约,他正好利用这层关系去活动。吕天溢犯人的身份虽然脱不掉,但可以将他从牢城里救出来,反正就在本州活动,上面要是查起来也可以应付。 第10章 亲娘受辱 韩子霄在白沐雪这里吃了顿饭,从那就熟悉起来,他看她们母女俩确实真心实意对他,也就经常到这里来。他很聪明,又懂人情礼往,每次来都不空手,总是提着东西来吃饭。这让郭姨娘更加喜欢他,觉得他很会办事。 白沐雪知道他办军队需要钱,就告诫他以后不要那么客气,韩子霄这才减少了买东西的次数。 再说吕天溢,韩子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牢城里救出来。知州石展翔收了韩子霄的钱,又接到白绍友写的书信,找大夫给吕天溢开了个病历,以“重病在身,监外休养”为名,把这个朝廷重犯给释放了。 吕天溢被发配后,妻儿就流落民间受苦,韩子霄又将他们找回来,秘密安置在偏僻的小院子里。吕天溢不仅恢复了自由,还得以和妻儿团聚,他指天为誓今后死心塌地为他效忠。 得到他的效忠,韩子霄又观察了他一段时间,才将自己是五皇子的身份告诉他。吕天溢惊骇不已,仔细端详他模样,这才觉得和小时候有几分像。吕天溢比韩子霄年长二十岁,当年在京为官时见过他,如今他虽然变了模样,仔细看还有些印象。 吕天溢激动地泪流满面,跪地叩头,直呼殿下千岁,决心以忠臣之道来侍奉他。就这样,韩子霄收获了第一个部下,而且还是当朝名将保平伯。 吕天溢了解到韩子霄要为母亲和张祥报仇,要除掉太子和端亲王,他更加如打了鸡血。因为太子和端亲王也是他的仇人,是他们俩联手陷害他发配的。从保平伯沦落到边疆牢城,自己老父亲也自缢而死,妻儿受尽苦头。如果不是韩子霄,他这辈子就死在服苦役的地方了。 吕天溢在朝廷中还有些关系,尤其是军中,他有很多战友和兄弟,这都是宝贵的财富。他也同意韩子霄尽快组建军队,并将白府据为己有。这样可以用白府的钱财扩张军队,还能暗中贿赂京官和太监。 两人一拍即合,招募和训练军队的事情,他交给吕天溢去做,接下来自己就是要尽快控制住白府。他需要军饷,需要行贿,需要结交官场,正好白家有很多钱供他实现目的。 这日,天气更冷了,河里的冰可以推着车子行走了。 白绍友、庞爱蒙夫妇,和韩子霄、白沐雪聚在一起,暗中商量了拿下田贵的计划。 韩子霄让吕天溢在外面做局,引诱田贵入彀。 吕天溢从京城召来了自己的四个旧部,这四人分别是张世琛、杨振豪、卢朝阳、刘方正。吕天溢获罪后,为了避免被清算,他四人也主动辞官。如今一封书信,他四人就秘密赶来了。他们见了吕天溢跪地叩头,连呼道:“将军!我们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吕天溢让他们起来,请韩子霄坐了,对他们说:“这位就是当年如意殿失火逃出的五皇子!” 四人大惊,细细看着他,韩子霄面带微笑,轻声说道:“吕将军都告诉我了,说你们是他的死士!正因为信得过你们,才将本王的身世告诉诸位,希望你们保密!” 张世琛抱拳对韩子霄说:“殿下和当年的容嫔真是像啊,虽然微臣没有见过容嫔娘娘,但看过宫廷画师画的像!你这眉眼和她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清秀而脱俗,俊俏而灵动!” 韩子霄心中一阵痛,母亲的死是他最大的伤疤。 吕天溢忙转移话题说:“有事要跟你们安排,咱们要想办法将这落花县第一富豪白家的家产给弄过来。如今殿下取得了白府老二白绍友的信任,以招募家丁为名组建军队,将来自有你们大展宏图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此如此……” 韩子霄嘴角翘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利用白府内斗的有利时机,将白府家产据为己有。至于白绍友,他早做好了决裂的准备! 田贵喜欢斗鸡,吕天溢让他们先拉他下水。 这日,杨振豪怀里抱着个大公鸡,那鸡精神抖擞、弯嘴利爪,两眼睁得老大,看见同类就伸长脖子,竖起羽毛。 田贵提着个笼子,里面装着他心爱的红尾巴大公鸡,来到斗鸡场看了看,因为天冷这里没人。 他转了一圈正想回去,杨振豪拦住他说:“这不是田大管家?我最近得了一个宝鸡,咱们斗上一斗!” 田贵大喜,他说:“谁要是输了请吃酒!” 杨振豪道:“吃酒算什么?输了我把我家的唐三彩虎啸杯送给你!你要是输了,就把你身上的鸡血珊瑚石送我,怎么样?” 田贵一愣,这鸡血珊瑚石是他的最爱,平时睡觉都藏在枕头下面。他忙摇头说:“我从不赌博,斗鸡不过是玩耍一下,既然你如此较劲,那算了吧!” “哎,别走嘛,到我家去,让你看看我家的虎啸杯!”他拉着他来到自己家中,从柜子里掏出一件三色的杯子。 田贵一看就非常喜欢,因为他平日里最好古玩玉石。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这杯子可比他那块珊瑚石强多了。 “倒进水能看见虎啸山林!”说着,他将开水倒进去,拿在窗户前,里面开始热气蒸腾,接着杯子上雕刻的彩色老虎开始跳跃。那老虎仿佛从杯子外面跳到里面,然后在水中匍匐。水面上倒映出山林,老虎嗖地顺着山路往林子中奔去,不大会便来到山顶。它站在上面,对着大片山林张口大吼,狂风吹动树林,仿佛就在眼前。田贵吓了一跳,惊得汗流满面,几乎跌倒。 杨振豪扶住他说:“田管家,怎么样,是不是宝物?” “这从哪来的?”他问。 杨振豪笑说:“祖上传下的,可我玩腻了,喜欢上石头了!听说你有块珊瑚石,想跟你赌一把换换!” 田贵想了想,自己一块石头算不了什么,万一赌赢了就可以捞到对方这个传家之宝。 “好,咱们就赌一赌!” 接着他和杨振豪开始赌斗鸡,将自己的公鸡放在地上,和他的斗了起来。他嚎叫着:“斗赢它,咬死它……” 很快,杨振豪的公鸡输了,田贵高兴地大叫:“我赢了!” 杨振豪叹口气,将虎啸杯送给他,田贵拿着杯子回家了。临走时,他说:“田管家,这东西是我家的祖传之宝,明天咱们约个时间再赌,我要赢回来!明天我拿一件五彩瓷的花瓶跟你赌!” “好,好啊!”田贵高兴地走了。 来到府上,他跟他媳妇说了,那女人非常高兴。 这时,郭姨娘来了,她对田贵说:“管家,我今天肚子不舒服,可能受凉了,请了大夫诊治,需要一些人参。您看我能不能从咱们府上藏药堂拿些人参?” 田贵还没说话,他媳妇就冷笑道:“哟,郭姨娘,你还想吃人参啊?告诉你,你可没这个资格!就连你女儿病了,也没资格吃这府上的人参!藏药堂有我管着,只有回了太太才行,除了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大小姐,谁能随便拿?何况你女儿还是个庶出!” 郭姨娘虽然脾气好,可她也不乐意听这话。她捂着肚子说:“大妹子,可别这么说,我知道我是个姨娘,可好歹也在府上多年了。如果不是买不起,我也不敢厚着脸皮来讨要。您把那些小点的人参给我就行,只是配药吃,求您了!” 田贵冷冷看她眼,掀开帘子进屋了,一副不屑的样子。 田贵媳妇抱着胳膊,穿着珠光宝气的,她说:“你求我可没用,人参只有给贵人吃,你一个奴婢小妾可不配!给你吃那可是作践东西,太太以后还让我管藏药堂吗?你肚子疼是好东西吃多了,饿上三天三夜自然就好了!哼,走吧!” 她说完掀开帘子进去,砰地将门关上了。 郭姨娘抹着泪回去了,心里想着如果白兴业还活着就好了,不至于连点人参渣子都讨不到。 她在屋里捂着肚子,用手帕擦泪,不敢大声哭泣,唯恐让白沐雪知道了惹麻烦。白沐雪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娘捂着肚子,又在那里偷偷哭泣。 她忙问:“娘,谁又欺负你了?” 郭姨娘忙转过身擦擦眼睛,她笑道:“没人欺负我!” “娘,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生气了!你不说,我去找太太!” 郭姨娘忙拉住她,白沐雪道:“你说啊,谁给你气受?” 郭姨娘只得将田贵媳妇羞辱她的事情说了,白沐雪气愤不已,她咬着牙哼一声甩手而去。 “闺女,忍忍吧,这事算了!娘的病不治了,我喝点热水就好了,你千万别得罪管家媳妇……”郭姨娘拉住她胳膊,苦苦哀求。 白沐雪不愿再忍了,以前她爹活着,她还有些盼头。如今白兴业死了,她们自己再不争气,光丫鬟奴才就得踩死她们。 她挣脱她娘的手,踏步来到管家住的暖阁,掀开帘子进去,只见田贵媳妇靠在炕上吃着蜜饯。 看见她来了,田贵忙起来问道:“二小姐来了,什么事?” 田贵媳妇依然坐在炕上不起来,只是侧身看着她,不知道她来干什么。郭姨娘从后面出现了,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哟,我说……”她掀开被子,两腿从炕上挪下来。正欲穿鞋,白沐雪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指着她骂道:“狗仗人势的畜生,你不过是个管家媳妇,就作践起我娘来了!我娘虽然是小妾,可毕竟生了我,连我也是奴才不成?你个烂了逼的贱种,真是不像话!” 田贵媳妇也不敢还手,只是啼哭说:“二小姐心情不好,别拿我出气啊!这藏药堂归我管,太太吩咐过,谁从这里拿药,必须请示她才行。你自己不敢找太太闹,却来说我,我得罪谁了?” “你还敢犟嘴,你个黑心娘们!请示太太就请示太太,你不会说人话?为何挖苦侮辱我娘?”郭姨娘在旁边直摇头,她胆小怕事,又不敢劝解女儿。 田贵过来道:“二小姐你不该打人啊,你是名门闺秀,怎能如此失礼?” “失礼?对付你们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货色,我还用讲礼仪?你也不管管你的坏种老婆,还有脸说我失礼?告诉你,田贵,这府里你是待不长了!”白沐雪道。 田贵冷笑说:“我待不待的长那是太太说了算,不是你一个庶出小姐说了算!你也甭给我使主子性,我抽空禀报太太,将你随便找个人嫁了,到时你娘还在这府里,小心我给她好脸色瞧!” 郭姨娘大惊,她怕的就是这个。女儿虽然是主子,可总有出嫁的那一天,女儿出嫁她做娘的总不能跟过去吧,到时一个人在这府上,又没有女儿撑腰,田贵夫妇还不折磨死她。 郭姨娘哭着对白沐雪说:“女儿啊,你别给娘添堵了,将来你一出嫁,我一个人在这府里,还怎么过啊?别说田管家了,这府上有头脸的丫鬟奴才也敢欺负为娘啊!” 第11章 突然提亲 白沐雪盯着田贵夫妇,原来这狗日的两人,竟然还算计着她出嫁后收拾她娘呢。看来这俩货决不能留了! 她对郭姨娘说:“娘,你放心,我不出嫁,我就在府上守着你!就算我出嫁,也得将这些奸险势利小人除掉再走,不会让你一人在这受苦的!” “你说什么胡话啊,你出不出嫁,还不是太太和你大哥说了算!孩子,咱们走吧,人参不要了!”她拉着白沐雪出去了。 田贵媳妇咬着牙说:“嚣张什么呀,收拾不了你,还收拾不了你娘?等你一出嫁,我让她好看!” 田贵也说:“没错,咱们走着瞧,看她还能嚣张多久!她亲娘在咱们手底下讨饭吃,以后再慢慢算账!” 白沐雪气得咬牙切齿,这对狗杂种竟然说出这话来了,看来为了她娘,她也得活出个人样来。 傍晚,韩子霄又来她这里吃饭了,听说了白天的事他非常气愤。 白沐雪看着他问:“田贵什么时候能除掉?我真怕他进谗言,让太太随便找个人把我给嫁了!” 韩子霄说:“你放心,一个月之内就能除掉田贵,你们暂且忍一忍!” 姜夫人对白沐雪十分反感,她果真听信了田贵夫妇的谗言,决定将她嫁出去。 三天之后,有人上门提亲,姜夫人将白沐雪叫来说:“你也不小了,有人提亲,我和你大哥答应了!这户人家不错,是临县王铁匠的儿子,他们家世代打铁,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白沐雪大惊,真是恶毒至极啊,将她嫁到外县去,还是个打铁的,分明是坑自己。 她怒道:“我不嫁,我今年才十六,我要到十八岁再出嫁!” 白绍辉拍案而起说:“父亲不在了,这家我和太太说了算。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自己做主的份吗?” “这府上还有我二哥二嫂,凭什么你们说让我嫁,我就嫁?” “你不嫁,只好绑了送到人家那里去!结婚的日子我已经替你选好了,本月十五日!”姜夫人狠狠地说。 白沐雪一算,今天都七号了,还有八天。她吼道:“我绝对不嫁,我要当尼姑去!” 姜夫人嗖站起来,指着她说:“二丫头,你别不识好歹,子女婚配都是父母说了算,这是从孔夫子以来就定下的规矩,你还敢反抗礼法不成?你要是敢抗婚,我就告你忤逆,让州里把你捉了去坐牢!” 姜夫人女儿白秀霞和知州的儿子订了婚,仗着这层关系,姜夫人连老二家两口子也不放眼里了。庞爱蒙对姜夫人恨得要死,以前为了巴结她爹,姜夫人拼命对她好,如今结交了知州,就不再甩她了。 最近这段时间,庞爱蒙的生活待遇也下降了,她要什么,管家田贵都说没有。这要是放到以前,他敢说半个不字?三天前,庞爱蒙上等的胭脂用完了,她找田贵支取,田贵竟然说府里只有丫鬟用的了,结果她发现白秀霞照样领取好的胭脂。她当时就想找田贵闹一架,可心想这肯定是姜夫人暗中布置的,所以也就忍下来了。 白绍友听到争吵过来了,他也坚决反对白沐雪出嫁。可姜夫人和白绍辉主意已定,丝毫不予妥协。 白沐雪气得将桌子掀翻了,白绍友将她拉走,告诉她回去商量对策。 看到他们没有办法,姜夫人非常高兴,她对白绍辉说:“将你妹妹嫁出去,咱们再找机会收拾老二家两口子,到时这府上的家产就是咱们的了!” 白绍辉笑道:“没错,一定要将那两个野种撵出去,这家还是咱们说了算!” 事情紧急,当天晚上这边关了后院的门,几个人坐在耳房里商量对策。 韩子霄也来了,他听说姜夫人和白绍辉要将白沐雪外嫁,顿时觉得心中一痛。在他眼里,白沐雪是天仙般的美女,虽然是庶出,可寻常人根本配不上她。他决定要帮助她,不能让鲜花插在牛粪上。 郭姨娘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张姨娘在旁边劝慰她。 庞爱蒙叹气说:“咱们反对也没用,毕竟雪儿出嫁就该太太和大哥做主!如果老爷活着,那肯定老爷说了算,如今老爷不在了,太太自然说了算。何况长兄如父,做大哥的也可以决定妹妹的婚事!这是礼法,告到朝廷也没用啊!” 白沐雪热血上头,她恨恨说道:“我就是死了也不嫁,实在没办法了,我和我娘都去尼姑庵出家!” 白绍友说:“你别那么着急,还没到那一步!” 韩子霄坐在那里不吭声,白绍友问:“贤弟,你可有主意?” 他抿了抿红唇说:“嫁人的事情确实自己不能做主,除非你有了婚约,否则到了年纪就该出嫁!咱们一时半会又不能击败他们,所以这事情确实很不好办!” 白绍友经过他一点拨,高兴地跺脚而起,他说:“子霄,你还没有成婚呢,不如娶了我妹妹如何?” 韩子霄脸色一红,他看看白沐雪,白沐雪怔了下,然后注视着他。屋里瞬间安静了,郭姨娘也祈求地看着韩子霄,这是最好的办法。 韩子霄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怎敢痴心妄想娶二小姐!” “少装假,就说你愿不愿意?你要是不答应,我妹妹可就嫁给打铁的了?难道你连打铁的也不如?贤弟,我看你和我妹妹郎才女貌,确实是一对!如果愿意的话,不如就主动求婚,行吗?”白绍友劝道。 郭姨娘扑通跪下说:“韩公子,我知道我女儿庶出你瞧不上,可我真不愿她远嫁给一个打铁的!我女儿长得漂亮,又从小饱读诗书,你要是不嫌弃,就娶回家吧,也算是救救我们娘俩!” 韩子霄忙扶起她说:“姨娘,你别这样,我不是不愿意,只怕二小姐不答应!” 郭姨娘站起来,看着白沐雪问:“丫头,你看韩公子怎样?要是愿意说句话!” 白沐雪心扑通扑通乱跳,她自然愿意的,可这反转也太快了吧,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她扭捏着,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韩子霄看她那个窘样,微微笑了笑,脸上带着宠溺。 “你这丫头,愿不愿意啊?”郭姨娘往她肩膀上打了下。白沐雪侧过身子,低声对她娘说:“我听你的就是了!” 郭姨娘大喜,她高声说:“我女儿她愿意,非常愿意!” “娘!”白沐雪娇嗔地喊了声,看看众人,她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白绍友笑说:“她害羞了,没事,咱们继续聊!” 韩子霄也感觉做梦一般,慢慢坐下,听着他们出主意。 庞爱蒙说:“这件事必须先斩后奏,决不能让太太和老大知道!我有个计策,就这几天里,我回趟娘家。然后让小妹过去,就说到我爹县衙玩几天。趁着这个空子,韩公子就拿着聘礼到衙门里求婚,我暗中买通大嫂,让她过去答复,就说太太和老大同意了。然后我让我爹做证婚人,当场写下婚书,再盖上县衙大印,这事就板上钉钉了!实在不行贴个布告出去,到时名声在外,自然也没人再敢来求婚了!” 韩子霄大喜,他拍手说:“二嫂子好主意,真是妙计啊!” 郭姨娘和张姨娘都佩服地看着她,白绍友也夸赞道:“媳妇真是有手腕的人啊!” 庞爱蒙自豪地说:“我毕竟是知县的女儿嘛,你们谁有我高贵?在这县里,我爹最大!” 韩子霄心中想道:“知县的女儿算个屁,我爹还是皇帝呢,等哪天我公开了身份,吓死你们!” 白沐雪在外面都听见了,她也非常佩服庞爱蒙的计谋。“二嫂真厉害,不愧是知县的女儿,说话做事都是心机!” 过了一日,庞爱蒙就收拾东西来见姜夫人了。 “见过太太,我好长时间没有回娘家了,我爹娘想我了,让我回家住上几天!今个来给太太道别,儿媳不在,您多保重身体!” 姜夫人心里巴不得她回娘家呢,免得在这里处处暗中和她较劲。 “既然亲家想你了,你快点回去吧!不必牵挂,我自有人照顾!” “那儿媳就走了,用不了多久就回来的!” “多住些日子也无妨,别整天想着我,你的孝心大家都知道的!” 她们婆媳两个虚伪的你来我往,一个劝婆婆保住身子,另一个劝儿媳不要挂念自己。其实暗地里,都巴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整。 庞爱蒙回娘家了,将事情给她爹庞兆欢一说,再加上撒娇嘴甜,县太爷当场就答应了。 白沐雪心想要嫁给韩子霄了,感觉无比兴奋,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也不出来。韩子霄冷静之后有些后悔,他是皇子,如果将来再被太子追杀怎么办?会不会连累白沐雪? 他躺在床上,黑夜中忽闪着眼睛,心里非常纠结。 过了两日,庞爱蒙派人来接白沐雪去县衙,说陪她聊天说话。姜夫人自然不会阻拦,当即同意她去了。 白沐雪第一次进县衙,看着这高墙大院心中无比羡慕,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个当知县的亲人就好了。 又过了一天,白绍友催促着韩子霄去求婚,他自己出钱准备好了彩礼,寄存在田庄里。韩子霄颇为犹豫,白绍友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从田庄里取了彩礼,又带上聘书直接去了县衙。 庞知县早就得到消息,给县衙的差役放了假,穿着便服故作悠闲。 第12章 高手过招 韩子霄进入县衙,递上聘书说:“听闻白府二小姐在老爷这里,小人特来向小姐求婚!” 庞兆欢装模作样地说:“既然求婚,当到白府去,为何来我县衙?婚姻之事,一向有父母做主的!” “白小姐父亲已经过世了,只有嫡母尚在。听闻知县的千金是白小姐的嫂子,特意过来拜会,并请知县大人做个保媒!”他跪地说道。 庞兆欢接过来聘书看了看,忙说道:“这事须得白府姜夫人同意才行,否则本县也不敢做主!” 白绍友忙上前说:“我是白沐雪的二哥,我妹妹的婚事,我做哥哥的是同意的!” “那你母亲同意吗?”庞兆欢问。 “我这就派人去府上告知太太,如果同意,还请大人当场保媒才是!”他这边说完,就命心腹小厮去府上传话。 很快,府上老大媳妇刘蕊就出来了,她跟着小厮直接来到县衙,赔笑道:“回大老爷的话,我家太太是同意这桩婚事的!她说既然韩公子到了县衙了,老爷又是本县的父母官,在这里订婚也是一样的!” 庞兆欢又说:“这订婚之事应该在白府举行才对,为何到我县衙?” 刘蕊按照之前编排好的话说道:“第一,我家公公生前和大人您是好友,又是亲家,再加上您的女儿还是我们白家的少奶奶,于公于私都应该到这里来一趟。第二,韩公子父母都过世了,连个家也没有,认了我家小叔子做哥哥,成了我们府上的干儿子。这白家的儿子,在白府上向白家女儿求婚,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以为我们没了人伦?所以,才让白家二小姐跟着您千金到县衙暂住,外人看来还是两家人!” 庞兆欢捋须笑说:“哦,原来是为了这个,确实有情可原!都是一家人,哪有在自家求婚的道理?既然如此,那我这县衙就暂作白小姐的家,大婚那天白小姐也从我县衙出门坐花轿!这既圆了我和白兴业老先生的交情,也不让你们为难!” 刘蕊忙叩谢说:“多谢知县相公!” 随后,庞兆欢写了婚书,韩子霄和白沐雪都签了字,刘蕊、白绍友、庞爱蒙也都签字了。最后,庞兆欢在婚书上盖了县衙大印,然后一式两份分给男女双方。做完这些,他又发了一个公告,张贴到白府门口。 就这样,韩子霄和白沐雪就订婚了,作为订婚的彩礼,自然也送给了庞知县,让他发了一笔小财。另外,白绍友也拿出一千两银子给了刘蕊,并表示支持她夺取姜夫人的大权,让她这个大少奶奶管家。 刘蕊早就厌烦了姜夫人和她女儿白秀霞死攥着大权不放,一直想找机会自己做主,现在老二家两口子拉拢她,她自然愿意配合。在斗恶婆婆和小姑子上面,刘蕊和老二家是高度一致的! 姜夫人和白绍辉还不知道情况,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直到管家田贵在外面看了告示,才撕下来递给姜夫人。她不怎么识字,忙让田贵念给她听。听完之后无比震惊,马上把老大白绍辉叫来。 白绍辉看了告示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非常纳闷县太爷为何干预此事?还有,韩子霄为何突然向白沐雪求婚?既然求婚为何不到府上来? 姜夫人喝道:“你发什么呆?还不把那丫头给我捉回来!把老二家两口子一并叫来,我要问清楚!” 傍晚时分,家中的人都来齐了。 姜夫人坐在正堂中间,右边是大儿子白绍辉、刘蕊,左边是二儿子白绍友、庞爱蒙。大女儿白秀霞紧挨着大嫂刘蕊,白沐雪则挨着二嫂庞爱蒙。张姨娘、郭姨娘站在两边,没有给她们留座位。 姜夫人拿着告示,劈头盖脸就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瞒着我将二丫头给嫁了!” 白绍友站起来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老大吼道:“不行,二丫头已经找好人家了,你们怎么能当家?还有,谁让她在这府里继续住了?那韩子霄想当我们上门女婿不成?” 庞爱蒙道:“哟,大哥,这个家你二弟也有份,虽然他是庶出,可他好歹也是知县的女婿,又有功名在身,嫁妹妹他就不能说话了!” “那娘呢?我娘才是家中最大的,你们告诉她了没有?” 庞爱蒙对刘蕊使个眼色,她壮起胆子说:“县太爷传话,太太正在休息,我就去了!他们说起小妹嫁给韩公子的事情,我一看小叔子和弟妹都在,他俩都同意了,相信太太也会同意的。我就随口说府上没意见,这事就成了,要是早知道太太不同意,我就不多嘴了!” 姜夫人嗖站起来,觉得天旋地转,她已经深刻意识到,除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其他人都已经站在自己对立面了。 白绍友自然不会怕她的,闹掰了分家,他绝对不会吃亏,毕竟后面还有个当知县的岳父。 庞爱蒙是二房媳妇,她作为知县的千金小姐,有权力撑腰,只要不公然做出违背孝道的事情,她有一百种方法弄死这个恶婆婆。 白沐雪身份最低,可她毕竟是这府上一员,姜夫人除了在婚姻之事上打击她,在其他方面招数也不多。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已经抱成团了,联合起来对抗她。 姜夫人毕竟是老手,她知道庞兆欢参与此事,肯定也是庞爱蒙的主意,现在再反对也不行了。 她想了想,突然大笑说:“好,好,韩公子一表人才,嫁给他我也满意!既然如此,我就答应这个婚事,等韩公子考中进士就成亲!” 白沐雪一听几乎吐血了,这个老婆子真是太阴险了。她竟然提出这种要求,她扶住椅子站起来说:“太太什么意思?” 姜夫人微微一笑说:“韩公子要做我们白家的上门女婿吗?如果不是的话,他应该出人头地才行!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不能看着你跟穷小子过一辈子!既然韩公子书读得好,那等他考中了进士再娶你也不迟!男人嘛,有出息再成家也是很正常的!” 白沐雪明白了,这老婆子将计就计,提出让韩子霄高中进士才能娶她,这分明是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别说进士了,就是考个举人,其中的艰辛和难度她都是知道的。 “太太,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五十岁考中进士都算运气好的了,你这是让我妹妹一辈子嫁不出去吗?”白绍友站起来说道。 姜夫人哼一声说:“二丫头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按照宗法制也要叫我一声娘,我替他找个进士夫婿有何不可?做娘的,难道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穷小子不成?我可是好心啊,纵然见了县太爷,他也说不出什么吧!” 姜夫人转手就是一个以牙还牙,真是厉害至极啊。 大家都沉默不语了,她提出这个要求虽然属于刁难,可在道理上无可挑剔。打着爱护女儿的幌子,让未婚夫功成名就再结婚,这也符合圣人的教导啊! 白沐雪恨不得撕了这婆子,她真是太坏了。 如果韩子霄一辈子考不中进士,他们一辈子就不能成婚。最要命的是婚约已经定下了,她还不能再嫁给别人了,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就是韩子霄考中进士来娶她,否则她要在白府孤独终老。 郭姨娘也知道考中进士,那简直是堪比登天,她忙出来求情说:“太太,您看让韩公子考中举人行吗?毕竟进士太难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谁是当家太太?你只是个丫鬟小妾而已,轮到你插嘴?”姜夫人一嗓子将郭姨娘震住了,吓得她只得退回去,躲在暗处默默流泪。 姜夫人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马上传令说:“田贵,立刻张贴一张榜文,和县太爷的榜文贴在一起,就说韩公子考中进士我们才嫁女儿!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们白府要双喜临门!” 田贵听了大喜,忙跑出去贴了榜文。 姜夫人马上宣布:“就这么办了,散了吧!”她转身离开,不给任何人商量的余地。 白沐雪呆立许久,庞爱蒙悄悄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无言地跟着出去了。 韩子霄听闻姜夫人竟然提出这种要求,他也震惊不已。别说考进士,他一个犯罪皇子的身份,连秀才都不敢去考,这老婆子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白家张贴出这个榜文后,整个县城都沸腾了,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庞知县听闻姜夫人反手来了这么一招,他哭笑不得,只得佩服对方高明。这件事他没法再插手了,等未来女婿飞黄腾达后再成亲,这既是人之常情,也是一种传统。何况考中进士,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娶亲,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韩子霄对这场婚姻虽然心里喜欢,可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能活到什么时候。 白沐雪坐在窗前发呆,她成了韩子霄的未婚妻,除了能避免被嫁给不喜欢的人外,她得不到什么好处,看来这辈子要守活寡了。 韩子霄每日还是忙着操练部曲,突然吕天溢找他诉苦。 “殿下,目前缺少兵器和粮草,需要钱财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得帮我解决啊!” 韩子霄一愣,他现在也没钱了,张祥死前留给他一笔钱存在钱庄里,后来不翼而飞了,看来被锦衣卫给弄走了。 他眉头紧锁,穿着一件袍子,腰间束着犀角腰带。 “钱?哎,白府是有钱,可是我做不了主啊!”他说。 吕天溢想了想道:“白兴业临死前存了不少官盐,能否将这批盐偷偷买了?” 韩子霄一愣,他管着仓库,偷卖也是可以的,只是动静太大,恐怕他做不了主。 “这批官盐就在白府仓库储存着,没有姜夫人许可,谁敢弄出来?”韩子霄道。 吕天溢问:“不如扮成强盗杀进去,将盐抢出来!” 韩子霄抱着胳膊,他摇摇头说:“抢了盐万一他们报官呢?这事惊动官府,我的身份暴露怎么办?你还是戴罪之身,跑来帮我训练军队,这是不是要治罪?硬来肯定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吕天溢急了,他是将才,不是帝王之才。他擅长的是打仗,这种调集资源的事情他并不擅长。 韩子霄不愧是天选之子,他决定搞个阴谋出来。 白家作为盐商,长期依靠官府庇佑生存,通过贱买贵卖获取暴利。但是白家也要给朝廷交税,才能获得盐引。除了盐引钱,还得贿赂官府,还得向朝廷捐纳,所以搞不好也会赔钱。白兴业善于交际,朝廷中又有靠山,他活着知道怎么应对时局,可如今他死了,这府里谁懂贩盐的秘密? 韩子霄的优势就来了,因为他懂,他从小就知道盐税是朝廷的重要赋税,是国家敛财的工具。他明白这个敛财工具是怎么运作的,靠着这种认知他能将白家的官盐套出来赚钱。 第13章 伪造盐引 这日刘方正来了,他穿着貂皮大袖,身后跟着几个清俊小厮。他三十来岁,举止谈吐颇有士大夫气质。 他敲响了白府的大门,递上手札说:“赣州刘方正求见府上当家太太!” 田贵知道后急忙通报,不一会儿,姜夫人和白绍辉、白绍友在正堂迎接。丫鬟上了茶水,双方行礼问好。 姜夫人道:“阁下来此何干?” 刘方正说:“听闻白老爷殁了,晚生十分伤感,只是没来得及吊唁!” 姜夫人微微颔首,用袖子轻轻拭泪,禁不住说:“世事无常,老爷遭到歹人伤害,突然撒手人寰,留下这一家子人无依无靠的!幸好孩子都大了,要不然这个家就完了!” 刘方正也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忙说道:“此来除了拜祭老爷之外,还要将之前的那笔生意和贵府上做了!” “什么生意?”白绍辉问道。 刘方正说:“听白老爷生前说过,府上有批好的官盐,他愿意卖给我!如今边疆不宁,那边缺盐,白老爷不愿长途贩盐,故而将这批盐转卖给我!哦,自然不会让府上吃亏的,这批盐听说值十万两银子,我愿意出十五万两,如何?” 姜夫人一惊,她看看两个儿子。白绍辉大喜,这批盐如果一次性卖出去,还能多卖五万两银子,那真是太好了。 白绍友多了个心眼,他说:“既然买盐,为何不到官府那里去进货,何必到我们府上买,岂不是吃亏?” 刘方正笑说:“咱们这里都是四川的井盐,这盐在边疆卖不上价去。听闻白老爷存的是一批淮盐,常言道‘两淮盐,天下咸’,所以我就来府上求神拜佛了!这样你们不用再费心费力地卖给百姓了,我也能跟着赚点薄利!” 白绍友忙说:“你弄错了,我们府上的是四川井盐,不是淮盐!” 刘方正故作惊讶,看着他们疑惑道:“不对吧,白老爷之前说存的是淮盐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多出五万两银子来买!” 姜夫人道:“确实是井盐!咱们这里鸟不拉屎的,到哪里去弄淮盐?” 刘方正皱眉沉思片刻,又赔笑道:“太太莫不是不想卖给我,才这样说的吧!” 姜夫人无法,站起来说:“打开仓库,带刘老板去看看,如果他愿意要,就卖给他!老爷不在了,两位少爷又不懂生意……” 她话还没说完,白绍辉抢话说:“娘,谁不懂生意?我也跟着爹贩过盐的!” 白绍友冷冷蔑他一眼,心中颇为不服。 姜夫人说:“你那也叫做生意?跟着你爹到外面,只知道吃喝嫖赌,什么时候操心过生意?我有心栽培你,你不长进,如今你父亲不在了,这生意你能接手吗?怎么弄盐引、怎么找盐户取盐、怎么转运储存、怎么销售,你熟悉吗?还跟我顶嘴,扶不起的烂泥!” 她没好气地开门出去了,白绍友暗地里高兴,当年白兴业活着时,姜夫人铁了心扶植自己儿子接班。怎奈白绍辉不争气,跟着跑了几趟盐路,也没学会怎么做生意。白绍友知道科举艰难,也想接班做盐商,可姜夫人一直使坏,不让他跟着去,导致他也不懂生意。如今老头子一死,这府上竟然没了接班盐商的人了。 来到仓储,姜夫人命韩子霄打开库房,里面堆满了密封的盐袋子。刘方正斜眼瞅了瞅韩子霄,韩子霄嘴角一翘,暗示他好好表演。 刘方正打开盐袋子,摸出来在手里看着,他说道:“这盐颗粒不大,色泽不够白,而且有些潮湿,一看就不是淮盐。哎,我还想从府上弄些淮盐,转运到边疆发笔小财呢,这样也替你们节省了运输费!” 姜夫人一听也颇为可惜,也想将这批货卖出去,免得时间久了发潮折损价钱。她问道:“刘老板,这虽然是井盐,您好歹买下吧,如今老爷不在了,我们府上也不懂生意,何况往哪里卖我们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何必求别人!”白绍辉说。 白绍友说:“大哥,你不要逞能了,这贩盐还得和官府打交道,让他们出通关文牒,还得雇佣车马船舶,你行么?” 白绍辉没了底气,他说:“那就不往外面卖,咱们搬到家门口,有买盐的只管来,我就不信还卖不出去!” 刘方正笑说:“除了淮盐,其他盐我一概不买!我出二十万两银子,你们府上若弄来淮盐的盐引只管给我,我自己去取!怎么样?” 姜夫人看着白绍辉问:“淮盐的盐引能弄来吗?” 白绍辉支支吾吾,他脸憋得通红说:“不大好弄!” 刘方正也没多说,他拱手道:“听说咱们这要换巡盐御史了,好像和白老爷交情匪浅,你们何不去求他!” 白绍友忙问:“不知道换的哪位?” “听说是孟金雨,孟老大人!” 姜夫人大喜,她说:“孟大人我们自然知道,老爷八品的主事官职就是他张罗的!他真的要来咱们这里吗?” “千真万确,我已经得到消息,下个月就会到州里上任!”刘方正说。 韩子霄站在旁边心中暗喜,表面上依然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姜夫人高兴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没想到老爷的至交来咱们州里做巡盐御史了!这样的话,咱们盐商的生意还可以继续做下去了!” 白绍辉和白绍友也十分高兴,两人盘算着今后要接管父亲的生意,继续将暴利的盐商生意做到底。 刘方正一看时机差不多了,忙掏出一千两银票说:“我这里放一千两银票作为定金,咱们签个合同,一个月之后我来府上取盐引,怎么样?我愿意出二十万两银子买你们价值十万两的盐引!” 姜夫人高兴地说:“真的?” 刘方正背着手,正色说道:“我和白老爷一通经商多年,岂敢在太太面前撒谎?等新任巡盐御史上任,你们到那里去买上十万两的淮盐盐引,转手卖给我就净赚十万两,我运到边疆也能赚个五六万两,岂不两全其美?” 他们三人思索了片刻,白绍友问韩子霄:“贤弟,你看这事行吗?” 韩子霄道:“此事可行,我也听说了新任巡盐御史即将赴任的消息,确实是孟金雨大人!传闻老大人已经在内阁领了圣旨,到户部交割手续后就出京!” 他们大喜,白绍辉当场收了定金,和刘方正签了文书,便高兴地去前堂用茶。稍作停留之后,刘方正便走了,临走时一再嘱咐自己会按照约定来买盐引的。 姜夫人无比激动,一次二十万两银子的生意,这可是白兴业一年都赚不到的钱啊! 没几天,张世琛前来,他驾着车马,递上手札要求拜见姜夫人。姜夫人和两个儿子还是在客厅迎接了他,询问了对方的来由。 张世琛说:“听闻府上有价值十万的官盐,我如今急需现盐,来不及去盐场取了。希望能用盐引换取府上的盐,怎么样?” 姜夫人冷笑说:“你倒会省事,我们这里不是盐场,凭什么换给你?” 张世琛掏出盐引说:“我这可是淮盐的盐引啊,换你们的井盐还不行吗?” 他们三人颇为惊诧,难以置信地看着箱子里的盐引,上面写着盐的数量和销售范围,还有户部的鲜红大印。 姜夫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白绍友,让他看看是不是假的。 白绍友反复看着,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哪有这种好事? 他低声对姜夫人说:“淮盐盐引向来很贵,市面上仿造的假引很多!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不要答应了!” 姜夫人点点头说:“这位老板,恐怕我们不能帮你了,你到别处去问问吧!管家,送客!” 张世琛哈哈大笑说:“夫人想必怕我这盐引是假的吧!这个容易,州里面有家淮盐盐行,是专门供应官府豪绅食用的!你们到那里去鉴别真伪,如果是假的,你们可立即报官抓我!我先将这些盐引留下,三日后来取!”说完,张世琛拱手告辞。 看着他离去,姜夫人说:“如果这些淮盐盐引是真的,那可是老天爷帮助我们!咱们收了刘老板的定金,还等着孟大人出任巡盐御史呢,不知道顺不顺利?” 白绍辉说:“你别急,明天我拿着这些盐引去州里问问,他们开盐行的总不会骗我们吧!” 白绍友道:“我也去!” 这事就这么定了,次日一早他们兄弟俩就拿着这箱子淮盐盐引去了州里。这里确实有一家只供应官府的淮盐盐行,门口还有人持刀看守。 他兄弟二人来到门口,正想进去,看门的拦住他俩说:“干什么?这里的盐不卖给百姓,只供应官府食用!” 白绍辉说:“我知道,我就是进去打听个事,麻烦你们让我俩进去!” “不行!”那人喝道。 白绍辉急了,他说:“你怎么如此难缠,我进去问问怎么了?”白绍友拉住他,从袖子里掏出五两银子说:“烦劳让我们进去,我们不买盐,只是拜访一位好友!” 这看门的接过来银子,点点头推开门。 他们兄弟二人进去了,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那里,看着他俩问:“是官府来买盐的吗?可以官府文书?” 白绍友忙说:“我们是落花县盐商白家,今个来是想请掌柜的帮忙验验货,看看这箱子的淮盐盐引是不是真的?” 这掌柜的忙道:“原来是白家啊?久闻大名!既然如此,我帮您看看!”他从柜台里出来,拿起盐引挨个仔细瞧着,还一边评论着:“确实是户部开的淮盐盐引,这纸乃是宫廷御用的澄心堂纸!这纸在民间很罕见,只有宫中特供,用来作为淮盐盐引再好不过了!让你们看看我这的淮盐盐引,一对比就知道丝毫不差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同样的淮盐盐引,他们兄弟俩看了看,又细细对比,果然是一模一样的。 白绍辉笑道:“老二,咱们发财了!” 白绍友点点头,对掌柜的千恩万谢,拿着箱子走了。 到了府上,他们告诉姜夫人,姜夫人虽然还是有些怀疑,可看他俩说得真切便也就信了。三日后,张世琛出现了,他受到隆重招待。 在白府大吃大喝一顿后,他将盐引留下,然后将仓库的井盐全部运走了。 韩子霄松了口气,他这个连环计总算大功告成了。为了骗过姜夫人和白家兄弟,他伪造了盐引,还命吕天溢劫持了州里的盐行掌柜,让他配合演戏。 张世琛将白府价值十万的井盐运走后,韩子霄转手卖了十万两银子,然后将这十万两银子交给吕天溢,让他打造兵器、筹备粮草。 第14章 拿下管家 再说姜夫人他们等了一个月,也没见刘方正来买他们的盐引,心中禁不住纳闷。又等了许久,也没听说巡盐御史更换的事情,他们这才慌了,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 白绍友直接来找韩子霄,他脸色十分难看,可还是忍着怒火说:“贤弟,之前你说巡盐御史是孟金雨,而且马上要来赴任了,怎么还没来?” 韩子霄故作惊讶地说:“是吗?我也是听说啊,莫非朝中有变?咱们平头百姓,哪里能预料到朝廷的决策,对不对?二哥,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啊!” “我们被骗了!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一出双簧。先是姓刘的来府上说买淮盐盐引,后姓张的来用淮盐盐引换咱们府上的井盐,可盐弄走了,没人来买盐引了!我派了田管家去两淮,两淮的盐政官说盐引是假的,那纸确实是宫廷御用的澄心堂纸,可盐引从来不用这么贵的纸,而是用雪金笺!他娘的,都怪我们贪心,中了那奸贼的计谋!” 韩子霄心中一丝冷笑,这计谋就是他出的。他叹气说:“别急,我派人去找找,一有那歹人的下落我就跟二哥你说!” 白绍友看他如此诚恳,便释去了疑心,又闲谈了一会便走了。 眼看过年了,吕天溢的队伍训练的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得到那十万两银子,兵器粮草都有了。 韩子霄决定年前拿下田贵,于是下令收网。 杨振豪这段时间故意输给他很多宝物,这日田贵又来找他赌博了。他先是陪他喝了酒,然后趁着酒醉和他赌了起来。 “田老兄,咱们这次赌个大的,如果你输了,将你媳妇给我!如果我输了,我将这座宅子给你!”杨振豪面带微笑,手放在炉子烤着。 田贵以为他在说笑,自己媳妇只是个姿色中等的女人,他看上她什么了?他哈哈道:“我那婆娘相貌平平,性子又有些刁悍,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好吧,既然你喜欢,那我就赌了,如果输了把她给你就是!” “口说无凭,请老兄在文书上签字画押!”杨振豪拿来纸笔。 田贵一愣,指着他说:“老弟不是说笑?” 杨振豪笑道:“你就当我说笑好了,咱们赌博总得有些赌注吧!” 田贵听他如此说便签了字画了押,撸起袖子说:“自从遇见你,你就很少赢我,这次我要把你这宅子给赢过来!当然了,看在咱们交情份上,就算这宅子是我的了,我还是会让你住的!” “好!来吧,咱们斗鸡!”杨振豪说着将一只公鸡从里屋提溜出来。 田贵看了看这公鸡,竟然与之前的都不同,看起来如同鹰隼一般。 “你这是鸡吗?” “当然了,正宗的野鸡!来吧!”杨振豪说着将公鸡放了出来。田贵和他很熟了,再加上经常斗鸡,也就不当回事。 他把自己一直很自豪的红尾巴公鸡放出来,高喊道:“咬死它,快上!” 两只鸡很快斗了起来,田贵万万没想到平时经常赢的红尾巴,这次竟然被对方直接给咬死了。他大怒说:“你这是什么野鸡,怎么如此凶狠?” 杨振豪满脸冰冷,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书说:“田管家,你输了,媳妇归我了!” 田贵一愣,他说:“咱们闹着玩的,我们交情这么好,哪有赢老婆的!呵呵,老弟,是不是?” 杨振豪面无表情,将文书收起来,盯着他恶狠狠道:“明天早上我去府上将你老婆接出来,至于是卖到青楼还是留在身边当丫鬟,你就别管了!” 田贵大惊,他张着嘴巴,气恼地说:“你来真的?咱们俩交情这么好……” 啪……一耳光打来,杨振豪瞪着眼睛喝道:“你赢了我那么多东西,怎么不说闹着玩?我赢了你老婆,你就跟我说闹着玩,跟我谈交情?” “你怎么动手打人?”他捂着脸说。 杨振豪咬牙切齿地说:“老杂碎,明天敢不把老婆交出来,我非将你们白府大门砸了!走着瞧吧,滚!” 田贵气得脸色煞白,打着哆嗦说:“你……你竟然翻脸不认人?你太过分了!” 杨振豪道:“别啰嗦,愿赌服输,我之前输了那么多东西给你,我眼都不眨!” “那我把东西都还给你,行吗?” “不行!我就要你老婆!”杨振豪说。 田贵哀求道:“兄弟,如果我老婆被你抢走,我就没脸见人了,我在白府也没法立足了!” “管我屁事!明天一早去你们府上,给你家婆娘说清楚,别到时抵赖!”杨振豪哼一声,揪住他衣服将他推出门去。 田贵拼命拍着门,他仿佛如做梦一般,杨振豪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他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动静,捂着胸口如木头似地回家了。他整个人如失了魂一样,到了家还心存侥幸,以为杨振豪喝醉了耍酒疯。抱着这个心思,他好受了些,没有将这事向他媳妇透露半个字。 第二天一早,外面喧哗声响起,激烈地敲门声传来。田贵猛然惊醒,慌乱中滚下床,他媳妇笑道:“你这死鬼,外面敲个门你慌什么,肯定是找太太的呗!” 田贵刚走到门口,只见杨振豪带着几个人呼啸而至,叫嚷着惊动了府里上下诸人。田贵媳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子霄心理却非常清楚,他冷冷地站在旁边,看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姜夫人喝道:“你们什么人?白府也是你们乱闯的?” 白绍辉指着杨振豪说:“想干什么?滚出去!” 只见对方拿出一纸文书,让众人挨个看看,田贵面如死灰,筛糠一般瑟瑟发抖。白沐雪一看文书乐了,她蔑视地看着田贵媳妇,这女人依然对她不屑的样子。 “你个骚婆娘,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她心想。 杨振豪高声说:“田管家和我赌博输了,将媳妇给我,我今天来拿人了,你们府上可别仗势欺人啊!” 田贵媳妇一愣,好像听天书一般,这事和她有关? 田贵扑通一声跪下说:“贤弟,别这样,我把之前赢你的东西都还给你!给我留点脸面吧!” 此刻,看热闹的韩子霄背着手,慢慢凑了过来,偷偷打量着白沐雪。只见她穿着交领襦袄,搭配着高腰棉布裙子,最外面又罩了一件对襟半臂。她葱根似的玉手有些冷,尽量往襦袄袖子里缩。 韩子霄知道她在府上待遇不好,除了姜夫人的压制外,还和田贵夫妇这对狗腿子有很大关系。今日就是除掉他们的时候了,白沐雪以后不会再受这些奴才的气了。 发觉韩子霄在旁边偷偷看自己,白沐雪眼角挑了他一下,脸蛋儿有些热。他俩现在已经定亲了,韩子霄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碍于礼法两人是要保持距离的。 她微微侧了下身子,显得有些扭捏,韩子霄偷偷笑了笑,不再看她。 那边吵闹地更加厉害了,白绍友抓住机会说:“田管家,你竟然在外面斗鸡赌博,还把媳妇输给人家了!你这种腌臜货,我们白府不能再留了。来人,给我将他们两口子赶出去!” “不行,这事还没弄清呢!”姜夫人还是想努力护住自己的心腹,毕竟田贵在府上的地位太重要了。 白绍友冷笑说:“既然太太护着他,那我不管了,人家找上门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庞爱蒙也在旁边说:“找个赌鬼当管家,他赌输了早晚偷府里钱财去还债!如今发现了还护着,将来家道衰落别怪我没提醒!” 姜夫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紫,她气得手都发抖。白沐雪上前说:“太太,这样闹下去实在不像话,纵然不赶田管家走,可他媳妇断然不能留下了!” 田贵媳妇大怒,盯着白沐雪,那表情恨不得撕了她。白沐雪早铁了心要除掉他们夫妇,如今翻脸也没什么好怕的。何况还有韩子霄在后面撑腰,这个时候再不补刀简直没有天理了! 杨振豪撸起袖子,叉着腰说:“你是当家太太,要是仗势欺人护着奴才,我可不依!今个,我必须将这婆娘带走,我有文书契约,就算告到县衙我也不怕!” 田贵跪在地上哭泣,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现在他明白了,这就是个套。杨振豪也不是他什么好朋友,而是一开始就抱着陷害他的目的来的。 姜夫人喝道:“将田贵媳妇拉出去,从今和府上没有任何关系!” 庞爱蒙说:“田贵不适合再当管家了,他这样斗鸡遛狗、赌博贪财的,怎能看好这个家?太太要是不同意换管家,那我和老二只能搬出去了!” “对,这府里我们是待不下去了,我们到田庄去住!太太,你说吧,让这个赌鬼留下,还是让我们留下!”白绍友威逼道。 白沐雪也趁机说:“太太,连老婆都当赌注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咱们府上就找不出其他管家了吗?”她说这话时,脸微微侧了下,看了看韩子霄。 面对老二家两口子和白沐雪的联手威逼,姜夫人终于招架不住了。庞爱蒙说得很清楚了,她所谓“到田庄去住”就是分家。她很聪明,自然不会主动提分家,因为白兴业临死前留下遗嘱,这个家不能分。但老二家两口子以退为进,逼着姜夫人在田管家和他们之间做选择,她就没有法子了。一旦老二家两口子搬到田庄去住,他们肯定要找借口将府里的钱财和嫁妆拿走的,分家就已经事实上形成了。 姜夫人自然不能让这个家分了,何况她还希望着让大儿子和大女儿控制这万贯家财呢! 一咬牙,她决定舍车保帅,高声说:“从现在起免去田贵管家职务,打发到田庄上去!他媳妇撵出府,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管家职务,暂且有大少爷代理!” 姜夫人化被动为主动,宣布她儿子代理管家职务,免得老二家两口子安排心腹卡位,这一招很是高明。 白绍友和庞爱蒙无话可说了,老大代理管家他也不好反对。白沐雪瞧了瞧韩子霄,他面带微笑着看热闹,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这也太淡定了吧。她有些失望,她真想让韩子霄出任管家啊! 韩子霄不急,他早看出来白绍辉不是管家的料,姜夫人也不过是能拖就拖。杨振豪揪住头发,将田贵媳妇抓走了。田贵过来哀求姜夫人,白绍友使个眼色,两名小厮架起来他给扔了出去,随后关上大门。 杨振豪在门口将田贵一阵狠揍,然后把田贵媳妇弄到马车上扬长而去。按照韩子霄吩咐,田贵媳妇给卖到窑子里去了。白沐雪听了很高兴,她找了个乞丐,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去光顾一下田贵媳妇。那乞丐大喜,没想到竟然有人给钱逛窑子,他接了银子跑到青楼,将田贵媳妇狠狠折磨了一通。虽然觉得有些过分,可想起来田贵媳妇平日里对她母亲那嚣张的样子,白沐雪也就坦然了。 第15章 撞个满怀 这日,冬雪纷飞,大家都在屋里蜷缩着。白沐雪人如其名,最喜欢雪了,她便出来观赏鹅毛大雪。来到园子里,墙角的腊梅开得非常漂亮。 她上前嗅了嗅,淡淡的沁脾香味传来,让她感到舒畅。 她看了一会儿,转身沿着小路便走,忽然拐角处韩子霄迎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她脸色一红,忙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韩子霄一看是她,笑了笑说:“不怕冷么?” 白沐雪站在那里,雪花落在身上,她眼睛盯着地面,害羞地说:“不怕!你在这干什么了?” “我……随便走走!”他说。 白沐雪嗯了声,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呃,我……我害了你!”韩子霄披着斗篷,目光清俊地看着她。 “这是从何说起?”白沐雪说。 “姜夫人说要我考中进士才能娶你,恐怕我这辈子也无法高中了!我虽然喜欢读书,可志不在科举!”韩子霄非常坦率地说。 白沐雪抬起好看的鹅蛋脸儿,长长的睫毛下眸子含情,她低声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要我一辈子待字闺中?” 韩子霄血红的嘴唇微微含在一起,他沉思许久,鹅毛大雪落在斗篷上显得他更加孤傲。 “做我的女人,要牺牲很多,你想好了吗?”他忽然抛出这个问题。 白沐雪一惊,望着他,对方表情十分凝重。 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有国仇家恨!”他昂然地迎风说道,眼睛却望向别处。 “有什么国仇家恨,能告诉我吗?” “不能!”他语气里带着冰冷。 白沐雪心中一阵委屈,这人怎么这样啊,不信任她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重要了?” “我可以现在就娶你,只要你那个当家嫡母同意就行!可我不是进士,那老婆子愿意吗?” “你不是正在训练军队吗,以后可以帮助我二哥掌权,等我二哥做主了,我就可以出阁……嫁你了!”她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声音变得弱小,冰凉的手指尖儿竟然有一丝颤动。 韩子霄迈了一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含情脉脉地说:“你急着嫁我啊?” 白沐雪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尴尬,脸色涨成了腊梅红,娇嗔地说:“谁急着嫁啊!” 韩子霄抬起手,帮她裹了裹衣服,亲昵地说:“可我确实想娶媳妇了!只是……我背负得太多,唯恐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可以帮你报仇,我很聪明的!”白沐雪昂起脸蛋儿,光滑的肌肤如同雪一样细嫩。 韩子霄眼睛凝视着她,忽然脸色板住了,他说:“如果我要你们白府的所有家产,你愿意帮我吗?” 白沐雪一怔,她呆住了,对方不像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她看着他,缓缓说道:“连我二哥和二嫂也不分一些财产?” 韩子霄点点头说:“是的,我要将你们白府的所有财产据为己有,我要练兵,要成就一番大业!我最缺的就是钱财,有了钱才能买通官府,有了钱才能招募良才,有了钱才能报仇雪恨!我知道侵夺你们白家的财产不仁不义,可我没有选择!你愿意帮我吗?” 白沐雪眼泪哗啦一下流出来了,她哽咽着说:“我虽然是白家的庶出女儿,可身体里也流着白家的血!让我为了你,出卖白家的人吗?让我帮你夺取我父亲留下的巨额家产,是吗?” “是的!我发誓,将来一定会让你跟我分享傲世的荣耀!” “要牺牲白家的人吗?” “他们对你又不好!” “可我二哥二嫂不错啊!” 韩子霄冷笑说:“不错?要是真不错,你母亲郭姨娘就不用天天纺纱织布了!你就不用立冬天气还穿着单衣了!你二哥二嫂有那么多私房钱,也没见给你这个妹妹一点帮助,你还说他的好!” “可他毕竟没有欺负过我啊!” “这就满足了?你也太善良了!白沐雪,你现在就做选择,选我还是选你那些没良心的家人?告诉你,我不会去考进士的,我要成为白府的主人,然后建功立业!你帮了我,我也可以娶你,不是吗?”他抬起手,慢慢抚摸着她的脸。 白沐雪咽了下口水,他的手带着温度,让冻得冰冷的脸蛋感到暖意。他长得太好看了,以至于站在她面前,让她意乱情迷。 她紧紧抿着唇,昂起脸看了他许久,最后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一辈子只爱我一个!” 韩子霄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嗖拔出来将额前的头发割下来,捏在手里说:“我割发为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他将头发递给她,白沐雪接过来,拿出荷包塞了进去。她噗嗤笑了,注视着他说:“能告诉我你的身世吗?” 韩子霄身子一颤,他静静望着她,吁了口气道:“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白沐雪问。 “帮我控制白府!”他淡淡地说。 白沐雪咬着唇,心中有些不忍。他用手托起她下巴,居高临下看着她说:“心软了?以后怎么做我的女人?我还指望着你,助我成就大业呢!” 白沐雪轻叩牙齿,她眼睛闪烁了下,微微颔首,答应了他的要求。 韩子霄这才将手拿开,满意地耸了耸肩,牵起她的手往抱厦走去。到了门口他松开她,和她一起进了屋。 郭姨娘看见他来了,忙去烫酒,又匆忙准备饭菜。 “姨娘,不需见外,随便弄些小菜,我们三个吃几杯酒就是了!”他爽快地说道。 白沐雪也说:“是啊,他又不是外人,经常来的,别那么麻烦了!” “对,都成未婚夫了,还客气什么!” 她含笑了下,拿起铜壶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接过来捧在手里,眼睛不断地向她暗送秋波。白沐雪低下头不理他,随手掂起书来看。 郭姨娘端来了川炒鸡、粉骨鱼,又做了几道时令的青菜,他们一起吃喝起来。几杯清酒下肚,瞬间觉得暖和了不少。 白沐雪用细长的木柄铁钩,轻轻拨了拨炉内的炭火,那火窜出炉外。韩子霄靠在破毡坐褥的椅子上,一种家的感觉油然而生! 次日,白沐雪去见白绍辉了。 她提出府里要尽快安排新管家,没想到白绍辉当众斥责她:“你啥意思?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我不是白家的人吗?大哥也太小瞧我了!”她反驳道。 “你是白家的人,可这家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他叉着腰,挺着油肚子,带着当家大少爷的气派。 刘蕊也过来讥讽道:“我说小姑子啊,你以为巴结了你二嫂,在这府里就有头脸了?咱们府里不需要管家,你大哥以后会一直兼任管家的!” 白沐雪没有说什么,她径直去见老二家了。 “二嫂,这管家你可有人选了?”她问道。 “当然有人选了,我和你二哥商量好了,让我的陪房奴才段运济出任管家!” 白沐雪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如韩子霄所料,他们真的安排自己人出任。 “之前不是说让韩子霄当管家的么?”白沐雪试探道。 “哎呦,他现在是主子了,是你二哥的结拜兄弟,怎么能再干管家?管家再好,也是奴才,何况他还是你未婚夫,不方便出来做事!”庞爱蒙穿着紫貂裘皮大衣,屋里摆着玻璃六曲屏风,地上铺着宣州丝毯。金漆桌子上放着刑窑盘子,里面盛放着各种点心,有糖饼、馓子、乳糕、奶酪、荔枝脯等。 白沐雪看她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心里难免出现嫉妒。 “在这个家里,我最没地位了!以前去厨房讨个甘露饼吃,都被那些厨子奚落!”想到之前的日子,白沐雪就升起了怒火。 她说:“既然二哥和二嫂已经想好了,我也没什么说的了,那我走了!” 临走时,她看了看庞爱蒙的丫鬟碧莺、巧鹊,她俩竟然穿着狐皮大裘。想想自己穿的,还不如庞爱蒙的丫鬟,她这个二小姐也太窝囊了。 看来韩子霄是对的,她的所谓亲人不值得在乎,因为他们根本没把她当亲人。 白沐雪站在院子里,望着冰冷的天空,她不会再心慈手软了,她要配合韩子霄收拾他们。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韩子霄已经把私家部队打造得颇具规模了。 白绍友和庞爱蒙也蠢蠢欲动了,他们也决心夺取府里的大权了。 转眼间小年到了,刚祭完灶爷,大家就聚集在东厢房里吃糖瓜粘和炒年糕。此刻正好是隅中,太阳光从东面照射进屋里,每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再加上这里有暖阁,又有屏风,还开了壁炉,时间长了会觉得热。大家把棉衣裘袄脱了,只穿着中衣,坐在那里磕瓜子、吃花生、喝蜜茶。 姜夫人歪在榻上,靠着软枕,丫鬟小翠蹲着给她捶腿,另一丫鬟小娟在旁边端着盘子,让她挑拣喜欢的糖果面点吃。 白沐雪看看自己亲生母亲郭姨娘,她远远地窝在小马扎上,桌子上的糖果面点都够不着。看到母亲如此委屈,再看看姜夫人如此尊贵,她禁不住感叹这妻妾的差距太大了。她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姜夫人的生活,实现母凭女贵。 老大白绍辉和媳妇刘蕊双双坐在右边连榻上,每人旁边放着一个崭新的长方形引枕。他们惬意地侧在靠背枕头上,想吃什么丫鬟会递到嘴边来。 老二白绍友和媳妇庞爱蒙则坐在太师椅上,踩着红木的脚踏。他俩也可以带自己的丫鬟进来,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丫鬟直接伺候。 白秀霞自己一张交椅,椅子上铺着虎皮坐褥,她面前放着低脚几案,案上是单独给她摆的一桌茶点。她左右两边各站一个丫鬟,大小姐风范十足。 白沐雪则坐个绣墩,连靠背都没有,对着八仙桌的尖角,伸手拿吃的也不方便。她有个丫鬟叫婉月,因为得罪了白秀霞,被她撵到田庄上做苦力去了。因此,白沐雪现在只有名义上的丫鬟,实际上并不享受被伺候的待遇。 就算婉月不被撵走,她也没资格进来。白府的丫鬟,能参加家庭聚会的都是嫡系主子身边的人。白绍友如果不是有知县女婿的身份,他的丫鬟也不能进来。 再看张姨娘,她因为是白绍友的母亲,有儿子撑腰,待遇比郭姨娘好多了。她坐在高脚板凳上,儿子的丫鬟帮她从桌子上拿喜欢吃的东西。 郭姨娘就没这种待遇,她蜷缩在暖阁门口的帘子旁,女儿又没丫鬟给她递东西,只能眼巴巴看着大家吃却不敢过来拿。 白沐雪心疼她,亲自端了一盘点心过来,郭姨娘忙起来看着她。 白沐雪说:“吃点糖瓜粘和炒年糕吧,过小年了,哪有不吃东西的!” 郭姨娘不敢向盘子里伸手,唯恐大家嫌弃她,只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旧的手帕来。白沐雪抓起点心放她手帕上,转身将盘子送回桌上,又重新坐了。 第16章 翻脸夺权 白绍友突然发难说:“今个大家都在,又是小年,把管家的事顺便定了吧!大哥也不适合一直担任管家,毕竟这是奴才干的活!我想好了,让我媳妇的陪房奴才段运济出任管家最好!” 老大嗖地跳了起来,劈头盖脸说:“老二,你真会老虎嘴里拔牙啊!我管家当得好好的,你一把夺了过去,还让你媳妇的陪房奴才来干,你想骑到我头上吗?” “大哥怎么这样说?哪有主子担任管家的,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府上没人呢!再说你当着管家,我们也不好指使你,你就不要恋权了!” “就算我不当,这管家也是我的人当!”白绍辉吼道。 姜夫人一脸不快,死死盯着老二白绍友。 庞爱蒙站起来帮腔:“大哥,什么你的人,我的人?一家子也要分个派系不成?段运济是县衙小吏出身,我在闺阁时就帮着我爹管家,他县衙能管,咱们家就不能管?” 刘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直接顶了回去:“我说弟妹,这男人说话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出头,你也是大家小姐,怎么这么没规矩?我知道你爹是知县,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也别手伸得忒长了!” “大嫂,我是妇道人家,你不是?太太不是?我知道我男人是庶出,可他好歹是秀才,有功名的!而且还有个知县的岳父,在这府里我看谁敢小瞧他!”庞爱蒙知道,今天权力斗争,必然撕破脸皮。 老大家和老二家两口子吵起来了,姜夫人看看白秀霞,示意她出马。 白秀霞开始撒泼,大吼道:“给我闭嘴吧!你们眼里没有我,还没有太太吗?谁也别拿官府压人,我将来嫁了人,公公还是知州呢!我说老二家,有事就说事,别动不动把你当知县的爹搬出来,你娘家厉害,我未来夫家还厉害呢!谁怕谁?” 庞爱蒙噎住了,白秀霞和石衙内定了婚,是知州的准儿媳。石知州是她爹的顶头上司,她在白秀霞面前实在威风不起来。 他两口子怂了,姜夫人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庞爱蒙不甘心,用眼睛看着白沐雪,示意她该出来站队了。白沐雪看他们吵得差不多了,她站起来重重地咳嗽一声,随后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好热闹啊,不就是个管家吗,谁当不行?”韩子霄掀开帘子进来了。姜夫人一愣,她说:“你怎么进来了?我们这是家庭聚会,韩公子不该这么没礼貌吧!” 韩子霄微微一笑,掀起下摆单膝跪地说:“孩儿给太太请安!” 姜夫人呼啦站起来了,白绍友高兴极了,忙扶起他说:“贤弟来了,我们竟然忘了知会你了!你是我的结拜兄弟,咱们是一家人,你早该来这里热闹了!” 韩子霄看着姜夫人,姜夫人咬着牙,她没有理由撵他走了。 庞爱蒙忙说:“兄弟,你说说看,这管家是不是该让段运济出任?” 看着她急切的眼神,韩子霄心中一丝冷笑,他背着手淡然说道:“你们何必争呢,我新招募了一个护院家丁叫卢朝阳,为人最是精明能干。如今老爷去世了,我们府上又是锦衣玉食之家,确实需要小心防卫才好!卢朝阳会些功夫,又识文断字,让他一边护院,一边管家,可谓两全其美!” 白绍友和庞爱蒙惊呆了,他俩万万没想到韩子霄竟然安排自己的人做管家,原来他不甘心居于人下啊! 白绍友走了过来,低声说:“贤弟,我前几日不是给你商量了吗,让段运济当管家!”因为韩子霄当管家,姜夫人他们必然反对,所以白绍友和庞爱蒙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人放心,于是便告诉他让段运济当。韩子霄口头上表示理解,心里却早已决定抢夺管家大权了。 韩子霄也不多说,这种争权夺利的事,谁的拳头硬谁赢,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 他对着外面高喝道:“来人,将护院家丁调来!” 他一声令下,卢朝阳率领一队人马呼啸而至,他们穿着黑衣布衫,头上裹着巾帻,腰里佩着刀剑,脚上踏着棉布靴子。 这些人有上百人之多,呼啦啦进来将东厢房围了,接着大门口、二门口、垂花门、东西耳房都有人把守,仿佛抄家一般。 白府的人吓坏了,他们看着身材高大,服饰统一的所谓家丁,还以为朝廷派官兵来了呢! 屋里众人都呆了,就连心里有准备的白沐雪,也被这支精良的队伍震住了。这些人绝不是什么家丁,他们就是一支能上战场杀敌的军队! “不愧是吕天溢训练出来的,除了他再也没人可以弄出来这么威猛的士兵了!”白沐雪心里想着,脸上不自觉地现出对韩子霄的欣赏。 韩子霄瞥见了她对自己的崇拜之情,心中傲然升起满满地自豪感。 接着,一个人进来了,他眼带杀气,握剑直接趋前。他单膝跪地,抱拳说:“参见公子!” 韩子霄点点头,手指动了动,他瞬间起来,然后扫视着众人,一股刀兵之气瞬间弥漫屋中。外面持刀兵丁矗然而立,个个纹丝不动,真所谓站如松、坐如钟。 韩子霄抚了下衣袖,看着姜夫人说:“太太,孩儿举荐的这位汉子,出任管家可好?” 姜夫人怔住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白秀霞平日里张狂惯了,看她母亲唬得不敢言语,心想这是自己家,韩子霄毕竟是外人,他敢放肆不成? 白秀霞哼一声说:“韩子霄,你带一群人来干什么?招了几个不三不四的鸟人,就来胡作非为了?告诉你,这家你是外人,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让这糙汉子管家,从我这里就不同意!” 她刚说完,卢朝阳啪一巴掌扇了过去,扇得她打个趔趄,咣当趴在几案上。姜夫人和众人骇然,白秀霞捂着脸,嘴角往下滴血。她勉强站起来,又气又怕,咬着牙哆哆嗦嗦,想开口骂又不敢。 白绍辉怒了,他喝道:“谁让你打人的,敢在这里撒野,给我滚出去!” 嚓……卢朝阳拔出佩刀,嗖一刀平着削去,白绍辉头上的发髻和簪子一起掉了,头发披散在脸上。白绍辉吓得啊一声叫,两手抱着头嚎叫。 卢朝阳恶狠狠地说:“你再敢给我啰嗦,老子一刀将你头削了!” 直到这时,白府的人才知道韩子霄来真的了。 白绍友想上前,庞爱蒙拉住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韩子霄斜眼瞅着姜夫人,语带威胁地说:“太太,这帮子人都是亡命之徒,如果得罪了他们,若有几个发疯的,冲撞了你,我可担当不起啊!” 姜夫人愣了下,忙赔笑说:“不就是个管家么,也值得这样吵吵闹闹!韩公子既然认了我当干娘,我就认你这个儿子。你说让这位壮士管家,我自然没意见!就这么定了,都别争了。哦,我有些乏了,想歇歇觉,你让他们都退下吧!” 韩子霄一笑,他对卢朝阳说:“你听见了,太太让你当这府里管家,还不谢谢!” 卢朝阳抱拳说:“多谢太太!小人是个粗人,有得罪之处大家不要见怪!我现在就接管账房、厨房,这个家就交给小人打理了,几位主子以后安享富贵就是了!” 韩子霄瞅着他说:“还不带你的人退下,这么一大群人,吓到太太怎么办?你还敢动手打大小姐,以后再敢如此,我可不饶你!留下二十人护院,其他人都撤了!” “属下遵命!”卢朝阳抱拳下去,一声令下,大队人马撤离,留下了二十人把守白府各个重地。他们好像对白府很熟悉似的,直接占领了账房、厨房、仓库、马厩、正堂、仪门、大门等地。 白府一下子被韩子霄给控制住了,所有人都在他掌握之下。 他知道光靠武力是不行的,毕竟他是外人,名不正言不顺的,没法直接当家。现在需要白沐雪出头了,他要让她做管家二小姐。 没有人规定,庶出的二小姐不能管家。 韩子霄说:“太太,我虽然是您的干儿子,可毕竟是外人!这个家我是不会插手的,还是你们白家人来管!” 姜夫人脸上露出笑容,心想你也明白自己是外人啊! 她还没高兴完,韩子霄话锋一转说:“所以,我推举二小姐来管家!太太您岁数大了,实在不宜操劳!大哥今后还得管盐商,不能老呆在家里,以后要跑外的!大嫂不怎么识字,看不懂账目,自然不适合出面。至于大姐……”他眼光瞄着白秀霞,她还捂着脸在那里发懵,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打过,今个被一巴掌扇得脸肿老高。 韩子霄说:“大姐快要出嫁了,哪能再费心府上的事,我是不敢劳驾您的!至于二哥嘛,你是秀才,将来要考取功名的。今后你只管读书,以仕途经济为要,府上的事就别分心了!二嫂是知县老爷的千金,娇贵的很,更不宜跑里跑外的,万一累病了,老大人岂不是要心疼?只有二小姐,书读得好,平日里也不怕辛苦,让她当家再好不过了!” 屋里一片沉默,白绍辉披散着头发,狠狠地看着他,一肚子怒火却不敢撒出来。白绍友后悔不已,原以为找了一个任自己摆布的小弟,没想到竟然引狼入室。他没想到韩子霄竟然如此野心,想要独占白府大权。 姜夫人缓缓坐下,面色难看,她盯着白绍友,让他出来收拾局面。白绍友哀求说:“老弟,看在我的份上,你就不要再插手我家的事了!我让我小妹马上嫁给你,再给你些财产,你俩出去过日子就是了!” 姜夫人也忙说:“对,你不用考进士了,现在就可以把二小姐娶走!我们出一万两银子做嫁妆,再给你们一百亩的田庄,郭姨娘也可以跟着一起出府!你们到了外面,有钱有地,想怎么过日子都行!” 白绍辉和刘蕊也表示同意,白秀霞也没意见。 第17章 正式理家 白沐雪心动了,郭姨娘更是高兴地擦眼泪,她满以为韩子霄会答应的。可韩子霄直接拒绝了,他干脆地说:“不,考不上进士我怎能娶二小姐?我要留在府里安心读书,将来也要去考功名的!这个家就有二小姐来做主了,如果大家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姜夫人鼓起勇气,她坚决地说:“绝对不行,这个家必须有我做主!你已经安排了管家,还想连主子也换了不成?” 韩子霄就是想换主子,一个管家怎么可能夺取白府万贯家财呢!他要的是白府所有财产,这意味着最高统治者也得是他的人。白沐雪已经答应帮他了,他必须扶她上位。 事关白家的重大利益,白绍辉、刘蕊、白绍友、庞爱蒙、白秀霞,他们罕见地团结一致,全都站在姜夫人这边,共同反对白沐雪上位。 “你把我们都杀了吧,我不怕!”白绍辉强硬地说。 白沐雪不知道韩子霄要做什么,有些胆怯地看着他,想上前劝他一下,可碰见对方犀利的眼神,她便退却了。 很快,外面响起一个孩子叫声,他挣扎哭道:“放开我,放开我!”白家的独苗孙子白厚腾被提溜过来了,两个兵丁抓着他进来说:“公子,这小子不老实,冲撞了我们这些粗人,你说怎么办?” “你们放了我儿子!”刘蕊大喊道,一个兵丁上前拦住她,狠狠推了她一下。明晃晃的刀剑拔了出来,屋里闪出寒气。 姜夫人差点没昏过去,她指着韩子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太过分了!”许久,她才说道。 “太太,你孙子得罪了我的手下,他们不依不饶,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肯答应二小姐当家,交出府里的印章、钥匙、对牌,我可以保证小少爷无事!”韩子霄冷冷地说。 白厚腾被抓着,他哭喊着,一把刀在屋里寒光闪闪。 白绍友指着他说:“姓韩的,我好心将你留在府里,还和你结拜为兄弟,没想到你竟然想霸占我们的府邸!你太无耻了!” 韩子霄看着他说:“你还不是想利用我,斗垮太太和你哥?你不无耻?现在知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了?” 他一席话问得白绍友不知如何回答,如今兄弟相争,让外人得利,他后悔不已。 白绍友果然聪明,他这个时候开始拉拢白沐雪,对她哀求说:“二妹,你也是白家的人,你甘心让人当枪使,侵夺咱爹留下的家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啊!” 白沐雪动摇了,她玉手轻轻放在韩子霄胳膊上,对他说:“看在我的面上,你就手下留情吧!我们白家就这一个小孙子,你能不能……” “住口!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想背叛我吗?我无意于伤害任何人,但这个家你必须做主!”他一把抓住她手腕,死死凝视着她,不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 白沐雪无比震惊,她看着冷心冷面的韩子霄,觉得他很陌生,很可怕!这是那个平日里柔情软语的男人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被他抓得生疼,咬着红唇,直直地看着手腕。韩子霄慢慢松开,眼睛里带着坚毅说:“我没有退路,你别逼我!” 白沐雪深吸一口气,眼睛湿润了,她走到姜夫人面前说:“我为什么不能做当家主子?因为我不是你生的吗?太太,把府里的印章、钥匙和对牌都交出来吧,免得伤到了你孙子,否则后悔就完了!” 姜夫人气得捂住胸口,一向威风的她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好……好啊,我答应!”她几乎要跌倒了,白秀霞忙扶住她。她看着韩子霄说:“这些东西,都藏在老爷书房门后的板砖下面!快放了我孙子,要不然我们报官了!” 韩子霄看了看外面的卢朝阳,他马上去找了,不一会儿窗户外面有人将这些东西举在头顶。韩子霄点点头,带着两个兵丁出去了,白厚腾飞快扑到姜夫人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白沐雪气呼呼地跟着出去,喝止住他:“你站住!” 韩子霄回身看着她,她走了过来说:“你今天太过分了!” 韩子霄冷笑说:“这就心疼了?以后怎么做我的女人!钥匙和对牌给你,白府的印章我留着!这个家交给你管了,你现在是白府的当家二小姐了,大胆发号施令吧!” 卢朝阳将钥匙和对牌递过来,白沐雪看着,她做梦也没想过要掌管白府大权。她缓缓接了过来,韩子霄笑说:“自信点,你行的!卢朝阳会协助你的,记住了,你以后是我的女人,要跟着我傲视天下!” 韩子霄甩了下袖子,踏着冷风出了白府。 卢朝阳对白沐雪抱拳一礼说:“二小姐,我以后就住在前院的倒房里,有事只管吩咐!”说完他转身就走,跟刚才那两个兵丁使个眼色,他们持刀站在她身边。 白沐雪不知道这两个兵丁是保护自己,还是监视自己,反正她现在必须开始当家了。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尴尬,韩子霄没有完全信任她,因为她始终是白家的人。而白家的人更厌恶她,因为他们把她当叛徒。 白沐雪被置于一种两边不讨好的境地,聪明的她知道没有退路了,她上了韩子霄的贼船,已经下不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只有自己将这个家管起来,才能取信于韩子霄,也能变相地保护白家的人。虽然她不喜欢姜夫人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可她也不能做得太绝了。 白沐雪想到这里,马上对兵丁说:“传我的令给卢管家,马上将我的贴身丫鬟婉约,从田庄里召回来,我要委以重任!” 那个兵丁立刻去传话,卢朝阳马上派人去接婉约了。 白沐雪的贴身大丫鬟又回来了,她穿着破旧的薄夹袄,冻得瑟瑟发抖。看见白沐雪,扑通跪下说:“小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扶起婉约,然后带入屋里,命人给她拿来崭新的棉衣和裤子穿了。接着她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婉约,婉约激动不已,连连称赞韩子霄,说他是难得的人才,并劝白沐雪不要心慈手软。 在婉约的建议下,白沐雪决定和她母亲搬住所,这个抱厦她们不能再住了,必须换到更好的地方去。 她传令下去,将东厢房连廊的两间房屋收拾出来,命名为理家轩,正式宣布自己要当家做主了。 郭姨娘非常害怕,她胆战心惊地说:“孩子,你行吗?你这样强当家,太太和少爷他们岂能放过我们?” “娘,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要再幻想着他们放过我们,我们要让他们彻底失败!靠别人的怜悯是没用的,咱们得自己争取幸福!”她主意已定,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 “婉约,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太太、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的心腹赶出去!我马上列个名单给你,你让管家卢朝阳,捏造罪名清理门户!”白沐雪杀伐决断起来也是很有手腕的。 婉约忙点头,她来到桌前研磨,白沐雪提笔写了三十五人的名字。她递过来说:“将这三十五人给我清理出去,一来断了他们的心腹,二来为府里节省了开支!” 婉约一笑说:“这还不够,还得把咱们的人提上来!” 白沐雪说:“我在这府里一直没地位,除了你就没什么心腹了!今后我要慢慢考察,真正对我忠心的人再用,所以这事不急!” 婉约嗯了声,她看看清单,排名第一的就是庞爱蒙的陪房奴才段运济。婉约十分佩服白沐雪,刚接掌大权就先拿下对方阵营头号大将。段运济是庞爱蒙从县衙带来的,这人做了多年小吏,为人圆滑阴狠,是典型的野心家。先将他拿下,能有效震慑这府里的人。 婉约将名单交给卢朝阳,卢朝阳看了看,他莞尔一笑,使个眼色去抓人。段运济正躲在自己房里写信呢,卢朝阳突然进来,他吓了一跳。 慌乱中忙用书将信掩盖上,卢朝阳命人将他拉出来绑了,他嚎叫道:“我犯了什么错,你们竟敢抓我?” 卢朝阳拿起信看了看,竟然是写给知县庞兆欢的,他将今天白府的变故都说了,还让庞兆欢抓紧调查韩子霄的身世。 卢朝阳倒吸一口气,这人不愧是小吏出身,官场上的老油子就是眼光毒辣,他竟然怀疑韩子霄的身份了。 本来还不想杀他,可事到如今不杀不行了。卢朝阳当机立断,对左右兵丁说:“拖下去缢死,然后说他偷东西被发现,畏罪自杀了!” 段运济大怒,破口大骂说:“你们敢杀我?我是知县的人,是二少奶奶的陪房,你们这些狗东西……” 他还没骂完,人已经被拖到胡同里勒死了。卢朝阳将他写的那封信用火烧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幸亏白沐雪聪明,要不是她首先想到解决段运济,这封信就送出去了。一旦庞兆欢收到信必然调查韩子霄的身份,到时一定会捅到朝廷,太子要是知道韩子霄就是五皇子,一定来消灭他。 真是千钧一发啊,韩子霄让白沐雪当家太明智了,她虽然心肠软了些,可脑子真的聪明! 处理完段运济,卢朝阳又将名单上的人赶了出去,给了他们一些钱财,让他们立刻离开落花县,不走的格杀勿论。这些人听闻府上发生巨变,心中本来就害怕。再加上他们又都是姜夫人等的心腹,知道留下了也没有好下场,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有多远跑多远。 姜夫人等听闻白沐雪一口气撵走了三十五人,禁不住叫苦。庞爱蒙听说段运济死了,还以为是白沐雪下令的呢,气得在屋里大骂:“这个小贱人,没想到她也是心狠手辣之辈,我们连她也看走眼了!” 白绍友摇头叹息说:“自己的妹妹,我们竟然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还是韩子霄眼光毒,看出了二丫头有女杰之才!” “什么女杰之才,她白沐雪要是女杰,我就是武则天!我要跟她斗,反正韩子霄也不经常在府里,我就趁机夺过来大权!”庞爱蒙牙齿咬得咯咯响,两只手撕扯着手帕。 第18章 坦白身份 傍晚时分,白沐雪下令府上所有奴才丫鬟在前厅门口集合。这里面有姜夫人的丫鬟小翠、小娟,白绍辉和刘蕊的丫鬟兰花、香草,白绍友和庞爱蒙的丫鬟碧莺、巧鹊,白秀霞的丫鬟珍珠、灵芝。 白沐雪坐在红木大交椅上,左边站着卢朝阳,右边站着婉约。她看着众人说:“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因为我是庶出。不过从今我要告诉你们了,虽然我是庶出,可一样是你们的主子!以前你们怎么对我,我既往不咎,但往后谁要是再敢眼里没有我,没有我的生母郭姨娘,我就让她好看!” 珍珠在下面翻眼撇嘴,白沐雪看见了,知道这些奴才不服。她喝道:“珍珠,你出来!” 珍珠一惊,面无惧色地走了出来,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站着。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她问道。 珍珠冷笑,昂着头道:“谁敢对二小姐你有意见啊,你虽然是小妾生的,可也比我们强一些!我也渴望着,哪天像郭姨娘那样,从丫鬟混成姨娘,生个二小姐你这样的主子呢!” 下面肆意大笑,珍珠一语双关,既讽刺了郭姨娘,也影射了白沐雪。她十分得意,露出傲娇的表情。 白沐雪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她极力压住怒火。婉约指着她喝道:“混账,你怎敢讥讽小姐,还对姨娘无理?” 珍珠撇嘴说:“我怎么敢呢,我和你一样,只是个丫鬟而已!对了,我是嫡出大小姐的丫鬟,你是庶出二小姐的丫鬟,你好像还不如我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看来他们确实瞧不上白沐雪。 白沐雪平复下心情,望着她说:“你是不是一直以大小姐的名义,从账房多支取银子供自己花销?” “是又怎么样!那是大小姐同意了的!”她哼一声噘着嘴,晃了晃脑袋上的羊角辫。 白沐雪说:“我们府上早有规定,任何丫鬟仆人不准冒领银钱,你竟敢如此!” “是大小姐让我领的,有本事你去找大小姐算账去!”她依然嘴硬。 “我不需要找大小姐,我只找你!来人,给我打四十板子,然后卖到妓院去!”白沐雪喝道。 众人大惊,个个噤若寒蝉。卢朝阳手一挥,早有兵丁过来,将她按在地上扒下裤子就打。白府里最严重的家法就是停发月钱和撵出去,动用肉刑是从来没有过的。况且珍珠还是女孩,当着男人的面扒掉裤子、露出屁股猛打,这足以吓傻大家。 板子狠狠落下,将珍珠白嫩的屁股打成一滩肉泥,她凄厉的嚎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几个胆小的丫鬟当场吓昏过去,其他人更是低着头偷偷看着。下面安静极了,再也没有人嚣张了。 打完板子,家丁拖着半死不活的珍珠出去了。 白沐雪看看大家,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慢放下说:“还有谁想给我比划比划的?” 白秀霞的另一个丫鬟灵芝,扑通跪下说:“从今以后,我誓死追随二小姐,绝不敢对您不敬!” 看到第一个表态的,白沐雪很是满意。婉约趁机在她耳边低声说:“小姐,灵芝不会拍马屁,在白秀霞那里一直不得意,动不动就挨骂。如果将她招来必然能收买人心!” 白沐雪也听说了灵芝不讨白秀霞的喜欢,因为她很朴实,不会说些花言巧语哄主子开心,所以受到嫌弃。另外珍珠也瞧不起她,什么重活都交给她做,灵芝是典型的干活越多越挨骂的人。 白沐雪就喜欢这种嘴笨勤快的人,她受不了那种油嘴滑舌的人,现在正是招安的机会。 她说道:“灵芝,你做事勤恳,为人又厚道,以后就跟着我吧!你和婉约一样,每个月发给三两银子的月钱!” 灵芝大喜,激动不已,砰砰使劲磕头。 白沐雪笑道:“别磕了,起来吧!婉约,传我的话给大小姐,我另外再派两个丫鬟给她使唤!珍珠撵出去了,灵芝跟我了,她要是生气只管找我说话!” 婉约应了声,走下台阶扶起灵芝,让她站在白沐雪后面。灵芝眼泪都流出来了,今天终于遇见明主了。 下面的人哗啦啦都跪下了,他们抢着表忠心:“我们都愿意追随二小姐,以后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 白沐雪嘴角一翘,对卢朝阳说:“管家,传我的令,咱们府上这些奴仆,每人赏二十两银子!今个晚饭杀猪宰羊,再把老爷封藏的好酒取出来,让他们喝吧!” 众人欢呼,声音震天。 卢朝阳脸上露出快意,白沐雪软硬兼施,三五下就降服了这些势利的奴才。他当场打开库房,把钱发了下去,又命厨房做了丰盛的晚饭。府上佣人得到了好处,热热闹闹玩到半夜才睡。 白沐雪躺在床上,感觉这一天像做梦一样。她很欣慰,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证明,看来她书没有白读。 韩子霄晚上回来了,卢朝阳近前说:“公子,那个段运济被我杀了,我没有给二小姐说!” “为何杀他?”韩子霄脱掉鞋子,早有家丁端来水给他洗脚。 “那个东西果然狡猾,他竟然怀疑您的身世!他写了一封信给庞知县,幸好我去的及时没有发出去,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韩子霄激灵一下,他点点头说:“你做得很对!这个段运济,是县衙小吏出身,见惯了官场上的真真假假,所以怀疑我的身份!今后遇到紧急事情,不用请示我,你可以先斩后奏!” 卢朝阳抱拳应声说是,心中非常高兴。他又将白沐雪如何清理异己,如何恩威并施降服众奴仆,都告诉了韩子霄。 韩子霄感慨说:“我就知道这丫头有见识,她只是缺少机会而已,今后多历练,必能成大器!” 卢朝阳端来茶水,韩子霄喝了口道:“黄金芽,不错!你当了管家,我再也不用喝毛尖了!” 卢朝阳侧身坐在一边问:“公子,您现在可以娶白二小姐了,不用考进士了!” 韩子霄一愣,手里端着茶碗,望着他说:“朝阳,你说白沐雪配得上我这个王子吗?” 卢朝阳尴尬笑了笑,他道:“论出身自然配不上!庶出小姐,出嫁都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只能降低要求嫁给比自己低一等的人家!白府虽然是大户,可二小姐只能嫁给小户,所以她自然配不上你!可要是论长相和智慧,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让她做我的小妾吧!我要告诉她我的身世,如果她愿意,我这就和她入洞房!”韩子霄骨子里的高傲依旧不改。 卢朝阳搔了搔头,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去把白沐雪叫来,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她,她一定会答应的!我是皇子,让她做我的小妾,今后也能当个庶王妃,这对她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韩子霄放下茶杯,将贴身家丁斥退,然后命卢朝阳去传话。 卢朝阳只得来请白沐雪,白沐雪已经睡下了,听闻韩子霄找她,只得穿了衣服过来。 推开他的门,韩子霄只穿着一件单衣,屋里暖融融的。如今他搬到了前院正堂屋,居住条件大为改观。 卢朝阳退出去,轻轻将门关上。 白沐雪道:“大晚上的叫我来干什么?” 韩子霄让她坐下,笑说:“今天听说了你当家的事,我很高兴!咱俩已经有婚约了,不如早点成亲算了,反正也没人敢反对了!” 白沐雪心中大喜,羞得摸着脸,低声说:“哪有这么直接的,讨厌!” “我已经想好了,让你做我的小妾,咱俩今晚就同房!哦,对了,我也是个毛头小子,没有和女人上过床呢!”韩子霄抿了抿嘴,提到男女之事也有些不好意思。 白沐雪一惊,她问:“你说什么?让我做妾?” 韩子霄点点头说:“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不过我现在要向你挑明我的身世!我是当今皇上的儿子,五皇子韩曦!”他娓娓道来自己的过去,说了半个时辰才说完。 白沐雪虽然惊愕,可之前就怀疑他身份与众不同,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王子。 “你是王子,能让我做妾已经是天恩了!不过我要问一句,你有喜欢的女孩了?”白沐雪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伤心。 “没有!我唯一喜欢的是你!”他眼睛里充满真诚。 “那为什么不能娶我做正妻,咱俩不是有婚约吗?”她非常不解。 “因为我正妻必须出身高贵!” “你也在乎嫡庶之分,是不是?你也嫌弃我是庶出,给你做正妻丢人,对不对?”白沐雪泪水滑下来,纤纤素手捂着胸口,心窝子里一阵刀割的刺痛。 “我没有嫌弃你是庶出,因为我也是庶出啊!我正妻之所以要出身高贵,是因为我要联姻!”韩子霄慢慢靠了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白沐雪看着他:“联姻?” 韩子霄点点头说:“我今天就是跟吕天溢商量这事了,我的身份迟早要暴露的,太子一定会对我痛下杀手!张世琛去了京城,联络到了中书监的公公于双喜。这于双喜是张祥的干儿子,从小在宫里受他照顾。也是老天爷助我,于双喜半个月前升任了中书监舍人,成了替皇上起草诏书的四大太监之一。于公公表示会效忠我,他给我传话,让我投靠端亲王。端亲王是太子的死对头,现在羽翼已丰,正在招贤纳士。于公公会牵线,让我娶端亲王妃的妹妹,这样亲上加亲就不怕太子了。我重回宫中,恢复皇子身份也就指日可待了!雪儿,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没有选择的!” 白沐雪默然啜泣,她很为韩子霄高兴,因为他苦尽甘来了。她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不,我不会给你做妾的,我不想卷入宫中的斗争!咱们的婚约就此解除吧!” “可是很多人都知道你已经跟我定亲了,解除婚约你还怎么嫁人?” “那我就不嫁!”白沐雪泪水扑簌扑簌落下。 “我会助你返回皇宫的,然后找个寺庙出家,陪我母亲终老一生!”她面带坚决,心如死灰。 “雪儿,不要这样,我真的喜欢你,只是我……”韩子霄非常难过,痴痴看着她。 “别说了,谢谢你喜欢我!咱俩差别太大了,做你的妾我也没资格,何况我从来都没想过做妾!”她说完转身出去,门重重地关上了。 韩子霄无比失落,她宁肯一辈子不嫁,也不给自己做妾。虽然心里舍不得,可韩子霄也不能勉强,他要复仇,要生存,要重新恢复皇子的身份。白沐雪虽然漂亮聪明,可她并不重要,他需要的是重要的人。 对于贵族,婚姻就是交易,谈爱情太奢侈了。韩子霄明白这个道理,他的爱情就在这里,可他不愿让步,对方也不愿妥协,那么只能放弃这份爱情了。 第19章 磨刀霍霍 黑夜里,白沐雪直直地睁着眼睛,她心里五味杂陈。做梦也没想到韩子霄是皇子,是天潢贵胄。可对方越高贵,她离他就越远。熟读史书的白沐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女人,叫做从龙之女。不管韩子霄将来能否当上皇帝,跟着他注定不会平凡,给龙的家族做女人,太难了! 再说姜夫人他们,自然不甘心失败。庞爱蒙气得咬牙切齿道:“我去找我父亲,不能让韩子霄这个小王八蛋把咱们给降服了!” 白绍友披着鹤氅,踱着步子,摇头晃脑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庞兆欢也听说白府发生了巨变,他坐在县衙里捋着胡子。正巧庞爱蒙的丫鬟巧鹊偷偷出了府,将府上的情况告诉了他。 庞兆欢拍案而起,他说:“韩子霄忘恩负义,我女儿刚帮他和白府二小姐订了婚,他就反过来咬我姑爷和女儿一口!” “老爷,小姐说了,让你找个机会将韩子霄抓了治罪,再把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发配了!” “他们真的有上百人?”庞兆欢还是难以置信。 “当时呼啦啦都进来了,把整个府里给包围了!我家二少爷受了韩子霄的骗,让他招募什么部曲,再帮他掌握府上大权。没想到韩子霄耍两面派,翅膀硬了竟想独占白家财产!”巧鹊嘴巴像弹簧似的,将韩子霄说的一无是处。 庞兆欢思索许久,他先让巧鹊回去,并嘱咐她说:“你且回去,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对方真有上百人的部曲,我一个县衙的捕快也对付不了他们,我必须去州里见石大人!” 巧鹊点点头,然后偷偷潜回府了。 庞兆欢马上让手下的捕头去调查,果然在庄子发现了上百人的部队。作为知县,他政治敏锐性很强,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 “打造兵器,训练人马,这一切只是为了控制白府?只是为了争夺万贯家财?依我看是企图谋反才对!”庞兆欢在落花县当了好多年知县了,一直无法升迁,如果能破获一起谋反案,肯定能高升。 “这是我立功的好机会,不管他韩子霄是真的谋反,还是假的谋反,我都要激他造反!此人一反,我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庞兆欢火速前往修远州,去拜见石展翔。 庞兆欢头戴乌纱,身穿官服,跪地叩头。 “卑职见过大人!” 石展翔身穿便服,略微拱手说:“咱们是亲戚,何必拘礼呢,兄台请坐!” 庞兆欢知道他说的是白秀霞和庞爱蒙的事,白秀霞是自己女儿的大姑姐,也是他儿子的未婚妻,因此有亲戚之说。 他忙拱手说:“白家大小姐是知书达理的人,在府里对小女多有照顾,我女儿每次回娘家省亲都赞不绝口!如今她和令郎结了姻缘,卑职和小女也跟着脸上有光!” 石展翔听了很高兴,为自己儿子定了个好亲而大喜。 庞兆欢趁机呈上一些“贽敬”,共计一百两银子,三根金条,五匹苏绣缎子。 “区区薄礼,还请府台笑纳!” 石展翔看见礼品更加开心,不过脸上依然平静如水,他推辞说:“你我自家人,何须这些繁琐礼仪?快拿去,我清贫惯了的,最见不得这些东西!” 庞兆欢也摆出一副寻常东西的样子说:“大人清贫,卑职素有所知!我们自家亲戚,虽然不见外,可也没有空手串门的道理!我随手弄了些家用,给府台大人赏人,又有何不可呢?” 石展翔颔首说:“既然如此,那就下不为例!我权且收下,以后替你捐给穷人,咱们都落个方便!” 庞兆欢笑道:“正是这个理,我们为官的,心系子民,从不在乎这些铜臭之物!只是读书人嘛,总要讲个礼仪才是!” 石展翔请他坐下,传令看茶,又说了一番客套话。 虚情假意之后,庞兆欢才将话题引到白府上,又将韩子霄训练兵马之事说了。石展翔一听也颇为震惊,何人敢在偏僻县城藏兵练武? 庞兆欢进言道:“府台,这个韩子霄必须抓了!一来是咱们立功的机会,二来嘛,让他控制了白府家产,对你我也不利啊!” 石展翔心里咯噔一下,他素来知道白府有钱,还盼望着白秀霞出嫁能捞一笔丰厚的嫁妆呢。如今韩子霄夺了白府的权,白秀霞自然带不来丰厚嫁妆了! 石展翔捻着胡子,沉思许久才说:“我要调集府里的民勇去捉拿他们,你再调集县里的巡检,能凑个三百多人,你看怎么样?” 庞兆欢道:“再加上我衙门里还有捕快四五十人,这也够了!我们将韩子霄捉了,定他个谋反之罪,然后上报朝廷请功!” 石展翔微微点头,忙写了公文,照会府里的守备孙宗旺。 孙宗旺接了公文,眉头一皱,心中非常不快。石展翔一口咬定州里出了反贼,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石展翔是文官,出了反贼他自然不用负责,可孙宗旺是武将,担负着镇守地方的责任,要是真出了反贼他难辞其咎。 孙宗旺收了公文,亲自前来拜会石展翔。 行过礼之后,孙宗旺问:“地方出了反贼,我竟然不知!知州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一番话将石展翔给问住了,他看了看庞兆欢说:“当然是庞知县发现落花县有人秘密操练兵马,故前来告密!” 庞兆欢正想开口,孙宗旺问道:“为首的叫什么?” “韩子霄!” “你可曾传他到县衙问话?” “卑职不想打草惊蛇,故而没有传唤!” 孙宗旺冷笑说:“庞知县太操切了,怎可臆断对方是反贼呢!若是反贼,必然不敢见官,大人为何不传唤对方?若不来便是心虚,若来了就证明问心无愧!这样好了,咱们不要急着调集兵马,以免引起百姓恐慌!我暗中拨一小队人马护卫,咱们前往落花县调查一下,传那韩子霄到县衙过堂,如何?” 石展翔觉得他说得有理,也猜到他心思了,孙宗旺作为武将,不会轻易承认自己镇守的地方有反贼的,如果那样岂不是证明他失职? 这老油子忙转变脸色说:“守备大人所言极是,没有查清楚怎能轻易说是反贼?若真有反贼,我这个知州竟然没有发现,岂不是未能恪尽职守?” 听到他说这番话,庞知县恍然大悟,石展翔暗示他孙宗旺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庞兆欢立马改口说:“对,不一定是反贼,可能是从外省流窜来的小偷!只是县衙捕快不多,所以才求两位大人协助!” 孙宗旺这才脸上露出喜悦之色,早说小偷不就完了! 商量之后,孙宗旺暗中调拨了二十名强壮的勇兵,趁着夜晚先行抵达落花县。他下了马,在驿站驻扎。石展翔和庞兆欢是文官,不会骑马,坐着轿子慢悠悠往县里赶。 孙宗旺虽然是秘密入住驿站,可还是被消息灵通的杨振豪知道了,他急忙告诉吕天溢。 吕天溢自然认得孙宗旺,他来这里必然没有好事。当天夜里子时,韩子霄就被叫醒了,来到田庄议事。他们躲在一处因为水灾而破败的田庄,那上百名精锐士兵就驻扎在这里的营帐里。 吕天溢和张世琛、刘方正、杨振豪坐在桌子前看着烛光,韩子霄在卢朝阳护送下进来。 众人忙跪地参拜说:“见过殿下!” 韩子霄忙道:“起来吧,以后不必行此大礼!” 韩子霄坐在虎皮大帅椅上,吕天溢侧着陪坐了,其他四人都不敢坐,站在那里垂首而立。 “你们四位坐吧,在本王面前不必拘谨!” 他们四人这才拿了小凳子坐了,吕天溢将孙宗旺简单介绍了下,便等着韩子霄做出决定。 “幸好孙宗旺为人慎重,否则我们就完了!对方派人来抓我,咱们如果反抗就真的成了谋反,到时必然引来朝廷大军剿灭。如果不反抗,我肯定会被抓走,少不了一顿酷刑折磨,不死也得残废!”韩子霄心有余悸地说。 吕天溢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韩子霄想了想说:“准备厚礼,明天我亲自去见孙宗旺!还有,必须离间石展翔和庞兆欢的关系。这两人都各怀鬼胎,我们正好利用!” 他压低声音,对几名部下细细说了一番,众人点点头,连说好计谋。 第二天早上,韩子霄来见白沐雪,她正坐在屋里梳头。望着镜子里的美人,面如桃花,靓丽娇艳,正是最美好的年龄。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缈缈,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她禁不住感慨说。 韩子霄脚步停住,略微沉思片刻道:“黄昏风雨打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擸得一枝犹好在,可怜公子惜花心!” 白沐雪转脸看见他,非常不好意思,忙提起罗裙站了起来。他快步上前道:“我现在面临危险,需要小姐帮忙……” 白沐雪听了轻轻颔首,坚定说道:“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韩子霄睫毛忽闪着,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又觉得见外,便借故走了。 白沐雪心里有些失落,他每次见自己都是以公务为要,从来就没好好的和自己聊聊天。 韩子霄来到驿站,他穿着非常朴素的衣服,看起来像个黔首百姓。听说韩子霄来见他,孙宗旺有些惊讶,他竟然敢主动来见自己。 慌忙请他进来,只见韩子霄眉目清秀,外柔中透着刚绝之态。孙宗旺心中一惊,看他举止自带几分贵族之气。 “先生前来何事?”他拱手说。 韩子霄道:“小人乃是白府的亲戚,平日里读了点书喜欢多管闲事。我县知县庞兆欢为人贪财,勾结豪绅圈占田地,很多百姓活不下去便四处流浪!我本着急公好义的情怀,招揽他们到田庄上做些长工,可庞兆欢怕这些人去省里告状,便诬陷我们谋反!听说大人亲自来了,想必是捉拿我们的,小人特来伸冤!” 孙宗旺一愣,心想原来是庞知县霸占田地,还反咬一口污蔑人家。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的,是谁告诉你的?” “有些流民在州里讨饭,他们三五成群的想找石知州告状,听府里的差人说大人来暗访,我们才知道的!这里有众多流民联名的状子,大家都画了押,有名有姓的!”韩子霄将自己的士兵全部换成乞丐衣服,让他们写了这个状子,因为他招募的士兵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他不怕露馅。 孙宗旺看着状子,上面写着每个人的籍贯姓名,还按着手印,禁不住微微点头。 第20章 大显身手 韩子霄更是大胆地说:“大人要是还不相信,可以让县里主簿把户籍册拿来,可一一对照上面姓名,若是有假小人甘愿领罪!” 孙宗旺看他说得如此大胆,又主动要求核对户籍册,就更加相信了。他忙说:“不用了,这些有名有姓的人都是真的,我相信你!幸好我来调查了,否则被那狗官给蒙骗了!” 韩子霄单膝跪地说:“久闻大人有青天之誉,最能悲天悯人,所以小人才敢来见您!希望您主持公道,为这些无家可归的穷人讨个说法!” 孙宗旺说:“我虽然是武夫,可也是当朝信亲王的家将出身,最厌恶仗势欺人了!你这个状子本官接了,等庞知县回来我必然质问他!” 韩子霄大喜,他没想到孙宗旺竟然是信亲王的人。当今朝野除了太子,还有端亲王、庄亲王、信亲王三大王爷。这里面信亲王口碑最好,他温文尔雅,身边聚集了很多文人侠士,成了清流领袖。 张世琛去见于双喜时,已经将京城的权力格局弄得很清楚了。于双喜告诉他四位皇子的权力地盘,让他转述给韩子霄。 这四位皇子权力格局如下: 皇太子韩运控制枢密院,掌管八十万御林军。枢密院有统兵之权,可没有调兵之权。而且八十万御林军只有二十万驻扎京城,那就是巡捕营和健锐营,其余六十万分散全国各地,驻守交通要道。 皇次子端亲王韩翊控制亲军府,下设中护司、宿卫司,分别掌管京城九门和皇宫警戒。亲军府还保管虎符,和兵部一起控制调兵大权。 皇三子庄亲王韩池控制兵部,拥有调兵权,还掌管粮草、武器,负责制定军令。 皇四子信亲王控制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其心腹还主管着国子监、翰林院等清流机构,这些文人动辄进谏清议,左右着朝廷的舆论。 这个孙宗旺是信亲王的家将,替王府看家护院。因为修远州多矿山,金银铜矿非常丰富,所以信亲王在这里开了个泰德钱庄,秘密雇人挖矿。他将挖出的矿铸成钱,运到京城收买人心。私挖金银矿藏乃是死罪,为了防止泄露秘密,他费尽心机将孙宗旺调到这里当守备。 孙宗旺的职责表面上是镇守地方,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替信亲王看护矿藏的。这也是为什么孙宗旺不愿卷入地方争斗的原因,他不能让庞知县弄出“造反”的事情来,一旦朝廷派人追究,矿藏的事难保不泄露。他跟信亲王立了军令状,如果私挖矿藏的事情泄露了,他就自我了断,绝不牵连主子。 孙宗旺主动向韩子霄透露自己是信亲王的人,就是暗示这件事他能处理,不要让他们到省里告状。 韩子霄非常聪明,他说:“信亲王乃是出了名的英明之王,为人最宽仁和善,又深受读书人拥戴。大人出身信亲王府,自然会秉公处理此事,小人绝不会再乱告状了!” 孙宗旺笑了笑,让他回去静候佳音。 韩子霄出了门松口气,觉得天空都特别蓝,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信亲王的心腹。如果能巴结上孙宗旺,自己崛起的速度会更快。他当即去了田庄,招来众多心腹商量此事。 白沐雪也开始配合他行动了,这日上午她宣布召开家庭会议,不来的让卢朝阳强制拉来。 这些人坐在客厅内,每个人都带着怒气。白沐雪示意卢朝阳出去,然后坐在椅子上,含笑说:“我知道你们恨我恨得要死,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白家人!” 刘蕊蜷缩着手,翻着眼珠子,带着不悦。 白沐雪说:“既然让我主持这个家,我一定会公道的,绝不会想着徇私枉法!现在我说一下我的决定,如果有不同意的,咱们再商量!” 白沐雪看了看姜夫人,她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似的。 “太太喜欢听越剧,州里新来了个同辉剧班,每到庙会都要唱一天!我想好了,以太太的名义在县里组织庙会,花钱请他们来唱戏,这样既能让太太热闹,也能让那些爱听戏的人念太太的好!” 姜夫人一怔,眼睛瞪得老大,这是真的吗?自己亲儿子、亲闺女都没说请戏班子孝敬她啊,白沐雪竟然想到了。 她面色缓和了,客气道:“不要为我一个老婆子浪费府里的银子,我爱听戏是真的,可犯不着大肆铺张!” 白沐雪说:“太太这话就不对了,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也知道孝顺!况且请戏班子也花不了多少钱,一个月办一次庙会,也就是几十两银子。再说了,这戏班子又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听,县里那些爱戏的人也能一起热闹。花点小钱,你过了戏瘾,百姓也沾了光,还能替咱们白家博个好名声,这一举三得的事,为什么不做?” 姜夫人觉得有理,他们白府这些年虽然赚了很多钱,可没做过什么善事,白沐雪举办庙会也算是一种善举。她满意地点点头,心想道:“这个二丫头,平日里不吭声,没想到当起家来还有两下子,比我那个没头没脑的亲闺女强多了!” 白沐雪接下来看着白绍辉,她说:“大哥,你如今管着盐商生意,时常往外跑,也着实辛苦!依我看,这盐商生意就交给二哥管吧,今后你就专心负责田庄收租的事情!这个差事清闲,离得近,也不用和官府打交道,你看怎么样?” 白绍辉一开始听到不让他管盐商生意有些恼火,后听到让他去负责收租便开心了。这田庄收租是个肥差,那些乡下佃户好欺负,见了地主都磕头讨好。白绍辉读书不多,为人又懒惰肤浅,做生意他确实不擅长。如今让他当个土财主,到乡下对那些农民耀武扬威,还能借着收租为名吃喝嫖赌,他自然一百个愿意。 白绍友听说让他接管盐商生意,兴奋难耐。这盐商虽然不好做,可一旦摸清了门道,里面银子大把大把的赚。他又是秀才,最喜欢往官场上凑,希望能攀龙附凤。白绍友早放弃考举人的想法了,决定像他爹那样花钱捐官。这捐官光有钱还不行,最重要的是要有官员保举。自从他爹死了,他们家和官场的来往就断了,白绍友决定将父辈的人脉维持下去,以盐商为纽带实现在官场上的飞跃。 白沐雪早看出了白绍友的抱负,这个人虽然只是秀才,可能力见识远在老大之上。既然这样,就让他接管盐商生意吧,毕竟这是白家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老大和老二如今都称心了,唯有白秀霞不满了。她跳出来说:“田庄收租的事情都是我做,你怎么把我给撇开了?” 白沐雪嘴角一翘,笑说:“大姐过了年就要出嫁了,怎能再管田庄的事情?对了,你的嫁妆我准备了礼单,我念一下,你看是否满意?” 白秀霞愣了下,没想到白沐雪竟然把嫁妆给她准备好了,这是要撵着她走吗?她撸起袖子,气哼哼叉着腰,瞪着大眼珠子看着她。 白沐雪念道:“李公麟《中秋夜游图》一幅、当铺一间、黄金一百两、银子一万两、绫罗绸缎五百匹、松江棉被五十床、珍珠步摇两副、玛瑙耳坠两副、和田玉手镯两副、西洋玻璃屏风一对、沉香桌椅茶几一套、青花瓷茶具一套、春宫图十幅、婴儿金银项圈一对、铜镜两个。还有西域汗血宝马两匹、金织大花顶轿子两个、暖轿一个。酒肉糕点、柴米油盐、胭脂水粉、衣服鞋子,按三年使用供给,随要随送!外加陪房丫鬟四人、陪房奴才和家生子一户!我们是盐商之家,以后遇到年节给你夫家送盐引过去,三百斤一张的盐引,每年不少于一百张!”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连姜夫人都摇头说:“太多了,太多了!” 白沐雪的大手笔,让白秀霞震住了,这不是陪嫁了,这几乎是分家了!她心中狂喜,两手捂住嘴,几乎要跳起来! 刘蕊第一个站起来叫道:“这是要把家给搬空吗?小妹,有你这样当家的吗?” 白沐雪看着她道:“大嫂,何必这么焦躁?大姐的嫁妆虽然多了些,可她毕竟是嫡系长女,今后我出嫁不要嫁妆就是了!就当把我的嫁妆给她了,行吗?” “你……你当真不要嫁妆?”姜夫人也难以置信地说。 白沐雪叹口气说:“你们都巴不得我死了呢,我还要什么嫁妆?以后韩子霄愿意娶我,我自己买几床被子过去,如果他不娶我,我就和我生母离开这里!” 庞爱蒙冷笑说:“你舍得离开这里才怪!” 白沐雪瞄了她一眼,这里面最毒辣的就是这个二嫂了,她和韩子霄商量好了,一定要将这女人搞下去。今个她大肆收买人心,就是要拉拢众人对付她。 “大嫂,你儿子白厚腾也快要入学了,正巧南城书院旁有套宅子,我准备花钱买下来给你。以后侄子上学也方便,放学了不用急着往家里赶,在那边伺候着读书吃饭也省心!这天热天冷、刮风下雨的,在学校旁边有个家,孩子少受罪!将来不住了,转手卖出去也赚钱!”白沐雪坐在那里,旁边有丫鬟婉约伺候着。她细细瞧着众人,看着他们的脸色由怒到喜,脸比天气变得还快。 刘蕊一听白沐雪送房子,而且还是县城最好的地段南城书院,禁不住怒气全消,脸上当即现出阳光明媚的灿烂。 “哎呀,我说小姑子,您也太会办事了!没错,您侄子马上要入学了,请私塾是不行的,得到南城书院跟着那些大儒去读书。咱们府离得远,孩子早上起床又难,有个宅子在旁边太好了!您这是比亲姑还亲啊!”说着,她用眼睛挖了白秀霞一顿。 白秀霞和白绍辉同父同母,刘蕊说的“亲姑”当然影射她了。 第21章 狠挖墙角 庞爱蒙一看这些人都得到了好处,心想白沐雪肯定也会给自己更多好处,便暗自琢磨道:“白沐雪和韩子霄能有今天,全靠了我和我爹抬举,她敢不巴结我?我暂且稳住她,等我爹将韩子霄弄死之后,我再收拾这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 这里面庞爱蒙野心最大,因为她当初嫁给白绍友,就是奔着吞并白家财产去的。如今白沐雪竟然当了家,她更容不得她了。 “我早晚让你和韩子霄死在我的计谋之下!”庞爱蒙眼睛眯起,心里盘算着。 白沐雪也深知庞爱蒙的为人,这个女人不是给点钱能打发的,她一有翻盘的机会绝对将人往死里整。韩子霄看人最准,他再三嘱咐她绝对不能放过庞爱蒙,一定要将这个女人解决了,否则这府里的人都得完蛋。 白沐雪相信韩子霄,他是皇子,在宫中历经九死一生,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一个政治家的眼光。 白沐雪轻轻咳嗽一声说:“今个就说到这里,散会吧!” 庞爱蒙懵了,竟然没有自己的东西?她坐在椅子上,如同被冷水浇了全身般冰凉。 “臭丫头,她竟敢不巴结我?竟然什么都不给我?我一定要弄死你!”她失态之下,胳膊将茶杯磳到地上,咣当一声全烂了。 白沐雪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众人都看着,庞爱蒙才回过神来。 白沐雪看见她眼睛里有刀子一样的光,知道她杀心已起,嘴角抽动了下便走了。 过了没几天,外面突然传来谣言,全是关于白沐雪的。 什么“怀孕了”“韩子霄的种”“水性杨花的庶出女儿,没有教养”等等。一时间整个县城几乎都知道了,白沐雪出个门都有人指指点点。 她大怒,立刻派婉约去调查,很快便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庞爱蒙的贴身丫鬟巧鹊散布的。 巧鹊这人嘴巴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而且常掺些半真半假的东西,让人不得不信。 白沐雪假装出门上香,让巧鹊跟着去。庞爱蒙虽然不同意,可如今白沐雪当家她也无可奈何。 卢朝阳套了马车,带着家丁护送着她去县里的弥勒寺。到了寺庙上过香,和方丈闲谈了一会。卢朝阳拿来两张一千两的银票,白沐雪接过来说:“明善方丈,这是两千两银子。一千两给庙里做香火钱,另一千两给师父们买些衣服鞋袜吧!” 明善方丈大喜,以前姜夫人来上香只捐五百两,如今白沐雪当家了出手就是阔绰。 他忙接过来,单掌躬身念佛道:“阿弥陀佛,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佛祖会保佑你的!我庙里过几天要开佛法大会,到时一定让全寺沙弥为二小姐念经祈福的!” 能在佛法大会上受到祈福,这是非常高的荣耀,看来钱真是个好东西。白沐雪笑道:“多谢方丈了!您忙吧,我到后院吃杯茶就走了!” 明善方丈听说,忙让小和尚领着去后院吃茶。 待小和尚退出去,卢朝阳关了门,将巧鹊揪住头发按在地上。她叫道:“这是干什么?你们要杀人吗?我是二少奶奶的人,你们想怎样?” 白沐雪看着她说:“我们府里原来有个丫鬟叫莲藕,是二少爷的通房丫头。她后来怀了孕,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二少爷竟然不知道!我已经打听出来了,莲藕是被人毒死的,就是吃了你送的枸杞羊肾粥。是你下的毒,对不对?” 巧鹊大惊,脸色发紫,她嘴硬道:“二小姐怎能血口喷人,我和莲藕无仇无怨为何毒死她?” “是庞爱蒙指使你干的,没错吧?她还许诺你,毒死了莲藕就让你给二少爷做妾,可至今都没有兑现诺言,是吧?”白沐雪死死瞪着她。 巧鹊想起来往事就心头发怵,毒死莲藕一直是她的梦魇。庞爱蒙婚后一直没怀孕,结果白绍友的通房丫头莲藕竟然怀孕了,她担心这个丫鬟威胁自己的地位,就威逼利诱她下毒害人。 这事白绍友不知道,否则他肯定剥了自己的皮。 “二小姐,你不要乱说,真没这事!” 白沐雪道:“你不承认?那好,我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二少爷,然后请来州里的推官验尸!我知道莲藕埋在了乌龟山泥垢洞了,那地方阴凉,尸体常年不坏对不对?我还知道,你们之所以把莲藕埋在那里,就是相信这个地方能镇鬼,怕莲藕的冤魂来报仇,是不是?我还听说你晚上常做噩梦,是不是梦见莲藕抱着孩子来找你?” 巧鹊目光呆滞,整个人都傻了,卢朝阳松开她,她心理崩溃,开始默默地哭起来。 “是我干的,是二少奶奶指使我干的!我不愿意,她就逼我,还说做成此事让我给二少爷当小妾。事成之后我要她兑现诺言,她就扇了我一耳光,还说人是我杀的,如果敢拿这事来做交易,就把我送到县衙去,让她爹打死我!她是知县的女儿,我怎敢跟她讨价还价,只能忍气吞声了!”巧鹊抽泣着,屈膝起腿坐在地上。 白沐雪将她拉起来说:“我知道你是个替罪羊,所以今个才有心收买你!庞爱蒙这种过河拆桥的女人你还护着她?你以后跟着我吧,我让你给我二哥做妾,扳倒了庞爱蒙再让你扶正!” “扶正?我一个丫鬟可不敢做这种妄想!”她跪在那里,低着头恐慌不已。 “别怕,我已经决心铲除庞爱蒙了,你只要跟着我,按照我说的做,我就能让你成为白家的二少奶奶!当丫鬟的都想做妾,做妾的都想扶正,这是人之常情!起来,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是不听话我就替莲藕验尸,我敢保证庞爱蒙肯定会把所有罪责推在你身上。二少爷要是知道了,还不将你碎尸万段?”白沐雪看着她,她点点头,双膝又跪下了,抱着她大哭不已。 白沐雪轻轻拍了拍她,看看卢朝阳,卢朝阳微微点点头,他们又拿下对方一员大将。 庞爱蒙还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已经被白沐雪挖墙脚了,回到府里她询问白沐雪在寺庙做了什么,巧鹊按照之前想好的假话骗过了她。 韩子霄听说白沐雪在府里安排妥当了,忙前去拜访石展翔。 来到落花县之后,庞兆欢给石展翔、孙宗旺举行了接风宴,又暗中打探白府情况,希望能借刀杀人除掉韩子霄。 石展翔已看出庞兆欢的意图,不再急着抓捕韩子霄,他怂恿孙宗旺出头应付,自己则游山玩水起来。 这日,石展翔独自一人,在落花县的冰雪谷看风景。他站在上面,那些冰冻的菱花长在岩石下非常好看。 他撵着胡须,摇头晃脑说:“菱花也是花,长在石头下。寒风吹雪起,乡愁满天涯!如今新年将至,吾外放偏州,不知何时才能归故乡和老父母团聚!” 他正在那里发思乡之忧愁,韩子霄已经来了。听到他吟诵的打油诗,忙上前说:“草民韩子霄见过大人!” 石展翔转身一看,只见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儿站在面前,他身材高挑,眼睛明朗得让人赏心悦目。 “你就是韩子霄,所来何事?”他背起手,心中有些提防。 韩子霄说:“我是白家的东床女婿,和白家二小姐定了亲。白家大小姐又是您未过门的儿媳妇,我奉命前来拜访大人,以表白家欢迎之情!大人既然到县里了,不妨前往家里一坐!” 石展翔笑道:“咱们是亲家,我原该去府上拜会,只是大小姐还没过门,我若去了实在唐突。我就不去了,请公子转达我对府上的致意吧!” 韩子霄也知道他不会去,刚才邀请也只是客气一番。 他忙递上礼单说:“这是大小姐年后出嫁的嫁妆,请大人过目!” 石展翔一愣,忙推辞道:“哎,嫁妆是贵府的事,你们陪送什么都行,哪有我看的道理!咱们两家结亲,又不是奔着钱财权势去的,谈这些东西作甚?我乃读书人,最见不得谈钱了!贤侄快收起来,让人看了笑话!” 韩子霄笑说:“知道大人乃清高之士,最看不得人们谈钱!这嫁妆本该让令公子过目的,只是公子没来,还请大人替公子过目。我们府上初次嫁女,怕错了礼数让人笑话。大人是最懂礼法之人,还请暗中指教一二,免得大婚之日出丑!拜托了!” 听他这样说,石展翔才接了过来,打开礼单看起来。当第一眼看见李公麟的《中秋夜游图》便唬了一跳,他知道李公麟乃宋朝第一画家,白府将如此珍贵的古董陪嫁过来,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他面上露出狂喜之意,细细地看着礼单,心中感慨道:“白家真有钱,果然是天下最富,莫过盐商!” 看完之后,他装出生气的样子说:“贤侄啊,不是我说你们,咱们又不是外人,你们陪送这么多做什么?嫁妆嘛,有几件被子就够了,那些奢侈之物,一概不用!孔子有云:‘礼与其奢也,宁俭’,你们这样做不符合圣人的教导啊!” 韩子霄说道:“礼者,人道之极也!我们焉能不重视?如今我的未婚妻在白府当家,她一向最重亲情,说就这一个姐姐,陪送少了心不安!只是……” 韩子霄欲言又止,石展翔迈步过来,山顶的寒风呼呼刮着,他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大袖轻声问:“贤侄有何难言之隐?” “哎,大人不知!白府的二少奶奶是庞知县的女儿,她仗着娘家的权势,想独吞白府家产!我那未婚妻就是妨碍了她霸占家产,才让庞知县诬陷我的!” 石展翔心头一激,原来是庞知县和他女儿想霸占白府家产啊,难怪他跑到州里告韩子霄谋反。 石展翔气得揉了揉鼻子,脸色非常不好:“可我听庞知县说,他女儿对你和白二小姐很好!你和白二小姐订婚,就是她出的主意,而且还是庞知县亲自出面做成此事!为何你们如今反目成仇了?” 庞知县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大骂韩子霄和白沐雪忘恩负义,说如何帮他俩订婚,他俩反过来控制了白府想独吞家产等等。 韩子霄早料到庞知县会这样说,他笑道:“大人不知,庞知县的女儿只是利用我和白二小姐罢了。这个女人,用你时把你捧到天上,不用你了马上踩到泥坑里。我和白二小姐就是不愿看她独霸白府家产,才和她闹掰的!就连这次给大小姐的陪嫁,她都出来反对。还说李公麟那幅《中秋夜游图》是她的,她要送给她爹!” 石展翔眉头紧皱,他是读书人,平日里也喜欢书画,韩子霄给他看的陪嫁礼单,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幅画。 他心里暗暗忖度:“李公麟乃宋朝第一画家,他的作品可以说是无价之宝!我还等着儿媳妇过门后要这幅画呢,没想到姓庞的竟然打起主意来了!” 第22章 反戈一击 韩子霄看石展翔表情不悦,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了,真是太好了。他趁机说:“李公麟乃宋朝第一画师,他的作品足以和画圣吴道子比肩。我未婚妻白二小姐说了,这画也只有您这样的书香世家配得上,所以才以陪嫁为名给您的!没想到庞知县竟然想要,暗中唆使他女儿来抢。我们白府虽然有钱,可常言道‘富不与官争’,我们怎敢得罪县太爷,您说是不?” 石展翔大怒,他气得一直眨眼睛,有些失态地说:“贤侄不必怕他,本官乃是知州,自然与你们白家撑腰!你且回去,待我弄清楚,若真是庞知县仗势欺人,本官绝对不会包庇!”说完,他拱了拱手,撅屁股走了。 刚才还说不爱钱的石展翔,如今看见自己的东西被动,竟然顾不得体面了。韩子霄看他远去,心中一阵大笑,接下来只需要再添一把火就好了。 石展翔刚回到县衙,庞知县就说:“大人哪里去了?卑职正想和您说说韩子霄操练兵马谋反的事!” 石展翔没好气地说:“快过年了,哪里来的谋反?庞知县言重了!本府舟车劳顿,暂且歇息去了,你自便吧!”他拂袖进了内院,然后让随从守在门口。庞兆欢怔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进去问问,可又不敢。 他急忙坐了轿子来见孙宗旺,孙宗旺也不见他,直接让驿丞出来说:“孙大人累了,改天再见吧,知县大人请回!” 庞知县又碰一鼻子灰,心中无比纳闷,只得悻悻而退。 次日中午,庞知县宴请石展翔和孙宗旺,他俩碍于面子来了。石展翔坐在主座,孙宗旺坐在右边,庞知县坐在左边。县里的县丞、师爷也一起前来陪酒。 庞知县不停敬酒,说了些奉承的话,石展翔这才对他客气些。众人吃得正欢,只见外面喧哗声传来。 “老爷,奴婢来了!” 大家一愣,只见巧鹊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大箱子。 进了门她就扑通跪下说:“给老爷请安了!” 巧鹊是庞爱蒙出嫁时带过去的陪房丫鬟,庞知县自然再熟悉不过了。他问道:“巧鹊,你来干什么?” 石展翔问:“庞知县,这位是谁?”他还以为是庞知县的小妾呢,官场中为了表示对上司尊敬,让小妾出来陪酒也是有的。 孙宗旺也以为是庞知县小妾,如果是夫人绝对不会自称奴婢。 庞知县说:“这是我女儿的陪房丫鬟,如今在白府使唤,不知道她回来做什么!” 巧鹊站起来说:“老爷,小姐又给您送东西来了!这次把白家的传家之宝也弄出来了,那个白府二小姐还不想给,是她用老爷的声望压着她才拿来的!”说着,她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幅画来。 巧鹊说:“老爷您看,这是李公麟的《中秋夜游图》,听说是一流的名画!那个白二小姐,竟然想把这幅画给她姐做陪嫁,真是有眼无珠!” 石展翔听了脸色巨变,之前他对韩子霄的话还半信半疑,今个眼见为实看来千真万确了。 孙宗旺一听也明白了,原来庞知县一直暗中侵夺白家的家产啊。 他俩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庞知县,他无比尴尬,拍桌子喝道:“巧鹊,你胡说什么,我身为知县怎能要白家的东西?你告诉小姐,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快将这些东西拿回去!” 巧鹊故作糊涂说:“老爷,您以前都要的,今个怎么了?为了得到这些东西,小姐可是把白家闹了个天翻地覆,那韩子霄出来与小姐争执,被小姐砸伤了肩膀!老爷,您干脆把他们都抓了吧,这样小姐在府里就能做主了,咱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混账,你当着知州大人和守备大人的面,胡说什么!巧鹊,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如此没有眼色?”庞知县又羞又恼,他心里暗自责骂女儿怎么这个时候派丫鬟送东西。其实庞爱蒙根本就不知道,这是白沐雪和韩子霄的计谋。 巧鹊故作慌乱,忙紧张地说:“奴婢不知道州里大人在此,我告退了!”她使个眼色,那些小厮将箱子放下就走。 还没等庞知县说话,巧鹊也离开了。 屋里瞬间沉默了,庞兆欢站在那里,他极力解释说:“你看看,这叫什么事?我几时说要白家的东西了?这女儿真是糊涂,孝敬我也就算了,哪能和夫家的人闹翻,还让我跟着丢人!两位大人,我绝对没有侵夺白家财产的意思!” 石展翔盯着箱子里那幅名画,看着庞兆欢那个德性,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原来想霸占白家财产的不是韩子霄和白沐雪,而是他庞知县。 孙宗旺看时机成熟了,从袖子里掏出联名状扔到桌子上说:“庞知县,你之前说韩子霄暗中训练兵马谋反,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们都是流民!这些人写了联名状子,说你横征暴敛、兼并田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韩子霄出于好心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在田庄上做长工,你却反咬一口!如今石大人也在,我是武将,不方便参与民事,这告你的联名状就有石大人处理吧!” 庞知县受到暴击,从哪里突然出现个联名状?他吓坏了,这才意识到韩子霄不好对付!常言道“破家知县,灭门知州”,他原以为自己身为知县,在这里一手遮天,想弄倒韩子霄易如反掌,没想到此人竟然把自己给推入坑里了。 石展翔拿起联名状看了看,脸色更加阴暗,匆忙将状子塞入袖中,阴阳怪气地说道:“庞大人,你的县衙本府不能再住了,我到客栈去了!后会有期,告辞!” 他立刻吩咐左右:“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到客栈去住!” 庞知县慌了,扑通跪地说:“府台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这是韩子霄诬告卑职啊,我是冤枉的!” 石展翔哼一声,背起手快速离开,庞知县爬起来,正想上前被知州护卫拦住。他对着轿子大喊:“石大人,你听我说啊,卑职冤枉啊!” “起轿!”随着一声喊,轿子已经走了。 孙宗旺出来,早有士兵牵来战马,他嗖地上去,庞知县抓住马缰绳说:“孙守备,你不能走啊,这事我们得澄清啊!卑职愿和韩子霄当面对质,若有兼并田地之事,卑职甘愿受罚,请你给卑职做个见证!” 孙宗旺冷笑一声,推开他说:“我乃武将,岂能干预地方政事?知县大人还是当面和石知州去说吧!”他高喊一声“驾”,策马奔腾而去。 庞兆欢蔫了,他咣当瘫坐在那里,师爷忙叫来衙役将他扶起来。师爷说:“老爷,您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庞兆欢不吭声,衙役架着他进了屋里。县丞江阔心中无比高兴,他巴不得庞兆欢出事呢,知县倒台县丞就可以接班了。 傍晚时分,韩子霄来到红日客栈,石展翔让他进去。 见了面他忙躬身请罪说:“大人,草民该死!我们府上有一幅李公麟的画,本来是想给大小姐做陪嫁的,没想到庞知县的千金在家里大闹……”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那幅画已经送到庞知县手里去了,是个叫巧鹊的丫鬟亲自送来的,我和孙守备都看见了!你交给孙守备的联名状,本府也接下了,我一定去面见巡抚大人,狠狠参他一本!”石展翔依然愤愤不平。区区一个知县的女儿,竟然和自己的儿媳妇争家产,真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照屎)。 韩子霄装出惊讶的样子,说道:“他们竟然如此嚣张,还请大人替草民主持公道啊!” 石展翔说:“你且回去,用不了多久那狗知县就会落马!对了,到时你记得把那幅画拿回来。我倒不稀罕这幅画,只是你既然写在陪嫁的礼单上了,就应该物归原主!要不然白二小姐的脸面往哪放?你们白家是大户人家,咱们又结了亲家,面子上的事不能含糊!” “大人高见啊,小人也是这样想的!区区一幅画,没什么稀罕的,只是传出去被人夺走了,岂不显得我们白家没本事!既然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韩子霄拱手说。 石展翔又和他聊了会,便送他到门口。韩子霄走了不远,就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来了。他看那身影便认出来了,此人是县衙的二号人物江阔,不用说此人是来补刀的。 韩子霄大喜,看来对庞知县不满的人很多。 江阔通报了姓名,石展翔让他进去。 聊了没多久,外面守卫传话:“知州大人,庞知县求见,他在一楼候着呢!” 江阔慌了,怎么这么巧啊,自己刚进来他就来了。如果扳不倒知县,以后这关系还怎么相处啊?他吓得不知道往哪里躲,石展翔忙说:“县丞大人不必惊慌,本府是不会见他的!” 他随后对守卫吩咐:“你去传话,让他好生在县衙反省,我亲自调查告状之事,案子查清前我都不会见他!” 守卫去传话了,庞知县不情愿地离开了。 看到他离开,江阔才松了一口气。他躬着腰说:“府台大人明鉴,韩子霄告庞知县的事都是真的!这庞知县为人贪婪,平日里又严苛,卑职多次劝阻,可官大一级压死人,说了也没用!今日府台和守备都来了,卑职愿意将庞知县违法之事都说出来!”说着,他将一个小册子拿出来,恭敬呈上说:“大人,这是庞知县所有的把柄,我都记在本本上了!请大人务必转告省里,让上头治他的罪!” 石展翔知道他急着上位,淡然一笑接了过来,翻看着小本本,上面写着:几年几月几日,庞知县多征赋税、伪造假账、收受贿赂、错判案子等等。大到贪赃枉法,小到酒后说脏话,江阔事无巨细地都给记下来了。 石展翔看完出了一身冷汗,他随后想到了自己的副手,时任知州州同的张光安。他会不会也有个这样的本本,暗中记下了自己的黑料?是不是也等着自己倒霉时,拿出来火上浇油? 他瞬间有些不舒服,用手撑着脑袋不说话。 第23章 红粉佳人 江阔以为对方等自己表示呢,忙掏出一千两银票说:“卑职一直想给大人接风,只是有知县在,不便抢了他的风头!今日没有外人,特送上区区薄礼,供大人路上做些消遣!” 石展翔回过神来,看见银票心里好受了许多,忙板着脸不悦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我最讨厌这个了!我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最明白重义轻利的道理。你们动不动拿些浊物来恶心我,我可要生气了!你快拿走,我最不能看见人家送我钱财,看见了就怒发冲冠!” 江阔被他唬了一跳,心想抬手不打送礼人,这东西既然掏出来了,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他扑通跪地说:“卑职知道大人操守甚严,这些钱财都是卑职平日里积攒的,绝对没有贪墨一文钱!大人来到敝县,不喝百姓一口水,不吃百姓一碗饭,卑职仰慕大人悬鱼太守的清誉,送上这些东西只是聊表敬意。大人若是不收,想必是瞧不上我位卑官小!” 石展翔看他如此说,便将那银票接了过来,小心地放在怀里,请他起来道:“看你说的诚恳,我又不忍冷了百姓爱戴之心,就权且收下!以后要是再如此,我是要翻脸的!这些银票我拿回去,充作公用,为百姓修桥铺路,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大人英明!百姓之福!”江阔说道。 石展翔翘着二郎腿暗示说:“江县丞回去吧,知县若不在了,还得你撑起门面!” 江阔大喜,忙叩头说:“卑职一定尽心竭力,不辜负大人栽培!告辞了,您多保重!” 石展翔对庞兆欢已经很反感了,决定将他搞下去。他命人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回府了。 庞兆欢还等着他去调查举报自己的事呢,听说他不声不响回去了,就知道有麻烦了。 庞兆欢赶快去省里打点,以免被动。 石展翔回到州里,马上写了奏折,直接给巡抚呈了上去。巡抚看过知州奏折,和布政使、按察使等商量一番,决定拿下他。 没多久吏部下来文件,将庞兆欢革职查办,贬为庶民。 庞兆欢一声叹息,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如果不是他到省里打点过,只怕早就坐牢充军了。 他有些后悔,不该惹韩子霄,早知道这样就该退一步了。他将女儿叫来,嘱咐她在府里好好做人,韩子霄和白沐雪不是好对付的。嘱咐完之后,他带着搜刮的钱财回老家了。 刚出了城,卢朝阳就拦住他,要他交出李公麟的那幅名画。庞兆欢没了官位,自然不敢强硬,只得将名画还给他们,然后灰溜溜走了。 白沐雪听说庞兆欢被革职了,心中非常高兴,韩子霄果然是个人才。 白家听说庞爱蒙父亲倒台了,纷纷对她转变脸色,谁见了都要讥讽一番。庞爱蒙更加嫉恨白沐雪了,她气得在屋里暗自流泪,发誓要报复。 新年过后,白秀霞出嫁了,白沐雪大方地按照礼单送了陪嫁。石展翔那边非常高兴,尤其是那幅名画,他终于得到了。 庞爱蒙算计着,决定报复白沐雪。 这日元宵佳节,大家都在前堂家宴,韩子霄也来了,他如今已经是白府实际掌权的人了。 韩子霄知道白家很多人仇恨他,可他为了招兵买马,不得不硬着头皮得罪他们。 他端起酒杯,主动敬酒说:“我韩子霄是个破落户,如今能风光做人,全靠白家的恩德,这点我是清楚的。各位,我知道自己夺了咱们府里的大权,惹得你们不高兴,可我也是出于无奈。今个我敬大家一杯,日后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不忘了诸位的恩德。不过丑话也说在前面,谁要是挡我的前程,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说完,他看着众人。 大家都不做声,屋里一片死寂。 白沐雪忙出来圆场说:“韩子霄并不是爱财之人,他确实想做一番大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必须靠咱们白家的力量。我们不要爱惜钱财,现在全力资助他,等他功成名就,自然有我们的好处。我知道这样说你们不信,可希望大家眼光放长远点!” 她端着酒杯道:“不管怎么闹,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也跟着子霄赔个不是!” 大家依然不端杯子,老二白绍友看不下去了,他清清嗓子说:“韩子霄是我抬举起来的,我俩都是读书人,也算是惺惺相惜!如今二丫头当家,这个家管得还是不错的,何况我年前贩盐遇到危险,还是子霄亲自带人去救的!” 白绍友年前贩盐,遇到了强盗拦路,将他连人带盐给掳走了。幸好有个伙计逃出来报信,韩子霄带着部下直接将那些强盗杀干净,把他给救出来。对于救命之恩,白绍友不能不领情。 看白绍友端起酒杯,姜夫人等也只好端起来,大家将酒喝了。 庞爱蒙喝完酒借故去厕所,然后偷偷溜到白沐雪的理家轩。她打开柜子,从抽屉里将白沐雪佩戴的手链偷走,又将一个男人的金戒指放进去。做完这些,她匆忙开门出去,左顾右盼地走了。 白沐雪如今是府里当家二小姐,她自己的房间便留了个心眼,在对面耳房安排了个婆子做眼线。这婆子姓陶,人称陶大娘,因为无儿无女在府里地位不高。正因为地位不高,所以才没人留意她,以至于白沐雪将她作为眼线竟没人怀疑。这陶婆子从对面房间看见庞爱蒙了,她鬼鬼祟祟进去又出来,显然没安好心。 陶婆子暗地里受到白沐雪接济,一直没机会报答,心想正是立功的时候了。她便偷偷跟着她,只见庞爱蒙从侧门出了白府。 这陶婆子平日里穿着粗布黑衣服,人又干瘦干瘦的,走起路来像个纸片,风一刮就倒似的。她跟着庞爱蒙,对方丝毫没有察觉。 庞爱蒙在侧门胡同旁招手,只见一个青年男子跑了过来。她忙将一样东西塞给他,那男子接过来抱着她亲嘴,两人打情骂俏一番,庞爱蒙才催着他离开。做完这些,庞爱蒙关了小门,慌慌张张地朝前堂走去。 陶婆子躲在拐角柱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她绕过树林不见了,忙打开侧门出去。她快步穿过胡同,只见大街上一个男子走着,此人正是刚才和庞爱蒙亲昵的人。 陶婆子追踪过去,那男子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亲了亲,然后高兴地去了妓院。陶婆子不愧是白沐雪选中的,她竟然顾不得冷,在妓院门口蹲到下半夜。快四更时分,那男子才出来,迎着冷风蜷缩着手走了。 他来到一处宅子,掏出钥匙开了锁,然后进去关了门。陶婆子记下了路线,又拿起瓦片在木门边刻上记号,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再说庞爱蒙,她宴会中间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散了酒宴各自回去,白沐雪和韩子霄一起出了屋,两人站在廊下说话。 韩子霄说:“我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多亏了你的帮助!你愿意跟我去京城吗,我虽然不能给你名分,可我愿意给你我的真心!”他脸色微红,借着酒劲说道。 白沐雪看他那表情,这番话应该是发自内心的。韩子霄扶着栏杆,平日里杀伐决断毫不犹豫,如今说个话却磕磕巴巴。他两只手紧张地滑动着栏杆,低头看着她的倩影。月亮之下,雪地之上,那个影子无比可爱窈窕。 白沐雪有些动情,除了不能做他的正妻,他其实满足了自己的一切幻想。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是韩子霄这样的:长相英俊、心怀大志,能文能武、勇敢痴情。何况韩子霄还是真正的王子,是当今皇上的第五个儿子。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嫁给他做妾,将来也是个侧王妃,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说你将来要娶端亲王妃的妹妹,是吗?”她问道。 韩子霄点点头,依然看着地面,轻声说:“是的!端亲王妃的妹妹是当今太师梁先尊之女!我如果娶了她,既可以和端亲王做连襟,又可以给太师当女婿,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端亲王是实力和太子不相上下的王爷,太师是百官之首、帝王之师,我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太子又能奈我何?”说这话时,他终于昂起头,目光直视着天空皓月。 白沐雪知道他身负血海深仇,又有荡平天下之志,儿女情长根本牵绊不住他。她倒吸口气,望着他说:“你用一句话证明爱我!” 韩子霄终于凝视着她的眼睛了,思索好久,他说:“我要为你守贞,要你做我的第一个女人!” “如果我不跟你上床,你这辈子就不碰其他女人吗?”白沐雪有些惊讶,她还是克制地问道。 “是的!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韩子霄说。 “那你就不能答应我,这辈子只和我一个人同床共枕?” “不能,因为我将来要做皇帝,皇帝从来不属于一个女人!” “明孝宗不是只有一个女人吗?你就不能跟明孝宗学?” “不能!因为我既然娶了别人,就不能因为你而对不起她们!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和那些女人上床,你大可以一辈子保持处女之身,我也甘愿断子绝孙!”韩子霄侧身看着她,他虽然爱她,可他不会一味宠她。这世间能让他让步的女人不多,他已经让步了,她不答应也没遗憾了。 白沐雪静静思索着,他之前割发为誓只爱自己,如今又承诺为她守贞,看来诚意是有的! 她点点头说:“好吧,只要你能遵守诺言,我可以答应给你做妾!其实我并不在乎名分,我只在乎你对我如何!” 韩子霄看她答应了,心中大喜,一把搂住她说:“谢谢你信任我!” 白沐雪闭上眼睛,他的胸膛非常宽阔,给她以坚实的厚重感。 次日上午,韩子霄出了门,他在集市上逛了下,这里非常热闹。今个是正月十六,正是烧灯节。整个县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韩子霄知道白沐雪喜欢吃炒糯花,便给她买了一大包。 穿过集市,到了首饰店里,他进去看了看。常言道:红粉赠佳人,这家女儿俏首饰店最为有名。一个妇女过来招呼说:“公子,是给夫人买吗?想要什么呢?” 韩子霄倒有些不好意思,他真的不会买这些东西。他搔搔头说:“给我未婚妻买的,我也不知道女孩子都用什么,你能帮我捡最好的选吗?” “这个容易,我绝对给你捡好的选。只是这价钱嘛,都知道我们女儿俏的东西最贵!” 韩子霄从钱搭里拿出一根蒜条金,他说:“这蒜条金有五两,你看够不够?” 女掌柜吓了一跳,笑说:“用不了,二十两银子就够了!” 她挑选了最好的化妆品,有广东溪中的画眉石、有越南占城粉面的蔷薇露、有秦淮河畔教坊司的香囊、有宫廷御用的护肤品“太真红玉膏”,还有洗澡用的兰草香汤丸。 女掌柜放入玻璃瓶子里,又小心密封好,告诉他说:“用的时候拿出来,一定要盖好木头塞子,免得变潮!” 第24章 栽赃陷害 韩子霄接过来,用包袱包了背着,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她,将蒜条金收起来走了。 他肚子饿了,在街边买了葵花肉丸,用纸包着边吃边走。 忽然,前面一个男子,拿着个手链在那里淫笑。韩子霄觉得那手链有些面熟,仔细想了想,他记起来了,这是白沐雪的,她曾在大年三十接待亲戚时戴过。 韩子霄上前抓住那人说:“小子,你这手链从哪来的,是不是偷的?” 这人看着他说:“这是我相好的给我的,怎么了?” “这分明是我未婚妻的东西,那手链上有红色玛瑙石,乃西域特产。而且这手链用的是‘燕京八绝’之一的花丝镶嵌技术,普通匠人根本不会这种技术!你这小贼,还敢不承认偷的?”韩子霄死死抓住他手腕说道。 这人坏笑说:“这确实是我的相好送给我的,她叫白沐雪,是白府的二小姐!” 韩子霄听了如同五雷轰顶、烈火烧心,他啪一巴掌扇去,将他嘴角打出血来。 “你这狗贼,竟敢胡说八道!白家二小姐是我未婚妻,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会和你有染?你敢坏我未婚妻名声,我宰了你!”他将葵花肉丸扔了,拔出腰刀,一脚踏住他胸脯,将刀子放在他脸上。 “你别乱来,我怎么知道白二小姐是你未婚妻呢?是她耐不住寂寞勾引我的,你不要杀我!” “你还敢乱说,我活剐了你!”韩子霄若不是肩头背着包袱,真一刀将他心肝挖出来。 “我没乱说!白小姐和我有私情,我俩来往多日!她送给我这个手链做定情之物,我又给了她自己的戒指作为回报,那戒指就放在她柜子抽屉里!我叫王晓卓,那戒指上刻着我的名字里!” 韩子霄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把夺过来手链,对他喝道:“走,跟我去白府对质!” 王晓卓起来,哀求说:“这通奸的事情怎么好对质?白二小姐肯定不会承认的,你放过我吧,我以后跟她断了还不行吗?” “放屁!走!”他推搡着王晓卓,气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走了没多远,趁着人多,王晓卓撒腿跑了,韩子霄一愣,已经来不及追了。何况他还背着包袱,哪里追得上他? 韩子霄怒发冲冠,咬着牙,眼睛充血直往白府走去。他咣当踹开门,径直来到白沐雪屋里。她坐在那里挨着火炉,翻看着闲书打发时间。 看见他来了,她笑了笑起来。韩子霄将包袱放下,一把抓住她衣领说:“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你抓我衣服干嘛?” “这手链是不是你的?你是不是和一个叫王晓卓的男人有奸情?”他将大街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白沐雪惊骇不已,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她接过来手链说:“这确实是我的手链,怎么会在那个混蛋手里呢?莫不是有贼偷去了,让那家伙买了?” “他一口咬定和你有私情,还说手链是你送给他的。他还把自己的戒指给了你,就放在你柜子的抽屉里,你敢让我搜一搜吗?”韩子霄不等她同意,猛地拉开柜子将抽屉打开,果然看见一个金戒指。 他拿着戒指看着,瞪着眼睛,捂住胸口伤心欲绝。 “贱人!你对得起我?还亏你昨晚答应嫁给我?我才不要你这个破鞋呢!” 白沐雪也呆了,怎么会有男人的戒指在自己抽屉里。她夺过来细细看着,上面果然刻着“王晓卓”三个字。 她倒退几步,痴痴望着他,泪水夺眶而出。 “子霄,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绝对是冤枉的!有人陷害我,我一定要查清楚!” “别再装了,谁会陷害你?我看你就是伪善!你那么聪明漂亮,怎会甘心给我做妾,是不是?不喜欢我,可以直说嘛,为何这样?”他重重地捶着胸膛,歇斯底里地叫道。 白沐雪非常激动,她转身从针线筐子里拿出一把剪刀,放在粉嫩的脖子上说:“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今天就以死明志!你要是信得过我,给我时间让我查个水落石出!我虽然是庶出小姐,可也知道起码的礼义廉耻!如果你真的视我为荡妇,我就当认错你了,我今日一死也绝不受此大辱!”她说着闭上眼睛,咬着牙就要将剪子捅入脖子里。 韩子霄恢复理智了,他忙说:“不要,放下剪子,我相信你!” 白沐雪睁开眼看着她,气得全身打颤,泪水顺着脸颊滴入脖子里。 “你让我好伤心啊,都不给我澄清的机会!”她委屈地说。 韩子霄伸着手,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我失去理智了!你知道男人最受不了戴绿帽子了,我真的没法保持冷静!我太冲动了,因为我很在乎你,就算你对不起我,我也不愿失去你!放下剪刀,好吗?” 白沐雪将剪刀丢在地上,她抹泪坐在凳子上,脖子间已经有血渗出来了。韩子霄忙心疼地拿来手帕,给她捂住脖子。 “快点用止血药,在哪呢?”他问。 白沐雪望着他说:“这点伤算什么?伤身比得过伤心吗?行了,我自己捂着即可!” 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白沐雪道:“我不怪你,关心则乱嘛!坐下,咱们好好想想这件事!对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个王晓卓,你知道他住哪吗?” “让他狗日的跑了!”韩子霄垂头丧气说。 白沐雪捏着戒指,她望着炉子里的火苗,轻声说:“我敢说,陷害我的人必然是这府里的!那人一定是王晓卓的同党,我会查出来的!” 韩子霄点点头,他也决定暗中查找,一定将陷害白沐雪的人揪出来。他俩商量好了,此事要不动声色地去办。 韩子霄将包袱拿过来,腼腆地说:“这是我从女儿俏买的胭脂水粉,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白沐雪接过来挨个看了看,全是最好的高档货,禁不住心中大喜。 她低着头,脸上飞起红霞,轻声说:“你这个王子也会心疼人了!我喜欢!” “喜欢东西,还是喜欢人?”韩子霄看着她笑问。 “讨厌,当然是都喜欢了!”她脸红到耳根子上。 韩子霄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拿起来眉笔,取了画眉石粉碎,然后细细地给她描起眉毛来。 他离她的脸很近,手碰到了她细腻的皮肤,心中微微激动。白沐雪何尝不紧张呢,她忽闪着眼睛,看着韩子霄认真的样子,真希望一辈子和他这样! 过了许久,韩子霄长吐口气,他放下眉笔拿过来铜镜,白沐雪看着镜子里的柳叶眉,甜甜地笑了。 “真好看!”他说道。 白沐雪用玉手轻轻拢了拢发髻,低着头拨弄炉火,屋里暖和和的十分安逸。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白沐雪整理了衣服,将门打开。只见陶婆子穿着破夹袄,探头朝里面看了看。 白沐雪请她进去,她摇摇头不说话,指了指自己屋里,意思是想私下给她说些事情。 “陶大娘,韩子霄不是外人,我没什么东西要瞒他的,你进来说吧!天冷吃杯酒暖暖身子!”白沐雪还是拉她进来了。 陶婆子看着韩子霄干笑,韩子霄起来请她坐了,白沐雪端来一碗黄酒给她,她两口喝干了。她又想给她倒上,陶婆子用袖子擦着嘴说:“不再喝,醉倒了!” “这是地瓜酿的酒,多喝点没事!” 韩子霄拿来一包酱牛肉给她,然后说:“配着这个吃!” 陶婆子大喜,拿起来牛肉干塞入嘴里,白沐雪又给她倒满一碗。 “还是你们两人既般配,又体谅我们奴才!不像太太和大少爷当家,恨不得将我们这些下人拧出水来!”她端着酒,炉子里的火映在她皱巴巴的脸上。 白沐雪笑了笑,往宽躺椅子上坐了,韩子霄撩起下摆也坐下。 “今个来就是将昨晚的事给二小姐说一声,你让我替你看着房子,我一直都留心呢!昨晚上二少奶奶偷偷摸摸进入你屋里,也不知道拿了个什么就出去了!”她说着又喝了一大口酒,用干裂的手挑出牛肉塞入嘴里,然后不停地吮手指头。 这酱牛肉是厨房送来的,大冬天专门配酒吃的,白沐雪不爱饮酒,偶尔喝点西洋子葡萄酒,也只是用干果搭配。 听她说庞爱蒙进来过,白沐雪和韩子霄对视了一番,白沐雪忙说:“陶大娘,你看见二少奶奶拿什么东西了没有?” “我倒没看清,可她后来又去勾引野男人,我都跟着呢!你不知道那男人,长得是油头粉面的,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和二少奶奶在胡同小门口亲亲抱抱的!她也是大家闺秀,好歹也是知县老爷的女儿,咋还养小白脸呢!我当时看了就臊得慌,那男人把她裙子都撩起来了,露出大半个白屁股……” 白沐雪一怔,陶婆子这是喝醉了么,这事说这么详细干嘛? “大娘,那男人你认得吗?”白沐雪打断她的话问。 “是不是叫王晓卓?”韩子霄嗖站起来,激动地看着陶婆子。 陶婆子喝了酒、吃了肉心里高兴,看见自己提供的情报受到重视,蓦地跳起来唾沫星子乱飞道:“叫什么我不知道,可我心细,跟着那野男人到他家,还在门口做了记号!二小姐既然看重我,我自然不会吃干饭,为了跟着那野男人,我在外面受冷受冻的……” 她喋喋不休个没完,白沐雪说:“好了,陶大娘,你赶快带我们去找他!” 陶婆子一听忙点头,然后将碗里的黄酒干了,看了看没吃完的牛肉咂巴下嘴。白沐雪说:“回头我让厨房给你送新的,咱们快走吧!” 陶婆子连连嗯着,一边吮吸着手指头,一边打着饱嗝出去了。他们叫了马车,然后驾着马车朝外走去。 陶婆子记性很好,她指挥着马车来到那院子,看看门上有自己留下的标记便说:“这里就是了!” 韩子霄手里握着剑,将大门撬开,推门进去。白沐雪跟在后面,陶婆子找了根棍子抱在怀里。 这房子不大,很快便进入堂屋。 他看了看里面,猛然把门推开,只见王晓卓睡大觉呢。他身上盖着被子,旁边放着个火盆,里面燃烧着木柴。 第25章 自食恶果 韩子霄掀开被子将他拉了过来,他吓了一跳,光着脚穿着亵衣。白沐雪转过脸去,韩子霄拔出剑放在他脖子上说:“狗贼,认得爷爷吗?” “认得,你是韩子霄!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吧?你不是说和我未婚妻有私情么,她来了,你睁开狗眼看看!” 白沐雪转过脸来望着他,他被韩子霄揪住头发,拿剑逼着。 他看着白沐雪惊呆了,禁不住说:“好漂亮的娘们,要是真能睡上一回死了也值!” 啪一个耳光扇来,韩子霄道:“你和庞爱蒙有奸情,是不是她指使你诬陷我未婚妻的?是不是她偷了手链给你的?这戒指也是她放的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韩子霄一个扫腿,将他摔在地上,他啊地落在火盆上,将里面木柴砸翻了。接着很快跳了起来,拍着屁股嚎叫。 王晓卓不甘心挨揍,抓起地上劈柴的斧子砍来,韩子霄嚓地一剑将他胳膊划破,那斧子咣当掉在地上。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脚直接蹬了过来,将他踢翻在地。 “我一剑割了你!” “饶命啊,我再也不敢动手了!”他哭喊道。 “穿了衣服,跟我去见庞爱蒙!” 他哆哆嗦嗦穿好衣服,在韩子霄胁迫下坐了车子来到白府。 韩子霄押着他直接来到前厅,白沐雪传令召集大家。不一会儿大家都来了,庞爱蒙看见跪在地上的王晓卓心中大惊,她低着头尽量往后躲。 “二嫂,你上前来!”韩子霄喝道。 白绍友看了看她,她才慢慢过来。 “你可认得他?”韩子霄厉声问。 庞爱蒙眼睛看向别处,扭过脸说:“不认得!” “你这贱人,怎敢说不认得我?你想让韩公子杀了我吗?”王晓卓嚎叫道。 白绍友看他老婆不自在,便问道:“怎么回事?子霄,你又要做什么?” “二哥,你都戴了绿帽子了,还不知道吗?二嫂和这小子有奸情!” “你休得胡说,我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做这事?韩子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要不是我们白家收留你,你还在大街上讨饭呢!如今弄了一群流氓地痞控制了白府,就开始挨个地将我们赶尽杀绝了!”她说着放声大哭,企图用胡搅蛮缠来转移视听。 姜夫人看着她,冷冷一笑坐下,挑了个柿饼慢慢吃起来。老大家刘蕊最兴奋,往高脚圆板凳上一坐,将过年新买的瓜子端了过来,磕着瓜子看热闹。她嗑瓜子速度奇快,瓜子皮在面前飞舞,很快地上便是一大片。丫鬟兰花拿起来扫把想将地上瓜子皮清理下,刘蕊一把推开她说:“滚开,我得看戏呢!” 白沐雪朝这边望来,这个大嫂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白绍辉瞪她一眼,示意她高兴也不要表现出来。韩子霄看了看他两口子,这俩人都是奇葩。 庞爱蒙不停咒骂着韩子霄,大哭着说:“你们玷污我清白,坏我名声,我不活了!” “别嚎丧了!”白绍友吼了一嗓子,将她镇住了。 白绍友过来扭住王晓卓的脸说:“泼贼,你和我老婆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我虽是读书人,可逼急了,也是敢拿刀上梁山的!你要是敢坏我婆娘的名声,我先将你剁碎了包饺子!” 韩子霄也掐住他脖子怒道:“我先割你一个耳朵,看你说不说?” “别啊,我说,我和小蒙上过床!她出嫁之前就勾引我,她爹发现后把我撵出县城!后来她做了白府二少奶奶,我又偷偷来找她,她时常给我银子!陷害白二小姐的事也是她做的!她利用元宵节晚宴,偷偷窃取了二小姐手链给我,又把提前准备的刻着我名字的金戒指放入里面,让我找机会在韩公子面前炫耀,说我和白二小姐有奸情,从而达到嫁祸的目的。这毒计是她出的,我不愿意做,她就说找人弄死我!”王晓卓全部说了出来。 老大白绍辉摇摇头说:“我就说县太爷的女儿,咋会嫁给老二呢,原来是个破鲶鱼嘴!” “啥鲶鱼嘴?”刘蕊不解地问。 白绍辉笑说:“还不是你们女人吐娃娃的地方!” 刘蕊呸吐了他一下,他叉着腰挺着肚子狂笑。姜夫人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直瞪他俩。他两口子立马板着脸,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白绍友不信,他夺过来韩子霄的剑叫道:“你放屁!她是县太爷的女儿,怎么会如此孟浪?我……我宰了你!” 他举起剑就要砍他,韩子霄一把抓住他手腕说:“二哥,且听这厮将话说完!王晓卓,你说二少奶奶和你有奸情,可有证据?” 王晓卓脱口而出,看着庞爱蒙叫道:“她小腹间有胎记,青色一小块!” 白绍友呆了,屋里死寂无声,庞爱蒙也不撒泼了,她颤抖着站在那里。 大家都死死盯着她,她闭上眼睛,今天彻底完了。 白沐雪心中一阵冷笑,松了口气。婉约站在门口处,看了看巧鹊,巧鹊比谁都高兴,她巴不得庞爱蒙死了呢。 白绍友突然暴起,拿着剑跳了过来,高高举起说:“我砍死你个骚包,你这个没有廉耻的浪货!” 韩子霄忙从后面抱住他,姜夫人也喊道:“快拦住他,可不要弄出人命来!媳妇不贤惠,一纸休书打发了便是,舞刀弄枪地拼命做什么!老二,她又没给你生出个一男半女,何必伤心呢?” 姜夫人喊了这一番话,白绍友才冷静下来,韩子霄迅速夺过来剑放入剑鞘内。 庞爱蒙扑通跪下说:“老二,你千万不要休了我,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呢?我同意你纳妾还不行么,你看在咱们的情分上……” “呸!”一杯热茶泼了过去,白绍友又将茶杯砸去,大骂道:“我和你这个鸟人有什么情分?你和这小白脸婚前通奸,让我做王八,还变着法子陷害二妹,真是毒妇、淫妇!” 他当即进入内堂,快速写了休书说:“娼妇,这是休书,马上给我滚!” 庞爱蒙死活不肯走,姜夫人说:“你要是不走,我们府里也容不下你!难道让我们叫你爹来,将你做的事公开,让县城的人都知道?你爹也是做过知县的,你想让他抬不起头来么?” 庞爱蒙泄气了,她知道再闹下去也没用了。她狠狠地看着白沐雪,气急败坏地说:“你赢了!我真是小看了你和你男人!” 白沐雪冷笑说:“是你自作自受!你拿着休书离开,我们保证不将你的丑事宣扬出去,如果死赖着不走,我马上写了告示贴出去,信不信?” 庞爱蒙将休书藏好,看了看王晓卓,上前扇了他两个耳光。 “你这个没用的畜生!”她骂道。 “谁没用?你一直夸我床上有力气,现在又说我没用了?”他捂着脸委屈道。 白沐雪低头一笑,韩子霄看了看她,她脸一红嘟了嘟嘴。 庞爱蒙抹泪说:“我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你们让我晚几天走行吗?” 白沐雪说:“可以,给你三天时间收拾东西!还有,你的嫁妆也可以带走,我们不要!” “凭什么不要!”刘蕊跳了起来,拉住白沐雪袖子说:“傻二妹,你怎么能说不要,她嫁妆很多的!” 白沐雪抬了抬胳膊,冷冷看着她说:“大嫂,这府里现在是我当家!庞爱蒙再不好,也曾经是这府里的二少奶奶,何况我和韩子霄订婚也多亏了她!” “她是想收买利用你,你真以为她是菩萨?”刘蕊现在没顾忌了,当着庞爱蒙的面埋汰她。 “刘蕊,你个臭娘们,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使坏?自从我嫁入府里,你处处暗中给我作对!”庞爱蒙连大嫂也不喊了,直接凶她道。 刘蕊也不示弱,她已经被休了还怕什么。 “庞爱蒙,你自恃是知县的女儿,一进这府里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处处搞得比别人不同,处处占高位,我这个嫡子媳妇还不如你个庶子媳妇威风呢!大冬天的,凭什么我穿棉布长袍,你穿孔雀金裘?” 庞爱蒙指着她想吼回去,白绍友说:“你给我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碧莺,让她去后院耳房歇着吧,抓紧收拾东西,三天之内必须离开!” 庞爱蒙被请了出去,她气得眼泪流出来了,风吹在脸上,一万个不甘心。这府里她出身最好,也自以为最聪明,没想到竟然是第一个被撵出去的。她败给白沐雪和韩子霄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老辣。 庞爱蒙自然不甘心失败,她怒火中烧,躲在房间里想着报复。 为了安抚白绍友,白沐雪提议让巧鹊做继室。一直垂涎巧鹊那火辣辣小身材的白绍友,高兴地像个孩子。 巧鹊原来的目标是做妾,没想到白沐雪让她变成了继室夫人,她感激涕零。白沐雪坐在自己屋子里,她过来叩头说:“二小姐,我能给二少爷当继室太太,这是您的栽培,以后我完全听您的!” 韩子霄说:“你家二小姐早晚要跟我去京城的,她走后这个家就有你来主持了!太太岁数大了,大少奶奶为人又浅薄,只有你可以管家了!” 白沐雪也说:“没错,我早晚要跟着韩子霄去京城的,以后你要学会当家!” 巧鹊感激涕零,不停磕头,白沐雪拉起她安抚一番,她才开心地走了。 再说庞爱蒙,她的恶毒劲发作了,她沦落到这地步不说好好反思,反而怪罪白沐雪。 两天后的夜晚,天气干冷干冷的,外面一片漆黑。 白沐雪住在理家轩中,她睡在里面,郭姨娘睡在外面。婉约晚上不在这屋里伺候,而是睡在旁边小耳房。郭姨娘怕冷,旁边就是大火炉子,里面烧着木炭。白沐雪嫌离煤炉太近热得慌,便躲入最里面隔间。 庞爱蒙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炉子,嘴角露出奸笑。她偷偷将烟囱给堵上,又拿来棉花和布条将窗户和门的缝隙全部封死。 做完这些,她高兴地嘀咕道:“让你们中煤气死掉!” 随后,她拿来一把大铁锁将门从外面锁上,这才放心地离开。 随着炉子烟囱被堵死,门窗缝隙也被封了,屋里的煤气越来越浓,紧挨着炉子的郭姨娘很快就中毒了。 她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不能动弹,屋里弥漫着发糊的味道。 第26章 母亲去世 白沐雪幸好与外面有隔间,她住的这间房墙角下少了块砖。正因为少了一块长方形的砖石,才使得屋内的烟雾从这里出去,外面的冷风也能进来。而且隔间有帘子挡着,多少可以阻止烟雾进来。 白沐雪迷迷糊糊闻到煤气呛鼻子味道,她努力睁开眼睛,用胳膊撑着床坐起来。她看见帘子缝隙处有烟雾进来,想下床看看,突然觉得身子发沉无力。她意识到出问题了,可自己又下不了床了。 白沐雪用手使劲拍打着墙壁,她绝望地呼喊着。幸好隔壁婉约比较机灵,她听到沉闷地拍墙声,忙穿了衣服出来。她来到门口敲了敲,高喊道:“姨奶奶,屋里没事吧?我听到二小姐拍墙了!” 她喊了好几声没动静,推了推门才发现门被锁上了。她大惊,谁会从外面锁门?她忙回去拿灯笼,然后顺着走廊照了照,发现窗户和门的所有缝隙都堵死了。再看看屋顶的烟囱,也不见有烟冒出来。她吓坏了,拼命撞门,可那锁太结实了竟然弄不开。 她高声呼喊,大半夜的没有人过来。幸好韩子霄听见了,他就住在不远处,趿拉着鞋子提剑跑来。 “婉约,怎么了?”他顾不得多穿衣服,迈着步子喊道。 “韩公子,二小姐的房门被锁了,门窗也被棉花布条封死了,烟囱也不见冒烟。我睡着觉,听见隔壁二小姐房间拍墙,过来一看就慌了……” 还没等她说完,韩子霄一剑将锁砍断,咣当一脚踹开房门,屋里的烟雾扑面而来,呛得他剧烈咳嗽。 “别进去,这烟有毒!”婉约喊道。 韩子霄顾不得许多,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夺过来灯笼冲了进去。他看看床上,只见郭姨娘不动弹了。再看看里面,知道是白沐雪房间,他踏步上前掀开帘子,举着灯笼一照只见白沐雪穿着肚兜面色难看。她已经无法拍墙了,整个人也出现中毒迹象。 韩子霄顾不得许多,抱起她就往外跑,鞋子丢了也顾不上。跑到外面他大口喘气,灯笼扔在地上,自己都感觉闷得慌。他抱着白沐雪,她光着胳膊,胸部丰满,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韩子霄忙脱了外套裹住她,光着脚丫子踩着雪地冲入自己屋里。他掀开被子将她放在上面,端来水给她灌下去。 白沐雪喝了水感觉好多了,她撑着身子,用尽力气喊道:“我娘,快去救我娘……” 韩子霄这才想起郭姨娘,他转身往那屋里跑,婉约站在门口也不敢进去,只是捡起他扔的灯笼张望。 他夺过来灯笼,找到郭姨娘便用嘴咬住灯笼杆,将她扛起来就往外跑。来到自己房间,将她放在榻上,郭姨娘早没了呼吸。白沐雪从床上翻滚下来,韩子霄忙扶起她,她跌跌撞撞跪着爬过来,抱住她娘痛哭失声…… 婉约去叫卢朝阳了,他忙喊来家丁查看,端了水进去将炉子里的炭火熄灭,然后跑来听候韩子霄吩咐。 韩子霄让他们回去歇着,他自己留下保护着白沐雪。 白沐雪让婉约去传大夫,大夫赶来后看了看,摇摇头不敢言语。她知道彻底没救了,哭得撕心裂肺。 韩子霄打发走大夫,陪着白沐雪直到天亮。 早上,白沐雪顾不得头晕,她推开门来到自己房间,仔细看着烟囱和门窗,这分明是有人陷害。 白府里的人听说出事了,都往这边赶来。 白沐雪虽然痛苦,可她依然冷静地观察着这些人,希望能找到凶手。昨晚的情形她知道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房门被锁,更显示有人刻意要害死她们。 姜夫人第一个赶来,她皱着眉头,摇头叹息,显然也非常愤怒。 “我们家虽然不和,可这样害人还是没有过的,一定要查出来!”她说。 刘蕊伸着个脖子,对老公白绍辉说:“当家的,你看,郭姨娘死了!二丫头那脾气还不得撒泼?” “别胡说,她是撒泼的人吗?我这个妹妹虽然善良,可惹急了不动声色都能杀人!”白绍辉说。 白绍友过来,对着郭姨娘的尸体拱手鞠躬,然后对白沐雪说:“赶快报官吧,查一查谁干的,要不然以后咱们府不得安宁!” 韩子霄朝庞爱蒙望去,她站在那里打着哈欠,看起来没事,但其实难掩心中的恐惧。 白沐雪也猜出来是谁了,她没有直视她,只是冷冷地对白绍友说:“不用报官了,我只想我娘早点下葬!” 姜夫人走了过来,高声说:“郭姨娘的葬礼按照正经主子办,府里下人都要披麻戴孝!设个灵堂,咱们也一起拜祭下,另外把姨娘埋在老爷坟墓旁吧,也算是我这个做太太的心意!郭姨娘从不争风吃醋,老实又善良,没想到竟然遭了毒手,实在是没天理!” 姜夫人虽然心里讨厌郭姨娘,可面子上的话说得很好听。张姨娘走了过来,她有些兔死狐悲,呆呆看了会,擦了擦泪。 卢朝阳将棺材抬来了,婉约帮着将尸体放进去,然后在院子里搭设灵堂。 巧鹊很会来事,她第一个跑到郭姨娘灵前大哭起来:“姨奶奶,二小姐刚当家不久,您老正该享福的时候就去了!这个府里出了坏人,我们这些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遭此毒手,咱们真是同病相怜啊!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小姐,保佑我们啊!” 她哭得非常伤心,而且第一个穿上孝服,拍着地面嚎啕不已。白沐雪看着她,虽然知道她做戏给自己看,可心里多少有点安慰,自己没有白疼她。 庞爱蒙听见巧鹊如此哭,知道她在火上浇油,这是含沙射影自己。她只得出来说句话了,她来到白沐雪身边说:“二丫头,我虽然不是你嫂子了,可毕竟心里还疼你!姨娘这么去了,真是出乎意料,你要节哀顺变啊!” 白沐雪瞅了她一下,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她昨晚就想拿刀砍死庞爱蒙,可韩子霄拦住了她,毕竟没有证据。 “等我找到证据,一定弄死你全家!”白沐雪心中发誓说。 庞爱蒙看她不说话,尴尬地躲到一边去了。 白厚腾这时候来了,他指着棺材高叫道:“哇,这姨娘死得好!死得好!”刘蕊忙捂住他的嘴,将他哄到一边去。 白沐雪看着这个熊孩子,又冷冷瞅着刘蕊,刘蕊拉着脸扯着孩子进屋了。不用说,平日里刘蕊没少在自己儿子面前说她们的坏话。 “这小瘪犊子也该收拾一下了,平日里就对我娘不尊重!”白沐雪想起来他朝郭姨娘吐口水的样子,就心中恼怒。 韩子霄也跪在棚子里,穿着孝服在那守灵烧纸。 白沐雪看着他说:“你大可不必跟我一起守灵!” 韩子霄灿若山泉的眼睛望着她说:“咱俩虽然没有成亲,可我一直都以女婿自居的!姨娘去了,没个儿子守灵也挺可怜的,就让我为她摔丧驾灵吧!” 白沐雪点点头,卢朝阳听见了,他凑了上来低声说:“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皇子,不适合给一个小妾摔丧驾灵,何况你还没娶白二小姐呢!” 韩子霄一怔,他看了眼白沐雪,白沐雪听见了,她也觉得不妥。无论如何他都是没过门的女婿,再说摔丧驾灵的一直都是儿子和女儿的职责,怎么也轮不到女婿。况且他皇子的身份,如果传扬出去肯定会惹怒当朝皇上的。 白沐雪也说:“你别这样做了,真的不值得!你守灵就行了,跟着一起出殡实在不妥!” 韩子霄坚决地说:“我主意已决,你们都不要说了!” 白沐雪十分感动,她很欣赏韩子霄这种野心勃勃又重情重义的性格。接下来郭姨娘的丧礼隆重举行了,这已经超出了规格。 白沐雪哭得几乎昏厥,她最亲的人已经不在了,今后还有谁会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她蓬头垢面,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韩子霄扶住她说:“保重身体,你还有我!” 她低头抽泣,无论今后两人如何,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至少做到了不离不弃。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安慰,让她看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可以与亲情并驾齐驱的感情,那就是爱情。 忙活了一天,白沐雪水米未进,她躺在床上回忆着往事,越想心里越难受,禁不住用被子捂住脸痛哭。婉约也不敢劝她,只得坐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夕阳。 韩子霄进来了,他挨着床坐了,将手悄悄伸进被子里,然后抓住了她的手。白沐雪只觉得温暖传来,便掀开被子望着他。他轻轻叹息声,忽闪着眼睛说:“真的要一直饿着么?你不心疼我?” 白沐雪才意识到他也一天没吃饭了,看着他疲惫的面容,终于心软了。慢慢地坐起来,韩子霄端来饭喂她。 “我自己来吧!” “让我喂你吧!给个献殷勤的机会,好吗?”他用筷子夹起鸡蛋说。 白沐雪面色舒展了许多,张开嘴吃了,虽然没有胃口她还是尽力多吃些。剩下的多半碗鸡蛋面条,韩子霄自己吃了。 吃过饭他陪着她说了会话,便将自己铺盖搬到外间屏风后面。 白沐雪摇摇头说:“你不能和我睡一个房间的!” “怕我半夜上你的床吗?我才没那么失礼呢!你刚丧母,三年都不能同房呢,我会不知道这个规矩!” 白沐雪脸色发红,她说:“不是为这个,只是你和我睡一个房间传出去不好!” “我要保护你,免得晚上再有歹人害你!你就委屈下吧,反正咱俩名声已经不好了!”他说道。 白沐雪也知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两人“生米做成熟饭”之类的话。她也不在乎了,由他们说去吧,反正这辈子她也没打算再嫁别人。 庞爱蒙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她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溜了。临走时她带走了自己的嫁妆,陪房过来的丫鬟竟然一个都不要。碧莺以为她会带着自己走呢,没想到庞爱蒙竟然拒绝,还说了一番“你也靠不住”等话。 碧莺气得不行,她对她最忠心了,到结果竟然不相信她。 正好白沐雪要调查郭姨娘的死因,她命卢朝阳将碧莺带过来。她跪在地上,白沐雪攻心为上说:“庞爱蒙没带你走啊?留你在这府上,不怕你被人欺负?” 碧莺听了直打哆嗦,她低着头不敢啃声。 第27章 调兵遣将 “我不打算折磨你,因为你是无辜的!我就问你,是不是庞爱蒙害死了我娘?”白沐雪突然提高了嗓门,吓了她一跳。 卢朝阳拔出剑,然后放到她脖子上说:“不想死就老实招了!” 碧莺哆哆嗦嗦说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因为二少奶奶早就不相信我了,她干什么事都瞒着我!小姐我不敢瞒你,在这府里我连根草都不如!” “昨天晚上庞爱蒙有没有异常?她夜里有没有出去?你在她卧室外面伺候,总得知道吧!” 碧莺想了想说:“昨天晚上她没让我睡房里,而是打发我到厢房去睡,我就觉得奇怪。半夜里听到嘎吱开门声,心想二少奶奶一个人在屋里,怎么会开门呢?我当时也睡得迷迷糊糊,心想她肯定去茅房大便了吧!要是小便,房间有尿壶,根本不用出去的!” “也就是说,你能确定她晚上起来了!” “虽然不敢说十足把握,但我一向睡得浅,那嘎吱开门声还是听见了的!人嘛,就算半睡半醒,也能知道个大概,何况我昨晚被撵出来睡,心里还憋屈!二小姐,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好端端被二少奶奶给撵出来,我肯定要胡思乱想啊!所以,昨晚根本没睡好,也就听见外面微小的动静了!”碧莺两手放在腿上,她跪得板板正正地说。 白沐雪微微颔首,觉得她没有撒谎,于是对卢朝阳说:“你带着碧莺去庞爱蒙卧室里搜查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卢朝阳说声是,便和碧莺去搜查了。 他们翻箱倒柜,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些布条棉花。卢朝阳忙将这些东西拿出来,白沐雪细细看了,韩子霄将堵塞门窗的布条棉花拿来对照,果然是一样的。 “这是玉色绢布,乃是上等布匹,二哥的襕衫就是这样的!”韩子霄说。 “不会是二哥做的,肯定是她了!毕竟二哥的衣服平日里都是她掌管的,所用布料也是她做主定制!”白沐雪手里拿着布匹,恨得咬牙切齿。 韩子霄也赞同这个观点,肯定是庞爱蒙无疑了。 白沐雪站起来怒道:“把她追回来我要质问,将她千刀万剐!” 韩子霄忙说:“不行,庞爱蒙虽然被休了,可她父亲庞兆欢依然势力强大。仅凭这些布条不足以定罪,否则会惹来麻烦的!” “她父亲一个罢官的知县,有什么好怕的?”白沐雪觉得韩子霄太小心了。 韩子霄说:“官场上一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知道谁背后有什么后台!我们省的提督学政胡渐是庞兆欢的好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能小看了庞兆欢的势力!” “难道我就不报仇了吗?”白沐雪垂泪看着窗外。 韩子霄挥手将屋内的人屏退,走过来低声说:“我早就想好了,我告诉你我的计谋!” 白沐雪凑了过来,扭着身子站在他胸膛前,对方把嘴放在她耳边,让她感觉有热浪喷来。 “吕天溢乃是流放之人,如今太子一党好像得到风声了,暗中派人调查他离开牢营的事,然后以此为把柄弄死他!我想好了,派人假扮白莲教的人杀了庞兆欢全家,然后让朝廷发兵征讨!修远州都是山区,朝廷大军不熟悉地形,如果征讨必然失败,然后我让于双喜向皇上提议赦免吕天溢,恢复他大将军一职,这样我也有了立功的机会了!”韩子霄高兴地说。 白沐雪眉头紧皱,看着他俊朗风清的样子问:“能行吗?” “能行的!吕天溢乃当朝名将,他本来就是被太子党和端王党陷害的。朝廷讨伐白莲教失败,只有起用他才能平乱,皇上一定会答应的!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吕天溢这样的名将,只有战争时才能得到朝廷重用,这也是救他的唯一机会!” 白沐雪也觉得这是好计,既可以暗中报了自己母亲的仇,还能引发战争挽救吕天溢的性命,可谓一石二鸟。 “你真是聪明,怎么想起这个计谋的?” “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起来!” 白沐雪同意了,帮他整了整衣服,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他慢慢将嘴凑了过来,想吻她,白沐雪忙害羞地用玉手捂住他的嘴,然后出门去了。 庞爱蒙回到家里,向她爹庞兆欢一顿哭诉,闭口不提她害死郭姨娘的事。 庞兆欢听了大怒,他背着手眯着眼道:“白家人欺我太甚!我虽然罢官了,可省城、京师还有我的朋友,我早晚有起复的一天!等我重回官场,我一定将白家人都收拾了,女儿你且在家好生修养,为父替你出这口恶气!” 庞爱蒙大喜,呆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她爹贪污来的银子也够她挥霍的了。 没多久,在一个月亮皎洁的夜晚,一群人穿着白色衣服,头戴毗卢帽,手里拿着火把和刀剑慢慢靠近庞家。 突然号角声响起,这些人猛攻庞家宅院。他们撞开大门,直接冲入进去。一时间火光冲天,每个人脸上都涂抹的五颜六色。他们嘴里叫着:“白莲净土,救苦救难!杀尽妖魔,铲除贪官!” 庞家的人都惊醒了,庞兆欢匆忙穿了鞋看着外面,他惊叫道:“白莲教,他们怎么到这里了?” 庞爱蒙也从床上爬起来,从二楼阁楼上往下看。只见很多人呼啸着,他们手中有拿火把的,有拿粗香的,每个人都神神叨叨地喊着口号。 她吓得赶忙钻入床底下,外面的人已经冲入屋里。 庞兆欢夫妇被捉,他们跪在地上发抖,庞兆欢道:“不要杀我们,我将家中所有钱财都献给诸位,我也愿意加入白莲教!” 杨振豪满脸涂着蓝黄色,像个唱戏的,他喝道:“谁要你这狗官入教!我们白莲弟子受弥勒佛祖差遣,今日砍了你这妖魔!”说着,咔嚓一刀将他结果了。庞兆欢老婆大叫,也被乱刀戳死。 庞兆欢未结婚的儿子也被抹了脖子,家中丫鬟奴才无一生还。 杨振豪知道庞爱蒙在二楼,于是带人冲了上去,掀开床将她拉了出来。她叩头哀嚎,屋内火光通明。 杨振豪弯下腰低声说:“我们是郭姨娘派来的,她死得好惨啊!” “啊!你们不要乱说,她死了还缠着我吗?” “是你烧死了郭姨娘,对吧?” “我……我知道错了,你们……”庞爱蒙跪下抱住杨振豪大腿,穿着肚兜,妖媚地说:“几位兄弟,你们看看,我还有几分姿色!要不让我伺候你们,你们饶我一命吧!” 杨振豪二话不说,对旁边的人使个眼色,咔嚓一刀将头砍下来。那头滚落在地上,睁着两个大眼睛,仿佛死不瞑目一般。 随后,杨振豪下令将庞家财产搬走,然后放火烧了府邸。周围的百姓听说白莲教来了,都吓得不敢露面,直到天明才有人出来观看。 大家看着烧成废墟的庞家,口耳相传,消息立刻传播全省。 “白莲教杀了庞知县全家,造反了!” “白莲教徒众多,不久就要攻打省城了!” 这些消息传到省里,巡抚岳克冰连忙上了折子,将事情奏报给朝廷。提督学政胡渐和庞兆欢是好友,听闻老朋友遇害非常悲伤,立刻发文给修远州守备孙宗旺,让他马上剿匪。 孙宗旺听说白莲教突然起事杀了庞兆欢一家,他感到后背发凉。他乃信亲王府家将出身,到这里可不是为了上战场打仗的。 他收到胡渐的信,马上给顶了回去,答复道:“此等逆贼,以造反为业,流窜各地,本无居所,实难围剿。卑职认为暂且防守,以逸待劳为好。况兵刑之事,受制于朝廷,未有旨意不敢擅动,学台不该妄议!” 胡渐收到回信气得七窍生烟,马上写了折子弹劾孙宗旺,说他玩忽职守、畏战自保。孙宗旺是信亲王的人,信亲王自然会全力保护,胡渐的弹劾根本没有用。 这日早朝,彰明帝头戴皇冠坐在宝座上,旁边有大太监程得忠拿着拂尘而立。太子早就想将孙宗旺拿下,以打掉信亲王的势力。 他出班奏道:“父皇,天堑省修远州落花县发生白莲教造反,前任知县庞兆欢遭到灭门,如今守备孙宗旺却按兵不动,理当治罪!” 信亲王忙出来说:“父皇,不是孙宗旺按兵不动,实在是调兵需要亲军府的虎符和兵部的军令!” 太子冷笑道:“四弟这话不对,孙宗旺乃是守备,造反的事发生在他的辖地,何来调兵之说?朝廷早有国法,驻守军官镇压本地叛乱不需要调兵令,四弟难道不知?这又不是出境作战,要什么调兵令和虎符?” 信亲王语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是老二端亲王出来救场,他说道:“怎么不需要出境作战?白莲教又不是只在一处,他们四处游击,今个在这里出现,明天就跑到别处了。孙守备也知道这个道理,想必不愿轻举妄动!” 太子脸上露出冷笑,他知道端亲王一直在拉拢信亲王,希望和他联手扳倒自己。 彰明帝看了看老三说:“庄亲王,你管着兵部的差事,你说说该怎么办?” 庄亲王颇通兵法,虽然没带过兵,但却熟知军旅之事。他忙说:“父皇,依儿臣之见,白莲教主力尚未出现,可以先督促孙宗旺出战。等到对方主力暴露,再调集大军征讨也不迟!” 彰明帝捋着胡子,慵懒地说:“好吧,兵部下令督促孙宗旺出兵,如果再敢怠慢,解送京师治罪!王引,你带锦衣卫盯着点!” 王引忙从朝伍出来,跪地抱拳说:“臣遵旨!” 彰明帝果然老谋深算,王引暗中投靠太子他是知道的,让锦衣卫督促孙宗旺,正好可以激化太子党与信亲王一党的矛盾。利用王爷制衡太子,一直是他的策略。 退了朝之后,兵部尚书黄新念按照旨意写了一封官文,督促孙宗旺全力作战。但信的内容闭口不提锦衣卫的事,只是让他“早立军功”。 孙宗旺收到兵部催战文书,只得装模作样去打了。突然王引带着锦衣卫前来,说是“协助剿匪”。 孙宗旺后背发凉,这是督战来了。 信亲王也很着急,孙宗旺那点人马怎么是白莲教的对手?太子党逼着出战,就是要借刀杀人,利用白莲教除掉孙宗旺。 “难道我在落花县私自开采金银矿藏的事被知道了?如果被知道的话,我就完了!”信亲王在府中来回踱步,他心内非常着急。 第28章 瓮中捉鳖 太子一党早怀疑信亲王了,他这两年大把大把花银子,在朝中收买官员,还养着一大批文人学士,这钱从哪来的?还有,作为王府家将的孙宗旺不在京城待着,他跑到偏远的地方当守备干嘛去了? 太子党抓住不放,一方面想弄死吕天溢,除掉他们最忌惮的当朝名将。另一方面想搞掉信亲王势力,防止他和端亲王联手。 孙宗旺看着王引,心中发怵,这家伙绝对不是来帮自己的,他一定带着阴谋而来。 “孙大人,别来无恙!”王引拱手说。 “王指挥使,咱们又见面了!我已经收到兵部督促剿灭白莲教的事情了,这几天就出兵!” 王引笑道:“那好,明天我为大人送行,祝你马到成功!” 孙宗旺一愣,他说:“我没说明天出兵,我是说这几天内出兵!” “孙大人,如果再耽搁下去,白莲教的人就跑了!趁他们还在本地,应该马上出兵才是!我已经派了锦衣卫暗中查找,今晚就能得到他们的线索!”王引面带笑容,却让人感觉笑里藏刀。 孙宗旺没法了,他不能再拖了,只得点点头答应了。 韩子霄得知王引来了,他十分高兴,立马安排吕天溢准备作战。 “将军,孙宗旺被逼着剿灭白莲教,王引也来了,你看如何办?” 吕天溢道:“白莲教主力不在我们这里,而在正平州,我们今晚就得偷袭他们,捣了他们的巢穴,引诱他们到我们州来!” 韩子霄大喜,马上调集手下精兵,让吕天溢奇袭正平州。白莲教首领鲁水法正好也在这里,他坐在鹰眼山弥勒洞里,和几大舵主议事呢。 “如今又开春了,兄弟们还要加把劲,咱们劫富济贫的生意去年做的不错,今年可以在收成上再多进账些!” 下面几大舵主哈哈大笑,端起碗来开怀畅饮。 忽然有人来报:“教主,不好了,咱们牛家舵被官兵给端了,死伤无数!” “什么?我的舵被端了?哪个狗娘养的干的?”大胡子男人咣当将碗砸了,跳起来叫道。 “他们打的旗帜是孙宗旺!”这报信地说。 鲁水法大怒,他背着手整了整头上的黑色头巾说:“我们没惹他们,他们倒来惹我们了!” 鲁水法喝道:“弟兄们,立刻召集所有人马,前往修远州,我要会会那孙宗旺!” 鲁水法善于行军打仗,早早地在修远州前往落花县的鲶鱼关埋下伏兵。王引消息灵通,他的下属探知消息密保给他,这个人竟然不和孙宗旺说。 孙宗旺收拾兵马,叹口气只得启程。 王引身穿曳撒,腰里佩着短剑,看着孙宗旺说:“祝守备大人旗开得胜!” 孙宗旺坐在马上,拱了拱手便下令出发。这人只是在王府做些看家护院的事,哪里打过仗? 他骑着马,晃着脑袋,心想自己转一圈就当完成任务了。 大军行走到中午时分,孙宗旺传令说:“过了前面的鲶鱼关就停下,埋锅做饭!” 这些人无精打采,个个冻得打哆嗦,就像一群扫地出门的乞丐。 到了鲶鱼关,孙宗旺抬头看看,这关隘口如同一张鲶鱼嘴,再往里面走变得狭窄起来。孙宗旺心中暗想:“这里不是个好地方,打仗想必最怕遇见这了。幸好白莲教的人乃乌合之众,否则在这里设下伏兵我们就完蛋了!” 正想着,后面一群人杀来,他们推出独轮车,上面堆满了柴草。 “冲啊!”那些柴草点燃,然后猛地朝大军冲了过来。山顶上也出现很多人,抛下石头木刺,打得他们无招架之力。 “快撤!”孙宗旺喊道。 可后面的路已经被大火拦断,他骑在马上惊惧不已。接着弓箭齐发,他啊一声肩膀中箭了,厚厚的铠甲渗出鲜血。 他吓坏了,勒着马就跑,丢下大军一个人朝深山里跑去。大家看到将领跑了,更是无心作战,有投降的、有装死的、有逃跑的,就是没有抵抗的。一顿饭的功夫,这数千人已经死了大半,其余的都做了俘虏。 鲁水法十分高兴,然后整顿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了修远州。知州石展翔还在家听戏,他儿子石若立正抱着两个女孩亲昵。白秀霞已经过门了,她因为石若立好色闹了几次了,结果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她每天躲在屋里大骂刘蕊,没想到这个石若立就是个畜生,为人好色暴戾,根本就不是人。 外面传来喧闹声,接着有衙役来报:“老爷,白莲教的人打来了!” 石展翔吓得咣当从椅子上落下来,两腿在地上蹬着,下人将他扶起来,他高叫道:“快备马车,往省城里跑!” 他带着儿子坐了车子就跑,白秀霞丢下也不管,爷俩跑得比兔子还快。白秀霞听说白莲教来了,慌乱之下躲入厨房。 她藏在厨房米缸里,心想这里应该最安全。 白莲教的人攻入府衙,看见人都跑了,便大肆掠夺财物。他们将整个府邸搜刮干净。这些人饿了,便到厨房来找吃的。 白秀霞躲在米缸里,上面盖着木板。几个白莲教徒将厨房的酒肉拿出来,又四处找米做饭。 “咦,怎么不见米啊?” “那不是么,怎么给倒在菜篮子里?” 这几人将篮子米舀了些,淘洗干净后就放锅里蒸上,他们撕着烧鸡,喝着清酒,说着下流的笑话。 白秀霞蜷缩在里面,后悔不该躲在厨房,早知道还不如躲在马厩里。可能因为厨房里太冷的缘故,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隔着米缸都能听清楚了。 这几个人立刻拿起武器喝道:“米缸里有人!” 他们用刀剑将木板挑开,往里面一看,只见白秀霞哆嗦着看着他们。 “是个女的,长得还不赖!”一个年轻教徒高喊着。 “拉出来玩玩!” 随后他们揪住头发将白秀霞拖了出来,她嚎叫着:“不要碰我,滚开,你们这些神棍!” 不由分说,这几个白莲教徒将她扒了,于厨房柴草堆上恣意行事,折腾了好几回才罢休。白秀霞昏迷过去,等醒来时发现府里已经没人了。她跌跌撞撞走在门口,衣衫不整,对着院子发疯般嚎叫。 白莲教徒在修远州横行一通,抢了无数财产便走了。躲在省里的石展翔听说他们走了,这才战战兢兢回来。 到了府里,听说白秀霞被玷污的事情,石若立将她一顿暴揍,然后撵回了家。白秀霞受到刺激,回到家里像条疯狗一样变得脾气恶劣。 白莲教大闹修远州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子党马上站出来要求将孙宗旺治罪。信亲王顶不住了,他可不想失去这员心腹大将。 这时,被于双喜暗中收买的鸿胪寺少卿黄梓敖,马上出来说:“启奏皇上,臣以为白莲教势大,仅靠地方镇防军无力弹压。臣建议起用吕天溢,赦免他的罪责,让他统兵剿贼,必能成功!” 太子和端亲王慌了,他们忙出来阻拦。 太子道:“吕天溢犯罪已经被发配,岂能再用?难道朝廷没人了吗?” 端亲王也说:“是啊,可以让赵恒广将军出征,必能大破贼军!” 信亲王知道他们都惧怕吕天溢,他马上出来说:“父皇,儿臣以为只有吕天溢才能快速平乱。请马上赦免吕天溢的罪责,让孙宗旺戴罪立功,和他一起剿灭白莲教!如果不成功,儿臣甘愿领罪!” 太子和端亲王齐声反对,但皇上已经决定了,军国大事不能一次次损兵折将。他马上下旨说:“朕意已决,赦免吕天溢的罪责,加封他为讨逆大将军,调集一万御林军镇压白莲教!” 太子和端亲王看了看对方,他们摇摇头只得退入朝班。 吕天溢得到消息,提前返回发配的牢营,那边有太监带领着侍卫来传旨了。随行的还有御林军,为首的是骑兵营总兵盛鸿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莲教匪徒作乱,杀我子民,攻我州县。朕决意荡平贼寇,着赦免吕天溢所有罪行,任命为讨逆大将军,统领一万御林军征讨。立功之后,恢复保平伯爵位,若是失败,军法从事!另有修远州守备孙宗旺,前番镇压不力,致使贼寇猖獗州府,本当严厉治罪。姑念其尚有忠心,命其戴罪立功,率领本部人马协助吕天溢讨贼。钦此!” “臣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吕天溢叩头,双手捧过来圣旨。那太监传完旨意走了,盛鸿基拱手说:“将军,我奉旨前来,听候调遣!” 吕天溢点点头,马上换了衣服,然后传孙宗旺前来。 孙宗旺听说吕天溢被赦免起用,心中大喜,胆子大了起来,带着手下的残兵前来助阵。 他们带领兵马来到落花县,韩子霄带着所有部下赶来。 吕天溢故作不认识他,坐在马上用鞭子指着他们说:“何人敢挡路,快闪开!” 韩子霄跪地说:“我等乃是落花县的百姓,因为饱受白莲教欺压,自发组织起来成立民团。今日听闻将军率官兵前来剿贼,特来助战,希望将军不弃!” 盛鸿基说:“这些人看来都是义民啊,应当收留!” 吕天溢摸着短须说:“原来都是民间的乡勇啊,既然愿意加入军队,那本将就收留你们吧!你这少年叫什么?” “小人叫韩子霄!这几位是我的兄弟,张世琛、杨振豪、刘方正、卢朝阳,其余也都是无路可走的乡野汉子!我们愿意追随将军,替朝廷效力!” “好!本将任命你为先锋,带着你的部下前面开路!” “谢将军!”韩子霄心中无比高兴,这番演戏使他终于有了合法的身份。吕天溢是朝廷起用的大将军,他现在做了他的先锋官,如果再剿灭白莲教立功,朝廷必然封官,到时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韩子霄等翻身上马,带领着队伍前面开路。 鲁水法听闻吕天溢率兵前来,心中有些发怯。他想来想去还是赶快回到鹰眼山弥勒洞,他传令手下立刻紧闭山门,在各个路口严防死守。鲁水法盘算着,只要自己不出战,等到对方粮草耗尽自然退兵。 吕天溢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传令士兵在鹰眼山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他命人兵分四路,自己一路堵在南方路口,盛鸿基堵住北方路口,韩子霄堵在东方路口,孙宗旺堵在西方路口。做完这一切,他命人挖沟砍柴、屯驻粮草。如今正是冬尾,气候还非常寒冷,整个大地冻成一块。 第29章 册封男爵 大军安顿好之后,吕天溢就在营寨中看书饮酒,耐心等待对方粮草耗尽。鲁水法呆了,他本来想着耗尽对方粮草,没想到对方竟然要耗死他。他气得大骂,山中粮草毕竟有限,如果得不到外面补给,两三个月就会吃光。白莲教最大的优势就是打游击,从不和官兵硬拼,今日被吕天溢围困住才知道自己的优势没了。吕天溢将计就计,将游击战变成阵地战,逼着对方和自己硬拼。 鲁水法急了,他拿着大刀吼道:“弟兄们,我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咱们跟他们拼了!”众人纷纷称是,抄起武器跟他下山了。 听闻鲁水法亲自带着人前来打仗,盛鸿基大喜,韩子霄也非常高兴,对方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们准备大干一场时,吕天溢传来将令,任何人不准出战,违令者杀无赦。 韩子霄马上明白了,他肯定是以逸待劳,等对方士气耗尽再出战。孙宗旺急了,哪有不出战的道理。他亲自跑来询问原因,吕天溢将计划告诉他了,让他务必听从军令。 就这样,四面大军紧守寨门,任凭白莲教的人攻打就是不出战。他们万箭齐发,透过沙石堆起的屏障进攻。经过半天鏖战,白莲教没能攻克任何一方。疲惫不堪的鲁水法带领着部下撤退了,他们来到洞中大吃大喝一番然后睡去。韩子霄看对方累了,慌忙前来见吕天溢。他私下里说:“老吕,何不趁着对方精疲力尽,全力上山攻打?” 吕天溢笑说:“殿下,你太沉不住气了。今日白莲教虽然受挫,可实力依然强大。我们需要耗他一段时间,等他们粮草不足,饿得东倒西歪,到时斩尽杀绝!” 韩子霄拍手叫好,回去之后安心读书。 过了足足两个月,这时已经春暖花开,山中绿草如茵。干枯的树木发出新芽,坐吃山空的白莲教徒到处去摘树叶吃。吕天溢看时机已经成熟了,马上暗中传令士兵准备猛火油和柴草。他在天刚亮时,就带着大军从四面攻了上去。来到洞口,擂鼓放火。众将士将柴草堆在弥勒洞口,将硫磺、猛火油点燃,借着风势大火朝洞穴内烧去。饿得眼珠子发绿的白莲教徒,拼命救火,烧得到处流窜。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吕天溢命人射箭放炮,将对方杀死大半。鲁水法无奈,只得率部投降。 吕天溢假装接受他们投降,下令摆宴席庆祝。鲁水法心中盘算着,暂时投降,趁机会溜出去搬来救兵再行复仇。 鲁水法啃着烤羊腿,看着营帐内舞剑的士兵,斜眼瞅瞅众人。吕天溢正襟危坐,端起茶杯细细品茶。韩子霄早看出来鲁水法心存不轨了,嘴角一丝冷笑,只管夹起一块糟肉塞入嘴里。 盛鸿基忐忑不安地看着外面,刀斧手早就等候多时了。孙宗旺紧张地两腿发颤,他摸了摸额头,脸色紧绷,想喝口水手却不听使唤。 等士兵们舞完剑,吕天溢命人端来点心,让大家品尝。鲁水法一连吃了两块鸡蛋糕,将手往衣服上抹了抹,打个饱嗝松开腰带。 其他几位舵主擦擦嘴,打个哈欠想去睡觉。 吕天溢说:“鲁头领,我看大家都累了,你们先到营帐里歇息,然后咱们一起回京城!我奏折已经写好了,几位招安之后授予官职,希望你们能改邪归正,好好为朝廷效力!” “小人一定痛改前非!”鲁水法客气地说道,随后带领部下进入营帐。 他们睡了没多久,外面大军冲入进来举刀乱砍。鲁水法大惊,刚抓住身边大刀,就被砍掉胳膊,他嚎叫着滚下床,韩子霄冲了进来将他杀了。 鲁水法的人头被送入京城,吕天溢、盛鸿基、孙宗旺联名上表,保奏韩子霄,称赞他有胆有识,率领招募的民间团练帮助朝廷平叛。彰明帝非常高兴,立刻下旨加封他为虎威将军,册封为男爵。 得到朝廷册封,韩子霄喜极而泣,他终于有了官家身份,可以返回京城了。 回到白府,众人都来祝贺。白沐雪知道他会离开,然后娶端亲王妃的妹妹为妻,自己只能做妾。 她心中有些哀伤,韩子霄看着她,摸着她的脸蛋说:“我如今是朝廷钦封的虎威将军,三品正男爵。过几天我就去京城了,等我站稳脚跟就来接你!” 白沐雪说:“恭喜你,只要你能恢复身份,替母报仇就行。至于我个人无所谓,自从我娘过世,我就心灰意冷了!” 她披着红色披风,葱根的纤纤玉手撩了下头发。 韩子霄将胳膊搭在她肩膀,温柔地说:“别这样,我也没有亲人了,今后咱俩相偎相依,好吗?” 白沐雪昂起脸看了看他,他的手在自己肩膀滑过,微微用了点力气,阵阵舒服传来。 “哦,卢朝阳也封官了,他们四人要跟着我一起进京了,这里不能再留下士兵保护你了!你要学会忍让,等着我来接你,知道吗?” “知道了!我当家以来,并没有亏欠他们,你走之后纵然没人保护我了,他们还能太过分不成?我将家中的财产拿出来一半给你,供你做军饷和在京城开支!” “这府里的人个个视财如命,我还是不拿了,否则我走之后你就更难在这府里立足了!” “你的大业重要,咱们早就商量好了的,怎能顾及我的处境反悔呢!” 韩子霄握住她的手说:“你太好了,为了我付出那么多,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等着我在京城混出个人样来,到时用八抬大轿将你接过去!” 白沐雪苦笑一笑,有他这番话她就心满意足了。 呆了几天,韩子霄带着部下都走了。 待韩子霄走后,这些人决定联合起来欺负白沐雪,以发泄被压制的痛苦。尤其是刘蕊,她更是直接破口大骂:“姓韩的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留下二妮子那个贱人,咱们得好好收拾她。吃里扒外的东西,背叛了咱们府里,还把一半家产给他,真是蠢货!” 白秀霞也撸起袖子,直接闯入她屋里说:“哟,我说当家的,你怎么没跟着你那男人去京城享福啊,留在这里干什么?快把钥匙对牌都交出来,这府里你别想再当家了!” 白沐雪知道没了韩子霄做后盾,她只得将大权交出来,躲在房间里读书。 姜夫人命刘蕊当家,用借刀杀人之计让她收拾白沐雪。老大家没头没脑地甘愿做枪头,心中想好了折磨白沐雪的诡计。 白沐雪看着外面的天空,她有些伤心,为他付出值得吗?他现在做了官,马上要娶别的女人了,将来有朝一日还要恢复皇子的身份,自己是什么? 不过,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心灰意冷了,即使不嫁给他,她也要出家为尼的! 韩子霄刚离开,白沐雪的地位就变了,之前厨房里的美食全部停送了。婉约端来一碗萝卜和粗糙的米饭说:“大少奶奶太过分了,你看给我们吃什么?这是喂狗的饭吧!” 白沐雪看着发黄的糙米,又看看干巴巴的萝卜根,她没有说什么。主仆两人坐在那里,慢慢吃起来。饭菜难以下咽,大米像沙子似的让她牙齿发硬。婉约皱着眉头,吃一口吐两口,她嗖站起来说:“小姐,我去找她理论!” “算了!给你钱,去买馒头吧!”白沐雪幸好积攒了些钱财,给了她十文钱让她去买馒头。 外面传来刘蕊高嗓门叫声:“咱们这个家让王八蛋搞毁了!嫁不出去的烂妮子,胳膊肘子往外拐,把这个家都给了野男人!” 白沐雪听了也不吭声,她坐在火炉前,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别无所求,只希望韩子霄能在站稳脚跟后不要忘了她。婉约拿着五个馒头来了,正好撞见刘蕊,刘蕊看着她冷笑道:“哟,府里的饭有毒是吧,还得到外面买馒头!” 婉约低头说:“是厨房送来的饭菜实在无法吃!” 啪……一个耳光扇来,接着馒头散了一地。 婉约捂着脸说:“大少奶奶,你为什么打我?” “你这种贱货,打的就是你!”她说着卷起来袖子,抄起扫把就往她身上打。 婉约不敢还手,被打得直哭。 白沐雪出来喝道:“住手,有什么不满的,朝我来,何必动手打下人?” “哟,你男人走了,这里没人给你撑腰了,你还以为自己当家呢!你将白府的财产分一半给那个野男人,这府里绝对容不下你!”刘蕊尖嘴猴腮的,像个猴子。她因为太激动,把屁都崩出来了。旁边的丫鬟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白沐雪知道这女人是个二流子,懒得跟她计较,拉过来婉约朝屋里走去。 刘蕊还在后面骂骂咧咧,院子里都是她的声音。 姜夫人坐在屋里高兴地看着,白秀霞也叉着腰剔牙,娘两个的算盘是让刘蕊把白沐雪弄垮,甚至弄死,然后再收拾她。 她娘俩的各个击破战术早被巧鹊看出来了,她非常反感她们的这种作为。 夜晚时分,巧鹊推开了房门,她将一只烧鸡和两碗米饭送来。 “二小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她摘下帷帽,看来是偷偷过来的。 白沐雪让她坐了,看着红色的烧鸡,那颜色光鲜诱人,香味扑鼻而来。婉约禁不住咽了下口水,垂下头看看自己的绣花鞋。 “难为你还想着我们俩!” “小姐别这么说,没有你,哪有我的今天?你当家的时候并没有亏待太太和大少奶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 婉约道:“还不是因为把财产给了韩公子,惹得这些视财如命的人嫉恨!” 巧鹊只能安慰她们一下,毕竟她自己地位也不稳。白沐雪知道她偷偷过来的,作为继室又没法给刘蕊斗,不能牵连到她了。 “你快走吧!不要卷进来,我知道该怎么应付!”白沐雪送她出了门,风刮起门帘子,冷气让人觉得刺骨。 巧鹊走了,白沐雪和婉约坐在一起吃饭,两人都饿了,将一只烧鸡吃完了。 躺在床上,白沐雪翻来覆去,不知道韩子霄怎么样了。 第30章 张罗娶亲 韩子霄到了京城,跟随吕天溢先去拜见于双喜。于双喜在宫外有间宅子,里面还有个年轻媳妇伺候他。宫里太监在外面娶媳妇已经形成风气,大家见怪不怪。 他俩进入宅子,于双喜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袍子,手里拿着水烟枪,看起来四十多岁。他腰里系着皇上御赐的腰带,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模样俊俏,笑起来很可爱。 看见韩子霄来了,于双喜打量他许久,扑通跪下说:“奴才叩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子霄拉起他,动情地说:“公公,您还好吧!” 于双喜擦擦眼角的泪,看看吕天溢,吕天溢抱拳行礼,他点点头说:“老奴好着呢!殿下快到屋里来坐了!” 进入堂屋,墙上是一幅松鹤延年图,下面放着八仙桌。桌子上摆放着张祥的牌位,还有香篓子。 看见张祥牌位,韩子霄上了三炷香,这才坐了。 于双喜媳妇端来茶水,偷偷地用眼睛瞧着韩子霄,被他的美貌迷住了。于双喜摆手道:“妮儿,出去吧!” 这女孩躬身退下,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韩子霄装作不知。 喝了两口茶,于双喜便说起自己来。 “我入宫时在上驷院喂马,是干爹看我勤快才提拔了我,让我到御花园种花。信亲王的娘贞妃喜欢我种的花,便留我在身边端洗脚水。这时候有机会见皇上了,皇上看我会说话,又认识几个字,便调到中书监打杂,才慢慢熬出了头来!”于双喜回忆起往事,依然唏嘘不已。宫中太监六万人,他能熬出头进入中书监,可谓实力加运气。 吕天溢瞅着这院子,没有一万两银子根本买不下来。再加上奴才丫鬟、杂役厨师,这排场不亚于朝廷一品大员了。 屋里掏了壁炉,这是从西洋人那里学来的,最近宫里流行,于双喜这里也便依样画葫芦。 聊了半天,于双喜传令吃饭,早有厨师摆了一桌饭菜。 桌子是老山檀木打造的,杯子用的是越窑的,茶壶是宜兴紫砂的。 菜肴也非常丰盛,除了焖熊掌、炖甲鱼、烧天鹅、酒糟肉、烤蛤蛎外,还有单笼金乳酥、油炸糯米粉等小吃,每人外加一碗八珍面和葱韭羹。 看着满桌子美味,于双喜道:“咱们吃个便饭,您们甭客气!殿下,尝尝这个!” 韩子霄看着一盘豆腐样的东西,用勺子挖起来吃了,觉得非常好吃。 “这豆腐不错!”他说道。 于双喜翘着兰花指噗嗤笑了,他道:“殿下,这不是豆腐,这是百鸟脑!用上百只鸟的脑子做的菜,皇上最爱吃,奴才也弄来尝了尝!” 韩子霄一惊,吕天溢摇摇头,觉得过于奢靡了。 于双喜拿起筷子说:“我还喜欢吃这个卤牛宝,吃了能壮阳!”他说着,用筷子夹起卤好的牛宝吃起来。 韩子霄知道牛宝就是牛蛋之类的玩意,想必太监生理功能不全,所以喜欢吃这些奇怪的东西。 于双喜让他吃,韩子霄青春少艾、雄风威猛,哪里需要吃这些玩意。他笑着拒绝了,端过来面前的葱韭羹尝了尝,这道菜是宫廷菜,他小时候就爱吃,还是那个味道。他鼻子一酸,自己离开宫廷那么久了,可皇子的身份并没有改变。 他又尝了尝八珍面,这也是宫廷御膳,味道复杂多变,时而香浓、时而醇绵。看着这宴席,更加坚定了他要恢复皇子身份的欲望。一个太监都比他过得好,自己能甘心做个百姓吗?不能! 喝着冬藏酒,韩子霄微醉,他托着脑袋,想起了白府。白家虽然富饶,可是没有这里尊贵,就凭于双喜屋里摆放的几件古董,就足以显示什么才叫皇家气派。 他的目光放在一块瓦当上,那是北朝之物。 于双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站起来从茶几角落里拿过来说:“这是北朝的瓦当,锦衣卫抄家时送给我的,殿下要是喜欢拿去好了!” 韩子霄忙拒绝说:“不用了!” “殿下,您是主子,我是奴才,您还客气什么!一块瓦当而已,摆在房间里做个玩意也好!” 韩子霄接了过来,只见这是一个莲花纹瓦当,上面四个隶书大字“富贵万岁”。这瓦当做工精湛,纹理不像秦朝那样繁密,多了汉朝的疏简,狂放中透着大气。 韩子霄知道瓦当以战国和秦汉为最好,这个虽然是北朝的,可依然价值不菲。于双喜转手就送给自己,可见当今皇室富贵到何种程度,连一个大太监都能如此阔绰。 韩子霄第一时间就想着送给白沐雪,把这块刻着“富贵万岁”的瓦当给她,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心。 他摸着块瓦,心中嘀咕道:“雪儿,我已经到京城了,送给你这块瓦当,让你知道我没有忘记你!” 他将瓦当放入包袱里,继续和他们喝酒。 吕天溢用脚偷偷碰了碰韩子霄,示意他抓紧问问结婚的事。 韩子霄有些犹豫了,虽然他知道自己肯定要娶端亲王妃的妹妹、当今太师的小女儿,可他还是心里不情愿。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怎么好开口啊,我爱的是雪儿,却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这对她们两人都不公平!”韩子霄低下头,慢慢喝着甲鱼汤,不愿开口。 吕天溢急了,他将手里的天鹅腿扔在桌子上,撩起衣服下摆擦擦嘴道:“公公,太师的二小姐、端亲王妃的妹妹可愿意嫁给殿下吗?这亲事,你到底操心了没有?” 于双喜哈哈尖笑,那声音非常细,如同布匹撕开的声音。 “好性急的吕伯爷!这事已经成了,太师小女看见过殿下的画像,心中一万个乐呵呢!咱家也见过老太师了,他一开始还觉得殿下出身寒微,可听说立了功封了男爵,又马上改口答应了!如果梁太师知道咱们殿下的身份,他还不得给咱家磕头!我这个媒人啊,那是比月老还要高明呢!”于双喜喝了酒妖里妖气的,果然阉割的人心里都有些异常。 韩子霄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脸色有些凝重。 于双喜笑道:“殿下肯定怕梁二小姐模样不好,脾气不好,是不是?告诉你,梁二小姐貌美如花、知书达理!梁太师家有两朵金花,大女儿叫梁梦彤,如今是端亲王妃。小女儿叫梁梦绮,待字闺中,求婚者如过江之鲫!这梁二小姐说了,一定要嫁给能文能武、英俊潇洒的男人。殿下被她一眼就看中了,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啊!呵呵!” 吕天溢高兴地端起酒杯说:“这太好了!我上了年纪,也希望看见年轻人成双成对的,既然如此般配,还是早点成婚为好!” 于双喜翘着手指,抓起筷子,敲着金碗说:“连聘礼都准备好了,到时让殿下送过去!将军您是伯爵,务必要一起去才是!” 吕天溢忙说:“这个肯定的,向太师家求亲,我这个伯爵跟着过去也好说话!”他俩哈哈大笑,端着酒杯伸了过来,韩子霄也只得端起来和他们碰了下杯子。杯中的酒进入肚里,韩子霄心中更加难过,和白沐雪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想她,为何突然离开脑子里都是她的样子? 酒不醉人人自醉,韩子霄喝了酒有些困了,吕天溢忙扶着他进入厢房休息。于双喜安排丫鬟婆子好生照顾,他自己找了个暖阁也去歇了。 次日早上,韩子霄住进了他的将军府,这是之前一位侍郎闲居之所,后来致仕还乡,吏部将其买下整修一番挂了牌匾就给他了。 韩子霄虽然是男爵,可是并无太大实权,只是挂着个虎威将军的名头,所以吏部也不太重视。他心中有数,不声不响地住了进去。 这里连个丫鬟奴才也没有,韩子霄知道,京城中的仆人都要自己找的,他便命卢朝阳调来了几名军校打杂,不拘粗细,将就使唤起来。 再说于双喜,开始张罗着给韩子霄娶媳妇了。 这婚礼流程要行六礼。 第一步就是纳彩了,也就是提亲。韩子霄是不能去的,于双喜便代表他前去。提亲需要媒人,于双喜是太监,自然不能做媒婆。 他从宫中找来一位老嬷嬷,是张祥的菜户,也是于双喜的干娘。张祥出走之后,她一直没有再找其他太监对食。 这嬷嬷人称刘婆婆,于双喜将她请来,以“干娘”称呼。 听说给韩子霄说媒,她自然来了兴致。 他们两人去了虎威将军府,刘婆婆还不知道韩子霄的身份,只说他是张祥在民间认的侄子。 于双喜道:“韩将军,这位是我干爹张公公的菜户,人称刘婆婆。干爹离宫之后,我像儿子般孝顺她老人家,今日请来给你做媒人!” 韩子霄忙单膝跪地说:“侄儿韩子霄拜见婶娘!” 刘婆婆忙拉起他,打量许久说:“真是个好看的孩子,长得神仙一般!张祥是你认的干叔叔?哎,那老东西跑到外面自在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宫里守活寡!如今他死了,我也不能去拜祭,什么时候你带我去上坟,也尽尽夫妻之情!” 韩子霄道:“等忙完这阵子,我带着婶娘去叔叔坟前拜祭!” 于双喜忙叉开话题,劝刘婆婆说媒要紧,这刘婆婆才擦擦泪笑道:“孩子放心,婶子疼你,一定给你把这媒说成了!” 韩子霄将写好的具书拿出来,于双喜看了很满意,夸赞道:“写的一手好字,这文采也是很有功底!” 他们吃了杯茶,然后带着人马直奔太师府。韩子霄站在门口相送,看着他们远去,裹了裹身上的直裰,转身进屋了。 第31章 猜谜考婿 来到太师府,梁太师已经知道了,忙命人请进来。他们进入大门,看见影壁,然后来到二门前。 梁太师夫妇已经迎接他们了,两人皆穿着便服。 梁太师穿着大袖衫,头戴儒巾,脚穿棉布鞋。太师夫人里面是齐腰窄袖袄,下身裙子,外面罩着比甲。 于双喜和刘婆婆忙跪地叩头说:“见过太师和夫人!” 梁太师笑说:“快起来,于公公和刘婆婆见外了!” 两人起来,梁太师夫妇招呼他们进入客厅。随后有丫鬟端上来清茶,互相谦让之后便说正经事了。 “之前咱家给太师提过,令爱才貌双全,一定要找个同样的般配。韩子霄的画像您也看过了,如今又封了男爵,更加不是凡夫俗子了!老太师和诰命,不知道意下如何?若是可以,那咱们就商量接下来的事!” 梁太师听了呵呵一笑,太师夫人道:“不瞒两位,虽说婚姻之事父母做主,可我这小女儿一向有主见。她也看过韩将军画像了,非常满意!” 刘婆婆忙说:“满意就好!这韩公子,我今个也是刚见,相貌绝对是无与伦比的,看上一眼就让人茶饭不思!他虽然是武将出身,可比读书人还要气派,那细皮嫩肉的模样,站在门口一笑,满大街的人都着迷!你家小姐最重相貌和才情,今个总算找到了!如果错过了这一个,我老婆子敢上屋顶说,你们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了!”刘婆婆穿着厚厚的蓝布大袄,包着头巾,激动不已地说着。 梁太师夫妇笑着点点头,他们接过来对方的庚帖,也将梁梦绮的庚帖递了过去。 “如今换了帖子,你们回去让韩公子纳吉占卜,看看生辰八字是否合适!”梁太师客套道。 于双喜翻开庚帖看了看,忙回应道:“小姐正好和公子同岁,真是太好了!什么占卜不占卜的,韩公子不信这个,纳吉的虚礼就免了吧!” 梁太师夫妇也看了看韩子霄的生辰庚帖,两人都非常高兴。 梁太师说:“既然你们不纳吉占卜了,那咱们就一切从简,这门亲事就定了!你们回去之后准备聘礼,下次再来咱们把请期的事一并定下!” 于双喜高兴地说:“真是太好了,我们三天之后再来!” 还是刘婆婆想得全些,她心想这次来又没有带聘礼,光换个帖子不靠谱。既然让她来了,她就不能光挂个媒婆的名。 刘婆婆说:“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两家先订下婚书吧,这样都心里踏实些!”梁太师捋须微笑,他看看夫人,夫人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有管家拿来笔墨,正要签订婚书,突然有丫鬟进来说:“二小姐要见太师!” 梁太师一愣,他背着手说:“两位稍候,我去去就来,夫人陪着!” 他快步穿过垂花门,进入内院。 于双喜有些慌了,他看看刘婆婆,刘婆婆以目示意要稳住。太师夫人忙指着点心道:“尝尝我们府里做的髓饼!” 于双喜笑着摇摇头,刘婆婆拿起来两个,坐在椅子上边吃边喝茶。 没多久,梁太师回来了,他将一个信封递上说:“小女写了点玩意给韩公子,你们回去让公子看看,明个这时候派人把答复送来!” 于双喜接过来信封,外面用蜡封了口,显然别人不能撕开看。他有些不快,可又不便于表露。 刘婆婆知道梁二小姐要考韩子霄了,她便站起来说:“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多留了,明个让韩公子回信就是!” 太师夫人忙客套说:“两位吃了饭再走,咱们多说说话才好!” 刘婆婆道:“有的是日子,夫人什么时候去宫里,别忘了瞅我一眼!” 梁太师和夫人哈哈大笑,于双喜拱手说声“告辞”便往外走。梁太师看他不快,也不出门相送,只是嘱咐管家跟随。 他们两人回去了,路上于双喜一直抱怨,刘婆婆道:“孩子,别泄气,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人家为难咱们也不为过!那二小姐仗着读了点书,就想考考韩公子,她行么?” 于双喜哼一声道:“世风日下!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官宦小姐都读起书来了,竟然还不以为耻地卖弄!有这个闲情,做些女红不好么?” 刘婆婆点头称是,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韩子霄家门口。他们进去后将信封递了过来,听说对方还要考自己,韩子霄多少有些不舒服。 “终究是我高攀人家了!”他叹口气道。 于双喜请刘婆婆坐了,给她端来茶水伺候。 韩子霄撕开信封看了,只见上面写着:万里碧霄终一去,不知谁是解绦人。 他将书信给两位过目,于双喜眉头紧皱,刘婆婆摇头不知。 韩子霄说:“此诗句出自唐朝诗人崔铉《咏架头鹰》!” “什么意思?”于双喜忙问。 韩子霄道:“碧霄的霄指我,终一是从一而终之意!也就是说,不知道何人能跟我从一而终!” 刘婆婆指着花笺纸说:“那你就回复是梁二小姐,还不容易?” 韩子霄冷笑说:“这话没那么简单,是有深意的!梁二小姐希望嫁一个从一而终的人,也就是说她不希望我纳妾!” 于双喜和刘婆婆大惊,两人对视一番,然后看着韩子霄。 韩子霄心中十分恼怒,古时要求女人不能嫉妒,否则就是不贤德。梁梦绮不希望韩子霄纳妾,可又不愿背负“妒妇”的恶名,所以在婚前暗示他解决这个问题。 刘婆婆不高兴了,她哼一声说:“这女的实在刁钻,纳不纳妾在于男人,岂有未过门的媳妇强做主的?万一她将来不能生育怎么办,难道也不能纳妾生孩子?” 于双喜摇头叹息,这还没过门呢,就给韩子霄提条件,看来不是省油的灯。韩子霄心中更加难受,他已经答应让白沐雪做妾了,如今对方竟然暗示他不要纳妾,这如何是好? 他捏着那红色的纸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面,心头堵得慌。 “你答应吗?”于双喜看着他问。 “我不答应,那就不娶她了!”韩子霄气得背着手,脸色发暗。 于双喜骇然,忙说:“这可不行,如果不娶她,你不仅得罪了太师,还得罪了端亲王和王妃!你难道要回乡下种地不成?” 韩子霄身躯颤了下,剧烈地一阵咳嗽,他颓然坐在椅子上,喉结滚动。刘婆婆道:“还是答应了吧,以后再想法子!男人嘛,结了婚几个女人管得着的?” 韩子霄说:“这个问题我避而不谈,她愿意嫁就嫁,不愿嫁就算!” “那你怎么回信?” “我只答应仲春时候娶亲,其他不作承诺!” 于双喜伸过头问:“信上也说成亲的日子了?不就是一句诗么?” 韩子霄看着花笺纸,指着后一句道:“不知谁是解绦人,暗示了梁二小姐希望仲春成婚!因为这诗是写鹰的,解绦自然是让鹰飞上天了。《礼记月令》中有‘仲春之月,鹰化为鸠’一句,那不就是说鹰变成鸠满天飞的时候,最适合结婚吗?况且仲春也是万物生长之时,最容易孕育,符合自然之道!” “哎呦呦,我的天,幸好是韩公子书读得好,换了别人谁能猜出这弯弯肠子?怪道圣贤不让女人读书,今日看是有道理的!”刘婆婆拍着大腿,翻着白眼,一副厌恶女人读书的样子。 韩子霄坐在桌案前,展开白纸,提笔写了几行字:仲春二月二十二日适合婚嫁,愿和小姐比翼双飞。小姐心意,吾已明了,也赠诗一句,‘十分秋色无人管,半属芦花半蓼花。’ 放下笔,给他俩看看,于双喜好歹是中书监舍人,在宫中念过书,知道什么意思。他颔首道:“这样也好,让她不要这么嫉妒!” 韩子霄留于双喜和刘婆婆吃了饭,又送他们回去,次日便命卢朝阳拿着信送到太师府。 梁梦绮收到韩子霄回复的信,看了一怔,为他的聪明博学而高兴,毕竟她写的谜底被猜中了,这说明他是个有灵性的人。接着又有些不快,他竟然不答应自己的要求,还说自己不完全属于她。 她修长的手指捏着信,桌子上还铺着韩子霄的画像。依在阁楼中,远望青山,她沉闷了好久。 “我嫁你就是了!”她终于轻启红唇,吐出这句话。 于双喜和刘婆婆又来了,这次直接带了聘礼来,梁太师夫妇收下了,然后双方写了婚书。 对于韩子霄提出的二月二十二结婚,梁家也一口答应了。 于双喜和刘婆婆完成了任务,回去对韩子霄说了,韩子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太高兴。他给了刘婆婆一大笔谢媒钱,请她到时来喝喜酒,刘婆婆自然满心欢喜。 再说白沐雪,在白府里待遇越来越差,每天眼巴巴地盼着韩子霄来接她。 这日,白秀霞来了,她一进门就热乎地说:“小妹,忙什么呢?” 看见她来了,白沐雪有些惊讶,忙让她坐了,婉约赶快去倒茶。 白秀霞接过来茶吃了几口,又开始喋喋不休抱怨自己婚姻不幸。 “那个石衙内,荒唐无耻的贼!我刚过去,他还收敛些,后来当着我的面强暴丫鬟,我说他几句就大耳刮子扇我!”她说着嘤嘤啜泣。 白沐雪只好劝道:“官宦子弟很多都这个样子,等姐夫年龄大些就稳重了,且忍一忍吧!” 白秀霞停住哭泣,忙笑着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件衣服说:“我出嫁时妹妹给了那么多彩礼,你的好心我忘不了!这是我男人的舅妈送的天青袍子,我骨头架子大,比你胖,穿不了。妹妹要是不嫌弃就留着吧,这是绫罗的!” 白沐雪只好接过来,她谢道:“多谢大姐想着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后,她将袍子递给婉约,婉约收起来锁在箱子里。 白秀霞又闲聊了一番,询问了些韩子霄的事,听说至今没有消息,便摇头叹息说:“姓韩的是个小白脸,到哪里都受女人喜欢,如今又做了将军,恐怕把妹妹给忘了!” 白沐雪心头仿佛被扎了下,她手在大袖衫上摩梭着,抿着嘴眼里露出可怜。婉约在旁看了不忍,忙端来瓜子糖果请白秀霞吃。 白秀霞起来说:“不说了,我去见太太了!” 白沐雪忙起身送她,看她走了才回去。 婉约道:“小姐,好端端地送衣服给你做什么,大小姐怕没安什么好心吧!”白沐雪拿起铁钩子拨弄了下火炉,说道:“你太多心了!她虽然不和我亲,可毕竟我们都是一个父亲生的。要是她也想着害我,这世间还有良心吗?何况我当家的时候,对她最好,光嫁妆就给了不少!” 婉约觉得有理,于公于私白秀霞都不应该再欺负她们。 第32章 兴师问罪 就这样过了两天,一个早上,刘蕊带着奴才毛石、毛岭来了。她喝道:“将门砸开!” 这两个恶奴拿刀将门劈开,白沐雪慌忙穿上衣服。婉约裹着褂子,露着抹胸在那里手忙脚乱。 白沐雪理了理长发,她睡眼惺忪,美人如画地看着他们。 “大嫂,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早把我的门给劈了,你这当家少奶奶也太凶恶了吧!” 婉约跑了过来,气呼呼地看着他们。 刘蕊冷笑说:“我昨个去祖祠里查看,发现祭祖的宣德铜炉不见了,今个才知道被你给当了!我说小妹,你没钱就跟我说,怎能偷盗祭祖的东西呢?” 白沐雪震惊不已,她怒道:“大嫂,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偷盗祖祠的铜炉呢?我虽然是庶出女儿,可也是白家的人,怎能做玷污祖宗的事?” 刘蕊咬牙说道:“我就知道你嘴硬,毛石、毛岭,给我搜!”这两个奴才撸起袖子冲了进去,翻箱倒柜乱找一通。 白沐雪指着刘蕊说:“你如此污蔑我,要是找不到证据,我跟你没完!”婉约也气得不行,叉着腰死死看着那两个奴才。 他们将箱子撬开,拿出那件白秀霞送的天青色袍子,从里面摸出一张当票。“大少奶奶,这里有张当票!”毛石说。 刘蕊接过来看了,冷笑说:“果然是你干的,小妹,看仔细了!”她将当票展开,放在她面前。 白沐雪和婉约看着当票,只见上面写着:正月二十日,白沐雪小姐当宣德铜炉一个,抵押黄金八十两。三天为期,过后不赎,乾裕当铺书。上面还盖着当铺的印章,鲜红而又醒目。 白沐雪往后倒退了几步,差点没有跌倒,她瞬间明白了,自己被白秀霞和刘蕊联手陷害了。 白秀霞给她送来袍子,里面早就藏好了当票,然后刘蕊再来兴师问罪,说她偷盗祭祀的铜炉。 她嘴唇发抖,泪水夺眶而出,刘蕊陷害她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己的亲姐姐也如此对她。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这样欲置我于死地!”她喃喃地说。 随后,两个恶奴将她和婉约绑了,押到前厅交给姜夫人发落。 姜夫人坐在那里喝着茶,白秀霞也脸上挂着冷笑,一副胜利的样子。老大白绍辉腆着肚子,抖着腿奸笑。老二白绍友一脸严肃,继室巧鹊虽然成了二少奶奶,可她不敢说话,只是坐在凳子上察言观色。 刘蕊递上当票说:“太太,这就是证据,在二丫头箱子里找到的!” 姜夫人看了看当票,叹息一声道:“二丫头,你没钱了只管说,为何做出这种事来?这宣德铜炉乃是古董,又是祭祀祖宗用的,价值二百两黄金,你八十两就给卖了!我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可你竟然不把自己当白家的人!前番你胳膊肘子往外拐,给了姓韩的小子一半家产也就算了,如今又偷盗祖宗留下的宝物去卖,真是丧尽天良啊!” 婉约喊道:“小姐是冤枉的,这当票根本不是我们的!对了,当票藏在天青色袍子里,这袍子是大小姐送的,会不会大小姐放的?” “胡说,我当祖宗宝物干什么,难道我还缺钱不成?我好心给你们衣服,你们做出数典忘祖的事就攀扯我,还有良心吗?”白秀霞拍着桌子,指着婉约大骂。 白沐雪泪水滑落脸颊,她看着婉约说:“你别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这是要联手害死咱们!你们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吧,我娘死了,韩子霄走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白绍友站起来说:“太太,不管怎样,二丫头都是我妹妹,好歹顾忌老爷面子,不要做出太不堪的事情来!” 巧鹊也站起来说:“是啊,太太……” “你给我滚出去!”巧鹊还没说完,白秀霞就指着她喝道。 巧鹊一愣,她迈步上前说:“大小姐,我虽是丫鬟出身,可如今给二少爷做了继室,好歹也是府里的二少奶奶了,你怎能依然将我当作奴才?” “你不是奴才是什么?以为扶了正就成二少奶奶了!庞爱蒙是知县的女儿,在这府里还得讲个尊卑,你算哪门子主子?你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给我滚!” 刘蕊也嘲讽说:“我说巧鹊啊,你又不是明媒正娶过来的,还想和我平起平坐?这府里的人死光了,也轮不到你做主!下人们喊你一声二少奶奶,不过是应景,你别给个棒槌就认针啊!” 巧鹊羞得脸通红,她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捂着嘴大哭不止。白绍友也生气了,说到底自己还是个庶出儿子,要不然巧鹊不会如此地位低下。他冷冷地说:“你们不认二丫头,可我还当她是妹妹,别做得太过分了!哼!” 白绍友甩手离开,咣当一声踢开门走了。 姜夫人把当票递给丫鬟小娟和小翠说:“你俩拿钱去乾裕当铺,要是八十两金子能赎回来,我就不治二丫头的罪了。要是超过了八十两金子,我就在祖宗牌位前执行家法!” 小娟和小翠接了当铺,她们匆忙坐了马车去当铺了。白沐雪被绑着,她站在那里看着窗外,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婉约也被绑着,她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无声啜泣。 过了半个时辰,小娟和小翠将宣德炉拿来了,只见那铜炉金光闪闪、精美壮观,透着大明朝的威严气象。 “太太,这炉子乃是稀有珍品,当铺说过期不能赎的,看在咱们白府的面子上就破例一次。他们要了三百两黄金,这才给了我们!这是赎回来的条子,您看一看!”小娟将条子递上去。 姜夫人勃然大怒,指着白沐雪骂道:“作孽啊,祖宗留下的传家之宝,你八十两黄金就给我当了,害得我们花了三百两黄金才赎回来。要是再晚了,被别人买走,我们死后有何颜面见列祖祖宗?有何颜面去见老爷?”说着她捶胸顿足大哭,白秀霞忙过来相劝。 白沐雪看着姜夫人那精湛的演技,嘴角一丝冷笑,看来这场阴谋她也有份。没有她同意,谁敢偷祖祠里的传家宝去当?不用说了,那当铺也是同流合污的帮凶。 “好手段,真是高明!”白沐雪佩服道。 姜夫人大喝道:“将她们发配到庄子上,关押起来,罚她们作苦役!”毛石和毛岭兄弟过来,揪住她们就走。 婉约大哭不已,白沐雪昂起头,泪水滑过脸颊,她看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笑。姜夫人脸上带着肆意,白秀霞叉着腰眯着眼睛,白绍辉咧着嘴,刘蕊更是兴奋地直跺脚。 来到白家最偏远的苦杨村,这是府里的庄子,零零星星住着几十户人家。因为土地贫瘠,走了很多人,只剩下些游手好闲之徒。 毛石和毛岭将苦杨村的庄头杨老黑叫来,嘱咐道:“杨庄头,这两个女人是府里犯了事的,太太让送过来服苦役。给我看好了,要是跑了,庄子上所有人都得挨罚!” 杨庄头吓得跪下磕头,找来庄子上三个泼皮看着她们。 毛石和毛岭将三个泼皮弄到一边,每人给了十两银子,嘱咐道:“这是大少奶奶的意思,你们找机会弄死她俩!” 这三个泼皮,是庄子上有名的无赖,外号杨怪鸟、王小孬、李摸狗。他们三人接了银子,心中有些疑惑。 杨怪鸟问:“这俩人什么身份?弄死她们会不会有麻烦?” 毛石连吓带哄说:“是老爷生前留下的庶出女儿,如今在府里受到所有主子厌恶,联手把她算计到这里。你们只管弄死她俩,出了事大少奶奶负责!事成之后每人还有一百两银子,你们拿着钱离开这破地方,如果不听话,回头先弄死你们仨!” 他们三人见钱眼开,又听说如果不做的话要弄死他们,就连忙答应了。 毛石和毛岭兄弟回去向姜夫人复命:“太太,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以大少奶奶的名义弄死她俩。回头您就嫁祸给大少奶奶,唆使二少爷去衙门里告状,然后反手将大少奶奶除掉!” 姜夫人呵呵一笑,她对刘蕊早就不满了,正好用她的名义收买流氓恶棍害死白沐雪,然后再唆使老二白绍友和巧鹊去衙门里告她。到时她再出来主持公道,以“残害小姑子”为名,逼着大儿子休妻,然后将贴身丫鬟小娟扶上位。再接下来,联合女儿白秀霞将老二白绍友逼出去,她就可以和儿子、女儿控制白家所有财产了。 这个计策非常阴毒,叫做“以虎驱狼,再做局打虎”。如此高明的计策正出自姜夫人本人,她心里还算计,到时把白绍友的亲娘张姨娘也一并赶出去,这府里只能留下她自己的孩子。 白沐雪和婉约住在苦杨村的破窑洞里,这里连个床都没有,只能睡在草堆里。她蜷缩在角落里,婉约找了些木头生火。 杨庄头还算心善,送来了锅碗瓢盆和一袋大米说:“太太将你俩撵了出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我们这里缺吃少穿的,也不能亏待你俩娇女儿,这是我平日里存的大米,舍不得吃给你们了!” 白沐雪忙起来说:“谢谢庄头,哦,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拿着买酒吧!”她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给他,杨庄头推脱一番还是收下了。 杨怪鸟、王小孬和李摸狗进来,他们三人看着她俩嬉皮笑脸的。王小孬挨着白沐雪坐了,他说:“这个姐姐好漂亮啊,想必是白二小姐了!哎呀,这皮肉真水灵!” “不要乱来!”白沐雪怒道。 婉约也过来护住她说:“我们发配到这里是受罚的,不是受你们欺负的!你们这些奴才,若是敢对小姐不敬,我就到县衙告你们去。奴才奸污主子,知道该怎么罚吗?” 他们三人怕了,白沐雪再低微,可也是他们主家的女儿,尊卑分明,不是闹着玩的。 杨怪鸟使个眼色,他们出去了。 白沐雪松了口气,婉约将门赶紧关上,用木头柱子顶上。 白沐雪颓然坐下,抱着胳膊哭泣,她说道:“我要是受辱,就一死了之,你记得将我和我娘埋在一起!” 婉约跪地哭泣说:“小姐,别这么说,韩公子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提到韩子霄,白沐雪眼睛里泛起光,透过泪花她看着火堆。这窑洞虽然破旧,可挖得比较宽敞,厚重的土墙还是冬暖夏凉的。 婉约将木柴放入火里,她长着张椭圆脸,和白沐雪比,多了几分市井之气。她将一根结实的棍子放在旁边,作为防身之用。 这三个泼皮住在附近的茅草屋里,天天盯着她俩,就是不敢下手。 这日早上,婉约去河边打水,杨怪鸟对王小孬说:“小子,你长得好看,去勾引那丫鬟,然后如此……” 第33章 肆无忌惮 王小孬点点头,换了一身新衣服,嘴里叼着根稻草朝河边走去。 婉约将木桶放入水里,河边一层薄薄的冰渣子。她冻得哆哆嗦嗦的,将木桶沉下去灌满水,两只手使劲提了起来。她咬着牙,提着水桶左右摇摆,每走几步就得歇歇脚。 “姐姐,累了吧?”王小孬从树后面闪出来。 婉约一看是他,忙警惕地说:“你干嘛?” 王小孬低着头,怯生生地说:“姐姐,我知道我不是好人,可也是被杨怪鸟和李摸狗逼的。我不跟他们干坏事,他们就要揍我!” 婉约哼一声冷笑说:“给我说这个干嘛?” 王小孬忙伸过手说:“姐姐,让我帮你提水吧!”他忽闪着眼睛,一脸真诚。 婉约看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王小孬纯纯一笑,提起来桶就走。他回头看着她说:“姐姐,快走啊,天气冷,别冻坏了!” 婉约心想他毕竟是个孩子,能坏到哪去?于是快步上前来,套近乎说:“你叫什么?” “我叫王千千,他们都喊我王小孬!” “为什么叫王小孬啊?” “嘿,因为我打架经常先跑,是个小孬种!”他娃娃脸上现出可爱。 婉约笑了笑,跟着他来到窑洞,王小孬将水桶放下,又鞠躬给白沐雪问好。白沐雪有些奇怪,婉约道:“他是王千千,外号王小孬,主动帮我挑水的!” “小姐,那天我不该对你说王八话!以后只要他们两个不在,我都过来给你们帮忙!” 白沐雪站在门口往远处茅草屋看了看,刚才那两人分明还在,他怎么说不在? 白沐雪客气道:“谢谢你,我们主仆两个在这里落难了,以后若东山再起,不会忘了你的!” 王小孬忙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没有出头之日。跟着那两个恶人整天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我也良心不安。若是小姐今后能重返白府,好歹照顾下我,让我到府里做个小厮,起码有酒有肉吃!” 白沐雪笑了,她说:“这有何难,你只要愿意跟着我,别说酒肉,以后荣华富贵都少不了呢!” 王小孬很会来事,扑通跪下就磕头。白沐雪忙扶起他,让他回去歇着了。等他走后,婉约说:“小姐,这小子年纪不大,肯定是被那两个无赖逼着干坏事的。今后他若改邪归正,跟着咱们,岂不是又多了个心腹?” 白沐雪略一沉思,她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好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没有了解他之前,不可大意!” 婉约点点头,舀了水开始淘米做饭。 接下来的几天,王小孬经常过来帮忙,还时常送些米面青菜。婉约和他熟悉起来,两人没事就聊天打闹。白沐雪性格恬静,依然和王小孬保持着距离。 这日月底了,王小孬说:“婉约姐姐,咱们去赶集吧,我这里有一吊钱,正好买些头油给你!” 婉约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说:“不用你给我买了,我这里有银子,咱们买些酒肉来!” 白沐雪说:“你俩记得买棉花,我要跟庄子上的老婆婆学纺纱,好歹赚点钱补贴生活!” 婉约嗯一声说:“知道了,小姐中午自己做饭吃吧!” 她正想走,白沐雪将她拉到一边说:“路上小心,不要到偏僻的地方去!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笑着整了整衣服,点点头和王小孬一起走了。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王小孬摘了鲜花插在她发髻上,还嘴甜地说:“希望鲜花像姐姐那样好看!” 婉约咯咯笑了,她挎着篮子,满面春风。王小孬背着钱搭,倒着走着,眉飞色舞说个不停。 来到集市上,婉约看看肉摊,掏出一串钱说:“来一斤猪肉!” 那大汉拿起刀,咔嚓从案板上剁下来一块肉,用杆秤称了,撕下油纸包了递给她。她放在篮子里,将铜钱递过去。 王小孬买了两个糖葫芦递过来说:“姐姐,请你吃糖葫芦!” 婉约接过来,王小孬帮她挎着篮子,虽然天气寒冷,这里还是挤满了人。王小孬伸手抓住她的手,婉约缩了缩想抽回来,可人太多了,她挤不过去,只得任他拽着走。 使劲穿过人群,来到卖玩意的摊子前。 王小孬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脸上,啊啊叫着:“我是妖怪,要把你这小妞弄走做压寨夫人!” 婉约笑着打了他一下,王小孬放下面具,左顾右盼地看着。他很活泼,看见什么都好奇,婉约紧跟着他,像照顾弟弟一般喊道:“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两人一直逛到中午,王小孬拍着胸脯说:“一定让我请姐姐吃饭,要不然我将你买的胭脂水粉全吞下去!” “你要吃吗,给你吧,看看你能吃下不!”婉约笑说。 “我可以吃姐姐脸上的吗?” “去你的,小孩子家不正经!” 婉约和他说笑着来到一家饭店,王小孬点了三个菜,婉约忙划掉一个。她说:“咱俩两个就够了!” “可我想让姐姐吃好啊!”他从怀里掏出来零星的杂银子。 婉约看着说:“快收起来吧,咱们随便吃点就行了,你的心意姐姐领了!” 他俩饱餐一顿,王小孬付了钱就和她回去。 婉约缓步走着,王小孬挎着篮子,肩膀上还扛着东西。婉约想替他分担,都被他拒绝了。 来到一处河水边,这里已经结冰了。 婉约道:“咱们走岔路了,这河是不该有的,肯定只顾着说话没有拐弯!” “这好说,咱们回去就是了!” “要是回去拐弯,还得多走五六里路,你拿着东西我实在不忍心!要不咱俩从冰上过河行吗?” 王小孬点点头说:“这冰不一定结实,我先试试,把东西弄到对岸去!” 婉约有些担心,捉住他手腕道:“小心啊,别蹦蹦跳跳的,要是冰裂开了就回来!” 王小孬点点头,将篮子挎起来,慢慢将脚踩住冰面,一点一点移动着。看得出来,王小孬是个踩冰过河的老手了,他滑动着脚步,竟然顺利走了过去。 婉约松了口气,她将穿着绣花鞋的脚踩在冰面上,迈开步子就走。 王小孬喊道:“不要抬脚走,一定要滑着走。如今都快二月了,冰面已经不结实了!” 婉约迈着小碎步,她两手紧张地抓着棉衫道:“我不会滑着走啊,抬脚走还站不稳呢!” 王小孬摇摇头,对她说:“踩冰的时候要看颜色,那种透亮的地方不要踩,冰越薄越容易看见水!” 婉约哪里有这个经验啊,她走到河中间更加紧张了,加快步子想快速过去。王小孬心想坏了,越到河中间越忌讳快走,他还没来得及喊,嚓冰面裂开了。 婉约吓得啊一声叫,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王小孬赶忙脱掉鞋子,还没来得及过去,冰面出现窟窿,婉约扑通掉了下去。她叫喊着:“救我啊,我不会游泳!” 王小孬二话不说,光着脚丫子嗖嗖跑了过来,那冰面咔嚓裂开他也掉了进去。接着他一个猛子从水底游了过去,看见婉约两腿拼命蹬着,整个人喝了好几口水。正月的天气还是很冷,再加上这里又是高原地区,气温还要低些。 王小孬顾不得冷,从水下拼命游过来,使劲抱住她托起来。 婉约噗嗤嘴里吐出水来,她哆哆嗦嗦全身发抖,王小孬一只手拦腰抱住她,一只手用力划着水。 他破冰开路,完全不顾冰渣子刺得脸流血了。 婉约感觉要冻僵了,河岸已经到了,王小孬将她推了上去。她坐在那里惊魂未定,王小孬冻得嘴唇发紫,将鞋子穿了,提着东西看着她。 婉约站起来,愧疚地说:“是姐姐不好,我们该回去走原路的!” 王小孬鼻涕流出来了,他说:“姐姐,别自责了,咱们快到那边破庙里点火取暖吧!我身上已经没感觉了,再不走就成石头了!” 婉约嗯地去接他手里东西,他摇摇头依然自己拿着。 两人快步来到破庙,这里的神像已经歪倒了,地上堆着干草。古代穷人多,荒郊野外又没旅店,这些村庙便成了人们歇脚过夜的地方。 看看这小庙,地面上还有石头垒成的床,不用说,肯定有人在这里住宿过。 婉约抱来柴草,王小孬用火石点燃,两人蹲在柴火前烤起衣服。 王小孬看着她,婉约穿着白色的中衣,里面隐隐约约是个红色肚兜。他咽了下口水,搔搔脑袋,看着火苗发呆。 婉约松了口气,她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说:“要不是你,我今个就淹死在河里了!” “所以姐姐应该以身相许才对!”王小孬突然看着她说。 婉约一愣,她开玩笑说:“你想娶姐姐啊?等你飞黄腾达了,用八抬大轿将我抬走啊!” 王小孬将身上的湿衣嗖脱了,嘴角一丝坏笑,慢慢走了过来。婉约怔道:“干嘛?你这孩子,光着膀子不冷么?” 王小孬突然从后面抱住她,使劲往那石头垒成的地铺上拖。婉约大惊,她叫道:“小孬,不要乱来,姐姐生气了!” “我喜欢姐姐!”他在她耳边肆无忌惮地说。 “你喜欢我也不能这样,快松手!” 王小孬将她拖到石头地铺上,嗤拉撕开她白色中衣,里面露出红色的肚兜。他二话不说,将她裤子和最里面的亵衣扒下,婉约使劲挣扎扑腾,被他死死钳住不能动弹。 王小孬吮吸亲吻着她洁白的胸脯,犹如骑士拿着长矛穿过花丛。伴随着声声尖叫,地上的火苗映红了墙壁。 许久,王小孬起来,整理了下衣服,看着她笑了笑,然后盘腿坐在火堆前。 婉约从干草上坐起来,头发凌乱,裤子袜子丢在旁边。她泪水涟涟望着他,王小孬用拇指擦了下嘴角,看着她淡然一笑。 “你比村里的那些土妞舒服多了!不愧是白府家生的丫鬟,我真想娶你了!”他没了之前的天真无邪,现出痞子本色。 婉约望着他,这才知道他一切都是装的。 “你在骗我,一直装作无辜的孩子骗我,对吗?”她不死心地问道。 “是的,我在骗你!不过你也没吃亏啊,我毕竟比你年轻!”他舒展了下身子,将她衣服烤干,然后扔给她。 王小孬看着她说:“你以后就跟着我吧,给我做媳妇,要是不答应,杨怪鸟他们绝不会放过你!” “他们想怎样?难道想杀我不成?” “你算什么?他们连白家二小姐都杀啊!我本来对你只是玩玩,可我现在喜欢上你了,我决定让你嫁给我,好歹能救你!” 婉约一听,忙站起来,震惊地说:“小姐?我要去保护小姐!”她穿了衣服就往外跑,王小孬忙将衣服抓了,提起来东西追了过去。 “喂,等等我啊,买的东西不能丢啊!”他高喊着。 第34章 接受考验 r 第35章 大婚之日 转眼间二月十五了,韩子霄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白沐雪终于坐不住了,她收拾好包袱对卢朝阳说:“我要买船进京,去看韩子霄成婚!” 卢朝阳吓了一跳,没了往昔的镇定,他忙劝阻说:“你可不能破坏殿下的婚礼啊,我求你了,这不是吃醋的时候!” “谁说要破坏婚礼了?我只是想看看他在婚礼上的样子,不行吗?他本来就是我的新郎!”白沐雪痴痴看着窗外,手死死捏住胸前的丝带。 卢朝阳非常为难,韩子霄之所以不让白沐雪进京,就是不想让梁梦绮知道她的存在。否则既会破坏他的婚姻,也对白沐雪不利。 “梁家二小姐好妒,如果让她知道你的存在,而且又是殿下的心头肉,恐怕……” “我只是看看,不暴露身份行吗?”白沐雪眼睛发红,她就是想看看韩子霄做新郎的样子。 卢朝阳叹气道:“好吧,只是小姐一定要听我的。梁梦绮父亲是当朝太师,母亲是诰命夫人,她哥哥梁长准是户部尚书,她姐姐梁梦彤是端亲王妃,咱们可惹不起人家啊!” 白沐雪抽了下鼻子,委屈地说:“知道了,到了京城我听你的就是!” 他们三人当天就出发了,全部换上青色的棉布衣服,打扮成百姓模样。随后租了快马,乘了快船,日夜赶路,终于在二十二日早上到了京城。 他们在客栈里安顿好,略微休息了下便去看韩子霄成婚。 上午辰时,韩子霄府邸大开,张世琛带着人前去“催妆”。所谓催妆就是催新媳妇化妆上轿,按照京城风俗,要一连三天。今日大婚,催妆之礼更加隆重。 张世琛带着乐器手,浩浩荡荡前往太师府。大街上围满了人,今个天气正好,暖融融的,微微有些凉风却很舒适。 太师府大门紧闭,张世琛命鼓乐手奏乐,催妆乐响彻四周。许久,太师府大门打开,张世琛命人将礼品抬了进去。 管家亲自查看了催妆礼品,有绫罗真红对襟大袖婚服一套、八钿花五珠翠金质翟冠一顶、深青云霞翟文霞帔和褙子各一件、玉革带一条、明珠弓样凤鞋一双、青色纻丝袜一双、织金比甲一件。另有金钗、珠箍、抹额、步摇、手镯、耳环、扳指、玉佩、披帛、肚兜、抹胸、短襦、长衫等若干。 张世琛拿出韩子霄写的催妆诗,高声朗诵:“百花时节好春光,有请佳人上红妆……” 梁梦绮莞尔一笑,坐在铜镜前开始梳洗打扮。 随后,太师府派了梁梦绮的本家堂叔梁先照去送嫁妆。 嫁妆拉了三十辆马车,有衣服首饰、礼盒果盘、药材补品、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等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商朝柳叶青铜剑、汉朝鸡心佩玉、北魏高贞碑拓本、晚唐越窑秘色瓷茶壶、宋朝钧窑胭脂红瓷枕、元朝倪云林山水画等珍品。 白沐雪站在人群中,看着梁家的嫁妆几乎要哭了,她终于知道梁家的显赫了。这些古董字画,她此前只在书上看到过,今日终于见到实物了。 “皇家至贵,梁家至富,果然如此啊!”一位读书人模样的人摇头叹息说。白沐雪才知道,原来梁家的富裕可以比肩皇家的尊贵。 不一会儿,号角响起,只见一队人马带着刀枪开路,戴红黑高帽的乐手鼓着腮帮子使劲吹着乐器。 再往后一顶红色八抬大轿出现在街上,仪仗队鸣锣开道。为了壮大声势,于双喜还派了四名太监随行,又有穿着斗鱼服的锦衣卫护轿。 一声骏马嘶鸣,韩子霄出来了。他戴着簪花乌纱帽,穿着三品虎豹补子大红新郎服,腰中系金钑花带子,脚踏黑色皮靴。 暖风吹来,他英姿飒爽,表情非常凝重,看不出有什么开心的。他身边跟着吕天溢、张世琛、刘方正、杨振豪四人,还有年轻好看的伴郎六人。 白沐雪看见他懵了,如同傻了般发呆,一时间心里慌乱不已。她多么希望自己是新娘,婉约看她脸色难看,忙扶住她。卢朝阳瞅她下,抱着胳膊看着迎亲队伍,轻轻叹了口气。 韩子霄的出现引起轰动,很多少女踮起脚尖、伸着脖子看他。 “新郎好美啊!” “哇,太俊俏了!快看啊!” “嫁人如此,又有何求!” “梁太师的宝贝疙瘩终于出嫁了!那千金小姐挑了多少男人了,再不嫁只能等着玉皇大帝派二郎神来娶她了!哈哈!” 大街上骚动不已,两旁的士兵极力维持秩序。白沐雪跟着人群跑着,她看着韩子霄,心如同被活生生挖走一样。 她终于跑不动了,蹲下哭了起来。婉约也哭了,抱住她边流泪边劝:“小姐,小姐……” 主仆两个哭得稀里哗啦,卢朝阳发怔地看着她俩,摇了摇头。韩子霄终于消失在人群中,白沐雪剧烈咳嗽,哇一下哭吐了。婉约忙给她捶背,扶起她坐在路边石头上。 她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今天真的忍不住了!泪水哗啦哗啦落下,像雨滴那么大,染湿了青色的棉布长衫。 她的手冰凉,委屈地在那里抽泣,婉约蹲在她脚边,默默看着她。卢朝阳手中拿着剑,过了好久他才说:“咱们去府里吧,坐在这里多冷啊!” 婉约扶起她,她用葱根似的手指擦了下腮上的泪痕,垂着头来到了韩府。 这里门口放着礼炮,铺着红色地毯,灯笼挂满了树上。每棵树都贴着红色纸条,上面写着青龙、白虎。 她趁着人多挤进了府里,这府邸看来刚扩建了,有些地方墙灰还没干。这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穿过大宅门就是影壁,再过小门来到垂花门,然后进入内院。 这里有士兵把守,他们认识卢朝阳。士兵们正要行礼,他忙说:“忙你们的吧!” 来到内院,有盆栽花木摆列两旁,正堂屋则是拜天地的地方。堂屋东侧则是新房,里面有丫鬟婆子在铺床。她们将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夫妻团圆的桂圆,塞入被褥下面。 床上是大红鸳鸯绣枕,玻璃窗上贴着双喜字。茶几案头放着茶壶器具,地上有脚踏。 靠墙的楠木红色柜子,里面放着新娘陪嫁的棉被。梳妆台也摆好了,上面放着胭脂水粉、金钗首饰。 铺床的婆子嘴里还念叨着,说着一大堆吉祥话,什么“铺上褥子,生个贵子;放个枕头,富得流油;扯开棉被,夫唱妇随……” 外面屋顶上站了人,端着筐子,里面装满了火烧、糖果、铜钱。 白沐雪看着这些,鼻子一酸又想哭。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韩子霄答应过她,让她做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兴奋,新娘子娶回家也得苦守空房。 她哼一声转身出去,卢朝阳躲在角落里看着大家忙碌。白沐雪又逛了一会,外面礼炮声响起,她知道新娘子来了,匆忙跑出去看。 虽然看不见脸,她也要瞧瞧太师家的女儿比自己好哪去。 外面围满了人,婉约被挤得缩着脖子,使劲推着那些人叫道:“都挤什么呀,踩我脚了!” 白沐雪躲在石狮子后面,她看见红色的轿子停在那里。接着,有两个小男孩举着火把围着轿子迎面转圈,俗称“燎轿”,寓意红红火火。燎完轿子之后,新郎韩子霄将自己骑的马鞍拿下来,放在轿子门口。 礼仪官高喊道:“新娘下轿,放鞭炮!” 随后,六挂鞭炮一同点燃,噼里啪啦震耳欲聋。 鞭炮放完之后,新娘微微伸出脚,韩子霄单膝跪地将绣花鞋给她穿上。旁边有侍女端来面条,韩子霄捧着送入花轿内。所谓上轿饺子下轿面,新娘子上花轿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哥哥端来的饺子,如今下轿还要吃口新郎送来的面条。 她吃面条的时候,韩子霄努力想看清楚新娘的样子。可梁梦绮小心的很,隔着盖头把面条吃了,然后将碗筷递了过来。韩子霄心中叹息道:“这新娘子刁钻的很,不到洞房不让我看脸!” 他将碗筷递给侍女,新娘子坐在里面还是岿然不动。韩子霄又拿来红包,把下轿钱给新娘的丫鬟雨燕。白沐雪酸溜溜看着,满心的羡慕嫉妒,这娶妻和纳妾就是不一样。她见过纳妾的场景,有两人抬的轿子将小妾从后门抬入家中,摆上几桌饭菜,大家吃一顿就完了。那情形,还不如乡下老太太过寿隆重。 如果韩子霄纳她为妾,自己是不是也要那般寒酸?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今天梁梦绮作为正妻,享受的礼遇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她心中暗自发誓。 这边新娘终于下轿了,她在丫鬟搀扶下跨过马鞍,旁边礼仪官高喊:“跨过马鞍,平平安安!” 新娘子的出现,让周围的人一片躁动。白沐雪看着她,红色婚服下依然能看到她婀娜的身材,还有白玉般的纤手。 韩子霄扯着红绫子,中间系着大红花,另一头新娘子也扯着。礼仪官挥动胳膊,袖子飘舞,号角吹响,百鸟朝凤曲子震动大地。 四个女孩挎着花篮,将篮子里的牡丹花瓣撒向新娘子。礼仪官高喊:“花开富贵,莫过牡丹;娇美尊贵,唯有新人!” 进入内院,屋顶上的人将火烧、糖果、铜钱撒来,很多人弯腰去抢。院子里摆满了当朝官员送来的贺礼,其中以皇帝御赐的最为显眼。因为其他官员的礼盒都系着红色带子,唯有皇帝御赐的礼盒系着黄色带子,而且供奉在雕龙长案上。 新娘后面有个娘家来的小男孩,手里拿着门帘杆子,上面系着红绳。小男孩将门帘杆子递给张世琛,张世琛忙给他五十两银子。随后,有婆子把门帘杆子接过,挂上红色帘子,挡在洞房门口。 终于到了拜天地的时候了,主婚人是当朝丞相兼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乔显昌。他早就写好了主婚词,朗朗念了起来,念完后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礼成!” 因为韩子霄的亲生父母是皇上和容嫔,他肯定不能公开。所以拜高堂时,提前安排一个老头冒充他族中的长辈接受跪拜,这才糊弄过去。 就在韩子霄和新娘要入洞房时,白沐雪突然窜了出来,一把将新娘盖头扯了下来。众人看到了新娘的面貌,那柳叶眉儿樱桃嘴,长得可谓漂亮。不过白沐雪站在她旁边,素面朝天却胜她一筹。 看见白沐雪来了,韩子霄大惊,他直勾勾望着她。 梁梦绮盖头被扯掉,有些慌乱不已。白沐雪捡起盖头,对她一笑说:“新娘子,你的盖头掉了!” 梁梦绮看着她,带着满脸的怒气。这婚礼本来很完美,白沐雪给她扯掉盖头成了美中不足。她恨很地瞪了她一眼,夺过来盖头重新盖上。 卢朝阳吓坏了,韩子霄往外瞥了他一下,又盯着白沐雪。白沐雪昂起脸,瞪了韩子霄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去了。 韩子霄知道她的意思,她当众扯掉新娘子盖头,不仅是因为好奇,更重要的是要告诉他,别忘了自己的诺言。 韩子霄猛然惊醒,他曾经答应过白沐雪,让她做自己第一个女人的。他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一丝笑,侧着脸看着门外,白沐雪已经消失了。 第36章 淙河放灯 伴娘将韩子霄推入洞房,众人高兴地去吃喜宴了。不久韩子霄走出来,在吕天溢和于双喜陪同下和客人敬酒。 梁梦绮嗖站起来,扯下盖头,对身边的两个陪房丫鬟凌霜、雨燕喝道:“刚才那女孩故意捣乱,你们去查查她是谁,为什么如此无礼?新娘子的盖头,只能新郎掀起来,她却把这个最重要的环节破坏了,真是可恶!” 凌霜嗯一声:“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告诉老爷,让太师府的人去查办!” 雨燕比较聪明,觉得这事情应该有新郎去解决,这样显得新娘比较信任丈夫。她虽然不赞成太师府干预,可作为丫鬟她也不会多说。她招呼婆子端来饭菜,让梁梦绮先吃点东西,以便晚上洞房交欢。 梁梦绮气呼呼地吃了几口便不吃了,她心中留下一个疙瘩,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不仅因为盖头被扯下来,还因为扯她盖头的女孩更漂亮。她是很高傲的人,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可当她看到白沐雪时,才有种惊为天人的感概。 这么漂亮的女孩,掀自己盖头干什么?本来就爱多想的她,自然会心里激起波澜。雨燕知道自己主子心思重,为人敏感,她便示意众人出去,让她静一静。 韩子霄在外面敬酒,心中却想着白沐雪,她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内心的平静。端着酒杯,礼仪官引导他来到客人面前。 “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夫了!”端亲王说道。 韩子霄忙含笑道:“还请王爷多多关照!” 端亲王左右看看,低声说:“要找机会出来做事,做事才能获得权力!”韩子霄大悟,忙点点头,两人碰了下杯子将酒喝了。 如今成了他的亲戚和心腹,端亲王也愿意和他说些心里话了。 接着他又和丞相乔显昌敬酒,客气道:“多谢老相国为卑职主婚!” 乔显昌道:“这也是老夫的荣幸,恭喜了!” 挨个敬完酒之后,韩子霄脑袋发昏,杨振豪忙过来扶着他去了偏房歇息。张世琛替他招呼宾客,一直热闹到傍晚,这些客人才散去。 韩子霄一觉醒来,看看外面太阳已经西沉了。他打个哈欠伸伸懒腰,然后梳洗一番。 雨燕过来喊他:“呀,公子,您在这里呢!快去吃晚饭吧!” 韩子霄这才觉得有些饿了,中午一味吃酒,饭食几乎很少吃。他来到小客厅坐了,有仆人端来饭菜,他一边吃一边将杨振豪叫来,对他耳语几句。 “属下这就去!”杨振豪收到命令,去见卢朝阳。 卢朝阳和白沐雪住在不远处的桔子客栈,他气呼呼地指着她说:“你为何这样?早知道你心术不正,我就不带你去了!” 白沐雪冷笑说:“我怎么心术不正了?你以为我掀她盖头是找茬吗?” “难道不是?你就是个醋坛子!” “我承认我吃醋,可我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韩子霄答应过让我做妾的,而梁梦绮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我得给她提个醒!今日以这种方式和她见面,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白沐雪带着傲气。 “你明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惹她?” “难道让我讨好她吗?我要回到韩子霄身边,就必然得罪这个妒妇,你觉得我俩可以岁月静好吗?你真是幼稚!”白沐雪语气里带着威严,她已经让步更多了。她在白府里学到很多东西,她那么真心实意地对待姜夫人、白绍辉、刘蕊和白秀霞,这些人却一个个想置她于死地,这让白沐雪彻底认识了人性的险恶。不管怎么说,她和白府的这些人都是亲人,可为了财产,他们费尽心机竟然要害死她,这世界多么凉薄啊! 卢朝阳无话可说了,原来白沐雪早就认识到和原配梁梦绮的决斗不可避免了,她今天已经下了战书,自己回到韩子霄身边的意志不可阻挡。 他摇头叹气说:“五皇子以后有麻烦了,大老婆、小老婆的,看他怎么应付!”说完咣当关门走了,婉约笑了笑,坐在那里吃着糖沙包。 夜色黑了,韩子霄进入洞房,他摆了摆手,凌霜和雨燕退出去了。屋内只有他和梁梦绮,他坐在那里,桌子上放着酒壶和杯子。 白天他已经见过梁梦绮了,虽然漂亮,可总不如白沐雪那般美好。这女人身上带着咄咄逼人,让他感觉不那么舒服。 韩子霄坐在那里,看着披着红盖头的梁梦绮,他轻轻叹口气,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他拿起秤杆,上面贴着红色双喜,还刻着“称心如意”四个小字。他用秤杆将盖头挑开,梁梦绮眼含秋波地看着他。 望着韩子霄,梁梦绮还是呆了,虽然白天被掀盖头时瞥见了他一眼,可毕竟没有看仔细。如今细细看着他,比画上的人好看千万倍。她非常激动,难以掩饰眼里的兴奋,缓缓站起来,含笑着躬身行礼。 韩子霄二话不说,倒了合卺酒拿来。她接过来一个杯子,两人喝了酒。随后,梁梦绮开始脱衣服,脸上带着幸福。 韩子霄道:“你先睡吧,我今晚有事,到书房睡了!”他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梁梦绮无比震惊,洞房之夜竟然让她一个人睡。 她带着怒气,上前拦住他说:“夫君,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怎能一个人睡?” 韩子霄道:“哦,我虽然做了官,可还没有考过科举,今后要专心读书,不能沉湎于女色!以后你一个人睡好了,我在书房安心读书!” “什么?你是说我们不圆房?难道要一辈子这样吗?” “我还年轻,过个三五年再说生孩子的事吧!”他推开她,快速开门出去。 梁梦绮呆了,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会这样? 另一边,白沐雪坐在房间里,托着脑袋看着外面黢黑的夜。风从窗户进来,吹着她出水芙蓉般的玉容。 今晚是韩子霄的洞房花烛夜,他会不会和那个梁梦绮春宵一度?血气方刚的他,能经得起漂亮新娘子的诱惑吗? 她对他没有把握,心头愈发堵得慌。她舒展开一只胳膊,将脸趴在上面,侧看着烛光,火苗儿在一窜一窜的。她正在那里独自黯然伤神,这时轻微的叩门声传来。 白沐雪以为是婉约,这丫头手很巧,经常做许多好吃的,想必给自己送宵夜来了。她站起来,迈着莲花步盈盈走来。她穿着单薄的中衣,里面是红色的抹胸,洁白的膀子露了出来。如今天气已经到了春分,纵然夜晚也没那么冷了。 嘎吱门开了,只见一个穿着裲裆的少年立于面前。他头发束起,身戴佩剑,腰间挂着玉佩,眼睛春情正浓。每次看见他的眼睛,无论多么生气,白沐雪都会瞬间开心,那眼神总带着天然的明亮和孩子气,满满的少年感,让人看了更觉亲切。 白沐雪没好气地说:“新郎官,走错洞房了吧?这里可没有你的新娘子!” “不是成了亲就可以做新娘的,是不是新娘得看能不能让我喜欢!”韩子霄手里提着玻璃灯笼,衣服有些湿了,看来是从树林里绕过来的。 “湿气那么大,你从树林里过来干嘛?”她责怪道。 “为了见你一面,就是刀山火海又能怎样?”他进来,将灯笼放在桌子上。 白沐雪拿来毛巾给他擦擦水汽说:“医书上说,千寒易去,一湿难除。这湿气进入体内会得病,人会发困嗜睡、浑身没力气的,你以后注意点!” 韩子霄看着她,嘴角含笑,他顺手拿了房间里的一把油伞,将灯笼递给她说:“要是不困的话,陪我去看河灯!” “这个时候哪来的河灯?” “快到三月三日上巳节了!杜工部有诗云,‘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咱们一起去放河灯吧,顺便也好祭祀你母亲!”韩子霄语气清朗,犹如春天的暖阳。 提到母亲,白沐雪只觉得两眼发酸,脑海里出现郭姨娘模样,她老人家总是一副慈爱的样子。 想想确实快到上巳节了,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祭奠一下母亲。最主要的是今晚是韩子霄的洞房花烛夜,让他陪着自己正好可以恶心一下梁梦绮。 “好吧,看在你洞房花烛夜跑出来,那咱俩就一起去放河灯吧!” 两人穿了红色披风,朝远处的淙河跑去。河两岸灯火通明,水中漂着金莲花,河边有烧纸的,有诵经的,更有跳大神的。 白沐雪咯咯笑了,韩子霄牵住她的手来到河边,然后花钱买了十盏河灯。他们点燃河灯,放入河水中,双手合十祷告。 很快,那灯顺着河流漂向远方。白沐雪看着非常高兴,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远处有人划着木船过来。 韩子霄抓住她的手,对人招招手,然后跳上船头。那汉子用长杆撑着船,顺着河流游荡。两人坐在那里,夜风吹来,头发飘起,白沐雪眯着眼睛。暖春的夜晚透着清凉,河鸳在水中游着。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自己放的灯。 “啊,咱们的灯!”白沐雪伸出手撩了下水面,韩子霄抓住她的胳膊,唯恐她掉下去。 那灯里面盛着松油,金色的锡纸上写着佛经,状如莲花,晃晃悠悠地漂着。 灯光照映在水面上,此时岸边传来踏歌声。只见几个女孩手牵手,搭着肩膀,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她们身材苗条,舞姿妖娆,长袖翩翩。河岸上处处鲜花绿草,夜莺也在枝头鸣叫,树叶落在水上不停地旋转着。 这些女孩步伐一致,双脚整齐地踏着地面,笑逐颜开地唱着:“十五岁呀行笄礼,上巳节前看河灯,一愿春日永常在,二愿有个好姻缘……” 白沐雪站在船头看着她们,自己早过了十五岁,对她们生出羡慕之情。韩子霄并肩和她站在船头,偷偷用小手指勾住她的小手指,趴她耳边说:“不要羡慕她们,你已经找到如意郎君了!” 白沐雪眼睛通红,轻轻擦下泪珠儿,满脸的委屈。 韩子霄用胳膊搂住她,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船夫放慢了速度,笑呵呵地望着踏歌赏春的少女,脸上绽放出欢乐。 歌声在灯光闪闪的河上荡漾,白沐雪彻底陶醉了,京城的春夜竟然如此浪漫美好,她差点就错过了。 韩子霄拔下头上的金丝楠木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说:“这个金丝楠木簪子是穆国公送给我的新婚贺礼,我在上面刻了咱俩名字,送给你吧!” 白沐雪转过脸来,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蛋儿贴在他胸前。他也紧紧拥住她,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小船向着一处浅水湾飞去,最终在码头边停下了。 “要听夜戏的下船喽!”船夫喊道。 白沐雪指着韩子霄道:“好啊,哄我来听夜戏了!” “我不知道呀,只是觉得有船过来就坐了,没想到把我们载到这里来!”韩子霄拿出十文钱托在手里,船家捏了六文钱塞入袖子里。 第37章 眷山听戏 两人上了岸,沿着石板路往山上爬。此时明月高悬,树上都挂着花纸灯笼。 “上巳节还没到,这里怎么如此热闹?”白沐雪问。 “踏春嘛,何必分这么清楚,事若求全何所乐!”韩子霄牵着她的手,那手柔软细腻,滑溜溜中带着温度。 白沐雪害羞地想将手抽回来,可他死死抓着不放。 这山虽然不高,却非常秀丽。 韩子霄道:“我竟然不知道京城有此美山!”他拉住一位挑夫问道:“老哥,请问这山叫什么?” “眷山!据说百年前有神仙眷侣出没,便叫了这个名!至于有没有神仙,反正俺没见过!”那挑夫喘口气,肩膀上挑着担子,里面放着瓜子花生,还有糕点果品。 “谢了!”他笑着和白沐雪一口气爬上去。 “眷山?好名字,咱俩不就是神仙眷侣嘛!”韩子霄打趣道。 山顶凉风飕飕,松林吹动,月光映溪,很有禅意。 这里有个戏楼,搭了棚子遮挡露水,周围却一片空旷,坐在里面可以俯瞰山下夜景。棚子北面修了台子,那台子后面连着两间大屋,里面供戏子们化妆歇息。 这个时候正好唱第二出了,开场锣鼓响起来,众人坐在凳子上精神无比地看着。白沐雪很少熬夜,今晚难得被韩子霄拉出来看夜戏,她感觉非常新鲜。 大鼓、二胡、铜钹响起,一位戴着翟冠,身穿龙凤衣的女子出场,甩下袖子高唱起来。 韩子霄笑道:“这是豫剧《打金枝》,我喜欢!公主不听话都可以打,何况其他媳妇!” “你也要打媳妇吗?”白沐雪掐住他胳膊,昂起脸撒娇说。 他低声道:“我说的是家里那位,太师的女儿!至于你,我怎么舍得打呢!” 白沐雪笑了笑,韩子霄将剥好的瓜子塞入她嘴里。戏场中有人托着盘子走动,里面放着各种果品。 “我饿了!”白沐雪用脑袋磳着他道。 “咱们买点吃的!”韩子霄说着朝远处牵驴的老头吹个口哨,他口哨悠远响亮,整个戏场都看着他。白沐雪打了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那牵驴的老头看见韩子霄朝他勾手,忙走了过来。 “你那驴车上有什么好东西吃?”他问。 “有松花饼、甘露丸、高丽栗糕、鹅肉烧麦、羊肉煎饼、糯米豆沙卷,喝的有碧香酒、酸梅汤,自家煮的橘皮茶!”这老头急着做生意,躬着腰热情地介绍着。 韩子霄宠溺地看看白沐雪,她微笑说:“高丽栗糕和鹅肉烧麦吧!我喝橘皮茶即可,少放冰糖!” “给我松花饼和糯米豆沙卷,来碗碧香酒!我和媳妇交换着吃!”韩子霄道。 “好嘞!两位稍等!”这老头说着转身退去。 “谁是你媳妇啊,我连个妾都没挣上!”白沐雪瞪他一眼说。 “嗨,别急嘛,我早晚明媒正娶你一次!” 白沐雪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心情大好地看着戏,眼前桌子上放着瓜子皮儿。 卖夜宵的老头用肩膀上的手巾擦擦脸,来到驴车前用油纸裹了美食,又拿着酒茶一并端来。 他将美食放在桌子上,又倒好酒茶,还顺手将他们吃剩的瓜子花生壳收走。这老头要十五文钱,韩子霄赏他二两银子,高兴的他千恩万谢。 白沐雪和韩子霄吃着食物,喝着酒茶,感受着夜色的凉风和山景。台子上戏唱得非常热闹,下面的人看得十分投入。 看到半夜白沐雪困了,靠在韩子霄身上,他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她。等戏唱完已经子时了,韩子霄抱起她去了山顶的客栈。白沐雪本来不想喝酒的,因为那碧香酒太好喝了,她竟然连喝了五碗。 白沐雪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韩子霄给她盖好被子,关了门,去隔壁房睡了。 次日上午,伴随着轻轻敲门声,韩子霄起来了。他打开门,只见白沐雪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 “睡得还好吧?”他问。 “快回去了!昨晚你把我拐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她娇嗔地说。 “我洞房花烛夜陪着你,你还卖乖!” “谁知道你回去,会不会和那个娇小姐同房?”白沐雪噘着嘴说。 “昨晚我连你都没有下手,还会被她迷住?傻瓜!”韩子霄说着进屋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和她一起出去了。到了柜台结完账,两人快速下了山,送她回到桔子客栈,韩子霄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刚进入家中,只见梁梦绮在摔东西,碗筷撒了一地。 韩子霄眉头一皱道:“刚嫁进来就发脾气,你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你昨晚去哪了?书房怎么没有你?”她质问道。 “我……我去找朋友喝酒了!” “你撒谎!你竟然还有一个知心恋人,她叫白沐雪,对不对?” 韩子霄大惊,这女人真是消息灵通啊,由此可见太师府不简单。他忙说:“不是知心恋人,就是老家的朋友而已!” “什么朋友能让你新婚之夜抛弃新娘,跟她淙河放灯、眷山听戏?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待遇,我不配吗?我是太师的女儿,端亲王妃的妹妹,我大哥还是户部尚书,难道我不配跟你去放灯听戏?”梁梦绮泪水哗啦啦流下,哭得如同泪人。她非常激动,整个人都打哆嗦。 韩子霄脸色通红,默然无语坐了,擦擦额头上的汗,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梁梦绮越发哭得厉害,拿出手帕不停拭泪,低着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 韩子霄轻轻叹息一声,勇敢站起来说:“我要纳白沐雪为妾,希望你能答应!这也是白沐雪的请求,如果你成全她,她甘愿一辈子臣服于你,绝对不会和你争宠!这是她的原话!” “纳妾?你刚成婚就要纳妾?”梁梦绮捂着胸口,站起来剧烈咳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上前抓住他的袍子,泪水从眼角滑落,直直地望着他,嘴唇嗫嚅着,仿佛受到了天大委屈。 “不爱我,为何要娶我?”她眼里带着愤怒。 韩子霄握住她的手,好言相劝说:“没有不爱你,只是我和她早就订婚了!其实是她把我让给了你,真正委屈的是她……” “我凭实力嫁给你,还用她让?她只是个庶出的女儿,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梁梦绮昂起头,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男人英俊的脸,他的肌肤是那样的好,让她从骨子里垂涎他的美色。 韩子霄依然非常温柔,他说:“你就不能让她给我做妾吗?算我求你了,行吗?” 梁梦绮盯着他清澈的眼睛问:“我和她,你更喜欢谁?” “都喜欢!”他目光躲闪,分明带着不诚实。 “狡猾,我要你选一个!而且对天发誓,以父母的名义发誓,你到底喜欢谁?如果敢撒谎,就让你的父母死后也不得安宁!” “你何必如此恶毒呢?”韩子霄颇为生气。 梁梦绮露出冷笑,她倒吸口气,指着他说:“你终究还是喜欢她!” 韩子霄攥紧拳头,对着她狠狠地说:“我和她早就有婚约了,我只是履行一个男人的诺言而已,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苦苦相逼?你至今都不肯和我圆房,到底是谁在逼谁?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利用我的家世对不对?你和她订婚了,为什么要娶我?你马上给我写退婚书,不准和白沐雪有任何牵连!”梁梦绮泪水滑过红色的唇,滴入嘴里,异常酸涩。她从小娇生惯养,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不和别人分享,何况韩子霄已经成了她的至爱。 “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我不能退婚,否则白沐雪如何做人?我希望你能承认我们的婚约,让她到府里做妾!”韩子霄凝望着她,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子霄,我没有和别人分享的习惯,尤其是至爱!你是我的至爱,是唯一,你懂吗?你娶了我,和白沐雪的婚约就已经无效了。如果你还想着讨价还价,用这个无效婚约做条件让她进府当妾,那是痴心妄想!”梁梦绮用手捶着胸口,一副决绝的样子。 韩子霄咬着牙,咽了下口水,看着她发红的眼睛,那宁死也不肯失去至爱的样子让他无奈。 “好吧,我知道了!”他声音干涩,语气带着难受,那是一个男人最无力的表现。 梁梦绮抱住他,哀求地说:“忘掉她好吗?我能给你一切,她给不了你的!我知道她比我漂亮,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单纯贪图女色的男人,对吗?” 韩子霄摸着她的脸,她的嘴轻轻张开,含住了他的拇指,像小狗一样吮吸着。 韩子霄没有说什么,他决定陪她好好吃一顿饭。 两人坐在餐桌前,淡淡吃着,梁梦绮百般讨好,表示自己今后要下厨学做饭,要学女红纺织。 “我要给你做好吃的,给你织毛衣,给咱们的孩子做虎头鞋……”她快乐地说着,一个女人的要求竟然如此简单。韩子霄心头一阵难受,他不知道如何选择,如何应对。在爱情上他很稚嫩,真的不知道如何和女人打交道。 次日上午,白沐雪决定回去,她不想再给韩子霄添麻烦了,她知道他走到今天很难。卢朝阳保护着她,婉约挎着包袱。韩子霄本来想给她送行,可梁梦绮盯得太紧没法出来。 过了晌午,已经出了京城。卢朝阳看看前方,他说道:“咱们策马加鞭,到前面驿站吃些东西!” 白沐雪点点头,她和婉约坐在马车里,卢朝阳赶着马。 “驾!”马车木头轮子转动,碾压着春草茵茵的土地而行。当他们来到一片树林时,空中传来怪笑。 “呜……哈哈哈!”那声音回荡在田野里,让人后背发凉。 卢朝阳手握宝剑,大喝道:“谁?滚出来,别给老子装神弄鬼!” 只见树上跳下一个人,头上缠着黑布,手拿弯刀。旁边草堆里闪出来一个,手里拿着斧子。还有一个手持钢叉,长得乌漆嘛黑从地下钻出。他们三人拦在这里,指着卢朝阳说:“把车上小妞留下,可以饶你不死,否则连你一块剁碎了喂狗!” 白沐雪忙放下帘子,心中暗自叫苦。婉约道:“小姐,怎么办?卢朝阳能打得过他们吗?” 白沐雪心里也没底,她咬着唇,面色凝重。外面打起来了,刀枪剑戟碰在一起的声音,非常沉重,声声砸在人心窝子里。 斗了没多久,只听得啊一声,卢朝阳嚎叫着砸在地上。 白沐雪掀开帘子,看见卢朝阳受了重伤,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嘴角落在泥土上。他极力想站起来,可身子不听使唤。 那三人慢慢靠近马车,头缠黑布的人对着白沐雪和婉约冷笑道:“好漂亮的两个美人,可惜要砍掉你们的脑袋了!” 他说着举起弯刀,白沐雪啊一声和婉约抱在一起。 “不要……”卢朝阳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叫道。 白沐雪抱住发抖的婉约,她虽然是主子,可愿意第一个挨刀。她深吸口气用身子挡住她,面对死亡,她一向顺其自然的。 嚓……火光四射,一柄短剑挡住了那刀,只听见无比清脆的男声说:“休得放肆,看我宰了你们!” 那声音带着轻快,如同银铃般的音乐。 第38章 英雄救美 白沐雪睁开眼睛,外面又是打斗声。 她想掀开帘子看看,婉约吓得急忙抓住她的手摇摇头。 白沐雪笑了笑,两人待在马车里。 “刚才的声音那么好听,一定是韩公子来救我们了!”婉约说。 白沐雪点了点头,只有韩子霄的声音才如此动人,清脆中带着肆意,那是青春的张扬。 打斗了很久,外面没了动静。白沐雪刚想伸手去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哗啦一下那帘子竟然起来。只见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少年站在那里,嘴角含笑,无比清爽地看着她们。 “没事吧!”当他看到白沐雪时,脸上的笑僵住了,又瞅了瞅婉约,然后还是直勾勾看着她。 白沐雪这才发现,这少年不是韩子霄,他顶多十五六岁而已,比自己都小。可这家伙稚嫩的脸庞特别诱人,青春少艾的模样让人心都化了。 他头发束起,戴着个抹额,铠甲锃亮,腰缠螭龙玉带。他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白沐雪,以至于她不敢抬头。 婉约怒了,高声说:“喂,小子,哪有这样看人的?盯着我家小姐往死里看,真是没规矩!” 这家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忙放下帘子退到一边去。白沐雪下了马车,命婉约扶起卢朝阳。 那小子抱拳俯首说:“在下邵泽威,御前侍卫统领,见过小姐!” “小女子白沐雪,见过小将军,原来阁下是御前侍卫统领!”她颇为吃惊,看着威风凛凛的他,心中升起敬佩。 邵泽威脸上有些害羞,用左手摸了摸右手腕,低着头说:“小姐长得真漂亮,差点被塞外三雄给害了!” 白沐雪手指头缠绕着头发,被他弄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问道:“塞外三雄?刚才那三个人吗?” “是啊!太师府养的三个高手,都是蒙古人!”邵泽威道。 白沐雪心头一颤,太师府的人,那一定和梁梦绮有关了。 卢朝阳骂道:“狗杂种,原来是太师府的人,想必是梁梦绮派来的!” 婉约过来说:“小姐,看来咱们不能再回去了,否则他们再追杀过来,如何是好?” 邵泽威忙说:“既然这样,不如到我家去住吧,不要说塞外三雄了,就是太师也不敢胡来!”说这话时,邵泽威眼睛看向别处,可又用余角盯着白沐雪,心中带着忐忑。 白沐雪低头沉思,她现在进退两难,如果回修远州,路上必死于刺客之手。如果留在京城,韩子霄一时半会又不能照顾他们,何况此事还牵扯到太师府。 邵泽威看她犹豫,拍了拍胸脯说:“实不相瞒,我是当今乐康公主的儿子,虽然只有十六岁,可已经是亲军府副都督兼御前侍卫统领了!”他脸上带着傲气,满满的优越感。 白沐雪倒吸口气,乐康公主与当今彰明皇帝同父同母啊,那么他不就是韩子霄的亲表弟吗?怪不得长得和韩子霄有几分相似。 白沐雪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乐康公主与皇帝感情很好,兄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如果能取得公主的信任,那么对韩子霄恢复王爷身份绝对大有帮助。 “好吧,那就打扰邵公子了!” 邵泽威高兴地跳起来了,举起双臂叫道:“太好了!” 他牵过来自己的马说:“走吧,我保护着你们,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们。知道吗,我武功很好的,曾拜号称‘无踪剑侠’的东海客为师,学得他七八成剑术!” 邵泽威说着身子慢慢靠近白沐雪,叉着腰,一副很熟的样子。卢朝阳推了推他说:“喂,小子,离白小姐远点,她可是我们公子的女人!” 邵泽威一愣,看着她道:“小姐名花有主了?” 白沐雪没有回答他,低头朝马车走去,婉约掀开帘子扶她上去。邵泽威站在那里发呆,卢朝阳捂着胸口,骂骂咧咧说:“塞外三雄?狗娘养的,这仇我一定要报!” 马车快速朝京城走去,天黑时候来到公主府,守卫看见邵泽威忙说:“小爵爷来了!” “爵爷?这么小就封爵了?”白沐雪从车上下来,和婉约来到门口。卢朝阳走起路来依然不太稳当,看来塞外三雄出手实在狠毒。 邵泽威笑着对白沐雪说:“这是公主府,我父亲是当朝驸马,三年前已经过世了!我很受舅舅宠爱,被皇帝舅舅封了冠玉侯!” “冠玉侯!”白沐雪望着甜甜笑意的他,皇帝真会起封号啊,面如冠玉不就是形容他么。 进了公主府,院子里有卫队巡视,个个身挂佩刀、头戴红缨铁盔,皆穿短靴。穿过外院,有丫鬟打着宫灯在前面引路,那些丫鬟皆穿着宫女服饰。她们头发挽起,发髻簪花,穿粉色短衫,搭配青绿色齐胸裙子,脚上是绣花鞋。 邵泽威并肩和白沐雪走着,指着四周说:“那边是花园,里面种的是奇花异草,有几棵古木老树是从缅甸运来的。那个东院是我的,虽然不大,可是景色极好。我自己在外面有府邸,因为未成婚就没搬出去,再说我也不想让母亲一个人孤单……” 他絮絮叨叨,月光映在脸上,穿过小桥,来到临水的一座连廊大房子前。他伸出一根手指说:“我娘不喜欢吵,你们别说话啊,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了!”他跟着宫女进入旁边的厢房,不一会儿换了衣服出来,然后推门进入室内。 他们三人站在水池边,水中一轮明月,满院子都是灯火通明。卢朝阳扶着石头坐下,喘息口气,闭上眼睛运功。婉约抱着胳膊,靠在树上,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星星。 白沐雪在暗暗谋划未来,梁梦绮竟然要杀她,这个女人够狠的。她只是想做韩子霄的小妾而已,这个要求都不答应,看来没有妥协的必要了。韩子霄如今寄人篱下,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况且他又要强,不是那种会拍马屁的人,时间久了太师也未必会喜欢他。 “我要助韩子霄一臂之力,更要回到他身边!”白沐雪寻思着,决定从现在起要奋斗了。 门打开了,邵泽威快步过来说:“我娘要见你,白小姐!” 白沐雪看看婉约和卢朝阳,他俩点点头示意她进去。她跟着他来到屋里,地面是光滑的琉璃砖,踩在上面只嫌弃自己的鞋子脏。 白沐雪款款而来,穿过屏风,进入珠帘小门,然后来到一间偏房。只见一个女人歪倒在炕上,有丫鬟蹲着捶腿,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儿表情严肃地立着。 邵泽威手微微动了动,轻声说:“这是我娘!” 那女人这才坐起来看着白沐雪,她身上穿着翟衣,裙子上绣着鸾凤图案。她看起来气色不大好,有些虚弱,可皇家的威严丝毫不减。 白沐雪忙跪地说:“民女白沐雪,叩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她轻声说道,严肃的语气带着浑浊无力。 白沐雪站起来,不敢直视她,低着头垂手而立。 “抬头!”她命令道。 白沐雪这才敢看她,只见乐康公主带着病容,眉宇间有些不足之症。她脸上现出和蔼,又瞅着邵泽威,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我儿子第一次把女人领回家!” “娘,我真的只是行侠仗义、助人为乐!”他脸红地解释说。 白沐雪垂下头,乐康公主笑了,眼里带着怜爱说:“傻孩子,娘又没说不留她!只要你喜欢,那就留下吧!” 白沐雪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你喜欢?” 邵泽威咬了咬薄嘴唇儿,有些沮丧地说:“白小姐已经名花有主了!” “哪家公子?”乐康公主颇为惊讶,名花有主的女人还往家里带,这个儿子真是莽撞。 “太师的女婿韩子霄与我有婚姻之约!”白沐雪说。 “就是娶了太师府二小姐梁梦绮的那位?既然和你有婚姻之约,为何还娶别人为妻,莫不是贪图富贵?” “不是的!他也是逼不得已!” “那你和他的婚姻就无法履行了,他都结婚了,你难道还能再嫁给他?” “我甘愿给他做妾!”白沐雪柔声细语说道。 “你……哎呀,好糊涂!”邵泽威在旁边着急地跺脚说。乐康公主看了他一眼,他忙低下头不语了。 白沐雪心扑通扑通跳着,她必须把自己的婚姻状况说清楚,因为她发现邵泽威喜欢她。这小子喜欢人不加掩饰,一路上看自己的眼光那叫发亮啊! 气氛有点不对劲,邵泽威脸憋得通红,他抬起头瞄了瞄白沐雪,脸上带着孩子般的伤感。 “白小姐住在我对面的西院吧,闲了过来说话!”说完,乐康公主闭上眼睛,用手托着脑袋不再看她。 白沐雪跪下叩首,说道:“谢公主收留,民女今后愿意在府里做些杂役!”她不会吃白食的,趁着这个机会将情况说明,以表示自己会为公主府干活的。 邵泽威忙说:“娘,我房里还缺个丫鬟,让白小姐帮我整理书房可以吗?” 邵泽威非常急切,已经到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地步,明摆着要白沐雪成为自己身边的人。 “我这里也缺个丫鬟,让白小姐留在我这里吧,你房里缺人再给你派两个!”乐康公主睁开眼看了看儿子,他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 听到母亲如此说,更是赌气道:“那算了,不要人了!” 乐康公主微微摇摇头,对白沐雪使个手势,她忙退了下去。刚出了门,就听到邵泽威在里面闹:“娘,为何不让她进我屋里?” “傻孩子,人家有男人了!” “她会喜欢我的,难道去跟那个太师女婿当小妾吗?我可是侯爷啊!” 听着他们的争吵,白沐雪提起裙子低头走了,出了门对婉约和卢朝阳招招手,然后有管事婆子领着他们去了对面的西院。 次日早上,白沐雪洗漱完毕,她坐在房间里正准备吃饭,外面敲门声响起。 “白小姐,起来了没?”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稍许稚嫩。 婉约打开门,只见邵泽威穿着白色袍子,头发乌黑亮泽,眉毛浓密,双眼皮儿,腰间挂着白玉牙牌。婉约让他进来,他对后面一个仆人摆摆手,那人端着盘子进来,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邵泽威说:“这是我让人做的一些早点,你们尝尝吧!” 婉约看了看,邵泽威说:“这几道宫廷菜,我母亲最爱吃了。笋鸡脯、炒海虾、鲨鱼筋、棒子骨,你们尝尝吧!” 白沐雪瞥了瞥桌子上的菜,色泽鲜艳,香味扑鼻而来。她感觉到邵泽威在偷偷盯着她看,心里比较慌乱。她扭过脸去,邵泽威忙把眼睛移到墙上,搓了搓手,讪讪退出。 婉约噗嗤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沐雪打了她一下,努努嘴让她坐下,主仆两人吃起来。婉约掂起来一块酱香棒子骨放到白沐雪面前说:“小姐,啃一个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感觉太不雅了。 “没事的,啃一个!”婉约还是硬塞给她。白沐雪只得接过来,翘起兰花指,小心地啃了口,果然很酥很香,肉带着骨头和筋嘎嘣脆。她使劲嚼着,肉里面的汁水流出来,带着酱香味很浓很稠。 白沐雪胃口大开,端起粳米粥喝起来,又把奶香饼铺在手里,卷起笋鸡脯塞入嘴里,舌头上都带着春日竹笋的丝甜。 婉约吮吸着手指头,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嘴巴撑得满满的。 第39章 不准伤他 吃过饭,婉约将饭碗收拾干净。随后,乐康公主传来话,让白沐雪陪着过去赏花。 白沐雪忙换了衣服,穿了件朴素的豆绿色缎子袄,下面是间色裙,外面套着件比甲。她来到乐康公主面前,跪地请安,然后起来垂手而立。 乐康公主看着她的服饰,眉头皱了皱,微微叹息一声,意味深长地问:“白小姐出身哪里?” 白沐雪一愣,她知道自己穿得太过于朴素了,衣服首饰均不如公主府的大丫鬟。可是她真的没钱,毕竟被家里排挤出来的。 她略带羞愧地说:“启奏公主,奴婢出身盐商之女,乃是庶出!” 乐康公主大惊,斜眼看着她道:“盐商之女应该家资富饶,怎会如此清贫?纵然是庶出,也不该捉襟见肘的!好了,我赏你两套衣裳吧!” 白沐雪又羞又愧,她确实没钱了,如今吃穿紧巴巴的,哪里有钱置换新衣服。可白沐雪自尊心很强,她如今在公主府已经白吃白住了,哪里能再要人家东西?她忙说:“奴婢感谢公主好意,我未婚夫韩子霄过两天给我送钱财和衣服来!就不劳公主破费了,奴婢自有体己钱!” 白沐雪说这话时很没底气,可她自尊心很强,只得硬着头皮撒个谎。 乐康公主听说有人接济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她指着满园花朵说:“看看那个美人蕉,这是我种的,咱们过去闻闻香,高兴高兴!” 白沐雪陪着乐康公主,在花园里闲逛。她小心应付着,凡遇到花朵便耐心欣赏。因为学识渊博,她对于这花朵树木颇有见识,什么施肥浇水、什么喜阴怕热都要说上一番,让乐康公主很是高兴。 中午时分,乐康公主传令用膳,吃饭地点摆在碧水榭。这里几间阁楼挨着河水,春风吹来屋里十分舒畅,二楼视野极其宽阔,坐在这里可以望向远方。 太监宫女们将饭菜端来,乐康公主坐在正上座,下面是邵泽威和白沐雪。邵泽威穿着一身曳撒,特别英武帅气。他用双眼皮的大眼睛隔着酒席看白沐雪,嘴角露出惬意的笑。 白沐雪不看他,可脸上火辣辣的,她望着桌子上的饭菜,感觉十分拘谨。那边卢朝阳早出了公主府,私下里将白沐雪的经历告诉韩子霄了。 “这个贱人,竟敢刺杀雪儿,我休了她!”韩子霄怒目按剑,咬着牙要去找梁梦绮算账。 卢朝阳忙拦住他说:“殿下,不可冲动,你不能得罪夫人啊。她是太师女儿,要戒急用忍啊!” 韩子霄将剑狠狠插入鞘中,叹口气无语。 “我该怎么做?”他问 “要想尽办法恢复皇子身份,这是当务之急!” “谈何容易啊,我平日里连皇上都见不着!”韩子霄十分沮丧。 “殿下,白小姐在公主府过得很拮据,还有个叫邵泽威的臭小子整天围着她转,烦死了!” “邵泽威?那是我表弟啊!”韩子霄想起他来了,这个表弟从小就长得很好看,又受到皇上宠爱。如今年纪轻轻就掌管宫廷侍卫大权,绝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小子喜欢白小姐,一见了小姐就色眯眯地看!” 韩子霄一听怒了,他道:“我今晚去见她,顺便给她些银子,免得寄人篱下没钱花!” 卢朝阳点点头,然后按照他的嘱咐返回公主府。 白沐雪陪着乐康公主,一直到了下午才回去,邵泽威陪着她一起走。 白沐雪不吭声,邵泽威和她并肩走着,脸色绯红,有些紧张,时不时瞅着她。白沐雪装作不知,只是加快脚步,她不想和他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 “姐姐!”那清脆的声音响起,邵泽威显得异常亲昵,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 听到他喊自己姐姐,白沐雪心里更是慌乱,她嗯了声,依然用眼睛看着前面的小路。 “我……我觉得你很让人着迷!”他低着头,怯怯地说。 “啊?我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韩子霄怎么看,毕竟我只喜欢他一个!”白沐雪非常聪明的把话题转到韩子霄身上,提醒她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邵泽威果然不吭声了,他耷拉着脑袋,十分沮丧,咳嗽了两声便咬着红唇不语。白沐雪瞥了他一眼,加快脚步,没多久婉约就出现了,她迎上来说话,这才替白沐雪解了围。 回到房里,卢朝阳推门进来,他说:“白小姐,晚上韩公子来见你,他已经知道你遇到危险住在公主府了!” 白沐雪微微颔首,她坐在窗前开始绣花,婉约则跑出去玩了。 没多久邵泽威又来了,他命人抬来一个大柜子说:“都怪我不好,你来了也没准备衣服。我从宫里尚服局拿了些衣服,你看看合身吗?” 他将衣服全部铺开,放到屋里床上、榻上和椅子上。白沐雪看了看,衣服各种各样,什么都有。 邵泽威介绍说:“这是荔枝红的狐皮大裘,可以御寒。这是松花色的短襦,搭配着米色裙子穿,很适合你的身材。这是橘皮红的大袖袍,穿在身上舒服又随意。这是月牙色衫子和烟紫色百褶裙。这是沉香色的对襟褙子,出炉银的比甲,鸦青色夹袍,莲子色的裤褶服……” 邵泽威边说着,边拿到她面前让她看看,随后开心一笑,又将衣服叠好放入柜子里。 “哦,这是醉仙颜的披风,很漂亮的。还有这个,柳青色的斗篷,夜里出门可以裹着挡风,十分方便!”他说着又将鞋子拿出来,有鸳鸯绣鞋、珍珠丝鞋、锦缎长靴、河西罗短靴、桐木木屐等。 白沐雪非常感激,她站在一边看着,等他说完后客气道:“实在太多了,我怎能穿得完呢!谢谢邵公子!” “叫我小威好了!”他穿了件贴里,头上戴着个网巾,脚上是玄色靴子,腰间挂着玉佩。邵泽威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白沐雪故意打个哈欠,笑笑说:“有些困了,我去歇会,你自便吧!” 邵泽威有些失落,这个姐姐怎么对自己如此冷淡呢?他哦了一声,不情愿地挪动着步子慢慢出去,又礼貌地给她关了门。 白沐雪根本就不困,只是找个借口赶他出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好。白沐雪知书达理的人,自然知道其中厉害。 夜晚时分,韩子霄趁着梁梦绮对自己的监视放松下来,一个人偷偷跑到公主府。 白沐雪早就描眉更衣好了,坐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韩子霄说来见她,可没有约定时间和方式,她只能干等着。 她看着烛光,托着香腮,睫毛忽闪着,额头的刘海儿很漂亮。 白沐雪换了邵泽威送来的新衣服,光彩照人,犹如谪仙下凡。她穿着茄花色苏绣短襦,搭配着鎏金色马面裙,外面穿了件半臂,脚上是荷花绣鞋。她依偎在窗前,看着远处笔挺的修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些昏昏欲睡,突然打斗声传来。白沐雪猛然惊醒,难道又是塞外三雄来刺杀她?梁梦绮还不死心?可就算真要杀她,也不应该跑到公主府吧,这有多蠢啊? 她忙站起来,提着裙子推门出去,寒风嗖地迎面扑来。她慌忙拿了斗篷披在身上,简单系好带子,提着玻璃宫灯便朝那边走去。 她穿过月洞门,来到外墙亭子旁,只见空地上两个矫健的身影在打斗。一个英武男孩,手持短剑嗖嗖紧逼,旁边那个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停退却着,看来打不过那男孩。 白沐雪认得那男孩是邵泽威,可另一个是谁呢?他穿着麒麟服,头上还戴着交脚幞头,看起来身形有些熟悉,可打斗中还是认不清脸。 这人虽然武功不及邵泽威,可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丝毫没有逃跑的企图。斗了半天,只见邵泽威一个毒蛇缠手,顺着他手腕直接朝咽喉刺去,他忙侧脸躲过。接着剑迅速收回来往胳膊上一划拉,整个人又被打中腹部摔了出去。啊……伴随着一声叫喊,宝剑咣当落地,那男子已经倒在地上。 白沐雪大惊,就那么一声“啊”,她已经听出来是韩子霄了。她忙喊道:“住手,不准伤他!” 邵泽威这才发现后面有人,忙停住脚步,收了短剑回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晚上有风,多冷啊!”他关切地说。 白沐雪提着灯笼过来,邵泽威炫耀说:“这个贼竟然翻墙进来偷东西,被我给放倒了,我马上捉了他送官!” 白沐雪拉住他胳膊,走过来用灯笼照了下,只见韩子霄狼狈地坐在那里,气呼呼地看着她。白沐雪忙蹲下扶起他说:“来见我为何不走正门,非得偷偷摸摸进来吗?” “我去演武场陪太尉阅兵了,吃过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找你。公主府大门紧闭,我叫了几声也没人理。我着急见你,就爬墙进来了!”韩子霄站起来,拾起宝剑,胳膊有血流出来。 白沐雪心疼地看了看他胳膊,回头看看邵泽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提着灯笼过来,笑说:“这个就是韩子霄了,也是我的未婚夫,你俩不打不相识!” 邵泽威手指头动了动,一脸悲凉,直勾勾看着他。 韩子霄走了过来,打量他一下,冷冷地说:“原来是皇上的亲外甥,邵泽威小将军啊,今个你差点没弄死我!”他说完只顾往里面走,白沐雪笑了笑说:“别理他,他就这个样子,过会就没事了!” 邵泽威如同泄气的皮球,他在后面默默跟着,白沐雪挽着韩子霄的手,两人穿过月洞门,走上小桥。 微暗的夜色下,一男一女如同神仙眷侣,一盏玻璃宫灯照映着四周。邵泽威心里很难受,他在那里徘徊许久,还是决定跟过去。 进入白沐雪房间,韩子霄脱了麒麟服,胳膊上一道浅浅的伤痕。白沐雪给他清洗完伤口,又擦了金疮药,拿出干净的棉纱布包了。 韩子霄露着半个肩膀,胸膛光滑,肌肉结实,身材苗条又阳刚。他瞅着邵泽威,这家伙靠在门上,满眼的不快,表情极其严肃。 白沐雪端起盆子,将水倒在外面,擦了擦手说:“进来坐吧,站门口干嘛?”邵泽威走了过来,用脚把凳子勾过来坐了,翘起二郎腿看着韩子霄。韩子霄也对他十分不满,这家伙天天围着自己的女人献殷勤,分明是情敌。 邵泽威挑衅地说:“韩公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你已经娶了太师的小女儿,怎么还霸占着白小姐不放手?你这样也太贪心了吧?” 韩子霄看着他满脸的狂傲稚气,哼一声说:“她愿意跟我,谁管得着!” 第40章 躲入深宫 白沐雪看他二人斗气,也不插嘴,从炉子上拿来铜壶,倒了两杯茶放在桌子上。 邵泽威拿过来杯子捏在手里,不服地说:“既然你喜欢白小姐,就该给她一个名分,别弄得她嫁不出去,又无家可归。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你毁了清白,这算什么?” 韩子霄嗖站起来,指着他说:“你少管闲事!等我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八抬大轿把我媳妇娶进门!” “哦,原来你是利用梁家!小心让太师知道了,你在京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邵泽威也站起来,冷冷地凝视着他。 白沐雪看情形很紧张,她忙过来打圆场说:“不是的,子霄真的喜欢梁小姐。我本来要给他做妾的,可梁家二小姐不容我,因此才耽搁了,这不是子霄的错!” “何必跟人做妾呢?做正妻不好吗?”邵泽威望着她,非常直白地说。 韩子霄大怒,喝道:“你放屁!我知道你个小崽子,想打我女人的主意,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公主的儿子,就可以跟我抢女人!” “你韩子霄别以为穿上了麒麟服就了不起了,我可是冠玉侯,亲军府副都督兼御前侍卫统领!皇上很宠爱我的,我可是有蟒袍的!”他说着转身出去了。 韩子霄气得摘下幞头扔到桌子上,嘴里骂道:“小杂种,竟然垂涎自己的嫂子!” “别嫂子、嫂子的,你没有恢复皇子身份,人家都不知道有你这个表哥。再说,我和你没个名分,算他哪门子嫂子?”白沐雪说着轻轻捶了他一下,将他按在座位上。 韩子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说:“这是一万两银子,你拿着吧,寄人篱下别委屈了自己!我今天得到消息,太师府明天要将女儿接走,说回家住上一段时间!” “住上一段时间?你俩刚成婚啊?”白沐雪有种不祥预感。 韩子霄点点头道:“是的,这是太师府生气了!也是梁梦绮公然向我示威,端亲王之前还说举荐我出任吏部侍郎,可已经没了消息!” “子霄,你不能太任性了,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子,别错过啊!” “梁梦绮让我和她同房,我能答应吗?”韩子霄站起来,眼睛里带着忧郁,他伸出手抚摸着白沐雪的脸。 她凝望他许久,韩子霄眼睛里带着疲惫,他过得也不容易。 “那就和她同房吧,我……我不介意!”白沐雪心中很疼,可还是深明大义地说。 韩子霄用拇指摸着她的红唇,凄然一笑,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介意!如果我的第一个女人不是你,我一辈子都难受!我对梁梦绮根本没有亲近的欲望,她很漂亮,可她一点都不温柔,我讨厌她那醋坛子的性格!” 白沐雪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脯上,闭上眼睛很是感动。 咣当门开了,邵泽威穿着蟒袍进来了。他身上的蟒还是坐蟒,更让人惊叹的竟然还是明黄服饰。 此时白沐雪正抱着韩子霄,两人正你侬我侬呢,被他猛然推门吓了一跳。 邵泽威也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刚离开两人就抱在一起了。白沐雪忙闪开些距离,两人一起望着他。 “看到没有,我有明黄服饰的蟒袍,皇上御赐的!”他傲娇地说。 白沐雪无语了,他竟然专门跑回去穿上蟒袍来炫耀,非得和韩子霄争个高低吗。他终究还是小孩子,举止中带着幼稚。 韩子霄气得迈步上前说:“你有蟒袍管我屁事,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回去睡觉!” “我只是想证明,我比你强!你武功不如我,身份也不如我!你穿麒麟服,我穿蟒袍!”邵泽威较上劲了,看着白沐雪,希望能得到她的认可。 “你就是皇帝,雪儿也不会喜欢你,你个傻蛋,给我出去!还专门换了衣服跟我比,真是愚蠢!”韩子霄毫不留情地怼道。 “你放肆,这是我家,敢让我走?你走还差不多!”他怒道。 “我这就带着雪儿走!”韩子霄抓住白沐雪手腕要走。 “把雪儿留下,你自己走!”邵泽威拔剑拦住他,一副决斗的样子。 “好了,你俩干什么!”白沐雪吼道,他俩都镇住了。 白沐雪推开韩子霄的手,责问道:“我跟你走,去哪?去你家吗?你还嫌太师府不够讨厌你吗?况且我出了这个门,塞外三雄就要杀我,你保护得了我吗?” 一席话,韩子霄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白沐雪对邵泽威说:“很晚了,回去睡吧!” 邵泽威看着韩子霄说:“我回去可以,他不能在这里过夜!” 白沐雪点点头,此时婉约被吵醒了,她裹着件棉布袍子站在门口。邵泽威和韩子霄对视了许久,他才哼一声昂头走了。婉约忙躲到一边,白沐雪给她使个眼色,她只好回去继续睡觉。 韩子霄颓然坐下,白沐雪过来挨着他坐了,握住他的手说:“明天无论如何,你不能让梁梦绮回娘家。如果她执意回去,你必须跟着一起去。太师府在试探你,如果你对梁梦绮不好,他们真的会毁了你!” 韩子霄看着白沐雪,有些为难。 白沐雪说:“你想恢复皇子身份吗?那就不能太过于儿女情长!好好哄着梁梦绮吧,哄好了她,太师会高兴的,王妃会高兴的,端亲王也会赏识你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想得到就要牺牲!” 韩子霄微微颔首,看着门口台阶,树影倒在上面。今晚的天气真好,凉飕飕的,如果一起拥被而眠,那该多好啊! 他看着白沐雪,她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静静地望着屋里的蜡烛,感受着美好而短暂的时光。 过了一会,韩子霄要走了,白沐雪送他到门口,两人挥手告别。 第二天上午,乐康公主突然传话叫她,白沐雪以为又是寻常的聊天,便不急不躁地去了。 请过安之后,乐康公主传令赐坐,白沐雪侧着身子小心坐了。 “白小姐在这里住的可习惯?”乐康公主喝着茶,眼都不瞧她一下。 白沐雪一怔,忙说:“多谢公主收留,奴婢在这里很习惯!” “不是我赶你走,是皇兄之前给我提过,宫里缺少女官!我看你读书识字的,就想到这事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举荐你去宫里做女史,行吗?”乐康公主拉着个脸,依然不正眼瞧她。 白沐雪已经猜到她的心思了,昨晚的事情她都知道了。何况邵泽威喜欢自己,自己竟然不答应,这彻底惹怒了她。在公主眼里,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白沐雪嫁给邵泽威那是高攀,她凭什么拒绝? 白沐雪忙站起来说:“公主如此照顾奴婢,我正求之不得呢,我愿意到宫里做个女史!” 乐康公主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瞄了她一眼,打个哈欠意味深长地说:“春天人懒,还是容易困倦!” 白沐雪忙跪地说:“那请公主歇息一下,奴婢先行告退!” 乐康公主没有回应,白沐雪直接站起来垂首离开了。 她马上命婉约收拾东西,邵泽威送她的一柜子衣服她一件也没要,换了自己先前穿的衣服,然后等着入宫。 卢朝阳震惊不已,他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可想好了?” “我没有选择了!回修远州会被梁梦绮的人杀了,回到韩子霄身边,会拖累他的。留在这里又要面临邵泽威的纠缠,况且我已经引起了公主反感,实在没必要再留了!我进了宫就安全了,再说做女史也不是不能出来,只是你不能跟着我了。谢谢你的保护,你可以去找韩子霄了,他正用人呢!”白沐雪深明大义地说。 婉约道:“小姐,我跟你一起进宫,我是女孩子,我可以的!” “你且先留在宫外,等我站稳了脚再让你进去!宫里人心难测,你还是不要轻易进去了!韩子霄肯定不会同意我进宫的,可我主意已定,让他不要难过。我在宫中既可以保命,又能帮他恢复皇子身份,这是一举两得!”白沐雪心中也非常不安,可她现在没有选择,进宫是目前最好的去处了。 卢朝阳和婉约只得叹息一声,听从她的安排。 邵泽威听说白沐雪要进宫,跑过来百般阻拦,可任他说破天白沐雪也没有妥协。 又过了一天,乐康公主准备了鸾驾,坐着马车入宫了。白沐雪看着那敞开的朱漆大门,怀着对未来的不安,慢慢走入深宫。 乐康公主先去见皇帝,行过礼之后将白沐雪叫来,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白沐雪抬起头,彰明皇帝看了一惊道:“好漂亮的女子啊!” 乐康公主面带冷笑,皇帝说:“你留在朕身边如何,朕封你为昭仪!” 白沐雪大惊,她进宫可不是当嫔妃的。她忙说:“皇上宠爱,奴婢万分荣幸。只是奴婢之前已有婚约,若再在宫中作嫔妃,恐辱没了皇上名声,且也与国法不符!” 彰明皇帝捋须说:“原来是有夫之妇,那就算了!皇后身边正缺少女官,听公主说你颇识礼法,又能读书识字。那就去尚宫局司言司做个女史吧,专门给皇后传旨办差!” 白沐雪哆嗦了一下,到阴险毒辣的皇后身边做女史,这是什么鬼差事?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重重地叩首说:“奴婢谢皇上隆恩!” 白沐雪没敢看皇上长什么样,就倒退着出去了,她松了口气去尚宫局报到。 尚宫局是专门为皇后服务的,相当于皇后的办公室。宫中所有文书典籍都要交到这里盖章请旨,皇后同意了盖上宝玺才能执行。除此之外,内外命妇朝觐皇后,也都有尚宫局引导。 尚宫局设尚宫两人,为最高领导,官居五品,互相制衡。下面设四司:司记司、司言司、司簿司、司闱司。白沐雪所在的司言司,就是专门为皇后传旨的,还是相当有权力的。 她来到中宫,只见皇后坐在窗前,拿着《资治通鉴》认真读着。她头戴龙凤冠,身穿大袖衫,看书看得极其认真。 《资治通鉴》乃帝王教科书,作为皇后不读《女诫》《女训》却读这些帝王心术的东西,她想干什么?等她靠近窗户时,又看见皇后桌子上放着《鬼谷子》《商君书》《孙子兵法》,白沐雪吓了一跳,这是遇到高段位的人了。 她脚一软,差点没瘫痪在地。引领她的夏嬷嬷看她一眼问:“姑娘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白沐雪忙紧张摇头道:“脚滑了,鞋子不舒服!” “这个容易,回头我让尚服局拿衣服鞋子给你,咱们这里就是不缺吃穿!”夏嬷嬷说着话,已经引起了皇后的注意了。 白沐雪感觉对方的目光像刀子似地盯着自己,她忙低着头不再言语。夏嬷嬷进入屋里,对皇后说了一会,里面传话让进去。 第41章 赏心悦目 白沐雪提起裙子小心进去,这里是个偏殿,大理石地面非常光滑,两边站着太监和宫女。门口放着一人高的花木,游龙戏凤的玻璃屏风在正中。她不敢迟疑,丫鬟掀起珠帘子,恍惚间进入内室。 白沐雪盯着地上玄色的羊毛地毯,精美的手工编织成凤凰图案。她忙跪在地上,眼睛稍微抬了抬,看见脚踏上是一双脚。这双脚穿着蜀锦鸾凤绣鞋,鞋头上还各镶嵌了一颗明亮的珍珠。 不用说了,这个就是皇后了,鞋子上敢绣凤镶嵌珍珠的,除了皇后就是太子妃,其他妃子绝对不敢僭越。这里是后宫,太子和太子妃自然不在这里,那只能是皇后了。 “奴婢白沐雪叩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头碰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皇后将书放下,托着脑袋道:“抬起头来!” 白沐雪缓缓抬起头,让皇后仔细瞧着。 这时,她也看清皇后的脸了,长着一张雍容华贵的相貌,面色微胖,不怒自威。 据说皇后是宫女出身,能从一个宫女爬到六宫之主,这得多厉害啊。彰明皇帝之前废过一个皇后了,理由就是不能生育,而这个皇后当时就是前皇后身边的宫女。前皇后不能生育,她却生育了,还取代了皇后的位子,又让自己儿子成了太子,这一波操作实在逆天。 白沐雪感觉眼前的女人就是吕后、就是武则天,她不知道自己在她面前能活多久,反正她已经感受到寒气逼人了。 “乐康公主近来可好?”皇后不谈她的事情,反过来却问乐康公主。 白沐雪脑子飞速旋转着,皇后为何要问公主的事? “公主很好!”她低声说。 “冠玉侯可好?”皇后又问。 白沐雪额头上开始出汗了,为何问邵泽威?她只是个宫女而已,第一次见面难道就要面临考试? “小侯爷很好!”她低着头小心回答着。 皇后突然站起来,旁边的太监周越忙伸过手,让皇后扶着。皇后打量着她,掏出手帕擦擦嘴,对夏嬷嬷使个眼色,她过来让白沐雪出去。 离开皇后,白沐雪这才放松下来,她试探地问夏嬷嬷:“嬷嬷,皇后问我邵泽威的事做什么?” 夏嬷嬷停住脚,左右四顾无人,便低声说:“你是乐康公主保举进宫的,皇后娘娘自然要上心了!” “什么意思?难道公主与皇后不和?” 夏嬷嬷摇摇头说:“没有不和,她们关系还不错,只是乐康公主为人小心,不愿意卷入朝野,娘娘一直心存芥蒂!” 夏嬷嬷欲言又止,一肚子话想说又不敢说。白沐雪知道自己刚进宫,没有人会对自己说真心话。 突然白沐雪想起来韩子霄给她的一万两银票,在宫中银子很重要,那些婆子丫鬟、太监奴仆都需要钱。她不知道夏嬷嬷这种皇后身边的老宫女是否缺钱,便决定试一试她。 白沐雪从袖子里拿出一万两银票说:“嬷嬷,我这里有一万两银票,需要兑换开来,不知道哪里能兑换?” 夏嬷嬷一看银票大喜,两眼放光,她摸了摸头发,含笑说:“你是想换银子还是换小银票?宫里的事情我最熟悉了,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带你去换!” 白沐雪直接递过来道:“我就不跟着去了,烦劳嬷嬷帮忙兑换成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对了,到时你留下两张作为辛苦钱。我刚入宫不知深浅,以后还有麻烦你老人家的地方!” 夏嬷嬷十分高兴,两手伸过来将银票抓在手里,她小心叠好放入怀里道:“咱宫里有地下钱庄,和外面商铺有来往,我找到老猴子崔大创,这老东西有的是手腕!” 白沐雪没说什么,转眼来到坐北朝南的红柱子大瓦房前,正上面一张匾额,写着“尚宫局”三个字。她跟着夏嬷嬷进去,这屋子正中间摆放着很多桌椅,上面放着书籍笔墨,还有很多信札。 穿过这正堂往里面走,就是院子,左右各三间东西厢房,院中颇为气派,大有府衙之感。 她跟着夏嬷嬷来到正厅,里面坐着两个人闲聊。 她们看见夏嬷嬷来了,站起来致意。 夏嬷嬷说:“这是新进宫的女先生,是乐康公主保举的,皇上旨意留在尚宫局司言司当差,做个女史吧!”她又对白沐雪道:“这是尚宫局两位尚宫,她们都是正五品女官。这位是杨启迪杨尚宫,这位是盛云彩盛尚宫!快来参拜两位女大人!” 白沐雪跪地叩头说:“参见两位尚宫!” 盛云彩表情冷淡,只是点点头。杨启迪将她扶起来道:“都是自己人了,别那么客气。以后在宫里,需要什么只管说,别不好意思!” 白沐雪嗯了声,跟着她去了司言司。杨启迪衣着朴素,不像盛云彩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来到司言司,这里有一位司言,两位典言,两位掌言。白沐雪和她们打了招呼,杨启迪道:“司言司不忙,有事皇后娘娘会派人来传话,没事就闲着。对了,咱们这里的女史都是九品,回头给你报上去!” 白沐雪对她表示感谢,又和大家说了会话便到了自己的住处。她住的地方是个耳房,只有简单的一床一桌一椅。没多久有人送来被子衣服,她忙接过来铺好床。坐在床上,她细细思索着未来的出路。这后宫之中,除了傍上皇帝之外,最能让她出头的只有皇后了。 傍上皇帝这条路她不会选的,因为她不能以色事人,只要不给皇帝作妃嫔,那就不要指望皇帝重用她。只有皇后了,因为皇后是后宫之主,而且她儿子还是太子。讨好皇后是白沐雪出头的第一步,虽然皇后和太子是韩子霄的杀母仇人,可她不得不这样做。 正胡乱想着,夏嬷嬷推门进来,将一把银票塞给她说:“你看你,还非得给我二百两银子,我不要!”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两张一百两银票,装出要还给她的样子。 白沐雪忙说:“嬷嬷这是把我当外人了?我一个女孩子无父无母,如今到了宫里更是孤苦伶仃的。您老要是可怜我,把我当女儿看待吧,这辈子我死在宫里也愿意了!”说着白沐雪泪水滑下,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善于表演,她潜意识里觉得夏嬷嬷是个很重要的人。 夏嬷嬷慌了,忙将那二百两银票塞入怀里,给她擦泪说:“好孩子,别哭!以后咱娘俩就是自己人了,我把你当闺女看,不懂得你问我。我在宫里四十多年了,犄角旮旯的事情都知道!” 这正是白沐雪想要的,上山问樵、下海问渔,她最需要的就是尽快知道皇宫的运行规则。 白沐雪开心地咧了咧嘴,她说:“多谢嬷嬷,以后我就叫你干娘了!”说着扑通跪下磕头,慌得夏嬷嬷赶紧拉起她。 夏嬷嬷笑得脸成了花,抚摸着她道:“你这孩子不仅长得水灵,心眼也实在,那行,你这个干女儿我认下了!” 接下来几天里,白沐雪经常从宫里的宫市买礼物送给大家。她还隔三差五买些乡野酒菜请大家吃,虽然宫里伙食也不错,可宫中没有民间菜。这些乡野酒菜都是外面百姓做的,运到宫里集市上,有钱就可以天天换口味。 果然钱为人胆,在白沐雪阔绰的出手下,她很快在尚宫局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再加上她又是个心细的人,为人处世能敏锐察觉别人的情绪,这让她很受欢迎。 这日天气渐暖,宫中的人都去前院看仙鹤。白沐雪也站在人群中,她悠闲地磕着瓜子,靠在树上望着仙鹤展翅。 正看得带劲,只见一群侍卫走来,为首的是邵泽威,他穿着飞鱼服,腰间挂着短剑。 那些宫女全都驻足观看,她们望着邵泽威,禁不住咬着手指头傻笑。邵泽威十六七岁的大好年纪,长得俊俏秀气,还是公主的儿子、皇帝的外甥,又封了冠玉侯的爵位,统领宫中侍卫,简直是女人心中最美的情郎。 他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头戴六梁冠,系着蓝色披风巡视。按照规制,侍卫是不能进入后宫的,所以邵泽威只在皇城巡视,不敢进入里面。这些宫女每天都要找各种借口跑到前宫来,就是为了能看看邵泽威。 “小侯爷比仙鹤好看多了!”一个丫鬟说道,众人都会意地笑了,这些女人每次见了邵泽威都要说些调戏的话。 邵泽威对这些话向来不理睬,他高傲地走着,和那些宫女隔着一射之地。突然他看见了白沐雪,好久没见她了,今日终于抓住机会了。 邵泽威举起手,后面侍卫停住脚步。他面带微笑,踏步朝这边走来,那些宫女都兴奋极了,激动地捂着嘴道:“他过来了!哇,朝我走来了!” 白沐雪嘴角一翘,这些女孩真花痴。她依然望着仙鹤,那些仙鹤洁白超凡,在阳光下扑腾着翅膀,颇为赏心悦目。 伴随着女孩子们的尖叫,邵泽威已经过来了,他对那些主动搭话的女孩理都不理,径直来到白沐雪前。 “到了宫里还习惯吗?”他凝视着她,红色的唇,乌黑的眉,眼中带着光。 白沐雪一愣,看看周围那些羡慕的目光,她低声说:“谢谢小侯爷关心,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你公务在身,赶快去巡视吧!” “我……我给你准备了些首饰,明天这个时候巡视的时候送给你,你在这里等我哦!”他支支吾吾,脸色发红。 白沐雪忙说:“不用了,我不喜欢戴太多首饰,你快去忙吧!”她推着他,让他赶快走。 邵泽威不情愿地往后退,依然可怜巴巴望着她。 白沐雪转过脸去,低着头非常尴尬,她真后悔跑到这里看什么仙鹤。 邵泽威还是走了,他带着大队人马一步三回首地远去。 白沐雪心中升起愧疚,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对他,可是如果不这样他还会纠缠自己。 “如果没有韩子霄,我会嫁给你,可有了韩子霄,你就别想了!”她心里嘀咕着,提起裙子快速朝后宫走去。 那些宫女赶上来问这问那,什么“你俩怎么认识的?”“他是不是喜欢你?”“你是女官,可以出嫁的,有没有意中人?” 对于这些问题她一概不回答,加快步子将她们甩在身后。 她刚回去没多久,夏嬷嬷就笑嘻嘻来传话:“皇后娘娘要见你,快去吧!”一提到皇后,白沐雪就害怕,她忙整理了衣服去见她。 第42章 此中三昧 皇后此刻坐在坤宁宫里,她没有读书,而是慵懒地靠在枕头上。白沐雪跪地请安,她忙传令起来,又示意赐坐。 白沐雪慌了,她怎敢在皇后面前坐下?她躬身谢恩,可就是不坐。 皇后笑道:“你是女官,不是奴婢,以后在我面前不要以丫鬟自居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君臣了!” 皇后瞬间将两人关系由主仆定为君臣,这让白沐雪有些懵了。她还没反应过来,皇后又传旨道:“周越,传本宫懿旨,白沐雪升任尚宫局首席司言,官居六品,不再当女史了!” 白沐雪惊愕不已,她望着皇后不知所措,周越道:“白姑娘,还不谢恩!” 她忙跪地谢恩道:“奴婢谢皇后大恩!” “以后别自称奴婢了,就称臣下吧!”皇后笑了笑,早有人将她扶起来。 夏嬷嬷在一旁说:“白姑娘,回头让周公公把官敕和印章给你,你有了这些就可以发号施令了!” 白沐雪抿嘴笑了笑,她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提拔她。 接着皇后又问道:“邵泽威是皇上的外甥,也就是我的外甥,你平日里不可疏远他,多和他相处着。他不能到后宫来,你可以多去前殿嘛!好了,以后你就在我宫里当差吧,尚宫局那边应个卯就行了!” 这一切变化太快了,突然从女史升任首席司言,还从尚宫局直接调入皇后寝宫,这是什么意思?白沐雪不敢问,只得唯唯诺诺。 皇后笑说:“你每天早晚到我这里来就行了,其他时间不必拘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从明天起,早晚饭之后来我这里当一个时辰的差,也就是陪我说说话!下去吧!” 白沐雪不敢多言,跪地告退。 回去后她始终不明白皇后的用意,看来只能晚上问夏嬷嬷了。 傍晚时分,白沐雪在外面亭子里摆了酒菜,请来夏嬷嬷吃饭。 “干娘,咱们在这幽静之处喝几杯,难得我今天升官了!” “是啊,是啊,只是光咱两个怎么行?多叫几个吧,你们尚宫局的几位同仁也请来吧!” “那个改天再请,今个咱娘俩吃顿便饭,顺便说说话!来,干娘,先吃杯高粱酒!”白沐雪给她倒了一碗,夏嬷嬷爱喝酒,端起来咕咚咕咚喝完。 她们边吃边聊,白沐雪处处奉承,把个夏嬷嬷哄得十分开心。吃了许久,这老婆子有些醉了,歪在椅子上打饱嗝。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白沐雪这才问道:“干娘,你说皇后安的什么心,她为何突然提拔我做首席司言,而且还调到她寝宫当差?” 夏嬷嬷冷笑说:“咱们的皇后娘娘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她撅起屁股拉什么屎我都知道!” 白沐雪一惊,夏嬷嬷对皇后怎么如此不客气? 她没有多问,耐心等待着夏嬷嬷酒后吐真言。 “这个女人,是宫女出身,当初搞得前皇后不能生育,自己反而勾引皇上爬上去了!为了防止陷害前皇后的事泄露出去,她一口气杀了上百人,和我相好的太监就死在她的屠杀之下!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夏嬷嬷端起茶水喝了两口,叹口气望着夕阳,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她重用我是不是和邵泽威有关?”白沐雪猜道。 夏嬷嬷使劲点头说:“当然了!现在太子最大的威胁是谁?肯定是端亲王了!皇后一直想帮儿子铲除端亲王一党,她多次拉拢乐康公主和邵泽威,可人家就是不上套!现在宫里都说邵泽威喜欢你,皇后自然要利用你笼络邵泽威了!告诉你,保护皇宫的可是亲军府,皇上和后宫嫔妃、文武大臣的安危都被亲军府捏着呢。亲军府是谁的地盘?端亲王的呗!如今亲军府大都督胡克基就是端亲王的心腹。副都督邵泽威是唯一能制衡胡克基的人,皇后多么想把他弄到自己阵营来啊,可那小子死活不站队!” 白沐雪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刚进宫时,皇后不问她的情况,反而问乐康公主和邵泽威,原来此中三昧在这里啊。 乐康公主是皇上的胞妹,对政局的发展举足轻重,如果她倒向皇后这边,那么太子就能击败端亲王了。再加上邵泽威是亲军府副都督兼御前侍卫统领,手中掌管着一支可以监视端亲王心腹胡克基的力量,把他拉过来就找到了对付端亲王的利器。如今皇后和太子都住在宫中,从后宫到九门都是亲军府的人防守,身家性命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皇后和太子能不着急吗? 皇后乃武则天之辈,目光高远,深知宫廷内的武装力量是政变的头号武器。如果皇帝突然驾崩了,端亲王心腹胡克基就可以封锁九门、秘不发丧,再指挥宫廷侍卫挟持群臣,然后假传圣旨废掉太子让端亲王登基,到时谁敢说半个不字? 太子虽然控制着京师的巡捕营和健锐营,可远水救不了近火,九门一旦封锁连调兵令都发不出去,只能眼睁睁成为瓮中之鳖。所以,不除掉端亲王心腹胡克基,皇后和太子吃饭睡觉都要睁只眼。 白沐雪笑了,原来邵泽威和他母亲是太子党和端王党斗争的关键。奥秘在这里,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夏嬷嬷喝醉了,晃着脑袋,还要和白沐雪划拳。白沐雪扶起她,将她送回去歇息,自己便找机会出宫了。 当天夜里她去了尚宫局司闱司,打个招呼要出去。司闱司专门负责宫闱大门的开闭,再加上她又从于双喜那里弄了牙牌,外城的士兵自然放行。 白沐雪头上戴了个帷帽,用黑纱遮住脸。她现在出来要小心,因为梁梦绮派了塞外三雄杀她。 她悄悄来到韩子霄的家中,轻轻敲响门,一个婆子打开问道:“你找谁?” “我要找卢朝阳!”白沐雪非常聪明,他不能惊扰到梁梦绮,这个女人醋性很大。 这婆子去叫卢朝阳了,幸好他喜欢晚睡,听到有人找便出来了。 她掀开黑纱帽露出脸来,卢朝阳惊讶地说:“白小姐,你怎么来了?” “能让韩子霄出来一下吗,我到对面的树林里等他!”白沐雪说完转身走了,卢朝阳一愣忙去通知。 韩子霄在屋里走来走去,这几日他变着法子哄梁梦绮开心,才没让她回娘家。太师府那边也客气了些,派人送来瓜果说让姑爷尝尝。 卢朝阳进去通报了情况,韩子霄颇为惊喜。他从桌子上摸了个香瓜嗖嗖跑出去,来到树林里,只见月光下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站在那里。 他从后面抱住她,往脸颊上亲了一口说:“终于逮到你了,背着我跑入皇宫里,还舍得出来看我?”他将香瓜在她面前晃了晃,白沐雪张开嘴咬了一口,然后痴痴望着他。 他用手将她额头前的头发拨开,白沐雪晶莹剔透的眼睛闪烁着。他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厮磨说:“晚上别走了,陪我一夜吧!” “你想哪去了!我是来告诉你宫内的情况!”白沐雪把当天发生的事告诉他,并说出了自己的谋略。 韩子霄听了点点头说:“如果我能取代胡克基出任亲军府大都督,不仅能成为举足轻重的人,还能早日恢复我的身份!只是胡克基乃端亲王头号心腹,岂能轻易取代?” “和皇后太子结盟!我找机会引荐你偷偷见太子一面!” “我现在是端亲王一党的,太子怎能相信我?”韩子霄觉得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纳妾!”白沐雪抛出了这个话题。 韩子霄倒吸口冷气,往后倒退了一步,月光之下的他是如此风度翩翩。 “你想玩死我吗?一个梁梦绮就够我受的了,你还想让我再弄一个,你疯了?就算纳妾,我也只要你,其他女人我真的不要了,别再塞给我了!”韩子霄有些气愤,他真的不是花心的人。 白沐雪看着他那样子,满满的禁欲系,她真的超喜欢。 她红色唇抿了抿,上前帮他整了整袍子,他清澈的眼睛中带着疲惫。 “我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才给你下了这步一石二鸟的棋!太子有个表妹叫柳水墨,自幼父母双亡,皇后将她抚养长大,视如己出。如今已经十五岁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皇上也很宠爱。信亲王一直想将她纳为侧王妃,可是这女孩心高看不上,她一定会喜欢你的!”白沐雪说。 韩子霄眼睛快速眨动着,死死捏住她的嘴说:“我真想揍你!” 白沐雪笑着咬了他一口,他忙把手缩回去。 她道:“真的是为你好!” “皇后和太子与我有杀母之仇,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呀,可这并不影响你纳柳水墨为妾!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可以借助太子一党力量获得政治好处。第二,可以在家里制衡梁梦绮。岂不闻‘驭一人难,驭两人易’。还有一条我就不明说了,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白沐雪看着他,衣服在风中飘起,树林里点点月光很有意境。 “啊,对啊,我纳一个妾,就能纳两个妾。如果柳水墨能进府里,那我也可以把你弄进府里啊!还有,梁梦绮那个醋坛子竟然让塞外三雄杀你,我纳了柳水墨为妾,看看她敢不敢动太子的表妹!如果她不敢,还有脸针对你吗?”韩子霄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白沐雪真是用心良苦啊。 白沐雪微微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悲伤,她也不想再让其他女人靠近韩子霄了,可她没有办法。 接下来两人又商量了许久,白沐雪提出要走,韩子霄不舍得,执意要送她。他俩一起出了树林,在大街上满满走着。韩子霄将手伸过去,用小手指勾住她的小手指,对着她傻傻一笑。 白沐雪瞥了他下,低着头不语。 “邵泽威你可以利用他,但不准喜欢他!”韩子霄用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脑袋。白沐雪翻个白眼瞪着她,韩子霄鼓了鼓腮帮子说:“你不高兴我也要说!别遇见小白脸就上钩!” “讨厌!别跟我牵手了!”白沐雪说着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扣住五指。他望着她挤了挤眼睛,白沐雪浅浅地笑了笑。 两人走在京城宽敞的马路上,两边都是关了门的酒店和客栈,只有远处的勾栏瓦子挤满了人。那边有唱戏的、说书的、表演杂技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韩子霄新建了府邸,到皇宫大概十多里路,他们走的这条街叫做御街,两旁都是朝廷衙署。这条街不允许百姓摆摊设点,所以街道两旁非常安静,和远处的夜市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不让摆摊,可是御街两旁商铺还是很繁荣的,只是因为太晚了,这些店铺都关门了。 第43章 夜市美食 韩子霄搂着她,慢悠悠逛着,看着两旁的店铺名字:陈家羊汤馆、张家茶楼、王二药铺、孙婆婆肉饼。看到好吃的白沐雪倒有些饿了,肚子开始咕咕叫。 韩子霄拉着她说:“咱们去夜市逛一逛吧!” 白沐雪看看月亮说:“都二更了,太晚了!” 韩子霄二话不说,拉着她离开御街,朝远处的禅光寺跑去。白沐雪知道,城市里以寺庙附近的夜市最为热闹,那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挤满了人。 这禅光寺乃是皇家寺庙,规模宏大,极其奢华。寺庙正门如同宫殿一般,离老远就看见庙里的鼓楼。寺庙坐北朝南,红墙高柱,黄色琉璃瓦,门口有八十一层的台阶。寺庙里有僧侣出来游玩,他们借着晚上不做经课,说说笑笑到街上游荡。一位穿着袈裟的副监寺站在门口,不时地盯着外出的僧侣,偶尔嘱咐他们几句,唯恐他们在外面破坏了佛门清规。 以寺庙为中心,东边有理藩院、司农寺、都水监、四夷馆等朝廷机构。西边是一片山丘,有河流蜿蜒而下,山丘旁是一大片空地,名曰游场。北边是朝廷官员的府邸,有丞相府、太尉府、武卫将军府等高官宅院。南边则是集市了,这里最为热闹,很多翰林院、国子监、四夷馆的读书人跑出来游玩。他们头戴东坡巾,穿着襕衫,摇头晃脑地指指点点,看起来满腹经纶的样子。 这里最热闹的当属西边游场和南边集市。 那游场里每棵树上都挂满了灯笼,草地上坐满了人,未婚的青年男女光明正大的约会。一群少年在那里踢蹴鞠,他们穿着短打,跑起来尘土飞扬,热得满头大汗。还有人打马球,骑在马上,动作娴熟,挥舞着球杆犹如在战场打仗。 除此之外,还有投壶的、射柳的、藏钩的、下棋的、斗花的、斗鸡的、摔跤的、捏面人的、演皮影戏的等等。小孩子还有玩踢毽子、丢手绢、老鹰抓小鸡等游戏的,整个游场喧嚣不已。犄角旮旯里,还有占卜算卦的、担经的、耍猴的,三教九流都聚起来了。 到了集市上,这里好吃的好玩的极多,晃得白沐雪两眼放光、口水直流。 那些卖酒食的人大声吆喝着:“缠花云梦肉、挂炉烤猪、香糖果子、清炖羊脑、牛肉壮馍、鳝鱼包子、东坡豆腐、蝴蝶面……” 白沐雪肚子咕咕直叫,本来不饿,可看到这么多好吃的,禁不住要吃些宵夜了。她看见银杏树下有一家饭馆,上面挂了个旗子,写着“吕记食坊”,便拽着韩子霄跑了过去。 她细细翻看着菜单,韩子霄随口说:“要不来份栗子炒鸡?” “俗不可耐!”白沐雪瞪他一眼,韩子霄脸色通红,不敢再吭声了。 店小二推荐道:“您想吃鸡,不如尝尝咱们厨师做的关东煮鸡,十分地道!” 韩子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推荐了,这小二识趣地躲到一边。 白沐雪看着菜单,歪着脑袋高声说:“程立万豆腐、生烧酒蛎、糖蒸茄、煨麻雀、茉莉汤,再来一盘白熟饼!” 韩子霄托着下巴温柔地看着她,白沐雪用菜单拍了拍他脑袋说:“你也点一个吧!” “已经四菜一汤了,点这么多吃的完吗?”韩子霄接过来,翻看着问。 白沐雪撅起红嘴,傲娇地低声说:“你还皇子呢,吃个饭都不讲究,将来怎么做皇帝?” 韩子霄笑了笑,将菜单放下说:“给我加个红糟肉就行了,我不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白沐雪又高喊一声:“再加个红糟肉!” 店小二叫道:“好嘞,您稍候!” 这小二端来虎丘茶,给他们倒满碗,躬身说:“两位喝点虎丘茶,菜要花费些功夫!” “我们不急!”韩子霄说。 白沐雪端起来茶呷了几口,那茶是用煮熟的山泉水泡的,喝起来带着淡薄清新。泉水甘甜中带着浓洌,和着嫩芽初春茶,让人满口生津。 两人细细品味着茶,晚风吹动着衣襟,银杏树叶微微摆动,此刻特别浪漫而美好。 饭菜终于做好了,店小二仔细地端上来,然后又去招呼别人。 白沐雪大吃起来,只觉得满口爽滑,香气四溢。 韩子霄对那系着围裙,撸着袖子的疱人说道:“掌勺的,你这红糟肉做得不错啊,一点都不油腻!” 那大厨一边忙着,一边说:“这肉我滑过了!用面粉、鸡蛋拌了,加点盐,热锅冷油炒出来。肥肉里的油已经被我炼出来了,肉很烂、味很浓,却没有半分油腻!” 白沐雪听他这样说,夹起来一块尝了尝,果然酥烂软鲜,入口即化,那肉不柴不肥正好吃。 他们又倒了些羊羔酒,开怀畅饮起来。白沐雪喝得面带桃花,撸起袖子,露出白嫩的胳膊。 韩子霄拿过来白熟饼给她,白沐雪配着饭菜一并吃完。 她用手帕擦擦嘴,只觉得回味无穷,特别解馋。又伸个懒腰,开心地说:“真好!每次都被你拉着出来吃夜食,太有趣了!” 韩子霄问店小二:“多少钱?” 那小二略算了算,便说:“一两六钱银子!” 白沐雪看着他说:“可不便宜啊,一顿饭将近二两银子了!” 小二笑道:“你们点的菜费心思,不好做!” 韩子霄扔给他二两银子说:“不用找了,拿去秤下,看看是不是二两!”店小二捏到手里掂量了下,笑道:“只多不少,谢了!” 白沐雪高兴地说:“你这店菜做得好吃,我们下次还来!” “等您下次再来,尝尝咱们这的刀圭第一香,是大唐的宫廷美食!” “你们厨师真能啊,什么菜都会做!”白沐雪调侃说。 “我们五大厨师都在宫廷做过掌勺啊!呵呵!”店小二高喊着,韩子霄和白沐雪早就走远了。 “已经三更了,你回吧!等我安排好了,让你跟太子妹妹柳水墨见面!”白沐雪打个哈欠,她有些困了。 韩子霄紧紧抱住她,喃喃道:“在宫里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别不舍得花钱,没钱我给你!” 白沐雪点点头,摸着他的脸说:“回去吧,又不是生离死别的,等咱俩都出头了,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韩子霄清脆的嗯一声,看着白沐雪朝远处走去。直到白沐雪消失在御街的尽头,韩子霄才不舍得回去了。 白沐雪心情很好,她每次和韩子霄玩乐之后都要兴奋好几天,吃到一起、玩到一起,这就叫缘分。 她哼着江南小调,踏着步子,如仙女飘飘地在月下行走。 眼看离皇宫很近了,突然一个女子穿着红色的袍子站在护城河的桥头。白沐雪一怔,这女子怎么看着眼熟啊。她走到跟前,这才发现是梁梦绮。 她两眼死死盯着她,头上满是金银珠翠,站在那桥上,特别好看。 “你……”白沐雪还没开口,梁梦绮扇了她一耳光。 “你又勾引我男人!上次我新婚之夜,韩子霄和你淙河放灯、眷山听戏,如今他又陪着你逛夜市、吃美食,到底谁是他的夫人?你为什么总是横刀夺爱!”梁梦绮泪水从鼻梁上滑下,那哀怨凄楚的样子,让白沐雪终生难忘。 她挨了一耳光,本来还很生气,可现在却有些心虚。 “我是有事情才找他的!” “什么事?给他做小妾吗?告诉你,我不会同意的,除非他休了我,把你娶进来!” “姐姐,你为什么不肯接纳我,咱俩共侍一夫不好吗?”白沐雪有些纳闷。 “你当我是傻子吗?共侍一夫?在韩子霄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他妻子!他到现在都不肯跟我同房,还不是因为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梁梦绮两手扯着袍子上的飘带,歇斯底里地喊起来。那声音在护城河上回荡,河岸上的柳树好像都受到了惊吓。 白沐雪决定反守为攻,她冷冷说道:“我和韩子霄早就有婚约了!” “所以,他在利用我,对不对?” “你不也看上他了吗?谈什么利用?”白沐雪反问。 梁梦绮一怔,她无话可说。韩子霄固然利用她,可如果她不心动,怎么会被利用。鱼儿不咬鱼饵,鱼钩又怎能钓到鱼? “我是看上他了,所以我嫁给他绝不后悔!告诉你,从现在起,不准你再和他来往,要不然我不客气!” “塞外三雄杀我,是你指使的吧?”白沐雪看着她。 梁梦绮深吸口气,点点头说:“没错,是我指使的,怎么了?” “要置我于死地,逼着我从公主府躲到皇宫,你是不是太狠了?”白沐雪也生气了,她昂起头瞪着她。 “告诉你,今晚我本可以让塞外三雄杀了你,可我决定跟你谈谈。如果你答应我以后不再见韩子霄,我就不杀你,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出宫。否则的话,我绝对弄死你!”梁梦绮威胁道。 白沐雪抬头看看夜空,今晚真是有意思啊。 “我不会答应你的,我更不怕死!我劝你最好同意让我给韩子霄做妾,否则的话,你将来会后悔!” “我知道韩子霄爱你,可那又怎样?你一个庶出的商人女儿,根本不配作我的对手!我是当今太师嫡系二小姐,我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明白吗?韩子霄既然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娶我,他总有一天也会爱上我!” 白沐雪看着她,她此时一点都不可怜,却带着可恨。她多么骄傲,骨子里满满的优越感。 梁梦绮指着她鼻子说:“你不过是小婆子的女儿!你母亲和妓院的缠头婊子没什么区别!” “住口,不准侮辱我娘!”白沐雪吼道,她也怒了,死死捂着胸口恨不得想闪她一耳光。 “雪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邵泽威骑着马,出现在后面。 两人同时朝他望去,邵泽威穿着银色铠甲,后面跟着一队人马。 白沐雪颇为惊讶,他怎么在这里啊。 “泽威,你大晚上不睡觉,又出来巡视了?” “我是亲军府副都督,皇宫内外的警戒都归我稽查!”他又瞥了一眼梁梦绮,翻身从马上下来。 邵泽威来到她俩跟前,他对梁梦绮说:“梁二小姐,你也在啊!塞外三雄是你们太师府豢养的杀手,一直想追杀白小姐。我警告你,不要再让那三条狗伤害雪儿姐姐了,要不然我不客气!” 梁梦绮怒道:“邵泽威,你少管闲事!我知道你喜欢她,可人家不喜欢你,你别自作多情了!你要和太师府作对吗?” 邵泽威脸色滚烫,可他还是硬气地说:“我不想和任何人作对,可我也不怕太师府。我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乐康公主的儿子,钦封冠玉侯,你就少拿你爹来吓我了!你以后要是再敢伤害雪儿姐姐,别说韩子霄不会饶了你,我也不会饶了你!你觉得皇上是向着太师府,还是会向着公主府?” 第44章 年轻气盛 梁梦绮僵住了,她知道当今皇帝没有兄弟,同辈中最亲的人就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乐康公主了。和亲情比起来,太师算什么? 梁梦绮气得如老牛大喘气,泪水又吧嗒吧嗒流下来了。白沐雪看她真喜欢哭啊,一言不合就流泪。 邵泽威懒得理她,因为两人早就不对付。 当初有人给邵泽威说媒,说梁二小姐看中他了,愿意和他结为夫妻。结果邵泽威以“年龄太大”为由直接拒绝了,弄得梁梦绮每次提到邵泽威都恨得咬牙切齿。 邵泽威之所以不喜欢梁梦绮,并非因为年龄差距,主要是觉得梁梦绮是那种小女人,一身的公主脾气。他就是公主的儿子,公主还得惯着他呢,他凭什么去惯着梁梦绮?所以,当邵泽威果断拒绝太师府的说媒时,乐康公主也没反对,坚决和儿子站在一起。 “真公主还得惯着我呢,我可不想娶个不是公主的人到家里,还得像公主一样惯着她!”邵泽威在媒人出门时故意这样说,这话果然传到梁梦绮耳朵里,气得她在家哭了一天。 梁梦绮被邵泽威嫌弃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公主府虽然拒绝了太师府的求婚,可是也给梁家留足了脸面,没有把这件事往外说。邵泽威虽然不喜欢梁梦绮,可他还是比较明事理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及她的自尊心的。 邵泽威没有再和梁梦绮说话,反而对白沐雪温柔地说:“我送你回宫,走吧!以后不准再偷偷跑出来,知道吗?否则我要收走你的牙牌,让你再也出不来!你要是闷了,跟我说,我陪着你出来,这样才安全!” 他扶着她,将她托到自己马上,牵着绳子往宫里走。邵泽威是皇帝御前侍卫统领,如今竟然不顾体面俯身低首去讨好白沐雪,这让梁梦绮非常嫉妒。想想韩子霄喜欢她,就连当初自己心仪的邵泽威也喜欢她,梁梦绮醋意大发,她凭什么不如一个庶出的商人女儿? 瞬间,梁梦绮失去理智,她猛然抽出一个侍卫的佩刀,对着白沐雪举起来就砍。邵泽威猛然回头,发现梁梦绮双手握刀,怒目圆睁,面目狰狞地跑过来。 就在这危险之际,邵泽威飞起一脚踹到她腹部,将梁梦绮直接从桥上踹到护城河里去。扑通一声,梁梦绮掉入水里,她挣扎嚎叫着,白沐雪这才意识到她要砍自己。 邵泽威对侍卫说:“下去,将她捞上来送回家,让她男人好好看管!” 那些侍卫跳下去,游到岸边拖了上来。梁梦绮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侍卫们都忍住笑,客气地说:“小姐,我们送你回府吧!” “滚!”她吼道,顾不得身上的水,跌跌撞撞地哭着跑了。 白沐雪坐在马上,她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女人真是太冲动。 邵泽威牵着马,守卫宫门的士兵看见了颇为惊讶,白沐雪竟然坐在他马上,这是什么情况? 白沐雪觉得不妥,她从马上下来,低头跟着进去了。 到了皇宫里,邵泽威说:“有空了别老在后宫呆着,多到前殿走走!” 白沐雪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多见自己。 她望着他痴情的样子,心中有些愧疚,为了韩子霄,她今后要利用他了。白沐雪莞尔一笑,点点头说:“好啊,以后我经常到前殿来!你什么时候巡视,告诉我呗,我好等着你!” “真的吗?你别哄我!”邵泽威无比惊喜,以至于两手无处安放,拘谨地合在一起,又甩了甩手,像个孩子似的高兴。 “没有哄你,就这样啦,我走了!”她背着手,后退几步,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跑了。 邵泽威看呆了,无比欣喜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咧着嘴傻笑。许久,他才高兴地攥着两个拳头,跳了起来。 白沐雪辗转反侧,她良心上很不安。她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为了韩子霄,她要去欺骗邵泽威,接下来还要再祸害一个女孩,那就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美貌和才华兼备的柳水墨。 次日上午,她来到皇后宫中,请了安便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皇后对她非常客气,笑着让她坐了。 之前白沐雪还不敢坐,现在她知道皇后在利用她,所以也没了拘束。 “过会我儿子要来请安,你千万别拘束,他虽然是太子,可为人最和气了!”皇后笑眯眯地说。 白沐雪心里咯噔一下,太子要来了,看来皇后母子俩真是诡诈得很啊。 白沐雪笑了笑,她奉承道:“看到娘娘如此和气,就知道太子也是个仁爱之主!皇上有德,万民有福啊!” 皇后笑得眼睛眯着,端起来杯子品茶,对白沐雪的马屁很受用。 白沐雪脑子转动着,一咬牙决定将话题转到柳水墨身上。 “听说皇后娘娘有个内侄女,长得极其漂亮,人又灵秀,我们女孩子见了都要爱的!” 皇后一听放下茶杯,用手帕擦了擦嘴,叹口气说:“虽然是侄女,可我当亲闺女养着!她叫柳水墨,比你小个一两岁,如今搬到畅春园住了!” 白沐雪早知道她搬到畅春园了,可还是故作不知地说:“是嘛,难怪我没见过这位妹妹!” “这有何难,改天咱们一起去畅春园听戏,我请了安庆徽班前来,据说那身段唱腔都是一流的!” “太子驾到!”外面高喊一声,接着内外肃静,众人全部趴在地上。 白沐雪一愣,太子来这么快啊。她忙起身跪在地上,垂首等着太子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靴子的男人进来,他跪地叩首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免了!这位是白沐雪,你姑姑乐康公主送入宫里的女官,如今做了六品司言!”皇后指着地上的白沐雪说。 白沐雪忙请安道:“臣下叩见太子爷,恭请殿下金安!” “女先生请起,后宫之中不必拘谨!”白沐雪心中一颤,这太子真会说话,竟然称呼她为“女先生”。 白沐雪起来,依然不敢平视太子。这太子很聪明,直接坐在皇后身边,白沐雪这才看见他。 只见太子身穿常服,一身白色袍子,上面绣着团龙。他没有戴冠冕,头发简单地束起来,插了个红玉簪子。 他脚上是黑色苏绣靴子,用金丝绣着双龙戏珠。太子已经三十多岁了,颧骨较高,举止端正,随和中透着不可侵犯的肃杀。 白沐雪有些紧张,她只是简单看了太子两眼,便低着头不再直视。 “刚才听到母后要去畅春园,请了徽班是吗?”太子问。 “是的,正好等你闲了一起过去,白小姐要和你妹妹玩耍呢!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丫头了,咱们热闹一番!” “既然这样,到时我做东,安排一个畅春宴!昨日两广总督送到京城几个名厨,让他们给咱露两手,尝尝新鲜菜品!” “好啊,咱们一起吃着畅春宴,一起观赏梨园曲,倒别有一番趣味!”皇后说。 白沐雪心里非常高兴,她盘算着,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安排韩子霄见一见柳水墨。 正想着呢,太子忽然对白沐雪说:“白司言,你有什么朋友,也一起叫着吧!” 白沐雪眼睛一转,知道他指的是邵泽威。白沐雪可以让邵泽威过去,可是重点是把韩子霄拉过去。 她狡黠地说:“我倒是有几个朋友,不过是男的,恐怕不大方便?” 皇后忙说:“你这是见外了,我们在畅春园举行宴会,又不是后宫,男的怕什么?我是一国之母,太子乃当朝储君,说句狂妄的话,君上还怕见臣民不成?” 白沐雪忙奉承道:“我自然知道皇后和太子是最随和的,可臣总怕请了些不该请的人,让柳小姐拘束了!” “我这个女儿虽然文雅,可也是不怕见人的,你心里别顾虑这么多就是了!咱们放下身份,只当是一群没大没小的人儿,闹上一闹何妨!”皇后说。 太子也颔首赞成,在一旁插话:“当今皇上最是圣明,从来不用那些虚礼约束众人,咱们私下聚会,可别讲这些生分的东西!” 白沐雪松了口气,她要的就是这些话。 闲谈了不久,太子走了,皇后又和白沐雪说了一会便让她回去歇着了。 没多久,皇后果然请了圣旨在畅春园聚会,这是出乎白沐雪意料的。这种聚会只要皇后下个懿旨便可,没想到竟然让皇帝传旨,那么自然没了顾虑。 她急忙派人传话给韩子霄,让他和邵泽威一起去畅春园。 韩子霄知道这次聚会是投名状,是让他暗中投靠太子,纳柳水墨为妾的机会。如果把握住了,他就可以取得太子信任。虽然可能得罪端亲王,但是不怕,毕竟实力是最重要的。 这日春暖花开,天气透着盎然,大地一派生机勃勃。 韩子霄穿了白色袍子,头缠丝帕,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显得文质彬彬。自赵宋之后,历朝皆重文轻武,本朝也不例外。皇帝以文治天下,所以读书人自然高人一等。 韩子霄虽然武将出身,可他读书很好,满腹经纶自然不会比那些翰林学士差。邵泽威也来了,他骑着马正好遇见韩子霄。 邵泽威一直对韩子霄心存嫉妒,因为他是白沐雪的未婚夫,是他最大的情敌。看见韩子霄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忍不住讥讽道:“武将何必装作文士?” 韩子霄知道他的心结,不就是看上自己老婆了嘛,何必见了面就怼。他微微一笑道:“我本就是读书人,怎能说装文士?” “读了哪些书?”邵泽威十分不服,今日非得压过他。 韩子霄道:“你读的我读过,你没读的我也读过!” 邵泽威当即脸色陡变,指着他说:“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孟子却说‘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到底是孔子不思进取,还是孟子不着边际?” 韩子霄冷冷一笑,简单回了句:“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说完他快速离去,懒得和他争辩钻牛角尖的事。 白沐雪早跟着皇后来到了畅春园,太子也一并坐着明黄轿子赶来。 柳水墨听说姑姑和表哥来了,忙盛装出迎。 她穿着嫩粉色复襦,配米绸色留仙裙,系羊脂玉禁歩,一条披帛迎风飘扬。她复襦外面又加了件胭脂色半臂,上面绣着宝相花。 柳水墨虽然穿着淡雅,但首饰却非常奢华。她头戴玉钗,发髻处缀金钿花,佩绿宝石耳坠,脖子上挂玛瑙璎珞,胳膊上有玲珑臂环,手腕上戴翡翠镯子。她脚穿金丝苏绣短靴,靴子上有白色南洋珍珠。 皇后则穿着正式的红色团领衫,头戴龙凤珠翠冠,披着霞帔,佩东珠耳坠。太子穿赤色衮龙袍,头戴翼善冠,脚踏长筒靴。太子妃则穿着大袖衫,头戴九翬四凤冠,又加了抹额,化了泪妆,端正中透着不羁。 白沐雪穿交领猩红薄袄,佩流苏云肩,头戴珠箍,下面一条薄荷绿百褶裙,系流苏宫绦,脚穿葛布绣花鞋。 众人给皇后太子请安后,只听得马蹄骤响,邵泽威来了。他穿着蓝色直身,束发金冠,一副年轻气盛的样子。 第45章 解除婚约 邵泽威跪地请安,皇后和太子传令免礼,然后赐坐。柳水墨看了看邵泽威,低下头沉思。没多久有太监通报:“启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外臣韩子霄在外求见!” 太子一愣,看了看白沐雪,皇后插话道:“白姑娘给本宫提前请了旨的,可以让他进来!” 太子道:“宣他进来吧!”太监立刻去传韩子霄。 这时,邵泽威嗖站起来,对皇后说:“舅妈,今日乃是家宴,为何让外男进来?” 皇后笑道:“虽然是家宴,可韩子霄和白姑娘有婚约,也不算是外人!白姑娘是宫中女官,皇上钦点的女先生,总不算是外人吧?她不是外人,韩公子也不能当外人了!” “韩子霄已经有老婆了,之前的婚约早就不算数了!”邵泽威非得把这件事掰扯清楚,他知道韩子霄在这方面理亏。 韩子霄此时进来了,他跪地请安,太子命他起来。他站在那里,目光直视,皇后吓了一跳,这家伙胆子真大,竟敢直视自己。 白沐雪咳嗽了一声,韩子霄才将目光转移到柳水墨脸上,她和他对视了两眼,忙紧张地低下头。 太子仔细端详着韩子霄,他看起来有些似曾相识,却又觉得陌生。 邵泽威过来说:“韩子霄,你已经做了太师的女婿了,和白沐雪姐姐又算什么?你不能再毁了她名节,整天以他未婚夫自居,这叫什么事?” 太子也颔首说:“确实如此,哪有成婚的男人,还继续做别人未婚夫的!” “太子圣明!”邵泽威拱手抱拳,然后高喊道:“传太子旨意,韩子霄和白沐雪解除婚约,自此无效!” 众人惊诧无比,还没反应过来呢,只听得外面传令官高喊:“太子有旨,韩子霄和白沐雪解除婚约,自此无效!” 韩子霄愣了,白沐雪呆了,谁也没想到邵泽威如此狡猾,抓住太子随口说的一句话当成旨意传达。太子乃是储君,某种程度上代表皇帝,其旨意威力巨大。又因为后宫不能干政,皇后的懿旨也比不上太子的令旨。邵泽威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借着太子金口否定了韩子霄和白沐雪的婚约。 大家都知道韩子霄自从娶了太师的女儿,他和白沐雪的婚约就自动失效了,可看破不说破,谁也不会拿这个说事。但邵泽威不同,他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让韩子霄和白沐雪不能再拿着以前的婚约做借口。 韩子霄气得瞪着他,白沐雪更是十分尴尬。 太子一看自己被利用了,背着手站起来,斥责邵泽威:“你小子想干嘛?孤何时要插手韩子霄和白沐雪婚约的事了?你乱传旨意,真是该打!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今个非治你的罪!” 邵泽威依然嘴硬道:“娶了老婆的人,之前婚约就自动无效了,本来如此嘛!太子明事理,金口玉言告诉大家,难道不好吗?” “好了,都坐下吧,今个本宫可不是听你们斗嘴的!”皇后说着看了看太子,使个眼色。 太子只能顺水推舟了,毕竟今个宴会就是要拉拢邵泽威的,拆散韩子霄和白沐雪也符合这一策略。 太子看着韩子霄说:“孤之前也不知道你俩有婚约,也是昨个晚上才听皇后说的。刚才孤开了金口,而且韩将军已经成婚了,你俩的婚约自此解除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韩子霄知道理亏,他无法反驳。白沐雪也觉得和韩子霄的婚约是该解除了,这样对他和自己都有利。 她忙跪地说:“臣接旨,谢恩!” 韩子霄也只得跪地道:“臣接旨,谢恩!” 邵泽威洋洋自得,他终于拿掉了两人的婚约。他心中嘀咕道:“早就该退婚了,有老婆的人了还不肯给人写个退婚书,真是太可恶!太师府也跟着装糊涂,我今个就是把这事挑明了!” 韩子霄坐在那里十分不爽,退婚书彻底不用写了,他和白沐雪的婚约朝廷都不认可了。他端起眼前的樽,咕咚将酒喝了,斜眼瞥了邵泽威一眼,只见他得意洋洋。 柳水墨本来还对邵泽威有好感,可看见他如此行事,也觉得这小子真是荒唐。 “看来他很喜欢这个白沐雪!”柳水墨非常聪明,用红色指甲轻轻抚弄了额前的头发,眼睛掠过邵泽威。 随后戏曲开始了,大家一边喝茶一边看戏。 韩子霄望着白沐雪,白沐雪给他使眼色,让他务必拿下柳水墨,然后和太子一党结盟。 他抓耳挠腮,脸憋得通红,这叫什么事啊。 戏台子上锣鼓喧天,园子里春意盎然,微风拂过衣袖,新开的桃花无比艳丽。一湖碧波,外加满园春色,远处几只布谷鸟咕咕叫着。 韩子霄坐在那里,白色的袍子垂在地上,他侧颜很美,文静中带着阳刚。桌子前摆满了美食,他也只是品点茶、喝杯酒而已,对那些美食并无太多留恋。 白沐雪不同,她太喜欢吃了,太喜欢感官享受了。韩子霄是禁欲系的人,这种人对什么都淡淡的,虽然让人觉得很美好,可又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桌子上放着并不太奢侈的食物,但做工精细。 白沐雪夹起一个绿豆粉皮烧麦,咬了一口,里面是大米蒸熟的鹅肉,又掺了糟油,香糯软烂很可口。她一连吃了两个,吃得满嘴流油,直到太监端来紫盖银丝炸肉丸,她才去吃那丸子。白沐雪不知道这菜的名字,便问那太监:“小公公,这菜叫什么?” “紫盖银丝炸肉丸,宫里德妃娘娘最爱吃了,所以请来湖南厨子做的!”这小太监说。 德妃是端亲王的母亲,她喜欢吃的东西还得专门从外地请厨师做,看来地位很高啊。 接着,一道三丝鱼翅端上来,轻轻地放在白沐雪跟前。她快速拿起勺子舀着吃起来,赞不绝口地点点头。鱼翅刚吃了几口,百鸟朝凤又端上来了,白沐雪还是接着吃…… 韩子霄看着她摇了摇头,嘴角一翘,带着嘲笑。白沐雪蓦然看见了,她嘟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坏了,我吃饭很难看的,让他看见了肯定偷偷笑话我!”她心里想着。 韩子霄却做了个手势,意思让她多吃点。白沐雪笑了,撸起袖子继续吃。邵泽威看见他俩眉目传情,将手中的银里椰瓢碗放下,不悦地拿起杏仁佛手尝了尝。 宴会进行的差不多了,柳水墨起来往外面走去,她不喜欢热闹,想散散心。虽然韩子霄和邵泽威长得都那么英气逼人,让她心里小鹿乱撞,可她还是恪守礼节,随分守时。 她独自走在花园里,蝴蝶飞来飞去,阳光洒在额头上照得她眯着眼睛。柳水墨低头款款而行,忽然看见迎春花开得正旺,走过去掐了一朵,摘下花瓣贴在眉心上。她非常开心,孩子似地往前而行。 走了没多远,娇艳可爱的美人蕉出现在眼前。柳水墨最爱花了,尤其是这片美人蕉她特别珍惜,每次在园中走都要特意绕到这里欣赏。 躲在暗处的夏嬷嬷,瞅准机会,将提前训练好的小白猫放了过去,那猫啊呜一声从她身边跑过。柳水墨一怔,只见猫儿跳到花丛里使劲打滚撕咬,用爪子刨土,好像里面有好吃的一般。 柳水墨看见自己喜爱的美人蕉被糟蹋了,气得跺脚说:“小猫,不准祸害花!”她伸长了手,想驱赶走那猫,结果这猫反而更起劲了。看着漂亮的花朵被小猫弄得乱七八糟,柳水墨只得进入花丛驱赶猫。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呼啦地下现出一个大坑,将她整个人陷了下去。 柳水墨大惊,发现自己跌落进坑里了。她慌乱不已,努力往上爬却怎么也出不去。她急得直哭,大喊道:“救命啊,有人吗?我掉坑里了!” 韩子霄这时出现了,他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说:“咦,是谁在喊叫?” 柳水墨听见上头有人,便高呼:“是我在这里,在花丛这边,有个深坑!” 韩子霄顺着声音走来,探头一看惊讶道:“你是谁?看着面熟,刚才宴会上不是你吗?” “我乃皇后的侄女,太子的表妹,我叫柳水墨!因为听戏烦了便出来看花,没想到掉到这坑里了!好端端的花丛,竟然下面有坑,真是倒霉!”她花容失色,又羞又亏地站在泥土里。 她的衣服脏了,裙子也划破了,那样子非常狼狈。韩子霄忍住笑,这大家闺秀掉入泥坑里,真是成了落架的凤凰了。 韩子霄嗖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地上。 柳水墨惊讶地说:“你不用绳子拉我上去,跳下来干嘛?” “哎呀,我救小姐心切,竟然忘了这个办法了!现在怎么办,只能将小姐托出去了!”韩子霄叉着腰,目不转睛看着她。 柳水墨哪里和男人这样接触过,她忙退后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行!” “那咱们只能等侍卫来了!”韩子霄说。 柳水墨点点头,她实在不愿意被男人托上去,那样太不雅观。韩子霄看看地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铺好,然后坐在那里。 “你要不要坐?”他问。 柳水墨自然不会那样坐的,两腿叉开坐地上,她想都不用想。她站在那里摇摇头,羞涩地立着。 韩子霄也有些不好意思,看看头顶的天空,又偷偷瞥了她一下。 “我叫韩子霄,乃是太师的女婿,现任虎威将军!” 柳水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他是有夫之妇,自己更不能和他长久共处了。 “韩将军要不先上去,再想办法救我!”柳水墨看来非常爱惜名节,希望他赶快出去。 韩子霄起来,拍拍手说:“好吧,这坑也不算深,我一铆劲就出去了!”他将袍子下摆塞入腰带里,然后快速朝上面蹦去,结果哎呦一声屁股蹲在地上。 “摔死我了!”他半躺着,一副很疼的样子。 柳水墨手足无措地移动了半步,想扶他又不敢扶。 “都怨你,非得让我出去,这下好了,屁股都摔肿了!”韩子霄望着她,无赖似地仰面坐着。 柳水墨只好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出不去!” 韩子霄干脆盘腿坐在那里,他说:“还是等着人来救我们吧!” 柳水墨不语了,转过身笔挺地站着。 “你真不让我托你上去?”韩子霄问。 柳水墨坚决摇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边宴会少了两个人,皇后非常纳闷,问了问侍卫和宫女都说没看见。伺候柳水墨的丫鬟被皇后骂了一顿,命令她们赶快去找。 白沐雪心中十分高兴,她的计策确实很高明。 那些出来寻找柳水墨的丫鬟遇见了夏嬷嬷,她们上前问道:“夏嬷嬷,您老人家看见柳水墨姑娘了没?” 夏嬷嬷如今是白沐雪的干娘,又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她的话分量很重。 “哦,我刚才看见了,好像吃了几杯酒去小睡了!” 那些丫鬟听了这话,忙过来回复皇后。皇后听说侄女吃酒去睡了,也就不再担心。 第46章 颜面受损 这边坑里,柳水墨越是等人越不见人来,她心中发慌了,这可怎么行啊。和韩子霄单独在一起本就不清不楚,何况时间长了她要方便的。 就这样熬过了一个时辰,韩子霄起来说:“柳小姐,不是小生唐突,实在是人有三急。刚才在宴会上吃了几杯酒,这么长时间了,实在想方便一下,您看这如何是好?” 柳水墨也喝了不少茶,又吃了两杯果子酒,她也想方便,可一直忍着不好意思说。韩子霄提出来了,她自然能理解,低着头轻声说:“公子自便就好!” 韩子霄脸上一丝笑,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干脆利落地解决完了。提好裤子,他看了看柳水墨,只见柳水墨偷偷抹泪。 韩子霄心中一阵叹息,暗自骂白沐雪:“你个坏丫头,出的什么骚主意,一个大家闺秀让你整成这个样子!” “小姐不要哭了,今日败坏了小姐名声,我真是该死!”韩子霄请罪说。 柳水墨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说:“公子要真是可怜我,出去务必不要乱说,否则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不会,不会!我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小姐乃皇后侄女,名门闺秀,如果宣扬出去和我呆在一起那么久,以后还怎么嫁人啊!”韩子霄道。 柳水墨感激地谢过他,依然侧着身子站在那里。她站那么久也不嫌累,真是淑女风范。要是换了白沐雪,就她那泼辣样,还不早嗖嗖爬上去了。 韩子霄坐在地上,嘴角带着笑意,想到白沐雪他就一脸幸福的样子。 柳水墨憋不住了,她早就想小便了,可出于面子始终不肯提出来。韩子霄心想,只要她提出小便,自己就转过脸去,可他低估了柳水墨的矜持。 时间一点点流过,柳水墨两腿发颤,咬着牙十分难受,感觉整个人要失控了。她在那里挣扎着,也想提出来小便,她也知道韩子霄不会偷看,可她就是羞于启齿。再说,即使韩子霄背过脸去,扒了裙子蹲下撒尿也很难堪。 她极力忍着,连韩子霄都看出来了,可他只能装作不知道。忽然,柳水墨裙子湿了,水从下面流出来,她捂着脸抽泣起来。 韩子霄忙站起来,瞬间明白了,柳水墨尿裤子了。真是个狠人,宁肯尿湿裤子和裙子,也不肯开口说出来。 韩子霄哎呀一声说:“柳小姐,你是不是尿了?为何不提出来,我转过脸去就是!这裙子都湿了,亵衣肯定也湿了吧,穿着多难受?” 柳水墨彻底崩溃了,她哇一声蹲下,将脸埋在胳膊里痛哭不已。 “没事的,我不说,保证不对任何人说,我发誓!”韩子霄举起手对天发了一通不痛不痒的毒誓。什么“如果说出去,就让自己睡觉尿床、出门被狗咬”等。 那边宴会结束了,大家到后花园来赏花。白沐雪老远就叫道:“看,那边一大片美人蕉真漂亮!” 邵泽威忙说:“我去给你摘!”他匆忙朝这边跑过去,然后蹲下身子去摘花。 柳水墨听见上面有动静,忙高喊:“救命啊,快救命!” 邵泽威一听,跨步往前过来,忽然看见花丛下面一个深坑。他唬了一跳,高叫着:“韩子霄和柳水墨在这里,他俩掉坑里了!” 众人听见喊声,急忙赶了过来,果然看见他俩在里面。 太子摇摇头纳闷道:“你俩怎么在这里?” “我是为了救柳小姐才跳下来的,结果上不去了,你们快用绳子拉我们上去!”韩子霄叫道。 皇后急切地说:“快用绳子拉上来!” 很快侍卫拿来绳子,柳水墨抓着绳子,可她力气小又放不开往上爬,试了几次都不行。 皇后心疼侄女,马上命令韩子霄:“你就不能把她托上来?站在一边不帮忙,像个木头似的!” 韩子霄委屈地说:“我早就想托小姐上去了,可她不让我碰,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傻丫头,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礼法?韩子霄,本宫命令你立刻把小姐托上来!” 皇后既然这样说了,韩子霄就没有顾虑了,他走过去直接拦腰抱住她,柳水墨啊一声叫,挣扎道:“放开我,不准碰我!” 邵泽威伸过来手说:“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柳水墨摇摇头,拼命踢腾着,就是不伸手。 邵泽威翻个白眼说:“看看,她也不让我碰!” “拉上来!”皇后喝道。 邵泽威二话不说,呼啦趴到地上,抓住她的手往上拉,韩子霄托着屁股往上举。柳水墨不挣扎还好,此刻她一挣扎,裙子竟然扯掉了,她啊一声尖叫,邵泽威直接将人拽上来了。 柳水墨裙子没了,只穿着一条齐膝合裆裤,白花花的两条大腿特别美丽。邵泽威看呆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从脚看到大腿根。 太子忙转过身去,周围侍卫同时转身,就邵泽威还抱着她,柳水墨呜呜咽咽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她身边的丫鬟花絮机灵,忙脱了自己的褙子给她裹上。 “婆子还不抱走!”皇后喝道。 过来一个壮硕的婆子,抱起哭得几乎要窒息的柳水墨走了。邵泽威站起来,搓了搓手,感觉身上都是香味。 韩子霄叉着腰,将柳水墨裙子嗖扔上去,看着众人道:“拉我上去!” 太子转过身,冷笑说:“韩将军难道爬不出来?” 邵泽威哼一声说:“让他一个人待着吧,都别拉他!” 白沐雪捡起绳子丢了下去,邵泽威忙夺过来笑说:“我拉他!” 白沐雪瞪他一眼,他笑了笑,韩子霄抓住绳子嗖飞身跳了出来。太子看他身手如此敏捷,就知道他故意呆在下面不出来。 皇后脸色十分难看,啪扇了花絮一耳光,怒道:“你们不是说小姐去睡觉了吗,她怎会在这里?还有,这里怎么有个坑,从哪里出来的?” 花絮十分委屈,看着夏嬷嬷说:“是夏嬷嬷说小姐去睡觉了,我们才没有继续找!” “哎呦,我说姑娘,你怎么推到我身上了?我只说小姐吃了酒八成去睡了,你们就偷懒磨滑地回皇后去了!这伺候人的活,没看见主子就敢胡乱回话吗?你们该去房里看看,确定有人再回话,这点事还用我婆子教?”夏嬷嬷一席话给顶回去了。 花絮捂着脸,泪汪汪地看着夏嬷嬷道:“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们相信你才回话的,你倒反过来诬我们偷懒不用心!” 皇后喝道:“别吵了,混账东西,伺候主子不用心还往夏嬷嬷身上推么?” 众人都不说话了,皇后看看白沐雪,白沐雪继续陪着皇后赏花。她们走了没多久,皇后心情不快,便找个借口要回去。 这时有宫女跑来说:“启禀皇后娘娘,小姐闹着寻短见,说她的名节全毁了!” 皇后听说急忙带着人朝柳水墨寝宫里来,她洗过澡换了衣服,坐在那里哭得两眼都肿了。看见皇后和太子进来,扑通跪下大哭说:“姑姑、表哥,我再也没脸嫁人了!” “这有什么呢,意外而已!”皇后给她擦着泪,扶起她,禁不住眼睛发红。皇后对这个侄女,还是当作亲闺女来对待的。 柳水墨哭得稀里哗啦,她掉到坑里丢了大人,还当着韩子霄的面尿了裤子,皇家颜面、闺秀风采全没了,自尊心极强的她怎能如此受辱? 皇后也哭了,拍着她说:“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你这丫头,这是往我心窝子上戳啊!” 太子摇摇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柳水墨的裙底风光都看见了,特别是那些男侍卫,个个看得一清二楚。自古以来,三纲五常束缚,封建礼教森严,一旦传扬出去还了得。 “妹妹别哭,孤把那些侍卫全杀了!”太子果然狠毒,竟然想到这个主意。 柳水墨自然不允许,她说:“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何况韩子霄和邵泽威也都看见了。尤其是韩子霄,他还抱了我、摸了我大腿,我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还有脸活吗?” 皇后紧紧抓着她的手,这个事真不好办,柳水墨的名节算是彻底臭了。她怒道:“查!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哪来的坑?” 太子说:“查这有什么用?还是想着保全妹妹名节为好!” 白沐雪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她暗中戳了戳韩子霄,给他使个眼色。韩子霄吸口气,直接朝寝宫走去。 众人吓了一跳,邵泽威道:“他想干嘛?一个有妇之夫,往人家寝宫去干什么?” 韩子霄不管那么多了,他推开门进去,皇后怒道:“混账,这寝宫是小姐闺房,你竟敢进来?占便宜还没占够吗?” 韩子霄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宝剑道:“臣原本想救小姐的,结果掉到坑里毁了小姐名节。请皇后和太子下旨,将臣赐死,以保全小姐贞洁之名!” 太子背着手瞅着他,他们可不敢杀他,韩子霄可是太师的女婿,杀了他太师府会愿意吗?梁二小姐岂不是要守寡? 皇后望望柳水墨,柳水墨哭道:“你何必这样呢,你又不是故意的,快出去吧!” “可是臣毕竟做了错事,弄得小姐声名狼藉,以后还怎么嫁人?”韩子霄步步紧逼,就是要他们面对这个问题。 太子铁青着脸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表妹难道还没人要吗?” 柳水墨说:“我不嫁人了,这辈子不出畅春园了!姑姑,让我穿上百衲衣当尼姑吧!”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皇后抱着她直落泪。 韩子霄突然说:“既然臣败坏了小姐名声,那么臣愿意休了太师女儿娶小姐为妻!” 皇后喝道:“混账,你一个有妇之夫,即使休了太师女儿,我侄女也不会嫁给你的!” 太子在一旁说:“母后,要不然把表妹嫁给邵泽威吧!他是我表弟,父皇这边的亲戚,正好和表妹亲上加亲!” 皇后问柳水墨:“邵泽威也看到你身体了,嫁给他行吗,反正他还没娶妻呢!” 柳水墨想想自己这辈子没有多少选择了,毕竟女人的名声就是生命,被男人看到身体、摸过身体,还怎么再嫁人? 柳水墨点点头,悲戚道:“《女论语》有云,‘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邵泽威也碰过我的手了,也算是失节于他!” 皇后立刻让太子把邵泽威招来问话,韩子霄跪在地上心里发毛,他费尽心机难道便宜邵泽威了?这事情转变地有点快啊,看来自己这个有妇之夫,确实不受欢迎啊。 邵泽威进来,也不下跪,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第47章 身份蹊跷 皇后将想法说了,邵泽威一听娶柳水墨,他当即拒绝。虽然柳水墨很漂亮,尤其是那双洁白的大腿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可他更喜欢白沐雪。 “我的心上人是白沐雪,舅妈你就别乱保媒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皇后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她说:“白沐雪喜欢韩子霄,人家青梅竹马的,轮到你捡漏?你是皇帝的外甥,水墨是我的侄女,你俩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 邵泽威坚决不同意,他道:“我一定要娶白沐雪,不管哪个王八蛋给我抢,我都要赢!” 韩子霄一怔,这也太狂了吧,当着他的面骂他是王八蛋。不过邵泽威的拒绝,还是让韩子霄狂喜,他忙说:“微臣愿意休妻,可柳小姐心善,不愿这样做。如果柳小姐不嫌弃,微臣……愿意让小姐做妾!” “放屁!我的侄女怎能给你做妾?”皇后怒道。 邵泽威也瞪他一眼说:“果然是个花心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太子哼一声说:“你俩都出去吧,别在这里让人心烦了!” 韩子霄暗暗叹口气,看来白沐雪的计策失败了。人家死活不愿意当妾,和太子联姻的计划完了。 邵泽威转身就走,韩子霄也只得倒退着离开。突然柳水墨一咬牙说:“我愿意给韩将军做妾!” 众人惊骇不已,连韩子霄都难以置信,柳水墨真的上钩了?她真的如此迂腐?就因为他抱过她、摸过她大腿,她就甘心做妾? 皇后坚决不同意,她极力劝说道:“孩子,你虽然被这两个混账男人碰过了身子,可也没什么!别把男女大防看得那么重,千万别读书读傻了!这做妾和做妻的地位差远了,看看姑姑这个皇后和那些嫔妃的区别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妻妾的区别,可我更在乎名节!既然邵泽威不愿娶我,我只能给韩子霄做妾了!虽然是意外,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今日的事一旦传出去,外面的男人,又有谁相信我是清白的?他们不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嫁过去岂不是受白眼?姑姑如果不答应,那就将我许配给侍卫吧,反正只有今天在场的男人相信我是清白的,外面那些人只会把我骂死!”柳水墨哭着又跪下了。 皇后叹口气拉起她,太子突然说:“母后,要不让表妹给我做妾吧,这样更是亲上加亲!” 韩子霄和邵泽威在门口都傻眼了,太子竟然还有这个心思,原来真正龌龊好色的是他! 皇后暴怒,直接骂道:“你更是放屁了!她可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你要当成亲妹妹才行,还说这些让我心里疙瘩的混账话!” 太子只好认错,因为皇后是真的把柳水墨当亲女儿看待的,她怎能同意女儿嫁给儿子?起码心理上是过不去这个坎的! 皇后无奈了,柳水墨的顾虑是对的,只有今天在场的人才相信她是清白的,外面的男人绝对不会相信的。一个大家闺秀,和一个英俊男人在深坑里呆了许久,又被抱着托了上来,还掉了裙子露出白花花大腿。岂是一句意外,就能让那些把女人贞洁看得高于一切的男人相信? 皇后长叹一声,无力地说:“本宫去见皇上,让你下嫁韩子霄为妾,加封为诰命夫人!” 韩子霄站在那里凝望着柳水墨,他成功了,深吸口气扑通跪下说:“臣谢恩!” 柳水墨望着他,这么英武俊美的男人,纵然做妾也没什么委屈。她心里好受了些,起码韩子霄是有担当的,从他进来让皇后赐死,就说明他不是个自私的懦夫。 邵泽威窃喜,柳水墨给韩子霄做妾了,白沐雪肯定很生气,她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邵泽威心想:“雪儿姐姐,你还要嫁给韩子霄这个大色鬼吗?他现在可是一妻一妾了,你嫁过去只能当小小妾了,我就不信你这都能忍?”他一下子开心了许多,忙过来抱住韩子霄,激动地说:“恭喜,恭喜,你又多了一个小妾!” 韩子霄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觉得自己追到白沐雪的机会更高了。 “你个傻孩子,这是白沐雪安排的,你不知道她格局有多大!要是知道了,你邵泽威会气得吐血!”韩子霄笑着拍了拍他,两人一副握手言和的样子。 看着他俩退下了,皇后才站起来,安慰了柳水墨几句便给太子使眼色。她和太子出了门,在外面没人的地方说话。 皇后道:“我不能让你妹妹一直做妾,她嫁过去之后找机会弄死梁梦绮,让水墨扶正!” 太子一怔,他为难地说:“母后,梁梦绮是太师的女儿,弄死她可不容易啊!” “太师是端亲王一党的,你早晚要把他们斩尽杀绝的!难道不是吗?”皇后咬着牙,狠狠地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毒辣。 太子也觉得有理,反正他要除掉端亲王一党,太师还不顺便满门抄斩?杀个梁梦绮也没什么,小菜一碟了。 “多谢母后提醒,儿臣将来把太师灭门,梁梦绮也不会放过!我妹妹到时给韩子霄做正妻,这也不委屈!” 皇后笑着颔首,两人一起返回屋里。 韩子霄出来之后就对白沐雪微笑,告诉她大功告成了。 白沐雪转身就走,邵泽威则追了过去。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希望能激起她对韩子霄的不满。白沐雪听了之后,装模作样地骂了韩子霄几句,然后快速走了。邵泽威一头雾水,骂是骂了,可看起来不像太生气啊。 这次畅春宴结束了,韩子霄成了最大的赢家。 皇后跑到皇帝那里将事情大致说了,彰明皇帝也挺宠爱柳水墨的,当即下旨让她给韩子霄做妾。为了不委屈她,除了封诰命夫人外,皇帝还下旨工部修建诰命府,让柳水墨单独居住,这样就避免了她和梁梦绮见面。 梁梦绮突然接到皇帝下旨让韩子霄纳妾的事,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个小妾竟然是皇后最宠爱的侄女。她怒了,当即拿了一把刀哭着说:“韩子霄,你负了我,我杀了你!” 韩子霄正在屋里读书,只见门咣当打开,梁梦绮手持菜刀说:“我砍死你这个风流鬼!” 韩子霄大惊,只得抓住她的手夺过菜刀,喝道:“你这是干嘛?” 梁梦绮看着墙说:“你也别算计了,我一头撞死,你爱娶谁娶谁!”她说完就要往木梁上撞,韩子霄一把抱住劝道:“别在闹了,听我解释行吗?” 梁梦绮坐在那里大哭,泪水不停地顺着脸蛋往下淌,整个人绝望地看着外面。她咳嗽几声,委屈地用手抓住裙子,一只手捂住脸。 韩子霄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梁梦绮嗖站起来,面色依然麻木,不吭不响地离开了。韩子霄叹口气,觉得自己太混账了。 端亲王听说太子表妹、皇后侄女给韩子霄做妾了,他非常震惊,急忙派了王妃去试探虚实。端亲王最恨脚踏两只船的人了,如果韩子霄敢做这种事,他绝对有一千种方法弄死他! 梁梦彤坐着轿子来了,这一切都在韩子霄和白沐雪的预料之中。脚踏两只船向来是官场大忌,搞不好会同时得罪两边。但韩子霄决定火中取栗,他就要两边通吃。真正的考验来了,必须让端亲王相信他没有叛变,这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老天爷帮助韩子霄,让他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 三天前,太师梁先尊给征北大元帅上官坦写了一封密信,让他找机会控制山海关,一旦皇帝驾崩就挥师入京,杀掉太子拥立端亲王登基。结果送信的人半路上被杨振豪杀了,这封信落到韩子霄手中。有了这封信,张世琛给他谋划了一盘很大的棋。今天端亲王妃前来,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布局。 只听得外面鼓乐齐鸣,仪仗排开,太监侍卫分立两边。端亲王妃轿子到了门口,韩子霄和梁梦绮跪在地上迎接。 太监掀开帘子,王妃走了出来。她头戴翟冠,身穿青色翟衣,虽然面色和蔼,可眼睛里难掩对韩子霄的失望。 “妹妹,姐姐好想你啊!”王妃拉起梁梦绮,完全无视韩子霄。梁梦绮看见姐姐当即委屈地抱住她,泪水哗啦啦淌了下来。 王妃意味深长地说:“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嫁错了人!” 韩子霄趴在那里不语,他已经和白沐雪、吕天溢、张世琛等人想好了应对之策。 王妃牵着梁梦绮的手就往里走,走了不远才回头看着韩子霄说:“韩将军起来吧,皇后和太子那么赏识你,你还跪什么呀!”她冷冷地撂下这句话,翻个白眼就往里面走。 到了厅堂,王妃只顾和梁梦绮说话,两人聊起了家常。韩子霄站在那里伺候着,眼睛盯着外面的士兵,那都是他的人。 卢朝阳出现在窗户外,他鬼鬼祟祟地露出头来,韩子霄用手摸了摸鼻子,示意他按计划行事。 不一会儿,管家赵波推门进来,拱手说:“少爷,姨奶奶派了贴身丫鬟竹青过来!” 韩子霄忙装出一副恐慌的样子说:“我这就去迎接竹青姑娘!”他整理下衣冠,对王妃抱下拳快速离开。 端亲王妃和梁梦绮都十分纳闷,一个丫鬟还用得着他亲自迎接? 两人对视半天,继续说话。此刻屋里的人都出去了,端亲王妃低声说:“韩子霄脚踏两只船,父亲和你姐夫都不会放过他的,如果他暗中投靠太子党,绝对要铲除他!” 梁梦绮眼睛通红,她低声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你别傻了!韩子霄的身世到现在都是个谜,上个月你姐夫派人去调查韩子霄的身世,结果那人竟然死在了修远州,你说蹊跷不蹊跷?” “韩子霄能有什么身份?” “哼,不调查清楚他,谁敢用他?咱爹说了,韩子霄和当年的五皇子韩曦长得有些像,虽然那时候五皇子还小,脸还没长开,可……” 突然,责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是干什么吃的?告诉你,别把我们小姐当妾室,她如今做了诰命夫人,不比任何人差!以后要单日在这边,双日就到那边,记住了,否则我不客气!” “姑娘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多陪陪小姐的,还请您在小姐那里多说好话!”韩子霄恐慌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端亲王妃一愣,她忙起来和梁梦绮朝这边走来。推开隔壁房门,只见一个穿着绿色长衫子的丫鬟在训斥韩子霄。韩子霄站在那里毕恭毕敬,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第48章 疑心太重 端亲王妃和梁梦绮都惊诧不已,柳水墨的丫鬟敢训斥家主,这是谁家的规矩? “你是何人?竟然在这里训斥一家之主?”端亲王妃指着韩子霄质问她。 竹青傲慢地说:“我是皇后娘娘侄女柳水墨小姐的丫鬟,我叫竹青,怎么了?” “混账,一个丫鬟见了本王妃还不下跪?” 竹青讥讽说:“不就是个王妃么,说不定哪天就家破人亡了呢!” “放屁!”端亲王妃举起耳光就要扇她,韩子霄扑通跪下抓住她的手说:“使不得啊,王妃娘娘,你要扇就扇我吧!” 梁梦绮大怒:“夫君,你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如此没有出息?让一个丫鬟训斥,还为他求情,我真看错了你!你马上给我一纸休书,我这就走!” 竹青昂起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韩子霄扯着竹青的衣服说:“姑娘,你快走吧,难道真要我一头撞死吗?你们小姐以后说什么,我依她就是了!我给你磕头,你快走吧!”说着,他竟然给竹青磕头,端亲王妃和梁梦绮更加愤怒。 竹青哼一声,瞪了梁梦绮一眼,冷冷地说:“休书早晚要给你的!”说完她扭着屁股走了,出了门还摇头晃脑的,那样子简直是招人恨死了。 梁梦绮咬着牙说:“来人,立刻给我抓起这个奴婢打死,杀了人我担责!” 韩子霄慌忙起来,关了门哀求说:“不要得罪她,否则咱们会遭到灭门之祸的!” 端亲王妃和梁梦绮纳闷地看着他,韩子霄咬着红唇欲言又止,身子瑟瑟发抖,看起来好像遭到莫大的威胁。 她俩知道韩子霄不是懦弱之辈,今天反常表现必然有原因。 梁梦绮说:“夫君,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韩子霄看着她,泪水夺眶而出,他如今的演技精湛多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个冤家!”梁梦绮急得跺脚说。 端亲王妃也换了脸色,她和蔼道:“妹夫,咱们是一家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轻浮好色之徒。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你快说,有太师和王爷在,咱们不怕!” 韩子霄长叹一声,用手擦下泪请王妃坐了,然后小心说道:“我纳柳水墨为妾也是迫不得已啊!前几天太师给征北大元帅上官坦写了一封密信,让他找机会控制山海关,一旦皇上驾崩就挥师入京。结果这封信没有送到上官坦手中,却被她女儿上官依米拿到了!” “什么?”端亲王妃脸色煞白,她知道上官依米和柳水墨是同窗好友,当年都曾在宫中一起读书。 “上官依米和柳水墨都曾在内廷跟着女史鲁司仪读书,两人既有同窗之谊,又有闺蜜之好!”王妃不停眨着眼睛,语气中带着惊恐。 “所以,上官依米将这封信偷偷寄给了柳水墨,幸好柳水墨没有给太子和皇后看,否则一旦此信呈上去,那就是太师谋反的证据啊!到时太师会遭到灭门,端亲王恐怕也有麻烦!”韩子霄面色极其严肃,他眼睛里带着不可掩饰的绝望。 梁梦绮说:“所以你就想着法子让柳水墨给你做妾!再找机会把这封信骗出来毁了,对吗?” 韩子霄故作惊喜地说:“呀,夫人如此聪明啊!” “那你为何不早说?”她抱怨道。 “我……我是怕你害怕啊!你一个女人,知道了柳水墨手握太师谋反的证据,岂不是整天提心吊胆?可如今没法隐瞒了,我只有实情相告。还要,柳水墨不甘心做小妾的,她一直想找机会让我休了你!只要我休了你,我就和太师府没有任何瓜葛了,哪怕将来灭九族也不会牵连到我啊,对不对?”韩子霄步步紧逼,巧妙地化被动为主动。 “你真的要休掉梦琦自保吗?”端亲王妃害怕了,她知道唯一的希望在韩子霄身上。 韩子霄知道表忠心的机会来了,他扑通又跪下了,哭着说:“我当初娶夫人,确实贪图荣华富贵!可一想到夫人是真心喜欢我,我岂能辜负夫人的厚爱?我韩子霄虽然混蛋,可绝不做这种人,我愿与太师府共进退!实在不行,我就杀了那个贱人,和她同归于尽!我宁死也不能让这封信传出去,让你们落个满门抄斩啊!” 端亲王妃呆了,梁梦绮抱住他哭着跪下了,摸着他的脸泪如雨下。 “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你!”她动情地搂着他脖子,将脸贴在他肩膀上。 “别哭了,我马上回娘家,和爹商量此事!”端亲王妃要问问太师,他到底写没写过这封信,是不是真的落到柳水墨手中了。 韩子霄扶起梁梦绮,他知道端亲王妃不是那么好骗的,点头说:“叫上姐夫吧,让王爷一起去,看看太师怎么说!” 韩子霄知道比太师更难对付的是端亲王,这个人才是真正地难缠。 端亲王妃觉得有理,马上传令回王府,见到端亲王将事情说了。端亲王大惊,他瞪着眼睛,气得咣当将茶杯摔碎了。 “你爹老糊涂了?这种事怎能写信?应当亲自见了上官坦私下商议才行,他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端亲王非常愤怒,太师给他添麻烦了。 王妃替她爹辩解说:“我爹也是为了你啊,谁能想到会出岔子?” “别说了,马上跟我去见你爹,如果真有此事,多亏了韩子霄机灵!”他来不及坐轿子,骑着马自己往太师府先去了。 不等通报,他直接进入府里,太师正在和门客闲聊,看见端亲王进来急忙躬身行礼。 “岳丈大人请到后堂,小婿有话要说!”端亲王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忍着。 太师一看他情绪不对,急忙将门客屏退,跟着他到了后堂。 关了门,端亲王直接问道:“岳丈大人,你是不是给上官坦写了一封密信。让他夺取山海关,等皇上驾崩就挥师南下,杀掉太子拥立我登基为帝?” “哦,这事老夫还没来得及跟爱婿说,你怎么知道的?”太师颇为疑惑。 “大事不妙!这封信没有落到上官坦手中,而是被他女儿拿到了。他女儿将这封密信私下寄给了柳水墨,也就是太子的表妹!” “什么!”太师当堂昏了过去。 端亲王一看这情形,知道韩子霄说得是真的了,急忙叫来大夫掐人中、灌汤药。经过一番折腾太师醒了,他将大夫撵走,老泪纵横地说:“是我粗心大意啊,天要灭我梁氏啊!” “岳丈大人不必如此,这封信还在柳水墨手中!” “怎么可能?那柳水墨是太子表妹、皇后侄女,她还不将信给太子?”太师眼里现出一线生机,求生欲满满的。 端亲王眉头紧皱,他背着手道:“这多亏了韩子霄。他消息灵通,知道此事后就做了局把柳水墨骗到手了。皇上下旨让柳水墨给他做妾,还封了诰命夫人。那个柳水墨知道这封信的轻重,如果呈给太子,太师府是要灭九族的!韩子霄是您的女婿,恐怕也难逃一死吧?柳水墨喜欢韩子霄,不想他受牵连,才没有将这封信给太子!” 太师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走到书案边,他气喘吁吁,身上穿着鹤氅,稳定了情绪在那里思索对策。 屋里一片沉默,许久两人对视一下,太师道:“韩子霄是个人才,他能在十万火急之际将柳水墨哄住了,可见非同一般!幸好他给我们争取了时间,咱们要赶快将这封信拿回来!” 端亲王点点头,他面色阴冷,白色的衣服上绣着金龙,推开窗户眺望着远方。 突然端亲王道:“送信的人叫什么?他有没有回来?这封信是怎么落到上官坦女儿手中的?这些疑惑必须弄清楚!还有,韩子霄为何消息如此灵通,竟然早早知道有这封信?” 太师捋须道:“送信的人叫于平,是我的贴身侍卫,跟了我多年了,办事一向可靠。他至今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必须找到于平,不管是活是死都要找到!”端亲王说。 太师点点头,长叹一声,陷入深深的懊悔和自责。端亲王又和太师商量了一番,然后才骑着马回王府了。 韩子霄在家中耐心等待,他知道端亲王会找他的。端亲王这个人不好骗,他对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虽然梁太师证明了这封信的存在,也说出了送信人名字,可这封信到底在不在柳水墨手中才是关键。 端亲王必须测试,他要亲自看看柳水墨是否真的掌握了这封信。太师已经将信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写下来,端亲王牢记在心,接下来他要试探柳水墨了。 当天下午,韩子霄抽空跑出去,他和张世琛、吕天溢等人商量接下来的做法。 “端亲王多疑,要提防他突然到访,试探柳水墨虚实。柳水墨并没有这封信,如何保证不露馅是关键!”吕天溢道。 张世琛眯着眼睛,披着件道袍,在屋里走来走去。随后他摸了摸唇前的胡须,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好办,只需要柳小姐给端亲王透露这封信中一段话便可!” 张世琛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羽毛扇,将计划告诉韩子霄。 韩子霄依计而行,回到诰命府见了柳水墨,只见她坐在那里发呆。看见他来了,忙起身站在一边迎接。 韩子霄握住她的手仔细端详着,看得柳水墨羞涩垂首,洁白的脸蛋儿泛着红晕。她眼如秋水,秀气中带着拘谨。 他拉着她坐在梨木榻上,松软的羊皮毡子垫在屁股下。 柳水墨虽然全身都戴满了首饰,可一点俗气都没有,反而衬托的异常高贵。韩子霄越看越喜欢,她比白沐雪多了几分高傲,又比梁梦绮多了几分淑女。 她穿着丁香色短襦,下身黛绿色齐胸石榴裙,外面是茶色半臂。她脖子上依然戴着璎珞,耳朵上挂着珍珠坠子,头上插满了珠翠。柳水墨静如处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不像梁梦绮那般端庄外表下有强势嫉妒的心。 “夫君看什么?”她说起话来娇软好听,透着江南水乡的柔情。 “好看自然多看!”韩子霄道。 柳水墨指着红木桌子上的果盘说:“宫里新送来的瓜果,你尝尝吧!这是白马寺的石榴,常言说‘白马甜榴,一实值牛’,这一个果实能换头耕牛呢!” 韩子霄看那石榴,个个硕大饱满,全部裂开了嘴,红色的颗粒如同钻石般闪亮。柳水墨用芊芊玉手剥开石榴,将红色颗粒托在手心中,然后递到他面前。韩子霄张开嘴低头趴在她手心里,将那些石榴果仁全部吃下,柳水墨抿嘴含笑。 “这里还有藏枣、沙棘、蟠桃、醋栗、回回果、香妃蜜瓜,你想吃都尝尝!”柳水墨说着又要给他拿,韩子霄一把抓住手腕,摇摇头说:“不吃了,我有话跟你说!” 第49章 暗中调查 柳水墨看他非常严肃,便让侍女都出去,理了理耳边发髻才道:“夫君请讲!” “端亲王这几日可能要来,你知道我出身寒微,他最瞧不起我了!”韩子霄垂下头,又爱怜地望着她。 “瞧不起你做什么?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再说你和他都是太师的女婿,不是吗?” “端亲王这个人很势利的,表面上礼贤下士,其实骨子里刻薄寡恩!当今天下,他唯一佩服的人就是征北大元帅上官坦了。听说你和上官坦的女儿上官依米是同窗好友,对吗?” “是呀,你这都知道!”柳水墨颇感意外。 “嗯,我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我有件事求你,如果端亲王到咱们家来,你就……”韩子霄趴她耳边嘱咐道。 柳水墨笑了,她说:“这有什么?你想利用上官坦来抬高自己,妾身能理解。若端亲王来,就按你说的办即可!” 韩子霄心中大喜,看来柳水墨很好哄啊。 过了仅仅一天,端亲王果然来了。 他早早地派人传话,说要拜访韩子霄,并给“表妹”问好。柳水墨是皇后侄女、太子表妹,为了套近乎,端亲王也称呼柳水墨为表妹。 韩子霄携柳水墨在诰命府门口迎接,端亲王坐着平肩舆,前面有穿着罩甲的卫兵开路。街道洒扫得很干净,地上铺了红毯,平肩舆落下,端亲王缓缓走来。他头戴乌纱金织二龙翼善冠,身穿红色四团龙圆领袍,腰系革带,脚踏黑靴。 韩子霄则头戴网巾,身穿团领衫,胸前二品狮子补子,腰间缠着花犀带,黑靴白袜。 柳水墨则以诰命夫人身份接见王驾,穿大袖衫红罗裙,云霞翟文霞帔和褙子,脚上一双织金鸳鸯珍珠鞋。她头戴翟冠,冠上面五个珠翟,缀着金宝钿花八个,金翟两个、口衔珠结两个。 端亲王忙故作亲切道:“表妹、妹夫请起!” 他看着柳水墨夸赞道:“上次见到妹妹还是一年前,后听说你搬到畅春园去了。我本想拜会,因忙于公事,又怕打扰了你的清净,才没去!” “多谢二哥想着,今日难为您到家里来,一定让我们好好招待!” 客气完之后,他们进了府里。这府邸虽然不大,可是颇为精致。过了月洞门进入园林之中,这里草木清幽、鸟鸣空山,人工挖的一池潭水碧清碧清的,可以看见鱼游浅底。从潭水边经过,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他们走在林荫大道上,斑驳的树影映在地上,让人颇觉心神宁静。 “真是景色宜人啊!若能得田园之乐,我愿意摘掉这王冠做一老农!春沐凉风、夏坐绿荫、秋读禅经、冬饮暮雪,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端亲王哈哈笑说。 韩子霄道:“君子所见略同,弟也是这样想的!” “好,等咱们有朝一日了却君王天下事,就一起隐居山野!” 柳水墨笑而不语,韩子霄知道他向来口是心非,迎合了几句便作罢了。 在园中大致游玩了一个时辰,他们便进入花厅闲谈。柳水墨亲自督促午膳,要求务必按照宫中规格准备膳食。 韩子霄知道端亲王的来意,他闭口不提公事,只是和他谈些家长里短、市井旧闻。 他们喝着莲花茶,悠哉闲聊着。渐渐地太阳已经到了午时,柳水墨安排传饭。三人来到宴会堂,随后分宾主坐了。 桌子上摆满了菜品:黄焖熊胆、红烧龟肉、八宝鸡羹、生烤狍肉、淡煎鲥鱼、葱烧海参、金山豆豉、炸鹿茸、洗手蟹、炒狼汤、雪花酥、玉露霜、春盘面、桃花米饭等。 端亲王微微颔首,因为这些菜都是他爱吃的。 “让妹妹费心了!”他说。 “知道二哥来,用了宫里的厨子和食材,希望能合您口味!”柳水墨道。 韩子霄命丫鬟花絮斟酒,然后举起杯说:“来,咱们一起吃杯酒吧!” 柳水墨端起酒杯,用袖子遮住嘴,轻轻抿了抿便放下了。韩子霄和端亲王一饮而尽,随后拿起象牙筷子开始吃饭。 吃了没多久,端亲王将话题转到那封信上。他眉毛倒竖,眼含杀气,却又故作随意地问柳水墨:“我朝的征北大元帅上官坦乃太师门生,其女儿上官依米也是巾帼英雄!我知道妹妹和上官依米乃同窗好友,想必一直有书信往来吧?” 柳水墨看了看韩子霄,韩子霄低着头只顾喝汤。 她面色平静,淡淡地说:“书信嘛,一直都有往来!前几日上官依米还给我送来一封信,我让你妹夫看了,希望他能有机会结识上官元帅!” 端亲王身子稍稍前倾,问道:“书信里写了什么?” 韩子霄斜眼看了看柳水墨,心中有些紧张。 只见柳水墨不慌不忙笑道:“自然是谈论忠君报国的事情了,无非是些‘千夫诺诺,不如一士谔谔。效陈平周勃之故事,兴文景之大业’等!” 端亲王如同掉到冰窟窿里了,他哆嗦着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坐在那里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柳水墨。柳水墨一惊,她不知道端亲王为何这样看她,那表情好像要吃了她。 韩子霄看目的已经达到,唯恐再说下去露馅,便趴在柳水墨耳边低声说:“王爷有些醉了,你回避下吧,这里我陪着便是!” 柳水墨不知内情,她便起身说:“二哥,我有些乏了,暂且告退,就让子霄陪着您吧!” 端亲王不语,拿起杯子咕咚灌了一杯酒,冷冷地说:“不送!”柳水墨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冷淡了。 待柳水墨下去,端亲王屏退左右,关了门看着韩子霄。韩子霄故作无奈地摇摇头说:“您现在相信了吧?这个贱人手中握有太师书信!” 端亲王点点头,咬牙道:“如此知书达理的人,没想到竟然心狠手辣,贤弟啊,我和太师性命就全靠你了!你务必让她把这封信交出来,否则落到太子手里,你也难逃一死!” 端亲王说着跪下了,韩子霄忙扶起他,脸上现出悲愤:“殿下放心,我死也要把这封信拿到!” “我以前不相信你,总是怀疑你不忠,今日才知道你受委屈了!与如此面善心狠的女人相处,你太难了!” 韩子霄叹口气说:“不管再难,我对您的忠心不会变!” “好兄弟!我回头就上折子,推举你做吏部侍郎!”端亲王说。 “听说吏部侍郎,信亲王已经有人选了,咱们就不要争了!当务之急必须联合庄亲王、信亲王对付太子啊,若是为了一个吏部侍郎翻脸,正好让太子各个击破!”韩子霄说。 端亲王觉得有理,便道:“也好,那就不和老四争了!你放心,只要以后有机会,本王一定给你争取个实权的职务。你是我的心腹,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韩子霄大喜,他纳头就拜,端亲王扶起他,二人又密谈了许久。 送走端亲王,韩子霄高兴地直跳。 端亲王回到府里,马上面露狰狞,他不相信韩子霄,还是担心这家伙脚踏两只船。于是,他心一横,决定搜集韩子霄的黑料,如果这家伙不忠就抛出来搞掉他。 端亲王将心腹胡克基召来,秘密商量对策。 “韩子霄这人怎么样?”他问。 胡克基捻着胡子,沉思好久才说:“此人身份至今都是个谜!他说他是白家的家生奴才,可我调查过了,韩子霄是后来才入白家的!” “他之前干什么?” “跟着一个叫韩标的人开布行,这个韩标据锦衣卫指挥使王引的说法,他是宫中此前失踪的老太监张祥!” “张祥?”端亲王眉头紧锁,背着手面对着墙。他略微沉思片刻,猛然回头注视着胡克基说:“张祥在如意殿失火之后就不见了,和他一起消失的是五皇子韩曦!难道韩子霄就是韩曦?” “可是韩曦已经死了,尸体也找到了!”胡克基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 “尸体可以伪造嘛!”端亲王说。 “有玉佩作证,那是皇上钦赐的。这块玉佩上刻着个曦字,王引已经把玉佩交给太子了。当年太子和皇后做局害死了容嫔,如果韩曦还活着,太子岂能罢休?”胡克基分析道。 “那韩子霄的父母是何人?这个必须查清楚!” 胡克基问:“为何一定要查韩子霄父母?” “我必须找到韩子霄的把柄挟制他,因为我和太师的把柄在柳水墨手中!”随后端亲王将太师给上官坦写信的事告诉他了,胡克基大惊,这件事确实非常重大。 他颔首说:“殿下英明,韩子霄是个滑头,万一他拿到那封信不交给我们怎么办?他还可能以此要挟咱们呢!抓住韩子霄的把柄,如果他怀有二心,立刻抛出来将他弄死!” 端亲王说:“我的意思是派人去修远州调查韩子霄的身世,再顺便搜集他的黑材料。如果韩子霄就是韩曦,咱们把消息透露给太子,太子若知道韩曦还活着他一定会害怕,咱们就可以借刀杀人了。如果韩子霄不是韩曦,咱们就抓了他的父母要挟他,免得他有二心!” 胡克基晃了晃脑袋说:“殿下英明!对了,庄亲王和信亲王一直坐山观虎斗呢,巴不得咱们和太子一党同归于尽呢!太子一直暗中拉拢庄亲王,可是他不上套!” 端亲王叹口气说:“我也一直在暗中拉拢信亲王,这家伙也不上套!老三和老四都不是好鸟,一个装傻子,一个玩风雅,表面上都装出与世无争的样子,暗中却在培植亲信!对了,去修远州调查韩子霄时,也顺便调查一下孙宗旺。他是信亲王的家将,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守备,我一直觉得有阴谋!” 胡克基用两手撑着桌子,点头说:“没错!这几年信亲王有钱多了,他拿着钱到处收买朝中的清流,这钱哪来的?国子监、翰林院、都察院那些穷酸,现在一个个都投靠在信亲王麾下,如果没钱,他怎能让这些吃饱了只会骂人的王八蛋听他驱使?” 胡克基很瞧不上朝中的清流,可端亲王知道他们的厉害。这些人都是读书人,所在机构都是清水衙门,但可以上书言事,而且还能制造舆论、影响朝局。信亲王收买这些人,就是紧抓舆论,利用读书人打击对手。 “哦,三法司也在老四手中!”端亲王突然意识到朝廷的司法机关都成了信亲王的地盘,如果有案子查办,老四绝对能合法杀人。 胡克基也出了一身冷汗,在官场上混谁还没有一笔烂账?掌握着舆论力量和司法力量的信亲王,简直是个幕后杀手。 第50章 亲临拜访 经过一段短暂沉默,端亲王将手放在胡克基的肩膀上,他说:“克基,你是我的头号心腹,替本王掌管着九门和宫禁。如果皇上一旦驾崩,咱们就可以马上关了大门杀太子!外面又有太师的学生上官坦手握重兵,他只要挥师入关咱们就能天下无敌了!” “可是有两个人一直在制衡着我们!宫中是我的副手邵泽威,他独自掌管着御前侍卫,只听命于皇上,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之下。还有山海关总兵窦怀成,这个人是庄亲王的心腹,只要他不配合,上官坦大军很难进入关内!”胡克基知道朝局错综复杂,四大皇子的力量处于互相制衡状态。 端亲王长叹一声说:“这都是我父皇的帝王心术!处处制衡、处处分化,不让任何一个皇子独大!太子掌管御林军,却让我控制京师制衡太子,又用邵泽威来监视我们。上官坦是大元帅,也是我的人,父皇却让老三的人控制山海关,断绝他进入京师的后路!再加上老三掌管兵部,手握调兵大权;老四掌管清流和司法,手握天宪。父皇只需要躲在深宫,就可以操纵朝局了!” 胡克基也感叹道:“自从重阳兵变之后,皇上就不相信任何人了!听说皇上非常思念容嫔,一直怀疑此案有猫腻!” 端亲王冷冷一笑,他道:“父皇当时生病,被蒙骗了,后来想想,肯定猜疑太子和皇后!要不然这些年来,父皇为何处处打压太子呢?” “活该!太子弄死了容嫔和五皇子,惹得皇上一直猜忌他。现在太子地位风雨飘摇,都是他自找的!”胡克基哈哈笑说。 端亲王嘴角露出笑意,重阳兵变他虽然没参与,但太子从那失势,彰明皇帝火速扶植了其他三位皇子制衡太子。所以,三位皇子都是重阳兵变的受益者。 “老五死得值了,要不是重阳兵变,我和老三、老四哪有出头之日!此前父皇一直不让我们参与朝政,唯恐我们给太子下绊子,可现在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要太子难堪!”端亲王抚掌大笑说。 自从如意殿失火,五皇子失踪、容嫔赐死,太子一党就被皇上打压,直到现在都难以翻身。太子和皇后当初嫉妒皇上宠爱五皇子,暗中陷害这个小弟弟,却引来皇上猜忌报复,如果知道这个结果,不知道他们娘俩会不会后悔? 再说太师梁先尊,他也没闲着。作为百官之首,端亲王的总后台,他自然不会受人要挟的。 端亲王给他传话,他已经证实了,那封信确实在柳水墨手中。梁先尊也不相信韩子霄,他不能将全家性命赌在女婿身上,必须自己行动。 他将儿子梁长准、大女儿梁梦彤、二女儿梁梦绮召来,秘密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梁长准咬牙瞪眼说:“等着韩子霄从柳水墨手中骗出来那封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再说夜长梦多,这种事哪能坐以待毙呢?以我看直接弄死柳水墨为好!” 太师一愣,他搓了搓手,拍案说道:“就这么办,反正我们和太子一党早就闹得你死我活了!” 梁长准对梁梦绮说:“小妹,这件事要有你去做!” “我去做?”她有些吃惊。 “是的!我这里有新调制的上等唇脂,名叫‘日心红’。我在里面加上鹤顶红,妹妹找机会去探视柳水墨,将此唇脂赠送给她,只要她往嘴唇上涂抹一点,神仙也难救她!”梁长准看着梁梦绮,只见她身子发抖。 端亲王妃梁梦彤也说:“小妹,你别怕,杀了她自有你姐夫撑腰,太子一党能怎样?仅凭唇脂,也不能证明是我们杀的,其他人投毒也是可能的!” 梁梦绮望着她爹求生的眼神,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于是答应了。 次日上午,梁梦绮坐着轿子来到诰命夫人府,柳水墨非常惊讶,不知道她为什么过来。 她只得亲自去迎接,梁梦绮看见她俊美的样子就非常不快。 “妾身拜见姐姐!”柳水墨单膝下跪道。 梁梦绮赶紧扶起她说:“妹妹,可别这样,快起来!” 她拉起她的手细细打量着,两人一起进了屋里。 柳水墨接过花絮手中的茶,亲自捧上说:“请姐姐喝茶!” “哎呦,我说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梁梦绮抢过她手中茶,放在桌子上说。 “我只是个小妾,您是正室夫人,给您献茶是应该的!”柳水墨垂着头,非常谦恭的样子。 “你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皇上钦封的诰命夫人,哪个畜生敢把你当小妾看,我先给她一巴掌!这事都怨子霄,他老是说我好妒,瞒着我把你偷偷弄来,好像我不能容人似的!其实啊,我巴不得有个姐妹推心置腹呢!”梁梦绮极力诉苦,努力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柳水墨心中细细思量着,她觉得梁梦绮挺好的,并不是韩子霄说得那么好妒。 柳水墨面带微笑,屈膝蹲在梁梦绮脚边,温婉真诚地看着她说:“姐姐既然不将我视为小妾,那我对天发誓,以后也绝不和您争风吃醋!子霄是咱们的丈夫,咱们和睦相处,让他安心建功立业,岂不很好?” 梁梦绮心中一阵鄙视,她不会和任何人分享丈夫的,想和她和睦相处,那是妄想。可她还是一脸真诚地说:“好啊,以后咱俩掏心掏肺地做姐妹,谁要是有歹心算计对方,谁就不得好死!” 柳水墨非常感动,使劲点点头,天真无邪地昂着脸,笑得非常开心。 梁梦绮拍了拍座位,让她挨着自己坐了,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随后她又说:“妹妹有空到我那边住几天,让我尽点当姐姐的心意!” 柳水墨一口答应了,然后安排仆人去准备膳食。 随后,梁梦绮命人拿来礼品,足足有两大箱子。她指着箱子说:“给妹妹拿了些日常的东西,别嫌弃!这是南京云锦、苏州宋锦、四川蜀锦、松江棉布……” 随后,她又单拿出那盒子胭脂水粉说:“这是我姐姐端王妃送的‘日心红’唇脂,我舍不得用,给你吧!”说这话时,梁梦绮心里十分紧张,生硬地笑着,把唇脂塞给她。 柳水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接过来客气道:“多谢姐姐,哦,我这里有宫中来的厨子,中午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好啊!”梁梦绮眼睛躲闪,心里扑通扑通跳着。 柳水墨将唇脂放在桌子上,然后去厨房安排膳食。忙完之后,她又回来陪着梁梦绮去了观景楼。 “姐姐,咱们中午就在这观景楼吃饭吧,远眺青山,近观清河,岂不别有情趣?” 梁梦绮站在城楼上,她心中又开始嫉妒了,自己的府邸怎么没有如此好的建筑呢。看看柳水墨的诰命夫人府,有花园、有泉水、有楼阁、有远山,而自己府里只有几棵大树而已。 “姐姐,想什么呢?”柳水墨轻声问。 正在发呆的梁梦绮回过神来,她忙说:“嗯,这里太好了,我很喜欢!” 她们坐在三楼的围栏前,这里摆放着海南黄花梨桌椅,和田塔山青玉茶杯,还有博山琉璃珐琅屏风。更让梁梦绮感到吃惊的是,阁楼竟然用香云纱做帐幔。这香云纱素有“软黄金”之称,梁梦绮平日都舍不得做衣服,没想到在柳水墨这里只是装饰品而已。 她的心有些痛,一种被压制的感觉,眼前的柳水墨虽然是个小妾,可她总觉得她才是正妻。柳水墨如此清新脱俗,她的举止都严格恪守礼教,和表面上淑雅的她判若两人。在宫中长大的人,和在太师府长大的人,气质果然不同。 梁梦绮非常嫉妒,她想哭,觉得难受,自己本以为很出色了,可没想到白沐雪和柳水墨这两个女孩儿更出色。她们是骨子里出众,有着非凡的才华和智慧。 柳水墨看见她一直发呆,表情不大快意,就知道她还是和自己攀比了。她忙说:“我也是沾了姑姑的光,如果她不是皇后,皇上哪里舍得给我修建这么好的府邸啊!不像你,乃太师的千金,自小父母双全的!” 梁梦绮这才意识到她果然聪明,自己表情流露,竟然让她猜到自己的心思了。她暗自责怪自己不会掩饰,总是这么随意地将情绪写在脸上。 她说道:“没成婚之前靠父母,如今过了门自然靠丈夫了,所以万事都要以子霄为重,他才是咱们富贵的根本!” 柳水墨看看时候不早了,命仆人们传饭。一群穿着碎花裙子,搭配着褐色褙子的丫鬟提着饭盒来了。 她们打开盒子,将饭菜摆好,简单的四菜一汤:芦笋鲍鱼、蘑菇盖菜、油泼黄雀、五味脯,一盆橄榄汤,外加剪花馒头、糖豆粥、樱桃酒。 柳水墨道:“姐姐请用膳,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梁梦绮见这膳食水平已经超过自己府里了,心中又不是滋味起来。尤其是那道五味脯,她尝了尝就知道出自宫廷御厨之手,因为她家曾做过这道菜,味道远比不上这个。这五味脯是用牛羊骨头加豆豉煮熟,又用多种调料浸泡,阴干后还要罩上纸袋保存。此菜的精华全在煮、泡、阴上面,完全依赖厨师的个人经验,哪个环节稍有差池,就会影响菜的味道。 梁梦绮博览群书,对于五味脯的历史非常熟悉。这道菜在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有记载,做法虽不复杂,却是魏晋皇室喜爱的名菜。如今柳水墨摆上此菜,不动声色的彰显了宫廷特色。 梁梦绮的好胜心被压制了,想想自己一个正妻,吃饭穿衣还不如小妾,禁不住悲从中来。 她刻意地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低着头慢慢吃着。每样饭菜的味道都很好,光食材就能品尝出与众不同的鲜美。 柳水墨府中的食物,一粒米、一杯茶、一壶酒都是最好的,都是精心挑选的结果。这种奢侈不是用钱能买到的,背后是皇权的支撑。帝王的饭菜是集全国之力做成的,不是一个太师府可以相比的。梁梦绮这才知道两人的差距,才意识到皇后有多么宠爱这个侄女。柳水墨虽然出嫁了,可吃的、用的和宫里都是一体的,这一点恐怕连乐康公主都做不到。想到这里她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低着头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两人没有多少话可说,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顿饭。 第51章 唇脂有毒 梁梦绮实在不想多待,她总觉得自己很委屈。作为太师的女儿,她从来没有如此颓丧过。 “我……习惯了饭后小睡,不打扰你了,我要回去歇息!”她鼻子抽了下,嗓子有些干涩,眼睛无神地环视着楼下的风景。 柳水墨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只得赔笑说:“我送姐姐吧,以后有空常来!” 梁梦绮没有多说什么,她咯噔咯噔匆忙下了楼,穿过百花盛开的园子,头也不回地钻入轿子里。 “姐姐慢走!”柳水墨站在门口,挥着手说。 梁梦绮脸都没有露出,坐在轿子里眼睛泛红,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下鼻子。轿子起来了,她身子随着轿子上下起伏。 走了没多远,她突然掀开帘子朝后面看去。只见柳水墨站在门口,穿着莲红色的湘绣袍子,衣带飘飘地望着她,那神态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嫦娥。 她赶紧缩回去,泪水终于不可遏止地流下来,哭着骂道:“韩子霄,你个混蛋,专门找这些女人来气我,她们一个个都比我漂亮,比我有才华,比我……呜呜!”她哭得捂着胸口,悲痛的声音传出,以至于外面抬轿子的人都面面相觑。 梁梦绮走后,柳水墨看着她送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确实很普通。她是当今皇后亲自抚养长大的,她受过宫廷最好的教育,享受过最好的皇家待遇。 她拿起那盒“日心红”唇脂,递给花絮说:“我的唇脂还用不完呢,留着实在浪费,你若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花絮大喜,她忙接了过来,竹青在旁边看着嘟着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竹青,我这里有个眉笔,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好了!”柳水墨很会做人,她赏赐了花絮后,发现竹青脸色不悦,忙将自己的眉笔送给她。 竹青很是高兴,接过来眉笔攥在手里,扑通跪下磕头。柳水墨笑了,忙拉起她。花絮面露鄙夷之色,她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小姐!” 柳水墨坐在绣榻上,拿起一本书翻看着。 她俩退了出去,来到自己屋里,竹青迫不及待地说:“花絮姐姐,让我用一下你的唇脂吧?” “不好意思,抹嘴的东西,我不喜欢和人分享!”花絮白了她一眼,将唇脂盒子打开,用小指甲盖弄出来一点放入手心,沾了些水便往嘴唇上涂抹。竹青紧紧攥着眉笔,哼一声看着她。 只见花絮的唇变得通红,真如那中午太阳的红心,怪不得叫“日心红”呢。花絮照着镜子,看着自己那如银盘一样的脸蛋儿,觉得自己太好看了。 突然,她觉得胸口疼痛,喉咙如同刀割,噗嗤鲜血喷出,咣当整个人倒地死了。竹青啊一声惊叫,跺着脚两手抱住头。 听到尖叫声,柳水墨急忙跑了过来,府中的家丁也一起过来。只见花絮躺在地上,唇脂盒子还在手中攥着,眼睛大睁,鼻子里开始淌血。 柳水墨吓了一跳,倒退在门口,竹青缓和过来神色,忙说:“快去通知公子!” 韩子霄从外面刚回来,他秘密拜访太子去了,中午留下和太子一起吃了饭。为了躲过端亲王耳目,他在白沐雪帮助下化妆成太监进入皇宫。从这一刻起,韩子霄、白沐雪正式和太子、皇后结盟了,他们要共同拿下端亲王的心腹胡克基。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韩子霄和白沐雪又私下商量拉邵泽威和于双喜入局。 韩子霄心里算计着,只要自己能取代胡克基出任亲军府大都督,就能真正掌握实权了,到时就可以查清楚母嫔的冤案,然后恢复皇子身份。接着再除掉太子皇后报仇雪恨,太子倒台后就和信亲王、庄亲王联手除掉端亲王…… 这个谋略很好,采用拉一派打一派的方针,各个击破对手。 刚进入房门,柳水墨哭着抱住他,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怎么了?”韩子霄看见地上花絮的尸体,大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柳水墨哭着将梁梦绮来过的事情说了,又指着那盒子唇脂道:“这个东西可能有毒!” 韩子霄从地上捡起来,闻了闻,又仔细检查下花絮的尸体,他才说道:“唇脂里掺了毒,要是没猜错,应该是鹤顶红!” “要不要报官?”柳水墨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韩子霄相信柳水墨没有玩弄阴谋。如果换了其他人,韩子霄可能会怀疑这是一场毒死身边丫鬟,栽赃嫁祸的妙计。毕竟当年武则天曾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嫁祸王皇后,对于阴谋家来说,牺牲一个贴身丫鬟算不了什么。可柳水墨不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干这样的事。 “不用报官了,这是太师府干的,以后你小心点就是,不要和梁梦绮来往,我说过了,她是个妒妇!”韩子霄命家丁将尸体抬到化人场烧了,对外统一口径,就说花絮是痢疾而死。 柳水墨悲恸不已,她依然惊魂未定,坐在闺阁中哭着说:“我原本想和她好好相处,共侍一夫。没想到她竟然要毒死我,都是女人,何必如此?” 韩子霄知道梁梦绮是受到太师府的指使,她这样做的根本原因是那封密信。太师担心那封信会被柳水墨泄露,所以才杀人灭口的。今天如果不是花絮,那么死的就是柳水墨了。想到这里,韩子霄非常愧疚,他利用了柳水墨,不能再让她受伤害。这封信的问题必须早点解决。 韩子霄安抚好柳水墨,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必须想个法子将密信给太师,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们再害柳水墨。 “我要将此信还回去,趁机再陷害胡克基一把!”韩子霄谋划道。 想了许久,他终于有条妙计了。 三天之后的傍晚,韩子霄怀揣着太师写给上官坦的那封密信,故意喝得醉醺醺的。他站在路口,知道每天酉时胡克基当值后必然从这里回家。 果然,天色渐晚,胡克基坐着马车来了。 韩子霄一看机会来了,他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高喊道:“邵泽威,送我去太师府,我要去见岳丈大人!” 胡克基从车里出来,拱手说:“原来是韩将军,在下胡克基,不是邵泽威!” 韩子霄喷着酒气说:“哦,胡大人,烦劳你用马车送我去见太师!” “天色晚了,你还去太师府干什么?” 韩子霄拍了拍胸脯说:“我有密信要给岳父,你休得罗嗦!” 胡克基一愣,忙掀开马车帘子,请他上去。接着车夫朝太师府走去,韩子霄躺在车上,醉眼朦胧,打着嗝,看起来喝了很多酒的样子。 胡克基坐在他旁边,听着他打呼噜声。突然,韩子霄猛然坐起,噗嗤嘴里喷出东西来,胡克基大惊说:“哎呦,你都吐到我身上了!” 韩子霄冷冷一笑,曲起腿看着他。胡克基只好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叹口气说:“哎,真是倒霉!” 趁他不注意,韩子霄偷偷将那封信塞入他袍子里面的口袋。胡克基坐在那里老大不高兴,心想太师怎么找了个这种女婿,真是失礼至极。 韩子霄把脸凑了过来,神秘地说:“知道我给太师送的什么信吗?是密信,你想不想看?” 胡克基一怔,以为他说的是醉话,没有理他。 “太师给征北大元帅上官坦写了密信,让他找机会除掉山海关总兵窦怀成。一旦皇上驾崩,就让上官坦率军入关,杀掉太子,扶端亲王登基!”韩子霄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胡克基惊骇不已,他脸色苍白,支支吾吾问道:“如此重要的密信怎么在你身上?这事可不能泄露啊,否则让皇上知道了,那就是谋反啊!太师要灭九族的,你韩子霄作为女婿,也难逃一死!” “正因为如此,我才将此事告诉你,因为你是端亲王的心腹!”韩子霄笑说。 胡克基拱手道:“多谢将军信任,这封信怎么在你手中?” “马车到了,我下去了!”韩子霄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胡克基正想让车夫掉头,他突然拉住他说:“大都督,我是太师的东床,你凭什么如此傲慢,给我下来!” 胡克基愣了下,韩子霄将他拖下马车,抱住他厮打起来。 “韩将军,你喝醉了,住手!”胡克基用力将他推倒在地。太师府的小厮看见他们厮打,忙跑过来扶起韩子霄。 胡克基恼怒地说:“韩将军喝醉了,你们扶他进去,禀告给太师!” 众人将韩子霄扶着进入府里,胡克基哼一声甩手上了马车,传令车夫往家赶。 梁太师听说韩子霄来了,忙走了出来。 韩子霄命奴仆退下,拱手笑说:“岳丈大人,小婿终于将那封密信从柳水墨手中哄出来了!” 梁太师大喜,没想到韩子霄办事如此靠谱,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拿到信了,早知道如此还费尽心机给柳水墨下毒干什么? 两人快步进入客厅,关了门窗,梁太师激动地说:“爱婿真是我梁家的大恩人啊,快将密信给我毁掉,只要销毁证据,谁也不敢说老夫谋反!” 韩子霄嗯点点头,手往袍子里摸去。摸了半天,他愣住了,掀开衣服四处寻找。梁太师看着他,只见韩子霄脸色十分难看,眼睛瞪得很大,在那里惊慌地思索着。 “出了什么事?”梁太师问。 “我的密信被胡克基偷走了!”韩子霄声音发颤,倒吸口气,手摸着脑袋,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这话怎么说?胡克基是端亲王心腹,他……” “岳丈大人不知,我今个陪柳水墨那贱人喝酒,用一番甜言蜜语才将密信哄了出来。可我酒量不好,出了门被风吹头,就东倒西歪的。正好遇见胡克基当值回家,便让他用马车送我过来。他在马车上听说我给岳丈大人送密信,就执意要看,我不给他,他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中途我小睡了片刻,到了府里身上的密信就没了!”韩子霄叉着腰,咬着牙,恼怒不已。 梁太师略微沉思片刻,马上出了客厅,将府中小厮叫来问:“你们看见姑爷坐胡克基马车来的吗?” 那些小厮忙说:“看见了!姑爷下了马车还和胡克基吵了起来,两人还动了手。胡克基将姑爷推倒在地,我们扶着姑爷进来的,胡克基生气地走了!” 梁太师大怒,他喝道:“管家,马上调集府里士兵,给我将胡克基抓回来,快去!” 管家立刻将太师府五十多名护院家丁纠集起来,拿着刀剑,骑着马去追胡克基了。 胡克基没有走远,很快便被梁府管家拦住。 “你们干什么?”他下了马车问。 “奉太师之命,请大都督去太师府问话!”管家说。 “出了什么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吧!”众人逼着胡克基来到太师府。 韩子霄心中窃喜,他坐在那里拍着脑袋,一副酒后伤感的样子。 梁太师着急地踱着步子,他头戴四方平定巾,穿着对襟衫子和长裤,趿拉着棉布鞋。 第52章 环环相扣 胡克基进入太师府不敢只穿中衣,将韩子霄吐脏的袍子擦了擦穿在身上。他单膝跪地说:“卑职见过太师!” 梁太师冷笑说:“胡大都督竟然算计到老夫头上来了!你应该知道,端亲王也是我的女婿,你这么做,想背叛王爷吗?” “太师这是何意?”胡克基嗖站起来,看了看韩子霄,又不解地望着太师。 梁太师说:“韩子霄坐你马车来的,他身上带着密信,你执意要看,他不同意你便羞辱他。还趁机将密信偷走,你想做什么?难道要拿着这封密信去投靠太子不成?” 胡克基气得攥着拳头,呲牙怒目,气急败坏地说:“太师怎么能这样说?我根本没拿什么狗屁密信,为何赖到我头上?我对端亲王忠心耿耿,太师不该这样说我!” “你敢让我搜身吗?”韩子霄问。 胡克基上前指着他鼻子说:“姓韩的,不要得寸进尺!我看你喝了酒,才好心送你,没想到你恩将仇报!” “我就问你敢不敢让我搜身?”韩子霄喝道。 胡克基气得脸色像猪肝,恨不得掐死韩子霄。 “我乃皇上钦点的大都督,如果你今天搜不出来,就要给我磕头认错!别以为你是太师的女婿,我就得让着你,你想错了!”他怒道。 韩子霄撸起袖子说:“为了太师,我宁愿磕头也不能让你跑了!我现在就搜身!”他蹲下去,从胡克基裤子摸去,又摸了摸他的腰部,故作没有找到。 胡克基伸开胳膊,将脸昂起来,眼睛蔑视地看着房顶,那表情让梁太师都非常厌恶。 韩子霄又去捏他袖子,还是没有找到。随后,他拍了拍他胸部,故作一愣,伸手朝他衣服里摸去。很快,他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梁太师一把夺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真是自己写给上官坦的,信封口处还盖着他的私人印章。 胡克基呆了,他不知道这封信怎么会跑到自己怀里的? “你怎么说?果然是你趁我醉酒,将信偷去,还不承认?好啊,你是端亲王的心腹,竟然做出背叛太师的事来,莫非你已经投靠了太子?”韩子霄抓住他衣襟,义愤填膺地说。 梁太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赶快拿来火烛将密信烧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胡克基脸都涨红了,他辩解说:“太师,我真没有偷密信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跑到我怀里的?韩子霄,是不是你嫁祸我?” “什么?你……你无耻!”韩子霄演戏的功夫很厉害了,他抓住他衣服,两手撕扯着,直直地望着他,仿佛要和他决斗一般。 “爱婿,不要这样,此事老夫会禀报给端亲王。我想殿下自有公论!”梁太师亲眼目睹这一切,他没有理由不相信韩子霄。 胡克基知道辩解无益,他拱手说:“清者自清,此事我也会跟端亲王说清楚,至于他信不信就随便好了!告辞!” 胡克基甩手而去,韩子霄心中一阵快意,靠着一封密信,他将太师、端亲王、柳水墨、梁梦绮和胡克基耍得团团转。 梁太师拉住他的手,老泪纵横地说:“爱婿,你救了我梁家性命啊!” “岳丈大人,小婿在朝中无依无靠,是您对我多方关照,大恩怎能忘记?” 梁太师高兴地拍着他的手,不停地说:“好,好,回头我给皇上上折子,让你出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如今三法司都是信亲王的地盘,我早就想给他掺沙子、挖墙脚了。让你出任都察院高官,咱们就可以有自己的打手了,以后看谁不顺眼就直接弹劾!” 韩子霄一笑说:“前番端亲王想举荐我出任吏部侍郎,我给拒绝了,因为这样做会得罪信亲王。现在我还是这个态度,绝对不要把信亲王树立成敌人,否则会让太子拉过去。庄亲王、信亲王坐山观虎斗,咱们不能触犯他俩的利益,否则一旦他们和太子联手,咱们就完了!” 太师恍然大悟,他颔首说:“对啊,现在还不是和庄亲王、信亲王斗争的时候,既然这样暂且忍耐吧,先拿下太子再说!” 韩子霄回去之后立刻将自己的计谋告诉了白沐雪,白沐雪大喜,这样做既保护了柳水墨,又离间了太师和胡克基的关系,可谓一箭双雕。 接下来,张世琛催促韩子霄和白沐雪尽快拿下胡克基,因为吕天溢现在处境艰难。他不受皇上待见,手中又握着一股私家军,太子、端亲王、庄亲王、信亲王都盯着他呢。吕天溢急需韩子霄支持,如果他能出任亲军府大都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来吕天溢手里兵马,减去他的压力。如果继续拖下去,皇上一定找机会杀了吕天溢的,拥有私家兵,这是最犯朝廷忌讳的。 时间很紧迫了,吕天溢手中的私家兵是他韩子霄的全部家底,是他唯一安身立命的武装力量,他绝对不能丢失。 白沐雪在宫中积极活动,多方力量暗中聚集,拿下胡克基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四月初一这天,天气温暖适宜,微风拂面,人们脱下厚厚的衣服,开始换上单衣。 早上,胡克基坐着马车又去宫中当值了,他巡视了宫中警卫,又听了邵泽威的汇报,点点头很是满意。接着,京城卫戍区总兵王千通送来昨天的邸报,胡克基坐在自己的值房里翻看。 打开邸报首页,上面写着:昨日二更,锦衣卫从西直门快马回京,与兵部武选司官员发生争执(注:事由不详)。后庄亲王到场调解,锦衣卫指挥使王引也赶来请罪,未见东宫有人露面。卑职下令,卫戍区巡城士兵不得参与双方纠纷,特记录在案。 胡克基看完,提笔批阅:“做得很好,如今朝局凶险,我等不可给端亲王添麻烦。以后凡遇锦衣卫办差,卫戍区不可招惹,其他六部亦如此。若事态紧急,可禀告端亲王处理,自有四位皇子暗中协商,以免惊动皇上。此邸报列为密报,不必存档,阅后即焚。” 写完之后,胡克基将这页撕下来,装入纸袋中密封,派心腹侍卫给王千通送去。 忙碌了一上午,胡克基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只要有他胡克基在,宫廷之内、京城之中,就安然无恙。他坐镇皇宫值房,手握九门兵马和宫廷警卫,百官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除了邵泽威,帝王嫔妃、满朝公卿的性命都在他手中攥着呢。每当想到这一点,胡克基都十分高兴。他像看着羊圈的牧羊人,干起活来十分带劲。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胡克基按照惯例回家吃饭,然后休息一下。他将印绶锁好,关了值房的门就走。正准备上马车,只见太子詹事刘炳来了,他未语先笑,呼喊说:“大都督留步,太子有请!” 胡克基回头看着他,心中一阵纳闷,太子为何请他?他可是端亲王的人。 “大都督,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东宫,还望移步!” “什么事?” “下官不知,只负责传太子口谕!” 胡克基无奈,他只得整理好衣服,跟着刘炳朝东宫走去。穿过游廊,绕过假山,又走了几里路方到东宫门口。 刘炳请他进去,胡克基解下佩刀,捏着袍子躬身进入。太子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见他来忙起身迎接。 “臣胡克基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爱卿不必多礼!今日请你来并无他意,只是吃顿便饭而已!难为你每天兢兢业业当值,这宫中老小才得以平安,本宫要好好谢你一番!” 胡克基忙说:“此乃微臣份内之事,怎敢让太子赐膳?若殿下赏脸,还请到臣家中小坐,让臣尽一尽忠孝之道!” 太子笑说:“那是以后的事,今日务必在本宫这里吃饭!来啊,传膳!” 胡克基不敢再推辞了,只好陪着太子入席。他心中不停琢磨着,太子请客,想必是为了昨晚的事。 “昨晚庄亲王的人,和太子控制的锦衣卫发生争执,太子肯定不想让皇上知道,所以才请我吃饭。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挑拨庄亲王和太子关系,替端亲王捞些好处!”胡克基暗暗琢磨着,他放松下来,不再急着走。 太子早猜透他的心思了,故意叹气说:“老三这个人,整日里沉默寡言的,我都不知道他每天忙什么!” 听到这句话,胡克基大喜,果然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他忙说:“庄亲王外表木讷,可内心精明,此大智若愚也!有这样的好兄弟,将来必能替太子分忧!” 胡克基正话反说,暗示庄亲王将来会成为太子心腹大患。太子忙接招,他故作叹息说:“只怕本宫管不住这个弟弟啊!来,克基,咱们吃酒!” 他们两人都抱着不同的目的,你一杯,我一杯互相敬酒,这顿午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胡克基喝得头晕目眩,嘴角流着口水,他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吃过了饭不用回家了,正好可以去值房睡大觉。 太子送他出了东宫,胡克基摆摆手而去,一时间竟然忘了跪安。太子冷冷一笑,对着刘炳使个眼色,让他按计划行动。 胡克基迈着醉步,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朝自己的值房走去。他走走停停,又解开衣服露出肚皮吹风。 走了大约半里路,突然假山后面出现一个蒙面的黑衣刺客,拿着剑就朝他刺来。 胡克基当时酒就醒了七八分,他后退两步侧身躲开。那刺客又朝他杀来,胡克基拔出佩刀,迈开步子,劈头迎了上来。不愧是武将出身,他刀法娴熟,借着酒劲上劈下砍、龙腾虎跃,更是使出了拿手的连环鸳鸯刀,打得那刺客无法近身。 这刺客一看他如此厉害,拿出十把飞镖抛去,胡克基跳出圈外,使出一招孔雀开屏,那十把飞刀全部落地。刺客撒腿就跑,胡克基持刀就追。他是亲军府大都督,负责皇宫治安,出了刺客还了得?万一皇上知道了,岂不治他个失职之罪? 那黑衣人嗖嗖跑得极快,胡克基一手持刀,一手撩起衣服下摆,弯着身子步伐矫健地猛追。 眼看就要追到了,黑衣人转身进入一座红门白墙的宫殿。胡克基冲了进去,四下寻找不见人影,忽然看见绣着鸾凤的帷幕后有人影在动。他上前掀开帷幕,只见一个漂亮女子穿着锦色肚兜,两条雪臂洁白滑腻。 白沐雪啊一声叫,两只胳膊抱在胸前,大喊道:“非礼啊!非礼!” 胡克基呆了,怎么是个女孩子? 第53章 蟒袍玉带 接着,外面高喊:“皇后驾到!” 啪……白沐雪扇了胡克基一耳光,抓起衣服大哭不已。胡克基正想退回去,柳皇后已经带着人进入宫中。 他忙跪地叩头:“臣胡克基,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白沐雪哭得梨花带雨,扑通跪下说:“娘娘,您要为臣做主啊!我在这里换衣服,这个男人冲了进来想非礼我,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今后怎么见人啊?” “大胆胡克基,你竟敢持刀擅闯静香宫,还调戏白司言!”皇后怒斥说。 “静香宫?白司言?”胡克基惊诧不已,脑子懵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静香宫乃是后宫之地,是嫔妃沐浴更衣的地方,你不知道吗?白沐雪是乐康公主举荐入宫,朝廷钦封的六品首席司言,你也不知道吗?你持刀进入后宫,还敢偷窥调戏女官,真是胆大妄为!给我绑了!”皇后霸气十足,一声令下身边太监将胡克基绑了。 白沐雪穿上衣服,抹着眼泪扑到皇后怀里,皇后拍了拍她说:“你放心,本宫一定替你做主!” 胡克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高喊道:“娘娘,臣冤枉啊!刚才有刺客行刺于我,我是追刺客才误入后宫的。我也不知道白司言在这里更衣,这都是误会啊!” “一派胡言,宫中哪来刺客?跟我去见皇上!”皇后二话不说,带着白沐雪就走。那些太监推搡着胡克基,一起出了后宫。 皇后和白沐雪故意走到前殿,从邵泽威巡视的地方经过。 邵泽威看见胡克基被绑着,感到非常惊讶,忙上前说:“臣给娘娘请安,这是怎么回事?” 白沐雪一跺脚,直接扑倒邵泽威怀里,撒娇哭泣道:“这个好色的登徒子,持刀闯入后宫,偷窥我换衣服,还要非礼我!弟弟,你要替姐姐出头啊,要不然我不活了!” 邵泽威被她猛然搂住脖子,瞬间心都化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还是自己心中的女神。 “我是冤枉的!”胡克基话还没说完,邵泽威一手搂着白沐雪,一手挥拳打去,只听他啊地惨叫,鼻子喷出血来。 “你竟敢调戏白小姐?”邵泽威怒目圆睁,指着他吼道。 胡克基被邵泽威一拳打得鼻梁断裂,鲜血顺着嘴巴流了下来,他绑着手也没法抵挡,何况皇后还在这里,他只能自认倒霉。 邵泽威又要揍他,白沐雪拉住他,泪水噙在眼里,脸色犹如凝脂,娇媚如花地说:“不要冲动,我们去见皇上!再说他是你的上司,不要为我得罪了他!” “上司又怎样?谁敢欺负你,我活剐了他!”邵泽威如愣头青,好像被谁碰了禁脔,眼里充满血色,俊俏中带着凶猛。 皇后微微一笑,白沐雪真会撒娇啊,她头一次看见她如此游刃有余地迷惑男人。 “好了,我们去见皇上!”皇后两手平放在一起,端着俩胳膊,威仪十足地朝太极殿走去。 彰明皇帝昂着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小鸟,那金丝雀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随后,有太监禀报,说皇后来见,彰明皇帝忙下令请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 “梓童免礼!” 皇后简单询问了皇上龙体如何,皇帝回答很好。接着皇后说明来意,皇上非常吃惊,传旨让众人进来。 白沐雪让邵泽威离开,告诉他不要卷进来,他想了想有道理,于是悄悄退去。 胡克基被带进来,他的佩刀也一并呈上。 “臣叩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他说。 “松绑!”彰明皇帝背着手,皱着眉头说。 太监给他解开,胡克基匍匐于地。白沐雪也跪在旁边,泪水又开始涌上来,那种无声的啜泣,更让人觉得受了很大委屈。 彰明皇帝气愤地说:“胡克基,你怎敢擅闯后宫?还持刀调戏白司言?你难道不知道后宫之地,太子也不能随意出入吗?身为外臣,非诏进入后宫,该当何罪?况且还是静香宫,这里是嫔妃沐浴更衣之地,也是你能进的吗?” 胡克基瑟瑟发抖,他缓缓抬起头,两眼发红,鼻子上的血还在淌着。彰明皇帝一愣,看了看皇后,皇后忙说:“他自己摔的!” 胡克基更加气愤,他双手抓住地毯,声音颤抖,激动地说:“皇上,臣冤枉啊!今个中午,太子召臣到东宫饮宴,席间多吃了几杯酒。宴会之后,微臣就要回值房,没想到出来一个黑衣刺客想要杀臣。他行刺失败就跑,微臣就狂追不舍。臣担负着宫中治安之责,一心只想抓住此人,没想到误入后宫。当时白司言在换衣服,臣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说臣非礼。随后皇后赶到,将臣绑了来!臣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彰明皇帝沉思着,他斜眼瞅了瞅皇后,皇后神态自若,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再看白沐雪,她泪水涟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白沐雪,胡克基说得是这样吗?”彰明皇帝问。 白沐雪非常聪明,她不能直接说是,也不能说不是,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绕开事实,直接定罪。 “敢问皇上,臣子持刀进入后宫,又闯入静香宫偷窥女官换衣服,这如果都没罪,天下什么才叫有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白沐雪就抓住他持刀擅闯后宫说事,其他一概不予纠缠。 “胡克基分明是僭越欺君,蔑视圣上!作为臣下,如此狂悖,应当立斩不赦!”皇后早就想弄死他了,每次看见胡克基带着人在宫中当值,就会想到他杀太子扶端亲王登基的场面。胡克基一日不死,皇后和太子就寝食不安。 彰明皇帝知道胡克基的分量,他是端亲王心腹,是制衡太子的筹码,如果他死了力量的天平就会倒向太子。 彰明皇帝清清嗓子,露出一副倦容,他淡淡地说:“胡克基,朕还是相信你的。不过你持刀闯入后宫也是无疑的,按理应当治罪。免去你大都督之职,降为中郎将,仍然署理亲军府事务。罚俸一年,再收回朕赏赐的蟒袍玉带!” 胡克基大喜,使劲叩头说:“皇上如此信任臣,臣感激不尽!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懵了,这处罚得也太轻了。 “皇上,他可是擅闯后宫,还调戏白司言,纵然不斩首,也得发配边疆!”皇后着急地说。 彰明皇帝没有回应,对胡克基说:“卿且退下,以后小心点,不可再出现误入后宫之事!” 胡克基再次叩头谢恩,随后悄然出去。 “皇上竟然相信他误入之说?” “梓童,胡克基乃是稳重之人,不是误入是什么?” “可宫中何来刺客?如果真有刺客,也是他胡克基失职!”皇后穷追不舍,希望一次将他扳倒。 白沐雪缓缓起来,她目视皇后说:“娘娘,此事臣也不愿再追究了!” 皇后一怔,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唠唠叨叨让皇上心烦了。 她眨巴着眼睛,忙打个圆场说:“既然皇上这样说了,就饶他一次!” 彰明皇帝点点头,又与皇后闲聊了几句,便不停地打哈欠。皇后知道皇上又要赶她走了,只得找个理由告退。 白沐雪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了,皇上表面对皇后礼遇有加,可心里并不喜欢她。 出了太极殿,皇后走路火急火燎的,完全没了来时的气定神闲。她抱怨说:“竟然让这狗东西逃过一死,皇上真是太护着他了!” 白沐雪嘴角含笑,快步上前与皇后并肩走着。她左右望望,低声说:“娘娘何必着急,臣还有一计,一定能扳倒胡克基!” “什么计策?” “今晚臣去见邵泽威,说服他扳倒胡克基。再加上于双喜配合,此计必能成功!” “好!如果除掉胡克基这个心腹大患,本宫就升你为正五品的尚服局尚服!” 白沐雪感到意外,尚服局下设司宝、司衣、司饰、司仗,其中司宝替皇帝掌管印玺,是真正的握有实权。皇后如果说得是真的,她自然求之不得。为了防止她出尔反尔,白沐雪扑通跪地说:“臣先行谢过娘娘!” 皇后眉毛挑动了下,心中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许诺给她如此好的职位。 白沐雪起来,看她神色不对,马上含蓄地说:“我时常劝韩子霄要好好照顾柳水墨,如果梁梦绮敢欺负她,一定休了那个女人让柳小姐扶正!”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她被戳中了软肋。侄女还在韩子霄手里攥着呢,白沐雪“无意”中提到此事,不知道是暗示,还是威胁。 皇后只能妥协,她忙说:“谢谢你的好心!如果我侄女将来能给韩子霄做正室,我会报答你的!” 白沐雪抿嘴笑了笑,和皇后一起进入后宫。 次日上午,胡克基手捧皇帝御赐蟒袍玉带来到太极殿。于双喜早等候他多时了,忙迎接上去说:“哎呦,老弟来啦,是不是有要事见皇上?” 他叹息一声说:“昨个皇上下旨,收回赐给我的蟒袍玉带,今日特来奉还!” 于双喜接过来道:“皇上在打盹,交给咱家吧,你就不用进去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胡克基将手中捧着的蟒袍玉带给他,拱手告辞了。 他刚走,于双喜就从袖子里拿出剪子,在蟒袍后面铰了两个洞。随后,他将剪子扔在不远处的花丛里。 于双喜捧着蟒袍玉带进入宫中,跪在地上说:“奴才叩见主子万岁爷!刚才胡克基来送还蟒袍玉带,请奴才转呈皇上!” 彰明皇帝正躺在藤椅上看奏折,望了望他便说:“知道了,将蟒袍玉带送到尚服局吧!” “嗻!”于双喜从地上爬起来,故意手一滑,将蟒袍掉在地上。他赶快拾起来,准备将蟒袍重新叠好,忽然惊讶地说:“主子,这蟒袍被胡大人穿烂了,后背都磨破了两个洞!” 彰明皇帝一愣,放下奏折走了过来。 于双喜将烂的地方给他看,皇上看了一会脸色陡变,骂道:“糊涂东西,这是磨破的吗,这分明是用剪子铰烂的!” 于双喜面露惊诧,他不解地说:“好好的为何铰烂?” 彰明皇帝气愤地说:“肯定是对朕心怀不满!你马上把胡克基叫来,朕要问清楚!” 于双喜忙将蟒袍玉带放在椅子上,转身快速出去,一溜烟追上了胡克基。 “老弟,皇上宣你觐见!” 胡克基满脸纳闷,他搔搔头,只得转身跟着他回去。 进入大殿,他跪地请安,只听得皇上冷冷地说:“给他看看这蟒袍上的洞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朕,这是你穿烂的!” 于双喜捧着蟒袍给他看那两个洞,胡克基眼珠子瞪得老大,这是怎么回事?他抬起头看着皇上,彰明帝目光冰冷,背着手犹如要吃人的老虎。 第54章 出任都督 “皇上,这御赐蟒袍臣从来没敢穿过,一直供奉在家中!臣还回来的时候好好的,不知道为何会有两个洞?”他看着于双喜问:“于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于双喜一脸呆萌,他茫然地说:“胡大人问咱家?” 胡克基气急败坏地说:“我交给你的时候好好的,现在怎么有两个洞?” “天地良心啊,你给咱家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大人为何这样说?”于双喜无辜地看着皇上,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彰明皇帝扯住蟒袍扔到地上,喝道:“你是说他在门口接过你的蟒袍,给你剪了两个洞不成?他为何这样做?” “是啊,老奴没必要这样做啊!胡大人,是不是你自己剪的?如果是,赶快给皇上请罪吧!你跟皇上多大仇啊,竟然毁坏御赐蟒袍?”于双喜伸着脑袋,添油加醋地说。 胡克基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何总有人陷害他?他咣当咣当用头使劲捣地,将脑袋磕出血来,边磕头边哭诉说:“皇上待臣恩重如山,臣怎能仇恨皇上?昨个臣犯了错,皇后要杀臣,是皇上开恩从轻处分,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臣今日奉还蟒袍玉带,也是心怀感恩,怎能故意将御赐之物铰烂泄愤?此中必有冤情,还请皇上明察!” “启奏皇上,冠玉侯邵泽威求见!”一个小太监跪在门口传话。 彰明皇帝脸色稍稍缓和了下,传旨道:“宣!” 邵泽威解下佩剑,趋步进入宫内,叩头请安道:“臣叩见皇上!” “平身吧!有事?” 邵泽威起来说:“我母亲这两日气血不足,需要些鹿茸滋补身子,府中没有了,想跟皇上讨要一些!” 彰明帝捋须道:“又不是外人,你还跟舅舅客气什么?以后家里缺什么,只管来拿,不必奏报!”随后他对身边大太监说:“程得忠,去太医院传旨,将最好的鹿茸拿上一百斤,给乐康公主府送去!” “奴才遵旨!”程得忠应声而去。 邵泽威看了看地上的蟒袍,又瞅瞅胡克基,低声问:“怎么回事,你为何将蟒袍扔到地上?” “朕赏赐给他的蟒袍,他竟然铰烂了!你看看上面两个洞,他还不承认!”彰明帝道。 邵泽威抱拳说:“这肯定不是胡大人干的,应该是他儿子弄的!” 胡克基一愣,奇怪地看着他,这和他儿子有什么关系。 彰明帝也不解地问:“这话什么意思?” 邵泽威说:“胡大人的儿子胡心宝,经常晚上穿着皇上赐的蟒袍逛妓院,这事谁不知道?!” 彰明帝眼睛几乎凸出来了,他嘴上的胡子抽动着,皱纹拧在一起,牙齿咯咯响。 胡克基叫道:“邵泽威,你为何诬陷我?皇上,我儿子虽然经常逛窑子,可他绝对没有穿过御赐蟒袍!这蟒袍是赐给臣的,臣尚且不敢穿,怎么会纵容犬子穿?又怎能让他穿着御赐之服逛窑子?臣纵有天胆,也不会愚蠢之极啊!” 邵泽威冷冷一笑,拱手道:“舅舅,万艳楼的老鸨子和妓女都可以作证!胡大人儿子胡心宝时常三更去、五更回,身穿蟒袍、手拿珍珠,好不气派!因为他是亲军府大都督的儿子,朝中竟无一人敢对您说!” “你……”胡克基此刻才知道,他被联手做局陷害了。从太子、皇后、韩子霄、白沐雪、于双喜,再到面前的邵泽威,他们联合起来要弄死自己。就连端亲王和太师都怀疑他不忠,对他也疏远了。 想到这里,胡克基胸口剧烈疼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彰明帝哼一声,冷冷地说:“来人,拿下了,交锦衣卫审理!” 锦衣卫指挥使王引是太子心腹,皇上这样安排,已经说明胡克基必死无疑了。只是皇上不想亲自杀人,因为他是“仁君”,杀人的活扔给太子干就行了。天下人都知道太子与端亲王不和,胡克基被杀,那绝对不关皇上的事。当然,太子也不需要亲自动手,王引会找到各种证据证明胡克基十恶不赦。 尘埃落定了,胡克基被御前侍卫拖了出去,戴上镣铐送给了锦衣卫。 太子听说皇上下旨命锦衣卫审理胡克基,他喜极而泣,终于等到除掉端亲王头号心腹的这天了。 王引是替太子干脏活爬上来的,罗织罪名、屈打成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这些业务他再拿手不过了。胡克基上午被送过去,午饭时间还没到,案子就审完了。 王引跪在地上,手里捧着厚厚的证词说:“臣奉旨审理胡克基一案,他全招了!大罪十五条,中罪四十条,小罪一百二十条,请皇上御览!” 彰明帝有些惊愕,他掂量着起码晚上能结案,没想到太子竟然连吃午饭的功夫都不愿等。 彰明帝微微叹口气,太子显然不相信他这个爹,唯恐自己后悔释放了胡克基。事已至此,那就遂了太子的心愿吧,只是这杀人的旨意他是不会下的。 “朕不看了,让太子代朕批阅吧!将太子批阅的旨意,下发六部公示,并交中书监存档!” 王引眼睛转动着,忙叩头说:“臣领旨!” 他捧着一大摞证词去了东宫,太子看都不看,直接批阅:胡克基罪大恶极,欺君罔上,着满门抄斩,财产充公! 王引拿着太子手谕,将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胡克基提出来,又亲自指挥人马将他全家抓了。午时三刻还没到,在菜市口一并处决。 彰明帝听说太子把胡克基满门抄斩,惊骇不已,坐在那里许久不语。 消息传来,皇后抓着白沐雪的手狂喜,不停地称赞她计谋高超。白沐雪适时提醒她兑现诺言,皇后想到了侄女柳水墨,只得传旨加封其为尚服局首席尚服。 端亲王折损了头号心腹,对太子更加仇恨。他躲在府里长吁短叹,愤愤不平。 韩子霄抓住时机,哀求梁梦绮。 他说:“如今胡克基已经死了,为夫想做亲军府大都督。希望你能去见你姐姐,让王妃在端亲王那里替我说几句好话。还有你父亲梁太师,也要一并进言!” 梁梦绮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找王爷和我爹去说?” 他尴尬地笑道:“这事我不宜亲自出面,否则容易弄巧成拙,还是走夫人路线比较好!拜托你了,只要你帮我做了大都督,我就和你圆房!” 梁梦绮一听喜不自禁,两只手扯住他对襟,直勾勾看着他说:“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 “不骗你!我想好了,以后好好对你!让你给我生个胖小子!”韩子霄哄她说。 梁梦绮幸福地抱住他,趴在他怀里红唇轻启,开心地闭上眼睛。 来到诰命夫人府,韩子霄又用同样的说辞,哄着柳水墨去求太子和皇后,让他出任大都督。 白沐雪也私下去见邵泽威,和他一起花下饮酒。她使出浑身解数,一会暗示要嫁给他,一会又威胁要出家为尼,弄得邵泽威发誓要帮助韩子霄。 彰明帝本来想让邵泽威出任亲军府大都督,毕竟他是自己的亲外甥。可邵泽威一口拒绝了,他死命地推荐韩子霄出任此职。 梁梦绮卯足劲游说姐姐和老爹,端亲王和梁太师联名上表举荐韩子霄出任亲军府大都督。柳水墨去见了皇后,一番可怜兮兮地撒娇,皇后也只得答应了。 太子见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彰明帝环顾四周,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了。邵泽威不做,只能让韩子霄来做了。 太子举荐自己的人,端亲王一党不会同意。端亲王举荐自己的人,太子一党也不会同意。皇上要是提拔自己的心腹,太子和端亲王会联手抵制,如果庄亲王和信亲王再暗中拱火,必然掀起朝廷恶斗。彰明帝一把年纪了,他只想平安度过晚年,不想再掀起任何波澜了。 身为帝王,他能驾驭天下臣民,唯独驾驭不了自己的儿子。为了江山,他总得培养接班人,可接班人势力大了必然架空皇权。皇权一旦旁落,他又担心自己晚景凄凉,落个唐玄宗那样的下场。为了防止太子势大,他不得不起用其他儿子制衡,这又引起了诸皇子暗中争位。这是一个死结,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解开。将来自己死后,四个儿子必然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可彰明帝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韩子霄是两派都能接受的人物,这是政治妥协的结果。 很快,圣旨下来了,韩子霄出任亲军府大都督,掌管皇宫和京师治安,赐飞鱼服以示恩宠。 韩子霄叩首谢恩,然后接掌了印绶。他看着大都督印绶,心里澎湃不已,终于名正言顺地掌握实权了,而且是含金量很高的兵权。 吕天溢、张世琛、卢朝阳、杨振豪、刘方正等也松了口气,他们没有跟错人,自己的主人真是厉害。于双喜也很高兴,五皇子的身份不久就要公开于世了。他是真正的黑马,是四大皇子之外的最大意外,到时必然天下震惊。 吕天溢忙将手下的私家军交给韩子霄,韩子霄把这支心腹部队调入京城,不动声色地控制了九门。随后,他又以肃贪为名,在邵泽威支持下清洗了胡克基部将。只用了半个月时间,韩子霄就牢牢把亲军府兵马抓在手里。 白沐雪如释重负,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实力和资源,至此才真正进入了权力中心。接下来才是面对面厮杀的时候,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有资格进入修罗场。更残酷的还在后面,和四大皇子的直接对阵已经不可避免了。 韩子霄以大都督身份巡视京城,命人将眷山封闭,作为自己和白沐雪幽会之所。 白沐雪已经是五品尚服女官了,皇帝的玉玺都归她掌管,出入皇宫根本就不是事儿。何况还有韩子霄和邵泽威负责宫廷守卫,这要是再出不去,那简直没天理了。她不再惧怕梁梦绮了,因为韩子霄羽翼已丰,她最大的顾忌已经没有了。接下来,她要还以颜色,让梁梦绮知道什么叫斗争。 白沐雪在人间四月芳菲尽的大好时光,换了杏色短衫,穿着齐腰马面裙。她坐着板舆来到了韩子霄家中,大大方方进去。 梁梦绮正在院子里看着仆人们打扫花圃,她也渴望将家里弄得像柳水墨的诰命府那般好看。 突然,她看见白沐雪进来,心中十分不快。 白沐雪下了板舆,款款走来,环顾了下院子道:“不错啊!” “你来做什么?”她问道。 “我想去眷山游玩,让韩子霄陪我!他还在当值吧,没关系,下午去也行!” 梁梦绮用手缠绕着袍子上的丝带,恨恨地说:“别逼我,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如果你自己找死,那怨不得我了!” 白沐雪提着裙子,完全无视她,看了看院子,又抬头望天,天空艳阳高照。 “你嫉妒心太强了,不懂得妥协,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好了,我先去眷山了,让韩子霄回来后去找我,晚上我俩一起过夜!”白沐雪挑衅地瞪着她,脸上一丝嘲讽,转身上了板舆,侍从抬着她走了。 第55章 披发左衽 梁梦绮气得抓狂,她右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脸,使劲摘下一束花,扔在地上用脚拼命踩着。 “把塞外三雄叫来,我让她死在眷山上!”梁梦绮怒火攻心,传令下去。 白沐雪被人抬着上了眷山,这里有韩子霄为她修建的楼阁,虽然简单些,可她很喜欢。 山上云雾缭绕,风吹着裙子,头发也一起飘荡。她站在岩石上,身后的人全部退出。 远处山峰上有几棵松树,太阳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朦胧而又发红。 她正在高兴地欣赏着风景,只听得树林里沙沙作响,接着跃出三个人来。他们用黑布缠头,披发左衽,手拿利器。 白沐雪淡定地看着他们,面色平静,语气中带着笑意。 “江湖人士不该卷入朝廷争斗,你们犯了大忌!如果现在肯罢手,还来得及!”她劝道。 “狐狸精、小妖女,不要再猖狂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中间的黑脸说道。 白沐雪摇摇头,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成狐狸精了。分明是她和韩子霄订婚在前,梁梦绮成婚在后。可这世上没有道理可言,人的天性就是柿子捡软的捏。柳水墨给韩子霄做了小妾,梁梦绮不也得乖乖接受吗,凭什么不接受她?就因为她不是皇后的侄女、太子的表妹,或者她只是个庶出的民女? 既然谈判已经不可能了,那只有用实力让她屈服。 塞外三雄杀来了,他们离白沐雪越来越近,忽然邵泽威从天而降,于树上跳下来挡在面前。 他拔出短剑,使出万剑归宗,只见浮光掠影,寒气逼人,这三人利器已经断了。接着杨振豪和卢朝阳从地下钻出,猛然朝两人后背刺去,啊一声叫,三个人只剩下一个了。此人一看自己兄弟死了两个,这才知道中了埋伏,他撒腿就跑,顺着小路往山下奔去。刚走到半山腰,吕天溢一声令下,埋伏的士兵万箭齐发,将此人射成了刺猬。 邵泽威看着白沐雪笑了笑,眼神中带着暧昧。 白沐雪理了理头发,淡淡地说:“你们都去阁楼里吃酒吧!” 邵泽威道:“我不去,我在这里陪你聊天!” 卢朝阳一把拉住他胳膊说:“我家小姐不需要你陪,走吧!”杨振豪在旁边抱着胳膊坏笑,白沐雪转过脸去,肆意地享受着风吹动脸庞的感觉。 邵泽威不情愿地进入阁楼里,和他们几人一起饮酒庆祝。 中午时分,梁梦绮正在吃饭,外面有人咣咣敲门,接着一个木头箱子放在地上便走了。府中仆人打开门,只见箱子上写着:白沐雪赠送梁梦绮亲启。 仆人们不敢擅动,抬着箱子进入宴厅。 “夫人,外面有人送来箱子,请您过目!” “人呢?” “我们出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上面贴着纸条!”仆人们说。 梁梦绮命令道:“打开!” 仆人们撕掉纸条,将箱子掀开,只见里面血淋淋的三个人头。梁梦绮大惊,后退两步扶住饭桌,他们正是太师府豢养的塞外三雄。三位高手,竟然全部被杀,她终于见识了白沐雪的手段。 “抬出去扔到河里!”她不忍再看,转身离开这里,饭也没胃口吃了。仆人们看见是人头也吓了一跳,听到命令赶紧盖上箱子抬走了。 韩子霄自然知道这一切,他故意躲在宫中不露面。 傍晚时分,管家赵波来传话。 “公子爷说了,这几日不回来了,住在宫里当值!” 梁梦绮将一个青花瓷的茶壶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哭道:“什么当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又去找白沐雪那个贱人了!把这事告诉柳水墨,看她怎么说?” 梁梦绮希望柳水墨能与她联合,二人携手对付白沐雪。 柳水墨听说了此事,只是淡淡回应“知道了”,便没了下文。柳水墨不可能和梁梦绮联手对付白沐雪的,她忘不了梁梦绮要用鹤顶红毒死她的事。花絮尸骨未寒,对方就想和自己联手,这脑子也太蠢了吧。 碰了一鼻子灰,梁梦绮气愤地说:“柳水墨也不是好人,她就是想看到白沐雪把我扳倒,然后自己扶正!这世上还有好人吗,怎么都这么坏!”她歇斯底里,坐在窗前嚎啕大哭。 赵波站在院子里摇摇头,他是韩子霄的心腹,主要工作就是监视梁梦绮的一举一动。 四月八日这天是浴佛节,白沐雪去逛庙会了,韩子霄一个人住在眷山的阁楼里。经过一番勾心斗角,他很累了,最重要的就是放松。 白沐雪逛了一圈回来了,她买了很多东西。坐着滑竿到了山上,只见韩子霄在磨刀。 他穿着一件背褡,敞开怀露出胸脯。头发简单束起来,一抹额前黑发遮住了眉毛。 “你干什么呢?” “磨刀啊!”他擦擦汗,站了起来,用手摸摸刀刃,来到一根竹子前咔嚓一刀将竹子砍断。 “塞外三雄已经死了,你还想和谁去打架?”白沐雪将买的食物放在院子的方桌上。 “我晚上杀野猪!这些野猪嗷嗷叫,吵得我睡不好!”他说着将那砍刀扛在肩膀上,朝远处树林丛子里望去。 白沐雪转身进入屋里,给他收拾床铺。 韩子霄拿了几个核桃放在石头上,举起刀咔嚓咔嚓拍烂了。他抓起核桃捏开,塞入嘴里吃起来。 不一会儿他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看她收拾房间。 “不要没活找活干,我的床铺很干净的!”韩子霄说。 白沐雪不理他,床铺是干净,可枕头被子横七竖八的,床单也都是褶子,怎能不收拾一下。她将枕头摆正了,被子叠起来,又把床单铺平。接着她蹲下去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站起来。 “进了宫就是不一样,铺个床还这么较真!”韩子霄脱去背褡扔在椅子上,随手抓过来一件白色素纱衫子穿上。这素纱衫子很薄,隔着衣服就能看见他结实的胸膛和健硕的胳膊。 白沐雪看着他,他笔挺着坐在那里,倒了一碗黄酒自斟自饮。 “这才四月天,有那么热吗,已经换上素纱了,小心着凉!”她嘱咐说。 韩子霄慢悠悠地品着黄酒,瞅她一眼说:“我体热,不怕冷!” 白沐雪拉了把椅子坐下了,韩子霄端着碗,侧着下巴盯着她说:“干嘛离我那么远?” 白沐雪一愣,她眼睛从他脸上掠过,韩子霄的侧颜很美。 “干嘛离你那么近?”她有些害羞地说。 韩子霄怔住了,他萌萌地端着酒思考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白沐雪笑了笑,将椅子往他身边拉了拉,挨着他坐在桌子前。 “喝酒?”他递给她碗,眼睛清澈而明亮。 “用碗喝?”白沐雪没好气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真是粗心,就不能给她倒在小酒杯里让她优雅地喝? “不用碗,你想用盆?”韩子霄一本正经地说。 “我想用缸!”白沐雪瞪他一眼,心想你懂不懂体贴啊。 韩子霄将碗里的酒咕咚喝干了,托着脑袋看着她。许久,他问道:“你觉得邵泽威怎么样?” 白沐雪斜眼睥睨他一下,眼如秋波,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和你挺配的!”韩子霄托着脑袋,眼睛闪烁着。 白沐雪凝视他片刻,慢慢地把脸蛋凑了过来,柳叶眉挑起,淡淡地说:“要不我嫁给他吧?” 韩子霄一怔,他嗖站起来,甩手出去了。 “喂,生气了!”白沐雪嘻嘻喊道。 他站在走廊外面,靠在柱子上眺望远方。白沐雪走了过来,用胳膊碰了他一下,韩子霄看了看她,帮她理了理发髻。 “晚上还回宫?”韩子霄问。 “难道住在这里?”她昂起脸看着他。 韩子霄背着手,支支吾吾,他低着头说:“今天是浴佛节啊!” 白沐雪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红色的指甲,眼睛非常灵动,她说:“浴佛节怎么了?我要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咱俩可没有任何名分啊!礼教森严,我可不想让人毁了我的名节!” 韩子霄抬起手,搔了搔额头,他抿着嘴看着天空。 白沐雪仰起脸,面如桃花,带着少女怀春的模样。 “那你走好了!”韩子霄语气轻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不敢直视她。 “邵泽威可没有你这么害羞哟!”白沐雪打趣说。 韩子霄脸色刷变了,他用胳膊抵住红色的柱子,喉结微微滑动,一句话都不肯说。 “咋了?别老是这样!”白沐雪踮起脚,轻轻将瓜子脸放在他肩膀上。 韩子霄眼睛突然泛红,不对劲地凝视着她。 白沐雪喜欢看他的眼睛,黑色的眸子非常温暖,虽然韩子霄也是老谋深算的人,可他眼睛里总带着纯真。那种满满的少年感,再加上时常带点调皮的笑,最能打动她的心灵。 “我……我愿意成全你俩!”他哽咽道。 白沐雪好气又好笑,用粉拳捶了他一下说:“你胡说什么呀,我和邵泽威可是清白的,看看你那吃醋的样子,真幼稚!” “我知道你俩是清白的,可我觉得邵泽威才能让你幸福!他是冠玉侯,你嫁给他可以做正妻,过上与世无争的幸福生活。若跟了我,不仅要做小妾,还要面临明枪暗箭的算计。我时常在想这个问题,我是不是该放手?我耽误了你,又对不起梁梦绮和柳水墨,身处两难之中,每日逼仄煎熬,我又何尝快乐?”韩子霄无比伤怀,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角。 白沐雪转过身去,非常生气,她哼一声道:“原来你真的爱上了梁梦绮和柳水墨,对不对?” “你怎能这样说呢?我对她们只是愧疚,我爱的人是你啊!”韩子霄转到她正面,着急地解释说。 “爱我还把我往邵泽威那边推?” “我怕我给不了你幸福!” “可笑!你争权夺利那么带劲,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甘愿放弃?你还是不够爱我!”白沐雪眼睛也红了,她没想到韩子霄竟然说出放弃的话。 “你要是真的喜欢上那俩女人,我也甘愿放手!”她哭了,泪水顺着面颊变成两行。 韩子霄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哄她。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我是真的很为难、很煎熬!”他说。 “就你煎熬?我每天都要逢场作戏,勾引利用邵泽威,我不愧疚?我和他花前月下,却不能嫁给他,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到那时他该如何看我?为了你,我付出多少?”白沐雪质问道。 韩子霄傻傻地矗立着,他抽了抽鼻子,面若冰霜。 “那我听你的好了!”语气里带着倔强。 “谁让你听我的了?我只是要你哄哄我而已!不解风情,笨蛋!看看人家邵泽威,每天姐姐、姐姐的,叫得多甜!幸好我有定力,换了其他女孩早就投怀送抱了!”白沐雪背着手,非常想对他撒撒娇。 他呼吐了口气,点点头说:“哦,那别生气了!进屋喝酒吧!” 韩子霄转身朝屋里走去,拿来两个碗放在桌子上,倒了满满的酒。 “木头疙瘩,有这样哄人的吗?”白沐雪进来了,韩子霄端着酒又递了过来。 她径直走到床上躺下,韩子霄看她不喝,自己将两碗酒都干了。 第56章 迷迷糊糊 渐渐地天黑了,白沐雪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没有要走的意思。韩子霄靠在墙上,吮吸着手指头,望着她说:“你不走了吗?再晚了可不安全!” “不走了,今晚在这里睡!”白沐雪说。 韩子霄一怔,他将大拇指从嘴里拿出来,错愕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 白沐雪从镜子里看着他那傻样,嘲笑说:“怎么了,不欢迎吗?” “你不要名节了?” “被退婚的女人,名节早就烂大街了!我可不是柳水墨,脸皮薄得像张纸,随便别人怎么说好了!”白沐雪故意这样说,她就是要看看韩子霄的反应。 “那你留下好了,反悔是小狗!”韩子霄将她一军。 白沐雪转过脸来,微微笑了笑。 夜色降临,白沐雪两手放在腹部,她看着韩子霄说:“你去洗澡吗?那你先洗好了!” “你先洗吧,我洗澡很慢的!”他坐在案前还在认真地读书。 白沐雪去了隔壁,泡在水盆里静静地闭上眼睛。她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只是心里特别想留下。 洗了澡,她穿上白色袍子,丰腴的线条蜿蜒,清爽中带着婀娜。进入屋里,韩子霄竟然不见了。她有些纳闷,到院子里看了看还是没有。 “人呢?子霄?”她喊道。 周围没有回应,她只得进入屋里。她靠在床上,洁白的双腿伸到床沿外面。迷迷糊糊她睡着了,等醒来时屋里蜡烛都熄灭了,黄色的月光洒在床前。 “子霄?”她猛然坐起喊道。 下了床就想点蜡烛,一下子踩到一个人,她咣当趴在地上。只听得韩子霄睡意朦胧地说:“什么呀?” 白沐雪爬起来,她点燃蜡烛,只见地上铺着席子,韩子霄睡得很惬意的样子。他穿着白纱袍子,简单地系着带子,身体大部分露出来。宽阔的胸膛和光滑的肌肤,在红色蜡烛照耀下显得特别诱人。 他盘腿坐着,揉揉眼睛,奇怪地看着她。 “你怎么睡在地上?” “我睡在席子上啊!”他说。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到床上去?” “因为你在床上呀!”他头发披散着,一束抹额系在眉上。 白沐雪身子发烫,她不停眨动着眼睛,好久才说道:“地上凉啊,到床上来睡吧!” 韩子霄哦了一声,从地上起来,瞅了她一眼,示意她到里面去。 白沐雪噗嗤吹灭蜡烛,情迷意乱地爬上了床。韩子霄顺势往她身边一趟,玉颜对着窗户,月光正好洒在他脸上,更显得超凡脱俗。 他闭上眼睛,紧紧挨着床沿。白沐雪躺在里面,两手放在腹部,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过了许久,韩子霄竟然没动静,她有些意外。费尽心机给他创造了机会,怎么不下手呢? “我……我虽然还没有名分,但也早晚是你的人,对吧?子霄!”白沐雪磕磕巴巴说道。 韩子霄嗯了声,他睁开眼睛看着月亮说:“我会给你名分的!” 白沐雪无语了,他显然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我根本就不在乎名分,谁给你要名分了?”她嘀咕道。 “可是也不能委屈你!”他翻身过来,用大手抓住她的小手。 白沐雪有些激动,手背上冰凉细腻,对方沐浴之后的清爽也扑面而来。她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禁不住直咽口水,渴望着他进一步的行动。 月光照在床上,银黄色的温暖让白沐雪很是动情。 韩子霄朝她吹口气,笑嘻嘻地说:“你睡啦?闭着眼睛很困吗?” 白沐雪睁开眼,她哪里困了,只是紧张害羞而已。 “没有啊,我一点都不困!”她说。 “那就说说话吧,难得在一起!”韩子霄往里面挪了挪,将脸埋在她脖子间,呼出的空气正好喷在她香肩上。 白沐雪身子僵硬了,肌肤紧紧地提起来,血液往头上涌来。 “睡不着的话,我也可以哄哄你!来,我拍着你睡觉!”他将手从她手上拿开,不轻不重地拍着她腹部。 白沐雪彻底无语了,这个时候根本不用哄她,只需要放肆即可。但韩子霄很守礼,他闭上眼睛,手还不停地拍着。 白沐雪翻身侧对着他,将脸埋在他胸膛间。 慢慢地,对方的手停下了,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她睁开眼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 她再也睡不着了,枕着胳膊静静看着他,他睡觉的样子很恬静,让她都感觉安详。野猪吼叫声又传来了,韩子霄睡得正香,他白天磨了一把大刀,不知道有没有砍到野猪。 不知不觉鸡叫了,白沐雪才慢慢睡着,等她醒来时韩子霄已经起来了。他洗漱完毕,青盐洁牙,命人准备早饭。 白沐雪披着衣服坐在窗前,她趴在那里,笑着看着他。 “你醒了!”他站在窗外说。 “嗯!” “和你在一起睡得很好!”他整理了下袍子,坐在炉子前用山泉煮茶。一缕青烟冒着,大山深处幽静清新,早上的空气带着露水般的冰凉。 “快穿好衣服,过来跟我一起煮茶!”韩子霄一边叫她,一边将木柴塞入炉子里。 她忙穿了衣服,洗漱之后搬个小板凳,和他一起坐了。 白沐雪捡起八角蒲扇,对着火炉轻轻扇着,火苗一窜一窜的,茶壶滋滋作响。很快茶煮好了,韩子霄拿过来壶倒了两杯。 他递了过来,白沐雪接过来捧在手里,韩子霄不急着喝,只是坐在榕树下看书。 “我去吃早饭了!”白沐雪端着茶进入屋里。 桌子上几盘简单菜肴,全是从山中新取的食材。蒜苗炒柴鸡蛋、野猪肉清炒小白菜、凉拌苦瓜、鱼香茄子,外加一碗鲜鱼汤。 白沐雪胃口大开,看见这饭就想到山间的流水、林中的野鸡、空中的白云、草中的野兔。 拿起蒸饼,她慢慢吃起来。深山里有各种鸟叫,时不时还有鹿鸣。 要是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该多好啊,白沐雪想着。 韩子霄进来了,他笑了笑挨着她坐了。 “菜是今早上卯时摘下的,动用了我的亲军为你做的!” “这叫滥用职权哦!”白沐雪调侃说。 “算是吧!”他拿起一个馒头吃起来,两人对视一笑,露水在山茶花上晶莹发亮。 “嘴角有茄子!”韩子霄说着,用手把茄子沫给她拿下来。 白沐雪端起来鱼汤喝了几口,小鲫鱼熬出的汤就是好,清淡中带着鱼骨头香。初尝一口很淡,随后鱼骨头的香味就从嘴里往上窜,感觉直接到了鼻子里。 “对了,我请了青州的厨子,中午时候做滑溜肉丝汤。这肉肥而不腻,用粉子鸡蛋搅拌炸了,白白的肉丝特别鲜。熬出来的汤不仅好吃,还能滋补养颜!”韩子霄说。 “好啊!吃过饭咱们把卢朝阳等人叫来,一起抹骨牌!”白沐雪高兴地说。 “来赢钱的,一次十吊钱,我要把你的私房钱都赢了!”韩子霄。 “你好坏,竟然惦记我的私房钱!”白沐雪伸手摸着他的脸,他笑了笑夹起一块肉塞她嘴里。 两人正说笑着,卢朝阳突然跑来了,白沐雪看见他道:“正想找你呢,吃过饭陪我们玩骨牌!” “不好了,刘方正被抓了!”他气喘吁吁说道。 “什么?谁干的?”韩子霄突然站起来。 “这个老东西自己惹的祸!昨晚上他在吉祥赌坊输急了眼,把太尉靳国康的儿子靳志源给打了,如今关押在顺天府!”卢朝阳说。 韩子霄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恨恨地说:“太尉是太子的头号心腹,我一时半会还得罪不起!我不管了,让顺天府把他杀了吧!” 白沐雪忙插嘴道:“朝阳,你先下去,公子会亲自处理此事的!” 卢朝阳退下,韩子霄低声说:“我也想除掉靳太尉,可现在不是时候!” “我也知道不是时候,但你必须保住刘方正!”白沐雪坚定地说。 “为何?” “第一,刘方正是你的嫡系,如果你不保他,就会让部下离心。政治斗争,最怕兔死狐悲!刘方正惹了祸你不保,那卢朝阳、杨振豪、张世琛怎么想?吕天溢怎么想?小喽啰可以牺牲,难道连心腹也要放弃吗?第二,如果刘方正真的上了堂,他禁不住刑讯逼供,出卖你怎么办?顺天府抓住你的把柄送到太尉那里,你还有活路吗?而且端亲王已经派了张稳去修远州调查你的身世了,你知道吗?”白沐雪说。 “端亲王调查我的身世?”韩子霄直出冷汗。 “你以为你投靠了端亲王,他就会信任你?自从你纳了柳水墨为妾,他就一直怀疑你脚踏两只船!何况胡克基也死了,端亲王失去了一条臂膀,他岂能不报复?你和太子联手做局弄死胡克基,端亲王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他怕你彻底倒向太子,才忍下了这口气!”白沐雪分析道。 韩子霄知道她如今掌管尚服局,又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消息比自己灵通多了。虽然后宫不能干政,可皇帝时常往后宫跑,后宫的消息比前朝准确的多。 “靳太尉可不是胡克基那种武夫,我们能打倒他?”韩子霄知道对方的分量。 白沐雪说:“没说让你打倒他,只是让你力保刘方正!” “怎么保?” “将案子扯到乔丞相那里,来个祸水东引!”白沐雪站起来,直直望着他。 白沐雪又道:“当年梁太师势力强大,又是端亲王的岳父,几乎威胁到了皇权。皇上便提拔了乔显昌做丞相,打击太师。乔显昌果然不负皇上器重,他联合靳太尉清洗太师人马。如今梁太师在朝中枝叶凋零,势力大衰,只有一个门生上官坦跑到关外苟活了下来。太师一系从此衰落,丞相乔显昌和太尉靳国康两派崛起,在皇上挑拨下两派由联手走向斗争,如今已经水火不容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只要让刘方正牵扯到乔丞相,这案子就好办了!” 韩子霄想了想说:“拉乔丞相下水?也不失为一项策略,具体怎么操作?” “我还没想好,你可以和张世琛商量一下!对了,我也要赶快回宫了,想好了与我暗中商量,我在内廷助你一臂之力!”白沐雪说道。 韩子霄当即决定赶快下山,白沐雪也匆忙回到宫中。 张世琛来见韩子霄了,他着急地说:“刘方正被顺天府抓了,顺天府府尹狄儒是枢密院太尉靳国康的人,靳国康则是太子心腹。他将靳太尉儿子打伤,顺天府借着这个机会审他,难保太子不暗中授意往你身上扯,万一被抓到把柄以后咱们就麻烦了!” 韩子霄请他坐下,秘密说道:“我路上已经想好了一项对策,那就是让刘方正将案子往乔丞相身上扯。如今乔丞相和靳太尉两派斗得你死我活,正是咱们的好机会!” “你是说?”张世琛眉头一皱,心中也有了些想法。 韩子霄笑道:“如今朝廷分成了四大派!太师是端亲王一党的,太尉是太子一党的,丞相投靠了信亲王,副丞相则跟着庄亲王。太师势力已经衰落,胡克基死后端亲王党也被太子压了下去。如今是该打击太子一党了,我们可以借助信亲王的力量!” “怎么借助?” “让刘方正告我和乔丞相勾结谋反!”韩子霄说。 “什么?你疯了?”张世琛惊骇不已。 第57章 验证清白 “我没疯!表面上看,我是亲军府大都督手握兵权,丞相则手握内阁大权,我们文武结合造反是最有可能的!但这里涉及到信亲王,信亲王绝对不会牺牲乔丞相的,他必然会力保自己的头号心腹。让刘方正告我和乔丞相勾结造反,我就自请下狱。信亲王为了保住乔丞相,一定会竭力查清此案。到时再让刘方正翻供,说顺天府屈打成招,是狄儒指使他诬陷我和乔丞相的。乔丞相本就和靳太尉不和,必然与我们联手拿掉顺天府尹狄儒,狄儒又是靳太尉的部下,这样就打击了靳太尉,此计行吗?”韩子霄将心中谋划全说了。 张世琛深思片刻,抚掌大笑说:“妙计,不过既然说到谋反,咱们还得再进一步,把太子也给骗进来,让皇上怀疑他诬陷你和乔丞相!” 韩子霄更加兴奋,他问:“如何做?” 张世琛道:“谋反的事一定要有证据,否则太子绝对不会上钩!所以,你现在利用亲军府大都督的便利,将一批大炮秘密运往京城,这样就可以作为证据!等到刘方正告你谋反,咱就拿出兵部文书,将大炮扔给兵部!” “兵部可是庄亲王的人,他们肯接手吗?” “白给能不要?山海关总兵窦怀成也是庄亲王心腹,就说大炮是给窦怀成的。你花钱给他们买大炮,庄亲王能不配合?”张世琛说。 韩子霄道:“妙计!先找庄亲王配合,偷偷拿到兵部文书,到时就可以反手告他们诬陷!” 张世琛呵呵一笑,两人又谋划了许久。敲定这个方案之后,韩子霄立刻通过于双喜密报给白沐雪,让她在宫中策应,好做成此事。 白沐雪为了对付皇后这个即将到来的对手,她必须提前准备。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定讨好德妃、丽妃和贞妃。这三位分别是端亲王、庄亲王、信亲王的生母,在宫中一直受到皇后打压。 如今胡克基死了,接下来就要和太子皇后决斗了,白沐雪必须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三位皇妃就是最好的对象,在内廷她讨好这三位才能对付皇后。而韩子霄在外廷则联合端亲王、信亲王和乔丞相对付太子。 权力斗争,第一要务就是分合之术。尽可能分化对手,再尽可能联合一切盟友,这是斗争的终极秘籍。 韩子霄和白沐雪在内外同时活动,一条针对太子和皇后的统一战线慢慢形成。当务之急先找到突破口,顺天府尹狄儒就是最好的弱点。拿下此人之后,下一步就可以顺藤摸瓜打击靳太尉,只要靳太尉一倒,太子势力就走下坡路了。 端亲王折损了头号大将胡克基,他必然急于拿下太子的头号大将靳国康。现在和端亲王、梁太师、信亲王、乔丞相结盟,再加上邵泽威的倒戈,还有白沐雪、于双喜的策应,韩子霄已经结成了大网。 韩子霄先去拜会庄亲王,因为他掌管兵部,秘密购置大炮需要他同意,否则就真成了谋反。 如何去见庄亲王呢?这又是一个问题。作为四大皇子里面的老三,庄亲王以装疯卖傻而着称,从来不向任何人说真心话。 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从丽妃出手,毕竟她是庄亲王的生母。人不管如何伪装,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总不能也伪装吧。 白沐雪赞成韩子霄的想法,决定集中精力讨好丽妃。 她如今管着尚服局,正好利用职务之变让她高兴。 这日早晨,丽妃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子梳头。突然,尚服局司饰亲自送来了红宝石牡丹金钗。 丽妃颇为惊讶,因为皇后这些年一直在待遇上打压三位妃子,她们早就习惯了宫中的压缩。幸好她们三人的儿子都争气,不断地将外面的东西送给她们,才没有让三位妃子太寒酸。 如今尚服局送来这么好的头饰,让丽妃感到意外。她讥讽说:“这是皇上赏的,还是皇后赏的?如果是皇上赏的,说明我这老太婆圣眷不衰。如果是皇后赏的,那说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司饰笑道:“既不是皇上赏的,也不是皇后赏的,是新任的尚服白沐雪小姐送来的。她说了,三位妃子今后的待遇不能太差,尤其是娘娘您,那是要和皇后一样礼遇!您要是不嫌弃,白尚服改日亲自来探望您!” 丽妃也听说了,皇后最近新任命了一位尚服局当家的,可没想到她竟然敢忤逆皇后讨好自己。 丽妃在那里思考着,这东西要还是不要? 想了许久,她还是觉得这是个阴谋,便拒绝道:“我一把年纪了,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珠宝,多谢白尚服美意,心意我领了!” 司饰没有多说,转身回去了。 丽妃松了一口气,她对着镜子打扮完便出去散步。忽然看见自己院子里锄草的张嬷嬷头上戴着红宝石牡丹金钗。 丽妃一惊,这不是刚才送给自己的吗,怎么跑到这腌臜婆子头上了?她忙走过去问:“张嬷嬷,你头上戴的宝石钗子哪来的?” 张嬷嬷忙扔下锄头,趴在那里撅起屁股说:“这是娘娘您赏的啊!刚才尚服局的司饰女官说了,娘娘德高望重,体恤奴仆,将这宝钗子赏给我这粗笨婆子!我在宫中做了一辈子牛马,没想到老了还能得到娘娘的赏赐,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死了都得带到坟墓里去!奴婢谢娘娘大恩大德!” 丽妃看着不停磕头的张嬷嬷,想想这些年确实没有赏过奴仆们什么东西。如今白沐雪竟然替她赏了如此贵重的东西,她没花一分钱就落了个好名声。 至此,丽妃终于知道白沐雪没有算计自己的心思了。 她细细思考后,命人给尚服局送去一盒子水果。 白沐雪听说丽妃送来水果,马上明白了她的心思,这是对方愿意交好的信号。丽妃也是聪明人,她知道皇后耳目众多,所以不便明着和白沐雪来往。 白沐雪马上调整策略,不再给丽妃送东西了,改为纳投名状了。 丽妃所住的清雅宫太监总管叫王宁,此人是皇后心腹。丽妃每日就在此人的监视下生活,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王宁秘密报告给皇后了。今天早上送金钗的事情,他全部告诉了皇后。皇后听说白沐雪如此做,心中十分恼怒,她不动声色地想着办法。 白沐雪知道,她目前和皇后只是表面上团结,撕破脸是早晚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先发制人。 她直接去见皇帝,告发王宁对丽妃不敬,希望能将此人发配乌苏里。彰明皇帝也听说了皇后暗中打压三位妃子的事,他乐得有人出来清理皇后势力。彰明皇帝最喜欢搞平衡了,外朝大权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后宫之地他不好和皇后斗争,眼巴巴看着她做大。 现在白沐雪出面打击皇后,他正求之不得呢。他马上同意了,而且一口气提出将德妃、贞妃宫中的太监总管一并撤换,全部流放乌苏里。 白沐雪吃了一惊,她很快明白皇帝这是借刀杀人、火上浇油。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白沐雪终于认识到,最狡猾的就是彰明帝这个老家伙了。她本来只想拿掉皇后在丽妃宫中的心腹,没想到皇帝竟然顺势把清洗扩大化了,借着她的手将皇后在德妃和贞妃宫中人马一并拿下。 好吧,抓一个得罪皇后,抓三个也是得罪皇后,不如干脆做绝了,顺便让德妃和贞妃也念自己的好。 得到皇上恩准,白沐雪亲自起草了圣旨。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草诏,还是非常激动的。 圣旨很快下发了,于双喜奉命宣诏。 他将德妃、丽妃和贞妃宫中三位总管太监叫来,当面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德妃、丽妃、贞妃宫中三位总管太监,尸位素餐、傲慢无礼,不能尽心侍主。着将三人发配乌苏里戍边,新任总管太监由三位皇妃自行举荐。钦此!” 这三个太监懵了,他们是皇后的人啊,难道皇上不知道? 于双喜大喝道:“来啊,将三人拿下,发配乌苏里!”御前侍卫二话不说,将三人拉出去送到刑部,每人戴上镣铐,脸上刺了字,当即就发配了。 三位皇妃内心狂喜,她们赶快举荐自己心腹太监为总管,皇上马上同意了。 柳皇后一脸惊愕,她没想到白沐雪竟然闪电般拿下自己三位心腹,而且还是她费尽心机安插在三位妃子宫中的。白沐雪这个人情太大了,恐怕连三位王爷都得感激她。可白沐雪也没后路了,她与皇后从此彻底决裂。 柳皇后开始反击了,她搜集了白沐雪一些黑料去见彰明帝。 她跪在地上,举着信说:“皇上,臣妾看错了人,没想到白沐雪乃是荡妇!她身为女官,竟然不顾礼义廉耻,和韩子霄留宿眷山。二人颠鸾倒凤,秽乱内廷,实在是丢人现眼。韩子霄乃是有妇之夫,和内廷女官私通,也是罪大恶极,请皇上一并责罚这二人!” 彰明帝一愣,他只得拿过来皇后递交的黑材料看了。随后,他下令白沐雪前来辩白。 听说皇后诬告自己与韩子霄通奸、秽乱内廷,她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个罪名坐实了,皇帝也不能保她,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属于后宫。 彰明帝说:“这是告你秽乱内廷的证据,是眷山上的百姓写的,投入内廷被皇后获得了,你怎么说?” 白沐雪看了看皇后,她面色冰冷,早没了两人之前联手的和气。朝堂无父子,官场无朋友。虽然白沐雪知道这个道理,可皇后翻脸如此之快,还是让她接受不了。 幸好她和韩子霄没有发生关系,否则今日必然让皇后得逞。 她不急不躁地说:“既然有百姓告臣秽乱内廷,那臣也不辩解。请皇上下旨,有尚寝局对臣进行验身。如果臣不是处女之身,甘愿受罚。如果臣还是处女,那就说明臣是清白的,请皇上务必治那些小人的诬告之罪!” 白沐雪绝口不提皇后,因为皇帝说了是“百姓”告到皇后这里的,皇后也是秉公办事而已。既然这样,白沐雪也要追究“百姓”诬告的罪,至于到时候皇后找谁做替罪羊,那她就不管了。 彰明帝看白沐雪如此自信,当即心中有数了。他马上下旨:“立刻传尚寝局女官和嬷嬷对白尚服验身。皇后也要到旁边一起观看,免得出现差池!” 皇后一听,忙说:“皇上圣明,大白天不好验身,不如晚上再验吧!” 白沐雪反应很快,皇后这是要留出时间做手脚,毕竟尚寝局也归皇后管,她打个招呼让她们造假,自己到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皇上,臣请求现在就验,而且请德妃、丽妃、贞妃三位娘娘和皇后一起监督!”白沐雪跪地重重地叩头说。 彰明帝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佩服道:“好聪明的女孩啊,竟然想到皇后会造假,厉害!” 他马上传旨说:“程得忠,速速宣三位皇妃觐见,把尚寝局女官和嬷嬷都叫来,在烟波殿验身!” 程得忠立刻去传旨,皇后慌了,白沐雪敢验身,说明她有必胜的底气。看来自己的诬告不行了,现在得抓紧找替罪羊。 想了半天,皇后终于找到替罪羊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海燕可以牺牲。 第58章 水嫩晃眼 三位皇妃和尚寝局的人都来了,皇上命她们去烟波殿给白沐雪验身。皇后也一起去了,她暗中给尚寝局的人使眼色,可是三位皇妃死死盯着,谁也不敢造假。 白沐雪脱光了衣服,躺在一张床上,羞辱地叉开双腿,任由她们这些人检验。她的身体特别漂亮,全身白净粉嫩,犹如初开的花蕾。 德妃对贞妃低声说:“好干净漂亮的女孩儿,这线条和肌肤把后宫佳丽都比下去了!” “嗯!我入宫五十年了,真没见过这么水嫩晃眼的女孩儿!咱们年轻的时候也不如啊!”贞妃说。 丽妃也凑了过来,低声说:“天生尤物,世间少有!” 皇妃们知道,白沐雪受到如此屈辱,皆是因为她拿掉了皇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心腹。三位太监总管在时,她们见了儿子都不敢说真心话,这种痛苦外人是体会不到的。 很快,验身的女官和嬷嬷说道:“启禀皇后和三位皇妃,白沐雪还是女儿身,贞节还在,并无破损!” 三位皇妃舒了口气,她们目光齐刷刷看着皇后,看她如何收场。 皇后尴尬地咧了咧嘴道:“我也是误听人言啊,应当罚酒三杯!” 白沐雪起来穿好衣服,什么罚酒三杯,哪有这么容易?她二话不说,直接出了殿门朝皇上那里走去。 皇后慌了,她知道白沐雪要追究到底。 众人见过皇上,德妃先开口了,她道:“皇后娘娘误听人言,冤枉了白小姐,她还是处女之身,怎么就秽乱内廷了?” 丽妃说:“皇上要替白小姐做主,这是诬告啊!” 贞妃讥讽说:“皇后娘娘说要自罚三杯酒,看来皇上也做不了主了,我们多说无益,免得让皇上为难!” 皇后眼神慌乱,她站在一边不知说什么好。 “皇后,你怎么给白尚服一个交待?你误听人言,冤枉了她,这事总不能喝三杯酒解决吧!”彰明帝说。 皇后发现皇上眼睛里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她非常不安,幸好替罪羊早就想好了。 她忙说:“皇上,这都是我身边侍女海燕的错,是她把这些黑料送来的!臣妾偏听偏信,有失察之罪!海燕是罪魁祸首,要打要杀,臣妾绝不包庇!” 彰明帝一脸狗血,没想到皇后竟然把锅甩给贴身侍女了,三位皇妃都撇撇嘴露出鄙夷之色。 “将海燕叫来,朕要严惩!”他喊道。 海燕被带来了,皇上将她诬告的事说了,而且还表明态度要杀她。 海燕当即恼了,她哭着说:“奴婢冤枉啊,这些黑料根本不是我送来的,是皇后娘娘自己搜集的。她一直私下里说,白尚服不可信,早晚要背叛她的,搜集好把柄早做准备。如今皇后陷害人失败了,就拿我抵罪,这叫什么事啊!” 皇后大怒,指着她骂道:“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和白小姐平日里再好不过了,为什么要陷害她?你这个奴婢,还敢狡辩吗?快招了,要不然将你凌迟处死!” 皇上笑了笑,他自然不能因为这事处罚皇后,那就用这个替罪羊给她台阶下吧。 “来人,将诬陷白尚服的奴婢推出去杖毙!”皇上下旨说。 很快有侍卫过来,拉起海燕就走。她嚎啕大哭,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无情,自己跟了她多年,尽心尽力,如今却被当替罪羊。 白沐雪猛然心生一计,她要留下海燕,作为靶子恶心皇后。皇后关键时刻把心腹抛出顶罪,这事传扬出去,以后谁还敢跟着她?这正是瓦解对方阵营的好机会,留下海燕,让她现身说法,到处败坏皇后名声,岂不更好! “皇上开恩,请留下海燕!”白沐雪跪地叫道。 “且慢!”皇上叫住了侍卫,海燕跪在门口,吓得瑟瑟发抖。 白沐雪说:“海燕也是年少无知,才会听了外面那些刁民百姓的谣言。臣想皇上以仁德治天下,我等也应该牢记圣人的忠恕之道。臣愿意原谅海燕,让她继续留在皇后身边吧!皇后贤德,今后一定会好好教导海燕的!” 三位皇妃互相看了看,柳皇后也颇为惊讶,她没明白白沐雪为何要救下自己的心腹。 老道的彰明帝猜中了白沐雪的意图,留下海燕,还让她继续呆在皇后身边,不仅可以动摇皇后阵营,还能败坏皇后名声。 彰明帝最喜欢借力用力了,既然要恶心皇后,那不如再加点火。长期以来,皇后都用“修身立德,莫贪女色”的说辞阻止皇帝选妃,搞得皇帝很恼火。如今,他正好可以泄愤,让海燕揭穿她伪善的面皮。 “好,准奏!从现在起,海燕仍然在皇后宫中留任,但为了让其戴罪立功,朕令她到宫外去悔罪,现身说法,教导百姓不要造谣生事!”彰明帝说完,自己都笑了,摆摆手让侍卫下去。 白沐雪更加佩服皇上了,他每次都能猜中自己的意图,而且借势用势达到自己的目的。海燕在身份上还是皇后宫中的人,却让她到宫外“现身说法”,那不是公开打皇后的脸嘛!海燕肯定会把皇后陷害白沐雪、甩锅给自己的内幕揭开,到时皇后口碑尽毁。几十年了,皇后总是用好色的帽子约束皇上,动不动就往外面吹风,说皇上贪图女色、不修德政等,搞得皇上很狼狈。如今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出去恶心她,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海燕跪着爬过来,给皇上叩头,又给白沐雪叩头,然后恨恨地看了皇后一眼,流着泪退出去了。 白沐雪相信,借着海燕这张嘴,她绝对能将皇后所有的龌龊事情揭露出来。大街小巷,朝野百姓,皇后母仪天下的形象尽毁。恐怕就连太子都要受到牵连,皇后在宫里的心腹也得心寒。 皇后也意识到了白沐雪求情的用意,这招真是太狠了。她看了看皇上,这个人更加奸诈,他把海燕撵出宫去,自己想弄死她都没机会了。 原来皇上如此厌恶自己,为什么?因为她野心勃勃?因为她一直用道德约束皇上选妃?还是因为自己当年害死了皇上最心爱的容嫔?她不敢再想了,这回斗争她失败了。不光因为白沐雪,还有三位皇妃暗中相助,最重要的是皇上想搞她,这是最关键的。 皇后脸色极其难堪,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宫中。白沐雪和三位皇妃联手,打了个大胜仗。经过此事,三位皇妃决定和白沐雪合作。之前她们不敢反击,是因为三人都害怕皇后。 白沐雪这次撕下了皇后的皮,让她们看到皇后也不过如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白沐雪在后宫打响了反对皇后的第一枪,她的示范作用,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倒后运动。 丽妃放下了顾忌,直接将白沐雪请到自己的清雅宫。白沐雪跪在地上叩头,丽妃让她起来。两人先是说了些客套话,然后又聊些家长里短。经过一番预热,丽妃将左右人屏退。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丽妃直截了当地问。 “韩子霄想得到庄亲王帮助,可他是出了名的善于守拙。娘娘您是他生母,希望能给王爷打个招呼,好歹暗中拉一把我那位朋友!”白沐雪说。 丽妃点点头,她起身写了一封信,内容很简短:“我儿韩池,今有大都督韩子霄有心求助,望能周全。母妃字。” 写完这封信,丽妃又从柜子里拿出亲手绣的鞋垫说:“把这个一起拿去,我儿看见本宫的针线活,他什么都明白了!” 白沐雪接过来,只见那鞋垫绣着小娃娃,非常可爱乖巧。这一定是庄亲王小时候的样子吧,只有母亲最记得儿子小时候模样。 她接过来非常感激,使劲磕了个头。 丽妃说:“你不必如此,你拿下了皇后安插的三位太监总管,我们这些妃子才有了自由。之前一直战战兢兢的,唯恐被皇后抓住什么把柄。不怕你笑话,我们三位妃子,说梦话都不敢!” 白沐雪感慨不已,她又和丽妃说了一会便走了。 晚上,韩子霄换了便衣,穿着普通的裤褶,低着头来到庄亲王府。他敲开门,将那封信和刺绣鞋垫递过去说:“我找庄亲王!” 管家关了门,韩子霄往墙角处靠了靠,免得被人看见。大约一刻钟门又开了,请他赶快进去。 到了内堂,庄亲王坐在那里不语,只是默默看着他。 “臣韩子霄见过殿下!”他跪地说。 “皇上有旨意?”他问。 韩子霄头大了,怎么还装傻?宣旨意也用不着自己来吧。 “刚才的书信乃是丽妃娘娘所写,我此次前来希望殿下能帮一把,因为……”他来到庄亲王身边,叽里咕噜将计划说了。 庄亲王听说要对太子动手,还能让心腹窦怀成白得一批大炮,心里很是高兴。之前韩子霄和太子联手,拿掉端亲王心腹胡克基的事,他暗自佩服,这一战实在太精彩了。如今既然要对太子头号心腹靳太尉动手,他没理由不暗中帮一下。如果输了,韩子霄顶锅;如果赢了,太子力量受损。最关键的是自己阵营捞到一批大炮,何乐而不为? 庄亲王是典型的官僚,他不会明说帮还是不帮,他只会委婉地暗示。 “当今皇上圣明,是雄才大略之君。在他治理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出现了千古罕见的盛世!作为臣子我们一定要忠心耿耿,大公无私,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同时,我们还要体察民间疾苦,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们要牢记圣人的教导,匡君辅国,修齐治平,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庄亲王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官话,露出假笑,严肃地端着架子。 “殿下,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韩子霄又问。 “我们都是朝廷的忠臣,都肩负着报效朝廷的使命!圣人告诉我们要致良知,要做到事上练!因此,诚心正意、格物致知,乃是修身之本!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凡事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今后你好好当差,自有出头之日!”庄亲王面无表情,打着官腔,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啥也没说。 韩子霄愣了,自己拿着他亲生母亲的书信和证物,他还是不说人话,尽给自己打太极。 既然如此,那没必要再多说了。 他面带怒气,拱手说:“打扰了,告辞!”说完,韩子霄转身就走。 庄亲王嗖地站起来,淡淡地说:“明天中午,你去兵部尚书黄新念家拿调火炮入京的公函。至于如何写,你们再商量!” 韩子霄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他,庄亲王背着手快速离开了。他松了口气,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啊。 第59章 审出口供 次日中午,韩子霄偷偷来到黄新念家里,商量了没多久就把公函拿到了。 随后,韩子霄直接带人去了顺天府,他要去见刘方正了。 顺天府尹狄儒忙出门迎接,他身穿绯色圆领袍子,上面绣着孔雀补子。头戴乌纱,腰缠素金革带,脚踏黑靴,留着两撇胡。 “卑职见过大都督!”他叩首说。 韩子霄穿着一品狮子补服,头戴乌纱帽,腰缠玉带,脚踏织金绣虎靴子。 “听说我的手下刘方正犯了法,是吗?” “是的!刘方正在吉祥赌坊将太尉的衙内打伤了,如今太尉府已经下令革去他千总的职务。他现在以庶民身份关在牢里,今日正准备过堂!”狄儒答道。 “本都督能去看看吗?”韩子霄问。 “这个,当然可以!只是太尉亲自指定的案子,卑职不好徇私!”狄儒表面上谦恭,但骨子里很硬气,因为他是太尉的人,而太尉是太子的人。 韩子霄爽朗大笑说:“大人多心了,我只是见上一面,弄清楚事实!我没说要你徇私,更没想过要包庇他!” 狄儒一愣,拱手道:“大都督要见,自然可以,只是不能离开牢房!” “当然了!只是见上一面,了解下详情而已!如果他是冤枉的,本都督自然去太尉那里讨教。如果他是罪有应得,今日就当给他送行,也算我尽到了做上司的情分!这样可否?”韩子霄说得很在理,作为上司今日来就是探监,不会为难他这个顺天府尹的。 狄儒忙道:“既然如此,请大都督去探监,卑职陪着!” 韩子霄冷笑说:“不怕大人生气,本都督和刘方正乃是朋友,我们要诉诉友谊,实在不想让外人听!你就甭陪着了,我一炷香功夫就走了!” 狄儒忙说:“那卑职在后堂准备酒宴,等大都督探监后一起用膳!” “不必了!改日你到我府上,我请你吃酒!”韩子霄对张世琛使个眼色,他忙过来将狄儒劝走了。 韩子霄命手下亲军守住大牢,把所有的狱卒撵了出去。 刘方正看见他大喜,跪在那里赶忙磕头。他穿着白色的囚服,上面写着个“囚”字,头发蓬松,脸上带着干巴巴的皱纹。刘方正虽然年纪不小了,可长年在军队里打仗,身手还是可以的。不要说对付靳志源那个花花公子,就是对付三两个壮汉也不在话下。 韩子霄叹口气摇摇头说:“老刘啊,你给我惹事了!” 刘方正使劲抽了自己一耳光说:“你别管我了,让他们弄死我算了!犯不着为我淌浑水,该舍弃的就要舍弃嘛!” 他说这话时,看着韩子霄旁边的卢朝阳和杨振豪。 韩子霄可不傻,端亲王保不住心腹胡克基,导致他阵营出现离心。柳皇后让心腹丫鬟背锅,身边人纷纷暗中跳船,投靠其他人。他韩子霄可不会这样做,就算他想舍车保帅,也不会明着去做,不能让大家以为他是牺牲心腹的人。 “我从来都是和自己下属共进退,如果连你们都保不住,以后我还怎么做人?你犯了错,回头我打你一百军棍,那是咱弟兄的事。让你死在外人手里不管,岂不是我无情无义?你犯了错,我得处罚,这和救你是另外一回事!别说你了,就是张世琛、卢朝阳、杨振豪他们犯了错,我也要舍命去救的!咱们弟兄一场,对错不重要,感情才重要,是不是?”韩子霄背着手,红唇乌眉,文质彬彬的外表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圆滑。 韩子霄是那种初次接触觉得可亲,时间久了却觉得可怕的人。 卢朝阳和杨振豪对视了下,韩子霄一番话说得他们心里暖暖的。刘方正更是感动地直抹眼泪,感慨遇见了仗义的明主。 韩子霄蹲下,隔着栅栏对他说了一番,刘方正先是惊诧害怕,后又面带喜色。他最能言善辩了,这种耍嘴皮子的事对他根本不是问题。 韩子霄走了,刘方正蜷缩在那里,心里盘算着如何哄骗狄儒。 下午时分,狄儒升堂了,命人将刘方正带上来。这是第二次过堂了,之前的时候刘方正百般狡辩,而这次竟然没了底气,跪在那里暗自垂泪。 “刘方正,上次你是千总,有官职在身,本府不能对你动刑。可昨日太尉府已经下了文书,革去你的官职,如果你还敢狡辩,本府可是要动刑的!”狄儒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喝道。 刘方正耷拉着脑袋,偷偷抹眼泪。 狄儒纳闷了,怎么回事,韩子霄见了他一面,他怎么这样了? “没有人再护着我了,哎,世态炎凉,我不过是个小卒子!惹了祸,终究还是被人丢弃的!”刘方正仰天长叹,泪水从眼角滑下,他环顾一下四周,用破旧的囚服擦了擦泪。 狄儒瞬间明白了,原来韩子霄舍车保帅,准备要丢弃这个下属了。他心中一阵发冷,做领导的难道都这样?将来自己有难,靳太尉会不会也是这种态度。 他清清嗓子,指着他说:“你也不必悲伤,打了太尉的儿子,最多也就是发配!如果你肯戴罪立功,揭发出一些有用的事情,本府禀告太尉,可以对你从轻处分!” 刘方正一愣,疑惑地盯着他,在那里不安地搓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狄儒是聪明人,忙引诱道:“有话就说,本府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刘方正咬了咬牙,然后昂起头说:“我自己犯了错,不能出卖主人,你休想骗我,我绝不会揭发大都督的!大都督说了,我死之后照顾我的家人,也算仁至义尽了,我岂能害了他和乔丞相!” 狄儒一怔,还扯上乔丞相了?看来他确实掌握着秘密,如果能审出来,那么太子一定会重用自己的。 “乔丞相是太尉的死对头,还是信亲王的头号心腹,如果能从刘方正嘴里得到他的罪证,太子岂不是对我另眼相看?我还窝在这顺天府做什么?这里到处都是官,动不动就卷入派系之争,一不小心就掉脑袋。何不趁这个机会立功,让太子把我调到外地做巡抚,身为封疆大臣,远离朝堂之争,岂不美哉?”狄儒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他喝道:“刘方正,快将你背后的主使和阴谋说出来,否则就凭你殴打太尉之子,就能将你斩首!” “你刚才不是说发配嘛,怎么又斩首了?” “是发配还是斩首,取决于你认罪态度!太尉乃武将之首,和丞相共同主持朝政。就是你的顶头上司韩子霄也要礼让三分,弄死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快点招供,免受皮肉之苦!”狄儒威胁道。 刘方正拧了下脖子,大骂道:“狗官,你不过是太尉的狗腿子,竟然想让我出卖主人,休想!” “大胆,来人,动刑!给我重打四十大板!”狄儒发了签,传令动刑。 那些衙役将他按在地上一顿猛打,刘方正凄厉嚎叫,痛苦不已。 四十大板下去,他昏死过去,冷水泼醒之后被重新扔入牢里。 过完堂,狄儒匆匆忙忙去见靳太尉了。他从太尉府后门进去,撅起屁股磕了三个头。 靳太尉道:“起来吧,是不是刘方正的案子结了?他打得我儿子三个月下不了床,此仇老夫一定要报!” “太尉,替衙内报仇事小,抓住韩子霄和乔丞相把柄事大!”他说道。 靳太尉捻着胡须望着他,眼睛里露出不解。 狄儒忙说:“老大人不知,卑职通过审案子,发现刘方正好像握有韩子霄和乔丞相的秘密,如果能审出来,岂不是为太子立下汗马功劳?再说乔丞相一直与您不和,将他扳倒也是除掉了您的死对头!” “哦?你确信能审出来?” “今日已经动刑了,刘方正嘴硬不肯招,接下来还需要利诱。韩子霄去牢里探望他了,不让卑职跟着,可能许诺照顾他家人什么的。如果我们将刘方正家人抓了,以此威逼利诱,他能不招吗?”狄儒献计说。 靳太尉点点头,他说:“好吧,老夫就找个借口将刘方正妻儿拿下,你那边也好诱供!” 不久,刘方正家人被抓,他家仆人跑到牢房里哭诉:“老爷,夫人和少爷都被太尉府的人抓走了,说他们勾结白莲教!” 刘方正听了故作悲伤,拍着牢门大叫,呼天抢地,以头碰门。 接着,狄儒进来,摆摆手命人将刘家仆人带走,这里只剩他俩了。 “你敢动我家人,韩子霄不会放过你的!”刘方正叫道。 “韩子霄敢动太尉吗?你不是说韩子霄会照顾你家人吗,今日看他救与不救?太尉让我给你传个话,如果你肯把韩子霄的罪状都说出来,不但你家人无罪,连你也要高升!太尉是太子的人,你难道不想跟着储君吗?”狄儒诱惑道。 刘方正假装纠结,用拳头狠狠砸了几下脑袋,又狠狠地痛哭一回。表演完这一切,他才低声说:“你可不要骗我,我是老实人!我全家性命就托付给太尉了,行吗?” “当然可以!快说!”狄儒喜得眉毛挑起,拿出纸笔开始记起来。 “四月二十日,韩子霄和乔丞相会秘密调集一批大炮入京,就藏在京郊牛头山上。他们企图等皇上驾崩,就炮轰巡捕营和健锐营,再加上韩子霄控制的警卫部队,里应外合发动政变!韩子霄已经暗中投靠了信亲王,准备对付太尉和太子呢!”刘方正十分紧张地说。 狄儒大吃一惊,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过了片刻,他冷静下来,上前抓住刘方正衣服说:“调大炮入京,肯定会被发现,你想骗我吗?” 刘方正道:“我为何要骗你?他们狡猾地很,不是整个大炮运进来,而是拆成零件运进来!炮筒子拆成钢管,炮架子拆成轮子,再把烈性火药装在鞭炮里。等到了京城,组装起来不就完了!” 狄儒慢慢松开他,嘴巴抽动着,猛地拍下大腿道:“好计谋,竟然将大炮拆开运进来!你放心,如果四月二十日,他们真的将大炮运入京师,这谋反的罪证就够了。太尉一定会放了你的家人,再重重提拔你!” 刘方正忙磕头谢恩,说了一番表忠心的话。 靳太尉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立马秘密报告给太子。太子将王引招来,命他带领锦衣卫严密监视韩子霄和乔丞相的举动。 从四月二十日开始,陆陆续续有船装着钢管、轮子进京。四月二十一日,一大船鞭炮也抵达天津港,接着用马车拉入京城。四月二十二日,这些零件在牛头山组装完毕,全都成了大炮藏在山洞里。 锦衣卫暗中监视着,画了图形,呈交给太子。 太子大喜,只要将韩子霄秘密运输大炮进京的证据递给皇上,那么他就完蛋了。到时还能一并除掉乔丞相,肃清信亲王在朝中的力量。 第60章 互相制衡 这日早朝,彰明皇帝坐在金銮殿上,大太监程得忠高喊道:“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太子站在皇帝旁边,对靳太尉使个眼色,让他出来状告韩子霄谋反。靳太尉老奸巨猾,他知道兹事体大,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能亲自出面。于是,他对顺天府尹狄儒使个眼色,让他挑头。 狄儒无奈,自己想往上爬,就得当枪头。 他从众臣中出来,跪在地上说:“启奏皇上,臣接到举报,说韩子霄和乔丞相秘密运输了一批大炮藏在牛头山上。没有皇上旨意,又没有兵部文书,他们擅自将大炮运往京城意欲何为?这分明是造反!请皇上速速拿下韩子霄和乔显昌!” 乔丞相大惊,他什么时候和韩子霄运输大炮了?他看着韩子霄,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彰明帝也吓了一跳,两眼珠子瞪得老大。 邵泽威叉着腰望着他,娃娃脸上带着奇怪,不知道他为啥这么做。邵泽威唯恐牵连到白沐雪,担心地皱着眉头,咬着小嘴唇。 韩子霄淡定地出班奏曰:“皇上,顺天府尹诬陷臣和丞相,他说这话可有人证物证?” “有!韩子霄的部下刘方正就是人证,如今大炮藏在牛头山中就是物证!”狄儒高声说。 靳太尉捋着胡子,满意地点点头,又阴笑地看着乔显昌。 乔显昌正欲辩解,太子说话了。他道:“父皇,今个五更时分,儿臣命锦衣卫全部出动,将卢朝阳等人在牛头山抓获。大炮也扣下了,有御林军看管!” 韩子霄说:“请皇上把刘方正和卢朝阳带来,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 彰明帝颔首说:“带两人进来!” 他们早被太子的人绑了押在外面,就等着一举置韩子霄和乔丞相于死地。信亲王站在那里满脸疑惑,他一会看看乔丞相,一会看看韩子霄。难道自己的心腹和韩子霄暗中联手了? 乔丞相想出面解释,信亲王摇摇头让他暂且不要妄动。 刘方正和卢朝阳被带上大殿,全身五花大绑着。 彰明帝问:“刘方正,你说韩子霄谋反可有此事?” 刘方正看看狄儒,狄儒对着他点点头。 刘方正高喊道:“冤枉啊,臣是被顺天府尹狄儒屈打成招的!他用酷刑逼供,还唆使太尉抓了我的家人,胁迫我诬陷韩子霄和乔丞相。他说乔丞相是太尉死对头,他奉太尉之命扳倒丞相,好让太子独掌朝局。真正有野心的是狄儒和太尉。至于太子有没有参与,还请皇上明察!” 狄儒大惊,指着他说:“你敢翻供?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刘方正哭道:“你刑讯逼供,太尉又抓了我的家人,我能不按照你说的做吗?今日幸好见了皇上,我才能伸冤!” 彰明帝面色阴沉,狄儒跪在地上忙说:“皇上,此人翻供,他有口供在此,请您过目!” 彰明帝才不看口供呢,他斜眼瞅着太子。 太子说:“此人翻供不要紧,幸好还有物证。三十架大炮就扣押在牛头山,儿臣让人运来一架,父皇可到午门观看。有此证据,卢朝阳,你也想抵赖不成?” 众人都齐刷刷看着卢朝阳,他非常淡定地说:“我早给锦衣卫的人说了,这批大炮是兵部调来的,他们偏不听,非得诬陷韩都督和乔丞相。皇上,请您给臣松绑,我让您看看兵部的公函!” 彰明帝下令松绑,两人被解开绳子。 卢朝阳从怀里拿出一纸公文,上面盖着兵部大印,他高高举起说:“接兵部军令,调集大炮前往山海关。因为还要押送粮草,暂将大炮放在京郊,到时一起启程!” 太子、太尉和狄儒都呆了,他怎么会有兵部公函? 彰明帝望着兵部尚书黄新念问:“黄尚书,兵部可曾调大炮入京?” 黄新念出班跪地说:“回皇上的话,臣接到山海关总兵窦怀成的报告,说突厥随时入侵,希望朝廷能给三十架大炮御敌。于是臣就发了公函,委托督军府将大炮调入,暂时放在牛头山上。准备本月底,和粮草一起运往山海关!” “你为何不奏报给朕?” “臣奏报给了庄亲王,因为他管着兵部,只是不知道殿下为何没告诉皇上?”黄新念看着庄亲王说。 庄亲王出来,剧烈咳嗽一阵道:“儿臣本打算亲自告诉父皇的,只是这几日病了,染上了风寒,唯恐传给父皇,所以没敢面圣。又因为军情紧急便同意了兵部所奏,事后写了折子,送到通政司。不知道通政司为何没呈交给丞相和太尉?” 彰明帝道:“通政司的人出来答话,庄亲王写的折子呢?军情紧急,你们也不给内阁和枢密院过目?” 随后一个人出来跪地说:“通政司参议尹东,回皇上话!庄亲王确实写了折子,但写的是密折,没有人知道是军情。按照流程,臣交给了右通政,右通政交给了左通政,左通政给了通政使。通政使大人看是王爷写的密折,不敢擅自拆开,便送到了中书监!不知道中书监为何没给皇上?” 彰明帝又看着程得忠,程得忠呆了,这事怎么砸到自己头上了? 皇上说:“程得忠,中书监乃内廷机要,归你掌管。你是内相,庄亲王的密折你看过了?为何不奏报给朕?” 程得忠懵了,什么时候送来的密折,自己完全不知道啊? 他忙说:“按照规矩,密折应先送给中书监舍人,然后再奏报给奴才!中书监舍人出来答话,你们怎么当差的?” 于双喜跑出来跪地说:“密折昨个送来的,奴才也无权拆阅,不知道是军情大事,就耽搁了一天。今日早上送到了程公公案前,想必他伺候着主子万岁爷上朝,还没来得及看!” 彰明帝简直要气昏头了,这流程走得真让人无语。 “程得忠,你速速将奏折取来,看看有没有?” 程得忠忙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值房,果然看见在一堆奏折最下面有个信封。信封贴着封条,盖着庄亲王印章。只见信封上写着:儿臣庄亲王恭请圣安,并奏兵部事。 他叹口气,这封面写得真有水平,到底是请安还是奏事?怪不得这些人不着急。 他赶快回来,将信封呈上。 彰明帝撕开信封,从里面取出奏本看了一遍,怒道:“庄亲王四月十八号上的折子,你们给朕拖了五天!” 程得忠跪在地上请罪,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庄亲王忙出来打圆场说:“父皇,这事不怪程公公,是儿臣的错!本来这折子应该直接送给中书监的,想必是儿臣手下弄错了,将折子送到了通政司。如果不是在通政司耽搁,中书监早就呈上了!” 于双喜也请罪说:“这事不怪程公公,是奴才大意,没有放在心上!” 彰明帝叹口气道:“原来是走流程耽搁了,确实没有擅自行事!那这三十架大炮运往京城也合情合理了,狄儒,你怎么说?” 狄儒慌了,太子和太尉这才发现中计了,没想到庄亲王竟然暗中配合韩子霄。太子恼怒地看着庄亲王,这个阴险老三,竟然摆了自己一刀。 信亲王松了口气,示意乔丞相出面攻击靳太尉。 他忙出来,摘下七梁冠说:“靳太尉不分青红皂白,竟然指使狄儒诬陷臣,请皇上为臣伸冤!今日如果不洗刷臣的清白,臣只有辞官!” 韩子霄也摘下乌纱帽说:“臣刚当上亲军府大都督,对皇上感激涕零,忠心不二。就因为下属刘方正打了靳太尉的儿子,太尉就指使顺天府尹诬陷臣和丞相谋反!既然如此,臣愿意辞去大都督之职,自请下狱受审!” 乔丞相一愣,韩子霄的话提醒了他,司法机关都是他的人,还怕受审吗? 他也说:“臣也愿意自请下狱受审!” 果然,信亲王出面力保自己的心腹了。他说:“父皇,既然韩子霄奉了兵部军令调大炮入京,那就不是谋反。只不过奏折耽搁了,父皇没有及时知道而已!狄儒借此事诬陷大都督和丞相,背后必有人指使。况且此事还是因为刘方正殴打了太尉儿子引起的,挟私报复也是有可能的!儿臣奏请将狄儒交三法司会审,查个水落石出!” 太子呆了,他站在一边不敢吭声。靳太尉脸色煞白,转眼间自己竟然成了诬陷。 庄亲王也出来附和说:“四弟所言甚是,应该交三法司会审,诬陷朝廷重臣谋反,这分明是清除异己,妄想独掌朝局。诬陷的人想谋反才是真的!” 端亲王一看太子头号心腹靳太尉要完蛋了,自己也应该踩上一脚,出出胡克基被灭门的窝囊气。 他跪地说道:“请皇上下旨,立刻让靳太尉停职反省,然后将顺天府尹狄儒下狱会审!否则,任由小人诬陷,朝廷正气何在?” 朝廷清流开始上马了,都察院的人马上弹劾说:“臣等愿联名弹劾顺天府尹狄儒,此人贪污受贿,滥用私刑,应当立刻拿下!” 国子监的人更是嗷嗷叫:“小人畏威而不畏德,说的就是狄儒这种人!为了朝廷纲纪,为了天理人伦,一定要将这种诬陷丞相,讨好太尉的人抓起来!如果太子也庇护这种小人,那么将来何以面对臣民?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太子战战兢兢,他闭上眼睛,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彰明帝冷笑说:“靳太尉停职反省,顺天府尹狄儒交三法司会审!御前侍卫,拿下了!” 邵泽威出来,高喊一声:“来人,拿下!” 带刀侍卫将吓坏的狄儒拉走了,靳太尉只得摘下帽子,颤颤巍巍地离开大殿,失落地回家反省了。 “退朝!”彰明皇帝说道,站起来转身走了。 一场权斗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太子势力完败。 不久,那批大炮顺利地送到了山海关,窦怀成白得了一批武器,高兴地将庄亲王一顿吹捧。庄亲王知道这是韩子霄的功劳,也不便说什么。 再说信亲王那边,他们掌握着三法司,如今靳太尉想借机拉下乔丞相,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很快,在信亲王和乔丞相指使下,狄儒熬不过三法司的折磨,很快就承认了结党营私、诬陷重臣的罪名。为了不被杀头抄家,他在三法司指使下一口咬死靳太尉。 靳太尉在家里气得咬牙切齿,暗中向太子求救,太子也不敢出手,只能干着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将结案证词提交给皇上。彰明帝看过之后沉思许久,下令将狄儒斩首,靳太尉罢官夺职。他并不想杀了靳太尉,还要留着他将来重新起用。 信亲王和乔丞相非常清楚,皇上这是留着后手呢,不想看到自己的势力做大。果然,靳太尉罢官后,皇上马上下令黄新念出任太尉。黄新念原是兵部尚书,在乔丞相手下当差,如今被火速任命为太尉,就因为他是庄亲王的人。这样朝局又实现了平衡,太子一党失势,庄亲王的人被扶植起来制衡信亲王。 彰明帝这一手很老练,韩子霄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 第61章 争夺兵部 接下来是争夺兵部尚书的职务了,韩子霄打算让吕天溢出任。 他将白沐雪、张世琛、吕天溢秘密召集出来,商量争夺兵部尚书的位子。如今太子一党和端亲王一党都损失了头号心腹,信亲王和庄亲王势力同时崛起。那么抓住机会,让吕天溢出任兵部尚书,这样不会打破朝局平衡,皇上是有可能同意的。 张世琛说:“吕天溢出任兵部尚书,绝对不能有我们举荐!当今皇上多疑,也怕我们势力做大,所以应该让邵泽威出面举荐。” 韩子霄看着白沐雪说:“又得靠你了!” “能不能不要老是让我做这种事?邵泽威一直要我嫁给他,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了!”白沐雪嘟起嘴,她不想再利用邵泽威了。 吕天溢想了想说:“我还是不要争这个兵部尚书了,免得皇上怀疑。再说之前我得罪过太子和端亲王,他们俩也会联手阻拦的!不如这样吧,咱们找一个派系色彩比较淡的人出任,这样阻力小一些!” “虽然阻力小一些,可如果不是咱们的人,以后派系斗争他保持中立怎么办?朝局斗争你死我活,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很难替你卖命!”张世琛说。 突然吕天溢拍脑袋叫道:“有了,重新起用被罢官的骠骑大将军申建翔。当年申建翔与上官坦争夺征北大元帅之职,被梁太师和端亲王做局陷害,皇上将他贬为庶民。这个仇他一直耿耿于怀,我们如果力保此人官复原职,必能得到他的忠心!” 白沐雪眉头微微蹙了下,她问:“当年申建翔怎么被做局的?” 吕天溢笑说:“三年前关中大旱,饥民涌入京师讨饭。皇上担忧饥民造反,命申建翔带兵布防。太师欺骗申建翔,说皇上想将饥民赶走,可是又怕损害朝廷的名声,希望他能揣摩圣意,主动做皇上不便明说的事。申建翔真的信了,带兵将饥民全部赶走,以至于激起了朝野愤怒。随后,太师唆使人上表,弹劾申建翔镇压饥民,暴虐不仁,应当严惩!迫于舆论,皇上将申建翔罢官!” “好阴险!”卢朝阳道。 白沐雪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帮助申建翔东山再起,虽然此人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心腹,但是应该能和我们结盟。有个兵部尚书的盟友,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胜利!” 韩子霄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我做着亲军府大都督,手握京师警卫,皇上怎么可能再让我的人出任兵部尚书?” 吕天溢说:“不但我们的人不能出任兵部尚书,就连举荐的人,也要找稳妥的人!” “你们也太小心了!”杨振豪嘲讽说。 吕天溢白他一眼道:“我们可以让当朝驸马秦炎去举荐,他是皇上的女婿,怀仁公主的丈夫!” 韩子霄问:“秦驸马怎么可能帮我们?” 吕天溢自信地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有利益才能打动人心!秦驸马这些年做生意赔了钱,正急着四处捞本呢。我们给他做个交换,只要他举荐申建翔出任兵部尚书,以后士兵戎服的生意都给他!朝廷有近二百万大军,一个士兵的戎服赚一两银子,这就是二百万两的利润!如果赚二两银子,就是四百万两的利润!驸马岂有不心动的道理?” 韩子霄看看白沐雪,她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这个计谋确实不错。 随后韩子霄派出两路人马,一路有刘方正秘密拜会申建翔,以帮他东山再起为条件,让他暗中加盟。申建翔早有复出之心,听说当朝大都督要与他合作,他马上就答应了。他指天发誓,如果出任兵部尚书,就和他联手对敌。 另一路有吕天溢秘密拜会驸马秦炎,拿兵部采购戎服的生意做交换,让他举荐申建翔。驸马见钱眼开,听说兵部戎服的生意都交给他做,顿时心花怒放。驸马当场开价一件衣服要赚三两银子,而且士兵穿的戎服全部用劣质粗布制造。吕天溢答应了,并表示今后兵部采购武器的生意也可以交给他做。 秦驸马大喜,如果真的这样,那么朝廷每年一大笔军饷就落在自己手里了。他随便从民间收购些劣质粗布,找人缝补成戎服即可,转手就能从兵部拿到一大笔采购的钱。这生意真是太值了,他之前做梦都想要,可是庄亲王势力牢牢把控兵部,不会把这油水与他人分享的。 一切暗中的交易达成了,双方又商量了很多具体细节。 这日上朝,驸马秦炎穿着大红袍子,戴着乌纱帽前来。他跪地叩首说:“小婿见过皇上,恭请圣安!” 彰明帝一愣,这家伙怎么来了? 他问:“驸马,你来做什么?” 秦驸马拱手道:“年前小婿去南方贩卖木材,走到鄂北山区遇到暴风雪,当时人困马乏、又冷又饿,眼看有性命之忧。小婿派人去随州城中求救,竟无人前来。等了整整一天,正绝望之时,只见一人带着几十人前来帮助,此人竟然是前骠骑大将军申建翔。他给了小婿食物和衣服,又护送我们走出山区,一路抵达汉口。若不是申将军舍命相救,小婿就要冻死山区喂狼了!如此大恩大德小婿感激不尽,我和公主商量好了,想邀请他来京城做客,不知道皇上是否应允?” 彰明帝颇为惊叹,他捋须说:“你说申建翔年前曾救过你?既然这样,那就应该请他来京城答谢,朕怎么会不同意呢?” 秦驸马说:“申建翔因为三年前犯了错,被皇上罢官夺职,小婿不敢贸然请他来京,唯恐皇上见怪。既然皇上答应,那小婿就和公主邀请他到府上做客了!” 彰明帝问:“申将军罢官在家,过得怎样?” “他每日钓鱼饮酒、观花赏月,过得好不快活!申将军没什么野心,视功名如粪土,真如隐士一般!” 彰明帝看了看梁太师,他有些不安,斜眼瞅着驸马,面露猜忌之色。 “他被罢官,对朕没有怨恨之心?”皇上问。 “他为何怨恨皇上?他年前曾给小婿说过,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哪怕惹怒天下人也在所不惜。皇上罢了他的官,也是迫不得已,他一直感念皇上对他的拔擢之恩!如今他退隐山林了,只希望皇上龙体康健,像自己那般无忧无虑!他听到我说皇上时常生病,还偷偷地抹眼泪呢,嘱咐我和公主一定劝皇上保重龙体!”秦驸马说着竟然眼圈泛红,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 彰明帝愕然,他看着梁太师,愤愤不平地说:“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朕面前进谗言,说申建翔被罢官后对朕不满,可见是假的!” 梁太师慌了,他从朝伍最前面出来,问秦炎:“驸马爷,你说你做生意去了鄂北,可申建翔乃是江西南昌人,他怎么那么巧出现在你那里呢?” 驸马叉着腰瞪着梁太师,作为皇亲国戚,他丝毫不怕梁太师这个老头子。 怀仁公主是皇上和昭嫔的女儿,自从容嫔死了之后,昭嫔就位列九嫔之首。如今皇上厌恶皇后,三位皇妃也年老色衰,只有昭嫔、兰嫔等人还年轻貌美,深得帝心。再加上怀仁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视为掌上明珠,驸马和公主感情又好,他怕梁太师这个失势的老家伙才怪呢。 驸马对梁太师翻个白眼,哼一声说:“太师真是老糊涂了,你如此不晓事,还忝列朝伍,真是可笑!我要是你,早就告老还乡了,绝不在此丢人现眼!” 太师大怒,气得直哆嗦,指着他说:“老夫身为太师,乃帝王之师、百官之首,希望驸马尊重一些!” “尊重?本宫只尊重德高望重之人,而不是那些倚老卖老的人!你不是问申建翔为何出现在鄂北吗?那我就告诉你!申建翔罢官之后就喜欢访友,他为将多年,门生部将遍天下。年前他正好去随州做客,我派人到城中求救,他知道后自己花钱招募了几十人前来相助,这有何不妥?难道太师怀疑本宫撒谎不成?”秦驸马咄咄逼人,驳得梁太师不知如何回答。 他悻悻地说:“老夫也只是随口问问,驸马不必动气!” “申建翔三年前为何被罢官,梁太师自己心里最清楚!当初是你哄骗他驱赶饥民,又反过来弹劾他残暴不仁,是不是?” “驸马,没有证据不可乱说!”梁太师叫道。 满朝文武都看着太师,他十分心虚,后背冷汗直流。 太子掏着手,站在皇帝宝座旁边看热闹。 端亲王是太师的大女婿,他瞅瞅韩子霄,韩子霄一点反应都没有。既然二女婿不说话,他更没必要出头了。 庄亲王还是一脸木讷,好像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连眼睛都不斜视。他装死狗的本事,一般人都学不来,喜怒不形于色,言谈不露心迹。连老谋深算的皇帝,都很难看透他。 只有信亲王背着手,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妹夫硬刚太师。驸马如此牛气,因为他不仅是皇帝的女婿,还是开国功臣的后代。作为功臣之后、皇亲国戚,要是连平民出身的太师都怕,那还叫贵族吗? 秦驸马对皇上说:“小婿这就回去,写信让申建翔来京,以报他年前的救命之恩!” 皇上点头说:“爱婿去吧,替朕好好招待他!” 秦驸马睥睨着梁太师,摔了下袖子走了。梁太师气得在那里吹胡子瞪眼,他望了望皇上,皇上慵懒地转过脸去,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他只得退回到朝伍之中,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 韩子霄心中感叹不已,都说怀仁公主很受皇上宠爱,今天才知道这个傲娇小公主一家子有多威猛。 申建翔在刘方正陪同下入京了,他偷偷地去拜见了怀仁公主和秦驸马。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申建翔表示如果出任兵部尚书,一定会关照驸马的生意。 朝廷那边,四大皇子都在争夺兵部尚书人选,尤其是太子和端亲王,折损了心腹大将后急需扳回一局。 彰明帝头痛不已,他默默观察着,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 就在这时,怀仁公主进宫了。 她杏眼尖鼻,体态丰腴,头发梳成高高的云髻,戴着翟冠,穿粤绣织金凤袍,一条粉色披帛垂地。 于双喜正好遇见她,忙跪地说:“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 “起!”公主吐出一个字继续走。 “殿下要去见皇上吧,奴才给您通报!” “我见我爹还用你通报?滚!”她喝道。 于双喜在后面跟着,陪笑说:“就是太子来了,也得通报啊!” 怀仁公主停下说:“你这个老玩意,再给我胡咧咧,非得揍你!”说完,她昂首阔步进了神龙殿。 于双喜咧嘴一笑,讪讪而退。 第62章 调查身世 推门进去,皇帝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怀仁公主高声嚷道:“父皇,女儿来看你了!” 彰明帝睁开眼坐了起来,面露喜色,呵呵笑道:“你嗓门别那么大,这里是朕的寝宫!” 怀仁公主挽住他胳膊说:“起来走走,别整天躺着,越躺越困!父皇过了年又胖了,就是因为吃得多,动得少!” “哎,怎么说话!”他被怀仁公主从躺椅上架起来,旁边太监忙过来给他穿上鞋。 怀仁公主挽着皇上胳膊出了宫殿,父女俩走到旁边的小花园,微风吹来彰明帝瞬间觉得精神了许多。 他高兴地说:“还是出来走走好啊,你不来,朕一个人懒得动!” “你白天不困就别睡,要不晚上又睡不着,眼巴巴地熬到大半夜,白天还没精神!” 彰明帝点点头,他晚上总是大半夜睡不着,一个是因为朝政纷杂,另一个是因为习惯不好。 “朕的小外孙呢,你怎么没带来呢?”彰明帝边走边问。 “我来时他睡着了!哦,你外孙给你画了一幅画,父皇看看吧!”怀仁公主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展开。 彰明帝伸过头看了看,哈哈大笑说:“这是画的朕吗?还真像!” “你外孙说画的是姥爷骑马的样子,可是父皇你什么时候骑过马啊,不知道他听谁说的!” “呃,朕年轻时也骑过马。登基之后众臣劝谏,说骑马摔伤了不好,从那就不骑了!这幅画朕收下了,贴在床头,没事就看看!”彰明帝笑着拿过来,将这画卷起来放好。 他们走累了,怀仁公主拿出手帕铺在木凳上,扶着老爹坐下。她站在他后面,给他捏捏肩,彰明帝闭着眼笑着。 “是不是因为兵部尚书的事烦得慌?”怀仁公主问。 彰明帝嗯了声,叹息道:“你四个哥哥,眼里只有朕的皇位,不像你,还知道关心老爹的起居!” “一个都别用!让他们争!” “什么?” “我说,他们的人一个都别用!就用没有派系的人!比如说申建翔,在朝中无党无派吧?这么好的人,父皇非得给赶走,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公主道。 彰明帝睁开眼,想了想说:“倒不是朕赶他走,是因为他和太师的门生上官坦争夺征北大元帅一职。再加上三年前他又镇压饥民,引起众怒,朕才不好留他!” “你整天拉一派,打一派的。今天扶植老二制衡老大,明天又扶植老三制衡老二!当父亲的,整天挑拨离间、玩弄手段,你现在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了吧!”公主说。 “朕要是不这样做,太子早把朕给架空了!到时你给朕要钱,一分都没有!你这丫头,就会说风凉话!给爹要钱容易,还是给哥要钱容易?何况太子和你还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朕何尝不想退位养老,可你大哥那德性,他一旦登基还不把朕给圈起来!”彰明帝拉过来怀仁公主,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怀仁公主嘟着嘴沉思许久,觉得皇上说得很对,太子这个人确实不是什么善茬子。他见了自己总是阴阳怪气的,还嘲讽她是“坏人公主”,气得她直接怼他是“废太子”,诅咒他早点被废。 “父皇,你就让申建翔出任兵部尚书吧!他救过你女婿的命,对你又忠心不二,就因为太师排挤,他才被罢官的!”怀仁公主撒娇说。 彰明帝笑道:“是不是谁给你打招呼了?你也参与起朝政了?是不是也想当太子啊!” “当然想太子了,你舍得传位给女儿吗?”怀仁公主哈哈笑说。 “舍得!只是真传位给你,就害了你喽!”彰明帝拍拍她背说。 怀仁公主对政治斗争不感兴趣,她就是想趁老爹活着,多捞点钱。将来新君登基,小两口就开溜,躲到江南过舒心的日子去。彰明帝对她的这点小心思一清二楚,也尽可能予以照顾。 “说说吧,是不是申建翔贿赂了驸马,让他出面活动?朕也不相信驸马那套雪中送炭的胡扯!你丈夫经营的是皇商,哪有往深山跑的道理?”彰明帝指着公主脑袋说。 “只是路过,又没说去深山做生意!”公主嘴硬道。 “好了!申建翔既然想回朝,朕就答应了!他无党无派,此时出任兵部尚书也是一个好的人选,免得你四个哥哥争得你死我活的!” “谢父皇!走,我陪着父皇去看母嫔!”怀仁公主挽起他说。彰明帝微笑着,和女儿一起去了后宫。到了昭嫔那里,他们一起吃了顿家宴,这让彰明帝感受到了许久不见的亲情。四个儿子个个精明能干,可是让他晚年充满温馨的,只有这个女儿。 回到寝宫,彰明帝直接让中书监下旨,任命申建翔为兵部尚书。旨意颁布下来,四位皇子个个惊讶,皇上竟然不用他们的人,这兵部尚书能做久吗? 申建翔接到圣旨志得意满,被冷落三年,终于起用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报复太师那个老东西,以报当年被排挤之仇。 晚上三更时分,韩子霄传令宵禁,然后将申建翔秘密接到卢朝阳家中。因为他家有梁梦绮,实在不是商量政事的地方。卢朝阳则不同,他风流成性,一直不肯结婚,至今仍一人居住。 申建翔跪地叩头,韩子霄忙扶起他道:“大将军不可折煞晚生,快请坐!” 三人坐了,申建翔说:“我被罢官三年,本来不可能再复出,这次全赖大都督相助。您放心,今后我一定忠于都督,绝无二心!” “咱们吃着酒,慢慢说!”卢朝阳给他们倒上酒,穿着个马甲,头发盘起来,发髻上还插了一朵花。 韩子霄看看他,插个花还挺好看的。 “我知道兄台报仇心切,可现在不是对付太师和端亲王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清洗庄亲王在兵部的势力。黄新念任兵部尚书多年,兵部十有八九都是他的人,尽快换上自己人马才是关键!”韩子霄提醒他。 申建翔也是官场老手了,对于这种上任之后清洗前任心腹的事再熟悉不过了。最重要的是如何操作,因为官员任免全在内阁,涉及到在京四品以上的,还得皇上同意。 “我也知道没有自己的人马,放个屁都不响!关键是如何做?用人之权在于吏部,还要内阁同意,涉及四品以上的又得皇上批示。一时间很难着手,贤弟有何高见?”申建翔问。 韩子霄笑道:“皇上既然用你了,就不会让你当个无权的尚书,你在兵部清洗庄亲王的人,他肯定不会反对。至于具体怎么做,我倒有个主意!” 申建翔忙搬着凳子往他那里靠了靠,卢朝阳吃着花生米,喝着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韩子霄低声说:“兵部左侍郎和右侍郎自然不能动,你一个尚书也无权动自己的副手。四品以下的小官动了也没多大用,只会引起麻烦,况且真正做事的也是他们这些人。最重要的就是四品到三品这些人,他们才是兵部的骨干。你以整顿水师为名,奏请皇上设立临时机构,名字就叫整饬海防署。把黄新念的旧部全都踢出去,让他们到这里任职。等你把自己的人马安插完之后,再奏请皇上撤销这个机构,将那些人甩给吏部去安排!” “那些人愿意去这个新的机构吗?” “你上个本请旨,我派人贿赂皇上身边大太监程得忠,让他趁皇上高兴时奏报!只要皇上同意了,你就是奉旨办差,他们谁敢说个不字?” 申建翔觉得有理,端起酒说:“多谢大都督点拨,祝我们马到成功!” 上任之后,申建翔就给皇上呈了个奏疏,要求整饬海防。韩子霄通过于双喜贿赂了程得忠,中书监以皇上名义批示同意。不久,海防署就成立了,申建翔将前任的心腹都派了过去,火速提拔了自己的人,将兵部大权控制在手中。 做完这一切,他宣布整饬海防完毕,奏请撤销该机构,将派出的兵部官员扔给吏部去解决。吏部不愿得罪人,要求他们仍然回兵部内部解决。申建翔想来想去,搞出了些巡军使、招讨使、粮草使、传令使等虚衔,才将这些人给安置了。 再说端亲王,派了府中家将张稳去修远州落花县调查韩子霄身世,希望抓到他的把柄。 张稳来到月牙山松柏下,这里有两座坟。他命人掘开检查尸体,随行的仵作说:“大人,一具尸体是个少年,已经腐烂了,面目不清。所穿袍子和玉带确实是宫中所造!另一具尸体是个阉人,应该是张祥了!” 他说:“埋上吧!查一查这少年尸体来源,看看能不能确定身份!” 张稳派人四处打探少年尸体的身份,想确认是不是五皇子,如果不是那死者一定是别人。他打探许久都找不到尸体来源,因为当年张祥做得非常高明,是从化人场挑选的无人认领尸体,身份无从查起。 端亲王暗中调查韩子霄身份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立刻派了杨振豪带人去破坏。 张稳查不到尸体身份,径直去了白府。 他坐在白家客厅里,外面都是带刀士兵。姜夫人、白绍辉、刘蕊、白绍友都来了,他们恐慌不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张稳抱拳说:“几位不必惊慌,我是皇上派来的!” 一听是皇上派来的,他们更是非常惊讶。 白绍友忙说:“既然是上差,不知道有何赐教?” “哦,这位想必是白秀才了!大家请坐!”他让众人一起坐了。 姜夫人松了口气,命丫鬟上茶,屋里气氛融洽了些。 “太太,您女儿白沐雪在宫里做了女官,还不知道吧?”张稳说。 大家面面相觑,姜夫人道:“她这个丫头不是我亲生的,不怎么和我亲近,离家那么久了,连封书信都没有,我们自然不知!” “韩子霄也在京城做了官,听说他之前在你们府里做下人,皇上派我来打听一下他的身世!” “为何打听他身世?”白绍友问。 “因为做官需要履历,也就是看出身!韩子霄虽然是武将,可也得如实向朝廷汇报。但这个人不大老实,对自己的出身一直隐瞒!他说是你们府上的家生奴才,我们绝不相信。皇上让我来调查一下,你们必须如实说,否则就是欺君,要砍头的!”张稳拍了拍腰中的刀,恐吓说。 姜夫人吓了一跳,刘蕊忙插嘴道:“他不是我们府上的家生奴才,他是被我家老二领进来的!韩子霄他叔是新义布行的韩标,听说是宫里的太监,偷了钱跑出来的!” 白绍友皱着眉头,对刘蕊说的这些话很不满意。他道:“什么我领进来的,他自己跑到咱家要做仆人的!” “不是你,我们会收留他?你还和他拜把子了!”刘蕊呛他一顿,白绍友不吭声了。 第63章 内部攻破 张稳笑说:“这些我们都知道,我问的是韩子霄父母,你们知道在哪吗?他老家是哪里的?什么时候来的落花县?” 姜夫人想了想说:“什么时候来的,我们也不清楚,因为韩子霄很少出门。他叔叔除了做生意,从不和外人来往,叔侄两个也没有朋友。只是后来生意做大了,再加上韩子霄长得英俊,像那画上的人一般,在咱们县里就出名了。” “他来到你们府上就没说过家乡?” 白绍辉站起来,歪着嘴,没好气地说:“我一直防备着这个人呢,问过他老家哪里的!他说是万壑省黄沙州栖燕县八百里乡韩家沟人。” 张稳听了直皱眉,攥着拳头骂道:“该死!他说的这个地方快到西域了,什么黄沙州八百里乡,岂不是高山大漠?那地方地广人稀,一个庄子都隔着几座山,走路能走好几天,到哪去找?” 白绍辉又说:“这个人狡猾得很,我问他父母姓名,他一顿胡扯!什么祖上是鲜卑人,娶了羌族女子,生了儿子又和准葛尔人通婚,最后才和汉人成家!什么姑奶奶的小姨子是朝鲜族,表姐夫的亲舅妈是东乡族,他没一句实话!他还说自己原本不姓韩,他亲爹姓司马,爷爷姓轩辕,爷爷的爷爷姓孛儿只斤……” 张稳忙伸出手说:“打住,别说了,他把你当傻子耍呢!好了,今天就问到这里!以后有韩子霄的身世或把柄,你们要赶快告诉我,我就住在十里外的老街口农家院子里。” 张稳站起来正想走,姜夫人说:“大人,白沐雪的把柄,你要吗?” 张稳一愣,看着这老女人,露出快意,他说:“当然要,你说吧!” 白绍友忙阻止姜夫人:“太太,我二妹能有什么把柄?如今她在宫里做女官,你不要毁了她的前程!” “她胳膊肘子往外拐,把家里大部分财产给了姓韩的,我岂能咽下这口气?老二,你心太软了,出去吧!”姜夫人斥责道。 白绍辉看了看他们,气得推门而出。 姜夫人对张稳说:“这死丫头不孝顺我,眼里没有我这个嫡母,这是她第一宗罪。她偷盗祖祠祭祀的宣德铜炉,侮辱祖宗,是大不敬,这是第二宗罪。她未经父母同意,擅自和韩子霄订婚,不知羞耻,有伤风化,这是第三宗罪。她勾结韩子霄,夺取府中财产,犹如强盗,这是第四宗罪。她排挤她二嫂庞爱蒙,挑拨她二哥休妻,害得老二家死不瞑目,这是第五宗罪。有这五宗罪,能弄死她吗?” 张稳大喜,忙拿来纸笔记下,让他们这些人签字画押。姜夫人、白绍辉、刘蕊都在上面画了押。 张稳高兴地走了,他有了白沐雪这些所谓罪证,就可以交给端亲王了。韩子霄深爱着白沐雪,这些东西就是打击他们的利器。 晚上,张稳将写好的信交给手下王甲,他说:“将这封信交给王爷,让他派人去万壑省黄沙州栖燕县八百里乡韩家沟调查韩子霄身世。查查他父母是谁,是否还活着?如果死了一定要找到尸体。还要调查韩子霄的兄弟姐妹、亲戚邻居,包括出生以来的履历,知道吗?” 王甲接过来信说:“请大人放心,属下一定送到!” “你去吧!我还要继续监视孙宗旺,他是信亲王的家将,跑到修远州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我也要一并查清楚!”张稳背着手,王甲点点头走了。 夜色皎洁,杨振豪埋伏在草丛里,所有出落花县的路他都安排了人。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人影快马加鞭跑着。周围乌鸦鸣叫,风将齐腰高的草吹动。 那骑马者来到跟前,突然地上绊马索拉起来,一阵烈马仰天嘶叫声响起,连人带马栽倒在地。 王甲被两边冲出的人抓住擒来,杨振豪头发简单用丝绦束着,长长的如马尾般垂下。灯笼点燃,王甲看着他们惊惧不已。 杨振豪抱着胳膊,腰的背后挂着一把朴刀。手下人从王甲身上搜出书信,杨振豪接过来在灯笼下看了,他冷冷地说:“张稳还给你说了什么?” “我认得你,你叫杨振豪,是韩子霄的人!”王甲硬气地说。 “我问你张稳还给你说了什么?他有什么打算?” “呸!老子死也不说!” “那就去死吧!”杨振豪抓住朴刀抽出来,寒光一闪又插回去,王甲脖子上一道粗粗的口子,血哗啦涌了出来。他栽倒在地,整个人抽动了下,很快就死了。血还冒着热气,顺着众人的脚流淌。 杨振豪对自己的小跟班葛凯说:“马上将张稳写的这封信交给韩子霄,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葛凯接过来藏入怀里,抱拳道:“大哥放心,小弟出了差错提头来见!” 杨振豪偷偷地进入落花县居住,暗中监视着张稳他们的动静。 葛凯这小子做事玩命,他骑着马三天就赶到京城了。韩子霄接到他的信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看把你累的,快去歇歇吧,回头赏一百两银子!” “谢大都督!”他耷拉着脑袋疲惫地去休息了,整整三日没有合眼,一直在骑马。 韩子霄将信扔到桌子上,吕天溢和张世琛两人拿起来看了。 张世琛说:“不如杀了张稳?” 韩子霄踱着步子,背着手慢慢思考对策。 吕天溢说:“依我看,当务之急需要查清楚重阳兵变的事,恢复皇子身份!皇上日渐苍老,整日病怏怏的,如果不恢复皇子身份就没机会争位了!” 张世琛反对说:“我不赞成!不公开皇子身份,更有利于咱们在朝中培养势力,一旦公开皇上就会剪除我们的羽翼。你看看四位皇子,哪个不受到皇上猜忌?我的意思是先把太子搞垮,然后再公开身份也不迟!” 吕天溢争辩道:“你这话不对!公开了身份更能拉拢朝臣,因为这意味着韩公子将来有资格继承皇位!朝廷官员都是势利眼,他们知道最大的赌注就是未来的皇上。一直不公开皇子身份,大臣们谁愿意为了一个大都督押上身家性命?凡事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就可以去做,总想着两全其美,不是权谋之道!” “我熟读经史子集,岂能不知古今权谋?还用你来教?当初你要是听我的话,就不会被太子和端亲王联手贬到修远州大牢里去了!”张世琛狠揭吕天溢伤疤。 “你不过是纸上谈兵的秀才,若论在官场起伏,还是我经历的多!”吕天溢对自己这位昔日的下属很不客气,他跟了韩子霄后完全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你俩别吵了!”韩子霄淡淡地说。 屋里一片沉寂,三人相对无语。 “去找臭丫头,请她给我拿个主意!”韩子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大丈夫处事,自当杀伐决断,何必整天问一个妇人?”吕天溢很不满,他觉得韩子霄也太相信白沐雪了,难道她是女诸葛不成。 张世琛讥讽说:“凡事谋定而后动,如果没有思虑周全就贸然行动,那可不是杀伐决断,而是鲁莽行事!问问白小姐也好,我觉得她是个颇有远见的姑娘!” 韩子霄瞅了他俩一眼,看他二人不和,心里很是高兴。张世琛、卢朝阳、杨振豪、刘方正当初都是吕天溢的属下,后来受他笼络,这四人全效忠自己了。可韩子霄还是担心吕天溢操控他们,私下里常挑拨他们的关系。 中午时分,韩子霄忙完公务,坐在值房里。邵泽威探头探脑地又往后宫看,他心思整天放在白沐雪身上,弄得韩子霄也很烦。 他走了过来,对邵泽威说:“中午了,还不回家吃饭,小心你娘又心疼你了!” “我好几天没见白沐雪了!”他一手叉腰,一手眺望着里面。 “去吃饭吧,好好当差要紧!”韩子霄说。 邵泽威扫视了他一下,踮起脚和他比了比,竟然比他矮了一截。 韩子霄望着他,觉得可笑。 “你也比我高不了多少!”他嘟囔道。 “回家吃饭好吧!”韩子霄无语了,他整天跟自己较个什么劲。邵泽威哦了一声,指了指后宫说:“你别进去哦!” “你……快走吧!”韩子霄推了他一把。 邵泽威将自己的短剑解下来,按在他怀里,笑说:“帮我拿着吧,我骑马回家喽!下午晚点来,有事叫我啊!” 他牵过来马,嗖跨了上去,回头对他一笑,甩下马鞭跑了。 “干嘛让我替你拿剑啊!”韩子霄将他剑挂在腰间,偷偷来到后宫门槛子前。他不敢进去,伸着脑袋往里面窥探,接着喊道:“夏嬷嬷,夏嬷嬷……” 夏嬷嬷从旁边一个耳房里出来,她左右看看无人,快步走了过来。 “不去吃饭,你小子闹什么?” “烦劳您老人家把您干女儿叫来,我有急事和她商量!” “好吧,你等着!我那干女儿,如今得罪了皇后,处处小心着呢!”夏嬷嬷说着走了。 韩子霄也知道白沐雪日子不好过,她和皇后撕破脸皮了,正联合三位皇妃暗斗皇后。 等了许久,白沐雪出来了,她穿着留仙裙,将坐在地上的韩子霄踢了一脚。 “起来,又坐地下!” 韩子霄起来拍拍屁股,看着她说:“跟我去吃饭吧,军队的伙食很好吃的!早上亲军府做的豆腐脑,用鸡骨头架子熬出油,加了粉子,特别香!嘿嘿,那味儿比你都香!” 白沐雪一笑:“叫我来给我说这个?你是不是很闲?” “哦,不!有要事跟你商量!”他说。 “就不能等到晚上?” “嗨,又不是入洞房,干嘛非得等晚上!”韩子霄笑道。 白沐雪嘴角翘起,左右望望无人,拉住他的手往夹道子里跑去。 “在这里说吧!”她道。 韩子霄从怀里掏出那封信给她看,又把张世琛和吕天溢两人的分歧讲给她听。 “你说接下来我怎么办?”他眼睛水汪汪的,明亮而温暖地看着她。白沐雪看完信撕碎了,蹲下身子将纸屑埋在土里,又用脚使劲踩了踩。 韩子霄居高临下看着她,她今日穿着袒胸装,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出来了。上身樱草色单襦,露出半个酥胸,外加一个嫣红帔子。 当白沐雪起来时,才发现韩子霄一直盯着自己胸脯看,她红了脸,忙用手按住说:“没来得及换衣服!” 韩子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忙问:“你说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还是对付太子,锦衣卫指挥使王引和前太尉靳国康都参与了重阳兵变,如今靳国康倒台了,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拿下王引。王引手握锦衣卫,对你是极大的威胁,拿下此人不仅有利于调查你母亲的冤案,还能彻底打垮太子势力!”白沐雪分析说。 “怎么对付王引?”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锦衣卫想往上爬的人多了。你暗中查查,有没有被王引压制的老油子,找到这样的人合作,采取以特务打特务的招数!”白沐雪说。 韩子霄点点头,这个招数虽然老套,但确实管用。 “晚上咱们去逛街?”他笑道。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处境不好,皇后整天盯着我呢!”白沐雪道。 “那你小心点!”韩子霄又和她说了一会便走了。 第64章 炸毁矿场 修远州这边,张稳发现了猫腻,他的部下奏报道:“头,我们查清楚了,修远州守备孙宗旺每三个月就要到本县大通钱庄一次。他每次来,钱庄就要关门五天!” “关门五天?去哪?” “不知道!” 张稳咔嚓将手中杯子捏碎,喝道:“将大通钱庄伙计给我抓一个来,我要问清楚!” “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抓的人都得死,怕什么!” 这天傍晚,大通钱庄按时打烊,里面的伙计陆续回家。其中一个叫康龙的人最后一个离开,他关了门理了理粗布衫子,头上戴着个毡帽。 出了城没多远,他就朝乡下走去。这人身体矮小,走起路来全身乱颤。忽然,后面一个麻袋直接扣到脑袋上,他没来得及叫就被闷棍打昏了。 等他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树林子里,一个人面色冷峻地看着他,此人鹰钩鼻子大象眼,犹如阴间鬼魅似的。 “你们哪个?想干啥子哟?”康龙叫道。 张稳说:“我是京城来的,是朝廷的人!修远州守备孙宗旺,每三个月会来一次你们钱庄。他每次来,你们钱庄都要关门五天,这五天孙宗旺和你们掌柜孔令本去哪了?” 康龙一愣,他气呼呼说:“老子咋知道?我只是个伙计,掌柜的去哪,会跟我说?你妈的瓜娃子!” 张稳大怒,吼道:“割他一只耳朵!” 他手下过来将康龙直接割了耳朵,他一声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 张稳道:“你不愿说,我不勉强你,弟兄们,给我将他活刮了!” 四周的人齐刷刷拔出刀子,将他毡帽抓住扔了,剥掉上衣就要割肉。康龙哀告道:“我说,我说!掌柜的去哪?去……哦,去簸箕山!其他我真的不知道了!” “就他和孙宗旺吗?” “就他两个!每次去簸箕山之后,钱庄就有了好多银子。掌柜的会亲自押送到州里,孙宗旺再从水路送到京里!我也是听掌柜婆娘说的,其他真的不知道了!”康龙捂着耳朵,瘫坐在那里,疼得大口大口喘气。 噗嗤一刀,张稳刺入他胸膛,康龙两眼圆睁,指着他想说什么,对方拔出刀转身走了。康龙尸体歪倒在地,手指头微微动了动,慢慢地死掉了。 张稳让其他人回去,独自一人去了簸箕山。 这簸箕山离落花县城数十里,他骑着马直到二更天才走到。半个月亮挂在空中,深山里不时传来狼吼鸦鸣。 他站在山顶四处看着,乌黑一片并没有什么不同。 “难道那家伙撒谎?这里哪有什么人啊?”张稳裹了裹身上的袍子,找了块石头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他有些困了,顺势往旁边一躺,窝在那里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叮叮当当响声传来,他打个哈欠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吓他一跳。 整个山下都是人,火把插在柱子上,一大片光亮犹如着火。很多人开山挖矿,冶炼的炉子冒着烟,穿着短打坎肩的汉子们精神抖擞。 张稳嗖站起来,他明白了,这里在私挖矿产。他弓着腰,来到半山坡,慢慢绕到那冒着烟的地方。他躲在树后面仔细看着,没多久有人挑着担子出来,担子里有铜钱和银子。 一个穿着直裰的男人,手里拿着纸笔清点银钱数目,然后记下来。随后,担子的钱倒入箱子里,等装满后有人将箱子锁了,贴上封条抬入洞中。 “原来在私自铸钱!孙宗旺是信亲王的人,他跑到修远州就是替主子搞钱啊。怪不得信亲王这些年到处撒钱,朝中那些穷酸清流都聚在他的麾下。我要回京密报给端亲王,揭露他私自铸钱的罪行!”张稳火速撤离,天一亮便召集部下安排,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要秘密进京。 早上城门刚开,张稳就换了青衣小帽,装扮成商人模样出了城。 他前脚刚走,葛凯就报告给杨振豪。 杨振豪颇为惊讶,他说:“张稳亲自进京了?他不调查大都督身世了?还是发现了什么?” 葛凯说:“不知道!我们昨晚盯梢的人,说他们抓了大通钱庄伙计,后来这些人回到宅子里,唯独不见了张稳!” “为何不跟着张稳?” “那狗日的狡猾的很,突然间骑着马就不见了!”葛凯道。 “大通钱庄!肯定和他们有关!这个大通钱庄什么来历,竟然让张稳亲自进京?”杨振豪马上带着人找到了康龙尸体,随后去见孔令本。 孔令本正坐在铺子里看账本,只见有人进来,穿着白色衣服,手中拿着刀。 “有客人,伙计,招呼着!”他喊道。 过来一个伙计问:“您是存钱还是取钱?” 杨振豪一把推开他,来到孔令本面前道:“掌柜的,在下杨振豪,有话要单独给你说!” 孔令本一愣,他拱手道:“在这里说无妨,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用不着掖着藏着的!” 杨振豪看看四周,低声对他说:“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你店里的伙计就不会被人割了耳朵杀死!” 孔令本大惊,今天店里只有康龙没来上班,他正纳闷呢,被杨振豪突然一说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他眼神慌乱,可还是装作镇定,含笑道:“哦,原来是谈生意,那到后堂去吧!” 孔令本带着他来到后堂,关了门望着他,撩起下摆坐了。他拿起水烟袋开始抽烟,故作轻松地说:“店里有个伙计叫康龙,今个确实没来。怎么,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仇人,被人给杀了?我要马上报官,将歹人抓起来!” 孔令本嘴里喊着报官,可就是坐在那里不动。 杨振豪看他这个样子,更加相信康龙的死绝对不是仇杀,肯定和孔令本有关。他干脆诈他,采取引蛇出洞之计。 “你和孙宗旺的事不用再隐瞒了!我来就是告诉你,康龙是端亲王的手下张稳杀的!张稳今个早上已经出城了,他要回到京城揭发你和孙宗旺的诡计!你目前危在旦夕,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吗?”杨振豪抱着刀,直直地注视着他。 孔令本震惊地望着他,水烟袋从手中咣当掉在地上。 他沉默许久,站起来指着门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马上离开!我看康龙就是你杀的,我这就去报官!” “张稳的人就住在十里外老街口农家院子里,不信你可以去看看!昨天傍晚,张稳杀了康龙,骑着马一夜未归,今个早上就出了城!你们做事不密,被端亲王的人发现,接下来肯定会牵扯到信亲王,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实话说了吧,我是亲军府大都督韩子霄的部下,奉将军之命来帮你们的。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告辞,有事来雅居客栈找我!”杨振豪转身出去,接着手下的人将麻袋扔到屋里。 孔令本解开麻袋,只见是康龙的尸体。 杨振豪对葛凯说:“你派人严密监视孔令本,如果他去县衙报官就说明问心无愧。如果他去修远州见孙宗旺,就说明此事真的牵扯到信亲王。接下来跟踪他们,定能找到他们的秘密!” “大哥真是高明,这招引蛇出洞计谋确实不错!”葛凯说。 正如杨振豪预料的那样,孔令本彻底慌了。他赶快坐了马车朝修远州跑去,下午时分见到了孙宗旺。孙宗旺认识张稳,听说他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而且已经进京了,吓得整个人脸都白了。 “赶快毁掉矿场,将所有矿工一并弄死!”他说。 “要怎么办?”孔令本非常害怕。 “今晚上我带人去放火,你马上准备硫磺桐油,堆在矿场里!将这些人全部烧死,然后炸毁矿场高炉!” “杀那么多人行吗?矿工上百人呢!”孔令本害怕地说。 “不毁灭证据,一旦端亲王奏报给皇上,必然牵连到信亲王。私自开矿铸钱是死罪,信亲王会被废,我们会被杀!”孙宗旺瞪着眼,抓住他胳膊发疯地说。 孔令本彻底懵了,他木讷地点着头,孙宗旺又吼了他一通,他才慌慌张张地回去了。 当天晚上,矿场里堆满了硫磺桐油,唯一的出口也被封死。那些矿工半夜才起来干活,平时就在茅屋里饮酒赌钱、睡觉闲聊。 孙宗旺非常阴险,他命人在酒里都放了蒙汗药,这些矿工喝了之后全部昏迷过去。随后他和孔令本放火,把这些人全都烧死。 “好了,接下来用炸药把山洞炸毁,就可以消灭所有证据了!”孙宗旺擦擦汗说。 “好狠毒啊!”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他俩回头一看,只见杨振豪带着一群人出现在后面。 “杨振豪?” “孙宗旺,你还记得我,不错!没想到你竟然替信亲王在这里开矿铸钱,怪不得四王爷这么有钱!” “你想干什么?”孙宗旺问。 杨振豪道:“我是韩子霄的人,他想和信亲王合作,联手搞垮太子和端亲王!借着这个机会,咱们结盟吧!” 孙宗旺喝道:“你休想,我们王爷不会和任何人结盟的!” 杨振豪冷笑说:“我知道他想坐山观虎斗,等着太子和端亲王两败俱伤!这样并不算高明,因为皇上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咱们必须抓紧时间搞掉太子,否则就没机会了!” “我可当不了信亲王的家!” “没关系,你把私自开矿铸钱、烧死矿工的事全写下来,以后王爷就会和韩子霄合作了!” “你休想!”孙宗旺怒道。 杨振豪说:“葛凯,去县衙报官,就说孙守备私自开矿铸钱,事情泄露后又烧死矿工。我在这里守护现场,已经人赃俱获!” 葛凯笑着说声是,转身装出要走的样子。 孙宗旺拔出剑朝杨振豪刺去,他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躲过。孙宗旺又凌空劈来,杨振豪宝刀出鞘,咣当挡住他的剑。 两人斗了十来个回合,杨振豪卖个破绽,引他来刺腹部。果然,孙宗旺剑走偏锋,往上虚晃一下转手朝下就刺,杨振豪速度极快,咔嚓划破他胳膊,飞起一脚踹到他胸口处。伴随着石头滚落,孙宗旺整个人跌在半山腰。 孔令本吓坏了,没想到杨振豪武功如此好。 他正想逃跑,杨振豪将刀放在他脖子间,冷冷地说:“信不信我杀了你全家!” 孔令本跪在地上,哭喊着:“大人饶命啊,我愿意为你作证!” 众人将孙宗旺拖了上来,他胳膊上鲜血直流,胸口被踹了一脚,又闷又痛。作为信亲王的家将,十来招就败给了杨振豪,这让他无比难过。 孔令本将所有罪行全部写下来,签了名字按上手印。 杨振豪看着孙宗旺问:“你还不肯合作吗?只要我把你俩送到官府,信亲王马上完蛋!别忘了张稳已经进京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就算我放过你们,端亲王也不会放过!” 孙宗旺叹息一声,拿起笔在罪证上签了名字,也按上手印。杨振豪将他俩供词放好,对葛凯说:“去埋炸药,然后炸毁山洞矿场!” 伴随着轰隆声,整个矿场彻底成了废墟。孙宗旺和孔令本表情复杂地看着苦心经营的一切,怆然无语。 第65章 狂喜不已 回去之后,孙宗旺将所发生的事写成密信报给信亲王。杨振豪也亲自进京,将所发生的事情和搜集的罪证交给了韩子霄。 韩子霄看了孙宗旺和孔令本的供词,狂喜不已,拍着他肩膀说:“好兄弟,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有了这份罪证,信亲王以后就会和我们合作了!” 接着,韩子霄和杨振豪又密谋了对付张稳的策略,为落花县开矿的案子找好替罪羊。 信亲王收到孙宗旺来信后茫然坐在那里,他惴惴不安,又惊又喜。惊的是端亲王发现了他的秘密,韩子霄掌握了他的把柄,喜的是孙宗旺果断毁掉矿场,只要韩子霄不出卖他,就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 为了表示诚意,信亲王亲自来拜访韩子霄了。 进入府里,梁梦绮也出来相见,简单寒暄后韩子霄就打发她离开了。为了避人耳目,韩子霄陪着信亲王在府里以赏花为名闲逛。 “大都督是聪明人,知道本王今天的来意了?”他问。 “当然知道!如果王爷真心与我合作,等太子和端亲王倒台后,我就将孙宗旺和孔令本的证词交给你,怎么样?” 信亲王背着手,四顾一下,低声说:“你为何要搞掉太子和端亲王?你又不是皇子,他俩倒了你又不能继位!何况你的妻妾,一个是端亲王小姨子,一个是太子表妹!” “我不能继位你可以啊!再说,太子和端亲王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除掉他们岂不是百姓之福?”韩子霄说。 信亲王点点头,他伸出手道:“击掌为誓,今后联手对敌,如有出卖对方者,天诛地灭!” 韩子霄嘴角一翘,和他击掌三下,两人对视而笑。 信亲王走后,韩子霄登上城楼,他张开双臂看着芸芸众生,心中激情澎湃。太子和端亲王一直用尽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信亲王合作,可都没有成功。如今,韩子霄做到了,他成功与他达成交易,一个强大的联盟诞生了。 再说张稳,他见到端亲王之后,马上将信亲王私自铸钱的事说了。端亲王大喜,终于抓到他把柄了,正好胁迫他跟自己合作。 张稳又说:“殿下,我写给你的信看了没?韩子霄的身世调查的怎么样了?” 端亲王一怔,他说:“什么信?我没收到啊!” “微臣让王甲送来的,是关于韩子霄身世的事!” “我根本没见王甲啊?”端亲王纳闷了。 “啊,难道他出事了?”张稳将调查韩子霄的情况细细说了,又把姜夫人告白沐雪的五大罪状讲给他听。 端亲王沉默许久,突然拍桌子叫道:“韩子霄身世绝对有问题,王甲肯定是他派人杀的,看来你秘密调查他身世的事被发现了!” “那怎么办?” 端亲王咬着牙,深吸口气,干笑两声说:“我马上派人去你说的那个八百里乡韩家沟,调查韩子霄的身世!你把搜集到的白沐雪五宗罪给我,我想法交给皇后,让她除掉白沐雪,以挑动韩子霄和太子火并!接下来我再去见信亲王,以私自铸钱为把柄,要挟他跟我合作!” “那臣要做什么?”张稳问。 “你速速返回落花县,多带人马将孙宗旺和孔令本抓了,再把矿场封了,保存好证据!做完这些,我就可以逼信亲王跟我合作了!”端亲王嘱咐说。 张稳大喜,掏出一叠纸说:“这是白沐雪的嫡母姜夫人、大哥和大嫂,状告白沐雪的五宗罪,他们全部签字画押了。” 端亲王接过来,大致看了看,高兴地说:“好,你果然能干,等我登基后,让你做太尉!” 张稳激动不已,跪下高呼道:“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亲王哈哈大笑,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他瞥了下跪在地上的张稳,心想自己登基后先杀了他,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张稳起来,端亲王又恢复了满脸和蔼,然后赏给他一些金银珠宝。 再说白沐雪,她自从得罪了皇后就处处小心,担心对方随时报复。柳皇后也不是好欺负的,她已经想出了对付白沐雪的方法。 这天,尚服局司仗毛颖来见白沐雪,她非常谦恭地说:“启禀白尚服,端午快到了,明天皇上与皇后要在中宫接受外命妇朝觐。所有的仪仗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否还要检查一下?” “当然要检查,咱们一起去看看吧!”白沐雪如此谨慎之人,怎能不小心。 她在毛颖陪同下检查了那些仪仗,逐次看了仪仗扇、华盖、花伞、龙旗、立瓜、卧瓜等。 忽然,毛颖指着一个吾仗说:“这个吾仗老旧了,您看要不要换?” 白沐雪抓起吾仗,仔细看了看,又使劲往地上敲了几下,发现这仗非常结实。她说:“只是有些旧而已,很结实,不用换!” 毛颖点点头,又陪着她巡查了坤宁宫,嘱咐丫鬟婆子务必打扫干净。忙完这一切,白沐雪放心地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四品以上官员正妻、嫡母等有封号者聚集在大殿前。皇帝和皇后坐在坤宁宫,接受外命妇朝觐。 为首的是梁太师妻子梁夫人,她跪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丞相和太尉妻子。行礼之后,皇上传令梁夫人就坐,以示对太师尊重。 梁夫人坐在右边的座位上,其他命妇垂首而立。 彰明帝说道:“端午将至,众臣内眷前来朝贺,朕与皇后非常高兴。你们相夫教子,恪守纲常,使我朝大兴忠孝之风,朕心甚慰!皇后母仪天下,也多有赖于诸位襄助,希望你们继续弘扬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皇上正说着官话,下面众命妇也安静地接受训示,突然吾仗断了,咔嚓直接砸在梁夫人头上。她啊地大叫,翟冠落在地上,整个人从座位上扑倒在地。 众命妇都惊了,个个看着太师夫人。 梁夫人惊魂未定,摸了摸头,忍着疼痛跪在地上请罪。旁边手持吾仗的丫鬟吓坏了,她没想到仪仗竟然断了。 皇上怒道:“怎么回事?吾仗为何断了?” 那丫鬟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吓得脸色苍白。皇后嘴角一笑,立马板起脸说:“尚服局是怎么回事,今日有大典,她们就不提前检查一下吗?来人,速将尚服局司仗女官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官袍的妙龄女子进来,她跪地说:“尚服局司仗女官毛颖,叩见皇上、皇后!” 皇上喝道:“吾仗怎么断了?还砸到了太师夫人,你这个女官是怎么当的?来人,交刑部治罪!” “臣冤枉啊,皇上容禀!”毛颖叫道。 “你说!”皇上瞪着她。 毛颖抬起脸来,泪水麻溜地滑下,她可怜兮兮地说:“昨天臣请白尚服检查仪仗,她说没问题。臣看到这个吾仗破旧了,就提出更换,可她就是不同意,还训斥了臣!尚服局里白沐雪最大,臣怎敢擅自做主?” 皇后故作气愤,她对皇上说:“这样看来,白沐雪乃是罪魁祸首。臣妾纳闷,这吾仗为何偏偏砸中了太师夫人?或许……” 皇后欲言又止,故意卖个关子。 “或许什么?”皇上斜眼看着她。 “或许这是阴谋呢!白沐雪一直想嫁给韩子霄,结果没能如愿。如今嫁给韩子霄的,是梁太师的小女儿梁梦绮。白沐雪怨恨梁梦绮抢了自己的心上人,伺机报复,故意用仪仗砸了太师夫人,也是有可能的!否则,实在没有理由仪仗坏了不更换啊?”皇后道。 下面命妇个个噤若寒蝉,她们都不敢说话,没想到宫廷的内斗竟然在朝贺时上演。 毛颖也立刻说:“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昨天白尚服检查仪仗时,还问太师夫人站在哪里?臣没有多想,就告诉她站在最右前边,白尚服听了面带奸笑!今日想来,或许真的是她挟私报复,故意安排的呢!” 彰明帝气得身子猛地一提,拍着龙椅叫道:“立刻把白尚服叫来!” 侍卫将白沐雪传来,她跪在地上请安,只见众命妇都偷偷看着她。梁太师夫人也跪在地上,旁边有断了的吾仗。 皇上问:“昨日是你检查的仪仗?” 白沐雪答:“是的,臣检查了仪仗扇、华盖、花伞、龙旗、立瓜、卧瓜都没问题!” “可是吾仗刚才断了,砸伤了太师夫人,你怎么解释?毛司仗昨天就给你汇报了,说这吾仗破旧该换了,你为何不同意更换,以至于今天出了这样的事!” “皇上,昨天臣检查了吾仗,还往地上砸了几下。这吾仗虽然破旧,但绝对非常结实,不会突然断裂的!”白沐雪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看了看毛颖,又抬头看了看皇后,很快便知道自己被设局挖坑了。 皇后喝道:“狡辩!你身为尚服局总管,敷衍塞责,出了这样的事还想抵赖!来人,给我拿下了,交宫正司明正典刑!” 白沐雪一愣,皇后好狠啊。宫正司是负责内廷戒令刑罚的,里面全是她的人,如果真的进去,绝对死得很惨。 御前侍卫都不动弹,这些奴才聪明的很。白沐雪有两大后台,韩子霄和邵泽威。一个统领京师警卫,一个主管御前侍卫,这两人都交代过他们,一定要保护好白沐雪。现在皇上不开口,就凭皇后大呼小叫,侍卫们听她的才怪。 皇后又喊了一遍:“来人,给我将白沐雪拿下了,交到宫正司治罪!” 大殿的侍卫还是不动弹,仿佛没听见一样。皇后非常尴尬,她看着皇上,希望他能救场。 彰明帝心里很高兴,就让这些大臣的妻子看看,皇宫里谁说了算。外面一直有传言皇后管着皇上,不准他选妃什么的,弄得皇上好像妻管严一样。今个正好让大家见识一下,皇后连个侍卫都调不动,所谓皇后管着皇上,不过是皇后自己往脸上贴金罢了。 白沐雪忍住笑,皇后真不该在皇上面前耍威风。 彰明帝脸色舒缓了下,他说:“白沐雪,不管怎么着,除非证明你没罪,否则今个的事你必须担责!” 白沐雪叩头说:“皇上圣明!臣总管尚服局,昨天又检查过了仪仗,今个还是出了问题,不管怎么说都难辞其咎!请皇上让臣仔细看看断了的吾仗,只要这吾仗没被人动过手脚,臣甘愿受罚!” 白沐雪反应很快,她昨天确信吾仗绝对没问题,今个突然断了,皇后又着急地弄死自己,显然是阴谋。 她盯着旁边的司仗毛颖,知道她参与了这个阴谋,肯定受到皇后指使。昨天她故意提出更换吾仗,被自己否决了,就是为了今天脱罪。她可以向皇上说,自己提出过更换,只是白沐雪不同意,这样就把责任甩掉了。 白沐雪恨得咬牙切齿,平日里对她们那么好,可她们为了往上爬还是不讲情面。 皇上道:“既然这样,你检查便是!” 第66章 留下漏洞 白沐雪起来,提着裙子将断了的吾仗拿起。太师夫人被扶了起来,恨恨地看着白沐雪。 检查了一会,白沐雪又小声询问持仗的丫鬟:“早上你拿这根仗的时候有没有出现异常?” “有,地上好像有些木屑!”她说。 白沐雪微微一笑,高声说:“启奏皇上,这根吾仗被人动了手脚,上面被锯子锯过了!这丫鬟也说了,早上拿吾仗的时候发现地上有木屑,现在肯定还在!” 皇上一愣,他快步来到下面,接过断了的吾仗仔细观看,果然有锯子锯过的痕迹。 “让这丫鬟带路,朕要亲自查看地上是否有木屑!” 那丫鬟忙起来,在前面带路。皇上看了皇后一眼,她只得和毛颖一起去了。来到存放仪仗的地方,彰明帝蹲下,果然发现地上有木屑。 他大喝道:“果然有人把吾仗锯了,要不然也不会突然断裂。哼,这到底是谁搞得鬼?” 白沐雪自然不会放过毛颖,她说:“皇上,存放仪仗的库房钥匙有毛司仗掌管,她不开门,谁能进来?” 毛颖慌了,她结结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 彰明帝瞪着她说:“是你动了手脚,又诬陷白尚服的吗?谁指使你干的?” 毛颖大惊,她看着皇后,皇后目光如炬地瞪着她。 她扑通跪地说:“臣没有陷害白尚服,可能是什么贼人进来的!” “一派胡言!你拿着钥匙,谁能进来?这里乃是库房重地,大门是生铁做的,贼人怎么进?况且后宫之地,外人无法擅入,没有钥匙哪个女人和太监能打开门?”彰明帝反驳说。 毛颖如同筛糠一般哆嗦,她不敢揭穿皇后,只能一个人顶罪。 皇后说:“皇上,把毛颖交给宫正司处置吧!” 白沐雪自然不会妥协,交给宫正司等于让皇后操纵此案,她立刻说:“皇上,诬陷上司、砸伤命妇,这样的罪行不该有内廷处置。臣建议立刻将毛司仗交给刑部,有外廷审理!” 彰明帝也猜到皇后可能策划了此案,否则以毛颖的身份,她不敢搞白沐雪这个上司的。 “准奏!来人,将司仗毛颖拿下,交刑部审理!”皇上扭过头对外面说。门口的侍卫马上进来,将毛颖叉起来拖走了。 皇后心中发凉,交给外廷审理她可没法插手。刑部是信亲王的势力范围,太子估计也很难干预。 白沐雪松了口气,要不是自己冷静细心,再加上皇后她们做事留下漏洞,今天她必然受到责罚。 白沐雪越想越气,她把皇后陷害自己的事告诉韩子霄了。韩子霄已经和信亲王结盟,他得知此事后,马上传话给刑部务必审出皇后。 皇后也慌了,给太子传话,务必想法弄死毛颖,免得她把自己供出来。 就这样,内廷的宫斗蔓延到外朝,太子一党和信亲王一党围绕此案激烈斗争起来。 经过一番恶斗,以毛颖自杀而结束。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毛颖为了保住家人,死都没有说出皇后。 端亲王在旁边看得非常清楚了,信亲王一党和韩子霄联手了,否则刑部的人不会如此卖命得罪太子。 端亲王喜忧参半,信亲王肯对付太子,那么这对他有利。但他又担心信亲王不为自己所用,和韩子霄联合起来再对付自己。他希望打倒太子的情况下,顺势解决掉信亲王,这样他就是最大的赢家了。 张稳带着人马前往落花县,一到地方就抓了孔令本,查封了大通钱庄。 孔令本叫道:“为何抓我?” 张稳冷笑说:“你勾结孙宗旺,擅自开矿铸钱,死罪一条,我要将你押往京城!” “没有证据,你不要乱说!”孔令本嘴硬道。 “我已经命人去传孙宗旺了,等他来了,我将你二人一起抓了!”张稳说。 只听得一阵烈马嘶鸣声,一人穿着盔甲,手里握着佩剑。他高坐马上叫道:“谁要抓我?我乃朝廷委任的守备,正儿八经的武官,给你们十个胆子敢抓我么?” 孙宗旺下马来,不屑地蔑视着张稳。 张稳叉着腰,昂起头,狂傲地说:“朝廷命官也敢知法犯法吗?你私自在簸箕山开矿铸钱,犯了死罪,还想隐瞒吗?我奉端亲王爷之命,押你进京受审,还不束手就擒!” “放屁!我几时私自开矿了?你不要冤枉我,否则我告到信亲王那里,他绝不会饶了你!” “别拿信亲王压我,我已经掌握了你们的秘密!你敢跟我去簸箕山一趟吗?”张稳说。 孙宗旺点点头说:“好,去就去!” 张稳带着人马,绑着孔令本朝簸箕山走去。他一时还不敢绑孙宗旺,只能命人紧紧跟着他。 走了很久,他们到了簸箕山。张稳看着孙宗旺,脸上露出得意地笑。他说:“孙守备,今日定要人赃俱获,看你还有何话说!” 孙宗旺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赃物!” 他们爬到山上,张稳喘口气往下看,忽然发现原来的山坳已经填平了,矿场和烟囱都不见了。 “奇怪?上次我来还有矿场和铸钱炉子,现在怎么没了?都到哪去了?”张稳惊叫道。 孙宗旺嘴角一丝笑,他早和杨振豪联手做好了一切。 忽然,山上起火,不远处树林冒起黑烟,几十米高的火焰滚滚而来。眼前的树林全部着了,大火朝山顶蔓延。 “着火了!”大家惊慌道。 “快跑!”张稳命令道,众人赶快往山下跑。 他们刚到山下不久,只见一队人马和捕快围了过来。杨振豪跳下马来,接着一辆四人抬的轿子落地,知县江阔出来。 自从庞兆欢死了后,县丞江阔就接任了知县,而且暗中投靠了信亲王。 张稳愣了,杨振豪怎么在这里? 江阔喝道:“大胆贼人,竟敢放火烧山,毁坏山林,意欲何为?” 孔令本大喊:“救命啊,县太爷,这些贼人绑架我和孙守备,企图谋财害命!” 张稳一楞,只听得孙宗旺也喊道:“江知县,这伙贼人无恶不作,我接到百姓举报前来调查,没想到半路上被他们劫持了!大人,快救我啊!” 江阔喝道:“好啊,早有百姓向官府告发,说这簸箕山上有人私开矿藏、非法铸钱,原来是你们这一伙!你们还敢绑架孙守备和孔掌柜,真是胆大妄为!幸好杨参将路过这里,应本县所请,前来协助抓捕!” 杨振豪也喝道:“孽畜,还不放下武器投降!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好像是……” “我乃端亲王麾下家将张稳!”他忙说。 “什么?此事竟然还牵扯到端亲王?给我拿下了!”杨振豪手一挥,上百名士兵冲了上去,将张稳的人全部缴械,一起用绳子绑了。 张稳叫道:“你们弄错了,私开矿场的是孙宗旺,我只是来捉赃的!” 江阔和杨振豪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押到落花县衙门里。张稳被关在单人牢房里,他觉得事情不对,杨振豪为何突然出现? 正胡乱想着,杨振豪来了,他示意狱卒都出去。 他站在牢门外面,看着他道:“张稳,你可愿意归降信亲王?” “什么?你是信亲王的人?”他惊道。 “我是韩子霄的人,韩大都督已经投靠了信亲王!如果你能反水,主动招供是端亲王私自开矿铸钱,我们定保你无事,将来还让你升官!” “你让我背叛端亲王?休想!”张稳怒道。 “你不背叛他,你就得死!”杨振豪说。 “你们这些阴险狡诈之徒,我中了你们的奸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韩子霄早就暗中背叛了端亲王,难怪王爷说他不可信!”张稳大骂不已,无论杨振豪怎么劝说,他都誓死不投降。 杨振豪无奈,只得离开了。 随后,江阔升堂,张稳带着镣铐来了。 杨振豪坐在旁边看着他,悠闲地喝着茶。 江阔猛地拍了下惊堂木,大喝道:“还不跪下!” 张稳道:“我乃王爷家将,又兼任从三品的游击,岂能跪你区区七品知县?” 江阔哼一声,他笑道:“你到了我的地盘,还敢嚣张不成?是谁指使你擅自开矿铸钱的?不说就用刑!” 张稳怒道:“你敢!我乃游击将军,朝廷命官,你个狗头知县敢打老子不成?” 杨振豪站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公文,大喝道:“枢密院钧旨,张稳跪听!” 张稳一愣,两边衙役抓住他胳膊,将他跪按在地上。 杨振豪念道:“现有都察院佥都御史许伯阳,弹劾游击将军张稳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经太尉批准,免去其所担任武职,贬为庶民!” 杨振豪来时已经和韩子霄商量好了,如果张稳能反戈一击,诬陷端亲王开矿铸钱,那就直接拿下端亲王,兼并他的势力,再和太子恶斗。 如果张稳不肯叛变,就在落花县把案子做实了,纵然不能拉下端亲王,也起码拿掉他一员心腹。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韩子霄和信亲王打了招呼,他也同意这个方案。于是,信亲王亲自去见庄亲王,以五十万两银子作为交换,让他协助自己拿下张稳。 庄亲王上次得了韩子霄一批大炮,这次信亲王又送来五十万两银子,他岂能不高兴?何况张稳只是区区一个游击将军,根本算不了什么。如今端亲王势力衰落,庄亲王也不怕得罪他。 很快,庄亲王给新任枢密院太尉黄新念打了招呼,让他写个革去张稳官职的公文。因此,杨振豪是带着免职公文来的,就是要打掉张稳借官职护身的想法。 念完枢密院公文,杨振豪在张稳面前晃了晃免职书,他说:“你看清楚了,你已经被枢密院革职了,现在不是朝廷命官了,只是平头百姓!” 张稳看着盖有枢密院红色大印的免职书,内心瞬间崩溃了。他哭着嚎叫道:“你们真是阴险卑鄙,厚颜无耻!” “动刑!”江阔抓起令签扔到堂下,喝令酷刑折磨。 那些衙役按住张稳,扒掉裤子一顿猛打,接下来夹手指、用烙铁、灌辣椒水,将张稳折磨得生不如死。 杨振豪点点头,江阔指着张稳的部下说:“你们看到了,这就是不愿招供的下场,你们也想抵赖吗?” 这些人自然不想受苦头,马上齐声说:“我们愿意招供!”这些人按照江阔的指示,承认了张稳私自开矿铸钱的罪行。 过完堂之后,杨振豪立马写了私信,连同供词一并送给韩子霄。韩子霄将这些东西转给信亲王,告诉他替罪羊已经找到了。 端亲王在府里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张稳的私信。这天下午,他终于等不及了,直接去了信亲王府,要求他跟自己合作。 信亲王听说端亲王来了,忙出来迎接。 “二哥好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他说。 “老四啊,我最近研究佛经呢,知道你书读得好,一起和你谈谈佛法!”端亲王笑说。 “太好了,我也信佛,请进!” 兄弟两人虚情假意说了一番没用的话,然后来到客厅。端亲王自然不急于威逼,他看看墙上的画,和信亲王谈起了文化。 信亲王自然不着急,他耐心地附和着。 第67章 家人诬告 端亲王说:“谈到绘画,从宋代以后就大不一样了,画家多追求意境之风,士人清雅志趣尽在其中!古今画家中,我独推崇元代王冕,其梅花外恬淡而内明艳,看了让人有心神宁静、天地阔达之感!” 信亲王静静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赞同。 端亲王说完后,信亲王拿出一卷画道:“我虽然没有王冕的画,但这里有一幅董其昌的作品,还请二哥鉴赏!” 说着,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卷画在桌子上打开,端亲王一听忙过来观看。 “二哥,如何?”信亲王说。 端亲王弯着身子凝视许久,他才直起身道:“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老董的作品,印证了书画同源,其以书法入画的功底实在了得!该画既有师承古人之厚重,又有自成一格之新意,贯通古今,可谓大师手笔!” 信亲王慷慨地说:“二哥若是喜欢,送给你了!” 端亲王忙推辞道:“我可不能夺你所爱啊!” 信亲王卷起来说:“自家兄弟,有什么夺不夺的!” 端亲王只得接过来道:“那好吧,回头我送你一幅米芾的作品!” 两人又坐下喝茶闲聊,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眼看太阳慢慢落山了,吃晚饭的时间要到了,端亲王决定摊牌。 他沉思着,手里端着茶杯,慢慢吹着水里的茶叶。信亲王看着他,预感到他有重要的事想说。 果然,端亲王放下杯子,犀利地看着他说:“四弟,我最近收到风声,有人说你在落花县私自开矿铸钱,是吗?” 信亲王一点都不惊讶,他觉得端亲王来,肯定是拿这个案子要挟自己的。 他笑道:“有什么证据呢?” 端亲王一脸可惜的样子,叹气说:“不是二哥要调查你,是我的手下张稳正好路过那里,发现了孙宗旺和大通钱庄掌柜孔令本,在簸箕山私自开矿铸钱的事。为了防止泄密,也为了保护你不受牵连,我已经命张稳将他俩抓了,矿场也保护起来了!四弟啊,你胆子也太大了,如果让父皇知道了,还不废了你的王爵?万一太子知道了,他也不会放过你啊!多亏二哥我重情重义,今日特来给你透个风,你看你怎么谢我?” 信亲王几乎要笑喷了,端亲王真会演戏啊。分明是他暗中调查自己,还装出一副保护他的样子。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演一回。 信亲王摇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供词说:“二哥你弄错了,私自开矿铸钱的人不是孙宗旺,而是你的手下张稳。我这里有落花县知县江阔审出的供词,张稳已经招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看供词内容,好像是张稳开矿被孙宗旺发现了,他就绑了孙宗旺,还放火烧山、炸毁矿场。正好韩子霄手下杨振豪路过落花县,应江知县请求,他就协助缉捕了张稳,这事你不知道?哎呀,就算你不知道,这案子如果让父皇知道了,也会怀疑你啊!再说,太子和你一直不对付,若是火上浇油,我真担心你被废除王爵啊!幸好我做弟弟的仁义,才据实相告,你看你怎么谢我?” 端亲王懵了,他本来想胁迫信亲王的,没想到反手被对方拿住了。他接过来供词看着,越看越冒冷汗,禁不住脸色苍白,双手发颤。看完之后,他呆坐在那里,信亲王快速将供词抢了过来,塞入自己袖子里。 “这是诬陷!”他嗖站起来,完全没了刚才的兄弟情深。 信亲王也冷冷起来,他说:“张稳已经招了,而且是被当场抓住的。他放火烧山,一百多人死在矿场里,如今家属跑到县里去闹,江知县准备奏报给朝廷,严查此案!” 端亲王怒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矿场是谁的,老四你心里清楚!那好,就让皇上下旨彻查,看看咱俩谁是主谋!” “二哥何必如此恼怒,我又没说你是主谋!不过我要提醒你,凡是朝廷查大案,钦差一般都是三法司的人!” “你……你不要以为控制着三法司,就可以将这案子颠倒黑白!”端亲王指着他说。 信亲王没有回应,只是面带微笑,他对着外面高喊:“管家,准备晚饭,让二哥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端亲王气得头晕眼花,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反转,韩子霄果真背叛了他。这件案子,分明就是韩子霄和信亲王联手做局,否则张稳不会被拿下。 “张稳是朝廷命官,落花知县根本无权审他!我这就派人把张稳带到京城,再将那狗知县罢官杀头!”端亲王咆哮道。 “张稳已经被革职了,这你也不知道?枢密院太尉黄新念亲自下发的文书,在落花县大堂上宣读的!”信亲王语气平静,他背着手,故作悠闲。 端亲王呆了,犹如泄气的皮球,枢密院黄新念是庄亲王的人,他也参与进来了?老三、老四再加韩子霄,联手对付自己,这不是要完蛋了!他唯一自救的办法就是和太子结盟,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端亲王和太子之前斗得太狠,双方已经没有合作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端亲王后背发凉,他漠然转过身去,非常狼狈地离开了信亲王府。回到家里,他悲愤难耐,将怨气撒在韩子霄身上。 端亲王思虑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围魏救赵。他找到张稳搜集的白沐雪五宗罪,打算将它交给皇后。如果能借皇后之手拿下白沐雪,韩子霄一定会和太子火拼,自己就可以和韩子霄谈判,趁机保住张稳了。 只要保住了张稳,再拿下落花县知县江阔,就能将案子翻转过来打击信亲王。信亲王一倒台,韩子霄只能跟自己合作,因为皇后杀了白沐雪,他不可能和太子再合作了。只要韩子霄被逼跟自己合作,扳倒太子就没问题。等自己登基后再拉拢庄亲王除掉韩子霄,最后再消灭庄亲王,到时就可以实现大权独揽了。 想到这些,端亲王又来了精神,看来时局还有转圜的余地。当前应该马上挑动韩子霄和太子火拼,这样自己就可以解套了。 他将姜夫人告白沐雪的五宗罪封好,交给了老岳母梁夫人。梁夫人自从朝觐被砸伤之后,更加厌恶白沐雪了。就因为她,韩子霄才不喜欢她最心爱的小女儿梁梦绮的。现在有了扳倒白沐雪的机会,梁夫人会放过才怪。 她穿了诰命官服,坐着轿子直接进宫了。 皇后企图利用毛颖搞掉白沐雪的计划破产后,就非常失落。没想到白沐雪当场识破她们的阴谋,反手将毛颖送进了监狱,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皇后正惆怅地坐在宫内看天,听说梁太师夫人觐见,顿时吓了一跳。难道她是来找自己算账的?毛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她还来干什么? 梁夫人进入殿内,跪下磕头请安。皇后对她没什么好感,因为她是端亲王的岳母,属于敌方阵营。 皇后说:“哟,这不是太师夫人吗?你老人家走错了吧,是不是去看德妃啊!德妃是端亲王的母亲,也是你亲家,你跑我这里干嘛?” 梁夫人手里捧着罪状,高声说:“臣媳没有走错,就是来见皇后的!近日有人到太师府告状,事关尚服局女官白沐雪。告发她的,都是她的亲人,有她嫡母、大哥、大嫂,一共五宗罪。罪状在此,请皇后过目!” 皇后大惊,竟然有人告白沐雪,而且还是她亲人。接过来状子,皇后细细看了,心中窃喜,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不过皇后乃是老道之人,她压抑住内心的高兴,淡淡地说:“光靠状子不行,得有人证!尤其是状告亲人不孝的,必须原告亲自出堂作证,你能叫她们露面吗?” “能!一定能做到!皇后放心,状告的人已经去接了,用不了几天,白沐雪的亲人都会到京城!” “哦,那就好!不过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指望我处罚白沐雪不成?我可不愿给你们当枪头使!”皇后故意推辞,表示自己不上套。 “白沐雪是尚服局头领,有皇后管辖,因此捉拿此人应先请示娘娘,免得您误会!再说,就凭太师府一己之力,也奈何不了那贱人,毕竟韩子霄和邵泽威都护着她呢!娘娘母仪天下,请您大发善心,惩治这个狐狸精吧!”梁夫人说着哭起来,用袖子不停擦泪。 皇后这才起来,将她扶起来说:“好吧,既然你那么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你的期望。再说了,我最见不得那种勾引男人、不孝不仁的女人了!只是这状子,不该直接告到我这里,应该让原告去顺天府击鼓鸣冤!” 梁夫人点了点头,她说:“皇后说得没错,我家老头子梁太师也是这样说。不过,还是要跟您请示一下,希望您能让太子暗中协助!” 皇后笑道:“我会的,白沐雪这个女人确实不能留了!你让人去顺天府告状,我让太子盯着点,把案子捅到皇上那里去!顺天府尹能直接面君,这也是老百姓告御状常见的方法。顺天府一旦把案子捅上去,那就是朝廷大案,捂都捂不住!这可比我递给皇上好多了,起码不会引起皇上猜忌!” 梁夫人非常高兴,她要的就是皇后的配合。双方又商量了操作的步骤,接着皇后亲自送梁夫人出宫。 没过几天,姜夫人、白绍辉、刘蕊、白秀霞都进京了。端亲王派人把他们请来,许以重利,让他们去顺天府告状。白绍友不愿来,他不想诬陷白沐雪,留在家里安心读书。 这日上午,白绍辉撸起袖子,咚咚使劲敲着顺天府门口的大鼓。新任顺天府尹薛斌传令升堂,自从他的前任狄儒倒台后,四大皇子都在争夺这个位子。彰明帝为了平衡,选拔了一位无党无派的人掌管顺天府。 顺天府虽然只是地方衙门,但因为控制着京畿之地,又是首都所在地,政治分量十分重要。其他知府都是正四品,而顺天府尹却是正三品。除了官位高之外,顺天府尹还有一项特权,那就是能直接金殿面君。 薛斌坐在大堂上,一拍惊堂木喝道:“何人击鼓?带上来!” 姜夫人等人全部来到堂上,她举着状子高声说:“民妇姜瑞丽,状告不孝女白沐雪。她一直对我这个嫡母不孝,对自己的哥哥姐姐也不睦,如今在宫里做了尚服局女官,更是六亲不认了!我们全家来告御状,还请大老爷做主啊!” 薛斌心中一惊,他知道白沐雪如今的地位。 他接过来状子,草草看了一遍,大喝道:“混账!白小姐乃是尚服局总领,位列六尚之尊,你怎敢诬陷她?来人,将他们全部赶出去!” 那些衙役立刻动手,举起棍子驱赶他们。忽然,外面传来通报:“启奏大人,太子府詹事刘炳求见!” 薛斌一听是太子府的人,忙走下堂来接见。 “见过刘大人!”他拱手客气道。 刘炳跨步进来,也回礼道:“薛大人好,打扰了!” 第68章 腥风血雨 寒暄之后,薛斌问:“不知道詹事大人光临,有何赐教?莫非太子有什么指示?” 刘炳笑道:“太子没有指示,只是我正好路过这里,听到几位百姓告状便忍不住进来!怎么,我听到有白沐雪?” 薛斌才不相信他路过的鬼话,心中琢磨着,这案子肯定不是那么简单,要不然太子府的人不会出现。他拿过来状子,递给刘炳说:“这几位都是白沐雪的亲人,状告她五宗罪,你自己看吧!” 刘炳装模作样看了一遍,惊讶地说:“没想到白沐雪是这样的人!不孝母亲、不敬祖宗、不睦兄嫂,无论哪一条都是大罪啊!” 薛斌道:“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本府实在不好立案!” 刘炳威胁说:“大人这是什么话?白沐雪嫡母、兄嫂、姐姐都在,怎能说不好立案?我朝以孝治天下,涉及伦理纲常的大事,顺天府怎能推脱?如果大人不肯立案,那本官只有带他们去见太子了,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恐怕顺天府难逃渎职之罪!” 薛斌明白了,这案子背后主使就是太子啊。他新上任的官,又没有党派撑腰,自然不敢得罪太子。 他说:“那该怎么办,还请刘詹事示下!” 刘炳说:“你应该马上立案,进宫面圣,将状子呈给皇上!再将此案抄录后,交给二府三司、六部九卿、九寺五监通议!一旦审理之后,务必将结果以邸报的形式下发到各县,有各县张榜公示,昭告天下!” 薛斌呆了,他倒吸口气,看来太子不仅要倒白沐雪,还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忙说:“那就请你转交给太子,再有太子呈报给皇上吧!” 刘炳拉着脸说:“府尹大人,状子是递给顺天府的,你让我转交干什么?人家告的是御状,既然是御状,顺天府就得按法律上报。大人刚接替顺天府尹职务,不要敷衍塞责,否则会祸及自身的!” 白绍辉一看太子府的人来了,忙嚎叫道:“如果顺天府不接案子,我们全家就到都察院、翰林院去闹。实在不行,我们就在大街上喊冤,让京城百姓看看,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刘炳冷冷一笑,目光逼视着薛斌说:“府尹大人看见了,你将案子递上去,只是尽了本分而已,谁也说不了什么。如果你不递上去,案子一旦成了钦案,首先治你的渎职之罪!难道大人想包庇不忠不孝的人吗?难道大人想蔑视伦理纲常吗?” 薛斌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太子插手此案,他绝对摁不住了。他叹息一声说:“好吧,这案子我接了,马上进宫面圣!” 刘炳微微一笑,看着姜夫人等点点头。 薛斌拿着状子进宫了,路上越想越气,自己刚上任,就被太子逼着做枪头。他仔细考虑一番,决定还是甩锅给太子的人。 薛斌跪在大殿门口,大太监程得忠通报,皇上传旨觐见。到了大殿内,行完三叩九拜之礼,薛斌趴在地上不敢仰视。 彰明帝问:“爱卿有什么事?” 他说:“启奏皇上,今日有一家子人前来告状,状告尚服局女官白沐雪不孝不仁。这是状子,请您御览!” 彰明帝接过来看了,他颇为奇怪,白沐雪难道是这样的人? “这个白沐雪,平日里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啊!依你看,这事可信吗?” 薛斌看皇上如此问,便推给太子,直言道:“臣也觉得蹊跷,本来不想接这个案子,可太子府詹事刘炳来了,非得逼着臣来面君!” “太子?”彰明帝心中有数了,他颔首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此案就交给锦衣卫吧,白尚服乃宫中的人,顺天府也无权审理!”薛斌将案子推给了锦衣卫。 皇上同意了,毕竟案子告到他这里了,太子私下里一定造足了舆论,他也不好给退回去。 随后,皇上口头传旨,此案交锦衣卫查办。 薛斌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审理就行,他赶忙将状子送到了锦衣卫。 王引看着案子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然是太子心腹,可他知道白沐雪的地位。他忙去见太子,跪在地上请示说:“顺天府接了白家人告白沐雪的状子,皇上传旨让锦衣卫审理,臣特来听太子吩咐!” “给我拿下了,送到锦衣卫诏狱,严刑拷打审问!让她把韩子霄的罪状也一并吐出来,借着这个机会弄死他俩!”太子说。 王引眼睛转动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能不能扳倒韩子霄他心里没谱。 “殿下,韩子霄如今是大都督,想要弄倒他恐怕不易!” “混账,你害怕了?王引,我告诉你,你别想着留后路,胡克基还不是一样被我们拿下了!韩子霄就是第二个胡克基,明白吗?如今他和端亲王也闹掰了,正是铲除他的好时机!”太子训斥说。 王引被骂了一顿,只得讪讪而退。随后他传话给皇后,奉旨拿办白沐雪审问。皇后非常高兴,立刻命太监将她送到前殿,锦衣卫锁了直接押送到诏狱。 王引坐在镇抚司大堂,两边全是穿披风、佩腰刀的锦衣卫。 白沐雪走了进来,只见地上跪着她的家人。姜夫人回头看了看她,脸上带着快意。白绍辉挺了挺身子,整理下袍子,昂起头翻着眼珠子。刘蕊又胖了许多,歪着嘴如女流氓一般,让人更加厌恶。白秀霞也掺和进来了,她眼里带着嫉妒,不停打量着她,弄不懂白沐雪为何能当官! 白沐雪也不下跪,她问:“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要到锦衣卫这里受审!” “这是你家人告你的五宗罪,自己看看吧!”王引直接将状子甩到她脸上。 白沐雪捡起来,大致看了看,冷笑说:“这些罪状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在白家处处受排挤,是他们先对我不好,我惹不起便躲到京城来,怎么就不孝了!” 姜夫人站起来,指着她说:“你就是对我不孝!因为我不是你生母,你胳膊肘子往外拐,将家里的钱都给了韩子霄!” 白沐雪冷笑道:“还是因为这事怀恨在心,那我无话可说了!” 白秀霞高声说:“大人,别说那么多了,乱棍打死她算了!” 刘蕊也叫道:“干脆卖到窑子里!你看看她,仗着长得漂亮,整天勾三搭四的!” “我勾引谁了?”白沐雪愤怒地看着她。 “韩子霄!” “我俩是订婚,怎么叫勾引?我对你们一忍再忍,你们三番五次要置我于死地,别怪我不客气!”白沐雪喝道。 王引拍案训斥说:“小贱人,住口,不得在这里放肆!” 白沐雪瞪着他,王引猛地站起来,命令道:“给我动刑!” 那些锦衣卫上前抓住白沐雪,白沐雪叫道:“我乃朝廷女官,你怎敢擅自动刑?王引,你不得好死!” “给我掌嘴!”他怒道。 啪啪……两耳光扇来,白沐雪嘴角流血。 “扒了衣服,给我狠狠地打!”王引面露狰狞,他攥着拳头,折磨人的欲望上来了。这个虐待狂,天生喜欢用酷刑。 锦衣卫使劲扒白沐雪衣服,她死命护着,凄厉嚎叫。姜夫人呵呵两声,满脸褶子舒展开来。白绍辉摸着大脑袋,在旁边傻笑。刘蕊激动不已,甚至想上前帮忙。白秀霞则叉着腰,眯着眼睛,牙齿咯咯响。 “住手!”韩子霄一脚把门踢开,带着人马闯了进来。那些锦衣卫吓得赶紧停住,白沐雪哭着扑到他怀里。韩子霄抱住她,轻轻拍了拍,愧疚地说:“我来晚了!” 王引瞪着韩子霄,韩子霄也红着眼睛瞪着他。两人瞪了许久,王引说:“大都督,我奉旨审理白沐雪,请你不要插手!” “放屁,你竟敢用刑,我一定灭你三族!”韩子霄指着他说。 王引咣当用拳头砸在桌案上,喝道:“大都督,请你尊重些,我好歹也是太子的人!” 接着,邵泽威冲进来了,他吼道:“王引,我活刮了你!” 他拔出佩剑,上前一把抓住他,咬着牙怒气冲天。 “你也来了!小侯爷,别冲动啊!”王引冷冷说道。 韩子霄道:“我要带白沐雪去见皇上,这个案子有三法司会审!” 王引推开邵泽威,他说:“皇上已经将案子交给锦衣卫了,你们还想怎样?” 韩子霄不和他多说,搂着白沐雪就走。 “拦住他!”王引叫道。 “谁敢!”韩子霄大喝道。 很快,一队人马将锦衣卫团团围住,卢朝阳披甲进来。他抱拳说:“大都督,卑职调了五千人将锦衣卫给围住,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将他们连窝端了!” 邵泽威举起剑,嗖一下将王引乌纱帽和发簪削掉,他头发瞬间披散开来。王引吓了一跳,往后倒退几步,摸了摸脑袋,后背发凉。 邵泽威嘴唇翕动,脖子间青筋暴起,他高声说:“王引,你妈的想死吗?我乃皇上外甥,乐康公主的儿子,我一剑戳死你,看看皇上会不会杀我?不信你试试,在皇上那里,是我这个亲外甥重要,还是你这条太子的走狗重要?” “你们……无法无天!”王引吼道。 韩子霄看了看白沐雪,发现她嘴角有血,忙问:“怎么回事?” 白沐雪抽泣着说:“王引命人掌掴我!” 韩子霄怒了,踏步上前,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他胸口,王引重重地砸在地上,噗嗤嘴里喷出血来。 那些锦衣卫想动手,卢朝阳喝道:“谁敢动,格杀勿论!” 韩子霄的亲兵拔出刀剑将锦衣卫逼住,这些人马上老实了。 邵泽威举起剑想杀他,韩子霄也想弄死他,白沐雪上前拦住他俩说:“不可冲动,他毕竟是奉旨审案!” 韩子霄看看邵泽威,他点点头,两人陪着白沐雪直接去见皇上了。 三人通报之后进了大殿,彰明帝坐在那里,淡淡地问:“怎么了?” 邵泽威一肚子火,他直接说:“白沐雪不管是否有罪,都不应该酷刑逼供!皇上若想杀她,就应该光明正大下旨赐死,为何让王引那种酷吏去折磨她?这难道也是尧舜之道吗?” 彰明帝一愣,没想到邵泽威说话如此冲。 韩子霄也不客气地说:“皇上要是觉得白沐雪有罪,臣愿和她一并受死。要是觉得她没罪,只是想通过审案弄清楚真相,那就应该依法办事。好好一个弱女子,送到锦衣卫大狱,遭受酷刑折磨,这叫审案吗?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皇上到底是想查案,还是想杀人?” 彰明帝呆了,这两位好大的火气啊。 他看看白沐雪,只见她嘴角有血,腮帮子红肿,就知道她被掌掴了。 皇上被吼了,觉得很没面子,便训斥道:“你们两人对朕怎敢如此无礼!朕让锦衣卫审案,就是想查清楚白沐雪是否有罪,什么时候让酷刑逼供了?” “可王引分明在酷刑逼供,如果不是我和韩子霄及时赶到,白沐雪就死在他的摧残之下了!为何不让三法司会审,锦衣卫除了酷刑之外,还会什么?”邵泽威气呼呼地说。 第69章 戾气太重 彰明帝看着他俩,一个个红着眼睛,好像要同归于尽的样子。他有些发怵了,感觉刀光剑影在脸前闪耀。韩子霄是亲军府大都督,掌管京师警卫。邵泽威是副都督兼御前侍卫统领,掌管皇帝保镖。这两人要是发飙了,联手让他“驾崩”,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有些后悔,他不该让韩子霄出任大都督,邵泽威竟然被他拉拢过去了。身为帝王,最厌恶臣下联合了,让他们互相争斗才符合御下之术。 想到这里,彰明帝忙说:“朕怎么会有杀白尚服的想法呢?朕也没让王引刑讯逼供,难道他这样做了?混账东西,立刻将他抓来!” 王引自己跑来了,他捂着胸口,走路晃晃荡荡,进入大殿还一脸难受的样子。彰明帝看着他,知道他挨揍了,而且还伤得不轻。 “皇上,韩子霄将臣打伤了,邵泽威还要杀我!”他披散着头发,跪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说。 彰明帝摇摇头,这个家伙真是为了太子敢不要命啊。他难道不知道白沐雪后面有韩子霄和邵泽威吗? “你好糊涂!朕将白尚服交给你,是让你查清楚她是否有罪,毕竟锦衣卫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朕没让你屈打成招、酷刑逼供吧?她可是朕的女官啊,就算她有罪,朕还得从轻发落呢,你怎敢未曾请旨就将人往死里整?”彰明帝训斥说。 王引嗫嚅道:“是太子让臣这样做的!” 皇上摇摇头,叹气说:“太子啊,戾气太重!这样好了,白尚服暂且圈禁在储秀宫,有亲军府和锦衣卫一起查办此案!” 邵泽威问:“皇上为何不将案子交给三法司?非得让锦衣卫参与吗?” 皇上瞅着他,语重心长地说:“威儿啊,你怎么就长不大呢!后宫的事非得让外廷参与吗?你想让人都知道朕后院起火吗?” 韩子霄抱拳说:“既然皇上说了,那臣就和锦衣卫一同查案好了!” 王引看看他,也只得说:“遵旨!” 他们出了大殿,韩子霄给白沐雪擦擦嘴角的伤口。白沐雪使个眼色,示意邵泽威在旁边呢,最好不要让他吃醋。韩子霄忙停住手,瞅了瞅邵泽威,他脸色确实不大对劲。 白沐雪说:“我圈禁在储秀宫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我!” 邵泽威道:“放心,我一定让那些诬陷你的王八蛋改口的!” 王引冷笑说:“小侯爷,你难道想威胁原告不成?告诉你,他们那些人现在全住进了我府上!” 韩子霄哼一声说:“王引,你这么卖命替太子干脏活,就不怕树敌太多,没有好下场?” 王引不屑地白他一眼说:“太子是将来的皇上,我就算得罪了天下人又能怎样?” “太子不一定能登基!别把事情做绝了,为人处世,给自己留个后路!”韩子霄恨恨地警告他。 “我要是给自己留后路,太子还会这么相信我吗?我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才让太子一直宠爱我的!”王引倔强地说。 白沐雪转身走了,韩子霄和邵泽威也离开了。王引揉了揉胸口,发誓一定要报这一脚之仇。 回去之后,韩子霄将张世琛、刘方正等人招来商量对策。 张世琛说:“据我掌握的消息,是端亲王在背后捣鬼,他企图利用皇后和白小姐的矛盾借刀杀人。张稳在落花县调查你身世时,顺便搜集了白小姐五宗罪。所以,我有个主意,将私开矿藏铸钱的案子捅到朝廷,把状告白小姐的那几个人牵扯进去,一并除掉!” 刘方正说:“好主意!如今张稳还在落花县大牢关着呢,赶快将案子扯到白家太太和大少爷等人身上,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再说了,矿场一案死了那么多人,只要咱们捅出来,信亲王那边会拼了命往端亲王身上推!” 韩子霄问:“王引呢?这个狗杂种岂能放过?我早就想接管锦衣卫了,趁着这个机会一举肃清太子在特务系统的势力!” 刘方正拿起笔,吐口唾沫在手上,捻了一张纸放在面前。他快速写了“谭春响”三个字,放下笔说:“这人是锦衣卫同知,本来该接任指挥使的,后来王引巴结太子抢了他的位子。这些年王引在锦衣卫一手遮天,对谭春响极不尊重,还让他坐了好多年冷板凳。我已经暗中和他通过消息了,谭春响同意跟我们合作,搞掉王引那个狗日的!” 韩子霄背着手,在屋里缓缓走着。他穿着素纱紫衣,头上系着方巾,透着仙风道骨。 “好,今晚我去见他,你给我带路!”韩子霄微微一笑,刘方正捋着胡须,晃晃脑袋。 二更之后,韩子霄换了便衣,偷偷来到谭春响的家。他们没有从正门走,径直爬到墙头上跳了进去。 谭春响不愧是老牌特务了,立刻从枕头下拔了刀躲在门后。 韩子霄敲了敲堂屋门,里面慢慢打开。忽然,一个人从门后出现,快速把刀放在他脖子上。 “你们是谁?”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亲军府大都督,韩子霄!” “亲军府千总,刘方正!” “哦,原来是两位,为何跳墙进来?”他收起刀,回屋点燃油灯。 他们两人进来,关了门坐在椅子上。只见谭春响五十多岁,脸色暗黑,头发花白,屋子里都是酒瓶子。看得出来,他整日借酒浇愁。 韩子霄知道规矩,锦衣卫从来不带家眷,他们都是秘密成亲,妻子儿女的下落即使同僚也不知道。而且很多锦衣卫生下孩子,会给孩子改名改姓,以免将来被仇家报复。所以,韩子霄不会问怎么就他一个人住,那样显得太没水平。 他直接拿出一颗蓝色夜明珠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希望谭大人收下!” 谭春响眉毛舒展开,喉结微微动了下,他将夜明珠收下了。 韩子霄松了口气,送礼是一种最好的试探方法,官场之中不信任对方是不会收礼的。如果对方收下,就可以开诚布公谈谈。如果不收,也就没必要推心置腹了。 双方互相过招之后,心中都有了默契,看来高手不需要多说,一点就通。 韩子霄直接问:“如何拿下王引?” 谭春响很利索,从床底下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之后将五本册子放在桌上。他说:“这是我搜集的王引罪状,为了扳倒他,我每天都盯着他!就连过年,我都没停过,他到哪,我就跟踪到哪!” 刘方正心中暗自感叹,这抢别人位子的事可不能随便干,说不定就有人拿着小本本在后面跟踪呢! 他俩拿起册子翻看,上面记载的很详细: 彰明五年二月十三日,王引醉酒殴打车夫李狗子,将其打成重伤,次日死在家中,赔银十两。 彰明五年七月初四,王引奉旨抄江南粮道道台冼柱家,获银二百七十六万两,上缴国库二百零六万两,私吞白银七十万两。 彰明六年正月十日,王引逛窑子,在藏娇楼一晚花费三千两白银,挥霍无度,秽乱不堪。 彰明六年八月三十日,太后国丧期间,王引在家饮宴。吃烤乳猪、炸泥鳅、烧老虎等荤菜,喝宫廷御酒“贵妃笑”两坛。违背礼制,蔑视朝廷,罪大恶极。 彰明七年三月二十日,王引在长沙留宿两天,给一女子和小儿黄金三百两,疑似其家眷。 他俩越看越惊叹,这得多大的仇啊,坚持记这么多年不中断。 刘方正问:“你为何不将这些东西直接呈给皇上?” 谭春响说:“我不打无把握之仗,如果弄不死王引,会遭到他的反噬。我必须确保一击毙命,否则绝不能鲁莽行事!” 韩子霄没有说话,他耐心地翻完,终于有了主意。 他指着一条记载说:“你们看这个!从彰明十八年至今,王引包庇山西太原商人屈库、屈晓华父子,不顾朝廷禁令,往鞑靼走私粮食,获利颇丰!” 谭春响一愣,他问:“这怎么了?商人往关外走私粮食的多了。况且又不是王引本人走私,他只是提供便利而已!” 刘方正也说:“没错,就算告发了,杀头的也是这对父子,王引最多就是罢官革职而已!” 韩子霄狡诈一笑,冷冷地说:“如果是勾结鞑靼、叛国通敌、图谋造反呢?是不是要满门抄斩,甚至诛灭九族!” 刘方正和谭春响不解其意,两人对视一下,都看着他。 韩子霄道:“我有一个妙计,你们看是否可行?首先,谭大哥你私下去见屈库、屈晓华父子,就说他们走私粮食的事泄露了,王引让他们到关外躲一躲。你亲自护送他们出关,一定要送到鞑靼部落。其次,暗中放出风声,说屈库父子已经被我收买,准备约我在鞑靼部落见面,把王引包庇他们走私粮食的罪证交给我。第三,我故意打草惊蛇,假装派卢朝阳去关外取证据,以便引诱王引抢夺。第四,等王引一到鞑靼部落,谭大哥你就去见皇上,告发他私自出关、勾结鞑靼、叛国通敌!” 屋里沉默片刻,刘方正问:“关键是王引会上当吗?他如果不出关怎么办?” 谭春响脸上露出喜色,他说:“王引会出关的!他这个人非常恋权,好不容易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他宁肯死也不想丢官的!” 韩子霄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试!此计成败在于谭大哥你,一定要隐蔽,两头都要哄住!” 谭春响长吁口气,他满脸激昂,狠狠地说:“放心吧,做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我们锦衣卫可是内行啊!” 商量好之后,谭春响依计而行。他带了两名最信得过的锦衣卫,每天昼伏夜出,秘密抵达太原。 找到屈库的家,他们于半夜时分撬开门进去。 屈库还在睡梦中,突然发现屋里竟然有人,吓了一大跳。他忙喊道:“来人啊,有贼!” “不要喊,我们是锦衣卫!”谭春响点燃蜡烛,静静看着他。 屈库望着眼前的三人,他们穿着锦衣卫官袍,头戴乌纱,腰中系着牙牌。 屈库忙披上衣服,穿好鞋子,有些害怕地问:“三位有何贵干?我和你们锦衣卫指挥使王大人交情匪浅!” 谭春响说:“我们正是王大人派来的!” 屈库松了口气,请他们坐了,笑道:“你们这些锦衣卫啊,为何喜欢偷偷摸摸行动?有事白天来不一样吗,大晚上闯入我家,想吓死人吗?” 谭春响坐了,他弹弹衣服,面带微笑说:“让屈老板受惊了,只是事情紧急,不得不半夜赶来相见!” “什么事?”屈库问。 “你和令郎往关外走私粮食的事情已经被朝廷知道了,刑部派人来抓你们了。如果被抓住,你父子二人可是要砍头的!王引大人让我们火速通知你,你和家人立刻出关,收拾好钱财往鞑靼部落避一避!你快通知家人收拾东西,天亮后我们送你出关!”谭春响说得非常恳切,丝毫看不出来撒谎。 屈库惊了,他嗖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朝廷怎么知道的?为何光抓我父子,走私粮食的商人多了!” 谭春响也站起来,他劝说道:“话不能这样讲,肯定是有人告发你们了!这次皇上下了旨意,刑部作为钦案来查办的,就是想杀一儆百,你们快逃吧!再不走,刑部的人来了,就走不了了!到时不仅没命,还会连累王引大人!” 屈库气得跺下脚,来不及多想,赶忙将家人叫醒收拾东西。 第70章 私自出关 到了天亮时,其家财总共装了十辆马车。 他们赶着马车,从太原往大同走去。谭春响穿着锦衣卫服饰一路护送,走了整整五天才到雁门关。 雁门关士兵都认识屈库父子,他们打趣说:“屈老头,又带着锦衣卫来了,这次装了十车粮食啊,看来要大赚一笔了!” 屈库哭丧着脸,咧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是按照惯例,拿出一百两银子送给士兵。士兵对锦衣卫说:“把你们的通关文牒拿来吧!” 谭春响下了马,将盖着锦衣卫印章的通关文牒给他们,士兵们收下后打开了城门。就这样,屈库以锦衣卫的名义出关了。 “我已经出关了,就在这边买田置地住下行吗?我实在不想去鞑靼部落,那些鸟人野蛮得很!”屈库不情愿地说。 谭春响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说:“老哥,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里还很危险。刑部要抓人,出个雁门关没问题吧?你们先到鞑靼部落住个两三年,等风头过去了,哪怕搬到关内也没事!现在咱别冒这个险,还是鞑靼部落安全,起码朝廷不敢去那里抓人!” 屈晓华也说:“就是啊爹,犯不着冒险!这些年咱们和鞑靼做生意,已经很熟了,去他们那儿住,也不会把咱们咋地!” 屈库回头看看城门,他说:“爹是安土重迁啊,不想到蛮子那里去!算了,为了全家老小,先去那里躲躲吧!” 他们又走了一天,来到鞑靼部落的纳扎丹城。这里高原寥廓,草原无垠,大风吹着脸庞,空气中透着干冷。 屈库缩了缩头,朝那些帐篷走去。他们花钱买了帐篷,在当地人协助下支起来,又将马车上带的东西卸下来。 安顿好后,谭春响陪着他们吃了顿饭,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离开了。 回到京城,他马上通知韩子霄,告诉他一切进展顺利,成功地骗屈库全家去了鞑靼部落。 接着,韩子霄放出风声,说屈库父子被他高价收买了。如今他们全家逃到鞑靼部落,准备将王引这些年协助他出关走私的证据交给韩子霄。 王引大惊,气得将锦衣卫召集来,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龟儿子,想看老子笑话吗?韩子霄怎么知道我和屈库的事?谁走漏了风声?屈库全家逃到鞑靼,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那些锦衣卫都低着头不语,谭春响站在一边,老实巴交地看着暴跳如雷的王引。王引瞥了他一眼,目光如同刀子,他说:“别让我知道谁做的,否则我杀他全家!” 谭春响依然目光呆滞,这些年他都是这副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对任何事都不关心的样子。王引虽然怀疑他,可看见他还是木讷死灰般冷漠,也就不再猜疑了。 这时,王引的心腹任佐过来了,在他耳边低声说:“韩子霄派了心腹卢朝阳去见屈库了,卢朝阳已经到山西境内了!” 王引忙问:“屈库和卢朝阳在哪见面?” 任佐说:“据卑职调查所知,他俩约好在鞑靼部落的纳扎丹城见面!屈库全家都搬到那里了,就是怕走私的事暴露祸及家人。派出去的兄弟说了,卢朝阳背着个大箱子,里面应该是珠宝!” 王引咬着牙,痛恨地骂道:“屈库这个狗娘养的,为了一箱子珠宝,就把我给出卖了!这些年我一直用锦衣卫的通关文牒帮他走私,如果他将证据交给韩子霄,我是要被罢官流放的!你赶快给我去纳扎丹城,杀掉屈库全家!” “遵命!”任佐马上出去了,接着外面马蹄声响起。 谭春响心里咯噔一下,王引竟然没有亲自去纳扎丹城,而是派了任佐去杀人抢证据。这个计谋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诱骗王引去鞑靼部落,然后告他叛国通敌、图谋造反。他自己不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谭春响赶快去见韩子霄,告诉他事情有变。 韩子霄一怔道:“王引竟然没去?”他非常着急,在那里走来走去,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谭春响说:“我马上去追任佐,将他杀了!” 韩子霄摇头道:“不行,一旦杀了任佐,王引会怀疑的!必须想个办法,让王引亲自去才行!” 刘方正在那里沉默片刻,突然跳起来说:“有办法了,马上命亲军府封锁九门,就说有白莲教混入京城,企图行刺皇上!” 韩子霄听了咬着唇,眼睛转动着,使劲拍下茶几说:“好主意,就这么办!” 很快,韩子霄连发了九道令牌,命屯门校尉把九门全部封锁,任何人不准随便出入。 任佐快马加鞭来到城门口,只见这里重兵把守,准备出城的百姓都被撵回去了。他掏出腰牌说:“我是锦衣卫佥事任佐,有紧急公务在身,你们让开!” 屯门校尉道:“有白莲教匪徒潜入京城,企图刺杀皇上。我们奉了大都督之命,封锁九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混账,我是锦衣卫的人,你们也敢拦?再不让开,我不客气了!”任佐拔出腰刀,大喝道。 屯门校尉使个眼色,弓箭手全部到位,齐刷刷对准他。 校尉轻蔑地说:“你区区一个佥事,还想硬闯城门?让王引来还差不多,滚回去!” 任佐看对方人多,又有弓箭在手,只得掉头回去。 王引骂完下属,正坐在那里喝茶,只见任佐返回来了。 他惊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任佐气得叉着腰说:“狗日的,亲军府封锁了九门,说有白莲教混入京城了,任何人不准出入!” 王引咣当将茶杯砸在地上,他说:“这是韩子霄的诡计,就怕我抢到卢朝阳前面杀了屈库,他们拿不到证据!看来我得亲自去,绝不能让屈库手中的证据落在韩子霄那里!” “你能出城吗?”任佐问。 “哼,我有皇上御赐的金牌,谁敢拦我!”他抓起刀,拿了皇上赐的金牌令箭出去了。 王引上了马,低声对任佐说:“我来回不过十多天,你替我看好锦衣卫,尤其是盯着谭春响。这个老东西整天装死,其实心里一直不服我!当然了,没事你也别惹他,毕竟他是老资格了!” 任佐抱拳道:“大人放心,我一定看好这个家!” 王引骑着马,一顿饭的功夫来到城门前。屯门校尉还是那一番说辞,不让任何人出城。 王引掏出御赐金牌说:“睁开你们狗眼看看,我有御赐金牌,你们谁敢阻拦?我现在有紧急要事出京,耽误了差事拿你们是问!” 屯门校尉早得到韩子霄吩咐,只有王引可以出去,其他锦衣卫一个都不准离京,即使拿着金牌令箭也不行。 他看见王引本人来了,便陪笑说:“原来是王大人,谁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有御赐金牌啊!打开门,让大人出去!” 王引收起金牌,高傲地哼一声,露出不屑的样子。如果他们不开门,自己就硬闯,谅这些人也不敢杀他。 王引骑着马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天地间,杨振豪站在城楼上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 王引马不停蹄,以八百里加急速度直奔大同,次日中午便到了雁门关。他买了一包馒头系在身上,拿出葫芦喝了口水跳下马来。 “有没有人拿着亲军府的文牒出关?”他问。 守关士兵摇摇头说:“没有亲军府的人来,上午只有直隶总督府的人出关,说是采购牛羊!” 王引看了看出关记录,果然只有直隶总督府的人出去,他松了口气,看来卢朝阳被甩在后面了。 他拿出金牌令箭说:“我是锦衣卫指挥使王引,要出关缉拿要犯!”守关士兵正要做记录,他忙说:“不要记录了,我办的是秘差,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王引上马出了关,直接朝鞑靼部落的纳扎丹城奔去。 卢朝阳早就到了雁门关,他一直躲在暗中观看,就是要确认王引出去才行。他立刻换了官服,掏出亲军府公文来到关隘,高声说:“我是亲军府的人,刚才出关的是不是王引?” 那些士兵一看公文,忙说:“是的!大人您也要出关吗?” 卢朝阳说:“我不出去!我奉亲军府之命捉拿叛徒,你们怎么让叛徒跑了?” 那些士兵呆了,锦衣卫指挥使怎么成叛徒了? 他拿过来通关记录看了看,大喝道:“王引出关,为何不记录下来?他是叛逃,你们懂吗?” 小兵们哪里知道这么多,他们忙禀报上司。经过层层上报,最终报到雁门关总兵金璨那里。他骑着马赶来,看见卢朝阳便问道:“阁下是亲军府的人?” 卢朝阳跪地说:“卑职见过总兵大人!” 金璨说:“请起!刚才你说有人叛逃,是怎么回事?” “卑职接到举报,说锦衣卫指挥使王引私自出关,叛逃鞑靼去了!希望总兵大人立刻封锁关隘,以免他勾结鞑靼进犯!” 金璨大吃一惊,他说道:“王引乃是太子心腹,又蒙受皇恩,为何叛逃?是不是弄错了?” “绝对不会错,告发他的人就是锦衣卫!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千万不可放他进来,一定要等到皇上旨意才行!”卢朝阳说。 金璨忙拿过来出关记录看了看,问道:“王引出关,为何不记录?” 那些士兵说:“他拿着金牌令箭,说是办秘差,不让我们记录!” 金璨怒道:“糊涂!任何人出关都得记录,马上给我记下来!”这些小兵赶快将王引出关时间记下,然后撕下存根交给金璨。 卢朝阳说:“总兵大人,王引秘密出关,实在可疑。您应该立刻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金璨想了想,把存根交给他说:“你也可以禀告嘛!” 卢朝阳一愣,这人真是老奸巨猾,看来他不肯得罪太子。 “好,卑职这就回京。只是王引来的时候,大人千万不要放他进来!” 金璨呵呵一笑说:“叛逃的人,怎么会再回来呢?” 卢朝阳脸色一沉,他非常机灵,马上说:“叛逃不一定不回来,说不定带着鞑靼士兵犯境呢?再说他万一成了奸细,回来刺探情报呢?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可贸然让他进来!” 金璨想了想说:“我封锁关隘三天,如果三天之后没有旨意,我只能让他进来!毕竟我不能确定王引是否叛逃,这个结论需要朝廷来定!” 卢朝阳急了,三天时间根本不够用,他哀求说:“按战时规制,边关紧急,总兵可以封锁关隘一个月,然后静待朝廷旨意!希望大人多封锁几天,我赶到京城也得两天时间啊!” 金璨捋着胡子沉思着,他瞅着卢朝阳,细细分析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王引为何私自出关,卢朝阳为何马上赶来,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1章 声东击西 见金璨犹豫,卢朝阳低声说:“大人,新任兵部尚书申建翔和我家都督交情很好!” 金璨一愣,他这个雁门关总兵,军需钱粮全靠兵部供给。作为带兵的人,没有钱粮是最麻烦的。 他将卢朝阳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之前山海关总兵窦怀成得到三十架大炮,我怎么就没有?这样好了,能不能让你家大都督给兵部说一声,拨点银子给我?” 卢朝阳一笑,伸出两个手指头问:“二十万两银子够吗?” 金璨摇摇头,嫌弃太少。 “五十万两?”卢朝阳又说。 “八十万两,我封锁雁门关八天,行吗?”金璨直接说了。 卢朝阳一愣,真他妈黑啊,一天要十万两银子。不管那么多了,把王引抓了之后就抄家,然后充作军饷给他。 “成交!请总兵大人封锁雁门关八天,我一定让兵部给你送八十万两银子!”卢朝阳说。 金璨点点头,对着传令官高喊:“传我军令,鞑靼要犯境,封锁雁门关八天,严禁任何人出入!” 很快,战鼓号角响了,传令士兵骑着马沿线呼喊。城门马上关了,吊桥收起来,路障全部堆起,边境进入战时状态。 卢朝阳大喜,金璨背着手说:“阁下还要回京,我就不留你了,八天时间,别耽误了!” 卢朝阳拱手致谢,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经过日夜兼程,卢朝阳于次日下午到京。他亲眼看见王引出去了,立刻报告给韩子霄。他还把和金璨达成的交易说了,韩子霄非常高兴,直夸他能干。 接着,谭春响马上行动,去皇上那里告状。 太极殿内,于双喜来报:“启奏皇上,锦衣卫同知谭春响紧急求见!” 彰明帝打个哈欠坐起来,不悦地说:“宣他进来!” 于双喜忙去传话,谭春响整理衣冠进去,来到殿内叩首道:“臣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彰明帝问:“什么事急着见朕?” “皇上,王引于昨天上午出雁门关叛逃,投靠鞑靼去了!” 彰明帝一惊,满脸疑惑,他说:“你是不是弄错了?王引虽然为人酷虐,可对朝廷还是忠心耿耿的,好好的怎会叛逃?肯定是你诬陷他!” 谭春响正气凛然地说:“臣绝不敢诬陷他!探子来报,王引私自出关,直奔鞑靼部落纳扎丹城去了!王引于前天出了京城,再也没有回来。他拿着金牌令箭逃跑,路上无人敢拦!” 皇上看看程得忠,程得忠也满脸惊骇。 “太子知道这事吗?是不是太子给他派了什么差事?”皇上问。 “臣不知道,皇上可以召太子问问!锦衣卫指挥使不见了,作为下属臣不敢不报!” 皇上马上说:“立刻宣太子觐见!” 很快,太子骑着马从东宫奔来。他慌慌张张进了大殿,跪到地上请安。 皇上直接问:“王引出关,是不是奉了你的旨意?他跑出去干什么了?” 太子一头雾水,看看众人,摇摇头说:“儿臣没有给他任何旨意啊?他出关了?山海关吗?” “雁门关!往鞑靼部落去了!”皇上拉着脸说。 太子懵了,他实在不懂王引为何往关外跑。不过,作为主子他还是要为王引说情的。 太子道:“父皇,王引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有临机专断之权,是不是关外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他紧急处置?可能事情比较仓促,没来得及汇报,不如等他回来问问吧!” 彰明帝点点头说:“那就等等吧!王引对主子还是很忠心的,不大可能叛逃!” 谭春响说:“那请皇上下旨,让兵部查一查王引是否出关?他出关到底干什么去了?几时才能回来?作为指挥使突然不见了,整个锦衣卫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此事查清楚了,也能安定人心!” 彰明帝觉得有理,这件事起码得弄清楚。他说:“程得忠,传旨兵部,立刻调查王引踪迹,看看他是否出关?如若发现他踪迹,让他赶快回来见朕!” 程得忠说声是,然后出殿传旨,谭春响也一并退出。 兵部尚书申建翔得到旨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直到韩子霄私下告诉他整个计划,他才恍然大悟。 自从投靠韩子霄以来,申建翔还没立过功,这次听说要搞王引,他非常兴奋。王引是太子养的一条疯狗,整日里搜集别人把柄,朝廷官员都害怕他,大家巴不得他死呢。于是众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申建翔,这让他觉得,弄死王引可以让自己有个好人缘。 是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申建翔立刻写了公文,给雁门关总兵金璨,让他将王引叛逃的事汇报上来。他写的公文根本不是调查,而是直接定结论。 “兵部奉旨查:锦衣卫指挥使王引叛逃出关、投靠鞑靼之事。王引于昨日手持金牌令箭秘密出关,直奔鞑靼纳扎丹城。尔等雁门关守将为何不报?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视若儿戏,尔等莫非牵连其中?着令尔等戴罪立功,速速将王引叛逃之事详细奏报,不得有误!”申建翔写好公文也不下发,毕竟太子还盯着自己呢。他将公文交给兵部郎中郑林,有他私下送往雁门关。 郑林按照申建翔的吩咐,让金璨务必写一份王引叛变的奏折呈上。 第二天晚上,郑林到了。他进入雁门关总兵大营,报上姓名来历。金璨听说兵部派人前来,忙召他入内。 郑林单膝跪地请安:“兵部郎中郑林,见过总兵大人!” 金璨忙说:“郑大人请起!” 郑林环顾左右,看看营帐内有亲兵伺候,他说:“有军机需要给大人单独说,请其他人回避!” 金璨对左右道:“你们这些人不用伺候了,全都退下吧!传令哨兵,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那些人说声是,全部出去了。 郑林这才从怀里掏出公文给他,金璨示意他坐下,他搬个凳子侧身而坐。 金璨看完公文说:“这是什么意思?王引是否叛逃我怎么知道?兵部让我详细奏来,我可没法做这个结论!” 郑林道:“我知道大人的心思,你不就是怕得罪太子吗?这样好了,咱们先等着王引,他来了不要开城门。到了晚上,派一队人马突袭鞑靼,他们必然前来报复。然后你就上折子,说鞑靼犯关,王引也在其中!” 金璨冷笑说:“看来兵部也想除掉王引了?” 郑林道:“实话说了吧,太子早晚被废!如今兵部都已经参与进来了,你还顾虑什么?事成之后,八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给你送来!” “我实在不想参与朝廷党争!”金璨拒绝说。 “但是除掉王引势在必行!总兵大人就不怕,王引手中也有你的把柄?”郑林看着他,说出了最能打动他的话。 金璨倒吸口气,如今做官的谁没个短处?王引掌管锦衣卫以来,监视群臣特别卖力,就连太子一党的人都厌烦他。 金璨还在犹豫不决,郑林嗖站起来,不客气地说:“我来的时候,已经一路上散布了流言,说王引叛逃就是你秘密告的状!” “你为何害我?”金璨暴起,一把抓住他,气得怒目而视。 郑林嘴角弯起,他说:“从皇上下旨调查王引出关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选择余地了。王引是秘密出关,皇上怎么知道的?你以为他不会怀疑你告状?你还幻想着保持中立?一旦王引躲过此劫,他必然找机会陷害你!再说,你封锁关隘不让他进来,不也得罪他了嘛!” 金璨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郑林说得很对,自己已经卷进去了。王引从雁门关秘密出去,还吩咐士兵不许记录,可如今皇上都知道了,他这个雁门关总兵难逃告状嫌疑。王引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谁得罪他一点就要报复。如果他真的怀疑自己告状,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说,就算我没告状,王引也不会相信了!”他看着郑林,好像在问他,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王引是什么人,总兵大人不知道吗?和他交情好的,他还要害人家呢,何况你和他还没交情呢!如果王引相信你,他秘密出关时为何不先给你打个招呼?”郑林给他细细分析利弊,金璨终于醒悟过来。和得罪太子比,让王引活下来对他更加不利。谁知道这个人回头会不会记恨自己?会不会找机会陷害自己?锦衣卫想害人,那简直是太容易了! 郑林又说:“特务头子是当官的大敌,尤其是王引这种刀子向内的人,哪个不害怕?除掉王引,大家就把谭春响推上去。他是老油子了,不会像疯狗一般替皇家卖命,此人一定会在皇权和官僚之间维持平衡的!皇上和太子利用特务监视百官,百官早就受够了,亲军府和兵部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出手的!你如果不跟我们合作,就等于得罪了全体官僚,你可想好了?” 金璨彻底明白了,现在不是得罪太子的问题了,而是全体官僚要除掉皇帝走狗的问题了。大家都是混饭吃的,皇上天天派一条疯狗在旁边监视,哪个人不烦? 他马上说:“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愿意配合大家,将王引叛逃的罪名做实了!” 郑林哈哈一笑,金璨命人拿来酒菜,两人吃喝起来。 再说王引,他来到了纳扎丹城,找到了屈库一家。这里是鞑靼的地盘,屈库父子长期和他们做生意,关系很好,王引不敢贸然行动。他等到晚上,闯入帐篷里找到了屈库。 屈库看见他又惊又喜,高兴地说:“王老弟,你怎么来了?” 王引用剑指着他说:“马上将我这些年,协助你走私的证据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全家!” 屈库愣了,他说:“哪有什么证据啊,不就是你给我很多通关文牒吗?” 王引怒道:“我写给你的书信呢?咱俩每次分钱的账簿呢?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屈库不解地说:“这些东西确实都有,难道我还去告你不成?老弟,你怎么了,为何怀疑我背叛你?” “你要是不背叛我,为何全家跑到这里来?”王引握着剑的手指着他胸膛,恨不得一剑刺死他。 “是你让我来的啊!你说我走私的事被朝廷知道了,刑部派人来抓我和我儿子。你让谭春响护送我到这鬼地方,暂避一避风头!”屈库看着他,也十分不解。 王引呆了,眼睛直直地瞪着,全身如石化一般。 他手中的剑慢慢放下,绝望地问:“真的是谭春响护送你来的?” 屈库奇怪地看着他,点头说:“这岂能有假?谭春响我认识啊,在京城见过他,他确实是你们锦衣卫的人啊!” 王引扑通栽倒在地,整个人昏死过去。屈库忙叫来儿子救人,拿了黄酒给他灌下去,又给他揉胸疏通气血,折腾好久他才醒来。 第72章 朝廷通缉 王引坐在地上,泪水滑落下来,哽咽地说:“我中计了!他们不是要查我走私的事,而是要告我造反!兄弟我完了,中了他们声东击西的阴谋!” 屈晓华问:“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王引摇头叹息说:“我在京城收到风声,说韩子霄收买了你们,要告我走私的事。我本来不相信的,可一调查,你们全家跑到关外来了,我就相信了!后来又听说韩子霄派人找你们取证据,我就匆忙赶来想杀你们,没想到你们也是被骗来的!谭春响这个狗贼,和韩子霄联手对付我!” 屈库和屈晓华一脸茫然,王引这么狡诈阴险的人,竟然也被骗了。 屈晓华说:“那你别回去了,干脆留下和我们一起过吧!” 屈库瞪了儿子一眼,他可不想让王引留在这里,这个人太可怕了。 王引起来,抓着剑擦擦泪水,他说:“你们把证据给我,我烧毁之后马上回去,希望还来得及向皇上解释!” 屈库忙将和王引来往的书信、账簿给他,王引把这些东西点燃,依然像狼一样看着他俩。 屈晓华指天发誓说:“真的没有了,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搜,反正就这些东西!” 王引没有多说,到外面骑上马,看着他父子俩说:“你们永远不要回去了,否则朝廷不杀你们,我也会杀你们!”说完他勒马走了,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王引在野外睡了一夜,天亮时分他准备入关,结果发现关口已经封锁了。他惊慌不已,对着城墙上的士兵高喊:“快开门,我是锦衣卫指挥使王引!” 上面回答:“总兵有令,封锁关隘八天,任何人不得出入!” 王引举起金牌大喊:“我有皇上赐的金牌令箭,给我开门!” 上面又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等着开关时再来吧!” 王引气得大骂,上面没人搭理他,他骑着马在那里转圈子。很快,金璨和郑林得到消息,两人相视一笑,决定按计划行事。 王引骂了许久都没用,他只好勒马离开,从鞑靼人手中买了一顶帐篷住下来。金璨知道王引没走多远,他肯定就在附近,所以耐心地等到晚上。 到了凌晨时分,金璨命副将马坚率领一百人偷偷出关。为了不发出声响,士兵口衔树枝,用布包住鞋子。所有战马缠上嘴,用布包住马蹄子。 这些士兵不声不响地来到纳扎丹城,马坚传令点起火把攻城。那些还在睡梦中的鞑靼人,遭到突袭毫无准备,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杀死了。马坚带人一通乱砍,然后四处放火,火光照得夜空犹如白天。 偷袭成功后,他立刻传令撤退,大军安然退回关内。 鞑靼人好久才反应过来,他们愤怒不已,抄了家伙开始反击。这些人骑着马,举着弯刀,呼喊着朝雁门关杀来。 王引在雁门关不远处树林里搭了帐篷,他正睡觉呢,听到外面战马嘶叫、锣鼓喧天。他忙跑出来,看见穿着羊皮衣,剃了头发的鞑靼人在城墙下叫骂。 他以为要打仗呢,赶紧翻身上马,想趁着城门大开时溜进去。 王引骑着马,慢慢来到鞑靼人后面,他们手拿火把,如狼嚎般哇哇大叫。 金璨和郑林出现在城墙上了,王引大喜,以为开门有望了。他悄悄往前移动了些,手紧紧抓着马缰绳。 突然金璨指着他大喝道:“王引,你这个叛徒,竟然勾结鞑靼犯关!” 那些鞑靼人齐刷刷转过脸来,发现竟然有个穿着官服的汉人在后面。他们大惊,以为有埋伏呢,顿时乱成一团。 “放箭!”金璨喊道。 城墙上箭如雨下,射死好几个鞑靼人。 那些鞑靼人朝王引杀来,王引大惊,勒马掉头就跑。他边跑边骂:“金璨,你他娘的敢坑我,你不得好死!” 郑林哈哈大笑,金璨捋着胡子微微颔首,这个奏折可以写了。次日早上,金璨边关报急的奏折,还有射死的鞑靼人头一并送到京城。 彰明帝读着奏折,越看越震怒。 “臣雁门关总兵金璨,紧急奏报军情:二十日凌晨寅时,鞑靼犯边。和鞑靼一起来的,有锦衣卫指挥使王引。因王指挥使在对方军中,臣未敢出战,只命弓箭手射击。待敌兵退去后,臣派副将马坚偷袭纳扎丹城,火烧对方营寨房屋,取得大捷。现将少许首级奉上,以壮朝廷声威。至于指挥使王引为何在鞑靼军中,臣实在不知,请皇上明示如何处置!” 皇上将御案上的东西哗啦推到地上,气愤地说:“王引果然叛变通敌了,他竟然带着鞑靼人犯关!朝廷待他不薄,他竟敢谋反作乱,忘恩负义!” 程得忠将皇上弄掉的东西捡起来,他说道:“是不是问问监军高聪?他这个人一向老实忠诚,绝不会说谎的!” 彰明帝点了点头,金璨说得是不是真的,监军高聪应该很清楚。他火速派人偷偷去见高聪,向他了解实情。 高聪根本不知道金璨和郑林的密谋,作为监军他从不参与军机,只是做些巡视工作而已。那天鞑靼犯关,王引身在其中,他在城墙上也看见了。至于王引为何在其中,高聪也不了解内情。皇上既然派人来问他,他只得将看见的说了,写成奏折呈上去。 彰明帝读着高聪的奏折,终于相信王引叛变投敌了。 这奏折很简单,寥寥几句话:“二十日天快亮时,鞑靼犯境叩关,金璨听到消息叫上臣一起御敌。我们赶到时,只见鞑靼在城楼下叫骂,似乎非常生气。突然,王引骑着马出现在鞑靼人后面。随后金璨下令射箭,鞑靼人赶紧撤离。王引也掉头就跑,不知所踪。其他事情,臣一概不知,仅就亲眼所见回奏!” 有了高聪的奏折印证,看来金璨说的话不假。 彰明帝不再多说,立刻下旨:“锦衣卫指挥使王引,辜负圣恩,叛逃投敌,勾结鞑靼,作乱造反。着雁门关总兵金璨擒拿逆贼,一经抓获,就地凌迟处死。再令刑部会同锦衣卫,将王引满门抄斩,财产充公,钦此!”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弹冠相庆。谭春响知道王引家眷和财产在哪,他领着刑部的人,将王引家人全部屠杀殆尽。至于财产,他只告诉刑部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送给了韩子霄。 韩子霄非常高兴,不仅又除掉了太子一个心腹,还替白沐雪报了仇。 王引本人还在关外游荡,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被杀光了。 金璨得到皇帝旨意,他对郑林说:“上谕说将王引抓住凌迟处死,我们怎么抓住他?他还肯来吗?” 郑林道:“我带人去搜捕,请给我一百人的士兵!” 金璨同意了,给他一百人士兵,郑林带着人出关搜索王引。 王引还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将他凌迟处死,一心想着早点回京找皇上解释。他现在不敢露面,鞑靼人以为他是奸细,也在四处搜捕他。 王引越想越窝火,他有点后悔惹上韩子霄了。如今他躲在深山树林里,在那里思量计策。 想了半天他高兴地说:“我可以从山海关入京!” 他立刻翻身上马,直接从关外大草原往东跑去。郑林围着雁门关搜索,将附近上百里都搜遍了还是没找到他,只能失望地回去。 两天之后,王引来到了山海关,他换了便服骑着马直接进去。刚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刑部的人到处张贴告示。他走过去看了看,差点没吓死。原来刑部贴出了通缉他的公告,将他列为朝廷头号叛徒。 王引心如死灰,刑部的通告一定是皇上的旨意,看来自己再回去也难以解释了。事到如今,只能私自接了家人往关外投敌去。 他一咬牙就准备南下,因为他的家眷都在南方。可走了没多远,就停住了,觉得应该先去见见任佐,了解下情况。 王引在京城等到晚上,二更时分他敲开了任佐的家门。 任佐是王引的心腹,王引有恩于他,心想他怎么也得帮助自己。果然,任佐看见他惊喜不已,忙将他请了进来,跪地说:“大人,你可来了!” 王引扶起他说:“起来吧!皇上是不是也认为我叛变了?我看到了刑部通缉我的榜文!” 任佐眼睛转了转,他说:“是的,皇上也认为你投敌去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王引叹口气说:“我被韩子霄给坑了,看来我不是他的对手。事到如今,我没有选择了。我准备去长沙接了妻儿,秘密出山海关,投靠东北的靺鞨!” 看来王引还不知道自己家人被杀戮一空,财产也被抄走了。 任佐一笑,他忙拿出酒来,又从厨房里端来一只烧鸡说:“你要走了,兄弟我无以为报,来,咱们喝点酒!大哥此去,小弟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 王引十分感动,拍着他肩膀说:“还是你重情重义,总算我没白提拔你!好,咱们喝几杯,三更以后我就离京!你在锦衣卫好好干,将来替我平反,说不定我还能回来!” 任佐斟满酒,双手捧给他,自己也倒了一碗,两人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王引叹口气,擦擦嘴,撕了一个烧鸡腿吃起来。 两人闲聊了一会,任佐便起身说:“我去砌壶茶来,咱们吃杯茶!” 王引道:“我不吃茶了,在你这睡一会,天不亮就得走了!朝廷通缉我,我不能久留!” 任佐道:“吃杯茶解解酒,我在给你打水洗洗脚!”他说着出去了。 王引进入卧室里,他靠在那里看着烛光摇曳。虽然做不成锦衣卫指挥使了,但家人还在,自己私下里还贪污了不少钱财,在关外足以逍遥一辈子了。想到这里,他还是很欣慰的。 任佐提着茶壶进来,倒了一盏茶给他说:“大哥,吃杯茶吧,我给你端水洗脚,你好好睡一觉。等到三更天,我护送你出京!” “好!哦,对了,我走之后肯定是谭春响当指挥使,你要讨好他,免得他给你穿小鞋!” “知道了,多谢大哥指点!”任佐说着出去了。 王引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慢慢喝起来。茶水清香,是他爱喝的西湖龙井。一杯茶进了肚,他还想再倒一杯,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晃了晃身子,躺在床上不动了。 第73章 娓娓道来 王引一觉睡到天亮,他慢慢醒来,发现眼前站着几个人。他猛然睁开眼,只见韩子霄、谭春响和任佐都在面前。 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身上绑着绳子。王引惊呆了,他看着任佐吼道:“你竟然出卖我?” 任佐奸诈一笑说:“不出卖你,我怎么向谭大人表忠啊!我如今已经归顺了韩大都督和谭大人!” 王引咬着牙,气急败坏地说:“任佐,我平日里对你如此好,没想到你……” 谭春响冷笑说:“王引,你还想去长沙接老婆孩子?还想着拿着你贪污的钱去投靠靺鞨?告诉你,你家人被我杀光了!” 王引眼睛睁得大大的,站起来朝他撞去,任佐飞起一脚将他踢倒。王引嚎叫着:“你们这群畜生,怎敢害我家人?太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韩子霄说:“给他把皇上旨意念一遍!” 任佐当场把圣旨口述了一遍,王引躺在地上木然了,他突然一声大叫,用头使劲碰地。 韩子霄说:“谭大人,将王引押下去,你亲自审问!审问之后凌迟处死,把头砍下来送到宫中报给皇上!” 谭春响一愣,韩子霄竟然让他审问,他一时不解其意。圣旨上不是说抓到王引直接凌迟处死吗,为何还要再审一次? 韩子霄看他不明白,用眼睛斜眼瞅了瞅任佐,谭春响恍然大悟。任佐在旁边吓得全身发抖,他比谭春响聪明,当听到韩子霄要审问王引时,他马上明白了这是要除掉自己。 谭春响命人抓起王引,拉入锦衣卫诏狱里去了。任佐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他求生欲高涨,琢磨着怎么才能免死。 韩子霄站在那里,悠闲地望着窗外,外面都是自己的人,如果任佐有什么不老实,他马上将他拿住。再说韩子霄武功也不差,此刻将任佐拿捏地死死的。 任佐扑通跪在地上,他说:“禀告大都督,卑职要告发太子谋反!” 韩子霄好看的眼睛忽闪着,静静望着他,没想到任佐竟然卖主求生。 “哦?真的吗?你可不要诬陷储君!”他嘲讽说。 任佐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他来到韩子霄面前,跪在那里,两手像爪子一样垂着。 “主子,奴才绝不敢骗您啊!”他哭道。 “哎,注意用词,谁是你主子?咱俩同朝为官,都是皇上的臣子。要说主子,皇上和太子才是你的主子!”韩子霄笑说。 任佐依然耷拉着两只爪子,笔挺地跪在那里,昂起头张着嘴看着韩子霄,那表情真的像哈巴狗。 韩子霄想了想,不如留下这个人,让他在锦衣卫制衡谭春响。谭春响是个老油子了,干活出力不愿下死手,处处给自己留后路。而这个任佐,是和王引一样的人,什么脏话都敢做,这正是他需要的。 “你说太子谋反,怎么个谋反法?”韩子霄问。 任佐道:“九年前宫中发生了一场重阳兵变,当时皇上生了重病,就是太子勾结太医纪孟邦下的毒。他们将鹿茸替换成了马钱子,企图毒死皇上,幸好皇上那天肠胃不好,只喝了小半碗便倒掉了!这件事王引也参与了,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韩子霄无比震惊,他差点忘了重阳兵变的事了。他飞一样朝锦衣卫诏狱跑去,猛地推开门,只见王引被剥了衣服,胸口的肉已经被割下来一块。 “住手,不可杀他!”韩子霄说道。 谭春响一愣,他忙走过来说:“大都督,我已经审出了口供,和他一起叛变的还有任佐!” 任佐也跟着过来了,他出现在门口,听见谭春响的说法直勾勾望着他。谭春响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进来的。他忙喝道:“任佐也参与了王引叛逃投敌一案,给我拿下!” 那些锦衣卫过来抓他,韩子霄忙说:“且慢,我有话要说!” 他走到王引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王引被折磨的脸色苍白,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死了也会变成鬼来找你!” 韩子霄说:“我问你,九年前的重阳兵变,你是不是参与了?太子是不是想毒死皇上?” 王引打起精神看着他,冷笑说:“怎么,想扳倒太子?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任佐跑过来,指着他骂道:“狗娘养的,你之前给我说过,太子勾结纪孟邦给皇上下毒,皇上没有死,晕乎乎的。你们趁机矫诏,宣大都督魏宽和五皇子韩曦觐见,然后和太尉将他们抓了,诬陷他们谋反!皇上神志不清之下,下旨赐死容嫔,将五皇子交大理寺治罪。接着张祥火烧如意殿,带着五皇子逃跑。你又受太子密令,到处追杀五皇子,结果五皇子病死了,你就逼死张祥,对不对?” 韩子霄哽咽了,他终于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那个时候他才十岁啊,深受皇上宠爱,太子和皇后唯恐他长大夺位,就弄出这个阴谋害死他母嫔,让他流落民间多年。 韩子霄胸膛起伏,死死咬住红唇,泪水从眼角滑下。王引吃了一惊,他实在搞不懂韩子霄为何如此激动。 “你个天杀的狗贼,说啊!”韩子霄怒道。 王引看看谭春响,这个人杀了他全家。随后,他对韩子霄说:“你想知道此事吗?是不是想扳倒太子?我可以帮你作证!” 韩子霄惊喜不已,他难以置信,明亮的眸子闪过渴望。 “真的吗?你要是敢耍我,我这就将你一刀一刀肢解了!”韩子霄道。 王引哈哈大笑,他摇摇头,看着韩子霄的眼睛说:“我没骗你,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给你说!” 韩子霄平复了下情绪,他对谭春响、任佐和众锦衣卫说:“你们全都出去,将诏狱的门锁了,我要单独审他!” 谭春响不解,他道:“大都督,何必这么麻烦,将该杀的人都杀了不就完了!”说这话时,他看了看任佐。任佐知道他所说的“该杀的”就是指自己。 韩子霄知道谭春响想借着王引一案,把任佐杀了,以便自己独掌锦衣卫。 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要查清楚重阳兵变的事情,这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你们都出去!”韩子霄冷冷地说。 任佐哼一声,对谭春响说:“大都督让出去,你别不识趣了!” 众人只好都出去,韩子霄从里面把铁门锁了。他看着王引,这人光着身子被绑在铁架子上。 “我很想知道重阳兵变的事,你要是愿意说,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王引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他挤出一丝惨笑。 “大都督,你为何这么想查清楚重阳兵变的事?哦,对了,你也姓韩,我差点给忘了!”王引用戏谑的语气说。 韩子霄望着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沉默许久,慢慢走近他,轻声说:“你之前说愿意作证,扳倒太子,是真的吗?” 王引头发凌乱,身上伤痕累累,胸口被割了一块肉,还在不停地流血。韩子霄拿出药,给他止住血,随后擦了擦手。 诏狱内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各种各样的酷刑工具摆在那里,一个大火盆里放着烙铁。王引闭上眼睛,许久,他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韩子霄。 韩子霄叹口气说:“你既然不说,我也不勉强你,我早晚会查出重阳兵变的事来!”说完,他转身就走,看来王引不打算告诉他了。 “站住,急着走干什么?”王引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韩子霄已经到了门口,他停住脚步,抬起手摸了摸铁锁。 “你过来!”王引说。 韩子霄只好又回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王引凝视他许久,移动了下脚,沉重的铁链子哗啦作响。 他说:“我可以帮你作证,扳倒太子,只是你能告诉我你的身世吗?还有,谭春响杀了我全家,我也要他全家偿命,你愿意答应我吗?” 韩子霄沉默片刻,他说:“我的身世很简单,我是韩子霄,出身西北!你想杀了谭春响全家报仇,我可以答应,咱俩合作好吗?” 王引淡淡地笑了笑,他说:“刚才你哭了,重阳兵变对你很重要,对吗?你为什么那么激动?告诉你,我是特务头子,我能读懂人的心理!之前我也相信你是韩子霄,可就在那一刻,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 “混账,我没有什么身份要隐瞒你的!”韩子霄掐住他脖子,气得涨红了脸。 王引干裂的唇动了动,韩子霄慢慢松开手。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王引叹息说:“我作恶太多,死不足惜,可怜我的家人,因我而死!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亲人是多么重要!对吧,五皇子?” 韩子霄大惊,咬着唇,死死看着他。 王引不正经地笑了笑,看着他说:“你看看你,多么委屈啊!哎,不管怎么说,我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太子比我还坏,我不保他了,我跟你合作,算是对你的歉意,行吗?” 韩子霄喉结动了动,他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轻轻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你!”他拔出剑砍断他手上的绳索,又解开他的脚镣。 韩子霄扶着王引坐在椅子上,然后呆呆地站在那里。 外面的阳光从诏狱窗户里照进来,阴暗的屋子里多了一丝光线。王引看着铁窗,端起桌子上一杯茶喝了。他放下茶杯,长长地吁了口气,静静地打量着韩子霄。 “我不会透露你的身份,我帮你将太子扳倒,算是死前做一件好事!你看行吗?” 韩子霄点点头,他道:“谭春响杀你全家,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他是报复!我抢了他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他憋着一口气,借着这个机会疯狂报复!他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临死前一定以牙还牙的!哦,任佐很不错,希望你能重用他,让他出任指挥使行吗?” 韩子霄有些吃惊,他说:“任佐出卖了你,将你迷昏绑了过来,你还护着他?” 王引笑了笑说:“他也是为了活命,希望能出卖我将功赎罪,毕竟谭春响当了指挥使不会放过他的,你也不会放过他的!任佐跟了我多年,是我一手把他培养起来的,我对他犹如亲兄弟一般!拜托了,请善待他,行吗?” 韩子霄嗯了声说:“我会举荐他出任指挥使的,你放心好了!” “这就好!只要你肯放过他,他会对你忠心的!现在我就告诉你当年的事……”王引娓娓道来,将九年前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韩子霄听了拿出手帕擦了擦泪,他母嫔如此善良,怎么会是太子和皇后的对手呢! 他问:“假传圣旨的太监是谁?他还活着吗?” 王引望着铁窗,淡淡地说:“假传圣旨的人是瞿良,被太子阴谋除掉了!” “怎么除掉的?” “那一年黄河暴涨,太子哄着瞿良做巡河太监。瞿良知道巡河太监有油水,想着捞点钱,就上当去了。等他到了黄河边,上游突然决口,巡河的人全都淹死了!太子是不是很阴险啊?”王引说。 第74章 怒不可遏 “给皇上下毒的太医纪孟邦还活着吗?” “纪孟邦知道太子为人,他看到瞿良死了,就知道该轮到自己了。于是就从太医院辞官了,太子命我在路上除掉他,结果这个人竟然下落不明!” “一直找不到吗?”韩子霄问。 王引摇摇头,用手捂着胸口,那个地方疼得厉害。 韩子霄发誓一定要找到纪孟邦,只要他不死,就得找到他。 王引又说:“被罢官的枢密院太尉靳国康也参与了,记得把他也抓起来审问!靳国康宝贝儿子靳志源,曾借着元宵节放夜的机会,奸污了尚宫杨启迪,害得她堕胎流产。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靳国康会出来指证太子的!” 韩子霄张着嘴巴,确实被惊到了。杨启迪他是知道的,那女孩聪明伶俐,对谁都非常热情。白沐雪夸她天真烂漫、小鸟依人。 韩子霄和王引说了许久,他打开门,对亲军府的人说:“来人,将王引押送到亲军府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他!” 卢朝阳带着人将王引搀扶起来,然后带走了。 谭春响觉得不对头,他说:“大都督,王引为何不杀?皇上可是有旨意,此人要凌迟处死的!” 韩子霄道:“不急,杀了他就没法查太子了!” 再说落花县,杨振豪接到韩子霄指示,要把诬陷白沐雪的姜夫人他们全部牵连进去。 很快,江阔把案子直接呈给了都察院,信亲王立刻命都察院送到皇上案头。彰明帝看了落花县私自开矿铸钱、死伤百条人命的事,极为震惊。他龙颜大怒,下旨大理寺卿郝衍启为钦差大臣,前往落花县查办此案。 端亲王知道后吓坏了,看来自己的心腹保不住了,最重要的是这件案子别牵扯到自己。他立刻上奏折,弹劾张稳贪赃枉法,请求朝廷将他家人抓了。皇上正在气头上,当即同意了。 端亲王立刻将张稳家人全部羁押起来,作为人质威胁他不要乱说。 钦差大臣郝衍启星夜兼程,来到落花县。 他提审了张稳,要求他指控端亲王和白绍辉等人。 张稳非常顽固,他在大堂上死活不肯屈服。 “私自开矿铸钱的分明是信亲王,你们竟然诬陷我,还让我攀扯端亲王,真是厚颜无耻!”他嚎叫道。 郝衍启眯着眼,他说道:“你还想保护端亲王啊?告诉你吧,端亲王已经断尾求生了,他上表弹劾你,然后又将你家人全都抓起来了!” 张稳呸一声说:“你们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知道你们的鬼蜮伎俩!” 郝衍启道:“你家人现在关押在直隶总督范加逊那里!范加逊可是端亲王的伴读,从小就在王府当书童!” 张稳自然知道范加逊的,他之前还在河南任巡抚,胡克基死了后端亲王费尽心机帮他争取到了直隶总督的位子。 “我不信,王爷不会这样对我的!再说,只要我回到京城,就一定能揭发信亲王的阴谋!” “就算你回到京城,也不可能揭发信亲王了!三法司都是信亲王的人,你根本就没申诉的机会!韩子霄早就和信亲王暗中结盟了,还有兵部尚书申建翔,他的复出也全靠了韩子霄暗中相助。如今太子一党的锦衣卫指挥使王引也被拿下了,韩子霄已经掌控了锦衣卫!中书监舍人于双喜也是韩子霄的人,你现在知道我们实力有多强了吗?”郝衍启摸着下巴,满脸得意。 杨振豪坐在下面,对面是江阔。 张稳倍受打击,他吼道:“皇上一直采取制衡策略,不可能让信亲王大权独揽的!” “可皇上不知道兵部尚书申建翔是韩子霄的人,因为申建翔是驸马秦炎举荐的!皇上也不知道韩子霄和信亲王暗中联手了,难道我们要告诉皇上这些吗?目前皇上确实在扶植庄亲王制衡信亲王,可是已经太晚了!我们最高明的一招就是,举荐的每个人,都让皇上误以为是其他派系的!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懂了吗?”郝衍启冷笑说。 杨振豪喝着茶,翘着二郎腿,如同耍猴一般看着张稳。江阔坐在那里,磕着瓜子,悠然自得的样子。 张稳吼道:“我回到京城,把你们这些阴谋都给揭发出来!还有你个狗官江阔,暗中投靠信亲王,也不得好死!” 江阔噗将瓜子皮吐出来,他咧着嘴说:“办完你这个案子,我就到京城为官了!你以为我还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信亲王给我安排了户部职务,让我去搜集户部尚书梁长准的把柄,接下来就要拿下梁太师的宝贝儿子了!今后,管钱的户部也会落入我们的人手中!” 杨振豪说:“张稳,你不要负隅顽抗了,你根本没机会活着见皇上了!你的家人如今都关在直隶总督府,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安排你见一见女儿!” 张稳如同失去了魂魄,这样看来他的家人真的被抓了。他不怕死,最怕的就是祸及家人。 “好,如果你们让我见一见家人,真的证明端亲王舍弃了我,那我就认罪!”他说。 郝衍启点点头,高声说:“我就以追查赃款为名,去直隶总督府提审你女儿!” 杨振豪说:“我押着你去保定府,让你听听你女儿怎么说!” 不久,郝衍启和杨振豪押着张稳去了保定府,径直来见直隶总督范加逊。郝衍启以奉旨查案、追缴赃款为由,提审张稳家人。 范加逊知道他办的是钦案,只好配合他了。 保定府大堂,张稳女儿张冉被带来,郝衍启装模作样审问一番,什么“你父亲把钱藏哪里了?”“你母亲给你准备了多少嫁妆?”等等。 做完这些,郝衍启传令将张稳带上来。 张稳看见女儿瞬间崩溃了,他嚎啕大哭:“没想到你们真的被抓了!” 张冉已经说好了媒,准备明年就要出嫁呢,没想到她父亲突然下狱。搞不好会牵连全家,张冉可能直接发配到教坊司做官妓。 他看着水灵灵的女儿,气得大骂端亲王。 “这个畜生,我对他忠心耿耿,他怎能这样对我?”张稳哭得几乎昏厥,他女儿也是默然垂泪。 “爹,我娘说了,如果你出了事,我们都一根绳子吊死,绝不受辱!”她哭道。 张稳擦擦泪,他拍了拍她说:“告诉你娘,不要做傻事!照顾好你弟弟,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张冉点点头,跪在那里用袖子捂住脸,轻轻沾了沾颊上的泪珠儿。 张冉被带走之后,杨振豪押着张稳离开了。郝衍启对范加逊说了一番“多谢配合”之类的客套话便走了。 杨振豪将张稳拉下车,问道:“怎么样?想不想救你家人?” 张稳手脚上戴着镣铐,他看了看远方说:“大不了我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状,让我把端亲王牵扯进去,他会杀了我全家!” “我们也没想着借此案把端亲王拿下,只是让你将白沐雪的嫡母、大哥、大嫂和大姐给咬出来!” 张稳点点头说:“成交!只是我要亲眼看着我的家人,走出直隶总督府才行!” 很快,郝衍启决定结案,将张稳的供词给信亲王和韩子霄过目。他俩同意了这个交易。此案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让张稳和白绍辉等人顶罪符合各方利益。 端亲王知道和信亲王有关的证据都毁了,张稳又被套牢,斗下去可能会祸及自身。信亲王则心虚,毕竟他才是矿案的幕后凶手,斗下去对他也不利。韩子霄正和太子党恶斗,又急着查重阳兵变的事,不想把端亲王逼得太急了,免得他和太子联手。因此,出于各自利益考量,落花县私开矿藏铸钱、死了百人的大案草草了结了。每个死去的矿工,家属赔款一千两银子,全部有信亲王出。这些家属立下字据,不再闹事上访。 端亲王让范加逊把张稳家人释放,张稳亲眼看着家人坐船去了南洋,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江阔命人把姜夫人、白绍辉、刘蕊、白秀霞全部押解回落花县受审。王引倒台了,他们自然没人庇护了。到了大堂上,各种酷刑轮番使用,他们马上招供了。 很快,签了署名的结案供词呈报上去。 彰明帝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着:“臣大理寺卿郝衍启,奉旨查办落花县私自开矿铸钱,并致百人死亡大案。今审理已毕,予以结案。三年前,落花县前任知县庞兆欢发现簸箕山有银铜矿藏,便勾结本地盐商白绍辉私自开采。后庞兆欢罢官夺职,死于白莲教匪之手,白绍辉便独霸矿场。又有游击将军张稳,偶然发现此事,以告发进行胁迫,得以和白绍辉平分矿场。 白绍辉有庶弟白绍友,秀才出身,颇识法度,屡劝兄长不可违法,遭其辱骂。又有庶妹白沐雪,投书知州石展翔,主动揭发,大义灭亲。然石展翔之子石若立,与白沐雪嫡姐白秀霞乃夫妻。因此,石知州徇私枉法,迫害白沐雪。其嫡母姜瑞丽,为人残暴,性如蛇蝎,也趁机诬陷白沐雪偷盗祖祠祭祀之宣德铜炉。更有恶嫂刘蕊、恶姐白秀霞,欺凌驱逐白沐雪,致使其生母郭姨娘气愤自杀。白沐雪无奈,前往京城避难。然张稳唯恐事发,意图杀人灭口,唆使姜瑞丽、白绍辉、刘蕊、白秀霞来京告状,以不孝不仁五宗罪诬陷。 新任知县江阔,刚正不阿,爱民如子。不畏游击将军张稳和知州石展翔恐吓,上表揭露,直达天听。幸吾皇圣明,委派臣为钦差,查办此案。逆臣张稳得知风声,竟丧心病狂,炸毁矿场,烧毁山林,消灭罪证。幸得修远州守备孙宗旺、亲军府参将杨振豪等协助,将一干人犯抓获。 端亲王得知此事后极为震怒,主动上表,拘捕逆臣张稳家人,可谓公忠体国。直隶总督范加逊,配合微臣查案,追缴赃款,亦有功劳。另附张稳及手下、白绍辉等人,和死者家属所有证词,以供皇上御览。有罪之人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御批。” 彰明帝不停摇头,用手捶着桌子,怒不可遏。 随后,他提起御笔批示:张稳知法犯法,滥用职权,着斩首弃市。姜瑞丽不慈不亲,虐待庶女,着缳首死刑。白绍辉私自开矿铸钱,致使百名矿工遇害,乃本案主犯,着肢解分尸。前落花知县庞兆欢,同谋作案,亦系元凶,鉴于其本人已死,着开馆剖尸。修远州知州石展翔,包庇罪犯,沆瀣一气,革去官职,流放乌苏里。刘蕊身为长嫂,邪恶跋扈,其证词中又有诽谤朝廷之语,实属大逆不道,着割舌杖毙。白秀霞身为长姐,只论嫡庶尊卑,毫无同胞之情,姑念其大堂之上有悔罪之态,免去死刑,发往军中为妓。 白绍友秀才出身,读书明理,恪守圣人教导。能规劝兄长,慈爱幼妹,着赐举人出身。另有白沐雪,屡遭凌虐,身世可怜,朕深表同情。其本人不畏强暴,大义灭亲,且入宫以来又勤勉任事,着免于圈禁,赐黄金百两。 第75章 指出线索 接下来郝衍启又以江阔办事得力为由,举荐其到京城任职。在信亲王等人操作下,江阔出任户部度支司郎中。江阔一上任,就暗中搜集户部尚书梁长准的把柄。 白沐雪度过了端亲王和太子合伙的坑害,但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家里亲人只剩下白绍友了,这是她不愿看到的结果。虽然姜夫人、白绍辉他们很坏,可如果不是端亲王和太子暗中挑唆,白家根本不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白沐雪无比愤恨,她发誓一定要铲除端亲王和太子。 恢复自由的白沐雪出了宫,她好久没有见韩子霄了。韩子霄也想她了,站在进入后宫的大门前,看着她缓缓出来。 两人相见,没有太多言语,更没有太多亲昵。四目相望许久,韩子霄轻轻地问:“还好吧!” “很好,圈禁的日子里一直在读书!” “我陪你去看芍药吧,如今开得正旺!” 他们来到郊外,这里有一个花圃,里面长了些芍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婆子在拾掇花。 韩子霄想过去摘花,白沐雪拉住他坐下,微微含笑:“看看就好了,用不着摘下来!” 两人屈膝坐在树荫下,看着大片红色和白色的芍药,蜜蜂飞来飞去,尤其是那些欲开未开的花朵,更显得可爱。从眼前到远处,绿色红色掺杂着,让人仿佛置身画中。从花海顶端望去,最远的地方露出几座山峰,半隐半现。山峰再往上就是白云,这种从地面到空中的层次感,让人极其舒服。 白沐雪穿着很普通,她一袭暗青色衫子,搭配着浅紫色裙子,脚上一双普通的绣鞋。韩子霄穿了件亮色直身,他头发用绳子束起来,额头前刘海儿遮住了眉毛。 韩子霄将双臂枕在脑袋后面,望着天空,白云飘飘,嘴里咬着一根草,尖下巴儿显得脸色很圆润。 白沐雪屈膝坐着,侧脸看看他,只见他一副静好的样子。 “和梁梦绮、柳水墨处得如何?”她问。 “就那样呗!”他说。 “你还是和她俩圆房吧,不必为我守身如玉了!”白沐雪调侃道。 韩子霄嘴里咬着狗尾巴草,他嘴角一翘说:“没兴趣!” 白沐雪睁大眼睛看着他:“喂,你正常吗?两个大美女你都没兴趣?那你对我有兴趣吗?” 韩子霄噗吐出嘴里的草,打个哈欠,有些发困。躺在草地上,周围都是芍药花,天上白云高远空旷,让人很是舒服。 白沐雪生气了,啪打了他一下,韩子霄睁开眼,不解地问:“干嘛?” “你对我有没有兴趣?”她红着脸问。 “有啊!有那么一点!”他闪烁着眼睛。 “白痴!”白沐雪听他说“有那么一点”有些无语了。她主动靠了过来,将脸贴在他怀里,用手搂住他的腰。 韩子霄身上散发着丁香味,那是熏衣服的香料味道。 白沐雪闻着很好,她抬起头看着他:“你自己熏的衣服?” 韩子霄揉揉眼睛,淡淡地说:“柳水墨给我熏的,她没事就鼓捣我。我吃的穿的用的,她都亲自给我把关!” 白沐雪愣了,她坐在那里,用手撑着胳膊,突然哇地哭了。韩子霄吓坏了,他忙坐起来看着她说:“咋了?突然哭了?” “你喜欢她了!”白沐雪站起来,对着风抽泣。 “我咋喜欢她了!”韩子霄忙跑到她前面,十分不解。 她对你那么上心,你还非常享受,两人那么默契,这还没上床呢。要是以后再生了孩子,你肯定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可是你不在我身边呀!”韩子霄委屈说。 “男人都这样,女人对你好一点,你就缴械投降了!”白沐雪非常着急,自己为他付出这么多,让柳水墨不声不响给拿下了。 “我没有!你也知道,我平日里生活起居都是士兵照顾的,可他们毕竟都是糙汉子,没有那么体贴。柳水墨吃的用的和宫里一样,再加上她又心细,什么都给我准备好,我也就习惯了!只是习惯而已,又没说喜欢她!”韩子霄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白沐雪打量着他,他现在看起来确实很精神了,本身人好看,如今又有人伺候打扮,活脱脱一个贵族王子的模样。 她吃醋了,心里戳得慌,努力克制住自己,红着眼睛说:“怪不得你现在那么会打扮了!衣服用丁香熏过,荷包是京绣做的,鞋子是罗锦缝的,就连指甲都有人给你修!” 韩子霄脸一红,他的指甲确实是柳水墨帮着剪的,这都让她看出来了。 “我……我也不好拒绝啊!”他说。 “我为了你才走到今天的,全家都快死光了,你却沉浸在柳水墨的温柔乡里!是我没她温柔,对吧!”白沐雪说。 韩子霄忙从地上摘了一把芍药捧给她说:“主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有时候也寂寞嘛!”他望着她,脸色儿透着红晕,紧张地不停咽口水。 白沐雪想了想,觉得也是如此,她若在他身边哪里有柳水墨献殷勤的机会啊。 她接过来那一捧芍药,低头闻了闻,大度地说:“有她照顾你也算是好事,我有时候也在想,我也没资格独占你,对不对?” “你想多了,只是我每次和梁梦绮吵了架都跑到柳水墨那里去,她善解人意,又会照顾人,我就有点习惯了!” “是喜欢了差不多!”白沐雪白他一眼,柳水墨真聪明啊,梁梦绮十个也不如她。 “扳倒太子之后,我就让你入府,行吗?”韩子霄看着她,眼睛里都是期待。他又说:“咱俩可以晚上一起看星星!” 白沐雪噗嗤一笑:“好吧,就知道看星星!” “不看星星,难道一直看你啊!”韩子霄叉着腰说。 啪……她打了他一下,说道:“我不比星星好看吗?” “哦,你比大猩猩好看一点!”韩子霄一笑,眼如秋波。白沐雪一愣,抓住他耳朵就要扭他,他翻身抱住她托了起来。 “哇,又轻了!”他竖抱着她,托着她屁股掂了掂说。 白沐雪搂住他脖子,低声道:“放我下来,这样多难为情啊!” 韩子霄不解,问道:“怎么难为情啦,抱抱你而已!” “这姿势和我看的春宫图上的一样,好没臊啊!” 韩子霄忙将她放下来,摇摇头叹息说:“竟然看春宫图,还想入非非,果然春天来了,动物都发情!” “你想死啊!”她掐住他的脸,使劲捶着他胸口。 两人玩到傍晚才回去,韩子霄送白沐雪回宫了,自己也独自朝家里走去。他现在很少回都督府,因为他厌恶梁梦绮,多数时间都住在诰命夫人府。 柳水墨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纱衣,如画中美人般看着街头。韩子霄慢慢出现了,她眼睛里露出暖意。 韩子霄远远地看见她,突然想到白沐雪的那番话,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他停住脚步,就那样痴痴望着她。柳水墨怔了,他怎么不走了? 韩子霄犹豫了许久,他突然转身回去了,他决定在宫里住一段时间。柳水墨扶着门,眼神里带着失落,她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咬着手望着。韩子霄突然回头看了看,她于风中站着,整个人似乎要追过来。他心头一痛,对梁梦绮他没有任何心软,可对柳水墨他越来越感觉不同。 在没有白沐雪的日子里,他竟然和柳水墨过得很默契。她会很体贴地砌好茶让他品尝,做点小饼干喂他吃,拿着好书和他一起读……他身上的荷包、熏过的衣服,甚至清洁牙齿的青盐都是她精心准备的。他陶醉其中,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今日见到了白沐雪,他才恢复清醒。他脑海里浮现出种种往事,每件事都是白沐雪为他做出的牺牲。 白沐雪为了资助他办军队,不惜得罪家人把财产给他。为了成全他和梁梦绮联姻,自己甘愿做小妾,甚至被塞外三雄追杀的往宫里跑。为了帮他对付太子和皇后,屡遭算计,甚至被锦衣卫掌掴肿了半个脸。就连她圈禁储秀宫,也是为了他而付出的代价。 柳水墨的温柔体贴和她比,简直微不足道。白沐雪是他事业上的贤内助,是他政治上的得意助手,是他一步步从民间崛起的强大支柱。 韩子霄转过脸,消失在路口。柳水墨泪洒风中,她那么聪明,肯定猜到他去见白沐雪了。在门口矗立好久,直到丫鬟过来劝她,她才红肿着眼睛回到府里。 韩子霄和白沐雪的见面,不光是为了慰藉相思,更重要的是商量对策。他把王引和重阳兵变的事都告诉白沐雪了。白沐雪要他抓紧找到纪孟邦,然后再想法逼着靳国康招供,这样皇上才会相信。 韩子霄将任佐招来,对他说:“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如果你做好了,我不但不会杀你,还会让你做锦衣卫指挥使!” 任佐大喜,他忙问:“什么事,请大都督吩咐,我就是滚油锅也要做到!” 韩子霄低声说:“我要你去找太医纪孟邦,我要为重阳兵变翻案。王引已经同意作证了,只要找到纪孟邦,再加上靳国康,就可以扳倒太子了!” 任佐搔搔头说:“纪孟邦消失好多年了,王引之前也找过他,都没找到!卑职不知道从何入手?” 韩子霄想起了白沐雪的分析,纪孟邦是太医,医术必然精湛,那么他不管住到哪里都会小有名气。哪怕他刻意隐瞒,也会无意中透露出自己的学识。人总是喜欢炫耀自己擅长的,纪孟邦也不例外。她让韩子霄找那些民间小有名气的医生,尤其是那种换了身份还不时给人看病的人。 想到这里,他很佩服白沐雪的聪明,她对人性的拿捏太厉害了。 “我给你一条线索,那就是医术高超,小有名气!纪孟邦乃是太医,是经过千挑万选进宫的,他的医术自然很好。之所以小有名气,是因为纪孟邦为了躲避太子追杀,肯定不敢出风头,但他的医术又决定了他不管怎么隐藏,都会在周围形成一定的口碑。你去找那种不是医生,但看病又看得很好,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人。再结合纪孟邦现在的年龄,那就容易多了!”韩子霄将白沐雪的分析告诉他,任佐佩服地五体投地。他跪地说:“大都督真是诸葛在世啊,这么轻易地就指出了纪孟邦的线索,太子和王引他们不如您一根头发!” 韩子霄道:“行了,别拍马屁了,快去吧!不要伤害他,一定要活着带回来,我要他揭露太子的罪行!” 任佐磕了个头说:“大都督放心,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老东西找出来!” 第76章 换换口味 任佐凭借着丰富的办案经验,发现纪孟邦最擅长的是针灸科。此人包里随时带着银针,凡是有急病的,先拿针扎上几个穴位再灌汤药。只要是不该死的病,他都能治个差不多。靠着这本事他赢得了彰明帝的信任,对于他后来的突然失踪,皇上曾怀疑过,但因为找不到人也就算了。 任佐查阅了纪孟邦的入宫档案,推算出他今年五十六岁了。他又从户部找来黄册,这是专门登记人口的册子,上面详细记载着姓名、年龄、职业等。该黄册十年更新一次,正好去年底刚更新过。 他知道纪孟邦世代从医,家中没有土地,他本人不可能去种地,这样就把耕田的排除了。他又是读书人,士农工商等级分明,更不可能去做受人鄙视的商人。因此,纪孟邦只能做手工匠人、巫医乐师等。 任佐思考很久,纪孟邦熟读四书五经,又是太医院国手,官居正三品。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做木匠、石匠等,况且这些技术他也不会。因此他最可能选择的身份就是教师,以教书匠的身份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任佐兴奋地跳起来,韩子霄对他略微点拨,他就能举一反三,真是人才啊。 任佐拿着黄册,锁定年龄五十六岁的教师。全国五十六岁在籍教师不过千人,再除去府学、县学这些官家学校的老师,剩下的就是私塾了。纪孟邦不可能去官学,那样太容易暴露身份,私塾应该是他的藏身之地。就算是私塾,也肯定是乡村学校为主,这样更有利于隐居。 经过这些条件筛选后,再派人去打听精通医术,尤其是擅长针灸的人,那肯定就是纪孟邦了。 任佐吐了口气,他的分析很到位,这样排除之后符合所有条件的人,总共一百二十三人。他派了一百二十三名锦衣卫去打听,看看这些人里谁擅长针灸医术,要马上回来禀告。 果然,锦衣卫来汇报,大别山一带有个黑牛村,那里住着上百户人家。这村里有个私塾,有位叫杨有福的老教师擅长医术,经常给人针灸开药,治好了不少人。 任佐命人将相貌偷偷画下来,交给了韩子霄。韩子霄忙拿着画去问王引,王引被他秘密关押在督军府大牢里。这里戒备森严,是关押九品以上违反军纪武官的地方。韩子霄专门弄出一间干净牢房,好酒好肉款待王引。 他拿着画像进来问:“这是任佐找到的一个人,他叫杨有福,你看是纪孟邦吗?” 王引拿着画像端详了许久,他肯定地说:“是他!这老东西剃掉胡子了,以前他有胡子的!虽然不留胡子,可我还是能认出他!” 韩子霄舒了口气,没想到任佐办事如此利落。 “任佐这小子,怎么找到的?”王引问。 “白沐雪提供了线索,找那些会看病、有口碑,却不是医生的人,再结合他的年龄,就能确定方向了。任佐又查阅了太医院档案,还有户部黄册,通过士农工商等级锁定职业是教师,再将官府学校、城市私塾排除,基本上就确定了!”韩子霄说。 王引感叹道:“你们太聪明了,难怪我斗不过你们!这个纪孟邦,原来躲到大别山去了,我说这些年一直找不到他!” 韩子霄笑了笑,他拿着画像离开了。他决定亲自去抓纪孟邦,这个人非常重要,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带着卢朝阳、杨振豪和任佐三人出发了。这三人都会武功,而且特别聪明,能随机应变。 经过一番奔波,他们来到了这个叫黑牛村的地方。他们果然发现有个私塾,简单的两间瓦房,后面还有个院子。 他们站在半山腰看了看,院子里晒着很多草药。一口大水缸在外面,旁边是个草棚子搭成的厨房。 他们耐心地等到晚上,这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杨振豪翻身越过墙,打开私塾大门,韩子霄他们进去。旁边屋子里有微弱的灯火闪烁,卢朝阳一脚将门踹开。只见里面坐着一个人,他面色黝黑,没有胡子,正坐在那里翻看着医书。 看见他们进来,这人一愣,全身发抖,可还是努力装作镇定问:“几位是干什么的?找我老杨做什么?我只是个穷教书先生,你们要是想抢劫点钱财,还真是来错了地方!” 韩子霄一笑,他说:“我们是来看病的,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我叫杨有福!都叫我老杨头,认识几个字,混口饭吃!至于看病,我还真不会!” 任佐冷冷地说:“你不会看病,院子里草药怎么回事?这晚上研读医书,又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喜欢而已,你们要真拿我当医生,恐怕弄错了!” 韩子霄盯着他,嗖拔出宝剑放他脖子上说:“弄错了?是不是把鹿茸换成了马钱子?” 此人大惊,瞪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现出绝望。 韩子霄说:“纪孟邦,你还想隐瞒身份吗?” 纪孟邦叹口气说:“没想到你们还是找来了,这些年我一直提心吊胆!” 韩子霄收起剑,喝道:“绑了!” 纪孟邦从袖子里拿出一粒药丸想吞,任佐早就防备好了,一把抓住他手腕猛地折断。只听他一声嚎叫,人跪在地上,药丸滚出老远。韩子霄、卢朝阳和杨振豪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袖子里藏着自尽的药丸。他们更加佩服任佐了,看来锦衣卫没少遇到这种情况,要不然不会反应如此迅速。 韩子霄当即表扬他:“任佐,好样的,就凭你这一手,我绝对让你做锦衣卫指挥使!你以后就是我的心腹了,知道吗?绝对不可以有异心!” 任佐扑通跪下说:“多谢大都督栽培,今后我一定誓死效忠,报答您的不弃之恩!” 卢朝阳用绳索将纪孟邦绑了,给他塞上嘴,拖了出去。杨振豪牵来马车,把人塞进去。 他们当天晚上就悄悄离开这里,昼夜不停赶路,没几天就返回了京城。 纪孟邦坐在椅子上,卢朝阳和杨振豪站在他旁边。 韩子霄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任佐在旁边伺候着。不一会儿,王引被带来,他盯着纪孟邦许久,然后冷笑说:“纪太医,咱们又见面了!” 纪孟邦镇定地说:“既然太子要杀我,请动手吧!” 韩子霄道:“不是太子要杀你,是我们要杀太子!我乃亲军府大都督韩子霄,要为九年前的重阳兵变翻案,希望你能跟我去见皇上,揭发太子的阴谋!” 纪孟邦惊讶不已,他说:“杀太子?王引,你要背叛太子?” 王引说:“是的,我要背叛太子,你必须和我一起作证,这样皇上才会相信!” 纪孟邦点点头说:“反正我要死了,不如死前揭发太子这个杀父弑君、陷害弟弟、过河拆桥的小人!这样的人当了皇上,确实是百姓的灾难!” 韩子霄问:“你当初为何肯听太子的话?他让你给皇上下毒,你就肯?” 纪孟邦长叹一声说:“我那时犯了一个错,就是醉酒之后打死了一名女官,被太子抓住了把柄以此要挟!” “那是太子和皇后设的圈套,是苦肉计!牺牲一名皇后身边的女官,来给你定个杀害女官的罪名,从而要挟于你!”王引说。 纪孟邦“哎呀”一声,猛地砸了下脑袋说:“好阴毒的母子二人啊!我说那女官好端端为何辱骂我,我打了她两拳,她后来怎么就死了?原来我早被设局了!” 韩子霄说:“你们现在知道太子与皇后多么阴险毒辣了吧!” “那敢问大都督,你为何非要置太子与皇后死地呢?也跟他们有仇吗?” 韩子霄深吸口气,他轻轻颔首,抿了抿嘴说:“死去的容嫔,是我一位亲戚!”王引看他如此难过,想想自己也参与了杀她生母,禁不住有些愧疚。 “我听大都督吩咐,何时去见皇上?”纪孟邦问。 “不急,我还要将前枢密院太尉靳国康给弄来。我要你们三人的证词,到时一举扳倒太子和皇后!”韩子霄对卢朝阳使个眼色,命他看管好他们,不要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 卢朝阳点点头,派来贴身侍卫看着王引和纪孟邦。 韩子霄又要白沐雪帮忙了,因为他接下来要拿靳国康。虽然这老头已经罢官了,可在朝中根基深厚,一时很难动他。 信亲王那边也打了招呼,三法司做好了准备。 这日宫中不忙了,白沐雪请杨启迪出宫游玩,她欣然答应了。 “我平时都不敢出去,就你个小丫头胆子大!”杨启迪挽着白沐雪的手说。两人走到门口遇见了邵泽威,白沐雪忙低头想躲过他,他挡在她前面。 “见了我也不吭声,我得罪你了?”他叉着腰,孩子气地说。 杨启迪抿嘴一笑,低声说:“我出去等你!” “谢谢你救了我,我感激着呢!” “以身相许吗?”邵泽威直接问。 白沐雪吃了一惊,她从荷包里拿出两粒糖果给他说:“姐姐请你吃糖!” 他依然叉着腰问:“就问你以身相许吗?” “快吃吧!”白沐雪塞到他嘴里。 邵泽威嚼着糖,他望着她说:“你要是还喜欢韩子霄,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白沐雪理了理头发看着他,沉默片刻,她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你对我的恩德我下辈子还了!” “少说这种话,这辈子还就可以了!你要是不嫁给我,我就杀了韩子霄!”邵泽威拍了拍腰间的剑说。 “那连我也杀了吧!行了,我出去玩了!”白沐雪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咯咯一笑跳着跑了。 邵泽威非常开心,感觉脸上滑腻腻的,一丝冰凉留在那里。他转过身看着她,傻傻地抿着嘴站在那里。 白沐雪请杨启迪到外面换换口味,吃些民间美食。她俩找了个老街小店坐下,然后点了几道菜。有金钱虾饼、红烧狍子、乌鱼蛋、樱桃肉、群仙羹等。 白沐雪理了理裙子,靠着窗户看了看大街,她笑说:“宫里的饭菜吃腻了,咱们尝尝外面的手艺吧!”说着,她给杨启迪倒了一杯阳羡茶。 杨启迪尝了尝道:“这儿的阳羡茶不比宫里进贡的差,味道很好喝!” 白沐雪也喝了一口,果然清香四溢,口齿留香。她说:“唐朝诗人卢仝有云,‘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看来这阳羡茶果然名不虚传,难怪从皇上到诗人都喜欢呢!” 她俩闲聊着,不一会儿饭菜端了上来,白沐雪又劝着她吃酒。 “来,姐姐,吃杯酒吧!”她倒了满满一琉璃茶杯酒,双手端着送给她。 “我不吃酒!”杨启迪忙说。 “这是荔枝酒,杨贵妃最喜欢的!常言道‘贵妃饮罢荔枝酒,霓裳羽衣舞不够’,你吃一杯何妨!杨贵妃姓杨,正好你也姓杨,你吃了此酒比贵妃醉酒都漂亮!” 杨启迪只得接过来说:“你这丫头,真会劝酒!”她说着,将满满一杯酒大口喝完。白沐雪饮了半杯,便用袖子遮住悄悄倒掉了。 第77章 没有退路 随后,两人慢慢聊着天吃着饭,从中午一直吃到太阳偏西。期间,白沐雪又劝她吃了一杯荔枝酒,杨启迪整个人都醉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韩子霄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杨启迪慌得忙坐起来,她看了看身上,发现自己衣衫完整才放下心来。 “这是哪里?”她问。 “这是靳志源的房子,也就是前太尉靳国康的儿子!”韩子霄看着她说。 杨启迪脸色大变,她惊慌地说:“你想干什么?我和白沐雪最好了,大都督不要乱来!” 韩子霄站起来看着她说:“元宵节宫中放夜,你到淙河游玩,忽然遇见纨绔子弟靳志源。此人垂涎你美色已久,用迷香将你放倒,于马车之中玷污,可有此事?后来你珠胎暗结,唯恐被人知道,偷偷服药堕胎,是不是?” 杨启迪扑通跪下了,她哭道:“大都督,求你不要说了!” 韩子霄问:“你不想报仇吗?” 杨启迪摇头说:“不想,一旦此事公布,我名节尽毁!” “名节重要,还是报仇重要?” “总之我求你不要说出去!”杨启迪不停叩头,额头磕出血来。韩子霄也不忍心让她为难,可是他为了弄倒太子,不得不逼她。 “实话说了吧,我要借你的手搞掉靳国康,希望你能配合我!” “他不是已经罢官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官还会东山再起,我要将他一举铲除!所以,你必须跟我合作!”韩子霄面色冰冷。 “白沐雪是不是也知道?我和她那么好,她竟然利用我?”杨启迪泪水涟涟地问。 “是我求她这样做的,她其实也不忍心伤害你,可没有办法!”韩子霄说。 杨启迪瘫坐在那里,她发呆无语,没想到白沐雪竟然利用她。 白沐雪此时正躲在隔壁房间,透过帘子暗暗看着。她很过意不去,入宫以来杨启迪一直很照顾她,没想到如今却往她心头捅刀子。为了韩子霄,白沐雪和家人翻脸,如今肯定要和杨启迪绝交了。 杨启迪擦了擦泪,她喃喃地说:“我本来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还被好友拿来利用!” “我们替你报仇,不好吗?”韩子霄背着手,冷冷望着她。 “有些事报仇不是最好的结果,忘掉才是最好的结果!”她哭着怒道。 韩子霄拍了拍手,卢朝阳推门进来,将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卢朝阳说:“杨尚宫,请你将靳志源奸污你的事写下来!” 杨启迪捂着嘴痛哭:“我不写,求你们了,别逼我!” 韩子霄叹口气,卢朝阳掏出一张药方说:“这是你在济生堂药房私下买的堕胎药,里面有附子、牛黄、红花、麝香等,你还想否认吗?实在不行,我只能拉着你去济生堂,查阅大夫给你诊脉的病历了!” “我写,我写!”杨启迪嚎啕大哭。白沐雪躲在隔壁房间,靠在墙上,泪水从脸上滑过。如果说这辈子做过的最缺德事,那无疑就是这件了。 杨启迪坐在椅子上,颤颤巍巍拿着笔,含泪将过去的事写下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重新回忆过去的伤心事,这是非常残忍的。韩子霄知道这一点,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他只能不择手段。 政治斗争,你死我活,什么肮脏手段都要用,希望岁月静好、人畜无害的把对手打倒,那是痴人说梦。 写完之后,杨启迪签上名字,按了手印,木然呆坐着。 韩子霄看了很是满意,时间、地点、经过写得很详细。杨启迪不愧是女官出身,文采飞扬,就连自己被羞辱的感受都写下来了。 “半睡半醒间玉体刺痛,暖流涌来,整个人如悬在空中。又觉面色潮红,手脚发麻。耳边气喘如牛,有软舌吮颈,滋滋有声。身下马车晃动,远处游人嬉笑声响起,我愈加羞愧,而靳志源更兴奋生猛……”等语。 韩子霄将证词收好,对她说:“烦劳杨尚宫今晚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我亲自送你回宫!”他转身出去了,卢朝阳赶紧锁了房门。 隔壁房间里,白沐雪蜷缩着蹲在地上,她抱着胳膊暗自伤神。 韩子霄进来看着她,白沐雪凝视着他,表情复杂,目光呆滞。 “我知道你不忍心这样做!”他迈步过来,蹲下看着她。 白沐雪望着他许久,才缓缓说道:“我着了你的魔,跟着你不停地陷害人,报复人!” 韩子霄一把抱住她说:“我们也是被逼的!等我做了皇上,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白沐雪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狠狠地用拳头捶着韩子霄的背,韩子霄使劲吸口气,嗅着她身上的体香。 傍晚时分,韩子霄骑着马,来到靳国康的家。他后面跟着任佐和杨振豪,还有四名锦衣卫。这老东西虽然罢官了,可依然谋划着东山再起。靳国康知道,只要太子不倒,自己总有机会复出的。 可惜韩子霄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他的政治生命就要结束了。 任佐一脚踹开门,带头冲了进去。靳国康家中的奴仆吓坏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韩子霄策马来到堂屋前。 任佐牵着马,韩子霄嗖地跳下来。 靳国康听见外面喧哗,忙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们,惊道:“你们怎么来了?大都督,什么事?” 韩子霄不理他,直接进入堂屋,背着手笔挺地站在那里。任佐和杨振豪分立两边,四名锦衣卫把守在门口。 靳国康一看这架势有些懵了,他问道:“有旨意?老夫这就摆上香案,跪接上谕!” 韩子霄高傲地说:“没有旨意,今日是来捉拿令公子靳志源的!请老大人不要徇私!” 靳国康眼睛转动了下,他问:“我儿犯了何罪,要大都督亲自捉拿?纵然有罪,也该顺天府过问,岂有亲军府审问的道理?” 靳国康听说他没有旨意,心里就硬气起来。纵然儿子犯了罪,大不了交到顺天府处置,他利用在朝中的关系总能保下来。 韩子霄知道他不会轻易屈服,毕竟做到太尉的人了,儿子犯点杀人放火、奸污民女的事算不了什么。京城中的公子哥多了,这种事很常见,顺天府根本不会受理。 任佐喝道:“少啰嗦,叫你儿子出来答话!” 靳国康昂起头,甩袖子说:“没有旨意,凭什么拿我儿子?我虽然罢官了,可也是做过太尉的人,这里容不得你们撒野!请马上出去,不送!” 韩子霄拿出证词递给他道:“你儿子奸污宫中女官,难道我也不能过问吗?” 靳国康接过来证词看了,下面是尚宫杨启迪的署名,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韩子霄将证词顺势拿了过来,训斥说:“杨尚宫乃是正五品女官,你儿子借着元宵节放夜,将她迷昏玷污,害得她怀孕小产。如今杨尚宫跑来找本都督告状,我只能拿下令公子,呈报给皇上审理!” 靳国康只觉得脚下不稳,他身子晃了晃,勉强站住。推开门大喝道:“管家,将少爷叫来!” 随后,靳志源来了。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弱,但长得还比较耐看。 他刚进门,靳国康便怒道:“你是不是糟蹋了杨尚宫?” 靳志源没反应过来,反问:“哪个杨尚宫!” “尚宫局的尚宫杨启迪,正五品女官,元宵节放夜出来游玩,是不是被你迷昏祸害了?你这个孽畜啊!”靳国康气得跺脚。 靳志源这才想起来,他神态慌张,低头不语。 韩子霄拿着证词晃了晃说:“杨启迪尚宫已经告到我这里了,写了证词诉状,我又在济生堂药房找到她买堕胎药的方子,还查阅了她的就诊病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给我拿下了,去面见皇上!奸污朝廷女官,这是打皇上的脸,就等着砍头吧!” 杨振豪拿出镣铐说:“靳志源,你自己戴上刑具吧!” 靳志源吓得扑通跪下了,他抱住靳国康的腿说:“爹,你救我啊!” 靳国康终于屈服了,忙躬身说:“此事万不能告诉皇上啊,我就这一个儿子,还望大都督开恩啊!” 韩子霄点点头,他看看左右说:“你们都下去,我有话和老大人单独说!”任佐抓住靳志源提起来,杨振豪跟着出去,咣当将门关了。 靳国康擦了擦额头的汗,在那里不知所措。 韩子霄坐下了,望了望他,用手轻轻敲着椅子。 “大都督有何吩咐,老朽从命便是!”靳国康哀求说。 韩子霄嘴角一笑说:“我想为九年前的重阳兵变翻案,希望你能跟我去见皇上,揭露太子当年的阴谋!” 靳国康惊得目瞪口呆,他用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兵变的事,你休要提此事!”他脸色十分难堪,声音变得急促而尖锐。 韩子霄嗖站起来,狠狠瞪着他说:“王引都招了,你还装什么?纪孟邦我也找到了,你还抵赖么?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马上弄死你儿子!” 靳国康嘴唇翕动,胡子打颤,只觉得全身冰冷,仿佛死了半截一般。 “纪孟邦找到了?王引也招了?”他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韩子霄将他二人证词拿出来给他看,靳国康打个哆嗦,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他不停眨着眼睛,回忆着当年的往事。 “太子乃是主谋,你是从犯,皇上就算治罪,也仅你一人而已,不会牵连你的家人!我知道你最疼爱儿子了,如果你肯配合我,本都督保你靳家一脉香火!如果你不同意,我绝对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王引和纪孟邦都招了,你不招也没用!”韩子霄眼光如刀子,让他不寒而栗。 靳国康无奈地捶了捶胸口,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韩子霄决定行动,他不能鲁莽,必须找准机会一击必中。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天气越来越热,彰明皇帝下旨迁往承德避暑山庄。 韩子霄终于等到机会了,作为亲军府大都督,他要护送皇上去承德。此时太子留在京城监国,随行的只有皇上、皇后和后宫嫔妃。 邵泽威先头抵达避暑山庄,检查了这里的饮食和宿卫,觉得没问题了才奏请起驾。 彰明帝启程了,他坐在马车上,外面罩着明黄色车帷,韩子霄率领人马一路护送。到了避暑山庄,皇上住进了正殿,韩子霄则在侍卫处住下。 彰明帝每次到山庄,首先要登烟雨楼饮酒。 当天中午皇上传旨,傍晚时分要在烟雨楼设宴小酌,皇后和其他嫔妃都不用来,他一个人观湖赏莲。 韩子霄暗中做好精密安排,又以不扫皇上雅兴为由,在烟雨楼外设了侍卫。 皇上歇息了一下午,精神好了许多。傍晚时分天气微凉,空中暗了下来,气候十分舒适。他披着绣龙明黄披风,旁边跟着大太监程得忠,邵泽威带着侍卫在后面跟着。 第78章 东窗事发 韩子霄已经等候在烟雨楼下,看见皇上过来,单膝跪地说:“宫女们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请皇上登楼小酌观景!” 彰明帝点点头,有程得忠扶着来到二楼。他俯瞰着眼前的湖面,不远处似乎有烟雾升起,恰如江南美景让人浮想联翩。皇上心情大好,端起桌子上清酒喝了口,背着一只手脸上露出喜悦。 韩子霄站在旁边,他想了想上前说:“良辰美景在此,皇上饮酒观花,此乃一大乐趣!” 皇上点点头,高兴地说:“好精致啊,朕每次登上此楼,都心旷神怡!” “可惜没有佳人在侧,让皇上徒生寂寞!”韩子霄穿着一身青色袍子,头上插着簪子,玉颜清秀。旁边的邵泽威长着稚嫩的脸蛋儿,他奇怪地看着韩子霄。 皇上一愣,他挤出一丝苦笑说:“朕年事已高,佳人不佳人的也无所谓了!” “臣听说皇上以前颇喜欢容嫔!如果今日容嫔还在,定能陪伴皇上左右,不使皇上清冷寂寞!” 彰明帝颇为惊诧,转身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提起容嫔。 “大都督为何提到朕以前的宠嫔?似乎有些言多必失了吧!”皇上不太高兴,作为臣子,不该提起后宫之事。 程得忠和邵泽威也颇为疑惑,韩子霄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啊,今天怎会如此乱说话? 韩子霄跪地说:“臣有要事向皇上单独禀报,请您让其他人退下!” 彰明帝更加意外,他只得对众人说:“你们全部退下!” 那些宫女有序下了楼,程得忠和邵泽威瞥了韩子霄一眼,也只得出去。 楼上只剩下皇上和他两人了,彰明帝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韩子霄依然跪在地上,他抬起头问:“皇上,九年前的重阳兵变您还记得吗?” 皇上苍老的脸上现出悲伤,他声音沙哑地说:“当然记得!那时朕生了重病,太子又不在京城,大都督魏宽想拥立五皇子登基称帝。幸好太尉靳国康、锦衣卫同知王引赶来,粉碎了叛乱!容嫔和五皇子韩曦都卷入此案,朕勉强撑着身子,赐死了容嫔,并将五皇子交付大理寺治罪。后来宫里失火,朕也神志不清,其他的都记不住了!此事一直是朕心中的痛,想起来就难受!” 韩子霄站起来,他直视着皇上,眼睛里也流露出同样的痛苦。 他说:“皇上,这一切都是太子的阴谋!是太子想杀父弑君,失败之后又污蔑容嫔和五皇子!” “胡说!你怎敢挑拨朕与太子的关系,你难道不知疏不间亲吗?”皇上十分恼怒。 韩子霄道:“太子心腹王引、靳国康都可以作证,还有当年太医院的太医纪孟邦!臣把他们带来了,请皇上恩准,让他们见驾!” 皇上一愣,还没回答,韩子霄对着下面喊道:“卢朝阳,带他们三人上楼!” 卢朝阳一挥手,远处一辆马车驶来。里面出来三个人,旁边有重兵押着上了楼来。 彰明帝非常震惊地看着他们,他们三人跪在地上,眼睛里带着悔恨的神情。皇上指着纪孟邦说:“纪……纪孟邦?你还活着,这些年去哪了?” 纪孟邦长叹一声说:“臣这些年在大别山,躲避太子的追杀!” “太子为何追杀你?” “因为当年臣受太子指使,给皇上在药里下毒。那天皇上偶感风寒,本来吃点药就好了,可太子逼着臣将鹿茸换成了马钱子。马钱子有毒,轻者使人神志错乱,重者会当场毙命。也是皇上命不该绝,没有将药喝完,才保住一命!”纪孟邦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说这话时非常镇静。 “什么?”皇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着嘴巴,眼睛瞪得老大。 王引抱拳说:“臣也参与了此案!” 皇上看着他道:“王引,你也没有死?你投敌叛国,朕已经下旨将你凌迟处死了,怎么回事?” “是大都督韩子霄留了臣一命,罪臣愿意死前揭发太子的罪行!”王引想起惨死的家人,他发誓一定要谭春响血债血偿。 他接着说:“臣当年想往上爬,就暗中投靠了太子。皇上你当时十分宠爱容嫔和五皇子,私下里说过五皇子有帝王之态。而掌握亲军府的大都督魏宽,又是容嫔的弟弟,五皇子的舅舅。这使得太子和皇后惶恐不安,他们怕早晚有一天,皇上会废了太子改立五皇子。 于是太子就故意外出巡视,并指使太医纪孟邦给你下毒,又买通你身边太监瞿良假传圣旨。魏宽听说皇上急召他和五皇子觐见,就奉旨前往。而我和靳太尉早就埋伏好了,等有人大喊‘造反’便冲过去将他们擒获。本来以为皇上会被毒死,可皇上福大命大没有死,只是神志不清。于是我们就说魏宽谋反叛乱,企图拥立五皇子为帝。哄骗着皇上下旨诛杀了魏宽,赐死容嫔,逮捕五皇子。后来中书监的张祥,火烧了如意殿,五皇子不知所踪!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彰明帝听了几乎昏倒,韩子霄忙上前扶住他,他泪水从脸上滑落下来。皇上很伤心,不仅因为他错怪了容嫔和魏宽,失去了五皇子。更因为太子竟然要毒死他,想提前登基称帝。 他整个人都垮了,这种打击是来自最亲的人的背叛。虽然他知道太子都想当皇帝,可他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歹毒。他竟然想毒死自己,再借机除掉容嫔、魏宽和五皇子。这是什么样的蛇蝎心肠,才能想起这种杀父弑君、害死弟弟的主意? 皇上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用手捶着腿。他仍然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于是含着泪问:“靳国康,你是老臣了!你告诉朕,这是真的吗?太子真的这么坏吗?皇后也参与了此案?他们难道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夫妻之义?” 靳国康用袖子擦擦泪,哭泣说:“老臣辜负圣恩!一念之差,跟随太子作恶,臣死不足惜!死不足惜!”他双手捶地,只怪自己猪油蒙了心,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来。 皇上说:“你不要说这些,回答朕的话!太子真的阴谋杀父?皇后真的阴谋杀夫?他们还害死了朕的容嫔与皇儿?是不是?” 靳国康嘤嘤啜泣,叩头说:“是真的!太子说‘朝堂无父子,皇家无兄弟’,庙堂之上,何来亲情?” 彰明帝听了两眼一黑,当场从椅子上滑落地上昏了过去。 韩子霄忙背起皇上去了正殿,纪孟邦拿出银针扎了几下,淡淡地说:“没事,气急攻心,怒火伤肝。我已经用针灸疏通了皇上郁结心中的怒气!” 皇上缓缓醒来,邵泽威站在旁边,不高兴地说:“你们怎么回事,把皇上气成这个样子?” 韩子霄挥了挥手,王引、纪孟邦和靳国康都出去了,卢朝阳仍然派兵将他们看管起来。 皇上看着邵泽威说:“威儿,你也出去!” 邵泽威只得出去,临走时又瞪了韩子霄一眼。韩子霄装作没看见,作为情敌,他总是看自己不顺眼。不过邵泽威一直在帮他,虽然不是出于本心,可两人毕竟是一条战线上的。 皇上问:“朕要废太子和皇后,你说该怎么做?” 韩子霄看了一眼程得忠,他知道此人对皇上忠心耿耿,不会透露风声的。 程得忠尴尬地咧了咧嘴,看着皇上,意思是自己要不要再出去?皇上没有给他眼神,他这才继续呆在原地。 韩子霄说:“当务之急应该控制御林军,尤其是在京的巡捕营和健锐营,都在太子手中。臣请求派兵部尚书申建翔接管巡捕营,派太尉黄新念接管健锐营。另外加封端亲王、信亲王为总理大臣,罢免太子监国之职。再令庄亲王巡边,和山海关总兵窦怀成、征北大元帅上官坦打招呼,如果京城有不测,命他们火速进京护驾。臣即刻回京,调集亲军府兵马封锁九门,把太子东宫的所有侍卫给换了!” 彰明帝点点头,他从床上起来,连续写了两道诏书给韩子霄。 他说:“你马上返回京城,命人接管巡捕营和健锐营,并晓谕驻外御林军一概不准妄动。再让端亲王、信亲王监国,庄亲王巡边,有驸马秦炎护送太子来避暑山庄见朕!” 韩子霄大惊,他说:“皇上还要见太子?” 彰明帝叹口气说:“是的,朕要当面问问他,为何如此狼心狗肺要害朕!对了,把王引、纪孟邦和靳国康三人都留下,让他们和太子对质!” 韩子霄忙跪地说:“皇上不可,这样做会给太子可乘之机,将来再想废除他就难了!” 彰明帝说:“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说,回京传旨去吧!” 韩子霄出了大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夺权杀人最忌讳拖延不决,如果皇上不马上废除太子,将来很可能改变主意。到时太子再找机会反击,那他就完了。 他马上叫来卢朝阳和任佐,命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看管好三人,将他们分开关押,以免窜通一气。 随后,他拿着圣旨急速返回京城。韩子霄没有去宣诏,而是将白沐雪、张世琛、吕天溢、刘方正、杨振豪找来商量对策。 张世琛听说皇上没有下旨废太子,他跺脚说:“坏了,太子如果去了避暑山庄,肯定会痛哭流涕哀求皇上,皇上心一软就会放过他。太子若不被废,王引、纪孟邦、靳国康就可能翻供,到时咱们就麻烦了!” 韩子霄也着急地说:“是啊,如果不将太子马上搞垮,等他缓过气来,必然给我们致命一击!” 白沐雪咬着牙面色冷峻,她说道:“马上打草惊蛇,逼反太子!将王引、纪孟邦、靳国康的供词昭告天下,断了皇上放过太子的后路!” 吕天溢说:“此计可行!只要将太子毒杀皇上、陷害亲弟的罪行公布,他必然成为天下头号罪人。纵然皇上不废太子,太子今后也难在朝堂立足!我朝以孝治天下,难道让一个不孝不慈的混账东西当储君吗?天下臣民作何感想,皇上将如何面对臣民!” 韩子霄激动地两手捶了捶,他走来走去,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了。 刘方正说:“绝对不能让太子平安到达避暑山庄,路上命人偷袭驸马秦炎,劫走太子!这样驸马必然去告状,说太子造反了,那时可名正言顺诛杀他!” “好!依计而行!”韩子霄说。 杨振豪问:“要不要我暗中去联络三大亲王,让他们借机清洗太子势力?” “当然要!三大亲王比我们还渴望废太子呢!借着这个机会,先把御林军中太子的部将给除掉!”韩子霄说。 白沐雪深吸口气,她两手平放在胸前,坚定果决地说:“我这就进宫,立刻将传国玉玺和兵符控制起来!程得忠跟着皇上去了避暑山庄,中书监是于双喜当家,我和他打个招呼,防止皇后的人在宫里捣乱!” 韩子霄长舒了口气,他握住白沐雪的手,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有你真好!”他望着她,吐出这句话。 白沐雪脸色一红,看了看其他人,他们都装作没看见。韩子霄尴尬地笑了笑,他高声说:“咱们开始行动吧!” 第79章 太子反了 张世琛拉住韩子霄说:“你现在不可公开自己五皇子的身份,等把太子逼反了,你马上去见皇上,请旨诛杀太子。如果皇上不忍心,你再公开自己的身份,以替母报仇、父子相认来打动皇上。还有,写信给卢朝阳,让他秘密去见昭嫔,利用昭嫔游说皇上,不可放过皇后!如果昭嫔不愿插手,就以她女儿怀仁公主做交易,奏请皇上将关中的土地封给公主做食邑!昭嫔爱女心切,一定会参与倒皇后的!到时,大事可成!” 韩子霄热血澎湃,他重重地点点头,抱拳说:“苟富贵,勿相忘!多谢各位辅佐,将来我若登基,一定封你们为公侯!” 吕天溢、张世琛他们忙跪地谢恩,随后韩子霄牵着白沐雪的手出去了。 走了一段路,白沐雪说:“我还要再利用邵泽威一次,倒皇后光凭昭嫔一个人不够,我做个香囊给他,你让送信的人带去。另外,记得拿五千两银子给程得忠,他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现在危急时刻,任何一个人都要拉拢住!” 韩子霄搂住她肩膀,一番调笑亲昵,弄得白沐雪十分害羞。 来到宫中,韩子霄立刻去见丞相乔显昌和太尉黄新念,要求他俩立刻召集朝会。 这两个家伙老奸巨猾,看了圣旨后提出有端亲王和信亲王召集朝会比较合适。韩子霄叹口气,这些东西一遇到事就让别人出头,实在是可恶。他没有办法,做到丞相和太尉的人了,根本不在乎将来谁登基,反正混几年捞够钱就退休了。 韩子霄等着端亲王、庄亲王和信亲王进宫,因为韩子霄去联络他们了。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三位亲王一起进宫。韩子霄偷偷拿出旨意给他们看,端亲王大喜,高兴地手舞足蹈。庄亲王依然面无表情,站在旁边沉思。信亲王看着韩子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先等兵部和枢密院接管了巡捕营和健锐营再宣布吧,毕竟这样稳当些!”庄亲王说话了,大家都觉得有理。 很快,兵部尚书申建翔来了,他说道:“太子亲信已经全部拿下了,两个大营的帅印都有我们的人接管!” 端亲王高声说:“好,马上鸣钟召集百官朝会!” 宫中钟声响起,中书监传令上朝,众官员急忙换了朝服往金銮殿赶来。太子还不知道,他正坐在御书房看折子呢。听到外面鸣钟,他吓了一跳。如今皇上不在,作为监国,没有他同意谁敢召集朝会? 太子出了御书房,匆忙朝金銮殿赶来。 此时百官已经来了,韩子霄命亲军府人马控制了京城九门,还把太子东宫侍卫全部换了。 驸马秦炎也被请来,韩子霄命杨振豪的小跟班葛凯带着人马护卫。 太子怒气冲冲来到大殿,他喝道:“是谁鸣钟上朝的?我是监国,没有我的同意,怎敢朝会?” 百官也都纳闷地看着他,这上朝竟然不是太子宣布的,到底怎么回事? 太师梁先尊说:“太子不要着急,大都督韩子霄带来了皇上的旨意!” 太子一愣,韩子霄持剑出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太子。他嘴角一丝冷笑,高声说:“上谕,百官跪接!” 众官员忙趴在地上,太子也只得就地跪了。 韩子霄宣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免去太子监国之职,有驸马秦炎陪护太子,火速从京来避暑山庄,朕有急事需当面问责!命端亲王、信亲王为总理大臣,共同执掌朝政!钦此!” 太子呆了,皇上有什么事急着见他?而且还要免去他监国之职? 紧接着,韩子霄又宣读了另一份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即日起,有兵部尚书申建翔接管巡捕营,枢密院太尉黄新念接管健锐营。所有驻外御林军,一概不许离开驻地,胆敢妄动者格杀勿论。命庄亲王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代朕巡边。晓谕山海关总兵窦怀成、雁门关总兵金璨、征北大元帅上官坦全军戒备,九州之内如有谋反者,立刻挥师南下,率兵勤王!钦此!” 这道圣旨一宣,满朝哗然,都纷纷扭头看着太子。太子全身发冷,皇上这圣旨分明是针对他的。两大王爷坐镇京师,一位王爷巡边备战,在京的巡捕营和健锐营全被接管,这是废太子的征兆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趴在地上如同失了魂。驸马秦炎过来说:“太子爷,臣奉旨保护你去承德避暑山庄见驾,咱们走吧!” 韩子霄忙说:“且慢!有话要问太子!”这里韩子霄耍个滑头,他刚宣读完圣旨,马上说要问太子话,而且不明说是谁问的,这给大家造成一种替皇上问话的错觉。 秦炎赶紧跪在地上,等着他传达皇上口谕。 彰明帝没有给韩子霄任何口谕,就让他宣读两道圣旨。可韩子霄已经谋划好了,要公布太子罪行,不能给皇上保全太子的机会。 他高声说:“太子,你还记得九年前的重阳兵变吗?” 太子震惊地抬起头望着他,原来是因为这事啊,难道皇上知道真相了?太子嗫嚅道:“知道!” 韩子霄怒斥道:“你为何胁迫太医纪孟邦给皇上下毒?你为何勾结太监瞿良假传圣旨陷害大都督魏宽?你是怎么和王引、靳国康图谋作乱的?皇后又是怎么与你同谋的,快说!” 满朝大臣极其震撼,太子也吓傻了,这些事情皇上怎么知道的? “我……我没有害皇上!”太子已经方寸大乱,话都说不清楚了。 韩子霄拿出证词,对乔显昌说:“烦请丞相将这三人招供的罪状,念给大家听!” 乔显昌忙接过来,端亲王、信亲王都凑过来观看。而庄亲王两手放在腹部,目视前方,岿然不动。 乔显昌将三人证词念了一遍,他声音洪亮,大殿之外都能听到。众大臣听着证词,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摇摇头露出厌恶的神情。 太子跪在那里,两眼无神,他好像死了一般。 整整一个时辰,乔显昌终于念完了。 韩子霄指着太子斥责道:“你身为太子,企图杀父弑君、谋害亲弟,真是猪狗不如!请问端亲王、信亲王,两位作为总理大臣怎么看?这份证词要不要昭告天下?” 信亲王一点就通,他马上明白了韩子霄用意,将太子罪状昭告天下,皇上就保不住太子了。 皇上如果想公布太子罪行,自会在圣旨里明说。可圣旨没有明说,反而让驸马押解太子去避暑山庄,就是想私下解决此事。肯定是韩子霄借着传旨的机会夹带私货,要断了皇上给太子改过的机会。 信亲王虽赞同这样做,可他不愿担这个责,万一皇上生气就麻烦了。他脑子一转,决定趁机坑端亲王一把。 他说:“二哥,太子这样的禽兽行为,是不是应该让百姓都知道?” 端亲王没想那么多,幸灾乐祸地说:“当然了,让老百姓都骂死他!” 信亲王立刻对韩子霄说:“端亲王有令,将太子罪状昭告天下!” 韩子霄忍住笑,他很佩服信亲王的反应速度,高声喊:“传总理大臣端亲王令,将太子罪状昭告天下,晓谕内外臣民!” 紧接着外面传话声响起,韩子霄提前安排好的传令兵骑马而去。他们将印刷好的太子罪行张贴出去,弄成人人皆知的事实。 端亲王这才反应过来,他被坑了,自己成了公布太子罪行的人了。他忙说:“我没说要昭告天下,四弟为何害我?” “你不是说让老百姓骂死他嘛!二哥,咱俩虽然都是总理大臣,可还是以你为主!”信亲王一笑,转过身去不再与他争辩。端亲王站在那里呆了,庄亲王瞥了他一眼,满脸都是嘲讽。 韩子霄说:“请驸马带着太子去避暑山庄见皇上,我让属下葛凯带兵护送!” 很快,外面来了一队人马,葛凯整装待发。太子被人搀起来,他面如死灰,两脚发软地进入马车。秦炎翻身上了马,挥起鞭子,扬长而去。 信亲王环顾左右一下,他说:“我先走一步,回头我搬到太极殿当值,诸位告辞!” 端亲王气得背着手,狠狠盯着他的背影。韩子霄也不多说,对丞相拱拱手,转身走了。 乔显昌叹口气问:“端亲王爷,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端亲王勉强一笑,他拱手道:“没有!今后还请诸位大人相助,散了吧!”他说完迈步出去,心中痛骂着信亲王。 随后,大家都看着庄亲王,他对众人点点头飘然而去。百官纷纷议论着,从金銮殿陆续离开。 韩子霄劝降了太子詹事刘炳,让他早点寻条后路。 刘炳看过皇帝旨意,知道太子地位不保,如今跳船另择明主倒不失为上策。他马上答应了,表示愿意跟随韩子霄。 韩子霄命他跟着杨振豪去袭击驸马,这样更能迷惑人。 驸马秦炎带着太子朝避暑山庄走去,他们快马加鞭进入承德地界。突然路上一队人马杀出,刘炳高喊着:“诛杀昏君,拥立太子登基!” 杨振豪躲在暗处,他不能露面,因为驸马认识他。 秦炎看见刘炳带人前来,叫道:“刘炳,你想干什么?” 太子也掀开帘子,从马车上往外观看。 刘炳道:“皇上听信谗言,要废太子,我作为太子詹事不能看着太子被废。今日我要将太子救走,渡黄河南下,拥立太子登基!到时招兵买马,打回北京,将你们这些人都杀干净!” 太子大惊,他吼道:“刘炳,不要害我,你这是造反。我现在去见皇上,向皇上请罪,或许还能得到皇上谅解!” “殿下,你不要再心存幻想了,跟着臣一起反了吧!咱们到南方去,和皇上决一死战,胜负未知呢!” “你混账!”太子大怒。 葛凯马上下令说:“给我剿灭反贼!”他手下的人一拥而上,刘炳手一挥,这边人马也冲上来。 葛凯人马毕竟少,而且他早知道路上要偷袭,所以故意放水。 “保护驸马,不可追杀!”他喊道。那些还想上前的人都退了下来,刘炳的人趁机将太子从马车上拉下,不管他是否同意,塞入另一驾马车带走了。 秦炎惊魂未定,他气急败坏地说:“好啊,太子真的反了,我们马上去向皇上告状!” 太子被刘炳劫持着直接往南方跑,杨振豪一路偷偷跟随。 这边秦炎跑到避暑山庄,扑通跪在地上大叫说:“皇上,太子反了!太子詹事刘炳在路上袭击小婿,拥立着太子南下了。他们说要渡过黄河,让太子登基,再招兵买马来杀皇上!” “什么?这个畜生,朕还想给他一次机会,他怎能如此不识抬举!”彰明帝气得狠狠拍着桌子。 葛凯说:“请问皇上如何处置?是否发兵剿灭?” 彰明帝还不想将太子杀了,他想以父亲的身份当面和他谈谈,哪怕不让他当太子了,起码让他做个王爷。 沉思许久,皇上说:“发布圣旨,给太子十天时间,让他前来自首悔罪,否则朕派兵剿灭!” 葛凯看了看驸马,两人正想说什么,彰明帝颓然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都下去吧!” 第80章 废除皇后 出了大殿,葛凯马上去见卢朝阳,将韩子霄的计划告诉他。 卢朝阳叫来皇上身边的侍女春露,她是白沐雪安插的眼线。卢朝阳把白沐雪做的香囊给她,让她去游说邵泽威反皇后。 春露马上去了,私下见到邵泽威,单膝跪地行礼。 “奴婢春露见过小侯爷!” 邵泽威正在饮酒,看了看她问:“什么事?” 春露站起来,将一个香囊递过来说:“这是白沐雪小姐给你的!白尚服虽然在京城,可一直都想着你呢!” 邵泽威大喜,马上起来接过香囊,只见上面绣着他的名字。他像个孩子似地笑了,放在鼻子上闻了又闻,只觉得清香四溢。 “这丫头怎么想起来给我送香囊了?”他开心地把玩着。 春露说:“姑娘心里一直都有你!” 邵泽威脸一红,嘟嘴道:“我才不信呢,她整天想着韩子霄还差不多!” 春露走上前,低声说:“香囊里有信,你拿出来看看!” 邵泽威忙从里面取出一张红色纸笺,上面写着:“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送你香囊一个。春露是我的人,如有书信可命她转交。雪儿字!” 邵泽威将纸笺折起来收好,对春露说:“我早就知道你是雪儿的人了,这丫头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胆子大的很!” 春露一笑,对他说:“太子即将被废,此时正是除掉皇后的大好时机。小侯爷何不在皇上面前进言,想法除掉皇后?” 邵泽威一愣,问道:“是雪儿的主意吗?” 春露点点头说:“皇后一直想对白尚服痛下杀手,上次差点没害死他,幸好你和韩子霄及时赶来救了她。白尚服想出这口恶气,希望小侯爷能成全!” 邵泽威看着香囊,用红色的唇亲了亲,眼睛暧昧地出神,许久他问道:“我除掉皇后可以,雪儿会嫁给我吗?她要是整天吊我胃口,我可真生气了!” 春露这个时候自然什么都答应的,她说道:“放心好了,只要除掉皇后,白尚服就和你订婚。这是她亲口给我说的,她还夸小侯爷你清秀俊朗,温润和气。不像韩子霄,整天端着个架子,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样子!” 邵泽威高兴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满脸喜悦,对着天空大喊:“雪儿……我要娶你了!” 吓得春露一把拉住他说:“小祖宗,你想让人都听见吗?” 邵泽威嘿嘿笑了笑,他将香囊用彩色绳子系好,小心地戴在脖子里。 “让雪儿等我好消息,我绝对劝皇上杀了皇后!” 春露舒了口气,点点头放下心来。她和邵泽威闲聊了几句便走了,邵泽威高兴地将一壶酒咕咚咕咚全部喝完。他又掏出脖子上的香囊,亲了又亲。 再说程得忠那个大太监,长期以来一直收受韩子霄的贿赂,少则千两银子,多则数万两。现如今是关键时候,也得往他那边撒点水,让他暗中帮衬着。 卢朝阳瞅准个机会,拉住去厕所回来的程得忠,扶着他胳膊说:“程公公,大都督托我向您问好!” 程得忠含笑道:“你家大都督会做人,到了京城还想着我这腌臜人,真是难为他了!” 卢朝阳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说:“天热了,公公伺候皇上十分辛苦。这里有点冰炭银,我替大都督孝敬您!” 程得忠瞅瞅左右,客气说:“哎呦,大都督这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奴才,还劳烦大都督挂念,这可使不得!冰炭银那是官场上的常例,我又不是什么三公九卿的,哪里享受的了这个福气!” 卢朝阳笑着将银票塞入他袖子里,奉承说:“您是内相,不比他们三公九卿差!咱爷们以后有的是日子,您留着存起来,将来老了也能在外面买房子置地,是不是?” 程得忠高兴地点点头,砸吧下嘴暗示道:“要说买房子置地,我还真看上了什刹海一处六进六出的四合院,名叫怡乐居。找人问了问,要八万两银子,光里面古董就值七万两,没舍得买!” 卢朝阳心中一怔,这阉货狮子大开口了。 他依然赔笑说:“老兄,这就是您不对了。几万两银子算什么?看上了也不跟兄弟打个招呼,多见外啊!我心里有数了,回头让大都督给您买下来,到时候都去那里热闹!” 程得忠喜不自禁,他咧着嘴说:“别费那个钱,我老了在皇宫里一哆嗦,找个犄角旮旯等死就行了!” “别介!您伺候皇上有功,就是新君不给您个安置,兄弟们也不能让您无依无靠啊!把那院子买下来,弄些丫鬟婆子服侍着,再给您老人家盘些田产收租。等您老赋闲了,也过一过主子的生活,当个老财主不好么?” 程得忠被卢朝阳哄得非常开心,歪着头傻笑,拉着他的手说:“回头跟大都督说,用得着咱家的,只管吩咐!我在皇上那里添句话,还是能管用的!” 卢朝阳趁机道:“您既然提出来了,那兄弟也求您个事!这太子造反了,皇后还能留么?她少不得去皇上那里哭闹求情,拜托您给添点火,让那妇人死了算了!” 程得忠点点头说:“那行,我瞅准个机会,戳她一刀子!平日里这娘们,仗着是后宫之主,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今个让她知道,是根草绳就绊人!” 卢朝阳呵呵笑了,程得忠也搓了搓手,露出愉快的表情。 晚上时分,他又去见昭嫔。 昭嫔听说有人见她,觉得十分不妥,便说道:“虽然不是在京城,可在这山庄里也得避嫌。他一个外男,我不能相见!” 卢朝阳哀求说:“那就请娘娘隔着帘子相见,我一顿饭的功夫就走!” 昭嫔听了,命人放下帘子,坐在后面,然后宣他进来。 卢朝阳跪在地上,请将太监侍女退去,昭嫔答应了。他这才说道:“太子谋反,此时正是废除皇后的好时机。娘娘深受皇上宠爱,应当劝说皇上尽快废后!” “荒唐!”昭嫔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竟敢说这话。昭嫔隔着帘子说道:“皇后是六宫之主,我不过区区嫔位,怎敢劝皇上废后?你休要害我,还不退下!” 卢朝阳站起来,他说:“皇后歹毒,将来太子登基,肯定容不下娘娘。此时劝说皇上废后,也是为您将来做打算!” “那也应该有德妃她们去说!我连个儿子都没有,废了皇后还轮到我当不成?不要再说了!”她站起来正想离开,卢朝阳道:“难道娘娘不为怀仁公主着想吗?” 昭嫔停住步子,听他继续把话说完。 “驸马押解太子,路上遭袭击的事,您肯定知道了!如果不除掉太子和皇后,驸马必然被报复,到时公主岂不守寡?若娘娘愿意跟我们合作,臣一定奏明皇上,给公主和驸马在关中一块封地。这样不仅可以使他们坐享财富,还能到封地避祸。娘娘就这一个女儿,忍心她在京城卷入争斗吗?”卢朝阳字字恳切,以怀仁公主来打动她。 昭嫔想了想问:“你真能让皇上给公主一块封地?我也整天担心他们两口子,要是能让他们远离京城就好了!” 卢朝阳自信地说:“虽然我朝没有给公主封地的先例,但只要弄倒太子和皇后,此事也不难。毕竟太子不倒,其他皇子就没机会上位。您参与了废立之事,其他皇子怎会不感谢?” 昭嫔点点头道:“我一定配合你们扳倒皇后,我女儿封地的事就拜托你们了!你下去吧,我会见机行事的!” 卢朝阳忙叩头致谢,然后高兴地出去。 彰明帝这几日心里非常不快,他独自在大殿内饮酒解闷。程得忠在旁边看着,揣摩着主子的心思。 突然外面启奏:“昭嫔娘娘求见!” 彰明帝想起来好久没和她说话了,就宣她进来。昭嫔请安后挨着皇上坐了,调侃说:“皇上是喝的闷酒还是开心酒?” 彰明帝苦笑一下:“当然是闷酒了!” “臣妾知道皇上为何不开心,太子的事都听说了,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听说最近皇后也蠢蠢欲动,不停打探皇上龙体是否病了?” “她问这干什么?巴不得朕早死?”皇上怒道。 程得忠瞅准机会,忙上前说:“皇上,据奴才所知,皇后这几天经常去御膳房转悠,对皇上饮食非常上心!” 彰明帝嗖站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毒妇,还想给朕下毒不成?” 昭嫔起来抹泪说:“皇上,太子走到这一步都是皇后教坏的。她一直抱怨皇上风流好色,还说将来太子登基,后宫的嫔妃全都杀了!臣妾想好了,皇上哪天要是不在了,臣妾就一根绳子吊死殉葬,只是可怜咱们的怀仁公主没人护着了!”她说着泪如雨下,唠唠叨叨说皇后性情狭隘,将来后宫嫔妃都要死在她手中等等。 彰明帝沉默不语,程得忠说:“连皇上都敢毒害,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恐怕将来几位皇子、皇孙也要遭到毒手啊!皇上顾念和太子皇后的情分,可是他们不顾啊!” 彰明帝哼一声说:“朕早就想废了这个毒妇!” 皇后也听说了太子的事,匆忙朝这边赶来求情。邵泽威拦住说:“娘娘,皇上这几日不想见外人,您有什么事?” 皇后停住脚步,她道:“我见皇上你也敢拦?” 邵泽威说:“不是要阻拦,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对皇上不利,才不得不做些防备。毕竟此前有人想下毒谋害皇上,我身为侍卫统领,此乃职责所系!” 皇后脸色很不好看,怒道:“滚开!” 邵泽威故意激怒她,张开胳膊拦住说:“娘娘请回,您这样硬闯,难道是想逼宫吗?” 皇后气急败坏,怎么都甩不掉他,举起手给了他一巴掌,大喝道:“不要以为你是皇上外甥,我就怕你!” “皇后闯宫了,快护驾!”邵泽威高喊一声,那些侍卫立刻往这边跑。皇后大惊,邵泽威拿出一把短刀塞入皇后手里,往自己胳膊上划了下大叫:“快救我!” 众侍卫拦住皇后,只见邵泽威捂着胳膊,冲入大殿内跪地说:“皇上,皇后持刀闯宫,臣被她用刀砍伤!” 皇上一看邵泽威,只见他胳膊鲜血直流,顿时又惊又怒。 他说道:“朕出去看看!” 邵泽威上去抱住皇上的腿说:“皇上不可出去,皇后好像疯了一样,说皇上害死了她儿子,您现在出去十分危险。再说,皇上和皇后若是当面争吵,传出去又有失皇家颜面。皇后有错,废掉即可!” 昭嫔马上说:“皇上不可去见她,如今太子谋反,皇后持刀闯宫,为了避免祸乱应当马上将其废除幽禁!” 程得忠也说:“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废除皇后,内可以稳定后宫,外可以震慑太子!” 彰明帝点点头,马上说:“传旨,废除皇后,将其幽禁在所住宫殿,派重兵防守!” 邵泽威立刻出去,对着众侍卫高喊:“皇上有旨,废除皇后,幽禁于所住宫中,派重兵看管!” 侍卫听到皇上传旨,他们不再顾忌,马上开始反扑。很快皇后身边太监被拿下,皇后也被左右擒住,她凤冠落地,嚎叫道:“皇上,太子冤枉啊!臣妾有话要说!” 那些侍卫立刻将她拖走,一队人马将其居住宫殿封锁。 第81章 恢复身份 韩子霄听说太子造反、皇后被废,立刻星夜兼程来到承德。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皇上下旨剿灭太子,彻底斩草除根。 来到避暑山庄,正好是下午时分。他叫来卢朝阳和程得忠,询问了大致情况,知道皇上还在给太子机会,限他十天之内前来悔罪。 韩子霄明白,彰明帝已有废太子之意,但是顾念父子之情不愿杀他。可他必须让皇上杀了他,只有这样才能报仇,才能杜绝后患。 晚上,程得忠故意抽个空,将宫女太监打发走。彰明帝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他案前放着书,胡乱打开,也不去看。 韩子霄跪在外面请安,说有要事奏报。皇上让他进来,程得忠趁机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京城一切还好吧?”皇上问。 “一切都好,只是太子已经到了濮阳。据探子来报,太子准备过黄河称帝,然后招兵攻打京城!” “他还没那个本事!朕倒要看看,谁跟着他造反?” 韩子霄说:“皇上,太子已经造反了,为何不派兵剿灭?” 彰明帝叹口气说:“他毕竟是朕的嫡长子,再给他一个机会!朕想好了,只要太子肯悔罪,朕只废除其太子之位,仍然让他做个王爷!” 韩子霄心头一颤,果然如张世琛分析的那样,皇上不打算彻底解决太子。让他做个王爷,岂不是给了他翻身的机会? 韩子霄劝道:“皇上,太子大逆不道,策划重阳兵变,害死了容嫔。更是企图加害您,这种畜生不如的人为何还要心慈手软?” 彰明帝长叹说:“虎毒不食子!做父亲的,总是没有做儿子的狠心!” “请皇上立刻下旨剿灭太子,为死去的容嫔报仇!还有五皇子,他深受皇上宠爱,皇上不想念他吗?” “朕想念又有什么用?容嫔和曦儿已经不在了,纵然杀了太子也无法使他们复活了!”皇上神情惆怅,完全没了之前的果断。 “要是五皇子还活着,皇上愿意见他吗?”韩子霄含泪说。 彰明帝一愣,看着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曦儿已经死去好多年了,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 韩子霄道:“皇上还记得五皇子八岁那年,您亲手给他做风筝吗?您还偷偷教给他一首微服私访时听到的儿歌,‘朝堂一群狼,领头叫丞相。收了税银往家扛,气得皇帝直骂娘。国家穷,百姓光,官员个个金满仓……’” 彰明帝瞪着眼睛,慢慢走过来,指着他问:“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朕偷偷教给曦儿的儿歌?” “因为我就是曦儿,您的五皇子韩曦!”韩子霄扑通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不!你撒谎!”彰明帝不敢相信,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韩子霄擦擦泪说:“我左脚背有个红色米粒胎记,您还记得吗?” 彰明帝更加激动,他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使劲点头。韩子霄迅速脱掉鞋子,取下洁白袜子,左脚背上果然有个米粒大小的红色胎记。 皇上俯身看着,缓缓抬起头来,猛然抱住他大哭:“你真是曦儿,你还活着!难怪九年前,朕只见到你母嫔尸体,没有见到你的!” 韩子霄含泪将往事说了,包括张祥如何救他,太子如何杀他,听得皇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捶胸顿足,用袖子擦着泪水。 诉说完之后,韩子霄跪地说:“太子和皇后与儿臣有杀母之仇!父皇如果不替儿子报仇,那么今后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也永远不认你这个父亲!” 彰明帝忙拉起他,看着他紧张地说:“朕替你报仇,没什么比我的曦儿再重要了!朕将来还要立你为太子,好告慰你母嫔在天之灵!你去传旨,诛杀太子,赐死皇后!” 韩子霄非常激动,他唯恐皇上反悔,赶紧说:“儿臣去去就来!”他转身快速出去,对等候在外面的卢朝阳和程得忠说:“传皇上旨意,诛杀太子,赐死皇后!” 卢朝阳大喜,他点点头抱拳说:“臣领旨!” 程得忠也咧着嘴说:“奴才遵旨!” 韩子霄拉住卢朝阳的手说:“让吕天溢亲自率兵去保定,将太子和刘炳一起诛杀!” “刘炳也要杀?”卢朝阳问。 “当然!他救走太子,参与造反,怎能不杀?”韩子霄使个眼色。卢朝阳马上明白了,刘炳是太子詹事,他虽然投靠了韩子霄,可此人不能留。如果他以后说出真相就麻烦了,毕竟是韩子霄指使他袭击驸马、救走太子的。 程得忠说:“大都督,我亲自带人勒死皇后!” 韩子霄非常高兴,知道他这是纳投名状了,恭维道:“公公肯亲自前往,那说明没有人假传圣旨,皇后之死谁也不敢说什么!” 程得忠立刻去了,他拉上邵泽威一起去。 邵泽威也想讨好白沐雪,决定亲手勒死皇后,这样就可以让白沐雪和他订婚了。为了防止白沐雪抵赖,他把春露叫上,让她做个见证。 消息一传来,德妃、丽妃、贞妃还有昭嫔都来了,她们都想看着皇后被杀的场景。 皇后正在自己宫中给太子写信,劝说他马上回来,如果继续造反只有死路一条。 咣当门打开了,邵泽威带着人进来。 皇后吃了一惊,她看着三位妃子和昭嫔都来了,非常纳闷。 “你们都来了?想干什么?”她问。 程得忠高声说:“皇上有旨,诛杀太子,赐死皇后!” “什么?”皇后瞪大眼睛,她根本不相信皇上会如此绝情。 “皇上不会不念夫妻之情、父子之情的!”皇后大叫着。 “你何尝念过夫妻之情?太子何尝念过父子之情?只能你们狗娘俩辜负皇上,不能让皇上处罚你们?”德妃骂道。 邵泽威撸起袖子上前,抓住头发喝道:“拿绳子来!”两名侍卫过来扯住皇后胳膊,皇后嚎叫着,双脚左右乱踢。 邵泽威拿来绳子,从后面缠住脖子,猛地一拉,皇后两眼凸出青筋暴起。程得忠忙扭过头去不忍观看,三位妃子和昭嫔却面带喜色。 没多久,皇后就断气了。怕她不死,邵泽威又补了一刀,直接戳中心口窝子。众人松了一口气,丽妃、贞妃、昭嫔忙对德妃行礼说:“恭喜娘娘,今后后宫要有您统领了!” 德妃心中高兴,可还是嘴上说:“还要和大家一起统领才是!” 那边,卢朝阳当夜就往京城跑。他打着灯笼,骑着马在驿道上奔驰。幸好这驿道比较平坦,是专门为皇上出宫避暑修的。 卢朝阳下半夜就到了京城,他来不及休息直奔吕天溢府上。他将圣旨递给他,吕天溢看了看,果然盖着皇帝宝玺。 卢朝阳说:“大都督和皇上认父子了,皇上激动之下传旨诛杀太子、赐死皇后。为了怕皇上反悔,我才星夜赶来,你马上发兵保定,连刘炳一起杀了!” 吕天溢说:“好,圣旨给我吧,我直接调动咱们的私家军诛杀太子。如果等到天亮调集御林军,还得经兵部、枢密院发文,那样就耽搁了!我拿着圣旨,现在就出发!” 卢朝阳站在街头,看着吕天溢带着一千私家兵出发了,他感慨万千,太子终于完蛋了。 吕天溢经过急行军,次日傍晚到达濮阳。太子被韩子霄的人劫持到这里,然后不再走了。 太子知道刘炳背叛了他,一直劝说:“老刘,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何必投靠韩子霄呢?你们劫持我到这里,弄出我造反的样子,皇上会信吗?朝廷军队如今都不在我手里,就靠太子府的护卫,我反的了谁?皇上已经发了旨意,让我去悔罪,这说明他不会杀我的。我最多被废除太子,将来总会东山再起的,你想好了?” 刘炳不吭声,他知道身边都是韩子霄的人,如果稍微动摇一点就会被报告给韩子霄。 太子说得口干舌燥,刘炳就是不接话。他们进入濮阳城,濮阳知府也不敢多事,毕竟皇上还没下旨废除太子,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平安无事?濮阳知府好吃好喝款待他们,敞开城门也不关闭,希望他们早点离开。可韩子霄的人就是不走,一气之下知府以“视察”为由,逃到乡下去了。 濮阳城的百姓像看热闹一般,围观太子“造反”的过程。 吕天溢带人冲入城中,刘炳慌忙前来接见。他说:“你们终于来了,看来皇上下旨诛杀太子了?” 刘炳松了口气,他最怕太子不死,将来遭到报复。 吕天溢冷冷一笑说:“你们跟随太子造反,全部都要诛杀!” 刘炳大惊,猛然反应过来,吕天溢咔嚓一刀将其砍翻,头颅滚落在地。吕天溢吼道:“将太子和叛军全部剿灭!” 韩子霄已经决定牺牲这些士兵了,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以免泄露救走太子是他的人。吕天溢带着兵冲入衙门里,见人就杀。太子惊慌不已,直直地望着吕天溢,没想到他连自己的人都杀了。 “你们怎么把自己的士兵都杀了?”他不解地问。 “你说错了吧,他们都是跟着你造反的,哪里有我的人?”吕天溢冷冷地说。 “可这些士兵分明都是韩子霄的人嘛,你看这个王千总,他难道也是我的人?”太子望着王千总说。 王千总也颇为疑惑,他奉了韩子霄之命,跟着刘炳劫持太子到这里,怎么吕天溢把自己人都杀了?难道他不知道是演戏? 王千总说:“将军,我是大都督吩咐……” 他话还没说话,吕天溢一刀砍死,手下士兵将其他人都杀了。这里只剩下太子了,他现在才明白怎么回事。 他惊恐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肌肉发抖,嗫嚅说:“你们真的说服了皇上,让他下旨杀我了?你们怎么做到的?” 吕天溢将圣旨扔给他说:“自己看吧!” 太子接住圣旨打开,看完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强力支撑住身子,弯着腰,痛哭说:“母后,儿子无能,连累你了!” 吕天溢淡淡地说:“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韩子霄就是五皇子韩曦,皇上已经和他相认了!” “什么?他就是韩曦?他不是死了吗?”太子惊道。 “他没有死,张祥当初找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尸体,然后将玉佩放在里面。王引急着结案领赏,才没有细查下去!”吕天溢说。 太子一只手勉强扶着桌子,自语道:“王引,狗贼,你害死我了!” 吕天溢目露凶光,他说:“你当初和端亲王联手害我,难道忘了?今日就送你下地狱!” 他举起刀劈头砍在太子脑袋上,太子张着嘴,血从脑门上流下。他瞪着眼睛,直视着吕天溢,就那样死了。 吕天溢收回刀,尸体倒在地上。 “将尸体抬回去,交给端亲王和信亲王处理!”吕天溢说完转身走了,士兵们立刻将太子尸体抬走。 第82章 明月入怀 次日上午,彰明帝收到奏报,太子已经被诛杀了。他全身一颤,禁不住有些后悔。此时韩子霄正陪着他,看着他的脸,心中暗自庆幸。 韩子霄马上说:“父皇,太子虽然有罪,可他毕竟是儿臣的哥哥,还请您下旨将其厚葬!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他一个谥号吧!” 皇上默然无语,只是微微点点头。 韩子霄除掉了太子,恢复了皇子身份,他现在开始装仁孝了。彰明帝打个哈欠,缓缓来到床边,然后躺了上去。他翻身背对着韩子霄,没有说一句话。韩子霄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识趣地退下了。 住了一个月,皇上就决定提前返回京城,毕竟太子死了,接下来诸皇子会争位。何况又多了一个五皇子,四大皇子夺嫡的事情已经不可避免。 皇上宣布上朝,百官都已经知道了韩子霄的身份,他们都偷偷看着他。 端亲王非常烦躁,他没想到韩子霄竟然是韩曦,是可以争夺皇位的皇子。 庄亲王一向木讷的脸,也现出了不快,他眉头皱成疙瘩,罕见的把喜怒哀乐表现出来。 信亲王最难受,因为韩子霄握着他私开矿藏铸钱的证据。如今他成了皇子,自己更没实力与他对抗了,这意味着他彻底沦为韩子霄的跟班了。 彰明帝坐在宝座上,对程得忠说:“宣旨吧!” 程得忠捧着圣旨向前迈了一步,众大臣全部跪下,他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韩曦,大难不死,与朕团聚,此乃天佑。从即日起,赐其名为韩子霄,韩曦之名不再使用。加封为英郡王,着工部敕造王府!太子韩运,怙恶不悛,已经伏诛,皇后阴毒,已被赐死。从即日起褫夺皇后一切封号,迁往关外,以平民之礼下葬。太子安葬皇陵,以国公之礼下葬,追谥为‘缪太子’。钦此!” 百官山呼万岁,匍匐于地,不敢仰视。 韩子霄跪在地上心中细细思量,怎么封了自己一个郡王呢,而他母嫔也没有加封。他希望自己的母亲追谥为妃子,这样也能提高他的地位,可皇上并没有这样做。 接着,彰明帝说:“后宫无主,加封德妃为皇贵妃,代行皇后之权!” 端亲王大喜,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信亲王这时忙出来说话:“启奏父皇,锦衣卫如今无主,儿臣奏请任佐为指挥使!” 彰明帝沉思片刻道:“准奏!” 韩子霄想起来和王引的交易,他趁机奏道:“启奏父皇,锦衣卫同知谭春响滥杀无辜,首鼠两端。据王引招供,他也卷入叛乱投敌之中,儿臣奏请此人和王引一同治罪,家人发配戍边。” 彰明帝这才想起来太子的同党,他捋须颔首说:“朕差点忘了这几个!王引揭发太子有功,有凌迟改为绞刑,赐全尸,不再公开行刑。纪孟邦听信太子挑唆,给朕下毒,着五马分尸,挫骨扬灰。靳国康身为太尉,附逆太子,本当处死,念其三朝老臣,抄家后罢官为民,永不录用。谭春响性情酷虐,借王引一案滥杀无辜,锦衣卫之内人人惶恐,押往菜市口斩首,家人流放伊犁。” 随后,皇上卷帘退朝,落寞地坐在养心殿发呆。 那些大臣纷纷向韩子霄道贺,恭贺他成了郡王。 消息传来,梁梦绮最为高兴,韩子霄是王爷了,她就是王妃了。柳水墨则暗自流泪,最疼爱她的姑妈死了,她不仅失去了一位至亲,也少了一座靠山。 韩子霄知道她难过,主动前来看她。柳水墨身披孝服,哭得梨花带雨,在府中设置灵堂,牌位上写着“姑妈柳皇后之灵位、表兄废太子韩运之灵位”。 韩子霄已经穿上了四爪衮龙袍,除了不能用明黄服饰,其他的和帝王已没有太大区别了。梁梦绮也慌不迭地穿凤袍、戴翟冠,高兴地回了趟娘家进行显摆。 柳水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跪在那里焚烧着纸钱。韩子霄过来蹲下,拿过来纸钱帮着焚烧。 她春眼含媚,怯怯地看了看他,韩子霄一阵心动,愧疚地说:“你放心好了,你姑妈和表哥的事,我不会迁怒于你的。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柳水墨低下头,她抿了抿嘴,泪水涟涟,柔弱多情。 韩子霄挨着她蹲下,用手给她擦擦泪,哄道:“不哭了!你也别恨我,就算不为母报仇,太子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会放过我的!” 柳水墨看着他问:“现在做了王爷可以收手了吗?我不希望你再整天勾心斗角,打打杀杀的了!” 韩子霄沉默片刻,他说:“四大王爷里面,如今我实力最强了,没有不争夺太子的道理!将来我当了皇帝,让你做皇贵妃!” 柳水墨眼睛红红的,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 再说梁梦绮,派人请了好几次,才将韩子霄请了过去。 “臣妾见过殿下!”她欠身行礼,比以前温和多了。 “以后在家里不用这些虚礼了!” “这怎么叫虚礼呢?你是王爷,臣妾是王妃,从今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韩子霄瞥她一眼,始终对梁梦绮提不起兴趣来。 梁梦绮拿过来图纸说:“殿下你看,这是工部给咱们建造的王府,我想把这个花园扩大一点。西边建个水塘,占用了些百姓的田地。我给顺天府打招呼了,把那些不搬迁的刁民一概抓了!” “荒唐!你怎敢擅自改动图纸?又怎敢侵占百姓田地?我刚当上王爷,正急着收买人心呢,你给我四处招黑,太不像话了!” 梁梦绮非常不高兴,她顶嘴道:“你都做了王爷了,占点百姓土地算得了什么?” “修建王府的事不准你再过问!我交给张世琛负责,你少管!”韩子霄吩咐张世琛参与王府修建工作,并命令禁止扰民。 梁梦绮窝了一肚子火,韩子霄从家里拿了几件衣服便走了。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拿下端亲王了,韩子霄知道他已经在蠢蠢欲动了。端亲王这个人并不比太子好对付,而且他性情猜忌。如今韩子霄公开了身份,有资格继承皇位了,两人的你死我活不可避免。 信亲王已经公然站在韩子霄这边了,庄亲王为了制衡韩子霄,他肯定会和端亲王合作。 这日晚上,韩子霄来到卢朝阳家,将心腹都召集来。白沐雪也来了,把端亲王也搞下去,太子绝对就是韩子霄的了。 张世琛分析说:“成败在此一举,要乘胜追击,将端亲王拿下!到时候皇上必然会立你为太子!” 韩子霄说:“皇上一直喜欢搞制衡,他会不会立庄亲王和信亲王?” 张世琛笑道:“太子可不是制衡出来的,而是靠实力夺来的。端亲王只要倒台,朝中最大的势力就是你了,信亲王又不敢跟你争,庄亲王他敢做太子吗?皇上如果立庄亲王为太子,那是将他往火坑里推!作为一个父亲,当务之急是保住儿子不互相厮杀,拿下端亲王形势就已经倒向你这边了,皇上不得不立你为太子!” 白沐雪也说:“没错!咱们的实力已经很强了!你是大都督,手握朝廷近卫军。任佐是锦衣卫指挥使,听你调遣。兵部尚书申建翔也是咱们的人,吕天溢在御林军中又有威望。丞相乔显昌、三法司长官、国子监、翰林院都是信亲王的人,也算是咱们的盟友了。搞掉端亲王,大势已定!” 吕天溢深吸口气,开心地望着远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他说:“目前再拿下这几个人,太师梁先尊、户部尚书梁长准、直隶总督范加逊、征北大元帅上官坦!将这些人搞掉,端亲王彻底完蛋了!” 白沐雪想了想道:“征北大元帅上官坦,看看能不能拉拢?他在关外多年,一直想回京任职,如果能倒向咱们这边,对于端亲王一党将是致命打击!” 韩子霄觉得有理,没有什么比瓦解对方阵营更重要的了。他说:“我也觉得上官坦是关键,此人在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他是太师的学生,他会归降我们吗?” 白沐雪道:“可以利用柳水墨!柳水墨和上官坦的女儿上官依米是同窗好友,如果能将上官依米拉住,就可以动摇上官坦了!再让梁梦绮去游说太师,让太师站在你这一边。如今你也是王爷了,他没有理由再偏袒大女婿端亲王!” 韩子霄恍然大悟,他身边的一妻一妾还是可以利用的。 张世琛赞同说:“可以!为今之计,拉拢上官依米,动摇上官坦。讨好梁太师和梁长准,疏远他们和端亲王的关系。挑拨上官坦和直隶总督范加逊的关系,协助上官坦出任天下第一总督职位!白小姐在宫中要讨好贞妃和丽妃,接下来就开始对付端亲王的母亲德妃了!” 白沐雪点点头,他们又谋划了许久,商量好了具体细节,然后才各自散去。 韩子霄和白沐雪在外面走着,天气有些炎热,此时已经三更了,大街上无人。一轮圆月挂在天空,长长的古道伸向皇宫。 韩子霄牵着她的手说:“我没想到皇上只封了我一个郡王,还以为是亲王呢!” 白沐雪抬头看看天空,感觉对方的手很温暖,他整个人也很好看。夏夜的风拂在身上,带着惬意。 她说:“皇上不想让你继位,毕竟太子死在你的手中,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韩子霄冷笑说:“九年前太子害死我母嫔,还差点杀了我,父皇怎么不说这个?同样是儿子,为何厚此薄彼?” 白沐雪沉思片刻,她说:“有两个原因,其一太子是嫡出,你是庶出,这个差别还是很大的。其二,你那么多年不在皇上身边,怎比得过太子?虽然太子奸险,可见面三分情,这也不是你能比的!” 韩子霄不再多说,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托着脸望月。白沐雪靠着他坐了,揉揉眼睛,打个哈欠。 “困了吗?”他伸过来胳膊搂住她。白沐雪肩膀一颤,看着他的面容,风姿俊朗,眼如秋波。 她往他身上瘫去,软绵绵的娇嫩无骨,韩子霄心头颇为激动,抱着她犹如明月入怀。他咽了下口水,整个眸子里都是圆圆的月亮。 “你在想什么?”白沐雪望着他,脸色中透着苍白。 韩子霄抓住她的手不停搓着,睫毛闪动着,看了她许久才说:“你瘦了好多?” 白沐雪一怔,长期卷入政治斗争,让她心力交瘁。她挤出一丝笑说:“哦,我不喜欢太胖!” 韩子霄直勾勾看着青石子路,松开她的手,垂下头,捡起草根在地上划拉着。 第83章 日望荒野 白沐雪手搭在他胳膊上问:“怎么了?好好的突然不高兴了?” 他侧着脸看着远方,手腕搭在腿上,忽然望着她问:“要不……我不争皇位了,行吗?” 白沐雪感觉很诧异,她问:“怎么了?干嘛突然这样说?你有凌云之志,放弃皇位甘心吗?” “我……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一直在苦撑,对不对?”他眼睛无比清澈闪亮。 白沐雪紧紧抱住双腿,蜷缩着不语。 “我准备放弃!”他叹了口气说。 “我不累!我只是不忍心再欺骗邵泽威,不想再伤害无辜的人了!”白沐雪想起了邵泽威那纯真的眼睛,杨启迪那遭到背叛的绝望,这些事都不是她想做的,她是为了韩子霄才做的。 “你知道吗?杨启迪自尽了!”她看着他,泪水扑簌扑簌流下。 韩子霄无比震惊,他问:“为什么?” “因为你,因为我!她遭到靳志源玷污,又受堕胎之苦,本以为噩梦过去了,可没想到又被逼着写下那些供词。是我害了她,她那么相信我,我却出卖了她!她是拔剑自刎而死的,死前桌子上还放着我送她的胭脂!”白沐雪紧紧抱着身子,看着脚上的绣花鞋,想起了杨启迪教她剪花的场景。 韩子霄叉着手,他问:“如果我不争皇位了,端亲王会放过我吗?” 白沐雪直起身子,眺望着远方道:“应该不会!他是权力欲很强的人,怎会相信你真的淡泊名利?” “难道我就没有退路了吗?” “退路从来只在踏入前,进来了,还想走?搅动了别人的利益,你放弃都是有罪!”白沐雪头脑非常清醒,她知道端亲王的为人。 又呆了许久,白沐雪说:“咱们走吧!” 她站起身来,韩子霄跟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她。她身形单薄,头发上夹着发卡,朴素中透着明丽。 夜风吹动她的裙子,她仿佛走在烟火中,两旁的柳树也一并摇曳。 韩子霄歪着头,脸上透着温柔,眼睛里都是她的倩影。 白沐雪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那回眸一望的瞬间,让韩子霄蓦然心跳。她脸色光鲜,肤白如雪,眼睛里难掩忧郁。 “干嘛走在后面?”她的声音特别软,听得韩子霄人都酥了。相处那么久了,他竟然没留意到她有如此温婉的一面。 他淡淡笑了,露出洁白牙齿,不好意思地背着手,脸色微红说:“看你背影啊!” 白沐雪抚了下头发,嘴角上扬,侧着身子道:“我背影有什么好看的!” “月白照倩影,水清映拂柳,还有比这更美的吗?”韩子霄杏眼动情,慢慢走了过来,已经贴近她的后背了。 白沐雪被她紧紧从后面抱住,盈盈细腰,粉颈含香。 韩子霄亲住她的脸颊,淡淡的脂粉味在嘴唇边散发,接着他的唇滑到她嘴上,柔软的湿润带着温热。韩子霄全身热血澎湃,手从腰间往上摸去,白沐雪忙抓住他的手,那修长的手指扣在胸部。 白沐雪侧着脸,感觉自己要化了。他的吻很舒服,缠绕着她的舌头,一股兴奋从脑袋里传入后背,身子紧紧锁在一起。 她推开他,脸红得像个桃子,昂起脸仰望着他。他低着头,也凝望着她。 韩子霄说:“我要娶你,休了梁梦绮!” 白沐雪摇摇头说:“你不能这样做!” “我不喜欢她,我一开始就利用她!” “可这样对她不公平啊!你既然娶了她,她就是你的妻子。对于女人,婚姻就是生命!我理解她的痛苦,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也很无辜啊!子霄,不要因为我再伤害任何一个人,好吗?你答应我!”白沐雪转过脸,两手放在他胸前,抓住他的袍子说。 韩子霄点点头,泪珠儿在眼睛里不停打转转,他哽咽地说:“可这样下去,我永远无法娶你,永远无法给你一个名分!” 白沐雪深吸口气,她看着地上的影子,一高一低,面对面站着。 “只要你爱我就够了,我不强求在一起的!”她泪洒风中,用红色指甲的手擦了擦脸蛋儿,克制住心中的委屈说:“好好对梁梦绮,好好对柳水墨,她们从来不欠你的!” “可我欠你的!”韩子霄抓住她娇嫩的双手,憋住气,脖子上青筋暴起,慢慢地吐出胸中的压抑。 白沐雪苦笑一下,睫毛湿漉漉的。她云淡风轻地抽出手,抬头望着金色的月亮说:“爱情中总有一个人欠另一个人的,如果丝毫不相欠,那不是爱,而是算计!我又不让你还,你怕什么!” 韩子霄怔怔地站着,白沐雪提起裙子转身朝皇宫走去,宫门慢慢打开了,她回头看他一眼,甜甜一笑进去了。韩子霄站在风中,他默默啜泣着,转身朝灯火通明的大街走去。 虽然散了夜市,可悬挂在树上的灯笼还没取下来,一直会燃到天明的。 韩子霄用手背擦了擦泪,泪水早已经变得冰凉,他踏步来到柳水墨的府邸,一脚将门踹开。 屋里的灯突然亮了,那是柳水墨的房子,她总是睡得那样轻,一听到韩子霄的脚步就起来。 她披着衣服,打开房门,静静望着他。韩子霄低头进去,他脱去袍子,坐在床上。柳水墨关了门过来,含羞地望着他,虽然他经常住在这里,可两人晚上从来没有同床过。 “过来看看你,毕竟你姑妈去了,这两天你心情不好!”韩子霄说。 柳水墨很是感动,挨着他坐在床边说:“我……我还有你啊!你就是我的全部!” 韩子霄望着她,喉结动了动,抓住她的手握了握。 柳水墨千娇百媚,非常善解人意地将脸靠在他的胳膊上,软语款款地说:“一起睡吧!” 韩子霄一愣,他眼睛迷离,不停闪动着。柳水墨满脸的乖巧,像小狗一样趴在他胳膊上凝望着她。 “我……我答应过白沐雪,人生的第一个女人是她!”韩子霄转过脸,没有看她的眼睛。 柳水墨心头一颤,好像被刀子戳到了,她慢慢松开他的胳膊,静静望着他的侧颜。沉默许久,她才说:“你是要娶她,还是要纳她为妾?” “娶她!让她做正妻!”韩子霄决绝地说。 “梁梦绮呢?” “如果她识趣,可以做个侧王妃,如果不识趣,只能被休!”韩子霄说。 “那我呢?是不是也要接受你的决定?” “是的!”韩子霄对视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 柳水墨呆呆地望着他,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嘴,忍住泪水问:“那你爱我吗?” “爱!”韩子霄毫不犹豫地说。 “爱梁梦绮吗?” “不爱!”他依然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我比白沐雪更早嫁给你呀?为什么让她做正妻?难道没有先来后到吗?”柳水墨问。 “她走进我心里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早!”韩子霄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肃然。 柳水墨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掩饰内心的慌乱。她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韩子霄虽然不忍,可他必须说穿,让柳水墨摆正自己的位置。梁梦绮就是不肯摆正自己的位置,才使得他越来越讨厌她。 柳水墨看着摇曳的烛光,她苍白的手攥着丝帕,轻轻地说:“我不在乎做妻还是做妾,我只在乎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 韩子霄心口堵得慌,他单手按住胸脯,大口喘气说:“因为她从来是成全我,而你们只是占有我!好了,我到书房去睡了,希望你从今以后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有机会劝劝梁梦绮,我希望她不要再固执!” 韩子霄起身而去,只有门在那里微微晃动。柳水墨泪水不可遏止地顺着面颊落入嘴里,苦涩而微咸。她对着红烛坐到天亮,而韩子霄也躺在榻上,睁着眼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柳水墨坐在桌子前,她打了个哈欠,看起来非常困乏。韩子霄来了,他昨晚也没睡好,洗了手坐下吃饭。 柳水墨还是非常贤惠的给他盛了粳米粥,韩子霄接过来细细吃着,里面加了红枣,带着丝丝甜味。 柳水墨也勉强吃了小半碗,擦了擦嘴。 韩子霄抬头看着她说:“我昨晚说的话可能伤到了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柳水墨微微含笑说:“我想通了,今后我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吃过饭,韩子霄读了会书又去小睡,柳水墨也在床上靠着睡了。中午时分,他推门进入她房间,此时她穿着抹胸躺在那里,玉体香艳,肌肤如脂。 韩子霄有些心动,他忙将眼睛转向别处,柳水墨坐起来穿好衣服,腮上一些羞赧。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他看着她。 柳水墨轻启红唇,手拿团扇,遮住半张脸打个哈欠。她坐在窗户边,风吹动着长衫,衣带飘飘,屋里香气扑鼻。 “跟我客气什么?”她轻轻扇着,靠在椅子上,满眼含情地看着他。 韩子霄一袭白衣,束着玉带,头发只扎了根绳子垂着。他的脸很圆润,下巴微尖,眼睛特别灵动,双眼皮分明,给人很一种暖暖的亲切。 柳水墨也喜欢看他的眼睛,哪怕他全身都透着冰冷,那双眼睛依旧摄人心魄。每次和他对视,她都心跳加速。 韩子霄走了过来,因为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身材更加修长。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柳水墨只觉得耳朵发痒,脖子透着热气,肩膀不停抖动。 说完他看着她,柳水墨点点头说:“我这就写信给她,让上官依米来!” 韩子霄露出一丝快意,她多么沉静美好啊! 再说征北大元帅上官坦的女儿上官依米,此时她身穿盔甲,骑着马,弯弓将树上果子射落。跟随她的士兵跑了过去,捡起来看了看说:“将军,射掉了果子的梗!” 她满意地点点头,策马朝山上走去,看着天空,一只雄鹰翱翔,她挽起弓嗖地将那鹰射穿肚子。接着嘶叫传来,那雄鹰落下。上官依米说:“给士兵们吃肉吧!” 她回到营寨,她爹上官坦手里捧着杯子,又坐在那里发呆。他被皇上派到这里五年了,就是为了防止端亲王一党坐大。上官坦资格老,其作战能力超过吕天溢等人,在军中有着深厚的根基。 太子最忌惮的就是此人,就连皇上也害怕他。所以,皇上封了他一个大元帅的职位,让他镇守蒙古。上官坦知道皇上猜忌他,不敢擅自回去。可他越来越老,身体越来越差,草原一年大部分时间气候寒冷,再加上思乡的痛苦,让他每日唉声叹气。他多次上表告老还乡,可皇上就是不准,似乎铁了心让他死在草原。 上官坦虽然是征北大元帅,可是朝廷只给了他两千人,粮草军械都供应不上。镇守山海关的窦怀成还经常捣鬼,动不动就切断后勤,使得上官坦不得不找蒙古人打秋风。 上官坦妻子早亡,他没有续弦,只有上官依米这一个女儿。父女俩镇守着蒙古草原,日望荒野,夜看繁星,忍受着孤独。 第84章 万丈豪情 他看见女儿来了,红黑色的脸上露出笑容,剧烈咳嗽了一阵,喝了口茶。上官依米长得眉清目秀,身上披挂着盔甲,婉约中带着万丈豪情。 她脱了盔甲,穿着袍子,坐在板凳上看着帐篷外面的荒草。上官坦早想让女儿回中原了,毕竟她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在这草原上根本没有合适的对象。可她不愿离开老病的父亲,执意陪着他。 士兵弯腰进来,单膝跪地说:“女将军,这是有人给你送的信!” 上官依米忙接了过来,拆开信仔细看着。上官坦也十分好奇,默默注视着她。许久,她将信给老爹看,上官坦读完之后很高兴。他说:“柳水墨相邀,你就去她那里住几天吧,顺便也给爹带点草药什么的!” “可是爹身体不好,我放心不下!”她说。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有士卒照顾。马上要中秋了,你好多年没回京城了,去见见你的同窗好友,过个热闹的中秋。来的时候给爹带些月饼、衣服、药材,岂不更好?”上官坦劝道。 上官依米觉得有理,她说:“那好吧,我就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爹,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来的时候给你买很多、很多东西!” 上官坦笑了,立刻让人准备车马,又从军费中支取了一千两银子给她。 次日,上官坦要派十名士兵护送,上官依米坚决拒绝了,她独自一人策马而去。上官坦叹口气,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遇到如意郎君,不要再回来跟他受苦。 来到京城,上官依米穿着紫色的袍子,头发束起来,像个男子似的。她从不戴珠宝钗饰,也不涂脂抹粉,就连裙子也很少穿。 她打听到柳水墨的府邸,牵着马直接进去。仆人过来问:“你是哪位?怎么擅自进来了?” 上官依米打量了他一下,高声说:“我找柳水墨,你告诉她老同学来了,让她来见我!” 这仆人一听忙去禀告,柳水墨听说她到了,忙提着裙子快步朝外面走去。两人在垂花门口相遇,柳水墨飞奔过去,紧紧抱住她,将脸贴在她肩膀上。 上官依米将脸贴到她额头上,轻轻用拳头砸了她一下说:“臭丫头,你都嫁人了,说好了我娶你的嘛!” 柳水墨笑着擦了擦泪,她娇嗔地说:“你想娶我,干嘛不向我求婚啊?” “我彩礼还没准备好!”她爽朗大笑道。 韩子霄背着手站在屋檐下,含笑着看着她俩,吁口气,舔了舔唇。 上官依米看见他了,拉起她的手走了过来,高声说:“你就是韩子霄了?娶了我同学,可要好好对她,否则我刀劈了你!” 柳水墨拉了拉她衣袖说:“他是五皇子,你不可直呼名讳,快跪下请安!” “我才不呢,我见到太子都不跪,跪他才怪!”上官依米说。 韩子霄笑了,看着她说:“我很喜欢你的脾气,难怪柳水墨一直说你像她哥!” 上官依米叉着腰打量着他,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长得挺英俊的,怪不得把傻丫头给哄到手了!对了,我家墨墨这么好,你凭什么让她做妾?” “哦,我先娶的梁梦绮嘛,只能委屈她了!”韩子霄说。 “休了吧!那女人矫情得很,根本配不上你,更没资格骑在我家墨墨头上!”上官依米语出惊人。 韩子霄吓了一跳,柳水墨嘟着嘴,摇了摇她的胳膊道:“别乱说呀!” 上官依米看着她,扭了扭她的脸说:“姐姐是关心你,你太老实了!” 韩子霄请她到了水亭榭,命人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他端起酒杯说:“知道女将军能喝酒,所以……” “叫我依米就行了,不用叫女将军。哦,我好久没有吃京城的美味了,先大快朵颐一番!”说着,她拿起刀将烤乳猪劈开,扯了条猪腿大吃起来。 柳水墨脸一红,咬着唇扒着她胳膊说:“慢点吃,斯文些!” 韩子霄放下酒笑了笑,抱着胳膊看她大口吃肉。 上官依米丝毫不客气,美美大吃一顿,然后洗了手换了衣服出来。柳水墨沏好了茶递给她,她接过来喝了口,伸手摸摸柳水墨肚子问:“有娃娃了没?” 柳水墨低着头,羞涩地说:“没有,我还是处女!” 韩子霄很尴尬,搔了搔头。 上官依米咣当将茶杯撂在桌子上,里面茶溅了出来。她看着韩子霄吼道:“你太监吗?是不是不行啊?为何没和墨墨同房,她不漂亮吗?既然留着不用,那我给你阉了算了!”她咔嚓拔出刀来,只指他胯下。 韩子霄吓得忙跳起来,捂住裆部说:“不是不行,是太大了,你家墨墨受不了!我又怜香惜玉,所以才没碰她!” “是这样吗?”她问柳水墨。 柳水墨呸了他一下说:“才不是呢,人家心里想着白沐雪呢!” “什么,你一妻一妾,竟然想着那个白沐雪。我听说过这女人,在宫里很有手腕,连皇后都不是她对手!你给我把她叫来,我要劈了她!” 韩子霄道:“你别冲动啊,请我慢慢告诉你行吗!” 上官依米收起刀,她坐下听韩子霄讲述着过去,禁不住有些感动。柳水墨听了也唏嘘不已,她终于知道自己不如白沐雪的地方了。 讲完这些,韩子霄问:“你们说,她为我牺牲了这么多,却连个小妾名分都没有,我能辜负她吗?如果在我落难时,陪我一路走来的人,我都可以抛弃。这样的男人,你们愿意嫁吗?” 上官依米叹口气说:“好吧,她确实是一位美貌智慧并存,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只是你不能让我家墨墨委屈,知道吗?” “原来是你和白沐雪设计害我?你们真是太坏了!”柳水墨哭笑不得,生气地瞪了他一下。 韩子霄不好意思笑了笑,他说:“虽然是害你,可我会对你好的!” 上官依米站起来伸伸胳膊,她讲述了自己在草原的生活,谈及自己父亲时禁不住哭了。 柳水墨和她并肩站在楼栏杆边,伤感地望着她。 韩子霄一看机会来了,他上前说:“我有办法让你父亲返回中原,而且还不用告老还乡,你愿意劝说你父亲跟我们合作吗?” “真的?你有那么大的本事?”上官依米不太相信。 韩子霄道:“皇上担心的是你父亲军中势力强大,而且他本人能征善战,况且他还和端亲王是一党的,这个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上官依米问。 韩子霄沉思片刻,他说:“如果想让你父亲回来,他应该做三件事。第一,自剪羽翼。军中的猛将赵益、师航、董定赛都是你父亲的嫡系,请老元帅上表除掉这三位,皇上一定高兴。第二……” “胡闹!这三人对我父亲忠心耿耿,我父亲怎能这样做?”他还没说完,上官依米就打断他的话。 韩子霄劝道:“正因为你父亲在军中威望太高,所以才让他这样做。如果他能主动斩杀自己的心腹,必然让其他将士心寒,你父亲在军中威信就会受到打击,皇上肯定高兴。第二,你父亲太过廉洁,为朝廷不容。让他效仿汉朝丞相萧何,贪污受贿、圈占田地,引得百姓怒骂,这样可以污名自保。一个人很有本事,却不贪财好色,民望又高,这样的人难以驾驭,做人主的岂有不怕的道理?第三,让他得罪我们四位皇子,造成不卷入皇子争位的假象,暗中却投靠于我。都知道老元帅是端亲王的人,太子被废,皇子争位,他站在哪边都会导致朝局变化,这是皇上不愿看到的。如果他置身于皇子之外,成了依附于皇上的人,必然受到重用!我知道这样做对老元帅很难,可是你也不想看着他客死异乡吧?” 上官依米沉默不语,她只知道皇上猜忌他父亲,却不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韩子霄的一番话,指出了上官坦遭打压的三个原因:军中势力强大且能征善战、为官廉洁且民望太高、站队端亲王一党且能影响朝局。 韩子霄的三条计谋就是自剪羽翼、授人把柄、不卷入皇子争位。这样他军心、民心、后路都断了,只能依附于皇上。如果他死在皇上前面,皇上自然高兴。如果他死在皇上后面,新皇帝继位之后也会杀了他。不管如何,熬过眼前这个坎,是绝对没问题的。 韩子霄又细细给上官依米分析了形势,一针见血指出皇上最渴望的就是上官坦死掉。但因为他年纪大了,断尾求生是能苟活下来的,况且皇上也不想落个杀功臣的恶名。 上官依米被触动了,他觉得韩子霄说得有理。像他父亲这样的人,即使告老还乡也会引起皇上猜忌的。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蒙古草原上耗死;要么成为一个人人嫌弃,只能靠皇上庇护苟活的人。 柳水墨也趁机劝她:“依米姐,就算不为老元帅考虑,也得为自己考虑啊。你今年都二十了,再拖上个三五年,就成老姑娘了!公侯家的儿子,谁愿意娶一个这么大的女人当正妻?” 上官依米咬着红唇,丰润的脸上现出惆怅。她问:“我该怎么办?” “希望你能修书一封给令尊,劝说他改换门庭,并按照我说的去做!”韩子霄道。 上官依米摇头叹息说:“我父亲不会这样做的,他秉性耿直,宁死也不会违背良知。什么除掉心腹、污名自保,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韩子霄发愁地拍了拍脑袋,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上官坦是宁折不弯的人,他除了认自己的老师梁先尊,其他人他是不会投靠的。 他说:“那就别先写信了,你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吧!” 韩子霄起身离开,一个人出去散步。 走了没多久,他转身去了吕天溢府中,听说他来管家急忙迎了进去。吕天溢在家无事,听说他来慌得到前厅跪迎。 “参加殿下!” “哎!咱俩别来这一套,今后不需下跪!”韩子霄单手扶起他,和他在东书房坐了闲聊。 谈到上官坦,他将刚才的事情说了,询问他如何办。吕天溢也感觉很棘手,遇到了个不肯合作的,而且是宁折不弯,这就难办了。 屋里沉默许久,韩子霄单手端起茶杯喝了口,翘起二郎腿满面愁容。吕天溢托着脑袋,静静地望着墙上的字画。 韩子霄放下茶杯,他站起来说:“我先去宫里转转,如果遇到白沐雪,再问问她的意思!” “也好!白小姐聪明伶俐,颇有智谋,问问她也好!”吕天溢只得相送。 韩子霄骑着马进了宫,他到值房坐了坐,有值亊报说:“白尚服来过了,您不在,便走了!” 他一听急忙找了个太监去传话,请她到外殿相见。 第85章 窥探机密 白沐雪穿着粉色单纱短衫,提着石榴裙飘然而至。看见韩子霄使个眼色,两人朝假山上走去。到了上面四处无人,找了个石头坐了。 韩子霄说:“我正有事要问你呢!”他将和上官依米商量的事告诉她了,之前的计划恐怕行不通了。 白沐雪颔首道:“行不通也没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诸葛亮还有失街亭的时候。我今天找你,就是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皇上打算册立信亲王为太子!” 韩子霄大惊,他问:“不是端亲王?” “不是!皇上说端亲王野心很大,为人刻薄猜忌,好权术而无治国之能。皇上还说庄亲王城府很深,但是缺乏胆量,遇事过于谨慎,有才而无胆!” “那皇上怎么说我呢?还有信亲王,为何传位给他?”韩子霄问。 白沐雪叹口气道:“皇上倒是十分欣赏你,说你有勇有谋,只是你母亲的死使你戾气太大,恐怕你将来不能宽以待人!而信亲王雍容豁达,果敢聪慧,又有仁德之心,可以为帝!” 韩子霄不平地说:“凭什么这样说?我流落民间那么多年,父皇难道不该补偿我吗?信亲王仁德,他要是真仁德就不会私自开矿铸钱了!” 白沐雪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站在韩子霄这边的。 她问:“你有什么打算?” 韩子霄说:“我也不知道!没想到让老四当太子了,我的帝王之梦完蛋了!” 白沐雪看着他,他手指头微微曲起,带着不甘心的样子。 她说:“放心好了,事情还有转机!当务之急,还是将上官坦拉到我们这一边,再挑动信亲王和端亲王内斗。如果立信亲王为太子,端亲王肯定不服,因为太子死后他就是长子了。他必然和信亲王一争高下,咱们正好让他们两败俱伤!” 韩子霄大喜,忙向她请教,白沐雪对他耳语一番。她说:“这个主意阴毒了些,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是不会给你出这种骚主意的!” “一点都不骚,我觉得很正!”韩子霄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 白沐雪一愣,明白过来“骚”的含义了,笑着打了他一下。 次日早上,韩子霄对柳水墨、上官依米说:“白沐雪想请你们去宫里玩一玩,你们去不去?” 柳水墨一听宫中,禁不住有些思念了。她瞬间眼睛红了,低头不语。上官依米道:“去啊,我也好久没有入宫了,很怀念以前在宫里读书的日子!” 她们简单收拾了下,韩子霄护送她们进了宫,白沐雪在后宫门口迎接。柳水墨看见熟悉的宫殿,禁不住想到了柳皇后,呆呆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去悄悄抹泪。 如今后宫之中是德妃理事,白沐雪自然带着她们向德妃请安。柳水墨是皇后侄女,考虑到姑妈生前与德妃不和,就借故不去。上官依米也要拒绝,白沐雪最终说服了她。 见到德妃,上官依米请了安。 德妃拉着她的手,打量着说:“这丫头真是长大了,瞧瞧这模样,不仅好看还利落!女孩子家,能舞刀弄枪的不多!” 上官依米说:“我父亲也托我向您问安!” 德妃忙说:“你父亲啊?哎,跑到蒙古好多年了,我也想他。他是太师的学生,太师又和我是亲家,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父亲常年征战,娶妻又晚,只有你一个女儿,命根子似的护着!你母亲过世后,他又不肯续弦,真够可怜的!” 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德妃要留上官依米吃午饭,她谢绝了。虽然她父亲是端亲王一党的,可上官依米对德妃并没有好感,她眼里只有好同学柳水墨。 中午时分,白沐雪在宫中设宴招待她们。柳水墨本不想留下,可想到韩子霄那样喜欢她,心中醋意十足,便赌气留下了。 她本是个温婉尔雅的女孩子,如今当着白沐雪的面一点都不谦让。她坐在宴席上,像个公主一般。白沐雪给她端茶倒酒,还将饭菜夹到她碗里。 柳水墨眼角带着高傲,用余光看着她,手中拿着画扇轻轻挥动着。上官依米倒很客气,连说不必如此。 白沐雪早猜中了柳水墨的心思,为了韩子霄,她只得刻意压低自己。 三人吃到日过中午,白沐雪会说话,又肯俯首讨好,哄得她二人非常高兴。看看时候不早了,她轻轻咳嗽一声,只见于双喜从外面推门进来,盯着她们看了许久就要出去。 “公公有事吗?”白沐雪问道。 于双喜支支吾吾,摇头看着上官坦和柳水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他转身迈开半步,伸头往外面瞅着。 柳水墨知道他是不方便说话,正要起身,白沐雪拉住她坐下,含笑说:“公公,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姐妹,你不必拿她们当外人,有话直说吧!” 于双喜这才挪步进入里面,将门紧紧关上,又拉了拉放下心来。他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宴,光是燕窝海参、鲍鱼熊掌就摆了四大盘。另有红烧白鹿、酱爆雉鸡、清炖穿山甲、阳澄湖大闸蟹、博山豆腐箱、鳜鱼饺子、乳鸽汤、河西肺、菖蒲酒等佳肴,外加芝麻卷、枣泥糕、菠菜面等寻常小吃。 这些东西柳水墨在宫中都吃过,并不放在心上。上官依米却不曾全吃过,每吃一道就啧啧称赞,对白沐雪万分感谢。 于双喜掏着手,弯腰低声说:“皇上已决定立端亲王为太子了,我是亲耳听到的!” 白沐雪故作大惊,她捂着嘴,瞪着眼睛道:“那韩子霄岂不是没机会了?” 柳水墨和上官依米也颇感诧异,两人相视一下,齐齐望着于双喜。 于双喜叹口气说:“皇上昨晚秘密召见了太师,被贴身丫鬟茉莉听见了。刚才茉莉一个人嘀咕,我就上前逼问,连哄带吓她全说了。皇上要立端亲王为太子,自然要重用端亲王的岳父梁太师了。据说这几日,皇上就要提拔梁太师的人,好为端亲王保驾护航!” 白沐雪失望地坐下了,她目光呆滞,嘴里不停絮叨着“韩子霄没皇帝命”等。上官依米却非常高兴,她忙问:“公公,太师的人真的要重用吗?我爹是太师的学生,被皇上打发到蒙古吃沙子,做梦都想回来呢!” 于双喜想了想说:“眼下倒是个机会!直隶制置使伍寻要出任江西巡抚,你赶快替你父亲上折子,以他有病为由,调到内地休养,皇上必然答应!” 上官依米大喜,她说:“我上折子行吗?要不我写信让我父亲上折子吧!” 于双喜道:“不可!人事任免千变万化,枝节横生。你要是给你父亲写信,再让他上折子,这一来一回就耽搁了。那制置使的位子可不等人哦,如果被人抢了去,就算皇上同意你父亲回来,说不定再给打发到偏僻之地!你听我的劝,遇非常事,当行非常手段!” 上官依米很高兴,她拉着柳水墨的手问:“墨墨,你说行吗?” 柳水墨微微蹙眉,担心地说:“何不等到皇上正式册立太子后再行动,万一出了差池怎么办?” 上官依米看着白沐雪说:“白妹妹,你在宫中久经风云,请你给我拿个主意?” 白沐雪脸上现出哀伤说:“太子死了,端亲王就是长子了,皇上立他为储君应该无疑了。之前端亲王只是制衡太子的一颗棋子,如今太子已死,皇上年老多病,新太子不会再受到压制了。起用端亲王的人马也在意料之中,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于公公说得对,错过了机会可就没有现成的职位了!” 上官依米端起面前盛酒的碗一饮而尽,其他人都是用杯子喝酒,只有她性情豪爽,故而用碗。她将那碗墩在桌上,撸起袖子说:“墨墨,给姐姐拿笔,我这就写个折子递上去!” 于双喜唯恐让他带捎,找个借口溜了。 上官依米拿起笔一挥而就,写完后不改一字,递给二人观看,只见字体刚正、文采飞扬。白沐雪暗自感叹,果然是能文能武,可惜她马上要入自己的套中了。 上官依米委托白沐雪将折子递上去,白沐雪劝她亲自去见皇上,这样才显得心诚。 她不知是计谋,下午时分辞别白沐雪,让柳水墨先回家去。她来到太极殿外,跪在那里通报姓名,要求面见皇上。 殿外当值太监在内门叩首道:“启奏皇上,征北大元帅上官坦的女儿在外求见!” 彰明帝一听颇为惊讶,上官依米当年主动提出去塞外陪父亲,皇上一高兴封了她个女将军虚衔,今日为何突然返京? 传旨让她进来,上官依米跪地说:“臣征北大元帅之女,钦封画眉将军上官依米叩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皇上冷冷地说:“朕记得你去草原陪你父亲了,为何突然回京啊?” 上官依米拿出奏折捧在手中说:“这次来京是有要事启奏,请皇上恩准!” 程得忠拿出手帕接过来奏折,双手托给皇上。 彰明帝看了大怒,立时暴起,将奏折扔在地上喝道:“好大胆子,竟敢窥测军机!朕问你,你怎么知道直隶制置使伍寻要出任江西巡抚?凡是朝廷大员上折子,都是密折专奏,朕御批后才发中书监下旨。如今伍寻的密折朕刚批了,还没送中书监草诏,你怎么就知道了?是何人告诉你,伍寻将要出任江西巡抚?连丞相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依米只觉得全身泼了一盆凉水,原来伍寻出任江西巡抚还没公布,这确实属于机密了。 她看着皇上怒气冲冲的样子,只得实话说了:“不敢欺瞒皇上,是中书监舍人于双喜说的,臣觉得正好有职位空缺,让我父亲调了过来养病!” 彰明帝冷笑说:“你还敢说没有欺瞒朕!朕御批的旨意还没下呢,中书监的人怎么知道?肯定是朕身边的人说的,到底是谁?” 皇上看着大太监程得忠,还有四个贴身宫女春露、珍香、茉莉、绣芳。程得忠慌了,赶忙跪在地上以示清白,那四名贴身宫女也伏地发抖。 上官依米更加错愕,既然中书监的人不知道,那于双喜怎么知道的?她眨巴着眼睛,一时也慌了。 “还不快说,他们五人谁告诉你的?朕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只有他们五人能看到,于双喜根本进不了御书房,你想诬陷他吗?” “真的是于双喜告诉臣的,至于谁告诉于双喜的,臣就不知道了!”上官依米说这话时,用眼睛瞅着茉莉,因为于双喜说了,他是听茉莉说的。春露瞅了瞅茉莉,这个女人是端亲王的心腹,与她一向不和,正好借机除掉她。 皇上斥责道:“上官依米,朕看在你父亲面上才封你个女将军。你竟妄议朝政,还敢结交内侍,窥探朝廷机密。来人,将她拿下了,交给锦衣卫审理!” 御前侍卫上前将上官依米锁了,不由分说将她押到锦衣卫。 锦衣卫指挥使任佐早就得到韩子霄吩咐,知道这是他和白沐雪做的局,今日正好展示自己手段。 第86章 交换条件 他端坐堂上,背后是麒麟屏风,前面放着公案桌。他穿着曳撒,头戴乌纱,身子孔武有力。 任佐喝道:“上官依米,你竟敢结交内侍,窥探机密,真是好大胆子!快说,是谁告诉你的?” 上官依米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中计了。她叫道:“是于双喜告诉我的!他说皇上要立端亲王为太子,今后会重用端亲王岳父梁太师的人。我父亲是太师学生,就想着回来。也是他告诉我,直隶制置使伍寻将要出任江西巡抚,劝我给皇上上表。谁想到我上当了,皇上根本就不想让我父亲回来!” 任佐狡黠笑了,他说:“我从来没听说皇上要立端亲王为太子,我只知道皇上非常厌烦端亲王!” 上官依米听了叫苦说:“这个阉人,他为何骗我?我与他无冤无仇,他这是做什么?” 任佐道:“你想无罪获释吗?想让你父亲调往内地吗?你听我的,我绝对能救你!” 上官依米昂首怒道:“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狡猾!” 任佐嘴角翘起,拍了下惊堂木说:“将她押下去好好反思!” 不久,卢朝阳来到蒙古草原,拿着锦衣卫的官方文书送给上官坦。上官坦看了大惊,没想到她女儿竟然下狱了。 他脸色发白,怒目而视,大呼说:“你们要是敢动我女儿,我一定带兵杀光你们!” 卢朝阳淡淡地说:“元帅放心,另千金很好,没有用过任何刑罚。锦衣卫也是奉旨审理,多亏了英郡王韩子霄保全,上官依米小姐才平安无事。今日王爷让我来见元帅,就是要你跟我们合作!”接着,他将扳倒端亲王的计划都说了,然后等着他的回应。 上官坦垂着头,干裂的嘴唇,粗糙的皮肤,脸上带着凝重。 他说:“端亲王是太师的女婿,我是太师学生,怎能忍心背叛王爷?” 卢朝阳威胁说:“令爱还在我们手中,希望你能以小姐性命为重!再说我们还会帮你返回内地,远离这大漠草原。我知道老元帅也不想客死异乡,对不对?” 上官坦只得点头说:“我也没有选择了,只能答应你们!” 随后,他亲笔写了一封信给卢朝阳:“我女儿性情刚烈,从来不怕任何人。你们拿着我的信,她自然会听话的!” 卢朝阳接过来信收好,又和上官坦细说了一番。当天他留在草原上,饱览了草原风光,直到第二天才离开。 来到京城,他将上官坦亲笔信给上官依米看。她看到这封信果然不再反抗, 表示愿意跟他们合作。 韩子霄松了口气,费尽周折终于策反了上官坦父女。端亲王离倒台不远了,他的墙角被挖得差不多了,好戏要上演了。 任佐拿着上官依米的口供呈给了彰明帝,他看后喝道:“押上来!” 上官依米不卑不亢,跪在地上挺起胸膛,冷冷地平视着皇上。皇上问:“你在口供中说是德妃告诉你的,德妃身居后宫,怎么知道朝廷的人事机密?” “皇上身边的宫女茉莉,就是德妃和端亲王安插的!茉莉还对德妃说,您准备立信亲王为太子,这些话德妃都对臣说了!”上官依米双手放在腹前,女将军豪气依然不减。 彰明帝怒道:“立刻将茉莉那个贱婢抓来!” 随后,正在歇班的茉莉被锦衣卫押来,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贱婢,你是不是被端亲王和德妃收买了?竟然将机密大事透露给她们!还有,你怎么知道朕要立信亲王为太子?这话朕只对程得忠说过!”皇上看着程得忠,他早吓得脸色煞白,没想到二人谈话被听去了。 茉莉喊冤说:“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没看过什么奏折,更不知道皇上要立信亲王为太子的事!女将军,你为何要诬陷我?” 上官依米柳眉竖起,瞪着她道:“我去见德妃,是德妃告诉我的!我又不在宫中,难道我还能看到奏折不成?” 皇上道:“立刻传德妃!” 德妃还不明就里,听说皇上召见,急忙坐着轿子赶来。她进入大殿,请安之后站在一边。 “德妃,茉莉是不是被你和端亲王收买了?”彰明帝目露凶光,逼问她。 德妃大惊,茉莉是她儿子端亲王收买策反的,皇上怎么知道了? 她脸色非常难看,忙否认说:“皇上这是什么话?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是知道的,怎会收买您身边的侍女?况且她们都是机要女官,参与文书,臣妾和皇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彰明帝冷笑说:“你不敢?端亲王那个畜生也不敢吗?上官依米怎么知道直隶制置使伍寻要出任江西巡抚?她又是怎么知道朕想立信亲王为太子?她一个外朝女将,也能知道朕的机密大事?还不是你给她说的?她都招供了,你还想抵赖?” 德妃看着上官依米,十分惊诧,忙跪地说:“皇上,您说的这些事臣妾都不知道啊,怎么会告诉依米?”说着,她起身来到上官依米身边,抚摸着她的头说:“孩子,你是不是昏了头?怎么说是我跟你说的?我一个后宫妃子,哪里知道朝廷中的事?就算知道了,我会没个轻重告诉你?” 上官依米深情地望着她,突然泪流满面,哭泣道:“娘娘,我不该牵连你的,可是锦衣卫牢狱实在难熬,不得不向皇上吐露实情!那次去你宫中请安,你亲口对我说的这些事,还说端亲王已经和直隶总督范加逊商量好了,中秋节之后对信亲王动手!” 德妃骇然,她看看皇上,只见他板着脸阴冷地看着她。 德妃气得手颤抖,指着她说:“你个贱人,为何诬陷我和我儿?亏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如此撒谎?” 她扑倒在地,哭着说:“皇上,我从来没说过这些话,上官依米这个贱人诬陷臣妾和皇儿!” 彰明帝叉着腿,两手抓着龙袍,厉声说:“你说她撒谎,可她是怎么知道那些机密的?立信亲王为太子,这些话朕只对程得忠一个人说过,难道程得忠会背叛朕吗?肯定是茉莉偷听后告诉你,你又告诉了上官依米,对不对?”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更没有告诉上官依米,都是她诬陷啊!” 彰明帝道:“朕先不处置你,但要拿茉莉这个贱婢开刀,看看她招不招?来人,将茉莉交锦衣卫严刑拷打!” 任佐大喜,忙上前叩首,然后喝道:“锦衣卫,将茉莉拿下,务必让她招供!” 茉莉忙嚎叫说:“奴婢招了,奴婢确实被端亲王收买了!” 彰明帝伸手制止住锦衣卫,让她说下去。 茉莉哭泣道:“奴婢的父亲在老家惹上官司,是端亲王给地方官打招呼,解决了此事。他又给我父母送去一万两银子,使我父母过上了体面日子。奴婢感激之下,就暗中归顺了王爷,经常把机密之事透露给他!不过,其他三人也暗中与几位王爷勾结,皇上您严审春露、珍香和绣芳,她们也早就反水了!” 春露和珍香都在,绣芳歇班了,因此不在。 春露、珍香双双跪下说:“皇上,奴婢们绝对没有任何不忠之事,这贱婢乱咬人!” 茉莉气呼呼地说:“你俩就别装了!春露和五皇子英郡王的人经常来往,珍香和三皇子庄亲王的人经常来往,绣芳则和四皇子信亲王的人经常来往。尤其是珍香你,之前还和废太子勾搭,现在改换门庭了。咱们做宫女的,尤其是掌管机要的女官,哪个不和皇子暗通款曲?谁不给自己将来留条后路?” 彰明帝听了犹如五雷轰顶,无意识地望了望众人,几乎要气昏过去。他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早就被儿子们给收买了,这些年所有的决策都是在他们眼皮底子下进行的。 他又看了看程得忠,程得忠吓得要死,他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说:“皇上,老奴可没有勾结任何皇子啊!皇上明鉴啊!” 看着求生欲极强的程得忠,彰明帝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他缓缓站起来,对着外面有气无力地说:“给朕传威儿,叫朕的外甥邵泽威来!” 侍卫急忙去请邵泽威了,皇上现在不相信任何人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权力了,夺权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儿子。 邵泽威听说皇上召见,急忙赶来跪在地上。他看着皇上,只见他非常沮丧,带着孤独和悲伤。 彰明帝站在那里晃了晃,几乎要摔倒。 邵泽威忙站起来扶住他,看着他问:“皇上,怎么了?” “威儿,你叫朕一声舅舅吧!”他拍着他的手说。 “舅舅!”邵泽威喊道。 彰明帝看着众人,无奈地冷笑一番,他叹息说:“朕老了,都等着朕的儿子接班呢!所以,都为自己留条后路呢!” 在场的那些人都不语,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不想着借机押宝? 彰明帝吸口气,用苍老的声音说:“来人,将茉莉、春露、珍香、绣芳全都拿下,交给邵泽威审理!再传旨,从今以后,削去德妃统领后宫之权,让昭嫔管理后宫之事!把驸马和公主召来,朕想他们了!” 大家面面相觑,邵泽威对任佐说:“让锦衣卫都退下,这个案子以后有我亲自审理!” 皇上身边的四个贴身宫女被带走了,案子转给了邵泽威。 韩子霄知道后松了口气,邵泽威虽然一直讨厌他,可白沐雪能降服他。只要白沐雪出面,劝说邵泽威,此案就能绝地逢生。 果然,白沐雪去见邵泽威了。 他知道白沐雪要来,在公主府里等着她呢。晚上二更,白沐雪下了马车,径直进入公主府。管家笑了笑,直接带她到了邵泽威的卧室。白沐雪心里咯噔一下,她明白他想干嘛,忙暗中思索对策。 进入卧室,管家退出去关了门,邵泽威坐在那里看着她。桌子上放着酒菜,周围红烛摇曳,他穿着大红的袍子,犹如新郎一般。 白沐雪刚想开口,邵泽威说:“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为了韩子霄而来!” 白沐雪点头道:“没错!皇上现在连锦衣卫都不相信了,他只相信你这个亲外甥。如今审理四位宫女,正是决定端亲王、庄亲王、信亲王和英郡王命运的时刻,我希望你能帮韩子霄一把!” 邵泽威端起酒喝了一口,暧昧地舔了舔舌头,嘴角带笑说:“可以!我保证不牵扯韩子霄,将案子扯到其他三位王爷身上,让你心爱的男人当太子,好吗?” 白沐雪站在那里望着他,低头一笑,然后问:“有什么条件?你不会无条件帮我的,对吗?” 邵泽威笑说:“我不仅喜欢你的漂亮,还喜欢你的聪明!我是不会再无条件帮你了,今个就明说了吧!你看看这里,我为你布置的洞房,喜欢吗?今晚咱俩就过一个洞房花烛夜行吗?听说韩子霄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其实这没什么,我也没碰过女人!别让他守了,他一妻一妾还憋着,够难受的!今晚咱俩都破身,谁也不吃亏,行吗?” 白沐雪面不改色,非常镇定地说:“可以!” 第87章 沾沾自喜 邵泽威一愣,没想到她会答应,直直望着她,疑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不喜欢开玩笑!” 白沐雪用手理了理长发,眼如秋月,莞尔一笑说:“欠你很多,早就该还了!你堂堂的冠玉侯,貌比潘安,温润如玉,比韩子霄那个冷面郎君好多了!你要和我洞房花烛,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只是我和韩子霄确实有婚约,他后来娶亲了,也是经过我同意的,并不算爽约。因此,我必须对他也有一个交待。这样好了,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今晚陪你洞房花烛,算是报答你的恩德,但不会嫁给你,只当做交易。第二,我年底和你订婚,等韩子霄做了太子,就嫁给你做妻子,与你长相厮守。我帮助韩子霄做了太子,那时离他而去,也问心无愧了!” 邵泽威被难住了,他没想到白沐雪竟然提出这种选择。他本来今晚志在必得,以韩子霄的前程要挟她跟自己上床,等生米做成熟饭就娶她。可白沐雪却巧妙地将上床和结婚分开,给他两个选择,上了床就不结婚,想结婚就不能上床。 他气得拍桌子起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委屈地说:“你……你欺负我!” 白沐雪觉得好笑,她说:“我怎么敢欺负你啊,小侯爷!你是皇上的外甥,公主的儿子,我一个女官敢欺负你吗?” “你出的这个难题实在是太坏了!我当然想娶你,和你上床就是为了娶你,你却故意让我选?我不选,我就要今晚洞房,明天结婚!”他嚷道。 “那你杀了我吧!我想和韩子霄做个了断,你都不配合我,还说爱我吗?” “你和他了断什么呀?他都一妻一妾了?你们的婚约皇上都不承认,少拿这个当借口哄我!”邵泽威松开她手,气呼呼地说。 “可是他毕竟爱我,我也爱他,这也是能解约的吗?”白沐雪问。 “那我有什么不好?你宁愿给他做妾,也不愿给我做妻?”邵泽威用拳头砸着胸膛,掷地有声。 “你不是不好,只是我遇见你太晚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你不明白初见的意义吗?人生有很多次心动,只有第一次是毫无保留,对吧?”白沐雪凝望着他的眼睛,邵泽威的眼睛里就带着毫无保留。这种纯粹,就是她当初遇见韩子霄的样子。 白沐雪微微皱了皱眉,五脏六腑都觉得难受,一下下地传来阵痛。她今晚真的想从了他,这样就不用再心如刀割了。 邵泽威长长吐了口气,他明白了,自己没有在最好的时间遇见她,所以就注定要承受不公平的代价。如果说迟来的正义也叫正义,那迟来的相遇却不能叫相遇,因为相遇的晚了,纯情已消耗完了。他终于知道了,白沐雪心中守候的不是一纸婚约,而是那份义无反顾的初恋和懵懂青涩的纯真。这份纯真到了他这里,已经打九折了。哪怕他和韩子霄一样优秀,可在时间面前,也成了亲生和过继的差别了。 他端来两杯酒,一杯递给她,另一杯自己握着。 “我选择第二个,年底订婚,韩子霄当了太子后就结婚。如果你要是骗我,就遭受五雷轰顶之灾!”邵泽威说完,咕咚将酒喝了,啪把杯子摔在地上。 白沐雪心中发怵,她强忍着心虚,闭上眼把那杯酒喝完。 邵泽威笑了,紧紧抱住她说:“雪儿,只要你肯嫁给我,我愿意等!” 白沐雪泪水滑下,她希望老天爷现在就打雷劈死她。她抬起手,紧紧抱住邵泽威。 突然,他吻住了她的唇,疯狂吮吸咂嘴。白沐雪大惊,一把推开他说:“你不能这样!” 邵泽威望着她,烛光在脸上晃动,他用舌头舔了舔嘴角,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妻子了!” “那也要结婚后才行啊!好了,现在商量下案子的事吧!”白沐雪心跳不已,被他狠狠吻了,竟然觉得很刺激。 邵泽威不敢再放肆,他拿了凳子让她坐了,聆听她的指示。 “你说怎么做?是不是把那三个宫女都揪出来,将端亲王、庄亲王、信亲王都扯上!” 白沐雪忙说:“不可!如果这样做,只会让皇上怀疑。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牵涉端亲王,影射信亲王。有的时候,不说比说的效果更好。皇上多疑,只需要稍微影射信亲王就行了!” “怎么影射?”邵泽威问。 “将茉莉定为端亲王奸细,庄亲王和韩子霄的人都定为无罪。然后,把绣芳和乔显昌扯在一起,定她个勾结丞相的罪名。乔显昌是信亲王的人,如果他结交内侍,那么皇上自然也会怀疑信亲王。这叫疑兵之计!”白沐雪用手拉了拉裙子,在暧昧的烛光下望着他。 邵泽威笑了,他点了点头,眉毛一挑说:“你真的很聪明,咱们生的儿子肯定更聪明!” 白沐雪听他越说越离谱了,怎么扯到生孩子那里去了,她忙起身道:“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吧!” 邵泽威一愣,他说:“吃杯酒再走吧!” 白沐雪才不上他的当,她提着裙子,面带笑容,开门出去了。邵泽威连忙跟上去,陪着她走出府邸。 到了外面,只见门口有个人,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夜风里岿然不动。 “子霄,你怎么在这里?”白沐雪非常惊讶。 邵泽威也吓了一跳,没想到韩子霄竟然来了,他消息可真灵啊。 韩子霄提着灯笼,冷冷地说:“我再不来,心爱的女人就要被抢走了!” 白沐雪摸了摸耳朵,回头对邵泽威说:“留步吧,别送了!” 他故意说:“你答应我年底订婚的,等韩子霄当了太子,咱俩就结婚。记得你发过毒誓,如果言而无信就遭受雷击之祸!” 大门关上了,白沐雪微微叹了口气,她正欲要走,韩子霄上前牵住她的手。他挑着灯笼,脚下一片黄色的光,缩成一团,引着他们前行。 “你又答应他一系列要求了?”他问。 “如果不答应,他今晚就要我的身子,否则就将春露是你奸细的事,透露给皇上!”她答道。 “看来你要继续骗他了!” “还能怎么样?我希望誓言是真的,让我五雷轰顶好了!这样既不负了你,也算给他一个交待!”白沐雪的声音很轻,寒夜里带着哀怜。 韩子霄鼻子一酸,他哽咽了,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她被他用披风裹着,那温热宽大的胸膛让她很舒服。 “有你之前,我看淡生死!有你之后,我为你而活!请记住这句话,我不是留恋这个世界,我只是放不下你!”韩子霄说着,泪水无声地滴落在胸膛前,沾湿了衣服。 白沐雪笑着擦了擦泪,她说:“别说得那么煽情,好好的,谈死干嘛!”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她身上披着他的披风,一盏灯笼,一颗孤星,风吹动着衣角,黑夜里有光在闪烁。 她住进了值班房,躺在他的床上,韩子霄则靠在竹椅上望着她。白沐雪睡着了,屋里一片漆黑,她却感觉无比安全。 次日中午,彰明帝吃过御膳,在大殿里迈着步子消食。邵泽威抓住机会进来,将证词呈上说:“外甥都已经审过了,四个人里面两个奸细!” 彰明帝看着证词,上面写得非常详细:“茉莉供认,去年乡试,她私看皇上手札,知道要钦点翰林院修撰仇书敬为顺天府主考。茉莉将此机密透露给端亲王,端亲王胁迫仇书敬说出考题,然后告诉爱妾宋氏,助宋氏弟弟宋明考中举人。宋明现为顺天府第一名解元,替他代笔者为王府教师、国子监司业刘槐。 绣芳供认,两年以来,接受丞相乔显昌贿赂,共计白银五万七千两,皆藏于京城的豪金钱庄。又收受丞相所赠苏禄国贡品,五色宝石一颗。” 彰明帝看完大怒,他说道:“反了天了!连乡试考题,端亲王都敢窥探泄露。还有,五色宝石是朕赏赐给信亲王的,怎么成了丞相贿赂内侍的东西了?” 邵泽威早就和白沐雪筹划好了,五色宝石并不难找,皇宫内库收藏了好几颗。当初皇上赏赐给信亲王两颗,一颗他戴在了王冠上,外出时不小心弄丢了。因为是皇上赏赐的东西,信亲王丢了也不敢吭声,以为没人知道。可这件事早被锦衣卫获悉,作为私密档案,上报给了韩子霄。 韩子霄经常把亲军府、锦衣卫、兵部这些机密给白沐雪看,所以白沐雪才有了这个计谋。她从内库偷出一颗五色宝石,秘密给了邵泽威,让他栽赃丞相乔显昌,并影射信亲王。 只见,邵泽威从怀里拿出五色宝石,呈给皇上说:“这颗宝石就是丞相乔显昌贿赂绣芳的赃物!” 彰明帝接过来仔细看着,他自语道:“就是这种宝石,苏禄国进贡的。朕赏给了信亲王两颗,其他人都没有!丞相怎么会有这种宝石?又怎么会拿这种宝石贿赂绣芳那个贱婢?” 邵泽威说:“可以召信亲王问一问,如果他府上两颗宝石都在,说明此事和他无关。如果少了一颗,那肯定是他给丞相的。” 彰明帝点点头,信亲王可是他心中挑选的太子啊,如果他也参与了奸细一案,那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皇上说:“也好!只要信亲王那两颗宝石还在,此案就和他无关。如果他少了一颗,那就是他指使乔显昌贿赂绣芳的,朕绝不饶他!” 随后,皇上传旨宣端亲王和信亲王进宫,并命礼部拿来去年顺天府乡试名单察看,果然发现宋明是解元。 两位王爷跪在地上,皇上看着他们,冷冷地问:“韩翊,你有个爱妾宋氏,对不对?” 端亲王说:“是的,她是戏子出身。当初儿臣想立她做庶王妃,父皇不同意,如今一直没有名分!” “这个姓宋的女人,有个弟弟叫宋明,考中了顺天府乡试第一名,是不是?” “是的!宋明今年只有二十一岁,可谓青年才俊,朝廷应该重用!”端亲王这个时候还想着替爱妾的弟弟谋个前程,根本没意识到东窗事发了。 彰明帝讥讽说:“重用?那朕把皇位让给他好了!” 端亲王大惊,他昂起脸看着皇上问:“父皇这是何意?” 信亲王也吓了一跳,他低头寻思着,看皇上今天语气好像很气愤。不过他很自信,因为皇上要立他当太子的消息,他也暗中知道了。信亲王沾沾自喜,他心里琢磨道:“今个父皇斥责老二,肯定是为了重用我,这是立我为太子的前奏啊!” 彰明帝将茉莉的供词甩到地上说:“二十一岁就中了举人,还是解元,他是天才吗?你买通茉莉,知道了朕要钦点翰林院修撰仇书敬为主考,胁迫他说出考题。又让你王府教师、国子监司业刘槐代笔,才让那个宋明考中,是不是?你对这个爱妾真是掏心掏肺啊,朕干脆把皇位让给她家好了!” 端亲王捡起供词看着,他双手发抖,面色惨白,这是谁告的状?这么机密的事情皇上怎么知道的? 第88章 身穿丧服 信亲王一听心中窃喜,端亲王当太子的路彻底断了。端亲王像个面团一样,直接瘫痪在那里。 彰明帝背着手,高声说:“你如此狂悖妄为、不守法度,如果做了皇上,岂不是天下人的灾难?朕不废黜你,但以后也不会传位给你,你死了争夺皇位的心吧!来人,传旨,将端亲王降为郡王,褫夺总理大臣一职,不再掌管朝政。责令其回家反省,非诏不得入朝!宋明考试作弊,革去举人功名,发配海南岛服徭役!” 御前侍卫过来,端亲王觉得天旋地转,歪着头,张着嘴巴,被架出去了。 皇上看了看信亲王,他脸上露出喜色,一副要当太子的样子。 彰明帝手里握着另一份供词,直接问他:“韩策,朕赏赐给你的两颗五色宝石还在吗?” 信亲王打个激灵,他支支吾吾地说:“还在!” 彰明帝看了看邵泽威,他笑而不语。 “那好,让邵泽威跟着你回家,将那两颗五色宝石拿来,朕想看看!” 信亲王愣了,他脸色通红,非常窘迫,叩头说:“回父皇话,儿臣丢了一颗!” 彰明帝从袖子里拿出一颗五色宝石问:“是不是这颗?” 信亲王抬头看了看,和丢失的一模一样,点点头说:“应该是,父皇捡到了?” 彰明帝冷笑说:“不是捡到的,是丞相乔显昌贿赂朕身边的侍女绣芳的!” 信亲王大惊,他问:“乔显昌怎么会有这宝石?这是苏禄国进贡的!” “所以,朕才问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给丞相的,让他贿赂朕身边的侍女,打探朕的消息?” “绝对没有,儿臣冤枉!”信亲王惊慌不已,他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高声说:“父皇赏赐的宝石,儿臣拿了一颗戴在王冠上,结果不小心丢了。儿臣心想这是御赐之物,不能随便弄丢,所以没敢说。” “自己看供词吧!”又是一张供词甩到地上。 信亲王捡起来连看了两遍,他不停摇头,眼泪瞬间涌出来了,不停叩头说:“儿臣冤枉啊,真的没有让丞相贿赂绣芳!” 彰明帝长叹一声,他说:“策儿啊,朕是最欣赏你的了!你看看你刚才多么得意,想必你早知道朕要立你为太子的秘密了吧?看来你的消息很灵啊,是绣芳告诉你的吧?哎,朕也不处罚你了,你回去吧!朕很伤心,自己的儿子竟然暗中监视朕!” 信亲王嚎啕大哭,拼命摇着头,爬到他脚下,昂起脸看着皇上说:“儿臣错了!请父皇原谅我!” 彰明帝难过地看着外面,淡淡地说:“朕累了,你退下吧!这颗宝石拿好了,不要再丢了!” 皇上将宝石塞给他,转过身去,惆怅地望着窗外。信亲王擦擦泪,不甘心地出去了。 邵泽威松了口气,白沐雪的计谋真厉害,既削弱了端亲王,又打击了信亲王,其左右开弓之术实在厉害。 案子查清楚了,上官依米无罪释放,可上官坦还没有进入内地,端亲王势力还很强大。如今端亲王和信亲王同时遭到打击,他们一定会怀疑韩子霄的,两人很可能暗中联手。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张世琛建议穷追猛打,一举消灭端亲王势力,彻底降服信亲王,太子之位就唾手可得了。 接下来,张世琛出了一个更阴毒的苦肉计,让韩子霄去劝说上官依米,结果被她骂了一顿。没有办法,韩子霄又派了卢朝阳去见上官坦,拿着他的亲笔信,最终让上官依米答应了。 这日傍晚,太师府的大门被敲开了,上官依米穿着孝服哭得稀里哗啦。梁太师赶忙将她召进去,惊问道:“孩子,怎么了?” 上官依米哭得几乎断了气,她说:“老太师,我父亲殁了!您是他的老师,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梁太师大惊,他摇头顿足说:“你父亲上官坦是我的得意门生,当年会试,我是座师,他是学生。他被录取后一直对我非常尊敬,此后在仕途上,我也对他多有提携,没想到他竟然辞世了!” 上官依米用袖子擦拭泪水,呜呜咽咽地说:“只因皇上猜忌,家父才客死异乡的。求太师上表,让我父亲灵柩早日入关。家父生前很喜欢保定的白洋淀,希望死后能葬在那里,您能让直隶总督范加逊带兵来护送棺椁吗?” 梁太师忙说:“这个容易,孩子你放心,这事有老夫操持!” 上官依米跪在地上千恩万谢,梁太师亲自送她出了门。 次日一早,上官坦的奏折就呈到了中书监,程得忠立刻交给彰明帝。 彰明帝一看是征北大元帅上官坦的折子,连忙拿来阅读。只见上面写道:“臣上官坦,恭请圣安。臣奉旨镇守北疆,托皇上鸿福,一切太平。前日,有保定府出关商人透露,直隶总督范加逊图谋不轨,欲率兵进京,拥立端亲王为帝。臣获悉此事,不敢隐瞒,加急奏报。臣虽与端亲王交好,然皇恩浩荡,忠孝为本,故上表揭发,不敢徇私!望皇上明鉴!” 彰明帝读了半信半疑,他心里寻思说:“朕刚废了韩翊的亲王爵位,将他贬为郡王,难道他就狗急跳墙了?他想跟废太子学吗?” 彰明帝将折子留中不发,他要静观其变。程得忠将皇上的举动透露给韩子霄,韩子霄大喜,接下来就是引蛇出洞的时候了。 梁太师给端郡王打了招呼,征得他的同意,便命令范加逊带着一百名士兵来京城护灵。与此同时,他给皇上写了奏折,说上官坦死了,请求将他棺椁运入京城举行丧礼。 彰明帝接到梁太师奏折非常震惊,早晨刚收到上官坦奏折,太师为何说他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邵泽威跑了过来,非常惊慌地说:“不好了,皇上,直隶总督范加逊带着兵马朝京城开来!” 彰明帝大惊,他想到上官坦给自己的奏折,说范加逊企图拥立被降为郡王的端王为帝,看来果真如此。 他将上官坦的奏折给邵泽威说:“上官坦密奏范加逊谋反,企图拥立端郡王为帝,朕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范加逊竟然真的带兵朝京城来了,真是大逆不道!” 邵泽威说:“事情紧急,请皇上发兵抓捕范加逊!” 皇上问:“他带了多少人?” 邵泽威故意不说人数,他道:“我看到前面黑压压一片人,后面肯定还有大部队,必须调御林军平叛!” “何人可行?” “五皇子英郡王韩子霄,兼任着亲军府大都督职务,可命他去平叛。让他立下军令状,平叛成功予以重赏,若失败严厉治罪!”邵泽威说。 彰明帝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说:“马上召英郡王入宫,加封为招讨使,赐斧钺,授予临机专断之权,带兵保卫京城!” 圣旨一下,韩子霄披挂上阵,他钦点一万兵马,直接朝京郊开去。锦衣卫指挥使任佐,命火铳队暗中出动,秘密协助韩子霄。 范加逊只带了一百名士兵,而且大多都是礼仪兵,根本不知道自己“叛乱”了。所以,韩子霄带着大军冲了过来,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范加逊忙跪在地上说:“臣直隶总督范加逊叩见郡王殿下,殿下带兵出京,是操练还是巡视?” 韩子霄喝道:“本王奉旨讨伐你这逆贼!你竟敢勾结太师,带兵入京,企图拥立端郡王为帝,真是死有余辜!” 范加逊骇然,他莫名其妙地问:“殿下怎么这样说?征北大元帅上官坦客死异乡,老太师已经上表,为自己的学生在京城举办丧礼。我奉端郡王和太师之命,带了一百礼仪兵前来护棺,何谈谋反?” 韩子霄斥责说:“一派胡言!上官坦元帅依然健在,何来举办丧礼之事?分明是端亲王被皇上处罚,降为郡王,心怀怨恨。于是他让你们这些心腹谋反,是不是?” “什么?上官坦没死?”范加逊彻底懵了,难道端郡王和梁太师会坑他?自己可是他们的心腹啊! 范加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韩子霄喝道:“给我上,剿灭逆贼!” 咚咚……藏在树林中的锦衣卫放了火铳,将范加逊直接打死。那些御林军一拥而上,将一百名直隶总督府的士兵杀光。 卢朝阳混乱中趁机割破韩子霄胳膊,高喊:“殿下受伤了!” 韩子霄砍下范加逊的人头,高高举起说:“我已经除掉了反贼!”众御林军欢呼不已,庆贺战争胜利。 韩子霄返回宫中,汇报战况。他胳膊上缠着纱布,跪在地上说:“启奏父皇,儿臣经过血战,将范加逊杀死,砍下对方首级一百多人,其他余党逃回保定!” 彰明帝看着他说:“你受伤了?找太医好好看看!” 韩子霄说:“这点小伤不碍事,儿臣最担心的还是父皇的安危!” 彰明帝高声说:“立刻将端郡王和梁太师拿了,押来见朕!” 端郡王和梁太师来了,他们跪在地上,对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直接问:“范加逊带兵入京,企图谋反,你俩有何话说?” 端郡王大惊,他说:“范加逊没有谋反,上官坦死了,他是奉老太师之命入京护丧的!” 梁太师也格外诧异,他拱手道:“皇上莫听谗言,范加逊是来护送上官坦棺椁的,怎能叫谋反?” 彰明帝直接将上官坦奏折扔给他们说:“上官坦哪里死了?你们撒谎!这是他今早刚送来的奏折,里面说范加逊企图谋反,结果范加逊就带兵入京了!” 端郡王和梁太师一起看着奏折,看完后他俩呆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梁太师发话了,他说:“皇上,上官坦的女儿上官依米,昨晚身穿丧服入我府报丧,哀求我为她父亲主持葬礼,这岂能有假?” 彰明帝说:“传上官依米!” 不多时,上官依米来了,她穿着鲜艳的衣服,跪地请安。 彰明帝道:“上官依米,你父亲是否还活着?” 上官依米装出颇为惊讶的样子,她说:“皇上为何这样问?家父虽然身体不好,可依然健在啊!” 梁太师大怒,他喝道:“你昨晚身穿丧服去我府报丧,说你父亲死了,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上官依米更是震惊,她说:“太师,我父亲好好的,我怎能身穿丧服报丧?我怎会诅咒我父亲死呢?你是百官之首,又是家父的老师,可不能满口胡言啊?” 梁太师暴怒,跳起来指着她骂道:“小娼妇,你竟敢骗我!你父亲没死,为何说死了?他还上折子,污蔑范加逊谋反,你们父女俩怎能如此卑鄙?亏我一片真心,竟然被自己的学生给愚弄了!” 端郡王说:“父皇,这是阴谋诡计,是上官坦和他女儿害我们!” 彰明帝吼道:“够了!上官坦没有死,他女儿怎么可能给你们报丧?天底下哪有这样不孝的儿女?上官依米是千金小姐,又是在宫里读过书的人,你们把她说得也太不堪了!她爹好好的,她跑过去跟你们说她爹死了,这可能吗?你们活得好好的,自己的儿女也到处给别人报丧不成?要是朕连这点都不知道,那就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第89章 将军之死 端郡王汗流浃背,梁太师也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的。上官依米大家小姐出身,又是皇上钦点女将,怎么可能撒谎说她爹死了呢?孝道乃伦理之本,上官依米再不孝,也不可能跑到别人那里诅咒她爹死啊。 既然上官依米不可能撒谎,那就是端郡王和梁太师撒谎了。 他俩颓然跪在地上,眼睛看着韩子霄,至此才明白对方用了非常狠的苦肉计。上官坦和上官依米为何背叛他们,他们依然没有弄明白。 彰明帝冷冰冰地说:“传旨,将端郡王韩翊废黜爵位,贬为庶人,交宗人府终身圈禁。梁先尊免去太师职务,遣返原籍,永不录用。其子梁长准一并罢官夺职,逐出京城!” 邵泽威摆下手,侍卫过来将他俩拉出去。 彰明帝看着韩子霄说:“五皇子平叛有功,有英郡王升为英亲王!” 韩子霄跪地叩头说:“多谢父皇!” 这日早朝,彰明帝端坐龙椅上,威严地看着下面。韩子霄自我感觉良好,如今除掉了太子和端亲王一党,他的实力最大了。信亲王也因为绣芳奸细一案受到打击,断了争夺太子之位。 目前除了庄亲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和他争夺太子之位了。朝局已经大大地朝自己这边倾斜,他的权势几乎和皇帝平起平坐了。 正当韩子霄意气风发时,太尉黄新念出班奏曰:“臣启皇上,长江水师新造船只十艘,每艘装有火炮二十。水师提督席含祖请求朝廷派人检阅,请皇上恩准!” 彰明帝毫不犹豫地说:“吕天溢听旨!” 吕天溢一愣,忙跑出来跪地听旨。 “朕命你为巡检使,杨振豪为巡检副使,前往金陵检阅水师!即日南下!” 韩子霄看着他,陷入沉思,他瞥了瞥庄亲王,此人依然面无表情。 吕天溢只好叩头谢恩,心中却无比纳闷。 退朝之后他赶忙来见韩子霄和张世琛,疑惑地说:“平日里皇上对我一向不大重视,今日为何突然让我出任巡检使?而且还让杨振豪同去,是何道理?” 韩子霄摸着下巴道:“我也不解!” 张世琛说:“别管这么多,长江水师提督席含祖乃庄亲王的心腹,你和杨振豪此次前去要找他的把柄,尤其是克扣军饷的事。一旦找到了,回来就上表弹劾他,将庄亲王心腹拿下。如今只要解决了庄亲王势力,朝中大权尽归我们手中!” 韩子霄也说:“没错,这是染指长江水师的机会!控制了长江水师,江南鱼盐之利就被我们掌握了,我们还可以利用长江水师贩卖私盐,筹备钱粮。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缺钱,而国家财富尽在东南,这可是争夺财源的好机会啊!” 吕天溢说:“我一定将长江水师控制住,然后以金陵为枢纽,将航运钱粮收入我们囊中,解决缺钱缺粮之需!” 江南财富太诱人了,而且长江水师控制着从四川到江苏的航运,无论是军事价值还是经济价值,都值得一争高下。 吕天溢和杨振豪出发了,他们还以为会像从前那样一切顺利,没想到真正的对手来了。 他俩坐着船只,顺着京杭运河南下,到达镇江后稍作歇息,换了车马直接前往金陵。 江苏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前来迎接,吕天溢和杨振豪按照官场规矩接受了宴请。宾主双方一番客套吹捧,酒宴吃得非常开心。散了酒宴,这些地方大员不再陪着,回到各自衙门理事,吕天溢和杨振豪则识趣的住进了驿馆。 次日早上,吕天溢和杨振豪直接来到金陵的长江水师大营。只见席含祖站在营寨门口,拱手欢迎说:“卑职见过两位上差!” 吕天溢谦辞说:“席大人客气了!” 杨振豪也忙说:“提督大人好!” 席含祖道:“请两位到中军帐宣诏,卑职聆听圣训!” 吕天溢点点头,跟着他进了中军帐。只见香案桌子已经摆好,水师千总以上官员全部到齐,他们分列两边,垂首而立。 吕天溢请出圣旨,高声说:“上谕,长江水师提督和众将跪接!” 席含祖忙双膝跪地,众将也都匍匐于地,叩首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江水师耗费巨资,添造船舰,购置火炮,声威甚大。朕特命吕天溢为巡检使、杨振豪为副使,代朕阅兵,检阅水师。尔等要尽心操练,不负朕望,钦此!” 谢恩之后,席含祖命人上茶和点心,吕天溢吃了几杯便说:“还是抓紧检阅水师吧!” 席含祖不敢怠慢,忙陪着他登上“天威号”大船,随后鸣炮演习。只见数百艘船舰在江中游动,大炮朝岸上齐发,远处的靶子纷纷命中。紧接着,又有小船快艇划动,每条小船上有水军十五人,嗖嗖在大船中间穿梭。 一时间千帆竞发,弓箭火铳如雨而下,各种船阵摆开,不断变化,非常壮观。吕天溢看了心中赞叹不已,此人确实善于治军。 杨振豪扶着栏杆,精神抖擞,风吹得他头发凌乱。天空红日出现,长江之中百舸争流,喊杀声传来。演习双方分成两阵,然后争夺岸上的制高点。很快,吕天溢在众人陪同下登上江边的了望台,观看水师登陆。 整整两个时辰,操练才结束。 吕天溢很满意,他微微颔首说:“军备没有松弛,全赖提督大人和众将士用心。回到京城,本官一定上报朝廷嘉奖!” 席含祖忙致谢,众将也陪笑致敬。 检阅完之后,宴会开始了。席含祖命人准备了精美的海味,接待他们两人。吕天溢、杨振豪和他们觥筹交错,喝得烂醉如泥。 宴会之后,有士兵扶着他们到军中大院歇息。 吕天溢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出门观看,杨振豪骑着马来了,他笑说:“酒醒了?” “你怎么醒这么早?还是年轻身体好!”吕天溢说着,到井水旁洗了脸。 两人正闲聊着,席含祖来了,他大老远就说:“卑职给两位请罪了,中午将你们灌醉,实在不该啊!” 吕天溢忙说:“提督大人哪里话,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你们盛情款待,岂有不醉之理啊!” 席含祖哈哈一笑,他们一同进了屋里。 三人坐了,一边喝茶,一边说些闲话。到了晚饭时候,席含祖炫耀道:“不是我在两位大人前夸口,我治军森严,秋毫无犯。莫要说你们,就是都察院的人都来了,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吕天溢瞅了瞅杨振豪,端起茶来品着。忽然,外面有人奏报:“禀告提督大人,千总饶鹏偷账房银子去赌钱,被当场抓住了!” 席含祖很是尴尬,他怒道:“混账东西,赌瘾又犯了,给我押上来!”很快,亲兵将一个长脸的人拖了过来。 此人就是饶鹏,他哀告说:“提督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这可是你第三次偷钱了!给我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然后吊起来示众。下次再敢犯,就砍了你的狗头!”席含祖说完一挥手,这人被拖了下去,在外面狂打四十大板,打得他哀叫声不绝于耳。 又闲聊了一会,席含祖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卑职回去了,明日咱们再叙!” 吕天溢和杨振豪送他出去,只见被打完板子的饶鹏,吊在架子上,鲜血顺着大腿往下流。 等他们走后,吕天溢说:“咱们要尽快找到席含祖的把柄,回到京城参他一本,除掉这个庄亲王的嫡系!” 杨振豪说:“我看这水师肯定账目上有问题,咱们可以多住几天,我收买了账房管事,就以贪污军饷的罪名治他!” 吕天溢颔首说:“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咱们对这里不熟,想找到席含祖把柄没那么容易!” 到了夜晚打更时分,突然外面有拍门声,吕天溢打开屋门,只见一个人在地上爬着,穿着带血的衣服看着他。 吕天溢吓了一跳,这不是挨打的饶鹏吗,他忙问:“你来干什么?” “小人饶鹏,有事要禀告上差大人!” 吕天溢看左右无人,忙将他拖到屋里。饶鹏不能坐,就那样趴在地上,看着他痛哭不已。 杨振豪听到哭声,从隔壁过来,看到此景颇为惊讶。他关了门,悄悄坐下,听着饶鹏诉说。 “禀告两位上差,我要检举揭发席含祖利用水师走私的事!” 吕天溢大喜,他忙说:“真的吗?你快讲!” 饶鹏撑着身子,可怜巴巴地说:“我们这个水师,表面上遵纪守法,实际上是席含祖贪赃枉法的工具。他经常让自己的亲信,利用水师走私货物、抢劫商船,希望两位奏明皇上,杀了这个狗官!” 杨振豪蹲下身子,低声问:“今晚能抓到走私的人吗?” “能!今晚是走私古董,卖到日本去!大约子时经过燕子矶,为首的官员是守备徐棠。” 吕天溢说:“你能帮我们找艘船吗?上面再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 饶鹏说:“可以!我有位朋友叫王百川,也非常讨厌席含祖这个狗贼。他现在是渔民的首领,可以调拨两艘小船给你们!” “太好了,请他协助我们缉私!只要抓到徐棠,我便有了证据,到时就能治席含祖的罪了!”杨振豪说。 很快,在饶鹏引荐下,他们见到了王百川。此人膀大腰圆,住在江边渔船上,在渔民中一呼百应。听说了让他帮忙的事,他爽快的答应了。 王百川说:“席含祖那个狗官,经常盘剥我们渔民,大家早恨死他了!两位大人如果能为民除害,我们愿效死命!” 他二人大喜,表示一定为渔民们除掉贪官。 王百川调拨了两艘小船,每个船上带了七八人便朝江中开去。他们打着灯笼,摇着船只来到燕子矶。众人熄灭灯火,静坐船上等待走私船队。 大约子时时分,果然有船队朝这边开来,上面挂着灯笼,写着“长江水师”等字样。吕天溢站起来,高呼说:“果然来了!你们拦住他们,待我跳上大船,亲手抓了徐棠!” 王百川举起手中朴刀,大喊说:“打劫!你们快停下!” 吕天溢一愣,王百川为何喊“打劫?”他正想询问,只见两艘船上的人大声嚎叫,举起刀喊打喊杀。 对面官船上的人也喊道:“不好了,有海盗打劫了,快开炮!”接着对面大炮射来,海面上炮声隆隆。王百川扑通跳入水中不见了,其余人也都纷纷下饺子般跳下去。 吕天溢慌了,杨振豪反应迅速,他大叫:“中计了!” 此刻火光冲天,万箭齐发,杨振豪嗖地跳入江中躲避。吕天溢水性不好,不敢贸然跳下去,他看着黑咕隆咚的江水犹豫不定。就在刹那间,大炮碎片击中他脑袋,顿时血流如注。吕天溢在船上晃了晃,一支箭又射中他胸口,他目视前方,直直地倒下死了。 杨振豪在水中看得一清二楚,他急忙跟着其他人往岸上跑。跑了没多远,岸上有人杀来,将那些渔民乱砍乱杀,倒下很多尸体。杨振豪武功很高,杀出一条血路狂奔而逃。 他不敢再回大营,匆忙朝京城跑去。 第90章 外放出宫 来到京城,他扑通跪在地上,抱住韩子霄嚎啕:“吕天溢将军死了……”他断断续续将经过说了,众人骇然不已。 张世琛愣住了,他咬着牙说:“我们中计了!” 韩子霄呆呆看着他,瞬间明白了。 很快,他去面见皇上了,看看皇上怎么答复。 没想到彰明帝将一个折子扔给他,冷冰冰地说:“吕天溢大半夜不睡觉,怎么和抢劫的匪徒搞在一起了?” 韩子霄拾起来奏折,只见是长江水师提督席含祖写的:“臣蒙受皇恩,自任水师提督以来,夙夜在公。前日晚上,臣部将徐棠沿江巡夜,船行到燕子矶时,忽遇王百川所率走私船队。王百川乃河道衙门通缉要犯,为害一方久矣,我水师便竭力抓贼。匪徒凶悍,负隅顽抗,水师以火炮轰击,剿灭匪徒数十人。战后清理尸首,竟发现钦命巡检使吕天溢赫然在列,而巡检副使杨振豪却下落不明。臣大为惊骇,不知吕大人为何混迹于匪徒之中,以至于殒命?臣罪该万死,特上表请罪,望皇上明察此事!” 韩子霄咬着唇,静静沉思。 彰明帝喝道:“杨振豪呢,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立刻将他拿来,朕要问清楚此事!” 杨振豪被带来,他又看了一遍奏折,急忙辩解说:“皇上容禀!那晚臣和吕大人,接到席含祖部下饶鹏检举,说长江水师走私货物、掠夺商船。又有徐棠,将于子时走私古董到日本。我们便想将他抓获,审出席含祖不法的事情来。饶鹏介绍我们找了当地渔民王百川,坐了两艘小船在燕子矶等候。没想到我们被骗了,徐棠船队刚出现,王百川等人就大喊抢劫,然后跳入海中,对面的火炮利箭齐发。我跳入水中,躲过一劫。吕大人水性不好,当场毙命。皇上,这是席含祖设的圈套啊,他杀了吕大人,您一定要治他的罪!” “荒谬!”彰明帝气得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就算你们怀疑席含祖贪赃枉法,也不该这样查案?还说中了别人的奸计,我看你俩是渎职才对!王百川是何许人?河道衙门在册的通缉要犯?你们和匪徒勾结,去查水师提督的案,这真是愚蠢之极!” 杨振豪叫道:“我们不知道王百川是河道衙门通缉要犯,再说了,这就是圈套!” “什么圈套不圈套的,朕让你二人去检阅水师,你们给朕搞出这种丑事来!朕想好了,对外说吕天溢协助水师抓捕匪徒,以至于英勇殉国!这样既可以保住朝廷脸面,也能让吕将军死得其所!你做事糊涂颟顸,没有规劝好吕将军,本当治罪,这次就饶你一次,下去吧!”彰明帝挥了挥袖子,斥退他二人。 出了宫殿,杨振豪不服地说:“皇上怎么能这样说?” 韩子霄用眼睛示意,阻止了他说话,拉着他快步出去。 来到宫外,韩子霄道:“事情再清楚不过了,皇上已经猜忌我了!我敢断定,这是皇上和庄亲王联手打击我,就是要削弱我的力量!” 杨振豪震惊地说:“皇上要传位给老三?” 韩子霄点点头,他脸色煞白,非常伤心地看着远方。 他说:“太子死了,端亲王被圈禁,信亲王因为安插奸细一案,受到皇上斥责,争位已经不可能了。现在皇上开始削弱我的力量,就是要为庄亲王当太子铺路!吕天溢死了,我折损一员心腹大将,从来没有栽过如此大的跟头!” 白沐雪也听说了,她心中非常不安,原来皇上要传位于庄亲王。为什么不传位给韩子霄,皇上本来就亏欠他的。 就在他们还没想出对策时,皇上又出手了。 太监苗珍骑着马,带着一队侍卫来到英亲王府。他下了马高叫道:“圣旨到,英亲王接旨!” 韩子霄急忙命人摆了香案,身穿衮龙袍,整理好仪容出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免去英亲王韩子霄亲军府大都督之职,命驸马秦炎接替,见谕即行交割,不得延误。另有尚服局女官白沐雪,与王子素有旧情,朕不忍留其在宫中。着加恩,外放出宫,赏赐英亲王为庶王妃!钦此!” 韩子霄跪在那里两眼发黑,万分诧异。梁梦绮大惊,她气得噘着嘴,嗖地站起来跑入屋里。 苗珍看着呆如木鸡的韩子霄,忙过来说:“殿下,谢恩吧!” 韩子霄看了看他,回过神来,忙叩头说:“儿臣谢主隆恩!” 他双手捧着圣旨,心中惴惴不安。 苗珍道:“殿下,亲军府的印玺,奴才已经拿走了,送到驸马爷那里去了。从今以后,您就不是大都督了,没有皇上旨意,不能再随意进宫了!白尚服已经免职,皇上赐给了她很多金银珠宝,三日后奉旨成婚!奴才恭喜了,告辞!” 苗珍翻身上马,带着侍卫出了王府,外面一阵喧哗,接着渐行渐远。 韩子霄心中又喜又悲,喜得是他突然得到白沐雪了,而且她是奉旨嫁给自己,以这种方式进入王府是很风光的。悲得是皇上要削他的权了,免去亲军府大都督,明显是不信任他。让白沐雪出宫,也是斩断了他在宫中的耳目,以后他和白沐雪不能随时了解宫中动向了。 听到旨意,张世琛、刘方正、卢朝阳、杨振豪等急忙来谒见。 韩子霄将他们请到议事厅,关了门私下商量。 韩子霄说:“皇上一再出手打压我,就是要扶老三当太子!免去我大都督职务,竟然不让邵泽威接替,皇上已经怀疑邵泽威和我是一伙的了!” 张世琛说:“幸好皇上没发现,驸马秦炎也是我们的人!秦炎是个花花公子,他心里只知道赚钱,他接替大都督也好,至少不会在军中清洗咱们的人!如果让庄亲王的人接替大都督,我们这些人肯定被清洗!” 刘方正捋着胡子说:“这还不是最致命的,皇上下旨让白小姐嫁给殿下,乃一石二鸟之计。第一,白小姐出宫,断了我们在宫中的眼线。第二,离间了殿下和邵泽威的关系。邵泽威一直跟我们合作,前提就是白小姐答应嫁给他。如今皇上突然赐婚,邵泽威好梦破碎,他肯定会迁怒你和白小姐的。我们又少了一位盟友,弄不好,邵泽威今后会成为敌人的!皇上真是老辣啊!” 韩子霄叹气说:“我也想到这一层了!皇上赐婚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让雪儿嫁给我,既安抚了我失去大都督之后的失落,还斩断了我在宫中头号眼线,顺便还破坏了我和邵泽威的关系。最重要的是,雪儿一旦进入王府,梁梦绮那个醋坛子肯定要和她斗,我后院起火,就没有心思争太子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卢朝阳沉思许久,他突然问:“既然要立庄亲王为太子,为何不让他的人掌管亲军府?这说明皇上不完全信任他!” 屋里一片沉默,都在揣摩皇上的心思。 吕天溢死了,如今出谋划策更加依赖张世琛了。韩子霄征求他的意见,问今后如何做。 张世琛说:“我想到一条以退为进之计!今后一段时间,咱们都韬光养晦,什么也不要做了。皇上目前肯定处于对庄亲王考察时期,这个时候咱们越争,越容易让皇上喜欢他。我们让庄亲王独揽朝政,暗中对他吹捧,在民间散布舆论,引起皇上猜疑。到时利用皇上猜疑,迅猛出手将庄亲王一举击溃。然后,联合所有旧部,逼迫皇上禅位!” 韩子霄惊出一身冷汗,他说:“太子不争了?” 张世琛点头说:“不争了,直接争皇位!当太子还不是为了当皇上?咱们积蓄实力,等到庄亲王势力衰落,突然发动政变,逼皇上退位即可!” 杨振豪问:“能行吗?” 张世琛道:“可以!亲军府还在我们掌握之中,想办法拉住邵泽威,绝对不能和他闹翻,此人地位举足轻重。另外,要和信亲王结盟,丞相乔显昌外加三法司都是他的人。兵部尚书申建翔是我们的人,锦衣卫也在我们手中,上官坦也暗中投靠了我们,咱们的势力还在嘛!只要斗垮了庄亲王,皇上就再也没有制衡咱们的力量了,我们一呼百应,何愁大事不定?” 韩子霄松了口气,他说:“没错!现在不能再出击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捧杀庄亲王,挑起皇上对他的猜忌。你们回去之后,给我闭门读书,积蓄实力。成大事者,耐心是第一要务,只有忍到最后,才具有反败为胜的力量!” 他们商量许久,定下了这个战略,随后各自散去。 白沐雪也接到了让她嫁给韩子霄的旨意,她当即就猜出了皇上的意图。白沐雪收拾了东西,请了宫里一众朋友吃饭,又拿出积蓄的银子散于大伙,每个人都对她啧啧称赞。做完这些,她又搬到夏嬷嬷那里,给干娘做最后的道别。夏嬷嬷搂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帮着她准备了嫁妆。 邵泽威听说白沐雪要出嫁了,他骑着马直接冲入后宫,一脚踹开门找到了她。夏嬷嬷惊道:“我的祖宗,这里是后宫,你怎么敢到这里来?” 邵泽威一把推开她,哭得泪人似的说:“你骗我!说好了嫁给我的,为何嫁给韩子霄?你发过誓的,如果撒谎会五雷轰顶!” 白沐雪看着他叹口气说:“这是皇上的旨意,你怪我吗?” 邵泽威擦了擦鼻涕,哭得满脸泪花。他抽泣着说:“肯定是韩子霄向皇上请求的,肯定也是你的主意!好好的,皇上为何插手这事?” 白沐雪非常无奈,她淡然说:“如果是韩子霄和我的主意,那让我俩不得好死!你现在可以去求皇上,让他立韩子霄为太子,我马上抗旨嫁给你!你还不明白吗?皇上要立庄亲王为太子,所以才打压韩子霄的!他的亲军府大都督都被免了,有驸马秦炎接替!” “什么?”邵泽威呆了,他气呼呼地说:“那个草包接替大都督?为何不是我?我现在是副都督嘛!” “还不是因为你喜欢我!皇上怀疑你和韩子霄是一伙的,所以才让我嫁给韩子霄,从而激怒你!这是挑拨离间,你懂吗?” 邵泽威无语了,他失落地站在那里,夏嬷嬷站在墙角里瞅着他。 白沐雪泪水也流出来了,她摸着他的脸哭泣说:“谢谢你一直对我那么好,如果有来世,让我做牛马报答你吧!” 邵泽威咬着牙,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转过身看着外面,狠狠地说:“我去找皇上那个老混蛋!” 白沐雪和夏嬷嬷都吓了一跳,这孩子真是不怕死啊。皇上是他亲舅,他竟然骂他是老混蛋。 邵泽威甩着手就往外走,白沐雪跑过去抱住他的腰,激动地说:“你杀了我吧!这样冲动,有用吗?” 邵泽威不听,推开她,拔出剑说:“你别管!我让皇上收回旨意,如果他不听,我就拿剑逼着他去做!我不怕死,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白沐雪扑通跪在地上,嚎啕说:“那你先捅死我吧!” 邵泽威的剑从手中滑落,撕心裂肺地对着苍天吼道:“天啊!”他噗嘴里吐出一口血来,然后昏死过去。 白沐雪抱住他,夏嬷嬷过来帮忙,将他抬到屋里。 第91章 热血沸腾 鉴于这里是后宫,不能让他久留,夏嬷嬷通知了于双喜,派了马车送他悄悄出宫。 邵泽威醒来,发现躺在韩子霄床上,他面色苍白,嘴角有血。 他看了看房间,这里装饰得非常漂亮,到处都挂着红色。 “这是你的新房吗?”他问。 “是的!雪儿让我照顾你!”韩子霄说。 “把我带进你的新房,是准备让我替你和白沐雪洞房吗?” “这个……是不可能的!入洞房的事,我自己可以!”韩子霄尴尬地说。 邵泽威叹口气,他喉结滚动着,只觉得眼角又有泪水滑下。 “这洞房是柳水墨帮我布置的!” “柳水墨?太子表妹?她可真贤惠啊!” “是的!她很爱我,所以要成全我!你难道不能成全我吗?”韩子霄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 “不能!我恨你!”邵泽威道。 韩子霄笑了笑,他端来药说:“起来吃药!” 邵泽威白了他一眼说:“我没病,吃个屁药!” 韩子霄知道他不会吃,将碗放在一边,伸过来手说:“我拉你起来?” “不用,让我多躺会,感受一下做新郎的滋味!” 韩子霄噗嗤笑了,坐在床边说:“好吧!反正你是我表弟,也不是外人!” 邵泽威望着他,韩子霄一愣说:“看我干嘛?” “表哥!”他喊道。 “嗯!” “你给我说说以前在乡下的事呗!” “好吧!我给你说说!”韩子霄一边喂他吃香蕉,一边讲述着自己在民间躲躲藏藏的日子。他故意将自己的经历讲得很悲惨,然后擦擦泪,哀叹一番。 邵泽威听了很受感动,他忽然坐起来,盘腿看着他说:“你挺不容易的!” 韩子霄笑了笑,他说:“这都没什么!只是对不起很多人,张祥、梁梦绮、柳水墨、吕天溢,他们都为我牺牲很多。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我和雪儿一直哄着你,最后却让你心寒!但是我真的没有向皇上请婚,雪儿突然嫁给我,这是皇上的诡计!” 邵泽威叹口气说:“我知道!他就是要让我恨你和雪儿呗!免去你大都督之职,都不让我当,外甥还不如女婿。皇上真让人心寒啊!” 韩子霄凝视着窗外,淡淡地说:“我母嫔死了,皇上都不给她一个妃子的封号,还说最爱的是她!真正刻薄的,难道不是这个九五之尊吗?” 邵泽威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当晚住在韩子霄王府里,两人一起饮酒到半夜,共同诉说着心中的惆怅。两个人都非常失落,一个遭到打压郁郁不得志,一个失去爱人心有戚戚焉。韩子霄和邵泽威喝到半夜,两人醉醺醺的,倒在那铺着红被褥的床上大睡。 次日醒来,韩子霄看了看旁边的邵泽威,他下了床洗洗脸出去。邵泽威睡到中午,洗漱一番后回家了。 再说白沐雪,她出嫁的日子到了。韩子霄拘于礼法,也不能大操大办,毕竟她现在不是正妻。 两人简单行了礼,便举行完了婚礼。白沐雪坐在洞房内,外面摆了酒席,除了韩子霄亲朋好友外,朝廷官员来的寥寥无几。虽然是奉旨成婚,可毕竟只是纳庶王妃,与娶正妻有着天壤之别。 当天夜里,韩子霄穿着大红新郎服,推开门面带微笑,他喷着酒气坐了过来。撩起盖头,只见白沐雪肌肤如玉、面如朝霞,眉似弯月、娇美含羞。她忽闪着睫毛,眼睛水汪汪瞥他一眼,低着头抠着手指头。 韩子霄眉清目秀,眼神犀利,刚毅俊冷的脸上带着一丝抑郁。他这些日子瘦了许多,残酷的政治斗争让他左支右绌。 他头发半束半披,脸蛋微微低下,更显得白皙温润。 韩子霄看着雪白的床单,修长的手慢慢移动,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腕部,紧紧握住了。 白沐雪转过脸,烛光映在脸上,欲笑还休。 随后,两人喝了合卺酒,韩子霄解下腰带,一袭红袍落在地上。他身段风流,肩宽体健,脱下亵衣更是雄风大展。 白沐雪用手遮住眼睛,更加不好意思看他了。韩子霄踏步过来,将她压在床上,滋滋亲嘴,只觉得热血沸腾,情欲勃发。 白沐雪被他百般揉搓、千般吮吸,两人滚入帐中,颠鸾倒凤、酣畅淋漓。 梁梦绮坐在屋里,看着灯光,整整哭了一夜。自从嫁给韩子霄,两人从来没有同过房,她至今还是处女之身。 柳水墨也知道今晚发生什么,她靠在床上,屋里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月光洒在窗前。她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听着外面风吹竹子的声音,心中恰似波涛翻滚。 打更声传来,从一更到五更,柳水墨就那样听着更声一直挨到天亮。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疲惫的面容,简单梳洗了下就隔窗看着燕子飞。 再说白沐雪,她挪着身子下了床,忙命丫鬟换了床单,将那片血红拿去洗净了。她精心打扮一番,迈着小碎步,在丫鬟搀扶下来给梁梦绮请安。 吃了一夜酸醋的梁梦绮心中早就恼怒了,她是先进门的正妻,如今却让她初尝雨露。 白沐雪走走停停,因为玉体撕裂,不敢迈大步。 只见她金簪插花,穿着水红色丝绸薄衫,下身是浅咖色蝴蝶裙,脚上一双翘头鞋。她耳戴明珠,腰系丝绦,披帛飘荡,犹如天宫仙女。白沐雪昨晚得到韩子霄滋润,体会到了欲仙欲死地癫狂,今日气色很好。她皮肤更加细腻光滑,整个人神采奕奕。 当她一进门时,梁梦绮就觉得两眼闪耀,再加上早上朝阳映射,白沐雪全身金光灿烂。 “到底谁是正妻?”梁梦绮气得嗖站了起来。 白沐雪知道她今天绝对窝了一肚子火,反正她已经便宜占尽,由着她讥讽辱骂好了。 她提起裙子,双膝跪在地上说:“妾室白沐雪,叩见主母!奴家初入王府,希望娘娘多加垂怜!” 梁梦绮怒目圆睁,呆呆站着,脸上透着极大的怨恨。她身边丫鬟秋蕙拉了拉她袖子,梁梦绮才反应过来,咣当一屁股坐下。 这时有老妈子端来茶水,白沐雪忙接了托在手里,举在头顶说:“请娘娘用茶!” 梁梦绮一只手拿过来茶碗,咕咚喝了一口,噗嗤喷到她脸上说:“这茶馊了,一股狐狸尿骚味!” 白沐雪被她喷了一脸,滚热的茶水顺着香腮淌下,将她胭脂弄湿。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依然跪在那里,双手纹丝不动地托着盘子。 秋蕙忙说:“娘娘乃是名门闺秀,太师之女,一向最守礼节。今日庶王妃来了,也不能一直跪着,茶都喝过了,快让她起来吧!” 梁梦绮翻个白眼,拖着长腔说:“起来吧,跪坏了,殿下又心疼!” 白沐雪提着裙子起来,她站在旁边,秋蕙忙搬来小凳子让她坐了。白沐雪不敢坐,只是低头不语。 梁梦绮讥讽说:“昨晚你是做了真新娘了,比我强,我嫁给韩子霄快两年了,如今还是个老处女。哎,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这年头婊子行里都出水货,把我们名门压得抬不起头来!赶明给我饭里下点砒霜,毒死我之后你们做妾的也好扶正。我爹当太师时,还有人正眼看我,如今我爹罢官了,更是任由那些野鸡野鸭的糟蹋!我命苦,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没想到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白沐雪听着她百般嘲讽,把自己骂为野鸡野鸭、婊子行里的水货,只得忍着说:“娘娘出身官宦人家,又是嫡出,不像我一个庶出的女儿,在家就受到冷落。殿下之所以喜欢我,也是因为我肯俯首小心、百般体贴。娘娘以后放宽心,凡事不要和他闹,时间久了男人没有不转性的。如今柳水墨姐姐就是这样,韩子霄对她越发喜欢了。我虽然不好,可是也绝对没有取代娘娘的心思,希望咱们能和睦相处,诚心诚意地过日子!今日我但凡说一句谎话,让天火烧死我!”说着她跪在地上,拔下簪子叩头。 秋蕙劝道:“娘娘,我平日里也常跟您说,不要那么大的醋性,这样只会让殿下疏远你。如今好好和白庶妃相处,殿下也会慢慢改变对您的态度的……” 啪……一耳光扇来,梁梦绮指着她说:“吃里扒外的贱婢,竟然教训起我来了?我堂堂正王妃,还用得着受这腌臜气?给我滚出去!” 秋蕙捂着脸,哭着出去了。 白沐雪看着梁梦绮这个样子,心里一声哀叹,她不想和她斗,可她为什么不肯罢休? 在那里又听着梁梦绮一番辱骂,她才离去。 出了门她心情很糟糕,早上本来很兴奋,可现在她全身如同掉在冰窟窿里。梁梦绮这个人很固执,她死都不肯让步,看来少不了一番恶斗。 接着,她坐了轿子来见柳水墨,对于她白沐雪更是觉得愧疚,毕竟当初是她把她赚到府里的。而且柳水墨出身很好,竟然也委身于韩子霄做妾室,是她毁了她的名节,断了她的后路。再加上她的姑姑和表哥也因她而死,种种往事涌上心头。 正思索着,轿子突然停住了,白沐雪忙掀开帘子问:“为何停住了?” 丫鬟说道:“侧王妃在前面迎接!” 白沐雪一愣,到她府中还有好几百米呢。她抬头望去,只见柳水墨穿着天青色单襦,配着烟灰色百褶裙,手拿杏红色手帕,矗立在微风中。 白沐雪忙下了轿子,提起裙子快步走去。她也迎上来,两人越走越近,终于在一棵榕树下相见。 白沐雪单膝下跪,她却抢先一步跪了,扶住她的双臂说:“使不得,妹妹!” “姐姐快起来!”白沐雪忙说。 两人同时起来,白沐雪打量着她,不愧是长于宫中,身上自带贵族气质。她清新中透着高傲,有种惯看秋月春风的从容。 柳水墨看着白沐雪,她和蔼中透着玲珑,有着商人世家察言观色的精明。而且她昨晚刚入了洞房,桃花含苞、嫩蕊娇滴的样子,透着七八分的风情,自带一股妖艳气息。 两人牵着手一起朝府里走去,穿过花圃,绕过游廊,来到厢房。白沐雪看她将自己带入这里,而不是客厅,就知道她没把自己当外人。 柳水墨拉住她并肩坐了,笑着说:“喝茶呀,别客气!” 白沐雪微微含笑,端起茶来就喝,品了一口只觉清香沁脾,余味饶舌。 “这茶真好喝!”她说。 “这是西湖龙井,用祁连山雪水煮的!” 白沐雪颇为惊讶,她问:“从哪里弄来的祁连山雪水?” 柳水墨说:“当年我姑姑在时,地方上进贡的。她给我留了几坛子,我偶尔喝一点,毕竟一共就那些,也舍不得都喝完!” 白沐雪非常感动,她捧着茶杯,望着她说:“好甜啊,真羡慕你,生活很精致!” 柳水墨拢了拢头发,闪烁着大眼睛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白沐雪微微靠近她,低声问:“怎么害羞了?” 柳水墨将丫鬟们都撵出去,悄悄关了门,站在那里背着手问:“韩子霄和你昨夜入洞房了吧?” 白沐雪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是的,你放心,以后我会劝他和你同房的!” 柳水墨咬着唇,用手指头缠绕着头发,歪着脑袋嘻嘻地问:“痛不痛?” 白沐雪笑着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第92章 监国摄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空灵洁净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听说那小蹄子来了,还嫁了过来,这是争宠的吗?” 白沐雪忙起来,柳水墨笑说:“上官依米!她住我家呢!” 刚说完,上官依米跨了进来,她说:“躲哪去了?不想见我吗?” 白沐雪忙出来,提起裙子欠身行礼说:“姐姐好!” 柳水墨微微含笑,亲昵地看着她。 上官依米抱拳说:“妹妹好!” 白沐雪抬起头来,她望着她,又后退几步看了许久才说:“我要是男人,我也娶你,长得真够劲!” 白沐雪噗嗤笑了,柳水墨拉住她的手,又牵住上官依米的手,开心地说:“都住在我这里好吗?以后咱们有得玩了!” 白沐雪点了点头,恬静地说:“好,那我搬过来住,在王府里我也不大随意!”她想起来梁梦绮就觉得不舒服,如果住在那边,每天还得给她请安问候。不如住在柳水墨这里,她温柔善良,又那么雍容大度,再加上上官依米,三个人还有得解闷。 上官依米叹口气说:“你俩都名花有主了,可惜我还是老姑娘一个,不知道谁愿意娶我这个疯婆娘!” 柳水墨笑说:“谁说你是疯婆娘啊,你那么漂亮,又是英姿潇洒的女将军,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白沐雪当天就将东西搬了过来,住在了柳水墨的府邸。韩子霄听说她来了,也将自己东西全收拾过来。推开门,他对白沐雪说:“雪儿,我给你带了个人来,你猜是谁?” 白沐雪看着他神秘的样子,摇了摇头。上官依米叉着腰看着他,柳水墨秀发披肩,满目柔情。 这时,一个梳着小辫的女孩出现了,她深吸口气,激动地喊:“小姐!” “婉约!”白沐雪无比惊喜,她赶忙上前抱住她。 婉约抹着泪说:“你进宫不带我也就算了,现在出来了,也不要我了!” 白沐雪愧疚地说:“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忘了!” 韩子霄笑着说:“怎么样,你最称心的丫鬟给你找来了,以后让她好好伺候你!我再给你派两个来,让你有三个丫鬟!” “一个就够了!不要那么多,我有手有脚的,可不想把自己养懒了!”白沐雪挽住婉约的手摇晃着,无比幸福地说。 再说邵泽威,他如今有些消极了,整天躲在家中借酒浇愁。乐康公主看见儿子如此,内心非常着急,可是也无办法。 庄亲王这个时候出手了,他带着一幅画来到公主府。邵泽威听说他来,站在门口迎接了。 庄亲王先去拜见了乐康公主,闲叙了家常,然后把话题转到邵泽威的婚姻大事上。 他端庄地坐了,两腿丝毫不差地平行放着,手叠在大腿上,露出标准的微笑。他打着官腔说:“今个除了拜会姑姑,还来看看表弟!我知道表弟还没有成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杯喜酒?” 邵泽威轻佻地看着他说:“三哥,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庄亲王很是尴尬,乐康公主白了儿子一眼道:“怎么说话?你表哥也是关心你!” 邵泽威指着他旁边一卷画说:“带着画来的,是给我说媒的吗?三哥这么没趣味的人,也做起这种事来了!” 庄亲王咧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邵泽威一把拿过来画,嗖打开看着,只见上面是个美人儿。虽然画得不错,可细细看去,发觉那眼睛如同金鱼一般,还没韩子霄府里一个丫鬟漂亮。 邵泽威直言快语,指着画说:“这女人眼睛咋回事?金鱼眼,还是公牛眼?眼珠子瞪那么大,好像炮轰的一样,她便秘吗?” “威儿,不像话!”乐康公主斥责道。 庄亲王忙说:“这是我表妹,名叫杨俏姐,长得很不错。她父亲现任两广总督,家中良田千顷,钱财无数……” “名字都起的这么俗!还俏姐,有多俏?” 庄亲王一时语塞了,嘴唇翕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乐康公主看儿子很不满意,忙打个圆场说:“你做哥哥的操弟弟心,这是好意,我得谢谢你!可威儿从小被惯坏了,婚姻大事非得自己做主,再加上他眼高于顶,我也没办法!其实这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你看他这个样子,能听咱们一句劝吗?” 庄亲王呵呵干笑两声说:“有自己的主意也好,我也是受人所托,倒没有别的意思。既然这样,等遇到好的,我再给弟弟留心。哦,朝中还有些公务,就不打扰姑姑了!” 庄亲王起身要走,乐康公主很是歉意,忙亲自送了出去。庄亲王百般客气,她才在垂花门处停住脚步。 邵泽威没有出来,他不大喜欢庄亲王,这个人城府太深,而且经常说些空洞的官话,实在烦人。 乐康公主也是眼光老辣之人,庄亲王这种官场老油子,竟然跑来当媒人,用意非常明显了。他想将自己的表妹嫁给邵泽威,拉拢他支持自己当太子。可是前太子的表妹柳水墨,长得那么漂亮温柔,又学富五车,邵泽威都看不上她,何况这个鱼泡眼的女人呢? 乐康公主不忍辜负他好意,也委婉地安慰他几句,忙说道:“老三,我看你有帝王之气,好好替你父亲处理朝政。找个机会,我去皇上那里,替你说几句好话,把大事定了!” 庄亲王大喜,虽然他知道这个姑姑不愿卷入朝政,可对她的这番话还是很受用。哪怕画饼充饥也好,起码表明了自己没有白来,至少赢得了姑姑的好感。他忙跪地说:“威儿我以后会好好照顾的,虽然是表弟,我会当亲弟弟对待的!他现在只是个侯爷,将来做王爷也是应该的!” 庄亲王果然也是老辣,乐康公主虚晃一枪,表示帮他争太子,他也虚晃一枪,暗示当了皇上封邵泽威为王爷。 乐康公主心里明镜似的,异姓不封王,邵泽威又不姓韩,哪里有资格封王爷?她对这事不好回应,忙转换话题说:“有空带你媳妇孩子来,咱们一家子吃顿饭!” “好!回头让贱内带着犬子来给姑姑磕头,到你这里吃好的!姑姑留步,我先走了,我娘也想你,有空去她那里叙旧吧!” “放心孩子,我知道了!”乐康公主看着他离去,叫仆人们关了大门。回去之后她将儿子一顿责骂,嫌他脾气太直,说话不给人留情面。 邵泽威气呼呼地出去了,拿着剑在院子里接连砍断七八棵大树。这孩子一生气就爱砍树,再加上他剑法高超,那些树比木匠砍得还整齐。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突然跑了过来,高叫道:“不好了,小侯爷,公主昏倒了!” 邵泽威一愣,急忙跑了过去,只见她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脸色蜡黄。他嚎叫道:“传太医!” 太医匆忙跑了过来,给乐康公主号脉针灸,折腾了半天她才微微睁开眼睛。 “娘!”邵泽威眼睛红红的,刚才的叛逆瞬间没了,只剩下满满的撒娇。 乐康公主捂着胸口,不停地剧烈咳嗽,只觉得全身难受。 邵泽威问:“我娘突然昏厥,到底怎么回事?你就不能好好治治?” 太医道:“小侯爷,实不相瞒,公主这是痰热惊厥,抑郁成疾。” 邵泽威忙说:“那还啰嗦什么,马上开药!” 太医说:“这药恐怕宫中也没有!需要一颗寿命百年以上蛇王胆,只需要切下一小片,用水煎服了即可好。否则长此以往,寝食不安、久病不愈,会有性命之忧!” “蛇王胆?宫中没有吗?” “宫中的蟒蛇胆都在五十年以下,很少有百年以上的。常言说,蛇大成蟒,蟒大成蚺,蚺大成蛟,蛟大成龙。百岁以上的蛇,已经是蛟了!” 邵泽威怔了,这世界上哪里去找蛟啊! 乐康公主说:“算了,我的病不用治了,太医你退下吧!”太医抓住这个机会,磕个头赶紧走了。 邵泽威说:“娘,我一定去找蛇王胆!” 乐康公主说:“这到哪里去找啊?我这病就是忧郁得的,自从你父亲死了,我就整日闷闷不乐。如今你又不肯成婚,我更加烦闷。哎,死了倒也好,不用整天这样难受了!” 邵泽威低着头不吭声,他也想赶紧娶个老婆以安母亲的心,可是婚姻大事他终究不肯将就。 默默出了府邸,他在大街上走着,心中非常不快。不知不觉来到了韩子霄的王府,通报之后进去,只见梁梦绮坐在屋檐下哭泣。 看见邵泽威来了,她忙擦擦泪起来。 “小侯爷来了!” “嫂子好!”邵泽威以嫂来称呼她。 梁梦绮搬来凳子让他坐,邵泽威知道叔嫂不同席,他往后退了退没有坐,只是站在花丛间问道:“我表哥呢?” 不提他还好,一提起来,梁梦绮马上泪流满面,用手拍柱,恨不得一头撞死。 “都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他纳了白沐雪,如今跟着她搬到柳水墨府里去了!我如今比那狗屎还臭,都躲着我吧!不喜欢我,为何娶我!”她呜呜咽咽,哭得稀里哗啦。 邵泽威叹口气,安慰了她一番便走了。 再说庄亲王,越来越受到皇上宠爱了。 次日早朝,众文武大臣都来了。彰明帝突然说:“朕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最近看些奏折就觉得眩晕,走不了几步就胸口憋闷。朕决意让庄亲王为监国摄政,替朕主持朝政!” 众臣惊讶不已,监国的权力比太子还大,等同于代行皇帝职责。这相当于公布了太子人选,庄亲王就是接班人。皇上之所以还没给他太子头衔,就因为还要考察一段时间,一旦考察合格就确立了。 信亲王摇了摇头,他看了看韩子霄,他也是满脸忧伤。 彰明帝看着下面一片沉默,直接宣布说:“既然没人反对,就这样吧!庄亲王为监国,从即日起替朕坐朝,代行皇帝职责!” 彰明帝身边多了一个新太监,此人就是苗珍,庄亲王的心腹。苗珍向前一步,高声说:“众位卿家,参拜监国!” 庄亲王面对大家,百官跪下参拜,高呼说:“参见监国!” “请起!”伴随着庄亲王幽暗的声音,新的接班人浮出水面。 退朝之后,韩子霄快步走着,他心中好像被刀子戳中了一般。信亲王黯然伤神,他抿着红唇悄然离去。 韩子霄回头看了看,一大群人都围着庄亲王,恭贺的、拍马的、套近乎的,一直从大殿门口挤到台阶下。世态炎凉,人情似纸,如今庄亲王要当太子了,都纷纷过去奉承。 韩子霄孤零零的,他分明看见了刘方正,他竟然也踮着脚尖,抢着和庄亲王说话。庄亲王还没当太子呢,自己的人就跑过去讨好,万一他当了太子,不知道会何等凄凉。 他正要进轿子,只听得后面说:“等等我啊!” 回头一看是邵泽威,他脸上挂着落寞,垂头丧气地走来。 “你为何也不高兴?还不快去讨好庄亲王?”韩子霄说。 邵泽威看着他,无力地说:“我讨好他个狗屁,你和四哥谁当太子都比他强。我母亲病了,烦得要死!” “去喝点酒吧,我也很烦!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哎,没意思!”韩子霄非常消极,他拍了拍邵泽威的肩膀,喊他回家喝酒。 邵泽威骑了马,慢悠悠跟着他,大街上依然满目繁华。 第93章 赤手空拳 来到他家,韩子霄和邵泽威坐在亭子里,两人看着面前的酒杯,也不说话,各自端起来喝着。 夏日即将过去,初秋已经到来,天高云淡,气候宜人。他俩都满面愁容,感叹人生不如意。 上官依米正要出去,蓦然看见他们便走了过来,她笑着说:“你俩真有情趣,竟然在这里喝酒!” 只见两人都不说话,愁眉苦脸的,眼睛里都没了光。韩子霄和邵泽威都是如画般好看的男人。一个冷漠高傲,一个野性轻狂,什么时候见过他们如此沮丧? 上官依米拿过来酒瓶,咕咚咕咚喝完了,丢在桌子上,脸颊发红,打个嗝拉过来椅子坐了。 她仔细打量了邵泽威一眼,又望着韩子霄,特别豪气地说:“什么烦心事,给姐姐我说说!” 邵泽威瞟了她一眼说:“男人的事,娘们家懂什么!” 啪……上官依米往他头上揍了一下,将腿曲起来放在椅子上看着他:“小孩,会不会说话?别瞧不起女人!” “干嘛打我!”邵泽威搔了搔头,端起酒继续喝着。 韩子霄满脸冰冷地看着远方,红唇湿润,咽了下口水,默然无语。 上官依米拍了下桌子说:“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不能说的?唉声叹气、自怨自艾算什么?” 邵泽威道:“说了你有办法吗?皇上要立庄亲王为太子,现在他已经是监国了。庄亲王这个人城府那么深,他如果继位,五哥会有好下场吗?至于我,哎,我娘病了,需要百年寿命的蛇王胆,可世间哪有这种东西?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俩只能在这里喝酒叹气!” 上官依米想了想说:“立太子的事我虽然帮不上,可蛇王胆我知道呀。庄亲王府里就有一个,他视若珍宝,而且供奉在盘龙殿的佛龛里!” 邵泽威大喜,上前抓住上官依米袖子说:“姐姐,别骗我?” 上官依米推开他的手说:“别碰我!我父亲告诉我,他曾亲眼见过那个蛇王胆。像鸡蛋那么大,到了晚上会发光,而且十里之内没有任何蛇虫鼠蚁,此物还有养颜延寿的作用!” 邵泽威笑了笑,他说:“我去给庄亲王要去,用不了多少,只需切下一片即可!” 上官依米拦住他说:“别做梦了,他肯定不会给你的!百岁以上的蟒蛇已经是蛟龙了,能得到它的胆,可谓是上天眷顾。庄亲王这个人一向迷信天数,你给他要,岂不是自取其辱?” 韩子霄也说:“是啊,你可以先试探一下,看看他怎么说,免得直接开口要被拒绝!” 邵泽威点点头,他端起酒杯说:“姐,敬你一杯,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当天下午,他骑着马来到宫中,已经升任监国的庄亲王坐在上书房批阅奏折,俨然一副皇帝的模样。 “臣叩见监国!”邵泽威不得不行君臣之礼,因为监国是代行皇帝之职,名义上有元首之尊。 庄亲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这个见了太子都很少下跪的表弟,今日竟然对他双膝下跪了。 他不敢使用“平身”这种帝王专用词语,只是简单地说:“免了!” 邵泽威起来,寒暄说:“三哥代行监国,实在是天下臣民之福,你也着实辛苦了!” 庄亲王意味深长地说:“辛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表弟要对孤多加扶持啊!苟富贵,勿相忘!” 邵泽威一愣,这是公然拉拢自己。他心里想道:“古人有千金买骨的美谈,一个人真心爱惜人才,是不会稀罕宝物的。我和庄亲王是表亲,我母亲又是他亲姑,如果他肯把蛇王胆给我,说明他是一个可以共患难的人,我不妨一试,看看此人的胸襟!” 他扑通跪下说:“承蒙三哥不弃,小弟还真有一事相求,若是三哥肯答应,今后必然效犬马之劳!” 庄亲王大喜,他走下座位,上前扶起他说:“什么事如此小题大做,你只管说,三哥我就是倾家荡产也给你!” 邵泽威看他说得如此诚恳,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满脸阳光地说:“哥,我母亲病了,需要一片蛇王胆入药。听说你家有一个百岁以上的蛇王胆,能不能切下来一片给我,让你姑姑治病?” 庄亲王脸色陡变,他眼睛转了转,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家中有如此宝物? 略微沉思片刻,他笑道:“怎么还有这种谣言?世上哪来的百年蛇王?之前就有人说我府中有什么蛇王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简直是胡扯!如果真的有,我早就供奉给皇上了,岂有自己留着的道理?表弟你肯定被人骗了吧,之前还有人说皇宫里有凤凰呢,你也信吗?可笑,真是可笑!” 邵泽威看他说得如此诚恳,怀疑上官依米弄错了。他简单说了几句,随后告辞了。 回去之后,他责怪上官依米:“你个骗子,我去问庄亲王了,这世上根本没有蛇王胆,你竟胡扯!” 上官依米大怒,她说:“你个蠢货,庄亲王肯定不愿意给你才这样说的。我父亲曾亲眼看见过蛇王胆,难道他说谎吗?你去过庄亲王府吗,看看他家是不是连个苍蝇蚊子都没有?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有蛇王胆!早告诉你了,庄亲王府有个盘龙殿,里面供奉着佛龛,佛龛里就是那宝物!人家三两句话把你哄住了,你还来怨我?” 邵泽威摸着唇,他说:“也好,我去庄亲王府查看一下,看看他家是不是连个苍蝇蚊子都没有?” “你最好捉只老鼠扔他家,看看会怎样!” 邵泽威嘴角一翘,他真的去了庄亲王府。 来到他家直接敲开门,管家迎出来问:“小侯爷,您找谁?” “哦,三哥没在家吧?” “王爷在宫里呢,这些日子很少回来!” “那我看看表侄子吧!”邵泽威说着径直进来,管家也不好阻拦。 邵泽威在庄亲王府走着,只见这里富丽堂皇,山泉相映,绿树成荫。他边走边仔细查看,这府里竟然连个蚂蚁都没有。如今正是初秋季节,王府如此气派,又兼有古山密林之感,为何却没有任何昆虫动物呢? 他正疑惑间,只见对面喊道:“小表叔,你来了!” 邵泽威抬头一看,原来是庄亲王世子韩超,他大脸高鼻,长着两颗大门牙。 “侄子,我还没到你们府中来过,今个溜达溜达!”邵泽威背着手,说着就要上里面走。 韩超拦住说:“小表叔,来了就喝几杯,别瞎转悠!” “为什么?” “你表嫂在后院呢,不方便,呵呵!”这个借口很好,毕竟表哥不在,表弟哪能私闯后院去见表嫂的道理? 邵泽威心中一声叹息,这个表侄子虽然其貌不扬,脑子却挺好使的。 他只得说:“喝酒就免了吧,表叔我来就是想找你父王的,他不在,那我回了!” 韩超上前来搭住他胳膊说:“没问题,我父王经常夸你,你以后多找他说说话,明白不?”说这话时,他还努努嘴,露出大门牙。 邵泽威推开他的手,这侄子虽然聪明,可是不太规矩,做为晚辈直接跟自己勾肩搭背的,实在没有礼貌。 回到韩子霄家,邵泽威对上官依米竖起大拇指说:“姐,你说得没错,庄亲王府连个蚂蚁都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上官依米问:“去后殿看了没?” “没有!遇见世子韩超了,那小王八蛋刁钻得很,直接抬出他娘在后院,我不方便进去!哎,礼法不得不遵啊!” 韩子霄说:“想要得到蛇王胆,只能去偷!” 邵泽威想了想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韩子霄摇头说:“我可不想趟这浑水,庄亲王是监国,他正想法子整我呢,我才不去送死呢!” 邵泽威瞥了一眼上官依米,根本没有问她,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女流之辈。 上官依米看出来他对自己的轻视了,柳叶眉挑起,瞪着他说:“是不是想求我帮忙?” 邵泽威一愣,丢她个白眼说:“你帮我?你一个女人家,只会给我拖后腿,傻啦吧唧,心里没数!我一个人去吧,反正我功夫也好!” 他一屁股朝椅子坐去,上官依米一脚将椅子踢开,邵泽威扑通摔在地上了。上官依米哈哈大笑,嘲讽说:“这也叫功夫好?下盘不稳吧!” “娘们,你欠揍啊!”他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伸手去掐她脖子,上官依米卡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他腰带甩了出去,咣当一声邵泽威又摔在地上。 上官依米哈哈大笑,拉过来椅子坐下了,叉开两腿,粉嫩的脸上现出快意。 韩子霄心中一紧,上官依米竟然学得一手好摔跤。她在蒙古多年,肯定是跟当地人学的。 邵泽威不服,从地上爬起来叫道:“好男不跟女斗,我可生气了!” 韩子霄看着他,上官依米勾勾手指,满脸轻蔑地一丝冷笑,露出挑衅的样子。 邵泽威怒了,猛地扑了过来,抓住她腰带径直提起来,使出全力将她举起。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往他眉心打了一下,弄得他头晕目眩。 上官依米翻身跳到他后面,勒住脖子过肩摔去,他啊一声叫滚在地上。韩子霄一皱眉,他都觉得疼。 邵泽威爬起来,摸着后背,喘着气望着她。 上官依米叉着腰,飒爽中带着漂亮,她说:“小弟弟,服了吧?我在蒙古多年,跟当地人学习了摔跤,加上我父亲教的相扑,你能赤手空拳打赢我才怪呢!” 邵泽威弯下身子拍了拍土,装出一副不打的样子。上官依米放松了警惕,转脸对韩子霄说:“我知道他剑法厉害,论剑术咱都比不过他,可要是论摔跤相扑……” 她话还没说完,邵泽威突然窜了过来,抓住她两腿紧紧抱住掀翻了,随后嗖嗖顺着身子爬上去,然后死死压住她双手说:“哈哈,你现在被我擒住了!你毕竟是个娘们,以为懂点摔跤就了不得了!” 上官依米被他这样压着,满脸通红,她怒道:“起来,混蛋!” 邵泽威一心想着赢,早忘了男女大防。他两腿夹住她双腿,按住她双手说:“有种你起来啊,不是很厉害吗?” 韩子霄看他俩那样,忙躲到一边,忍住笑抱着胳膊看热闹。上官依米恼了,猛然翻个身子将他按在下面,邵泽威死死抱住她上身,如同泥巴一样糊在她身上。上官依米想起来,被他紧紧勒住胸脯,对方又一滚,反过来将她压住。 上官依米擅长的是摔跤相扑,可不是打滚。她气得拼命挣扎,结果邵泽威越抱越紧,手竟然摸到她胸部,纠缠下还吻到了她的嘴。 上官依米惊呆了,邵泽威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她跳起来,舔着舌头,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 她爬起来,衣服已经被弄开,里面青色的抹胸露出。上官依米紧紧抿住嘴,看着他眼泪突然流出来了,她转身跑开了。 韩子霄笑着过来说:“你可是占大便宜了!” 邵泽威脸色通红,推了他一把说:“滚,别幸灾乐祸!”他掉头跑开了,到了外面扶着棵大树不停喘气,心扑通扑通跳着。 第94章 出卖朋友 当天晚上,他换了夜行衣,一身黑色跳上王府高墙。邵泽威趴在上面,等到二更时分才行动。他嗖地下去,猫着腰朝后院走去。 庄亲王不在府中,后院又都是女眷,对他来说还是比较容易进去的。他老远就看见一座大殿灯火通明,好像有千盏佛灯燃烧。 邵泽威大喜,他嗖嗖爬到一棵树上,从上往下看去,只见门口有十个太监在值夜,还有丫鬟不断地添灯油。 邵泽威心想该怎么进去啊?他决定使个调虎离山之计,跳下树来,跑到盘龙殿不远处的柴房,点了一把火便躲起来。 正在盘龙殿值夜的太监丫鬟,看见附近柴房起火,立刻跑过去救火,邵泽威趁机上了二楼。 来到这里,只见香气扑鼻,有金佛供奉在案上。他踏步就想过去,只听得窗户间喝道:“别动!” 他一愣,一个人抓着绳子爬了进来。她扯下脸上黑布,只见是上官依米。 “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盯你好久了,知道你今晚会来的!这里有机关,小心点!” 邵泽威看着她,不好意思说:“白天不该对你不敬,急着想赢你,在你身上占了不少便宜!” 上官依米脸一红,她道:“过去的事就算了!” 她看看周围,只见墙上挂着黄色经幡,俨然如同寺庙一般。她小心走到佛像前,知道佛龛就在里面。 她猛地用刀劈开佛像,噗嗤黑烟冒起,利箭射来,上官依米跃身而起,躲过那波袭击。她松了口气,只见佛像中有个红色盒子,外面镶嵌着钻石。 上官依米走过去,拿起盒子打开,突然案子下面一把利箭射出,直接插到她大腿上。她啊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那里,腿上鲜血直流。 邵泽威忙扶住她,揽入怀里惊问道:“姐,这是……”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上官依米说:“我没想到桌子下面竟然也有暗器,躲过了上面,躲不过下面!你快去拿蛇王胆,要不然来不及了!” 邵泽威跳起来,眼疾手快,利落地将蛇王胆拿过,只见大殿内风声骤响,仿佛龙吼的声音传来。 只听得外面有人喊:“有人偷龙胆!” 邵泽威立刻搀起来上官依米,他扶着她就要往外走,大殿内轰鸣声响起,呜呜可怕的龙吼声传来,让人头晕目眩。 紧接着,一股腥味传来,伴随着海水的咸味,整个大殿经幡晃动,墙壁上四条巨龙仿佛游动。 他俩捂住耳朵,只觉得脑袋炸裂,恶心想吐,腥味越来越浓,八面窗户全部被狂风吹开。此时天空电闪雷鸣,风刮得他们东倒西歪。 上官依米大腿血液汩汩涌出,她脸色更加苍白,楼下喧哗之声传来。她猛地推开他说:“快走,拿着龙胆去救你娘,没必要都死在这里!” 邵泽威将蛇王胆藏入怀里,只觉得异常滚烫,他抱起上官依米来到窗前说:“不,我要和你一起走,如果不是你帮我,我早被利箭射死了!” 此时风吹得他俩晃晃悠悠,上官依米被他横抱在胸前,空中黑云密布,冲天黑气直上云霄。 邵泽威抱着她不敢跳,上官依米猛然翻身跌下,整个人落在地上。 那些太监拿着刀剑冲了上来,她高喊道:“还不走?”接着,她猛地推了他一把,邵泽威迎风跳入窗外,幸好这楼不高,他一个人又动作敏捷。 落下去时,他用手猛地抓了一下屋檐,接着双脚落地。他喘了口气,如果抱着上官依米,他是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只见上面喊着:“抓住了,是个女的!快去禀告世子!” 邵泽威又想去救他,只听得马蹄声响,有人高呼:“世子爷到!”他急忙跃入花丛树木后面,只见韩超带着王府卫队赶来,黑夜里盔甲闪耀,刀剑凛冽。 不一会儿,那些人将受伤的上官依米拉了出来。只见她一瘸一拐,穿着黑色衣服,非常镇静自若,没有任何恐惧。 韩超上前啪啪扇了她两个嘴巴子,大喝道:“我认得你,你是上官依米!臭娘们,快将偷盗的龙胆交出来!” 上官依米淡淡地说:“龙胆我已经吃了!” 韩超怒道:“给我关入地牢里,严刑拷打!” 那些士兵上前将她用镣铐锁了,不顾她受伤,粗暴地拖入地牢里去了。 邵泽威想冲过去,可是如果这样做,蛇王胆绝对带不走的。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救了母亲再救上官依米。 他来到府里,次日早上将宫里太医陆雒招来,请他给乐康公主治病。陆太医看见蛇王胆大惊,他问道:“小侯爷,这是从哪里弄的?” 乐康公主也十分好奇,疑惑地看着他。 他说:“这是我三表哥庄亲王送的,切下来一片治病,剩下的还要还回去!” 陆太医啧啧称赞,用小刀取下指甲大小一片,叹息说:“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这蛇王胆。此胆乃百年巨蟒所有,已经化成蛟了,只因渡劫失败才被取了胆。之前也有传闻在庄亲王府上,可是极少有人见过!” 邵泽威没有吭声,他心中挂念着上官依米。 陆太医将指甲大小的蛇王胆放入小瓷壶内煮熟了,只见里面血红,白色仙雾缭绕,海水腥味再次传来。 他继续用火烹煮,等到还剩下一碗水时,往里面滴入鸡血,腥味才慢慢消失。 随后,他端来说:“我用雄公鸡血掺入,将蛇王胆戾气化掉,这样喝了之后不会被它反噬。” 乐康公主接过来碗咕咚喝了,只觉得此药进入体内,精神百倍,阳气蒸腾。她爱子心切,留下半碗递给邵泽威说:“还剩下这些,为娘实在不愿喝了,我儿喝了滋补身体吧!” 邵泽威只得接过来咕咚咕咚喝完,陆太医在旁边馋的直咽口水,不停吧唧嘴。 乐康公主看儿子喝了之后,红光满面,裤子里蓦然耸起,整个人龙马精神了万倍。 邵泽威看自己身体有了反应,不好意思地借故上厕所躲开了。乐康公主赏赐了陆太医千两银子,命人送他回宫。 再说庄亲王,得知自家镇宅之宝蛇王胆被盗,他无比震怒。 来到府里,他将上官依米提了出来,百般威逼,要她说出蛇王胆下落。上官依米死不松口,坚决说自己吞入肚子里了。 庄亲王大怒,喝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给我将她肚子剖开!” 那些侍卫上前,将她衣服扯下,上官依米赤着上身,双手绑在柱子上。她破口大骂:“韩池,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不得好死!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你父亲?哼,上官坦乃是端亲王一党的,我早就想除掉他了。今日杀了你,把头送过去,逼他造反,我再请旨诛你九族!” “你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你不得好死!”上官依米愤然大骂。 一个精壮士兵,用力拍了拍上官依米洁白的肚子,看着她胸前的丰乳咽了下口水。韩超在旁边也是垂涎三尺,禁不住春心萌动。可他害怕他父亲,不敢乱来,只是心中感叹:“这么漂亮的女人,杀了实在可惜,我还没玩过这种巾帼女英雄!看她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我就来劲!” 他搓了搓手,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那刀子正要剖她肚皮,只听得喊道:“住手,蛇王胆在这里!” 大家看去,只见邵泽威身穿曳撒,带着佩剑,手里握着一个血红的鸡蛋般宝物。 庄亲王大惊,他忙上前抢过蛇王胆,怒道:“原来是你偷了!” 邵泽威说:“是的,我救母心切,擅闯盘龙殿,偷了三哥的宝物。此事与上官依米小姐无关,赶快放了她!” 他说着,捡起地上衣服给她披了。上官依米嘴角流血,花容失色,显然受过刑罚。他愧疚地说:“是我连累了姐姐!” 上官依米不吭声,洁白的胸膛一起一伏,邵泽威看着她光滑嫩酥的皮肤蓦然心动。 庄亲王看了看蛇王胆,只见少了一片,气愤说:“表弟,你偷了我的蛇王胆,我拿你没有办法。可这个女人我是绝对不会放的!” “此事都是我干的,上官小姐只是来救我,提醒我楼上有暗器。她对我和我娘都有救命之恩,希望你不要难为她!” “我的蛇王胆被切去了一片,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母亲是我姑妈,我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可是这心头之恨我不能不出!我杀了这个女人,再激反她爹上官坦,彻底除掉端王党心腹!” 邵泽威跪下说:“表哥,你如今已经是监国了,将来就是太子,是皇帝,何必赶尽杀绝呢?如果你真要杀她,我一定跟你拼命!” 庄亲王眼睛一转,他说:“好吧,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她!” “什么事?” “除掉韩子霄!”庄亲王冰冷地说。 邵泽威大惊,上官依米也怒视着他,没想到庄亲王竟然也如此心狠手辣。 邵泽威嗖站起来说:“不行,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庄亲王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凡是和我争位的,我都要除掉!你别忘了,韩子霄夺你所爱,抢了白沐雪,你咽得下这口气吗?我有一计,你我里应外合除掉韩子霄,只要你愿意,我就放了上官依米。否则,我以监国的身份,杀一个女将军还是易如反掌的!” 邵泽威看看上官依米,为了救她,他只得点点头。上官依米痛斥邵泽威,不准他做出卖朋友的事。庄亲王挥了挥手,将她重新关入地牢。 随后,庄亲王将蛇王胆放入自己书斋的墙壁内,坐下和邵泽威商量阴谋诡计。他儿子韩超也在,毕竟此人野心甚大,只要庄亲王当了皇帝,他就是太子了。 庄亲王说:“因为偷工减料,五天前磐石大桥发生坍塌,死了七十人。工部按照死一人赔偿一百两银子标准,给了七千两银子。结果到了河道衙门总管孙固那里,变成了每人赔偿五两银子,其余全被他贪了。此事引起死者家属闹事,刑部派人抓了四个带头的。这案子让韩子霄去办,再顺便把刑部尚书丘奎拉下马,你要如此……” 邵泽威听完他的话沉默半晌,这个计谋很高,不仅可以坑韩子霄,还可以打击刑部尚书丘奎。 庄亲王望着他,知道他不忍心下手,便许诺说:“我保证不杀韩子霄,只是将他打倒而已。你只要肯帮我,我绝对放了上官依米!” 邵泽威救人心切,答应说:“我跟你合作,但你要好好对待上官依米,将她从地牢转到厢房,还要好生伺候。此外,不准任何人碰她,如果有人敢玷污她,我绝对跟你拼命!” 庄亲王瞅了儿子韩超一眼说:“你放心,我绝对保证上官小姐的安全!” 双方达成协议,庄亲王传令将上官依米转移到厢房,并派了重兵看护。他知道儿子韩超是个好色之徒,不能因为他的胡来,破坏了与邵泽威的结盟。 第95章 摘去王冠 第二天,庄亲王突然召见韩子霄,两人在宫中见面了。 请安之后,庄亲王给他一张黄色纸笺,上面用红笔写道:钦命英亲王韩子霄为特命大使,处理磐石大桥一案,限三日之内结案。 他看了一愣,庄亲王皮笑肉不笑地说:“五弟,国事繁忙,还得你这个亲弟弟帮我分担。哎,吏治腐败啊,工部修建的磐石大桥才半年就塌了,死了七十个人。工部按照死一人赔偿一百两银子的标准拨款,结果河道衙门总管孙固给缩减到每人五两银子,其余全贪墨了。死者家属闹事,刑部尚书丘奎抓了四个带头的,更是激起众怒,这案子你替为兄费费心吧!” 韩子霄看着手里的旨意,庄亲王先给自己下了一道不可违背的钦命,又拿出兄弟情谊求他,这套软硬兼施让他无法推脱。 “那小弟就全权处理此事了!”他说。 “有劳了!”庄亲王拱拱手。 出了皇宫大门,邵泽威迎了上来,嘴里骂骂咧咧十分气愤的样子。 韩子霄忙问:“上官依米救出来了吗?” 邵泽威摇摇头叹口气,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一把夺过来翻了翻,说道:“他给你派了任务?” “是的!” “我告诉你,河道衙门总管孙固是刑部尚书丘奎的侄女婿!丘奎又是信亲王的心腹,你这案子如何处理?” 韩子霄愣住了,他气得咬牙说:“怪不得庄亲王让我来处理此案,这是借刀杀人啊!让我除掉丘奎,斩掉信亲王心腹,破坏我俩关系!” 邵泽威说:“所以啊,你千万别上当。你去了之后,利索地将四个闹事的人提出来砍了就行,否则就保不住刑部尚书丘奎了!” 韩子霄想了想,拍拍他肩膀说:“好,谢谢你提醒我!” 回到府里,韩子霄和白沐雪商量。 白沐雪听了摇摇头说:“这个案子非常棘手,如果杀了那四个闹事的,肯定会激起民变。如果不杀的话,他们是刑部尚书丘奎抓的,刑部面子又保不住。这是个死局,根本无解,你不该接这案子!” 韩子霄叹气说:“我哪里知道,孙固是丘奎的侄女婿啊!这个阴险老三,我被他坑了!你说怎么办?” 白沐雪道:“将四名闹事的人放了,你自己掏钱给死者家属,按照一人一千两银子的价钱赔偿。钱给够了,人也放了,官员一个都不查,这事也就解决了!” 韩子霄搂住她的香肩,吻住脸说:“你真聪明,是我的头号智囊!” 白沐雪被他亲了一口,也笑着吻了他一下。 随后,韩子霄立刻前往刑部大牢,提审了四位带头闹事的人。这四人叫牛熏、李棒、赵大同、薄站。 他端坐刑部大堂上,高喝道:“你们四人带头闹事,本该重处!本官念你们死去亲人,情有可原,就免去处罚,即日释放回家!回去后告诉所有死者家属,每个家庭赔偿一千两银子,不许再闹事了!”说完,看了看丘奎,丘奎点点头表示赞同。 韩子霄下令:“取消刑具,让他们回家!” 四个人叩头谢恩,表示不再闹事了。 本以为案子就这样轻松结了,没想到阴谋才刚刚开始。 邵泽威突然勒马而来,在外面高喊:“不可放人,请表哥出来说话!” 韩子霄看见他来了,急忙走出刑部大堂。邵泽威跳下来,将他拉到一边说:“我得到消息,这四人参加过白莲教,乃是反贼。副丞相高栋给庄亲王写了密信,被我截获了,你自己看吧!” 韩子霄忙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启奏殿下,刑部关押的四人确系白莲教反贼,证据我已找到,今晚秘密交给你。英亲王韩子霄查办此案,必然会释放这四人,到时就以包庇反贼为名将他治罪!见信之后,烦劳殿下二更时分老地方会面!高栋敬呈!” 韩子霄大惊,他懵了,低声问:“这四人怎会是白莲教反贼呢?我看他们老实本分,不像是信教的人。他们闹事也只是因为亲人死了,赔偿的钱又被河道衙门贪了,属于被逼无奈!你没有弄错吧?” 邵泽威抓着他胳膊道:“表哥难道连我也不相信?事情紧急,要当机立断!这案子一开始就是个套,表面上是大桥坍塌、官员贪墨案,实际上暗藏造反案。案中有案,套中有套,就是要迷惑你,然后给你扣上一个包庇白莲教反贼的罪名!这是庄亲王那个阴险老三算计你,千万不要上当啊!” 韩子霄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慌张地说:“可是这四人如果杀了,激起民变就不好了!” 邵泽威跺脚说:“既然是反贼了,还怕民变吗?官员可以贪墨,但是百姓不可造反,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你想因为同情百姓,而开罪于朝廷吗?别忘了你是皇子,杀错人没事,对朝廷不忠就是大事了!” 韩子霄被他一席话说得无可反驳,想想确实如此,这四人要真是白莲教反贼,他放了可就麻烦了。 韩子霄抱拳说:“多谢表弟前来相告,我这就将他们斩了!” 邵泽威将他手中信拿过来撕碎,悄声说:“我赶紧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看他离开,韩子霄马上返回刑部大堂,他低声对丘奎说:“这四人乃是白莲教反贼,要立马斩首!” 丘奎一愣,随后大喜,没想到自己竟然歪打正着,抓了四个白莲教反贼。 韩子霄当堂斥责他们加入白莲教,怒骂他们不该造反。这四人傻眼了,他们怎么成白莲教反贼了?他们拼命否认,可韩子霄自然也不会相信,马上提起笔判决斩首。 一看他签押了文书,丘奎传令押赴刑场,斩立决。 韩子霄带着刑部人马亲自前往菜市口,他刚到这里,那些死者家属都来了。这些人纷纷叫屈,韩子霄犹豫了片刻,还是传令斩首。 刽子手大刀砍去,四颗头颅滚在地上,周围的人彻底怒了。 那些人高叫道:“我们亲人落水淹死了,官府又贪污了赔偿,如今还把告状的人杀了,还有天理吗?真是官官相护,不拿百姓当人看!” 七十名死者家属一拥而上,旁边围观的群众也大叫着上前撕扯。韩子霄传令后撤,不准伤害他们。这时,庄亲王安插在刑部士兵中的奸细,抽刀大肆砍杀群众,菜市口立刻血流成河。 韩子霄惊呆了,丘奎也惊呆了,不是下令不准激化矛盾吗,怎么有士兵乱杀人? 义愤填膺的百姓,看到官兵杀人,场面更是火上浇油。这些人揭竿而起,场面失去控制,他们拿着棍子铁锹朝官兵杀来。 韩子霄和刑部的人赶紧往回跑,结果路边越来越多人加入队伍,最终民变爆发,纷纷朝刑部大堂冲来。 韩子霄慌了,他感觉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一时说不出来。关键时刻,卢朝阳带兵赶来,将韩子霄救走了。可动乱已起,朝廷只得调兵平乱。 庄亲王掌管朝政,其亲信黄新念又是枢密院太尉,他们暗中煽风点火,使得这场民变竟然持续了五六天之久。彰明帝被惊动了,急忙调巡捕营镇压,经过一番激战,终于平定作乱。 彰明帝亲自上朝,生气地说:“简单的一个大桥坍塌事件,怎么会闹成民变,死了上万人?韩子霄,你作为特命大使,怎么处置的?” 韩子霄看了看邵泽威,他窝着火跪地说:“回父皇的话,本来是河道衙门总管孙固贪墨赔偿银,引发死者家属闹事。结果刑部抓了闹事的人,儿臣也审了,答应将赔偿提高到每家一千两银子,这笔钱有我自己出。闹事的人都同意了,本来可以结案了,但是邵泽威跑来给我说,闹事的四人是白莲教反贼,怂恿我杀了他们!儿臣相信了他的话,就将他们斩首了,于是引发民变!” 彰明帝看着邵泽威,他忙出来否认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人是白莲教反贼?你好好的诬赖我干嘛?” 韩子霄大怒,他说:“要不是你跑来骗我,我怎会将他们突然斩首?你个小畜生,竟然出卖我!” 庄亲王出班奏道:“父皇,五弟处置此案有私心!因为河道衙门总管孙固是刑部尚书丘奎的侄女婿!” 彰明帝恍然大悟,他看了看信亲王,已经明白了庄亲王的暗示。韩子霄不处罚孙固就是拉拢丘奎,拉拢丘奎就是讨好信亲王。两人已经暗中联手了,所以才会徇私舞弊,不惜杀人来死保心腹。 彰明帝最厌恶是非不分了,韩子霄的做法已经触怒他了。 他喝道:“本来应该大公无私处罚贪官、释放百姓的,你却将他们斩了,分明是有私心,想结交刑部堂官!” 韩子霄忙说:“儿臣冤枉!确实是邵泽威欺骗我,要不然我怎会将死了亲人的百姓斩首呢?” 彰明帝看着邵泽威问:“威儿,你到底有没有骗他?” 邵泽威气愤地说:“皇上,我就是跟表哥开玩笑,说那四个人说不定是白莲教的人呢,你要查清楚了再放人。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查都不查就将那四人定为白莲教反贼,咔嚓给杀了!这难道也怨我吗?” 韩子霄知道邵泽威反水了,他已经投靠庄亲王了,今日怎么辩解都没用了。张世琛、刘方正和卢朝阳都气愤地看着邵泽威,没想到他真的会背后捅刀子。 彰明帝看着绝望的韩子霄,斥责说:“他们是不是白莲教反贼,你起码应该查一查,怎能如此草率?你平日里做事一向谨慎细致,此案却反常,不就是有私心吗?你竟然拿人命案子做人情,来拉拢刑部,真是可恶!” 韩子霄趴在地上,全身打颤,他终于知道太子和端亲王倒台前的感受了。汗水浸湿了衣服,看来自己彻底完了。邵泽威突然倒戈一击,这是他最担心的,也是最不愿相信的。他虽然恨自己抢了白沐雪,可他一向重义气讲交情,为何突然变心要害他? 彰明帝宣判了,他冷漠地说:“来人,将英亲王韩子霄褫夺王爵,关入宗人府圈禁。刑部尚书丘奎是非不分,包庇侄女婿孙固贪墨,又抓了告状的四名家属,才造成诸多麻烦。着革去职务,流放沙门岛,永不赦免。京师河道衙门总管孙固,为人卑劣,贪污赔偿银子,致使死者家属闹事。此人是罪魁祸首,着凌迟处死,弃骨扬灰。工部修建的大桥半年就坍塌了,造成七十人遇难,工部尚书康旭犯渎职之罪。着免去尚书职务,贬为潭州知府!” 彰明帝说完,侍卫上前摘去韩子霄王冠,将他架了出去。外面的士兵把人锁了,直接送入宗人府里。 刑部尚书丘奎摘去乌纱帽,颤抖地离开大殿,跟着侍卫去了大牢,等候着刺字流放。河道衙门总管孙固,听说皇上将他凌迟处死、弃骨扬灰,吓得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奉旨办差的人只得将他尸体剁碎,抛到大街上完事。 第96章 很是尴尬 韩子霄被囚禁的事传来,白沐雪等人极其震惊,任佐暗中将详情通报,才知道是邵泽威背叛了他们。 白沐雪盛怒之下去找邵泽威,斥责他不该叛变。 她坐着马车来到公主府,可是邵泽威还在宫中,与庄亲王一起饮酒庆祝呢。他们拿下了韩子霄,庄亲王少了最强劲的敌人。 白沐雪独自一人站在公主府门口,她要等他前来。 到了晚上,邵泽威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他从马车上下来,只见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女孩,正抱着胳膊遥望着远方。 邵泽威冷笑说:“这不是王妃娘娘么?虽然是庶王妃,可也是王妃,对不对?” 看见他来了,白沐雪站起来,之前还对他心存愧疚,现在这种感觉完全没了。 他指着她说:“我知道你今天是来骂我的,你骂好了!你男人被圈禁了,你自然很生气!” 邵泽威一脚踢开门,晃晃悠悠地进去了。 白沐雪跟着一起进去,她本来还想骂他一顿,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人心似水,变化无常。 邵泽威进入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靠着枕头,呼喊道:“小贱人,进来!” 白沐雪一怔,他竟然叫自己小贱人。 她跨步进去,冷冷望着他。 “关门!”他命令道。 白沐雪咣当将门关了,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想骂我?骂吧,我洗耳恭听!”邵泽威脱掉靴子,带着酒气说。 白沐雪用手轻轻抚弄了下乌丝,平静地问:“庄亲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韩子霄?” 邵泽威一笑,他说:“他没给我什么好处,只是答应释放上官依米!至于我为什么背叛韩子霄?因为他一直是我的情敌,抢走了我喜欢的东西,我最讨厌别人跟我抢东西了!还有你,一直利用我,我忍了很久了,今个也算是对你的报复!” 白沐雪用诧异的表情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说出报复自己的话。 “是的,我利用了你对我的爱,对此我一直心怀愧疚。既然你今天报复了我,将我男人送入宗人府,那我以后也就不用愧疚了,对吗?我可不可以这样说,你报复了我和韩子霄,我俩就不欠你的了?”白沐雪问。 “是的,你以后不用再愧疚了,你欺骗利用我的感情,已经得到惩罚了!韩子霄将在宗人府呆一辈子,你就守一辈子寡吧!” 白沐雪看着他,他眼神里带着报复后的快意,这是得不到的愤怒。 她深深吸了口气,微微吐出。 白沐雪本来还想找他谈谈,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她转身就走,双手抓住门栓正想打开,邵泽威说:“站住!你都来了,不想救你丈夫吗?” 白沐雪回头看着他,问:“你不是要让他在宗人府呆一辈子吗?要我守一辈子寡吗?” 邵泽威淡然一笑:“我没那么坏,对你,我毕竟还是很心疼的!我的气也出了,现在可以跟你谈谈了!” 白沐雪望着他说:“既然你愿意帮我,那说说你的条件吧!” 邵泽威打量着她,目光越过她起伏的胸脯,掠过她的裙子,直到盈盈小脚。 他说:“今晚陪我一夜,怎么样?” 白沐雪柳眉挑起,愠恼地说:“你要我对不起韩子霄?” 邵泽威道:“我知道你不怕守寡,可韩子霄很受苦的。庄亲王已经对宗人府下了密令,每天只给他吃一顿饭,要慢慢折磨死他!韩子霄可没有一辈子,他能不能活过今年都不好说!” 白沐雪大惊,没想到庄亲王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如此阴险恶毒。她知道邵泽威说的是真的,韩子霄随时可能会放出来,毕竟他没有谋反,只是一时惹怒了皇上。庄亲王自然不会给他报仇的机会,将韩子霄折磨死这是最好的方法。 她轻轻迈了一步,看着他说:“我答应你,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救出韩子霄。庄亲王好不容易将他扳倒,一定会趁机将他害死的,我愿意用生命去救他!” 邵泽威猛然站起来,走了过来,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说:“用生命救他,什么意思?” 白沐雪凄然地说:“我是他的妻子,若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哪里还有脸苟活?但我又不能看着他死在宗人府,所以,我陪你一夜好了!如果韩子霄将来埋怨我,我就去死!” 邵泽威一怔,他的手慢慢缩回,眼睛泛红,狠狠盯着她。过了好久,他才说:“为何那么爱他?为何不能像爱他那样爱我?” 白沐雪凝视着他,轻轻地说:“我对他投入太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既然孤注一掷了,总得有个结果吧!” “所以,宁肯自己烟消云散,也要让他皓月当空!对吗?”邵泽威喘着粗气,觉得她真傻。 她点点头,泪水缓缓落下:“我无怨无悔,只要不再欠你的就行了!” 邵泽威痛苦地昂起头,闭上眼睛。随后,他睁开眼,指着她说:“脱衣服!给我脱光!” 白沐雪沉思片刻,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衫,一件件脱下,最终裸着站在烛光下。 邵泽威静静地看着她,白沐雪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她迈步来到床前,轻轻躺了上去,眼珠子一动不动。 邵泽威从地上捡起她的亵衣,望着她说:“穿上衣服,走吧!我会救韩子霄的!” 白沐雪躺在那里,侧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你没必要愧疚,这是交易,很公平!我也不想再欠你的了,咱们以后就是利益关系!只要不牵扯情字,我就不会痛苦。今后和我有情字牵扯的,只有韩子霄一人而已,你们所有的人,都是路人!” 邵泽威心头被狠狠击中了,身子晃了晃。 他凄然一笑,指着她说:“既然你这样说了,咱们现在再也没有任何感情牵扯了!我不会睡你的,因为你已经不是处女了,我不能让一个有夫之妇玷污我的身体!我告诉你,我喜欢上官依米,我不会再爱你了!” 白沐雪愣了下,坐了起来,头发披肩,漂亮极了。她问:“你说得是真的,不是气话?” “是真的,我协助庄亲王对付韩子霄,就是为了救上官依米!我发誓,要娶她做老婆!” 白沐雪听他这样说了,从床上下来,捡起地上衣服穿了。 邵泽威手里抓着她的亵衣,那是一件粉色苏绣短裤,上面用精致的针脚钩出了“雨打芭蕉”图。蒙蒙细雨,漫天撒开,浇灌着绿色娇嫩的芭蕉,盛开的芭蕉花特别艳丽。 邵泽威心中更是疼痛,他喃喃地说:“雨打芭蕉图,这是你自己绣的吧?好精致的女红,好灵巧的心思,好意境的学识,好快乐的情趣!这是你和韩子霄的床第之欢吧?看来你很享受啊!” 白沐雪低头不语,她本来就会做针线活,在宫里又跟着御用女工,学了不外传的皇家针织技术。这内裤亵衣,就是她自己做的,水平不亚于宫中所产。 邵泽威叹口气说:“算了,我不难为你了,反正我以后只爱上官依米!” 白沐雪说:“你帮我救韩子霄,我怎么报答你?说好了咱俩以后不再相欠的!” 邵泽威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欠我的了!我帮你救出韩子霄,你帮我娶到上官依米,行吗?” 白沐雪一笑,点点头说:“当然行!一言为定!” 她伸出手指头,邵泽威和她勾了勾。打开房门,他送她出去,两人一起出了公主府。 “留步吧!”白沐雪说。 “想好了如何救韩子霄,暗中派人通知我,论谋略,我真比不上你!”邵泽威说。 白沐雪笑了笑,她裹了裹衣服,慢慢走远了。 不久,上官依米被释放出来了,邵泽威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她。她都不正眼看他,侧过脸擦肩而过。 邵泽威上前抓住她手腕说:“什么意思?我来接你呢,没看见我吗?” 上官依米甩开他手,盯着他道:“我已经知道你背叛了韩子霄,你无耻!韩子霄不仅是白沐雪的丈夫,也是墨墨的丈夫,你这样做让我瞧不起!” “我也是为了救你啊!” “我宁愿死,也不愿你用这种方法救我!”上官依米推开他,踏着流星般地步子朝前走着。邵泽威快速追去,他的马自己跟在后面。 他和她并肩走着,脸憋得发白,偷偷斜眼看她,咽了下口水不知道如何搭话。上官依米望着路边的一丛丛野花,在草丛中绽放着美好的生命。 上官依米穿着绿色袍子,邵泽威则是红色袍子,所谓男人穿红,女人穿绿,这是古代的传统。两人并肩走着,后面跟着一匹骏马,空中不时有大雁鸣叫,宽敞的大街四下无人。 上官依米一只手甩动着,另一只手不时理下耳边的头发,她没有披肩长发,也没有高耸云髻,只是简单地用头绳扎了起来。不施粉黛,素颜朝天,虽是女儿家,却自带男孩子英武气质。 邵泽威背着手,在她面前拘谨了许多,好像犯错的孩子一般。 穿过小桥,来到亭子旁边,邵泽威突然看着她说:“我……我很在乎你!” 上官依米突然停住脚步,心扑通扑通跳着,邵泽威站在那里望着她。 她转过脸来,杏眼放光,吃惊地说:“在乎我?” 邵泽威两只手背在后面,十根手指头紧张地绕来绕去。 “你干脆说喜欢我得了!”上官依米往后倒退一步,叉着腰望着他。 邵泽威低着头笑了笑,然后抬起脸来,傻傻地点了点头,嘿嘿说:“有点喜欢你!” 上官依米瞬间脸红了半个,她提起裤子,飞起一脚将他踹到河里。 邵泽威在里面扑腾着,大叫道:“你个疯女人,干嘛把我踢河里?”他挣扎着抓住河边一条树根,嗖嗖爬了上来,全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胸膛上,肌肉微微现出。 上官依米说:“你给我把韩子霄救出来,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就替梁梦绮、柳水墨、白沐雪扒了你的皮!” 邵泽威抹着脸上的水说:“我已经答应白沐雪救韩子霄了,早给你说了,我不是故意背叛韩子霄的,是为了救你!庄亲王那么阴险狠辣,我要是不跟他合作,你和你老爹都没命了!” “少来!你对韩子霄有心结,别以为我不知道!借着这个机会整他一下,出了失去白沐雪的心头之恨,谁看不出啊!” “我的姑奶奶,我和韩子霄、白沐雪的所有纠葛已经解决了!我承认,我小心眼,以后我只在乎你!” 上官依米举起手打来,吓得他忙用胳膊挡住,歪着头唯恐再掉入河里。 上官依米从来没有被人表白过,今日他突兀地说了这番话,让她很是尴尬。 “把韩子霄救出来,然后整治庄亲王那个混蛋!”说完,她牵过来邵泽威的马,翻身骑了上去,两腿一夹奔腾而去。 “喂,咱俩骑一匹马吧!我怎么走啊?全身都湿了!”邵泽威站在那里,脸上的水珠顺着脖子淌下,湿衣服紧紧裹在身上。 第97章 积累力量 来到柳水墨家里,上官依米翻身下来,冲入屋里蹦跳着。白沐雪和柳水墨看见她来了,两人扑了上去抱住她。上官依米一边搂住一个,激动地说:“两位宝贝,我没事,死不了!” 柳水墨已经哭了,白沐雪则面带忧郁,上官依米拉住她俩坐了。她给柳水墨擦擦泪,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俩的丈夫被圈禁在宗人府,今个我教训了邵泽威一顿。放心好了,大家一起努力把他救出来!” 柳水墨两手叉在一起,嘴巴努起,满眼都是担心。白沐雪则沉静地出神,担心韩子霄在宗人府遭到暗害。 突然,外面来报,张世琛、刘方正、卢朝阳、杨振豪都来了,白沐雪忙请他们进来。 柳水墨不愿见外人,尤其是男人,便躲进了闺房。白沐雪知道她一向守礼,也就由她去了。上官依米则大大咧咧招呼他们吃茶,还直爽地夸赞卢朝阳:“几天不见,你又精神了,越发耐看了!” 杨振豪噗嗤一笑望着卢朝阳,卢朝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找个角落坐下了。 竹青和婉约两个丫鬟过来上茶,他们各自接过来吃了几口。 张世琛叹气说:“太子和端亲王都斗倒了,没想到剩下一个庄亲王竟然如此难对付!” 刘方正哼一声,翘起二郎腿说:“最难对付的还是当今皇上,如果不是他铁了心传位给老三,咱们五皇子会被削权?” 杨振豪道:“当务之急是赶快救殿下!任佐给我透露风声了,庄亲王想将殿下害死在宗人府,以免他东山再起!” 白沐雪死死咬着嘴唇,眉头紧锁在一起。 张世琛看着她问:“白小姐,你熟读经史子集,一向足智多谋,可有良策?” 白沐雪神情稍微放松了些,她说:“确实想到了一个主意,大家听听是否可行?”随后,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众人又讨论了一番,各自提出自己的看法。经过共同协商,救韩子霄的计划总算打定了。接下来他们又详细制定了打击庄亲王的策略,一直讨论到太阳落山。 傍晚时分,宗人府不远处,一辆马车停住,只见走下个肥胖的太监。他手里提着个篮子,正要往宗人府走去。 就在这时,丛林里窜出一个人,捂住嘴将胖太监弄到树林里,动作之快无人看见。 胖太监吓坏了,他发现剑放在他脖子上,面前站着个精壮的汉子。他瞪着眼睛,低声喝道:“认得你杨振豪爷爷吗?” “爷爷不要杀我!”胖太监说。 “这饭里是不是下毒了?是不是庄亲王指使你干的?” 胖太监犹豫了下,不知道如何回答,咔嚓杨振豪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他那油光满面的脸鲜血渗出。胖太监吓坏了,他啊一声叫,摸着脸说:“流血了,我的脸!” “不准叫!说不说?不说就宰了你个阉猪!” “我说,爷爷不要杀我!我确实是庄亲王府里的,王爷唆使我将这饭菜,替换了宗人府里的饭。这里头下了慢药,连吃一个月就能毒发身亡,而且查不出来!” “果然恶毒!”杨振豪说着一剑抹了他脖子,胖太监瞪着俩眼珠子,四脚朝天地躺下了。 他一脚踢翻饭菜,捡起石头朝马砸去,那马一声嘶叫,拉着马车胡乱跑了。 邵泽威当晚要去宫里当值,刚出了家门,只见一个漂亮水灵的女孩从树后面出来。 “小侯爷,奴婢给您请安了!” “你是谁?” “我是白沐雪小姐的贴身丫鬟婉约,这是小姐给您的私信,请看完还我!” 邵泽威接过来展开,一边看着一边点头,随后将信还给她。 “我知道了,我会按她说的去做!也希望你家小姐,记挂着我的婚姻大事,拜托了!” “放心好了,有我家小姐在,包你把上官小姐娶回家!只是她是个女将军,不晓得你能不能降服得了她?”婉约打趣道。 “起码在床上能降服她!”邵泽威坏笑说。婉约脸一红,将那封信撕碎了,呸了他一口,嬉笑着走了。 邵泽威也甜甜一笑,径直朝宫中走去。 一场反击的阴谋慢慢朝庄亲王袭来,他和韩子霄斗了几个回合了,目前他是占上风的。可好汉打不过人多,韩子霄斗垮太子和端亲王时,积累了很多力量,党羽已经超过了庄亲王。 再加上信亲王也被逼跟韩子霄合作,从实力上来说,庄亲王还是不行。他这几次斗争,之所以能击败韩子霄,因为有彰明帝在后面支持。这个老皇帝早看出来韩子霄实力强大了,他又不打算传位给这个长于民间、身负母仇的儿子,所以便决心扶植庄亲王继位。如果不是被选中为接班人,庄亲王怎能先杀吕天溢,后囚韩子霄? 白沐雪他们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击败韩子霄的不是庄亲王,而是彰明帝,所以必须离间他们的联盟。 经过两次大败,韩子霄一党很快调整了策略,有正面进攻转为迂回出击。 邵泽威已经放下了和韩子霄、白沐雪的心结,为了娶到上官依米,他重新站队这边。 作为政治斗争中的关键,邵泽威是最重要的力量。他掌管近卫军,没有他的配合,想取胜很难。 次日早晨,庄亲王正准备离开王府去宫中当值,管家来报邵泽威到。他现在极需要邵泽威的支持,自然不敢怠慢。 庄亲王亲自在二门迎接,邵泽威一身蓝衣直裰,看见他跪地说:“参加监国!” 庄亲王忙拉起他说:“小表弟,不要这么客气,以后免跪!老五这次被弄到宗人府,多亏了你的支持,三哥我铭记在心!” 邵泽威拱手说:“跟着三哥将来才能飞黄腾达,我以后死心塌地追随你!如今我得罪了韩子霄,白沐雪、张世琛他们恨不得撕了我!” 庄亲王呵呵一笑,拉着他进入客厅,随后传令看茶。 两人简单吃了几杯,庄亲王看看时候不早了,他忙说:“表弟,咱们边走边说,一起去宫里吧!” 邵泽威笑道:“今个不去宫里了,我约了朋友吃酒,路过你这里,讨一副上等的酒器!” 庄亲王哦一声明白了,怪不得他一大早跑自己家来,原来是要东西的。他自然不会稀罕,忙说:“酒器我这里多得是,跟我来吧!” 带着他进入王府内库,只见里面金银珠宝堆在地上。五间房子摆着大红桌子,上面全是各种珍贵器具。瓷器、玉器、兵器、木器应有尽有,邵泽威暗自惊叹,庄亲王府竟然如此豪富。想想他府里竟然还有宫中没有的蛇王胆,更是出了一身冷汗。庄亲王这个人不仅藏得深,而且还家底巨丰。 邵泽威眼睛掠过一把龙头双刃刀,大约有一尺多长。此刀两边开锋,刀片上刻着“御制造办处供庄亲王府”,刀鞘平放在旁边。他心中大喜,王府里果然有御制刀具。 邵泽威朝远处桌子上一指说:“三哥,那边有套唐朝的鎏金錾花酒器,你可舍得给我?” 庄亲王一看哈哈大笑,直接朝那边走去,邵泽威趁机将那把龙头双刃刀插入鞘中,藏于袖中。 庄亲王将那套酒器包好,递给他说:“区区一套唐朝金器,表哥我还是舍得的!你只管拿去,请你朋友吃酒,千万别太寒酸了,面子十分要紧!” 邵泽威忙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说:“三哥你对我太好了,其他几位表哥抠门得很,从来没给过我什么!” 庄亲王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等将来三哥更进一步,愿与你平分天下!” 邵泽威忙一番逢迎,拍着胸脯对天发誓等等,哄得庄亲王合不拢嘴。 随后,出了王府内库,看守士兵忙将大门锁了。 邵泽威拱手说:“三哥,你赶快去忙吧,我先走一步,请朋友吃酒去了!” 庄亲王道:“好好玩吧,宫里有事我照应着!” 出了门,邵泽威无比欣喜,今日他要反戈一击,也让庄亲王尝尝被陷害的滋味。 在家呆到天黑,邵泽威将龙头双刃刀亲自送给白沐雪,两人又嘀咕一番便赶快散去。 刚过了亥时,杨振豪和卢朝阳身穿黑衣来到宗人府外的墙下。今晚正好有半个月亮,不黑不白的,只能看清楚人影。 两人用绳索钩子爬到墙上,因为宗人府是圈禁皇室贵族的,那墙特别高大。里面侍卫不算太多,灰暗的灯光从几间屋子里透出。重兵把守的地方全是大门和二门,其余全靠高墙阻拦。 他俩将很高的梯子慢慢沉下去,靠在墙上,顺着梯子来到墙根。 两人贴着墙边慢慢走着,这里好几十间房屋,每间房屋门上都有铁锁。那门是结实的榆木做成的,厚重而坚硬,上面凿了个圆形的洞,方便往里面送饭。最让人绝望的是,这些房间窗户又高又小,里面一天到晚非常阴暗。 关押在这里的皇室成员,用不了几年就会疯疯癫癫。因为除了供应吃喝外,拉屎撒尿、洗衣洗澡要全靠自己动手解决,宗人府完全不管。每间房子后面有个小小的院子,只能从那里抬头看天,呆在屋里连看书都费劲。 隔壁房子就是端亲王,他已经有些不大正常了,到了晚上就大喊大叫,又哭又笑。 韩子霄此刻坐在院子里,托着腮帮子看着夜空。他坚信白沐雪会救自己的,就算所有人抛弃了他,她都不会抛弃自己。他不相信张世琛、卢朝阳,甚至不相信柳水墨,但他对白沐雪深信不疑,这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他正呆呆看天,忽然听见屋里木门响动,好像有人在敲门。 韩子霄嗖站起来,快步进入房间,只见门上洞里有人往里张望。他蹲下去,看见是卢朝阳,高兴地几乎要疯了。 “朝阳,你来了!” “殿下,我和杨振豪来救你了!” “你们要砍断锁吗?外面还有二门和大门,怎么出去?”韩子霄问。 杨振豪推开卢朝阳,他说:“殿下,我把大伙商量好的计谋告诉你,你今天还不能出去……” 韩子霄仔细听了,他说:“好,我听你们的!” 很快,卢朝阳咔嚓一刀将外面的锁砍断,接着一脚踹开门。杨振豪将隔壁房间门锁也砍断,咣当踢开。 韩子霄大喊:“杀人了,救命!” 外面驻守的侍卫听见喊叫,立刻朝这边冲来。卢朝阳和韩子霄打斗了几个回合,拔出龙头双刃刀砍伤他胳膊,接着杨振豪一掌从后面打昏他。 隔壁正在哭笑吵闹的端亲王停住了,他发现门打开了,趁着灯光就往外跑,兴奋地高喊:“我获释了,父皇还是让我当太子!” 那些侍卫已到了跟前,只见两个黑衣人步伐矫健,动作极其敏捷。就在端亲王刚出来时,卢朝阳举起龙头双刃剑刺入他胸膛,他啊一声叫,头拧了拧,两眼直勾勾瞪着倒地死了。 众侍卫大惊,他们一起杀来,杨振豪和卢朝阳任务完成了,忙朝墙边跑去。两人嗖嗖顺着梯子爬到墙头上,手持弓箭的侍卫朝他们射来,他们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98章 无挂清净 那些侍卫看看地上,只见端亲王胸口插着一把刀死了,英亲王血流满地,闭着眼睛不知死活。 侍卫们吓坏了,两位都是皇子,没有皇上旨意谁也不能杀他们。如今弄到这种地步,这是他们失职。 侍卫们赶紧报告给宗人府堂官,堂官连夜入宫叩门,报告给皇上。彰明帝还在熟睡,听到太监通报,赶紧穿衣起来。听说两位皇子遇刺,他大惊不已,立刻将亲军府大都督秦炎招来。 驸马秦炎半夜被叫醒,不情愿地跟着皇上朝宗人府走去。 皇上来到现场,只见二皇子韩翊倒在那里,胸口插着一把刀。五皇子韩子霄也倒在门口,胳膊间血液淌着,整个人昏迷不醒。 秦炎赶紧上前,推了推韩子霄说:“五哥,醒一醒!” 彰明帝瘫软在地,他双脚发颤,已经无法站起来了。程得忠忙招呼侍卫扶住皇上,搬来椅子让他坐下。 韩子霄慢慢睁开眼,秦炎喊道:“快送太医院!” 彰明帝说:“朕带了太医来,陆太医,快给他包扎!” 陆太医忙跑出来给韩子霄清理伤口,敷了药用纱布缠好。他松口气说:“幸好来得及时,如果失血过多,就不好治了!” 彰明帝望着韩子霄,只见他有气无力,整个人消瘦了很多。他被人扶起来,扑通跪在地上说:“罪臣叩见父皇!” 彰明帝忙说:“我儿快起,你没事就好!” 秦炎从端亲王胸口拔下刀子,递了过来,彰明帝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程得忠很有眼色,忙拿了灯笼举起,皇上发现上面竟然写着庄亲王府。他勃然大怒说:“这刀是庄亲王府的,是御制的,有造办处供奉!” 秦炎问韩子霄:“五哥,行刺的人你还记得吗?” 韩子霄想了想说:“他们蒙着脸,砍断锁就冲进来杀我。我和他们打斗了一番,被砍伤了胳膊,背后又挨了闷棍,整个人昏死过去。我只知道是两个人,其他已经不记得了!” 皇上问侍卫:“你们负责看守,行刺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侍卫们回答:“从墙头爬过来的,还竖起了梯子,他们武功很高,身手非常厉害!” 韩子霄趁机使出哭戏,他跪在地上说:“父皇,儿臣不孝,惹您生气了,您让儿臣死了算了!我死之后,请您将我埋在我母嫔坟墓旁,让我到了地下有娘疼!我还记得小时候,您和母嫔那么疼爱我,每到元宵节,就给我做好看的灯笼。后来母嫔死了,儿子流落民间,无时无刻不想念爹和娘。如今儿子见到爹了,已经死而无憾了,可以放心地去找娘了!” 韩子霄说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彰明帝老泪纵横,扶着椅子起来,跨步上前,抱住他的头嚎啕大哭。 “儿啊,是爹老糊涂了,不该将你圈禁!传旨,立刻恢复我儿英亲王爵位,送到王府去养伤!” 御前侍卫赶紧抬来板舆,扶着韩子霄上去,抬出了宗人府。 彰明帝望着端亲王的尸体,也禁不住掩面痛哭,他对秦炎说:“准备棺木,将二皇子以亲王之礼下葬!” 回到宫中,彰明帝坐在那里对着那把龙头双刃刀发呆。天刚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召见庄亲王。 庄亲王完全不知道昨晚的事,他来不及洗漱,赶紧换了衣服策马朝宫中奔去。见了皇上叩头行礼,只见彰明帝咣当将刀子扔到地上说:“这是你府里的吧?” 庄亲王捡起来仔细看着,他不敢否认,忙说:“是儿臣府里的!这是造办处供给的,还刻着字呢!父皇从哪里得到的?” 彰明帝冷冷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问道:“你如何解释?” 庄亲王目瞪口呆,他忙说:“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派人杀二哥和五弟!至于这龙头双刃刀怎么会在那里,肯定是诬陷!” 彰明帝死死盯着他,庄亲王痛哭说:“父皇,这是阴谋,阴谋啊!我想想,这把刀在哪?对,在我王府的内库里,怎么会出现在杀人现场?” 他仔细想着,突然尖叫说:“邵泽威,肯定是他偷走了!父皇,昨天那小子跑我王府要酒器,我带他去了内库。肯定是他趁机拿走了,然后陷害我!” “他为何要陷害你?” “邵泽威很不老实,这小子是个墙头草,他经常摇摆不定的!他肯定暗中投靠了四弟。这是老四指使的,杀了老二和老五,再嫁祸给我,这样他就是最大的赢家!”庄亲王抓起刀子,嗖将头发割下,看着彰明帝说:“儿臣割发为誓,绝对不是儿臣干的!父皇你想啊,干坏事的人,怎么会那么蠢,将这么明显的证据留在现场?谁最得利,就是谁干的!” 彰明帝眉头一皱,细细分析他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 杀老二端亲王和老五英亲王,在现场留下老三庄亲王的物证,这是一石三鸟。老二和老五死了,老三被废了,最后剩下的就是老四了。信亲王是最大的受益人,这件事他干的可能性最大。 彰明帝也怀疑是韩子霄的人做的,可按照庄亲王所说,邵泽威牵扯进来了。可邵泽威和韩子霄刚闹翻,既然他牵扯进来,那就能排除韩子霄了。 彰明帝道:“你说的没错,邵泽威和韩子霄闹翻了,他最可能投靠的人就是老四了!这个案子,如果追究下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老四。算了,朕不追究你了,就相信你一次。刀收起来,免得让人知道了,你有嘴说不清!” 庄亲王非常感激,哭着磕头说:“儿臣谢父皇信任!谢父皇!” 彰明帝感慨一番,他当初不愿废太子,就是预料到诸皇子争位。没想到几位皇子斗争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多少让他感觉意外。他决定早点立太子,断了皇子争位的斗争。 “朕年底立太子,你好自为之!” 庄亲王打了个激灵,他抬头看着他,彰明帝点点头,颇有暗示意味。庄亲王心中大喜,原以为这件事会断绝自己争位的希望,没想到皇上还是没有改变决心。 彰明帝说:“朕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了,不想再失去第三个,所以要早点立太子。朕希望将来的太子仁孝,能孝敬父皇,能慈爱弟弟!” 庄亲王马上明白了,“慈爱弟弟”这四个字就是指他,因为目前在世的三位皇子,只有他最大了。如果皇上想传位给老四或老五,就不会说慈爱弟弟了,而会说慈爱兄弟或慈爱哥哥。 他叩头道:“儿臣无论何时,一定牢记父皇教导,上孝君父,下爱弟弟!” 彰明帝微微颔首,看来他很聪明,自己一点就通。 “你去监国吧,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老四干的,朕都不想再查了!” “儿臣遵旨!儿臣会好好对四弟和五弟的!二哥的葬礼,也会亲自张罗!” 庄亲王退出去了,他坐在御书房内重重喘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邵泽威叛变了,他上次背叛韩子霄,这次又背叛自己。 “邵泽威,小王八犊子,你反了韩子霄又反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老四,这件事肯定是你干的,我也不会放过你!等我先除掉老五这个最大威胁,再回头收拾你们两个!”庄亲王盘算着,他认为这件事就是信亲王指使的,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邵泽威又和韩子霄和好了。 信亲王听到了消息,对于庄亲王怀疑他,他极其愤怒。没想到自己躲在家里不出门,还是被扣了屎盆子。 这件事他一猜就知道是韩子霄党羽干的,可他解释不清楚,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再次领教了韩子霄阵营的厉害,竟然将背叛他们的邵泽威又拉了过去,反手杀了端亲王、坑了庄亲王、影射了他信亲王。 韩子霄如今恢复了英亲王爵位,以养伤为名,暗中等着复仇。他决定原谅邵泽威,毕竟除掉庄亲王是最重要的,这关系到大局成败。 邵泽威看韩子霄如此大度,心中愧疚起来。 庄亲王也很聪明,他虽然知道邵泽威背叛自己了,可他还是要装出拉拢他的样子,避免让自己四面出击。 庄亲王也把除掉韩子霄当做头等大事,因为他是最强劲的对手,也是唯一有能力干翻自己的派系。只要除掉韩子霄,就算信亲王和邵泽威联手,他也不会放在眼里。信亲王最致命的缺点就是没有兵权,他的人马基本上布局在三法司、翰林院、国子监这些地方。邵泽威也只是个御前侍卫统领,皇宫之外的士兵他都指挥不动。 而韩子霄则不同,他做过亲军府大都督,兵部尚书申建翔也是他的人。再加上吕天溢留在军中的势力,还有新投靠的上官坦势力,以及任佐的锦衣卫势力,这些都是正宗的武装力量。而且雁门关总兵金璨,一直和韩子霄眉来眼去,这更让庄亲王胆战心惊。 如今掌管亲军府的驸马秦炎是个草包,什么事都听张世琛、刘方正的,京师卫戍大权依然控制在韩子霄人马手中。所以,不除掉韩子霄,庄亲王就不可能完全控制军队,当了皇帝也坐不稳天下,这是他坚决弄死韩子霄的原因。而韩子霄也是这样想的,阻碍他完全控制军队的就是庄亲王,他不死自己也无法坐稳天下,双方已经到了彻底摊牌的时候了。 就这样僵持了一个多月,中秋节到了。 彰明帝在望月楼宴请皇子和百官,韩子霄没有去。 众人跪地请安,皇上坐在最上面,他扫视了朝廷大臣便问道:“英亲王怎么没来?” 张世琛出面奏道:“英亲王去道观了,一来为皇上祈福,二来住在那里修道!” “修道?”彰明帝吃了一惊。 “是的,五皇子自从经历上次变故,对于朝政已经心灰意冷了。他如今每日读《黄庭经》《南华经》,好像有了出世的想法!三天前他就搬到上清观居住了,和那些道士们修习炼丹之术,王妃娘娘请他回府,他也不来!” 众大臣听了面面相觑,没想到韩子霄竟然如此消极了。 彰明帝不悦,他说:“遭到一点变故就心灰意冷,这怎么能行?今日中秋佳节,哪有躲在道观里的?马上将他召来,和朕过节!” 侍卫得令,立刻手持诏书去宣他。韩子霄确实搬到道观住去了,他就是要摆个高姿态,表明自己不再参与朝局了。 他此刻身穿道袍,坐在莲花台上,手拿拂尘,闭目打坐。 听到侍卫宣诏,他只得接了旨意,随意换了件朴素的衣服,上面连点龙凤都没有。 他骑着马进入宫中,非常淡定地到了望月楼,跪地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着他一身素衣,没有半点喜庆之色,就知道他刚从道观出来。皇上不悦地说:“你年纪轻轻的,不说匡君辅国,跟人家学修道做什么?今个中秋佳节,你连件王袍也不穿,实在不像话!” 韩子霄说:“回父皇,如今天下太平,儿臣也日益厌倦俗世尘务,现在跟着上清观的道士们修习吐纳之术,越发觉得心里宁静了!父皇身体也不好,皆因不能出世,何不像儿臣这样,潜心修道,自然可得无挂碍清净!” 彰明帝怒斥:“什么无挂碍清净?朕还指望你出来做事呢,没想到竟然说出这番话来,给朕坐到一边去!” 庄亲王斜眼瞅了瞅他,面色阴冷,他根本不相信韩子霄会遁入道门。 第99章 集体消声 受到斥责,韩子霄也没有多说,只是站起来坐在旁边宴席上,微微眯着眼睛入定。 彰明帝看他这个样子,颇觉扫兴,可是他也没办法,韩子霄不争位算不得罪过吧。 因为韩子霄的缘故,中秋宴会吃得冷冷清清,信亲王也因为受到猜忌,在宴席上拉着脸不高兴。皇上看到两个儿子,一个想做道士,一个郁郁寡欢,心中十分不快。 众大臣都知道皇子争位已经有了眉目,皇上要传位给庄亲王了,所以个个见风使舵,心照不宣地保持低调。 本来还担心四皇子和五皇子争位的,今天看到他俩这个样子,彰明帝瞬间也没了打压他们的心思。 宴会散后,信亲王借故外出访友,离开了京城,前往江南去了。韩子霄王府也没有回,又去上清观了。 本来以为会继续明争暗斗的朝局,突然一下子冷清了许多。韩子霄的人马也个个以退为进,张世琛除了过问一下亲军府的事情,其余时间都在家中读书。刘方正则每日喝酒打牌,活跃于各大赌场。杨振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训练士兵,没事就骑着马去打猎。卢朝阳则更悠闲,跑到野外去钓鱼,整个人都消失了。 兵部尚书申建翔,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到了内阁先喝一壶酒,喝完之后睡大半天,醒来看看地方上的军情,接着拍屁股回家吃饭。 锦衣卫指挥使任佐,迷上了蹴鞠,经常拉着一帮子锦衣卫在西郊踢球,通宵达旦,玩得不亦乐乎。 就连信亲王的嫡系,当朝丞相乔显昌也开始甩手了。他每日到了内阁就叉着手静坐,那气度比神仙还稳。上午三杯茶,下午三杯茶,中午一杯酒,遇到事情推给副丞相和太尉,什么意见都不提。弄得内阁死气沉沉的,连个高谈阔论的人都没了。除此之外,还有三法司的人,尤其是最喜欢议论朝局的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等清流,也都集体消声了,全都哑巴似的看热闹。 整个朝堂,除了庄亲王的人外,其他人几乎全都躺平了。彰明帝十分不安,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接班人得不到大家认可,这么多能臣、贤臣等于自动退出了,光靠庄亲王的人怎能治理好国家?自古以来,从没有光靠自己人搞好政治的,某种程度上反对派恰恰是国家兴盛的关键。 彰明帝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能驾驭群雄,靠的就是过人智慧和胸襟。庄亲王赢了,国家输了,这种结局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本来还想马上立庄亲王为太子的,现在彰明帝不得不暂停。他要想一个两全之策,既要让庄亲王为太子,又要让其他派系的人合作,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巩固统治力量。所谓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不能让朝堂上变成零和游戏。他心目中的接班人,既要稳操大权,又能容纳各种力量,要做到五湖四海,精英荟萃。 韩策、韩子霄,这两位亲王,都是有勇有谋的人,不能让他们离开政治圈子。张世琛、申建翔、上官坦、乔显昌,个个都是人杰,岂能因为立庄亲王而废除他们? 皇上决定给信亲王、英亲王的人一点鼓励,表明自己依然需要他们。随后,皇上突然下诏,任命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仲良才为户部尚书,任命张世琛为刑部尚书。 庄亲王听到之后骇然,户部和刑部落入老四和老五手中了,皇上有制衡自己的意味。想了想,他决定逼吏部尚书海达告老还乡,让自己的嫡系,副丞相高栋兼任。 他提着东西径直来到海达的家中,听说监国来了,海达急忙出门迎接。 “大晌午的,监国殿下怎么来了?” 庄亲王摆了摆手,马车拉了过来,上面都是好酒和金银布匹。 “宫里的饭菜吃腻了,到老大人这里讨顿饭吃,不知道可否?”庄亲王说。 海达忙道:“臣荣幸之至啊!快请!” 他立刻传令家人,去准备饭菜。庄亲王怕他为难,嘱咐只需要做六七样日常饭菜即可。海达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吃饭,便按照他说的安排了。 两人在私室里坐了,桌子上摆着铜锅涮肉、京酱肉丝、麻辣鱼等日常菜肴。 海达倒了两杯杏花酒,双手敬呈上,那态度犹如臣子对待帝王。庄亲王单手接过,颇有君王之态。 双方喝了酒,又吃了几口菜,接着撂下筷子闲聊。他们都是老油子,自然互相试探。 “殿下监国,实在是辛苦了!”海达客套说。 “我还年轻,多亏你们这些老臣辅佐,才能坐稳这个位子。像老大人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恩泽百世啊!”庄亲王低着头,看着桌子,手里把玩着杯子。 海达捋着胡子,眼睛眯起,头上戴着个东坡巾,穿着白色居家常服。他细细品着“高风亮节、恩泽百世”这八个字,觉得意味深长。 他暗自忖度:“如今皇子争位激烈,我是皇上的人,无党无派,三位皇子都不容我!万一皇上突然禅位,哪个皇子不想掌管吏部?到时我若再走,就少了讨价还价的机会。庄亲王现在是监国,接任皇帝八九不离十了。他今个来好像是劝我退休的,如果真这样,不如敲他一笔、卖个人情再走!” 想到这里,海达长叹一声,摘下帽子指着头发说:“老臣头发花白,早该告老还乡了。只因舍不得皇上和殿下,才勉为其难当这个尚书。如果能告老,我求之不得呢!” 庄亲王大喜,果然是高手,听出来自己的意思了。 “老大人千万不能走,若是离开了,孤王何以自处啊?”庄亲王装模作样地说。 海达皱着眉头,现出很为难的样子,他沉默许久问道:“可老臣身子骨也不行了,殿下觉得,有合适人选接替我吗?” 两人话题终于引到正经事上了,庄亲王知道海达是皇上亲信,不敢贸然亮出底牌。他忙说:“吏部掌管人事,是六部最重要的机构,我怎能擅自议论人选?此事当然要请皇上定夺!” 庄亲王打个太极,看看海达怎么接? 海达摇头说:“殿下身为监国,为国举贤乃份内之事,岂能都推给皇上?” 庄亲王大喜,他很喜欢“份内之事”这种说法。 想了想,他故意说:“上官坦怎么样?” 海达知道上官坦投靠了韩子霄,举荐他根本是胡扯。 “此人乃是武将,又功高震主,怎能掌管吏部?老臣绝不赞同!” “大理寺卿郝衍启怎么样?”庄亲王又问。 郝衍启是信亲王的人,庄亲王举荐他更是放屁。 “郝衍启我忍他很久了,这人每当遇到案子就往内阁扯,他要是出任吏部尚书,我死都不让位!” 庄亲王很满意,他砖头块似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这样的话,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了!你看副丞相高栋,兼任吏部尚书行吗?等找到合适的,再换人也不迟!” 海达心中一笑,他终于亮出底牌了。副丞相高栋是他的心腹,被丞相乔显昌压得抬不起头,如果高栋兼任了吏部尚书,就可以和丞相硬干了。 海达撵着胡子不说话,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 庄亲王看着他这个样子,立刻紧张起来。 过了好久,海达微微点点头,说道:“有合适的就好,过几年我告老还乡,做个无名之辈!虽然日子苦些,倒也心甘情愿!” 庄亲王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赞成高栋接替自己,但又说“过几年”告老,还说出“心甘情愿”等语,显然是要价了。 庄亲王说:“不会让老大人太清苦的!您还有什么心愿,告诉孤王,能办的马上办,不能办的我以后办!” 海达一听,忙拍着桌子诉苦:“殿下既然说了,我就厚着老脸说说吧!我有两子,老大海颂,目前经商,一年风餐露宿只赚十来万两银子,哪里够花的?听说这几年烟草生意颇好,可惜都是皇商官营,外人无法插手啊!” 庄亲王忙说:“这个容易,我回去让户部给令郎发个牌照,以皇商的名义经营烟草,赚取的钱财不用入国库!” 海达心中大喜,可还是表情严肃地说:“次子海腾,目前做甘肃按察使,始终不能升迁。我在内阁提了好几次,都被乔显昌给否决了,那地方又偏僻,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庄亲王道:“我直接以监国的身份下旨,绕过丞相和副丞相,让令郎出任福建巡抚!” 海达捋着胡子更是兴奋不已,他叹息道:“我有三个孙子,除了长孙海锡弘二十了,其他两个还小。这个长孙读书不争气,至今只是个监生!” 庄亲王想了想说:“那就恩荫吧,不要参加科举了,直接授予五品官职,再给他个爵位!” 海达脸上露出笑意,他又说:“我有个外孙叫马冠杭,因为圈占田地在汉中杀了三十四人,官府判他两年的牢狱。他才二十八岁,年纪那么小,何况他的打手都顶罪了,又抓他做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人怎么就没有忠恕之心呢?” 庄亲王颔首说:“小孩子犯点错就揪住不放,这还是人吗?我给陕西臬司衙门发个廷寄,将您外孙无罪释放,圈占的田地也都造册给他,而且免除赋税!” 海达这才拱拱手表示感谢,接着感慨说:“我为朝廷操劳一辈子了,也算是为官清廉,尽忠职守。这死后不知道能有个什么谥号?文正我不敢想,文贞也不敢要,你看给个文成行吗?” 庄亲王心里止不住厌恶,痛骂道:“老东西,真是贪得无厌,没完没了了!”他虽然很烦,可还是面带笑容说:“老大人放心,我会尽力让朝廷给您一个好的谥号。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我将来能继承大统,给您一个文正的谥号也没问题!” 海达忙说:“不敢,不敢,老夫有自知之明!” 就这样,双方达成了交易,海达承诺马上告老还乡,并推举高栋接替自己。庄亲王回到宫里后,马上兑现诺言,将海达的儿子、孙子、外孙子都做了安排。 接着,海达上表了,提出自己要告老还乡,并强烈要求高栋接替自己。 吏部尚书乃是天官,手握用人大权,庄亲王自然不敢做主,于是将折子转给彰明帝。彰明帝看了之后,沉思许久,便同意了。就这样,庄亲王心腹高栋以副丞相身份兼任吏部尚书,具备了和丞相抗衡的实力。 庄亲王暗中进行的这一切,都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任佐将这些内幕全都密报给韩子霄。 韩子霄决定继续忍耐,告诫张世琛不可妄动。信亲王的人也是如此,他们依然如死猪般不动。 彰明帝纳闷了,没想到给信亲王、英亲王的人都升官了,他们还是不动弹,这是铁了心让庄亲王唱独角戏了? 第100章 温良王爷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来月,天气渐渐寒冷起来,整个朝局愈加冷清了。彰明帝多次暗示庄亲王,一定要团结两个弟弟,重用他们的人,这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可庄亲王表面上答应,实际上依然暗中打压两个弟弟。 彰明帝有些不快,他希望的帝王必须胸怀宽广,如今他还没死庄亲王就容不下两个弟弟了。因为信亲王和英亲王的人都采取收缩策略,所以庄亲王势力更加壮大。 这一个月里,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到兵部、督军府、锦衣卫都有人落马。虽然这些部门的大官还在,可四品以下的官员被庄亲王拿下的不少。 彰明帝暗中观察着,照这种趋势下去,信亲王和英亲王的人马就要被清洗的差不多了。皇上现在都着急了,他实在搞不懂为何两位王爷不反击,难道真是铁了心要退出政治舞台? 这个时候,彰明帝出手了,决定打击一下庄亲王,让他不要赶尽杀绝。 这日上午,庄亲王正在主持早朝,突然程得忠跑过来宣旨:“皇上有旨!”众人一愣,忙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工部尚书冯仪结党营私、排斥异己,立刻拿下,交刑部议罪!” 旨意很短,可是震撼很大。工部尚书冯仪,是庄亲王新任命的心腹。此人原来只是个礼部郎中,自从拍上庄亲王马屁,就直接升到尚书了,这引起朝中很多人的不满。皇上突然拿下此人,引起朝中正义之士的欢呼。 庄亲王呆了,没想到皇上突然出手打击他的人。 冯仪被御林军拖了出去,随后交给刑部处理。如今刑部尚书是张世琛,大家都以为他会重处冯仪,毕竟他是韩子霄的人。可张世琛却从轻处罚,拟定免去他工部尚书职务,重回礼部任郎中。 彰明帝看了大怒,他立刻将张世琛召来,斥责说:“朕将冯仪交给你定罪,你怎么定的?他是结党营私,即使不斩首也得罢官,重回礼部任郎中是何道理?” 张世琛不急不躁地说:“皇上,冯仪乃是庄亲王的人,大家都知道庄亲王要当太子。如果重处了冯仪,臣将来恐怕在朝堂难以立足,就连信亲王、英亲王也会落埋怨!” 彰明帝望着他,只见张世琛可怜兮兮,他跪在地上,胡子拉碴,人也非常憔悴。 “你们这么害怕庄亲王?”皇上问。 “皇上,信亲王和英亲王非常识趣,他们早就决定不和庄亲王争夺太子一位了。实不相瞒,等到庄亲王正式册封太子之后,臣就要告老还乡了。除此之外,申建翔、刘方正等人都是这样想的。据说连丞相乔显昌也做好了辞官的准备,皇上可怜可怜我们吧,不要让我们再做得罪未来皇上的事了!”张世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犹如落水的公鸡。 彰明帝极其震惊,他一只手扶住茶几,一只手叉着腰,双目怒视说:“你们都要走?朕还指望你们辅佐新太子呢!” “新太子容不下我们的!这一个月来,皇上也看到了,庄亲王捏造各种罪名,将三法司、兵部、亲军府四品以下官员杀了好多。这只是一个开始,等他真正当上皇帝,我们这些四品以上的官也得死。信亲王和英亲王不忍心骨肉相残,我们也不想被新皇帝杀掉,所以都想着早点辞官!”张世琛用袖子抹了抹泪水,微微摇摇头,叹息一番。 彰明帝僵住了,他颓然坐在那里。看来庄亲王一旦继位,少不了血洗信亲王和英亲王的人。 他无力地说:“你下去吧!” 张世琛黯然而退,他出了大殿非常高兴,从彰明帝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他对庄亲王的不满。皇上不希望新君清洗其他皇子的人,他希望朝局能保持包容,可现在看来,这是痴人说梦。 彰明帝自语道:“气量如此狭小,还没当皇帝,就迫不及待清洗其他派系人马,这样的人怎能继位?”他传位给庄亲王的信念开始动摇了,他心目中的皇帝必须大度仁爱,不能动辄将不服从自己的人赶尽杀绝。 彰明帝之所以不愿传位给韩子霄,就是担心他仇恨太深,将来不能推行仁政。可现在看来,老三庄亲王更是个戾气很重的人。 “看来只有老四信亲王是个好孩子!他从来没有动辄将对手处死,而且口碑也很好!”想到这,皇上立刻下旨,召信亲王返京面圣。 八百里加急发出,在外面悠闲玩乐的信亲王突然接到诏书,让他赶紧回京。信亲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跟着侍卫回去。 到了京城,他直奔养心殿,见到了皇上。 请过安之后,彰明帝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慈父般地看着他。信亲王吓了一跳,皇上今个怎么了? “朕知道你躲到外面,名为游玩,实则避难!你三哥这个人,面善心狠,城府太深。你五弟背负仇怨,又过于狂傲,难以守成。只有你,是个谦谦君子,温良王爷!”彰明帝拍着他的手,想了想说:“朕想好了,以后要栽培你!” 信亲王大惊,他忙站起来说:“父皇,我三哥当着监国呢,立为太子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您何必说栽培我这样的话?我不愿和我三哥手足相残,也请父皇不要火上浇油!” 彰明帝没有生气,反而很欣赏地看着他说:“你能说出不愿手足相残这样的话,更加证明了你是个仁义君子!朕之前确实属意你三哥,可是自从他当了监国之后,暴露了本相。尤其是这一个月来,他捏造罪名,大肆清洗众臣。如果他继位,朝中不是他的人恐怕都会被杀,就连你和你五弟怕也难逃一劫!这样的人,实在不宜接班,朕想好了,你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 “父皇,这样不行!”信亲王跪地说。 彰明帝道:“朕意已决,不要再说了!你先回家吧,朕很快下旨,让你掌管枢密院,参与军权!” 信亲王心中窃喜,可他还是不露声色,跪地叩头离开了。 庄亲王不知收敛,竟然继续扩权。他开始收集申建翔的把柄,想将兵部大权控制在自己手里。 任佐早知道了消息,韩子霄和白沐雪商量怎么办。 白沐雪说:“忍了这么久,咱们很多外围的人马都被庄亲王除掉了,他现在开始动申建翔了。这是底线,不能再让了,而且皇上现在对庄亲王这种做法也不满了。所以,咱们到了反击的时候了!” 韩子霄问:“怎么反击?” 白沐雪说:“以退为进,让申建翔主动找皇上请罪辞官!” 韩子霄紧张地说:“万一皇上答应怎么办?” 白沐雪笑说:“皇上绝不会答应的,如果答应了,就等于纵容庄亲王残杀老臣了!申建翔罢官,那接下来丞相乔显昌是不是也罢官?是不是除了庄亲王的人,都得赶走?要是皇上同意他这样做,那么工部尚书冯仪就不会遭到皇上雷霆一击了!这正是离间皇上和庄亲王关系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韩子霄笑了,觉得她分析地太对了。他看着她说:“忍了这么久,只有庄亲王这块骨头最难啃,希望能一举将他扳倒!” 白沐雪点点头,她也觉得遇到劲敌了。 申建翔得到韩子霄指示,立马去见彰明帝了。他双手捧着乌纱帽,哭得泪流满面,走起路来脚步不稳。 “皇上,臣有罪!今日辞官,还请皇上念在臣年迈,留下我一命!”申建翔匍匐于地,脑袋往地上磕着,鼻涕流在了官袍上。 彰明帝非常惊诧,他说:“爱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申建翔抬起头,呜呜咽咽看着皇上,他啜泣道:“臣前不久收了济南守备曹磊十万两银子,答应将他调任河南指挥使。如今这事被庄亲王知道了,他要除掉臣,并且让他的心腹李泽刚出任。臣贪墨钱财,对不起皇上,臣罪该万死。我愿主动辞官,将兵部尚书职位让给李泽刚,希望皇上不要让庄亲王杀我!” 彰明帝捏住胡子,琢磨了一番,他说:“起来!你说庄亲王要杀你,还让他的心腹李泽刚接替你,这可属实?” 申建翔忙说:“当然属实!这一个月来,庄亲王找借口,杀了多少官员了?如今该轮到我们这些大官了。哎,朝中官员,只要不是庄亲王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暗中投靠他了,有的想辞官,都怪臣无知,要是早点走就好了!” 彰明帝脸上现出愤怒,他说:“朕不准你辞官,你把贪墨的钱主动交给户部尚书仲良才,让他收入国库。以后不要再贪了,你这个兵部尚书朕要保!” 申建翔大喜,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皇上又安抚了他一番,他才退下。 果然,庄亲王自以为除掉申建翔的时机到了,于是来见彰明帝。 他请过安之后,就直接拿出证据说:“父皇,济南守备曹磊行贿兵部尚书申建翔十万两银子,希望出任河南指挥使。儿臣已经将曹磊抓了,押到京城了。这事涉及到申建翔,您看如何处置?” 彰明帝将曹磊供词大致看了看,他看着庄亲王得意的样子,直接问:“你怎么没直接把申建翔抓了?” “他是兵部尚书,又是内阁大臣,没有父皇旨意,儿臣怎敢轻易抓人?” “那你看,抓了申建翔,谁适合出任兵部尚书一职?”彰明帝引蛇出洞,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庄亲王不知是计,他说:“御林军海防营总兵李泽刚可以出任!” 彰明帝嘴角抽动了下,似笑非笑地说:“一个海防总兵就直接出任兵部尚书,你用人还真是不拘一格!” 庄亲王一怔,彰明帝喝道:“你非要将你两个弟弟的人,斩尽杀绝吗?你之前大肆清洗那些四品以下的官,朕容忍你了。现在还想把一品二品的官都杀了?你也忒狠毒了吧!如此容不得人,将来怎么当皇帝?” 庄亲王急忙跪地说:“儿臣只是为国举才,父皇觉得不妥可以换人。申建翔贪墨乃是实情,儿臣并没有刻意想杀他!” 彰明帝怒说:“申建翔早就向朕请罪了,他说你要杀了他,让你的心腹李泽刚接替,看来果真如此!你这样假公济私,心胸如此狭窄,哪里有半点帝王风度?你看看你用的人,只论亲疏,不论才干,能行吗?你在用人上,和你五弟韩子霄比,差远了!” “父皇……” “给朕退下,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再动任何官员,否则朕不饶你!”彰明帝一顿训斥,庄亲王被骂得晕头转向。他跌跌撞撞出去了,没想到申建翔竟然主动找皇上认罪,提前告了他一状。 庄亲王脸色极其难看,太监苗珍过来扶住他,担心地望着他。 庄亲王推开他,看看屋里,唯恐皇上看见。苗珍会意,忙松开他,悄悄躲到一边去。 回到御书房,庄亲王冷静下来了,他要举荐李泽刚,申建翔怎么知道的?他想了想,拍着脑门说:“任佐!肯定是他在监视我!这人掌管锦衣卫,也只有他知道我的秘密,否则申建翔不可能提前告诉皇上的!”想到这里,他后悔没有先除掉任佐。 可是来不及了,庄亲王没机会了,皇上已经失去对他的宠爱了。任佐控制的锦衣卫是韩子霄的情报系统,重要性不亚于兵权。不管出了什么事,韩子霄都会拼命保住任佐的。 第101章 奇怪符咒 就在庄亲王筹划着除掉任佐时,张世琛下令实行捧杀计划,正式拉开反击序幕。信亲王得到皇上交底,也暗中和韩子霄通风,告诉他除掉庄亲王的机会到了。他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现在厌烦庄亲王了,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就能让皇上抛弃庄亲王。没了皇上的支持,就是一举除掉庄亲王的机会。 韩子霄知道政治斗争最讲究一击必中,如果失败,再也没有补刀的机会了。所以,他一直忍让,没有充足的把握,他不会出手的。如今机会出现了,他自然不会错过。 这日正好是农历十月一日,传统的寒衣节。这天是要祭祀祖先、上坟烧纸的。在韩子霄指示下,一骑快马抵达京师,将一个红色包袱送到皇帝那里。 彰明帝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程得忠说:“不知道,是蓝田知县陈国送来的!” 彰明帝命他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放着一个大乌龟壳,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咒。旁边还有张纸,写着:“三日前发现大乌龟壳,上面有两句谶语,预言皇上将崩,殿下当兴。臣恭祝庄亲王殿下早登大宝,君临天下!谶语为‘漳河将枯日月暗,广土正荣一王兴。’蓝田知县陈国呈监国殿下。” 皇上看了大怒,他嗖站起来,拍案道:“混账东西,竟敢诅咒朕驾崩!” 他立刻传旨:“把锦衣卫指挥使任佐叫来,立刻将蓝田知县陈国押送京师!” 程得忠连忙去传旨,任佐等候多时了,亲自带着人去陕西抓人。庄亲王还不知道呢,彰明帝按捺住怒火,他要问问这谶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任佐来到蓝田县,直接将陈国抓起来了。陈国惊慌不已,他问道:“大人,卑职犯了什么罪?” 任佐冷笑说:“前几日你是不是给庄亲王送了一个大乌龟壳,上面写着诅咒皇上的话?” 陈国叫道:“冤枉啊,卑职没有送!大人为何这样说?” 任佐道:“可庄亲王说是你送的,而且送东西的人已经抓获,就是你们县衙的捕头蔡亮。” 陈国呆了,他拼命磕头说:“卑职真的不知道这事!” 任佐说:“那就是庄亲王诬陷你了!你要是想活命,就听我的话!” 陈国疑惑道:“庄亲王为何诬陷我?他堂堂监国,想杀我还不容易,何必诬陷我?” 任佐低声说:“你好糊涂,这个大乌龟壳其实是山海关总兵窦怀成送的,结果被人告发了。庄亲王为了保住心腹爱将,买通你的下属蔡亮,然后诬陷你!你若不信,到了京城问问蔡亮就知道了!” 陈国唬地两腿发软,任佐将他拖入囚车,星夜兼程来到京师。 蔡亮在锦衣卫等着呢,他早就被任佐拿住了,区区一个小捕快很容易制服的。 陈国见了他就破口大骂,问他为何诬陷自己。蔡亮一边磕头,一边指控庄亲王要挟他,他不得不这样做。 陈国一见蔡亮说的和任佐一模一样便相信了。他一个小小知县,自然无法对抗当朝王爷,只能凭任佐摆布了。 任佐嘱咐他如此如此…… 陈国点点头,依计而行。 进入宫里,陈国跪在大殿外,任佐进去通报。彰明帝听说他来了,立刻传旨让他进来。 陈国刚进去,还没来得及请安,彰明帝就厉声喝道:“畜生,你怎敢诅咒朕?这东西是不是你献的?” 陈国吓得尿都流出来了,黄色液体浸湿了裤腿。他抬头看看任佐,任佐使个眼色,让他不要害怕。 陈国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这才声音颤抖地说:“回……回皇上,这是臣献给庄亲王的,结果错送到您这里了!是庄亲王听信了算卦的话,说我蓝田县当有天降祥瑞,预言皇上将死,他不久登基称帝。于是,庄亲王让臣献上祥瑞,可臣哪里有啊,害怕之下就伪造了这个东西应付,没想到错送给皇上您了!” 彰明帝望着他,眉头皱成疙瘩,他说:“是庄亲王让你献的?你要是敢胡说,朕就活刮了你!” 陈国叩头说:“臣不敢!确实是庄亲王说蓝田县当有祥瑞出现,因为我蓝田县乃华胥初祖故里,上应正统。庄亲王说他就是正统之君,天命之子,要我将祥瑞献上,否则就治我的罪!我衙门捕头蔡亮可以作证,但凡臣有一句假话,甘愿受灭族之灾!” 彰明帝气得脸色发紫,泪水竟然夺眶而出,他指着外面哆哆嗦嗦地说:“传……传庄亲王!” 任佐赶忙去传,程得忠扶住皇上,让他慢慢坐下。 陈国趴在地上,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一个知县,竟然卷入朝廷争斗。 过了没多久,庄亲王来了,他面带笑容,正有喜事要说呢。进入大殿,他没留意彰明帝脸色,单膝跪地请个安就起来了,笑道:“父皇,今年秋季的赋税都收完了,朝廷没有亏空,百姓也丰衣足食。这是父皇仁德,也是儿臣和百官尽心当差……” 话还没说完,庄亲王发现皇上脸色极其难看,他赶紧停住,用眼睛看看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觉得气氛不对。 任佐站在门口,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半抹浅笑,望着庄亲王。程得忠耷拉着眼皮,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彰明帝指着桌子上的乌龟壳和信,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庄亲王怔了下,快步走过去,拿起那张纸读完,又看看乌龟壳,上面写着两句谶语“漳河将枯日月暗,广土正荣一王兴”。 庄亲王吓得冷汗直流,他扑通跪下摘掉帽子,瞪着眼睛看着皇上。皇上说:“漳河有个彰字,日月是明,合在一起就是彰明二字。广土是庄字,一王就是你了!这不就是说彰明帝将枯死,你庄亲王将兴盛吗?既然盼着朕早死,你现在杀了朕不就行了?” 庄亲王指着陈国说:“你就是蓝田知县了?你为何诬陷我?”他掀起下摆,蹲在他面前,脸上现出和蔼,一只手却死死捏住他肩膀:“陈知县,不要怕,你说是谁指使你的?我可从来没用祥瑞诅咒皇上,你突然送这东西嫁祸我,是不是迫不得已?” 陈国回头瞅了瞅任佐,任佐脸色陡变。庄亲王顺着他目光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阴沉着脸的黝黑男人,缓缓把头挪动,将后脑勺对着他们,一股血腥味仿佛在大殿内弥漫开来。 任佐这个缓缓挪头的动作,把陈国吓坏了,他觉得这个人比皇上还可怕。锦衣卫这三个字,本身就让人想到酷刑和残暴,再加上任佐又自带神秘冷冽,他如厉鬼般让人恐慌。 陈国几乎要疯了,他又瞪大眼睛望着庄亲王,这个人面带和蔼,但那只手几乎要捏碎他的肩膀。他眼睛又掠过皇上,彰明帝那颓废的样子,越看越像一具骷髅。旁边站着的大太监程得忠,对着他贱贱地笑,让他更加不舒服。此刻陈国觉得大殿旋转,这个地方像地狱一般瘆人,他啊一声叫昏死过去。 大家颇为吃惊,这个知县怎么胆子这么小?彰明帝使个眼色,侍卫过来将他拖走了。 庄亲王瞄了眼任佐,他跪在地上昂起身子,以沉默表示抗议。 彰明帝说:“这件事朕会调查的,免去你监国之职,回家歇着吧!” 庄亲王心里猜个差不多了,肯定是韩子霄反击了,他没有多说什么,磕个头起来走了。任佐转身想走,彰明帝说:“站住!” 任佐打个颤,转身回来,眼睛望着地上。 “这几日,锦衣卫的差事你不要管了,朕让程得忠接手!” 任佐提了口气,皇上竟然怀疑他了,他忙跪地说:“遵旨!”他解下佩刀,放在地上,摘掉乌纱帽徐徐而退。 韩子霄听说任佐被停职回家,知道情形越来越复杂了。如果不趁机一举扳倒庄亲王,等皇上发现是他的阴谋,他就会身败名裂。 白沐雪提议,将送祥瑞的蔡亮弄死。 韩子霄马上通过春露联系上程得忠,提出将蔡亮做掉,以免找到证据。程得忠如今接管了锦衣卫,他知道是韩子霄干的,趁机要价。他传话给韩子霄,说自己“年老出宫之后,想在江南种点地”。韩子霄知道此人贪财,马上命人在江南买了一千亩肥田,更改了田契,写上程得忠的名字。 收到千亩肥田的田契,看到自己成了地主了,程得忠这才出手。 张世琛告诉他,要让皇上怀疑庄亲王,因此最好让蔡亮死在外面。程得忠会意,立刻以释放为名让蔡亮连夜出京,随后假冒太尉府的人将他杀掉。 彰明帝等了好久,也没见程得忠来汇报,他急了,正要找他,只见程得忠慌里慌张一个跟头栽倒地上。 “狗奴才,慌什么?走路都摔跟头!” “奴才该死!主子,那个蔡亮昨晚被人劫狱了,死在东交民巷!” “什么?就是那个送祥瑞的捕头?他怎么死的?谁敢劫狱?” 程得忠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像个摇尾巴的老狗。他说:“查验了,箭头是太尉府的!” 彰明帝悚然,太尉府那不是黄新念吗?此人乃是庄亲王的头号心腹。 他看着程得忠,这个奴才跟了他几十年了,应该不会说谎的。不过,他还是决定验尸,于是命驸马秦炎去查看。驸马秦炎也早就是韩子霄的人了,他找了几个仵作,查验了一番,将箭头和验尸状一并呈上。 彰明帝看着金色箭头,上面刻着犀牛,这是太尉府所用兵器的印记。之前发生过高官私自调护院兵丁杀人越货的事,所以彰明帝就制定了规矩,凡二品以上高官,护院兵丁所用兵器都刻上记号。 这兵器显然是军器监统一打造的,从图案到编号都清晰可见。 彰明帝不再怀疑,他自语道:“终究没有冤枉老三啊,还是他做的,要不然怎么会指使太尉府杀人灭口呢!” 程得忠受了韩子霄那么多财宝,他自然要报效他。这老太监知道锦衣卫副指挥使牛拱是皇上心腹,他一直暗中监视任佐呢,不如趁这个机会除掉他,换上韩子霄的人。 程得忠低声说:“皇上,奴才有些怀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彰明帝问:“什么事?但说无妨!” 程得忠道:“锦衣卫大狱一向守卫森严,昨个又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牛拱当值,怎么就发生劫狱呢?奴才暗中询问了一些人,都说牛拱和庄亲王走得很近,可能已经投靠他了!” 彰明帝大怒,牛拱是他亲自培养的人,就是用来制衡任佐的,防止韩子霄势力在锦衣卫一手遮天。现在这个牛拱竟然暗中投靠庄亲王了,这让他很生气,他最厌烦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了。 他坐在那里细思,程得忠陪笑说:“当然了,这只是奴才听到的传闻,未必是真的!” 彰明帝疑心很重,他忙说:“你去把牛拱叫来,朕试探一下他!” 程得忠立刻出去,坐着轿子去见牛拱。 第102章 过冬取暖 牛拱昨晚根本就没在锦衣卫当值,他发现蔡亮死得蹊跷,心里怀疑程得忠暗中投靠韩子霄了。于是他正准备将此事密报给皇上呢,没想到程得忠竟然来了。 “卑职见过公公!”他叉手行礼说。 程得忠一屁股坐下说:“昨个当值的锦衣卫同知公冶钜,玩忽职守,竟然让人劫狱了。这不蔡亮死在东交民巷,根据驸马查办,杀死他的凶器出自太尉府!” 牛拱右腮帮子抽搐下,他根本不相信太尉府劫狱杀死蔡亮的说法。 他听到风声了,是程得忠指使公冶钜将蔡亮“释放”,然后在东交民巷尾随杀掉。至于那些兵器很好弄,因为军器监归兵部管,兵部尚书申建翔是韩子霄的嫡系,他随时能拿到供应各处的军器。 牛拱不敢当面拆穿程得忠,笑着附和说:“没想到庄亲王竟然是这种人,暗中弄些谶语祥瑞,诅咒皇上早死,让自己登基。如今为了杀人灭口,又指使太尉黄新念劫狱,也太不把我们锦衣卫放眼里了。可惜昨晚我没在,否则一定将凶手抓获!” 程得忠望着他的眼睛,虽然他极力伪装,可还是瞒不过自己。程得忠在彰明帝身边几十年了,阅人无数,能一眼看穿别人是否演戏。他发现牛拱眼神里带着慌乱,手又紧张地提着裤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不管他是否会揭穿自己,程得忠都要除掉他,让韩子霄心腹公冶钜出任锦衣卫副指挥使。韩子霄很大方,私下给程得忠十来万两银子,还有一座四合院,又加了江南一千亩良田。程得忠想着彰明帝一死,就出宫享福去了,只有韩子霄当皇帝自己才能善终。所以,他卖力地替韩子霄清除敌人,以证明自己的忠心。 牛拱看着程得忠,他没想到皇上身边的头号大太监都投靠韩子霄了,庄亲王又怎能是韩子霄的对手呢? 程得忠甩了下拂尘,冷冷地瞥他眼说:“皇上听说锦衣卫大狱被劫了,他很生气,要你进宫受罚!” 牛拱露出鄙夷之色,没好气地说:“公公真会找替罪羊啊,昨个我可是被您打发在家了。就算治罪,也得治公冶钜的罪,昨晚是他当值啊!” 程得忠笑说:“你别生气,咱家来就是这个意思,不能让你顶罪!皇上若问话,你就说昨个生病了,在家休息!” 牛拱拒绝道:“我不能欺骗皇上,我并没有生病,只是被公公安排在家休息,这才导致锦衣卫被劫狱,我要如实告诉皇上。” 程得忠心里大惊,这个家伙真的发现了自己和韩子霄的阴谋。他虽然吓得魂不附体,可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 他脑子一转,想出一个恶毒的计谋,便说道:“也好,你进了宫就实说,这样就不牵扯你了!对了,锦衣卫昨晚被劫狱之后,如今一片狼藉,我们先去看看吧!” 牛拱不知是诈,跟着程得忠去了锦衣卫。 锦衣卫同知公冶钜出门迎接,牛拱白他一眼,径直进去。 程得忠环顾左右,从柜子里拿出本账簿,对牛拱说:“皇上只是让我暂时提领锦衣卫,如今任佐被停职了,今后指挥使一职早晚是你的!” 牛拱心里很得意,程得忠确实只是暂管锦衣卫,而任佐如果回不来,他这个副的就可以转正了。 程得忠指着账簿说:“昨晚有几个兄弟受伤了,需要花钱看病。我琢磨着每人给五十两汤药费,你同意吗?” 牛拱四处查看着,并没有发现打斗痕迹,他更加确信昨晚没有发生劫狱。听到程得忠说什么支付汤药费,他哦了声说:“当然可以,都是自己兄弟,给个五十两银子也没什么!” 程得忠忙递上账簿说:“这笔钱还需要你签字,毕竟我不是指挥使,名不正言不顺!” 牛拱接过来账簿看了看,上面写着七个锦衣卫的名字,程得忠又在后面写上因有歹人劫狱,致使七人受伤,每人付给五十两银子做汤药费等等。他点了点头,提笔在下面签上自己名字,背着手又去牢狱查看。 程得忠赶紧拿出当值表,发现二月十日那天是牛拱值班,后面日期是他亲手写的“二月十日酉时开始值夜”。他大喜,将账簿撕下,蒙在当值表上,提起笔描摹,写上“十月十日酉时开始值夜”。写完后他将这页账簿藏起来,站在那里看着公冶钜。公冶钜忙凑上前,低声问道:“公公,怎么了?” 程得忠笑着摇摇头,偷偷说:“牛拱暗中调查咱们,企图向皇上告密。今个我一定置他于死地,你要如此如此……” 公冶钜大喜,他快步进入牛拱值夜的房间,将他最喜欢的黄龙山八仙过海紫砂壶给摔碎了。 牛拱此时从牢狱里出来,公冶钜上前抱拳说:“大人,不好意思,昨晚发生劫狱,我生气之下将你的紫砂壶给摔碎了!” 牛拱大惊,推开他跑入自己房间,只见地上都是碎片。他跪在地上,捡起这些碎片,气得咬牙切齿,吼道:“你个狗娘养的,这是我家祖传的黄龙山紫砂壶,乃是宝物!你……” 公冶钜故意说:“什么宝物啊,一把破茶壶而已,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去买十个回来不就行了!” 牛拱暴起,揪住他衣服喝道:“你懂个屁,这壶泥料、手工、绘画皆出高人,别说一两银子,就是一亿两银子也没地方买!你赔给我!”他啪一耳光扇去,扇得公冶钜往后倒退了下。他大怒,拔出剑嗖往牛拱脸上划去,一道血迹现出。 牛拱看他竟敢动手,拔出剑要杀他,程得忠忙过来劝架。 “牛大人,皇上还等着咱们呢,先去面君吧!” 牛拱怒说:“我非杀了他不可!” 程得忠扯住他袖子低声说:“我那里有好壶,不比你的差,回头给你一个!快走吧!” 牛拱骂骂咧咧地走了,刚进入宫中,程得忠拉着他直接去了太医院。 牛拱问道:“这是做什么?” “你脸被划破了,这样怎么见皇上?找陆太医抓点金疮药!”程得忠陪他进去,让陆雒给他抹了药,瞬间伤口变得暗淡,血消了下去,只留下不太明显的痕迹。 到了太极殿门口,牛拱站在那里等着,程得忠快步进去,对彰明帝说:“皇上,牛拱这个人不老实!” “为何?”皇上问。 “我说昨晚上发生了劫狱的事,要向皇上请罪,他竟然说自己昨晚在家了。可是我从锦衣卫找到这张账簿,上面有他的签名,日期还是昨晚上呢!”程得忠递给彰明帝。 彰明帝看了,只见有他的签名,还有“十月十日酉时开始值夜”等内容。 “十月十日,那不就是昨晚吗?他昨晚分明值夜了,为何说没有?”彰明帝问。 “昨个奴才虽然没在,可是问了锦衣卫的人,都说牛拱在。今个我去见他,他脸上还有剑痕,肯定是昨晚打斗留下的,他还不承认!” 彰明帝眉头紧皱,背着手对着门口,程得忠赶快宣牛拱进来。 牛拱叩头请安,然后看了看程得忠,低声说:“启奏皇上,臣有事要单独向您奏报!” 彰明帝步子微微移动了下,从上到下斜视着他问:“昨天晚上你在哪了?” 牛拱说:“昨晚臣在家了,没有值夜,所以不清楚锦衣卫劫狱的事!” 彰明帝哼一声,看了看程得忠,程得忠也面露冷笑。 皇上又问:“你脸上怎么有伤?是昨晚和劫狱的人打斗留下的吧?” 牛拱一怔,他不知道皇上为何这样问,自己分明说了昨晚没在锦衣卫当值。他道:“这是锦衣卫同知公冶钜划破的,就在刚才臣入宫前伤的。他打碎了臣的紫砂壶,我俩发生了争执!” “刚才?可你脸上的伤疤已经消去了大半,不像新划破的啊?”彰明帝翘起兰花指,捏着一捋胡子质问道。 牛拱听这语气不对劲,他忙解释说:“哦,程公公说脸上有伤觐见不好,带着臣去找陆太医抹了药,所以才好了很多!” 彰明帝叹口气,哈哈一阵狂笑,他摇摇头回到座位上。牛拱心中发怵,到底怎么了?他心想要尽快揭露程得忠和韩子霄勾结的事,于是说道:“请皇上屏退左右,臣有要事奏报!” 程得忠心头一紧,这个家伙果然发现他和韩子霄的阴谋了。幸好自己聪明,及时设计给他下了套。 彰明帝闭上眼睛,吐口气说:“都退下!” 程得忠和丫鬟们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俩了。牛拱说:“皇上,程得忠背叛了您,他暗中投靠了英亲王。昨晚上劫狱的事,是他们联手杀了蔡亮,然后嫁祸给太尉府。” 彰明帝依然闭着眼睛,说程得忠背叛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到皇上不吭声,牛拱心中纳闷,他以为皇上在生程得忠的气,低着头细细沉思。 彰明帝干枯的手缓缓放下,睁开眼看着他,用一种刺耳的声音说:“牛拱,你终于背叛了朕,投靠了庄亲王!” 牛拱大惊,他说:“皇上为何这样说?” “你昨晚分明在锦衣卫值夜,却说不在!你还替黄新念求情,说程得忠和英亲王嫁祸他!分明是你替庄亲王求情,嫁祸英亲王!” 牛拱骇然,他睁大眼睛,无比震惊。 彰明帝高喝道:“来人,将牛拱拿下,杖责四十,发配青海!” 侍卫推门进来,将牛拱直接拿下,他叫道:“皇上,为何不信臣?程得忠背叛,投靠信亲王,臣没有说错……皇上……” 他被拖下去了,殿外依然回声荡漾。 程得忠进来,跪在地上撅起屁股,他说:“奴才有罪,奴才竟然没有发现牛拱投靠了庄亲王。昨晚劫狱的事,想来他是同党!” 彰明帝颔首说:“此人确实是庄亲王同党!让任佐回锦衣卫继续当差吧,对了,少了一个副指挥使,你看何人妥当?” 程得忠说:“锦衣卫同知公冶钜,为人忠厚老实,在朝中无党无派,可以接替牛拱!” 彰明帝叹口气说:“就让公冶钜出任锦衣卫副指挥使吧!” 经过一番暗斗,韩子霄初步获胜,可是庄亲王只是被免去监国职务,势力并没有受到损害。他们要趁胜追击,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说来也巧,天气冷了,白沐雪和婉约去置办棉衣。平日里柳水墨不管这些事,如今白沐雪来了,自然有她操办。她带着仆人,找了几家不错的店铺,亲自挑选了些褙子、披风、袍子、狐裘等御寒衣物。付完钱后,她又带着婉约去城郊买了木炭,让人送入府里囤积起来,以备过冬取暖。 忙完这些,已经过午时分了。她两人来到广悦饭店,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 店小二忙过来接应,唱诺道:“两位小姐吃点什么?” 白沐雪瞅了眼小二,发现他盯着自己乱看,便拉起脸说:“两碗鸡蛋面,一盘青椒炒腐竹,一盘肉末豆腐!” 她说完看看婉约道:“你喜欢什么再点两样!” 婉约说:“来一份糖醋鱼,这些够了!” 小二又盯着婉约咧嘴傻笑,白沐雪喝道:“你还不去?”店小二吓得赶紧讪讪而退。 第103章 死命嚎叫 两人吃得正欢,只见进来三个人。为首的五大三粗,四方脸儿,举止比较毛躁。紧跟着他的是个削瘦脸儿,长得奶油气的男孩。最后面是个上下两头尖的梭子脸,像个竹竿子似的男人。这三个人分别是庄亲王嫡长子韩超、庶子韩奋,太尉黄新念之子黄盟。 韩超进来后正要到楼上去,突然瞥见门口旁边两个漂亮女孩儿。坐东朝西的女孩,成熟中带着几分妖娆,她穿着玫紫色长衫,搭配着米白色齐腰裙子。这女孩是白沐雪,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她头发盘起,插着羊脂玉簪子,戴着钻石琥珀耳坠。她旁边是丫鬟婉约,穿着绿衫红裤子,自带少女韵味。 韩超初次看见白沐雪,顿时热血沸腾,两肩耸起,眼珠子瞪得如铜铃。他撸起袖子,翻着厚嘴唇,露出槽牙,全身抖动着走过来。 婉约推了推白沐雪,她侧脸看着他们。韩超倒吸口气,叫道:“我的亲娘,好骚气的妞哦!瞧那鹅蛋脸,小细腰,大长腿,真是馋死我了!” “混账东西,没有规矩!”白沐雪喝道,她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杏眼怒睁,带着想杀人的煞气。 韩超唬了一跳,他下巴子凸出来,恐吓说:“吆喝,小娘们挺辣的!” 他伸出手来,往她娇嫩的脸上扭了一把,只觉得皮肤粉润湿滑,特别撩人。白沐雪嗖站起来,啪一耳光扇去,骂道:“没教养的畜生,大庭广众的调戏妇女,真是猪狗不如!” 韩超捂着脸,气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他攥紧拳头叫道:“敢扇我,我打死你!” 婉约伸开双臂挡在白沐雪前面,喝道:“狗贼,休得无礼,这位是英亲王的妃子,你不想活了?” 韩超的拳头停住了,他弟弟韩奋忙拱手说:“原来是婶子,侄儿失敬了!” 韩超指着白沐雪问:“你是韩子霄的女人?莫非是梁梦绮吗?” “我乃庶王妃白沐雪!” “毒妇!我爹说你这个女人最毒了,满肚子坏水!”韩超如同针扎了一样叫道。 “你爹是谁?”白沐雪拨开婉约,毫不畏惧地望着他们。 韩超昂起头,撇着嘴扫视下酒店里的众人,他们一个个都不说话,老实巴交地看着这边。 他高声说:“我爹是庄亲王,皇上的三儿子,当朝监国。不久就要做太子,将来还要当皇上。我是庄亲王正妻生的儿子,堂堂世子,血统纯正。等我爹当了皇上,我就是太子了!”说着他又揪住韩奋的领子道:“这个是给我爹洗脚的小老婆生的,杂七杂八的庶出儿子。他叫韩奋,也算是我弟弟吧,跟着我出来威风威风!还有这傻大个子,他是太尉黄新念的儿子黄盟!” 韩奋听见韩超说他是“洗脚的小老婆生的,杂七杂八的庶出儿子”,顿时羞愧地满脸通红。黄盟则嘿嘿笑了笑,反而非常得意,一脸讨好地弯腰点头,配合着韩超的显摆。 白沐雪毫不客气地说:“你爹已经被免去了监国,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既然是庄亲王的儿子,我也就是你的婶娘了,你敢调戏我,知道犯了什么罪吗?” 韩超呸一声说:“什么狗屁婶娘,你只不过是个庶王妃!梁梦绮才是正王妃,我见了不得不叫声婶子。至于你,也就是我五叔的尿壶!” 白沐雪用葱根一样的手指指着他,气得两腿发抖。 韩奋拉住韩超胳膊说:“大哥,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五叔的女人,咱们应该尊敬些才是!” “滚!”韩超猛地推开他,韩奋一下子碰到后面桌子上,桌子上的水壶洒开,流到他后背上,烫的他嗷嗷叫。 韩超哈哈大笑说:“看他那个熊样!” 黄盟也咧嘴大笑,点点头想说什么,可最终也没敢说。 婉约忙跑过去,掏出手帕给他擦擦后背,韩奋看着她忙后退一步说:“谢谢姑娘!” 婉约低头离开,悄悄来到掌柜那里付了钱,并哀求小二去报官。小二不愿去,婉约给了他十两银子,他才偷偷从后门出去了。 白沐雪不想和这种人斗嘴,她转身就要走,韩超上前拦住她说:“咋?打了我就想走?你让老子玩玩才行!”他说着抓住白沐雪就上下其手,白沐雪大惊,拼命挣扎着,婉约立刻扑了上去,死死抱住韩超说:“小姐,你快跑!” 白沐雪一怔,她犹豫了下就跑。韩超抓住婉约头发,啪啪扇了几个耳光,打得她趴在地上吐血。 接着,韩超撒腿追去,白沐雪拼命就逃,她吓得面无血色,边跑边向路人求救。 韩超哈哈狂笑着,如同被激怒的疯狗紧追不舍。 白沐雪跑得簪子落地,头发散开,眼看韩超就要追来了,她跑到一个卖猪肉的大叔跟前,抓起一把刀握在手里。 韩超停住脚步,大口喘着气,指着她说:“我今个非得好好折磨你,一个小妾,也敢打我!” 白沐雪咬着牙,瞪着眼睛,她说:“杂碎,有种过来!” 韩超两只手如同猫爪子一样张开,迈着小碎步围着她转。韩奋和黄盟朝这边跑来,婉约嘴角都是血,跑了没多久扑通趴在地上。韩奋回头看着她,急忙转过脚步扶起她。 婉约望着他哀求说:“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去救我家王妃好吗?” 韩奋为难地说:“我大哥为人张狂,而我只是个庶出儿子,在家没有地位!” 婉约扑通跪下说:“求求你了,这也是帮你大哥。如果你小叔叔知道自己的爱妃被调戏了,肯定会杀了你哥的!” 韩奋一怔,他忙扶起她说:“好,我去救她!咱们一起走!” 那边,韩超扑了过来,白沐雪一刀劈了个空,没想到这个韩超竟然会点功夫。她瞬间被抱住,刀掉在地上,韩超狞笑着亲她的脸,白沐雪两腿扑腾着,扭动着脸。 “小姐!”婉约老远喊道。 韩奋一溜烟跑过去,上前抓住韩超的手腕,救下了白沐雪。韩超怒道:“杂种,松开!” 韩奋壮起胆子说:“大哥,你不能这样做,五叔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我怕他个狗屁!爹说了,先弄死这个老五,免得将来争位!” 白沐雪听得一清二楚,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韩超看见白沐雪跑了,气得嚎叫道:“我操你娘,别拉着我!” 韩奋也恼了,他死死抓住他胳膊怒道:“你……你不要侮辱我娘!” 啪……韩超一拳头打来,将他打出好几步远,指着他骂道:“你娘连窑姐都不如,什么东西!” 韩奋想上去揍他,黄盟一把抓住他胳膊,带着轻蔑说:“庶不欺正,你可不能欺负世子!” 韩奋说:“到底谁欺负谁,你没看见?他骂我娘!” 黄盟摇头道:“你娘是小妾,怎能叫娘?你大哥的娘,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宗法娘亲!” “可我也不能任由他侮辱我生母!” “好了,他打你可以,你要是打他,就是以下犯上了!这是礼法,不可废也!” 韩奋只能忍住,韩超看白沐雪跑了,就盯着婉约说:“你这个臭丫鬟,今个我就拿你来泻火!” 婉约吓得连忙躲在韩奋身后,韩奋张开双臂护住她说:“大哥,你不要再闹了!” 韩超喝道:“吃里扒外的畜生,连个丫鬟你也护着,你他妈到底姓不姓韩?” 韩奋说:“总之,我不准你碰她!” 韩超飞起一脚踢来,韩奋双手抱在胸前,还是被他踢中了小腹,疼得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婉约扶住他,韩奋啊一声叫,用头拼命撞去,直接将他哥撞到猪肉摊子上。 那猪肉佬怒了,油腻的大手伸过来擒住韩超肩膀说:“兔崽子,撞倒了我猪肉摊子,赔钱!” 韩超推开他大骂说:“你个死秃子,脑袋还剩几根毛,竟然不认识我世子?” “柿子?我管你柿子苹果呢,不给钱我就打你!”猪肉佬和他撕扯起来。韩奋拉着婉约就跑,黄盟急得在那里跳脚,既没胆量帮忙打架,又不敢去阻拦他俩。 再说白沐雪一口气跑到府里,咣当瘫坐在屋门口,捂着肚子大口喘气。上官依米看见了,忙过来扶起她,惊讶地问:“怎么了?” 白沐雪擦擦汗,望着她,一把抱住了。柳水墨也出来了,关切地询问。 白沐雪将事情说了,柳水墨蹙着眉头,用手指缠绕着头发。上官依米怒了,拿起一把砍刀,风风火火地说:“我去找那死爹的玩意,见了先割他一对狗耳朵!” 柳水墨忙拉住她:“我的好姐姐,你就别添乱了!” 上官依米甩开她手说:“我的大家闺秀小姐,你就别那么懦弱了!雪儿被欺负了,她是外人吗?我不管什么世子不世子的,老娘火了皇帝都敢劈!” 白沐雪拦住她说:“算了,我让卢朝阳去吧,让他去救婉约!”她将卢朝阳叫来,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并嘱咐他不可告诉韩子霄,免得他泛起野性子。 卢朝阳出去,走了没多远看见韩奋护送着婉约来了。婉约大致介绍了下,韩奋忙替他哥道歉,卢朝阳不领情,警告庄亲王严加管教儿子。 韩奋诺诺而退,婉约则跟着卢朝阳回府。 晚上,韩子霄回来了,卢朝阳不敢隐瞒,将这事对他说了。韩子霄大怒,果然野性子被激起来,他抓了一根铁棍,夺门而出。 卢朝阳忙命葛凯去通知杨振豪,让他带着士兵去帮忙。 韩子霄快马加鞭来到庄亲王府,此刻正是晚饭时候,灯笼已经挂起来,饭香飘在大街上。 他手握铁棍,庄亲王府家丁上前询问,韩子霄也不答,噼里啪啦一顿乱打,将这些人干翻在地。 韩子霄面色冷峻,一手扛着大铁棍,一手攥着拳头,嘴角提起,满脸凶狠地朝内院走去。 他看见一个丫鬟过来,一手钳住脖子喝道:“韩超在哪里?不说我就捏死你!” 丫鬟吓得犹如小鸡一般,哭着说:“在……那个……东花厅,有个天潢贵由的匾!” 韩子霄知道她读错了,应该是天潢贵胄。他推开这丫鬟,直奔东花厅而来,果然看见门上挂着“天潢贵胄”四字的牌匾。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一个男子和女人划拳喝酒的声音。他知道那是韩超,踏步进去,将下摆提起来塞入玉带中。 韩子霄剑眉星目,身穿青色坐龙袍,他英气逼人的脸上带着冷血。 韩超愣了下,站起来道:“五叔来了?” 韩子霄咣当将铁棍捣在地上,那些露着膀子肚皮的女人吓得赶快跑出去。 “你调戏我的爱妃白沐雪了,是不是?”韩子霄双脚并立,眼睛眯起,眉头紧皱,死死盯着他问。 韩超不以为意地说:“哦,给小婶子开了个玩笑,叔叔何必生气?她一个小妾,有什么稀罕的?这年头,小妾就是个尿壶……” 他话还没说完,韩子霄嗖地一脚踢起铁棍,双手利索地抓住,岔开步子咣当朝他腿上砸去,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特别响亮。卢朝阳肩膀缩了下,听着都疼,韩超一条腿跪下了,直勾勾望着他,稍停片刻发出死命的嚎叫。那叫声特别凄厉,透过王府大街上的人都听见了。 第104章 权作惩罚 庄亲王等人赶紧往这边跑来,韩子霄缓缓吐出体内的气息,这一棍子用尽了全身力气,从来没有这么狠过。 他嘴角翘起,看着韩超说:“大侄子,叔叔给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你一个没有教养的王八犊子,还不如尿壶呢,死了也算不了什么!是不是?” 韩超躺在地上,那条腿已经废了,哭爹喊娘地急叫,那叫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卢朝阳咬着手指头,皱着眉头,噗吐口口水,伸头看看外面,庄亲王和韩奋已经来了。 他看见儿子如此模样,快步过来,韩超哭道:“爹,我腿断了,断了!” 接着,庄亲王妃进来,大叫一声扑了过去,搂着儿子大哭,并指着韩子霄让他偿命。 庄亲王怒道:“这怎么说?” 韩子霄淡淡地晃了晃头,非常快意地说:“你儿子非礼我爱妃白沐雪,我今个打断他腿权作惩罚。如果再有下次,我一棍子打烂他天灵盖!” 庄亲王眼睛里带着火,指着他说:“为了一个小妾,你竟下手如此狠毒!” 韩超为了激怒他爹报仇,矢口否认说:“爹啊,我没有调戏他的小妾,他冤枉了我!” 卢朝阳喝道:“你弟弟韩奋,今天亲口承认了的,还替你给我们府里道歉,你还敢抵赖?” 庄亲王望着韩奋问:“有这回事吗?你想清楚了!” 他的语气里分明带着暗示,可韩奋早就不满他爹偏爱哥哥了,硬气道:“我大哥确实调戏五叔的爱妃了,大街上的人都看见了,后来衙门差役也来了,他们都可以作证!” 庄亲王啪扇了他一耳光,喝道:“滚!” 韩奋满眼委屈,自己说实话也有错吗?他看了看韩子霄,韩子霄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韩奋捂着脸出去了,一溜烟跑出王府,趴在柳树上大哭。 庄亲王说:“韩子霄,你不顾及兄弟情分,打断我儿子的腿,今个我也要打断你一条腿!” 卢朝阳嗖地拔出刀,上前说道:“王爷,你要是敢动我家主人,别怪我这刀不认人?” 庄亲王吓得后退一步,还是嘴硬道:“你敢杀我?我灭你九族!” 卢朝阳说:“你把天下姓卢的都杀光我也不怕!” 庄亲王命令道:“王府士兵,给我将他二人拿下了!” 卢朝阳持刀劫持住庄亲王说:“都给我退下,我看谁敢上来!” 庄亲王被劫持住了,吓得瞪着眼睛,他说:“你们两个跑不了!” 韩子霄镇定地说:“跑不了就死这里,但我死前绝对杀了你和你的混账儿子,信不信?” “老五,我和你不共戴天!”庄亲王吼道。 外面士兵围成一圈,他们拿着弓箭大刀,紧紧看着韩子霄和卢朝阳。突然,一队人马冲了进来,杨振豪高声说:“好热闹啊,谁想杀我家殿下?来、来,让我割了你脑袋当球踢!” 杨振豪手拿长枪,指着那些士兵说:“给我滚开!” 亲军府的士兵围了上来,和庄亲王府的士兵对峙着。 韩子霄将铁棍扔给杨振豪,背着手朝那些士兵走去,众人吓得赶紧让开一条路。他回头看着庄亲王说:“你既然说了,和我不共戴天,那你就下地狱吧,那里看不见天!” 他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卢朝阳推开庄亲王,跟着杨振豪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两边对峙的士兵这才散开。庄亲王气得骂道:“韩子霄,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韩子霄骑着马来到家里,只见白沐雪一袭披风,站在夜空中。她左边是柳水墨,右边是上官依米,后面站着两个丫鬟竹青和婉约。 看见她们,韩子霄下了马来,含笑说:“大晚上不回家,在风里呆着干什么?五个美人坯子,冻坏了我可心疼啊!” 他走了过来,柳水墨嘟着嘴低下头,一副小女人的样子。上官依米咧嘴笑了笑,叉着腰非常欣赏地望着他。 白沐雪眼里带着暧昧,含情脉脉看着他说:“非得去庄亲王府闹一架才好吗?我们担心死你了!” 韩子霄嘻嘻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抬头看看月亮,双手捧住她的脸说:“谁敢调戏我的挚爱,我就废了他!” 白沐雪抓住他双手从脸上挪开,柳水墨在旁边呢,她可不想让她吃醋。 卢朝阳和杨振豪来了,两人如同江湖侠客一般,豪气冲天,热血侠义。 白沐雪看着卢朝阳说:“就你话多,嘱咐你不要说,非得给韩子霄说,他出了事我拿你是问!” 卢朝阳吐吐舌头,他说:“娘娘,我没有办法啊,你受委屈这事,我可不敢瞒他。殿下以前在宫里当值,晚上睡个觉都要喊好几遍雪儿,两腿还夹着枕头……” 韩子霄回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羞涩说:“闭嘴,想死是吧!” 杨振豪憋不住了,他哈哈笑地捂住肚子,韩子霄更加尴尬了,看着他问:“很好笑是吧?” 杨振豪弯着腰,笑得乱颤,他耍个滑头说:“我尿急,殿下,我先走了!”说完,他翻身上马,大笑着策马远遁。 卢朝阳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尿急,能走吗?” 韩子霄白他一眼道:“滚吧!不会说话,以后少说!” 卢朝阳牵过来马,带着亲军府的士兵走了,边走还边回头看看他们。 白沐雪摇摇头,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两位手下!哎,算了,以后别那么冲动!” 韩子霄张开双臂,一边搂住白沐雪,一边搂住柳水墨,他说:“这不叫冲动,这叫男人,懂吗?” 上官依米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说:“没错,真男人!我丈夫要是知道我被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我非得先打断他腿!” 他们三人哈哈大笑,婉约和竹青对视了下,两人也浅浅一笑,提着灯笼缓缓跟着。 韩奋不敢回家,独自一人在外面流浪。韩超更厌恶他不帮着自己,哭着要庄亲王将他永远赶出王府。 就这样,韩奋在街头流浪了好几天,白天到处讨饭,晚上则睡在柴草堆里。白沐雪听说了他的事,觉得这是对付庄亲王的一件利器。天底下还有比利用儿子对付老子更无敌的招数吗?没了! 白沐雪立刻让婉约将他领到家里,看着脏兮兮的韩奋,命人给他沐浴更衣。接着,又拿出美食让他大吃一顿。 婉约在旁边不停伺候着,给他端茶倒水,感动的韩奋红着眼睛发呆。白沐雪是人精,她一眼就看出来韩奋心里喜欢婉约。 她在旁边算计着:“婉约跟我多年了,也该找个人家了。韩奋虽然是庶出,可毕竟是皇家子孙,如果将来扳倒庄亲王,正好可以让韩奋继承爵位。现在先把婉约许配给他,若能做正妻,更可以控制韩奋了!” 吃过饭,白沐雪安排了一间干净的西厢房给韩奋住下。她将婉约拉到房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了。婉约看韩奋长得秀气可亲,脾气又好,再加上他乃皇家子孙,将来再差也是有爵位的,她一个丫鬟自然求之不得。 她点了点头,羞笑着同意了。 婉约精心洗浴,描了乌眉,穿了纱衣,眉心中间一个菊花花钿。她借着月光来到韩奋房间,蓦然推开门,烛光照在她身上,隔着纱衣能看到诱人的胴体。 韩奋一愣,手中的书滑落地上,坐在那里看着她。门轻轻关了,婉约用袖子半掩玉面,娇羞欲滴。 “奴婢陪公子来了!”她手轻轻放在桌子上,站在红烛前,早已经含春待放了。 韩奋无比紧张,忙站起来,垂着手。婉约是经过人事的女人,自然不会拘谨。她搂住韩奋,韩奋看着她面红耳赤,婉约牵着他的手直入帐中。 次日天明,韩奋精神奕奕,气度非凡。他五指紧扣婉约的五指,两人于园中散步。站在楼上的白沐雪看了,露出微笑。 韩子霄从后面突然抱住纤腰,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说:“你好坏哦,竟然让丫鬟色诱我侄子!” 白沐雪桃花一笑,顺势倒在他怀里。韩子霄手轻轻摸了摸她腹部,白沐雪按住他的手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经怀孕了!” 韩子霄大喜,忙单膝跪地,两手轻轻地摸着她肚子,抬起脸嬉笑说:“真的啊,别哄我!” 白沐雪拉住他修长的双手,韩子霄缓缓站起,她不吭声,坐在栏杆旁的台面上。她深吸口气,秋日的风景特别美好。 韩子霄单手托住她手腕,捏着她柔嫩的小手,托着脑袋看着金色阳光洒满庭院。 白沐雪坐直了,用手抚摸了下他的对襟,那金织的缘边是她的手艺。 “得闲了,咱俩去乡间看看。秋日的时节,比踏春更有韵味!”韩子霄说。 白沐雪一笑,点了点头,望着他说:“我给你做了双袜子,晚上洗脚后记得换了!” 韩子霄道:“你有孕了,别做针线活了,丫鬟们做就行了!” 白沐雪双臂放在栏杆上,阳光洒在脸上,她慵懒地眯着眼睛笑而不语。韩子霄也趴在栏杆上,和她一起看着朱楼下美好的晨光。 韩子霄用手轻轻拨开她额头前的刘海,看着她说:“美人如斯,绝代芳华!” 白沐雪攥起拳头,轻轻打了他一下,娇嗔道:“少来,我可不吃这一套!” 韩子霄两手放在她腋下,嘴巴吻住她的脖子,白沐雪缩了缩脑袋,撒娇说:“柳水墨挺可怜的,我想好了,准许你们同床!” 韩子霄松开她,含笑地望着她道:“你呀,心肠太软!”说着,用手点了一下她脑袋。 庄亲王眼看儿子韩超被打断了腿,自己又失去了监国职务,越发焦急了。他决定一举弄死韩子霄,彻底除掉这个劲敌。 他私下里来见梁梦绮的哥哥梁长准,决定利用梁家的力量设计杀了韩子霄。梁长准自从被罢官后,心中一直怨恨韩子霄。如今庄亲王亲自上门拉拢,他怎能不心动? 两人经过一番密谈,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梁长准以探亲为名,偷偷地来见梁梦绮,先是哭诉梁太师病重,又抱怨自己不得志。梁梦绮想到孤零零地住在王府里,韩子霄却带着两个侧室住在别处,她倍感心酸。兄妹两个禁不住捶胸顿足,哀声连连。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梁长准方用袖子擦干净泪水,扶着妹妹坐了。他低声说:“妹妹如今不得宠,韩子霄和我也六亲不认,都怨那个白沐雪。大哥想好了,要除掉这个女人,希望你能帮忙……” 梁长准一番耳语,梁梦绮担忧地说:“这样行吗?” 梁长准笑道:“行!你装病,引那白沐雪前来,我趁机劫持了她交给庄亲王!” 梁梦绮有些害怕,她说:“韩子霄将那女人当做手心宝,劫持了她,子霄岂不是更加厌恶我?” “不除掉这个女人,你永远得不到韩子霄!妹子,不能再犹豫了!” 梁梦绮一口答应,她自从大婚以来,一直都没有和韩子霄同房,想到这里就怒火攻心。 她说:“哥哥,你杀白沐雪可以,绝对不能伤害我男人。子霄对我再不好,我还是爱他的!” 梁长准哄骗她说:“当然了,我只是除掉白沐雪,杀韩子霄干嘛?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梁梦绮点点头,心想只要不伤害韩子霄就行。 第105章 水汽弥漫 过了两日,韩子霄去拜访信亲王,和他联络感情,以便共同对付庄亲王。趁他外出,梁梦绮立马命丫鬟香珠前来见柳水墨和白沐雪。 “两位娘娘好,大娘娘那边出事了!王妃生了重病,让奴婢前来报信!” 柳水墨听了一惊,她心中颇为高兴,斜眼看看白沐雪。只见白沐雪有些诧异,她说:“好好的怎么生了重病?” 香珠道:“忧虑成疾,茶饭不思,自然得病!” 她这话白沐雪相信,韩子霄冷落梁梦绮那么久,换了谁也受不了。听到这里,白沐雪有些愧疚,她忙对柳水墨说:“要不咱俩一起去看看吧?” 柳水墨想起梁梦绮当初在唇脂里下鹤顶红想毒死她的事,还有丫鬟花絮的死,她对此不能释怀。 “我不去!”她说。 白沐雪知道她和梁梦绮仇恨很大,也就不再勉强。她自己换了衣服,坐着马车朝英亲王府走来,结果香珠说:“王妃没有在府里,去了她大哥梁长准家了!” 白沐雪一愣说:“梁长准已经被罢官了,怎么还在京城?” 香珠冷笑说:“王妃病得这么重,哪有不通知娘家人的道理?舅爷不愿到王府来,自然找了昔日的老院子暂住了!” 白沐雪点点头,她知道梁长准因为韩子霄而罢官的,他不到王府来也正常。想到这里,她说:“那你带路吧!” 香珠在前面带路,马车出了城中,慢慢来到偏僻的老房子间。 白沐雪见马车停了,她正要下车,只听得外面嚓嚓砍杀声,接着是车夫倒地身亡的声音。她掀开帘子,只见车夫已经死在地上了。 她忙往车里面缩,外面四个大汉掀开帘子将她拖了出来,随后绑了手脚,塞上嘴巴弄到马上一溜烟不见了。 梁梦绮从老房子里出来,看着香珠笑了笑,掏出一锭金子给她,香珠感谢一番收起来。 白沐雪趴在马背上,不知道行了多久才被放下来。她看看四周,这里是一片荒林,方圆都是险山峻岭。 那几个大汉将她拖入山中洞穴里,用铁索链子绑住她的脚腕,又用石头堵住洞口。山洞里有暗溪流动,里边阴冷潮湿。 白沐雪知道自己受骗了,没想到梁梦绮竟然要害死自己。她摸了摸发髻,头上的步摇不见了,蜷缩在那里非常害怕。 下午时分,韩子霄在信亲王府吃过饭便往家走。刚走了不久,一个人策马而来,大喝道:“韩子霄,想救你的庶王妃白沐雪么?” 韩子霄一怔,他看着这大胡子问:“你是何人?说这话什么意思?” 大胡子拿出白沐雪的步摇,扔给他说:“这是你最心爱女人的步摇,想见她跟我到断魂岭!” 韩子霄骇然,他正想说什么,大胡子已经策马跑了。他看看这步摇,果然是白沐雪的,来不及犹豫,立刻骑着马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用了半个时辰来到断魂岭。 韩子霄看看此地,果然是个十分险要的地方,除了一条坎坷崎岖的小路外,再也没有出入的地方了。山连着山,奔腾的河水冲刷着山壁,远处树木遮天蔽日,看不到边际。 此处还有饿狼猛虎、毒蛇蝎子,再加上坟墓众多,埋的全是客死京城的异乡人,所谓孤魂野鬼、亡命之地。 韩子霄刚勒马停下,周围大队人马全部围了上来,庄亲王奸笑着出来,后面跟着梁长准。 “果然是你!”韩子霄怒道,他说:“雪儿呢,快交出来!” 庄亲王背着手摇摇头说:“你看你,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还如此嚣张!” “我死也要见我妻子一面!”他说道。 梁长准斥责道:“混账,我妹妹嫁给你,你不把她当妻子,却整日里挂念白沐雪那个贱人!告诉你,她就关在那边山洞里!”他用手一指西方,那里有两块大石头堵住了山洞口。 韩子霄拔出剑说:“你们绑架了雪儿,引我前来,就是为了杀我。好,我甘愿一死,但希望你们放了雪儿,行吗?” 韩子霄想到白沐雪怀孕了,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救她一命。 庄亲王接过来弓箭,慢慢瞄准他,高声说:“好吧,既然你要美人不要江山,那我就成全你!” 白沐雪在山洞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拼命疾呼,希望韩子霄不要做傻事,可他哪里听得见? 嗖,庄亲王一箭射来,韩子霄也不躲避,那箭射中他左腿。韩子霄啊一声,用剑撑在地上,用手摸着腿,冷冷看着他。 韩子霄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你是堂堂亲王,和我也是兄弟,希望你杀了我放过白沐雪!如果你敢食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庄亲王哈哈一笑说:“刚才这一箭,是替我儿子韩超报仇的。你打断了他的腿,我也要射你一条腿!” 韩子霄挺直身子,毫无畏惧地说:“怎么折磨我都行,我要你答应我,马上放了雪儿!” 庄亲王嗖又一箭射中他胳膊,韩子霄的剑掉在地上,身子晃了晃,努力站直了。 “有种啊!”庄亲王说。 韩子霄嘴角一丝冷笑,他拖着腿慢慢往前移动,周围士兵吓得全都让开。来到庄亲王面前,他慌了,拔出剑指着他说:“站住,再过来,我就砍死你!” 韩子霄拨开他的剑,一把抓住他衣襟说:“我叫你一声三哥,希望用我的命换我女人的命,行不行?” 庄亲王被他一声吼,震得脑浆欲裂,丢掉剑瞪着眼睛挣扎。 梁长准飞起一脚,踢在他被射中的大腿上,韩子霄啊一声痛叫,往后倒退着摔在地上。 庄亲王惊魂未定,忙喝道:“绑了!” 那些士兵一拥而上,将韩子霄用绳子紧紧绑了。 庄亲王说:“你不是想让我放了白沐雪吗?告诉你,没门!你俩既然这么恩爱,那就死在一起吧!将他拖入山洞里,然后封死洞口!” 士兵们架起来韩子霄,推开一块大石头,将他丢了进去。接着,洞口的光消失了,外面被结结实实地堵上了。 韩子霄趴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火折子,他呼呼吹起,慢慢地一束火苗燃起。白沐雪身上没有带火折子,一个人正害怕呢,发现前方有火光照亮,高兴地大喊:“是谁在那里?” “是我,我是子霄!” “啊!冤家,你……”白沐雪话还没说出口,瞬间泪崩了。她哭着说:“你个傻瓜,就一个人前来,不知道是计吗?” 韩子霄捏着火折子,他的腿和胳膊还在流血。山洞里都是些碎石头,爬在上面硌得很疼。他撑着身子,举着火苗,看着她露出笑容。 白沐雪想过去扶他,可脚被铁链子锁着,不能再往前走了。 韩子霄额头都是汗,他一边爬一边望着她说:“能死在一起也不错,只是可惜了咱们的孩子!” 慢慢地,韩子霄来到她身边,缓缓靠在她怀里。白沐雪搂住他,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包扎好伤口。 韩子霄大口喘着气,看了看石洞,不时有蝙蝠在上面飞翔。他低头往下看,一条阴暗的溪水在流淌,白沐雪说:“真是混账,梁梦绮竟然敢骗我!” 她将经过说了,韩子霄道:“我回头宰了她!” “恐怕咱俩再也出不去了!” 韩子霄手中的火折子闪烁着,他看到白沐雪有些发抖,便脱掉自己衣服给她。 “我不要!”白沐雪说。 “你冷!” 白沐雪摇了摇头,两人都沉默不语。 到了晚上,还不见他俩回来,柳水墨觉得奇怪,便对上官依米说了。上官依米想了想道:“他俩肯定在一起了,再等等吧!” 柳水墨点点头,她看了看时间,便独自坐在房间发呆。大约三更时分,她打个哈欠起来,外面月亮升起,估摸着韩子霄和白沐雪应该回来了。她提了一盏灯笼,来到白沐雪房间门口,轻轻隔着窗户听着,里面并无动静。她推开门进去,床铺整齐有序,地上放着男靴和女鞋。 她盯着床看了许久,那是他俩缠绵的地方,想到这里柳水墨转身出去。 山洞里,气温越来越低,火折子也灭了,韩子霄紧紧抱着白沐雪,阴暗冰冷的水汽弥漫着。 白沐雪觉得渴了,她嘴巴干裂,嗓子冒烟,听着旁边的溪水就想跳过去,可惜她的脚被铁链锁着,根本过不去。 韩子霄睡着了,他又受了伤,自然不忍心打扰他。 白沐雪摸了摸石壁,那上面有些水滴,她渴得厉害,悄悄起来用手帕去沾水。沾了水之后,她用力拧着,一滴一滴水进入嘴里,她觉得那水很苦涩,噗嗤禁不住吐了出来。 韩子霄一下子醒了,左右摸了摸,叫道:“雪儿!” “子霄,我在这里!”她忙蹲下身子,紧紧抱住她。 “你干嘛了?”黢黑的夜里,韩子霄看不见她,用手摸着她。 白沐雪撒谎说:“我想起来解手!” 韩子霄突然摸到她手里的手帕,觉得湿漉漉的,便问道:“你手帕湿了?做什么?” 白沐雪掩饰说:“没什么,沾点水擦擦手!” 韩子霄怔了下,他轻轻地问:“傻瓜,渴了为何不跟我说?” 她矢口否认说:“没有渴啊!” 韩子霄撑着身子站起来,他一瘸一拐地朝下面走去。白沐雪一把拉住他说:“不要去,太黑了,那溪水又都是锋利的坚石头!我不渴,子霄……” 韩子霄抓住她双肩,努力在黑夜里看着她,白沐雪头上金簪在发光。 “没有食物咱俩还能活一段时间,不喝水,用不了几天就会死!” “那等天亮了再去吧!”白沐雪担心地说。 “傻瓜,天亮了这洞里也是黑的!”韩子霄往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缓缓松开她,摸索着朝溪水走去。 他箭伤很疼,胳膊也不能抬起,可还是努力忍着从石头上往下坠。韩子霄是个有心人,有火折子的时候将暗溪周围环境记在心里,就是为了喝水的时候方便。如今火折子没了,山洞里一团漆黑,他全凭记忆和感觉行走。 他用脚不停往下试探,慢慢地感觉有水流淌,他不知道下面深浅,拿了颗石子扔下去,扑通一声水花溅起。 他松了口气,又往下坠了一些,用脚四处踩着,终于踩到块石头。那石头很尖,扎得他脚心很痛。韩子霄还是忍住了,另一只脚踩着石壁,就那样叉开身子伸出双手。他没有盛水的器具,将双手捧了咕咚咕咚喝两口。接着,他又捧了水,大口含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韩子霄擦擦手,努力直起身子,他的腿开始疼痛,因为用力撑开导致伤口破裂,他一个抽搐差点没有栽到水里。 韩子霄扶住石壁,用手摸索着,抓住一块裸露的石头橛子,缓缓踩着墙壁上来。放到平时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如今伸手不见五指,胳膊和腿又受了伤,哪里还能轻易取水?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嘴里的水依然满满的。白沐雪伸过来手,关心地问:“子霄,你上来了吗?” 这时,一只潮湿的大手抓住了她的纤纤玉手,接着抱住了她。 “你用什么盛水?”白沐雪问。 韩子霄不说话,双手捧住她的脸托起,嘴放到她嘴上,冰凉的溪水已被他含得很暖了。白沐雪一愣,只觉得温热的溪水进入嘴里,从喉咙到心肺瞬间湿润了。喂她喝完水,韩子霄正想将嘴巴拿开,白沐雪紧紧抱住他的腰,柔软的舌头塞入他嘴里…… 第106章 如此大胆 两人躺下,再也没有睡意,双手紧扣着,互相回忆以前的往事。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眼睛里带着忧郁,不怎么爱说话,却让我很心动。” “没觉得自己有多好,反正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韩子霄说。 “你那个时候有些戾气,让人看了害怕,不敢靠近。虽然不发火,但是拉着脸,很少见你笑。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因为你眼睛很暖,很亮……”白沐雪回忆着,咯咯笑了出来。 “你偷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当时就心想,这女孩子看起来知书达理,肯定是装的。你那风情万种的眼睛出卖了你,我就知道你是个野马!”韩子霄在她耳边说。 白沐雪打了他一下道:“谁是野马啊!你见过我野吗?我虽然不像柳水墨那样娇羞羞的,可也是很文雅的!” 韩子霄趴她耳朵上说:“我说的是在床上!” 白沐雪笑着翻身趴在他上面,将脸贴在他胸脯上。 两人说笑着,慢慢睡着了。外面天亮了,山洞口有一束微弱的光洒来,韩子霄早醒了,白沐雪还枕着他胳膊熟睡。 他望着洞口,坚信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没多久,白沐雪也醒了,她呆呆地坐起来,痴痴望着洞口。韩子霄搂住她,她靠在他肩膀上。 “饿不饿?”他问。 “还好!”白沐雪说。 “咱们得想办法生火,这样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洞里没有木柴啊!” 韩子霄想了想,他站起来,拖着腿慢慢走到洞口。他用力推了推,怎么都推不开。他只好回去,重新坐到白沐雪身边,绝望地说:“确实什么也没有!” 白沐雪抬起脸问:“箭伤还疼吗?” 韩子霄道:“有一点,我怕长期得不到药,伤口会化脓!” 白沐雪一惊,她说:“该死,我竟然忘了你伤口会化脓了!快,让我看看!”她解开韩子霄的衣服,虽然看不清楚,可用手摸了摸伤口,感觉粘粘的,似乎是要恶化的征兆。 白沐雪毫不犹豫,张开嘴爬了上去,韩子霄忙说:“不要,脏!”白沐雪顾不得许多,给他大口大口吸着,将淤血吸了出来。 韩子霄只觉得她的小嘴湿热滑腻,两个薄唇儿像鲶鱼嘴似的,在胳膊上蠕动。 他心扑通扑通跳着,有种想扑倒她的欲望。 过了许久,白沐雪才停住,撕开自己的帕腹给他缠上。接着,又脱掉他裤子,将他大腿上的伤口也吸干净了,给他包扎好。 韩子霄手摸着她的嘴,捏了捏,哽咽了下。 白沐雪抓住他手腕,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她有些累了,闭上眼睛,躺在他怀里,感觉很安全。 “子霄,我在你怀里死去,没有任何遗憾了!”她手放在他手中,被他紧紧拥抱着。 韩子霄没有说一句话,悄悄擦了擦泪。 中午时分,卢朝阳来找韩子霄。 他问柳水墨:“英亲王殿下不在?” 柳水墨说:“我正想找你呢,昨个晚上他和白沐雪都没有来!是不是又去了那个眷山?” 卢朝阳点点头,韩子霄和白沐雪两人喜欢游山观水,保不准又去眷山享受二人世界了。 他道:“那我在等等吧!” 柳水墨想了想说:“卢大人,有件事我觉得奇怪,不知当说不当说?” 卢朝阳一愣,他道:“娘娘请说,我又不是外人!” 柳水墨道:“昨个王妃梁梦绮病了,派丫鬟前来报信,出于礼节雪儿就去王府看她了。我因为和梁梦绮有过节就没去。你去王府打探下,子霄和雪儿会不会在王府?是不是梁梦绮真的病得快死了?” 卢朝阳想了想,转身就走。 柳水墨忙叫住他说:“要是梁梦绮真的病重快死了,好歹给我说一声,我做妾室的去看她一眼!只是她当初要杀我,我真不想过去!” 卢朝阳诺了声,骑着马朝王府奔来。 他先是询问了府里的管家赵波,赵波答复说白沐雪来过,韩子霄从头就没见过。 卢朝阳去见梁梦绮了,只见她心情很好,坐在那里弹着琵琶唱江南小调呢。 “臣见过娘娘!”卢朝阳单膝跪地说。 梁梦绮将琵琶放在一边,问道:“你来做什么?是子霄找我吗?” “不是,是我找殿下!” “他没在柳水墨那个贱人那边?” 卢朝阳听她喊柳水墨贱人,心里非常鄙视。柳水墨从没在背后说过她一句坏话,哪怕她当初想毒死她。 “从昨天英亲王殿下和白沐雪庶王妃就没有回来!他俩想必在一起了,是不是去了眷山?” “不可能!白沐雪不可能去的!”梁梦绮嗖站起来,失口说道。 卢朝阳看她神色慌张,迈步向前说:“娘娘,你怎么知道殿下没有和庶王妃在一起?” 梁梦绮眼神躲闪,不敢看他,故作镇定地说:“哦,我猜的!” “那他们去了哪里?”卢朝阳问。 梁梦绮怒了,指着他说:“放肆,我怎么知道!给我出去!” 卢朝阳一愣,他只得退了出去。他觉得不对劲,马上通知杨振豪,然后自己去了眷山。如今是和庄亲王争斗激烈的时候,韩子霄和白沐雪同时不见,这不是小事。 杨振豪听说韩子霄不见了,立刻密报给任佐,任佐马上发动锦衣卫调查。过了晌午,卢朝阳从眷山回来,说没有见到他俩。杨振豪觉得事情重大,立刻给张世琛和刘方正说了。 他俩大惊,意识到出事了。 张世琛去找驸马秦炎,让他动用亲军府兵马搜索京城,看看韩子霄和白沐雪有没有出京。刘方正去找邵泽威,让他查看宫中,打听韩子霄和白沐雪是不是在宫里。结果,两边都回复说没有找到人。 他们聚在一起,张世琛说:“不好了,殿下肯定出事了!” 卢朝阳道:“我听柳水墨说,昨天梁梦绮病重,请白沐雪过去。可我今天见了梁梦绮,她还在弹琵琶唱歌,根本不像生病!” 张世琛气愤地说:“去见梁梦绮!” 他们几人来到王府,径直冲了进去。梁梦绮听说韩子霄不见了,心中也很着急,让丫鬟香珠去问梁长准,他到底有没有伤害韩子霄? 张世琛拱手说:“娘娘,殿下失踪了,庶王妃也失踪了!我们怀疑他俩可能中了歹人奸计,你若知道他们下落,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如果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梁梦绮一惊,她后悔莫及,难道自己被亲哥骗了? 卢朝阳说:“娘娘,柳水墨姑娘说,昨个你病重了,让香珠来请她们过去。结果白沐雪就来了,是不是?那她现在去哪了?怎么连带着殿下都不见了?” 杨振豪不耐烦了,他一脚踢翻桌子说:“如果殿下出了什么事,我非得杀了你!” 梁梦绮喝道:“杨振豪,你混账!告诉你,白沐雪让我杀了,韩子霄也殉情死了,行了吧!他不爱我,整天只知道想着那狐狸精!呜呜!”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 刘方正哼一声说:“既然这样,我立刻进宫请旨,就说英亲王、庶王妃被谋害,让皇上彻查凶手。一旦抓住了,就以谋害皇子和亲夫的罪名,将你凌迟处死、诛灭九族!娘娘你刚才亲口说了,希望见了皇上,不要反悔才是!” 说完,刘方正摘下帽子扔到地上,歪着头怒目瞪了她一眼,踏步就往外走。 张世琛想说什么,梁梦绮扑通跪下了,她哭道:“我没想过这么多,我更不会害子霄的。我哥告诉我,帮我除掉白沐雪,我就答应了,将她骗来绑架了!” 大家骇然,刘方正脸上露出喜悦,他这招“奏明皇上,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恐吓果然有效。 杨振豪气愤至极,上前抓住她头发,咬牙切齿喝道:“贱货,你真的好恶毒啊!” 张世琛想劝阻,毕竟梁梦绮是王妃,他们不能以下犯上。卢朝阳一把拉开张世琛,不耐烦地说:“你哥是梁长准对吧?他来京城了?在哪?” “在垂钓山庄!”任佐推开门进来,他穿着红色曳撒,手握佩刀。 他们四人大喜,任佐道:“锦衣卫查清楚了,梁长准秘密进京的,入住垂钓山庄。这段时间,他和庄亲王交往甚密,看来已经投靠三皇子了!” 张世琛一拍大腿说:“哎呀,原来他们要害咱们主子啊!” 梁梦绮听说她哥真正要害的是韩子霄,便哭道:“哥,你为何骗我?你说过不伤害我男人的,只除掉白沐雪,怎么说话不算数?” 杨振豪呸吐她一口骂道:“你个蠢货,怪不得韩子霄不喜欢你,换了我也不要你!也不想想,你哥那种鸡贼的人,特意从老家跑到京城来,就为了替你除掉一个争风吃醋的小老婆?没有好处,他肯脱裤子放屁,自找麻烦?你也是读过书的娘们,怎么蠢得像头猪?” 梁梦绮被骂醒了,她忙拉住杨振豪的手说:“杨大哥,我带你们去见我哥!他住的地方不好找,别耽误时间了!” 任佐说:“确实不好找,我们锦衣卫也只知道个名字,具体位置还没打听出来呢,就让她带路吧!” 杨振豪推开梁梦绮的手说:“别碰我!烦!” 刘方正坏笑一下说:“既然这样,振豪,你骑马带着王妃引路,我们后面跟着!” 杨振豪惊道:“为何让我带着她?你们怎么不带着?” 任佐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壮实,带着她安全!娘娘又不会骑马,坐轿子太慢,辛苦你了!”他们一个个笑着出去了,卢朝阳回头对着杨振豪挤挤眼睛,然后哧溜跑了。 杨振豪叹口气,看了看梁梦绮,没好气地说:“走吧,蠢货!” “我是王妃,你对我尊敬些!”梁梦绮依然大小姐架子十足。 杨振豪转身走了,牵来自己的马说:“上去!” 梁梦绮踩着马镫,试了好几次都爬不上去,杨振豪烦了,两手拦腰抱住托了上去。他随后翻身上去,两人挤在一匹马上,扬起鞭子而去。 梁梦绮从来没有和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过,被杨振豪从后面抱住,禁不住心神荡漾。 他们来到垂钓山庄,这个地方隐蔽在一大片果园中,真的很难找。 卢朝阳看看大门,一脚踢开,第一个冲了进去。杨振豪则直接翻身跃上墙头,看见客厅里有个人在饮酒,他裹着青布头巾,穿着白衫蓝裤子。 杨振豪嗖嗖沿着墙头奔跑,随后一跃而下,径直落在门口前。他冲了进去,举刀将桌子劈成两半。 卢朝阳喊道:“不要鲁莽,打个半死就行,别杀他!” 杨振豪回头说:“废话,我能杀他?殿下还没找到呢!” 梁长准认得他俩,已经猜出了他们的来意,还是装作不知地说:“你们私闯我这里做什么?” 卢朝阳啪啪扇他两个大嘴巴,扇得梁长准晕头转向,扭住他耳朵提溜过来,高声问道:“英亲王呢,你们把他弄到哪了?” 梁梦绮进来了,忙推开卢朝阳,扯住她哥衣服说:“哥,你不是说不伤害韩子霄吗,为何骗我?你说过只除掉白沐雪,为何说话不算数!我男人在哪?子霄是不是有危险?” 梁长准看着她不语,昂起头一副等死的样子。 卢朝阳飞起一脚踢中他腹部,他嗷地惨叫着滚在地上。 梁梦绮上前捶打着卢朝阳,吼着:“不准打我哥!” 卢朝阳不敢还手,只得用胳膊挡住脸,杨振豪没那么多讲究,一手钳住梁梦绮脖子按在墙上,拔出刀说:“不说出殿下在哪,我就宰了你妹妹!” 梁梦绮吓坏了,没想到杨振豪如此大胆。 第107章 称心如意 梁长准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捂着肚子说:“你们敢杀王妃?” 张世琛怒斥:“你连王爷都敢杀,我为什么不敢杀王妃?” 梁长准冷笑说:“那你们杀了她吧,我不管!” 梁梦绮惊了,瞪着眼睛望着他,没想到她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卢朝阳一把扯掉他头巾,猛地踢了一脚让他跪下,拔出刀放在他脖子上说:“连你一起碎割了!” 梁长准强硬地说:“老子不怕死,你们害得我丢了官,这口恶气我早就想出了。用我的命,换韩子霄的命,值了!”他说完狰狞狂笑,看来要杠到底了。 还是刘方正厉害,他对任佐说:“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有什么酷刑让人生不如死的,拿这个姓梁的来试试!” 任佐一笑说:“剥了衣服,全身涂抹上蜂蜜,再把蚂蟥、蚂蚁倒在他身上,他很快就会招供的。如果再不招,就在后背剥下半张皮,往里面灌上水银,全身皮肤和肉就会慢慢分离,可谓生不如死!” 刘方正拱手说:“既如此,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带到锦衣卫大狱里酷刑伺候!我带兵将梁家的人全部抓了,以谋害皇子的罪名报给皇上,请皇上下旨将梁家灭族。对了,听说这个梁长准有两儿一女,我先用火烧死他的儿女!”说着他拍了拍任佐肩膀,转身朝门口走去。 任佐直直地看着梁长准,他嘿嘿一阵怪笑,张开嘴眼露凶光,像个妖怪似的慢慢走近他。 梁长准听说刘方正要烧死他儿女,又被任佐说的那番酷刑吓怕了,忙哀求说:“我招供,韩子霄和白沐雪关在断魂岭的山洞里!” 卢朝阳揪住他头发说:“走,一起去!” 杨振豪松开梁梦绮,喝道:“你也一起去!” 她指着杨振豪说:“你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张世琛冷笑说:“殿下会不会放过你还不知道呢,你就别在这里耍威风了!” 山洞里,韩子霄和白沐雪依偎在一起,持续的阴冷外加饥饿,让他们两人体力耗尽。 韩子霄挣扎着想站起来,他说:“我去给你弄水!” 白沐雪一把抓住他,紧紧搂住他脖子,柔声说:“不要,我就想抱着你,这样慢慢死去!你现在也很虚弱,如果掉到溪水里淹死了,咱俩就不能相拥而死了,那样我会害怕!” 韩子霄哽咽了下,将脸摩挲着她的额头道:“好吧,咱俩死都不分开!”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也口渴难耐。 太阳又快落山了,韩子霄伤口又疼起来了,他身子挺了挺努力克制住。 白沐雪睁着眼睛,望着乌黑的周围,想到了她的母亲。 “娘,我和子霄来陪你了!”她泪水一点一滴滑落鼻尖,慢慢浸湿了衣服。韩子霄睁开眼,感觉到了她在哭泣,便问:“雪儿,你哭了?” 白沐雪嗯一声,她说:“我想起我娘了,我告诉她,咱俩要来陪她了!” 韩子霄轻轻地说:“我娘的样子,我都快记不起来了。不过,自从遇见你,我就很少想她了,因为我过得很幸福!真的,我现在才相信,爱情比亲情还让人着迷!” 白沐雪笑了,她抽泣地说:“真的呀,看来我还能替代你娘的母爱啊!嗯,能让你幸福,我也死而无憾了!” 韩子霄脸上露出笑,双手揽住她腰肢,轻轻摸着安慰她说:“雪儿,咱不害怕,就算我死了,也会紧紧抱着你的!” 白沐雪又哭了,她鼻子一酸,将整个脸埋在他胸膛上。两人就这样静静躺着,慢慢地都又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轰隆一声传来石头滚落的声音。接着火把出现,洞里照得光亮。 梁梦绮一把推开士兵,举着火把跑了过来,看见韩子霄躺在地上,白沐雪趴在他怀里,他双手死死抱住她。 “夫君,我错了!”她扑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韩子霄缓缓睁开眼睛,他看见卢朝阳和杨振豪了,轻轻晃动了下怀里的白沐雪说:“丫头,咱们得救了!” 白沐雪睁开眼,看了看他们,嘴巴张了张。杨振豪二话不说将白沐雪掀开,接着抱起来韩子霄就往外走。 卢朝阳愣了,韩子霄却扑腾着说:“先救雪儿……” 杨振豪回头看着卢朝阳说:“抱起来啊,没眼色!” 卢朝阳搔搔头,他将白沐雪抱起来,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张世琛看见他们出来了,松了口气说:“快拿水来!”士兵立刻将牛皮袋子拿来,然后给韩子霄灌去。 韩子霄看了看白沐雪,见有人把水给她送去,才放心喝起来。 他们两人被送到了柳水墨的诰命夫人府,宫里的陆太医亲自前来治病。他给韩子霄清洗了伤口,又敷了药包扎好。 柳水墨亲自煮了养胃粥,韩子霄和白沐雪各自喝了一大碗。接着他俩又吃了些鸡蛋米肉,这才有了精神。 沐浴更衣后,韩子霄躺在床上,望着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梁梦绮。白沐雪很聪明,她知道这个时候用不着自己发话,韩子霄不会放过她的。 韩子霄面色冰冷,对任佐说:“拿刀来,我砍死这个毒妇!” 张世琛忙说:“殿下,不可杀她,她是命妇,没有旨意不能处死!” 韩子霄想起来了,朝廷命妇既是官员家眷,也是皇上臣子,需要先请旨夺了封诰才能按照平民对待。 “那我先写休书,拿纸笔来!”韩子霄自然不会放过休妻机会的。 梁梦绮抓住他的手,苦苦哀求说:“不要休了我,子霄,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不要休了我!” “你再改嫁不好吗?”韩子霄问。 梁梦绮摇头说:“不,我就是你的女人,我爱的是你,为何让我嫁给别人!” “可是你还要害我!” “我只是吃醋,想害死白沐雪,没想过害你。是我哥骗了我,我不知道他利用白沐雪引你去断魂岭,我真的不知道!”梁梦绮使劲抽着自己耳光,脸都打肿了。 梁长准哭道:“妹子,他不爱你,你何必如此自苦?” 韩子霄依然不为所动,他说:“既然你说你哥骗了你,那你把他杀了,我就相信你!我就要看看,是你哥重要,还是我重要?你敢不敢大义灭亲?” 梁梦绮停住了,两眼发呆,好像木头似的。柳水墨紧挨着上官依米,嘟着嘴看着她,今日算解气了。 突然,梁梦绮暴起,拔下任佐佩刀,狠狠刺入梁长准胸膛里。他啊一声叫,望着自己妹妹说:“你……你真的……” 韩子霄唬地一只脚落在地上,坐直了身子,看着鲜血喷出的梁长准十分震惊。张世琛也吓了一跳,他感到很意外,禁不住往后倾了倾身子。刘方正双肩提起,眉头紧锁,接着摇了摇头。 卢朝阳张大嘴巴,一会瞅瞅梁长准,一会瞅瞅梁梦绮。杨振豪也感到意外,但他反应很快,立马恢复了平静,低头看看衣服,看有没有血溅了过来。 白沐雪急转过脸去,不忍看到那血淋淋的一面。柳水墨吓得躲在上官依米身后,先是惊慌,接着就舒了口气。 上官依米则叫了出来,她用手挡住脸大喊:“不可!” 任佐则没有任何反应,竟然一脸平静地抱着胳膊,歪在柱子上看热闹。不愧是锦衣卫头子,心理素质好的让人害怕。 梁梦绮泪水滑下,嘴角滴着血,她鼻子动了动,猛地将刀拔下来握在手里,梁长准瞪着眼睛倒下死了。她丢掉刀,跪在地上,笑嘻嘻地说:“子霄,相公,我杀了我哥,你能原谅我吗?” 张世琛走了过来,低声在韩子霄耳边说:“如今和庄亲王正在激斗,休妻不利于你的名声,暂且放她一次吧!” 白沐雪也站起来说:“子霄,差不多就行了,不可再弄出人命了!”她看梁梦绮有些疯疯癫癫了,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会出意外,到时韩子霄会落个宠妾灭妻的恶名。这对韩子霄不利,对自己更不利。 韩子霄很聪明,马上拉起梁梦绮安慰她说:“我不怪你了,你别害怕了!没事的,我知道你哥骗了你!” 梁梦绮情绪好转了些,她一把抱住他说:“你不休我了?” 韩子霄深吸口气,拍了拍她说:“不休了,以后可别再做傻事了!我让杨振豪送你回家,听话,去休息吧!” 卢朝阳拍了拍杨振豪的肩膀说:“快点送她回家吧!” 杨振豪嘀咕说:“怎么又是我!” 他拉着梁梦绮就往外走,梁梦绮却回头看着韩子霄说:“我在王府等你,我学会了好多菜,我做给你吃啊!” 韩子霄不语,看着她叹口气,杨振豪将她拉走了。 休养了半个月左右,韩子霄身体复原了,他拿出五百两黄金感谢陆大夫,陆雒略微客气几句便收下了。 庄亲王听说韩子霄没死,吓得不敢出门,唯恐遭到报复。可就算他不出门,韩子霄也一样会报复的,庄亲王的末日已经不远了。 次日,婉约一早起来,没有梳洗打扮坐在床头前哭泣。韩奋睁开眼看着她,颇为惊讶地说:“大早上哭什么?” 婉约道:“我跟着你躲躲藏藏的,连个名分也没有,要是怀了身孕,难道也在这里躲一辈子不成?你虽然是庶出,可毕竟也是王爷的儿子,为何不争一争?” 韩奋沉溺于温柔乡,过得很是舒服,今日听她如此说颇为难过。他哀叹道:“我怎么争啊?我哥韩超是嫡子,我父王又宠爱他,如今我跑到这里来,更是自绝父子关系,还有什么出路?” 婉约停止哭泣,抓着他的手说:“我有个主意,你听着……” 韩奋听她说了大惊,他怒道:“不行,我不能告我父王谋反!” 婉约道:“你是皇孙,就算你父亲和哥哥都死了,你也能继承爵位的!皇家不绝嗣,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我不能诬告我父王和哥哥,他们虽然对我不好,可我也不能做得如此绝!”韩奋起来穿上衣服,颇为气恼地出去了。 又过了几日,韩奋渐渐忘了这事,而婉约也百般奉承,处处让他称心如意。韩奋越发喜欢她了,每日两个人耳鬓厮磨,形影不离。 转眼间即将到腊月了,天气更加寒冷。韩奋和婉约穿着颜色一样的斗篷,在大街上游玩。还有一个月就到年了,闲下来的人们涌上街头,从早到晚十分热闹。韩奋看见卖肉包蛋的,便拉着婉约过去,问了价钱,掏出六文给那老妪。那老妪利索的将包好的鸡蛋和肉炸了,用烧饼裹住了,热乎乎地递了过来。 婉约大口吃起来,那肉酥软娇嫩,鸡蛋透着油渍渍的香气,再加上焦黄的烧饼,不仅好吃还暖和。 韩奋看她一个不过瘾,又买了一个。婉约实在吃不下了,将吃剩的半个给了韩奋,他接过来吃完。 两人又要了碗糖茶,每人喝了一半,打着饱嗝看那些耍猴的和变戏法的。 他俩正玩得高兴,突然三人骑着马而来,他们穿着王府侍卫的衣服,腰间还挂着牌子。 韩奋一看是庄亲王府的人,还以为他父亲来捉他呢,吓得两腿发软不知如何是好。那三人下来,抓住婉约就往马上拉,韩奋忙挡住说:“我是王爷的儿子,你们抓错人了!” “谁说抓你了?世子爷就让我们抓这姑娘,说玩完之后卖到妓院去!至于你,庄亲王说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了,任你自生自灭了!” 第108章 深夜叩宫 韩奋呆了,那些人又来拉扯婉约,婉约挣扎着喊救命,他忙冲上去与这些人厮打,可怎能打得过他们?三个大汉噼里啪啦将他揍倒在地,还指着他说道:“你娘也没好日子了,庄亲王说过了年就将她流放到大别山去!” “什么?我娘虽然只是侧王妃,难道我爹就丝毫不念一点情分吗?”韩奋哭道。 “你爹连你都要杀,还会顾及一个侧室的旧情?哼,贱种,小妾养的瘪犊子!”这些人骂完,绑着婉约跑了。 韩奋跪在那里,用手拼命捶打着地面,嚎啕大哭。 这些人自然是韩子霄安排的,婉约也知道,这是激将法,就是要彻底断了韩奋的念想。 韩奋哭着去见韩子霄和白沐雪,扑通跪在地上说:“叔叔,婶婶,婉约被我哥的人抓走了。还说玩完之后卖到妓院去……”他断断续续抽泣着,将经过细细说了。 韩子霄故作惊讶,他道:“你父亲和哥哥怎能如此对待你和你娘?” “求叔叔救救她们!”韩奋昂起脸来,可怜兮兮看着他们。 韩子霄拉起他,叹口气沉默不语。白沐雪也为难地摇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奋看着他们说:“叔叔,婶婶,你们真的不管吗?” 韩子霄说:“不是不管,只是怕你不敢!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你去皇上那里告你父兄谋反,将他们除掉。然后我和你四叔联名上表,让你继承庄亲王的爵位。到时你不仅有了富贵,还能保护婉约和你母亲,你肯做吗?” 韩奋低头不语,他眼里闪着泪花,让他告他父兄谋反,他还真下不了决心。 白沐雪激他说:“我知道你成不了大事,婉约跟着你不会有好日子的。你父亲和哥哥那样对你,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不为婉约着想,也得为你娘着想吧?就算你父亲不将你娘流放,将来你哥当了王爷,也绝对容不下你和你娘的!” 韩奋攥紧拳头,他被激怒了,从小到大他在王府就被看不起,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庶出。如今连自己的母亲和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了,他再忍下去还是个人吗? “我做!告我父亲和哥哥谋反,真的不会牵连到我吗?我真的能继承王爷爵位吗?”韩奋还是不太自信。 韩子霄说:“如果放到百姓家,谋反是要诛灭九族的。可放到咱们皇家,自然不一样!朝廷有议贵的制度,皇子谋反,罪不及妻儿,以免绝了皇家之嗣。你看太子谋反被杀,皇上不但不处罚他的妻儿,还封了他们王爵。没有儿子的,还要从宗室过继呢,绝子不绝嗣,这是历朝的规矩!” 韩奋出身皇室,经韩子霄点拨,他想了想确实如此。 白沐雪安慰他说:“你大义灭亲,主动告发你父亲和哥哥谋反,你皇爷爷怎会治你的罪呢?皇家骨肉,没有无端牵连的道理,谁也不愿断子绝孙是不是?” 韩奋想了想,他点点头说:“怎么做,你们快告诉我吧!” 白沐雪取出一个包袱给他,低声对他嘱咐一番,韩奋连连称是。 傍晚时分,韩奋来到庄亲王府,偷偷将那包袱埋在墙角下,接着大摇大摆地进入大门。 王府仆人看见他大喜,忙去给庄亲王说:“二世子爷回来了!” 庄亲王大怒,喝道:“吃里扒外的畜生,还有脸回来!他这几日躲在老五那里,别以为我不知道,给我绑了过来!” 那些仆人只得将韩奋绑了,庄亲王看见他一通大骂,接着用鞭子狠狠抽了四十下。韩超瘸着腿过来,又扇了他两个嘴巴子,打得他哭泣求饶。 看他真心悔过,庄亲王说:“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再敢跟韩子霄走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韩奋被放了,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去见他娘了,母子两个少不了抱头痛哭一番。 到了晚饭时间,韩奋简单吃完,以读书为借口回到自己屋里装睡。庄亲王不放心他,派人去看了看,发现他睡了也就没怀疑。 到了二更时分,王府关了门户,大街上也传来敲梆子的声音。韩奋从床上跳起来,找了梯子越墙而下,将埋好的的包裹挖出来,又回到王府里。 等到亥时过半,王府里灯火熄灭了很多,只有值夜的房间还在亮着灯。韩奋偷偷溜进庄亲王厢房隔壁的密室,那里有暗道通向花园。这密室放了几件防身兵器,除此之外都是些私人文书。王府里知道这密室的不多,毕竟是庄亲王的私人房间。不过,作为儿子韩奋肯定是知道的,他有出入王府任何地方的自由。 他将那包袱放在柜子里,又拿刀子划破胳膊。做完这些,韩奋骑了马,打开王府大门狂奔而去。他马不停蹄,直接朝皇宫跑去。 韩奋咚咚使劲叩门,值班的宫殿侍卫打开大门,他扑通跪在地上说:“庄亲王谋反,我要见叩宫面圣!” 侍卫大惊,他们不敢做主,立刻报给邵泽威。邵泽威听了骇然,忙整理衣冠出来迎接。他披着衣服,寒风吹着他的袍子,显得神采奕奕。 “小表叔,侄子要见皇上,求您通报!” “你说你父王谋反,可是真的?深夜叩宫,如果所报不实,不仅有欺君之罪,还有惊驾之罪,你可想好了?” “如果所报不实,甘愿一死!”韩奋捂着胳膊,鲜血渗透了衣服。 邵泽威知道这事很大,韩奋是不敢随便说谎的,他马上带着他去叩宫。他们先去见值班太监,值班太监报告给大太监程得忠,程得忠又去见皇上。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邵泽威派人通知了驸马秦炎,让他进宫护驾。 许久,彰明帝在御书房召见了韩奋,邵泽威持剑立在旁边,外面侍卫站成两排。 韩奋大哭说:“皇爷爷,我父王和哥哥谋反了,他们还要杀我!” 彰明帝眉头一皱问道:“你有何证据?” 韩奋道:“我父王寝宫旁边有个私室,里面藏了兵器和龙袍,还有诅咒皇上的牌位。而且王府最近私练兵马,还暗中动员山海关总兵窦怀成!” 彰明帝看着韩奋,心想儿子告老子,情况应该属实,否则谁会这样做?他忙说:“传太医,给我孙子包扎伤口!威儿,你立刻带人去查抄庄亲王的家,看看能否找到谋反的证据!为了以防万一,让秦炎调集亲军府的人一起去!” 邵泽威抱拳说:“是!” 韩奋松了口气,彰明帝过来,轻轻抱住他拍了拍说:“好孩子,不怕,有皇爷爷在这!” 秦炎从驸马府赶来,正好遇见邵泽威,他接了旨意,立刻调遣两千兵马一同去。 大队人马将庄亲王府团团围住,弓箭手、大炮手也随时待命。 邵泽威大喝:“破门!” 那些亲兵撞开大门,步伐整齐地进入王府,熟练地控制住各个交通要道。从门口到花厅,从走廊到后院,凡是能出入的地方都布防了。 邵泽威面色洁白,风清俊朗,踏步冲入庄亲王所在宫殿。秦炎一摆手,士兵冲入韩超宫殿抓人。 庄亲王还在睡觉,突然看见这么多人冲进来,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掐了掐自己,相信这是真的,才穿上衣服起来说:“表弟,你带人闯入我府里做什么?”邵泽威说:“三哥,你儿子韩奋告你和世子谋反,我们奉皇上旨意办差,希望你不要反抗!” 庄亲王气得跺脚说:“这个畜生,他在哪?如此诬告于我,我要宰了他!” 邵泽威不作回应,看了看寝宫隔壁,用手敲了下,倒退几步说:“砸开!”那些魁梧的士兵三下五除二就破了墙壁。 庄亲王怒道:“就是一个暗室,藏了些私人书信,你们有什么好找的?” 邵泽威进去,士兵们搜查着,很快就从柜子里找到一件明黄色的龙袍,还有一个漆黑的灵牌。那牌上写着“暴君彰明帝韩圭臬之灵位”,旁边还画着道家的符咒,最下面是“韩池及韩超祷告上天”等。 庄亲王看了惊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他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邵泽威冷笑一声说:“把这些东西都带走,还有兵器!” 士兵们上前将庄亲王绑了,他叫道:“我冤枉啊!” 那边秦炎也抓了韩超,和邵泽威一起进了宫。他们将庄亲王父子关押在御马监看管,然后去见皇上。 皇上看着那龙袍怒道:“明黄龙袍是皇子能穿的吗?我朝有法度,皇子只准穿朱、紫、青、绿色衮龙袍,黄色龙袍即使太子也不能用,他怎敢如此?” 当彰明帝看到那牌位时,气得咬牙瞪眼,狠狠摔在地上,抱头痛哭说:“我造了什么孽啊,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如此诅咒我,我还没死就给我供了牌位……” 秦炎和邵泽威等人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彰明帝哭完又笑,笑完又哭。程得忠趁机说:“皇上,您别难过了,起码信亲王和英亲王还是好孩子!” 彰明帝擦擦泪,眼里出现一点生机,微微点点头伤心地说:“将三皇子和世子褫夺爵位,贬为庶民,圈禁在宗人府,永不得释放!” 邵泽威诺诺而去,当着庄亲王和世子宣布了皇上旨意。他父子二人嚎叫着要见皇上,可是彰明帝根本就不想见他们,因为告发他们的不是外人,而是庄亲王自己的儿子韩奋。 韩子霄和白沐雪紧张地坐在家中,当锦衣卫副指挥使公冶钜亲自来报信时,他二人喜极而泣。 两人相拥着,最难对付的庄亲王终于倒台了,这是一个比太子和端亲王都厉害的人。 公冶钜低着头,含笑说:“恭喜殿下,将来皇位非您莫属!” 韩子霄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人,他连忙松开白沐雪,白沐雪娇羞地侧过身子坐在椅子上。 韩子霄轻快地吐口气说:“这全赖各位尽心尽力辅佐,本王将来登基,一定会重谢你们!” 公冶钜忙叩头说:“臣谢主隆恩!” 韩子霄扶起他,嘱咐他赶快回去,要盯着太尉黄新念和副丞相高栋。虽然庄亲王倒了,可他的势力还在,必须严防死守,以免有变故。 公冶钜急忙回去报告给任佐,任佐加派人手紧盯庄亲王党羽。 第二天早上,彰明帝公布了庄亲王罪状,果然太尉黄新念、高栋等人出班求情。 黄新念说:“皇上,这是阴谋,肯定有人陷害!从去年到今年,前太子、端亲王、庄亲王先后造反,这怎么可能呢?哪有皇子接连造反的道理?请皇上明察!”他说这话时,看着韩子霄。 韩子霄将头昂起,懒得看他一眼。 高栋也说:“太尉说的没错,能将皇子扳倒的罪名,只有造反这一条。庄亲王为人持重,不是草率的人,好好的为何造反?” 彰明帝不悦地说:“庄亲王自己的儿子韩奋,深夜叩宫来报,难道有假?如果是外人,朕还会怀疑,可皇孙告发自己的父兄造反,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奋儿虽然是庶出,可他人品一向很好,这是满朝皆知的啊!如果不是不得已,他怎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告发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呢?难道你们的儿子,也随随便便告你们不成?” 黄新念和高栋都无话可说了,这件事的死穴就在于告发人是韩奋,他是庄亲王的儿子。皇孙告发王爷和世子造反,乃是违背人伦纲常的,能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大义灭亲,这是很难想象的。如果庄亲王无罪,那么韩奋就得死,毕竟诬告父兄是要千刀万剐的。 第109章 在此一举 满朝文武都不再说话,韩子霄望了一眼张世琛,他用赞许的眼神回看着他。这招儿子告父亲真是太厉害了,庄亲王根本无法破解。 信亲王表情复杂,他不知道庄亲王是否真的要造反,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和韩子霄争位了。老大、老二、老三死得死,关得关,他要是再和韩子霄争位,决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信亲王出班奏道:“父皇,儿臣奏请让五弟监国摄政!” 韩子霄一愣,没想到老四投降了。 彰明帝却还是不想立韩子霄为太子,他淡然说道:“此事以后再说,退朝吧!” 众大臣跪地叩头,随后徐徐而退。韩子霄也不敢说什么,他知道皇上不打算传位给他,于是识趣地和大家一起离开。 过了一日,傍晚时分,彰明帝突然将驸马秦炎和邵泽威召来,对他们说:“朕想好了,传位于信亲王,不立太子,直接让位!” 他二人大惊,秦炎说:“皇上为何如此急着让位?” 彰明帝用干枯的手拿起铜镜,慢慢地照了照镜子,头发已经全白了,眼睛早没了神采。他放下镜子,手放在腿上,微微抖动着。 他说:“我有五个儿子,为了争夺这个位子,已经死了两个,关了一个了。还剩下两个不能再失去了!这些年,我最大的失误就是不该让他们兄弟互相制衡,他们不该是我的棋子,应该是我的儿子!” 说到这里,彰明帝泪水缓缓流下来,他摇了摇头,披着件破旧的衣服。 秦炎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哭,可邵泽威明白,他看着这位老人,他是自己的舅舅,也是手握天下人命运的皇帝,却无力阻止自己儿子的厮杀。 “威儿,你去接信亲王入宫,明天早朝朕就让位,有他登基!”彰明帝道。 程得忠一愣,目光凶狠地看着邵泽威。邵泽威知道他是韩子霄的人,禁不住心中一个哆嗦。又看看秦炎,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彰明帝看邵泽威发呆,提高声音说:“威儿,你想什么呢?快去接信亲王,让他住在蓬莱殿,明早朕就宣布传位!” 秦炎忙劝道:“皇上,臣以为明早再去接也不迟,信亲王突然在宫中留宿容易引起百官猜疑,反倒不妙!” 邵泽威也说:“是啊,信亲王不是监国,按规矩是不能在宫中过夜的。让他在家先睡一晚,明早四更我亲自带人接他入宫,五更举行朝会,这样倒安全。如果现在就入宫,万一英亲王那边知道了,再惹出生非就麻烦了!” 彰明帝觉得有理,突然召信亲王入宫,必然瞒不过群臣,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他颔首说:“嗯,还是你们两人说得有道理。明早将信亲王接进宫,早朝突然宣布,那时子霄不愿意也不行了!好吧,你们要保守秘密,今晚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他二人退出去了,两人对视一下,秦炎冷笑说:“小侯爷,依我看当立英亲王为帝,你说呢?” 邵泽威忙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炎拉他到一边,对着他叽里咕噜说了一番,邵泽威拍了拍他肩膀,随后出了皇宫。 韩子霄刚吃过晚饭,和白沐雪在花园里散步。两人穿着披风,牵着手穿过静谧的树林,月光照映在铺满落叶的地上。 白沐雪小腹凸起,韩子霄勾住她的手,两人边走边轻轻甩动着手。月影斑驳,松竹潇潇,他们时而抬头看天,时而拥抱着聊天…… 柳水墨站在阁楼上,她默默地望着他们,终于体会到梁梦绮吃醋的滋味了。虽然她很贤惠,可也受不了这般冷落。她用手摘下头上的步摇,咬着红唇,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两个影子,嘴里泛出苦味。当她看见韩子霄和白沐雪在梅花树旁拥吻时,她泪水一颗一颗地落下,手中的步摇咣当掉在地上,苦涩的泪水进入嘴里,感觉全身冰凉。 上官依米本来想找柳水墨玩,可她看见阁楼上连灯都没点,一个倩影却站在窗前看着远方,而下面正是韩子霄和白沐雪。她怔住了,怒从中来,想拿刀劈了韩子霄,忍了好久,她慢慢退出去。 上官依米下了楼来,心烦意乱地想出去转转。她穿过垂花门,走到大门口,拉开门就往外去,猛地和一个高挑的男人撞个满怀,对方弹性十足的胸膛让她身子颤了下。 “谁呀!”她叫道。 “是我!”邵泽威说。 上官依米迈步上前,这才看清是邵泽威,用拳头捶了他一下说:“毛头小子,你慌个什么!” “臭丫头,是你!”邵泽威大喜,他走过来就抓她胳膊。上官依米抓住他手腕使劲一翻,疼得他嗷嗷叫:“别那么粗鲁,喂,你是女人!” “女人就不能动粗了?以后你的狗爪子再乱碰我,就给你折断!” 邵泽威缩了缩手,摸摸腕部笑说:“姐姐好大的劲啊!” 上官依米不理他,跨过门槛就往外走,邵泽威忙又拉住她说:“我要见韩子霄,姐姐陪我一起去!” 上官依米又去擒他手腕,邵泽威却早有准备,反过来擒住她手腕,偷偷发笑着。上官依米被他擒住不能动弹,任由他拉着往里走,她叫道:“放手,小兔崽子,放手啊……” “姐姐说什么呢,是你抓着我好吧!你练得一手好擒拿,小弟佩服!”他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朝里面走去。 上官依米躬着身子,跌跌撞撞跟着他往里走,这才知道他的厉害,原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 邵泽威的手温暖光滑,有着少年般的润泽,握在她腕部很舒服。 两人虽然是闹着玩,可邵泽威还是心扑通扑通跳着。上官依米挣扎不掉,几乎要哭了,她说:“我生气了!” 她涨红了脸,踢腾着腿。邵泽威松开她,她摸着手腕,只觉得那里一道痕迹,这小子力气真大。 上官依米生气地要走,邵泽威猛然飞起,跳到一棵木棉树上,摘了一大捧红色的木棉花捧在她面前,羞涩地低着头。 “这个……你要不?”他有些拘谨,完全没了刚才的莽撞,将花挡住脸,唯恐被人看见自己尴尬的样子。 上官依米背着手,撩了下额前散乱的头发,稍微呆了下,瞬间心情舒畅起来,一把夺过来木棉花咯噔咯噔跑开了。 邵泽威松了口气,他将右手放在胸口,摸着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大大的吸了口气,回头看着她奔跑的样子,高声说:“慢点跑,天黑看不见!” “人家会功夫,又不会摔倒……”上官依米也很害羞,抓着花消失在月色洁白的小路上。 邵泽威噗嗤笑了,他高兴地进入屋里,四处高喊着韩子霄的名字。 竹青过来招呼他:“小侯爷,这么晚了还来串门啊!” “快带我去找白沐雪!” “什么?” “呸,怎么又提到她了!快带我去找韩子霄!”邵泽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纠正道。 “他俩吃过饭在花园里散步消食呢!”竹青指着后面说。 邵泽威嗖嗖移步过去,看见远处有两个你侬我侬的影子,他高喊道:“喂,那两人,快过来了!” 听到他叫喊,韩子霄搂着白沐雪走来,正想说什么,邵泽威嗖地钻入旁边的花厅里坐了。 他俩跟了进来,屋里烛光摇曳,邵泽威叉开腿坐在那里,眼睛不停盯着白沐雪腹部看。 韩子霄想说自己要当爹了,白沐雪偷偷掐了他一下,他忙不提了。 “表弟是来看我,还是看嫂子?”韩子霄打趣说。 “白天来是看你,晚上就是看嫂子了!”邵泽威也开玩笑说。 韩子霄挨着他坐了,白沐雪含笑着坐在侧旁。 邵泽威一把抓住韩子霄的手,韩子霄吓了一跳,微笑说:“表弟,你嫂子在旁边,咱俩就别牵手了!” 邵泽威一愣,这才把手拿开,他说:“你知道了不?皇上要传位给信亲王,明天一早就宣布。他今个就让我和秦炎接信亲王入宫,被我俩给稳住了。明天早上四更我去接人,五更朝会就禅位了!” 韩子霄猛地站起来,怒道:“怎么如此突然?” 还是白沐雪聪明,她说:“皇上肯定不想再让你们兄弟相残了,所以打算让位,断绝了你们争位的念想,他也好落个清静!” 邵泽威看着她,眉毛一挑,眼里带着暧昧说:“还是你聪明,可人劲儿!” 白沐雪脸一红,转过头去,韩子霄坐下了,发现邵泽威盯着自己媳妇看,将手放在他手上,提醒他自重。 邵泽威扭过脸来,推开他手说:“嫂子在这,你也别抓我手了!” 韩子霄一笑,他说:“你说咋办?” “还能咋办?明早四更天我接你入宫,驸马秦炎暗中照应,你再提前召集心腹准备一下,大事就成了!当了皇帝,别亏待我!”邵泽威道。 韩子霄点点头说:“表弟如此相助,我一旦当了皇帝,除了你嫂子外,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邵泽威看了看白沐雪,白沐雪故意看着花厅里的摆设,什么琉璃佛像、青花瓷插瓶、黄花梨八仙桌等。 邵泽威站起来,他叹息声说:“我要上官依米,记得给我赐婚!” 白沐雪这才转过脸来,笑着站起来说:“你俩确实很般配!” 邵泽威哼一声说:“我觉得咱俩最般配!” 韩子霄嘴角一翘,用手搭在他肩膀上,使劲扭了扭他的脸。邵泽威笑道:“好了,记住了,四更天来接你!” 他俩送他出去,韩子霄马上派人召集所有心腹前来。 半个时辰后,他厢房内坐满了人,韩子霄和白沐雪换了昏暗的油灯,和大家围坐着。 听到皇帝要传位给信亲王的消息,这些人个个愤慨不已,都巴望着韩子霄登基后飞黄腾达呢,怎能甘心到嘴的鸭子给飞了。 “反了,一定要反!”卢朝阳说。 韩子霄说:“也不是反,就是逼宫而已,大家商量下对策,然后回去准备!” 张世琛拱手道:“没错,成败在此一举,大家各自准备。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殿下,你应该成竹在胸了,就下令吧!” 白沐雪对韩子霄点点头,此刻没什么好商量的了,除了逼宫夺位就是束手就擒。 韩子霄站起来,对着众人抱拳说:“富贵险中求,诸位听令!刘方正带领人马布防在太和殿,外面埋伏好士兵,防止朝会有人闹事。杨振豪带领人马埋伏在午门,等众大臣一进入皇宫就关闭宫门。申建翔、卢朝阳,你俩去接管巡捕营和健锐营,控制住京师。任佐率领锦衣卫包围信亲王府邸,严禁他们擅动。公冶钜带领另一队锦衣卫抓捕太尉黄新念、副丞相高栋,以谋反罪名诛杀。葛凯去联络雁门关总兵金璨,让他带领大军入住保定,控制直隶总督府并监视京城。张世琛带兵跟我去逼宫,暗中联络程得忠作为内应。还有于双喜、春露、夏嬷嬷,让她们监视后宫动向!” 说完这些,韩子霄松了口气,他问大家:“还有要补充的没有?” 众人摇摇头,白沐雪站起来说:“顺天知府薛斌手中也有兵,让葛凯带领刑部的人马控制顺天府。至于联络雁门关总兵金璨,还是让申建翔大人的心腹郑林前去!” 韩子霄一拍脑袋说:“我忘了还有个顺天知府手握实权呢,多亏你提醒!葛凯不要去联络了,你让张世琛将刑部兵马调一些给你,把顺天府围了。联络的人,还是派郑林前去!” 张世琛、申建翔、葛凯都点点头。 第110章 登基称帝 白沐雪又说:“立刻将上官依米叫来,让她写信给上官坦,严密监视山海关总兵窦怀成,如果他敢妄动,就趁机入关!” 韩子霄冷峻地对管家赵波道:“赵波,今个把你从那府里召来,就是要你保护好雪儿她们的安全。如果遇到危急情况,就紧闭大门不开,然后飞鸽传书与我。上官依米善于打仗,又会武功,你要听她调遣,不可擅作主张!” 赵波忙说:“殿下放心,奴才一定看好家,保护好娘娘!” 随后,韩子霄对着众人躬身一礼道:“拜托各位了,苟富贵,勿相忘!” 那些人都起身抱拳还礼,然后各自散开。 申建翔和葛凯先来到皇宫,让于双喜暗中取来虎符,又签押了兵部文书,接管了京师的两大营。此时已经到了二更,消息传来韩子霄很是高兴。 秦炎坐镇亲军府,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封地呢,他希望韩子霄登基后给自己一块封地。 邵泽威很悠闲,他在宫中待着,躺在值房内想着给上官依米送花的场景,脸上荡漾着笑容。 柳水墨听说天亮前有政变,紧张地睡不着觉。上官依米却很沉着,写了书信派人连夜出城。为了确保韩子霄顺利登基,她还表示天亮后去见她父亲的几位部下,让他们在朝堂上策应。韩子霄听了更加高兴,觉得成功的机会更大了。 春露在后宫和昭嫔取得了联系,她们收买的一些太监也都拿着兵器监视着德妃、丽妃、贞妃等。 韩子霄在府里走来走去,白沐雪让他去睡一会,他怎能睡得着?看他如此紧张,白沐雪只好拉着他一起到榻上,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用手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韩子霄瞬间放松了许多,他闭上眼睛,手抚摸着她的腿,慢慢地竟然睡着了。 再说皇宫里,彰明帝打了个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便换了龙袍传邵泽威。邵泽威还睡得迷迷糊糊,被侍卫叫醒了,忙跑入养心殿。 “威儿,已经四更天了,你快去接四皇子进宫。让他在这里换衣服,朝会时朕好宣布禅位之事!” 邵泽威哦了一声,他忙退了出去,洗把脸整理下妆容,精神抖擞地骑着马带人出宫了。 彰明帝坐在那里,心中兴奋不已,传位之后他就解脱了,可以过过舒心的日子了。算计了一辈子,是该放下了。 外面打更的敲响梆子,四更天正式到了。刘方正和杨振豪同时赶到,他俩一个冲入内宫,一个换防宫门。 任佐率领锦衣卫包围了信亲王府,安排了弓箭手。公冶钜带人冲入太尉黄新念家,二话不说一刀砍死,接着将黄家的人全部杀光。随后,他又冲入副丞相高栋家,将他直接绑了,关入锦衣卫监狱。 韩子霄睡得正香,白沐雪听见打更声推了推他说:“快醒醒,四更天了!” 韩子霄忙坐起来,白沐雪端来水让他洗脸,又帮他穿好了朝服。 刚忙完,邵泽威就急促敲门,赵波打开门让他进去。韩子霄出来了,四周灯火通明,只见他一身红色衮龙袍,头戴乌纱帽,腰缠玉带,脚踏织金皂靴。 “五哥真有帝王气度啊,英俊非凡!”邵泽威笑说。 上官依米陪着柳水墨出来了,她俩裹着裘皮大衣,站在树下看着他们。邵泽威对着上官依米挥挥手,她娇羞地转过脸不理他。 韩子霄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拿起佩剑回头看看她们,白沐雪重重地点点头说:“不必担心我们,我会随机应变的!” 韩子霄喘口气,毅然地转身走了,邵泽威紧随而去。赵波下令紧闭大门,安排护院家丁准备好弓箭刀斧四处站岗。 张世琛背着手站在午门外,他已经想好了逼宫的词,这活也只有他能干,其他人未必有他的口才。 杨振豪带着人马持刀而立,看见韩子霄他们笑了笑。秦炎穿着蟒袍,捧着亲军府大印交上来说:“这是亲军府印玺,殿下拿着吧,万一有变可以调动你的旧部!” 张世琛接了过来,韩子霄在马上说:“多谢驸马!” 他们一路直接到了养心殿,程得忠站在那里,他也非常紧张。苗珍这个奴才是庄亲王的人,他眼珠子哧溜溜转动着,正暗中盘算着将来如何投靠信亲王。 韩子霄跳下马,张世琛看了看手下崔豹,这人面目狰狞,力大无穷,曾在刑部做刽子手。张世琛花重金收买他,把他培养成冷血的勇士。他想好了,如果彰明帝不肯屈服,就让崔豹直接弑君。当然了,这事他不能告诉韩子霄,以免他为难。 韩子霄也在担心,万一皇上不配合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杀父弑君?他不想当杨广,可是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就可能被杀。正犹豫担心间,他看见张世琛身边一个粗壮憨傻的男人,满脸胡子,长得如同罗刹一般。韩子霄很聪明,他马上知道张世琛做好了弑君的准备。 韩子霄不能背负这个恶名,他拱手道:“张兄,千万不要做出杀父弑君的事来,让本王为难!” 张世琛忙笑说:“殿下不必担心,一切交给臣去办即可!” 邵泽威推开殿门,第一个进去。彰明帝看见他问道:“我儿韩策来啦?快,快让他进来!” 韩子霄紧接着走进来,彰明帝大惊,揉揉眼睛说:“威儿,你是不是弄错了,朕让你接四皇子韩策,不是五皇子韩子霄!” 邵泽威站在那里不语,苗珍非常聪明,看见情况有变,慌慌张张就要跑出去。张世琛已经进来了,使个眼色,崔豹闪电一般上去,从后面扭住苗珍脖子,咔嚓一下直接将头掰断。 彰明帝大惊,苗珍死在了离门口一步远的地方。 他终于明白了,指着韩子霄他们说:“原来真要谋反的是你们?” 韩子霄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邵泽威径直出去,关了门站在外面。 张世琛上前说:“皇上,听说你要传位给信亲王,这实在使不得。英亲王仪表堂堂,英俊非凡。再加上他文武双全、仁义德孝,在军中也有威望,皇上何必舍贤而立愚呢?” 彰明帝冷笑说:“信亲王仁孝,聪明绝顶,又文质彬彬,行事不像老五这般阴险狂烈。再说他还是哥哥,哪有舍长立幼的道理?” 张世琛又道:“皇上若立信亲王,则信亲王必死,因为如今大权已经在英亲王手中了,兄弟二人必然手足相残。如果立英亲王,则信亲王可活,皇上何必再引起皇子争斗呢?” 彰明帝不以为然道:“老五的母嫔横死,他又长于民间,戾气太重。老四为人谦和,乃翩翩君子。老四继位,不会杀弟;老五继位,则必然杀兄!” 张世琛说:“皇上若不传位给英亲王,皇四子信亲王马上没命。如今锦衣卫已经包围了信亲王府,其全家老小性命皆在陛下一念之间!” 彰明帝大惊,他气得脸色发黑,程得忠忙扶住他。 张世琛劝道:“如今英亲王势力强大,信亲王继位也难以当国,皇上何必执迷不悟呢!现在人心所向,五皇子继位乃天命所归,望吾皇不要逆天而行!” “什么天命所归,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彰明帝将茶杯猛然摔在地上,大骂韩子霄不孝等。 韩子霄听到这里知道多说无益,他直接站起来,冷冷地看着皇上,然后转身开门出去了。 程得忠说话了,他道:“皇上何必再使性子,如今你大势已去,心里没数吗?” 彰明帝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自己说话。 “你……你个奴才,竟然这样跟朕说话?” 程得忠突然拿出玉玺,捧着交给张世琛说:“这是玉玺,老奴拿来了,只管让英亲王登基便是!” 彰明帝明白了,他指着程得忠说:“连你也背叛朕了!” 崔豹不耐烦了,上前抓住彰明帝胳膊,两眼圆睁,露出满口大牙,高声喝道:“你到底让位不让位!” 彰明帝疼得两脚发软,嗷嗷急叫,张世琛说:“放手!” 崔豹松开他,张世琛道:“既然皇上不愿让位,那臣只有先传旨杀了信亲王!来人,行动!” 他大喝一声,身边的人忙去传令,彰明帝忙哀求说:“不要伤我策儿,朕让位便是!” 程得忠拿来圣旨,让他重新写传位诏书。彰明帝只得含泪提起笔,慢腾腾地书写完。 张世琛看了很满意,拿出玉玺盖上印章,威胁说:“到了朝会时,希望皇上不要食言,刘方正已经在太和殿外布防了兵马!英亲王也是你的儿子,没有必要厚此薄彼!” 彰明帝意识到驸马秦炎、外甥邵泽威都投靠了韩子霄,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如此厉害,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最信任的人都拉走了,是怎么做到的? 五更天早到了,大臣都在朝房等候。 彰明帝的御前侍卫全部被替换,崔豹领着人挟持着他来到太和殿,随后程得忠宣布上朝。 丞相乔显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兵马多了起来,心中有些怀疑。 跪拜之后,众文武正想起来,只听程得忠高声说:“圣旨下,众臣接旨!” 大家都跪下了,程得忠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事已高,龙体欠安,即日正式退位。五皇子英亲王仁孝睿智,立为新君,钦此!” 众大臣一片哗然,真是太突然了。 大家窃窃私语,丞相乔显昌是信亲王的人,他显然不甘心,出来问道:“皇上,臣有些疑问,今日朝会为何突然多了兵马?信亲王为何没来?还有,皇上为何贸然退位?” 彰明帝不想再发生流血事件,他捋须说:“朕早有退位之心,退下来可以颐养天年。之所以有兵马,就是防止有人闹事。信亲王是朕没让他来,毕竟没有传位给他,他来了面上不好看,你们参拜新君便是!” 韩子霄从地上爬起来,程得忠将圣旨给他,他高高举起,张世琛率先高呼说:“臣参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申建翔、秦炎、邵泽威等都齐声欢呼,外面士兵也振臂附和。 众大臣看到此情景,忙跟着跪拜欢呼。乔显昌也不想找死,他撅起屁股跪下,不停磕头。 韩子霄进入偏殿,迅速换上提前准备好的明黄色龙袍,大摇大摆地出来。张世琛将玉玺递了过去,崔豹看看侍卫,侍卫紧盯着彰明帝。 彰明帝战战兢兢,韩子霄走到他面前磕了个头,站起来说:“从即日起,皇上晋升为太上皇,不再处理朝政,一切事情有朕与众卿决断。请太上皇移居宁寿宫居住!” 彰明帝正想说什么,侍卫快步上前搀扶起他。 韩子霄道:“父皇,登基大典等商量好日子再举行,您龙体不好,快去歇息吧!” 彰明帝被送走了,韩子霄松了口气,他坐在龙椅上定了定神,高声说:“太尉黄新念图谋不轨,已被诛杀。副丞相高栋也参与此案,正在锦衣卫审理,特告知众爱卿!” 百官面面相觑,乔显昌暗自琢磨着,他通过察看彰明帝脸色,发现今日让位似乎是胁迫进行的。 第111章 人事安排 韩子霄知道下面还有很多人不服自己,他要抓紧时间完成人事安排。 随后他高声宣布:“申建翔升为太尉,掌管枢密院。张世琛为副丞相,兼任吏部尚书。刘方正为兵部尚书。免去驸马秦炎亲军府大都督职务,任命为户部尚书,加封为永贤侯,赐蓝田县为封邑。户部尚书仲良才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原御史孙晶已过花甲之年,责令告老还乡。杨振豪接替秦炎,出任亲军府大都督。免去邵泽威亲军府副都督职务,任命为刑部尚书,接替张世琛。卢朝阳出任亲军府副都督,兼任御前侍卫统领。” 韩子霄故意停顿下,看看大家的反应。 秦炎很高兴,他不在乎失去军权,他只关心捞钱。让他出任户部尚书,还封侯爵外加赏赐封邑,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户部尚书仲良才不是韩子霄的人,被排挤到都察院去了。邵泽威失去御前侍卫统领职务,高升为刑部尚书,也是明升暗降,失去了掌管军队的权力。杨振豪、卢朝阳接替秦炎和邵泽威,这是意料中的事,毕竟负责韩子霄安危的职务不可能给别人。 韩子霄看大家反应还算平和,继续宣布早就拟定好的人事名单。他一口气念完:“上官坦调回内地,出任直隶总督。雁门关总兵金璨调回京城,出任卫戍区总兵。卫戍区总兵王千通出任山海关总兵,接替窦怀成。雁门关副总兵马坚升任总兵,巡捕营统领赵益出任雁门关副总兵。健锐营统领师航出任山海关副总兵。葛凯出任卫戍区副总兵,兼巡捕营统领。郑林出任卫戍区督师,兼健锐营统领。江阔出任顺天知府,原顺天知府薛斌升任大理寺少卿。都察院佥事许伯阳,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锦衣卫指挥使任佐,加封为少师,从一品,赐蟒袍。副指挥使公冶钜,加封为太子太保,从一品,赐蟒袍。” 张世琛微微点头,这个用人方案非常高明,尤其是加封任佐为从一品时,也把他的副手公冶钜提升为从一品,两人品级一样,可以互相制衡。 宣布完之后,张世琛、刘方正等人高呼遵旨,信亲王一派的人都默不作声。 韩子霄松了口气,他瞥了眼程得忠,这个奴才以后不能留在身边,他不仅太贪,而且还不够忠心。现在还不是替换他的时候,作为大内总管,程得忠的位子暂时不能取代,等机会成熟就让于双喜取代他。 想到这里,韩子霄站起来说:“按照惯例,今年不改元,仍然用彰明年号。退朝吧!” 百官跪在地上看着他,韩子霄在崔豹等人陪同下离开了。 接下来,杨振豪和卢朝阳接管了亲军府和御前侍卫,把宫中所有士兵全换了。然后葛凯、郑林等人拿着旨意,对巡捕营和健锐营进行人事调整,把原来旧部都调进去。 张世琛和邵泽威简单交接了下刑部的差事,便跑到吏部将高栋的大印拿过来,开始整顿吏治。驸马秦炎更是毫不客气,把仲良才在户部的人全换了,一个都不留。邵泽威知道刑部原来是信亲王的地盘,张世琛接手后搞掉一批,换了他自己的人。而张世琛是韩子霄的心腹,他的人自然不能乱动,只能强龙不压地头蛇。 从早上忙到晚,韩子霄饭都顾不得吃,紧绷着神经看着部下接管各个要害部门。白沐雪派人来询问,他心里都没谱,只答复说暂时没问题。 韩子霄也不敢将白沐雪等人接入宫中,唯恐那些不服的大臣生变,他自己也暂住在宫内的亲军府值班房内。 就这样过了五天,京城内重要机构实现了有序交接,韩子霄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踏实了些。 接下来还有两个人没有解决,一个是信亲王,他还被锦衣卫牢牢看护在家中。另一个是庄亲王的心腹山海关总兵窦怀成。韩子霄虽然颁发了圣旨,可是王千通、师航两个人不敢去接替他,唯恐被他一气之下给杀了。 韩子霄找来刘方正商量对策,问他如何处置大权在握的山海关总兵窦怀成。刘方正早就想好了,他狡诈一笑,低声说:“皇上,臣早就给您谋划了个一石二鸟之计!” 韩子霄大喜,忙让他坐了,侧身认真倾听。 刘方正说:“皇上可下旨,让信亲王去捉拿窦怀成。如果窦怀成反抗,必然杀信亲王,到时就以叛乱为名公开讨伐。如果窦怀成不反抗,必然被信亲王所擒,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抓了他。因此,窦怀成反,我们借他之手除掉信亲王。窦怀成不反,我们借信亲王之手除掉他。总之,皇上可以坐山观虎斗,利用敌人解决敌人,岂不更好?” 韩子霄拍下大腿说:“老刘,好计谋!就让我四哥去捉拿窦怀成,看看他俩谁杀谁!” 刘方正眯着眼睛,得意地笑了。 韩子霄坐稳了宝座,这才下令撤去信亲王府周围的锦衣卫,宣他进宫了。信亲王看着面带杀机的韩子霄,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韩子霄拉起他说:“四哥,别这么客气,朕赐你御前免跪!” 信亲王起来,用手擦了擦汗,他也意识到韩子霄可能是篡位,但自己实力不行,根本不敢跟他硬杠。 “四哥,朕今日请你来,就是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做!” “请皇上吩咐!”他忙拱手说。 韩子霄长叹一声,看着外面的景色,莞尔一笑说:“山海关总兵窦怀成,乃是庄亲王的人。如今庄亲王被圈禁了,窦怀成也蠢蠢欲动。朕想罢免他总兵职务,有王千通、师航二人出任正副总兵。朕想请你去宣诏,如果窦怀成不肯交权,你就把他给杀了!” 信亲王脸色大变,这分明是让自己送死。他抿着唇沉默着,韩子霄笑说:“如果四哥帮朕做成此事,朕封你做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子孙万代!怎么样?” 信亲王知道自己没选择了,他只得硬着头皮说:“臣遵旨便是!” 韩子霄将写好的圣旨给他,又派了人护送他回府收拾东西。 信亲王带着二十个侍卫出发了,他骑着马径直来到山海关。窦怀成听说了皇位更易的事情,正想着如何保命,谁料信亲王竟然来了。 窦怀成披甲执锐,带领兵马迎接。 “臣叩见王爷!” 信亲王从马上下来,单手扶起他说:“快起!” 窦怀成站起来,只见信亲王脸上带着恐惧不安,他瞬间明白了。 “有旨意?”他问。 信亲王看看他身后的大军,犹豫了许久,低声说:“营帐里说吧!” 他俩来到营帐,窦怀成让左右都出去。他倒了一杯酒递给信亲王,信亲王接了过来,把圣旨递过去。 窦怀成看完圣旨,一把扯碎说:“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就因为跟随庄亲王,现在新君就不容我!我要带兵打入京城,杀了韩子霄!” 信亲王背着手看着他,叹口气低头不语。 窦怀成停住怒气,看着他说:“殿下,您雍容华贵,性情宽大,乃是有名的仁者,应该有您登基才对。韩子霄高傲阴沉,外宽内忌,并非多恩之主!” 信亲王用手擦擦泪,他说:“因为争夺皇位,我大哥、二哥都死了,三哥也被囚禁了。我不希望再落个他们那样的下场,更不想国家陷入灾难。老将军,请您以天下为重吧!” 窦怀成狂笑说:“既然如此,我只有一死而已!希望用我的头颅,能保住殿下您的富贵!若有朝一日您大权在握,不要忘了替我平反!” 信亲王垂泪叹息,突然窦怀成拔出宝剑,仰天大笑,往脖子上一抹血溅在帐篷上。信亲王瞪着他,他重重地摔在军案上。 信亲王快步上前,用手扶起他的头,窦怀成已经不能说话,脖子下鲜血直流,眼睛转了转,僵死在那里。 听到帐篷内大笑,众将士冲了进来,看见窦怀成拔剑自刎,他们跪地大哭。信亲王缓缓起来,走到外面,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了。他被左右搀扶起,信亲王低声说:“回宫复旨吧!” 韩子霄听说信亲王果然除掉了窦怀成,心中窃喜,他当即下旨封他为铁帽子亲王。 一切稳妥后,韩子霄决定举行登基大典了。梁梦绮、柳水墨、白沐雪被接入宫中。 他把张世琛叫来说:“登基大典举行之时就要立后,你看当立谁为皇后?” 张世琛一愣,跪在地上说:“皇上,您在潜邸时梁梦绮是王妃,所谓夫荣妻贵,梁氏自然当为皇后!” 韩子霄不想立她为后,便说道:“可是庶王妃白沐雪已经有身孕了,从继承人的角度来说,当立白氏为后!” 张世琛据理力争,他说:“臣知道皇上不喜欢梁氏,可她毕竟是王妃,又是太师嫡出的女儿,身份尊贵。王子登基,王妃为后,这是朝廷法度,哪有以庶妃为后的道理?若白氏为后,梁氏将如何安置?” “梁梦绮那次差点害死朕和白沐雪,如此大过就该废除,朕现在废除她王妃之位如何?” “万万不可!皇上刚继承帝位,不能以旧时的恩怨来作为施政的准绳,这样会让满朝文武心寒。如今朝廷上还有其他派系人马,皇上应该大度才是,否则大家会说皇上不能容人!为君者,当以气度为上!” 韩子霄叹口气,他说:“好吧,那朕就封白沐雪为皇贵妃!” 张世琛又说:“柳水墨乃前皇后的侄女,出身名门,比白氏早一步嫁给陛下。按照法度,柳氏当为贵妃,白氏当为妃子!” 韩子霄大怒,他拍案而起喝道:“什么狗屁法度?朕想立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后不行,为贵妃也不行,朕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权威?” 张世琛全无惧色,他直接起来,昂首说道:“当皇帝并不是要为所欲为,而是要让天下人臣服。您本就继位不正,如果后宫再乱了礼法,天下人会对皇上有非议!如果您一意孤行,臣无话可说!” 韩子霄知道张世琛是非常贤德的人,他颓然坐下,失望地说:“朕知道了!那就按照礼法办吧!” 张世琛点了点头,低声说:“皇上要忍耐,先按规矩办,将来再找机会废后。此时千万不要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否则有辱圣名!” 韩子霄嗯了声,他只得咽下这口窝囊气。 登基大典开始了,韩子霄穿着明黄色五爪龙袍,头戴翼善冠,脚踏织金龙靴。丞相乔显昌主持典礼,礼部招待藩国使节,鸿胪寺在外引导。 梁梦绮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穿明黄色翟衣,外加大红霞帔,腰缠玉带,脚穿青色丝袜和珍珠凤头鞋。 柳水墨戴着翟冠,不敢用黄色服饰,只穿青色翟衣,鞋子不佩珍珠,凤凰用孔雀替代。 白沐雪更是寒酸,她穿着褐色翟衣,鞋子上连孔雀都没有,只有野鸡。这些服饰是梁梦绮暗中安排的,因为她现在已经管理后宫了。她给柳水墨选了孔雀图案,给白沐雪选了个野鸡,讥讽她出身不正。 白沐雪忍着气,她要顾全大局,不能让韩子霄难堪。 第112章 大兴土木 随后,韩子霄颁布上谕,百官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明年起,改年号为治兴。封王妃梁梦绮为正宫皇后,主持六宫。封侧王妃柳水墨为沁贵妃,封庶王妃白沐雪为琼妃!钦此!” 梁梦绮一听封白沐雪为“琼妃”,顿时火冒三丈,她熟读诗书,自然知道琼妃乃是仙女的意思。 文武大臣都看着白沐雪,大家心里清楚琼妃这个封号太贵重了。 柳水墨对自己的封号很满意,沁者,润物无声、沁人心脾之意。这是赞美她冰清玉洁、讨人喜欢,说明韩子霄对她已经动心了。 只是听到白沐雪被封为琼妃时,她多少还是有些羡慕,毕竟一个妃子竟然得到天仙的封号,这太过于拔高了,也说明了白沐雪在韩子霄心中的地位。 接下来,韩子霄手握玉如意,来到三位美女面前。按照惯例,他应该将玉如意给皇后。可他径直走到白沐雪面前,直直望着她。张世琛大惊,梁梦绮也阴沉着脸。白沐雪忙后退一步,瞪了他一下,韩子霄这才走到梁梦绮跟前,将玉如意递给她。 众大臣松了口气,韩子霄这个人,就是有些我行我素。 梁梦绮接过来玉如意,韩子霄拿过来皇后宝玺给她,然后将贵妃、妃子宝玺给柳水墨和白沐雪。 忙完这些,梁梦绮跟着韩子霄登上宝座,两人并肩坐了。文武大臣一起参拜皇后,柳水墨和白沐雪也跪下叩头。随后,朝廷宣布大赦天下,命京城张灯结彩庆祝。 再说梁梦绮,这个女人当了皇后之后很有危机感,心里惴惴不安。她突然想到宫中还有几位太妃,端亲王的母亲德妃、庄亲王的母亲丽妃、信亲王的母亲贞妃。 梁梦绮挨个去拜见了她们,德太妃以年老多病客气了几句便不再多说,显然她很记恨自己的儿子被杀死。庄亲王母亲丽太妃却十分用心,她拉着梁梦绮的手百般讨好,说到动情处还痛哭流涕。 梁梦绮虽然好妒,可她并不傻,她知道庄亲王还被圈禁在宗人府,韩子霄随时可能杀他。爱子心切的丽妃,想保住儿子性命,所以竭力讨好她。 梁梦绮将贴身侍女太监赶出去,关了宫门,突然跪下说:“太妃娘娘,您一定要帮我!” 丽太妃吓得赶忙从椅子上跪下,抱住她说:“使不得,您是皇后,乃是国母。我不过是先皇太妃,怎敢受您一拜?” 梁梦绮也不起来,拿出手帕掩面痛哭说:“我这个皇后只是虚的,早晚有一天被废。我嫁给皇上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碰过我,我如今还是黄花大闺女。白沐雪已经怀胎数月了,不久就要生下孩子,更得皇上宠爱。废后之日就在不远,还请太妃娘娘教我生存之道!” 丽太妃搀扶起她说:“我哪里知道什么生存之道?” 梁梦绮起来,和她坐在炕上,呜呜咽咽地说:“您老人家在宫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了,庄亲王那么聪明,也是您调教出来的。好歹传授我一些法子,不能让白沐雪把我这个皇后给抢了。自古废后不是出家为尼姑,就是打入冷宫,我可不想重蹈覆辙啊!” 丽太妃想了想,欲言又止,只是摇头叹息。 梁梦绮道:“如果太妃暗中助我、教我,我一定帮着恢复庄亲王的爵位,让你们母子团聚!” 丽太妃一怔,她脸上大喜,可还是紧张地看看外面。梁梦绮知道她信不过自己,拿起剪子绞了头发发誓,她这才答应了。 梁梦绮从此多了一个心腹,而且还是在宫中争斗几十年的老太妃。 丽太妃给她出主意说:“这后宫争斗首要是争宠,不过这不是你擅长的了。当今皇上虽然后宫嫔妃不多,可都不是等闲之辈。柳水墨和白沐雪不仅漂亮,而且都很聪明,实在不宜硬碰。我教给你一个法子,你只管如此……” 梁梦绮大喜,拉着丽太妃的手说:“如果扳倒了白沐雪,我一定回报你!” 过了两天,她亲自去拜见柳水墨。 柳水墨本来不愿见她,可这不同于在王府了,必须恪守规矩。看见梁梦绮来了,她忙站在门口,双膝跪地,葱白一样的手指按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披肩,秀丽且洒脱。 梁梦绮看见她那个样子就心中不快,白沐雪心机妖媚,柳水墨淑女清逸,都把韩子霄迷得团团转。只有她这个醋坛子过于强势,虽然也漂亮,可身上总带着难伺候的大小姐气息。 梁梦绮忍着不高兴,努力表现出和蔼开心的样子,拉起她说:“妹妹请起!” 柳水墨想起她曾经要毒死自己的事,也是心中厌恶。 屋里死一片寂静,柳水墨双手放在膝盖上,扭过脸看着檀香桌上的点心,那是韩子霄送给她的。 “妹妹,我知道以前的事情对不起你,今个来就是给你专门道歉的!”说着她扑通跪下了,慌得柳水墨赶紧去扶她。 梁梦绮泪水突然落下,用手扇着自己的脸说:“我以前不该想着害你,我太嫉妒了。可就因为我的嫉妒,让子霄更加厌恶我!” 柳水墨看她扇得脸通红,忙抓住她手说:“皇后娘娘,使不得啊!快起来!” 她跪在地上哭着说:“如果你不原谅我,我死也不起来!都是我太蠢了,容不下别人,到头来才知道子霄不喜欢我,并不是因为你们,而是我太嫉妒了!” 柳水墨心想她是皇后,以后少不了仰仗她,如果做得太绝了对自己不利。她给她擦擦泪,亲切地说:“姐姐,我原谅你了,以后可不准再行如此大礼了!” 梁梦绮这才起来,两人牵着手坐了,闲叙了一会,然后开始吃茶。梁梦绮看看气氛差不多了,便抛出诱饵说:“有件事请你务必答应!” “什么事?” “皇上不喜欢我,我也没在宫里住过,你是前皇后的侄女,对宫中最熟悉不过了。我想将管理后宫之权交给你,免得再惹子霄厌烦,行吗?” 柳水墨慌得赶紧起来,她道:“这样不合规矩!” 梁梦绮禁不住又哭了,她说:“我是真心让给你的,你也知道白沐雪很受宠爱,我和她关系又不好。请你务必可怜我,把这个苦差事揽过去,我也就安心地多做几天皇后了,否则我自请皇上废后好了!” 柳水墨见她说得可怜,想想便答应了。 梁梦绮松了口气说:“难得你这么善良,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 “哪里话,姐姐太客气了!” 韩子霄退朝后径直来见白沐雪。 看见他一身龙袍,面容清秀,白沐雪心中更加喜欢。她俏皮一笑,刚想跪下,韩子霄一把握住她手说:“少来,别跟我见外!” 白沐雪道:“不能不讲规矩呀!” 韩子霄握着她的手,瞅了瞅众人,那些宫女太监都低着头,他说:“朕赐你免跪!来,到里面去!” 他拉着她进入内室,然后解开衣带说:“还是到了你这里自在!” 白沐雪想去给他倒茶,韩子霄拉住她胳膊道:“甭忙了,说会话呀!我又不是来喝茶的!” 白沐雪挨着他坐了,摸了摸隆起的肚子,韩子霄笑着将脸贴了过来,他用手指头轻轻敲着说:“喂,宝贝,里面能伸开腿吗?听见你父皇说话了吗?” 白沐雪笑着拉起他胳膊,然后顺势躺在他怀里。 韩子霄靠在榻上,他脱掉鞋子,看了看墙上一幅字,高兴地说:“你书法越来越好了!” “闲着没事,自然练一练了!”白沐雪慵懒地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敦实而温暖。 韩子霄突然说:“对了,朕已经下旨给你修建琼仙宫!” 白沐雪脸色大惊,她道:“你疯了!你刚登基,不能大兴土木,要爱惜民力!” 韩子霄一笑:“可我更爱惜你!” 白沐雪还想说什么,韩子霄搂住她肩膀,手摩挲着她的腿说:“就这一次,总共花费六百万两银子!这宫殿交给卢朝阳去修建,他胆大心细,朕放心!” 她看着他,无奈地垂下头来。 随后,卢朝阳开始奉旨修建琼仙宫,工部选派了能工巧匠,并将图纸送上。卢朝阳看着图纸大惊,这图纸竟然覆盖住了柳水墨住的瑶华宫。 他不敢做主,匆匆来见韩子霄。 韩子霄从屋里出来,卢朝阳拿着图纸给他看:“皇上,这个琼仙宫把沁贵妃的瑶华宫给覆盖了,是不是要拆了?” “当然要拆!你让沁贵妃移居蕙兰殿,这事不要让雪儿知道,明白吗?” 卢朝阳点点头,带着人径直去了瑶华宫。 如今柳水墨接掌了后宫大权,她自幼在深宫长大,知道如何管理这个地方。她非常聪明的对六尚做了微调,让白沐雪信任的夏嬷嬷当管事,协助自己当家。因为婉约已经成了韩奋的女人了,自然不能再在宫中服侍。经过白沐雪同意,柳水墨选派了敏晴给她当丫鬟。 柳水墨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后宫账册细细看着,韩子霄女人不多,就一后二妃,非常好打理。可后宫丫鬟太监数万人,吃喝拉撒都需要钱,开支上必须用心。她拿起毛笔,在一个报销的账目上打了个对勾,又批阅“凡所用灯油,今后改用蜡烛,有惜薪司按数供给,每夜三根足矣。” 竹青笑道:“娘娘真是太聪明了,以前的账目不再追究。改用蜡烛,她们也不能乱报账了,还能避免晚上成夜的浪费灯油!” “我也是怕丫鬟婆子们不睡觉,引起火灾,三根蜡烛,足够用到半夜的了!她们晚上吃酒打牌,巡夜的根本管不住,不如从灯火上控制!” 竹青看着她那娟秀的小楷书,又望望她那鲜嫩的脸蛋,禁不住暗中感叹,这么漂亮贤德的女孩,韩子霄怎能就冷落在一边呢? 就在这时,卢朝阳忽然进来,单膝磕个头直接起来。他高声说:“娘娘,我奉皇上旨意修建琼仙宫,瑶华宫碍事要拆掉,烦劳你移居蕙兰殿居住!” 柳水墨愣了,卢朝阳将图纸给她看。 竹青看着柳水墨,只见她脸色极其难看,不停眨着眼睛,小手死死捏着图纸发抖。 “琼仙宫是给琼妃修建的吗?” “当然了!” “那为何拆掉我的瑶华宫?就不能往别处扩建吗?” 卢朝阳很直接,他说:“因为你的瑶华宫位置比较好,冬暖夏凉,旁边还有青山绿水。工部为了讨好皇上,决定将你这个地方作为琼妃的寝室!” 柳水墨气得胸口疼,她依然压抑住自己情绪,努力讲道理说:“皇上宠爱琼妃,我没意见!可我是贵妃,位在妃子之上。如今我住的是宫,让我移居到殿,实在有失体面。还有,蕙兰殿在西边,阳光也不充足,离御膳房也近,油烟味特别重,我实在不想去!请你告诉皇上,不能因为宠爱妃子,就将我这个贵妃随意安置!” 卢朝阳不耐烦了,他说:“娘娘你一向贤德,何必……” “我贤德并不代表可以随意欺负!请你告诉皇上,让我搬到星河宫居住!” 卢朝阳夺过来图纸,他昂起脸看了看外面,翻着眼睛说:“要说你自己去说,星河宫那是给皇太后疗养的地方,你又不是皇太后,凭什么住在那里?” 柳水墨看着卢朝阳,她知道这家伙最听韩子霄的话了,而且眼里从来没有别人。 “限你三日之内搬走,否则我调大内侍卫过来封了你的宫门!”卢朝阳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第113章 看人下碟 柳水墨眼泪扑簌扑簌落下,从袖子里拿出绣着桃花的手帕,推开门朝外走去。她一个人来到河边,坐在石头上看着水面,几片残荷飘荡着。她想到了柳皇后和前太子,想到了被宠爱的日子,如今作为贵妃了,竟然连自己喜欢的房子都不能住。 她用手帕擦擦泪花,身上的对襟长裙飘起,风虽然不大,可是天气却干冷。 竹青不敢跟着她,只能远远望着,她那漂亮的长发上一个金色的蝴蝶发卡,犹如展翅欲飞。 竹青掏着手,跺着脚,鼻子里喷着寒气,躲在墙角的大树后面。 柳水墨哭到傍晚,天色黑了下来,她才红肿着眼睛回到宫里。她让竹青收拾下东西,提了一盏灯笼便往蕙兰殿走去。 这殿虽然名字很好听,可是位置却不好。此处有些潮湿,旁边御膳房烟火气息浓烈,时常有油烟吹来。 打扫完之后,竹青赶走了其他太监,气呼呼地说:“娘娘,为何不争一争?凭什么输给白沐雪?一个小妾养的乡下野女人,就是长得狐媚了些,凭什么和你争!我听说她可下贱了,在床上处处依着皇上……” 竹青在她耳边一阵嘀咕,柳水墨脸色一红,她忙转过去,羞涩地提着衣角不语。 “皇上为何喜欢她,就是床上功夫好!”竹青叉着腰,晃着脑袋说。 “别说了,你这死丫头!白沐雪并不是单纯以色事人,她很聪明,是皇上的心腹军师!” 竹青拨弄着火炉,叹口气说:“你也不差啊,难道比她不如?自小在宫里长大,若论阴谋诡计,她白沐雪未必是你的对手!只是娘娘你太淡泊,什么都无所谓,但凡有点骨气,也用不着大晚上偷偷搬家!” 柳水墨不吭声,她知道竹青说得很对,可她不想和白沐雪争斗,能忍还是要忍。 想到这里,柳水墨叹口气,突然她肚子咕咕叫,白天光顾着伤心了,连饭都没吃呢。 “娘娘饿了吧?旁边正好是御膳房,我去给您弄点吃的!您想吃什么?”竹青问。 柳水墨想了想说:“我以前在宫中爱吃鲍鱼饺子和油炸斑鸠,你去给我弄些来,咱俩一起吃!对了,宫里有冬藏的蒙古马奶酒,我很喜欢。那酒带着奶香,吃了不仅暖和,而且睡得特别好,第二天起来都觉得嘴里清爽!” 竹青高兴地说:“娘娘真懂享受,好啊,我这就去!顺便再拿点面食来,之前跟着柳皇后吃过一次鲫鱼饼,特别香,把肉剁碎了煎出油来的,我当时一口气吃了八张半,嘿嘿!” 柳水墨笑着说:“鲫鱼饼不是煎出来的,是用油炒出来后,再加了粉子烙的。好了,我口水都出来了,快去拿吧!” 竹青披了件大衣,哼着歌朝御膳房走去。御膳房新任总管是崔大创,人称崔猴子,这家伙是个势利眼、油嘴子,最会干见人下碟的事了。他和夏嬷嬷关系匪浅,而夏嬷嬷又是白沐雪干娘。 白沐雪一进宫,程得忠就赶紧的拍马屁,马上把御膳房总管换成了夏嬷嬷的人。白沐雪本来还想阻止,觉得这样不好,可想想御膳房也是重要的地方,换上心腹也是理所当然。 崔大创自从当上御膳房总管,把白沐雪伺候得很舒服。每天早上必然八碗八碟,三汤四面,鸡鸭鱼肉俱全。 到了中午,配送六十四道菜,全是些珍禽异兽。什么蒸象鼻、炮獐子、血燕窝、焖熊掌、烤玉兔、炖猴脑、拌海蜇等五花八门。 晚上皆是些民间小吃,什么长沙臭豆腐、南昌瓦罐汤、徐州烙馍、东坡肘子、北京驴打滚、天津狗不理包子等。还要再搭配些外国菜,日本鱼片、越南春卷等作为点缀,以示万国臣服。 到了人定时分,御膳房还要送一次宵夜。宵夜以素菜点心居多,但刀工精美、味道清淡,吃了也不胖,很受熬夜的人喜爱。 对于崔大创的讨好,白沐雪很高兴,可她也很心疼,觉得浪费。于是要求将饭菜数量裁去,早上改为四碗四碟,一汤两面。中午六十四道菜改为十二道菜,晚上去掉外国菜,增加日常小炒。宵夜不变,按原样供给。 虽然裁了不少,可是饭菜做得更加精美了,白沐雪享受到了皇后般的待遇,每天就是吃、吃、吃。她现在正好是孕期,嘴巴也刁钻,御膳房换着花样做饭,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胃口。 梁梦绮那边则寒酸了许多,崔大创暗中排挤她,每天早中晚各四道菜,宵夜全是些油饼面条、馄饨饺子,和大街上卖的没什么区别,味道完全达不到御膳水平。梁梦绮很恼火,想跑到御膳房去闹,可丽太妃叮嘱她要忍耐,她这才装作没事一般。 竹青进入御膳房,她看看忙着做宵夜的那些厨师,高声说:“来一份鲍鱼饺子、油炸斑鸠,再要十张鲫鱼饼,一瓶马奶酒!” 一个小太监嗲声嗲气地说:“哎哟,竹青姑娘啊,您可真会吃,我们这里没有!想吃宵夜啊,中午剩的白菜包子你拿去吧!” “什么?让我吃白菜包子?你知道吗,我要的宵夜是给沁贵妃吃的!” “哼,这后宫谁不知道琼妃是真皇后,其他人都是假的!竹青姑娘,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竹青大怒,一把抓住他领子喝道:“田小山,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阉货,死太监!” 田小山扭了下,推开她的手道:“我是阉货,可你裆里也没长根棍子,咱俩谁也别笑话谁了!白菜包子很补的,哼,乡巴佬!” 竹青气急败坏地回去了,她拉过来椅子一屁股坐下,抹着泪说:“御膳房那群死太监,瞧不起人,要拿中午吃剩的白菜包子给我。我说了是娘娘你吃,那个田小山说什么白沐雪才是真皇后,其他都是假的!” 柳水墨听了十分窝火,竹青道:“娘娘,你不能这么好性子,由得他们欺负。梁皇后都把后宫管理大权交给你了,凭什么那些太监丫鬟就看不起你?是该发威了,对吗?” 柳水墨骨子里流着贵族的血液,她被激怒了,嗖站起来,拉开门朝御膳房走去。竹青忙跟了过去,提着灯笼跑到她前面照明。 那些太监看见柳水墨来了,都齐刷刷跪在地上。 “让崔大创过来!”她严厉地说。 竹青拉了拉她袖子,努努嘴,瞥下地上跪着的田小山。 柳水墨道:“田小山,站起来!” 他忙起来,躬着腰过来,眼睛哧溜溜转动着。 柳水墨啪扇了他一耳光,指着他骂道:“我不是真皇后,可也是这宫里的主子,难道只配吃你们剩下的白菜包子?” 田小山哭诉道:“奴才该死,没有说过这话!” 竹青哼一声道:“刚才你那么厉害,现在不敢承认了?” 田小山不语,耷拉着眼皮,依然不服的样子。 崔大创来了,他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地托着茶壶,盛气凌人的派头。进入御膳房,他微微欠个身,跪都不跪,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娘娘,您是主子,何必跟奴才一般见识!想吃什么,打个招呼,老奴亲自安排就是!” 柳水墨压住怒火,她不再客气,讥讽说:“崔公公,我不是琼妃,不受皇上宠爱,怎敢劳你的大驾呢?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最会看人下碟了,我怎么敢在你面前摆架子?直说了吧,今个想吃点宵夜,你看着办吧!” 崔大创撇撇嘴,高声骂那些奴才:“没出息的畜生,让人家骂到脸上了。你们看人下碟,这么势力眼,也不瞧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皇上再看不上的女人,那也是咱们的主子,收拾不了琼妃,还收拾不了你们!贵妃想吃什么,快去做吧,以后小心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娘娘动跟手指头还是能碾死你们的!” 柳水墨听他夹七夹八影射自己,讥讽自己不受宠爱,只会拿奴才撒气。她气得脸色发紫,那些太监宫女都起来干活,脸上全带着不屑。柳水墨此刻终于明白了,在这宫中没有权力,想过点平凡的日子都不可能。她自幼长于深宫,见惯了太多的起伏荣辱,所以她选择不争,可如今连这群奴才都蔑视她,这让她内心受到巨大冲击。 她没有吃饭,冷冷地说:“皇上看不上的女人,哪有资格指使你们?饭做好了喂狗就行,我不吃了!” 柳水墨转身出去,泪水顺着鼻梁流下来,崔大创在后面阴阳怪气地说:“快去牵条狗来,娘娘的旨意可不敢违背!” 竹青在后面跟着她,柳水墨停住脚步,她哭得稀里哗啦。竹青也哭了,呜呜咽咽地说:“是奴婢无能,不该和他们吵嘴,让娘娘受委屈了!” 柳水墨抱住她说:“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用,让你跟着我被人瞧不起!” 主仆两个在寒风中相拥哭泣,柳水墨终于体会到梁梦绮绝望的滋味了。她现在才明白,嫉妒不是因为心窄,而是因为尊严受到践踏。凭什么自己要住在这潮湿的房子里?凭什么吃个宵夜都要受奴才挤兑? 她在宫里什么都见过,可唯独没有亲身经历过侮辱,现在真正体会到了。在这里,失去皇上的爱,就失去一切,想做个平凡人都不能。权力场中没有平凡人,只有贵族和囚犯。她终于明白柳皇后为何要拼死保住自己的位置了,终于明白前太子为何要手足相残了,因为这里每个人的风光,都是以牺牲别人来实现的。 白沐雪现在只是个妃子,就因为受宠,后宫中都人人巴结。她这个昔日皇后的亲侄女,之前在宫中人缘那么好,谁见了都要夸一番,如今想吃点喜欢的却被羞辱。夸赞她的是这群人,羞辱她的还是这群人,原来这世间不存在人情啊。柳水墨终于悟透了,“哪有什么人情,不过是你得势和失势的镜子而已!” 她回到卧室里,躺在冰凉的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远处御膳房传来大吃大喝的声音。那些奴才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她这个主子反而还得求他们。 柳水墨老远就听见了,田小山高喊着:“快给狗吃啊,狗喜欢吃鲍鱼饺子、油炸斑鸠!咱们要把这条狗伺候舒服了,毕竟这是一条母狗!哎哟,这母狗还没交配过呢,要不给它找头驴做老公行吗?” 柳水墨听了肺都气炸了,她用手捂住耳朵,泪水打湿了枕头。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要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韩子霄棱角分明的脸,他是那样的潇洒不羁,那样的孤独忧郁,一举一动都带着王者气质。 自己分明爱他,分明也渴望权力,美貌智慧也不逊色于白沐雪,为什么要让着她?是白沐雪陷害了自己,让她嫁给韩子霄,她为何甘愿清苦一生?想到这里,柳水墨决定要争一争。 她深深吸口气,翻身看着窗外,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114章 梅园赏冬 韩子霄除了处理政务,大多时间都和白沐雪在一起。退了早朝,他来到椒房宫,白沐雪挺着肚子靠在藤椅上,悠然地晒着太阳。 敏晴在旁边伺候着,轻轻给她捶着肩膀。 看见韩子霄过来,敏晴和其他宫女跪地请安。白沐雪也不起来,她歪了歪头,继续眯着眼睛。韩子霄坐在绣墩上,捏了捏她耳垂,嘻嘻笑了笑低声说:“给你个好玩意,是粉色的波斯猫!” 白沐雪睁开眼,望着他宠溺的样子,双手抓住他的腕放在脸上。她撒娇地说:“人家不喜欢养宠物,很麻烦的!” 韩子霄对着外面说:“拿过来吧!” 只见春露捧着一个毛绒绒的粉色波斯猫,大大的眼睛,傻傻的样子,憨厚而呆萌。那波斯猫身上绣着一行字,“想到你就开心”。 白沐雪看看波斯猫,再看看韩子霄,他托着下巴满脸的傻笑,瞬间感动了。她双手伸出,韩子霄抱起波斯猫,然后放在她怀里。 韩子霄说:“毛绒绒的很好吧,和你一样可爱!” 白沐雪噗嗤笑了,她看看那些忍俊不禁的太监宫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扭了扭身子,用手轻轻拍着那猫的脑袋。这波斯猫是用软软的松江棉布做的,肚皮里面还塞满了花瓣,抱着都能闻到清香。 “我很喜欢!”她说着将玩偶放在肚皮上,韩子霄则轻轻摸了摸她的手。 转眼间冬至到了,这天是要吃饺子的,文武百官都在家休沐。 韩子霄睡到太阳升起才穿了衣服,左右看看白沐雪不见了。他洗漱之后推门出去,只见外面非常热闹,很多太监丫鬟都换了新衣服互相问好。宫廷内外洒扫干净,各种好吃的东西摆在桌子上。 所谓冬至大如年,韩子霄这才想起来要祭祀祖先。他忙换了礼服,只见众人都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脸一红,白沐雪竟然不叫他。 “臭丫头,怎么不叫我啊?” “我就想看看你心有多大!”白沐雪忍住笑说。 韩子霄耸了耸肩,快步来到前面,率领众人去了奉先殿。接着梁梦绮率领后宫太妃、嫔妃、宗室命妇也进了大殿。 他们齐刷刷跪在地上,程得忠拿出来翰林院写好的祭文开始念起来,什么祖宗有德、天佑黎庶等等,冗长而无趣。 韩子霄跪得膝盖疼,他回头看看旁边的白沐雪,她挺着个肚子跪在那里,看起来有些疲乏了。 柳水墨脸色不大好看,不时地瞅瞅白沐雪肚子,又在那里发呆。梁梦绮望着墙上的画像,不知道自己死后有没有机会挂在上面。 韩子霄担心白沐雪,而翰林院那些穷酸文人写得文章又臭又长,如果念完足足要一个时辰。程得忠这个太监读书不多,念起来磕磕巴巴,速度很慢,急得韩子霄抓耳挠腮。他担心白沐雪身体吃不消,跪在那里抓心挠肺。 忽然,韩子霄看见卢朝阳在外面,他忙对他使个眼色,努努嘴看看白沐雪。卢朝阳是韩子霄最喜欢的心腹,这家伙不仅聪明忠心,而且勇猛利索。他很快明白了,因为白沐雪一只手按着腰,吃力地挺起身子,看表情就知道很痛苦。 白沐雪确实不舒服,她膝盖都发麻了,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参加的,但她不想让人说她恃宠而骄,所以挺着肚子来了。 韩子霄心疼死了,恨不得一脚踢飞程得忠。 就在这时,卢朝阳在窗户外面拿起弹弓,他舔破窗户纸,偷偷对准程得忠后脑袋。韩子霄呆了,这家伙真是有办法啊,他竟然要打晕程得忠。 果然,卢朝阳拉紧弹弓,啪地射了进来,咣当击中程得忠后脑勺,他身子晃了晃慢悠悠地瘫了下去。 众人大惊,韩子霄忙起来说:“程公公想必生病了,祭文不念了,快点奏乐上供品吧!” 紧接着,音乐响起,清脆的编钟声音传来,太监宫女端着供品摆在神位前。大家又磕头行礼,有序退去。 白沐雪缓慢走着,旁边有太监宫女扶持,梁梦绮不停翻白眼睥睨她。韩子霄瞅见了,看着她说:“你老是瞪琼妃干什么?她惹你了?” 梁梦绮一愣,忙转过脸,低声陪笑说:“皇上,臣妾做了饺子,你中午到我那里吃饺子吧!” “不了,你自己吃吧!”韩子霄快步离开人群,转身进入后宫。他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等着白沐雪。 好一会儿,她才慢腾腾地过来。 韩子霄伸手搀住她胳膊说:“以后再有大典就别参加了!” 白沐雪说:“为什么不参加啊,又不是走不动了,我可不想这么娇气!” “你呀,要考虑孩子!” “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嘱咐!” 他俩移动着碎步,扣着手边聊边走。柳水墨带着竹青在后面,看见他俩旁若无人,心中更加难受。她没有走大路,转身朝岔路走去,竹青忙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崔大创来了,他躬着腰老远就双膝跪地磕头。 韩子霄挽着白沐雪走来,看着他问道:“老崔,什么事?” 崔大创笑道:“今个冬至了,奴才给皇上和娘娘磕头问安。另外,中午要吃什么,还请主子示下!” 白沐雪身穿红色披风,韩子霄穿着黄色披风,两人相拥而立,颇为赏心悦目。 “弄些饺子来吃就是,不需要过于浪费!”白沐雪还是像往常那样嘱咐他。虽然冬至是个大节日,可她觉得没必要铺张。 崔大创说:“准备了十五种口味的饺子,有羊肉萝卜的、芹菜牛肉的、猪肉大葱的、鸡蛋韭菜的、茴香的、三鲜的等等。另外酒没有太鲜的,奴才寻思着让地方上供奉些!” 白沐雪道:“不用了,我们随便喝点就行了。正好今日梅花盛开,我摘些梅花酿酒,封存一个月到过年时正好饮用。你们今天就把中秋的桂花酒拿来吧,我和皇上也喝不了几杯!” 崔大创笑了,说声是便去了。 韩子霄拥着她说:“你要酿酒吗?正好,冬至闲着没事,咱们采摘梅花酿酒也好!” 他二人来到梅园,只见这里都是鲜艳的花朵。白沐雪深吸口气,空中都弥漫着扑鼻的寒冷香气。 她说:“让丫鬟们采摘刚绽放的梅花,摘下后放入竹匾里,过会我要捡好的选用!”敏晴说声是,忙去传旨,上百个丫鬟开始动手采摘了。 韩子霄仰起头来,他先摘了一片深红的梅花,看着小小的花骨朵偷偷一笑。他迈步过来,对着她甜甜笑说:“别动啊,给你贴个花钿!” 白沐雪红唇轻抿,低头笑着。丫鬟拿来呵胶,韩子霄轻轻涂抹在花底,然后粘在她眉心。 白沐雪刚想抬头,韩子霄忙说:“还没完呢!”她一愣,韩子霄往她香腮上亲了下道:“梅花味的!” 白沐雪脸色一红,丫鬟捂着嘴笑着,韩子霄舒展下筋骨说:“来人,拿画布来,我要给琼妃画一幅画!” “我还要摘梅花呢!”白沐雪说。 “行了吧,你怀孕了,手不能抬高的,这都不知道?小心滑胎啊!来人,搬来椅子,让娘娘坐好,我给她梅园画像!” 白沐雪这才明白他的心思,自己差点忘了,怀孕手不能举高的,亏他细心。她很感动,平日里目中无人的韩子霄竟然这么体贴。 椅子搬来了,她甩了下披风坐下,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眼含秋波,勾魂摄魄地看着他。韩子霄拿着画笔笑了笑,他咧开嘴用舌头舔了下,对着她挤眉弄眼。白沐雪很快明白了,害羞地笑了,然后挺了挺身子,只觉得全身滚烫。 韩子霄拿起画笔,先勾勒轮廓,慢慢地线条出现,红色椅子上一个端庄威仪的女孩望着远方。她气态轩昂,恬静中带着自信和活泼。 那些摘花的女孩都停住了,纷纷低声说:“娘娘好漂亮,真的像花仙子,不亏琼仙的封号!” 韩子霄画得很起劲,他解开披风朝一边扔去,程得忠赶紧接住了。韩子霄半蹲着,看着白沐雪说:“把腿叉开一点!” 白沐雪一愣,她微微打开些,韩子霄笑道:“放松点!你晚上叉开多少,现在就叉开多少!” 那些摘花的丫鬟和太监先是一愣,接着全缩着脖子偷笑。白沐雪大囧,忙扶着椅子起来说:“不画了!” 韩子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跑过去说:“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的。我觉得你晚上叉开腿很熟练,所以提醒你……” 他话还没说完,白沐雪端起旁边一竹匾梅花扣在他头上,哼一声说:“让你说话没脑子!” 韩子霄将竹匾扔到地上,梅花洒了一头,他也不恼,笑着说:“好了,我知道刚才说错话了。我好歹是皇上,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 白沐雪转过脸来,韩子霄嬉皮笑脸地说:“求你了,让我画完吧,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美的活像了!” 白沐雪这才重新坐到椅子上,韩子霄拿起画笔给她细细画着,将她修长的葱根手、尖尖的瓜子脸、弯弯的金莲脚,一点一点描摹下来。他弯着腰,脚发麻了,头上都是汗,直起身子喘口气。 费了半个时辰,那幅画终于画完了。白沐雪知道韩子霄从小在宫廷中跟着画师学习绘画,功底十分了得。她看韩子霄画完了,便吵嚷着:“拿来我看!” 韩子霄叉着腰,歪着头看着她只是笑。 “为什么不给我?”她道。 “想让你多撒会娇!”他说。 白沐雪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撒娇了,她忙裹了裹披风,重新摆出女王的姿态:“拿来,让朕看看!” 程得忠等人吓了一跳,那些宫女丫鬟们也慌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白沐雪看看他们,咯咯笑着说:“你们吓坏了?我就是恃宠而骄,称朕怎么了?韩子霄,把画像给朕拿来!” 韩子霄将画取下,盯着她说:“好大胆子,一个嫔妃敢自称朕,你不想活了!” 白沐雪哼一声说:“有种你杀了我呀!” 韩子霄像兔子似地跳到她身边,将画像展开让她看,还在她耳边低声说:“谁让你有恃宠而骄的本钱呢,漂亮又聪明,我怎么舍得呢!” 白沐雪很喜欢他给自己画的画,这幅画是画在白色娟上的,她将画卷起来说:“我要了!” “胡闹,我得挂在卧室呢!”韩子霄夺过来说。 “你的卧室就是我的卧室!”白沐雪又夺过来娇嗔道。 “好吧,你保管吧!” 接着韩子霄高声说:“都跪着干什么?吓傻了?琼妃以后在朕面前不必恪守任何君臣之礼,你们不用害怕!” 太监宫女们这才松了口气,众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想到皇上宠爱她到了不分君臣之礼的地步。 第115章 耍杂而已 接着,韩子霄和白沐雪坐在廊下,看着那些人摘梅花。花香扑鼻,冷风嗖嗖,但却感觉很舒服。 白沐雪靠在他肩膀上,低声说:“子霄,我真想永远这样下去!” 韩子霄笑着搂住她,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傻瓜,我们当然会永远这样下去的,没有人能破坏我们!” 白沐雪幸福地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风吹动着满地梅花,空中还飞舞着花瓣,此情此景美极了。 “我以后再给你建桃花园、荷花园、菊花园,让你春天赏桃花,夏天赏荷花,秋天赏菊花,冬天赏梅花!”韩子霄说。 白沐雪睁开眼,她望着远方说:“那你赏什么呀?” “我赏你就行了!花哪有你好看!” “贫嘴!” “才没有!我难道对孕妇说假话?是真的把你当花赏了!” 白沐雪用手捶了下他的腿,将脑袋紧紧歪在他肩膀上。太监和宫女们采摘完了,他们捧着竹匾过来,让她挑选。 她用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拨拉着花瓣,韩子霄捏起个说:“这个好看,花骨朵小!” “讨厌,别添乱!不要小花骨朵的,要大的才好!” “哦,我忘了你喜欢大的了!”韩子霄说。 白沐雪挑拣着,回应道:“当然喜欢大的了!”说完她蓦然瞥见韩子霄坏笑,心中一阵急促,禁不住脸蛋儿火辣辣的。 她不再理他,韩子霄却死皮赖脸地在旁边捣乱,还意味深长地说些混账话。他会捏着一朵梅花,看着白沐雪说:“哎,这花太娇嫩了!你看看花心,被蜜蜂钻过了,第一次钻,花很疼吧!不过时间久了,花儿会喜欢蜜蜂的,对不对?这花骨朵啊,越钻开得越大,开得越大越能得到雨露滋润!” 白沐雪装作没听见,她专心地将挑选好的花瓣放入玻璃罐中。 韩子霄不时地拿来几个梅花递给她,她看中了就接过来,看不中就不理他。 “真挑剔啊,又不是选老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嘀咕道。 端着竹匾的宫女们头一回看见韩子霄如此活泼,这和他之前冷若冰霜完全不同。 八十多个竹匾才挑了两罐子梅花,白沐雪叹口气,感觉有些累了。韩子霄忙站起来,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众人簇拥着进了椒房宫。 白沐雪躺在榻上,她指挥着韩子霄干活。 “将那些梅花捣碎了,放入糖,混着酒曲装入坛子里。对了,还要掺水煮呢,用玉泉山的水……” 韩子霄忙活半天,程得忠和春露在旁边帮忙,这才弄了一坛子酒。 “累死了,比给你画画都累!”韩子霄洗洗手,直起腰叹口气说。 白沐雪道:“将坛子密封了,埋在地下,一个月后可以喝!” 韩子霄抱起酒坛子出去,程得忠拿了铁锹跟着。来到大梧桐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将坛子放进去,埋上碎土,然后用脚踏平了。 忙活这么久,韩子霄和白沐雪都饿了,崔大创正好让御膳房送来饭菜。 他俩坐在一张铺着明黄桌布的方桌子前,最先端上来的是十五种口味的饺子。韩子霄夹起一个饺子说:“尝尝这个,燕窝饺子!” 白沐雪尝了尝,点点头很是满意。 过了冬至,年关将近了,白沐雪肚子越来越大。 在卢朝阳的努力下,新的琼仙宫修好了,白沐雪搬迁进去,朝中的官员夫人前来祝贺。 白沐雪接见了她们,并设宴款待。柳水墨托病没有来,白沐雪知道这座宫殿修建时把她赶到了蕙兰殿,因此也觉得过意不去。 搬迁到新宫之后,这里果然住得很舒服。 白沐雪坐在板舆上,在宫中转悠。大门采用的花岗岩,柱子全部雕刻成龙形。通过正门里面是大殿,有御座在上,下面铺着红色毯子,可以用来朝贺。 再往东走就进入休息室,可以更衣歇息。 跨过走廊,便是花厅,里面设了桌子茶几,可以款待客人。接着就是东厢房,可以居住,也可以招待亲朋好友。 最奢华的莫过于内堂,有抄手游廊连接,此处坐北朝南。屋内摆放着西洋屏风,全部是透明玻璃。又有钟表、望远镜、洋酒作为装饰。茶几案上摆放着炉瓶香盒,里面点燃着玫瑰香,整个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花园中。 这内堂的抱厦才是白沐雪卧室,遵守着卧室不宜过大的传统,里面仅放了一张大床,外加柜子和梳妆台。风水学上认为卧室大而人少,容易吸收人的阳气,因此坚持窄小原则。 虽然卧室窄小,但是通风和采光极好,窗户微微朝东南方向倾斜,使得早上和中午,甚至下午都能有光线照入。 卧室前面是一片简单的花园,为了避免滋生蚊虫,种植的皆是秋冬季节的植物。这宫殿修建时,一改中国多用木料而少用砖石的传统,此处住宅全部是砖石砌成,不仅美观结实,还能防火防水。 白沐雪顺着台阶又上了顶楼,此处可以远眺整个皇宫,顿觉视野开阔,神清气爽。 她心中禁不住感叹,君临天下的感觉真好。 回到内堂,她撵走侍卫,打个哈欠靠在炕上。壁炉烧得很旺,整个屋里暖融融的。 没多久,新年到了,文武百官都来朝贺,韩子霄接见了他们。朝贺之后,杨振豪说:“皇上,什刹海那边有庙会,还有社戏!尤其是那种跳大神的,很好看!” 韩子霄来了兴趣,他道:“好啊,你准备一下,朕和琼妃一起去看热闹!” 白沐雪本来不想去,可是韩子霄坚持让她出去走走,不要一直在家睡觉,她才坐着轿子去了。 杨振豪带着侍卫,街道全部警戒,围上帷帐,洒水清扫。 韩子霄骑着马,白沐雪懒洋洋地靠在宽大的轿子里。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什刹海,顺天知府江阔亲自迎接。 “臣恭请圣安,叩见娘娘千岁!”他撅着屁股,十分恭敬。 韩子霄下了马,掀开帘子,伸过来手挽着白沐雪。出来之后,周围百姓都跪地磕头,齐呼万岁。 杨振豪说:“遵照皇上旨意,没有太过铺张,只是搭建了个观戏台子!” 韩子霄点点头,牵着白沐雪的手坐到戏台子上。此时天冷,周围围起了帷幕,旁边放了火炉。 白沐雪打个哈欠,觉得清醒了许多。她坐在软榻上,挺着肚子,桌子上放了些简单的蜜饯、瓜子、香蕉等。 韩子霄说:“让他们继续就行了,我们就是看个跳大神、耍杂技而已!不必拘束了!” 江阔忙传旨,让大家放开玩闹即可。百姓们又热闹起来,庙会继续进行。 韩子霄远眺了下,只见旁边一座大庙,里面供奉着无生老母。 庙里熙熙攘攘,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而且香火极其旺盛,大老远就可以看见烟雾缭绕。 白沐雪突然提出说:“看完了跳大神的,我想去庙里祈福,让无生老母保佑咱们的孩子平安出生!” 韩子霄对杨振豪说:“你马上去庙里进行清场,过会朕和娘娘一起去上香!” 白沐雪说:“这样不好,怎能因为咱俩去,就让大家都退出?等到傍晚吧,人也少了,咱们去也不会麻烦大家!” “你就是心善!”韩子霄只好答应。 庙会非常热闹,一群戴着面具的人,手里拿着各种奇怪的法器,在那里走一步,跳两步。他们衣服很奇怪,上面画着各种符咒图案,后面还有人抬着用面捏成的妖魔鬼怪。 接着,这些妖魔鬼怪放在路中间,领头的一个人出来,围着这些面塑晃着手中铃铛,嘴里念念有词。 旁边有人点燃经幡,紧接着周围信徒全部跪下,一个打扮成童子的男孩端着盆子出来,他脸上涂着白色,满嘴血红,黑眼圈,如同可怕的小丑。这男孩诡异一笑,光着脚丫子蹦蹦跳跳,忽然一盆血朝面塑泼去,咣当盆子掉在地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烟雾,周围全部模糊了。 白沐雪呛得直咳嗽,韩子霄怒道:“来人,把烟雾驱散!” 那些侍卫脱了衣服,纷纷扇着烟雾,白沐雪站了起来,韩子霄忙扶住她。过了一会,烟雾散去,只见有个关公模样的人立在那里,手拿青龙偃月刀,双目圆睁。 白沐雪这才重新坐下,韩子霄挨着她继续观看。 忽然这个关公手起刀落,将面塑妖怪劈开,里面有各种奇怪的人手、人头落下。白沐雪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种诡异的活动。 就在这时,那个泼血的孩子突然哈哈怪笑,关公大怒,举起刀咔嚓将孩子头砍下。韩子霄和白沐雪吓了一跳,杨振豪忙上前说:“只是魔术而已,皇上不必惊慌!” 他二人这才稍稍安稳下来,只见有人抬着纸扎的黑白无常、鸡脚神过来。那像特别逼真,尤其是眼睛直直地看着你。那群戴面具的人又焚烧纸神,接着开始欢呼跳跃。 旁边涌进来一群老太婆,她们穿着特别鲜艳的衣服,用彩布裹着头,在那里跳秧歌。又有留着白胡子老头,拿出文书念叨着,全是些道家谶语。 足足一个时辰,跳大神的才结束,韩子霄摇摇头,觉得简直是荒唐胡闹。不过作为帝王,他还是很有文化素养的,他知道这是百姓的精神寄托和娱乐活动,虽然不喜欢但也表示尊重。 接下来唱戏了,唱的都是和鬼神有关的戏曲。 韩子霄问白沐雪:“他们唱的什么戏?我以前在宫里也没少听戏,这个怎么完全不懂?” 白沐雪摇摇头说:“我也不懂!不知道是京剧、越剧、还是豫剧!” 杨振豪忙上前说:“这是傩戏,名叫二郎担山!” 韩子霄点头不语,不过这戏曲确实让人耳目一新。此时已经到中午了,是该用膳了。 江阔过来躬身道:“到了用御膳的时候了,请问皇上和娘娘是移驾行宫,还是在此处摆宴?” “何来行宫?”白沐雪问。 “臣已经临时准备了宅院,供圣驾驻跸!”江阔说。 韩子霄看着白沐雪说:“你也累了,咱们先去吃饭,稍息下再去进香!” 白沐雪道:“不急,我还要看杂技呢!” 江阔道:“杂技下午也有,上演的是吞活蛇、钻虎笼!” 白沐雪一笑说:“那就下午再看!” 随后,杨振豪下令起驾,江阔引导着来到一处宽敞的宅院前。侍卫们推门而入,四处搜捕,发现没有外人方才出来禀告。 韩子霄和白沐雪进去,堂屋已经布置得非常干净气派了。这里弄成了暖阁,安装了帘子,家具全部是崭新的。 白沐雪脱去披风,又去掉暖融融的裘衣,只穿着长衫坐在软榻上。韩子霄坐在她旁边,桌子上摆了六十四道菜。 菜上齐之后,有太监过来用银针挨个验毒,验完毒之后,做饭的厨师开始试吃。宫女们将饭菜盛到小碟子里,每个厨师都亲口尝一遍。 看看饭菜无碍,韩子霄和白沐雪这才吃起来。 第116章 动了胎气 江阔亲自捧着一坛八十年的海棠酒过来,跪在地上说:“这是八十年的海棠陈酿,臣敬献给皇上和娘娘,天气寒冷,请饮酒取暖!” 白沐雪大喜,她就喜欢吃这些鲜花酿成的美酒。 江阔去掉封泥,解开木塞,又解开绳子,将黄布取下。他拿来一个碗,将酒倒在里面,自己端起来咕咚咕咚喝完,方捧着酒放在桌子上。 程得忠端起酒倒入银碗里,韩子霄举起来说:“爱妃,干杯!” 白沐雪笑着轻轻碰了下,用袖子挡住脸,咕咚咕咚喝了半碗,只觉得酒浓醇香,让人飘飘然。 韩子霄抹了下嘴,咣当将碗放在桌子上,高兴地说:“好酒!江阔做事用心,赏蟒袍玉带,加太子太保!” 江阔大喜,赶紧砰砰磕头,高呼说:“谢主隆恩!谢娘娘恩!” 白沐雪嘴角一翘,开始吃饭了。 敏晴过来,夹起一块酱香排骨,又拨了些油炸魔芋,白沐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江阔在旁边非常紧张,他知道白沐雪怀孕了,嘴巴非常刁,不知道这顿饭能否让她满意。 韩子霄则吃得很香,什么炸金蝉、卤牛舌他都爱吃,筷子不停,狼吞虎咽。江阔知道光韩子霄爱吃还不行,因为最重要的是要美人开心,所以白沐雪喜欢才是关键。 白沐雪看着这些饭菜,一时间不知道吃什么好。 程得忠收了江阔银子,忙在旁边提醒说:“那盆汤是清煮乌龟蛋,加了些小磨香油,娘娘不妨尝尝!” 白沐雪这才留意到远处一盆龟蛋汤,里面全是白花花的蛋。她使个眼色,敏晴忙用勺子舀了一个放在碗里,又加了些汤端来。 白沐雪接过来吃了口,果然特别好吃,汤里面都透着浓浓的酥嫩。她很是满意,便问道:“听说乌龟蛋不好煮,这只是清煮的吗?” 韩子霄也忙指着要吃,程得忠赶紧盛了端过来。 “这个味好,很见功底!”他叫道。 江阔笑说:“不瞒两位圣人,这乌龟蛋并不完全是清煮的,做之前往里面灌了佐料水,然后又慢火煮了好久!这汤是老汤子,请的粤菜师傅熬制的!” 白沐雪端起碗递给敏晴,她还要再吃一碗,敏晴忙双手接过来去盛了。白沐雪用手帕擦擦嘴角说:“难为你这么用心,这顿饭本宫很满意!” 江阔陪笑道:“微臣是娘娘老家的县官,蒙两位圣人不弃,提拔做了天下第一知府。费心为主子准备些饭菜,那也是应该的。娘娘怀的是文曲星,天下臣民都盼着小皇子出生呢!” 白沐雪看他会说话,便对敏晴说:“赏江知县一些绿珍珠吧!” 江阔忙跪地谢恩,敏晴道:“回到宫里你去六尚那里,有女官给你送珍珠来!” “臣遵旨,多谢娘娘!”他缓缓起来,躬身站立一边。 白沐雪又看了看一道焦酥的红肉放在大铁盘子里,便问道:“那是什么肉?” 江阔忙说:“回娘娘,这是鸵鸟肉!在地炉里烤出来的,肥而不腻,很下饭的!” 白沐雪点点头,敏晴忙割下一块送来。她拿起筷子夹了尝尝,只觉得鲜美多汁,肉很烂很软。白沐雪大喜,将那一块全部吃完,春露又慌着端来点心。白沐雪看看,拿起一块糖酥饼吃了半个,打个饱嗝,不再吃了。 伺候用茶的太监端来漱口水,白沐雪漱了口,这才吃了一杯黄金叶茶。她挺了挺肚子说:“好久没有这么大快朵颐了,比在宫里吃得还舒坦!” 韩子霄拿起丝绸手帕擦擦嘴,对江阔说:“你用心了!” 江阔忙跪地磕头,白沐雪起来,慢慢进入卧室。这里虽然是临时住所,可床乃是新做的,被褥全是内务府供奉的。 她往上面一靠,敏晴给她轻轻揉腿,春露则将尿盆子放在一边,伺候着白沐雪随时方便。 白沐雪微微睁开眼说:“你们歇着吧,我眯瞪一会,有事叫你们!” 春露说:“娘娘喝了不少汤茶,需要小溺就呼奴婢!” 白沐雪嗯了声,她们两人退去。韩子霄在外面和杨振豪等说了会话,然后钻入屋里。 白沐雪知道他就会进来,便闭着眼说:“别跟我闹,我困了!” 韩子霄爬上床,从后面搂住她肚子说:“没闹,我也来睡觉的!” 白沐雪笑了笑,索性往后靠了靠,慢慢地睡意袭来。 两人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申时了,他们洗了脸穿好衣服出来。 杨振豪护卫着他们坐在台子上,此时杂技开始了。一个人高呼着从箱子里取出一条活蛇,拍拍胸脯大吼着,那蛇身子缠住他手臂。 这人双腿叉开半蹲,两眼圆睁,仰起脸来将蛇头塞入嘴里,周围一片恐慌。只见那蛇扭动着身子往里面钻,红色的尾巴摇晃着,慢慢地全部进肚子了。 那人脱掉马甲,光着膀子晃着头,白沐雪看得十分害怕,忙趴到韩子霄怀里。不一会儿,那人张开嘴,用手往里面扣,扣了许久提着尾巴猛地甩了出来,一条蛇立在地上,张着嘴巴伸着芯子。 吞蛇的人噗嘴里喷血,看来内脏被蛇咬到了。那蛇在地上扭动着,身子被胃酸融化了些。 韩子霄摇摇头说:“恶心!” 杨振豪忙说:“那就别演了!” 白沐雪嘟着嘴说:“我想看!” 韩子霄摸着她头说:“胆子又小,还想看!那就看吧!” 只见地上蛇爬来爬去,周围的人胆子大的,上前一脚踩死了,大家哈哈发出笑声。 随后,五个大汉抬来一只长长的竹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吊睛白额老虎。 刚才吞活蛇的人到一边歇息,然后跳出来一个女子,穿着黑衣,光着脚丫子。她扎着麻花辫,看起来年纪不大,嗖嗖先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突然,她来到笼子前,从笼子缝隙里直接挤了进去,盘腿而坐。 老虎嗖地过来,双爪拍来,将她头按在地上,张开大嘴就要撕咬。周围的人吓得啊一声叫,白沐雪也心提到嗓子眼上。那老虎嘴巴到了女人脖子间,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松开爪子。女人就地一滚起来,转身骑在虎背上,抓住虎的皮毛用力拍打。那老虎如马一样受惊翻滚,这女人死死抱住虎背,好像粘在虎身上一样结实。 老虎翻滚累了,趴在那里喘气,女人这才跳下来。 就在大家放松时,女人突然掰开老虎嘴巴将头塞入虎口里,众人一片哗然,惊悚不已。 老虎受到刺激,身子往后缩了缩,女人猛地将头拿了出来,老虎口紧紧闭上。女人这才拍拍老虎头,引着老虎左扑右跳,游戏了一刻钟功夫她才从笼子里钻出来。众人纷纷叫好,掌声响起。 接下来还有搏击黑熊,驯狼表演等等,看得韩子霄和白沐雪都入迷了。最后,杂技班子又上演了钻火圈、踩钢刀、顶碗等节目,引得男女老少齐声喝彩。班主拿个盘子开始要钱,众人纷纷掏出铜钱扔到里面,抠门的则不顾众人白眼,转身就走。有大方的,则直接掏出二两银子丢盘子里,班主笑一笑,鞠躬致意。 韩子霄看白沐雪高兴,自己也看得很满意,便让程得忠传旨,赏他们一千两银子。班主看到皇上厚赏,立刻给班子里一个要饭模样的叫花子使眼色。那花子站起来,掏出快板就打起来,嘴里念叨着:“万岁爷,真豪杰,雄才大略建伟业,太平盛世人人乐。看娘娘,长得靓,国色天香梳红妆,您是天上的金凤凰。怀了孕,万事顺,生出来是个小明君,百姓全都感您的恩……” 一段快板唱下来,众人哈哈大笑。白沐雪更是非常受用,禁不住捂嘴轻笑,韩子霄大喜,当即下旨赏银一万两,并免去京城百姓三年赋税。听闻上谕开恩赏民,百姓们纷纷跪地欢呼。 韩子霄和白沐雪对视了下,两人点了点头,牵着手离开人群。 杨振豪说:“皇上,娘娘,无生老母庙已经清场了,您去上香祈福吗?” 白沐雪道:“当然,上完香就回宫了!” 他们来到庙门口,一个白胡子老道率领众弟子跪地迎接,他双掌合十说:“无生老母庙住持玄仁率弟子,恭迎皇上御驾!” “道长免礼!”韩子霄说。 那老道起来,陪着他们一起进去。 进入正庙,一尊高大的老母像竖立着,她身披霞衣,双手合十,面带微笑。案桌子上全部是精致的果品,还放着三个金元宝。 韩子霄扶着白沐雪,两人跪下磕头,程得忠忙递过来高香。他俩接过来,看着神像祈祷,那老道在旁边诵经。 磕了三个头,他们将高香插在香炉里,玄仁道长焚烧了祈福经文。 韩子霄说:“赏赐香油一千斤、丝绸五百匹、白银十万两,为娘娘和皇子祈福!加封道长为真人,赐护国法师尊号!” 玄仁道长忙跪地叩头谢恩,激动地说:“无量天尊,太上三清道祖和无生老母保佑皇上、娘娘和皇子!” 烧完香正想出去,突然从神像后面窜出一个小孩,他涂着白色,满嘴血红,黑眼圈,张着大嘴哈哈怪笑。白沐雪啊地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蹲在地上。韩子霄大怒,拔出侍卫的剑咔嚓砍去,那孩子身子哆嗦了下,来不及叫唤便倒在地上。他瞪着眼睛,抽搐着,韩子霄嗖地直插他心窝子,一股血溅出来死了。 玄仁道长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韩子霄赶紧扶起白沐雪,他怒道:“这孩子哪来的,怎么进来的?” 杨振豪冲了进来,韩子霄斥责说:“这孩子是什么玩意?是人是鬼?吓到娘娘了!你是怎么清场的,为何有个这东西?” 杨振豪看看说:“皇上,这是演杂技的哑巴孩子,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这是属下失职,臣罪该万死!”他跪在地上请罪,韩子霄气愤不已,上前一脚将他踹翻。 白沐雪忙拉住他说:“算了,杨都督也不是故意的!” 韩子霄喝道:“把杂技戏团的班主叫来,朕要治他的罪!” 白沐雪说:“好了,别这样!孩子都让你杀了,真是罪过!” 韩子霄气愤地又往那孩子尸体上猛地踩了两脚,鲜血从心口窝子里大股大股地流出,白沐雪拉着他走了。 回到宫里白沐雪觉得肚子不舒服,可能刚才惊吓之下动了胎气。韩子霄非常担心,马上叫陆太医。 陆太医来了后把了脉,开了保胎的药,白沐雪躺在床上休养。 出了卧室,陆太医说:“皇上,娘娘没事的,只是这件事实在怪诞!” 韩子霄点点头说:“都是杨振豪失职,如果是卢朝阳,绝对不会出现这问题!” 说了会话,陆太医便走了,韩子霄就在琼仙宫里陪着她。 第117章 断发祈福 白沐雪躺在床上,她撒娇地说:“今天真的吓到我了,那个孩子化成那个样子,现在想来还害怕呢!你晚上要陪着我,否则我不敢睡的!” 韩子霄握住她的手笑说:“我哪天不陪着你睡啊,怕你翻身不方便,我都在边上睡的!” 白沐雪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下,嘴角含笑,让韩子霄给她念故事听。韩子霄拿出一本隋唐演义念起来,他声音轻柔,温暖好听。 到了戌时,白沐雪溜达了一会便去睡了。韩子霄不困,但因为她习惯了睡前枕着他胳膊,所以也上床了。 等白沐雪睡熟了,韩子霄偷偷抽出胳膊,坐在桌子前批阅奏折。这些奏折有请安的、有报喜的、有要钱的、有请求免税的等等。他认真看着,请安的折子就写“朕安”;报喜的就批阅“知道了”;要钱免税的就转发内阁商议;弹劾大臣的他就交给锦衣卫调查。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韩子霄打个哈欠,拨了拨烛光,继续批阅。突然白沐雪开始做噩梦,她啊地尖叫,拼命摇着头喊着:“不要掐我,不要掐我……” 韩子霄大惊,他忙跑过来抱住她,轻声说:“雪儿,雪儿……” 白沐雪睁开眼,全身都是冷汗,脸色发暗,吓得哆哆嗦嗦。 “子霄,我做噩梦了,梦见白天被你杀死的那个怪小孩了!”她抱住韩子霄哭泣。 韩子霄拍拍她说:“没事的,我在这里,不怕!” 白沐雪汗水湿了衣服,韩子霄给她脱下来,让她躺下。他又换了一床蚕丝的被子给她盖上,把隔壁的火炉让值夜太监弄小些。 白沐雪要吃茶,韩子霄给她倒了一碗清淡的菊花茶。她吃过茶之后惊魂未定,韩子霄屈膝着身子躺在外面,轻轻拍着她说:“不害怕,我一直在这!” 白沐雪点点头,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又睡去。 韩子霄心事重重,想想白天的事情确实诡异,决定明天让任佐查一查。奏折他也不批了,唯恐白沐雪再做噩梦。 次日早上,趁着白沐雪吃过饭和敏晴闲玩,韩子霄借口有事出去了。 他先招来任佐,将昨天的事情说了,让他暗中调查。接着,他又找来夏嬷嬷,将白沐雪受到惊吓的事情告诉她。 夏嬷嬷沉思半天说:“皇上,娘娘是我的干女儿,如今她受到惊吓,必须做法事驱驱邪!我从宫外找个道婆来,您看怎样?” 韩子霄想了想说:“确实需要做场法事了,既然要找法师,就不烦劳嬷嬷了,朕问问钦天监吧!” 夏嬷嬷又说道:“娘娘肯定是丢了魂,要找法师的,要找法师的!” 辞别了夏嬷嬷,韩子霄就往外殿走去,正好遇见杨振豪。他忙跪地请安,韩子霄嗯了声就要走,突然他说:“皇上,娘娘可好些?” 韩子霄说:“胎儿倒没事,只是受到惊吓做噩梦,朕想找个法师在宫里驱邪,正好问问钦天监!” 杨振豪忙起来道:“娘娘受到惊吓,都是臣失职。找法师这件事让臣去吧,听说青城山有个道士,是张天师的后人,厉害得很呢!此人精通六爻,还善于驱邪治病,在巴蜀一带广有声誉!请皇上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韩子霄看他说得恳切,再加上杨振豪又是自己心腹,便答应了,让他去请张道士。 仅仅过了三天,那张道士就来了。韩子霄知道白沐雪不信这些江湖术士,所以瞒着她做法。 那道士在前殿找了个僻静处,摆了香案法坛,然后念念有词。韩子霄坐在椅子上,杨振豪和程得忠站在旁边。 张道士看起来有两下子,他将桃木剑放在碗上,那碗开始抖动,接着焚烧了符咒,便如同神仙附体一般翻跟头。 折腾了一刻钟,张道士咣当栽在地上,口吐白沫,头上冒黑烟。 韩子霄一惊,伸头看着他。 许久,张道士缓缓爬起来,从焚化符咒的盆子里拿出一块绢,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韩子霄看看那绢,只见上面写着:“命犯童子煞,需要生辰属虎,农历正月初一午时出生,炉中火命之女,断发剪指甲,斋戒十日破煞!” 韩子霄眉头紧皱,看着张道士说:“这可信吗?” 张道士单掌竖起,另一手提着道袍说:“贫道学法多年,精通阴阳之术,善卜六爻,能看风水,能察正邪。琼妃娘娘被那孩子冲撞了,那孩子是童子,非常不吉利。幸好皇上是天子,在旁边保护着娘娘,这才镇住了童子煞。可毕竟童子死了,老神是不愿意的,总要给神仙一个交待才好!” “那孩子是哪里的童子?” “是阎王殿的引魂童子,因为错引了厉鬼投胎,到凡间受过的!如今被皇上刺死,到了地府不能再做童子了,将来要投胎的。皇上,赶快替娘娘破煞吧。说句不该说的,万一那童子投胎到娘娘肚子里,可就成了讨债鬼了!” 韩子霄吓得猛然站起,他看看杨振豪,杨振豪点点头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韩子霄可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他颔首说:“好吧,马上去查查宫中何人符合这生辰八字,让她断发斋戒,为琼妃祈福破煞!” 杨振豪得令而去,大致一个时辰才回来。他面带为难,欲言又止。 韩子霄此时在落雨轩和张道士说话,看他那个样子便道:“支支吾吾干什么?查清楚了没有?” 杨振豪说:“查清楚了,宫中唯一符合这丝绢上生辰八字的,是沁贵妃!” “柳水墨?” “是的!” 韩子霄脸色很难看,他摇摇头说:“不行,不能让她做这种事,太侮辱人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况且柳水墨那一头秀发,她何等爱惜!她至今都不肯及笄,就是因为发如瀑布,十分美丽。她那样恪守礼节,又爱美的女孩,怎能做断发的事?你给朕从宫外找!” 张道士说:“皇上,既然是祈福破煞,就不可舍近求远、舍尊求贱。依贫道看沁贵妃正合适,她出身尊贵,位次又在琼妃之上。就是要找个尊贵的人,才能压住琼妃娘娘身上的邪祟!” “胡扯!你这牛鼻子老道,分明是挑拨离间!”韩子霄怒道。 杨振豪赶紧跪地,张道士也趴在地上说:“如果贫道说的不灵,请皇上将贫道千刀万剐!既然皇上不信,我只有以死明志!”说着他起来,拔下头上金簪就要往咽喉处刺进去。 “不可!”韩子霄说。 张道士手握金簪,昂首挺胸,看着他说:“皇上,有得必有失啊!头发断了还能长,斋戒十日也没什么,皇嗣事大啊!” 韩子霄看着外面,他呼吸急促,狠狠砸了下桌子说:“好,只要对雪儿好,对皇儿好,朕就是杀了柳水墨也能做到!”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又回过头指着张道士说:“杨振豪,将这老道暂且圈在宫中,如果不灵,朕就凌迟了他!” 杨振豪说声是,看了老道一眼,张道士忙口里念经。 韩子霄来到柳水墨宫中,她已经睡了,听说皇上来了,慌得赶紧梳妆打扮。 程得忠推开门,韩子霄示意他在外面等着,独自一人进入屋里。 柳水墨带着竹青跪在地上,她羞涩地说:“臣妾恭迎皇上!圣驾突然莅临,臣妾没有打扮,幸好每天沐浴洗澡,不至于让您厌烦!” 韩子霄看着她那娇艳动人的样子,心中十分愧疚。他说:“快起来吧,朕……朕不是临幸你的!” 柳水墨一惊,非常失望。她原以为白沐雪怀孕了,韩子霄肯定无处排解欲望,便到她这里来,没想到竟然不睡她。 “皇上,琼妃怀孕了,臣妾难道连替补她的机会都没有吗?您真的狠心让我做一辈子老处女?” 韩子霄瞥了一眼竹青,她也带着不可接受的样子。 “朕今天来,是又急事要求你!如果你答应,朕会永远感激你的!” 柳水墨十分纳闷,她从来没见过韩子霄这个样子。 “皇上,出了什么事?” 韩子霄吸口气坐下,他沉思片刻,望着她说:“雪儿,哦,不,琼妃跟朕去游玩被冲撞了,你可知道?” 柳水墨挨着他坐了,微微牵着他的手说:“臣妾听说了,正想明日去看她呢!我问了陆太医,他说胎儿没事的,皇上不必忧虑!” 韩子霄叹口气说:“胎儿是没事,可琼妃却做噩梦,晚上睡不好。朕找了个道士做了法事,又占卜推演了些六爻之术,说琼妃惹上了童子煞,需要一个贵人破煞!” 柳水墨一愣,她笑说:“皇上就是贵人啊,你那么疼爱雪儿妹妹,她必然逢凶化吉的!” 韩子霄看着她,非常为难地说:“朕不行!张道士说,需要一个生辰属虎,农历正月初一午时出生的女孩。这女孩的八字是炉中火,阴阳之体,命非常硬。要她断掉头发、剪去指甲,斋戒十日,为琼妃破煞!” 柳水墨如同雷击,她直直看着韩子霄,用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竹青也呆了,她知道柳水墨的生辰八字,禁不住倒吸口气。 韩子霄眼睛躲闪,他脸色通红,哀求说:“朕知道这让你很为难,可是为了雪儿,你就委屈一下吧!” 柳水墨眼泪哗哗流出来了,她扶着椅子努力地站起来,摇着头,掏出手帕捂住嘴。 “墨墨,你别这样……”韩子霄站起来想哄她。 她猛地推开他,指着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一个女孩子家,怎能做出为她人断发的事情来?” 韩子霄生气地说:“你从小到大就没剪过头发指甲吗?” 柳水墨哭诉道:“皇上也是熟读诗书礼仪的人,为何说出这种话?我当然要剪头发指甲,可是也挑日子的。皇上难道不知,女人只有在亲人祭日和鬼节的时候才剪头发吗?我一年就剪两次头发,一个是父亲祭日、一个是母亲祭日,这样既可以尽孝,也不会让头发太长。至于剪指甲,也是看黄历的,岂能说剪就剪!白沐雪不也是清明节和中元节才剪头发吗,你见过她随随便便就断发的吗?” 韩子霄抓住她的手,祈求说:“那你就为了白沐雪剪一次嘛!” “皇上何必听信一个牛鼻子臭道士的话呢?”竹青插嘴说。 “你懂什么,这道士是张天师的后人。他说了,如果敢骗朕,就愿意千刀万剐!”韩子霄喝道。 竹青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她忙跪在地上请罪。 柳水墨趴到床上,哭着说:“我也是你的妃子,凭什么要我断发为她破煞?难道我不是人么?要是我姑妈活着,我也不会受这种屈辱!你杀了我好了,我不想活了!” 柳水墨泪水浸湿了被子,她没想到韩子霄竟然会牺牲她去为白沐雪祈福。这种事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第118章 下旨赐婚 韩子霄坐在床上,轻轻抓着她肩膀说:“墨墨,你一向贤德,就答应朕这一次吧!朕不会亏待你的,朕为你修一个宫殿,好吗?再说,剪头发斋戒,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柳水墨坐起来,拍着床哭道:“我是贵妃,给比我位次低的妃子断发斋戒,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如果是为了皇上你,臣妾可以这样做,为了她就是不行!事关孝道,凭什么要我这样做?我只有祭祀爹娘的时候才剪头发的,皇上让我用对待死去爹娘的礼节侍奉白沐雪,是不是欺人太甚?你宠爱你的雪儿,我不吃醋,可你为了她羞辱我,我宁死不从!” 韩子霄嗖站起来,指着她说:“你别跟我使性子!我好话说尽,由不得你!你一向贤德,今个怎么就不听话了?” “贤德就该受辱吗?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是我被鬼神冲撞了,皇上会让白沐雪为我断发斋戒吗?你乃一国之君,怎能如此不讲道理!”柳水墨哭得喘不过气来,从小娇贵的她,哪里受到过这种屈辱。 韩子霄怒了,他一脚踹开门,高声说:“侍卫进来,给沁贵妃断发剪指甲!” 柳水墨大惊,她站起来就要一头撞死,韩子霄一把抱住她按在床上,喝道:“别胡闹!你要死了,朕就杀光你娘家的兄弟族人!” 柳水墨死死看着他,没想到韩子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柳水墨自小长于宫中,可是她娘家还有兄弟姐妹,还有叔伯侄甥。他们是无辜的,如果因为自己连累族人,那么她就成了柳家的罪人了,黄泉之下的父母也不会原谅她的。 那些侍卫过来,拔出刀逼视着她。柳水墨停止哭泣,她冷冷地看着韩子霄说:“请皇上让侍卫退下,臣妾自己断发!” 韩子霄慢慢松开她,柳水墨站起来,扫视着那些侍卫,他们个个面无表情,像猎犬一样只知道服从。 她擦干泪水,缓缓坐在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剪子,扭过脸咬着牙看着韩子霄。韩子霄叉着腰,生硬地将目光移到一边。 柳水墨心如死灰,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样子,泪珠儿滑落在脸颊上,滚烫滚烫的。她抓住乌黑的发丝,齐整整地剪了下来。竹青跪在地上,捂着嘴无声哭泣着。 柳水墨剪掉长发,只剩下到脖子间的少许头发。她将头发扔在桌子上,又咔嚓咔嚓将好看的指甲齐根剪掉,将剪子放入抽屉里,淡淡地说:“请皇上和侍卫出去吧,臣妾替琼妃斋戒!” 韩子霄嘴唇颤抖着,他心疼地看着她,低声说:“墨墨,朕对不起你……” “请皇上出去,臣妾要为您的爱妃斋戒了!”那声音苍凉而严厉。 韩子霄将桌子上头发和指甲搜集起来,看着她嗫嚅道:“墨墨,委屈你了,朕决意让你移居星河宫,赐皇后仪仗、御前免跪!” 柳水墨依然冷冷地望着镜子说:“谢皇上!以后请皇上不要叫我墨墨,叫我沁贵妃!” 韩子霄一愣,他点点头,蓦然瞥见竹青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便说道:“竹青,朕赐你五品女官,以后好好服侍你家主子!” 竹青没有说话,只是趴在地上谢恩。 韩子霄出了蕙兰殿,马上传旨,十日之内不能给柳水墨送任何荤腥。 见了张道士,韩子霄把柳水墨头发指甲给他,问道:“沁贵妃的头发指甲都在这了,怎么处理?” 张道士忙取来金盆,将头发指甲用火在法坛前烧了,又倒入符水和鸡血。他捋须笑说:“皇上,将这水洒在琼妃娘娘门前屋后、窗户下面。以后再有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转移到沁贵妃身上,这叫断发受过!” 韩子霄犹豫了下,他咬咬牙,还是让程得忠带着侍卫去做了。程得忠将水洒在琼仙宫门前屋后,还有窗户下面,然后回去复旨了。 再说柳水墨,她将自己关在屋里,每天都以泪洗面,整整十日她几乎都没怎么吃饭,人瘦了一大圈。 十日之后,韩子霄来看她。 柳水墨没有下跪,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 韩子霄吓了一跳,他说:“你怎么瘦这么多了?” 柳水墨头发已经挽起来,梳成了及笄的样子,她淡淡地说:“皇上答应臣妾搬到星河宫,那我就搬了!” “当然了,可以搬!”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臣妾告辞!”柳水墨看看竹青,然后开门出去。竹青提着包袱,低着头跟了出去。 韩子霄知道她还在生气,便没有计较,叹口气去看白沐雪了。 其实白沐雪早不做噩梦了,但韩子霄做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再说上官依米,她从宫女那里听说了柳水墨受的委屈,便前来看她。没想到柳水墨竟然非常平静,坐在星河宫看着《资治通鉴》,一如当年她姑妈柳皇后。 上官依米抱住她说:“宝贝,让你受委屈了,你看你瘦的!韩子霄这个混蛋,我要去找他理论!” 她说着要出去,柳水墨笑道:“何必去找他,他是皇上,你别惹麻烦了!对了,你和邵泽威的婚事怎么样了?” 上官依米昂起头,嘴硬道:“谁说要嫁给他了!他整天缠着我,给我送花、送荷包,还写一大堆肉麻的情书!” 柳水墨一笑说:“好好珍惜吧!” 上官依米本想安慰她,没想到柳水墨竟然态度淡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感觉柳水墨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十分纳闷。上官依米没有吃饭,找个借口走了,柳水墨也没有留她。 韩子霄看着白沐雪好起来便十分高兴,他重赏了张道士,想留他在京城做官。张道士推辞说自己闲云野鹤惯了,坚持要走,韩子霄只得答应。 再说任佐回来了,他只查到那个被杀的孩子是孤儿,其他就不知道了。韩子霄也没多追究,此事也就算了。 转眼间过完了年,到了元宵节。邵泽威上表,请韩子霄赐婚。 韩子霄当即答应,下旨册封上官依米为清河郡君,嫁给邵泽威为侯爷夫人。邵泽威打扮地一身秀气,风风光光地将上官依米娶回了家。 新婚之夜,两人一番鱼水之欢,邵泽威十分满意。上官依米是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假小子似的性格,能满足邵泽威各种折腾。 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到了五更,邵泽威疲倦地睡了,上官依米去清洗身子。洗完之后,她看见一个小箱子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外面还别着一把铁锁。这箱子是用楠木做的,外面漆着金箔,看起来很是讲究。她有些好奇,偷偷将箱子搬出来,屏住气猛地掰断。 随后,她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是一件女人穿的贴身亵衣。这亵衣极其妩媚,做工精致,上面还绣着雨打芭蕉图。 上官依米大惊,她知道乐康公主一把年纪了,肯定不会穿这么妩媚的短裤的。那肯定是丫鬟的,可如果是丫鬟的,为何在邵泽威卧房里?难道他不是处男之身? 上官依米大怒,掀开被子,将光溜溜的邵泽威一把从床上拉到地上。正在熟睡的他吓了一跳,从地上爬起来说:“夫人,你发疯了?” 上官依米将短裤抖动着问:“这亵衣是谁的?你还告诉我,之前从来没碰过女人,还不是睡了丫鬟?臭小子,给我装!” 她抄起鞋就往他屁股上打,邵泽威忙抓住她手说:“夫人,冤枉啊,这不是丫鬟的,是我自己买来玩的!我真的和你一样,第一次入洞房!” “你还撒谎,我去找婆婆问个清楚!”上官依米说着就要穿衣服,她气呼呼的,一副决不罢休的样子。 邵泽威知道她的脾气,惹恼了什么事都敢做的,他扑通跪在地上拦住她说:“夫人,别去找我娘,我说实话行吗?” 上官依米手里拿着鞋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杏眼圆睁,瞪着他说:“你要是敢骗我,我绝对烧了你的府邸,和你同归于尽!” 邵泽威低着头,脸色稚嫩,像个犯错的孩子。他嘟着嘴说:“这是白沐雪的,我一直很喜欢她嘛。有一次韩子霄被圈禁了,她来求我,答应陪我上床。可是我知道她已经是韩子霄的人了,不想和一个破了身的女人发生关系。我就留下了她这个亵衣,算是做个念想。从那之后,我就对她心灰意冷了,再也没纠缠过她!” 上官依米一听是白沐雪的,顿时气得嗖站起来,骂道:“这个贱人,欺负了墨墨,又来祸害我!我和此人没完!” “媳妇,别这样,我和她真没什么!” “那你还留着这个东西做念想?喜欢这上面的骚味是吧?”上官依米用鞋啪啪往他脸上抽了下,气得哭了起来。 “我错了,我把它烧了还不行嘛!媳妇,别哭啊,我心疼!”邵泽威撒娇说。他要去夺上官依米手中的亵衣,上官依米推开他手说:“别烧了,我替你保管!” 邵泽威点点头,跪在地上打着哆嗦。 上官依米忙说:“起来吧,光着身子冻着了怎么办?快上床!” 邵泽威忙钻入被窝里,上官依米将亵衣藏入自己箱子里,然后吹灭蜡烛上了床。 邵泽威抱住她说:“媳妇,再来一次吧!” 上官依米扭了他一下说:“你疯了,一夜九次,不要命了?” “九这个数字比较吉利!”邵泽威道。 “去!睡了,听话!”上官依米推开他,让他背对着自己,邵泽威才不情愿地重新睡了。 次日一早,上官依米叫醒邵泽威,两人去给乐康公主请安。乐康公主看儿子精神萎靡,知道他昨晚疯了一夜。 她拐弯抹角地嘱咐上官依米说:“我儿子心气高,看不上的女孩是不肯碰的。昨晚你俩入了洞房,以后新婚小夫妻,少不得闺房之乐。他贪嘴,不知道节制,你是姐姐,比他大,替我照顾好他身子!虽然年轻,也不能太过于放纵,知道吗?” 邵泽威偷偷笑了,低着头不语。 上官依米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她尴尬地只挠胳膊,答应道:“婆婆放心,他太放纵了,我也吃不消的,以后会节制些!” 乐康公主知道他们还得回去补觉,便打趣说:“也不用太节制了,毕竟我还想抱孙子呢!以后你俩早上就不必给我问安了,我喜欢睡懒觉,天天早起等你们磕头,也是个苦差事!” 上官依米大喜,这婆婆真是太好了,不仅心疼儿媳妇,还会说话。分明是他们小夫妻起不来,却说自己喜欢睡懒觉,这是照顾儿媳妇的面子。 邵泽威和上官依米忙齐声说:“谨遵母命!” 乐康公主又道:“依米,以后要是想家,就让你爹搬到附近住,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还有,你要是怀孕了,晚上的请安也免了。晨昏定省虽然是孝道所在,毕竟只是个虚礼,用不着拘束!” 上官依米忙磕头感谢,邵泽威也赶紧跪下。 第119章 心头捅刀 按照礼法,儿子媳妇要早晚给父母请安的,邵泽威没有结婚前,乐康公主怕他睡懒觉,就是不肯免了他的晨昏定省。如今结婚了,竟然给免了这套烦人的礼节。 上官依米不仅感激,还非常佩服。乐康公主说得很清楚了,是她怀了孕之后免去晚上的请安,这是不动声色的施压要孩子。 上官依米忙奉承说:“晨昏定省是我们晚辈该做的,再辛苦也不会有怨言。可既然婆母大人说了,我们也不敢不遵守。我也希望早点生孩子,能给自己的丈夫延个后!” 乐康公主看她果然聪明,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便高兴地说:“我这里有些金玉之类的俗物,是当年的陪嫁,你要是不嫌弃都拿去吧!好了,我乏了,你俩去玩吧,别在这里淘气了!” 太监搬过来很多箱子,打开让上官依米过目,她虽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还是被震惊到了。乐康公主出嫁的陪嫁,那可是皇家御赐的东西,臣子是绝对没有的。 她瞥见一个商朝的武丁方鼎,就知道这是极其稀罕的宝物。上官依米是在宫中读过书的,自然知道武丁中兴、傅说举于版筑之间的故事。这宝鼎乃盛世所造,在当时就价值连城了,何况又传承了几千年。而且武丁方鼎也只是众多宝物中的一个,其他的更是琳琅满目。 她激动地磕了个头,和邵泽威一起出去。那些太监将宝物全部搬到她那里去,足足堆满一间屋子。 邵泽威缠着上官依米,说话搂着她,吃饭牵着她手,就连她上厕所都在外等着。上官依米虽然嘴上说他烦,骂他黏人幼稚,可心里很高兴。 就这样过了七八日,上官依米逮着一个入宫的机会,拿着白沐雪的亵衣去见柳水墨。 柳水墨看她又来了,以为她又来安慰自己。 “好姐姐,我没事了,你还担心我啊!在宫里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我不会想不开的!”说这话时,柳水墨眼里依然带着恨意。 上官依米没有察觉出她的眼神,气呼呼地掏出那件亵衣扔到桌子上骂道:“这是白沐雪那个狐狸精的亵衣,竟然被邵泽威藏在卧室箱子里。洞房的时候被我找到了,一顿审问才知道,是白沐雪脱给他的!” 柳水墨两眼放光,她心中狂喜,可还是极力掩饰着问:“她为何脱给他?莫非和你丈夫发生过不清不楚的事?” “要是真发生过,我非得闹到金銮殿去!我弄清楚了,当初韩子霄被圈禁,性命危在旦夕,白沐雪为了救他去求邵泽威。我那没出息的老公,一方面眼馋她身子,一方面又不甘心睡个二手货,愤恨之下就留了这骚玩意!我去见白沐雪,骂她个狗血喷头,也替你出出气!”上官依米撸起袖子说。 柳水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说:“姐姐,你别去闹了,把这东西给我吧!我见了白沐雪,私下骂他一顿,行吗?你这样得罪她了,皇上一恼,再治你丈夫的罪!此事不易张扬,毕竟也事关你丈夫脸面!” 上官依米一听觉得有理,抖落出去邵泽威丢人,更可能激怒韩子霄,如果传到大街上,更是有嘴说不清了。上官依米虽然脾气厉害,可她并不是愚蠢的泼妇,什么事也是暗中有一番算计的。不合理的事、不合法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她马上说:“你说的也对,犯不着张扬!那你替我私下羞辱她一番,给她个警告,以后见了我男人躲远点!” 柳水墨忙将那亵衣收起来,高兴地答应了,又拉着她坐下叙旧,还拐弯抹角问些洞房之事。 上官依米和柳水墨是闺蜜兼同窗,自然也不拘束,绘声绘色地说起来。 “要喝酒,催情的那种,邵泽威家祖传的秘方!两人都要喝,不仅快活,听说还能生儿子!邵泽威就喝了,我也喝了,那感觉真是欲仙欲死……” 竹青捂着嘴偷笑,柳水墨脸色通红,眼里流露出羡慕,更露出一抹心计。 她哄着上官依米给她方子,说娘家有个弟弟不能生男孩,希望能帮忙。上官依米信了,回去之后从邵泽威那里要了秘方,悄悄地送来。 过了一个月,白沐雪生了,是个男孩。韩子霄非常喜欢,赐名叫韩宸,文武百官纷纷上表祝贺。 白沐雪在宫中坐月子,而且决定亲自喂奶,不让奶妈插手。 韩子霄更加爱护她了,每天忙前忙后的,唯恐照顾不好她娘俩。 到了农历二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柳水墨胖了些,头发也长出来了。她像以前那样留起了长发,又恢复了漂亮的模样。 她看着镜子,那个瘦弱可怜的短发女孩不见了,往日的匀称长发女孩再现了。 在一个明月照耀山林,微风吹动池水的晚上,韩子霄从勤政殿往琼仙宫走去。突然,竹青提着灯笼在路边跪下说:“奴婢参见皇上,娘娘有事要见您!” 韩子霄停住脚步,他背着手问:“是沁贵妃吗?有什么事?” “请皇上移驾星河宫,娘娘简单说几句,不耽误皇上看琼妃的!” 韩子霄听她如此说,便转弯去了星河宫。 柳水墨并没有站在门口迎接,韩子霄推门进去,竹青拦住了程得忠,请他到 偏殿吃茶。那些侍卫也不敢进去,只能站在门口的柳树下望月。此处风景极美,静谧的夜色传来花香,夜莺偶尔叫上几声,大有世外桃源的意境。 韩子霄看着她问:“什么事急着见朕?” 柳水墨起来,将门关了,打开箱子取出那件亵衣递给他说:“可认得这个?” 韩子霄细细看着,他说:“当然认得,这是雪儿穿的贴身内衣,怎么在你这里?” 柳水墨道:“这是从邵泽威那里拿来的,上官依米洞房花烛夜搜出来的!” “什么?”韩子霄脸色陡变。 他咬着牙,情绪有些激动,细细看着那针脚,还有雨打芭蕉的图案,确实是白沐雪的。 “难怪我很长时间没见她穿这件亵衣了,她以前很喜欢穿的!”想到这里,韩子霄问:“邵泽威怎么会有雪儿的亵衣?” 柳水墨脸上现过一丝冷笑,她淡淡地说:“她为了救你,就和邵泽威上床了。不过雪儿妹妹也是逼不得已,那个时候你被庄亲王陷害,囚禁在宗人府。” 韩子霄如同五雷轰顶,他脑袋发晕,心口炸裂,气得转身要出去。柳水墨扑通跪下拉住他说:“上哪去?去找雪儿吗?” “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她现在正坐月子,况且孩子还小,你就不能忍忍?” “你说得轻巧,她给朕戴了绿帽子!”韩子霄情绪非常激动,死死攥紧拳头,简直要杀人的样子。 “雪儿也是为了救你!” “我宁可死了,也不愿她这样做!邵泽威,你个畜生,敢染指朕的女人,我要杀了你!”韩子霄气愤不已。 柳水墨起来,静静看着他,韩子霄踏步走到墙壁前,抬起头默默哭泣。 她心中暗喜,走到茶几前,倒了两杯酒说:“皇上,为了您的脸面,您千万不要治邵泽威的罪!雪儿妹妹性子烈,传出去她要自杀了怎么办?皇子还小,您就装作不知道吧!” “哼,皇子是不是朕的还不知道呢?万一是邵泽威的种呢?”韩子霄转过脸来,泪水流过嘴唇,哭得不能自已。 柳水墨脱掉鞋子,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土耳其地毯上。她今晚穿了一件粉白色的轻纱,滑嫩的身体在红烛下摇曳。 韩子霄发呆地看着她,嘴里依然低声说:“我知道雪儿是为了救我,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她被邵泽威给玩弄……” “皇上,别哭了!这世上有些苦是无法摆脱的,雪儿心里也很难受,不是吗?”她轻轻用手给他擦着泪,千娇百媚地看着他。 韩子霄蓦然心动,柳水墨确实非常迷人。 他目光躲闪,推开她就走,想尽快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邵泽威说梦话,夜里都叫雪儿的名字,这是上官依米说的!”柳水墨突然望着他的背说。 韩子霄心头一颤,停住脚步,闭上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他身子抽搐了下,伸出手想扶东西,柳水墨赶紧过来搀住他。 “他们……他们……就一次吧?”韩子霄带着心碎的样子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想努力寻找一些安慰。 柳水墨眉头紧皱,轻轻叹息说:“不是一次,是一夜!据说那晚,他们快活了八次!” 韩子霄倒吸口气,噗嘴里吐出一股血,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不该跟您说这些!这都是上官依米告诉我的,她说邵泽威整日炫耀和雪儿妹妹那一夜的快活事!”柳水墨抱住韩子霄,装出后悔的样子。 “畜生……”韩子霄剧烈地咳嗽,泪水大颗大颗落在地毯上。 “雪儿妹妹肯定也爱邵泽威,毕竟他长得那么青春少艾,床上功夫又好!当然了,她还是爱皇上您多一些!”柳水墨狠狠往韩子霄心头捅刀子,她知道男人最在乎这些,便故意添加一些细节。 韩子霄瞪着眼睛看着她,死死抓住她的衣服,用手撑住身子坐在地上。 柳水墨抹着眼泪,哭诉道:“上官依米是我的好姐姐,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没想到她嫁了个老公,竟然和皇上的女人睡过!她拿着这件亵衣,在我这里哭了一天,说要闹到金銮殿去。是我苦劝很久,为了皇上和皇子的名声给压制住了!皇上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见了雪儿妹妹您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韩子霄狠狠砸了下胸膛,伤心欲绝地说:“我怎能装作不知道?她可是我最爱的女人,虽然是为了救我,可我心很痛!墨墨,你知道吗,我心很痛……” 柳水墨一把抱住他,跪在地上说:“皇上,您要难受,就哭吧!雪儿妹妹正在坐月子,别把她逼死了,好吗?” 韩子霄哭着点点头,抽泣说:“好,朕就装作不知道!谢谢你,墨墨,告诉我这些!” 柳水墨端过来酒说:“皇上,这是臣妾自己酿制的酒,咱俩喝一杯解解愁吧!” 韩子霄正想一醉解千愁呢,端过来咕咚喝了,擦擦泪跌跌撞撞起来,看见桌子上的酒壶,一把抓过就往肚里灌。 柳水墨将早倒好的一杯自己喝了,然后含笑地看着他。韩子霄丢掉酒壶,失落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摇曳的烛光走神。 忽然,他觉得热血灌顶,欲望膨胀,全身充满了力气。再看柳水墨,整个人醉眼朦胧,透着暧昧诱惑的气息。他扯住身上的衣服一把撕烂,魁梧地起来,单手将她扛在肩膀上,狠狠丢在床上,然后扑了过去…… 外面的侍卫看皇上久不出来,便坐在柳树下打瞌睡。正要睡着,只听得房间里撕心裂肺地大叫,慌得他们赶紧起来去救驾。程得忠也从偏殿跑出来,正要进去,竹青喝道:“不是皇上,是娘娘在叫,你们进去做什么?” 这些侍卫才回过神来,明白了怎么回事,都齐刷刷看着程得忠。 程得忠无比纳闷,他说:“竹青姑娘,皇上这是要临幸沁贵妃?” 竹青一笑说:“各位都到偏殿歇着吧,皇上不会出来了!” 众侍卫大笑,然后进入偏殿吃酒,竹青趁机给了他们一些银两,哄得他们十分高兴。 第120章 态度冷淡 次日上午,韩子霄醒来,看了看旁边娇软的柳水墨,她眼睛睁着,纹丝不动仰面朝上。 他赶紧穿上衣服,想起来昨晚的狂浪禁不住脸色通红。 韩子霄正要走,柳水墨费力地轻声说:“皇……上” 他忙坐了过来,握住她的手道:“朕以后还会来的!” “臣妾不敢和琼妃争宠,皇上以后还是别来了!” “这是哪里话?朕心里烦,你正好让朕忘掉烦恼!” 柳水墨莞尔一笑,清纯而淑雅。韩子霄往她嘴上吻了下,开心地说:“先走啦!” 韩子霄出了卧室,白沐雪那粉色亵衣依然刺眼,他一把抓起来塞入怀里,气呼呼地开门出去了。 那些侍卫早已经站好队了,他们看看韩子霄,只见他虽然生气,可精神抖擞,全身香气扑鼻,一副掩饰不住地快乐。 韩子霄走了几步回头看看星河宫,回味似地笑了笑,轻快地朝养心殿走去。他将白沐雪的亵衣藏好,这才去了琼仙宫。 韩子霄每晚都在她那里过夜,昨晚竟然没来,白沐雪有些纳闷。 看见他来了,白沐雪依偎着孩子,轻声问:“昨晚在哪睡的?” 韩子霄往椅子上一坐,也不过来看孩子,冷冷地说:“在养心殿睡的,以后朕就在那睡了,免得打扰你晚上喂奶!” 白沐雪一怔,觉得韩子霄态度有些变化。她从床上下来,朝绣墩上坐了,看着他问:“好好的,为何突然搬走?是不是嫌孩子晚上哭闹,扰了你休息?” 韩子霄翘起二郎腿,扭过脸去,望着窗外说:“是啊,吵吵闹闹的烦人,朕还要上朝呢!” 白沐雪咬着唇,韩子霄突然站起来说:“你忙吧,朕有事先走了!” 她站起来无比疑惑,便问:“什么事这么急?你不看看孩子?” 韩子霄叉着腰,往床上瞥了一眼,点点头道:“看过了,奏折太多,也不能不批啊!” 他说完就朝外面走去,白沐雪说:“皇上,你的奏折都在这里呢,去哪批阅奏折?” 韩子霄一愣,这才意识到奏折全在外头,他对程得忠使个眼色说:“拿走,去御书房!雪儿,不,琼妃,朕走了!改天来看你!嘻嘻!” 还没等白沐雪反应过来,韩子霄已经出去了,程得忠慌忙抱起奏折跟了过去。 她站在窗户前,看着韩子霄背影,问敏晴:“皇上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敏晴很聪明,早看出来了不对劲,可是她不像婉约那么直爽,便装糊涂道:“没有啊,娘娘多心了吧!” 白沐雪没有说什么,回到床上继续依偎着宝宝,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没多久,韩子霄突然召见了邵泽威。 他来到养心殿,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韩子霄。 韩子霄望着他的眼睛,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他和白沐雪缠绵的场景。他压住怒火,冷冷地说:“刑部尚书当得还好吧?” 他道:“托皇上福,臣做得很好!” “听说你每日沉湎于和上官依米的床第之欢,是吗?” 邵泽威非常羞赧,他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刑部尚书你不要做了,朕任命你出任甘肃安抚使!” “什么?皇上要把臣发配到边疆?”邵泽威极其震惊。 韩子霄冷笑道:“朕让你出任封疆大吏,你怎敢说是发配?” “我不想出京城,求皇上不要让我去那里!”邵泽威拼命磕头说。 “你想抗旨?别以为你是朕的表弟,朕就不敢杀你!”韩子霄怒道。 邵泽威呆了,看着愤怒不已的韩子霄,他双手按住地面,委屈地磕了个头便告退了。 韩子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愤怒地说:“睡朕的女人,非得整死你!” 他脸色铁青,程得忠偷偷瞥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乐康公主和上官依米听说邵泽威要去甘肃,哭得稀里哗啦。邵泽威也哭了半天,他不敢抗旨,只好独自一人坐着马车走了。 没多久,梁梦绮突然来见韩子霄。 “皇后有事?” “呃,臣妾想琼妃妹妹生了孩子,她娘家的人一个都没来,多么可怜啊!听说她还有个哥哥,不如接到京城来,皇上以为呢?” 韩子霄一愣,他笑了,拍拍脑袋说:“朕真是粗心,竟然忘了这事!雪儿有个二哥叫白绍友,以前对朕很好,那就召他来吧!” 梁梦绮赶紧说:“国舅爷若来了,让他住在我爹当年的太师府吧,您说呢?” 韩子霄眨巴着眼睛,梁梦绮怎么突然转性子了,不会有阴谋吧?他点点头,轻轻吐了口气。 很快,白绍友进京了,他带着巧鹊,还生了一个胖小子名叫白厚肇。 杨振豪亲自去迎接他,白绍友还是那般喜欢装斯文。他见了杨振豪,摇着脑袋一通之乎者也,弄得他晕头转向。 杨振豪只好奉承他几句,将他安排在了昔日太师府。 白沐雪还不知道她二哥来了,依然在宫里坐着月子。当日下午,韩子霄恩准他们进宫,敏晴才慌慌张张地来报。 听说白绍友和巧鹊来了,她又喜又惊。 白沐雪忙换了衣服,来到前厅坐在宝座上,有太监挂起了帘子。 白绍友心中发怵,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还是巧鹊推了他一把,他才两腿如灌铅一般朝里面走去。 刚跨过门槛,他扑通跪在地上说:“臣见过娘娘,叩请娘娘银安!” 白沐雪一愣,巧鹊忙低声道:“是金安!” 白绍友更是紧张,径直抬起头来,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撤去帘子吧!”白沐雪说。 太监们这才撤去帘子,改行家礼。白绍友瞪着眼睛跪在地上,看着这位妹妹激动万分。 “二哥快起!二嫂快起!”她说。 巧鹊听见她喊自己“二嫂”,忙谦辞说:“奴婢不敢让娘娘以嫂子称呼!” 白沐雪笑说:“你以前是丫鬟,现在已经是我二哥的妻子了,我理当称呼嫂子。国礼已经行过了,你们快起来,让我行个家礼!” 白绍友忙爬起来说:“使不得,使不得,免了!” 巧鹊也说:“我们同辈中人,没有家礼!” 白沐雪看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高兴地说:“这是你们的孩子吧?太好了!” 巧鹊说:“他叫白厚肇,快叫姑姑!” 那小男孩看着白沐雪叫道:“兜兜!” 白沐雪笑了,看来他发音还不准,不能清楚的叫姑姑,只能喊兜兜。 “肇儿乖!姑姑给你准备了礼物,拿着吧!”白沐雪说着将礼物拿来,有金元宝、长命锁、银锭子、玉佛陀等。 白绍友没了刚才的紧张,这才叙起家长来:“听说妹妹生了个皇子,外甥可好?” 白沐雪忙命婆子抱来,他们围了上去,瞅了瞅小婴儿,闭着眼睛还在睡觉。白厚肇伸手想摸,巧鹊慌得赶紧抓住他拉到一边去。 巧鹊忙说:“看过了,快送到屋里吧,睡着呢!” 白沐雪点点头,婆子将孩子抱了进去。 白绍友从袖子里掏出个红色袋子说:“知道你们不缺钱,可做舅舅、舅妈的,不能不从俗!这里几张银票,还有我写的祈福文,给外甥当个心意吧!” 白沐雪笑着接过来,掏出看了看,夸赞道:“二哥的文章写得越发好了!” 白绍友有些不好意思,白沐雪又问起了白厚腾的事,并嘱咐不要亏待他。巧鹊回复说他已经读书了,有他姥姥照看着呢。说到姜夫人、白绍辉和白秀霞等人的死,他们长吁短叹了一番。 中午时分,白沐雪摆了一桌家宴,吃了一个团圆饭。期间又提起她母亲郭姨娘,白沐雪哭泣说:“我自从离家,也没给娘烧个纸,你们在家里没有忘记替我祭奠吧!” 巧鹊忙说:“没有忘记,我们逢年过节经常给郭太太祭祀的!” 白沐雪听她喊郭太太,而不是郭姨娘,心中非常欣慰。她母亲是小妾,如今她做了皇妃,母凭女贵,自然配得上叫太太。巧鹊很聪明,也不忘恩,看来自己当初提拔她是对的。 吃过饭又聊到大过午,白绍友看妹妹乏了,便扯了扯巧鹊告辞。 白沐雪坐月子不能远送,听说他们住在太师府就颇为纳闷。 “你们住在太师府?” “是皇上安排的,那地方很阔气,比咱家好多了!”白绍友说。 白沐雪沉思片刻,她道:“二哥,有些话我要嘱咐你。这京城里的人,个个都老辣得很,你千万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卷入任何争斗。我就你这一个二哥了,你从小又疼我,我实在不想看到咱们白家的人再遭殃!” 白绍友忙说:“妹妹放心,我政治上颇有见识,知道该怎么做!” 白沐雪还想再劝他,可还是忍住了,于是让人送他们回去。 “等我出了月子,亲自到你们府上去玩!这里是后宫之地,你们也不宜久留!”她说。 白绍友和巧鹊磕个头,然后诺诺而退。 晚上时分,白沐雪有话要对韩子霄说,于是等着他来,结果等到打更了他还没来。 白沐雪让敏晴去请,敏晴不一会回来了,她支支吾吾道:“皇上没有在养心殿!” 白沐雪十分诧异,问道:“不在养心殿,难道在勤政殿或御书房?” 敏晴低声说:“听侍卫说,这段时间天天睡在沁贵妃那里,而且连早朝都不上了!” “什么?”白沐雪咣当坐在椅子上,原来韩子霄竟然早和柳水墨同房了。她不是嫉妒,只是难受。她从内心里是能接受韩子霄和柳水墨同房的,毕竟她也不想让柳水墨做一辈子老处女。可现在韩子霄天天睡在她那里,分明已经喜欢上了她,这是让她难受的地方。 韩子霄的脾气她最清楚了,看不上的女人是绝对不碰的,就是出于愧疚和柳水墨同房了,那也只是勉强进行。可如今他竟然天天睡在她那里,连早朝也不上了,这绝对不是什么愧疚,而是真的爱上她了。 白沐雪心如刀割,为何韩子霄突然转性了?他之前撵都撵不走,让他去柳水墨那里过一夜他都百般推辞,现在竟然长住了。 她用手帕擦了擦泪,沙哑地说:“也好,我以前常劝他去那里的。他既然和她同房了,我对柳水墨也没什么亏欠的了!” “你明天让皇上到我这里来,我有些话说,今晚就算了!” 敏晴看着她极力忍住悲伤,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默默地去干活了。白沐雪坐到二更天才上床,哄着儿子睡去了。 次日早上,韩子霄来了,他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不停地舔着舌头,分明沉溺在温柔乡中。 白沐雪坐在床边,韩子霄还是经常来的,只是态度明显变了,到了这里也不怎么高兴,只是垂着头沉思。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地他为何对自己和孩子如此冷淡了? “子霄,你这段时间都睡在柳姐姐那里吗?” 韩子霄怔了下,看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白沐雪咽了下口水,用手撩了撩头发,生完孩子她也不怎么打扮了。 第121章 情况异常 屋里沉寂了一会,气氛有些僵住了。 韩子霄站起来想走,白沐雪说:“谢谢你将我二哥全家接来!” 韩子霄呆呆看着外面,淡淡地说:“没什么,你家人来了可以多陪你!朕比较忙,陪你的时间不多!” 白沐雪嘴唇抿了抿,她道:“我二哥虽然喜欢装斯文,可他毕竟没有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希望你能念在他以前帮过你的份上,不要让他卷入政治斗争。就给他安排一个闲职吧,千万不要授予实权!” “好啊,那就给他安排个光禄寺少卿吧,负责采买食物。既有油水,也不用勾心斗角!”韩子霄说。 白沐雪跪下叩头道:“臣妾代二哥谢皇上了!” 韩子霄一愣,他看着她说:“何必行这么大礼呢,朕说过赐你御前免跪的!” 白沐雪抬起头看着他说:“我跟你虽然没几年,可也共患难过,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请你指出来,千万不要藏在心里!好吗?” 韩子霄咬着唇,痴痴望着她,敏晴偷偷窥视着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许久,韩子霄说:“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对你有不满呢,起来吧!” 白沐雪缓缓站起来,静静地望着他。 韩子霄满脸忧伤,分明心事重重,可他却不说。 “哦,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他轻轻说完,然后转过身出去了。 白沐雪鼻子一酸,他分明有事,却就是不说。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 韩子霄上了朝,带着奏折去了柳水墨那里,然后落寞地坐在窗户前。他想起了和白沐雪初次相见的场景,那时候天也很冷,她抱着一匹布,穿得那么的单薄…… 想到这里,他哽咽了下,正想擦泪,忽然看见柳水墨在不远处望着他。 韩子霄忙翻看奏折,心情烦乱,精神十分不好。 柳水墨走了过来,抚摸着黑发,乖巧地坐在旁边,看着他说:“又想到雪儿和邵泽威的事?难道要一辈子不能释怀吗?” 韩子霄两手按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泪珠儿从眼角落下,柳水墨给他擦了擦。 “我什么都愿意分享,唯独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她!” 柳水墨轻轻叹息了一声,她自责道:“都怪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你看你以前多么爱雪儿妹妹,现在却每天自我折磨!” 韩子霄两手捂住脸,许久他才放下,看着面前一堆奏折,像个委屈的孩子似地说:“以后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 “你现在是什么心态?生她的气?” “不是,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她也是为了救我,才被逼和邵泽威上床的!我只是膈应,会不由自主想起来,然后心痛!理解是一回事,放下是另一回事。我能理解,却不能放下!”韩子霄用手托住下巴,眼睛红红的,默默看着外面的景色。 柳水墨靠在他怀里,轻轻地说:“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就不能把对白沐雪的爱,全部转到我身上吗?我可没有和别的男人有瓜葛!” 韩子霄低头看着她,她风韵中透着淑女,永远知书达理的模样。 “我也很喜欢你,可我不依赖你!也就是说,你是可以取代的!”韩子霄直言不讳地说。 柳水墨脸色大变,她直接坐了起来,望着韩子霄问:“我为什么不值得依赖?难道皇上以为我真的不懂政治?真的不能像白沐雪那样,可以和你杀出一片天地?” 韩子霄摇摇头说:“不是指这个!在政治上可以帮朕的女人太多了,婉约可以、春露可以,不一定非得是白沐雪!” 柳水墨急了,她质问道:“那她哪方面比我好?” 韩子霄微微叹息一声说:“她懂我!比我自己都懂我!” 柳水墨盯着他看了片刻,冷笑说:“皇上确实难懂啊,也只有白沐雪能知道你的心思!好了,我不跟她争了,我知道她是你疗伤的药!可如今你疗伤的药已经失效了,皇上还不舍得放弃吗?” 韩子霄直直地看着她,也冷笑一声说:“她没有失效,只是太苦了而已,我会习惯的!” “习惯和邵泽威分享她,对吗?” “你放肆!”韩子霄嗖站起来,怒目而视。 柳水墨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无比慌乱。 韩子霄撩起衣服从她旁边绕过去,对侍卫说:“把奏折拿到养心殿去!” 柳水墨坐在地上,侍卫进来将奏折带走了,韩子霄离开了星河宫,在寒风中越走越远。 柳水墨苦笑了一下,慢慢起来,她本以为韩子霄对她很着迷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只是他发泄的一个尤物,玩腻了随时可以抛弃的。 韩子霄搬到了养心殿居住,他哪里都不去了,每天除了上朝之外就是读书。白沐雪听说他不去柳水墨那里了,也没有多问,依然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韩子霄还是每天都来,来了也不怎么说话,呆呆地坐上一会,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白沐雪也不多问,既然他不想说,那就让他自己打开心结吧。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错了什么,否则韩子霄不会是这个态度。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个固执地不说,一个也索性不问。 再说杨振豪,他现在没事就往后宫跑,卢朝阳提醒过他好几次,可他都不听。 一天中午,杨振豪骑着马径直来见白绍友,还带了很多礼物前来。白绍友忙请他进去,客气一番后杨振豪说:“国舅爷还住的习惯吗?” 白绍友忙说:“习惯,习惯!没少麻烦大都督您,里外都照应着我们!” 杨振豪道:“这都是我份内之事!皇上很宠爱琼妃娘娘的,我做臣子的,自然要替皇上和娘娘照顾好你们!” 白绍友笑道:“平日里没机会报答您,今个正好是中午,大都督务必在寒舍吃顿便饭,我也顺便请教一些政务!” 杨振豪知道白绍友是个眼高手低的人,他虽然读了些书,考中了个秀才,可在政治上远不如他妹妹白沐雪。 杨振豪道:“好啊,那中午我就在这里讨顿饭吃了!” 白绍友大喜,忙命厨子准备饭菜,还嘱咐巧鹊去外面买好酒来。 很快,酒菜准备好,白绍友关了厅门,和杨振豪畅所欲言。他们放开肚皮吃喝,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态。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人喝完了一整坛子酒,又另摆一桌瓜子点心,喝茶说话。白绍友醉醺醺的,晃着脑袋,也没了斯文模样,而是拍着桌子指点江山。 “我当个丞相有何不可?我妹夫竟然让我做个光禄寺少卿,每日买些做饭的食材往宫里送,这点活小孩子都会干!我堂堂秀才,有真凭实学的,就不能做个尚书什么的?老弟,你是皇上心腹,在他那里提一提,我可是干大事的人!我们家不缺钱,我不是为了捞钱才来这里的!”白绍友晃着脑袋,扭动着屁股,唾沫星子乱飞。 杨振豪心中一阵蔑视,没想到白绍友如此没有自知之明。他附和道:“国舅爷说得没错,您有张良诸葛之才,当丞相肯定没问题!皇上之所以不重用你,是因为正考察你呢!他有件心事想办,可找不到信任的人,我看国舅爷您有胆有识,如果替皇上做成了此事,当个尚书是没问题的!” 白绍友一听酒醒了七分,俩眼珠子瞪得老大,高兴地说:“老弟,快别卖关子!我是皇上的二舅子哥,他有事不好办,我去办!” 杨振豪狡黠一笑,低声说:“知道为什么让您住在这太师府吗?因为前太师的女儿梁梦绮,就是现在的皇后!” 白绍友不解,他说:“我知道那个姓梁的女人是皇后,咋了?” 杨振豪撇撇嘴说:“皇上早想废掉她了,让你妹妹琼妃当皇后。可没机会啊,找不到理由,无缘无故废皇后,百官也有意见呐!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让您帮着找个废后的理由!” 白绍友恍然大悟,他哈哈笑说:“这还不容易?我以后卯足劲找那梁皇后的把柄,保证将那死女人拉下皇后宝座,让我妹妹爬上去!” 杨振豪忙恭维说:“哎呀,国舅爷真是厉害!您要是做成了这件事,皇上和琼妃肯定对您另眼相看!” 白绍友高兴地撸起袖子,摸着嘴巴子狂笑。 自那之后,白绍友果然想着一切法子打听梁梦绮的错误,唯恐这废皇后的功劳让人给抢去了。 杨振豪回到宫里,偷偷会见了梁梦绮,告诉他已经搞定了白绍友,他轻易地上当了。 梁梦绮大喜,对着杨振豪抛个媚眼,他快速过来,紧紧搂住她…… 两日后,梁梦绮来见韩子霄,她非常谦卑地说:“皇上,臣妾最近烦闷得很,想到宫外的广善庵住上半个月,可以吗?” 韩子霄知道她受冷落烦闷,禁不住也有些愧疚,便说道:“你去吧,想住多久都行!” 梁梦绮得到他同意,命丫鬟婆子收拾东西,随后传下懿旨让广善庵住持空慧准备接驾。 空慧尼姑关闭寺庙,修整房舍,招募厨师,经过一阵忙碌梁梦绮才住了进去。 再说白绍友,自从听杨振豪说了皇上有废后的想法,就火急火燎地寻找梁梦绮的把柄。听到梁梦绮住进了广善庵,他更是兴奋不已。皇后住在宫里他自然没机会,如今她出宫了更加方便监视。 经过五六天的监视,白绍友果然发现了异常,他看见每到晚上都有一个蓝衣少年进入庙里。白绍友琢磨着,这庙乃尼姑庵,男子是不能进入的,何况皇后还在这住着,连只公苍蝇都进不来才对,怎么有男子出入? 他决定弄个清楚,便换了黑衣,猫着腰蜷缩在墙角边。 这日亥时一刻,那少年又出现了,他从马车上跳下来,东张西望了一番便敲后门。接着一个宫女打开门,也张望了下,让他赶紧进去。 白绍友搬了石头垫在脚下,笨拙地爬到墙头上,果然看见那少年来到一处明亮的大房子前。他咳嗽了两声,里面出来一个戴着凤冠的女人,满脸荣光,带着跋扈的样子。 白绍友看她穿着就知道是皇后,而那少年也跪在地上给她请安。 “果然是皇后梁梦绮了!”他寻思道。 只见梁梦绮对丫鬟使个眼色,那丫鬟便打开院墙中门走了。这里就剩下他俩了,而且院墙将尼姑庵阻隔成两半,谁也不可能到这边来。 白绍友趴在墙上,唯恐被看见,他睁着眼睛像一条蛇。 梁梦绮在院子里和那少年搂抱起来,而且还亲嘴抚摸。白绍友大喜,心扑通扑通跳着,他可是亲眼看见皇后和男人私通的。 看着那少年挽着梁梦绮的手进了屋,白绍友跳了下来,一溜烟就往宫里跑。此时宫里已经闭门了,他不停地敲门嚎叫。 没多久,杨振豪打开宫门,穿戴整齐地出来了。 他说:“国舅爷还没歇着啊,这么晚了往宫里跑干什么?” 白绍友狂喜,兴奋地拉他到一边,唯恐被侍卫听去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后和人有奸情,养了小白脸!” “真的?国舅爷可别乱说,捉奸要捉双的!”杨振豪眼睛里带着狡诈说。 “别啰嗦了,那小子就在广善庵,你带我去见皇上,亲自捉他们!只要捉到了,梁梦绮就会被废,我妹妹就可以当皇后了,到时我弄个丞相也不在话下!” 杨振豪忙拱手说:“恭喜啊,国舅爷您可立大功了!走,我带您去见皇上!”他领着他径直来到养心殿,然后轻轻叩门。 第122章 颇为得意 韩子霄现在睡得很晚,经常要熬到子时之后才睡。 他打开了门,看见白绍友颇为奇怪,问道:“二哥,你来做什么?” 白绍友忙跪下磕头,韩子霄拉住他免礼。他这才擦擦脸上的汗哆哆嗦嗦地说:“臣有话要上达天听,不知陛下愿闻其详否?” 韩子霄一皱眉头道:“这个时候就别文绉绉的了,有话直说!” “梁皇后与人通奸,有个模样俊俏的小子和她狎昵!请皇上跟着臣去捉奸,也好早日废除皇后啊!”白绍友志得意满,好像立了大功似的。 韩子霄略微沉思下便说:“二哥,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事关皇后声誉,你没有十足把握,不可乱说!” 白绍友对天发誓说:“如果有假话,皇上砍了我脑袋!那小子就在皇后屋里,我亲眼看着进去的!快去吧,晚了要是跑了就白搭了!” 韩子霄大怒,他说:“这个贱人,怪不得去尼姑庵居住,原来有奸情!走!” 杨振豪忙道:“皇上,如果真的捉到了奸情,是不是要废后?” 韩子霄哼一声说:“当然了,朕早就想废了她!” 杨振豪瞅瞅左右,低声说:“皇上,如果要废后就必须有重臣在场,否则百官不会相信的!丞相乔显昌和副丞相高栋都在内阁当值呢,何不叫上他俩一起去?还有翰林院掌院学士东郭图,此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在读书人中广有威望,也可以一起去做个见证!” 韩子霄点点头,觉得很对,不带着几个重臣去,别人会以为皇后是冤枉的。他对侍卫说:“马上去请丞相乔显昌、副丞相高栋,还有翰林院掌院学士东郭图!” 那些侍卫赶紧去办,一盏茶功夫他们三人都来了。请过安之后乔显昌问:“皇上深夜召见臣等,有何要事?” 韩子霄一笑说:“你们跟着朕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三人只得上了马车,韩子霄也不坐轿子,翻身骑上马,带着侍卫一溜烟去了。 大军包围了广善庵,白绍友指着后门说:“从这里进去,里面是个独院,那些尼姑都过不去的!” 韩子霄一挥手,侍卫咔嚓将门直接卸下来了,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跨步进去,果然是个中间用围墙隔起来的独院,两座朝南的房子挂着灯笼,门口还竖着皇后的仪仗。 他细细看去,只见窗户上果然有两个人影在亲昵晃动。 白绍友高兴地咧着嘴,斜眼瞅着那三位重臣。乔显昌不看他,高栋微微陪笑,东郭图则铮铮而立。 韩子霄快步来到堂屋前,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众人都一起涌了进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太监正在给梁梦绮梳头,还有个尼姑坐在小板凳上读着经书。这尼姑坐得矮,从窗户外往里看,根本发现不了她人影。 梁梦绮看见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尤其是韩子霄也来了,她露出惊诧的表情,忙走过来问:“大半夜皇上怎么来了?莫非有事?” 韩子霄怔了,他看看白绍友,白绍友也傻了。 他一把抓住那小太监说:“你不是太监,为何穿太监衣服?你是不是跟皇后有奸情?” 那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他看着众人说:“奴才就是太监啊,您说什么我不懂啊!” 梁梦绮质问韩子霄:“哦,原来皇上竟然怀疑臣妾通奸,是吗?” 韩子霄很是尴尬,三位重臣互相看了看,都面露嘲笑。白绍友还是不甘心,他掐着小太监脖子说:“你是假太监,我之前看见你和皇后亲嘴了!” “放肆!”梁梦绮喝道,她过来一把推开白绍友说:“你胡说什么?这是新入宫的小太监叫胡琏,我看他聪明机灵,便留在身边梳头,这也有错?” 韩子霄走上前,白绍友赶紧退了步,胡琏低着头发抖。旁边尼姑正是住持空慧,她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 韩子霄问胡琏:“你真的是太监?” 胡琏点点头说:“回皇上话,奴才是年前入宫的,一直在茶水房当差,被皇后娘娘赏识调入中宫!” 杨振豪道:“国舅爷说你是假太监,你还不脱了衣服验明正身!” 那小太监忙把衣服脱了,众人一看果然是太监。 白绍友震住了,他一脸惊愕,站在那里瞪着眼睛。 梁梦绮捂脸大哭说:“我命好苦啊!独守空房也就算了,如今到尼姑庵烧香也被污蔑,皇上既然铁了心废后,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杀了我就是了!” 乔显昌趁机火上浇油,他说:“皇上,皇后被人污蔑,这还了得?一国之母没有犯错,却平白背上不贞不洁的恶名,传出去对皇家不利啊!” 韩子霄冰冷地看着白绍友,他扑通跪下了,摊开双手委屈地说:“臣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分明看见一个蓝衣男子和皇后狎昵的,为何突然变成小太监了?” 梁梦绮哭着说:“皇上,这几个晚上空慧住持都和我住在一起,不信你可以问她!” 空慧忙说:“娘娘这几晚都听我讲经到深夜,这里除了太监就是宫女,哪里有什么野男人呢?这不仅是对娘娘的侮辱,也是对我尼姑庵的亵渎!” 东郭图瞪着白绍友,对韩子霄说:“皇上,您大半夜带我们来看这个?如果皇后有罪,请下诏废后。如果皇后无罪,请治诬陷者之罪,以维护国母之尊!” 韩子霄没法了,他传旨说:“将白绍友拿下,交大理寺治罪!” 白绍友哭泣哀求,侍卫上前将他带出去,韩子霄又安抚了梁梦绮一番,才尴尬地回去了。 次日早上,白沐雪听说了白绍友的事,忙跑来求情。 她跪在地上,痴痴望着他道:“皇上,我二哥的事我都听说了,他实在是罪有应得。可我娘家就这一个亲哥哥了,希望您能从轻发落,好吗?” 韩子霄拉起她道:“别这样,朕也是做做样子而已,过段时间就将他放了,免去其官职让他做个富翁算了!” 白沐雪感激地说:“多谢皇上,他确实不适合做官,让他做个富翁再好不过!” 白绍友就这样被关在大理寺,韩子霄命人好生照顾他,并偷偷传话给他,过一两个月就将他放了。白绍友大喜,心中琢磨着,自己肯定中计了,这根本就是个局。他心有余悸,这才意识到政治不是自己能玩的,决定出狱后就回家,再也不到京城来了。 “我以前一直想着做官,现在来了没几天就被人拿住了,可见官场险恶。还是回家读书的好,衣食无忧,妻儿相伴,多么快活!官爵有价,文章无价,我今后闭门着书也不失为一条扬名立万的道路!”想到这里他反而安心了,觉得还是平凡是福,以后再也不幻想着做官了。 白沐雪看到韩子霄答应放过她二哥,心中十分感激。虽然怀疑有人设圈套害她二哥,可她现在只想好好陪着儿子,不想再卷入任何争端,因此她忍了。 过了几天,白沐雪出月子了,她走出琼仙宫四处转转,心情好了许多。看看身上,她感觉一个多月没洗澡了,便想着回去洗个澡。就在这时,柳水墨来了,老远就笑着喊道:“妹妹啊,你终于出月子了!” 白沐雪愣了下,还是迎上前去,和蔼地与她攀谈。 聊了一会,柳水墨眉头微皱,低声说:“妹妹,你刚出月子,该洗澡了!” 白沐雪很不好意思,她道:“正准备洗呢!” 柳水墨拉住她的手说:“去我的星河宫洗吧,那里比较暖和,你刚出月子,别受了凉气!” 白沐雪大喜,跟着她去了。两人一同进入浴池里,柳水墨帮她擦着身子,啧啧称赞道:“肌肤真好!” 白沐雪看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惊道:“你……怀孕了?” 柳水墨笑了笑,点点头。白沐雪虽然心中不快,可还是祝福她:“恭喜啊,以后我的儿子有个伴了!” 柳水墨从浴池里出来,点燃了一炷香便出去了。白沐雪继续泡着,没多大会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躺在榻上,全身喷香,还披着一层锦被。 她忙起来,只见柳水墨盘腿坐在镜子前,梳着美丽的头发,顾影自怜,颇为得意。 白沐雪拿起衣服穿上,致谢说:“多谢姐姐好意,在你这温泉里洗了个澡!” 柳水墨平静地说:“这有什么,喜欢可以常来!” 白沐雪看看时候不早了,便和她道别。 傍晚时分,竹青去见韩子霄,给他送过去一幅画,上面是一个大胖娃娃。 他一愣,问道:“这是何意?” 竹青笑道:“皇上乃聪明之人,不懂沁贵妃的意思吗?”说完她转身离去。韩子霄恍然大悟,他高兴地说:“没想到她也怀孕了,真是太好了!” 趁着夜色,韩子霄拿着好酒径直朝星河宫走来。 推门而入,竹青跪地迎接,柳水墨却惬意地靠在躺椅上,静静看着他。 “墨墨,你怀孕了?太好了!”韩子霄说着向前来,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 柳水墨不吭声,闭上眼睛不理她。 “怎么了?” “我若不怀孕,皇上还是不会来,对不对?”她黯然说道。 韩子霄握住她的手道:“好了,以后朕不会这样了,会好好对你的!我拿了一瓶好酒,我喝酒,你饮茶,咱俩开心一下好吗?” 柳水墨这才起来,示意竹青将饭菜拿来,她和韩子霄坐了边吃边聊。月色很美,柳水墨端庄地坐在那里,看着韩子霄,他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兴奋。 看看时间不早了,柳水墨将话题转到白绍友身上。 “听说雪儿的哥哥犯了错,污蔑梁皇后,是吗?” 韩子霄点点头说:“他是个书呆子,在政治上是个白痴,朕也不打算追究他,过一阵子就放了他!” 柳水墨轻轻叹息下,摇了摇头看着外面。 韩子霄酒喝得不少,他望着她问:“你怎么这个表情?有话要说吗?” 柳水墨直视着他,托着下巴,用可怜的目光看着韩子霄说:“你对白沐雪这么好,可惜她心中还想着邵泽威!” 韩子霄打个哆嗦,十分不悦地说:“墨墨,你不要老是在我面前说雪儿坏话,她可是从来没说过你的坏话!” 柳水墨木然地将脸扭过去看着窗外,冷冷地说:“既然你什么都相信她,那就当我没说!本来还想告诉你呢,算了,以后我不多嘴就是了!” 韩子霄怔了许久,讨好说:“什么事啊,你说吧,朕相信你!” 柳水墨端起茶杯,轻轻抿着,用手帕擦擦嘴放下。她望着月亮,忽闪着睫毛,窗前的花香扑鼻而来。 韩子霄急了,他说:“墨墨,有话就说,何必这样?” 柳水墨望着他,杏眼圆睁,单刀直入地说:“你那么喜欢白沐雪,没有注意到她最近身体的变化?” “什么变化?” “她大腿根部有个刺青,是个威字!如果不是想着邵泽威,怎么会在私密部位刺这个字?”柳水墨说完继续望着月亮,满脸透着可怕的冷静。 韩子霄炸裂了,他嗖起来,将桌子上盘子哗啦推到地上,指着她说:“你说的是真的?” 柳水墨依然稳如泰山,坐在那里瞅了瞅他,缓缓起来,踏过地上碎片对竹青说:“收拾了,皇上喝醉了!” 韩子霄脸色通红,犹如鲜血涂面,他撩起衣服塞入玉带中,猛地拉开门走了。 第123章 绝地反击 他踏步如流星,匆匆忙忙来到琼仙宫。 白沐雪早已睡下,怀里的孩子也睡得正香。 韩子霄冷静了一下,走过来掀开被子,将白沐雪直接抱起来走了出去。她猛然惊醒,看着他惊诧道:“子霄,你干嘛?” 韩子霄将她一把按在地上,然后撕扯她衣服,白沐雪挣扎道:“讨厌啊,你想要,我自己脱就是!你喝酒了?别那么粗暴!” 韩子霄不听她解释,将她裤子扒下,脱掉亵衣,果然看见大腿内侧有个刺青,是个威字。 他怒了,啪啪扇了她两耳光,白沐雪被扇懵了。 她脑袋嗡嗡响,韩子霄可是从来没有打过她的,今日他疯了? “你为何打我?你失心疯了?还是被鬼怪控制了躯体?”白沐雪捂着脸,血从嘴角渗出。 韩子霄指着她腿说:“贱人,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字?你在腿根子里刺个威字是什么意思?你还想着邵泽威吗?你跟他上床了,朕忍了,可如今还对他念念不忘,朕实在不能再忍!” 白沐雪呆了,她忙拿来镜子看着下面,果然有个很小的绿色刺青,上面是个威字。又听到韩子霄说她跟邵泽威上床,更加骇然。 她这才明白了,为何这段时间韩子霄对她是这种态度,原来她被陷害了。 白沐雪跪在地上,她哭着说:“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第一,我从没有和邵泽威上过床。我承认,当初为了救你,主动去见他,可他说我不是处女了,瞧不上我。他留了我一件亵衣,从那我俩再也没有任何来往。第二,这个刺青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有人陷害我,请皇上给我时间,让我查清楚好吗?” 韩子霄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发抖,泪水哗啦啦流出,白沐雪本来还觉得委屈,可看到他如此伤心禁不住心疼。 她忙起来扶住他说:“子霄,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在乎我……” “滚!”他一把推开她,扑通跪在地上,爬起来朝门口走去。 白沐雪哭着跑过来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就将我赐死吧,我愿以死明志!还有,如果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何必为我这样的女人生气,值得吗?” 韩子霄靠在门口,气愤地推开她手,两条腿伸着,低着头啜泣。 白沐雪站起来,死死咬着唇,她知道韩子霄现在非常暴躁,再解释也没用。刺青就在她身上,她说不知道,三岁小孩都不信。 韩子霄起来,凄然一笑,捂着胸口说:“你帮过我,在我最困难的日子都不离不弃,纵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将你赐死。只是以后,咱俩情断义绝!”说完,他跨步出去,躺在后花园草地上,任由冷风吹着。 白沐雪颓然坐下,她想了想,起来拿出一张白纸,然后命敏晴帮她将那个威字拓下来。她要根据字体,找到是谁陷害她。 当夜无眠,白沐雪早上起来梳洗了下,这段时间老是有人跟她作对,她怀疑是梁梦绮。她要反击了,哪怕为了孩子也不能任由人摧毁她。 正当她用膳时,突然夏嬷嬷慌慌张张来报说:“哎哟,你还有心思吃饭呢?” “干娘,怎么了?”白沐雪问道。 “你二哥一大早就被押到菜市口斩首了,如今头颅挂在旗杆上,你还不知道呢?好歹想法子给他收尸才对啊!”夏嬷嬷说。 “什么?我二哥被杀了?”白沐雪觉得天旋地转,她知道肯定是韩子霄下的旨。 白沐雪忙起来,哭着朝养心殿跑去,她拼命砸着门喊道:“韩子霄,你出来,你杀我好了,为何杀我二哥?他无论怎么说,都对你有恩!” 韩子霄坐在殿里不吭声,他知道白沐雪会来哭闹的,就是不开门。白沐雪哭了好久,韩子霄都不见她,这让她彻底伤心了。 她默默地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敏晴心疼地看着她,跟着她回去了。白沐雪泪水哭干了,坐在床上发呆,看看自己的乖儿子,如果不是舍不得他,自己恐怕早就投湖死了。 敏晴劝道:“娘娘,想开点吧,还是给国舅爷收尸吧!” 白沐雪擦干泪,她点点头,拿出银子给贴身太监吉庆,让他去给白绍友收尸,顺便抓紧送巧鹊和侄子回老家。 吉庆拿了银子,溜出宫去,将白绍友尸体装殓了,送到巧鹊那里。巧鹊见了尸体,哭得几乎昏倒,丫鬟仆人劝了许久才止住。 吉庆告诉她白沐雪的话,让她抓紧离开京城,免得受牵连。巧鹊忙雇佣了马车,带着棺材和孩子回老家了。 白沐雪站在二楼栏杆前,寒风吹着她的披风,她不想杀人,可总有人一再逼她。她将目标对准了梁梦绮,无论如何这个女人都有嫌疑,白绍友的死她难逃其咎。 白沐雪过去一直让着她,希望自己的隐忍能换来她的感动,可现在看,她错了。忍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而不会心存感激。 是到了除掉她的时候了,要让天下人看看,她不是好欺负的。白沐雪决定借着除掉梁梦绮,查清自己被陷害的事。 她秘密招来夏嬷嬷,让她暗中监视梁梦绮。 一个晴朗的中午,大家吃过午饭都在休息,突然夏嬷嬷跑来对白沐雪私语一番。白沐雪赶忙离开宫殿,偷偷来到峥嵘轩。她来到小房子后面,悄悄蹲在窗户下,果然听见里面有声音。 白沐雪舔破窗户纸,看见庄亲王的母亲丽妃,如今叫丽太妃,在和梁梦绮密谈。 “这个月底,白沐雪就要为她的儿子韩宸办满月酒了,按照惯例她要亲自准备酒来招待大家。我买通了陆太医,让他诬陷白沐雪给皇上下毒!”丽太妃道。 梁梦绮大喜,她说:“怎么诬陷,难道真的要在酒中下毒不成?” 丽太妃说:“不用!陆太医说了,他提前准备一块手帕,在上面涂抹上鸡蛋清,用银针测试酒水有毒前擦一擦。这银针见了鸡蛋清,就会慢慢变黑,到时就指控白沐雪想毒死皇上!” 梁梦绮高兴地说:“太好了!如今她有儿子了,毒死皇上,她儿子自然可以登基,她就能以太后身份垂帘听政了。我再买通钦天监的人,散布谣言,说她想谋朝乱政!” 丽太妃哈哈一笑说:“白沐雪那个贱人,害得我儿庄亲王至今还被关押在宗人府。这次诬陷她给皇上下毒,不死也得被废,到时把她儿子韩宸过继给你,你不就有儿子了?” 梁梦绮激动地拉住丽太妃的手说:“太妃娘娘,您真是老谋深算啊。我自入宫以来,受您暗中指点,如今风生水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您儿子的,我们联手除掉白沐雪!” 白沐雪听了面如死灰,她慢慢将身子缩下去,气得牙根子疼。偷偷回到宫中,白沐雪暗自寻思:“原来是丽太妃那个死老婆子指点梁梦绮,怪不得如今姓梁的这么厉害了。她竟然还想除掉我,夺走我儿子,真是畜生!” 很快,韩宸的满月酒要准备了,白沐雪命人从酒厂运来五十坛“八仙醉”,自己挨个品尝了一遍,发现酒味道很好。为了防止有人下毒,她将酒水存放在自己书房里。 这日春暖花开,皇子韩宸的满月酒开始了。韩子霄穿着便服,他一身白色龙袍,气质洒脱,依然带着些许抑郁。 白沐雪梳妆打扮好,头戴凤钗翟冠,身穿大红色袖衫,面容依旧娇媚如花。韩子霄瞥她一眼,心中已经春心荡漾了,生过孩子的白沐雪更有味道。 白沐雪跪在地上说:“臣妾叩见皇上!” 韩子霄望着她,喉结滚动了下,轻轻说:“不是说了,赐你御前免跪吗?以后不用下跪了!” 白沐雪挺起身子,依旧谦卑地说:“臣妾不能恃宠而骄,君臣之礼不能不恪守。皇上赐的御前免跪,请您收回吧!” 韩子霄心中一疼,转身进入屋里。韩宸穿着红色小蟒袍,胖嘟嘟地很可爱。韩子霄斗了斗他,然后默然望着窗外。 白沐雪不语,她就那样站着,手叠在一起,看起来宠辱不惊的样子。 韩子霄瞥她下,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屋里气氛降到冰点。 “皇上要是怀疑宸儿不是你的孩子,可以滴血认亲!”白沐雪突然说。 韩子霄吓了一跳,望着她支支吾吾道:“朕……朕什么时候说宸儿不是我儿子了!” “皇上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说我跟邵泽威上床了。既然如此,你必然也怀疑宸儿是邵泽威的吧,不如现在做个滴血认亲,免得你心里不舒服!”白沐雪几句话点中了韩子霄死穴,他的心思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韩子霄望着她,脸色通红,随后摇了摇头说:“不用这样,朕相信你!” 白沐雪没有理他,对敏晴说:“让人将书房的酒都搬出去吧,群臣应该都到了,满月酒开始吧!” 敏晴说声是,然后领着一帮子太监去搬酒,白沐雪也一块出去。韩子霄咬着唇,满脸孩子气,轻叹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满月酒在御花园的花厅里举行,百官行礼之后,御膳房将饭菜摆上。婆子抱着韩宸出来,百官赶紧跪下磕头,高呼:“吾皇有嗣,万民幸甚!” 韩子霄笑着抱过来韩宸,他亲了亲说:“这都是琼妃的功劳!”随后,婆子接过来韩宸,用小棉被裹了送回琼仙宫照看。 白沐雪命人上酒,然后对大家说:“今日小儿满月酒,按照规矩,我这个做母亲的当准备酒水来招待大家。这是从酒厂精选的‘八仙醉’”,希望大家喜欢。 太尉申建翔忙奉承说:“娘娘挑选的酒,自然是琼浆玉液了!” 梁梦绮、柳水墨、德太妃、丽太妃、贞太妃、昭太嫔等都来了,她们坐在女宾席上,和众大臣保持着距离,中间又用帘子隔开。 韩子霄坐在正中的龙椅上,白沐雪陪坐在旁边一个单人桌子前。满朝文武按照品级就坐,二品以下的去御花园露天宴席上用餐,二品以上的留在花厅内用餐。 韩子霄举起杯子,众大臣也忙双手捧着杯子,高高放在额头前。 “众位爱卿,咱们干杯!”韩子霄说着就想喝酒,突然钦天监监正艾瑞进来,跪在地上磕头。 他说:“皇上且慢,臣最近听到民间有童谣,说什么‘女主当国,白狐乱政’!今日这酒从外面送来,还是应该先验毒为好!” 那些官员忙慌得将酒杯放下,都齐刷刷看着白沐雪。 韩子霄怒道:“混账,这酒是琼妃准备的,难道她会害朕不成?雪儿与朕共患难,你竟敢污蔑造谣!” 艾瑞举起双臂,高呼说:“臣没有造谣,最近紫微星黯淡无光,扫帚星出现,西方红云照夜,东方黑气冲天。白昼有日不明,夜晚无月而亮,此乃大凶之兆,主血光之灾。臣观此天象,当有女主祸国,乾坤颠倒之兆!皇上不要忘了,商有妲己作恶,周有褒姒乱国,汉有吕后干政,唐有武媚篡朝,北魏有胡皇后引发河阴之变。此种种惨痛教训,不可不防啊!” 第124章 此酒有毒 白沐雪冷笑说:“既然艾大人这样说了,为了防止有人毒害皇上,出现女主当国的局面,还是请太医对酒验毒为好!” 韩子霄指着艾瑞说:“让太医进来验毒,如果酒中没有毒,朕一定治你污蔑娘娘之罪!” 艾瑞也硬气地说:“如果酒中有毒,也请皇上不要包庇,一定重重惩治琼妃,因为这酒是她准备的!” 韩子霄看看白沐雪,她点点头表示赞成。百官都无比紧张,梁梦绮和丽太妃对视了下,两人露出笑容。 陆太医进来了,他跪地请安。 韩子霄说:“你现在对朕这杯酒验毒,看看什么情况!” 陆太医起来,瞅了瞅白沐雪,嘴角微微动了动,现出一丝阴险。他来到酒杯前,拿出一根银针,当着众人的面展示清楚。大家细细看了,那银针洁白发亮,没有任何黑色。 “众位看仔细了,这银针是白的,放到酒里面如果是黑的,就说明有毒!”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白沐雪眯着眼睛,知道那手帕有问题。 只见陆太医快速用手帕擦了下银针,直接放入酒杯中,他用力在里面搅拌许久,然后将银针举起来,那针变成黑色。 众大臣哗然,个个惊骇不已。 “此酒有毒!”陆太医高声说。 韩子霄嗖站起来,愤怒地看着白沐雪道:“你……你真的想毒死朕,让你儿子登基,是不是?你想垂帘听政,想当女皇帝,对不对?” 白沐雪非常冷静地站起来,她脸上现出笑意,一声不吭地走到韩子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说:“傻瓜,你被人骗了!” 韩子霄一怔,白沐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大臣啊地大惊,纷纷往后倾斜身子。 韩子霄赶忙抱住她,使劲掰她的嘴说:“吐出来……听见没有……快吐出来,朕不会治你的罪……雪儿……” 白沐雪将酒咽到肚里,看着他凄然笑说:“别这样,你是皇上,怎能如此儿女情长?” 韩子霄叫道:“陆雒,快给雪儿解毒,快救她……” 梁梦绮、柳水墨等人都出来了,非常惊讶地看着他们。丽太妃躲在里面不出来,她没想到白沐雪竟然将酒喝了。 白沐雪推开韩子霄,将手中杯子对着大家晃了晃,高声说:“这酒没毒!” 百官更是诧异,陆太医吓傻了,他没想到白沐雪竟然会来这一手。 韩子霄摸着白沐雪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她,看她果然没事才松了口气。他问:“既然没毒,为什么银针是黑的?是不是陆太医验错了?” 陆太医忙跪在地上,正想说自己验错了,白沐雪毫不留情揭穿他说:“没有验错,因为这是一场阴谋,他们想陷害我!” 众官员都看着陆太医和艾瑞,他俩无比慌张,跪在地上打哆嗦。 白沐雪指着陆太医说:“陆雒,我早就知道你们的阴谋了。你将鸡蛋清涂抹在手帕上,将银针快速擦一下,然后放在酒中。银针遇到鸡蛋清就会变黑,给人酒中有毒的错觉。其实这酒中根本没毒,是你偷偷用手帕搞鬼,将银针变成黑色来污蔑我,是不是?” 韩子霄怒目圆睁,大喝道:“卢朝阳,将他袖子里手帕拿出来查验!” 卢朝阳快步过来,抓住他右手,从袖子里拿出刚才那个手帕,看了看又闻一闻,高声说:“手帕上确实有鸡蛋清!可以再拿一根银针来,擦一擦看看会不会变黑色?” 有宫女拿来另一根银针,卢朝阳用手帕擦了下,慢慢地那银针变成黑色了,就好像有毒一样。 大家议论纷纷,私下里大骂陆太医。 白沐雪看着死了半截的陆太医问:“陆雒,是谁指使你污蔑我的?快说出来!如果不是我提前知道了你们的阴谋,今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陆太医看着梁梦绮,他目光躲闪,结结巴巴。梁梦绮吓坏了,她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在暗暗哆嗦。柳水墨偷偷瞥了她一眼,心中知道怎么回事了。 韩子霄喝道:“你不说,那好,叫锦衣卫来,严刑拷打,看看说不说!” 任佐出来,对着外面叫道:“把锦衣卫招来,给我弄到镇抚司去,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说!” 陆太医叫道:“皇上饶命,我说,我说!” 他正想指认梁梦绮,丽太妃突然从里面出来说:“皇上,是我指使的!”大家一惊,都看着她。 白沐雪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主动出来顶罪。 韩子霄背着手,冷冷地说:“你现在都当太妃了,还卷入后宫争斗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当太后不成?” 丽太妃哼一声说:“我儿子庄亲王被你和白沐雪陷害,如今还圈禁在宗人府。我为儿子鸣不平,才指使陆太医这样做的。所有的阴谋都是我干的,不关任何人的事,请皇上处罚我好了!” 韩子霄目露凶光,他说:“你儿子庄亲王屡次陷害朕,被先帝终身圈禁,你竟然还怨恨朕和雪儿。今日是你自取其祸,不要怪朕不留情面了!御前侍卫,将丽太妃拖下去缢死!” 侍卫们拥上来,将丽太妃绑了,就往外面拖拽。她看着白沐雪大骂:“琼妃,你个妖精,你个恶毒的女人,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丽太妃被带了出去,侍卫们找来弓弦,套在她脖子上绞死了。 梁梦绮吓得心惊肉跳,低着头冷汗直流,如果不是丽太妃出来顶罪,今日她就要完蛋了。她用眼睛看着陆太医,警告他不要把自己供出来,否则将他灭族。陆太医看有人顶罪了,如果再把梁梦绮供出来,恐怕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韩子霄说:“陆雒窜通丽太妃,陷害琼妃,拖到午门斩首。钦天监监正艾瑞,狼狈为奸,以天象蛊惑人心,杖一百,发配乌苏里戍边,永不遣返!” 侍卫们上来,将他二人押了出去。陆太医在午门被砍头,然后暴尸悬首。艾瑞打了一百棍子,半死不活地扔到马车上,有兵丁解送到乌苏里受罪去了。 一场满月酒,竟然引来如此阴谋,众人唏嘘不已。 韩子霄来安抚白沐雪了,他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说:“朕错怪你了,看来你确实被冤枉了!” “那皇上相信臣妾没有和邵泽威上过床吗?”白沐雪看着他问,她知道这是他的心结。 韩子霄嘴唇翕动,低声说:“如果你能证明没有这回事,朕还会像以前那样爱你的。” 白沐雪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会慢慢找的,你去忙吧!” 韩子霄笑说:“朕晚上搬过来住,好吗?好久没有和你同房了,还有点……” 他话还没说完,白沐雪看着他道:“你就不介意我被邵泽威睡过?别膈应自己了,我是不会再跟你同房了!请皇上出去,想女人了就去睡柳水墨,睡宫女,实在不行就选妃!” “朕只在乎你!”韩子霄看着她说。 敏晴忍住笑,端正地站在一边。 白沐雪推着他说:“走吧,你看见我就膈应,说什么在乎?我要照看皇儿,也没工夫陪你睡,天下女人那么多,喜欢哪个就去找吧!”她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出去,咣当关了门不再理他。 韩子霄砸了几下,在那里发了会呆,不情愿地走了。 敏晴不解地问:“娘娘,皇上既然想和你同房,你为何不答应?” 白沐雪笑说:“跟他睡一夜,比爬泰山都累!他现在疑神疑鬼的,老是觉得我给他戴了绿帽子,让他浪才怪呢!”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天气乍寒乍暖的。 这日早上,白沐雪受了些凉,去太医院要了些祛风寒的药。她回去时刻意绕到梁梦绮住的宫殿,想窥视一下她在干什么。来到她住的坤宁宫,白沐雪悄悄贴在墙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了一会里面没有什么声音,她想经过满月酒的教训她应该老实点了,估计暂时不会再算计她。白沐雪正要走,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绮绮,孩子一定要生下来!” 她猛然怔住,赶紧转身回去,踮起脚尖从窗户里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杨振豪搂着梁梦绮,两人甜蜜地谈论着。 白沐雪骇然不已,杨振豪可是韩子霄的心腹,他竟然把当朝皇后给睡了。她捂住嘴,只见梁梦绮摸着肚子说:“孩子都两个月了,可韩子霄从不碰我,无故生下孩子,岂不是露馅了?” 杨振豪搂着她说:“我想好了,你找个机会将韩子霄叫来,然后给他下些催情药。这样再生下孩子,他就不会怀疑了!” 梁梦绮大喜,她说:“你看什么时候做合适?” 杨振豪道:“二月十五是花神节,你就以皇后名义祭祀花神、祈祷丰收,请韩子霄来。花神节是个大日子,民间女孩们尚且还要祈福,他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不来。祭祀之后,就留他吃饭,在酒中放些催情药和他同房。等过段时间就宣布怀孕,到时生了孩子就说早产,哪个太医敢多嘴?” 梁梦绮搂住他脖子,撒娇说:“你真是太聪明了,这样咱们的孩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生下来了。我是正宫皇后,若生个儿子就会立为太子,以后江山就是你杨家的了!” 杨振豪哈哈笑说:“是啊,不动声色就把皇位变成我家的了,我也算没给韩子霄白出力!” 两人非常得意,痴痴望着彼此,然后蒙上被子…… 白沐雪飞快回到宫中,关了门独自坐在书房里。她没想到此事涉及到杨振豪,如果告发他们的话,必然牵连无辜。可是她也不能不说,万一梁梦绮真生个男孩,正宫皇后的儿子立为太子,那岂不是把韩子霄的江山都给骗去了? 她眉头紧皱,无论如何不能让韩子霄受这种侮辱,她必须揭穿他们。经过谋划,白沐雪想好了怎么做。 花神节很快到了,梁梦绮果然在宫中召集了丫鬟婆子,设了神坛祭祀。她亲自去翰林院,找大学士写了祭祀花神、祈祷丰收的文章,然后发了帖子请韩子霄来同祭。 韩子霄对这种祭祀花神的日子本不感兴趣,可看到帖子又不得不来,因为上面写着“臣妾以国母之名,代天下少男少女祭祀花神,祈祷丰收,愿吾皇社稷永安,子孙延绵。请陛下驾临,与妾同祭”等语。 作为君王,他深知民心很重要。花神节是少男少女观花约会、踏春恋爱的好日子,也是老幼相庆、祈祷丰收的日子。治国以农为本,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他不能辜负这么美好的节气。 韩子霄沐浴更衣,换了礼服,亲笔书写“花繁物丰,情满春日”八个字,命人刻成匾挂在御花园的赏花楼。忙完这些,他坐了龙辇准备出发,忽然看见白沐雪来了。 他笑说:“今个花神节,你肯定也忙着赏花祭神吧,朕去皇后那里走个过场,然后去你那。她写了帖子,事关朝廷礼仪,朕不能不赏脸!” 白沐雪按住龙辇,低声说:“臣妾有要事单独给皇上说,请跟我来!”她说完,也不管韩子霄同意不同意,径直朝远处走去。 韩子霄颇为意外,忙从龙辇上下来,示意左右侍卫不要跟随。 第125章 溢于言表 来到树林中,白沐雪环顾左右无人,才直视他道:“我说了你别恼,好吗?” 韩子霄笑了笑,温和地说:“朕不恼,你说吧!” 白沐雪略微沉思片刻,她两手抬起放在他胸前,干脆地说:“我也不知道真假,听说梁梦绮怀孕了,孩子是杨振豪的!” 韩子霄脸上的笑僵住了,扬起下巴看着她说:“简直是胡扯,杨振豪是我的心腹,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白沐雪知道他现在不怎么相信自己,毕竟她和邵泽威的事还没澄清,这种心结严重伤害了两人的感情。 白沐雪也不多解释,继续说道:“梁梦绮怀孕两个月了,今天以祭祀花神为名请你过去,就是想用催情药跟你同房,然后光明正大生下这个孩子。你留意下她给你准备的酒菜,会有股奇特的香味。我就说这些,信不信由你!还有,我今天祭祀花神,你不用来,我习惯了清静!臣妾告退!” 白沐雪说完这些,甩下袖子直接走了。 韩子霄眨巴着眼睛,他气得攥紧拳头,压住心头怒火,嗖嗖健步如飞地回到龙辇上。 来到坤宁宫,只见外面搭起了神坛,周围全是鲜花满地。很多宫女穿着鲜艳的衣服,有说有笑。几十张桌子上摆放着花糕、花酒、瓜果、面点等。一群尼姑坐在那里念经,路两边还放着些麦稻等作物,以示五谷丰登。 梁梦绮坐在椅子上,两边有丫鬟手持仪仗排开,牡丹玫瑰群芳斗艳。 听见韩子霄龙辇来了,众人忙跪地迎接,梁梦绮也欠身行礼。 “梓童免礼!”韩子霄冷冷说着下了龙辇,眺望下四周便朝榻上坐了。 “臣妾今天借着花神节为民祈福,皇上不会嫌麻烦吧?” “为民祈福是好事,哪个皇帝不希望风调雨顺?下个月朕还要去春耕大典呢,你提前祭祀下也好!”韩子霄看看旁边,发现没有杨振豪。他忙说:“朕的亲军府大都督去哪了?把杨振豪叫来一起玩啊!” 梁梦绮听了眼里含春,兴奋地看着侍卫,巴不得杨振豪马上出现。韩子霄用眼角瞅着她,发现她那表情果然暧昧。 没多久杨振豪来了,他不敢看梁梦绮,请安后站在旁边不语。 韩子霄道:“祭祀开始吧!” 那些尼姑开始诵经,足足念了半个时辰才结束。接下来开始跪拜,韩子霄只得起来,跪在地上对着神坛叩首。随后,六尚女官中的尚仪高喊:“献祭!” 太监们将用面捏好的猪头、羊头、牛头摆好,还有各种好吃的甜食果子等。一个很大的香炉放在神坛前,韩子霄拿起香祷告了一会,起来插入香炉内。 他亲笔书写的八字匾额刻好了,挂在赏花楼上。 随后,礼仪太监开始诵读祭文,这些祭文有翰林院、国子监、文渊阁等撰写,全部是些辞藻华丽,歌功颂德的官样文章。 祭拜完之后,宫女们开始撒花、插花,气氛活跃起来,韩子霄也和大家一起看景。有胆大的宫女将花戴在他头上,韩子霄笑笑,拿起来花饼吃着,欣赏着各种奇花异草。 杨振豪看看没人注意,摘下一朵花偷偷塞入梁梦绮手中,两人对视一笑,无比甜蜜恩爱。 韩子霄其实一直在留意他们,他虽然在人群中被簇拥着,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梁梦绮。当他看见杨振豪偷偷给她塞花时,终于相信他俩有私情了。 韩子霄也很想成全他们,可他是一国之君,皇后偷汉子,还是自己的心腹,若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丑闻? 那些宫女们打扮地非常好看,都希望利用这个日子吸引皇上注意。宫女们唯一出头的机会就是被皇上宠幸,生下一男半女位列嫔妃。哪怕皇上是老头子了,宫女们仍然渴望被宠幸,何况韩子霄还是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更成了宫女们梦寐以求的对象。 韩子霄自然知道这些女人们的心思,所以他随和而不失威仪,分寸拿捏地很好。如果过于随和,可能会引来宫女们的投怀送抱。可过于严肃,又显得呆板无趣。所以,他既带着帝王之威,又透着活泼亲近。 赏花斗草之后,开始看戏了。韩子霄打个哈欠,勉强看了一出《哪吒闹海》的戏曲,此时已经到了晌午,中宫摆好了饭菜。 梁梦绮上前说:“知道皇上喜欢一个人用膳,可今日既然来了,就让臣妾陪您吃顿饭吧!我这里有自酿的‘牡丹红’,全部用采摘的花蕊配制,味香而酒洌,不喝实在是可惜!” 韩子霄笑说:“朕本来就没想走,今日在你这里非得不醉不归!” 梁梦绮大喜,忙挽住他的手道:“我在内室设了酒宴,那里比较清静!” 韩子霄扫视了众人一下,蓦然看见杨振豪面带喜色,于是转过脸去进入宫中。来到内室,这里摆满了鲜花,桌子上八荤八素,还有一盘雕刻的西瓜果品,是鸳鸯戏水的图形。 韩子霄坐下,梁梦绮拿来一坛酒,打开盖子缓缓倒入酒壶中,红色的花汁酒犹如甘泉,香气瞬间满屋。 再看梁梦绮,她已经换了衣服,脱去了礼服,只穿着黑色的纱衣,白色的乳胸若隐若现。 她提起纱裙,挨着韩子霄坐了,端起酒娇笑说:“皇上,咱俩吃一杯吧!” 韩子霄端起酒杯放到嘴边,梁梦绮看着他十分紧张,无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肚子。 韩子霄将酒放下,冷冷一笑,梁梦绮忙问:“皇上为何不喝?” “外面太吵了,朕无心喝酒!”韩子霄说。 梁梦绮一愣,忙起来对廊下太监说:“传旨,外面的宫女都散了,别再闹了!”很快,那些人都散去,杨振豪瞅了瞅里面,也不情愿地走了。 梁梦绮重新回来,关好门说:“现在好了,皇上可以安心吃酒了!来,干杯!” 韩子霄依然不端酒,他打开门对程得忠说了几句,然后才进来。 “皇上,又怎么了?”梁梦绮撒娇道。 “你给朕跳一曲舞蹈,就跳那个旋转的胡舞吧!”韩子霄盯着她,手死死抓住桌子沿儿。 梁梦绮一惊,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非常窘迫地说:“臣妾这两天脚痛,跳不了舞,望皇上恕罪!” “那就弹个古筝吧!”韩子霄又说。 “好啊,皇上您边吃菜边喝酒,臣妾弹给您听!”梁梦绮递过来筷子给他。 韩子霄也不接,侧卧在榻上,托着脑袋说:“你弹得好听,朕再喝!” 梁梦绮只得搬来古筝,坐在凳子上,开始弹奏起来。她感觉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她不愧是太师女儿,古筝谈得非常美妙,音乐中透着男欢女爱的愉悦。韩子霄在宫中长大,精通音律,知道这是《凤求凰》。 他托着脑袋,闭着眼睛,屈膝起腿,手指轻轻打着拍子。不一会儿,程得忠进来,低声说:“皇上,太医金守一在门口,是否让他进来?” 韩子霄用手晃了晃,示意他听完曲子再说,程得忠忙站在一边。 一炷香的功夫曲子谈完了,梁梦绮走过来说:“皇上,臣妾弹得好吗?来,喝酒!” 韩子霄睁开眼坐好了,对程得忠使个眼色,他快步出去,将金太医领进来。 梁梦绮看见妇科圣手金太医无比吃惊,她不安地问:“皇上您病了?” 韩子霄道:“朕没病!只是觉得你病了,气色不大好,让金太医给你诊诊脉!” 梁梦绮吓得面无血色,她忙说:“皇上,臣妾好好的,怎么会病呢?您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韩子霄喝道:“给你诊个脉,你怕什么?” 梁梦绮不停地往后退,几乎要哭了,她说:“皇上,今天花神节,哪有诊脉的道理?臣妾若有病,自然会让太医看的,您不要胡闹了!” 韩子霄嗖起来,端起酒泼到她脸上,斥责说:“你害怕什么?为何不敢诊脉?” 梁梦绮猛然定住了,她呆立着,直勾勾看着韩子霄。 金太医赶紧过去,抓住她手腕开始诊脉,梁梦绮不停发抖,眼睛无神地看着周围,恐慌之情溢于言表。 “启奏皇上,娘娘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金守一也不敢说恭喜,因为看韩子霄那表情,就知道不是好事。这家伙很聪明,皇上一宣召他,就知道肯定是妇科上面的事。 韩子霄背着手,步步逼近梁梦绮。她泪水流下,双手合十,恐慌不已。 “谁的孩子?朕可没睡过你啊!” 梁梦绮咬着唇,不停哭泣,摇着头一直退到墙角。 “在酒里给朕下催情药,把朕哄上床,然后光明正大生下这孩子,对不对?都已经两个月了,你才想起来让朕当爹?”韩子霄逼视着她。 金守一和程得忠对视了下,两人不知道该不该出去,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啊,他们真怕韩子霄将他们杀了灭口。 走也不敢走,留下吧也不合适,他俩尴尬地转过身子,撅着屁股装傻。 “你俩出去吧,这里的事不准跟任何人说!”韩子霄道。 程得忠和金守一听了,忙扑通跪地磕头,然后撒腿出去了。 屋里只剩他俩了,韩子霄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孩子是谁的,说!朕不怪你,因为朕冷落了你那么久,你说实话,朕就成全你们!” 梁梦绮呜呜地哭着,就是不说。 韩子霄道:“你不说?那朕就要追究近卫军首领的罪责了!杨振豪身为内廷大都督,防卫不严,致使皇后失德败伦,罪不可恕!朕这就将他赐死!” 梁梦绮一听吓坏了,扑通跪下说:“我说!孩子是卢朝阳的!” 韩子霄哭笑不得,她竟然将锅甩给卢朝阳。 “那朕让卢朝阳过来对质?” “他不会承认的,皇上直接将他杀了就行!我愿自请废后,到广善庵出家为尼!”梁梦绮哀求说。 韩子霄哈哈狂笑,指着她说:“好啊,你到这个时候还不肯将奸夫说出来!行吧,朕有办法对付你们!来人,将皇后打入冷宫,严加圈禁!” 外面侍卫听到喊声,持刀进来,将梁梦绮给拉走了。 韩子霄看着布满鲜花的坤宁宫,他无比伤心。为了当这个皇帝,他付出的太多了,现在一点都不快乐。白沐雪和他有了隔阂,柳水墨变得不再清纯,梁梦绮和他的心腹通奸,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韩子霄抱着头蹲下,泪水一点一点落下,他忽然觉得当初逃难的日子反而很开心。那个时候张祥做点生意,他每日读书练剑,后来遇见白沐雪,也每日无忧无虑的。两人情窦初开,一个眼神都心跳许久,一个独处都热血澎湃。如今再也没有那种日子了,有的只是倾轧猜忌。 他坐在地上,默默地流泪,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事。梁梦绮是无辜的,他一开始娶她就是利用她,是他一次次拒绝了她的爱意,让她越来越扭曲。杨振豪有错,可他对自己那么忠心,和他是患难与共的兄弟。白沐雪也不给他出主意了,见了他要么行君臣大礼,要么风言风语,当初那个贴心的小棉袄变得像个陌生人了。只有柳水墨,开始涂脂抹粉,没有下限地讨好他,那个高傲单纯的淑女也失去了本真。 再看看张世琛、刘方正、任佐等心腹,一个个都战战兢兢,见了他完全没了昔日的随意,而多了尊卑拘束。韩子霄这才明白,从他登基为帝那一刻起,他就没了朋友和恋人,感情和政治是相克的,是水火不容的。得到了江山,也失去了知己,这就是代价! 第126章 拔剑自刎 韩子霄没有退路,如果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他会选择休妻,然后大方地让梁梦绮追求自己的幸福。可他现在是帝王,皇帝的女人是不能改嫁的,否则传出去朝廷脸面何在?帝王之威何在?没有脸面和威望,皇帝的宝座还能坐稳吗? 梁梦绮显然也不成熟,她还幻想着生下自己的孩子,还幻想着去尼姑庵出家,这是多么幼稚啊。皇后无子不可怕,历史上无子而善终的皇后多了。可给皇帝戴了绿帽子,还想生下来,这简直是妄想。韩子霄但凡有一点智慧,也不会容许这种侮辱祖宗的事情出现。 他哭完之后起来,这事情必须做个了断,拖得越久越容易引起麻烦。 等到夜晚时分,韩子霄穿上龙袍,独自坐在勤政殿。他召来杨振豪,静静望着他。 杨振豪问:“皇上,您召臣有何事?” 韩子霄把玩着一块玉佩,淡淡地说:“皇后梁梦绮和卢朝阳通奸,已经被打入冷宫。你现在去把梁梦绮和卢朝阳杀了!” 杨振豪一怔,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韩子霄竟然知道梁梦绮怀孕了。 “皇……上……这……”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么了?很为难吗?” “卢朝阳是我的结拜兄弟,臣实在下不了手杀他!”杨振豪扑通跪在地上说。 “那你把梁梦绮杀了吧,这总不会下不去手吧?” 杨振豪手抖动着,垂丧着头,使劲咽着口水,傻傻地望着地毯。 韩子霄嘲笑说:“朕都舍得老婆,你又有什么舍不得?你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她勒死,然后回来复旨!” 杨振豪抬起头,只见韩子霄面目严肃,棱角分明的脸带着寒气。 他只得含泪出去,然后来到冷宫,推开铁门,看见破旧的石屋子里有个人靠在窗边。冷宫外面有士兵把守,周围都是高墙,环境很恶劣,血腥味弥漫。再加上是夜晚,此处有种地狱的感觉。多少后宫嫔妃屈死在这里,多少青春葬送在这里,多少阴谋发生在这里…… 杨振豪打开门进去,梁梦绮蜷缩在破旧的床上,一张草席外加棉被,地上还有老鼠洞。 她看见杨振豪哇地哭了,从床上下来抱住他。 杨振豪紧紧摸着她的背,泪如雨下说:“是我害了你!” 梁梦绮摇头说:“不,是我勾引了你,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我过得很快乐!” 杨振豪给她擦着泪,看着她说:“皇上……让我来杀你!” 梁梦绮先是一怔,随后笑说:“好啊,我也早就不想活了,只要不牵连你,我死而无憾!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子,终究保不住了!” 杨振豪遥望着铁窗外,咬着牙说:“我带你走,拼了命也要救你出去,咱俩浪迹天涯,好吗?” 梁梦绮苦笑说:“别傻了,你怎么斗得过皇上?振豪,我没有把你说出来,我说的是卢朝阳!你千万不要承认,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杨振豪叹息说:“卢朝阳是我的结拜兄弟,你怎能让他替我顶罪?我不能这样做,我要敢作敢当,我去找皇上认罪!” “不!”梁梦绮扑通跪下了,哭得稀里哗啦。 杨振豪使劲抱起她,将她揽入怀里。 就在他们痛哭流涕的时候,卢朝阳出现在门口,他面带悲伤,轻轻地说:“皇上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 他俩大惊,一起看向卢朝阳。只见他头系丝帕方巾,穿着圆领袍子,静静地望着他们。 梁梦绮过来,跪在他面前说:“卢兄弟,我对不起你,不该诬陷你的。我这样做是为了救振豪,请你原谅!” 卢朝阳扶起她说:“如果我死了,可以救你二人,那就让我死吧!可皇上已经知道了,他就是派我来监视你们的!” 杨振豪仰天长叹,他说:“知道了也好,那就不用隐瞒了!绮绮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愿意一死赎罪,希望皇上能放过她和孩子!朝阳,我们是兄弟,我死之后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他们娘俩,行吗?” 卢朝阳用手抓了抓脸,他不敢答应,毕竟这种事太严重了。 梁梦绮哭着说:“我活够了,韩子霄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是你一直对我好!振豪,你是韩子霄的心腹,我死了,他会放过你的!”她说着就要撞墙,杨振豪抱住她,吼道:“我是个男人,让妻儿替我去死,我不会这么窝囊!梁梦绮,你给我听好了,你要好好活着,生下我们的孩子,否则我死了也不会原谅你!” 他说完擦下泪,推开她快速出去,然后咣当将铁门关上。梁梦绮拼命砸着门,哭喊道:“你想干什么?振豪,别做傻事!” 杨振豪看着卢朝阳,扑通跪下,抱拳说:“兄弟,大哥求你了,无论如何请保住她的命,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你!” 卢朝阳哽咽了,他还在犹豫,抓住他胳膊扶起他。 杨振豪没有说什么,他出了冷宫径直朝勤政殿走去。 寒风吹着,月明星稀,乌鸦鸣叫声偶尔传来,烛光之下,韩子霄呆坐着。 杨振豪推门进来,手中拿着宝剑,直直地望着他。 韩子霄看着他,好看的眸子里带着爱怜,如果他肯哀求自己,自己会心软饶过他。 杨振豪拔出剑昂首而立,崔豹突然从柱子后面出来,怒目而视说:“杨振豪,御前拔剑,你想弑君吗?” 杨振豪看着韩子霄说:“是我勾引了梁梦绮,她怀的孩子是我的,我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希望你看在我为你立过功,能放过她和孩子,让她出家为尼,行吗?” 卢朝阳跑进来了,他看看韩子霄,又看看杨振豪,默默地站在一边。 韩子霄深吸口气,眼里闪烁着泪花,灿然说道:“知道你会承认的,你不是那种懦夫!” “请皇上答应放过梁梦绮,不要杀她!”杨振豪死死盯着韩子霄。 “你在求朕?” “是的!我跟你出生入死,从来没要过什么,今日就求你一回,算作你对我的赏赐,行吗?” 韩子霄站起来,他哽咽了下,沉思许久,点点头说:“可以,朕不杀梁梦绮,也不伤害她腹中的孩子,但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 杨振豪凄然一笑说:“多谢皇上成全,臣现在就给你一个交代!”他举起剑咔嚓往脖子上抹去,鲜血溅起,飞到墙上。 卢朝阳大惊,一把抱住他,瞪着两眼说:“大哥,你……” 韩子霄身子一颤,血落在他的御案上,过去的往事历历在目。杨振豪忠心护主的赤胆,遇事当机立断的聪明,都在脑海里闪过。 他快步来到他跟前,蹲下身子,泪水扑簌扑簌落下。杨振豪抓住他的手说:“子霄,多保重,下辈子还跟着你!” 韩子霄泪花闪烁,他怆然无语,死死抓着他的手。杨振豪看着卢朝阳说:“答应我吧,照顾好她,皇上都说不杀她了!” 卢朝阳哭着说:“大哥,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会好好保护他们母子的!” 崔豹站在那里摇了摇头,程得忠此刻从门外现出,他奉旨接管了亲军府,在外面埋伏了军队,防止杨振豪对韩子霄不利。他看见杨振豪拔剑自刎,轻叹一声,对着埋伏在花丛中的御林军摆下手,他们悄悄地退出去了。 韩子霄松开杨振豪的手,缓缓站起,凝视着窗外。卢朝阳抱着杨振豪的尸体,痛哭不已。 张世琛和刘方正都来了,他们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摇头叹息,暗自伤心。 韩子霄背着手,高声说道:“传旨,杨振豪因病暴亡,以公侯之礼下葬,赐谥号武毅。” 卢朝阳抱起杨振豪,看着韩子霄呆呆地说:“谢皇上隆恩!” 韩子霄看着他,卢朝阳目视前方,横抱着杨振豪尸体走出大殿,外面风呼啸着。 张世琛和刘方正对视了下,他俩都没说话,默默退出去了。 韩子霄颓然而坐,崔豹也躬身离开,程得忠进来将地上血渍擦干净,又清洗了墙面。 寒风之中,韩子霄披着衣服来到白沐雪那里,她还没有睡,坐在灯下给儿子做衣服。 看见韩子霄进来,她放下针线活站起来,跪在地上不语。 他看着她,用手指钩起她下巴,凝望着她的眼睛。白沐雪慢慢起来,转过身去倒茶。 “杨振豪死了,拔剑自刎了!临死前他求朕放过梁梦绮和孩子,朕答应了!” 白沐雪一颤,她放下茶壶看着他,眨巴着眼睛,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皇上做的很对,梁梦绮虽然屡次陷害我,可她也够可怜的!既然如此,那就放过她吧!” “可她怀了孕,朕怎么向臣民交待?以什么名义废后?”韩子霄问。 白沐雪想了想说:“让她在冷宫里生下孩子,交给卢朝阳抚养,然后准许她出家为尼。至于废后理由,那就是不贤德,暗中诅咒皇上,行巫蛊之术!” 韩子霄点了点头,慢慢靠近她,微微将脸贴在她耳边问:“皇后废了,谁为新后?” 白沐雪缩了下脖子,后退一步说:“立谁为后,这是皇上决定的,不需要问臣妾!” 韩子霄道:“你不想当皇后吗?” 白沐雪抿了抿嘴,冷笑说:“皇上用不着试探我,让柳水墨当皇后好了。她本来就在我前面,而且也怀了身孕,立她为后臣妾心服口服!” 韩子霄坐在椅子上,叉开腿看着她说:“你今晚陪我一夜,让我开心,我就立你为后!” 白沐雪弹了弹衣服,淡然说道:“听说柳水墨为了让皇上高兴,在床上什么都肯做,这种本事我学不来!皇上还是去她那里吧!” 韩子霄嗖站起来,盯着她说:“你越来越倔了,看来朕实在是太宠爱你了!别以为你曾经和朕共患难过,就可以肆无忌惮!” 白沐雪微微一笑,心在滴血,她不卑不亢地说:“臣妾没有肆无忌惮,只是不会讨皇上欢心罢了!皇上要是厌烦我了,以后就别来了,让我在这后宫中孤独终老吧!我不像梁梦绮那样,害怕寂寞冷落,我只要有书读、有饭吃,就够了!” 韩子霄眉头紧皱,气得脸色阴暗。他迈步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盯着她咬着牙。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邵泽威?是不是还想着他和你在床上的样子?” 白沐雪瞪大眼睛,气呼呼看着他说:“你没完没了了?是的,我是跟邵泽威上过床,你满意了吧!我早知道你这个样子,当初就不救你了!” 韩子霄吼道:“我要是知道你用陪睡来救我,我就像杨振豪那样拔剑自刎死了!” 白沐雪甩开他手说:“你小点声,儿子还在睡觉!” 韩子霄突然崩溃哭了,指着她说:“你们都对不起我!兄弟背叛我,老婆背叛我,儿子是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 白沐雪恼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真是混账!”她拉着他直接进入寝室,拿过来一个碗,往里面倒了清水。拔下头上簪子,狠狠刺破韩子霄手指头,让他的血滴在碗里。 随后,她来到韩宸旁边,拿过来他的小手,咬着牙刺破,让血也滴在碗里。正在睡觉的韩宸,被猛地扎了一下,哇哇大哭起来。 第127章 仁孝之名 白沐雪泪水无声地落下,端着碗起来,让他看着,只见水里面的两滴血慢慢融合在一起。 韩子霄愣了,他傻啦吧唧地看着白沐雪,吞吞吐吐地说:“雪儿,我并没有怀疑,其实我……让我抱抱儿子好了!” 噗,白沐雪一碗水泼他脸上,韩子霄吸了口冷气,痴痴望着她。 “你给我滚!”她哭着趴到床上,抱着儿子大哭。 韩子霄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他说:“我是在乎你才这样的!我最讨厌邵泽威了,因为他从小都那么出色,凭什么我的女人要爱上他?” “马上滚!”白沐雪猛地推他出去,将卧房门关上了。 韩子霄失魂落魄地蹲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委屈极了。他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了,他也想相信白沐雪,可白沐雪至今都没有给他一个有力的证据,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次日上午,卢朝阳去给梁梦绮送饭,他要告诉她杨振豪死了的消息,还要告诉她韩子霄不杀她的消息。 推开铁门进去,卢朝阳惊了,只见梁梦绮悬梁自尽了。他啊地大叫,手中饭菜掉在地上,忙将她抱下来,人已经没气了。 卢朝阳大哭,蓦然发现她怀里有一封遗书,赶紧掏出来读着:“韩子霄,我这辈子让你给误了。可我不怪你,毕竟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我知道你不忍心杀我,可我还是决定要走了。这根白绫是你最爱的白沐雪送我的,谢谢她送我上路,以后皇后就是她的了!我输得起,也希望你放得下!妻,梁梦绮留!” 卢朝阳抱起梁梦绮,抓着遗书,哭喊着朝养心殿跑去,宫中丫鬟太监纷纷躲开。他一脚踹开殿门,对着韩子霄吼道:“她死了,你让我怎么面对杨大哥!你答应放过她的,为何又出尔反尔?” 韩子霄正准备去吃饭,看见梁梦绮含笑而死,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痕迹,他惊恐万分。 韩子霄慌乱地跑过来,一把接了过来,叫道:“梦绮,谁杀了你?” 卢朝阳哭着将遗书递给他说:“是琼妃杀了她,是琼妃逼死她的!” 韩子霄将梁梦绮放在榻上,接过来遗书看着,顿时血脉偾张,眩晕不已。他摇头说:“不,不是雪儿,她不可能这样做的。她昨晚也说过,应该放了梦绮的!” “这遗书难道是假的?请皇上验证笔迹?”卢朝阳非常激动,他擦着鼻涕,呜呜咽咽说:“杨大哥以死谢罪,就是为了保住梁梦绮和肚里的孩子,可还是没有保住!皇上,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韩子霄捏着遗书,点点头说:“朝阳,你别激动,朕一定给你一个解释!咱们去找琼妃,看看她怎么说!” 韩子霄快步出去,卢朝阳又抱起梁梦绮尸体,一同前往。 白沐雪正抱着儿子,慈爱地看着他,亲昵地用脸磳着他的额头。突然听到外面躁动,她忙将儿子递给敏晴,然后走到大厅来。 当她看见梁梦绮尸体时呆住了,卢朝阳怒目瞪着她,那样子好像要杀人。 白沐雪震惊地说:“梁皇后死了?” 韩子霄拉着脸,将遗书递给她,恨恨地说:“你别跟朕说,你没有去过冷宫!” 白沐雪接过来遗书,快速地看完,惊诧不已。她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这次她真是害怕了。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去过冷宫,真的没有逼死她!梁皇后怎么能这样写,她都死了,为何还要诬陷我?”白沐雪张开双手,整个人都石化了。 韩子霄嘴角抽搐着,他说:“我就问你,这是不是梁梦绮的笔迹?” “是!”白沐雪无力地说,“可我真的没有逼死她,我更没有送她白绫!” 韩子霄摇摇头,叹息说:“雪儿,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真的让我很难相信啊!” 白沐雪跪在地上,哭着说:“既然我解释不清楚,那你就处死我吧!我和梁梦绮确实不对付,可我真的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为何一直有人针对我?我不想当皇后,我真的是冤枉的!” 韩子霄吐口气,无奈地望着她说:“免去你琼妃职位,降为琼嫔,没有旨意不得随意出宫!” 白沐雪擦了擦泪,委屈地说:“谢皇上!” 韩子霄看着卢朝阳说:“走吧,将梁梦绮埋葬了吧!” 卢朝阳不服地说:“皇上,这件事就算完了吗?梁梦绮死了,可是一尸两命啊!我答应过杨振豪要照顾她的,你让我如何向他交待?难道我杨大哥就白白牺牲了吗?” 韩子霄喝道:“够了,朕已经处罚了白沐雪,将她降为嫔位了。难道你要朕杀了她吗?” 卢朝阳咬着牙,仇恨地看着白沐雪说:“纵然不杀她,也应该把她打入冷宫!皇上,你如此包庇她,太让我失望了!” “混账!到底谁是皇上?梁梦绮已经死了,况且她也是罪有应得,不是吗?” “可你已经答应赦免她了,我也答应杨大哥照顾她的!你不能如此重色轻友,你作为一国之君,就可以不公正吗?” 啪……韩子霄扇了卢朝阳一耳光,训斥说:“你也恃宠而骄了?没有规矩!” 卢朝阳愣了,直勾勾望着他,鼓着腮帮子,眼睛通红。韩子霄叉着腰,情绪也非常激动。 一阵沉默,卢朝阳抱着梁梦绮尸体转身走了,他边走边哭,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泪水流入嘴里。 韩子霄矗立许久,回身看着白沐雪说:“因为你,我的兄弟都跟我反目了,你满意了吧?” 白沐雪靠在树上,她怆然无语,低着头发呆。韩子霄甩下袍子走了,那个背影依然潇洒。 “她为什么到死都要害我?我到底和她有多大的仇啊!”白沐雪思索着,那封遗书确实是梁梦绮亲笔写的,只是她真的不解,她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报复? 时光荏苒,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韩子霄准备去祭祀祖先,顺便再拜祭他的母亲。他做了精心准备,提前在皇陵修建了道路,并亲笔撰写了祭母文。 白沐雪不知道韩子霄会不会带着她去祭祀祖先,如果带她去,那就是享受皇后的规格了,毕竟妃子是不能参加春祭的。 白沐雪也不在乎这些,她心想梁梦绮死了,今后终于可以过太平日子了。那些恶心她的事,都是梁梦绮干的,她最大的敌人已经不在了。柳水墨人很好,知书达理的,当了皇后也不会难为她的。想到这里,白沐雪很开心,她知道当皇后没什么好的,当皇帝也很累,只要儿子幸福就行了,没必要勾心斗角去争夺那个枷锁。 清明将到,天气很好,儿子韩宸睡着了,她让丫鬟婆子照看着,自己出来感受下美丽的阳光。 不知不觉她来到宣仁宫,从墙外经过时听到里面哭泣声。白沐雪愣了下,从空花墙里望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在嚎啕。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彰明帝,他怎么会在这里? “太上皇,您怎么在这里?您不是住在寿康宫吗?”白沐雪隔着墙喊道。 彰明帝愣了下,看见是她,忙起来走到墙壁间,高兴地说:“原来是白姑娘!哦,你现在应该是白娘娘了!” 白沐雪一笑说:“我现在是嫔位,叫琼嫔,您几时搬到这里的?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彰明帝用袖子擦下泪说:“是子霄将我关在这里的!他听信了刘方正等人的话,担心我再夺了他的权,便将我移居到此处!我如今形同幽禁,天底下哪有我这样的太上皇?好孩子,你能不能求求子霄,他现在皇位也坐稳了,没有必要再防着我了!我一把年纪了,没几天好活了,让我到颐和园居住吧,就当他尽点孝心行吗?” 白沐雪颇为为难,她咬着唇沉默片刻说:“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我现在不受子霄宠爱了!我说了只会惹他烦,请太上皇原谅,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彰明帝突然跪下了,哭着说:“我是你的公公,你是我的儿媳,难道看着我在这里受罪?你当初入宫的时候,我也没少照顾你!我朝以孝治天下,子霄这样囚禁我,也有损他仁孝之名啊!这里阴暗冰冷,我过得生不如死!” 白沐雪慌了,忙说道:“太上皇请起,儿媳可不敢当!” 彰明帝老泪纵横,他哀求说:“求你去见子霄吧,他就是被奸臣迷惑了!虽然我是被逼禅位的,可他也是我儿子啊,皇位又没给外人,难道我还会再反他不成?你告诉他,只要他让我移居宫外,我以后安心养老,绝不会再过问朝政了!孩子,你一向通情达理,难道真的看着子霄不顾父子之情吗?” 白沐雪觉得有理,一口答应说:“好吧,我去见子霄,求他将你送到颐和园养老!儿子囚禁父亲,实在不像话,将来史书要非议的!” “对,为了子霄身后的名声,也不能让他这样对我啊!” 白沐雪点点头,安慰了他一番,然后去见韩子霄了。 韩子霄现在心情好了些,近日各地都是报喜的,边疆打了胜仗,地方上开垦了新田等等,朝政的顺利让他很欣慰。他发誓要做个明君,如今国势蒸蒸日上,这让他越来越自信了。 白沐雪来到御书房,通报之后进去了。 韩子霄看见她,态度温和了许多。 “雪儿,你来了!坐吧!”他道。 白沐雪看他心情不错,暗自松了口气。她侧身坐在凳子上,对他说:“什么时候将太上皇移居到宣仁宫的?他应该住在寿康宫才对啊!” 韩子霄面上有些愧疚,他说:“我刚登基不久,就将他偷偷移过去了。刘方正说,太上皇还有很大的影响力,他又是被逼退位的,以他的性子是不会认输的。将他囚禁起来,这样可以防止他再暗中捣乱,张世琛也是赞同的!” 白沐雪摇头说:“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啊!我刚才从宣仁宫过,隔着墙看见太上皇哭得很悲伤,他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天,为何不善待他?太上皇说了,他想到颐和园居住,不如答应他吧!我朝以孝治天下,你囚禁自己的父亲,实在有损仁孝之名啊,将来史书怎么说你?” 韩子霄道:“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也没想着一直囚禁他,就想着再过两年便放了他。我登基没多久,就算我父皇不想再夺权了,可如果有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他怎么办?” 白沐雪说:“天下之至情,莫过于父母子女,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信,还能信谁?子霄,你太多疑了!太上皇虽然是被逼让位的,可你毕竟是他儿子,作父亲的还能害你不成?让他搬到颐和园居住,派重兵看守就是了。这样既成全了你孝顺的美名,也能让太上皇安享晚年。子欲孝而亲不在,太上皇可能没有两年时间了,不要留下遗憾啊!我也颇通权谋,可我更相信亲情,做人连这点善良都没有吗?张世琛、刘方正只是从权谋的角度看问题,而我是从亲情角度看问题,你们毕竟是父子啊!” 韩子霄沉思一会,他点头说:“好吧,朕就相信你,毕竟在政治上你是很有远见的!”他马上下旨,命卢朝阳将彰明帝接出来,然后送到颐和园居住。 第128章 复辟之变 白沐雪很高兴,看来韩子霄还是从心底信任她的,这段时间对她态度差,也是因为吃醋发疯的缘故。她要找机会召来邵泽威,当面将两人关系说清楚,只要澄清了流言蜚语,韩子霄一定会像过去那样宠爱她的。如今邵泽威被打发到甘肃去了,白沐雪也不能主动提出让他回来,所以只有默默忍受着韩子霄间歇性的吃醋。 韩子霄握着她的手,望着她说:“雪儿,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对你不好,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承认我小心眼……” “好了,别说了,你就是个醋坛子!你忙吧,我走了!”她起身就要离开。韩子霄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亲昵地说:“晚上到我这里过夜,行吗?” 白沐雪点点头羞笑说:“好啊,到时你让敬事房太监召我即可,我沐浴更衣后来陪你!” 韩子霄吻了她一下,这才放开她,白沐雪提起裙子走了。 傍晚时分,韩子霄沐浴更衣,吃过晚饭便兴奋地走来走去。他今晚要白沐雪侍寝,看看时间还有些早,只得耐着性子等着打更。 就在这时,柳水墨翩跹而来,进屋也不行礼,而是着急地关了门。 韩子霄有些惊讶,他笑说:“今晚不能陪你了,你挺着个肚子来做什么?小心被风吹了染上病!” 柳水墨直接问:“皇上,你让太上皇搬到颐和园去住了?为什么这样做,是谁的主意?” 韩子霄哦了声道:“你也关心这事啊,这是雪儿的主意!太上皇在宣仁宫哭得稀里哗啦,朕作为儿子也不忍心,就让他去外面养老!我们毕竟是父子,能有多大的仇啊,如今我都登基了,难道他还要把皇位夺回去不成?” 柳水墨十分着急,她解开披风,快步上前,非常严峻地说:“我自幼在宫中长大,深知你父亲的秉性,他并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你虽然是他儿子,可和他分离那么久了,他未必对你有感情。再说,你大哥、二哥怎么死的?他们不也是他的儿子吗?太上皇刻薄寡恩,记人小过而忘人大恩,你如今让他出去住,这是放虎归山。万一他密诏地方将领勤王怎么办?到时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可就骑虎难下了!” 韩子霄想了想,还是摇头笑说:“朕相信雪儿,我们毕竟是父子,如果亲情都不可信,还能信什么?” 柳水墨苦劝说:“皇上,你忘了吗,无情最是帝王家!” “那也不能让朕落个不孝罪名啊,你总得为朕将来的青史留名考虑啊!” “太上皇住在宣仁宫有什么不好?怎么就是不孝了?谁规定太上皇一定要住在寿康宫?恕我直言,如果将来太上皇公开造你的反,你到时就得杀父弑君了,这个恶名更可怕!白沐雪虽然聪明,可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善良了,你别被她误导了!囚禁住太上皇,你们父子就不会公开决裂。如果放了他,你就要背负杀父弑君的恶名,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柳水墨非常激动,态度坚决地说。 韩子霄慌了,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缓缓踱着步子,用手挠了挠头,是相信白沐雪,还是相信柳水墨? 柳水墨满脸着急,在一边凝视着他。 韩子霄长吁口气说:“墨墨,你在政治上远不如雪儿,朕相信她!” 柳水墨无比失望,她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不甘心地说:“皇上,臣妾在宫中长大,又是我姑妈柳皇后亲自教导,你真的认为我不懂政治?我只是不屑于去争斗罢了,怎么会比白沐雪差?” 韩子霄笑了笑,抚摸着她肩膀说:“好了,你现在是越来越要强了,什么都喜欢跟雪儿比。朕知道你怀孕了,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嘛!我一路能斗垮太子、端亲王、庄亲王和我父亲,就是靠着雪儿出谋划策。你虽然在宫中长大,可毕竟没有实战经验,远不如雪儿。不要再说了,如果这次雪儿错了,朕以后都听你的!” “皇上,政治是什么?政治是可以不赢,但绝对不能输!万一你这次输了,恐怕以后连听我话的机会都没了!” “别说了,朕不需要你教育,退下吧!” 柳水墨一脸绝望,慢慢走到门口,回望了他一下,然后果决地走了。 韩子霄被柳水墨弄得没心情了,当晚也没有召白沐雪侍寝,这让她很奇怪。不过白沐雪性情淡泊,对于这种事也没放在心上。 清明节到了,韩子霄一大早就准备出宫了。按照惯例要带着皇后去的,可如今皇后死了,他也不好让白沐雪或柳水墨中的一个跟着,于是决定让她俩都留下。 就在他要上马时,柳水墨匆匆而来。 韩子霄不快地说:“你有身孕,别跟着去了,况且祭祖也很辛苦的!雪儿也不去,你俩都留下!” 柳水墨说:“皇上倾巢而出,宫中空虚怎么能行?你难道忘了明朝的夺门之变吗?应该让张世琛或者刘方正留下,再让重兵镇守,以防有变啊!” 韩子霄笑说:“你太多心了,满朝文武朕都带去祭祖,谁又能叛乱呢?” 柳水墨道:“既然皇上固执己见,那么请为了臣妾的安危,将崔豹留下。若你不答应,臣妾只能搬出皇宫到直隶总督上官坦那里居住了!” 韩子霄捏了捏她的脸蛋说:“你真是太会撒娇了!好吧,朕答应你,让崔豹留下保护你吧!” 崔豹听了,走过来单膝跪地说:“臣遵旨!” 韩子霄正欲起驾,白沐雪抱着儿子前来送行,他忙高兴地过去和她卿卿我我。柳水墨看了很不是滋味,转身走了,崔豹忙跟着过去。 来到星河宫,柳水墨对崔豹说:“皇上对白沐雪言听计从,已经色令智昏了。如今太上皇就在颐和园居住,通政司还有一些低级官员当值,九门之中也有武将留守,怎能说万无一失?我在宫中长大,最大的收获就是‘政治永远都在变化,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为了防止宫中有变,你立刻去召集二十个心腹士兵过来,再偷偷藏些兵器在园子里,不要让人知道!从现在起到皇上回来,你尽量不要露面,我会散布消息说你不听话,到外面寻花问柳去了!” 崔豹摸了摸大胡子,不高兴地说:“我崔豹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了,娘娘怎能这样说?” 柳水墨道:“这只是一个策略而已,你用不着较真!你们肯定觉得我大惊小怪了,可我就是心中不安!如今我怀了身孕,为了腹中的孩子,也得一万个小心。崔豹,皇上让你听我的话,你不会抗旨吧?” 崔豹忙说:“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他让我听娘娘的话,我就死命服从!” “好,你记住,白天出宫之后去青楼赌坊玩耍,然后找客栈住下。等到宵禁之后偷偷去巡捕营,带着心腹和兵器,从北角门进来,我会让人接应你们!” “谨遵娘娘令旨!那晌午臣就出去,把京城青楼赌坊逛一逛,再找个客栈住下就是!” 柳水墨微微颔首,这才舒了口气。 韩子霄带着众臣出了京城,朝西北方向走去。他看着美丽的春天,心中十分快意。突然,乔显昌从马上坠下,跌地嚎叫,韩子霄一愣忙策马过去。 “丞相,怎么了?” 乔显昌捂着胸口说:“回皇上,这几日臣偶感风寒,头昏脑涨。刚才骑马被风一吹,全身发冷,从马上跌了下来!” 韩子霄眉头一皱,他说:“既然你生病了,那就不要去了,快让人用轿子抬你回去歇息吧!” 乔显昌看起来确实神色不太好,他跪在地上说:“谢主隆恩!”他被人扶起来送入轿子里,然后抬着回去了。 张世琛凑了过来低声说:“皇上,要不要臣也回去,防止这家伙不老实!” 韩子霄笑说:“信亲王都不敢乱动,他还敢做什么?不用担心,咱们走吧!” 他们继续前行,中午时分才到了皇陵,然后开始祭祀。 祭祀大礼非常繁琐,尤其是韩子霄初次以皇帝身份祭拜,更是不能马虎。他祭祀完列祖列宗,正要祭拜他母亲的陵墓,忽然一名锦衣卫骑着马而来,高叫着:“皇上,不好了,京城有变!” 韩子霄大惊,他忙问道:“何人敢叛乱?” 那名锦衣卫从马上跳下来,跪地说道:“丞相乔显昌勾结九门千总曹济叛乱,他们从颐和园里接出来太上皇,占领了皇宫,又打开宗人府将庄亲王释放出来。太上皇宣布重新当皇帝,并立庄亲王为太子,还下诏各地总督巡抚率兵勤王!” 随行的文武大臣听了无比惊愕,瞬间人心浮动。刘方正忙低声说:“皇上请移步!” 韩子霄赶紧跟着他到旁边,刘方正说:“太上皇复位,这些朝臣都是两边草,肯定会有叛乱的,当务之急是留下军队看守他们,不可带着他们回京城!” 韩子霄无比紧张,他问:“谁能看得住他们?” 刘方正说:“留下张世琛、任佐和葛凯看守他们,让郑林召集健锐营围攻九门!皇上只带御前侍卫回去,其他人一概不准乱动,否则格杀勿论!” 韩子霄擦擦汗,他后悔地说:“都是白沐雪误了朕,真不该让太上皇出宫。柳水墨也提醒过朕,朕嘲讽她不懂政治,才酿成今日大错!” 随后,他留下张世琛等人看守百官,严禁他们离开皇陵,防止他们趁机作乱。 韩子霄和刘方正、卢朝阳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幸好郑林还在健锐营。听到皇上前来,他忙去迎接。 “郑林,宫中有变,你可知道?” “知道!太上皇派了人来收买我,让我给杀了!”郑林从营帐中拖出来一个人,指着说。 韩子霄激动地热泪盈眶,拍着他肩膀说:“好,没想到你那么忠心!马上调集健锐营的士兵,给朕攻打九门!” 郑林立刻调集军队朝京城发兵,他们顺利攻克九门,直接来到皇宫之外。此时已经天黑了,城墙上都点燃起火把。 郑林高喊:“打开宫门,否则就要攻进去了!” 突然,城墙上有人高喊“皇上驾到!” 楼下士兵朝上面看去,只见彰明帝身穿龙袍,手捧玉玺出现。丞相乔显昌和九门千总曹济站在两边。 彰明帝喝道:“楼下的将士听着,朕是彰明皇帝,韩子霄是叛乱,逼着朕退位的。此子不孝,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谁要是杀了他,赏银十万两,封万户侯!” 那些士兵一听,人心浮动,纷纷看着韩子霄。 韩子霄脸色十分难看,气愤地指着彰明帝说:“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何铁了心不传位给我?我母亲就是被你冤杀的,我在民间又吃了那么多苦,你难道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一点父子之情都没有吗?” 彰明帝冷笑说:“朕要是传位给你,你肯定会为你母亲翻案,岂不是证明朕错了?你想让朕遗臭万年吗?” “你是被太子下药出现错觉,受了蒙蔽。就算为我母亲平反,也不影响你的名声,你何必如此顽固不化呢?”韩子霄实在不理解彰明帝为何不肯为她母亲平反。 “重阳兵变朕已经有了定论,就是你母亲容嫔和你舅舅魏宽谋反,绝不允许翻案!朕英明神武,怎么会被下药?朕永远都是对的,永远不会被人算计,史书也不能这么写!” “你为了你身后的名声,不惜篡改真相吗?不惜让我母亲和舅舅背负谋反的罪名吗?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自私无耻!”韩子霄痛苦不已,没想到自己从小尊敬的父皇,竟然是个如此冷漠顽固的人。 第129章 心慈手软 乔显昌高声说:“众位士兵,你们听着,韩子霄乃是篡位,如今太上皇重新复位为皇帝。庄亲王也被立为了太子,他已经去地方募兵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打回来。皇宫城墙高大,你们很难攻克,难道要跟随韩子霄叛乱到底吗?等庄亲王一回来,你们所有叛乱的人,都要诛灭九族!” 士兵们都慌了,毕竟彰明帝当了那么多年皇帝,威望还是很高的。而韩子霄刚登基还没一年,人心还不稳定。果然,听到这话,有些士兵开始逃跑了,军心出现动摇。 刘方正忙说:“皇上,千万不要再和你父亲讲道理了!你是儿子,他是父亲,他说你叛乱,天底下没有不相信的!军心已经出现动摇,要马上进攻,一旦犹豫更加危险!” 韩子霄高呼说:“众位士兵,攻下皇宫的,封公侯!有敢叛乱者,立刻诛杀!” 郑林也高呼:“你们如今没有退路了,要是想倒戈,将来太上皇也不会放过你们!给我冲啊!” 那些士兵一听,逃跑的都停住脚步。想想也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只能选择一边,如果跑的话,不管谁赢了都不会放过他们的。看看主帅都站在小皇帝这边,他们也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和老皇帝对着干了。 韩子霄继续高呼:“攻下皇宫,杀死叛乱者,朕封他为公侯。朕绝不食言,今日割发为誓!”他嗖将头发割断,然后举起来给那些士兵看。 韩子霄当场许诺攻下皇宫者封公侯,那些士兵变得异常勇猛。成功了封公侯,不成功灭九族,如今只得拼了。 乌压压的士兵朝皇宫攻去,他们架起梯子,用攻城车撞门。皇宫内的士兵不服从的都被杀了,剩下的都跟着彰明帝了,他们从城墙上扔石头、放利箭,也拼了命的抵抗。 战争进行了一个时辰,攻城的靠着人多占了优势。郑林又调来大炮,韩子霄想好了,如果再过半个时辰还是攻不下,就用大炮轰城。 刘方正笑道:“皇上,还是咱们赢了,用不着炮轰皇宫了,宫中的士兵越来越少了!只要有一处士兵爬上城墙,这宫门就打开了!” 韩子霄松了口气,他恨恨地咬着牙,凝视着城墙。 就在这时,城墙上突然出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乔显昌喊道:“韩子霄,你看看这是谁?” 韩子霄一愣,只见是白沐雪和他儿子韩宸。 乔显昌吼道:“快停止攻城,要不然将你的爱妃和儿子杀死!” 韩子霄呆了,他忙下令鸣金收兵。 刘方正着急地说:“不可收兵啊,一旦停止,就会动摇军心!” 郑林也说:“是啊,皇上,不可感情用事!” “白沐雪和宸儿在他们手中!”韩子霄命卢朝阳鸣金收兵,那些士兵听到停止进攻非常吃惊,全都退了回来,士气一下子低落了很多。 刘方正气急败坏地说:“我们都要完蛋了!” 彰明帝哈哈大笑说:“你个畜生,还算顾及妻儿!” 韩子霄怒道:“韩宸是你的亲孙子,你难道要害自己的孙子不成?” 彰明帝说:“儿子都靠不住,要孙子干什么?你马上给朕退兵,后退五十里,否则朕就将白沐雪和你儿子都杀了!” 白沐雪斥责说:“你怎能如此卑鄙?我真是太善良了,受了你个老畜生的欺骗!没想到你这么歹毒,拿亲孙子要挟亲儿子,你还是个人吗?” 啪,彰明帝扇了她一耳光,喝道:“历史上父子兄弟相残的多了,况且韩子霄是造反,他本来就该死!唐玄宗连杀三子,隋炀帝杀父弑兄,朕何惜不孝子孙?” 韩子霄动摇了,他知道一旦退兵就意味着示弱了,那些将士还会卖命吗?他咬着牙,看着城墙上的白沐雪,犹如万针扎心。 刘方正劝道:“皇上,不可退兵!你的敌人是太上皇,士兵们攻城本来就有恐惧之心,你若动摇,必将引起叛乱!” 郑林跪在地上哭道:“皇上,不要忘了高平陵政变。当年曹爽为了保护妻儿,向司马懿投降,结果被诛灭三族。你如果此刻退却就会失败,不但不能保住爱妃和幼子,自己也会被杀的!” 韩子霄哭道:“朕难道要舍弃他们母子吗?” 郑林说:“成大事者,必有铁石心肠!当年刘邦为了逃亡,将儿女扔下马车,任由父亲被烹杀,最终打败项羽。你为何不学刘邦,而要学无能的曹爽?” 韩子霄沉默不语,那些士兵都看着他,等着皇上做出决定。大家都知道,此刻攻城一定能赢,可如果皇上都退却了,他们还拼命干什么? 彰明帝果然心狠手辣,他直接夺过来还在襁褓中的韩宸,举在空中叫道:“韩子霄,朕数三声,如果你不退兵,就将他扔到城下摔死!” 韩宸哇哇大哭,两条腿踢腾着,白沐雪尖叫撕扯,被士兵死死拉住。 “一……”彰明帝吼道,韩子霄瞪着眼睛,两手抓着马缰绳。他知道儿子是亲生的,已经滴血认亲过了。 “二……”彰明帝又嚎叫道,他也急了,知道韩子霄一旦攻克皇宫,绝不会放了他的。所以,为了打败儿子,不惜做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来。 白沐雪哭喊着:“杀了我吧,不要伤害我儿子!” “三!”彰明帝两手掐住韩宸,迈步走到城墙边就要往下扔。 “退兵!”韩子霄歇斯底里高喊道,他浑身剧烈颤抖,指着彰明帝狂叫:“退兵,退兵,退兵……” 那些士兵只得全部后退,他们个个摇头叹息,一副要完蛋的样子。郑林捶胸顿足,拼命捶着土地。 刘方正泪水滴落在马背上,他无奈地说:“作为帝王,谋略其次,狠心第一!你没有铁石心肠,只有谋略又有何用?我和张世琛真是看错了人,不该辅佐你啊,今日自取灭族之祸!” 刘方正仰天大叫,吐血而亡,直接从马上跌下来死了。 韩子霄呆了,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白沐雪。她跪在城墙上,后悔不已地哭道:“子霄,我对不起你啊,是我误了你!” 彰明帝看大军退去了,将韩宸塞给乔显昌,高兴地说:“多亏了你这个主意,要不然皇宫就要攻破了!” 乔显昌将韩宸还给白沐雪,挥挥手让士兵将他们带下去。白沐雪抱着儿子,哭得稀里哗啦,她知道韩子霄失败了,看来他们三人要死在一起了。 韩子霄想好了,他可以选择牺牲白沐雪和儿子赢得胜利,可那样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与其这样,不如三人死在一起,起码不用遭受良心的折磨。活着代价太大,不如和爱妃爱子共赴黄泉。 韩子霄下了马,抱起刘方正的尸体,转身朝远方走去。 这边,乔显昌低声对彰明帝说:“皇上,今日韩子霄撤退,手下士兵肯定会大批逃亡,不出三日就成孤家寡人了。三日之后,庄亲王也会带兵前来,到时就将韩子霄以谋逆罪处死!” 彰明帝问:“白沐雪和韩宸怎么处置?可否放过韩宸?” 乔显昌道:“不可,如果将来韩宸长大了,说不定会为父母平反的,到时史书上会写皇上您的不是!汉宣帝不就是从囚徒变成皇帝的吗?只要是宗室之后,都有继位的可能,谁知道将来有没有权臣拥立他们?还是一起杀了好!” 彰明帝点点头,长叹一声,和他一起回到内殿。 白沐雪抱着儿子,她欲哭无泪,都怪自己一时心软害了韩子霄。她万万没想到,彰明帝竟然是如此阴毒无情的人,她真是低估了人性。 韩子霄来到退后的军队中,四下看了看,士兵已经逃亡一半,显然他们已经没了信心。 他放下刘方正,对卢朝阳说:“将刘大人埋了吧,朕无能,连累了你们!” 卢朝阳擦擦泪,看着刘方正说:“老刘啊,你怎么那么大的气,竟然气死了!兄弟我将你葬了吧!”他抱起尸体,找个没人的地方埋葬了。 郑林靠在树上,目光呆滞,一句话都不说。 韩子霄拔出自己的剑说:“是我害了你!你拿着我的人头去见那个暴君,将功赎罪,或许他能饶你一命。我熟读史书,知道‘成大事者,不为家也’的道理。可我不是刘邦,也没有刘邦那种抛妻弃子的狠心,我注定成不了一个优秀的帝王。彰明帝不会放过我和我妻儿的,我们一家三口要共赴黄泉了,只是愧对你们这些兄弟,跟着遭受灭族之祸!对不住了!”说完,韩子霄闭上眼睛,举起剑就要自刎。郑林一把抓住他胳膊,扑通跪在地上说:“皇上,不可啊,臣愿意和您同生共死!” 韩子霄睁开眼看着他,郑林哭着说:“要我拿您的人头去换一条生路,我绝不会做这种无情无义的事!” 韩子霄泪水落下,抽泣说:“何必为了我遭受灭族之祸?” 郑林望着他道:“总有些人要当傻子的!皇上为了妻儿,甘愿受死,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忠义,陪您殉葬?文天祥舍生取义,方孝孺被灭十族,他们何曾求饶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皇上乃有情有义之君,我愿做有情有义之臣!” 韩子霄感动不已,一把抱起他,喜极而泣。 郑林对剩下的士兵喊道:“这世上,就是有些人太聪明了,他们只会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正因为有这样的人,才让坏人猖狂,好人遭殃。正因为有他们,才让暴君恶棍为所欲为!我们都是有骨气、有血性的汉子,为何不能重振舍生取义的浩然正气?为何要活成狗一样的懦夫?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 那些士兵热血沸腾,他们振臂高呼:“舍生取义,绝不像暴君低头!我们誓死追随明主!” 韩子霄看着他们,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夜晚时分,士兵们都睡了,郑林持刀保卫着韩子霄。他知道有些士兵是怕死的,甚至是想立功的。如果掉以轻心,就会有人砍下韩子霄的头去领赏,历史上很多造反的人,往往不是死于对手,而是死于叛徒。 韩子霄自然睡不着,他劝了好几次郑林,让他去睡,他都不肯。 再说皇宫内,柳水墨自从听到叛乱后,就关闭了星河宫的门,躲在里面不出来。彰明帝和乔显昌也没留意她,觉得她一个弱女子,平日里只知道读书守礼,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可他俩万万没想到,柳水墨自从那次被逼着剪头发,就已经彻底黑化了。 这个在宫中长大的女人,不争则已,一旦要争就必须赢。她这些年之所以不争,是因为明白政治的残酷。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是历史用鲜血凝成的教训。她比白沐雪唯一高明的地方,就是不对人性抱有希望,感情用事是官场上大忌。韩子霄和白沐雪都属于谋略有余,狠毒不足的人,这是他们的致命弱点。柳水墨要用行动给他们上一堂课,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斗争。 她将崔豹和那二十个士兵召来,非常镇定地说:“果然不出我的预料,彰明帝复辟了,看来我还是了解我这位姑父的。韩子霄太幼稚,感情用事,竟然为了白沐雪和韩宸,主动放弃攻城。看来只有靠我了!崔豹,你立刻派两名士兵,用绳子偷偷坠下城墙,去联络韩子霄的人马。二更一到,就杀掉城门看守,让他们进来!” 崔豹说声是,挑选了两名聪明的士兵,让他们穿上黑衣服,用绳子从偏僻处坠下去。这两名士兵出了皇宫,没有骑马,狂奔到韩子霄阵营。 第130章 贤人相助 韩子霄没有退却太远,他离皇宫只有三里地而已。看见两名黑衣人前来,郑林大喝道:“何人敢来行刺陛下?” 那两名士兵忙叫道:“皇上,我们是崔豹的属下,奉了柳娘娘令旨来联络您!” 韩子霄大喜,忙从毯子上爬起来,惊喜地说:“墨墨!朕忘了她了,幸亏她让朕把崔豹留给她!太好了,她是朕的恩人!” 士兵说:“贵妃娘娘说了,二更天的时候,让崔豹将军杀掉守卫,打开城门,你们到时带兵攻进去!” 韩子霄兴奋地说:“好!” 郑林问:“只有崔豹一人吗?他虽然武功高,可是守门士兵也不少啊!” 士兵道:“贵妃娘娘聪明,提前让崔豹将军藏了二十名士兵在宫中,还把武器藏在草丛里,就是为了防止有变!” 郑林激动地说:“皇上,老天保佑啊,有沁贵妃这样的贤人相助,真是您的福分啊!” 韩子霄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看着天空的明月说:“多谢老天爷将墨墨赐给我,我以后会对她百依百顺的!” 卢朝阳走过来,他不耐烦地说:“咱们出发吧,现在都一更了,别错过了约定时间!” 韩子霄立刻上马,传令道:“众位将士,把衣服脱下来包住马蹄子,嘴里衔着树枝,任何人不准出声。跟着朕偷偷靠近皇宫,等到里面宫门打开,咱们就冲进去!” 那些士兵听说出现转机,马上高兴地抱在一起,立刻脱了衣服包住马蹄子,嘴里衔着树枝,防止忍不住说话。他们悄悄靠近皇宫,潜伏在民居中。因为战乱,皇宫方圆十里早没人了,正好作为藏身之用。 二更天已到,柳水墨就对崔豹说:“你留下三名士兵保护我,其余的带着去打开城门!” 崔豹得令,对三名士兵道:“王驹子、李牛逼、熊举鼎,你们仨留下!其他人,跟我走!” 那三人留下了,柳水墨看着他们,一个高高胖胖的,一个矮矮壮壮的,另一个不胖不瘦却如二郎神一般。 她看着三人问:“你们三人的名字很奇怪,给本宫说说!” “俺娘生俺的时候,家里母驴也生了小驴,所以取名叫驹子!” “我原名叫李秀才,我爹想让我好好读书,才取这个文化名。可是我喜欢吹牛逼、爱打架,慢慢地都叫我李牛逼了!” “小人叫熊耀祖,意思是光宗耀祖。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弃文习武,因为力气大能举起五百斤的铜鼎,得个外号叫熊举鼎!” 柳水墨慧眼识人,一眼就看中了熊举鼎的素质。粗通文墨而又力大无穷,这正是她寻找的贴身侍卫,也是要培植的第一个心腹。 她拿出一百两金子,给了王驹子和李秀才每人五十两。她说:“你们每人五十两金子,去帮我办一件事。你们去把白沐雪和她儿子杀了,嫁祸给彰明帝。现在正是战乱的时候,我要趁机除掉这个政敌加情敌,你们敢去做吗?” 王驹子和李秀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忙接了过来说:“我们愿意为娘娘效力!” 柳水墨指给他们方向,低声说:“那边最大的宫殿就是琼仙宫,门口只有四个士兵把守,你们用偷袭的办法杀掉他们。然后冲进去,将宫中男女老幼全杀了。事成之后不要往这边跑,直接去午门口,等着大门打开就逃走,再也不准回来!如果崔豹问,我就说你俩牺牲了!” 他们二人磕头谢恩,然后拿着刀剑去了。 看看熊耀祖,他有些失望,觉得自己武功最高,为何不让他去? 柳水墨取出一颗夜明珠,外加二百两金子给他说:“熊耀祖,之所以不让你去,是因为我想重用你。你以后就留在宫中做我的贴身侍卫吧,我会向皇上推荐,让你出任御前侍卫统领的!跟着我,以后会飞黄腾达的!” 熊耀祖大喜,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接过来夜明珠和金子,激动地看着她说:“今后奴才的命,就是娘娘的了!” 柳水墨看看竹青,她笑了笑,很佩服自己主子的手段。 王驹子和李秀才拿着刀径直来到琼仙宫,看看门外的士兵都坐着聊天,防守非常松懈。他俩突然跳出来,咔咔一人干翻两个,将四名士兵杀死了。 白沐雪听到外面动静,忙机警地抄了一把匕首握在手中。 他们两人进来,看着她露出狞笑。 “你们想干什么?”她问。 李秀才说:“杀了你和孩子!” 白沐雪脸色陡变,她骂道:“彰明帝果然心狠手辣,这个老杂碎,连孙子都不放过!” 王驹子举起刀就来砍她,突然背后一支冷箭射来,将他射死了。李秀才一愣,门口出现三个太监,为首的是于双喜,他举起刀劈了过去,将此人脖子砍断。 白沐雪松了口气,于双喜说:“娘娘,我带了几名会功夫的太监,过来保护您了。这里不能久留,快跟着奴才去储秀宫躲一躲吧!” 白沐雪忙抱起孩子,带着敏晴跟他们出去了,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士兵。 另一边,崔大创招募了些太监,躲在后宫见机行事。夏嬷嬷趁机卷了些财物,想着万一大乱也好趁机跑出去过富贵日子。 崔豹带着人,看看天色已经到了二更,他跳了出来带着士兵就往大门冲去。里面守卫的乱军大惊,匆忙迎战。 崔豹十分勇猛,手持大刀砍瓜切菜般杀倒一片。接着大门打开,火把举起,呼喊声震天。 韩子霄跳了出来,第一个带头高喊:“冲啊,杀死叛徒!” 大军呼啦啦径直往里面冲去,彰明帝还在和乔显昌饮酒庆祝,为自己的胜利高兴,没想到宫门竟然打开了。 他们匆忙跑出来,只见韩子霄骑着马杀得两眼通红。郑林更是满身是血,哇哇叫着唯恐杀得不够。卢朝阳紧闭着嘴,出手又准又快,嗖嗖掠过去,一片片倒下。 乔显昌叫道:“他们怎么进来的?” 彰明帝紧锁眉头,冷静地说:“崔豹打开的,没想到他竟然藏在宫里,韩子霄还留了一手!” 乔显昌跺脚说:“我要遭受灭族之祸了!” 彰明帝自信地说:“我毕竟是他爹,就不信韩子霄敢背负杀父弑君的骂名杀我?大不了我还是被囚禁,能咋地?” 乔显昌转身就跑,几个太监会来事,看见他想溜一下子追上去将他抱住了。乔显昌急得嗷嗷叫,绝望地闭上眼睛。 韩子霄来到彰明帝面前,手握着剑,气得打哆嗦,死死盯着他。 彰明帝故作镇定,喝道:“子霄,我毕竟是你父亲,你想干什么?别做傻事?” 韩子霄一剑砍断他胳膊,彰明帝嗷嗷嚎叫,在地上打着滚。 “你个老畜生,害死了我娘,还想杀我,连我女人和儿子也不放过!天下有你这种冷血无情的杂碎吗?你没有资格做我爹,今日就取你狗命!”韩子霄举起剑就想刺死他,郑林一把拦住他低声说:“很多人看着呢,让崔豹将他拖下去弄死即可,你不必亲自动手!” 韩子霄压住火,郑林使个眼色,崔豹过去勒住彰明帝脖子就往远处拖。彰明帝这才意识到韩子霄真的要弄死他,哀求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士兵们将乔显昌押来,他昂首看着天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成王败寇,一死而已!”他声音颤抖,努力吐出这句话。 韩子霄咬着牙,脸上露出狰狞地笑。随后他命令道:“传旨,乔显昌大逆不道,押下去凌迟处死,将他割下的碎肉喂狗。再将其夷灭九族,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处死。命锦衣卫将他祖坟刨了,把乔显昌父母骨灰,掺杂粪便撒到街上让人践踏!然后让工部在乔氏坟墓处建一座镇魂塔,让其族人永世不得超生!” 乔显昌极其震惊,他拼命嚎叫着:“韩子霄,你不得好死,你好狠毒啊……” 士兵们把他拉下去,立刻去办了。 卢朝阳呆住了,他没想到韩子霄骨子里如此残暴,禁不住有些害怕。郑林也无比惊悚,看来心软的韩子霄,一旦狠起来也是非常毒辣的。 做完这些,韩子霄忙往琼仙宫跑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白沐雪,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说:“完了,雪儿和宸儿还是遇害了,朕来晚了!” 崔大创这时跑来说:“皇上,娘娘和皇子躲在储秀宫呢,于双喜带着小太监保护着他们呢!” 韩子霄听了忙爬起来,一溜烟跑过去,看见很多太监手执利器躲在宫内,大门用铁锁锁了。 看见他来了,于双喜忙命打开,激动地扑通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说:“奴才以为再也看不到您了!” 韩子霄丢掉宝剑扶起他,感激地说:“多谢公公保护他们母子,受我一拜!”他说着跪下,慌得于双喜忙抱住他哭道:“奴才要折寿的啊,主子,使不得!” 韩子霄快步进入宫内,白沐雪抱着儿子,泪水涟涟地望着他。 他忙过去,接过来儿子亲了又亲,热泪滚落在襁褓上。 白沐雪跪下说:“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心软,劝你放了太上皇,也不会发生这种灾祸!我差点害死了你和儿子!” 韩子霄一脚将她踢在地上,指着她骂道:“正因为你,搞得朝廷大乱,差点害死我和儿子!我如今背负杀父弑君的恶名,也是拜你所赐,你高兴了!” 柳水墨来了,她刻意路过琼仙宫,看见自己派的两个人死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韩子霄踢白沐雪,这让她非常开心,想想自己当初为了她而剪头发,那是何等羞辱。 她很聪明,没有火上浇油,也没有替白沐雪求情,只是急着关心韩子霄安危。 “皇上,你还好吧?臣妾好担心你啊!” 看到柳水墨,韩子霄将儿子给丫鬟,一把抱住她狂吻。柳水墨轻轻挣扎了下,白沐雪捂着胸口起来,失措地看着他们。 韩子霄喘着气,深情地说:“要不是你,今日我们这些人都死了,你是我们的恩人!墨墨,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比某人还有远见,以后我都听你的!” 柳水墨害羞一笑,本来还想责怪韩子霄几句,看他这样说了,忙讨好说:“皇上也很有远见,只是被误导了而已!” 白沐雪心如刀割,她垂着头,泪水颗颗落下。 韩子霄牵住她的手说:“走,跟朕去养心殿,以后你就住在我这里!” 柳水墨笑了笑,白沐雪擦了擦泪,韩子霄突然停住脚步道:“程得忠,你去传旨,明日早朝正式册封沁贵妃为皇后!” 程得忠忙记录下来,以便早朝执行。 郑林说道:“皇上,如今叛乱已平,应该让百官赶快连夜进京!” 韩子霄点点头,让卢朝阳去报信,随后他搂着柳水墨边走边说:“你搬到养心殿来,以后帮着朕批阅奏折,治理国家!” 柳水墨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两人一同远去。白沐雪看着他们,凄然一笑,现在才知道柳水墨是真正的权斗高手。 当天晚上,百官都回来了,他们听说彰明帝死了,乔显昌被灭九族,个个唏嘘不已。 次日举行了早朝,百官依然还沉浸在昨天的疲惫和惊恐中。 韩子霄说:“乔显昌挟持太上皇叛乱,如今都已经死了。目前庄亲王还在外面募兵,应当立刻剿灭,谁人可担当此任?” 张世琛忙说:“皇上,可命上官坦为将军,统兵平定叛乱!” 韩子霄微微颔首,他也是这样想的。 旨意一下,上官坦立刻调兵,生擒了正往京城赶的庄亲王。两天后,人被押送到京城,韩子霄命侍卫把庄亲王装入袋子里,用马活活踩死。 韩子霄又将参与叛乱的人员,大肆屠杀一番,弄得整个朝野人心惶惶。伴着数万人被杀,这件事终于结束了。 第131章 真心归顺 从那之后,韩子霄越来越少见白沐雪了。他天天陪着柳水墨,对她言听计从,宠爱有加。 白沐雪已经心灰意冷,她不想再和柳水墨争,只想和儿子平平安安过日子。 一天中午,韩子霄和柳水墨一起吃饭,谈到了信亲王。 韩子霄问:“彰明老贼最喜欢信亲王了,叛乱的时候,为何没有立他为太子?而是把邪恶老三给推上去了?” 柳水墨肚子越来越大,她躺在椅子上,笑说:“这就是信亲王的高明之处,他知道老贼可能失败,不愿轻易冒险。正因为他不配合老贼复辟,所以那老东西才决定立庄亲王为太子的!” “我这个四哥还是很有远见的,朕哪里会轻易失败呢!”韩子霄抚摸着柳水墨的肚子说。 柳水墨道:“皇上,崔豹不适合再担任御前侍卫统领了,臣妾举荐熊耀祖出任,希望您能答应!” 韩子霄想了想问:“为何?崔豹对朕很忠心的!” 柳水墨突然哭了,转过脸去,现出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墨墨?” “皇上不知,那日宫廷变乱,崔豹趁着臣妾有求于他,竟然出言调戏我!我怕皇上生气,就没有说,他现在见了臣妾还动手动脚的!”柳水墨泪水涟涟。 韩子霄火冒三丈,嗖地站起来说:“我杀了此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他也敢跟邵泽威学,垂涎朕的女人!” 柳水墨拉住他说:“皇上不要冲动,要杀此人,必须找到证据,否则众人不服。臣妾有个主意可以试探他,皇上可躲在暗中观看!” 韩子霄点了点头,自从他爹彰明帝作乱后,他就不再轻易相信人了,只相信柳水墨。 随着天气渐暖,清明过后百花盛开,花园里处处蜜蜂蝴蝶飞舞。 柳水墨对竹青使个眼色,她忙将蜂蜜涂抹在她金簪上,两人对视一笑。 接着,竹青假装搬东西,叫来崔豹打理星河宫。柳水墨独自一人坐在花丛中,她拿了把团扇,慵懒地看着风景。 因为头上有蜂蜜,很多蜜蜂往她这边飞来,围着她的发髻乱飞。正在搬东西的崔豹路过这里,柳水墨忙喊:“崔将军,救命啊,我头上好多蜜蜂!” 崔豹是个粗人,没有多想,忙跑过去帮她驱赶蜜蜂。 竹青将韩子霄赶紧叫过来,隔着月洞门指着花园说:“皇上,您看,您的心腹崔豹调戏皇后了!” 韩子霄远远看去,只见崔豹离柳水墨很近,用手在摸她的头,而柳水墨好像在挣扎反抗。 他大怒,从门后径直出来,三两步跑来喝道:“住手!” 崔豹一愣,看见韩子霄来了,忙跪下请安。 柳水墨趁机拔下涂抹了蜂蜜的金簪,快速扔到草丛里,站在那里抹泪。 “大胆崔豹,你竟敢调戏皇后!” 柳水墨哭道:“皇上,您看见了,他轻薄于臣妾!” 崔豹大惊,猛地起来,指着柳水墨说:“我帮你驱赶蜜蜂,哪里轻薄你了?是你喊救命,我才过来帮忙的!” 柳水墨装成一副惊讶的样子,环顾左右看看,摸了摸头问:“我头上有蜜蜂吗?” 竹青忙答话说:“娘娘头上哪里有蜜蜂啊,崔豹你简直是胡说!还有,这里是后宫,你一个御前侍卫,到此处干嘛?” 韩子霄目光逼视着他,也想问他到后宫来干嘛。 崔豹忙指着箱子说:“竹青姑娘叫我,说将星河宫的东西搬到前面的养心殿,我就来帮忙了!” 竹青冷笑说:“哟,把我也给扯上了!崔将军,你搬的箱子根本不是我们星河宫的,撒谎也不会么?” 崔豹仔细看去,发现这箱子粗糙笨拙,乃是军队所用的箱子,根本不是后宫常见的金丝楠木箱。 崔豹慌了,他两手抓着衣服,也不会辩解,气得直跺脚。 就在此时,熊耀祖一溜烟跑了过来,跪地说:“皇上,近日亲军府经常少东西,有些贵重的金刀铜器都没了!” 韩子霄指着箱子道:“打开!” 熊耀祖过去打开,只见里面全是金刀银器,还有很多铜钱。 崔豹更是傻了,扯着嗓子说:“你们陷害我,陷害我啊!” 柳水墨说:“皇上,可将崔豹暂且关押起来,交给卢朝阳审问,这样也不会冤枉他!” 韩子霄说:“崔豹,朕先将你交给卢朝阳,他和你关系不错,你给他解释清楚!” 崔豹大喜,还以为要把他交给锦衣卫呢,原来是自己的老朋友。他跪在地上,磕个头谢恩,然后有侍卫陪着去了亲军府大牢。 韩子霄挽住柳水墨胳膊,亲自扶着她进入宫内,又将奏折给她看,让她提建议。柳水墨拿起朱笔,三下五除二就批改完了,韩子霄看了之后啧啧称赞,所写批语每条都合他的心思。 看到她如此聪明伶俐,韩子霄更是宠爱有加。 再说卢朝阳,崔豹被押着送到他那儿,他颇感意外。听说罪名是调戏皇后、偷盗军资更是大怒,他和崔豹是多年的战友了,非常了解他的为人。 “没想到柳水墨那个女人也学会害人了,幸好皇上交给我处理此案,否则就冤枉了崔豹老兄了!”他想到这,也不审问,直接提笔写奏折,要替崔豹洗清冤屈。 忽然,一个人来到值房,原来是竹青。 卢朝阳瞅着她,捏着笔,满脸的厌烦。 竹青二话不说,关了门拉来板凳坐了。 “这里是亲军府值房,不是你家的茅房,谁让你撂屁股蹲这了?” 竹青有些不快,心想这人怎么如此不会说话啊。 她压住怒火,陪笑说:“自从你兄弟杨振豪死了,你就是大都督了,这都是皇后举荐的!” 卢朝阳翻个白眼,冷说道:“皇上想用谁就用谁,还用举荐吗?你要是没事,赶快走吧!” 竹青嗖站起来,脸色铁青,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了。她眼睛转了转,想起了柳水墨的嘱咐,忙说:“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哩!算了,我走了!” 卢朝阳一愣,他讥讽说:“你不用吓我,我不是崔豹,不会轻易让你们做局陷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柳水墨搞什么名堂,她就是想铲除崔豹,把心腹熊耀祖换上,别做梦了,我绝对不会答应的!皇上被迷了心,我眼睛可亮着呢!” 竹青心中暗自佩服,他竟然看出来柳水墨的招数了,可见他虽然粗鲁些,可粗中有细。 她说:“不需要皇后害你,白沐雪已经决定要铲除你了!你在胭脂胡同养了个扬州瘦马,十三岁的女孩儿,还给你生了个儿子,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为了养那小妮子,你暗中害死了王家铺子的掌柜,霸占了人家二百七十六万两银子,是不是?” 卢朝阳彻底蔫了,他没了刚才的威风,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竹青说:“是锦衣卫指挥使任佐为了讨好白沐雪,暗中调查你,把这些事告诉了她!白沐雪准备找机会告诉皇上,再把你的黑料散布给都察院,一举置你于死地!别忘了梁梦绮的死,也是她干的!” 卢朝阳顿时大汗淋漓,他才明白这后宫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他坐在那里,墨汁染黑了手心,眼睛无神地在桌子上游离。 竹青看他没了刚才的强硬,心中松了口气,趁机说:“皇后娘娘一直想拉拢你,可是你不上套。你想想杨振豪和刘方正吧,为皇上立了多大的功劳,却不得善终。你现在对皇上也很心寒吧,为了白沐雪,他竟然让杨振豪枉死了!” 卢朝阳突然踢开椅子,单膝跪地,抱拳说:“我从今以后愿意投靠柳皇后,请竹青姑娘替我传话!” 竹青很是高兴,扶起他说:“你愿意投靠娘娘,她帮你除掉不晓事的任佐,保证不会让白沐雪扳倒你。不过你要先纳投名状,这样我们才放心!” “需要我怎么做?我既然答应了,绝对真心归顺!” “崔豹的人头就是你送给皇后的见面礼!如果你做成此事,皇后就视你为心腹了,还愿意将她娘家的堂妹柳月芽嫁给你为妻!知道你喜欢瘦小又有肉的女孩儿,那柳月芽纤细可爱,圆脸大眼睛,屁股紧翘翘的,绝对让你一辈子着迷!”竹青绘声绘色地说。 卢朝阳听了早已按捺不住,他紧握拳头,露出牙齿,舌头舔着鼻子尖,脸上荡漾着欲望。 “好,我答应!我这就将崔豹严刑拷打,逼他承认调戏皇后、偷盗军资!” 竹青凑了过来,扯住他的袖子轻声说:“那傻大牛,一身腱子肉,还怕拷打吗?他现在相信你,你就如此如此……” 卢朝阳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竹青笑着离开了。 当晚,卢朝阳拿着烧刀子酒,带了四样菜来到大牢。 崔豹住的地方很好,一间宽敞房子,里面有床有桌子,还摆放着些书籍作为装饰。 他在里面扎着马步,闭着眼睛练功呢。 卢朝阳进来笑说:“老兄,练功呢!” 崔豹一看是他,拍拍屁股过来说:“皇上是不是放我出去了?” 卢朝阳将酒菜摆在桌子上,轻松而随意地说:“是要放你出去了,不过我得走个过场,将审你的证词给你画个押,免得人家说咱们徇私!” 崔豹问:“你还要过堂?” 卢朝阳将烧鹅、炸鱼、肘子、羊肉摆上,请他坐了,指着盘子说:“过什么堂啊,都知道你是冤枉的!皇后嫌你不听话,就是找茬整你一下,我随便写点供词,你签个名就算了。皇上说了,女人一怀孕脾气就暴躁,看谁都不顺眼,用不着和她一般见识!来,咱们喝酒!” 崔豹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说:“我说嘛,好端端的诬陷我干啥,原来是皇后那母驴撒泼呢!” 两人大吃大喝起来,那烧刀子酒劲特别大,崔豹虽然酒量好,可架不住喝得多。慢慢地他说话就不利索了,一句话要晃着头说半天。 卢朝阳看时候差不多了,拿来供词和笔说:“来,签个字,明天我放你出去!” 崔豹想仔细看看,卢朝阳催促说:“有啥看的,咱们兄弟还能坑你?” 他咧嘴笑笑,握着笔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卢朝阳将供词收好,又给他倒满酒。 两人喝到半夜,卢朝阳腹中难受,出了门呕吐一番,晃悠悠地让人将他背回去。 崔豹看他不辞而别,晕头转向地爬到床上,闭上眼睛鼾声如雷。 次日一早,卢朝阳将供词递了上去,韩子霄看了大怒。上面写着崔豹不仅调戏柳水墨,还偷窥白沐雪洗澡、偷盗军资、居功自傲等内容。韩子霄本来不信,可下面是他的签名,禁不住火冒三丈。 “你和他是朋友,你说怎么处置?发配还是监禁?”韩子霄依然不想杀崔豹,毕竟他在平定彰明帝复辟时有功。 卢朝阳叹息一声,瞅了瞅程得忠,低头不语。 韩子霄让程得忠和丫鬟都出去,卢朝阳才说:“崔豹到处说他偷看过白沐雪洗澡,知道她大腿根部刺了一个威字!这么没大没小的人,我也不能包庇了,请皇上将他杀了吧!” 韩子霄被点中了死穴,白沐雪是他心中的痛,尤其是她腿上那个威字,到现在都没澄清,没想到竟然被崔豹偷窥了去。为了杀人灭口,也不得不除掉他了。 韩子霄嘴角剧烈抽动,捂着胸口深吸口气,卢朝阳忙扶住他。 韩子霄说:“崔豹功夫不错,又练过铁布衫,怎么才能除掉他?万一他反抗,你可打不过他!若是调兵杀他,他将宫中丑闻说出去,朕就丢人了!” 卢朝阳早想好了,他说:“皇上派程得忠去传旨,就说今天放他出去,赐酒给他压惊,然后在酒里面放上毒药便可!” 韩子霄马上让他去办,卢朝阳准备了毒酒,程得忠去传旨了。 第132章 无欲无求 崔豹还在睡大觉,他被侍卫推醒,迷迷糊糊起来。 程得忠笑说:“恭喜大人,皇上要放你出去了,赏给你一杯酒压惊,这些日子委屈了!” 崔豹听了大喜,扑通跪在地上磕头谢恩,起来接过酒。 他看了看程得忠,发现他脸上有些紧张,便疑惑道:“皇上为啥赐我酒?这酒不会有毒吧?” 程得忠一惊,脑子飞快转动着,如果崔豹知道这是毒酒,他肯定第一个杀自己。 幸好程得忠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他没想到崔豹竟也是个精细的人,能察觉到自己的紧张。 他忙放松下来,翘起兰花指,揪住崔豹的胡子说:“你个挨千刀的,亏你想得出来,竟然怀疑皇上给你赐毒酒!得了,这酒你别喝了,我拿回去了,你收拾东西跟我出去吧!”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崔豹果然追上来拦住他说:“公公,跟你闹着玩呢,御酒可不能浪费!” 程得忠微微一笑,撇撇嘴,呸一声。 崔豹哈哈笑着,端起酒一饮而尽,擦擦嘴畅快地说:“好酒啊,香甜爽口,可惜只有一壶!你给皇上说说嘛,赐我一坛不就完了!” 程得忠看他喝了,脸上现出冷笑,撒腿跑了出去,那些侍卫赶紧将门关闭了。 崔豹很是纳闷,正要出去,忽然觉得腹中剧烈疼痛,肠子好像被扯断似的。他啊大叫一声捂住肚子,嘴角血液涌了出来,五脏六腑好像火烧一样。 “酒中有毒,皇上为何害我?”他扑上前去,那些侍卫冲过来砍他。崔豹果然勇猛,在中毒的情况下依然杀死两名侍卫,最终蜷缩在地上,睁着眼睛死了。 侍卫将他抬出去,程得忠松了口气,忙把马车弄来,载着尸体送出宫外扔了。 韩子霄听到崔豹死了,禁不住有些难过,哀叹一番颓然而坐。 接下来,柳水墨成功撮合自己的妹妹柳月芽嫁给了卢朝阳,又将自己的心腹熊耀祖提拔为御前侍卫统领。 就在一切太平无事时,张世琛提醒韩子霄,长江水师提督席含祖还没解决呢,这人可害死了吕天溢啊。 韩子霄眉头一紧,他说:“对啊,我差点忘了此人,这就宣他进京捉拿!” 张世琛说:“如果不来,他必然造反,我们要准备好讨伐他!” 韩子霄点点头,立刻下旨召席含祖、徐棠等人进京。 席含祖看着圣旨,知道终于轮到自己了。他悲痛欲绝,询问徐棠怎么办,徐棠鼓动他造反,打出为先帝报仇的旗号,孤注一掷讨伐韩子霄。 席含祖召集长江水师,把不愿造反的人杀了,又释放囚犯,公开打出讨伐韩子霄的旗帜。他写了檄文,数落韩子霄杀父弑君、不忠不孝,带领大军直接沿京杭运河北上。 韩子霄早做好了准备,立刻命上官坦率军讨伐。 上官坦挥师南下,带兵屯扎在扬州,扼守住其咽喉要地,然后不再出战。席含祖慌了,他知道造反最怕拖延不胜,徘徊在镇江哀声叹气。 趁着这个机会,上官坦写信给韩子霄,提出让他女婿邵泽威回到京城。 一封六百里加急的私信送到养心殿,韩子霄打开看着,上面写道:“皇上,臣带兵拿下扬州,锁住叛军北上咽喉之地,只需拖延一段时间其必然溃败,到时可以全歼敌军。臣女儿上官依米,如今已有身孕,小婿邵泽威仍然在边疆受苦。希望皇上开恩,让小婿返回京城,使其夫妻团聚!” 韩子霄十分不快,他竟然趁打仗时机给自己提条件。每当想到邵泽威,韩子霄就想到白沐雪,他怎么会让他回来? 韩子霄提笔答复他:“邵泽威自恃公主之子,目无君上,垂涎内眷,罪不容诛。若不看在乐康公主和卿面上,朕早将此人斩首示众了。你身为臣子,尽忠报国乃是本份,不可借打仗之机提出非分要求。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望汝好自为之!” 上官坦收到这封回信十分失望,想想女儿每日都盼望着和邵泽威相见,从来不哭的她,在邵泽威离京时哭得稀里哗啦。他一把年纪了,别无所求,只希望女儿能幸福,可皇上偏不成全他们。 上官坦烧掉信件,站在运河边眺望朝阳,花白的头发被风吹着。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半个月之后,席含祖的叛军已经乱了,他们四处逃散,自相残杀。 上官坦传令进军,很快攻下南京。 席含祖在城中上吊自尽,徐棠则投江而死,至此地方上反叛力量彻底剿灭了。 韩子霄收到捷报很是高兴,他想重赏上官坦,柳水墨则提醒他要提防。 她说:“上官坦是我朝第一善战的将军,彰明老贼在位的时候对他防范甚严,你不能大意啊!” 韩子霄觉得有理,便不再加封他,依然让他留在保定。上官坦看自己立了功竟然不赏,非常失望,决定以后不再替韩子霄卖命了。 春暖花开,夏日到了,柳水墨马上到了分娩的日子了。如今她以皇后的身份参与朝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很多官员都想巴结她。 信亲王日子很不好过,虽然自己没有卷入彰明帝复辟的阴谋中,可韩子霄对他依然猜忌。他每天躲在王府中,连大门都不敢出,过得胆战心惊。 寻思数月,他终于决定暗中结交柳水墨,只有这样或许可以保命。 信亲王想到了一个拍马屁的招数,那就是给柳水墨父母修坟墓。他从王府里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命人将柳家的坟墓修建得十分豪华。对于他的举动,柳水墨明白什么意思,也予以投桃报李。 她命人好好伺候信亲王的生母贞太妃,又以皇后名义赏赐给信亲王妃一些东西。 看到柳水墨回应了,他松了口气,两人可谓各取所需。 信亲王毕竟是王爷,威望还是很高的,如果能让他投靠自己,柳水墨就得到了一张王牌。而信亲王为了保命,也渴望得到柳水墨的庇佑。 他俩都是聪明人,连面都不见就已经心有灵犀了。 盛夏来了,柳水墨终于生了,由于用了秘方,她生了个儿子。韩子霄高兴极了,比白沐雪生子都高兴。他当即给儿子取名叫韩尧,希望他将来成为尧舜。 白沐雪来看望柳水墨了,此时她还在坐月子。 韩子霄守着儿子,小心翼翼,满脸都是欢喜。看到他这个样子,白沐雪心中很痛,虽然她什么都看淡了,可依然放不下韩子霄。 她跪在地上,轻轻地说:“臣妾叩见皇上、皇后,恭祝皇子诞生!” 韩子霄看着她说:“起来吧!皇子赐名韩尧,就是尧舜的意思!” 白沐雪没有说什么,心中却一阵难受,看来他已经决定立这个儿子为太子了。 柳水墨靠在枕头上,望着她,心中有种胜利的喜悦。 “妹妹最近可好?”她故作体贴。 “托皇后洪福,臣妾很好!”白沐雪两手放在腹部,面带微笑,谦恭而有礼貌。 她穿了件粉色纱裙,可能因为经历的磨难太多了,脸上带着看透人世的淡泊。那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智慧和修养。 韩子霄直勾勾望着她,心中澎湃激荡,有种想抱抱她的冲动。 白沐雪眼睛看着地面,也不和他对视,然后扭过头看着柳水墨,关切说道:“娘娘这几天要多吃些鸡蛋鱼肉,切莫碰水,月子里留下病最难好了!现在天热,孩子也不能盖太多衣服!” 柳水墨莞尔一笑说:“知道了,多谢提醒,你是过来人,经验比我丰富!” 韩子霄一阵心酸,看来白沐雪真的放弃他了,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她对自己的爱了。 柳水墨看韩子霄表情不对,发呆地望着她,心中有些恼火。白沐雪只要一出现,他的心还是被她给拉过去。 她不想让白沐雪留在这里,便说道:“妹妹,我就不留你吃饭了,等出了月子咱们一起用膳!” 白沐雪看她下了逐客令,瞥了眼韩子霄,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她马上欠身行礼,低头说:“臣妾告退,皇上皇后保重!” 她倒退几步来到内室门口,转过身出去了。 韩子霄对柳水墨简单说了几句,然后匆忙跟了过去。 他跟在白沐雪后面,只见她穿过花丛,手腕上戴着个绿色翡翠镯子。韩子霄此前赏赐给她的首饰,她全部摘下来了,自己从宫外买了些廉价的带上了。 她提着裙子,迈着盈盈步子,风摩擦着她的脸,头发挽起。 来到无人处,韩子霄突然喊道:“你站住!” 白沐雪一个回头看见是他,有些惊愕,忙转过身来想跪下。 “别跪了!”韩子霄深吸口气,眼睛通红,走了过来不停咽着口水。 白沐雪两手捏着裙带,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韩子霄望着她,语气松软下来,略带伤感地说:“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吗?” 白沐雪一笑道:“当然可以,只是皇后娘娘正在坐月子,您多陪陪她吧!” “你现在不理我了?我不是不爱你了,是你犯了好多好多错!”韩子霄看着她说。 白沐雪非常平静地说:“我怎么能不理皇上呢?我确实犯了好多错!我和邵泽威的事至今还没法澄清。而且梁梦绮的死,我也有嫌疑。更可恨的是,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时糊涂让彰明帝作乱,差点害得皇上没了性命。当初在城墙上,皇上为了我和宸儿肯退兵,我感激涕零,知道自己遇见了重情重义的男人!只是我犯错太多,实在没有颜面再见皇上了,你现在有了皇后陪着,臣妾也没什么遗憾了。我无欲无求,只希望能和宸儿在一起就可以了!” 韩子霄木讷地看着丛中花朵,眼中泛着泪水。 他克制住情绪,擦拭下眼角的泪,沙哑地说:“我还想和你回到过去,就像咱们在落花县那样。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没想到做了皇帝,咱们却生分了!” 白沐雪用爱意的眼光打量着他,娓娓说道:“你已经当了皇帝,也变成熟了,怎么能再想当毛头小子的时候?人总要长大的,要失去很多童心,拥有过即可,何必强求回到过去!” 韩子霄咳嗽一阵,脸色发白,看来他并没有放下她。 沉默许久,他望着她,又不知道说什么。 白沐雪叹口气道:“能和你走到今天,看着你位居九五之尊,我就很满足了。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我跟着你也没想过要什么,再说我一直都在宫中啊,想我和儿子了,可以随时来看我们。柳水墨才华和见识在我之上,有她辅佐你,你一定能成为盛世之君的!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你用不着把感情花在我身上了,好好和她相处吧。我累了,让她和你风雨同舟走完剩下的路吧!” 韩子霄紧紧抱住她,无语凝噎。 白沐雪轻轻推开他,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说:“你永远是我最骄傲的男人!”她莞尔一笑,如风一般地走远了。 韩子霄蹲在花丛下,他坐了好久好久,独自一个人去了御书房。 第133章 如愿以偿 不久,信亲王突然带领群臣上表,要求立韩尧为太子。韩子霄吃了一惊,怎么信亲王也参与进来了。 他看着一大摞奏折,在那里犹豫不决。从心里来说,他还是想立韩宸为太子的,毕竟白沐雪和他同甘共苦这么多年。 柳水墨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自己儿子不能立为太子,她这个皇后就不算坐稳。 她耐心等待韩子霄的决定,过了四五天他还没有回复。 柳水墨慌了,主动派人让信亲王进宫。 信亲王想了想,以探望母亲的名义请求入宫,韩子霄批准了。他穿着便服,先去看望了母亲贞太妃,得知她现在受到柳水墨的照顾,心中很是高兴。 信亲王不敢在宫中随意走动,看看到了中午,也不停留,便起来告辞了。他在太监陪同下路过星河宫,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只见竹青在门口招手。 信亲王忙过去,星河宫大殿上已经拉起了帘子,柳水墨坐在帘子后面。他忙跪地说:“臣叩见皇后娘娘!” 柳水墨道:“王爷免礼,自家骨肉,何必如此见外?来人,赐坐,看茶!” 信亲王谢恩起来,宫女搬来座位,他侧身坐了,眼睛不敢朝帘子里窥看。 两人先聊些家常,以表示亲近。 柳水墨说:“皇嫂没有来啊?以后记得请她来,我们妯娌也好叙旧!” 信亲王道:“多谢皇后想着,你嫂子也时常挂念你和皇子!今日微臣入宫,主要是来探望母妃,等闲了,带着拙荆来看看侄儿!” “那感情好啊,皇上兄弟五个,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哥哥了,实在不容易啊!” “是啊,先帝昏聩,如果早点传位给皇上,也不至于家里乱成这个样子!” 提到彰明帝,信亲王摇头叹息,对他的行为很不满意。正是因为他这个父亲,一再地玩弄权术,才导致五个儿子死了仨,自己也没得到善终。如果不是他聪明,说不定也跟着被杀了。 想到这里,信亲王唏嘘不已,柳水墨微微颔首。 沉默片刻,柳水墨说:“我虽是皇后,可也不能干政。听说你们前些日子举荐我儿当太子,实在是费心了!我们娘俩,以后还要仰仗伯伯费心扶持!” 信亲王忙站起来,躬身垂手,恭敬说道:“皇后之子乃是嫡出,从宗法上来说理当立为太子。不知道皇上为何至今都没同意,实在是咄咄怪事?” 柳水墨拿出手帕擦泪,呜呜咽咽说道:“终究是故剑情深!” 信亲王一怔,他知道汉宣帝和许平君的故事,所谓故剑情深、南园遗爱嘛。白沐雪和韩子霄共患难过,不就是他的故剑情深吗? 信亲王想了想说:“如果想让皇上立您的儿子为太子,那就应该有东郭图出面,此人刚正不阿,深得皇上赏识。只是此人不爱财、不好色、不贪名、不怕死,很难说服!” “那当如何是好?”柳水墨心头一紧,直接掀开帘子出来。 信亲王大惊,赶紧跪在地上,有些尴尬。 柳水墨屏退左右,让他起来,哀求地说:“皇上心中仍然想着白沐雪,如果我儿不能立为太子,恐怕我们娘俩将来无法在宫中立足了。伯伯可怜可怜我吧,做成了此事,您就是拥立太子的头号功臣!” 信亲王忙说:“皇后放心,东方图虽然软硬不吃,可他终究有个软肋,那就是愚孝。他家中有个老母,身体不好,我亲自登门拜访,早晚请安,打动老人家。只要老人家开口,东郭图必然听从,到时立太子就有希望了!” 柳水墨十分感激,她扑通跪下说:“多谢伯伯,如果您能做成此事,弟媳我绝不相忘!” 信亲王唬了一跳,也不敢拉她,忙后退说:“请娘娘收礼,不可如此!” 柳水墨这才起来,信亲王又说了几句,便匆忙离开了。 从那之后,信亲王果然天天去拜访东郭图老母,如同儿子般给她请安治病,每次都带去奇珍异宝,哄着老人家开心。他还不惜花费重金,请来各地的戏班子,给老人家唱戏。仅仅一个月下来,东郭图老母也不好意思了,便劝说儿子“当今王爷,不顾身份,如孝子般伺候我,必然有事,你就答应吧!” 东郭图知道信亲王的意思,只能哀叹一声答应了。 随后,他整理衣冠,独自去见韩子霄。 韩子霄还想着给白沐雪一个机会,只要她跟自己认个错,就立她儿子为太子。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白沐雪已经不争了,她始终没有出来讨好他。 而柳水墨则已经行动了,将朝中文人之首的东郭图拉住了,有他出面做说客。 清明前后,雨水纷纷,韩子霄独坐御书房,看着凄凉的天气,心中反而多了一丝宁静。 东郭图通报之后进来,韩子霄赐坐,他谢过之后,面对君上端正坐了。 “老大人前来何事?朕很赏识你的学识,记得小时候还曾经听过你的课,我们也算是师生了!” “不敢!老臣前来是进谏的,希望皇上早立皇后之子为太子,以安定人心!” 韩子霄颇为惊讶,他笑说:“您一向不卷于朝政党争,怎么现在也站在皇后那边了?” 东郭图说:“臣不是卷于党争,只是为圣人之道进言。皇后出身名门,乃贵族嫡系女儿。如今又母仪天下,其子当立为储君,不知道皇上在犹豫什么?” 韩子霄叹口气,从座位上起来,东郭图看皇上起来,自己不敢独坐,忙跟着一起站起来。 “朕少经磨难,虽然不如汉宣帝那样凄惨,可也深知患难之妻不可弃的道理。这一路走来,都是白沐雪相伴相守。如今她虽然有些过错,可终究是为了朕,朕又怎能忍心负了她?” 东郭图看韩子霄依窗伤怀,知道不好劝说,便决定威逼。他跪在地上,摘掉乌纱帽说:“自古没有舍嫡立庶的道理,皇上不能因私情而更改古法。若不立皇后之子为太子,那就应该废除皇后之位,否则必然形成两宫相斗的局面。皇上刚经历手足相残、父子相杀,不能再夫妻反目了。何况前皇后梁梦绮已经被废而死,岂能再废?为了皇上的名声,为了国家的稳定,臣冒死进谏,若陛下不纳谏,臣愿辞官!” 韩子霄凝思着,怔怔望着他,外面白沐雪来了。他听了忙出来迎接,请过安之后让她进来。 东郭图一看白沐雪来了,心想坏了,如果她当面哀求,韩子霄一定立她儿子为太子的。 韩子霄两眼放光,痴痴看着她笑说:“你终于来了,朕一直在等你!还在使性子?好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俩都放下那些不快,行吗?” 白沐雪面色平静,依然用爱恋的眼光看着他,他最近消瘦了许多。看来他确实在为立太子的事等着她,他要给她一个机会,这是变相的让步。 白沐雪瞅了瞅东郭图,只见他有些慌张,心中便猜个七八分。看来柳水墨为了让儿子上位,已经下了血本,连东郭图这样的文人首领都能请动,实在是难得啊。 白沐雪说:“皇上,臣妾奏请立皇后的儿子为太子,以安万民之心!” 韩子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争一争?雪儿,你疯了?” 白沐雪凄然一笑,她说:“有得必有失,我不要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只要他平安快乐就好!多谢皇上还念及旧情,臣妾很感动!刚才东郭图大人说的话,臣妾都听见了。这些年为了争权夺利屡发宫廷血案,这个国家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你的母亲和舅舅是冤死的,三个哥哥和父亲也死于骨肉相残,皇家不能再出丑闻了!何况柳水墨的姑妈也死了,梁梦绮也死了,吕天溢、杨振豪、刘方正都死了,不要为了立太子的事再死人了。皇上,你放手吧!作为君王,仁德远比权力更重要,万不可以一人私心,让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东郭图听了十分惊讶,他脸色通红,羞愧难当。没想到白沐雪竟然有此见识和良知,禁不住后悔,不该替柳水墨和信亲王当说客。 韩子霄听了白沐雪的话,仰天叹息,紧紧拉起她说:“你从来都是为我着想,为别人着想,为天下人着想,就是不为自己着想!真是傻丫头!” “臣妾愚笨,上次一味善良,才导致先皇彰明帝有机可乘!对此一直愧疚!” “不,这正说明你心地善良,相信虎毒不食子。只是没有想到,彰明老贼连畜生都不如,是我们太善良了,低估了人性!” 很快,韩子霄传旨立韩尧为太子。 东郭图看了看白沐雪,上前叉手行礼说:“娘娘深明大义,臣十分佩服!今后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必然效犬马之劳!” 白沐雪道:“大人乃是士林领袖,我乃后宫嫔妃,不可干政。我没有什么需要您效劳的,只希望您好好尽忠于皇上和太子!” 东郭图无比感叹,跪在地上说:“娘娘贤德,臣奏请皇上,晋封其为皇贵妃!” 韩子霄大喜,他忙说:“对!程得忠传旨,琼嫔晋升为琼贵妃!” 白沐雪正要跪下,韩子霄握住手不让她跪,留下她在宫中说话。东郭图一看,赶紧告退,然后关了宫门。 柳水墨终于如愿以偿了,她儿子立为了太子了。只是听说白沐雪晋升为琼贵妃,心中大为紧张。贵妃虽然在皇后之下,但这说明韩子霄旧情复燃,看来他心里慢慢想通了,用邵泽威和白沐雪上过床来膈应他,已经不管用了。 柳水墨虽然担心白沐雪,可白沐雪一直不争不抢,两人也相安无事。自从信亲王拥立了韩尧为太子,他就受到柳水墨的信任,在朝中地位直线上升。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又是一个春天,此刻花红柳绿,热闹繁华。 韩子霄和白沐雪和解了,两人时常在宫中玩闹,偶尔也带着儿子韩宸去民间游玩。朝廷大权慢慢托付给了柳水墨,她批阅的奏折非常合乎韩子霄心意,百官也无比佩服。 可是张世琛很不满,他在官场混迹多年,一眼就看穿柳水墨早就和信亲王暗中联手了。后宫与王爷联手,这本就是政治大忌,他不能不防。再加上信亲王处处讨好韩子霄,表现得忠心耿耿,这就更不正常了。 信亲王也是权力欲很强的人,只是他比较谨慎而已,一旦有机会还是能翻云覆雨的。张世琛多次暗中提醒韩子霄,不可对信亲王过于相信,可他就是不听。 第134章 没有胜算 立夏那天,韩子霄决定和白沐雪出去游玩,他们带着三岁的儿子微服出访。大街上十分热闹,熙熙攘攘的很是繁荣。 看到这里,韩子霄非常欣慰。 趁着他外出,柳水墨暗中唆使百官上表,让信亲王入内阁担任总理大臣。张世琛一看有猫腻,当即表示不同意。如今他是丞相,如果信亲王入阁,必然以王爷身份夺了他的权力。 副丞相高栋和太尉申建翔都已经暗中倒向了皇后,他们极力同意。张世琛决定见见韩子霄,他已经有大半个月不上朝了。 他匆忙朝内宫走去,结果卢朝阳拦住他。 “朝阳啊,你快带我去见皇上!”张世琛说。 卢朝阳问:“什么事?皇上不在宫中,和琼贵妃出去玩了!” 他感慨说:“自从皇后生了儿子,参与朝政越来越多,今日朝中很多官员,突然奏请信亲王入阁任总理大臣。我怀疑这其中有鬼,想面见皇上谈谈!刘方正死了,杨振豪也死了,皇上的四大心腹只剩下我和你了!” 卢朝阳早就暗中投靠柳水墨了,为了躲避监视,他和柳水墨堂妹柳月芽结婚都是暗中进行的。谁也不知道卢朝阳已经成了柳水墨的妹夫了,就连锦衣卫都不知道。 张世琛竟然还以为卢朝阳忠于韩子霄呢,可见朋友背叛是最难防备的。 卢朝阳忙装出愤怒的样子说:“信亲王也是有野心的人,皇上怎能对他不防备呢?自古后宫勾结王爷,必然引发乱政。老兄,你放心好了,晚上皇上回来,我亲自劝他,你等我的消息!” 张世琛点点头,和他又闲聊了一番便走了。 他刚走,卢朝阳马上去见柳水墨。 “皇后,不好了!” 柳水墨看见卢朝阳,亲切地说:“妹夫,什么事?莫非你和我妹妹吵架了?” 卢朝阳搔了搔头,他说:“你妹妹十分可爱,我像女儿一样宠爱她,哪里会吵架!哦,刚才张世琛来了,想向皇上告状,说你和信亲王勾结,企图控制朝政!” 柳水墨一愣,放下勺子,让奶妈将韩尧抱走。她踱着步子,像一个高贵的凤凰,气场十足。 “张世琛是我掌权的最大障碍了,此人老谋深算,又对皇上忠心耿耿。如今韩子霄对白沐雪旧情复发,说不定哪天就废了我和太子,我不能不争权啊!有什么办法除掉张世琛,让信亲王控制朝政?”柳水墨看着卢朝阳问。 卢朝阳想了想说:“我虽然谋略不及娘娘,可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和张世琛感情较好。这么多年,我、张世琛、刘方正、杨振豪都情同手足,如果我背后捅刀子,他必然防不胜防!” 柳水墨大喜,马上迈步上前,两人凑在一起密谋。 晚上,韩子霄回来了,卢朝阳低声说:“皇上,张世琛想要搞垮信亲王,您知道吗?他要我联名上表弹劾他,我不想这样做,提前跟您说一声!” 韩子霄眉头蹙了下,他没有说什么,卢朝阳出去了。 吃过晚饭卢朝阳来见张世琛,只见他着急地坐在那里,烦躁地唉声叹气。 看见卢朝阳,忙和他一同出去,两人在种满梧桐树的夹道子里散步。 “你都跟皇上说了没?”张世琛穿着一品官服,因为操劳过度,头发都花白了。他眼睛也不好,时不时挤挤眼睛,拿出手帕擦一擦。 卢朝阳拿出一封信说:“这是我搜集到的信亲王和柳水墨勾结的证据,你把这封信交给皇上,他肯定会被贬斥!” 张世琛大喜,正想拆开,卢朝阳忙劝说道:“不要拆!这是密信,已经封好了,还是让皇上亲自拆阅吧!” 张世琛不疑有诈,忙拿着这封信去见韩子霄,卢朝阳叹口气,心中十分难过。 来到养心殿,通报之后他进去了。 简单寒暄后,韩子霄赐他坐下,翘起二郎腿看着他。张世琛道:“皇上,信亲王乃是我们的政敌,不可重用啊!他最近和中宫走得很近,自古王爷结交皇后,最能掀起风波,不可不察啊!” 韩子霄道:“爱卿不要乱说,信亲王怎么会结交皇后呢?他以前是咱们的对手,可是现在已经归顺我了。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非常本分,就连彰明老贼复辟想立他为太子,他都拒绝了。如果他有野心,那岂不是一个机会?” 张世琛摇头不满,捶着腿说:“那是因为信亲王为人谨慎,知道彰明帝复辟成功机会不大,所以不肯合作。但是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背叛你的!” 韩子霄没有吭声,端正地坐在御案上,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已经露出送客的表情了。 张世琛不甘心,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说:“这里有信亲王结交柳皇后的证据,是二人来往的密函,请皇上过目!” 韩子霄一愣,忙放下书,张世琛双手捧着递了过来。他拿起来信拆开,读了没几句脸色大变,气得咬着牙不语。 张世琛非常得意,看来卢朝阳搜集的这个证据就是管用,信亲王今后肯定不能再参与朝政了。 韩子霄读完信,拍案而起,指着他说:“你……你怎敢勾结突厥?怪不得突厥大军突然进犯玉门关,原来是你泄露了军机!” 张世琛大惊,韩子霄将信扔给他,只见上面写着:“突厥可汗盖克罗拜谢张丞相。上次你来信,告诉本可汗玉门关防守薄弱,如今我大军已经抵达。待我军攻克玉门,占领河西,一定再送五十斤黄金给你。当朝信亲王,一直敌视突厥,希望阁下能除掉此人,到时再送珍珠宝石十箱,供丞相颐养天年,使尔子孙受用不尽!回复为盼!” 张世琛看完呆了,他忙解释道:“皇上,冤枉啊,我从来没有收受突厥人的财物,这是栽赃!” 韩子霄冷笑说:“这信是你交给朕看的,谁栽赃你了?你肯定是拿错了,本来想诬告信亲王的,结果将突厥可汗给你的信拿来了,对吧?要不然这封信怎么来的?突厥大军进犯玉门关,甘肃总兵上了八百里加急,你知道吗?” 张世琛全身冰冷,跪在地上颤抖,他哀告道:“这封信是卢朝阳给我的,他为何要害我?天呐,没想到最亲密的朋友,竟然也害我!这世间还有真情吗?” 韩子霄讥讽说:“卢朝阳陷害你,为什么?” 张世琛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韩子霄失望地说:“老张,你帮助朕夺得了皇位,朕一直都感激你,可你也太贪了吧?为了金银珠宝,连河西领土都拱手让给突厥吗?你没钱可以给朕要,朕还想着等你告老还乡赏赐你一笔财物呢,没想到你竟然做出泄露军情的事来!” 张世琛痛哭流涕,拼命叩头说:“臣真的没收突厥人一分钱,卢朝阳为何给我这样一封信?请皇上将他召来,臣要问个明白!” 韩子霄长叹说:“你身为丞相,勾结突厥,按律当处死。朕念你一把年纪,又有功于朕,免去死罪,罢官夺职,告老还乡吧!” 张世琛望着他,苦笑两声,摘下乌纱帽叹气说:“连卢朝阳都背叛了,看来朝廷内出了高手,其智谋远非常人所及。臣罢官没什么,只是怕以后皇上您的龙椅坐不稳了!臣走后,皇上多加小心,好自为之!” 他磕了三个头,缓缓起来,挪动着步子朝宫外走去。 韩子霄望着他的背影,沉思片刻,传旨任佐调查这封信的来源。 张世琛去找卢朝阳,可他已经不见了,看来多年的兄弟感情,连最后一面都不肯露。张世琛心寒了,当夜回到府中收拾东西,次日天不亮便带着家人离开京城了,从那之后再没有音讯。 随着张世琛罢官,高栋出任了丞相,信亲王也顺利升任了总理大臣,协助韩子霄处理朝政。 目前突厥犯边,韩子霄非常着急,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信亲王态度强硬,他说:“皇上,臣以为应当调集大军征讨!” 韩子霄问:“何人可以去?” 信亲王道:“上官坦乃我朝第一名将,可让他领兵前去,再让孙宗旺做监军!” 高栋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利用战争的机会,让心腹孙宗旺做监军,逐渐掌握部分兵权。 韩子霄也知道他的意图,可想想目前确实没人好用,只得答应说:“立刻传旨,命上官坦为征虏大将军,统兵二十万出征河西!” 上官依米如今也生了,她搬到了保定府居住。看着女儿和外孙孤苦伶仃的,上官坦非常心疼。 圣旨突然让他出征,上官坦十分不快,自己为朝廷立下了那么大功劳,上次又剿灭了席含祖,皇上竟然不答应邵泽威回来。 他趁此机会再次讨价还价,马上写了奏折递上去,而且语言激烈。 “臣再次请求皇上,命小婿邵泽威返回京城,与小女和外孙团聚。皇上也有至亲骨肉,妻儿皆在身边,怎能单让臣下骨肉分离,此非为君之道。皇上纵然不以孝治天下,可以无父无兄,焉能无妻无子……” 当韩子霄读到“不以孝治天下,可以无父无兄,焉能无妻无子”,他勃然大怒,一把将奏折撕得粉碎。上官坦这是在讽刺他害死了三个哥哥,又杀死了亲爹彰明帝,扯下了他“以孝治天下”的遮羞布,简直是指着鼻子骂他是暴君了。 韩子霄气得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宝剑,想除掉上官坦。程得忠低着头,也不敢言语。春露蹲在地上,收拾那些撕碎的纸片。 柳水墨进来了,看了看屋里的情形,挥下手让程得忠和春露退下。她径直坐在绣塌上,轻声说:“我已经听说了,上官坦不肯出征,还讨价还价让他女婿邵泽威回来,不如就答应吧!” 韩子霄提到邵泽威就不爽,他叉着腰,傲然说道:“朕还要求他吗?没有他上官坦,朕就打不了突厥?我想好了,让郑林前去,他对朕忠心耿耿,又精通兵法,肯定没问题的!” 柳水墨还想说什么,她仔细盘算了下,点点头不再言语。 郑林接到圣旨有些惊诧,他可从来没有独当一面过,如今统帅二十万大军出征恐怕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白沐雪来了,她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青色衫裙。 韩子霄看见她很高兴,过来搂住肩膀拉了进来。 白沐雪欲言又止,韩子霄问:“怎么了?” 她想了想道:“自从上次我犯了错,让彰明帝复辟,我就发誓不管朝廷的事了。可如今我不能不说两句,郑林从来没有统领过大军,更没有和突厥作战的经验。如果让他去,一旦战败不仅会损失朝廷精锐部队,还会导致你失去心腹爱将。以臣妾之见,还是让上官坦出征吧!” “可上官坦不愿出征,他讨价还价,让邵泽威回来!” “为什么不能让邵泽威回来?他连出生的儿子都没见过,天天在边疆受苦,就让他回来吧!这样也能笼络住上官坦!” 韩子霄大怒,松开她的手,满脸嫉妒。他说:“你心疼他了?想他了是吧?” 第135章 召回京城 白沐雪一怔,委屈地说:“你别这样,我怎么会想他呢?我和邵泽威真的是清白的!张世琛罢相了,你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亲信了,如果再不笼络住上官坦,恐怕连军权都要失去了!子霄,我知道你在乎我,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你感情用事。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觉得柳水墨有野心,她已经在偷偷安置自己的人马了。你调查一下,看看你那些心腹,是不是都暗中投靠她了?” 韩子霄摇摇头,来到窗户前,他冷笑说:“雪儿,你还是嫉妒她!我已经说过了,我最爱的人是你,你何必再和她争风吃醋?” 白沐雪咬着唇,痴痴地站在那里,她看着焦头烂额的韩子霄,禁不住心痛。她还想辩解,可是韩子霄对柳水墨深信不疑,自己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适合替邵泽威求情,更不适合说柳水墨的坏话,可是我真觉得你能信的人越来越少了!柳水墨出身豪门,自小熟读经书,恪守礼仪。可这两年来她突然变了性子,处处讨好你,处处参与朝政,岂不是很奇怪吗?事出反常必有妖……” “雪儿,我爱你,并不代表我无条件相信你,因为你也犯过错!在政治上,柳水墨比你更强,她不会感情用事!我这次让郑林出征,她都没有反对,如果不行的话,她自然会提出来的!”韩子霄高声说。 “要是柳水墨有私心呢!如果她故意让郑林去送死呢?故意让你的二十万精锐打败仗呢?信亲王的心腹孙宗旺出任监军,难道他和柳水墨没有暗中勾结吗?他们是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夺去你手中的兵权?别忘了,你也是靠战争取得兵权的!”白沐雪说。 韩子霄走了过来,将她抱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望着她说:“雪儿,你就对她那么大的敌意吗?柳水墨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一句坏话,反而还经常夸你和宸儿!” “这就是柳水墨的高明之处,她不是梁梦绮,她是女诸葛,此人防不胜防!” “雪儿,我累了,别和她争了好吗?”韩子霄仿佛受伤的小鸟,阳刚之下是遮不住的柔情。 白沐雪用手给他整了下衣服,看着韩子霄的面容,他总是充满抑郁,那种怨气和不如意,时不时流露出来。 她轻轻叹口气,点了点头,依偎着他说:“好吧,我不和她争,我只要你好好的!你看你,整天心事重重的,以后开心点好吗?” 韩子霄嗯了声,用手拨开她的刘海,含笑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舒服多了。柳水墨能替我分担朝政,却永远不能让我心地柔软,只有你可以做到!” 白沐雪泪水无声息滑下,她抱着他的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什么权力富贵,都不重要了!” 郑林出征了,他带着二十万精锐,这是吕天溢当年为韩子霄训练出来的。大军过潼关、进长安、出兰州,再到玉门。 突厥大军安营扎寨,也不进攻。 郑林心中没底,也摆开阵势准备打持久战。他的策略是正确的,对方多是骑兵,如果厮杀是不占优势的。如果紧守玉门关,时间久了对方粮草用尽自然会退兵。 可是孙宗旺不怀好意,他暗中接到信亲王指示,不断催促他出兵。兵部也发文斥责他,骂他畏敌怯战,还扬言不出战就停止供应粮草。 郑林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倾巢而出。不亏是吕天溢训练出来的部队,虽然以步兵为主,可还是将对方打得不能进攻。双方厮杀一天一夜,突厥大军只好退去。 郑林正想收兵,作为监军的孙宗旺催促追敌。没有办法,他只得带领大军追杀突厥残余部队。疲惫的大军追到一处山隘口,四处张望,不见残军。郑林有种不祥预感,连忙下令撤退。 这时,突厥可汗的儿子带领伏军袭击,大军立刻混乱不堪。郑林命副将率领部队撤退,他带着少部分人挡住进攻。经过厮杀,郑林和断后士兵全部阵亡,大军余部成功退回玉门关内。 郑林身死、大军战败的消息传来,韩子霄默然无语。 他将柳水墨叫来,伤心地看着她说:“二十万大军遭到伏击,只剩下七八万人活着,郑林也死了,该怎么办?” 柳水墨面色沉静,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她说:“看来只有让上官坦出征了!” 韩子霄怒道:“如果他早点出征,就不会这个样子了。朕再下旨让他出征,他如果再敢推诿就杀了他!” 柳水墨说:“不可!上官坦为人强硬,不会轻易屈服,如果杀了他更没有人可用了。臣妾有一计,将上官依米和孩子骗入宫中,将她们母子囚禁,以此来要挟他!” 韩子霄大喜,抓着她的手说:“还是你有办法!” 柳水墨假装生病,哄骗上官依米带着孩子入宫。两人都是同窗,又是闺蜜,她自然不怀疑。 上官依米和儿子一入宫,就被囚禁在储秀宫。 韩子霄趁机派人传话给上官坦,如果再不出征,今后就永远见不到女儿和外孙了。上官坦悲愤不已,没想到当今皇上和皇后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他只得含泪写了表文,表示愿意出征,并希望皇上善待女儿和外孙。 “老朽之年,只欠一死。然孤儿寡母,何罪之有?臣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请皇上善待妇孺幼子,莫失悲天悯人之情……” 上官坦骑着烈马,迎着西风,满眼悲凉,深陷的眼窝透着沧桑。他历经三朝,做人战战兢兢,就因为能征善战,屡次遭到猜疑打击。 他的银色盔甲闪闪发光,帽子上的红缨已经褪了颜色,腰中的战刀也斑驳老旧了。他满脸皱纹,伤心之下,怆然叹道:“谁言英雄卧沙场,不见良将死钟室!” 策马扬鞭,来到玉门关,上官坦接了将印,整顿残兵加筑城墙。孙宗旺又催他出战,他直接上表请求赐给自己假黄钺。韩子霄犹豫了下,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行先斩后奏之权。 孙宗旺看他来真格的了,禁不住害怕。 上官坦拿着皇上赐的黄钺,对孙宗旺说:“皇上赐了我黄钺,可以代行天子之权,能先斩后奏。你是监军,不能擅自干涉作战,否则我有权诛杀你!现在给你个任务,你去张掖筹备粮草,限你半月回来,晚了必然军法从事!” 孙宗旺怒道:“我是监军,专门监视你的,你竟然让我去筹备粮草!” 上官坦拿起黄钺,喝道:“我有假黄钺之权,你想不听王命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孙宗旺怕了,他知道上官坦和郑林不一样,此人在军中威望很高,又是三朝老臣。如今皇上赐给他黄钺,拥有斩杀将帅的权力,一怒之下杀了他也是可能的。 他只好离开军营,去筹备粮草了。 没了孙宗旺的掣肘,上官坦指挥大军虚耗下去,一直耗到对方粮草殆尽了。突厥可汗盖克罗十分焦躁,如果退兵必然遭到追击,如果不退又不能胜利。进退两难之下,他偷偷将主力部队移动到疏勒河,借着那里水草丰美以便持久对抗。 上官坦立刻统领大军,于夜晚全部出动,悄悄将突厥军队包围,然后发动突然袭击。突厥大军发现对方兵从天降,不战自乱,扔下大片尸体跳河逃跑。 盖克罗在部下掩护下逃脱,远遁沙漠而去。 报捷奏疏送到京城,韩子霄下令嘉奖,并命上官坦继续追击。上官坦拒绝了,他反而再次上折子要求将他女儿和外孙释放。 韩子霄没有答应,因为孙宗旺也上了密折,指责上官坦拥兵自重、养敌为患。柳水墨也一再提醒他,上官坦如果造反,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如今突厥大败,正是彻底解除其威胁的时候。韩子霄对柳水墨言听计从,他给孙宗旺下了密旨,让他将上官坦逮捕押送京师治罪。 孙宗旺大喜,将圣旨藏起来,然后回到大营。 上官坦非常瞧不起奴仆出身的孙宗旺,要求他继续筹备粮草,以便将来远征大漠。 孙宗旺等到晚上,召集几名随从说:“皇上圣旨在此,上官坦居功自傲,早晚要反。我们今晚冲进去,将他逮住,押送京师,然后有我接管军队!” 那几名随从虽然害怕,可看到圣旨还是答应了。 半夜时分,突然几人冲了进来,一拥而上将他按住。上官坦早有准备,大呼:“亲军何在?” 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反手将这些人砍死。孙宗旺大惊,正想逃跑,上官坦一箭射死。他搜出圣旨怒道:“皇上果然想杀我!” 他的部下都说:“将军,咱们反了吧!” 上官坦说:“我女儿和外孙还在暴君手中,此时不能反。但我也不会回京城了,我若回去必然被捉。我就以大军为筹码,让皇上放人!” 上官坦将孙宗旺人头,还有韩子霄要捉他的圣旨密封了,又写了一封奏折送过去。 韩子霄看到计划失败大惊,他非常慌乱地征求柳水墨的意见。 柳水墨看着他写的奏折,里面都是斥责韩子霄的话,说他猜忌功臣等等。 柳水墨倒吸口冷气说:“上官坦之所以没有公开造反,是因为他女儿和外孙还在我们手中。如今他要求放了他女儿和外孙,我们绝不能答应!” “可如果杀了上官依米,上官坦会带兵打入京城的。他用兵如神,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啊!”韩子霄着急地说。 柳水墨颔首道:“没错,正因为如此,时局才僵持着。我们不敢杀上官依米,上官坦也不敢公开造反。如今他手中有军队,自然也不肯再回京的!” 韩子霄说:“那就放了上官依米?” 柳水墨摇头说:“你放了她,上官坦再造反怎么办?他更没了顾忌,谁能打得过他?我有一计,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韩子霄忙问:“什么计策?” “马上派人召来邵泽威,然后……” 韩子霄听了点点头,他只得试一试了。 没多久,邵泽威被召回京城。他看着熟悉的地方,想想荒凉的边疆,禁不住唏嘘不已。 他先回到公主府,看见乐康公主,母子抱头痛哭。他早就收到上官依米的信了,知道自己做父亲了。 他整理了仪容,更换了衣服,然后匆忙进宫了。 韩子霄看着他,一年多不见,他黑了一些,没了昔日的奶油气,多了粗犷和成熟。 邵泽威看着韩子霄,他精神大减,反而没了意气风发,只有疲惫和憔悴。 “过得好吗,表弟?” 邵泽威一愣,他竟然叫自己表弟。皇上既然给自己套近乎,他也不客气,直接说:“多谢表哥想着,过得不好!” 柳水墨含笑着站在一边,使个眼色,程得忠将酒宴摆好了。 韩子霄和柳水墨请他入席,邵泽威颇为惊讶。他犹豫了下还是坐了,程得忠亲自给他倒酒。 邵泽威有些受宠若惊,他低着头,两手放在腿上,心中暗自思索着。 程得忠倒完酒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第136章 意乱情迷 韩子霄端起酒杯说:“我的亲人不多了,你虽是表亲,可也不是外人。我知道将你流放在外,心中十分怨恨我。今日咱们兄弟,相逢一笑泯恩仇!” 他说完将酒喝了,柳水墨用袖子掩住嘴,也将酒喝完。 邵泽威一手捏住酒杯耳朵,咕咚两口灌完了。 放下杯子,他咂巴下嘴,心中满腹委屈,只是不敢诉说。 “你老婆孩子都在宫中,肯定很想见他们吧?”韩子霄直视着他。 邵泽威眼睛水汪汪的,他冷冷地瞥了瞥他,还是不言语。 柳水墨扯了扯韩子霄袖子,让他直说便可。 韩子霄拿出一道丹书铁券说:“这是赐给你的免死金牌,我还打算封你为睿国公,让你出任兵部尚书。你妻子上官依米封为诰命夫人,儿子邵长乐作为公爵继承人,赐一等将军!” 邵泽威心中咯噔一下,简直如同做梦一般,他接过来丹书铁券看了看,果然是御笔书写的免死金牌。 他冷冷一笑,直接问道:“需要我做什么,请皇上和皇后明言!” 韩子霄捏着酒杯,把玩了一番,眼睛眯起说:“你帮我杀了你岳父上官坦,他如今拥兵自重,竟然威胁朕!” 邵泽威咣当将杯子摔在地上,嗖站起来,直直地望着他,然后转身走了。 韩子霄怒了,拔出墙上的宝剑说:“他不同意,我先杀了他!” 柳水墨忙拦住,自信地说:“别生气,让我去说服他!邵泽威武功很厉害的,你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还是你表弟,乐康公主的儿子!” “你能说服他?” “放心吧,邵泽威这个人死要面子,虚荣心很强,吃软不吃硬!可一旦降服他了,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韩子霄将剑收起来,他知道邵泽威剑法很厉害,如果闹翻了真不好收拾。 半夜时分,月色如水,柳水墨径直推开邵泽威的门,他正坐在落雨轩里黯然伤神。 看见她来了,邵泽威抱膝而坐,冷冷地说:“快点把上官依米和我儿子放了,要不然我明天就闯储秀宫了,你们别逼我,我不想和韩子霄闹翻!” 柳水墨一身绮丽,粉黛玉面,酥胸红唇,整个人香喷喷的。她头发垂肩,婀娜多姿,坐在红烛前恍然如嫦娥。 邵泽威看了她一眼,禁不住心神荡漾。 “这些年在边疆委屈你了,吃不好,也睡不好,娇妻又不在身边!夜晚肯定很寂寞吧?”柳水墨说着,端起桌子上他吃剩的半杯茶放入嘴边,红唇轻抿,缓缓喝完。 邵泽威热血沸腾,他咽了下口水,脸红地说:“娘娘,你喝的是我的杯子!” 柳水墨轻轻放下,圆润的脸上现出浓情,眼含秋波说:“你应该叫我姐姐才是,咱们也是亲戚!我明天一早,亲自送依米姐姐和孩子回公主府,今晚咱们说说话吧!你还年轻,何必和自己的表哥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你在甘肃一年多,也应该知道,能让你富贵荣耀的只能是皇帝,而不是你岳父,将来青史留名、建功立业还有的是机会!” 邵泽威心头一动,他在边疆一年多没有近女人了,现在面对着千金之躯的柳皇后,禁不住意乱情迷。突然,柳水墨醉了,将身子倾倒在他怀里,他呼吸急骤,犹豫了下还是抱住了…… 次日早上,邵泽威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只觉得口齿留香,身体通畅。他忙起来,非常快意地出了门。走了没多久,竹青过来招呼他去花厅吃饭。 邵泽威依然沉浸在昨晚的快乐中,悄悄问:“柳姐姐呢,她不陪我一起吃?” 竹青白了他一眼,摆好碗筷走了。 邵泽威只得一个人吃了,正站在门口遥望中宫,只见上官依米抱着儿子过来了。他一怔,忙迎上去,两人相拥而泣。 上官依米大骂柳水墨:“都是柳水墨把我骗进宫的,胁迫我爹远征突厥,她现在越来越坏了,再也不是那个从前的清纯女孩了!” 邵泽威不吭声,带着她和儿子正想离开,柳水墨出现了,她依然春风满面。 上官依米不理她,邵泽威却用舌头舔着唇看着她,柳水墨没有和他对视,淡淡地说:“小威,你下午到兵部去,皇上让你当尚书!” 邵泽威大喜,柳水墨看了看上官依米,她不理睬她,只是抱着儿子扭过脸去。 就在他们要走时,柳水墨才看了邵泽威一眼,只见他眼睛里全是渴望。 柳水墨莞尔一笑,转身走了,弄得邵泽威心中如同猴爪子在挠。 下午时分,邵泽威到兵部领了大印,正式当了尚书。他如今也掌握兵权了,心中感慨万千。 忙到晚上二更,他才回到府里。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上官依米在房间里等了多时,看见丈夫进来扑到他怀里。当夜两人千般风情、鱼水之欢,自然不必说。 十多天之后,邵泽威单枪匹马来到玉门关。 上官坦看到女婿来了,喜不自禁。他高兴地说:“孩子,你也来了,有你来帮我真是太好了!” 邵泽威径直进入帐中,他面色冷峻,手中握着宝剑。 上官坦感觉不对,小心问道:“贤婿,怎么了?” 邵泽威沉默片刻,突然厉声说:“你身为老臣,为何谋反?皇上命我来取你性命,你还有何话说?” 上官坦骇然,他睁大眼睛看着他,邵泽威道:“皇上已经将依米和我儿子放了,并且赐给我家免死金牌,让我们夫妻享受不世的荣耀!我如今还当了兵部尚书,封了睿国公!至于条件嘛,就是让岳父你自裁!” 上官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退后几步。 “你要用我的人头保全你的富贵?” “是的,还有你女儿和外孙的富贵!皇上和皇后在太庙发了誓,只要我帮他们除掉你这个心腹之患,今后永不相负!岳丈大人,为了小婿和你女儿、外孙的幸福,你就自裁吧!” 上官坦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捶胸说:“我为朝廷立下战功,并没有反心,皇上为何非得置我于死地!” “因为你打仗太厉害了,活着哪个皇上都害怕!如今突厥已灭,你也该狡兔死、走狗烹了!” 上官坦叹息说:“好手段,收买我女婿来杀我!我如果今日杀了你,必然让我女儿守寡,我女儿必然恨我。罢了,只要你们幸福就好,希望你好好照顾依米,不要辜负了她!” 邵泽威点点头,含泪说:“我会的!” 上官坦将帅印交给他,拍了拍他肩膀,进入内帐留下一封遗书自尽了。 听闻上官坦死了,他的部下非常激愤,副将王翔拔出刀喝道:“逼死我家老将军,我要宰了你!” 他举起刀砍过来,邵泽威嗖利剑出鞘,咔嚓将他脖子抹了,鲜血飞起人头落地。 众人大惊,没想到其剑法如此凌厉。 邵泽威举起帅印和圣旨说:“奉皇上之命,接管军队,跟我回去,违者斩立决!” 那些部将再无人敢动,随后邵泽威用棺材将上官坦装殓了,命士兵换上丧服悼念。一支挂着灵幡,运着棺材的大军在荒凉的西部走着,邵泽威骑着马,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如果上官坦不死,必然生灵涂炭,他这样做也绝不是为了自己。 半月后达到京城,上官依米听说老父亲自裁而死,趴到棺材上痛哭流涕。韩子霄下旨追谥上官坦为“武忠”,并且配享太庙。 上官坦死了,韩子霄终于松了口气,他对邵泽威大义灭亲很满意,对柳水墨更是万般感激。 他握着柳水墨的手说:“你口才太好了,竟然说服了邵泽威杀他岳父,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柳水墨脸色一红,忙掩饰说:“当然是晓以大义了!” 韩子霄没有留意到她的表情,就相信了她的话,对她一番夸赞,更加佩服。 白沐雪听说邵泽威回来了,就想让他帮自己澄清一些绯闻 她找到了邵泽威,虽然许久不见了,可他还是挺拔俊朗,只是眼睛里再也没了那份温润。 他身带佩剑,站在亭子里看着柳树,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白沐雪过来,低声说:“国公爷,你好!” 邵泽威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颤,回头看着她,面露喜悦,眼睛里带着欲望。 “没想到你生了孩子还是如此漂亮!”他禁不住说道。 白沐雪也不多扯,直接说:“有件事想请你帮我澄清!” “什么事?” “当年韩子霄被囚禁,我曾找过你,你拿走了我一件亵衣,可我们两人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知道谁造了谣言,一直诋毁我,让韩子霄以为我和你发生过关系。希望你拿着那件亵衣,把你妻子上官依米也叫来,我们说清楚此事!” 邵泽威一愣,他想到了柳水墨的话,她交待他绝对不能帮白沐雪澄清此事。 “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白沐雪非常纳闷。 邵泽威没有吭声,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是清白的,可这件事韩子霄一直膈应,你就不能帮我澄清吗?对了,我那件亵衣呢?” 邵泽威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帮你的!请原谅!” 白沐雪怒了,她说:“为什么?你就那么喜欢拆散我和韩子霄吗?亏你之前还有脸说喜欢我?因为这件事,你知道我受了多大委屈吗?算我求你了行吗?” 邵泽威转过身去,心中很是愧疚,他闭上眼睛,微微昂起头。 白沐雪知道多说无益,冷笑一声,快速离开了。 她走在花丛中,没想到此人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自己当年怎么会对他动心? 时光如梭,岁月匆匆,又一年过去了。 在一个美丽的金色初秋,邵泽威陪着柳水墨一起出去游玩,他们来到田野里,此处都是蔓延的荒草。 韩子霄虽然在政治上对柳水墨很信任,可时间久了对她越来越不喜欢了。柳水墨没了之前的温柔纯真,变得越发强势起来。 每天处理完公务,韩子霄就跑到白沐雪那里,和她一起读书、画画、下棋,有时候还和儿子韩宸一起踢蹴鞠。 柳水墨心中越来越失落,她的权力越来越大,可韩子霄离她却越来越远。每天哄她开心的反而是邵泽威。她知道邵泽威讨好自己有所企图,可她作为女人,也需要浪漫和关爱。 两人在荒草原上追逐嬉闹,那些侍卫和太监都躲得远远的,他们不敢跟着,只能坐下歇息。 柳水墨跑了很远,来到一处丛林间,旁边一条蜿蜒的小路,地上都是干枯松软的小草。 邵泽威一把抱住她,两人笑着滚在地上。 柳水墨问道:“听说你和上官依米又吵架了?” 邵泽威摸着她的下巴,暧昧地说:“那个女人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说我身上有香味,还跑到我娘那里去告状。她哪有你漂亮啊,你又聪明又有才华,可惜韩子霄竟然不懂得珍惜!” 柳水墨被他说得心花怒放,扑在他身上,两人滚了起来…… 第137章 贴身之物 说来也巧,任佐从外面公办回京,正好从小路经过,他老远望见有皇后鸾驾卤簿便勒马停住。 “这里怎么会有皇后的鸾驾?难道皇上也在这里?”他下了马,整理衣冠想往前走,忽然听见不远处草丛里有酣畅淋漓地欢悦声。他忙蹲下身子去看,唬了一跳,赤身的两个男女正是邵泽威和柳水墨。 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躲在树后面目不转晴看完。 直到他们两人穿好衣服离开,任佐才回过神来,颓然靠在树上。他深吸口气,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他扶着树起来,跨步来到那片荒草堆里,只见草地上一个璎珞。任佐拾起来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刻着“内务府造办处敕造,册立太子恩赏中宫”。他寻思半天,将璎珞塞入怀里回宫了。 傍晚时分,公冶钜又来喊他喝酒了。作为副手,公冶钜一直害怕任佐,因为他贪污的把柄被对方抓着呢。 公冶钜照样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将自己储备的好酒拿出来,两人边喝边聊。任佐因为有心事,一直没有放开,这让细心的公冶钜发现了。 他问:“大哥,有心事?” 任佐看了看他,低声说:“有件事正想征求你的意见,你可别乱说!” 公冶钜一听,忙发誓:“我和大哥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如果管不住这张嘴,就让我吃饭噎死!” 任佐笑了笑,他关了门,偷偷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手帕,取出来八宝七色璎珞。 公冶钜接过来看了看,他说:“你得了件宝物!是不是从哪里抢来的?” 任佐道:“胡扯,我怎么会抢别人东西呢!这是皇后的,而且还是皇上钦赐的宝物,你看看上面有一行小字!” 公冶钜仔细一看,禁不住大惊,他说:“你从哪弄的?皇后的东西可不敢要啊,要是捡来的,赶紧还回去吧!” 任佐端起碗咕咚喝了口酒,皱着眉头沉思着,随后用眼睛斜瞅着他,好像不信任的样子。 公冶钜则一脸诚恳,带着关切的样子。 任佐放下酒碗,凑过脑袋,低声说:“看你对我很忠心,咱俩又是好哥们,我就告诉你。白天我路过西郊,从荒草原子经过,突然发现邵泽威和柳皇后缠绵,当时把我给吓住了。等他俩走后,我跑过去看了看,这璎珞在荒草下面,被我踩到了。你说柳皇后那么大家闺秀的女人,竟然和邵泽威搞在一起了,让皇上知道了还了得?咱们皇上多英俊啊,翩翩公子,深情又迷人,不比邵泽威那个二愣子强?” 公冶钜心中十分震撼,他没想到当今皇后竟然和皇上亲表弟有私情。可他还是装出不奇怪的样子,捏着花生米往嘴里送。 他把玩着璎珞,随意地说:“咱们皇上是个情种子,如今还是和琼贵妃感情好,听说现在都不睡皇后了。皇后也是人啊,二三十岁的年龄,禁不住寂寞啊!” 任佐问:“那你说这事我该咋办?璎珞我不能一直拿着,万一传出去,给我定个偷皇后宝物的罪名,我就完了!可要是告诉皇上,岂不是得罪了皇后?如果不告诉皇上,岂不是欺君?” 公冶钜早就想当锦衣卫指挥使了,只是没有机会搬掉任佐。如今机会来了,他就给他出骚主意。 公冶钜说:“大哥,你可不能欺君啊!这事得给皇上说,到时皇上一定会提拔你的!你不用害怕得罪皇后,皇上知道了这事,就直接废后了,你还怕啥?” 任佐道:“有道理!皇上到时肯定会连太子一起废了,然后让白沐雪当皇后,让韩宸当太子,我可就是功臣了!将来新皇后一定会感激我的!” 公冶钜点头说:“没错,皇上喜欢白沐雪和她儿子,柳皇后的位子坐不长,韩尧的太子也保不住,咱们抓紧改换门庭才好!今天太晚了,你明天一早就去见皇上,把这事说清楚!” 任佐一拍大腿,高兴地说:“好,兄弟,咱们马上要升官了,哈哈!” 公冶钜狡黠一笑,给他斟满酒,奉承说:“恭喜大哥,小弟以后也跟着您享福了!” 任佐被他一顿吹捧,非常受用,足足喝了半坛子酒。 看他醉了,公冶钜扶他到床上休息,掩上门之后拿着那璎珞飞快去了坤宁宫。 柳水墨早就睡了,外面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竹青问道:“谁啊,大晚上还敲门,不知道皇后娘娘睡了吗?” “我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公冶钜,还请姑娘禀告皇后,有重要的事情相见!” 竹青不给他传话,隔着门骂了他一顿,可公冶钜就是不走,一直跪在外面敲门。终于柳水墨被惊醒了,她披上鹤氅,隔着帘子坐了。 竹青挑起灯笼,没好气地打开门让他进来。 公冶钜跪在那里,柳水墨生气地说:“大半夜你惊扰本宫,可知罪吗?” 公冶钜不敢抬头,隔着帘子看着红色的脚踏,低声问:“娘娘,臣在这里说话方便吗?如果不方便,请将左右的人都屏退!” 柳水墨愣了下,看看左右,除了竹青还有一个值夜的老嬷嬷,她让这老嬷嬷下去,然后掩上屋门。 “现在可以说了!”她道。 “娘娘是不是和邵泽威有私情?”公冶钜问。 柳水墨脸色陡变,嗖站起来,指着他怒道:“混账,你竟敢诬陷本宫,我这就叫巡夜侍卫将你拿下,定你个诽谤之罪!” 公冶钜从怀里掏出璎珞,双手捧着,抬起头看着她问:“这是娘娘的贴身之物吧?” 柳水墨看着璎珞,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这才想到丢了东西。她看看竹青,竹青很会拍马屁,上来将璎珞夺走说:“狗奴才,偷了娘娘的东西又来诬陷娘娘,想死了吗?” 柳水墨接过来璎珞,掀开帘子看着他。 公冶钜昂起头,挺直胸脯,壮着胆子说:“任佐晚上喝酒对我说,他亲眼看见娘娘和邵泽威在西郊的荒草地里缠绵。这璎珞是他捡到的,准备明天告诉皇上,让皇上废了你和太子!我把他灌醉了,偷了这璎珞前来报信!” 柳水墨吓得脸色惨白,头发垂在肩膀前,颓然坐在椅子上,如同死了半截一般。 她慌了神,洁白的脸上带着绝望,两手死死放在胸前,整个人无比脆弱。 公冶钜忙说:“娘娘莫怕,臣已经帮您想好了计策,明天一定能除掉任佐!” 柳水墨赶紧起来,她走下台阶,双膝跪在地上说:“如果大人肯帮我,我和太子今后一定舍命报答!” 公冶钜忙扶起她,后退两步弯腰说:“娘娘言重了,臣愧不敢当!您马上拿出一个相似的璎珞给我,我偷偷送回去。明天一早,您就联系邵泽威,让他进宫告状,我这里有任佐放高利贷盘剥百姓的罪证!您再对皇上如此如此说……” 柳水墨听了松口气,她对竹青说:“我戴的首饰很受宫女欢迎,她们都私下模仿打造。你马上去掖庭,找个女乐伎佩戴的同款璎珞来!” 竹青听了马上去办,风风火火朝掖庭去了。公冶钜则趁机表忠心,柳水墨自然一番许诺,保证让他接替任佐。 没多大会,竹青就来了,手里拿着同款的璎珞。柳水墨看了看,这璎珞虽然颜色款式和自己的相同,但一看就是民间铁匠制造的,其做工完全不如内务府精美。最重要的是,璎珞上没有造办处的刻字,而且材料也不是天然红玉,而是杂玉。 柳水墨将这款仿造璎珞给他,公冶钜接过来打量着,他笑说:“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是赝品!娘娘赶紧歇着吧,臣告退了!” 柳水墨亲自送他出去,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这才回去睡了。 次日早上,邵泽威匆匆忙忙来见韩子霄,跪在地上手里呈上一大叠契约。 “这是什么?”韩子霄问。 “是任佐放高利贷盘剥百姓的证据,很多人被他逼得卖儿卖女!” 韩子霄接过来看了,愤怒说:“这个东西,怎能放高利贷盘剥百姓?朝廷严禁官员放高利贷,他不知道律法吗?马上将他叫来,朕要治他罪!” 邵泽威忙说:“皇上息怒,臣昨晚找他谈了,他表示今后不敢了。这些高利贷契约烧了便是,他毕竟是您的心腹,就饶他这一次吧!” 韩子霄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吧,朕也不能因为这事就杀他,无非是责骂一顿而已。既然你给他说了,那这事就算了,以后别让他做了!” 邵泽威连忙称赞说:“皇上圣明,真乃仁德之君!这些高利贷契约就放您这儿吧,希望任佐真心悔悟,臣告退了!” 韩子霄嗯了声,邵泽威忙叩头离开。 听说园中荷花开得不错,韩子霄想出去观荷,他穿上一件浅蓝色半臂,里面是件齐膝清凉衫子。此时天气微暖,阳光之下清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韩子霄心情大好,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虽然削瘦了些,可精神更加好了。他整了整腰间的玉带,踏着龙靴朝外走去。 突然任佐慌张地跑来,忙叫道:“皇上,臣有紧急的事要向您单独汇报!” 韩子霄瞥他一眼,以为他是来请罪的,笑道:“行了,朕还要去赏荷花呢,你以后要廉洁些,好好当差!” 任佐跪下道:“皇上,臣真的有要事禀告,此事关于皇后贞洁,不能不说啊!” 韩子霄吓了一跳,程得忠倒吸口气,忙往后悄悄退了几步。 进入屋里,关了门,任佐掏出一个手帕捧着说:“这是皇后娘娘的璎珞,皇上钦赐的,您应该认识吧?” 韩子霄接过来,看着有几分像,点了点头。 任佐道:“昨天臣从西郊过,看见在荒草地里,皇后娘娘和邵泽威秽乱不堪,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奸情。后来,臣在草堆里捡到这个璎珞,本来不想告诉皇上,怕您伤心。可臣纠结许久,才觉得不能欺君,应该告诉您!” 韩子霄如雷轰顶,他死死攥着璎珞,一脚踢开门吼道:“把皇后给朕叫来!” 程得忠唬了一跳,忙去叫柳水墨。 她不慌不忙地来了,进入屋里行礼后便镇定地站在一边。 韩子霄问:“你的璎珞呢?” 柳水墨一笑说:“皇上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璎珞清洗了下,竹青替我收藏着呢,怎么了?” 韩子霄手中垂下一个闪亮的璎珞,冷冷问道:“这是你的吧?任佐捡到的,说昨天看见你和邵泽威在西郊荒草地里放浪不堪,是不是?” 柳水墨看着任佐,他嘴角一丝奸笑,垂首站在那里。 “皇上怎能相信这种鬼话?任佐,我知道你放高利贷的事,不过斥责了你一顿,你便怀恨在心,跑来诬陷我吗?” 任佐一脸发懵,他看看韩子霄,直接问柳水墨:“那你的璎珞呢,拿出来让皇上看看!” 韩子霄也说:“皇后,把朕赐你的璎珞拿出来!你说任佐诬陷你,那你的璎珞怎么会在他手里?” 柳水墨非常委屈的样子,对着外面喊道:“竹青,将我的璎珞拿来!” 竹青忙进来,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打开后里面是个璎珞。 柳水墨接了过来,递给韩子霄说:“皇上所赐之物,臣妾十分爱惜,您看这不是吗?” 第138章 发现真相 韩子霄细细看了看,然后望着任佐,他呆了,搔搔脑袋说:“怎么有两个?” 柳水墨拿过来另外一个,端详了下冷笑说:“这是假的,你拿个赝品诬陷我吗?皇上,这是掖庭女乐伎佩戴的,所用的玉乃是杂玉,根本不是和田玉。我贵为皇后,怎么会佩戴这种乐伎的东西?” 韩子霄仔细看了,喝道:“任佐,你拿的确实是赝品,上面没有造办处的刻字,你怎么说?” 任佐接过来看了看,他忙说:“调包了,皇上,这是调包计!昨天我捡到的,确实是真的,就是这个上等玉,怎么跑到皇后那里去了?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公冶钜搞得鬼!” “任佐,你够了!就因为邵泽威发现了你放高利贷的事,你就怀恨在心,诬陷我和他有奸情吗?皇上,臣妾以后不敢再参与朝政了,这是得罪人的事啊!我再也不帮您批阅奏折了,免得被人这样羞辱!”柳水墨跪在地上掩面大哭,泪水顺着鼻梁落下,她不停用手帕擦着。 竹青也跪在地上,默默地啜泣,屋里传来伤心绝望地哭喊。 任佐手足无措,面色惨白,他早听说皇后很难对付,今日才知道确实是高手。 韩子霄飞起一脚,将任佐踢翻在地,指着他说:“你放高利贷的事,邵泽威已经对朕说了!他还替你求情,说给你个机会。没想到你反而诬陷他和皇后有奸情,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是个人吗?” 任佐趴在地上,闭上眼睛,不再辩解。 韩子霄说:“来人,将任佐拿下,交给刑部审问!” 柳水墨忙说:“皇上,为了让任佐心服口服,臣妾建议还是在锦衣卫内审问吧。公冶钜是任佐的副手,和他交情很好,有他审问肯定很公平,外面大臣也不会说什么!” 任佐抬起头看了柳水墨一眼,他知道公冶钜出卖了自己,现在把自己交给他,肯定没有活路了。 他深吸口气,仰天长叹,对着韩子霄说:“皇上,臣要走了,您多保重!请善待臣的家人,也请提防身边的人!” 他站起来,御前侍卫过来将他绑了,韩子霄望着他,柳水墨跪在地上泪水涟涟。 任佐摇摇头笑了笑,然后出去了。 柳水墨起来眼睛通红,低着头抱住韩子霄,韩子霄轻轻拍了拍她,没有说什么。 任佐被押着朝锦衣卫大狱走去,突然白沐雪正好经过,她一愣,拦住问道:“怎么了?任佐,你犯了什么罪?” 任佐看见白沐雪很激动,他说:“娘娘,我昨天发现了邵泽威和柳水墨的奸情,就在西郊荒草地里。我还捡到她的璎珞,昨晚将此事告诉了公冶钜,没想到那狗贼竟然替换了一个假的。今天早上,我告发皇后,结果皇上不信,反而说我诬陷。我要送到锦衣卫大牢了,公冶钜审问我,他不会给我活路的,娘娘您多保重啊!” 白沐雪一惊,侍卫们押着他走了,任佐回头说:“娘娘不要替我求情,你斗不过柳水墨的!要小心她啊,还有邵泽威和信亲王……”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白沐雪心中发冷,难道这些年一直是柳水墨陷害自己?韩子霄的忠臣一个个被除掉,难道柳水墨真的想夺权?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柳水墨,因为她一向那么温柔贤良,现在她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白沐雪回到宫中,她独坐在椅子上,回想着过去一系列奇怪的事。她出了月子到她宫中洗澡,为什么大腿根会有一个“威”字的刺青?梁梦绮为什么突然死于冷宫,而且留下一封诬陷她的信?邵泽威为什么不肯替自己澄清冤屈?卢朝阳为什么突然和柳水墨亲密起来?崔豹的死,张世琛的罢官,是谁在后面操弄的?如今任佐也下狱了,难道不可疑吗? 她后背发凉,终于意识到柳水墨才是那个可怕的人。 从那之后,白沐雪决定留心柳水墨和邵泽威,看看他俩到底在搞什么鬼。她秘密叫来于双喜和夏嬷嬷,让他俩暗中监视他们。 任佐被带到锦衣卫大狱,五花大绑起来。 公冶钜站在他面前,冷笑说:“你是不是诬陷皇后,招不招?” 任佐看着他道:“我一直拿你当兄弟,没想到你竟然算计我,猪狗不如的畜生!” “哈哈哈,不除掉你,我怎么上位啊!”公冶钜喝道:“给我使劲打,谁要是敢徇私,就是抗旨!” 任佐遭到严刑拷打,于半夜时分,在牢狱里结绳自杀了。 除掉了任佐,柳水墨和邵泽威更加肆无忌惮,两人经常在宫中苟合。 过了不久,夏嬷嬷跑过来秘密汇报:“娘娘,柳水墨和邵泽威确实勾搭上了,他们白天就在屋里打情骂俏,还说今个晚上一起洗澡呢!” “在哪?” “星河宫!” 白沐雪用红色指甲掐住一片花朵,狠狠扔到地上,用脚踩碎。她嘱咐夏嬷嬷不要声张,秘密让于双喜带了七八个健壮太监听候调遣。 当天晚上,月上柳梢头,于双喜已经做好了埋伏。他知道邵泽威武功极高,剑法极好,便准备了两只火铳。 白沐雪看看时间,等到外面敲了二更,宫门锁了,她才起身朝星河宫走去。正巧韩子霄过来找她,要和她同床,她找个借口不舒服,便哄着他先睡了。 接着,她径直来到星河宫,外面有侍卫把守。 白沐雪停住脚步,对夏嬷嬷耳语几句,她马上带了一个宫女走来。那些侍卫非常紧张,紧紧握住手里的刀。突然夏嬷嬷昏倒在地,整个人抽搐不已。旁边宫女慌张地说:“不好了,夏嬷嬷得了羊角风,快点帮忙啊!” 那些侍卫互相对视了下,他们都不动弹。 宫女掏出一大捧银子说:“麻烦你们了,快过来帮帮忙吧,夏嬷嬷一把年纪了,容易出人命的!” 那些侍卫看着银子,犹豫了下接了过来,他们从门口走到台阶下,然后去牵马车。 就在此时,白沐雪从柱子后面突然出现,敏晴一把推开门,那些侍卫大惊,忙跑过来想拦住她。 于双喜带着人马举起火铳,大喝道:“都不准动,谁动就打死谁!” 侍卫们惊骇不已,白沐雪匆忙进去了。 刚来到星河宫的温泉,就听见里面传来娇喘声,白沐雪听了面红耳赤。她掀开帘子瞅了瞅,果然看见一男一女于水中乱来。 她扭过脸去,等了大概一炷香功夫,里面才消停了些。白沐雪忙掀开帘子进来,柳水墨正惬意地躺在邵泽威怀里,双眼迷离,满脸的缱绻快意。邵泽威则抚摸着她的背,嘴角带着满足。 看见她来了,两人惊慌不已,在水中着急地找衣服。 白沐雪侧过脸去,搬来椅子坐在旁边,敏晴则直视着他们,看着他们用袍子裹了身体。 两人怯怯地看着她,白沐雪这才扭过脸来,怒道:“你们两人对得起皇上?柳水墨,亏你还是皇后呢,大家闺秀小姐,做出这种事来!邵泽威,你也是公侯子弟,况且家中还有娇妻,你妻子上官依米还是柳水墨的好闺蜜,丢不丢人?” 他俩扑通跪下,柳水墨哀求说:“好妹妹,你千万不要告诉皇上,否则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邵泽威也说:“雪儿,你饶了我吧,毕竟我以前那么爱你!” “住口,你还有脸说爱我!如果不是你,韩子霄也不会猜忌我,让你帮我澄清,你都不肯!”白沐雪嗖站起来,她说:“我已经让于双喜在外面埋伏了火铳,现在就绑了你俩,送到皇上那里去!子霄就在我宫中,看看你们怎么办!” 柳水墨扯住她的裙子,泪流满面地说:“好妹妹,我情愿将皇后之位让给你,千万不要做绝啊!你要是告诉皇上,我这就撞死在柱子上!” 邵泽威也使劲磕头,把脑袋都磕破了,他哭着说:“雪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真是要我死吗?雪儿,求你了,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你忘了吗?” 柳水墨哭泣说:“妹妹,你还记得吗,当初是你设计让我嫁给韩子霄的。你知道子霄不爱我的,我如今独守空房,也很可怜啊!” 白沐雪看着他俩哀求,禁不住心软了,叹口气说:“好吧,我就饶了你俩。不过你俩要写清楚今天发生的事,作为证据,有我保存。还有,邵泽威你要替我澄清谣言,写清楚咱俩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邵泽威看看柳水墨,她忙说:“我写,马上写!” 敏晴拿来纸笔,柳水墨坐在凳子上,挥笔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写下来。她文采果然好,一气呵成,不需要修改。 白沐雪看着,文笔凝练,言简意赅。 她又命邵泽威写下证词,澄清两人关系,一并收了。 随后,白沐雪警告他们以后不能再来往,说完飘然离去。 邵泽威扶起来柳水墨,柳水墨拿出手帕给他擦着额头的血。 她说:“咱们的罪状都在白沐雪那里,她早晚要交给韩子霄的,我们必须设计除掉她!” 邵泽威一愣,他嗫嚅说:“雪儿都已经放过我们了,干嘛再害她?” 柳水墨气得捶着他说:“你是不是还喜欢她?混账东西!” “别闹了!”邵泽威推开她,推开窗户叉着腰。柳水墨从后面抱住他说:“小威,我不能没有你,咱俩不能断啊!” 邵泽威回过身来,看着楚楚动人的她,心一横说:“我有个毒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柳水墨忙点点头,邵泽威在她耳边说了一番,她捂住嘴摇摇头。 邵泽威道:“只有这个办法!” “我不能拿我儿子当赌注,不行的!” “不会死的,我府里有药,我知道分寸!” 柳水墨咬着唇,脸色苍白,她扶住窗户,含泪答应了。 白沐雪心一软放过了他们,没想到他俩竟然反攻了。 五天之后,柳水墨带着刚会跑的儿子前来拜会白沐雪,她满脸愧疚的样子,表现得非常谦虚。 看她如此,白沐雪只得客气说:“姐姐来了,快坐吧!” 柳水墨握着她的手说:“妹妹活命之恩,我终身难忘,今后我们母子二人的命都是你的了。我今日带着儿子给你磕头了!” 她说着就抱着儿子磕头,白沐雪忙扶起她说:“别这样,我已经答应你俩了,就不会再揭穿你们,以后要好好做人,不能对不起子霄,也不能再陷害忠良!” 柳水墨点点头,擦擦泪感激地说:“谢谢好妹妹,我以后常来找你玩啊,中午在你这里吃饭行吗?” 白沐雪笑道:“当然可以了!宸儿和尧儿是亲兄弟,他们两个就该在一起玩,这样也能培养感情!” 柳水墨点点头,让儿子和韩宸一起玩。 中午时分,白沐雪准备了酒菜,她们两人抱着孩子一起坐下吃饭。柳水墨非常谦卑,亲自给她倒茶夹菜,白沐雪反倒不好意思了,让她不要如此见外。 吃过午饭,柳水墨突然说:“妹妹,听说你给宸儿做的虾仁汤很好喝,能做一碗让我儿子尝尝吗?” 白沐雪道:“这个容易,我房间里有小灶,马上去给你做!” 柳水墨开心地说:“我跟你学啊,在旁边看着!” 白沐雪嗯一声,带着她一起去了厨房。 第139章 毒害太子 打开锅灶,加入泉水,白沐雪清洗了些虾仁,又拿出些新鲜的菠菜。柳水墨在旁边看着,偶尔帮她烧火舀水。 一番忙碌,虾仁汤做好了,白沐雪舀起来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她擦擦手说:“学会了没?很简单的!” 柳水墨点点头,忽然道:“听说妹妹你有安息香,能不能给我一些?” 白沐雪不知有诈,她道:“好啊,在我卧室里呢,我去给你拿!”她转身朝卧房走去,柳水墨忙拿出一包药粉,颤抖地倒入汤里,用筷子搅拌了下,然后去追她。 白沐雪看她过来,笑着牵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进入屋里。白沐雪打开匣子,拿出一包安息香给她,柳水墨闻了闻,高兴地说:“谢谢啦,回头我有好东西也送你!” 两人出了卧房门,正要朝小厨房走去,柳水墨突然捂住肚子说:“我要方便,妹妹帮我喂尧儿喝汤,别凉了!” 白沐雪指着东边说:“厕所在那边,你不用管了,我去喂小家伙喝汤!” 柳水墨匆忙进了厕所,心扑通扑通跳着,十分紧张。 白沐雪从厨房里端了虾仁汤,来到客厅,看见韩尧在和韩宸在玩布娃娃。她走过来,舀了汤喂韩尧,边喂边说:“乖,尝尝你姨娘做的汤,哥哥以前很爱喝的,只是他现在喝腻了!” 韩尧张着嘴喝着汤,白沐雪蹲在地上,非常亲昵地喂着他。吃了几口,只见韩尧滚在地上,双手挣扎,嚎啕大哭,嘴里吐出血来。 白沐雪一惊,她吓坏了。这时柳水墨跑了过来,尖叫道:“儿子,你怎么了?快去叫皇上!” 竹青忙去喊韩子霄,柳水墨抱起韩尧,满眼惊慌,无比诧异地看着白沐雪。白沐雪吓傻了,她说:“这是怎么了?” 柳水墨说:“是不是摔伤了?怎么嘴里吐血啊?” 白沐雪忙叫道:“快去传太医,快点!” 敏晴慌忙跑着去喊太医了,柳水墨跪在地上大叫不止。 韩子霄骑着马赶来,马还没停稳他就滑下来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他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 “尧儿,怎么了?”他瞪着眼睛,无比恐慌。 柳水墨哭着说:“子霄,尧儿这是怎么了?你快看看!” “传太医,快传太医!”他叫道。 白沐雪忙说:“已经去叫了,马上就过来!”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停下,两个太医提着药箱子进来。除了妇科圣手金守一,还有解毒能手唐聚。 他们两人看了看韩尧,只见他嘴唇发紫,不停打哆嗦。 金守一道:“看来不是儿科的问题,想必是中毒了!” 唐聚二话不说,抓起来手腕诊断了下,又翻开韩尧嘴巴看了看,他问:“刚才吃了什么?” 柳水墨看着白沐雪,眼睛通红,万分紧张的样子。 白沐雪指着一个青色玻璃碗说:“吃得我做的虾仁汤!” 唐聚端过来碗闻了闻,他对韩子霄说:“皇上,汤里有毒,乃是蜈蚣散!” 韩子霄大惊,他问:“什么是蜈蚣散?” 唐聚说:“民间的一种软毒,少量服用会吐血抽搐,多了会要命!此毒没有气味,但是遇水会泛黄,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怎么解毒?说那么多干嘛!”韩子霄急了,斥责道。 唐聚忙从箱子里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倒入凉茶里,然后给韩尧灌了下去,他哇地一下将肚里虾仁吐出来,慢慢地好了许多,嘴里不再流血。 柳水墨抱着儿子,看着白沐雪哭道:“妹妹,你为何要下毒害尧儿?为什么?” 白沐雪看着韩子霄,他死死盯着自己,如同红了眼的公牛。 “我……我没有下毒啊,我怎么会害尧儿!我没有!”白沐雪叫道,她看着周围,众人都齐刷刷望着她。 “不是你下的毒,孩子怎么会这样?汤是你做的吧?”韩子霄吼道。 “柳水墨和我一起做的啊,她也在旁边!”白沐雪说道。 柳水墨哭着,怀里抱着儿子,韩宸吓得躲到白沐雪身后。 韩子霄用手狠狠砸了下脑袋,指着她说:“难道柳水墨会下毒害自己儿子?你会下毒害你儿子吗?” 柳水墨扑通跪下了,扯住韩子霄的衣服,扬起头说:“你废了我吧,废了尧儿的太子之位吧,再这样下去,我们母子都要死的!” 白沐雪指着柳水墨说:“我明白了,原来你一直不死心,等着反击!皇上,臣妾要告状!” “告什么状?”韩子霄面目冷峻。 “柳水墨和邵泽威有奸情,他俩前几日在星河宫洗鸳鸯浴,被我当场捉住,而且还写了供词!”白沐雪说。 “在哪里?”韩子霄问。 白沐雪忙进入卧房,从柜子里拿出红色匣子,端着出来说:“在这里面!” 韩子霄道:“打开!” 白沐雪用钥匙打开锁,掀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瓶药,上面写着“蜈蚣散”三个字。 她骇然,惊异地说:“供词呢,他俩写的认罪供词呢?” 白沐雪双手发抖,韩子霄拿过来那瓶蜈蚣散,交给唐聚说:“是不是这种毒?” 唐聚打开闻了闻,非常肯定地说:“就是这种!” 韩子霄气呼呼地看着白沐雪,她觉得晴天霹雳,不停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谁偷走了我的供词,又替换了毒药?” 柳水墨看着韩子霄说:“皇上,你要是今天再包庇她,臣妾和儿子就不活了!” 白沐雪咣当瘫坐在地上,韩子霄望着她,叹口气,摇了摇头。 卢朝阳过来说:“皇上,早做决断啊!毒害太子,诽谤皇后,不能不除啊!” 韩子霄瞪了他一眼,沉思片刻说:“将白沐雪褫夺封号,暂且打入冷宫关押!” 卢朝阳一愣,他还想说什么,柳水墨忙道:“既然皇上舍不得杀她,那就先打入冷宫吧,只是我一定要个说法,希望皇上能让我满意!” 韩子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心如刀割。 卢朝阳过来,拉起白沐雪就走,韩宸哭喊着不愿放手,敏晴抱住他,这才将白沐雪带下去。 韩子霄觉得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倒。他扶住程得忠,对柳水墨说:“你带着尧儿回宫歇息吧,这里交给于双喜处理!” 柳水墨只得抱着儿子走了,其他人也全都退下。 韩子霄自然不愿相信白沐雪下毒,可今天的事情万难解释。 他回到养心殿,躺在床上,感觉全身发冷。他怀疑柳水墨,可柳水墨难道给亲生儿子下毒不成?这不合常理,这种万恶的事情她不可能做出来。 韩子霄头痛欲裂,太医给他开了镇定的药吃了,他才昏昏沉沉睡下。 白沐雪被关在冷宫,她非常后悔当初心软放过柳水墨和邵泽威。她冷静下来,仔细想着,会是谁偷走了供词呢。忽然她明白了,敏晴这个女人是柳水墨给她选的丫鬟,而且只有她知道供词藏在哪里。 “原来是她!她竟然是柳水墨的人,好厉害啊!”白沐雪凄然一笑,没想到竟然被他们联手给搬倒了。 她不怕死,唯一放不下的是儿子。她在冷宫里默默哭泣,终于体会到梁梦绮临死前的绝望了。 夜晚时分,有人敲门,白沐雪忙从床上起来,隔着铁门一看是于双喜。 “你怎么来了?”她说。 “皇上很伤心,不愿再见你,但他也舍不得杀你!还有,明天皇上就去避暑山庄休养去了,他受到打击,太医让他调理一段时间!” 白沐雪扑通跪下道:“于公公,我怀疑是敏晴替换了供词,你帮我抓住她严刑审问,一定能拿到的!” 于双喜皱着眉头,白沐雪哭道:“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怕死,可我不能含冤而死!我愿意出宫为尼,或者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可我不甘心啊!况且我也不忍心看到子霄一直被欺骗,是不是?” 于双喜点点头说:“当年我干爹张祥,为了保护皇上而死。如今我也愿意为了保护娘娘而死!现在皇上让我统领后宫防守太监,我白天就封锁了琼仙宫,敏晴也关在里面,今晚我就突击审问她!” “谢谢公公!”白沐雪叩首说。 再说敏晴,她是柳水墨安排的王牌间谍,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动用的。白天于双喜接管了后宫防卫,一大批太监严密监视着坤宁宫、琼仙宫、星河宫等地。这件事韩子霄有怀疑,他让于双喜务必调查清楚。 柳水墨返回了坤宁宫,韩子霄也不愿见她,她也不敢再妄动。 夏嬷嬷住进了琼仙宫,韩子霄将韩宸交给她照顾,毕竟她是白沐雪的干娘,其他人目前都不值得信任。 夏嬷嬷哄着韩宸睡了,敏晴没法出去,在屋里走来走去,十分焦躁。 三更时分,于双喜领着四个太监进入宫内,敏晴忙跑到床上装睡。 于双喜怒道:“提溜出来!” 那四个太监揪住头发拉了出来,敏晴挣扎着道:“你们干什么?” 于双喜来到琼仙宫的柴房里,点燃锅灶,他坐在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看周围。 四个太监将敏晴拖了进来,关了柴门,撸起袖子等着于双喜吩咐。 敏晴指着于双喜说:“于公公,我是琼贵妃的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于双喜一声冷笑,翘起兰花指说:“你个吃里扒外的奴婢,还敢说是琼妃娘娘的人?你分明是皇后安插在琼妃身边的奸细!” 敏晴一惊,她神色慌张,矢口否认。 于双喜道:“你既然不说,那咱家就不客气了!来人,给她灌汤!” 四个太监将她双手反绑了,拿过来一个竹筒子,掰开嘴插入喉咙,从水缸里舀了半桶凉水直接灌进去。 敏晴跪在地上,冰凉的水顺着竹筒子往肚里灌,她只觉得五脏六腑往外翻滚,呼吸急促,肚子慢慢鼓起来。她使劲挣扎,两个太监死死按住她,她眼珠子凸起,剧烈的呕吐感传来,水流使劲往肚子里涌动,身子好像炸裂一般。 没多大会,水从鼻子里溢出来,她整个人休克了。 太监们停下,将竹筒从她嘴里拔出来,敏晴整个人趴在地上,身子猛地哆嗦,嘴里大股大股地喷水。 于双喜说:“这是锦衣卫的刑罚,叫做‘请客喝茶’,滋味如何?” 敏晴也够硬的,她死活不招,瞪着眼睛看着墙角,头发湿了一片,地上全是她吐出的凉水。 于双喜道:“邵泽威和柳水墨有奸情,他们写了供词,是不是你偷了?还有匣子里怎么会有蜈蚣散,是不是你调包了?我从锦衣卫那里听说了,任佐也是这么被害死的,你们也忒狠毒了!” 敏晴还是不说,死死瞪着他大骂:“狗太监,阉货,我就是皇后的人,你这样作践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于双喜气愤至极,指着她说:“贱婢子,果然承认是皇后的人了!给我烧红了烙铁,烫她的脸!” 太监们忙点燃锅灶,将一块烙铁放进去用大火烧着,一直烧得发红。 他们拿着烙铁,将敏晴按在地上,于双喜说:“别往脸上烙了,往她肚皮上烙吧!” 敏晴大骂不止,太监扒掉她的肚兜,直接烙了下去,黑烟冒起,烧糊的肉味飘着。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敏晴昏死过去。 冷水泼醒,她歪着脖子看着梁头,整个人嘴歪眼斜,好像傻了一般。 第140章 敲诈一笔 于双喜看她死活不招,再这样审下去弄死就不好了,那样白沐雪的案子就永远没法昭雪了。 他脑子一转,对太监们说:“关好柴门,严加看管,我去睡觉了,明天再审!”太监们将她锁了,关了柴门在外面看守。 于双喜回去歇息了,天刚放亮就去找春露,对她耳语一番。 吃过早饭,韩子霄传旨去承德休养,他已经厌烦了住在宫中,想去调理下身体。 柳水墨前来送行,她说:“皇上心情不好,要好好休养,不要为了白沐雪那个蠢女人难过了!” 韩子霄站在马车旁,眺望着远方,沉默许久。 邵泽威在旁边低着头,不敢吭声。 韩子霄突然说:“邵泽威,你跟朕一起去避暑山庄,不要留在京城了!” 邵泽威一愣,他抬起头,只见韩子霄眼里都是猜忌,他看看柳水墨,柳水墨赶紧点点头。 “是,臣愿意陪着皇上!” 韩子霄看着柳水墨说:“你不是让朕给你一个交待吗?那好,白沐雪就交给你处置了!第一,不能杀她。第二,不能折磨她,更不能用刑。韩宸交给夏嬷嬷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朕就拿你是问!” 柳水墨一愣,她说:“皇上,你这样分明是包庇白沐雪,她可是要害死太子的啊!” 韩子霄冷冷地瞪着她,柳水墨一怔,做贼心虚地将眼睛看向别处。 “朕说的话,你记住就行了!”他说完登上马车,随后声乐响起,圣驾走了。邵泽威不愿前去,可是君命难违,只得跟着一起走了。 柳水墨看着马车,她叹口气,看来无论如何韩子霄都不会杀白沐雪的。 忽然想到了敏晴,柳水墨急忙往琼仙宫走去,结果被太监拦住了。 柳水墨说:“我要见敏晴,你们都让开!” 那些太监岿然不动,柳水墨怒道:“侍卫,给我将他们拿下!” “谁敢!”于双喜大喝一声,从偏房里出来,他手中托着茶壶,迈着小碎步,如同唱戏的一般吊着嗓子。 柳水墨冷笑说:“原来是于公公啊,你快让这些太监都撤去,本宫要看看宸儿,顺便有些话要问敏晴!” 于双喜知道她想要供词,韩子霄刚走她就来了。 “对不住了,娘娘!因为后宫屡次发生奇怪的事,皇上下旨让奴才掌管后宫防卫!这些御前侍卫都是卢朝阳的人吧,他们怎么能到后宫来?后宫一向有太监组成的净军防守,把侍卫弄进来不合规矩吧!万一出现侍卫和宫女私通的事来,奴才可担罪不起!”于双喜将了她一军。 柳水墨一愣,没想到于双喜这个死太监嘴巴还挺厉害。 她笑道:“公公说的是,我这就让侍卫们去前边。只是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白沐雪和我姐妹一场,我得看看孩子啊!” 于双喜掏出一道圣旨说:“娘娘,不是奴才挡你的驾,皇上亲笔写了圣旨,让我全权负责后宫一切,剥夺你统领六宫之权。韩宸有夏嬷嬷照管,你就别过问了!还有冷宫、御膳房、太医院,都有我盯着呢!” 柳水墨接过来圣旨看了看,倒吸口气,韩子霄分明是留下于双喜保护白沐雪和韩宸。她气急败坏,指着于双喜大骂:“你个阉货,不要狐假虎威!你这样得罪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于双喜夺过来圣旨,硬气地说:“娘娘,你自重些,奴才奉旨办差,怎么得罪你了?是不是皇上的圣旨写错了?既然这样,你让皇上重新写份圣旨拿来啊!” 柳水墨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对侍卫说:“走!” 于双喜冷笑一声,喝口茶,趾高气扬地说:“我在宫里那么多年了,还能被你个烂婆娘给吓住不成!” 随后,春露提着饭菜进入柴房,敏晴躺在柴堆里,呆呆望着锅灶。她看见春露进来,有些吃惊,忙坐了起来。 春露解开她绳子,低声说:“我也是皇后娘娘的人,今晚上派人来救你!” 敏晴一怔,质问道:“真的吗?你一直都是白沐雪的人啊!” 春露笑说:“你个傻瓜,我早就暗中投靠了皇后,谁不知道皇后会做人,她儿子将来要当皇帝的!” 敏晴蜷缩着,春露拿出饭菜给她吃,听说她受了伤,又拿出药膏给她涂抹。 呆了一会,春露道:“妹妹,我在这里不能多留,晚上二更时分,我带着御前侍卫来救你!” 敏晴点点头,春露收拾好碗筷走了。 到了晚上,二更刚到,就听到外面厮打声,接着是一片死寂。 有人说:“快把尸体拖走,别惊动了于双喜!” 随后,门被推开了,只见春露果然带着人来了。她身后跟了五个健壮的男子,穿着御前侍卫的衣服。 春露说:“皇后让我来救你了,快跟我走!” 敏晴大喜,她高兴地看着春露,春露给她整理了下衣服,还将她头发梳拢到耳朵后面。 敏晴说:“看来你真的投靠皇后了,这些侍卫都是卢朝阳的人吧!” 春露拉着她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那是自然了,后宫太监都听于双喜的话,咱们的人都在前殿呢!皇后非常急着见你,看来娘娘对你真好!” 敏晴不多说,她听了心中十分高兴。出了柴门,只见地上果然躺着几个死去的太监。火光照了下,就是白天监视她的那些人。 走了没多远,敏晴突然说:“我有东西藏在琼仙宫了,必须拿了交给皇后!” 春露问:“什么东西?” 敏晴怕她抢功,故意不说实话,撒谎称是送给皇后的礼物。春露心中冷笑,她忙顺着她,表示跟她去拿。 来到琼仙宫,春露对那五个人说:“侍卫们,将那些看门的太监拿下了!”他们五人立刻窜出去,突然袭击,将几名太监打昏了。 敏晴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忙带着春露进入琼仙宫。她来到自己的卧室,从抽屉里取出小刀,将墙角用力撬开一个小洞。 春露心中暗喜,只见她从小洞内取出两张供词,偷偷塞入袖子里。接着敏晴将小洞堵上,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这里有暗洞。 两人出了琼仙宫,走到大门口,忽然火把亮了,于双喜出现在面前。 敏晴大惊,春露说:“公公,在她袖子里!” 敏晴明白自己中计了,正想掏出来往嘴里塞,春露一把抓住她的手,两名太监上来抢了过去。 于双喜在火光下看了看,果真是柳水墨和邵泽威的供词,上面还按着两人手印。 敏晴大骂春露:“你个贱人,竟然欺骗我!” 春露喝道:“贼婢子,吃里扒外,暗算贵妃娘娘,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于双喜用手往脖子上抹了下,那些太监一拥而上,将敏晴直接扭断脖子,然后拖出去埋了。 刚才的御前侍卫都是于双喜安排的,他们脱掉服装,换上太监的衣服。于双喜高兴地说:“爷们差事办得好,每人赏五十两银子,今晚痛快吃酒!” 太监们都笑了,他们散开了。 于双喜对春露说:“我要连夜离京,去承德见皇上,只有这样才能洗脱贵妃的罪名。我走后怕皇后不安好心,这里的太监军有你统领,这是令牌和圣旨,千万拿好了!” 春露接过来,于双喜骑马出宫了。他一路不停,在第二天中午到达承德。 风尘仆仆的歇息了下,他忙拿着供词去见韩子霄。 来到大殿门口,侍卫不让他进去,他十分焦急,便让程得忠传话。 程得忠出来,非常惊讶地说:“你个狗东西,皇上让你在宫里坐镇呢,你跑来做什么?” 于双喜将他拉到一边说:“我有皇后和邵泽威奸情的供词给皇上,你快让我进去!” 程得忠心里咯噔一下,他说:“皇上正在午睡,能让我看看吗?” 于双喜掏出来交给他,程得忠看了触目惊心,吓出一身冷汗。 这家伙暗中也被柳水墨收买了,心想韩子霄现在越来越猜忌自己,不如早点离开宫中为好。临走之前,再敲诈柳水墨一笔钱财。 他拉着于双喜说:“瞧瞧你灰头土脸的样子,先去吃个饭吧,等皇上睡醒了咱们再去见他!” 于双喜只得将供词藏好,跟着他到偏殿去喝酒。 他刚坐下,倒了一杯酒正要喝,忽然背后一棍子打来,他整个人昏倒在地。程得忠将他身上供词拿出来偷偷藏好。 于双喜醒来,只觉得脑袋很疼,伸手去摸供词,发现不见了。他大怒,立刻去找程得忠,只见他坐在那里抽着水烟。 “你个老杂种,竟然抢了我的供词,给我交出来!”他手里拿着刀子,要找他拼命。 程得忠喝道:“不准放肆!你别污蔑我,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于双喜要用刀捅他,几个太监上前将他按倒,争吵声惊动了韩子霄。 他两人进入宫殿,韩子霄刚醒了,脸上还带着惆怅。 “于双喜,你怎么来了?朕让你在宫里照顾着雪儿和宸儿,你怎么不听?”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他将经过诉说了一遍,又指着程得忠大骂。 韩子霄看着程得忠,他跪下磕头说:“奴才冤枉啊,真没见什么供词,不信可以搜身!” 韩子霄命于双喜搜身,搜了半天也没有。 于双喜说:“皇上,这个狗东西肯定藏起来了,应当立马对他用刑!这个老杂种,已经被皇后收买了!” 程得忠和他争吵着,韩子霄沉默不语,接着他说:“好了!于公公,你现在马上返回京城去,给朕保护好雪儿母子,其他事不要管了!” “皇上,供词就在程得忠那里,奴才好不容易得到的,这是洗清琼贵妃冤枉的证据啊!” “朕如今心灰意冷了,不想再提这事!你走吧!” 于双喜愤愤不平,看着程得忠,跺跺脚,转身走了。 韩子霄斜眼瞅着程得忠,程得忠跪在地上举手发誓说:“主子,奴才真没拿什么供词,如果敢撒谎,让奴才不得好死!” 韩子霄觉得烦闷,他早就猜忌程得忠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赶走。 “你年纪也大了,不是早就想告老吗?这样吧,你可以走了!回京城收拾东西,明天就离开!” 程得忠呆了,两腿发颤,韩子霄冷冷注视着他,他只得叩头谢恩,然后抹泪出去。 次日,程得忠回到了宫中,他没想到韩子霄会突然撵自己走,以至于收藏的古董宝物都无法带走。 他不甘心,临走之前想敲诈柳水墨一笔巨款,然后躲到无人的地方养老。 程得忠来到坤宁宫,柳水墨坐在镜子前,竹青给她梳着头发。 看见他来了,柳水墨吃惊地说:“程公公怎么来了?难道皇上有旨意?” 程得忠奸笑说:“哎,皇上哪有什么旨意啊,是我告老喽!” 柳水墨非常惊讶,她站起来笑说:“好好的,为何突然让你走?你犯了什么错?” 程得忠撇撇嘴,脸上现出一丝轻浮,他左右看看,咳嗽一声。 柳水墨马上让左右都退下,程得忠眉毛挑起,他说:“娘娘,奴才可是为了保您才被皇上猜疑的!于双喜杀了敏晴,拿到了你和邵泽威苟合的供词!” 柳水墨惊得张着嘴巴,程得忠忙说:“不过您别怕,我把于双喜打昏了,将供词给抢走了。他跑到皇上那里去告状,皇上打发他回来盯着娘娘,我也受到猜忌被逼告老!” 第141章 达成和解 柳水墨松了口气,她眨着眼睛,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她忙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说:“这里有一百两金子,请公公拿着,您把供词给我吧,我以后会保您富贵!” 程得忠瞅了瞅金子,不屑一顾,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腿说:“我今个离了这皇宫,以后再也进不来了,这些钱打发要饭的呢?娘娘,你可是在保你的皇后之位和儿子的太子之位啊!” 柳水墨陪笑说:“公公您开个价!” 程得忠想了想说:“给我准备一百万两的银票,外加十箱子珠宝首饰,装在一个大马车上,我亲自驾着车子离京。等我走远了,过几天派人来传话,告诉你供词藏在哪里,你再去取,怎么样?” 柳水墨脸色陡变,她忍住怒火道:“公公,你要的太多了吧!自古以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怎能拿了钱就走呢?万一你不见了,又不让人来传话,我到哪找你去?这样好了,我给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外加我藏的一箱珠宝,多了实在拿不出来!你将供词给我,我派人护送你出京!” 程得忠哼一声说:“国库有的是银子,如今你当家,取一百万两银子有什么难的?宫里内帑有宝库,装满十箱子给我,有什么难的?供词必须等我走了再给你,要不然你杀我灭口怎么办?” 柳水墨正色说:“公公,国库的银子没有皇上旨意很难取的,况且还要经过户部尚书签字,正副丞相画押。至于内帑宝库,有六尚女官掌管,也是要经过中书监发文,皇上批准才行。我虽是皇后,可也不能为所欲为,任何事都要走程序,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得忠站起来,昂起头说:“满朝文武现在大半都是你的亲信了,你走个程序有什么难的!” “御史那里怎么办?他们上表弹劾我怎么办?皇上回来我怎么交待?一百万两银子,有那么容易取吗?外朝那帮子人,个个熟读圣贤经书,唾沫星子能骂死人的!我替皇上批阅奏折,他们就骂我是武后乱政、掩袖工谗,你敢得罪他们吗?”柳水墨越说越激动。 程得忠拂袖就走,回头看着她道:“我给你一天时间准备,如果明天早上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你就等着被废吧!” 柳水墨死死咬着牙,这个死太监竟然敢要挟自己。 她马上叫来心腹太监李石和赵立,命令他俩晚上解决掉他。 “既然供词你不给我,那我就杀了你,反正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供词藏在哪!”柳水墨嘴角一丝冷笑,眼睛里闪过杀气。 程得忠还不知道大难临头,他回到自己的住所,将平日里贪污的银子装在箱子里,把值钱的东西一并包好。他忙完这些,又去找自己的干儿子、干孙子喝酒,跟他们告别。 到了晚上,程得忠喝得醉醺醺的,躺在自己的房间睡觉。 李石和赵立推门进来,他们吹灭蜡烛,一人上前捂住他的嘴,另一人拿刀乱捅。程得忠拼命挣扎,他被使劲按住,踢腾了一会便不动弹了。 杀他的太监因为紧张,并没有捅到要害,程得忠躺在那里装死,成功瞒过两人。他们趁着黑夜,抬着他走出去了。 李石问:“咱们扔到哪里?” 赵立道:“皇后说了,扔到西边的黄杨山埋了!” 他俩将他抬到宫中西边的黄杨山,草草的挖了一个浅坑,将程得忠丢进去埋了。 等他们走后,程得忠挣扎着,满身是血的爬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地钻入树林里,侥幸躲过一劫。 柳水墨得知是春露帮助于双喜弄到了供词,对她非常痛恨,决定采用借刀杀人之计。 她当晚来到冷宫,在竹青陪同下来看白沐雪了。 白沐雪看她一眼,将脸扭过去。 竹青将凳子搬来,柳水墨坐下说:“你已经知道了,是我害你的,对吧?” 白沐雪凝望着她说:“真的是你!你竟然给自己的儿子下毒,然后嫁祸我!我始终不愿相信你会这样做,可你……”白沐雪说不下去了,她脑袋嗡嗡响。 许久,她才平复好心情,不解地问:“我哪里得罪你了,以至于你要用儿子做赌注来害我?就因为我抓到了你和邵泽威通奸的把柄?” 柳水墨缓缓站起来,看着冷宫说:“多少人死在这个地方,梁梦绮也死在这里,你害怕吗?” 白沐雪道:“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梁梦绮是不是也是你害的?” 柳水墨点点头说:“是的,我告诉她我可以保住杨振豪,前提是让她去死,然后再写好遗书诬陷你!她到死都不知道杨振豪为了救她和肚里的孩子,已经自刎死了!你看她,多么痴情,咱们都不如梦琦姐姐吧!” 白沐雪大怒,伤心欲绝地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为何这样做?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柳水墨看着窗外的月亮,她凄然一笑,风吹动着瀑布般的头发。 白沐雪泪水滑过脸颊,进入嘴里,苦涩而又湿热。她扶住床,破旧的毯子散发着霉味。 竹青站在旁边,心中五味杂陈,她亲眼见证了白沐雪和柳水墨,这对好姐妹的反目成仇。 柳水墨转过身来,月光洒在背上,依然风采迷人。白沐雪虽然成了犯人,可骨子里透着坚强,花容月貌的容颜,自带楚楚动人。她如今不是那个脆弱的小女孩了,那种饱经磨难的沉静更胜过柳水墨的利欲熏心。 柳水墨看看石屋子里微暗的烛光,咬着红唇,对白沐雪恨恨地说:“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何那么恨你吗?” “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什么时候变的?”白沐雪歇息底里叫道。 柳水墨笑了笑,笑得非常酸楚,泪水湿润了眼睛。她突然面目狰狞,暴怒说:“就因为韩子霄让我为你断发斋戒、为你禁足十日祈祷!你忘了?” 白沐雪呆了,她说:“什么时候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柳水墨声色俱厉地说:“就是你怀孕的时候受到惊吓,晚上做噩梦!韩子霄心疼你,找了个牛鼻子道士驱邪,说我生辰八字适合破煞。让我断去头发、剪掉指甲,斋戒十日为你祈福!他给你修建琼仙宫,逼得我到又窄又臭的蕙兰殿居住也就算了,可凭什么为你祈福要侮辱我?我有什么罪!男人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非得那么残忍吗?”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从来没人给我说过!”白沐雪哭道。 “自然不会有人给你说!韩子霄多么宠爱你啊,谁敢给你说这些!难道我不是因为你才遭受这些屈辱的吗?你知道我被剪去满头秀发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被剪掉好看的指甲多么心痛吗?你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损伤的道理吗?你知道我只有在父母祭日才剪头发的吗?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柳水墨哭得岔了气,竹青赶忙扶住她。 她颓然坐在凳子上,拍着心口说:“我原以为在这宫里可以做个不争不抢的普通人,根本没想过和你争宠。可我太单纯了,没想到做个普通人都不行!你知道那些侍卫太监、宫女婆子是怎么轻贱我的吗?他们是怎么当着我的面讥讽我的吗?就因为我不得宠,我连吃好一点、住好一点的权利都没有!别忘了,我是大家闺秀的女儿,是前朝皇后的亲侄女,我哪里不如你!” 白沐雪靠在墙上,她目光呆滞,许久才说:“我没想到你竟然遭受了这么多的羞辱,可你报复我干嘛?” “不报复你,我怎么上位?怎么能出头?韩子霄连床都不愿跟我上,幸好我给他下了药,他才对我着迷的!后来我又拉拢了卢朝阳、信亲王、邵泽威,又成功利用你犯的错取得子霄的信任,得以插手朝政!老天助我,我不能让你毁了这一切!”柳水墨掏出手帕擦擦泪,扯了扯漂亮的裙子。 白沐雪点点头说:“我懂了!看来官场无朋友,这句话是真的!” 柳水墨冷笑说:“你是不是还希望于双喜救你出去?你的那些供词被程得忠给截住了,我又把程得忠给杀了,你没有扳倒我的筹码了!如果不是韩子霄对你痴情不断,我早把你做成人彘了!他去承德,都不忘留下于双喜保护你和你儿子,他什么时候这样惦记过我?” 白沐雪叹口气,静静望着她说:“你好狠啊!你赢了!” 柳水墨望着窗外的月亮,委屈地说:“都是被你们给逼的!我好好的大家小姐,礼仪淑女,被你们给逼成疯婆子!幸好邵泽威还爱我,还保护着我!” 白沐雪屈膝起腿,嘲讽说:“上官仪米是你的同窗和闺蜜,她没有得罪你啊,你勾引她男人,这怎么说?” 柳水墨翻个白眼道:“她是没有得罪我,可我喜欢邵泽威,不行吗?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韩子霄,能配得上我的就是他了!我也不想给上官依米戴绿帽子,可谁让邵泽威长得和韩子霄那么像呢?他们俩是表兄弟,邵泽威又是公主的儿子,遇见好的男人,我为什么不尝尝滋味呢?” 白沐雪无语了,她将脸贴在胳膊上,抱着双腿看着她。 柳水墨突然站起来,望着她说:“雪儿,你走吧,别跟我争了!我杀不了你,你也扳不倒我,咱俩何必在斗下去呢!你带着你儿子韩宸,离开京城隐居吧,行吗?” 白沐雪一愣,她伸开腿,坐在床沿上。 她问:“你不杀我?你不是想把我做成人彘吗?” 柳水墨含笑说:“我哪有那个本事!我要是动你一根手指头,你的韩子霄还不剥了我的皮?我用了那么多计策,造谣你和邵泽威上过床,栽赃你害死了梁梦绮,诬陷你给我儿子下毒!你自己也犯过大错,让彰明帝作乱,害得子霄背负着杀父弑君的恶名,还差点让他连命都丢了!就算这样,他依然不肯惩罚你,心里再膈应也始终想着你!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他,我终究没有得到他的心!” 白沐雪也笑了,她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身居冷宫,依然淡定自若的原因!这叫恃宠而骄,你永远没有这个资本!” 柳水墨轻轻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白沐雪说:“我答应你,我带着宸儿离开皇宫,以后不再和你争宠!” 柳水墨理了下耳边的头发,轻轻地说:“那样韩子霄会怪我的!他说让我处置你,可实际上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他早晚会原谅你的!过了这阵子,他想你了,又得把你接回宫来,咱俩不还得斗吗?” “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你出家为尼,断发明誓!还有,你帮我除掉春露,这样也可以洗脱我逼你的嫌疑!” “姐姐,你又要借刀杀人了!”白沐雪讥讽说。 “我知道我的计谋瞒不过你,可这是我的条件!杀掉春露,才能堵住你再回宫的路子,请你三思!”柳水墨说。 第142章 消除心结 白沐雪站起来,她不想和柳水墨斗下去了,也不想再让韩子霄为她一再违背国法了。 她道:“看来我没有选择了,我答应就是!可惜春露无辜而死,她对我那么忠心,我却要挥泪斩马谡了!” 柳水墨说:“春露一点都不无辜,我这里有她作恶的证据,其中一条就是和韩奋私通!” 白沐雪大惊,她说:“她和韩奋有奸情?” 柳水墨拿出一条丝帕,递给她说:“是的,春露勾引了韩奋,还唆使他把婉约给休了,自己嫁过去当王妃!婉约可是跟你从老家来的丫鬟啊,据说你俩像亲姐妹一样,是吗?” 白沐雪点点头,婉约是唯一跟着自己从头走到尾,同生共死过的知己。而且当年为了照顾自己,她还被王小孬凌辱过,这让白沐雪非常愧疚。 她看着丝帕上的题诗,确定是韩奋送的无疑了。 柳水墨走过来低声说:“我的心腹敏晴都死了,你又何必珍惜春露?况且除掉她,也能保护婉约!这个女人很厉害的,婉约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你真眼睁睁看着婉约被韩奋抛弃?做掉春露,也可以警告韩奋,让他好好对婉约,这样不好吗?” 白沐雪终于下定决心了,她没想到春露竟然想拆散韩奋和婉约自己当王妃,这太卑鄙了。 她请柳水墨坐下,两人凑在一起密谋着,共同想出了个计策。 经过了风风雨雨和多年的争斗,两人终于和解了。白沐雪出家为尼,不再威胁柳水墨的地位,而柳水墨也保证不再算计她。从今之后,各自安好,她们带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享受荣华富贵,一个享受闲云野鹤。至于韩子霄,就有他自己选择吧,如果爱江山,就继续当皇帝。如果爱美人,就去尼姑庵找她。因为男人引起的争风吃醋,本就该男人选择,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两个绝顶聪明,而又风姿秀美的女人,终于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白沐雪被释放出去,她径直来到养心殿,亲笔写了一道圣旨,然后找来玉玺盖上了。 她带着宫内侍卫,找到了春露。 春露看见她颇为吃惊:“娘娘,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在冷宫吗,谁放你出来的?” 白沐雪避而不答,只是看着她问:“你是不是勾引了小王爷韩奋?” 春露愣了下,目光躲闪,低声说:“我前些日子和小王爷偶遇,慢慢地他就喜欢上我了。后来他喝醉了,我就依从了他!” “偶遇?我看你是有心设计吧!你明知道婉约现在是小王爷的夫人,还敢插手他们的婚姻,又暗中唆使韩奋休妻,你真是太可恶了!”白沐雪斥责说。 春露扑通跪下道:“娘娘,婉约是您的心腹,我也是啊,您何必再保她!如果我做了韩奋的王妃,一定帮您除掉柳皇后……” “住口!婉约不只是我的心腹丫鬟,还是我的好姐妹,因为她和我一样善良!你利欲熏心,竟然想害婉约,我岂能容你!你自裁吧!”白沐雪喝道。 春露怒道:“我是皇上册封的女官,没有皇上旨意,谁也不能杀我!” 白沐雪冷冷一笑说:“我今个来,就是除掉你这个祸害的!侍卫,给我拖下去缢死!” 那些侍卫撸起袖子过来,春露大骂不止,她被拖下去,没多大会就被勒死。 白沐雪一脸严肃,高声说:“将春露的尸体送到庄亲王府,交给小王爷韩奋,警告他如果再三心二意,我和柳皇后都不会饶了他!让他以后好好对婉约,别忘了他是怎么当上王爷的!” 侍卫们连说是,然后把春露尸体带走了。 韩奋连日受到春露挑拨,心中动了休妻的念头,婉约为人老实,抱着一儿一女天天哭泣。 次日上午,侍卫们将春露尸体送来了,并有一封柳水墨和白沐雪联名写的信函。 韩奋看了全身直冒冷汗,信中警告他如果对不起婉约,就废除他的王爵,将他终身圈禁在宗人府。 韩奋忙将信藏好,命人把春露尸体拉出去埋了,然后亲自去找婉约请罪。婉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他回心转意,抱着儿女喜极而泣。 这日上午,白沐雪假传韩子霄旨意,命宰相召集群臣到太和殿集会。在京的大臣都来了,他们望着那空空的宝座无比纳闷。 只见白沐雪从旁边出来,众人吓了一跳。 白沐雪手里捧着圣旨说:“我白沐雪,乃皇上的琼贵妃,这些年来深得皇上宠爱,却不能恪守国法,以至于屡次犯错。今日皇上有旨,命我出家为尼,永不回宫!请丞相宣诏吧!” 诸大臣面面相觑,丞相高栋只好接过来圣旨,然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琼贵妃白沐雪,恃宠而骄,屡犯国法,不宜再在后宫。念其曾与朕同甘共苦,免起罪责,令其出家为尼,隐居于乡野,老死于泉林。皇子韩宸,开除宗籍,贬为庶人,有白氏抚养,钦此!” 众大臣都傻了,个个跪在那里不语。 还是信亲王第一个站起来,拱手高呼说:“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信亲王表态了,那些大臣一起奉旨。 白沐雪松了口气,她望了望这皇宫大殿,终于要离开了。 下午时分,白沐雪换了便装,穿着素衣青衫。儿子韩宸坐在马车里,旁边跟着两名贴身侍卫。 夏嬷嬷跑来送行,抱住她哭得稀里哗啦。 白沐雪也泪流满面,对柳水墨说:“我干娘就拜托你了,替我照顾好她。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再回宫和你斗到底的!” 柳水墨一笑,扶住夏嬷嬷说:“你放心,我以后会以干娘之礼侍奉的!” 白沐雪点点头,命马夫驾车,柳水墨和夏嬷嬷看着她挥手告别。 她抱着儿子,望着外面的风景,身上带着积攒的二十万两银子,慢悠悠地朝落花县驶去。 要回到故乡了,家中还有个巧鹊,那是她的二嫂。她父母的坟墓都在那里,这些年来,她都没有机会祭拜父母,今后再也不用离开了。 白沐雪离京之后,于双喜赶忙密报给韩子霄,他听了大惊,气愤地说:“这臭丫头,真舍得走啊!” 韩子霄赶紧回到京城,他直接找来柳水墨质问:“是你让雪儿走的?” 柳水墨弯眉一挑,说道:“皇上不是说把她交给我处置吗?” “那你也不能让她走啊!” “不能杀,不能打,也不能走!请问皇上,我怎么处置她?罚酒三杯吗?” 韩子霄脸色一红,他说:“可以罚俸嘛,罚她一年俸禄也行!” 柳水墨好气又好笑,亏他想得出。 “我就知道皇上不想处罚她,还罚俸,白沐雪会在乎那点银子吗?” 韩子霄道:“你给朕把她请回来!” 柳水墨取出圣旨扔给他说:“是她自己写了圣旨走的,我可没撵她!” 韩子霄打开圣旨一看,那娟秀的字体就是白沐雪的。他惊道:“好端端的,她为何写圣旨?” “她不想呆在宫里了,要隐居民间,对外就说出家为尼了!” “这是伪造圣旨!”韩子霄叫道。 “难道你还杀她?”柳水墨讥讽说。 韩子霄被点中死穴,脸憋得通红,低声说:“朕要把她找回来!” 柳水墨提醒他:“皇上,君无戏言,圣旨已经下发了,你再让她回宫,岂不是自打嘴巴?让天下人说你出尔反尔吗?” “朕就说这圣旨是她自己写的,是伪造的!” “那皇上就要杀了她了!伪造圣旨可是大逆不道啊,你想好要公开真相吗?” 韩子霄呆了,现在才明白了,白沐雪这样做就是断了他退路。如果让她回来,那就等于圣旨无效,说明皇上出尔反尔。如果公开真相,伪造圣旨必须要杀头的,他又怎么可能杀她? 韩子霄满脸落寞地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脑袋,他快让白沐雪气死了。 柳水墨心中很是高兴,看来两人的计策确实不错,狠狠地抓住了韩子霄的软肋。 回到养心殿,韩子霄躺在宫里,他咬着手指头,谋划着怎么让白沐雪回宫。他不能让她走,她走了,自己怎么办? 平日里还没什么,如今她突然离开,自己心里更感失落。 韩子霄奏折也不批了,闲坐发呆了一天,也没有想出好办法,气得在床上直打滚。 傍晚时分,他吃了晚饭,一个人烦躁地在后花园走着。带着潮湿的雾气,风吹过树梢,他打个喷嚏。 韩子霄裹了裹衣服,站在海棠树下抬头望月,禁不住暗自伤神。 突然,树林间火光亮起,一个呜呜咽咽地声音说:“皇上,您终于来了,是您吗?” 韩子霄吓了一跳,他朝里面看去,只见有个人在地上趴着。 “你是谁?”韩子霄拔出匕首,看了看不远处的侍卫,正想喊人,只见那人道:“皇上莫慌,奴才是程得忠!” 韩子霄唬了一跳,他壮着胆子走过去,只见一个人趴在地上,披头散发,面容枯槁。他手里拿着个火折子,身上都是伤。 “你真的是程得忠!你个奴才,怎么在这里?朕不是让你走了吗?” 程得忠哭泣道:“是皇后杀人灭口,要除掉我。我被刀子捅伤,草草埋在山上,幸好命大爬了出来。这些天我在山中吃野草树皮,又从上面滚下来摔断了筋骨,本以为见不到皇上了,没想到老天有眼,让奴才见您最后一面!” “皇后为什么要杀你灭口?” “因为皇后和邵泽威通奸被琼贵妃抓住了,写下了他们的口供,还按了手印。琼贵妃心地善良,没有告诉皇上。没想到皇后恩将仇报,陷害贵妃,使得娘娘被打入冷宫。于双喜拿到了供词,我一时贪财将他打晕了,拿着这供词勒索皇后,没想到皇后竟然要杀我。奴才罪有应得,可是皇后和邵泽威不能放过他们啊!”程得忠断断续续地说着,脸上汗珠子淌下,他看来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韩子霄听了气愤至极,忙问:“供词在哪?” 程得忠说:“奴才藏在了御膳房后面第一棵树下,装在红色盒子里!皇上……皇后在朝中……” “程得忠!你醒醒!”韩子霄推了推他,人已经昏过去了。 顾不了这些,他忙叫来侍卫,将程得忠扶到太医院救治。 再说韩子霄,按照程得忠说的找到了供词,看了之后他肺都气炸了。 顾不得等到天亮,他当即命人将邵泽威传来,拍案喝道:“这些供词是不是你亲笔写的?” 邵泽威看了大惊,面色发白,汗如雨下,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 “别害怕,你给朕说实话,你有没有和白沐雪上过床?” “没有!绝对没有!”他扑通跪下说,指着天道:“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我和雪儿是清白的!我……我只是和皇后有私情!” 韩子霄拿出亵衣,上面绣着雨打芭蕉图,他问:“这是白沐雪的贴身内衣,怎么在你那里?你从实招来!还有,柳水墨怎么会有?” 邵泽威想了想说:“你被先帝圈禁在宗人府的时候,雪儿去求我救你,我当时胁迫她跟我上床,她为了救你确实答应了。不过,我那时候喜欢上了上官依米,又想想她不是处女了,便没有发生关系,只是拿了她这件亵衣做个念想。新婚夜被上官依米搜出来了,她气得将我大骂一顿,便没有再给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想拿着这东西羞辱雪儿,结果被柳水墨给拦住了,这东西想必也就到了皇后手里!” 韩子霄一脚踹到他肩膀上,邵泽威后仰在地上,怯怯地看着他。 “你不是惦记雪儿,就是惦记柳水墨,朕的女人就这么好吗?” “是柳水墨勾引我的!”邵泽威委屈地说。 卢朝阳站在旁边,狠狠瞪着他,嘴角一丝奸笑。 韩子霄说:“朕回头再跟你算账!来人,将他给朕关押在宗人府!”很快,邵泽威被侍卫拖下去了。 第143章 天意如此 随后,韩子霄来见柳水墨,她已经睡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撞开大门,韩子霄径直进来,柳水墨慌得赶紧起来请安。 “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韩子霄拿出供词塞到她手里,狠狠地说:“别给朕说这不是你写的!” 柳水墨瞄了一眼,整个人僵住了。 “皇上,你怎么……怎么会有……” “程得忠没死,他侥幸活了下来,揭发了你和邵泽威的罪状!你对不起朕的事先不说,就问你给尧儿下毒嫁祸雪儿,是不是你干的?”韩子霄指着她厉声问道。 柳水墨泪水落下,她点了点头说:“是邵泽威的主意,说少量用毒不会有事的!” 啪……韩子霄一耳光扇去,柳水墨倒在地上。 “拿儿子当筹码,你还是人吗?万一尧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天打五雷轰也难赎罪过!你以前温柔贤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狠毒了?为什么!”韩子霄吼道。 柳水墨跪在地上,捂着脸哭道:“我也很后悔,不该拿尧儿做赌注!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太宠爱白沐雪了,让我给她断发祈福,忘了吗?你爱她我不恼,可为何折磨侮辱我?” 韩子霄气得脸色发黄,捂着胸口,质问道:“梁梦绮也是你害死的了?一切嫁祸雪儿的事,都是你做的?” “没错,是我做的!你杀了我吧,反正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有你的雪儿!你和白沐雪天天缠绵恩爱的时候,我却独守空房,幸好邵泽威很体贴,对我很好!你已经处死了梁梦绮和杨振豪,现在把我和邵泽威也处死吧!”柳水墨哭着叫道。 韩子霄深吸口气,他狠狠砸了下柱子,看着她说:“朕知道对不起你,也不该让你断发为雪儿祈福,可是你真不该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太监宫女当面侮辱我,你知道吗?我姑妈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你纵然不爱我,哪怕能保护我也行,你做到了吗?为了修琼仙宫,把我赶到狭窄潮湿的蕙兰殿,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我以前觉得梁梦绮是妒妇,可当我成了皇后之后,才知道她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不爱我们,为何娶我们?你和白沐雪难道没错吗?”柳水墨将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吐了出来。 竹青站在柱子后,满脸无奈地望着她。 卢朝阳眼睛转了转,上前说:“皇上,家丑不可外扬,前皇后梁梦绮已经死了,今日不能再轻易废后了!” 韩子霄瞪他一眼说:“朕一定要废后,可以不杀她,但必须废了她和太子的职位。你派兵给朕封锁这里,将她圈禁起来。朕错怪雪儿了,要亲自请她回来!”说完,他拂袖而去。 柳水墨目光呆滞,卢朝阳扶起她,低声说:“娘娘放心,臣一定会帮你的!” 她点了点头,卢朝阳调来侍卫将宫殿封锁,然后偷偷去联络信亲王。 第二天早上,韩子霄换了便装,决心去找白沐雪。于双喜听说拦住他道:“皇上,如今朝廷很多大臣都暗中投靠了皇后,您不能在此刻离开啊!” 韩子霄说:“朕错怪雪儿了,这些年都是皇后那个贱人搞鬼冤枉她。朕要亲自把她和宸儿接过来,就说圣旨是皇后伪造的,然后废了她和太子!公公,你帮朕看护着玉玺,朝政朕托付给高栋和申建翔!” “皇上,高栋和申建翔都是皇后的人了,而且信亲王羽翼已丰。如果他俩暗中联手,宫廷政变就会发生的!”于双喜劝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朕必须去找雪儿!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两个月,应该不会有事的!好了,朕现在召集群臣,安排完就走!” 于双喜苦劝不住,急得瘫坐在那里。韩子霄召集群臣,命令高栋和申建翔辅政,信亲王监国,他说自己要外出巡视。 大臣们都不敢劝谏,只得有他去了。 韩子霄轻车简从,带了两个侍卫便出京了。他撒开马蹄子,朝落花县跑去…… 此刻,白沐雪坐在老家的院子里,正教儿子读书。 看着熟悉的地方,韩子霄唏嘘不已。他推开了内门,只见巧鹊也在,她和白绍友的儿子已经四五岁了。 看见他来了,巧鹊慌了,知道他是皇上,可想到自己男人又被他杀了,禁不住矗在那里,紧紧抱着孩子。 白沐雪一愣,没想到他真的追到这里了。 韩宸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韩子霄缓缓走来,抿着唇看着她,白沐雪不知道说什么好,淡淡地坐下了。 “我已经知道一切了,看过了邵泽威和柳水墨的供词,也知道你是清白的!全都是柳水墨搞得鬼,她真是太可恨了!跟我回去吧,我废了那个贱人和太子,行吗?” 白沐雪头也不抬,翻着桌子上的一本画册,冷冷地回应说:“我已经厌倦了宫廷争斗,今后只想闲云野鹤,你不要再逼我了!” 韩子霄扑通跪下了,他身边的侍卫也吓得赶紧跪下,巧鹊慌忙抱着儿子钻入屋里。 白沐雪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说:“这是干什么?你是皇帝,怎能如此不顾礼法?”她忙过来拉他,他固执地扭了扭胳膊说:“我知道你无心权力,可是总得为国家想一想。柳水墨那种女人能当皇后吗?她教育出来的儿子能当太子吗?就算你不原谅我,也要以苍生社稷为重!” “你先起来,儿子在这里呢!”白沐雪说。 “你不答应跟我回京,我就不起来!” “可是我已经以你的名义下了圣旨,出家为尼,不再返京!” “我想好了,就说是柳水墨伪造圣旨,逼你出家的。反正我决定要废除她了,就让她当替罪羊吧!”韩子霄说。 “你已经废过一次皇后了,不要再这样做了!” “我保证善待柳水墨还不行吗?她品行败坏,实在不能让她位居中宫了!” 白沐雪看着苦苦哀求的韩子霄,她犹豫不决,之前已经答应不跟柳水墨斗了,没想到韩子霄又知道真相了。 韩子霄看她还是不答应,便使出杀手锏说:“你不答应,那我出家为僧好了!” 白沐雪无奈,只得说:“好吧,我总不能逼着你当和尚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杀邵泽威,也要善待柳水墨和她儿子!今后我不参与朝政,只是做个本分的妻子!”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跟我回去就行!没有你,我每晚要到四更才能睡着!是我小心眼了,不该猜忌你……”他话还没说完,白沐雪扶起他,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禁不住心软了。 他紧紧抱住她,轻轻叹了口气,白沐雪闭上眼睛,嘴角露出笑意。 在这里住了五日,韩子霄拜祭了白绍友,又下旨封巧鹊为诰命夫人。忙完这些,他带着白沐雪和儿子朝京城走去。 他亲自驾着马车,白沐雪和韩宸坐在车里,侍卫们骑着马。他们慢悠悠地一路上游山观景,又用了十多天时间才到保定。 此时正是中午,韩子霄正纳闷保定知府怎么不来接驾呢。忽然一队骑兵而来,为首的是卢朝阳,后面还有公冶钜。 韩子霄扶着白沐雪下了马车,高兴地说:“他们来迎接咱们了!” 卢朝阳和公冶钜来到面前,勒马下来,那些骑兵也全部手拿刀剑站成一排。 韩子霄说:“你们来了便好,咱们赶紧走吧,晚上一定到达京城!” 卢朝阳也不下跪,抱拳说:“太上皇,你还是不要进京了,金银珠宝和衣物臣都给你们带来了!” 韩子霄一愣,白沐雪也怔了下,以为听错了呢。 “你叫朕什么?太上皇?你搞错了吧!”韩子霄说。 卢朝阳冷冷地说:“臣没有搞错,三天前朝廷颁发了旨意,说你驾崩了,太子已经登基称帝。当今皇后柳水墨晋封为皇太后!” 韩子霄觉得头晕目眩,他攥紧拳头,大喝道:“混账,朕没死,怎能说驾崩?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公冶钜上前说:“自从你走后,信亲王便率领百官将皇后从冷宫救出,然后拥立太子继位。邵泽威也被放了出来,晋封为太师。现在是太后垂帘听政,信亲王和邵泽威一起辅政。那些支持你的人都被杀了,连东方图和于双喜也死于乱刀之下!” 韩子霄大怒:“宫廷有御林军守卫,他们为什么能发动变乱?” 卢朝阳平静地说:“是我放他们进去的,我和公冶钜都投靠了新主人!” “你俩也背叛了朕!为什么?”韩子霄吼道。 卢朝阳没有回答,只是默然低下头。公冶钜将几个箱子抬来,简短说道:“太后让我们传话给你俩,她会治理好国家的,希望太上皇能陪着太妃娘娘白头到老!” 说完这些,他们齐刷刷上了马。原来跟随韩子霄的两名侍卫,一看情形不对,也上了马跑了。很快,这些人消失在远方,地平线上则有锦衣卫在晃动。显然,如果韩子霄和白沐雪再往京城一步,那些人是要动粗的。 韩子霄颓然坐在地上,白沐雪则微微一笑,挨着他蹲下,低声说:“现在好了,你根本不用再废后了,人家把你给废了!算了吧,这是天意,柳水墨政治手腕不在你我之下,她能驾驭住群臣的!无论如何,当皇帝的还是你儿子,不是吗?” 韩子霄叹口气,苦笑说:“咱俩拼了那么久,没想到竟然被柳水墨给算计了!” 白沐雪道:“不甘心退位啊?其实我不羡慕柳水墨,因为我一直有你!” 韩子霄搂住她拍了拍说:“江山没了,起码还有美人!算了,既然天意如此,咱俩就带着儿子归隐吧!” 他俩将成箱的珠宝和衣服搬到车上,擦了擦汗正要走,忽然看见远处一辆马车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上官依米,车上还坐着她儿子。 “上官依米,你怎么来了?”韩子霄问。 她停住马车,冷冷看着他俩,没好气地说:“你没死啊,我还真以为你驾崩了呢!” 白沐雪问:“依米,你去哪?” 上官依米说:“我去蒙古草原,以后不回来了!” “你为何要走?” “我把邵泽威给休了!我现在才知道,他成了柳水墨那个贱人的裙下玩物!”上官依米说完,狠狠瞪了韩子霄一眼,驾着马车走了。 韩子霄轻叹一声说:“她还在记恨我杀了她爹!” 白沐雪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地说:“她也挺可怜的,丈夫变心了,爱上了自己的同窗好友,这可是双重背叛啊!” 韩子霄扶着她上了马车,抬起屁股坐在前面,挥动鞭子,马车掉头而去。 “咱们不回落花县了,你杀了我二哥,巧鹊也不待见你!”白沐雪说。 “看来我当皇帝挺失败的!”韩子霄苦笑说。 “你现在才知道啊!” 车子里发出一阵清脆地笑声,大风卷起一阵尘土,天地之间一片空旷。 若干年后,小皇帝韩尧长大亲政,任命堂兄韩奋为总理大臣,并将太后柳水墨终身囚禁。不久,邵泽威、卢朝阳和公冶钜被逼服蜈蚣散自尽。同年,信亲王于王府意外身亡,太后一党至此覆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