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医女婿》 第一章 得到家产 林江市,正处炎炎烈日,熊熊的太阳毫不留情面的暴晒着。 三江商厦一楼肯德基商铺,排着长队的人都举着遮阳伞看着不远处,只见一位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穿着花大裤衩的男人,撒娇的喊着:“爸爸,我要吃冰激凌嘛!” 男人宠溺的轻抚着女孩的头,“叶子乖,冰激凌吃多不仅会肚肚痛,而且还容易长肉哦,等回家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不嘛!我就要吃冰激凌,你都好久没有给我买了。”小女孩不依的嘟囔着。 男人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翻遍了身上的口袋仅仅两块钱,自嘲的一笑,这两块钱还是两人准备做公交的钱,即使不做公交,也不够买一只冰激凌。 赵胥紧握着两块纸币重新的揣回了兜里,蹲下身子柔声的说:“叶子,爸爸今天出来没有带钱,一会妈妈从法院出来,让妈妈买冰激凌好不不好。” “嗯!”小女孩满眼中都是期待的点了点头,稚声稚气的问道:“爸爸,你把我们家的大房子卖了,我们以后住在哪里啊。” “叶子,放心,等爸爸找到了工作,很快就能住到大房子里去。” 赵胥的话刚说完,身后却响起了尖酸的声音。只见一位红色短发的女人对着一身职业套装的靓丽女人吼道:“青青,你看看,叶子想要吃个冰激凌,他都买不起,这样的窝囊废也配做男人,你还养着他,现在公司几近破产,你卖房子卖车,他却整天窝在家里靠你养着,这样的日子你打算过到什么时候?” “妈,你别当着叶儿的面前说这些。”李青青似乎心情很不好,脸色不耐的说道、 红色短发的女人不依的说道,瞪了一眼李青青,说道:“这样,你现在和这小子去离婚,打官司的八十万我给你出,否则我没有这样不争气的女儿。” 李青青满脸的疲惫,“这门亲事是爷爷生前做主的,你和我爸当时也没有反对,现在叶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能让我这么做?” “你爷爷现在已经死了,更何况我的女儿这么优秀怎么能这辈子委屈的过活,你这边准备离婚,好多人都陪着队要娶你。哼,他赵胥窝囊废也配得上我女儿?” “妈!赵胥已经在找工作了,我相信他会改变的。” 红色短发的妇人冷哼了一声,“狗改不了吃屎,你不和这窝囊废离婚,我是不会管你的,等着坐牢吧你。” 李青青看着头不回离去的母亲,委屈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赵胥扯着叶子来到李青青的身边,安慰的说道:“青青,别哭了,咱们回家吧。” “家?我还有家吗?”李青青擦了擦梨花带雨的俏脸,冷冷的说道。 “当然有家,虽然出租房小了点,但是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有家。” 李青青意外的看了一眼赵胥,“你带着孩子回家去吧,我还有点事。” “是去筹钱吧,你亲戚朋友该借的都借了,现在车子房子都卖了,你还去那弄钱,你带着孩子回家,我去想办法。”赵胥将叶子交到了李青青的手上。 “你?”李青青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冷笑这说道:“赵胥,在这里你哪来的有钱朋友?对了,你之前和那个傻大泉玩得来,他不过是个扛活的,那有那么多钱借给你?” “我会想到办法的。”赵胥听到李青青的话,停顿了一下,坚定的说道,渐行渐远。 李青青看着远去的赵胥,摇了摇头,瘫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女儿眼中的晶莹止不住的往下淌,无论自己在外面多要强,自己终究还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想自己的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 可是她不明白自己的爷爷生前为什么非要嫁给这么个人,结婚后赵胥天天在家呆着,而自己一个女人却像男人一样在外面打拼事业,自己的姿色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找个门当户对的豪门自己一样过上富足的生活,而现在想想就觉得委屈。 “妈妈,不哭。” 李青青抽泣的身体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女儿,“妈妈不哭,是妈妈没用,让叶子跟妈妈受苦了。” 小叶子仰着可爱的小脸,天真的看着妈妈,轻轻的擦拭着妈妈脸上的泪水,“妈妈,叶子不苦,叶子不要大房子,叶子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爸爸说了他一定会让我们重新住回大房子的呢。我们要相信爸爸哟!” 李青青怔怔的听着女儿的话心中不免的有一丝期待,随后自嘲的一笑,心想:“如果赵胥真有上进心,自己也不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李青青做的是包装设计公司,之前生意一直很好,赵胥天天在家养大爷,现在公司摊上了关系,公司面临着大额的赔偿金,李青青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最后还是差了近80万,这么大笔钱放在以前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赵胥茫然的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这个城市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朋友,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握着手机发呆。 半响过后,游离的目光慢慢的变得坚定,“我不能让叶子和青青受委屈!” 手机上拨打了一个很久未曾联系的电话号码,“陈伯,我是赵胥。” “呦呵,你小子这么多年终于想起我这个老头子了。”陈天河乐呵呵的说道。 “陈伯,我要我应得的那部分家产,麻烦你转告我爸爸。” 陈天河听了之后,心下大惊,静默了半响:“赵少爷,你可想好了,如果你要分家产那你就失去了继承权,你还是要三思啊。” “陈伯,我已经想好了,不用劝我了。”赵胥坚定地说道。 “那好,你过来一趟,我将这件事禀报给姥爷。” “谢谢陈伯。” 陈天河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还是再次拿起了电话,“姥爷,赵胥要分家产。” 电话对面沉默了良久,“老陈,把属于他的那份加上他母亲的那份一并给他,我赵啸天最亏欠的就是他们母子了。” “老爷,您不是想让赵胥少爷继承家族产业吗?怎么现在...” “这是我另外的打算,这样也是对他一种保护,顺便把东三省的产业都给他。还有,老陈多帮帮小胥。” “您放心老爷,我会的。” 赵胥坐公交又走了20分钟的路,终于来到了林江市最豪华的别墅区,陈天河是林江市赫赫有名的首富。 “少爷,老爷同意了你分家产的要求,这是你和你母亲所有的集团股份,共占集团的百分之十一点五,现在都按照现金和东三省的产业折算了过来。” 赵胥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堆报表和分析报告,“陈伯,尽快帮我交接吧,青青和孩子还在等着我回家。” “你只需在这些文件上签字就可以了,赵胥少爷,你可想好了,你一旦签署了这些文件,那从今以后你与集团没有一丝的关系了,也就失去了继承的资格。” 赵胥接过陈天河手中的文件,想都没有想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赵胥从来没稀罕过家族的产业,我唯一的心愿我妈能活过来。” 陈天河无奈的叹了口气,“赵胥少爷,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释怀。” “陈伯,我亲眼看着我母亲死在我面前,你让我如何的释怀?身为人子我做不到。” “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啊。” “那我妈呢?”赵胥面色冰寒的,反问道。 陈天河沉默不语,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自己这个外人,而且其中的误会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希望有生之年他们父子二人能够冰释前嫌。 “赵胥少爷,这些年和老李的姑娘生活的怎么样。” “青青的公司最近遇见点麻烦,我怀疑这其中有人释怀,陈伯你帮我查一查。”赵胥皱着眉头的说道。 陈天河点了点头,“赵胥少爷,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我就成,现在整个东三省赵家的产业都是你的了,我也不算是集团的人了。” “陈伯,放心我赵胥定会好好待您。”赵胥看着陈天河认真地说道。 “哈哈,有你这句话老朽知足了,老朽到是想看到少爷能够重新的振作起来。” 赵胥定睛的看着陈天河,并没有接话,“陈伯,你先给我准备一百万的现金,其他的产业和资金还是由你帮我把持着。” 半响过后,赵胥带着一百万的现金离开了别墅。 陈天河再次的拿起了电话,“老爷,少爷已经签字了。所有的手续也都办完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赵胥少爷还是对当年他母亲的死耿耿于怀。” “哎,老陈,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小胥说清楚。”赵啸天叹了口气、 “老爷,您这是准备......” “这件事,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陈天河放下电话,不由得思虑了良久,“看来,赵家又要发生大事情了。” 第二章 另外的打算 “妈!赵胥已经在找工作了,我相信他会改变的。” 红色短发的妇人冷哼了一声,“狗改不了吃屎,你不和这窝囊废离婚,我是不会管你的,等着坐牢吧你。” 李青青看着头不回离去的母亲,委屈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赵胥扯着叶子来到李青青的身边,安慰的说道:“青青,别哭了,咱们回家吧。” “家?我还有家吗?”李青青擦了擦梨花带雨的俏脸,冷冷的说道。 “当然有家,虽然出租房小了点,但是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有家。” 李青青意外的看了一眼赵胥,“你带着孩子回家去吧,我还有点事。” 陈天河沉默不语,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自己这个外人,而且其中的误会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希望有生之年他们父子二人能够冰释前嫌。 “是去筹钱吧,你亲戚朋友该借的都借了,现在车子房子都卖了,你还去那弄钱,你带着孩子回家,我去想办法。”赵胥将叶子交到了李青青的手上。 “你?”李青青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冷笑这说道:“赵胥,在这里你哪来的有钱朋友?对了,你之前和那个傻大泉玩得来,他不过是个扛活的,那有那么多钱借给你?” “我会想到办法的。”赵胥听到李青青的话,停顿了一下,坚定的说道,渐行渐远。 李青青看着远去的赵胥,摇了摇头,瘫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女儿眼中的晶莹止不住的往下淌,无论自己在外面多要强,自己终究还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想自己的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 可是她不明白自己的爷爷生前为什么非要嫁给这么个人,结婚后赵胥天天在家呆着,而自己一个女人却像男人一样在外面打拼事业,自己的姿色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找个门当户对的豪门自己一样过上富足的生活,而现在想想就觉得委屈。 “妈妈,不哭。” 李青青抽泣的身体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女儿,“妈妈不哭,是妈妈没用,让叶子跟妈妈受苦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赵胥少爷还是对当年他母亲的死耿耿于怀。” “哎,老陈,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小胥说清楚。”赵啸天叹了口气、 “老爷,您这是准备......” “这件事,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陈天河放下电话,不由得思虑了良久,“看来,赵家又要发生大事情了。” 小叶子仰着可爱的小脸,天真的看着妈妈,轻轻的擦拭着妈妈脸上的泪水,“妈妈,叶子不苦,叶子不要大房子,叶子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爸爸说了他一定会让我们重新住回大房子的呢。我们要相信爸爸哟!” 李青青怔怔的听着女儿的话心中不免的有一丝期待,随后自嘲的一笑,心想:“如果赵胥真有上进心,自己也不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李青青做的是包装设计公司,之前生意一直很好,赵胥天天在家养大爷,现在公司摊上了关系,公司面临着大额的赔偿金,李青青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最后还是差了近80万,这么大笔钱放在以前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赵胥茫然的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这个城市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朋友,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握着手机发呆。 半响过后,游离的目光慢慢的变得坚定,“我不能让叶子和青青受委屈!” 手机上拨打了一个很久未曾联系的电话号码,“陈伯,我是赵胥。” “呦呵,你小子这么多年终于想起我这个老头子了。”陈天河乐呵呵的说道。 “陈伯,我要我应得的那部分家产,麻烦你转告我爸爸。” 陈天河听了之后,心下大惊,静默了半响:“赵少爷,你可想好了,如果你要分家产那你就失去了继承权,你还是要三思啊。” “陈伯,我已经想好了,不用劝我了。”赵胥坚定地说道。 “那好,你过来一趟,我将这件事禀报给姥爷。” “谢谢陈伯。” 陈天河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还是再次拿起了电话,“姥爷,赵胥要分家产。” 电话对面沉默了良久,“老陈,把属于他的那份加上他母亲的那份一并给他,我赵啸天最亏欠的就是他们母子了。” “老爷,您不是想让赵胥少爷继承家族产业吗?怎么现在...” “这是我另外的打算,这样也是对他一种保护,顺便把东三省的产业都给他。还有,老陈多帮帮小胥。” “您放心老爷,我会的。” 赵胥坐公交又走了20分钟的路,终于来到了林江市最豪华的别墅区,陈天河是林江市赫赫有名的首富。 “少爷,老爷同意了你分家产的要求,这是你和你母亲所有的集团股份,共占集团的百分之十一点五,现在都按照现金和东三省的产业折算了过来。” 赵胥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堆报表和分析报告,“陈伯,尽快帮我交接吧,青青和孩子还在等着我回家。” “你只需在这些文件上签字就可以了,赵胥少爷,你可想好了,你一旦签署了这些文件,那从今以后你与集团没有一丝的关系了,也就失去了继承的资格。” 赵胥接过陈天河手中的文件,想都没有想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赵胥从来没稀罕过家族的产业,我唯一的心愿我妈能活过来。” 陈天河无奈的叹了口气,“赵胥少爷,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释怀。” “陈伯,我亲眼看着我母亲死在我面前,你让我如何的释怀?身为人子我做不到。” “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啊。” “那我妈呢?”赵胥面色冰寒的,反问道。 三江商厦一楼肯德基商铺,排着长队的人都举着遮阳伞看着不远处,只见一位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穿着花大裤衩的男人,撒娇的喊着:“爸爸,我要吃冰激凌嘛!” 男人宠溺的轻抚着女孩的头,“叶子乖,冰激凌吃多不仅会肚肚痛,而且还容易长肉哦,等回家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不嘛!我就要吃冰激凌,你都好久没有给我买了。”小女孩不依的嘟囔着。 男人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翻遍了身上的口袋仅仅两块钱,自嘲的一笑,这两块钱还是两人准备做公交的钱,即使不做公交,也不够买一只冰激凌。 赵胥紧握着两块纸币重新的揣回了兜里,蹲下身子柔声的说:“叶子,爸爸今天出来没有带钱,一会妈妈从法院出来,让妈妈买冰激凌好不不好。” “嗯!”小女孩满眼中都是期待的点了点头,稚声稚气的问道:“爸爸,你把我们家的大房子卖了,我们以后住在哪里啊。” “叶子,放心,等爸爸找到了工作,很快就能住到大房子里去。” 赵胥的话刚说完,身后却响起了尖酸的声音。只见一位红色短发的女人对着一身职业套装的靓丽女人吼道:“青青,你看看,叶子想要吃个冰激凌,他都买不起,这样的窝囊废也配做男人,你还养着他,现在公司几近破产,你卖房子卖车,他却整天窝在家里靠你养着,这样的日子你打算过到什么时候?” “妈,你别当着叶儿的面前说这些。”李青青似乎心情很不好,脸色不耐的说道、 红色短发的女人不依的说道,瞪了一眼李青青,说道:“这样,你现在和这小子去离婚,打官司的八十万我给你出,否则我没有这样不争气的女儿。” 李青青满脸的疲惫,“这门亲事是爷爷生前做主的,你和我爸当时也没有反对,现在叶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能让我这么做?” 陈天河沉默不语,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自己这个外人,而且其中的误会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希望有生之年他们父子二人能够冰释前嫌。 “赵胥少爷,这些年和老李的姑娘生活的怎么样。” “青青的公司最近遇见点麻烦,我怀疑这其中有人释怀,陈伯你帮我查一查。”赵胥皱着眉头的说道。 陈天河点了点头,“赵胥少爷,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我就成,现在整个东三省赵家的产业都是你的了,我也不算是集团的人了。” “陈伯,放心我赵胥定会好好待您。”赵胥看着陈天河认真地说道。 “哈哈,有你这句话老朽知足了,老朽到是想看到少爷能够重新的振作起来。” 赵胥定睛的看着陈天河,并没有接话,“陈伯,你先给我准备一百万的现金,其他的产业和资金还是由你帮我把持着。” 半响过后,赵胥带着一百万的现金离开了别墅。 陈天河再次的拿起了电话,“老爷,少爷已经签字了。所有的手续也都办完了。” 第3章 看不上 一百亿?! 叶辰听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爷爷家里很有钱,但那时候他还小,对钱没有概念,只知道叶家在燕京、在全国都是顶尖的家族之一。 但是具体有多少钱,他不清楚。 可是这一刻,他算是知道了。 一百亿只是零花钱,整个叶家怕是得在万亿以上! 说实话,在这一刻,他内心深处也很心动。 可是想到父母的死亡,爷爷难辞其咎,他又有些无法原谅。 唐四海看出他的纠结,急忙说:“少爷,您是叶家人,这钱是您应得的,而且这钱严格说来,是您父亲的。” “老爷说了,如果您愿意回去,家族万亿家产由您继承,如果您不愿意回去,这笔钱就当是给你的生活费。” “哦对了,金陵最大的企业、市值一千亿人民币的帝豪集团,昨天已经被叶家全资收购了,现在所有股份已经在您名下,您明天就可以去帝豪集团交接了!” 叶辰有些不可置信。 叶家为了自己,投入的手笔也太大了吧? 一百亿的黑卡,一千亿的帝豪集团! 金陵虽然藏龙卧虎,但是,唯一的一尊真神就是帝豪集团,任何家族在帝豪集团面前,都要卑躬屈膝,它就是金陵商业领域的帝王! 就连今天羞辱自己的萧家、王家,还有追求萧初然的张家,在帝豪集团面前,都是小喽啰! 没想到,它现在竟然是自己的了? 这时候,唐四海递给他一张名片,说:“少爷,您可能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就不打扰您了,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您随时吩咐!” 说完,唐四海便转身离开。 他走了之后,叶辰还在原地发愣。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接受叶家的补偿。 但是,仔细想想,自己这十几年来过的颠沛流离,入赘到萧家受尽屈辱,这些,就是叶家给自己的补偿,自己为什么不要? 而且,李阿姨的医药费还需要两百万,刻不容缓。 想到这,他咬咬牙,立刻转身回到收费处:“你好,我想补缴上那两百万。” 刷卡、输密码、交易成功。 两百万轻轻松松就划入了医院的账户里。 叶辰感觉整个人云里雾里。 自己这一下子就变成千亿富翁了? ......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 家里此时已经闹翻了天。 萧初然和她的父母不住在萧家别墅,而是一套很普通的楼房。 自打萧初然嫁给他、萧老爷子去世之后,他们就被赶了出来。 他的岳母正在家里大骂:“叶辰那个废物!今天让咱们一家丢尽脸面!你再不跟他离婚,你奶奶怕是就会把你从萧氏集团赶出来了!” 萧初然说:“赶出来我就去找别的工作。” “你......”岳母气急败坏的说:“那个废物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不能跟他离婚,然后嫁给张文浩?你要是嫁给张文浩,我们一家都能扬眉吐气!” 岳父也在一旁说:“就是!嫁给张文浩,咱们一家在你奶奶面前立刻 就成宝了,你奶奶每天上赶着巴结你。” 萧初然道:“都别说了,我不会跟叶辰离婚的。” “你这孩子!” 两人还要再劝,叶辰推门进来。 见到他,岳父岳母都没什么好脸色。 岳母鼻息间冷哼道:“一个废物,还有脸回来!” 叶辰内心轻叹,岳母一直瞧不起自己,但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帝豪集团老板、有一百亿现金,她会是什么表现? 可是,叶辰暂时还不准备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自己离开叶家多年,谁知道叶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万一暴露了自己,叶家内部有人对自己不利怎么办? 所以,还是先低调一些比较好。 于是他低着头,抱歉地说:“妈,对不起,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岳母骂道:“你这何止是添麻烦,你这是要我们一家三口的命!你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赶紧从我们家滚蛋?” 萧初然急忙说:“妈,你怎么说话呢啊,叶辰是你女婿!” “放屁!”岳母恨恨道:“我没有这样的废物女婿!滚的越远越好!” 萧初然推了叶辰一把:“赶紧回屋。” 叶辰感激的点点头,逃回了房间。 他和萧初然结婚三年,但三年都没有过夫妻之实,萧初然睡床,他睡在旁边的地铺上。 这一晚,叶辰久久不能入眠。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太让人震惊,他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 睡觉前,萧初然对他说:“李阿姨怎么样了?我这还有十几万私房钱,明天你带过去给她用吧。” 叶辰说:“不用了,有人已经给李阿姨交了钱、送她去燕京治疗了。” “真的?”萧初然惊喜不已的说:“李阿姨有救了?” “对。”叶辰说:“李阿姨一生行善积德,帮助过那么多人,现在终于有人回报她了。” “那就好。”萧初然点了点头,对叶辰说:“你也能松口气了。” “是的。” 萧初然说:“我得睡了,最近公司事情特别多,好累。” 叶辰问:“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萧初然说:“业务上不太好,奶奶一直想跟帝豪集团这样的大公司合作,但萧家实力还是弱了很多,人家看不上。” 叶辰忽然想到帝豪集团,问她:“萧家跟帝豪集团没有合作?” 萧初然自嘲的笑道:“帝豪集团哪能看得上萧家啊!就连薇薇的未婚夫、王云飞家里也只是勉强能跟帝豪集团搭上一点边,奶奶就指望着他们俩结婚之后,王家能帮萧家跟帝豪集团搭上线呢。” 叶辰点点头。 原来,萧家削尖了脑袋想跟帝豪集团合作。 可是,萧老太太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帝豪集团现在已经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叶辰决定先去接手帝豪集团,然后通过帝豪集团给萧初然一点帮助,她在萧家太受欺负了,自己作为她的老公,有责任帮她提高在家族里的地位。 初然,老公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瞧不起你! 我会让整个萧家,都向你卑躬屈膝! 第4章 狂妄的代价 次日一早。 叶辰做完饭后,便骑着自己的小电驴,来到帝豪集团。 把小电驴停在帝豪集团的停车场边上,刚把车锁好,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就缓缓停在了对面的一个车位上。 叶辰不经意间一抬头,便看到车里走下来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身穿高档西装,一看就很有派头,女的打扮妖艳,虽然有些艳俗,但也算是个少见的美女。 竟然是萧初然的堂妹萧薇薇,以及她那个即将订婚的未婚夫,王家大少王云飞。 叶辰不知道萧薇薇跟王云飞来帝豪集团做什么,但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准备躲远一点。 可没想到,事情越躲越来。 眼尖的萧薇薇立刻看见了他,高声叫了一嗓子:“哎呀,姐夫!” 萧薇薇这一声姐夫叫的极其亲切,叶辰听完,却不由一阵头大。 出于礼数,他只能停住脚步,待两人走近了,才笑着说:“薇薇,你怎么在这儿?” 萧薇薇咯咯一笑:“我跟云飞过来,去拜会帝豪集团的副董事长王冬雪!” 说完,她一脸爱慕的看向王云飞,道:“云飞家里跟帝豪集团有很多合作,将来呀,不但能帮到王家,还能帮到我们萧家。” 叶辰并不知道王家跟帝豪集团有合作,毕竟帝豪集团也是刚成为他的产业,还没来得及了解。 不过他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笑着说:“王公子气质非凡、实力不俗,你们真是郎才女貌!” 王云飞轻蔑的看向叶辰,心里不由感到一阵不公。 这个臭吊丝,昨天被萧老太太骂成那个狗样子,今天还跟没事人似的嬉皮笑脸。 为什么萧初然那样的绝色美人,会嫁给这样的窝囊废? 如果没有这个窝囊废,自己肯定会拼命追求萧初然,哪还会跟这个各方面都次一等的萧薇薇订婚? 想到这,王云飞心里不爽,故意问:“姐夫跑来帝豪集团做什么?” 叶辰随口道:“我来找工作。” “找工作?”他嗤笑着说:“你这种干啥啥不行的废物,还想来帝豪集团找工作?” 叶辰皱了皱眉:“我找工作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薇薇叫住叶辰,就是想好好讽刺挖苦他一番,见王云飞竟然先开始了,于是她也立刻讥讽道:“怎么,难道云飞说错了?” “要学历,你这个窝囊废有文凭吗?” “要能力,你这个窝囊废有 成绩吗?” “就你这样的废物,来帝豪集团应聘保安都不会要你,有点自知之明的话,还不如去街上捡垃圾,起码一个月还能赚个两三千!” 说完,她把手里的饮料瓶子丢到叶辰脚下,哼哼道:“喏,别说我不照顾你,把这个空瓶子捡起来拿去卖钱吧!” 王云飞笑道:“虽然你很垃圾,不过既然是亲戚,那我多少都得照顾你,正巧我跟帝豪集团的副董事长有些交情,不如我帮你说上两句好话,让他帮你安排个扫厕所的工作?” 叶辰冷冷一笑,说:“我找什么样的工作,不需要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帝豪集团是大企业,我相信他们不会跟你这种素质低下的垃圾合作的。” 王云飞顿时暴怒:“你说谁是垃圾!” 叶辰不屑的说:“你就是垃圾!” 说完,懒得搭理王云飞,迈步就往帝豪集团大厦里走。 “草拟吗的,你给我站住!”王云飞快步跟上,在电梯口追上了叶辰。 他本想好好教训教训叶暮,最少也给他两个耳光,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但一看现在已经在帝豪集团大厦内部,担心在这动手会惹怒合作伙伴,于是便只好暂时打消了教训他的念头。 他嘴里咬牙切齿道:“今天就暂时放你一马,下次你就不会有这么好运气了!“ 叶辰冷哼一声,迈步走进电梯,对他说:“王云飞,你以为自己很牛吗?相信我,很快你就会知道狂妄的代价!” “你他妈......”王云飞迈步就要冲进电梯。 萧薇薇拉了他一把,语气鄙夷的说:“云飞,别跟这种垃圾坐同一部电梯,免得被他身上的臭气熏到。” 王云飞点点头,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跟他动手,于是冷声道:“放你一马,下次我要你好看!” ...... 叶辰直接乘电梯,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最顶层。 帝豪集团这边,唐四海在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负责跟他对接的是一个叫王冬雪的女人。 王冬雪在金陵名气很大,是金陵最着名的职场女强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工作能力极强,年纪轻轻就已经升任帝豪集团副董事长,帝豪集团能有今天,她功不可没。 现在,帝豪集团已经被叶家收购,原本的董事长已经退位,王冬雪则留了下来,准备辅佐新的董事长。 一见到叶辰,王冬雪便震惊不已,她没想到,唐四海口中的叶公子,竟然会这么年轻,而且风度翩翩! 随后,她不敢耽搁,立刻恭敬无比的说:“少爷,请您屈尊到我的办公室。” 叶辰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冬雪。 不得不说,王冬雪长得真是美艳无双! 她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着苗条又不失丰腴的身材、倾国倾城的美貌以及高贵干练的气质。 叶辰在王冬雪的办公桌前坐下,开口便道:“未来我不会经常来帝豪集团,所以帝豪集团这边,还要你来主持大局,另外也不要对外透露我的身份。” 王冬雪知道面前的叶公子家族实力非凡,一个帝豪集团对他的家族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不愿意来亲自管理也属正常。 于是她便急忙说:“叶公子,以后有任何事情,您尽管吩咐我就可以。” 这时,一个女秘书敲门进来,说:“王副董,有一个叫王云飞的,带着他的未婚妻来拜会您。” 王冬雪立刻道:“我在见贵客,让他们先等着。” 叶辰问她:“你认识这个王云飞?” 王冬雪急忙说:“这个王云飞家里是我们下面的一个合作商,主要业务都是依附着咱们,他们家一直说要来拜会一下,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叶辰冷冷道:“从现在开始,帝豪集团不得再与王家有任何商业往来,所有进行中和筹备中的合作全部叫停,如果王家还能从帝豪集团赚到一分钱,你这个副董事长就别干了!” 王冬雪一听这话,表情顿时一凛,他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王家的人得罪了少爷。 于是她立刻点了点头,说:“少爷放心,我现在就吩咐下去,全面终止跟王家的一切合作!” 叶辰嗯了一声,道:“告诉他们,就说帝豪集团不会跟素质低下的垃圾合作,然后让保安把他们赶出去。” ...... 外面,王云飞和萧薇薇正满心激动的等着。 王家一直想成为帝豪集团的战略合作伙伴,所以特别希望能够与王冬雪拉近关系。 但没想到,王冬雪的秘书竟然带着好几个保安来了。 王云飞忍不住问她:“你好,请问王副董有时间见我们吗?” 秘书看着他,冷冷道:“对不起,我们王副董说了,帝豪集团不会跟你们这种素质低下的人合作,从现在起,取消与你们家的所有合作!” “你说什么?!“ 王云飞错愕片刻,心里惊诧,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哦对了!刚才在停车场的时候,叶辰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王副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跟王家停止合作吗? 王云飞感觉大脑一阵充血。 怎么回事? 终止一切合作? 王家一大半的盈利是依靠着帝豪集团赚的! 如果终止合作,那家族实力岂不是立刻被削减大半?!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大声吼道:“我要见王副董!我要当面跟王副董问清楚!” 秘书冷声道:“不好意思,我们王副董不会见你,而且以后不允许你再踏入帝豪集团半步!” 王云飞愤怒的骂道:“你故意玩我是不是?我们是帝豪集团的长期合作伙伴,怎么可能说终止就终止!” 秘书没理他,直接对身边的保安说:“把他们轰出去!” 保安队长立刻冲上前来 ,一把抓住王云飞的手腕、随后又用力往他身后一拧。 王云飞疼的嗷嗷直叫,陈队长冷声喝道:“赶紧滚出去!要是敢在帝豪集团闹事,当心我废了你!” “你一个保安队长,敢跟我大呼小叫,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云飞话音刚落,陈队长直接一个耳光抽了过来,怒骂道:“在帝豪集团面前,你算什么东西?” 王云飞被抽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正想暴怒,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电话竟然是爸爸打过来的。 接通电话,那边便传来震怒的吼声:“王八羔子,你在外面给老子闯什么祸了?现在帝豪集团要跟我们解除一切合作,你到底在外面得罪谁了?” 王云飞委屈的说:“爸,我谁也没得罪啊,我就是过来拜会王副董,可是连王副董的面都还没见到......” 电话那头,王云飞的爸爸破口大骂道:“帝豪集团的人说,他们之所以跟王家解除合作,一切都因为你是个没有素质的垃圾!现在家族因为你损失惨重,你赶紧给我滚回来、亲自向你爷爷解释!” 王云飞一路被保安赶出了帝豪集团的大门,拿着电话一脸错愕。 他忽然想到叶辰,便忍不住问萧薇薇:“薇薇,难道是因为你那个废物姐夫?他会不会跟帝豪集团有什么关系?” “啊?”萧薇薇被王云飞的话吓了一跳,仔细想想,确实有可能跟自己的废物姐夫有关。 但是,他明明就是个废物啊! 想到这,她断然摇头道:“他怎么可能跟帝豪集团有关系,他来帝豪集团扫厕所都不够资格!” “也对......”王云飞点点头,想到暴怒的爸爸,他颓然的说:“不行,我得赶紧回家一趟......“ 王家被帝豪集团终止一切合作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金陵。 虽然不知道帝豪集团为什么要封杀王家,但所有人都清楚,一定是王家得罪了帝豪集团。 这下,王家算是完了。 王家实力骤减大半,原本已经快接近一线家族的标准,现在直接跌落成了二线家族里的吊车尾。 萧老太太听说这个消息,也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很想废掉萧薇薇与王云飞的婚约,但想到王家瘦死骆驼比马大,萧家也得罪不起,所以只能暂时作罢。 ...... 此时,在王冬雪的办公室里。 叶辰得知刚才的全过程,对她的行事风格非常赞赏。 叶辰满意的说:“冬雪,刚才的事做得很好,从今天起,你的薪资翻倍。” 王冬雪又惊又喜,急忙站起身来,给叶辰鞠躬道:“谢谢叶公子!” 叶辰点点头,说:“还有,我要你对外宣布两件事。” “少爷您说。” “第一件事,宣布帝豪集团易主、新董事长上任,但不要透露新董事长的身份,只透露姓叶即可。” “第二件事,宣布帝豪集团将在金陵投资二十亿人民币,建一家六星级酒店,同时启动合作伙伴招标,全市的建筑、装修公司都可以参与竞标!” 萧氏集团的主要业务就是装修,老太太做梦都想傍上帝豪集团这艘大船,谁能拿下帝豪集团的合作,一定会成为萧氏集团的红人。 现在帝豪集团是自己的了,当然要给老婆送一点福利。 第5章 更上一层楼 帝豪集团发布的两个消息,彻底引爆了整个金陵。 听说帝豪集团易主,萧家这才想明白,为什么王家会被帝豪集团踢出去。 看来,帝豪集团的新主人,对王家这种家族还是瞧不上眼的。 不过,叶少爷到底是谁?这个人也太厉害了吧?上千亿的帝豪集团,说买就买,金陵首富也没他这么大手笔啊! 一时间,无数家族蠢蠢欲动,一方面渴望能够跟这个神秘的叶少爷搭上关系,另一方面也渴望自家的女儿能够跟叶少爷联姻。 除此之外,帝豪集团要投资一个二十亿元的酒店项目,也让整个金陵的建筑装修行业震颤! 二十亿啊! 随便拿到一点边角料,也能赚上一大笔了! 无数公司都想能够从中分一杯羹。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嗜钱如命的萧老太太! 萧老太太此时激动不已,二十亿的大项目,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如果萧家能够从中拿到一份合同,那可真是鸡犬升天! 于是,她立刻吩咐,今晚在家中召集家族会议,讨论如何在帝豪集团的新项目上取得突破,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当晚,萧家别墅。 因为老太太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到,所以叶辰也跟着去了。 他知道老太太是要开会商讨一下,如何能从帝豪集团大项目里分一杯羹。 所以,他想趁这个机会,帮老婆萧初然长长脸! 到了萧家别墅,萧初然的表哥萧海龙一见他,就立刻出言讥讽:“我艹,叶辰你的脸皮可真厚,还他妈有脸来见奶奶!” 萧初然冷着脸道:“你少乱说,是奶奶要求萧家所有人必须到的,叶辰是我丈夫,自然也是萧家的人!” 萧海龙哈哈笑道:“他算个毛的萧家人!不过就是一个上门女婿罢了!” 叶辰摸了摸鼻子,对萧初然说道:“算了老婆,别跟他一般见识,赶紧进去,省的让奶奶久等。” 萧初然点了点头,对萧海龙一点好脸色都欠奉,带着叶辰就走了进去。 萧海龙见此,脸色也冰冷了下来,等会有他们好看的。 进了会议大厅,叶辰和萧初然便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很快,萧老太太迈步进来,家族会议正式开始。 萧老太太坐在主位,敲了敲桌子,意气风发的说道:“萧家这几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们跻身金陵豪门之列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萧老太太高声道:“这次帝豪集团抛出了一个二十亿的大项目,谁要是能从中拿到一份合作合约,必将受益匪浅!” “而且这是帝豪集团易主后的第一个大项目,对咱们萧家来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如果我们能跟帝豪集团合作、给帝豪集团的新东家留下一个好的印象,那萧家的将来一定无可限量!” 虽然老太太意气风发,但底下的人,似乎都有些不为所动。 其实,萧 家想跟帝豪集团合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帝豪集团根本就不搭理萧家,老太太现在想从帝豪集团的新项目里分一杯羹,怎么可能? 萧老太太见在座的人都沉默不语,顿时气恼的质问道:“怎么?都哑巴了?你们难道没有信心从二十亿的项目里,拿下一点边角料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敢搭话。 老太太表情更怒,咬牙道:“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谁能从帝豪集团谈下三千万的合作份额,谁就是集团的总监!” 此话一出,在坐的众人都是一愣。 老太太一向独断专行,所以从来没在集团内设总监一职,毕竟总监权利很大,几乎就是未来集团的继任者才有资格担任这个职位。 老太太现在用这个职位来做奖赏,肯定是希望重赏之下能有勇夫,看得出她得对帝豪集团的项目极度渴望。 但是,总监的位置虽好,可却不是那么好拿的。 在萧家人眼里,要跟帝豪达成合作,还要拿到三千万的合同?别开玩笑了,就算萧老太太亲自出马,帝豪集团的高管也不会见她,更别提谈什么合作了。 家族会议大厅内,寂静一片。 萧老太太见此,满面愤怒的质问:“你们身为萧家后代,难道就没人愿意为萧家分忧不成?” 说罢,萧老太太目光直接看向了萧海龙:“海龙,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萧海龙干笑几声,连忙说道:“奶奶,现在就连王云飞家里都被帝豪集团清出了门,咱们的实力比王家还差一截,怎么可能拿得到帝豪集团的合同......” 萧老太太顿时骂道:“废物!还没有试过就否定自己,你比叶辰那个废物还要废物!” 其实萧老太太心里也没底,但是,她不愿永远做一个二三流家族的掌舵者,她做梦也渴望萧家能够更上一层楼。 而这次帝豪集团的项目,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所以,就算是再难,她也不愿放弃。 她本以为萧海龙作为长孙,能够痛快的接下这个任务,但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萧海龙心里也很郁闷,谁愿意接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怕是自己还没进帝豪集团的大门,就被赶出来了。 到时候不但事情没干成,还要被人耻笑、落人笑柄,所以他才决定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萧老太太骂完萧海龙,大声喝问:“其他人呢?难道都不敢接下这个任务?” 叶辰这时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萧初然,低声道:“老婆,你接下这个任务吧!” 萧初然急忙说:“疯啦!帝豪集团根本不可能跟萧家这种小公司合作的!” 叶辰微微一笑,自信满满的说:“放心,你一定能谈下来这个合作的!” 萧初然诧异的问:“真的?” 叶辰笃定的说:“当然!我觉得你完全没有问题!抓住这个机会,你以后在萧家的地位,会一飞冲天的!” 萧初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稀里糊涂的信了叶辰的话。 她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对萧老太太道:“奶奶,我愿意去试一试......” 第6章 无理取闹 许苏晴见林阳这么说,吓得赶紧伸手拽住了她,着急道:“你疯了么,这个盒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林阳对着她笑了笑,说:“我说的方法并没有错,只是还差一步而已。” 宋婉月和许国华两个人见林阳又站了出来,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那会儿就是因为林阳多嘴,才让许家的这些人数落他们,现在林阳又来多嘴,弄得他们汗毛都立起来了。 “林阳,你给我回来,这种复杂的机关盒哪里是你能解开的,你就别给我们丢人了。”许国华捶胸顿足道。 宋婉月更是面目狰狞,喊道:“你这个挨千刀的,你是嫌我们今天丢人丢的还不够么,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非得让我们当着老爷子的面丢人!” “你赶紧给我走,今天你要是敢碰一下那个盒子,你今天就别想进我家的门!” 众人都是一阵哄笑,在场的不管谁站出来说能把这个盒子给解开,大家也都会抱点希望,唯独林阳,在他们看来,林阳除了吃软饭,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真是笑死我了,家豪都没能解开的盒子,这家伙竟然说他能解开,他今天这是喝了几两尿,迷糊了吧?” “这傻逼今天可真能装的,那会儿说家豪送的画是假的,现在又说自己能解开这盒子,真是把牛皮都给吹破了。” 许震云两只眼睛盯着林阳,也是满脸不屑,他亲孙子都没能当场把这盒子给解开,林阳一个废物又怎么可能解的开。 不过他现在不想搭理林阳,所以便没有说话。 “呦,你可真会吹牛逼啊,说的好像这盒子是你做出来的一样,刚才你没看到这盒子多复杂么,就你那点智商,恐怕开门都费劲吧。”许小婉尽情嘲讽道。 大家听到许小婉的话,立马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都觉得许小婉说的是真的一样。 “姐姐,我看你还是赶紧带这个傻子走吧,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许小婉又扭头看向许苏晴。 许苏晴的胸口一阵起伏,看着许小婉那得意的表情,她现在异常希望林阳真的能打开那个盒子,让许小婉闭嘴。 可是他真的能把那个盒子打开么?许苏晴看向林阳,目光相当复杂。 林阳知道许苏晴心中对他也是有期待的,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替许苏晴争回一丝面子。 “既然你不相信,那不如我们打个赌?”林阳盯着许小婉道。 许小婉嗤笑一声,说:“看来你胆子还挺大啊,竟然还敢跟我打赌了。” “你说吧,你想怎么赌?” “如果我今天把这个盒子打开,你当着许老爷子的面,跟苏晴道歉。”林阳淡淡道。 任何事林阳都可以忍,但是关系到许苏晴的,他半分也不会忍。 “可以啊,不过如果你输了,从今以后,你不能再踏入我许家半步,而且你还得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你是个二百五!”许小婉咄咄逼人道。 听到许小婉竟然这么狠,许苏晴顿时有些担心,当即要上前阻拦林阳。 这时候宋婉月一把抓住了许苏晴的胳膊,小声道:“他自己要跟人赌的,输了也是他活该。他真要输了,以后不能进许家的门,你也就有理由跟他离婚了。” 她现在巴不得能甩掉林阳这个累赘呢,现在看来,简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她可不觉得林阳能赢。 许苏晴有些为难,虽然林阳的名声确实太差,但是这几年林阳一直任劳任怨,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都是他的工作。 许苏晴对林阳还是有一些感情基础的,还不会随随便便就和林阳离婚。 不过宋婉月拦住她,她也不好说什么。 “可以。”林阳并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看来还真是个二百五啊,竟然敢跟小婉打赌,看来今天过后,这个废物就能滚出我许家了。” “真是要笑死我了,就他这种废物,竟然还以为自己能解开这么复杂的机关盒,真是做梦啊。” “真想看看他亲口承认自己是二百五的场景啊。” 许家豪也是冷笑起来,虽然他刚才都是按照林阳说的弄的,但最后盒子并没有开,所以他觉得林阳也不过是在胡说八道。 他向来觉得自己的智商超群,刚才解盒子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搞懂这东西是怎么个原理,所以觉得林阳更不可能搞明白。 “傻逼,难不成你以为你比老子还厉害?可笑至极。”许家豪嘀咕道。 林阳没再理会这些人,而是直接走到了那些百宝盒跟前,看了刚才许家豪解过的那个盒子一眼。 他抬起手,直接将盒子上的锁扣轻轻敲击两下,之后手轻轻一滑,咔的一声,那个盒子便直接开了。 众人本来都还在嘲讽林阳,但是听到盒子打开的声音之后,立马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阳面前的那个盒子,没想到林阳竟然真的把这盒子给打开了。 原本许小还等着看林阳解不开盒子的为难样子,没想到人家上去就把那个盒子给打开了。 许家豪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再经过这么简单的一个步骤,竟然就能把盒子给打开。 许国华和宋婉月都是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他们就开始在心里抱怨,林阳运气真好,这次又不能把他赶出去了。 承认一个人厉害很难,尤其是承认林阳这种远近闻名的废物,所以大家都把林阳打开盒子,归结为了运气。 “这家伙真不要脸,那明明是我解的,刚才我就差最后一步了,我刚要去把最后一步解了,他就过去了。”许家豪开口道。 许小婉反应过来,也赶紧跟着说:“没错,这不能算他解开的,这是家豪哥哥解的。” 众人都跟着点头,觉得这确实不能算林阳解开的。 林阳笑了笑,没在意,而是走到剩下几个百宝盒前边,用三种不同的办法,将盒子给解开了。 他这三种手法和刚才许家豪的手法完全不同,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而且解开的速度也比许家豪快多了。 “这三个盒子,应该算是我解开的吧。”林阳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没有半分波澜。 众人再次震惊,没想到林阳竟然这么快就把剩下的盒子给打开了。 许家豪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刚才林阳解开的手法跟他的完全不同,这下他不能说林阳是按他的办法把盒子打开的了。 “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竟然真能被他给蒙对了。”宋婉月一脸失望地说。 “妈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我看你也就这点能耐了。”许家豪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立马开始贬低起林阳来。 在场的只有许苏晴满脸惊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林阳。 只有她知道,林阳能解开这盒子,靠的并不是运气,也不是跟许家豪学的。 许家豪也只是偷听林阳的而已。 这也就说明,林阳是靠自己把这些盒子解开的。 许苏晴第一次从林阳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安全感。 原来这个家伙,并不只会刷碗啊。 那会儿林阳跟许小婉打赌,她能感受出林阳是为了替她出气。 “现在我已经把这盒子都打开了,你输了,跟苏晴道歉吧。”林阳看向许小婉。 许小婉的眼神立马闪烁起来,明显不愿意道歉。 但是那几个盒子确实被林阳给打开了,她根本没办法抵赖。 “你……你能打开这些盒子,不过是靠运气罢了,而且要不是家豪哥哥先解了一个,你看着学会了,你肯定也解不开,你没输,我才不要道歉。” 许小婉不想认账,直接开始耍赖了。 她这话明显就非常牵强,先不说许家豪第一个盒子根本就没打开,林阳后边解开盒子,用的是其他的方法,跟许家豪用的那个根本不是一回事。 谁都能听出来,许小婉这是在无理取闹。 林阳也早就料到许小婉会不认账,所以他直接扭头,看向许震云。 “老爷子,刚才我们打赌,你可是听见了的,许家也算是一个世家,家风严明,家族弟子说道做到,愿赌服输,应该是必备的品格。” “今天这场赌,谁输谁赢大家心里都清楚,老爷子是个明白人,许小婉用不用向苏晴道歉,就由老爷子来决定吧。” 林阳说完,便不再出声,他清楚许震云的性格,知道他爱面子,所以并不担心许震云帮许小婉。 许震云立马一瞪眼,没想到林阳竟然直接把这个锅推给了他。 他现在若是偏袒许小婉,日后传出去,外边的人恐怕都得说许家的家风不正,连一个小小的打赌都要赖账了。 许震云的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 他瞪了林阳一眼,之后扭头看向许小婉,沉声道:“我许家向来家风严明,说道做到,那会儿的赌约说的也很明白,小婉,你输了,应该履行赌约,向你姐姐道歉。” 第7章 若隐若现 许小婉本来还打算死不赖账,毕竟跟许苏晴道歉,就意味着她承认输给林阳这个废物了。 这让她觉得恶心,在她心里,林阳甚至都不如一条狗。 但是现在许震云发话了,在许家,许震云就是天,谁敢不听他的话,那就是在找死。 虽然许小婉现在认定有豪门贵族看上她了,但是人家连面都没露,她现在还不敢反抗许震云的命令。 她满脸不情愿地看向许苏晴,之后用一个不耐烦的语气说:“对不起。” 许苏晴还处在对林阳身上改变的惊讶当中,听到许小婉跟他道歉,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 “没关系,你还小,以后懂点事就行了。” 自从林阳入赘到她家以来,许家人全都对她指指点点,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扬眉吐气。 许小婉看着许苏晴脸上的笑容,心里边已经快气炸了。 “哼,你少在这儿跟我得意,再怎么着,你也是嫁给林阳这个废物了,等我加入豪门,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们两个。”许小婉心里边嘀咕道。 许家众人并没觉得林阳这事儿做的多好,反而纷纷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这林阳也真是太不知好歹了,竟然还真把这打赌当回事儿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他在许家是个什么样子。” “要不是家豪先解了一个盒子,他又怎么可能找解开盒子的诀窍,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废物。” “送礼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小婉来的,这林阳现在竟然公然得罪小婉,等日后小婉真嫁入豪门了,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 林阳见许小婉道了歉,便走回了许苏晴身边。 许苏晴盯着林阳,直觉告诉她,一直被称为废物的林阳,似乎发生了某种改变。 许震云和许家的人都没再关注林阳,在他们看来,林阳碰巧解开几个盒子,算不得什么,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古董上,盒子被打开,许震云立马爱不释手地观摩起来。 现在在场最尴尬的就是许家豪了,林家送来的古董中,有着一副真正的唐伯虎画作。 现在不少人正围在那幅画面前看,这幅画的水平,跟那会儿许家豪拿出来的那副画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家稍微一对比,也就知道许家豪那副画,恐怕真的是赝品了。 虽然没人傻乎乎地去提,但许家豪心里边还是觉得很丢人的。 他一脸阴狠地看向林阳,按照他的逻辑,大家会看出来他的画是赝品,也是因为林阳说了一句。 只要林阳没说,大家肯定就看不出来。 “妈的臭傻逼,给我等着,老子有的是办法弄你。” 家宴继续,大家看完古董后,都坐回桌子前开始吃饭了。 许国华夫妇二人觉得今天特别丢脸,匆匆吃完饭,便带着许苏晴和林阳回去了。 到了家里,宋婉月二话不说就骂起林阳来。 “你这个挨千刀的,是长本事了么,你以为就你知道那个破盒子怎么开么,许家聪明人多着呢,随便一个都能解开,用得着你上去丢人现眼?” “要不是你非说家豪的画是赝品,非要逞能跟小婉打赌,许家那些人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们!” “而且你看不出人家送礼是冲着许家姑娘来的?许家姑娘里边最有可能被看上的,就是许小婉,你现在得罪了她,以后我们家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们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蠢货,要不是你,人家看上的,没准就是晴儿了,都是你,断送了我家晴儿大好的前程。” 许苏晴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开口劝道:“妈,许家那些人一直都看不上我们,不是今天才这样的,而且林阳今天并没有做错什么。” 宋婉月更加炸毛,喊道:“没有做错什么?他入赘到我们家,就是最大的错误,晴儿,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嫁给她,真是太可惜了。” 许苏晴还想说什么,林阳笑着看了她一眼,开口说:“让她说吧,发泄出来也好一些。” 许苏晴抿了抿嘴唇,第一次觉得他们家对林阳实在太苛刻了。 宋婉月又批斗了林阳半个小时,才放他回屋睡觉。 林阳在地板上铺好垫子,结婚这么久,他一直睡地板。 本来躺着的许苏晴坐了起来,扭头看向林阳:“林阳,今天……谢谢你。” 林阳笑了笑,开口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几年,你因为我受了很多委屈,如今到我弥补你的时候了。” “你……真的会改变么?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了么?”许苏晴有些出神地看着林阳。 林阳认真点头,开口说:“从今以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许苏晴没有回林阳,躺回了床上。 她并非不相信林阳,只是大话谁都会说,林阳能不能做到,还要看他的实际行动。 林阳见许苏晴躺下,曼妙的身形展现在他眼前,睡衣只遮住了她上半身和大腿之上一点。 那两条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加上那一抹若隐若现显得很是诱人。 林阳看的有些呆了,心中升起了一丝冲动。 许苏晴这种角色美女,用尤物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只穿着睡衣躺在林阳面前。 作为一个正常的雄性,林阳看到这一幕,若是说没有什么反应,恐怕就该去医院检查检查了。 他盯着许苏晴看了好一会儿,心跳都有些加快了。 这几年时间里,林阳的心性已经被磨炼地极其坚韧,意志力也选非常人可比。 即便是这样,他看到床上的许苏晴,也有些把持不住,足以见得许苏晴是多么的诱人。 鬼使神差的,本来已经准备躺下的林阳,又直接站了起来。 他盯着许苏晴的双腿,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无数个念头在林阳的脑海当中出现,让他即犹豫,又兴奋。 已经结婚这么久了,做点什么,应该没关系吧? 第8章 天之骄子 正在林阳纠结的时候,许苏晴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林阳正一脸兴奋地盯着她,心里边突然升起了一丝紧张。 “你……你不睡觉,盯着我看什么?”许苏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林阳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 他满脸尴尬地看着许苏晴,开口说:“那……那什么,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他便赶紧朝厕所走过去。 上完厕所,林阳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 差点就酿成大祸啊,真没想到自己这老婆这么厉害,光是躺在那,就有这么大的魅力。 也难怪江城的不少男的,都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不过也不用着急,既然已经决定改变,相信与许苏晴同床共枕那一天,应该也不远了。 等时机到了,再释放自己这躁动吧。 回到屋里,林阳直接在地铺上躺下,没再看许苏晴一眼,睡了过去。 许苏晴一直等林阳睡着,才放下心来,接着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林阳去早市买菜,回来的路上,再次看到了林家的那个老者,他身旁还跟着一个模样精明的中年男人。 “少爷,真是好巧啊,买菜这些活,您大可吩咐我们来做。”老者笑着开口。 “算了吧,你们养尊处优,只怕砍价都不会,还是不劳烦你们了。”林阳淡淡道,之后便要离开。 他并没有心思去搭理林家这些人。 “少爷说笑了,我们这次来,是因为看到少爷住的地方有些拥挤,所以特意为少爷买了一座庄园,这个是庄园的负责人,刘明。” 老者见林阳要走,赶紧开口说。 “不需要。”林阳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音色发冷:“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扰我,我只想安安静静过老子自己的生活。” “少爷,那座庄园是以您的名义买的,它已经是您名下的财产,这是老头子我的一点心意,不代表林家,还请您不要客气。以后刘明会全权为您打理庄园,庄园的地址在……” 林阳并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不断冷笑着,林家为了讨好自己,也真是煞费苦心。字更¥新速¥度最駃=0 老者见林阳头也不回地走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站在他边上的刘明有些不理解林阳的做法,毕竟那座庄园可是价值上亿,没想到竟然有人丝毫不为所动。 “涂老,咱们这个少爷,难不成就甘心一直这样下去么?我可是听说,他在许家……”刘明试探地对着老者说了一句。 老者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仿佛是看穿了什么。 “江城这几年出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天阳集团,名下产业分布在各行各业,所能够聚集的力量相当庞大,而这个集团便是在少爷来江城不久之后出现的。” “恐怕少爷跟这个天阳集团,有着不浅的关系,他应该并没有我们看上去那么简单。林家出龙,就算是被赶了出来,他也是林家的人,远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想象的。” 听完老者说的,刘明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丝惊讶。 他从别人那里打听过来,林阳是许家的上门女婿,在许家根本没什么地位,那时候知道庄园买在林阳名下的时候,他还一阵羡慕,心想林阳运气真好。 现在看来,林阳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管他接没接受这个庄园,庄园的主人也只有他一个,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心打理庄园,若是少爷有需要,必须全力满足他,听明白了么?”老者开口道。 “是!”刘明郑重点头。 …… 林阳提着菜回到家中,看到宋婉月和许苏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据报道,我市着名豪宅,天云山庄,几天前被一神秘买家买下,专家估计,天云山庄总价值在一亿元以上,此庄园……” 电视里报道着江城最近的新闻,宋婉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视,脸上满是羡慕。 “真是有钱啊,我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住上这样的豪宅。” 这时候林阳走了过来,宋婉月看到他,一张脸立马拉了下来。 “看见这个废物我就心烦,就冲他,我这辈子也肯定住不上这样的豪宅。”宋婉月满脸气愤,“晴儿,我看你还是跟他离婚吧,当年是你奶奶执意让他入赘到我们家,现在她不在了,你跟这个废物离了,不会有人说什么。” “凭你的姿色,没准能被天云山庄的主人看上,到时候我也就能去庄园里威风威风了。” “妈,你别这么说。这样的庄园,我们也就想想吧,别拿林阳说事了,”许苏晴开口说。 林阳心中一动,对许苏晴说:“你想住这样的庄园么,如果你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苏晴还没说话,宋婉月便已经跳了起来:“真是吹牛逼不脸红的,你也不去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窝囊废的样子,别说这辈子,就算是下辈子,也不可能住进价值上亿的庄园里。” “我看这两天你还真是能耐了,还学会吹牛逼了,你这种人,也就配住猪窝狗窝,人家能住进庄园里的人,可都是天之骄子,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许苏晴也是皱着眉头看着林阳,开口说:“林阳,我只希望你能踏实一些,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你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林阳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既然许苏晴想让她脚踏实地,那他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去把碗洗了,再把地给拖了。”宋婉月瞪了林阳一眼。 天云山庄被神秘买家买下的事情在江城成了大新闻,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山庄的新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许小婉甚至猜测,买下天云山庄的就是来许家送礼的人,那人买下山庄,就是为了等着迎娶她。 想到这些,许小婉在人前变得更加得意,恨不能跟所有人说,她要嫁入豪门了。 几天之后,许震云将许家所有人再次叫到了一块,宣布他要举办一个古董展览。 因为林家上次送的那些珍贵古董,都是世间少有,许震云感觉自己也有了底气,拿出来问世显摆显摆,彰显一下许家的实力,而这办展览,必须得选一个配得上这些古董的地方。 最后想来想去,把目光盯向了赫赫有名的天云山庄…… 第9章 谈不成 许家别墅,众人正围在客厅里。 许震云坐在沙发主位,自从收到林家送来的那些古董,他感觉自己仿佛变得更加高人一等般,只要他坐下来,许家的人都必须站着听他讲话。 当然,许家豪除外,毕竟所有人都还认为,那些珍贵古董,是许家豪某个非比寻常的朋友送来的。 “这次的古董展览,我非常重视,而且我要展出的,都是稀世珍宝,包括上次家豪朋友送的,当然,也还有我的一部分藏品。” “所以展览的地点必须配的上我这些宝贝,最近那个天云山庄的名气很大,我看正好适合来办我的展览,你们想办法去跟这天云山庄的主人沟通一下,让我借用他的山庄两天。” 许震云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并没有觉得一个价值上亿的山庄有多厉害,他借用天云山庄,还是给天云山庄主人面子一般。 “老爷子,您那些宝贝,确实应该找个高档的地方展览,不过天云山庄的主人颇为神秘,早在天云山庄被买下来的时候,我就想去结交,结果连人家的大门都没进去。”许震云的一个儿子开口说。 “是啊,这天云山庄据说是咱们江城第一庄园,就算能租过来,租金恐怕也是天文数字,要不我们在国际大厦租个地方,那里在江城也比较高档了。”又一人开口说。 许家在江城也只算是个二流家族,自然没法跟天云山庄比,若不是收到价值连城的古董,许震云也不会变得这么膨胀。 许震云的脸立马一沉,开口说:“怎么?你是觉得我这些古董不配在天云山庄展览么?” 说话那人顿时一阵慌张,急忙解释道:“老爷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震云冷哼一声,明显非常不满:“我许家在江城虽然不算拔尖,但是上次收到了家豪朋友送来的重礼,这送礼之人可不是林阳那种废物,人家能看中我们许家,说明我们许家也是有潜力的。” “所以这次展览必须在天云山庄举办,我们更是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让许家在江城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站在角落里的林阳听到许震云的话,顿时撇了撇嘴,没想到他一句话都不说还会躺枪。 许苏晴也是皱了皱眉头,觉得许震云实在是太瞧不起他们一家了。 这时候坐在许震云边上的许家豪瞥了林阳一眼,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他看向许震云,笑着说:“爷爷说的对,我们不能妄自菲薄,许家凭什么不能跟天云山庄比。许家有爷爷坐镇,用不了几年,就能买下比天云山庄还好的宅子。” 听到许家豪的话,许震云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意,果然还是自己这个孙子懂自己。 “所以这次展览必须在天云山庄,这样才能凸显我许家的地位。”许家豪接着说。 “可是家豪,我们连天云山庄主人的面都见不到啊,这……”当即有人为难道。 “二叔,我都说了,咱们许家是潜力股,天云山庄主人肯定也会给面子的,而且这件事也不用什么重要的人去,就让林阳去谈就行了。”许家豪对着那人挤眉弄眼道。 那人立马明白了许家豪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许家众人也都听明白了许家豪的意思,许家豪自己也知道想借来天云山庄很难,他这是想直接把锅甩给林阳。 反应过来的众人立马顺着许家豪的话说了起来,都表示许家确实很屌,跟天云山庄谈借用场地的事儿,就让林阳去办就行了。 许震云听到许家豪竟然想让林阳去谈这件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字更¥新速¥度最駃=0 “家豪,林阳那个废物,没一点用,让他去谈,恐怕有些不妥吧。”许震云开口道。 ”是啊家豪,林阳什么样大家都清楚,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别交给他了。”宋婉月也不傻,知道如果林阳谈不成这事,倒霉的还是他们家。 “话可不能这么说,林阳来我们许家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替家里做过什么,我这也是给他机会,让他表现一下。” “有我们许家的名声在,想要跟天云山庄谈成这件事,并不难,他也就是去带个话而已。爷爷,这件事就交给林阳吧,有您的名声,不管谁去,肯定都能谈成。” 许家豪说着,还嘲讽地看了林阳一眼。 许震云思索片刻,开口说:“家豪说的有道理,那这件事就交给林阳吧,这件事若是谈不成,你以后就滚出我许家。” “爷爷……”许苏晴有些着急,想不到许家豪竟然用这么阴险的办法来对付林阳。 正所谓唇亡齿寒,许国华和宋婉月也都不希望这事儿落到林阳头上。 “姐姐,难不成你想让他一辈子顶着废物这个名声么,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许家豪不怀好意地开口说。 “就是,家豪哥给这个废物表现的机会,你们应该感谢家豪哥才对。”许小婉也跟着开口。 几个人心里边都是冷笑,心想林阳绝对谈不成这件事,到时候许震云一怒之下,许苏晴一家都得遭殃。 许苏晴咬了咬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知道这是个大坑,但她只能看着林阳跳进去。 “好,这件事我来谈吧,应该能够与天云山庄谈妥。”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林阳开口道。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都嗤笑起来。 “这个傻逼竟然还真以为他能借来天云山庄的场地,难不成他以为天云山庄是他的么?” “笑死我了,家豪那话明显是哄老爷子的,这脑残竟然还真答应了,他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人家天云山庄的主人多尊贵,他林阳又算个什么东西,到时候恐怕得直接被人家给扔出来。” …… 许苏晴有些吃惊地看向林阳,她没想到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肯定谈不成,但林阳竟然答应了。 “你……你真的有信心把天云山庄的场地借来么?” 林阳认真点了点头,说:“相信我,我答应你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就绝不会食言。” 第10章 看热闹 从许家别墅出来,许家众人都对着林阳和许苏晴一家议论纷纷。 最主要的,还是嘲讽林阳不知好歹,竟然真敢答应去天云山庄借场地,而且还做了保证。 许家豪和许小婉都是幸灾乐祸地跟在林阳后边,一想到林阳即将被赶出许家,心里边就一阵兴奋。 “林阳,去跟人家天云山庄主人谈的时候可别空手去,带点礼物,没准人家扔你出来的时候,还能手下留点请。”许家豪哈哈大笑。 “我劝你还是直接滚出许家,那天云山庄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我未来老公,我可不想让你去给他添堵。”许小婉一脸嫌弃地说。 林阳直接无视了他们两个,跟着许苏晴往回走去。 到了家里,宋婉月没好气地坐到沙发上,看向林阳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 “你今天脑子是又被门给夹了么?那许家豪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人家那摆明了是给你挖的坑,别人躲都来不及呢,你倒好,主动往里边跳。” “你自己缺魂也就算了,你还非得拉着我们一家,这次的事情你要是办不成,我们一家都得跟着倒霉。我看你就是故意想拉我们下水,你就是个扫把星,当年我就不该同意让你入赘到我们家,晴儿被你害了不说,你还得害我们夫妻俩!” 许苏晴觉得宋婉月说的有点过了,便替林阳辩解道:“妈,你也说了,是许家豪给咱们挖坑,这件事怨不得林阳。” 宋婉月更加气势汹汹,喊道:“怨不得他?要不是他明明是个废物,还非要跟许家豪作对,人家能这么针对咱们?” “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说我是废物,这件事我会办好的。”林阳也有些受不了宋婉月的刻薄,开口说道。 宋婉月咄咄逼人:“我看你真是飘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能把这件事办好?人家那可是天云山庄,价值上亿的庄园,是你这种下三滥的人能去的?” “还不让人说你是废物,我看你就是痴心妄想!” 许国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行,再怎么说他,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他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在家里的地位也就比林阳高一点,一般碰上这种事,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宋婉月也实在是懒得说林阳了,气鼓鼓地把头一扭,不说话了。 许苏晴抿着嘴唇,把林阳给拽到了卧室里边,省的宋婉月继续批斗他。 “你今天确实不应该答应许家豪的要求,爷爷老了,容易被许家豪的花言巧语欺骗,许家和天云山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许苏晴无奈地说。 林阳笑了起来,开口说:“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并不代表我不能把这件事谈成。” “你这几年一直都没什么……”许苏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我说了,我会为你而改变的。”林阳一脸笑意道。 许苏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阳一个人到楼下,拨通了一个电话。字更¥新速¥度最駃=0 这电话是涂老专门派人送来的。 “少爷,您能给我打电话,实在是太让我荣幸了,少爷是有什么事么?”涂老的声音响起。 “你转到我名下的那个庄园,是叫天云山庄么?”林阳开口问。 “没错,就是这座庄园,少爷随时可以住进去,我已经安排人在那里打理了。”涂老开口道。 “行,我知道了。”林阳直接挂了电话。 他打电话问一下,也只是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就算涂老送他的不是天云山庄,他也有办法把这件事给办成。 两天之后,林阳带着许苏晴一块,去了天云山庄。 天云山庄坐落在江城西北方,占地近千亩,四通八达,空气宜人,景色优美,其名声甚至在周边几个城市广泛传播,俨然成了江城最着名的景点。 可惜除了山庄的主人,普通人也只能远远朝着里边望几眼了。 林阳和许苏晴出门没多久,许家豪的一个小弟便把这件事通知了许家豪。 “妈的,林阳这傻逼竟然还真敢去天云山庄,他怕是不知道想要进天云山庄有多难吧,老子今天倒想看看,你要怎么跟人家天云山庄的人借场地。” 许家豪没有犹豫,也朝着天云山庄赶了过去。 他到天云山庄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林阳和许苏晴站在那里,两个人边上停着一辆自行车。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来人家这种豪华庄园,竟然骑自行车来,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什么身份么,真是个傻逼。”许家豪忍不住笑道。 “今天你们要是能进这庄园,他真有鬼了。” 他觉得天云山庄的人根本不可能鸟林阳,所以打算转身离开。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天云山庄的大门竟然打开了。 许家豪立马一瞪眼,这天云山庄门上是有摄像头的,如果是陌生人,里边根本不可能给开门。 之前他就想结交天云山庄的主人,可惜那次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人家都没来开门。 所以他才坚信林阳不可能进的去天云山庄。 但是现在门竟然开了,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该不会是天云山庄的主人要出门了吧,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这么想着,许家豪赶紧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许苏晴看到许家豪竟然来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个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来看热闹的。 虽然门开了,但许苏晴还是有些没底,毕竟人家很有可能是出来赶他们走的。 许家豪恐怕巴不得看到这一幕。 “你们俩还不赶紧跑,人家天云山庄的人肯定是出来赶你们走的,你们可别给许家丢人。”许家豪冷笑道。 许苏晴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这时候几个人从天云山庄当中走了出来,带头的正是那天跟着涂老去见林阳的刘明。 刘明看到门外的林阳,眼睛顿时一亮,那会儿他从摄像头里看到是林阳,立马带着人跑了过来。 他们到了林阳面前,排成整齐地一排,之后对着林阳鞠了个躬,刘明火急火燎的走上前,这可是家族的小少爷,涂老千叮万嘱要伺候好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恭敬道:“少爷,您……” 刘明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林阳凌厉的眼眼神在狠狠看着自己,立马开口道:“林先生,您怎么来了……” 第11 成交价 许苏晴和许家豪在看到刘明反应的时候,纷纷一愣,对方竟然以先生这种尊称称呼林阳? 很明显,林阳和天云山庄的人认识。 “我想找你们这里的主人谈点事情,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林阳开口。 “方便,方便,请跟我进来谈吧。”刘明点头哈腰道。 许苏晴有些惊讶,都说想要进天云山庄难上加难,没想到人家这么容易就让他们进去了。 林阳和这天云山庄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许家豪看到林阳和许苏晴两个人要跟着刘明进去,顿时有些忍不住,看着刘明开口问:“这个小子和你们天云山庄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会让他进去?” 刘明看了看许家豪,又看了看林阳,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不知道这徐家豪跟林阳是什么关系,不敢多说话。 林阳扭头,对着许家豪随口解释道:“这位是刘明,是我大学同学的朋友,偶然见过一次。” 许家豪打量了刘明一眼,既然能跟林阳认识,那估计不是什么高管,也就是天云山庄一个管事的,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我还以为你跟这天云山庄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呢,原来也只是认识一个下人,中间还隔着一个同学,看来真是我想多了。”许家豪撇了撇嘴。 林阳没搭理许家豪,带着许苏晴进了天云山庄,在他看来,没必要跟一个智障多说什么。 许家豪见两个人进去,当即朝着地上吐了口痰。 “就算你们能进这天云山庄又如何,难不成你们以为认识一个天云山庄的下人,就能把天云山庄给借过来了?” “别做梦了,你们要真能借过来,那可就真是个笑话了,林阳这个废物迟早要被赶出我许家,许苏晴你也别想好受!” 许家豪嘀咕了几句后,这才转身离去,他丝毫不担心林阳能借到天云山庄做展览场地,毕竟认识一个下人,和认识天云山庄的主人,可是有着天大的区别的。 …… 林阳和许苏晴两个人进到天云山庄后,刘明带着他们俩去了山庄最豪华的接待厅当中。 他那会儿也看明白了林阳的做法,知道林阳不想暴露他就是天云山庄主人的身份。 许苏晴满脸震惊地看着接待厅里的陈设,心里边总算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如此羡慕天云山庄了。 有钱人的生活,果然不是她能想象的啊。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吧,你进去和他谈。”林阳笑着对许苏晴说。 “你自己可以么,要不我跟你一块吧。”许苏晴有些不放心道。 “不用,相信我。” 林阳直接和刘明进了里边的房间,剩许苏晴一个人留在外边。 “小少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到了里边,刘明才敢这么称呼林阳。 “过两天我需要把这个庄园给许家做展览场地,你准备一下。”林阳开口。 “好的少爷,保证让您满意。”刘明拍着胸脯说道。 “对了,你顺便帮我拟一个借用协议,我拿回去给许家的人看。”林阳接着说。 “明白” 在里面随便坐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林阳便拿着一份正式的借用协议走了出来。 许苏晴看林阳出来,立马上前,开口问:“谈的怎么样了?” 林阳笑着把协议递给了许苏晴,开口说:“已经谈好了,天云山庄的主人已经同意把庄园免费借给我们。” 许苏晴接过协议,看了一遍后,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她完全没想到,林阳竟然这么轻松就把这件事给搞定了。字更¥新速¥度最駃=0 要知道之前许家的人不是没有来天云山庄谈,但没有一个谈成的。 现在林阳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把这件事办好了。 这真的还是以前的那个窝囊废么?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以后我也绝不会再给你造成任何拖累,我们走吧。” 林阳朝着许苏晴微笑道,两个人一块出了天云山庄,一路上许苏晴都感觉自己的脑袋懵懵的。 “你真的是通过同学的朋友介绍才借到天云山庄的场地的么?”许苏晴还是有些不相信。 林阳见着事情有些不好圆,尴尬了一番,治好开口说:“既然你不信,我就不瞒你了,我的朋友其实是天云山庄的主人。” 许苏晴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林阳竟然会和天云山庄的主人是朋友。 之后她便不再说话,今天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实在是有些大。 两个人到了一个商场门口,商场的大屏幕上,正在展示一件豪华靓丽的水晶项链。 这条水晶项链名为维纳斯之心,由世界顶级艺术大师亲自制作,全世界只此一件,可以说是珍宝级别的装饰品。 路边有不少女孩都停下来盯着商场屏幕上的这条项链看了起来,眼睛当中满是憧憬。 许苏晴也被这条项链吸引,停了下来。 毫无疑问,任何一个女孩,都希望自己能够用拥有一件如此漂亮的项链,这恐怕是很多女孩毕生的梦想。 然而这项链的价格让她们心生绝望,在大屏幕的边上,写着维纳斯之心会在今天晚上进行拍卖。 而起拍价格便是一千万,到时候成交价肯定更高,这令这些女孩只能望而却步。 林阳看许苏晴盯着那条项链满脸痴迷,便开口问:“你想要么?” 许苏晴回过神来,摇摇头,开口说:“这种东西我想要也没用,这都是有钱人的玩具,我看看就算了。” 说完,她便继续朝着前边走去。 林阳没说话,而是记住了那个拍卖地点,赶紧跟了上去。 回到家中,林阳并没有着急把那份协议给许震云看,他跟许苏晴说自己有事,等明天再去跟许震云说他已经跟天云山庄谈好的事情。 之后他便一个人出了家门,折回到了天云山庄。 刘明看着林阳突然又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恭敬的看着他,等待着林阳给他下命令。 林阳递给刘明一个小纸条,上边写着维纳斯之心今天晚上的拍卖地点。 “今天晚上去这里把那个维纳斯之心给我拍下来,我要送人。” 第12章 满是歉意 刘明听到林阳的话,顿时吓了一大跳,这维纳斯之心他也听说了,虽然没法和天山庄园比,但那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而且拍卖会把价格抬高,不少人都估计,这条维纳斯之心最终的价格,会在三千万左右。 现在林阳突然跑过来让他把这维纳斯之心给拍下来,他自然非常意外。 “少爷,拍下维纳斯之心,最少需要三千万,我只是涂老安排来搭理庄园的,这笔钱……” 刘明一阵心虚,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拿的出三千万。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涂老。 涂老满脸笑意地盯着林阳,开口说:“少爷,三千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您肯跟我回林家的话,这三千万我会帮你出。” 他一直在等着林阳跟他提要求的一天,因为只有这样,林阳才可能答应跟他回林家。 林阳看了涂老一眼,冷笑道:“林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区区一个项链,我还是买的起的。” 说着,他从自己衣服里边拿出来一张银行卡,仍在了桌子上。 涂老和刘明两个人都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林阳,刘明不敢怠慢,赶紧接过了林阳的那张卡。 这张卡通体黑色,四周镶着金边,卡身之上透着一股尊贵的气息。 刘明看到那张卡之后,瞳孔立马一缩,喉咙上下动了动。 “这……这是世界银行的黑卡?” 传闻世界银行发行过一种至尊黑卡,全世界一共一百张,只要拿着这张卡,就可以无限透支,只有真正的土豪,才有资格弄到这种卡。 没想到林阳竟然有一张至尊黑卡。 涂老看到那张卡之后,也是一脸吃惊,显然也是知道这张卡的来历。 “这张卡里边的钱买一百个维纳斯之心也绰绰有余,今天晚上必须帮我把这个项链拍下来,不惜一切代价。”林阳开口道。 刘明倒吸一口凉气,能买下一百个维纳斯之心,也就说明这张卡里最少有着三十亿! 涂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他本就知道林阳绝对已经有一番作为,但却没想到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他所拥有的,已经不比林家给他的差了。 涂老神色复杂的看了林阳一眼,开口说:“小少爷,看来你在江城的这几年,果然并非人们所说的那样。” 林阳转过身站在落地窗前,负手而立:“一个个小小的江城,我还没放在眼里。” “这几年在江城一带声名鹊起的天阳集团,应该就是少爷您一手建立起来的吧?”涂老开口问道。 林阳看了一眼涂老,并没有否认。 “天阳集团,他们董事长不是向问天么,我还和他见过几面……”一旁的刘明开口说。 “呵呵,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而已,别想别的了,你的任务是替我把维纳斯之心拍下来。” 林阳淡淡开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霸气。 刘明立马点头,之前他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对林阳毕恭毕敬,其实心里边还是有些瞧不起林阳的。 毕竟在他看来,林阳只是许家的一个上门女婿,在江城都有着废物的名声,他也只是运气好,被林家找上门。 现在他丝毫不敢这么想了,眼前这个看上去面容坚毅,棱角分明的年轻人,根本就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是,少爷!保证完成任务。”刘明站直了身子,“不过……少爷,您给我的预算大概有多少,我好看着跟别人竞价。” “只要能把维纳斯之心买下来就行,花多少都无所谓,不过一张卡而已。” 林阳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仿佛三十亿对他来说,也就是买个项链的钱而已。 刘明当场就石化了,一旁的涂老也轻轻咳嗽起来。 即便是林家,恐怕说这种话,也得考虑考虑吧。 林阳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他买了菜,准备回家做饭。 进了家门,看到宋婉月和许苏晴正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 电视里正讲维纳斯之心拍卖的事情,许苏晴看的格外认真。 “真不知道这条项链会被什么人给买走,我女儿这么漂亮,这条项链跟她多般配啊,可惜……” 宋婉月说着,脸色突然又变的幽怨起来:“我女儿就是因为嫁给你这个废物,才过得这么艰难,连一条像样的项链都没有。” 林阳直接反驳:“我会让苏晴过上幸福的生活的,我也会送她这样的项链。” 宋婉月立马不爽起来,她最烦的就是林阳吹牛逼。 “我看你最近这吹牛逼的毛病真是改不了了,人家那一条项链今天最终拍卖价格最起码两千万以上,就你那衰样,这辈子都不可能买得起这种项链。” 这时候电视上出现了拍卖嘉宾进场的画面,镜头正好切到了刘明的身上。 宋婉月看到刘明,立马开口说:“你看看人家,这才叫有钱人,再看看你自己,给人家擦鞋都不配!我女儿要是嫁的是这个人该多好。” 许苏晴正盯着宋婉月,并没有注意到刘明。 “而且今天跟天云山庄谈场地的事儿,肯定也是我女儿出面,人家才肯借的吧,我女儿这么优秀,你这个废物哪一点能比的上她?” 许苏晴听到这个,立马打算解释:“妈,今天这事是林阳……” “行了,你别替这个废物辩解了,你自己谈成的事情,也不用藏着掖着,我女儿有多优秀我还是清楚的,要不是你,我们这次肯定就得被这个家伙给坑惨了。” 许苏晴想要辩解,但是宋婉月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看向林阳,满是歉意。 “没事的,你我是夫妻,谁谈成的都是一样的。”林阳无所谓道。 宋婉月不再搭理林阳,回去继续看新闻了。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维纳斯之心的拍卖结果出来了,这条精美绝伦的项链,最终被人以四千五百万的价格拍走…… 所有人都被这个价格震惊到了,毕竟这一条项链,几乎就抵得上半个天云山庄了。 而出此高价买下项链的人,身份神秘,再次引来了众人络绎不绝的猜测。 第13章 任何作用 “女儿,你快来看,维纳斯之心被人买走了,四千五百万啊!”宋婉月高声喊道。 “真想不通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花这么多钱买一条项链,真是浪费。”许国华嘀咕了一句。 “少用你那没本事的眼光看人家,人家买这个叫享受,难不成都像你一样,窝囊的要死,我看你也就比林阳那个废物强一点。”宋婉月立马数落了许国华一句。 许国华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说什么。 “说到林阳那个废物我就来气,他竟然还觉得自己也能买的起这维纳斯之心,也不好好照照镜子,成天就知道吹牛逼。” 宋婉月不管干什么,都能骂林阳几句,林阳几乎已经成了她生活里的一个发泄对象。 许苏晴满脸感慨,心想能花这么多钱买一条项链的人,应该也很浪漫吧,可惜她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 她朝着电视上看了一眼,正好瞥见了刘明的侧脸。 虽然只是见过刘明一面,不过看到这个侧脸,许苏晴立马认出这个人就是刘明。 原来买下这条项链的,是天云山庄的主人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刘明,许苏晴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林阳。 “可能是想多了吧。”许苏晴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刚才的某个想法有些可笑。 而此时许小婉家里,许小婉正满脸花痴地盯着电视,脑子里想着这个买下项链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给林家送礼的人。 “这个项链一定是我未来的老公为了跟我求婚,特意给我买的,以我未来老公的实力,买下这么个项链,肯定非常轻松。” “真是期待啊,虽然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我相信,他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哼,许苏晴,你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嫁给了一个废物老公。林阳那个废物这辈子也不可能给你买这么贵的项链,等我嫁入豪门之后,一定要去你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 第二天早上,林阳和许苏晴一块从家里出来,他们俩要去给许震云汇报谈成借用天云山庄场地的事情。 走在路上,总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昨天晚上维纳斯项链的事情。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羡慕,林阳隔着很远,都能听到有些女孩说买下项链的这个人一定是一个超级大帅哥。 许苏晴自然也非常羡慕,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会表现的人,有些事,在心里想想就行了。 没多久,两个人就到了许家别墅,看到许家豪正和许震云坐在一块。 许家豪见林阳和许苏晴两个人来了,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个冷笑。 “爷爷,那个废物来了,不用想也知道他绝对没把天云山庄的事情谈好,这样的废物根本就不配在我许家留着,我看咱们还是把他给赶出去吧。” 许家豪认定林阳不可能借来天云山庄,已经准备好把林阳从许家别墅赶出去了。 许苏晴没好气地看了许家豪一眼,对着许震云说:“爷爷,林阳已经把天云山庄的事情谈妥了,下周您就可以办展览了。” 许家豪一愣,随即大喊道:“这不可能,那个废物怎么可能谈成这件事,你们少在这儿撒谎骗爷爷了,不管你们如何花言巧语,爷爷这次都不会放过这个废物。” “我们并没有撒谎,天云山庄的事情确实已经谈成了。”林阳直接把协议递给了许震云。 他之所以让刘明给他弄这个协议,就是为了防许家豪这一手。 许震接过协议,鄙夷地看了林阳一眼,把协议看了一遍之后,眼睛立马瞪大了。 那份协议上盖着天云山庄特有的印章,这个谁都造不了假。 “没想到竟然真的谈成了。”许震云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能在天云山庄举办他的古董展览,他自然是非常高兴。 一旁的许家豪满脸惊讶,他盯着那份协议看了一眼,上边确实写着许家可以借用天云山庄两天。 他本以为林阳肯定办不成这件事,没想到人家连协议都签了,这下他就算再怎么乱说,都没用了。 “这件事办的不错,这次就不把你赶出许家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你能办成这件事,恐怕是靠着苏晴吧,我许家人才辈出,苏晴算是一个,你别拿着她的功劳炫耀。”许震云开口道。 “爷爷,这次……”许苏晴立马想要解释一下。 “行了,我这次举办古董展览,就由苏晴来准备吧,这件事我全权交给你,别让我失望。”许震云笑着看向许苏晴。 许苏晴咬了咬嘴唇,无奈的点了点头。 许家豪满脸怨恨地盯着许苏晴,他没想到这次不仅没有把林阳赶出许家,竟然还让许苏晴拿到了一件重要的位置。 准备老爷子的展览虽然是在天云山庄,但是举办展览需要花的钱都得许家自己出,其中的油水可以说是相当的多。 “爷爷,要不这次展览让我来弄吧,姐姐她肯定办不好。”许家豪开口。 “你姐姐也是许家人,从小优秀,唯一不好的就是你奶奶当年非让她嫁给了林阳这个废物,这件事就交给她办,也让她为我许家出一份力。”许震云并没有同意许家豪的请求。 许家豪咬了咬牙,看向许苏晴的目光中透出一丝阴狠。 许苏晴和林阳一块从许家别墅走出来,林阳笑着看了许苏晴一眼,开口说:“干嘛拉着脸,你爷爷让你办这件事,说明是器重你。” “可是这件事是你办成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啊,这样让我觉得……”许苏晴开口说。 “我说过了,我们是夫妻,是你是我并没有什么差别。”林阳开口。 听到夫妻二字,许苏晴心中一动。 “许苏晴,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让天云山庄的主人答应你的?”这时候许家豪跟了上来。 “我说了,是林阳谈成的。”许苏晴郑重道。 “放屁!那个废物能干成什么事,我看是你勾引人家天云山庄的主人,人家才答应的吧。林阳,也真是够可以的,竟然让你老婆当着你的面给你戴绿帽子……” 许家豪的话还没说完,林阳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许家豪的脖子。 许家豪还想反抗,但他吃惊地发现,他竟然没办法挣脱开林阳的手。 这个废物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林阳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直接抓着许家豪的脖子把他给提了起来。 “再嘴欠,我让你后半生在床上度过。” 许家豪只感觉喘不上气来,不停的拍林阳的手,但并没有任何作用。 “放……放开我,我不说了。” 林阳一把将许家豪扔在了地上。 “我们走吧。”林阳转身,看向许苏晴,许苏晴点了点头,跟着林阳一块朝着前边走去。 许家豪满脸痛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看了林阳和许苏晴的背影一眼,咬牙切齿道:“狗男女,别以为爷爷让你们弄这个展览,你们在许家就有说话的底气了,林阳,你也别以为老子是吃素的,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办不成这个展览,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在许震云交代许苏晴准备展览之后,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消息,传到了许家人的耳中:天云山庄的主人,要在展览当天,接待许家的一位重要人物。 第14章 动点手脚 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猜测,天云山庄主人要接待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有不少人猜测天云山庄主人要接待的,就是许家家主,许震云。 毕竟许震云是许家地位最高的人,这次展览又是他要办的,没准是天云山庄的主人看到许震云要展览的古董,所以想跟他结交一下。 许震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这更加让他确定,他许家如今在江城的地位,已经能够和天云山庄相比了。 他甚至觉得,天云山庄要接待他许家的人,是为了巴结他。 而不少人也觉得天云山庄主人要接待的这个人,是许家豪。 当初所有人都觉得林家送来的那些古董,是许家豪的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送的。 这天云山庄的主人没准是知道送古董之人的身份,所以想通过许家豪结交一下。 “反正我知道天云山庄主人要接待的,肯定不是林阳那个废物,人家就算是接待一条狗,恐怕都会接待他。” “这话说的没错,首先我们肯定能把林阳给排除了,他这样的废物,连我都不愿意接待,听说这次能把天云山庄的场地借来,还是靠着许苏晴呢,他半点忙都没帮上……” “啊?竟然是许苏晴谈下来的,她怎么跟人家谈的,难不成是……” “她一个女孩子,除了长得漂亮,其实也没啥别的本事,你说她还能怎么让人家答应,无非就是……” …… 就在众人激烈讨论的时候,又有人得到消息,天云山庄主人要接待的许家人,是一个女孩子。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弹般,不仅在许家人当中炸开,同时也让江城许多关注这件事的人吃惊不已。 天云山庄的新主人身份神秘,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人,之前倒是有传言,说这天云山庄的主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真正的天之骄子。 现在他要接待许家的女孩子,原因只有一种,他看上了许家的某个女孩。 这个消息一出,最兴奋的莫过于许小婉了。 她是目前许家姿色最出众的女孩,当初林家来送礼,顺便夸了许家的女孩,大家都毫不怀疑说的是许小婉。 毕竟在没有出嫁的人当中,确实没有人能跟许小婉想比。 至于嫁出去的那些,根本就不会有人考虑,毕竟人家肯定不会打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的主意。 这次天云山庄主人要接待许家的女孩,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许小婉。 而且结合之前的种种,众人都猜测,来给许家送礼的,没准就是天云山庄的主人。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天云山庄为什么把场地借给许家了。 “原来天云山庄肯把场地借给许苏晴和林阳,完全是看在小婉妹妹你的面子上啊,我还说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把场地给借过来。” 许家豪正和许小婉坐在一块,讨论着这件事。 许小婉满脸得意,感觉许家豪这话相当受用。 “就凭林阳那个废物,和许苏晴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办成这么重要的事,当时我就已经猜到,天云山庄的主人,就是来给我许家送礼的人。”许小婉一脸神气。 “妹妹说的对啊,林阳和许苏晴两个分明是沾了妹妹你的光,还自以为是觉得是自己办成的这事,真是可笑。” 许家豪现在也相信天云山庄主人要接待的就是许小婉,如果许小婉日后真的嫁入天云山庄,在许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他现在必须跟许小婉搞好关系。 “其实我怀疑那天买下维纳斯之心的神秘买家,也是天云山庄的主人,他买下这维纳斯之心,没准就是为了在展览那天,跟我求婚。”许小婉脸上露出了期待,仿佛已经看到她嫁给天云山庄主人时的模样。 许家豪感觉许小婉这话说的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三件事凑在一块,很容易让人往这方面想。 “妹妹,看来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日子不远了啊,到时候你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哥哥我啊。”许家豪笑着说。 “放心吧家豪哥,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而且等我嫁入天云山庄,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林阳那个废物和许苏晴那个贱人赶出许家,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嚣张。”许小婉恶狠狠道。 许家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目光也变得阴狠起来,附喝道:“没错,一定要让那个废物尝尝我们的厉害!” “妹妹,我打算在这次展览上动点手脚,让爷爷的藏品丢那么一两个,再嫁祸给林阳,你应该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只要不影响我未来老公接待我就行。”许小婉笑着开口。 …… 就在外界疯狂讨论天云山庄接待许家女孩这件事的时候,许苏晴却丝毫不为所动。 毕竟她自己也清楚,人家要接待的,肯定不是她这个已婚的女人。 倒是宋婉月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直捶胸顿足,恨不能把林阳给撕碎了。 “都是你这个废物,断送了我女儿的大好前程,要不是你耽误了我女儿,现在人家天云山庄要接待的肯定就是我女儿了!”宋婉月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林阳。 “如果不是你,这种好事怎么可能会轮到许小婉,那个丫头跟晴儿向来不和,等他嫁到天云山庄,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家,这一切都怨你这个扫把星!” 林阳无语的看了宋婉月一眼,开口说:“人家并没有说要接待的人是谁,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许小婉,那个被接待的人,为什么不能是苏晴?” “为什么不能是晴儿?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逼数么?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废物,我女儿才没了这个机会!”宋婉月破口大骂。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林阳,你回房间吧。”许苏晴走过来,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林阳无奈,只好对许苏晴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女儿,你就不该替这个废物说话,你不知道,现在他们都说,给许家送礼的,买下维纳斯之心的,都是天云山庄的主人,都是因为林阳这个废物,你才没机会嫁入豪门了。”宋婉月依旧不依不饶。 她说的倒是没错,给许家送礼的,买下维纳斯之心的,确实都是天云山庄的主人。 可惜她并不知道,天云山庄的主人,正是她口中的废物,林阳。 第15章 出名的废物 第二天下午,林阳一个人从家中出来,径直朝着江城最大的鲜花城走了过去。 他打算在展览那天给许苏晴一个惊喜,自然得浪漫一些,鲜花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鲜花城当中香气扑鼻,各种各样种类的鲜花摆在地上,让整个鲜花城变得五彩缤纷。 许多女孩即便是不买花,也经常会跑到这个地方来自拍,江城的人也都默认鲜花城除了是江城最大的鲜花出售中心,还是一个漂亮的景点。 林阳到了这里之后,直接去了玫瑰花的区域,他走进一家店里,店主立马迎了上来。 “先生,请问您需要一些什么花?”店主还算客气。 “我想要一些卡罗拉玫瑰。”林阳开口。 “您来的正好,我们店里现在刚到了一批新鲜的卡罗拉,请问您要多少,如果是送女朋友的话,99朵比较合适。”店主开口。 林阳心想99朵怎么能够表达他对许苏晴的爱意,他这次来,是想把整个江城所有的卡罗拉都给买下来。 他还没开口,这时候外边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头顶地中海,身穿西服,看样子是个商人。 “老板,把你们店里所有的卡罗拉玫瑰都给我打包,我要凑够9999送给我女朋友。”地中海直接开口。 店主听到地中海开口就要9999朵卡罗拉,眼睛顿时一亮,立马不管林阳了。 “先生,您稍等,这9999朵卡罗拉,你这就给您准备出来。”店主点头哈腰道。 之后他转身看了林阳一眼,用这个不屑的语气说:“不好意思,我们店里的卡罗拉卖完了,你还是去别处买吧。” 他看林阳也不说自己要多少花,以为林阳是个穷逼,买不起几朵,态度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那个地中海也嘲讽地看了林阳一眼,开口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买这么多花的么。” 林阳皱了皱眉头,看向店主,开口说:“凡是讲究先来后到,我先来的,你应该先帮我准备花吧?” 店主不耐烦的笑了笑,开口说:“不好意思,我们店里边一直都是优先给大客户服务,这位先生要9999朵玫瑰,我自然是得先替他准备。” 地中海上下打量了林阳一眼,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廉价货,断定林阳是个穷屌丝。 “小子,这个社会有钱才是王道,什么先来后到,老子要的多,他就得先替我服务。”地中海满脸得意道。 店主跟着点头,觉得地中海的话并没有什么毛病。 “你知道我要的花就一定比你少?”林阳冷声道。 地中海嗤笑一声,开口说:“小子,我没听错吧?我要的可是9999朵卡罗拉,你确定你要的花比我的多?” 店主也赶紧在一旁解释:“我们店里的卡罗拉玫瑰十元一朵,这位先生要9999朵,也就是元,你拿不出这么多钱,还是不要在这儿捣乱了。”字更¥新速¥度最駃=0 “我看你还是去路边买两朵拿回去算了,没有钱还谈什么浪漫,别在这儿耽误我的时间。”地中海开口说了一句。 林阳冷笑,没想到这个地中海竟然觉得买9999朵玫瑰就算多了。 “如果你不卖花给我的话,你会错失一笔大生意的。”林阳笑着对店主说。 店主没想到林阳竟然还不肯走,便不耐烦地说:“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要多少花。” “说不说都一个样,他怎么也不可能要的比我要的多。”地中海不屑道。 “我要整个江城所有的卡罗拉玫瑰。”林阳淡淡开口。 他这话一出口,店主和地中海两个人都是愣住了,不过很快,两个人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别在这儿吹牛逼了,还整个江城所有的卡罗拉玫瑰,你怎么不直接把鲜花城给买下来啊。”地中海嘲讽道。 店主也是满脸不相信,说:“你想要整个江城的卡罗拉玫瑰,这个不是不能做到,但是这些花加起来,没有一百多万肯定下不来,你能拿的出这么多钱么?” 这时候地中海突然觉得林阳有些眼熟,他仔细盯着林阳看了一眼,突然开口说:“你是许家那个废物女婿?” 店主被地中海一提醒,也立马想起来了。 这不正是许家那个窝囊废女婿么。 他在许家的地位那么低,怎么可能拿的出这么多钱,买下整个江城的卡罗拉玫瑰。 这家伙肯定是过来捣乱的。 “还真是他,我还说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那个江城人尽皆知的窝囊废。”店主开口,“你赶紧走吧,别在我店里装逼,还整个江城的卡罗拉玫瑰,我看你一朵也买不起。” 林阳并没有生气,而是从自己衣服里拿出了那张至尊黑卡。 之前去吩咐刘明通知许家消息的时候,刘明已经把卡还给了林阳。 “我可以先付你两百万,只要你能把江城所有的卡罗拉玫瑰都找来,剩下的拿着钱,就全归你。”林阳开口道。 店主立马一瞪眼,感觉林阳这是在耍他,整个江城都出名的废物,怎么可能拿的出两百万。 “你就别在这儿搞笑了,你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啊,还两百万,你这卡里有两块钱都算不错了。”地中海笑着说。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就刷卡,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林阳平静道。 地中海转了转眼珠子,对店主说:“让他刷,我就不信他能刷出两百万来,一个废物,竟然还敢这么装逼,待会儿刷不出来,看你怎么解释。” 店主想了想,反正刷一下他也不吃亏,便接过了林阳的那张卡,之后在电脑上输入了金额,刷了一下卡。 地中海鄙夷地盯着林阳,他可不认为林阳的卡里真的能刷出两百万来。 滴的一声,地中海看向店主,开口问:“怎么样?没有刷出来吧,我就说他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店主并没有理会地中海,而是满脸错愕地看向林阳,用一个颤抖的声音说:“支……支付成功了!” 第16章 古怪少年 临山镇位于普国边陲,毗邻高耸入云的万恒山脉,正是这片人烟罕至、遍布百兽的无边山脉,将南北两座国度分隔了开来,也将冬夏两种极致的天象分隔了开来。 临山镇建在山脉以南,终年温暖如春。 这里没有冬天,只有每隔几天就会从山脉中泛起的晨雾,仿佛那片无边的山脉里,住着令人向往的神仙。 清晨的时候,镇外的小径被露水铺满,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树梢上叫个不停,即便小径尽头出现了人影,也无法打断它们鸣唱晨歌的兴致。 晨光里,一个小道士挑着扁担从远处走来,扁担的两头挂着两桶清水,小道士长相憨厚,眉眼倒是有些清秀,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 水桶装得太满,尽管小道士脚步稳健,满满的水桶依旧会被崎岖的山路颠簸得洒出些水来,清澈的水花儿落在身后的小径上,在朝阳里折出五颜六色的霞光。 宁静的清晨,无人的山路,犹如一幅宁静致远的画卷,而这副画卷的尽头,是小镇边缘一处名为‘乘云’的道观。 “小道士,每天都挑这么满的水,不累么?” 镇外早起砍柴的农户笑呵呵的说道,小道士微笑着摇摇头,不累。 “小道士,水洒了一路,你这样挑到道观,水会剩下一半,不累么?” 街边卖早点的老婆婆好心的提点,这句话她已经记不清说过几年了,而小道士依旧微笑着摇摇头,不累。 “小道士,这条街每天都被你水洒一遍,你没发现这条街比我们鸣翠楼的雅阁还干净么?” 鸣翠楼上,比主人起得早的小婢趴在窗口,看着笨笨的小道士挑水可能是她们这些下人唯一的乐趣了,小道士还是微笑着摇摇头,没发现。 “挑满桶水,不如挑半桶,连我这种从来没挑过水的人都知道,徐言,你是猪么!” 张大户家的二儿子捧着一大碗红肉米饭,坐在门口边吃边笑,肥大的身体将门框挤了个满满登登,叫做徐言的小道士依旧微笑,这次却没有摇头,而是点点头。 嗯,我们都是猪…… 乘云观并不大,只住着一老一小两个道士,香客不多,而且大多只是单单祈福,并无施舍,好在每逢年节,一些殷实人家也会留下些许铜钱,两个道士倒也能借此果腹。 也仅仅是果腹。 挑着清水的小道士回到了乘云观,沿着大殿旁的小径来到后院开辟出的菜园。 菜园里绿油油的一片,看着鲜嫩的菜苗探出头来,徐言喜不自禁,准备将刚刚挑来的两桶清水倒进大缸,没想到水桶的底部很滑,一下没拿稳,水桶向着一侧倒了下去。 哗! 脱手的水桶徐言想都没想,用了巧力,直接将一桶即将洒在缸外的清水扬向了菜地,虽然洒得不均,倒也不算白打了一桶水。 呼噜,呼噜。 一桶清水有一少半洒进了菜地,更多的,则洒进了菜地旁的猪圈,猪圈里那头小黑猪被淋了一身,不但不恼,反而呼噜噜欢快的叫了起来,好像这场凉水澡洗得十分痛快。 “呼噜,呼噜!” 小道士蹲在猪圈外,发出与小黑猪一样的叫声,一边学猪叫一边傻傻的笑。 贫穷的道观可买不起猪,这头小黑猪其实并非家猪,而是徐言十来岁的时候在山里捡的野猪崽,带回道观被当成了家猪养,一养便是四五年,于是野猪也被养成了家猪,还被起了个名字叫小黑,只不过这头野猪不管如何喂养,始终也长不大,几年来总共也没长够十斤的分量。 “徐言,有你这么洒水的么!” 年迈的老道士从一侧转了过来,看着另一桶还剩下多半清水的水桶和猪圈旁与猪对话的小道士,摇头道:“挺机巧的孩子,学什么不好,非得学猪,你不累么?” “不累啊师父,洒那么几斤水而已,就当扫街了。”小道士认真的说道:“您不是说过,猪比人活得逍遥么,因为没有脑子,所以每天都会过得很开心,哪怕屠刀临头,依旧吃得香甜,睡得香甜。” “可是你有脑子。”老道士微怒。 “我在尽量把脑子藏起来。”小道士笑嘻嘻地答道。 “猪总会长壮的,注定会被屠户宰杀。”老道士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 “人也会老死、病死、饿死、气死,最后还不是被地府收了去。”说着,徐言隔着栅栏拍了拍小黑猪的脑袋,道:“而且我们不会吃小黑的。” 在徐言看来,人和猪的命运并没什么不同,区别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猪没有烦恼,而人,诸多烦恼。 “愚儿!为师让你学猪的无忧,何时让你学猪的憨傻了!” 老道士气得拿起扁担作势欲打,小道士则早已笑着跑远。 扔下扁担,老道士望着小道士的背影,浑浊的眼里现出一丝苦楚,摇头自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别人看不到,偏偏你能看到,苦命的孩子……” 相依为命十多年,老道士自然知道徐言为何与猪圈里的小黑猪亲近,也知道为何徐言总是表现出猪一样的愚蒙,因为只有那头小黑猪,才能在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面前,依旧将食槽里的糟糠吃得一干二净,也依旧能在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面前呼呼大睡…… 动物的敏锐,比人强大很多。 一些凡人看不到的东西,动物们却能清楚的察觉得到,除了小黑猪之外,其他所有的家禽或是昆虫飞鸟,当那些不属于阳间的黑影出现之后,都会选择避开。 年迈的老道士咳嗽了起来,半晌才停,他苦笑了一声,捞起一瓢清水,撒向菜园。 嫩嫩的菜苗绿油油的,看起来生机勃勃。 一只笨拙的甲虫正趴在绿叶上,被清水浇了一身也一动不动,傻得让人鄙夷,即便一些小蚂蚁从它身上爬上爬下,它也不为所动,直到一只个头极大,威风凛凛的大蚂蚁准备经过甲虫所在的菜叶之际,那只笨拙的甲虫终于挣开了钳子一样的嘴,一口将大蚂蚁死死的咬住。 甲虫捕食的过程,老道士看了个真切,老人咳嗽了两声,洒然一笑:“当一头猪也好,有些猪,是注定要吃虎的……” 老道士名叫徐道远,徐言是他在十五年前捡来的孤儿,捡到那个婴孩的时候,婴孩居然不哭也不闹,只是咿咿呀呀的好像在说着什么,于是取名为徐言。 徐道远的身体十分虚弱,而且旧病缠身,指肚上,只有常年持剑才会磨出来的老茧,预示着这位年迈的老道士并非凡夫,十多年来,虽然徐道远从未显露过任何的武学技艺,但是徐言却在他的教导下,习就了一手堪称绝妙的飞石功夫。 徐言扔出的石子,堪比百步穿杨。 道观的围墙不高,这时候几个孩子趴在墙头高喊:“徐言,去打野味啦,老坟山的野兔子一定很肥了!” 趴墙头的都是临山镇穷苦人家的孩子,家中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于是打野味,就成了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唯一乐趣,如果能抓到一些兔子或者山鸡之类,足够这些小小的少年人改善一顿的了,当然,也有殷实人家的孩子喜欢凑热闹,一同进山的。 “好!” 徐言应了一声,回屋取了一柄小铲,随手将灶台上的一张大饼揣进怀里,而后奔出乘云观,只是手腕上多了一根红绳。 等在外面的孩子们一见徐言出来,全都十分高兴,发一声喊,浩浩荡荡的向着镇外跑去,因为只要有徐言在,他们这次一定会有收获。 扔石头打兔子的本事,在临山镇除了徐言之外,可没人会了。 穷人家的孩子,上山打野味只是顺路而为,这些孩子的主要任务还是砍柴,别看人不大,每个孩子的腰里全都缠着麻绳,还有几个孩子背着破旧的柴刀,就算打不到野兔,他们也会捡够一捆柴火。 其他的孩子已经跑远,徐言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乘云观外几十丈的地方。 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青空无云,看起来又是一个艳阳天,然而徐言的小脸上,莫名的闪过一丝阴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做出了为难的决定一样,徐言缓缓扭头,看了眼道观的门口,有些清秀的眉峰紧紧蹙起,随后脚下发力,追着那些孩子们跑出了临山镇。 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少年人天真烂漫的时候,这种年纪的少年,没人懂得收敛本心,像徐言这种在外人眼中憨蒙似猪,在老道士的眼里则绝顶聪慧的古怪少年,满天下都寻不到第二个。 没人愿意装成一头猪,而且一装便是六七年。 除了老道士之外,更没人知道徐言的苦衷,因为徐言只有当自己真是一头猪的时候,他才能无视那些外人看不到的诡谲景象。 徐言从小就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说山林中跳跃的精灵,比如说乌云下飞翔的怪鸟,比如说大雪后飘荡在寒风中的女人,比如说……鬼! 当徐言在道观外驻足回首的时候,别人眼中空空如也的大门两侧,在徐言的眼里竟出现了两个影子,长帽纸衣,一黑一白,虽然看不清那两个影子的面貌,但是徐言却能断定那两个影子的身份。 鬼差,黑白无常! 第17章 装作镇定 无常索命,索的并非徐言的命,而是他师父徐道远的命。 师父的大限早该到了,这一点徐言十分清楚,因为师父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但他不想失去相依为命的老道士,于是从九岁那年他第一次看到了道观外的无常开始,便独自进山,耗费了一天一夜,冒着被野狼叼走的危险,终于寻到一株百年以上的野山参,而老道士的命,正是由那些徐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采到的山参续着。 这一续,便是整整六年! 黑白无常出现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了,上个月里,徐言才刚刚在山里寻到了一株山参,没想到以往三五个月才会出现的无常,仅仅一月之后就再度出现。 乘云观里供奉着三清的雕像,对于道家修士,无常不会无理,每次都会安静的等待在道观之外,等待着老道士的阳寿耗尽,而每一次看到无常,徐言必定会进山寻参。 这一次,也不例外。 老坟山是一座荒山的名字,临山镇一些没有子嗣的老人过世之后,都会被街坊们埋在这座荒山,由于荒山上的坟茔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就被叫成了老坟山。 “徐言,你是不是怕鬼呀,每次进山都在手腕上缠着红绳。” 一个李姓的半大孩子鄙夷地说道,那架势分明在嘲笑徐言胆子太小,他家里算得上临山镇的大户,根本不缺肉吃,进山也是凑热闹玩耍而已。 “谁说言哥哥怕鬼啦,言哥哥才不怕呢!” 同行的一个叫做小花的小女孩皱着鼻子为徐言打抱不平,小丫头刚满十岁,是这些少年中最小的一个,穿的粗布衣裙都拖在地上,显然是捡家里姐姐的衣服,身形瘦小,面色枯黄,看起来到像六七岁的样子。 被一个小丫头顶撞,十五六岁的李姓少年顿时不满的说道:“他不怕,为什么要在手腕上缠红绳?我娘说过,红绳是辟邪的,他分明就是怕鬼!” “好啦好啦,谁不怕鬼,我这不也缠着红绳么。” 一个稍大些的健壮男孩举起自己的手,他的手腕上的确也缠着红绳,只不过那红绳已经很旧了,红色都看不太清,他叫铁柱,是铁匠家的孩子,这些孩子每次进山都是他带队。 “你那红绳是你小时候生病那年戴的,早都磨得没了颜色。”李姓少年明显知道铁柱手腕上红绳的来历,不服不忿地说道:“徐言的红绳每次都是新的,他就是胆子小!” 山路上,年岁不大的少年们叽叽喳喳,讨论着胆子大与胆子小的问题,徐言则走在最后,笑吟吟地听着,从不辩解,也很少插口,看起来有些傻傻的模样。 临山镇的孩子们都知道徐言打水洒一路的习惯,所以大家都认为乘云观的这个小道士有些憨傻,不过徐言扔石头的本事的确厉害,进山抓野兔如果没有事先布下陷阱,是很难捕得到的,只有徐言在,这些少年人才不会空手而归,至于胆大胆小,其实没什么关系。 或许一路的争持吵出了火气,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李姓的少年已经脸红脖子粗了,别人说什么倒是无所谓,他受不了的是小花那个小屁孩的信誓旦旦,还有徐言始终傻笑的表情。 山脚下,李姓少年一指满山坡的坟茔,质问道:“徐言,你说,你是不是怕鬼!” 他这么大的声音一喊,其他少年全都有些不高兴了,因为野兔一旦被惊扰,都会逃走,狡兔三窟的道理,这些常抓野兔的少年们都知道。 在对方大声的质问下,徐言仍旧是那种憨憨的笑容,道:“怕啊,你不怕鬼么?” “我、我才没你那么胆小!”李姓少年为了给自己壮胆,声音又大了几分,那胆小两个字在山林里出现了回音。 徐言依旧带着有些憨傻的微笑,缓缓说道:“东街的张家婆婆三天前刚过世,也埋在了老坟山,以前常听张婆婆讲一些狐仙鬼女的故事,我怕在山里见到张婆婆的鬼魂,所以才系了红绳。” 一提及刚刚过世的张婆婆,不但李姓的少年,其他的少年也有些打怵,不过这些少年人经常在满是坟茔的老坟山砍柴或者打野兔,而且人数又多,打怵是打怵,倒也不是太害怕。 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李姓少年仰着头说道:“鬼故事我听得比你多多了,我才不怕,只要大喊大叫,阴魂鬼物都会被吓跑,呜!啊!” 在山脚下乱喊起来的李姓少年,惹得其他人一阵厌烦,有这种人跟着,今天能打到野兔才怪了。 对方这么一喊,徐言的笑容渐渐褪去,眉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徐言对于野兔根本就不在意,他进山的目的是来寻参,惊走野兔是小,一旦惊走了那些拥有灵气的参灵,可就白来一趟了。 百年以上的老参都会生出参灵,别人看不到,徐言看得到。 如果老参无灵,那么药效至少要减少一多半,根本续不了徐道远的命,徐言手腕上的红绳,就是用来抓参灵的,只有绑上红绳,才能将参灵囚在老参里。 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徐言止住了李姓少年的乱喊乱叫,问道:“既然你不怕鬼,那么张家婆婆最后一次讲的故事,你听过了么?” “最、最后的故事?”李姓少年疑惑地说道:“是狐仙大人夜闯衙门救冤狱,还是雪女送金助书生金榜题名?” 徐言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看来你没听过,不是狐仙也不是雪女,而是画饼的故事。” 小镇东街的张家婆婆无儿无女,最喜欢给别人讲一些鬼神故事,这些半大的少年大多听过张家婆婆讲的故事,可是没人听过这个画饼的故事,于是好奇的孩子们开始催促徐言讲一讲画饼,徐言也不推脱,声音略显低沉地讲述了起来。 “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经过了一片好长好长的坟地,他走啊走啊,总也走不到尽头,又饿又怕,这时候,一个老婆婆出现在书生面前,问他要不要喝口水。 书生害怕之下,没敢喝坟地里的水,摇头只说不渴,老婆婆听到他肚子咕噜噜的叫,于是问他要不要烙好的大饼,书生实在太饿了,道谢后接过了大饼,边走边吃。 当他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发现左边的耳朵听不到声音了,吃第二口的时候,右边的耳朵也听不到了,第三口第四口之后,他的眼睛也看不到,直到吃了十口,书生的脸上,只剩下了一张嘴,鼻子眼睛耳朵全都不翼而飞!” 徐言讲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旁边听故事的少年们同时咽了下口水,那个李姓少年挑衅地站在徐言对面,撇了撇嘴,虽然两腿有些颤抖,依旧做出对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当书生将吃掉了一半的大饼翻转过来的时候……”徐言的声音变得更沉,有些阴森地说道:“那半张饼上,出现了他自己的脸,他正拿着自己的脸,当做大饼在吃。” 有些吓人的故事,尤其是在坟地旁边,周围的少年们都被吓得不轻,那个李姓少年就在徐言的对面,这时候被吓得脸都白了,却还在装作镇定。 徐言笑了笑,转身道:“我也觉得没什么吓人的,这世上哪有鬼啊,张家婆婆今天早上讲完这个故事之后,我还笑话说一点都不吓人……” 在徐言转身说出这句话之后,他身后的李姓少年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了,脸上苍白得不见半丝血色。 徐言的故事的确不算吓人,可是东街的张家婆婆三天前就死了,今天早上为什么还会说故事! 背过身去的徐言,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忽然转过身来。 他手里正拿着一张大饼,大饼上有一个豁口,那豁口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咬掉的,可是形状并不是人类的嘴巴能咬出来的,有些狭长,豁口的边缘还遍布着长长的牙齿痕迹。 “奇怪,我的大饼,被谁咬了一口?” 徐言疑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大饼,而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对着面前的李姓少年茫然问道:“你知道么?” 第18章 怪草的根部 “哇呜!” 李姓少年被面前诡异的一幕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地逃向临山镇的方向,徐言能看到对方的裤子已经出现了水渍,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臭味。 因为李姓少年距离最近,徐言的故事他也听得最是真切,甚至大饼上的古怪缺口他都看得最清楚,这才被吓得最重,其他的少年虽然也被吓得不轻,还没到吓跑的地步。 “想起来了,是我家小黑咬了我的大饼。” 咬了口大饼,徐言对着身边的少年们囫囵说道:“走啦,进山吧,刚才记错了,画饼的故事不是张家婆婆讲的,是我师傅早上说的,一点都不吓人,张家婆婆被埋在土里了,讲不了故事了。” 听到徐言这么一说,其他的少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还真被徐言吓得不轻。 叫做铁柱的少年苦笑了一声,道:“徐言,你记性就不能好点么,真要是张家婆婆讲的故事,我都要跑了。” “是呀言哥哥,你的故事吓死小花了!” 叫做小花的小女娃拍着心口抱怨,随后一群少年人这才有说有笑的进了山,只不过声音都压得很低,害怕惊走了那些肥肥的野兔。 吃着大饼,徐言面无表情的穿过了一团从一座坟茔中飘出,而且别人根本看不到的黑影,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低语着:“鬼?谁信呢……” 之所以从九岁开始便与猪为友,之所以将自己想象成一头猪,徐言的苦衷,除了老道士之外,别人并不知道,因为只有道观猪圈里的那头小黑猪,才会对偶尔出现在面前的鬼魂视若罔闻。 当自己是头猪,徐言为的,是练就出视而不见的本领! 如果不能无视那些阴魂鬼体,徐言恐怕早就疯了,那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一个能看到鬼物与无常的孩子,一个被眼中的异象折磨了多年的孩子,唯一能自保的手段而已。 六年的磨砺,徐言已经当真能视而不见了,至少在他不想看到的时候,他的目光里会自动忽略过那些飘来飘去的鬼魂,在徐言看来,这全都要归功于那头总也长不大的小野猪。 乘云观里不止徐言是个异类,连那头长不大的小黑猪都是异类,但是山里的野猪可不会长不大,成年的野猪,即便是猛虎遇到都要退避。 深山里不但有野猪,还有虎豹财狼。 老坟山属于万恒山脉的分支,这里距离临山镇并不远,没人真敢独自进入深山,只有结伴,才能保证安全,如果一个人面对一头老虎或者豹子,即便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也难逃兽口为食的命运。 对于一群少年人来说,老坟山实在太大了,除了朝南的小半片山坡是坟地之外,其余的地方全都是荒林,越往深处,树木也会越加高大,有些山坳里甚至能被树荫遮蔽住阳光,看起来阴森森的。 或许是之前的李姓少年叫喊的声音太大,直到晌午时分,一群进山的少年也没打到任何的野味,柴火倒是砍了不少,野兔的影子竟没看到一个。 “倒霉,今天是吃不上兔子肉了。” 铁柱愤愤地将柴刀插在地上,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说道。 “都怪李家小子,他不大喊大叫的话,我们哪能一只野兔也没看到。” 其余的少年人全都失望不已,有人开始埋怨被吓跑的李姓少年,已经走了小半天的山路,再往深处,可没人敢去了。 “言哥哥还要进山么?”小花踮着脚,看了看远处安静的丛林,有些不安的问道。 “嗯,我去找找山参,如果天快黑的时候还没回来,你们就先走,不用等我。” 与这些少年人进山,徐言从不会隐瞒什么,这些孩子们都知道徐言总会进山寻参,为了给老道士调理身体,倒也没人意外。 铁柱看了看天色还早,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再往深处走走,躲在深山里的野兔一定不会被山外的叫嚷惊到。” 既然有人带头,其余的少年自然同意,于是十多个少年人继续前行,只不过这次徐言走在了前面。 到了这种程度的深山区域,极易遇到猛兽,徐言的身子看起来并不健壮,实际上要比其他人强壮得多,那手老道士教给他的飞石功夫,需要的可不是几天或者几个月的习练,徐言为此足足习练了近十年。 扔石头看似平常,但是这里面的说道可不少。 不但臂力腕力乃至腰力腿力,全都需要多年的习练,牵一发而动全身,才是飞石的精髓所在,为此徐言可没少吃苦,而且这份苦吃得并不白费,至少以他如今的能力,即便对上一头吊睛大虫,也能全身而退。 徐言经常独自进深山寻参,在深山中遇到猛兽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在这种程度的深山里,徐言带队才最为稳妥。 又走了半个时辰,远处的草丛里忽然动了一下,幅度不大,应该是小型动物的踪迹。 发现了猎物的少年们全都欣喜不已,个个神色紧张,今天能不能吃到肉,就看现在了。 果不其然,当少年们蹑手蹑脚地围拢住这片草丛之后,一只肥肥的灰兔子噌的一声窜了出来,直接从铁柱的身边跳了过去,眼看着就要逃进另一片更大的草丛。 嗖! 啪! 一块小小的石头几乎是随着野兔的身影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兔子的脑袋上,那只肥兔子还没等落地就被打昏了过去,片刻后已经被铁柱绑得结结实实背在了身后。 “有肉吃了!” 少年们在惊喜中低声地欢呼了起来,这么肥的一只兔子,足够大吃一顿了。 不但少年们兴高采烈,刚刚打中野兔的徐言更面露喜色,倒不是喜欢吃兔肉,而是发现了不远处的一棵老树附近,正生长着一棵六瓣绿叶、顶端结着红色小果的怪草。 人参果! 野山参的果实,徐言一眼就认了出来,那颗怪草的下面,至少是一棵过百年的老参,因为此时那棵怪草正在缓慢的朝着一旁的大树挪动,看样子是听到了少年们的欢呼,想要躲在树后。 只有百年老参才会生出参灵,拥有参灵的野山参,才会缓慢的移动。 几个纵跃之间,徐言疾行而至,手腕上的红绳早已被解了下来,左手按住怪草,右手迅速将红绳缠在了怪草的根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取出小铲子仔细地将这株带着长长根须的山参挖了出来。 轰隆! 一阵山石滚落的声响,压住了少年们的欢呼,刚刚将山参收进怀里的徐言也被惊得一怔,他抬头看去,远处,一片陡峭的山坡沙石滚滚,竟是出现了些许的坍塌,在塌陷处,现出了黑乎乎的山洞。 前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已经过去了一天,山里其实几乎干透了,只不过塌陷的地方朝北,或许是存的雨水过多所致,也或许是那处山洞被掩盖的年月太久,这才在坍塌中出现了半个豁口。 深山里的塌陷并不少见,即便是出现一个山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许多野兽都喜欢挖洞,比如野熊之类,山坡上的山洞,在徐言看来应该是多年前被野兽挖出来的,他倒没有在意。 不但打到了野兔,还挖到了一株山参,今天的收获少年们十分满意,徐言也十分满意,可是就在少年们准备出山的时候,原本那只野兔想要逃向的另一片草丛里,再次出现了动静。 第19章 危机关头 “还有野兔!” “或许是豹子!” “大家小心,先围过去,动静不大,应该不是猛兽。” 最后说话的是铁柱,柴刀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身为铁匠的儿子,铁柱时常打铁,一把子力气在少年里属于最大的了,有他在,少年们好像有了主心骨。 另一侧,刚刚挖到山参的徐言正在赶回来,手里已经捏起了一块石头。 当少年们逐渐围向发出动静的草丛时,一种淡淡的腥气隐隐从草丛里传来,并没有野兔慌乱的蹦跳,少年们听到的,是一阵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低沉咆哮。 感觉到不妙的铁柱急忙挥手示意大家停住,可是有个瘦弱的少年已经离着草丛很近了,这个时候,一道黑影猛然从草丛中扑了出来,直奔那个瘦弱的少年。 咆哮声,惊呼声,石子划破空气的裂响声,几乎同时响起,出现在少年们眼前的,并非野兔,而是一头硕大的黑狼! 比豹子还要大上一圈的黑狼,张着血盆大口扑向瘦弱的少年,闪动着寒光的獠牙在即将咬中猎物的时候,徐言的石子也同时到了。 啪! 一颗石子,正中狼嘴。 被石子的力道崩开了一尺距离的狼口,堪堪从瘦弱的少年身边划过,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滋味,吓得那少年都不会动了,铁柱急忙冲上去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被石头打中了嘴巴的黑狼,弓着前腿,发出阴森的低吼,一双蓝汪汪的狼眼看向刚刚赶到的徐言。 黑狼的个头很大,狼眼里不但涌动着一股拟人般的恨意,在瞳孔的中心,居然还隐隐存在着一个暗淡的红圈儿,犹如血色的年轮一样,而且在这道血轮的外侧,好像还有着第二道红圈儿的影子,只不过更加暗淡模糊,而且并不完整。 “小心,退后!都围过来!” 铁柱将柴刀挡在身前,一边逼着黑狼,一边召集少年们,十多名少年如果面对一头孤狼,其实并不算太过危险。 毕竟好几个少年都带着柴刀呢,而且徐言的石头又狠又准,只要不是狼群,即便出现一头猛虎也未必不能脱身。 嗖! 对持仅仅出现了片刻,第二颗石子被徐言抖手发出,却被黑狼灵敏地避开了,随后他急急喝道:“走,快走!” 一听徐言说走,铁柱就是一愣。 十多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大多都有把子力气,而且五六把柴刀在手,在看到黑狼是头孤狼之后,铁柱甚至想过将这头黑狼也一同猎杀。 一只兔子,十几个人可吃不饱,多说解解馋而已,如果能猎杀一头狼,即便各自的家里都能吃上一顿丰盛的狼肉大餐。 “是孤狼,不用怕。” “宰了它,俺爹娘都能吃上两顿好的。” “我想要狼尾巴,毛茸茸的,围在脖子上一定暖和。” 即便最小的小花,对于一头孤狼也不太畏惧,反倒打起了这头孤狼的主意,其余的少年人更是跃跃欲试。 “走!” 徐言的声音此时无比的低沉,几乎是嘶哑着喊道。 一头孤狼的确不算什么,可是一头长着两颗脑袋的孤狼,在徐言看来根本不是自己和这些少年们能对付得了的。 其他少年看不到,但是在徐言的眼里,面前的黑狼的的确确生着两颗狼头! 妖!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然存在着鬼魂与无常,就必然还会有妖怪,只不过普通人看不出来而已。 鬼灵精怪,徐言看到的可不止一次,从他出生以来,眼中所见的,除了人类之外,还有许多不被世人所了解的生灵,此时在他眼前的黑狼,徐言能完全确定,那就是一头狼形的妖怪! 铁柱这个时候也听出了徐言语气中的凝重,他愣了刹那,立刻护着同伴们缓缓后退。 或许平常的时候这些少年对于徐言的命令会不屑一顾,但是在深山里,即便是铁柱也不会认为自己的经验比徐言还丰富。 徐言可是经常进入深山寻参,所以在深山里的经验要比其他孩子强了太多,既然徐言认为危险,那么对面的黑狼就一定有古怪。 当少年们缓缓后退的时候,徐言手里的一颗鸟蛋大小的石子几乎被捏出了汗水,一眼不眨地盯着黑狼。 嗷呜! 随着阴森的咆哮响起,黑狼明显没有放过这些血食的打算,弓起的狼腿猛地一蹬,扑向队伍前方的铁柱。 黑狼一动,铁柱的柴刀也抡了起来,可是还没等抡到身后,那头黑狼就已经到了近前,扑杀的速度竟然快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眼看着黑狼的獠牙就要咬中铁柱的时候,一侧的徐言踏步弓身,做出了一副奔跑的姿态,身子依旧静止在原地,那条早已甩到了身背后的右手,却带着风声抡了出去。 “飞蝗!” 嗖! 啪! 飞如蝗,石如电。 在少年们的惊呼中,徐言低吼中再次出手的这块飞石,比之前的力道足足大了一倍,不但速度更快,石子上更是带起一层除了徐言之外,其他少年根本看不到的流光,打的不是狼口,而是狼眼。 十多年来,乘云观的老道士除了教会徐言诵经与一些医理之外,还教给了徐言一手凌厉至极的飞石功夫,这套飞石功夫共有三式,需要借助极其精巧的力道才能打出,而第一式的名字,就叫做飞蝗。 黑狼的速度徒然提升,徐言的石头也不慢,即将打中狼眼的时候,那黑狼的另一颗无形的狼头上突然亮起了两道红光,好像睁开了另一双狼眼一样,在红光亮起的瞬间,黑狼在半空中拼力偏了偏头,石头没有打中它的眼睛,第二次打在了狼嘴上。 这一招飞蝗,徐言用出了全力,石头扔出之后,他右臂立刻酸麻了起来,那是借力太重所产生的反噬,虽说休息几天就会无碍,可是现在这种危机关头,酸麻的手臂,成了徐言最大的阻碍。 再度被打中的黑狼,嘴巴边上出现了一道翻卷的伤口,整只狼嘴都红肿了起来,它那双阴森的狼眼里除了更深的恨意之外,还有一丝忌惮出现,这个时候,以铁柱为首的少年们全都捡起了石块,呼啦啦向着黑狼扔了过去,有两个少年更是扔出去两把沙土。 接连被徐言的石头打到,黑狼看到一片石块丢来,左躲右闪之下,竟是没有扑杀上去,趁着沙土弥漫的功夫,一群少年人急急地退向远处,徐言强忍着手臂传来的酸麻,跟在最后面。 带队的铁柱,之前被黑狼的一次扑杀吓得不轻,孤狼他不是没遇到过,可是如此敏捷的黑狼,他可是头回遇见。 如果带着少年们在深山里乱跑,绝对逃不过黑狼的猎杀,或许丢下一两个瘦弱的少年,能拖住黑狼,但是这些少年都是极好的玩伴,谁也不想丢下谁喂狼,于是铁柱把心一横,当先带着少年们逃向了不远处那个山坡上坍塌之后出现的洞穴。 在铁柱想来,即便黑狼敏捷,只要守在洞里,有几把柴刀逼着,黑狼绝对冲不进来。 等到少年们逐渐接近了山坡上的洞穴之际,断后的徐言这才发现同伴们逃走的方向。 山洞已经近在眼前,发现铁柱要带着同伴逃进山洞的时候,徐言的心顿时一沉,在铁柱眼里的逃生之地,在徐言看来,根本就是一处葬身的坟墓! 第20章 一种敬重 黑狼并非孤狼,而是妖狼。 以铁柱的经验所分析出的退路,其实大错特错,只要等到黑狼试探出其他的少年根本打不出力道惊人的飞石之后,所有人都得被吞入狼腹。 那几把柴刀,根本没什么用处,如果逃向山外的话,或许还能活着逃离几人,可是一旦逃进了山洞,这次进山的少年们将彻底走进死地。 徐言再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铁柱当先窜进了山洞查看地形,其他少年紧随其后,而且那头黑狼也已经追了上来。 无奈之下,徐言只好随着同伴们逃进了山洞,等到黑狼追来,守在洞口的几个少年立刻将准备好的石块沙土扔了出去,这一次明显用处不大,黑狼已经不在躲闪,而是缓缓地逼近。 “里面有通道!都过来!” 山洞的深处传来铁柱惊喜的喊声,于是少年们快步奔了过去,这时候原本守在洞口的一个少年刚刚扭过头,他的肩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双毛茸茸的狼爪。 咔嚓! 脖子断裂的声音在洞口响起,直接传进了洞窟的深处。 “啊旺!” “是那头黑狼!” “黑狼咬死了阿旺哥,呜呜呜……” 惊呼与啼哭声在深处反传了回来,只是那个名叫阿旺的少年再也听不到了,他瞪着的眼睛里,已经毫无生机。 一个同伴被突然咬死,这下子铁柱这些少年们全都被吓坏了,头也不回,往洞窟的深处狂奔,徐言也是一愣,回头看了眼洞口处黑狼阴森的轮廓,叹了口气,随着同伴逃往深处。 混乱的脚步声在这段狭长的洞窟中回响,很奇怪,这处山洞与那些野兽的巢穴不同,少年们逃进了百丈深之后,依旧没到尽头。 越往深处,洞窟中越是昏暗,后方的洞口逐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儿,看起来更加阴森。 扑棱棱!! 逃命途中,少年们的头顶突然响起了翅膀震动的声响,吓得小花双手抱着头蹲在角落,其他人更是惊恐不已。 当这些少年人带着惊惧的目光抬头观望的时候,洞窟里突然间变亮了起来,有惨白的光点洒下,洞顶处,一些被生人惊扰的飞虫扑闪着翅膀,发出了磷火一样的流光。 短暂的驻足,发现虚惊一场的少年们再度往深处奔逃。 布满了飞虫与流光的山洞,此时变成了一条通往梦境的奇幻之路,如果没有黑狼,如果没有死掉一个同伴,这些少年们必然会被这场奇异的景致迷住。 山洞里的脚步回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被惊扰的飞虫从新趴回了洞顶,当这些奇异的飞虫静止之后,才显现出干瘪的身体,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下来, 那是磷火虫,只能耀亮片刻,便彻底死去的怪异昆虫,它们栖息在坟墓的最深处,犹如坟地中乍现的磷火一样,亮了,也就死了。 蔓延到洞窟深处的光亮,逐渐暗淡了下去,好像有人在一点点的掐断这些光芒一样,在光与暗的交接处,隐隐能看到一头凶兽前行的轮廓。 黑狼,已经沿着洞窟里的通道无声无息地追了进来。 拖着慌乱的脚步,少年们终于逃到了山洞的尽头,这里是一座天然的溶洞,像一座石殿,惊飞的磷火虫四处飞舞,将溶洞四壁照得惨白如纸。 如同永夜里骤然亮起的炼狱,整座溶洞存在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尤其是中心处,那座古怪的方形石墩。 “那、那是什么?” “好像是空心的,是口井么?” “井不会是方的,像是……棺材!” 少年们惊恐的低语,形成了诡异的回音,溶洞中心的石墩,的确很像一座石棺,只不过没有棺盖而已,洞里有风,吹出一种鬼哭狼嚎般的细响,本就被恐惧包裹的少年们,开始瑟瑟发抖,一个挨着一个,他们只有靠在一起,才能抵挡面前的诡异。 山洞里既然出现了石棺,那么这里便不是什么野兽的洞窟,而是一座古墓。 嘎吱吱! 嘎吱吱! 怪异的响动随着风声传来,好像有人在抓挠着什么,又像两片骨头在互相摩擦,而且这种古怪的响动,正是来自那座石棺深处。 聚集在溶洞角落里的少年们,有几人刚要发出惊呼的时候,急忙用手捂住了嘴,每个孩子的眼里全都带着莫大的恐惧。 凶猛的黑狼,山中的古墓,诡异的石棺,这一切的经历,让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们几乎魂不附体,更手足无措。 少年们的恐惧,来自鬼怪之说,即便最强壮的铁柱,这时候都在双腿发抖,手里的柴刀已经捏出了汗水,如果不是徐言站在他身边,他都想转身杀向那头黑狼。 没人想面对鬼,至少黑狼是个活物。 铁柱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狠狠地捏了捏柴刀,小声说道:“止剑,现在怎么办?” 止剑,是老道士为徐言取的字。 徐言,字止剑。 道门无字,只有道号而已,取表字的,多是书香门第,而且是在成年之后才会取字,徐言今年才十五岁,却早就有了自己的字,这一点倒是有些怪异,不过小村镇的人也不会讲究那么多,有表字的人,总比旁人看起来文雅几分,只是止剑这个字,临山镇的人大多以为是徐言的道号。 无论是表字还是道号,如果正式被提及的话,都说明一种敬重。 铁柱虽然是铁匠的儿子,对于这一点到是知晓,如今这种诡异的局面,他已经无法应对了,所以才会唤起徐言的另一个名字,代表敬重的同时,也想让对方拿个主意。 嘎吱吱!嘎吱吱! 铁柱的话音刚落,溶洞中心的石棺里再次传来怪响,两只森白的骨手从石棺里探了出来,上下舞动,那种令人发毛的怪响,竟是那两只骨手所发出的声音。 拼命压制的尖叫声,无法抑制的从少年中传来,尤其是最小的小花,一张被泪水糊满的小脸上惨白一片。 古墓中有石棺并不稀奇,石棺中有白骨也属正常,可是那副白骨如果会动的话,便是诡异到极点的恐惧,不单小花,其余的少年全被吓坏了,铁柱的两条腿抖得更快。 嘎吱吱!嘎吱吱! 恐惧还远远没有结束,随着两只骨头手臂的挥舞,骨骼摩擦所形成的音律中,一个森白的骷髅头渐渐从石棺中浮了上来,就像那副枯骨想要挣扎着起身,又一时坐不起来一样,上下颠簸的骷髅头,配合着古怪的韵律,看起来好像在无声的狂笑。 阴冷的洞窟里,白骨开始起舞! 第21章 无形的狼头 鬼魂幽灵,怪谈传说,总会成为少年们睡梦中的梦魇,如果听多了鬼怪故事,在午夜惊醒也不算稀奇。 可是现在是晌午,山洞外烈日当空,少年们眼前的恐惧,绝非梦魇,而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眼前。 黑狼的恐惧还未到来,他们当先迎来了石棺中的诡异白骨。 世间的确存在鬼怪,不过徐言的眼里却没有鬼魂之类的东西出现,在其他少年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几步奔向石棺,身后的同伴们急得低声惊呼。 “徐言别去!” “石棺里有鬼!” “言哥哥快回来,呜呜呜……” 对于同伴的低声呼喊,徐言仿佛没有听见,几步冲到石棺近前,本就提心吊胆的少年们,这时候忽然看到那副白骨居然坐了起来,几乎与徐言来了个脸对脸,于是有人捂住眼睛,有人再度惊呼,场面乱成了一片。 突然坐起来的骷髅,的确将徐言也吓了一跳,只是随后那副骷髅就被徐言直接无视了。 石棺没有棺盖,里面的骷髅也仅仅是一副毫无生机的白骨而已,至于忽然坐起来的缘故,是因为风。 石棺的底部,粘着一层怪异的大网,大网的下面是一片漆黑的深渊,不知有多深,这座石棺看起来像是棺材,可实际上,与井口类似,至于骷髅的摆动,是因为井口下方的深渊里不时有大风吹来,吹得骷髅好像在舞蹈一样。 连真正的鬼物都不怕,徐言哪会在意一副白骨,他这时候只想找到出路,因为那头黑狼就快追来了。 与毫无生命的骷髅相比,黑狼才是真正的凶物。 溶洞的尽头,已经没有路了,这一点徐言在抵达这里的时候早已明了,这时候发现石棺是中空的,徐言的心头再次升起了希望,然而石棺里的怪网,却彰显着另一种诡异,尤其是网下的无底深渊,当徐言趴在石棺边缘看下去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战栗的感觉,仿佛那片无尽的黑暗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蛰伏。 哒,哒,哒。 四爪缓行的低响越来越近,通道的远方,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龟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们抱成了一团,除了瑟瑟发抖之外,只剩下低低的哭泣声。 听到狼行之声,说明黑狼已经近了,徐言越发焦急了起来,忽然间,他从石棺中仰起的头微微一顿,余光中,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摆动的骷髅摇晃着。 等到徐言定睛望去,才发现骷髅的胸骨深处,镶着三颗透明的珠子,看起来如同殉葬用的珍宝。 那是种琉璃一样的珠子,比鸟蛋略大,晶莹剔透,如果仔细看去,还会发现珠子的里面隐隐有水纹流动,如同一层薄如蝉翼的玉片包裹着一汪清泉。 在常人眼中的景致,到了徐言眼里就会换成另一副模样,珠子里面的确有水纹涌动,可是除了水纹之外,徐言还看到了一缕雷光! 有古怪! 在看到珠子里隐约流转的雷光之际,一股巨大的危险徒然从徐言的心头升腾,他抓住珠子的手微微一抖。 那绝非普通的珍珠,也并不是殉葬品,在徐言看来,这种珠子应该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东西,他从没见过,更不会使用。 危险的雷珠,下一刻被徐言用力捏紧,随后扯出了骷髅的胸腔。 妖狼即将来临,这三颗雷珠成为了最后的希望,尽管不会使用,可是徐言猜测着这种雷珠应该会爆开,而爆裂的力量有多大,他就不得而知了。 收起了两颗雷珠,徐言用一颗雷珠在石棺的边缘用力的压了压,等到雷珠有些微微变形他才停手,随后喊道:“铁柱!带他们过来!” 少年们已经被骷髅吓坏了,徐言这么一喊,倒是让他们恢复了不少神智,尤其是铁柱,在看到徐言没事之后,对于石棺里的骷髅也不太畏惧,急忙带领着人们赶过去,小花不敢靠近骷髅,还是被他硬给抱过去的。 吼!!! 沉闷的咆哮,在通道中传来,黑狼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少年们面前,狼嘴处还残留着血迹,獠牙的缝隙之间,隐约有碎肉在晃动。 “躲在后面!” 徐言一声低喝,让少年们躲在石棺背面,他自己则站在了石棺的侧方,左手中,紧紧地捏着一颗雷珠。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吃掉一个活人,这头黑狼的胃口绝非几个少年就能填满,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能否逃过这一劫,就看手里的雷珠能不能炸开了。 掐住雷珠的手,变得纹丝不动,那种静怡,预示着力道的极致与爆发,虽然右臂酸麻无法用力,可是徐言还有左手! 黑狼的脚步,在通道的尽头停住,猩红的狼眼冷冷地盯住了石棺旁的小道士,下一刻,黑狼浑身的毛发忽然间炸立了起来,如同看到了更加可怕的凶兽一样。 徐言只是个凡人少年,并不可怕,让黑狼出现异样的,是徐言手里捏着的那颗雷珠。 在徐言的眼里,不仅黑狼毛发皆立,他看到黑狼的另一颗狼头,竟然出现了畏惧的神色。 果然有用! 对持中,徐言沉重的心情泛起了希望,只要妖狼害怕,就说明雷珠的威力不凡。 沉默的对持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个呼吸之后,黑狼便做出了决定,徒然发力之下,身形暴起,这头妖狼是想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当先击杀。 对方手里的雷珠,的确让妖狼十分忌惮,可是徐言毕竟是凡人,只要杀了他,雷珠也会成为死物。 狼族本就狡诈,又何况是一头妖狼。 随着黑狼的扑出,徐言的动作更快,他想都没想,抡起左臂,暴喝出声:“飞蝗!” 嗖! 早已聚力的左臂,在石棺上划出一轮半月,出手的瞬间,流光闪烁,那颗雷珠在徐言全部的力量之下,带着破空声轰然飞出。 始终忌惮着雷珠的妖狼,即便在扑杀的同时,也在死死地盯着雷珠的变化,当它看到对方抛出了雷珠,狼身顿时向一旁横移,那颗无形的狼头上,红光大起,竟是以一种神秘的力量,改变了扑杀的方向。 在高速扑杀中横移,如果是正常的生灵根本无法做到,可是这番奇异的景象,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溶洞里,避开了雷珠的妖狼,两颗狼头同时发出凶残的低吼,眼前的这些血食,它决定一个也不留。 虽然妖狼的动作诡异,然而徐言扔出的雷珠更加诡异,竟是没有打向妖狼,而是直奔妖狼身旁的石壁。 啪! 轰隆隆!!! 如电的雷珠,轰击在石壁之上,先是扭曲而后破碎,最终彻底爆裂了开来,幽深的溶洞里,出现了沉闷骇人的雷鸣之音。 第22章 挖出的通道 尘土飞扬,雷声轰鸣。 在全力扔出雷珠之后,徐言纵身扑向石棺的后方,随后便是地动山摇。 过了盏茶的时间,溶洞里的晃动才逐渐停止,石棺的周围已经铺满了泥沙,铁柱的脑袋当先钻了出来,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立刻愣在了那里,随后是其他少年陆续钻出泥土,无一例外的,全都愣在了当场。 黑狼不见了。 不单黑狼,连溶洞都不见了! 山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摧毁了大半,塌方将原本宽敞的溶洞几乎填满,只剩下石棺周围丈许范围的空间,钻出泥沙的少年们如同被囚禁在一间狭小的密室。 “地、地龙翻身!” “黑狼被砸死了,我们得救了!” 很快,一众少年欢呼雀跃了起来,黑狼被砸死,他们终于摆脱了死亡的阴影,稍微大些的少年此时都在抹着眼角,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别说是半大的孩子,即便是成年人也会抑制不住。 已经死掉了一个同伴,谁也不想被黑狼活生生吃掉。 孩子们还在欢呼,可是铁柱的脸色越发铁青了起来,他喉咙动了动,艰难的说道:“洞……塌了,洞塌了!” 洞塌了,黑狼被砸死了,可是少年们也被困在了山腹深处。 活埋! 当这个更加骇人的词汇出现在少年们心头的时候,一丈方圆的空间里,变得鸦雀无声,随后有陆续的抽泣响起。 逃过了黑狼的追杀,可是少年们依旧徘徊在死地,除非能离开山腹,否则用不了多久,这些孩子们都会成为一幅幅白骨,与石棺中的骷髅为伴。 “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小花第一个哭了出来,十来岁的女娃,恐怕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么多危险与绝望,她这一哭,其他小些的孩子全都跟着哭了起来。 “别哭了,我们挖洞出去!” 铁柱捏了捏拳头,狠狠地说道,这里他的年纪最大,如果他也放弃,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哪怕明知道从山腹里挖出一条通路基本不可能,铁柱依旧挥舞起柴刀,拼命地撬着山石。 有一个人行动,其他人也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少年们有工具的用工具,没有的直接用手,开始不断的挖着山石,在这处绝境里,徒劳而麻木的寻找着生机。 用柴刀挖了半晌,仅仅挖出了几块山石而已,铁柱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他知道这么下去于事无补,这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喊道:“徐言,徐言呢?” “言哥哥好像被埋住了,呜呜呜呜……” 小花指着石棺的边缘,一边哭一边说着,铁柱先是一愣,而后急忙扑到了石棺一侧,拼命挖着石块。 “快,快把徐言挖出来!” 铁柱这么一喊,其他人立刻过来帮忙,费了半天的劲,深埋在沙石中的徐言,终于被挖了出来,虽然灰头土脸,倒也没什么大碍,有些皮外伤而已,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恐怕他真就被活埋了。 “咳……咳……呸呸!” 吐出嘴巴里的沙土,徐言喘了半天的大气,眼睛里这才恢复了几分清明,那些少年们以为是地龙翻身砸死的黑狼,可是徐言知道,那条黑狼不是被砸死的,而是被炸死的。 一个小小的雷珠,居然能炸毁整个山腹! 心惊之余,徐言倒是开心了起来,雷珠总共有三颗,炸死黑狼用了一颗,他怀里可还剩下两颗呢。 临山镇的百姓们见识不多,但也知道世上有奇人异士,甚至有人见识过朝廷大军的火炮之威,然而徐言却知道一些凡人百姓们并不了解的奇闻。 那是老道士徐道远为他讲述的一些故事,讲的是一些以修行为生的异人,那些异人有的能一跃三丈,身轻如燕,有的能剑出如虹,开山裂石,更有甚者,居然能调动天地之威,降下风雨雷电,这些异人在老道士的口中被称呼为修行者。 为了攀登自身的极限,而苦苦修行之人。 故事总会让人向往,一旦故事中的情景出现在眼前,对于常人来说,所带来的,恐怕并非欣喜,而是莫名的恐惧,但是徐言不同。 徐言所见到的东西,已经堪称诡谲到极点了,连鬼魂都能看到,甚至视而不见的人,的确很难在出现恐惧这种感觉,在得知雷珠的巨大威力之后,徐言非但不惊,反而欣喜不已。 他自己靠着一手精湛的飞石技艺,或许将来成为武者之列倒也不难,但与修行者却相距甚远,如今见识到了修行者真正的威能,不亚于为徐言开启了另一片天空,那里虽然充满了未知,更充满了新奇。 “徐言,徐言!” 身旁有人在摇晃自己,徐言这才从得到雷珠的欣喜中恢复过来,眼前,是铁柱那张都快没有了血色的大脸。 摸了摸徐言的额头,铁柱惊慌地说道:“不会被石头砸傻了吧?徐言,你都够傻了,再傻可就真成傻子了!” 铁柱已经喊了徐言半天了,发现对方一直眼神呆涩,还以为徐言被砸傻了,本来徐言平常的一些举动就够傻了,这要再傻岂不是连兔子都打不到了。 “我没事。” 徐言扶着石棺站了起来,他这一说话,铁柱等人这才放心了下来。 “你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的脑袋被砸坏了。”铁柱长出了一口气,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我带着他们挖通道,你先歇会,有劲了在来帮忙。” 确定徐言没什么大碍,铁柱继续带着同伴们挖掘通路,只不过进度十分缓慢。 小花没什么力气,大家也不会指望她帮忙,小小的女孩儿坐到徐言身边,抹着眼泪说道:“言哥哥,我们还能出去么,小花想回家。” 搂住小花瘦削的肩膀,徐言轻声安慰:“能出去,言哥哥从来不说谎,小花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徐言口中的很快,的确很快,因为很快就过了一天,而少年们挖出的通道,还不到两丈深。 想要从山腹离开,没有数百丈的通道根本不可能,一天才挖出两丈,这份逃生的希望,渺茫得连小花都感受不到,因为再过两天,这些少年们都会被活活饿死。 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是不喝水的话,这些半大的孩子绝对撑不过三天! 徐言的两只手臂已经恢复了许多,他没有去帮铁柱他们挖通道,因为那只是无用功而已,徐言倒是想过再用一颗雷珠炸出一条出路,可惜周围的空间实在太小了,雷珠如果炸开,没人能活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巨大的恐惧再度将少年们包围,崩溃已经在所难免,而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徐言,将目光转向了那座古怪的石棺,在他的眼里,这座石棺,成为了逃生的唯一希望。 第23章 大喜过望 石棺中空,而且有阵阵的大风吹出,这一点能够证明石棺下方的深渊,必然与外界相连。 无底的漆黑深渊,别说下去,就算从上面看上一眼,都会让人心惊胆颤,于是在徐言说出从石棺里逃生的建议之后,除了铁柱沉默不语,其他孩子全都摇头。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敢。 石棺的下方没有路,只有一张怪异的网,以徐言的估计,只要那张网能承载住同伴们的重量,应该能从网上爬过去,至于能爬到何处,那就不得而知了。 未知的前路,看起来充满危险,但的确是唯一的逃生办法,这一点铁柱十分清楚,因为一天一夜的挖掘,连他都要筋疲力尽,想要挖出一条通道,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先下去看看。” 徐言趴在石棺边缘看了半晌,终于做出了决定,回头说了一句玩笑般的话语:“如果我掉下去,你们再继续挖,现成的棺材死了也不亏,都不用埋了。” 哇的一声,徐言的这句笑话把小花听得又哭了起来,铁柱在一旁青着脸说道:“猪脑子啊,死别人棺材里,不行就上来,我拉着你。” 当徐言顺着棺壁下到底端的大网时,以铁柱为首的少年们一个拉着一个,全都咬紧了牙关,最后是小花,死死地拽着前边的少年,生怕她那个言哥哥就这样掉进深渊一去不回。 猴子捞月的办法,出现在这处狭隘的古墓里,当徐言的双脚踩到大网后不久,他便松开了铁柱的手,用力往下一沉,于是整个人立刻坠了下去。 围在棺口的少年们再度发出惊呼,不过这次还好,坠下去的徐言下沉不到三尺又弹了回来,如此往复了几次,确定大网极其牢固之后,徐亚才向上方的同伴们挥手。 “挺结实,一个一个下来!” 大网的确十分坚固,但是有些粘,徐言甩了甩手,发现那种粘粘的感觉还在,于是不再理会,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石棺下很黑,但是极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丝光亮,网下的深渊看不到底,在这片幽深的空间里,只有风声呼啸,忽然间,徐言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好像看到脚下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蠕动的东西,很大,仿佛一大片黑暗一样,但是徐言清楚,黑暗是不会动的,能动的,只能是活物! 身后已经陆续有同伴下来,大网被撑得越发向下,直到最后的铁柱也站到网上之后,这片紧贴着石棺底部的大网,被撑开了半丈有余。 头顶便是冰凉的石壁,脚下则是万丈深渊,悬浮在这种地方的感觉并不好,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去一样,少年们全都战战兢兢,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尤其是小花,如果不拉着徐言,她都不敢迈步了。 “走!” 收回目光,徐言低声说了一个走字,拉着小花当先向着远处的光亮走去。 说是走,其实得半爬半走,头顶距离石壁太近,脚下又十分粘滑,少年们跟在徐言身后,半蹲半走的缓慢向前移动着,如果在深渊的下方看去,就像洞顶出现了一队小小的蚂蚁,正向着出口攀爬。 虽然是少年人,但是半大的孩子,身体也不算小了,至少比蚂蚁要大了太多,然而在一些异兽的眼里,这队少年人,依旧如蚂蚁一般弱小。 在少年们爬向出口的时候,深渊的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也随着他们在缓缓移动。 不知从何时开始,风越来越大了,走在最前面的徐言都需要用手臂遮挡住头脸才能前行,否则的话连眼睛都很难睁开,他身后的同伴也一样,全都遮着脸,除了能看到距离自己最近那个人的后背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遮住眼睛的好处,不但能抵挡狂风,还能遮蔽住深渊的深处,那只张开了巨大长爪的恐怖怪兽! 只要看不到,便不会害怕,掩耳盗铃的典故如果用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也有着好的一面,至少那些少年们不会因此被活活吓死。 远处,光亮已经变得越来越大,那是一条长长的缝隙,连接着外面的天地,只要到了那里,这场险象环生的生死之旅,就算走到了尽头。 逃生的希望近在眼前,可是徐言的心里竟越发冰寒了起来。 因为他能看到! 即便有狂风拂面,即便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但是徐言眼角的余光,依旧能看到下方的黑暗中,一头庞然大物正在微弱的光亮里,伸展开狰狞的面目。 那是一只蜘蛛,一只八爪伸展开来足能笼罩方圆十丈的庞大蜘蛛! 蛛网! 石棺底部的大网竟然是一张巨大到让人不敢置信的蛛网,编织出这种巨大蛛网的蜘蛛,绝非什么野兽,恐怕是一头比妖狼还有凶恶万分的妖。 前行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徐言将小花的手交给了铁柱,低声道:“快走,什么也别看。” 铁柱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拉着小花挡着狂风继续艰难的前行,别说看脚下了,能分辨出远处的光亮对于铁柱来说已经是极限,他哪有什么心情四处观赏。 不多时,徐言从队首变成了队尾,他一边跟在最后一个同伴的身后,一边死死地盯着脚下的深渊,手里已经捏起了第二颗雷珠。 有蛛网遮挡,极大地限制了徐言的飞石功夫,而且他的双臂还有些酸麻,用不上全力,可如今这种局面,只有手里的雷珠或许才能阻挡住逼近的怪物了。 逃生的脚步依旧在继续,最前方的铁柱已经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了,这时候队伍最后方的少年人忽然听到身后的徐言发出一声闷哼,有什么东西被他扔到了蛛网下方。 少年来不及多看,回头确认徐言还在,就急忙跟上了同伴们的脚步。 第二颗雷珠被徐言全力扔了下去,可是毫无声息,或许是距离太远,或许是狂风改变了雷珠的方向,总之是声息皆无。 虽然第二颗雷珠寸功未建,不过黑暗中的巨兽明显身体一僵,很久之后才再次移动了起来,这段时间,终于为少年们争取到了宝贵的逃命机会,铁柱的身影已经带着小花爬出了那道狭长的缝隙。 这条缝隙位于半山腰的一片怪石当中,爬出缝隙的铁柱终于看到了蓝天白云,脚下的山路有些险峻,不过对于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大喜过望了,哪怕下山的时候摔断一条腿,也好过被活埋啊。 “快,把手给我!” 铁柱在缝隙外伸手接应着同伴的同时,最后方的徐言也发出了同样的催促。 “快,快走!” 与铁柱满含喜悦的声音不同,徐言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焦急,这个时候,怪异的沙沙声已经传了过来,就连缝隙外的铁柱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快点!快点!” 光线的反差,让铁柱看不清后面出现了什么,他能听得出徐言声音中的焦急,在那种诡异的沙沙声传来的同时,铁柱急忙怒吼了起来,一把一个,也顾不得拉出来的同伴会不会摔倒,不断的拉拽着后面的少年,想要快些将同伴都拽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直到除了徐言之外的十几个少年全都被拽了出去的时候,缝隙深处的明暗之中,铁柱终于看到了一场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恐怖景象。 他看到了徐言的身后,一根根毛茸茸的巨大长爪从大网的下面探了出来,如同巨大的钩镰一样,从徐言的头顶豁然砸下! 第24章 有些收获 撕裂的声响从缝隙的深处传来,好像布昂被人撕开,又像无数的丝线崩裂。 随着长爪的轰然砸下,距离缝隙最近的一片蛛网被轻易开出一个大洞,能承载住十多个少年人的大网,就这么轻易碎裂了开来。 在大网碎裂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坠落在黑暗的深渊。 那是一双粘在了蛛网上,道家人所穿的牛耳麻鞋。 在怪物出现在身后的刹那里,距离出口还有一丈距离的徐言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没有奋力奔跑,而是猛地向下一坠,借助蛛网反弹的力道,在巨爪砸落之前,将自己弹飞了出去,原地只留下了那双粘在蛛网上的鞋子。 缝隙的内侧,赤脚吊在出口边缘的徐言,一只手,正被扑进来半个身子的铁柱死死地抓住,蛛网的确将他弹了出去,但是力道还差那么一点,要不是铁柱伸手来抓,徐言已经掉进深渊了。 身为铁匠的儿子,铁柱的力气是不少,可是这次抓住徐言,不仅仅需要力气,还需要一份莫大的胆量。 自从看见徐言身后的巨爪,铁柱几乎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他虽然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却知道那绝非善物,就连伸手抓住徐言,都仅仅是他下意识的行为,没被吓昏过去,已经算他胆子够大了。 趴在缝隙里的铁柱一声怪叫,死命地将徐言拽了上来,可是逃出了山腹的徐言根本没有道谢的意思,反而低吼着:“带他们走!快!” 铁柱先是一愣,而后二话不说,一把抓起小花,当先冲向了山下,有两个少年人还想在半山腰休息一番,全被他一人一脚直接给踢向了山下。 既然逃出生天,铁柱就不会无缘无故的踢人,这番不顾滚落山下的危险而踢人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少年们再次的恐慌,一个个头都不敢回,急匆匆向着山下跑去。 铁柱之所以如此粗鲁,不惜拳打脚踢,一来是他看到了那几根巨爪,而最为重要的,是徐言脸上的狰狞。 在临山镇这些半大孩子的眼里,乘云观的小道士有些憨傻,但是人缘十分不错,对谁都是笑吟吟的模样,要是被人欺负戏弄,他也不恼,脾气十分随和,可是刚才的徐言,在铁柱的眼里就好像一头即将暴起的凶兽! 此时的徐言,的确很像凶兽,他翻出缝隙之后,立刻半趴在山坡上,手里死死地捏着最后一颗雷珠,随着同伴们远去的脚步,缝隙中出现了一声声铁钩与岩石摩擦所产生的怪响。 嘭!嘭!嘭!嘭! 四条手臂粗细的长爪从缝隙中突然探了出来,弯曲之后,死死地抠住了石壁,毛茸茸的长爪带着一层冰痕,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阴森,徐言甩到身后的手臂已经弯曲到了极限,时刻准备着全力抛出。 逃出了缝隙,并不代表逃生,一旦这只巨大的蜘蛛从缝隙里爬出来,徐言能肯定,他与同伴们一个都活不成。 半山腰处的缝隙一人多高,极其狭长,远远看去,一个小道士与四根巨爪的对持,显得阴森而古怪,只要大蜘蛛再爬出来半分,徐言就会对着岩壁扔出最后一颗雷珠。 生死存亡的时刻,连徐言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有多么狰狞。 那是种濒死也要咬下对手一口血肉的凶残,这种凶残本不该出现在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却如同本性中隐藏的暴戾,终于被绝险所勾动了一样,出现在徐言的身上。 阳光带着一丝温热,铺满了整片山野,渐渐的,蒸干了巨爪上的一些冰痕,仿佛不喜阳光,四只恐怖的巨爪一根根被缓慢地收了回去,在一阵沙沙声中越来越远。 当最后一根巨爪消失在缝隙里的黑暗,潮水般袭来的疲惫险些让徐言眼前一黑,他慢慢的后退,捏着雷珠的手仍旧纹丝不动,保持着时刻打出的姿势,直到退到了山脚,徐言才收回雷珠,看了眼半山腰处的狭长缝隙,转身跑向远处。 深山中没有路,倒是遍布青草,赤脚的徐言在山岭中健步如飞,跑出了三里多地,徐言这才一头栽倒在青草当中。 他实在太累了,两条手臂的酸麻才刚刚好转,又遇到了深渊里的巨兽,如果没有雷珠,徐言不敢想象他和伙伴们的命运。 恐怕连大蜘蛛都见不到,就得被妖狼吞了吧…… 仰面朝天的躺在草丛里,剧烈的呼吸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平缓,徐言举起手,透过手中的雷珠,太阳都变得扭曲了起来,雷珠中的雷弧如同小鱼般流转摆动,看起来奇异非凡。 “修行者……师父,世间果真有修行者么?” 自言自语的徐言,终于放松了心神,好奇地看着雷珠,道:“这就是修行者的力量么,真可怕啊……” 徐言能看出珠子里流转的雷弧,也能猜到这种雷珠定然有着正确的使用方式,只不过他不会而已,他只能用剧烈的撞击来引爆雷珠中的力量。 还剩下一颗雷珠,徐言又高兴了起来,至少这次遇险,自己还算有些收获。 从草丛里爬起来,举目四望,周围全都是茂密的古树,铁柱带着少年们不知跑向了何处,徐言并不担心,只要天黑之前他们能离开深山,应该不会出现危险。 辨了辨方向,徐言向着一侧的树林走去。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在山腹中被困了一天一夜,师父恐怕要担心了。 山林里,赤脚的小道士拨开灌木,朝着临山镇的方向进发,时而跃上青石手搭凉棚查看路线,时而沿着小溪快步奔行,在黄昏的时候,徐言即将走出深山。 翻过一座山包,远远望去,临山镇的方向炊烟袅袅,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徐言甚至看到了远处另一侧的山林中,一些小小的黑点正走向山外。 虽然看不清,徐言却知道那是铁柱他们。 终于要回家了,山包上的徐言轻笑了起来,拔足狂奔冲向山下,只要越过一片树林,就能看见官道,天黑之前,他一定能赶回乘云观。 随着徐言的脚步,这面山坡上忽然出现了扑棱棱的声响,竟是一大片挥动着翅膀的鸟儿,却没有一只能飞得起来。 脚步一顿,小道士看着不远处那些无法飞行的鸟儿,一时间有些错愕了起来。 第25章 祥云瑞鹤 第二天清晨,早早起来的徐言在看望师父的时候,发现老道士依旧在沉睡,于是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转身准备早饭去了,同一时间,一份让临山镇的百姓感到无比恐慌的传言,正在整座小镇里肆虐。 山神震怒,天灾将至,神怒人怨,颗粒无收! 惊人的传言,来自前一天才抵达临山镇的一群道士,经过打听,人们得知了那些道士居然是太清教的高人,于是一时间关乎山神震怒的消息,风驰电掣一样传遍了整个小镇。 临山镇是普国边陲小镇,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种田,本来普国的气候四季温暖如春,十分适宜田苗生长,历年来也少有天灾,可是不知为何,自从新帝登基,普国连年大旱,听说有些村镇早已颗粒无收,不但大旱,还有蝗灾肆虐,造成了流民无数,甚至有易子而食的传闻。 临山镇因为地处山脉外围,镇外又有一条小河,旱灾倒是不必担心,可是蝗灾倒也发生过几次,尤其是去年,一场蝗灾几乎毁掉了临山镇近半的田地。 蝗灾的可怕,百姓们深有感触,那种狂风一样袭来的蝗虫,不会吃人,却能让人活活饿死。 并不富庶的小镇,粮食成为了百姓心里的重中之重,而且百姓大多愚蒙,最信神怪传说,一听说山神震怒要降下大灾,人们全都慌乱了起来,尤其是一些老人,跪在自家门前嚎啕大哭,恳求着山神息怒。 如果是旁人散播的谣言,还不会有如此威力,可是太清教的名头太大,本就跻身于武林界的一流宗门,正道大派,又隐隐以国教自居的太清教,当代教主便是当今的国师。 突如其来的传闻,配合着一场万鸟齐飞的异象,终于深入了人心。 连山里的鸟儿都举家奔逃,可不是大灾来临的征兆么。 发生在晌午时分的万鸟齐飞,当时正在喂猪的徐言也看了个清清楚楚,别人以为是鸟儿在避难飞走,可徐言知道万鸟齐飞的真相。 发生异象的地方,正是昨天他返回临山镇经过的那片山坡。 有人故意制造的假象! 菜园里,徐言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眼底流过一丝疑惑,他也听说了山神震怒的消息,只不过徐言对于神怪传说从来不会在意,当故事听听还成,真信的话,除非那头大蜘蛛从山腹里爬出来。 蒙蔽百姓的招数,蒙骗不了真正的有心之人。 临山镇里,除了徐言对山神震怒的传说不曾相信之外,也有人对那些所谓的太清教高徒嗤之以鼻。 程家,这户六年前才迁来临山镇的书香人家之内,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正坐在正厅品茶。 程家算不得大户,不过底蕴绝对不浅,主人家的言谈举止,庭院里错落有致的摆设,甚至书房内笔力精深的字帖,无一不在彰显着一股上位者的浓郁气息。 “爷爷!” 厅门外,顺着碎石铺就的甬路,蝴蝶般的少女脚步轻灵,几步跑到了老人面前,急急说道:“爷爷,有关山神震怒的消息,镇子里传得越来越厉害了!” 一身海蓝色衣裙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明眸皓齿,脸蛋儿白皙,清丽的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息,只是神色有些焦急,她回忆着刚刚在镇上听到的消息,道:“那些道士自称太清教门下,说想要平复山神怒火,需要一场极大的法事,为了彰显诚心,临山镇每家每户都要出钱出力,不但如此,他们还说要选出一对童男童女,用来祭奠山神。” 品茶的老人,之前看到孙女的时候还满眼慈爱,一听到童男童女的字眼,老人抓住茶杯的手忽然捏紧,又缓缓松开,轻轻将茶杯放到了桌上。 “我家的小菀儿长大了,总喜欢打听一些新鲜事,爷爷老了,管不住你,你是大家闺秀,如果再这么疯跑,爷爷可要将你送回你父母手里喽。” 老人的眼里依旧充满慈爱,然而眼底的深处,有一股无人察觉的怒火在涌动。 程家的这位老人名叫程昱,平日里生活节俭,人缘极好,不仅言谈得体,还极有学问,四邻八舍的乡亲对于这位程老爷子都十分敬重。 程昱这个名字在临山镇这种边陲小镇自然无人认得,可如果放在大****都,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沉重到可以号令千万人生死的地步。 普国六年前的左相,程昱,程鹏举! 没人知道为何一代宰相会隐居在临山镇,更没人知道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令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人,一走便是六年,从此不问世事,每天所做之事,也仅仅是摆弄摆弄花草,练练字,或是教导自己的孙女。 与老人住在临山镇的女孩儿,是程家长房嫡系的后辈,也是程昱的亲孙女,叫做程林菀,别看年岁不大,早已知书达理,只是少年人的心性活泼,看到一些不平事,自然想要尽力反驳,听到爷爷说她疯跑,顿时小嘴儿一嘟,有些委屈地说道:“婉儿才没乱跑,是街上的动静太大,在家里都能听得清楚。” 老人笑了笑,指了指空了的茶壶,温和的说道:“给爷爷打壶茶来,过几天我们就要回京了,到时候爷爷可没有时间管你这个疯丫头喽。” 撅着嘴的少女闷闷不乐的添水去了,厅堂里一时间安静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的老者,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左手里,紧紧地抓着一道明黄的锦昂,隐约能看到祥云瑞鹤的图案。 那是一道圣旨,当今圣上命他官复原职的圣旨,这副圣旨本该三年前就送到,却在三年后的今天清晨才被人快马送来。 “太清教,活祭……国师,你要毁我大普江山不成!” 幽深的庭院里,老人的咆哮再也无法压制,如同雄狮的低吼,那是对于蒙骗百姓之人的愤怒与无奈。 “童男童女?”乘云观的后院,刚从街上回来的徐言,挠了挠脑袋,对于听来的这个消息有些一知半解,他自语道:“祭品都是死的,三牲还不够么,难道他们要祭活人?” 道家法事,三牲足矣,如果真要祭活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在徐言的认知里,那根本不是道士,而是恶魔。 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打断了徐言的猜测,他急忙跑了进去,老道士已经难得的清醒了过来。 “师父……”徐言来到老道士的近前,欲言又止。 “太清教的人,开始索要财物人手了吧。”徐道远咳嗽了几声,坐了起来,虚弱的问道:“他们有没有提及童男童女?” 徐言点头,脸色不大好看,老道士则苦笑了起来,道:“坑蒙哄骗,威胁恫吓,先是慑服人心,才好弘扬教义,再施雷霆手段,才能收拢教众,粗陋的把戏,阴毒的攻心计,这,就是人间啊……” 第26章 目光短浅 徐道远的低语,让徐言心头一沉。 “师父,他们当真要动用活祭?” “怕是如此了……咳咳咳。” “太清教不是正派之首么?怎能乱杀活人!” “正派之首?”老道士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追忆,目光闪动,道:“普国有很多正派,可是之首这个称谓,不过一家之言,真要论到大普正派之首,太清教还差着几分,而且谁告诉过你,正派的人,就不会枉杀无辜?” 看着徐言眼中的迷茫,老道士轻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痴儿,痴儿……” 徐道远的话,徐言听得懂,只不过他想不通而已,为了一个把戏般的山神震怒,难道当真要杀掉两个活人么? 院墙外,锣鼓喧天,一阵嘈杂。 听到响动,徐言跑出去看,只见挂单在乘云观的几十个太清教道士离开了乘云观,一个个身穿道袍手持桃木剑,赶着大车,一边抛洒着圣水或符纸,一边高喊着‘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声势十分隆重浩大,前行的方向正是小镇中心的广场。 吉时已到,宏大的法事,即将开始了。 临山镇的广场已经围满了百姓,山神震怒的消息如同风暴一般逾传逾烈,小城镇里只知道居家过日子的百姓们无不胆战心惊,去年的庄稼被蝗灾损失过半,如果今年在遇到大灾,可真要死人了。 民以食为天,镇子上的百姓不期待天下太平,不期待子孙成名立万,他们的希望,只是吃饱肚子而已。 窃窃私语的人们,在道士们来临的时候变得安静了下来,不多时,广场被扫洒一清,而后搭上供桌祭坛,通往东街的一侧,更以草木枯枝建起了一片怪异的凉台,据说叫做通天路,不知有何用处。 人群里,徐道远在徐言的搀扶下,也来到了近前,远处,程家老爷子的身影赫然在列,只是这位老人的脸色阴沉似水,身边除了他的孙女程林菀之外,还有两个仆人跟随。 广场的祭坛建好之后,为首的疤脸道人一摆拂尘,朗声道:“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临山镇大劫在即,为守一方安平,吾等甘愿破入凡尘,平天怒,息民怨,慈悲慈悲。” 疤脸道人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人同时以桃木剑挑起符纸,只见那两张符纸无火自燃,纷纷扬扬的火星看得人心生敬畏,随后被当做火种,点燃了供桌上的三炷高香。 “时辰已到!”疤脸道人徒然断喝:“为息山神怒,舍财保平安。” 这时候,几个道士拉着大车开始围着广场转圈,每到一个百姓面前都会说一句为息山神怒,舍财保平安,那意思分明是‘你要不舍财,今年必遭灾’。 对于神灵的敬畏,使得百姓们纷纷拿出财物,穷苦人家咬着牙向车上扔出一串铜钱,殷实人家更不敢怠慢,大多都是足银奉上,一些穷得揭不开锅的,实在没钱,连破碗耙子之类都献了出去。 大车转了三圈,原本空空的车板上落起了高高的财货,竟是满载而归。 扫了眼收来的财物,疤脸道人拂尘再摆,他身后的三十六个道士立刻按照固定的方位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远远看去倒也法相庄严,颇有一番出尘的气势,只是接下来的进展,就开始令人恐惧了。 “请童子!” 随着疤脸道人的再一次断喝,人群中被推搡出两个半大的孩子,其中的男孩不到十岁,一身破衣烂衫,竟是小镇里的乞丐,另一个女孩子身形枯瘦,身上的衣裙明显偏大,本就枯黄的脸色早已变得煞白,满眼惊恐。 “小花!” 人群里,徐言张了张嘴,铁柱与一些半大的孩子全都失声惊呼。 被人推上广场的两个孩子他们都认得,男孩是个憨傻的小乞丐,从周边的山村流落到临山镇,而那个女娃正是与他们一同进山的小花。 推搡中,小乞丐神志不清,只知道留着口水傻笑,小花却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命运,于是她大哭了起来。 “爹,娘!我不当童子,我要回家,呜呜呜呜!” 小花这么一哭,有人在下边忍不住说道:“祭过山神,童男童女恐怕也活不成了吧,小花那丫头多懂事……” “嘘!小声点,人家爹娘都没说话,你多什么事,惹恼了山神,我们全镇的人都得饿死!” “那小乞丐流落我们这里几年了,要不是大家施舍,早就饿死了,如今为我们挡灾也算天经地义。” “听说小花是被家人给卖了,找不到童女,张大户家出了十两银子。” “她家本来就穷,上边还有哥哥姐姐,死一个不算什么……” 流言纷纷,最后听在徐言的耳朵里,犹如鬼哭狼嚎,他见过鬼,也见过妖,甚至见过黑白无常,却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更加险恶的东西。 人心! 徐道远的目光,渐渐从广场上转到了身边,看着徒弟越发铁青的脸,老道士无声的笑了笑。 这些年,除了飞石功夫与一些医理之外,徐道远并没有教给徐言太多的东西,不是他不会,而是他不想,如今,在自己生命的尽头,他该教给徒弟最后一份,也是他纵横一生才最终感悟到的东西了。 呼! 广场的东侧,忽然间燃起了冲天烈焰,那座草木枯枝所搭建的怪异凉台,着起了大火,竟是被一个道士点燃,之前还泼满了火油。 怪异的凉台,一旦燃烧起来,看起来好像一条火焰的通道,原来所谓的通天路,便是这条通往死亡的火焰之途。 火焰一起,小花的哭声变得更大了,她挣扎着想要逃走,被两个身高体大的道人架住,动弹不得,踉跄着推向火海。 童男童女的任务,是要走过通天路,去告慰神灵,安抚山神怒火,可谁都知道,别说走过去,一旦被推进火海,那两个孩子将立刻被烧死! “装神弄鬼!” 人群中,传来一声老者的断喝,始终看着这一切的程家老爷子,终于开口了。 “无礼,肃静!”祭坛上,疤脸道人脸色一沉,眼中有凶芒闪过。 “太清教义,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你们的德在何处,你们的守在何方!”程昱须发皆张,双手因为愤怒而瑟瑟发抖,他怒喝道:“为何老夫只看到一群野兽在啃人血肉,噬人筋骨!” 面对老者的断喝,疤脸道人的脸色更沉,他向着人群微微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几个面色不善的外乡人开始向程昱靠近,这次抵达临山镇的太清教门人,挂单在乘云观的只是一半,另一半则混在了百姓当中,为的就是应付这种突发局面。 “德在我心,守在四方。”疤脸道人淡淡一笑,道:“老人家,你只看到童子过天路,为其悲苦,又何曾看到数月之后,临山镇蝗灾四起,浮尸遍地?终究是目光短浅。” 一代宰相,被人说成目光短浅,程昱只觉得心口一闷,身子立刻向后倒去,要不是有下人急忙搀扶,这位老人必然摔倒。 既然能成为宰相,度量绝非如此,程昱不是被人给气的,而是刚才忽然有人从他面前挤了过去,看起来好像是个看热闹的,可实际上,那人在经过程昱身边的时候,暗地里朝着老人的心口打了一拳。 “爷爷!” 程林菀大惊,急忙扑到近前,好在老人虽是文人,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身子骨极其硬朗,挨了一拳倒也没有大碍,程昱看了眼自己的孙女,被下人扶起来之后不再开口。 以老人的阅历,已经看得出身边围过来了许多的陌生面孔,个个膀大腰圆,怀里鼓鼓囊囊必然揣着兵刃,程昱年过六旬,他倒是不怕死,可是自己的孙女就在眼前,而且在这种局势之下,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还没有回京,依旧是布衣之身,这也是程昱无奈的地方,如果他恢复官职,别说面前这些宵小之辈,即便是太清教的国师在他面前,也得礼让三分。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能困英雄。 程林菀看到爷爷没事,本就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少女,这时候终于发现了可以发泄的目标,于是气呼呼的分开人群,直接来到了徐言的面前。 第27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徐言,那些人都是你们乘云观的道士么?”程林菀一张小脸上冷若冰霜,瞪着徐言质问。 没想到有人来找自己质问,徐言先是一愣,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他们是挂单的道士,不算乘云观的人。” “你们都是道士!” 程林菀的声音徒然拔高:“道家不是清静无为么,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 程林菀与徐言也算玩伴,虽然女孩儿不敢进山,倒是经常与一群伙伴们跑到镇子外的草地或荒林玩耍,她不认得那些陌生的道士,只认得徐言一个,只好将自己心里的怒火发泄到徐言的头上。 其实在程林菀的心里,憨厚的小道士并不是恶人,反而还有些傻傻的,有时候她也会因为调笑这个笨笨的小道士而开心一整天,可是如今的景象,让少女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世间‘恶’的一面,她只是想改变些什么,又无能为力而已。 小花的哭喊已经变得沙哑了起来,她和小乞丐都被推到了火海近前,马上就要走那条通天路,广场上的道士们虽然法相森严,但没人知道他们的心里究竟装着仁慈,还是恶念。 玩伴的质问,小花的哭声,道士们冰冷的身影,眼前的一幕,在徐言的眼里组成了一副诡谲的画面,没有鬼魂,没有精怪,也没有妖,却透着一股让人彻骨的冰寒。 程林菀说得没错,他们都是道士,都是道士! 徒然间,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徐言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眼眸的深处,面对山腹中那头巨兽时候的狰狞隐隐浮现,他的手,紧紧地按在了腰间。 那是被他藏起来的最后一颗雷珠! 雷珠的威力太大,如果在广场上爆裂开来,不但那些道士会被炸死,周围的百姓也难逃一死,可是除了雷珠,徐言虽然飞石的功夫精湛,但也敌不过明显都有武艺的道人,何况人群里还有着他们许多的同伙。 一个十五岁的小道士,能力毕竟有限,连程昱这位曾经的左相都无可奈何,徐言又能有什么办法,可越是如此,他心底的暴戾之气就越发狂躁,小小的身体都开始隐隐颤抖了起来。 “程家女娃说得没错,痴儿,我们都是道士啊……” 耳畔,老道士的声音温和而平静,渐渐消弭了徐言心头的悸动,随后徐言便看到自己的师父向前迈出了一步,洪声喝道:“慈悲,慈悲!” 一句断喝,不像是将死之人发出,竟犹如洪钟炸雷,广场周围的人们听得震耳发聩,全都将目光望了过来,即便祭坛上的道士们,也都目光不善的望来,那几个押解着童男童女的道人更是脚步一顿。 或许旁人只听到老道士的大喝有些震耳,可是太清教的这些人全都武艺在身,一个个身手不凡,尤其为首的疤脸道士,在听到这声断喝之际,心头徒然一沉。 真气,浑厚到极致的真气! 也只有催动深厚的先天真气,才能以一句断喝震得人耳朵发疼。 徐道远往日里虚浮的脚步,在今天变得龙行虎跃,彷如回光返照,几步之间便到了祭坛之上,打稽首,笑道:“道家有云,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道远愚蒙,勘不破水之大善,一十六年清修,到头来却想争上一争。” 徐道远这番话,是对面前的疤脸道人所说,目光中坚定而随和,看不出喜怒,徐言紧紧地跟在师父身后,一时间也看不懂老道士究竟要干什么。 “老观主,得道在即,还是不争的好。”疤脸道人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敌意,寸步不让的说道。 “道可道,非常道。”徐道远摇了摇头,道:“彼之道,非我之道,慈悲慈悲,先有慈,才有悲,无慈自无悲,无悲自无喜,无喜无悲,何来慈悲?” 老道士的话,绕得疤脸道人疑惑不解,不知说什么好,不过下一刻,他忽然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的石砖上竟是被印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低声道:“坏我太清教传道,死路一条!” “不挡道,不挡道。”徐道远笑着摆手,再次高声道:“贫道乘云观主,在临山镇修行多年,乡亲们大多认得。” 这一次,徐道远是对着周围的百姓所言,人们听到老道士如此说,纷纷点头认可。 徐道远住在临山镇可有些年头了,不仅为人随和,乡亲们有些头疼脑热都会来道观里求这位老道士瞧瞧,徐道远开的方子,比那些大城里的郎中都要有效,小镇里的百姓对他倒是十分恭敬。 环视着周围的乡亲百姓,徐道远点了点头,道:“贫道法力不高,年岁却不小,潜修多年,倒也悟得几分道家至理,论资格,比那些娃娃可要强出太多喽。” 听到这里,徐言的身子微微一颤,他终于看出了师父的用意,这时候只听得徐道远再度说道:“两个娃娃可未必能劝得了山神大人,连口齿都不清,一旦他们在山神面前哭哭啼啼,恼了神灵,岂不是大过?” “这条通天路,还是贫道走一遭为好。”望向猎猎作响的火堆,徐道远面带微笑,缓缓转向疤脸道士,道:“你看如何呢?” 徐道远已经说出了两个娃娃口齿不清的弊端,周围的百姓可全都听到了,这时候他又主动给了疤脸道人一个台阶,要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两个孩子。 沉吟少许,疤脸道人阴冷的目光变得和蔼了起来,同样打稽首,道:“老观主慈悲,看不得生灵涂炭,正合我太清教义,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广场上的变故,几乎出人预料,又在情理之中。 徐道远也是道士,由道士代替童子去告慰山神,在百姓们看来恐怕更好一些,毕竟童男童女一个只会哭,一个还是傻子,谁知道见到山神大人能不能把话说明白,这要真惹怒了山神,法事岂不是白做了。 人群中大多人都在赞同老道士的壮举,只有程昱轻轻摇头,目光中的愤怒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深。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老人只是说出这一句,就不在开口,分开人群,独自走回了住处,背影有些萧瑟,他决定尽快启程,如果在让太清教如此乱国,今天有徐道远用命换下两个娃娃,那么明天,谁又会用命去保住大普皇朝? 这大好的天下,恐怕真要不保了。 火焰边,徐道远从几个道士的手里拉过小乞丐和小花,笑着道:“娃儿,去吧,去吧。” 哭着的小花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得救了,看都不敢看那些高大的道士一眼,和小乞丐急急忙忙地逃出了广场,她算逃过了一劫,只是老道士,却要葬身火海了。 师父用命换得小花平安,对于徐言来说,他分不清这么做是对是错,他不想看到小花被烧死,更不想看到师父被活活烧死,这时候跟在老道士身后,徐言依旧死死地捏着腰间的雷珠。 押解童子的几个道士,被徐道远的目光所逼退,火场前,只剩下这对乘云观的师徒。 “徒儿,你可知人心是何物?” 大火的映衬下,徐道远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弟子,终于说出了他这一生,最后需要教给徐言的一份道理。 第28章 灯火通明 人心? 耳畔回荡着树枝燃烧所带起的噼啪轻响,徐言的心头一团混乱。 如今的局面,是他师父走出来的,他想要改变,想要救下师父,除了要面对那些太清教的道士之外,更要面对将希望寄托在告慰山神的无数百姓。 已经骑虎难下的徐道远,在这时候提及了一份关乎人心的晦涩之言,徐言又如何能静下心来,感悟那份飘渺难明的人心之说,甚至在火场前的某一个时刻,小小的道士生出过炸裂雷珠,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毁灭的心思。 只是这份冰冷的心思刚刚出现,就被老道士温和的讲诉所消弭。 “大千世界,遍布玄奇,有武者习武,蕴一身巨力开碑裂石,有道人修真,寻本心飞天遁地,有和尚礼佛,酒肉不忌,偏偏心若菩提,有大儒提笔,画一副百色山河,引鱼鸟来投,更有异族凶残,茹毛饮血,跨上铁马便战无不胜,还有那奇人撒豆成兵,呼风唤雨……” 面对着烈火,徐道远所讲诉的,仿佛与人心无关,却如同推开了一面恢弘世界的大门。 “曾经有一位武者,以剑为生,纵横普国武林界,难逢对手,直至修入宗师之境,后来他发现武道的巅峰,还远远不是尽头,于是踏遍大江南北,拜访奇人异士,终于,被他寻到了一份修行者的法门。” 转而讲述起故事的老道士,面对火海依旧腰背笔直,缓缓说道:“那是套邪道法门,他自认心剑合一,无惧外力,修习之后,本领更是一日千里,剑出如虹,无人匹敌,有人畏他剑道,称其为剑魔,只可惜,他终究没有看到更远的天空,心剑合一,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老道士的身影有些佝偻了起来,咳了半晌,才继续说道:“邪道法门以速成为主,敌不过心魔,便会沉沦一生,终遭反噬,那剑魔终于在一天夜里狂性大发,迷失了心智,家中一十九口被他屠戮一空,清醒之后他悔恨万分,崩断长剑,自废修为,从此远遁他乡,他的名字,叫做徐山……” 悲凄的故事,让人听得感同身受,徐言却从师父的低语中听到了一股浓浓的悔意。 “徒儿,记住,剑有两刃,伤人,也伤己,所以为师才为你取字止剑,意为善存于心,恶止于剑。” 徐道远拍了怕徒弟瘦削的肩头,笑着说:“剑如人心,人心如鬼,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住着一只魔鬼,有人任凭魔鬼肆虐,于是生灵涂炭,有人禁锢魔鬼终生,于是一事无成,你要学会的,是驾驭那只魔鬼,而非被魔鬼驾驭。” 徐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老道士打断。 “为师知道,你的心里,还住着一头猪,哈哈。”难得的说起了笑话的老道士,最后慈爱的看了徒儿一眼,大步而去,洒然道:“若你真要成为一头猪,就让那头猪,吃遍天下猛虎!” 探出的手,想要抓住师父的道袍,徐言一把抓了个空,他眼睁睁看着师父的身影走向那条遍布烈焰的通天路。 “世人只知死有轻重,分泰山鸿毛,殊不知以一条将死之身换得两个娃娃性命,才是大便宜,哈哈,不赔,不赔!”步入火海的老道士,依旧谈笑风生。 “师父!!!” 眼里涌动着泪痕的小道士,看到了火海两侧等待多时的无常,他知道,今天便是师父的大限了,与其坐化在乘云观,倒不如替两个孩子去送死,或许到了徐道远这种地步,徐言也会认为这是场天大的便宜。 心头的悲意,被一丝释然所融化,徐言甩了甩眼里的泪痕,望着即将消失在大火里的老道士,高声问道:“师父!那位剑魔徐山,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有字!” “有,字道远……” 老道士最后的轻语,被燃起的烈焰渐渐吞没,留在徐言心里的,只剩下一个曾经让大江南北所有武道强人都感到过畏惧的名号。 剑魔徐山,徐道远! 与徐言被人误以为的道号一样,止剑,其实是徐言的字,而老道士的道号,也只是他的字而已,他真正的名字叫做徐山,字道远。 有关于师父的身份,徐言这些年来总会时常猜测,因为他十分清楚,师父绝对不是寻常人,普通人不会教出他那手凌厉至极的飞石功夫,他幻想过师父是一代豪客,也想象过师父是归隐山林的一位奇人,可唯独没有想到,他的师父,只是个伤心人而已。 广场上的火焰渐渐熄灭,这场法事终于被完成,太清教的道士们带着收获返回了乘云观,将道观当成了驻地。 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该是弘扬教义,广收门徒的时候了,这才是他们来到临山镇的目的,至于一些周边的山镇,每隔一段时间,一样会上演今天的一幕,只要蛊惑住百姓,太清教才能发展得更加壮大,直至与皇家抗衡。 人们已经散去,空荡荡的广场上,只剩下小道士的身影,在灰烬里翻找着师父的遗骸,废了好半天的力气,徐言才收拢到一些骨骼碎块,然后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遗骨不能见天,师父无后,却还有他这个徒弟,徐言决定将师父也葬在老坟山,因为那里比较热闹。 埋的人多,师父才不会孤单。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场法事对于临山镇的百姓来说,不过是烧死了个老道士而已,而且人家还是自愿的,与旁人无关,最主要的是,以徐道远的威望,想必到了山神面前,应该能说上些好话才是,只要没有大灾,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百姓的心愿总是十分简单,吃得饱睡得暖就好,可是徐言的心愿可不仅仅是吃得饱睡得暖。 乘云观的后院,小道士靠坐在猪圈外,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殿,听着时而传来的大笑,嘴角处,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笑容有些诡谲,显得冰冷异常。 “小黑,师父走了,你说,他会不会孤单?” 呼噜,呼噜。 对于徐言的自语,小黑猪总是喜欢捧场,探出栅栏的长鼻子用力扭动,好像在回答着徐言的问题。 “我也觉得师父会孤单,不如,找人送送他老人家。”望向大殿的目光,开始充满了冰冷,徐言轻语着:“就让他们,陪着师父一起走好了!” 人心如鬼,这份徐道远最后的教诲,徐言将受益一生,不过今天,他决定释放出心里的那头魔鬼。 午夜的天穹,显得格外悠远,星光下,乘云观的大殿门外,渐渐浮现出两道影子,在徐言做出了决定的同时,黑白无常的身影,悄然来临…… 第29章 酒足饭饱之际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依旧明媚,临山镇的家家户户也依旧如往日一样的生活着,人们为着吃穿用度而忙碌。 太清教的高人已经做过了法式,在百姓们看来,今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世间皆凡人,只要自己安泰,没人愿意理会别人家的生死存亡,或许只有那些徐言的玩伴们,才会为失去师父的小道士而感到难过。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吃过早饭的铁柱带着一群伙伴们轻车熟路地爬上了乘云观的墙头。 一排小小的脑袋先后探出围墙,寻找着徐言的踪迹。 清晨的时候将师父的遗骨埋在了老坟山,徐言此时刚刚回来,正在喂猪,手里还抓着一张大饼,和小黑猪一样吃得开怀。 看到徐言没有一蹶不振,铁柱这才放下了心,在墙头上喊道:“徐言,南门外的荒草林逮蝈蝈去啊,我们等你。” “昨天我逮到一只大肚子将军,叫得脆响!” “我们比比谁逮的多!” 其他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希望徐言能跟他们去玩耍,实际上这些半大的孩子们也是担心着徐言的心情。 毕竟徐言与老道士相依为命,师徒如父子,徐道远一下子走了,如果说徐言一点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伙伴们的好意,徐言清清楚楚,他抬头笑了笑,嘴里嚼着大饼说道:“好呀!” “放肆!” 冷冷的喝斥从远处传来,绕过大殿的疤脸道人对着墙上的少年们骂道:“道门清净地,再要乱喊乱叫,打断你们的腿!都给我滚!” 对于一群半大的孩子,用不着给什么好脸色,疤脸道人的喝骂,吓得少年们急忙缩回脑袋纷纷跑远,铁柱在跳下院墙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徐言:“我们在南门等你!” “一群猢狲,哼。” 跟在疤脸道人身后的几个道士低声咒骂了一句,几人来到徐言近前,隐隐将其围住。 疤脸道人盯着这个小道士半晌,语气冷漠的说道:“你叫徐言是吧。” 徐言点头,眨了眨眼睛。 “你师父走了,以后有什么打算。”疤脸道人继续问道,看架势是在关怀,可是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关切的味道。 “没什么打算啊,还住在乘云观,每天挑水喂猪,吃大饼。”徐言扬了扬手里的半张饼,语气自然地说道。 “哈,喂猪,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有人在一旁嗤笑了一声,他还想笑骂几句,被疤脸道人用眼神止住。 “徐观主深明大义,为救苍生而去,值得我辈道家同门敬重,既然你是观主唯一的高徒,年岁又太小,不如入我太清教,至少有这诸多同门照料。” 疤脸道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有一丝狠戾闪过。 既然逼死了一个老道士,最好还是斩草除根,就算现在他不能出手杀了对方,等到离开临山镇的时候,他也会顺手弄死眼前这个小道士,除非对方能加入他们太清教,这样一来不但临山镇有了第一个信徒,以后办事的时候,也会多一个替死鬼。 “太清教?”徐言挠了挠脑袋,问道:“管饭么?” 一句管饭么,听得几个道士先是一愣,随后就连疤脸道人都笑了起来:“管饭,不但管饭,还管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好呀。”徐言啃了口大饼,用力地点着头。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太清教弟子了。”疤脸道人微笑着说道:“今天我们要在临山镇广招信徒,徐言,你就做一次扫洒童子吧,随我来。” 既然之前的法事已然做完,太清教的名头更是深入人心,那么下一步,就该广招信徒了。 不多时,一行道人离开乘云观,一路上高呼教义,鼓乐喧天,而徐言也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扫洒童子。 就是队伍最前边那个净街开道的。 捧着一个瓷坛,里面装的清水,走几步就要用手捧出一些清水洒在路上,这就是所谓的扫洒,而徐言就是童子了。 听到动静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在得知了太清教不但招收门人,还招收一些俗家弟子,人们顿时蜂拥而至,不大会儿的功夫,几十号百姓成了太清教的俗家弟子,只要按月供奉些银钱,就能挂着太清教的名头,受仙家庇护。 一路行来,俗家弟子收了不少,一些闲汉更是成为了太清教的正式门人,一时间太清教的声望在临山镇如日中天。 有人敬畏着这种普国一流的门派,敬畏着仙人法力,当然也有人不屑一顾,甚至呲之以鼻。 当道人们的队伍路过程家的时候,正在整理行装准备近日离开临山镇的程林菀,在家门口冷眼看着闹剧般的队伍,队伍前那个洒水的小道士更是让她鄙夷万分。 昨天徐道远为了救下两个娃娃而葬身火海,今天徐言就成了太清教的人,在程林菀的眼里,徐言不但愚蒙,还让她感到无比愤怒。 “与狼为伍,徐言,你真是观主的高徒啊。” 少女在门口愤愤地自语,声音可不小了,正好走到程家门外的徐言听了个真切,他扭过头看了眼程林菀,憨憨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手里还不忘从瓷坛里抛出一把清水。 “蠢猪!” 看到徐言这种没心没肺的模样,程林菀恨恨地跺了跺脚,骂了声蠢猪就折返了回去,哐当一声关起大门。 不单程林菀认为徐言很蠢,许多临山镇的百姓看到徐言在为太清教开路,也一样认为这个小道士越发愚蠢了,自己的师父刚死,他就兴致勃勃的帮着人家扫街开路,这种事除了蠢人,正常人很难干得出来。 一天的游街,到得黄昏时分队伍才返回道观,徐言因为加入太清教的缘故,终于被允许进入大殿。 自从这些道人们占据了乘云观,大殿就成了这些人的议事厅,徐言根本无法接近。 几天没来,一进大殿徐言就愣住了。 原本宽敞的大殿里被摆上了十来个圆桌,桌子上是从小镇酒楼里买来的好酒好菜,除了四五十个道人之外,还有着同样数量的壮汉,百姓装束,看起来一个个面色不善,据疤脸道人所言,这些人都是太清教的俗家弟子。 虽然被允许进入大殿,但是徐言可没有座位,而是被当做了茶楼小厮,在圆桌旁负责倒酒端菜,他也不恼,笑眯眯的憨傻模样。 看了眼远处那个忙碌着为众人倒酒的小道士,疤脸道人暗自嗤笑了一声,与同伴们吃喝了起来。 待到道士与壮汉们酒足饭饱之际,疤脸道人这才吩咐徐言可以吃饭了,在他鄙夷的目光里,饿了一天的小道士对着残羹剩饭吃得一样香甜,还尝了一杯酒,被辣得眼泪长流。 不但多了个替死鬼,还多了个免费的劳力,疤脸道人在心里暗骂着蠢猪的同时,表面上和颜悦色地告知徐言吃饱之后将大殿收拾干净,这才满意地离开,回到卧房休息去了。 这里可是他们的议事之处与饭堂,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清扫,如今好了,有个蠢猪白使唤。 或许是太过乏累,也或许是那杯酒的缘故,桌上的残羹还没有收拾完,徐言就睡了过去,无人的大殿里,只有冰冷的塑像,静静地望着鼾声大起的小道士,塑像的眼里看不出慈悲,只有着深深的空洞。 烛火在午夜熄灭,小小的身影也在午夜醒来,那身影时而转到大殿后方,时而攀上三清的塑像,一夜忙碌,或许只有门外的无常得见…… 第30章 无人的山岭 天边泛起了鱼白,将大殿的大门从里面锁死之后,徐言灵巧地顺着屋顶爬了出去。 无人的大殿里,塑像背后用来铺路的大青砖少了一块,一颗透明的珠子正安静地躺在缺少青砖的豁口里,珠子正上方的穹顶深处,悬着一抹青影。 太阳慢吞吞地爬上了天边,有一缕朝阳落在殿顶的飞檐上,一股红绳正系在那里,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殷红如血。 天刚亮的时候,徐言的身影在大殿门外停留了瞬间,几天前挖来的那株山参被他留在了破旧的殿门前。 咯!咯!咯! 菜园里,被红绳封住了嘴巴的大公鸡终于得到了自由,昂首啼鸣,前院里渐渐出现了人声。 “小黑,我们该走喽。” 打开猪圈,刚刚解开大公鸡的嘴巴,徐言立刻抱起小黑猪,攀上院墙,将小黑猪抛到观外。 得到了自由的小猪摔了个跟头,爬起来打着欢儿跑向远处,呼噜呼噜的看起来精神十足。 跨坐在院墙上,徐言手里捏着一块被磨得扁平而锋利的石块,年幼的嘴角带着平和的浅笑,远远看去,乘云观的小道士依旧傻兮兮的,蠢蠢的让人想要发笑,然而没人知道,此刻的徐言,已然将心中的恶鬼,尽数放了出来。 休息了一晚,太清教的道人们纷纷走出卧房。 “陈师兄,我们当真要收那个小道士为同门?”一个身形肥胖的道人朝着疤脸道人问道:“他师父都死了,还能吃得那么香,我看那小子心智应该有点问题。” “那是个憨子,临山镇的人都知道。”一侧,一个短打衣靠的壮汉正在活动着筋骨,嗤笑了一声:“昨天已经扫听过了,那小道士的确傻乎乎的,正常人谁喜欢吃人家的剩饭,他是道士,又不是乞丐。” “蠢些好。” 陈姓的疤脸道人扯出一丝冷笑,自语道:“这天下的蠢人越多,为我们卖命的人才会越多,别忘了,我们太清教自谓正道之首,却没有钱宗势大,而鬼王门那些邪派更加不好对付,只有我们的人手越多,我们的势力才会越来越大。” 如今天下,分正邪两派,普国以正道为首,普国的邻国齐国则以邪派为主,两国本就不睦,多年来边境战事不断,正邪两派更是积怨颇深。 山神震怒,不过是蛊惑百姓的把戏,广收门徒才是壮大门派的手段,在疤脸道人看来,能为太清教卖命的人越多,太清教在普国一流门派的地位才会越发牢固,而江湖地位的牢固,更会直接影响到国师在大普朝堂上的威望。 临山镇之后便是另一处边境村镇了,疤脸道人开始盘算起下一步的打算,这时候,忽然有人惊呼了起来。 “人参!” “还会动!” 会动的人参,终于惊动了这群太清教的高人,当第一个道士发现了大殿正门处出现了一株会动的人参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过去。 那的确是一株会动的人参,正在缓慢地向着殿门移动,等到道人们急急奔过去之后,会动的人参刚刚从殿门破旧的一角钻了进去。 “是灵参!至少百年火候!” “有参灵的山参才会动,抓住它,这种宝贝万金难求!” “逃进大殿了,谁把殿门锁死了?” “昨天那个小道士呢,在没在里面!快开门!” 当当当!当当当! 砸门声,呼喊声,喝骂声,在这一刻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喧嚣,传出老远,跨坐在后院院墙上的徐言,在听到叫喊声传来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开始逐渐变冷。 师父还没走远才是,来得及…… “把门砸开!” “去找块大圆木,快!快!” “那小子是不是反锁在里面了,再不开门,打断你的狗腿!” “弄坏了灵参,要你的命!” “木头来了,全都过来!一次撞开!” 哐! 哐! 轰隆! 高大而破旧的殿门,终于被撞得坍塌碎裂,百十道身影急匆匆冲进了大殿,那可不是寻常的人参,而是有参灵的野参,一株就能买到万两白银,还是有价无市,对于这些习武之人来说更是大补之物。 人的习性就是如此,见到宝贝都会眼红,没人想要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这次抵达临山镇的百十来名太清教门人,尽数冲进了黑漆漆的大殿,也冲进了这处死亡的深渊。 嗖! 乘云观后院,墙头上的徐言在等待了几个呼吸,用力扔出了手中的石块,头也不回跳出观外,用出浑身的力气拔足狂奔。 锋利的石块划破了晨风,也划破了缠在飞檐上的那股红绳,阳光里,断裂的红线崩裂成数十根,犹如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抓到了!” “至少万两官银,这次发财了!” “小心,别让参灵逃了,快找红线!” “雕像后边有红线,还有块青砖……” 有人发现了雕像头顶悬着的红线,与红线尽头垂落的青砖,当道人们的视线随着青砖飞速砸落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地面一处凹陷中,隐约有一颗奇异的珠子。 难道还有宝贝? 这种想法,是一百零三名太清教弟子这辈子最后的一个念想,瞬间之后,能撕裂空气的爆裂在他们眼前轰然来临。 轰隆隆!!! 震天的巨响,在宁静的小镇边缘出现,连大地都开始动摇了起来,一些早起的百姓看到了他们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景象。 位于临山镇边缘的乘云观,真的乘云而起了,又在半空中支离破碎,被一股可怕的力量炸成了漫天齑粉! 无论是三清塑像,还是四面院墙,又或是大殿中的一百零三名太清教高人,在这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中,全都变成了粉末,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见不到了。 老道士说得没错,有些猪,是注定要吃虎的,而且一开口,便是百头猛虎! 小镇外,气喘吁吁的徐言止住脚步,对着无人的山岭大喊。 “师父!” 双手笼在嘴边的小道士,开怀又嘶哑的喊着:“慢些走!他们来送你了!” 远处的天空,有白云飘远,那云朵看起来好像一张苍老又和蔼的脸庞,徐言看不到师父的魂魄,但他能确定,师父正在那片白云中看着他笑,笑容里有无奈,也有开怀。 物有所值,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有特定的价值所在,徐言用山腹中得到的宝贝雷珠,换来了一百零三条恶人的命,在他看来,这笔买卖值了。 呼噜,呼噜! 脚下,小黑猪欢快地供着徐言,口水长流,一看就是饿了,在那声巨响之后,整个小镇的所有家禽全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唯独小黑猪不怕,不但不怕,刚才跑了一大圈的小猪,居然向主人家讨食,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糟了,忘了我们的大饼了……” 徐言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挠了挠脑袋无奈地说着,这下子,他和猪,全都要饿肚子了。 第31章 临山镇 小镇外,抱着小黑猪的小道士,望着天边的白云傻笑,至于有没有大饼吃,徐言从来不会多想。 他的目标是做一头吃饱睡,睡饱吃的猪,下顿是饿肚子还是屠刀临头,猪可不会多想。 想得多了,就不是猪了。 猛鬼已然出笼,不过又被囚禁了回去,或者说,是被徐言心里的那头猪给挤了回去,毕竟他的心不大,住着一头猪已经够挤了。 原本的道观,变成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幸好道观周围比较冷清,大清早的又没有什么路人,除了太清教的人死绝了之外,倒也没有伤及无辜,被落下的碎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的倒也有那么几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巨大的响动,将临山镇的百姓彻底震惊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人敢出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地龙翻身,一个个躲在床下或者水缸里,与那些家禽一样慑慑发抖。 面对天灾,百姓们只有深深的恐惧,当然,也有人认出了那种炸裂究竟代表着什么。 “神武炮!” 程家经过几天收拾,院子里已然备好了车马,那声巨响传来的时候,马儿全都被惊到,唏律律地叫着不断后退,而正厅中,则传来了老者的低吼。 “临山镇怎么可能出现神武炮?”正要准备出门的程昱,面色阴晴不定。 神武炮是大普军方都无法轻易动用的一种武器,受皇室控制,不但极其珍贵,更有着轰杀修行者的力量,是皇族真正的一份杀手锏,连齐普两国边境的常年交战都没有动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座小小的临山镇上? 即将启程的老人,压了压心中的浮躁,带着万分疑惑大步行出。 他要亲眼确认一番,刚才的响动究竟是不是神武炮的声音,几名家仆看到老人离开,立刻跟了上去。 启程在即,这些仆人变得更加谨慎,现在的程昱还是布衣,只要返回皇都,老人就是一朝宰相。 临山镇里,第一个走出屋门的竟是程昱,带着家仆,不久后老人来到了乘云观。 看着消失的道观与地面上巨大的深坑,老人沉吟不语,直到过了许久,一些胆子大的百姓也渐渐围拢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场怪异的事故。 有人说山神发怒了,是被徐道远惹恼,这才降下雷霆毁了乘云观,也有人说是地龙翻身,正好将乘云观砸塌,还有人说地陷三丈这是天降祥瑞,坑就是窝,而窝就是家,老天爷在暗示临山镇的百姓家家户户平安…… 林林总总的闲言碎语,听在程昱的耳中如同蚊蝇嗡鸣。 老人本就疑惑的心情变得越发沉重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走向住处,不久后,两架满载的马车离开了这处程昱居住了六年之久的小院,带着老人一家离开了临山镇。 “小黑,你饿么?” 镇外的官道上,小道士与小黑猪的身影并列而行,徐言摸着憋憋的肚子,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徐言没有再回临山镇,因为乘云观没有了,他的家也就没有了,与其在镇上讨食,还不如离开这处伤心地,他走的时候没人送行,也没人知道,或许铁柱他们还以为他这个小道士也如同那些太清教的道士一样被埋在了大坑的深处,这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猪的确愚蒙愚蠢,但未必傻。 徐言的毕生目标就是做一头合格的猪,不过遇到这种大事,他还是十分决断的。 一百零三条人命在身,一旦被人知道,不但官府缉拿,太清教更不会放过他,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诈死,那就不是猪,而是蠢猪了。 呼噜,呼噜。 回应着徐言的小黑猪,迈着四条小短腿,肚子也在咕噜噜的叫,耸拉着两只大耳朵,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没精神。 “小黑,你冷么?” 裹了裹道袍,徐言吸着鼻子,晨风微凉,单薄的道袍很难让人暖和起来。 呼噜,呼噜。 同样抽着鼻子的小黑猪,发出同命相连的呼噜声,两只小小的猪眼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临山镇,眼中有万般不舍。 如果自由的代价是饿肚子,小黑猪还是希望能活在猪圈里,至少不会挨饿。 “好饿啊……”小道士的低语随着一人一猪渐渐远去,绕过荒山,走向未知的远方。 有不怀好意的声音在山后隐隐传来:“小黑,想吃猪肉么?” 呼……噜!噜!噜!噜! 小黑猪不喜欢吃猪肉,不过兔肉它可吃得香甜。 晌午的时候,距离临山镇二十多里外的一片树林里,徐言正和小黑猪吃着一只刚刚猎到的野兔,就在路边树林架起篝火,兔肉被烤得金黄,看起来香脆无比。 “还是师父了解我。”一边吃着兔肉,徐言一边对小黑猪说道:“知道我最怕饿,这才从小让我练就飞石功夫,看吧,要是打不到猎物,我们俩就得饿肚皮了。” 呼噜!呼噜! 吃得满嘴流油的小黑猪兴高采烈地回应着,短短的尾巴拼命的摇,反正他们都是同类,也只有同类才最为理解对方。 如果让猪饿肚子,那才是最大的痛苦。 “驾!” 官道尽头,有马车驶来,两架,赶马人正扬鞭轻喝。 看了眼马车是从临山镇的方向而来,吃着兔子肉的徐言转了转身子,将后背对着官道。 一个寻常的小道士,在路边吃些野味,没人会在意。 马蹄的轰鸣渐渐远去,车上很重,应该载着人与行李,在马车经过身边的时候,徐言仍旧在好整以暇地吃着他的烤肉。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以猪为目标的人,怎能少了吃呢。 “驭。” 不远的地方,两架马车先后停了下来,车夫的吆喝声,终于让徐言皱了皱眉。 “小道士,我家主人问你去哪儿,要不要捎你一程?” 第一驾马车的车夫高声喊了一句,徐言这才看出来对方有些眼熟,不等他辨认出对方是何人,一位面目和蔼的老人已经挑起了车帘。 看到老人正是程家的那位老爷子,徐言终于想起来车夫是程家的一位仆人。 临山镇就那么大,镇子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是程家的仆人,也在镇子里见过多次的。 眨了眨眼睛,徐言略一思索,抱起小黑猪走向马车,在他怀里不断挣扎的小猪盯着身后的一块兔子肉呼呼直叫。 “程老爷子。” 徐言打了个稽首,倒也没有称呼对方为施主,他从小在临山镇长大,对这些乡亲大多称呼叔婶之类。 “徐言,你这是要去哪儿,上来吧,老夫载你一程。” 程昱微笑着说道,只字不提乘云观的异样,能在回京的路上看到徐言还活着,老人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一些。 “爷爷,我们不与蠢猪同行!” 马车里,程林菀瞥了路边的徐言一眼,背过脸去,看样子还在鄙夷着徐言昨天在街上替太清教的人扫洒之事。 她却不知,让徐言开道的代价,是一百零三条太清教的道人性命。 被人家说成蠢猪,徐言也不气恼,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样子显得有些尴尬无奈。 “辱人者,人恒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丫头,爷爷的教诲,你全忘了是么。” 程昱带着歉意地对着徐言笑了一下,回头训斥着自己的孙女,语气极为严厉,脸色更是低沉得可怕。 看到爷爷如此模样,程林菀终于被吓到了。 她从小离开父母与爷爷同住,为的就是得到爷爷的教导,爷爷虽然对她严厉,但是大多的时候还是无比的溺爱,她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像今天这种阴沉的面孔。 程昱此时的语气,分明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宰相在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怎能受得了。 泪珠儿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程林菀不敢哭出声,低下头哽咽地抽泣了起来。 这些天,宁静的小镇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程林菀的心绪早已随着那条通天路,随着太清教丑恶的嘴脸,随着早上的巨响而纷乱不堪。 尽管识文断字,尽管心藏锦绣,说到底,她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而已。 隔着车帘,徐言看到了程林菀的模样,他眨了眨眼,急忙解释:“不辱不辱,老爷子,您孙女说的是我家小黑。” 举起怀里的小黑猪,徐言嘿嘿笑道:“没人喜欢与猪同行,女孩子家最怕臭了,只有我们这些方外人才不知香臭,不怕香臭。” “哈哈哈!”程昱笑了起来,道:“好一个不知香臭,不怕香臭,老夫今天算是受教了。” “慈悲,慈悲。” 徐言同样笑着打稽首,马车里的女孩儿停住了抽泣,嘟起小嘴儿,不在理会窗外的小道士。 “乘云观已经不在了,准备去何处落脚?”程昱笑罢,神色一正,问道。 “天下人,自然去云游天下。”徐言同样正色说道,不过下一刻他的小脸就垮了下来:“找些道观挂单,应该饿不死才对。” 小小的道士,自然没有太多的道家风范,在程昱的眼里,面前的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老夫这些年与你师父谈经论道多次,你是徐道远的徒弟,如果没有去处,随老夫进京可好?”程昱说到这顿了一顿,微笑道:“至少饿不死你。” 程昱的确去过乘云观几次,不过与徐道远并无太深的交情,能说出这句话,代表着老人对于乘云观一老一小两个道士,的确有几分好感。 “好呀!” 徐言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惹得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埋在程昱心底的阴霾在此时也被散开了几分。 官道上,马车继续前行,徐言被留在了第一驾车内,而那头小黑猪则被他放在了第二驾专门装着行囊细软的马车上。 “徐言,清晨的时候,你可见到太清教那些道人在乘云观做些什么?” 路上,程昱看似随意地询问起早上乘云观的异样,那种巨响在他听来与神武炮的炸响极其相似,如果太清教的人当真得到了神武炮,那么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绝对是一场噩耗。 徐言坐在老人身边,对面坐着一位白发的妇人,那是程昱的老妻,妇人身旁坐着程林菀与两个程家的丫鬟。 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徐言想了一想,细细数来:“早上啊,那个疤脸道人在漱口,胖道人在吃面,还有几个在打拳,更多的还没睡醒,他们昨晚喝了不少酒,弄得大殿一股酒气……” 耐心地听完小道士的诉说,程昱的眉峰不着痕迹地动了动,问道:“有没有看到他们使用过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说,碗口大小,半丈长短的……管子?” 程昱所说的管子,其实是神武炮的炮管,徐言愣了愣,回想了许久终于肯定地摇了摇头。 “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刀剑倒是有,我很早就出去了。” 徐言的解答普普通通,而这种普通的回答,才显得最为真实,一个与朝堂毫无关联的小道士不会撒谎,只要不是神武炮所致,即便整个临山镇消失,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掌家者,为妻儿奔波,掌朝者,为天下奔波。 眼界与心境的不同,徐言身旁的老人所看到的注定不是一家一户的安康,而是整整一国百姓的生死,一个朝代的未来。 徐言的解答,无法让老者翻涌的心绪彻底安静,神武炮没有出现在太清教之人的手里,对于程昱来说才是最好的消息,可是如今看来,乘云观被炸成齑粉的异象,却很难与地龙翻身联系在一处。 究竟是什么力量将乘云观炸成了飞灰? 闭目假寐,老者仍旧在思索着乘云观的事件,至于身边的小道士,程昱倒是从未怀疑。 临山镇隐居六载,徐言不到十岁的时候程昱就认得,他可不认为一个在临山镇土生土长的小道士,会与消失的乘云观和那百十多个太清教弟子有关。 “猪为什么没死?” 冷不丁的,一旁传来少女的质问,在这句本是随意的质问下,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咋一听还以为程林菀暗指徐言这头猪为什么没被埋在乘云观里,可是下一刻,车厢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徐言早早离开道观,躲过一劫,可是,他刚才还抱着那头小黑猪呢。 乘云观事件之后,不但徐言毫发无损,那头小黑猪为何一样毫发无伤? 眼底的深处有一丝危险的神色闪过,徐言眨了眨眼,挠头说道:“早上喂完猪,猪圈门忘关了,小黑跑得太快,好半天才追了回来,猪找到了,道观却没了。” “猪救你一命,哼。”程林菀明显还没从气愤中恢复过来,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倒是只幸运的猪。”程昱笑道:“动物的直觉要比我们人类强大太多,预知危险的时间也比人类早很多,多亏了你的猪,徐言,能不杀生,还是不要杀生为好。” 少见的为一头猪说话,程昱的举动在家人看来都有些不解。 “老爷子放心。”徐言拍着心口说道:“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吃小黑的!” “饿死都不吃猪,那才是笨人。”白发的程老夫人和蔼地笑着插话:“徐言呐,你这位程家爷爷是在告诫你不要忘记恩情,可是啊,那毕竟是一头家禽,如果真有快饿死的那天,该吃,还是要吃的。” 老夫人的话说得没错,她也是最为理解程昱的人,如果真要饿死了还留着一头猪,那这个人也就真成为另一头猪了。 听到老夫人的教诲,徐言仍旧用力地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吃他的小黑猪,笨笨的模样惹得这对老夫妻无奈地笑了起来,就连两个丫鬟都掩嘴偷笑,唯独程林菀仍旧噘着小嘴,一副再也不与徐言说话的架势。 漫漫长路,两架马车渐行渐远,远离了临山镇,也远离了人烟,这段漫长的旅途对于徐言来说,本该通往一场平静安逸的生活,然而命运的轨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向着未知的方向扭转。 第32章 有前途 颠簸的马车内,旅人们已经昏昏欲睡,山路蜿蜒,官道变成了山道。 两架马车已经奔波了整整两天,只要走过这片山脉,就能从返官道,随后一路通畅的直抵普国京都。 祁元山,马车所经之地的名字。 想要从普国边陲的临山镇赶往京都,祁元山是必经之地,在这片山脉的另一侧,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峡谷,那座峡谷,是分割普国与齐国的一份天然屏障。 祁元山是万恒山脉的分支,一些走生意的人家每当经过祁元山,都会战战兢兢,这几年来,据说经常有山匪出没,路经此地的富贵人家,因此消失了不知多少。 程家在六年前经过祁元山来到临山镇的时候,这里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荒山野岭,而六年后的今天,幽深的山岭深处,出现了无数双充满暴戾的眼睛。 唏律律! 马儿被死死勒住之后发出了惨鸣,车厢剧烈地前后一耸,巨大的惯性将车厢里的人们掀了起来,睡得香甜的徐言只觉得脑袋一疼,对面,程林菀更是被撞得尖叫了一声。 他们坐在对面,正好撞在了一起。 急停的马车,代表着情况的危机,程昱一边搀扶起老伴一边低声喝问:“何事?” “大人,山贼劫路。” 驾车的马夫刚刚说了一句,利箭的破空声已经到了。 嗖!嗖!嗖! 车外没有惊呼,程家的下人不多,可全都是十分稳重,这些人跟着程昱多年了,是当初左相府的忠仆。 徐言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羽箭尾部颤动的声响。 那些箭没有杀人,而是全部插在了马车前的地上。 “万恒山,祁元岭!” “元山寨,大王令!” “人可过,财莫行!” 窗外的高呼并非什么童谣,而是匪人们的黑语,很显然,劫路的匪人不少,而且气势汹汹。 老人的眉峰紧紧蹙起,程昱的心里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在思索着对策,片刻而已,他的脸色开始越发阴沉了起来。 因为两架马车的后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程昱一家,竟是被山匪彻底围住了。 叹了口气,程昱狠狠地捏了捏双手,随后走下马车。 此时的马车周围已经聚拢起不下三五百人,一个个手提钢刀面色不善,队伍前为首的,是一位身高八尺的大汉,脸上遍布着十几道刀疤,看起来扭曲狰狞,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程家的下人只有六七个,加上程昱夫妻与程林菀才将近十人,面对着数百山匪,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看了眼前后的匪人,程昱一指第二驾马车,道:“财物都在这里,归你们了,第一驾马车上都是老夫的家人,放行吧。” 老人一开口,第二驾马车的车夫与几个下人立刻跳下车来,护在第一驾马车周围。 财物不算什么,对于程昱来说,万金不过云烟而已,而且回到京城,左相又会缺钱么,能保得家人平安才最为重要。 “倒是个痛快的。” 为首的匪人狞笑了一声,一挥手,十多个山匪立刻奔向第二驾马车,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如同毒蛇般的眼神盯住了车门里的女孩儿。 “既然今天遇到了痛快人,我飞天蜈蚣也给你个痛快。” 冰冷的钢刀徒然抬起,指向车厢中的程林菀,外号飞天蜈蚣的山匪冷语道:“把她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老人的眼中有愤怒的火焰,程昱被气得浑身一颤,车厢里的老妇人死死地搂住自己的孙女,苍老的脸庞惨白一片。 劫财程家不怕,可对方要劫人,那就是天降横祸了。 “休想!” 仿佛从牙缝里吼出的声音,带着六年来的压抑,老人的目光开始平静了下来,笔直的腰背宛如苍松。 年过六旬的宰相,已经不会再惧怕生死了,他可以为了万千黎民的未来背上奸相的名声,他也可以任凭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甚至可以去赴死,却唯独不能抛弃自己的家人,尤其是他看着长大的孙女。 锵! 钢刀出窍,程家的下人纷纷取出武器,亮出架势,一个个面色决然,有人暴喝:“我家主人乃是当朝左相,你等宵小胆敢妄为!” 这些仆人是程家的下人,也是左相府的忠仆,早将自己的命卖给了左相一家,一个个临危不惧。 “左相?” 一脸刀疤的匪首笑了起来,掂了掂手中的钢刀,喝道:“这年头什么名号都比不过手里的刀,有刀在手,你就是皇帝老儿又算得了什么东西!我们可是匪,既然你们是官,那就都给我去死吧!官家小姐的味道,我们兄弟今天尝定了!” 笑容猛地一冷,飞天蜈蚣廖九鸣怒吼道:“凡是亮刀的,给我统统杀掉!” 杀!!! 几十名悍匪在一位铁塔般的壮汉带领之下狂呼着扑了上去,对面只有十来个人,有武器的六七个,根本用不着所有的山匪齐出,五六十人就能将对手轻易解决了。 程家的下人们没有惊呼,也没有后退,面对潮水般扑来的匪徒,他们甚至连大喊声都没有,一个个只是在沉默中出刀,躲避,再出刀,每个人的身后,都在刻意地护住马车一角。 程昱已经被仆人们推回了车上,老人的脸色很不好,老夫人和程林菀更是面色惨白,十五岁的女孩儿小小的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变故,这种事关自己的名节与生死的变故。 车厢一侧,听着车外喊杀声的徐言始终默不作声,清秀的眉峰始终紧蹙。 很快,钢刀入肉的闷响开始出现,有受伤的匪人在喝骂大叫,有殷红的血水侵洒满了车窗,不久之后,车外的动静逐渐小了起来,徐言也随之站了起来。 在程家一家人诧异不解的目光里,小道士推开车门跳了出去。 车外,一地鲜红! 七名程家下人被砍死了六个,还剩下一个捂着伤口倒在血泊里,正脸色狰狞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再战。 这些程家下人都有些身手,怎奈敌人的数量太多了,他们倒也砍死了十多个山匪,最后依旧被人山与刀海淹没。 从车厢中走出的小道士,惹得那些杀红眼的山匪举起钢刀再次冲了过来,不等他们接近,徐言跳着脚大叫:“我是个过路的!我不认得这家人!施主们手下留情呀!” 过路的? 冲杀而来的山匪们顿时脚步一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哄堂大笑。 “坐一辆马车,还是过路的,你骗鬼呢!” “卖得好!哈哈哈哈,小子,你有前途啊!” “这孙子太怕死了,尿裤子没,哈哈!” 面对着周围的嘲笑,徐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慌乱地说道:“我、我是个游方道士,搭、搭段顺风路而已。” 说着,徐言好像想起了什么,指着身上的道袍,十分认真的说道:“真的,我真是个道士!” “祁元山没有道观。”飞天蜈蚣撇了眼小道士,道:“这里只有元山寨。” “道观山寨都一样,能吃饱肚子就成。”徐言嘿嘿傻笑了两声。 “想活命?不难!”飞天蜈蚣狞笑了起来,抬手扔出钢刀,指着那个还没死透,正在血泊里挣扎的程家下人说道:“杀了他,你就是我元山寨的人了。” 第33章 气得不轻 徐言的出面,并没有缓解程家面临的危机,他这种不顾颜面的自保,听得车厢中的程林菀几乎咬碎银牙。 程林菀恨徐言胆小如鼠,与狼为伍,可程昱的心里并没有丝毫怪罪小道士。 因为他不久前才告诫过徐言,杀一头救过自己的猪不好,能留则留,而那番告诫的言外之意是,如果即将饿死,猪,还是要用来吃的。 程老妇人的讲解,没想到两天之后当真成为了事实,只不过临死之际,徐言没有吃猪,而是要吃掉他们程家。 两位老人的目光互相望去,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无奈,却没有丝毫的恨意。 他们程家已经必死无疑了,可是徐言当真只是个路人啊,没有程昱的相邀,人家这时候还在山林外烤着打来的野味,吃得香甜呢。 借着程家这头将死的猪,如果能保住一命,也算一场造化了。 “杀人?” 车外传来了小道士惊恐的声音:“我、我没杀过人啊!” 车中的两位老人缓缓闭起了双眼,程昱正襟危坐,腰背笔直,老妇人死死地搂着孙女,他们已经做好死去的准备了。 人生自古,唯死而终。 有低低的抽泣声响起,两个年幼的丫鬟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不敢哭出声来,一边死命地捂着嘴,一边留着眼泪,主人家一旦遇难,她们也是活不成的。 “没杀过?刀扎下去就成,简单得很!” “杀了他,你就杀过人了,想要跟着我们元山寨好酒好肉,没有投名状可不行啊,小子,下手吧!” “杀了他!杀了他!” 窗外的喧嚣仿佛越来越远,程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六年前的往事渐渐浮现在眼前。 当年的朝堂之上,也是如此喧嚣,喊叫着杀了他这位左相的御史言官更是如同蚊蝇,驱不散,也赶不尽。 只因为挑起一场两国****,兵戎相戈,他程昱是罪魁祸首。 奸相误国的名声,他背了整整六年,可是先皇的承诺,其实只有三年而已。 三年前,他就该恢复左相之位了,不知为何,那道晚了三年的圣旨,随着先皇的驾崩被埋没在尘埃当中,如今,才被送到他的手中。 已经晚了。 这六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蛮族铁骑踏遍了天南十六国中的半数河山,早已开始休养生息,齐普两国兵戎相见,原本的练兵目的变成了应付差事,扔下些军兵尸体了事,渺无人烟的祁元山,也成了匪寨贼窝…… 双手死死地捏了起来,曾经的宰相忽然恨意大起。 他恨先皇走得太早,恨奸臣贼子霍乱朝纲,恨普国之人被多年的繁华所麻痹,恨军中再无善战之人,更恨那些所谓正道的太清教道人与窗外的山贼匪寇。 他恨自己太过心急,如果等上几天,据守边关的小儿子已经派遣军队赶往临山镇,接应他这位老父进京了。 太清教的道士让老人怒不可赦,前日清晨的那场异象,更加让这位老人焦急不堪,他要做的事太多,他要打压住国师的气焰,更要查清乘云观消失的真相,神武炮的存在太过重要,容不得他耽搁片刻,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曾经的左相,即将成为人家的刀俎鱼肉。 “拿起刀。” 身形高瘦的汉子来到徐言身旁,脑袋后面编着九根细长的辫子,他是元山寨的三当家卢海,绰号九头蛇。 看着对方犹豫不决的模样,卢海用脚踩了踩血泊里的钢刀,龇牙笑道:“想要杀人,先要学会拿刀,只要拿得起刀,你就可以自称武者,小子,这天下最值钱的是人命,最不值钱的,也是人命。” 眼中凶芒闪动,九头蛇冷喝道:“你不杀他,我就杀了你!” “武者……”徐言被对方狰狞的面孔吓到了,急忙哆哆嗦嗦地捡起大寨主扔来的钢刀,起身的时候还不忘问一句:“我、我现在是武者了?” “没错!哈哈哈哈!”卢海狠狠地拍了拍徐言的肩头,用下巴点指着血泊里重伤的程家下人,道:“你已经是武者了,去,把他杀掉,你就是我元山寨的武者,今后吃香喝辣,在祁元山方圆百里之内可以为所欲为!” 三寨主的教唆,仿佛地狱里的魔鬼,徐言变得直愣愣的,刀尖在颤抖中指向了那个程家下人,对方却凛然不惧,带着充满怒火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徐言。 小道士杀人,这种好戏可不多见,路边的许多山匪逐渐围拢了过来,看着徐言一步步逼近对方。 濒死的家仆放弃了挣扎,在血泊里艰难地支撑着坐了起来,就那么盯着逼近的徐言,他要亲眼看着对方落刀,他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卑劣的少年人。 血痕模糊了双眼,他用力地擦了擦,隐约中,他好像看到小道士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听到丝毫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 噗! 刚刚在心头生出疑惑,肩头已经被钢刀插了进来。 “歪了歪了!” “那里不要命,往心口扎,这个笨蛋。” “你是猪啊,心在哪不知道吗,自己摸摸心口,对,就哪儿!” 一众匪人的大呼小喝,引来了更多匪人的围观,嘻嘻哈哈的看戏一样,就连一侧的大寨主飞天蜈蚣都觉得十分有趣,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道士杀人。 廖久鸣身旁一位铁塔般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哥,那小子太蠢了,有老三教他都不会杀人,连他一块砍死得了。” 说话这位名为寒雷,是元山寨的二当家,绰号震天雷,鲁莽好战,刚才带人冲杀程家下人的就是这位,程家下人虽是仆人,倒也身手矫健,却大多被这位斩于刀下。 “交了投名状,他就是元山寨的人,我飞天蜈蚣何时说话不算话了。”廖九鸣说道:“只要他敢杀人就成。” 噗! 第二道血线飙溅,濒死的程家仆人这次身上又多了个洞,不是肩头了,而是腰腹。 “小子,你他娘真是猪么!” 一旁的三当家卢海被气得不轻,一脚踹过去,差点把徐言踢了个跟头,怒道:“第三刀再要扎不死人,我扎死你!杀了他,车里那丫头明天就是你的玩物,三爷我做主,送给你了。” 明天,那丫头就成死物了,卢海如此想着,把死人送给这个小道士,他绝对大方得很。 元山寨的山匪有上千人之多,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如果被掠来,下场可想而知,第二天一到,绝无生理可言。 “好、好!” 双手握刀,徐言大喊着第三次冲了过去,这一刀直接刺中了对方心口,力道却太小,入肉一寸,竟是一刀没有扎死对方。 两张同样狰狞的面孔几乎贴在了一起,濒死的程家下人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对方无声的口型。 那该是在喊着一个字,徐言想要在无声无息中对他发出的提示…… 退! 第34章 立足之道 山路边,荒山下。 狼狈的小道士紧紧地握着钢刀,刀尖扎进了程家下人的心口,下一刻,周围的山匪们爆发出轰然叫好。 原本放弃了抵抗,想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杀死自己的程家下人,不知为何忽然拼尽全力,一把将钢刀抓住。 他一边用力地往后挪动着身体,一边恶狠狠地大喊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今天杀我,明天就有人杀你!等老子死了,变成恶鬼也会缠着你这凶徒,你修的是什么道?阎罗道还是恶鬼道!我呸!” 带血的唾沫直接喷在徐言身上,对方临死的喝骂再次引起山匪们的哄笑,眼睛都变得通红的小道士更是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拼命按着刀柄,却被对方的单手死死地卡住,两人就这么在生与死之间,不断的挪动,不断的后退,距离山路与山路上的马车越来越远。 马车里,闭目的老者在听到仆人的喝骂之后徒然睁开双眼,眼底有一丝诧异闪过,接着,就是一份渺茫的希望升腾。 程家的下人不会多嘴,这是左相府的规矩。 程家忠仆,哪怕是死,都不会发出如此恶毒的咒骂,如此怪异的谩骂与恶毒的诅咒,本不该出现在那些并不畏死的忠仆身上。 是死亡来临之际的恐惧,还有另有所指! 隔着薄薄的车帘,老人发现了挪移到更远处的人群,他看不到人群里的徐言,却看到了拦在马车前的匪人从原来的上百已经减少到寥寥十数人。 有的人在翘脚观望,有些山匪则因为看不清远处的闹剧,索性直接走向人群。 浑身是血的程家下人与那个蠢笨的小道士,在杀人于被杀这场好戏之下,彻底吸引住了所有匪人的注意。 生机! 程昱的心头豁然闪过一丝明悟,老人在此时将单手缓慢地探出车外,抓住了马匹的缰绳,他用力一抖,原本站定的马儿顿时开始前行,逐渐小跑了起来。 挡在车前的还剩下十多个匪人,稀稀落落地站着,全都笑嘻嘻地看着人群里的小道士,这时候忽然有人发现马车动了,愣了愣之后,那人立刻大喊:“站住!他们想跑!” 匪人的惊呼,引来了元山寨三位寨主的阴冷目光,几乎所有的匪徒都回过了头来,于此同时,徐言握刀的手突然加力。 噗! 血线再一次飙溅,喷了徐言一脸,抵在对方心口的刀尖,终于没入了胸腹,从程家下人的后背透了出来。 人临死的时候,面孔必然扭曲,尤其是被活生生的杀死。 程家下人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神采,临死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一脸慌乱的小道士,可是没人知道,他在临死那一刻,眼底的深处有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赞许。 临死的时候,他听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徐言在无声中怒吼出的‘退’,另一种,是马鞭的响声。 是啊,只有他退得越远,才能将山匪引到自己身边,才能让那辆马车上的老人一家,在这必死之地中,寻到一份生机! 沉刀入腹的响动,将山匪们的目光再次拉了回来,不是他们想看,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虽然山匪们都知道马车逃了,如果不尽快追上去,到嘴的肥肉就有飞走的可能,可是之前的好戏太过精彩,到了最后的结局,没人想要错过。 他们要看一看小道士杀人的过程,看看最后那一刀的力道。 “拦住他们!” 飞天蜈蚣的暴喝,终于惊醒了所有山匪,这群人离着马车并不太远,跑个几十步就能追上,尤其在马车前方还有十多人呢,个个挥动钢刀拦截。 一匹马而已,一人一刀都能剁个稀碎。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一脸鲜血的小道士,在人群中突然大喊了起来:“我是道士,要慈悲……我杀人了!啊!!!” 亲手杀掉一个活人的景象,终于让小道士发狂了起来,他拼命地大喊着,手里的钢刀随着他胡乱的舞动被扔了出去,方向不偏不正,正巧扎进了马臀。 噗! 唏律律! 仰起前蹄,挨了一刀的马儿眼中泛起了惊恐无比的神色,疼痛所带来的恐惧,终于让这匹马受惊了,于是刚刚扑上来的两个山匪被马蹄踹飞了出去,沙土扬起,拉着程昱一家的马车决尘而去。 惊马无敌! 传闻有大将军曾经以惊马破万敌,如果马匹受惊,所发挥出的力量几乎比平常要大出一倍。 原本不算快的速度,在钢刀飞来之后变成了风驰电掣,不但踹飞了拦路的山匪,惊马还将数人踏于蹄下,一个山匪更是被马车轮子压得肠穿肚裂。 混乱中冲出了一条血路,马车朝着远处飞驰而去,几个不甘心的山匪刚刚把手搭上车辕,就被甩出了老远,手里的钢刀都飞了出去。 马臀处,扎入一尺有余的钢刀没入了少半,没有伤及马腿,而是插在了臀尖处的筋肉里,如果有人仔细查看的话或许才会发觉,钢刀的深度与力度,都是在为了最大程度的惊了马匹,还能让马匹保留着所有力量飞奔而出。 精巧到极致的一刀! 这种力道与方位的拿捏,已经不是寻常武人能做得到了,那需要长年累月的习练才行。 马车已经冲出了包围,没人还会在意那柄刀的力道与位置了,元山寨的大当家在后方怒吼:“给我追上去,不要活口,一个不留!” 呼啦啦,人头攒动,脚步纷杂。 山匪们是追上去了,用两条腿追的,他们没有马。 二三两位寨主此时也被气炸了肺,二当家寒雷甩开大步,好像一座小山一样冲了出去,刚开始的速度倒是与那惊马不相上下,可是很快就被甩出了老远,三当家卢海倒是狡猾,他没有追上去,而是直奔第二辆马车。 人力很难追上马匹,尽管那三位寨主身手不凡,可也追不上惊马,不过第二驾马车就不同了,只要驾驭这辆马车追上去,等到惊马力竭,应该能追得到。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卢海刚刚来到马车旁,就看到一身是血的小道士不知何时跑到了马车上,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痴语着:“小黑,小黑你在哪儿!我杀人了,我好害怕!小黑快来救我!” 小黑? 卢海一愣,心说小黑是什么东西。 哗啦,哗啦! 在这位三当家愣神的功夫,随着徐言的胡乱翻找,一些白银在车上洒了下来,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许多山匪早就忘了追什么马车,一个个眼珠乱转。 掉下车来的可不仅是白银,还有一些碎金叶子,接着是一幅幅山水画与字帖,还有价值不菲的玉器,一块白玉制成的砚台在路边摔得稀碎,带着泉香的浓墨更是洒了一车一地。 或许寻常的山匪没什么见识,元山寨的大当家可是眼界不低,飞天蜈蚣看着徐言脚下一张被踩烂的字帖与那一地必然名贵无比的白玉砚台粉末,心头一抽一抽,恨得他大叫了起来:“老三!把那小子给我拦住!别让他在扔了!” 追上一群老弱妇孺不过是取乐一时,如果这些名贵的家什被那小子全给毁掉,就真要白忙一场了。 那可都是钱啊,真金白银才是这群山匪的立足之道。 第35章 吃虎的猪 马车旁,几步冲过来的三当家,一把将徐言从车里拽了出来,恶狠狠地喝道:“你找死是不是!” 其实不用大当家吩咐,卢海已经被路边的碎砚台与一地字帖心疼得不轻了,他倒是看不出那些字帖的好坏,不过车上的老头如果当真是当朝左相,携带的东西岂能不值钱。 刚想狠狠地踹出一脚,卢海就发觉一道水线奔着面门袭来,他来不及躲避,被喷了一脸。 “什么暗器!” 拿手一抹脸,他这才看清对面的小道士竟然抱着一头小黑猪,脸上的水还带着一股腥臭。 这位九头蛇竟是被喷了一脸猪尿。 “老子砍死你!” 大怒之下,卢海豁然举起钢刀,一层十分暗淡的光晕在那柄钢刀上浮现,别人看不到,徐言却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对方钢刀上的光晕,徐言心头一沉,那种光晕他曾经见过,此时无法多想,抱着小黑急忙后退,急急说道:“猪、猪尿清火解毒,可以入药的,我杀了人,我也是元山寨的人!” 猪尿能不能清火卢海可不管,可是对方那句‘我也是元山寨的人’,终于让他的动作一顿,运转丹田方可调动而起的一缕真气被他缓缓收回。 周围几百号山匪看着呢,他是三当家,对自己人都能言而无信,今后的威望何在? 强压怒火,卢海恨恨地瞪着徐言,这时候飞天蜈蚣廖九鸣也到了近前,哈哈笑道:“老三,你也有栽在别人手里的时候啊,哈哈。” “大哥,那是头猪。” 卢海盯着小道士,也不知是在骂徐言是猪,还是在骂徐言怀里的小黑猪,或许这位也学会了一语双关。 骂了一句,他也翻身登上马车,不在理会徐言,与飞天蜈蚣一起查看着今天的战利品,不大会的功夫,那些追赶第一驾马车的山匪也陆续归来,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和马跑,他们真是跑不过。 两位当家人在马车上查看,其余的喽啰不敢放肆,盯着地上的金银直流口水,一个鼻歪眼邪的山匪围向徐言,笑骂这个新加入的同伴太笨,还有两个瘦小的山匪盯着徐言怀里的小黑猪,看样子是准备拿这头猪打打牙祭。 “大哥!追不上啊!” 这时候二当家寒雷迈着大步来到近前,满脸怒容,看到这位如此神态,周围的喽啰纷纷退远了几步。 这位震天雷脾气极为暴躁,往往一言不合抡拳就砸,元山寨几乎有一半的喽啰全都被他揍过,整座元山寨也就大当家能压得住他。 “真是气死我了!” 寒雷转了一圈,找不到什么解气的东西,抡起碗口大小的拳头,一拳打在了拉车的马头上,那匹大马连吭都没吭,直接被砸翻在地,四蹄无力地乱蹬,眼见是活不成了。 马这一倒,马车差点跟着翻了,廖九鸣与卢海先后跳出车外,两人无奈地看着寒雷,也没心思查看战利品了。 “大哥,那老头难道当真是当朝左相?”卢海道出了自己的一份担忧:“如果他真是左相,我们祁元山,会不会危险了?” “怕什么!”廖九鸣嘿嘿一声冷笑,道:“官兵而已,又不是没会过,那些当官的一个个骄奢淫逸,手下的兵丁更是胆小如鼠,这几年被我们做掉的捕快难道还少么,即便有大军围剿,祁元山易守难攻,山头众多,打不过我们走就是了,一座山寨而已,他们还能在这里设立驻地?” 山匪难剿,尤其是存在着三位高手的元山寨,依仗地势,除非有十倍于山匪的官兵围山,否则的话,元山寨就永远不会消失。 “官兵捕快倒是没什么,大哥,如果边军出动呢。”卢海皱眉说道。 大普百年繁华,四季如春的天气更是使得这座水乡泽国富甲一方,不但普朝高官骄奢淫逸,连官兵也一样腐烂不堪,能战之人十不足一,皇帝阅兵的时候到是好看,银枪骏马,一个个威武不凡,可真要拉出去对敌,就只剩丢盔卸甲了。 那是在繁华中逐渐演化而来的没落。 大普的确在繁华中腐朽,官兵的战力也在多年马放南山之下变得越来越弱,然而边军的存在,依旧不容小觑。 大普边军,是真正见过血的军队,比各路官兵要强出太多,尤其祁元山另一侧的祁渊峡,就驻扎着大普边军。 “祁渊峡的镇西军……” 廖九鸣遍布刀疤的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他哼了一声,道:“不必多虑,如果边军胆敢剿我元山寨,齐国就有机会乘虚而入,他们不敢妄动的,走,回山!” 大当家一声招呼,几百号山匪顿时轰然应诺,推着马车折返山林,抱着小黑猪的徐言被几个山匪围在中间,想逃是逃不掉了,只好跟着走向了山中,脸上带着好奇与慌乱,心头则充满了苦意。 半山腰,徐言扭头看了眼远方的山路,嘴角有一丝苦笑掠过。 还好,那位老人一家,应该算是平安了。 卖别人不好,尤其是出卖自己的童年玩伴,尽管程林菀一路上始终没给徐言好脸色,但他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既然徐言不想让玩伴落入这群山匪野兽之手,他就只好卖自己了…… 抱着小黑猪,看起来傻乎乎的小道士踉跄着走在一群山匪中间,一身血迹显得狼狈不堪,时而抽抽鼻子,看起来蠢得和怀里的小猪一样,一块山石没看到,差点被绊了个跟头,惹得周围的山匪哈哈大笑。 廖九鸣听到笑声,回头扫了眼邋遢的小道士,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位元山寨的大当家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记不起来,那些山匪们更是认为寨子里来了个免费的苦力,一些脏活累活终于不用自己动手了。 然而元山寨的匪人所不知道的是,他们带来的不仅是一个傻乎乎的小道士,还是一头猪,一头专门吃虎的猪! 山岭的远处,百里之外,带着一路血迹的惊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失血过多,终于让这匹惊马恢复了平静。 车厢里,被颠簸得浑身骨头都要散开的程家人,一个个非但没有痛苦的低吟,反而兴奋得不知所以,两个丫鬟甚至相拥而泣。 鬼门关里走一遭的感觉,没人想体会第二次。 “老爷,那些匪人没有追来吧,这匹马好像跑不动了。”白发的程老夫人攀着车窗向后观望,此时驾车的正是程昱。 “他们没有马,百里一过,追不上的。”轻轻甩了一鞭,程昱的声音始终平静:“翻过这座山,再有两天的路程就到永宁镇了,镇里有驿站,到时候才能更换车马。” “爷爷,赵叔被徐言杀了!他杀人了!” 直到此时还在心惊肉跳的程林菀,终于想起之前那血腥的一幕,马车较高,在程昱催马的同时,她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徐言刺下去的刀锋。 程林菀口中的赵叔,就是被徐言一刀捅死的那位程家下人。 第36章 无可奈何 十五岁的女孩,程林菀虽然与普通的女孩一样有些贪玩,倒是配得上大家闺秀之名。 在爷爷的教诲之下,她不但熟读诗书女训,还懂得德容言功,对于人情世故依旧青涩,但也明白一个道理。 杀人,是要偿命的。 “爷爷,徐言杀人了!他和那些贼人是一伙的!” 第一句没有得到回应,程林菀在车厢中再次喊了起来,车前的老人,眉峰动了动。 唏律律! 山路不平,马失前蹄之下,马车轰然倒地,流血过多的马匹鼓着眼睛,无力地挣扎着,却起不来了。 被甩到路边的老人爬起身来急忙赶到近前,一个个将车里的妇人全都拉了出来,看到只有老妻的脸上被擦伤,其他人安然无恙,程昱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徐言,没有杀人。” 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女,说出一句怪异的话语,听得程林菀一愣。 “我亲眼看到的,他杀了赵叔!” 女孩拧着秀眉,万般不解地顶撞着老人,如果是道听途说她不会如此,可刚刚发生的一幕,是她亲眼所见。 “丫头,你来看。” 程昱不在解释,而是指着马臀的钢刀,道:“刀入一尺,臀尖肥肉,不伤筋,不碰骨,如此一刀,你认为是无意,还是有意呢?” 爷爷的问题,让女孩更加迷惑了起来,在这位严厉又和蔼的长辈面前,她不敢撒谎,只好摇了摇头。 “你也去过老坟山吧。” 程昱的这句话,听的女孩儿心头一跳,程林菀捏着衣角,小声答道:“去过,就一次。” 爷爷不许她进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是少年人的好奇,使得女孩儿也偷偷与一群伙伴去过了老坟山,只是没敢去第二次。 “你见过徐言的石头吧,他打得可准?”程昱又问。 “很准的。”程林菀想起徐言的飞石,暂时忘记了之前的杀人一幕,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有一次我看到树上有黄鹂,让徐言打下来,不许伤了鸟儿,他真的给打了下来,而且鸟儿还活蹦乱跳,我养了好多天呢。” “爷爷记得那只黄鹂。”程昱微笑了起来,道:“你知道为何鸟儿被打落树下,还能毫发无损么?” 最后的问题,老人没有等待女孩回答,而是缓缓的讲解了起来:“是因为风,有飞石以极快的速度在黄鹂眼前掠过,形成的一阵烈风,将黄鹂双眼刺痛,鸟儿闭上眼,是无法飞行的,它站立不稳,只有掉下树来。” 看着张着小嘴,一脸不可置信的孙女,程昱笑道:“那只黄鹂,是被风震落,而非中石摔落,这一刀,你认为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老人不在指向马匹身上的钢刀,他询问的好像是刺穿马臀的一刀,又好像是刺入仆人心口的那一刀。 “有意的……” 仿佛在瞬间明悟了什么,小小的女孩儿捂住了嘴,眼里有恐惧,也有泪光。 “是啊,有意的,他们是在尽力让老夫一家脱困啊。” 老人平静的目光闪烁起精芒,彷如自语般低声呢喃:“徐道远的徒弟,又岂能是凡夫俗子……” “那、那徐言被山匪抓走了,他会不会死?” 程林菀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当她真正得知事情的真相,对于之前自己的冷漠感到万分愧疚,那个笨笨的小道士,原来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在用尽全力,想要为自己一家拼出一线生机。 他到底做到了,可是,他也深陷匪窟。 老人没有回答孙女的疑问,因为他也看不出徐言的命运,不过那样一个看似愚蒙,实则聪慧过人的孩子,即便身处匪寨,也应该能活下去才对。 车辕边,翻找出一些随身行囊的老妇人,看着那对祖孙的模样苦笑了起来,她知道在这人世间,有些道理,能看得透,有些,则看不透。 失去了马车的一家人,不久后登上了矮山,远处,一马平川。 驾! 轰隆隆! 山侧,有铁蹄狂奔而来,百骑铁卫,一个个铁甲钢盔,胯下马掌中枪,威风凛凛。 战马的动静令得程家人再次一惊,待到看清来人的装束,程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带着家人走下矮山,向那队骑兵迎了过去。 百人铁骑,为首之人在距离老者十丈开外一勒缰绳,高大的战马唏律律人力而起,他身后的百骑更是动作如一,前一刻还是战马奔驰,下一刻竟完全定在了原地。 “爹!” 身着重甲的男子蹬蹬蹬来到程昱近前,一把搀住老人,上下查看。 “怎么提前离开临山镇了,马车呢,为何步行?娘!”看到老妇人脸上的擦伤,男子惊呼了一声:“您受伤了,难道是遇到了歹人!” “我儿别急,娘和你爹爹无事。”老妇人看到自己的三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三叔!”程林菀敲了敲来人的铁甲,显得新奇不已,她这是头回看到三叔着甲的模样,很威风。 来人名为程羽,是程昱的第三子,也是程林菀的亲三叔。 “遇到些匪人,已经无碍了。”程昱看了眼儿子,就将目光望向远处仍旧立马而待的百骑,眼中难得的出现一丝赞许。 那是大普边军中的精锐,如果普国所有的军队都有如此气魄与实力,那就好了。 老人如此想着,他的儿子可不干了,程羽浓眉一拧,怒道:“何人胆敢劫我程家,爹,对方什么来头,孩儿替您出这口恶气!” 常年镇守边关的程羽,带着一身**气息,平常他可不敢在老人面前如此语气,此时听到家人遇到山匪草寇,顿时怒不可赦。 “元山寨。” 程昱皱了皱眉,道:“边关为重,如有将军手令方可调动边军,程羽,要以大局为重。” 老人的言下之意,是告诫程羽不要擅自发兵,因为他这个三儿子只是镇西军的副将,如果没有主帅命令擅动边军,形同谋反,此时程羽带着百骑来迎接,已经是逾越兵权了。 “爹您放心,有机会的话我会讨来令符,孩儿会亲手屠了那元山寨。”程羽冷冰冰的说道。 程昱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正,道:“你记住,如果在元山寨里看到一个叫徐言的小道士,万万莫要伤他,我们能逃出升天,全是那小道士的功劳,他是你爹的救命恩人。” “徐言?”程羽愣了愣,道:“孩儿记得了,元山寨不足为虑,如今还是父亲进京为重,孩儿有军令在身无法远离祁渊峡,这百骑会护卫父亲进京。” “边关铁骑,非战事不离驻地,这是铁律。”程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语气沉重:“带他们回去,给我留下几匹马就行,永宁镇不算太远,到了驿站自然会有人护送我进京。” “车马驿站那群饭桶有什么用!”程羽一听顿时急了:“越是靠近京城,太清教的势力越大,国师那个老匹……” “闭嘴!”程昱脸色一沉,喝斥道:“你不是言官,休要妄论重臣,守好你的边关就是了。” 一摆袍袖,老人带着家眷当先前行,远处的百骑已经有人腾出了数匹战马。 面对倔强的老爹,程羽也是无可奈何,略一沉吟,他眼珠一转,对着部下喝道:“喂,你们谁还有探亲假的,都用了吧,” 将军发话,部下立刻心领神会,百骑中有一多半的军士纷纷下马卸甲,大叫着自己的探亲假还没用呢,这就告假回家,在大普,军人每年都有固定的半月探亲假,如果逾时不归,是要挨军棍的。 半月时间,差不多能护送程昱抵达京城了,不过回来之后,这四五十军汉全都得被打上一顿。 镇西军的精锐,没有怕挨揍的,一群军汉只带着随身的刀剑,嘻嘻哈哈地来到老人面前,有人道:“老爷子,您进京啊,巧了,我们也进京探亲,您在前边走,我们在后边跟着,顺路,嘿嘿顺路。” 程昱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哼了一声,这次倒是没说别的。 他并不是迂腐不化之人,三儿子看似鲁莽,然而这一手借题发挥倒是深得官场之人的精髓。 望着远去的老人与挥手向自己告别的侄女,程羽狠狠地咬了咬牙,低语道:“连我程羽的老子都敢劫,元山寨,哼!等到这次两军交战结束,看我不将你们踏成飞灰!” “顺路?”深山中的匪寨之内,捂着肚子的徐言万般无奈地对着身旁的山匪说道:“我去茅厕啊施主,这你都顺路啊?” 第37章 百步穿杨 徐言的确很无奈,因为跟他顺路的这位,不仅吃饭顺路,喝水顺路,连上茅厕都顺路,基本可以说成是形影不离了。 哪是顺路,分明是在监视他罢了。 “兄弟,你是刚来的,我们元山寨有规矩,每一位刚来的兄弟都有一位顺路人,你放心,三个月之后,我就不跟你顺路了。”细眉长眼的山匪摊了摊手,道:“你当我爱闻茅厕味啊,上支下排,迫不得已啊,担待着吧。” 元山寨派来监视徐言的山匪名叫张河,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模样,负责后厨一块。 在山寨里不分什么大厨还是切墩儿,反正后厨就那么几个厨子,到了饭点大家伙一起动手,三位寨主的吃食一定要用心,至于其他山匪,那就随意了,怎么省事怎么来,跟喂猪差不多就是了。 分派个厨子监视徐言,可不是元山寨为了照顾他这个小道士的伙食特意拨出来的,而是徐言就被分派在后厨,负责打杂而已。 “茅厕为污秽之地,污能引煞,久存煞地而伤神,我们道家是不建议久留茅厕的,出恭的时间最好在一刻钟之内,太久的话不但影响人的神魂,还容易生疮。” 蹲茅坑的徐言,对着旁边满脸苦相的张河讲解着道家养生的理念,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熏的,张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憋死。 捏着鼻子,张河无奈地说道:“猪都不爱来茅坑,用不着你提醒,快点吧,我都要熏死了,快开饭了,今天吃饺子,你负责包就行。” 元山寨很大,三位寨主分别住在相隔不远的三座院落里,说是院落,院前不过是一层栅栏,山寨四周用篱笆围的寨墙看起来更是寒酸。 不是这些山匪穷,自从五年前占山为王,元山匪患在十里八乡可都如雷贯耳,被他们做掉的富贵人家数不胜数。 如此简陋的山寨,是因为他们不会占据一个地方太久,如今的山寨,是年前刚刚搬过来的,之前的元山寨距离这里足有三十多里山路。 祁元山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而是连绵的一片山脉。 这篇万恒山脉的分支山脉南北相隔数百里之远,在这片山脉的另一侧,则驻守着数以万计的大普边军,镇西军的名头,廖九鸣说着不惧,实际上自从他来到祁元山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边军的动静。 寻常的捕快官兵他不怕,可是真要边军来围剿,他会立刻遁逃,所以元山寨的建造始终简陋,而且一两年就会换个地方。 元山寨的后厨在寨子的大后方,再往后就是山林了,被安排在这里,徐言也算到了个清净地。 可是清净地,往往也是是非地。 白天的收获颇丰,几位寨主决定庆祝一番,分拨下几十坛烈酒,更吩咐后厨准备些好吃的,好好慰劳慰劳这帮弟兄。 好吃自然是饺子,十来个厨子忙碌了小半天,一盆盆冒着热气的饺子被纷纷送往寨子各处,后厨里,累得满头大汗的徐言笨拙地捏着饺子,别人包出来五六个,他连一个还没包出来了,弄得满头满脸的全是面粉。 “小子,以前没吃过饺子啊,包得这么慢。”五大三粗的胖厨子撇了眼小道士,嗤笑道:“是不是你们道观太穷,吃不起肉啊。” “出家人还能吃肉么?小子,是不是你爹娘把你卖给道观了,放心,来了我们元山寨,只要拿得起刀,就有肉吃有酒喝!” 另一个瘦高的厨子一边剁馅子一边在一旁打趣,哐哐哐的,刀法倒是不错。 “我、我没有爹娘,是师父在河边捡来的。”徐言有些腼腆地说道,声音不大。 “原来是个野种。”胖厨子骂了一句,一团白面被他揉得飞快:“野种好,世人不要你,你就杀光世人,这样才解气,懂吗小子,看谁不顺眼一刀下去,管保他朝你叫爹喊娘。” “吴老大说得对,一刀下去,那就哭爹喊娘了,哈哈哈哈!”几个厨子在一旁大笑了起来,看着后厨老大蛊惑那个笨笨的小道士倒也有趣。 “杀、杀人才有肉吃,有酒喝么?”徐言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句,这时候,旁边的一锅饺子已经好了,趁热几个厨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 外面送得差不多了,他们也饿了。 “就这个世道,你不杀人,就注定穷困潦倒,吃肉喝酒?做梦去吧!”吴大厨抓起两个饺子一口吞了进去,囫囵说道:“这就是个吃人的世道,想活命,拿刀拼!” 胖脸上的狰狞,显示出胖厨子的恶毒,他要将面前这个小道士彻底变成一个悍匪,因为元山寨的人越多,日子才会更加好过。 “杀人就能喝酒,杀人就能吃肉……”仿佛当真信了对方的蛊惑,徐言捏饺子的手都越发用力了起来,他狠狠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世界就是吃人的世界,想要活命就要吃人肉,把人剁碎了,包成饺子,做成肉汤,一口一个,一口一碗!” 噗! 一个刚刚喝了一口饺子汤的厨子一口喷了出来,其他正嚼着肉馅的厨子也是越嚼越不是味儿,他们越听越恶心,有两个已经把嘴里的饺子全都吐了出来。 “你是猪啊!教你杀人,谁他娘教你吃人肉了!” 胖大厨强忍着恶心把嘴里的饺子咽了下去,挥手道:“去去去,滚一边去,你个猪脑子,恶心死我了。” 对一个半大孩子,没人会在意,几个厨子喝骂了几句也就各自聊起了别的,有人在议论长宁镇青楼里的花姐儿,也有人谈论起今天的买卖和那逃走的老人一家,对于飞出的钢刀与惊马,根本没人联想到一处。 也难怪,谁会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道士,竟然会那种百步穿杨般的精巧技法。 被赶到一边的徐言挠了挠脑袋,仍旧仔细地包着他的饺子,身旁的张河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忙碌着,后来看到徐言包饺子的速度不快,捏得到是仔细好看,跟一个个元宝一样,于是张河端起徐言包的那锅饺子,招呼了胖大厨一声,送去了三位寨主的院里。 三位当家人吃得自然要比喽啰们好,即便全都是饺子,也得先挑卖相好的送去。 半天的忙碌,整座元山寨的人全都酒足饭饱,后厨也被分到了一坛子烈酒,不过没有徐言的份,那胖大厨捧着酒坛不撒手,谁要也不行。 在元山寨,只要拳头够大,就能高人一头,在这里是没有什么规矩与秩序可言的,武力,才代表一切。 傍晚时分,徐言被安排在张河的房间,既然张河负责监视他,是徐言的顺路人,三个月之内,两人是别想分开了。 张河的房间不大,倒也收拾得干净,反正徐言瘦小,睡觉占不了多大地方,不过张河仍旧担心地问了句:“你睡觉不打鼾吧?我最恨打呼噜的人了。” “不打不打。”徐言急忙摆手:“我磨牙,从来不打鼾。” 第38章 会吃亏 打呼噜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打的均匀,听惯了也就能睡得着了,磨牙可不一样,那是冷不丁的一阵嘎吱吱咬牙切齿,听惯了还好,听不惯还以为大半夜的有人在挠木板呢。 磨牙还不如打鼾,张河愁眉苦脸地暗骂了一句,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监视一头猪三个月。 这百十来天他是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行啊,磨就磨吧,你冲北头睡,离着我远点。”张河指了指床尾,一脸苦相。 “成,睡哪儿都成。”徐言倒是十分满意自己也有住处,刚要褪去鞋袜,他看了看一身的面粉,问道:“顺路施主,洗手的地方在哪儿啊。” “我叫张河,什么顺路施主,往北走,有口井,自己打水就能洗了。” 张河已经躺好了,不耐烦地说着,他又坐了起来。 对方要洗手,他可得跟着,真要是这小道士跑了,回头几位当家的非得把他揍个半死,两人出屋的时候,张河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徐言满是面粉的手,问道:“你没洗手?” “没有啊,我刚来,没找到清水。”徐言老实地回答。 “你刚上完茅厕,没洗手就去包饺子?”张河终于找到了对方的把柄,得意地说道:“你死定了,你包的饺子都被三位当家的吃了,这要是让人知道,嘿嘿。” 张河的言下之意,这要让人知道你上完茅厕不洗手就给三位当家人包饺子,非得让寨主扒层皮不可,今后这个把柄就算落下了,什么倒夜壶之类的自己主动点。 看到张河不怀好意的笑容,徐言被吓得一缩脖子,小声道:“我包的饺子是给自己吃的,是你把饺子送给三位当家的。” 夜风凉飕飕的,张河只觉得后背一凉,急忙四处扫了眼,压低声音:“算我倒霉,这事别再提了知道不,谁也别说,要不我俩全都没好!” 算盘打空,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张河心里暗骂了一句。 多好的把柄啊,要不是他自己手欠,面前这个傻兮兮的小道士以后就能对他唯命是从了。 元山寨一千多人,除了三位当家的之外,还有十来个小头领,张河在元山寨的地位可不高,他始终想着往上爬一爬,却始终没什么机会。 如今连收一个憨子当手下的机会都没了。 嘀嘀咕咕之间,两人来到了井口,张河打着哈欠在一边等着,徐言则打了半桶清水净了净手。 弯腰的小道士,眼神并没有看着清水,而是望向远处一个晃动的黑影。 那不是鬼魂,是活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在徐言与张河接近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走远了。 大半夜的逗留在水井旁边,远去的女人让徐言觉得有些好奇,不过也仅仅是好奇而已,他还要想办法如何离开这处匪寨。 道士是要住在道观里的,徐言可不想当真成为山匪。 回到住处,徐言和衣而眠,闭着眼睛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从遇到山匪开始,到最后在匪寨里包饺子,从刀尖穿过程家下人的心口,到没入马匹后臀,甚至是周围山匪高呼叫好的混乱,与那三位匪首当时的表情与脸色。 每一个细节,都在徐言的脑海中反复推敲了多次,直到他确定自己没有丝毫的破绽,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小小的道士,在入睡前最后的思绪,是程家下人临死前的凶狠表情,与那双血红眼睛里的一丝赞叹之色。 徐言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乘云观的太清教道士全都死于他手,这次是他第一次拿刀杀人,杀的,还是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邻居,不过徐言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 那一刀不砍下去,对方也活不成了,用一个必死之人来救下程家老小,这笔买卖不但徐言认为值了,那位程家下人也认为自己赚大了。 徐言的确想要当一头猪,因为猪不但不怕鬼,还能把他那份惊人的心智彻底隐藏起来。 师父从小就对他说过,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多太多,而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会被聪明误。 徐道远说得没错,老道士已经被自己的聪明误了一生,所以徐言从来不会在人前表现出精明的一面。 东方泛白,又是新的一天,从此之后,徐言只有无奈的留在了元山寨,寸步不离的顺路人张河,让他没有丝毫逃离这处匪寨的机会。 看来近期是无法离开元山寨了,徐言在心头叹了口气,看了眼身边的张河,继续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在后厨帮忙,除了早晚两顿饭之外,还要劈材烧水,收拾碗筷,元山寨的后厨养着不少家禽,喂鸡喂鸭的活计更是被胖厨子一股脑交给了徐言。 白来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至于这些活计,徐言倒是轻车熟路,反正他在道观也要干活的,在元山寨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勤快的小道士,为匪寨后厨带来了不少方便,劈柴烧水之类的杂活那些厨子也不用干了,尤其是张河,在发现徐言十分勤快之后,连他那份活也全都交给了徐言。 猪圈外,嗑着南瓜子的张河一边瞧着徐言喂猪,一边瞥着猪圈里新来的那头小黑猪说道:“趁小杀了的好,今儿晚上就吃这头野猪崽子了,等它长大了,多大的猪圈都困不住。” “它不是野猪,是家猪。”徐言十分肯定的说道:“我们道观里养的,我怕饿,临走偷了出来。” “呦,还是个贼呢。”张河疑惑地看着小黑猪,道:“家猪有黑的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黑猪,肉可香了。”徐言一边喂猪一边讲道:“再养几个月就能出栏,几百斤的分量足够很多人吃了,现在它还小,吃掉不合适。” “倒也在理儿,徐言,会功夫么。”张河抻了个懒腰,无精打采地问着,看见小道士摇头,他这才来了精神,讲解了起来:“在我们元山寨,不会功夫可不行,别看你杀了人,那也是个快死的,真要和人动手,你这副小身板铁定会吃亏的,尤其在大普武林界,只有炼出真气才算得上硬把式。” “真气?”徐言挠了挠头,道:“什么是真气?” 徐言可不是在装傻,而是他当真没听过真气之说,临山镇是边陲小镇,住的都是寻常百姓,可没有几个会武的,老道士虽然讲过许多武人甚至是修行者的神奇故事,却从来没对他讲解过真气的由来。 “真气就是先天真气啊,丹田里修炼出来的。”张河指了指自己的小腹,道:“修出一口先天真气,才能登堂入室,成为真正的先天武者,修不出来,就算你招式再多,身法再妙,遇到先天武者一样甘拜下风。” “真气很厉害么?”徐言一边忙碌着手边的活计,一边与这位顺路人闲聊了起来。 “岂止是厉害!”张河吐了口瓜子皮,道:“看到我们三位当家的没有,那三位就是先天武者,像我这样的,人家一个能打十个二十个。” “顺路施主没有先天真气么。”徐言无比向往地说着。 “什么顺路施主,太难听了,你叫我张施主也行,叫张哥也罢,都比什么顺路施主强。”张河摆摆手,接着讲诉起他所知道的武者与先天之间的区别。 第39章 先天真气 有一种说法,叫做‘提刀行天下,六脉人上人’。 提得起刀枪的,就可自称武者武夫,而冲开六脉的,才能被冠以先天之名。 与张河的闲聊中,徐言得知了六脉之说。 督脉、任脉、冲脉、阴脉、阳脉、合脉,这六脉对于习武之人的重要就好比农户眼中的粮食,帝王眼中的社稷,冲开一脉,可修出一口先天真气,六脉全开,方可挤身修行者的行列。 张河并不了解修行者的隐秘,对于六脉之说倒是十分清楚,据他所言,元山寨的大当家飞天蜈蚣是二脉先天武者,二当家寒雷与三当家卢海则是一脉先天武者。 武者修六脉,冲开的脉门越多,实力会越强,差了一脉,即便二当家与三当家联手,也是打不过飞天蜈蚣的。 六脉之说,听得徐言十分好奇,边忙着手边的活计,他问道:“顺路施主冲开几脉了,是不是六脉齐开就会成为修行者了?” “我可差着远呢,半脉都没冲开,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当厨子了。”张河撇了撇嘴,道:“想要成为修行者,其实也不必六脉全都冲开,据说有一种修行者炼制的丹药,十分珍贵,吃下之后能让先天武者轻易破开最后的三脉,只要能冲开前三脉,只要能弄到那种丹药,就能达到六脉全开的地步。” “一粒丹药就能冲开一半的脉门?”徐言眨了眨眼睛,道:“那不是作弊么?” “作弊?那叫实力!” 张河哼了声,道:“你当那丹药便宜啊,你有多少钱都买不来,有了直接破开后三脉的丹药,傻子才会去辛辛苦苦冲击剩下的脉门,一粒丹药入肚,直接成为修行者,这才叫实力,就像那些有钱人一样,人家三妻四妾,山珍海味,你就得老哥儿一个,整天肯馍吃糠,懂吗。” 张河说得理直气壮,徐言在一旁直点头,看到有人认可自己的观点,张河倒也得意了起来,说道:“等过一阵子,我带你去个发财的好地方……” “有什么发财的好地方,让我也见识见识成么。” 不等张河说完,一侧传来女子的声音,声音甜腻妩媚,听得人骨头发酥。 那是位穿着一身蓝裙的女子,挎着小小的菜篮子,高挽着发鬓,看年纪不到三十,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人未到,一股暗香当先袭来,一双凤眼暗含风韵,仿佛看谁都是在脉脉传情。 “呦,夫人您来啦。”看到走来的女子,张河急忙躬了躬腰,根本没敢看人家正脸,道:“没什么发财的好地方,我说的其实是祁渊峡。” “祁渊峡里一地死人的,死人饭很好吃么。”女子看了眼徐言,柳眉动了动,扭着腰肢来到近前,好奇地问道:“山寨里怎么多了个小道士,谁要做法式么?” “他是新入伙的兄弟,递了投名状了。”张河解释道:“他叫徐言,我是他的顺路人。” “小小年纪就敢杀人,真是没看出来。”女子对着徐言笑了笑,道:“小道士,会超度么,过阵子是我弟弟的祭日。” 徐言点了点头,道:“会,师父教过我。” “那就好,帮姐姐这个忙,亏待不了你就是了。” 女子说罢,在一旁的菜地里抓了几把青菜,弯腰的时候身段被衣裙撑得绷紧,显得玲珑有致,张河偷偷看了一眼,暗自咽了下口水。 不多时,摘了一小筐青菜的女子对着两人巧颜一笑,扭着腰肢走远了。 “那是大当家的压寨夫人,叫梅三娘,夫人喜欢吃素,每天都自己来摘菜,人家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吃不惯我们这些厨子弄的饭食。” 干巴巴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张河径自说着,回头看到徐言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没好气地说道:“别看了,你可是道士,要是让大当家发现有人敢盯着夫人,眼珠子非得给你挖出来不可。” 徐言嘿嘿傻笑了一声,问道:“夫人的弟弟是怎么死的,元山寨里的伙食挺好啊,饿不死人才对。” 一听徐言提及梅三娘的弟弟,张河的脸色就是一变,左右看看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据说是在五年前被掠来的,她弟弟当时还小,看到有人抢他姐姐就破口大骂,被大当家一刀给宰了,以后别问这个,记住了,夫人忌讳。” 被掠来的女人,弟弟都被杀了,本该与元山寨不共戴天,却成了压寨夫人,这五年来也不知这位梅三娘是怎么活的。 扫了眼远处的身影,徐言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张河聊着,他可不是喜欢看女人的身段,而是那位压寨夫人的背影,和那天半夜在水井边看到的背影一模一样。 深夜出现在水井旁的压寨夫人,这一点倒是让徐言有些好奇。 在元山寨里,没有太多稀奇事,一群山匪隔三差五的会在山外设下埋伏,劫掠些过路之人,有时候会骂骂咧咧地回来,那是没遇到肥羊,或许只是杀掉些寻常百姓,有时候则欢欢喜喜,推着大车赶着马匹。 无论劫到穷人还是富人,元山寨的山匪们只要从山外回来,刀头必然见血。 说得是劫财,实际上每一次出山,这群匪人都是要杀人的,尤其是那位二当家寒雷,出一次山就带回来一身的杀气,也不知死在他手里的冤魂有多少。 别人看不到冤魂,徐言能看到,他能看到寒雷铁塔一样壮硕的身躯周围,不时会有一道道黑影围绕,只不过那些冤魂太过弱小,被寒雷身上的杀气一冲,就消失不见了。 近年来,元山匪患,越发成为周围村民们的梦魇,人们提及元山匪,甚至能止住孩童啼哭。 元山匪很凶,不过山寨里的小道士却很傻,这是一众匪徒经过两月相处而得出的答案。 能吃能睡,睡觉还磨牙,加入元山寨的小道士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头蠢猪,好在这头猪干活倒是不偷懒,两月以来,徐言到也没受什么欺负。 在元山寨住了两个月,徐言彻底看清了这处匪窝的凶残,却无力改变什么。 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飞石的功夫了得,又能打死几个山匪呢,真要和这些悍匪翻脸动手,恐怕徐言直接会被人家砍成几十段,然后拿去喂狗。 他毕竟是不会武艺的。 虽然不会武艺,徐言却对当时三当家卢海想要杀他的那一剑十分感兴趣。 倒不是卢海的剑法如何了得,让徐言在意的,是对方剑身上那层薄薄的光晕,也就是张河口中的先天真气。 这股真气,别人是看不到的,不过徐言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是其他的怪异景象,即便他看到也不会在意,可是当他第一次看到真气的时候,徐言的心头显得有些震撼,也有些好奇。 因为他在全力打出飞石的时候,他出手的石头上,也存在着一层暗淡的流光,而且比三当家卢海剑体上的光晕要明亮许多。 难道自己也有真气存在? 徐言挠了挠脑袋,想不通自己飞石上的流光是怎么来的,他倒是能拿得起刀,可是连半点招式都不会。 想不通的事,徐言从来不会多想,忍耐了两月有余,他终于能看到一些曙光了,再有不到一月,张河就不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下山路的早已经勘察过多次,只要没人监视,趁着半夜逃出这座匪寨应该不难。 就在徐言默默等待着三月之期结束的时候,祁元山的另一侧,齐普两国的大军,如同约定好了一样,在巨大的峡谷中终于碰撞在一处,震天的喊杀声甚至能传到元山寨来。 第40章 三五成群 听到喊杀声的时候,徐言正在帮着几个厨子准备早饭。 “到日子了?”胖大厨舀起一勺子稀粥,喝得正香。 “好像提前了吧,我记得上次交战应该没到半年。”另一个厨子听到喊杀声非但不惊,反而显得十分高兴:“管他呢,等到三天一过,我们又能小发一笔了,嘿嘿,不吃死人饭,天天穷光蛋呐。” “杀吧,让那群边军杀得两败俱伤最好,死得人越多,我们才越能发财啊。”胖大厨狞笑了起来。 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是从山脉的另一端传来,后厨能听到一些,山寨里可就听不清了,不过两国边军发生大战的消息,明显让元山匪显得兴奋了起来。 不多时,从后厨流出去的消息传遍了元山寨,时而能听到一些开心的大笑声传来。 “死人饭?”徐言在砍柴的时候问着身旁的张河:“怎么吃,好吃么?” “看运气,谁运气好,谁就吃得香。”张河嘿嘿一笑,道:“前些日子跟你说的好地方,就是祁渊峡了,这次齐普两国边军好像开打得早了点,我以为等到三个月之后,没成想两个多月就开始了。” 看了看面前这个老实又能干活的小道士,张河犹豫了一下,道:“算了,带你去吧,到地方别乱跑,跟着我走,事先说好了,你要是找到什么值钱货,得分我一半,按理说加入山寨不到三个月的新人,是不许离开祁元山的,谁让我看你顺眼呢。” “行啊。”徐言用力地点着头,道:“有好东西一定分给顺路施主。” 天天的顺路施主叫着,听得张河都习惯了,无奈地摆了摆手,自己忙别的去了,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寸步不离,到了两个月之后,他也懒得成天盯着一个傻兮兮的小道士了。 在他看来,这种能吃能睡的傻货就算跑了也好,起码给元山寨省些粮食。 三天的时间不长,在后山时而传来的喊杀声中,徐言依旧吃得香甜,睡得香甜。 既然以猪为目标,自然要和猪一样了。 三天一过,天还没亮张河就与徐言当先出发了,翻过元山寨所在的山头,两人没入了幽深的山林深处,不多时,元山寨里的匪人三五成群地离开了寨子,进发的方向都是后山。 山脉的西侧,存在着一片巨大的峡谷,峡谷两侧是千丈高峰,前后更是超过了五十里之遥。 峡谷东侧的山脉叫做祁元山,而西侧的山脉却不是这个名字,叫做临渊山,这片巨大的峡谷,被称之为祁渊峡。 祁渊峡不但是万恒山脉的一个豁口,也是南北两座国度的边境所在。 普国位于祁渊峡以南,齐国则位于祁渊峡以北。 巨大的峡谷,是齐普两国之间唯一的通道,两国也在祁渊峡的南北驻扎着数量庞大的边军,不单为了镇守国门,也为了威慑对方。 齐普两国可不算什么友邦,如果有机会的话,谁都想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江山社稷,自然是越大越好,两国历代的帝王没少发生过冲突甚至是恶战,虽然近几十年来齐普两国不在发生战乱,可是六年前,随着大普左相的一道命令,位于祁渊峡的两国边军再次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而且这份冲突一直持续到如今。 六年来,每隔半年左右,两国边军都会在祁渊峡会战,数万人的征战,使得这片巨大的峡谷成了埋骨之地,不知多少边军身死,而齐普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开始逐渐恶化。 有些奇怪的是,无论每次征战谁败谁胜,双方全都十分默契地在三天后收兵,不会进犯对方的丝毫领地,更不会冲开边关踏入敌国疆域。 祁渊峡顶端的山头上,徐言与张河正趴在石头上往下观望。 既然是死人饭,自然是人死了之后才行,如今的祁渊峡里,正在上演着最后的两军交锋,那些边军活着的时候,元山匪可不敢下去。 高达千丈的山顶,以徐言的目力来看,峡谷里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像两伙蚂蚁在打架,可即便如此,战场上一片片倒下的身影,也犹如收割的麦田一般,看得人惊心动魄。 “两国交战啊,这才叫生死厮杀。”张河趴在石头上频频咂嘴:“要是让这群煞星冲进元山寨,恐怕我们一个也活不成,边军铁骑,比那些饭桶官兵捕快强太多了。” “齐普两国经常打仗么?”徐言在一边好奇地问。 “差不多半年一次吧,从没断过,自少从我来到元山寨之后,每隔半年都会来一趟祁渊峡。”张河随口说着。 “为什么打仗呢?”徐言又问。 “听说是六年前左相的一道命令,没听说过奸相误国这个说法么,说的就是普国左********相怎么误国了?” “奸相……我哪儿知道他怎么误的国。”张河没好气地说道:“来元山寨之前,我就是个账房先生,跟着主家落的难!” “账房施主,难道你也杀人了?” “杀了一个管家,不杀他我就得死,人到了那一步,谁还顾得了别人,什么账房施主,你还是叫我顺路施主吧,听惯了……” 随着山顶两人的谈论,峡谷里,征战了三天的大军终于双双退兵了,从上方看去,峡谷中的蚂蚁群仿佛被人从中间切了一刀一样,活人分别退到了峡谷之外,而死人,则永远留在了这片埋骨之地。 “打完了,咱们再等等,怎么也得晌午在下去。” 看着不远处有元山匪已经开始往山下爬了,张河倒是显得谨慎,这片山头虽然陡峭,倒也不是下不去谷底,一条崎岖陡峭的山路早被元山匪们在这些年踩了出来。 “下边的尸体可都是边军,有没死透的,离着近了给你一刀,你也就归西了,那帮杀才在明知自己必死的时候,看到活人跟看到血食一样。” 张河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躺在石头上,道:“心急吃不到热豆腐,被热豆腐烫到无所谓,被烫死可就憋屈了。” 能有如此见识,看来这位应该是吃过亏。 两国边军早已退出了峡谷,三五成群的元山匪好像一个个幽灵一样从山脚摸向战场,不断翻找着尸体上的值钱东西,有人找到一些碎银子,有人扒下来半套盔甲,也有人得到一柄锋利的钢刀。 张河口中的死人饭,就是在这群死去的边军身上找好处。 每隔半年的一场两国边军大战,每一次都有至少数千人葬身祁渊峡,边军倒也打扫战场,都是简单的收拾一番也就了事了,没人会将尸体全都搬回去。 这里毕竟是边境重地,双方全都不敢大意,宁愿扔下那些尸体喂狼,也不会留给对手丝毫的机会。 第41章 任务结束 “慈悲,慈悲……” 晌午的时候,徐言已经站在了峡谷里,看着遍地的尸体与这片被鲜血染得发红的大地,小小的道士,眉峰紧蹙。 上千具尸体,死像更是惨烈至极,有人肠穿肚烂,有人直接被枭首,还有人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森白的骨头茬子上缠着五脏六腑。 如果是寻常的少年,看到这副惨烈的景象非得被吓死不可,就算来过多次的张河,真正站在死人堆里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 徐言却仅仅是皱着眉,脸色不变。 在修道之人眼里,世人不过是一副皮囊,最后都会归于虚无,化成一捧黄土,在猪的眼里,就更没有生死之念了。 如果总记着生啊死的,猪还能吃肥么。 徐言毕竟不是真正的猪,看到眼前的无数尸体,他的心头也是震撼至极,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又何况他这个道士呢。 一旁的张河干呕了一声,眯缝着眼睛开始在尸体中翻找了起来。 动作慢了可不行,元山寨那么多人呢,这顿死人饭至少有大半的元山匪都会过来,落在人后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如果到了黄昏,他们这些人是必须要退走的,因为随着黑夜来临的,是无数被血腥引来的野兽。 “快点徐言,在不动手可就没得吃了!” 张河喊了一嗓子,开始自顾自地翻找了起来,他说的没得吃,是没了好处的意思。 死人是多,元山寨的活人也不少。 对于张河的提醒,徐言无动于衷,他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进战场的中心,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空地,抖道袍盘膝而坐。 徐言不想翻动那些尸体,不是他害怕,而是他所看到的景致,与那些元山匪不同。 在他眼里,庞大的战场上,有无数冤魂在翻飞涌动! 除了冤魂之外,一片薄薄的灰雾覆盖着整个峡谷,那是煞气,被大战所引动而来,从那些战死的悍卒身上凝聚而出的凶煞之气。 煞气伤神,只要不是久留战场,这种程度的煞气还无法伤到那些杀人如麻的元山匪,更伤不到以心养猪的小道士。 徐言不怕那些煞气,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忽视掉漫天飞舞的冤魂。 他只是有些不忍罢了。 刚刚盘坐下来,离着徐言不远处,有一具残破的尸体动了一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从泥土中抬了起来。 对方的盔甲全是血迹,看不出是普国还是齐国的人,半个身子几乎被砍断了,仅有着一丝血肉相连,这位应该是昏死了过去,半天之后才被剧痛又给疼醒了过来,而且眼见是活不成了。 再高明的神医,也救不回这种半个身子都要断了的伤者。 血脸抬起来之后,狰狞得犹如恶鬼,大口喘着气,左右看了看,忽然盯住了不远处的小道士。 “小兄弟……帮个忙!” 那人几乎是咬牙说了一句:“送老哥一程!” 遍布尸体的战场,濒死的边军犹如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胸口剧烈的起伏预示着他的生命即将耗尽,而这种清醒时候的死去,最为让人痛苦。 他想要找人来上一刀,那样会痛快许多。 “帮!帮!忙!” 牙齿崩裂的脆响中,血脸军士咬碎了牙关,他没有呼喊,而是带着期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小道士。 “好!” 徐言从新站了起来,弯腰拾起一柄残破的钢刀,他弯腰的时候,远处的张河正好将目光望来。 “这种场面都没被吓个半死,心够狠的啊,说什么道家人,方外人,没心没肺才对,多捞点好处吧,你捡到的东西可有我一半呢……哇!” 噗! 张河的怪叫,引得近处的元山匪全都直起身子,看看发生了什么异样,顺着张河充满惊恐的目光,许多元山匪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战场中心的小道士,将一把破刀插进了一个没死干净的军兵心口,而那个军兵正冲他挑着大拇指。 “谢,了……” 血脸军士最后只说出了这一句,就彻底咽气了,徐言紧蹙的眉宇间,有一抹无奈的苦涩。 他又杀了一个人,却是出于心中的不忍。 人世间的道理就这么奇怪,有时候救人者成了害人的,而杀人的,又成了慈悲心。 几十个元山匪全都看到了小道士捅死那个军士的一幕,人们的心里忽然掠过一股寒意。 杀人如麻的元山匪,在看到财宝或者女人的时候才会真正变成杀人的魔王,即便战场上有些半死的军兵,元山匪大多时候都是绕过去,像小道士这么补刀的,而且补得如此干净利索的,实在少见。 丢了残刀,徐言从新盘膝而坐,打稽首整衣襟,低声轻吟。 “天清地平,日晶月明,万灵朝拱,普化十方。酿阳酝阴,司命九芒,跨凤超升,万古乘光……” 当元山匪忙着在死人身上捞好处的时候,小道士竟然在这片惨烈的战场上超度了起来,徐言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十分安宁,天空中徘徊的冤魂,仿佛也开始安静了下来。 “刚宰了一个就来超度,你怎么不活着度……”被小道士的举动吓了一跳的张河,在远处嘟囔着:“他是猪还是狼,有这么狠的么,宰人都不带眨眼睛的,幸亏这阵子没得罪他,这要晚上给我来一刀……” 缩了缩脖子,张河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两月前他也看到了徐言杀掉那个下人,可当时的小道士哆哆嗦嗦,杀了人自己都差点被吓疯了,那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映,这回倒好,杀人之后还给人家超度,这也太诡异了。 还好就快三个月了,张河心想等到监视的任务结束,他绝对离着那个小道士远远的。 搜索尸体的时间只有大半天,随着尸体被翻动,战场的血腥气息变得更重了起来。 天光渐暗,远处出现了狼啸。 三五成群的元山匪开始退出战场,顺着原路爬上高山,不多时,战场上已经没剩几个活人了。 张河这次的收获不错,收刮到几两碎银子,还有一把不错的钢刀,他看了看天,朝着远处喊道:“徐言,走啦!狼群要来了!” 招呼了一声,张河转身就走,这半天混在死人堆里,他已经恶心的不行了,看都没看徐言,当先跑向山脚。 半天的超度,徐言咏念的经文已然结束,清秀的眉峰动了动,他睁开了眼。 峡谷尽头,落日西垂,天边有火红的云彩,地面上,依旧遍布着暗淡的煞气。 深吸了一口气,徐言站起身来。 他也该走了,半天的咏经超度,也算告慰了一番战死的亡灵。 小小的身影刚要迈步,忽然踉跄了一下,徐言的眉峰猛地一挑,他感到左眼出现一股刺痛,好像有人用刀在扎他的眼睛一样。 低低地吼了一声,徐言下意识地要去捂住眼睛,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左眼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底的漩涡,整个峡谷的暗淡煞气更如同江河入海一样,狂涌而来! 第42章 狼王的嚎叫 超度了一番战死的亡灵,徐言刚想离开战场,没想到发生了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无边的煞气全都奔着他冲来,没入他的左眼,刺痛的感觉非但没少,反而越发剧烈了起来。 眼睛里仿佛有烈焰在燃烧,徐言踉跄着仰面朝天跌倒在地。 他此时所看到的天空,变得无比诡异,一半殷红,一半晴朗,左眼中遍布血色,右眼则茫然无措。 要瞎了么…… 强忍剧痛的徐言在昏死过去之前,只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 自己的左眼,恐怕真的要瞎了。 瞎了也好,至少看不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缕夕阳随着升起的月亮消失在天边,峡谷中一片昏暗。 惨白的月色洒来,昏暗的峡谷变成了清冷的修罗场,被浓重的血腥所引来的野兽,开始逐渐蚕食着战场上的尸体。 它们是战场上最好的清洁工,腐肉如果久存,会变成瘟疫,而瘟疫,则会毁灭城镇甚至是国度。 没人在意昏死在战场的小道士,元山匪早已走得一个没剩,他们是山匪,早已将同情这两个字从心头抹去了,更不会去查看一个刚刚加入山寨的半大孩子,即便是张河,在爬到山顶之后发现徐言还没跟来,也没有再下山的打算,而是当先返回了山寨。 人命不值钱,尤其在这些匪人眼里。 半年一次的死人饭,捞足好处的大有人在,被那些濒死的士兵突然击杀的也不是没有,这些元山匪们还要回去交差,将自己的所得分出一半来交给三位当家人,谁都在算计着自己的收获,一个小道士的死活,没人管的。 元山寨距离镇西军的驻地不算太过遥远,飞天蜈蚣既然敢把山寨建在祁元山,这半年一次的死人饭才是他看中的东西,不但能得到银两,最主要的是,他能从边军征战之后的战场上得到大量的武器甚至是盔甲。 劫杀过往的行商,是得不到武器的,这也是廖九鸣为何要占据祁元山的真正缘由。 入夜之后,峡谷里到处能听到野兽咀嚼的响动,面对如此多的血食,狼虎甚至能互不干扰,有成群的秃鹫落了满地,一**的狼群更是包围了整个峡谷,返回山顶的小路彻底被一群野兽堵死。 昏死在战场中心的小道士,犹如昏睡在一片尸山兽海之中。 峡谷中的煞气已经消失不见了,全都吸入了徐言的左眼,这种异象,是徐言这些年来从没有遇到过的。 他昏死的时间不算长,一个多时辰之后,小道士已经转醒。 左眼依旧有些刺痛,不过比之前的剧痛要轻了许多,刚一清醒,徐言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许久才渐渐睁开。 眼前模糊不堪,好像隔着一层轻纱,徐言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尸体堆里。 眼睛看来是没瞎,不过这不重要,如今让徐言担忧的,是他如何从觅食的兽群里穿行过去,吃着血食的野兽一旦发现他这个活人,恐怕立刻就会围杀而来。 眨了眨眼睛,望向夜空的徐言仿佛看到了一颗离着自己很近很近的星星,那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他眼里出现的星纹。 在徐言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的左眼里,的确出现了一道星纹的轮廓,很淡,却十分真实,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暗淡的星纹也渐渐隐没了下去,最后无踪无迹。 徐言想不通为何战场上庞大的煞气会被吸进自己的眼睛里,既然想不通,他只能归纳到自己天生怪异的眼瞳了。 他能看到许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能看到这些幽灵鬼怪的眼睛,正是徐言的左眼。 在很小的时候,徐言还无法视而不见,他试过始终捂着左眼,也试着做过一个眼罩,在无法忍受的时候,他甚至用道观里的铁签刺过自己的左眼。 他想挖下去那只让他恐惧的眼睛,但是始终没有成功。 并非他没敢下手,铁签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左眼,却如同刺在一块铁块上,竟然连一丝一毫的疤痕都没有留下,根本就扎不动! 左眼的异样,徐言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今天这种左眼主动吸纳气息的怪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轻轻地爬了起来,徐言开始查看返回祁元山的路线。 留在这里,恐怕天还没亮,他自己就得被兽群给吃掉,因为峡谷两侧,还在不断有野兽汇聚而来,死人的确不少,可如果兽群太多,一样是不够吃的。 原本就是万恒山脉的分支,这处祁渊峡位于祁元与临渊两座山脉之间,野兽必然繁多。 明亮的月色越发暗淡了下来,天空中有乌云涌来。 不能再等了。 徐言紧蹙着眉峰,开始向着祁元山的山脚缓慢的移动,两只手里各自掐着两块石头,再等下去,等野兽吃完外围的尸体,再想走就更难了。 几十丈开外的地方,一群野狼正在啃死着血肉,在狼群中,身形硕大的狼王猛地抬起头,两只狼耳朵动了动。 狼的敏锐,让这头狼王发现了徐言的踪迹,一声凶狠的狼嚎在月亮即将被乌云遮住的时候响彻峡谷。 嗷呜! 狼王的嚎叫,惊动了所有的野兽,于是一双双或大或小,却全都幽深血红的兽眼同时盯了过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徐言右手中的石子已经飞了出去,直接将狼王打了个趔趄,狼头都被差点打穿,在飞石飞出的同时,徐言更是身形一矮,双腿撑地。 他需要亡命的奔跑了,只有逃过兽群的追杀,爬上登山的小路,才算逃过一劫。 徐言的飞石的确精湛,就算面对几只狼王他也不惧,可现在他是孤身一人,又深处兽海中心,想要逃到山脚,只能看运气了。 四周瞬间变得黑暗了下来,月光的消失,让徐言的奔逃变得更加不易。 或许连老天都不想帮助他这个小道士,徐言在心头苦笑了一声。 四周的黑暗无法影响徐言那只左眼的视觉,可是黑暗却能让野兽们更加容易藏身,在月光消失的同时,徐言能看到一些庞大的身影在远处徘徊。 峡谷中的血腥不但能引来无数野兽,也能引来栖息在深山中的妖物。 分辨出登山的方位,小道士准备拔足狂奔,而这个时候,在祁元山的山路上,有一道更小的黑影冲了下来,四蹄狂奔,如风似电,冲到山脚之后一头撞进了一波狼群之中,随后就是野狼们哀嚎着四散奔逃。 有呼噜呼噜的吃食声响起,一具具残破的尸体几乎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不大会儿的功夫,一片尸体竟被那团黑黑小小的东西吞了个精光! 第43章 稀奇古怪 逃命中的徐言时而静止不动,时而狂奔如风,左窜右绕,在尽力避开兽群的同时朝着山脚接近。 毕竟是一个大活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多少野兽察觉到活物,毕竟周围全是野兽,可是渐渐的,有些虎豹之类的凶兽已经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几头身形巨大的黑虎开始围拢了过来。 疾行之中,徐言脚步一顿,身形一矮,随后一动也不动了起来。 他终于听到了一种怪异又有些熟悉的响动,好像小黑猪在吃食一样,不容他多想,围拢而来的猛虎已然出现在徐言的视线之内,徐言能清楚的看到黑虎眼中的一圈血轮,于是他再次身影暴起,向着不远处的山脚狂奔。 血食不但引来了野兽,还引来了妖物,与老坟山深处的那头狼妖类似,这些眼中带有血轮的黑虎全都是可怕的妖物,如果被围住,徐言的下场可想而知。 距离山脚越来越近了,然而围拢而来的虎妖,让徐言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徐言的身形的确灵活,多年来习练飞石功夫,他的体力更是惊人,可是身后追来的毕竟不是野兽,而是连先天武者都要畏惧的妖物,看到有活物逃走,几头黑虎顿时飞扑而去,与徐言的距离越来越近。 紧捏的石头即将出手,徐言不想坐以待毙,如果全力施展飞石功夫,崩飞两头猛虎应该不成问题,就在他想要在疾行中打出飞石的同时,身后扑来的几头黑虎忽然停住了脚步,不但不在追来,反而扭头就逃。 十几丈开外,呼噜呼噜的声音越发清晰了起来。 徐言知道那不是猪在吃食,而是猛禽在快速的啃食着尸体,混乱的战场上他看不清趴在尸体堆里的是什么,脚下却不曾停顿,几步跃出,终于抵达了山脚下的小路,随后攀爬而上,头也不回登上了高山。 只能妖虎不再追来,徐言就能逃出生天。 在徐言攀山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呼噜呼噜的吞噬声停止了片刻,尸海中有一道眼神望来,那眼神没有什么凶芒与杀意,反倒有些亲切,随后呼噜呼噜的吞食声就继续大起,在传出那种怪异而恐怖的声音周围,没有一头野兽或者妖物敢靠近。 山顶,躺在青石上喘着粗气的小道士自嘲地笑了笑。 左眼发生的怪异,差点让他命丧兽腹,看来自己的左眼不但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着他并不知道的隐秘。 眼睛里会有什么呢? 徐言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自己的眼睛里会存在着什么东西,不过还好,这次只是有惊无险,他也该回元山寨了。 一次大好的逃走机会,徐言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开。 因为他的小黑猪还在山寨里呢,与猪相依为命的小道士,舍不得丢下自己的伙伴,而且再过十几天,他来元山寨就三个月了,到时候没人监视,他可以轻易逃走。 一群山匪,不会追杀一个身无分文的小道士。 返回元山寨的时候,乌云渐渐退去,一轮明月又出现在天边,山林中显得一片清冷。 一边辨认着方向,徐言一边思索着左眼的怪异,走着走着,他返回元山寨的路线已经与来的时候不同了。 毕竟是第一次走这片山林,迷路倒是不至于,只是返回的路线变得远了一些。 不过是多走些山路而已,对于成天挑水干活的小道士而言,这点疲惫并不算什么。 顶着一轮明月,徐言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起来,左眼的烦恼,渐渐被他抛诸脑后,这也是当猪的好处,无烦无恼。 穿行在山林中,徐言走山路的速度可不慢,只是走着走着,徐言的脚步开始缓慢了起来,最后停在了一片翠绿的草丛近前。 眼前的草丛有些古怪,翠绿的颜色与其他的荒草不同,让人看了仿佛有一股生机勃勃的感觉,然而在旁人眼中的生机,换到徐言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他看到了一股股瘴气,在翠绿的草丛深处隐没。 荒山可不是恶水,附近没有水源,而瘴气一般都存在于沼泽地带,根本不会出现在一片草丛里,如果草丛出现瘴气只能说明一点。 有大量的毒虫栖息在这片绿草之下! 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徐言在草丛边缘翻找了起来,当他掀开一块石头的时候,一条黑头红腹,足有一尺多长的大蜈蚣正要逃走。 一把按住蜈蚣的脑袋,徐言用两根手指钳住蜈蚣的脖子,轻而易举将其抓了起来,提到眼前,自语着:“好大的一条天龙啊,晒干了可是一味好药材。” 抓着蜈蚣的手纹丝不动,任凭大蜈蚣的毒螯乱挥,也扎不到徐言的手。 蜈蚣也叫天龙,的确是一味药材,而且蜈蚣越大,药性就越强,乘云观的老道士懂得医理,临山镇的百姓如果有个头疼脑热,都会去找徐道远给瞧瞧,徐言跟着师傅多年,谈不上什么名医,但是大多的医理他也是懂的,蜈蚣更是没少抓。 把大蜈蚣收进随身带着的小布袋,徐言看了看这片碧绿的草丛,挠头道:“这么多惺蜈草,不会是有人故意种的吧。” 惺蜈草也是药材中的一种,徐言认得,这种药草有一个特性,能散发出一股极淡的腥闻,人几乎闻不到,野兽也不喜欢,却能吸引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一般如果在进山的时候看到惺蜈草,徐言都会在惺蜈草周围翻找一番,必定能抓到一条蜈蚣或者毒蝎。 惺蜈草不值钱,蜈蚣和毒蝎子如果晒干了,是能卖些钱的。 抓条蜈蚣只是顺手而为,让徐言心中疑惑的,是这片看起来十分整齐的惺蜈草丛,他在老坟山的深处没少见过野生的惺蜈草,大多都是东一挫西一片的,而且不会太多,像这种一大片整整齐齐的惺蜈草,如果说不是有人故意种出来的,徐言是不信的。 难道元山寨里也有人懂得医理? 挠了挠头,徐言在元山寨住了两个多月,那群山匪除了好勇斗狠之外,没发现有大夫存在。 草丛的深处一定还有更多的蜈蚣毒蝎,不过徐言不想在抓了,这东西都是剧毒,被咬上一口很麻烦的。 离开惺蜈草丛,徐言赶了几里山路,终于回到了元山寨,独自来到菜园子里,走向猪圈。 他要给小黑猪讲一讲今天发生的怪事。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徐言都喜欢给小黑猪讲上半天,他认为小黑一定能听得懂。 因为他们是同类。 已经后半夜了,这种时辰,猪早就睡得死死的,元山寨里养着不少家猪,呼噜噜的鼾声在菜园里不绝于耳。 来到猪圈近前,借着月光徐言寻找着小黑的身影,其他都是家猪,只有小黑一头野猪,十分容易辨认。 扫视了几次猪圈,徐言的眉峰渐渐锁了起来,眼中隐隐有狰狞的神色浮现,双手开始捏紧,他心头那只被锁死的魔鬼,再一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这种暴戾的感觉,只有师父死去的时候出现过,相隔两月而已,竟然再一次出现在徐言的心里,而原因也只有一个。 他的小黑,不见了! 第44章 永眠地底 午夜的山寨里不时能听到鼾声,在战场上搜索了一天,谁都觉得乏累,将收获分出一半送给三位当家人之后,这群山匪早已搂着自己的银钱沉沉睡去。 有了钱,就又能挥霍了。 张河翻了个身,在睡梦中也没忘捂着腰间藏有银钱的地方,他和其他元山匪有些不同,其他人只要抢到银钱只知道挥霍快活,张河却始终将自己的那份钱藏了起来,留作日后离开元山的盘缠。 没加入元山寨之前,他可是个账房先生,厨子只是副业,算计如何花钱,才是他的本行。 月光照进窗口,睡梦中的张河觉得肚胀,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准备去小解,惺忪的睡眼刚刚睁开,就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这一下把他差点没给吓死。 “谁!” 还以为是恶鬼索命,张河的汗毛根都立起来了,等他借着月光看清是小道士之后,这才魂魄归位,刚想骂上一句,对方先开口了,语气清冷得让人心寒。 “晚饭,吃猪肉了么。” “猪肉?什么猪肉?”张河打了个哆嗦,想起小道士在峡谷里宰的那个军汉,刚要出口的谩骂被他憋了回去。 “晚饭,吃猪肉了么。” 徐言再次的询问,语气平静而诡异,月光里,小道士的脸色清冷又阴沉,小黑猪不见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杀了吃肉,那的确是一头猪,可也是徐言从小的玩伴与朋友。 在徐言的心里,小黑猪与铁柱小花那些玩伴一样,如果山匪们吃了他的猪,他就会吃了这群元山匪! “吃的面条子,累了一天,哪有功夫给他们煮肉。”张河穿上鞋往外走,他没看到徐言的脸色,还以为对方才回来没吃饭,道:“大锅里还有,饿了你就自己吃吧。” 看着张河推门出去,徐言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不少。 晚饭没吃猪肉,小黑应该没事才对,可能是跑出猪圈了。 对于猪跑出猪圈,徐言并不担心,在乘云观的时候,小黑也经常会逃出去疯跑,半天后还会回来,那可不是家猪,就算镇子里有人想抓都抓不到的。 和衣而卧,徐言轻轻呼出一口气,想着小黑猪如果逃进深山,最好不要回来,这里可是匪寨,不是临山镇。 野猪,就该生活在深山里才对。 一夜无言,天光刚亮,徐言早早就起来了,仍旧在后厨忙碌着,让他欣喜又无奈的是,小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己回来了,仍旧在猪圈里对着徐言呼噜呼噜傻叫乞食。 “你是野猪呀,回到深山里不好么。” 呼噜呼噜! “算了,过阵子我们一起走吧。”徐言一边喂猪一边径自说着:“多吃点吧,怎么吃也长不壮……咦?” 倒满食槽,徐言好奇地盯着小黑猪,一天不见,小黑好像长大了一圈,至少能多出二斤肉。 细微的变化,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徐言和小黑天天待在一起,小黑猪胖了几斤,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难道是元山寨的伙食太好了?”徐言疑惑地挠了挠头,随后傻笑了起来:“那你就多吃点,你长壮了,我就可以骑着猪赶路了,嘿。” 自从去过一次祁渊峡,元山寨的山匪明显少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山匪不时结伴出山,去附近的城镇挥霍一番,回来的时候不时酒气熏天,就是满眼血丝,那是输钱输的。 憨厚的小道士仍旧每天在后厨与菜园之间忙碌着,元山寨的山匪也习惯了这个勤劳又憨傻的小道士,除了偶尔蛊惑一番这个傻兮兮的半大孩子之外,后厨大部分的活计全都推给了徐言。 谁让他是个憨子呢,还是个爱干活的憨子。 这一天清晨,徐言在菜园摘菜的时候,梅三娘再一次出现在后厨。 每天都自己来摘菜的压寨夫人,早就认得了徐言这个小道士,梅三娘在摘菜的时候通常都会调笑一番傻兮兮的徐言,不过这一次,她的神色显得郑重而低沉。 “小道士,今天是我弟弟的祭日,需要准备什么,你说吧。” 梅三娘今天穿着一身素衣,静颜不施半点粉黛,没有挎着篮子,而是拿着一方白帕,来到菜园之后,当先对徐言问道。 得知今天是梅三娘弟弟的祭日,徐言打了个稽首,道:“心若诚,三炷高香足矣。” “好,随我来吧。”梅三娘稍微有些意外,她已经准备好了诸多纸钱黄酒,既然对方说三炷高香就够了,她也不在多提,转身走向后山。 净了净手,徐言看了眼菜园另一侧假装忙碌的张河。 “你去吧,今天的活交给我了,夫人的吩咐就是圣旨。”张河在一旁弓着腰说道:“夫人慢走!” 别说三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哪怕徐言刚来,夫人一旦开口,他可不敢阻拦,在元山寨,梅三娘的话有时候比二三两位当家的都好使。 离开后厨,徐言随着梅三娘来到后山一处空地。 空地上立着一座坟茔,没有石碑,看起来有些荒凉,不过坟茔周围却没有半根杂草,看样子应该是时常有人收拾。 一路上梅三娘始终沉默不语,徐言看不到她的脸色,但能感觉到一股压抑许久的怨气,到得坟前,徐言接过对方带来的三炷高香,抬手插在坟前,而后整衣襟打稽首,诵了声道号,开始了超度。 坟里的人已经死了多年,这种超度不需要太过正式,因为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包括死人的怨念。 小半天的超度,徐言始终神色庄重,等到超度结束,他起身之际,才看到梅三娘的一双丹凤眼已经哭红了,而且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有一股深深的恨意。 高香早已经燃尽,梅三娘仿佛沉浸到痛苦的回忆里,彷如自语般说道:“五年前,我替家里到普国收购药材,小城缠着我非要跟来见见世面,两国边境这条路不好走,可是我也走过多次,之前的祁元山,根本没有山匪的,看不得他哭闹,这才背着家人把他带了出来,没想到,他再也回不去了……” 梅三娘口中的小城,是她的亲弟弟,五年前随着姐姐出发的时候,年仅十一岁,一次走商,小小的少年就此永眠地底。 梅三娘在坟前的低声诉说,充满了浓浓的悔意,徐言安静的站在一旁,这种告慰亲人亡魂的时候,他是不会插话的。 如泣如诉的低语说了许久,梅三娘的双手已经扣进了土里,不但脸色阴沉得吓人,眼中更是涌动着一抹凶戾,就好像那些战场上战死的亡魂,带着不甘和仇恨,徘徊在他们的战场,久久不散。 “慈悲,慈悲。” 徐言微微皱眉,打稽首念了声慈悲,道:“人死不能复生,施主节哀。” 仿佛被这声慈悲惊醒,梅三娘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松开手中的泥土,缓缓站了起来,女子在拍打手上的泥土之际,徐言能看到对方的双手上有些细小的伤疤,像是被蚊虫叮蛰所致。 “如果小城还活着的话,与你差不多年纪了。” 女子再度恢复了妩媚的神色,望着面前的小道士看了许久,忽然做出了一个怪异的举动,只见她张开双臂,一把将徐言搂在了怀里,惊得小道士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更是被绵软的一片给堵死,气都喘不上来。 第45章 兴致勃勃 “小道士,以后别叫我施主,叫三姐好了。” 梅三娘紧紧地抱了一阵儿,松开了双臂,转身的时候,眼角有泪痕洒落。 看到这个小道士,她就像看到自己的弟弟,勾起了一场伤心往事,不过很快就再度谈笑风生,一路上调笑着脸红红的小道士,心情倒也好转了不少,只不过眼底深处的那抹恨意,始终无法彻底消失。 徐言从后山回到后厨,已经过了晌午,几个厨子知道他是被夫人带走去超度亡魂,也没人敢多说什么,眼神倒是全都不善。 好久没人干那些杂活了,这帮厨子全都习惯了徐言这个苦力,再让他们烧水劈材,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大骂,骂那个小道士回来的真是时候,活都干完了才回来。 “徐言,晚饭你准备吧,去宰头猪。”胖大厨撇了眼徐言,道:“明天出山,听说有笔大买卖,大当家吩咐过了,让弟兄们今天吃饱,明天好干活。” 一听胖厨子让徐言去宰猪,旁边一个瘦子顿时高兴了起来,道:“每次都是我宰,今儿终于清闲一次了,嘿嘿,道士宰猪,这可新鲜,徐言,什么时候动手,让我们看看热闹。” 后厨平常的时候都是这个瘦子宰猪,据说他家是屠户出身,徐言的确什么杂活都干,可是宰猪这种活,外行是很难胜任的,一刀下去,杀不死猪不要紧,猪被砍疼了可是会发疯乱撞的。 后厨猪圈里的家猪,拉出来一头都有两三百斤,徐言这要被拱倒或者拱伤,别人只会看笑话,没人会帮忙。 少干了半天活而已,这些厨子不但心里不满,还心生怨恨,想要借此惩罚一下徐言这个小道士。 正帮忙刷碗的徐言在大盆里仰起头,露出白牙憨笑道:“好,洗完碗我就去宰猪。” “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宰猪,那是谁都能宰得了的么。”几个厨子在远处低声嘟囔着,眼里满意看好戏的神色。 “别猪没宰死,他在被猪给拱死了,他那么笨,比猪都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人比猪还蠢的,充其量是和猪一样蠢。” “哈哈,对对,跟猪一样蠢的小道士,哈哈。” 厨子们的笑骂,声音不大,后厨里也能听个清楚,他们是不怕徐言的,这两个多月,厨子们都知道了小道士好欺负,还傻兮兮的,没事笑骂一番徐言,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切葱的张河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热闹,之前他也会偶尔和厨子们笑骂一番,可是自从看到徐言在峡谷战场杀人的模样,张河就再也不嘲笑徐言了。 他总有种错觉,那个小道士,看着憨傻,真要下手的话,恐怕比元山寨里的所有人都要狠辣。 张河看到了徐言杀人的一幕,其他厨子可没看到,这群厨子当时都在战场边缘,没人去战场中心地带,那些看到徐言杀人的都是其他山匪,过后也就忘了,一个小道士,还是个厨子,杀个将死的军汉也不算什么。 听着厨子们的笑骂,徐言依旧笑呵呵的,只是他的心思却不在这群厨子身上。 他在思索着梅三娘身上的味道。 梅三娘基本每天都会来后厨的菜园摘菜,不过没人敢接近这位压寨夫人,更没人敢调笑梅三娘,大当家的女人,谁不要命了才敢凑过去。 只要梅三娘来到后厨,那帮厨子都跟躲瘟疫似的躲着远远的。 徐言年岁还小,对于女人没什么概念,他所思索的味道,是药草的味道。 随着梅三娘去后山超度的时候,徐言与对方离着不远,有时候还会并肩而行,女人身上一股淡淡的药草味道,徐言能够清晰的闻到。 那是惺蜈草的味道。 从祁渊峡回来的时候,徐言曾经经过一大片长满惺蜈草的草丛,还捉到一条大蜈蚣,当时他就有些怀疑那片惺蜈草是有人故意种的,今天在梅三娘身上闻到惺蜈草的气味,又听到梅三娘自语着说起过她的家里是药商,五年前带着弟弟出门就是为了到普国收购药材。 将几条线索拼接到一起,徐言得到了一个基本可以确认的答案。 山里的那片惺蜈草,就是梅三娘种的! 难道她要报复这群元山匪? 刷完碗筷的徐言走出屋子,一边朝着猪圈走,一边径自思索着。 惺蜈草可以引来蜈蚣蝎子等毒虫,如果抓到这些毒虫采集毒汁,的确有机会杀人,不过蜈蚣蝎子的毒液太过明显,气味还很大,放置的时间久了又会慢慢的失效。 徐言实在想不出,那位梅三娘就算收集到足够的毒液,要怎么在飞天蜈蚣那种先天武者的面前下毒。 难道让人家吃一碗腥臭扑鼻的米饭?或者喝一碗腥臭的米酒? 活物的毒液,是很难被掩盖的。 “是个笨法子么,用蜈蚣蝎子,还不如直接用惺蜈草……” 自言自语的徐言,打开猪圈的门,牵着一头大肥猪的耳朵将其拽了出来,猪不走,他只好用力拽,笨笨的模样看得远处那帮厨子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把这头大肥猪弄出了猪圈,徐言擦了擦头上的汗,找了一根麻绳,把大肥猪绑到一颗树下。 绳子松松垮垮,说是绑,其实跟拴着没差多少,好在这群家猪都被喂饱了,大肥猪在树底下低着头哼哼,四处寻么着吃的。 “他是杀猪还是放猪啊,蠢死了,哈哈。” “看好戏吧,待会我看他非得被猪给踢飞。” “猪踢道士,哈,缺胳膊瘸腿没事,别给踢死了就行,他死了谁干活。” “尖刀不用,拿把镰刀,真是个傻子。” 厨子们一边看热闹,一边嘻嘻哈哈的嘲笑,看到徐言找了把镰刀,那个专门负责宰猪的厨子更是骂了出来,杀猪要先用尖刀割裂血管致命,而后好放血,哪有拿镰刀杀猪的。 厨子们越围越近,张河则离着远远的,这段时间他早就打定了注意,别太接近那个憨傻的小道士为好。 镰刀的刀把被徐言固定在树上,绑得一样松松垮垮,还能上下转动,另一头的刀尖有个小孔,用来挂在墙上,如今被徐言穿过一根铁签子。 双手扶着铁签子的两头,徐言的模样就跟扶着耕犁准备耕地一样,只是镰刀的刀刃处,正好担在了猪头后颈。 “新鲜,他这是耕地呢还是杀猪呢。” “镰刀杀猪,猪脑子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看热闹吧,等会蠢道士就要被踢飞了。” 围观的厨子一个个兴致勃勃,勾肩搭背,等着看小道士出糗,那个吴大厨就站在猪对面,一脸鄙夷地看着小道士杀猪,嘴都要撇到天上去了。 握着担在猪头上的镰刀,徐言扭头对着厨子们笑了笑,一口白牙看起来更加憨傻了几分,下一刻,他忽然用力举起铁签子,猪头上的镰刀也随着抬了起来,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刀锋,在厨子们嗤笑的神色中挥落。 有血光冲天。 他的确不是在杀猪,他是在枭首! 第46章 为所欲为 噗嗤! 镰刀落下,直接砍进了猪头,一刀之下,肥猪的半个脖子都被切了开来,血雾喷了一地。 突然的重创,肥猪根本没有想到,剧痛之下本能的四蹄刨地想要冲出去,然而徐言这种杀猪的办法,是借了巧力,而且自上而下的重击,将肥猪猛地向下砸去,肥猪再要挣扎着站起来,可不是瞬间就能做到的。 在这头大肥猪刚刚站起的时候,徐言的第二刀已经再次砸落。 噗! 噗! 接连三刀,猪头滚落,腔子里喷出的猪血犹如下雨一样,离着近的几个厨子被淋得满身都是,这还没完,瞬间被枭首的肥猪,猪头丢了,猪身子可还能动呢,四蹄死死地刨地,一下就冲了出去,直奔正对面的胖大厨。 面对一只无头肥猪的冲锋,胖大厨都傻了,他是厨子,杀猪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可他从来没见过给猪枭首的。 眼看着无头猪冲来,胖大厨直接被这种诡异的景象吓了个跟头,那只无头猪冲出几步之后,就在胖大厨脚下轰然倒地,猪血喷了他一头一脸。 “啊!” 被吓得大叫了一声,胖大厨急忙爬了起来,往旁边窜了出去。 他是被吓到了,杀猪都能杀得如此血腥恐怖,那个小道士是太蠢了还是故意的? 厨子们一个个直勾勾的盯着小道士,徐言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没、没宰过猪,听说重犯临死是要砍头的,猪快死了,也应该砍头吧。” 用猪和死犯比较,这得多蠢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厨子们此时终于缓过神儿来,一个个骂骂咧咧回去收拾衣服,宰头猪,弄得所有人全都一身血,这要传出去,后厨这帮人非得被寨子里的匪徒笑死不可。 杀猪枭首,没人见过这场面,胖大厨指着徐言的鼻子半天,气得他连骂都骂不出来了,说了声废物之后忙着清洗血迹去了。 “离他远点就对了,省得崩一身血。” 远处的张河乐呵呵的看着那群狼狈的厨子,为他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十分满意,笑着笑着,张河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徐言拎着猪头正在对他傻笑。 本来有些憨傻的笑容,能让小道士看起来更傻,可是满地的血色衬托之下,拎着猪头的小道士怎么看怎么像那些嗜杀成性的修罗,看得张河脖子后边凉飕飕的。 宰了一头大肥肉,元山寨的晚饭可谓丰盛至极,大块大块的肥肉从后厨送到各处,山寨里到处都是吆五喝六的喊声,晚饭过后,磨刀声更是此起彼伏。 明天有一场大买卖,刀不快可不成。 元山匪在天没亮就得出发,他们是劫匪,如果不早点出去,人家一旦走了,他们还抢谁去。 也不知那几位当家人在哪儿打探到的消息,徐言听那些厨子们说了几句,大致是远处大镇上的一户财主家,往临镇运些香料布匹和羊皮。 这年月能用得起香料的人家并不太多,虽然普国富庶,但是大多的百姓人家依旧穷困,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尤其是最近几年天灾不断,穷人的数量就更多了。 还有几天的时间,徐言来到元山寨就足够三个月了,张河只要不再监视,徐言会立刻离开这处匪窝,在他即将远走他乡的时候,一场他并不愿看到的惨案却随之来临。 这次的劫杀,元山寨的匪人全出,即便是后厨的厨子,也要拿着刀出山。 大镇上的财主的确是肥羊,但是肥羊可不是傻子,这几年元山匪患闹得四里八乡人心惶惶,元山下的山路但凡能绕行就绝对没人敢走,尤其是大户人家,谁愿意把自己的财货拱手送给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呢。 元山寨得到的线报不算清晰,而且两镇之间并不需要经过祁元山,飞天蜈蚣无法确定对方会从何处经过,他只好派遣所有的手下出山,埋伏在官道和几处山路。 这笔货他是势在必得! 元山匪大多的时间是住在山里,但也有些山匪出没在周围的城镇,打探一些消息,如果守株待兔,那就不是悍匪,而是蠢匪了。 得知自己也需要出山,徐言就是微微皱眉。 就要离开这处匪窟了,他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去杀一些无冤无仇的人,他厌烦匪寨里的生活,所以整天将自己当做一头猪,如今眼看着自由在即,却被一群提着钢刀的厨子拉着,埋伏在距离元山十里开外的一处山路。 元山寨有一千多人,都是些刀头舔血的悍匪,别看这群厨子平日里负责煮饭烧菜,拿起刀来一样能杀人。 徐言不知道这次元山匪兵分几路,他这里的山匪足足有百人之多,而且还是一条不算好走的山路,埋伏在官道附近的山匪恐怕更多。 顶着月光出山,直到烈日当头,不远处的山路上也没看到什么财主的车队。 倒是有几个砍柴的穷人经过,元山匪们只是看了一眼就没人在乎了,理都没理。 穷人他们可没兴趣。 大大的太阳从头顶跑到了西山,黄昏时分,哈气连天的厨子们一个个无精打采。 一天没吃饭了,昨天吃的那顿好的早就变成了养料,滋养山路边的草木了。 带头的独眼小头目看了天色,招呼了一声,其他人纷纷从藏身地出来,呼呼啦啦的往祁元山走,今天算是白等了。 没遇到财主家的车队,徐言倒是十分高兴,随着山匪们回了山寨。 刚到元山寨的门口,徐言就听到了山寨里传来敲敲打打的杂乱声,伴随着匪人们的大呼小叫,看起来十分热闹,寨子里放着几辆大车,车厢里全都是布匹和羊皮,车辕上遍布着血迹。 徐言跟随的一路山匪的确毫无收获,但是埋伏在其他地方的山匪,居然成功劫住了财主家的车队。 轻皱着眉头,徐言心中发沉,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跟着山匪们傻兮兮的笑,眼光四处打量。 徐言看到了一些外人,应该是护送车队的护卫,足有二三十人,这些人被绑在空地的木桩上,一个个鼻青脸肿,多半都有刀伤。 元山匪此时围拢在空地周围,三当家九头蛇卢海正拿着一柄钢刀,对着第一个护卫说道:“杀一个同伴,你就是我元山寨的人了,今后好酒好肉,为所欲为。” “呸!你们这群山匪,没有好下场!” 噗! 那护卫话音还没落,人头已经滚落在地。 卢海冷笑了一声,走到第二人面前,仍旧是那番话,第二个护卫看到杀人明显胆怯,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卢海看得闹心,等了一小会而已就再次一刀砍了下去。 “能杀人就加入元山寨,婆婆妈妈的就给我去死!”九头蛇狞声喝道:“一个人我只问一句,痛快杀人的就能活,不杀的,犹豫的,全都死!” “元山寨不要孬种!” “你们快点杀吧,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不杀同伴,就把你们全都宰喽!” 周围的山匪们吵吵嚷嚷,一个个凶神恶煞一样,接下来倒也有几个护卫把心一横,拿刀杀了同伴,加入到山匪的队伍,不过大多人全都死在了卢海的刀下。 几十具尸体倒在血泊里,血腥的一幕,看得山匪们更加兴奋,一个个吆五喝六随着三当家涌向最大的木屋,那座木屋本该是分赃的大厅,而今天,则成了喜堂。 第47章 文人墨客 元山寨的确在办喜事,成亲的是二当家寒雷,寒雷娶的,是今天与货物一同劫来的财主家的闺女。 木屋被临时改成了喜堂,最上方摆着几张椅子,飞天蜈蚣与梅三娘坐在上垂手,一侧坐着一个慑慑发抖的小老头。 “亲家公,你看我这二弟配你们家小姐如何啊,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廖九鸣端着酒碗哈哈笑道,一侧的小老头则战战兢兢地答道:“寨、寨主爷,我是赵家的管家,做、做不了这个主啊。” 啪的一声,廖九鸣放下酒碗说道:“管家也是赵家的人,今天既然是我二弟的大喜之日,你就做一次赵家的长辈吧。” 老管家还要解释,廖九鸣脸色一沉,道:“我这人不大喜欢杀生,不过,如果有人胆敢逆我,一样得死!” 死字面前,老管家一缩脖子,急忙点头称是,不敢多说一句,看向场中那个女子的时候,眼中有不忍的神色流露,然而更多的则是畏惧与无奈。 “哈哈哈哈!”披着一匹红绸的二当家,瓮声瓮气地说道:“还是大哥对俺最好,嘿嘿,今天我寒雷成亲,今后也算有了位压寨夫人,嫂子,以后你可得帮我管管这个疯丫头。” 披着红绸的寒雷,一手正捏着女孩儿的脖子,那女孩儿十七八岁的模样,此时头发散乱,正在胡乱抓挠,却够不到铁塔一般的寒雷。 被掠上山寨的车队,除了几个杀掉同伴加入元山寨的护卫之外,活人,就剩下场中的女孩儿与那个老管家了。 这女孩是寒雷亲手抓住的,他看中了人家,也想要学廖九鸣,弄回来个压寨夫人,这才留了活口,否则的话,在这位震天雷的刀下,绝对不存在活人。 徐言来到木屋近前的时候,正好看到二当家娶亲的这一幕,那女孩被寒雷捏着,两个人披着马车上的红绸,在木屋里拜起了天地。 简单的仪式过后,三当家卢海也上前恭贺,只不过这位明显心气不顺,道:“二当家到是手快,先抢了人,哪像我卢海,一直劫杀那群护卫,这种便宜今后我也得占占,光出力不得好处的事儿,今后可不能长干,要不然非得让人说我九头蛇是头傻蛇不可。” 卢海酸溜溜的话,预示着这位也看上了那赵家闺女,廖九鸣早就看了出来,拿起酒碗抿了口酒,暗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出声。 既然是匪寨,都是些翻脸不认人的主儿,廖九鸣身为二脉先天武者,他可不惧只有一脉实力二三两位当家,不过这御下之道,他也并非不懂,出身齐国邪派大宗的飞天蜈蚣,阅历与心机绝对不低,他十分清楚,手底下的人如果亲如兄弟,对他并非是好事。 二三两位当家人如果走得太近,保不准会不会图谋他这个大当家的位置。 “老三,你也想要压寨夫人啊,等下次我给你抓一个来,嘿嘿!”寒雷瓮声瓮气地说着,他的确够狠,但是论到心眼,是远远不及老三卢海和老大廖九鸣的。 “不必了,女人而已,我自己能找。”卢海冷笑了一声,道:“你劫了赵家闺女,大不了我去劫张家闺女。” “劫来劫去的,哪用那么麻烦。” 这时候坐在廖九鸣身边的梅三娘娇笑了一声开口道:“不就是媳妇么,有机会嫂子给你找一个,我们梅家的女子可都是样貌俱佳,老三,你看嫂子的模样如何,就给你按我这模样找了,咯咯咯咯。” 梅三娘开口,满是调笑的语气,廖九鸣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笑容里隐隐有些冷意,卢海在下边拱了拱手,不敢多看那个风情万种的压寨夫人,道谢后直接退在一边。 他这位嫂子,可不是调笑他一次了。 甚至在无人的时候,梅三娘曾经勾引过卢海,只不过卢海畏惧大当家,始终没敢就范,非但如此,卢海始终觉得那位压寨夫人不但对他不怀好意,好像对大当家也不怀好意。 那女人的亲弟弟死在大当家之手,这件事卢海一清二楚,所以在他看来,梅三娘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带刺的玫瑰,谁粘上谁倒霉。 木屋虽大,毕竟山匪众多,大多匪人是在门外看着热闹,徐言也留在门外,隔着人群观望。 他看到了赵家闺女哭得红肿的眼眶,看到廖九鸣眼底的一抹冷意,看到寒雷的愚钝,也看到了卢海的怨气,他更是看到了梅三娘暗中挑拨三位当家人的打算,虽然仅仅是一丝端倪。 徐言今年只有十五岁,而且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人情世故,按理说这种勾心斗角,一个半大孩子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可是他的聪慧,是连徐道远都要赞叹不已的。 人情冷暖,徐言懂得,至于世态炎凉,在太清教的道士占据乘云观的时候,他也看得清楚,若论到心机与心智,如果他不装猪的话,以老道士徐道远的话来说,是绝顶聪慧! 十五岁已经不小了,一些大户人家的少年郎,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成家,在十四五岁的时候,都有通房丫鬟侍寝了,而一些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则很多都已经嫁人成亲,甚至是已为人母,普国的文人墨客,更是流传着‘妻要娶好,妾要娶小’的说法。 其实很多时候,心智,是与年纪无关的。 既然看出了三个寨主的不睦,徐言沉重的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尤其是看出梅三娘的用意之后,徐言更加确定那位压寨夫人这些年必然是在虚与委蛇。 梅三娘的心里始终是想着为弟弟复仇的,这一点徐言在后山超度的那天就已经断定了。 有不睦,就有转机。 徐言的目标,是做一头没有烦恼的猪,他练出了视而不见的本事,却仅仅是对于眼中的异象,如今眼前的一幕,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因为那是活人,一个活生生,比他没大几岁的女孩。 徐言开始在脑子里快速的思索着对策,要如何才能帮一帮那个掉进虎口的羊羔,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希望,但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正当徐言思索着能否让女孩脱困,木屋里传来了寒雷的大笑,铁塔般的壮汉一把将女孩夹了起来,瓮声瓮气地喝道:“拜完堂,就该洞房了,嘿嘿,大哥,俺去也!” 第48章 小黑猪 二寨主寒雷欢欢喜喜地走向屋外,准备回到他自己的院子,没等他迈出大门,忽然觉得腰肋处一阵剧痛,之前被他捏着的女孩伤不了他,此时被他夹在腰间,竟是一口在寒雷的腰肋处咬下一块肉来。 拼死挣扎的女孩,吐掉嘴里的血肉,就要再次下口。 她已经放弃求生了,落在这群魔王手里,她只能生不如死,与其被山匪糟蹋,不如先咬死一个。 一口是咬不死人的,别说寒雷这种铁塔般的壮汉,就算寻常的山匪,女孩一口也咬不死一个,不过咬不死人,却能激发对方的怒火。 本就以暴躁闻名的二当家,被咬下一块血肉之后顿时大怒,怒吼了一声一把将赵家女孩扔了出去,不等对方落地,碗口大的拳头就轰了出去。 寒雷本就力大拳沉,他一拳能砸死一匹马,被他打中,那赵家女孩是别想活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连廖九鸣和卢海都没有想到,站在人群里的徐言更没有想到,就算他找块石子都来不及了。 寒雷的一拳的确砸中了女孩,但在砸中的同时他也反映了过来,勉强收了一半的力气,还没入洞房呢,人死了,他的压寨夫人也就没了。 就算收了手,寒雷一拳下去,正中女孩的面门,女孩的鼻梁骨直接被砸塌,满嘴银牙飞落,撞在墙上直接昏死了过去,半边脸肿起来老高,看着跟猪头一样。 抖了抖手,寒雷也后悔不已,骂骂咧咧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刚才还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此时连牙都没了,猪头一样半死不活,看起来不像人倒像个鬼,这位顿时没了兴趣,踢了一脚之后冲着充当长辈的老管家吼道:“你们家这是什么闺女,还咬人?老家伙,今天二爷先宰了你!” 怒吼着的寒雷好像一头巨熊一样,一把掐住了老管家的脖子,卢海在一旁抱着肩膀看好戏,一脸的幸灾乐祸,廖九鸣更是转过脸去,看都不看赵家的老管家。 无论是赵家闺女还是老管家或者是那些护卫,都是被山匪劫到山寨的,早就成了仇家,死不死的,飞天蜈蚣根本就不介意。 被直接从座位上提起来的老管家,张着大嘴连喊都喊不出来,蹬了两下腿,脑袋一歪,竟是直接被寒雷给掐死了。 原先的喜堂,片刻之后成了灵堂,赵家仅存的两人,一死一重伤,只是没人为他们搭建灵堂,老管家的尸体被愤怒的寒雷一把扔出了木屋,摔出老远,这位二当家还不解气,凶恶地吼道:“赵家的护卫还有没死的么,都他娘给我滚过来,老子要掐死你们!” “我、我们杀了同伴,已经加入山寨了啊!” 几个杀过同伴的赵家护卫,顿时惶恐了起来,有告饶的,也有质问的,三四个人全都被吓得不轻。 不管告饶还是质问,这几个人的下场全都是惨死,二当家的怒气没地方发,他们也就倒霉了。 看着二当家追杀那些护卫,卢海心里这个得意,心说死了才好,省得他干眼馋,他走到墙角扫了眼昏死的女人,哼了一声不在理会。 那女人已经废了,他九头蛇可没什么胃口。 乱哄哄的大屋里,几个小头目凑到廖九鸣近前,笑嘻嘻地问道:“大当家,那女人怎么处置?” “拖走,赏给你们了。” 廖九鸣厌恶地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女子,摆了摆手,那几个小头目顿时嬉皮笑脸地告谢,几个人拖着女人离开了大屋。 野狗,是不挑食的。 木屋里乱哄哄,屋外更乱,一群山匪看着二当家追杀几个护卫,还有不少人跟着几个小头目嘻嘻哈哈地往没人的地方走,人群里,徐言的眉头锁得更深,跟在拖走女人的几个小头目后方。 如果能有机会,徐言希望能救下那个可怜的女孩。 “小道士,你去哪儿?” 脚步一顿,徐言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身之后,又变成了憨厚的模样,道:“看看热闹,三当家,有事么?” 站在徐言身后的,正是走出木屋的卢海。 “今天大当家的高兴,要犒劳犒劳大家伙,你们后厨有得忙了。”卢海盯着小道士,笑容发冷,道:“你可是道士,有些事还是不看为好,走吧,去你们后厨,今天三爷我心情好,想吃点好的。” 元山寨的后厨,也是三位当家人的后厨,只要三位当家的想吃什么了,后厨是必定要全力以赴的。 没想到卢海这时候叫住自己,徐言的眉峰不着痕迹地动了动,仍旧一脸憨笑,道:“三当家想吃点什么,我们后厨做好送来就是了。” “就吃你带来的那头黑猪。”卢海冷笑着说道,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这两个多月他有些忙,一时忘记了徐言这个小道士,今天正巧看到对方,他立刻想起来自己被喷了一脸猪尿的往事,说以今天张口就要吃那头小黑猪。 “猪还小,现在吃不合适的,在有几个月应该就肥了。”徐言眨眨眼,十分认真的说道,眼角的余光里,已经看不到赵家女孩和那帮匪人了。 “我今天就要吃!”卢海冷哼了一声,道:“走,去后厨,用不着你动手,我亲手宰了那头畜生。” 一推徐言,卢海说是走,实际上却是押着对方,周围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厨子,在旁边听到三当家想要吃猪肉,顿时带着幸灾乐祸跟在一旁,一边拍着卢海的马屁,一边吹嘘着黑猪肉有多香。 徐言被推了一把,只好自己走向后厨,袍袖里的双手已经被死死地捏了起来。 自从来到元山寨,小道士终于遇到了一次致命的危机,自身难保的徐言,被推搡着回到了后厨,赵家闺女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徐言不会允许小黑猪被任何人吃掉,如果对方真要下手杀猪,说不得他只能拼命了,飞石的功夫或许敌不过先天武者,但是徐言有信心拼个鱼死网破。 “那头黑猪在哪呢。”来到后厨的卢海,第一件事就是找猪。 “在这边!三当家,您老看着就好,我们来杀。”胖大厨笑眯眯地迎了过来,拍着马屁。 “用不着!”卢海大手一挥,随后冷冷地看了徐言一眼,寒声道:“别说杀猪了,我九头蛇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第49章 越远越好 元山寨的三位寨主,对手下的上千山匪的确有着生杀之权,哪怕卢海杀了徐言,都没人敢多说一句,又何况是一头小猪。 卢海其实并非嘴馋,他只是想起了当时的猪尿,前些时日的忙碌让他暂时忘了这口气,恰巧今天看见了徐言,他立刻想了起来。 这个憨憨傻傻的小道士他还没兴趣杀掉,不过那头黑猪,他今天是吃定了。 后厨的菜园里,卢海看到了猪圈里傻乎乎摇着尾巴的小黑猪,于是对着徐言吩咐道:“把猪牵出来。” “三当家的,刀来了。”胖大厨殷勤地拿来一把杀猪用的尖刀,刀锋飞快飞快,闪着寒光。 “我有刀。”卢海探手将背后的长刀摘了下来,翻手挽了个刀花儿,道:“先天武者杀猪,还用得着杀猪刀么,等下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一刀两断!” 三寨主出刀,自然引得一群厨子轰然叫好,都说杀猪焉用宰牛刀,今天三当家是杀猪用真气了,这可是好戏。 站在猪圈旁的徐言有些犹犹豫豫,他看了看卢海,又看了看摇着尾巴呼噜噜直叫的小黑猪,一脸苦相。 “给我麻利点!”卢海在徐言身后喝道:“再不牵猪,老子宰了你!” “好、好!” 徐言答应着,手忙脚乱的打开猪圈门,小黑猪早就等半天了,以为徐言来给它开饭,仗着身子小,挤在了最前面,门外还有两个厨子守着,挡住其他的肥猪出来。 这些厨子都知道小黑猪和徐言亲近,今天能看到杀黑猪,他们一个个满脸都是幸灾乐祸,乐呵呵地看着徐言抓住小黑猪的两只耳朵往外拽。 弯腰拽猪的徐言,此时已经不在是憨傻的脸色,而是面沉似水。 他又一次看到了卢海那柄长刀上出现的暗淡光晕。 一脉先天武者的真气! 以真气来杀猪,绝对会一刀毙命,死到临头尤不自知的小黑猪,呼噜噜的叫唤着,直往徐言怀里拱,还以为主人在跟它玩闹。 厨子们的幸灾乐祸,三当家的阴森杀意,小黑猪的茫然无知,看似毫无退路的境地,其实并非无解之局,徐言将小黑刚刚牵出猪圈的同时,一只手在道袍的遮挡下已然抓住了小黑猪的尾巴,随后就是狠狠的一拉。 呼噜噜!!! 犹如被针扎了一样,小黑猪发出一阵嚎叫,从猪圈的门口一头就冲了出去,边上的一个厨子正要拦,竟直接被小猪给撞倒在一边。 “猪跑了!” “抓住它!” “锁门,快锁后门!” 运转着一口先天真气的卢海,这时候差点被气得气脉混乱,大喊着吩咐厨子抓猪,可是那头小黑猪犹如发疯了一样,直接从篱笆编造的院墙上冲了出去,一溜烟地冲进了深山,等到一群厨子追出后厨,连猪影子都看不到了。 “那什么猪,跑那么快?” “我就说那是野猪吧,墙都能撞开。” “徐言,你们道观里都是瞎子吧,拿野猪当家猪养?” 厨子们追不上小黑猪,反过头来开始数落小道士,胖大厨在一旁偷眼看了看卢海,发现这位三当家的脸色越来越沉,急忙上前道:“三当家的,猪圈里还有几头肥猪,不如我们再宰一头?” 他到不是为了给徐言求情,而是想要拍拍马屁,毕竟这后厨是他说了算,没把三当家的伺候好,今后还不得穿小鞋啊。 “滚一边去,一群饭桶!” 胖大厨没成想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他可不知道卢海和徐言有仇,被人家骂了一句立刻不敢言语,带着其他厨子退出了菜园。 临走的时候,始终躲在一边的张河看了眼手足无措的小道士,心说徐言啊徐言,你自求多福吧。 三当家卢海心狠手辣,这一点元山寨所有人都清清楚楚,惹了这位不开心,是真会出人命的。 等到厨子们全都退走,卢海眯起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小道士,冷语道:“你故意的,故意放走那头黑猪。” “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言急忙摆手否认,神色更是显得惊惧不已。 “我说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卢海往前迈出一步,手中的长刀上再次出现了暗淡的光晕,他声音更冷:“我九头蛇既然出刀,就必定要见血,杀不了猪,那就杀人好了,猪活,人死!” 在看到对方长刀上泛起光晕的那一刻,徐言的心头顿时一沉,眼角一扫,看了眼地面上几块合适的石子。 猪,的确是他故意放走的,因为小黑猪有个毛病,只要用力拽它的尾巴,它就会发疯一样狂奔,就连徐言都追不上。 放走了猪,徐言再一次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他没想到卢海居然如此狠辣,杀不到猪,竟要杀人。 慌乱的脸色在下一刻变得平静了下来,徐言不会武功,也没有与武者交手的经验,然而飞石功夫的精湛,让他能不惧狼虎,如今面对一个先天武者,也未必没有脱身的机会。 脚下就是两块石子,只要卢海再进一步,徐言决定立刻反击,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卢海的脚步已经抬了起来,手里的长刀隐隐抡起,没等他迈出这一步,菜园的一侧有身影晃动,一句甜腻的女子声音远远传来。 “呦,我们的三当家原来喜欢欺负孩子啊。” 腰肢扭动,暗香袭来,挎着竹篮的梅三娘走进菜园,巧笑着说道:“老三,想吃什么和嫂子说,嫂子亲手给你做出来,我会的可比小道士多多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尝尝?咯咯咯咯。” 梅三娘的出现,让卢海眼中的杀意消减了大半,看到这个女人,卢海觉得脑仁儿都疼。 他和大当家可不是什么亲兄弟,元山寨三位当家人的排位也是按照实力,以前梅三娘勾引他的时候都是周围无人的情况下,这次对方居然当着小道士的面就敢如此,这要让廖九鸣知道,明面上或许不说,暗地里不得恨死他卢海不可。 “大嫂,我就是那么一说。” 卢海知道在木屋门口他和徐言说的话被梅三娘听到了,现在别说是吃猪肉了,让他吃龙肉他都没心思,躲着这女人越远越好。 “刚才还有点胃口,现在没心思了,哈,大嫂又来摘菜啊,你忙你忙,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收起刀,卢海不在久留,大步离开菜园,走的时候还恶狠狠地瞪了徐言一眼,那架势分明是让徐言等着,这事儿没完。 一场危机算是就此化解,徐言在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看向梅三娘。 “惹谁不好,非得惹九头蛇。” 梅三娘看到卢海走远,对着徐言嗔怪道:“你这小道士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要不是刚才看到卢海叫住你,我才跟了来,现在你都没命了。” 女子柳眉微蹙,点了点徐言的鼻子,低声道:“走吧,离开元山寨,今晚就走,以后再也别回来。” 徐言刚想说些什么,被梅三娘打断,只听对方说道:“张河我会调走他一天,卢海此人记仇,睚眦必报,听三姐的话,走!” 第50章 吃人,不吐骨 身为压寨夫人,梅三娘心里的苦楚,恐怕没人知道,徐言却一清二楚。 心头涌过一股暖意,小道士深深的对着女人施了一礼。 乘云观的老道士告诉过徐言,恩仇是需要相报的,恩也要报,仇也要报,此为人情世故。 方外人,也是人。 “三姐,也走么?” 徐言眨了眨眼,认真地问道。 “三姐不走,我还要陪着小城……” 梅三娘的笑容有些惨淡,摸了摸徐言的头,在小道士耳边轻声说道:“今天山寨会大举庆祝,等那帮厨子睡死了,你就离开元山寨,放心,只要走得远远的,他们不会追杀你这个穷道士。” 耳边有暗香涌动,徐言的眉峰却始终紧蹙,他还想说些什么,梅三娘已经转身离去,徐言隐约听到张河的恭维声,好像是夫人要他去永宁镇买些水粉,得到命令的张河连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动身离开了山寨。 梅三娘离开了菜园,厨子们又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小道士命大,在三当家手底下都能活命,而后徐言就被分派了一堆活计,有这群厨子盯着,他暂时是哪都去不了。 为了庆祝今天的收获,元山匪大肆庆祝了一番,赵家车队里的布匹成堆,羊皮能落成老高的一片,更值钱的香料虽然最少,可比布匹与羊皮更值钱,包括那十来架马车,元山匪的收获可谓颇丰。 各处山匪全部分到了一份好处,连后厨也不例外,这群匪人喝得更加开怀了起来,吃饱喝足之后,全都呼呼大睡,后厨一片震天的呼噜声。 今天的饭菜不错,有酒有肉,可是徐言没有吃下一口。 他眼前总能浮现出那个赵家闺女的模样,从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变成没牙的猪头废人,仅仅是瞬间。 夜色越来越深,星光越来越亮,徐言的心,也越来越沉。 午夜,当所有厨子全都睡得犹如死猪的时候,徐言离开了后厨。 他没有离开元山寨,而且按照白天的记忆,寻找着赵家女子的下落。 他很想离开这处匪巢,可是就这么离开,他心里总觉得扎着一根刺,而且这根刺,会伴随他很久很久。 乘云观的老道士从来没有教导过徐言要做一个好人,能被称之为剑魔的人,又岂能是善男信女? 老道士经常会告诉徐言,做人能做到问心无愧的,已经可以称圣了,因为这世间,根本就没人会当真无愧,对于那些愧疚,只是人们不愿想,不愿提而已。 徐言不是圣人,也不想做圣人,他只想像一头猪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好。 月光下,小道士的耳边依稀还残留着师父的低语,他苦笑了一声,自嘲着:“徐止剑啊徐止剑,人家趋吉避凶,你却避吉近凶,真是一头猪啊……” 聪慧也好,憨傻也罢,徐言的脚步始终不停,在偌大的山寨里搜索着赵家女孩的下落。 他已经不小了,能看得出那些拖走女孩的小头目究竟想干什么,可是只要那女孩没死,或许自己就能帮她逃出这片匪寨。 活着,总比什么都强。 小小的身影在山寨中游荡,时而穿过木棚,时而越过树桩,顶着月色的小道士找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几个小头目,却始终没有找到赵家的女孩。 疑惑的徐言,停步在山寨边缘的水井附近,他想了想,决定继续寻找一番。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时间还算充裕。 刚要再次动身,徐言忽然看到远处的水井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借着月光,徐言仔细辨认了一番,终于确定那是一个人。 一个坐在井口的人! 难道是赵家的女孩? 想到这里,徐言朝着井口轻步靠近,能坐在井口,说明对方有投井自尽的打算。 轻缓的脚步,在宁静的午夜里依旧会被听清,在徐言即将接近坐在井口的身影之际,对方也察觉到有人靠近。 猛地转过头来,只用一条破毯子裹住身体的女孩,看起来犹如恶鬼一样,肿起老高的半张脸上通红通红,另外的半张脸则铁青得没有一丝血色,脖颈处的大片淤痕恐怕蔓延到了全身,只是被破毯子挡着看不到而已。 “别跳!” 徐言不敢大声喊叫,轻声说了一句,而得来的,则是一句生命尽头的骇人怨念。 “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群恶贼!” 噗通! 一头扎进水井,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女孩就此消失在徐言眼前,徐言的一只手还抬着,但什么都抓不到了。 山里的井都很深,至少超过了五六丈,徐言经常来打水,他知道跳进去会意味着什么。 那么狭隘的井口,除非那女孩不想死,否则就算徐言跳下去,也会被对方拉扯着沉入深处,根本没人能救得上来。 愣了那么片刻,徐言急忙冲到近前,将吊着的水桶扔进了井口。 “上来,快上来!你会淹死的!” 趴在井口,徐言冲着黑暗的深处喊着,拢音的水井能让他的声音传不出太远,不容易惊动旁人。 也不知喊了多少声,徐言觉得嗓子都要哑了,先前还能听到深处的扑腾声,后来这口幽深的水井,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趴在井口的小道士,缓慢的直起身子,眼神有些空洞。 徐言想不通,本来还活着的女孩,他甚至能帮她逃离匪寨,却在一念之间,选择了葬身水井。 鬼,是报不了仇的,匪寨里杀气极重,寻常的鬼魂甚至刚一出现,就会被山匪身上的杀气给冲散。 “你能活,为什么要死……” 水井旁,传来小道士压抑的低语,徐言面对着井口,两只手死死的捏起,原本清秀的脸庞上,此时扭曲而狰狞,月光之下,仿佛这口水井旁当真出现了一头厉鬼! “这就是世道啊。” 徐言的身后,传来女子凄苦的话语,梅三娘的身影出现在水井一旁。 “这世上有很多恶虎,他们吃人,不吐骨!” 梅三娘缓步来到徐言身旁,揉了揉小道士的头,自己则坐在井沿上,轻声自语:“五年前,我也在这里坐了一夜,我也想一头扎进井里,我不甘心,不甘心小城一个人睡在后山,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一个女人,落在一群恶匪手里,能挺到今天,我早就不把自己当人了……” 梅三娘没有看徐言,始终望着井口深处的幽暗,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她真的也想一头扎下去,那样就能解脱了。 有时候人之所想,往往会成为现实,望着幽暗的井口久了,梅三娘的身子开始缓缓的倾向井口,很慢很慢,慢到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徐言早已被梅三娘的出现惊醒,他的神色已然恢复,不过此时,徐言的脸色更是有些惨白了起来。 因为他那怪异的左眼,再一次看到了鬼。 在徐言的眼里,梅三娘的身后,一团暗淡的黑影正在用力地推着坐在井口的女人,想要将梅三娘也推进井里,而那团黑影的模样,隐约就是之前跳井的赵家女孩! 第51章 视而不见 “三姐!” 低声的呼喊中,徐言一把抓住了梅三娘的手臂,将对方拉出了井沿。 身子一晃,梅三娘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刚刚几乎要倾斜到了井口里,她脸色有些发白,眼中惊惧地看了看那口井,与徐言一同退开了几步。 “这里不干净……”梅三娘的心口起伏了起来,要说她不怕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遇到刚才惊悚的一幕,都会后怕。 如果徐言不拉她一把,梅三娘恐怕也坠进水井了。 自己跳井,和被人推下去可是两种感觉。 “天还没亮,趁早离开。”梅三娘稳了稳心神,拍着徐言的肩头嘱咐了一句,自己转身就要离去。 “我不走。” 梅三娘的身后,传来小道士的轻语,低沉而执着。 回过头来的女人,柳眉紧紧地蹙着,没有说话,沉默的望着小道士,眼中有深深的疑惑。 “山里的惺蜈草,是三姐种的吧。”徐言平静的说道,这句话一出口,对面的女人明显身子一颤。 “活物的毒液不好收集,更难以储存。” 徐言看向女子的双手,接着说道:“三姐手上有些细小的伤疤,该是被那些毒虫咬到过,家里贩运药材的人,应该懂得些解毒的办法,可是几只蝎子蜈蚣的毒,杀不了太多人的。” 简单的几句话而已,徐言直接掀开了梅三娘蓄谋多年的计划,这时候原本妩媚妖娆的女子,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那些惺蜈草,的确是她在五年来好不容易种的。 当初被劫到元山寨的时候,梅三娘的身上并没有带着惺蜈草的种子,是她弟弟小城一时贪玩,才将一把惺蜈草种子揣在身上,而亡弟身上的这些种子,成了梅三娘报仇的关键所在。 她要毒杀元山寨,她要杀光这群恶匪! 五年的筹谋,五年的虚与委蛇,梅三娘为的,只有报仇而已,她虽然粗通些医理,怎奈对付那些蜈蚣蝎子却没什么经验,在收集毒液的时候,时常会被蛰伤,好在她懂得如何解毒,这才平安无事,否则换个人来,没等仇人死,自己非得先被毒死不可。 之所以从来不吃后厨做的东西,之所以经常在午夜流连在水井附近,梅三娘的打算,是要将这口水井里的水变成毒水,只有这样,她才能一举杀光元山匪,而常年不吃后厨做的饭菜,这一点更是梅三娘自己设下的退路,否则连她也吃了井水烧制的饭菜,她自己岂不是也会被毒死。 被毒虫蛰到还有救,如果吃下大量的毒汁,她自己也是活不成的。 五年来的筹划,被人家一语道出,梅三娘的心神开始剧烈起伏,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小道士,神色变幻个不停。 不多时,梅三娘掩嘴轻笑了起来,道:“几只蝎子蜈蚣的确不够杀人,那该怎么办呢?三姐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徐言只是个刚刚来到元山寨的小道士,而且梅三娘还在九头蛇要杀徐言的时候帮着解围,眼前的小道士跟她无仇无怨,不会去告密才对。 “三姐舍近求远了,惺蜈草就能毒死人,不过需要另外一种毒草才行。”徐言干涩的笑了笑,满口白牙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渗人,他低语道:“钩吻。” “钩吻?” 梅三娘的柳眉猛地一锁,她家中世代以售卖草药为生,徐言口中的钩吻她听着有些耳熟,很快就想了起来,讶然道:“断肠草!” 钩吻,亦称断肠草,一种不亚于鹤顶红的剧毒之物。 徐言点了点头,道:“钩吻味苦,惺蜈草发腥,如果两种药草合在一起,腥苦相抵,会变成无色无味,尤其惺蜈草配上钩吻,能让钩吻的毒性倍增,临山镇有一次闹狼灾,师父就是用搅拌了惺蜈草的钩吻喂鸡,再把还未毒发的鸡扔进山林,除掉了上百头野狼。” 眨了眨眼,徐言腼腆地挠头道:“狼没了,鸡也没了,我一年没吃到鸡蛋。” 听着徐言的解说,梅三娘忽然觉得心头有些冷飕飕的,面前这个憨傻的小道士在她眼里再也不是憨傻的模样,而是一头隐匿在暗中,将自己伪装成猪羊的凶兽! “三姐不认得钩吻的模样,小道士,你认得么?” 梅三娘偏了偏头,一缕青丝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眼底深处的一丝惊惧,那丝惊惧的来源,正是看似憨傻,实则要比她梅三娘还要狠辣的小道士。 “认得,深山里应该能寻到。”徐言现出一副天真的笑容,道:“我帮三姐找。” 梅三娘沉默下来,看了徐言许久,眼底的惊惧终于消失,她张开双臂,再次搂住了手足无措的小道士,揉着徐言的头,笑着的眼里有泪光涌动,好半晌才松开手,转过身去。 “谢谢了,小道士……” 梅三娘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轻声的道谢,可是听在徐言的耳中,这声道谢,沉重得能让人窒息。 那是压抑了五年的怨念与恨意! 幽静的水井旁,只剩下了小道士的身影,徐言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始终站在原地。 在旁人眼中,水井旁的确只有小道士一个人,可是如果以徐言的眼睛来看的话,就会发现在他对面,正飘荡着一个女子的阴影,青面獠牙,张牙舞爪! 投井自尽的赵家女孩,终究化成了厉鬼,她无法潜入其他山匪的住处,因为周围全都是山匪的杀气,她只能徘徊在井口,或者,缠住眼前这个憨憨傻傻的小道士。 徐言并非第一次看到鬼,也并非第一次看到厉鬼,他知道厉鬼会伤人,如果平常的时候遇到,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回到道观还要诵经超度,除掉自己身上的阴气。 可是今天,徐言没有躲,也没有视而不见,就那么望着女鬼。 鬼不好看,尤其是厉鬼,阴森的模样就像要吃人。 “你害不了他们,也吃不掉他们……” 轻声的自语,不知说给谁听,与鬼交谈的小道士,眉峰轻蹙,低垂的小脸上有慈,也有悲。 呼! 阴冷的寒风扑面而来,青面獠牙的女鬼猛然扑了过来。 厉鬼索命,却要索一个无辜的小道士。 既然成了厉鬼,也就失去了神智,那份不甘,成了女鬼唯一的怨念,被这种程度的厉鬼伤到,徐言也将十分危险。 “我替你……”在女鬼扑来的同时,徐言猛地仰起头,脸上没有了慈悲意,而是一片狰狞的凶戾,沙哑的低吼着:“吃光他们!” 我替你,吃光他们! 随着徐言的低吼,一股比那群山匪还要强烈百倍的杀意在那副小小的身体上浮现,他的左眼中,暗淡无形的星纹印记在此时忽然耀亮了一瞬,扑来的厉鬼在刹那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索命的厉鬼,终究抵不过徐言心中的那头魔鬼,更挡不住小道士左眼中的神秘气息。 “有人跳井了!有人跳井了!” 午夜的元山寨,传来了少年人慌乱的喊叫,很快惊动了几个小头目,一群山匪呼啦啦围在了水井旁边。 七嘴八舌的质问中,几个小头目终于从徐言嘴里得知了跳井的是个女子,加上赵家女孩不见了踪迹,这群匪人立刻断定是那女人跳了井。 “真他娘晦气!快点下去一个,把尸体捞上来扔出寨子!” 一个马脸小头目吩咐着手下,众人帮忙,费了半天劲到底把女子的尸体捞了出来,一丝不挂的尸体早已经冰冷得毫无生机。 “扔远点!”马脸小头目骂骂咧咧地说道:“就这么一口井,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后厨的人在这没有,今天别他娘给我送饭了,老子去外面吃。” 后厨的两个厨子也在旁边看着热闹,一听顿时笑脸相陪,解释着:“井里的水是活水,死人又没泡多久,过个一半天就是新水了。” “看见那****就恶心,死哪不好,非他娘死井里,我呸!”马脸头目骂了一句,带着手下走远了,他是准备现在就出寨子,反正昨天分到了不少银钱,足够他挥霍一阵子了,有钱谁还待在寨子里吃死人泡过的井水。 死人饭死人饭,这次可真叫死人饭了。 徐言跟着两个厨子返回了后厨,路上那两人嘀嘀咕咕:“这事儿得告诉吴老大一声吧,水是活水,犯忌讳不是,别人吃了没事,别让三位当家人吃了。” “可不是么,大当家一个不高兴,我们非得人头不保啊,徐言,你这几天去山里打水吧,山里有条小溪,路远了点,就当活动活动腿脚了。” 两人事先将苦活推在了徐言身上,徐言只是嘿嘿傻笑,点头说好。 让他去山里挑水正好,他正要去山里找钩吻呢。 一个投井的女子,到底勾动起徐言心头的凶戾,赵家女孩化作的厉鬼已经消失了,可是元山寨里,却多了一头被徐言亲手放出来的魔鬼。 这世间有人,也有鬼,还有许多吃人的猛虎,老道士临死的时候曾经对徐言说过,如果真想成为一头猪,就让那头猪,吃遍天下猛虎! 憨笑着的小道士,在两个厨子眼里奇傻无比,去山里挑水还能乐得出来,这种傻瓜和蠢猪有什么两样,然而他们可无法想到,有些猪,注定是要吃虎的,一开口,就会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从清晨开始,徐言早早地离开了后厨,挑着水桶进入深山。 山里的小溪离着元山寨可不近,一来一回少说一两个时辰,那么多匪人,一天吃的水都得一大缸,一个人从早挑到晚都未必能装满,这种累活是没人爱去的。 进山的小道士,顶着朝阳,脸上带着憨厚的微笑,走走停停,不时的拨弄青草,寻找着钩吻的踪迹。 之所以在井口旁大喊大叫,徐言为的,是捞出尸体,如果让尸体泡得久了,可就没人会吃井里的水了,他要早些清理掉尸体,因为那口井不仅会淹死一个赵家女孩,还会毒死所有的元山匪。 从清晨到黄昏,小道士始终在山林间辛辛苦苦的挑着水,第一天山寨里吃的水,勉强够用了,从第二天开始,徐言挑的水变得少了一些,因为他这一去挑水,后厨里的活计又变得繁忙了起来。 胖大厨得知了井里死人,也是不敢给三位当家人用井水烧饭了,他怕三位寨主,可不怕其他的喽啰,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吩咐徐言只要挑够三位寨主和几个小头目用的水就够了,别人他可不管。 又过了几天,赵家女孩投井的事渐渐被山匪们遗忘,徐言来到元山寨的时间也达到三个月了。 三月一到,张河就像甩开膏药一样兴高采烈,他可算不用半夜被磨牙声给吓醒了,而徐言也被分到了一间小小的睡房,虽然简陋,倒也能容身。 没人监视,徐言终于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了。 比如说偷偷给留在山里,每次打水都能见到的小黑猪带些吃食,比如说清晨的时候在自己的房内伸展拳脚,习练一番飞石三式,又比如说在无人的时候,研磨一些被晒干了的怪草。 小半个月的时间,经常进山挑水的小道士,找到了二十多颗钩吻毒草,这种毒草只要一小块就能毒死一头牛,二十多颗的分量,加上融入惺蜈草之后的毒力翻倍,想要毒杀个千八百人,已经足够了。 既然心中的猛鬼被放了出来,徐言也就不打算留活口了,山匪们让他干活,欺负他劳作没什么,他甚至连点记恨都没有,可是赵家女孩化作的厉鬼,就如同一把刀,始终扎在徐言心头。 那是根倒刺,想启出来,要用人命来填! 快到中秋了,天气越发凉爽,普国虽说四季如春,冬天的时候也会很冷,那是种湿冷,很少能见得到雪天。 夜空的月亮越来越圆,徐言喜欢满月,因为满月代表着团圆,他自己没有亲人,唯一的师父也离他而去,不过他仍旧喜欢圆圆的月亮。 亲人之间会团聚,有时候仇家之间也会团聚,能让仇人相聚的缘由,不是拼杀之际,就是另一个地方了。 地狱! 该团聚了,水井旁的小道士仰头望着灿烂星空,满脸憨厚的笑意,在他身旁,梅三娘正将一袋干草粉仔仔细细地撒在水井里。 是该团聚了,梅三娘要和她分别了五年的亲人团聚,而这满山的恶匪,要和那个被他们糟蹋过的赵家女孩在地狱里团聚。 “中秋了,真想回家啊……” 梅三娘将粘在手背的一些草粉抖进了井口,回头望向小道士,低声嘱咐:“小心些,千万别露了马脚。” “知道了三姐。” 徐言还给对方一个笑脸,短暂相聚的两人就此各自分开,返回到自己的住处。 天亮的时候,元山寨显得比平日要热闹得多,喜庆的节日不仅属于王侯将相,更属于平民百姓,也属于这群亡命之徒。 前些天的时候,元山匪劫杀了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村子里的百姓大多逃走,不过家里的猪羊牲畜可来不及带走,砍杀了村子里几十个走得慢的百姓之后,一群猪羊被赶回了元山寨。 有肉就要吃,这是山匪们的习惯,趁着今天是中秋,晌午的时候,后厨就架起了两个大火堆,几十头羔羊被收拾干净,喂上盐巴辣子,随后开始在火堆上翻烤了起来,不多时,整座山寨里飘满了肉香。 第52章 六脉之中 “快着点小子,慢吞吞的找打么!” “给老子多放点辣子,羊肉烤着吃最香,不辣可就没味儿了!” “羊头给我留着,我一人能啃一个!” 元山寨热闹,后厨更热闹,一群山匪闻到了香味,全都围拢在后厨,一边看着小道士在两座火堆前忙得满头大汗,一边还不忘数落或者吩咐,好像他们全都是大爷,而徐言就是个奴隶一样。 “都有份都有份。”胖大厨叉着腰喊道:“今儿中秋,大当家吩咐了,给弟兄们吃点好的,都别急,人人有份!” “吴大厨,你们后厨这回算是轻巧了,都不用干活了,我也会烧饭,调来你们后厨成不成。”一个山匪笑嘻嘻地打趣道。 “谁不说呢,有这个小道士在,我看你们后厨整天都能睡大觉了。” “是不是道士都爱干活,下次让这小子跟我们出山,最近宰人宰得我手都酸了,让他替我宰几个。” “小道士,老子就住在西边大木屋,从今天开始,夜壶就归你了,听到没有!” 最后说话的,是山寨里的一个小头目,胖乎乎的跟头猪差不多,拿眼睛横着徐言,语气很冲,看起来凶神恶煞,他吼完半天,发现人家依旧在忙着烤羊,顿时怒火大起,上去一脚把徐言踢了个跟头。 “老子跟你说话呢,聋了是不是!在他娘跟我装傻,信不信老子把你架到火上烤了!” “叫我么?”徐言挠着脑袋爬了起来,憨笑着说道:“我以为你喊别的道士呢。” “整个元山寨就他一个道士,他当这里是道观啊,蠢死了。” “这小子要是不能干活,早被砍死八回了,我们元山寨可不收憨子。” “跟猪一样,他这么大是吃什么长起来的呢?” 一群山匪嘻嘻哈哈地看着热闹,那胖头领一手按着刀把,一手拎起徐言的脖领子,喝道:“你他娘吃猪粪长大的吧,跟你说最后一次,西边大屋的夜壶归你了,让老子发现早晨的夜壶不干净,我宰了你!” 一把推开小道士,胖头领上去掰下来一条半生不熟的羊腿,大啃了一口,又立刻吐了出来。 “他娘的还没熟,快着点,天都快黑了还没烤熟,你们后厨都是饭桶么!” 小头目在三位寨主面前跟孙子一样,可是在其他喽啰面前那就是真正的大爷,胖头目把羊腿扔给徐言,恶狠狠地说道:“多放辣子,这条羊腿我要了,烤焦点,老子就爱吃糊的,辣子有多少给我放多少!” “好嘞,好嘞。” 徐言捧着羊腿接着去烤,随手撒了一大把辣子,火堆里立刻火苗乱窜,那群看热闹的山匪不耐烦等着,一个个勾肩搭背的先去耍钱了,他们可没有看到,堆着的辣子里面,被混杂了一些十分细小的草屑。 梅三娘投进井里的毒草只是一大半,还有一少半被徐言全都混杂在盐巴和辣子里面,今天这顿烤羊肉,谁最口重,谁死得最快! 日落时分,三头完整的烤羊被后厨送到了三位寨主的院落,负责送饭的自然是小道士,金黄金黄的羔羊,表面上洒满了一层红彤彤的辣子,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那是徐言为三个匪首特意准备的美餐,毒草的份量最多。 送去烤羊的时候,大当家廖九鸣看到肥羊点了点头,十分满意,二当家寒雷根本是抱起来就啃,唯独三当家的院落里,烤羊是被两个手下接过去的,卢海竟是没在寨子里。 三个寨主都是高手,徐言不知道先天武者究竟强到何种地步,所以毒草的份量才被他加大,如果这种连十头牛都能毒翻的剧毒还毒不死那三个寨主,徐言也就没办法了。 对于钩吻与惺蜈草所调配出的毒药,徐言十分清楚药效如何,不仅老道士曾经用这种毒药来毒杀狼群,在乘云观生活的时候,老道士经常会教给徐言分辨各类毒草,还教他毒草之间的药理。 医术之道,徐言只能说是略懂,可是毒药这一途,把徐言说成是毒道的大家都不为过,尽管他现在并不清楚自己学来的那些本事有什么用,但他已经隐隐能察觉到师父对他的一番好意。 能分辨毒草毒药,至少行走在人世间,徐言不会在毒药上面栽跟头。 后厨的菜园里,听着山寨中吆五喝六的呼喝声,徐言越发开心了起来,忙了一天他也饿了,今天的食物可不能吃,于是趁着火堆还有余热,徐言在自己的房间里翻找出一只昨天刚收拾过的山鸡,用树叶泥巴包裹好,埋在火堆里,用不了多久,这只叫花鸡就能吃了。 钩吻的毒发很慢,至少要半天的时间,毒发之际,中毒之人会觉得腹部绞痛难忍,因为剧痛,所以整个人都会佝偻起来,死的时候还会死死地抱着双腿,像个皮球一样。 惨烈的景象并不遥远,傍晚开始的大餐,到得午夜时分,元山寨会变成真正的地狱。 上千人的山寨,如果被一举屠空,根本是人间惨剧,可这里是匪寨,寨子里全都是作恶多端的山匪,杀掉他们,徐言的心里没有半分愧疚。 烤着山鸡的小道士,坐在火堆边低头沉吟。 徐言在思索着三寨主卢海。 今天清晨,卢海独自离开了元山寨,不知干什么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如果在午夜之前他还没回来,那就麻烦了。 上次在猪圈的时候,为了小黑猪,卢海就对徐言生出了杀意,后来被梅三娘挡了过去,这些天卢海虽然没找徐言的麻烦,可是徐言始终记着对方离去之际的阴冷目光。 那位三寨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徐言的双手不自觉地捏了起来,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中秋的时候,卢海还能离开山寨,如果漏掉这条恶虎,徐言和梅三娘的处境都会危险。 “一脉先天武者……”火堆旁的小道士低声呢喃:“会有多强呢,他的真气不如飞蝗才对,难不成我打出的石头,能与先天剑气抗衡?” 徐言的疑惑,来自先天武者所持的刀剑上那层暗淡的真气。 从小到大,徐言除了见过自己全力打出的石头会出现流光之外,他从没有见过那种怪异的光晕,徐言以前始终以为石头上的光晕是因为石头的速度太快,与风摩擦所致,自从在元山寨见到卢海长刀上的真气,徐言才惊觉,他自己全力打出的飞蝗,好像也携带着先天真气。 我是先天武者? 徐言自嘲地笑了笑,根本不可能嘛,自己连刀剑的一招半式都不会,怎么可能踏入先天武者之列。 小小的道士,并不懂得武道之说,刀剑其实只是武道的一种而已,还有许多种技艺,都可归纳到武道一途,而真气的形成与壮大,除了以刀术剑法运转习练之外,还与经脉的运转有着莫大的关联。 从傍晚开始的庆祝,一直延续到深夜,整个元山寨里热闹非凡,到处可见一些醉醺醺的山匪吆五喝六。 空地上更是被摆上了大木桌,骰子一响,喝骂与叫好声顿时连成一片。 后厨的地势要比山寨里高出一块,站在树桩上,能看到山寨大门的位置,快到午夜的时候,点着火把的山寨门口有人影晃动,十几个山匪迎着独自出山的三当家正在往寨子里走。 埋在火堆里的叫花鸡已经熟了,看见卢海回来,徐言这才有了些胃口,掰下一个鸡腿,坐在树桩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怀里更是揣着几十个形状最为顺手的石子。 就快有人毒发了,卢海回来的太晚,即便吃些烤羊和饭菜,他毒发的时间至少要在早上,而这段时间对于徐言来说最为危险。 他还要接应梅三娘,他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走了,梅三娘的处境将变得愈发危险。 一个女人,不会是卢海这种先天武者的对手。 没人是笨蛋,以卢海的心机,只要他发觉所有人中毒而亡,只有梅三娘还活着,就必然会想到是谁下的毒。 啃着鸡腿的徐言,开始准备着与真正的先天武者交锋,他没有救下赵家女孩,所以他更不想将梅三娘留在这片死地。 无论如何,他决定试上一试,否则他心里的那根刺,永远也拔不出来了。 徐言在准备与思索着如何对付卢海,而那位三当家,也一样寻思着弄死那个可恶的小道士。 拜会过大当家与二当家,卢海在大当家的院子里喝了几杯酒,吃了两口菜,返回自己院落的时候,将手下喽啰们碰都没敢碰的烤羊分了下去,他自己是一口都没吃。 并非卢海看出了菜饭有毒,钩吻与惺蜈草调配的毒药无色无味,除非对于用毒之道及其精湛之人或许能发现端倪之外,即便是先天武者也是看不出来的。 其实卢海根本就不饿。 卢海在中秋出山,是去会他的老相好,酒足饭饱了才返回的元山寨。 在院子里坐了一阵,回味了一番白日里的颠鸾倒凤,卢海撇了撇嘴,脸上有些厌烦。 他对那个老相好已经厌倦了,此时开始琢磨着其他年轻漂亮的女子,想起今天在城里看到的大户人家的闺女,这位九头蛇顿时狞笑了一声。 上次赵家的闺女他可是十分中意,怎奈被二寨主抢先一步给劫了去,卢海是后悔不已,他就喜欢大户人家的黄花闺女,当初投奔元山寨之前,他九头蛇的名声在江湖道上可不算太好,被他凌辱而死的女子不下十人。 大普江湖,以正派为主,邪道之人如过街老鼠,卢海犯的事,那些无能的官兵捕快拿不住他,可是大普正派的高手他可挡不住,于是才远走他乡,最后加入了元山寨占山为王。 想起自己意气风发的往事,卢海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在烧,烦闷之间,他提着长刀离开了院子,一个人缓步走向后厨的方向。 杀人,也能让这位九头蛇觉得痛快。 上次徐言放跑了小黑猪的时候,卢海就决定宰了这个小道士,当时有梅三娘出面,卢海卖了寨主夫人一个面子,可是在这元山寨,女人的面子,是不值钱的。 后厨的厨子们此时正围在一起大吃大喝,他们忙到最晚,一个个早就饿狼一样,剩下的烤羊全被他们给分了,吃的汁水横流,好不快活。 “呦,三当家的。”有人眼尖,远远看到卢海过来,急忙迎上去问道:“三当家的想吃点什么,派人来知会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君子远庖厨,远庖厨,嘿嘿。” 吃得满嘴流油的吴大厨也急忙站了起来,赔着笑询问着三当家的来意。 “那个小道士呢。” 卢海没有理会一群厨子,冷冷的问了一句。 “在后边忙活呢,有点活还没干完。”一个厨子指着后院的火堆处说道。 “吃你们的,我找点乐子。” 卢海冷笑了一声,迈着大步走向后院的火堆,一群厨子看到卢海提着钢刀,没人敢跟去,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那可是三当家,元山寨的第三把交椅,小道士的确勤快,可是死不死的,这群厨子并不会在意,除了有些可惜那个苦力之外,就剩下幸灾乐祸了。 徐言仍旧坐在火堆旁,眼前的火堆已经熄灭了,两股浓烟滚滚冲向夜空,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徐言扭头望去,明亮的眸子在夜空下显得深邃而幽静。 “徐言,吃过了没有?” 提着钢刀的卢海发出善意的招呼,脚步徒然加快,在对方想要回答的同时,他的刀已经举过头顶,刀身上带起一股暗淡的光晕,被月色衬托得清冷无比。 呼! 刀风一起,卢海狞声吼道:“吃了做个饱死鬼,没吃就做个饿死鬼吧!” 咔嚓! 先天武者的一刀下去,徐言坐着的树桩被一分两半,小小身影踉跄着险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 看着小道士狼狈的模样,卢海大笑着一步步逼近,戏谑道:“猪尿不是能清火么,老子今天火大,你去找一缸猪尿让我泡个澡,找不到的话,今天你就别活了!” “好、好!”徐言一边狼狈地倒退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猪圈里有猪,好多猪,能、能撒出好多!” “猪你姥姥!”卢海狞声骂道:“给我去死吧!” 一个箭步冲出,卢海抡刀就砍,这次他砍中了一颗大腿粗细的小树,直接将小树一刀斩断。 一脉先天武者的能力,能以一敌十甚至二十,元山寨的恶匪全都是刀头舔血的主儿,可是十个二十个的一起上,也不是卢海这种先天武者的对手,他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半大孩子,根本是轻而易举。 原本是举手之劳,卢海没想到自己连砍了三刀都被对方躲了过去,别看小道士人小,身子可敏捷得很,左窜右跳,像个泥鳅一样溜滑。 “有点意思,哈哈哈哈!” 三刀不中,卢海的杀心更是大起,脚步变得越来越快。 武者练体,先天练气,能成功冲开六脉之中的一脉,卢海可不是寻常的武夫,他若使出全力,能爆发出寻常壮汉一倍还多的力道。 眼看就要追上对方的时候,卢海发现眼前的小道士直接翻出了篱笆后墙,逃向了山里,他顿时大怒。 “行啊小子,还知道跑,你能跑得掉么!” 卢海一刀斩开简陋的院墙,一塌腰,紧紧地追了上去。 第53章 让人惊讶 徐言的确得跑了,因为元山寨里的群匪还没到毒发的时间。 他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应付一个先天武者,但他能十分肯定,自己绝对应付不了越聚越多的元山匪。 卢海动手的时候,一群厨子可都出门看热闹了,虽然隔着远远的,保不准他们不来帮忙,只要伤了卢海,对方一声吩咐,必然有无数匪人汇聚而来。 逃进山里,徐言的目的,是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否则的话,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追逃的两人逐渐远离了山寨,卢海奔跑的速度极快,比寻常的山匪可要快上许多,那是常年修炼所带来的强壮体魄,不过徐言的速度也不慢,十五岁的少年人,身体本就轻灵,多年的飞石功夫,让徐言的体质更是远超常人。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徐言的眼力。 午夜的深山,崎岖不平,杂草丛生,遍地山石不说,还有许多歪脖子老树,树上时常有倒垂的藤蔓,在山林间奔逃,尤其是夜晚更加不便,树荫重的地方能挡住月亮,黑咕隆咚的一片,根本看不清脚下是泥洼还是树根。 在常人眼中的黑暗,在徐言眼里可并非如此。 只要他将注意力全部聚集在眼部,他的左眼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也能看清周围的景象,只是时间无法坚持太长,而且用眼过度,会十分难受。 徐言轻易不会动用左眼这种夜间视物的能力,除非在深山为师父寻参而耽搁到深夜,为了避开夜间出没的野兽,否则他这种半大孩子,一旦在深山里逗留到午夜,必然成为野兽的口中餐。 元山寨的周围很少出现野兽,即便有,也早被猎杀成了吃食,可是身后追来的卢海,却是一头真正的猛虎,徐言迫不得已,在逃进深山的时候就开启这份无人得知的视物能力,而且专挑黑的地方跑,一时间卢海的速度再快也拿他没辙。 卢海可看不清太黑的地方,哪怕是三脉武者的眼观六路,在漆黑的黑暗里也看不清周围的景致,何况他一个仅仅冲开了一脉的先天武者。 追逃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两人已经远离了元山寨,徐言的速度越来越快,卢海被气得更是狂追不舍,两人在山林中兜兜转转,追逃个不休。 当徐言陷入被追杀的危机之际,午夜的元山寨里,出现了第一声惨叫。 惨叫来自寨子西边的大屋,正在聚集着一群手下耍钱的胖头目,忽然大叫了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肚子滚来滚去,这人正是白天的时候在后厨威胁徐言给他倒夜壶的那位,他喜欢吃辣,徐言也就特意为他加大了辣子的分量,混杂在辣子里的毒药,自然也会更多。 旁边的喽啰发现头目肚子疼,急忙围拢过去,这时候的胖头目整张胖脸都开始扭曲了,豆粒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直淌,他捂着绞痛的肚子吼着:“快!快去给我找个郎中!都他娘瞎啊,快去!疼死我了,啊!” 元山寨里可没有郎中,祁元山距离最近的城镇都要百十多里,看这位的模样,就算有人去找郎中,等回来的时候他早就咽气了。 大半夜的,山匪们可不愿意出山,一个个犹豫推脱,你推给我我推给他,最后有个瘦小的山匪推不掉了,硬着头皮准备出门找匹马,走路的话,天亮他都到不了地方。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要去找马的瘦子山匪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和那胖头目一样翻来滚去,痛苦万分。 一个人肚子疼没什么,两个人全都一个症状,这就有些奇怪了。 不等屋里的山匪想通究竟,又开始陆续有人腹痛了起来,于是这座大屋里哀嚎声大起,犹如鬼屋一样,有两个暂时还没事的山匪被吓得头皮发麻,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外。 一出木屋,两个山匪这才发觉,并非大屋成了鬼屋,整个元山寨全都遍布着哀嚎之音,那痛苦的嚎叫声惨烈无比。 满月当空,中秋之夜。 原本的匪寨,到底变成了修罗场,在这片人间地狱中,有猛鬼肆虐! 那并非真正的阴魂鬼物,它来自于人心,此刻正在山寨的上空默默的注视着一切,眼里无喜,也无悲。 自从炸飞了乘云观,小小的道士第二次放出了心中的猛鬼,化身妖魔,他要屠空这片山寨,要吃光这群害人的猛虎! 人心如鬼,既然元山匪早已放开了心中的魔鬼,肆无忌惮的杀人害人,那么,就都去死好了,这是徐言被藏在心底的暴戾,也是赵家女孩留在水井里的怨念。 “都狼嚎什么呢?” 茅厕旁,捂着肚子的张河两腿打颤,他自己都记不清今天去了几次茅厕了,早上的时候他在山里随手摘了两个野果子打牙祭,没成想吃完之后肚子就开始翻江倒海,别说晚上的烤羊了,他今天连口水都没敢喝,竟拉了。 “那什么果子啊,下次可不能随便吃野果了,要命啊这是,哎呦我地娘啊……” 扶着墙,张河听了一阵山寨里的鬼哭狼嚎,他还以为那群山匪耍钱耍得眼红在呜嗷乱叫,也没多想,肚子一叫,他急忙又冲进茅厕,一次没有小半个时辰是出不来了。 山寨里的哀嚎传不出太远,至少逃进深山的徐言是听不到了。 他听不到,不远处紧追不舍的卢海更听不到。 “小杂种,别让老子追上你!” 追了快一个时辰,如此亡命的奔逃,就算先天武者也觉得累了,卢海气喘吁吁地骂道:“老子今天非把你大卸八块!” 嗖! 随着卢海的谩骂,黑暗里有破风声忽然迎面袭来。 猛地一抬手,卢海从听到风声开始就立刻用长刀护住面门,不愧为先天一脉的武者,这种疾行之间的防御快到让人惊讶。 ‘当’的一声脆响,一块比鸟蛋略大的石子正好砸在了刀面上,黑夜里爆出一捧细碎的火花。 擎刀的手微微一麻,卢海心头就是一惊。 这种力道的石头子,如果他不是提前挡住,真要砸在脑袋上,出个大包是小,眼睛被打烂可就坏了。 眼前的树荫里,小道士的身影不在奔逃,而是默默的立在原地,卢海谨慎地以长刀护住要害,口中断喝:“没想到啊,你小子还有两下子,怎么不逃了?不逃的话,那就死吧!” 豁然举刀,卢海的身子猛冲而至,月色正浓,虽然他看不清徐言的脸,却能断定对方的方位,带着暗淡流光的全力一刀,猛地劈了出去。 凛冽的刀锋划出一道圆环,在树荫下急斩而来,清冷的月光照不进树下,倒能照清卢海猛扑而来的身影。 刀起之际,徐言手中的第二颗石子同时飞出。 第一颗石子是试探,第二颗石子才是全力以赴。 “飞蝗!” 暴喝伴着刀风,飞如蝗,石如电! 卢海的确能确认徐言的方位,但他看不清徐言的姿势,当他出刀的时候,树荫下的小道士正做出一副奔跑的姿态,右臂弯到了身后,等的,就是他全力出刀。 不过两丈的距离,让卢海对于自己的这一刀信心满满,刚才他挡下了对方的石子,那种力道的确惊人,可是在先天武者的眼里却不算什么,要知道先天一脉的武者如果全力出刀,即便是碑石都能被一刀震裂。 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终于让卢海吃了大亏,当他举刀扑进的时刻,他听到了比之前那块石子还要刺耳数倍的破风声,更听到了小道士的暴喝,在他的眼前,一道黑线如电般急射而来。 “啊!” 惊呼的同时,卢海用尽全力偏了偏脑袋,想要避开突如其来的石头,先天武者的实力在此时更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在猛扑的同时做出躲避的动作极难,卢海到底避开了脑袋,可是他的鼻子没有避得开。 啪!!! 闷响中,有一团血雾乍现,几块碎骨随之崩飞了开来。 徐言全力打出的飞蝗,直接砸中了卢海的鼻子,没有砸塌对方的鼻梁骨,而是将整个鼻子都给打烂了,鼻梁骨直接碎裂。 飞石三式中的第一式飞蝗,有着百步穿杨的能力,如果徐言在百步外全力打出一记飞蝗,别说穿过一片杨柳叶,甚至能直接砸进树干,若是树木的粗细不超过碗口大小,徐言在百步外扔出的石子能直接穿树而过! 一记飞蝗石,三寨主的鼻子直接就没了。 嗷呜一声惨叫,卢海捂着鼻子一个翻身直接扑倒在地。 打碎鼻子并不致命,以先天武者的强横体魄,并不会就此摔倒,卢海是故意翻倒,因为徐言这一击让他心头大骇,翻到在地,是为了躲避与隐藏。 荒草里的卢海,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他强忍剧痛,除了刚才的嚎叫之外就此一声不吭,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草叶,死死地盯着徐言的方位。 受伤没什么,鼻子掉了也不算什么,这时候的九头蛇早就恨意大起,他不仅要杀了徐言,还要将那个小道士碎尸万段! 树荫下变得安静了起来,周围有冷冽的杀意弥漫。 徐言之所以决定在这里发难,是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元山匪们必然开始毒发,他需要尽快赶回去接应梅三娘,而且头顶的大树及其茂密,身在黑暗里的徐言,打出的飞蝗更加让人避无可避。 轻轻地俯下身子,徐言半蹲在树下,死死地盯着卢海翻倒的那片草丛,右臂传来的酸麻让他眉峰紧蹙。 随意打出的石子还好,徐言能扔出很多,就像打中野兔的石子,他至少能连着扔出几十个,可是全力打出的飞蝗,一次就会让徐言手臂酸麻,第二次更会伤到他的筋骨。 威力惊人的飞石,还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能轻易打得出的,说到底,徐言现在才十五岁,身体都还未长成,老道士教给他这套飞石三式的时候,更是严禁他过多使用,至少也要在成年之后才可连续打出。 捏着石子的手,变成了左手,徐言静静地盯着不远处的草丛,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除掉九头蛇,他自己也会越发危险。 一个多时辰的奔逃,即便徐言体质极好,此时也早已乏累不堪,乘云观的小道士不怕累,可是身体的乏累,会影响到生死之间的互搏。 哗啦啦! 草叶一阵翻卷,有什么东西朝着一侧飞了出去,徐言的石头也随着扔出,直接打中了黑影,传来清脆的响动。 原来是一块比拳头大出一圈的石头。 哗啦啦! 再次有黑影从另一侧飞出,徐言的石头紧随而至,这一次,他打中了一只鞋子。 哗啦啦! 凶神恶煞的卢海,在接连扔出杂物之后合身扑了过来,这一次他双手擎刀,没了鼻子的脸上狰狞如恶鬼,口中更是发出震耳的怒吼。 接连两次引得对方打出石子,卢海断定徐言此时的手里已经空了,趁着对方取石头的功夫,他终于找到了时机,再加上口中的暴喝能让对手形成短暂的惊骇,这次出手的卢海可谓信心十足。 “飞蝗!” 刚刚扑出草丛的卢海,在暴喝的同时也听到了黑暗里的低吼,对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听在卢海的耳里,犹如猛虎长吟。 他还有石头? 不可能! 啪!!! 一块坚硬的石子,正中卢海的面门,打在他的双眉之间,眉心骨顷刻碎裂。 骨头碎了还好,可是眉心骨一旦碎裂,人的两只眼睛就遭殃了,飞扑途中的卢海只觉得眼前一黑,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再次的剧痛让卢海把长刀都扔了,捂着脸摔倒在地,这一次可是真的摔倒,他是再也装不出来了。 “啊!!!我的眼睛!!!” 在树下翻滚的身影发出杀猪一样的哀嚎,骨头的断根刺进了卢海的眼球,那种痛苦别说是先天一脉的武者,就算二脉三脉也架不住。 垂着双臂的徐言无声无息地挪动脚步,朝着那把柄钢刀掉落的方向移动。 卢海扔出的石头和鞋子意在吸引徐言的石子,他的确成功了,可也因此掉进了对手的陷阱。 在黑夜里扔出的杂物,能迷惑住常人,却迷惑不了死死瞪着左眼的徐言,那块石头和鞋子,徐言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两块石头,是徐言用酸麻的右手随意打出,既然卢海要迷惑他,他也就将计就计,反过来迷惑卢海,而左手中捏着的石子始终一动未动,在卢海从草丛里暴起的瞬间,徐言才全力以左臂打出第二记飞蝗,一击毁了对方的双眼。 “我要杀了你!小杂种,我要杀了你!” 胡乱着挣扎起身,卢海摸索着四周,双臂抡得霍霍生风,哪怕没有刀,他依旧是先天一脉的武者,如果能徒手抓到徐言,他一样能报了毁目之仇。 疯子一样的九头蛇,在树下胡乱抓着,他碰到了树干,于是一拳轰出,在大树上砸出了一个拳头印。 “给老子过来!徐言,有种你给我过来!我要杀了你!” 胡乱摸索的脚步,在下一刻停了下来,卢海感觉到心口处被人抵上了凉冰冰的东西。 那应该是刀尖。 “哈,哈哈哈哈!”瞎眼的卢海狂笑了起来,往前迈出一步,刀尖直接刺透了皮肤,有血迹渗了出来。 “杀啊,来杀啊!”卢海犹如恶鬼般吼道:“来杀了我啊!” 怒吼之际,卢海的脚下始终在调整着方位,他需要确认刀柄的方向所以不惜故意让刀尖刺破心口,他的怒吼更是为了吓住那个半大的孩子,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反手夺下钢刀,在一刀砍死那个小道士。 就在卢海终于确定了刀柄的方位,准备出手夺刀的时候,这位元山寨的三当家九头蛇,听到了他这辈子所听过的最为无情的一句冷语。 “好呀。” 噗!!! 没有任何的犹豫,徐言手里的钢刀甚至连颤抖都没有,直接刺进了卢海的心口,从对方后背透了出来。 猪,是不怕吓的。 第54 张牙舞爪 树荫下,荒草间,元山寨的三当家张着大嘴,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身子一歪,终究死于非命。 尸体心口的长刀被徐言拔了出来,小小的道士踉跄着走向元山寨的方向,月光洒满了他的身上,显得更加清冷。 人心如鬼,既然放出了猛鬼,就该肆虐妄为才对。 元山寨里的哀嚎已经少了很多,偶尔能听到零星的惨叫与气息奄奄的嚎哭,许多杀人不眨眼的山匪佝偻着身子,像个娃娃一样痛哭不已,巨大的痛楚甚至能让一些山匪选择横刀自尽,也不愿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千多人的山寨,当徐言回到后厨的时候,活着的不过百十来号,而且这百十来人也全都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面无表情的小道士,在走进后厨的时候,倒提着钢刀,刀锋上闪动着慑人的寒芒。 后厨早已混乱不堪,锅碗瓢盆散落一地,两个厨子趴在灶台上蜷缩着身子已经无声无息了,还有几个倒在案板附近,这些厨子无一例外全都佝偻着身体,五官扭曲,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哎呀……哎呀……” 有痛苦的哀嚎从水缸旁传来,那是胖大厨的声音,这位身高体胖,烤羊吃得比别人都多,居然还能挺到现在。 顺着声音寻来,徐言看到了捂着肚子的胖大厨,豆大的汗珠遍布在胖脸上,这位疼得五官都要挪移了。 听到脚步声,胖大厨强睁开眼睛,当他看到小道士的时候,起初还在疑惑对方为什么没事,可是很快他就想通了关键。 “是、是你……下毒!” 胖大厨的声音颤抖,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无视与不屑的神态,满满的全都是恐惧。 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能毒杀整个山寨的人,居然敢毒杀上千人! “要帮忙么?” 徐言就站在胖大厨的面前,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一口白牙在微弱的火光里看得人心寒。 就像即将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 “你个混……”胖大厨还没说完,只觉得肚子一阵绞痛,五脏六腑都要断了的感觉,他不敢再嘴硬,急忙哀求道:“帮我……徐言,帮我!” “好呀。” 小道士的笑容变得有些诡谲,手里的长刀往前一递,直接桶进了胖大厨的心窝。 他就是这么帮战场上那位濒死的军汉的,如今也只能如此帮助胖大厨了。 帮他早点解脱! 嗡! 刀尖刚刚刺进胖大厨的心窝,徐言的脑后一阵恶风袭来。 听到风声的同时,徐言猛地一低腰,随后就听到咔嚓嚓一声裂响,眼前的水缸被一柄巨刀一刀给劈碎了开来。 “小杂种,原来是你在搞鬼!” 瓮声瓮气的怒吼,来自铁塔一般的壮汉,元山寨的二当家寒雷手持巨刀,犹如凶神恶煞一般。 这位二当家震天雷别看行事莽撞,没什么心眼,可他也不傻,整个山寨的人全都中了毒,那么最有可能下毒的,必然就是后厨了,所以他始终等在后厨,想要抓住下毒的凶手。 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没想到当真等来了徐言。 仗着身形灵活,徐言勉强避开了致命的一刀,他此时贴着一侧的墙壁,脸上再次出现了慌乱,眼神更是充满畏惧,支支吾吾的说道:“不、不是我,我去进山找猪,我的猪丢了。” 面对强敌,伪装,成为了自救的唯一办法,徐言在装作慌乱的同时,心头更是越来越沉。 因为对面的壮汉,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他没吃烤羊? 不对! 送去饭食的时候,徐言亲眼看到寒雷抱着整只烤羊大吃,寒雷这胃口,没有大半只烤羊是填不饱的,他怎么可能没有中毒? 一边思索,徐言一边错动着脚步,他需要计算对方下一次出刀的方位与自己逃脱的方向。 “不是你?” 寒雷看到对方如此惊惧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糊涂,他毕竟没有大当家和三当家那种心智,而且一个小道士,怎么敢毒杀上千人。 徐言的年幼,使得寒雷疑惑了起来,他可没听说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有诛杀千人的胆量,他这微微一犹豫,墙角的小道士哧溜一声直接窜出了后厨。 人家竟是逃之夭夭。 “小杂种!敢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徐言这一跑,寒雷顿时认为对方心虚,哪怕毒不是那个小道士下的,也应该与他有着关联才对。 是被谁买通,还是受了谁的威胁? 寒雷来不及细想,大步追了出去,冲到门口的时候膀子一晃,将一边的门框直接给撞塌了,这位震天雷顶着草屑木块从后厨冲杀了出来。 一阵夜风吹来,屋外自然比后厨凉爽,寒雷显得冷静了不少,他第一个怀疑到了三当家卢海。 今天夜里卢海可是拜访了两位当家人,在寒雷的院子里卢海连一口菜都没吃,光凭这一点,就让寒雷无比怀疑,他先是想到了后厨,于是埋伏在这里,倒是没来得及去查看一番卢海和大当家的住处。 寒雷能想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心智的极限了,他这人不大会用脑子,这次也是迫不得已,他不但需要找出凶手,还需要尽快得到解药。 大半只烤羊下肚,寒雷中的毒,比所有人都要重,之所以他能挺到现在而且行动自如,是因为他用真气暂时压制了毒力。 先天一脉武者的真气,可以游走通身,不但能让刀法剑术的威力更强,还可以协助气血与经脉的运转,来达到修炼的目的,只有气血经脉更加强大,才有可能冲开下一脉,达到二脉先天武者。 在逃出后厨的同时,徐言也想到了先天武者这个词汇。 加入元山寨之后他才听说了先天武者,至于先天武者的真正能力,徐言可是丝毫不知,在看到寒雷行动自如的时候,徐言这才惊觉,原来先天武者是有能力压制体内剧毒的。 一个寒雷就能将毒力压制到现在,那么大寨主飞天蜈蚣,岂不是可以压制得更久! 毒杀的计策,在这半月以来被徐言反反复复的推算过无数次,应对突发事件的办法他更是想到了无数种,然而阅历的不足,到底让徐言吃了大亏,本以为除掉了卢海就算万事大吉,没成想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呢。 这下麻烦了…… 冲出后厨的徐言,脚步踉跄,没跑出多远就摔了个跟头,差点栽进院子里的两座火堆。 虽然火早就灭了,真要一头栽进去也能烫个半死。 看到小道士狼狈的模样,刚刚冲出屋子的寒雷更加疑惑了起来,他越发觉得自己猜的没错,那小道士一定是被卢海威逼才下的毒。 “老三!” 寒雷怒火攻心,咬牙切齿的低吼了一声,抡刀追了过去,就算卢海是主谋,寒雷也不会放过面前的小道士。 先宰了一个再说。 寒雷的低吼,被徐言听得真真切切,他心念急转,逃出两步之后立刻朝着墙角的黑暗处张口大喊:“三当家救我!” 徐言这一喊不要紧,寒雷被惊得豁然一顿,眼神立刻望向墙角的方向。 他可是中了剧毒,体内大半的真气都在用来压制毒力,如果与他同为一脉先天武者的卢海此时发难,他绝对不是对手。 就这么一眼看去的功夫,狼狈的小道士反手扔出了长刀。 长刀带着风声劈了过来,寒雷下意识的举刀去挡,镗啷一声脆响,他手里的巨刀差点没拿稳,直接被震开了三尺有余。 这一记飞刀的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惊得寒雷汗毛根都立起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道士随手扔出的长刀居然能崩开他的巨刀,而且人家都没有回身,这一下惊得他大呼了一声:“啊!” 啊字刚刚出口,仍旧在奔跑着的徐言,踏出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身子在瞬间静止,巨大的惯力将他涨得小脸煞白,不过下一刻,他摆动到身前的右臂猛地抡转而回,竟是借着身体急停的惯力,将这股力道硬生生灌入了整条手臂。 右臂直达右手,右手死死地捏着石头,跨步躬身的小道士犹如开弓放箭的神射手一样,转身的刹那,手中的石头也跟着飞了出去。 “飞蝗!!!” 嗖! 啪! 如电的飞蝗石砸进了寒雷的大嘴,直接从后脖颈处窜了出来。 一击毙命! 徐言等的,就是对方张口大喊的时候。 铁塔般的壮汉,仍旧保持着举刀的姿势,瞪着大眼珠子,看起来十分吓人,好像下一刻就要扑杀过来一样,然而这位二寨主寒雷,已经没有了呼吸。 颈骨碎裂,隔绝了整个头部与身体的连接,头和身子一旦断开,是会瞬间致命的。 胸口的起伏,预示着徐言已经脱力了,左臂一次,右臂两次的飞蝗,使得他双臂酸麻不已,尤其是右手,不但发麻,还出现了隐痛。 那是用力过度所致。 让人无法置信的心智,终究使得徐言脱身虎口,可是他的身体,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接连两次动用飞蝗的右臂,已经伤及到筋骨,如果再打出飞蝗,徐言的两条手臂就动了不了,至少要将养三五个月才能恢复。 捡起一边的钢刀,徐言直接跌坐在两座熄灭许久的火堆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扑通。 寒雷铁塔般的身子这时候才倒了下来,尸体没有栽倒,而是跪倒在地,看模样好像在给徐言下跪一样,喉咙处咕咚咕咚的冒着鲜血,不一会就将地面染成了通红。 死人是没有威胁的,徐言根本不去理会寒雷的尸体,休息了一小会儿,在眼前的火堆里翻找出先前吃的那只烤鸡,掸了掸草灰,然后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卢海来的时候,徐言只吃了半个鸡腿,小半夜的追杀,返回后厨又经历了绝险的一搏,这时候的徐言早已没了力气,肚子空空,他需要补充食物了。 因为还有个最为棘手的大寨主飞天蜈蚣需要对付。 既然寒雷能压制剧毒,那么廖九鸣就更能压制毒力了,而且还会比寒雷压制的更久。 因为寒雷只是一脉先天武者,而廖九鸣却是二脉的先天武者。 安静的后厨,除了寒雷脖子里咕咚咕咚的冒血声之外,只剩下小道士猛啃烤肉的声响了,暗淡的火堆里偶尔有草屑炸出一捧火星,照得徐言的身影若隐若现,彷如在生吞着活人的恶鬼。 咕隆。 后厨的暗处,响起喉咙滚动的声音,有人用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张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是被毒死,是被吓死的。 他今天闹了一天的肚子,在茅厕里也蹲了一天,整个元山寨,就他一个没有中毒,在半夜的时候,蹲茅房的张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先前山寨里的嚎叫,他还以为是那群山匪耍钱输红了眼,往常的时候他都听习惯了,可是输钱的人不能那么多才对啊,他今天听到的哀嚎,基本是整个山寨里所有人的哀嚎了。 全都输了? 谁赢了,鬼赢了么? 张河在茅房里越听越觉得渗人,等他好不容易爬出茅房,开始查看哀嚎的来源之后,差点被吓得拉裤子里。 漫山遍野的死人! 而且全都是死象凄惨! 战战兢兢的张河,走了一圈之后就不敢走了,他看到一个没死透的山匪,佝偻成一个团,瞪着眼睛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掉了,满嘴鲜血,看到张河之后身子开始抖动,抖着抖着就没气儿了,死的时候眼珠子都瞪出了框外。 人间地狱的景象,吓的张河魂飞天外,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后厨的方向传来声音,好像有人在打斗。 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后厨,张河到的时候,没看到寒雷与徐言交手,他看到的是寒雷的尸体跪在地上,脖子里冒血,而那个小道士坐在火堆前背对着他,不知在啃着什么,看起来吃得挺香。 火星的照耀之下,张河觉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魔鬼,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徐言在吃人,这才吓得他死死地捂住嘴,别说出去了,两条腿还能站住,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张河被吓得脸都青了,后悔自己来什么后厨啊,他早就知道那个小道士不好惹,心狠不说,手还黑,在峡谷战场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到徐言宰了个活人,而后还给人家超度的。 脚步开始缓慢的往外挪,一点一点,不敢发出半丝声音,张河决定离开这处恐怖的修罗场,元山寨他这辈子都不敢再来了。 在张河往外挪动的时候,徐言的眼神也变得冷冽了起来,他并没有发现远处的张河,而是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虚空,在他的眼里,一条黑漆漆的恶鬼正在张牙舞爪! 第55章 伤了筋骨 徐言眼前的恶鬼,模样与寒雷相似,只不过变成鬼之后,这位就没有原来身体那么大了,显得细长细长,不过鬼脸狰狞,看起来无比恐怖。 冷漠的盯着眼前的恶鬼,徐言的脸庞也开始狰狞了起来,小小的身体涌动着一股骇人的杀气,单单是这股杀气,就让寒雷的魂魄无法逼近。 对视的时间不长,徐言猛地瞪起双眼,左眼中暗淡的星纹印记再次浮现而出。 徐言并不知道自己左眼中的印记,他只是愤怒而已,杀人如麻的恶匪如果都死不瞑目,那么水井里的赵家女孩又如何能瞑目? “你们,都该死!” 低吼的少年,狰狞得比恶鬼还要可怕,徐言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跪倒在地的寒雷尸体,拖着尸体的头发走向火堆。 噗通一声,寒雷的尸体被扔进了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不大会儿的功夫,尸体的头脸全被烧毁,小小的身影再次坐回到火堆前,面对着逐渐焦糊的尸体,面对着眼前徘徊的厉鬼,一口一口的啃着他的烤鸡,竟是没有半分不适。 很快,在徐言瞪起的双眼里,寒雷的魂魄渐渐被撕碎,而后消失不见,躲在暗处的张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看不到鬼魂,他只看到徐言把二当家的尸体扔到火堆上烤,边烤边吃…… 呕…… 张河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响声惊动了那个恶魔,吃人啊,他这辈子别说看了,想都没想过今天这种恐怖的场面。 一步一步挪出了后厨,张河不是走出的元山寨,是爬出去的,当他爬过充当围墙的篱笆之后,玩了命的往山下狂奔,很快就消失在夜幕当中,这位竟是误以为吃着烤鸡的徐言在吃人。 漏网之鱼,只有一条,不过徐言是不知道了。 吃光剩下的烤鸡,徐言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色。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距离天明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坐在火堆前,小道士拧眉思索着,还剩下一个大寨主飞天蜈蚣,徐言能断定廖九鸣没死,既然寒雷都能看得出下毒的元凶来自后厨,为何廖九鸣没有在后厨出现? 关于廖九鸣的踪迹,徐言有些猜测不出,他是聪明人,然而聪明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想得太多。 想得越多,就越容易陷入疑团,徐言想不出廖九鸣的打算,而廖九鸣也想不出究竟是谁下的毒。 飞天蜈蚣既然能做上元山寨的头把交椅,除了他的实力最高之外,他的心机也必定十分深沉,抢来赵家财物之际,他当时明明看得出卢海对寒雷不满,却丝毫没有理会,放任两个得力的手下生出芥蒂,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廖九鸣的心机绝对在卢海之上,更不用说莽撞的寒雷了。 飞天蜈蚣不是没想到下毒之人来自后厨,他在猜测着幕后的真正黑手。 后厨有什么人他一清二楚,吴大厨不是先天武者,仗着有把子力气在后厨称王称霸,还有两个厨子身手也不赖,至于小道士徐言,廖九鸣根本就没去想,后来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三当家的身上,与寒雷一样,他以为卢海才是幕后的元凶。 惨死不说,还替徐言背了黑锅的卢海的确有些倒霉,谁让他在外面吃得太饱才回来,在拜访大当家的时候他只是喝了两杯酒,基本没动筷子。 卢海的无意之举,成为了廖九鸣忌惮的缘由,一个卢海廖九鸣自然不怕,可是还有个寒雷呢,还有千八百的山匪呢,卢海既然敢下毒,必然筹谋已久,谁知道他收拢了多少部下准备争夺大当家的位置。 先天武者的确武力强横,但也不会强到没边儿,一脉的先天武者一个人能打十个不在话下,二十个也能轻易脱身,可要是三五十个身手不错的山匪围杀,即便是一脉先天武者也有被砍死的危险。 身为二脉先天武者,廖九鸣有能力在三五十人之间纵横驰骋,他也能杀得三五十人片甲不留,如果人在多的话,那就吃力了,一旦被上百人甚至数百人围杀,单独的二脉先天武者也未必能活得下去。 武者毕竟不是修行者,没有飞天遁地的能耐,开碑裂石的刀剑功夫也架不住人多啊,所以廖九鸣自从发觉自己中毒之后,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院子,他在守株待兔,也在思索着退路与对策。 后厨里,徐言已经休息够了,他开始忙碌了起来,先是在一片泥泞的菜地里挖出一个大坑,而后寻来十多把钢刀,刀尖冲上,倒着插在坑里。 种菜的地都是软土,挖出大坑没用多少时间,做好一个陷阱之后,徐言找来一块薄薄的木板盖在坑上,又抱来稻草仔细的铺了一层,第一个陷阱这才正式完成。 对付二脉先天武者,一个陷阱可未必够用,于是小小的道士在山寨里忙碌了起来,有时在一具尸体上横担着一柄钢刀,有时在两颗大树间绑死几根麻绳,甚至连后厨里的大铁锅都被他用钢刀砍漏了锅底,埋在后厨的门外,翻卷的锅底犹如一根根立起来的刀片儿,如果踩上一脚,非得血肉模糊不可。 徐言的速度极快,经常进山寻参的小道士,对于猎人布置的陷阱轻车熟路。 他现在需要尽可能得多做一些致命的陷阱,而且要赶在天亮之前,因为黑夜中的陷阱才最为致命,如果天光一亮,廖九鸣又是先天武者,徐言的这些陷阱很容易就被一眼识破。 一个时辰的布置,天边出现了一道鱼白,徐言不再布置陷阱,开始谨慎地摸向飞天蜈蚣所住的院落。 不多时,宽大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徐言没走正门,而是攀上低矮的围墙,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后院。 廖九鸣的院子很大,此时黑乎乎的声息皆无,大屋里的油灯早就熄灭,看不出屋内有没有活人。 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月色的衬托下,小小的道士脸色惨白。 徐言有机会离开这处险地,可是他没走,他需要接应梅三娘,元山寨群匪的惨死,已经将徐言心头的那根倒刺拔出了大半,只有带着梅三娘离开,那根刺才算真正拔了出来。 留下朋友送死,徐言做不出来,哪怕明知此行是再入龙潭。 嘎吱吱…… 木门被单薄的手臂轻轻推开,一片惨白的月光当先涌入了房中,月光下,女子的身影正趴在木桌边,满头大汗,气若游丝,身体正在逐渐佝偻起来。 徐言看到了原本不该中毒,竟身中剧毒的梅三娘,却没有看到廖九鸣的丝毫踪迹,心急之下,当他一脚迈入房中的时候,早已悬在头顶的利刃,无声无息地斩落而来! 无声无息的剑光在徐言头顶斩落,小小的道士仿佛丝毫未觉,不过下一刻,徐言微微前倾准备迈入房中的脚步猛地一顿,身子倒退而回。 呼! 一剑斩空,藏身在门后的廖九鸣就是一怔,而后怒吼着冲出门外。 徐言的确没有发现头顶的剑光,但他早已料定这间安静的大屋里埋伏着杀机,虚晃一枪的顿步抽身不过是谨慎之举,没想到当真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急退的徐言在院落中站定,面前,廖九鸣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凶戾。 “你是那个小道士。” 廖九鸣略一回忆,才想起了三月前被他劫杀的老人一家,眼前的小道士正是声称自己搭顺风车的那位。 “你下的毒?” 廖九鸣横剑在手,剑身上闪动着比卢海与寒雷还要明亮几分的光晕,他对徐言质问,眼神却始终在观察着周围的黑暗。 一个小道士不会有能耐毒杀元山寨,廖九鸣此时更加料定了徐言身后还存在着主谋,他最为怀疑的对象就是寒雷与卢海。 “不是我。” 徐言声音平静,他始终盯着廖九鸣脸上的表情,看到对方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徐言立刻想到了这位大寨主在忌惮着什么。 “是谁,说出来,我饶你不死。”廖九鸣并没有发觉到暗处的埋伏,剑峰开始指向徐言,冷漠的问道,他话语刚落,对面的小道士竟然嘿嘿傻笑了起来。 “想知道是谁下的毒么,我带你去找他。” 徐言留下这一句转身就跑,只要廖九鸣有了忌惮,心绪就会更乱,而心绪的烦乱,会影响廖九鸣的判断,那些陷阱的用处就变得更大了几分。 徐言转身就跑,这一点倒是出乎廖九鸣的预料,他微微愣了愣,把心一横,大步追了上去。 二脉先天武者的速度,可不是徐言能甩得掉的,即便压制了半天的剧毒,廖九鸣此时的实力仍旧不容小觑,稍有疏忽,徐言也就别想离开元山寨了。 将梅三娘中毒的疑惑与惊讶暂时抛到脑后,此时的徐言死死地盯着前路,在越过一具尸体的时候他脚后跟一挫,担在尸体上的钢刀立刻调转了方向,直指身后的追兵。 追奔中的廖九鸣,别看他的注意力仍旧放在了周围的黑暗,在那柄尸体上的长刀被调转了刀锋之际,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一样,手中长剑轻轻巧巧的一挑,原本迈步就会刺中双腿的长刀被轻易拨飞了出去。 从出剑到挑开长刀,廖九鸣的脚步根本就一刻未停,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暗含着某种长期习练才会掌握的武道技巧。 那是剑法,对于徐言来说无比陌生的搏杀之术。 听到刀剑相撞的脆响,徐言不用回头都知道第一道陷阱失效,他身形一停,而后折向一侧的几颗大树。 追逃并未持续太久,廖九鸣眼看就能追上小道士,这位元山寨的大寨主在经过小半天的推算之后,早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不会一剑杀掉徐言,他需要抓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他更需要得到解药。 恐怖的剧毒,二脉的先天武者可以压制,却无法轻易将剧毒逼出体外,廖九鸣只有得到解药,他才能真正恢复自己的实力,到时候就算二三两位当家人联手,也绝对不是他飞天蜈蚣的对手。 送上门来的小道士,成了廖九鸣解开这场危机的关键,不过这一路的追逃,廖九鸣再次疑惑了起来。 从第一道陷阱开始,他先后破解了大树之间崩得紧紧的麻绳与后厨门口的破烂铁锅,更是险些掉进布满尖刀的菜地陷坑,直到将小道士逼死在后厨菜园的一角,廖九鸣竟然没发现任何活人的踪迹。 活人是没看到,他倒是看见了半个身子都被火堆烤焦的尸体,那种块头廖九鸣一眼就认了出来。 “二弟!” 死掉的寒雷,才能让廖九鸣真正的解除戒心,他没有看到卢海的尸体,此时瞪着环眼死死地盯着徐言喝问道:“到底是谁在指使你,小道士,你可要想好了,你身后的人未必能保住你的性命,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不追究,不但如此,我廖九鸣还能保你一世衣食无忧。” 心中的狠辣被深深的藏了起来,廖九鸣一步步逼近,一句句蛊惑威逼:“是不是老三的主意?说出来,他在哪儿?小道士,说出来我就饶了你,不说的话,我会把你大卸八块!” 被逼到了墙角的徐言,不在做出畏惧的假象,反而冷静得不似他这种年纪,嘴角始终带着诡异的微笑,看起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他越是如此,廖九鸣就越是疑惑,紧紧锁起的双眉预示着他正在提着全部的精神。 “他在这里!” 徐言忽然间的大喊,惊得廖九鸣心头一跳,按着徐言的眼光望向一侧的黑暗,廖九鸣的长剑更是时刻准备着劈斩而出。 嗖! 有破空声袭来,不是从周围的黑暗,而是廖九鸣的正面。 “啊!” 镗啷啷! 以长剑崩开了石子的廖九鸣,手臂传来一阵酸麻,精钢打造长剑才是他趁手的兵刃,平常的长刀不过是他砍杀俘虏或者处决寨子里不安分的山匪之用。 看着仍旧震颤不已的长剑,廖九鸣蹬蹬倒退了两步,满脸惊诧。 长剑的确崩开了石子,可是这份力道却将这位飞天蜈蚣惊得无以复加,他可是二脉的先天武者,他十分清楚如果被刚才的石子打中会有什么后果。 至少会骨断筋折! 安静的菜园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全都安静了下来,沉默的对持中,气氛能让人窒息。 徐言的左手此时无力地垂了下来,不但酸麻,左臂更出现了疼痛。 击杀卢海的时候他用了双手的飞蝗石,对付寒雷的时候第二次用了右臂,刚刚打出的飞蝗,是他左臂的第二次动用。 每只手,全都用过了两次。 徐言的双臂,已然伤到了筋骨。 对持并没有太久,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动了起来。 天色已经见亮了,廖九鸣此时确定了周围并没有卢海的踪迹,而死掉的寒雷让他更加放心。 不是寒雷,如果再不是卢海的话,那么岂不是说毒杀元山寨的真凶,就是眼前这个古怪的小道士了? 不论如何,廖九鸣是不会放过徐言的,他刚刚身形一动,徐言也同时动了,小小的道士一头就冲进了后厨。 第56章 一头恶鬼 徐言的双臂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的体力在经过一夜的搏杀更是虚浮不已。 想要逃过廖九鸣的追杀根本不可能,天光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留在外面的话,徐言几乎没有半分的活路,他只好冲向黑漆漆的后厨。 只有在黑暗里,仗着左眼能夜视的能力,他才会多出一丝生机,否则的话,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看到小道士没有逃向别处而是冲向后厨,廖九鸣虽然紧追不舍,却没有用出全力。 后厨很大,不但杂物繁多,此时更是黑漆漆的一片,如果卢海真的藏在里面,他廖九鸣一头冲进去岂不是吃了大亏。 追到门前,廖九鸣就停了下来。 后厨只有一个大门,再无出口,那个古怪的小道士是逃不掉的。 想起之前那块力道极大的石子,廖九鸣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沉了起来,横剑在身前,将后厨大门的另一侧门框劈裂,这才顺着门边一步跨了进去。 破烂的木门吱呀呀倒了下去,之前被寒雷撞开的左门框,加上廖九鸣砍烂的右门框,让后厨的大门看起来好像一张巨兽的大嘴,支离破碎的砖瓦犹如兽口中的獠牙。 从廖九鸣冲进后厨开始,屋子里变得安静了下来,藏身在暗处的徐言以右手紧紧地捏着石子,却没有立刻发出。 在他的眼里,廖九鸣正蹲在门口,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犹如野狼一样闪烁着寒光,两只耳朵时而抖动,看起来就像警惕的野狗正在分辨着猎物的方位一样。 徐言常年进山,他十分清楚野兽们抖动耳朵的目的。 那是在以远超人类的听觉在辨认危险或者寻找食物! 他能听风辩位? 徐言本就沉到谷底的心,此时更加沉重了起来。 后厨里的黑暗是他最后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因为他的双手勉强还能打出最后一次也就是第三次的飞石,打出之后,他的双臂会彻底废掉,没有半年的将养是抬不起来的。 本以为最后的杀招会在黑暗的掩饰之下成功,可是如今看来,廖九鸣如果真能听风辩位的话,两记飞蝗是杀不掉他的。 敌人有着纯熟的剑法在身,又能听风辩位,拨挡开飞石也就变得更加容易了起来。 徐言这一次猜得其实没错,因为冲开第二脉的先天武者,就会拥有听风辩位的能力! 徐言的飞石的确很强,可是唯一的不足就是飞石出手后的风声,如果对方能听风辩位,飞石的威胁会变得更低。 死局! 逃进了黑暗的小道士,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先机,反而将自己陷入了必死之局,这间黑洞洞的大屋,或许将成为徐言的埋骨之地。 明知陷入死局,徐言心头的沉重反而被一扫而空,一股暴戾逐渐侵入心间,清秀的小脸上开始扭曲狰狞,死死咬住的牙关,就犹如濒死的凶兽。 当徐言的小脸上开始狰狞的时候,门口的廖九鸣缓缓站了起来。 后厨里只有一个人,这是廖九鸣在听风辩位之后的断定。 二脉先天武者的能力,让廖九鸣拥有着远超一脉武者的实力,后厨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种程度的木屋,廖九鸣确定屋子里是否有人藏身根本就不难。 呼吸的声音,成了廖九鸣分辨危险的手段,他已经在门口蛰伏一段时间了,而整个后厨里除了角落的细小呼吸之外,再无二人。 既然没有埋伏,那么后厨里就只有那小道士一人而已! 以卢海的能耐,是躲不过听风辩位的,于是这位大寨主满脸狰狞地缓缓逼来。 只要制服那个小道士,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廖九鸣所行进的方向,正是徐言躲避的地方,在看到对方接近之后,徐言猛地窜向一旁,顺手将一个大碗抛了出去。 咔嚓! 大碗被一剑切开,廖九鸣的身形更是急急掠出,既然确认了对方的方位,他哪能等到对方再出飞石。 越是手忙脚乱,即便绝艺在身也发挥不出多少,这一点是人性的通病,廖九鸣的阅历可不浅,面对一个半大的孩子,他十分清楚自己该如何应对。 剑随身动,廖九鸣的长剑犹如毒蛇一样刺了出去,紧随着徐言的身影。 刚才在门口的蛰伏,廖九鸣不但为了辨认出大屋里是否存在着埋伏,他也在适应着屋子里的黑暗,一小会儿的功夫而已,他的眼睛已经能模糊的看清屋子里的情况,至少在徐言飞身而出的时候,他能彻底辨认出来。 狡猾的飞天蜈蚣,在一个少年人面前占尽了上风,不但剑法高超,在杂乱的后厨里,廖九鸣的身形还灵活至极,那个飞天蜈蚣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一脚踏上灶台,借着蹬踏的力道,徐言的身形在下一刻向后翻了过去,这才避开了拦腰斩来的一剑,灶台上的大铁锅被廖九鸣一剑劈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骨碌碌,徐言后翻的身子就地一滚,爬起来扑向堆放米面的地方,他想要扬出白面来阻挡强敌,还没等他赶到近前,身后再次传来了剑风。 眼看着面袋子就在眼前,无奈的徐言只好猛地一矮身,狼狈至极地避开了一剑,他的身子也顺势摔倒在地,不等他爬起来,心口被一只大脚死死地踩住。 一夜的忙碌与搏杀,加上双臂传来的隐痛,徐言毕竟还是个少年,他已经尽力了,终究没有躲过飞天蜈蚣的追杀。 眼前就悬着锋利的剑尖,廖九鸣一脚踩住徐言,冷声说道:“卢海呢,难道他也被你杀了?解药在哪?” 面对廖九鸣的质问,徐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口的大脚带着巨大的力道,压得他根本喘不上气来,他觉得胸骨都要被踩裂了。 瞪着的眼睛里带着无比的狰狞,小小的道士看起来不像个少年,犹如一头恶鬼。 “交出来!” 廖九鸣阴沉的冷语在徐言头顶响起:“把解药交出来,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廖九鸣的大脚稍微卸下了一点力道,徐言这才猛地喘了一口气,他沙哑的吼道:“没有解药,等到毒发,你会比我死得还惨!” 嘭! 猛然踩下的大脚,一脚差点没把徐言踩昏过去,廖九鸣这一脚可毫不留情,一丝鲜血顺着徐言的嘴角流了下来。 “落在我廖九鸣的手里,没人会挺得过去,既然你不说,我会折磨你到说出来为止!” 弯下腰的飞天蜈蚣,双手持剑,脸上的刀疤犹如一条条蜈蚣在爬,他一只脚仍旧死死地踩住徐言,将剑尖对准了徐言的眼睛,狞笑中,狠辣的元山匪之首,猛地将长剑刺了下去! 漆黑的后厨,锋利的长剑带着风声刺下,避无可避的小道士眼睁睁看着剑尖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刺进了他的左眼。 眼皮不过薄薄一层,闭与不闭都没有用处了。 在剑锋入眼的那一刻,徐言想到了自己会死,双手中死死捏着的两块石子却始终没动。 之所以没有在临死之前拼死反击,是因为廖九鸣刺的,是徐言的左眼。 小时候,乘云观的小道士始终生活在恐惧里,因为他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很多恐怖的景象,有山灵精怪,也有妖魔鬼物。 几岁大的孩子,承受不了这种骇人的视觉,在没有练成视而不见之前,徐言曾经想过挖掉自己的左眼,他也如此做过,可惜,当那根铁签扎进左眼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有些疼,眼睛竟丝毫无碍。 那不像眼睛,像一颗被镶嵌在眼眶里的金刚石! 锵! 清脆的响动犹如刀剑交锋,在昏暗的后厨中响起,伴随着这声脆响的还有廖九鸣不可思议的惊呼,与徐言狰狞的暴喝。 在刀锋刺下的同时,徐言的腰背用尽全力地顶起,好似恐惧之际的扭曲,实际上他是在伸展身体,好用来借力。 刀锋入眼,徐言费尽全力拱起的腰背猛地一沉,身体中好像有一股热流在涌动,他的双臂更是在那股热流冲到双手的时候全力抡起,手中的石子没有扔出,而是就那么贴在了掌心。 抡起的双掌,带着恶风拍向弓着腰身的廖九鸣。 “双雀!!!” 啪!!! 被一剑没有刺破对方眼睛的异象所惊诧,廖九鸣又在用脚踩着徐言,手握长剑俯着身子,他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两只少年人的手掌直接拍在了他的左右太阳穴上,两蓬血雾也同时从廖九鸣的脑袋两侧飞溅而出。 飞石三式的第一式名为飞蝗,而双雀,则是第二式的名字。 两手连发,双雀绝杀! 两条清瘦的手臂断了一样,无力地落了下来,两块石子则永远的留在了飞天蜈蚣的脑袋上,每一块石头都陷进去三寸多深,直接将廖九鸣的脑袋打开了花。 镗啷。 长剑无力地倒在一旁,廖九鸣的脸上仍旧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到现在都无法相信,一个小小的道士,在被他彻底压制的时候居然还能动用出如此巨大的力量,那只连先天剑气都刺不破的眼睛,究竟是眼球还是金铁? 用掌心托着石子,和甩臂打出的石子可不是一个概念。 能在掌心托石,从而砸进不亚于石头一样坚硬的头骨,那需要调动的已经不是力量了,而是真气! 大张的嘴巴里淌出大口的鲜血,头骨被砸裂,廖九鸣体内的真气顿时涣散,而真气一散,被他压制许久的剧毒同时涌入心脉,内外双重的重创之下,这位元山寨的飞天蜈蚣,进气多,出气少,眼睛里的神采开始飞速的退去。 “击石……入碑,五……” 咕咚一口鲜血喷出,廖九鸣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有惊惧也有不解,有恐惧更有茫然,最后逐渐变成了空洞,尸体栽倒一旁,临死之前,他只说出了徐言根本就听不懂的半句话。 其实廖九鸣说的什么,徐言已经听不清了,他正捂着左眼痛苦的翻滚,周围的锅碗被他撞倒了一地。 年幼时的徐言的确用铁签子扎过自己的左眼,可是那时候他才几岁大而已,力量有限,而廖九鸣的一剑,带着二脉先天武者的真气,连石碑都能刺个窟窿,又何况是人的眼睛。 徐言此时只觉得左眼剧痛难忍,他能确定左眼没瞎,因为没有任何血迹出现,可是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疼得昏死过去。 好半晌之后,左眼的剧痛才开始消退,徐言紧紧地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大口出气。 隔着眼皮,小道士的左眼此时正发生着诡异的一幕,那个在峡谷战场中吸纳了无边煞气所形成的星纹轮廓,正随着徐言的痛楚一同在缓缓消散,当徐言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而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左眼中的星纹印记也随之彻底消失,再也不见了踪迹。 艰难地爬了起来,徐言踉跄着走出后厨,垂着的双臂好像折掉了一样无力地耸拉着。 两次飞蝗外加一次双雀,徐言这次是当真伤到了筋骨,他能确定自己的手臂还没断掉,却无法判断今后这双手还能不能恢复。 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来到水井前。 天边早已泛起了鱼白,有一缕朝阳在东天出现,犹如一线生机,驱逐着大地上的黑暗。 坐在井沿儿上,徐言休息了好一阵,居然笑了起来,笑声在遍布尸体的山寨里犹如夜枭长吟,又充满着没心没肺的开怀。 “我帮你吃光他们了,开心么?” 半仰着头,小小的道士背对着井口,不知在和谁倾诉,他不再笑了,而是无声地留下一行泪痕。 赵家女孩的魂魄早已经消散,她已经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疲惫的身影离开了井口,走向廖九鸣的大院。 飞天蜈蚣终于被杀掉,虽然付出了双臂的代价,徐言倒是觉得很值,如果梅三娘还没死,那就更值了。 踉跄着撞开屋门,徐言看到梅三娘已经瘫倒在地,浑身颤抖,满头大汗,姣好的脸庞上更是充满了痛苦。 “三姐,三姐!” 徐言大声地呼喊着,神色一片焦急,用无力的双手轻轻摇晃着对方。 “小道士……” 梅三娘勉强睁开眼睛,她听到廖九鸣冲出屋外的响动之际就疼昏了过去,这时候被晃醒。 看到徐言活着出现在眼前,女子痛苦的脸色变得开心了起来,虚弱的说道:“你没死就好,走吧,不用管三姐,我留在这,陪着小城……” “为什么吃那些饭菜?”徐言带着万般不解。 “我不吃,他会生疑……” 女子虚弱的回答,徐言一听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虽然梅三娘基本不吃后厨做的饭菜,可昨天是中秋,整个匪寨都在畅饮,烤羊的味道又极香,想必是廖九鸣夹给梅三娘的羊肉,如果不吃的话,必定会让对方生出疑心,为了报仇,明知肉里有剧毒,梅三娘仍旧吃了下去。 她吃得极少,这才挺了一夜,可是几口的羊肉,一样能毒杀一个大活人,如果再等个半天,梅三娘也要魂归地府了。 世上的毒物都有解除的方法,只是徐言并没有解药,不是他不想配出来解毒的药剂,而是手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草药。 想要解除钩吻与惺蜈草混合的剧毒,需要至少上百种药材来调配解药,别说小村小镇,即便是大城镇的药铺里也未必能找得齐全。 现在是没办法解毒了,不过徐言却有办法缓解毒发的时间。 “三姐,我背你,快上来,再晚就真没救了!” 费了好大的劲,两只手几乎动不了的徐言这才背起了并没比他高出多少的女子,没等离开屋子,梅三娘强撑着指了指东墙的方向,道:“那里有个东西,廖九鸣成天带在身上,一年能放在暗格里几次,一定……一定要带走!” 第57章 好大的手笔 在梅三娘的指点下,徐言找到了墙壁上的暗格,费了半天力气才用无力的手臂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楠木盒子,比他的手掌都小,看起来十分精致。 梅三娘所说的东西就在盒子里,不过徐言是不想看了,揣进怀里,背着女子离开了院落,从后方的菜园离开了这处匪寨。 不多时,踉跄的身影背着梅三娘消失在莽莽山岭之间。 天光大亮,安静的山寨里东倒西歪着无数尸体,现在还没有尸气,很快,这片山寨将会成为野兽们进食的乐园。 祁元山的山脚下,一队足有数百人的队伍正在缓慢地接近。 这些人是永宁镇的衙役和捕快,为首之人跨马擎刀,看起来威风凛凛,只是一脸的苦相,他身后跟着的数百差役更是龇牙咧嘴,心中暗骂着自己的长官接下的这次苦差事。 衙役和捕快就是用来维护城镇的,抓个毛贼,揍个地痞之类才是他们的本职,剿匪管他们什么事,那应该是各地驻军的责任,再说了元山匪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前年的时候另一座城镇的官府曾经派遣两百捕快加上三百多衙役进山围剿,去的时候是五百人,回来的时候连一百人都不剩了。 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匪,这些官兵们拖家带口的,拼命的事谁也不想干。 “王捕头,您老能不能快些,这都好多天了,我那可怜的女儿也不知是死是活呦。”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胖员外,此时满头大汗,一边催促着马上的王捕头,一边焦急地四处打量,寻找着元山寨的踪迹,跟在胖员外身后的还有近百名护院。 “赵员外莫急,剿匪事关重大,如果不弄清匪人的数量和老巢,贸然出击可绝非上策,我们要做到知己知彼才是。” 马上的王捕头依旧慢吞吞的催马而行,让他王捕头擒贼可以,剿匪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元山匪有多凶,混白道的捕头能没有耳闻么,要不是知县大人受不了赵员外整天在衙门里哭求,也不会派出这数百人的衙役和捕快。 说是剿匪,在王捕头的心里,这次带人进山不过是探路,只要探清元山寨的确切地点就算大功告成,到时候回去交差也就是了,知县会上报朝廷,至于朝廷拨出哪路大军来进攻元山寨,可就不管他王捕头的事了。 明哲保身的手段,这群捕头乃至知县可全都深谐其道。 王捕头倒是谨慎,自从进山就走走停停,每过一个山包都要派出手下探路,确定没有危险他才会继续行军。 他不急,一旁的赵员外急得满头是汗,不断的催促,就这样,一群五六百人的队伍拖拖拉拉,从早上进山,直到晌午才远远地看到了元山寨的影子。 “大人,山寨里没有动静。” 探路的捕快摸到了山寨边缘,没敢进去就跑了回来,禀报着他打探到的消息,就是没有动静。 “没动静?” 王捕头翻身下马,隔着老远手搭凉棚观望,他看不清山寨里有没有人,不过再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了。 “捕头大人,下令攻山吧。”赵员外在一旁急得直搓手,眼看着匪寨就在眼前,他是越发焦急了起来。 “偌大的山寨,声息皆无,必定有诈。”王捕头装模装样地说道:“贸然攻山可不妥,不妥啊。” 轰隆隆! 王捕头刚想给身旁的赵员外讲一讲兵家大忌,在拖上一阵儿他就要回去了,正在这时,山岭的另一侧忽然地动山摇了起来,无数飞鸟被惊飞,仿佛林中出现了兽群一样。 几百人的队伍被逐渐接近的响动吓得魂飞天外,不用上官吩咐,齐齐地掉头就逃,那动作好像演练了千百遍一样居然整齐划一,包括王捕头在内,这群本该是护佑百姓的衙役捕快,扔下赵员外,头也不回地冲向山外。 赵员外已经被官差的举动给吓傻了,等他回过神儿也准备逃跑的时候,一侧的山林里忽然冲出了一匹战马,随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整整五百铁骑! 浑身都埋在铁甲中的骑兵,刚一出现立刻冲向元山寨,飞马过后,简易的寨墙被踏成了烂泥,那些骑士一个个刀出鞘弓上弦,五百铁骑犹如五百修罗一样满身的杀气。 跑出老远的王捕头幸好回头看了一眼,当他认出那群骑兵并非山匪而是边军装束之后这才稳下心来,急忙收拢溃散的部下,然后带头冲向山寨。 有边军开路,元山寨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种功劳不捡白不捡。 当一群未战先溃的衰兵折返而回冲进山寨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让他们惊诧莫名。 五百铁骑安然未动,仍旧保持着冲锋的队形,在铁骑的前方,则是漫山遍野的尸体,上千名元山匪一个个佝偻着身子,死相及其恐怖,不但口眼歪斜,眼睛瞪出来的更不在少数。 “将军,是毒杀。” 五百铁骑的最前方,有提刀的探马来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位已经切开了十几具尸体,无一例外的都是流出黑血。 “毒杀?” 为首的将军摘下面甲,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正是程昱的三儿子,边军副将程羽,他皱了皱眉,吩咐道:“搜索山寨,给我找一个小道士的尸体,看到有活的也一并带来。” 喏! 轰然称喏,五百铁骑策马而出,开始梳理整个山寨,小半个时辰之后,骑兵陆续归来,无一例外的全都两手空空。 “将军,一千一百多元山匪,没有一个活口。” “将军,没有找到身穿道袍的少年。” 听着手下的回报,程羽的眉峰皱得更紧,不远处的王捕头本想上前打个招呼,远远地看到程羽的脸色,这位永宁镇的捕头愣是没敢过来。 “一次毒杀千人,好大的手笔啊。”程羽冷冷地低语着:“好狠辣的心机!” 到底是谁毒杀了元山寨,程羽不知道,不过能做到一次毒杀整个元山寨的人,必然是元山寨内部出现了分歧所致,如果是外人出手,除非是修行者,否则的话,寻常的先天武者是无法做到一次击杀上千人的。 没有找到救过父亲性命的那个小道士,程羽有些遗憾,好在没人见到有穿道袍的尸体,既然如此,那小道士应该还活着才是。 拨马而行,程羽吩咐一声回营,当先离开了遍布尸体的山寨,五百铁骑紧随其后。 有那么一瞬间,程羽的脑海里将小道士这三个字眼与毒杀千人的黑手联系在了一起,可是下一刻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不是谁都能杀人的,一个半大孩子,绝对不可能屠光了元山寨。 看到边军撤走,王捕头这次可扬眉吐气了,带头冲进了遍布尸体的匪寨,活的山匪他不敢来,死的山匪他可不怕,于是整个山寨里不时会传来衙役们发现了财宝的惊喜喊叫,还有寻不到女儿的赵员外的哭声。 祁元山的深处,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旁,徐言正在不停的往梅三娘嘴里灌水,等对方喝了大量清水之后,他用肩头猛撞对方的腹部,于是梅三娘连胆汁都给吐了个精光。 距离中毒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夜,梅三娘体内的剧毒差不多全都被吸收了,徐言此时的做法只是在清空对方胃部残留的余毒。 等到梅三娘呕吐过三次,徐言将其放在树荫下,自己蹲在小溪旁的一块青石边,努力地研磨着一路上寻到的两三种草药。 两只手臂仍旧巨疼难忍,根本抬不起来,徐言只要弯着腰,让双手尽量自然垂在石头上,研磨药草的手几乎是靠着转动肩膀的力量。 忙活了半天,徐言已经满头大汗。 从布袋里取出半月前在山里抓到的那条大蜈蚣,蜈蚣早已被晒干了,去掉头尾,将蜈蚣混入草沫,徐言用一片薄薄的石头盛起一大口黏糊糊的草药,来到梅三娘近前,给她灌了下去。 “解药么……” 梅三娘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打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得更加玲珑有致,只是俏脸惨白,呼吸微弱。 她还清醒着,勉强吃下小道士调配的草药之后,虚弱的问了一句。 “毒药。” 徐言摇了摇头,轻声说出了自己调配的东西。 “闲三姐死得太慢么,你个没良心的小道士……” 艰难地打趣了一句,梅三娘的秀眉渐渐拧了起来,徐言说的没错,刚才他吃下的,的确是一种毒药,现在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以毒攻毒,没办法了。”徐言转身蹲了下去,等到梅三娘爬上他的后背,这才边走边说:“钩吻的毒力太烈,我们短时间内根本找不齐调配解药的草药,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暂时拖延住毒发。” 在一处山峦中辨认着方向,徐言的小脸上开始迷茫了起来。 他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常年进山的人,很少会迷路,徐言辨得清方向,可是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能找到足够的草药来配出解药。 临山镇距离这里有三五天的路程,永宁镇他没去过,倒也大致知道方位,可是这两座城镇里,徐言能断定全都找不齐他所需要的草药。 “是不是只有到大城镇,才有机会配齐解药?” 听到梅三娘的询问,徐言没有言语,而是点了点头,眉宇间的苦楚,预示着梅三娘的生机将十分渺茫。 瘦削的肩膀被女子捏住,虚弱的梅三娘在徐言背上轻声说道:“往北走,到齐国,丰山城里一定能凑够解药。” “齐国?” 徐言微微愣了愣,他是普国人,别说齐国了,连几天路程的永宁镇他都没去过。 “我家就住在丰山城……” 勉强说出两句话,梅三娘已经气喘吁吁,求生的**,让这个坚强的女子忍受着无法想象的痛楚。 仿佛感觉到了梅三娘的生机,徐言转头看了看四周,而后嘿嘿傻笑了一声,迈开虚浮的脚步,向着北方进发。 还好,他没有看到黑白无常的身影。 山脉的深处早已没有了路,满眼巨树荒草,偶尔能看到野兔从眼前窜过去,只是徐言再也握不住石头了。 从清晨走到黄昏,山路慢慢,眼前看不到丝毫的尽头。 天气越来越冷了。 不是傍晚的凉爽,而是气候急速转变所带来的寒意。 普国的秋天,仍旧天高气爽,白天的时候还会闷热不已,可是自从徐言进入了深山,他甚至看到了远处的山坡下出现了白雪。 万恒山脉以南的确温暖如春,可是山脉以北,则是地冻天寒! 两种极致的天象,成为了万恒山脉终年来的景致,徐言听说过,可从未见过,当他一脚踩进了没过膝盖的雪堆之后,小小的道士已经满脸的绝望。 眼前一片莹白,厚厚的白雪铺满了山峦,犹如一片冰雪的世界。 急则生错,梅三娘不想死,所以她想到了自己位于丰山城的家,她家以售卖药草为生,只要回到家,必然能筹齐解药所需的各类草药,尤其这些年来梅三娘虽然被掠到了元山寨,可是她始终在考虑着后路,更清楚的知道距离祁元山最近的大城只有丰山城。 虽然需要半月的路程,但丰山城的确是距离两国边境最近的一座大城了。 距离没错,方向也没错,错的,是两人全都忘记了万恒山脉北侧的连绵雪山。 齐普两国之间的交通要道只有一处祁渊峡,而且峡谷两侧全都有两国的重兵把守,寻常的买卖人想要通行,必然会受到层层剥削,两方边军全都要好处,给不起,就得滚回去,所以除非是大家大业的买卖人,小商小贩是走不起那条祁渊峡的。 翻过山脉也是一个办法,不过深山太过危险,不但野兽繁多,真要遇到妖物,多少人都活不了,于是这些年来,为了经商铤而走险的有之,缴纳大笔银钱的也有之,当然葬身在这片悠长山脉的人则更多。 徐言背着梅三娘,是走不了祁渊峡的,一来他没钱,二来一旦身份暴露,一个普国道士带着齐国女人,这种怪事说都说不清楚,下场恐怕不被齐国边军宰了,就得被普国边军驱逐。 面对着皑皑白雪,徐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梅三娘放了下来,他自己也坐在树下休息。 要翻过雪山才能抵达齐国境内,只要离开万恒山脉,齐国气候虽然寒冷,但也没到下雪的时候,只要没有大雪,走多远的路都不难,可眼前的雪山,却成了横在徐言眼前的一个巨大的难题。 走,还是不走。 徐言在思索着出路的时候,梅三娘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小道士褪下道袍盖在女人的身上,看着梅三娘紧紧咬着的唇角,徐言无力的双手开始死死地捏起,又无力地松开。 他的两只手在短时间内已经废了,还要带着一个中毒已深的女人,面前不是崎岖的山路,而是不知有多深的雪山,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开始袭上徐言的心头。 那是少年人经常会出现的感觉,因为无力,所以退缩,因为退缩,从而失去一些本不该失去的朋友或是亲人。 这股无力的感觉刚刚升起,徐言的眼睛猛地瞪了起来,以内心的执着硬生生将这股情绪驱逐了出去。 他不需要这种让人伤心绝望的情绪,因为他的目标是做一头临死都要争着吃上一口食物的猪,而不是蜷缩在角落里慑慑发抖的野狗。 坚强的,未必只属于那些猛兽,有时候,也属于最为卑微的生灵。 第58章 娶妻生子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这句话徐言经常能从老道士口中听到。 面前的确没有什么路,只有一片片看不到尽头的白雪,但是只要走过去,身后不就出现一条路了么。 简单的道理,或许猪会懂,而很多人却不会懂。 咬了咬牙,徐言决定试一试走过雪山,哪怕真的走不过去,他还能掉头往回走,总不至于等着梅三娘毒发身亡吧。 元山寨的这位压寨夫人,在这三月以来对徐言照顾有加,既然是徐言的朋友,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正要背起梅三娘的时候,徐言这才惊觉,自己的判断与决定,到底往前走还是往后走,其实都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不论往前还是往后,都是死路一条! 两人小歇的树下,一根突出地面的巨大树根不知何时扭动了起来,无声无息地高高扬起,然后裂开一张能吞下一头牛犊的血盆大口。 那是一条栖息在树下的巨蟒,颜色与树根一模一样,只要不动,没人能看得出来。 水桶粗细的巨蟒,就在徐言与梅三娘的头顶张开了血盆大口,如果是寻常的巨蟒,徐言或许还有机会逃离,可是当他看到巨蟒那双猩红的眼珠里浮现着一圈血轮的时候,徐言的心就彻底沉入了谷底。 那不是蟒蛇,而是一条妖蛇! 浓重的腥气从蛇妖的大嘴里散发开来,吞吐的信子一伸一缩,好像在选择第一口吞食的猎物,丝丝的轻响惊醒了沉睡的梅三娘,当她看到头顶的巨蟒之后,差点没被吓昏过去,死死的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惊动了对方,使其立刻发难。 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梅三娘挡住了徐言的身影,这时候她已经不太害怕了,松开捂着嘴的手,忽然转过脸来。 “替三姐好好活着!”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梅三娘一把推开了徐言,这时候被猎物惊动的妖蛇也同时扑了过来,大嘴对着梅三娘就吞了下去。 徐言被推开的身影踉跄着往后倒去,他想要捡起石子,却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清秀的小脸上再度狰狞了起来,一声被压抑许久的怒吼随着倒下的身影狂吼而出。 “不!!!” 在天道面前,苍生是无力的,在天敌面前,野兔是无力的,面对着强大的妖物,凡人更是无力改变些什么。 徐言只觉得心口一闷,喉咙发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去,洒在白雪间,看得人触目惊心。 梅三娘闭上了双眼,他听到了徐言愤怒的咆哮,临死的时候有人能如此不甘,也不算死得委屈了,自己终于能陪着小城一同留在这片无边的荒芜山脉。 徐言的怒吼,听在梅三娘的耳中,是友人的不甘与不舍,然而听在猪的耳朵里,则是熟悉的,开饭时候的招呼。 哗啦啦一阵草叶翻飞,不远处的一片藤蔓间,一道黑线犹如闪电般冲了出来,速度之快好似徐言打出的飞蝗,直奔巨大的妖蛇扑了过去。 或许是冲得太急,嘭的一声闷响之下,那道黑线竟把妖蛇庞大的身体都给撞飞了出去。 没等吞到食物,妖蛇已经扁扁地贴在了大树上,而后慢慢地滑了下去。 丝丝的怒吼声中,庞大的妖蛇再次人立而起,两只愤怒的蛇眼盯住了那个打扰它进食的不速之客,于是一双蛇眼与一双猪眼就此缠在了一起。 “小黑!” 倒地的徐言已经爬了起来,他此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黑猪正在与那头巨蛇对持,以为自己必死的梅三娘也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了过去。 猪与蛇之间的对持并没持续太久,最后的结局倒是出人预料。 猪眼中的憨傻竟然打败了蛇眼的阴毒,水桶粗细的巨蛇扭动着身体无声的游走了,临走的时候好像还十分畏惧一样。 蛇怕猪? 徐言擦了擦嘴角,为自己这个颠覆了感官的发现感到莫名不已。 小黑猪冲来的时候徐言已经看到了,黑猪撞上巨蛇所产生的巨力震得那颗大树到现在还摇摆个不停,看着憨憨傻傻的小黑猪,徐言实在是莫名其妙。 还好蛇妖退走了,他和梅三娘终于不用喂蛇了。 “这是你家的小黑?” 梅三娘渐渐从惊惧中恢复了过来,在吃下烤羊的时候她其实就想到自己会死了,如今险死还生的局面,倒也并不太畏惧,强撑着半坐了起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嗯,我家小黑。” 看着抓不住自己的衣襟掉到地上,仍旧不竭余力地往怀里窜的小黑猪,徐言苦笑道:“我的手都断了,抱不动你了。” 呼噜!呼噜! 好像能听懂人言一样,小黑猪围着主人转了一圈,支着长长的鼻子呼噜噜直叫,看起来十分愤怒,仿佛在问坏人在哪儿,它要去替小道士报仇。 用无力的手臂拍了拍小黑的后背,徐言歪着头想了一会,而后眼睛一亮,对着梅三娘说道:“三姐,有办法了!” 小黑的力气很大,这一点徐言早就知道。 在乘云观的时候,小黑在山里疯跑曾经撞断过一颗碗口大小的树,树断了,它倒是毫发未损。 小黑毕竟不是家猪,野猪的力量是要超过熊虎的,既然小黑找到自己,那么翻过雪山也就多了一丝希望。 在树林中收集了一些坚固的藤蔓,徐言费了半天力气,和虚弱的梅三娘一起好不容易编出了一个简易的爬犁,虽然简单,倒也够两人趴在上面了。 藤蔓编织的套子被牢牢地拴在小黑猪的脖子上,弄得小猪呼噜噜直叫。 将梅三娘扶上爬犁,自己也趴得牢固,徐言这才大喊着让小黑猪出发,只要能翻过雪山,抵达齐国,剩下的路相对会好走很多。 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暂时延缓了梅三娘体内的剧毒,这段时间绝对超不过半月,或许十来天之后,梅三娘毒发得更加厉害,因为两种剧毒一旦不在互斗从而融合在一起,几乎会瞬间致命。 时间并不充裕,所以徐言十分焦急。 小道士焦急,小黑猪可不急,翻着猪眼不肯干活,左扭右扭发现挣不开套索之后,索性直接趴在地上,呼噜噜地打起盹儿来。 “小黑快走!” “小黑求你了!” “小黑你是不是想当烤猪了!” “以后再也不给你吃饭了!” 还是最后一句有点效用,小黑猪听到不给吃饭,急忙站了起来,呼噜噜地还是不肯拉车,一人一猪的对话听得梅三娘都苦笑了起来。 大怒的徐言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祭出最后的杀手锏,只听他大喝了一声:“翻过雪山,我们就开饭!” 呼噜噜!!! 翻山就开饭,终于成了小黑猪最大的动力,于是一道黑线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茫茫雪山,快如奔马的速度扬起了漫天飞雪,不多时,两人一猪就此消失在满山的白雪尽头。 贯穿东西的通天河,终年大浪淘沙,奔涌不息,将晴州大地分割成南北两岸,没人知道这条大河的上游在何处,人们只知道通天河最后的尽头是大海,只知道通天河的分支遍布四野。 即便是一望无际的万恒山脉,与这条大河相比也不过是树上的枝芽,山中的小草。 晴州无边无际,而通天河就像一条披在这片大地上的缎带,为生活在晴州的人们带来了生机,也带来了灾难。 每隔百年左右,会出现一次天河决堤,汹涌的通天河水泛滥肆虐,不但会淹没庄家与屋舍,还会淹没大军与皇城,每一次水灾过后,大地一片荒芜,天气也会随之越发寒冷。 通天河以南,存在着十六座国度,被称之为天南十六国,普国与齐国便是十六国之一。 大普是幸运的,因为悠长的万恒山脉,不但挡住了北方的寒冷与敌人,还形成了一座天然的壁垒,挡住了通天河泛滥的河水。 有幸运就会有倒霉,而齐国,就是倒霉的那一个。 因为在万恒山脉以北,齐国的地理位置,正处在万恒山脉与通天河之间,属于天南十六国中最靠近北边,也是最靠近通天河的一个,如果天河绝提,几乎淹不到大普,却能将大齐在顷刻间变成泽国。 百年一次天灾,不知延续了多少年,于是深受水灾涂炭的齐国人,想尽了办法抵御天灾,扩建河道,挖深河床,清除河泥,种种办法基本被大齐用了一个遍,成效是不错,原本天河一旦决堤,整个齐国都会变成水乡,现在的状况是天河一决堤,至少皇城不会被冲走了,除了皇城之外,仍旧是遍地洪水。 至于为何皇城能在洪流中保存下来,是因为齐国皇室下了大气力加固城墙,五丈宽,接近二十丈高的城墙堪称天下之最,要说谁的城墙上能跑马车,非大齐莫属,还不是一辆,齐国皇城的城墙并排都能跑三架马车。 齐国皇城是不怕洪水了,可是治下百姓仍旧深受洪水之苦,于是家家户户都多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备舟。 大户人家必然在后院里准备着一艘大船,小门小户的人家也会供起来一叶扁舟,至于能不能在洪水里爬上船去,就看谁的运气好了。 舟船车马,天下百姓所必需的交通之物,齐国在这方面更是能称之为十六国之首,因为一旦洪水来了,人们是需要跑路的,没有快马大船,两条腿可跑不过决堤的河水。 齐国出好马,更多养马人。 齐国马匹大多身高体大,毛发油滑,拉起车来堪称风驰电掣,这也是齐国人为之骄傲的地方,在天南十六国提起齐国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世上任何的骄傲都是无法永久的,齐国人数百年的骄傲,终于被一头小黑猪所打破了。 从万恒山脉的北山一路奔来的小黑,在食物的诱惑之下一头扎进了齐国腹地,于是官道上一头拖着破爬犁的小猪,不知超过了多少骏马,不但惹得路人侧目,还惹得那些高头大马羞愧万分,马眼中泪痕斑斑。 猪比马跑得快,这实在太伤马儿的自尊心了。 一天多的狂奔,徐言和梅三娘终于离开了雪山,进入齐国,在经过一处城镇之际,徐言决定停下来。 小黑猪不知疲惫的狂奔,看起来仍旧精神奕奕,猪还没饿,徐言先饿了。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两夜没吃什么东西,徐言早就前腔贴后腔了,尤其是他编织的爬犁早被磨得四分五裂,再跑下去就该磨肉皮了。 冲出了雪山险地,梅三娘也精神了许多,在绝死的境地中一旦看到希望,再懦弱人都会变得坚强无比。 本就求生欲极强的梅三娘,在离开雪山之后几乎看到了希望在冲她招手。 谁都不想死,活着才是生命的真正价值,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扔掉爬犁,徐言牵着小黑猪,扶着梅三娘走进了这座齐国城镇,在镇子里的客栈要了一间普通的客房,两人一猪就这么凑合着准备休息一晚。 不是客栈里没有房间,而是徐言身上没有多少钱。 晚饭是简单的馒头咸菜,小黑猪明显对于这种吃食十分不满,呼噜噜的直叫唤,却被徐言直接无视了。 “这里是李家镇,距离丰山城还有大概七八天的路程。”梅三娘的精神显得很好,除了脸色越来越白之外,气息到是顺畅了许多。 “步行恐怕半月都到不了吧。”徐言收拾着碗筷,没有抬头,轻声说着。 梅三娘的精神是不错,可是气色越来越差了,徐言能断定在十天之内,旁边的女人就会毒发身亡。 “我是走不动了,不如就死在这里好了。”斜倚在床头的女子声音甜腻,满眼是笑,明显是在调笑着小道士。 徐言满脸苦涩的从怀里翻找出一串铜钱,加起来不过二三十来个,这么点的钱多说能住一天客栈,吃两天馒头,别说买马了,雇车都雇不起。 “三姐,你身上要是没钱的话,我们就麻烦了。” 徐言的确是没钱,在元山寨里的三个月,按理说他也能分到一些,怎奈他那份全都被胖大厨给昧下了,一个月就分给徐言三五个铜板。 “走得匆忙,三姐真的没带钱。”天生媚骨的女子一旦娇笑起来,那声音是能让人骨头都跟着酥软,梅三娘巧笑着说道:“小道士,是不是舍不得三姐死?” “都什么时候了,三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徐言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看了看撅在墙角晃着尾巴示威的小黑猪,无奈道:“总不能还让小黑拉车吧,再说我们也买不起车呀。” 呼噜呼噜! 一听到拉车俩字,肚皮瘪瘪的小黑猪顿时不干了,呼噜噜直叫唤,它要向主人申明,它是猪,不是马。 “咯咯咯咯。”梅三娘一看到徐言和猪较劲就想笑,笑着笑着她开始咳嗽了起来。 徐言急忙拍着她的后背,满眼的担忧,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怀里那个小巧的楠木盒子打开,现出里面一个指甲大小的珠子。 珠子十分普通,好像个面团,可是刚一出现,立刻有暗淡的药香飘来,看似平常的珠子,在徐言眼里能看到表面上流转着一层奇异的气息,犹如一层薄薄的云雾一样。 那应该是一枚丹药。 “收起来!” 梅三娘刚刚止住咳嗽,看到徐言打开了盒子,脸色一变急忙阻止:“这东西不许让任何人看到,廖九鸣曾经是鬼王门的人,他离开齐国占山为王恐怕与这个木盒有关,这东西绝对不会简单,如果让那些鬼王门的强人得知这件东西在我们手里,我们两个就麻烦了!” 急忙合上盖子,徐言蹙眉问道:“三姐,这丹药有什么用,如果能解毒,你直接吃掉岂不是更好?” 梅三娘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这东西对廖九鸣来说十分重要,应该不是解毒的东西,你收好,以后不许再拿出来。” 看到徐言将小木盒收好,梅三娘这才松了口气,道:“先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去镇上的药铺,镇上有间药铺是我梅家开的,到了药铺,自然就不愁银钱了。” 原来梅家把药铺都开到了李家镇,得知这个消息,徐言终于开心了起来。 药铺里不但有钱还有草药,未必能搜集够解毒所需的种类,可是这个机会徐言绝不会放过。 百十多种药草,能多收集到一种,梅三娘获救的机会就会更大一分。 外面已经黑透了,两人一猪是又累又困,于是梅三娘决定明天再去梅家药铺,她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发现徐言正在将被褥铺在地上。 “地上不凉么,傻道士,上来睡。” “男女授受不亲……” “半大个孩子,哪来儿的那么多臭毛病。” “师傅说方外人不近女色……” “佛门俗家弟子都可以娶妻生子,何况你个小道士,还女色,你懂得女色是什么。” “慈悲,慈悲……呼,呼……” 被梅三娘抓住硬扯到床榻上的小道士,没说几句就沉沉的睡去。 他太累了,不仅是连日里的奔波,一次诛杀上千人的经历,也让徐言那颗小小的心儿疲惫不堪,尤其是囚禁住心里那头出笼的猛鬼,更让徐言心力交瘁。 夜光透过窗棂,照在女人白皙的脸庞上,望着沉睡的少年,梅三娘的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如果小城没死的话,也该是眼前的少年这般大了,她失去了弟弟,被匪人囚禁了五年,终于大仇得报,这种辛酸实在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还好,上天又还给了她一个弟弟,至少此时在梅三娘的心间,身边这个与她历经过生死小道士,已经是她的亲弟弟了。 第59章 愤恨不已 天亮的时候,徐言与梅三娘草草吃过早饭,在小黑呼噜噜的抗议下,早早地来到了镇西的一间大药铺。 药铺的确是梅家开的,即便是徐言都能一眼看得出来,因为药铺的牌匾上就写着‘梅家药铺’四个大字。 早起的小徒弟推开大门,抻了个懒腰,准备扫洒门前,一抬头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和一个邋邋遢遢的小道士。 “二位这是要看病还是抓药?”在药铺学徒的小徒弟撑出个笑脸,道:“如果是抓药,方子给我就成,如果看病的话,您二位可得等等了,先生还没睡醒呢。” “现在的掌柜是谁,是不是吴宽?” 梅三娘当先问了一句,她已经离家五年了,李家镇上还有梅家药铺,可是药铺里的掌柜可未必是原来的。 小徒弟一听顿时摇了摇头,道:“我们家掌柜不姓吴,姓周。” 糟了,梅三娘心中一沉,周姓的掌柜,她根本就不认得。 身上可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梅三娘是聪明人,她知道留在这里等掌柜也是于事无补,不如趁早想别的办法。 徐言看到梅三娘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大好,再听到小徒弟摇头说掌柜不姓吴,更说明这间梅家药铺换了新掌柜,梅三娘的确是梅家的人,可是人家不认得,根本不可能白给你药草,更不用说拨出钱来。 没钱就雇不到马车,没有马车梅三娘的毒可就更麻烦了。 两人来到药铺一旁,梅三娘将头顶插在发髻里的一枚银簪子拔了出来,她身上没钱,可是带着头饰呢,梅家是大户富商,这枚簪子是她十几岁的时候家人给她买的,价值不菲,即便被掠进元山寨,这枚簪子也始终被梅三娘随身带着。 “走,去当铺。” 梅三娘指点着方向,当掉银簪子,至少雇佣车马的钱就足够了。 正当两人朝着当铺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几个皮衣皮帽打扮的商贾正好经过药铺门前,为首一个青年人好像也来药铺里抓药,和梅三娘与徐言几乎是走了个面对面。 “你是……” 两拨人已经错身而过,那为首的皮衣青年忽然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盯着梅三娘,疑惑地说道:“梅三姐?” 听到对方喊自己,梅三娘这才仔细辨认了起来,半晌后面露喜色,道:“你是李家的老三,贵小子!” “你真是三姐!”皮衣青年明显高兴万分,齐国民风彪悍,也不介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拉住梅三娘欣喜地说道:“是我啊三姐,我是李贵!” “五年没见,贵小子都长这么大了。”梅三娘看到熟人,心头一暖。 李家与梅家常年有生意来往,两家的关系十分不错,李贵小的时候更是经常往梅家跑,跟在梅三娘后边像个跟屁虫一样,和他这位三姐十分亲近,没想到一别五年,李家老三已经是大小伙子了。 “三姐,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小城呢?” 梅家在五年前出事,李家自然清楚,不但梅家认为梅三娘已经不在人世了,就连李贵也认为他这位三姐早就死了,没想到在李家镇遇到。 听到对方询问小城,梅三娘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身子摇晃了一下,要是没有徐言搀扶,恐怕她都能摔倒。 “小城死了。”梅三娘沉声说着:“他的仇,已经报了。” “小城死了?”李贵听闻也是愤愤不平,咒骂了几句那些可恶的山匪,问道:“三姐这是要去哪儿,老头子让我走些商铺,谈几份买卖,三姐要是不急就等我半天,我忙完回来在招待三姐。” 这位李贵倒是热情,并无虚伪做作,看起来他对梅三娘的确很亲切。 “我才逃出魔窟,要立刻回家。”梅三娘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 “三姐这是要回丰山城吧,也好,等过一阵子我也会回去,到时候在去看望三姐。” 李贵还有事在身,准备就此告辞,他倒是个机灵的,发现梅三娘眉宇间有些犹豫好像有什么话不好开口,而且身边连个包裹都没有,顿时吩咐几个手下仆人拿出十贯钱来,道:“三姐刚刚逃出升天,这点钱算是贵小子送给三姐的路费。” 梅三娘推辞不过只好收了下来,两人就此道别。 这下不用卖簪子了,徐言嘿嘿傻笑了起来,看来世上还真有贵人,要不人家怎么叫李贵呢。 “见钱眼开的小道士。” 梅三娘的心情也变好了起来,笑骂了一句。 两人先到梅家药铺购买了一些药草,虽然不足解药的一半,但也聊胜于无了,而后赶往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挑了位手背宽大的赶车人,在街边备足了干粮,这才离开李家镇,赶往丰山城。 还有至少一半的药草没有凑齐,不过齐国重镇丰山城这种在齐国数一数二的巨城,应该能凑齐解药才对。 齐国的马的确很快,赶车人更是经验丰富,一路上虽然风尘仆仆,倒也安然无事,七八天的路程,只用了六天多点。 越是深入齐国,徐言发现途经的城镇会变得越大,而城镇越大,城墙就越高。 当他在丰山城下仰望着十多丈高的巨大城墙之后,小脸上全都是惊讶。 这哪儿是城墙啊,这分明就是一座山嘛。 小村镇出来的少年人,自然没什么见识,赶车的车夫笑着说道:“这可不算高,大齐皇城的城墙那才叫一个高,天塌下来都能给顶住。” 用城墙顶住天,徐言可不信,不过用人山人海顶住天,或许能成。 穿过巨大的城门,入眼一片繁华景致,街边店铺林立,行人如织,有小贩沿街叫卖,方言一喊好像唱戏一般,还有挑着扁担的行商语出如珠,说了一大溜徐言是一句没听懂,不过扁担里的吃食到是飘着浓香,更有小小的娃子仗着身小轻盈在行人中穿梭个不停,碰碰这个拍拍那个好像迷路,却翻手从人家衣兜里顺出一个荷包。 哦,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贼了。 丰山城也被称之为丰都,城里的人山人海,带给徐言除了嘈杂热闹之外,还有深深的震撼。 临山镇上的人已经不少了,可是一来到这座齐国最为着名的大城丰山城,徐言发现临山镇在丰山城面前就像大树底下的一根荒草,根本就比不了。 恐怕一百个临山镇,都抵不过这半座丰都。 顺着十丈多宽的大街,早已放慢速度的马车停停走走,一路上的热闹景致让徐言看了个够,待他回头想要问问梅三娘为何丰山城里最大的商铺不是酒楼客栈而是一家巨大无比的船行之际,他忽然惊觉回到故乡的女子已经昏了过去,嘴角还残留着一缕鲜红。 梅家大宅就在丰山城的南街,随便打听一下都能找得到。 车夫驾着马车来到梅家,管事的一看是梅三娘回来了,立刻慌慌张张的喊来下人,昏迷不醒的梅三娘是被几个婢女给抬进的家门。 五年没有音讯的家人,早已被梅家人差不多忘干净了,一些闻讯赶来的梅家子弟除了衣着华贵之外,脸上大多没什么焦急之意,反而显得有些好奇。 梅三娘的父亲梅辛举有四房妻妾,梅三娘是他的三女儿,梅三娘有两位兄长,下边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自从五年前出事之后,梅辛举更是多纳了两房美妾,这五年来又添了四个子女。 大户人家,钱财无数,少了个儿子缺了个女儿,人家还能补回来,不但补回来,还要多补两个。 梅三娘被抬进了梅家后宅,家中管事早就吩咐去请大夫,而徐言则被留在了门房,他面前还蹲着一条硕大的黑狗。 外人是进不了后宅的,除非是通家之好,徐言一个邋邋遢遢的小道士,没把他轰出去就算梅家心善了。 询问过徐言也是与梅三娘同样落在匪寨的来历之后,管事的心里一阵鄙夷,表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只让徐言在门口等着,他需要通报老爷。 匪窝里出来的,能是什么好饼,在管事的看来,但凡能在匪窝里活着出来的,都能规划到匪类。 牵着小黑猪,徐言老老实实地等在门房,梅家的大狗出了名的凶恶,不过这次却叫都没叫,看着徐言脚下的小黑猪四条狗爪直哆嗦,总想往门后钻,要不是被铁链子拴着,这条大狗恐怕都得逃之夭夭。 徐言其实心里焦急万分,可是他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把梅三娘接回家里是天经地义,他这个小道士注定了无人问津。 没人搭理不要紧,徐言担心着梅三娘体内的剧毒。 刚才的昏迷已经是毒发的征兆了,没想到马车跑得很快,毒发作得更快。 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这五年来始终提心吊胆,梅三娘的体质在元山寨那五年来已经虚弱了太多,比不得寻常的壮汉,徐言估算的十天毒发,在梅三娘身上提前也就成了必然。 很快,背着木匣的老大夫匆匆而至,从徐言身边一阵风似的步入梅家,看起来气质不凡,犹如神仙中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药童。 这位就是丰山城里的名医之一了,姓黎,号称黎快手,治病那叫一个快,不论什么毛病只要让他给瞧瞧,保准三天痊愈,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黎快手的确很快,来得快,去得更快。 站在门房里的徐言愣愣地望着三人如风而去的背影,挠了挠脑袋,心说这连盏茶的时间都没到呢。 “你叫徐言?” 有人在旁边走来,是位富态的员外,白皙的面皮三缕须髯,看年纪四十多岁的模样,来到近前和声悦色地问道。 “正是。” 徐言看得出来这位应该是正主,打了个稽首回道。 来人正是梅三娘的父亲,梅辛举。 “原来是位道家人,失敬失敬。” 梅辛举第一眼看到门口的小道士也有些意外,管事的已经说了送梅三娘回来的,是个叫做徐言的半大孩子,梅辛举还以为是匪寨里的孤寡,没想到是个道家人。 “慈悲慈悲。”徐言再次开口:“梅老爷,三娘可否醒过来了?” 梅辛举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刚才着人看过,说是惊吓过度,又经历连日奔波,气血双亏以致昏迷不醒,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方可恢复。” 这位梅老爷的话,听得徐言瞠目结舌,今天他不但在街上看到了贼,现在还看到了老骗子,那位名医还真敢蒙啊,人都要死了说成惊吓过度气血双亏,怪不得他走得那么快。 “梅老爷,三娘中毒了。” 徐言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要是再耽搁一阵,能不能救回来都是两说。 梅家世代以售卖草药为生,这么大的家业有大半都出在药铺上,要说梅家人没有懂医的是不可能的,就算家里人医术不精,梅家药铺里的坐堂先生必然医术高深,没请来梅家的大夫反而随便找了个行脚的郎中,可见梅家人对待梅三娘有些凉薄。 “中毒?” 梅辛举皱了皱眉,他是来询问对方有关他儿子小城的事情,没想到听说了这么个让人恼火的消息。 “她中了什么毒?” 梅辛举的追问,徐言还无法如实告知,总不能把自己毒杀千人的壮举说出来吧,没人信不说,真要让人知道这有个杀人魔王,还不得惹来更多的麻烦。 “一路奔逃,饥不择食,三娘误食了一些毒蘑菇。” 随口而出的假话,听得梅辛举一愣一愣,也难怪,能在匪寨里逃出命来,以山菇充饥在梅辛举看来正常不过。 “我与师父学艺的时候见过那种蘑菇,知道如何解毒,当时拦得慢了,这才害得三娘中毒颇深。”徐言满脸愧疚,自顾自的慈悲个不停。 “能解就好,能解就好。”梅辛举点头道:“这不怨你,既然你知道解毒的办法,我家就是药铺,药草随你取用,能救下三娘性命就好。” 说罢,梅辛举吩咐管事的带着徐言去梅家最大的一间药铺抓药,而后转头问道:“小道士,你可见过三娘的弟弟?” 在询问梅三娘的时候,梅辛举始终神色淡然,即便听说了梅三娘中毒,他也仅仅是邹邹眉头,此时问起了他自己的儿子,脸上明显出现了期望与焦急。 重男轻女,大户人家的惯例。 因为男丁可以兴旺家门,而女娃只能嫁给别人,带出去一堆嫁妆不说,随了夫家,也就忘了本家。 “小城已经故去了,埋在祁元山。”徐言如实说道。 听到自己的儿子当真死了,梅辛举的身子晃了晃,摇头叹息。 这种结局在这五年来他早就想过,可他没想到的是,梅三娘居然活着回来了。 梅辛举脚步沉重的走向后宅,他转过假山的时候徐言能听到隐隐传来的怒骂。 “她怎么没死在外面,她怎么没死在外面!” 梅辛举的确愤恨不已,恨那些山匪杀了他的儿子,更恨当年梅三娘带着小城出门,这才引来的杀身之祸。 少个闺女不算什么,少个儿子,在大户人家的眼里才是真正的损失。 短暂的对话,让徐言隐隐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梅三娘的归来,恐怕得不到家人太好的脸色。 不再多想,这时候最重要的是配出解毒药,于是徐言跟在管事的身后,赶往梅家位于丰山城最大的一间药铺。 第60章 离家出走 丰山城大得没边,这是徐言第一次来到这座丰都的感觉,在他看到梅家在丰山城的药铺总店之后,愣是以为这座药铺是一间巨大的客栈或者是酒楼。 药铺都有三层,这得装下多少药草啊。 梅家药铺的药草种类的确繁多,从数千种药材之中,徐言终于找齐了配制解药的药草,不但拿够了解毒的药量,徐言还多拿了好几种,多达百种的药材看得梅家管事的眼睛发直。 吃了个毒蘑菇而已,用得着这么多种草药么。 毕竟是给自家小姐看病,管事的到没有多说什么,等到徐言找齐了药草又带着他返回了梅府。 只要草药集齐,熬制相对简单得多了,烧红的火炉放着药罐,咕噜噜的冒着浓郁的药味。 熬药的地点是在梅家的厢房,这里一般是留宿客人的地方,屋子的床榻上,梅三娘依旧昏迷不醒。 徐言还以为梅三娘被留在了后宅,竟是被放在了这种地方,他再一次感受到梅家人对待梅三娘的凉薄与陌生,好像这个女人已经不属于梅家了一样。 其实梅三娘的确是被抬到了后宅,又被她的两位嫂嫂给轰了出来,说是匪窟里的女人不干净,一身晦气,梅家是大户,让外人知道还怎么在丰都立足,梅家上百年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找到药草回来的时候,徐言正听见两个衣着华贵满头金钗的妇人在厢房门外掐着腰训斥几个不懂事的婢女。 那两人穿得绫罗绸缎,满身贵气,是梅三娘的两位嫂子,本是亲人才对,没成想一开口却是阴毒的话语。 什么匪窟里为了求活,女人就得成了娼妓,什么伺候了匪人五年还有脸回家,不怕街坊笑话,要是她们被贼人掠去,早就自己抹脖子了,谁还有脸回来,说到气愤之处,一个稍微年长的妇人一把一把地掐着一个婢女,骂她们不长眼,敢把这么一个脏女人抬去后宅。 不用看,那女孩儿身上必然青一块紫一块了。 徐言是在妇人们恶毒的话语与鄙夷的目光下走进的这间厢房,捧着药草的小道士连看都没看两个妇人一眼,惹得两个长舌妇又给梅三娘加了一条与道士不清不楚的罪状,再次恶毒地咒骂了一番如今的道人都不要面皮之类,这才扭着肥腰离开。 既然是咒骂,徐言自然充耳不闻了,两个跟鬼没差多少的东西而已,他的视而不见可不是白练的。 在徐言熬药的时候,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打扮也是个婢女,梳着妇人的发式,一进门就哭了起来。 “小姐!小姐!呜呜呜呜……” 来的婢女名叫小翠,是梅三娘原来的贴身丫鬟,小姐遇难,原来的丫鬟也就没了主子,后来被二夫人调了过去,如今负责侍候梅三娘的二嫂。 从小就跟着梅三娘的丫鬟,算得上姐妹情深,一别五年,小翠早以为小姐死在凶匪之手,今天得知小姐回来,她立刻急匆匆地赶来,刚才看见两位夫人在门外咒骂没敢进来,等到对方走了这才敢进来探望。 “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小姐。”好不容易盼到了梅三娘,却是个昏迷不醒的样子,小翠的眼泪可就止不住了。 可算看到个亲近人,徐言问清了小翠的身份之后,简单解释了一番梅三娘的状况,于是他终于多了个帮手。 两只手都抬不起来,那些草药是被徐言咬着牙抱回来的,要是没有小翠帮忙,靠着徐言自己的话,天黑了都未必能点着柴火。 一个时辰的熬制,解药终于配了出来,让小翠给梅三娘灌了下去,徐言查看了一番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眉心未黑,眸子没大,毒气尚未抵达心脉,三姐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一副药是解不了钩吻剧毒的,梅三娘体内的毒力已经被解药压制,暂时不会发作了,想要彻底驱除,少说半个月的时间。 反正抓来的药量足够,徐言也就理所当然地住在了梅家。 梅家的厢房可不是一座,而是一排,最近可能是访客不多,十多间宽大的厢房全都空着,里面桌椅家具样样齐全,住着比客栈都要舒服。 挑了间挨着梅三娘的厢房,徐言每天都会熬制两次草药,小翠也会过来帮忙,三天一过,梅三娘终于醒了过来,气色不算太好,精神头儿到是不错。 “我睡了几天?” 倚在床头的女子眼神明亮,只是有些淡淡的伤感,她认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她的闺阁,而是招待外人的厢房。 “三天。” 徐言的脑袋从桌子上的大碗里抬了起来,嘴角全都是饭粒,嘿嘿笑着说道。 没办法,两只手抬不起来,吃饭只能把脸埋在碗里了,地上同样把脸埋在食盆里的小黑猪听到了动静,也抬起头,呼噜呼噜直叫,幸好梅家还管饭,要不然徐言和猪都要饿肚皮了。 与猪一样动作的小道士,惹得女子咯咯直笑,心里那一丝被家人冷落所带来的阴霾,也变得无所谓了。 活着,总比什么都强。 “扶我起来。”梅三娘挣扎着想要起身。 “三姐,你要静养才行。”徐言急忙来到近前阻止,道:“至少还要小半月才能下地,毒还没除尽呢。” 抓着徐言的道袍,梅三娘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指了指屏风后的大木桶,道:“去给三姐打些热水,我要洗洗身子。” 女人都爱干净,一路奔波了半月有余,徐言倒是不在乎,梅三娘可能早就受不了了,没办法,徐言只好去外面找水。 还好,不远的地方就有水井,屋子里有火炉大锅,烧些热水不算麻烦,只不过抬水太要命了。 徐言的胳膊动不了,于是小黑就成了拉水的主力军,在吃饱之后,猪也是能干活的。 好不容易弄了大半桶的热水,徐言被累得满头大汗,这还不得好,被梅三娘说成是懒鬼投胎,于是只好哭丧着脸,准备晚饭多吃几碗。 徐言的手臂伤到了筋却并非伤骨,几个月的调养就能痊愈,这也是少年人身体柔软,只要不是重伤,恢复的时间比成年人可要快得多。 被小道士扶到水桶边,梅三娘随手将小木盒里的干梅花撒了满桶,这也是她的习惯,五年来唯一没有忘却的记忆。 望着浮上水面的花瓣,梅三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本想回家之前就狠狠地洗一洗身子,洗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如今看来,恐怕就算她洗掉一层皮,也换不来家人的原谅与接纳了。 轻抽束带,一抹香肩乍现,莹白得犹如羊脂般的肩背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背对着徐言的女子开始宽衣解带,娇笑之间,吓得小道士落荒而逃。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圣人之言,不分佛道,世人皆可听之悟之,至于世人做不做得到,那就不是圣人的事了。 在门口念叨了半天的慈悲,徐言这才好转了不少,却仍旧心有余悸。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女人,是比鬼还可怕的…… 小翠偷偷摸摸地走了过来,好像生怕被人看到她照顾梅三娘一样,到得近前都没来得及理会徐言,急匆匆走进房里。 有人照顾梅三娘沐浴,徐言也就放心了,回到他自己的房间,赶紧喝掉一大壶茶水压压惊,拿出从梅家药铺多取的几种草药,放在药罐里开始熬煮。 他也需要调理自己的伤势,反正梅家的药材成山,现成的草药不用可是浪费了。 “这三天,我爹来过几次。” 泡在木桶里的梅三娘,询问着小翠,声音平静得不带半点的情感,身后无言,小翠只是默默的摇着头。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以梅三娘的聪慧,自然知道此时自己的地位与处境。 住在待客的厢房,无人照料,父亲不来探望,连梅家坐堂的老大夫都不肯为她请来。 梅三娘在感觉到亲人的凉薄之际,也察觉到了父亲的恨意与疏远,小城的死,归根结底是被她梅三娘连累所致。 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元山寨了…… 这种心思刚一出现,就被梅三娘彻底掐断,她是个坚强的人,而坚强的人,是绝不会轻言生死的,因为自尽这种举动,只是那些懦夫们不敢面对现实的逃避之举而已。 热腾腾的清水,洗净了她的身子,却洗不净她的心,还好,身边还有一二亲近之人,总比孤家寡人强多了。 从这一天开始,梅三娘的气色逐渐恢复了过来,小半月的时间,几十副解药入腹,她体内的剧毒尽解,本就开朗的女子,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借着梅三娘的光,徐言在梅府也算好吃好喝。 梅辛举不待见他这个女儿,倒也不至于在吃喝上为难,庞大的梅家可不在乎几口饭食,于是徐言和小黑猪终于找到了好地方,吃饱睡,睡饱吃,整天活得和猪一样。 幸福的生活总不会持久,尤其是对于梅三娘这种福薄的女人,回家的一个月时间里,梅辛举总共来见过她两次。 第一次问了问伤势,话没超过三句,第二次则是告知梅三娘,家里为她讨了门亲事,一月后男方会上门迎娶。 连后宅都回不去的女人,注定被草草嫁出家门,这也是大户人家打发那些不受待见的子女的手段。 当徐言得知了梅家人的凉薄之后,满脸的愤怒,小黑猪更是撅在墙角直哼哼,表达着它的不满。 倒不是徐言愤恨梅家人的绝情,而是惋惜着一天三顿的好吃好喝,这种免费的客栈,还免费吃喝,满天下上哪儿找去。 还以为小道士在为自己鸣不平,当梅三娘听到徐言自言自语着吃白饭的地方没了之后,心里的不甘与愤怒全都被气没了,把小小的道士按在自己胸口蹂躏了半天,待到对方鼻血长流才满意地放过徐言。 “三姐,我们怎么办,要不找个道观挂单算了。”徐言叹息着说道。 “你是道士,能去道观挂单,难道要三姐去做道姑?”梅三娘没好气地说道。 “道姑有什么不好,每天诵经吃斋,修身养性,什么烦恼都没有。”徐言眨着眼睛说道。 “红尘都没待够,三姐可不去出家。”梅三娘直了直腰板,不就是家里嫌弃自己么,有什么大不了,自己走就是了。 “哦,那三姐去嫁人吧,我去道观挂单。”徐言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 “三姐不嫁人了,要嫁也不会嫁给那个痞子沈六。”一提起梅家给自己安排的亲事,梅三娘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沈六是何许人也,赌徒地痞加瘸子。 沈六可不是天生残疾,他瘸掉的那条腿,是因为欠了赌债不还,让人给打折的,这人三十多岁,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而且嗜赌如命,连腿都能输出去,不知哪天就能把媳妇都给输出去,嫁给这种人,梅三娘哪会同意。 梅三娘不同意,她的长辈可全都同意,尤其是大房二房的两个嫂子,恨不得明天就把那个脏女人弄出梅家大宅。 没看其他房的子侄看她们的眼神都不对了么,这谁能受得了。 有梅辛举做主,梅三娘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办法,这年头家主开口,别说让一个女儿嫁给个痞子,就算嫁给一头猪都没人敢反对,而且反对也没用,这门亲事就在梅辛举的一句话之后定了下来。 梅三娘的母亲过世得早,而且她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快到三十的年纪还未成亲的,会别人笑话的,五年前她才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因为婚事和父亲闹得不可开交,梅辛举没办法只好弃之不理,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把这个扫把星早早地嫁出家门,于是连商量都没有,亲自做主了这门亲事。 得知了自己的亲事,梅三娘没有反对,也没有抗争,只是默默的惨笑了一声。 她没有离家出走的打算,好像认命了一样等待着一月之后男方家来人迎娶。 看似认命的女人,在徐言眼里可绝对不是如此,否则的话,谁家闺女要大婚了还整天磨刀的? 每次看到梅三娘磨着那柄让小翠找来的匕首,徐言都觉得脖子后边凉飕飕的。 也难怪,和他一起毒杀了上千匪人的女子,能是省油的灯么。 梅三娘没有离开梅家,是因为她需要钱,需要梅家为她准备的那份嫁妆。 一旦离开梅家,可就得自力更生了,想要在丰山城生存下去,没钱可不行,小翠已经成家了,嫁给了梅府一个马夫,无法陪着梅三娘一起走,所以只要嫁出梅家的大门,梅三娘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两个月的修养,梅三娘早已恢复了健康,徐言的双手也能上下晃动了,不敢太过用力,不过平常的行走坐卧倒也自如了许多。 梅家药材的滋养,加上少年人本身的恢复能力,徐言能断定只要再有两月的时间,他的双手就能再度打出飞蝗。 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两月之期也随之越发临近,这一天,梅家大门外有驴车驶来,一瘸一拐,眉飞色舞的新郎官,终于登门了。 第61章 小门小户 沈六迎亲,不讲究排场,大清早的雇了一辆驴车,披着大红花,兴致冲冲来到梅家门外。 没什么仪式,也没几个人送行,梅辛举甚至连面儿都没露,只有梅三娘的两位哥哥送她出了梅府,分别之际,梅三娘的二哥偷偷塞了个布包给梅三娘,却被眼尖的二嫂一把抢了过去,惹得其他亲戚哄堂大笑。 门口的一幕,看得徐言微微皱眉,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这句话恐怕果然不假。 大海是冰冷的,也是无情的。 还好,梅三娘就要离开梅家了,从此也不会再受白眼。 “大哥,二哥。” 大门外,梅三娘回身一拜,道:“三妹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爹娘就托付给两位兄长了。” 梅三娘的两位哥哥只是懦弱之人,被自家婆娘管教得只会唯唯诺诺,听到妹子这么说,两人倒也唏嘘不已,急忙点头让三妹放心,梅家家大业大,他们会为爹娘养老送终。 只说了一句,梅三娘轻轻一笑,登上驴车,周围的梅家人她是看都没看一眼。 有下人将一个榆木小箱搬上了驴车,沈六在门口作了个罗圈揖,兴高采烈地赶车而去,一路上那是趾高气扬。 这门亲事,他算是捡到了大便宜,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沈六在心里是高兴不已,如果馅饼旁边没有那只烦人的苍蝇就更好了。 沈六眼里的苍蝇,正是跟在驴车旁那个牵着猪的小道士。 “小子,滚一边凉快去,爷爷没钱赏你。” 赶车的沈六对着徐言龇牙咧嘴,威胁这个碍眼的小道士离远点,也不打听打听他沈六是什么人,还想敲他一笔,真是瞎了狗眼。 寻常人家娶妻生子是请不起和尚道士的,可梅家是大户,就算有道士上门也算正常,说几句吉利话就能得到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沉六还以为徐言是来蹭赏钱的,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车上的女人和嫁妆现在都是他沈六的,别说来个道士,就算来个神仙也别想讨去一个铜板。 “停车。” 转过大街,刚刚离开梅家的女人在车上冷冰冰地喊了一声,也不等沈六答话,被划得粉碎的嫁衣就被抛了出来。 “娘子,你这是干什么?”沈六一愣,这还没到家呢,怎么嫁衣都给扔了。 “悔婚。” 梅三娘的嫁衣里面是平常所穿的衣衫,这时候抱着榆木小箱走下车来,脸色冰冷,拉着徐言看都没看沈六一眼就要扬长而去。 见过大婚之日哭闹撒泼的,沈六还从没见过刚出家门就悔婚的,看到梅三娘要走,他顿时急了,踮着脚蹦得飞快拦在了前头。 “你说悔婚就悔婚?你当我沈六是街边的野狗么,这么容易就打发了?” 之前的满脸喜色此时变成了狰狞,赌徒本就好勇斗狠,媳妇跑了没关系,梅三娘那份嫁妆他沈六是绝不会放过。 “要走也行,把嫁妆留下!” 梅家毕竟是大户,沈六还惹不起,人可以走,钱可不能走。 盯着眼前的地痞,梅三娘倒是不怕,一个沈六可比不过元山匪,不过这种地头蛇最难对付,如果今天不解决个干净,日后必然会被沈六骚扰。 打开榆木小箱,梅三娘从里面拿出整整百两白银,抛给对方说道:“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干。” 梅三娘的嫁妆不少,小箱子装着三百两白银,沉甸甸的银子看得沈六口水都下来了。 三百两白银,他才得到一百两,这可不行,沈六看了看左右无人,就要上前硬抢,反正是他娶的女人,嫁妆也应该都是他的。 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逼住了扑过来的地痞,梅三娘冷声道:“如果你嫌一百两不够,那就鱼死网破!” 一个拿着匕首的女人,加上一个牵着小猪的道士,沈六犹豫了好久,到底没敢硬抢,咒骂了几句转身离开,直奔赌坊而去。 周围渐渐有行人围了过来,有热闹可看,没人会错过,梅三娘见到沈六离开,这才收起匕首,抱着小木箱,与徐言匆匆离开了大街。 “三姐,我们回不去梅家了吧。” 客栈里,小道士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囫囵说道,脚下的小猪跟他一模一样,头都不抬。 “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了。”梅三娘没什么胃口的样子,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这也难怪,三百两的嫁妆放在平常人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放在梅家,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梅三娘好歹也是梅家的直系后辈,其他的女眷如果出嫁,至少上千两甚至几千两的嫁妆,唯独她梅三娘,只有区区三百两,分给沈六一百两,这时候只剩下二百两了。 “三姐不必担忧,一两银子就能吃很久呢。”徐言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劝慰,小黑猪也在呼噜噜地乱叫。 “坐吃山空,你师父没教过你这个道理么。” “我们可以种地养猪,吃不空的。”徐言把脸埋在碗里,边吃边说:“三百两可以买很多很多猪崽,猪崽长大了就会变成肥猪,然后肥猪还会下崽,师父说这叫生生不息……” 愤怒地敲了敲小道士的脑袋,梅三娘没好气地说道:“就知道猪猪猪,你还真是猪啊!让你这么吃,一年后我们就得当乞丐去。” 敲头也好,怒骂也罢,小小的道士仍旧吃得开怀,一边吃还一边傻笑,惹得梅三娘也笑了起来。 “我要做些生意,这样才有立身之本,在丰山城,没有钱是站不住脚的,只是,二百两太少了……” 一听做生意,徐言也来了精神,终于从碗里抬起头来:“不少了三姐,二百两足够盖一座道观了。” “盖座道观,然后我跟你在道观里念经喂猪是不是?” 看到小道士直点头,梅三娘无奈地叹息道:“小小个娃子,脑袋里装的都是猪,你师父是不是把你给养傻了。” 猪其实挺好,至少没有烦恼,和猪一样的小道士在一起,梅三娘心底的悲伤也就渐渐被淡忘了,抢过一盘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她只是有些不甘而已,对于家人与父亲,梅三娘并没有恨意,因为说到底,小城是被她间接害死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难道还会祈求父亲原谅她这个罪魁祸首么,被草草嫁出家门,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客栈不是久住的地方,从第二天开始,梅三娘整天在街上寻找着店铺,不到两天的功夫,在城东的细柳街到底让她盘下来一间破落的酒楼,地方倒是不小,后院还有一片空地,只是长满了杂草。 酒楼实在太破了,几年没人打理,里面的桌椅全都被风雨侵蚀得破烂不堪,房顶还漏着一个大洞,晴天能看到太阳,雨天能看到瀑布,就这还要纹银一百八十两。 屋子破败不要紧,反正梅三娘也不打算开什么酒楼,只不过想要装潢一番的银钱却是不够了,更不用说雇佣些下人小厮。 搬到酒楼里的两人,正坐在门口发愁。 徐言不在乎住在哪里,破败的酒楼在他看来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有地方栖身,怎奈梅三娘是愁容满面。 街尾一间大木屋里的吆喝,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当梅三娘看清那间木屋是什么地方之后,眼前一亮,问道:“小道士,会耍钱么?” 花钱徐言会,耍钱他还真不会。 街尾的大木屋是一家挂着茶肆名头的赌坊,整天传出来吆五喝六的声音,实在缺钱的梅三娘,到底把注意打在了那间赌坊上。 她也是走投无路了,身上没钱,什么事都干不了。 与其坐吃山空,不如博上一搏,揣着仅剩的二十两银子,梅三娘拉着小道士走进了赌坊。 一进门,呼喝声几乎要掀翻房顶。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开了开了!这把一定开大!” “他娘的,老子连输了九把,不信这把捞不回本!” “豹子通吃!” “搞没搞错!我全部家当啊,通吃啦?” “庄老四算你狠,豹子都能开出来,老子这就回家卖孩子去!” 一进赌坊,徐言就觉得一股酸臭之气扑面而来,里面的人光着膀子踩着椅子,有人输的眼睛通红,还在那叫嚣着用最后的一点钱来翻本,甚至有人连衣服都给压了上去,也不知一会要是输了该如何出门。 人世百态,唯赌之一途最能显示出人性的险恶,这群赌徒输红了眼睛连妻儿都能卖掉,说不定再输的话就要出去杀人越货了。 徐言不是没见过耍钱的,临山镇里也有个小小的赌坊,供人们闲暇之余玩乐一番而已,他可没听说谁家为了赌债卖儿卖女的。 丰山城的赌坊,明显比临山镇的小赌坊要大了太多,里面人山人海,有男人也有女人,徐言和梅三娘一进来,倒也没人在乎。 “三姐不会耍钱,交给你了。” 把仅剩的二十两银子交给徐言,梅三娘倒是落得个清闲,不等徐言反对,又加了一句:“输光了我们就去当乞丐。” 好吧,徐言最不喜欢当乞丐了,于是硬着头皮来到一桌人最多的赌桌前。 道士赌钱不算新鲜,旁边几个赌徒看到徐言只是打趣了一句,骰盅一响,这群人就忘了身边的是道士还是和尚,一个个眼睛放光盯着即将开出的骰子。 看了一小会,徐言眨了眨眼,在庄家的吆喝中将所有的银子全都推在‘大’上面,一把全出,看得梅三娘直皱眉。 输赢可就看这一次了,一锤子的买卖,拼的只有运气。 梅三娘的担忧,在下一刻变成了惊喜,这一把开的果然是大,徐言赢到了一倍,此时足有四十两银子,下一把,他又将所有银子压在了‘小’。 连中了五把,小道士原来的二十两银子,翻到了六百多两,看得周围的赌徒们眼睛都红了,纷纷骂着这小子运气太好,庄家的脸色更是越来越白。 一会儿的功夫,二十两变成六百两,喜得梅三娘眉开眼笑,这就要收手,却听得庄家劝说这把也一定能赢。 梅三娘可不想在赌了,带着徐言来赌坊也是她没了办法,既然赢了这么多钱,足够她装潢那间破败的酒楼。 第一次体会到赚钱如此容易的小道士,此时可不想收手,笑眯眯地说着最后一次,又把所有的银子押向了‘小’,没等银钱离手,徐言的耳朵就是微微一动,即将落在‘小’一方的六百两银子,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挪到了‘大’。 徐言不会赌,但他会听。 听骰子这门本事,他在临山镇就会了,时常与小伙伴们玩得不亦乐乎,当然赌注不是钱,而是谁输弹谁的脑壳。 徐言的耳力极强,如果练不到听风辩位,他的飞石也不会那么准了,刚才突然从小挪到大,是因为他听到了原本被扣在桌上的骰盅里,出现了一丝极小的响动。 骰子被什么东西碰到,从而改变了点数。 十赌九输,这种简单的道理徐言不是不懂,但是赌局里的阴谋诡计,他还是头次遇到。 幸好自己的耳力不错,千钧一发之际挪走了银子,要不然这些银两可全都要输掉了,徐言在暗暗心惊的同时,也有一种庆幸的感觉,他不喜欢赌,这次要不是梅三娘实在没辙了,他根本不想走进这种赌坊。 徐言的确要赢了,而且这一局就要数百银两进账,从二十两赢到上千两,亏的可全都是赌坊的钱,庄家的脸色已经白了,周围全都是叫骂着开骰的声音,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门口有一个赌坊的小厮在庄家的眼神示意下急匆匆离开了赌坊。 “开啊,等什么呢!” “庄老四,赶紧的,老子等着这把回本呢。” “还有没有下注的了,没有就开了!” 开骰的庄老四急忙跟着吆喝了起来,眼神却直往门口瞟,手里的动作极慢,一点一点的掀开,这种时候最是急人,周围的赌徒眼睛瞪得鼓鼓的,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哐当! 赌坊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三个挎着腰刀穿着官服的官府衙役冲了进来。 “听说有人聚众豪赌,庄老四,你家这茶肆不想开了是不是!” “官府早有明文,赌资超过十两纹银,责三十大板!” 三个衙役五大三粗,一进门顿时横眉立目,为首的撇着嘴仰着头,一脸的不屑,他身后的两个衙役纷纷喝骂,一群赌徒看到这二位急忙灰溜溜地躲在一边,连押上去的钱都不敢要了。 这是丰山城官府的衙役,平头百姓可惹不起,而且齐国的确有规定,赌资超过十两的,责三十大板,只不过民不举官不揪,耍钱的大有人在,被打板子的没见到几个,一些酒楼茶肆都有人耍钱,这间大木屋挂着茶肆的幌子,实际上却是真正的赌坊。 “呦,陈爷!” 开骰的庄老四笑眯眯地招呼道:“陈爷消消火气,我们这都是小打小闹,那能赌那么大,您瞧,这桌子上总共才十多个铜板不是。” 赌徒们被官差吓到了,一个个畏畏缩缩,刚才人们回头的功夫,赌桌上的一堆堆银子就跟变戏法似的消失得无踪无迹,就留着十几二十个铜板,也不知那些庄家都怎么练的,手这叫一个快啊。 “哼,算你老实。”为首那位陈爷衙役哼了声,道:“小赌怡情,大赌毁家,都给我记着点。” “是,是!”庄老四始终笑脸相对,嘿嘿笑道:“来我这玩两把的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谁能拿棺材本来赌啊。” 说着,庄老四看向面前的小道士,笑眯眯地在桌子上捡起两个铜板,道:“小子,你运气不错,这把你赢了,喏,拿去买糖吃吧。” 第62章 传遍全城 一千多两的银子,眨眼间变成了两个铜板,徐言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以他的聪慧,看得出庄家之前在暗地里耍的手段,可他没想到,人家还有这么一手。 那三个衙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即将赢到上千两白银的时候来搅局,分明和这家赌坊是一伙的。 民不与官斗,再说也斗不过啊。 垂头丧气地离开赌坊,徐言与梅三娘相视苦笑,两个铜板,还抵不上之前的二十两银子呢。 至少二十两银子能吃好久,两个铜板多说能吃一顿,还是馒头咸菜。 回到破落的酒楼,徐言倒是没什么,吃饱了倒头便睡,小黑猪更是没心没肺,跟徐言挤在一起,至于明天有没有吃的,那是明天的事,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明日复明日,明日打野兔么。 有绝技傍身,小道士这辈子算是饿不死了,只要山里的兔子山鸡没有绝种,徐言就能天天吃饱肚子。 他倒是不愁,梅三娘可是心乱如麻。 一个女人守着一间破落的酒楼,什么生意都做不了,更别提养家糊口了,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被人赶出家门,如果过得像个乞丐,还有什么脸面面对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家人? 一夜无眠,眼眶红肿的女人在酒楼的大堂坐了整晚,天刚放亮的时候,竟有人登门。 来人并非吃酒,再说酒楼里连个完整的椅子都没有,除非是瞎子或者乞丐会来,要么就是熟人了。 来的不是瞎子乞丐,还真就是梅三娘的一位熟人,正是在李家镇遇到的李贵。 “三姐,你怎么搬到这儿了,让我好找啊。” 李贵是自己来的,眉宇中有着一阵惋惜,当年梅家的三小姐,出门都要穿金戴银,丫鬟成群,如今落得个这步田地。 李贵也是刚刚忙完生意赶回的丰山城,李家与梅家是世交,刚回来他就得知了梅三娘被嫁出家门的消息,后来在城西的大赌坊寻到输得眼红的沈六,给了他十两银子才打听出来梅三娘悔婚的消息,左找右找,终于在这间破落的酒楼找到了梅三娘。 看到故人,梅三娘长叹了一声,摇头苦笑。 李贵与梅三娘的感情很好,小时候就跟在人家后边长大,视梅三娘如自己的姐姐一样,李家人早就看得出梅三娘不受梅家待见,长辈们不会管,李贵却决定前来探望一番,有什么能帮的,他也会尽力帮一把。 “三姐这是决定自立门户了?”李贵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圈酒楼,道:“地方不小,只是太过破旧,只要收拾一番必然是处好地方,三姐一定是缺钱了吧。” 正是精明的岁数,李贵既然能为家里跑生意,说明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时候哪能看不出梅三娘的苦衷。 “这间酒楼,就是你三姐全部的身家了。”梅三娘苦笑着说道。 “就知道三姐是个不喜欢求人的主儿。”李贵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整整三千两的银票,道:“小弟的一点心意,希望能解了三姐的燃眉之急。” 三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了,寻常的百姓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看着手里的银票,梅三娘眼圈一红。 “李家兄弟的好意三姐领了,这份钱算我借的,不用两年,三姐一定还清。” “三姐见外了,哎,好吧随你,不过开张的时候我可要来捧场的,哈哈。” 果然是贵人,徐言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等他出来,李贵已经走了,看到梅三娘在大厅里手舞足蹈,还以为她犯了羊角风,急忙过去查看,得了顿奚落不说,还得帮着人家去雇些工匠。 有钱就好办事,看着破落的酒楼一天天焕然一新,徐言也高兴不已,整天混在泥瓦匠人堆里帮着打打下手。 虽然喜欢吃喜欢睡,小道士可不懒,有活还是抢着干的,再说了,酒楼一旦开张,徐言也算有了个白吃白喝的好地方。 大门被装潢一新,酒楼不但盖起了三层,还有长长的甬道通往后院,后院有一座更加精致的小楼,一间间雅间里香气扑鼻,两座楼宇全都被打造得犹如宫殿一般。 每次看到这间自己盖的酒楼,徐言都有种幸福的感觉充满心田。 师父不在了,他又多了个三姐,也算在世上有了个亲人,至于三姐经常从外面领回来的女孩儿或者媚眼如丝的女子,徐言也就见怪不怪了。 大户人家的小姐嘛,哪能没有下人侍候,只不过三姐买来的婢女也太多了点,这都三十多位了。 三个月之后,位于城东细柳街的梅香楼终于正式建成。 站在大门口,被梅三娘强行换掉了道袍的徐言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小小的年纪唇红齿白,看起来倒像个世家的公子,笑眯眯地看着楼顶的牌坊。 梅香楼,好听的名字。 三层的酒楼,好高啊! 徐言正陶醉在今后白吃白喝的美好生活里,他身边的爆竹不知被谁点着,噼里啪啦的一顿乱响,门口烟尘滚滚,四邻举步相望。 这就开张了。 细柳街只是城东的街巷之一,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不已,街边两侧的店铺不算多,梅香楼可谓是力拔头筹,在细柳街最为显眼。 买卖开张,自然会有客人登门,徐言的任务是充当门童,在门口迎来送往,这种活只要一副笑脸就足够了,用不着多说话,客人进店自然有小厮招待。 笑最容易了,尤其是傻笑。 笑吟吟的小道士,在门口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一身崭新的衣服看起来倒也喜庆,还别说,有出手阔绰的客人一把铜钱扔过来,足有十多个铜板。 终于找到个好差事,徐言的笑容变得更加开心了起来,只是随着客人越来越多,徐言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发僵硬了起来。 到不是笑累了,而是耳朵里听到了一些客人们在门口的言谈。 “李兄,请了请了,哈哈,今天小弟做东,我们的买卖就在这梅香楼谈上一谈,他家的舞娘听说貌美如花,买卖谈妥,我们在一醉方休,有美人相伴才叫快哉啊。” “啊齐员外,久仰久仰,快请快请,这家梅香楼可是刚开张,据说连玉红楼的头牌都被挖了过来,哈哈。” “苏老爷,你慢着点,这才晌午,这家青楼又是新开张,你猴急什么?” 络绎不绝的豪客全都是男人,连一个女的都没有,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徐言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青楼? 梅香楼不是酒楼么,怎么变成青楼了? 我是道士啊,怎么能住在青楼! 经过再三确认,徐言终于死心了。 梅香楼的确是一家青楼,不是什么酒楼。 “三姐!为什么梅香楼不是酒楼,我是道士,不能住在青楼!”后院里,徐言气呼呼地对着打扮得花枝招展,明显一副老鸨气度的梅三娘说道。 “谁说梅香楼是酒楼了?”梅三娘咯咯直笑:“你那道袍都被我一把火烧了,没了道袍,谁知道你是道士。” 不等徐言辩解,梅三娘抢先说道:“青楼怎么了,青楼又不是强盗,你情我愿的买卖,没犯王法,也没犯天怒,那些可怜的女人有些是我从人伢子手里买回来的,有些是自愿的,都已经事先说得清楚明白,没人强迫谁。 你以为现在的世道很好么?丰山城的确繁华无比,可是周围的小城小镇,小村小寨呢,有几户人家不愁吃喝?齐国有水患,气候更不如普国,粮食一年只能种一茬,这还是好年景,如果遇到天灾,饿死人是常事。 豪门大户不会理睬穷苦百姓,吃不饱饭,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你无能,三姐从十七岁开始帮家里走商,看到的听到的无一不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八个字,你是道家人,不入红尘,岂知这红尘里的艰难之处。” 说着说着,梅三娘眼圈发红,拉着徐言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就像一位历经风霜的姐姐,在与弟弟倾述着苦衷。 受不了女人的眼泪,徐言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住在梅香楼,其实梅三娘已经给他在角落里盖起了一座小院,院子不大倒也清清静静。 “知道三姐的苦衷,就要帮三姐的忙,去吧,门口没人招呼可不成。” 变脸一样的女人,媚态重生,掩嘴笑道:“等过几年你长大了,三姐许给你两个清倌人,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女色,咯咯咯咯。” 苦着脸回到门口,徐言觉得自己愧对师父的教诲。 在青楼帮着迎客,这要让师父知道会不会把自己打死?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小道士在门口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一位他念叨一句慈悲,走一位也跟着一句慈悲…… 梅香楼的小院里,忙碌了一天的徐言沉沉睡去,小黑猪就住在院子里搭起来的猪圈,一样睡得香甜。 猪嘛,就该睡在猪圈里,只要有吃有喝,管他是屠户家的猪圈,还是青楼里的猪圈,只是深夜里隐隐传来的娇笑打闹声,犹如魔音一样,吵得徐言睡不太好,他的磨牙声也变得更大了起来。 清晨,万籁俱寂。 早早起来的小道士在院子里活动着筋骨,只见他时而跨步躬身,时而双臂齐动,时而金鸡独立,时而转动如风,一套不知名的身法活动下来,只觉得浑身通畅,让人想要仰天长啸。 周围的住户太多,徐言到底没有啸出声来,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痛快了许多。 那套身法是飞石三式的基础所在,专门用来习练蕴力、储力、发力,徐言在很小的时候就在老道士的教导下习练这套身法,一练就是十来年。 在元山寨的时候,徐言无法显露出自己的技艺,如今已经安定了下来,又有了自己的住处,他这才恢复了每天的练习,因为师父说过,这套身法至少要练到他成年才行。 师父的教诲不会错,所以安定下来之后,徐言也就恢复了自己的习惯,每天天没亮就开始习练功夫,而后是挑水砍柴。 梅香楼虽说是青楼,后厨也是不小的,来青楼里的客人可不都是为了皮肉买卖,也有些文人墨客前来,逛青楼在当今天下是一种雅趣,一些商贾甚至经常将谈生意的地点放在青楼,前提是你家这间青楼够雅致,够气派。 连民风彪悍的齐国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号称文墨之邦的大普又该是如何一番繁华的景象。 徐言是普国人,如今却身在齐国,不过家国之分,在小道士的心里实在不算什么,因为师父说过,方外人,就该四海为家,所以只要吃得饱,就算住在猪窝里徐言也是不介意的。 住在哪个国家徐言不介意,可是住在青楼里,就注定了诸多麻烦。 “言哥儿,快来帮帮我,红头飞出笼子了,我抓不到,呀!它要飞走了!” 红头是只鸟儿,跑出了鸟笼,在梅香楼一位头牌的惊呼中扑棱着翅膀,鸟儿最后被徐言抓到了,可你倒是穿上点衣服在叫人啊,光溜莹白的后背又让小道士流鼻血了。 “言哥儿,帮我去街头新开的店家买些胭脂,要粉红的那种,千万别买大红,抹在脸上看着像鬼。” 面无表情的小道士接过碎银子,行尸走肉一样离开梅香楼,跑道这种活他都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 “言哥儿,我的琴弦断了,帮我装一条,琴行的老琴师今天出门了。” 装琴弦也是徐言的工作之一,还好师父偶尔会弹奏两曲,徐言偷偷把玩过多次,弹不出什么名曲,琴弦到是弄断过不少,这活他也算在行。 “言哥儿,言哥儿!”年纪小小的清官人只卖艺不卖身,小脸娇柔看得人心生怜爱。 “我的肚兜不见了,就是绣着牡丹的那件,帮我找找吧,你见过的!” 噗…… 徐言觉得自己要吐血了,我什么时候见过你的肚兜? 都说山中无岁月,转眼以千年,其实青楼也无岁月,至少徐言感觉自己在度日如年,整天耳边都是莹莹语语,眼前都是莺莺燕燕,时间长了谁能受得了。 他可是道士啊! 徐言觉得自己需要再练一门功夫了,有视而不见还不够,他需要练就出充耳不闻的能力。 还好是道士,有清心的经文可以咏念,加上年纪太小,渐渐的,徐言也就习惯了梅香楼的生活,大多的时间他都会跑到后厨帮忙,宁可烧菜做饭,也要离那群危险的女人远点。 年关将近,大雪封山。 转眼已至深冬。 秋天的时候来到的丰山城,梅家打发了梅三娘,没想到这位坚强的女人可不是寻常人物,仗着一副玲珑心窍,周转在各大豪客之间,每天入账的白银如流水一样,大年夜的时候,就将李贵的三千两还上了。 李家是豪门,根本不差几千两银子,李贵倒也大方,在梅香楼设宴款待几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掷千金,一夜就将三千两花在了梅香楼。 有人力捧,在加上梅三娘高超的笼络手段,大年一过,梅香楼俨然成为了东街最有名的一间青楼,名声甚至开始传遍全城。 转过年去,徐言已经十六岁了,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更加强壮,大年夜里,看着夜空中炸起的无数烟花,徐言暗自发誓。 今年,一定要比去年吃得更多一些! 第63章 一流门派 买卖大了,客人就多了,客人多了,麻烦也就多了。 大年一过,已经打响了名号的梅香楼,开始陆续遇到了一些麻烦。 第一个麻烦的来源,便是被梅三娘悔婚的那位沈六。 “叫你们老鸨子出来!” 大清早就站在大厅里的瘸子沈六,蓬头垢面,掐着腰嚷嚷着:“她是我沈六的婆娘,背着老子在这干起了皮肉买卖,她问没问过我沈家?敢让我沈六戴绿帽子,我就让她一天生意都别做!” 这年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 面对这位撒泼打滚的沈六,一群女人可招架不住,人家摆明是来找茬,而且是光脚不怕你穿鞋的,梅三娘这么大的家业就摆在这,挪不了也跑不了,这要整天被沈六堵在门口捣乱,招人闲话无所谓,反正是青楼,真要恶心走了几位豪客,那才是大损失。 “你想如何。” 梅三娘阴沉着脸从后厅走了出来。 “我想如何?”沈六看到正主,顿时嗤笑了一声,道:“拿钱,不多,三万两!” “呸!” 梅三娘气得怒骂道:“我梅三娘与你悔婚在前,你我再无瓜葛,我不是你沈家的人,以后你少来烦我。” 说着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扔了出去,道:“去年我离家的时候只有三百两嫁妆,当时分给你一百两,现在将剩下的全都给你,从此一刀两断。” 急忙捡起银票,沈六眼睛都放光了,随后恶狠狠地看着梅三娘,道:“这次是二百两,下次还会更多,我告诉你梅三娘,我沈六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哼!” 得到银票的赌鬼终于离开了梅香楼,看方向这是又去赌了,一群女人围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在骂那个沈六无赖,可是这群柔柔弱弱的女人又帮不上忙,一个个义愤填膺之外,只有劝慰梅三娘消消气了。 梅三娘看不出生气的模样,只是脸色显得有些低沉,看向沈六的背影时,她的眼底有一丝凶芒掠过。 徐言就在门口忙着,不但看到了这一幕,也看到了梅三娘眼底的凶光。 暗自叹息了一声,徐言知道他那位三姐如果出现这种眼神会代表着什么。 在元山寨的井口放入毒药的时候,梅三娘的眼里就是那种凶戾的目光。 在丰山城这种大城里杀人,可不是明智之举,虽然徐言认为梅三娘杀掉沈六十分简单,可是杀人之后,必然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杀人不好,打人就没问题了。 秉着路见不平的原则,徐言放下手里的活计,离开了梅香楼,看到他跟在沈六后边出去,梅三娘眼底的凶芒这才消失不见,抿嘴一笑,就像受欺负的姐姐因为弟弟的出头而自豪不已。 “哎呦!” “谁扔的烂果子啊,疼死我了!” 走在通向赌坊的路上,沈六无意中踩到了一个烂果子,摔了个跟头不说,他那条唯一的好腿钻心的疼,挽起裤管一看,迎面骨凹下去一大块,好像被铁棒子给狠狠地敲了一下,眼看这条腿也要瘸了。 杀猪一样的哀嚎,惹得路人纷纷围观,有认识他的知道这是个赌鬼加地痞,所以人们只是看着热闹,没有一个上去管的。 人群中,手里捏着第二颗石子的徐言也在好奇的看着热闹,水汪汪的眼里满是同情,还一个劲的慈悲慈悲,听得旁边的路人以为这是哪家的善人,殊不知打折了沈六一条腿的就是这位慈悲个不停的少年郎。 其实就算梅三娘不现出那种要杀人的眼神,徐言也是要教训这个沈六的,元山寨那位赵家女孩惨死的一幕,教给了徐言一个道理,那就是把危险扼杀在开始,而非等到危险临身,才去思考对策。 如果徐言早些动手,至少在元山寨制造些混乱,赵家女孩恐怕也不会落到那种地步,最后投井自尽。 其实当初的往事怪不得徐言,他当时被卢海盯死了,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去救人呢,可是即便如此,小道士的心里也始终存在着一丝自责。 既然看清了沈六是个祸害,徐言才决定废掉他另一条腿,两条腿都瘸了,这位只能趴在家里了,如果这还能爬来梅香楼,徐言不介意把他两只手也给打折。 经过沈六一事,梅三娘觉得自己需要雇佣一些护院了,这么大的青楼,靠着徐言这个半大的孩子总不是办法。 梅三娘十分清楚徐言的本事,尤其那颗比她梅三娘还要狠辣的心,更让她不想太过牵扯徐言,倒不是担心徐言出什么事,而是怕那个小道士真要发飙,在丰都弄出屠戮千人的血案,她梅三娘也得跟着遭殃了。 护院好找,只要有钱就行。 第二天,梅香楼就多了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这帮护院只管解决找麻烦的人,护得梅香楼平安即可。 为首的护院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这人两只手全都少了小指,姓王,大号王铁蛋,名字不好听,于是自封绰号王八指。 没用几天,徐言与这帮护院混得贼熟,也难怪,起初王八指还以为这小子是梅香楼的****呢,细打听才知道是梅三娘的干弟弟。 十六岁的干弟弟,还是老鸨子的干弟弟,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王八指每次看到徐言都会眉毛乱挑,一副自以为知道了什么隐秘的恶心模样。 “王八哥,你说你是鬼王门的弟子,为什么还给人当护院啊。” 没事的时候,徐言总喜欢跟这位谈论当今齐国的武林界,别看王八指是个护院头子,来头倒是不小,他竟是齐国一流门派鬼王门的弟子。 “言哥儿,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不太好。” 早就和徐言混熟的王八指蹲在门口磕着瓜子,撇着嘴说道:“哪有管人叫王八的,这就是我拿你当兄弟,换个别人敢这么叫,老子早就一拳招呼过去。” 比量了一番出拳的方位,王八指看着自己的拳头说道:“看到没有,这根小指就是八哥我当年打人,给硬生生打断的!” 打人能把自己手指都给打断了,这得是多深的仇啊,徐言一听故事就来了精神,急忙追问:“一定是血海深仇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手指头都给打断了吧。” “什么血海深仇,根本就不认识。”王八指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说道:“老子一拳过去,没成想他掏出来把剑!这就是我收手收得早,要不然五根手指头全都得没喽。” 听到这里,徐言眼睛都直了,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拿拳头去打人家的剑,这不是找死么。 “怎么另一只手也少了根手指呢?”徐言万般不解地问道。 王八指叹了口气,道:“哥哥当时出的是双拳,他娘的那家伙掏出来的是双剑……” 王八指的确是鬼王门的弟子,而且是鬼王门门下青木堂的人,至于为何在梅香楼当护院,其实是因为太穷了。 从王八指的口中,徐言得知了一些当今齐国武林界的消息,让他有些吃惊的是,整个齐国武林界,竟然是以邪派为主,这一点倒是与普国的正派为主相反,而齐国邪派之首,便是大名鼎鼎的鬼王门了。 鬼王门的老巢就建立在丰山城,门主是真正的修行者,座下设有四大护法,十八太保,外加三十六座堂口,青木堂只是鬼王门众多堂口的其一。 虽然以邪派自居,鬼王门倒也不是见人就杀,江湖中的正邪,不过是江湖人各自分封而已,正派讲究正大光明,邪派行事不择手段,除了修炼的功法不同之外,外人很难分清正邪的不同。 反正徐言是没看出来正邪的真正差距,太清教自称正道,可是做的那些事恐怕比邪派都不如。 江湖上的正与邪,恩与怨,很少会牵扯到平民百姓,却能牵扯到皇朝更迭,所以如今天下,不论大普还是齐国,对于江湖门派全都关联颇深,很多门派的身后都有皇家的影子。 江湖门派的隐秘徐言是无法得知了,不过他却知道了一点,那就是没有钱,就别想加入鬼王门。 江湖门派都是些好勇斗狠之人的汇聚之地,门派壮大了,自然会有更多人加入,人多了,地位就高,好处也就更多,所以大名鼎鼎的鬼王门招收弟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交钱。 在丰山城流传着一个说法,鬼门开,财自来。 鬼门开,说的就是鬼王门招收弟子,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拿钱,就能加入,成为鬼王门的一员。 王八指已经加入鬼王门三年了,他是鬼王门地位最低的那种,门派有事你得提刀冲在前面,分封好处你得被人挤在后面,实实在在的一个不入流的小喽啰而已。 别看是个小喽啰,在丰山城报出鬼王门弟子,还真就能镇得住一方地痞无赖,只是每年都要上缴的一大笔银子,成了王八指头疼的地方。 加入门派可不算万事大吉,你得出力啊,邪派嘛,自然要与正派不共戴天了,见面就要死磕,高手一般都没事,死的全都是王八指这种喽啰,就算不去找正派的麻烦,鬼王门也会经常组织人手猎杀妖物,听说妖物的身上全是宝贝,杀掉一头就能发家。 除妖的确是好事,看起来是在替天行道,可是除妖也需要用人填呐,按王八指所说,去年他们青木堂就有过一次猎杀妖物,当时派出了上千人马,总共四个堂口配合之下,在深山里与那熊妖搏杀了整整一天一夜。 最后熊妖终于被击杀,果然浑身是宝,只是王八指连根熊毛都没分到,死了一地门人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全都喂狼了。 参与猎杀妖物倒也不是白干,至少去年需要上缴的银钱被抵消了,这不大年刚过,王八指就开始为了今年上缴的钱财发愁了,听说梅香楼招护院,他这才兴冲冲地赶来,其实他的地位在鬼王门里只能算作外门或者是俗家弟子。 每年能交得起钱就不用去效力,交不起的话,至少要跟着门派完成一次任务,这就是鬼王门的规矩。 听到王八指的讲述,徐言眨了眨眼说道:“门派这么麻烦,不如退出算了,至少不用交钱了,加入鬼王门也没看到什么好处啊。” “好处是看不到的。”王八指兴致勃勃地讲道:“你还小,懂得什么,我们江湖人闯荡天下要的就是一个脸面,图的就是一个名气,看你八哥,我这要在街上亮出鬼王门的招牌,那群地痞宵小都得弯着腰陪着笑过来拜见,这就叫面子,懂么小子。” “面子能吃么?” 徐言好奇地问了句,他是没看出来这位鬼王门弟子有什么面子,见到有钱的豪客一样陪着笑脸相迎,笑得比谁都贱,得到赏钱还得吆喝一嗓子谢大爷赏。 “哎,就是求个扬名立万的机会。”王八指叹了口气,徐言还真就说到他的痛处了,面子能吃的话,他早就当饭吃了。 “成不了先天,就别想出人头地,我们这群喽啰就是给人卖命的,说不定哪天就被正派给宰了,或者是被山里的妖物给吞了,这年头,邪派不容易啊,我看正派也差不多少。” 王八指感叹了一阵儿,接着说道:“得,明儿还得练刀啊,这都半个月没练了,真要冲开一脉,我也能混个小头目当当,如果冲开两脉,至少能混个副堂主。” “鬼王门的刀法么?”徐言一听刀法来了精神,急忙问道:“是不是习练刀法就有机会冲开六脉了?” “废话,练刀练剑的谁不是为了冲开六脉。”王八指翻了翻白眼,道:“拜入鬼王门,图的就是学这套七星刀法,要不然谁会花那么多银子拜进门派啊。” 听着刀法的名字这个别扭,徐言皱眉道:“七星剑法好像顺口些吧,怎么叫个七星刀法?” “的确是剑法。”王八指点头道:“可是剑贵啊,刀便宜,我就买得起刀,所以只能叫它七星刀法了。” 拿刀练剑法,连徐言这个不懂武艺的都知道刀剑不同路,这位也不知怎么想的,能练成才怪了。 “王八哥,能教教我么。”徐言笑嘻嘻地问道,他对于武艺也十分好奇,总觉得新鲜。 一听这话,王八指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教不了,教不了,真要让门派知道有人私自传授外人功夫,最轻都得被打折双手,然后逐出门派,我可不敢犯这条门规,反正也不贵,等今天鬼门开的时候你拿五十两银子拜入门派,自然就学得到了。” 五十两银子一套七星剑法,听到这个消息徐言顿时就没了兴趣,拿钱就能买到的功夫,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鬼王门就没有什么好功夫了么?”徐言不甘心地再问。 “有,不过至少要冲开一脉才有资格习练。”王八指说道:“不但有剑法刀法,还有各种身法,听说我们青木堂上一任的副堂主就是习练的身法,跑得那叫一个快啊,偷了宗门的宝贝,愣是让他给逃出了重重追杀,到现在鬼王门还挂着悬赏令呢,哪怕抓不到人,只要有人得知那位副堂主的消息,都能用消息换来万两白银。” 头一次听说门派悬赏,徐言显得更加好奇了起来,追问着偷了鬼王门宝贝的那位副堂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王八指回忆了半天,这才说道:“叫什么名字我记不住了,我来鬼王门的时候那位早就逃走好几年了,听说绰号叫做飞天蜈蚣。” 第64章 苦恼的地方 一听飞天蜈蚣这个绰号,徐言的眼底立刻闪过一丝疑惑。 飞天蜈蚣不就是元山寨的大寨主廖九鸣么,没想到廖九鸣曾经是青木堂的副堂主。 梅三娘在一次廖九鸣喝醉的时候听他自语过自己曾经是鬼王门的人,除了那一次之外,廖九鸣从来没有在人前提及过他的来历,而藏在墙壁暗格里的楠木盒,不论徐言还是梅三娘都不知是何物,只知道盒子里类似丹药的东西一定来头不小。 小小的楠木盒,始终被徐言贴身收着,这次在王八指的嘴里得知了廖九鸣的消息,徐言哪能错过打探盒子里哪粒丹丸的机会。 “那位飞天蜈蚣究竟盗走了什么宝贝,用得着挂出万两白银的悬赏么?”徐言不动声色的问道。 “万两都算少了。”王八指看了看周围没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偷走的东西别说万两,十万两都买不到,那是一粒筑基丹!” “煮鸡蛋?”徐言挠了挠头,心说果然是吃的,一听是吃的他就兴趣大增,追问道:“煮鸡蛋用得了万两白银?难道是金鸡下的蛋?” “什么煮鸡蛋,是筑基丹!” 王八指撇了眼小道士,撇着嘴讲道:“知道六脉吧,武者破开一脉可成先天,如果破开六脉那就是筑基境,而筑基境还有个称呼,叫做宗师,那可是真正的修行者了,陆地神仙一样的存在。” 既然打听消息,徐言自然会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看他这副模样,王八指讲得更加起劲。 “能冲开六脉的武者毕竟是少数,大多的武者冲开三脉已经是极限了,于是这才有了筑基丹,只要你能冲开三脉,再服下一粒筑基丹,后面的三脉就能以药效自行冲开,到时候就能达到筑基之境了,等到了筑基境,就可以拜入真正的修行宗门,而不是武林界的门派,听说修行宗门里全都是活神仙,能飞天遁地!” 王八指所说的筑基丹的功效,徐言其实在元山寨里听张河讲过,只是张河不知道筑基丹的名字,他之前只是个账房,自然没有加入了鬼王门的王八指所知之深。 “筑基丹,很贵吧。”徐言听得直咂舌,问道。 “何止是贵,先天武者能为了一粒筑基丹打生打死,拼命的大有人在,你说贵不贵。” “用筑基丹冲开的后三脉,和自己冲开的后三脉,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听说了筑基丹的效用,徐言在心惊之余,也看出了一个不同之处,那就是丹药这种捷径,应该存在着什么弊端才对。 “有啊,太不同了。”王八指摇头晃脑地讲道:“靠着筑基丹成为筑基境修行者的,只是普通修行者而已,靠着自身力量冲开六脉达到筑基境的,才能叫做宗师,这种人会被称之为天才!听说修行宗门都是抢着要的,全都当宝贝一样。” 果不其然,有捷径,就会存在着区别。 徐言如今只是听说过一些修行者的消息,不过以他的聪慧,已经能看出筑基丹这种捷径其实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万丈高楼平地起,如果盖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用丹药来填,这座高楼的根基就注定了不稳,只有自食其力,一步步以自己的力量冲开六脉之人,才算得上真正的修行者,恐怕日后的修炼也会比服用筑基丹的人快上许多,也容易许多。 对于天才来说,筑基丹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对于大多数的先天武者来说,筑基丹就是一条横跨武者与修行者之间的桥梁。 毕竟这世间的天才不多,大多数的都是些庸俗之辈,能自己冲开六脉之人恐怕更是寥寥无几,对于那些天资平平的人来说,筑基丹可就太珍贵了,珍贵到可以去拼命的地步。 被人们看做活神仙一样的修行者,连徐言这个小道士都向往不已,更何况其他人了,于是徐言越发觉得自己怀里的那枚筑基丹有些烫手了。 三姐说得不假,这东西能让先天武者都眼红,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打定主意将筑基丹深深地藏起来,徐言这才恢复了神色,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王八指闲聊,等到傍晚的时候,他又开始到后厨忙碌,准备晚饭去了。 在梅香楼里干活,可比元山寨轻松多了,至少后厨的厨子们没人敢对徐言这个小道士无理,谁都知道徐言是老板娘的干弟弟,东家的弟弟,能帮着干活就够瞧了,谁还敢指使不成。 徐言勤快,为人又憨厚,还没有脾气,久而久之,他的人缘在梅香楼里排得上第一了,只不过时不时的穿上一身道袍满楼晃悠,总会惹得梅三娘大发雷霆。 三姐发怒的后果,就是小道士被拔了道袍,只剩下里衣,而后留着鼻血目光呆滞,每当那对姐弟打闹之际,总会惹得梅香楼的一群女子哈哈大笑。 齐国的春天来得比普国要晚了许多,而且初春乍寒,一样冷冽非常,好在梅香楼里温暖如春,徐言终于感受到了有钱的好处。 锦衣玉食,这种生活在徐言看来应该是神仙们才能过的一样,比起清贫的乘云观可要强出百倍。 去年发下的宏愿,徐言始终没忘,今年他吃得的确比去年要多得多,十六岁的少年人,一旦吃得好,身体长得也就更快。 徐言在一天天长大,小黑猪却半两肉都没长,除了眼珠里多了些小小的红点之外,比去年是半点都没变,这一点也是徐言苦恼的地方。 一头猪,养了六七年才三五十斤,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不长就不长吧,养了小黑这么多年,徐言早就想开了,不管大猪小猪,小黑始终是他的小黑,至于猪眼里出现的红点,应该是最近吃肉吃得太多了,需要给它吃点蔬菜果子了。 自从梅香楼有了护院,来找事的地痞混混明显少了许多,王八指那个鬼王门弟子的名头还真是不赖,至少在沈六被人抬着来到梅香楼找茬的时候,就直接被王八指的名头给吓得屁滚尿流。 丰都鬼王,可不是一个寻常的称谓,位居齐国邪派之首的鬼王门,势力遍及半个齐国,加上有齐国皇室的暗中资助,如今的鬼王门可谓如日中天,对上普国的一流正派也是丝毫不惧。 既然被称为江湖,就注定了不会平静。 梅香楼里的徐言得到了一份安逸的生活,整天活得没心没肺,然而在真正的江湖之内,暗流早已汹涌,近年来齐普两国的交战越发惨烈了起来,私下里的正邪之争也变得更加激烈。 青楼实际上就是一处接触各方势力与豪门的地方,在梅香楼住得久了,徐言也听说了许多江湖传闻,转眼已经要夏天了,天气开始逐渐炎热了起来,而天气的炎热,更会促使那些武者们心头的焦躁。 梅香楼的麻烦,再一次登门了。 闭门家中坐,都有祸从天上来,何况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梅香楼。 很意外,有鬼王门弟子看家护院的梅香楼,这次惹来的麻烦竟然就出自鬼王门,而且还是王八指所在的青木堂。 起因说来也简单,青木堂的堂主宴客,选在了梅香楼,那豪客据说是做往返天河南北的水路买卖,一身腱子肉,敞胸露肚,头戴狗皮帽,一副异域打扮,喝到兴起,叫来梅香楼的所有头牌,可谓是一掷千金。 这位豪客眼光倒是够毒,没看上梅香楼的那些头牌,竟是一眼看中了梅三娘,许下万金要与三娘共度良宵。 这种事梅三娘也是见惯了,凭着一副玲珑心窍,敷衍了过去,她用的是驱狼吞虎的手段,假意与那位青木堂的堂主眉目传情,这才打消了豪客的心思。 鬼王门的青木堂堂主,寻常人可惹不起。 原本是一场周旋而已,没想到梅三娘这次算是作茧自缚了,打发了豪客,却被青木堂的堂主岳乘风给缠了上。 邪派大宗的堂口,可不是养着善男信女的地方,尤其是这位岳乘风堂主,已然达到了三脉先天武者的境界,在鬼王门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他看上的女人,还没有逃得掉的。 也就是在梅香楼这种雅致的地方,岳乘风无法丢下脸面用强,如果按他的性子,早就把梅三娘掠回鬼王门独自享受了。 丰都毕竟是鬼王门的总舵所在,邪派做事的确不折手段,但是在自家老巢,总要讲究几分规矩,尤其是丰都距离齐国皇城已经不远了,外人不知道,这些堂主可全都清楚鬼王门与齐国皇家的关联。 种种忌惮,让岳乘风无法用强,不过仗着青木堂主的身份,给梅三娘施压倒是轻而易举,人家是真正的地头蛇,别说梅三娘一个女人,即便是个先天高手,在鬼王门的地盘也翻不起丝毫风浪。 因为岳乘风的威逼,梅三娘最近总是愁眉不展,徐言得知此事之后,两人也商量过对策。 按梅三娘所说,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大不了一走了之,不要这座梅香楼了,齐国那么大,到哪儿还混不了一口饭吃,再说这一年来梅香楼赚到的钱可不少了,就算背井离乡,她梅三娘依旧能好吃好穿。 被掠到元山寨的五年,梅三娘对于男人可谓深恶痛绝。 对于岳乘风的威逼,梅三娘始终在拖着,这一次的麻烦,在徐言面前她没有表露太多心头的沉重,因为她不想牵扯这个弟弟了,青木堂的堂主,绝非一个少年人能对付得了的。 苦楚压在心底的梅三娘,整日里强颜欢笑,她根本就舍不得这座梅香楼,与其让她流落他乡,还不如咬牙同意了岳乘风的威胁。 已经是残花败柳,又何必装什么清高呢。 流落匪寨的经历,让梅三娘再也不想落到寄人篱下的境地,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立身之本,想要轻易舍去就难了,她不怕糟践自己,她怕的是岳乘风看中的不是她的人,而是这座梅香楼。 徐言知道梅三娘的麻烦,却被梅三娘的伪装所蒙蔽,反正他是可以四海为家的,没了梅香楼,可以去别的地方,钱没了可以再赚嘛。 猪的处世之道,很少有人能做到,徐言到底没有料到,梅三娘可没有他那副没心没肺的心肠。 只要能一走了之,在徐言看来就不算麻烦,梅三娘做出的假象太过逼真,让他不再担忧,既然没了烦恼,那就该忙自己的事了。 最近徐言在忙着赚钱。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有钱才能走遍天下,没钱只能用脚去走天下。 徐言赚钱的手段十分简单,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动弹动弹腿而已,这不,才到傍晚,刚刚吃饱的徐言就散步一样来到街头的大木屋了。 “呦,言哥儿,什么风又把您吹来啦。” 明面是茶肆,实则干着赌坊买卖的庄老四,一见到徐言推门进来,连忙叫人替他开盅,迎上去点头哈腰,像个哈巴狗一样。 “没事转转,刚吃饱。”徐言背着手左瞧右看,手里掐着两个铜板,自语道:“今天玩什么好呢,一会儿还得买糖吃去。” 一听买糖吃三个字,庄老四的脸色就发苦,嘴里还不敢多说,急忙掏出二十两银子,背着别人揣进徐言的袖子里。 “言哥儿要吃糖,自然要吃老徐家的好糖了,这糖钱我出,我出了。” 二十两的糖钱,谁都没听说过,这得买多少糖啊,可是不给不成啊,自从一月前徐言再次出现在赌坊之后,每天都能赢走将近百两银子,只要超过百两他立刻收手,头都不回推门就走。 一天百两,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千两纹银! 赌坊里人太多,庄老四能盯住他自己的这桌子赌局,可盯不住其他桌的,而且徐言每次都在一张赌桌上下注一次,赢了就换桌,这一个月下来,庄老四都要吐血了。 后来实在没辙,他又故技重施,让那位陈爷衙役来砸场子,他们其实是一伙的,那陈衙役就管着细柳街这一片,庄老四的赌坊每个月是要按时给他分红利的。 衙役是来了,不过站在门口没吭声,等到徐言赢够了当天的银子,笑嘻嘻地和那陈衙役打过招呼,扬长而去之后,陈衙役才开始砸场子…… 也难怪陈衙役要给徐言面子,三天两头的请他在梅香楼吃喝一顿,可不是白请的。 拉拢人而已,这么简单的把戏,庄老四会,难道徐言就不会么。 庄老四这回是有苦说不出了,官家的面子都不好使了,他只能自认倒霉,那小子也不知会什么本事,基本是逢赌必赢,庄老四实在没办法,每次看到徐言进来,这位立刻就掏钱,至少二十两,要么还打发不走这位大爷。 每天二十两,庄老四算是认栽了,谁让他招惹一个煞星来着。 做人要知足,这是徐言的处事道理,一天二十两的糖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有庄老四这个免费的钱庄,徐言的腰包是越来越鼓,除了吃之外,他没什么挥霍的地方,于是夜里的一顿宵夜,也就成了徐言每天的例行之事。 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多吃一些了。 丰山城的夜晚热闹非凡,大街上灯火通明,各类的小吃遍布街头,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香气扑鼻。 逛夜市是徐言的最爱,因为晚上的丰山城比白天都要繁华,不过今天有些奇怪,为何最为繁华的北街被人清空了一大片,高高搭起的木台上摆着一张吓人的鬼脸面具。 鬼面张着大嘴,口中垂着一条鲜红的绸缎,好像舌头一样,绸缎上写着几个大字。 鬼门开,财自来! 第65章 寻常百姓 鬼门开,财自来。 看到红绸上的大字,徐言立刻想起来王八指说过,这几天就是鬼王门收徒的时候了,不知道其他门派招收弟子是什么规矩,反正鬼王门最是简单直接。 五十两一位,童叟无欺! 木台周围站满了鬼王门的弟子门人,还有几位明显身份不低的头目坐在高高的大椅子上,品着好茶,派头十足,据说那是几位堂主在坐镇。 围观的百姓也不少,整个繁华的北街基本都没人了,全都围拢在鬼王门搭建的木台周围看着热闹,人群里还有不少捏着银子准备报名拜入鬼王门的。 热闹自然要看,徐言兴致勃勃的凑上前去,这时候就听镗啷啷一阵锣鼓大起,木台上的鬼面口中竟然喷出一团烈焰,惊得人们呼啦啦往后直退。 烈焰升腾之际,有鬼王门弟子高声喝道:“入我鬼王门,先天近在前,习我鬼门功,早成云中仙!鬼门开,鬼门开了!!!” 吆喝的这位的确够卖力气,嗓子都要喊破了,下边倒也有捧场的,一群捧着银子的汉子急急忙忙挤上前去,交钱的交钱,画押的画押。 想要入鬼王门,简单,五十两银子一个手印,这就成了,接着就去一边领功法吧,再领到一块刻着鬼面的手牌,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来不来鬼王门效力没人管,只要每年交得起固定的五十两银子,就永远是鬼王门弟子。 在一旁看了阵热闹,徐言终于弄懂了鬼王门收人的规矩。 正式弟子那边比较严格,身份是需要核对的,毕竟邪派也怕正派的人混进来找麻烦,至于俗家弟子这边可就混乱得多了,等到徐言领到功法挤出人群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干干净净,没有红印,刚才是拿谁的手按的手印来着? 名字不是自己的,手印也不是自己的,领到功法与腰牌的徐言高高兴兴地离开北街,在路边吃了一大碗馄饨,又给小黑猪装了一大碗,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梅香楼。 进门的时候顺手带走了王八指那柄只磨不练的钢刀,徐言在自己的小院里翻看起鬼王门的这份七星剑谱。 五十两银子不算白花,除了剑谱之外,还有记载着先天武者的六个境界,翻看着功法的徐言显得十分好奇,眨着眼睛沉迷到只属于先天武者的世界。 督、任、冲,阴、阳、合,先天六脉的脉门所在,剑谱中简略提及了六脉的名字,而后是一段关于六脉武者的特征介绍。 一脉真气加身,二脉听风辩位,三脉眼观六路,四脉身轻如燕,五脉击石入碑,六脉剑出如虹。 每当冲开一脉,对于先天武者来说就会得到一份难得的天赋,这种天赋是随着脉门的开启而来,简单归纳就是强化身体的六种明显的特征。 “击石入碑?” 看到这段介绍六脉先天武者的特征之际,徐言的目光停在了五脉先天武者的能力,这击石入碑四个字,他好像在哪儿听过,略一回想,好像是廖九鸣身死之际怒吼出的那半句话。 飞天蜈蚣被杀掉的时候,徐言自己也陷入左眼传来的痛苦当中,当时廖九鸣说了什么他并没听清,隐约好像就是击石入碑这四个字。 廖九鸣只是二脉先天武者,他口中的击石入碑是在说谁? 徐言皱了皱眉,不会是说自己呢吧? 近距离打出的双雀,的确能让徐言的石头直接镶嵌在山石里,不过这种程度的力道究竟算不算击石入碑,徐言可不清楚,想了一小会儿也就散去了疑虑,开始研究那套七星剑谱。 脚踏七星,剑走北斗,气沉丹田…… 一边看着剑谱,徐言一边用刀在随便比划,剑谱不算难,招式甚至还有图解,就是那些气转脉门的方法显得有些晦涩,不过对于徐言来说竟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运转气息的法门与他练习飞石功法时候有些相似。 看着看着,徐言右手那柄随便舞动的钢刀上,渐渐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随着刀锋的转动,咔嚓一声将结实的木桌切下来一角。 刀锋无意中触碰的木桌,多说留下个豁口而已,竟然直接被切开,声音出现,徐言的目光也就随着看了过去,当他看到钢刀上出现了暗淡的光晕之际,惊得他一撒手。 镗啷一声钢刀落地,刀锋上的光晕随之消失不见。 真气! 徐言挠了挠脑袋,心说自己也就比划比划,还没开练呢,怎么就出真气了? 嘎吱一声门响,妖娆的身影推门而入。 “刀都拿不稳,还要学人家练功夫,你就适合喂猪。” 梅三娘来到房中,伸手拿过剑谱,直接坐上床榻,和徐言她可不会见外。 “这是,鬼王门的剑谱?” 梅三娘看了两眼急忙合上,嗔怪道:“臭小子,你加入鬼王门了?那可是齐国邪派之首,三姐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你要有个好歹,谁来管我!” “是俗家弟子,嘿嘿。”徐言傻笑道:“三姐随便看,能冲开一脉你也成先天武者了。” 一听是俗家弟子,梅三娘的脸色这才好转了过来,哼了声:“就算是俗家弟子,剑谱也不能给外人随便看的,要是让鬼王门的人知道你私传剑法,还不得找你麻烦。” “不会的,这本剑谱是飞天蛤蟆的。”徐言笑着说。 “飞天蛤蟆?”梅三娘知道小道士一肚子坏水,好奇地问道:“你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飞天蛤蟆又是哪位高人呢?” “庄老四呗。”徐言哈哈大笑,梅三娘也是笑得前仰后合。 “坏小子,庄老四遇到你算他倒了八辈子霉了。”梅三娘轻笑着说道:“明儿早点起来,多准备些美酒,明天有大人物会来我们梅香楼,机灵点,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一听大人物,徐言的眉峰微微动了动。 “青木堂的那位堂主么?” 徐言口中的堂主,就是这阵子始终打梅三娘主意的岳乘风了。 “是鬼王门的太保,宴请丰都城的闫将军。”虽然不是岳乘风,梅三娘一听到那位青木堂的堂主明显脸色微微变了变。 “三姐,岳乘风早晚是个麻烦。” 徐言看得出梅三娘的心烦,开解道:“三姐说过,惹不起我们躲得起,真要解决不了,我和三姐一走了之,我们流落他乡也好,回大普种田养猪也好,总比受人威迫来得自在。” 说着,徐言自信地拍着心口道:“我都攒了很多钱了,够盖一座道观了,养得起三姐。”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地说道:“三姐可是富贵命,你这个穷道士还养不起,我才不和你去念经,放心,岳乘风的事,我自有分寸。” 梅三娘的心机,徐言深知,看到对方如此自信,他也就不再担心,等到梅三娘离开,自己又拿起钢刀比划了起来。 借着这套剑谱,徐言渐渐发现自己果真能运转出真气,而且刀上的光晕要比卢海和廖九鸣都要明亮许多,这一点倒是让徐言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自己早就冲开了脉门,达到了先天之境,只是自己始终不知道? 回想起这些年除了习练师父教给的飞石功夫之外,什么刀法剑决都没有练过,徐言最后只能将自己拥有先天真气的现象,归纳到老道士传授的那套身法了。 还是师父对自己最好啊,飞石功夫居然能直抵先天! 捧着不知所谓的七星剑谱,徐言一个人在屋子里傻笑了起来,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在细柳街横着走了,因为经常能看到一些据说是先天高手的身影,一出门就是横着走的,跟个螃蟹一样。 有真气就好,至于是先天一脉还是六脉对徐言来说并不重要。 能从一个普通的小道士直接成为梦寐以求的先天武者,徐言已经欢喜不已了,这不,大半夜的还在猪圈里给小黑猪讲述今天的神奇遭遇,听得小黑猪呼噜噜直叫。 什么是先天真气猪不知道,猪只知道主人带回来的宵夜太美味了。 每年固定交钱的,其实算是俗家弟子,根本不用去鬼王门效力,只要交钱就给你功法,还不允许外传,就像王八指那种。 还有一种算是正式弟子,交了钱之后需要在门派效力的,会被分到各个堂口听命,有任务就要跟着去,至于砍人还是杀妖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跟在堂口的弟子,是不需要每年在交钱的。 也是,命都卖给你鬼王门了,还要钱的话可就太不仗义了,邪派也要有邪派的脸面不是。 一年五十两,这买卖不贵。 徐言在人群里嘿嘿傻笑了起来,他一天就有白来的二十两银子,一年五十两还交得起。 徐言对鬼王门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要看一看那套七星剑法而已。 毕竟是武者用来习练功夫的功法,在没用也比胡砍乱刺要来得强,在丰山城也快住了一年了,徐言在青楼帮忙,不但接触过豪客大商,也接触过许多江湖人士,他渐渐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六脉,是需要功法来冲开的。 其实六脉不仅用功法才能冲开,据说还有些大儒甚至能以文气冲击脉门,达到六脉全开的地步,除了大儒之外,竟然还有画匠乃至琴师都有冲开脉门的传闻,可见武道一途,并非是冲开六脉的唯一方法。 相比于武道,文人墨客,琴棋书画对于许多平头百姓来说更难,毕竟刀剑上的功夫最好习练,也最容易习练。 掏出五十两银子,徐言等在人群里,准备一会儿自己也去报个名,五十两换来一份功法,的确是不贵。 既然坐在家里就能成为鬼王门弟子,徐言可不会真去那些堂口效命,否则他宁可不要那份所谓的七星剑法。 报名的人数越来越多了起来,不但有丰山城的百姓,还有一些专程从外乡赶来的,一时间场面热闹不已。 一想到占便宜就傻笑,是徐言的一个习惯,不过他这种习惯容易让旁人误解,有时候还会令人生厌,这不,站在徐言前头的这位公子哥明显皱起了眉,只是眉峰狭长偏细,看起来犹如柳叶。 徐言看不到前边人的表情变化,他倒是闻到了一股暗香。 提着鼻子闻了半天,终于确认那股好闻的花香是从前边那位公子身上传来。 “好香啊……” 徐言情不自禁地小声嘀咕了出来,其实那股花香很淡,架不住徐言鼻子好使,尤其是千节花的花香,是徐言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一种。 乘云观的后院,就长满了千节花,这种花的根茎全都是小节,犹如竹节一样,而且花期很短,只有不到半月,却能四季开放,只要发芽,无论冬夏,千节花都会开出淡蓝色的小花,带着一股雨后竹林中的清雅香气。 老道士曾经说过,千节花,也叫千劫花,这种花儿历经千般劫难才会在地底生出根芽,一旦成长起来,不分春夏秋冬,必然会破土开花,哪怕盛开之后就会被彻底冻死,也要在世间留下自己的一份美丽。 千节花的素雅与坚强,是徐言喜欢的地方,没想到远离了故土,在齐国丰都,他居然闻到了千节花的香味儿。 很少有人将千节花做成香料,徐言好奇地看了看身前人,只能看到背影,有些清瘦,应该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乌黑的头发束在背后,看起来像个世家少爷一样,只是脖颈处实在太过白皙细腻了一些。 “你干什么!” 前面的那位怒容满面地转过头来,语气不善,也难怪人家发怒,徐言都要贴在人家后脑勺了,盯着人家脖领子闻,换谁都要发火了。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徐言嘿嘿傻笑,抱拳道:“兄台也要加入鬼王门么?” 住了快一年的青楼,徐言终于不会见谁都打稽首念慈悲了,只要不穿道袍,他是不会做出道家人的举动的,因为那样做会被人认为是精神有问题的孩子。 谁家穿着一身锦衣的少年郎,见人还打稽首念慈悲的。 徐言身前那位转过脸来的少年,不但身上的味道好闻,长得更是俊俏,柳叶眉,丹凤眼,一张瓜子儿脸,脸蛋儿白净得毫无瑕疵,就像刚刚剥壳的鸡蛋,只是眉目含煞,小小的年纪居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本来俊俏个少年,一张口可就不俊了,怒视着徐言片刻,少年轻启银牙,低低地骂道:“加你个大头鬼!” 挠着脑袋的徐言,看着对方分开人群离去,心说用得着骂人么,挺俊个孩子,怎么没什么教养呢? 想起刚才自己闻到熟悉的味道有些入迷,好像离着人家太近了,徐言也就不生气了,对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还抱歉地抱了抱拳,随后就兴致勃勃地捏着银子挤上前去。 交钱痛快,鬼王门负责收钱的弟子看到拿钱来的全都笑脸相迎,笑得连眼睛你都找不到。 画押也简单,大拇指沾上染料,往白纸上一按这就完工,至于留下名字就更容易了,随便你留,什么王大柱,李大傻,你说什么这边记什么,至于回头去核实,那是官府的流程,鬼王门是没人干的,交到上边封存了事。 加入鬼王门的有些是寻常百姓,想要搏一个出路,不过更多的都是些走江湖的武者,这些人留名全都是绰号,基本没一个真名,也难怪他们如此,入邪派,就要想好退路,省得以后犯麻烦。 许多人留的都是绰号,徐言自然也不傻,他不但留下绰号,还留下一个他最为熟悉的名讳,只见白字黑字写着,飞天蛤蟆,庄老四…… 第66章 有些反常 所谓大人物,自然是那些号令千万门徒的门派头脑,或者是拥兵自重的一方诸侯了。 丰山城的闫将军就是一位真正的大人物,此人姓闫名临褚,不但身为将军统御上万兵马,本身还是一位真正的修行者,据说十年前就已经是筑基境了,而且闫临褚还是齐国的侯爷。 都说万户侯万户侯,手底下没有统御万户,哪能称得上侯爷,闫临褚的御下有多少兵马徐言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位闫将军的排场实在是惊人。 晌午的时候,一队鲜衣怒马的齐国兵丁开道,一群锦衣的仆人相随,八匹大马身高体大,鼻孔都是朝天长的,将军出行,就差锣鼓喧天和净街清路了。 有权有势的侯爷,排场就是不一样,别人坐车,这位是坐着船来的。 闫将军的确是坐船来的,八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艘两层的楼船,船底下装着两排车轮,锋利的撞角包着铁甲,甲板上还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看起来威风凛凛。 陆地行舟的奇闻,在徐言看来莫名其妙,不过其他百姓到是见怪不怪了,家家户户备舟的传统,在齐国可是流传了不知几百年,别看人家陆地行舟显得不伦不类,真要通天河绝提,这座车船就能在大水中浮游而上。 齐国皇族出行,可全都是乘坐这种车船的。 梅香楼的雅间早被清空,整个二楼就没有一个客人,闫临褚刚一下船,就被恭迎着走入梅香楼。 这位闫将军是个大胖子,看了看梅香楼的装潢,倒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加上梅三娘的刻意逢迎,看得出来闫临褚对于这处宴客之地还算满意。 二楼最大的一间雅阁被包了下来,闫将军带来的护卫把守在门口,除了梅香楼的小厮之外,连那些头牌花魁都被挡在门外。 原本是客人的闫临褚,比主人来得还早,这种局面任谁看来都有些唐突,那位宴请闫临褚的人物,不是迷糊之人,就应该是地位非凡,连闫临褚都要给几分面子。 不多时,一队人马从街头行来,这些人全都是锦袍玉带,而且年岁都在二十左右,一个个双目如电,精神奕奕,背后全都背着长剑,从垂下来的精致剑穗儿能看出那全都是寻常武夫用不起的名剑宝剑。 为首之人是一位二十五六的青年,浓眉鹰眼,鹰钩鼻子,来到梅香楼之后旁若无人地长驱而入,当先登上二楼,推门走进了闫临褚所在的雅阁。 “闫将军,别来无恙了,小侄晚来一步,怠慢,怠慢了。” “这是什么话来,年岁大了,就要早点出门,贤侄找的这家梅香楼果然不错,清静雅致,正合本侯的心意。” 将客人送到雅阁门口,徐言只听到这两句招呼,房门就被关死,旁边的军士和那几位明显都是高手的青年一个个看他的眼神全都不善。 傻笑着退了下去,徐言回到了一楼大厅。 刚才进门的青年,就是鼎鼎大名的鬼王门大太保,卓少宇。 鬼王门的门主名叫卓天鹰,只有卓少宇这么一个儿子,而十八太保之中,除了大太保卓少宇之外,剩下的十七个全是卓天鹰的义子,十八太保的名号,在丰山城可是如雷贯耳,在鬼王门的地位更是远超寻常的堂主,就连四位护法见到十八太保,都要礼让三分。 一个亲儿子,十七个干儿子,徐言在大厅里羡慕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那位鬼王门的门主要是死了,送终的时候一定很热闹才是。 鬼王门的大太保宴请丰山城的闫将军,在那些上位者的眼里,不过是一次平常的小聚,可是在梅三娘的眼里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一个青木堂的堂主都能让她无计可施,比堂主地位还高的太保谁能惹得起,更不用说那位拥有候位的闫将军了。 好菜好酒自然备得齐全,今天的梅香楼可是下了大力气,后厨忙活得热火朝天,那些头牌们更是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胭脂越抹越厚,身上的华衣是越穿越薄。 徐言只管上酒,十坛子的佳酿都是在最大的酒坊高价买的,为了这些好酒,梅三娘算是下了血本,她不但要招待好这些大人物,还要借着这股白来的东风压一压那位总来找麻烦的青木堂主。 晌午还没过,一身灰袍的岳乘风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例行来到梅香楼外。 岳乘风身形高瘦,年纪在四十开外,这些天他基本每天都要来梅香楼吃一次酒,今天也不例外。 刚走到门口,岳乘风就看到了那架八匹马拉着的车船,这种排场在丰山城可不常见,看到车船之际,岳乘风就是一皱眉。 “堂主大人,您老里面请!” 门口的王八指看到自家堂主,立刻摆出一副献媚的笑脸,急忙引着岳乘风走进梅香楼。 “呦,岳堂主,哪阵风把您又给吹来啦。” 扭着腰肢的梅三娘正等在大厅,一看到岳乘风进来,娇笑着走了上去,道:“二楼的雅间可给您留着呢,多少人抢着要,我可说死都没给,就知道今天岳堂主要来,咯咯咯咯。” 一边迎着对方往二楼去,梅三娘一边调侃着说道,她这种老鸨,没有这种打情骂俏的功夫是做不成的。 看到平日里能躲就躲的梅三娘今天有些反常,岳乘风的大手在对方身后狠狠地捏了一把,占了便宜,他脚步却没动,问一边的王八指:“外面的车船是谁家的?” 能成为鬼王门的堂主,岳乘风不但是一位三脉先天武者,他的心思更是油滑,看出来今天自己要吃鸿门宴,索性先打探个清楚。 “回堂主,是闫将军的车船,太保爷今天在梅香楼设宴,就在二楼招待闫将军呢。” 王八指不过是青木堂下的喽啰,在堂主面前他可不敢说谎,急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清楚。 一听太保和闫将军都在,岳乘风顿时没有上楼的兴趣了,他的地位的确不低,可是比起大太保和闫将军来却是不够看的,在大厅里转了一圈,说了句正巧路过进来瞅瞅,转身就走,气得梅三娘狠狠一跺脚。 只要把岳乘风引上二楼,梅三娘早就准备好了借题发挥,闫将军那间雅间的隔壁就是给岳乘风准备的,到时候她梅三娘有的是办法让两伙人相遇,没成想她准备敲山震虎,岳乘风这头虎是连山脚都不去,竟是躲了。 梅三娘暗恨得时候,徐言正从雅阁里退出来。 他送了两次酒,听到了几句什么马啊蛇啊的谈论,听得他是云山雾罩,一头雾水。 在门口转了一圈,仗着耳朵灵敏,徐言这才听全了几句,在那些护卫们横眉立目之下,傻笑着退到了大厅。 马,是马王镇,而蛇,是一条蛇妖。 马王镇附近有蛇妖作乱,这就是徐言从闫将军与那位大太保嘴里大致拼凑出的消息,看起来应该不算什么隐秘,否则也不会在他这个送酒的小厮面前不加掩饰。 妖物作乱不算新鲜,不但齐国存在不少妖物,普国更是繁多,在老坟山那种边境小镇都能遇到狼妖,群山环绕的马王镇闹妖物也就更加正常了。 马王镇距离丰都三百里,临近通天河,镇上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养马,更因为在百年前出了一匹头顶长角的马王而名声大噪,在齐国,说起出好马的地方,马王镇能排在第一。 从屋子里那位大太保与闫将军侃侃而谈的随意,徐言能看得出今天这两位不过是一次小聚而已,应该不是在商议大事,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梅香楼的舞娘就被叫了进去,丝竹之音大起,楼里的头牌花魁更是跃跃欲试,准备着一会儿在那些大人物面前献艺,或者是献身。 随便出来吃顿酒都是这种排场,徐言暗自摇头,心说还是大人物厉害,他觉得自己牵着小黑猪在街上闲逛就够霸气了,看来比起这些出门吃个饭都要乘船的人物,自己还是太卑微了。 人如草芥浮萍,除非那些抱着金钥匙出生的王侯,亦或是闯出偌大名头的武者,寻常的百姓人家,除了卑微还能如何呢。 徐言可不介意自己是草芥还是浮萍,他只介意自己的肚子问题。 送了两次好酒,忙碌了大半天的小道士也饿了,梅香楼的大厅专门售卖吃食美酒,与寻常的酒楼相似,因为菜肴的味道比起寻常的酒楼都要好上不少,单纯来梅香楼吃喝的也大有人在,这还多亏了梅三娘从一间大酒楼高价挖来的厨子,反正都成老鸨了,她可不介意别人在背后大骂她挖墙脚。 大厅里的食客不少,徐言端着一盘白饭扣肉,寻么着座位。 平常他都是在后厨里吃的,或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今天有贵客上门,梅三娘让他帮忙盯着点,别出了什么差池,所以吃饭的时候徐言也没有离开一楼的大厅。 位置都已经满了,徐言找了半天,看到一张临窗的位置上只有一个人在独自吃喝。 嘿嘿一笑,徐言也不见外,捧着盘子坐在人家对面,说了句打扰打扰,吃饱我就走,然后就闷头大吃了起来,也没看对方什么脸色,反正徐言估计对方应该没什么好脸色才对。 一盘子白饭可不够徐言吃的,狼吞虎咽之后,发现没饭了,徐言这才抬头四处寻找,看见一个小厮过来,就把盘子一递:“再来一盘!” 他是怕自己去打饭,回来没位置了,反正梅香楼里的小厮全都认得这位言哥儿,笑嘻嘻地接过盘子去盛饭了。 抬头的功夫,徐言随意地看了眼桌子对面的食客,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又傻笑了起来。 桌对面坐着唇红齿白的一位俊俏少年,俊俏是俊俏,这脸色可都要拧出水来了,白皙的脸庞上阴云密布,徐言觉得下一刻这位就要哭出来。 其实人家不是想哭,是想揍他。 “这桌有人了,你看不到么。”俊俏的少年冷冰冰地说道。 “原来是兄台,失礼失礼,小弟吃口饭,吃饱就让座。”徐言嘿嘿笑道,对面这位倒是熟人,他昨天就见过,就是身上带着千节花香的那位。 “我在说,这!桌!有!人!了!”俊俏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道。 徐言都能听到磨牙的声音,他左看右看,一脸疑惑,道:“人呢?” 人家占了一桌,虽然独自吃饭,但这桌也是人家的,徐言不介意,人家还介意呢,听到他在装傻充愣,那俊俏少年居然不在发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芒。 杀气! 徐言此时都能看到对方头顶在冒出一股熊熊烈焰,吓得他眨了眨眼睛,往后挪了挪椅子。 “言哥儿,饭来了!” 小厮的吆喝清脆好听,打断了饭桌上的杀意涌动,徐言接过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来一盘饭吧,给这位兄台,算我请的。” “用不着!”俊俏少年怒道:“我不是饭桶!” 这位的言下之意,对面那个家伙才是饭桶,请人吃饭有只请一盘子白饭的么。 俊俏少年虽然怒不可赦,声音倒是不大,好像在尽力压制着怒火,怕惊动旁人一样。 “千节花,我也喜欢。” 一边往嘴里扒饭,徐言为了套近乎囫囵着说了一句,这句话一说不要紧,对面的俊俏少年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两只白皙皙的修长小手死死地抓着桌沿。 身上的花香被别人闻到不算什么,香气嘛,就是用来闻的,可是自己身上的体香如果被外人闻了去,那就不好了。 “你身上的味道啊,千节花的味道,我最喜欢了!” 徐言怕对方不懂,急忙加了一句,于是对面的俊俏少年眼睛都有些红了,眉宇间冷冽得想要杀人。 “好像有杀气啊?” 蹲在门口的王八指提着一根木棍,仰头挺胸,威风凛凛,看起来跟看门狗没啥两样,他瞥了眼蹭桌吃饭的徐言,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 他也饿,可是也得看门啊,倒不是为了梅香楼,而是太保爷在里面呢,这要来几个瘪三地痞,他都不带说二话的,上去就是棍棒招呼,至于他那把刀,早被徐言给顺走了,王八指已经找半天了。 王八指回头的功夫,二楼的台阶上,胖大的闫将军与大太保已经走了下来,两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地离开了梅香楼,王八指在这些大人物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的,把腰都要弯到脚面了,特意挂在脖子上的鬼王门腰牌也不知人家看没看到。 自从闫将军与大太保卓少宇走下楼来,徐言对面的俊俏少年也顾不得理他了,眼神随着两人的脚步一直跟出了老远,这才被缓缓收回。 往嘴里塞着白饭的徐言,看到了俊俏少年眼底出现的一抹阴沉。 那不是外现的杀气,而是一种冷冽到极致的杀意! 仇家? 徐言一边狂吞米饭,一边思索着如果劝一劝对面的少年。 那俊俏少年带着一股故乡的味道,闻到千节花香,徐言就能想起乘云观和老道士,虽然那少年脾气不大好,他也不想这么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少年人,一时被仇恨蒙蔽,从而落得个悲凉的下场。 和谁有仇不好,非得与鬼王门的大太保有仇,这不是找死么。 第67章 左右为难 徐言的眼光是很毒的,从对面那俊俏少年的眼底,他看到了一丝仇恨的目光。 千节花只有普国才有,既然少年身上有着这种花香,想必应该是普国人,他乡遇故知的滋味徐言不懂,不过对面的俊俏少年如果被仇恨一时蒙蔽而妄送了性命,他觉得有些可惜。 无论对方的恨意来自鬼王门的大太保还是那位闫将军,凭着一个少年人,绝对是报不了仇的。 “恨生悲,仇生怨,能抓到兔子的时候,千万别想着去抓老虎,什么时候能抓到狼了,再去考虑抓虎,要不然是会被吃掉的。” 将最后一口米饭吞进肚子,徐言好心好意地说道,这番话是老道士曾经对他说的,意在告诫年少的徐言不要好高骛远,任何事都要谨慎行事才好,尤其是打猎,或者是复仇。 本来是好话,可是听在人家耳朵里可就未必好听了。 都说忠言逆耳,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被别人用兔子和老虎来教训,根本是奇耻大辱。 “我从来不抓虎。”俊俏少年从远处收回了目光,鬼王门的人已经走远了,看着对面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徐言,凝眉说道:“我只屠龙!” 一句屠龙语,惊得徐言嘴巴张得老大,急忙好奇地问道:“你杀过龙?杀过几条了,有龙牙么?听说龙牙最为坚硬,卖我一颗行不行?” 屠龙只是比喻而已,没成想人家还当真了,气得俊俏少年闷哼了一声:“龙牙没有,猪头到是有一个,就在你脖子上面!” “我脖子上面有猪头!” 徐言更是吃惊了,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抹了把冷汗,道:“你骗人,我这是人头,猪头在你身上才对。” 扫了眼对方的胸口,徐言皱眉道:“猪头被你藏在胸口了吧,看起来有些鼓鼓的。” 自己好心好意地提醒对方,非但没得到好,还招来一顿骂,徐言又不是真傻,昨天没看清,今天他可看清了,对面的俊俏少年脖颈白皙,而且胸口有些鼓,穿衣打扮是个少年郎,实际上应该是个女孩子才对。 好心当作驴肝肺,不管对面的少年是男是女,徐言总是要还回去的,他这么一说不要紧,对面的俊俏少年腾地一下脸就红了,死死地盯着徐言,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女扮男装的不在少数,尤其是江湖人,行走在外还是男装方便一些,被人拆穿不算什么,可是从胸口这种地方被人拆穿,女孩哪能不怒。 “色痞!” 低声骂了一句,女孩恨恨地说道:“你这种人渣地痞就该被送进大内,替皇家效力!” “那不是好差事么?”徐言这回可没听懂,挠了挠脑袋说道:“地痞人渣都能进宫,难道我也能进宫当差?” 皇宫啊,那是说进就能进的么,真要能为皇家效力,岂不是贵为人臣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能,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一次。”女孩咬牙切齿地说道:“送你进宫去当太监!” 这话可就难听了,徐言虽然是道士,自谓方外人,可他也是个男人啊,对于男人来说,当太监就是耻辱。 好言相劝,变成了唇枪舌剑,小道士的眼神开始冷冽了起来,道:“那种大官我可担当不起,如果有机会,还是兄台自己去吧,我还要在梅香楼吃喝玩乐呢,少了点东西怎么能行?” “混吃等死之辈!” 俊俏少年冷语着,她对眼前的徐言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不但昨天凑在她身后闻她的体香,今天还跑来蹭座位,要不是自己有要事在身,她可不介意现在就教训教训这个痞子。 “混吃未必是等死,人生在世,五谷为先,不吃不喝的那是石头,连草木花蝶都需要雨露滋养,何况人呢。”徐言探了探身子,低声道:“吃喝拉撒人之常情,难道你不吃,你不拉么?” 俊俏少年的脸色都开始发青了,徐言装傻的时候的确憨蠢如猪,可他真要精明起来,嘴巴和刀子是差不多的,挖苦人的本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小儿科。 “别落在我的手上!”女孩强压怒火说道:“在让我见到你,我会亲手送你去当太监!” “言哥儿,茶来了!”梅香楼的小厮看见徐言和别人聊得正欢,顺手端上茶水。 小厮正要给俊俏少年也倒一杯,就听徐言在一边随口说了一句:“她不渴。” 得,人家不渴,那就不用上茶了。 小厮忙别的去了,徐言捧着茶杯悠哉悠哉地看着面色铁青的俊俏少年,摇头晃脑地说道:“太监就免了吧,我还要替师父传宗接代呢,老人家没有儿女,就我一个徒弟了。” “传你的宗去吧!”俊俏少年猛然站了起来,她怕在说下去自己忍不住一剑劈了这个痞子,临走的时候怒道:“要是有人看得上你这种人渣,和你传宗接代,她眼睛一定是瞎的!” “言哥儿!”正要出门的清倌人路过大厅,看到徐言立刻跑到近前,白皙皙的小手抓住徐言的胳膊直摇:“我要绣一件白雪映梅的肚兜,街上人多,陪我去买银线吧,绣好了一定让你先看看!” 看到小小的女孩才不过十一二岁,那俊俏少年更加怒不可赦,低声骂道:“禽兽,人渣,猪狗不如!” 骂徐言是猪可以,他会笑眯眯地接受,还会赞成对方的眼光独到,可是你骂成猪狗不如就不对了,我就是猪啊,怎么就不如狗了? 既然双方都生出了火气,徐言也就不准备留什么情面了,拍了拍不敢独自上街的清倌人的小手,答应一会儿就陪她去买线,而后笑眯眯地对着即将离去的俊俏少年轻吟了起来:“天生浪荡子,整天住青楼,夜拥颜如玉,晨披半身绸。” 本来就整天住在青楼的小道士,文采没有多少,不过打油诗倒是张口就来,于是那位俊俏的少年人被气得浑身一颤,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头也不回离开了梅香楼。 “狗咬吕洞宾,我又没得罪你,咒我当太监……” 人心不古啊,徐言摇头叹息,看来这世道好人是做不得的,人家不领情不说,还招来一顿臭骂,这是何苦呢。 苦笑了一声,徐言看了眼桌子上的残羹,忽然大怒着追出梅香楼,等他到了门外,那俊俏少年早就没了踪迹。 “王八哥……”徐言眼皮直跳,对着杵在门口,到现在还回味着为大太保把门的王八指喊道:“有人吃霸王餐拉!” 这年月,吃霸王餐可不容易,轻则挨顿暴打,重则挨两顿暴打。 当然了,如果跑得够快,那也就白吃了。 “谁?谁!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梅香楼吃霸王餐!”王八指这才从巨大的荣幸当中回过神儿来,听说有人吃霸王餐,大木棍被他抡的霍霍生风。 人早就没影了,徐言无奈地看着耍猴一样的护院头子,叹息道:“王八哥,你还是练棍吧,比练刀有看头。” “真的么?”王八指嘿嘿笑道:“那我以后就练棍了,反正刀都丢了,买把新的不值个……” 看了眼长街的尽头,徐言心说这都是什么人啊,谁家的疯丫头也不知道管教管教,见谁都要送去当太监,以后要能嫁得出去都见鬼了。 “别让我在大普看见你!” 街巷的尽头,被气得胸口尤自起伏不定的女孩愤怒不已地骂道:“一旦被我遇到,不送你进宫去当太监,我就不叫庞红月!” 两次相遇,均都不欢而散,随后徐言也就忘了那个身上带有千节花香的女孩。 也是,梅香楼的女子每一个全都一身香气,离着三丈不用看,现在徐言都能分辨出来身后站着的是何人。 “三姐,那老贼来过了么,鬼王门的人都走了。”徐言转身说道,梅三娘的脸色并不太好。 徐言口中的老贼,指的自然是岳乘风了,不用梅三娘说,他都知道今天这个机会是最好的敲山震虎,如果错过,恐怕以后都没什么好办法对付那位青木堂的堂主了。 门口人多,梅三娘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她穿着一身比较正式的衣裙,脸上的妆容早被洗净,此时是素面朝天,这是准备出趟门了。 “我要回趟梅家。” 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梅三娘独自离开了梅香楼,她也是没有办法了,被鬼王门一位堂主盯上,可不是普通的麻烦,尤其今天看到岳乘风打量梅香楼的眼神,梅三娘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神里暗含的一种贪婪。 岳乘风看梅香楼的眼神,好像比看她梅三娘的眼神都要贪婪几分。 看出对方不但想要她的人,还打着这座梅香楼的主意,梅三娘的心也就更沉了下去,这才决定去一趟梅家见见父亲,挨骂也好被人白眼也罢,她总得试着找些办法,否则一旦梅香楼落在岳乘风的手里,她梅三娘可真就没有出路了。 梅三娘的处境,徐言之前还没太担心,以为最不济自己和三姐一走了之也就是了,现在看到梅三娘有些落魄的背影,徐言才发现那个女人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骄傲。 她再也不想寄人篱下,只想以自己的手段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 可惜,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而已,注定无法逃过那些庞大势力的爪牙,有时候努力的人,未必会活得很好,而随遇而安的人,或许才会无忧无虑吧。 徐言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他不在乎钱多钱少,也不在乎梅香楼的锦衣玉食,可是说到底,梅三娘并不是与他一样的心性。 暗自叹了口气,徐言也是无可奈何。 “言哥儿,我们走吧,青萝还等着银线绣肚兜呢。”身旁,名为青萝的清倌人脆声声的说道,拉着徐言没入了喧嚣的街头。 细柳街上卖线的不少,谁家都有针线活不是,可唯独没有卖银线的。 银线可不是银色的线,而是真正的银丝成线,这种线贵到离谱,比寻常的针线贵出百倍都不止,细柳街可没人卖,要买只能到城西,因为城西的买卖店铺最多,也最大,不但有卖银线的,连金丝都有,就看能不能买得起了。 西城徐言不大常去,因为大店铺里的东西实在太贵,那些大型的马行船坊就建在城西,据说一匹宝马的价格抵得上一辆船车。 带着青萝来到城西,买了银线徐言就想回去,这时候不远处的马行门口传来唏律律一阵人仰马嘶,一匹匹毛皮光滑得犹如缎子一般的大马正在被运入马行。 真是好马啊。 徐言不大懂得相马之术,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马匹毛发光滑,四腿粗壮,马眼更是炯炯有神,这种马就不是拉车的,一匹至少得值百两甚至千两以上。 看到马匹,徐言心中微微一动。 他到不是喜欢马,而是想到了宝马的用处。 岳乘风这个麻烦可不小,徐言认为梅三娘恐怕是应付不来了,人家不但是三脉的先天武者,还是青木堂堂主,动武的话,岂不是与鬼王门的整个青木堂为敌,既然解决不了麻烦,那自然要想好退路。 退路对于徐言来说简单,不外乎一个逃字。 跑路要是没有马是不行的,一旦与岳乘风当真闹僵,徐言是准备带着梅三娘一走了之,整个丰山城都是鬼王门的地盘,真要逃走的话,快马就成了关键。 “马王镇的马,就是不一样啊,看看人家养出来的马,怪不得价如黄金,品相耐力都是堪称一绝啊。” 街边有看热闹的懂马人在互相闲聊。 “可不是么,这还是下品,要是上品宝马,一匹就价值万金,那才叫真正的千里马。” “听说马王镇的宝马都在山里放养,野性十足,训好了也要半年,再运到丰山城,这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了。” “这年头马比人贵,谁让人家马王镇出名,皇家出行都是用马王镇的宝马拉车,据说边军的战马有一半是来自马王镇。” “真想要好马,还得去一趟马王镇,虽说马王镇出好马,但也有鱼目混珠啊,能自己挑到一匹千里马,不但价格比丰都便宜许多,转手都能赚到一笔。” 路人的闲谈,徐言听了小会儿就被急着赶回梅香楼的青萝拉走了,路上徐言始终思索着马匹的事,他觉得还是事先准备几匹好马至关重要。 后路嘛,越早打算,对自己就越是有利,他是再也不想用猪拉车了,小黑跑起来倒是够快,从雪山跑下来差点把徐言骨头架子都给颠簸散了。 摸了摸怀里的几两碎银子,徐言叹了口气。 来到丰山城之后,他倒是在庄老四的赌坊赚到不少钱,足有近千两银子,这么多钱,对他一个小道士来说足够花销了,可是真要去买宝马,把梅香楼当了还差不多。 真正的千里马,上万两都未必能买得到。 寻常的马王镇宝马,一匹数百两的价格对于徐言来说倒是能买得起,可是他准备的后路,是对于一位三脉先天武者,或许还有整个青木堂,如果当真闹得不可开交,想要逃过青木堂的追杀,普通的马匹可未必够用。 好马买不起,普通的马匹徐言又怕到时候误事,于是回到梅香楼之后,徐言就一直左右为难。 第68章 修行者 黄昏的时候,梅三娘回来了,脸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波澜,见谁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有徐言注意到了他这位三姐脖子上的几道抓痕。 那应该是梅三娘两个嫂子的杰作,看来这一趟去梅家,是无功而返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梅三娘不但被家人草草嫁了出去,她自己更是不顾闲言碎语,开了一家青楼,当得知梅三娘开青楼的消息之后,梅辛举被气得摔碎了十几个名贵的花盆,在家中怒吼着与梅三娘断了父女之情,从此路人。 梅家是大户,而大户人家更看重门风与名声。 看到梅三娘脖子上的抓痕,徐言就更加决定早些准备几匹好马了,既然听说了到马王镇去找马会便宜很多,徐言打算有机会也去走一趟。 反正他在梅香楼就是闲人一个,吃饱睡睡饱吃的主儿,好吃好喝了一年,总该活动活动身子骨了。 三百里路算不得远,用不上两天就到了,只是钱不够。 梅三娘已经够心烦了,徐言没打算再烦他这位三姐,吃过晚饭之后溜溜达达到了街头的赌坊,在庄老四迎亲爹一样笑容中,一张口就说明年不来了。 一听徐言明年不来赌坊了,庄老四乐的北都找不到了,这位阎王爷要是不来了,他每天至少省得下二十两银子,一天二十两,一个月就是六百两,一年可就是七千多两啊! 正在庄老四感激涕零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徐言说了一句把明年的糖钱先支给我吧。 庄老四听得一番白眼,差点被背过气去。 得,这位亲爹这是不想麻烦,要一次拿走一年的糖钱了。 在庄老四哭丧着相送之下,揣着整整五千两银票的徐言终于离开了赌坊,庄老四不想给,可架不住人家拿着两枚铜钱开赌啊,而且把把都赢,到最后庄老四实在没招了,叔叔大爷的叫了半天,才抹掉了两千两,只给徐言拿了五千两银子,换他来年不进赌坊的大门。 有钱就好办事,徐言可不准备真买上几匹千里马,再说他也买不起,他只要达到中品的宝马就成,反正一天跑千里和跑个七八百里,其实没差太多。 回到梅香楼的时候,徐言在门口略微停了一步。 天色已经很晚了,对面的茶棚里竟然还有两人在喝茶,那两人明显都是武者,刀剑就戳在一边,时不时的还会瞄一眼梅香楼,那位茶摊老板的脸色更是无可奈何,打着哈欠还不敢撵人走。 半夜了还在喝茶,那两位明显是不想睡觉了。 扫了一眼,徐言就进了梅香楼,反正那群武者行事都挺诡异,保不住人家就有大半夜喝茶的习惯。 已经很晚了,梅香楼的院里却有人在练棍,风声霍霍,听起来威风凛凛。 练棍的除了王八指就没别人,徐言路过练棍正练得开心的王八指,也没理他,就要回自己的院子。 “言哥儿!” 王八指看到徐言,停住手里的长棍,反正大半夜的没人,他只穿着红色的肚兜,擦了把汗问道:“你看我这套七星棍法如何,有没有几分气势?” 本来是七星剑法,这位嫌剑贵,偏得用刀练,这回好,刀丢了改成用棍子练了。 “还行还行,别砸到自己的脸就更好了。”徐言笑着道:“王八哥的肚兜果然与众不同。” 王八指的脑门上明显有着一个棍子印,那是他练棍自己敲的,而且除了女人,小男孩才会穿肚兜,这位都三十好几了还穿着呢,还是大红的。 “嘿嘿,还是言哥儿眼毒,这么黑的天都能看到我被棍子敲了,我这叫红锦衣,绸子做的,辟邪用,嘿嘿。”王八指也不介意,反正是自己敲的,又不是别人揍的,不丢脸。 “都这么黑了,还练棍啊。”徐言随口说了一句,脚步也没停,至于什么红锦衣还是红肚兜,他是没兴趣打听。 “这两天可得勤快点,要不然真要被蛇妖给吞了,言哥儿,你就见不到我王八指喽。” “蛇妖?”一听蛇妖,徐言脚步一停,好奇地问道:“哪来的蛇妖,你要去铲妖除魔么?” “不光我去,青木堂的人都得去,还有其他七个堂口的人,这次不但出动了整整八个堂口,听说十八太保全都会出手。” 王八指看了看周围没人,拉着徐言到了墙角,神神秘秘地说道:“这可是我们门派的隐秘,两天后的一次行动,这就叫门派任务,哥哥也要跟着去,回来的时候,今年的利钱就不用交了。” “去马王镇?”徐言眨了眨眼问道。 “嘘!小声点。”王八指被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马王镇?” “送酒的时候,听到大太保和闫将军说了几句。” “千万别外传,要是让那些正派的奸细听了去,我们可就无功而返了。” 一听徐言在雅间里听到的碎语,王八指也就没在好奇,而是嘱咐徐言千万别外传,怕别人说,自己倒是先说出来,当先就把消息传给了徐言,这位明显一个兜不住消息的大嘴巴。 “跟正派有什么关系?”徐言一阵疑惑,问道:“你们不是去铲妖除魔么,难道和正派联手对付蛇妖?” “铲妖除魔那是正派的事儿,我们才不管什么蛇妖不蛇妖的。”王八指把下巴都要仰到天上了,自豪万分地说道:“除掉蛇妖是正派的本份,我们是去除掉正派的,哈哈,趁着他们除妖的功夫,我们来个螳螂捕蝉,把那群家伙一网打尽!” 够狠。 徐言听得直点头,这才叫邪派嘛。 “王八哥,你不是不想参与门派任务么,头两天听你叨咕今年的利钱够交了,怎么连你也要去?” 徐言不解地说道,这位王八指来梅香楼也有小半年了,份子钱和一些豪客的赏钱加起来足够五十两,有钱交还要跟着堂口去劫杀正派,那不是闲的么。 一提钱,王八指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唉声叹气地说借人了。 “借人了?借谁了?”徐言听得好奇,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哎,还能借谁,借给庄老四了呗。” 这回徐言是听明白了,哪是借啊,原来这位把钱都给输没了。 齐国江湖,邪派势大,倒也不是没有正派,就像普国是正派的天下一样,在普国依旧存在着一些江湖邪派,只不过隐藏得十分隐秘而已。 铲妖除魔的确是正派的职责,要不然怎么叫正派呢,可是徐言却不认为真有妖物作乱的话,势力遍及半个齐国的鬼王门会坐视不理,自家的地盘,不分正邪,都是需要保护的,否则还叫什么门派呢,直接叫山贼或者恶匪不就行了。 在徐言看来,鬼王门的这次行动,或许是趁着蛇妖作乱的机会,正好顺手铲除一些正派武者,不过那头蛇妖,应该也是鬼王门看中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八处堂口齐出,还搭上十八位太保了。 反正自己也准备去一趟马王镇,徐言回到住处的时候想着要不要和鬼王门的人一起走上一趟,他身上就有鬼王门的腰牌,那可是正邪之战,徐言听王八指说起过一些见闻,他自己可从没见过。 这种大热闹,如果不亲眼看到一次,可不是少年人的心性了,尤其是斩妖之举,徐言更想要亲眼看一看妖物与武者之间的真正拼杀。 天刚亮,在院子里练完了一套飞石身法的徐言,只觉得神清气爽,脚步一错,地面上一块小小的石子被踢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回弹而来,被徐言一把抓住,顺着石子弹回来的力道抖手飞出。 只听闻‘呀’的一声女子惊呼,满身暗香的梅三娘刚刚来到徐言的院子,就看到一块石子从她耳边飞了过去,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臭小子,大清早的扔什么石头!” 梅三娘嗔怪地说道:“有力气去前院帮着抬东西,三姐这张脸要是被你打坏了,你就等着养我一辈子吧。” 徐言嘿嘿傻笑,他已经习惯了梅三娘这种玩笑,同患难的姐弟,养谁都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梅三娘没有发觉,始终围绕在她身边,被她那满身暗香引来的一只蜜蜂,已经被石子直接带出了院外。 “抬什么好东西,我这就去帮忙。”徐言洗了把脸,说着就要往前院走,却看到梅三娘今天的神色有些落寞。 “青木堂送来的彩礼。”梅三娘轻声叹息了一声,道:“岳乘风要纳我为妾,今天他会亲自上门提亲,这不,大清早就派人送来了四车彩礼。” 听到这句话,徐言脚步一顿,清秀的眉峰微微一挑,眼里现出一丝冷意。 “三姐准备怎么办?”徐言皱眉问道。 “哎……”梅三娘叹了口气,道:“先前以为他惦记我的身子,反正三姐也是残花败柳,大不了给他就是了,没想到那个岳乘风不但惦记我梅三娘,还惦记着这座梅香楼。” 纳妾,可不是逛青楼了。 岳乘风如果真要纳了梅三娘为妾,这座梅香楼,岂不是也成了岳乘风的囊中物。 梅三娘到底算错了一筹,今天被人送来彩礼,她就知道自己骑虎难下了。 “大不了一走了之。”徐言说得仍旧轻松,想要尽力打消梅三娘的顾虑,师父走了,面前这位三姐,也就成了徐言唯一的亲人。 “走不了了,我们梅香楼已经被人盯上了。”梅三娘看了眼大门的方向,道:“门口喝了一夜茶水的,是青木堂的人,我问过王八指,他认得。” 怪不得徐言昨天半夜看到有两个武者在对面喝茶,原来岳乘风在准备发难之前,就彻底封死了梅三娘的所有退路,竟是提前派来手下盯死了梅香楼。 几个寻常的武者而已,以徐言的能力,轻易就能打发掉,他看了眼大门的方向,道:“早走还有机会,三姐,我们现在就走。” “去哪儿呢。”梅三娘犹如自语般说道:“我就是个扫把星,家人都不在认我,三姐还能去哪儿呢,颠沛流离,寄人篱下?” 苦笑了一声,女人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道:“那可是青木堂的堂主,鬼王门不是元山寨,我们斗不过他们的,这就是三姐的命,我认了,你还小,等你有了自保之力,就去闯荡天下吧,不用惦记三姐,做妾而已,又不是去送死。” “我徐言的三姐会认命么?”徐言傻兮兮地笑了起来,清澈的眼眸里有着一股洞彻人心的清明。 “你就是个妖孽,人心是那么容易看透的么?”没好气地点了下徐言的脑门,梅三娘嗔怪道:“别显得那么聪明,你就该当猪才对,吃喝玩乐才是我梅三娘的弟弟该干的事情,揣摩人心很累,就算你看透了又能如何,自寻烦恼。” “在三姐面前我才显得聪明一点,嘿嘿。”徐言笑着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三姐不必着急,明天我出门一趟,弄几匹好马回来。” “要马匹干嘛?”梅三娘疑惑不已。 “跑路呗,我可不想背着三姐赶着猪跑路了。” 少年人的玩笑,终于逗得梅三娘噗嗤一笑,拧了拧这个弟弟的胳膊,倒也没有用力,扭着腰肢忙她的事情去了。 幸好,在世上还有个亲近人…… 被赶出家门的女子,看到徐言的时候心中总是暖的,两个人遭罪,总比一个人承受要来得轻松几分,至少在为难的时候,还有人能替你分担。 梅三娘走后,徐言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十六岁的少年,身高比去年要高出了一头,体魄更是强壮了许多,细腰乍背,眉清目秀,一旦神色阴沉,倒也有几分武者的凌厉气势。 “岳乘风……” 捏了捏明显比去年长大了一圈的拳头,徐言在院子里冷声低语:“敢碰我三姐,我拿你喂猪!” 呼噜!呼噜! 一边的猪圈里传来小黑兴奋的叫声,于是徐言浑身的杀气被猪叫彻底给打散。 “人你也吃啊。”没好气地拍了拍小黑猪的头,长长的猪鼻子拱得徐言一手口水。 “小黑啊,你是不是得了红眼病,这都一年了还没见好呢?” 小黑猪自从去年开始,眼睛里就出现了一些细小的红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徐言整天和猪在一起,他自然十分清楚。 先前还以为小黑上火了,徐言给猪吃了不少清火的药草,吃得小黑至少瘦了三斤,去年长的肉,这一下全都退回去了。 扒开猪眼,徐言担忧地检查了一番,自语道:“也该好了啊,是不是药吃少了,明天多给你加点。” 呼噜噜!呼噜噜! 拼命摇着鼻子的小黑明显在抗议,它要吃肉,不想吃药。 虽然眼睛里有些红点,小黑猪倒是整天活蹦乱跳,徐言也就不再担心,到前院帮着伙计们卸车。 青木堂的堂主提亲,彩礼还真是丰厚,足足装了四车。 一车肥肉,一车葱,一车茶叶一车糖。 好么,果然是大手笔,葱肉茶糖论车装,看见这四大车彩礼,徐言差点没被气吐血。 早知道纳妾这么便宜,连百两银子都用不上,他也想去鬼王门的青木堂转转,看看岳乘风有没有什么姐妹姑嫂之类,身上有六千多两,徐言差不多能纳回来五六十位。 年纪不是问题,百十两银子一位,买回来当下人都值了。 这就是仗势欺人嘛。 暗骂了一声老狗,无可奈何的徐言也没心思搬那些廉价的彩礼了,往对面的茶棚看了一眼,那两个喝茶的武者还在,不是昨天的两人,而是换了新面孔。 真看得起梅香楼啊,徐言暗叹了一声,就要回去,眼不见为净,他现在看见青木堂的人就恶心。 江湖门派,不但正邪相争,门派里的各处堂口一样在明争暗斗,谁的势大,谁的钱多,谁就能占据上风,就能保住地位,武功的高低,有时候在势力的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除非是真正的修行者,否则二脉三脉甚至是一脉的武者之间,其实差距并非太大。 徐言刚刚进门,远处的街头,一队上百人的青木堂弟子大步而来,为首的,正是意气风发的岳乘风。 第69章 不时之需 岳乘风亲自上门提亲,这翻面子在这位青木堂的堂主看来,已经是给足了梅三娘,至于三媒六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些乱七八糟的讲究,在邪派中人的眼里是一文不值的。 刚要进门的徐言已经看到了远处的队伍,眉峰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没有等在门口,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 拿起王八指的钢刀,徐言独自在房中以七星剑法的方式运转起真气,刀锋上立刻出现一层薄薄的光华。 自己究竟冲开了几脉,徐言并不清楚,不过他能断定,自己绝对达到了先天武者的地步,否则也不会在刀身上出现真气,而且这股真气比起元山寨那三个头领都要明亮许多。 杀人不难,曾经炸毁了乘云观,又屠光了元山寨的小道士,如果真想杀人,一个三脉先天的岳乘风未必能挡得住,其实不仅徐言能杀人,梅三娘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真要迫不得已,至少毒杀掉岳乘风,机会应该很大。 让徐言和梅三娘觉得棘手的,其实不是岳乘风的武功,而是他青木堂堂主的地位。 这些日子徐言从王八指的嘴里打探出不少鬼王门的消息,王八指只是个喽啰,太多的隐秘他是不知道的,不过青木堂大致有多少人马,他却所知颇深。 据王八指所言,鬼王门的青木堂口,至少有三千门人,刨去那些坐在家里只交利钱的俗家弟子,平常跟在堂口的大约能有一半,也就是一千五百人左右,而且这些人全都会武,可不是元山寨那些山匪和厨子能比。 青木堂在鬼王门还排不到前面,三十六处堂口,青木堂只能排在中后,越往前的堂口,手底下的人马就越多,还有许多真正的大堂口被设在其他的大城大镇,别看鬼王门的总舵在丰山城,其真正的实力,遍布着大半个齐国。 岳乘风不算什么,可是他青木堂堂主的身份,成了最为麻烦的一点,如果处理掉这个小人,说不得,徐言和梅三娘就得被整个青木堂,甚至是整个鬼王门追杀。 面对着拥有真正修行者的邪派之首,徐言发现自己太过渺小了一些,拿着刀的少年苦笑了一声,散去真气,将钢刀仍在一旁。 硬碰硬不是办法,就算最后他与梅三娘能逃,至少也要逃出齐国,到时候可真就是流落他乡了,还要提防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追杀,想起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徐言倒是不怕,可梅三娘一个女人,怎么能受得了? 不能硬碰,就只能智取了。 在房中思索了许久,徐言的心神始终在快速的运转着,一个个办法被他想到而后又推翻,过了许久,他才走出屋子。 太好的办法基本没有,不过徐言倒是有把握拖上个一月半月。 岳乘风早就进了梅香楼,此时正与梅三娘交涉,他是以势压人,不怕你梅三娘不同意,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任凭梅三娘口若莲花,他只是八风不动,咬死了就要纳你梅三娘为妾,而且今天就要成亲。 不同意? 没关系,你们梅家的底细已经被打探个一清二楚。 药商人家,走的是商路,惹谁也不敢惹鬼王门这种地头蛇,临来梅香楼之前,岳乘风先去了趟梅家,直接找到梅辛举,撂下话来,明说就是要纳梅三娘为妾。 梅家别看是大户世家,见到这位青木堂的堂主依旧得低声下气,一听对方要纳梅三娘为妾,梅辛举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于是心急深沉的岳乘风算是彻底拿住了梅三娘的把柄。 连你爹都同意了这门亲事,你梅三娘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等吉时一到,岳乘风就准备直接绑人。 只要梅三娘成了他岳乘风的人,那么这座梅香楼,也就姓岳了。 先天武者也是需要钱的,没钱什么都玩不转,靠着武功高低,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不假,如果吃喝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还称得上堂主么,尤其上千号手下跟着,没钱谁会给你卖命? 鬼王门在丰山城不但势大,许多大型的店铺商家其实就是鬼王门的买卖,西街最大的船坊与马行,还有南街最大的客栈和一些酒楼,都是鬼王门的生意,只不过不是他岳乘风的,而是那些势力更大的堂口或者是太保与护法所有。 站在大堂的岳乘风,到背着双手不住地打量着高耸的穹顶与四周奢华的布置,这位青木堂堂主此时是得意不已。 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白得这么大的一家青楼,今后他岳乘风的日子也就更舒坦了。 梅三娘此时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她说尽了好话,人家是一句都不听,正在着急的时候,只听到岳乘风说了一句时辰快到了,你去梳妆吧。 梳了妆,人家这就要绑人了。 梅三娘的脸色越发惨白了起来,偏偏还无计可施,在岳乘风阴冷的目光逼迫之下,梅三娘叹了口气。 既然逃不过,只能先虚与委蛇,在见机行事了。 就在梅三娘磨蹭着往后楼走,而岳乘风的眼神变得越发不善的时候,大厅的窗外传来少年人的声音。 “王八哥,你们青木堂通缉的那个贼人叫飞天什么来着?” 窗子开着,这句询问声音可不小,大厅里的梅三娘和岳乘风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发出询问的,自然是徐言了,他此时正将一头雾水的王八指拉到了窗下,而后高声问了一句。 王八指正在门口充当打手兼保镖呢,没看到堂主大人亲自驾临么,他这个青木堂的喽啰也要表现一番不是,被徐言硬给拖到窗根底下,他也是莫名其妙。 一听徐言询问,王八指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叫飞天蜈蚣。” “飞天蜈蚣?”徐言疑惑的声音传来:“这名号这么耳熟呢,我好像在哪听说过。” 两人的一问一答听起来简单平常,先前岳乘风也并未在意,可是当他听到徐言的最后一句之后,岳乘风整个人忽然浑身一颤,也顾不得梅三娘了,紧走了几步,直接从大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你听说过飞天蜈蚣?” 跳出窗口的堂主,把王八指吓了一跳,不等他拍马屁就被岳乘风一把推出了老远,而后死死地盯着徐言,眼神里不飞天蜈蚣何许人也,六年前叛出青木堂的副堂主是也。 王八指并没有说瞎话,时隔六年,如今的青木堂堂口,还挂着悬赏捉拿叛徒廖九鸣的令文,风吹雨晒了六年,依旧焕然如新。 不是通缉令材质好,六年都不坏,而是一旦字迹模糊,立刻会被换上新的,只要有人能提供廖九鸣的藏身之地,奖白银万两,这个规矩,在青木堂六年来始终没变。 蹦出窗户的岳乘风,在听到有人无意间说出听说过飞天蜈蚣的名号,心中不但惊诧,还升起一股无比的惊喜,在窗外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少年。 飞天蜈蚣因何叛出的青木堂,在鬼王门几乎是人尽皆知了。 廖九鸣在六年前借着一次机会,盗走了鬼王门的一粒筑基丹,而后逃得无影无踪,为了通缉飞天蜈蚣,鬼王门三十六处堂口出动了数万人,差点将半个齐国翻个底朝天,最后也没有找到廖九鸣,于是飞天蜈蚣的通缉令不但挂在青木堂,其他三十五处堂口可是都有。 廖九鸣原来就是青木堂的副堂主,而岳乘风是堂主,门派丢了一粒筑基丹,岳乘风也跟着差点被扒了一层皮,要不是他与一位护法的关系还算不错,有人替他在门主面前开脱,他岳乘风都得跟着廖九鸣倒霉。 这六年来,岳乘风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抓到廖九鸣,报仇雪恨是其一,廖九鸣手里的那枚筑基丹,才是真正的宝贝,如果让岳乘风得到,他绝对不会还给宗门,而是立刻自己吞服。 岳乘风已经是三脉先天武者了,冲开四脉对他来说都无比艰难,更别说六脉齐开了,于是筑基丹这种可以直接破开后三脉的宝贝,就成了岳乘风这种停留在三脉先天境界的武者所梦寐以求的东西。 吃下一粒筑基丹,他就能成为真正的筑基境修行者! 所有的野心与希望,全都寄托在筑基丹的身上,怎奈岳乘风这些年来连廖九鸣的影子都没找到,今天听到了飞天蜈蚣这个名字从徐言这个少年人口中出现,被他埋没了多年的希望,立刻再次燃起。 冷冽的眼神闪动着寒光,岳乘风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两只手不自觉地捏了起来,发出嘎吱吱的骨节脆响。 “听、听说过。”徐言好像被吓到了一样,畏畏缩缩地说了一句。 “你在什么地方听说的飞天蜈蚣,小子,如实说来。”岳乘风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焦急了一些,这才稳了稳心神,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道:“放心,只要你告诉我飞天蜈蚣在什么地方,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窗外只有两人,在岳乘风摆手示意之下,他的手下将其他人全都隔到了远处,连梅三娘和王八指都得远远地看着,根本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在、在……” 徐言挠了挠头,好像在回忆,岳乘风倒也不急,微笑着等待,只是眼角始终在微微抽搐。 “想起来了,在普国!” “普国?”岳乘风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心说怪不得这些年找不到廖九鸣,原来那个叛徒逃到了普国,竟是没在齐国境内。 “他在普国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岳乘风心急不已,急忙追问。 “在普国的临渊山。”徐言眨着眼睛,一副憨傻的模样,道:“我老家就在临渊山附近,听说临渊山上有一座渊山寨,寨子里都是武功高强的强人,为首的大寨主,绰号就叫飞天蜈蚣。” 将祁元山说成临渊山,将元山寨说成渊山寨,徐言意在迷惑岳乘风而已,反正两座山就隔着一座峡谷,他一个半大孩子,分不清也不奇怪。 “临渊山,渊山寨……” 岳乘风径自嘟囔了一句,随后猛地看向徐言,盯了半天,发现对面的少年依旧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憨傻模样,这才断定对方没有说谎。 “这个消息,你告诉过别人没有?”岳乘风强装微笑着问道,徐言急忙摇头。 “好孩子。”岳乘风夸赞了一句,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纹银的银票,扔给徐言,道:“别在人前提及飞天蜈蚣了,那是个祸害,仇人繁多,如果被别人听了去,你自己也会惹来麻烦。” 也不知是听懂了劝告还是得到了银子高兴,徐言一个劲地点头傻笑,看得岳乘风鄙夷万分。 “小子,你这种人才,最适合当一个****,哈哈哈哈!” 眼中虽然鄙夷,岳乘风可没有表现出来,拍了拍徐言的肩头夸了一句,反正他夸的这句听起来跟骂人也没差多少。 岳乘风经常来梅香楼,自然见过徐言,他一直以为徐言是个梅香楼的小厮,而且在他眼里,这种见人就知道傻笑的少年人,最适合做梅香楼的****了,等他得到了梅香楼的地契与梅三娘,他觉得自己应该提拔提拔眼前这个傻小子。 背着手转到门前,岳乘风这次连大厅都没进,更没多看梅三娘一眼,招呼一群手下,急匆匆离开了梅香楼,好像将纳妾一事忘到了脑后。 不是岳乘风忘了,而是一个美妾加上一座梅香楼,实在抵不过一粒筑基丹。 别说一座梅香楼了,如果能抓到廖九鸣,抢回筑基丹,十座梅香楼他都看不上眼。 那可是筑基丹啊,破三脉的灵丹异宝! 看着青木堂一群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梅三娘一脸的诧异,当她转头看到窗外依旧在傻笑的徐言之后,顿时苦笑了一声。 她就知道是那个坏小子将岳乘风诓走了,因为一旦徐言傻笑,就是发坏的时候。 “你跟他说了什么?”没人的时候,梅三娘抓住徐言质问。 “没什么,告诉他飞天蜈蚣的下落而已。”徐言一副无所谓的轻松模样。 “廖九鸣早就死了!”梅三娘一惊。 “岳乘风不知道啊。”徐言呵呵笑道:“我告诉他飞天蜈蚣在临渊山,这一趟没有一个月,岳乘风是回不来了。” “他们有仇?”梅三娘有些不解,于是徐言将青木堂一直通缉廖九鸣的事说了一遍。 不过是缓兵之计,梅三娘虽然暂时甩掉了麻烦,等到岳乘风空手而回的时候,一定还会打梅香楼的主意。 徐言本想趁机劝说梅三娘就此离开,门外几个监视梅香楼的青木堂弟子不难对付,只是梅三娘那股看着梅香楼满眼不舍的神态,让徐言没在多说。 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产业,换成谁恐怕也不会舍得。 徐言已经劝说过几次了,梅三娘始终没有离开的打算,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叹了口气,徐言不在劝说他这位三姐了,他准备明天就随着王八指他们走一趟马王镇,至少要准备两匹好马,以备不时之需。 第70章 正事 本以为明天才出发,下午的时候,徐言就看到王八指在收拾行囊,还换上了一身短打衣靠,背后背着他那条大木棍。 上去一问,原来是车马行路太慢,王八指这才需要提前出发。 鬼王门在城外有自己的马场,但是王八指这种有钱交钱,没钱才会跟着门派出任务的喽啰,是无法拥有马匹的,连一年的利钱都交不起了,也难怪王八指要早点走。 雇马车赶路,速度可比骑马慢多了,因为一辆马车可不止一两个人乘坐,多的时候,两匹瘦马能载着几十人赶路,速度能快就怪了。 徐言就认得王八指一个鬼王门弟子,既然要跟他同路,徐言也就简单收拾了一番,换了套干净利索的短衫,随着王八指离开了梅香楼。 按照徐言的说法,是去马王镇看看热闹,王八指是说什么都没同意,宁死也不带着徐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他不是不想带着,而是不敢带着。 这次的任务可不是小事,上面明令不许外传,这要带着个外人,一旦被堂主副堂主的发现了,岂不是麻烦。 后来徐言无奈之下拿出自己的鬼王门腰牌,王八指这才同意徐言同行。 “没想到啊,言哥儿也是我们鬼王门的人。”离开梅香楼,王八指显得十分亲近,问道:“你是哪个堂口的,难道也是青木堂的人?那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师兄弟了,嘿嘿。” “不知道什么堂口。”徐言也没撒谎,道:“我准备每年都交钱的,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打打杀杀的活我可不会。” “言哥儿自然不是穷人,嘿嘿,那你还跟我去马王镇,这次的任务听说不太简单呐。”王八指边走边道:“砍完正派还得砍蛇妖,天知道这次得搭上多少人命。” 王八指说得没错,一旦正邪两派开战,基本都是殊死搏杀的,齐国以邪派为首,想来正派的人马不会太多,可是还有一条蛇妖呢,这种混战,一个不慎就会送命。 “我去开开眼界,躲得远远的就行了。” 徐言神态轻松地说着,两人来到了车马行,王八指要以那种二三十人乘坐的车马赶路,徐言却不耐烦地雇了一架单独的马车,载着两人这就上路了。 “还是言哥儿财大气粗,嘿嘿。”王八指摇头晃脑地拍着马屁,这次他倒是省钱了,看来出门还得和这种阔公子同路才好,至少自己不用掏路费。 不到黄昏的时候出发,三百里路,一夜差不多就能到,虽说行夜路会慢些,倒也误不了正事。 “你们青木堂这次是谁带队?” 路上,徐言询问着这次门派任务的细节,他的目的是好马,至于正邪两派的交手,徐言不会参与,到时候看看热闹也就是了,不过岳乘风的踪迹,他还是要打听一番的。 “我们青木堂是谭副堂主带队,岳堂主好像有其他事,今天在堂口没看到他老人家。” 一听岳乘风不去马王镇,徐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飞天蜈蚣的消息,果然对岳乘风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连宗门任务都丢在一边,即将到手的梅香楼也被他弃之不顾。 筑基丹真有那么宝贵么? 徐言在心头暗自思索,飞天蜈蚣的那粒筑基丹此时就在他的怀里贴身藏着,如果这种丹药真的是先天武者都要眼红的东西,徐言觉得以后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 颠簸了一夜,天明时分,离着马王镇已经不远了。 “不进镇子,往东门走。” 打着哈欠的王八指,指点着车夫方向。 “去东门?”徐言抻了个懒腰,道:“鬼王门的聚集地么。” 不去马王镇,是怕打草惊蛇,将聚集之地放在镇外的山林里,才能不让正派察觉,这种手段徐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王八指比量个大拇指,赞叹道:“言哥儿猜对了,我们青木堂就在东郊竹林集结,至于其他人马就说不准了,那些大人物或许已经到了镇子里,我们这种喽啰,自然要埋伏在外面。” 从行囊里翻找出两块干硬的大饼,王八指递给徐言一块,道:“幸好哥哥有准备,要不然早上就得饿肚子了。” “什么时候动手?”徐言没接大饼,问道。 “应该是晌午左右。”王八指自己嚼得倒是够香,嘎巴嘎巴的也不怕咯牙。 “进马王镇。”撩开车帘,徐言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句,回头对着王八指说道:“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呢,先去镇上逛逛。” 眼看着都吃掉半张干饼了,王八指一口没咽下去,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副堂主不让我们进镇子,言哥儿,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挨揍。” “你们副堂主也等在东郊竹林么?” “是啊!” “你在鬼王门很出名么?” “还行,青木堂至少大半人我都认得,太保和护法我也远远地见过几次。” “副堂主和青木堂的弟子都等在东郊,你进镇子谁能知道。” “也是啊……要是被太保们认出来怎么办?” “放心,太保们记得一只野鬼都不会记住你这只虾米。” “言哥儿,你这话太伤人了,不过好像有道理……” 大清早的去埋伏在东郊,徐言可没那爱好,早饭还没吃呢,没听到肚子都开始叫了么。 沿着平坦的官道,马车直接驶入马王镇,在镇子上找了一处包子铺,徐言和王八指开始大吃了起来。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这才是徐言的处世之道。 反正这次鬼王门的行动,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儿,看热闹嘛,不吃饱肚子怎么看得起劲呢。 马王镇不小,比不过丰山城,却比临山镇要大出太多,镇子上至少住着数万百姓,而且家家户户都在养马,一清早就有许多半大的孩子牵着马儿出镇,到山上去放马。 马王镇的马不会养在马厩里,而是从小就在山林间疯跑,被常年养在马厩里的,绝对出不了好马。 看着镇子里的半大孩子放马,徐言觉得十分新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更是大多骑着马匹,那些马儿一水的高头长腿,缎子一样的毛皮油光水滑。 看着看着,徐言觉得不对劲了,放马的孩童倒是不少,只是行走的方向却十分一致,全都是往镇子西门走。 马王镇四面环山,按理说四周都可以放马,要是只在一个方向放马,西山的草还不都被啃光了? 不懂就问,这是徐言的好习惯。 于是在徐言的打听之下,包子铺的老板说出了为何马放西山的缘由。 无他,东边闹蛇妖而已。 蛇妖吃马,也吃人,一个月前,有一伙放马人一去不归,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马匹与放马人消失的事情出现,马王镇的官兵倒也组织了几次人手,发现是蛇妖作乱之后,官兵们可不敢去了,没有先天武者出手,普通的兵士或是武者拿妖物根本就没辙。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马王镇被蛇妖吞掉的放马孩童多达数十人,弄得家家户户寝食不安,那些丧子的人家更是惨不忍睹,天天有灵棚被搭起,街道上整天有白幡招展,更有万民书被送往齐国皇城,请求皇帝派来大军除掉作乱的妖蛇。 从包子铺老板口中得知的消息,未必全面,不过已经够用了,至少徐言能大致分析出如今真正的局面。 蛇妖作乱,马王镇民不聊生,万民书被传往皇城,然后齐国大军来援,除掉蛇妖,最终皆大欢喜,毕竟蛇妖也是架不住大军征讨的。 本该如此的局面,或许是那些寻常百姓的认为,可是这其中的借题发挥,就不是百姓们能看清的了。 在徐言看来,一条吞吃了几十人的蛇妖,还无法惊动齐国真正的帝王,如果为了几十人的生死就要费心费力,皇帝也太不值钱了。 万民书应该是被送到了丰山城,或者说传往皇城的时候,被丰山城拦了下来。 丰都作为齐国重镇,有着数万驻军,一方诸侯治下如果连一条蛇妖都处理不了,那丰山城的闫将军可就真成吃闲饭的了。 马王镇,原本就归属在丰山城的管辖之内。 想起鬼王门的大太保宴请闫将军,徐言这时候才看出了那场会面的真正目的,应该是鬼王门得知了蛇妖之事,为了减轻闫将军的负担,自告奋勇来剿除妖物,在除妖的过程中,正好顺手将那些被蛇妖引来的正派一网打尽。 怪不得之前听到大太保和闫将军谈论起马王镇与蛇妖,原来上次大太保宴请闫将军,就是为了接下除妖这个任务,如果鬼王门不插手,想必丰都的驻军也会被闫将军派来剿灭蛇妖。 吃饱了肚子,自然要顺顺胃口,徐言和王八指离开包子铺,来到一间茶楼,要了个临街的位置,点上两壶清茶,一边休息,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茶客们的纷纷议论。 江湖人打探消息的地方,以茶楼酒肆为主,徐言选的地方没错,只是一看到那些风度不凡,一脸正义凛然的武者,徐言就直反胃。 所谓正派,以前徐言以为是那些替天行道,路见不平就要出刀相助的江湖好汉,可是自从看清了太清教的作为之后,正与邪,在徐言心里再也没什么区别了。 师父说得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个利字当头,世人逃不过,正邪又能逃得过么?不说大义与否,就单说那条蛇妖,徐言几乎能断定那蛇妖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宝贝,否则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来抢。 不过是一些追逐着自身或者门派利益的武者而已,正邪之称?都是放屁用的。 徐言对正派没有好感,对邪派也一样没好感,他只想做个局外人,看看热闹就够了,然后买两匹快马,说到底,这次来马王镇,他的目的不过是买马而已。 茶楼里人不少,武者更多,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处,不断的窃窃私语,偶尔能听到青云阁,玉剑门这种霸气十足的名头出现。 “王八哥,青云阁和玉剑门是正派还是邪派?”徐言喝着茶水问道。 他这一问不要紧,对面始终战战兢兢的王八指差点把茶水喷出来,神色惊慌地压低了声音说道:“都是正派的,言哥儿我们走吧,这茶楼恐怕被正派给包了。” 齐国的确邪派势大,但是如今这座茶楼里,却是正派云集,王八指这种邪派的小喽啰混在正派人堆里,难怪他害怕。 “你脸上又没写着何门何派,怕什么。”徐言低声说了一句就不在理会王八指,饶有兴致地看着正从楼上走下来的一伙武者。 王八指这种小喽啰,徐言是不担心被正派认出来的,多说去过梅香楼的人能认出这个护院头子,以王八指的名声,能在正派里被人认出的几率基本没有。 从楼上下来的一伙人明显都是武者,人人背后都背着长剑,衣着华贵,绝非寻常的江湖武者可比。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罩轻纱的少年人,身形小巧,脚步轻盈,没拿刀剑,更看不清容貌,在少年身旁,陪着一位中年男子,远远地能听到有人拱手对那中年人称呼为于阁主,看于阁主恭敬的神态就能知道,那少年的身份非同小可。 原本还想看热闹的徐言,当他看到少年的身形之际,脸色忽然微微一变,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仰头就喝,当他喝茶的同时,有一对眼眸隔着面纱望来,很快就被收了回去。 茶杯里已经没水了,徐言不是渴,而是借着仰头来挡挡麻烦。 虽然那少年人带着面纱看不到容貌,不过从身形与行走的姿态来看应该是个女孩,而且还是徐言见过的女孩。 以徐言的眼力,他已经认出了对方就是在梅香楼和他对骂的,那位身上带着千节花香的女孩。 能在这种地方出现,而且被一群正派武者奉为上宾,可见那女孩的身份不低就是了,徐言可不想在人家的地盘找麻烦,当时的两人全都骂出了火气,保不准人家仗着人多势大,把他揍一顿事小,这要让人翻出来身上的鬼王门腰牌,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机敏的徐言,到底以仰头喝茶的办法躲过了对方的目光,等他放下茶杯,长出一口气的时候,那伙人已经走远了。 她来马王镇做什么? 那位要送自己当太监的少女竟然有可能是正派之人,徐言倒是有几分好奇与无奈。 快要落进邪派的埋伏了,还有心情来喝茶,看来心大的人哪里都有啊。 在茶楼里听了半天的各种奇闻异事,在王八指的催促之下,徐言这才离开了茶楼,也没和王八指顺路,两人就此分别。 王八指赶往东郊竹林与青木堂的人汇合,徐言则悠哉悠哉地挑选着马匹。 看热闹不急,买马才是正事。 第71章 剿灭蛇妖 等到徐言选中了两匹好马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给那户买马的人家留下定钱,徐言兴致勃勃的赶往镇外。 果然在马王镇的养马人家里买马,要比丰山城的马行便宜许多,两匹马总共五千两,品相至少在中品往上,达不到千里马的地步,倒也差不太多,就这两匹好马如果放在丰都的马行,少说一匹能要上四千两,就算充当千里马来糊弄一些棒槌也绰绰有余了。 徐言不算懂马,他也不大会看,但是他会听。 听马匹绵长的气息,只要气息比其他马绵长,而且心跳缓慢低沉,这匹马就一定不会太差。 常年与猪打交道的小道士,看猪的本领绝对是一绝,把看猪的本事用在相马上,这就是徐言的聪慧之处了,因为动物们的体质大多都如此辨认,这也是一份举一反三的本领。 定好了马,交完了定钱,心里的大事一旦解决,剩下的就是少年人的好奇了。 “东郊,蛇妖,正邪大战……” 站在镇子外,徐言傻笑了起来,自语着:“看戏不用买票,真好!” 当徐言赶往东郊准备看戏的时候,好戏其实已经上演了。 在东郊竹林的深处,一条比水桶还粗的巨蟒正在快速的游走,时而攀上青竹,时而在地面的腐叶中爬行,速度极快,巨大的蛇尾用力一甩,就能抽断一颗碗口粗的竹子。 巨蟒浑身青色,头顶长有银冠,类似鸡冠,看起来十分奇异,猩红的信子喷吐之间犹如吐纳着一道长虹一样,只不过这条巨蟒明显有些暴躁,东一头西一头的胡乱爬着,没见它有什么目标。 在巨蟒爬过的林间,脚步声隐隐传来,有数十道身影逼近,那是一群武者,手提刀剑,为首的正是徐言在茶楼里看到的那位于阁主。 在一处小溪附近,这伙人停了下来。 “阁主,那孽畜向西边逃了。”有武者蹲在地上分辨着巨蟒爬行所留下的痕迹。 “坠在后面即可,将它赶到陷阱在动手。”于姓中年人双目如电,吩咐了一声就再次带着手下追了上去。 这些人在赶蛇,而非杀蛇。 同一时间,竹林里几乎到处有正派之人在奔行,一伙人追丢了银冠巨蟒,立刻有另一伙人发现目标,如果从上空向下看,此时的竹林隐隐出现了一个包围圈,而那条巨蟒正在不断的被赶向一处幽深的山坳。 看似宁静的山坳里,早已被人挖出了一个巨坑,坑底遍布着铁刺,这处巨大的陷阱,就是给蛇妖准备的。 围剿蛇妖的正派人马可不少,足有数百人之多,然而在竹林的深处,还隐藏着更多的身影。 想做黄雀的鬼王门,正蛰伏在暗处,等待着螳螂捕到那只蝉。 徐言来到东郊竹林的时候,在外围已经看不到人了,王八指之前说的聚集之处也不见了人影,徐言站在竹林里挠了挠头,他发现自己的确不用买票,可是戏场子在哪儿,他却找不到了。 正在打算胡乱找找的时候,徐言听到西北方向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地面都跟着颤了一颤,好像有庞然大物掉到大坑里一样。 “果然用陷阱了。” 听到这种轰鸣,徐言立刻断定那是陷阱发出的响动,武者猎杀妖物,和猎人猎杀野兽其实没什么区别,除非能在妖物面前有着必胜的实力,否则的话,陷阱的动用也就成为了必然。 有响动就有了方向,徐言朝着响声传来的地方急奔而去,在他奔行的同时,数以千计的鬼王门弟子几乎在同时从藏身之地涌出,无声无息地杀向那处山坳。 “银冠蛇到手了,哈哈,恭喜于阁主。” 山坳的大坑附近,一个三十多岁的持剑女子正对着那位于阁主道喜:“一条银冠蛇,半粒筑基丹,于阁主,这次你们青云阁可谓收获颇丰啊。” 女子名为玉如意,是玉剑门的门主,本身有着三脉先天武者的境界,她口中的于阁主,则是青云阁的阁主于成。 于成和玉如意境界相当,而青云阁与玉剑门也都以正派自居,这两个门派不算太大,行踪十分隐秘,这才能在邪派横行的齐国立足,只是日子不算好过而已。 “玉门主别高兴得太早了,那孽畜可不是区区一处陷阱就能对付得了的,如果真能斩杀此妖,少不了你们玉剑门的好处。” 于成始终盯着大坑里翻转个不停的蛇妖,陷阱的确够大,陷阱里的铁刺也十分锋利,只不过蛇妖掉进陷阱之后,浑身上下就没见到几处伤口。 那些锋利的铁刺居然无法轻易刺破蛇皮! 大坑的四周此时围拢着数百武者,许多人都拿着硬弓,这些正派武者并没有围满大坑的四周,而是仅仅围拢在东南西三个方向,大坑的北侧没有一个人影。 玉如意刚想吩咐围在大坑四周的手下放箭,她的双耳忽然动了动,脸色一变,急急说道:“有人围山!” 于成听闻倒也没太意外,看向远处的林间,低语道:“庞家小姐果然没有料错,邪派听到银冠蛇的消息,哪能袖手旁观,他们还真想做一次黄雀,哼,那就看看孰高孰低吧!” 茂密的竹林深处,已经能看到人影晃动,无数道身影正在快速逼近,于成猛地一挥手,青云阁与玉剑门竟是放弃了陷阱里的蛇妖,向着一侧的荒山退去。 “妖蛇在这!” “正派的人退到山上了!” 鬼王门的人速度很快,片刻的功夫抵达了近前,先到的鬼王门弟子看到蛇妖掉进陷阱,立刻向自己的头领汇报消息。 这次围剿正派,鬼王门不但派出了八个堂口数千人马,十八位太保更是齐出,大太保卓少宇赫然在列。 扫了眼正派退走的荒山,卓少宇目光阴沉地摆了摆手,立刻有四个堂口的人马沿着荒山脚下围拢而去,竟是准备掐断正派的退路。 正派只有千八百人,鬼王门来了数千人马,如果不将正派一网打尽,那就别叫邪派之首了。 其实在卓少宇的眼里,青云阁与玉剑门这种在齐国只能苟延残喘的正派,实在没什么威胁,他本身就有着四脉先天的实力,那青云阁与玉剑门的门主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这次亲自压阵,真正的目的,是眼前那条在大坑里翻转的妖蛇。 银冠蛇的银冠,是一种修行者用来炼丹的珍贵材料,一条银冠蛇的价值,相当于半粒筑基丹,如果能凑够两条银冠蛇,换来一粒筑基丹都是轻而易举。 珍贵的炼丹材料,对于武者来说毫无用处,却是修行者所看重的东西,为了这条银冠蛇,卓少宇才不惜宴请闫将军,将剿灭蛇妖的任务从官方手里揽了下来,击杀正派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鬼王门的人刚到,正派就撤向了荒山,卓少宇也是一阵疑惑,看到近在咫尺的银冠蛇,他不再迟疑,准备先杀掉这条难缠的妖物。 单独的武者,即便有着先天五脉的实力,也很难战胜一条妖物,能单独击杀妖物的,只有真正的修行者,也就是筑基境的实力。 虽然无法独战妖物,可是仗着人多,数千名寻常的武者加上数百先天武者,足能除掉一条妖蛇了,尤其那妖蛇还掉进了陷阱,真要让它爬出来,鬼王门不定得死多少人。 几步来到大坑一旁,卓少宇所站的方位正是大坑的北侧,他看了眼坑里的蛇妖,就要吩咐手下动手,管他刀剑还是弓弩,这么多人一起出手,蛇妖早晚得死。 咔嚓,咔嚓嚓! 没等卓少宇的吩咐出口,他脚下的地面忽然颤动了起来,随后一阵木屑纷飞,困住蛇妖的大坑北侧,竟然坍塌了开来! 谁都想做黄雀,可黄雀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或许一个不慎,黄雀反而变成了螳螂。 没等卓少宇吩咐动手,他就觉得脚下的地面忽然一动,仗着他四脉先天武者的天赋身轻如燕,卓少宇脚尖点地向后急退而出,咔嚓一阵巨响,他之前所站的大坑边缘竟然是坍塌出一个斜坡,直达坑底。 原本四四方方的大坑,底部又布满铁刺,蛇妖想要爬上来可不太容易,这下好了,大坑北侧出现了个斜坡,被困在坑里的银冠蛇晃动着身体爬了出来。 “放箭!” 倒退中的卓少宇惊怒不已,大吼了一声,围在周围的鬼王门弟子立刻硬弓齐射,这才将奔着卓少宇扑去的银冠蛇挡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正派用来困住妖蛇的陷阱居然出现了坍塌,等到人们回过味儿来,顿时痛骂正派的卑鄙,这哪是困蛇妖的陷阱,分明是给他们鬼王门准备的陷阱才对。 怪不得正派的人一看到鬼王门围杀而来,头都不回直接放弃了银冠蛇,原来是要以这头蛇妖来对付鬼王门这些邪派。 卓少宇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他是四脉先天,可是独自面对一头蛇妖,他还不是对手,刚才要不是他退得快,非得被伤到不可。 “动手!” 一挥长剑,卓少宇面色阴沉地吼道,鬼王门的数千门人立刻围杀而去,将蛇妖团团围住。 蛇妖逃出陷阱,大大出乎了鬼王门的预料,别看围杀的人多,那蛇妖可不好对付,蛇尾猛地一甩,就有数人骨断筋折,大嘴一张,一个鬼王门喽啰立刻尸首两分,连惨叫都没叫得出来。 不到先天境界,伤不到真正的妖物,鬼王门弟子虽多,真正能对银冠蛇造成威胁的,只有混杂在人群里的先天高手。 混乱的战场,腐叶被搅动得漫天飞舞,卓少宇身为鬼王门大太保,这次行动他的地位最高,不过他并没加入战团。 在卓少宇的身后,站着十七位青年,个个目光如电,器宇不凡,而且全都十分年轻,最大的也没有超过三十岁。 “正派的人好算计啊,难为于成和玉如意了,居然能想到这种巧妙的办法,想要引君入瓮?他们太看得起自己了。” 卓少宇的身后,一位黑衣青年背着手说道,细长的眉毛狭长的双眼,看起来好像总是在笑,只不过笑容很冷,这位是鬼王门的二太保,名为杨歌,与卓少宇一样有着先天四脉的实力,身后还背着一把精铁打造的重弩。 “等我们杀掉银冠蛇,就是青云阁与玉剑门覆灭之时!”杨歌的细眉猛地一挑,寒声道:“十八太保齐至,他们还想有活路么,大哥,动手吧,早点处理掉这条孽畜,我们也好早点送那些正派之人归西。” 其实不用杨歌提醒,卓少宇也想现在就出手,可是他总觉得今天的正派显得有些怪异。 正派不但变得聪明了,以蛇妖为饵做出了双重陷阱,逃走的路线还偏偏选在旁边的荒山。 已经有四处堂口的人围山去了,这座荒山不大,四处堂口的几千人差不多能围住整座荒山,那些正派岂不是逃进了死路? “老五老六。”卓少宇脸色阴沉地吩咐道:“你们绕到后山,协助四处堂口,一定要将正派之人困死在这座荒山,既然他们想死,我卓少宇就成全他们!” 排行在五六的两位太保得令出列,赶往后山,这两人全都有着先天三脉的实力,凭这两人,缠住于成和玉如意绰绰有余,又何况还有四位堂主在围山。 “动手,先杀蛇妖!” 卓少宇眼神一冷,随着他的吩咐,身后的太保们纷纷冲向蛇妖,他这位大太保则纹丝不动。 鬼王门的十八太保,至少都在先天三脉,如果低于三脉,是没资格成为太保的,这些人一出手,加上四处堂口的先天武者,巨大的蛇妖立刻被逼得不停的倒退,身上更是出现了许多剑痕,有墨绿色的蛇血洒满竹林。 数千人对付一头蛇妖几乎十拿九稳,卓少宇这位大太保哪能亲自入场。 “好热闹啊!” 徐言循着声音找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人围着一头大蛇在乱砍。 的确是乱砍,因为敌人是妖物,蛇妖可不会和武者们拆招过式。 一些先天高手的剑身上铺满了真气,砍中巨蛇能留下一道剑痕,剑身上的真气越亮,留在蛇身上的剑痕就越深,反观那些普通的武者,即便玩了命的砍杀,也无法伤到妖蛇半分。 站在一座土包上,徐言手搭凉棚看着热闹,上千人与蛇妖的恶战,他可是头一次看到。 热闹归热闹,死的人可不少,徐言看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有三五十个武者送了性命,伤者更是无数。 “好厉害的蛇妖啊,头顶怎么还长了个冠子?” 自语中的徐言,好奇地盯着远处的蛇妖,在他的眼里,那蛇妖头顶的银冠内隐隐有金芒涌动,而且蛇眼中存在着即将围拢成两圈的血色圆环。 银冠里的金芒在徐言的右眼看不出,而蛇眼中的血轮则双目能辨。 徐言只有左眼怪异,说明蛇冠里的金芒只有他才能看得到,而右眼也能看到蛇眼里的血轮,说明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了。 远处的蛇妖,与老坟山那头妖狼有些相似,两者都是眼中的血轮即将围拢成两圈,徐言不知道妖物眼里的血轮意味着什么,但他能大致猜测到妖物眼中的血轮,应该与妖物的实力有关。 难道是血轮的环数越多,妖物越厉害? 咔嚓嚓! 在徐言思索的时候,妖蛇挨了不知多少刀剑,暴怒之下甩起蛇尾,十多个鬼王门弟子被顷刻击飞,更有一片青竹被拦腰折断。 竹子倒塌,挡住了看热闹的视线,于是徐言走下土包,寻找着合适的看戏地点。 绕过几根青竹,徐言刚想跳上一块青石,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颗竹子上贴着一个人。 其实不算贴,应该叫抱了,那位双手双脚一起抱在了竹子上,做出一副撞死的模样,翻着白眼,舌头还吐出来老长,身边扔着一条大木棍。 看得好奇,徐言走到近前,转了一圈,问道:“王八哥,你这是死不瞑目啊,我帮你瞑目吧。” 说着,徐言摸了摸对方的眼皮,想要给他闭上眼睛,惹得王八指龇牙咧嘴,还不敢大声嚷嚷,压低着声音说道:“瞑什么目,没看我在装死吗!” 第72章 命门所在 王八指本来就在装死,他不想面对那头吓人的蛇妖,只好翻白眼了。 “王八哥,你这办法倒是不错,可惜姿势不太对啊。”徐言观摩着对方的装死绝学,认真地说道:“你应该转个身才对,要不然一会儿蛇妖爬过来你都看不到。” “对啊!”王八指原本背对着打斗的地方,这时候急忙转了个身,双手双脚仍旧死死地抱着竹子。 “还差点血。”徐言说着,跑到一边拖来一具被蛇尾巴抽飞的死尸,抓一把荒草,蘸着尸体上血迹,然后往王八指脸上一抹。 “这回像了!” “呸呸呸!”王八指差点没被恶心吐了,也不抱着竹子了,愁眉苦脸地说道:“言哥儿你别出馊主意了行不行,死人血抹我一脸,我下顿怎么吃饭,呸呸呸!” 在徐言和王八指探讨着如何装死才能惟妙惟肖的时候,集结在荒山顶端的正派开始蠢蠢欲动。 “大小姐,鬼王门的人被银冠蛇缠住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说话的正是玉剑门的门主玉如意,她提着双剑,有些跃跃欲试。 “鬼王门至少出动了七八个堂口,而且十八太保齐聚,没想到他们来这么多人,我们这次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了。”青云阁的于成始终紧皱双眉,居高临下观察着山脚的混乱。 在两人的身前,迎着山风静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罩面的轻纱被山风吹得狂舞而起,隐约能看到轻纱下弯起一道冷笑的唇角。 就是这个人,挑动了齐国正邪之间的一场恶战,也是这个人,亲自设计出双重的陷阱,以银冠蛇为诱饵,引得鬼王门与蛇妖陷入殊死搏杀。 “阁主!”有青云阁的武者从山下跑来:“后山出现鬼王门的人,大致有三四千人,为首的是两个太保!” “三四处堂口围杀,两位太保协助,看来鬼王门的人是不想放过我们了。”玉如意冷哼道。 于成挥退了门下武者,皱眉看向那位蒙面人,道:“大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位青云阁的阁主,居然对别人询问下一步该如何应对,可见那蒙面人的地位极高。 “两个太保么……” 清脆灵动的女孩声音从面纱里传来,随后就变得冷冽如冰:“那就先从两个太保开始好了!” 身形一转,蒙面人已然掠向山下,穿梭在竹林中的身影犹如鬼魅,方向正是鬼王门围山的几位头领。 “我们也动手吧。”于成看到蒙面人终于出手了,始终紧锁的眉峰渐渐松开了几分,对着身旁的玉如意道:“这招险棋,换成你我是不敢下的,庞家大小姐的胆量果然非同小可啊。” “钱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哪是我们能比得了的,十六岁就能破开五脉,天才之称,说的就是这种人吧。”玉如意柳眉微动,有些疑惑地说道:“为何这次只有庞红月一个人来,这种算计鬼王门的大事,难道钱宗就放任她一个女孩子独断?” “未必是钱宗的主意。”于成再次皱眉,道:“来我们齐国这些天,她打探十八太保的消息打探得最勤,怕是有什么私仇吧,如果真要对鬼王门下手,钱宗不可能只派来一个庞红月。” “这么说,我的玉剑门与你们青云阁,都成了人家的刀了?”玉如意低声问道。 “普国正派之首,能成为钱宗的刀,也算是一种荣幸了。”于成苦笑了一声,道:“找好退路吧,一旦蛇妖被鬼王门除掉,我们就危险了,到时候立刻退走。” “庞红月也说过,要我们见机行事,如果危险,我们退走也算仁至义尽了。”玉如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当先提着双剑赶往山下。 玉如意一动,玉剑门的人立刻跟随,在于成的示意下,青云阁的武者也纷纷冲往山下,他们要趁着鬼王门的大队人马被蛇妖缠住的时候,尽量击杀一些鬼王门的人。 等到身边无人,于成的脸色终于显得低沉了下来。 “一个黄毛丫头,真当自己能翻手云覆手雨么,鬼王门的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看在钱宗的面子上,这次听你号令,下一次在想拿我青云阁当刀使,哼,让你们庞家家主亲自来吧。” 低语了一句,于成也赶往山下,不多时,围拢在后山的鬼王门弟子发现山上的正派居然冲了下来,于是一场混战在后山豁然爆发。 山坳里,蛇妖依旧在左冲右突,浑身伤痕累累的巨蟒变得更加凶戾了起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上百名鬼王门弟子命丧黄泉,更有十几位先天武者重伤不起。 看着战局的卓少宇依然没有出手的打算,倒背着双手显得风轻云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王八哥,大太保怎么不出手?” 竹林远处,把自己也抹上一身血的徐言正斜倚着一颗青竹,只要他不动,看起来跟死人都没差多少,他旁边的王八指则摆出一副仰面朝天的装死模样。 “人家是大太保,身份高贵,有这么多人在,哪用得着大太保亲自出手。”王八指对于现在的模样比较满意,至少比他刚才装死的姿势舒服了不少。 “要不怎么说人中龙凤呢,大太保就是人中龙,人中凤,在我们鬼王门,地位最高的自然是门主,然后是四位护法,可是四位护法即便见到大太保,也要恭敬三分的。”王八指羡慕万分地说道:“四大护法都是筑基境的强人,可谁让大太保有个门主老子呢。” “你怎么没去当太保?”徐言问了一句。 “我也想啊,认门主当爹,以后我在丰山城都能横着走。”王八指叹了口气,道:“想要当太保,至少要三脉武者,而且超过二十五岁的不要。” “当儿子都这么难啊。”徐言感慨了一句,问道:“王八哥,蛇妖眼睛里的血轮是什么?得了红眼病么?” “我不知道那群妖物为啥红眼睛,我只知道妖物眼睛里的血轮是一种分辨妖物实力的特征。” 王八指这次比较自觉,当先解释了起来:“眼睛里出现血轮的野兽才被叫做妖,一只妖物能咬死许多先天武者,除非筑基境的强人才能单独面对,你要记住了言哥儿,看到一圈血轮的妖怪就要跑,看到两圈血轮的就要玩了命的跑!” 装死倒儿看戏的时候,徐言终于从王八指嘴里得知了妖物眼中血轮的真相。 正如王八指所言,妖物眼里的血轮,是分辨妖物境界与实力的一种外在特征。 眼里出现一圈血轮的叫做妖物,而出现两圈血轮的却不叫妖物了,而是被称之为妖灵,以王八指所说,只有筑基境的强者才能独自面对一只妖物,可是一旦面对妖灵,哪怕筑基境界的修行者都有可能被吞杀! 在妖灵之上,还存在着三圈血轮的大妖,至于大妖恐怖到什么地步,王八指是想象不出来了,他在小时候倒是听说过一次,说是齐国出现了大妖,后来被谁灭杀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妖物,妖灵,大妖,分别以一圈血轮,两圈血轮,与三圈血轮来划分,这一点倒是十分容易分辨。 听说了妖物的境界区别,徐言立刻想起了当年在老坟山遇到的那头狼妖。 那狼妖的眼睛里也有着一圈多的血轮,只是第二圈血轮没有完整而已,而且那头妖狼还存在着第二只狼头,难道那只别人看不到的狼头,就是即将生成的妖灵么? 对于妖物的好奇,让徐言想要了解更多有关山妖野怪的消息,怎奈王八指只是一个喽啰,所知实在有限,从他嘴里已经打听不出来太多有用的消息了。 嗖! 劲弩的破风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徐言定睛望去,只见那位二太保杨歌已经摘下了背后的精铁重弩,一箭之下,直接贯穿了蛇妖的尾巴,疼得那头妖蛇在草丛中翻滚扭动,周围的竹林更是相继被撞断。 好强的力道! 徐言在心头低呼,这种速度与力道打出的弩箭,不亚于他全力打出的飞蝗,甚至比飞蝗的力道还要大,一箭能贯穿蛇妖,虽说是蛇尾,那也够可怕了,如果打中人,必定是穿心而过。 重弩,是齐**方才能配备的武器,不但做工复杂,威力更是极大,如果寻常百姓或者武者配备重弩是为重罪,抓到是要被砍头的,而且还会连坐。 鬼王门的二太保不但拥有重弩,还能背着重弩到处跑,看来鬼王门在齐国皇家眼里的重量不轻就是了。 趁着蛇妖被重创的功夫,数十名先天武者同时出手,近百刀下去,银冠蛇立刻皮开肉绽,普通武者很难破开银冠蛇的蛇皮,但是先天真气却可以。 好汉还架不住人多呢,何况一头蛇妖,尽管这种蛇妖只有筑基境的修行者才能对付,也架不住数千人加上数百位先天武者的围杀。 再次的重创,使得蛇妖虚弱无比,这个时候,二太保杨歌看准了时机,飞身跃上蛇头,手起剑落,一剑将银冠蛇头顶的银冠给斩了下来。 银冠一丢,巨蟒顿时萎靡了起来,仗着最后的力气张开血盆大口胡乱吞咬,几个倒霉的鬼王门弟子没等跑远就被直接吞入了蛇腹。 “哈哈,银冠到手了!” 杨歌大笑着从蛇头翻身而下,几步来到大太保近前,将银冠递给卓少宇,这位二太保刚要吹嘘一番,只听闻身后恶风不善。 两道黑影一先一后从茂密的竹林深处袭来! 抬剑格挡,黑影的速度很快,只是目标太大了一些,杨歌轻而易举崩开了两道黑影,不过一片血雾也在这位二太保的面前炸起。 骨碌碌! 两个黑影滚落到一旁,其中的一个正好滚到卓少宇的脚下。 低头看了一眼,卓少宇顿时面沉似水,在他脚下的不是暗器,而是血淋淋的人头! “老五!老六!” 十八太保排行在五六的两位,不久前才去后山协助四处堂口围杀正派,回来的到是快,只不过人头回来了,人没回来。 “太保爷!”竹林深处,负责围山的鬼王门弟子狼狈而来,跪在卓少宇面前急急说道:“后山有高手,三位堂主被杀,两位太保不知去向……” 一眼看到了两颗人头,报信的鬼王门弟子吓得一哆嗦,这回他终于看到刚才被人追杀的两位太保了。 “是谁!”卓少宇冷声问道。 “一个蒙面人,我们挡不住。”报信的喽啰心有余悸地答道。 四处堂口至少三千多人,每位堂主至少都在先天二脉之上,加上两位先天三脉的太保都挡不住,一听对方这种实力,卓少宇的心头顿时一沉。 至少四脉先天,或者是五脉! “围过去!” 卓少宇仅仅是迟疑了片刻,立刻下令围杀。 银冠已经到手,垂死的银冠蛇基本没用了,既然正派出现了高手,绝对不会是青云阁与玉剑门那种齐国正派,因为在齐国武林界,正派被邪派压制得只有苟延残喘,别说高手了,三脉程度的先天武者都少见。 一定是普国正派的人! 卓少宇在心头怒吼,两个太保就在他眼前被杀,他这位大太保怎能不怒。 呼啦啦,鬼王门围杀蛇妖的数千门人此时彻底放弃了垂死的巨蟒,奔向刚刚飞出人头的竹林深处,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没到筑基境,卓少宇就有把握将其留下,单独的高手,实力再强也抵不住数千的人马。 人群一动,远处的徐言也不装死了,站起来跳着脚观望。 他刚才看到了二太保切下的银冠,当银冠刚刚脱离蛇头,一条模糊的金色小蛇从那蛇冠上脱落,不知掉到了何处。 人群已经走远,竹林深处传来厮杀之声,奄奄一息的银冠蛇在草丛里翻滚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言哥儿别过去,危险!”王八指换了个姿势,他现在是趴在地上,看到徐言往蛇妖的方向走,吓得他急忙提醒,还不敢大声。 “好好装死,别动,你越来越像尸体了。” 徐言也不回头,留下一句夸赞,听得王八指大喜过望,心说如果能学会装死绝技,以后岂不是总能跟着堂口出来混了,往没人的地方一趟就能混来好处,谁还上去拼命。 不理沾沾自喜的王八指,徐言轻手轻脚地来到蛇妖附近。 蛇妖这次是真死了,浑身上下皮开肉绽不说,七寸的地方更是遭了重击,别看蟒蛇十分巨大,但七寸仍旧是它的命门所在。 徐言没碰妖蛇,蛇皮倒是不错,怎奈已经破破烂烂了。 他开始围着蛇妖的尸体转圈,不断拨弄着草丛,好像在寻找什么,不多时,徐言眼前一亮,在他左眼的注视之下,一条金色的模糊小蛇正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缓慢的爬行。 比乌龟没快多少的速度,的确是够慢了,徐言几步就追了上去,不过追上去之后,他挠了挠脑袋,有些手足无措。 这条模糊的金色小蛇,与那些参灵类似。 老参有灵才能称之为灵物,想必妖蛇的银冠也是一样,这条金色小蛇应该是栖息在银冠里的妖灵,还未长成而已,妖灵逃了出来,银冠的价值自然会大打折扣,只是令徐言为难的是,他没办法抓住这种明显是灵体的东西。 第73章 持久作战 蹲在草丛里的徐言,无奈地看着乌龟速度的金色小蛇。 “拿着核桃皮走了,留下核桃仁没人要,打生打死的,也不嫌累?” 腹诽了一番正邪两派,面对核桃仁,徐言可不想错过,他用手碰了碰模糊的金色小蛇,只见手指直接穿过了金影,触碰不到那小蛇灵体不说,倒是吓得小蛇卷曲了起来,一动不动。 果然与参灵类似。 徐言点了点头,这种灵体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在老坟山的深山,偶尔能出现一些山精灵怪,太过清晰的灵体徐言会离得远远的,至于面前这种模糊的小蛇灵体却没什么威胁,只不过抓不住而已。 “蛇妖银冠里的灵体,有什么用呢……” 自语的徐言想到了参灵的作用,所以他断定被鬼王门太保带走的银冠已经效用大减了,至于要不要去告诉那些太保他们的东西掉了,这一点徐言是想都没想。 不大会儿的功夫,卷曲起来的小蛇再一次爬走,徐言也随之站起身来。 他能看到金色小蛇,却抓不到,他现在有些后悔出门怎么没带点红绳。 参灵能被红绳困在老参里,这种单独存在的模糊灵体应该也能用红绳抓到才是,红绳不行,红布总行了吧。 想到红布,徐言立刻眼前一亮。 回到刚才装死看热闹的地方,徐言一把撕开王八指的衣服,在对方惊恐而哀怨的目光里,拽出了那件被称为红锦衣的肚兜。 “言哥儿,你要干什么!”双手护住胸口,王八指都要哭了,道:“我十五岁就穿着这件红锦衣,快二十年没脱过,你不能这样啊……” 怪不得一阵恶风扑面,徐言皱着眉,头也不回地说道:“二十两银子买你的红锦衣,回头付钱。” “二十两!”王八指变脸似的说道:“其实我还有七八件呢,你喜欢就都卖你了!” 谁会喜欢一个大男人的肚兜,徐言强忍着恶心找到那条金色小蛇,把王八指的肚兜往小蛇身上一盖,而后包了起来。 还别说,红布果然有效,那金色小蛇也不知是被熏的还是真能被红布困住,反正是蜷缩在布里不动了。 扎了个死扣,徐言将金色小蛇收入怀里,近万人争夺的好东西,一定差不了就是了。 平白捡了个便宜,徐言眨了眨眼睛,心说这次买马的钱应该赚回来了。 远处的林间喊杀声更大了起来,好像是正邪双方拼杀到关键时刻,徐言四周看了看地势,决定再去观摩一番正邪双方的死斗。 “王八哥,看看热闹去!”徐言招呼了一声,到现在一直趴在地上的王八指在远处直摇头。 正邪火拼有什么好看,王八指才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没看他正苦练装死神功呢么。 王八指不去,徐言一个人走向竹林深处,路过一颗青竹旁,顺手捡起了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子,作为防备万一之用。 不久,徐言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无数人拼杀,正派的人已经节节后退,向着西侧突围,而其他几个方向全都是鬼王门的人,林中散落着数百具尸体,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看起来这处战场比起与蛇妖的大战都要惨烈几分。 徐言看到了青云阁那位阁主正在率领着手下与几位鬼王门堂主厮杀,玉剑门的玉如意则拼力地挡住几个方向围杀而来的邪派,近千名正派武者看起来狼狈不堪。 虽然正派狼狈,鬼王门的人一时间却无法完成合围,因为有人在为正派断后,就是那位面罩轻纱的武者。 一柄长剑犹如凤舞九天,断后的蒙面人以一敌众,一个人竟是挡住了十多位鬼王门太保外加数位堂主。 卓少宇的脸色已经不能算阴沉了,而是阴冷无比,在他的脚下,正躺着两具尸体,那是排行在十一与十五的两位太保,加上五六太保,被眼前那蒙面人击杀的太保居然达到了四人! 十八太保齐出,一次就折损四人,这种损失可谓惨重了。 对付蛇妖没有太保身死,卓少宇没想到对付齐国正派居然会折损了四个弟弟。 虽然四位太保不过是鬼王门门主的义子,卓少宇的义弟,但是都有着至少三脉先天的实力,每一个单独拿出来,是能独斗青云阁阁主与玉剑门门主的强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荒山脚下,鬼王门的颜面可谓全无了。 “先天五脉……” 脸色阴冷的卓少宇低声自语,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死死地捏了起来。 以他的眼光,早就看出那蒙面人的实力竟在他之上,他有着四脉先天的境界,对方就该是五脉先天的实力,这种实力的高手,绝不是齐国正派。 因为鬼王门不会允许齐国的正派壮大,真要齐国正派出现了五脉武者,说不得鬼王门的护法就要亲自出手,早早地除掉祸根了。 “大普正派,居然敢到我齐国撒野!” 冷声断喝,卓少宇终于纵身而起,加入了战团,他一出手,那位原本就显得吃力的蒙面人更加不堪了起来,飞退着避开了卓少宇的全力一剑。 连杀了四位太保,蒙面人的战绩可谓不凡,怎奈正派之人势弱,青云阁与玉剑门的人一看鬼王门大军围来,立刻决定退走,为了给两派人马断后,蒙面人到底陷入了十几位太保的包围,此时卓少宇一旦出手,即便有着五脉先天的实力,蒙面人也很难招架得住。 太过年轻所带来的弊端,便是无法持久作战。 在徐言赶到战场附近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太保率领其余的兄弟围杀蒙面人,同时从左右两侧更有数位堂主飞身而来,这群鬼王门的头目竟是准备困死这黑衣人,至于青云阁与玉剑门那种小门小派,就算逃了也无关紧要。 有些托大了…… 面罩轻纱的女孩在心中轻叹,她奋力挥出一剑,崩开了两位太保的合击,而后身形跃起,一步踏上了旁边的青竹。 蹬蹬蹬三步踏出,轻灵的身影倒翻而回,避开了十几把长剑的劈斩,竟是趁机落到了包围之外。 “好轻盈的身子啊!” 远处,翘着脚尖看热闹的徐言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种轻身的功夫不但需要常年习练,还需要自身的身体轻盈灵动才行,看到那个脾气坏坏的女孩即将逃出包围,徐言年轻的小脸上不由得现出一抹轻松的神态来。 虽然骂过架,倒也有过两面之缘,那个嘴巴恶毒,喜欢女扮男装的女孩,勉强也能算作徐言的一位熟人。 对于熟人,徐言还是希望她不要落在鬼王门那些邪派武者手里才好。 看到女孩即将脱身,徐言也显得轻松了许多,而这个时候,局面突变! 哗啦一阵竹叶翻飞,在太保们与蒙面人交手的竹林上方,一把比蒲扇还大的纸扇从天而降,直奔蒙面人而来,以徐言的眼力甚至能看到那纸扇的扇面上绘着的八女图。 不知是何材质打造的纸扇,下坠的速度堪比刀剑,眨眼就到了蒙面人的头顶,看那速度,纸扇绝非纸质,恐怕硬如钢铁,这要被拍中了,脑袋非得开花不可。 蒙面人此时来不及出剑了,她一声轻咤,猛挥单掌,朝着头顶的纸扇砸去,下一刻,纸扇四分五裂,隐藏在纸扇后的白灰纷飞而起! “纸扇门!” 陷入白灰的蒙面人在怒咤中猛挥袍袖,身形更是飞退。 “哈哈哈哈!”张狂的大笑从竹林高处传来:“十八太保齐至,居然留不下一个女娃子,大太保,你这些废物弟弟,应该都拉去喂狗才对嘛。” 随着狂笑,数十道身影纷纷坠落而下,对于四散的白灰毫无顾虑。 这些突然出现的武者不在乎白灰,鬼王门的太保们可纷纷急掠而出,生怕沾染到一点,那其实不仅是白灰,还是一种能使人浑身无力的毒药! “伪君子!” 狼狈退后的卓少宇一看到为首之人,顿时咬了咬牙,冷语道:“萧梦!” 从天而降的这群人可不是真正的从天而降,而是早就隐匿在竹林的树顶,为首之人是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长得一表人才,耳垂肥大,看起来十分和蔼,可是如果有人被他这副外表所蒙蔽,自己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了。 被卓少宇称为伪君子的青年,正是齐国另一处邪派‘纸扇门’的少门主。 鬼王门在齐国堪称邪派之首,其余的邪派势力可远远不及,在齐国,能与鬼王门不相上下的,就属这处纸扇门了,而纸扇门的这位少门主萧梦的实力也达到了四脉先天,论身份,他更是不惧鬼王门的大太保,这才敢口出狂言,如果换成别人,骂十八太保去喂狗的,不被砍死都怪了。 有着伪君子这种绰号,可见萧梦此人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小人,在齐国武林界,被他阴死的成名高手数不胜数,这位尤其精通下毒,也难怪看到萧梦出手的白灰毒药,卓少宇都要狼狈而退。 “我当是谁,原来是萧少主。”卓少宇眼神微冷,一边盯着被再次围死的蒙面人,一边冷声说道:“狮群狩猎,野狗还是不要来抢的好。” 被人骂做野狗,萧梦倒也不恼,微笑着撑开一柄纸扇,摇着扇子说道:“猎物都要跑了,难道还不许别人插手么?鬼王门势大,可也不能太霸道了不是,这样好了,这个女娃我们两家一起动手,谁抓得到,就算谁的猎物,大太保意下如何呢?” 卓少宇没在多说什么,他老爹与纸扇门的门主交情匪浅,两方又都是齐国邪派,身为大太保,他自然不会与纸扇门的少门主动手,于是冷哼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其他太保对那蒙面人全力出手。 纸扇门的人隐隐围住了蒙面人的退路,前面又有鬼王门的太保,此时的蒙面人算是真正落入了险地,尤其刚才的白灰,虽然被尽力挡开,但也有一些灰尘被吸入口中,这时候的庞红月只觉得手脚无力,一滴冷汗顺着脸睱缓缓地流了下来。 才杀掉四个太保…… 以剑护住身前,庞红月一刻不停的运转着真气来逼毒,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独身潜入齐国,不该托大以一敌众。 自从听说了马王镇出现银冠蛇,庞红月在多日的筹划之下,终于说动了青云阁与玉剑门两处齐国正派,而后设下双重陷阱,想要以妖蛇重创鬼王门,她好趁乱杀掉十八太保,独身抵达齐国的目的,庞红月就是为了鬼王门的十八太保而来。 可是如今的局面,即便有着五脉先天的实力,庞红月也无力回天了。 卑鄙的邪派,居然用毒! 在心头怒吼,庞红月振作精神,准备突围。 之前她始终在为青云阁与玉剑门的人断后,有她这位高手在,那两处齐国正派才能逃之夭夭,没想到人家逃了,她自己则陷入了死地,而且没人回来相救。 本就是借用了青云阁与玉剑门的人手,在危机关头为人家断后也算还了这份人情吧。 庞红月不在多想,因为她周围的太保与纸扇门的高手已经动了,几十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同时逼来。 运真气,入剑锋,仗着刚刚中毒,庞红月豁然调动起浑身真气,她那柄长剑之上顿时光芒大起。 “开!” 一声清喝,长剑在林中划出一个圆环,周围劈斩而来的数十件武器几乎被崩飞了多半,那些先天高手在这一击之下居然连自己的刀剑都拿不稳了,即便还死死握着刀剑的,手心也是酸疼不已。 “击石入碑的力道,果然是先天五脉!”鬼王门二太保杨歌低吼了一声,他竟是早早地扔了长剑,要不然被这种力道伤了自己的手可就不值了。 “抓住她!”纸扇门的萧梦脸色一沉,冷声吩咐,他的手下立刻呼啸而出。 纸扇门的人想要抓到那个正派的五脉先天,而鬼王门更是一样,大太保卓少宇亲自出手,第一个猛扑而去。 一个正派的五脉先天,可以称得上真正的高手了,因为六脉一开,那就是修行者,脱离了武者的范畴,如果能活捉正派的五脉高手,对于齐国邪派来说就是一场天大的好处,他们可以趁机威胁正派以昂贵的物资交换,也可以借着铲除了五脉高手来扬名,总而言之,鬼王门与纸扇门谁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惊险的恶斗,看得远处的徐言目不转睛,今天他真算开了眼界,不但看到武者斗蛇妖,还看到了正邪大战,这次马王镇还真算没白来。 在徐言的目光之内,以全力一剑震开了周围武者的蒙面人,再次施展出轻身的功夫,犹如穿花的蝴蝶一样几个纵跃竟是突破了邪派的包围,向着不久前才冲下来的荒山逃去。 “慌不择路了?”徐言有些纳闷,挠着脑袋自语道:“往山上跑,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第74章 思念之情 荒山不高,山势也不陡,可是爬山对于一个陷入数千人包围的武者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连徐言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鬼王门与纸扇门更是看出来了。 “追!” 卓少宇看到对方逃向荒山,顿时冷笑着吩咐手下,鬼王门仗着人多,呼啦啦的乱跑之下,把纸扇门的百十来人差点给冲散了。 “哼!” 萧梦明知那个大太保不怀好意,他还不能真和鬼王门动手,动动嘴可以,两家本就是联盟的关系,而且真要动手,纸扇门的人来得太少,根本讨不到好处。 为了一个正派的五脉先天,两处邪派算是玩了命了,就算用人填,他们都要留下这个巨大的好处。 看到人群涌向荒山,徐言也顺着另一侧山坡往山上走,一边挠头一边自语:“嘴巴那么毒,不像个傻子啊,难道她还有后手?” 庞红月的确还有后手,在攀山的时候,这位来自大普正派第一门派的女孩,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笛,边逃边吹,尽管脚步有些虚浮,仍旧拼命往山顶飞奔。 清脆的竹笛传出去老远,徐言万般不解,还以为这位临死的时候心情大好,想要演奏一曲亡命曲,可是萧梦与卓少宇听到笛声之后脸色是齐齐一变。 不好! 两人在心头暗惊的同时,青空之上有一个白点正在俯冲而来。 那是一头鹰,一头浑身雪白的雄鹰! 正在登山的徐言,原本仰着脸看热闹,当天空上出现白鹰之际,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在徐言的左眼里,那头白鹰神武非凡,眼眸锐利,鹰爪如刀,一声嘶鸣响彻四野。 “好漂亮的白鹰!” 感叹着雄鹰的威风,徐言这时候才发觉,那头白鹰正在冲向山顶,原来那蒙面女孩的后手就是这头白鹰。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已经逃到山顶的蒙面人纵身跃起,好像要跳崖一样,没等身体下落,两只手分别抓住了鹰爪,尽管中毒,以先天五脉的真气压制毒力还不难。 “她是庞家的人!” 追到了山顶的太保之中,有人怒吼了一句,卓少宇的脸色阴沉无比,那位伪君子萧梦更是满脸的可惜。 “二弟!” 卓少宇的低语之中,二太保杨歌回手摘下了重弩,嘎吱吱一阵脆响,锋利的弩箭已然对准了刚刚升空的身影。 先天武者可不会飞,一旦人家被白鹰救走,鬼王门与纸扇门的人想追是追不上的,可是重弩这种在攻城的时候才会用到的军国重械,却是击打空中目标最为有效的手段。 只要没飞太高,有重弩在手的杨歌就会多了个活靶子。 嘴角的狞笑预示着二太保的信心,对方仅仅飞出了二三十丈,这种距离刀剑已经无效了,却是重弩最为适合的杀伤距离。 纸扇门的毒药及其恶毒,尽管庞红月以真气压制毒力,她的四肢仍旧绵软无力,抓住鹰爪已经是勉强了,这时候听到身后有弩弦响动,她的心头顿时一沉。 坏了! 刚才在打斗中,庞红月并没太注意杨歌背后背着什么,这时候她才惊觉对方居然有重弩这种可怕的武器,如果在地面上面对,庞红月仗着身法灵动,有信心避开重弩的射杀,可现在她是在半空,根本无处借力,只要一松手,自己就会落入邪派之手。 被邪派抓到的后果是什么,庞红月自然心知肚明,所以她宁可被一箭射死,也绝对不会活着落在鬼王门之手。 把眼一闭,庞红月死死地抓住鹰爪,能不能活着离开齐国,就看造化了。 嗖!嗖! 带着凛冽的破空声,寒光闪闪的弩箭闪电般飞出,直奔庞红月的双肩。 不是一根箭,而是双箭齐发! 只要贯穿肩头,再强的武者也会因为无力而脱手,鬼王门的人要的是活的,死的正派对他们用处不大,杨歌这才选择了双箭齐发,而且对准了敌人的双肩,在他看来,自己百步穿杨的箭法,这次绝对会一击命中。 距离十分合适,而且对方在半空又无法躲避,除非松手,否则就要挨上两箭,至于松手还是挨箭,后果全都是掉落而下。 二太保的阴险,并不妨碍他的箭法,只不过杨歌没有听到,在弩箭刚刚离弦的时候,另一侧的山坡上也同时传来低低的轻喝。 “双雀!” 嗖!嗖! 徐言手中的飞石,与杨歌重弩上的弩箭几乎同时飞了出去,速度更是诡异般的一模一样,在距离庞红月肩头不到一尺的地方,飞石与弩箭终于相遇。 两声清脆的炸响在庞红月耳边出现,因为距离太近,震得她耳朵生疼,与此同时,那两根致命的弩箭同时被崩开了三尺,从庞红月身体的左右两侧飞了过去,在崩飞弩箭的同时,一块小巧的石子在撞击到弩箭之后从庞红月的肩头划过。 不愧为先天五脉,本来并不会打中庞红月的石子,从她肩头飞过的瞬间,这位被徐言视为恶毒女的少女竟然猛地张开银牙,一口咬住了那块救了她一命的石头,随后在数千邪派的不甘之下,被白鹰带着遥遥远去。 杨歌一击不中,顿时一愣,随后猛地将目光望向另一侧的山下。 他打出的弩箭,所以他看得最为清楚,在另一侧的山坡有人扔出了什么东西,崩飞了他的两只弩箭。 “围过去!”杨歌怒容满面地喝道:“有人破了我的重弩!” 他这一喊,卓少宇更是大怒,吩咐着所有鬼王门弟子向着杨歌指出的山坡掩杀而去。 那个正派的先天五脉已经追不上了,既然有人相助正派,那就留下救人的这个好了。 “不但嘴巴毒,心思还够笨,谁家生出来的这么个害人精……” 山脚的树林里,刚刚逃下山来的徐言是苦不堪言,两只手酸麻不已,脚下倒是极快。 不快不行啊,后边好几千人追来了。 要不是徐言打出双雀,这时候那位蒙面少女恐怕早就落在邪派之手了,他其实没想帮忙,对方可是要送他当太监的恶人,可不知怎么了,一看到杨歌打出重弩,徐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双臂较力,直接动用了飞石第二式的双雀。 飞蝗已经来不及拦住弩箭了,而双雀的施展之下,徐言的双臂再次酸麻无比,不过这次的双雀出手,比起去年却要轻松了许多。 因为如今的小道士已经渐渐长大了,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气血方刚之际。 先是冲出陷阱的蛇妖偷袭,随后正派趁机突围,然后是纸扇门的趁火打劫,最后连那个蒙面人都被人救下从而逃之夭夭,鬼王门的大太保实在被气得不轻。 要不是银冠到手,卓少宇现在很想杀掉那两个装死倒儿的废物泄愤。 鬼王门与纸扇门的人已经追到了山下,数千人分布在竹林间不断搜寻着救走蒙面人的家伙,只是毫无线索。 一脚踢在王八指的腿上,卓少宇怒气冲冲地喝问:“看没看到有人经过这里!” “没、没人!”王八指也不装死了,爬起来低声下气地说道:“回太保爷,这里就我们两个在把风,没看到外人。” “把你个头!” 不等大太保发火,一旁的二太保杨歌一个脑盖拍在王八指脸上,抬脚还踹了徐言一脚,骂道:“近万人围杀正派,用得着把风么,老子杀人来了,不是做贼来了,两个废物!你们是什么堂口的人?” 王八指被拍了个鼻血长流,还不敢擦,哆哆嗦嗦掏出自己的腰牌回道:“我、我是青木堂的人。” 扫了眼王八指的腰牌,杨歌目光阴冷地盯住徐言,喝问:“你呢!” 徐言逃到山下之后,立刻来到王八指装死的地方,找个死人抹了把血往自己脸上乱涂一番,而后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装死,要不是刚才被踹了一脚,他还不想起来。 比王八指都要颤抖的手掏了半天,徐言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腰牌,牙齿打颤地说道:“青、青、青、青、青……” 两个真正的饭桶,十八太保是不愿理会的,卓少宇已经走向远处,这种喽啰还不值得他过问,哼了一声,杨歌也追了过去,不在理会两人。 逃走可不是明智之举,徐言的办法用得十分巧妙,因为他怀里就揣着鬼王门的腰牌,与其在林中逃窜,不如装死来得轻松,还不会惹人生疑,血迹斑斑的小脸连长什么样别人都认不出来。 看着无数鬼王门弟子从附近急掠而过,徐言在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与王八指一起跟在人群的最后。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人群的后方,徐言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低语,继续着之前他并未说完的那句话:“二太保是吧,踢我一脚,等着我还你一百脚吧!” 眼中有一缕冷意闪过,随后就恢复成憨憨傻傻的神色。 其实被人踢一脚不算什么,徐言也没有那么小气,自己一个大小伙子,被人打几下根本不算大事,可是二太保杨歌刚才的那一脚,是奔着他心窝来的,要不是用双手护了一下,都能被对方踹吐血。 四脉先天的一脚,就算没用全力,踢到心口,也会让人重创的,即便现在徐言都觉得心口发闷,呼吸不畅。 这份仇,他记下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徐言是一定要加倍奉还的。 将没有留下蒙面人的怒火撒到了两个鬼王门喽啰身上,杨歌此人仗着自己二太保的身份可谓无所忌惮,一路上虽然没有追到那个崩开他双箭的神秘人,倒是一连胖揍了十多个装死耍滑的鬼王门喽啰。 一直追出了东郊竹林,卓少宇这才停住脚步,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纸扇门的少门主同时将目光望来。 “一次折损了四位太保,你们鬼王门又该选太保了。”萧梦摇着纸扇嘿嘿一笑,道:“一年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个,看来鬼王门的太保比那些鸡鸭鹅狗都便宜呐。” “少门主过奖了。”卓少宇脸色一沉,道:“我们鬼王门太保众多,死几个也无妨,不像你们纸扇门,只有一个少门主。” 卓少宇的言下之意,是你们一个少门主只要死了,你萧家就要绝后了。 “彼此彼此。”萧梦嗤笑了一声,带着手下摇着纸扇翩翩而去,一副豪门公子出来游玩的架势。 在齐国,能与鬼王门大太保如此说话的,恐怕也就这位伪君子了,齐国邪派年轻一代的武者之中,也只有这两人境界相当,地位也相差不多。 鬼王门不会真与纸扇门结仇,彼此挖苦了一番,卓少宇带着手下就此离开马王镇,返回丰山城,至于死去的数百门人的尸体,权当给那片竹林填点肥料了,邪派中人是不会理睬的。 王八指挨了一巴掌,这时候也讪讪地跟着大部队往回走,徐言则逐渐脱离了队伍,一个人在野外清洗了一番衣服上的血迹,重新回到马王镇。 他的马还没付钱呢,之前只是留下了定钱。 好戏不算白看,虽然挨了一脚,倒也抓到了一条奇怪的小蛇,至于顺手救了那个蒙面女孩一命,早就被徐言忘到了脑后。 恩施于人,勿求报。 这就像顺手泼了一杯清水,润活了一颗小草,至于草长莺飞的景致,自己看得,别人一样看得,想要回报的付出,那不叫施恩,而称为投机。 身为道家人,尽管穿着锦衣吃着肥肉,那些师父教诲的道理,徐言却半点都没忘。 在马王镇大吃了一顿,徐言从卖马的人家牵走了两匹好马,他身上的银子也被差不多花光了。 马儿早被训过,十分听话,徐言骑在马上显得十分轻松,两匹马被他栓在了一起,离开马王镇,直奔丰山城而去。 果然是快马,大半天不到,两匹健马已经进了丰都,惹得一些懂马之人赞叹连连,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两匹宝马的价格。 在徐言回到丰山城的时候,远在马王镇千里开外的一处平原上空,正翱翔着一只羽毛纯白的白鹰,在白鹰下方的草原上,丢掉了面纱的少女正盘膝而坐,以真气驱除着体内的毒力。 这种毒不会致命,却十分麻烦,是纸扇门专门用来对付先天武者的毒药,如果不尽早驱除,庞红月会越加虚弱。 好在临行之际从家中带来了不少解毒药,压制住毒力之后,女孩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翻找出几粒解毒用的丹丸一口吞了下去,过了半晌,脸色这才好转了许多。 “好险呐……” 回想着跳出山顶的一幕,庞红月此时仍旧心有余悸。 要不是有人帮她崩开了双箭,她现在的处境恐怕是生死两难了。 十六岁的年纪,花儿一般,正是感情懵懵懂懂的年岁,在生死之间被人救下,如果是寻常的女孩,都能生出以身相许的心思,即便这位庞家大小姐身份尊贵,一想起救下自己的神秘高手,也不由得心头微颤,整个人好像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包裹了起来。 那是一种青涩又陌生的感激之情。 葱白的小手探入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比鸟蛋大上一圈的石子,女孩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仔细地摸了摸石子上被人捏出来的一个手指印记。 就是这块石头,救了她一命,虽然总共有两块石子,庞红月却只能用牙齿咬住一块。 石子上的手印是被生生捏出来的,可以预见这种力道打出的石子,威力几乎堪比重弩了,看着看着,年轻的少女俏脸微微一红,急忙将石子收入荷包。 她准备始终珍藏着这块救过自己性命的石头,珍藏着这份她少女岁月的一份思念之情。 第75章 趋之若鹜 回到梅香楼的徐言,直接将两匹宝马养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更在外面买回来许多的草料,看得一旁猪圈里的小黑猪直哼哼。 马有什么了不起,猪才不稀罕。 拍了拍吃草的两匹宝马,徐言终于心头大定,这可是他和三姐的退路,至少在徐言看来,拥有三脉实力的岳乘风,应该跑不过宝马才对。 出门了两天,徐言一回来,梅三娘没有理他,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可全都围了过来,在徐言的院子里叽叽咋咋,议论着宝马配英雄之类。 “言哥儿言哥儿,教教青萝骑马好不好?” 年幼的清倌人晃着徐言的衣袖恳求,大眼睛里水汪汪的,让人又爱又怜。 “女孩子学什么骑马,学好你的琴棋书画,将来一旦成为红牌,被哪家大户看中,当了妾也算有个归宿。”门外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一听是梅三娘,众女子嬉笑着纷纷四散而逃。 老鸨的身份在青楼可是至高无上,再说人家还是梅香楼的主人,其他的女子逃得快,只剩下年纪最小的青萝畏畏缩缩的不敢动弹。 “哎,苦命的丫头。”梅三娘摸了摸青萝的头,道:“去吧,没事别老来烦你的言哥儿。” 得到了赦令,青萝急忙回到自己的住处,她还小,没到接待客人的年纪,只是在青楼里学习琴棋书画,像这种年幼的清倌人,都是青楼里的一种储备而已,为的是换得那些豪客的一掷千金。 徐言知道青萝是个孤儿,如果不被梅三娘买下来,现在指不定会被人伢子卖到何处,听说一些大户人家最是喜欢这种年纪的少女,而且时不时的能看到浑身淤青的幼小尸体被仍在城外。 奴仆的身份,不如狗,一旦卖身为奴,主家将有权决定奴仆的生死,不论齐国还是普国,杀人会被官府通缉,可要是杀掉自家的奴隶,连官府都不会过问的。 来到丰山城已经一年了,徐言看到了许多人间的不平与黑暗,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这里就是红尘。 红为裳,尘做碑,一朝红尘起,生死难相随…… “臭小子,想什么呢!”梅三娘看到徐言不自觉的打起了稽首,气得柳眉一竖,捏着徐言的耳朵怒道:“又想做道士了是不是!” “哎呀呀!”徐言的沉思被女子打断,龇牙咧嘴地说道:“三姐,我本来就是道士啊。” “道士有养马的么,养花遛鸟,犬走鹰飞,那都是世家少爷的玩乐之事,小小年纪就开始玩物丧志,长大了还得了!”早已将自己当做徐言的姐姐,梅三娘教训起这个弟弟来可是毫不留情。 “那是宝马呀三姐,我们两个的退路。”徐言好不容易挣脱了魔掌,揉着发红的耳朵委屈地说道:“岳老贼早晚是个麻烦,三姐身在局中,看不清局中之势,我是局外人,自然要早些打算,这可是马王镇买来的宝马。” 一句身在局中,听得梅三娘眼圈差点红了。 是啊,她是陷入了局中无法自拔,而这局,便是眼前的梅香楼,想要脱身,除非能舍得这处家业。 “这两天你去马王镇了?”梅三娘轻声问着,看到徐言点头,她忽然叹了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头,有些落寞的离去了。 徐言知道梅三娘已经开始正视起如今的局面,只要她能想得通,能忍痛撇下梅香楼,不管两人去哪儿,至少也会有立身之地。 趁着岳乘风不在,这种时候抽身是最好的时机了。 被徐言一句话支到了临渊山,这一趟远路,岳乘风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的,徐言也希望梅三娘能在这段时间里想通,因为外人的劝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从马王镇回来,已经过了三天。 除了喂猪,徐言又多了养马的活儿,好在干活这种事对于徐言来说不在话下,于是这些天来不但小黑吃的肚子溜饱,两匹高头大马也显得越发强壮。 金色的小蛇被徐言费了半天力气终于装在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瓷瓶里,瓷瓶外边仍旧包着王八指的红锦衣,小蛇应该用处不小才对,只是徐言不会使用,也不知该如何喂养。 那可不是活物,而是一种类似鬼魂的灵体,如果不装在瓷瓶里,徐言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毕竟谁也不想成天在怀里揣着一条蛇,哪怕是一条灵体小蛇。 买马用掉了徐言全部的积蓄,不过不要紧,他现在的身价应该十分不菲才对,不但有一条金色小蛇,还有一粒能让岳乘风那种鬼王门堂主眼红的丹药。 一年来,在元山寨得到的那粒丹药,徐言始终贴身收着,之前他知道丹药一定价值不菲,岳乘风听到廖九鸣下落之后眼底出现的那种贪婪,更让徐言断定了怀里的丹药非同小可,越是如此,也就说明这粒丹药绝对不能轻易拿出来。 “会是什么丹药呢,难不成真是那种筑基丹?” 一个人的时候,徐言打开了楠木盒,捏着小巧的丹丸左看右看,自语着:“岳乘风是三脉先天,找廖九鸣必然是为了这东西,被一个三脉先天如此看重的丹药,应该就是传说中可以破三脉的筑基丹了。” 以徐言的心智,那天观察岳乘风的时候,他大致能断定这粒丹药应该就是筑基丹了,这种先天武者们不惜以命相搏的东西,带在身上的确有些危险,真要让人得知他徐言有一粒筑基丹,岂不是成为公敌,到处被人追杀? 这种东西就该扔掉才对。 徐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丹药收起木盒揣回到怀里,人就是如此,明知钱财不但能带来富贵还能带来杀身之祸,依旧会趋之若鹫。 人性的通病,徐言也无法改变,他是道士,又不是神仙,这么宝贵的东西哪能说扔就扔呢。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吃掉。 想到这里,徐言叹了口气,因为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破开了几脉,而且以筑基丹直破三脉的弊端必然极大,对今后的修行一定有着限制,否则的话,像卓少宇那种鬼王门的大太保也不会苦苦冲击五脉,而没用筑基丹了。 卓少宇是四脉先天,身为鬼王门门主唯一的儿子,徐言可不认为卓少宇会得不到筑基丹,哪怕丹药再珍贵,还能有一门之主的独子珍贵么。 自己究竟破开了几脉呢? 想着想着,徐言在院子里开始抬臂躬身,习练起老道士教习他的那套飞石身法来,迎着朝阳,有些健硕的身影在院子里腾挪,身形灵动至极。 随着徐言的习练,一股暖流从丹田开始升腾,先是灌入腰腹,而后直冲肩背,在上行至双臂,最后停留在后颈。 第76章 插翅难逃 从丹田开始出现的热流,徐言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这股热流在多年的习练下分别抵达了腰腹、肩背、双臂,最后停留在后颈处,而且这股热流始终有着下坠的趋势,好像要冲入心脉当中。 从鬼王门得到的剑谱太过普通,虽然介绍了六脉,却没有详细的破脉功法,徐言只是好奇才翻看了几次,后来就被扔在一旁。 因为他越来越清楚,只有师父教导自己的这套身法,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能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先天武者,而且很有可能超过了一脉先天,徐言对于老道士越发敬重的同时,也越发好奇了起来。 看来师父绝非寻常的武者才对。 几脉先天对于现在的徐言并不重要,他才十六岁,身体还没有长成,等到再过一两年,徐言相信自己的飞石功夫将更加随心所欲,至少从未动用过的第三式飞石,现在应该能勉强发出。 习练了一番身法,徐言收招定式,从地上捡起三块石子,抖手发出。 一手三石,接连打在了院门的门阀上,当当当三声脆响,门阀掉落,现出了门外正要敲门的女子。 梅三娘推门而入,看了眼地上的门阀,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的石头越来越厉害了,连门都不用开,下次你吃饭的时候也用石头打着吃好了。” 除了在梅三娘面前,徐言是不会轻易显露飞石功夫的,看到三姐,他顿时傻笑道:“好呀,下次我试试用石头吃饭。” 柳眉一竖,梅三娘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好你个臭小子,现在学会调笑三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姐弟俩在院子里追逃了一阵,最后还是徐言败下阵来,任凭梅三娘抓住耳朵把他拖进房里。 “收拾行李,我们走。” 一进屋,梅三娘的神色立刻平静了下来,道:“前些时候是三姐钻进牛角尖了,不就是一座梅香楼么,不在丰都,在其他地方难道就开不了梅香楼?” 这三天来,梅三娘一想起徐言买回来的两派宝马就觉得心中温暖。 那是好马,她能看得出来,而徐言又没有多少钱,一个半大的孩子能自己跑去马王镇买来好马,只为了给她梅三娘留下后路,每每想到如此,梅三娘就会在无人的地方擦眼泪。 那个傻乎乎的小道士,已经比她的亲弟弟还亲了。 “三姐想通了最好,我们现在就走,嘿嘿。” 徐言十分高兴,因为梅三娘能舍掉梅香楼,也算甩掉了岳乘风那个麻烦。 说走就走,本就聪慧过人的姐弟二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了。 徐言简单收拾了一番,陪着梅三娘拿着地契到西街最大的当铺,既然决定抽身,梅香楼自然要兑换成银钱,这么大的一处产业,带不走只能卖掉了。 当铺离着有些远,姐弟俩一路上说说笑笑,显得十分轻松。 在路过一处街口的时候,徐言看到广场上搭建起好大一座木台,两面鬼脸大旗分别竖立在木台两边,木台下围着许多人,能看得出那些全都是鬼王门的弟子,因为不但有王八指,还有大太保卓少宇率领着其余的太保。 正好路过这里,徐言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 虽说岳乘风才离开了五天左右,可是跑路这种事那是越早越好的,徐言的脚步倒是没停,正在看热闹的王八指却看到了熟人。 “言哥儿!” 王八指几步追了上来,看到梅三娘也在,急忙问好:“呦,东家,这是要去哪儿啊,用我帮忙您就知会一声,我也是看看热闹,没什么事儿。” “看你的热闹吧,我们逛逛。”梅三娘敷衍了一句。 “鬼王门这是要干嘛?”徐言看到王八指过来了,也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大热闹啊!”王八指嘿嘿笑道:“选太保的大热闹,要不言哥儿一会也来瞧瞧?” “好呀,一会儿再说。”徐言挥手与王八指告别,和梅三娘继续赶路。 上次在马王镇死了四位太保,鬼王门可不还得选太保么,要不然十八太保成了十四太保,说出去不好听不是,不过这种热闹徐言是不准备看了,等到把梅香楼当出去,他和梅三娘今天就离开丰山城。 五天的时间,梅三娘能咬牙决定离开丰都,也算够决断了,只不过她的决定作出的晚了那么一丁点。 在徐言与梅三娘赶往当铺的时候,与他们相对的长街尽头,正并肩走着两人,其中一位竟是岳乘风,这两人刚进城,身后还跟着数百名手下。 “岚堂主这次普国之行,当真听说过元山寨已经被屠灭?那元山寨当真不叫渊山寨?” 岳乘风一边走,一边询问着身旁的天龙堂主,他之所以没到普国就折了回来,也是因为半路遇到了刚从普国返回的天龙门堂主岚破浪,在他刻意的打探之下,居然从岚破浪口中听说了元山寨。 岚破浪是位四十多岁的壮汉,身宽体大,只不过满脸的不耐烦,还不好明说,要不是两人的名字加在一起是乘风破浪,岚破浪才懒得理会岳乘风,他的天龙堂不但在鬼王门能排在前八之列,岚破浪本人更有着四脉先天的实力,而且这位天龙堂的堂主,是鬼王门门主真正的心腹之一。 自从在半路遇到了岳乘风,这几天来对方已经问过不下十遍元山寨和渊山寨了,岚破浪去普国是奉门主之命,与正派之首的钱宗秘密接洽,谈一件重要之事,回来的路上经过永宁镇,在镇子里才听说了元山寨被覆灭的消息。 “岳堂主,我已经说过几十遍了,元山寨在一年前就被屠了个干干净净,听说是大普镇西军所为,那群蠢匪在哪儿占山不好,非得在镇西军附近占山为王,真以为普国边军都是吃素的么,死了也活该。” 岚破浪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听得岳乘风安心了不少,他倒是没有怀疑徐言。 那个憨憨傻傻的半大孩子,对于匪寨自然记不得太过清楚,说匪寨在临渊山或许是道听途说。 确定了元山寨被大普边军屠戮一空,岳乘风也就绝了寻找廖九鸣的心思,既然大普镇西军出动,廖九鸣算是插翅难逃了,筑基丹落在大普边军手里,岳乘风再自大,也不敢去和边军硬碰,那根本是找死。 还好在半路折回,没废几天的功夫。 岳乘风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又精神了起来,笑着对身旁的天龙堂主说道:“岚堂主刚回丰都,理应先回门派复命,不过晚上这顿洗尘的酒宴,岚堂主可不要推脱才好,今天岳某做东,不仅为了岚堂主接风洗尘,今天也是我岳乘风的纳妾之期,哈哈,小弟今晚就在梅香楼设下酒宴,到时候岚堂主可一定要来捧场才行啊。” 听说岳乘风纳妾,岚破浪倒也没什么意外,大笑着说好,一定到。 他自己就有十多个妻妾,虽然青木堂在鬼王门排不上号,一个堂主纳妾也不算什么新鲜,两人在路口就此别过,岚破浪穿城而过,返回了位于丰都城外的鬼王门总舵,而岳乘风则准备赶往梅香楼。 两位鬼王门堂主分别的地方,正是丰都最大的当铺门前,当岳乘风刚刚一扭头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朝着当铺走来的梅三娘。 第77章 先天三脉 人算不如天算,徐言正在四处看热闹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当铺门口的岳乘风,而此时两人的距离不到二十丈。 心中豁然一沉,徐言就要拉着梅三娘避开,却有些晚了,岳乘风已经看到了两人。 几步走到近前,岳乘风先是扫了眼徐言,而后盯住了梅三娘,道:“三娘这是要去哪儿啊,本堂主上次有些急事,耽误了我们的好日子,既然今天回来,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今天就结成连理好了。” 梅三娘也没想到会在当铺门口遇到岳乘风,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就恢复了原样,娇笑道:“岳堂主一路舟车劳顿,我们的事不急于一时,堂主大人还是先休息一晚,三娘明天在梅香楼恭候大驾,放心,明儿我一定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不必了,就今天。”岳乘风脸色一沉,道:“我已经知会其他的堂主,今晚来梅香楼喝喜酒,走吧,我们现在就回梅香楼。” 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岳乘风大步而去,梅三娘想必是被抓得疼了,柳眉紧蹙,还无法反抗。 被人直接忽略的徐言,眼睁睁看着三姐被带走,他狠狠地捏了捏手,急忙跟在后面。 现在不能动手,因为岳乘风还带着几百手下呢,徐言的石头打的是准,但也对付不了这么多鬼王门弟子,尤其是一旦交恶,必然会引来更多的鬼王门之人,到时候可就更麻烦了。 先回梅香楼再说,至少院子里的马儿还在。 徐言压了压心头的烦乱,不停的思索着对策,岳乘风则一路上面沉似水,死死地抓住梅三娘,根本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因为他看出来了梅三娘刚才行走的方向竟是打算去当铺,一个青楼老鸨,家趁万贯的去什么当铺,这种富贵人一旦出现在当铺,最大的可能就是当掉家产,从而远走高飞。 想走? 晚了! 岳乘风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廖九鸣他是抓不到了,筑基丹也别想找回来,那么梅香楼就显得更加重要,只要过了今晚,顺利纳了梅三娘为妾,梅香楼也就姓岳了。 路上岳乘风吩咐几个手下回青木堂口,召集来所有人马,他已经发现梅三娘有意逃走,既然自己回来了,一个妇人而已,还真能逃得出他岳乘风的五指山么。 回到梅香楼,岳乘风大马金刀地来到大厅,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梅香楼的各处出口,前后大门更有上百个手下把守,他把梅三娘留在身边,一步也不许离开,就算要梳妆,岳乘风也会跟在一旁。 徐言倒是没人理会,青木堂的人只管看住梅三娘和青楼里的那些红牌就行,至于一个半大孩子,没人理睬。 在自己的院子里,徐言急得抓耳挠腮,宝马还在,可是路已经被堵死了。 三姐连梅香楼都出不去,怎么逃呢。 先前徐言还有着硬闯的心思,一个岳乘风,未必能避得开他的飞石,可是后来看到不断汇聚而来的青木堂弟子,硬闯的心思就被徐言彻底抛弃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青木堂就有上百人赶来,而且陆续还有鬼王门的人来到梅香楼,一个青木堂别看不算大,人要是到齐了也有上千之众,在这群武者的眼皮子底下,带着梅三娘冲出去的机会根本不存在。 心急如焚的徐言,在自己的院子里直打转,看得小黑猪呼噜噜直叫,还以为要开饭了。 “小黑,这下麻烦了。” 无奈的徐言最后坐在猪圈外,叹口气,道:“还真是世事无常啊,谁想到那老贼半路杀了回来,只要早走半天……” 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今后悔也没用。 已经是午后,天高气爽,来自乘云观的小道士直愣愣的靠在猪圈外,盯着天穹深处的白云发呆,那种徐言十分厌恶的无力感,再一次隐隐袭来。 不行! 猛地跳了起来,徐言咬了咬牙,拿起王八指的钢刀,推门走出院子。 他自己能走,因为根本没人理他,可是他走了,梅三娘的下场与元山寨又会一模一样了。 好不容易搏出来的自由,或许此时的梅三娘只能认命了,可是徐言不会! 路都人走的,哪怕前面没有路,自己往前走,身后不就出现了路么,没路,自己走出来一条就是了。 独自离开梅香楼,徐言没有去找岳乘风拼命,而是直奔城西那处鬼王门设立的擂台。 不就是一个青木堂的堂主么,在鬼王门太保的面前,岳乘风的地位根本就不够看,徐言也是没辙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成为鬼王门的太保。 之前赶往当铺的途中,徐言看到了鬼王门搭建的擂台,更从王八指嘴里得知了鬼王门在重选太保。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成为鬼王门的太保,才能保得三姐周全了。 既然决定了,徐言也就不再多想,不多时便来到了鬼王门的擂台,这时候木台上正有两个武者在比斗,周围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鬼王门弟子与路人,叫好声不时大起。 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找到了王八指,徐言这才得知台上的两位身份可不低,竟是两位副堂主,至于是什么堂口,他可没有心情知道,周围的嘈杂却纷纷入耳。 “燕北堂的副堂主已经力拔头筹了,这二位不知道谁能胜出,太保之位啊,想想都让人羡慕。” “二十五岁以内的先天三脉,哪是那么好找的,一次选出四位太保,这次有点太多了吧,以前都是一个一个选来着。” “重选太保在五天前就传出了消息,先天三脉是不多,可也不少,齐国这么大,难道还会少了先天高手么,我看这场擂台指不定会比到什么时候了。” “只要连胜三个对手就有资格成为太保,这种规矩看起来不难啊。” “不难?你上去试试,对手都是先天三脉,你能胜了三个,今年你喝的酒钱我全付了。” 混在人群里的徐言,根本不用刻意打听就得知了这次太保之选的规则,连胜三局,即可成为鬼王门的太保。 “言哥儿怎么样,热闹吧。”一旁的王八指殷勤地指点着台上的两人,道:“那两位都是副堂主的身份,为了太保之位都要打得头破血流了,这要成了太保,在丰都城就真能横着走了。” 横着走的都是螃蟹,所以王八指梦想中的横着走,对于徐言来说不过是装螃蟹而已。 徐言不想横着走,他只想以鬼王门的太保之势,压住岳乘风。 “王八哥,登台的资格是什么,除了鬼王门的人,其他人也可以登台么?” 台上的两位副堂主已经决出了高下,其中一人被一剑劈出了木台,鲜血洒了一地,应该是重伤了,徐言看了半晌,对着身旁的王八指问道。 “不是鬼王门的人也成,只要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实力在先天三脉以上,都可以登台。”王八指碎嘴子一样说道:“连赢三场,就是太保爷了,哎,我是没机会了,言哥儿你还小,说不定以后有机会成为太保,到时候可要罩着我啊,嘿嘿。” 一边听着王八指的解说,徐言一边看向木台另一侧的一块一人多高的青石碑,石碑不知什么材料铸成,上面坑坑洼洼全都是剑痕,有深有浅。 “那块石碑是干什么用的?”徐言好奇地问道。 “试剑石碑,用来测试先天境界的,那是我们鬼王门的宝贝,听说只要修行者才能炼制。” 怕徐言不懂,王八指继续说道:“测试的方法简单,运转真气砍下去就行了,一脉先天武者全力一剑能砍下去一寸,二脉先天能砍下去两寸,砍出三寸剑痕才有资格登台,因为三寸剑痕只有先天三脉的高手才能砍得出来,要不然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上去比量,被打死了无所谓,大家就当看个热闹,丢我们鬼王门的脸面不是。” “试剑石碑……” 徐言微微眯起双眼,盯着那块青石碑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验证登台资格的简单方法而已,并不奇怪,可是这块石碑在徐言的眼里,还有着另一个用处,那就是能看出他自己到底冲开了先天几脉。 周围的一阵欢呼,打断了徐言的沉吟,这时候又有武者登台,挑战那位鬼王门的副堂主。 “某家陈小黑,江湖人称黑刀狂,今天领教领教鬼王门堂主的本事!” 登台之人五大三粗,拿着的大刀更大,一丈多长的偃月刀轮起来霍霍生风,一句领教之后就与那位连胜了两局的鬼王门堂主战在了一处。 两人拆招过式,一动手先是互相试探,随后才开始真正的搏杀,武器上逐渐升腾起暗淡的光芒。 那是先天真气! 先天武者只要动用了先天真气,就说明拼命了,两人刀剑上的光晕亮度相仿,看来实力也相当,刀剑相击,有火星四溢,一招一式看起来颇具章法,又有出人预料之处。 这就是武技了,徐言看得越发认真了起来。 他只会飞石,不会刀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那套到现在也没仔细练过的七星剑谱,不过徐言学得可不慢,看了许久,他发现了武者拼杀之时的一个特征,那就是攻防之间的招式转变。 无论对战的是何人,只要能掐准这种攻守之间的瞬间转变,就能致胜,因为落败的人,全都是在攻守之间出现了纰漏,从而让对手得到了机会。 武功剑决,招式为辅,真正决定胜败的,还是双方的眼力与机敏,或者说成是在恶战中磨砺而来的对战经验。 杀人谁都会,一刀下去就行,可是面对强敌,就不是一刀一剑能取胜的,这时候所需要的,不但有实力还有经验,而对战的经验,恰恰是徐言最为薄弱的一环。 没有经验不难,徐言可以现学现卖,以他聪慧的心智,记住台上两人比斗的一招一式并不难,只要记得对方的招式与破绽,那么取胜,也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蚁巢有主,名为蚁后,坐镇蚁国指点江山,在蚁后的驱使之下,小小的蚂蚁们整天劳碌个不休,而记录蚂蚁们行走的轨迹,也就成为了小道士年幼时的一大爱好。 小时候的徐言,十分喜欢记忆蚂蚁爬行的路线,老道士发现之后觉得有趣,于是让小道士画出一些蚂蚁爬行的轨迹,于是在徐道远惊骇的目光里,小小的徐言以石为笔,耗费了半天的功夫,在蚂蚁洞附近画出了三千多条歪歪扭扭的痕迹。 那是他清晨的时候,所记下的蚂蚁爬行的路线,不是一只蚂蚁,而是三千多只蚂蚁的爬行路线! 从此之后,老道士终于得知了一个真相,那就是他的小徒弟,有着超乎了常人的记忆力,这种能力可不是过目不忘,而是达到了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过目不忘,或许在常人看来已经是奇闻了,一目十行的能耐始终被天下人津津乐道,让人羡慕不已,如果真想要记忆什么,徐言是可以一目百行的,而且还能过目不忘! 无人得知的本领,在这种危机的时刻被徐言彻底动用,他不但记忆着台上两人的招式,还在同时分析着两人的破绽,直到半个时辰过后,徐言的右手下意识的往下一切,在木台上,那位鬼王门的堂主就好像徐言的木偶一样,看准了时机的同时,竟然也横剑猛劈对手的下盘,逼得那位黑刀狂连连后退,最后一个没站稳,直接跌下了高台。 果然如此…… 看透了两人的比斗,徐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很少用脑子,因为用脑子很累,今天也是迫不得已了。 鬼王门的那位副堂主连胜了三局,成为今天的第二位胜出之人,而四位太保的位置,只剩下两个了,这时候已经快到傍晚,红日开始西坠,徐言抬头看了看天色,反手拍了拍背后的钢刀,挤开人群,直奔那块试剑石碑。 “言哥儿,言哥儿你干嘛去?” 王八指在后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走向石碑的徐言,心说这位是不是看擂台看得热血沸腾,想要上去比量比量? 试剑石碑的旁边,正坐着大太保,卓少宇一边品着茶,一边观看着台上的比斗,身为大太保,他的地位非同小可,若非今天是选太保的大日子,卓少宇也不会亲自坐镇。 此时台上空空,正在等待着下一位武者的卓少宇,忽然看到一个少年人走了过来,他看着有些眼熟,倒也没想起在哪儿见过。 也难怪卓少宇认不出来,在马王镇东郊竹林的时候,徐言不仅特意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血迹,还抹了一把泥巴,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卓少宇能记得才怪。 来到试剑石碑近前,徐言露出一嘴白牙傻笑了起来,抬手抽刀,一刀就劈向了石碑! 第78章 鬼王门太保 抽刀之际,徐言没用那套七星剑决,而是动用了飞石身法,刀随臂转,一刀劈向了试剑石碑。 丹田处一热,有暖流升腾,咔嚓一声脆响,钢刀入石一寸! 试剑石碑的用处是来检验武者的先天境界,砍进一寸之人为一脉先天,以此类推,一旁的卓少宇看到那少年一刀砍进去一寸,就是微微一皱眉。 来人的年纪很小,这一点卓少宇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因为这种年纪的少年人,如果真有三脉先天的境界,今后的成就必然无法估量,比起那些二十多岁才达到三脉先天的武者,年纪越小就说明了天赋越高。 可惜,只是个先天一脉。 卓少宇刚刚生出一丝遗憾,只见那少年手中不停,再次挥刀而下。 第一刀只是徐言的试探而已,他在丹田生出那股热流的瞬间出刀,刀身上带着一层十分暗淡的光晕,虽然入石一寸,却验证了徐言的一种推测。 第二刀出手,徐言体内的那股暖流已然灌入了腰腹,这一刀下去,钢刀入石两寸! 二脉先天? 卓少宇的眉头挑了挑,对于这个陌生的少年人显得有些好奇了起来,这种年纪能达到二脉先天,即便没资格登台,他也要想办法将其留在鬼王门。 不等卓少宇多想,徐言已然再次抽刀,随后挥出了第三刀。 这一次徐言体内的暖流从腰腹直冲肩背,刀身上的光晕与之前打斗的两个三脉先天相差无几,咔嚓一声脆响,刀锋入石三寸! 先天三脉! 卓少宇豁然从大椅上站了起来,眼里带着一丝赞许,点了点头,问道:“你姓甚名谁,可是我鬼王门弟子?” 收回钢刀,徐言抱拳道:“回太保,我叫徐言,是鬼王门的俗家弟子。” 说着,徐言从怀里掏出鬼王门的腰牌递了过去,卓少宇扫了一眼就能断定真伪,他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少年俊杰,没想到我鬼王门的俗家弟子也有如此人才,哈哈哈哈。” 卓少宇的确十分高兴,因为这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如果拥有先天三脉的修为,将来或许当真能抵达宗师之境,也就是靠着自己的能力破开六脉,而非借助筑基丹的药效。 以己之力,六脉齐开,能达到这种地步的先天武者,虽然也同样是筑基境,却还有另一个称呼,叫做宗师。 在那些神秘的修行宗门之内,筑基境只不过最低的门派弟子而已,而达到宗师的筑基境门人,才是修行宗门最为看重的人才,这种人是真正的天才,是修炼一途的天纵奇才! 之所以苦苦冲击着五脉,卓少宇身为鬼王门的大太保,虽然筑基丹珍贵无比,他可不是没机会得到,不吃筑基丹,他正是为了成为宗师,否则的话在几年前他就能成为筑基境的修行者了。 不但卓少宇,武林界中那些达到四脉的先天武者,无一不是为了宗师而苦苦修炼。 “徐言是吧,好,登台吧。”卓少宇重新坐了回去,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走上木台的少年,至于对方的身份,他却没有丝毫的怀疑。 腰牌是真的,这一点做不了假,而且这种俗家弟子中出现高手的事情也不算稀奇,因为许多大户人家的子弟不愿跟着门派堂口,有钱的话人家大可自己请来名师指点,或者是拜访些奇人异士,在卓少宇看来,徐言就应该是那些世家豪门的少爷,因为天赋不凡,又有名师指点,才能在小小年纪就达到了先天三脉,而这次重选太保的机会,更是这些豪门子弟们扬名的机会。 只要成为了鬼王门的太保,这种身份地位可就不是那些世家豪门能比得上的了,家族再有钱,实力再庞大,除非齐国皇家与那些诸侯,否则任何的豪门也无法与大齐邪派之首的太保相比,就算那些诸侯,在鬼王门十八太保的面前也要礼敬三分。 几步登上了木台,小小的少年挺胸昂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虽然嘴角带着傻笑,看起来仍旧精神奕奕,顿时引来台下的一阵叫好,在叫好中还掺杂着一声尖叫。 尖叫的不是什么美人,而是王八指,这位自从看到徐言在试剑石碑上劈出了三寸剑痕,惊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尤其看到徐言当真站在了擂台上,别人叫好,王八指只能是尖叫了。 言哥儿什么时候成三脉先天? 王八指满头的雾水,再看那柄钢刀,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好像自己丢的那把? 身为喽啰的王八指,他想什么自然没人介意,此时的徐言站在台上,环顾四周,嘴上傻笑,眼底却带着一丝清冷之意。 徐言并不喜欢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倒不是怯场,而是看他的人越多,他伪装的就要越加小心,尤其是刚才那试剑的三刀。 之所以连出三刀,徐言不但为了验证一番自己的推断,他还需要尽量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因为自从砍出第一刀的时候,徐言就大致能确定自己真正的实力了,三刀落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修为。 他不是先天一脉,也不是二脉,而是破五脉的先天境界! 丹田提真气,为一脉先天,真气入腰腹,为二脉先天,真气抵肩背,为三脉先天,真气行双臂,为四脉先天,真气入颈是为五脉先天,而最后的第六脉,如果徐言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真气直达心脉。 运转飞石身法的时候徐言会感觉到一股暖流,他之前并不肯定这股暖流是否就是真气,而且暖流抵达的五个位置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五脉的位置,直到刚才以冲进肩背的暖流劈出了三寸刀痕,徐言才真正的明白,他竟然早在不知不觉间破开了五脉。 在心底感激着师父的教导之恩,徐言嘴角的傻笑变得更加开怀了。 既然自己是破五脉的高手,那么这次鬼王门太保的身份,岂不是十拿九稳了,只要成为太保,三姐就算有救了。 提刀在手,徐言心头大定。 有第一个登台的,就有第二个,这时候人群呼啦啦一分,一个精瘦的青年倒背着长剑来到试剑石碑近前,运转真气一剑斩出,石碑上顿时出现了三寸多深的剑痕。 “百花堂尹辅右,讨教了。” 来人扫了眼擂台上的少年,随意地拱了拱手,报出了一个徐言陌生的名字,而后在无数鬼王门弟子的目光之下,精瘦的青年弓背塌腰,剑尖指地,摆出了恶斗之前的起手式。 来自鬼王门百花堂的精瘦青年,岁数只有二十出头,眼神明亮,看起来身手不凡,这位一登台,台下的一侧顿时传来轰然叫好。 “堂主万胜!” “揍飞那个小子!” “一个俗家弟子也敢登台,堂主砍了他!” 百花堂是鬼王门三十六处堂口之一,地位与青木堂不相上下,百花堂有两位堂主,一正一副,而且是亲兄弟,登台的这位尹辅右是副堂主,他还有位亲哥哥叫尹辅左,而尹辅左才是百花堂的堂主。 有人叫好助威,尹辅右的气势立刻显得比徐言高出太多,不过徐言也不是孤身奋战,至少台下的王八指在强行合上自己差点被惊掉的下巴之后,在人群中摇手呐喊,只是嘴巴张得挺大,喊出的助威声比蚊子还小,好像生怕百花堂的人听到一样。 上台便是恶斗,徐言学着其他武者的模样拱了拱手,而后随意地抬起钢刀,指向对手。 尹辅右看到对手如此稳重,双眼一眯,下一刻徒然出手,手中长剑好比毒蛇出洞,直取对手的咽喉。 横刀在手,徐言看到对方动了,他也同时动了,脚下不丁不八,看似站得随意,一旦身形转动竟如同蛟龙翻海,刀随身转,在剑锋袭来之前,猛挥而出,不但拨开了对方的长剑,更是顺势斜斩而下。 凌厉的一刀,不但借了对手长剑的势,顺着剑刃劈下,更有一种巧妙的劲道抵住了长剑的剑锋,逼得尹辅右根本无处借力,功不出更防不住。 “武曲剑式!” 惊呼了一声,尹辅右倒也决然,直接撒开握剑的右手,往旁边猛地一跨步,身体避开了劈来的刀锋,探左臂,用左手一把抓住即将掉落的长剑。 刚一交手,台上的两人全都迎来了轰然叫好,出刀之人力道巧妙招式老道,而规避之人更是经验十足,身手灵动,这一场比斗看起来比之前的打斗可要精彩多了。 抽招换式,台上的两位刚一分开,又再次战在一处。 徐言不会武艺,他只会飞石功夫的基础,也就是那套身法,而尹辅右刚才惊呼的武曲剑式,则是鬼王门先天高手才能习练的功夫,武曲剑式比起七星剑谱那种烂大街的功夫可要高深了太多,而且很少有人能真正掌握,就连尹辅右刚一出招也没有动用,而是以其他基础的功夫对敌而已。 鬼王门的高深功夫,徐言可没机会修炼,之所以他能运用这种剑法,是因为之前在擂台下观看的几场比斗。 现学现卖,对于旁人来说不过是个笑话,可是放在徐言身上,是可以真正实现的。 凭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与身体的灵敏,徐言此时在台上施展的武曲剑式,看起来极为老练,却与鬼王门的高深功夫略有不同,或者说成是并不连贯,这种似像非像的剑法,归纳到其他剑式也行,归纳到武曲剑式也可,这一点就连卓少宇都在啧啧称奇,只是没人看得出来,此时的徐言,不过是在模仿而已。 模仿着之前在擂台上比斗的那些鬼王门先天高手。 徐言也是没办法了,想要救下梅三娘,就只有成为太保这一条路,他没练过其他武功,只能靠着高绝的心智来对战先天,而且还不能过多的显露出破五脉的先天真气,因为大太保就在一旁看着呢。 任何事都要留下后路,这也是老道士时常的教诲。 好在徐言还有着飞石绝技,运转出三脉程度的真气对敌,连胜三场应该不难。 随着擂台上交锋的两人斗得越发惊险,台下的叫好与惊呼更是此起彼伏,渐渐的,百花堂的尹辅右发现了一丝怪异的地方。 对方这个少年人看似招式老辣,可是不知为何,有的时候那套武曲剑式前后两招居然无法流畅的连接成一套,有那么瞬间的停顿或者说成是阻塞。 招式的不连贯,是初学者的一种特征,尹辅右发现这一点之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刚才在台下他也亲眼看到了徐言在试剑石碑上连砍三刀,尤其是卓少宇的询问他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既然对面的少年是鬼王门的俗家弟子,必然受过名师的指点,可是这种少年俊杰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对战的经验不足。 以刀运转剑式本来就让人奇怪,再发现徐言招式之间的破绽之后,尹辅右更是断定了自己的对手,应该是偷偷跑出家族的豪门子弟,因为年纪太小,家里应该不希望他现在就去争夺太保之位,毕竟鬼王门十八太保基本年年都有死的,更会经常重选。 偷着跑出来的世家子弟,只能随手拿了把钢刀,这种对手尹辅右可不会放在心上。 自以为看穿了真相,尹辅右明显轻松了起来,手中长剑也更加灵动了许多,一招一式稳扎稳打,果不其然,他越是稳健,对手的破绽就出现的越多,徐言的脚步已经被逼得连连倒退,身后不到三尺就是擂台的边缘了。 “小子,给我下去吧!” 豁然一声冷喝,尹辅右的眼中寒芒一闪,身形一转,刚刚抽回的长剑从身体另一侧犹如毒蛇般刺了出去,这一招背手剑可是他的绝杀,不但出其不意,速度更是极快,他有信心这一剑之下就能将对手逼出擂台。 擂台的规矩十分简单,只有胜败,没有生死,只要被打出擂台或者是被重创乃至击杀,就算是输家,打擂受伤的不少,不过一般情况下倒是很少会出现死人的。 技不如人,拿命拼也于事无补,能达到三脉先天的武者又没有几个傻子,明知不敌,没人还会拼命的。 一剑刺出,尹辅右已经十拿九稳,因为对手的慌张,早早地预示了他的胜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脚步虚浮的徐言身子一栽歪,两手胡乱地挥动了一下,好像站立不稳即将掉下擂台。 剑还没到,徐言先出现了致命的破绽,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一局百花堂的尹辅右赢定了,然而真正的结局,不是徐言掉下高台,而是尹辅右大叫了一声,绝杀的一剑还没有刺出来就翻身摔倒在地,在他的面门处,鼻梁骨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砸塌了,脸上鲜血直流。 擂台的边缘,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徐言傻笑了一声,几步上去抓住尹辅右的一条腿,直接将这位百花堂的副堂主给扔到了台下,要不是百花堂的人多,接住了他们的堂主,这要是摔到地上至少头破血流了。 模仿武曲剑式,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而已,徐言真正取胜的资本,还是他手里的石头,一记近距离的飞蝗,尽管收了大半的力道,依旧差点将三脉先天高手给打了个脑袋开花。 第一局,徐言胜! 第79章 擂台之争 飞石的速度与力量,如果徐言近距离全力施展的话,连石碑都能击裂,而击石入碑,也正是先天五脉武者的特征之一。 徐言可不想杀人,尤其对手还是鬼王门的堂主,击败尹辅右已经够了,所以他在打出飞石的时候,收了多半的力道,即便如此,尹辅右的鼻梁骨也被打碎了,想要长好基本是不可能了。 “二弟!” 台下的人群一分,一个胖乎乎的青年几步冲到近前,查看了一番尹辅右的伤势,咬牙切齿地看向台上。 “敢伤我尹辅左的兄弟,小子,你是活腻歪了!” 蹬蹬蹬几步冲上擂台,胖青年对着大太保拱了拱手,居然没去试剑石碑,而是直接站在了台上,反手摘下身后的长剑,满脸杀气。 尹辅右是百花堂的副堂主,他的大哥尹辅左自然就是百花堂的堂主了,堂主登台,是不需要试剑的。 看到尹辅左登台,卓少宇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有些不满,倒是没说什么。 十六七岁的徐言,在卓少宇看来极为难得,这种年纪就拥有了先天三脉,再苦练几年必定还能进境几分,如果被尹辅左战败,岂不是少了个太保的最好人选。 尹辅左是堂主,既然登台,卓少宇也不好发话打断比斗,只能静观其变,在他看来,就算徐言落败,这种人才他也不会放过,至少要留在身边,因为他的父亲,最是需要这种年纪轻轻的三脉高手。 想起父亲的大计,卓少宇的眼底流露出一种冷漠与残忍,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 擂台上,身形肥胖的尹辅左与他弟弟可谓一胖一瘦,登台之后二话不说,抡剑就砍,别看这位身躯肥胖,动作居然十分灵敏,而且招式老练,比他弟弟尹辅右还要难缠几分。 举刀抵挡,一击之后徐言就觉得手臂发麻,面前这个胖子的力气比他弟弟可要大多了,而且那柄长剑也比寻常的长剑要宽大许多,交手之后徐言才发觉对方的武器十分沉重。 重剑! 在战场上发动冲锋的铁骑才会动用的重剑,居然被人徒步用出,而且翻飞得犹如一片剑雨,那柄至少三五十斤重的阔剑,在尹辅左的手里犹如纸糊的一样,好像毫无重量。 好大的力气! 徐言在心中暗惊的同时,放弃了模仿那些高手的招式,仗着身形的灵活左躲右闪,居然不在进攻,而是完全以躲避为主。 在外人看来,台上的徐言已经被逼得上蹿下跳,好像个猴子一样,而肥胖的尹辅左更犹如耍猴人,这第二场的比斗明显比之前的打斗还要好看,只不过结局已定。 擂台上剑风霍霍,一柄阔剑被尹辅左抡得犹如扇面一样,风雨不透,徐言更是节节倒退,只能围着擂台的边缘游走,甚至有几次险些被击出高台,满头大汗,明显力不从心了。 徐言的确很累,因为流汗这种伪装,想要以假成真,是装不出来的,只有拼力奔逃才行。 尹辅左一出手,徐言就断定了自己不是对手,除非他动用四脉以上的真气,才能崩开对方的重剑,可是那样一样,卓少宇就会彻底发现他的实力,与其被人看穿根底,不如智取来得实在。 一炷香的功夫,擂台上的徐言几乎全身都透了,不但满头的大汗,眼神更是变得疲惫至极,看到他如此模样,尹辅左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手上加力,一剑横着就劈了出去。 剑是劈出去了,却收不回来了。 在尹辅左全力抡出这一剑的同时,他肥大的身躯也在往前猛冲,要以这一剑将对手崩出擂台,可惜他脚下没有站稳,嗷呜一声惨叫之后,这位百花堂的堂主大人踉跄着被自己的力量给带出了擂台,肥胖的身躯飞扑而出,下面看热闹的顿时哗啦啦散开一片。 瘦子能接,大不了被砸上一下,尹辅左这么大的块头这要是被砸上,半条命都得丢了,于是在一声闷哼中,尹辅左直接来了个狗啃屎,门牙先着的地,随后才是一张胖脸,这一下被摔得是七晕八素,头破血流。 台下哀嚎声大起,尹辅左没捂脸,而是捂着自己的双脚直打滚,疼得胖脸都抽搐到一起了,只有扒下鞋来才能发现,这位的两只胖脚的脚背上全都凹陷了一块,脚背的骨头竟是被齐齐打断! 装了半天的猴子,又刻意弄出满头大汗,徐言这种伪装的确骗过了所有人,只是这一次他突然出手飞石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卓少宇明显目光一动。 第一局虽然徐言赢得有些蹊跷,卓少宇倒是没太在意,不过这第二局是百花堂的堂主亲自出手,尹辅左的境界与尹辅右相当,年岁却比尹辅右大上几岁,经验与实力可不是尹辅右那位副堂主可比的,在鬼王门三脉先天之中,能完胜尹辅左的人并不多。 就因为仔细观看了第二场比斗,卓少宇才发觉徐言的隐秘手段,那一手飞石的手法虽然十分隐蔽,却被卓少宇看了个正着。 “暗器?” 卓少宇在远处低声自语,脸上现出一丝赞许,微微点了点头。 擂台之争,只有胜败而已,至于武器是什么,没人会管的,如果仗着暗器高明而获胜,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连胜两局,擂台上的徐言擦了擦汗,再次现出那种憨厚的傻笑,等待着最后一局的比试。 只要连胜三局,他将是今天第三位胜出之人,即可成为鬼王门的太保。 天色已经暗了,擂台周围被点燃了无数火把,将巨大的木台照得亮如白昼,擂台周围更是人山人海,看热闹的不但有鬼王门的人,还有无数的百姓。 周围的嘈杂,再一次让徐言烦躁了起来。 因为已经入夜了,如果不能尽快夺到太保的资格,三姐可真要羊入虎口了。 没等多久,又一道身影分人群来到试剑石碑近前,这人没用刀剑,而是拿着一个奇怪的扇子,看似薄如纸张,却能轻易在石碑上划出一道三寸的痕迹,也不理会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的大太保,径自来到擂台之上。 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人,好似世家公子,肥大的耳垂让他看起来显得十分和蔼。 “太保之位我可没什么兴趣。”来人望着徐言,饶有兴致地说道:“本少主登台可不是为了太保哦,是为你而来!” 在徐言即将获得太保资格的时候,擂台上出现了不速之客,看到面前公子模样的青年,徐言的心头就是一沉。 对方看起来文质彬彬,徐言却知道对方有一个让人心寒的绰号,叫做伪君子。 来人非是旁人,正是在马王镇东郊偷袭那蒙面女孩的纸扇门少门主,萧梦! 一句为你而来,徐言立刻做出一副迷茫的模样,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大太保卓少宇已经站了起来。 “萧梦,你这是来砸我们鬼王门的场子么?”卓少宇冷语道:“如果你想成为太保,容易,今天总共有四个位置,现在争夺的是第三个,最后一个位置我给你留着好了,你拜我父亲为义父,我们两个也能兄弟相称。” “卓兄这是说的什么话?”萧梦摇着纸扇呵呵笑道:“鬼王门与纸扇门本是同盟,你这个大太保和我这个少门主,本来就是兄弟嘛。” 不等卓少宇动怒,萧梦再次说道:“登台了就可比斗,这可是你们鬼王门的规矩,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你这位大太保言而无信,非要仗势欺人逼我下去,你们鬼王门的名声也就臭喽,哈哈哈哈!” 拿住了卓少宇的软肋,萧梦此时是有恃无恐,回头看向徐言,和蔼万分地说道:“小兄弟,鬼王门的太保有什么好,还是来我们纸扇门吧,我是纸扇门的少门主,只要你点头,就是我萧梦的义弟,号令万人无敢不从,他们鬼王门有十八太保,就算你赢了也不知道排在老几,我萧梦可没有那么多的废物兄弟。” 这位的言下之意,你只要加入纸扇门,地位就相当于鬼王门的二太保! 在看到萧梦登台的那一刻,徐言就知道自己被人家看上了,他不是美人,纸扇门看中他的唯一一点,只能是他的年纪与实力。 十六七岁的三脉先天,看来放在任何门派都是香饽饽啊…… “原来是少门主,失敬,失敬。” 徐言装作恍然大悟,而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少门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已经是鬼王门的俗家弟子,不好在去其他门派,何况我的家就在丰山城,实在是走不开呀。” “那又如何!”萧梦刷拉一声收起纸扇,昂首道:“好男儿志在sf区区家业而已,还能困住龙门之鲤么,至于鬼王门俗家弟子的身份你不必多虑,有我萧梦在,他们鬼王门还能难为本少主的义弟么?” 话说到这份上了,徐言更加无奈了,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没成想自己又成了香饽饽,尤其萧梦这个对手,更让他头疼不已。 四脉先天的纸扇门少门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真要过招,如果徐言还动用三脉的真气,胜率必然渺茫。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三脉对四脉,不输那才怪。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徐言在心头叹了口气,纸扇门的人可管不到鬼王门的堂口,他需要太保的身份,不是纸扇门少门主的手下,徐言只好开门见山地说道:“多谢少门主提点,在下决定还是留在鬼王门为好。” “好一个执拗的小子。”萧梦不但不生气,反而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不愿意,也罢,本少主就亲自动手,把你打下擂台,绝了你成为太保的心思,你自然会加入我纸扇门了。” 好一个霸道的少门主! 一句亲自动手,徐言终于看出来这位少门主的霸道之处,看起来像萧梦与卓少宇这种庞大门派的继承人,全都在骨子里有着一种自傲,既然对方如此自傲,为了赶时间的徐言,只好将他们的自傲统统揍成自卑了。 把钢刀一横,徐言眼中彻底平静了下来,盯着对面的青年,那萧梦倒也痛快,手中的纸扇刷拉一展,轻笑着举步逼近,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四脉先天的身轻如燕被他彻底运转而出。 四脉先天武者的明显特征,就是身形极快,比起三脉要敏捷了不少,一错步的功夫,萧梦已经到了徐言近前,手中的纸扇轻轻巧巧地一挑,看起来好像在调戏别人家的女子一样,一片细小的尘土犹如烟雾一样从那柄纸扇上喷涌而出。 又是用毒的卑劣招式! 在马王镇东郊,徐言可是亲眼看到了这位纸扇门少门主的手段,当时那蒙面女孩就是在萧梦的毒攻之下吃了大亏。 既然早知道对方是用毒的高手,徐言哪能不做防备,身形一转,开始绕着擂台的边缘急奔,以极快的速度将那些毒烟彻底撕扯开来。 第一招就无功而返,萧梦对于面前的少年更加看重了几分,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少年人实力非凡,一手暗器更是隐晦而高明,加上年纪很小,否则的话,他这位少门主岂能亲自登台。 要知道他这一登台,算是折了卓少宇的面子。 为了一个好苗子,萧梦已经算是得罪了卓少宇,这一次不管徐言答不答应,他都要势在必得了,所以一出手就再无保留,毒烟被破,他立刻飞身而起,一柄纸扇被当成了武器,上下翻飞之间,将徐言彻底笼罩在其内。 四脉先天武者的全力出手,如果是寻常的先天三脉,大致能坚持个一时半刻,可是不知为何,在萧梦刚刚全力出手的同时,徐言的脚步就开始虚浮了起来,好像还未交手就被人家的气势给压住了一样,如果是这种局面,恐怕不到片刻就能分出胜负。 这次的打斗,看得台下众人目瞪口呆。 萧梦的大名,在鬼王门里基本没有几个人不认得,都知道这位纸扇门的少门主是四脉先天高手,可是没想到对上一个先天三脉居然如此轻松。 徐言有意装出的劣势,不但蒙蔽了萧梦,也蒙蔽了所有人,随着战局的持续,原本脸色阴沉的卓少宇,此时都要脸色铁青了,如果就这么被萧梦取胜,卓少宇甚至决定在徐言落败之后,强行将萧梦赶走。 反正他们是门派中的小辈,只要门主之间的联盟根深蒂固,他们这些少门主起些冲突也不算什么。 人群里,王八指的脑门都见汗了,这位死死地捏着双手,每当徐言避开一击或者是狼狈后退,他都跟着浑身一哆嗦,心里面急得不行,这要徐言真能成为太保爷,他王八指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擂台上,看似即将落败的徐言,此时已经悄然将体内的热流运转到双臂,也就是动用了四脉的真气。 身体再灵敏,徐言也无法与真正的四脉武者比速度,想要与萧梦的速度相仿,就只有四脉武者的身轻如燕了,既然运转出四脉真气,也就到了胜负之分的时候了,徐言可不想自己的真正实力被外人看穿。 迎面有纸扇横切而来,徐言的身体往后一仰,看似避无可避的无奈之举,然而早已捏在手里的石子,在他仰头向后倒去的同时,被他挥手打出。 第80章 倒退 一记飞蝗出手,带着凛冽的破空声,不等石头打中对手,徐言后仰的身子豁然一转,手里的钢刀反手就劈了回去。 先是飞蝗直取对手的面门,紧跟着一刀横斩对手的腰身,这招败中求胜的险棋,看得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没等吐出这口气,一旁的卓少宇顿时眼前一亮。 以弱搏强,最为关键的就是抓住那种瞬息而逝的时机,所以在卓少宇看来,徐言的机会就是现在的瞬间而已,胜败也在此一举。 徐言的确在以弱搏强,不过他的弱,早已被彻底的掩饰了,不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先天三脉,即便是萧梦与卓少宇,此时也全都认为他只是三脉先天。 瞬间的飞石与出刀,令萧梦的瞳孔为之一缩,这位纸扇门的少门主之前就注意到了徐言扔出的暗器十分厉害,在动手的时候他更是早有提防,不用看,当听到恶风扑面之际,萧梦顿时撑开了手中纸扇,将头脸彻底护住,同时身形急退,意在避开对手横斩而来的一刀。 镗啷一声脆响,看似轻薄的纸扇,居然挡住了徐言全力出手的飞蝗,这一点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纸扇门以纸扇而闻名,不过大多的纸扇只是一种象征或者说成是标记而已,可是萧梦手里的这把纸扇,不但轻如蝉翼,还硬比精钢,尤其重要的一点,萧梦的这把纸扇,是修行者炼制而出,并非巧匠打造。 徐言并不了解的武器,成为了萧梦最好的防御手段,飞蝗击中了纸扇,只是震得萧梦手臂一麻,在心惊着对手这种暗器功夫的力道之大,萧梦对于面前这个少年人也更加看重了几分,至于徐言劈来的刀锋,萧梦竟毫不在意。 徐言之前的两场比斗,萧梦在台下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最为忌惮的是徐言的暗器,而非武技,那种看似老辣,实则寻寻常常的功夫,萧梦还没有看在眼里。 挡下了石头,避开了刀锋,萧梦准备下一招就彻底击败对手。 对付一个先天三脉,对他来说根本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如果时间太长,岂不是显得他这位少门主的功夫也是平平无奇了。 刚刚避开钢刀,萧梦立刻踏前了一步,手中的纸扇更是准备横拍而出,他要趁着对手刀势刚尽,后力还未发出的时候出手。 萧梦的打算是不错,可是当他听到第二声破风之音的同时,脸色就是一变。 猛地抬起纸扇,以听风辩位的功夫,萧梦断定了对手的暗器打向自己的心口,抓住扇柄的手向上一提,扇面倒垂,护住前心。 防守的动作倒是老练,萧梦的身体就如同早已适应了各种危险一样,几乎是自行做出的规避,可是当他看清了打来的不是暗器,而是徐言手里的刀柄的时候,眼角就是微微一跳。 徐言没有扔出暗器,他扔出的,是手里的钢刀! 哐! 刚刚劈斩而过的刀锋已经扔不出去了,徐言却借着巧力直接将刀柄给甩了出去。 甩出去的刀柄,借着抡出去的刀锋,力道之大已经不亚于飞蝗了,尤其是出自徐言之手,那种力量能小了才怪,在刀柄与扇面碰撞之际,刀锋上豁然耀起的豪光只是瞬间就彻底消失。 钢刀劈空之后,徐言在瞬间运转出四脉先天的真气,这种后知后觉看似无用,却能在最大的程度上掩饰徐言本身的实力,而且真气刚一出现,钢刀就被徐言脱手而出,这种瞬间的真相,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看得出来。 本以为至多只有三脉真气的力道,当萧梦硬接下刀柄之后,他的纸扇直接被震得贴在了心口,要不是这把纸扇十分神奇,换成其他的刀剑,恐怕都能伤到萧梦自己。 错愕之中,没等萧梦想通对手为何要扔出武器,而且力道还如此之大,再一次的恶风几乎在瞬间扑面而来。 刀出手,徐言的飞石也跟着出手了。 胜负在此一举! 嗖! 听到恶风响起,萧梦就知道坏了,他刚刚抵住刀柄,对手是没刀了,可是他的纸扇也被彻底压在了心口,再想提起来护住面门已经来不及了。 徐言接连的三次急攻,到底让萧梦手忙脚乱了起来,面对着绝险的一击,萧梦倒也冷静,他气沉丹田,调动全部的真气往下一坠,那块鸟蛋大小的石头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好险! 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险,萧梦的冷汗都差点出来了,要不是他经验老练,这一次极有可能被打个头破血流。 避开了三次急攻,萧梦没等缓过神儿来,他对面的少年再次扬起了双手。 之前是单手飞蝗,扔出了钢刀之后,徐言虽然没有了武器,却腾出了双手,两块小巧的石头顺着双臂被豁然打出。 双雀! 两手连发,双雀绝杀,这份飞石绝技,徐言原本不想显露,如今也是被逼无奈了,他自己对武技本就不熟悉,如果再战下去,除非直接动用破五脉的真气,否则的话,想赢萧梦基本是不可能了。 双石连出,这一次惊得萧梦大惊失色,四脉先天的真气被他彻底运转,一把纸扇几乎要翻飞了起来,勉强挡住了打向双肩的石头。 双雀的力道比飞蝗还要大,萧梦挡住了石头,身形却被逼得节节倒退,几步就退到了擂台边缘,徐言的身形更是紧逼而上。 “飞蝗!” 一声暴喝,刚刚打出双雀的徐言单臂一振,手掌带着风声就抡了出去,看方向直奔萧梦的小腹。 没想到对手如此难缠,萧梦在崩开了双石之后,听到对手的暴喝,再看到徐言挥手的方位,想都没想,直接以纸扇护向腹部。 人力有尽时,萧梦不相信面前的这个少年人可以接连不断的打出那种力道的石头,至少对手打完石头,就是他萧梦反击的时候了,他已经决定了,再也不能给对手机会,别看对面的小子人不大,刀法更是普通,可是这手暗器绝技几乎出神入化,一个不慎,他萧梦都有受伤的可能。 本想拉拢一个好苗子,如果让人家伤到自己,萧梦这位少门主岂不是脸面全无了。 萧梦的打算挺好,他算计得也没错,只不过他没什么机会了,因为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徐言挥出的单手已经张开,却没有石子出现,那只少年人的手掌里竟是空空如也! 上当了! 刚刚想到这里,萧梦的身子已经飞了起来,徐言没打出石头,他借着挥舞手臂的功夫,身形已经冲到了萧梦近前,用肩背撞在萧梦身上,将这位纸扇门的少门主直接撞出了擂台。 第81章 真正的底牌 君不厌忠,兵不厌诈。 徐言最后的暴喝与抡出的手臂,全都是假象而已,不是他不想打出石头,而是身上的石头已经被用光了。 瞬间爆发的身轻如燕,彻底扰乱了萧梦对于敌人速度的判断,徐言这一撞之下,萧梦的身体直接倒飞了出去,还别说,到底是四脉的先天高手,飞出擂台之后,萧梦落地稳健,只是倒退了数步,而后稳稳地站住了。 脸色变了几变,萧梦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好一手暗器功夫,要不是本少主惜才,也不会让你轻易得逞,算了,既然你执意加入鬼王门,本少主也就不强求了。” 说罢,萧梦扫了眼卓少宇的方向,带着纸扇门的人马离开了擂台。 看似大度的纸扇门少主,倒也赢来了人们的赞许,只是没人看到,转身离去的萧梦眼底,有着一丝阴冷的杀机浮动。 没抢来一个好苗子不说,还在一个三脉先天武者的面前落败,本就以伪君子为称的萧梦,能善罢甘休就怪了。 徐言不知道萧梦的心思,不过他却知道自己得罪人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既然萧梦走了,就算有麻烦也是以后的事,如今的急事是救下他的三姐。 下了擂台,徐言来到大太保近前,卓少宇亲自起身拉着徐言,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好小子,连萧梦都能被你打下擂台,不亏是我鬼王门的太保,哈哈哈哈!” 赢了三场,徐言已经获得了太保之位,为了拉拢,卓少宇是不介意现在就让徐言以太保自居的。 “这招声东击西用得不赖,虽然笨拙了一些,倒也出奇制胜。”卓少宇有些疑惑的问道:“刚才你不撞他,只要再打出一块石头,就能伤到萧梦,为何非得合身撞上去呢?” 卓少宇的疑问,其实也是擂台下许多人的疑问,因为徐言出手的石头已经占据了上风,只要再打出几块,应该能轻易伤到萧梦。 “没石头了。”徐言挠着脑袋有些腼腆地说道,他这句没石头了,顿时惹得卓少宇再次大笑。 “下次再打架的话,记得多带点石头。”卓少宇哈哈笑道:“你自己拿不动不要紧,今后让你的手下拎着就是了,别说几块石头,让他们推着几车石头都行,哈哈哈哈!” “我也有手下么?”徐言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兴奋,道:“多谢太保爷!” “嗯?”卓少宇脸色一沉,道:“你叫我什么?” 徐言微微一愣,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躬身抱拳道:“多谢大哥!”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 卓少宇大笑中,从一旁取过一块镔铁打造的精致腰牌,半个手掌大小,正面是一只狰狞的鬼头,背面是一些图腾一样的花纹。 拿出一只锋利的铁笔,卓少宇运转真气,在腰牌背面刻下徐言两个字,随后将鬼头腰牌抛给对方。 “这是太保令。”卓少宇沉声道:“你是新面孔,门派里认得的人不多,只要亮出太保令,除了四大护法,鬼王门的人任凭你调遣!” 欣喜万分地接过腰牌,徐言看了又看,这才抬头问道:“大哥,这令牌能号令堂主么?” “堂主都有要务在身,无法轻易调动,如果你有急事,自然可以去各处堂口调人,即便是堂主也无法阻拦。”卓少宇沉吟了稍许,道:“在鬼王门,你们这些太保的身份,与前八位堂主相当,除了前八位堂主之外,其余的堂主见到你,也要施礼问好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卓少宇所言,徐言自然十分明白,因为十八太保除了大太保之外,其余都是门主的义子,地位与前八位堂主相当,至于排在前八之后的那些堂主,地位是无法与太保相比的。 得知了太保的真正地位,徐言欣喜地直点头,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模样,惹得卓少宇又是一阵大笑,这种青涩的少年俊杰,是最好掌控的,也是最好拿捏的,只要给够了好处与恩惠,卓少宇不怕徐言不死心塌地。 多了个义弟,卓少宇显得十分高兴,前两个获得太保资格的人,可没见他如此喜出望外,由此可见徐言的地位,在这位大太保的眼里已经很重了。 的确很重,猪嘛,能不重么,本以为拉拢了一个年少俊杰,谁能想到卓少宇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猪一样的弟弟,而且这头猪还吃人。 “出门太久了,大哥,我想先回去。”徐言捏着腰牌说道。 此时才结束了三场比斗,选出了三位太保,却还有第四场,因为上次在马王镇,可是死了四个太保。 听说徐言要回家,卓少宇都没犹豫,大手一挥,道:“既然不愿意看热闹,你就先走吧,明天记得来鬼王门总舵,门主大人繁忙,不过义子奉的茶,老人家还是有时间喝上一口的。” 既然成为太保,自然要拜见鬼王门的门主,身为义子,初次见面是要为义父奉茶的。 明天的奉茶无所谓,徐言急忙点头说好,捧着那块腰牌欢欢喜喜地分开人群,就要赶往梅香楼功夫,却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挡住了。 “十七哥!” 拦住徐言的,是一个看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一身布衣,身形枯瘦,背后背着的长剑都要拖到地面了,张口就管徐言叫十七哥。 徐言一愣,仔细看了看,发现根本就不认识对面的少年,在他疑惑的时候,对方再次开口了。 “我是老十八呀,嘿嘿,我年纪最小,应该排在最末,你比我没大多少,一定就是十七哥了。” 布衣少年再次开口,听得徐言眼睛都直了,合着这位还没登台呢,先来攀亲戚了。 傻笑了一声,徐言懒得多说,急急地往外走,身后又传来那少年真诚的声音:“我叫杨一,十七哥慢走哦,明天我们再见!” 头都没回,徐言挥了挥手敷衍了一番,挤出人群,他立刻急奔如飞,赶往梅香楼。 已经是太保的身份了,这次徐言算是有了真正的底牌,一个排不上号的青木堂堂主,在太保面前可没什么地位可言。 在徐言赶往梅香楼的同时,擂台上第四场比斗也正式开始了,那个管徐言叫十七哥的布衣少年居然当真登台,面对着高大的对手竟是凛然不惧,抬手抽出背后的长剑。 剑光闪烁着寒芒,犹如恶战之前的闪电,下一刻,两道身影豁然撞击到了一处,于此同时,位于丰都城外的鬼王门总舵深处,闪电之后的惊雷,仿佛正缓缓滚来。 “庞家,没有异议吧。”大厅的深处,坐在木椅上的高大身影发出淡漠的问询,那是刚刚回到家中不久的鬼王门门主,卓天鹰。 “回门主,庞家并无异议,亲事被定在来年盛夏。”早就赶回总舵,已经等待多时的天龙堂主岚破浪,正汇报着大普之行的细节。 “一年之后……” 大椅上,卓天鹰的目光如同老鹰一样闪烁着屡屡寒芒,隐在黑暗中的身影看起来犹如蛰伏在暗处的凶兽。 第82章 有恃无恐 丰都的夜晚是热闹的,行人如织,而晚上的梅香楼,更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堂主大人,小的敬您一杯,如此美妾,真是让小的们羡慕啊。” “堂主大人命犯桃花,这美人劫,也就我们堂主,换成旁人,谁能消受得了啊,是不是啊兄弟们!” “没错!” “堂主老当益壮!” “堂主威武!” 梅香楼的大厅被摆满了酒宴,上千的青木堂弟子聚集其中,一些小头目更是举着酒杯频频向岳乘风敬酒,拍马之词那真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小头目拍马,手下的喽啰更是奉承不断。 今天的岳乘风的确威武不凡,披着一条大红的绸缎,胸前是一朵大红花,无论谁敬酒,是酒到杯干,不时发出畅快的大笑,在他身边,坐着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愁眉苦脸的梅三娘,嘴角虽然带着浅笑,可怎么看都是苦笑。 梅三娘的境地,已经由不得她自己了。 别说是她,就连梅香楼其他的头牌全都被叫了出来,陪在那些小头目的身边,尤其是最小的清倌人青萝,此时更是被一个狗熊一样的壮汉搂在怀里,小脸都青了,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搂得上不来气。 “岳堂主今天的大喜之日,良辰美人,真是羡煞旁人呐。” 狗熊一样的壮汉可不是青木堂的,而是双鱼堂的堂主,名为张熊,实力也在先天三脉,他与岳乘风关系不错,经常兄弟相称,这次被请来梅香楼,是为了贺喜而来。 双鱼堂在鬼王门一样排不上前列,比起青木堂还有些不如,可是这两位堂主在这,寻常人根本就不敢进梅香楼了,大门口更有十几个鬼王门弟子把守。 今晚的梅香楼,算是被岳乘风给包了。 一个铜板都没花,不但包下梅香楼,还强娶了一房美妾,更有这偌大的一座青楼当嫁妆,今天的岳乘风可谓意气风发,他喝得已经不少了,早就有了醉意,与张熊干了一杯之后,一把抓住梅三娘的小手。 “今天我岳乘风纳妾,在场的兄弟全都是自己人,本堂主高兴,兄弟们给我随便吃喝,放纵玩乐!” 岳乘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道:“都说**一刻值千金,本堂主可不陪你们了,呃,我要,呃,我要度**去也,哈哈哈哈!” 一边打着酒嗝,岳乘风拉着梅三娘往后走,无奈的女人此时已经认命了,她醒悟得不算晚,只是运气太差了一些,如果今天早些去当铺,恐怕她梅三娘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老子也要度**去!” 狗熊一样的张熊也站了起来,一只手里夹着被吓傻了的青萝,发出震耳的狂笑,这两人的举动引得手下的喽啰一阵狼叫,一些心急的小头目更是抱起身边的头牌,也不管人家是卖艺的还是卖身的,反正今天的梅香楼,算是彻底被鬼王门占据了,一群青楼女子,谁敢反抗,谁又能反抗呢。 哐当! 没等岳乘风与张熊走出大厅,梅香楼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一道人影一路小跑冲了进来,来人看了看四周,发现青楼的女子全都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轻车熟路的翻出崭新的碗筷,而后一屁股坐在岳乘风之前的那张酒桌上,头也不抬竟是大吃了起来。 看到徐言跑进来大吃特吃,梅三娘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想要给她的弟弟使眼色,让徐言赶紧走,没成想人家低头猛吃,都没看她。 “呦呵,吃白饭吃到梅香楼来了?”一个青木堂的小头目嗤笑着说道:“小子,你眼睛瞎了吧,这里一千多号人呢,你来吃霸王餐?我们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小头目可不认得徐言是谁,还以为是外边来的混小子,说着,这位就要撸胳膊冲上来,他周围更有一群鬼王门弟子站了起来,脸色不善地盯着那个傻兮兮的小子。 “我没吃白饭!” 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徐言的嘴角还沾着饭粒,他是真饿了,大半天的擂台,他可一口饭都没吃呢,看到三姐没事,徐言也就放心了下来。 “我是梅香楼的人!”徐言一边往嘴巴里扒饭,一边指着梅三娘说:“那是我三姐,等我吃完了还要干活呢。” “原来是个****,哈哈哈哈!”这次说话的是那位张熊,他掐着青萝,来到徐言近前,大脸上一阵狞笑,道:“小子,你在青楼有那么多活么?眉清目秀的长得倒是不错,做****可惜了,你就应该当个兔儿爷,哈哈哈哈!” 张熊是知道岳乘风的打算的,反正从今天开始梅香楼已经姓岳了,他也就毫无顾忌,一指徐言,道:“小子,今儿爷爷做主了,你以后不用当****,赶紧吃,吃饱去洗干净,今天大爷赏你个脸!” “熊爷威风,哈哈哈!”青木堂那个骂徐言的小头目急忙拍马,一脸讪笑。 “熊爷霸气,这等雅致比得上那些文人墨客了!如果您玩够了,记得留给兄弟们,我们也雅致一番,哈哈!”又一个青木堂小头目不甘人下,在一边大说特说。 不但齐国,即便在大普也是男风盛行,别人眼里的龌蹉在一些豪客甚至是文人眼里却是雅事,狗熊一样的张熊看起来一个青萝还不够,居然把注意打在徐言身上。 正在扒饭的徐言差点没把饭吐出来,睁着大眼睛一副惶恐的神色,清秀的脸庞充满了畏缩,看得那张熊一阵邪笑。 岳乘风斜着眼睛看着,他是认得徐言的,此时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哼了一声,这一趟大普差点白去了一次,虽然怨不得徐言,岳乘风一样心中不满,将这个梅三娘的弟弟送给张熊,也算物尽其用了。 岳乘风不去理睬,梅三娘却被急得脸色煞白,想要上前拦住张熊,怎奈自己被岳乘风死死地抓住,白嫩的手腕上早已一片淤痕。 人熊一般的双鱼堂堂主,此时已经等不及了,张开另一只大手抓向徐言,他这是要一手一个,然后去后楼美美地享受一番。 见对方抓来,徐言同时一抬手,将一块小巧的牌子扔了过去,正好被张熊一把抓住手里,徐言这一动,那两个拍马屁的青木堂头目立刻围了上来,一人一边将徐言架了起来,一边咒骂,一边拍马,要帮着张熊将这个兔儿爷绑到后楼。 一把没抓到人,却抓到一块小牌子,张熊顿时大怒,随意看了一眼就要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然而下一刻,这位双鱼堂的堂主,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法一样,举着胳膊,一动也不动。 他不但不动,两眼里反而充满了惊惧! 张熊怪异的举动,令得一群鬼王门喽啰莫名其妙。 一旁的岳乘风更是显得有些不耐烦,他随意地扫了眼张熊手里的牌子,就想抓着梅三娘去洞房,然而这一眼扫过去不要紧,这位青木堂的堂主此时是浑身一震,原本的醉意竟然顷刻散去。 一滴冷汗,顺着岳乘风的鬓角淌了下来。 “熊爷,这小子跑不了,您老放心,落在我们哥俩手里,大罗神仙都得掉层皮!” “熊爷这是嫌弃这小子不干净,没关系,我们兄弟帮熊爷处理处理,准保将他洗得干干净净,可不能脏了熊爷才好。” 之前拍马的两个小头目看到张熊不走了,顿时自以为是的嚷嚷了起来,一人一边架住了徐言,其中一个还吩咐手下喽啰去架起大锅,烧开热水,如果熊爷喜欢嫩的,就把这小子扔沸水里泡上一泡,捞出来保准红灿灿,嫩兮兮,他这一吩咐下去,还真有好事的手下出去找锅烧水。 啪!啪! 狗熊一样的张熊愣了半晌之后终于动了,抡起蒲扇一般的大手,两个嘴巴扇出去,将架着徐言的两个小头目直接给打得飞了起来,鼻子嘴窜血地摔向一旁。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堂主发怒,这群喽啰屁都不敢放一个。 对于张熊的举动,徐言仿佛早已预见一样,腾出的双手再次拿起碗筷,埋头在桌上扒饭,等到一大碗白饭吃完这才抬起头,冲着梅三娘傻笑道:“没吃饱,三姐,再盛一碗!” 一句再盛一碗,听得岳乘风手一抖,松开了被他抓着的梅三娘,他已经看清了张熊手里拿的什么,那竟是一块太保令! 愣在当场的梅三娘这时候已经彻底迷糊了,她不知道徐言用了什么办法能让两位鬼王门的堂主闭口无言,还亲自动手打飞了自己的手下,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侧传来了张熊瓮声瓮气的大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太保驾临,张熊是个粗人,不知道太保新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不知者不怪嘛,嘿,嘿嘿嘿嘿。” 松开青萝,张熊恭恭敬敬地将太保令摆在徐言面前,而后捧起酒壶一边敬酒一边对着小脸煞白的青萝吩咐:“傻愣着干什么,没见到我们鬼王门的太保爷要吃饭么,快去侍候!” 说自己是粗人,实际上这位狗熊一般的张熊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在看到那块太保令的时候就想起来今天是鬼王门重选太保的日子,面前的小子既然有太保令,而且面生得很,必然是刚刚在擂台上获得的太保资格。 既然已经得罪了人家,张熊索性装傻充愣,先挑明了自己是个粗人,一些言语不敬而已,粗人嘛,混混僵僵的是常事,你太保爷还真能怪罪不成。 张熊用了一招装傻充愣,那边的岳乘风就用不了了,他硬着头皮陪着笑脸也来到近前,尴尬地说道:“岳某恭喜言太保,恭喜恭喜,嘿,嘿嘿。” 看着桌子上的太保令,岳乘风心里这个骂啊,脸上还得赔着笑,心说什么时候连青楼里的亀公都能成太保了? 太保令做不了假,除非全家都活腻歪了,真要被鬼王门发现有人伪造太保令,不说株连九族也差不多少,邪派行事本就肆无忌惮,鬼王门的身后又有齐国皇室撑腰,在鬼王门地位超然的十八太保,谁敢假冒? 即便能假冒,也得从十八太保的身上抢来一块太保令才行,否则那种繁复的令牌,基本没人能伪造得出来。 张熊和岳乘风两人的言语,听在那些青木堂弟子的耳朵里就好像炸雷一样,不但这群鬼王门的喽啰一个个目瞪口呆,梅香楼的那些女人更是瞠目结舌,即便是梅三娘在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之后,俏脸上也是无比的震惊。 也就年纪最小的青萝还不太明白太保的地位,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张熊,躲在徐言身后一个劲的哭鼻子,鼻涕眼泪还抹了徐言一身。 吭哧吭哧,几个喽啰这时候抬着一口大锅走了进来,还有人在后面捧着干柴,嘻嘻哈哈的模样看样子是准备看好戏了,刚才那个鬼王门的小头目可是吩咐他们去找锅烧水,好把那个兔儿爷洗个干净。 这群喽啰一进来,张熊和岳乘风的脸色就齐齐变了,心中大骂着这群废物真会挑时候,这才刚把之前的过节搪塞过去,你们挑来大锅,煮太保么? 这群喽啰刚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原本预想中那个少年人被五花大绑的情况非但没有出现,人家还大咧咧地坐在上垂手,两位堂主好像成了作陪。 “堂主,还洗不洗了?”其中一个喽啰仗着胆子问了一句,被岳乘风一脚给直接踢到了院子里。 “洗呀,怎么不洗呢。” 徐言一边安慰着胆小的青萝,让她去给自己盛饭,一边饶有兴致地说道:“烧水吧,刚才谁出的主意来着,哦,就你们哥俩,我记着呢,一会水开了,你们自己进去泡泡,不用多,半个时辰就行。” 用筷子指了指刚才被张熊扇飞的两个小头目,徐言笑着说道,他这一说,听得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就是一冷。 这才叫不是不报,时刻未到啊,刚才就那两个头目咋呼得最起劲,还要将徐言在沸水里过一遍,这次抡到他们自己进大锅了。 接过青萝盛好的米饭,徐言一边扒饭一边催促:“赶紧的,烧水啊!” 听起来好像少年人一般的好奇,实际上则是冷酷到无情的惩罚,徐言说得轻松随意,可是那双眼睛里遍布着冷意,因为他十分清楚,如果自己没有太保令,一会进大锅的可真就是他徐言了。 张熊到底是堂主的身份,人家又早早地认错,岳乘风一样老谋深算,陪着笑脸坐在一旁,好像个乖宝宝一样,既然动不了这两个,那就动一动他们手下的头目好了。 一听徐言这话,岳乘风的心里就是一沉,他知道对方是要立威了,而且是在他岳乘风的面前立威。 手下的喽啰死几个无所谓,那些头目可都是岳乘风提拔上来的,刚才被张熊打了的两人之中,就有一个是他岳乘风的小舅子,这要真给下锅煮了,还要煮半个时辰,这人不死也废了。 “言太保,之前都是误会,我这群手下平时骄横惯了,怪他们有眼无珠,言太保放心,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岳乘风陪着笑说道,披着的红绸红花更是早被他不动声色的摘了下去,这时候倒也恢复了堂主的气势,语气虽然恭敬,眼里的神色却是有恃无恐。 不就是一个新任的太保么,在岳乘风看来,给足对方面子也就是了,最不济打杀几个喽啰,他真正的心腹手下,他岳乘风是必定要保的。 岳乘风陪着笑,徐言也在傻笑,他笑嘻嘻地听着岳乘风说完,顺手拿起桌上不知谁喝的茶水,一扬手直接泼了岳乘风一脸。 “我这人也骄横惯了,岳堂主手下的喽啰还能和太保比么?” 徐言一边在傻笑,一边冷声说道:“他们两个,今天我煮定了!” 第83章 霸王餐 一边傻笑一边翻脸,这种诡异的气氛顿时让整个大厅中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所有青木堂的弟子连气都不敢出,一个个惊恐地看着自家堂主大人被扬了一脸茶叶沫子。 嘴角的笑意还凝固在脸上,岳乘风的脸色变了几变,几乎要汹涌而出的三脉真气更是被他压了又压。 身为青木堂之主,岳乘风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刁难,被人扬了一脸茶水,对于他这种身份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心头怒火汹涌,岳乘风仍旧没敢动手,另一侧的张熊这时候就当没看见,低头喝着酒,一声都不吭。 青木堂的小头目骄横惯了,亏得岳乘风能说出来这种话,在他面前的确是个刚刚得到太保之位的半大孩子,可是这个少年,身上背着的人命已经多达上千条! 既然成为了太保,如果不骄横,还是太保么? 徐言仍旧傻兮兮的笑着,催促抬锅的几个喽啰赶紧烧水,那群喽啰这回可怕了,连堂主大人被扬了一脸茶叶都不敢吭声,他们再不动手,一会真要被打个骨断筋折,都没处喊冤去。 反正也不是煮自己,几个喽啰愁眉苦脸地开始架起大锅,就在大厅里烧起了水来。 咕噜咕噜,水面上滚出龙眼大小的水泡,一阵阵热气翻滚。 水开了。 把碗筷一扔,徐言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指了指鼻青脸肿的两个小头目,道:“你们二位,下去泡个热水澡吧。” “太保爷饶命啊!我们错了太保爷!” “太保爷大人有大量,您老行行好,放过我们两个吧!” 连滚带爬地来到近前,两个小头目鼻涕眼泪齐流,他们是真怕了,像他们这种地位,真要惹了十八太保,被人家砍了都算正常不过,谁敢去追究,谁敢去替他们伸冤? 在鬼王门这种邪派,只有地位与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至于讲理,那是正派的拿手好戏。 邪派之人根本就没有讲理的,谁的刀快,谁的心狠,谁就有理! “不洗也成,你们两个不是有什么雅致么。”徐言厌恶地瞥了眼两人,沉声道:“二位就在这雅致一番,让大家开开眼好了。” 刚才这两人可是在张熊后边等着捡便宜呢,这两位对徐言这种眉清目秀的兔儿爷也大感兴趣,哪成想人家不是兔儿爷,是他娘的阎王爷! 又是一阵的哭爹喊娘,这两人对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有兴趣,对彼此可没有兴趣,让他们当众表演一番,还不如杀了他们来得痛快,这要当着上千人的面来一次龙阳之好,以后还有脸见人了么。 抻了个懒腰,徐言有些不耐烦地扫了眼闷头喝酒的张熊,道:“熊堂主,这两人刚才跟在你后边来着,现在就麻烦熊堂主,给他们涮一涮吧。” 得,张熊这次没能跑得了,人家还记住刚才的事儿呢。 知道今天是没办法善罢甘休了,张熊倒也痛快,站起身来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头目提起来就按进了大锅里,顿时大厅里传来狼嚎一样的惨叫。 反正是青木堂的小头目,又不是他双鱼堂的人,张熊下手可没有顾虑,人家太保爷的吩咐,照做就是了。 将两人按在锅里好一阵儿,张熊才将两人提了出来,距离半个时辰还远远没到,可就算如此,这两位已经没个看了,头脸通红通红,浑身抽搐,眼珠子都被烫熟了,这要在锅里泡半个时辰,这两位全都得熟透。 即便如此,两人也算彻底废了,这辈子还能爬起来就算他们命大,要知道沸水烫伤最难治愈,以徐言的眼光来看,这两人基本活不过半年。 既然要立威,就一定要立到底,看似傻兮兮的徐言,经过这件事之后,在青木堂与双鱼堂的鬼王门弟子眼里,他这位十七太保基本就是阎罗的化身! 一个字,狠! 堪称无情的狠辣,终于让两位堂主心寒了,岳乘风这个时候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座梅香楼,他以后别想迈进来一步。 “原来沸水真能煮熟大活人啊!” 徐言一副新奇的模样,眨着眼睛说道:“岳堂主,要不你也来试试?想必先天武者不怕沸水才对。” 徐言这一句差点让岳乘风喷出一口老血,他强压怒火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言太保说笑了,老夫还没练到水火不侵的地步,天色已晚,我们就不打扰太保休息了,走!” 岳乘风不傻,他知道徐言不会真拿他这位堂主开刀,既然说出这种话,说明人家下了逐客令。 现在的梅香楼对于青木堂的喽啰来说已经不是青楼了,而是地狱,听到终于能走了,一群喽啰仿佛重获新生一样,甚至有几个人刚才都尿在裤子里了。 “太保的休息为重,我们不打扰,不打扰了哈哈。”张熊也会顺坡下驴,抱了抱拳就要与岳乘风一同出门,这种喜宴他下辈子都不想参与了。 “岳堂主留步。” 两人的身后,传来徐言的声音:“吃完了就走,二位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我好歹也是鬼王门的太保,被一群人吃了霸王餐,这要传出去,非得被那些哥哥们笑话死。” 世上没有白吃饭的地方,上千人胡吃海喝了半宿,这笔饭钱,张熊与岳乘风忘了,徐言可没忘。 背对着徐言,岳乘风的脸色再次变了几变,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却没有胆量真与太保作对,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再次带着笑容。 抬手叫来小厮,岳乘风就要结账,却被徐言拦了下来。 “两位堂主的饭钱可不用付,就当是我徐言今天成为太保的宴请好了。” 一听这话,岳乘风和张熊的心头也是一松,上千人的酒宴,真要付钱没有个几百甚至上千两是不够的,尤其在梅香楼这种地方,他们两个虽然是堂主,可不是什么豪门,手里的钱是不少,但也不算太多。 还以为对方发了善心,岳乘风与张熊正在思索着为何只免了两人的饭钱,而不是免了所有人的饭钱,一边的徐言又发话了。 “除了两位堂主之外,其余的人全都掏钱吧,不论桌,按人头算。” 好像个地主老财一样,徐言一边敲着桌子,一边说着:“一个人一百两银子,都交到我这,交了钱的就可以走了,没带够的现借也成,借不到也拿不出来钱的,就去水锅里泡半个时辰抵账。” 梅香楼宽敞的大厅里,有人哭了,先是一个两个,接着是十个几十个,上百个。 上百个汉子嚎啕大哭的宏伟景象,在别的地方见不到,却出现在青楼里,这一幕奇怪的景象,看得徐言嘿嘿直乐,看得岳乘风与张熊汗毛根都要竖起来了。 一个人一百两,十个人就是一千两,一千个青木堂弟子,就是整整十万两纹银! 徐言是免了岳乘风与张熊的饭钱,却把这群喽啰的饭钱加了百倍,没钱也行,自己跳沸水锅里泡半个时辰就可以走了。 岳乘风与张熊这种堂主或许不差几千甚至上万两银子,可是他们手下这群喽啰就不行了,许多人都像王八指那样,连一年的五十两银子都交不起,就算有了点钱也会拿去赌坊或者青楼挥霍一空,想让这群邪派喽啰攒钱,那还不如让老母猪上树呢。 没钱他们不会哭,可是没钱交就得跳水锅,这就得哭了,跳进去就是半死,能活着出来也是废人了,谁能不哭呢。 上百的喽啰这么一哭,听得人更是毛骨悚然,那群青楼的女人此时聚集在梅三娘身后,一个个被吓得慑慑发抖,这么多大男人嚎哭,她们可第一次见到,不是怕听哭声,而是惧怕着那个能让无数汉子痛哭流涕的少年人。 以前的梅香楼,徐言和小厮差不多少,人又没脾气,这些女人没事都喜欢欺负一番言哥儿,今天她们不但得知了言哥儿成为了鬼王门的太保,更见识到了什么叫心狠与手辣,这些女人现在看向徐言的目光早就没了以前的调笑,而且充满了陌生与惊恐。 此时还能镇定自若的,也就是梅三娘了。 自从得知了徐言的太保身份,以梅三娘的心智她早已经想通了关键,想必大半天没见到这个弟弟,徐言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成为了鬼王门的太保,这才以太保的身份来解救他的三姐。 在欣慰的同时,梅三娘始终秀眉紧蹙,因为她再一次看到了元山寨那个站在月色里,虽然在笑,脸色却冷冽得犹如寒冰的小道士。 无数痛哭的青木堂门人,将目光纷纷转向他们的堂主,这一次能不能逃出这处地狱,可全看堂主大人了,让他们交钱,根本就没有几个能交得起。 强撑个难看的笑脸,岳乘风无奈地说道:“太保大人,我这群手下的确大吃大喝了一场,不过每个人百两纹银的价格,是不是太高了一些,您看……” “岳堂主既然开口,没问题,打折!”徐言大手一挥,痛快地说道:“每个人五十两,这么多人就算你五万两好了,怎么样岳堂主,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然最多便宜个十两八两,我这人最是公平,吃了就要付钱,没有钱,拿命填!” 好一个没钱拿命填! 岳乘风在心里大骂不已,他这次只能认倒霉了,缓了缓精神,道:“好,五万两,算在我岳某身上了,不过老夫出门匆忙,没带那么多银子,还望太保宽裕几天,这份钱,岳某一定奉还。” “可以!” 徐言倒是好说话,招手换过来一个小厮,吩咐拿来纸笔,然后自己刷刷点点写上一行大字,递给了岳乘风,岳乘风一看差点没给气死。 徐言写的,是一张欠条,上面写明了青木堂堂主岳乘风,欠太保徐言五万两纹银,逾期十天,不还的话还要加上利息…… “岳堂主,按手印吧。” 徐言接过小厮拿来的红染料,朝着岳乘风傻兮兮地笑着,笑得岳乘风都要发毛了。 五万两就五万两吧,岳乘风无奈之下,只好按了手印,这才带着一群手下匆匆离去。 一出梅香楼的大门,岳乘风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与他身旁的张熊低语道:“他真的是新任的太保?” “今天的确是重选太保的日子,我出门的时候看到擂台已经搭好了,听说大太保会亲自坐镇。”张熊解说了一句就拱手告辞了,他觉得岳乘风这个人的运气太背,这种人还是离着远点好,今天要不是他反映得快,当先认错,骂太保兔儿爷这茬,指不定自己得陪多少钱出去。 “姐夫!哎呀,哎呀呀!” 之前被扔在大锅里烫了个半死的小头目,哭喊着叫道:“姐夫替我报仇啊,我要疼死了,哎呀呀,姐夫,姐夫呀!” “去你娘的!” 一脚踹了过去,岳乘风在街边一阵拳打脚踢,先天三脉的一顿拳脚,原本就半死不活的小头目直接被打没气儿了,被仍在了水沟里,根本就没人管他。 一个妾氏的弟弟而已,这种小舅子没事儿的时候顺手提拔提拔无所谓,差点给岳乘风惹来大祸,岳乘风还能留着他么,要不是两个小头目拍张熊的马屁,也不能得了这种下场。 骂太保爷是兔儿爷,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处理掉两个碍眼的手下,岳乘风沉吟了稍许,带着人赶往鬼王门摆设擂台的地方,他要去求证一番,徐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太保之位,如果对方敢骗他,岳乘风就要将梅香楼屠个鸡犬不留。 岳乘风去求证,徐言自然不怕,因为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太保。 不提郁闷万分的岳乘风,当青木堂的人马退走之后,梅香楼的大厅里只剩下一片狼藉,一群青楼女子带着惊惧的目光看着独自坐在那里的徐言,一个个显得十分惊慌,就连最小的青萝也不敢过去喊一声言哥儿了。 梅三娘知道气氛不对,将一群女人全都赶走,小厮仆人也被她撵了出去,大厅里只剩下姐弟二人。 关上大门,梅三娘回身的时候,眉峰蹙得更紧了几分,因为她看到那个小道士依旧在微笑,徐言笑得无声,笑容里却带着说不出的一种冷冽,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头藏身在黑暗里的恶鬼,正在对着无尽的血食狞笑。 “臭小子,谁让你成为太保的?你知不知道,与邪派牵扯得越深,你将来就越难脱身!” 掐着腰肢,女子犹如长辈一样站在徐言面前,然而梅三娘的埋怨,徐言好像聪耳不闻,目光中有着些许的空洞。 看到徐言如此模样,梅三娘顿时大惊失色,不由分说,一把搂住了她这个弟弟,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臭小子,别吓你三姐,快醒醒,快醒醒!” 第84章 魂飞天外 还以为徐言陷入了魔障,梅三娘被惊得魂飞天外。 死死地抱着徐言,梅三娘一边哭喊一边跺脚,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徐言的脸都白了,大口回着气:“三、三姐,你勒死我啦!” 急忙松开怀抱,梅三娘惊疑不定地查看着徐言,发现这小子眼神已经清明,梅三娘这才安心了下来。 人一旦陷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障当中,是要出事的,梅三娘也是怕徐言因为刚才的做法太过残忍,连他自己都承受不了,这时候她终于想了起来,她这个弟弟可是陪着她一起毒杀了上千山匪的狠辣之辈。 “吓死三姐了,你刚才发什么呆?”梅三娘没好气地质问。 “五万两啊,三姐,我发财了!嘿嘿。”徐言这一句话,顿时又遭来一阵蹂躏,原来一个鼻孔流血,现在是两个鼻子全都流血了。 “三姐!我都长大了!”徐言愤愤不平地抗议。 “三姐活着一天你就是我弟弟,想长大?等三姐老死再说!” 抗议无效,于是徐言垂头丧气地表示投降了,姐弟俩趁着酒桌上的半坛子好酒,边喝边聊,梅三娘好奇着徐言如何成为的太保,徐言则大致讲了一遍自己打擂的经过,听得他这位三姐时而紧张时而开怀。 岳乘风的麻烦算是彻底消除了,有了太保身份,别说一座梅香楼,就是十座梅香楼都能罩得住。 姐弟俩庆祝了一番,这才各自回去休息,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徐言却辗转难眠,他一直回忆着今天自己在擂台上的种种表现,尤其是对战萧梦的那一局。 自己显露出三脉先天的境界,都会成为鬼王门与纸扇门两大邪派的极力拉拢,如果被人看出自己已经破开了五脉,恐怕除了拉拢之外,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模仿的剑法,精巧的飞石,加上灵动的身形与一时的运气,这四点是徐言在擂台上表现出来的实力,至于瞬间运转到第四脉的真气,当时应该没人察觉到才对。 好东西自然会被人抢,以徐言的心智哪能看不出这一点,可是如果自己成为宝贝,抢到的人一定极为看重,或许还会大力栽培,但是没抢到的人呢,就只有生出杀机了。 徐言并不了解鬼王门与纸扇门之间的关系,他只是看到了萧梦伪装出来的大气而已,那个伪君子,今后应该是个麻烦,好在徐言只显露三脉的实力,真要发挥出四脉先天的真气,萧梦对他就更加记恨了。 纸扇门的实力范围不在丰都,对于萧梦,徐言到没有太过忌惮,当他确定了卓少宇没有看穿他真正的实力之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任何事都要留一份后手,老道士的教诲,徐言始终没忘。 天刚亮,徐言已经收拾利落,牵出一匹宝马,离开了梅香楼。 今天是新选的四位太保拜见门主的日子,也就是义子拜见义父的仪式,徐言已经是太保的身份了,不去一趟鬼王门是不成的。 刚一出门,梅香楼两侧就有两个精悍的武者迎了上来,抱拳拜见太保爷。 这两人不是岳乘风的手下,徐言立刻明白了对方应该是大太保卓少宇派来的人,看来昨天自己急匆匆赶回梅香楼,身后应该是坠着鬼王门的人了。 看似轻易让徐言离开,卓少宇还没傻到连新任太保的身份都不摸清的地步,这一晚过后,想必卓少宇对徐言的身份已经了若指掌。 心头微微一沉,徐言的脸上却带着傻笑,翻鞍上马,当先打马而行,那两个武者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鬼王门的总舵没在丰都城里,而是建在丰都城外,与丰都不足一里地的路程,用脚走也没有多远。 鬼王门的老巢是一座巨大的山庄,占地不下千亩,山庄里遍布着豪宅大院,层层叠叠的屋檐看得人眼花缭乱,犹如迷宫一样。 在外面都能看得人晕头转向,可想而知走在山庄里面会是个什么感觉。 将马匹交给专门管理马厩的鬼王门弟子,徐言刚刚迈进大门,迎面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招呼。 “早啊十七哥!” 眼前是个十四五岁的布衣少年,瘦瘦小小的模样,身后背着长剑,正是昨天徐言在离开擂台时遇到的那个自称杨一的少年。 没想到这位当真赢了三场,成为了第四个名额的获得者,徐言先是一愣,随后就嘿嘿傻笑了起来,显得憨厚中带着一股傻气。 还好,徐言在心中大发着感慨,有了这个杨一,他自己也就不显得太过瞩目了,比他徐言还小的先天三脉,必然更受鬼王门器重。 现在的徐言是巴不得多些人压过自己的风头。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尤其对于喜欢扮猪的人来说,能在人群后边下下黑手就好,风头这种东西,在徐言眼里就是祸患的来源。 “十八弟,嘿嘿,你也早!” 徐言傻笑着拍了拍对方肩头,脸上还有些腼腆,就连拍肩头的动作都好像有些不大自在,他越是如此,对面那少年的神色就越是欢喜亲近。 越是聪明人,朋友就越少,憨厚一些的人,才会被更多人当成兄弟。 等在门口大院子里的不仅有杨一,还有两个精神奕奕的青年,其中一个浓眉阔目的青年徐言见过,就是昨天在擂台上与那位黑刀狂比斗的副堂主,叫做李清,另外一位是昨天第一个夺得太保资格的燕北堂副堂主,马腾。 “两位弟弟年岁最小,如此年纪就能夺得太保之位,真是让人羡慕啊。”看起来比较稳重的马腾笑着当先开口。 “年纪越轻,将来的成就越发不可限量,腾哥你信不信,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这俩小子将来必定有一个能破开六脉。”浓眉阔目的李清哈哈笑道。 见过两位哥哥,徐言一直憨憨的傻笑着,看起来跟个土包子似的,这种骨子里带出来的伪装的确有效,李清和马腾对他说了两句,就始终与杨一攀谈个不停,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 天光已经大亮了,山庄里最大的大厅被人推开,卓少宇带着和蔼的笑容走了出来。 “四位贤弟,随我来吧,拜见你们的义父大人。” 大厅的两侧各自站立着两排身影,全都是年轻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的脸色冷漠,有的和善至极,数一遍正好十三位。 这十三位青年加上大太保卓少宇,就是如今仅剩的十四位太保了,那位身背重弩的杨歌也赫然在列。 大厅的深处摆着一张虎皮大椅,椅子上稳坐着一人。 这人一头长发,四十上下的年纪,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目光,鹰鼻鹰目,乍一看有些阴险,仔细看的话才能发现……更阴险了几分。 能坐在这里的,只有鬼王门的门主,大太保卓少宇的亲爹,卓天鹰了。 “父亲大人,这四位弟弟,就是孩儿的义弟,您的义子。”卓少宇面带微笑说道:“李清与马腾两位副堂主不必介绍,这两位弟弟一个叫做徐言,另一个叫做杨一,他们年岁最小,应该排在最末。” 卓少宇话音未落,就有老仆恭着腰捧来四杯热茶,分发给徐言四人。 拿起茶杯,徐言学着李清与马腾的模样,来到卓天鹰近前,先是一躬到地,而后双手捧着茶杯,向门主敬茶。 “果然是少年出俊杰,既然奉了这杯父子茶,我卓天鹰从今往后,就是你们四人的义父了。” 四杯茶四口喝干,卓天鹰没看李清与马腾,而是将目光望向徐言与杨一,显得语重心长地说道:“李清和马腾都是我鬼王门的老人了,行事知道轻重,你们两个小子是新面孔,年纪又小,想必少年人的骄横之心会时常作祟,为父送你们一句话,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记住这句话,至少能少吃点亏。” 一番长辈般的谆谆教诲,听得最小的杨一眼圈都红了,徐言更是不堪,都在那抹起了眼泪。 不抹不行啊,他可没练到眼圈说红就红的地步,只好拿袖子把眼睛擦红了。 “义父的教诲,孩儿今生不敢忘!”杨一捏着双手颤抖着说道。 “不敢忘,不敢忘!”徐言急忙跟了一句,显得傻兮兮的模样。 看到两人如此模样,卓天鹰终于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功夫学好的确重要,心性的磨练更不可或缺,少年人就该朝气蓬勃,吃些亏对你们才有好处,只是我这人见不得儿子吃亏,哪怕是义子,在我卓天鹰的心里,你们与少宇的地位也没什么不同。” 招了招手,卓天鹰从老仆手里拿过来四柄长剑,剑在鞘中,看不出好坏,不过从剑鞘的材质与精美的程度都能看得出那必定是四柄真正的宝剑。 “拿去吧,一人一件,算是为父的见面礼,吹毛断发的宝刃,才配得上你们这些少年英雄。” 卓天鹰将宝剑分发给四人,随后饶有兴致的说道:“我鬼王门身为大齐邪派第一门派,门中自然规矩繁多,你们身为太保,记得不要带头坏了规矩,如果因为那些规矩而受了气,你们知道该当如何么?” 最小的杨一立刻迈出一步,洪声道:“以大局为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听到杨一的回答,卓天鹰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目光望向徐言。 挠了挠脑袋,徐言支支吾吾地说道:“如果因为规矩受气,那,那就不要规矩好了。” “哈哈哈哈!”卓天鹰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他这一笑,其他的太保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是个笨小子。”卓天鹰摇头笑道:“笨归笨,你还真说对了,既然你们是太保,是我卓天鹰的义子,规矩对别人有用,对你们有什么用呢,受了气还憋着,那是正派的做法,我们是邪派,谁给你气受,就拿他的脑袋来消消气不就行了。” 卓天鹰这番话,听得徐言和杨一全都大眼瞪小眼,张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们两个最小,这时候的憨傻模样再次惹得其他太保哄堂大笑。 齐国第一邪派的太保,还用受气么,还能受气么,看谁不顺眼,一刀宰了不就结了,只要不宰那些堂主,副堂主之下的鬼王门弟子,看到太保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的。 杨歌也在笑,只是笑着笑着,他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因为他越看徐言越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眼熟,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杨歌的确见过徐言,不但他见过,大太保卓少宇也见过,就在马王镇东郊的竹林,当时的徐言与王八指一样抹了一脸血迹,对他和王八指这种喽啰,杨歌哪能刻意去记的,早就忘到了脑后。 “父亲大人公务繁忙,两位弟弟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是被人欺负,直接来找我这当大哥的就行。”卓少宇说着拉过二太保杨歌,与徐言和杨一介绍了起来,等到将所有人介绍了个遍,徐言真就被排在了第十七位,杨一最小,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第十八位太保。 一一拜见了诸位兄长,徐言只顾着傻笑施礼,等到一抬头,发现自己对着卓天鹰又施了好几遍礼,于是挠着脑袋傻笑了起来,看得卓天鹰是摇头苦笑。 “义父,能不能给我换把刀啊。”徐言看了看手里的宝剑,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一听他要以剑换刀,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善用剑,习惯使刀,倒也没人意外,卓天鹰也是随口问了一句:“老十七不会用剑么,那么刀法一定不俗了。” “刀也不大会用。”徐言挠着头说道:“我字叫止剑,止剑嘛,所以不能拿剑的。” 表字止剑,就不拿剑了,这种说法顿时让大厅中沉默了起来,不过片刻之后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止剑就不拿剑,如果我叫止饭,是不是这辈子就不用吃饭了,哈哈哈,这个混小子,笑死你二哥了,哈哈!” 杨歌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握着肚子说道,其他的太保更是大笑不止,即便卓天鹰都跟着这群义子大笑,他站起身来,在身后的兵器架上摘下一口看似平常的钢刀,道:“好,就给你换把刀,都说傻人有傻福,以前我是不信,不过今天我是信了。” 将钢刀抛给徐言,卓天鹰这才坐回到大椅,他没多说,卓少宇却是急忙说道:“十七弟,还不赶紧谢恩,这口寒铁刀可是父亲大人二十年前随身佩戴的武器,你可知道死在这口长刀之下的成名高手有多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每一个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斩了上千成名高手的长刀,就算是纸糊的,单凭这份名声都能价值万金了,徐言好像捡到宝贝一样欢喜不已,鞠躬个不停,脑袋都要贴到地面了,这份憨傻的模样倒也配得上那句傻人有傻福。 对于徐言这种憨傻之辈,有的太保不屑一顾,有的则将其划为毫无威胁的一方,也有人在心里鄙夷却能现出比谁都要真诚的笑容,十八个太保,十八个人心,没有任何两个会相同,只是没人能看得到,在徐言躬身到地的时候,他嘴角在傻笑,眼底却充满了一股厌恶。 第85章 贪多嚼不烂 什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告诫,什么邪派行事的为所欲为,卓天鹰那套拉拢人的把戏,对付杨一这种少年或许有用,放在徐言耳朵里,他听到的除了狗放屁之外,根本没听到一句有用的东西。 包括那柄寒铁刀。 刀是好刀,可是比起之前的宝剑也不会强出太多,借着以剑换刀的功夫也要施展出拉拢人心的手段,这种人的心机之深,除了让徐言对他忌惮更深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鬼王门门主这一套玩弄人心的手段,再一次让徐言看到了人心的险恶,他不但看到了人心险恶,还看到了无数冤魂在哭嚎。 如果是寻常的拉拢手段,还不至于让徐言生出如此厌恶,对于卓天鹰真正的厌恶之处,是徐言看到了那些环绕在卓天鹰身旁四周的无数冤魂。 需要巨大的冤屈与怨恨,才能让人临死之前化为冤魂,元山寨那群作恶多端的山匪都没有几个人能化成冤魂,可见死在卓天鹰手里的人绝对死得无比凄惨,比起那些被钩吻剧毒毒杀的元山匪都要惨烈十倍甚至百倍! 徐言根本想不出要如此的惨烈才能形成如此多的冤魂,他只能肯定一点,那就是卓天鹰此人,必然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而且狠辣的程度或许会达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冤魂不散,却伤不到卓天鹰分毫,不知这位鬼王门的门主身上带着什么宝贝,或者是他的杀气太重,才能做到让冤魂环绕,而伤不到己身。【△网wqu】 看穿了卓天鹰的心性,徐言对于自己的伪装也就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眼底的厌恶早已消失不见,两只眼睛里除了得到宝刀的欣喜之外,就剩下身为太保的跃跃欲试了。 论起玩弄人心,徐言或许还无法与老奸巨猾的鬼王门门主相提并论,可是论到装猪,这世上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比徐言装得更像了。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头猪嘛。 欢欢喜喜的奉茶仪式过后,四位新太保就此成为了十八太保的一员,卓天鹰不会与这些小辈们谈论太久,摆了摆手,让他们这些兄弟自行去庆祝一番。 离开大厅,卓少宇现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势,带着一群弟兄在山庄里可谓横冲直撞,指着偌大的一片庄园让徐言四人挑住处。 身为十八太保,是需要住在山庄里的。 李清与马腾也不客气,一人挑了一座雅致的阁楼,杨一更是欢喜地选中了一座两层的楼宇,至于东转西转的徐言,最后竟是挑了一座大院套,地方不小,位置却偏僻,在山庄的边缘,翻出他的院墙都能离开山庄了。 人各有志,至于义弟们喜欢住哪儿,卓少宇是不管的,只要在山庄里就行,待到四人各自选好了住处,这位大太保决定打马回城,他要在丰山城最大的酒楼宴请一番新加入的四位义弟。 年轻人的酒宴,自然是越热闹越好了,十八太保齐出的架势,是真正可以在丰都里横行无忌的。 一路烟尘滚滚,十八匹快马冲进了丰都,没去最大的酒楼,而是直奔梅香楼而来,大太保的建议招到了徐言的反对,以徐言的话来说,弟弟们自然应该宴请兄长吃酒才对,于是拍着胸脯说梅香楼是自家买卖的徐言,到底成为了这次酒宴的东家。 在青楼吃酒,自然要比酒楼还热闹。 一见徐言领着气势汹汹的十七位太保回来,把门的王八指都要给这群爷爷跪下了,围前围后,一口一个太保爷的侍候着,上酒端菜的小厮都被这位给撵到了一边。 这种拍马屁的好机会,错过了他还叫王八指么。 仗着徐言的关系,王八指倒也在太保面前混了个脸儿熟,端了几次酒而已,王八指就已经飘飘然了,看徐言的眼神都不对了,竟然暗藏秋波,吓得徐言直往后躲,生怕这位要以身相娶,没看那些头牌都被他给挤到后边了么。 最后二太保看烦了王八指那张大脸,一句臭骂将其撵走之后,雅阁里这才清净了不少。 美酒佳肴,歌姬舞女,这一番招待,没有个上千两银子是下不来的,一天的玩乐过后,除了徐言之外的十七位太保纷纷离去,在临走的时候,明显喝多了的卓少宇还拍着徐言的肩膀告诉他早点搬过去山庄居住,兄弟们也好亲近亲近,鬼王门里功法无数,想要一身本领,总住在青楼可不行。 徐言点头哈腰地送走了这群兄弟,回到住处的时候,梅三娘正在等他。 与三姐仔细交代了一番自己新编的身世,徐言显得十分轻松,看徐言如此模样,梅三娘也就没多说什么,反正那些太保对徐言都不错,梅三娘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在已经放心了许多。 人往高处走嘛,虽然邪派行事不拘小节,能成为鬼王门的太保,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至于徐言何时冲开的先天三脉,身为女人的梅三娘不是太懂,也就从没细问过。 梅三娘走后,徐言一个人坐在窗前,眼里一片清明,清秀的眉峰微微蹙着。 宴请太保们来梅香楼吃喝,可不是徐言一时兴起,而是他有意为之,因为卓少宇的手下既然能在梅香楼的门口等他,就说明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人摸清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门见山,直接宴请这些太保在梅香楼大吃一顿,酒宴间徐言也大致讲起了自己与梅三娘的关系。 他只说自家原本是一户住在齐国边境的地主豪绅,年幼时倒也勤习武艺,不想家中得罪了仇人落得个家破人亡,后来与同样落魄的三姐相遇,姐弟俩这才相依为命,开起了青楼的买卖,直到不久前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冲开了三脉。 并不出奇的经历,那群太保只是听了一耳朵,没人细问。 这年头家破人亡的太多了,尤其是地主豪绅,别看家大业大,没有背景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倒大霉,至于无意中冲开的三脉,这种说法是没人信的,好在徐言先前就言明了自己小时候就开始习武。 不大了解六脉的武者不算少,混混僵僵中冲开脉门的也出现过很多,所以徐言编排的这段身世,就连大太保卓少宇都没有怀疑。 卓少宇的确没有怀疑,或者说,他根本就懒得怀疑。 鬼王门的山庄深处,本该烂醉如泥的大太保,正站在卓天鹰的身后,大屋里没有掌灯,只有冷冽的月光顺着窗棂袭来。 “少宇,以你看,徐言与杨一这两个人,先从谁开始为好呢?”卓天鹰毫无情感波动的冷语缓缓响起。 “杨一年岁最小,他将来的修为应该能超过徐言,父亲大人只要留下一个好苗子也就够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卓少宇的目光晃动了一下,低语道:“还需要多少先天三脉,父亲大人的血丹才能大成?” 摇了摇头,卓天鹰的脸色显得有些低沉,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自语般说道:“先天三脉的真气,对为父的用处已经微乎其微了,真正能助我血丹大成的,至少要年轻的五脉先天,或者是……宗师!” 徐言昨晚睡得很晚,起得却很早,一大早就在院子里喂马喂猪。 两匹宝马吃的干料都是上好的干草,而那头小黑猪更是不得了,竟是抱着一个大肘子在啃,它要是知道了自己啃的是猪肘子,也不知会有如何感想。 “多吃点吧小黑,最近我恐怕喂不了你了。” 站在猪圈前,徐言喃喃自语:“我得去鬼王门了,十八太保都要住在山庄里,你留在梅香楼吧,如果闲城里太烦,回到深山也成。” 呼噜呼噜! 抱着肥肉的小黑猪吃得满嘴流油,头也不抬,只发出呼噜噜的叫声,好像在让徐言放心,它就在猪圈里等着,哪都不去。 “此行福祸难料,邪派太保……” 徐言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为了救下梅三娘,他到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如今成为了鬼王门的太保,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却要受人管辖,尤其是卓家父子,那两人的笑容都很真诚,可是不知为何,看到那对父子的笑容,徐言偏偏有种心寒的感觉。 现在想要抽身已经不可能了,不说他太保的身份如果莫名消失会引来多少高手搜寻,他如果一走了之,梅香楼恐怕都会被牵连进去。 既然陷得太深,只有在鬼王门这滩泥沼里见机行事了。 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徐言再次恢复了憨厚的模样,与三姐开开心心地吃了早餐,随后挥手而别,在王八指羡慕得直咬手指头的目光里打马而去。 看着弟弟远去的身影,梅三娘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小道士长大了,该要自己闯荡一番天下,虽然邪派的名声不好,可邪派的太保却是万人之上的身份,能以太保之身入江湖,可比那些拿着刀剑拼名声的江湖武者幸运得太多了。 她是高兴的流泪,殊不知她那位弟弟的心里一片苦涩。 鬼王门的十八太保,是要驻守在总舵的,拖几天倒也容易,只是徐言不愿费那力气,早晚都得去,晚去不如早去,至少能早些熟悉一下鬼王门的情况。 到了丰都城外的山庄,一进大门,徐言就看到一路的磕头虫,不论鬼王门的弟子还是小头目,仆人还是婢女,看到他这位太保之后全都一躬到地,就差把脑袋杵进土里了。 太保的身份在鬼王门可不得了,除了四大护法与前八位堂主之外,再也没人能比得上,如果得罪了太保,被人家活活打死都没处喊冤去。 来到山庄的时候没见到门主卓天鹰,大太保卓少宇倒是坐在大厅里优哉优哉的品着茶,看徐言来了,卓少宇显得十分高兴,与这位憨厚的十七弟攀谈了半晌,又叫来两个年轻美貌的婢女负责侍候他的十七弟,被徐言以一个人住惯了为由搪塞了过去。 他可不想有两个人白天晚上的监视自己。 不要美婢,这一点倒是让卓少宇啧啧称奇,后来想起徐言就是开青楼的,这位大太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人家看不上婢女,梅香楼那么大的青楼,整天住在一群漂亮的女人堆里,换谁都要腻歪了不是。 不要美女没关系,卓少宇带着徐言来到山庄深处一座把守森严的大屋,推门进去,屋子四周全都是江湖中的各类武功秘籍,不但有鬼王门的武曲剑式,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绝学,就连正派的功夫都不少。 少年武者,还是先天三脉,卓少宇不信徐言不喜欢美女,还会不喜欢这些鬼王门珍藏的武功秘籍。 果不其然,看到这些各门各派的典籍,徐言傻笑着扑了过去,左一本右一本不停的翻看,眼睛都要埋在书里了。 “看不出来,十七弟还是个痴武之人呐,哈哈哈哈。”卓少宇爽朗的大笑道:“慢慢看,我们鬼王门收录的江湖武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寻常的弟子根本不得而见,你是太保之身,这些功夫如果你愿意学,大可全都学了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了,哈哈。” 听到卓少宇的笑声,徐言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大哥,这里的功夫,我可以拿到自己的院子里看么?” 卓少宇一抬手,拍了下徐言的脑袋,道:“傻小子,别人拿不走,你还拿不走么,要记住你太保的身份。” “我知道了!”徐言嘿嘿傻笑道:“以后看到好东西,管他是谁的,先拿过来就是了。” 卓少宇闻言一愣,随后大笑不止,一个劲儿的夸赞徐言孺子可教,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徐言捧着一大摞武功秘籍走向住处。 等到徐言走远,卓少宇赞许的眼神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是同情还是厌恶的目光,那种目光并不少见,如果徐言看到的话他一定能想起来,因为现在大太保的眼神,就像临山镇的那位屠户在看着一群猪猡时候的目光。 冷漠而残忍! 徐言没有看到卓少宇的目光,卓少宇自然也看不到徐言被手里的一摞书籍遮挡住的眼神,与他不同,自从走进这座山庄,徐言的眼里就只有一种神采,那就是憨傻与无知。 伪装已经彻彻底底的铺满了全身,在这种邪派总舵,由不得徐言不小心行事。 “十七哥!”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听到那种尚有些青涩的呼喊,徐言不用看都知道是谁,能叫他十七哥的,也就只有最后一位太保了。 “十八弟,嘿嘿。”徐言笨拙地转过身来,为了不让手里的书籍散落,特意歪着脑袋说话。 看到徐言笨拙的模样,杨一顿时笑了出来,又觉得嘲笑自己的兄长有些不妥,急忙指挥着身后跟随的两个婢女:“这么多书,我帮十七哥拿吧!” 说是我帮你拿,杨一自己可没动手,背着双手一副少爷的模样,他身后的两个婢女急忙要接过徐言手里的书籍。 “不用不用!”徐言直往后躲,道:“这都是门内的秘籍,不能给外人看的。” 一听秘籍两个字,那两个婢女吓得浑身一颤,纷纷退了下去。 “十七哥能看得了这么多秘籍?”杨一好奇了起来,从上面抓下一本,一边翻看一边陪着徐言走进院子。 “十七哥,不是弟弟说你。”杨一皱着眉说道:“我们武者习武,只为冲开六脉,一种功夫习练到极致再换其他的功夫为好,如果这么多功夫都学的话,岂不是熊瞎子劈苞米,捡一个扔一个?” 少年人年岁不大,嘴里的道理倒是不少,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人教诲,徐言也不在意,笑着说道:“看到这么多功夫,一时眼馋就多拿了几本,嘿嘿。” “贪多嚼不烂呐十七哥!” 杨一把手里的秘籍随手仍在徐言怀里,自己踮步抽身,几步冲向院子里一颗大槐树,蹬蹬蹬直接在大树上走了三步,随后倒翻而下,在下落的途中更是双拳齐出,在大树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拳印。 第86章 走火入魔 杨一在院子里的表演,看得徐言眼睛发直,一副敬佩的神色。 “怎么样十七哥,我从小习练剑术和身法,除了这两样之外,其他的武功我可一概不碰,别说学了,白给我看我都不看一眼。” 杨一看到徐言的敬佩神色,顿时得意了起来,道:“这叫术业有专攻,要不是我刻苦习练,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冲开三脉,从而战败那些对手,成为第十八位太保了。” 很自傲的少年,徐言在心中给这位十八弟定了位置,嘴上却羡慕地说道:“十八弟年纪轻轻就有这么深的功力,再过几年恐怕大哥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吧。” “我早晚会追上大哥的!” 杨一挥了挥拳头,道:“十七哥,要不然我们两个比试比试吧,上次我去晚了,就看到那个什么少门主落败离开,没看到十七哥的功夫如何,怎么样,我们切磋切磋?” “不切不切!”徐言急忙摇头,道:“十八弟在擂台上想必赢得轻松,哥哥我可是拼了老命了,浑身的骨头现在还疼呢。” “真的?”杨一好奇地围着徐言转了一圈,道:“那十七哥可得好好养养,别落下暗伤就麻烦了。” “没事没事,我这人好养活,有伤过几天也就好了,嘿嘿。”徐言说着笨拙地挤开屋门,招呼道:“十七弟要不要进来坐坐,屋子我还没收拾,有点乱。” 在门外看了眼屋子里的灰尘,杨一摇头道:“不坐了,十七哥好好养伤吧,我去找其他哥哥较量较量。” 说着,少年人带着婢女离开了院子,背着双手的高傲模样,彰显着少年得志的轻狂。 看着对方走远,徐言这才关上房门,当门缝渐渐遮蔽住他的双眼之际,他的眼神无意地扫了眼院子里那颗被杨一打出两个拳印的大槐树。 屋子不小,只是很久没人住了,桌椅床榻一样不缺,就是蒙着一层灰尘,看摆设,这里以前应该是住过人的。 把那些刚才还珍贵万分的秘籍随手扔到桌上,徐言开始打扫起来,以他太保的身份其实随便吩咐一声都会有下人或是鬼王门弟子前来听令,他却没有丝毫叫人帮忙的打算。 简单的收拾灰尘而已,徐言还没那么金贵,他可不像杨一那种一旦少年得志,就将自傲显露得人尽皆知的模样。 伪装,始终是徐言一份自保的手段,除了那些真正亲近的人,无论在谁面前,他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当成一头笨笨的猪。 杨一的自傲并不讨人喜欢,这种少年想必年幼的时候一直在吃苦,一旦有朝一日一飞冲天,就会把持不住心头的傲气,显得盛气凌人。【△网wqu】 杨一的盛气凌人,徐言丝毫没有在意,比起卓天鹰隐藏得极深的城府,少年杨一实在是不够看的,甚至连丝毫的威胁都称不上。 搽净了灰尘,推开窗子,夏日里的阳光顿时倾泻而来,树上有知了在叫,一声声鸣音仿佛鼓点一样,听得人昏昏欲睡。 看似平静的山庄,实则正在不断的出入着人马,只是徐言的住处太偏僻,听不到那些杂乱而已。 鬼王门的总舵所在,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各地的堂口门人来总舵办事,各处的买卖收入更需要无数人打理,还有一些专门探听江湖消息,比如正派的动静之类的探马,也会时常回报,真要忙起来,出入山庄的邪派门人根本是络绎不绝。 齐国邪派之首,鬼王门的琐事自然繁多,不过这些琐事与徐言无关,他也从来没想过插手,只要自己装成个武痴就好,没事看一看鬼王门收录的那些武功秘籍,整天显得好吃懒做就行了。 他可不像杨一那么锋芒毕露,徐言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鬼王门所有人能把他这位十七太保忘了,那才最好。 偏僻的院落,显得有些荒凉,徐言捧着一本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刀法在窗前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拿起那柄卓天鹰送给他的寒铁刀比量几下。 这处偏僻的院子可不是徐言随便选的,而是他有意为之,因为翻出院墙,就算离开了山庄,住在这种地方除了僻静之外,唯一的好处就是容易跑路了,他才不会傻兮兮的像杨一那样选了个位于山庄中心的豪宅,被一群心怀鬼胎的邪派围着,那滋味徐言可不想尝。 晌午的时候,有山庄的仆役送来丰盛的饭食,太保的身份没人敢怠慢,一天三餐必然是精美可口的吃食,品尝着鬼王门的美味,徐言一个劲地点头,不断地夸赞着鬼王门的厨子比起梅香楼的厨子都相差无几。 晚饭更是丰盛,不是在院子里吃,而是被大太保喊到了他的住处。 卓少宇的住处在山庄的后方,这位大太保住着一座两层高的小楼,楼前是宽敞的大院,大院里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 十八太保围着大圆桌而坐,一场兄弟之间的酒宴吃得人人尽兴,在酒宴上徐言显得毫不起眼,除了闷头大吃就只有傻笑了,反而杨一在这些哥哥面前出尽了风头,不但敬酒最勤,还亲自下场练了一套剑法,剑风霍霍,身形灵动,惹得一阵喝彩声不断。 尤其是卓少宇,对于杨一这个最小的弟弟赞不绝口。 酒宴过后,徐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点起油灯,继续翻看着那些武功秘籍。 他拿回来的秘籍可不少,足有几十本,里面有刀法有剑谱,有拳术有腿功,甚至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身法,在这些功夫里面,就有鬼王门的绝学,武曲剑式。 华月初生,院子里显得越发静怡了起来,映在窗纸上的身影毫无睡意,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徐言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功夫,那本七星剑谱被他翻看了一遍就丢在一旁,初学者的功夫而已,他是没兴趣的,不过鬼王门里的这些功夫,有不少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只要练熟了几样,对于徐言也会受益匪浅。 与其在那群太保面前装猪,还不如整天在自己的房里看书来得自在。 夜越深,风越冷。 虽然是盛夏,午夜的山风一样带着一丝凉意,窗纸上的身影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吹熄了烛火,院子里立刻变得暗淡了下来。 哗啦啦叶片清响,院子里的大槐树被夜风吹得起伏不定,伸出来的枝杈,在屋子里投下一团阴影,当徐言沉睡之际,窗外的风已经停了,树枝没有动,可是屋子里的树影却诡谲地蠕动了起来! 午夜梦深,万籁俱寂,宁静的山庄里依旧映着点点灯火,那是大人物们彻夜忙碌的地方,与徐言这个把自己当猪养的太保可没什么关联。 山庄边缘的大院,显得比山庄其他的住处都要安静,不要婢女与仆人,更让这处大院显得清清冷冷。 在徐言轻微的磨牙声里,窗外投来的树影开始缓缓的蠕动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那片黑暗里,不多时,一道人形的轮廓从树影中站了起来。 午夜来临的不速之客,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树影里,犹如空气一样,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那不是人,而是一道魂魄。 深宅鬼影! 鬼魂出现之后,始终没动,直到过了许久,才缓缓地飘向了床榻,无声无息地浮在徐言面前。 磨牙的声音大了几分,徐言好像梦到了什么美味一样,吧唧吧唧嘴,留着口水翻了个身,原本头冲外,这时候变成头冲里了,把后背对着床头的鬼魂。 不知过了多久,无形的鬼魂再次飘了起来,这次飘向了木桌。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鬼魂做出一副捧着书本的模样,只是它手里面空空如也,这种鬼看书的恐怖模样,如果被人看到非得吓死几个不可。 好像一种习惯一样,坐在桌前的鬼魂显得十分安静,一动也不动,模模糊糊的双手时而晃动一下,就像在翻书,青黑的模糊头脸也会左右移动,犹如观看着书本上的字迹。 鬼看书的恐怖景象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桌旁的黑影再次飘到了树影里,比蚊蝇还要细小的自语从树影里缓缓传来。 “老十七……当年,我也排在第十七位,十七太保,十七太保……” 随着轻微到无人听闻的鬼语,树影里的鬼魂扭曲了起来,仿佛融化的冰,渐渐消失在槐树的影子里。 月亮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于是影子就注定了不会静止,树梢的明月越发下垂,房里的树影也被自然的力量挪移到了窗外,院子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树叶轻响,好像那只鬼物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屋中,全都毫无痕迹。 天光渐渐放亮了,一夜好睡的徐言抻着懒腰坐了起来,在房里活动了一番,出门打水洗脸。 “言太保,早饭来了!” 门外,有后厨的婢女端来热腾腾的肉包子,还有熬得稠稠的热粥,四样小菜,一碗清汤,外加一笼屉蒸得白胖胖的馒头。 婢女的年岁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瘦瘦弱弱,端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饭菜摆了一桌。 比梅香楼吃得都好啊,徐言大发感慨,看来鬼王门也想把他当猪养了,这么多吃的,足够四五个人的份了。 “太多了,一起吃吧。” 顺手将洗脸水泼了出去,徐言擦了擦手说道,那盆洗脸水不偏不正刚好泼在了院子里的大槐树上。 “啊?”瘦弱的婢女先是一愣,随后惊慌地施礼道:“太保的早饭,奴婢们怎敢贪嘴,太保要是嫌弃早饭不好,您吩咐下来就是,您喜欢吃什么,明天后厨就会做什么,今天不知道太保的口味,准备的不周,请太保赎罪,请太保赎罪。” 婢女还以为这位十七太保不满意早饭,吓得她魂儿都要飞了。 她们这些下人都是鬼王门买回来的奴婢,放在平常人家,打杀几个官府都不会过问,这可是鬼王门的总舵,太保爷要是杀一些奴婢,别说没人敢管,被人知道也只会赞赏太保爷的威武,为奴做婢的死都是白死。 “挺好吃的啊,就是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呀。”徐言拿起碗筷夹了个肉包子边吃边说:“你拿来的这么多,就得帮我吃掉,浪费可不好。” 一听还真是让她吃饭,婢女这才放心了下来,她可不敢真和太保一起吃,急忙说道:“言太保放心,您吃不完的东西,端回后厨奴婢一定全都吃光,连点汤水都不会浪费。” “让你吃就吃呗,吃个早饭而已,又不是吃你。” 咽下包子,徐言挠着脑袋说道:“难道太保的话,在鬼王门都没人肯听么?下回我得问问大哥去,连个下人都不肯听话,这太保当得也太无趣了吧。” “我吃我吃!”听说这位要去质问大太保,婢女吓得急忙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徐言赞许了一句,开始大吃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随意地问道:“你在鬼王门多久了,一直在后厨么?” “回言太保,奴婢八岁的时候就被家人卖给鬼王门了,一直在后厨帮忙,快十五年了。”婢女发现这位言太保还算和气,渐渐的也就放松了下来,她这种年纪的婢女,长相又普普通通,这些高高在上的太保是看不上的,或许人家就是为了找个人一起吃早饭,才叫她陪着一起吃。 “你都来十五年了啊,我昨天才搬进来。”徐言嘿嘿一笑,道:“这处院子以前是谁住的,收拾得不错啊,就是灰多了点,很久没住人了吧。” “以前也是一位太保爷住这,我还送过饭呢。”婢女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说道:“差不多有十年了吧,当时我才十几岁,对了,那位太保爷也是排行在十七。” “他也排十七?”徐言不解地问道:“那我应该排十八呀,他肯定比我大,他现在搬哪儿去了?” “死了。”婢女的声音低了许多,道:“十年前就死了。” “死了啊,难怪,我还以为我这十七太保跟人家排重了呢。”徐言捧起粥碗,问道:“那位十七太保怎么死的,被正派杀了么?” 婢女小口小口地咬着馒头,好像在回忆,道:“我记得文太保好像不是被杀,是自己练功练得太急,走火入魔,血脉爆裂而亡。” “死得这么惨啊!”徐言干呕了一声,放下粥,道:“文太保?他姓文么?” 婢女摇头,道:“不姓文,叫什么我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位太保爷的绰号就叫文太保,因为他十分喜欢看书,不论武功秘籍还是诗词歌赋,只要是字,文太保就喜欢看,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雅号。” 原来是个练功走火入魔的书呆子。 徐言点了点头,继续喝粥,边喝边说:“练功走火入魔的太保,就那位文太保一位吧,他也太急功近利了,不知道练功夫要稳扎稳打,不能急么。” “言太保说错了,在鬼王门,练功走火入魔最多的就是太保了。” 已经习惯了与太保一起吃早饭的婢女,这一次真叫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这句话刚一出口,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脸色更是变得煞白,浑身慑慑发抖。 第87章 武功秘籍 练功走火入魔最多的不是那些喽啰弟子,居然是太保,徐言听到这种说法,顿时更加好奇了起来,那位婢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吓得从椅子上出溜了下去,正瘫坐在地上发抖。 “干嘛呢?”徐言抻着脖子,要不然都看不到桌子底下的婢女:“吃得好好的怎么跑桌子底下去了?” “言太保开恩,言太保饶命,我不是有意说太保走火入魔。” 婢女现在是后悔莫及,在别人面前提及太保走火入魔或许没事,她面前就坐着一位货真价实的太保,她这么一说,岂不是在暗指这位十七太保也容易走火入魔而死。 “说说,为啥在鬼王门别人没事,反而太保最容易走火入魔?”徐言好奇地问了句,对方则浑身颤抖再也不敢吭声了。 “你不说,我可要生气了,我这人一生气就喜欢杀人。”徐言说得可怕,模样却是在笑,一口白牙显得憨厚无比,道:“边吃边说,最喜欢听故事了,快给我讲讲,讲得好赏你十两银子!” 婢女虽然在害怕,但是这些下人早就练就了揣摩主子心意的能耐,偷眼看了看这位十七太保的脸色,听到对方那种威胁却不带杀意的言语,她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言太保您饶了我吧,我们这些下人要是乱嚼舌根,轻则挨揍,重则被打杀的都有。” 寻常的豪门大户人家,最不喜欢下人们嚼舌根了,如果被主人家听到,不被惩罚才怪,这里可不是豪门大户,而是堂堂鬼王门的总舵所在,嚼舌根的下人跟找死没什么区别。【△网wqu】 “放心,我这人嘴严,一定不会外传的。”徐言说着,眼神开始冷冽了起来,沉声道:“如果你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十六岁的少年人,一副憨厚的模样,可是一旦威严起来,徐言的气势也是十分吓人的,那婢女刚刚放松了一些,这时候又被吓得不知所措,急忙点头称是,于是在徐言软硬交加的威逼之下,到底讲出了为何太保们最容易走火入魔。 致使太保走火入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攀比。 不是攀比谁更有钱,而是攀比着谁的功夫更高。 鬼王门的十八太保,虽然以兄弟相称,实际上却存在着一种极其严重的攀比心思,除了大太保之外,剩下的十七位太保几乎全都憋着劲苦练武功,他们不是为了破脉,而是为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的比斗。 太保之间的比斗! 鬼王门的太保有一个规矩,那是门主卓天鹰亲自定下的规则,只要在比斗中胜出,就会得到一粒筑基丹的奖励,这种比斗只有太保才能参与,最长时隔半年,最短听说一个月比斗一次的都有。 奖励为筑基丹的比斗,达到四脉的太保或许不会使出全力,可那些三脉的太保必然会拼命。 吃下筑基丹可就是真正的修行者了,谁能不眼红,于是在筑基丹的巨大诱惑之下,太保们平常在一起显得亲如兄弟,暗地里全都在拼命的苦练,尤其鬼王门这种邪派的拿手功夫全都有着巨大的弊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走火入魔也就不算奇怪了。 原来是筑基丹惹的祸,徐言从婢女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显得兴致缺缺,吃完早饭也就放那婢女离去了。 一个寻常的下人而已,他还不至于为难。 之所以从婢女这里打听消息,可不是徐言懒惰,不愿意去找那些更加知道鬼王门底细的弟子。 初入鬼王门,徐言刚刚成为十七太保,他可不相信卓天鹰与卓少宇会对他信任有加,他一个陌生人,人家怎么可能不加以防备,或者是暗中监视。 自从看出来卓天鹰就是一只老狐狸之后,徐言就打消了寻找些附近弟子来打探消息的心思,能被安排在他身边左右的鬼王门弟子,说不准就是人家派来的眼线,在元山寨都有张河那个顺路人监视了三月之久,家大业大的鬼王门会对一个新任的太保不留后手么。 正好有婢女送饭,徐言也就顺便打听了一番,只是得到的消息,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走火入魔的武者不是没有,而且经常能听人说起,尤其在邪派。 邪派的功夫讲究的是速成,与正派稳扎稳打相反,然而武功越是进境迅速,弊端也会越大,别看卓少宇让徐言随便挑选武功,可实际上,鬼王门绝大多数的门人或者是堂主与太保所修习的,全都是那些威力巨大,而且进境极快的邪派功夫。 武力提升的越快,也就预示着走火入魔的危险越大,为了争夺筑基丹,太保们拼命习武之下走火入魔也就顺理成章,可是不知为何,徐言总觉得这里面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卓天鹰难道在有意放纵那些太保拼命练功? 徐言挠了挠头,站在窗口望着那颗大槐树发呆,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模样,眼神木然的盯着一片被婢女离去的身影所翻动起的树叶,院子里没有风,有些闷热,而那片翻动起的树叶却微微颤动个不停,直到半晌才静止不动。 太保经常走火入魔的后果,只能是重选太保的频率变得更加频繁,看起来在鬼王门当太保,还不如那些门人弟子的命长。 想到这里,徐言再次现出那种憨傻的笑容,只要不去争夺筑基丹不就没事了,反正他对筑基丹那种直破后三脉的丹药没什么好感,而且他怀里就揣着一粒呢。 心头的疑惑,被徐言彻底隐藏了起来,他知道太保走火入魔的事件绝对不会像婢女说的那么简单,至于真相是什么,就只有天知道,或者是鬼知道了。 …… 在鬼王门的生活,显得比梅香楼还要悠闲,徐言每天除了吃睡,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看那些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上次捧走的几十本书籍,几天就被他看完,于是又去存放秘籍的大屋里换了一批。 以他太保的身份,存放秘籍的门派禁地是可以通行无阻的,再说也没人敢拦他,太保嘛,在鬼王门的总舵也是可以横着走的。 除了看书与吃喝,徐言基本什么都不做,最多就是在山庄里走走,连山庄的大门都不出一步,不像其他的太保,没事总会互相切磋一番,尤其是杨一,自从住进山庄,更是接连不断的挑战着那些兄长,听说已经打败好几位了。 与杨一的风头不同,徐言这位十七太保显得默默无闻,给人一种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印象,之前也有几位太保来找徐言切磋,全都被他以吃多了,一动肚子就疼为由给拒绝了,惹得那些义兄大笑之余,背后对徐言更是看轻了许多。 能让人看轻就好,徐言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那些太保哥哥们把他这位十七弟彻底忘了。 转眼,徐言在山庄里已经住了小半月。 徐言的院子僻静,人来的更少,之前还有些太保来拜访,自从得知徐言是个懒散的家伙之后,除了每天送饭的婢女,基本没人进他的院子,好像连大太保与门主都将他彻底忘了。 活人来的是少,不过死鬼却每晚必到。 午夜时分,一场暴雨将山庄洗涤得一尘不染,暴雨来得急,去得更快,后半夜的时候,弯弯的月亮撕开了乌云,洒下满地银辉。 明月是执着的,不将大地铺满它的光晕不肯罢休,死鬼也是执着的,不来徐言的屋子里翻书,好像就不肯瞑目一样。 虽然它没有书,只是翻动着空气。 月光里,木桌旁,不知何时出现的鬼影依旧在做出一副翻书的举动,模糊的手指时而晃动,青色的面孔始终左右轻移。 那是一种习惯,即便是死去也无法忘记的习惯。 或许是之前的暴雨遮蔽了明月,今天的鬼影翻看的时间有些长,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鬼影缓缓抬起头,漂浮了起来,准备融入即将挪出屋子的树影,然而鬼影的身后,此时更加诡异地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你怎么死的?” 突如其来的询问,犹如墓地中的惊雷,在昏暗的房中响起,那鬼影明显浑身一震,好不容易凝聚出的身影险些没被惊散了。 猛地回头,鬼影终于看清了背后是何人。 站在鬼影身后的不是另一只鬼物,而是本该沉睡的徐言! “真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么?” 露着一口白牙,徐言傻兮兮地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憨傻模样,他的问题更是带着少年人该有的那种好奇,只不过问一个鬼,这种举动实在骇人听闻了一些。 鬼影没动,静静地漂浮在徐言面前,模糊的青脸上仿佛蒙着一层云雾。 “你都来我这十天了,怎么也算熟人了,说说呗,你是怎么死的……”徐言憨傻的笑容里出现了一丝冷冽,他左眼的瞳孔更是被微微瞪起,冷语道:“文太保!” 一句文太保,对面的鬼影如遭雷击,青脸上的雾气瞬间散去,现出一副年轻却无比恐怖的鬼脸,脸上挂着两行血泪,眼眶里空空如也。 “你……看得到我?”鬼影发出细如蚊蝇的声音,用那双没有眼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少年。 “不想看的时候看不到,想看的时候就能看到了。”徐言眨了眨眼,道:“你的声音太小了,能不能大点声,听得好费劲啊。” 鬼影没有理会徐言,而是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抬头说了一句古怪的话语:“你喜欢看书么?” “啊?”徐言愣了愣,道:“喜欢啊,我最喜欢看书了,从小就什么都看,看得最多的就是经文了。” “呵……呵……呵。”鬼影缓慢无比的笑了起来:“又一个文太保,老十七,老十七……” 实在受不了与鬼交流,鬼不是人,不知道整天都想些什么,徐言开门见山地说道:“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我帮你超度,送你早日超生。” 果然这句早日超生有效,鬼影一听,猛地抬头,身影更是漂浮到徐言近前,几乎贴着徐言的脸了。 如果是别人,看到鬼影贴身,非吓个半死不可,徐言却不怕,脚步动都没动,鬼而已,他又不是没见过,在没来丰山城之前,徐言见过的鬼魂绝对比他见过的活人还多。 “你是和尚?”鬼影干涩细微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波动,声音也略微大了一些。 “我是道士。”徐言打了个稽首,道:“槐属阴,聚魂魄,施主的冤魂执念太深,又恰巧死于槐树下,阴槐聚魂,你也就此被囚于树中,久而久之化为阴鬼,行于午夜,却无法超生六道,慈悲,慈悲。” 关于鬼魂之说,徐言在年少的时候几乎始终在思索揣摩。 因为他能看到,所以想要了解,只有了解了鬼魂的真相,他才能不再惧怕,这番鬼魂之说,是他在道家经文中看到的,想必道家的老祖宗不会蒙骗后人才对。 有轻微的叹息传来,鬼影的身体散开了几分,很快又再次凝聚了起来。 “是啊,我就是惨死在这颗槐树下,被困在树中,除了午夜在屋子里游动,什么都做不了……”鬼影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道:“你,真能超度么?” “能啊,我是道士。”徐言打稽首说道。 “现在就超度吧,只要让我离开阳间,回归六道,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死的。”鬼影明显同意了徐言的提议,决定做这笔交易。 他已经停留在阳间十年了,除了午夜之际在屋中游荡一番,想要离开这间院子都做不到,阴槐的确能聚魂,也能困住魂魄。 “好呀!” 徐言显得高兴了起来,席地而坐,面对着窗外的槐树,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诵起超度亡魂的经文。 随着徐言的低语,院子里的大槐树哗啦哗啦的翻卷起树叶,风不冷,却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树干上起伏,道家经文的诵念之下,整颗槐树仿佛在褪去一层旧衣,那股暗淡的阴气开始缓缓消散。 并非厉鬼,只是冤魂,这种程度的鬼物,以道家经文即可超度。 漂浮在徐言身旁的鬼影算不得凝聚,身体本就极其暗淡,显得十分虚弱,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徐言才能以经文超度,如果是那种面目狰狞清晰的厉鬼,寻常的经文是没用的,至少以徐言在道家的修为,还做不到超度厉鬼,只能勉强超度鬼影这种程度的鬼物。 天边出现了一线白芒,深夜的尽头,便是白昼的到来。 虔诚肃穆的经文,被徐言默念了数遍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本就模糊不堪的鬼影变得更加暗淡,犹如透明的空气一样,看不清头脸,只能看到对方的半个嘴角,仿佛在笑。 再诡异的景象,徐言都见过,这种鬼物即将消散的场面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见到鬼影快要消散了,徐言急忙站起身来,低声问道:“文太保,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轻雾般的鬼影开始越飘越高,身影也越来越淡,直到超过徐言的头顶,一丝细如蚊蝇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我被人吃掉了,吃掉了……” 鬼影已经不是人形了,好像被扯动起来的晨雾,以细微的声响再次说道:“这片山庄里住着真正的魔鬼,小心了,老十七,老十七……” “魔鬼?”徐言豁然一怔,急急问道:“魔鬼在哪儿,谁是魔鬼?” 鬼影四散崩裂了开了,随着一阵晨风被彻底吹散,站在晨风中的徐言,只觉得通身发寒! 第88章 猜测的办法 十年前的十七太保,不是走火入魔血脉爆裂而亡,也不是被仇家击杀,而是被人吃掉了。 这种死法,在所有的死法里堪称最为恐怖的一种。 得知文太保之死的徐言,背心一阵阵发冷,好在曙光照来,驱散了他一身的寒意。 山庄里有魔鬼? 转身走入房中,徐言紧缩着双眉,眼神显得谨慎而疑惑。 乘云观的小道士,很少会出现这种认真的神态,一旦徐言的脸上出现认真的表情,就说明他真的遇到麻烦了,而且是无比凶险的麻烦。 文太保的阴魂说得太少,可是留下的那句话,却骇人听闻。 被魔鬼吃掉的文太保,难道他当真遇到了强大的魔鬼? 鬼魂徐言见过不少,厉鬼他也遇到过多次,不过魔鬼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尤其魔鬼这个词汇,不一定专门指那些鬼物。 恐怖的妖物,或者是极恶之人,都可以被称之为魔鬼。 徐言并不相信在鬼王门的总舵,一位太保就能让魔鬼轻易吃掉,如果当真如此,鬼王门也不会传出十年前的十七太保是练功走火入魔而亡的消息。 吃人,魔鬼,假消息…… 微微眯起的双眼,预示着徐言的心神在快速的起伏,他在不断推算着鬼影留下的信息。 吃人,未必是吃肉,或许是吸收了其他什么东西,魔鬼,未必是阴鬼,也可能是一位十分强大的武者,假消息,只能是鬼王门的最高层才有能力放出的掩饰。 一个太保的死因被更改,有这种能力的,岂不是只有大太保与门主,或者是四大护法那寥寥几人了。 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长地呼出,徐言眼中的精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往日里的憨厚微笑。 鬼影留下的信息不难分辨,因为徐言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鬼影生前的身份。 十年前的十七太保! 死在鬼王门总舵的太保,如果说有谁能够悄无声息地击杀了文太保,就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鬼王门强者,所以在徐言看来,十年前吃掉了文太保的,最有可能的便是门主,也就是文太保的义父,卓天鹰,因为这片山庄就叫做鬼王门,而鬼王门中最大的魔鬼不就是门主么。 鬼王门的门主吃人,这个消息有些惊世骇俗,徐言并不太信,因为人肉未必有猪肉好吃,如果卓天鹰有吃人的怪癖,吃谁不行,偏偏吃自己的义子? 卓天鹰到底如何吃掉的文太保,徐言还一时想象不出,没有太多的线索,他也只能推断到这里了。 “吃人的义父啊,鬼王门,还真是一处泥潭……” 低语中带着无奈,徐言发现了危机,却毫无对策,即便他显露出自己真正的五脉修为,也根本抵不过早就成为修行者的鬼王门门主。【△网wqu】 武者与修行者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 既来之则安之吧,此时的徐言只有如此安慰自己,不多时,送饭的婢女端着大食盒敲门了。 这些天徐言时不时的会留下这个送饭的婢女,趁着吃饭的功夫打探一些鬼王门的消息,今天也不例外,送饭的婢女被徐言留下来一起吃早饭。 几天的接触,徐言得知了婢女名叫青雨,负责后厨往各处太保的住处送饭,送饭的不止她一个,就算被徐言留下也可以吃完再走,其他的太保自然会有别人去送,倒是耽误不了太保爷们的早饭。 “青雨,门主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哦,就是我义父,你也知道我才来不久,不大熟悉义父大人。”徐言兴致勃勃的吃着早饭,问道:“他老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太保,我比较懒,会不会惹他老人家不高兴啊。” 青雨这几天也知道了这位言太保比较憨厚,也难怪,能和下人一起吃早饭的太保爷,她可从来没见过。 “青雨只是个下人,没资格见到门主的。” 女子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餐,道:“听说门主大人英武非凡,早早就达到了修行者的境界,在我们这些下人的眼里,门主就是神仙中人,至于门主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太保,我想应该是喜欢憨厚稳重,又能勤练武艺的才对,如果我也有孩子的话,一定不会喜欢那些太聪明的。” 几天相处,青雨不再像第一天那么拘谨了,说完还抿嘴一笑,虽然长得普普通通,看起来倒有些小家碧玉的模样。 “聪明的多好,换成我呀,一定喜欢最聪明的那个。”徐言嘿嘿傻笑着说道:“谁让我比较笨呢。” “言太保可不笨!”青雨急忙反驳:“能和我们这些下人同桌共食,言太保又一点太保的架子都没有,在青雨眼里,言太保才是最耿直稳重的那个,不像那位十八太保,整天喜欢找人比斗,听说他连九太保都打败了,正准备挑战八太保呢。” “杨一都打败那么多位哥哥啦!” 徐言显得大吃了一惊,眨眨眼,道:“幸亏上次没和他过招,要不然我也得输,输给弟弟,当哥哥的多没面子呀。” 徐言的言词,惹得青雨咯咯直笑,吃罢了早饭,女子带着食盒离开了院子,走的时候还对着徐言甜甜的笑了笑,好像很喜欢这个憨厚的十七太保一样。 每次青雨离开,徐言都会站在窗口招招手,而后望着院子里的大槐树发呆,远远看去跟一只呆头鹅差不多,也不知是看着人家的背影出神,还是在回味着早餐的美味。 如果现在有人顺着徐言的目光捋到尽头就能发现,他盯着的,竟是一片低垂的树叶,而那片树叶因为青雨的经过被微微翻动了起来,只是很久都不停,即便没有风,也会尤自的轻微颤动。 “是非地,多阴鬼……” 站在窗前发呆的少年,以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一个鬼还不够,非得俩鬼,卓天鹰为何会看中我,而不是杨一?他究竟要干什么,难道也想吃掉我?” 徐言呆滞的眼底有一缕狰狞的寒芒掠过。 推门出屋,徐言将一张椅子搬到树荫里,拿着一本秘籍在树下乘凉,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书本之上,而是越过了书籍,死死地盯着头顶的一片树叶。 寻常的景致,放在旁人眼里毫无稀奇,满树都是绿叶,长得都差不多少,可是在徐言的左眼里却出现了另一幅景象。 那片被他盯住的树叶上,有一团暗淡的灰气在不停的涌动。 槐树聚阴,这颗大槐树阴气最重的地方不是困住文太保阴魂的树干,而是徐言头顶的这片树叶,也正是这片树叶,每当婢女青雨经过的时候,都会微微翻动,而且久久不停! 捧着书本的徐言,在树荫里打了个哈欠,抻了抻懒腰,右手随着抻懒腰的动作在一片树叶下方晃动了一下。 那片树叶徐言已经盯了好久,他伸手晃动之后,树叶也是纹丝不动。 裹满阴气的树叶,看似寻常,实际上风吹不舞,除非是大风,否则即便用蒲扇扇,也很难扇动这片阴气极重的叶子。 放下双手,徐言显得无比慵懒的模样,拖着椅子回到了房中,快到晌午了,又要吃午饭了。 只要一到饭点,徐言就显得特别期待。 送午饭的不是青雨,而是另一个叫做冬梅的婢女,年纪不算大,一样瘦瘦弱弱的,反正后厨的婢女很多,至于是青雨送饭还是冬梅送饭都是一样。 午饭十分丰盛,徐言把脸埋在桌上就不抬起来了,直到吃得肚子溜鼓,这才打着饱嗝放下碗筷,那位冬梅则轻手轻脚的收拾着残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鬼王门的婢女都差不多,见到太保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徐言也没难为对方,自己剔着牙午睡去了,等到婢女收拾完碗筷关上房门,已经能听到那位十七太保轻微的鼾声。 午后的阳光带着灼热,树上的知了拼命的叫个不停,高耸的院墙上落下一只麻雀,小小的眼睛眨呀眨,显得十分灵动,不时飞到地上刁起一根树枝,竟是准备在院墙上筑巢。 世家少爷一样的生活,看起来宁静而安详,面朝着床里的徐言鼾声轻响,可是那双清秀的眼眸却始终没有闭上。 眼神里有着一股无奈与清冷。 是非地…… 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许久之后徐言翻身坐起,透过窗户扫了眼院墙上忙碌个不停的麻雀。 “是非地还好,不争就是了,谁曾想是处龙潭虎穴……” 低低的轻语从徐言嘴角流出,他现在很想翻过院墙一走了之,之所以选择这处大院作为住处,徐言为的就是能尽快离开鬼王门,可惜,如今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被鬼王门的高手死死地盯上了! 翻卷的树叶,充满了至阴之气,连寻常的山风都无法吹动,却被那位名为青雨的婢女经过的身影所涌起,单凭着这一点,徐言就知道那位将自己伪装成婢女的高手是位及其难缠的人物。 “难道是修行者?” 徐言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自语着:“鬼王门的修行者,除了卓天鹰,就剩下四大护法了……” 先天武者的脚步,带不起那片沉重的树叶,除非身体上存在着奇异的气息,才能让那些充满阴气的叶片避开,从而翻滚起来。 在青雨的身上,徐言看不出半分异象,可是自从第一天青雨送饭离去的时候,他就断定了那位婢女绝非寻常,极有可能是一位真正的修行者。 派来一位修行者监视自己,徐言一想到这一点就苦笑了起来。 那绝非是看重自己,而是要杀掉自己才对! 如果换成平常的时候,徐言绝对想不通为何鬼王门的门主对自己生出杀意,可是鬼魂文太保的诉说,却让徐言推断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太保,或许是鬼王门门主用来提升修为的一种途径! 吃人没什么好处,卓天鹰也不会吃掉自己的义子,他又不是妖物,这世间应该存在着吸纳旁人气血或者是真气之类的秘法,如果将文太保口中的吃掉改成是吸收,那么文太保死因的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 之前的徐言还无法确定卓天鹰是如何吃掉的文太保,这些天来他不停的翻看着那些武功秘籍,不是为了学些功夫,而是为了寻找心中的疑惑。 近半月的翻看,以徐言可以一目百行的心智,他已经看过了不下数百部武功秘籍,从这些功夫里,他隐隐看出了一种邪派武功的极致,那就是吸收旁人的真气为己用! 吸取别人的真气,这种手段阴邪到了极致,却与邪派的身份及其相配。 徐言没有从书中找到任何有关吸取他人真气来提升自己修为的功法,他是从那些秘籍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这种邪恶功法的存在。 ‘破彼之刃,剑封丹田,勿攻,谨守,如遇吸真之法,可避真气遗失。’ 这句有些晦涩的招式,是徐言在一本正道功法的最后一页看到的,功法名为破风剑式,徐言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的绝学,不过以他的眼光来看,那套破风剑式在存放武功秘籍的大屋里绝对能排在前列,比起鬼王门的绝学武曲剑式还要高深几分。 破彼之刃,说的是破开对手刀剑,剑封丹田,指的是以剑护住自己的丹田,勿攻,谨守,意为千万别贸然出手,就算防守都要小心谨慎,而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之处。 如遇吸真之法,可避真气遗失,这句话应该是提醒学艺之人,如果遇到会吸真之法的可怕对手,只有谨慎再谨慎,才能避开真气遗失的严重后果。 吸真之法…… 一想到世上居然有可能存在着这种堪称恐怖的功夫,徐言的心头就会变得越来越冷,到不是害怕这种功法会遗祸世间,而是真要卓天鹰会吸真之法,可以用旁人的真气来提升他自己的修为,那么岂不是说他徐言这位十七太保,就是下一个文太保了。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徐言也不想坐以待毙,怎奈周围高手环绕,更有修行者盯住了他,想逃基本是不可能了,只有另寻办法脱身。 天气越发闷热了起来,即便是落日时分,山庄里也是热气腾腾。 院子里还算凉快,没到晚饭的时间,徐言找了一些枯枝,自己在院子里点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坐在火堆旁把玩着几个石子,看都不看,随手扔向院墙。 院墙上的麻雀一直在忙着筑巢,一下午的时间,小小的鸟巢已经出现了轮廓,忽然看到有石子打来,麻雀顿时被惊飞,盘旋在院子上空,不多时又会落到墙上,竟是不怕人。 之前的所有推测,毕竟是徐言的猜想而已,到底鬼王门是不是在监视自己,门主是不是对自己不怀好意,他需要真正的确认一番。 第二颗石子再次随意地扔了出去,徐言看起来有些无聊的模样,而这种看似无聊的举动,正是他用来确认自己猜测的办法。 嗖! 被惊飞了两次的麻雀,不太惧怕人类扔来的石头了,因为每一次都是打在墙上,根本没有打到它,然而徐言第三次的飞石,不等那只麻雀张开翅膀就已经到了,不偏不倚,直接打中了麻雀的脑袋,一记飞石之后,墙头的麻雀直接被打落在地。 第89章 训练有加 滋啦啦的声响中,坐在火堆旁的徐言正在烤着麻雀,一边翻转着金黄的美味,一边流着口水,一副贪吃的模样。 院外,有脚步声远远传来。 “十七弟,怎么样,在山庄里住得还习惯么。” 大太保的声音在门口出现,看到是卓少宇来了,徐言急忙站起来迎了过去。 “习惯习惯,比住在梅香楼都舒服,嘿嘿,大哥怎么来了,要不要尝尝弟弟的手艺?” 徐言挠着脑袋递出手里被烤得金黄的麻雀,一股股烤肉香味顿时传进了卓少宇的鼻子,这位大太保扫了眼熟透了的麻雀,眼角微微抽了抽,摆摆手,道:“不吃了,最近胃口不大好,十七弟原来还有烤野味的爱好,真是难得啊。” “小时候淘气,经常烤麻雀吃,味道好极了!” 见对方不吃,徐言也不客气,一口把麻雀脑袋咬了下来,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个不停,囫囵说道:“不瞒大哥,我小时候吃的麻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周围邻居家的小伙伴都叫我雀魔王,说我杀生太多,其实他们也没少吃,只不过我吃的最多而已,嘿嘿。” “雀魔王?”卓少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种雅号听起来倒也霸气,对了十七弟,三天后准备随着哥哥们出趟门,我们可不是去吃雀,而是去杀人。” “杀人?”徐言一愣,接着拧眉瞪眼道:“谁惹了大哥么?放心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弟弟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驾车的车夫总共有两位,八匹马虽然训练有加,拖着这么大一架车船呢,一个人可不行 一听船上有太保吩咐,两个车夫齐齐扬鞭勒马,还不能急停,船身太重,这要急停之下,马是停下来,后边的大船非得从马身上碾过去不可。 等车船缓缓停稳,徐言在其余太保疑惑的目光下转出船厢,站在甲板上看着刚好经过的一队人马傻笑。 那队人马全都是武者,为首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正是青木堂的堂主岳乘风。 岳乘风刚刚办事回来,其实他早就看到了迎面行来的车船,他是青木堂的堂主,怎能认不出那是太保出行,原本还想打个招呼,可是一想到徐言也是太保之一,岳乘风就没了打招呼的心思,早早地避让在路边,想要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不想打招呼,徐言可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站在甲板上,徐言居高临下高声说道:“岳堂主,您老这是去哪儿啊?” 没话找话的说辞,听得岳乘风无可奈何,还不好不答,于是抱了抱拳,道:“原来是言太保,老夫去了趟白鹭城,刚刚回来。” “白鹭城?”徐言挠了挠脑袋,好奇万分地问道:“白鹭城里有白鹭么?多少钱一只?” 这真是没话找话,没茬找茬了,岳乘风强压着怒火,道:“就是个名字而已,白鹭城里没有白鹭。” “没有白鹭啊,真可惜。”徐言遗憾地摇了摇头,而后再度高兴了起来,道:“岳堂主手眼通天,想必知道哪里有白鹭,我出一百两银子,你帮我买一只如何?” 白鹭十分稀少,据说是一种灵鸟,最为要命的是白鹭这种灵禽只有天南十六国中的蓝羽国才有,齐国临近通天河,蓝羽国却是距离通天河最远的国度,两国相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让岳乘风去蓝羽国买白鹭,就给一百两银子,路费都不够,更别提那种稀世的灵禽了。 岳乘风已经被气得怒火万丈,他不敢再打梅香楼的主意,这阵子倒是安分了不少,谁让人家梅香楼出了个太保爷呢,以他青木堂堂主的地位,在太保面前是不够看的。 “言太保说笑了。” 岳乘风也是老奸巨猾之辈,压下怒意,脸上还带着微笑,敷衍道:“白鹭是灵禽,价值万金,如果言太保有百万白银,老夫倒是可以为言太保留意一番,说不定真能用百万白银买来一只鸟。” 岳乘风已经看出了车船上并非一个徐言,杨一和几个年轻的太保此时都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热闹,发现车船里的太保不少,岳乘风料定大太保有可能也在船上,既然徐言没事找事,他不妨在大太保面前折损一番徐言。 你喜欢鸟,拿百万白银出来,一个太保不去勤练武艺,专门研究白鹭,岂不是玩物丧志。 “那么贵!” 徐言可不管岳乘风打着什么心思,傻里傻气地惊呼了起来,惋惜地说道:“百万银子才能买来一只白鹭,看来白鹭肉一定是人间美味,真想尝尝什么味道啊。” 买白鹭是为了吃,徐言这句话一说,不但岳乘风的眼角直抽,大太保卓少宇的眼角也跟着抽搐了两下。 “看来我得攒钱了,要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白鹭肉啊,岳堂主,先把你欠我的钱还了吧。”徐言无奈地耸了耸肩,从怀里掏出一份字据,道:“早过了十天了,看在我们同门一场,就不收你利息了。” 看到徐言手里的字据,岳乘风脑仁都疼。 那是他在梅香楼海吃一顿的代价,当时要是不签借据,他青木堂的手下全都得洗一遍热水澡,还是开水。 “十七哥,他欠你多少钱啊?”杨一这时候也来到甲板上,好奇地问道。 “不多,才五万两。”徐言随意地说道。 “五万两!”杨一惊呼了一声:“十七哥这么有钱呀,借人都能借出去五万两,我家可没那么多钱,等我没有零花钱了十七哥能不能送我点啊。” “零花钱?”徐言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没问题!我们是兄弟,等会先给你五千两拿去花。” “谢十七哥!” 杨一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家里不穷,但也算不上大富大贵,五千两对他来说可是天价了,虽然鬼王门的太保每月都能领到上百两的银钱自用,可这还没到一月呢,杨一身上总共也没带着几两银子。 路边的岳乘风一听徐言送给十八太保五千两银子,心说坏了,他如果自己欠徐言的钱,还能敷衍推脱几次,毕竟五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可是人家把钱都许出去了,现在等着还钱的就不是一个徐言了,还要加上一个杨一。 岳乘风这次出门,是去白鹭城替鬼王门收取一些利钱。 白鹭城可不是小城,也是鬼王门的地盘,俗家弟子过千,每个俗家弟子一年要交纳五十两银子,岳乘风这一趟回来,收取的利钱就有七万两之多,那可不是他的钱,而是鬼王门的钱,他正要去山庄里复命。 “言太保,老夫此行匆忙,没带那么多银钱,下次,下次一定如数奉还。” 岳乘风不敢动鬼王门的利钱,只好撇下脸皮赖账了,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偏偏还无可奈何。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岳堂主,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吧,要不然让大哥来评评理,堂堂一位堂主,怎么能赖账不还呢。” 徐言把嘴撅起老高,回身冲着船里喊道:“大哥!您来评评理,青木堂的堂主欠我五万两银子不还,我这有字据,写得清楚明白十天之内,这都半个多月了,他分明是想赖账啊!” 赖账不还的人多了,可岳乘风不是那些地痞无赖,他是真正的堂主身份,本想要拖延几天,被人说成赖账不算,岳乘风这份脸面今天是彻底丢尽了,尤其是当着大太保的面。 身为鬼王门的少主人,卓少宇的权利仅次于门主卓天鹰,认命与撤销几个先天三脉的堂主,对于卓少宇来说根本轻而易举。 岳乘风此时豁然一惊,他终于意识到徐言的用意了,当着大太保的面前逼他还钱,还了好说,一旦不还,他青木堂堂主必然会被卓少宇看低几分。 硬着头皮,岳乘风急忙说道:“言太保言重了,区区几万两而已,老夫怎会赖账,既然言太保要钱急用,老夫现在就还钱。” 说着,岳乘风从怀里掏出十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甲板上的徐言,对着几位太保拱了拱手,打马而去,方向不是山庄,而是丰都城。 他这是要回家筹钱了。 给徐言的钱,是白鹭城收来的利钱,这份钱如果不还上,门主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边傻笑,徐言一边仔仔细细地查了查银票的数量,反正面都看了又看,把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塞给身边的杨一,欢喜得这位老十八手舞足蹈。 “路上经过白鹭城是吧。”徐言问了问车夫,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徐言仰头挺胸地喝道:“那就在白鹭城大吃一顿好了,这次我做东!” 拍了拍徐言的肩头,卓少宇哈哈笑道:“让你和老十八跟着去,是为了让你们历练一番,这次我们的对手是齐国正派青云阁和玉剑门,他们两家上次让我鬼王门吃了个大亏,怎么能不还回去,你说是吧。” “一定要还回去呀!”徐言瞪着眼睛说道:“不但要还回去,还要他们血债血偿,敢让我们鬼王门吃亏,他们不想活了吧。” 十分满意徐言的愤愤不平,卓少宇又叮嘱了一番与正派交手的经验,神色和蔼得如同兄长一样,临走的时候还让刚刚来送饭的婢女下一次多送点,没看到十七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少了怎么行。 大太保的吩咐,吓得婢女冬梅瑟瑟发抖,把晚饭摆好急急忙忙又折回后厨,准备再端来点饭后的点心。 大太保都发话了,这要侍候得不周,自己的小命都难保。 独自坐在屋子里,徐言一口将剩下的半只烤麻雀咬进嘴里,嘎吱嘎吱地缓缓嚼着。 三天后才开始的行动,至于提前这么久来通知么,卓少宇看到烤麻雀时候的眼角微动,徐言全都看在了眼里,他这位大哥只是借着通知消息,前来察看一番那只麻雀的异样而已。 鸟儿筑巢都会选在避风处,大多都是在树梢里筑巢,喜欢在墙头那种没有遮拦的地方筑巢,不是只傻鸟,就是被人圈养惯了。 虽然徐言不知道如何才能将麻雀圈养成监视别人的眼线,他却能断定那只麻雀是卓少宇的,因为麻雀被打下来不久,卓少宇就亲自登门了,而且提前三天就来通知他准备出发的消息,更能让徐言断定自己的猜测。 吃掉了麻雀,徐言开始吃饭,他的饭量很大,不多时就将晚饭席卷一空,随后一边翻看着武功秘籍,一边吃着婢女拿来的点心,显得轻松惬意。 鬼王门深处的一间密室,并排摆放着两排鸟笼,鸟笼里装的鸟类各种各样,有麻雀也有黄鹂,甚至还有大雁,这些鸟类吃的不是粮食,而是一种暗红色的草屑,每只鸟儿的眼睛都显得十分灵动,与寻常的鸟类不同。 在这些怪异的鸟笼外,站着两道身影。 “雀儿死了,该放黄鹂了,太少爷,现在就放鸟么?” 负责养鸟的佝偻老妇以沙哑的声音说道,探出苍老的手臂从一只黄鹂的面前抽掉一张纸人,那纸人刚一被拿开,笼子里的黄鹂立刻显得焦躁不安,不停的上蹿下跳,而老妇手中的那张纸人,画得惟妙惟肖,模样竟与徐言一般无二。 “不必了,他打石头的手法很准,雀儿已经被烤了,放出黄鹂,他下次就该烤黄鹂了。” 卓少宇哼了一声,自语道:“雀魔王,哼,好一个雀魔王,吃吧,吃得越多越好,吃饱了自己,就该被人吃了……” 一甩袍袖,卓少宇显得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处除了他之外,连其余的太保都不知道的密室,鸟笼前,佝偻的老夫仍旧在侍弄着她的鸟儿,无声无息的模样看起来好像鬼魂。 她没有名字,更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她是卓家的忠仆,被称之为养鸟人。 墙上的麻雀被烤熟了,于是徐言的院子里再也没了飞鸟,不过多了个邻居,五大三粗的模样,不怎么出门,听说是天龙堂的堂主嫌弃原来住的地方离着马厩太近,味道不怎么好,这才搬到山庄边缘,与徐言成了邻居。 问了送饭的婢女,徐言得知有了个堂主邻居,心底苦笑了一声,看来他真被人家给盯死了。 三天的时间不长,至少对于徐言来说,不过是九顿饭的时间而已,三天一过,山庄的大门洞开,一架金碧辉煌的车船在八匹骏马的拖拽之下滚滚而出。 太保出行,自然不会是寻常弟子的气势,这架车船与闫将军的车船相差不多,船上除了几个仆人之外,只有十八位太保乘坐。 “大哥,这次我们会不会遇到高手啊!” 车船上,年纪最小的杨一显得兴奋不已,住到山庄半个月而已,他就战败了好几位哥哥,初次跟随这种杀人的任务,杨一更是跃跃欲试。 “最高也就先天三脉了。”二太保杨歌不屑地说道:“玉剑门和青云阁而已,于成与玉如意那两个不入流的山猫走兽,这次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鬼王门可不是那么好坑的,敢用蛇妖设下陷阱,害死我数百门人,这笔账,一定要好好清算清算。” “这次定要屠空青云阁!”有太保冷哼着骂道。 “玉剑门的人也要一个不留,在我大齐还敢以正派自居,他们真是活腻歪了。”另一位太保愤愤地说道。 “老虎身边还有老鼠洞呢,何况是偌大的齐国。”卓少宇笑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于成和玉如意既然敢打我们鬼王门的主意,就应该料到会有覆灭的一天,他们的老巢在半月前就清空了,想要玩一手金蝉脱壳的把戏,想必他们没有料到,我鬼王门的眼线,早已将他们的去处探听得一清二楚了。” 看了眼十多位兄弟,卓少宇点头道:“其实这次出行,主要是为了磨练磨练诸位兄弟,尤其是老十七和老十八,他们两个年级还小,没有经历过这种正邪厮杀,只有看到了,杀过了,以后才能更加强大,经验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谢过大哥的一番苦心!”杨一的确是个聪明的少年,没等卓少宇说完,他立刻抱拳施礼,口中称谢。 与杨一的机灵相反,徐言这时候还在傻兮兮的笑着,一边吃着车船上的水果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其余的太保全都对杨一投去赞许的目光,再看徐言的时候,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 “停船,停船!” 非但没有听到卓少宇的苦心,正吃得开心的徐言忽然大叫起停船。 第90章 装傻充愣 白鹭城也算齐国的大城,十八太保一行经过白鹭城的时候正是傍晚,于是进城吃喝一顿也就成了必然。 反正有人做东,还专挑最贵的酒楼走,等到这群太保爷吃饱喝足,一个挨着一个的拍着徐言的肩膀,对这位十七弟是好感大增。 吃饭可以,夜路也是要赶的,车船载着十八太保继续前行,这段路程直走了三天三夜。 此时的目的地,是一座名为‘玉林’的高山,玉林山位于齐国以西,山上生白竹,远远看去犹如玉柱丛生,于是才有了玉林这个名字,玉林山也是齐国境内的一处名山。 既然是名山,自然少不了古刹。 玉林寺坐落在玉林山已经有百年之久,寺庙宏伟,香火鼎盛,每逢年节的时候据说日夜有香客登山,只为求一炷平安香,保得家人安康。 虽说香火鼎盛,实际上大半夜的也是没人来上香的,当车船抵达玉林山脚下的时候,正是明月当空之际。 “到地方了?”杨一显得精神奕奕,看向船外,道:“大哥,正派的人难道藏在这座玉林山上么?” “名山古刹,繁华地,多好的藏身之处,不是么。” 卓少宇的嘴角渐渐弯起个冷冽的弧度,从怀里取出一枚骨哨,含在嘴里轻轻一吹,发出了一种夜枭般的鸣音,在午夜时分传出去老远。 那是召集附近鬼王门弟子的信号,十分隐蔽,而且不易被外人察觉。 “休息一个时辰,凌晨的时候我们动手。”卓少宇看了眼周围的弟弟,沉声道:“这一次,我要让青云阁与玉剑门彻底从大齐除名!” “大哥放心,我们必尽全力!” 十六位太保抱拳低吼,一个个杀气腾腾。 “呼……呼……” 只有一位睡得正香,吧唧吧唧嘴角的口水,翻了个身,舒舒服服的磨起了牙来。 船厢里的杀气,被徐言的鼾声破了个半点皆无,卓少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其余太保一个个全都摇头苦笑,见过懒的,没见过这么懒的,就要提剑杀人去了,这位还能睡这么香,这才叫没心没肺啊。 杨一想要叫醒徐言,被卓少宇挥手止住。 “老十七就是这么个懒散的性子,让他睡吧,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诸位弟弟小憩片刻,养足了精神,好大开杀戒。” 卓少宇说罢,当先闭目养神了起来,其余太保纷纷效仿,只是没人真睡,都是在养精蓄锐而已。 夜越来越深,船车的周围开始不断有身影汇聚而来。 鬼王门早已派来了各处堂口,加起来足足有近万人马,这些武者们脚步轻盈,在草丛中无声的穿梭,最后集结到自己堂口的位置,没有一个人说话,却行动一致。 这些训练有素的武者,可不是王八指那种喽啰,全都是各处堂口的精英,鬼王门集结了如此多的高手,为的,是将青云阁与玉剑门彻底铲除! 山风微冷,船厢的帘子起伏个不停,犹如即将汹涌的海面,随后被人一把掀开。 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到了,卓少宇的身形第一个踏出船厢。 埋伏在玉林山附近的鬼王门弟子也该集结得差不多了,卓少宇环视着月光下的无数黑衣身影,满意地点了点头,随着他缓缓抬起的右手猛然挥落,车船的周围好像当真出现了海浪,高低起伏的身影犹如浪潮一般拍向眼前的青山。 在这股人流组成的波涛里,巨大的车船犹如在缓缓后退,站在甲板上的卓少宇倒背着双手,昂首挺胸,好似一位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 他很喜欢这种翻手为云的感觉,驱使千万门人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与自豪,只是有些可惜,听他号令的都是些武者而已,最多也就是先天武者,如果能驱使如此繁多的修行者,那恐怕才是立于颠覆的感觉吧。 卓少宇的心头在感慨之余,也渐渐升起一种强烈的期待。 快了,只要父亲能血丹大成,达到虚丹境的修行者,那么在宗门里也就有了一些地位,至少能号令无数的筑基境高手听命,而非在武者中称王称霸。 作为卓天鹰的独子,卓少宇十分清楚鬼王门的地位。 与其说鬼王门是齐国的邪派之首,不如将鬼王门说成一处外门或者是道场。 无论鬼王门还是纸扇门,都是那些真正的修行宗门,用来招纳门人子弟的所在而已,他父亲卓天鹰,也不过是修行宗门里一个不入流的修行者罢了,除非达到虚丹境,否则的话,区区鬼王门的门主,在那座名为鬼王宗的邪派宗门之内,根本谈不到地位可言。 “修行者……” 有那么短暂的瞬间,卓少宇生出一股尽快抵达筑基境的心思,只要他愿意,筑基丹这种对别人来说无比珍贵的丹药,对他这位大太保是不值一提的。 他可以随时随地以筑基丹破开后三脉,抵达筑基境,当这种心思刚刚在心头出现,立刻被卓少宇彻底掐断。 他不能吃,因为他本身的天赋不俗,而且即将冲开五脉,以自身的能力破开六脉对他来说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更是深知,不用筑基丹而破开六脉的那些宗师,在修行宗门里的地位将无与伦比,每一个都会被冠以天才之称。 他的父亲卓天鹰,就是因为贪功冒进,以筑基丹破开了后三脉,这才在接下来的修炼之途上吃了大亏,不得不修炼宗门里的邪异功法,以旁人真气来协助自身修炼,如果卓天鹰没吃筑基丹,而是以自身的实力破开六脉,恐怕早在多年前就能达到虚丹境了。 想起筑基丹的弊端,卓少宇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候其他太保也陆续走上甲板。 船厢里,呼呼大睡的徐言还在磨着牙,看到其他哥哥都走了,杨一急忙推了推这位贪睡的十七哥。 “十七哥!十七哥!”杨一喊道:“都到地方了,别睡了十七哥!” 睁开朦胧的睡眼,徐言打着哈欠说道:“这么快就到了,还没睡够呢,啊……困死我了!” “走啦十七哥,大哥在外面等我们呢!”杨一急急地闪出船厢,徐言只好摇摇晃晃地跟着出去。 不是装睡,他是真睡了。 反正路途上应该没事,徐言可不想整天在太保们面前装傻充愣,有那功夫不如睡觉来得舒服,尤其在一群先天高手中间,真要装睡,一眼就能被人辨认出来。 先天高手,可不是寻常的武者,听听呼吸,辨辨心跳就能分辨出真睡还是假睡。 山风扑面,刚刚走上甲板的徐言顿时清醒了起来,这时候卓少宇已经飞身跳下车船,其余的太保们纷纷跟随,一行十八人,犹如一条吃人的恶龙,从山下蜿蜒而上,直奔山顶的玉林寺而去。 混乱的厮杀声,从凌晨一直持续到天明,偌大的玉林寺,几乎被染满了鲜血,就连佛像上都挂着尸体。 原本宝相庄严的大殿里,成了真正的修罗场,栖身在玉林寺的青云阁与玉剑门,可谓全军覆没。 拥有两三千门人子弟的正派,当熟睡之际遭遇了屠刀临头,鬼王门的突袭来得毫无征兆,又凌厉至极,甚至那些正派高手在寻找武器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最为趁手的刀剑不翼而飞! 青云阁与玉剑门混入了奸细,这是很多正派高手在第一时间的想法,然而这种想法已经无法去确认了,因为想到这一点的高手们,全都变成了亡魂,游荡在空荡荡的古刹四周。 “阿弥陀佛……” 枯瘦的老僧盘坐在佛前,神态虔诚而凄苦,低语不断。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心不动,则人不动,不动则不伤,心若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生死轮回,极乐一念……” “为何钻进荆棘丛呢?”徐言在老僧背后听很久了,眨着眼问道:“不钻荆棘丛,不就不会被扎到了么?” 一句不钻荆棘丛,惊得老僧悚然语断,迟疑许久才缓缓回身,双掌合十,道:“生于荆棘丛,谈何钻不钻?” “生在荆棘丛里啊,那就没办法了。”徐言挠了挠脑袋,道:“要不把荆棘丛砍了呗,然后一把火烧了,不就扎不到自己了,还扎不到别人呢,哦,还能取暖,一举三得呀。” 老僧一对长长的寿眉动了动,苦笑道:“施主是个有慧根的,佛就在眼前,不如一拜?” 徐言连连摆手,道:“我喜欢道士,不喜欢和尚,做道士比和尚强,至少还能娶妻生子。” 老僧叹息了一声,眼里遍布苦楚,随后将目光望向大殿门外。 门外,尸体堆积如山! “玉如意,这次你不能如意了吧,上次在马王镇,死在你手上的鬼王门弟子好像不少吧。” 二太保杨歌冷笑着对着被五花大绑的女子说道:“说吧,上次来的庞家高手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你们勾结大普正派到底意欲何为?” 玉如意此时是狼狈不堪,身上好几处剑伤,小腹还被洞穿了一个窟窿,正咕嘟咕嘟冒着鲜血,眼见这位是活不成了,反观在她身旁被绑着的青云阁阁主,虽然鼻青脸肿,至少没什么伤口。 “想知道真相么?”玉如意虚弱万分地说道:“我没力气了,你过来,我告诉你庞家为何要来大齐算计你们鬼王门,我说完之后,你要立刻为我疗伤。” “好!” 杨歌哈哈一笑,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这就凑了过去,没成想被玉如意一口鲜血喷了他一脸。 “你个贱人!” 杨歌大怒,举剑就要砍,锋利的剑锋在半空中却被停了下来。 “老十八!”杨歌大声喝道:“既然她被你生擒活捉,就由你来送她一程好了,记住,给她个痛快!” “好嘞!” 杨一早已在一旁跃跃欲试,他今天可谓出尽了风头,不但击杀了数位正派高手,还生擒了玉剑门的门主玉如意,听到二哥让他动手,杨一毫不犹豫地手起剑落,玉如意的人头咕噜噜滚落一旁。 “好!” “十八太保威武!” 周围传来一阵轰然叫好,鬼王门的高手围拢着这些被俘的正派,一个个满脸杀气,青云阁与玉剑门被灭,鬼王门也是伤亡惨重,至少搭进去上千好手,这时候看到仇家人头落地,哪能不觉得痛快。 正派武者大多战死,被俘之人不多,只有寥寥十几人,玉如意死后,杨一觉得不过瘾,咔嚓咔嚓连斩了十三个人头,浑身是血的模样引得那些哥哥们一个个挑起大拇指。 这样才像个邪派太保,可不能和那位老十七一样,要都是徐言那种吃饱了就知道睡觉的太保,鬼王门也不用在江湖道上混了。 广场上只剩下一个于成,青云阁的人比玉剑门还不堪,高手也是不少,怎奈那群能打的武者,趁手的家伙全都不翼而飞,空手夺白刃在寻常的武者中或许真能出现,可是面对先天高手,人家剑上都带着真气呢,空手上去,收回来的时候基本就剩手腕了。 别说夺剑,自己的手都得被切了去。 青云阁的高手已经没处喊冤了,因为他们全都死了,剩下个愤愤不平的阁主于成,再愤怒也没用。 “于阁主,轮到你了,说说吧,庞家的人,为何要潜入大齐。”杨歌的眼神带着一丝戏虐,来到于成近前说道:“如果你不想去找玉如意谈心,最好还是实话实说,你放心,只要说明大普正派的目的,我可以为你在大哥面前求情,正所谓人往高处走,识时务者,才是俊杰啊。” 杨歌说完就走到一旁,眼底的戏虐变成了一丝不屑,暗自在心里对那位青云阁的阁主哼了一声。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他大哥演戏了。 “正邪之别,不过是江湖人自封的称谓而已,于阁主想必不是迂腐之人,事到如今,青云阁覆灭,玉剑门覆灭,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才对。” 卓少宇背着双手,在于成面前沉声说道,得来的却是于成的一声怒骂。 “邪派作恶多端,我于某身为青云阁主,怎会与你们这群狼狈为伍,不过一死而已,我于某还从没怕过!”于成仰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竟是宁死不屈。 “一死了之容易,难道于阁主就不曾想想你的家人么,令堂今年应该六旬刚过,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如果没了长子,想必老人家也不想活了吧。”卓少宇一声冷笑,说道。 “你、你想怎样!你抓了我的家人!”于成显得惊惧了起来,拼命挣扎却无法挣开身上的绳索。 大殿内,徐言已经不听老僧念经了,而是抻着脖子看着外面的热闹,满眼的好奇,心底却在咒骂:“荆棘丛不怕,就怕荆棘丛里有虫子,恶心人不说,还到处蛀洞,一把火烧了也好,省得留在世上糟蹋粮食……” “为了家人着想,于阁主,只要你归附我鬼王门,我卓少宇可以做主,立刻给你堂主的身份。”卓少宇微笑着说道:“想想你的老父,想想你的妻儿,为了家人投身邪派,即便被正派谩骂又何妨呢,百善,孝为先呐。” 于成的神色已经出现了犹豫,低头不语,卓少宇知道戏演的差不多了,回头看了眼杨一,刚想吩咐杨一过来准备砍头,正好看到大殿门口抻着脖子看热闹的徐言,于是他招手道:“十七弟,该你了,这位于阁主如果连家人都不顾,你就送他一程好了。” 第92章 先天三脉 玉林寺外的两个古怪的僧人别人是看不到了,那群寺庙里的和尚们正在不停的打扫战场,而鬼王门的人也早就走远。 山脚下,巨大的车船杨帆而行,载着太保们赶回丰都。 车船上不时传来杨一的嚎叫,懂得接骨的五太保正给他接好踝骨,少年人怒骂的声音更是时而出现,杨一恨透了那个该死的阿七,大哥忌惮着鬼王门的名声,不好屠了玉林寺,他却暗下决心,早晚要弄死那个老和尚与傻和尚。 与杨一的惨叫相反,徐言正一个人坐在甲板上傻笑。 被鬼王门盯死的沉重,在此时好像减轻了几分,不是徐言找到了对策,而是看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同类。 自从离开乘云观,小道士就被三姐抢走了道袍,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但住在青楼一年有余,现在还成了鬼王门的太保,徐言道士的身份,可谓支离破碎了,现如今充其量能算个假道士。 假道士开心,是因为看到了假和尚。 “一身鬼画符,拜的什么佛,邪佛么?” 在心里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徐言看了看越来越远的玉林山。 别人看不到无智和尚的怪异,徐言早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从额头延伸到脖子的怪异图腾,之所以在大殿里听着老和尚念经,徐言就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而已,他是道士,怎么可能去听和尚念经呢。 假道士遇到了假和尚,本该令人高兴一番,可是徐言嘴角的微笑渐渐变成了遗憾。 “怎么不烧荆棘丛呢,你烧了荆棘丛,我也能趁机抽身不是,哎……” 那无智老和尚绝对非同小可,就连他身边的阿七在徐言看来都能力敌四脉武者,没看到那膀大腰圆的家伙头顶都冒着热气么,那是徐言才能看到的异象,阿七头顶的热气所代表的是充裕到快要爆裂的血脉气息。 有那么强大的气血,那位阿七的战力必定不俗,可惜两个怪人不肯与鬼王门翻脸。 遗憾着老僧没有对十八太保发难,徐言感到无比的惋惜,他之前与老僧说的又是砍荆棘丛又是烧荆棘丛,暗喻着鬼王门就是荆棘丛,怎奈人家无动于衷。 没办法了,被十七个太保外加一群鬼王门高手围着呢,这次出行是没机会逃走了。 逃不掉就睡觉,这是徐言的处世之道,于是当他睡醒的时候,队伍已经回到了鬼王门。 庆功宴丰盛至极,门主卓天鹰亲自陪着十八太保吃酒,大肆夸赞了一番这群义子,至于夸的什么徐言没听清,睡醒了就饿,他始终在闷头吃饭来着。 酒宴过后,十八太保各自返回住处,徐言在回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邻居。 “听闻言太保这次玉林山之行,力斩了青云阁阁主,真是少年有为啊,哈哈!” 天龙堂的堂主岚破浪站在对面拱手笑道,一副看到少年俊杰的羡慕模样。 “岚堂主过奖了,杀头猪而已,算不得什么。”徐言嘿嘿笑道,他与岚破浪这次算是第一次正式打招呼,之前根本就没什么交集。 “就算是头猪,也是一头先天三脉的猪,这才叫少年出英雄,言太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战绩,日后成为邪派第一人,也是指日可待啊。” “岚堂主别夸我了,于成被绑成了麻花,一刀下去要杀不掉,我岂不是真成笨蛋了。” “言太保真会说笑,哈哈哈哈,老夫就喜欢你这种爱说笑的少年人,有机会一定要找言太保一醉方休。” “好呀。”徐言龇起一口白牙,好奇地问了句:“岚堂主,我始终有个疑惑,不知堂主大人能否解惑?” “哦?言太保有何疑问,尽管道来,老夫必然知无不尽。” “岚堂主与岳乘风是亲戚么?”徐言眨着眼睛问道。 “不是亲戚,言太保此言何意?”岚破浪也是一脸的疑惑。 “乘风破浪嘛,我还以为岚堂主与岳堂主是亲戚呢,原来不是,可惜了,你们二位的名字加在一起就是天生的一对嘛。” 一句天生一对,差点把岚破浪给恶心吐了,心里大骂着谁和岳乘风那个糟老头子是一对。 邻居之间,聊过几句也就互相别过,两人本就不熟,徐言也没有心思和这位监视他的天龙堂堂主磨嘴皮子,回到房里,翻出书籍,开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书上的字徐言是一个都没记住,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思索着对策。 阴险的卓天鹰,始终是吊在徐言头上的一柄利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砍下来,他住进鬼王门已经一个多月了,徐言可算不出自己什么时候会走火入魔而亡。 身在龙潭虎穴,而且有高手监视,逃走基本是不可能的,如果徐言当真逃出山庄,恐怕迎来的将是鬼王门高手的全力追杀。 有着破五脉的实力,徐言并不惧怕那些寻常的先天武者,可是四大护法这种修行者的存在,却限制了徐言逃脱的希望,先天武者在面对筑基境修行者的时候,如同婴儿对上壮汉。 既然逃不掉,就剩下拖延这一个办法了。 想要拖延卓天鹰动手的时间,徐言一样是一筹莫展,既然人家从一开始就派来了高手监视自己,说明他徐言已经成了第一个目标,让徐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卓天鹰不选杨一,偏偏选他徐言。 其实这个问题徐言已经思考了很多天了,现在他已经能大致断定其中的差别。 那就是年纪。 虽然同样有三脉先天的境界,他却比杨一大上一岁多,两人在天赋上比较的话,必然是杨一高出一头,因为越是年轻的三脉武者,今后修炼的速度将会越快,哪怕年纪差了一岁,也是一种优势所在。 先天三脉…… 合上书本,徐言翻身倒在床榻上,他决定尽快显露出四脉的实力,恐怕只有如此,才能压住杨一一头,从而将卓天鹰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转到杨一的身上。 徐言的决定谈不上卑鄙,那只是深陷死地的少年人,为求自保的无奈之举,就好像徐言年幼的时候苦苦磨练的视而不见,想要自己活下去,就顾不得别人了,又何况死的是这些邪派的太保呢。 已经危在旦夕,徐言从不会多出什么菩萨心肠,他的心里住着一只魔鬼,在感受到巨大的危险来临之际,他不会介意让心中的魔鬼出来肆虐一番。 一夜无眠,本想睡个好觉的徐言竟是毫无睡意。 到不是因为身处险境而吓的,是因为从玉林寺返回鬼王门的路上他睡的太多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大清早就有知了拼了名的乱叫,吵得人不得安宁,反正也睡不着,徐言翻身起来,洗了把脸,准备等着早餐。 动用心智推演时局的时候也是很累人的,反正在徐言看来,动手干活还是动脑干活都挺累,需要尽快的大吃一顿补补身子。 送早饭的婢女还没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当先出现在院子里,从窗口看到来人之际,徐言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可是心头直往下坠。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到底还是来了。 站在院子里,卓天鹰打量了一番这处幽静的住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徐言已经迎了出来。 “义父大驾光临,老十七给义父问安了。” 一躬到地,徐言的憨厚再次惹得卓天鹰现出满意的神色。 “止剑呐,怎么样,这些时日在我鬼王门住得可还习惯?” 一边唤着徐言的表字,卓天鹰大步走进了房中,看着对方的背影,徐言觉得通身发寒。 这就要吃人了? 我还没练过武艺呢,这也能按上个练功走火入魔的死因? 本以为至少也要三五个月,卓天鹰才会发难,徐言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急,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卓天鹰的身后。 “年轻人就该如此,勤练武艺方可早日破开六脉。” 卓天鹰顺手翻了翻徐言放在桌上的武功秘籍,看到是正派功夫,眉峰一皱,道:“正派功法进境缓慢,如果真想习练,还是邪派武艺来得快些,我们邪派中人可不会讲究什么稳扎稳打,只要成为修行者,自然可以傲笑天下,先天武者?哼,在为父面前,先天武者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卓天鹰有着筑基境的修为,在他面前,就连五脉先天也如同弱鸡一样,说杀就能杀掉。 徐言现在就是弱鸡,而且还是任人宰割的弱鸡,他觉得自己下一步就该被拔毛了,拔了毛,往喉咙上切一刀,放干血之后,就能进锅煮了。 “义父,孩子有一事禀告。” 徐言不想成为等着被人煮熟的弱鸡,只好先开口了。 “何事,但说无妨。” 卓天鹰坐在椅子上,神态和善,可是他体内的气息却已经被调动而起。 他已经等不及了,多年无法进阶筑基之上的虚丹境,使得这位鬼王门的门主早已焦躁不堪,徐言是他的第一个目标,而后才是杨一,因为他需要杨一尽快破开四脉,最好能达到五脉。 只要吸干一个年轻的先天五脉,卓天鹰就有一半的把握直接提升到虚丹境,如果他能活捉一个刚刚破开六脉的少年,那么成为虚丹境修行者的把握将会十足。 每当吸空一个年轻武者的真气,卓天鹰距离虚丹境就会越近一分,徐言已经住在山庄一个月多,一个月的时间死掉一个太保,不算什么。 走火入魔嘛,血脉爆裂这种死因还需要三五个月么。 “孩儿想要在试剑石碑上试剑。”徐言恭恭敬敬地低头说道。 “试剑石碑?”卓天鹰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你,破开阴脉了?” 阴脉便是第四脉,卓天鹰此时不但疑惑,心中的杀意竟也消散了几分,如果徐言真能破开了四脉,那么他绝对不会现在就下手,反而会全力培养,助其尽快破开第五脉。 “这些日子孩儿始终勤练武艺,今天早上觉得双臂有真气行入,不敢肯定是否破开了四脉,所以想要去试剑石碑一试。” 一听气行双臂,卓天鹰的眼睛就是一亮。 气行双臂正是四脉武者的特征,三脉先天是无法将真气灌入双臂的。 “好!为父这就带你去试剑石碑。” 卓天鹰散开心头的杀机,带着徐言前往山庄后院。 试剑石碑可是好东西,石碑上的剑痕越多,石碑的寿命就越少,最后只能分崩离析,除了选太保的时候会动用,就只有门内高手破脉之后用来测验了,寻常的时候试剑石碑可不会轻易动用。 来到存放石碑的大殿,在卓天鹰的见证之下,徐言运转体内真气,抡起寒铁刀,一刀劈在石碑之上。 入碑四寸,四脉先天! “破四脉!”卓天鹰大喜之下豁然喝道:“好小子,年纪轻轻就达到你大哥的实力,再苦练个几年,想必破开五脉也不成问题,哈哈哈哈,我卓天鹰的义子果然天赋异禀!” “嘿嘿,嘿嘿。” 徐言在一旁也跟着傻笑,边笑还边挠头,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 看到卓天鹰眼里的欢喜神色,徐言终于松了一口,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可是卓天鹰那种欢喜背后所隐藏的贪婪,却预示着危机远远没有结束。 赌对了…… 徐言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找到了自己与杨一的区别之处,可他并不能肯定显露出四脉的实力之后,会不会立刻被卓天鹰给弄死,这一招险棋实在是无奈之举,没想到竟然逃过了一劫。 卓天鹰大肆夸赞了一番十七义子,还亲自拿出一本武曲剑式交给徐言,武曲剑式徐言早看过,可是卓天鹰的这本剑谱与其他的剑谱不同,上面写满了各招各式的详解与心得,看来是卓天鹰珍藏的一份经验。 欢欢喜喜地接过剑谱,徐言知道,今天自己算真正的过关了,至于下一次危机何时来临,那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卓天鹰离开大殿,刚一出门,排行在十一的太保匆匆而来。 “义父,闫将军到了,正在大厅品茶。” 丰都城的主人亲自来访,卓天鹰可不敢怠慢,带着徐言与十一太保赶往大厅。 山庄待客的大厅里,卓少宇正陪着肥胖的闫临褚喝茶,其余的太保均都在场,不多时,卓天鹰大步而来,笑道:“难得闫兄今天得闲,来来来,我们以茶换酒,今天定要大醉一场!” “天鹰说笑了,找你卓门主吃酒,怎么也得在我的侯府才对,那有上门讨酒喝的道理。” 闫临褚放下茶杯,神色一正,道:“天鹰,这次你们鬼王门可要出把力了,圣旨今天刚到,圣上命我丰都城出兵边陲,这里是给你的密旨,看过再说。” 从怀里掏出一卷密旨,闫临褚递给了卓天鹰。 见到黄绫的边角,卓天鹰神色一正,起身双手接过,他是鬼王门的门主,而鬼王门与齐国皇家也是关联颇深,等他看完之后,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六座边境小镇被屠,无一人生还,难道是……”卓天鹰把话只说了一半,闫临褚已经微微点头了。 “那群蛮夷嗜杀如命,到底打起我大齐的主意了,想必大普一样也不会好过才是。”闫临褚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次出征,丰都城只能派出一万精兵协助边军,至于那些混进我大齐的蛮夷奸细……” “交给我鬼王门好了!” 卓天鹰看过了密旨,得知丰都城只允许派遣一万大军,而且这一万大军只能配合其他边境的驻军清缴蛮族余孽,毕竟丰都重镇,驻军全出的话,这座大城可就空了,至于那些潜入齐国的敌人,江湖邪派才是最好的清理人选。 这次会面没有太多的隐秘,卓天鹰也就没有背着十八太保的打算,一旁的徐言听了个真切,虽然他不懂什么是蛮夷,却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逃脱泥潭的希望! 第93章 异族 正事谈完,大厅里摆满了酒宴,卓天鹰与闫临褚两人看得出关系不错,一边吃酒一边谈笑风生。 十八太保先是作陪,不久之后就被卓天鹰撵出了大厅,让这些义子们在院子里演武助兴。 好不容易来了位熟人,那么多义子,总得显露一番身手才对。 十八太保在大院里分列两行,一个个年轻气盛,显得朝气蓬勃,先是卓少宇与杨歌比试了一番剑招,随后两两一对,先后比斗了起来。 武者切磋,不但在邪派盛行,在正派也是司空见惯,不斗如何称武呢。 看着义子们战得不可开交,大厅里的卓天鹰显得十分高兴,频频举杯,卓少宇此时也回到了酒席,父子二人陪着闫临褚,外面有二太保杨歌不时的指点着其他弟弟,有时候还会断喝出声,警告几个下手重的太保,让他们点到为止。 “十七哥!该我们了!” 刷拉一摆长剑,十八太保杨一跃跃欲试,前面的太保们比斗完了,只剩下他和徐言。 “听说十七哥今天破开了四脉,这次可要好好领教领教十七哥的武技!” 杨一刚才听说徐言已经破开了四脉,心里是又羡慕又嫉妒,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也要更加苦练武艺,争取尽早破开四脉。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十七太保都能成为四脉先天,杨一怎么可能不急。 “好呀!” 摘下寒铁刀,徐言没看杨一,而是冲着大厅嘿嘿傻笑,也不知他在对谁笑,眼神更是不离大厅里的酒菜。 其实自从太保们开始演武,徐言就一直看着大厅发呆,不时的吸吸口水,那模样应该是刚才没吃饱就被撵了出来,看到他这副饿鬼投胎的模样,杨一脸上苦笑,心底已然鄙夷万分。 凭什么一个憨子都能破开四脉? “十七哥,小心了!” 剑如龙蛇,杨一眼神一凝,三脉真气被他运转到了极致,一剑攻出,竟带起了凛冽的剑风,出剑的招式更是鬼王门的绝学,武曲剑式。 剑来得太快,徐言刚握起寒铁刀,听到恶风不善这才收回了眼神,退步之际举刀格挡。 镗啷一声脆响,刀剑相击,徐言的身子蹬蹬蹬退后了三步,差点坐到地上,狼狈的模样惹得其他太保哄然大笑。 “都四脉先天了,老十七,你是不是刚才没吃饱啊!” “老十八好样的,哥哥看好你,战败了四脉先天你也就成名了!你十七哥今天没吃饱,正是打败他的好机会!” “老十七没吃饱,老十八赢得早,三脉胜四脉啊,要有好戏看啦哈哈!” 一群太保的说笑,听得杨一小脸通红,憋足了劲出手,一剑比一剑凌厉,一剑比一剑致命,先天三脉的真气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面对拼命的杨一,徐言可就更加狼狈了,左挡一剑右挡一剑,他对剑法本来就不熟,会是会,可毕竟没练过,来鬼王门这么久,他可从来没练过刀法剑术,整天不是吃喝就是看书。 看着徐言被逼得节节倒退,太保们的笑声更大了。 别人在笑,徐言也在笑,他在苦笑连连,封挡杨一的长剑之余,时不时的还会瞄一眼大厅,他越是这般模样,作为对手的杨一就越发狠戾,只要徐言一个不慎,都容易被杨一的长剑穿心而过。 那位十八太保别看年纪不大,心思可是狠辣得紧,为了在义父与闫将军面前出彩,竟是不顾对手是他的义兄,算是下了死手。 杨一的心思,太保们都看得出来,却没人多说什么,比狠斗勇本来就是邪派的传统,就算他今天失手杀掉徐言,也不会遭到怪罪,反而会因此而扬名天下。 以三脉的实力斩杀四脉,这种战绩传出去就是一种荣誉。 别人能看出杨一的心思,徐言自然也看得出来,不是他不想全力以赴对敌,而是他现在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比斗,而是在不远处的大厅深处。 徐言看似望向那些美味的目光,实际上始终停留在卓天鹰与闫临褚的身上,确切的说,是在那两个人的嘴巴上。 他在记忆着两人对话的口型! 徐言读不出唇语,只好用了笨法子,以自己强大到可怕的记忆力来记下两人谈话时的口型,等到没人的时候,他在慢慢对比那些口型的发音,从而大致猜测出两人谈话的内容。 撵出十八太保演武助酒,这种明显支开外人的举动可瞒不过徐言。 断定了那两人有些不想让其他太保得知的隐秘要说,徐言哪会放弃这个探听消息的机会,闫临褚的到来,让徐言看到了一个逃脱鬼王门的希望,所以闫临褚与卓天鹰这番避开太保们的谈话内容,对徐言的逃生或许至关重要。 记忆口型的紧要关头,徐言迎来了杨一的挑战,而且还是三脉先天武者的全力出手,这种不合时宜的比斗,让徐言越发愤怒了起来。 脸上仍旧带着憨笑,然而眼底已经冷冽如冰! 自傲的杨一,并不讨人喜欢,至少徐言不大喜欢那个自以为是的半大孩子,尽管不喜,倒也谈不到记恨的程度,一直以来,杨一始终被徐言当成了游魂野鬼,被他彻底忽略掉了,可是今天的局面,让徐言在心底真正生出了杀机。 运转四脉的真气,寒铁刀上铺满了一层豪光,别看徐言招架得狼狈,杨一的长剑却迟迟无法攻破寒铁刀的防守,四脉先天真气,说到底要比三脉真气强大了许多。 院子里的比斗,并没有引起客人的太多关注,闫临褚与卓天鹰谈论了半晌,大笑着拍了拍卓少宇的肩膀,好像在说什么恭贺的话语,作为晚辈,卓少宇起身回礼,显得温文尔雅。 大厅中的谈话告一段落,院子里的比斗也到了最后的关头,被逼到墙角的徐言终于收回了望向大厅的目光,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杨一的身上扫过。 正在举剑猛攻的杨一,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冷意,脚步下意识的一顿,就在这么个功夫,他即将收回的长剑已经被寒铁刀缠住了。 单手一抖,徐言用出了一种巧力,仗着刀身比剑身厚重,先后用刀刃刀背加上刀身两侧,总共四次以寒铁刀轻点杨一的宝刃,一股酸麻的感觉立刻顺着长剑传入了杨一的手臂。 手臂一旦酸麻,握剑更是无力,闪着寒光的长刀此时被徐言翻手斩出,一刀将杨一的宝剑崩飞了出去。 比斗已经结束,丢了长剑的杨一显得落寞而遗憾,勉强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恭贺着十七哥胜出,徐言也是大加赞赏地夸赞十八弟武勇。 互相恭维而已,自然张口就来,他们两人比斗之后,大厅里的闫临褚已经起身告辞了,临行之际,徐言亲眼看到卓少宇奉上了一份厚礼,正是马王镇东郊的那头银冠蛇的银冠。 “不过是讨杯酒喝,贤侄何必如此客气,你父亲想必虚丹在即,只要虚丹大成,即可将这枚银冠炼制成丹药,送给我这个小小的侯爷,有些浪费了。” 闫临褚说着浪费,眼神可不再离开那枚装着银冠的木盒了,笑容更是开怀不已。 卓天鹰在一旁笑而不语,卓少宇则代替父亲说道:“击杀银冠蛇原本就是闫将军的功劳,您别忘了,我们鬼王门可是代替丰都城出兵马王镇,区区银冠,自然应该是将军的战利品才对。” “哈哈哈哈,大太保越来越会说话了,天鹰啊,有如此后辈,你们卓家可谓后续有人了。”闫临褚点头大笑。 “少宇这些年的历练倒也不算白费,不过距离出人头地,还差着远呢。” 卓天鹰客气了一句,道:“闫兄修炼的青元剑法,想必到了关键之处,这枚银冠可换不来一粒霸元丹,权当桌某的一番心意,预祝闫兄能早日修成青元剑法,借此抵达虚丹之境啊。” “天鹰的好意,我就不推迟了。”闫临褚收下银冠,叹息了一声,道:“天鹰啊,你我都要一把年纪了,虚丹之境依旧遥遥无期,哎,修行路,难呐……” 带着唏嘘感慨,闫临褚离开了鬼王门,太保们纷纷回到各自的住处,落日西垂,大厅里显得昏暗了起来。 “爹,徐言既然破开了四脉,他的真气必然更加精纯,今晚是不是……” “不必了,还是先从最小的来好了,留着老十七,他能以十六岁的年纪破开四脉,二十岁左右想必就能破开五脉,多等几年而已,为父还没老到快要入土的地步,只要他达到先天五脉,就是我卓天鹰虚丹大成之期!” 被昏暗笼罩的父子二人,密议着无人得知的阴冷算计,在这些邪派首领的眼里,无论是门人还是太保,不过是一群群工具,随时可以用掉,也随时可以抛弃。 回到自己的住处,徐言皱着眉峰自语:“青元剑法,修行者所修炼的武技么,难道修炼青元剑法还需要霸元丹的辅助?霸元丹又是什么东西,比筑基丹还要珍贵?” 闫临褚与卓天鹰最后的谈论并没背着其余的太保,所以徐言听得真切,卓天鹰虽然没有明说青元剑法与霸元丹的关联,不过稍有些心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霸元丹与青元剑法必然关联颇深。【文学楼】 闫临褚是筑基境的修行者,修行者的能力徐言并不清楚,对于青元剑法与霸元丹他只是好奇,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到深夜,徐言始终在自言自语,低低的声音时而发出各种不同的音阶,有时候蹙眉沉思,有时候也会豁然开朗。 经过了大半天的重复与推算,靠着堪称恐怖的记忆力,徐言终于大致还原出闫临褚与卓天鹰那场需要避开其余太保才能谈论的消息。 “联姻?” 清秀的眉峰被狠狠地蹙起,徐言本以为得知的消息会如何重要,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无聊的联姻。 从闫临褚与卓天鹰的谈论里,徐言得到了一个联姻的消息,而且联姻的不是一对,而是两对。 一方是齐国与普国的皇室,一方是两国武林界的两大门派,也就是齐国的邪派之首与普国的正派之首。 虽然徐言努力的记忆着两人的口型,因为杨一后来的挑战,他无法看清两人所有的口型,所以只能分辨出消息的大致内容。 闫临褚曾经提及了大齐的太子,好像齐国太子在明年会纳妃,而太子妃的人选,便是普国的长公主。 两国联姻算不得新鲜事,天南十六国时常会出现这种为了同盟而存在的联姻,然而这种联姻的突然出现,所代表的不仅是两国同盟,还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齐普两国堪称世代为敌,连两国的江湖界都以正邪为分,由此可见两国的宿怨有多深,而且齐普两国近百年来从未有过联姻之举,如今突然出现联姻,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有强敌威胁到了齐普两国,逼得原本的仇人不得已而联手抗敌。 这种推断不算难猜,因为天南十六国在近年来已经沦陷了一半,坊间的传闻更是各种各样,有传闻说那些沦陷的国度里闹大妖,无数大妖出现才覆灭了许多国度,也有传闻说异族出现在天南,为了征讨十六国不惜殊死恶战,还有传闻说通天河的龙王发怒,水淹天南,不过这种说法明显是二百五传出来的,通天河发大水,第一个淹的就是齐国,然后才能轮到其他国度,齐国毫发无损,大水难道还会跳着淹么。 传闻毕竟是传闻,却未必是空穴来风,至少徐言认为异族出现的传闻应该比较贴近真相,闫临褚口中的蛮夷也证明了强敌来自异族,也只有强大的异族出现,才能逼得齐普两国联姻。 那些太子公主之类的大人物,徐言没兴趣知道,让他感兴趣的,是卓少宇的婚事。 齐国太子迎娶普国长公主,这种联姻代表着皇族之间的一份契约,而江湖门派的联姻,也就成了双保险,只要齐普两国的门派之首联姻成功,两国不但皇室绑在了一起,连武林界也绑到了一处,这样一来,对付强敌就不怕对方不出死力了。 并不全面的消息,能被徐言分析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他的极限,其实按理说皇室联姻也好,武林门派联姻也罢,对于徐言这个道士没有半分关系,他也不该感兴趣才对,但是想起鬼王门大太保的婚事,即便明知自己依旧在龙潭虎穴,徐言也不由得想要发笑。 人家太子是娶妃,这位大太保倒好,不是娶妻,而是入赘。 可能是齐国的男丁太多,据说齐国皇室的皇子成群,公主寥寥无几,如今年纪最大的长公主才七岁,距离嫁人还有十来年呢,而鬼王门更绝,卓天鹰只有卓少宇一个独苗,也不知那位鬼王门的门主看到了正派什么好处,居然能让自己的独子深陷正派腹地。 一个邪派太保,到人家正派的地盘去入赘,想一想徐言都觉得可怕。 第94章 灭口的打算 联姻不可怕,娶妻纳妃也不可怕,让徐言感到可怕的,是卓少宇以后的处境。 如果将正派比喻成一群野牛,将邪派看成一群野狼,以族群为战,狼群未必能吃掉野牛,而野牛也踩不死几头饿狼,要是将一头孤狼放在野牛群里,那么这头野狼的下场就有趣了,哪怕野牛不踩它,整天生活在牛群里的狼,到底是吃肉呢,还是吃草呢? 想象着孤零零地趴在野牛群里啃着青草的孤狼,只要露出獠牙就会有一群牛角顶过来,徐言不由得嘿嘿直笑。 毕竟是十六岁的少年,总会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景象,反正徐言只能想到吃,就算想起牛群里的狼,也离不开吃,哪怕是吃几口青草。 有趣的想象不久之后就变成了泥潭沼泽,不管是牛还是狼,全都陷了进去。 悚然一惊,徐言挥去了自己的幻想,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如今依旧身在泥潭之中,上不来也下不去,没有屠刀临头就该庆幸了,哪有心思多想人家的联姻。 白白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得来的联姻消息对于徐言没什么大用。 除非太保们全都死绝了,就剩一个十七太保,或许徐言才会有机会代替卓少宇去入赘到大普正派,这种机会不失为逃命的最好时机,可惜,那帮太保一个个精神奕奕,看起来比徐言都生龙活虎,更别说死绝了。 联姻的消息既然无用,徐言只能将目标定在鬼王门接下来的任务了。 闫临褚亲自前来,还带着齐国皇帝的密旨,看起来鬼王门与齐国皇室的关联绝对非同小可,将鬼王门看做邪派之首,不如将其看成是齐国皇家的另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即将被真正的动用。 蛮夷屠戮齐国边境六座小镇,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这种挑战齐国皇帝威严的举动,只能迎来大军的清缴,丰都城的驻军别看只派出万人,整个齐国可不止一座丰都重镇,坐镇这些大城的诸侯更是繁多,每一位诸侯派出一万大军,集结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加上边军,这一次齐国出兵,意在一举歼灭外敌。 对付外敌容易,大不了用人填就是了,可是对付潜入齐国境内的内鬼,大军就显得无能为力了,这种时候,最适合做清道夫的,就是江湖门派。 果不其然,第二天徐言就接到了命令,十八太保准备随时启程,鬼王门三十六处堂口的弟子已经全被放了出去,四处打探着潜入齐国境界的蛮夷消息,只要有消息传回山庄,十八太保与各个堂主将前往缴杀。 这一次不但鬼王门动用了全部的力量,就连邪派纸扇门也几乎门人齐出,在两大邪派的命令之下,整个齐国江湖的邪派可谓是闻风而动。 鬼王门的力量究竟又多强,徐言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不出五天,就有蛮夷的消息传回了山庄。 这五天徐言始终闭门不出,整天看书吃饭,卓天鹰到底没再来过,说明那位门主已经放过了十七太保,或者是准备将徐言养肥一点再杀掉,而十八太保杨一也是活蹦乱跳,除了见到徐言的时候眼底有些阴沉之外,看不出被人伤过,更别说被人吃掉了。 难道自己猜测错了? 再一次的太保集结,徐言看到杨一毫发无损,心里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自己的推测有可能出现错误,可是吃人的魔鬼这个消息,是徐言从死鬼文太保嘴里听来的,鬼话其实不大可信,那些即将被超度消散的鬼魂,应该不会说假话才对。 想不通为何卓天鹰没对杨一下手,徐言只能将其归纳于即将出门劫杀蛮夷的这次任务了,或许回来之后,就是杨一消失的时候。 齐国江湖邪派尽出的后果,是刮地三尺,五天的时间就能得到敌人的消息,这种能力的确十分惊人,而鬼王门高手出动的速度更快,这一次没有动用车船,即便是太保也要骑马出发。 太保的马自然是好马,一匹匹神驹器宇轩昂,那是真正的千里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鬼王门真正的高手们御马疾行,跟随在太保们身后的没有寻常的武者,全都是先天武者,有数百之众,离开山庄的队伍犹如洪流出闸,在不远处兵分两路,一路往南,由大太保带队,一路向西,由二太保坐镇。 分兵两路,预示着发现敌人的所在并非一处,徐言被归入二太保杨歌的队伍,他一边纵马疾奔,一边在肚子里暗骂着大太保卓少宇。 临出门的时候,卓少宇带上了最小的杨一,把徐言分在二太保的队伍,徐言当时还挺高兴,杨歌看起来比卓少宇好对付一些,他在半路是逃跑还是诈死都会有不小的机会,可是卓少宇却对杨歌叮嘱了一句千万照顾好十七弟,这一句话相当于让杨歌盯死徐言。 “阴魂不散呐……” 徐言暗骂着卓家父子,看来显露出四脉的实力也不过是延缓卓天鹰的杀意而已,他徐言这块肥肉,人家是吃定了。 “要吃年轻的,去正派抓去呗,哪有专打义子主意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腹诽着卓天鹰的狠辣,徐言扫了眼前面的八位太保,他在思索着自己能不能一口气将这些太保们全都宰了。 身后轰然的马蹄声,消弭了徐言想要灭口的打算。 八个太保,其中三位有着四脉的实力,就算徐言能灭杀这八人,身后还跟着数百先天高手呢,这么多先天武者,恐怕卓天鹰那种筑基境的修行者也无法一次杀干净吧。 只要有一个活口,徐言今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以前他只是忌惮着鬼王门的追杀,后来在鬼王门住得久了,徐言隐隐发觉到鬼王门的身后还有更加庞大的势力存在,那种势力被称之为宗门,据说筑基境的强人在宗门里都是垫底的存在。 鬼王门惹不得,也惹不起,一个乘云观的小道士,还没有搅动风云的实力与势力。 一路心绪不宁,徐言觉得自己就是一介浮萍,漂泊与海浪之间,想要自己改变方向,很难很难。 见机行事吧,徐言只有如此安慰自己。 三千里的路程,只用了两天两夜,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一座名为李家村的普通村落,这座被群山环绕的小小村庄,藏匿着能让人闻风丧胆的蛮夷余孽。 那是一群从雪山而来的蛮族,仅仅用了七年时间,就以铁蹄踏碎了天南之地的半数国度! 夜晚的村落显得平静而安宁,不时传来几声犬吠,村子里漆黑一片,偶尔透过云层的月光,将这处小小的村落照耀得时明时暗。 李家村,不足百户人家的普通村落,竟藏着令天南十六国视为大敌的异族蛮夷。 鬼王门抵达李家村附近的时候,天光刚刚放亮,天边出现了一抹鱼白,带队的杨歌没有立刻进村,而是在李家村十里之外的一处矮山上命令手下休整。 两天两夜的奔波,换成谁都会疲惫,尤其是徐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可以休息,一头就栽进了荒草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虽说是夏末时节,露宿野外也不大时宜,晨风微冷,雨露凉身,弄不好就会伤风,不过徐言不怕,餐风饮露本被道家人视为常事,他不喜欢吃风喝露,倒也不怕风凉雾冷。 多年的习练,换来的,是强健的体魄,加上破五脉的修为,只要不是睡在冰天雪地,徐言基本不会因此而生病。 一路劳顿,不但徐言困倦,其余的太保也没什么精神,杨歌知道疲兵不可大战的道理,这才下令休整队伍,九位太保加上鬼王门百多位先天高手,全都开始了养精蓄锐。 晌午的时候,天气变得闷热了起来,荒山上一点风都没有,天上的乌云如铅一样压向大地,这种天气,不知何时就会有一场大雨。 半空中滚动起闷雷,惊醒了许多打盹的鬼王门高手,只有草丛里的徐言,睡得更香了几分,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美味,口水长流。 从下午开始,不断有身影从远处汇聚而来,半天的功夫,鬼王门之前派出的弟子已经集结了近千人之众,这一次的集结与剿灭正派的时候有些不同,杨歌等到临近黄昏,手下的能战之人加起来也不过千人上下,这还要加上他从山庄里带出来的高手。 剿灭正派的玉林山一战,目标只有青云阁与玉剑门,十八太保又没有急着赶路,聚集起数千人马轻而易举,这一次清缴蛮族余孽,鬼王门的人马几乎分散到了整个齐国,想要在一个地方聚集起太多的手下基本是不可能的。 尽管人数不多,杨歌倒也不惧,能从边军与各路诸侯的围杀下逃进齐国腹地的,绝对不会是大队的蛮夷,零星的一些蛮子而已,自己手下有千人应该足够了。 黄昏之际,做着美梦的徐言被人踹醒了,敢踹他十七太保的,只有二太保杨歌。 “老十七,精神精神,准备动手了。” 杨歌踹醒了徐言,立刻将目光盯向十里外炊烟袅袅的小村落,荒山地势较高,离得很远也能看到那些代表着安宁生活的烟火。 “不留活口!” 山顶的杨歌犹如出征的将军,在马上怒吼着挥剑而下,随着他的吩咐,上千名鬼王门弟子犹如潮水般涌向远方。 无精打采地骑上马,徐言跟在大队人马的后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看样子是还没睡醒,其余的八位太保距离他不远,作为压阵的杨歌更将马匹控制在与徐言平行的位置,这种做法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只是在徐言看来分明是一种监视。 嘴角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徐言想要咧出个苦笑,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策马扬鞭,既然现在逃不掉,那就冲进村子再说,看看那些所谓的蛮夷,能不能杀得鬼王门片甲不留,最好连这群太保都给宰了,他才好逃之夭夭。 马蹄的震动,终于在李家村掀起了骚乱,看到有无数骑兵冲来,小村里的百姓慌乱不已,急急忙忙地关上门户,一些叫得最凶的看家狗前一刻还在吠个不停,下一刻已经被马蹄踏成了肉泥。 屠杀,从西天涌起了晚霞之际开始,先是一对来不及逃回家中的夫妻被马蹄生生踩死,而后是年迈的村长在孙子的搀扶下想要质问,没等他开口,白发苍苍的头颅已经被一刀斩下。 自从抵达村落,徐言的眼神就变得越来越阴沉。 之前在荒山的时候,杨歌的那句不留活口,他还以为是对蛮夷所言,如今看到鬼王门的人屠杀无辜百姓,徐言这才惊觉杨歌的用意。 那位二太保这是要屠灭整个李家村! 藏身蛮夷的村落,与这群无辜的百姓何干,用得着下这种狠手么? 看着满地的残尸,徐言眉峰紧蹙。 玉林寺一战,鬼王门虽然也杀了几个和尚,对于那些藏身在禅房里的僧人并没有赶尽杀绝,连冲撞杨一的那个阿七都被卓少宇放过,徐言还以为鬼王门这种邪派,行事也会讲究分寸,可是眼前的血腥景象再一次的提醒了他,邪派下手,只能比正派更狠,更绝! 玉林寺是名山古刹,鬼王门顾忌名声才放过了那群和尚,而李家村只是个小小的村落,既然有敌人藏匿其中,鬼王门就要连同这群无辜的百姓一并缴杀,这叫宁杀错,不放过! 这种做法与那些屠戮边境村民的蛮夷又有何两样呢,难道就因为是一群无名的百姓,就该被战火波及得死无葬身之地? 在徐言厌恶着鬼王门行事手段的时候,不长的街巷尽头,出现了一队高大的身影。 那是一群骑在战马上的铁甲之士,不多,只有十几人,看不清长相,黝黑的面甲遮蔽了这群蛮夷的头脸,不过从身形上却能看得出,那十几人全都是壮汉,就连他们的战马都被包裹着一层铁甲。 铁甲配铁马,武勇征天下! 集结之后,便是冲锋,十几匹铁马几乎将大地践踏得震动了起来,鬼王门的屠杀还在继续,真正的敌人已经发起了致命的冲锋。 隐匿在李家村的蛮夷只有十几人而已,然而这十几人竟没有逃走的打算,而是向着鬼王门冲杀而来。 上千鬼王门门人,有马的不过半数,其余的都是步战,杀红眼的鬼王门弟子一看到真正的敌人出现,仗着自己这边人多,立刻掩杀而去,可是刚刚接触敌人的战马,就有十多人被铁马撞飞了出去,甚至有几个直接被撞上了房顶,趴在烟囱上大口的吐着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围死他们!” 杨歌在后方断喝,立刻有无数先天高手策马冲了上去。 区区十几人,就算用马匹对撞,也挡下来了。 预料中的马匹对撞的确出现了,可惜,鬼王门的马,一碰到对方的铁马立刻被撞飞,那十几匹铁马就如同十几根攻城的木锥一样,借着巨大的惯力,堪称勇不可当,马上的骑手每人手持一柄重刀,抡起来一刀就能将鬼王门的人连人带马砍成两段。 嘎吱吱一阵磨牙般的脆响,杨歌早已摘下了背后的重弩,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匹铁骑,这个时候,战场之间正慌乱的奔逃着一些孩童,一个个被吓得慌不择路,等这群孩子发现自己出现在铁骑与重弩之间的时候,一个个被吓得面如死灰。 第95章 小心谨慎 弩弦的锐响,战马的嘶鸣,刀风与怒吼,还有孩子们的惊呼与绝望。 出现在徐言眼前的一幕,定格成了世间最为凶险,也是最为丑陋的画面,徐言死死地捏起双手,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 手里没有石头 轰隆! 咔嚓! 重弩贯穿了铁马,砸落的铁马,将那些小小的身影彻底笼罩,骨断筋折的不止那匹铁马,还有那群慌不择路的孩童。 上千斤的战马,加上不亚于马身重量的铁甲,砸在几个六七岁的孩童身上,后果只能是死亡一途。 眼睁睁看着那些幼小的生命在瞬间消散,徐言抬起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目光有些呆涩。 十几个敌人而已,用得着数百无辜的百姓丧命么 呼! 落下战马的蛮夷顺地一滚卸掉了跌落的力道,一把抓过一个村民,随手就砸了过来,手脚乱抓乱踢的大活人在半空中哀嚎不已,随后被一位太保一刀切成了两半。 “给我杀!” 杨歌以重弩射杀着敌人的铁马同时,怒吼着喊道,鬼王门与蛮夷铁骑犹如两股对撞的洪流,轰然碰撞在一处。 徐言没有动,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两方拼命的厮杀,对他来说,双方杀得个同归于尽才好。 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邪派就是如此,无权无势的穷苦百姓,在鬼王门眼中不过是一群随时可以葬送的蝼蚁,既然蛮夷铁骑出现在李家村,一个包庇异族的罪名就足够抵消他们的屠村之举了。 铁马被拦了下来,不但耗费了鬼王门上百人的性命,还有许多被拉住来当做肉盾的村民,十几名铁甲蛮夷失去了战马,变得更加狂躁,一柄柄沉重的钢刀被抡得霍霍生风,这种力道足能与先天武者抗衡。 一开始就没打算逃跑的蛮族余孽,以十几人的数量,不断在鬼王门的包围中冲杀,他们没有屠空李家村的目的,或许也是为了等待强敌的到来。 以十几人就敢如此狂妄,对上千人的江湖武者更是凛然不惧,如果这群蛮夷的数量过百,岂不是胆敢冲杀诸侯的大军! 双方的死斗极其凶险,不论蛮夷一方还是鬼王门一方,如果见到周围有村民,都会毫不顾忌地一刀砍过去,或者是抓起来当做武器抡出。 没人在乎寻常村民的死活,除了徐言。 他毕竟是道士,正邪两派的厮杀他可以当成热闹看,那群江湖武者死不死的他可不管,可是看到无辜的百姓如此轻易的丧命,徐言的心里始终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如果可以,他很想将鬼王门与那群铁甲蛮夷统统撕碎! “老十七!动手!” 杨歌的低吼,将徐言从愤怒中惊醒,有这么个四脉先天的高手监视,徐言的怒火只能憋在心里。 看了眼脚步不动的杨歌,徐言假意地点了点头,拔刀冲向了最近的铁甲武士,他的脚步动了,杨歌的脚步才动。 九位太保的出手,终于将十几名铁甲蛮族压制了下来,配合着其他鬼王门高手的围剿,铁甲蛮人终于出现了伤亡,这群蛮族不但力量极大,一旦与敌人交手更会殊死拼杀,徐言与杨歌联手之下,斩断了那高大蛮人的一条手臂,对方犹自亡命冲杀,直到浑身浴血,心口被开出了一个大洞才轰然倒地。 难缠的对手! 两位先天四脉的高手加上十余位先天一脉到二脉的武者才围杀了一个蛮族,这群异族的实力如果单独对战的话,恐怕能与三脉武者斗个不相上下。 徐言并没有出全力,杨歌也是一样,即便如此,敌人的强大也远远超出了太保们的预料。 这还仅仅是逃进齐国腹地的蛮夷余孽,如果成千上万的蛮族发动冲锋,齐国能否挡得住都在两说。 心惊之余,杨歌杀心大起,斩杀了一个敌人立刻冲向第二个,每次与对手相遇之前,他必定会喊一声老十七,待到徐言先动,他才会出手,如果徐言不动,杨歌就会一动不动的盯着。 恶战并未持续太久,半个时辰过后,十几具战死的尸体均都倒在血泊当中,斩杀十几名蛮夷的代价,是鬼王门近三百多人的丧命,其中达到先天程度的高手就有几十人之多。 “这群蛮子的力气可真大啊。”排在第八位的太保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心有余悸地说道:“单独拼杀的话,这群异族都能与三脉甚至是四脉先天不相上下,难道他们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又如何。”杨歌冷哼了一声:“就算他们天生神力,在我鬼王门面前也要命丧九泉!” “把人头全都切下来!”杨歌吩咐了一句,眼神冷冽得让人不敢直视。 对方只有十几个人而已,鬼王门却付出三百多条性命,这种战绩对他二太保来说根本是一种耻辱。 “烧了这座村子。”杨歌冷冰冰地吩咐道:“胆敢藏匿蛮族余孽,村子里全都是蛮夷的眼线,看到活人,统统给我杀光!我要让这里成为真正的死地!” 手下轰然称是,一群凶神恶煞的鬼王门弟子放火的放火,杀人的杀人,本就没几个活人的李家村,不多时就成了一片火海,算得上鸡犬不留了。 望着面前的火海,徐言在心头沉沉地一叹,他的眼神不在有丝毫的悲意,而是平静得有些渗人。 他不是圣人,见不得生灵涂炭,他也不是仙佛,做不到普度众生,他更不是善男信女,会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撼动心神,既然挡不住鬼王门的屠杀,那就想办法逃离这处泥潭吧。 往后退了两步,装作远离火焰,徐言扫了眼远处一具趴在火海边缘的蛮夷尸体,那尸体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一个提着长剑的鬼王门弟子正向那具尸体走去。 徐言的身后就是一匹战马,待他脚步站稳,此时的位置,是最适合翻鞍上马的距离,只要三步,就能骑上那匹战马。 机会,马上就要出现了! 徐言的动作引来了杨歌的目光,没等杨歌看清徐言的身影之际,火海边缘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那个提着长剑准备割蛮夷脑袋的鬼王门弟子此时已经身首两分,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早已暴起,斩杀了一人,立刻飞身上马,竟然逃之夭夭。 当尸体刚刚暴起的刹那,杨歌的目光立刻从徐言的方向转了过去,他刚一回头,徐言的身子猛然冲向身后的战马,几乎与那装死的蛮夷同时翻身上马。 “哪里走!”打马如飞,徐言高声喝道:“二哥放心,将他交给我了!” 装死的蛮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在那种重伤之下,对方还能存活,等到鬼王门的人反应过来,人家已经冲出了包围逃之夭夭。 发现逃了一个蛮族余孽,杨歌顿时大怒,没等他找到战马,身后又传来了徐言的高呼,等他看到徐言居然一个人追了出去,杨歌的眼神顿时阴沉了下来。 喊是喊不回来了,别人打马用鞭子,徐言打马用刀,马臀上一连被砍出了三道血痕,那匹马发疯了一样狂追在蛮夷身后。 狠狠地一捏双手,杨歌盯着徐言的背影咬牙切齿,急匆匆找了一匹马,吩咐还有马匹的手下跟着他追出去。 跑一个装死的蛮子不算什么,他主要的任务是盯住十七太保。 徐言与杨一毕竟是新面孔,就算成为太保,哪能得到真正的信任,卓少宇亲自盯着杨一,将徐言交给了杨歌监视,如果徐言趁机逃了个无影无踪,杨歌回去要如何交代。 等到杨歌追出村子的时候,都要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了。 大致确定了两人向着北方追逃,杨歌心中大怒之下,学着徐言的模样反手砍了马匹三剑,他的速度顿时比之前快了三分。 “你是想追杀蛮夷,还是想趁机离开鬼王门,徐言,徐止剑!” 低声自语,杨歌的眼里冷光四射:“在我手里,没人能逃得掉,不管是蛮夷余孽,还是太保!” 急奔之中,杨歌摘下重弩,从背后取出一个箭囊,抽出一根红色的弩箭,抬手朝着天空打了出去。 吱!!! 尖锐的啸声,撕裂了夜空的宁静,随后是一道火线的出现,那根弩箭不但是响箭,到了半空竟然还燃烧了起来,在夜晚看去格外显眼,火箭滑行的方向,直指北方。 战马上的徐言看似死死地追在蛮族的马后,实际上他此时正在庆幸着机会的来临,前边这位的命大,那么重的伤势都能逃跑,他这才有了脱身的希望。 自从看到唯一没死的蛮族动了动手指,徐言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自己莫名其妙的独自逃走,必然会引来鬼王门的猜疑甚至是追杀,可是他追杀蛮族余孽就没人会意外了,这么好的借口,岂不是天赐良机,等到远离了鬼王门的人,徐言就算彻底逃离了鬼王门这处泥潭,反正没人知道他与蛮族最后的情况,从此消失也只会被鬼王门认为是被蛮族杀了。 借口极好,机会更好,可惜,当徐言听到响箭,又看到天空上直指自己奔行方向的火箭,他就知道这次远离鬼王门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文学楼】 杨歌果然不肯放过自己! 响箭是为了聚集周围的鬼王门弟子,有火焰指引方向,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鬼王门弟子岂不是正好挡住了徐言的去路。 被分散在齐国境内的鬼王门弟子,不下数万之众,别看屠灭李家村只聚集了上千人,应该还有鬼王门的人正在赶过来,就算周围没有鬼王门弟子,只要杨歌紧追不舍,响箭不断,早晚会碰到邪派的人。 鬼王门能成为邪派之首,齐国江湖界的其他邪派哪能会不听号令,鬼王门二太保的身份,除非是纸扇门那种不亚于鬼王门的强大势力,其余的邪派恐怕都要听命于火焰响箭之下。 同样靠着流血而加速的战马,速度相差不大,尤其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徐言想要消失在杨歌的目光之下,基本是做不到的。 亡命的追逃,持续了大半夜,在杨歌紧追不舍的追赶之下,徐言到底没有逃出这位二太保的视线,天刚放亮,远处已经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武者身影,到底有鬼王门的人被火箭唤来。 “拦住他!” 看到前路上出现了上百武者,徐言无奈之下,当先开口断喝:“我乃十七太保,给我拦住前面的战马!” 一听十七太保在追杀敌人,一群鬼王门弟子顿时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呼啦啦围了过来,那蛮族骑士的战马也被放了血,大半夜的狂奔这时候鼻息如雷,眼中无神,在撞开了一个武者的同时也随着摔倒在地,把那蛮族给压在了身下。 徐言赶到近前的时候,被战马压住的蛮族居然挣脱了出来,他没有武器,竟是一把将战马的两条后腿给撕了下来,正在乱砸一通,倒也逼得鬼王门的人纷纷后退。 翻身下马,徐言回头看了眼远处追来的杨歌,无奈之下,亲自出手,运转出四脉先天真气,与那重伤的蛮族战在一起。 对方本来就重伤,又跑了大半夜,气血不足之下,再强壮的人也会萎靡不振,不多时,徐言就在对方的身上留下数道深可透骨的刀痕,等到杨歌抵达之际,那蛮族余孽已经被徐言踩在了脚下。 “二哥,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把钢刀抗在肩头,徐言憨笑着问道,看到他这副全力追杀蛮族的模样,杨歌的心里疑惑不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谨慎了,老十七追个蛮族而已,不会真想逃走才是,太保的高贵身份,别人求都求不来,难道还有人不想要么? “当然是留活口了。”杨歌现出赞许的目光,道:“抓个活的,绑回去义父一定开心,十七弟放心,这份功劳全都是你的,二哥可不会跟你抢。” 吩咐手下将重伤不起的蛮族五花大绑,杨歌这时候已经认为徐言的举动是要立功,而非逃走了,不多时,李家村的那些鬼王门弟子相继赶来,其余的几位太保一见抓到了活口,纷纷对徐言羡慕万分。 蛮族善战,只要提起刀,最后的结果不是胜利就是战死,能抓到一个活的蛮族可太不容易了,鬼王门也能趁机从对方嘴里打探到蛮族更多的消息。 不招不要紧,落在鬼王门手里,别说是人了,就算鬼都要被扒层皮。 虽然损失了几百个手下,这一战也算告捷,带着唯一的活口,太保们就此踏上了归程,几天之后,无奈的徐言再次回到了山庄。 杨歌这队太保归来的时候,大太保卓少宇带队的另一群太保也是刚刚归来不久,卓少宇遇到的是不到二十人的蛮族队伍,不知耗费了多少人手才将对方一网打尽,只不过没有抓到活口,于是徐言抓到的蛮族,就成了大功一件。 第96章 冻裂金铁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这是鬼王门的规矩。 半月有余的清缴,看似大获全胜,实际上鬼王门斩杀的蛮夷余孽不过才几十人而已,这么点人数,要说成齐国内部的蛮族被彻底清除干净了,是不可能的。 太保们身份尊贵,自然不会像那些门人弟子一样满齐国的乱跑,只要返回山庄休整,等待着下一次的消息传来就行,这场清缴异族的战事,远远不是几天十几天就能结束。 毕竟首战告捷,卓天鹰亲自为十八太保庆功,酒宴上父子之间倒也其乐融融,每一位太保都得到了无数银钱的奖励,不但有银子,还有名刀宝剑,光是美婢就赏了每人两个。 酒宴之上,太保们谈论起蛮族的武勇,一个个均都赞叹不已,这种对手实在是难缠,十几人的骑队就敢向数千人发起冲锋,可见蛮夷好斗之说不假。 谈论到兴头上,二太保杨歌站起身来,道:“义父,这一次孩儿率领兄弟们清缴蛮夷,老十七可是立了大功,要不是他单人独骑追杀出去,我们可抓不到一个蛮族的活口。” 看似在为徐言请功,实际上杨歌是在汇报着此行出现的一些特殊状况,埋头吃饭的徐言自从庆功宴开始基本没抬过头,生怕别人关注他一样,这时候一听杨歌为他请功,徐言在心底是破口大骂。 那的确是一份不俗的功劳,却能让人看出些许的不同,一个单人独骑,老奸巨猾的卓天鹰能不怀疑才怪。 徐言是宁可不要这份功劳,也不想让卓天鹰对自己生疑,否则他就更难逃脱鬼王门了。 “原来是止剑抓到的活口,看来真应了那句话,年少才出英雄啊。” 卓天鹰带着赞许的目光看向徐言,道:“蛮族桀骜不驯,最为擅长死战,我大齐几路大军清缴,倒是将犯边的蛮族驱逐出边境,击退了蛮夷,却没抓到过一个活口,老十七,你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 活的蛮族,能打听到军情,比死的值钱了太多,其他太保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他已经重伤,孩儿随便几刀下去就把他砍趴下了,嘿嘿,嘿嘿。”徐言抬起头,憨厚地笑着说道,嘴里还在大嚼着鸡腿。 “那也是你的本事。”大太保卓少宇在一旁笑道:“别看老十七能吃能睡,人家吃得多睡得多,精神就比别人足,否则的话,那逃兵恐怕真就能逃了去。” “大哥说得在理,当时连我都没发现有人装死。”杨歌举杯说道:“要不是老十七机灵,抢先上马追了出去,以刀砍马逼得战马风驰电掣,那蛮子恐怕真就逃走了,我在后边一路火箭指引,才能大致确定老十七的方位,十七弟当时追得那叫一个快啊。” 杨歌的赞叹,听得徐言都想把他嘴巴给缝上,都说祸从口出,其实很多时候,祸,不一定是从自己的嘴里出去,也可能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去的。 杨歌这番话说完,卓天鹰不断点头,看样子是在欣慰,那双鹰眼里却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芒。 “有功自然要赏,这是我鬼王门的规矩。” 卓天鹰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道:“既然老十七立下大功,这粒行气丹就归你了,今后只要有人立下大功,一样可以得到更好的奖赏,我卓天鹰,可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 “增加气血之力的行气丹!”有太保惊呼:“老十七你走运了,还不拜谢义父。” “行气丹对于先天武者不亚于大补之物,只加气血之力,无破脉之功,三脉先天最为看重筑基丹,殊不知我等四脉先天最需要强大的气血之力,好冲开第五脉。”杨歌在一旁也是羡慕万分地说道:“义父从不轻易赏赐丹药,那都是仙家灵丹,出自修行者之手,珍贵异常,老十七,快谢恩吧。” 听说奖励的是仙家灵丹,徐言顿时显出诚惶诚恐,期待激动的神色,拜谢过卓天鹰之后将瓷瓶接了过来,左看右看显得欣喜不已,还打开盖子闻了起来,看得一旁的杨一咬牙切齿,嫉妒不已。 行气丹没有筑基丹珍贵,但也十分有名,这种增加气血的丹药只要吃下一粒,据说能让人血气大增。 武者习武,靠的就是一身气血,只有气血精纯壮大方可冲开脉门,先天三脉的武者看中的是筑基丹这种可以破开后三脉的丹药,而四脉或者五脉的武者则看中行气丹这类能增加气血的灵丹,因为气血越发充沛,破开后面脉门的机会就会越大。 徐言得到的奖励,比起其他人可要珍贵了太多,因此也惹来许多嫉妒的目光,尤其是最小的杨一,在心里甚至发誓一定要超过他这位十七哥。 把玩了半晌,徐言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准备将小瓶收在怀里,一副谨小慎微,得到好东西不想立刻就吃下的模样,看得其他太保纷纷大笑。 “老十七,既然是奖励,现在就吃下吧,省得你其他的哥哥惦记。”卓少宇微笑着说道:“要是被人抢了,你可没地方哭去。” 卓少宇的一句话说出,徐言的眉峰立刻无法控制的抽搐了一下,紧接着被他以笑容遮掩了下去。 “吃得太饱了,这种宝贝还是留着当宵夜的好。”徐言一边说,一边死死地握住瓷瓶,生怕被人抢走一样。 别人眼里的宝贝,在徐言看来则是要命的东西,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将这粒所谓的行气丹塞进别人嘴里。 是不是修行者炼制的丹药徐言不知道,行气丹的大名他也没听说过,他只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一粒只能以恐怖两字来形容的毒药! 徐言的左眼能看到许多异象,却看不出毒素这种无形无质的存在,他不是看出来的,而是闻出来的。 瓷瓶里的丹药带着一股青笋的气味,细闻之下会发现青笋的气味中还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膻味,好像刚切出来的羊肉。 青笋与膻味如果单一出现的话,只能代表着食物的美味,如果这两种味道同时在一起出现,除非是羊肉炖青笋,否则的话,就只有一种东西能发出这两种味道了。 乌罂草! 乘云观的老道士教会了徐言辨别许多毒草的经验,一些毒草在临山镇周围是看不到的,于是徐道远会将那些稀奇毒草的一些特征告诉徐言,老道士的教诲中,乌罂草这种毒草,在徐言的心里印象最深。 当年徐道远提及这种毒草的时候,脸色十分凝重,他郑重的告诫过徐言,如果遇到乌罂草,速速远离,那不是一种草,而是一种来自地狱的恶魔,只要吃下一点,这一生只能成为一具任人摆弄的傀儡。 能被称之为魔鬼的毒草,实际上毒不死人,却能让人生死两难,吃下乌罂草会让人上瘾,而且是一种以人力无法摆脱的瘾头,就如同呼吸一样,一旦有人吃下了乌罂草,在一段时间之后如果吃不到的话,将会犹如溺水之人一样,正是这种能让人产生如同渴望呼吸一般的恐怖瘾头,才造就了乌罂草的魔鬼之名! 从行气丹上闻到了乌罂草的味道,徐言捏着瓷瓶的手已经渗出了冷汗。 李家村单骑追杀蛮族的举动,到底引起了卓天鹰的怀疑,徐言没有料到,那位鬼王门的门主为了控制住自己,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惜以混杂了乌罂草的行气丹来骗自己服下。 卓少宇的劝告,被徐言以吃饱了留着当夜宵为名敷衍了过去,明知是恐怖的毒药,他哪能现在就吃,等回到住处,就算有一群人盯着,徐言也准备在吃夜宵之前逃出鬼王门。 这种要命的宵夜,他是消受不起了。 徐言护着瓷瓶的举动的确演绎得淋漓尽致,一副谁抢就和谁拼命的架势更被他装得惟妙惟肖,其他太保在嫉妒之余也不会当真去抢,一个个羡慕万分地看着这个走了运的十七弟。 太保们没说什么,卓少宇好像也忘记了徐言手里的灵丹,可是有人并不买账。 “你大哥说得不假,止剑,现在就吃下吧。” 卓天鹰此时端起酒杯,眼神平静的望着徐言,道:“没看到你这群哥哥们都要眼红了么,趁着为父在这给你坐镇,服药吧。” 一句服药吧,徐言的心头如坠冰窟! 十六岁的小道士,从离开乘云观以来,经历的已经不算少了,元山寨的群魔乱舞,梅香楼的胭粉环绕,徐言的心态也在这份被称之为红尘的世界中时而欢喜时而无奈,时而冷漠时而慈悲,然而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劫难,终究让徐言手足无措了起来。 再高的心智,也掩盖不了年少的青涩,别说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即便是那些江湖老宿,恐怕也无法应对这种局面。 只因为面对的强人并非武者,而是筑基境的修行者! 心头的冰冷,彻底勾动起心底的暴戾,徐言的眼神里出现了无法掩饰的冷意,好在他始终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瓷瓶,这才无人得见,否则一旦让卓天鹰看到他眼神的冰冷,必然会对他更加怀疑。 “义父” 抬头的瞬间,徐言眼里的冷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憨厚的神态,没等他说出一句敷衍之词,卓天鹰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服药。” 卓天鹰打断了徐言,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眼神变得越发尖锐冷漠了起来。 躲不过了 徐言无声的叹息,不在多说,从瓷瓶里倒出那粒行气丹,在其余太保无比羡慕的目光下,张嘴吞了下去。 “恭喜十七弟服得灵丹。”八太保拱手笑道。 “十六岁的先天四脉,我看老十七在二十岁之前都有可能破开五脉,六脉宗师指日可待啊。”十二太保赞叹不已。 “苦练其身,才是习武的真谛所在,老十七,今后你可要勤奋一些才好,别总是吃了睡睡了吃,整天跟头猪一样。”二太保杨歌笑骂了一句。 “十七哥,我们比比看谁先破开六脉!”嫉妒万分的杨一捏着拳头说道,他年纪最一句话惹得其他的太保哈哈直笑。 作了个罗圈揖,徐言谢过一群义兄的夸赞,坐回原位,不过这次他没在吃东西了,好像真吃饱了。 酒宴还在继续,端着酒菜的仆人穿梭个不停,门主与太保们庆功,哪能随便吃吃喝喝就行呢,酒是好酒,菜更是好菜,不但酒菜丰盛,更有鬼王门豢养的舞女歌姬纷纷献艺,薄薄的轻纱罩不住那些动人的**,一时间大厅里香气扑鼻,艳影纷纷。 装作痴痴的看着舞女,徐言此时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模样,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他身边才能发觉,他的呼吸竟变得十分缓慢绵长,一动也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 徐言没睡,他只是竭尽全力在抑制着身体的各种机能,也只有如此,才能在最大的程度上减缓行气丹被吸收的速度。 武者练体练气,可控制不了内脏,徐言虽然破开了第五脉,想要控制自己的五脏六腑不去吸收药力也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只能以现在这种接近空灵状态的打坐,来减缓药效的吸收。 道家人经常打坐,这种静坐能调理身心,使人心安气宁,不但呼吸会与入睡的时候相仿,连身体的血液流动都会变得缓慢。 徐言从小就住在道观,打坐更是他每天的必修课。 “物有自然事不烦,垂拱无为体自安,体虚无物身自闭,寂寞旷然口无言” 在心头默念着道家经文,徐言如同入定的老僧一样,目光呆涩,心思空灵,这种状态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之久,才缓缓醒来。 再空寂的静坐,只能稍微延缓毒物的吸收而已,徐言真正的目的是要拖过这段时间,等到回去之后他会另想办法,至少要将吃下去的丹药吐出来才行。 小半个时辰的作陪已经够了,徐言正要借口困倦好回去睡觉的时候,今天酒兴十足的卓天鹰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微笑着说道:“今天为父高兴,孩儿们且陪为父在干三杯!” 卓天鹰举起酒杯,其他太保自然相陪,无奈的徐言想要装作没听见,上边再次传来声音。 “止剑,今天的大功臣可是你啊,别人三杯就好,你要六杯才行。”卓天鹰说罢,亲自走来给徐言倒满了杯酒中,自己一口喝干。 既然拖不过,徐言只好喝苦水一样又喝了六杯酒,这还不算完,卓少宇与杨歌也纷纷拉着徐言不放,本打算尽快离开的徐言,是彻底走不掉了。 半宿的狂饮,这场酒宴直到午夜才结束。 徐言满身酒气的回到了住处,在经过院子里那颗大槐树的时候叹息了一声。 他这个十七太保的命运,恐怕与那位死鬼文太保一样,根本逃不出虎口。 房里没有点灯,徐言坐在黑暗里,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微醉的眼眸开始变得越来越清,越来越冷,直到一股仿佛能冻裂金铁的目光出现。 行气丹的药效已经出现了,徐言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变得越发充沛,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如果没有乌罂草的存在,徐言必然会趁着这种机会苦练不休。 再充沛的气血,也融化不了心头的冰冷,徐言捏起的双手变得毫无血色,清秀的脸庞在黑暗中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 “鬼王门卓天鹰十八太保!” 沉沉的低语,犹如来自鬼域的嘶鸣,深陷死地的徐言,到底发出了无法抑制的怒吼:“既然你们要我死,那就看看谁先死好了!” 曾经肆虐在元山寨的魔鬼,再一次从徐言的心头出现,这一次不是为了无辜的女孩儿,而是为了徐言自己。 第97章 地处边境 人心,是这世间最为复杂,也最难琢磨的东西,往往认为看透了一个人,或许转回身就被人家从背后捅了一刀。 人心如鬼,因为鬼无常态,无形无质,看不到,更摸不着。 从一开始的无奈之举,徐言成为了鬼王门的太保,他的本意只是想用太保的身份来压制岳乘风,好救下梅三娘而已,不曾想到,鬼王门这个太保的身份,为自己引来了杀身的大祸。 既然装成一头猪也躲不开屠刀临头,那就放出心底的那头魔鬼好了…… 眼底的寒意,使得徐言看起来显得阴森而诡谲,他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在明知自己逃不出魔爪的情况下,徐言是不介意大开杀戒的。 临死也要拼个同归于尽,才是他骨子里的一种孤傲。 丹药早已融化,呕吐之类的办法已经没用了,静坐了稍许,徐言开始在黑暗中习练起飞石身法,从丹田冲出的真气直抵五脉,开始向着第六脉冲击。 行气丹不是假的,只不过被添加了乌罂草这种毒药而已,既然无法驱毒,行气丹的药效就不能再浪费了,于是从午夜开始,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徐言始终在苦练不休,吃过早晚,才疲惫万分地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三天。 身体的疲惫,加上心绪的疲惫,年少的小道士,正在经历着他这种年纪不该经历的苦难,好在徐言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大睡了三天,醒来之后再次变得生龙活虎。 乌罂草的药效虽然无法驱除,却并非立刻就会发作。 据老道士所言,乌罂草的毒力,第一次吃下,至少要在半年后才会真正的发作,到时候如果没有乌罂草可吃,人会活活被自己的欲念折磨死,只要再吃下乌罂草,即可缓解那种痛苦,只是第二次毒发的时间会变得更短,或许五个月也或许三个月,而且之后的毒发时间会越来越短,直到最后时时刻刻都需要乌罂草的时候,再强壮的人也会变成皮包骨,只要一次得不到乌罂草,将会彻底死去。 恐怖的毒药,让人闻之色变,好在徐言还有至少半年多的周旋时间。 已经入秋,齐国的气候变得寒冷了起来,与大普不同,临近通天河的齐国一旦到了秋天,气候与大普的冬天都相差不多。 山庄里有人换上了皮袄,齐国的冬天寒冷无比,没有皮袄,是过不了冬的,当然了,那些出门就有车船,回家又有暖炉的富贵人家,可不会在意天气的冷热。 宽敞奢华的车船里燃着四座暖炉,一群锦衣青年品茶的品茶,说笑的说笑,除了趴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少年之外,其他人全都精神奕奕。 路途并不颠簸,这种庞大的车船犹如移动的宫殿,载着这些身份高贵的太保们赶往远方。 距离上次剿灭了两伙蛮族余孽不到一月,鬼王门被分布在各地的门人又有消息传来,在边境长夷岭附近再次发现了蛮夷的踪迹。 这一次的发现并非零散的蛮夷,而是一只不少于数百人的蛮族铁骑,为了一次剿灭这些入侵者,齐国边军汇聚了两万大军,准备合围,十八太保的出手,其实是顺路而已。 距离边境长夷岭不出三百里的地方有一座长夷城,鬼王门的眼线是从这座城里传回来的消息,也就是说,长夷城与边境长夷岭两处地方同时发现了蛮族的踪迹,区别是城里的蛮夷不多,而长夷岭的蛮族过百。 过百的蛮族铁骑,对于天南十六国的任何国家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存在,数百蛮族铁骑,有着冲锋万军的胆量与实力,虽说几百蛮族杀不光上万军士,可是铁骑过后,也没人能留得住人家。 想要围杀数百蛮族铁骑,至少需要过万的军队,齐国的国土太大,一时间无法在一处边境聚集太多军队,两万人马合围已经是最多的数量了,等待其他援军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到时候人家离开长夷岭,可就白忙一场了。 其实这一次十八太保出手,主要的目标还是长夷城,至于途径的长夷岭,只要战事还没结束,鬼王门的人自然会出手相助,拼命是不可能的,帮帮小忙,追杀一些逃寇还是没问题的。 打着顺路帮帮手的心思,太保们乘着车船赶往边境长夷岭,车船的左右护卫着五百先天高手,这次的任务并不着急,据说长夷城里的蛮夷毫无警觉,所以一路上,太保们有说有笑,显得轻松自在。 温暖的船厢里,加上呼呼大睡的徐言在内,总共十七人,最小的杨一不见了踪迹。 “老十八也是贪功冒进,我们邪派功法习练的速度的确很快,却容易出现气脉紊乱的情况,明知气血已经混乱还要强自演练,得了个血脉爆裂的后果也就不足为奇了。” “谁说不是呢,小小的年纪就破开了三脉,本来前途无量,这下好,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年纪越小,血气越旺,老十八一定是眼红他十七哥得了行气丹,这才咬牙苦练,拼劲到是够了,心眼缺了一根,都说老十七傻,要我看呐,最傻的是老十八才对。”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他要能压得住好斗的性子,潜心习练个几年,未必追不到他这些哥哥,或许第一个破开六脉的就是他也说不定。” “兄弟一场,哥哥们在老十八的坟前敬过酒了,我们也算尽了心意,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船厢里的唏嘘并未持续多久,换成了其他话题,太保们除了觉得有些可惜之外,根本没人伤心,鬼王门的太保看似高高在上,然而每年都会死掉好几个,死了旧的太保,自然还会有新太保加入。 角落里的徐言抻了抻懒腰,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起来睡得香甜,实际上他早就醒了,耳朵听着其他太保的言谈,眼神看着面前的木板发呆,而他的心里,则在回想着出发前,为太保们践行的门主卓天鹰。 杨一的死讯是在前天传出来的,邪派不讲究搭灵棚祭奠,哪怕太保身亡,也是在后山就地掩埋,如果死一个鬼王门的人就要做一场法事,数万之众的鬼王门总舵一天别干别的,光搭灵棚了。 杨一的死因,是走火入魔,血脉爆裂而亡,这种死法与杨一好斗的性子的确相当,徐言却十分清楚,杨一不是走火入魔,而是真的被人吃掉了。 尸体完好,还是被太保们一起埋葬,说明杨一被吃掉的不是血肉,而是真气! 至于杀掉杨一的凶手,徐言十分肯定是卓天鹰所为,因为今天清晨,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环绕在卓天鹰身旁的魂魄。 魂魄的模样,与杨一半点不差。 真是吃人的门主啊…… 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徐言打着哈欠坐了起来,顺手抓过船厢里的瓜果大吃个不停,这副睡醒了就吃的模样,引来太保们的嘲笑,只是没人能看得出,徐言在傻笑着看向那些太保的时候,他的眼底深处,已经涌起了一股诡异的神采,仿佛那些太保们都成了手边的瓜果,可以被扔进嘴巴里大嚼特嚼一样。 一路远行,鬼王门的车船终于抵达了长夷岭,这座巨大的山岭此时已经铺满了白雪,秋雪映寒,在齐国算不得少见。 既然是顺路帮帮手,太保们自然不打算帮着边军拼命,远远看到长夷岭之后就停了下来,派出手下前去打探,太保们则安坐在温暖如春的船厢里品茶闲谈。 他们可是太保,比那群边军金贵太多了,哪能顺便去冲冲杀杀,过百的蛮族铁骑,对于鬼王门这次前来的高手来说也是十分可怕的对手。 不多时,探马回报,长夷岭上并没发现打斗的痕迹,连个人影都没有。 长夷岭没人,大太保卓少宇微微皱眉,吩咐声启程,按着传回鬼王门的消息,找到了驻扎在远处荒林中的边军,打听过后才得知长夷岭成了空巢,原本栖息在这里的蛮人不见了踪迹。 齐国大军倒是早已准备好合围,怎奈人家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到人,自然无法出兵了。 蛮族战马以速度与强壮闻名天下,即便马王镇的宝马良驹都比不过那些生活在雪山的壮马,所以在机动性这一点,蛮族铁骑占着绝对的优势,一旦人家远遁,大多以步卒为主的齐国边军,是追不上的,即便有边军骑兵追上去,只要形成不了合围,下场很可能是全军覆没。 在马上作战,天南十六国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蛮族铁骑。 得到蛮夷消失的消息,卓少宇沉吟了良久,决定赶往长夷城,他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不会多管军队的调动,再说他也管不到边军头上,鬼王门的十八太保能号令江湖邪派,可无法指挥大军作战。 江湖人的规矩与地位,只在江湖之内,如果江湖人将触角涉及到军方,得到的绝对不会是权利,而是灭门的灾难,这一点卓少宇还是十分清楚的。 反正只是顺路而为,长夷岭的战事对鬼王门不算重要,太保们的任务是清缴长夷城里的余孽。 几百里的路途,一天之内即可抵达,为了隐匿身份,奢华的车船被留在城外,十七位太保改为步行入城,跟随的五百先天高手更是混入了各处的城门,化整为零的鬼王门高手,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这座边境城镇。 长夷城不算小,高耸的城墙,宽敞的街巷,往来的人群,繁华的店铺,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座城池的繁华。 一进城,徐言就被来往的客商吸引住了。 客商们的货物稀奇是一点,最主要的,是这些商人们的容貌与发色,竟然与齐国和普国人十分不同,有人一头金发,有人天生碧眼,还有些皮肤黝黑,张嘴只能看到白牙的壮汉,被一根细细的稻草捆着双手,自愿卖给富人家为奴。 异域的景致,在长夷城这种边境城镇里算不得少见,太保们除了徐言感到好奇之外可没人在意那群商贾。 沿着北街来到一处豪宅大院,这里是鬼王门落云堂的堂口所在,排在三十六处堂口最末的落云堂,主要负责走商,而非打斗,所以即便堂主只有着二脉先天的实力,落云堂在鬼王门的地位一样不低,别看排名最末,实际上比起青木堂那种堂口可要重要多了,毕竟鬼王门的近半财源,都是来自落云堂的生意。 落云堂的堂主名叫姚林,坐镇长夷城已然十余年之久,长夷城里藏匿着蛮族余孽,就是由落云堂传来的消息。 待客的大厅里,身形高瘦的落云堂堂主笑容满面,亲手为太保们倒上茶水,道:“蛮夷余孽而已,劳动太保亲征,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只要门主一道令下,落云堂人马尽出,未必留不下那群蛮子。” 面对十七位太保,只有二脉先天实力的姚林显得毕恭毕敬。 “姚堂主的任务是替我鬼王门赚钱,至于打打杀杀这种力气活,自然是我们这些太保的拿手好戏。”二太保杨歌面带微笑,语气显得十分亲切,道:“让姚堂主这种经商的高手去杀人,岂不是显得我鬼王门人才凋零。” “二弟说得不假,姚堂主传来蛮夷的消息就足够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好。”卓少宇明显对于落云堂的堂主十分看重,语重心长地说道:“姚堂主这些年为我鬼王门赚取了大量钱财,临行之际父亲大人说过,鬼王门的家财,半数来自落云堂,姚堂主的地位,本该与我们这些太保相当才对。” 能赚钱的就是宝贝,别看姚林只是个拿不出手的二脉先天,可人家就有经商的脑袋,每一笔买卖都会获利颇丰,难怪大太保都要好言相待,在姚林面前连点架子都没有,如果是其他堂主,除了前八之列,其余的可入不了十八太保的法眼。 落云堂的人手其实并不少,只是大多都在贩运货物,这也是鬼王门接到消息之后立刻派出十八太保,而没有命令落云堂动手的缘由。 自家的财路,卓天鹰又不是傻子,哪能浪费这些经商之人去打打杀杀呢。 “大太保客气了,身为鬼王门的人,自然要为门派出力才对,虽说我姚某实力一般,拿起刀剑一样是能杀人的。”姚林这番侃侃而谈倒也不卑不亢,听起来让人舒服,这才是豪商的能力,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好感大增。 休息了稍许,卓少宇从姚林口中得知了蛮族余孽的藏身之地,而这个时候,随着太保们混入长夷城的鬼王门高手已经全都到齐。 一路乘着车船,太保们根本就不累,在卓少宇的吩咐之下,鬼王门开始行动了,从豪宅中涌出的身影兵分四路,向着城北的贫民窟出发。 边境巨城,自然少不了乞丐,因为地处边境,所以长夷城里的乞丐几乎各种各样,有齐国的,也有许多其他国度的乞丐,乞丐们汇聚在城北,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处脏兮兮的贫民窟,街道两侧遍布着临时搭建的帐篷,时而有难闻的气味从街边飘来,一些满脸污渍的乞丐看到有人经过,闭着眼睛睡着了都会下意识的伸出手里的破碗乞讨。 不劳而获,是为捷径,哪怕这种捷径被人鄙夷,一样有人心甘情愿。 平日里的乞讨,在今天不见了,本该从街边棚屋里伸出的脏手或是破碗,今天一个都见不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经过这里的人,太多了。 乞丐也有乞丐的生存之道,面对富态的员外或是行商的豪客,他们绝对会装出最可怜的一面,如果对面来的是一群背着刀剑的凶神恶煞,伸出脏手的后果很容易被人家一刀给砍了。 跟在太保们的身后,徐言抓着一块点心犹自在大吃,从落云堂的堂口出来,他顺手带走了人家的两盘点心,别人一副拼命之前的凶戾模样,只有他吃得开怀不已。 徐言不饿,他只是在尽力掩饰着自己眼底的杀意,那杀意不是来自于蛮夷余孽,而是身边这群高高在上的太保! 第98章 发起的冲锋 乌罂草入腹,到底勾动起徐言心底的凶戾,既然鬼王门彻底绝了他的后路,在被人吃掉之前,徐言可不会坐以待毙。 猪临死之前都会大吃特吃,徐言在临死之前,自然也要狂吃一顿了,他看中的食物不是酒菜,而是面前的这群太保! 筑基境的卓天鹰,徐言还没办法对付,也没实力去对付,不过先天的太保们,就比较好下手了。 握着刀剑,提着真气的一群太保,一个个眼神锐利,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是种恶斗之前的经验,他们需要观察好地势与地形,后路自然也要想好,毕竟面对的敌人是天生神力的蛮族,一个不小心,丧命都正常不过。 地形可以看个通透,人心却看不透,十六位太保到现在都不清楚,他们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于那些可怕的蛮夷,而是来自身后的十七太保。 贫民窟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棚屋,这里住着乞丐们的头领,总共十多个健壮的乞丐成了这片肮脏街巷里的老大,一天天都不用自己去乞讨,只要勒索其余的乞丐就能活得有滋有味。 哪里都不缺强人,仗着身强力壮欺负其他乞丐,也算人家的本事。 鬼王门的目标就是尽头的棚屋,别看那棚屋破破烂烂,四处漏风,却是蛮夷余孽的藏身之地,原先的乞丐头领恐怕早成了尸体,在那群蛮夷的手里,别说强壮的乞丐了,就是先天武者都能被人家打成残废。 鬼王门的先天武者已经从四周围了上去,只等着太保们的一声令下,徐言的脚步不快,跟在太保们的最后,手里吃剩的点心被他随手仍向街边一处棚屋,棚屋里卷缩在母亲脚下的小女娃立刻捡了起来,左看右看,还不住的闻着点心的香气,却没有立刻吃掉。 “娘,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有好吃的了,我要留给姐姐一起吃。” 脏兮兮的女娃几岁大小,刚刚说完就被棚子里的女人一把拉进了黑暗里,好像十分惧怕谈论女娃的姐姐。 徐言的脚步顿了顿,扫了眼只有母女两人的棚屋,这时候前方传来了卓少宇的低喝,徐言不在多想,拔刀跟着太保们冲向巨大的棚屋。 简陋的木门被一脚踢开,四处漏风的棚子可挡不住先天武者,几乎在卓少宇下令的同时,数十位先天高手已经冲了进去,然而奇怪的是,屋子里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 等到太保们走进木屋,徐言才发现这处蛮夷的藏身地早已人去楼空,除了一屋子的酒气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网wqu】 “他们逃了?”有太保疑惑不已。 “落云堂的人呢,叫他们进来答话。”杨歌沉着脸吩咐了一声,很快,一个瘦子武者被带了进来。 “是你负责盯着这里么。”杨歌沉声问道。 “回太保爷,是小的盯着来着,这几天我就没去过别的地方,始终留在这条街,晚上都没敢合眼。”瘦子武者也是一脸迷茫,他想不通为何自己日夜监视的蛮夷余孽,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废物!”杨歌一脚就踹了出去,将落云堂的瘦子踹个了跟头。 “算了二弟。”卓少宇比较沉稳,皱眉打量起空空的木屋,道:“蛮族精明得很,落云堂没有高手,被人察觉不算意外,为今之计是找到那些余孽的踪迹,要不然我们可就白来一趟了。” 杨歌也知道拿落云堂的人泄愤没用,只好吩咐鬼王门的高手分头去寻找蛮夷余孽,随后准备就此离开。 临走之前,徐言在经过一张破烂的木桌之际,随手抓起了桌子上一个碗底模样的东西,半圆的形状,比手掌没大多少,白森森的看起来十分怪异,里面还残留着一些水渍,带着一股酒气。 好像酒碗一样的东西被拿起来的同时,徐言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了起来。 随着森白的酒碗被抓起,酒碗下面抻出了一段黑漆漆的绳子,绳子挽着一截截古怪的扣,脏兮兮,毛茸茸。 当怪异的酒碗被徐言举起的时候,一旁的几个鬼王门先天武者居然干呕着退出老远。 因为他们已经看了出来,那根黑漆漆的不是绳子,而是人的头发编织的辫子,辫子尽头的酒碗也不是酒碗,而是被当做了酒碗的头骨! 轻轻放下那个令人作呕的头骨酒碗,徐言的脸色始终惨白,头骨的大小绝非成年人,那种程度的头骨,应该是孩童才对。 “蛮族茹毛饮血,以敌人的头骨做杯为荣。”卓少宇认出了头骨酒杯,他并不意外,只是冷声说了一句就当先离开棚屋,死人头骨没什么稀奇,他只是对于蛮族的爱好有些恶心而已。 一个孩子,也能称之为敌人? 徐言始终在沉默,却在心里怒吼着自己的疑问,如果是强敌,任凭那些蛮族砍杀多少,做成多少人头酒杯,他都不会在意。 想起刚才扔给路边乞丐女娃的点心,徐言的浑身微微一颤,直到现在他才体会到那些所谓的蛮族究竟凶残到了何种地步。 转身离开木屋,徐言不愿多看那种人间惨景。 在门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年轻的小道士很想道一句慈悲,可惜,他自己的手里就拿着杀人的利刃,慈悲这句话,恐怕与他无缘了。 一抹狞笑在嘴角闪过,眼底的冷漠预示着心性的转变,徐言本打算只对付身边的太保们,如今他改变主意了,他要让那群残忍的蛮夷,和太保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的打算,并非徐言一时怒火攻心。 他推测出了一种可能。 卓少宇刚才说过,蛮族茹毛饮血,以敌人的头骨做杯为荣,那么将平民百姓杀掉,制成头骨酒杯的蛮族余孽,岂不是将这座长夷城的所有人全都当成了敌人! 一个人头酒杯,让徐言看穿了蛮夷的目的,当棚屋外的鬼王门高手开始向着四处涌去,打算挖地三尺来绞杀敌人的时候,城东的天空忽然被映成了红色,火焰喷吐着浓烟冲天而起,震天的喊杀声从远处传来,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 铅色的天空,落下了零星的雪花,雪与火的反差,预示着恶战被彻底掀动! 城东的大火与喊杀声,使得卓少宇豁然一愣,他急忙挥手,率领着太保们冲向出事的地点。 蛮夷余孽没有找到,长夷城却迎来了巨大的混乱,懒散的驻军从衙门里衣冠不整地冲了出来,胆子大的跑向东街查看情况,胆子小的又钻回了衙门,美其名曰保护知府大人。 长夷城里的驻军不多,因为距离镇守边关的边军只有不足千里,所以长夷城的守军平日里全都松松垮垮,处理些街头斗殴或是勒索些往来的客商他们在行,真要出现暴乱,不跑的就算好汉了。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从衙门出去打探消息的衙役,跑着去的,回来的时候是被马带回来的,倒不是这位运气好捡了匹马,而是被一位高大的骑士穿在了长枪上。 尸体带着血迹飞进了衙门,当长夷城的衙役出门一看,当场被吓昏了三个,剩下两个哭爹喊娘地逃回后院,还有一位直接被吓死了。 门外,是一片钢铁的丛林! 上千匹铁马暴躁的打着响鼻,浑身都被遮掩在铁甲里的战马,只有两团热气从鼻孔中喷出,看起来犹如一条条即将暴起的黑龙,在这些铁马上,是一群无声无息的铁甲蛮族,高大的身体,锋利的巨刀,还有一双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 随着首领的轻轻挥手,百骑铁甲破门而入,不出一刻钟的时间,长夷城的知府全家老加上一些衙役,被斩杀一空。 当百骑带着浑身鲜血走出衙门的时候,为首的骑士猛然举起了巨刀,狰狞喝道:“屠城!” 一句屠城,引来了轰然狂喝,带着各种各样的怪叫,这群铁人般的猛兽打马而行,分出百人队不断在城中放火,其余的人马分为三队,只管横冲直撞,不论是面对松散的驻军,还是路上的行人,只要是活物出现在眼前,就成了这些猛兽们击杀的目标,一路血色从城东蔓延到城西,又从城北持续到城南,整座长夷城彻底沦为了人间地狱。 三百人一队的蛮族铁骑,即便遇到万人的大军都敢发动殊死冲杀,何况是一群胆小如鼠的驻军,至于平民百姓和那些肥得流油的商贾,在蛮族铁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血色的街头,鬼王门的高手终于遭遇了强敌。 在贫民窟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卓少宇做出了一个聪明的举动,被杨歌派遣出去的高手又被他喊了回来,没让先天高手分散,而是集结在一处。 这样一来鬼王门发现状况的先机会消失,不过太保们却多了五百高手护驾。 在看到数量远远超出了估计的蛮族铁骑之际,卓少宇的心头就是一沉。 他对蛮族的了解,比其他人更加深刻。 因为鬼王门一些隐秘的消息,其他人没资格知道,他身为大太保又哪能不知,尤其上一次他带队剿灭蛮族的时候,鬼王门可是耗费了数百人命才将对手彻底留下,战损几乎是人家是十倍还多,如今身边虽然有五百先天高手,可是对面的铁骑却有三百左右。 以步战对骑兵本就处于下风,对手只要一次冲锋,靠着战马之力就能轻易冲散比己方多出倍许乃至数倍的敌人,尤其那群最擅长以战马冲杀的蛮族,别看自己这边的先天高手不少,真要硬碰硬,谁胜谁败都在两说。 蛮族力大无穷,每一个战士都堪比先天高手,又有铁甲铁马,这一战卓少宇实在是信心不足。 鬼王门来的人手还是少了点,本以为只有几十个蛮族余孽而已,五百先天绰绰有余,卓少宇现在才发觉自己好像闯进了人家早就定下的战场,他这时候才豁然惊觉,在长夷岭消失的蛮族,竟然早已聚集到了长夷城。 他们就是为了屠城而来! 卓少宇的心智不低,很快想通了关键,而这个时候,对面的蛮族铁骑也发现了这群鬼王门的高手。 没有任何的征兆,无声的铁甲洪流开始发起了冲锋,马速由慢到快,最后狂奔而起,闪动着寒光的巨刀被挥舞了起来,漫天的大雪仿佛都被那些利刃切得更加细碎。 雪开始越来越大,长夷城里的火光也越来越烈。 从大雪中冲来的三百铁骑,逼得鬼王门节节后退,卓少宇在瞬间做出了决定,自己这边绝不能和这种可怕的对手硬碰,一座长夷城而已,又不是鬼王门总舵,即便被屠杀一空,该愤怒的也是齐国的皇帝。 他们只是清道夫,江湖邪派的作用是清缴,而非在军前对战,这种敌人就该交给边军才对。 “走” 卓少宇刚刚说出了一个走字,他的声音就被一声暴喝彻底掩盖。 豁然一惊,卓少宇还没等看清谁发出的怒吼,一道身影已经从他身边冲了出去,不但面对着数百铁骑一往无前,还边冲边吼。 “杀光这群蛮族余孽,随我冲!” 少年人的暴喝,带着一股血气方刚,加上嗓门还大,尤其是太保的身份都冲出去了,那群鬼王门的先天高手还敢不跟着么。 原本的退走,突然变成了冲杀,卓少宇的鼻子差点被气歪了。 第一个带头冲出的自然是徐言,此时的十七太保倒拖着那柄寒铁刀,森森的刀锋在身后划出一路火星,矫健的身影犹如扑向牛群的雄狮,不但毫无惧意,清秀的脸庞上更是遍布着愤怒。 在很多时候,玩弄局势的未必是王侯,也可能是第一个发出冲锋的小兵,在大战之际,对垒的两军一旦杀心暴起,只需要一声号角,即可引来滔天血战,尤其是气势这种东西,是能够传染的。 徐言以太保身份发起的冲锋,带着一种悲壮与震撼,如果身后是一群王八指那种默默无闻的喽啰,徐言绝对扭头就跑,他正是看中了身后的五百先天高手,才决然发起了殊死的冲锋。 江湖武者,无论正邪,最为看重的就是名声,这些人可以行侠仗义,也可以枉杀无辜,他们喜欢扬名千古,更不怕遗臭万年,无论名声好坏,只要名声够大够响,都是正邪两派的一种骄傲。 可是唯独胆小两字,无论是仗义的豪侠,还是阴险的枭雄,全都无法容忍别人蔑视的目光。 这是一种正邪两派的通病,也是一种先天武者的骄傲,更是一份不肯屈居人下的心态,如今,一往无前的徐言,右手里倒拖着杀人的钢刀,而左手里,正死死地掐着这份人心! 第99章 同归于尽 没人能够永久的控制人心,然而在恰当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再加上炽烈的气氛,才有可能在瞬间控制住人心。 徐言选择的时机精准到了极致。 他需要这份人心,并非去寻求战火之中的胜利,更不是为了扬名天下,而是为了吃! 将死的猪,胃口会变得更大,五百先天可不够给徐言陪葬,来自乘云观的小道士,看中的,是十八太保。 卓天鹰的阴险,十八太保的虚伪,还有蛮族铁骑的残忍,在短短的几月之间,徐言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人间地狱,既然他自己命不久矣,那就拉着这群太保垫背好了,不但要拉着太保和五百先天,对面那群将活人制成人骨酒杯的野蛮人,也一样要死! 心底的魔鬼被彻底放了出来,化身恶鬼的徐言,到底挑起了鬼王门与蛮族铁骑的血战。 哗啦啦! 刀锋摩擦着地面的青砖,带起了一条火线,矫健的身影在长街上一路疾行,迎面,轰然的战马越来越近,徐言的脸睱上开始升腾起嗜杀的狰狞。 在他的眼里,看不到黑压压的铁骑,也看不到飘落的白雪,他只看到了李家村那些无辜的百姓横尸遍野,看到了木棚里飘着酒香的人头酒杯,还看到了一片即将来临的血色! 疾行的身影在第一匹铁马即将撞来的时候戛然而止,徐言猛然踏出的脚步踩碎了地面的青砖,他停了,身后的长刀却没停,带着四脉先天真气的寒铁刀,从身侧斜斩而出,自下而上劈了出去,仿佛要斩碎苍穹。 一片雪雾随着刀锋翻卷了开来,切开了大雪的长刀,紧接着切开了马腹,而后是马上的骑士,最后变成了殷红。 四脉先天的全力一刀,人马两分! 再厚的铁甲,也挡不住先天真气的劈斩,尤其是灌注了先天真气的宝刀,寒铁刀削铁如泥,卓天鹰的随身佩刀的确是一柄宝刃。 第一团血雾的炸起,点燃了恶斗的讯号,自从徐言第一个冲出,不但鬼王门的五百先天纷纷跟随,更有不肯屈居人下的太保们提剑杀来,人群的最后方,只剩下跺着脚在心里大骂的卓少宇,与提着重弩不知如何进退的杨歌。 当看到徐言冲杀而出的刹那,卓少宇就知道坏了,再想喊住徐言和一些激进的先天高手,已经不可能了。 不说对面的马蹄轰鸣能掩盖住嘶声大喝,在这种即将交锋的时刻真要停住鬼王门武者的冲锋,那么迎来的,将是蛮族铁骑收割般的屠杀。 卓少宇不懂兵法,可他不傻,知道不战而败的溃兵,下场将是必死无疑,这时候迎上去未必会输,五百先天高手可不是五百武者,即便伤亡掺重,也得挺过这波冲锋。 没办法之下,卓少宇只好随在大队人马的身后冲了上去,杨歌更是举起了重弩,双箭连射,两只弩箭发出,直接将一个冲在前面的蛮族双眼刺瞎。 在这种距离,重弩是对抗骑兵最好的武器,只可惜这种军国重器,鬼王门还无法拥有太多,除非他们想要造反,否则大批的重弩,除了增加鬼王门的实力,也会引来皇家的猜疑,甚至是冷酷的灭杀。 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邪派之首,对于江湖人来说是庞然大物,却威胁不到齐国这种天南大国,能屹立数百年的国度,可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杨歌的重弩能击杀单独的蛮族铁骑,可挡不住数百骑兵的冲锋,当他射杀了一个敌人之后,数百铁骑已然与鬼王门的高手彻底撞击在一处。 一时间人仰马翻,血肉纷飞,有人头带着血线飞起,更有马腿被齐齐斩断,长街上彻底成了混乱的战场。 以全力砍翻了一个敌人,徐言立刻刀锋一转,将身旁冲来的第二匹战马的马头砍断,然而这第二刀可没有杀掉敌人,而是被强壮的蛮族以巨刀给挡了下来。 先天真气无法无穷无尽,一击之后,寒铁刀上的豪光立刻暗淡了下来,在骑兵阵中想要再次催动真气绝非上策,徐言顺手砍了马头就不再出刀,而是仗着四脉先天的身轻如燕,在洪流一样的铁马之间奔走躲避,即便是出刀也是挡住铁骑砍来的武器。 骑兵原本就是步兵的天敌,徐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将鬼王门的高手彻底拉进了战场,那么接下来,就该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 其实徐言不想看到两败俱伤,他所期望的,是双方的同归于尽。 呼! 身背后有恶风袭来,将徐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明明躲过了一个高大的骑士,没想到这人的武技不凡,居然一刀砍空之后,还能反手一刀。 这种武技已经极其高明了,要知道铁骑冲锋的速度极快,而且徐言还在不停的向前狂奔,他只有尽快冲到铁骑的身后,才能第一个抵达安全之地。 瞬间的错身而过,就能连斩两刀,徐言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听到恶风的同时头也不回,直接将寒铁刀抡到了身后。 镗啷一声巨响,将刀身贴着后背的徐言的确以寒铁刀挡住了致命的一击,但他自己也被一股巨力给砸飞了出去,迎面就是一匹冲来的战马,徐言想都没想,单手撑地,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碗口大小的马蹄。 这要被踩上了,四脉先天也得吐血。 避开一匹战马,徐言只觉得胸腹一热,差点喷出一口鲜血,刚才那骑士的一刀居然力大无比,尽管是回身一刀,而且马势在向前,仍旧砸得徐言七荤八素。 好大的力气! 咬牙站稳了身形,徐言回头扫了眼冲向远处的高大骑士,随后身形急转,继续躲避着铁骑洪流,很快,眼前豁然开朗,街巷尽头的烈焰与漫天白雪再次交相辉映。 三百铁骑毕竟不多,以徐言四脉先天的身轻如燕,想要避开铁骑的冲锋倒也不难。 他是避开了,其他鬼王门的先天高手可就没那么好的身手了,只要没到四脉先天可没有身轻如燕的天赋,一轮交锋下来,鬼王门被战马踩死的加上被蛮族砍死的就有数十位之多。 惨死的鬼王门高手,引起了其他同伴的愤怒,先天高手毕竟不是普通的武者,暴怒之下所发挥出的实力,同样将数十名蛮族铁骑砍翻在马下,其中几位大怒的太保更是将落地的蛮族纷纷斩首示威。 不砍头还好,太保们的发泄,惹怒了远处的蛮族,在那个身形高大的蛮族大吼之中,铁甲洪流拨马而回。 恶战已经被彻底挑起,这次不需要徐言在带头了,哪怕他一声不吭,迎面冲来的铁骑也不打算放过鬼王门的人,而鬼王门的四百多位先天更是杀红了眼。 敌人是铁骑不假,可他们也是先天高手。 先天高手有着先天高手的骄傲,数百柄利刃同时泛起了真气的豪光,迎着冲来的铁甲洪流掩杀而去。 “斩马腿!” 卓少宇刚才也经历了骑兵的冲锋,他的右手被铁马刮出了血迹,此时瞪着眼睛怒喝道:“逼他们下马!” 有人指挥,总好过各自为战,何况卓少宇的经验不俗,他知道蛮族只要在马上即可天下无敌,哪怕面对先天武者的冲杀也未必会落在下风,可是一旦将他们的战马毁掉,蛮族的战力至少会减少三成。 蛮族的战马也披着铁甲,却无法彻底包裹住马腿,得到大太保的命令,鬼王门的先天高手们纷纷使出了全力,一个个只关照马腿,不再硬碰对手借助马力斩来的巨刀。 第二轮的冲锋,蛮族一方明显失利,上百匹战马被砍翻在地,那些蛮族倒也凶悍,摔得头晕眼花仍旧能提刀再战。 四百多先天高手的同时出手,可不像李家村那次了。 上次的只有少数的先天高手,鬼王门大多都是寻常的弟子,这次汇聚的先天高手太多,一片片闪耀着豪光的刀剑斩落,一个个蛮族的人头飞起,看得远处那群刚刚冲杀过去的蛮族铁骑眼睛都红了,怒吼着再次冲来。 从引动双方的血战开始,徐言这一次可是实打实的出了死力,除了没有运转出五脉的真气之外,连飞蝗都被他不断的打出。 鬼王门的伤亡他不管,他只要留下这三百铁骑的性命。 蛮族第三次的冲锋,速度没有前两次的快了,不是他们不肯全力催动战马,而是杀到眼前之后竟然纷纷下马改为步战。 先前掉落马下的蛮族没剩多少,却犹自在悍然冲杀,其余的蛮族这才弃马来援,这一下马,鬼王门的高手立刻占据了上风。 先天武者一旦拼命起来,威力绝对不容小觑,蛮族力大无穷不假,携带着先天真气的刀剑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就此陷入了混战。 血光不时在街边暴起,长街上除了鬼王门与蛮族之外再无一个行人,鲜血在白雪的衬托下更加醒目,不多时就有上百人丧命。 一刀砍翻了一个蛮族,徐言此时已经浑身是血,不是他的,而是敌人的鲜血。 彷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这处亡命的战场上,就属他这位十七太保拼杀得最凶,杀的人也最多,死在寒铁刀下的蛮族已经有七人。 一个人砍死了七个,徐言心头的那团怒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烈,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住了战场上最为高大的一个蛮族。 就是那个高大的蛮族,刚才以回马刀差点砍得徐言吐血。 很明显,武技不俗的高大蛮族,是这队铁骑的首领,他一手抓住巨大的钢刀,正一刀切下一颗头颅,刚才鬼王门如何对待落马的蛮人,他现在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而且切下的人头还是一位太保。 “九哥!” 双眼猩红的徐言发出一声怒吼,提刀直奔高大的蛮族,一身的杀气连离着近的鬼王门高手都感到心惊不已。 在旁人看来,九太保被杀,惹得十七太保暴怒,这才冲上去复仇,实际上九太保死不死的徐言才不会在意,让他愤怒的缘由,是环绕在高大蛮族附近的一道魂体。 魂体十分瘦小,背后拖着长长的辫子,大致能看出是个十来岁的女娃,只是没有了脑袋,只有一副空荡荡的身体围着高大的蛮族打转。 战马冲锋的时候,能冲散魂魄,一旦下马,徐言立刻察觉到无头魂魄的存在。 无头的鬼魂,只能证明在她临死的时候,脑袋被人切了下去,那根拖在背后的长辫子,更预示着木棚大屋里的人头酒杯。 长街上,看到了鬼魂的徐言,飞身而起,双手握刀,刀锋上闪烁着缕缕寒芒,一刀劈向高大的对手。 “给我死!!!” 咔嚓! 寒铁刀被一柄巨刀崩飞了开来,敌人的巨刀上出现了一个豁口,却没有断开,能承受四脉先天真气的武器,绝非凡品,说明对手的巨刀必然是宝刃。 徐言的进攻,惹恼了高大的对手,巨人一般的蛮族,铁甲晃动,踏着大步举刀斩来,不等倒转身形的徐言落地,又快又恨的一刀横着劈了过来。 腰背一躬,徐言在半空中双手抱膝,就势一翻,带着风声的巨刀贴着他的后背斩了过去,一片一角飘落而下。 当巨刀劈过身背的同时,徐言的身子猛然伸展了开来,双脚一点,正好踩上了对手的刀面,连踏了三步,抡起右脚踢向对手的面门。 四脉先天的全力一脚,就算是块石头,踢中了都能崩出一个坑来。 高大的蛮族别看身大力沉,应对危险的反映竟是极快,斩出的巨刀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只好抬起左手护住面门。 啪! 一脚踢中了对方的手背,徐言的身子立刻倒翻了起来,在半空中犹如珠帘倒转,翻了三圈稳稳落地。 瞬间的交锋过后,涌起的雪花这才缓缓飘下,一片一片沾满了高大蛮族的铁甲,也沾满了徐言手中的寒铁刀。 一缕血迹顺着徐言的后背流下,巨刀没有砍到他的身体,可是锋利的刀风却在他后背划出了一道血痕。 “哼!” 甩了甩手背上炸起的鲜血,高大的蛮族怒哼了一声,提刀再战, 徐言的后背出现一道血痕,那蛮族被踢中的左手背几乎被踢烂了,都能看到有一节断骨支了出来。 “把你的头……”嘴角扯出一丝诡谲的冷笑,合身冲出的徐言沙哑地嘶吼:“留下吧!” 咔!!! 刀与刀相撞,四脉真气与巨力交锋,杀红了眼的两人全都放弃了搏杀的技巧,单纯以力量与真气来覆灭对手,或者被对手覆灭。 远处,身旁聚集着数十位先天高手的卓少宇不由得将目光望向厮杀得最为恐怖的战团,徐言的对手很强,卓少宇早就看了出来,可是让他万般不解的是,为何九太保被杀,徐言就好像发疯了一样。 难道老十七和老九关系不错? 一头雾水的卓少宇看到徐言如此拼命,心里的怒气倒也消了大半。 当徐言第一个冲向铁骑的时候,卓少宇不但被气个半死,还生出一种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在那个瞬间,卓少宇甚至怀疑徐言想要拉着他们十八太保与鬼王门的先天高手同归于尽。 第100章 先天高手 瞬间的战栗,让卓少宇认为徐言得知了行气丹的真相,想要拉着他们这些鬼王门的精锐与蛮族同归于尽。 可是看到徐言在战场上的勇猛,卓少宇心里的疑惑与怒火也就渐渐消失了。 他不认为徐言能认得出乌罂草,而且那粒行气丹又不是假的。 卓少宇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有些好笑,乌罂草的存在别说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武者,就连他卓少宇,如果不是父亲早就告知过这种毒草的存在,他也是半点都不知的。 哪怕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都会栽在乌罂草的毒力之下,卓少宇并不认为年纪轻轻的徐言就能认得那种修行者才会分辨的毒草。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从远处收回目光,卓少宇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神再次暴躁了起来,提着染满鲜血的宝剑冲向其他太保的战团,他身旁的数十位先天高手紧紧跟随。 卓少宇也不想发怒,怎奈这一次鬼王门真是伤亡惨重了,不到半个时辰,五百先天死掉了一半,原本就少了个杨一的十八太保,现在又少了四人。 四位太保被击杀,过半先天高手殒命,这一次遭遇战的凶险,连卓少宇这种见惯了死人的鬼王门大太保都感到心寒不已。 死人不可怕,可如果死的是上百先天高手,那就变得可怕了,不但可怕,还可惜。 鬼王门伤亡过半,蛮族也好不到哪儿去。 三百铁骑现在剩下一百多人,一旦这群善战的蛮族弃马,单独比拼的话,实力与先天一脉二脉的武者相差不多,只有那位身形高大的首领能与四脉先天的徐言战成平手。 既然最难对付的高大蛮族被徐言彻底缠住,卓少宇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带领着剩余的太保不停的斩杀着蛮族。 卓少宇已经看出来了,长夷城里四处火光,绝对不会只有这一队蛮族铁骑,他需要尽快处理掉这些异族,然后马上出城,如果再来三百铁骑,鬼王门这些人全都得搭进去。 那种被钢铁洪流冲锋的感觉,卓少宇再也不想体会了,长夷城的百姓他不管,哪怕落云堂这个财源他也不闻不问,这种要命的时候,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重要。 他可是鬼王门的大太保,怎能在这种地方胡乱冲杀,他要死了,卓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先天武者的全力拼杀,使得蛮族的数量越来越少,敌人即将被斩杀一空,而最为凶险的战团此时也分出了胜负。 再次与高大的蛮族硬砍了一刀,徐言的右手已经彻底麻木了,根本没有了知觉,对手也好不到哪去,从蛮族颤抖的肩头就能看得出来,他比徐言还要不堪,不但双手上鲜血淋漓,面甲更是被飞石打飞,一只眼睛被飞蝗彻底打爆,靠着蛮族的凶悍才强撑着继续死战。 面甲脱落,高大蛮族的容貌出现在徐言面前,在外边看来粗犷的异族,不但神色狰狞,大脸上更是布满了一条一条的黑纹,看起来好像黑灰抹出来的图腾一样,显得十分怪异。 蛮族本就以野蛮凶悍闻名,在脸上涂抹些图腾并不奇怪,黑色的条文不但有着伪装的功效,让人看不清真正的容貌,还能增加一种恐怖的感觉,这种恐怖的感觉会让敌人的压力更大,而敌人压力变大,蛮族的胜算也会相应的增多。 面对野兽的时候才能学到的生存之法,是蛮族的一种特征,然而蛮族的特征或许能够迷惑旁人,却迷惑不了徐言。 尤其是徐言的左眼! 徐言左眼所见的蛮族,的确大脸上布满黑纹,可是那种黑纹并非条形,而是如同花瓣,就好像一种怪异的图腾。 这种图腾徐言并不陌生,在玉林寺的时候,他就在无智和尚的脸上见过。 正是那些诡异的图腾印记,挡住了徐言多次的飞石,如果没有脸上的怪异图腾,徐言之前的一记飞蝗,直接就能打爆对手的脑袋,而非只打爆他一只眼睛。 钢刀破开了白雪,徐言咆哮着劈向对手,出刀的同时,右手里的石子闪电般打了出去。 刀石同至,遍体鳞伤的高大蛮族终于后退了,以巨刀抵住飞石之后,急忙一压刀头,想要崩开徐言手里的寒铁刀。 刀是压下去了,飞石也被挡过去了,正在高大的蛮族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点不同。 这次的飞石是从对手右手里发出,原本对手是右手持刀,什么时候换成了左手抡刀? 疑惑刚刚出现,高大的蛮族就知道了对手为何要腾出右手,因为此时的徐言已经贴近了他的身体,一脚踩在他的膝盖,右手正好按住了他的后脑勺。 徐言腾出了右手,好像就是要摸摸蛮族的脑袋一样。 徐言可没有摸人家脑袋的习惯,他此时的身体怪异地扭曲着,左脚腾空,右脚踩着对手躬步踏出的左膝,右手按着蛮族的后脑勺,好像个大马猴一样。 别看姿势古怪,可是如果将此时的蛮族彻底从徐言的身边抹消就能发现,徐言现在的动作,正是抡起右手,准备打出飞蝗的姿势。 “飞……蝗!!!” 徐言的确在打出飞蝗,没用石头,用的,是高大蛮族的脑袋! 轰! 高大的蛮族,身体忽然翻转了起来,头冲下,脚朝上,被徐言直接当成了石头,一把抡进了地面,二尺见方的青砖被蛮人的脑袋砸了个稀碎。 尽管头部被重创,鲜血直流,高大的蛮族依旧没死,徐言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诡异图腾在扭曲蠕动,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保护他的身体,或者说是在强化着这个蛮族的体魄,让他的力量更大,身体更加强壮。 再强壮的体魄,也架不住被当成飞蝗打出去,被重创的蛮人首领已经爬不起来了,口鼻中有鲜血流出,翻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少年。 缓缓起身,徐言的嘴角咧得更大了,那种恶鬼般的冷笑即便是蛮族也看得心头发冷。 闪烁着寒光的长刀被猛然举起,徐言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头骨酒杯里的酒,好喝么……阿七!” 呼! 刀风凛冽,划开了漫天飞雪。 咔嚓! 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而出,洒满了徐言那张年轻而狰狞的面孔。 恶战已经进入了尾声,蛮族的数量不多了,看到首领被杀,剩下的几十蛮族纷纷冲向远处的战马,头也不回打马而去,仅存的鬼王门先天武者终于松了口气,齐齐地望向血泊里的十七太保。 远处火光冲天,百姓的哀嚎甚至能远远传来,天空中静静的飘落着雪花,地面殷红一片,长街上遍布着残尸断臂。 满天的大雪里,少年弯下腰,抓起了一颗头颅,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角,很快,融化成一滴清流,与那道无头的魂魄同时沉入地面 浑身鲜血的身影,很快被大雪遮蔽了容貌,可是鬼王门的先天高手全都知道那个抓起了头颅的身影是谁 十七太保! 或许平常的时候,徐言这位十七太保给人的感觉是和蔼与憨厚,但他毕竟显露出了四脉的先天真气,一位四脉的先天武者,再憨厚,再和蔼,真要拼命的话,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至少三脉以下的先天,无人是对手。 第一次,鬼王门的高手们看到了十七太保全力出手的威力,徐言的这场搏杀,不但惊人,还吓人。 敌人并非泛泛之辈,而是凶悍的蛮族铁骑,能第一个带头冲锋,还能击杀了这队骑兵的首领,单说这份胆量,就不是常人能有的。 被大雪遮住的模糊身影,看起来并不强壮,然而包括卓少宇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无比震撼。 倒不是徐言表现出多么高绝的实力,而是他那股疯狂冲杀的模样。 难道他和蛮族仇深似海? 很多鬼王门的人在心底生出这种疑惑,不过很快就被卓少宇的命令惊醒。 “出城!” 卓少宇现在是恨得牙根都痒痒,不在多看徐言,带着仅存的百十多位手下向城外奔去,周围零落的战马也被鬼王门的人收罗一空。 出现在长夷城的蛮族绝对不会只有一队人马,如果步行的话,再要遇到数百铁骑,鬼王门就得全军覆没了。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遭遇战,鬼王门的确胜了,但是胜得很惨,三百多位先天武者丧命长夷城,五位太保也长眠于此,鬼王门这一次可谓伤亡惨重。 死掉些寻常的弟子门人不算什么,死掉三百多的先天武者,对于鬼王门来说绝对是巨大的损失。 狠狠地咬了咬牙,卓少宇当先冲向城门的方向,原本他还想迁怒于徐言,可是人家比旁人都要拼命,还斩了蛮族的一个头领,这一点让卓少宇是无可奈何,说不得人家,更骂不得,他也不相信徐言当真想要拉着十八太保去送死。 有拉着别人送死,自己冲得最快的么。 寻了匹战马,徐言随着鬼王门的人离开了长夷城,那颗人头始终被他抓在手里,四周全都是大雪,看不清远处,自然也没人能看到他眼底的冷冽。 城外,徐言勒住了战马,回头望向火光冲天的城池。 漫天的大雪,盖不住冲天而起的浓烟,长夷城的上空仿佛被火光映成了红色,住在这座城镇里的百姓甚至是武者,等到明天的时候,恐怕全都会成为一具具尸体。 “这就是乱世么……” 轻声的呢喃着,徐言清秀的眉峰始终紧紧的蹙起,他只是一个先天武者,挡不住那群嗜杀的蛮夷,面对这种人间浩劫,他更无能为力,不过,他却找到了这场战火的来源。 “阿七……玉林寺!” 低低的冷语中,徐言狠狠地抽了下战马,坐下的战马唏律律一声啼鸣,紧接着飞驰而去,随着鬼王门的人马远离了这座战火燃烧的长夷城。 之所以带走蛮族头领的头颅,是因为徐言发现了能让十八太保与蛮族同归于尽的更好的办法。 蛮族头领的人头显得狰狞恐怖,眼珠子凸出眶外,脸上的黑色纹路混杂着血迹,好像恶鬼,即便是一颗脑袋,看起来也十分吓人,然而这颗头颅,徐言却在不久前见过一次。 如果将蛮族头颅脸上的黑色纹路抹掉,这张脸,正是当时在玉林寺扛着柴火和杨一撞到了一起的那个高大的僧人,阿七! 徐言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不久前才见过的阿七,即便脸上被画得跟鬼似的,别人认不出,徐言一眼就认了出来。 自从看到玉林寺的僧人阿七出现在长夷城,尤其是看到对方脸上从黑纹中蔓延而出的那种怪异的图腾,徐言就断定了一件事。 玉林寺的方丈无智和尚,必定与蛮族关联颇深。 因为无智的头脸上,也有着那种神秘的图腾印记,只是别人看不到而已。 跟在无智和尚身后的阿七,既然是一位蛮族头领,可想而知那位无智老和尚的身份,在蛮族中必定不低,这样一来,徐言就算找到了一个蛰伏在齐国深处最大的蛮族奸细,而这个蛮族奸细,或许能达成徐言的愿望。 坑死鬼王门所有的太保! 一路疾驰,剩余的鬼王门高手彻底远离了长夷城,卓少宇在路上沉吟了许久,最后做出决定,带队赶往长夷岭。 埋伏在长夷岭的齐国大军还在傻乎乎的等着围杀蛮族,人家早就绕进了长夷城烧杀掠夺,如果不尽快将消息通知军队,长夷城被屠空之后,那群蛮族必然远遁得无踪无迹,下一个遭殃的就不知道是哪个城镇了。 骑兵的机动性太强,尤其是蛮族骑兵,卓少宇不笨,他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等到消息传到齐国皇城,皇帝必然震怒。 拥有雄兵百万的大齐,就这么被人家屠灭了一座大城,皇家的颜面算是一点都不剩了。 不到半天的功夫,太保们终于赶到长夷岭,仍旧打算合围敌人的边军将领一听说长夷城被屠,吓得脸都青了,不由分说点兵出征,数万大军直扑长夷城的方向。 边军出动,鬼王门不会再参与,这一战之下,不但死掉了三百多先天高手,剩下的百十多人基本人人带伤,卓少宇就此下达了撤离的命令,带着手下与太保们赶回鬼王门总舵。 路上,渐渐恢复了平静的太保们没人开口,一次损失这么多先天高手,回去之后门主一定会大发雷霆,只要想一想卓天鹰暴怒的模样,除了卓少宇之外,就连二太保杨歌都觉得头皮发麻。 徐言跟在太保们的身后,那颗蛮族的头颅已经被冻硬了,不再流血,被他挂在了马鞍上,随着战马的奔波,人头也跟着起伏个不定,看得旁边的先天高手一个个脸色发白。 人家缴获战利品多说拿些刀剑,最不济翻些值钱的东西,这位倒好,带着个人头,跟宝贝似的,硬邦邦的人头不断敲击着马鞍,发出当当当的脆响。 “老十七,蛮子的脑袋留着干嘛,趁早扔了。” 杨歌不耐烦听到人头敲击马鞍的声响,沉着脸说道。 “不能扔啊二哥,虽然只见过两次,也算熟人了不是,熟人的脑袋,怎么也得找个地方埋了才好。” 徐言咧嘴一笑,他这句话说完,所有的太保就是为之一怔。 第101章 梅家出事 “熟人?” 杨歌皱着眉问道:“老十七,你认得那个蛮族首领?” 杨歌的疑问,也是其他太保的疑问,卓少宇也停下了战马,望着徐言,他很想知道这个老十七为什么会认得蛮族。 “认得啊。” 徐言特意摘下人头,将硬邦邦的人头对着太保们,道:“二哥也见过的,哥哥们全都见过,就在玉林寺里。” 徐言说着一催战马,将人头拿近了一些,看着眼前的人头,太保们直反胃,而杨歌与卓少宇此时都有些若有所思。 “他是……”杨歌越看越觉得眼熟,一时却不敢断定。 “玉林寺的和尚!”卓少宇这时候已经认了出来,他怒喝道:“那个叫做阿七的和尚!” 卓少宇的怒吼,提醒了其他人,所有太保全都想了起来,当时这个阿七和杨一撞在了一起,杨一还愤怒的踢了对方一脚,没伤到人家反而把自己的脚给崴了,要不是看在无智老和尚的面子上,这群太保早就将那个傻乎乎的高大和尚给切碎了喂狗。 “玉林寺的和尚怎么会是蛮族?” “难道说刚才的铁骑全都是和尚?” “不可能,玉林寺的和尚没几个会武,这群蛮子全都身高体大,根本对不上。” “人头是和尚不假,难道说有假和尚混进了玉林寺!” “狡猾的蛮子,居然连名山古刹都能混进去,上次正派的藏身之地,居然还藏着蛮夷余孽!” “如果这个阿七是蛮族的首领,那么当时护着他的无智老和尚,岂不是更加可疑?” 太保里没有真正的傻子,徐言给了他们一个线索,很快,这些太保就怀疑到了无智和尚,那么下一步,鬼王门必然会杀向玉林寺。 五位太保身亡,数百先天丧命,这份仇结得太深了,如果只是蛮族所为,鬼王门这口恶气不忍也没办法,凭着这些江湖武者,还无法去和占据了近半天南的强大蛮族抗衡,可是有了玉林寺这个线索,鬼王门的怒火就有地方发泄了。 目的已经达到,徐言紧蹙的眉峰终于松动了几分。 玉林寺的老和尚绝非凡夫,一身的怪异图腾比阿七可浓密多了,徐言猜测那个看着快要老死的方丈,应该是个硬茬子才对,老和尚最好是把尖刀,然后让鬼王门这柄利剑去砍,最后砍个同归于尽,徐言最大的愿望也就达成了。 “留着那颗脑袋。” 卓少宇面沉似水地吩咐道:“回到山庄再说,这一次死掉的兄弟,绝不能白死!” 祸水已经东引,徐言成功将大太保的怒火引到了玉林寺,接下来,只有等待了。 这一路上,徐言始终在研究着阿七的人头,即便经过城镇休整的时候,也会将人头抱进自己的客房,好像生怕被别人偷走似的,他这番抱着人头睡觉的举动,将其他太保差点没恶心死,第二天全都离着徐言远远的,生怕自己被沾上尸臭。 人头的确是功劳,但也没人抢啊,杨一已经死了,徐言最小,他拼了命才杀掉的蛮族首领,那群当哥哥的太保就算再眼红,也不至于去抢一颗脑袋。 旁人的目光,徐言可不介意,仍旧与阿七的人头形影不离,随着愈发接近丰都城,他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徐言对于人头可没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人头脸上的怪异图腾。 这一路上,徐言试验过许多办法,最后将人头里的血全都放光了才让那些诡异的图腾彻底消失,图腾一消失,徐言这才彻底放心了下来。 别人看不到的图腾,徐言不敢确定筑基境的修行者看不看得到,如果让卓天鹰看出这颗人头的怪异,真要亲自带着四大护法出手,无智老和尚可就未必能杀光十八太保了。 徐言需要将阿七的人头变成一颗普通人头,至少让那些怪异的图腾消失才行。 鬼王门除了门主卓天鹰,还有着四位神秘的护法,据说护法们都是筑基境的修为,而且很少有人见过,至少徐言就从来没在山庄里见过四大护法。 修行者的能力,徐言完全不懂,为了十八太保彻底死绝,他只好将阿七弄得平常一些,这样才不会引起卓天鹰的怀疑。 只要修行者不出手,徐言认为派出十八太保去清缴玉林寺,应该差不多能让这群太保死绝。 一个阿七就如此难缠,那个无智老和尚指不定要可怕到何种地步。 敌人的实力越高越好,最好一次能将鬼王门连根拔起,徐言才会觉得痛快,反正他是活不成了,那就带着鬼王门一起陪葬好了。 太保们已经远离了战场,齐国数万大军则陷入了狂躁的追杀当中。 当埋伏在长夷岭的各路大军赶到长夷城的时候,这座大城已经彻底沦陷成火焰的地狱,城里的活人寥寥无几,到处堆积着尸体,被蛮族铁骑肆虐过后的街头犹如被扒犁梳理了一遍的田地,活人全都被杀掉,屋舍全部被点燃。 看着千疮百孔的城镇,驻军将领的脸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嘶吼着当先冲进城里。 原本的围杀蛮族,变成了被人家屠城,这份罪名必须要有人背下来,这次领兵的将军是别想活了,除非他能将屠城的蛮族彻底灭杀,才能有一线生机。 城里除了尸体,早已不见了蛮族的踪迹,这一次突袭屠城,蛮族打着速战速决的目的,齐国驻军在城里没有找到敌人,连火势都不顾,立刻出城追杀。 茫茫大雪,成为了蛮族最好的掩饰,雪花掩盖了尸体,也掩盖了战马的蹄印,出城搜索敌人的军队超过了两万之巨,直到大搜了三天,也没有看到一个蛮夷的身影。 十余天的路程,太保们终于回到了山庄,门主卓天鹰得知这次的伤亡如此惨重,顿时勃然大怒,楠木打造的大桌被他一掌拍成了粉碎。 卓天鹰的怒火的确不小,可是有人比他还要愤怒百倍。 齐国皇宫,威严的帝王掀翻了龙椅,自从长夷城被屠戮一空的消息传回皇城,齐国最高的统治者犹如暴怒的雄狮,一道道圣旨雪片般发了下去,庞大的帝国立刻躁动了起来,各地的兵马不停的调遣,边境重镇的驻军明显变得杀气腾腾,大战来临的味道就像冬日里的大雪,飘满了大齐的国土。 边境的战火,一时烧不到丰都重镇,潜入齐国的上千铁骑,说到底不过千百人而已,这种数量的蛮族能让齐国戒备,还不至于让齐国惧怕。 皇帝的愤怒,在连杀了三位统军将领之后才得到缓解,而鬼王门门主的愤怒,却无法以斩杀先天高手来发泄。 已经死掉了三百先天,鬼王门这次可谓损失惨重,尤其长夷城的覆灭,几乎掐断了鬼王门一半的财产来源,要知道落云堂的堂口就在长夷城,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落云堂的弟子返回山庄,堂主姚林更是生死不明,恐怕是凶多吉少。 这么重要的商路被断,加上数百先天被杀,卓天鹰差地被气炸了肺,当他冷静下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玉林寺报仇,而是召集所有堂口的堂主,吩咐下一道特殊的命令。 敛财与收人。 不管用什么手段,鬼王门的各处堂口必须垄断大批的财路来源,否则落云堂这个大窟窿,绝非一两处堂口就能填上的,门下数万人马的鬼王门,没有钱可就玩不转了,不但敛财,鬼王门还需要更多的江湖武者,尤其是先天高手,这次损失的三百先天,算是伤了鬼王门的元气,不尽快招纳更多的高手怎么能行。 徐言带回来的头颅,就被摆在卓天鹰面前的大桌上,屋子里除了卓天鹰之外,只有卓少宇与杨歌,其余的堂主早已急匆匆赶回各自的地盘,挖空了心思的想着如何赚钱,或者是如何抢钱。 “无智老和尚藏得够深,名满大齐的高僧居然与蛮族关联颇深,五位弟弟的仇,我会亲手为他们报!”卓少宇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老秃驴会不会也是蛮人,几十年出家,就为了蛰伏在玉林寺,他的图谋绝对不小。”杨歌在一旁皱着眉,一副疑惑的神态。 “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孩儿要亲手取那无智老贼的狗命!”卓少宇这次是真被惹恼了,他自己都在铁骑的冲锋中受了伤,对那些蛮族是恨之入骨。 “不急”卓天鹰望着桌上的人头,沉声道:“铁骑屠城,不外乎试探我大齐的实力,上千骑兵,远远不是两国交战的数量,而且对付蛮族,皇帝会比我们还要上心,这次太保们个个带伤,你们先养好伤再说,如今年关将近,好好在山庄里休整一番,至于玉林寺,哼!” 卓天鹰的眼神变得狠戾了起来,他冷语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无智佛名远扬,居然勾结蛮夷,这份仇先记下就好,等太保们养好了伤,你们兄弟再去报仇也不迟。” 抬手抓起阿七的人头,卓天鹰仔细看了半晌,问道:“老十七独战这个蛮族,可曾费力?” “十七弟武勇异常,这个叫做阿七的蛮子还不是老十七的对手。”杨歌的回答,令卓天鹰还算满意,既然四脉先天可以轻易斩杀这个假和尚,那么玉林寺的老和尚,也就不会厉害到哪去。 普通的人头,卓天鹰是不会在意的,将人头丢出门外,他吩咐道:“你们两人最近要忙碌一些了,落云堂覆灭,我鬼王门的财源相当于被掐断了一半,蛮族叩边,说明大战不会太远了,我们鬼王门也要早做打算,丰都城里的买卖你们两个派人盯紧点,除了船行马坊和一些酒楼,兵器铺子能占多少占多少,盘不来的话,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尤其是药行,不管是谁家的买卖,我要三天之内,丰都城里与药行有关的买卖全都归入鬼王门的手里!” 卓天鹰不愧为一代门主,他的地位或许在那些真正的修行宗门里不高,却是统御鬼王门这种江湖邪派的最佳人选,因为他能准确的断定出时局,知道一旦大战出现,自己最需要的除了钱财之外,还有武器与伤药,只要掐住了这两样在乱世中堪称要命的东西,鬼王门几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死掉些先天武者不算什么,蛮族与齐国的大战也不算什么,在卓天鹰的眼里,自己的应对与决断才是关键的东西,因为只有处理好鬼王门的进退,他才能在修行宗门的强者眼里得到赏识,否则以他筑基境的修为,不过是宗门里的喽啰而已,一个鬼王门的门主身份,在那些真正的强者看来,与蝼蚁都没什么区别。 卓天鹰深知修行境界的高低,对于修行者来说会有何种程度的影响,别人可无法了解到真正的修行者到底能强到何种地步,反正徐言认为无智老和尚应该是一个修行者,他也十分期盼无智和尚能发挥出恐怖的力量。 没有屠灭玉林寺的命令传来,卓天鹰只是让太保们安心养伤,年关将近,太保们最大的任务,就是欢欢喜喜的过一个好年。 “无智啊无智,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望着窗外的白雪,徐言低声自语着,他的身上包着一条条的白布,躺在屋子里被当做病号,也好,反正徐言能断定鬼王门绝对不会放过玉林寺,只要等待卓天鹰的命令就好。 鬼王门的确不会放过无智和尚,但也没有放过丰都城里的商贾。 尤其与锻造有关的生意,几乎在一夜之间换了店主,大多是被高价盘了下来,有人不想卖,可是鬼王门的名头他们还惹不起,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些祖传的基业成了别人的囊中物。 不仅是刀剑铺子,更名换姓的店铺还有许多药房药铺,丰都城里最大的药行就是梅家的生意,鬼王门的一位副堂主亲自登门,想要买下位于丰都城的十几间梅家药铺,没出高价,只是给了个平价。 梅家人一听就知道坏了,鬼王门的堂主他们还得罪不起,可是家里的基业一旦卖出去,梅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今后靠什么吃喝,没有了店铺,梅家的商路就算断了,这跟要梅家的命也没什么区别。 梅辛举硬着头皮接待了来访的堂主,费尽了口舌,又暗中塞给人家五千两的银票,这才打发了这位瘟神,本想着破财消灾,没料到第二天又来了一位鬼王门的堂主,昨天来的是副堂主,今天来的是正堂主。 副堂主都要五千两才能送走,正堂主没有万两白银根本就打发不掉。 没办法的梅辛举只好奉上钱财,当他看到对方临走时候的那种阴冷的眼神之后,梅辛举才豁然一惊,他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预想的那样,鬼王门既然打上了梅家的主意,恐怕绝非几万两银子就能摆平了。 梅辛举的预感没错,三天之后,梅家果然出事了。 第102章 一份牵绊 年关将近,丰都城里的百姓家早早挂上了火红的灯笼,希望在来年也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至于残酷的蛮夷或是那些倒霉的商贾,可不是寻常百姓关心的话题,能让全家吃饱肚子才是大事。 寻常的百姓人家欢欢喜喜的准备着过年,丰都城里倒霉的商贾可就没心思期盼大年夜的烟火了,尤其是梅家。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夜,庞大的梅府却显得冷冷清清,那些平日里挥金如土的浮夸子弟,如今全都成了乖宝宝,一个个躲在自家的大院里瑟瑟发抖。 不但梅家显得冷清,此时的梅辛举,脸色更是发青。 三天前鬼王门堂主登门,他就知道麻烦来了,尤其这些日子的丰都城并不太平,城里众多的豪商仿佛一夜间消失了一半,有人变卖了家业,也有人就此再也看不到踪迹。 蛮族叩边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加上长夷城被屠,梅辛举知道自家的生意就要出现一次巨大的获利了,就像卖伞的盼着下雨,养猪的盼着肉贵一样,以药材生意传家的梅家,最希望看到伤亡的出现,尤其是两国交战这种大规模的战争。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人受伤流血,伤药的需求更会成倍的增加,商人本就趋利而行,那些兵卒或者百姓的死活,梅家是不管的。 巨大的利益即将出现,梅辛举甚至因此而激动不已,只要战争打响,他有信心凭着战事,让梅家的基业更加稳固,至少百年内不会衰败。 梅辛举的眼光很准,也很毒,但他没有料到更狠的人还在后边。 自从鬼王门的两位堂主被梅辛举用重金送走,他就觉得寝食难安,每天都是提心吊胆,这种说不出的恐惧,也是商贾们一贯的直觉。 梅辛举的预感并没错,三天来没有鬼王门的人在登门,只是在三天之后,丰都城里传来了一个对梅家来说堪称致命的消息。 鬼王门一个受了轻伤的高手,因为用了梅家的伤药而一命呜呼! 死人算不得什么,哪怕死的是鬼王门的人,只要不是堂主级别的人物,梅家也能以大量的金钱去赔偿,最不济梅家药铺的声望会有损,只要捱过去这段时间,梅辛举相信以梅家的老字号,一定可以恢复声望。 但是这一次,绝非死人这么简单。 鬼王门在彻查之下,抓到了卖给鬼王门伤药的梅家药铺伙计,从伙计嘴里得知了梅家这些年一直在草药上动手脚,轻则以次充好,重则用一些不知什么地方挖来的荒草充当良药。 一个卖假药的帽子,被鬼王门严严实实的扣在梅家头上,于是鬼王门震怒,丰都城的闫将军震怒,全城的百姓震怒,梅家,算是彻底废了。 在丰都城一手遮天的鬼王门,想要对付一个商贾太容易了,随随便便弄死个人,就说是鬼王门的高手,而且是死于梅家的伤药,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像鬼王门这种邪派可是驾轻就熟。 梅家大宅被官差抄查,庞大的梅府变成了闫将军的别院,位于丰都城里各处的买卖店铺,则全都成了鬼王门的产业,黑白两道同时的出手,别说是一个商贾梅家,即便是传世的豪族,也得被扒层皮。 往日里锦衣玉食的梅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梅辛举看着庞大的家业在顷刻间覆灭,两眼发直,一口血喷出就此昏迷不醒。 抄家还不算,鬼王门死的那位高手可还没下葬呢。 鬼王门派出了两位堂主,打着缉拿凶手赔命的幌子,带着数百手下,将梅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堵在梅府外的街巷。 这是打算用梅家立威,让那些不长眼的商贾看一看,忤逆鬼王门的下场,就是家破人亡! 梅辛举被气得昏死过去,一个梅家的子侄气不过,不但大骂鬼王门的阴险,还拔出配剑乱砍,一剑砍伤了鬼王门的一个喽啰。 那喽啰的作用本就是做饵,皮外伤而已,他立刻惨叫一声倒地上装死,这下梅家算是完了,当街砍了鬼王门的人,迎接他们的只能是无情的屠杀,仅仅片刻的功夫,梅家三百多人被鬼王门砍死了一多半。 当街杀人是为重罪,可是鬼王门的借口十足。 是梅家人先动的手,难道鬼王门只能挨打被杀,就不能还手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王法? 等梅辛举醒来的时候,他的大儿子丢了一条胳膊,二儿子断了一条腿,要不是两人躲在妇人堆里,现在已经没命了,他最小的儿子被吓得嚎啕大哭。 富贵了多年的梅家,何时遭遇过如此大劫,梅辛举在行商一途堪称老奸巨猾,可是面对这群邪派强人的屠刀,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时间老泪纵横,心如死灰。 梅家没有被杀绝,听闻家中出事,梅三娘连皮袄都没穿,披着一身轻薄的绸衣急匆匆赶回梅府,这才从鬼王门的手里保下了剩余的家人。 一个青楼老鸨,在鬼王门的这群强人面前可没什么面子,梅三娘刚来的时候,带队的鬼王门堂主连她这个梅家余孽都要一刀砍了,还是气喘吁吁跟来的王八指报出了梅香楼的名号。 梅三娘的名头没人怕,可是梅香楼的名头就不一般了。 十七太保的买卖,谁敢不给这份面子? 真要宰了十七太保的干姐姐,这群鬼王门的高手也就别想好过了。 一听梅香楼的老鸨居然是梅辛举的女儿,负责这次清缴梅家的那位堂主就开始直搓牙花子,这下可棘手了,谁也没想到梅香楼会和梅家有关联。 药铺已经夺了,人已经杀了不少,想要善罢甘休是不可能了,鬼王门的堂主只好卖给梅三娘一个人情,放过了活着的梅家人,而且暗示梅辛举可以回梅府一趟,将行李之类的赶紧搬走,过了今天,梅府就是闫将军的别院了。 梅辛举如蒙大赦,看都没看死掉的家人,赶紧吩咐活着的梅家人回去搬东西,行李不要,只要金银。 能带着一笔钱财,总好过百十来个梅家人流落街头,丰都城待不下去,梅家的名声早就臭了,唯一的出路只能是远走他乡,仗着带出来的钱财不少,当个乡下的员外还是不难。 梅家的劫难,因为梅三娘的出手才得以结束,梅辛举看着在寒风中冻得发抖,还依旧在抢救着亲人的梅三娘,顿时泪如雨下。 患难才会见真情,他亲手将梅三娘赶出了家门,到头来却是这个被梅家抛弃的女儿,救了梅家一命。 因为抢救的及时,不少重伤的梅家人逃过一劫,至少梅三娘的大哥二哥,虽然缺了手脚,命算是保住了,仅存的百十多人被梅三娘带回了梅香楼,还有一天就是大年夜,梅家注定会在悲痛中迎接新年。 梅家的劫难,是鬼王门一手促成,不过这种琐事,还传不到太保们的耳朵里,至少徐言并不知道梅家出事,他也不会关心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自从吃下行气丹,徐言已经成了自由身,鬼王门不在有人监视他,对于乌罂草的药效,卓天鹰想必十分自信,料定了徐言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如今的徐言,的确是困笼之鸟,不过他并不打算束手待毙。 等待的时机还没有出现,他需要在时机到来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决定和那群太保们同归于尽的小道士,如今正准备切断最后一份,也是他唯一的一份牵绊。 第103章 不好插手 大年夜,鞭炮鸣,家家户户帖花灯。 鬼王门很热闹,丰都城更热闹,在大年夜这天,徐言一身锦袍玉带,邀请所有的太保们乘上车船,一路奔向梅香楼。 杨一死了,徐言年纪最既然是大年夜,最小的弟弟自然要宴请一番诸位兄长。 这番兄弟之情,徐言可没忘。 朝堂上风起云动,江湖中涛急浪涌,鬼王门在长夷城死掉的太保足足五位之多,齐国江湖上早就得知了鬼王门重选太保的消息,于是那些达到三脉的先天武者们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抓住这份成名的时机,而现任的太保们则每天都要忙碌个不停。 多日的忙碌,在新年这一天终于放松了下来,徐言的宴请总是来得那么适宜,一次梅香楼之行,足能缓解这群太保们紧绷的神经。 不到晌午,奢华的车船停在了梅香楼外,衣着华贵的太保们鱼贯而行,梅香楼最大的一间雅阁早就准备妥当,婢女小厮纷纷奉上餐前的点心,乐师们不敢怠慢,丝竹之音大起,更有舞姬赤脚而行,腰肢如蛇,玉臂似藕。 十八太保驾临,这可是真正的贵客,谁敢怠慢,梅三娘亲自奉茶,那些头牌们早将自己打扮得妖精一样,媚眼如丝,娇笑连连。 山珍海味,美酒飘香,绫罗遍地,软红十丈,如此招待,哪怕是贵为太保也要迷醉其中了,只要没有王八指那张让人厌恶的大脸,雅阁里堪称人间极乐都不为过。 梅三娘知道徐言宴请太保们的意图,新任的十七太保,自然要拍拍这群义兄的马屁了,别看徐言年岁不大,她这个弟弟可是聪明着呢。 由于借了徐言的身份,梅家才能保住百十多的族人,梅三娘今天本想找机会告诉徐言一声,也让他提防一下算计梅家的那位堂主,却不想徐言好像躲着她一样,两人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 半天的吃喝玩乐,梅三娘好不容易在小院外堵住了徐言。 “三姐,别挡道呀,我去看看小黑。”徐言拎着一只热腾腾的肘子,打着饱嗝说道。 “臭小子,成了太保脾气也大了,别急着看猪,小黑吃得比你还好,听三姐跟你说,我们梅家” “知道了三姐,王八指那个大嘴巴刚才就说过了。” 拉开面前的女人,徐言推门来到他住过的小院,与梅三娘错身之际,他的脸色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下一刻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偏僻的院落建在梅香楼的一角,算不得大,不过住上十几人倒也不算拥挤,如今梅辛举一家被梅三娘安排在徐言原来的住处,其他家人则被送到了客栈。 一推门,就看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正拿着一节树枝,在猪圈外不时的捅着小黑猪,笨笨的小猪以为人家给它食物,看到有东西过来长鼻子就会凑上去,然后被树枝捅一下,傻乎乎的模样逗得孩童直笑,有人来了也没发觉,仍旧玩得乐此不彼。 那孩童是梅辛举最小的儿子,梅三娘最小的弟弟,因为年纪对于家中的劫难才会一知半解,住在这里之后,梅辛举不许他出门,只好自己在院子里玩耍。 孩童的力气不大,树枝也不算粗,小黑猪虽然被捅,倒也伤不到它。 看到那孩童在逗弄小黑,徐言沉着脸来到猪圈前,问道:“好玩么?” “好玩好玩!猪真傻!”梅家小孩头也不回地说着,等他发现有陌生人出现,这才惊慌的扔掉树枝。 梅三娘跟在徐言身后,看不到徐言的脸色,但她知道小黑和徐言的感情,家中发生如此劫难,梅三娘昨天忙碌得一夜没睡,今天又准备着接待太保,她根本没时间提醒住在这里的家人,猪圈里的那头猪,是碰不得的。 不等梅三娘喝斥她的弟弟,徐言已经抬起了脚,一脚将面前的孩童踹翻在地。 听到哇哇的哭声,梅辛举一家急忙来到门外,看到自己的小儿子被人踢翻在地哇哇直哭,梅辛举还没说话,他那个断了一只手的二儿子张嘴就骂了一句,等到骂声出口,梅辛举的脸色立刻变了。 猪圈旁的少年衣着华贵,气势不凡,一看就不是凡夫,而且能来到这座小院里的,必然与梅三娘关系极好,最重要的是,梅辛举当年见过徐言,知道这位少年如今的身份可是鬼王门的太保。 “二哥你怎么说话呢!” 梅三娘已经被徐言踹翻梅家孩子的举动震惊了,徐言不是这种跋扈之人,她知道徐言厌恶她的家人,却没想到人家抬脚就踹,此时急急地对着他二哥说道:“你断了一只手,难道还没长点记性,言哥儿脾气好,换成其他的太保,谁敢张口就骂,不要命了!” 梅三娘一边使着眼色,一边死死拉住了徐言的胳膊,生怕她这个弟弟对她的家人动手。 家人可以凉薄,梅三娘却从没有不认家人的打算,梅家已经被鬼王门害惨了,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变故。 徐言没有说话,而是将手里的肘子扔进了猪圈,看着小黑兴高采烈的啃着同类的肘子,他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丝冷笑,双臂微微一动,轻易震开了梅三娘。 几步来到梅辛举二儿子的近前,徐言抬手就抡了出去。 啪! 一个清脆的嘴巴子,直接将梅辛举的二儿子煽飞了出去,踢那孩子的一脚徐言根本没用力,这一次的嘴巴他可没留情,打得对方鼻子嘴窜血。 一指猪圈,徐言冷声说道:“那只猪,是我兄弟,谁敢伤它,我就要谁的命!” 孩童的哭嚎,梅家二子的惨叫,加上徐言的断喝,小小的院子里显得嘈杂不堪,不多时,几个去过茅厕的太保听到动静,赶来一看,发现是老十七在发火,于是好奇地围了过来。 换成别的地方,谁惹老十七,其他的太保必然一拥而上,先剁了对方再说,可这里是梅香楼,是十七太保的产业,外人还真就不好插手。 既然没机会插手,几个太保只好在门口看着热闹,徐言揍飞了梅三娘的二哥,又将目光盯住了梅辛举。 “这里是我的住处,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梅三娘这时候已经彻底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徐言一看到自己的家人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但语气冰冷,连她梅三娘的情面都不顾了。 “言哥儿,是三姐不好,你放心,明天他们就会搬走,他毕竟是我爹,你就让他在这里过个好年吧。”梅三娘心头发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看待徐言比亲弟弟还亲,听到徐言如此凉薄的话语,哪能不伤心。 “他是你爹,不是我爹。” 徐言冷漠的眼神转向梅三娘,语气冰冷地说道:“让他们现在就滚,一炷香之后,如果还赖在这里不走,我会亲手送他们上路!” 第104章 十分重要 无情的驱逐,听得梅三娘心如死灰。 姐弟情谊,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被切断了。 梅三娘怎么也想不通,徐言才加入鬼王门半年而已,因何变成了如今这种模样。 梅家离开这处落脚地可以,一个大年夜而已,梅家人在哪都能凑合,让梅三娘伤心的,是徐言对她的凉薄。 容不得梅三娘多想,面沉似水的徐言,眼里已经出现了杀意,一只手更是放在了身侧的刀柄上,看到他这番动作,门口看热闹的几位太保纷纷显出一丝狞笑,只要徐言动手,他们不介意帮着老十七杀光院子里这群梅家人。 “还不快滚!” 徐言的暴喝,惊得梅辛举身子一抖,连话都没敢说,回身冲进房里,急急地收拾行囊,不多时带着妻妾子女灰溜溜地就要离开梅香楼。 梅辛举十分清楚这座梅香楼并不是自己女儿说了算,梅香楼至少有一半是那位十七太保的,人家已经发话,再不走就是找死了。 “从明天开始,别让我在丰都见到你们。” 梅辛举一家刚刚走到院门口,徐言冰冷异常的声音缓缓传来:“梅辛举,你给我记住,明年如果你们还留在丰都,见一个,我会杀一个!” 明年很快就到了,明天就是新年第一天,徐言的警告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得犹如刽子手的屠刀,容不得半分回旋的余地。 太保说了要杀人,就一定不会让对方活着,梅家唯一的出路,只能是连夜离开丰山城。 一滴眼泪顺着梅三娘的眼角流了下来,她再也看不懂那个憨厚的小道士了,心疼得让她几欲昏厥,犹自强撑着不让自己摔倒。 就因为小黑猪被欺负,住处被占,徐言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发飙了,等到梅辛举带着妻妾离开梅香楼,他这才冷哼了一声,看都没看摇摇晃晃的梅三娘,和其余的太保返回雅阁。 小院里的动静不许多梅香楼的人全都看到了徐言逼走梅家的一幕,那些下人或者头牌们在感叹人心凉薄的同时,也替梅三娘担心起来。 姐弟俩一旦决裂,梅香楼究竟算是梅三娘的,还是算徐言的,这就不好说了。 不久之后,招待太保的雅阁里传来酒杯被摔碎的脆响,专门为了徐言才抛头露面的青萝,因为倒洒了几滴酒水,惹得十七太保勃然大怒,桌子被掀翻,雅阁的大门被踢碎,徐言愤怒的模样吓得小小的青萝眼泪直流。 以前拉着言哥儿去买银线都可以,为什么洒了几滴酒而已,就让言哥儿恼羞成怒? 青萝想不通的问题,其他头牌也想不通,就连最为了解徐言的梅三娘也想不通,看到徐言暴怒的模样,太保们倒是没有意外,卓少宇甚至还规劝了两句,毕竟是自家生意,砸碎了东西可以,别伤人就好。 少年人的脾气本就变化不定,因为一件事而怒火大起的少年不在少数,太保的身份,更让徐言有恃无恐,尤其这里还是他自己的产业,别说发怒,就算烧了梅香楼都行。 卓少宇见多了这种妄为,他自己在年少的时候也是如此,劝了几句也就不再理会,与其他的太保们继续品酒,还吩咐被吓坏了的舞姬们继续跳,刚才的一曲飞天舞他还没看够呢。 飞天舞还没跳完,卓少宇终于不看了,想看也看不了,因为徐言真把梅香楼给点着了。 不久前一路摔砸的徐言,回了一趟被清空的小院,出来的时候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拎着松油,直接把梅香楼的正楼给点了,大火冲天而起,要不是太保们跑得快,都容易出不来。 火势一起,梅三娘直接跌坐在大堂里,还是青萝和几个姐妹把她架了出去。 火势很大,梅香楼里又铺着厚厚的毛毯,一旦烧起来,几乎是火光冲天,青楼里早已乱做一团。 “老十七,至于发这么大脾气么,一把火烧了梅香楼,多可惜啊。”杨歌在一旁撇了撇嘴,看不惯徐言这种跋扈的模样,其实他自己的脾气比谁都大。 “有气自然要宣泄出来才好,烧就烧了,一座青楼而已,又不是什么字画商行。”排行第四位的太保在一旁笑道,他说得倒是没错,青楼里值钱的东西是那些头牌姑娘,烧不死人就不算什么损失。 “弟弟们也算玩得尽兴,该回去给父亲大人问安了。”卓少宇扫了眼火光冲天的梅香楼,道:“今天是大年夜,我们一家人也要团聚一番,走吧。” 梅香楼都成火楼了,这群太保不尽兴也得尽兴了。 站在大门前,徐言的脸色仍旧冰冷,他看向被几个女人搀扶着的梅三娘,冷冷喝道:“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翻脸,今天我烧了梅香楼,与你梅三娘一刀两断,从此路人,烧没的梅香楼算我徐言的那份,你自己的那份如果没烧完,就自己留着吧。” 说完这句话,徐言头也不回,大步离去,临走的时候一脚把低眉顺眼的王八指也给踹飞了,一群太保们跟在一旁,不住夸赞着十七弟的威风,这么大的家业说烧就烧,这才叫年少轻狂啊。 太保们走远了,梅香楼的人才敢救火,火势看着不烧掉的大多是毛毯绫罗之类的装饰,楼宇的梁架并没损坏多少,花上大价钱休整一番,也就恢复如初了。 火势熄灭,其他人忙着收拾一些没被烧坏的财物,就连王八指都急匆匆的在楼宇里穿梭,帮着搬运一些熏黑的字画或是价值不菲的酒杯,对于徐言踹他那一脚早就忘了。 梅三娘没有多管黑漆漆的楼宇,而是一个人走进徐言住过的院子。 心如死灰的女人,眼圈通红,脸色苍白,等她看到小黑猪抻着鼻子在猪圈乱拱的时候,梅三娘苍白的脸色忽然好转了几分。 小黑猪在徐言心里的地位,梅三娘十分清楚,说成是兄弟一般都不为过,徐言走了,火烧了梅香楼,留下从此路人的冷语,却没有带走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小黑。 急忙来到屋子里,梅三娘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叠银票,每张五千两,足足十张。 白银五万两,这是徐言留下来的东西。 “臭小子,三姐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绝情呜呜呜呜” 开心的泪水顺着女人的眼角流下,止都止不住。 小黑猪还在,说明徐言能够放心地将小黑留在梅香楼,留下五万两银子,给他这位三姐养老都够了。 哭声突然一止,梅三娘欢喜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惊惧,抓着银票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徐言为何要火烧梅香楼,为何要故意与她梅三娘决裂,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将徐言十七太保的身份,与梅香楼彻底分割开来,将梅三娘与十七太保的姐弟关系彻底切断! 之前她被徐言的举动伤心不已,梅三娘这时候已经明白了过来。 徐言这么做,分明就是一种诀别,而且是骇人的永别! 第105章 毫不起眼 “你遇到了什么事,非要将三姐推到局外” 跌坐在椅子上的梅三娘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手里的银票洒了一地,徐言这种诀别,除了会连累到身边友人的杀身之祸,根本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三姐没用,帮不到你,臭小子,你可别死了,千万不能死啊” 宁静的小院里,抽泣声持续了很久很久,窗外有爆竹声传来,调皮的孩童们没等天黑就点燃了烟火,于是大年夜的热闹,就在时而炸响的噼啪声中扩散了开来,直到烟花漫天。 喧嚣的丰都城,披上了一层绚烂的外衣,从城外看去,整个巨城犹如燃起了烽火,五颜六色的烟花不绝不断。 太保们回到鬼王门,吃了一场年夜饭,卓天鹰显得兴致不高,没吃几口就离开了,剩下的太保们倒是说说笑笑,虽然死了五个,还有十几个呢,过完年只要一场擂台比斗,太保的人数又会齐全了。 鬼王门的太保,根本就没几个命长的,死几个谁又会真的在意。 午夜时分,丰都城的烟花仍旧在开放,回到住处的徐言推开窗子,眺望着夜空的尽头,漆黑的夜晚被烟花照耀出五颜六色,仿佛天穹的一角被神明的力量点燃。 等到明天,徐言就十七岁了,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却依旧在年夜里许下了新年愿望。 以前在乘云观的时候,每当过年,老道士都会问徐言有什么愿望,于是年幼的小道士在十多年来许下了很多愿望,有快些长大,有长命百岁,有吃好喝好,也有开心快乐。 徐言许过很多种愿望,他不介意会不会实现,人么,总该有些念想才行,要不然会没精神的。 然而十七年来,徐言没有任何一年有过如此期盼,期盼着自己的愿望成真。 明月下,烟火旁,清秀的少年闭起双眼,许下了新一年的愿望,他今年的愿望有些特别,也有些无情。 今年,一定要比去年杀的人,还多!!! “看谁先死好了,卓天鹰” 随着窗户被缓缓合闭,有冷冽的低语回响在夜空之下,博弈,已经开始了。 年后的鬼王门变得忙碌了起来,那些强行收购的各处店铺需要人手打理,与这些店铺有关联的商路也需要继续打通,位于齐国各地的鬼王门堂口开始大肆招收门徒,俗家弟子的每年五十两利钱变成了八十两,别看涨了三十两,这笔钱鬼王门很聪明的没有收进腰包,而是留给各处堂口,用来奖励那些跟随在堂口效力的门人。 俗家弟子的利钱涨了,跟随在堂口效力的门人则好处更多,这样一来,那些原本打算坐在家里的俗家弟子必然眼红,一个个宁愿去堂口效力,也不愿再缴纳每年八十两的纹银。 一个改动,就让鬼王门各处堂口的门人数量剧增,卓天鹰的心机不可谓不深。 忙碌的不光各处堂口,太保们也在准备着擂台的事宜,如今只有十二位太保,缺了六个可不行,快些补齐才称得上十八太保。 重选太保的比武被定在正月十五,这一天丰都城堪称万人空巷,从大清早一直持续到黄昏,仅仅选出了四位太保,剩下的两位要明天再来比过。 仅存的十二位太保,这次有十一位坐镇擂台,高大的试剑石碑上多出了上百道剑痕,精彩的比斗更是看得丰都城的百姓目眩神迷,各路高手登台,这种盛况比唱大戏都要热闹百倍。 十二位太保,缺的一位是徐言。 徐言没去丰都城,而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呼呼大睡,自从新年过后,他就变得更懒了。 选太保而已,徐言可不想凑那热闹,反正那群太保在他眼里早晚都是死人,看不看有什么用呢,得了太保之位的算他倒霉,既然跳进这处火坑,就等着同归于尽吧。 梅香楼的事已经处理完了,自从火烧梅香楼,徐言心里的最后一个担忧算是彻底消除。 只要他和梅三娘决裂,一旦自己出事,也不会连累到他的三姐了,至于驱逐梅辛举一家,到不是徐言记恨梅家,而是他都要烧楼了,梅家还赖在哪儿,没有十七太保身份的庇护,梅家如果留在丰都,就真是等死了。 梅辛举一家被驱逐出丰都城,也算徐言看在梅三娘的情面上救了他们一命,尽管人家不会领情,甚至会记恨一辈子,徐言从来不会介意。 小黑被留在梅香楼,自己身上的银票也全都留给了三姐,徐言此时真是算得上两袖清风,既然已经光着脚,就不怕那些穿鞋的了。 每天的吃喝睡,成了徐言一成不变的习惯,除了看的书越来越多之外,他这位十七太保在鬼王门显得毫不起眼。 藏书的地方,已经没有徐言没看过的武功秘籍了,于是他开始收罗山庄里所有的书籍,好在徐言不挑,只要是带字的他就喜欢看。 偌大的鬼王门,别看是邪派总舵,各种各样的书籍却是不少,甚至有专门的楼宇摆着上万书本。 十七太保的喜好,如今在鬼王门人尽皆知,然而没人知道的是,徐言不但看书,他还在寻找着一种十分稀少的莲花。 只要能寻到这种莲花的出处,深陷死地的徐言才能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鱼尾莲,唯一能治愈乌罂草之毒的奇花异草! 形似鱼尾漂于潭,一片鱼鳞一片烟,世人只道花常在,不知睡莲赛神仙。 回忆着老道士笑眯眯地说着鱼尾莲的奇异,徐言眼底的冰冷仿佛被融化了几分。 如师亦如父的老道士,始终是徐言唯一的亲人,徐道远教给徐言很多关于花草的知识,使得徐言对于毒草的分辨早已堪称行家里手,他知道乌罂草的毒,唯一的解药就是鱼尾莲,可惜,徐言并不知道那种奇异的莲花,什么地方才有。 翻看大量的书籍,徐言是为了寻找鱼尾莲的踪迹,怎奈他始终一无所获。 合上手里的书籍,徐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送饭的婢女推门而入,看到他这副慵懒的模样,女子掩嘴一笑,轻声问道:“言太保,今天还用青雨陪着吃饭么?” 第106章 潜入齐国 转过年来,丰都城附近的大雪好像一直没有停过,齐国多雪天,这是位于北方国度的常见天象。 屋子里燃着两个脸盆大小的暖炉,烤得人昏昏欲睡。 一看到午饭来了,徐言的睡意早已全无,招呼着送饭的婢女:“好呀,一起吃饭才香,自己一个人吃多无聊。” 青雨有阵子没来了,这一次看到是她来送饭,徐言脸上的傻笑显得更加憨厚了几分,招呼着对方一起吃饭。 午饭十分丰盛,八个菜,一碗汤,白腾腾的米饭飘着香气,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徐言吃饭的时候是毫无风度的,基本猪吃饭什么样,他吃饭就什么样,除了闷头狂吃之外,谨守着食不言寝不语,一声不吭,对面的婢女小口小口吃着,一边吃一边笑。 徐言不算太饿,但是他不吃不行啊。 他宁愿冬梅夏梅的给他送饭,也不想看到对面这个青雨。 “听说年前言太保去过一趟玉林山,奴婢的老家离着玉林山不太远,本想今年告假回趟老家,探望探望家中老父。”青雨放下碗筷,轻声说道:“言太保上次去了玉林寺么,青雨也想趁着这次探亲的功夫去一趟玉林寺,求佛祖保佑保佑家人。” 果不其然,徐言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自己祸水东引这一招,卓天鹰不会完全交给太保们处理,至少也要在自己嘴里探听一番对于玉林寺的见解。 阿七的脑袋是徐言砍下来的,也是他认出来的,这一点恐怕让卓天鹰出现了一丝怀疑,或者说,卓天鹰想要在侧面打听一下阿七的战力,好估算出玉林寺那个无智老和尚究竟会有多强,如果超出武者的范畴,卓天鹰绝对不会派遣太保们前往。 明知是送死的买卖,傻子才会去。 “玉林寺啊,你最好别去了。”徐言抬头说了一句:“听说玉林寺里藏着蛮族余孽,你是女人,别羊入虎口才好。” “蛮人!”青雨明显被吓到了,薄薄的嘴唇都有些发白,声音颤抖的问道:“玉林寺怎么会有蛮人,听说上次的蛮夷已经被言太保杀光了,人头都带了回来,难道我们大齐,还有蛮夷藏匿?” 惟妙惟肖的表情啊,徐言看着青雨的模样,在心里不由得赞叹,很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又一个喜欢扮猪的…… “谁知道呢,我也是听大哥说的,反正玉林寺不是好地方,你别去了,要不然可就没人陪我吃饭了。”徐言扒着饭,一边说着还给青雨夹了快肥肉,催促她快吃。 “蛮人厉害么?言太保上次杀掉的蛮族,应该是大将吧,人头现在还放在大门外呢,龇牙咧嘴的好吓人,狼都不敢吃。”青雨在那块肥肉上咬了一小口,发白的嘴唇立刻变得油腻了起来,一双丹凤眼算不得美,不过好奇起来的样子倒也不讨人厌。【文学楼】 “厉害?岂止是厉害!” 一提蛮族,徐言好像来了精神,大马金刀地坐直了身子,侃侃而谈:“我跟你讲啊,上次在长夷城,那才叫滔天血战呢,那些蛮族都骑着铁马,连马腿上都有盔甲,一个个好像铁罐子一样,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切开一个,想看看蛮夷长什么模样,好家伙,跟个巨人差不多,抡起巨刀,把城墙都砍塌了,还好你家太保爷武勇非凡,一口气砍了带头的那个铁罐子,吓得那群家伙一哄而散,还别说,那些蛮子就算不骑马都跑得贼快……” 一通云山雾罩的吹嘘,听得青雨一愣一愣的,最后掩着嘴咯咯直笑。 “言太保武勇,吓得对方不战而逃,看来蛮夷并不可怕呀。” “嘿嘿,其实我跟他打了半天,哥哥们都被强敌缠住,没人帮我,只好自己出力了,你知道我这人太懒,总是打不起精神,不过我跟你说啊,只要我精神起来,那个叫阿七还是阿八的可差远了,也就力气大了点,撑死三脉先天武者的实力,我都四脉先天了,难道还怕他么。” 听徐言吹嘘了半晌,青雨这才收拾碗筷离开院子,徐言也长出了一口气。 派人来探他的口风? 做梦吧! 以徐言的能力,将难缠的阿七说成是个街头瘪三都有人会信,只是当时的周围有人,虽然雪很大,其他太保也能大致看清他与阿七交手,那个阿七真正的实力绝对不亚于四脉先天高手,被徐言三言两语贬成了最多三脉,徐言的目的不是让鬼王门看低蛮族,而是让卓天鹰看低玉林寺。 或者说,让卓天鹰轻视无智老和尚。 如果论起吃人,卓天鹰绝对当得上魔鬼这个称呼,不过在徐言的眼里,玉林寺的无智老和尚也不是省油的灯,比阿七还要繁多浓重的图腾,徐言认为那个老和尚差不多能斗过筑基境的修士。 无智老和尚越可怕,徐言才越高兴,因为玉林寺是他最后的一步棋,也是他为自己和所有的太保挖好的一处陷阱。 到时候大家一起跳。 就像吃饭一样,一个人死,多无聊,大家一起死才热闹嘛! 青雨只是来过一次,就再没来过,徐言也懒得去后厨打听这个神出鬼没的婢女的身份,不说鬼王门必然有完全的准备,给青雨按上恰当的头衔,这种打草惊蛇的蠢事,还是不做为好。 漫长的等待,犹如漫长的严冬,徐言翘首以盼征战玉林寺的消息迟迟不来,到后来徐言都开始怀疑卓天鹰认出了阿七那颗脑袋的蹊跷。 一连三个月,十八太保们从未出门。 与大齐军方的派兵遣将不同,齐国的江湖界好像变得风平浪静,连一些江湖仇杀的事件都少了许多,仿佛江湖已经回归于宁静。 既然能以江湖为称,自然不会存在着宁静一说,或许水面上波澜不惊,在水底的深处,依旧暗流汹涌。 十八太保没有出门,可不是怕了蛮族余孽,而是鬼王门收到了一份消息。 有大普正派高手,趁着年后一次两国边军在祁渊峡交战的时机,潜入了齐国,数量不明,只知道齐国镇守祁渊峡的边军伤亡惨重,被大普正派高手杀掉了上千人,连同祁渊峡都差点失守,虽说齐国边军后来重新稳住了局势,大普边军无法寸进一步,可是冲入齐国的武者,就没人知道有多少了。 先是长夷城被蛮族铁骑屠成死地,紧接着祁渊峡差点失守,齐国皇室得到消失之后本该震怒,最不济也要发兵祁渊峡,报复一番才对,不知为何,这一次齐国皇帝好像忘了这码事,只是吩咐边军加固祁渊峡的城防,丝毫没有报复大普的征兆。 大批大普正派高手潜入齐国,徐言在一位太保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派潜入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又要正邪大战了么,能来多少人呢?” 虽然得知的消息有些晚,不过一个人的时候,徐言又多了一份期待,距离乌罂草毒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徐言也因此越发焦急,他是恨不得天下大乱才好,正派还不够,最好再爬出来点大妖,那样才热闹嘛。 第107章 毫无悬念 丰都城很太平,别说大妖了,连一个正派的影子都看不到,而且强大的蛮族也不知怎么了,从过完年开始,好像一夜之间从齐国大地上消失了一样。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如果再这么下去,徐言觉得自己用不着等着乌罂草的毒发,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正派呢,蛮族呢,无智你个孙子,我不去找你,你不会杀来鬼王门么!” 自己在屋子里发怒没用,无奈的徐言只好将精力放在习练飞石功夫上面。 来鬼王门已经一年有余,徐言每天清晨都会在屋子里习练老道士传授的身法,他体内那股冲击到后颈的热流,原本就有冲向心腹的征兆,时隔一年,已然抵达了心口的位置,据徐言推算,再有一年左右,自己就能冲开第六脉,也就是最后一脉的合脉了。 心头一阵烦躁,徐言停下手里的动作。 吃下乌罂草就快半年了,不等他冲开第六脉就先会毒发,未必会死,想来卓天鹰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应该会继续送来乌罂草让他吃,这种被人抓在手心里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吃掉了。 严冬过后,大地开始复苏,初春的齐国依旧寒冷,出门的行人却比冬天要多了很多。 在徐言无可奈何的住在鬼王门的时候,他所期盼的大战,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这个冬天,十八太保的确没人出过远门,不过前往丰都城的太保可不少,毕竟鬼王门的山庄就建在丰都城外,而且丰都城里遍布着十几处鬼王门的堂口,将丰都说成鬼王门的后花园都不为过,太保们不出远门,在丰都城里吃喝玩乐的可大有人在。 出事的,是排行在十三十四的两位太保,这两人是新近成为太保的六位之一,在丰都城最大的酒楼宴请宾客的时候,被高手围攻,两个脑袋一个都没保住,人头被挂在了丰都城的东门口。 两位太保被杀,还是在丰都城被杀,这一下算是桶了马蜂窝。 当太保身亡的消息传回鬼王门,卓少宇大怒之下命令搜索全城,挖地三尺也要将那群正派余孽抓出来。 下手的除了潜入齐国的大普正派,基本没别人了,而且胆敢在丰都城斩杀太保,这种举动几乎让鬼王门颜面无存,怪不得卓少宇暴跳如雷,任谁在自己地盘被杀了小弟,也会大发雷霆。 十六位太保带着数千人马冲进了丰都城,算上十几处堂口,数万的鬼王门弟子把丰都城翻了个底朝天,的确抓到了不少正派武者,数量多达上百,这群正派武者知道自己被抓一定活不成,一旦身份暴露,立刻拼命,直到战死也不会投降。 鬼王门的人分出无数只队伍,每一位太保带着一千人马,徐言看到了其他太保击杀正派,他自己却心不在焉,一个正派武者也没找到。 平白无故的刺杀太保,正派的人意欲何为呢? 徐言始终在思索着正派这种抽风的举动,来人家老巢击杀太保,就算成功了,那些正派武者想必也无法活着离开齐国。 百思不得其解的徐言,决定自己抓个活口问问,这种挑起江湖大战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两国江湖的格局徐言打破不了,在火上泼点油倒是不算太难。 想要抓住藏匿在丰都的武林高手可不容易,别人费心费力,徐言就只好费一费眼睛了。 要找人,很简单,跟着死掉的两个太保就行了。 人死了,不是还有魂魄么,鬼王门的人来得太快,正派武者根本来不及出城,整个丰都城就被彻底堵死,于是徐言在城里东一头西一头的乱转,看起来好像在找人,实际上他是在找鬼。 吃喝在兴头上被人砍了脑袋,基本成不了厉鬼,不过这份怨念一时不会散,只要找到两个鬼魂,徐言就能找到正派武者的藏身地。 忙活了大半天,徐言可算瞧见了一个死鬼,辨认了半天,确定是死掉的十四太保,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鬼魂漂浮的地方,是一家酒坊,不算大,里外三层的院套,前院是店铺,后院用来酿酒,一个伙计看见有人进店,急忙招呼:“打酒啊客官,我们小店的烧酒可是丰都一绝” 噼里啪啦,没等伙计说完,迎面就飞过来一顿拳头。 “不打酒,打你!” 把伙计打翻在地,徐言摆手喝道:“把酒坊给我围起来!” 身后跟着好几百门人呢,徐言一声吩咐,鬼王门弟子呼啦啦将酒坊围了个水泄不通,另有几十个好手冲进后院,很快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响。 无声无息地笑了笑,徐言冲着漂浮在院子里的鬼魂点了点头,他认为这位新来的十四哥,死得真值。 藏匿在酒坊的武者不多,只有三五十人。 为首的是个身形高挑的中年汉子,居然有着先天二脉的实力,剩下的除了三四个一脉武者之外,都是普通的正派门人,徐言亲自出手,不多时就将为首之人降服,其余的正派武者大多被杀。 这群人一见到邪派围杀,拼了命的往外冲不说,一旦被鬼王门的人缠住,哪怕战死也不会投降,徐言带着的高手可不少,达到先天的就有三十多位,困死这群正派毫无悬念。 其他的正派全都被杀,唯独那位二脉的汉子没死。 其实他也想拼命,可惜,被徐言战败之后一顿胖揍,牙都被打飞了,脑袋肿得跟个猪头一样,剩下半条命在哪捯气儿,刀都拿不起来了。 “说说,谁派你来的,你是大普的人吧,你叫什么,今年贵庚啊。” 蹲在对方面前,徐言将手下撵出了院子,让他们守在门口,他自己准备单独审讯一番这位大普的正派武者。 “呸!” 中年汉子努力地吐了一口,将最后一颗牙齿吐了出来,含着血沫子吼道:“邪派的杂种!胆敢窥探我家少主的红颜,你们这群太保必死无疑!我许玉林就算做鬼也要杀光十八太保!” 或许是被人揍蒙了,这位都不用徐言多问,自己先说出了一个线索,听得徐言是眉开眼笑。 至于许家少爷的红颜是什么东西,这群正派高手是为了吃醋的少爷而来,还是为了正邪不两立的大义而来,徐言可不在意,让他高兴的,是面前这位猪头的名字。 许玉林,一听就是个好名字,等着火上浇油的徐言已经等了三个多月,鬼王门半点动静都没有,火堆都没着,浇油也没用啊,这回好了,点火的终于找到了。 第108章 有过耳闻 “你是许家的人!” 徐言的声音很低,还充满了一种惊惧,眼里更是遍布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得对方自豪地扬了扬被打成猪头的脑袋。 “你就是许家大名鼎鼎的先天高手,许” 徐言的声音依旧不高,而且越来越低,提及对方名字的时候好像一时接不上来。 这种扬名的时候,正派武者哪能屈于人后,不等徐言想起来,对方用尽力气高声断喝:“玉林!” “山!!!” 许玉林刚刚接上自己的名字,就听到对面的这位太保声音浑厚地加了个山字,还别说,徐言沉声的大吼,跟许玉林的声音真就没差多少。 他为什么要加个山字? 许玉林的疑惑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下一刻,寒铁刀的刀锋已经从他下巴底下划了过去。 一刀毙命! “敢偷袭本太保!来人呐!” 徐言怒吼着恢复了自己的声音,立刻有数十位鬼王门高手冲了进来,他们看到了正派武者的人头在一旁翻滚,而十七太保正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给我把这个藏身玉林山的狗贼烧了,我要挫骨扬灰!” 死到临头还敢偷袭太保,挫骨扬灰的确应该,于是鬼王门的高手们点起大火,将击杀的正派全都烧成了飞灰,有人怕太保爷不消气,不等火势变小就开始扬灰了,火星子四处乱串,很快,整个酒坊燃起熊熊烈焰,他们别的没听到,就听见正派的那个首领自称来自玉林山了。 好名字! 徐言在心头赞叹了一声,玉林山上只有玉林寺,这位许玉林来得太是时候了,只要把这群正派也嫁祸到玉林寺去,徐言不信卓少宇还能坐得住。 酒坊的大火引来了另外两队鬼王门人马,其中正好有二太保杨歌,来到酒坊,杨歌看到徐言捂着肚子一脸惨白好像闹肚子一样就是一皱眉。 “老十七,可有斩获?” “几十个正派余孽,二哥来得正好,他们自称来自玉” 徐言龇牙咧嘴地说完半句话,额头青筋直跳,显然是肚子疼了。 “他们来自何处?”杨歌正听着线索呢,人家话说了半截,跟便秘似的,把他也给噎得够呛。 “二太保,他们来自玉林山,我们都听到了。”一边有跟随徐言的鬼王门高手上前答话,他们的确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最后一个山字是徐言加上去的。 “又是玉林山!” 杨歌大怒,转身带着手下离去,这是找大太保商议去了,玉林寺几次三番藏匿贼人,不是正派就是蛮夷,这次居然连杀两位太保,这口气要是不出,十八太保都改叫十八乌龟好了。 看着杨歌远去的身影,徐言缓缓起身,嘴角有一抹冷笑掠过。 如果先前徐言还看不懂为何十八太保闭门不出,现在他算彻底明白了,那位来自大普的许玉林,这次潜入丰都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十八太保而来,再结合年前那次卓天鹰与闫将军密谈时候得来的信息,徐言大致推断出了刺杀事件的来龙去脉。 卓少宇今年就要娶正派的大小姐为妻了,而正派这一次派来高手刺杀太保,主要应该是冲着大太保而来,许玉林嘴里的少主,想必与卓少宇即将要娶的女人关联颇深,可能是红颜,也可能是知己,没准还是青梅竹马。 许家少主的身份想必不低,能派来这么多先天高手,很可能是大普正派之首的钱宗高层,自己爱慕的人要成了别人老婆,难怪那位许家的少主对十八太保生出杀心。 杀光了太保,他的红颜知己不就不用嫁给鬼王门的人了么。 难怪这群正派武者潜入齐国之后始终没什么动静,鬼王门其他堂口安然无恙,唯独丰都城出事,原来人家始终把目光盯在了太保的身上,而且太保被正派高手盯上的这个消息,卓天鹰应该早就知道,这才让十八太保留在山庄。 一方搏命而来,另一方守株待兔,这就是十八太保闭门不出的真相,只不过正派藏匿得太过巧妙,鬼王门到底有两个太保丧命。 “原来是情杀啊”徐言看穿了真相之后在心头怒道:“许家的龟儿子,你就不能多派点高手?这么点人能干掉几个太保?我有心帮你都帮不了!” 在心里大骂了一顿小气的许家少主,徐言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带着手下继续在城中搜捕正派余孽。 这次能干掉两位太保,说明至少有先天三脉的高手出现,只是数量太少了一些,几百正派,想在丰都城里兴风作浪是不可能的,鬼王门一天的搜查,三四百名正派武者被彻底干掉,活口基本没有。 自从徐言将许玉林这口黑锅盖在了玉林寺,他现在不在乎搜查正派了,而是追着各路鬼王门的人马不放,看到活口上去就是一刀,一天的时间,死在徐言手里的正派武者多达近百人。 不杀不行啊,玉林这两个字只有许玉林才能说出来,想要再找个叫玉林的家伙,徐言认为不大可能。 既然有了玉林山这个线索,那么其他人也就没必要活着了。 许家的武者,的确悍不畏死,这一点也让第一次接触大普第一正派的徐言有了一个感官。 钱宗的实力,恐怕不亚于鬼王门。 “庞黎许万,许家的人,来得太少了,多来些高手多好啊” 遗憾的徐言,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加入鬼王门以来,对于齐普两国的江湖两派,徐言早已有过耳闻。 当年出现在临山镇的太清教道人虽然号称大普正派之首,实际太清教的实力,与钱宗还差着一筹,也就是说大普江湖真正的第一门派,是钱宗。 钱宗由四大家族构成,分别为庞、黎、许、万四家,这一次潜入丰都刺杀太保的是许家,就是不知道卓少宇要迎娶的是另外三家中谁家的大小姐了。 一天一夜的搜捕,落网的正派已经多达四五百人,其中单单是先天三脉的高手就多达三位。 大索全城的后果,是丰都城一夜鸡飞狗跳,好在第二天的时候鬼王门的人已经撤走,这番乱象也就是鬼王门,否则的话,丰都城的主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尽管徐言在丰都城大开了杀戒,被活捉的正派并非没有。 经过鬼王门的审讯,大致确定了是钱宗动的手,奇怪的是,得到这个消息的门主并没大发雷霆,与齐国皇室的沉默一样,卓天鹰没有选择报复正派,而是将怒火彻底撒向了藏匿正派的玉林寺。 滔天的大火,终于被徐言点燃,当鬼王门再一次选来了两位太保之后,以卓少宇为首的十八位太保,带着数百先天高手,过万的人马,第二次浩浩荡荡杀向了玉林山。 第109章 踪迹皆无 这一次重返玉林山,鬼王门的高手们杀气腾腾,徐言显得更是兴致勃勃。 去的人越多,死的才能越多。 还好卓天鹰没来 徐言看了眼不远处的卓少宇和杨歌,嘴角不经意的弯曲了起来,不过瞬间就变成了往常的傻笑。 大地早已复苏,一眼望去天蓝草绿,正是夏初时节,玉林山上的白竹离着老远就能看到,白皑皑的一片,铺满了青山,犹如冬雪未融。 自从过完年,徐言已经在鬼王门住了将近四个月,这些日子除了一次丰都城清缴大普正派之外,徐言算是新年来第一次出门。 只不过这次出了门,能不能活着回去就不得而知了。 心头出现了一丝烦躁,徐言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痒,抓又抓不到,只好抓挠着心口的皮肤,隔着锦衣看不到,实际上他的心口处早已被自己抓出了血痕。 时隔半年,乌罂草的毒,即将发作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缓缓吐出,徐言渐渐平静了下来。 心痒难耐只是乌罂草发作的征兆而已,那种毒草如果真正发作起来,就不是心痒了,而是渴望,鱼儿盼水,鸟儿望飞,人,想要呼吸空气的渴望。 那种渴望,会让人彻底变成恶鬼! 想起乌罂草的毒力,徐言就会浑身冰冷,还好,玉林山已经近在眼前。 这次兵发玉林山的,不止鬼王门的人,还有丰都城的驻军,足足两千精兵,这些隶属丰都城的驻军,都是闫将军的手下,毕竟玉林寺的盛名不在齐国要对这种百年古刹动手,鬼王门也会忌惮几分。 有了官家的人,那就好办了,只要军方能作证无智老和尚勾结蛮夷,一把火烧掉玉林寺也就不算什么了。 过万的人马,浩浩荡荡,卓少宇这次不准备动用偷袭的手段,他要光明正大的冲进玉林寺,质问无智那个老贼。 阿七的脑袋,被卓少宇随身带着呢,有了这个物证,他不怕无智狡辩。 山路很宽,容得下大军登山,等到坐落在山顶的玉林寺被鬼王门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之后,十八太保当先破门而入,高大的寺门被愤怒的太保们砸了个稀碎。 门外的杂乱,惊动了寺里的和尚,一位瘦小的老和尚身披大红的袈裟上前见礼,不急不躁,显得十分稳重,并非无智和尚。 “无智那个秃驴呢!” 一位太保张口就骂:“让他给我滚出来,连蛮夷余孽都敢收留,他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吧!” 卓少宇站在人群中间,冷眼盯着对面的和尚,神色显得无比阴沉。 玉林寺的方丈是无智和尚,而如今披着大红袈裟的却不是无智,这只能说明玉林寺原来的方丈圆寂了,一座寺庙里,有资格身披大红袈裟的,只有方丈一人而已。 “阿弥陀佛,施主来晚一步。”瘦小的老和尚眼中有悲意涌现,道:“无智师兄已经圆寂” “圆寂?” “死了?” “去年还活蹦乱跳,我们十八太保一来他就死了?” 太保们大怒,有人冲上去抓住老和尚的脖子,怒骂连连,那老和尚倒也不怕,口中念念有词,什么生死轮回,西天极乐,好像他也想随着无智一起圆寂一样。 “无智和尚什么时候死的?”卓少宇沉着脸问道,吩咐抓住老和尚的太保松手,就算无智死了,他也要看到尸体才行。 “今日清晨,天光东来之际。”老和尚如实说道。 今天死的,还是早上,听到这个消息的卓少宇,眼睛都被气红了,喝问道:“他的尸体在何处!” 现在还是上午,连晌午都没到,清晨的时候正是鬼王门的大军开拔在赶往玉林山的路上,山势极高,如果今天清晨站在玉林寺里,一眼就能看到远处的大军。 死的还真是时候。 卓少宇压了压怒火,无智死得蹊跷,他认为对方应该想要玩一出金蝉脱壳,在他鬼王门大太保的面前耍弄这种把戏,真把他卓少宇当傻子看了。 鬼王门少主的喝问,老和尚不敢怠慢,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玉质的珠子,双手捧起,道:“无智师兄已然听经于佛前,尸骨不存,只余一枚舍利。” 啪! 一掌扇飞了所谓的舍利,紧接着剑光一闪,卓少宇将面前的老僧一剑砍翻。 盯着奄奄一息的老和尚,这位大太保暴跳如雷地喝道:“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无智给我挖出来!” 大太保一声令下,鬼王门众人轰然称是,开始大肆搜索了起来,整个玉林寺被翻了个底朝天,寺里三百多僧人被捆成了粽子,在主殿外的广场上排成十几排。 过了晌午,玉林寺已经不能叫玉林寺了,除了被抓的和尚之外,整个寺庙里连只活蚂蚁都看不到,但凡是喘气儿的都被碾死了。 数千人的搜查,最后依旧没有无智的半点踪迹,真好像那位刚刚咽气的老和尚所言,无智已经肉身成佛,只余舍利。 徐言相信有人真能成佛,不过绝对不会是那个一身鬼画符的无智,他找得最下力气,因为无智和尚是他最后的一招杀棋,如果连人都见不到,还怎么让那妖僧与十八太保开战。 转遍了整个玉林寺,徐言连左眼都被狠狠地瞪了起来,仍旧毫无发现,最后无奈地回到了大殿,太保们正聚集在佛殿里,一个个怒发冲冠,尤其卓少宇,被人家如此戏耍,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直到临近黄昏,玉林寺大殿里的佛像都被鬼王门的人砸开,无智和尚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踪迹皆无。 既然没在寺里,最大的可能就是无智逃进了玉林山,恢复了平静的卓少宇吩咐所有手下准备围山,就算挖空玉林山,他也要把无智给挖出来。 山下早有丰都城的官兵驻扎,这次抵达玉林山,卓少宇为了将敌人斩尽杀绝,只带着少半的人马进入玉林寺,近万的门人大部分被他留在山下,玉林山很高,却不算太大,上万人足够围山了。 从入夜开始,玉林山上燃起了无数火把,巨大的风灯每隔十丈就有一个,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一夜的搜山,从午夜持续到天明,十八位太保也没闲着,每一位太保带着大量人手整整搜索了一晚,别说无智和尚,整个玉林山都被搜遍了,连件袈裟都没找到。 晨光袭来,照在徐言年轻的脸上,他正靠着一颗歪脖老树上休息,清澈的眼底在晨光里闪动出一丝期待的光彩。 徐言没找到无智和尚,却发现了身后这颗老树有些不同。 三人合抱的老树,长得歪歪曲曲,紧贴着山石,与山体的石壁间不过半丈距离,这种藏身地是藏不住人的,只要转到树后就能发现。 树后面没人,然而在徐言的眼里,这颗老树后方的山体石壁并非石壁,而是一层与石壁一模一样的灰雾! 第110章 图腾 出现在老树后方的灰雾,如果正常人看去,与石壁一模一样,而且连接着山体,或许有人会转到老树背后看看有没有藏人,但是绝对没人会对这种陡峭的山壁感兴趣。 徐言左眼的能力,为他带来了看透玄机的机会,那层灰雾高约两丈,宽有三丈,形状怪异不说,如果离着远一些看去,就好像山体上出现了一个洞口。 徐言认为灰雾应该就是洞口,他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可以进入这个无比隐蔽的山洞里面。 无智在清晨诈死,绝对没时间逃出玉林山,鬼王门上万人马围山,想要无声无息地逃出包围基本不可能,那么藏起来,就成了无智最好的选择。 徐言能大致确定那片灰雾背后一定是无智的藏身地,有能力布出这种程度的障眼法,说明无智和尚绝不简单。 没有自己去试验那片灰雾,徐言倚着老树休息了一阵,带队返回玉林寺。 刚一进大门,一股血腥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卓少宇没有找到无智,此时变得暴怒不已,亲自动手,一口气杀掉三十多个和尚,徐言来的时候,卓少宇正在威逼那群僧人说出无智的下落。 “没人说是吧,别急,一个一个来。”卓少宇阴测测地对着一群和尚说道:“既然你们说无智已经飞天成佛,那么你们就给我下地狱好了!” 咔嚓咔嚓! 又是两剑,两个和尚人头落地。 “大哥,这么杀不是办法。”杨歌在一旁皱眉说道:“他们死光了,我们一样找不到无智和尚,找不出无智,屠灭一寺僧侣的恶名只有鬼王门来背了。” 卓少宇抡起的长剑久久没有落下,剑下的和尚已经涕泪长流,以头杵地,竟是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杨歌说得没错,无智和尚才是元凶,如果找不到无智,鬼王门也无法证明玉林寺真与蛮夷有关,看这群和尚的模样,与那些高大威猛的蛮族相距太远。 邪派也不能不要名声,卓少宇冷哼了一声,沉思不语。 找不到无智,鬼王门这次就算白折腾了。 “大哥,不如押着这群和尚一起搜山。”杨歌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道:“无智那老贼应该逃不出玉林山,这群和尚里一定有人知道些线索,我们只要盯住和尚们的神色,或许会有出人预料的收获。” 杨歌的低语,玉林寺的和尚听不到,站在杨歌身后的徐言则听了个真切。 正想找什么借口弄几个和尚去老树那里,徐言没等想出说辞,就有人给他帮忙了。 还是聪明人好啊 徐言不由得感慨万分,世间的笨蛋不多,多的是那些聪明人,这一次杨歌的提议,算是帮了徐言的大忙,等到数百名和尚分别解除了绑绳,徐言第一个冲了过去,抓住一个瘦削的中年僧人就不放了。 这和尚有些驼背,其实不算严重,只是这位的脖子好像抬不起来一样,而且脖颈已经变形了,向下佝偻着,嘴上两撇黑胡,如果在加个龟壳,这位基本就是乌龟成精。 几百僧人被各路人马分割一空,十八太保带队,押着这群和尚开始了第二次的搜山。 十八太保,每人一路,各处的堂主也是如此,徐言带着一百多鬼王门弟子,出了寺门,先是在其他地方转悠一圈,随后才来到歪脖老树近前。 接近老树,徐言能明显看出那个驼背僧人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大自然了起来,直到把他押到老树的背面,那和尚的脸色显得比之前还要苍白。 果然如此! 徐言心头大喜,突然抡起了他那柄寒铁刀,带着风声劈了下去,直奔和尚的后脑。 习惯成自然,无论多高的身手,在明知退路的前提下,一旦遇到突袭,高手们的反映绝对是躲避,而且还是向着已知的后路躲避。 徐言的出手太过突然,而且凌厉至极,那驼背和尚下意识的一跨步,竟是直接撞向树后的石壁,下一刻,他的身影居然没有被山石弹回来,而是犹如纸舟入水一样,直接没入了石壁当中! 一个大活人,撞向石头非但毫发无损,还直接陷进石头里了,这种怪事看得鬼王门的高手们汗毛根都竖立来了。 别人在惊诧,徐言却连动作都没停,一刀砍空,他紧跟着驼背和尚一头撞进了石壁。 “十七爷!” “言太保!” 惊呼声纷纷在树后响起,一群鬼王门高手眼睁睁看着两人先后沉进了石头里,一时间没人敢轻举妄动,这时候有人反映了过来,急忙发出响箭,通知其他太保与堂主。 他们可没有胆量用脑袋撞石头,明明知道应该能撞进去,也没人敢去试试。 不提等在山外的手下,徐言一头撞进石壁之后,只觉得浑身一凉,好像穿过了一层水帘,迈出两步,他已经出现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 身后是一层诡异的灰雾,看形状与外面的灰雾相仿,该是洞穴的入口,山洞十分宽敞,就像一条诡异的长廊,通往未知的地域。 奔逃的脚步,将徐言从沉吟中惊醒,不远处的黑影晃动个不停,那个驼背和尚正在奋力向着山洞深处急奔。 想走? 看出了对方要去报信,徐言眼神一冷,袖子一抖,一块藏在袖口的石头滑落到手心。 探臂弓腰,一击飞蝗追着驼背和尚打了出去,徐言的身子更是紧随着飞石冲出。 清脆的声响在下一刻从山洞深处传来,石头打中了和尚,却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来,听声音十分清脆,应该是铁器。 徐言的眼神微微眯起,他清楚的看到对方挡下飞蝗的武器,并非刀剑,竟是盘在脖子上的一串长长的佛珠。 铁佛珠! 疾行中脚步不停,第二块石子紧接着飞了出去,奔逃的和尚速度也不慢,一边逃向深处,还能以脖子上的佛珠抵挡身后袭来的暗器。 这个驼背和尚脸上没有阿七那种图腾,徐言之所以第一个选中他,就是因为对方脖子上的佛珠。 在脖子上常年累月的戴着重物,不成驼背才怪,徐言早就注意到对方的脖颈后已经出现了一个凹陷,而那串佛珠就陷在凹陷里,单凭着这一点就能断定那串佛珠必然很沉。 这么奇怪的和尚,当然被徐言第一个看中了,对方果然不负众望,带着徐言冲进了这处奇异的山洞。 既然自己进来了,其他的太保想必很快就到,徐言也就没打算留着那个驼背和尚了,第二块飞蝗打出之后,第三块石头更是接连而至。 一连三块飞石,全部被驼背和尚以铁佛珠崩开,那串佛珠在他的脖子上犹如一条大蛇,竟是灵巧至极。 再灵巧的佛珠,毕竟套在脖子上,而且驼背和尚还在不断的奔逃,当徐言第四块飞石袭来的时候,和尚的佛珠开始变得迟钝了起来,挡开了飞石,没挡开紧跟在飞石后边的寒铁刀。 第四块石头出手的同时,徐言右手中刀光一闪,直接将寒铁刀给扔了出去,直奔对手的后心。 噗嗤一声,刀锋入肉,驼背和尚还以为身后的恶风仍旧是力道极大的石头,没成想人家把刀给扔了出来,他用铁佛珠崩开了刀柄,却崩不开翻转而来的刀刃,这一刀之下,差点将他半个膀子给切了下来。 第111章 重创所致 寒铁刀结结实实地砍在驼背和尚的肩膀上,直接将他砸倒在地,徐言扔出的钢刀,力道能小就怪了。 几个纵跃,不等对方站起来,徐言一脚踩住了和尚肩头的刀柄,原本就陷入肩膀的寒铁刀,咔嚓一声沉了下去,将驼背和尚的右膀子整个切了下来。 惨叫声还没出口,驼背和尚的嘴巴已经被徐言一把掐住,单臂较力之下,任凭那和尚如何痛苦,也喊不出一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无智和尚藏在哪儿了?” 徐言冷着脸低声问道,掐着和尚的单手犹如铁钳。 这处洞窟极大,刚才飞石撞击在铁佛珠上的脆响能传出去老远,而且听不到回音,证明洞窟很深,在这种未知之地,惨叫只能引来敌人的防备。 掐着人家嘴巴,徐言的询问注定得不到答案,好在徐言聪明,看到驼背和尚还有力气挣扎,捡起寒铁刀一刀捅进了对方的心窝。 刀入心腹,驼背和尚死定了,谁让他仅剩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铁佛珠,准备发起濒死的一击呢。 徐言松开手,这一次对方不叫了,都要死了,哪还有力气惨叫。 “这山洞危险么?” 驼背和尚临死之际,听到了对手奇怪的询问,他瞪着眼睛,低吼出这辈子最后一句咆哮:“这里,是地狱!冒犯喀目的人,必死无疑!” 驼背和尚的瞳孔开始涣散,心脉逐渐停止了跳动,毫无神采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遗憾,因为他没看到对手的恐惧,非但如此,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那个杀掉他的凶徒居然还在傻笑,一副走进了宝地的兴高采烈。 这里是喀目的闭关地啊,外人进来必死无疑,他为什么还如此高兴? 驼背和尚的疑惑注定得不到解答,眼睛一翻,彻底死了。 “喀目是什么东西?怪兽么,嘿嘿,嘿嘿嘿嘿” 提着钢刀的少年在尸体前发出渗人的笑声:“原来是地狱啊,太好了,太好了无智和尚,你千万别让我失望,你最好化身成妖魔,我给你带来了一群血食,尽情享用吧!” 濒死之际,有人会认命等死,当然也有人会暴起一搏,很显然,徐言属于后者。 乌罂草已经出现了发作的征兆,于是来自乘云观的小道士,彻底放出了心中的魔鬼。 黑暗的山腹,冰冷的洞窟,这种好地方,最适合猛鬼肆虐! 拖着驼背和尚的尸体,年少的身影走向洞窟的深处,很快消失在昏暗当中。 山洞外已经聚集起了数千人马,十来位太保先后赶到歪脖老树近前,跟着徐言的鬼王门弟子战战兢兢地如实禀报,十七太保追着驼背和尚冲进石头的诡异,让这些寻常的武者头皮都发麻。 “好高明的障眼法!” 卓少宇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树后的石壁,在石头撞击到石壁的同时,直接没入了山石当中,他由此确定了这种障眼法的背后,一定存在着山洞之类的藏身地。 “大哥,我们冲进去看看,一个老和尚而已,他还能翻天了不成!” “让手下去探路,我们一起进去!” “大哥下令吧,我要宰了那个老秃驴!” 太保们纷纷怒不可赦,搜山了两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这群高高在上的太保早已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撕碎了无智和尚。 卓少宇也是怒火中烧,相比于其他太保,这位大太保到底稳重了几分,沉吟稍许,叫来十几个手下,让他们分成两队,一队先走,另一队殿后。 被选中的鬼王门弟子一个个愁眉苦脸,这种探路的活可不像探马,石头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头撞进去,如果里面是一层剑墙,自己岂不是必死无疑。 “都给我快点!”二太保杨歌怒道:“十七太保已经冲了进去,我们太保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太保是不怕,就一个傻兮兮的十七太保不怕,别的太保没看见谁想先走的,几个喽啰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走向石壁,一个接一个没入其中。 两队喽啰进去不久,又从石头里走了出来。 “太保爷,里面是个山洞!” “黑漆漆的看不清路,地方很大。” 出来的喽啰显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看清自己又走出来了,一个个庆幸着自己命大的同时,禀报着自己的发现。 既然有人出来,说明里面没有机关,杨歌将几个喽啰踹开,自己走进石壁,很快他又转了出来,里面的确是个山洞,而且极大。 “大哥,无智和尚一定藏在洞里,既然是山洞,他这次插翅难飞了!”杨歌咬牙切齿地说道。 “看到老十七了么?”卓少宇皱着眉问道。 “没看到,入口没人。”杨歌这时候才想起来徐言也进去了,他却连徐言的影子都没看见。 停留在路口而已,杨歌可没往深处走,探寻险地,还用不着他这位二太保打前站。 随着卓少宇一声令下,数千鬼王门弟子冲进石壁,随后是数位堂主,留下了一些人手负责在入口断后,卓少宇自己率领着其余的太保冲进石壁。 数千人走进山洞,立刻显得拥挤不堪,卓少宇一声断喝,鬼王门的人马开始向着洞窟的深处进发,无数的火把将昏暗的山洞照得亮如白昼。 人一多,再险峻的地方也会变得寻常了起来。 山洞很大,而且极其狭长,走了不久,鬼王门的人发现了一条断臂,断臂上带着一节僧袍,想必是十七太保将那驼背和尚重创所致。 不过如此的感觉,开始在所有人的心头升起,看到断臂,卓少宇也算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是担心徐言,而是在提防着修行者,山洞外的障眼法十分巧妙,寻常人可布不出来,如果那无智老和尚超出了武者的范畴,卓少宇就该考虑进退的问题了。 徐言的对手很明显是无智和尚的人,以徐言的实力可以轻易斩其一臂,想必无智和尚就算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单一的修行者,其实卓少宇是不怕的,几千武者,数百先天,被这么多人围住,一个筑基境的修行者都能被耗死。 仗着人多势众,太保们气势汹汹地继续前行,很快,他们来到了洞窟的尽头。 说是尽头,实际上也可以说成是入口。 在卓少宇的眼前,山洞变成了三个,三个洞穴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 沉吟稍许,卓少宇将手下分成三队,每一队都有接近两千人马,太保们更是分成三伙,各自带着一队人马继续搜查。 化整为零的征兆,仅仅是开始,很快,这些鬼王门的人马会越到越来越多的岔路。 在一处昏暗的岔路口,徐言回头看了眼晃动在远处的人影,清秀的嘴角挑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第112章 畅通无阻 山洞里的岔路很多,鬼王门的人越往深处走,分散的就会越加频繁,到最后变成了几百人一队。 自从走进了第一个三岔路口,鬼王门的人算是真正的走进了一处无底的深渊,很快,他们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的队伍遭遇了一群长满獠牙的蝙蝠,有的队伍则看到了一具具白骨骷髅,还有的队伍陷进了一处泥潭,只有三五人逃了上来,其他人全都沉入了泥水里,除了一些气泡之外,再也没人上来。 陷阱的出现,让太保们心惊了起来,直到九太保率领的一队人马,在一处通道之间的洞窟里遇到一只怪物之后,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这处古怪的洞窟有多么危险。 那是一只浑身绿毛的大猩猩,长牙利爪,眼睛里带有一圈血轮。 妖物的出现,预示着危险的来临,在这种狭长的洞穴里,如果要逃,那么武者们必定会成为妖物的腹中餐,九太保硬着头皮与手下们大战妖物,他只能将希望放在援军的到来。 很明显,九太保的愿望注定要落空,因为随着逐渐的深入,几乎所有洞穴里的队伍全都遇到了或大或小的麻烦。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 身为太保的马腾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草怒骂了起来,他与徐言一起成为的太保,而且之前还是副堂主的身份,跟着他的鬼王门弟子大多都是原来的部下,看到太保发怒,立刻有人自报奋勇。 “太保爷稍安勿躁,一堆杂草而已,我们一把火烧光就是了。”一个小头目举着火把跃跃欲试。 “等等。” 马腾盯着前路上半人多高的荒草,皱眉道:“黑乎乎的山洞里会长草么,草丛里一定有古怪,都退后,留下两个人放火,其他人离着远点。” 马腾的谨慎,让一群手下纷纷赞叹不已,一番马屁过后准备点火。 “十四哥!” 没等马腾让手下放火,草丛的对面传来一声呼喊,火把亮起,马腾看到了徐言的身影正在草丛对面挥手。 “我发现无智和尚的踪迹了,十四哥快些过来!”徐言扯着嗓子喊着:“草丛里什么都没有,我刚过来不久!” 有人早就过去了,还是十七太保,马腾和一群鬼王门的人顿时放下心来,两百多人一窝蜂地冲进了草丛。 当这群人走到草丛中间的时候,脚下开始传来咔嚓咔嚓的脆响,就像薄冰即将破裂时候的声音一样。 “老十七,这草里” 马腾一句话没说完,脚下的大地仿佛瞬间破裂了开来,两百多人同时掉进了水里。 “草丛里有冰,溜边走啊,掉进水里,可就喂鱼了。” 面前已经没人了,徐言蹲在草丛边缘自言自语,在他左眼的目光之下,草丛的下方并非泥土,而是一处水潭,水潭上原本有着一层薄薄的冰层,那些怪草就长在冰层上,两百多人一起踩上去,不碎才怪了。 水潭不知有多深,墨绿墨绿,哗啦水花一阵翻卷,马腾的一只手从水里探了出来,手里还举着长剑,抓剑的手早就抠出了血迹,好像要狠狠地砍下去,只是没等他的长剑落下,那只探出水面的手就被什么东西一把拽进了水底。 一股股殷红的血迹从水里泛起,墨绿的潭水很快变成了猩红。 “果然是地狱啊,吃人的鱼” 站起身来,徐言收回目光,闭起眼睛休息了稍许,再次向着深处走去。 墨绿的潭水,挡不住徐言的左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水底那恐怖的一幕,一群巴掌大小的怪鱼,张开和身体相仿的大口,遍布尖牙的鱼嘴一口下去就能在人身上咬下一块肉,白骨都能露出来,一个人只要被咬到十口以上,基本就没命了。 两百多鬼王门弟子,加上一位十四太保,彻底成了怪鱼的食物。 另一处通道里,排行在第七位的太保十分走运,一路上什么危险都没遇到,他已经和其他太保分开的太远,根本不知道其他队伍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地带着多手下往前走。 在一处遍布碎石的洞穴里,七太保抬手止住身后的队伍,在他的不远处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巨大石台,石台遍布着苔藓,看起来滑溜溜的样子,石台上倒着一具尸体,断了一臂,是个和尚。 “他是不是老十七追杀的和尚?” 七太保一指石台上的尸体问道,有两个之前跟着徐言的鬼王门弟子辨认了一阵点头称是。 “追了这么远才得手,老十七也是四脉先天了,难道对手如此难缠?” 七太保嘟囔了一句,跳上石台,身后几百手下呼啦啦跟了上去,有几个脚底下一滑差点没站稳。 一路毫无危险,遇到的又是被徐言杀掉的和尚,七太保的戒心几乎一点都没有,刚要翻看一下尸体,这处洞窟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锐响,好像石头之间摩擦所产生的声音一样。 响声刚刚传来,一股风暴在七太保头顶出现,风势太大,吹得他不得不眯起双眼。 猛然抬头,七太保眯着的眼睛,瞬间出现了惊惧,他想飞身窜出去,远离这块恐怖的石台,可是石头上遍布苔藓,他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石台上,等他在想起来的时候,从头顶坠落而来的巨石已经到了,几百鬼王门的弟子加上一位七太保,全都成了馅饼。 恐怖的撞击过后,两块巨大的石台严丝合缝,彻底将这处通道堵死,一层猩红的血迹从石台的缝隙中缓缓淌出,犹如顺着磨盘边缘流下的豆浆。 有些洞窟会相通,这是徐言第一个发现的现象,于是他将驼背和尚的尸体留在了石台上,返回头等在另一条通道的草丛后面,这块石台徐言其实并没发现什么不同,而且他还踩了一脚,当他发现头顶微微下沉的石壁也是方方正正之后,才绕了过去,将尸体留在石台当做诱饵,至于能不能砸死几个,就看谁倒霉了。 山洞的各条通路全都存在着陷阱,有些触之必死,也有些只能伤人,并不致命,如果加上小心,这些陷阱未必不能破除。 卓少宇已经破掉了两处陷阱,其中一处陷阱居然是劣质的陷坑,坑里倒插着刀剑,但凡有些阅历的武者都能看出那块铺着一层沙土的薄木板。 第二处陷阱倒是十分精明,是一种机关箭,只要踩中地面就会迎来箭雨,这种程度的机关还难不住鬼王门的大太保,卓少宇这一路人马可以说畅通无阻。 遍布山腹的洞穴一个连着一个,既然是洞窟,注定会出现尽头。 在一处岔路口,卓少宇已经看到了远处洞穴里的暗淡灯火,那是油灯发出的光晕,绝非鬼王门的人点燃的火把。 “大哥!” 岔路另一侧,徐言的身影恰巧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受伤的鬼王门弟子。 第113章 犹如惊雷 看到徐言,卓少宇在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要比较起来,无智和尚可没有徐言重要。 只要破开第五脉,徐言在卓天鹰眼里的重要性可就无人能及了,卓少宇十分清楚他父亲需要什么,一个年轻的五脉先天,远比蛮族重要多了,尽管徐言现在只是四脉武者,这种待宰的肥猪,可不能轻易丢了。 “老十七,没受伤吧。” 卓少宇几步走上前去,拉着徐言上下打量,一副兄长惯有的担心模样。 “我没事,嘿嘿。” 面对慈兄,徐言自然要还以幼弟般的憨笑,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得意,这种惟妙惟肖的伪装,实在把徐言和卓少宇全都累得够呛。 一对恨不得你死我活的兄弟,偏偏装出兄弟敬爱的模样,世间的龌蹉,不过如此了。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害大哥白担心一场。”卓少宇看了眼徐言身后的鬼王门弟子,问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徐言独身进入的山洞,根本没带着人,这些伤兵显然是跟着其他太保或是堂主后进的山洞。 “回大太保,我们跟着副堂主来着。” “我们遇到了枪林,堂主被长枪扎死了。” “两百多人,就我们十几个逃了出来,后来遇到了十七爷。” 几个伤残的弟子纷纷说道,他们算运气好,没被枪林扎死,其实徐言遇到这些漏网之鱼的时候本想解决了他们,十几个受伤的寻常武者,根本架不住他全力出手,后来想到自己始终单独行动,容易惹来怀疑,这才放过这些人,让他们跟着自己。 反正尽头就要到了,在这处洞穴的尽头存在着更可怕的东西,徐言认为多出几个还是几百个伤兵,并不会改变十八太保覆灭的结局。 前提是太保们需要避开路上的陷阱,否则就不能一起死了。 “有火光?难道洞里住着人?”徐言眺望着通道的尽头,好奇地自语着:“不会是无智老和尚的住处吧,点着油灯,难道他在秉烛夜读?” 是不是无智,一看便知,反正离着不远,卓少宇可没有回头的打算,这时候另一处岔路口出现了人影,又一队鬼王门的人马抵达。 遍布山腹中的洞穴,像极了裂开的竹子,两头是竹根,中间则是鼓起来的无数竹条,沿着其中一根竹条走,早晚会来到竹子的另一端,出口只有一个,尽头,其实也只有一个。 火把的光亮驱散了洞窟里的昏暗,当烟油不再贴着洞顶乱窜,而是开始升腾的时候,一群上千的鬼王门弟子已经走出了通道,站在一座巨大宽敞的洞窟里。 这处出现在山腹深处的洞穴,高达十丈有余,极其宽敞,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排列两行,直抵洞顶,在石柱的最深处建着一间小屋,之前看到的烛光便来自这处诡异的屋舍,屋子的后面长着一团怪草,一根根立起老高的荒草呈剑形,还是银白色。 薄薄的窗纸上,倒映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光头的轮廓,能让人一眼辨认出屋子里的是个和尚。 风声从高处吹来,火把的光亮开始忽明忽暗。 随着卓少宇猛然挥手,他身后上千的门人呼啦啦围了过去,屋子里的必然是无智和尚,鬼王门的这番辛苦到底没算白费。 “无智大师,别来无恙啊!” 卓少宇一把抽出自己的宝刃,冷声喝道:“本太保找你找得辛苦至极,难道贵客登门,你不出来迎接一下么。” “阿弥陀佛” 木屋里传来低沉的佛号,无智的声音缓缓飘来:“人生于世,归于极乐,短短百年亦如过隙白驹,今生苦短,不妨来世万载,佛已在前,诸位,因何不拜呢?” 虚无缥缈的声音忽左忽右,犹如鬼语,偏偏让人听得心头沉重,好像末日降临,又看到了唯一的生机所在,冥冥中有万丈巨佛现身于虚无。 噗通,噗通。 无智的一句话,勾动了许多鬼王门弟子的心神,几个眼神呆涩的鬼王门弟子当先跪了下去,而后有更多人跟着跪了下去,对着小小的木屋以头杵地。 过半的鬼王门弟子全都变得呆涩了起来,眼里无神,就连卓少宇也出现了短暂的迷惑,唯独徐言的眼底清澈得犹如寒潭,左眼中,一道暗淡的星芒缓缓浮现。 在徐言的目光里,这片巨大的山洞遍布着一股猩红的气息,无智和尚的蛊惑未必能摄人心神,让这些武者迷茫不已的,应该是那片猩红的气息才对。 气息的来源,便是木屋后方的那团怪草! 徐言盯着草丛的眼睛变得越发期盼,他看不出那团草里藏着什么,却能看到一条穿山甲一样的灵体在草丛里忽隐忽现,灵体十分清晰,比起马王镇的那条金色小蛇巨大了数倍。 在看到灵体的那一刻,徐言彻底能确定,那草丛里一定有着危险的妖兽,然而越危险,徐言就越高兴,最好能冲出来一只大妖,把鬼王门这些人一口吞掉。 空旷的洞窟里,变得鸦雀无声,无智和尚的浅笑声带着一种阴邪,一群武者而已,既然进了洞窟,就别想出去了。 清脆的剑鸣在洞中徒然炸起,卓少宇仅仅是迷茫了片刻,已然清醒了过来,他暴喝道:“妖僧!你找死!” 大太保的暴喝犹如惊雷,一群跪地的鬼王门弟子纷纷清醒了过来,一个个面目狰狞,浑身杀气涌动,徐言能清楚的看到,在武者爆发出杀气的同时,那些古怪的气息也被渐渐冲开。 “给我杀了他!” 卓少宇的怒吼充满了暴躁,他自己刚才都差点要跪了下去,如果大太保对着别人下跪,鬼王门的名声岂不是一落千丈。 恼羞成怒的大太保指挥着上千人马掩杀而去,一个小木屋而已,一人一刀都能剁成碎片。 当第一个鬼王门弟子冲到近前,抡刀要砍的时候,小小的木屋忽然震动了一下,确切的说,应该是地面震动了一下,而后人们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吼叫声。 跟猴子差不多的叫声来自木屋后的草丛,白色的诡异剑草呼啦啦晃动了起来,好像在草丛里藏着什么庞然大物,冲杀而来的鬼王门众人脚步一停,刚想防备偷袭的时候,异象突起! 一根根剑草突然间移动了起来,那团怪草居然会动,从屋后挪到了屋前,在人们惊恐的目光里,怪草一根根伸展开来,一只狭长的兽头在草丛中出现。 原来那不是一团草,而是一只可怕的巨兽! 第114章 栖身之地 白色的剑草不过是巨兽背上的竖鳞而已,这头模样与穿山甲相仿的巨兽,吞吐着猩红的舌头,将一双兽眼盯住了面前的敌人,眼睛里有两圈红色的圆环,让它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 两圈血轮的,已经不是妖物了,而是妖灵! 拥有一圈血轮的妖物都需要上千武者才能围杀,两圈血轮的妖灵究竟有多可怕,或许只有在场的先天高手明白。 这种程度的妖兽,虚丹境界的修行者才能单独应战,别说武者,单独的筑基境修行者都能被妖灵生吞。 “妖灵” 卓少宇之前的愤怒犹如遭遇了一盆冷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淌了下来。 在妖灵的面前,先天武者与血食没什么差别。 巨大的恐惧潮水一般袭来,所有鬼王门的人马全都感到通体生寒,早知道山腹尽头会出现妖灵,打死他们也不敢进来。 所有人都在恐惧,唯独徐言有些失望。 妖灵的确十分可怕,但是这一次鬼王门的高手来得太多,过万人马包围玉林山,如果没有那些陷阱,一头妖灵面对上万武者的殊死围杀,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在妖兽中也是通用的。 怎么没见到大妖呢 徐言遗憾地四处寻找着更加可怕的妖物,这时候木屋里的烛火被人掐灭,木门嘎吱一声响,无智老和尚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光头的老僧未穿袈裟,而是一袭洗得发白的僧袍,眼神明亮得犹如两点鬼火,额头的中心,印着一个怪异的印记,好像盛开的雪莲,颜色发黑。 “大太保来访,无智怠慢了。” 老和尚口中说着怠慢,抬起苍老的手掌抚摸着那头妖灵,眼里满是慈爱。 “佛不渡无缘之人,既然大太保与老僧有缘,今日,就成全你好了!” 一拍身边的异兽,无智老和尚冷声喝道,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响起,那头妖灵直接扑进了人群。 卓少宇早就知道不妙,妖灵有多可怕,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得很,连他老爹加上四大护法都未必是一头妖灵的对手,凭着这群鬼王门的武者,能赢才怪了。 在看到妖灵现身的同时,卓少宇已经开始后退,等到妖灵扑来,他第一个扭头就逃,直奔最近的通道而去。 冲进人群的妖灵,只是一个扑杀,就有十几名武者丧命,人群顿时溃乱了起来,有人拔刀就砍,更有人拔腿就逃。 面对妖灵还敢出手的,明显是一些见识不高的普通弟子,根本没认出妖灵,而那些扭头就逃的,大多是看清了妖灵眼中血轮数量的先天高手。 原本宁静的洞窟里,彻底变成了一片混乱,好在洞窟里的柱子不少,至少能让鬼王门的武者有机会避开妖灵的扑杀,如果是空荡荡的大殿,鬼王门的伤亡将更加惨重。 即便如此,穿山甲一般的妖灵也在片刻之间灭杀掉上百活人,它身上的竖鳞犹如长剑,一旦碰到必然皮开肉绽,单单被那些剑状竖鳞给刮死的都有二三十人。 混在人群里的大太保连头都不回,很快冲到了通道近前,看他逃得如此之快,徐言差点要捶胸顿足,紧跟在卓少宇身后。 如果妖灵杀不掉大太保,说不得,徐言只能自己动手了。 通往山外的出口足有七八条,一些见机得早的,已经冲进了通道,这种时候比的是逃命的速度,至于身份地位之类的东西,全被人们抛诸脑后,哪怕旁边的是堂主,自己也得先挤进通道再说,谁在后边,谁就越容易死。 已经有不少人逃出了地底洞窟,徐言的脚步此时也迈进了通道,他需要追着卓少宇,否则这次难得的机会可就要错过了。 盼了半年才盼来的同归于尽,徐言哪能轻易放弃。 刚刚迈进通道,徐言立刻又退了回来,心里这个高兴,因为卓少宇红着眼睛又冲了回来,在他后边是乌泱泱的人头涌动,那是后来的鬼王门弟子,这群人跟疯了差不多,也不管前面挡路的是太保还是堂主,玩了命的冲杀而来。 闪身让开通道,徐言贴着石壁看着狼狈不堪的卓少宇,他很想现在就下手,紧捏的寒铁刀开始泛起了豪光,却在一群逃命般冲出通道的人群里暗淡了下来。 后来的鬼王门弟子可不是为了解救太保,而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逐,四通八达的地底通道虽说遍布陷阱,鬼王门上千人马丧命途中,但是更多的人依旧还活着,他们探索到通道尽头之后,有人畏惧这里的危险想要往回走,没走多远发现身后出现了一种类似穿山甲的白色怪物,一只就堵住了通道,身上的鳞片硬如钢铁,不到先天根本伤不到对方。 狭隘的通道,一旦被这种怪物堵死,除了往尽头逃窜之外,别无二路,于是徐言的眼前才出现了这种溃兵的混乱一幕。 很快,几条通道里纷纷涌出大量的鬼王门弟子,之前逃进去的人也全都无奈地退了回来,七八只白色怪物最后从通道里爬了出来,有的浑身是血,鳞片被刀剑砍得不剩下几片。 从通道里爬出来的穿山甲,比起无智和尚身边那只要小了很多,即便如此也有一人多高,每一只的眼睛里都带着一圈血轮,只是血轮有些模糊不清,比起马王镇的蛇妖可要逊色了不少。 刚刚抵达妖物程度的异兽,单独一只的威力并不可怕,只要过百先天全力出手,即可将其斩杀,怎奈通道狭容不得太多人同时出手,这才有大量鬼王门弟子被逼近山腹的洞窟。 一只弱小的妖物不算什么,七八只按理说对于鬼王门的数千人马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然而那些被伤的穿山甲刚一爬出通道,肆虐在人群里的巨大穿山甲终于暴怒了起来,仰头发出一声嘶鸣,猩红的长舌瞬间贯穿了几人,身上的竖鳞更是闪耀起道道寒光,犹如刀山枪林,所过之处,鬼王门的人纷纷惨死。 原来是一家子 贴在墙根看热闹的徐言终于看出了端倪,这处洞窟应该是那头妖灵的栖身之地,那些四通八达的通道也是人家一家子挖出来的,无智和尚不过是借助这种地利,布下一些陷阱机关,其实这片地底洞窟中最为危险的还是那群妖兽。 鬼王门进入山腹洞窟的人马多达七八千人,半路上死掉一些,此时聚集在这里的也足有五六千之多,其中活着的太保就有十四位,路上的陷阱加上徐言的努力,也仅仅才杀掉三个太保而已。 七八条出口已经被穿山甲堵死,想逃出去不但需要击杀堵路的妖兽,还要避开暴怒的妖灵,整个地窟里算是彻底乱成了一片。 面对如此局面,卓少宇算是没辙了,他开始集结手下的先天高手,绕过妖灵,向着无智和尚发起突袭,既然妖灵听从无智的命令,那么杀掉老和尚,就算不能重创妖灵,也会扰乱这些妖物的神智。 大的妖物不停的杀人,其余小的妖物堵住路口,这分明是无智的指示,要妖兽们将进入山腹的鬼王门众人一举灭杀个干净。 第115章 两国的存亡 前有妖灵肆虐,横冲直撞,刀枪不入,后有妖物封门,掐了退路,断了生机。 如此局面,已经不是武者能应对了,卓少宇突袭无智和尚的打算不错,怎奈刚一交手他才发觉,无智老和尚看着快要老死的模样,竟然身法极快,连四脉先天的身轻如燕都追不上人家,老和尚在庞大的地窟里翻腾纵跃,脚不沾地,跟飘着似的,带着一群鬼王门先天高手兜起了圈子。 追不上无智老和尚,卓少宇立刻吩咐一群手下猛攻堵路的那些妖物,尤其是一头被重创的穿山甲,只要杀掉一个,退路也就出现了。 几十位先天高手全力出手,最弱的一头妖物顿时血花四溅,惨叫着缩成了一团。 不叫还好,被重创的妖物这一叫,那头庞大的妖灵可发疯了,尾巴一甩,抡起千钧之力,一群鬼王门弟子来不及闪躲,一个个被抽得骨断筋折,当场毙命。 轰隆一声巨响! 妖灵的尾巴力道惊人,扫死了几十人之后,直接将洞窟里的一根柱子砸塌,碎石纷落,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战场,这时候变得更乱,到处都是散落的火把,到处都是鬼王门弟子的尸体。 随着石柱轰然坍塌,洞顶被带下来几块巨大的落石,顷刻间又砸死了一片,脚下的大地仿佛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当石柱倒塌的同时,徐言的眼睛跟着一亮,盯向洞顶的目光豁然望向其余的石柱。 山腹中的庞大洞窟,应该是那头穿山甲妖灵挖出来的洞穴,既然是洞穴,就不该出现石柱,那两排石柱的用处,绝非装饰,应该是一种基石才对。 咧起的嘴角,带起了诡异的微笑,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徐言看出了一个被人们忽略掉的真相,那就是无智和尚的这处藏身地,挖得太大了,几乎挖穿了山腹,如果不用石柱加固,这处巨大的洞窟恐怕早就塌了。 堪称完美的葬身之地! 抽身而行,徐言提刀冲向卷缩成一团的那只穿山甲,几脚下去踹飞了围着妖物乱砍的鬼王门弟子,他自己抡起寒铁刀,四脉先天真气的灌注之下,一刀下去,本就被重创的穿山甲直接裂开一道一寸多长的血口子,血肉翻卷的痛楚,令得这只濒死的幼兽一边惨叫,一边往后不断的挪动。 堵住通道口的妖兽,再往后退可就退进通道了,别看这只妖兽卷缩成一团,退进通道里正好堵了个严严实实。 要的就是让它堵死这条通路,徐言一刀接着一刀,发了疯似的一顿猛砍,这只还没达到妖物程度的幼兽,直接被他生生给砍死在通道里,血肉迸溅了一地不说,死掉的尸体将通道堵得满满登登。 一群鬼王门弟子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发疯的十七太保先是砍死了妖物,而后拳脚相加一顿猛打,最后敲了敲妖物的尸体,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回来。 徐言的确满意了,因为这条路算是被彻底给堵死,想要出去,把那头穿山甲大卸八块再说。 徐言刚一走出山洞,双眼猩红的庞大妖灵已经猛扑而来,两个纵跃就到了徐言面前,一爪拍下! 杀掉幼兽,徐言到底引起了妖灵的怒火,这一击来得又急又狠,妖灵的力量之大,绝对在先天武者之上,要被拍正了,徐言也就没命了。 打的就是彻底惹怒妖灵的主意,徐言哪能没有提防,闪身跃向一侧,妖灵的巨爪拍空,将通道前的地面拍出了一个庞大的爪印。 堵死这条即将被打通的通道是其一,徐言的目的可是一箭双雕,他躲得十分狼狈,身形跃出之后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蹦起来一头扎进人堆里。 这下妖灵可找不到仇家了,于是暴怒的巨兽将怒火发泄到所有人类的身上,即便遇到先天武者凌厉的剑光竟也不躲不避,拼着被砍裂一块鳞片也要咬死对手。 混乱的战场逐渐变得昏暗了起来,那些丢掉的火把开始被鲜血熄灭,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不下五百多人丧命,其中还包括了数十位先天高手,外加一位太保。 洞窟里的昏暗,使得卓少宇越发焦急了起来,他追不上无智和尚,只好改变打算,先是让上百位先天高手盯死无智,然后命令其余的手下集中攻击两只堵路的穿山甲。 通道必须要打通,否则在一头暴怒的妖灵面前,鬼王门的这些人全都得葬身于此。 卓少宇毕竟是鬼王门的大太保,他的阅历绝非寻常的太保可比,对于战局的分析可谓十分到位,如今不是拼命的时候,只要逃出山腹,将无智和尚与妖灵的消息带出去,自然有强者前来收拾他们。 鬼王门真正的高手是门主与四大护法,即便鬼王门不在插手玉林寺的麻烦,这一次随着十八太保抵达玉林山的可还有丰都城的官兵,皇家绝对不会允许无智这种妖僧存在于大齐,飞龙军的名头,可不是邪派能比的,还有那些修行宗门,别说一头妖灵,即便出现大妖,在那些真正的强者眼中,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卓少宇对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十分清楚,面对如此危局的时候,他立刻选择了抽身,别人死掉可以,他可是卓家的独苗,马上就要去大普成亲,虽说是入赘,只要他娶了庞家那位堪称天才的大小姐,卓少宇可不认为正派的人敢对他这位庞家的姑爷动手。 两国联姻,正邪联手,这之间的盟约,涉及到齐普两国的存亡,由不得旁人动手脚,所以对于入赘大普,卓少宇非但毫不担心,反而还充满了期待。 他娶的可不是别人,钱宗庞家的大小姐,堪称百年来的修炼奇才,十六岁就破开了第五脉,将来的成就绝非常人能及,如果在二十岁之前六脉齐开,达到宗师之境,那就是真正的千年难遇,这种天才,注定会备受修行宗门的看重。 最为重要的一点,庞家大小姐不但是修炼上的奇才,样貌更是堪称倾国倾城,卓少宇这种邪派大太保,眼光自然不会低,但他对于那位庞家的少女,却早已心生爱慕。 俊杰配美人嘛,卓少宇自认他大太保的身份,绝对当得起俊杰两个字,殊不知他这位俊杰,自从这次离开鬼王门,就被人惦记上了。 徐言也认为卓少宇是俊杰,年少多金,武功高强,地位非凡,这种人物不是俊杰,谁还是俊杰呢,但是俊杰归俊杰,这一趟地府之行,徐言是拉定他这位俊杰大哥了。 第116章 剧烈的颤动 轰隆隆的闷响不绝于耳,随着妖灵的肆虐,七八根石柱被撞塌,庞大的洞窟不时就会颤动一下,好像随时会坍塌。 妖灵撞倒了七八根石柱,然而洞窟里的两排石柱却塌了十多根,不用问,帮忙的除了徐言根本没别人。 趁着周围昏暗,躲在一根石柱后面的徐言一口气挥出十几刀,刀锋上的豪光比以往都要明亮,竟是被他运转了五脉先天的真气。 轰隆隆! 又一根石柱倒了下去,砸死了十几个倒霉鬼,掀起一片沙土,彻底遮住了徐言的身影。 鬼王门的数千余人,已经剩下不到一半,由杨歌带队的数十位先天高手终于击杀了一头堵住通道的幼兽,搬开穿山甲的尸体,杨歌连汗水都顾不得擦,回身大喊:“大哥!走!” 呼! 杨歌的声音刚刚喊出,一道黑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抬起苍老的手掌,一掌拍向杨歌的面门。 无智和尚始终在躲闪,在这么多人的围杀中竟然毫发无损,看得出这个妖僧的实力非同小可,当他看到杨歌击杀了一头幼兽,这才第一次出手攻来,看似软绵绵的枯手,竟然带着一股恶风! 杨歌的身边可跟着几十位先天高手呢,却被无智轻易突破到近前,那帮先天高手根本没反应过来。 面对身如鬼魅的妖僧,杨歌来不及躲闪,只好选择了挨打。 挨打也有挨打的学问,杨歌没有抱头,更没有蹲腰,而是拼尽全力扭过身去,把后背对给了无智。 啪!!! 掌击后背,杨歌被人家一掌直接给拍飞了出去,而无智的长眉豁然一挑,眼角不由得动了动,手心的微微颤抖更是吃疼的征兆。 一巴掌拍在金铁锻造的重弩上,不疼才怪了。 嘎吱吱弩弦一响,被拍进通道里的杨歌不顾口吐鲜血,反手摘下身后的重弩,回身就是一箭。 听到弩箭响动,无智和尚抽身急退,堪堪避开了急射而来的利箭,紧接着他的身后有豪光一闪。 刚避开弩箭,立刻有刀风袭来! 出刀的是徐言,带着四脉真气的寒铁刀,早就等了无智多时,一刀拦腰斩下,避无可避的无智和尚眼看着就要身首两分。 光是堵路拆柱子可不行,卓少宇已经发现了无故坍塌的石柱,现在那位大太保正在集结人手,挡住妖灵,这种做法在徐言看来十分明显,卓少宇是要用人命来拖住妖灵,他自己好脱身死地。 在逃亡之前,装出一副冲锋的架势,让手下冲杀,自己则趁机逃命,这种邪派惯用的手段,徐言早就心知肚明,为了制造一些意外,也为了打消卓少宇的怀疑,他只好对无智下手了。 趁着绝佳的时机,徐言这一刀堪称致命,他自己都感觉到刀锋上的真气切中了无智的僧袍,然而瞬息之间,无智和尚的身体竟然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做出一副常人根本无法做出的动作。 只见飞退的无智双脚猛一点地,身形直接倒转了过去,头下脚上,而且他倒转身形的时机竟然巧妙到了登峰造极,徐言的寒铁刀几乎是贴着这位妖僧的后背切了过去,等到刀身划过,徐言甚至还看到了无智和尚翻转过来的诡异笑脸。 诡谲的妖僧,并没有吓到徐言,徐言这人有个毛病,别人对他笑,他一定会对别人笑,看到无智的诡笑,徐言也咧嘴一笑,顺便还打了个招呼。 “大喀目!我是老十七啊!” 徐言这句招呼可不得了,原本诡笑着的无智和尚,在半空中脸色一变。 他是雪山上的喀目,而喀目的意思,即为智者与先知,族人们叫他喀目,世人则称他为无智大师,徐言这种古怪的招呼,就好像听惯了别人管自己叫张屠户的屠夫,突然听到了别人喊自己多年没用过的表字。 刚刚还是生死交锋,这种怪异的招呼转变,哪怕再强的高手都会出现瞬间的分神,尤其徐言自称的老十七,跟阿七的名字还十分类似,于是无智和尚错愕的时间也就更长了一些。 高手交战,最忌分心,无智的确很强,听到徐言的招呼他仅仅是错愕了片刻而已,连倒转而回的身体都还悬在半空,他就恢复了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别人根本来不及偷袭。 别人并不包括徐言,在喊出喀目的瞬间,徐言左手里的石子也跟着打了出去,一记飞蝗,直中无智的面门。 啪!!! 诈敌之后便是飞石绝杀! 倒悬在半空的无智横着飞了出去,如此近距离的一记飞蝗命中,他身手再高也无处借力,如今的徐言可不是刚从乘云观出来的小道士了,两年前的徐言并不会任何武技,飞蝗出手更会伤及筋脉,那时候即便他用出全力,也打不出真正的五脉真气。 如今却是不同,小道士已经长大了,通过了解鬼王门收集的无数功法,徐言对于真气的运转更加得心应手,别看他从来不练武艺,那套老道士传授的身法可一天都没落下。 飞出去的无智撞到一根石柱才停下,虽然狼狈,落地倒是很稳,秃头上除了鼓起一个大包之外,居然连血迹都没有。 果然是妖僧! 飞石命中的瞬间,徐言就知道杀不了对方,因为那颗苍老的秃头上已经遍布起密密麻麻的怪异图腾,此时的无智满头乌黑,好像生出了一层头发一样。 无智的变化,旁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徐言的左眼才能看得真切清晰。 闪身躲到石柱背后,徐言不在追杀无智,而是抡起寒铁刀一顿猛砍,等这根石柱轰然崩塌之际,承载着山腹的石柱仅仅剩下了不到七根。 庞大的山洞,出现了剧烈的颤动,大小不一的落石开始出现,先是拳头大小,很快变成了磨盘大小。 山洞,要塌了! 灰土中的徐言豁然扭头,在这片无人能看清周围的沙尘里,他的左眼流转出一道星芒,随后猛然冲出,直奔被杨歌打通的通道。 卓少宇正搀扶着杨歌退进通道,其他人徐言不管,这两个人今天必须要死在这里! 山腹的坍塌,不但砸死了无数鬼王门弟子,就连那头穿山甲妖灵都被一块巨石砸中,哀嚎着左闪右避,不在扑杀人类,无智和尚不知逃去了哪里,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已经没人顾得了那个妖僧了,逃命才是关键。 堵路的幼兽开始纷纷逃进通道,仅存的近千武者有百多人跟着大太保退进一条通路,其余的人根本是慌不择路,只要看到通路,不管有没有幼兽存在,发疯一样冲进去。 不冲不行了,身后的洞窟彻底崩塌,大块大块的落石砸下来,别说先天高手,在这种死地即便筑基境的修行者也得被砸成肉泥。 徐言手提单刀,一路紧随在两位太保身后,不时回头的模样,看似在断后,实际上是在掩饰自己眼里控制不住的杀机。 逃到一处岔路口,徐言一把扶住杨歌,道:“我扶着二哥,大哥,你先走!” 第117章 见机行事 杨歌挨了无智老和尚一掌,虽说打在他的重弩上,那股恐怖的力道仍旧将这位二太保震伤,他此时嘴角溢血,五脏六腑翻腾个不休,要不是卓少宇扶着,杨歌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 卓少宇其实早想将杨歌交给别人,他自己还要逃命呢,在这种要命的险地,别说是义兄义弟,亲兄弟也顾不上了。 有徐言搀扶杨歌,卓少宇算是甩掉了累赘,嘴里说着两位弟弟小心,转过身头也不回,沿着昏暗的通道逃之夭夭。 “二哥,我们快走!” 徐言扶着杨歌,连拖带拽,速度竟也不慢,最大的洞窟坍塌,引起了整座玉林山的颤动,本就被挖得蜂巢一样的高山,一旦出现剧烈的震动,结果将十分可怕,如果整座玉林山都塌了,别说进入山腹的十八太保,就连守在外面的鬼王门弟子都得被活埋。 杨歌被拽得一阵气血翻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他也知道危险,强撑着脚步逃命,对于徐言粗暴的拉扯不吭一声。 逃命嘛,只要能活着离开山腹,即便是爬出去都行。 杨歌怪不得徐言,可是当他看清自己被徐言拽进了另一条通道,顿时疑惑了起来。 卓少宇逃进了左侧的通道,大太保的身后还跟着几十个高手,徐言却把杨歌拽进右侧的通道,身后一个人没有不说,前路比刚才还要昏暗不少 “老十七……走错路了!” “没错二哥,走哪边都能出去,这条路我走过,没有危险。” 徐言的解释倒也说得通,十八太保分别带队,每个人走的通道全都不同,既然人家熟悉这条路,杨歌也就不再多问。 一路上沙尘遍布,通道里开始出现了碎石,随着山腹的坍塌,这些四通八达的通道也受到了波及,如果通道也塌了,说明整座玉林山即将彻底塌陷。 徐言选的这条路的确没什么危险,碎石脱落,还影响不到先天武者的脚步,或许被逃命的欲望激发,杨歌有了些力气,两人逃亡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 如果一心想要逃命,先天武者的潜力会被发挥到极致,没用太多的时间,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出口的迷阵被山体的坍塌摧毁,那片迷雾已经消失。 出口还有很远,可是希望却近在眼前,杨歌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脚步更是疾驰个不停,在经过一段隆起的洞窟之际,杨歌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别人搀扶,就能逃出这片死地。 “松开吧老十七,我自己能走了。” 杨歌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甩开徐言的手臂,就在这时候,杨歌觉得徐言捏住自己的手臂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徒然被捏紧。 “二哥小心!” 徐言的警示,打消了杨歌的怀疑,两人脚步一停,同时定在原地。 就在两人脚下,是一个幽深的大坑,坑里遍布着一尺多长的枪尖,枪尖上扎着几十具尸体,看打扮全都是鬼王门的弟子。 陷坑! 虽然是最为简单的陷阱,连掩饰都没有,对于逃命的人来说一样很难察觉,杨歌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要不是徐言提醒,他都容易掉进去。 杨歌可不是全盛的时候,他如今是身负重伤。 “我们绕过去,快走!” 杨歌看了眼陷坑,就想绕向一旁,他刚刚侧身,原本站在陷坑边缘的身体忽然栽向坑里。 一只手,在他后腰处推了一把! “啊!!!” 噗呲! 杨歌的惨叫短促而凄厉,双脚腾空,再高明的先天武者也无处借力,掉进陷坑的杨歌只来得及以后背朝下,就直接落进了枪林里。 杨歌背着重弩,而重弩恰好替他抵住了背后的枪尖,他的上半身是保住了,可是两条腿却没保住,被扎了个血肉模糊。 突如其来的巨大痛楚,令得杨歌连惨叫都憋了回去,一个劲地吸冷气,双腿用尽全力抬起,如果不抬,他的两条腿都会被枪尖贯穿,到时候他真就必死无疑了。 站在坑边的身影,默默注视着陷坑中的惨状,徐言一把将这位二太保推进了坑里,自己没有立刻逃离,而是将周围的石头踢向坑里。 “一脚,两脚,三脚……” 每踢一块石头,徐言都会念出一个数字,他的速度极快,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有几十个石头落进陷坑,大多砸在了杨歌身上,那些碎石还好,几块碗口大小的石头砸得杨歌鼻青脸肿,砸得他一条腿已经被枪尖彻底贯穿。 “徐……止……剑!!!” 拼出最后一口力气,杨歌发出犹如野兽般的低吼,他的眼睛瞪得通红,如果现在还不明白徐言要干什么,杨歌可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那位十七太保,分明是想要他二太保的命! “九十九……” 一脚踢下去一块碎石,徐言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坑边,目光冷漠的望着浑身是血的二太保,低语道:“二哥忘了么,你在马王镇东郊踹了我一脚,当时你问我是何人,我只说了一个青字你就走了。” 冷漠的眼底,有一丝暴戾的神采掠过,徐言的声音开始变得凶戾了起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的话你没听完,现在听完好了,你踹我一脚,我会还你一百脚,现在,还差最后一脚!” 回身推起一块比磨盘还大的石头,徐言一脚将这块石头踢进了陷坑,巨大的石头直接压在杨歌的身上,这位二太保的双腿顿时被枪尖彻底贯穿,整个人都被压在了石头下面。 “一百脚,我们两清了。” 纵身跃起,徐言一步踏上巨石,下方立刻传来骨骼碎裂的响动,挑起杨歌的那些枪尖上已经淌下了血迹。 鬼王门的二太保,这次想要不死都难了。 轰隆隆的巨响从深处传来,通道里的晃动越发剧烈。 杀掉一个二太保,徐言丝毫没有欣喜,因为卓少宇还没死,这时候想要折回去找大太保,恐怕为时已晚。 只有先离开这里,在见机行事了。 做好打算,失望的徐言就想绕过陷坑,突然间他身后的黑暗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犹如猿猴般飞驰而来。 眉峰一动,徐言豁然转身,左眼猛地瞪起。 通道里不但昏暗,随着山体的震动,沙石纷飞,想要在这种情况下看清远处,徐言必须要借助左眼的能力。 透过黑暗与沙尘,徐言的左眼中出现了来人的身影,当看清了来人之际,徐言原本的失望立刻变成了惊喜。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前路被堵死之后,绕到这条通路的大太保,卓少宇! 第118章 乱刀砍死 事实证明,保甲与袜子并不沾边儿。 卓少宇杀猪般的惨叫,将头顶的碎石再次震落,灰头土脸的大太保疼得牙齿都咬碎了两颗。 脚面直接被打塌了,能不疼么。 疼归疼,卓少宇的战力还在,矮着身子抱着宝剑,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口中更是大喝着徐言的名字。 矮下身体,卓少宇就能护住双脚,口中的谩骂不但为了激怒徐言,还有着呼唤手下的用意。 废掉一只脚而已,只要逃出山腹,卓少宇决定先将徐言大卸八块。 “叛徒!徐言你这个卑鄙小人!” 卓少宇怒喝道:“枉我待你如亲生兄弟,你居然生出弑兄之意,原来你并不蠢,你始终在装成蠢人,你蒙蔽了所有人,你是鬼王门的叛徒!” 嗖! 尘土中冲出的石头,代表着徐言的还击。 “双雀!!!” 压过对手声音的暴喝,蕴含着冷冽到极致的杀意,此时的徐言已经不在意山体会不会立刻崩塌,他的眼里只有卓少宇一个目标。 他的确是叛徒,也的确在装傻,一年多的邪派生涯,早已让年少的小道士疲惫不堪。 整天披着另一张面具过活,成天提防着暗处蛰伏的猛虎,再加上乌罂草这种世间奇毒的即将作,来自乘云观的徐言,终于显露出自己凶戾的一面。 他并不喜欢装猪,他只是喜欢像猪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罢了,谁又能想到,一次借势压人,成为了太保之后,就此命不保夕。 既然命不保夕,徐言索性不要命了,临死,他也要拉上十八太保! 暴起的飞石,连成了一排,总共四块石头带着破风声同时袭来,一块打面门,一块打心窝,另外两块直奔卓少宇的膝盖。 四块飞石同时的出现,徐言动用了双手连,而且还是双手的双雀这种绝杀,卓少宇的弱点在脑袋双手与脚面,打中其他地方基本用处不大。 瞬间袭来的飞石,让卓少宇不得不闭嘴防御,当他抬手遮挡打向面门的飞石之际,徐言的身影突然从尘土中扑来。 当当当当! 四块石头全部命中,没有伤到卓少宇,却将他的身体打得倒退了三步,尤其是麻的膝盖,使得卓少宇再难踏出一步。 本就废掉了一只脚,加上膝盖酸麻,卓少宇成了一个活靶子,徐言以矫健的身法开始绕着他猛砍。 徐言的武艺绝对没有卓少宇纯熟,但他仗着身形灵活的优势,绕到对方的身后,一连就是三刀。 卓少宇避无可避,把长剑背到身后。 背剑的大太保,挡是挡住了寒铁刀,但他忘了剑有两刃,挡住寒铁刀之余,他的宝剑也深陷在贴身的保甲里。 卓少宇的这柄宝刃轻易不用,比起其他太保的宝剑可要强出了太多,徐言曾经亲眼见过在一次切磋的时候,卓少宇用长剑砍断了三太保的宝剑。 都是宝剑,这个宝字却不一样,徐言运转起五脉真气,他的寒铁刀只能在卓少宇的宝刃上砍出一个细小的豁口,而自己的刀则会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如果不停的以刀砍剑,结局一定是寒铁刀先被斩断。 卓天鹰的独子,身上没有些宝贝才怪了。 徐言不顾寒铁刀断不断,全力辟出的三刀到底逼得卓少宇以宝刃遮挡,借着对方宝刃的锋利,三刀之后,卓少宇背后的保甲上出现了三道血痕。 吃疼之下,卓少宇顾不得腿脚的酸疼,反身就是一剑,被徐言轻易避了开来。 轰隆! 地面一阵晃动,两人错身的刹那,大量的碎石再次纷落而来,本就落在下风的卓少宇,心头更沉了几分。 他已经看了出来,徐言是准备拼命了,在这种随时会坍塌的通道里,一旦山体崩裂,两人全都会葬身于此。 破五脉的高手,又有一手神出鬼没的飞石功夫,卓少宇觉得这样拼杀不是办法,他需要先逃出山腹才行。 “老十七!”卓少宇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转换成无奈的语气:“鬼王门不是狼窝,也没人想杀你,你太年幼,分不清严厉与杀心,父亲大人的所为都是为了太保着想,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大哥在这以人头担保,如果鬼王门有人想对你不利,我卓少宇不得好死!” 嗖! 回答卓少宇的,是一块从洞顶掉落,被徐言一把接住而后瞬间抡出来的石头,在石头后面,紧跟着寒光闪烁的长刀。 “你骗我。” 刀锋斩来之际,也带来了徐言的冷语:“因为你就要不得好死了!” 咔嚓一声脆响,长刀与宝刃再次相撞,寒铁刀上出现了更加细密的裂痕,随后崩裂了开来。 长刀一断,卓少宇顿时大喜过望,虽然刚才的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腿上,让他短时间内基本走不了路,可是对手的武器没了,威胁算是小了一半。 单单是那种度极快的石头,只要卓少宇有心防备,以他一身保甲的强硬,徐言就算打出再多的石头也打不死他。 带着满脸的汗水,卓少宇阴森森地冷笑了起来,他开始以真气贯通全身,等到缓解了腿伤,他有信心甩掉这个难缠的老十七。 出了山洞,外面就是他大太保的天下! 刚刚升起的得意,被徐言抽身就走的举动惊得一怔,正在小心防备飞石的卓少宇,眼睁睁地看着徐言飞奔向通道的出口,连头都不回。 山体的震动的确越剧烈,这种程度的晃动应该还会持续一阵儿,通道不会立刻坍塌,卓少宇想不通为何徐言当先逃向山外,难道他不知道一旦离开玉林山,大太保的一声令下,守在山外的鬼王门弟子就能将他乱刀砍死? 噗! 卓少宇的疑问刚刚出现就得到了解答,答案来自他的心口,一根长剑形状的竖鳞,正从卓少宇的前心探了出来。 在这位大太保的身后,传来了妖灵出的愤怒嘶吼。 妖灵来了,徐言自然要跑了,把卓少宇留给山腹里的那头妖灵,徐言认为大太保这次应该死定了。 出口附近,徐言回身望去,在他的左眼里,鬼王门高高在上的大太保,此时正如同破碎的布偶,被愤怒的妖灵撕裂,残肢被扔了满地。 轰隆隆!!! 暴起的妖灵,加了山体的坍塌,整个通道在瞬间崩裂,无论死掉的卓少宇还是疯的妖灵,就连即将抵达出口的徐言都被山石彻底掩埋。 第119章 发自内心 时值盛夏,被酷暑笼罩的丰都城里依旧人头攒动,大街上行人如织,南来北往的客商在那些奢华的酒楼中高谈阔论,更有那豪客挥金如土,只为抱得软玉温香。 夜凉之际,酒足饭饱的豪客们自然要玩乐一番,而丰都城除了赌坊之外,最好的去处便是那些灯红酒绿的青楼了。 梅香楼自从年前的一把大火,非但没有关门大吉,反而生意越发红火了起来,可谓买卖不断,生意兴隆,豪客们一掷千金的景象屡屡出现。 凭着一座梅香楼,梅三娘已经不在是那位被家人驱逐的扫把星,而是腰缠万贯的贵人。 梅家虽然倒了,有梅三娘帮忙,梅家还不至于一蹶不振,仅仅半年,梅家就在一座远离丰都的小镇里置办了家宅,药材生意不敢做了,如果他们还与药材沾边,鬼王门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只好买下了大片的田地,这辈子倒也吃喝不愁。 梅辛举当时从梅家带出来的钱财不少,买田买地,置办家业足够,可是多余的就没有多少了,这段青黄不接的时间,梅家仅存的百十来口,只能靠着梅三娘送来的银钱过活,等到秋天,地里有了收成,梅家才算真正在小镇里站稳了脚跟。 既然是盛夏,距离秋收也就不算远了。 梅香楼的后院,一身素衣的梅三娘刚刚卸了妆,算了算日子,自己送给父亲的银票应该足够梅家用到入秋,等到秋收的时候在去一趟家里,她才能彻底放心。 算计完每天的营收,还要惦记家里人的吃穿用度,这段时间的梅三娘显得忙忙碌碌,不但要招呼那些豪客,还要逢场作戏,以她那颗八面玲珑的心思,都觉得乏累不堪。 休息了稍许,梅三娘在后厨提起一篮子吃食,信步走向一处偏僻的院落。 那是徐言曾经住过的院子,自从梅辛举走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住过,即便是喂猪这种琐事,也是梅三娘每天亲自动手。 哪怕再累,梅三娘都会把小黑猪喂得饱饱的,自己在院子里静静的坐上一阵儿才会离开。 半年了,不知那个臭小子过得如何 呼噜噜,呼噜噜。 猪叫的声音打断了梅三娘的思绪,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还没到饭点呢叫唤什么,就知道吃吃吃,吃饱了就睡,也不担心担心你那小主人如今怎么样了,一个比一个薄情,不知道他三姐日夜都在惦记他么。” 嘎吱吱。 自言自语的女人推开了院门,走向猪圈的方向,没等梅三娘走出两步,她提着篮子的手猛地一抖。 猪圈的栅栏外,斜倚着一个人,蓬头垢面,破烂的衣衫如同叫花子一样。 “三姐别” 徐言努力地抬起头,撑出个苦涩的笑脸,虚弱的说出半句话,苍白的双手捏出了血迹,不时会颤动一下,仿佛正被巨大的痛苦包裹着。 装着吃食的篮子掉到了地上,梅三娘眼圈一红,几步扑了过去。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你有个三姐呃!” 嘭!嘭! 哽咽着的梅三娘刚刚扑倒徐言近前,迎来的不是弟弟的拥抱,而是两只铁钳一样的手,徐言竟一把掐住了梅三娘的脖子。 梅三娘认出了徐言,却没有看出徐言眼里的猩红。 “别过来!” 徐言瞪着猩红的眼睛,犹如恶鬼一样死死地掐住他唯一的亲人,他之前的所言并非别来无恙,而是想要警告三姐千万别过来。 徐言的头部开始不断的颤抖,慢慢向后仰去,好像在挣扎,又好像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杀,他嘶哑着低吼:“走!快走!!!” 梅三娘觉得脖子被松开了几分,她不相信面前的少年要杀她,刚要询问弟弟这是怎么了,松开了几分的手掌突然再次掐紧,勒得她连气都喘不上来。 梅三娘不明白徐言为什么这么做,徐言自己却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 多日的赶路,他始终强行压制着体内的毒发,而此时,连日的疲惫所产生的心绪起伏,乌罂草的毒力终于彻底发作了。 恐怖的毒草,一旦彻底爆发,徐言就成了真正的溺水之人,只要身边有什么东西,都会成为他发泄的目标,他十分清楚自己掐住的是三姐,可是毒力的发作,让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我我要杀光他们!!!” 嘶哑的低吼滚动在喉咙的深处,狂暴的少年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巨大的恨意使得徐言想要杀掉鬼王门的所有人,更想撕裂眼前的一切。 在没有得到下一份乌罂草之前,徐言会变成真正的恶鬼,这就是乌罂草可怕的地方。 “小黑!” 一边嘎吱吱的死死咬着牙,徐言趁着仅存的清明,低吼着:“快来帮我!!!” 噗通! 坚固的栅栏被小黑猪一头撞倒,眼睛里遍布红斑的小猪急得呼噜噜直叫,围着徐言边转边拱,它已经感受到了徐言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主人。 嘭,嘭,嘭! 每当小黑猪转到身边,徐言都会狠狠地用头撞击小猪,一连三次,他终于成功的将自己撞昏了过去,两手一摊,栽倒在一旁。 让小黑出来,徐言为的就是撞昏自己,别看小黑长不大,一身肥肉可又厚又沉,只要用力撞,自己一定能昏死过去,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办法。 昏昏沉沉的徐言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 脚底下趴着小猪,梅三娘的身影刚刚推门进来,端着水盆,开始擦拭徐言的身体。 “三姐,我都长大了,你不能扒我衣服” 虚弱的声音不在狂躁,徐言眼里的猩红已经消失不见,乌罂草的毒发暂时被压了下去。 玉林山的凶险厮杀与多日的奔波,再加上见到亲人的心神震动,这才勾动起乌罂草的毒力,只要徐言能稳住心绪,至少他能将毒发的时间再拖上几天。 “等你满头白发,我一样是你三姐。” 梅三娘嗔怪地看了眼弟弟,手下不停,将徐言浑身擦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这才坐上床沿,担忧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三姐,三姐就算帮不了你,至少也能出出主意,你自己憋在心里,早晚会憋出病的。” “我没事”徐言望着面前一脸素颜的女人,轻轻的笑了起来,道:“三姐真漂亮。” “三姐本来就漂亮,别打岔臭小子,快说,你变成这副模样,是不是鬼王门的人害的?” “我真的没事” 徐言的笑容里看不出任何的憨傻,也看不出丝毫的无奈,清澈得犹如那些从未涉世的孩童,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只会在亲人面前出现。 “我只是,快死了而已” 第120章 保去大普 快死了,还而已? 梅三娘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忙查看徐言的身体。 “怎么没看到伤口?伤口在哪,在哪!” 梅三娘的焦急,看得徐言轻笑了起来,有三姐在身边,即便死了,还有人帮着收尸不是。 “是毒,很可怕的毒。”徐言挣扎着坐了起来,道:“我会死在鬼王门,三姐,我杀掉了所有的太保,这条命不赔了,如果在临死之前杀掉卓天鹰最好,就算杀不掉他,也要咬他一块肉下来。” “中毒了找不到解药么,是什么毒,比钩吻还可怕?”梅三娘颤抖着声音问道:“钩吻的毒你都能解,还有什么毒你解不开?你师父不是教过你很多解毒的办法么,快告诉三姐,三姐替你去找解药,丰都城的药铺很多,一定能找到解药!” 乌罂草的确存在着解药,可惜,鱼尾莲这种东西,在丰都城里根本找不到,自从吃下了乌罂草,徐言又何尝没有打探过丰都城里的药行呢。 那种奇花异草,丰都城里根本没有。 “鬼王门里或许会有解药,我会回去找找。”徐言的肚子咕噜噜一响,他笑道:“饿了,三姐给我做些吃的,吃饱了,我就去找解药。” 梅三娘知道徐言在安慰她,她又帮不上什么忙,没办法,只好先端来一些吃食,看着徐言狼吞虎咽。 “十八太保,都被你杀了?” 对于梅三娘的询问,埋头大吃的徐言嗯了一声,头都不抬。 这顿饭他需要吃饱,因为这辈子还能不能吃到下顿饭,可就两说了,他决定返回鬼王门,寻找机会刺杀卓天鹰,杀得掉最好,杀不掉也没关系,反正毒在即,与其恳求卓天鹰再给他一份乌罂草,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徐言喜欢猪,他不喜欢狗,如果像狗一样活着,靠着乌罂草来苟延残喘,还不如豁出这条命去,杀他一场血雨腥风。 “现在就剩你一个太保了?” 显得有些唠叨的梅三娘,一把抓住徐言的手,神色十分凝重地问道:“你确定其他太保全都死了?” “玉林山都塌了,他们活不成的,三姐,你怎么了,关心那些死鬼有什么用。”徐言吞着白饭,不解地说道。 得到徐言的肯定,梅三娘苍白的脸色显出一丝异彩,道:“别吃了,听我说臭小子,自从你烧了梅香楼,要与三姐划清界限,三姐就知道你摊上了要命的麻烦,这半年来三姐始终关注着鬼王门的动静,我去不了山庄,只好在侧面打探,来梅香楼的江湖人不少,豪客更多,也有一些官场上的老爷,就在半月前,我在一位城主府的幕僚嘴里得知了一个消息,齐国要与大普联姻!” 青楼买卖,接触的必定是三教九流,不但豪门子弟会来,江湖人会来,一些官场上的人一样会来,只要梅三娘下足心思,打听到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消息不算难事。 只是她这个消息,对于徐言来说并不新鲜。 “两国皇室联姻,两国的江湖门派也会联姻。”徐言继续吃饭,道:“三姐的消息真灵通,我早知道了。” 顾不得被弟弟取笑,梅三娘急急说道:“既然你知道正邪联姻,你可知道这次联姻有多重要?” 为了各自利益的联姻,徐言的确知道十分重要,然而卓少宇已经死了,齐普江湖界的正邪两派,注定要继续对持,乃至厮杀。 “大太保死了,被一只怪物撕成了碎片,齐普两国的江湖门派注定无法联手,他们怕的应该是蛮族,所以才用联姻的方式来结盟,我弄死了大太保,三姐,你说这算不算挑动起天下的风云了,到时候蛮族铁骑一旦进攻齐国,三姐可要逃远些,那群蛮子很厉害,杀人不眨眼,还喜欢用人头做酒杯。” “联姻不会停止!”梅三娘好像没听到徐言的警告,抓住徐言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其他太保死了,你还活着!你可以替代大太保去联姻!” “三姐,你看我和卓少宇长得像么?”徐言嘿嘿一笑,道:“大普的正派又不是傻子,换人了难道还看不出来?” 卓少宇的婚事,换成别人代替,原本并不可行,然而梅三娘越来越激动的神色令得徐言也开始疑惑了起来。 难道我和卓少宇长得真有点像? “鬼王门的太保必须去大普联姻,这是齐国皇帝的命令,不是鬼王门说了算!”梅三娘的语气越来越快:“上次城主府的幕僚喝得大醉,这才透露出齐普两国联姻的真相,当时陪他的小莲随口说了一句,如果太保死了婚事岂不是取消,那醉酒的幕僚居然大笑说,死掉太保无所谓,那么多太保还能全死绝了么,哪怕只剩下一个太保,都得去大普联姻!” 大太保死了,二太保顶上,就算所有的太保全都死掉,卓天鹰恐怕都得在婚期到来之前,在去认一个干儿子。 皇帝的圣旨,一言九鼎,既然下令让鬼王门的太保联姻,卓天鹰就得派出一个儿子。 联姻还可以换人,这种情况实在闻所未闻,徐言早就知道卓少宇的婚事,但他从来没往代替卓少宇联姻这方面去想,如今三姐的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在徐言心头炸起了一线生机。 是啊,圣旨之下,就算鬼王门的门主也要听命,齐国皇家真要将这份联姻看得如此重要,那么必然会派遣军队护送鬼王门太保去大普。 再次思索了一番蛮族铁骑的可怕,徐言认为齐国皇帝的确十分看重两国江湖门派的联姻,而且极有可能派遣重兵护送,只要在送亲的军队抵达丰都城的时候自己返回鬼王门,他这位十七太保,岂不是成了唯一可以去大普联姻的太保了?一旦有了这份资格,卓天鹰就不能看着自己在半路毒身亡。 徐言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那就是代替卓少宇,去大普联姻! 一把抱住身边的女人,徐言欢喜得就要手舞足蹈,娶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继续活下去。 “臭小子,松手,三姐的腰要断啦!” 被死死抱住的梅三娘一样欣喜不已,只要能看到希望,她们姐弟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主儿。 “加饭三姐!”徐言捧起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碗,傻笑着说道:“吃饱了,我好嫁人去!” 第121章 蛇灵的存在 的确是嫁人,入赘嘛,注定一辈子抬不起头,就算生儿育女,都要跟着女方的姓氏,这年月但凡有些出路的人家,没有一个想把自己家的儿子入赘到别人家去,那跟嫁女儿基本没什么分别。 至于娶妻还是入赘,徐言可不在乎,他现在都快没命了,只要能得到周转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来自梅三娘的消息,成了徐言唯一的一根稻草,抓住了,或许会保住性命,抓不住,只能永坠深渊。 希望虽然出现,然而时机的把握,才是最难的地方。 徐言需要确定齐国皇室会不会派遣重兵护卫太保,只有皇城来人,他才能从中搏出一份希望,如果没人理睬鬼王门,任由太保自己去大普入赘,不用说,徐言这条命绝对是保不住的。 他只是义子而已,卓天鹰可以杀掉他,在随便选个义子送去大普,到时候徐言的生死,只能被捏在卓天鹰的手里。 在梅香楼饱餐了一顿,徐言与梅三娘告别。 “三姐,现在就走,离开丰都,带上钱财和小黑,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临别之际,徐言用力捏着梅三娘的手,神色凝重地说了最后一句叮嘱,随后大步而去,他惹的祸太大了,虽然年前的一把大火让他与梅香楼彻底决裂,但是鬼王门会不会放过梅三娘可就不知道了,所以离开丰都,对于梅三娘来说才最为安全。 转过身去,徐言的神色立刻变得阴沉而痛苦了起来。 乌罂草的毒性起起伏伏,这时候又出现了发作的迹象。 时间不多了…… 离开梅香楼,徐言直奔城主府。 看似出现了生机,想要抓住这份希望,仍旧千难万难。 城主府建在丰都城北街,巨大的府邸富丽堂皇,侯府的规模,可不是那些世家豪宅能比。 庞大的府邸深处,闫临褚正在花园中练剑,肥胖的身体看似笨拙,一招一式却颇具章法,每当他挥出一剑,立刻会有一道清风从剑刃中掠出,将花园里的花草吹得纷乱舞动。 树梢的知了叫得越发急促,闫临褚的剑招也变得越来越快,不多时,一片剑影几乎笼罩了他那身肥肉。 刷拉! 剑风一起,一道凛冽的剑光从闫临褚的宝剑上出现,横扫过花园的牡丹丛,原本盛开的花朵被一剑之下纷纷斩落。 斩落牡丹的并非剑体,而是一股凛冽的剑气。 “哼!” 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闫临褚扔掉长剑,立刻有侯府的下人捡起,恭敬地退出老远。 侯爷不开心,下人们自然避得远些,省得当了出气筒。 “两年的时间都换不来一粒霸元丹,青元剑法何时才能大成!”闫临褚神色低沉地自语:“虚丹之境,何时才能抵达虚丹境!这样修炼不是办法,霸元丹,今年一定要换到一粒才行……” “侯爷,鬼王门十七太保求见。” 报信的下人单膝点地,低头说道。 “十七太保?”闫临褚微微一愣,吩咐下去:“让他在客厅等着。” 等到下人退走,闫临褚摸着下巴自语:“老十七,徐言么,他来作甚?” 稳了稳心神,闫临褚将心头的烦躁压了下去,换过袍服,这才来到会客的大厅。 “闫将军,徐言给您老问安了。”徐言见到闫临褚,立刻起身施礼,论辈分,闫临褚与卓天鹰是一辈,他只能以晚辈自居。 “言太保,哈哈,稀客稀客,快坐。”闫临褚满面和蔼,一边吩咐上茶,一边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言太保所来何事呀。” 闫临褚与卓少宇十分熟悉,对其他的太保他从没在意过,今天只有一个十七太保登门,他也有些意外,以徐言的身份地位,在他闫将军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客套话也就省了。 “不知将军的那枚银冠,可曾换到了霸元丹?” 徐言没有回答来意,反而问出了一个关于灵丹的问题,他刚刚说完,闫临褚的脸色明显变了几变。 霸元丹对于闫临褚十分重要,他所修炼的青元剑法已经到了瓶颈,需要霸元丹的辅助才有机会修至大成,而一旦青元剑法大成,闫临褚才能借此突破到虚丹境界。 修行者的实力提升,比起先天武者难了太多,所以在闫临褚的心里,霸元丹才是重中之重,怎奈那种灵丹太过珍贵,一个银冠蛇的银冠远远是换不到的,除非那银冠的品阶极高,或许才有换到霸元丹的可能。 银冠蛇的银冠属于天材地宝,在修行者的眼里都价值不菲,不过这种东西也分品阶,而品阶的高低与妖灵有关,蕴含着妖灵灵体的银冠,比起普通的银冠价值能翻出几倍甚至十几倍。 徐言提及了霸元丹,闫临褚的眼神立刻凝重了起来,道:“十七太保此言何意,难道你有霸元丹?” “我可没有灵丹。”徐言连连摆手,道:“前些日子我在一个手下那里得到了一条金蛇灵体,据他说,是在马王镇附近抓到的,模样与上次那条银冠蛇十分类似,只是有些模糊,他不知有什么用,被我要了来,这次顺路经过侯府,忽然想起大哥送给闫将军的银冠,不知道这条金蛇灵体是不是当初那条银冠蛇的妖灵,这才来问问闫将军。” 徐言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闫临褚的神色,发现对方在听到金蛇灵体之后,眼角直跳,顿时断定了对方十分在意银冠蛇的妖灵。 “不知银冠蛇这份模糊的妖灵,闫将军可有用处?” 咔吧! 闫临褚手里的茶杯,随着徐言最后的一句询问被捏出了一道裂痕,他发觉失态,急忙大笑了起来:“我当言太保所为何事而来,原来是为了一条小蛇灵体,马王镇那条银冠蛇只是妖物,还没达到妖灵的程度,它的银冠价值不高,如果银冠中存在灵体,或许价格会贵上几分。” 说着价值不高,闫临褚的眼睛可就不离开徐言了,生怕对方跑了一样。 “蛇灵初生,短时间内没什么危险,如果时间长了,那等畜生的灵体可是会伤人的。”闫临褚换了个茶杯,问道:“能抓到灵体的人,恐怕不简单呐,连老夫都看不到蛇灵的存在,你那抓到蛇灵的手下难道也是修行者?” 面对闫临褚的质疑,徐言早有对策,随口说道:“那人瞎了一只眼,听人说自从他瞎了眼之后,剩下的一只眼睛时常能看到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要不然也抓不到金蛇灵体,不过我是不信,哪有人能看到灵体的。” 徐言越说变得越加气愤了起来,道:“当初要来灵体的时候,我还以为捡到了宝贝,没成想就是个空瓶子,这才拜见将军,一来是给将军问个安,二来也是为了让将军帮着辨认辨认,如果那小子骗我,等我回去一定扒了他的皮!” 徐言愤然的模样,看得闫临褚心花怒放,如果对方单纯给他送来蛇灵,他必然要怀疑这个十七太保的目的,对方打着让他检验一番蛇灵的心思,才是年少的太保该有的举动。 得了宝贝,自己无法确认,还不想让鬼王门的人知道,想要独吞异宝,自然是找他闫临褚这种无关的人来验看最为合适。 送上门来的宝贝,闫临褚哪能错过,卓少宇送他的那枚银冠如果能融入蛇灵之体,价值立刻会骤增,再加上他近年来收集到的其他宝贝,距离换来一粒霸元丹,也就不远了。 第122章 谈笑风生 谁发现的蛇灵,闫临褚不关心,他只关心徐言带来的蛇灵是真是假。 在这种关乎霸元丹的得失面前,闫临褚显得焦躁不安,强压着心头的焦急,说道:“贤侄可曾将蛇灵带在身上,老夫正好无事,今天就帮你验看验看。” 称呼从太保改成贤侄,说明这位已经急不可耐了。 发觉到闫临褚的焦急,徐言心头大定,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现出里面的瓷瓶,双手递了过去。 瓷瓶里装的,就是上次在马王镇东郊抓到的那条金色小蛇,这阵子徐言偶尔查看过,发现小蛇始终卷缩在瓷瓶里一动不动,这才被他一直带在身上。 金色的蛇灵,是徐言接近闫临褚的唯一筹码,否则以他十七太保的身份,拜见闫临褚没问题,真想从对方嘴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接过瓷瓶,闫临褚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巧玲珑的玉牌,玉牌方方正正,上面刻着一只鹰头,惟妙惟肖,一看就是十分珍贵。 闫临褚一手托着瓷瓶,一手掐着玉牌,他的脸色及其凝重,一股奇异的力量被他催动而出,注入到玉牌当中,刹那间那块玉牌上的鹰头犹如活过来一样,显得灵动非凡,尤其是鹰眼,更是闪烁起一道暗淡的光晕。 将玉牌与瓷瓶贴在一起,玉牌上的鹰眼明显散发出更亮的光芒。 “果然是灵体!” 闫临褚大喜过望,吩咐仆人取来银冠,自己小心翼翼地将瓷瓶倒扣在银冠上,闫临褚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扫了眼一旁的徐言,发现对方好奇地盯着玉牌,闫临褚笑着解释道:“此乃寻灵玉,修行者用来探查气息波动所用的法器,以体内灵气方可催动,等到贤侄破开六脉,成为筑基境的修行者,首先需要拥有一块寻灵玉,否则的话,即便天材地宝出现在你身边,也会被轻易错过。” 闫临褚所言的确不假,世间万物,只要生出灵性的,即可称为天材地宝,不过这份灵性是看不到的,只能以气息来分辨,而寻灵玉的作用,便是分辨那些异宝的气息。 筑基境的修行者无法感知到那些被称之为灵气的气息,所以寻灵玉的作用显得十分重要,而且这种法器,连虚丹境的修行者都会必备一块,除非达到虚丹之上的境界,才能以特殊的方式来感知外界气息。 “法器?很贵吧!”徐言看着闫临褚手里的玉牌,喉咙滚动了一下,明显生出贪念的模样。 “价值不菲。”闫临褚得意地说道:“等贤侄达到筑基境,才能动用法器,如今对你来说,在好的法器也是无用。” 说着,闫临褚放下银冠,拿起倒扣在银冠上的瓷瓶,将瓷瓶与寻灵玉贴到一处,发现寻灵玉上的鹰眼没有发出光晕,顿时大笑了起来。 瓷瓶没有引起寻灵玉发光,说明里面的灵体已经渗入了银冠,为了确认瓷瓶里装的是不是银冠蛇的蛇灵,闫临褚扔掉空瓷瓶,再次以寻灵玉贴向银冠,这一次玉牌上的鹰眼发出了比之前还要明亮的光晕。 “果然是银冠蛇的蛇灵,哈哈哈哈!” 拥有蛇灵与没有蛇灵的银冠,价值相差了十倍之多,自己手里的宝贝突然间贵重了十倍,换谁都要欢喜不已了。 闫临褚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到徐言正盯着被他扔到一边的瓷瓶,他的笑容变得尴尬了起来,心说自己失算了,一时高兴竟然忘了蛇灵是徐言的,只要自己刚才装作瓷瓶里什么都没有,岂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得到一份价值不菲的灵体。 蛇灵毕竟是徐言拿来的,人家只是让他闫临褚检验一番,又没说白给。 “闫将军,蛇灵掉进银冠里了?”徐言现出一副苦涩的表情,就像自己的好东西被人给抢走了一样。 “你看看我这记性,一高兴,就忘了蛇灵是贤侄的东西。”闫临褚连连抖手,道:“一旦蛇灵入银冠,轻易不会出来,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出不来了?”徐言张着嘴,满脸遗憾,万般不舍地看了眼银冠,道:“既然蛇灵离不开银冠,那就送给闫将军好了,反正我留着也没用,连看都看不到,说不定哪天就跑了。” “贤侄此话当真!” “当真,将军只要管我一顿饱饭就行。” “哈哈哈哈!多谢贤侄了,来人呐,摆宴!把老夫珍藏的美酒端上来一坛!” 闫临褚十分高兴,小心翼翼地将银冠收入楠木盒子,盖上盖子之后还不放心,找来红纱,里里外外将木盒包得严严实实。 等闫临褚忙活完,酒宴已经呈上,平白占了份大便宜的丰都城主,连连举杯。 徐言喝了一杯之后,尴尬地笑了笑,伸手将那块包着瓷瓶的红肚兜抓了过来,三把两把团成一团,塞进了怀里。 看到他这番难堪的样子,闫临褚大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既然是鬼王门的太保,女人多些又何妨,贤侄要是看上了谁家闺女,大齐我不敢说,在我的丰都城嘛,嘿嘿,老夫一定给你做主。” 丰都城里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徐言看上的女人,闫临褚决定全都送给他了。 王八指的肚兜被人误解成女子的肚兜,不是闫临褚的眼神不好,他也没想到会有大男人还穿着肚兜的,尤其还是红的。 徐言尴尬地笑着谢过对方的好意,继续坐下来喝酒,他可不是看中王八指的肚兜,而是他刚才看到闫临褚摆弄银冠的时候,那条金色的蛇灵居然自己从银冠里爬了出来,直接掉在了肚兜上。 闫临褚看不到蛇灵,只能以寻灵玉验看,徐言的左眼可看得一清二楚,那种修行者的法器,对别人来说或许用处不小,对徐言基本成了无用的东西。 因为他直接就能看到那些所谓的灵气,也可以根据灵气来辨认出天材地宝! 左眼的能力,小时候是徐言的负担所在,没想到随着他长大,那只怪异的左眼,变得越发有用了起来,至少刚刚送出去的蛇灵,现在又失而复得,毫不知情的闫临褚仍旧在得意不已。 现在不是多想左眼的时候,徐言在酒宴上频频举杯,与闫临褚高谈阔论,此时的十七太保没有了半点憨傻,不仅谈笑风生,时而妙语如珠,惹得闫临褚哈哈大笑,对于这位十七太保的好感大增。 酒宴途中,城主府的仆人抬来了一个长条形状的匣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柄泛着一层碧光的长刀,刀锋狭长略细,犹如铺着一层碧玉,刀口锋利,透着一丝丝寒意。 “老夫既然收下这份大礼,自然不会亏待贤侄。”闫临褚探手取出匣子里的长刀,道:“这柄封玉刀以岩山金玉打造,称得上世间宝刃,老夫还是先天武者的时候,可是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就送给贤侄了。” 接过封玉刀,徐言显得十分欢喜,随手翻了个刀花,起身称谢。 寒铁刀在玉林山的山腹中断了,徐言现在正好缺一把趁手的武器,尤其这柄封玉刀,比起卓天鹰给的寒铁刀还要强出不少。 徐言今天的运气不错,不但蛇灵被他收了回来,又白得了一把宝刀,不知道闫临褚发现那枚银冠还是与原来一样的时候,该是一种何等的表情。 第123章 无忧无虑 城主府的一场酒宴,宾主尽欢,徐言抱着封玉刀高高兴兴告辞,闫临褚一直送到了大门口,一张胖脸显得畅快不已,回去的时候脚步都有些打晃。 闫临褚今天喝得十分尽兴,拥有蛇灵的银冠,加上他近年来收集的其他宝贝,差不多能换到一粒霸元丹了,只要青元剑法大成,他闫临褚岂不是也能成为虚丹境的强者。 闫临褚喝得不少,徐言喝得更多,离开城主府他觉得脑袋都要裂开了,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赶紧运转真气,将酒气逼出一些,这才好转不少。 能让先天武者喝得头疼,可想而知这得喝掉多少烈酒。 “明天清晨……” 狠狠捏起双手,徐言微醉的眼眸瞬间变得清明了起来,一股激动的神色再也无法掩饰,清秀的脸庞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皇室的特使,明天清晨就会抵达丰都,随行的还有名震天南的飞龙军! 这个重要的消息,是闫临褚亲口所言,当徐言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差点要欢呼起来。 特使此行的目的一来护送鬼王门太保,二来是迎接大普长公主,而两国交接的地点,便是祁渊峡,到时候太保会被大普一方带走,公主则会被飞龙军接回齐国皇都。 果然,齐普两国的联姻,双方的国主十分重视,既然有特使护送,死掉十七个儿子的卓天鹰,只能将徐言交出去,因为徐言会成为唯一幸存的太保! 盛夏之际,满城碧绿,树荫遮不住炙热,连风都带着一股热气。 炎热的盛夏不但闷热,也充满了无限的生机! 机会,终于出现了。 成为入赘的太保,是徐言唯一的机会,只要他成为入赘的人选,卓天鹰就无法立刻杀掉他,即便乌罂草的毒性还在,至少也会多出很多的周旋时间。 只要脱离鬼王门,徐言相信自己一定有机会找到解药鱼尾莲。 街口,一队武者脚步匆匆,看打扮都是鬼王门的人,沿着街巷而来,徐言立刻闪身躲进一处人家的门洞里,趴在门框上装酒鬼。 他本就一身酒气,背着身子倒也没人认得出来。 “玉林山塌了,太保们恐怕回不来了,一万多人手,就这么全军覆没……” “谁能想到玉林山还能塌啊,那么有名的名山,我们鬼王门是不是犯了天怒?” “其他太保死了也就死了,大太保要是葬身玉林山,门主非得发疯不可。” “山塌地陷,先天四脉根本活不下来,看来下次选太保,就要选够十八位了,我们或许有机会成为大太保也说不定。” “闭嘴!这话要让门主听到,你还想不想活了!快走,幸好趁着这次任务离开山庄,临走的时候没听到门主的怒吼么,我们走运,留在山庄里的人指不定背什么黑锅呢。” 几十个鬼王门弟子,由一位副堂主带队经过街巷,不知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等到这伙人走远,徐言缓缓坐起身来。 仗着听力灵敏,他听到了几句对方的谈论,那些人中有先天高手,声音全都不大,要不是徐言达到了五脉先天,真就未必能听清。 看来玉林山的消息已经传回了鬼王门,得知一万多人马全军覆没,卓天鹰不知要愤怒成何等模样。 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徐言才不管卓天鹰发不发疯,往自己的脸上抹些泥巴,弄得好像个乞丐,这才起身走向城外。 他这位十七太保归来的消息,现在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丰都,等到明天再返回鬼王门。 只有掐着皇家特使抵达的时间返回鬼王门,才能让卓天鹰措手不及。 沿着城外的官道走出老远,徐言转向一侧的山路,翻过两座荒山,一条无边无际的大河出现在远处。 缎带一般的大河,蜿蜒在这片大地,远远望去,犹如碧海一样,显得宁静而致远,等到越发靠近,才能听到那种万马奔腾的呼啸。 咆哮的河水,从东方而来,冲向北方,千万年来,不绝不断,仿佛亿万的大军,日夜开拔,不知疲惫,更没有尽头。 通天河,贯穿晴州的一条通天巨河! 河水的两岸,因为常年的冲刷,形成了百丈开外的沙滩,沙滩上遍布着坚硬的鹅卵石,这些石头有大有小,不知经过了河水多少年的冲洗才被带上岸边,捏一捏硬如精钢。 来到通天河边的徐言,开始收集着沙滩上的鹅卵石,专挑鸟蛋大小的石头,不顺手的一概不要。 这种坚硬的石头,作为暗器最为合适,即便打到刀刃上都未必能被切开,又硬又沉,随手打在别人头上都能打出个包来,如果以飞蝗打出,威力将更加可怕。 徐言在准备着他的杀手锏。 这次返回鬼王门,生死难料,虽然得到了皇族特使抵达丰都城的准确时间,更了解到鬼王门这一次联姻必须派出一位太保,但是说到底,对于时局的把握,徐言并非十拿九稳。 变数太多,卓天鹰又是个狠辣之辈,所以徐言需要准备一些最硬的石头,用来做最后的亡命之搏。 如果卓天鹰要杀他,说不得,徐言就会彻底拼命了。 几十块大小相仿的鹅卵石被收入了袖口,天色渐暗,天边出现了一片火烧云,倒映得河水也仿佛燃烧了起来。 用河水洗净了脸庞,徐言坐在河边,看着天边的红云,听着河水的轰鸣,清秀的眉峰从蹙起变成了舒缓,眼眸越发深邃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轮弯月挂上了天空,明月之下,静坐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随手一抖,一块石头沿着河水飞了出去,在水面上接连打出许多水花,最后沉了下去。 逆流而上的飞石,带动不出多少涟漪,而且十分费力,如果顺流而下,那块石头一定会飞得更远。 人生即是如此,顺流的时间或许很长很长,然而一旦出现了逆流,只有不断的挣扎拼搏,才能让自己不沉下去。 红尘中有顺流,也有逆流,还有风平浪静,来自乘云观的小道士站在月光之下,举目天河,第一次,徐言感受到了困兽的滋味,他发现即便是猪,也不可能一生无忧无虑,想要在周围遍布着猛禽的情况下安然入睡,不仅仅需要没心没肺,还需要强大的实力。 只有成为一头强大到连狮虎都不敢靠近的凶兽,才能在这片遍布着荆棘的红尘中,活得如猪一般安逸。 望着逆流,少年紧紧地捏起了拳头,既然不想被摆布,他只能逆流而上! 第124章 独善其身 一夜未眠的不仅是徐言,还有鬼王门中无数的高手,卓天鹰沉默的身影就坐在大厅深处,一动不动。 没人敢多看门主的脸色,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时候如果触怒门主,下场比死都要可怕。 自从玉林山崩塌的消息传回来,暴怒的鬼王门门主已经接连击杀了数十个下人,大厅里的桌椅换了不下三次,无数门人被派往玉林山,搜索幸存者的下落,如果不是今天的日子十分重要,卓天鹰恐怕早就亲自赶往玉林山了。 其他人死掉不算什么,鬼王门家大业大,损失上万人手的确伤筋动骨,但也算不得大事,大太保的渺无音讯,才是卓天鹰焦躁的缘由。 他就这么一个亲儿子,义子虽多,没人姓卓啊。 卓天鹰眼中遍布血丝,烦躁地搓着一双大手,门外,一个婢女端来一份简单的早餐。 在这种时候送饭,婢女的下场绝不会好过,昨晚已经有十几个婢女被暴怒的卓天鹰杀掉。 今天送饭的是青雨,不像其他婢女,青雨的神色始终平静,放下吃食,还劝慰了一句:“门主,吃些东西吧。” 卓天鹰出奇地没有发怒,沉沉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白杨和金山也该回来了。”青雨轻声说道:“等他们回来,一切就该知晓了。” 一个婢女居然劝慰起了门主,这种怪异的情景放在所有鬼王门仆役当中也是从没出现过的,尤其是在门主如此暴怒的情况下。 “特使应该抵达丰都城了,少宇至今音讯全无,等圣旨一到,要我如何接旨!” 碰的一声闷响,卓天鹰按在大桌上的单手猛然一拍,巨大的木桌轰然崩塌,连带着桌上的早饭全都洒了一地,暴怒的门主犹如一头低吼着的雄狮,显得狂躁不安。 “若非大普正派潜入丰都,扰乱我们视线,我早该想到玉林寺不简单才对,无智和尚当了一甲子的方丈,既然他与蛮族有关,又怎能没有后手,这次失算,没准会连累得少宇遇险,真是气死我也!” 大厅里只有门主的低吼,除了青雨之外,再无任何下人敢接近,别说进来了,所有人恨不得逃出山庄,不但仆役,即便是各路堂主都离着这处大厅远远的,生怕自己被波及。 大太保真要死了,卓天鹰非得发疯不可。 慌乱的脚步从远处传来,一个鬼王门弟子带着满脸惊喜跑到近前,在大厅外禀告:“门主!十七太保回来了!” “徐言?” 卓天鹰微微一怔,如鹰般的目光变得阴冷了下来,如果回来的是他儿子,他一定高兴万分,义子归来,他可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 “十七太保” 薄薄的唇边抿出一句低语,青雨的身影,在徐言到来之前退了出去。 跌跌撞撞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院中,披头散发的徐言脸色苍白,几步冲进大厅。 “义父!” 徐言踉跄着扑到近前,虚弱地说道:“孩儿不孝,没有护住哥哥们,他们,他们” “你大哥怎么样了!”卓天鹰早已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没问别人,他只想知道卓少宇的安危。 “大哥、大哥死了!” 徐言的一句话,卓天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跌坐了下去。 “他是怎么死的?”卓天鹰突然又站了起来,几步冲到徐言面前,一把抓起徐言的脖领子,眼睛通红地喝问。 “我们在山腹遇到了一头妖灵,无智妖僧根本不是和尚,他比先天武者还厉害,妖灵吃掉了大哥,我亲眼所见。” 徐言的胸膛在起伏,眼神里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惊惧,仿佛被惨烈的景象惊吓到了。 一听玉林山出现了妖灵,卓天鹰顿时面如死灰。 妖灵的强横,绝非妖物可比,卓天鹰十分清楚妖兽的等阶所代表的含义,如果被一头妖灵缠住,别说一个大太保,十八太保加在一起也不够人家吞的。 “你为什么没死!” 一把掐住了徐言的脖子,卓天鹰瞪着通红的眼睛喝问,他自己的儿子死了,却逃回来一个十七太保,这种诡异的现象卓天鹰怎能不生疑。 “是、是二哥,二哥当时替我挡了一下” 徐言提及了二太保,脖子上的大手稍微撤去了一些力道,等他换了几口气,连忙说道:“不但出现了一只妖灵,还有七八只妖物,我们被无智引到山腹深处,那妖僧想要杀掉所有人!” 搬着卓天鹰的手,徐言的脖子上青筋隆起,极其费力的再次说道:“当时我被一头妖物追杀,要不是二哥的重弩帮我击退那头妖物,我也没命了,没等我逃出洞窟,整个山洞就塌了,我被砸在石头里,拼了命才爬出来,其他的哥哥一个也找不到了。” 徐言是唯一的幸存者,玉林山之行,除了提前逃走的一些喽啰,无论进入山洞还是守在洞外的人,没有一个活口,他说得不但真诚还显得无比恐惧,卓天鹰甚至能看出徐言眸子里的惊惧神色。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再怎么心机深沉,也无法轻易装出这种表情。 松开手,卓天鹰觉得心口一热,一口鲜血差点没喷了出来,他强压怒火,踉跄着坐到椅子上,手指的轻微颤动,预示着这位鬼王门门主丧子之际的悲恸。 “除了你,一个人都没有幸免于难么,那头妖灵是什么,少宇因何要独斗一头妖灵?”卓天鹰没再多看徐言,好像自顾自的自语着。 “我爬出废墟,担心妖灵追杀,一个人先逃了回来,其他哥哥应该都死了,那头妖灵像一只巨大的穿山甲,背上全是锋利的竖鳞。”徐言的回答依旧胆战心惊。 “少宇因何要独斗一头妖灵!”卓天鹰仿佛没听到徐言的解释,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徐言。 卓少宇不会认不出妖灵,在那种险地,卓天鹰不认为他的儿子会大义到替其他兄弟挡住一头妖灵。 自私自利,独善其身,才是他们卓家的家训。 之前的丧子之痛,扰乱了卓天鹰的心绪,他此时的问题其实才是关键所在,如果徐言答不出为何大太保会在其他太保之前被妖灵吃掉,就说明眼前的十七太保根本是在说谎。 “是二哥!” 徐言想都没想,低着头说道:“孩儿逃走的时候,妖灵先是追向二哥,二哥为了救我而射出的弩箭,伤了那妖灵的幼崽,我当时本想回去帮二哥挡住妖灵,可当时孩儿怕得要死,等我快要逃到出口的时候,看到二哥以重弩射中了大哥,他、他把大哥当成了挡箭牌” 先是救了徐言一次,因此而惹怒妖灵,按徐言所说,杨歌被妖灵追杀得走投无路,偷袭了大太保,用负伤的卓少宇来拖住妖灵,他自己好逃生。 兄弟相残的桥段,其实不算稀奇,如果换成卓天鹰,在生死临头的时候,他也不会顾念什么兄弟之情。 “他说谎!” 正在徐言眼含热泪,痛心疾首地讲述着往事之际,门外,一句虚弱又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第125章 必死之局 当徐言听到这句虚弱的断喝之际,瞳孔豁然收缩成了针芒,整个人犹如被冰封了一样。 嘎吱吱,木轮转动,一架木制的轮椅被推进了大厅。 轮椅上的人两条腿明显受了重创,即便被包裹了厚厚一层白布,仍旧有血迹渗透出来,发髻散乱,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徐言。 “老十七,没想到吧,二哥没死!” 被推进来的不是别人,竟是本该被巨石压死的杨歌,这位二太保此时嘶哑着吼道:“你把我推进陷阱,又偷袭大哥,你把鬼王门说成是狼窝,你说杀不掉狼王,就杀些狼崽子,你自己才是真正的狼崽子!知道我为什么没死么,我拼着命把重弩竖了起来,否则的话,那块被你踩了好几脚的大石头足以压死我了!” 杨歌已经成了废人,要不然他会现在就扑向徐言,把那个装傻的老十七撕成碎片。 要不是当时被巨石砸到的瞬间杨歌拼了老命把身后的重弩竖了起来,堪堪抵住了陷阱里的枪尖,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在废墟里奄奄一息的时候,杨歌发现眼前出现了光亮,有人居然把他从碎石里挖了出来。 “义父!徐言不但害得我半死,他还杀了大哥,我在陷阱里听得真真切切!” 杨歌的怒吼撕心裂肺,其中的恨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如今的局面,彻底超出了徐言的预料,他怎么也没想到本该必死的杨歌会活着回来。 该着杨歌运气好,他掉进的陷阱本来离着出口就不远,山体崩塌的时候,因为头顶压着巨石,杨歌居然逃过了一劫,本来他已经等死了,后来竟是被两位护法救下。 杨歌如何逃过的一劫,徐言不想知道,他此时的心神正在闪电般转动。 徐言的依仗,是幸存的太保这个身份,此时出现了第二个活口,还是二太保杨歌,真要对持下去,两人各执一词,卓天鹰信杨歌必然会多过信他徐言。 突如其来的局面,使得徐言之前的筹划彻底功亏一篑。 站在杨歌身后的,是两个中年男子,一位身形高挑,浓眉阔目,另一个样貌普通,个子矮看似平常,却全都双目如电,两人各自背着长剑,其中一人此时开口说道:“我们抵达的时候,只找到二太保一人,少宇不见踪迹。” 面对带回了杨歌的两人,卓天鹰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两位可不是先天高手,而是鬼王门四大护法其中的两位,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在人前,这一次受了门主重托,才亲自赶往玉林山,只为了接应大太保。 徐言并不认得那两人,但他能看出两人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联想到鬼王门神秘的四大护法,徐言本就如坠深渊的心神变得更加冰凉。 他已经猜出了那两人就是两位护法,加上卓天鹰在内,在他面前的,总共有三位筑基境的修行者,徐言想要逃走基本是妄想而已。 “二哥”徐言的目光变得阴冷了起来,道:“大哥被你当成了挡箭牌,为何你又来诬陷我?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大哥因为受伤才慢了你一步,被妖灵撕成碎片,如果没有大哥挡了下妖灵,先死的,应该是你!” “你放屁!”杨歌被气得浑身颤抖,顾不得重伤之躯,怒喝道:“徐言徐止剑!你就是个狼崽子,你蒙骗了所有人,你不但害死了大哥,还害死了其他太保,一次拉着上万人给你陪葬,徐言,你真够狠啊!” “我为什么要拉着你们陪葬?”徐言不甘示弱,步步紧逼:“我也是太保的身份,在鬼王门高高在上,我还没活够呢,怎么可能想着去死?二哥,本来你救了我一次,我该感激你才对,既然你如此颠倒黑白,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们兄弟之情,今天就算一刀两断了。” “谁和你是兄弟!你是头狼!咳咳咳咳!”杨歌说得太急,伤势波动之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够了!都给我闭嘴!” 卓天鹰此时阴沉着脸盯着两人,冷语到:“你们两个,究竟谁在说谎!” “义父,他说谎!他杀了大哥,我听得真真切切,咳咳咳咳!”杨歌的嘴角咳出了血迹,犹自不顾伤势,怒吼着指向徐言,两只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看到杨歌如此模样,卓天鹰把目光转向徐言,眼神冷冽。 其实他早已经有了计较,如果让他选择的话,卓天鹰绝对会相信杨歌所言,因为杨歌跟着他的时间最长不说,卓天鹰还十分器重这个二太保,一些门派隐秘,其他太保半点不知,杨歌却能多少接触到一些,地位虽然比不上卓少宇,却比徐言这些其他的太保要强出太多。 看到卓天鹰带着杀意的眼神,徐言就知道对方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了,如果杨歌没死还好说,任凭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哪怕卓天鹰不信,也找不到其他证人,如今杨歌活了下来,自己的处境立刻变得异常危险。 “门主!门外有皇家仪仗,特使大人到了!” 院落外,有鬼王门弟子前来禀报,随着这句特使到了,徐言的袖子微微一抖,小小的鹅卵石瞬间被他掐在手心。 生机,只在这一瞬,错过,便是必死之局! 原本站在大厅一侧的徐言,猛然间动了,只见他抽身踏步,一步跨出丈许,仿佛要狂奔而去,下一刻竟又戛然而止,甩起到极限的双臂带着风声抡了出去。 “涟漪!!!” 低低的暴喝,犹如哮月的孤狼,随着徐言抡出的手臂,每只手中都有三块飞石打出,六道黑影直奔杨歌的面门,从未施展过的飞石第三式,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终于被徐言催动而出。 飞石出现,杨歌差点被吓个半死,他根本就动不了,躲都躲不开,真要被徐言扔出的石头打上,不死也差不多了。 在飞石袭来的同时,两声冷哼随之在杨歌身旁响起,那一高一矮的两位护法探手出剑,没人看清两人如何摘下的长剑,只听闻大厅里剑风阵阵,六块飞石被轻易劈开。 嗖!嗖!嗖! 紧跟在六块飞石之后,又是六块飞石接撞而至,这还不算完,不等命中目标,徐言身形暴起,又是单手三石被打了出去,几乎在眨眼间,徐言每只手里打出了九块飞石! 第一式的飞蝗为单一的飞石,第二式的双雀则是双手连发,可是到了第三式的涟漪,却变成了每只手三石齐发,而且不绝不断。 只要水面上的石子飞得够远,就能带出一片数之不尽的涟漪! 第126章 两个半圆 嗒!嗒!嗒! 小河边,小小的道士扔出一块石子,石子贴着水面跃出了老远,至少带起了十多个涟漪。 “师父,飞石的第三式为什么叫涟漪呀,一式飞蝗,二式双雀,三式应该叫三鹰才对嘛。” 年幼的徐言,曾经在镇外的小河边噘着嘴说过:“雀儿吃蝗,鹰吃雀儿,三鹰这个名字最为贴切!” “三只鹰,太少了。”老道士慈爱地望着徒儿,缓缓讲道:“雄鹰再厉害,又能吃掉多少只雀儿呢,它早晚会吃饱,吃饱了,就没了捕猎的心思,涟漪则不同,只要你的力气足够大,便能打出数之不尽的涟漪,打下蝗虫,打下雀儿,打下雄鹰,甚至打破这片天地。” “师父,我没力气把石头打到天上去呀。”小小的道士试了一下往天上扔石头,结果掉下来的石头差点砸到自己。 “因为你的力气还不够大。”老道士呵呵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力气会变得更大,扔的石头,就会飞得更远了,就像路,走得越远,才会看到一些你从未见过的风景” 师父我长大了!!! 瞬间的回忆,让徐言躁动的心神变得安宁了起来,轻颤的双手开始越来越稳,涟漪的出现,容不得半分瑕疵,而且不绝不息! 暴起的身形,在大厅里犹如猎豹,逼近轮椅上的杨歌,徐言瞬间的发难,几乎连卓天鹰都没有反应过来,等这位鬼王门的门主发出愤怒的吼声,徐言手里的石头已然打出了二三十块,如果没有那两位护法阻挡,现在的杨歌早成了筛子。 嗖!嗖!嗖! 飞石裂空,剑风如龙,不绝于耳的撞击声中,大厅的地面出现了长长的剑痕,随着两位护法的全力阻挡,一道道骇人的剑风从两人的长剑上发出,不但斩碎了徐言的飞石,更将地面划出一道道长长的裂痕。 那是离体的剑气,只有筑基境的修行者方可施展的绝杀之法! 剑气的确可怕,因为飞石的力量再大,也无法击碎被灌注了奇异气息的长剑,两位护法全力催动的剑气,能轻易斩开先天武者全力施展的真气,徐言打出的每一块石头上都带着一层豪光,五脉先天的真气被他不计代价地催动而出,却没有一块石头能突破修行者的防御。 眼看着杨歌近在咫尺,却只是有惊无险。 虽说防得住飞石,但那两位护法的神色也是凝重无比,随着徐言扔出的石头越发刁钻,这两位修行者居然每人后退了一步。 仅仅瞬间而已,三四十块飞石被接连打出,而且力道极大,快如闪电不说,角度更是无迹可寻,因为徐言的身子在动,他在绕着杨歌飞奔,在这种情况下,杀掉徐言不难,可是一旦出手,杨歌就有可能在徐言死掉之前被飞石命中。 好不容易才从废墟里挖出来一个二太保,两位护法不会轻易让杨歌死掉,原本对于徐言的杀心,这时候只好压了下去。 刚刚围着杨歌绕了一圈,徐言的身后顿时传来一声怒吼,回过神儿来的卓天鹰到底出手了,长剑带着恶风就劈了过来,他的身子没动,却有一道骇人的剑气袭来! 此时的徐言正是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的急奔,不但刚刚打出六块飞石,他的重心更是前倾,而卓天鹰从背后斩来的剑气直奔他的腰间,这要被砍中了,徐言顿时就得尸首两分。 暴怒的鬼王门门主,终于下了死手,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卓少宇的死因,卓天鹰也就不用当什么门主了。 徐言的突然发难,已经说明了他就是害死所以太保的幕后黑手,弑子之仇,让卓天鹰杀心大起,出手就是绝杀。 在剑气来临之际,徐言点地的左脚猛地用力一踏,随后整个身子翻转了起来,在半空转动了三圈,堪堪避开了横扫而来的剑气,即便身体在翻转,手里的石头一样没停,又是六块飞石被发出。 从一开始,徐言手里的飞石就不曾停过,因为涟漪一旦出现,就预示着不死不休,涟漪的尽头,只能是永沉河底,或者是,飞跃过水面! 翻卷的身影在下一刻双脚落地,脚落,手起,又是六块飞石接连而至,徐言的身形在静止了瞬间之后猛然窜出,身后的地面上,卓天鹰的一道剑气撕开了方砖,剑痕直接划到了门口。 三位修行者,两人护着杨歌,一人追杀徐言,这场生死之搏,刚刚开始,就变得惊险万分,被涟漪逼得无法妄动的两位护法,在挡住再次袭来的飞石之际,一把拉住杨歌的轮椅,将他拽着向后急退。 徐言的飞石太快了,而且数量太多,修行者的确很强,但是面对这种刁钻的暗器也会觉得头疼无比。 杨歌的轮椅一动,徐言的脚步也同时跃起,一脚塌在大厅的柱子上,借着反转的力道向着相反的方向倒翻了回去,他的身影刚刚离开柱子,一道恐怖的剑气直接将合抱的柱子砍断。 屋顶被震下一片瓦砾,大厅里总共有四根柱子,断了一根还不至于坍塌,然而这片夹杂着尘土的瓦砾,却让徐言找到了杀敌的时机。 他杀不掉拥有剑气护身的卓天鹰与护法,至始至终,徐言的目的始终是杀掉杨歌! 倒翻的身影在尘土中再度暴起,徐言张开了双臂,左眼中一缕星芒一闪而逝,两只手里分别被死死掐住石头,带着诡异的弧线被抡了出去。 “涟漪!!!” 最后的两块飞石,不在是直线,而是划出了两个半圆,被之前的飞石轨迹所迷惑的两位护法,出剑之后才发觉自己中计,再想挡住那两块闪电般袭向杨歌的石头已然来不及了。 猛然调转长剑,两位护法几乎动作一致,以剑柄分别挡住了杨歌的心口与额头,多年的配合,让两人早已默契之极,既然徐言的石头划出了弧线,他们一击不中,那就将剑柄贴在杨歌身上,反正他们能看穿飞石最终的落点。 他们的长剑可不是普通的刀剑,而是修行者才能使用的法器,威力之大,绝非世间的刀剑可比,即便是剑柄,坚硬的程度也远超武者们的刀剑。 以剑柄挡飞石,也是两人的无奈之举,他们知道那石头的力道很大,这次被挡下来,杨歌或许也会被震伤,但是总比被飞石击杀要好。 护法们的经验十分老道,这招以退为进,不但能保住杨歌,下一次他们也会注意飞石的轨迹,除非徐言能打出会转圈的石头,否则的话,杨歌在他们的庇护下绝对会毫发无损。 一个先天武者,根本不可能在三位修行者的面前杀人。 两位护法打算得很好,而且应变得也十分巧妙,然而他们到底低估了徐言的能力,那可是徐言身上最后的两块飞石,涉及到生死的最后一击,怎能如此简单就被人挡下。 清脆的撞击声在杨歌与两位护法面前出现,划出了弧线的两块飞石在即将打中目标的时候居然撞击到了一处,随后朝着两个无人能预料到的方向飞了出去。 第127章 天门侯 自行崩飞的石头,落点已经不是两位护法的剑柄了,他们的确看穿了飞石的轨迹,却没看出来两块石头会在即将抵达的时候自己先撞在一起。 速度如电的飞石,想要捕捉到飞行的轨迹已经很难了,看出落点更是两位护法的极限,因为自从飞石离手,到击中目标,其间不过是一瞬而已,哪怕修为再高的修行者,也无法将自己的应变能力提升到那种可怕的程度。 啪的一声脆响,各自崩开的石头在一阵火星中反弹了出去,徐言在打出最后两块石头之后,不在多看杨歌,而是奋力避开卓天鹰怒斩而来的剑气。 咔嚓! 噗嗤! 同时出现的声响,代表着飞石命中了不同的目标,一块打中了杨歌坐着的木头轮椅,而另一块,则打进了杨歌的嘴巴。 一条血线,被染红的飞石从杨歌的脑后带出,大张着嘴巴的二太保,眼睛里瞪出了细密的血丝,本就重创的身躯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这场以先天武者面对三位修行者的交锋,仅仅持续了十几个呼吸之间,堪称瞬间的绝杀,更耗费了徐言所有的石头,他的袖子里已经空空如也,然而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已然带起了一丝淡淡的冷笑。 “他,说谎。” 望着死掉的杨歌,徐言冷漠的说出一句轻语,他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着,总共四十九块飞石接连不断,徐言不但耗尽了全身的真气,他的双臂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连抬都抬不起来了。 一次打出近五十块飞石,还是第三式的涟漪,从小到大,这是徐言最为拼命的一次,也是连续打出飞石最多的一次,幸好,杨歌终于毙命。 既然死掉了,杨歌自然成为了说谎的那个,哪怕卓天鹰明知徐言才是幕后的真凶,他却再也找不到证人了。 “徐!言!”卓天鹰提着长剑,怒吼着催动起剑气:“胆敢在我面前行凶,你找死!!!” 面对卓天鹰的怒火,徐言只是淡淡的笑着,连躲都没躲,因为没有必要了,他不但双臂失去了知觉,连双腿都变得酸麻无比,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躲不开卓天鹰的剑气。 耗费全部力气的一次绝杀,徐言再也没有办法挣扎了,面对着鬼王门门主的怒火,徐言只是挺直了脊梁,眼神里毫无惧意。 “圣旨到!” 门外,尖锐的嗓音离着老远传了过来,手捧圣旨的特使昂首而来,后边跟着十多个小太监,身旁是一位银盔银甲的将军。 一句圣旨到,终于将卓天鹰从暴怒中惊醒,卓少宇死了,杨歌也死了,他如今唯一的义子,只剩下一个十七太保徐言! 刹那之间,卓天鹰终于闻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他盯着徐言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惧。 时间刚刚好! 徐言的嘴角微微挑了挑,他既然敢下手击杀杨歌,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来临,能否活着离开鬼王门,就看齐国皇帝联姻的决心了。 特使已经进了院子,卓天鹰无奈之下一摆手,两位护法立刻将杨歌的尸体拖到后面,再想处理徐言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是皇室的特使,代表的就是皇帝,卓天鹰不敢怠慢,迎出大厅,拱手道:“特使来临,有失远迎。” “鬼王门门主卓天鹰,接旨!” 尖嗓子的特使明显是位太监,面白无须,四十岁上下,到了近前看都没看卓天鹰,抖开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加封鬼王门大太保为天门侯,赐婚大普庞家长女,赏黄金十万两,血玉两枚,珍珠百粒,布匹即日启程。” 赐婚的圣旨,除了封侯太保,剩下的全都是赏赐,从赏赐的名单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齐国皇帝算是下了血本,给一位江湖武者封侯,这种事在齐国百年不得一见,要是知道一旦封侯,地位可就不是武者了,而是闫临褚那样的一方诸侯,不但可以坐拥万军,还会拥有偌大的一片封地。 封地是留给卓天鹰的,而封侯的太保,说是赐婚大普庞家,实际上却是入赘,至于这场正邪双方的婚事,其实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定下,如今婚期将至,奉旨成婚的太保,即刻就要启程。 等到特使宣旨完毕,之前高傲的模样立刻变成了笑脸,拱手笑道:“恭喜卓门主,贺喜卓门主,临行的时候圣上吩咐过,天门侯代表着我大齐皇家,所以圣上特意派遣了飞龙军,为的就是个皇家的脸面,可不能让大普的人小瞧了我们齐国的侯爷才是。” 面对特使的恭贺,卓天鹰的老脸是红一阵白一阵,他到有心一剑劈了面前这个丧门星,他儿子刚死,这贺的是什么喜。 强压怒火,卓天鹰到底不敢和皇家翻脸,尴尬地笑了笑,道:“特使一路劳顿,老夫早已备下薄酒,还请特使歇息一番。” “门主客气了,可惜皇命在身,杂家不敢耽搁啊,我这趟不但要护送侯爷迎亲,还要接回大普的公主,这种大事可耽误不得,等到太子成亲之际,卓门主也是要进京贺喜的,到时候我们在一醉方休也不迟,对了,天门侯呢?” 大太监看了看卓天鹰,发现对方身后只有一个少年,而且脸色惨白,不由得皱了皱眉。 两国皇帝定好的时间,双方会在祁渊峡会面,齐国迎回大普公主,而普国则接走鬼王门太保,这份联姻才算正式成立,如果其中出了什么差池,别说这位特使担不起,就算卓天鹰也担不起,那可是两国联盟的关键时刻。 说是联姻,不过是两国各自派遣一个质子,如果哪一个国家反悔,作出毁约的举动,第一个死的,就是质子,所以质子的身份必须足够份量才行。 加封候位,天门侯自然是指鬼王门的大太保,没见到卓少宇,这位特使的脸色就有些不善了。 “特使大人,老夫刚刚丧子,这份婚约”卓天鹰知道拖不过,只好实话实说。 “大太保亡故了?”大太监的脸色豁然一变,紧跟着问道:“鬼王门十八太保,难道全都死了?” 太保死不死的没关系,这位特使的任务是完成两国的盟约,真要出现变故,他第一个活不成,涉及到齐普两国的大事,换谁都担当不起,现在这种局面,只要有一个太保出来就行。 卓天鹰现出一副悲容,点了点头,没在多说什么,急得那位大太监冷汗都下来了。 “义父别伤心,其他哥哥死了,老十七还在。”无声无息的徐言,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来,真诚万分地说道:“孩儿会替大哥为义父养老送终!” 第128章 行将就木 养老送终,前边两个字说得平淡,唯独后面的送终两字,被咬得很重。 徐言的确打算给卓天鹰送终,不是等到他寿终正寝,而是亲手送他上西天。 徐言话中隐含的杀意,别人很难听得出来,尤其那位大太监,一听徐言自称十七太保,差点被吓飞的魂魄终于又聚集了起来。 现在这种局面,只要有一个活的太保就成,反正鬼王门的太保与大普钱宗联姻,送去的太保基本是羊入虎口,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两说,真要齐普两国再次翻脸,大普的公主加上鬼王门的太保会立刻被灭杀。 质子的下场,基本没有好的,所以在这位太监的眼里,既然大太保死了,十七太保自然可以顶上去,否则他无法复旨,回去之后绝对难逃一死。 “原来是十七太保,果然一表人才,卓门主,既然其他太保不在了,大太保的位置,想必落在这位十七太保的身上了吧。”大太监拉着徐言打量了一番,点头说道。 他这么一说,卓天鹰终于明白了之前他感受到的阴谋气息,徐言居然想借着皇命圣旨来个金蝉脱壳。 就在他卓天鹰眼前用起了金蝉脱壳,气得这位鬼王门门主七窍生烟,一把将徐言抓到身边,道:“老十七年纪还小,当不得如此重任,这门亲事,我看还是……” “门主还剩下几位义子,我们的时间不多,今天必须启程。” 打断卓天鹰的,是大太监身旁的银甲将军,这人目光如电,扫了眼卓天鹰与徐言,道:“十七太保看年岁也有十六七,大户人家的少爷在这种年岁都当爹了。” “义父,我已经十七岁,不算年幼了。”徐言被卓天鹰抓得手臂都要断了,咬牙说道:“孩儿愿代替大哥前往大普!” “原来十七太保已经十七岁了,那就好。”大太监此时两眼放光,道:“那么天门侯也该收拾一番,我们即刻启程。” “他不能去!”面对皇族特使,卓天鹰强压怒火,死死地抓住徐言,沉声道:“老十七正在修习一种奇功,此时乃是关键时刻,一旦路途颠簸,有可能让他走火入魔,梁公公,你也不想到时候大普一方接到的,是一个死掉的太保吧!” 编排瞎话的本事,卓天鹰之前差点被徐言给气忘了,皇家的命令他不敢违抗,但他可以用这种办法留下徐言,最不济今天在收一个义子,也能交差,反正无论如何,徐言他绝对不会放走。 “有行气丹就行,义父你忘了,上次我吃下行气丹,原本混乱的气血立刻恢复如初。”徐言没有反驳卓天鹰的谎言,竟是将计就计,将话题直接引到行气丹上面,因为没有卓天鹰的行气丹,徐言恐怕真就活不了多久了。 这次击杀了杨歌,徐言的气血早已混乱不堪,乌罂草的毒力开始隐隐出现。 卓天鹰与十七太保的言谈显得十分怪异,这时候那位梁公公也看出了一丝端倪,好像十七太保十分想离开鬼王门去大普入赘,而卓天鹰并不想放他离开。 他只是大内的太监,皇帝脚下的一条狗而已,顶上的天子他招惹不起,可是面前的鬼王门门主他一样不想招惹,这种夹在中间的感觉,让他冷汗直流。 “时候不早了,卓门主,既然活着的太保只有一个,我们也该出发了,入赘大普的,就是这位十七太保了。” 梁公公不敢惹事,有人可不怕,那位银甲将军此时脸色微冷,道:“除了圣上之外,还没人敢让飞龙军多等!” 一句飞龙军,听得所有人耳中如生炸雷,这种以音传力的功夫,除了修行者之外,先天武者可无法轻易办到。 “你!”卓天鹰目光骤冷,盯着银甲将军,对方毫不示弱,眼神比他卓天鹰还要孤傲。 修行者,飞龙军…… 目光的刹那交锋,败下阵来的,竟然是卓天鹰,他沉默了半晌,一把甩开徐言的手臂,口中愤恨的哼了一声。 名震天南的飞龙军,是齐国皇室真正的依仗,别说各路的诸侯,即便鬼王门这种邪派之首,在飞龙军面前也要低下高傲的头颅。 飞龙军人数不多,然而其中的军兵,最低都是先天高手,更有为数不少的修行者掺杂其中,这股力量一旦被彻底启用,可以在半天之内屠光鬼王门! 真正的精兵,是齐国对抗蛮族的最后底牌,如今为了彰显诚意,齐国皇帝派遣了一队飞龙军护送鬼王门太保,不是担心太保的安危,而是借机告诉大普,这一次联盟,齐国诚意十足。 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卓天鹰的神色变了几变,沉声道:“好,既然我卓某只剩下一个义子,就由徐言前往大普,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十七懒散惯了,还是个喜欢惹事的主儿,如果他在大普出了差池,我鬼王门概不负责!” 面对强横的飞龙军,卓天鹰居然松口放过徐言,这一点就连徐言都有些意外,他却不知,在齐国飞龙军面前,鬼王门的实力的确不值一提。 其实真正让卓天鹰放过徐言的,并非面前的银甲将军,而是他想起了徐言曾经吃过的乌罂草。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卓天鹰之前满心仇恨,这时候他已经冷静了下来,与其得罪皇家与飞龙军,不如将徐言送走,只要乌罂草握在手里,他什么时候想要徐言的命,都会易如反掌。 走吧,去大普吧……卓天鹰死死地盯着徐言,他改变了现在就击杀徐言的打算,他不会让徐言轻易死掉,他要让徐言在乌罂草的剧毒之下生不如死! 被乌罂草折磨到最后,才真正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卓天鹰要徐言变成皮包骨,他要徐言彻夜哀嚎,最后犹如失水的鱼,彻底被自己心里的欲念折磨致死。 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卓天鹰阴险地笑着说道:“既然远行,为父没什么好东西相送,你修炼的奇功正在关键之处,这粒行气丹,可保你气血无碍,临走之前,吃掉吧。” 一把抓过瓷瓶,徐言看都不看,直接将里面的丹药倒进嘴里,之后还擦了擦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多谢义父相赠,这份恩情,老十七一定加倍奉还!”徐言背对着太监与银甲将军,看似在感谢,眼里却涌动着无法掩饰的杀意。 “来日方长,我会等你还回来!”卓天鹰的眼神更是越发冷冽,这对父子之间的杀意,就连外人都能感受到了。 “对了,老十七嘴刁,恐怕吃不惯大普的饭菜,来人呐。”卓天鹰吩咐下人去叫来了三个人,一个是胖乎乎的厨子,一个是瘦削的婢女,最后一个则是行将就木的老妇。 指着三人,卓天鹰对徐言说道:“你去大普,就由这三个仆人照料,算是为父的一番心意。” “义父的好意,孩儿记住了。”徐言吃过了行气丹,翻涌的毒力这才缓缓平稳,回头冲着梁公公与那位银甲将军拱手一笑,道:“二位大人,我们这就出发吧。” 有了太保,梁公公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与卓天鹰告辞,带着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出发。 出了鬼王门,徐言坐在庞大的车船上回头望去,大门外,卓天鹰冰冷的目光同时遥望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仇恨的味道,两人全都知道,这辈子,他们之间将会不死不休! 车轮滚动,马匹嘶鸣,带着乌罂草之毒,在丰都闯荡了两年之久的小道士,算是暂时脱离了龙潭虎穴,然而迎接他的,未必是安逸的生活,前路上一样会荆棘遍地。 不过,那又如何呢? 猪从来不会介意自己身处何处,它们只会在意着吃得如何,填饱肚子才是天大的事情,至于是用糟糠填肚子,还是用龙虎,那就因猪而异了 第129章 远走他乡 远离了丰山城,庞大的车船驶向南方,这次两国联盟的地点便是齐普两国唯一的交通要道,祁渊峡。 鬼王门的山庄已经看不到了,坐在车船里的徐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生死之间的感觉可不好受,如果不是那位银甲将军的强势,这一次想要借着联姻的机会离开鬼王门,基本是不可能的。 车船里分为数个船厢,趁着身旁无人,徐言开始擦拭汗水,他的后背已经让汗水湿透了。 虽然离开了鬼王门,徐言的危机远远没有消除,他已经第二次吃下了乌罂草,距离下一次毒发,比第一次吃下乌罂草的可要快了很多,至多三五个月,他又要被乌罂草之毒折磨。 不仅是乌罂草之毒,这一次被卓天鹰派来随行的三人,其中那个胖厨子和老妇徐言没见过,不过那位婢女他可见过多次,正是那位青雨。 派来一位筑基境的高手跟随,徐言就算想要半路逃走都做不到。 卓天鹰到底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乌罂草的毒不保险,再加上一位筑基高手就万无一失了,别看远离了鬼王门,徐言这条小命,仍旧被卓天鹰死死掐在手里。 除了婢女青雨,胖厨子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徐言看不出端倪,可是那个阴气森森的老妇,他怎么看怎么别扭。 也难怪徐言看着别扭,身边环绕着一群鸟类魂魄的老太太,谁能看着顺眼。 雀魔王么,杀了那么多鸟儿有什么用? 徐言在心头自语,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烤来吃的那只麻雀。 被人当做眼线的麻雀,必然驯化了很久,这份训鸟的能耐,可是堪称一绝了。 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徐言心说卓天鹰还真看得起自己,一次派出了两位高手跟随他入赘大普,不用说,那个胖胖的厨子,想必也不会简单就是了。 其实有的时候,鱼目混珠的重要性最为被人忽略,徐言这一次还真就猜错了,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与婢女青雨的确身份不凡,可是那个胖厨子……就真的只是个厨子了。 “天门侯可曾休息了,杂家没有打扰吧。” 门外传来尖细的声音,听起来男不男女不女的,能自称杂家,自然是太监,徐言整了整衣服,道:“没休息,梁大人请进吧。” 亲手开门,徐言将这位钦差迎了进来,对方姓梁,本该称其为梁公公,徐言却称呼对方为梁大人。 一个小小的称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梁公公笑眯眯地走进船厢,拉着徐言的手说道:“侯爷不但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能封侯拜相,天门侯重任在身,等到有朝一日回归大齐,可别忘了我这个小小的奴才啊。” “梁大人说笑了,送行之恩,徐言铭记在心,不论此行如何,梁大人始终是我徐言的至交好友。” “不敢高攀,不敢高攀,哈哈哈,只要天门侯记着杂家就好,圣上可说了,天门侯此行,是为我大齐江山,居功至伟,待到功成之时,便是封王之日,未来的王爷,金身玉体,哪能与杂家这种奴才称兄道弟,能讨得王爷一杯薄酒,杂家就是三生有幸了。” “梁大人放心,等我再回大齐,一定与大人把酒言欢!” 客套而已,徐言驾轻就熟,在梅香楼的一年可没白住,他接触过的客人更是形形色色,早练就了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 两人越说越投机,梁公公吩咐外面备酒,路途遥远,天门侯可不能干坐着。 侯爷出行,歌舞没有,酒宴可不缺。 不多时,丰盛的酒宴被呈上,不但梁公公作陪,那位银甲将军也被徐言请了过来。 银甲将军是飞龙军的一位偏将,名叫宋茂,是这次护卫太保去大普的统领,率领的飞龙军足足五百余人,每一个全都精神奕奕,盔明甲亮,就连座下的战马都是马王镇最好的宝马。 那五百人全都是先天武者,而且擅长战阵之法,如果这五百先天与鬼王门的五百先天对拼,鬼王门一方绝对会全军覆没。 江湖武者,擅长的是单打独斗,而军士则更擅长配合,只要摆出战阵冲锋,别说五百江湖高手,即便鬼王门派出千人也未必能赢。 对于宋茂,徐言不敢怠慢,不仅因为这位间接的救了他,还因为对方是位真正的修行者。 徐言看不出对方的实力,能让卓天鹰放走弑子仇家的人物,能是平常的武者就怪了。 船厢里只有三人,宋茂对于徐言的宴请倒是没有拒绝,连干了三杯烈酒之后,抹了把嘴角说道:“那些太保们,死得很是时候啊。” 自语般的声音,听得徐言脸色微变,一边的梁公公也是尴尬地笑了笑,他也看出来鬼王门太保死的蹊跷,只是没想多问,哪成想宋茂倒是毫不在意,大咧咧地先说了出来。 “还好,不算早,也不算晚。”徐言的脸色只是瞬间就恢复了原样,微笑着说道:“无常索命,不想走,也不成啊。” “呵!”正在夹菜的宋茂,诧异地看了徐言一眼,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夸赞:“言太保好手段。” “来来来,杂家敬二位一杯,我先干为敬!”梁公公急忙圆场,他可不想在路上出什么差错,太保已经上路,只要抵达祁渊峡,顺利交接到大普公主,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有这位太监在,这场酒宴自然不会冷场,其实徐言也是看出了宋茂这种修行者的孤傲,如果在宋茂面前敷衍,恐怕没什么好处,反正人家面对卓天鹰都有恃无恐,这时候不如挑明自己与鬼王门的恩怨,省得被人家小觑不说,或许还能得到对方的好感。 果不其然,徐言一句无常索命,听得宋茂连连点头,张开大嘴一口撕下来一块肥肉,嚼得汁水横流。 武将就是喜欢痛快,宋茂早看出鬼王门这对父子不对劲,十八太保就剩下一个,其余的死了,活下来的一个必定有蹊跷,徐言既然如此光棍,倒是正对他的胃口。 鬼王门的闲事,飞龙军可懒得管,只要徐言的身份确实是太保就行,至于其他太保身亡的缘由,宋茂没有细问,吃饱喝足之后,回了自己的船厢,梁太监也笑呵呵地退了出去。 一顿饭菜吃完,徐言觉得一股疲惫袭来,从玉林山到现在,他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 连日来的乏累汇聚到一起,徐言终于沉沉睡去,在梦里,他梦到了师父,梦到了三姐,也梦到了小黑猪,随着颠簸的旅途,做着好梦的徐言一点点接近着祁渊峡,接近着大普,接近着他原本的故乡之地。 入夜之际,鬼王门平静得渗人的大厅里,传来卓天鹰无法抑制的怒吼:“既然他来自梅香楼,那就给我把梅香楼拆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也不留!” 上百道身影在门主的怒吼中冲出山庄,直奔丰都,这一晚,丰都城最为繁华的青楼被付之一炬,里面的活人无一幸免。 第二天,一位刚来丰都不久的豪商看着自己昨天才买下的青楼欲哭无泪,才转手的梅香楼啊,他早就打听过,是真正日进斗金的买卖,虽说楼里的头牌大多被原主人带走,但是名头放在那呢,只要他重金挖来一些其他青楼的头牌坐镇,用不了多久本钱都能回来,这下可好,原本的梅香楼彻底成了废墟。 有上次青木堂主的事件在前,聪明的梅三娘怎会重蹈覆辙,徐言刚从梅香楼离开,她就立刻盘出了青楼,带着万贯家财,远走他乡了。 第130章 如何杀敌 十多天的路程,算不得枯燥,这段时间,徐言终于恢复了精力,原本因为飞石第三式而伤及的双臂,差不多已经恢复如初。 毕竟是年轻人的身体,恢复的速度极快,而且十七岁的徐言,算得上真正的长大了,比起年幼时动用的飞石功夫,可要轻松了太多。 一路上,徐言始终在修养身体,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他不嫌烦,可是被他彻底冷落的三个随从,却有些按耐不住了。 “言太保,早饭来了。” 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徐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原样,说了句进来。 端着早饭的青雨,将饭菜摆好之后,抿嘴一笑,问道:“言太保,用我陪着一起吃么。” “好呀,一起吃。”徐言拿起筷子,道:“对了,还有两个随从,让他们也过来吧,今天早饭量大肉多,我们一起吃才热闹。” 听到吩咐,青雨立刻乖巧地退了出去,这番下人的模样堪称毫无破绽,只是望着她背影的一道目光,却骤然冷冽了起来。 一个筑基境的修行者,居然能做到这种卑微的地步,徐言自从察觉到青雨的怪异之后,对于这位将自己扮成婢女的高手非但没有小看,反而越发忌惮了起来。 高手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能将自己隐匿得极深的高手。 因为在暗处而来的致命一击,远比明面上的打打杀杀要恐怖了太多。 不多时,年迈的老妇和那个胖厨子随着青雨走进船厢,三人先是对着徐言躬身施礼,他们毕竟是随从的身份,到了大普就成了徐言的仆人,不管暗地里的身份是什么,这番主仆的规矩还是不能变的。 “太保爷,我叫肥九,嘿嘿,您叫我肥九小九阿九都成。”先说话的是胖厨子,这位一脸肥肉,低声下气地说道:“只要太保爷喊了个九字,就算您老人家要喝酒,我肥九也会立刻就到。” 一个精通阿谀奉承的厨子,徐言点了点头,将目光望向那个老妇。 “老身姓乌,太保以后唤我乌婆婆就行,老婆子没什么手艺,只能伺候太保穿衣洗漱,还望太保莫要嫌弃。”自称乌婆婆的老妇声音沙哑,佝偻的身体看起来半截都要入土了,派这么个人当随从,除非是傻子,否则换谁都觉得别扭。 “乌婆婆别看年纪大了,盘头的手艺十分高明。”待到两人说完,青雨在一边解说道:“如果言太保觉得乏累,可以让乌婆婆按顶,她不但会盘头,还会寻穴按顶,保管言太保试过之后,疲乏尽退。” 青雨所说的按顶,就是按头,人的脑袋上气血最为充溢,而且穴位繁多,如果手法得当,经常的按顶的确能缓解疲乏,只是徐言可没有让对方按自己脑袋的打算,让她按过,自己的脑袋在不在都两说了。 “肥九,乌婆婆,坐吧。”徐言用筷子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从此往后,我们四个就是一家人了,这次远走他乡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看到你们,我也能想起齐国,想起鬼王门,别客气,一起吃吧。” 一顿早饭,除了青雨偶尔吃上一小口之外,肥九和乌婆婆根本连筷子都没动。 如今的徐言可不是十七太保了,而是顶替了卓少宇,称呼他为大太保都不为过,尤其是天门侯的加封,更让徐言在齐国皇族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虽然他位侯爷是去大普入赘,但也的确是侯爷的身份,下人们哪有与侯爷同桌共食的道理,让他们来,不过是彼此认识一下而已,至于青雨,曾经陪着徐言吃过多次早饭,她吃上一些才算正常。 还没到大普,身份的拿捏就如此准确,看到三人不同的表现,徐言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的风卷残云,吃饱之后,挥手让三人退下。 既然跟来,就要做好丧命的准备,徐言的眼里闪过一缕冷芒。 现在还不是对付这三个人的时候,有乌罂草之毒在身,徐言始终无法真正和卓天鹰反目,他闭起了双眼,思索着即将抵达的庞家,至于那位庞家长女如花似玉还是一头猪,他没有半点兴趣。 当初徐言曾经想象过卓少宇入赘正派的惨状,一头狼崽子被扔在一群野牛堆里,想吃肉,就会有一片牛角逼过来,最后的下场只能是啃草。 狼啃草的想象,还被徐言当做有趣的景象笑话过,如今他算是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自己即将成为啃草的狼。 牛群里也好,至少牛不会轻易吃人…… 苦笑了一声,徐言不在多想,既来之则安之,连鬼王门这种邪派之首,他都能屠尽十八太保,正派之首又算得了什么,没人招惹,徐言一定会做一个懒散无能,窝窝囊囊的庞家姑爷,只要管饱就行,如果一旦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徐言一定会龇出獠牙,让那群正派高手见识一番邪派太保的狠戾之处。 放出心笼的猛鬼,渐渐被徐言收了回去,玉林山过万鬼王门弟子的性命,便是那头猛鬼肆虐的结果,所以他并不介意在大普正派的腹地,也让自己心里的魔鬼出来逛上几圈。 几日之后,祁渊峡遥遥在望。 护卫车船的队伍抵达祁渊峡十里开外的时候,驻扎在祁渊峡的齐国边军已经全副武装,等待多时了。 一队千人的边军骑兵看到皇族的车船抵达,立刻无声无息地汇聚到车船两侧,这些沉默的精兵看起来普普通通,然而一旦遇到大战,这群未必达到先天的精兵,将会爆发出连先天武者都要胆寒的战力。 军伍,始终是一处磨练人的地方,尤其是那些百战的老兵,甚至能单独挑战先天武者,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如何杀敌,更知道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来敌人的性命。 真正的精兵,是不怕死的,这些精悍的边军,才是齐国的根基所在。 面对祁渊峡的边军,就连飞龙军的副将宋茂都变得神色凝重,他们同出军伍,所以哪怕是最低等的军士,宋茂也没有任何小觑的神色。 梁公公在车船上与带队的边军将领交接了一番,队伍再次前行,浩浩汤汤开进了祁渊峡。 往日里的两国要道,在今天变得萧杀了起来,庞大的峡谷两侧遍布着无数齐国边军,高耸的山顶隐隐能看到身影晃动,为了这次结盟,驻守祁渊峡的边军早早得到了圣旨,涉及到这种军国大事,由不得他们不谨慎对待。 峡谷的另一侧,无数大普边军一样在严阵以待,在边军的后方,停着一架奢华万分的车架。 “月儿姐姐,我去和亲了,见到我姐姐你可要好好劝劝她,千万别让她为我担心。” 铺着毛毯的车厢里,一身公主装扮的少女展颜一笑,凝脂般的脸睱稍显青涩,虽然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然而俏丽天成,两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调皮可爱,她拉着一位红衣少女的双手,正在诉说着分别之前的悄悄话。 第131章 不要推辞 “应该担心你的恐怕不是长公主,而是大齐的太子和皇帝吧。” 一袭红衣的少女显得有些无奈,她的年岁比公主大上一些,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清丽,比起公主多了几分英气,只是微蹙的秀眉,预示着红衣少女的担忧,如果此时徐言在的话一定能一眼认出,这位红衣少女就是当时被他以两块飞石从杨歌的弩箭下救下的庞红月。 “灵儿,你真的要代替长公主前往齐国么,此行福祸难料,大齐又是邪派的天下,据说齐国皇宫高手繁多,即便我想派人暗中保护你都难。” 面对红衣少女的担忧,年幼的公主抿嘴一笑,俏皮地娇声道:“我才不怕,谁敢欺负我,皇叔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代替长公主下嫁齐国太子,胆敢用出这种李代桃僵的手段之人,注定了绝非等闲,这种事如果换成别人,光是胆量都未必能有,别看这位小公主年纪尚小,胆子却比天还大。 “你呀……从来不会让人省心。” 庞红月苦笑了一声,她和这位小公主是从小的玩伴,公主府就在庞家大宅的隔壁,两人本就感情深厚,情同姐妹,这次分别在即,不知何时还能相见,她年长两岁,所以担心的才更多一些。 “放心啦月儿姐姐,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名为灵儿的小公主狡黠一笑,低声说道:“你成亲在即,等灵儿回来,会不会看到月儿姐姐的娃娃?” 车厢中只有两位少女,两人手拉着手,小公主一席话说得庞红月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娇嗔道:“说什么胡话,成亲是假,正邪联手是真,一场戏罢了。” “就怕假戏真做,以假乱真……”小公主怪声怪气地说着,庞红月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他敢有非分之想,我会打断他的狗腿!”庞红月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杀意,柳眉轻竖,整个人显得杀气腾腾。 “真的么……”拉着庞红月的手,小公主嘴角带着一丝坏笑,越发凑近,忽然红唇一动,竟是以自己的小嘴贴上了庞红月的檀口。 一触即分的刹那,车厢里弥漫出一股红粉幽香,小小的公主带些狡黠的笑容,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一副秀色可餐,又无比调皮的模样。 “楚灵儿!”庞红月先是一惊,紧接着一张俏脸都要羞成了红布,怒道:“你干什么!” “省得月儿姐姐被人家占便宜呀。”名叫楚灵儿的小公主吃吃笑着,得意万分地说道:“我帮红月姐取走初吻,那个太保就得不到喽,嘻嘻!” 恼羞成怒的庞红月咬牙切齿,一下扑倒了小公主,两位千娇百媚的少女顿时在车厢中打闹成一团。 儿时的玩伴即将分别,下一场嬉闹不知还要多久。 不久后,车架缓缓移动了起来,峡谷里传来了讯号,齐国太保已经到了。 撩开车帘,一身红衣的少女脚步轻灵跳下车架,身后,楚灵儿调皮的声音传来:“月儿姐姐,我先去看看你未来的夫君啦,等我皇叔回来,你可要告诉他老人家快些去齐国接我呀!” 远处,红衣少女挥舞手臂的同时,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知道楚灵儿不是在胡闹,而是替代皇姐去赴一场凶多吉少的联姻。 本该嫁往大齐的,应该是先帝的长女邵阳公主楚邵阳,而且那位温文尔雅,看似柔弱实际十分刚强的邵阳公主,才是联姻齐国的最佳人选,可惜邵阳公主不会武技,如果下嫁大齐,命运将会是任人摆布,然而楚灵儿则不同,这个小公主不但古灵精怪,一身武艺更是不凡,小小年纪已然破开了四脉,又有异宝护身,想必深入虎穴,也能有自保之力。 车架已然行入了峡谷,庞红月不在多看,跨上自己的枣红马,一声清咤,宝马飞奔而去,对于齐国的太保夫婿,她是没有半分兴致。 既然是联姻,就注定了无法出现感情,别看她们的身份全都不凡,大普公主下嫁齐国太子,邪派太保入赘正派为婿,可是实际上,他们都是利益的工具而已,或许自愿,或许被迫,他们都要不停的走在这条被自己厌恶,又遍布危机的旅途…… 峡谷深处,两军的仪仗在祁渊峡的中心地带停了下来,双方的车架背后,全都跟着五千精兵,经常厮杀的齐普两国边军,近百年来恐怕是第一次如此的接近,却没有拔出刀剑。 常年的厮杀,让双方的边军早已仇深似海,如果不是双方领军的首领在,这群边军会立刻冲杀到一起。 梁公公早早地跳下车船,笑眯眯地迎向走来的一位齐国将军,对方年过五旬,身躯高大,一身铁甲泛着冷芒,没有骑马,而是在几位偏将的陪同下,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稳重得让人侧目。 能在万军阵前如此稳健的人物,必定是将军之流。 “蒙将军,幸会幸会,杂家这厢有礼了。”梁公公对那铁甲将军微微一礼,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他口中的蒙将军,正是大普驻守祁渊峡的边军主帅,蒙图,这位蒙图蒙将军驻守祁渊峡已经十余年之久,不但威名远播,他本人更是有着筑基境的实力,在大普军方的武将当中绝对排得上前三之列,深受皇帝的器重与信任,这一次两国结盟,大普一方的代表便是这位蒙图将军。 蒙图同样抱拳还礼,哈哈笑道:“梁公公一路劳顿,等到大事完毕,可要来我大普喝上一杯再走,酒已经热上了,到时候公公可不要推辞。” 很明显两人见过面,互相认得。 “那是自然,蒙将军是爱酒之人,喝上一杯蒙图酒,睡上三天不知愁啊哈哈。” 两人客套了几句,接着互相交换了圣旨,验看无误,这才各自放下心来,他们只是使者而已,说到底,这次结盟是两国皇帝的对话,而圣旨才是关键的信物。 交接完圣旨,接下来就该交接人了。 徐言早就走出了船厢,正站在甲板上眺望,对面的车架一动没动,没人出来,他也看不到大普公主的模样。 梁公公与蒙图互换了圣旨,两人各自回到队伍里,徐言不用多说自己跳下甲板,蒙图则在皇室的车架前说着什么,接着车帘翻卷,一道小巧的身影走了下来,罩着头纱看不清容貌,身体柔柔弱弱的样子,看起来应该年岁不大。 第132章 美人坯子 “公主,此行福祸难料,你真的决定了?” 车架前,蒙图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还有机会,一旦被齐国接走,有飞龙军护卫,你想逃,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要逃?”罩着面纱的身影清脆地说道:“我去齐国和亲,又不是去送死,蒙图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尤其是皇姐,她要寻死觅活的去找我,你可不能放她去大齐,否则我饶不了你!” “微臣知道了,既然公主心意已决,我们出发吧。”蒙图此时是满脸的无奈,看到面前的这位公主,他觉得自己脑仁都疼。 公主不假,在这种两国联姻的大事上,假的也蒙混不了,可惜他眼前的公主不是长公主,而是小公主。 一方太保,一方公主,在梁公公与蒙图的陪同下,终于正式会面。 “这位是……大太保卓少宇?” 蒙图之前离着远没看清,这时候看到徐言如此年轻,不由得皱眉问道,他知道卓少宇二十七八岁,可是面前这个少年人看起来也就十六七的模样,根本不是卓少宇的年岁。 “这位是天门侯,徐言,言太保。”梁公公急忙回话,解释道:“太保的身份千真万确,杂家亲自护送太保从鬼王门而来,事出有因,卓太保已经不能前来,所以代替他的,是如今的言太保。” “卓少宇呢?”蒙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鬼王门除了大太保之外,其他的太保其实并不值钱。 “死了。”梁太监低声道:“十八太保遇难,活着的,只有言太保一人。” “死了十七个!”蒙图有些意外,再次打量了一番徐言,不在多说。 人家十八太保死了十七个,不送来这个,还能把鬼王门的门主送来么。 “徐言?”跟在蒙图身后的一位偏将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徐言,发现有目光望来,徐言也看了对方一眼。 出声的那位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将领,一身银盔银甲,器宇轩昂,容貌俊逸,徐言十分陌生。 不仅徐言觉得陌生,喊他名字的那位将领也觉得徐言并不眼熟,他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诧异而已,因为两年前,他的老父进京之际遭到了山匪截杀,虽然后来元山寨的山匪莫名其妙的死绝了,他仍旧记得老父当年的嘱咐。 如果剿灭元山寨,一定要找到一个叫做徐言的小道士。 程羽的耳边,回响起老父的叮嘱,自从在元山寨搜索了多次也没有找到小道士之后,程羽也就渐渐忘了这个名字,如今时隔两年多,他居然再次听到了徐言这个名讳,区别是一个是小道士,另一个则是鬼王门太保。 难道是同一个人? 程羽疑惑地看着徐言,怎么看对方也不像道士啊。 程羽在纳闷,徐言比他还要纳闷,心说自己的名号难道太大,早早就传到了大普? “蒙将军……”梁公公的声音带着一丝狐疑:“公主殿下难道最近吃得不好,看起来好像消瘦了很多啊。” 大普长公主年方双九,本该如花似玉的年纪,可是如今看来却要青涩了许多,身子也显得十分单薄,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模样。 对方提及公主,蒙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与梁公公耳语了一句,起初梁公公被吓出一头冷汗,后来蒙图点头的担保,才让这位梁公公恢复了神态。 “既然交接完毕,我们也不好让公主与太保久等。”梁公公搽着额头上不知被热的还是被吓的冷汗,说道:“蒙将军,我们就此别过,各自回京复旨,来人呐,备车!” 随着梁公公尖声的吩咐,车船上早有婢女铺好了红毯,从甲板直接铺到公主脚下。 既然是迎接公主,自然要隆重庄严,至于徐言这位太保可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蒙图只是比量个请的手势,徐言就得和人家走了,就此离开齐国。 “等等。” 徐言与那位大普公主错身之际,一道清脆得犹如黄鹂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都说他乡遇故知,我与太保一别,恐怕今生难遇,本宫要与太保小饮一杯,祝我大普万载长存,也祝大齐千年昌盛。” 公主的语气高贵而轻灵,这番话听得大普一方的将领容光焕发,可是听得齐国一方则灰头土脸。 大普万载长存,大齐千年昌盛,都是好话,没人挑得出毛病,可是这两句好话合在一起,就是贬低齐国而抬高大普了,一个万载,一个千年,岂不是说一千年之后,大普还在,齐国早没了么。 虽然难听,齐国一方的将领还无法反驳,仅仅是一句话,就让那位梁公公再次冷汗直流。 这就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啊,太子殿下不知能不能驾驭得住…… 徐言听着小公主说得有趣,不由得回了一句:“千年王八万年龟,大龟小龟一勺烩,待我吃饱缝龟甲,一人一套,嗯,谁也不亏。” 梁公公的冷汗这时候没了,看了眼徐言,心说得了,这个更邪乎,一个公主一个太保,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咯咯咯咯!”公主听徐言说得有趣,娇笑连连,道:“天门侯果然有趣,请吧,我们稍作休息,再各踏征程。” 楚灵儿沿着红毯走向齐国的车船,徐言看了看那位蒙图将军,转身跟了过去,一杯酒而已,他到想看看前面那位小小的公主打着什么心思。 周围有两国的重兵把守,别说一个年轻的太保和一个娇弱的公主,就算两人是筑基境的修行者,在万军之中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既然两位贵人要小饮一杯,大普一方的蒙图皱了皱眉,没有阻拦,挥手示意两位偏将跟了过去,守在车船下,等待徐言出来。 登上车船,徐言驾轻就熟地走在了前边,将那位小公主引到自己原本住过的船厢,吩咐船上的婢女端来泡着冰块的葡萄酿。 车船原本是他的座驾,既然自己还没走,徐言自然再当了次主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望着对面的公主,等待对方开口。 罩面的轻纱被一只小手轻轻掀开,公主昂起头,现出自己的真容,明丽的眸子如同清潭,一副堪称倾城的容貌,即便是徐言都得赞叹几分。 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实实在在的美人坯子。 第133章 动手动脚 船厢里,徐言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方,晃了晃手里的空杯,等待着对方说出邀请自己的目的。 他可不相信这个年幼的小公主只想叫自己喝杯酒,刚才能说出万载千年,说明对方并不简单,徐言倒是期待着对方能邀请他参与一些覆灭两国的大计,两个同命相连的质子,的确应该联手闹一闹齐普两国。 凭什么自己就得当人质去,还带着一身剧毒,身边跟着一群杀手,整天命不保夕的,想必对方也是不甘心才对。 小公主只是象征性的抿了口酒水,眨了眨大眼睛说道:“天门侯居然如此年轻。” 就一句年轻,听得徐言失望至极,随口道:“公主的年岁看起来更小,大普长公主不是十八岁了么。” “我不是长公主。”小公主此时变得落寞了起来,柔声道:“我是先皇的小女儿,我不想看到皇姐嫁给不喜欢的人,于是偷偷代替了姐姐,这才来到齐国。” 替姐联姻? 徐言觉得好奇了起来,对面的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娇娇弱弱,此时眼泪汪汪,看得人心生怜爱,尤其还是代替姐姐出嫁,这份亲情就足以让徐言动容。 在这世上能让徐言动容的,恐怕除了亲情之外,再无其他了。 “你才多大,受这份苦,值得么。”惋惜地说了一句,此时只有两人,徐言也就不和对方摆出公主与侯爷的架势了,因为说话太累,不如这样直接方便还省事。【△网wqu】 “为了皇姐,灵儿心甘情愿。”女孩隐隐抽泣了两声,还擦了擦眼角,一副找人诉苦的模样,身子却往徐言的方向挪了挪。 “楚灵儿,好听的名字,命苦了些。”徐言抽了抽嘴角,面对这种女孩子的诉苦,他也无可奈何,反正也不急着赶路,那就当一次听众好了。 “灵儿有些害怕了,不知嫁到齐国皇宫会遇到什么事,徐言,你怕么?”抬起朦胧的泪眼,小公主娇滴滴柔弱弱的轻语着。 “怕?” 徐言心说怕你还去什么齐国啊,这种时候还不好多说人家,没看近在咫尺的那双大眼睛都水汪汪的么。 “我不怕,我是男子汉啊,所以不会害怕。” “你是男子汉,可惜,灵儿只是个弱女子,独身一人远赴他乡,今后还要看人家脸色过活,这辈子独居深宫,想要看一看外面的大千世界都难,呜呜呜呜……” 抽泣变成了哭泣,小公主低低的哭声听得徐言头皮发麻,女人一哭,他可不知该如何应对。 “未必再也出不来吧,你可是大普公主的身份,难道还不能上街逛逛么?”徐言苦笑着如此说道。 “出得皇宫又如何,让你下嫁一个陌生的男人,你不害怕么。”小公主掩面泣道。 对方的问题,听得徐言汗毛根都立起来了,入赘他不怕,他的确害怕嫁给个男的,他可不好这口。 叹了口气,徐言也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年幼的公主,只好自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葡萄酿。 抽抽泣泣的声音就在耳边,虽然幽香阵阵,听得徐言也有些心烦,决定还是自己先走为好,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根本帮不了这个可怜的公主。 刚要起身告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身边的小公主忽然坐直了身子,葱白的小手并拢到颈后,好像在解着什么东西。 “与其将这具清白的身子交给陌生的齐国太子,不如交给有缘人好了……”年幼的公主俏脸微红,吐气如兰,幽幽说道:“言太保,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呢?” 莲臂轻抬,玉手如藕,随着小公主双手一撑,繁复而庄重的宫衣被彻底解开,就在徐言的面前缓缓褪去,一抹耀眼的莹白如荧光乍现,随着宫衣轻轻落地,徐言是鼻血飙溅。 喝杯酒而已,至于献身吗! 徐言差点被一口酒噎死,他遇到过的大风大浪也不算少了,应对危险的应变更是远超常人,唯独今天这种局面,他连做梦都没梦见过。 徐言鼻血喷涌的刹那,楚灵儿的嘴角也同时涌起了一丝坏笑。 莹白耀眼,徐言在发觉自己出糗的同时,他也知道上当了,因为面前这个娇小可人的小公主的确褪去了宫衣,里面不是莹白的肌肤,而是一层银白的鱼鳞,一片片碎密的鱼鳞豪光缭绕,组成了一件护身的内甲,随着肌肤的起伏,那些细小的鱼鳞仿佛是活的一样也跟着起伏不定。 贴身的宝甲! “徐言,言太保。”楚灵儿双手一并,披上宫衣,咯咯笑道:“我有娘亲的宝甲护身,齐国太子可碰不到我,希望你那位鬼王门的干爹也送过你宝甲,否则的话,你就等着被大普正派吃得渣都不剩吧,咯咯咯咯!” 银铃儿般的调笑,带着一股调皮,娇笑的公主一脚踏上低矮的木桌,奔向门外,身形灵动之际。 身轻如燕! 直到现在,徐言才真正发觉,那个看似柔软的女孩儿,居然是一位至少破开了四脉的先天高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船的甲板上已然传来了娇滴滴,充满了哀怨的惊呼。 “天门侯!没想到你是见色起意之辈,本宫好心好意请你小饮一杯,你居然想要非礼与我,呜呜呜呜!” 得,徐言哀叹了一声,自己这还没到大普么,先遇到个小魔头。 无奈地跟了出来,徐言看了眼甲板上哭得梨花带雨,双手死死抿在胸前的小公主,又看了眼车船外无数边军充满诧异的目光,再看了看脸都变绿了的梁公公,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下甲板。 不就是得了个恶名昭彰么,徐言又不怕自己的名声变臭,他本来就是鬼王门的太保,至于再多添个色痞也无所谓了。 虱子多了不怕咬嘛。 与楚灵儿错身之际,徐言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别抿了,在抿更小了……” 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护住的地方,之前还在嘤嘤哭诉的小公主勃然大怒:“下流!!!” 对于楚灵儿的低声喝骂,徐言充耳不闻,也不理会绿脸的梁公公,自顾自的走向大普一方,跟在他身后的两位普国偏将脸色不但怪异,还充满愤怒,这二位很想现在就一刀砍了徐言。 楚灵儿是普国最小的公主,金枝玉叶,居然被齐国邪派的太保动手动脚,自家的公主怎能受得如此污蔑。 其实想砍徐言的人很多,现在是五千多人,等到他离开祁渊峡,就变成好几万了,如果他进入大普腹地,恐怕想砍他的人还会变得更多,要不是庞家婿的这个身份,徐言将来出门就能看到刀光扑来。 背着非礼公主的黑锅,在万千双充满仇视的目光下,徐言安然自得的登上了马车,离开峡谷,直奔大普京城。 第134章 雪上加霜 “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呐……” 马车里,徐言一脸无奈:“邪派太保的名声还不够臭么,那个小丫头又来雪上加霜 祁渊峡的一幕,让徐言又恨又恼,他根本不认得那个小公主,却被人家坑了个半死,邪派的太保再加上色痞的头衔,徐言认为自己在庞家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打定了主意只要入赘庞家,就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好姑爷,徐言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不少。 颠簸的路途上,徐言望着车外的草木山峦,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本来就是大普人,住在临山镇,自从师父故去,一怒之下他炸毁了乘云观,于是被掠上元山寨,后来与三姐逃亡到丰都城,成为了鬼王门的太保,如今,乘云观的小道士,又从齐国返回了故乡,只是身份变成了齐国的太保,入赘庞家的质子。 世事变迁,人如浮萍,几年而已,徐言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经历这么多,他得到了三姐的亲情,也体会了太保们的虚情假意,更在死地中独自拼搏,终于为自己赢得了周旋的余地与时间。 红尘很有趣,也很危险…… 深吸一口气,有花香沁入肺腑,那是一种淡淡的清香,犹如雨后清竹,闻到这股清香,徐言心头的烦乱顷刻间消散一空。 千节花的香味。 在祁元山附近,会经常见到千节花,这种普通的小花,算是临山镇一带的特产了。 闻到千节花香,徐言就会想起自己在乘云观的生活,虽然清贫了一些,却十分快乐,不像现在这种随波逐流,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不知不觉的起身,徐言想要叫停马车,去路边摘一朵千节花,他离开故乡两年多,如今回来了,自然要闻一闻故乡的味道。 嗖!嗖!嗖! 凛冽的破空声来得毫无征兆,十几只破甲锥穿过了车厢,从另一侧飞了出去,要不是徐言本来就准备起身,身子已经前倾,在听到风声之际顺势趴了下去,他如今恐怕已经变成筛子了,在弩箭来临之际,后方马车上的青雨顿时眉峰一动,却没有出去。 “什么人!” “大胆!” “冲撞边军者死!” 此时的马车已经离开祁渊峡大半天的时间,驻守祁渊峡的蒙图将军派遣了一千精兵加上两位偏将护送徐言,即便是这种阵势,还有人敢刺杀,可见来人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想要徐言的命。 车厢里的徐言下巴生疼,他趴下的速度太快,用力又猛,下巴差点被垫碎了,偷袭而来的可不是寻常的弓箭,而是类似重弩一类的弩箭,三棱形的箭尖三面带刃,扎上一箭血都止不住,这种东西明显是用来射杀铁骑的,被用在徐言的身上,还真是看得起他这位大齐来的太保。【△网wqu】 刚离开祁渊峡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的命,徐言揉着下巴坐了起来,脸色变得有些冷冽。 “天门侯可否受伤?”车帘子一挑,一位边军偏将看到徐言没事,长出了一口气。 “西北方向的荒山,分出三百骑随我来!” 另一位护送徐言的偏将正是程羽,确定了弩箭的方向,程羽立刻召集三百手下,扬鞭而去,直奔不远处的荒山。 程羽带人冲了出去,剩下的七百边军立刻围拢成阵,不用将领吩咐,好像早就清楚各自的位置一样,配合得十分默契,护在马车外围。 虽然这些边军恨透了非礼公主的鬼王门太保,但是临行时蒙图可下了军令,将大齐的天门侯平安送到京城,出现差错,提头来见。 如果徐言在路上出事,这千人边军一个也活不成。 走下马车,徐言找到一根破甲锥,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不轻,不像寻常的重弩能发得出来,他可不信大普的人满世界的都能像杨歌一样背着重弩溜达,这种破甲锥应该是以床弩发射,也就是说,早就有人在这条路上设伏,只要他经过就会发难。 扔掉弩箭,徐言在马车边摘下一朵千节花。 闻着淡淡的清香,徐言的目光微微眯起,眺望不远处的荒山,别人看不清,他的左眼则看到了发生在林间的一场短暂的厮杀。 三十多个黑衣人被程羽率领的骑兵一路追杀,不多时已经没几个活口,荒山很矮,挡不住战马奔腾,如果山势高些,程羽也无法这么快追上那些暗杀者。 哪来的一群蠢蛋…… 徐言撇了撇嘴,这群刺客难道没想到过边军会护送自己么,挑了这么个地方,箭放完了,自己也跑不掉了。 坐回车里,徐言决定打足精神,之前他有些心不在焉,否则不会如此狼狈。 他可是先天五脉的高手,除非成百的破甲锥同时轰过来,要不然还真就很难杀掉他。 边军的战力果然不俗,不到半个时辰,程羽带领的三百人只有几个受伤的,其余安然无恙,不但拖回来十二个厚重的木架子,还活捉了两个刺客。 木架子已经被毁,从轮廓能看出属于床弩一类,因为上面还有弩弦没来得及卸下去。 噗通,噗通。 两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被扔在地上,程羽跳下战马一脚踩在一个黑衣人的脸上,怒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袭击边军,说出主谋,老子给你个痛快!” 被程羽踩住的黑衣人一声不吭,死死的咬着牙关,徐言看到对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立刻跳下车冲向另一个黑衣人,一把掐住对方的下巴,探手把对方的舌头整个抻了出来。 从黑衣人的嘴巴里抠出一粒药丸,徐言才放开对方,这时候,被程羽踩住的黑衣人已经口吐鲜血,眼睛一番,气绝身亡了。 “服毒自尽!” 程羽的眼睛瞪了起来,踢开尸体,反手抽出腰刀,逼在活着的那个黑衣人脖子上,狞声问道:“你们是谁家的死士!” 口中藏毒,事发自尽,这种死士不算少见,大多是那些豪门世家豢养的忠奴,这种人的家人早已被安顿好,一辈子吃穿不愁,他们则可以为主家随时去死,只要自己死了,子孙三代就会由主家负责照料。 徐言见过死士,这种人不说那些豪门世家,鬼王门都存在不少。 替死鬼而已,替主家完成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被抠出了嘴里的毒药,活着的黑衣人明显惊惧了起来,他们不怕死,可是一旦死不了,那就麻烦了。 死士不怕死,可不代表死士不怕酷刑,在酷刑之下,一时没死的死士基本没几个挺得过去的。 程羽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临行之际,大将军的军令可是他亲自领下的,战死他不怕,这要是被一个齐国的太保连累得性命不保,这种丢人的死法,他可受不了。 “不说是吧,好,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路!” 抡起钢刀,愤怒的程羽就要劈了黑衣人,这时候只听到徐言一声断喝:“程将军刀下留人。” 第135章 击杀的目标 一句刀下留人,程羽的长刀到底没有斩落。 回头看了眼徐言,程羽微微皱眉,道:“边军护卫不周,让天门侯受惊,我程羽以人头担保,这种暗杀绝对没有下一次,如今贼人被擒,如何处置是我边军的事,还望天门侯不要插手。” 边军擒获的刺客,本该由边军发落,徐言是齐国的太保,多管大普边军的闲事,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路上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徐言微笑着说道:“程将军不妨将这位交给我,让他陪我一路,放心,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他。” 徐言怪异的要求,听得程羽一愣,找人唠嗑,周围一千来人呢,徐言自己还带着三个仆人,就算无聊,也没听说过找刺杀自己的刺客聊天的啊。 “这……” 程羽一阵语塞,这个来自齐国的太保看起来普普通通,脾气竟如此怪异。 不等程羽同意,徐言已经走到黑衣刺客近前,随便找了快破布开始擦拭起刺客脸上的血迹,一边擦还一边埋怨:“你看看你,这么不小心,在荒山乱跑可要小心灌木丛啊,受伤了自己遭罪不是,程将军,借点伤药,这位仁兄的鼻子伤得太重,血都止不住啦。” 跟遇到分别多年的情人似的,徐言手上的动作那叫一个温柔,生怕弄疼了对方,他这番举动看得周围的边军眼睛都直了,看得程羽直反胃,更把那位黑衣刺客都吓傻了。 挨一刀不算什么,一死而已,死士嘛,怕死的能叫死士么,可是再不怕死的人,也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如此轻柔的给自己擦血,要不是这位被绑得死死的,他都想自己给自己来一刀。 好不容易徐言才在一个边军身上借来些伤药,小心翼翼地给刺客包扎了伤口,把对方搀扶上马车,回头对着程羽说道:“有人作伴,这番旅途也就不寂寞了,如果程将军耐不住寂寞,也可以上来一聚。” 说完,徐言腼腆一笑,这番扭捏的模样差点把程羽看吐了,对于这位天门侯的邀请直摇头,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刺客只能活三天,天门侯到时候可不要阻拦才好。”另一位护送的偏将冷声说道,徐言则在车厢中大声应好。 三天的时间,足够撬开刺客的嘴了。 队伍继续前行,向着大普腹地进发,只是队形有些凌乱,徐言的车架前后三丈以内基本没人,那群边军现在恨不得离马车远远的,省得一会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在他们看来,那位齐国太保天门侯,根本就是个龙阳,就连程羽此时都有些看不起徐言,早已将两年前那个小道士的名讳与如今的天门侯彻底撇清。 如果道士都是这样的,他认为道家的老祖宗一定的眼瞎了。 青楼头牌们的把戏而已,徐言其实并不喜欢模仿,怎奈此时的形式不同,如果他正颜厉色想要揪出暗杀的背后主谋,这群边军就算配合,恐怕也不会让自己知道实情。 从那位偏将的三天期限就能看得出来,幕后的黑手边军不想知道,更不想让他徐言知道,因为质子的用处不过是人质而已,知道了元凶,说不定就要惹来其他麻烦,把质子圈在笼子养,才是大普一方的真正打算。 既然别人不想生事,那么徐言只好自己去追根问底了。 黑衣刺客四十上下的年纪,只是普通的武者,被五花大绑,全身动弹不得,上了车立刻把眼一闭,一副准备就义的架势。 “兄台高寿啊,可曾娶妻,父母在世么,我叫徐言,来自遥远的齐国丰都城。” 坐在刺客对面,徐言笑容可掬地说着:“大普的天气就是比大齐好,我们那边一入秋就会落下大雪,不像大普四季如春,都是天南人,为何齐普的差别会如此之大?你们这边的秋天不下雪吧?” 徐言的自语,注定得不到回答,对方一声不吭的闭目等死。 “齐国天寒,又有水患,在齐国好像没有春秋之分,只有冬夏之别,就算是夏天,有时候都要穿上皮袄,有一年我曾在春天的时候堆了个雪人,直到入夏它都没化,后来酷暑来临,它还是没化,一直在门口站到了秋天,等到第一场大雪落下,雪人居然化了,你想知道什么原因么?” 徐言的故事,终于让对方睁开了眼睛,刺客的眼里没有好奇,而是冷冰冰的带着一股杀意。 睁眼就好,徐言心满意足地继续讲道:“因为那是我在做梦啊,哈哈哈哈,好笑吧!” 自顾自的笑得前仰后合,徐言一边笑一边说道:“听到这个故事的人全都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乐死我了,对了,你娘贵姓啊?” 刺客的眼睛开始微微抽搐了起来,面对这个击杀的目标,他很想一刀捅过去,笑话根本就不好笑,他现在就想杀了徐言。 半天的时间,黑衣刺客是在徐言滔滔不绝的自语中度过的,车厢里时而传来的笑声让周围的边军听得头皮发麻,跟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刺客还能笑得如此开心,那位齐国太保看起来不是傻子就是个愣子。 入夜之际,徐言不在讲他的无聊笑话了,而是语气低沉的讲起了鬼故事,从画饼讲到勾魂,从地府说到冥域,他小时候在临山镇竟听鬼怪故事了,那么多的故事,一晚上可说不完。 第二天的时候,徐言从怀里掏出一团红布,抖开来是一件肚兜,指着肚兜上的空气,他语气低沉地说道:“人有魂魄,妖有妖灵,这条小蛇是银冠色的灵体,你看,它现在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如果把它放到地上,过一会它就会缓慢的爬走。” 说着,徐言当真将肚兜一抖,然后盯着地面,不久后欣喜地说道:“动了动了,你看,它正向你的左脚爬过去,你别动,一动它又不爬了。” 低着头的徐言说得实在逼真,那黑衣刺客在经历了一天的冷笑话与鬼故事的折磨之后,已经快要崩溃了,这时候听到有蛇向他爬过来,不由得左脚微微一颤。 “抓起来了,别担心,它不伤人。”徐言将肚兜包起收好,淡淡的看了眼对方,默然道:“妖蛇的灵体会爬,人的魂魄自然也会动,你知道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 第136章 为什么不敢 “会变成鬼。” 徐言的声音变得僵硬而清冷,听起来凉飕飕的让人直冒凉风。 黑衣刺客早就不想再听徐言的古怪言论,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可惜,耳朵长在脑袋上,不听也不行,被绑得结结实实,想捂耳朵根本做不到。 “鬼魂不会走,会飘,能飘到很远的地方……” 嗖! 一块小小的石子随着徐言的轻语从车厢中飞了出去,直接打在刚刚飞过马车的一只麻雀的腿上,鸟儿应声落地,周围护卫的边军还以为又出现了刺客,一个个拔出钢刀严阵以待。 撩开车帘徐言走下马车,满脸微笑,道:“打只鸟儿耍耍,大家别介意。” 捡起犹自扑腾着翅膀的雀鸟,徐言好整以暇地重新走回马车,上车后还不忘吩咐声继续赶路,侯爷的架势被他摆了个十足。 人家打只鸟而已,虚惊一场的两位偏将还不好多说什么,咬着牙继续赶路,只是回京的路线不在是官道,而是改成了偏僻的小路。 刚离开祁渊峡就出现刺客,这一路上不知道还会遇到几次伏击,徐言真要被杀掉,他们这一千颗脑袋没一个保得住,为了稳妥起见,程羽与另一位偏将商量过后,这才改换了路线。 走什么路徐言可不在乎,抓着麻雀,在刺客面前晃了晃,阴测测地说道:“你看不到魂魄,可是我能看到,告诉你个秘密,我的眼睛和常人不同,从小就能看到妖灵鬼怪,不但能看到鬼,我还能抓到鬼,因为……我是个道士!” 这种亦真亦假的话语,徐言绝对不会和旁人去说,一旦他说了,就注定对方必死无疑。 抓住鸟儿的手越来越紧,黑衣刺客能明显看到那只麻雀瞪起了小眼,甚至连鸟眼里的惊惧他都能看到。 咔吧。 下一刻,雀鸟被活活捏死,脑袋耸拉到一旁。 “你看!” 徐言指着雀鸟上方的空气,神色欢喜地说道:“飘出来了!就在这,看到了么,一只小小的魂魄,透明的,很淡很淡,这种程度的魂魄只要一阵大风都能吹散,它们实在太弱了,它飞起来了,在你左手边,哦,到你的肩头了,别动!” 一把抓向对方的肩头,徐言的动作配合着惟妙惟肖的神态,那刺客果真以为自己的左肩上落了一只鸟魂,吓得他脑袋往右边偏了偏。 “好了,抓到它了。” 从对方肩头收回握着的拳头,徐言诡异地弯起嘴角,缓缓张开手,道:“它太弱小,所以受不了阳气冲击,看,它就要消散了。” 啪的一声脆响,徐言双手一拍,道:“我不喜欢看着它们消散,我喜欢把魂魄们拍散,看到它们四分五裂的模样,才是一种享受啊。” 一边诡笑,徐言一边兴致勃勃的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他这番举动,让那位黑衣刺客目光惊惧,好像真的见了鬼一样。 第二天的时间,刺客是在恐慌中度过的,徐言不但杀掉一只鸟儿,还抓到两只野兔一只山鸡,外加几条毛毛虫,全都当着刺客的面弄死,而后给他指点魂魄的形状,最后无一例外的全都被徐言拍散。 第三天的清晨,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黑衣刺客,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因为红着眼睛的徐言犹自不停的在给他讲述着鬼魂的特征。 “魂魄会自行消散,无论虫鸟还是人类,不过人类的魂魄要比动物停留的时间长些,大概一天到三天不等,知道人们在死去之后,灵魂会最先飘到哪儿么?” “飘到自己的家,因为家,才是他们的根,他们不会伤害家人,他们只是想要看一眼家人,看到家人平安,他们才会散去,分裂成空气,再也不会回来……” 诡谲的低语中,徐言缓缓抬起头,轻声说道:“我是道士,所以我会一种拘魂的法门,可以将你的魂魄禁锢七七四十九天,等你死后,我会带着你的魂魄回到京城,我想你的家应该离京城不远才是,然后我会放开你,看着你飘走……” “你会飘去哪儿呢?” 徐言微微歪着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猜你一定会飘向自己的家,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父母,看一眼妻儿,看到他们吃喝不错,得到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财,你才会安心,不过,你不会离开,因为你还能看到一些有趣的景象。” “你会看到我!” 徐言的面孔在昏暗的车厢里狰狞了起来,犹如恶鬼般低低述说着:“你会看到我出现在你的家里,抓住你的家人,把他们绑在一起,我拿着尖刀,开始选择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哦,长者为敬,应该先从小的来,你应该有儿女,是一个还是两个呢,就当有两个好了,我会把他们带到一间点着油灯的房间里,绑起一个,然后用钢刀切开另一个的肚子,让绑起来的那个眼睁睁看着他的弟弟或者妹**苦挣扎的模样,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地面!” 昏暗的车厢内,徐言的两只眼睛闪烁着野狼一样的光芒,话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残忍。 “你会眼睁睁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死去,看到他们在无尽的痛苦中变成一道道魂魄,最后,你的所有亲人全都看到了你,因为他们已经变成了鬼,他们会冲你哀嚎,对你嘶吼,因为是你,为家人带来了厄运!” 语气停顿的时候,黑衣人的身体已经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与惊惧,下一刻,徐言的低吼豁然出现。 “是你把我领到自己家里,所以,你才是杀死家人的罪魁祸首,他们本该衣食无忧,却被你连累得惨死家中!” “不!不!你不能杀他们,你不敢杀他们!”黑衣人在三天来第一次开口,声音已经嘶哑,咬牙切齿地盯着徐言,怒道:“你杀了人,官府不会放过你,你不敢杀人!” “为什么不敢呢?” 徐言靠向身后的椅背,将身影融入车厢的阴影里,只有冷漠到极致的低语传来。 “你忘了么,我可是鬼王门的太保,我杀的人,比你认识的人都要多……” “不必怀疑,我一定说到做到!”徐言的嘴角遍布狞笑:“如果不想连累他们,你只要说出一个名字就好,你的主子,究竟是谁呢,冤有头,债有主,你刺杀我的这笔账,我会算到他的头上,如果你不说,我只能拿你的家人泄愤了。” 一句鬼王门太保,彻底掐断了黑衣刺客最后的希望。 的确,邪派之首的鬼王门,本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又何况是鬼王门的太保。 “许、许、许……”牙齿开始打颤的刺客挣扎在忠义与家人之间,脸色变成惨白惨白。 “说吧,只要一个名字,就能救下你的家人,你看,这笔交易多公平。”徐言摊了摊手,而后豁然掐住对方的脖子:“说!否则我会屠光你满门!” “许敬之!” 黑衣刺客在惊恐之中到底吐出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的主人,注定要成为徐言必杀的目标。 第137章 死得蹊跷 “许敬之?” 永宁镇的街头,一袭红衣的庞红月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道:“你怎么来永宁镇了?” 快马三天,庞红月离开祁渊峡之后,必定要途径永宁镇的,她正想找处客栈休整一番,居然看到了儿时的玩伴。 庞许两家身为钱宗四大家族其一,关系自然很近,许敬之比庞红月大上几岁,两人从小就认识。 “我在等你。” 一袭天蓝色锦袍的青年温和的说道,许敬之身形高挑,鼻正口方,看起来倒也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月儿,跟我走吧。”一把拉向庞红月的手,许敬之的双眼满是深情,道:“我们离开钱宗,远走高飞,没人能找到我们。” 下意识的背过手去,庞红月柳眉微蹙,道:“我庞红月不会和任何人走,许敬之,你也知道这场联姻事关重大,难道你们许家没有警告过你么。” 虽然是儿时的玩伴,自从庞红月渐渐长大,与这位许家最小的少爷也就越发疏远了起来,一来她是女孩子,不能总和那群男娃子疯跑,二来她隐隐发觉许敬之这个人十分自私。 庞红月本就不喜欢许敬之,可是对方总会仗着许家少爷的身份时而纠缠,这次在永宁镇意外遇到,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军国大事的确重要,可是月儿,你就不明白我的一片情深么?”许敬之再次抓向对方的手,道:“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不会允许你嫁给齐国太保!” 啪! 一把打落对方抓来的手,庞红月脸色微沉,道:“许少爷,请你自重,我们是朋友不假,但我庞红月不是你的青梅竹马,更不会轻易嫁人,这次联姻只是一场交易,等我进入宗门,就是交易结束的时候,告辞。” 飞身上马,庞红月打马而去,留下伸着手想要抓住心上人的青年,在原地黯然神伤。 “少爷,我们也该回京了。”身后的老仆低声劝慰,却被一脚踢倒在地。 “我许家白养了那群饭桶!杀个人都做不到,给我派人,不管多大的代价,我要那个齐国来的太保死在路上!” 巷子里的低吼,充满了嫉妒与恨意,他不会允许自己的青梅竹马成为别人的妻子,哪怕仅仅是做戏也不行。 妒火中烧的许家少爷,恨不得把徐言大卸八块,而徐言和他一样,打算早晚弄死那个叫做许敬之的混球。 噗通一声,浑身颤抖的黑衣刺客被一脚踹出车外,看到有人滚了出来,行军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程羽回头张望了一眼,做了个斩落的手势,立刻有军兵抡起钢刀,一刀将黑衣刺客的脑袋砍了下来,尸体被扔进一旁的草丛。 “天门侯,这次觉得不寂寞了吧。” 程羽来到马车前,问了一句。 “好多了,程将军要不要也来聊聊?”徐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听得程羽一阵恶寒。 “我还要负责警戒,天门侯好好休息吧。”程羽敷衍了一句,吩咐手下继续出发。 对于这么个苦差事,程羽在心里叫苦连天,没办法,大将军已经下令,他只有硬着头皮完成。 翻过连绵的群山,队伍终于走上了还算平整的大道,这条道不算官道,是一些行商硬给踩出来的。 “左边左边,往上点,对,用力捏。” 躺在车厢的徐言一边吩咐,一边舒舒服服的闭目养神,那个胖厨子肥九满头大汗地在给他捏着腿,不敢抱怨,还得赔着笑脸。 讲了三天故事,可把徐言累得不轻,吐沫都要说干了,终于撬开了刺客的嘴。 对付死士,用强是没用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怕死,而且恨不得立刻自杀,真正能让对方惧怕的,只有威胁他们的家人这一个办法。 在鬼王门待的一年多,徐言别的没学会,这种阴险的手段倒是见识过不少。 “许敬之啊许敬之,名字不错,人不怎么样。” 徐言在心里自语道:“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想要我的命?难道我徐言的命真那么好拿么?既然你下了死手,就别怪我无情,一旦有机会,我会让你不得好死哼!” 平白无故就摊上个仇家,换谁也不会高兴,尤其是这种暗杀的手段,堪称防不胜防,如果对方明目张胆亲自前来挑战,徐言或许还会敬他是条汉子,可是人家上来就玩阴的,徐言能放过那个许敬之才怪了。 比狠,十个许敬之恐怕也比不过鬼王门的十七太保。 心头的冷哼,被徐言无意中哼了出来,吓得肥九一哆嗦,还以为自己捏重了,急忙变得轻柔了起来,两只肥手跟抓痒痒似的。 “肥九,没吃饭么。” 徐言睁开眼,扫了对方一眼,这阵子他已经和这位胖厨子熟络多了,既然是卓天鹰派给他的仆人,不用白不用。 “回侯爷,小的吃过了,吃了三大碗,嘿嘿。”肥九一笑,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乱颤,连眼睛都找不见了。 “那就使点劲,你再挠我就要痒死了。”徐言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么笨手笨脚,将来怎么监视我啊。” 一提监视,肥九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小声说道:“太保爷饶命啊,我哪敢监视你老人家,我就是个厨子,做菜的手艺还行,别的不会啊,门主看我忠心才派来伺候太保爷。” 肥九也知道十八太保死得蹊跷,他还知道同车的那个老妇阴测测的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更知道那个神出鬼没的青雨不像寻常的婢女,所以徐言当着他的面提及监视这种要命的词汇,他哪能不怕。 冤枉啊,肥九心中发苦,可是人家明显不信。 饶有兴致地盯着肥九,徐言低声问道:“你不是先天武者?你不是受了门主之命监视我的?” “我真不是先天武者。”肥九都要哭了,肥脸上遍布冷汗,解释道:“我在后厨好好的,来了两个人,问我们这群厨子谁会做普国的饭菜,我小时候曾经在普国住过几年,所以普国菜我会做,于是我就说我会,结果就被派来伺候言太保,太保爷,我真是冤枉啊!” 肥九看来是被临时派遣,用来鱼目混珠,一个青雨加上个乌婆婆必然是卓天鹰的心腹,再派来个无关的厨子,目的应该是扰乱徐言的判断。 想到这里,徐言微微皱眉。 肥九的言语听起来没什么破绽,徐言在之前也曾试探过对方,肥九应该真的不会武功,那么既然如此,徐言决定先不理这个厨子,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青雨和乌婆婆的身上,省得那两位在暗地里下什么黑手。 肥九不知道徐言的打算,还以为人家这就要杀人灭口了,急得他满头大汗,这时候忽然眼前一亮,急忙说道:“言太保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梅香楼的王八指,他知道我的出身,我真的是个厨子呀!” 第138章 倾世善举 “你认得王八指?” 听肥九提及王八指,徐言有些意外,王八指的身份他最是清楚,如果肥九认得王八指,说明这位胖厨子还真就是个厨子。 认得王八指那种喽啰的家伙,能是高手才怪。 “认得认得!” 肥九终于想起来梅香楼是这位十七太保的产业,急急说道:“我和王八指交情颇深,曾经一起加入的鬼王门,他入了青木堂,我被分派到山庄后厨,我们俩从小玩到大,太保爷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王八指,我就会烧菜而已,真不是监视太保爷的高手啊。” 肥九急得满头是汗,生怕被徐言一刀给砍了,看他这番模样,徐言也不用去问王八指了,对这个肥九的戒心算了消了大半。 老奸巨猾的卓天鹰,还真是派来个没用的废物鱼目混珠。 “继续捏吧,知道你是个厨子了。” 徐言闭上双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自语般说道:“这几天,青雨和乌婆婆对你说过什么没有,你知道我们此行危机重重,我们四个人一定要齐心协力才好在大普正派之中搏出个生机,如果谁要心生二意,别怪我下手无情。” “小的知道,太保爷放心,肥九只听太保爷的安排,您老要吃鱼,我绝对不去宰鸡!” 肥九知道自己表忠心的时候到了,低声说道:“那个乌婆婆少言寡语,这一路也没听到她说过一句话,整天阴测测的看着渗人,倒是青雨偶尔说起一些家常话,问过我家住何处之类,我和她们没太说话,太保爷难道怀疑那两人?其实我看她们两个也不大正常,一个比一个稳重,就我整天提心吊胆,我们可是邪派的人,要去正派的老巢,谁不害怕,她们居然一点都不怕。” 听着肥九的嘀咕,徐言睁开眼,他发现这个胖厨子可不傻。 “肥九哥,你比王八哥聪明多了。” “嘿嘿,那是,王八指总输钱,我就没输过,因为我从来都不赌。”肥九听到夸赞,顿时眉飞色舞,可是下一刻他差点跪下去,哀求道:“太保爷,我就是有点小聪明而已,您老身份高贵,哪能如此称呼小的。” “没听过越是聪明的人,死得越快么。”徐言沉声说道:“千万别聪明,你要聪明起来,恐怕离死就不远了。”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了,以后除了问问太保爷想吃什么菜之外,我一句话不多说。”肥九急忙点头,生怕这位言太保翻脸。 难得有个无关之人同行,徐言警告过一次,也就不再多说,他现在身边不是大普的正派高手就是鬼王门的高手,不久后更会陷入正派的老巢,连个帮手都没有,如果肥九真能为他所用,将来或许会用些用处。 想太远没用,徐言静下心神,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一路颠簸,半月之后,大普京城已经遥遥在望,位于普国中心的京都,堪称天南十六国中最为繁华的巨城,行人不断,车流不息,来自天南海北的客商络绎不绝。 车队停在城外十里亭,边军不可入京,这是大普历代帝王的规矩,哪怕重任在身,也要在城外交接,看到不远处前来迎接的队伍,程羽终于放心了下来,他这次护送齐国太保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 有京城的人马早已等候在十里亭外,一位大红中衣的白发宦官抄着手笑眯眯的站在亭子旁,在他身边分列着四个商贾模样的男子,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独自站在一边,手里端着一个小茶壶,时而对着壶嘴儿抿上一口清茶,显得洒然飘逸,很有世外高人的架势。 迎接太保的队伍明显不是一波,而是三波。 白发宦官的身后是一队禁军,个个盔明甲亮,显得杀气腾腾,四位商贾各自带领着精神奕奕的武者,那位道人一方则是跟着十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略显寒酸了一些。 “焦公公别来无恙。”程羽来到近前翻鞍下马,抱拳道:“程羽奉大将军之命,护送齐国天门侯进京,如今京师已到,在下也该回去复命了。” 白发的宦官明显地位不低,能让程羽施礼的人,在大普可不多。 “将军辛苦,杂家自会为将军在圣上面前请功。”白发太监仍旧笑呵呵的模样,道:“今早才见过左相大人,将军既然到了京城,不去见见丞相大人么,大人最近劳累,白发又多了几根呦。” 提及老父,程羽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无奈道:“焦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个脾气,要是看到我无旨进京,非得把我腿打折不可,不去不去。” “将门出虎子,此言不虚啊,过家门而不入,难得,难得。”白发太监犹如长辈般与程羽叙话,两句过后这才望向为首的车架,问道:“大太保可曾一路安泰?” “焦公公,这里是大将军的密函”程羽面色微变,将蒙图的手信递了过去,他自己则等在一边,齐国来的这位可不是大太保,其中详情,还是让人家自己看吧。 焦公公名为焦石,身为,不但是先帝的近侍,还备受新皇器重,算得上两代帝王眼前的红人,尤其这位的修为更是达到了筑基境的程度,皇室派他迎接太保,这番颜面算是给足了大齐的江湖门派。 “四位久等了。” 趁着焦石看信的功夫,程羽对着那四位商贾模样的男子抱了抱拳打过招呼,当他将目光转向道人的时候,眼里明显有些冷意,径自冷哼了一声,对那道人更是不理不睬。 被程羽无视的道人名叫陈都,是太清教三**师之一,在太清教地位崇高,程羽最为厌恶太清教,所以才对那位陈都法师不予理睬。 “程将军此行乃倾世善举,齐普从此解开世仇,结成兄弟之帮,将军功在社稷,当获万民之心。” 程羽不理那位法师,人家却上来奉承,只不过这番诛心之语一出,周围的所有人全都后背发凉,就连程羽也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脸色发白。 功在社稷可以,为人臣子,本该为天子效力,可是那句获万民之心,一句话就把程羽拉到了皇权的对立面,天下能获万民之心的只有皇帝,如果真有某位将军得了万民心,岂不是下一步就该造反了。 陈都不仅在太清教地位崇高,本身也有着筑基境的修为,他一开口,京城的人马明显没有几人敢得罪,就算想要替程羽反驳,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没听说过送个太保就能俘获人心的,难道邪派之人不该在我大普人人喊打么。”跟随程羽的那群边军听出了陈都的不怀好意,顿时有人撇着嘴说道,这群厮杀汉可不惧什么太清教。 “俘获民心的另有其人吧,那些整天宣称教义,为民情愿的道士,恐怕更得人心啊。” 被一群边军奚落,陈都明显面色不喜,端着小茶壶目光冰冷地扫了眼边军,一群**倒也不惧,梗梗着脖子盯着他这位太清教的高人。 这时候那位焦公公已经看完了蒙图的密函,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恢复了原样,几步来到车前,高声道:“杂家恭迎大齐天门侯!” 第139章 七窍生烟 焦石这么一说,其余人全都跟着微微弯腰,没有官职,哪怕他们实力再强也是平头百姓,徐言的候位虽然是大齐的,在普国怎么也比百姓值钱。 焦石加上四位商贾与陈都法师,六人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只听闻一缕细微的磨牙声在车厢里若隐若现。 一头雾水的六人全都不明所以,将目光望向程羽。 程羽知道这位太保爷基本睡了一路,对着焦石等人比量个稍等的手势,他自己尴尬不已地登上车厢。 “天门侯,到地方了。” 程羽一进车厢就看到徐言趴在软椅上正在磨牙,口水都流了一地,睡得这个香甜。 “天门侯!”程羽还不好发火,一把将徐言推醒。 “有刺客?有刺客么!”徐言睡得正香,昏头昏脑的跳了起来。 “没刺客,我们到京城了。”程羽压着火气说道:“将你交给京师的人,我也要赶回祁渊峡复命,天门侯,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程羽就要出去,被徐言一把给拉住。 “程将军,送佛送到西,这还没进城呢你怎么能走,我要是在城门口被人杀了,你是不是还得背黑锅。”徐言揉着朦胧睡眼看了眼窗外,说道。 “没有圣旨,边军不得进京,抗命者斩。”程羽无奈地解释道。 “这样啊,那程将军临走之前,帮我指点指点外面的都是什么人好了,省得我一会言辞不周,别在得罪了人家,想要我命的人恐怕不少,再来仇家我可怎么办呐。”徐言拉着程羽就不放了。 听着徐言这种哀求的语气,程羽觉得头皮发麻,这位不但调戏了小公主,还和刺客同车共眠了三天三夜,此时程羽看着徐言的手就像看到毒蛇一样,还不想碰他,这才叫癞蛤蟆贴脚面,太恶心人了 “好好好,我给你指点一番,松手,快松手!”程羽生怕沾染到这种男女通吃的家伙,坐到徐言对面,点指着车帘外的白发宦官开始介绍了起来。 很快,徐言得知了外面都是些何方神圣。 白发的太监是焦石,皇帝眼前的红人,那位端着茶壶的道长陈都则是太清教的三**师之一,留着小胡子的,是庞家长子庞少伟,站在庞少伟身边比他小上几岁的,则是黎家的次子黎易鸣,至于另外两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一个叫做许忠,一个叫万河,分别是许家与万家的大管家。 钱宗四大家族的人已经到齐了,加上太清教与皇族,徐言觉得外面可以唱一台大戏,就叫三国鼎立。 介绍完外面等待的诸人,程羽这才和徐言一同走出车厢,徐言一出来,除了焦石之外,陈都与庞黎许万四家的人立刻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们不认得徐言,但是这些人可知道鬼王门大太保的年纪,如今走出车厢的根本是个十六七的少年郎,哪是鬼王门的大太保。 不等这群人发问,程羽当先告辞,率领着一千边军头也不回呼啸而去。 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边军们可算如释重负,一个个打马如飞,呜嗷直叫。 边军走了,其他人可不干了,尤其那位太清教的法师,剑眉一挑,质问道:“听闻鬼王门大太保即将而立之年,这位少年人的年岁恐怕还不到二十,你究竟是何人呢。” 陈都一开口,庞黎许万四家的代表跟着竖起了耳朵,尤其是留着胡须的庞少伟,不但疑惑不解,还有些庆幸的模样,眼前的,是他庞家的姑爷,鬼王门大太保的恶名正派人人皆知,如今换成个陌生的少年郎,看模样还算清秀,年纪也与他的妹妹相仿,让这种初出茅庐的少年当庞家的姑爷,总好过让大太保卓少宇入赘庞家,本来就是做戏,真要自己妹子吃了亏,他这个当大哥的,岂不是要痛心疾首。 “焦公公!久仰久仰,你老一向可好啊,在鬼王门义父多次提过公公大名,说公公是大普帝王家的忠仆,忠心不二,日月可签呐。” 徐言一把抓住焦石的手,频频摇晃,见到了老熟人一样,对于陈都的质问好像没听见一样。 虽然没有理睬那个太清教的法师,徐言在话里可点名了,他是鬼王门门主的义子,也就是十八太保之一,可不是大太保卓少宇。 一个义子,顿时让钱宗四大家族的代表再次目瞪口呆,焦石得到了蒙图的密函,别人可没有,谁也不知道为何迎来的不是卓少宇,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子。 “天门侯客气了,杂家不过是圣上脚下的一条忠犬而已,主子让我们咬谁,我们就咬谁。”焦石先是一怔,接着和蔼无比的说道。 “卧于天子脚,狩于万丈涛,即便是狗,也是一条追风逐浪的天狗!”徐言义正言辞地反驳,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恶心模样。 “好一个天狗,哈哈,天门侯果然是妙人,那么侯爷请随杂家入城吧,圣上有旨,要为天门侯在聚兰殿接风洗尘。” “等等!” 并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寒暄,太清教的法师陈都此时面色不善,挡在徐言面前,道:“焦公公可否明示,为何来我大普的不是卓少宇,而是这位不知来路的天门侯?” “我大哥来不了啊,没办法,只好我这个十七弟替他来了。”徐言笑眯眯地看向陈都,认真的说道。 “原来是十七太保,言太保。”陈都不认得徐言,可是十八太保的名号他明显知道,点头道:“不知大太保有何要事无法亲自前来,非要让言太保代替呢,如果没有个说法,我大普正派可不会善罢甘休!” “我大哥死了。”徐言脸上出现一丝悲意,低头说道。 “死了!” 不仅陈都,四大家族的代表全都是一愣。 “即便大太保身亡,也该由二太保杨歌代替才对。”陈都仍旧不依不饶地质问:“言太保,你二哥呢?” “我二哥也死了。”徐言的脸上悲意更浓。 一次死掉两个太保,还是大太保与二太保,正派的钱宗与太清教居然毫不知情,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惊得正派众人呆若木鸡。 “那三太保呢!”陈都觉得自己要七窍生烟了,声音变得更沉。 “我三哥也死了。”徐言闭上了眼睛,不忍提及自己过世的兄长,一副悲伤的模样。 “四太保呢!” “我四哥也死了。” “五太保!” “五哥也死了。” “你们鬼王门究竟还剩下几个活的太保!”陈都咬牙切齿地喝道。 徐言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活着的太保,就剩我这一个独苗了,所以才代替大哥来大普成亲呀。” 眼前一黑,陈都差点没背过气去,心里这个骂啊,心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早说十八太保死光了不就完了,费了他半天嘴皮子不说,平白让钱宗的人看了场笑话。 第140章 任人摆布 陈都在心里大骂徐言,徐言也在心里腹诽着他。 才问到五太保,后边还有十来位怎么不问了,他还准备讲一讲自己的兄弟们死得如何凄惨,自己如何变成家破人亡呢。 焦石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道:“太保们遭遇劫难亡故,如今鬼王门仅剩言太保一人,天门侯的身份千真万确,诸位不必质疑,好了,人,我们接到了,这就回京吧。” 大袖一甩,焦石吩咐启程,一群精兵立刻开拔,徐言则被请到了皇家准备的车架,由几个宫娥伺候着梳洗更衣。 这是要见皇上,徐言刚睡醒的模样可不成。 得知了鬼王门的变故,陈都沉吟不语,庞黎许万四家的代表也纷纷神色各异,车轮刚刚转动的时候,那位留着胡须的庞少伟紧走了几步,居然追上车厢,自己踉跄了一下,险些没上去。 看他上车,焦石没说什么,其他人也没有太过意外,一行人浩浩汤汤赶往京城的方向。 皇家的车架极高,坐在车里,徐言看到远处一座荒山脚下好像在修建着什么,周围还有重兵把守,隐约能看到民夫们拖拽着一块块巨大的玉石,以玉石修建的东西,想必名贵至极了,也不知大普皇家如何奢侈,难道想要在城外修一座玉石打造的行宫么? “天门侯,在下庞少伟。” 登上车厢庞少伟,打断了徐言的胡乱猜测,这位庞家大少爷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圣上接见,天门侯只需要紧守礼仪便是,无需多言,更不要拿出江湖人的样子,皇宫不比其他地方,天子面前,还是恭敬为好,我会派人在皇宫外等你,酒宴结束,立刻将侯爷接到庞家。” 徐言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他明显能感觉到大普正派对他的敌意,可唯独这位庞家长子,居然跑上车来对他说这些。 转念之间,徐言也就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要入赘的,应该就是庞家了。 “徐言多谢庞兄好意,不知大小姐如今安好?”徐言拱手道谢,对于这位明显不会武艺的庞家大少爷生出一丝好感。 从刚才庞少伟登车的样子徐言就能分辨出对方只是个凡夫,但凡会半点武技,登上一辆刚刚行驶的马车也不会那么费力。 “多谢侯爷记挂,舍妹安好,只是”庞少伟有些欲言又止。 “都是自家人了,庞兄但说无妨。”徐言说得没错,庞少伟将来是他的大舅哥,可不是一家人么。 庞少伟苦笑了一声,道:“红月的脾气倔强,又是个十分自强的性子,她被我们这些家人给惯坏了,如果将来冲撞了侯爷,还望侯爷手下留情。” 庞少伟不是江湖人,他不会武,主要负责庞家的生意,虽然不是江湖人,但他也是钱宗的一员,更知道这次联姻的目的,担心妹妹在所难免,之前对徐言说的那些话,也有着交好这位太保的用意在其中。 “庞兄放心,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脾气好,只要你们庞家不打我不骂我,我一定不会生事。”徐言嘿嘿笑道,笑容憨厚,看着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而已。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庞少伟点头称是,心里的担忧却没散去多少。 在好的脾气,那也是鬼王门的太保啊。 十里路不长,很快队伍穿过城门,巨大的喧嚣犹如烟花般炸起,吵得人不得安宁。 大普京都的繁华,连丰都城都不及其一二。 穿过热闹不已的街头,禁卫护着车架直奔皇宫,太清教的陈都与庞黎许万四家的人马各自散去,分别回去汇报今天的变故,鬼王门换成其他太保的消息,必须要禀报各自的家主才行。 皇帝设宴,这种级别的招待算是给足徐言面子了,其实他的面子不值钱,大普皇帝如此做法是为了彰显齐普两国的亲近。 设宴的地点在聚兰殿,周围种满了兰花的聚兰殿果然名如其实,窗外幽兰朵朵,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祥和高贵的景致。 酒席宴上,皇帝象征性的询问了一番徐言的年岁,又鼓励了一番,接着便是正席开始,在皇宫吃席,基本就是遭罪,吃不饱不说,连坐都坐不安稳,一场酒宴,徐言只知道大普皇帝楚宣是个年轻人,至于其他的东西他基本半点兴趣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过了宴席,徐言被一群身形健硕的太监送出了皇宫,鬼王门太保的身份太过臭名昭着,进皇宫吃酒身后都得站着一群横眉立目的金瓜武士,生怕这位邪派太保突然暴起,吓到了当今万岁。 其实不但皇帝怕吓,徐言也怕吓。 不说别的,就那位走路脚不沾地的焦石焦公公,在徐言看来至少也是位筑基境的高手,皇宫大内,指不定藏着多少修行者呢。 离开皇宫天已经黑了,一见徐言出来,立刻有庞家人上前答话,肥九青雨和乌婆婆也一直等在宫门外。 “侯爷,我们这就回府吧。” 庞家派来接人的是个十六七的少年,浓眉大眼,显得十分机灵,不等徐言问话,他自己当先说道:“我叫小布,侯爷如果想要在城中转转也行,燕羽坊的麦茶,汤福记的高汤,明轩楼的佳酿,还有鹿耳街的夜市,吃喝玩乐在京城里应有尽有。” “青楼在那条街?” 徐言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听得那个小布一缩脖子。 “明天是侯爷大婚之期,新婚前夜去青楼,这这这不太好吧” 小布是庞家的下人,年岁不大,机敏十足,可是任凭他再机敏,这时候也觉得脑袋发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明天可就是大小姐的新婚之日了,这位姑爷倒好,还没到庞家呢,先找起青楼来了。 “明天就是正日子啦,那好吧,哪儿也不去,回家吧。” 徐言登上马车,他可不是真要找青楼,而是趁机打探一下什么时候成亲而已,之前他连自己入赘谁家都不知道,更没人告诉他成亲的时间。 如果是卓少宇断然不会如此一无所知,怎奈如今的徐言,不但鬼王门,连着大普正派也将他当成了提线的木偶,除了任人摆布之外,基本没什么出路。 谁让他是邪派的质子呢。 庞家派来的不仅有车夫小布,还有十余个彪形大汉,明显身手不俗,街边的茶摊酒铺里,更有人偶尔瞥来一眼,分明是正派早早安排好的高手。 马车驶向位于城东的庞府,路上,徐言回忆着城外十里亭的场景,清秀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笑意。 程羽明显与那位法师陈都不和,徐言全都看在眼里,他们两人不和,说明大普边军与太清教至少不会关联太深,而钱宗一方更为有趣,庞家派来的是庞少伟这位长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身份地位用来迎接已经足够了,说到底,他只是个入赘的姑爷。 黎家来的是次子,和庞家差不多少,而许家与万家仅仅是派来了两个管家,从这一点徐言能大致断定,支撑起钱宗的四大家族,一定是貌合神离。 有分歧,才有机会,如果大普正派一方真的是铁板一块,徐言说不定真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第141章 无奈至极 夜已深,庞府却在张灯结彩,虽说明天才是大小姐的大婚之期,今晚的庞府注定也要热闹纷呈。 作为钱宗的四大家族之一,庞家有着数百年的传承,底蕴之深,说成是一方豪族绝不为过。 庞黎许万四大家族所涉及的产业遍布大普,三百六十行,几乎有半数行当充斥着四大家族的身影,不过庞家有些特别,最初的庞家并非以经商兴家,而是以镖局起家。 世代镖师,便是庞家真实的写照。 祖业为镖师,可是如今的庞家却不已走镖为生,遍布京都的生意,使得庞家根本无需以走镖过活。 钱宗的四大家族全都很有钱,如果说他们有钱到什么程度,随便挑出来一家,都比齐国梅家的十倍家产还要多。 庞家分支繁多,大宅中的仆人婢女更多,青石铺就的小路上人影不断,笑声不绝,这些寻常的下人可不知道两国联姻的真相与目的,他们只知道过了今晚,就是大小姐成亲的大日子。 庞家的当代家主名叫庞万里,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小姐作为庞家的独女,从小就被当做掌上明珠,尤其庞红月天赋极高,如今年芳十七,却在十六岁的时候破开了五脉,所有人都相信用不了几年,大小姐就能达到真正的宗师之境,成为令人敬重的修行者。 马车到了庞府门外,徐言这才知道庞家究竟有多富贵,高大的围墙后,隐约能看到层层叠叠的飞檐亭角,一片片的花灯犹如繁星之海,将黑夜彻底驱散,照得这座偌大的府邸灯火通明。 好大的一座宅院! 惊叹之余,徐言不由得将庞府与鬼王门的山庄比较了一番,发现两者基本没差多少。 “兀那小贼!” 正在观赏着庞府夜景之际,只见正门里大步行出一人,披散着头发,衣冠不整,一副浪荡子的模样,手里拿着酒壶,边走边喝,边喝边骂。 “敢娶我庞少城的妹子,那小子一定是活腻歪了,等他登上门来,看某家一剑将他劈成两呀半!” 骂腔带着抑扬顿挫,犹如唱戏一样,这位比起两个手指,点指着头顶的气死风灯,摇摇晃晃地喝道:“鸳鸯剪,梅花灯,一曲春来早,二更不留人,来来来,陪二爷在喝一杯……呃!到家了?哈,正好,拿我的宝刃来!” 一打嗝一股酒气熏天,这位应该是刚进门,没找到路又转回了门口。 发现没人拿剑过来,醉鬼有些生气了,弯起单指猛地弹向门口的风灯,只听闻撕拉一声,皮革制成的巨大风灯直接从下而上瘪了回去。 十分结实的风灯,砍两刀都未必能断,居然被一指弹瘪,这种力道分明是五脉先天的击石入碑! “看什么看,没见过二爷喝酒么!”酒鬼回头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少年,不由分说搂住徐言的脖子,道:“小子,有没有胆量随二爷杀向鬼王门,把那群小兔崽子一个个掐死!” “好呀!”徐言憨笑着答应了下来。 这酒鬼自报了家门,庞少城的名字,正是庞家的二少爷,庞万里的次子,也就是庞红月的二哥。 “好胆量!”庞少城挑起大拇指,道:“我们杀光太保和老贼卓天鹰,这样一来,我妹子就不用遭罪了,你说对不对。” “对呀!”徐言用力地点着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少城!” 庞少伟的身影从院中跑来,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二弟,吩咐下人把二少爷抬回去,他妹妹十分懂事,可这个二弟却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不但嗜酒如命,还喜欢沾花问柳,如果不是破开了五脉,恐怕早被庞万里把腿给打折了。 “小兄弟,明天!明天我们就杀去鬼王门,宰了那群太保!你可别忘了啊!”被人扶走的庞少城犹自大喊大叫,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模样,气得他大哥脸色发青。 跟人家太保说明天去杀太保,你找个别人耍酒疯也行啊,这份脸,庞家是丢尽了。 “那是二弟少城,从小就不省心,侯爷勿怪才是。”庞少伟抱拳苦笑。 “二爷性情中人,徐言可不敢怪罪。”徐言笑着说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把徐言让进庞府,早有干净的客房收拾妥当,徐言暂时住在这里,等明天大婚过后,是要搬去大小姐的院子的。 入赘的姑爷,自然要与庞家大小姐同居一室了。 肥九三人也被安顿在客房,肥九自己一间屋子,青雨和乌婆婆住在一起。 到了庞府,就算到了目的地,徐言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听着庞府里传来的热闹,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道士虽然可以娶妻,但是没听说过有哪位道家人去入赘的,这份新鲜事,就连徐言自己都觉得好笑。 明天大婚,徐言明知是逢场作戏,此时也不由得猜测起他未来的妻子究竟是何许人也,按照庞少伟的大致介绍,再加上路上那群刺客的亡命之举,徐言能断定庞红月一定长得极美,否则许敬之那个混球也不会派来一波波的死士暗杀,之前在丰都城里的那场正派潜入,如今想来应该也是许敬之的手笔,只不过当时的正派只是杀掉了两个太保,徐言还大失所望来着,后来抓到个名叫许玉林的,他才把祸水引到了玉林山。 貌美如花,坚强倔强,掌上明珠,哦,再加上个身姿妖娆,这就是徐言想象中的妻子模样了,脑海中构建出来的轮廓太过模糊,只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看起来没有生机,跟个鬼都差不多。 激灵灵一个冷战,徐言急忙散开脑海中的幻象。 鬼见多了,想象个女孩子都是一张鬼脸,徐言也是无奈至极,叹了口气,翻身睡去,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在睡梦中等待即将来临的这段注定不会存在情感的婚事。 “怎么是他?” 一座小巧的凉台后方,庞红月的俏脸的确有些惨白,随着婚期越发临近,她的脸色就会越来越白。 “小姐,你认得姑爷?”贴身的丫鬟明珠在一旁小声问道。 “谁会认得那种街痞色坯之流!” 庞红月暗咬银牙,她已经听到大哥带回来的消息,鬼王门这次入赘的居然不是卓少宇,而是一个叫做徐言的太保,而且除了这个徐言之外,其余的太保全都死绝了。 本以为又是一个鬼王门的太保高手,暗中看见徐言之后,庞红月只觉得怒火冲到了脑门。 那是个比太保还要可恶的家伙,不但在身后偷偷闻过她的体香,还是个混迹青楼的浪荡子,最为可恶的是,两人第二次遇到的时候不但发生了一番唇枪舌剑,对方还念了一首恶心人的打油诗,庞红月到现在还记得一年前那次在青楼中的相遇。 天生浪荡子,整天住青楼,夜拥颜如玉,晨披半身绸。 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对方当时那种得意的模样,庞红月觉得牙根都痒痒,暗自发狠。 浪荡子是吧,住青楼是吧,既然进了庞家门,我庞红月早晚送你进宫,去当太监 第142章 机灵的小子 “啊!” 午夜,徐言在梦中惊醒。 他梦到一个女鬼正对着他惨笑,女鬼不算什么,他根本不怕鬼,可是人家还拿着一把尖刀,正在他身上不停的扎呀扎,而且专挑要命的地方下手。 红颜祸水啊…… 徐言擦了擦冷汗,他很久没做过噩梦了,本以为到了大普,自己只要一心寻找乌罂草的解药就好,等到解了毒,他就可以天高任鸟跃,海阔任鱼游了,可是如今的局面,未必会如此轻松。 不说那群想要他命的正派少爷,就说即将到来的同床异梦,徐言始终不知道要与那位庞家大小姐如何相处。 且行且看吧,反正干掉了十八太保,徐言觉得自己这条命已经够本了。 天光微明,徐言睡意全无,翻身下地,开始习练起飞石身法来,练到最后,一股真气直冲心肺,徐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脉被真气撞击所发出的咚咚声。 破心合气,第六脉的合脉其实就是心脉,冲开,便会将真气融入心脉,从而生出一股轻灵之气,那种玄奥的气息被称之为灵气,纳天地之精华,以身为渠方可蕴化而来,只要灵气初生,才算踏入了修行者的门槛。 快了,年底之前,一定能破开第六脉! 感受着心脉的撞击,徐言的眼眸变得清澈深邃,他需要尽快成为修行者,才能摆脱鬼王门的纠缠,否则就算他得到乌罂草的解药,一样也逃不过卓天鹰的毒手。 门外有打水的声音,徐言缓缓散去真气,推门而出。 一道柔弱的身影正从水井里提水,弯曲的腰肢看起来更加纤细,女子长得不算美,却能让人生出一股亲切的感觉,犹如邻家的姐姐,温婉又不失灵动。 青雨在打水,拎起水桶回头正好看到推门出来的徐言,她抿嘴笑了笑,道:“言太保起这么早,一定是肚子饿了,我这就准备早饭。” 盯着青雨的身影,徐言明显有些眼睛发直,大普的盛夏即便在清晨也是酷暑难耐,青雨只穿着一袭小衣,应该是刚起床,被徐言盯得脸上一红,急忙转进了厨房。 庞家安排的住处本就极大,院子里有一间小小的后厨,各类蔬菜倒也置备了不少,米面也是不缺,做些简单的早饭足够。 傻乎乎地看着青雨走进后厨,徐言这才收回目光,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晨起之际看到衣衫单薄的婢女,本该会发愣一阵才对,只不过有人是真的发愣,有人,则是故意发愣而已。 不多时,热腾腾的早饭被青雨端了上了,徐言闷头大吃,而且吃得格外卖力气。 今天是大婚之日,指不定有多乱么,多吃点才能有力气应付那群正派。 饭才吃到一半,徐言暂住的这间院子随之热闹了起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妇人一拥而入,抓住徐言开始拾掇了起来,有人抖开大红的婚袍,有人举着斗大的红花,还有人端着红靴红腰带,最为可恶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不停的往徐言脸上擦粉,说什么新姑爷就要白白净净才显得光鲜。 擦粉就算了,可也不能往脑袋上插花儿啊,一朵大红的牡丹到底被徐言顶在了头上。 看着铜镜里妖魔鬼怪般的自己,徐言面无表情,僵尸一样被这群庞家的三姑六婆给按进了一顶花轿,抬起来就走。 分明是收拾新娘子的架势,被用在了一个大男人身上,换谁也不会觉得好受。 庞家宽敞的正厅内,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妇,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慈眉善目,那是庞家资历最高的老祖宗,庞红月的曾祖母庞飞燕。 在庞飞燕的一侧,是一位文雅的中年男子,一缕山羊胡显得文质彬彬,举止稳重,目光清明,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家主的威严,不用问,这位便是庞家当代家主,庞万里。 在庞万里的身后站着稳重的庞少伟,还有昨天的醉鬼庞少城,那位二少爷明显酒劲还没过,站在父亲身后直打哈欠。 庞家的直系亲属坐在一侧,另一侧则是观礼的亲朋好友,庞大的厅堂挤得满满登登,只留下一条过道,过道上还摆着燃烧的火盆。 徐言被一群妇人架到大厅的时候,新娘子已经等在里面了。 与娶妻相差不多,在大普,入赘的男人,基本遵循着嫁妻的仪式,不但跨火盆,抬郎头,大婚之后的第二天还要向老丈人敬茶,至于回门一说应该是免了,就算庞家肯,大普皇帝也不会允许徐言回一趟鬼王门。 在宾朋们神色各异的目光里,徐言行尸走肉一样完成了繁复的仪式,来到大厅深处站定,身边就是蒙着盖头的新娘子。 大厅里变得肃静了下来。 “贤婿登门,兴家之兆,老夫庞万里,见过齐国天门侯。” 家主庞万里起身抱拳,徐言毕竟候位在身,虽说不是大普的侯爷,也需要当先拜见,庞万里只是大普的臣民,连大普的皇帝都认可的天门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也要做做样子才行。 说是见礼,不过是微微抱拳,随后又坐了下去,周围的其他人也跟着象征性的或抱拳或点头,连徐言身边的新娘子都微微万福。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人家见完礼,轮到徐言了,躬身一礼之后,看到庞万里只是点头,并未说话,徐言立刻心领神会的对着周围人群作了个罗圈揖,高声道:“徐言徐止剑,见过各位亲朋好友!” 自报家门才是重中之重,要不然谁知道他这位姑爷姓甚名谁。 庞万里的眉峰轻轻动了动,心说倒是个机灵的小子,没等这位家主开始介绍家中的主要人物与那些地位不俗的来客,他身后刚刚喝了口茶水准备醒醒酒的庞少城,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刚才没注意,现在离着近了庞少城才认出来,今天的新郎官居然是昨天在门口的那个小子,别看他喝得烂醉,记性可极好,一眼认出了徐言,一口茶水没憋住,全都喷向他老爹的头顶。 听到身后的声响,庞万里微微皱眉,也不躲闪,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即将落到头顶的茶水顿时调转了方向,从庞少城嘴里喷出来,又洒了他自己一脸。 自作自受的庞家二少,惹得大厅里哄堂大笑,等到笑声渐小,庞万里拉着徐言一一介绍起自己的家人来。 上垂手的老祖宗自然排在第一位,随后是一群叔叔大爷,小辈们不用管,接下来是观礼的一群贵客,那位焦石焦公公竟也赫然在列。 第143章 笑容可掬 庞家的客人不少,不但有太监和道士,更不缺一群珠光宝气的商贾。 代表皇家前来观礼的焦公公满脸堆笑,太清教的陈都则面色不善,在陈都身边还坐着两位,一个身高体大的道士名叫魏鸣,另一个则是三旬上下的道姑,叫做彭紫莲。 陈都,魏鸣,彭紫莲,这三位便是当今太清教鼎鼎有名的三大法师。 不仅太清教的高层到了,庞黎许万剩下三大家族的家中更是赫然在列,这次庞家纳婿可不是普通的纳婿,而是涉及齐普两国江湖界的同盟,所以到场的大人物不仅繁多,身份一个比一个高贵,甚至有万里迢迢从天门山而来的万剑门高手,全都身负重剑,一个个杀气腾腾。 每当庞万里介绍一位重要客人,徐言都要跟着抱拳施礼,反正他是记不清自己弯过几次腰了,只记得自从进了大厅的门,自己基本就没抬过头,竟给人施礼了。 刨去天门侯这个齐国侯爷的身份,徐言说到底只是鬼王门的太保,在座的不是家主就是法师,论地位与身手,真没几个比他低的,刚才庞万里那一手挥掌遮茶,徐言明显看到对方手上出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也只有灵气的催动,才能做到原封不动的将一口茶水挡回去。 即将破开六脉的徐言,对于在场的大人物们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对修行者的灵气感兴趣,所以在施礼之余,徐言时不时的会看一眼那位庞家的老祖宗。 庞飞燕看起来只有六旬上下,可是谁都知道这位庞家的老太君已然百岁高龄,如此年纪居然还这么精神,除了修行者之外,基本没人能做到,尤其在徐言的左眼里,那位老妇人的头顶盘绕着一团古怪的气息,可不是七窍生烟,而是自身的灵气太过精纯所致。 头顶都能升腾起灵气的家伙,徐言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到,在座的百十多位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任何人能达到庞家老太君这种灵气绕身。 难道是虚丹境? 徐言暗暗心惊之余,终于对庞家的真正实力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筑基之上是为虚丹,这一点徐言在鬼王门观看的各种书籍中已经知道了,而虚丹之上的境界被称之为元婴,至于再高的境界,鬼王门的书籍可就没有记载了。 庞万里的头顶没有灵气出现,徐言能断定庞万里绝对有着筑基境的实力,那么比他还要强大的庞家老太君,极有可能是一位虚丹强者。 介绍完各方来客中的主要人物,接下来就该拜堂了,这时候徐言看到庞飞燕向他招手,要他过去答话。 “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徐言乖巧地来到近前,一脸憨笑。 “少年人,你看到了什么?”庞飞燕别看慈眉善目,眼神可毒得狠,刚才她就看到徐言直往她头顶瞄。 徐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看到老人家,我就想起了自己的祖母,祖母还在世的时候,总喜欢在头顶戴上一朵红花,鹤发琼枝映翠柳,白玉红梅晚来秋嘛。” 说着,徐言将自己头上的那朵大红的牡丹摘了下来,别在老妇人的头上,随后欢喜道:“这样才好看!” “好一个晚来秋,人儿不大,嘴儿可甜得很呢。”庞飞燕拍了拍徐言的手,笑容可掬地说道:“老身可就月儿一个曾孙女,将来你可不许欺负她,如果让我知道了,有你好看。” “您老放心,我这人最是随和,基本都是别人欺负我,我可从来没欺负过人。”徐言诚恳万分地说道,那表情就是个憨厚的孩子一样。 他是没欺负过人,竟杀人来着。 吉时已到,喧嚣的大厅再次安静了下来,一对小夫妻相对而立。 一拜的是天地,二拜的是高堂,等到夫妻对拜的关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慢着!” 噔噔噔有人大步行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的皮箱,来人二十多岁,鼻正口方,生得一表人才,只是眉宇中暗含怒意。 一看到这个年轻人进来,周围的人群立刻传出了低声议论。 “许家小少爷到了。” “有好戏看了,谁不知道许敬之与庞红月青梅竹马,这次庞家闺女成亲,许敬之不生气才怪。” “亲事都定了,他还能如何,难不成杀了那个太保?不说他敢不敢,在座的那么多高手,难道会看着他行凶,徐言死了,两国江湖界也就别提什么联手了。” “动手到未必,应该是下马威了,看着吧,许敬之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太保。” “齐国太保看起来也没什么啊,知书达理的模样,一笑起来傻兮兮的。” “人不可貌相啊兄弟,再怎么知书达理,他也是鬼王门的太保,也就是庞家这种四大家族,换成别人,谁敢让这种狼崽子进门?” “说得有理,我们就该拔了他的狼牙,打断他的狼爪,让他成为一头废狼才算安全。” 在大普正派的老巢,徐言的身份自然不会存在地位可言,周围的人群早看出许敬之来者不善,却没人提醒徐言半个字。 站在老父身后的庞少伟看到来人之后面色一变,有心上去拦住对方,老父没有发话,他又不敢妄动,只好一个劲地给弟弟使眼色,想让庞少城出去挡挡。 自己喷了自己一脸的庞少城正在冲着徐言运气呢,他哪有功夫看他大哥,明知道许敬之来者不善,他正好看场热闹。 “在下来晚了,抱歉抱歉,诸位长辈在上,敬之有礼了。” 对着周围的长辈拱了拱手,许敬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像真是参加婚宴来晚了一样。 捧着小巧的皮箱,许敬之笑容可掬地望向徐言,道:“这位就是新郎官吧,在下许敬之,是月儿的至交好友,今天特来恭贺太保新婚大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太保收下为好。” 说着,许敬之不动声色之间就要将皮箱放到徐言手上,送出这份迟来的礼物显得诚心诚意。 “原来是许兄,多谢好意,多谢好意。”徐言一样笑眯眯的模样,不过手都没抬,更没有接下皮箱的意思。 许敬之这个名字他早就如雷贯耳了,等着要自己命的人物,徐言哪能忘呢,如今闻名不如见面,看人家这副满脸期待的神态,徐言觉得自己只要打开那个皮箱,小命恐怕也就不保了。 “言太保不看看是什么礼物么?这可是许某为你精心准备的贺礼啊。” 徐言不接,许敬之的眼神顿时冷冽了下来,话音变得阴测测的。 “有空再看吧,我这拜天地呢,礼物那么多,一时也看不完。”既然对方来横的,徐言也就不介意耍耍赖。 “久闻鬼王门的太保乃是当今豪侠,怎么,连看看礼物的胆子都没有么!”许敬之面色一沉,冷声说道。 “没有!”徐言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解释:“我胆子小,睡觉都要人抱!” 第144章 文人墨客 大厅里但凡喝茶的,这时候全都喷了出来,睡觉要人抱? 这是太保还是娃娃? 庞少城喷得最远,喷完了在那笑得直不起腰,一个劲的笑骂:“这小子有意思,哈哈,这种极品妹夫万金难求啊哈哈,呃……” 看到庞万里阴沉的老脸转过来,庞少城顿时笑不出来了,憋得还难受,开始不停的抽着冷气,嘴角一扯一扯的。 徐言明显在戏耍许敬之,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时候许敬之的脸色已经发青,趁着徐言不备,一把掀开皮箱。 “我许敬之送出去的礼物,从来没人敢不收!” 怒喝之中,许敬之的皮箱被他一把掀开,现出了里面一只毛茸茸的小鼠,那小鼠双眼明亮,毛皮雪白雪白,尾巴类似狐尾,看起来是鼠,却牙尖嘴利。 那分明是一只貂! 皮箱被掀开的刹那,庞家老太君抬了抬眼皮,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在理会,大太监焦石以茶盖拨着茶叶,翘起的莲花指缓缓落下,庞万里的脸色有些低沉,倒也一言不发,钱宗其他三家的家主更是稳如泰山,互相说笑着什么,对于场中两个小辈的纠纷基本没人理会,至于太清教的三位法师更如同没看到那只小鼠一样,不知是不屑还是不喜。 “貂鼠!”大厅一侧,背着重剑的一位万剑门高手低声惊呼。 许家养貂堪称一绝,尤其是这种珍贵的貂鼠,不但灵动非凡,嗅觉还十分强大,可以在十里之外闻到各种气味,用貂鼠来搜寻那些灵草灵花堪称事半功倍。 貂鼠非貂非鼠,实际上这种貂鼠是一种妖物,被许家驯化,经过长年繁衍,妖性尽退,成为了许家的一份助力,称之为灵禽。 许敬之拿来的貂鼠十分幼小,应该刚出生不久,将这种珍贵的灵禽幼兽送人的举动,的确是太大方了,但是貂鼠有个特性,那就是极其护崽,除非幼鼠长大,否则一旦小鼠离开母鼠的时间超过一天,母鼠就会发疯的到处寻找幼鼠。 发疯的母鼠,就连主人都不敢轻易触碰,极易伤人,尤其许敬之拿来的这只幼鼠,是许家一只达到妖物程度的貂鼠灵禽所生,可以说谁得到这只幼鼠,谁将活不过明天! 在座的都是成名的高手,筑基境的强人都有好几位,许敬之的打算,那些家主怎能看不出来,不过没人多说一句。 大齐太保入赘大普,的确是齐普两国江湖界联盟的契机所在,但是这份下马威可不能少。 或许是心生妒火,或许是家中长辈指派,许敬之一来,大厅里新婚之喜的气氛顿时被冲散了多半,所有人都在看着徐言要如何应对。 这份珍贵万分,却又危险无比的贺礼,已经不是许敬之一个人的贺礼了,也不是许家恭贺庞家的礼物,而是大普正派对于鬼王门的一份下马威。 “老鼠?” 徐言眨了眨眼睛,盯着皮箱里的小白鼠,下一刻他大叫了一声,两眼一翻。 鬼王门的十七太保,堂堂天门侯,居然被一只老鼠吓昏了过去…… “吓昏了?” “不会吧,邪派太保就这胆量?” “鬼王门也不过如此,什么邪派之首,要我看都是些无胆匪类而已。” “这位是太保还是傻保,说昏就昏?如果鬼王门的高手都这副德行,放点老鼠去齐国,他们自己就能被自己吓死了吧。” 小声议论的都是些各方势力的小头目之流,那些真正的主人可没有说话,不过即便如此,包括庞万里在内的几位家主也是为之一怔。 “装死啊,好一招以退为进,二爷欣赏你。”庞少城在他老爹身后小声的嘀咕着,之前看到徐言的怒意,早已变成了好奇与有趣。 许敬之也没想到自己刚刚亮出貂鼠而已,这位自己就先趴下了,愣了半晌,他恼羞成怒,人家都昏过去了,他总不能把貂鼠塞人家怀里吧。 “各位!”庞万里此时洪声喝道:“既然礼成,接下来就该喝喜酒了,老朽酒量有限,还望各位点到为止才好。” 说罢,庞万里挥了挥手,他的大儿子庞少伟顿时高声吩咐下人摆宴,将许敬之彻底晾在了一边。 这场婚事可不是许家能阻止的,许家的家主也根本不会去阻止,随着喜宴被呈上,刚才的一幕好像被人们忘到了脑后,许敬之则愤愤地看了眼地上的新郎官,把貂鼠又收了起来。 随着喜宴的开始,大厅里再次热闹了起来,能坐在正厅里的都是那些家主法师之流,其他人则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小一辈的全都被安排在院子里,一时间人影纷纷,酒菜飘香。 挡下那只白老鼠,徐言自己就清醒了过来,都不用人扶。 不起来也不行啊,乱糟糟的大厅里全是人,一会被人踩上两脚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他起身,席位上一位胖乎乎的老者笑道:“言太保如此年轻,不知修为如何啊,几脉先天,擅长刀剑还是棍棒?” 看到许敬之站在那胖老者身后,徐言知道这位应该是许家的家主许志卿了,看来他今天怎么躲,也躲不过这次下马威,他的底细,正派那些人一定要挖出来的。 “刚刚破开四脉而已,让老人家见笑了。” 徐言同样笑眯眯地说道,他在鬼王门的修为,这群正派高手不可能不知道,人家的询问不过是个引子,接下来没准会有人上来试探。 徐言猜得没错,果不其然,那胖老者再次笑容满面地说道:“如此年纪就有四脉先天的实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巧了,我那孙儿刚刚破开五脉,你们年岁又相当,不如切磋一番,点到为止即可。” 不如切磋一番,之后就是点到为止,连个如何两字都没有,这分明是让徐言退无可退,而且让破五脉的高手对战四脉先天,这位许家家主的脸皮也不知道多厚。 “以武助兴,许老的主意不错,老夫就喜欢看这些年轻人比斗,哈哈哈哈。”万家的家主留着一嘴大胡子,豪迈地笑道。 许万两家已然认可,黎家无动于衷,太清教的法师只管看热闹,大太监焦石一边品茶一边与庞家老太君闲谈,即便庞万里此时也沉默不语,默许了这场比斗。 “孙儿遵命!”许敬之终于等到了机会,几步来到大厅中间,对着徐言一拱手,道:“天门侯,请吧!” 庞家纳婿算不得大事,大普正派所关注的,其实是徐言而已,这一场比斗过后,他有几斤几两,立刻会被彻底摸透,在座的筑基境高手就有好几位,这群人的眼力绝对不俗,除非徐言一招就能击败对手,否则他的底细,恐怕在大普就要人尽皆知了。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一场新婚酒,到底变成了鸿门宴。 喜气洋洋的气氛,在这一刻踪迹皆无,人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大厅中间那两人的身上,即便被丫鬟搀扶着准备回到洞房的新娘子,脚步也停在了门口。 喜庆的大厅里,开始弥漫起一股萧杀的味道。 不能动手…… 徐言一边暗骂着许家的那对祖孙,一边心神急转,他的笑容冷冽了那么瞬间,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拱手道:“许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在下虽说破开了第四脉,实际上武技不精,万万不是对手。” “哦?言太保为何如此贬低自己,难道你在鬼王门,从来不练武的么!”许敬之步步紧逼,他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胆敢染指庞红月的邪派太保。 “很少习武,大多的时候我都在山庄里看书。”徐言眨着眼睛,真诚万分地说道:“不信的话,许公子可以去鬼王门打听打听,我这人最是懒散,尤其喜欢看书,所以他们在背后都叫我文太保。” 直接认输,这就是徐言的打算,他也是没办法了,连死鬼文太保的名号都被借来用了。 “看不出来啊,言太保还是个文人墨客,文太保,好雅致的名号!” 许敬之笑容一冷,沉声道:“既然喜欢文墨之道,那么文太保就来露一手好了,不用难的,七步成诗就行,不过这诗可要与红月有关,吟得出来,今天算我们平手,吟不出来的话,说不得,我许某就要讨教讨教太保的剑法了!” 听到许敬之被人家的话拐到了沟里,许家的家主就是一皱眉。 人家说自己是文太保,你就借坡下驴让人家吟诗作对,看来自己的这个小孙儿,城府还是不够深啊,也罢,鬼王门的太保不可能是文人,就让敬之胡闹一番吧。 没人认为鬼王门的太保是文人,再者说,文人墨客也当不上太保,吟诗不难,可是七步成诗,还需要与庞红月有关的诗句,这就难了,除非那些当世大儒,否则谁会有这种本事。 “好!” 徐言的一声断喝,惊得在场众人举目望来,只见这位邪派太保泰然自若,缓步走向门口,七步之后,正好走到新娘子面前。 不等蒙着盖头的庞红月反映过来,她的玉手已然被人一把抓住,随后,羞怒交加的庞家大小姐,第一次听到了一首专门为他而作的诗词。 “娇如仙子卧碧莲,柔似云中腾紫烟,千节花下鸳鸯谱,梧桐树上凤飞天!” 面对正派的刁难,来自鬼王门的十七太保到底做到了七步成诗! 第145章 浑身轻松 七步诗成,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文武双全,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世间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文武全才,尤其徐言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如果真有这种文采,只能证明他在文之一道下过苦工。 反过来说,他的武艺也就的确平平常常了。 如此年轻的少年人,绝对不可能文韬武略,文是长处,那么武必然就是短处。 诗成之际,大厅里的人们纷纷将目光转向黎家那位清瘦的老者。 黎家家主黎景田堪称文采斐然,未必能达到大儒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别人大多是武夫,听不懂诗词之流,这位可是行家。 “娇如仙子卧碧莲,柔似云中腾紫烟,千节花下鸳鸯谱,梧桐树上凤飞天……”瘦削的黎景田晃着脑袋品着诗意,好半天过后一拍桌子,喝道:“好!” 行家叫好,说明诗作得当真不错,这一下许敬之的脸色就难看了,他觉得刚才自己还真是多嘴,弄得进退两难,这番切磋是比还是不比? “小子,这诗真是你作的?”黎景田眼中精芒一闪,问道。 “胡言乱语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徐言笑呵呵的回道。 “不错,不错,文太保之名,实至名归啊。”黎景田哈哈一笑,对着周围的家主们说道:“好戏也看过了,菜也齐了,小辈们的较量,有的是机会,诸位,今天是庞兄纳婿的大喜之日,我等可要一醉方休才行,来来来,喝酒!” 黎景田这么一说,在座的正派高人也就不好继续试探徐言了,来日方长嘛,徐言又跑不了,于是恭贺声大起,众人纷纷向着庞万里敬酒贺喜,没人在理会场中的小辈。 算是过关了,徐言暗道好险,幸亏自己在鬼王门那一年看书看得多,别的没学会,文采到是渐长,加上他的聪明,这种恭维女孩子的七步诗可难不住他,基本张口就来。 门口,一袭嫁衣的身影在丫鬟的搀扶下退了下去,虽说是入赘,新娘子也是要等在洞房的,不可能出现徐言披着红盖头的一幕。 随着酒宴正式开始,大厅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有资格坐在正桌的只有四大家族的家主,太清教法师,加上大太监焦石,即便许敬之这种许家嫡系也没资格在主位,这位懊恼不已的许家小少爷,不仅没送出去自己的贺礼,连教训对方的机会都被错过了,只好一个人愤恨不已地喝着闷酒,看向徐言的目光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喜宴一开始,徐言也顾不得别人的杀机了,新婚的姑爷,自然不能少了喝酒,于是敬完了长辈,徐言开始敬那些同辈,半天下来,他没干别的,竟喝酒了,到最后喝得他云山雾罩,眼前的是谁都看不清了。 新姑爷喝多了,人们也就放过了徐言,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庞府内灯火通明。 沿着青石小径,徐言被下人搀扶着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前,院子很大,里面建着一座二层的楼宇,大红的喜字贴在窗上,被灯火一映显得喜气又温馨,楼宇的旁边是一排厢房,应该是仆人丫鬟住的地方,厢房的对面是厨房,有丫鬟正在忙碌着为小姐姑爷准备宵夜,新婚当天的一对新人基本吃不到饭,回来了要是现准备可就来不及了,就算小姐姑爷不吃也没事,至少做下人的这份忠心表出去就行。 院子里种着一颗苍青的古树,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古树旁有青石打造的桌椅,石桌一侧是一座兵器架子,上面全都是各类的刀剑,想必住在这里的主人家平常总会舞刀弄棒。 看到寒光闪闪的刀枪,徐言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他倒是想要清静,可未必能清静得了啊,眼前就是一关,别人入洞房,会拥妻而眠,他入洞房指不定能遇到什么呢。 徐言可不认为钱宗庞家的大小姐会是个省油的灯。 “庞红月……” 在心头念叨了一句这个陌生又有些好听的名字,徐言运转真气将剩余的酒意逼出,先天五脉的武者,除非自己想醉,否则是轻易醉不了的。 抖擞精神,少年郎大步而行,身上的红袍跟着霍霍生风,徐言一把推开房门,一步迈了进去。 看到刚才还烂醉如泥的新姑爷见到洞房立刻变得生龙活虎,丫鬟们偷偷憋着笑,还不敢真的笑出声来,有的脸蛋微红,有的眼神怪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逃也似的远离了洞房,生怕一会新姑爷会暴跳如雷。 随手关门不是个好习惯,徐言明知如何,还得硬着头皮把门关上。 不关不行啊,没听说入洞房开着大门的。 房门吱呀呀合闭的同时,第一间厢房的黑暗中,一双望着窗外的明亮眼睛微微弯起,变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好像在得意的笑。 “小姐,你说姑爷会不会生气呀?” “生气又怎样,不生气又如何,难道你真想你家小姐被那个败类抱到床上去?” “姑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坏人呀,那首诗真好,夸小姐是人中龙凤呢!” “坏人会把名号写在头上么,笨丫头,他可是邪派太保,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当心你被他掠去,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见过小雪吃兔子吃得骨头都不剩,邪派太保也那么凶么?” “他们比小雪还凶。” “邪派太保真可怕,可是小姐,小雪现在已经凶不起来了,它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呀,要是小雪输了,我们以后就看不到它了吧。” “围场斗兽的日子就要到了,四大家族这次必定竭尽全力,小雪的伤势还未痊愈,如果落败,一定会被吞吃……” “那怎么办呀,小姐你想想办法吧,我不想小雪被吃掉。” “小雪上次被伤得太重了,除非能找到妖灵之体喂它,否则很难痊愈,灵体太过稀少,一时找不到的……我会再想办法,先去取些鲜肉吧,让它吃得饱些。” “是小姐,我这就去。” 随着丫鬟明珠推门出去,黑暗的厢房深处,有一对洁白的羽翼伸展了一下。 厢房中的对话,徐言注定听不到了,他此时还在门口,自从脚步迈进洞房之后,他一步也没多走。 先是侧耳倾听有没有埋伏,接着环顾四周寻找趁手的家伙,最后瞪起了左眼,看一看有没有妖魔鬼怪…… 洞房花烛从外面看的确不错,尽显温馨,怎奈进来了可就不对劲了,两根红烛发出的光亮照得地面一片惨白,加上坐在床头纹丝不动的新娘子,徐言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跳进了龙潭虎穴。 其实环境带来的错觉不算什么,徐言也不至于害怕,新娘子害羞一动不动也算正常,可是徐言从没听说过新娘子连气儿都不喘的。 床头上的身影根本就没有呼吸,静止得犹如一个死物! 盯着不远处披着红盖头的身影,徐言心里也有些发毛,他能看到阴魂灵体不假,却看不透那一层红布啊,谁知道红布底下盖着的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一头早已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 “庞红月?” 徐言轻声唤道,对方则无动于衷。 咬了咬牙,徐言实在找不到趁手的家伙,洞房里可没有刀剑,他倒是很想回头去院子里的兵器架上取一把刀来。 入洞房总不能提着刀,徐言无奈之下,随手抓了一块桌子上的点心,抖手打向新娘子的盖头。 随着红布飘落,烛光下,一副恐怖的脸庞终于出现在徐言面前,那盖头之下不是活人,竟是一张遍布草屑的怪脸,两只眼睛突出框外,黑洞洞的嘴巴里还拖着一根通红通红的大舌头。 诡异的一幕,如果放在其他险地,徐言或许不怕,可这里是洞房啊,虽然早有准备,徐言仍旧被惊得头皮发麻,待他定睛看去,顿时变得又气又怒。 突出框外的眼睛是两个剥了蛋壳的鸡蛋,嘴巴里的大舌头是一个红椒,至于遍布草屑的怪脸,那就不是脸,而是一团草。 披着一身嫁袍的,根本就是一个稻草人! 好家伙,这才叫下马威啊…… 揉了揉抽搐的眼角,徐言长出了一口气,对于他那位名为庞红月的妻子竟是好奇了起来。 以稻草人装扮新娘子,亏她想得出来这种主意,这种刁钻古怪的女孩儿,徐言决定以后还是离着远些为妙。 充满利益纠葛的联姻,注定无法以感情来冲破,徐言本就没有打算真娶庞红月,看来人家也没打算当真嫁给他,既然如此,徐言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旁,对着满桌的点心狼吞虎咽了起来。 大清早就被拉起来,直到现在他连一口饭都没吃呢。 洞房的花烛仍旧明亮,唏哩呼噜的吞咽声即便在门外也能听到,厢房的暗处,月牙儿般弯起的得意笑眼开始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推开房门,一身青色衣裙的女孩儿运用起身轻如燕的天赋,无声无息地来到洞房之外。 对于那个大齐太保,庞红月不但毫无好感,反而还厌恶至极,不过少年人的心性,到底架不住好奇,她想要听一听对方看到稻草人的新娘子之后会如何恼怒,徐言越是恼怒,庞红月才觉得越加解气。 不听还好,庞红月刚刚到了窗前,里面立刻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听得这位庞家大小姐是柳眉倒竖,杏眼含煞,一双白皙的小手赫然捏成了拳头。 第146章 修行宗门 屋子里传来的声音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一道声音是男声,显得粗犷豪迈,另一个则是娇滴滴的女声,显得害羞不已,只不过那女声明显是被人捏着鼻子装出来的。 “娘子,夜已深,你我早些安歇了吧。”这是男声。 “相公,妾身怕羞,先把烛火熄了吧。”这是捏着鼻子装出来的女声。 听到人家在洞房里演上了双簧,庞红月先前还觉得有趣,暗骂徐言那个傻太保娶了个稻草人还如此开心,可是听着听着,庞红月俏脸发红,很有种冲进去将徐言砍死的冲动。 “熄什么灯啊,你都是我的人了,难道还怕夫君看么,来来来,为夫替你宽衣,我俩这就大被同眠。” “不行啊相公,人家还小,经不起夫君蹂躏,要是怀了孩儿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夫妻夫妻,结成夫妻自然要生儿育女,以后为夫负责赚钱养家,红月你只管给我生儿育女就好,一个两个可不够,怎么也要生他百个出来!” “呀,夫君说笑了,妾身怎能生出那么多娃娃,就算一年生一个,生一百个也要百年呢,到时候妾身都要满头白发了。” “满头白发又如何,只要为夫尚有一口气在,定要你年年肚大,岁岁生娃,哇哈哈哈哈!” 窗外偷听的庞红月只觉得一口真气差点倒灌了回去,气得她捏起小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进洞房,宰了那个人间败类。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庞红月不想再听了,她怕自己按耐不住杀了那个可恶的太保,转身离去,惹了一肚子气不说,今天能睡好才怪了。 洞房内,抱着稻草人的徐言瞥了眼窗口的方向,虽然对方的脚步极轻,他已然听到了一丝声音,知道是正主来了,既然人家送给他一个稻草人新娘,徐言正好将计就计,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稻草人多好,徐言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他宁愿选择抱着稻草人睡觉,也不想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同床异梦。 宽大的婚床,一对身影相拥而眠,徐言搂着稻草人鼾声大起,这一觉睡得才叫香甜,连个梦都没有。 喜气洋洋的洞房,即便在深夜都透着一股喜庆,庞红月不屑踏入这股喜庆当中,却有其他东西想要走进那间闺阁改成的洞房,在徐言沉睡之际,一道无人能看到的身影正漂浮在门口,仿佛准备闹洞房的友人,只是过了许久,那道毫无生气的身影又飘向了远处,终究没有进门,而是消散在月色当中,犹如一股清风,来去无踪。 …… 庞府深处,庞万里独自坐在院落中,望着天上的明月。 这位家主眉峰微蹙,不知在向何人低声倾述:“红云,你放心,月儿失去的只是名誉,等她破开第六脉,进入宗门,就会彻底脱离江湖界的纠葛,这场亲事,说到底,只是一场交易而已,谁让我们庞家是这一任的东家呢……” 叹息之中,庞家的家主显得有些落寞。 “爹,娘亲究竟是如何亡故的。” 凉亭后,转出玲珑的身影,庞红月的出现,庞万里并没意外,叹了口气,道:“你娘病故而去,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 “你骗我!”庞红月捏着双手,俏脸发白,道:“如果娘亲病故,为何棺椁中没有尸骨!” 女儿的质问,让庞万里的眼神豁然凌厉了起来,抡起的手掌堪堪停在庞红月的耳边,这一巴掌,到底没有打下去。 掘坟是为大不敬,尤其是挖开自己亲人的坟墓。 庞红月虽然孝顺,但她是个坚毅倔强的性子,如果得不到答案,她必定会自己去找,那么挖开自己母亲的坟墓,也就不足为奇了。 庞万里为人严厉严谨,如果平常的时候,庞红月还不敢说出被她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今天是她的大婚之夜,她这才前来质问父亲,自己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父这一生,只有一件事做错。”庞万里沉沉的叹了口气,道:“五年前,不该争来钱宗这一任的东家……” 钱宗的最高统治者不叫宗主,而是叫做东家,钱宗四大家族,每隔五年会重选一次东家,如果上一次庞万里没有争到东家之位,庞红月也不会因此而嫁人,虽说是做戏,可是庞红月今后的名声,只能是有夫之妇,哪怕她是完璧的身子,这一点也无法更改。 看到老父自责的模样,庞红月憋在心里多年的疑惑顿时被压了下去,急忙搀扶着父亲坐好,又为父亲端来热茶,她虽然脾气倔强,却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比起她那个二哥可要强出百倍。 “丫头,苦了你了。”庞万里溺爱地望着自己的闺女,道:“等你修为再高一些,为父一定会将你母亲的事说给你听,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要怪我。” “孩儿不怪您,我会尽快破开六脉的。” “好,我庞万里的女儿绝非等闲之辈,将来必能一飞冲天。” “女儿一定会努力修炼,不辜负爹爹的期盼。” 父女俩谈论稍许,庞万里皱眉问道:“徐言,可曾入了洞房?” 不提徐言还好,现在的庞红月一听到徐言俩字,恨得银牙紧咬,没好气地说道:“他在洞房里抱着稻草人做美梦呢!” “稻草人?”庞万里先是一愣,而后摇头笑道:“你呀,除了你大哥之外,我们家就没一个省心的主儿,他说到底还是你的夫君,当着外人的面,可不能如此无礼,而且……” 说着,庞万里的眉峰锁得更深。 “这个徐言徐止剑,年纪小小就被派来大普为质子,他的身份不假,为父已经彻查过了,只是其他太保的死因,如今还未传来什么消息,十八太保,死掉十七个,独活一人,其中必有蹊跷才对。” 父亲的疑惑,庞红月也想过,她此时轻声问道:“鬼王门一定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否则十八太保不会尽数被杀,只剩一人,会不会与蛮族有关?” 庞万里点头道:“想必是如此了,年前齐国重镇长夷城被蛮族屠城,半年不到,十八太保又遭诛杀,蛮族已经开始在大齐兴风,恐怕不久之后,就要到我大普作浪了,丫头,你要尽快冲击六脉,好尽快进入宗门……敌国结盟,正邪联手,这是乱世之兆啊……” 父亲的叮嘱,庞红月低头聆听。 她距离宗师已经不远,只要六脉齐开,以她的年纪进入修行宗门,一定会被奉为天纵之才,这一点无人能否认,只是随后她却听到了父亲自语般的疑问。 “十八太保被杀十七人,余一人,那么剩下的这一个,会不会与其他太保的身亡有关?” “不会!”庞红月现在是恨透了徐言,听不得半点看重徐言的话语,立刻反驳道:“他就是个无胆匪类,卑鄙之徒,除了嘴巴油滑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庞万里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平时的时候,她这个女儿可从来没有对谁现出过这种凶巴巴的模样。 发现老爹诧异的目光,庞红月呼扇着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改口:“一个排行在十七的太保能有多大的能耐,他能杀得了二太保杨歌还是能杀掉大太保卓少宇?那两人我交过手,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当时要不是有人崩开弩箭……” 庞红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独自潜入齐国的事情,她爹可不知道。 “我回去了!爹爹早些休息!”庞红月吐了吐如兰的小舌,飞也似的逃走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丫头……” 庞万里苦笑了一声,稳重的女儿居然被一个邪派太保挑动了心神,这可不是好现象,哪怕是厌恶这种情绪,也可能在某时某刻冲开那些少年们的心防。 “本是戏一场,丫头,可别入戏太深了,最后只能是自寻烦恼……” 午夜里,庞家宅,老人的担忧起伏于月光之下,飘散于夜幕当中。 第147章 身在何处 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徐言已然醒了 他本就有早起的习惯,无论身在何处。 看了眼身边衣衫不整的稻草人,徐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尽管不是活人,那套嫁衣可不是假的,大红的嫁衣此时散落在一旁,看得人遐想连篇,只是那一对被压得稀碎的鸡蛋眼球,加上压瘪的红椒舌头,怎么看怎么有些毛骨悚然。 “娶了一堆草,也罢,今后你就是我徐言的人了。” 抱起稻草人,徐言来到院子里,寻摸着把它立起来,可惜稻草太软,根本站不住,后来看到兵器架子上有一根长枪,徐言顿时有了主意。 以长枪将稻草人穿起来,然后扎在墙边的土地里,这样一来稻草人就不会倒了,夏天的时候还能赶走那些恼人的麻雀。 徐言是重情的人,哪怕是个稻草人,只要诚心实意的与他为伴,他也不会亏待,然而这番难得的情谊看在庞红月的眼里可就变了味道。 庞红月在丫鬟明珠的房里住了一晚,她起得也很早,起来之后,就看到窗外的徐言正拿着寒光闪闪的枪尖在对着那个稻草人比量,最后一枪从稻草人的身下扎了进去,直接贯穿了身体,还被立在了墙根暴尸。 看着徐言在那对着被‘杀掉’的稻草人嘿嘿傻笑,庞红月顿时怒气大起。 那稻草人虽说是敷衍新姑爷的恶作剧,但也是庞红月自己亲手做的,如今自己的替身被一枪贯穿身体,她这个主人能不生气才怪, 飞身跃出窗外,穿着一袭薄衫的女孩儿连门都没走,顺手从兵器架摘下一柄长剑,对着徐言就斩。 徐言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呢,突如其来的剑风让他为之一惊,下一刻踏步闪身,横着跃了出去。 当脚步站稳,徐言的脸色阴沉,大清早就有人想杀他,看来在庞家也别想清净了。 对于杀手,徐言从来不会留情,脚下的几块石子已然被他尽收眼底,只待他俯身的瞬间就能击出飞蝗,只是当他看清了对面的女孩之际,徐言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是你!” 擂台偶遇,青楼斗口,茶楼擦肩,加上马王镇东郊的援手,徐言总共见过对面的女孩四次,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哪能认不出来,此时更是惊呼出声。 发现是那位喜欢击杀太保的少女,徐言顿时大怒,指着庞红月的鼻子骂道:“你有完没完!从齐国杀到大普,你跟太保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啊,用得着万里迢迢的追杀我么!” 既然喜欢杀太保,一上来还是偷袭,徐言自然以为对方是专门杀他而来,他这番话一出口,对面的少女也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杀过太保?”庞红月柳眉微蹙,倒提着长剑问道。 “姑娘在马王镇东郊的威风,在下至今难忘。”徐言没好气地说道。 “你去过马王镇?为何当时你不是太保!”庞红月可不记得当时她刺杀太保的时候有这么一位。 “当时我还是个小喽啰,跟在太保们后边擂鼓助威来着。” 徐言倒也实话实说,只不过他现在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因为庞府身为正派之首,不可能没有高手,一个穿得这么少的女孩,怎么进来的? 庞红月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练剑,这处院落是她的闺房,可没有男人出没,所以她习惯性的没有披上外衣,此时一套轻薄的小衣,分明是入睡时的装扮,象牙般光洁的脖颈透着一股幽香,娇柔的身形显得玲珑有致,尤其隆起的双峰,忽隐忽现,于是徐言的鼻子再度溢出一缕血痕。 “小姐小姐!” 明珠急忙忙的拿着外套跑来,庞红月也发觉自己现在的装扮不妥,以手掩胸,瞪了眼徐言,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她是庞红月?”留着鼻血的徐言疑惑万分地问道。 “姑爷早,那就是小姐呀。”明珠倒是知道贵贱之别,她只是丫鬟,可不敢向小姐一样妄为。 得到丫鬟的确认,徐言脚步麻木的走回了洞房,从早饭开始,他的嘴巴基本就合不上了,直到拜见岳父奉茶的时候,才恢复了过来。 除了身上有千节花的香味之外,徐言眼里的庞红月就是一个莽撞的疯丫头,独自一人去齐国算计太保,亏她想得出来,这种惹事的婆娘,徐言打死都不想要,如今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他的夫人。 怎么是她啊,徐言在心底哀嚎,他很想求一求面前的庞万里,能不能换成一头猪来嫁给自己? 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来自鬼王门的威胁,加上乌罂草的剧毒,身边还跟着几个不知深浅的邪派高手装成的随从,不但要周旋在正派各大势力之间,他还要提防着邪派的黑手,这下好了,自己又多了个害人精做老婆,这不是要命呢么! 当初在马王镇的时候,徐言为了救她,被害得挨了杨歌一脚,所以一直以来,徐言对于自己出手救下的那个女孩,始终带着一种愤怒。 没有那份能耐,就别闯龙潭虎穴,当时要不是徐言以双雀解围,庞红月早就落在太保的手里,还能如今安然无恙的住在家里? 早被那群太保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徐言不屑于庞红月的鲁莽,人家也不屑于他的为人,徐言仅仅是存在一股怒气而已,可是庞红月却恨他恨得要命,梅香楼那次相遇,可把庞红月气得不轻,断定了徐言那种浪荡子就是个人渣败类,于是乎,这对互相腹诽着的夫妻,在庞万里的笑声中完成了最后一份奉茶的仪式,从此,正式成为了一家人。 “止剑呐,在庞府可还住得习惯。”庞万里温和的说道。 “习惯,这几年,就昨晚睡得最香了,连梦都没做。”徐言笑呵呵的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家里的仆人你尽管指使,现在你们是夫妻,在我庞家,你的地位与月儿一样。”庞万里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长辈般的语气听得让人舒服。 “知道了,止剑谢过岳父大人。”徐言笑眯眯地施礼。 “你不止贱吧。”庞红月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好在屋子里除了庞万里之外,只有她两个哥哥在。 “月儿,怎么说话呢!”庞少伟沉着脸喝斥了一句。 庞少城则在一边实在憋不住了,哈哈笑道:“他不止贱,不止贱,哈哈哈,啊呀!” 庞万里的脑盖可不轻,这位庞家家主不打闺女,专揍儿子,一巴掌下去,庞少城立刻老实了,在一边低头不语。 “他们是被老夫惯坏了,贤婿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庞万里无可奈何地说道。 “不会不会。”徐言连连摆手,道:“二哥性情中人,有一说一,红月温婉体贴,更是女中豪杰,止剑能娶得如此佳人,早已心满意足。” 第一次,抵达庞家的徐言到底还是说了假话…… 拜见过岳父,小夫妻并肩告退,临出门的时候笑容可掬,看起来相敬如宾,退到门外,一个横眉冷目,一个面色不善,同时冷哼了一声,各奔东西。 “妹夫!” 庞少城追了出来,一把搂住徐言的脖子,挤眉弄眼的问道:“怎么样,昨晚是不是辗转难眠啊,不用看我都知道,那丫头一样把你耍得不轻吧。” 徐言看了看周围没人,暗自竖起大拇指,也不说话,一副敬佩的模样。 “早知如此,嘿嘿,昨天许敬之的下马威你没接,用了招装死蒙混过关,今天可不行喽,怎么说,我们庞家也是大普正派啊。” 庞少城现出一丝坏笑,道:“小子,想要过我这关简单,只要你送我百八十首诗词歌赋就行了,京城那群名门闺秀最吃这套,才子佳人嘛,嘿嘿,快写,写够了百首,今儿晚上二哥带你去翠红楼!” 啪! 一个脑盖毫无征兆地拍了下来,庞万里阴沉的老脸出现在两人头顶。 “你妹子昨天大婚,你今天要带你妹夫去青楼?”庞万里怒不可赦:“我打死你这逆子!” 幸好院子里开阔,庞少城从小可没被他老爹揍,长大了也是如此,他早有经验,不等老爷子第二掌下来,他是拔腿就跑,连身轻如燕的天赋都动用而出,速度那叫一个快,眨眼就没影了。 “让贤婿见笑了。”庞万里无奈地叹息一声,任凭他钱财再多,修为再高,唯独这种家事,让他脑袋都疼。 “岳父大人息怒,二哥只是和我开玩笑来着。”徐言微笑着好言相劝,神色轻松自然。 看着他如此模样,庞万里轻轻点了点头。 让一个外人融入自家,本来就很难,尤其还是一个带着联盟目的而来的邪派太保,庞万里曾经想象过多次与这位女婿见面的情景,他也早准备好各种手段限制入赘的太保,唯独没有想过徐言如此年轻,脾气更是好得一塌糊涂,除了嘴巴不太饶人之外,从抵达庞府到现在,至少庞万里没有发现徐言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是对方的城府已然深不可测,还是太过年轻涉世不深? 对于面前的少年,庞万里越发觉得看不透了,而且让他怪异的是,自己对这个女婿居然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 第148章 提前警告 以诚相待,又没有深仇大恨,加上年纪太小,徐言抵达庞家之后,除了庞红月恨他入骨之外,其余的庞家人的确对他没什么恶意。 徐言的仇家在丰都城,可不在庞家,所以面对庞万里这个便宜岳父,徐言始终显得轻松而真诚,就像对待临山镇那些邻居一样,所以庞万里才没有对徐言生出厌恶的感觉。 庞红月负气而去,庞少城逃难离开,庞少伟则笑着拍了拍徐言肩头,也忙他的事情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徐言与庞万里这对翁婿。 “如此年纪,能破开四脉的确不容易,邪派太保,说到底也是江湖人,卷进两国大计,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祸事。”庞万里看了徐言一眼,道:“安心住在庞家吧,早日破开六脉,或许你也能跳出这片漩涡。” 庞万里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淡淡的遗憾,遗憾着徐言年纪轻轻就成了邪派太保,如果是正派中人,应该早能扬名天下了。 轻轻叹息了一声,庞万里接着说道:“月儿今年十七岁,已然破开了五脉,你与她年纪相仿,修为却没有她高,那丫头固执得很,如果她要找你切磋武功,别让她伤到你就好,孽缘也是缘,且行且珍惜吧。” 孽缘也是缘,听到这句话的徐言,心头微微一颤,因为他的师父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我与红月同年,今年十七岁。”徐言微笑着说道:“我也破开了五脉,我不怕她。” 庞万里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诧异,没想到自己只是一番随意的叮嘱,居然得到了对方的实话,要知道以庞家打探消息的速度,在徐言没到大普之前,鬼王门的十八太保各自都有如何修为,庞万里可是一清二楚。 “你也破开了五脉!” 庞万里这一次的确有些惊讶了,他的女儿是何等天赋他自然深知,十七岁的五脉先天,将来必然是宗师之境,这种天赋可不是一抓一大把的,一国之内恐怕也找不到两个,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天赋异禀,这个姑爷一样天赋不凡。 “是啊,所以我不怕她。”徐言嘿嘿一笑,拱手告辞。 自己的坦诚已经送出去了,徐言不奢求庞家的信任,他只求清净就好。 回到住处的时候,徐言看到三个仆人往院子里忙活着搬运行李,正是青雨乌婆婆与肥九。 在后边拍了拍肥九胖乎乎的脑袋,徐言冷不丁的说道:“你也要住在这里?” 肥九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徐言,立刻笑嘻嘻说道:“侯爷,我哪敢住后宅啊,我帮青雨姑娘和乌婆婆搬行李,我住在庞府后厨,嘿嘿。” 庞家大小姐的闺阁,除了姑爷之外,有其他男人那还得了。 徐言很想将青雨和乌婆婆也支得远远的,不过这样一来一定会让对方起疑,而且明珠那个丫鬟还一个劲的帮着青雨收拾住处,就在她房间的旁边,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熟络的模样。 姑爷的仆人,还是婢女,在明珠看来自然要搬到这里同住了。 庞红月没在,徐言有些遗憾,如果那个刁钻的女人在,替他把两人赶走才好。 “乌婆婆。”徐言叫住了老妇,道:“你年岁大了,住在这里不大合适,手脚没有那些丫鬟灵活不说,眼神恐怕也不太好了吧,让红月整天看到个老婆婆在眼前乱晃,她不会高兴的,青雨留下,我会让庞家的人再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能弄走一个是一个,徐言说完,叫过来一个庞府下人,让他带着乌婆婆住在庞府仆役的住处。 “老身知道了,一切听侯爷安排。”乌婆婆躬身施礼,随着那个庞府下人离开了院子,神色平静得毫无异样。 “青雨姐姐,你看这套碎花的新被褥如何,小姐年前赏下来的,我都没舍得铺呢,送给青雨姐姐啦!” 明珠小小的身影在厢房里忙碌着,青雨则抿着嘴一直在笑,清雅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讨厌,相反,这种年纪的婢女,最会伺候主人,如果性子再柔弱一些,便是最合格的婢女人选了。 “太保如果不喜,青雨也可以搬到外面去住,只是太保的衣食住行,就要麻烦明珠妹妹了。”青雨看到徐言走来,低头轻声说道,她看到乌婆婆被撵走,为了太保爷清净,当先提出搬走。 徐言心中一喜,正愁找不到借口呢,你自己要走那是再好不过,可是没等他同意,门口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你是他的丫鬟?”庞红月的身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好听到青雨略显失落的话语,看到青雨微微点头,庞红月看都没看徐言,道:“那就住这儿吧,省得你们家太保连衣服都不会穿。” 庞红月一句话,青雨想走都走不了了,把徐言这个气的,心说早知道你是害人精,可也不能把人往死里害的吧,明明是一头装成小白兔的饿狼,我正要赶出去,你非要往家领! 这真是红颜祸水,恶水,刷锅水啊…… “青雨谢过小姐。”青雨飘飘万福,轻轻咬了咬薄薄的嘴唇,那模样看似有些欢喜,还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庞红月的脚步停在门口,指着第一间厢房说道:“第一间屋子,谁也不许进去,你们给我记住,一旦出现危险,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 你们两个字,自然是对徐言和青雨所言。 哐当一声,大门合闭,徐言无奈地撇了撇嘴,心说你要留下的祸患,将来你出现危险,也别怪我。 “侯爷,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啊,进都不许进,难道养着恶犬?”肥九见女主人进了屋子,凑到徐言近前低声说道,不时的瞥一眼第一间厢房。 “的确是恶犬,好几只呢,昨天差点把我给咬了。”徐言没好气地说道。 “侯爷莫怕,杀猪宰狗这种小事,我们做厨子的最拿手了,嘿嘿,要不要小的现在就宰上一条?” 肥九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气得徐言很想一脚踢飞这个饭桶。 “成,等我想吃狗肉的时候,一定叫你宰个够!”徐言怒斥了一句,气呼呼地走向主楼,推开大门,脚步没动。 在门外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埋伏陷阱之类的东西,徐言这才大步而入。 既然新婚之夜已经结束,他也需要好好与他的娘子谈谈心了,至少,自己睡在什么地方的问题先要解决了才行。 第149章 盛夏时节 说成谈心,不如说成谈判。 昨夜的洞房早已被收拾成原本的模样,素雅的闺房内,能闻到窗外传来的花香。 一袭白衣的少女端坐在圆桌旁,玉手如兰,正在倒茶。 茶有两杯,很明显,有徐言一份。 坐在庞红月对面,徐言眉峰微蹙,左眼不知不觉的微微瞪了瞪,发现对面的是活人,不是鬼怪之类的奇异东西之后,他自己也有些好笑。 一个与自己同岁的小丫头而已,用得着动用左眼去看么。 心里的苦笑,不知不觉的体现在了外表,看着对面的女孩,徐言才发现那的确是个很美的人儿。 精致的五官,高耸的鼻梁,眉如远山,眸似星斗,如果不说话的情况下,单单这副容貌足以堪称倾城,只是一说话就完了。 “眼珠子痒痒了是么,要不要挖下来挠挠?” 庞红月柳眉一挑,哐当一声把茶杯放在徐言面前,在滚烫的沸水迸溅之前,人家的玉手早抽回去了,只剩下溅了一身的徐言直抽冷气。 他是被烫的,盛夏时节,一层外衫,一烫就透。 其实怪不得人家庞红月发怒,徐言刚才的傻笑看起来实在有些不雅,盯着一个女孩儿傻兮兮的怪笑,庞红月不发怒才怪。 “你能挖得下来才算。”徐言抖搂着衣襟说道。 “试试?”庞红月柳眉一竖。 “试试呗。”徐言捂住了右眼。 “你除了会口舌之利,还会别的么。”庞红月不会真挖,她只是厌恶对方而已。 “不会了。”徐言倒也大度,别人把他当成蠢猪他都不会介意。 压了压怒气,庞红月正色道:“你在马王镇见过我的消息,别说出去,尤其是我爹,他不知道我去过齐国。” “好呀,我这人嘴严得很。”徐言吹着热茶,虽然洒了一半,闻起来依旧茶香袭人,一看就是好茶。 徐言变得好说话了,这一点倒是让庞红月有些意外,打量了徐言一眼,道:“很好,只要你不说,我爹就不会知道,齐国正派应该不会轻易到大普乱说才对。” 想起自己挑动的齐国正邪之战,庞红月有些担忧了起来,当时的邪派众人认不出她的模样,青云阁和玉剑门的人可全都知道她去过大齐,还设计伏击鬼王门高手,如果这个消息让老爹知道,庞红月非得挨训不可。 “只要我不说,绝对没人知道。”徐言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齐国已经没有正派了。” “你说什么!”庞红月豁然一怔。 “青云阁与玉剑门已经在大齐除名了。” “谁下的手?” “自然是我们鬼王门了。” 得知两派被鬼王门除掉,庞红月沉默不语,过了许久,问道:“于成和玉如意全都死了么。” “嗯,一个活口都没有。”徐言如实答道。 青云阁与玉剑门被一锅端掉的时间不长,而且没有逃出活口,这个消息至今还未传到大普,庞红月算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想起那两位正派的门主,庞红月心头一酸,当时要不是她借着两派的实力设下陷阱,伏击太保,凭着她自己一个人,在人家邪派的地盘,想要杀掉一个鬼王门的太保都难。 “他们,被谁杀的。”庞红月低垂着眼帘,轻声问道。 “玉如意是被杨一杀的,哦,杨一是排行第十八位的太保。”徐言一边品着茶一边说着。 “于成呢。”庞红月又问了一句。 “于门主是被杨一的十七哥杀的。”徐言喝完了半碗茶,给自己又倒上一杯。 “冤有头债有主,两个太保杀了你们,他们也一样命丧黄泉……”望着窗外,庞红月蹙眉低语:“黄泉路上,你们自己报仇吧。” 齐国正派的消息,让庞红月一阵心绪烦乱,以至于徐言言语中的破绽她都没听出来。 回头看了眼徐言,庞红月指了指楼上,凶巴巴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住在楼上,你住在这里,通往二楼的阶梯不许你踩上一步,记住没有!” 听到这个安排,徐言直点头,有地方住就好,他从来不挑三拣四。 “钱宗这任的东家是我们庞家,钱宗很大,决不亚于你们鬼王门,所以琐事繁多。” 见徐言还算老实,庞红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庞家的大致情况给他讲一讲。 “我们家的买卖大多由大哥打理,各路镖局则由我负责,二哥不务正业,偶尔也会帮我忙上一段时间,不过指望不上他,忙上半天他就会嚷嚷着去喝酒,爹爹不仅要掌管庞家,还需要管辖其他三大家族,我们家本来只有二哥还算清闲,现在你来了,你就成了庞家最大的闲人。” 抬头看了眼自顾自喝茶的徐言,庞红月继续说道:“你是齐国太保,该知道这次联姻的目的,所以你最好安稳一些,别生事,也不会有人来找事。” “你家有书么?” 徐言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庞红月一怔,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的说道:“有,爹爹喜欢读书,大哥也一样,所以我家的藏书很多,书房就有三间,如果你想看,自己去取就行。” “那就好。”徐言嘿嘿一笑,道:“有书看就行,我不喜欢上街,就喜欢闷在屋子里看书,只要你家的书够多,看上几年都成。” 庞红月没想到对方如此识趣,倒是有些意外,从新打量了一番徐言,发觉对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点了点头,庞红月刚要起身,徐言先走了,招呼了一声去书房取书,头也不回离开了院子。 “难道是个书呆子?” 屋子里没人,庞红月嘟起了小嘴,现出一副小女儿的神态,白皙的手腕枕着下颚,轻叹了一声。 她是在为青云阁与玉剑门的两位门主而叹息。 也算赫赫有名的门主,说死就死了,看来人世无常,的确如此,还好那群太保全都身亡,用不着自己出手为他们报仇了。 十八太保,还有十八太保的十七哥…… 想到这里,女孩儿柳眉一挑,杏眼圆睁,恨恨地一拍桌子,怒道:“十八太保的十七哥是十七太保,徐言,你不就是十七太保么!” 几句话的功夫而已,庞红月就被人家给绕进去了,这位大小姐顿时怒意大起,本想追出去找徐言算账,院子外面,两个镖局的掌柜有事来找,没办法,庞红月只好先忙正事,等到晚上在和徐言算账。 第150章 何种地步 “大小姐,京西镖局押送的官银与战马已经在灵水城入库,消息被飞鸽送回来了,一文不差。” 庞府的青石小径上,跟在庞红月身边的镖局掌柜认真的汇报着:“下一次的任务不仅有银钱战马,还有大型军械,您看是不是我们押镖的人手也要增加一些,林镖头正在回京的路上,好像途中遇到了几波山匪,传书在这,里面没有细说,还有押往j县的粮食,总计十五万担,走的是水路,夏季多雨,必然会有损耗,恐怕到了地方,会出现烂谷子,损耗的问题我们与粮商早已定好,超过一成,由我们镖局赔付,今年雨多,到时候怕会出现赔钱的现象。” “林叔一旦回来,让他立刻来府上,官家的分派不容有失,下一次的任务必然加派人手,这件事需要告诉爹爹才行。” 一旦涉及正事,别看庞红月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主人家的气势,语气沉稳地说道:“至于粮食,既然早与粮食敲好条约,按章办事就是了,如果损耗超过一成,我们按市价赔偿,走镖的买卖,不可能每次都赚,王掌柜不必多虑。” 有了大小姐的吩咐,名为王普的中年掌柜也算有了主心骨,他是庞家京西镖局的掌柜,管理镖局的各项事宜,庞家镖局真正说了算的,还是总镖头林中义。 “大小姐,藏云观又来委托生意,这次他们要押送一批药材到北诏国,给出了比以往多出一倍的酬金,您看这趟生意我们京南镖局接还是不接?”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是京南镖局的掌柜,庞家在京城的镖局有两处,一个京西镖局,另一个则是京南镖局,至于其他城镇,也大多有着庞家镖局,只是京城的两处镖局最大而已 庞红月的脚步顿了顿,道:“藏云观的背后是太清教,张掌柜应该知道,北诏国在年前遭到蛮族铁骑进攻,此时局势不明,我们的人去了,难保不会发生意外,太清教教众无数,让他们自己护送好了,我们庞家不赚他们这份钱,告诉他们,这次的买卖我们不接。” “是,我这就回去处理这件事。”张姓的掌柜点头称是,提前告退,那位老掌柜王普则陪着庞红月去见庞万里。 他是新任的掌柜,凭着自己的能力,两年来到也在京南镖局站稳了脚跟,只要忠心不二,庞家是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下属的。 一个人穿行在庞大的府邸之内,年轻的掌柜一番意气风发,像他这种经历过山匪生涯的账房先生可不多见,只要见识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自然会生出一股沉稳果断,他刚到庞家镖局的时候本来是一个不起眼的账房,两年来居然爬到了掌柜的身份,其中的功劳,也有他的沉稳果断在其中。 作为庞家的掌柜之一,只要不出现太大的意外,这辈子衣食无忧是没跑的,今年他看上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准备入秋就去提亲。 要是他原来的身份,别说大户人家的闺女,小户人家的闺女都不会嫁给他,单单山匪这个名头,就能为他带来杀身之祸,好在山寨里的人全都死绝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在京城打拼了两年,终于得到镖局掌柜的身份。 有了庞家镖局掌柜的身份,娶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应该不算太难。 想着李家闺女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年轻的掌柜有些飘飘然了起来,脚步都跟着轻盈了许多,拐过岔路的时候还跳了一步。 这一步不要紧,差点撞到人。 迎面走来的那位也不看路,其实也看不到路,捧着那么厚一摞书呢,挡住了视线不说,都能称得上横冲直撞。 庞府的下人什么时候如此没规矩了? 年轻的掌控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跟头,顿时怒气顶到脑门,眼神里不由得现出一股戾气,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 五年的山匪生涯,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从骨子里生出一股狠戾,好在这位年轻的掌柜够沉稳,立刻想起了这里是庞府,不是他的京南镖局,脱口而出的喝骂生生被压了下来。 庆幸着自己的克制力,年轻的掌柜也看到了书本后面探出来的那张带着傻笑的脸,随后人家就没事人似的走远了。 岔路口,年轻的掌柜呆若木鸡,半天没动地方,许久之后他身子猛地一颤,眼里泛起了无尽的恐惧。 怎么是他! 徐言! 张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他的那位顺路人,尤其还是在庞府。 他怎么在这,难道…… 这时候的张河,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难道他就是庞家的新姑爷! 昨天的喜宴,作为京南镖局的掌柜,他也参加了,只不过是在其他院子里的宴席,他这种地位还没资格接近钱宗真正的高层,尤其徐言的身份可是大齐天门侯,一位侯爷,虽说是齐国侯爷,也不可能给庞家的一个小小的掌柜敬酒,所以张河根本没见到新姑爷长什么模样。 时隔两年多,当年的徐言已经长大了,可是眉眼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张河与徐言同住一室三个月之久,熟得不能在熟了,今天一看到徐言的面容,他立刻认了出来,不过徐言好像没认出他,连招呼都没打。 张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庞家大院,他只知道一件事。 自己的亲事是别想了,恐怕自己这条命都别想要了,那个魔王怎么来了,那个不仅杀光了元山寨上千人命,还生吃活人的恶魔怎么入赘到了庞家! 庞府的大门外,张河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应该快到头了。 庞红月的闺阁之内,徐言正在窗前看书,清秀的容貌在树荫下显得宁静而俊秀,犹如备考的书生,只是不时微蹙而起的眉峰,预示着他的无奈。 院子里很安静,那些丫鬟们看到姑爷在读书,自然不敢打扰,可是她们不打扰,有其他的东西可不管那套。 呼扇呼扇的腾翅声响,不时就会从第一间厢房里传出来,好像有一堆母鸡想要振翅高飞一样,只是没有下蛋时的咯咯声。 被杂音扰得心神不宁,徐言放下书本,看向那间始终紧闭房门的厢房。 庞红月警告过不许进那间房子,想必里面养着恶犬之类的畜生才对,不过没听到狗叫,却听到震翅的声响。 难道是养着鹰? 徐言想起在马王镇东郊,庞红月就是靠着一头白鹰逃离的邪派包围,他顿时好奇了起来,想要看一看庞家的鹰,究竟神武到何种地步。 第151章 半天的时间 端起茶壶,徐言信步走出门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两个婢女在房檐的阴凉里说着悄悄话,看到姑爷出来,立刻小脸微红着见礼,急忙上前准备帮着姑爷沏茶。 大户人家,可没有主人家自己去打水的道理。 徐言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而后扫了眼婢女住的地方,发现明珠和青雨没在,他这才绕到第一间厢房近前。 茶壶里有茶水,徐言先是对着壶嘴抿了口茶水,而后才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座庞红月的禁地,倒不是不喜欢用杯子喝茶,其实是进城的时候见到那位太清教的法师端着茶壶的模样看起来仙风道骨,这才跟人家学的。 徐言觉得这样喝茶才有气势。 房门关的很严,北面的窗户却开着半扇,只不过窗口钉着一条条的厚木板,很像囚牢,从木板的缝隙看去,里面漆黑一片。 黑洞洞的屋子里,别人在外面绝对看不清,然而徐言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在他左眼的视觉之下,屋子里的景致已然尽收眼底。 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家具,只有一副怪异的铁架子,架子上抻着一条铁锁,在铁锁上,正立着一头浑身雪白的小鹰,看起来比母鸡没大多少。 果然是一只鹰崽子。 看到屋子里只是一只小鹰,徐言也就没太在意,因为鹰眼里并没有血轮那种妖兽的特征,普通的白鹰而已,在先天武者的面前是不够看的。 哗啦一阵铁锁响动,徐言出现在窗口的同时,那头小白鹰也看到对方,见到生人,小鹰浑身的羽毛瞬间炸立了起来,原本有些萎靡的鹰眼变得锐利如刀,鹰爪更是死死地捏动着脚下的铁链。 还挺凶,徐言顿时乐了,好奇地观察起这只明显是他那位笨夫人圈养的小鹰来。 爪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翅膀显得绵软无力,眼神虽然锐利,却明显有些萎靡,不多时,徐言已经看透了这只负伤的小白鹰,准备就此离开。 一只伤了筋骨的小鹰而已,徐言实在打不起太多的兴趣。 他刚一转身,没想到那只小白鹰还挺凶,居然挣扎着飞了起来,一头冲向窗外,窗子被钉死了,小鹰飞不出去,不过尖利的鹰嘴却能钻出去,这要被叨上一口,也得被咬掉一块肉去。 徐言转身的同时就听到声响了,回手一把掐住了钻出窗子的鹰嘴,不由分说,把右手里的茶壶扣在了鹰嘴上,这下好,壶嘴套着鹰嘴,那头小白鹰想要缩回去都不可能了,被吊在窗口直扑腾。 “还真是扁毛畜生,谁都咬啊。” 徐言低声骂了一句,顺手还拍打了几下鹰脑袋,自语道:“养什么鹰啊,伤人了怎么办,养猪多好。” 想起自己的小黑猪,徐言摇了摇头,背着手回了房间,不多时,又拿着一个茶杯和一捆针线转了回来。 茶壶是紫砂的,一看就是名贵的东西,而且徐言喝得十分顺嘴,留给小鹰白瞎了,他决定帮这头小畜生做个嚼子,以后就咬不到人了。 忙活了半天,在小白鹰无比凄惨的挣扎中,嘴巴上到底多了个茶杯,而且还被绑在了脑袋上,杯底用长线绕成死结,连着脖子一起被缠了个结结实实,想要用爪子抓下去都做不到。 看了眼犹自在地上扑腾个不停的小鹰,徐言嘿嘿一笑,端着茶壶打水去了。 在庞家的生活很安逸,至少徐言不用提防庞家人的黑手,他也十分自觉,质子嘛,没人监视是不可能的,只要不离开庞府,他的自由应该没人会限制。 上午捉弄小鹰,下午看书,晚上纳凉,一日三餐有酒有肉,这种生活徐言觉得和养猪差不多少了,安逸得让人昏昏欲睡,当然了,如果没有那个横眉立目,还提着长剑的女人,就更加完美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庞红月,你要谋杀亲夫吗!” 晚饭过后,徐言在门口纳凉的时候遭到了追杀,于是新房里一男一女隔着圆桌显得杀气腾腾。 “你把小雪差点憋死,徐言,我今天要你的命!” 忙碌了一天的庞红月刚刚到家,没顾得上吃饭,就发现明珠红着眼圈从厢房里跑出来,结果进去一看差点把她气死。 原本就受了伤的小白鹰,嘴巴上被人套了个茶杯,正在地上无力地扑腾着,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你有什么证据!”徐言据理力争:“谁看到是我干的,找出证人来我们当堂对薄。” “院子里除了你这个坏蛋之外,谁还会那么无聊!”庞红月不休不饶地怒道:“只有你这个无赖才会欺负小雪!” “那我给它赔命好了。” 两人追逐了半天,徐言突然不跑了,把眼一闭,抻着脖子说道,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 抡起长剑,庞红月半天没动,最后一把扔在地上,恨恨地跺了跺脚,怒气冲冲的去了厢房。 她不可能真的杀了徐言,人家既然耍起了无赖,她还真就无可奈何。 “不会真憋死了吧?”徐言眨了眨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厢房,发现没什么动静,他也有些疑惑了起来。 那只小鹰只是受伤未愈,封住了嘴巴而已,半天的时间死不了,难道那小鹰性子太烈,挣扎个不停,那就有些麻烦了。 蹑手蹑脚地来到厢房,在窗外瞥了一眼,徐言忽然间愣住了。 小鹰没死,只是挣扎得没了力气,脖子上被绳子勒得羽毛脱落,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模样,的确有点惨,正被庞红月抱在怀里,明珠忙着出去找伤药,黑暗的屋子里只有庞红月一人。 被窗棂分割开来的月光,照在女孩儿轻巧的身影上,清丽之中带着一丝萧瑟,尤其是那两行清泪,顺着洁白的面颊滑落,在地面上溅起朵朵泪花…… 跪坐的身影,黑暗中的女孩,洁白的小鹰,碎裂的月光伴着划出一缕青痕的泪水,犹如一幅怪异又绝美的画卷,映在窗外那双眼眸里,也缓缓印在那颗少年人的心间。 错愕之间,徐言觉得头皮开始发麻。 他不怕毒言恶语,也不怕鄙夷蔑视,更不怕刀光剑影,唯独对于女孩子的眼泪没辙,如果庞红月嚎啕大哭还好,至少能宣泄出心头的悲伤,可是这种无声的抽泣最是伤神,小小的少女,一旦神伤,可就不太妙了。 第152章 心乱如麻 忧伤神,愁伤身,忧愁这种东西是道家人最为不喜的情绪,徐言在乘云观的时候,总会听到老道士教诲他要心胸开阔,不要被忧愁所扰。 看到哭泣的庞红月,徐言的眉峰随之一动。 来到庞家,他的确觉得轻松了许多,哪怕有剧毒在身,也比身在鬼王门要舒服多了,质子的身份比不得那些自由人,但是比起在鬼王门被当成待宰的血食可要强出百倍。 从龙潭虎穴跳了出来,一旦抵达平安的地方,少年人的心性自然会被无意显露,说到底,徐言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尽管他比许多同龄人要沉稳得多,但是骨子里的调皮仍旧无法避免,一时兴起绑住了小白鹰的嘴巴,却惹得庞红月哭了起来。 女孩子一哭,徐言基本是应付不来的,他一直相信女人的泪水里存在着恐怖的力量。 能融化人心,的确够可怕…… 捏手捏脚地退了回来,徐言本想回屋子里装睡,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推开了厢房的门。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庞红月抹了下眼睛,恢复了面沉似水的模样,瞥了眼徐言,没有理他。 “你的小鹰没力气了,应该是饿的,吃饱就好了,伤得不算重。” 徐言无奈地摊了摊手,道:“我在窗外遛弯,它冲出窗子咬我,于是我寻思着给它做个嚼子,以后就不会伤人了。” 庞红月的眼神依旧清冷,盯着徐言不言不语,显得阴测测的,徐言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只好拍着胸口说道:“放心,我保证它死不了,勒出的血印子上些伤药,几天就恢复了,它现在是饿得没了力气,这才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模样,让它吃饱了,一定会生龙活虎。” “你会养鹰?”庞红月听到小鹰不会死,终于冷淡的问出一句。 “我会养猪。”徐言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两双同样清澈的眼眸对视到一起,终于,擦起了绚烂的火花,无关****,全都是怒火。 跪坐的少女徒然发难,骤起的身影灵动得犹如月下精灵,一只粉嫩的小拳头带着风声抡了出去,别看拳头不大,破五脉的力道,一颗树都能打折。 门口的徐言眉峰一挑,不退反进,以掌封拳,同样带着破五脉的力道,拳掌相接,在小屋里发出一声脆响。 啪! 一触即分的两道身影,全都灵动得犹如狸猫,庞红月身形跃动,两只小拳头毫不留情,徐言更不示弱,抬脚踢向对手,被封住了一脚之后,他直接跳上了白鹰栖息的那条铁锁链。 哗啦啦的脆响当中,屋子里不时传来拳脚之音,听到响动的婢女们全都出了屋子,没有一个敢多说什么,一个个站在房檐下一动不动,即便刚刚找来伤药的明珠,此时也站在院子门口,低头垂手不敢动弹,因为在她面前,正站着庞家的家主。 庞万里是来看闺女的,没想到刚刚走进院子,就听到拳脚的声响,大开的厢房里,两道矫健的身影在互相交手,竟是一时难分上下。 渐渐的,庞万里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这位庞家家主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同时,庞万里的眼神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扫了眼婢女的方向,低着头的青雨,此时把头垂得更低了几分。 家主离开,院子里的下人们这才喘过气来,庞万里不仅是庞家家主,还是一位真正的修行者,在家主面前,很难有下人不怕的,哪怕庞家从来没有过虐待仆役的传闻。 “明珠!”有婢女急忙拉住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急急说道:“小姐和姑爷是不是打起来拉,你快去劝劝吧,我们不敢过去。” 院子里只有明珠是庞红月的贴身丫鬟,其他人虽然也是丫鬟,却没有明珠得宠,小姐一旦发火,别人可不敢靠近。 明珠也急得不行,小跑着到了厢房门口,她刚刚走进厢房,里面已然分出了胜负。 明珠看到的一幕有些诡异,跑进厢房,先看到姑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一个眼圈已经变得乌青,抡起的拳头几乎贴在小姐的脸睱,却没有当真打下去,而她的大小姐仰着白皙的脖颈,刚刚收回自己的拳头,一副得胜将军的高傲模样。 本该互换的一拳,徐言到底没下了手,只好带着黑眼圈气呼呼地回屋睡觉。 逗一只小鹰而已,换来一拳外加两脚,徐言还不好真打庞红月,说到底他们已经是夫妻,打媳妇的事,徐言可做不出来,于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只能以他败北而告终。 下次得离那疯女人远点,徐言打定了主意,蒙头大睡,他不忍下手,人家可舍得打,眼圈火辣辣的不说,胯骨还被踹得生疼,好在打中徐言的一拳没用上破五脉的力道,要不然徐言就得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了。 “小姐,姑爷他没事吧?”明珠一边给小白鹰上药,一边担忧地问道。 “管他死活!” 庞红月没好气地说道,这么一场打斗,憋在心里的忧伤好像散开了许多,只是小鹰的伤势变得更难以痊愈,就快到围场斗兽了,她不由得再次心乱如麻。 被包扎起来的小白鹰依旧没什么精神,庞红月愁眉不展,主仆俩蹲在小鹰面前一时无语,过了半晌,庞红月忽然说道:“取些鲜肉来。” “对呀!”明珠恍然大悟,道:“我下午陪着青雨姐姐去街上买些女儿家的用度,晚上忘记喂小雪了,它一定是饿了,我这就去取鲜肉。” 明珠欢欢喜喜的刚要离开,却被庞红月叫住了。 关起门,庞红月站在窗前望向婢女们的屋子,轻声说道:“徐言的婢女,叫做青雨么。” “是呀小姐,青雨姐姐很好的,说话都柔声细语的,可温柔啦。” “别与她走得太近,那个人恐怕不简单。”庞红月的声音很低,一双大眼睛里闪过一道忌惮的光芒。 “青雨姐姐不会武功呀,小姐,你看错了吧?”明珠这两天已经与青雨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可没发现那个大姐姐有什么危险。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庞红月温怒着说道:“我看不出她会不会武,不过,我总觉得那个人不简单。” 明珠嘟着嘴答应了一声,心里还在想着明天替青雨姐姐做一身衣裙,她年纪本来就小,又不会武艺,自然没有庞红月那种天生的直觉。 第153章 辗转难眠 女人的直觉很可怕,尤其是那些天赋惊人的女子。 如果徐言知道庞红月对于青雨的直觉,他恐怕要拍手叫好了。 夜已深,徐言没有拍手,而是在磨牙,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在午夜里传出去老远,连楼上都能听得清楚。 楼下的人呼呼大睡,楼上的人则辗转难眠。 该死的家伙,睡觉也这么不老实…… 庞红月在闺床上翻了个身,她昨天是在明珠的屋子里睡的,今天算是新婚后第一次回到了自己的秀楼,虽然与徐言隔得挺远,但是自己的秀楼里住了个男人,她总是觉得不大舒服,时不时的还会看一眼楼梯口的方向。 任她武艺再高,天赋再好,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而已,十七岁的年纪,对于男女之事虽然朦胧,但也大致明白了几分,庞红月现在是生怕自己睡沉了,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身边躺着个男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恐怕真要杀人的。 徐言虽然可恶,还算老实,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听着楼下磨牙声的女孩儿,渐渐沉入梦乡。 其实在很多时候,迷惑人们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以为,因为无论任何景象,都有可能存在着伪装,就连打鼾或者磨牙的声音也一样。 徐言的确在磨牙,却是睁着眼睛磨的。 不是他不困,而是他看到一些并不想看到的东西。 隔着轻纱,床外正漂浮着一道游魂,如果是寻常的游魂,徐言可以轻易的视而不见,只要入夜,大街上都能看到游魂,难道他还不活了么。 从小练就的绝艺,在今天有些失效了。 因为那不仅是游魂,还可以称之为厉鬼! 青色的面孔,容貌清晰可辨,没有獠牙,却有一头黑色的长发,连发根都清晰得豪厘可辨。 眼眶空洞,面无表情的鬼魂,几乎与常人无二,能清晰到这种程度的魂魄,只能是蕴含着极大怨念的冤魂厉鬼,比起鬼王门的死鬼文太保不知要可怕了多少。 徐言见过的鬼魂太多太多,然而厉鬼的数量却很少,如今飘进来的鬼魂,如果暴起的话,绝对是能伤人的,甚至能将活人击杀。 庞家有鬼,这一点徐言可没有想到,尤其还是这种程度的厉鬼,按理说庞万里是修行者,家中不该出现厉鬼才对,难道修行者发现不了阴魂鬼体么? 无奈的徐言,死死地盯着床头晃动的鬼物,他看的书的确不少,但是讲解修行者的书可没有,即便鬼王门里存在着有关修行者的书籍,卓天鹰也不可能轻易让人观看,何况还是徐言这个外人。 徐言不知道修行者能不能发现鬼体,不过上次在丰都城主府的时候,他见识过闫临褚的寻灵玉,连筑基境的修行者都要靠着寻灵玉分辨各类气息的存在,由此看来庞万里如果不借助寻灵玉的话,应该也发现不了各类气息乃至阴魂鬼体的存在。 在庞红月房里出现的厉鬼,怪不得庞万里没有发现,他总不能每晚都拿着寻灵玉在女儿的闺房来探查吧。 躲在被子里一边磨着牙一边睁着眼的徐言,已然做好了动用左眼的准备,一旦对方扑过来,他会毫不犹豫的瞪起左眼。 很明显,鬼物不是来找徐言的,在床头飘了半晌,青脸上现出一种疑惑的模样,随后飘向了通往二楼的阶梯,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上楼了? 徐言掀开被子,盘腿坐了起来,他现在算是一筹莫展。 那种程度的鬼物十分危险,世间传闻的厉鬼害人,指的就是这种清晰可辨的鬼体,如果飘出去徐言不会理睬,飘到楼上可不好办了。 因为庞红月就睡在楼上。 徐言可不认为庞红月也能看到鬼,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的下了地,无声无息地摸上了二楼。 孽缘也是缘,且行且珍惜,庞万里的话说得没错,尽管只有夫妻之名,徐言仍旧不想庞红月被一个厉鬼给害死,不说别的,真要出了事,这座闺阁里就他们夫妻俩,一个凶手的名头,徐言是逃不掉的。 堂堂太保天门侯,怎么能替一个鬼去背黑锅? 徐言是越想越气,刚才就该动用左眼,跟那个恶鬼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候后悔已经晚了,他只好摸上二楼查看状况,一旦庞红月出现危险,说不得他也得动手相助。 楼上很静,流水一般的月光洒在包裹着轻纱的闺床外,梦中的少女显得朦胧难辨,看样子已经熟睡,而那只鬼物,此时正在窗前的月光里漂浮个不定。 趴在楼梯口,徐言仅仅露出左眼,反正右眼也看不到鬼,不惊动那只鬼物最好。 青脸的阴魂,距离床头不过五尺,仅仅是漂浮,居然不在接近,它缓缓抬起一只手,好像要打个招呼,又被轻轻放了下去。 低不可闻的叹息,随着月光飘远,下一刻,鬼体在月光中破裂了开来,彻底消失不见。 徐言亲眼看到鬼体的消散,虽然他没有听到声音,但他认为刚才那只鬼的确是在叹息,而且带着一股遗憾的感觉。 一只厉鬼居然在遗憾? 它在遗憾着什么? 难道认得庞红月? 缩回头,徐言坐在楼梯上沉吟不语。 没听说过厉鬼不伤人,反而还会感叹,这叫什么鬼,叹息鬼么? 吊死鬼徐言见过,叹息鬼他真就没遇见过。 鬼物绝非自然消散,因为鬼体消散会向天上飘或者向地底沉,碎裂开来的鬼体,只能说明对方有意散开了身形,以后还会再次凝聚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个安逸的地方,徐言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对付鬼王门派来监视的那两个人就够了,没成想再一次遇到了鬼,尤其还是个难缠的厉鬼。 应该是庞红月的熟人才对,否则那种明显带有生前神智的厉鬼,不会来到这座小楼,更不会见到自己之后产生疑惑,还会飘到楼上去找人。 思索了许久,徐言理不出半分头绪,还好那鬼物看起来对庞红月没什么恶意,既然是他们庞家的事,徐言也就不打算插手了,如果有机会,最好让庞万里知道自己的家里有厉鬼。 徐言习惯了视而不见,但也不喜欢自己睡着的时候,周围有厉鬼游荡啊。 打定了主意,徐言打着哈欠抻了个懒腰,他也困了,正准备下楼去睡觉的时候,忽然看到头顶出现了一对骇人而冷漠的大眼睛。 第154章 旷世奇闻 刚刚见到厉鬼,这时候又看到头顶出现了两只可怕的大眼睛,惊得徐言抬手一拳就砸了出去,对方也不示弱,小拳头一样砸了下来。 嘭一声响,两拳相撞,两人全都抽了口冷气。 原来不是鬼,是人…… 秀楼里就两个大活人,徐言终于知道那双大眼睛的主人了,这时候庞红月后退了两步,揉着手秀眉微蹙。 她是睡着了,却没有睡死,发现楼下的磨牙声消失,庞红月也就醒了过来,提防着徐言爬上来的女孩儿,果然在楼梯口看到了那个可恶的家伙,对方居然还敢对她出拳,于是庞红月的怒火更大了几分。 “还没睡呀。” 徐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先去睡了。” “你上来干嘛。”庞红月冷着脸质问,明显没有轻易放过对方的打算。 停住脚步,徐言实在找不到说辞了,挠了挠头,道:“屋子里有鬼,我上来看看。” “的确有鬼。”庞红月的话听得徐言一怔,还以为这位也能看到鬼物,没想到人家接下来却是怒不可赦的低吼:“你就是一只色中恶鬼!” 被人误会的感觉可不好,徐言好心上来看看庞红月的安危,反而得了一顿臭骂,他还不好辩解,说自己能看见鬼么,人家能信才怪了。 “知道你不信,不过,你屋子里真有鬼。”徐言无可奈何地说道:“自己小心吧,我不会再上来了。” 看着徐言平静的走下楼去,庞红月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一种当真误会别人的感觉仅仅出现了瞬间就被她彻底掐断。 他是邪派太保,混迹青楼不说,也一定杀人如麻,不可能是善辈,尤其想起来今天才得到的消息,庞红月看向徐言的背影更加愤怒了几分。 一想起今天已经传遍了全城的消息,庞红月就觉得牙根都痒痒,齐国太保天门侯,在祁渊峡调戏大普公主,又在赶往京都的途中与一个大男人同车共眠了三天,这种人间败类,怎么就成了庞家的女婿? 带着愤恨,庞红月几乎一夜无眠,其实让她睡意全无的不仅是外界传闻的天门侯的人品,还有徐言那句你屋子里有鬼。 花儿般的少女,虽然武艺精湛,但也害怕鬼怪之说,尤其是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鬼魂,最是令女孩儿们心惊,挺到天光放亮,庞红月梳洗了一番早早离开了秀楼,经过一楼的时候还能听到徐言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冷哼了一声,少女的身影推门而去,在院子里练起了剑法,灵动的身影舞得剑风霍霍,朝阳洒在她的身上,让女孩儿显得更加生机蓬勃。 庞红月每天都会习武,这是她早起的功课,半个时辰之后,这位庞家大小姐这才收招定式,额头微微见汗,气息则平静绵长,早已等在一旁的明珠接过长剑,服侍小姐沐浴更衣。 早饭算不得丰盛,白面的馒头,清炒的竹笋,两样小菜外加一大碗清汤。 庞家是真正的豪族,但是家风勤俭,除了庞少城那种花花公子才会在外面挥金如土之外,庞红月基本继承了庞万里的朴实。 吃饭的客厅在一楼,饭菜刚刚被丫鬟摆好,眼睛都没睁开的徐言准时落座,拿起馒头,抓起筷子,之后就头也不抬了。 徐言的吃相一贯如此,看得小丫鬟明珠在一旁抿嘴偷笑,庞红月没办法,只好当做看不见徐言,自顾自的草草吃了几口,而后离开了院子。 庞红月可不像徐言那么清闲,庞家家大业大,琐事繁多,即便她只管着家里的镖局,每天需要安排的事情也是数不胜数,尤其这阵子为了给小雪治伤,还要东奔西走的寻找珍贵的妖物灵体,眼看着下一次围场斗兽就要开始了,如果小雪无法痊愈,说不得她养的这头幼鹰,就要成为其他灵禽嘴里的血食。 心烦意乱的大小姐离开了院子,徐言还在吃个不停,看见庞红月盘子里的馒头没吃两口,徐言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吃,整整一笼满头被他一个人吃了个干净,吃完拍拍肚皮,问明珠还有没有饭了。 庞家自然不会缺徐言的吃食用度,而吃饱喝足的天门侯也会识趣地不找麻烦,捧了一堆书本回来,徐言继续着每天看书的好习惯。 而且一看就是一天。 庞家的藏书的确不少,让徐言有些惊喜的是,庞家的藏书里居然能找到一些有关修行者的书籍,很明显这些书籍都是庞万里的,因为这些关于修行界的书籍,徐言不是在那三间书房里找到的,而是在庞万里的书房拿来的。 本着一家人不该客气的原则,晌午的时候,徐言大大方方走进家主的书房,老管家还不敢拦他,新姑爷么,进老爷的书房也不算逾越。 当时庞万里没在,徐言也没乱翻,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叫做‘奇闻录’的古书,一看可就停不下来了。 这本书里是一些修行者才会拥有的见闻,里面记载着一些旷世奇闻,比如说巨雕展翅遮月,大鱼摆尾浪起,还有狐妖化形。 看得入迷的徐言,连主人家回来都没发现,庞万里见他看得入迷,不似做作,笑着将几本古书送给徐言观看,于是徐言这才有机会真正了解到一些修行界的消息。 从庞万里的书房回来之后,徐言捧着几本古书就不放了,尤其看到介绍修行者境界的‘修真详解’与一本名为‘符箓杂谈’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从书中所知,修行者也被称之为修真者,而修真的境界被分为了五个,分别是筑基,虚丹,元婴,神纹,渡劫,每当突破一个境界,修真者们本身的实力也会跟着突飞猛进,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强大地步。 突破境界不难理解,武者习武为了破开先天六脉,所以只要是先天武者,对于突破境界就不会陌生,然而让徐言觉得惊奇的是,修行者们的强大,不仅是修为突破后的递增,居然连寿元也会随着境界的强大而变得悠久。 抵达筑基境的修行者,大多能活到百岁之久,而虚丹境的修行者,则能活到两百岁,再往上的元婴境,可以达到四百年的寿命,如果能突破到神纹境,就可以七八百年不死! 飞天遁地的能力,翻倍增长的悠久寿元,一本古书而已,仿佛为徐言打开了一面通往长生的大门,又如同一场看得到,却摸不着的镜花水月。 第155章 十分有趣 人真能不死? 活上千年之久? 那不成了老王八? 徐言挠着头傻笑了起来,比起无忧无虑的猪,他好像更喜欢千年不死的王八。 没人不想长生,道家人清心寡欲,苦修自身,一样是为了延缓死亡的来临,对于生死的触动,早在老道士投身火海的时候,其实就出现在徐言的心头。 生于尘,归于土,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如果多出了百年呢,如果多出了千年呢,人们或许再不会生出人生苦短的感慨了吧。 能活得够久,谁都喜欢,徐言自然不会例外,只是古书的名字虽然叫修真详解,仅仅大致描述了修行者的五大境界,至于如何修炼,里面可没写,即便是写了,先天武者恐怕也看不明白。 大致了解了修行界,对于如今的徐言来说已经足够,看完了这本,他又拿起那本符箓杂谈。 符箓杂谈比起修真详解可要有趣得多,里面介绍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符箓,有的符箓能发出闪电之威,有的则能爆发出一团火焰,还有的可以冻住一缸水,或者变化成一条藤蔓。 变成藤蔓的符箓? 徐言看到这里乐了,变成藤蔓用来烧火么,还不如把符箓直接扔火里不就完了。 书面上的描写,有趣是有趣,凭着徐言的想象,是不可能想出来那些符箓真正的威力的,他看得出这种只有修行者才能炼制的符箓,一定要比先天武者的刀剑厉害,可是到底有多厉害,他始终比较不出。 如果能看到真正的符箓就好了,徐言如此想着,他认为庞万里那种筑基境的修行者应该会拥有符箓,只是不知道那位便宜岳父什么时候能露一手。 符箓的存在,让徐言浮想翩翩,一连将古书看了三遍,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书本,然后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太笨。 自己怎么拿来这几本无关紧要的书籍,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寻找鱼尾莲的下落。 离开鬼王门来到庞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徐言体内的乌罂草之毒,再有几个月就会发作,他可是吃下了第二份乌罂草,第一份的发作时间在半年以后,而第二份则会提前到三四个月,说不定再有两个月,他又要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令人不寒而栗的剧毒,徐言不可能不怕,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尽快寻找到解药的出处。 庞万里书房的藏书,成为了徐言惦记的对象,其他杂书他也看,反正他看书极快,一天下来看个几十本不费力,怎奈杂书里根本没有鱼尾莲这种东西的下落。 晚饭的时间到了,庞红月是和她二哥一起回来的,于是这场晚饭,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吃。 庞少城一看到徐言就开始挤眉弄眼,徐言只好还以傻笑,对于这位想要带他去逛青楼的舅哥,徐言倒是没什么恶意,反而觉得对方十分有趣。 浪荡子嘛,名头够臭,跟他天门侯在大普的名声应该相差不多才对。 徐言现在的惺惺相惜,其实大错特错了,他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京城,不仅臭,还臭得流油。 单单一个邪派太保的名头,就足够在大普正派当中人人喊打了,尤其路上的调戏公主,再加上与大男人同车共眠的消息,简直将徐言这个名号推到了风口浪尖,就连京城的乞丐提起齐国天门侯,都要吐口吐沫。 调戏别人无所谓,连大普的公主都敢调戏,岂不是把大普的好男儿全都没放在眼里么。 乞丐也要自称好男儿虽然有些怪异,可人家怎么也是大普土生土长的乞丐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几乎是所有大普男人眼里圣洁的化身,让一个邪派之人调戏,这分明是奇耻大辱。 徐言的确高估了他自己的名声,这段时间他没出门算是对了,据说一群愤愤不平的无聊人士天天守在庞家大门外,不是拿着臭鸡蛋就是捧着烂香蕉,就等着砸人呢。 “妹夫,来来来,二哥敬你一杯。”饭桌上,庞少城端起酒杯,看着徐言喝完,道:“止剑呐,你这个表字起得甚好,封刀止剑,说白了就是以后再也不拿刀剑,这是要金盆洗手,准备退出江湖了啊。” 徐言听着一愣,摆手道:“止剑,不止刀,我不会用剑,习惯用刀。” 啪的一拍桌子,庞少城喝道:“剑是兵中君子,刀乃兵中霸主,砍人嘛,还是用刀来的方便!来,二哥再敬你一杯!” 一惊一乍的庞少城把徐言和庞红月全都吓了一跳,庞红月没好气地瞥了眼她二哥,徐言则眼前一亮,问道:“二哥一定也使刀的高手了?” “我只用剑,不会刀法。”庞少城摇头晃脑的说道。 不会刀法你夸什么刀啊,徐言腹诽了一句,这时候庞少伟走进了院子,看到大哥来了,庞红月起身相迎。 “大哥,万家的消息怎么样了。”庞红月显得有些期待,而庞少伟则摇了摇头。 “两月前万家的确猎杀过一头妖物,今天找他们的大管家打听了一下,说是并没有蕴化出灵体,而且已经卖出去了。” “他骗你的大哥。”庞少城哼了一声,道:“我怎么没听说那只撼山熊被他们万家卖了,明明是不想卖给我们庞家罢了,熊眼里一圈半的血轮,生不出灵体才怪,他们明知道我家雏鹰受创,打着的不就是吞了雏鹰的主意,卖给我们灵体,让雏鹰吞了他们的王蛇么。” 庞少伟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庞红月则低头不语。 “蛇能吞鹰?”徐言有些等不及开饭,正打算自己先来一碗,听到庞少伟说起雏鹰王蛇,觉得好奇不由得问了一句。 “寻常的蛇哪能吞鹰,不过万家的王蛇就不同了。”庞少城大咧咧地倒了杯酒,倒是没当徐言是外人,讲道:“庞家雪鹰黎家鹤,许家貂鼠,万家蛇,我们四大家族都有豢养灵禽的传统,既然养兽,自然存在着斗兽,每年一次的围场斗兽,是四大家族的一次盛事,到时候四家会拿出幼兽来比斗,谁家的幼兽败了,就要成为食物,被胜者吞吃。” 败者被吞食,残酷的丛林法则,然而在这种规则之下,才会成长出真正强大的灵禽。 第156章 算不得隐秘 灵禽的存在徐言并不陌生,白天所看的那本奇闻录里收录最多的就是各类妖物与灵禽了。 灵禽其实也是妖物,不过是被驯化了而已,只有那种磨灭掉妖性,又经过多次繁衍的妖物,才能被称之为灵禽,否则真要养上一头凶性未退的妖物,那真是不要命了。 灵禽的分辨十分简单,它们眼里没有血轮,就像庞红月在马王镇逃脱那次的白鹰,就是庞家豢养的一头灵禽。 白鹰叫做雪鹰,被徐言作弄的那只名为小雪的雏鹰,则是庞家雪鹰生出的后代。 四大家族的围场斗兽,不会动用成年的灵禽,幼兽才会登场,而斗兽的目的不仅为了比拼各大家主的实力,其实也是为了保留灵禽的凶性,否则常年的退化,会使灵禽最终变成家禽,到时候可就真成了扁毛的畜生,除了用来吃肉,恐怕再无用处。 庞少城讲解的斗兽,算不得隐秘,说给徐言听也无妨,只是他大哥提及的万家,让这位二少爷愤愤不平。 “不就是一头妖熊么,不卖明说,用得着骗我们庞家人?妹子别急,明天二哥走一趟白雾林,猎他一头妖物回来。”庞少城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陪二哥一起去!”庞红月跟着跃跃欲试。 “胡闹!谁也不许去!”庞少伟听得脸都白了,道:“没有妖物灵体,最不济雏鹰被吞食,你们两个要去了白雾林,能有命回来么!在胡闹的话,我现在就去禀告父亲,把你们两个一起锁起来。 庞少伟口中的白雾林,是一处闻名大普的险地,里面栖息着无数妖物,单独的先天武者,入之必死。 “不去就不去,喝酒喝酒。”庞少城最怕他老子,急忙从善如流,庞红月显得失望不已。 “小鹰吃了妖物灵体就能恢复伤势?”徐言这时候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怀里就揣着一条金蛇灵体呢。 “灵体越强,恢复的速度越快。”庞少城在一旁说道:“灵禽成长十分缓慢,只有吞食妖物或者妖物的灵体,它们成长的速度才会加快,所以四大家族猎杀的妖物,大多会成为家中灵禽的食物,尤其妖物的灵体,对于灵禽的伤势作用极大,红月的雏鹰在一次猎杀妖物的途中被重创,毕竟雏鹰需要跟随母鹰学会狩猎,受伤甚至死亡也在所难免,它们是灵禽,所以它们的猎物是凶恶的妖,不是森林里的野兽。” 小鹰跟随母鹰狩猎,连寻常的鹰类都会遵从着这份古老的法则,能作为灵禽的雪鹰更无法避免,庞红月的那只雏鹰是因为跟随母鹰的一次狩猎而被暴起的妖物重创,虽然救了回来,但是伤势总也无法痊愈。 “没有其他雏鹰了么,斗兽不用非得一只雏鹰参加吧。”徐言得知了大致经过,不由得生出疑问。 “刚达到一岁的雏鹰,只有红月的那只小雪。”这次解答的是庞少伟。 “那就没办法了。”徐言遗憾地说道:“不如趁着斗兽之前,我们来一盘鹰肉炖土豆,应该味道不错,自己吃掉总好过让别人家的畜生吃掉。” 徐言的提议,听得庞少伟庞少城哥俩眼睛都直了。 吃雪鹰,他们这辈子也没想过。 “敢吃我的小雪,先把你炖了!”庞红月瞪着一双大眼睛,怒容满面的说道,她和徐言相识以来,就没有不拌嘴的时候。 “说说而已。”徐言不理她,自顾自的吃饭,面前的一盘子烧鱼已经只剩下一条鱼刺了。 庞家兄弟劝慰了一番妹妹,吃过晚饭也就离开了,庞少城临走的时候还好心地把门给带上,憋着的坏笑把脸涨得通红,也不知这位是想帮徐言成就好事,还是想让他妹妹来一场关门打狗,他这番猥琐的模样看得他大哥直摇头。 房中只剩下徐言和庞红月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萧杀了起来,庞红月的小脸冷飕飕的,好在徐言已经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抓起一本书,自顾自的倚在床头观看。 “你拿我爹的书了?”庞红月生了半天闷气,忽然看到徐言捧着的古书居然是父亲书房里的藏书,不由得脱口问道。 “是啊,你爹送我看的,你有意见?”徐言把脸埋在书里,头也不抬。 惊疑着老爹居然将修行界的书籍借给徐言,看到徐言大模大样的样子,好像不是偷来的,庞红月也就不好多说什么,起身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一句。 “昨晚你为什么说屋子里有鬼?” “看到的。”徐言答道。 “你能看见鬼?” “是呀。” “你给我见鬼去吧!” 庞红月不想和这个可恶的家伙废话了,抓起筷子扔了过去,她没有徐言的飞石手法,一双筷子只是打中了床榻,离着徐言还有老远。 气呼呼的庞家大小姐在上楼的时候,喊来了明珠,虽然她不信徐言所说,不过晚上还是找个人作伴为好。 几本介绍修行界的书籍被看完的时候,夜也深了,徐言放下书本倒头便睡,不多时磨牙声大起,嘎吱吱的听得跟鬼挠门似的。 后半夜的时候,一股冷风吹来,磨着牙的徐言睁开了眼睛。 门口,昨天那只厉鬼又出现了。 阴魂不散呐…… 徐言皱了皱眉,眼看着鬼物飘上了二楼,等了一阵儿,他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与昨天的情形一样,鬼物没有接近两个女孩儿的睡床,而是在窗前漂浮了半晌,又再次碎裂了开来,彻底散去。 蹑手蹑脚地退了回来,徐言这次没有惊醒庞红月,或许是太过乏累,也或许身边有人陪着,庞红月睡得很沉。 徐言却睡不着了。 总有恶鬼来串门,他也受不了啊。 徐言对鬼物的脾性比较熟悉,在鬼王门的时候,文太保的阴魂不散,是因为槐树藏阴,他才有一袭栖身之地,那么庞家的这只鬼,也一定有藏身地才对,否则再厉的厉鬼,也无法在阳间停留太久。 想到这里,徐言来到窗前,左眼被微微瞪起,很快,一道刚刚飘过院墙的魂体出现在他眼中。 犹豫了一下,徐言到底没有追出去。 这里是庞家,他是质子的身份,大半夜的追出去,知道的,他是在追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逃回齐国呢。 扑棱棱的响动将徐言的目光引向第一间厢房,被封住的窗口里,那只小白鹰的眼睛闪烁着精芒,目光竟也盯着鬼物离开的方向。 看到小白鹰的异样,徐言心中一动。 难道那小鹰也能看到鬼? 第157章 宵小之辈 小鹰看不到鬼,却能感知到危险气息的来临。 既然能被称之为灵禽,必然是灵性极强的兽类,这种驯化后的灵禽不但可以被主人驱使,还拥有着妖物般的敏锐与实力。 小白鹰的异样,看得徐言一阵疑惑,于是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厢房。 一看到有人进来,小鹰明显变得十分警惕,鹰眼中不但警惕,还充满着一股淡淡的畏惧。 它认得徐言,把它嘴巴绑住的家伙,哪能这么快就忘了。 “你也能看到鬼么?”徐言笑容满面的低语道:“你看到的鬼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吃掉那只鬼?” 鹰可不会说话,徐言的问题自然得不到答案,不过他不介意,脚步轻缓地逼近小白鹰。 先前的畏惧,在徐言接近之后变得恐惧了起来,白鹰不安地抖动着翅膀,它站在铁链上,要是退后可就掉下去了。 徐言的脚步停在白鹰面前,在小鹰惶恐的目光里,他拿出了一团红布,拖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打开。 “能看到么,想吃么?” 徐言盯着小鹰的眼睛一眼不眨,他发现对面的小鹰先前还在惧怕,这时候竟变得躁动了起来,脖子探着,鹰眼里带着看到猎物般的惊喜。 真能看到灵体! 验证了一番小白鹰当真能看到金蛇灵体,徐言重新包好小蛇,收进怀里,坏笑着说道:“想吃也不给,馋死你。” 妖物的敏锐比人类强大了太多,小白鹰这种灵禽能看到灵体倒也不算意外,只是不知道白鹰能不能对付厉鬼。 恼人的厉鬼每晚都来,徐言没有对付厉鬼的经验,他可不敢断定自己的左眼能不能干掉这种程度的鬼物,如果能有个帮手可就安全多了,他这才试探了一番白鹰,要是小鹰真能对付厉鬼,他倒是不介意将金蛇灵体喂鹰。 整天怀里揣着条蛇,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 一觉天亮,吃过早饭的徐言再次来到庞万里的书房,这一次他挑的都是关于草药方面的书籍,捧回来二十多本,看到入夜才全都看完,依旧没有鱼尾莲的下落。 徐言觉得有些麻烦了,自己体内的毒,恐怕不是那么好解的,要不然卓天鹰当初也不会放他离开鬼王门。 庞家的生活对于徐言来说清淡如水,他很喜欢这种安逸的日子,怎奈他自己心急如焚,解不开乌罂草,他早晚得命不保夕。 阴毒的卓天鹰放走了徐言,却留下了乌罂草这种魔鬼般的毒药,徐言不会很快死,那么鬼王门在这次两国联盟的事件中就是有功之臣,等过个一年半载,徐言在无比凄惨的哀嚎中死去,卓天鹰不但报了弑子之仇,还不会得罪齐国皇室。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恶毒算计! 越是心急,徐言的饭量会变得越大,吃饭的时候经常看得庞红月目瞪口呆,一度以为徐言是饿死鬼投胎。 一转眼,徐言已经在庞家住了半月之久,这段时间他从未出门,除了偶尔在庞府里走动走动之外,基本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出,于是一个好姑爷的名头,到底被庞府的各路亲戚盖了下来。 当然了,好姑爷的言外之意,还有笨姑爷,蠢姑爷,胆小如鼠姑爷。 当徐言得知自己的名头已经臭到何种地步的时候,已经是他来到京城的半月之后了,还是在四大家族的围场。 围场是一片被封闭起来的斗场,位于黎家一处城外的别院里,四大家族每年都要在斗场中斗兽,而参战的灵禽,只能在一岁以内。 徐言是被他那位二舅哥拉来的,他本来不想出门,却受不了庞少城的盛情。 其实也不算盛情,人家的盛情不过是生拉硬拽。 一到黎家的别院,徐言终于体会到了京城之地的繁华所在,虽说别院在城外,竟是比城中最为繁华的酒楼都要热闹几分。 整座别院里到处都是人,而且全都是年轻人,一个个锦衣折扇,风度不凡,更有大家族的千金,掩口娇笑,媚眼连连, 眉眼不是抛给徐言的,而是抛给庞少城的。 庞家风流子的名号,在京城可是鼎鼎大名,说的就是庞家二少庞少城,这位不但风流,武功还高,破五脉的身手,加上庞家少爷的地位,哪能不惹得那些贵妇小姐们青睐。 “二少爷,多日不见,又去何处寻花访草了,都不记得来看看人家。” “谁说不是呢,城少爷是不是破开了六脉,准备跳出红尘,去修行呢。” “二少爷如果能跳出红尘,那才叫天下奇闻呢,我猜他一定被谁家的闺女迷住了心窍,咯咯咯咯。” 周围一片莺声燕语,幽香不断,徐言就在庞少城身旁,此时鄙夷地瞥了眼这位二舅哥,心说果然是位风流浪荡子,花心大萝卜。 庞家人来的不少,架着白鹰的庞红月与一众家人到了一处专门备好的客房,为斗兽之前做准备,徐言则跟着庞少城走在最后。 “二爷,这位是?” 有位不知谁家的贵妇娇笑连连地看向徐言,问了一句。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门侯,我们庞家的姑爷。”庞少城随口说了一句,说完还瞥了眼徐言,那眼神分别与徐言之前看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不但鄙夷,还充满了怜悯,那意思分明在说,你自求多福吧。 “调戏公主的天门侯!” “男女通吃的齐国太保!” “软骨头的庞家赘婿!” 一连串的惊呼从那些嘤嘤小口中发出,随后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品茶的,聊天的,应酬的,会友的,之前的嘈杂仿佛被一道惊雷所湮灭。 无数道万分鄙夷外加不屑的目光刷刷刷望来,犹如一道道凛冽的剑气,刺得徐言生疼。 有那么大的名头么…… 徐言咧嘴笑了笑,刚想抱拳和这群京城贵胄打个招呼,那边就听闻一声怒吼传来。 “斯文败类!调戏我大普公主的宵小之辈,纳命来!” 一位青衣书生举着折扇就杀了过来,这位明显连一脉都没破开,跑两步都喘,冲到近前就想拔出配剑砍人,书生的配剑不过是装饰而已,这位拔了半天也没拔出来。 至于么? 徐言都看傻了,在心里大骂那群护送他进京的边军,尤其是程羽,没有那群大嘴巴,谁知道他调戏过大普公主?再说了,那也不是他调戏人家,而是人家戏耍他这位天门侯啊。 本以为庞少城花花大少的名声够臭,直到现在徐言才真正发觉,他自己的名声之臭,庞少城恐怕都难及万一 第158章 显得高尚 专门为斗兽准备的房间里,徐言叹了口气,问道:“二哥,你带我来围场,是不是为了给自己遮丑?有我在,你的名声好像显得高尚多了。” “止剑呐,二哥不得不佩服你的聪明。”庞少城在一旁嘿嘿坏笑,道:“总在院子里窝着,你不嫌烦啊。” “出来更烦!”徐言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们大普的人就知道捕风捉影么,我什么时候调戏过公主了,是她自己抓破了衣服诬陷我!” 一想起楚灵儿当时的模样,徐言就恨得直咬牙,能让他徐言吃瘪的人可不多。 “衣服都破拉?”庞少城先是吃惊,而后怪声怪气地说道:“那就说明你还是占了便宜,我们大普的长公主啊,你都敢调戏,啧啧啧,还真应了那句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哈哈。” “长公主?”徐言微微一愣,刚想说话,庞红月转过头来打断了话茬。 “二哥来帮我看看小雪,它左脚的伤势最重,我帮它揉过了,想必血液能通畅一些。” 妹妹发话,当哥哥的自然得过去帮忙,庞少城查看起小白鹰,庞红月则趁机来到徐言近前,压低声音说道:“闭上你的嘴巴,你从来没见过公主,记住没有!” 楚灵儿代替姐姐去联姻,这个消息别人可不知道,就连大普的皇帝都是前天才得知,还是被楚灵儿设计骗走的长公主匆匆赶回皇宫,才被皇帝发觉。 庞红月不想徐言透露这个消息,可是人家并没有守秘密的习惯。 “我见过呀,没见过我怎么调戏她的。”徐言没好气地说道。 “你!”庞红月一时语塞,也是,人家调戏公主的名声都传得人尽皆知了,说没见过公主根本不可能啊。 哗啦啦铁锁搅动的声响中,斗场的巨门开启,斗兽的时间到了。 带着充满警告的眼神,庞红月狠狠地瞪了徐言一眼,架起白鹰,走出门外。 斗场是一座巨大的笼子,建立在别院的中心,巨笼的四周环绕着长廊,以供人们观战之用,如今长廊上站满了人,想要看一场四大家族的围场斗兽,平头百姓可没那资格,能进入这座别院的,必然身份不低,而且非富即贵。 没什么开场白,斗兽场的规矩简单直白,胜者王败者寇,进入斗场的灵禽只有两种结局,饱餐一顿,或者被别人饱餐一顿。 随着女眷们的惊呼,两头在笼子中对持的狮虎同时飞身扑起,撕咬在一处。 用来热场的可不是灵禽,而是野兽,一狮一虎很快全都遍体鳞伤,尤其那头雄狮,脖子被咬开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小溪一样滴答答淌个不停,这番血腥的场面,看得徐言一脸不耐,可是其他的观众却在轰然叫好,尤其那些贵妇小姐,一个个呐喊得比谁都大声。 城里人的怪癖么? 徐言摇了摇头,野兽猎食有什么好看,他小时候在临山镇经常能看到。 京都繁华地,在这处天子脚下,平常的确看不到狮虎这种凶猛的野兽,别说狮虎了,一只野猪敢闯进京都百里之内,都能被驻扎在京城四周的驻军切成碎片。 久居繁华地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太平盛世,骨子里越发期待看到这种野蛮血腥的景象,这是安逸太久所造成的,如果让这些豪族贵胄感受到蛮族铁骑的凶残,恐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在想看一眼狮虎相搏。 狮虎斗的结局,是猛虎获胜,然而遍体鳞伤的老虎,虽然获胜,也是气喘吁吁,活不了几天了。 沉重的闸门被两个壮汉以链锁摇起,有别院的下人牵走猛虎,拖走狮子,地面的血迹则不闻不问,随后一只鹤与一条蛇被关进了笼子里。 鹤是小鹤,浑身灰羽,长喙如剑,显得威风凛凛,蛇也不算太大,一身绿皮间黑纹遍布,看起来杀气腾腾。 鹤是黎家的羽鹤,蛇是万家的王蛇。 灵禽登场,巨笼外围立刻响起无数欢呼,从人们期待的神色能看得出来,这次鹤斗蛇,必然比狮虎之搏还要惊险。 徐言站在长廊上,定睛望去,在他的左眼里,那条王蛇身上的花纹犹如活的一样在不断扭曲,而羽鹤的每片羽毛都在散发着一层薄薄的豪光,看起来犹如坚硬的甲胄。 这就是灵禽啊,果然不凡! 暗自点了点头,徐言看向小白鹰的时候就变得失望多了。 鹰眼倒是锐利如常,只不过一身白羽显得暗淡无光,看不出多少灵性,反倒与寻常的苍鹰相差不多。 四大家族的围场斗兽,几乎每年都在延续着一种方式,那就是庞家对许家,黎家对万家,几乎从来没有改过,由此也不难看出,庞家黎家走得近些,而许家万家必定交情匪浅。 随着人们的惊呼,巨笼中的两只异兽已然斗在一起,那羽鹤仗着身形灵动,不时飞天而起,以尖利的长嘴啄咬王蛇,而王蛇则选择了防守,盘起蛇阵严阵以待,吞吐的芯子带着丝丝的异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黑绿相间的艳丽条纹,说明那条王蛇必定怀有剧毒,别看一开始羽鹤占据上风,一旦被咬上那么一小口,胜负即分。 羽鹤的主人,是一位青年男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巨笼里的恶战,紧紧捏起的双手显得此人担忧不已。 黎易鸣,黎家的次子,这人徐言见过,在城外十里亭迎接他的黎家代表。 王蛇的主人则是一位身材健硕的青年,那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仰着下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看来对于自己的王蛇信心十足,从别人的谈论中徐言得知健硕青年的名字。 万家的长房嫡系,如今万家家主的长孙,万户侯。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徐言还以为对方也是位侯爷,后来才明白过来,人家姓万,名户侯,合起来就是万户侯了。 够霸气的名字,徐言点了点头,那位万户侯长得也够霸气,神态倨傲得更加霸气,在徐言看来他名字起错了,不该叫万户侯,应该叫万霸气才对。 在万户侯的身旁站着一位丰神如玉的青年,神态温和,面带浅笑,看起来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然而看到这位,徐言的眼里顿时涌起一缕冷芒。 许敬之! 当徐言看到许敬之的时候,对方也正好望来,两人的目光交错之际,几乎同时笑了一笑,徐言的笑容带着一股憨傻,显得人畜无害,而许敬之的笑容含着一片真诚,犹如遇到了熟人,丝毫看不出半分恨意。 孙子! 找死! 虽然笑容可掬,却是貌合神离,徐言在大骂对方是孙子,而许敬之则暗道对方找死。 第159章 生死恶斗 相逢一笑泯恩仇,世间最好的谎言莫过于此。 恩仇是泯灭不掉的,除非连着对方的脑袋一起泯掉。 “许家最得宠的小少爷,妹夫,你可要小心点。”庞少城就在徐言身旁,看到许敬之的目光望来,他好心地提点道:“小心他阴你。” “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阴我?”徐言不解地问道。 “你是和他没仇,那是你没成我妹夫之前,现在你成了我妹夫,别看他对你笑,心里早就恨你入骨了。”庞少城嘿嘿一笑,道:“那小子迷恋我妹妹都要入魔了,曾经发誓非红月不娶,你娶了人家的心上人,他能不恨你么。” “那改嫁好了。”徐言十分大度,幸好庞红月离着远,没听到他这番骇人听闻的言谈。 庞少城愣了一愣,接着竖起大拇指,道:“取舍有道,妹夫,你将来必定是干大事的人呐。”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嘛。”徐言习惯性的就想打个稽首,手都抬上来了才想起来他不是道士,于是借势挠了挠头:“既然人家是青梅竹马,我退出,天门侯的身份送给他都行,外加送他鬼王门太保的资格。” “你想得美,质子的身份能送出去才怪,鬼都不敢要。”庞少城哼哼了两声,道:“就算我妹妹不嫁你,也不会嫁给许敬之,她可不喜欢那些自私之辈。” “哦,那算我没说。”徐言得知庞红月对许敬之没什么好感,一时觉得心头有些轻松,对于这种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再次捏紧的感觉,他也是有些诧异。 难道我喜欢庞红月? 不可能! 徐言在心中暗道,就算自己喜欢上小黑,恐怕也不会喜欢上那个刁钻又蠢笨的庞家大小姐。 “天门侯,幸会幸会。” 许敬之不知什么时候绕了过来,微笑着拱手道:“少城兄也在啊,庞伯父最近可好?” “许少爷记挂了,我爹他老人家好得很。”庞少城敷衍了一句,明显不大喜欢许敬之,对着人群里一群贵妇招了招手,自己走了,把徐言撇在一边。 “一别半月有余,天门侯好像没有出过门吧,这次是第一次出来?”许敬之微笑说道。 “是啊,来看看斗兽,听说精彩纷呈,其实索然无趣。”徐言撇了撇嘴,满脸遗憾。 “哈哈哈,天门侯说笑了,这可不是寻常的野兽,而是灵禽之争,精彩的还在后面,难道鬼王门没有这种表演么?” “有啊,我们不斗兽,只斗人,你一刀我一刀,谁被砍死谁倒霉。” “斗人,哈哈,果然有趣,真想见识一番邪派的人之斗。” “你早晚能见到,等得正邪开战,到处都是人斗,有趣极了。 “正邪已然联盟,不会斗了。”许敬之收敛了笑容,看了眼不远处的庞红月,显得有些凝重地对着徐言说道:“天门侯,能否借一步说话。” 徐言的眉峰动了动,如果在其他地方,他可不会跟这位许敬之借一步说话,然而这里是黎家别院,周围全都是四大家族的高手,徐言可不信许敬之敢在这种地方对他下手。 名声臭归名声臭,如今大普正派还真就没人敢要了徐言的性命,要知道一旦质子有一人身亡,另一个绝对活不成。 往一旁走了两步,徐言问道:“许少爷,有话可以说了。” “天门侯应该知道,我与红月青梅竹马……”许敬之显得有些凄苦,道:“可惜,红月到底没有选择我做她的夫婿,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红月性情倔强,希望天门侯容忍她几分,谦让她几分,只要你对她相敬如宾,我也就知足了……惭愧惭愧,今天说得多了,希望天门侯不要介怀。” 对方突如其来的袒露心声,徐言觉得莫名其妙,道:“我和红月一直相敬如宾,许少爷多虑了,既然你们是儿时玩伴,担心对方也是人之常情,放心,我不会亏待红月的。”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许敬之点了点头,引着徐言边走边道:“天门侯没来之前,说实话,敬之满腹恨意,恨不得当场将你打昏,由我替你去完婚,哎,爱慕红月,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想是想,可惜,红月不愿。” 两人说话之间,斗场中的搏杀已然变得激烈了起来,羽鹤将对手啄出了血迹,而王蛇的几次突袭也差点咬中羽鹤的脖子,很明显,两只灵禽全都暴躁了起来,虽说是幼兽,比起之前的狮虎可要惊人了太多,如果这时候扔进去两只狮虎,绝对会被两头灵禽撕碎。 “希望天门侯能珍爱红月,只要看到红月幸福,我这一生也就安心了,哦,对了,天门侯,这位是在下的好友万户侯,你们都是侯,不过他的身份可没有天门侯高,呵呵。” 两人走到了斗场巨门附近,徐言已经停下了脚步,而许敬之正好指点着不远处的万家少爷为他引见。 四大家族的少爷,徐言不好不理,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位万户侯万少爷此时也回过头来,哈哈大笑着抱拳道:“天门侯!久仰大名,哈哈哈!” “万少爷,幸会幸会。”徐言微笑着说道。 万户侯他没在意,徐言一直想不通许敬之那个混球为何今天如此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言对身边的许敬之已经提上了几分小心。 “来来来,天门侯你看,我这条王蛇可还称得上勇猛?”万户侯点指着笼子里比臂膀都粗的王蛇,自豪地说道:“别看它现在还小,只要在长一年,就能变成一条真正的巨兽,到时候什么羽鹤雪鹰,都是被吞的份!” 说话间的功夫,斗场中的羽鹤与王蛇算是彻底缠在了一起,鹤腿被蛇尾卷住,而蛇牙被鹤喙钳住,两只灵禽翻滚撕咬,开始了真正的生死恶斗。 这时候黎家的次子黎易鸣也到了巨门近前,对着徐言善意地抱了抱拳,而后皱着眉头观战,随着一声锣响,黎易鸣显得松了一口气,而万户侯则不屑地哼了一声。 原来灵禽比斗是分场次的,而且还有时间限制,一场比斗会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两只灵禽会被各自的主人带离巨笼休息,换成下一场比斗。 徐言头一次见识围场斗兽,他可不懂得规则,听到锣响,徐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庞红月架着白鹰往这边走,看样子是准备放鹰进笼子与许家的貂鼠搏杀。 沉重的铁门再次被两个壮汉以链锁摇起,几位明显是黎家与万家的高手正站在巨门两侧严阵以待。 抓回斗出了凶性的灵禽可不是那么容易,弄不好都会伤人,灵禽伤了他们是小,真要冲出笼外伤人可就麻烦了。 就在铁门被缓缓开启,笼中斗兽依旧在殊死搏杀,而徐言正在回头观望的时候,站在徐言身旁的万户侯,与贴近那两个摇动闸门壮汉的许敬之互相碰了一下目光,下一刻,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第160章 吞吐之间 咔嚓 搅动着铁链的机关发出一声怪异的响动,随后彻底失灵,刚刚被摇起的巨门轰然落下,这种意外惊得巨门旁边的黎家高手纷纷后退。 这堵巨门数万斤的份量,这要被砸到身上,筑基境的高手都得当即毙命,笼中的灵禽晚抓回来不要紧,反正它们缠在一起,伤不到外人。 突然出现的意外,谁都没有料到,然而更加让人意外的还在后边。 当巨门轰然落地,扬起一片尘土之际,一个少年的身影,居然出现在巨笼当中! 巨门失灵,徐言本想离着远点,他的位置就在门外,可是没等他退后一步,身旁的万户侯一把将他推进了笼子里。 “那不是邪派太保么?” “他怎么进去了,难道天门侯想要斗一斗我们正派的灵禽?” “好像是万家少爷推进去的……” “你瞎啊,哪只眼睛看见万少爷推人了,人家太保这叫艺高人胆大,懂不懂!” 巨笼外嘈杂声大起,尤其许敬之显得最为焦急,他一把推开两个负责拽动铁门的壮汉,亲自动手转动铁锁,还大声喊道:“天门侯别急,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咔嚓,哗啦啦! 随着许敬之猛地一摇,缠着铁锁的转轮直接分崩离析,两条吊起铁门的锁链直接滑落,这下子想要开启这面厚重的巨门就更难了,除非重新安装铁链与转轮。 破五脉的击石入碑,被许敬之暗地里动用而出,他分明是有意崩碎了转轮,别人被他的身子挡住看不清,徐言隔着铁门可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混球啊,徐言的眼神里冷芒一闪,看来在大普,的确有人敢要他的性命! 像许敬之这种自私之辈,根本不会去考虑大普公主在齐国的下场,他只想要徐言这条命。 一把抓住铁门,徐言提起浑身的力气,然而巨门却纹丝不动,他猛地抬头,盯住了门外的许敬之与那个狞笑着的万户侯。 “这、这怎么坏了!”许敬之扔掉手里的残渣,神色慌乱地拍击着铁门:“天门侯快出来,快出来啊!” 嘭嘭嘭的拍打声,对于徐言没有半分用处,反而吸引了斗场中的羽鹤与王蛇,两只灵禽拼杀得凶性大起,这时候一旦看到有外人闯入了斗场,鹤与蛇顿时分开,转而死死地盯住徐言。 灵禽相搏的战场,不会允许其他野兽靠近,如果接近,那么下场只能是被撕碎! 庞家一方,庞少伟吓得脸都白了,庞少城更是从远处的女人堆里急奔而来,庞红月架着白鹰已经愣住了,她也没想到在围场会发生这种变故。 围场斗兽是为四大家族年轻一辈准备的斗场,那些筑基境的长辈可没来,这时候黎家的次子黎易鸣反应了过来,急忙吩咐手下去准备锁链转轮,巨门有多重他十分清楚,以武者的力量根本抬不起来,这里虽说是黎家的别院,却没有筑基高手坐镇,能救徐言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修好转轮与锁链。 徐言冷冷地扫了眼故作惊慌的许敬之与那位庞大腰圆的万户侯,这次意外他十分清楚是那两人搞的鬼,袍袖一动,徐言的手里已然多了一块石子,随身携带石头这种好习惯,他在鬼王门就养成了,如今身处正派腹地,更不能忘记。 既然对方亮出了杀意,徐言可不会忍气吞声,巨门由厚重的钢铁打造,并非实心,上面有着许多孔洞,用来观看斗兽之用,人出不去,石头能出去,只要顺着那些孔洞,飞石一样能打到外面的人。 看出了徐言眼中的冷意,许敬之与万户侯齐齐后退,而徐言的身后,羽翅的扑扇与蛇行之声几乎在同时传来。 身处斗场之中,徐言不敢怠慢,猛地回头,只见那两头灵禽一高一矮,一上一下,同时向他逼了过来,原本的对手因为外人的闯入,居然要联手杀敌。 这下麻烦了…… 看到两只灵禽眼中泛起的血丝,徐言知道自己恐怕不好脱身了,灵禽说到底也是从妖物驯化而来,钱宗四大家族的斗兽,不外乎想要让灵禽保持凶性的同时还能受人驾驭,可是一旦斗出了妖性,那就不能叫做灵禽,而是被称之为妖物了。 一人多高的羽鹤,加上手臂粗细的王蛇,虽然是幼兽,还达不到妖物的程度,但是两只灵禽联手,四脉甚至五脉的先天武者恐怕也抵挡不住。 这时候庞少城已经到了门外,这位庞家二少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铁门的边缘,双臂较力之下,巨门仍旧一动不动,发觉抬不起巨门,庞少城的脸色也变了,如果徐言真被咬死,庞家第一个脱不开干系,而徐言死后的一系列后果,庞家必然要全部承担,不说别的,徐言只要死了,刚刚嫁到齐国的公主必然会没命,害死公主的黑锅一旦被扣下来,庞家就算根基再深,也会被皇室迁怒。 看到羽鹤与王蛇的逼近,庞少伟与庞红月急得脸色发白,庞少城则与黎易鸣帮着那些取来锁链转轮的黎家高手修复机关,庞家和黎家的人着急,周围看热闹的可没有几个人心急,尤其是与许万两家走得近的,全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着笑话。 羽鹤与王蛇已然逼近,徐言无奈之下,贴着斗场的边缘开始游走,他是受了无妄之灾,只要能拖到铁门开启就可以出去,没必要与两只灵禽搏杀。 徐言的游走明显没什么用处,从他进到斗场开始,羽鹤与王蛇的目光可就不离开他这个外人了,尤其那头羽鹤,居然还腾空飞了起来,呼扇的翅膀犹如一片刀山一样当先扑杀而来。 羽鹤除了嘴巴厉害之外,羽翅也及其锋利,与王蛇争斗的时候,王蛇有蛇鳞抵挡,不惧羽翅,可是人就不行了,单一的人类遇到一头老虎都会被吃,如果没有趁手的武器,先天武者绝对不会是灵禽的对手。 羽鹤当先发难,徐言的身子也在瞬间爆发出全部的速度,沿着斗场的边缘直接蹿了出去,同时一块石头被他随手打出。 身陷险地,可不是保留实力的时候。 一扑未中,羽鹤还挨了一块飞石,不过徐言的石头也被羽鹤的尖喙直接崩飞,竟是寸功未见。 脚步急顿,无声无息的王蛇趁着羽鹤发难的功夫已然挡住了徐言的去路,立起来能有一人多高,猩红的芯子吞吐之间发出嘶嘶的怪响,面对这头毒蛇,徐言也是脸色一沉。 被羽鹤伤到或许不会致命,可是一旦被王蛇咬到,必然会性命不保! 第161章 神兵利器 前有王蛇后有鹤,徐言被夹在中间称得上险象环生,他带的石头不多,又没带着封玉刀,赤手空拳之下,很难斗得过两头灵禽。 徐言现在很想念小黑,因为小黑连达到妖物的巨蛇都能撞扁,可惜,小黑没在身边。 暴起的蛇牙,打断了徐言的遗憾,缭绕着绿色毒汁的牙齿闪电般咬来! “飞蝗!” 低吼的徐言抬手便是飞石击出,石子正好与蛇牙相撞,石子被崩裂,王蛇吃疼,到底退了回去。 王蛇退走,徐言身后的羽鹤却扑了上来,半个剑身长短的尖喙直奔徐言后心。 身形倒转,徐言探出了单臂,一把抓住扎来的鹤喙,抬起右脚一脚将羽鹤踢飞了出去。 嘎嘎嘎的一阵乱叫,羽鹤呼扇着翅膀在三丈开外停住,抖了抖脖子,竟是毫不在乎,反而徐言的右脚变得酸麻无比。 先天真气的确能开石裂碑,然这种力道对上灵禽就显得不够看了,那羽鹤一身羽毛不但锋利如刀,还硬如精钢,除非扭断它长长的脖子,否则很难伤到它分毫,被石子击退的王蛇此时更是游走了起来,围着徐言吞吐蛇信,寻找下一次扑杀的机会。 棘手的局面! 当年在老坟山面对那头黑狼的时候,徐言就体会过独斗妖兽的感觉,如今过去了两年,他的身手的确矫健了许多,然而他的实力,依旧还是先天五脉。 只要是先天境界,单打独斗就绝对不是妖物的对手,两只幼兽灵禽的合击,已经能抵得上一头妖物的实力了。 看到徐言打出的石头,斗场外的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鬼王门的太保精通暗器,石头打得够准啊。” “他连刀剑都没有,只有暗器如何护身,铁门再不修好,我看这位天门侯可就要喂蛇了。” “他死了,我们大普的公主岂不是危在旦夕?” “一时半会的应该死不掉,只要他剩下一口气,齐国能拿公主如何。” “废太保才是好太保,这次借着羽鹤王蛇好好挫挫他的锐气,最好将他咬个半死,成了匪人,我们大家都能心安不是。” 一时无法开启的巨门,别人在看着热闹,黎家的次子黎易鸣已然满头大汗,黎家本与庞家交好,这要庞家的姑爷真被灵禽咬死,两家分得决裂不可。 一边催促着黎家高手快些安装转轮锁链,黎易鸣一边大声呼喝着他的羽鹤,那头羽鹤毕竟是黎家所养,虽然斗出了凶性,在黎易鸣的喝斥下倒也犹豫了起来,围着徐言一时不在进攻。 羽鹤的犹豫,使得徐言终于能透出一口气,面对一条王蛇幼兽,他有自信撑到巨门开启,最不济飞石连击,必定能逼退那头王蛇。 飞石的动用,已经是迫不得已,否则徐言绝对不想在大普的正派面前显露自己的绝学,一击飞蝗或许外人看不出什么,可是一旦接连不断的动用飞石,今后这招后手可就人尽皆知了。 之前的飞石徐言并未动用全力,然而逼近的王蛇,很显然不会轻易退却,因为万家的那位万户侯非但没有喝令灵禽的打算,反而还发出一种怪异的呼喝之声。 那种呼喝可不是唤住王蛇,而是在命令王蛇进攻! 万家的手段,在场的四大家族高手大多都熟悉,庞红月一听万户侯口中发出的怪声,俏脸顿时升腾起愠怒,尤其当庞红月看到徐言打出的飞石,她的心里跟着就是一动。 她在马王镇遇险,是被两块石头所救,如今还有一块石头被她贴身收着,今天看到了徐言也能扔出石头,让这位庞家大小姐不由得将徐言与救她的高手联想到一处,不过很快这种联想就被彻底掐断,因为庞红月绝对不信徐言是当时救她的那位高人。 没有双手同时发出飞石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崩得开连环重弩。 虽然不相信徐言是马王镇以飞石崩开弩箭的高人,庞红月可不想徐言现在就被咬死,万家的王蛇有多毒她十分清楚,如果被咬中,即便过后服下解药也会变成一个废人。 王蛇之毒,可以摧毁武者的经脉! 深深吸了一口气,庞红月略一犹豫,还是探手从领子里抓出一柄裹着软皮的小巧匕首,那匕首原本被她带在胸前,当做贴身的饰物。 “徐言!” 顺着铁门的缝隙,庞红月将匕首推了进去,缝隙不大,刀剑送不过去,她这柄贴身匕首正好能过去。 听到庞红月的声音,徐言眉峰微动,一把接住了飞来的匕首,刚一入手,只觉得手心传来温热,同时还有一股千节花香升腾。 顾不得为什么匕首是温的,徐言双手交接,猛然抓下了裹着匕首的软皮,见那软皮反面遍布着鱼鳞般的纹路,徐言知道这是上好的鲨鱼皮所制,不好扔到一边,又没什么好地方放,于是顺手揣进了怀里。 从递来匕首,到锋刃出窍,徐言没回头,动作更是浑然天成,仿佛早已和庞红月心有灵犀,只不过他最后将软皮套收进自己怀里的动作,明显让庞红月小脸一红,愤怒中透着晕红的俏脸此时显得妩媚动人。 “青鳐匕!”帮着修门的庞少城在一旁怪叫了一声:“老娘的遗物,借他了?” “快些修门!”庞少伟急不可耐地打断二弟的抱怨,低吼道:“徐言绝对不能出事,否则我们庞家将大祸临头!” 庞少城撇了撇,不在多说,投向徐言一道羡慕的目光之后,又开始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的妹妹,他觉得今天的妹妹和妹夫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发现二哥古怪的目光,庞红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在理他,蹙着秀眉关注着巨笼中的恶斗。 好温乎的匕首啊 徐言抓着五寸多长的小巧匕首,心里还在赞叹着庞家果然有压箱底的宝贝,别的不说,就说这把入手温热的匕首,一看就不是凡物,凡物也没有上来就带着一股温乎劲的道理嘛。 他是没看见人家庞红月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匕首,还以为是把天生就温热的神兵利器。 丝丝! 吞吐的蛇信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受到主人的命令,王蛇游走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将徐言逼得连连后退不说,这条大蛇竟然爬上了铁笼,身体在快速游走,脑袋则一直对准着徐言,尖利的蛇牙锋芒毕露,每一次猛扑都险些咬中徐言,一时间将笼子里的天门侯逼得狼狈不堪,徐言躲躲闪闪的模样不时还会引起一阵哄笑。 耍猴一样的太保,并非耍猴人,而是那只被戏耍的猴子,这场好戏看得那些局外人兴高采烈,观看斗兽的可不仅是四大家族的人,还有许多名门之后,豪族子弟,这些人全都是年轻人,而且不怕事儿大,看到精彩之处还有人拍手叫好的。 一场困兽之斗,除了庞黎两家之外,基本没人在乎徐言,能看到邪派太保出糗,这些人绝对痛快不已,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觉得痛快,也有人觉得不痛快,非但不痛快,还对那些叫好的家伙报以同情的目光。 第162章 王蛇的仇 “招惹谁不好,招惹那个恶魔正派的人是不是都傻了?” 人群里,张河苦着脸望着巨笼中的徐言与两只灵禽,他倒是很希望那两只灵禽把徐言给吃干抹净,连点渣都别留才好,可是最近这些天他特意打听到的消息,实在让他不看好笼子里面的羽鹤与王蛇。 自从在庞家大宅看到徐言,张河一连三天没睡好觉,做梦都能梦到元山寨恐怖的一夜,后来他开始四处打探那位邪派太保的来历,终于让他得知了十七太保的一些往事。 邪派太保的身份,注定不会碌碌无名,正派当中也会有所传闻,随着太保入赘庞家,来自齐国的消息终于传遍了大普,于是张河得知了玉林寺崩塌,十八太保遇难,只有十七太保一人生还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张河来说其实足够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也认定了死掉的十七位太保加上过万鬼王门弟子,全都应该算在徐言的头上。 别人其实并不会这么想,怎奈徐言当年带给张河的恐惧实在太深了,这几年来张河始终坚信,那个满脸傻笑,人畜无害的小道士,其实是魔鬼的化身,跟在他身边的人,不死才叫怪事。 张河的经历,注定让他与别人的思维变得不同,他先认定了徐言在齐国一次灭杀过上万的活人,后来又联想到徐言与鬼王门应该暗中反目,因为害死所有太保,不就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资格入赘大普了么。 一个并不起眼的镖局掌柜,居然能有这种眼光,其实不是张河这个人眼界不凡,实在是被徐言给吓怕了。 看着巨笼中小丑一样狼狈不堪的少年,听着耳边充满鄙夷不屑的议论,张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元山寨,那个灰头土脸的小道士依旧在憨傻地对着所有人微笑。 “一群傻子啊”张河不由得在心底悲鸣:“你们以为自己在戏耍猴子,实际上是那只魔鬼在戏弄你们,等着吧,等着你们被他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时候,就没人能笑得出来了。” 以张河的身份,勉强能进入这间别院,他对斗兽没什么兴趣,要不是李家闺女苦苦哀求,想要见识一番四大家族的围场斗兽,张河根本不会来这种血腥的地方,因为他见过的血腥太多了,现在一看到血就想吐,不管是人血还是兽血。 “张大哥,那位太保会不会被蛇吃掉啊?” 张河的身边,一位娇小可人的女子正脸色煞白,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李家算得上大户人家,但是比起京城的豪族可还差得太远,如果没有张河这位庞家镖局的掌柜带着,她可进不来这座别院。 斗兽虽然血腥,但毕竟是斗兽,加个人进去,可就吓人了,如果放在平常,被人家抓住衣角,张河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拉一拉对方的小手,可如今他是半分的兴致都没有,哭丧着脸说道:“不会,他会把蛇吃掉” 嗖! 巨笼中追逃的两道身影此时发生了突变,徐言一脚踏上巨笼边缘,接着翻身而起,在他的下方,紧追而来的王蛇一口咬空,蛇牙合拢的声响在悬空的徐言耳中清晰可辨。 王蛇咬空,徐言手中的匕首可没有刺空。 身形翻转的同时,锋利的匕首直接脱手而出,这一击徐言已经酝酿了许久,匕首的锋刃太短,他无法轻易去刺杀,只有以飞石的功夫扔出,才能发挥出匕首最大的作用,尤其还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出,这样一来就更加麻烦了。 不愿泄露太多的飞石绝技,徐言无奈之下,可算等到了时机,趁着自己翻转的身形与王蛇擦肩而过,小巧的匕首被他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打出,正中王蛇的七寸,当身形落地的瞬间,徐言已经探手抓住了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划,这条王蛇的半个脑袋顿时就垂了下来。 七寸被斩开了一半,蛇血咕噜噜直冒,那头羽鹤此时彻底不敢接近徐言,一来是黎易鸣的约束,二来则是王蛇死在眼前的震惊。 “我的王蛇!” 大门外,万户侯瞪着眼睛捶足顿胸。 两只灵禽对付一个太保,居然能让对方杀掉他的王蛇,这次万家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条灵禽幼兽,可是无价之宝,被其他家族的灵禽吞了还能增加其他灵禽的实力,被人杀掉,那就是白死了。 被切断半个脖子的巨蛇盘成了一团,不断抽搐的蛇尾在鲜血中颤抖个不停,已经奄奄一息了,只是身体仍旧缠在一起,好像个圆球。 回头看了眼不敢过来的羽鹤,徐言面无表情的来到王蛇近前,盯了一会,探手掐住了蛇脑袋,随后挥手一刀,用匕首将蛇头斩落。 没有蛇灵呢? 看着渐渐松散开来的蛇身,徐言并没发现蛇灵的存在,想了想,应该是幼兽太小的缘故,恐怕只有那些成年的灵禽或者是妖物才会在体内蕴化出灵体。 “你敢杀我的王蛇!我饶不了你!” 万户侯隔着笼子怒吼,将铁门拍得嗡嗡作响,一副要冲进去撕碎徐言的模样,其他围观的众人更是张着大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条蛇而已,难道它是你兄弟?万兄,节哀顺变吧。”徐言抹了把汗水,对着万户侯随口说道。 “你兄弟才是蛇!那是我的灵禽,你敢杀我的灵禽,我就要你的命!”万户侯怒吼连连,眼睛都红了。 “我兄弟是猪。”徐言低声嘀咕了一句,别人听不到,他也不在理会那个万户侯。 “你们万家想要如何!”徐言不理睬万家,庞红月此时可不干了,俏脸含煞,道:“想要他的命,来我庞家取吧!” 万户侯把徐言推进的斗场,庞红月虽然离着远可也看得一清二楚,她不待见徐言可以,别人想要害徐言可不行,因为徐言的性命关乎着整个庞家,两国江湖门派的联盟是当今皇帝的托付,怎能被庞家搞砸。 面对庞红月,万家的少爷倒也不惧,瞪着庞红月哼了一声,毕竟他挑衅在先,而且万家的实力绝对没有庞大深厚,今天被杀掉一条王蛇的仇,他一时是报不了的。 “二哥,还有多久才能修好啊,我好饿啊。” 笼子里传来徐言的询问,庞少城忙得满头大汗,没好气的说道:“早着呢,饿了你就把那头王蛇吃了吧。” 黎家的巨门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好的,但也用不了太久,庞少城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人家还答应了一声。 把破了好几个口子的外衫团成一团,徐言掏出个火折子开始点火,衣服烧着了,他用匕首剁下一块蛇肉,在火上烤了起来。 险象环生的恶斗了半天,既然万家和许家把自己推进斗场,徐言怎能不尝一尝万家蛇的味道呢。 第163章 担忧不已 “张大哥,你、你猜对了,他、他真把蛇吃掉了!” 李家闺女颤抖着声音说道,张河则闭上了眼睛,心底哀叹了起来。 他不仅吃蛇,还吃人呢 斗场里的徐言蹲在火堆前一副流口水的模样,这番当场烤蛇肉的举动,看得周围的人们全都傻了眼。 那可不是寻常的蛇,而是万家的灵禽王蛇! 就这么被烤了? 闸门外,万户侯气得暴跳如雷,已然在心里恨死了徐言,他不管自己害人在先,这份屠蛇之仇,他绝对要报。 万户侯看了眼许敬之,发现对方看向徐言的眼里一样阴沉无比,有许敬之这个同盟,他们两人对付一个徐言可就轻松多了。 “脸盆大的机关转轴都能被切断,许少爷的击石入碑果然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啊。” 将转轮固定好,庞少城抹了把汗水,回头冷声说道:“二位好算计,当着我庞少城的面就想干掉我妹夫,这笔账先替你们记下了,以后必当奉还!” 庞家人不是傻子,哪能到现在还看不出是许万两家在使坏,不但庞少城语气生硬,他大哥庞少伟更是脸色铁青。 “冤枉啊少城哥!”许敬之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嘴脸,道:“门口人多,天门侯被挤进斗场本是意外,我可是好心好意想要帮着拉住闸门,谁成想闸门老旧,机关生锈,一下就断了,这可怨不得我,只能怨这处斗场太旧,没人打理。” “老旧失修,黎家是不是穷得连别院都养不起了。”万户侯在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养不起别院围场,我万家买下来好了!” “你们放屁!”黎易鸣这时候可不干了,斗场是他们黎家的,而且归他打理,每年都会修整多次,这处闸门他昨天还亲自检查过,根本完好无损。 “这处围场我每年都会修整,分明是你们在背后搞鬼!是你们弄坏了闸门,休要挑拨我黎家与庞家!”黎易鸣的修为不高,仅仅破开了三脉,这次事故把他惊得不轻,好在徐言没事,真要出事,黎家与庞家绝对会分崩离析。 啪! 黎易鸣刚刚说完,一座五指山就拍了过来,万户侯居然仗着自己的身手高强,扇了黎易鸣一个嘴巴。 “你大哥可以跟我们称兄道弟,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妾生的杂种!” 万户侯灵禽被杀,憋着一肚子火气,突然的翻脸,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而那句妾生的杂种,让黎易鸣憋得满脸通红,一缕血迹顺着嘴角滑落,他瞪着眼睛竟不知如何还口。 黎易鸣是黎家的次子不假,他的母亲却是妾的身份,在豪门大户,妾生的儿子,可算不得嫡系血脉,在家族中自然比那些长房嫡系要低了一头。 万户侯是万家真正的长房嫡系,他在万家的地位,可不是黎易鸣在黎家能比的,庞家两位少爷他都不惧,何况是黎易鸣这个黎家少爷。 “万户侯!”黎易鸣憋得满脸通红,怒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会禀明家主,到时候自有公道!” “公道?”万户侯冷笑了一声,道:“狗东西,你害死了你大哥,今天又险些害死天门侯,好啊,我也会禀报我爷爷,让他老人家在各位家主面前评评理,是我万户侯跋扈,还是你黎易鸣误伤人命!” 一句话,听得黎易鸣的脸色刷拉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浑身跟着颤抖了起来,妾生的身份黎易鸣并不在意,再怎么说他也是黎家的血脉,可是年前的一场大祸,他大哥死于非命,这件事虽然家主没有怪罪,可是说到底,却是因他而起。 一年来,背着害死大哥的名声,黎易鸣其实并不好过,如今被提及往事,他觉得心口一热,差点喷出一口积郁了许久的鲜血。 “大哥他不是我害的” “你大哥不是你害的。”许敬之这时候冷冷地帮腔道:“你大哥,只是因你而死罢了。” “够了!”一侧的庞少城怒容满面,道:“少说几句吧,今天风大,别把二位的舌头闪了。” 庞少城开口,许敬之撇了眼黎易鸣,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万户侯更是狠狠地瞪了黎易鸣一眼,这一场好戏,笼子里的徐言看得真真切切。 没想到不但有蛇肉吃,还能看到四大家族内斗,徐言觉得这次涉险的回报不不说别的,王蛇肉一旦烤熟了,味道还真就不赖,有一股螃蟹的鲜美味道,他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抓上几条,让肥九做一顿全蛇宴。 闸门外发生的纠纷,早已将围观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有人看向黎易鸣的表情充满了鄙夷,也有人对于许敬之的骄横不屑一顾,看来在大普正派,即便是钱宗的四大家族,也并非铁板一块。 通过这次纠纷,徐言更加确定了四大家族的关系。 庞家与黎家走得近,而许家与万家必然关联颇深,四大家族两两联盟,在钱宗内部形成了两大势力,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万户侯都敢当众扇黎易鸣的嘴巴,私下里万黎两家能和睦才怪了。 哗啦,哗啦。 不久之后,闸门被彻底修好,庞少城亲自动手摇起了巨门,黎易鸣面色苍白地抓回了黎家的羽鹤,至于万家的王蛇,那位万户侯已经不准备要了,因为也根本要不回来,都进了徐言的肚子,他想再见到自己的灵禽,就得等徐言从茅厕出来的时候了。 “天门侯,好手段!” 万户侯愤恨地盯着徐言,道:“这笔账我记下了,一条王蛇,早晚你要还回来!” “好呀,以后一定还你一条。”徐言摸了摸嘴角,道:“忘了给万兄留一块,味道真的不错!” “你找死!”万户侯眼睛一瞪,就想出手,在庞家人的冷眼之下,他到底没有拔剑,一双大手将剑柄按得嘎吱吱直响。 第一场斗兽结束,接下来该庞家与许家的灵禽登场了。 庞红月走向大门,她肩头的小白鹰更开始躁动了起来,另一方的许敬之从仆从的手里接过皮箱,打开之后,一只灵动的貂鼠立刻窜上他的肩膀,小小的獠牙龇了起来,对着小白鹰发出细微的低吼。 庞红月轻柔的摸了摸小白鹰的羽毛,俏脸上满是担忧,尤其她看到许敬之的貂鼠凶相毕露,显得生龙活虎,于是对于自己这头小鹰的命运更加担忧不已。 或许这次斗兽结束,小雪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轻轻叹息了一声,庞红月抖手将白鹰放入笼中,看着小鹰在斗场中飞腾而起,庞红月险些掉下泪来,趁着回身的功夫抹了下眼角。 庞红月的一举一动,始终落在许敬之的眼里。 这位许家的少爷不由得生出一股兴奋的感觉,抓起肩头的貂鼠抛向门内,能让自己的灵禽吃掉庞红月的灵禽,许敬之觉得越发兴奋了起来,就好像他自己即将吃掉那位庞家的大小姐一样。 许敬之怪异的嗜好,促使他浑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盯着庞红月的目光如火焰在烧。 那是团邪火,能烧灭友情,烧灭亲情,甚至烧灭人心! 咔吧! 不知是不是许敬之的邪火从心头外溢了出来,刚刚修好的闸门转轮,突然再次崩坏,随后那位许家的小少爷,被人一脚踹进了即将落下砸门的斗场当中! 第164章 稍安勿躁 第二次意外的生,看得围观的人群全都傻眼了。 刚刚才修好的大门,怎么可能又坏了一次,而且最让人们惊诧不已的是,不仅站在门前愣的许敬之被踹进了斗场,刚刚从斗场里逃出去的那位天门侯,居然也跟了进去。 轰隆隆的巨响中,锁链断裂的巨门轰然关闭,扬起一片沙尘,徐言被尘土遮蔽的身影,终于抿起了一丝冷笑。 抬手挥散了尘土,徐言嘴角的冷笑变成了愤怒,对着门外愣的万户侯怒骂道:“姓万的,你非得害死我才甘心是不是!这笔账你家太保爷记下了,等我出去,非扒了你的皮!” 一回头,徐言看到了眼睛直的许敬之,顿时大惊道:“啊!许兄!你也被踢进来啦!” 两场斗兽,第一场进去一个人,第二场进去俩,这种情况堪称百年不遇,不但许敬之傻眼了,外面的庞家兄妹也傻眼了,万户侯傻眼了,黎易鸣更是傻眼了,围在巨笼外的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副见鬼的模样。 “我”许敬之刚要说话,立刻被徐言打断。 “你被万户侯踢进来的,我亲眼所见,等会我们出去一起揍他。”徐言摩拳擦掌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你血口喷人!”外面的万户侯终于反应了过来,反驳道:“第一次是我推的,刚才是你自己冲进去的!” “承认了?”徐言缓缓回头,脸色阴沉的说道:“第一次,果然是你推的啊。” 万户侯可没有许敬之那么阴险狡诈,他本是个粗野的性子,一旦被人揭穿,反而恼羞成怒,骂道:“我推你怎么样!我就想看你斗兽!齐国太保,在我们大普正派的眼皮子底下装乌龟,你当我们全都是傻子么,成亲那天算你逃过一劫,今天爷爷就是要废了你!装乌龟也行,围着斗场爬三圈,老子就作证你是一只乌龟王八蛋!” 随着万户侯的喝骂,有许多身份不俗的正派高手纷纷附和。 “击杀王蛇,天门侯果真好身手,既然又进去了,那就杀掉貂鼠和雪鹰,让我们开开眼吧。” “七步成诗文太保,哼,来我们大普装乌龟,先爬两圈再说。” “鬼王门太保,能是泛泛之辈么,本是心狠手辣,偏偏装作人畜无害,当我们大普人都是傻子?” “听说玉林山崩塌,十八太保遇难,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难道他真有一身龟壳?这可得好好瞧瞧。” “庞家就该废掉他的经脉,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废了他,许少爷废了他!” 斗场外不仅有庞家人和黎家人,许万两家来的人也不少,而且跟那两家关系近的更是繁多,万户侯的王蛇被杀,徐言一时间成了许万两家的公敌,尤其他刚才踹许敬之的一脚,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这时惹来的喝骂怎么能少。 成亲的时候,来自正派的试探被徐言敷衍了过去,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不生事,今后应该没什么危险,如今看起来,人家可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废了我? 徐言在心底冷笑,既然你们非要看看我的身手,那就让你们看个够! 自从被万户侯推进了斗场,徐言对于许万两家已然生出了杀意,来到大普他的确打着缩头乌龟的主意,只要别人不来烦他,他根本不会去惹事,怎奈乌龟不行,躲在龟壳里也会受到敲打,既然如此,那就探出头来,乱咬一气好了,让他们看一看藏在龟壳里的未必是乌龟,也有可能是借着龟壳在躲清静的恶兽! 巨门外,庞少城看着眼前断裂的转轮机关和地上碎裂开来的石子,他豁然抬头望向笼子里笑眯眯的徐言。 转轮的断裂,是被一块石头所致,石头的力道之大,比起抡着刀剑的先天五脉高手都相差不多。 他有意崩断了巨门,有意将自己和许敬之关在斗场,他要干什么? 庞少城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便得到了答案,随着徐言笑容满面的招手,一块小小的石子被他毫无预兆地打了出去,直奔许敬之的面门。 “啊!” 许敬之知道徐言没安好心,但他没想到对方还没翻脸就能先下手了,而且下手之黑,更是骇人听闻。 有边打招呼边扔暗器的么。 急忙忙闪身躲避,仗着先天五脉的身手,许敬之堪堪避开了飞石,石头从他耳边划过,一道血线随之在他耳朵上出现。 “天门侯!”许敬之怒容满面,道:“你想如何,推我入斗场,难道你想与我一战么!” “斗人啊,你刚才不是说很想见识一下么?那我们就斗一次好了。” 徐言带着和蔼的笑意,道:“今天既然许少爷对我倾心而谈,在下怎能不赤诚相对呢,你给我说了心里话,该我给你表演表演我们邪派的人之斗了!” 笑容开始变冷,徐言手里的匕上渐渐铺满了一层豪光,破五脉的真气被他彻底动用,好不容易把许敬之弄进了笼子里,徐言哪能放过他。 看到徐言的匕,许敬之的心头就是一沉。 他心说坏了,自己没有武器,对方则带着一把匕,真要死斗,自己非得吃亏不可。 “天门侯稍安勿躁,我们有话好说。”许敬之退后了两步,招手呼唤自己的貂鼠,徐言有匕,笼子里可还有他许敬之的灵禽呢。 小巧的貂鼠原本在盯着头顶的白鹰,觉主人也进了笼子,顿时气势大振,这时候得到许敬之的呼唤,正准备爬上主人的肩头。 “行啊,我们边打边说!” 断喝之中,徐言身形一动,身轻如燕的天赋被施展而出,直奔许敬之扑了过去,同时飞蝗出手,打向地面的貂鼠。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徐言翻脸的度比翻书都快,根本不给许敬之丝毫准备的时间,匕划向对方的咽喉,飞石则击中了冲来的貂鼠。 灵禽貂鼠,牙尖嘴利,急奔之中面对飞来的石头毫不在乎,抬起小爪子挡了一下,它还以为是块寻常的石头,没想到石头上居然带着五脉的先天真气,虽然打不死貂鼠,却将貂鼠崩飞了起来。 本就小巧的貂鼠,自然没有刚才的王蛇皮糙肉厚,被一记飞蝗命中,出一丝细微的哀嚎,这时候徐言的身形已经到了许敬之面前,带着豪光的匕让许敬之又惊又恼,还不敢硬接,只好同样施展出身轻如燕,向后急退。 这边的两位刚一交手,头顶的小白鹰可算找到了机会,一声啼鸣,俯冲而下,扑向被飞石崩飞的貂鼠。 第165章 险象环生 一位大齐太保天门侯,一位许家最得宠的小少爷,一头负伤未愈的小白鹰,一只灵动凶猛的灵禽貂鼠,四道身影,两人两兽,在硕大的斗场里展开了殊死交锋。 叫做小雪的小白鹰十分聪明,它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那只貂鼠,如果两只灵禽正常互斗,自己一定败北,因为它的伤根本没好,一旦败了,下场只能被那只貂鼠吞食。 如今的局面,不但灵禽互斗,还多了两个大活人,虽然小雪畏惧徐言那个坏人,但他现徐言居然与貂鼠的主人斗在一起。 这可是好机会,小白鹰想不了太多,它却知道自己伤得很重,更知道取胜的机会只有现在! 鹰对鼠,必然有着先天上的优势,如果两只异兽不是灵禽,那么鹰必然会吃掉鼠,占着可以飞行的好处,还有徐言时不时打向貂鼠的飞石,庞红月这头小白鹰显得勇猛异常,探抓如钩,振翅成风,居然逼得貂鼠左窜右跳。 雪鹰占据了上风,徐言一样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破五脉的真气一旦不在保留,飞石的能力一旦被全部激,别说手无寸铁的许敬之,就算让他拿着一柄宝刃也未必是徐言的对手。 有这手飞石的功夫在,面对与自己同样修为的五脉先天,徐言几乎稳胜。 “徐言!这里是斗兽之地,你我又不是野兽,如此搏杀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恶斗中,许敬之觉到自己的处境实在不利,立刻出言蛊惑。 “我的笑话你们看得够多了,再多看一些又何妨,今天我俩就当自己是兽了,你是老鼠我是鹰,咱们不死不休!”徐言一边毫不留手的猛攻一边还有闲情逸致跟对方搭话。 想要在言词上蛊惑住徐言,许敬之再修炼个一百年都不够看的。 “你想两败俱伤吗!别以为我怕了你!”许敬之怒道。 “没想两败俱伤,你也不会怕我,我只想让你去死啊!”徐言低语中单手一震,飞蝗出手,直奔对方的脚面。 打斗到这种程度,徐言可不会再留情了,打出的石头个个不离许敬之的脚面,这要被打中了,许敬之一只脚就算废了。 领教过徐言飞石的力道,许敬之知道不能硬接,他第一次避开的飞石根本没碰到他,都能在他耳朵上划出一道血痕,可想而知这种力道的石头打在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左躲右闪,许敬之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脚面,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五六块石头,正想缓口气,刚一抬头,只见寒光一闪,徐言居然将匕给扔了出去。 许敬之的魂魄差点没被吓飞了,被石头打中脚面多说废一只脚,这要被匕扎上,半条命就没了。 一声惊呼,许敬之的武艺的确不凡,退避的途中硬生生来了个金钢铁板桥,身子猛地往后一仰,那柄带着五脉真气的匕几乎贴着他的肚皮飞了过去。 貂鼠被雪鹰缠住,许敬之也就没了依仗,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匕之后,他倒是有些庆幸,因为徐言此时也两手空空了,没有了匕,只剩下飞石可就好对付多了。 庆幸的心思只是出现了瞬间,许敬之就觉得小腹一阵翻江倒海,剧痛袭来,疼得他脸都抽搐了起来。 匕是躲过去了,紧跟着匕而来的一脚他可没躲过去,飞身而来的徐言,正好踹在了许敬之的肚子上。 轰隆一声闷响,倒仰着身子的许敬之如遭重锤,整个身体被轰进了地面,徐言这一脚用出了全力,差点把许敬之给踢冒泡。 佝偻着身子好像一只大虾一样的许家少爷,疼得满脸冷汗,一时是起不来了。 见他起不来,徐言乐了,蹲在许敬之头顶,嘿嘿笑道:“什么!许少爷你不服,还要和我大战三百合!好,在下奉陪!” 嘭嘭嘭,嘭嘭嘭! 一顿扁踹,专往脑袋和心口招呼,要不是许敬之护死了要害,这顿打都能把他打成半死。 “徐言!住手!”庞少伟在笼子外焦急万分地喝止,他知道许敬之一旦出现个闪失,庞家就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邪派的杂碎,你敢动我们许家人,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许家的一群高手愤怒万分地喝骂。 斗场之外,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怒气满脸,也有人高声喝骂,说到底,许敬之也是正派之人,被一个邪派太保暴打,正派的脸面何存? “让你们刚才笑,现在该哭了吧”张河离着笼子老远,小声的嘀咕着:“一群傻子啊,惹恼了魔鬼,他是要吃人的” “张大哥,你说谁吃人?”张河带来的女子听到他的嘀咕,莫名其妙地问道。 “吃人的除了魔鬼还有啥”张河脱口而出。 “哪儿有魔鬼,在哪呢,张大哥你别吓我。”这位李家的闺女胆子挺一把抓住了张河的手,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没、没有魔鬼,大白天的,哪有鬼啊。”张河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圆谎,只是他看向徐言的惊惧目光,的确跟看见鬼差不多少。 斗场里,徐言停住动作,休息了稍许,又蹲在许敬之头顶,用手拢着一边的耳朵,偏着头说道:“什么!许少爷你还要打!你说谁停手谁是孙子?好哇,本太保决不是孙子,我们继续!” 嘭嘭嘭,嘭嘭嘭。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两次暴打,许敬之是彻底起不来了,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原本风度翩翩的许家少爷,如今成了个猪头,要不是徐言没下死手,这位恐怕今天连命都得丢这。 揍人可以,杀人却不行,这一点徐言十分清楚,如果今天杀掉许敬之,许家的报复,可不是他一个邪派太保能抵挡得住的。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徐言猛地一甩手,一块飞石直奔扑来的貂鼠。 见到主人被打,貂鼠挣脱了小白鹰的纠缠,前来援助,可惜,别看徐言在暴打许敬之,余光一直盯着那只貂鼠来着,现貂鼠扑来,他立刻打出飞石。 飞石在前,白鹰在后,前后夹杀之下,那只貂鼠到底出现了破绽,躲避石头的同时,被小白鹰一爪给抓了起来,提上了半空。 鹰嘴大张,鼠爪反击,在半空里的决斗才堪称险象环生。 貂鼠可不想被吃,反击的凶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蓬蓬的鲜血从半空洒落,伴着羽毛乱飞。 徐言看了眼空中厮杀的灵禽,将冰冷的目光转向许敬之,磨拳搽掌准备再揍对方一顿,这种机会可不多见,现在不揍个够本,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即将的出手,在下一刻被徐言停住,因为他看到了笼子外出现了一位老者,正是黎家的家主黎景田! 第166章 先天五脉 别院出事的消息已经被黎家的人送回了城里,黎景田这才匆匆赶来,他这一到,徐言也就不好在出手了,坚固的铁笼能挡得住先天武者,可挡不住筑基境的高手,一旦他下死手,黎景田必然会阻止。 今天彻底得罪了许万两家,徐言可不想在得罪黎家,而且他早看出来黎家与庞家走得近,既然黎景田到了,只好暂时放过许敬之。 看着匆匆而来的黎家家主,徐言蹲在许敬之面前低声说道:“今天只是见面礼,许少爷,咱们来日方长,你这条狗命,我早晚会亲手收走!” 许敬之此时眼睛里遍布血丝,死死地盯着徐言一句话不说,他今天算是被打惨了,本以为与万户侯联手的算计,怎么也能让徐言吃个大亏,谁成想弄到最后,他许敬之险些被人给打死。 拍了拍手,徐言站了起来,捡回庞红月的匕首,冲着周围一抱拳,高声道:“许少爷果然武艺高强,在下佩服,既然难分胜负,今天就比试到这里好了,多谢诸位捧场,咱们后会有期。” 一番场面话说完,如果放在平时,就该走人了,如今徐言被困在笼子里,门还没修好,他自然出不去,只能看着头顶的鹰鼠搏杀。 这个时候,小白鹰已经与貂鼠斗得难解难分,而且到了最后关头。 鹰嘴直接啄进了鼠头,而貂鼠也将爪子死死地抓破了鹰脖子,随着噗通两声掉落的响动,一鹰一鼠同时落地,一个扑扇着翅膀起不来,另一个四肢抽搐翻白眼,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嘎吱吱! 转轮挪动的声音中,再次修好的闸门被黎景田亲自摇开,大门一开,装死的许敬之顿时蹦了起来,头也不回冲向门外,生怕再次被关在笼子里,连他的貂鼠都不顾了。 徐言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看了看飞不起来的小白鹰。 白鹰的翅膀断了一个,脖子更是出现了洞穿的血窟窿,咕噜噜冒着鲜血,看样子伤得极重,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貂鼠此时更惨,呼吸若有若无,明显到了濒死的边缘。 微微皱了皱眉,徐言能看得出两只灵禽基本谁也活不成,这种局面,庞家的损失也会不小。 庞红月的身影已然飞扑而来,没理徐言,而是一把抱起小白鹰,紧蹙着秀眉一语不发,她也看出来了,她的小雪恐怕命不久矣。 “让它吃掉老鼠,会不会好转过来?”徐言问了一句,小白鹰也算与他联手对敌,如果没有小雪,徐言也没有暴揍许敬之的机会。 一个先天五脉,加上一只灵禽,徐言的飞石再强,一旦石头打光,也未必能击败对手。 “脖子重创,吃不下东西了,强喂也没用。”庞红月查看了小雪,语气低沉地说道,秀眉锁得紧紧的。 正如庞红月所言,鹰脖子已经被洞穿了,水都喝不了,别说吃掉刚刚死掉的貂鼠了,这场斗兽,庞家与许家算是损失惨重。 看到死掉的貂鼠与王蛇一样没有出现灵体,徐言撇了撇嘴,踢开貂鼠的尸体,将庞红月的那柄匕首递了过去。 “幸好有匕首,多亏它了。”徐言眨了眨眼,道:“奇怪,怎么变凉了?” 匕首的确变凉了,最初的温热,那是人家庞红月的体温而已。 一把抓过匕首,庞红月瞪了徐言一眼,抱着濒死的小白鹰离开斗场。 大门外,黎景田神色淡然,此时正在听黎易鸣讲述之前的经过,很明显,这位老人已然得知了斗场闸门两次被破坏的缘由。 走到门外,庞红月对着黎景田施礼,徐言也有样学样,黎景田则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反而望向了黎易鸣的脸。 “鸣儿,你脸上的巴掌是谁打的。” 黎景田平静的模样看得黎易鸣心头发慌,他刚想解释,老人再次说道:“谁打你,你去打回来。” 听到爷爷如此吩咐,黎易鸣当时就愣住了。 万户侯就在一旁,他的确很想把那个嘴巴扇回来,可惜,他性子有些软弱,不喜生事,境界也不高只有区区三脉先天,加上庶出的身份,让他在四大家族的嫡系面前总觉得低人一头,尤其他大哥亡故之后,黎易鸣内疚了一年有余,所以性格变得越发懦弱。 “爷爷,闸门断裂全是孙儿查看不周,错全在我,望爷爷息怒。” 黎易鸣不想得罪万家与许家,万户侯和许敬之他还惹不起,虽然他很想把自己脸上的五指印还回去,挣扎了半天,还是将这次意外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围场别院归黎易鸣管理,连一处别院都管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去打人呢。 哎 黎景田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了一声,他的长孙已经死了,黎家的小一辈,只有黎易鸣还算出类拔萃,怎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等到年底,就让易鸣服下筑基丹吧 黎景田决定送孙儿到修行宗门,而服下筑基丹,也就预示着黎易鸣永远也达不到宗师之境了。 两场斗兽,徐言先斩杀了王蛇,又暴揍了许敬之,外加与小白鹰合力弄死了貂鼠,即便周围围观的人们再瞧不起邪派太保,这时候也得衡量衡量自己与人家的差距了。 独斗王蛇,暴打先天五脉啊,没两下子的,真就不敢去招惹徐言。 在人们充满了复杂的目光里,那位笑得人畜无害,还有些傻兮兮的天门侯,此时成为了真正棘手的人物。 邪派太保,果然够狠! 在所有正派武者的眼里,徐言这位本该被他们压制的邪派太保,到底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徐言大婚当天的退缩,在正派眼中形成了一种胆小无能的表现,靠着七步诗过关,在旁人看来更是一种取巧,所以对于徐言这位天门侯,至始至终也没人看重过。 今天的一场闹剧,徐言的太保之名,算是彻底在正派武者心里印下了阴影,尤其这还不算完,当黎易鸣唯唯诺诺的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同时,一声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脆响,在黎易鸣的身后炸起。 啪!!! 鲜血带着几颗牙齿飞溅而出,正在看着黎易鸣笑话的万家少爷,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壮硕的身体直接被打得向后仰去,噗通一声撞在了斗场的笼子上。 一边活动着手腕子,一边散开手上的真气,不知何时凑到万户侯身旁的徐言笑呵呵地说道:“易鸣兄,有老人家做主,不打白不打嘛,既然你不打,我替你把那一巴掌还回去了。” 第167章 十七太保 拳揍许敬之,掌扇万户侯,徐言高调到令人发指的做派,看得所有人再次傻眼了。 这位不是胆小畏缩怕事的,而是凶残狡诈的惹事精啊。 徐言不想惹事,然而许万两家的出手,已经是把他往死里逼了,从被推进斗场开始,徐言十分清楚许敬之与万户侯想要的不是他这位天门侯出丑,而是想要他徐言的这条命。 隐忍的功夫了得,可不代表事事谦让退避,再者说来,鬼王门的十七太保,什么时候退避过,又什么时候窝囊过呢。 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 徐言从来没想过杀人,不过一旦有人想杀他,必定会勾起他心底的杀意,正如他对许敬之所言,今天只是见面礼,更狠的还在后面呢,不管你许敬之今后是天天算计,还是躲在家里当个缩头乌龟,既然惹了我,就等着迎接无比恐怖的报复吧! 一巴掌扇飞了万户侯,徐言笑眯眯地拍着黎易鸣的肩头还在安慰人家。 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黎家家主的面,徐言这一巴掌,不仅扇飞了万户侯,那些大门大户的贵人或是武者高手们,全都觉得脸上生疼。 黎景田也被徐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他本意是想为自己的孙儿做主,让黎易鸣坚强自信起来,没成想他的孙子没敢打,人家徐言把这份揍人的机会抓住了。 摆明了仗势压人的机会,徐言哪会看不出来。 被扇掉了好几颗大牙的万户侯这时候怒吼着爬了起来,抓着宝剑眼睛通红,不由分说就扑了过来。 “徐言!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万户侯这是动了杀机,从小到大根本没人敢碰他,今天竟被人连门牙都给扇掉了,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去。 看到万户侯发疯,周围的人群呼啦啦躲得老远,这位万家少爷在京城都敢当街砍人,别说在黎家的别院了。 眼看着剑光斩来,徐言连动都没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万户侯满嘴的血迹,竟是没有避开的打算,他这番举动,惊得庞少伟汗毛根都要竖起来了,这要被砍死了,他回去怎么交代。 刀锋临头之际,黎景田不由得在心头赞叹了一声,如果他的孙儿也有这番胆量与心机,黎家小一辈的子孙也不会没落到如今的地步。 这才叫有恃无恐啊 没人看到黎景田是如何出的手,人们只看到一道豪光闪了一闪,万户侯的长剑就飞了出去。 长剑脱手,万户侯终于想起来黎家的家主还在呢,他敢打黎易鸣,却不敢在黎景田这位筑基高手的面前放肆,死死地盯着徐言,不在出手。 “天门侯,我黎家的这处斗场如何。”黎景田看都没看万户侯,笑眯眯地问道。 “好地方!”徐言同样微笑说道:“不但能斗兽,还能斗人,地方够大,拳脚也施展得开,谁家有个小仇小怨之类,手拉手进斗场一决胜负,打过了,气也出了,不伤交情,多好。” “好小子,竟出馊主意,哈哈哈哈。”黎景田洪声大笑,道:“今后你若与别人有了小仇小怨,老夫这座别院就借给你用来了结恩仇,如何?” “多谢老人家。”徐言拱手说道。 黎景田点了点头,对着周围人说道:“今日斗兽结束,来年围场斗兽,我黎家不在举办,改在许万两家。” 说着,黎景田看了眼万户侯与许敬之,道:“回去告诉你们家长辈一声,让他们早些准备场地。” 历年的围场斗兽,都是在黎家这处别院举办,如今黎景田放弃了主办斗兽的资格,说明这位黎家家主当真对许万两家动了真怒,也难怪他如此,自家的围场被许万两家的小辈当做算计邪派太保的场地,这是徐言没事,一旦出事,他黎景田也得背上个黑锅。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许敬之低头不语,等到黎景田说完,他立刻带着手下离开了别院,万户侯更是跟着许敬之,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徐言龇牙咧嘴。 “牙痒痒了么,要么再掰掉几颗?” 徐言从来不和别人置气,他只会在适当的时候助人为乐,很明显,他认为万户侯的牙齿太痒了,所以很想帮他再弄掉几颗。 万户侯与许敬之带着满腹恨意走远了,一次围场斗兽,四大家族的小辈不欢而散,徐言随着庞家人回到庞府的时候,在门口发现庞府对面正在大兴土木,不知谁家买下了一座好大的宅院,正在修建楼阁。 大普京城,果然到处都是有钱人呐。 感慨了一句,徐言走进大门,回到住处之前,庞少伟担心地叮嘱了几句,庞少城则十分看好徐言,拍着徐言的肩头大夸特夸。 许万两家的少爷目中无人惯了,今天教训他们一顿,庞少城也觉得出气。 庞红月独自一人抱着小白鹰走在前面,一路上话都没说,本就娇弱的女孩显得有些萧瑟,徐言看不到庞红月的脸,但他猜着应该是眼圈通红吧。 虽然小白鹰赢了貂鼠,但它自己也被重创,估计活不到多久,这头小鹰是庞红月从小养起,看着小鹰死掉,怎能不伤心,尤其她还是个的女孩。 一进院子,丫鬟明珠立刻迎了上来,发现小鹰的惨状,小丫鬟不由得哭了起来。 看到明珠,徐言顿时皱了皱眉。 小丫头今天的气色不太好,显得死气沉沉的模样,尤其印堂发黑,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浮动,别人看不到,徐言的左眼看得清楚,等他定睛看去,那缕黑气又消失不见了。 难道明珠也撞到鬼了?要不然身上怎么带着一丝阴气? 阴气并不重,徐言也就没太在意,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只要被阴魂接近过,或者走路的时候穿过了魂魄,都会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只要阴气不多,很快就会自行消散。 看着那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伤心的模样,徐言觉得无趣,死只小鹰而已,要是她们知道还有只厉鬼每晚都来串门,恐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徐言并不在意庞家灵禽的生死,他觉得晚上那只厉鬼才更加麻烦。 这都一连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徐言觉得自己严重的睡眠不足,少年人缺觉可不成,于是摆在徐言面前的出路只有两条。 要么搬出小院,要么弄走厉鬼。 他是庞家的姑爷,搬出去是别想了,既然走不了,徐言只好想办法弄走那只厉鬼了。 从中午到晚上,庞红月始终没有下楼,连晚饭都没吃,想必是等着小白鹰咽气呢。 徐言倒是吃得沟满壕平,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楼上传来的轻微抽泣声。 女孩子就是爱哭,徐言无奈地撇了撇嘴,犹豫了一阵,决定自己上楼去看看。 毕竟今天被关进斗场,要没有庞红月的匕首,他也无法轻易赢了许敬之,说到底人家帮了自己,徐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能帮忙,他不会犹豫。 不知道银冠蛇的蛇灵能不能救下小鹰 带着还人情的心思,徐言举步登上楼梯。 第168章 脱口而出 软榻边,烛光下,年少的女孩眼帘低垂,怀里抱着染满了血迹的小白鹰,白鹰一动不动,女孩也一动不动。 小白鹰已经没有力气动了,眼中无神,而庞红月则因为伤心了太久,昏昏沉沉倚着床边睡着了。 窗外,圆圆的月亮就停在女孩的头顶,仿佛发梢中的一枚珍珠,宁静的闺房里,淡淡的血腥与幽幽的花香重叠交错。 站在楼梯口,徐言望着女孩与白鹰,心头一时有些悸动。 庞红月本就极美,此时浅睡,秀眉依旧紧蹙,轻轻咬着唇角的模样,彷如入梦的婴孩,看起来纯真无邪,让人从心底感到一股宁静与安详。 过了许久,徐言眨了眨眼,一声有意的咳嗽,打破了这副让他也不由得痴迷的画面。 被咳嗽声惊醒,庞红月见了徐言上来,出奇地没有和他拌嘴,默默的望着怀里的小鹰,一语不发。 “没死呢吧?”徐言往前凑了凑,瞄了小白鹰一眼。 小鹰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奄奄一息,已经不是包扎伤口能救得了的。 “还是吃不了东西么?”徐言没话找话地说道:“不吃东西可不好,饿也饿死了。” “别烦我了行么”庞红月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头轻声说道:“我想一个人陪着小雪。” 习惯了对方的刁言刁语,庞红月突然变成了柔弱不堪的轻语,听得徐言差点扭头就逃,后来确定人家是伤心所致,不是想要坑自己,徐言才稳住了脚步。 不拌嘴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和庞红月说什么好,哄女孩这种高深莫测的能力,徐言根本就不会。 “不能吃东西,它能不能吃点别的?妖物的灵体还能吃得下不?我有一条蛇灵,银冠蛇的灵体。” “你有蛇灵!”庞红月豁然仰起俏脸,急急问道:“在哪儿,吃掉蛇灵,小雪或许还有救。” 人家如此期待,徐言直接掏出团起来的红布,在庞红月的睡榻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小蛇仍旧卷曲着一动也不动。 庞红月看不到蛇灵,小白鹰却感觉到了妖物灵体的气息,无神的鹰眼变得越来越亮,死死地盯着金色小蛇。 发觉小雪的异样,庞红月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将白鹰放在红布旁边,白鹰刚一靠近小蛇灵体,立刻张嘴咬去,只是一口就将灵体吞了进去。 灵体可不是肉食,小白鹰吞吃了小蛇灵体之后,浑身开始发抖,卷缩成一团,连脑袋都缩进了翅膀里,就像刚刚出生的样子。 看到如此异象,庞红月更加期待了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小鹰,那股全神贯注的模样,看起来又认真又可爱。 没过多久,白鹰不再颤抖,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庞红月看不出半点异样,可是徐言却能看到小白鹰的身体上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气息。 应该是蛇灵被吸收所产生的灵气,如果现在拿着一块寻灵玉贴在小白鹰身上,徐言认为寻灵玉一定会光芒大作。 很快,白鹰散发出的气息渐渐消失,吃掉了蛇灵的小鹰明显精神了许多,一双鹰眼也变得灵动了起来,一会看看庞红月,一会歪着头盯着徐言。 小鹰的变化,庞红月明显感觉到了,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竟是破涕而笑。 “小雪!” 一把抱住小白鹰,女孩亲昵地贴着小鹰,开心得像个孩子。 和小鹰亲热了一阵,庞红月忽然想起来徐言还在,俏脸一红,唇角轻轻抿了抿,轻声道:“真的是蛇灵,小雪吃下蛇灵,应该能保住命了。” 呼扇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女孩微微抬头,声音细如蚊蝇地说道:“徐言谢谢你。” 女孩子这番扭捏的模样,看得徐言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摆手,道:“你借我匕首,我送你蛇灵,不用谢,我们是夫妻,说谢多见外啊。” 脱口而出的夫妻,顿时惹得庞红月目光微冷,盯着眼前傻笑的少年,庞红月有心发作,终究没说什么。 他们的确是夫妻,虽然是假的,也叫夫妻啊。 刚才被白鹰扰乱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庞红月知道自己对面的不是寻常的人物,而是邪派太保,如果说她没有防着徐言,是不可能的,只是之前对于徐言的厌恶,通过这次小雪的得救,好像减轻了几分。 想起斗场中徐言打出的那种凌厉至极的飞石,庞红月曾经怀疑过徐言就是当时在马王镇救她的神秘人,只是徐言只会单手打出一块飞石,而救下她的,则是两块石头的同时而至。 应该不是他 女孩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她不信一年前的徐言就能有双石崩飞双弩的能力,只是对于面前的少年,她竟觉得不再那么讨厌了。 庞红月的心思,徐言可不知道,女孩家的闺阁内,幽香阵阵,徐言觉得自己还是下楼比较好,尴尬地笑了笑,就想回去睡觉。 庞红月也觉得孤男寡女在一起有些不太合适,尤其是晚上,见到徐言要走,她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忽然想起来包着蛇灵的红包是徐言的,于是抓起身边的红布递了过去。 “你的东西” “哦” 一个人递,一个人接,不大的红布在半空中舒卷了开来,薄薄的,还带着两条细细的,古怪的带子。 两只伸出的手臂,几乎同时定在了半空,举着大红的肚兜,庞红月的脸色先是一红,接着一白,最后一青,劈手将肚兜扔了出去。 那不是她的肚兜,而是别人的,还被徐言贴身收在怀里 “哼!” 女孩的冷哼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意,两只大眼睛愤怒地盯着徐言,这时候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 徐言挠了挠脑袋,捡起肚兜,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转身下楼了。 他没有解释什么,解释也没用啊,王八指的肚兜,说出去谁信? 躺在一楼的徐言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他很不明白为何庞红月看到肚兜的时候会如此愤怒,除了愤怒之外,好像还有着一股醋意。 她在吃醋? 吃王八指的醋? 怎么可能! 我又不是她真正的夫君 胡思乱想了半宿,徐言沉沉睡去,不睡不行啊,后半夜还有客人串门呢。 徐言睡了,庞红月可没睡。 卷缩在床角的女孩,在月光里眨着明眸,时而蹙起的秀眉,预示着她正陷入难解的心绪当中。 一个肚兜而已,我为什么要发怒? 我喜欢上那个坏蛋了? 不可能! 我庞红月绝对不会与邪派的太保苟且一生! 如水的月光,在夜风里泛起了波澜,少男少女的心绪,仿佛也被夜风吹出了涟漪 第169章 无可限量 后半夜的时候,徐言醒了。 不是被厉鬼带来的阴风吹醒,而是被小白鹰的咕咕声吵醒的。 楼梯的尽头处,一道魂魄正在漂浮,睁开眼的徐言看得一清二楚。 小白鹰的躁动,惊醒了小憩中的主人,望着小雪几乎炸立起来的羽毛,庞红月目光中寒芒一闪。 鹰是被她养大的,她十分清楚小白鹰如今的模样在预示着什么。 有强敌靠近! 顺着白鹰的目光,庞红月望向空空如也的楼梯,耳朵微微动了动,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没人! 疑惑之中,庞红月一度以为小白鹰受伤过重,这才在午夜惊醒,她轻柔的抚摸着鹰羽,试图安抚灵禽,可是任凭她如何轻抚,白鹰的目光仍旧锐利得惊人,而且始终在盯着楼梯的方向。 一阵夜风吹来,庞红月忽然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了徐言上次和她说过屋子里有鬼。 白鹰的异样,如果不是伤势所致,那么屋子里恐怕真的出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灵禽的直觉及其敏锐,尤其是鹰类,庞红月听父亲说过,雪鹰一旦长大,是可以看到灵体的,即便小白鹰现在还小,也一样能察觉到灵体的存在,否则它不会吞掉徐言的那条蛇灵。 庞红月看不到蛇灵,但她能看到白鹰的伤势在好转,濒死的重创,如果没有妖物灵体来补充自身的气血,小雪是活不成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又是深夜,一旦想起鬼怪,庞红月的小脸立刻变得毫无血色。 十七岁的女孩,没有不怕鬼的,即便有武艺在身,庞红月也举得浑身发冷,睡意全无。 明珠在丫鬟们住的厢房,庞红月不好在大半夜呼喊,可是身边没人她又觉得害怕,不由得脱口喊了声徐言的名字。 楼里就她们两个人,庞红月想起了徐言,脱口而出的声音并不大,喊出去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楼下传来,徐言打着哈欠说道:“叫我干嘛?” 没成想人家真就听见了,庞红月急忙说道:“没、没事,看看你睡没睡。” “我睡了,还没醒呢。”徐言是闭着眼睛走上来的,他的确很困,最主要的,他不想看见擦肩而过的那只厉鬼。 “没事我去睡了。”在二楼转了一圈,徐言顺着楼梯又走了回去,打着哈欠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懊恼。 徐言的出现,终于让庞红月安心了几分,小白鹰炸起的羽毛也随之渐渐平复了下去。 庞红月自嘲地一笑,耳边听着楼下的磨牙声,心头不由得安稳了许多,渐渐沉入梦乡。 看来是自己多疑了,庞家怎么可能有鬼呢…… 她睡着了,徐言可睡不着了。 有他打扰,加上小白鹰的戾气,那只厉鬼已经不在二楼了,而是飘到他的床头。 头顶有只厉鬼晃悠,徐言哪能睡得着,忍无可忍之下猛地睁开眼睛,随着他睁眼,已经贴到身边的厉鬼猛然往后一退。 青紫的鬼脸上,现出一种疑惑的表情,与徐言对视了稍许,厉鬼无声无息地飘出门外,在月光下碎裂了开来。 “正派老巢,怎么都是些妖魔鬼怪……” 嘀咕了一声,徐言翻身睡了过去,在这么天天防备着厉鬼,他非成黑眼圈不可。 一夜之间,围场发生的意外,不仅传遍了四大家族,整座京城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了齐国太保的狠辣,这才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庞府的下人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静夜里,一只黑鹰在一处下人居住的屋顶展翅而起,飞上高空,飞入黑夜,飞向齐国丰都城的方向,在黑鹰腾空的同时,后宅一处大院子里传来了庞家老太君的咳嗽声,随着老人的轻咳,一头雪白的雄鹰从院子里冲天而起,直奔飞远的黑鹰,快如闪电。 “老喽老喽,人一老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庞家撒野喽……” 随着老人的低语,远处的高空中,一白一黑两头雄鹰缠斗在一处,那头黑鹰明显不是白鹰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活活咬死,成了白鹰的口中食。 今夜的庞家并不太平,而今夜的许家,则充满了彻夜的咆哮。 “我要废了他,我要废了徐言!爷爷,我被打成这样,您老人家可要给孩子出口气啊!” 许敬之跪在许志卿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被打的经过,胖乎乎的许家家主则面沉似水,咔嚓一掌将身旁的桌子拍成粉碎,怒声道:“一个齐国来的质子,谁给他的胆量在我大普为所欲为?他以为京城是他的鬼王门么!就算卓天鹰在老夫面前,他也要忌惮三分,别说是一个太保!” 许敬之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许志卿赐下的伤药,可不是凡人能用的,那是修行者炼制的伤药,药效比起最好的金疮药都要强上十倍不止。 压了压心中的怒意,许志卿沉声问道:“敬之,你说实话,庞家的丫头,你是不是追不到了。” 一听爷爷问起这话,许敬之愤愤地摇了摇头,死死地捏着拳头。 “庞红月才十七岁,如果她在今年破开第六脉成为宗师,进入宗门之后,她的地位绝对会在四位家主之上,将来的成就更无可限量,敬之,你的机会不多了……” 说着,胖乎乎的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张比巴掌还小的纸张,纸上画满了繁复的纹路,材质更像一种皮革,只是轻薄如纸,中心处能看出一个古朴的‘隐’字。 看到纸张,许敬之的眼睛都亮了,低呼道:“隐身符!” “庞家的大小姐不可能看上一个邪派太保,既然他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敬之,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老者的语气阴险了起来,道:“你即将破开六脉,等到事成之后,我会送你提前进入宗门,这样一来,庞万里只能暗气暗憋。” 许敬之听罢猛地点头。 “孩儿知道了,生米煮成熟饭才好下咽。”一缕狞笑出现在许敬之的嘴角,这位许家少爷无比兴奋地低吼着:“庞家这碗熟饭,我吃定了!” 注定无眠的一夜,许家在算计着庞家,而黎家也在怨恨着万家,由四大家族撑起的钱宗,绝非铁板一块,以正派自居的普国江湖,不但内部存在着勾心斗角,还有着藏在暗处的太清教在虎视眈眈。 天还没亮,皇宫的大门外,文武大臣早早地等候于此。 今天是早朝,无论多大的官儿,没人敢晚来一刻,文武群臣的最前方,两位当朝宰相正在谈笑风生,这时候,身躯高大,穿着道家法袍的国师,走下了奢华的马车,龙行虎步之间,已然到了皇宫门前。 第170章 狼吞虎咽 见到国师,等待着早朝的文武群臣纷纷见礼,三品以上的点头示意,三品以下的则一躬到地,口称国师大人。 来人名叫纪贤,不仅是大普国师,也是太清教的教主。 “两位大人,来得够早啊。” 来到百官的最前方,这位国师大人站定了脚步,看向两位宰相,笑道:“北郊道场的修建,不知二位大人商议得如何了,有关我大普万载基业的大事,总不好拖迟太久才是。” 北郊玉龙道场,五年前新皇登基之后就已经开始兴建了,作为太清教的圣地,玉龙道场也被定为大普皇室的祭天之所,修建所用的材料并非基石,而是整玉,一座道场耗费无数银钱不说,为了收集整玉,普国皇帝大搜天下,但凡有玉山存在,统统列为皇族之物,称得上劳民伤财,那些靠着玉石为生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甚至在如今的大普,有着玉比金贵的传闻。 修建了五年的玉龙道场,如今依旧没有完工,不是找不到玉石了,而是被当朝的左相给压制了下来。 要玉石可以,太清教自己去找,这便是两年前刚刚复位的左相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由此,国师一方与左相一派早已势如水火。 “基业在人,不在天。”发梢早已泛白的程昱看了眼仙风道骨的国师,道:“睡榻镶金,能获美梦么,还是说一身绫罗,即可富贵一生?” 老人的言词尖锐如刀,看到纪贤,程昱就觉得气冲天灵,有这种到处蛀洞的老鼠在,大普早晚要被吃干啃净。 “左相此言差矣,天生万物,需敬,需拜,需心怀尊崇,如果连天都不敬,你如何去敬天子呢。”纪贤始终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左相不要忘了,天子天子,天为父,帝为子,不敬天地之人,死后连六道都不容啊。” 针锋相对的二人,惹得其余的大臣们噤若寒蝉,没人敢插嘴,更没人敢劝慰,一时间皇宫门外显得鸦雀无声。 “玉龙道场不会停工,国师不必心急,如今国库虚空,我大普境内又屡遭蝗灾,我们总不好不顾灾情,不问灾民,只以祭天之地为重吧,好了好了,宫门开了,二位,我们入朝面圣吧。” 说话的是一位富态的老者,站在文臣之首,这位名为费何,是当朝右相,统领文臣,而左相程昱则管辖着普国的所有武将。 右文左武,是大普宰相的职责所在,也是普国历代皇朝的规矩,哪怕程昱并非先天武者,他一样统御着大普的武将,连边军的大将军都要听从左相调遣。 费何为人温和谦逊,有他做和事老,左相与国师也就不再争执,宫门洞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在宫外只能逞逞口舌之利,真正的交锋是在朝堂之上,该头疼的不是国师也不是左相,而是苦恼了两年的大普文宣帝,这位新帝的确很想修完玉龙道场,又不能不顾左相与那些受灾的百姓,只好暂时停下了国币供给,让国师自己先想想办法。 国师上朝的目的是来催促皇帝尽快恢复道场所需的大量人力物力,如今的玉龙道场修建缓慢不说,耗费的还是他太清教的钱财和人手,再这么下去,太清教非得一贫如洗不可,怎耐左相那个绊脚石不踢开,他的玉龙道场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建成了。 家族中有着家族的利弊纠葛,皇朝中有着皇朝的勾心斗角,自从徐言与那位程家老人走出了临山镇,普国天下好像注定了要卷动起风云。 大普皇帝头疼着国师与左相的唇枪舌剑,徐言则在头疼着不知哪里来的厉鬼串门。 清晨,庞府外一片嘈杂,人叫马嘶,隐隐有哭声传来。 “哭丧呢?”被吵醒的徐言趴着窗户张望,看不到大门外,于是自言自语:“死人了?”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眼圈有些红肿的庞红月抱着小白鹰走下楼梯,看来昨晚应该没睡好,不过精神不错,因为小白鹰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 没理徐言,庞红月将白鹰送到厢房,这时候丫鬟明珠正好端着早饭从后厨出来,眼圈一样红红的,看来刚刚才哭过。 “出什么事了?”庞红月有些诧异地拉住明珠。 “小布哥,小布哥死了。”明珠抽泣了两声,抹了抹眼角。 “什么时候的事,小布最近好好的,怎么死了?”庞红月秀眉微蹙。 小布是庞家的下人,人不大,却十分机灵,管理着庞家的马厩,庞家人用车用马,都是小布安排,十六七的少年人,前几天庞红月还见过,怎么说死就死了。 “衙门的仵作来看过,说小布哥应该有多年的隐疾,是暴病而亡。” “小布有隐疾?你听他说起过么?” “没有啊,小布哥平常挺健康的,怎么说病就病,一夜就死了呢。”明珠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早上去看过,小布哥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了,他家人拖走尸体的时候,那只雀儿还围着小布哥飞个不停,好像不想让他走,呜呜呜呜” 庞家死了个下人,人家的家人来收尸,怪不得早上大门外乱哄哄的,徐言打了个哈欠,看着早餐顿时食欲大增。 徐言可不管谁死,肚子饿了,自己要死了都得吃饱才行,小布他见过一次,上次去皇宫赴宴回来的时候,就是那个少年人接的他。 连鸟儿都不舍主人离世,小布的病故听得庞红月也跟着黯然神伤,那么年轻的少年人,之前还活蹦乱跳,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任谁都会感慨一番世事无常,当然了,除了徐言这种将吃饱肚子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家伙除外。 “小布养鸟么?” 看着徐言狼吞虎咽,庞红月早就没了胃口,这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乌婆婆的雀鸟,跟小布哥可亲了,后来乌婆婆将雀鸟送给了小布哥,小布哥还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炫耀过呢。”明珠憋着小嘴答道。 听到乌婆婆三个字,徐言吃饭的动作没停,只是目光中出现了一缕阴霾。 “乌婆婆” 庞红月望向徐言,她知道那个老婆婆是徐言仆从,一样来自鬼王门。 “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按头的手艺不错。”徐言抬头嘿嘿一笑,一口白牙上还沾着饭粒。 “乌婆婆还会剪纸呢,她剪的鹰啊雀啊,可好看了。” 提及乌婆婆,明珠的伤心明显消散了几分,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剪纸,是只黄鹂的模样,别看是剪纸,倒也惟妙惟肖,想必是花了功夫在上面。 “乌婆婆送给我的,别的丫鬟都没有,以前小布哥有一张,朝他要都不给。”炫耀了一下自己的礼物,小丫鬟又想起死去的小布哥,于是默不吭声地想要将剪纸收好。 “好漂亮的剪纸啊,明珠,借我看看。”吃着饭的徐言很突然地说了一句。 放在平常,徐言吃饭的时候是一句话不说的,天塌下来他都能稳如泰山的把饭菜吃得一口不剩,今天却被一只小小的剪纸吸引,就连庞红月都有些意外了。 第171章 多年相识 姑爷想要看看剪纸,明珠自然不好拒绝,十分听话地将剪纸递了过去。 “有鼻子有眼儿,惟妙惟肖啊,啧啧啧,好手艺!” 端详着剪纸的徐言,摇头晃脑地夸赞,还没等明珠高兴起来,只听闻撕拉一声轻响,原本好好的剪纸黄鹂,已然被徐言给撕成了两半。 “呀,这么不结实,白夸她手艺好了。”徐言眨了眨眼睛说道,一副无辜的表情。 哇的一声,明珠哭了起来。 “姑爷欺负人!呜呜呜呜!” 看着小丫鬟带着眼泪跑出屋子,徐言撇了撇嘴,庞红月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跟出去安慰她的贴身丫鬟了。 呲,呲,呲 慢条斯理地撕着剪纸,徐言已经没有了吃饭的胃口,阴沉的眼神犹如寒潭。 剪纸黄鹂的确惟妙惟肖,然而这张剪纸上,竟然包裹着一层暗淡的黑气,这种黑气徐言十分熟悉,那是死人才能拥有的阴气。 怪不得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明珠气色不好,印堂处还存在着一缕细微的阴气,原来小丫鬟身上的阴气来源,便是这张乌婆婆送给她的剪纸黄鹂。 “老东西,你找死!” 阴沉的低语中,元山寨那个投井女孩的身影,再一次被徐言想起,当年的女孩并非受他连累,而如今的小丫鬟明珠,却险些被他连累致死。 那种包裹着阴气的剪纸,如果带在身上久了,是能吸人阳气的,就如同被一只鬼物附身,到最后恐怕性命不保! 从鬼王门跟随而来的老妇,到底让徐言生出了必杀之心,他可以容忍别人嘲讽,也可以容忍别人轻视,更可以容忍谩骂甚至是黑手,然而徐言唯独无法容忍的是,一个庞家无辜的小丫鬟,受他这位鬼王门的太保牵连而死。 送给明珠一张携带阴气的剪纸,徐言看不出乌婆婆意在何为,不过他可以断定,明珠已经成为了乌婆婆的目标,再联想到早上刚刚死掉的小布和那只不肯离开小布尸体的雀鸟,徐言发现乌婆婆好像在筹划一种夺人魂魄之类的邪法。 雀鸟,黄鹂 明珠说小布以前也有一张剪纸,难道剪纸会变成活的鸟儿? 想起鬼王门院子上那只用来监视自己的雀鸟,徐言忽然惊觉,那个老太婆恐怕是在以人来养鸟,而后用鸟儿来传讯,将他在庞家发生的一切告知卓天鹰。 “一条命,一只鸟么?” 想到这里,徐言眉峰微动,他估计小布身死的同时,应该有一只雀鸟之类的飞禽离开了庞家,飞往鬼王门。 徐言的猜测已然接近了真相,只是他并不知道,昨天夜里想要离开庞家的黑鹰,已然成了庞家灵禽的口中餐而已。 饭菜已经凉了,徐言不管不顾地大吃了起来,吃饱喝足,离开了院子,开始在庞府遛弯。 在大门口,徐言看到了刚刚被装上马车的少年尸体,盖着一层白布,旁边有两个衣着普通的男女正在抹眼泪,应该是小布的家人。 死个下人这种事,在大户人家十分常见,有仵作验过尸,证明是暴病而亡,这就跟庞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过庞家大度,拨出百两纹银交给小布的父母,用来安葬逝者,其实埋个人用不了多少钱,剩下的银钱,权当留给那对夫妻用来度日了。 在门口看着人家收尸,徐言像个闲散少爷一样靠在墙边,等到人家走了,他也无所事事的晃了回去。 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信步来到一处下人的住所。 站在远处,徐言默默的望着人来人往的一溜平房,许久之后,他叫住了一个经过身边的丫鬟,问道:“东数第五间,是谁住的地方。” “是乌婆婆的住处,姑爷,您找乌婆婆么?” “风水不错,不找她,我闲着没事看看。” 徐言转身离开这处下人的住所,走在庞府内繁多的小径之际,他的眼神变得越发清冷了起来。 他看到了小布。 确切的说,他看到了小布的魂魄,正漂浮在东数第五间房子门口,小布的魂魄很淡,而且正在被那间诡异的屋子吸扯,好像屋子里住着一只能吸食魂魄的恶魔。 “果然是你杀的,乌婆婆” 之前徐言只是猜测,看到小布的魂魄,他已经确认了杀害小布的凶手,就是那个阴测测的老太婆。 庞家没有动静,看来庞家的高手没有发现乌婆婆的害人之举,徐言也没有打算告诉庞万里,他这一次算是动了真怒,决定亲手宰了那个该死的老太婆。 明珠身上的剪纸加上毫不相干的下人小布,成为了徐言暴怒的缘由,那个乌婆婆不能再留,再留的话,说不定还有多少人会被她害死。 徐言回到院子的时候,庞红月正好出去,听明珠说,是林叔回来了,略一打听,徐言从小丫鬟的嘴里得知了林叔的身份。 庞家镖局的总镖头,林中义。 庞家在京城有两座镖局,分别是京西与京南,而这位林中义则是两座镖局的总镖头,最让徐言诧异的是,林中义这个人居然不是武者,而是一位筑基境的修行者。 修行者给人家当镖头,这一点徐言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不是各大家主,就是门派的门主,最不济那位焦石焦公公,虽然是奴才的身份,但那也是皇帝的奴才,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筑基境的修行者去走镖,难不成是太缺钱了? 徐言的疑惑,很快被明珠解开,原来林中义当年被庞万里救过一命,这才甘愿留在庞家,协助庞万里管理镖局。 小丫鬟所知不多,不过在徐言看来,庞万里未必只是救过林中义一命,有可能送过对方筑基丹,恩惠相叠,才有可能绑住一位修行者为自己效力,再加上多年相识这份友情,那位林镖头恐怕想离开庞家都难了。 怪不得徐言多想,他所知道的修行者,基本没一个地位低的,如今听说的林镖头,也是他所遇到的修行者中,地位最低的一位了。 明珠本来不愿理睬徐言,这时候还撅着小嘴儿生着剪纸被撕的闷气呢。 徐言看她的模样好笑,从怀里掏出十几两银子,道:“小明珠不是最喜欢上街么,今天姑爷出钱,去给我做一身道袍,要透气的上好桑麻,剩下的银子都归你了,我要看会书,你把院子里的丫鬟都带去吧,听她们叽叽喳喳的心烦。” 一看到银子,明珠顿时高兴了起来,甜甜地叫了声姑爷,随后欢天喜地的找她的姐妹去了。 第172章 意料之外 丫鬟的身份,平时是不能随意出府的,这次姑爷出钱做衣服,明珠就能在街上逛个大半天,早上被撕坏剪纸的气恼,早被抛到了脑后。 院子的丫鬟算上明珠不过三四人而已,其中还有一个青雨,很快,几个丫鬟相伴着上街去了,临行的时候,青雨还腼腆地对着徐言笑了笑,看得新姑爷又一次眼睛发直。 在大普,道袍不仅道家人穿戴,一些文人墨客有时也会穿上一件,尤其那些世家的公子,结伴出游的时候往往都会身着道袍,因为道袍穿起来不但舒服,行走也更加方便,只不过他们穿的道袍,与道观里真正道家人穿的道袍有些不同,更简便也更奢华,用料颇为讲究,小门小户的人家想要穿都穿不起的。 支走了青雨和几个丫鬟,徐言去了趟庞家的后厨,找到正在准备午饭的肥九。 肥九最近在庞家后厨混得不赖,因为他特别能干,只是上不了大灶,只能打打下手,而且还是一些杀鸡宰鸭的差事,经常弄得满手满身都是血。 鬼王门跟来的厨子,庞家要敢让他做菜,除非庞家人都傻了,这要下了毒,可就整座庞府一勺烩了。 “侯爷,您找我,嘿嘿,是不是想开点小灶?您老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做,好多天没碰大勺了,手都痒痒。” 肥九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杀鸡宰鸭的粗活也不在乎,别人不敢让他做菜,给自家太保做菜总没人管了吧。 “什么菜拿手,你就做什么好了,你先把乌婆婆叫来,在我的院子里开火。” “好嘞,侯爷瞧好吧,我肥九别的不行,做菜可是一绝,您等着,我这就去叫乌婆婆。” 看着肥九远去的身影,徐言面无表情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沏了壶热茶,在屋子里捧起书本,一边吸溜着茶水,一边悠哉悠哉地看起了书来,只是那柄封玉刀,被他放在了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 没过多时,肥九和乌婆婆进了院子,徐言让肥九直接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准备午饭,而乌婆婆则被叫进了大屋。 “坐。”徐言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书本上。 “太保召唤老身,有何吩咐。”乌婆婆坐在徐言对面,满脸的皱纹显得老迈不堪,嗓音沙哑地说道。 “找你谈谈心。”徐言放下紫砂的茶壶,道:“消息送出去了没有。” “太保说的话,老身听不太懂,什么消息?”乌婆婆故作疑惑。 “我在围场的一举一动呗,我揍了许家少爷,扇了万家少爷,还烤了条小蛇。”徐言的手指在桌子上不急不缓地敲着,道:“哦对了,我和庞红月没有同房的消息,你也应该听说了,都记好了吧,昨晚没有传回鬼王门么?” “呵,呵,呵。”乌婆婆缓慢地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好像活过来一样,沙哑道:“太保说笑了,老婆子哪有那份能耐,快要入土的人了,走路都要走不稳喽,难得在大普过几天清静日子,还是托太保所赐。” “路都走不稳啊……”徐言微笑了起来,道:“路都走不稳还能杀人,如果让你走得稳了,是不是就要吃人了?” 同样面带微笑的两人,在下一刻目光同时冷冽了起来,空荡荡的大屋里,萧杀的气息弥漫而起。 “言太保怎知,老身杀人了?”乌婆婆显得有些好奇。 “小布果然是死于你手了。”徐言放下书本,探了探身子,好像要告诉对方什么秘密一样,低声道:“想知道我如何得知你杀人了么?我猜的。” “呵,呵,呵,言太保猜得真准。”乌婆婆仍旧面带微笑,道:“看来太保今天唤来老身,是不打算让老身活着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徐言满脸惊奇的表情,比量个大拇指,道:“你猜对啦!” “果然,太保之中,若论狠辣,十七太保无人能及。”乌婆婆点头赞叹了一句,看不出有丝毫的害怕,反而饶有兴致地说道:“言太保,不想知道老身是如何杀掉的那个马童么?” “不想。”徐言晃了晃头,他的回答倒是出乎了乌婆婆的意料之外。 别人越是不想,乌婆婆反而越是说出了实情,她沙哑着说道:“我送给他一张剪纸雀鸟,那张剪纸雀鸟在他体内生出了一枚鸟蛋,以他的神魂喂养,可在暗夜成枭,夜枭会将言太保的消息,带给门主,只要身边还有活人,老身的飞书即可不绝不断。” 以魂养枭,枭飞人亡,一条命,一次飞书传讯! 乌婆婆诡异的手段,徐言连听都没听说过,他甚至一度以为对面的老妇也是修行者,但他看不到乌婆婆身上存在着丝毫的气息,除了一缕缕环绕着老妇的阴气与那些不断盘绕在她身边的鸟魂。 “侯爷,能吃辣么,您要吃辣,我可多放辣子了!” 窗外,小厨房里传来肥九的吆喝。 “吃!多放些才好!” 徐言对着窗户回了一句,那边听到之后立刻喊了声好嘞。 “枭飞人死,然后那只纸雀就会变成真正的雀鸟,停留在尸体旁边,是么?”徐言撇了撇嘴,显得有些遗憾,然而下一刻,封玉刀凛冽的刀光在桌面上划出一个半圆,锋利的刀刃已然抵在了老妇的心口。 “你送给明珠的纸雀,生蛋了么!” 徐言的低吼,充斥着一股暴怒,只要他现在一用力,对方立刻会当场暴毙。 乌婆婆没有躲,好像早知道这种结局,默默的看着徐言,眼神里看不出半丝的惧意,苍老的嘴角则翘起一股邪恶的冷嘲,阴测测地说道:“生蛋了,生了一只小小的鸟魂,就在那丫头的身体里,很快,鸟魂会变成夜枭,那丫头也就死定了。” “你找死!”徐言眼中厉芒一闪。 “老身活得够久了,早已半截入土,现在死,还是过几天再死,有什么区别么?”带着诡异的笑容,老妇沙哑地轻笑了起来。 “还真不怕死啊,你这种不怕死的人,可不多……”徐言嘿嘿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憨厚,随着他的笑声,封玉刀的刀尖被他直接扎进了老妇的心口。 “既然不怕死,那你就去死好了!” 噗! 低喝中,刀尖刺破了心脉,并未透体而出,而是停留在老妇的心口,这样杀人,才不会溢出太多血迹。 不想房子里留下血迹的徐言,这一次倒是有些失望,因为乌婆婆的心脉被刺穿之后,居然仅仅在伤口中渗出一些血痕,好像那具身体早就干瘪,血液也早被耗空了一样。 “老身,不会走远……” 将死之际,乌婆婆仍旧带着怪异而阴森的笑容,死死地盯着徐言,虚弱万分地低语着:“老身会……一直跟在太保身后,永不离去……” 第173章 性命不保 乌婆婆死了,尸体瘫倒在地上,没有多少血迹,心口处扎着寒光闪烁的长刀。 屋子里很静,洞开的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没有风,窗子却在拼命的晃动。 低着头的徐言,默默的望着老妇的尸体,他缓缓抬起了脸,看向前方的虚空。 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然而在徐言的左眼里,一群恶鸟之魂正在狂飞乱舞! 黑压压的一片鸟魂,是从乌婆婆的尸体中冲出来的,围绕在屋子上空盘旋不散,在鸟魂的中心,一个老妇模样的魂魄正在无声的狞笑。 “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徐言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随后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壶嘴抿了一口。 茶水早已凉了,沉底的茶叶被吸到了嘴里,闭着眼睛嚼了两口,徐言张嘴对着空中的一群魂魄吐了出去,而后猛然睁开了双眼,一缕星纹印记在他的左眼中闪烁而起,如果细看的话正好是五个小小的亮点。 “老东西,给我魂飞魄散吧!!!” 嗡!! 无声的波动在屋子里凭空而现,好似一轮圆环,地面上的尘埃被吹拂了起来,以左眼为中心所爆发出的奇异气息,席卷而出,瞬间湮灭了那群飞舞的鸟魂,乌婆婆的魂魄也在这股恐怖的波动中开始消散,她老脸上的狞笑早已被惊惧所取代,很快,连鬼脸都彻底被撕成了粉碎。 一声闷哼,徐言猛然捂住了左眼,一股针扎般的痛楚从左眼中传来,疼得他佝偻起身子,缓和了半晌才略有好转。 徐言的左眼曾经在祁渊峡底发生过异变,山谷里的阴气被他的左眼全都吸光了,那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眼睛可以吸纳阴气,而击杀元山寨三当家的时候,他的左眼更是撕裂了寒雷的魂魄,经过那两次变故,徐言知道了自己的左眼不但能吸纳阴气,还能摧毁阴魂。 乌婆婆的魂魄与那些鸟魂算不得厉鬼,至少没有晚上那只厉鬼清晰,这才被他以左眼彻底摧毁,至于每晚都来的厉鬼,徐言并不确定能不能灭掉。 他可从来没有和真正的厉鬼打过交道。 痛楚很快消失不见,徐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厨房里传来滋啦啦的热油响动,一股菜香缓缓飘来。 趁着肥九在做菜的功夫,徐言开始在乌婆婆身上翻找了起来。 他在找行气丹。 卓天鹰不会让自己的眼线空手而来,解药徐言并不奢望,他只想从乌婆婆身上找出混入了乌罂草的行气丹。 卓天鹰不可能让自己这么快就死,所以行气丹一定被带在卓天鹰派来的眼线身上。 翻了个遍,乌婆婆身上除了带着一些古怪的剪纸之外,再无其他,徐言不由得大失所望。 将剪纸收集起来,徐言提着封玉刀,眼神冷漠的走进厨房。 肥九正在兴致勃勃的炒着菜,大勺翻动,他根本听不到有人进来,更看不到此时的徐言,正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手中的封玉刀已然对准了他的后心。 乌婆婆身上没有乌罂草,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在青雨的身上,然而对于肥九,徐言并非彻底信任。 一面之词,徐言又不是三岁的孩童,除非王八指亲自指认肥九是他从小的玩伴,徐言才能彻底相信肥九是个寻常的厨子。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没找到行气丹的徐言,已然生出了一丝凶戾。 握刀的手,攥得很紧,锋利的刀尖,始终没有落下。 在心头涌动而起的戾气,被徐言渐渐压了下去,肥九未必是真正的厨子,但也未必是卓天鹰的人,徐言犹豫了许久,到底没有连着这位厨子也一并杀掉。 收起杀心,徐言拍了拍肥九的肩膀,把这位吓得一哆嗦,趁他回头的功夫,徐言将手里的剪纸仍进了火里。 “乌婆婆死了,去叫庞府的管家过来,就说我的仆人不敬主子,被我杀了。” 徐言平静的吩咐着,肥九听得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起来,也顾不得做菜了,急忙答应了一声,没敢多问,一溜小跑去找庞府的大管家报信去了。 在大普,杀人是要偿命的,然而杀掉奴仆,即便官府也不会过问。 卖身为奴,穷苦人家经常能见到的情况,一旦身为奴隶,那么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如果被主家打杀,官府大多只是派人询问两句,而后拉走尸体。 豪门的仆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小布那样的马童,并非卖身庞家,而是庞家雇佣的杂役,每年都会给例钱,如果小布不想在庞家做工,也可以辞退,这种仆人,主家可以打骂,可没人敢杀,而另一种卖身为奴的仆役就不同了,生是主家的人,死是主家的鬼,被主家活活打死的都不再少数。 乌婆婆是随着徐言到的庞家,她实际上就是徐言的奴仆,杀掉她,徐言可不会吃上官司,恐怕官府得知这位天门侯打杀了一个自己从齐国带来的奴才,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 不多时,庞家的大管家庞福匆匆而来。 “姑爷,那老婆子有没有伤到您?” 庞福看了眼尸体,开始询问徐言受没受伤,他也知道人家天门侯杀了自己带来的奴仆,连庞家都管不着这份闲事,只要姑爷没受伤就好。 “我没事,把尸体处理下,以下犯上,这种奴才就该死。”徐言冷哼了一声,道:“不用埋,扔到城外喂狗吧。” 庞福在庞家当了多年管家,这种事见得多了,答应了一声,吩咐几个下人将尸体拖走,运到城外。 姑爷说了喂狗,那就喂狗好了,于是庞福尽心尽责的找了一处野狗时常出没的荒林,这才满意地将乌婆婆的尸体扔下。 大户人家,杀个下人不算什么,可是徐言的目光中依旧冷冽如冰。 肥九的手艺的确不错,这顿饭他吃得却不多,吓得始终陪在一旁的肥九战战兢兢,生怕太保爷余怒未消,把他再给宰了。 “回你的后厨吧,菜做的不错,以后嘴馋了再去叫你。”徐言声音平淡的吩咐着,没从乌婆婆身上找到混入乌罂草的行气丹,徐言的心里十分失望。 肥九得到赦令一样,急忙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徐言的声音传来 “回去之后别乱说,你没见过乌婆婆,也没来过这处院子。” 停顿的身子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院落,这顿小灶把肥九可吓得不轻。 肥九走后,徐言猛地捏起了拳头。 乌婆婆死了,可是明珠的那张剪纸已经生出了鸟蛋,那个庞红月的贴身丫鬟,岂不是也要性命不保! 第174章 无计可施 “姑爷,道袍做好啦,天青色的!” 门口,几个丫鬟在大街上吃了零嘴,喝了豆花羹,转了半天,终于拿着做好的道袍回来了,一进院子,明珠献宝似的捧着新做好的道袍,一副等着领赏的模样。 给姑爷跑腿,没有赏钱可不行。 “颜色不错,不知合不合身。”徐言将道袍放在一边,自语道。 “一定合身,青雨姐姐量的尺码,不会错的。”明珠急忙说道:“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替姑爷量尺寸了,本想回来,青雨姐姐说她记得姑爷的尺码,所以姑爷放心啦,一定合身的。” 在明珠眼里,她那位青雨姐姐不但性格恬静,眼光比起其他姐妹可要强出太多,明珠准备做一件里衣,刚才在街上就是青雨为她挑的樱红的布料。 徐言听罢点了点头,没有理会等着赏钱的小丫鬟,吩咐青雨几人准备晚饭,庞红月还没回来,庞家人好像在商议要事,大小姐一定忙碌了一天,一旦回来,没有热饭热菜可不成。 几个丫鬟准备去了,明珠没接到赏钱,噘着小嘴准备也去忙活一番,却被徐言叫住,让她帮着去给小白鹰换药。 小雪已经好转了不少,伤口还未痊愈,想起了小白鹰,明珠呀的一声急忙跑进厢房,翻找起伤药。 厢房里有些昏暗,忙着找药的明珠没有发现,她的姑爷也跟着走了进来,回手还关上了房门,一条长长的缎带被徐言捏在了手中。 “找到啦!” 找出伤药,明珠看着铁链上的小白鹰有些发愁,平时都是小姐亲手喂养的白鹰,虽然不会咬她,可是明珠始终不敢太靠近,说到底那也是灵禽,可不是普通的鹰类。 “不敢抓么,我帮你。” 身后传来了徐言的声音,明珠立刻松了一口气,刚想回头谢谢姑爷,一只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被人搂住的小丫鬟惊得魂飞魄散,小小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当明珠被人用缎带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之后,她惊恐的发现,姑爷正面沉似水的盯着自己。 是姑爷绑住了自己! 姑爷要干什么! 眼泪汪汪的大眼睛里,遍布着惊疑与惶恐,明珠年岁不大,而且庞家后宅里也没有其他大户人家的那些龌蹉的勾当,但是通房丫头这个词汇,她却是知道,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嫁了人,她也算陪着一起嫁了过去。 好在姑爷为人温和,别人都说邪派太保如何如何凶恶,只有明珠在心里认为姑爷是个好人,至少相处的这些天来,她没见过姑爷发过一次脾气。 本以为姑爷不会像其他大户人家那样要了通房丫头的身子,然而如今徐言的做法,让明珠在心底泛起了一阵绝望,她想起了小姐住在二楼,从来没和姑爷圆过房,姑爷这是得不到小姐,打起了她这个丫鬟的主意。 本就地位低微的丫鬟,就算被主家坏了身子,也毫无办法,更无处去伸冤。 哗啦哗啦的响动里,徐言将小丫鬟绑在小白鹰站着的那条锁链上,而后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看了看其他的丫鬟,那模样跟掠人的强盗一般无二。 养着白鹰的厢房,其他丫鬟是不允许靠近的,见没人发觉,徐言这才放下心来。 他需要动作快些,庞红月应该就快回来了。 咕噜咕噜,链子上的小白鹰歪着头,看着两个人有些好奇,它认得明珠,更记得徐言,虽说之前对徐言敌意十足,自从吃了人家的那条蛇灵,小白鹰对于徐言的敌意已经渐渐消失了,反而生出不少的好感。 灵禽本就通人性,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人家救回来的,可是它实在有些不明白,那个给它蛇灵吃的家伙,为什么绑住了主人的丫鬟,而且还开始扒人家衣服。 在小白鹰的眼里,昏暗的小屋中出现了让人遐想连篇的一幕,随着衣飞裙落,小白羊一样的少女越发颤抖了起来,泪水止都止不住。 退后了两步,徐言默默的盯着明珠的身子,左眼开始微微瞪起。 他可不是想要人家的身子,而是要找到乌婆婆种在明珠身体里的那枚鸟蛋。 徐言不想别人因他而死,已经死掉个小布了,他不会让眼前这个小小的丫鬟也跟着送命。 乌婆婆的剪纸能生蛋,那么必定与阴魂有关,那剪纸上本就带着一缕阴气,徐言想要试试自己的左眼能不能看得出来,既然左眼可以撕裂魂魄鬼体,撕裂那种阴魂鸟蛋应该也可以做到。 随着左眼的瞪起,徐言的目光开始在小丫鬟的身上游弋,他的眼神冷漠至极,犹如搜索着猎物的苍鹰,随着徐言的目光移动,一旁的小白鹰也注意到了明珠的不同,一双鹰眼显得越来越亮。 在明珠的眼泪快要流干的时候,徐言的目光终于停留在对方的心口位置,于此同时,小白鹰的目光也汇聚于此。 咕咕一声轻吟,小白鹰的羽毛开始竖立了起来,抻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明珠。 徐言其实并没有看到什么魂体的存在,他只是感觉到明珠心口的位置透出一丝丝阴气,他的左眼能看到鬼体不假,却透不过人的身体,正在徐言无计可施的关头,他忽然发现了小鹰的异样。 它能看到? 不对,小白鹰是感觉到了阴魂的存在! 刚刚想通关键,徐言的目光立刻一动,他发现明珠心口透出的一丝阴气,这时候好像有些偏移,而小白鹰正站在明珠的另一侧。 阴魂鸟蛋在害怕着白鹰的靠近! 心中一动,徐言低声喝道:“帮我逼它出来!” 说给小白鹰的话语,徐言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得懂,但是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那只阴魂鸟蛋如果始终藏在明珠体内,徐言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劈开明珠的身体去抓吧,那样一来鸟蛋是死定了,明珠也死定了。 清脆的啼鸣取代了之前的咕咕低叫,小白鹰不知是否听懂了徐言的话,猛地一振双翅,摆出了一副扑杀猎物的姿态,随着小白鹰的暴起,一团指甲大小的阴气团,果然从明珠的肩头冒了出来。 昏暗的厢房里,发生着一幕让人误解的画面,透过窗外的缝隙,能看到一线天蓝,蓝天之上,一只翱翔的白鹰划过,锐利的鹰眼正盯着一个方向,如果顺着高空的鹰眼望去,能看到庞家大小姐的院落,也能看到院落里的第一间厢房,更能从窗户的缝隙看到厢房中发生的一切。 第175章 漫不经心 高空的白鹰徐言是看不到了,他也没功夫去看,发现明珠肩头冒出来的阴气团,徐言冷哼了一声,豁然瞪起双眼,左眼的目光犹如锋利的尖刀,将那团阴气割裂得粉碎 呼……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徐言终于放心了下来。 阴气凝聚的鸟蛋已经被摧毁,想必小丫鬟不会再重蹈小布的覆辙了。 刚想要歇息一番,院子里传来丫鬟们给大小姐见礼的声音,庞红月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看了眼小白羊一样的明珠,徐言觉得脖子后边冷飕飕的,刚才一直想着救下这个小丫头,动手不由得没什么分寸,这要被庞红月看见,不得和他拼命啊。 急忙将衣服给明珠穿上,徐言还低声威胁了一句:“不许哭,不许对别人说,不许跟你家小姐诉苦,知道没有!” 也不管明珠听没听清,威胁完了,徐言解开小丫鬟的绑绳,而后就听到哇的一声大哭,响彻云霄。 哐当一声,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庞红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没进院子就听到了小白鹰的啼鸣,一进来又听到明珠的大哭,踢开门,立刻看见了衣衫不整的贴身丫鬟,尤其徐言还躲在这里,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小雪啊,不是我说你,你那嘴巴能不能老实一点。” 庞红月一进门,徐言立刻掐着腰对着小白鹰开始训斥:“人家明珠是个女孩子,你不要总是叼人家衣服嘛,你看看,把衣服都给叼坏了,你这小家伙还没到一岁就如此猥琐,等你长大了,那还了得,我们庞家可是清白人家,不养色鹰的。” 咕咕,咕咕。 小白鹰歪着脑袋听着徐言在那白话,也不知道它听没听懂。 教训完小白鹰,徐言背着手大咧咧地晃出厢房,满脸的大义凛然,好像刚刚将明珠从色鹰的魔爪下救出来的一样。 “小雪是母鹰。” 错身之际,徐言听到耳边传来庞红月冷冷的轻语,他脚下没走稳,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黑锅没扔出去,反倒扣自己脑袋上了…… 怎么是只母鹰呢! 气呼呼的徐言觉得晚饭一定要多吃两碗,好心好意救人不说,到头来一定被庞红月误会成了色坯之流,也罢,反正自己的名声早就臭了,加上一条调戏丫鬟也不算什么。 “小姐,呜呜呜呜,姑爷欺负人家,呜呜呜呜……” “他怎么你了。” “他、他扒了人家的衣服,呜呜呜呜……” “无耻之徒!”庞红月咬牙切齿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姑爷就一直在看,和小雪一起看我,看得明珠好害怕,呜呜呜呜……” “看你?”庞红月秀眉微蹙,问道:“他没碰你?” 明珠摇摇头,道:“姑爷、姑爷还让小雪帮他。” “让小雪帮他?” 庞红月更加疑惑不解,细问之下,明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当时都要被吓傻了,只记得姑爷喊小雪帮忙,究竟帮什么忙,她可不知道。 明珠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不会武艺,庞红月也没为难她,让她早早去歇息,自己则回屋与徐言一起吃完了晚饭。 等到饭菜撤走,丫鬟们呈上茶水,屋子里只剩下徐言和庞红月相对而坐。 庞红月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探出玉手取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抬头瞄了眼正在打着饱嗝的徐言。 “你对明珠做了什么,把她吓得半死。” “谈谈心而已,没什么。” 看见徐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庞红月就恨得牙根痒痒,压了压怒气,道:“那个乌婆婆,如何冒犯你了,居然被你杀掉,这里可是庞家,不是你的鬼王门。” “她没冒犯我啊。”徐言眨了眨眼睛,道:“我看她不顺眼,就宰了。” “你!” 庞红月一拍桌子,怒道:“会不会说人话!” “说鬼话你不一样听得懂么。”徐言觉得口渴,顺手抓起紫砂壶,对着壶嘴抿了口热茶,完了还呼出一口热气,一副舒坦无比的神色。 “你对嘴喝?”庞红月看到徐言对着壶嘴喝茶,杏眼立刻竖起来了。 屋子里可就一个茶壶,她庞红月每天喝水喝茶都要倒杯子里的,哪成想人家居然对着壶嘴就开喝了,岂不是以前她一直在喝人家的口水? 徐言也是喝习惯了,刚才跟庞红月斗嘴斗得正在兴头上,一下没留神,抓起茶壶就忘了他那位夫人还在一边看着呢。 咳咳。 被茶水呛得咳嗽了两声,徐言赶紧放下茶壶,开始转移话题:“听没听说过纸雀成枭,乌婆婆就会这种诡异的功夫,剪出来的纸雀能在别人身上生蛋,小布被她害死了,她还想害明珠,这不被我宰了,还顺手将明珠身上的阴魂鸟蛋给抓了出来。” 神态严肃地说了半天,徐言发现庞红月一声不吭,还以为人家正在准备如何感谢自己救了她的贴身丫鬟,正在得意之际,只听闻庞红月说了一句。 “你倒是很会编故事,不过很无聊。” 无聊吗? 徐言撇了撇嘴,自己说实话看来也没人信了,爱信不信吧,反正他自己心安理得,明珠那个小丫头保住一条命,比什么都强。 “镖局有重任,圣上委派我们庞家押运一批重要的东西赶往灵水城,我要出趟远门,你别欺负明珠了。” 庞红月站起身,语气变得轻缓了起来,看着徐言说道:“我庞家对你算得上不错了,徐言,你虽然是质子,可我庞家人并未为难过你,或许其他家族对你虎视眈眈,至少我庞家没打算伤你害你,我知道十八太保死得蹊跷,你也未必是卓天鹰的心腹,只是……” 庞红月的欲言又止,让徐言微微错愕,难得他这位便宜夫人跟他正经的谈一次心。 “只是我们的婚事,毕竟是假戏,你别怨我,我也不在恨你,算我们扯平好了。” 庞红月说完,转身去了楼上,留下徐言一个人发愣。 之前见到明珠受辱,庞红月的确怒不可赦,可是后来明珠的诉说,让庞红月发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乌婆婆送给明珠的剪纸她也见过,而且小布的身亡,没准真就是那个阴森的老太婆所致,对于乌婆婆,庞红月始终有些说不上来的厌恶,她今天与徐言说的这番话,也算告诉对方她没有误会明珠的事。 庞红月是没误会,徐言可不干了。 扯平了? 徐言现在很想拍桌子。 我在马王镇救你一命,又在围场救了小白鹰,这次又救了你的贴身丫鬟,你们庞家就供了我几顿饭,这就扯平了? 第176章 彻夜灯火 徐言很生气。 虽说施恩不求报,求报不施恩,但他自认不欠庞家什么,而且庞红月欠他徐言的可太多了。 天门侯一生气,小厨房里就得彻夜灯火。 姑爷要吃宵夜,非得大餐不可,八个菜两个汤,把几个丫鬟忙碌得满头大汗,还从庞家后厨端来了三个菜这才凑齐一桌。 吃穷庞家,这就是徐言的报复,不过这份报复好像需要成百上千年才有可能实现了。 大小姐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庞家大厅里一样亮如白昼,一位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正在与庞万里对饮。 “刚到家就要准备出发,中义,辛苦你了。”庞万里端起酒杯,道:“为我庞家忙碌多年,你也该进入宗门修炼了。” “庞兄客气什么,没有你当年出手,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摇头道:“宗门我不想进了,在哪儿不能修炼,在镖局我还能落得个自由自在,至于辛苦不辛苦的,实在不值一提,吃了你庞家的筑基丹,本该在你庞家效力才对。” “筑基丹是宗门的,我庞万里可炼制不了灵丹。”庞万里苦笑了一声,道:“走完这次镖,去宗门吧,或许还有冲击虚丹的机会。” “我林中义承谁的恩,我自己清楚,庞兄不必多说了,如果以后我打算入宗门,一定先跟你说,不过现在我可不去。”庞家镖局的总镖头说起话来是个粗嗓门,他和庞万里多年的交情了,庞万里还是他救命的恩人,留在庞家,也是林中义的心愿所在。 有人对于旁人的恩惠或许不屑一顾,转回头就会忘得干干净净,但也有人重情重义,滴水恩,必当涌泉报,很显然,林中义属于后者。 “倔强。” 庞万里的年岁比林中义要大,叹了口气,不在提及宗门,道:“这次押运的军械事关重大,我会让红月与少城与你同行,皇家也会派遣逐云卫相随,中义,这趟镖,一定要万分小心。” 庞万里的凝重,林中义感觉得出来,他皱了皱眉,低声道:“风云涌,逐云出,既然皇家派出了那群高手,这趟军械里,一定是有神武炮了。” 庞万里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庞兄,恕我多言。”林中义的眉头锁得更深,道:“灵水城的军备加了又加,而北诏国聚集在灵水城下的难民越发繁多,蛮族铁骑应该占领了北诏,下一步恐怕要对准我们大普了,一旦灵水城被攻破,以蛮族铁骑的强横,大普必将战火连天,庞兄可要提前打算,至少为家里找好退路。” 灵水城位于大普与北诏国的边界,是两国重要的一处门户,北诏国遭遇了蛮族袭击,如今形势不明,大普加固灵水城的城防,自然顺理成章,不是为了防备邻国,而是防备着那些可怕的蛮族铁骑。 “齐国动荡,看来普国也要难免。”提及乱世,庞万里也是一阵唏嘘,道:“庞家走不了,也不能走,就像普国皇家,他们一样走不掉,说到底,我们这些世家与皇族,不过是宗门的外门所在。” “蛮族铁骑来势汹汹,我曾见过一次他们与北诏的官兵搏杀。”林中义沉声道:“数千北诏官兵,被百人队的铁骑冲击得七零八落,就像布偶娃娃,根本不堪一击,蛮族,的确很强大。” “天南十六国,安逸得太久了,自然不会是那些从雪山而来的蛮夷对手,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 庞万里微笑了起来,道:“你没入过宗门,不知道宗门内的强者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放心,如果江山不保,宗门的强者不会置之不理,真要有毁国灭邦的一天,那些强人自然会出手,大普,是丢不掉的。” “金钱宗……”林中义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想起庞红月与庞少城的随行,沉吟了稍许,说道:“既然庞兄让少城与红月随我走这趟镖,那就让他们兄妹打前站好了,替我处理掉路上的杂鱼,也省得我费工夫,有逐云卫跟着,这只镖应该万无一失。” 庞万里微微一怔,刚想说些什么,林中义已然站了起来,道:“夜深了,庞兄也早些休息吧,我这一路乏累,可要好好回去睡一觉了。” 望着林中义远去的背影,庞万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让红月与少城打前站,的确可以清理些路上的山匪之流,然而最主要的,林中义是不想让那对兄妹跟在身边,因为这次皇室委派的任务,太过凶险,神武炮的存在,一旦走漏了风声,他们这次护送的队伍不知道会遇到何种可怕的伏杀。 能轰杀修行者的利器,谁不眼红,如果是寻常的武器战马,皇家也不会派遣逐云卫跟着了。 林中义的安排,让庞万里无话可说。 他的儿子女子去打前站,多说遇到些江湖武者,可是一旦押运的队伍遇到袭击,甚至有可能出现修行者,这样一来,就算押运的队伍全军覆没,庞少城与庞红月兄妹也能保住性命。 林中义对庞家,称得上忠心不二,有这种朋友,也算庞万里的幸运。 清晨,庞红月早早收拾妥当,她二哥刚才来过,告诉她这次走镖的任务,兄妹俩负责打前站,也就是赶在押运的队伍之前找好落脚地,同时排除落脚地的危险。 走镖的很少有派人打前站的习惯,除非是重镖,庞红月知道这次事关重大,她不敢耽搁,准备现在就出发,召集人手,清点货物,而后与二哥赶往西城门外的吴家客栈。 那里是这次行程的第一个落脚地。 吴家客栈距离京城不到里许,走这么远其实用不着休息,只是军械从皇宫运到镖局,加上镖局汇聚人手,点清货物,再与逐云卫汇合,这就得半天时间,再穿城而过,巨大的京城,从这边走到那边走一天都走不完,马车也要半天时间,队伍出了城,天也就黑了。 押镖的不走夜路,所以吴家客栈被定为了第一处落脚的地方。 押运的队伍明天会正式出发,庞红月与庞少城则需要提前一天出发,徐言知道庞红月要出趟远门,正好他也清闲几天。 多走几天才好,省得耽误我练功…… 看着庞红月离去的身影,徐言在心底嘀咕了一句,转回目光的时候,正好看到青雨站在屋檐下,满脸犹豫的模样,眼神里还带着一股幽怨。 徐言昨天杀掉了乌婆婆,今天整个庞府应该全都知道了,之前徐言忙着帮明珠逼出阴气鸟蛋,将青雨给忘了,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徐言不由得心头发寒,他还没想好如何对青雨说杀掉乌婆婆的缘由,眼看着人家要来质问,徐言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娘子,追着庞红月出了院子。 第177章 迫不得已 看到追来的徐言,庞红月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送送你,走吧。”徐言说着,与庞红月并肩而行,离开了院子,他便不再说话,沉吟着对策。 肥九好对付,那个青雨始终是徐言的一份忌惮所在,所以他才思索着如何敷衍掉乌婆婆之死这个消息。 看到徐言默不作声,庞红月也有些奇怪,不过大事要紧,她可没心思猜测徐言在想什么,在门口与二哥汇合之后,两兄妹准备赶往京西镖局。 打前站也需要与林中义事先定好路线才行,要是走错了路线,探路的可就什么作用都没有了。 庞府大门外,庞红月与庞少城往外走,有人则往里进,两伙人走了个对面,来人立刻当先见礼,道:“二少爷,大小姐。” “张掌柜,京南镖局有事么?”庞红月停下脚步问道,徐言跟在两人后边仍旧在苦思着对策。 “大小姐,上次京西镖局押往j县的粮食,损耗超过了一成,王掌柜已经赔付过粮商银钱了,只是镖队回程的时候带回来一千多担没被彻底泡烂的谷子,挑拣的话应该可以食用,京西镖局这阵子太忙,王掌柜就将谷子送到了我们京南镖局,您知道我们京南镖局的人手也不算太够,那么多烂谷子,挑到什么时候才能挑完,这不想来主家借点人手 挑谷子的活儿,不但细致还及其耗费时日,一千多担还没烂透的谷子,如果扔了的确可惜,而京西镖局又在准备这次重镖,实在倒不出人手,京西镖局的掌柜王普只好将这份苦差事扔给了京南镖局,而张河作为京南镖局的掌控,看着院子里堆成了小山的烂谷子也是一筹莫展,没办法这才来找主家借人手。 镖局还开张呢,总不能镖师们整天蹲在后院挑谷子吧。 听到经过,庞红月点头道:“我要出门,借人的事,张掌柜去找庞福就成。” “好嘞,大小姐慢走。”张河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等到二少爷和大小姐走了才起身。 不起身还好,这一起身张河差点没趴下,他正好看到了之前被庞家兄妹挡住的徐言。 刚才张河站在门外,而徐言则站在门里,有两个人挡着,难怪张河没看见他,只是徐言此时的目光并没在张河身上,而是看向路边的一颗老树,而且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 老树没什么特别,树底下空无一人,然而在徐言的左眼里,那颗无人的老树之下,正站着一道人影,清晰可辨,而且不惧阳光,徐言甚至能断定那绝非鬼物,而是一个真正的大活人。 许敬之? 那个混球来庞家门口干什么,为何别人看不到他? 右眼中空空如也,而左眼中出现了许敬之,所以徐言才惊疑不解,尤其他眼睁睁看着庞红月几乎与许敬之插肩而过,竟也视而不见! 定睛看去,徐言发现许敬之的心口处贴着一张薄薄的纸,纸上还有一些繁复的印记,等他再想细看的时候,许敬之忽然望了过来。 “张掌柜!稀客,稀客呀,吃了没呢,没吃来家里吃一口,正好我也没吃呢,一起,一起哈哈。”徐言一把抓住张河的手,显得亲热不已,摇晃得张河都要哭了。 与张河打哈哈的同时,徐言的眼角能清楚的看见许敬之对他露出了一种狞笑,那种笑意阴森狰狞,好像即将见到仇家身亡时候的痛快,随后许敬之不再多看徐言,而是无声无息地跟在了庞家兄妹的身后。 徐言的笑脸在下一刻消散,压低了声音对着张河说道:“回头,看看二少爷和大小姐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张河看到徐言腿都转筋,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用意,发现徐言脸色渐冷,他急忙转回头去看了半天,而后确定道:“没、没人!” 果然看不到啊…… 跟着庞红月,许敬之那个孙子要干什么? 徐言在心里犯疑,而庞家兄妹已经走远,转过街巷,不见了身影。 将目光转向哆哆嗦嗦的张河,徐言龇起了一口白牙,嘿嘿笑道:“好久不见了,顺路施主。” “言哥儿,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张河的确快哭了,在这个魔王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小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我堂堂天门侯,庞家姑爷,杀你干什么?” 徐言撇了撇嘴,看看周围没人,低声道:“哦,对了,你知道我不是齐国人,也知道我杀掉了很多元山匪,如果让你活着,我的处境好像有些不妙啊,只要你跑去齐国告诉大齐皇帝,我徐言其实是大普人,那么震怒的齐国皇帝,一定会派出许多高手来围杀我,到时候连庞家都保不住我喽,所以啊,你还是死掉比较好,这样我的秘密就没人知道啦,你说对么。” “对、对,啊不对不对!”张河脸都白了,一个劲地告饶:“言哥儿,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不监视你,他们会连我也杀掉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去齐国告密,我发誓!” 看到张河被吓成这样,徐言这才放过对方,其实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去齐国告密,一个镖局掌柜,万里迢迢去齐国,揭发天门侯的身份,图什么啊,除非张河疯了,才会以普国人的身份去齐国揭发人家齐国的侯爷。 徐言不怕张河告密,别看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同时徐言也抓着张河的小辫子呢。 一个山匪,好不容易混成镖局掌柜,徐言不信张河会舍家弃业的去拆穿自己,真要到时候两人当堂对薄,各翻老底儿,张河那段山匪的过往,对他来说可就要命了,庞家人不会再用他不说,官府都不会放过他。 “真的不会去告密?”徐言阴测测地笑了起来,看得张河毛骨悚然。 “我发誓,绝对不会!” “那好,反正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好不了,你也别想活,这就叫同舟共济。”徐言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道:“既然都同舟了,帮个忙吧顺路施主。” “什么忙?”张河听出了对方没有杀意,跳到嗓子的心这才落了回去,连忙说道:“姑爷您吩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就对了嘛,今后就是自己人了,不过今天这个忙,你可要帮到底。”徐言再次嘿嘿傻笑了起来,看起来憨厚,实际上却如同黄鼠狼看到了鸡。 第178章 说话算数 之前在庞府遇到张河,徐言没有理他,因为这个元山寨的小喽啰对他实在没什么威胁,而且也没什么用,不过今天看来,张河还真就能帮得上忙。 庞府门口,有两个下人刚刚出去,徐言等两人走远,压低声音问道:“大小姐不是让你找管家借人手么,你去和管家说,就说大小姐吩咐过了,她出门这段日子,院子里的几个丫鬟给你们京南镖局调去。” “大小姐没吩咐啊。”张河刚刚反问了一句,立刻明白了过来:“对对,大小姐刚刚吩咐的,她院子里的丫鬟可以调到我们京南镖局帮着挑谷子。” 调遣些丫鬟下人而已,算不得大事,张河战战兢兢地问道:“没了?” “没了,就这个忙,你别说漏了就行,没人会知道。”徐言点头道。 确认对方只是让自己调遣些大小姐的丫鬟去镖局帮忙,张河有些不敢置信,这种小事,就算被揭发也不算什么啊。 他是掌柜的身份,那些下人丫鬟可比不了。 看着张河如蒙大赦般去找管家要人,徐言也算松了一口气,如果让张河知道大小姐的院子里有可能存在着一位修行者假扮的丫鬟,这位非得被吓死不可,更别说要人家帮忙挑谷子了。 看了眼街口许敬之离去的方向,徐言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没有立刻回院子,徐言信步来到庞家的花园,坐在石桌旁轻蹙着眉峰。 许敬之为何能让旁人看不到他,这一点徐言觉得十分惊奇,想起许敬之贴在心口的那张小纸片之后,徐言微微一怔,在心头暗道:“难道是符箓?” 他在庞家看过一本符箓杂谈,里面介绍了许多神奇的符箓之法,而其中就有一种最为古怪的符箓,名为隐身符,贴上之后,可以让人隐匿身形,即便相对而立,别人也会毫无察觉。 如果许敬之当真有隐身符的话,那么他跟在庞红月的身后,就一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暗骂了一声孙子,徐言发觉自己的便宜老婆好像要遇到麻烦了。 如果是打打杀杀,徐言可不会替庞红月担心,这段时间两人交手过好几次,以徐言的能力,不动用飞石的情况下,勉强和人家打平,所以只要没遇到修行者,在徐言看来,庞红月就不会存在危险。 然而这个没有危险,可不包括哪些卑鄙的小人。 徐言算是看透了许敬之虚伪又狭隘的为人,精通各类毒药的徐言十分清楚有很多种毒药调配之后,可以让人昏睡不醒,在加上隐匿身形这份先机…… 想到这里,徐言心头一沉。 他回想着当时许敬之望来的那种狰狞又得意的目光,就好像即将夺走自己身上的宝贝一样开怀而解气,能让许敬之解气的事,莫不过得到庞红月的身子了。 嘎巴一声脆响,徐言的拳头不知不觉间被捏得青筋暴起,虽然互相厌恶,虽然分床而睡,虽然那只是一场戏,可是说到底,庞红月也是他徐言的夫人。 堂都拜过了,这份夫妻之名可甩不掉。 绿帽子没人喜欢,尤其被人强行往脑袋上扣的。 “许敬之,你也找死了?” 刚刚杀掉乌婆婆的徐言,戾气还未消,就察觉到了许敬之的恶意,他心底的杀机再一次被挑动而起。 算算时间,差不多张河找到管家要来了人,徐言准备起身回院子,青雨他不想多见,能支开最好。 刚一起身,一直低头沉吟的徐言忽然发现面前正站在一位老妇,连他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现的,惊诧之际,徐言也看清了老妇,正是庞家的老祖宗,庞飞燕。 “老人家。”徐言急忙见礼。 “徐言呐,想什么呢?”庞飞燕笑眯眯地看着徐言,道:“是不是想媳妇了?你们这种年轻人呀,就知道耳鬓斯磨,一旦分开呀,心都要跟着飞喽,既然舍不得,那就跟着去呗。” “红月押镖去了,我跟着,不大好吧。”徐言尴尬地笑了笑,他自己什么身份,他自己清楚,一个齐国质子,还当真能随便乱跑么。 “有什么不好,老身点头了,你去吧,我们庞家又不是监牢,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的,是我庞家入赘了新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了个大闺女呢。” 老妇的言谈十分轻松随意,犹如家中长辈,徐言也是有些疑惑不解,为何庞家老祖宗对他这个质子如此放心,还怂恿他去外面疯跑? “这……多谢老人家了,嘿嘿。”徐言傻笑了一声,道:“老人家放心,我出去了也不会惹事的,我这人最老实啦。” 告别了老太太,徐言有些莫名其妙地走回自己的院子,经过一处长廊的时候正好看到张河与管家庞福领着十几个丫鬟往外走,青雨和另外几个庞红月院子里的丫头也在,唯独没有明珠。 弄走了就好,最好多走几天。 远远看到一行人,徐言刻意躲了过去。 明珠是庞红月的贴身丫鬟,庞红月不在,明珠还要喂小白鹰的,管家自然不会调派,院子空了可不成,至于其他丫鬟,既然张河说大小姐吩咐下来的,那就全都跟着去好了。 亲眼看着一行下人随着张河走出庞家大门,徐言这才放心了下来,只要青雨不在,他就不必解释乌婆婆被杀的缘由。 院子里,明珠正捧着新切的鲜肉准备喂鹰,刚刚大管家来了,调走了她的几个姐妹,院子里立刻显得空荡荡的有些渗人,还没等明珠走到厢房门口,徐言进来了。 只剩下一个丫鬟的大院,女主人又不在,出了远门,小丫鬟一看到徐言,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呜呜呜,姑爷别欺负明珠了,呜呜呜……” 看着小丫头哭得有趣,徐言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道:“白天不欺负,专等晚上在欺负你!谁让你告诉你家小姐了,不让你说偏说,当我这鬼王门的太保是吃素的么,今晚就吃了你这只小白羊!” “哇!”明珠哭得更起劲了,两行眼泪小河一样,止都止不住。 揉了揉耳朵,徐言被人家哭得心烦,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啦好啦,骗你的,姑爷不欺负你了,别哭了。” “姑爷说话算数,呜呜呜!” “算数算数,快去弄些饭菜,都快晌午了,没听到姑爷肚子叫么。” “哦,我这就去,姑爷可要说话算数!” 小丫鬟一步三回头的询问,看得徐言哭笑不得,这才是天真无邪啊,说什么信什么。 “是个有趣的小子啊,手段凶残,又偏偏见不得无辜丧命……”庞府的花园里,庞家老太君的肩头停落着一头白鹰,老人微笑着自语:“连个丫鬟的命你都如此看重,月儿如果能找这么个夫君,至少以后不会受欺才对,呵呵呵呵。” 第179章 一击毙命 庞家老太君的自语,徐言是听不到了,他此时正在和面前的饭菜拼杀,一顿午饭,能吃出来两军大战时的气势,除了猪之外,好像只有徐言能办到了。 风卷残云,饱餐战饭,吃饱喝足的徐言打着饱嗝抓起他的封玉刀。 既然许敬之那个混球在打庞红月的主意,徐言准备先卸掉他的一条狗腿再说。 反正卸掉一条还有两条,至于卸哪条,就看徐言的心情了。 “贴张符箓就当本太保看不见你了?”徐言提着封玉刀,在屋子里狞声笑道:“孙子,爷爷今天不废了你,就不叫邪派太保!” 徐言在屋子里发狠的时候,庞家大门外,一样有人在发狠。 “今天不废了那小子,我万大财誓不为人!” 巷口,一队人马走向庞府而来,为首的一位一脸大胡子的老者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夫的孙儿被他打掉了七颗牙,脸肿得跟个猪头一样,如果在放任下去,那小子岂不是要当街杀人了,许兄,昨天老夫要来,你偏偏拦着,让那小畜生安稳了一天,可气煞我也!今天定要废掉他才行!” 说话的这位,正是四大家族中万家的家主万大财,此人火气极大,称得上沾火就着,前天围场斗兽,万户侯被徐言抡了个嘴巴,牙都崩飞了好几颗,这份仇万家可没忘。 与万大财并肩而行的,是许家的家主许志卿,万大财性如烈火,许志卿则稳重了许多,道:“昨天琐事缠身,万兄勿怪,我家敬之被打得比你那孙儿还惨呢。” 说是琐事缠身,许志卿却在心里一声冷笑,心说昨天可没到时候,今天来大闹庞家才是最佳的时机,这样一来敬之下手就更加稳妥了。 “他入赘庞家那天就该彻底废了那小畜生,到底是邪派太保,下手可真够狠的。”万大财气呼呼地怒道:“今天必须废掉他一身经脉,让他从此成为凡夫,如果庞家养不起一个废人,我万家来养!” 骂骂咧咧的万家家主,直接闯入庞家大门,门房的下人一看是两位家主,屁都没敢放一个,最后还是大管家庞福迎了出来,将两位家主让到了客厅。 得到管家的通报,坐在书房里的庞万里微微皱眉。 “老爷,万家的家主怒气冲冲,来者不善呐。”庞福侯在一旁,担忧地说道。 “他们没说为何而来么。”庞万里问了一句。 “没说,只让我来请老爷过去。”庞福如实说道。 沉吟稍许,庞万里叹了口气,道:“无事不登门,他们,该是为了徐言而来。” 围场斗兽的经过,庞万里早已经一清二楚,庞家没准备对徐言如何,然而其他家族可未必会善罢甘休,说到底,徐言也是邪派的太保,不惹事还好,一旦生事,这份把柄立刻落在人家的手里。 为了正派的安危,一个经脉寸断的废人太保,才是最好的质子。 猜测着两位家主的来意,庞万里的眉头不由得锁得更紧,其实早在徐言没到庞家之前,他也想过废掉太保,只要找到把柄,哪怕是大太保卓少宇入赘庞家,庞万里也准备彻底废掉这个姑爷,然而徐言的年轻加上坦诚,让他犹豫了很久,最后索性不去理睬,决定放任自流。 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就有人急不可耐了 “去黎家,请黎家家主过府一叙。” 得到老爷的吩咐,庞福立刻赶往黎家,四大家族来了两位家主登门,绝非小事,既然人家到了,庞万里自然也要寻来自己的盟友。 庞家与黎家交好,许家则与万家形影不离。 庞万里起身走出书房的时候,徐言正背着封玉刀大摇大摆地走向府门。 庞家老祖宗都发话了,让他随意出行,这下子徐言算是得到了护身符,他住在庞府快要一月之久,从来没有自己离开过庞家一次,不是不想出去,而是质子的身份太过敏感,与其让别人暗中监视自己的行踪,徐言宁可整天躲在屋子里看书。 得到自由的感觉,只有常年被囚禁的人才最有体会,徐言谈不上被囚禁,然而自从加入鬼王门,他的自由其实就已经不存在了,没想到在庞家竟能自由自在。 心情大好的徐言龙行虎步,说是出去不会惹事,实际上他就是去惹事的,今天他言太保,定要揍得那个不安好心的许敬之连他姥爷都认不出来。 从庞红月的闺阁走到府门这段路,必须经过庞府的大厅,当徐言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大厅外的长廊,坐在大厅里怒意盎然的万大财一眼就看到了。 “小畜生!” 随着骂声,万大财从椅子上直接蹿了出去,劈掌打向徐言。 徐言可没想到在庞家还会遇到埋伏,错愕之间,当他看清了来人居然是万家的家主,顿时心头一沉。 那四位家主可都是筑基境的修为,真要动手,徐言可抵挡不住。 脚下猛地一蹬,徐言连话都不说,直接动用了身轻如燕的天赋,从长廊跃了出去,他在飞退,万大财则紧追不舍,速度比徐言还快。 长廊的两侧是几块山石,用来做景,平常没人在这玩耍,地面更是凸凹不平,徐言刚跳下来就听到耳后恶风不善。 呼! 掌风呼啸,万大财的一只大手被一层奇异的气息包裹着,猛击徐言的后心。 听到风声,徐言自然不会挺着挨揍,身子一矮,双手点地,一个前翻,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倒也避开了对方的一掌。 啪! 闷响中,徐言身边的山石被拍出了一个深深的五指印,这种力道比起击石入碑都要可怕,如果拍正了,那股恐怖的内劲将能摧毁敌人的心脉,可以一击毙命。 看清了对方用出的力道,徐言的眼神就是一冷。 万大财出手如此之重,看来是想要自己的命了。 来不及多想,徐言探手从背后抽出封玉刀,运转起所有的真气,横斩而出,劈向对方再次打来的一掌。 刀锋与掌心撞在一处,徐言的长刀没有破开对方的手掌,反倒被一股恐怖的力道震得倒飞了出去,轰隆一声,直接撞在另一座山石上,把徐言撞得昏头转向,没等他清醒过来,左耳边再次传来了恶风。 万大财运转灵气的一掌崩飞了徐言的长刀,随后身形跃起,一脚抡出,直奔徐言的脑袋。 陷入下风的徐言来不及躲避,急忙抬起双臂护住面门,随后就被一脚踢飞了出去。 第180章 措手不及 除了鬼王门那次击杀杨歌之外,徐言从未与筑基境的修行者交过手,即便当时击杀杨歌,徐言也是拼了命的在躲避卓天鹰的剑气,如今在庞家,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遇袭,实在让徐言有些措手不及 倒飞出去的身影,喷出了一口鲜血,徐言冰冷的目光中凶芒一闪,还没摔到地上,一块石子已然被他死死的捏起,只是没有打出。 在半空中拼命调整着身形,徐言这才没撞在另一座假山上,落地之际一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飞蝗对于筑基境的修行者达不到威胁,徐言又不想当真动用双雀与涟漪,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里是庞家,他却遭到了万家家主的追杀。 徐言没有选择出手,可是万大财却不依不饶,一掌没把对方如何,他顿时怒火大起,就要再次出手。 “万家主。” 长廊尽头,庞万里脸色阴沉的大步而来,沉声道:“不知止剑如何得罪了万家,万家主如此大发雷霆。” 庞万里到了,万大财自然不好在出手,瞪了徐言,怒道:“庞万里,这可要问问你家这位好姑爷了,他在围场的所作所为,你这位钱宗的东家,不会不知道吧。” “一条王蛇幼兽,如果万家主舍不得,我庞家按价赔偿也就是了。”庞万里说着走向大厅,道:“客厅说话,别让那些下人们看了热闹,止剑,你也进来。” 擦掉嘴角的血迹,徐言收起封玉刀,跟在庞万里身后进了大厅,心里这个憋气,还不好发作,在这些筑基境的修行者面前,也根本轮不到他发火。 “东家倒是财大气粗,赔给万兄一条王蛇幼兽,不知我许家的貂鼠,东家能否也一样赔偿呢。”许志卿始终安稳地坐在客厅里,看了一场追打的好戏,他连动都没动,这时看到庞万里进来,他立刻微笑着说道。 徐言在围场不光烤了王蛇,还帮着雪鹰击败了貂鼠,虽说是帮忙,人家也把这份债扣在了他头上。 万大财气呼呼地坐在一旁,不等庞万里开口,他当先说道:“除了王蛇,我家孙儿的七颗牙,也让他一并赔了!” 庞万里知道许万两家来者不善,如今看来对方就是针对徐言而来,这样一来,他立刻觉得更加棘手。 因为钱宗不是庞家一家的,而是庞黎许万四家的,如果真有三家同意废掉徐言,他庞万里也无话可说,尤其在四大家族的四位家主当中,庞万里的年纪与资历最小,其他三位家主的年岁都比庞万里大上十几甚至二十几岁,人家的孙儿都与他的两个儿子年岁相仿。 “围场之事,我已经知道了。” 庞万里吩咐了一声看茶,接着说道:“止剑无意中落入斗场,面对王蛇羽鹤,如果他不杀蛇,下场只能被杀,许家的貂鼠,也是一样的道理,至于小辈们的打打闹闹,难道还用我们这些长辈出面么。” “打闹?”万大财冷笑了一声,道:“差点被打死也叫打闹么,东家,你不必护着那个小畜生,我们正派就是太手软了,他刚到京城的时候就该废掉他,他能杀掉王蛇,以后就能杀掉我万家的高手,引狼入室,就该把狼牙掰掉,狼爪切掉,才最为稳妥。” “万兄所言有理,我家敬之的伤,比起万户侯可要重了太多,老夫不得已,动用了宗门的伤药,这才保住孙儿一条命啊。”许志卿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庞万里沉吟了半晌,抬头道:“二位,我们之前已经定好了规矩,入赘的太保由我庞家约束,这一次的确是我庞万里失误在先,不过,二位的孙儿,难道是老实人么,如同他们不挑事,止剑会无缘无故落入斗场?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各有对错,这件事,就不能全部怪在止剑的身上。” “止剑止剑,你还真当他是你们庞家的姑爷了?”万大财瞥了眼徐言,冷声道:“别忘了,他是鬼王门的太保,大齐天门侯!” “狼,走到哪里都是狼。”许志卿在一旁淡淡一笑,道:“养虎为患的道理,东家不会不懂,如果东家不想做这个恶人,许某愿意代劳,放心,我们不会要他的命,废掉他的经脉即可。” 听到这里,始终沉默不语的徐言猛然间盯向那位许家的家主,目光冰冷得犹如寒潭。 到了大普,徐言没想过惹事,他甚至连庞家都没出过,只有被庞少城拉去了围场一次,看来他自己再如何安稳老实,人家也没有放过他的心思。 的确,废掉经脉,真气全失的太保,在正派的眼里才是最好的太保。 狠狠地捏起了拳头,曾经在鬼王门那种被禁锢的感觉再次袭来,这种自己的命运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徐言深恶痛绝,如果庞万里答应废掉他这个姑爷,说不得,徐言只能拼命了。 他不是修行者的对手,但他并不怕那些所谓的修行者! “杀鸡焉用牛刀,废掉一个武者经脉而已,许兄,我替你动手好了。”万大财阴沉地盯着徐言,冷声说道:“天门侯,得罪了!” 运转灵气,万大财双臂一震,探出的臂膀已然带上了可以摧毁武者经脉的力道,朝着徐言就抓了过来。 筑基境的修行者已然可以调动比真气强大数倍的灵气,一旦被人家抓住,徐言可就在难抽身了。 啪的一声轻响,庞万里拍在桌子上的手纹丝不动,而楠木打造的木桌则轰然崩塌,万大财探出的双臂立刻为之一顿。 “二位,这里是庞家,如果处置我庞家的姑爷,不必借他人之手。”庞万里面沉似水,许万两家联手而来,也算打了他一个绰手不及。 “虽然你是东家,但我钱宗的规矩,可不是东家一家独大。”许志卿声音渐冷,道:“这种关乎我正派安危的大事,至少需要三家决断,天门侯的为人与手段,我们两家的小辈已经领教过了,既然他出手如此毒辣,我许家认为,本该废去他的修为才是。” “我万家也同意废去他的修为,从今往后,天门侯的锦衣玉食,我万家包了!”万大财出声附和,这样一来,庞万里的处境显得更加被动。 三家决断,两家同意,那么身为东家的庞万里也无法一意孤行,这是钱宗的规矩,也是宗门定下来的规矩,没人能更改。 将徐言的存在提升到关乎正派安危,许志卿的用意可谓毒辣至极,他就是要趁着如今只有三家的局面,来一举废掉徐言,替他的孙儿出气。 “老夫不同意!” 正在徐言准备暴起拼命,庞万里心头焦急,许万两家的家主得意之际,大门外,随着洪声断喝,一位清瘦的老者大步而来。 第181章 行者的宗门 “黎景田!” 万大财看到来人,顿时冷哼了一声,而许志卿的目光中明显出现了一丝遗憾。 趁着只有三大家主在场,许志卿可以逼宫庞家,如果黎家来人,他今天的毒计,可就要失效了。 庞万里看到黎景田到了,心中可算松了一口气。 黎景田接到庞福的报信,立刻动身赶来,一到门口就听见那两位家主扬言要废掉徐言,进门后对着庞万里点了点头,没有理睬许万两家的家主,而是对着徐言怒声喝斥:“动手打人,天门侯的确过分了,如果打了老夫的孙儿,老夫一样不会善罢甘休,看来邪派太保,果然是野性难驯。” 黎景田一句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许志卿和万大财不明所以,就连庞万里都有些糊涂了,只有徐言听懂了老者的言外之意,他微微笑了起来,捏起的拳头也开始缓缓松开。 “说吧,谁让你动手打人的。”黎景田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着茶水,语气也变得平淡了起来。 “您老让我打的。”徐言嘿嘿一笑,说道。 “是么?”黎景田微微诧异,接着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还真是老夫让你打的,可惜我家的易鸣胆子太被人打了也不敢打回去,天门侯倒是帮易鸣出了一口恶气。” 当时在围场的情景,在座的几位家主全都得知了消息,万户侯先是打了黎易鸣,黎家的家主到了,让黎易鸣打回去他没敢,徐言才借着这个机会扇飞了万户侯,说起来,还真是他替黎易鸣出了口恶气。 “黎景田!”万大财这时候听出了对方的用意,顿时不干了,怒道:“身为四大家族的家主,你要给一个邪派的小畜生撑腰?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淡淡地瞥了眼万大财,黎景田慢悠悠地说道:“我是老了,可我还没老到不分对错,不辨善恶,你万家小辈不能被欺负,难道我黎家的小辈,别人就能随便打得么,易鸣是庶出不假,但他也是我的孙儿!” 黎景田慢条斯理的说到最后,语气明显变得很重,那孙儿两个字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听得人心中发寒。 这位黎家家主不止一个孙儿,那么庞大的家族,孙辈自然不会少,然而他真正的嫡系长孙,却死于非命,他此时说的是黎易鸣被欺负,实际上也是在暗指那个死得十分蹊跷的长孙。 万大财本想接着反驳,却被许志卿以眼神止住,于是冷哼了一声不在多说。 他也知道是万户侯先打的黎易鸣,而后徐言才出的手,这笔账算来算去,最先动手的不是徐言,是万户侯才对。 “既然是黎兄许可,看来围场一事,我们倒是误会了天门侯。” 许志卿故作恍然,接着却话锋一转,道:“不过,天门侯在围场的所作所为,想必京城的正派武者全都看在眼里,就算我们四大家族容忍,其他门派可未必会答应,太清教的陈法师昨天带来了一份口谕,国师大人亲口吩咐下来,大齐的质子事关重大,必须留在京城,如果我们钱宗看管不周,说不得,太清教的人,可就要替我们看管了。” 既然如今的局面是平手,许志卿立刻改变了战略,拿出太清教的教主来压迫庞黎两家,如果徐言真要跑出了京城,四大家族丢脸不说,恐怕太清教也要趁机插手,以国师的地位,从庞家手里要人不难,徐言真要到了太清教的手里,那么钱宗岂不是颜面皆无,许志卿的用意,竟是借太清教这张虎皮,来达到他废掉徐言的目的。 想要不丢脸面,想要从此风平浪静,那就废掉天门侯的经脉! 听到许志卿这么一说,徐言顿时傻笑了起来,笑得许志卿有些莫名其妙,他的确看不懂徐言为何冲着他傻笑,如果换成张河就能看得懂了。 那是徐言动了真正的杀心。 小混球的爷爷必定是个老混球,徐言在心底对着许家这对爷孙是破口大骂,害人能害到这种份上,都快赶上他言太保了,这种人可留不得,有机会一定得坑死才安心。 “国师?” 老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位老妇正好从正厅经过,老人家看起来是在遛弯,听到一句国师,这才念叨着说道:“太清教那个纪贤啊。” 看到老太君,屋子里的几人纷纷站起,许万两家的家主也不敢怠慢。 庞飞燕好像刚想起了国师是谁一样,笑呵呵地在门口插嘴道:“太清教是太清教,钱宗是钱宗,你们这些个家主也老大不小了,还会被人吓到么?他太清教的名头再大,地位再高,还能高得过金钱宗去?” 庞飞燕提及了一个让徐言陌生的名讳,金钱宗是什么,他并不知道,然而这三个字从那老妇人口中说出之后,连着庞万里在内,四位家主全都浑身一颤,低头不语,显得一个比一个恭敬。 庞家的老太君只是路过,说了一句也就离开了,大厅里的几人明显沉默了下来。 庞万里没有说话,当先坐了下去,眉头已然舒展了开来,黎景田扫了许万两家的家主一眼,自顾自的品起了茶来,万大财显得有些不安,而许志卿的眼底则出现了一丝忌惮之色。 四位家主的神态,徐言看得真真切切,庞飞燕的经过,算是真正为他解了围,虽然那位老夫人没说两句,可是明显许万两家的家主全都生出了忌惮。 “打了打了,骂也骂了,万家主这下该消消气了吧。”庞万里喝了口茶水当先开口,道:“止剑,你出去吧,我和几位家主要谈些事。” 庞万里这么一说,徐言立刻转身离开,被打了一掌不算什么,能脱身才是关键。 看到徐言出去,万大财眼睛一瞪,到底没有开口,庞家老夫人的地位,可不是他这种家主能比的,太清教的名头能压得住庞万里,可压不住庞飞燕。 离开大厅,徐言回到自己的院子,四个家主谈什么大事他没兴趣,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金钱宗在晃来飘去。 钱宗,金钱宗难道是修行者的宗门? 一边换了身衣袍,徐言一边在心里琢磨,能凭着一个名号就让两大家主不敢吭声,看来也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宗门了,既然叫金钱宗,想必钱宗只是金钱宗的下属而已,一个钱宗都如此庞大,徐言实在想象不出金钱宗到底会庞大与强横到什么地步。 换洗过后,徐言穿上了那套天青色的道袍,还真是合身,而且一旦穿上道袍,徐言感觉十分亲切。 “无量那个混球!” 他本就是道士,虽说大户人家的道袍不是真正道观的道袍,但是样式相差不多,穿上道袍的徐言习惯性的打了个稽首,刚念了半句道号,忽然想起了许敬之那个混球。 被许万两家的家主缠住了半天,这时候夕阳西下,再过一会可就黑天了。 第182章 可不近乎 发现天色渐晚,徐言顿时焦急了起来。 庞红月早上去的镖局,忙碌大半天也该出发了,这时候应该出了城,打前站的落脚地是哪里徐言并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打听就遇到了许万两家的刁难。 抓起封玉刀,徐言匆匆离开了院子,正在准备晚饭的明珠看得一阵新奇。 平常的时候一到饭点,姑爷就会跟头猪似的守在桌子旁边,雷打不动,今天是怎么了,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徐言没看到明珠错愕的表情,离开院子直奔庞府的后门。 走正门要经过正厅,他可不知道许万两家的家主走没走,再被缠上就不妙了,而且他还不好找庞家人帮忙,其实他很想对庞万里说出许敬之以隐身符缀在庞红月后边,一看就不怀好意,可是他没法说出口。 难道要告诉庞万里,自己的左眼天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么。 左眼的隐秘,除了师父之外,徐言不会对任何人说起,那是他自己的秘密,也是可以引来灾祸的源泉,保不准那些修行的高人得知了他眼睛的异样,从而生出挖出他眼球来研究研究的心思。 胡思乱想之际,徐言到了后门,脚步却停了下来。 庞府的后门可不一样建着门房,在门房外边,两个守门的仆人正在喝茶闲聊,看到徐言来了,站起说了声姑爷,只是脸色有些古怪。 看两人站起身形的速度,徐言能断定这两位不起眼的仆人绝对有先天武者的实力,他这个质子想要出门,恐怕不太简单。 “姑爷,这是要去哪儿?”一个看门的下人尴尬地笑了笑,问道。 “买点宵夜去。”徐言撇了撇嘴,道:“明珠那丫头做的饭菜太难吃了。” 无可奈何的敷衍之语,徐言也没想能糊弄过去,如果对方拦着,说不得他要搬出老太君来了。 “临街张家小店的烧饼不错,后街的李家烤鸭更是一绝,姑爷可要尝尝。”另一个仆人说着推开了大门,并没有拦住徐言的意思。 “是么,那可要尝尝了。”徐言嘿嘿一笑,大步走了出去,见两人并未跟来,他也是一阵不解,后来想到可能是老夫人已经发下话来,这些庞府的高手才没有阻拦。 离开庞家,徐言直奔京南镖局,别人不知道镖队的路线,张河应该清楚才对,他正是要去找张河打听一番。 徐言走后,看门的两位先天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苦笑了一声。 “要不要跟上去,姑爷自己出门,恐怕不妥吧。” “家主没有吩咐,我们别多事了。” “还是家主气度惊人啊,质子都不派高手盯着,不怕他逃了么。” “要不说你就当不上家主呢,家主这叫做胜券在握,不是不派人,而是不怕姑爷逃,再者说,有老祖宗坐镇,就算他真想逃,能逃得掉么。” “也是,说得在理。” 徐言其实并不知道,从他入赘庞家的第一天,庞万里压根就没派高手盯着他,他如果早想自己出门,也是轻而易举,并非庞万里气度大,如果徐言真要逃了,他可难逃其责,只是正如那两位看门的高手所言,庞万里的确不怕徐言逃,有庞家那位老夫人在,徐言逃到天边也得被抓回来。 京南镖局离着庞府算不得太远,徐言打听了几个路人也就找到了,在门口寻到一个伙计,徐言让他找掌柜的出来。 青雨那些丫鬟都在京南镖局挑谷子呢,徐言可不想进去。 不多时,张河急匆匆跑了出来。 “大小姐今晚的落脚地在什么地方。”徐言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河听得一愣,摇头道:“京西镖局的押镖路线,不会告诉我们京南镖局的,我也不知道啊。” 看到张河不似作假,徐言顿时心头一沉。 坏了,张河如果不知道路线,那就没人能知道了,除非回去问庞万里。 左右看看没人,张河小声说道:“言哥儿,你找大小姐有事么?” “废话!”徐言低声怒道:“没事我跑你这来干嘛。” 张河急忙陪上笑脸,道:“京西镖局的押镖路线我们京南镖局的确不知情,而且也没人知情,如果人尽皆知,那就不叫押镖了。” 张河说的不假,尤其是重镖,镖师们可不敢轻易泄露行程路线,一旦路上被人埋伏,丢了镖是丢了命找谁说去。 在徐言愈发焦急的时候,只听张河又说道:“具体的路线我不知道,不过第一站通常都是城外的吴家客栈,就在西城门外不到一里的地方,大多行商走夜路到京城,城门没开,都会住在吴家客栈,我们京城的两处镖局在走镖的时候,也会选择吴家客栈作为第一个落脚地,一来吴家客栈离着京城很近,安全得很,二来第二天早起出发的时候还不用等着开城门” 没等张河说完,徐言已经大步离去,方向正是西城门。 “成亲都快一个月了,至于一天都分不开?”张河看着徐言的背影小声地嘀咕了两句,脸上带着一份羡慕,还以为人家舍不得新婚的妻子。 自从和徐言相认,张河之前的惧怕变淡了很多,想起徐言所说的一条绳上的蚂蚱,于是更加安心了下来,在门口挫了挫手,张河觉得自己的幸福好像还能抓得住,于是整了整衣袍,准备去找李家的闺女。 京城的城门关得不算早,天黑落闸,这样一来各处的行商或者出城游玩的人们都会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别人在赶着进城,徐言却在赶着出城。 西城门离着京南镖局可不近乎,京南镖局建在京城南边,跟西城门隔着十几条街呢。 偌大的京城,仿佛一座巨大的迷宫,初来乍到的徐言犹如在迷宫中奔行的一只小小的蚂蚁,只不过他这只蚂蚁的速度极快,在大街上直接动用了身轻如燕,朝着西城门疾驰而去。 其实直到现在,徐言也不清楚自己为何那么焦急。 庞红月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而已,两人实际上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己的焦急来自对于许敬之的愤恨,殊不知那个刁蛮又灵动的女孩儿,已然将身影印在了他的心里。 戏子的苦衷,或许连戏子本身都未必会察觉,那就是入戏太深,分不清戏里戏外,最后迷失在戏中 第183章 太过乏累 “城西有座城隍庙,庙里有位城隍爷,开门送来四方喜,关上门来鬼神歇,城隍爷,城隍爷,三个馒头吃不饱,九个馍馍桂花糕,八枚铜钱串一串,一只破碗酒做袍” 长街尽头的城门已然隐隐在望,耳边除了风声之外,徐言还能听到街边孩童们玩闹时的歌谣。 天就快黑了,他也即将冲出城门。 飞驰的脚步,在下一刻豁然一顿,徐言的眼神诧异了一瞬,而后再次拔足狂奔。 离着西城门不远的地方,的确建着一座城隍庙,不算太大,看起来并不起眼,倒也有人进出,想必香火还不错,只是令徐言诧异的并非那些香客与庙宇,而是在城隍庙大门后的阴影里,正漂浮着一道魂魄。 鬼魂对于徐言来说与路人无异,能让他无法忽略的鬼魂,除了熟人之外,就只有厉鬼了。 那道鬼魂的确是厉鬼,而且还是徐言的熟人,至少他每晚几乎都能遇见。 每晚都会飘进庞家的那只厉鬼! 在城隍庙发现这只厉鬼,徐言也觉得诧异不已,因为厉鬼栖息的地方,本该是阴气重的地方,可是那座城隍庙,徐言可没看出有什么阴气,不但没有阴气,城隍庙里的香火还不少,这么晚都有人上香,可想而知这种地方绝对不会利于鬼物栖息。 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徐言发现那只厉鬼的青脸上遍布焦急,躲在门外的阴影里不知在等待什么,而且鬼脸始终冲着西面。 他看到了庞红月?也看到了许敬之? 徐言经过城隍庙的时候,这种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烈日是鬼魂的天敌,有些鬼魂可以在白天出没,不过很快会消散在阳光之下,一只厉鬼如果被阳光照到,恐怕下场将更惨。 看到厉鬼的表情,徐言猜想着对方是在等待日落,而且栖息在毫无阴气的城隍庙,除非他生前是庙里的人,否则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尸骨,被埋在了庙里。 “落闸喽!” 不远处,城门守卫的吆喝声打断了徐言的思绪,巨大的城门开始缓缓落下。 徐言距离城门至少还有百丈开外,城门落下的速度可不慢,两个壮汉摇动着机括,嘎吱吱的声音听得徐言越发焦急了起来。 抖手间两块小石子被徐言先后抛出,并未用出真气,随后那摇动闸门的两个兵丁哎呀了一声,龇牙咧嘴地一个捂着左手一个捂着右手,即将落下的成门就此停顿在半空。 “没吃饱饭啊!”守卫的头目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话音还没落,一道身影在他身旁飞掠而过,几步跃出了关到一半的城门。 “赶着投胎啊!”小头目被吓了一跳,看到只是一个少年人跑出城,更气了,骂骂咧咧的在后边喊着。 徐言出了城,最后一缕阳光也随之坠入了大地,沿着宽敞的官道,少年人的身影健步如飞,直奔里许之外的吴家客栈。 虽说建立在城外,吴家客栈的生意却堪称火爆。 客栈的主人是个心思灵敏之人,城里的地皮太贵不说,客栈酒楼遍地都是,如果开在城里,不仅耗资巨大,何年何月能收回本钱都不好说。 城外的地皮可就便宜了,而且京师重地,南来北往的客商堪称络绎不绝,走夜路的自然不少,一些客商赶到京城的时候正是晚上,所以吴家客栈就成了那些客商唯一能选择的落脚地,尽管只住一天,架不住人多啊,所以吴家客栈堪称远近闻名。 客栈二楼的一间上房内,庞红月兄妹正与十几位家中的高手商量着这次押镖的事宜。 “第一站庞星留下汇合林叔,第二站庞宇,这次抵达灵水城要经过十六处落脚地,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庞红月安排着随行的庞家武者,庞少城则无聊的等着上菜,他可不愿意跟镖,如果不是这次运送的东西太过重要,他才懒得出远门。 每一处落脚地留下一个庞家人,等到庞红月安排妥当,晚饭已经被客栈伙计端了上来。 “忙活了一天,吃饭吃饭。”庞少城一见饭菜来了,却没有好酒,顿时嚷嚷了起来:“小二,拿好酒来!” “走镖不碰酒,二哥。”庞红月秀眉微蹙,嗔怪地说道。 “行啦妹子,我们就是个探路的,又不管镖队,用不着那么谨慎,镖队还没出城呢,喝点酒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自己喝好了。” 庞少城可不管那么多,自斟自饮了起来,连他老爹都管不住他,更别说庞红月这个妹妹了。 知道庞少城的性子,庞红月叹了口气,没再理他,自己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忙碌了一天,这两天又在担忧着小雪的伤势,这位庞家大小姐的确十分辛苦,加上客栈的饭菜做得十分地道,庞红月不免多吃了两碗。 吃完饭,众人各自回屋休息,明天一早除了留下的一人之外,其余人会立刻启程赶往下一个落脚地,这个时候,天刚擦黑。 今晚无月,黑漆漆的天穹遍布乌云,看来有一场暴雨将临。 在大雨来临之前能住进客栈,对于那些行商来说的确是一种幸运,雨夜里睡得也会格外香甜,然而今夜,住进吴家客栈里的人,注定都会睡得很沉,就连狂飞惊雷都吵不醒他们。 在吴家客栈的后厨外,一道透明的身影将手中的布袋丢尽了灶坑,很快,布袋随着残留的一些粉末被炉火彻底融化。 后厨里,伴着厨子们的鼾声大起,一道阴险的低语在鼾声中响起。 “睡吧,睡得死死的,要不然本少爷颠鸾倒凤的声响,岂不是被你们这群下人听了去嘿,嘿嘿嘿嘿” 客栈的厨子忙活完客人们的晚饭,刚刚吃饱就一个接着一个昏睡不醒,而整座客栈里的所有客人,也全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沉沉睡去,当第一滴雨水掉落到房顶的时候,整座客栈已然犹如死地! 客人们都还活着,只是全都睡着了,二楼的上房里,庞红月紧蹙着眉峰,睡眼朦胧。 为什么如果困倦,难道这些天太过乏累了? 迷迷糊糊之间,庞红月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她自幼习武,即便劳累几天也不会出现这种困得睁不开眼的情况,尤其刚刚吃完晚饭。 想起晚饭,庞红月豁然一惊。 难道有人在饭菜里下了毒! 刚想要抓起身旁的长剑,一股无法抵挡的困意袭来,年少的女孩儿就此沉沉睡去。 第184章 探路的先锋 对于走镖生涯,庞红月十分熟悉,庞家以镖局起家,哪能不知道江湖上一些阴险的手段。 并非庞红月大意,而是吴家客栈距离京城太近,那些山贼草寇可没人敢在这么近的地方生事,而且她与庞少城一行,不过是探路的先锋而已,就算有人要劫镖,也不会动这些镖队的探路人,那样一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后方的镖队,前边出现了埋伏么。 昏睡过去之前,庞红月想到了有人在饭菜里动了手脚,可惜,她再想醒来可就难了。 噼啪噼啪。 楼梯口,燃着的油灯发出几声脆响,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楼下走来,奇怪的是,只有脚步声响,却看不到人影。 轰隆,咔嚓! 客栈外,雷鸣交加,一道闪电划破了乌云,犹如翻海的白龙,下一刻又隐没在云中。 嘎吱,嘎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诡异的脚步声在庞红月的房间里出现,随后,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灯火下缓缓显形而出。 “红月……” 许敬之的低声呼唤,庞红月已然听不到了,女孩紧蹙着眉峰,仿佛在做着噩梦。 坐在庞红月的对面,许敬之把玩起庞红月之前用来喝茶的茶杯,茶杯上残留着一小圈唇印,盯着茶杯上的唇印,许敬之的目光瞬间变得热切了起来。 犹如一条嗅到骨头的恶狗一样,许敬之捧着茶杯不住的闻着,满脸陶醉的模样,犹如享受着人间绝味。 半晌,许敬之这才放下茶杯,燃烧着热火的双眼死死地盯住趴在桌上的女孩。 “我们本是青梅竹马,红月,你为何总要置我于千里之外?你可知道,我许敬之的心里,只有你庞红月一人。” 咔嚓一声,抓在手里的茶杯被许敬之捏碎,他眼里的热切开始浮现起阴森。 “可你!”许敬之低声的怒吼中充满了无法压制的愤怒,他低吼道:“你却嫁给一个邪派的太保!枉我许敬之苦等你多年,你庞红月的心里,可曾有过我么!” 嘭的一声,许敬之掐住了庞红月的脖子,将对方的头抬了起来,看着那张绝美的俏脸,这位许家最得宠的小少爷,发出一阵阴森的邪笑。 “庞家的天之骄女,本该与许家的少爷才是一对,红月,我们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阴邪的笑声,很快变成了叹息。 “我知道你从没喜欢过我,难道我许敬之还不够优秀么,用不了两月,我一定能破开六脉成为宗师,到时候我们一同拜入宗门,你是天之骄女,我又何尝不是天子骄子,我们在一起,才叫真正的般配,徐言他算个什么东西!” 想起了徐言,许敬之的眼中开始冰冷了起来,庞红月白皙的脖颈上,被勒出了一圈血痕。 “邪派太保?哼,过了今天,他就是一个废人了,许万两家的家主出面,我看他如何保住自己的经脉!打我?我许敬之也是他敢打的么!” 愤怒的许敬之忽然看见庞红月眼帘微动,这才发现自己出手重了,急忙松开掐住对方脖子的双手,顺势将庞红月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红月,别怕,过了今夜,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对了,从此以后,没人能拆散我们,我们一起去宗门修炼,一起生儿育女……” 将女孩放下,许敬之双手颤抖着解开对付的衣衫,一颗颗扣子的散开,犹如解开了一头魔鬼的束缚,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喉咙不自觉的滚动着,额头上遍布着因为兴奋而渗出的汗珠。 刷的一拽,庞红月的外衫犹如一缕青烟消散,床榻上,卷缩成一团的女孩只着小衣,白皙如玉的肩膀仿若凝脂,晃动的灯光里,平日高高在上的庞府大小姐,成了待宰的羔羊。 “嘿,嘿嘿,嘿嘿嘿嘿……”许敬之的笑声犹如鬼语:“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红月,你终于是我许敬之的人了……” 两只大手,急不可耐的探向昏睡的女孩,而此时的庞红月,正在噩梦中挣扎不休。 自从沉睡,她便彻底沉浸到噩梦当中,周围是一片黑暗,而黑暗中跳跃着无数妖魔鬼怪,有的像人,有的像鬼,那些妖魔在围着她起舞,手里的火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脚下,是一片冒着水泡的泥沼,在泥沼中还遍布着一个个骷髅。 那些骷髅也在跳舞,僵硬的身躯在泥浆中拼命的舞动,有些骷髅跳着跳着,手臂或者脑袋会飞了出去,剩下的骨骼依旧在乱晃。 群魔起舞的噩梦,庞红月在刚刚得知母亲身亡的时候经常会梦到,那时候她总会在噩梦里哭醒,而后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随着她渐渐长大,做噩梦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少了,她已经破开了五脉,她可以在江湖界无惧任何一个武者,但她一样惧怕着噩梦里的那些妖魔。 泥浆变得越来越黑,庞红月觉得自己在下沉,周围的无数白骨不知何时全都挤到了她身旁,正在呼噜呼噜的啃噬着她的身体。 她很想逃出这片噩梦,但她无法醒来,她流着眼泪拼命拍打着周围的白骨,然而她的力气太小了,白骨被她拍打之后,不但不会碎裂,反而还会抬起头,诡异地大笑。 惊惧到极点,会让人生出平常从来不会做出的举动,被噩梦恫吓的女孩,张开小口,以银牙咬向那只对她大笑的骷髅。 咔嚓。 眼前的骷髅没有被咬断,身后却传来了骷髅碎裂的响动,挂着泪痕的女孩猛地回头,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同样被困在泥沼里的少年,那少年正在闷头吃着什么东西,看不清面貌,只是年岁不大的样子。 “嘿嘿,嘿嘿。” 熟悉的傻笑声出现在庞红月的噩梦里,她认得那笑声,除了徐言之外,别人可笑不出那么憨傻的声音。 “真好吃。”身后的少年抬起头,嘴巴里嚼着白骨渣子,一脸的坏笑,道:“你不吃么?不吃我可全都吃喽!” 吃你个大头鬼…… 庞红月很想大骂一句,没等她在噩梦里开口,身后的徐言已经变化成了一头可怕的黑猪,呼噜噜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噩梦如果可怕到极致,睡得再沉都会被惊醒,自从梦到了徐言,庞红月的确被吓醒了,只是眼皮沉得好像灌了铅,只能张开一条缝隙,不醒还好,她刚一清醒,就发现自己的肩头出现了一双陌生的大手,而且那只大手正在解她后背的带子。 小衣已经被人褪去,如果这件肚兜再被解开,庞红月可真就成了一只白羊。 羞愤加上惊恐,偏偏又浑身无力,眼皮睁开的缝隙中,庞红月惊恐地看清了对面的男人,居然是带着阴笑的许敬之! 随着最后一条缎带的飘落,许敬之的眼睛里已然泛起了血丝,恶虎一样扑了过去,没等他扑倒对面的女孩,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音。 有人没中毒! 许敬之顿时一惊,顾不得即将到手的庞红月,一把将隐身符贴在身上,随着房门被推开,他的身影也彻底隐匿于无形。 第185章 中了埋伏 隐身符……卑鄙…… 庞红月的心里已经清楚了为何自己会昏睡,自从她看见许敬之出现在面前,更清楚了对方的用意,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连邪派那些凶残之人都未必会用,却偏偏出现在正派之中,而且还是钱宗四大家族里的一位嫡系子弟。 本就不喜欢许敬之,此时看透了对方的嘴脸,庞红月已然愤怒不已,怎奈她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任凭许敬之妄为,她清清白白的身子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正在惊恐之际,庞红月听到了开门声,也看到了许敬之再次动用了隐身符,她很想大喊小心,却只能在心里焦急。 “娘子?” 庞红月心头的焦急,被入耳的一声娘子差点气散了,徐言的声音她太熟悉了,庞红月怎么也没想到,不是二哥发现了不妥赶来相救,而是徐言那个可恶的家伙。 他怎么来了? 强撑着将眼皮再次睁开了一丝,庞红月看到徐言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背着长刀,等对方摸到近前,庞红月隐约看到对方的鼻子开始喷血。 二哥怎么没来,难道也中了埋伏?徐言怎么受伤了,鼻子流血…… 在心里惊呼了一声,庞红月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即将褪去的肚兜,羞得她面红耳赤,偏偏还动弹不得。 “双鱼戏珠,嘿,嘿嘿。”盯着女孩肚兜上的绣花,徐言一边抹着鼻血一边傻笑,他这一笑,比许敬之都可怕。 “绣得真不错,啧啧啧。”徐言一边欣赏着肚兜上的绣花,一边点头赞叹:“双鱼灵动,如鲤似龙,明珠暗结,娇如花蕾,咦,怎么多出一个珠子?” 随着徐言的疑问,他探手触去,刚才还一个珠子来着,这会怎么变俩了? 徐言的疑惑,听得庞红月也是为之一怔,肚兜上的双鱼戏珠可是她亲手所绣,明明一个珠子,为何他说两个? 疑惑刚生,庞红月只觉得心窝一颤,一股羞意差点把她气昏过去,女孩儿家的蓓蕾,被徐言当做了锦绣,还碰了两下。 “哦……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徐言缩回手,一脸尴尬,抓过庞红月的外衫把女孩盖上,再看下去徐言觉得自己会失血过多。 以眼角的目光扫了眼墙角,明明看到许敬之冷着脸站在一旁,徐言偏偏还得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刚到客栈,徐言发现里面的活计掌柜全都睡着了,焦急之下他也不知道庞红月住在那间客房,正打算挨间寻找的时候,听到了茶杯碎裂的响动从二楼传来,那时候正好是许敬之捏碎茶杯的时候,等他循着声音找到庞红月的客房,许敬之正在扒人家衣服。 徐言很想现在就动手,破五脉的真气已然被他运转而出,然而看了看无法动弹的庞红月,徐言到底没有立刻发难。 客房并不宽敞,而且许敬之也有五脉修为,真要动手,一旦伤了庞红月可就得不偿失了。 得把那混球引到外面在动手! 站在床头,徐言沉吟了片刻这才咳嗽了两声,道:“一天未见,为夫甚是思念,娘子原来也思念着为夫,那正好,我们这就歇息了罢。” 说着歇息,徐言翻手抓起背后的封玉刀,往前一踏步,摆出了一副动刀的姿势,惊得许敬之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急忙低头看了看贴着的符箓。 “睡前一趟刀,梦中美人笑,练成惊天式,缠绵也魂销!” 听见徐言的嘟囔,许敬之都有些傻眼了,没听说过睡觉前还得练趟刀,他傻眼,庞红月羞愤得连脖子都红了,好在徐言帮她盖上了一件衣服,要不然许敬之都能发觉她醒了。 “第一式,王八啸天!” 嘟嘟囔囔的徐言猛然间抡出了一刀,直奔墙角的方向,惊得许敬之差点要还手,还好刀锋离着他挺远,而且他可不相信一个五脉先天能看破隐身符。 “第二式,乌龟倒海!” 徐言一边嘟囔着自己都听不懂的招式,一边胡乱在房中挥舞着长刀,时不时的奔着墙角抡上那么一圈,许敬之觉得自己的藏身地有些危险,不住的往窗口挪着身子。 “第三式,驱魔斩鬼!” 嗡! 竖着劈斩而出的封玉刀,直奔许敬之的面门,这一刀徐言可不是乱砍,刀身上已然带起了五脉的真气,不是想要劈死对方,而是将对方逼到窗口,因为徐言已经发现了这间屋子里,出现了第四个身影。 见一刀奔着面门而来,许敬之大惊之下往窗口闪身躲避,幸好徐言的长刀来得不算太快,倒也被他躲了过去,当他惊魂未定之际,突然惊觉身边出现了一张青声的鬼脸。 被徐言的长刀吓出了一身汗,许敬之又看到了一张阴森恐怖,又十分熟悉的鬼脸,顿时惊得他魂飞天外,不由得脱口叫道:“黎易先!” “谁!” 徐言装作大惊的模样喊道,他见到之前的厉鬼出现在窗口,这才有意将许敬之逼向那只厉鬼,没想到厉鬼今天居然显形而出,而且还是许敬之的熟人。 青色面孔的厉鬼,一张鬼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浑身的鬼气全部聚集在脸上,这才能被凡人看到,显形之后,一把掐向许敬之的脖子。 哐当一声,被恶鬼吓到的许敬之一头蹿向窗外,居然避开了厉鬼的一击。 许敬之跳出窗户,那只厉鬼立刻跟了出去,窗外大雨倾盆,两道身影跃出去之后,再想看都看不清了。 回头看了眼庞红月,徐言的神色已然变得清冷如霜,他看到庞红月睁开一丝缝隙的眼睛,而庞红月也看到了徐言眼底的那份寒光,随后,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提着寒光闪闪的长刀,纵身跃出了窗口。 别去…… 庞红月很想告诉徐言别追,对方有隐身的符箓,追出去只能死路一条,可惜她细如蚊蝇一样的声音,徐言根本听不到。 就算听到了,他也会追出去吧…… 他的眼底,有着骇人的杀意…… 为我而生的愤怒么…… 混思乱想的庞红月开始拼命运转真气冲击着无力的身躯,想要尽快逼出毒力,她开始担忧了起来,担忧徐言的安危。 轰隆,咔嚓! 一条闪电在天际划过,暴雨中,徐言的身影被耀亮了瞬间,提着长刀的少年面无表情,清冷得好似在元山寨的井边,更像在玉林山的山腹,那道矫健的身影之上,缭绕着浓烈到让人心寒的杀意。 第186章 防不胜防。 祸害不能留,尤其是可能牵扯到家人的祸害,就更不能留。 许敬之的险恶,已然触动了徐言心底真正的杀机,如果对方单纯是对他而来,徐言大不了接下来就是了,管他阴谋诡计,还是笑里藏刀,徐言可不惧。 许敬之将主意打在了庞红月的身上,才是徐言升起杀机的关键所在,要不是今天徐言来得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于那些找死的人,徐言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们一程。 庞府并非徐言的家,因为他从小就没有家,如果说真正的家在何方,恐怕只有临山镇的乘云观了,然而住在庞家的这段时间,徐言的确生出了一丝家的感觉,尽管他总和庞红月斗口,不时还会交手,可是心底的深处,徐言并不讨厌那个嘴巴如刀,莽撞蠢笨,可心地却十分善良的女孩。 一连串的雨滴从刀锋上流下,暴雨中,徐言的左眼闪烁起一缕暗淡的星芒,缓缓扫视着周围,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西北方向的一片荒林。 远处的荒林里,许敬之依旧贴着隐身的符箓,只是手里多出了一块小巧的玉牌,而那只被他叫做黎易先的厉鬼,正在张牙舞爪,发疯般的想要扑杀过去,却被那块玉牌死死地挡住,尤其厉鬼身上的阴气竟然在那块玉牌面前快速的消散。 玉牌挡住了厉鬼,可是表面上已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痕,随着厉鬼愈发狂躁,玉牌上的裂痕就会变得更多。 寻灵玉! 看到许敬之手里的玉牌,徐言微微皱眉。 寻灵玉他在丰都城的城主府见过,当时闫临褚用来验看灵体,如今见到许敬之也有一块,而且寻灵玉居然能挡住厉鬼,徐言才发觉那种寻灵玉不仅能验看出灵体的存在,还可以吸纳或者说撕裂阴魂鬼体,因为厉鬼此时已经变得暗淡了许多。 鬼气一旦消散,凶恶的厉鬼也会变得寻常的阴魂,寻常的魂魄是很难伤到人的。 荒林中,暴雨下,许敬之面孔狰狞地抓着寻灵玉,这种法器他催动不了,却能靠着寻灵玉抵挡住一些鬼体或是灵体。 一个隐匿身形的武者,一个无形无体的厉鬼,就这样在雨中对持,而且各不相让。 “黎易先,你死不瞑目么,既然如此,你就再死一次好了!” “你敢动红月,我不会饶你!” 天边再次泛起阵阵雷鸣,两道同样狰狞的声音在空旷的林中响起。 “当时就该连你的尸骨也一并烧掉,让你永远消失在世间!黎易先,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许敬之的低吼中充满了疯狂:“如果你不对红月动心,我怎么会杀你!” “喜欢红月的人很多,你去全杀光啊!让他们全都变成厉鬼,看你有多少法器可挡!” “滚回你的埋骨地,否则拼了寻灵玉不要,我也要让你魂飞魄散!” “我已经死了,许敬之,你认为我还会怕死么?”厉鬼的青脸上出现了一丝遗憾,下一刻却被无比的愤怒所掩盖,怒吼道:“既然只能显形一次,我会在乎魂飞魄散么!真想告诉爷爷,你这个卑鄙小人才是害死我的凶手,可惜,只能碎掉你一块法器,没关系,早晚会有人替我报仇,除掉你这个人间败类!” “你给我去死!” “碎!” 咔嚓,咔嚓! 随着两道怒吼的咆哮,许敬之手里的寻灵玉破裂了开来,而那只厉鬼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堪。 不愧为许家最得宠的小公子,许敬之能随身带着寻灵玉,可见他在许家受宠的程度,有寻灵玉这种法器在,厉鬼根本杀不掉仇家,本来可以借助鬼气在人前显形的机会,也被浪费在这次救助故友的关头。 厉鬼生前的名字,叫黎易先,与庞红月和许敬之都是儿时的玩伴,因为透露出爱慕庞红月的心思,被许敬之记恨在心,终于被杀害在城隍庙里。 变淡的鬼魂依旧怨气深重,不肯消散,却无法对许敬之造成丝毫的伤害,黎易先只能默默的漂浮在荒林里,眼睁睁看着他的仇人在得意的冷笑。 没人能看见许敬之,只有他这种鬼物,才能察觉到贴了隐身符的人。 悠悠的叹息在林中响起,天穹的深处再一次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林中的少年,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刀,正倒映着天空中如龙的电芒。 无声无息的身影,将许敬之吓了一跳,当他看到是徐言的时候,脸上的惊诧顿时变成了狞笑。 又来个送死的! “这么大的雨,不带把伞么,衣服都湿透了吧。” 张口便是怪异到极点的话语,徐言说着,将目光望向许敬之的方向,关切的说道:“这么大的雨,隐身符可不太好用喽,这位朋友的身形轮廓,很像我的孙儿许敬之啊,别说你就是我那不孝的孙子,喂,你不是我孙子吧?” 听到徐言这番明损暗骂,许敬之这才惊觉自己大意了。 隐身符的确能隐匿身形,可无法让身影彻底凭空消失,说到底,这种符箓不过是一种高明的障眼法,而且别人根本发觉不了,别人看不见他,却能摸到他,而且一旦被雨水淋到,更会显现出身体的轮廓。 就像一块冰被扔进水里,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抵消身边出现的水纹。 徐言本来能清楚的看到许敬之,说这番话,是为了隐瞒自己左眼的能力,而且不等许敬之多想,刚才还一脸关切模样的徐言,已然暴起发难。 嗡! 长刀划破了雨幕,斩向许敬之的咽喉。 知道自己躲不过了,许敬之一把抽出长剑,一边后退,一边抵挡徐言的猛攻。 他和徐言交过一次手,知道对面的少年出手有多狠辣,尤其一手飞石的功夫让人防不胜防。 仗着隐身符的能力,许敬之不怕徐言辨认出他的轮廓,只要没有现出真身,谁能证明他就是许敬之,能动用隐身符的可不止许家。 急退之际,许敬之已经心生退意。 今天的机会十分难得,他的爷爷去了庞府,注定会缠住庞万里,而隐身符加上麻骨的毒药,对付庞红月兄妹绰绰有余,他只是没有料到,即将成就好事的时候,徐言居然半路杀了出来。 机会错过了不要紧,下次一样会有,不过临走之前…… 格挡住徐言的刀锋,许敬之的眼底现出了一丝阴险的神色,他决定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让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断子绝孙! 第187章 不过一寸 对付仇家,最解气的方式莫过于一刀宰了。 对付情敌,最解气的方式可不是杀了对方,而是送给对方一个身份,那就是太监。 许敬之知道靠着自己的实力,很难杀掉徐言,既然杀不掉,那就留给对方一份大礼好了,让他这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以剑封刀,许敬之在暴雨中现出一丝狞笑,五脉真气被他彻底调动,竟是不急着跑路,而是想要与徐言决个生死。 对方突如其来的勇猛搏杀,徐言不得不严阵以待,一把封玉刀被他挥动得风雨不透,因为对手无形,只有剑光出现,如果他看不清对手的身形,注定要落在下风。 徐言其实看得到许敬之,有意做出这副假象,除了有着蒙蔽对方的心思之外,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掩饰自己左眼的能力。 许敬之胆敢一个人前来陷害庞红月,不会没有依仗,如果周围藏匿着其他高手,徐言能看到隐身之人的异象,岂不是天下皆知了。 荒林中的打斗沉默无声,两道身影忽高忽低,腾挪纵跃,只是没人在开口,如果现在有外人在,一定会认为徐言疯了,一个人在大雨天练刀,练得还疯狂至极。 锵! 刀剑再一次相接,发出震耳的脆响,借着这次刀剑交击,徐言趁机一脚踢向剑柄的方向,他这一抬脚,早已有意避在剑柄另一侧的许敬之更是心花怒放。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徐言抬脚踢向虚空的同时,许敬之用出全身的力道抡起了自己的右脚,直奔徐言的胯下,他这一招断子绝孙脚如果踢中了,徐言可就真得进宫去当太监了。 坏我好事,我让你这辈子都做不成好事! 许敬之的脸上现出无比阴森的狞笑,比起漂浮在一旁,已然暗淡的鬼物都要可怕百倍,黎易先的魂魄失去了太多阴气,根本帮不了徐言,只能痛苦万分的看着那位庞红月的夫君,即将遭遇惨绝人寰的一击。 黎易先恨的是许敬之,并不怨恨徐言,因为人家是明媒正娶,庞家老爷子亲自认可的姑爷,他的确爱慕着庞红月,也曾在生前对其他友人透露出这种心意,但他从没想过霸占过庞家大小姐,那只是单纯的喜欢,如果看到庞红月幸福,他只会衷心的祝福,而不会像许敬之那般生出怨恨。 所以他在庞红月大婚当晚,没有飘进洞房,午夜停留在徐言床头的时候,也没有除掉徐言的心思,他留在阳世的唯一执念,其实并不是想要报仇,而是要看一看他爱慕的女孩,会不会得到幸福…… 庞红月是否幸福他已经看不到了,他只看到了许敬之更为阴险的一面,汇聚了所有力气,黎易先只能逼碎一块寻灵玉,再也无法重创那个杀他的凶手。 一股遗憾升腾,鬼魂的身影变得更淡了几分。 雨水的确能映现出许敬之的轮廓,然而许敬之的双脚,却因为雨水大多被上身挡住而变得模糊不堪,尤其这一击他已经筹划了多时,突如其来的出脚,他认为徐言一定避无可避。 当太监去吧! 啪!!! 骨骼碎裂的响动,在滚动的雷鸣中出现,许敬之无比恶毒的一脚,伴着心底的咆哮踢出,的确踢到东西上了,不是徐言的身体,而是一块携带着五脉真气的石头。 “啊!” 痛苦万分的哀嚎响彻荒林,连天空的雷鸣好像都被压了下去,一脚踢正之后,许敬之觉得一股剧痛袭来,他的右脚顿时失去了知觉。 他筹谋了半晌的突袭,别人的确很难发觉,因为他始终贴着隐身符,可是在徐言的左眼里,他的动作就跟跳梁的小丑一般无二,在许敬之剑交左手,右脚蓄力的时候,徐言就知道他的图谋了,一块石头更是被徐言早早地准备好了。 做出踢人的举动,徐言不过是诱敌而已,他一出脚踢向虚空,果然许敬之开始发难,而徐言手中的石头也同时朝着地面打去,可以说许敬之那恶毒的一脚,专门奔着石头踢出去的,而且还是一块蕴含着五脉真气的石头。 这种距离打出的飞蝗,力道堪称惊人,徐言直接将许敬之的右脚打断了,疼得许敬之长剑也扔了,在地上翻滚个不停,不过很快他就动不了了,因为徐言的一只脚,已经将他死死地踩住。 刺啦一声,许敬之贴在心口的隐身符被徐言拽了下去,看都没看直接收在怀里,随后徐言惊讶万分地叫道:“许少爷!怎么是你!” “徐……” 嘭!!! 许敬之刚刚骂出一个字,硕大的拳头直接砸在他的面门,这一拳可带上了真气,许敬之的鼻梁骨跟着一排门牙顿时被打碎,鼻子口窜血。 “许少爷,这事儿你做得不太讲究啊。” 抬起拳头,徐言之前惊奇的神色变成了平静,冷漠地说道:“人家都说兄弟妻,不可欺,你这是兄弟妻,不客气啊,你给我娘子下了药,你想干什么呢,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行那苟且之事?” “我……” 嘭!!! 第二个字还没等许敬之说出口,徐言对着他的脑袋再次抡出一拳,带着先天真气的拳头,将许敬之直接打昏了过去,在昏死之前,许敬之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滋味。 两拳击出,徐言没在多看许敬之,而是以左眼环顾四周,他在寻找许家人的踪迹,只是毫无发觉。 这混球真是自己来的? 徐言的眉峰动了动,周围除了大雨之外,只剩下一个暗淡的鬼影了,根本没有活人的踪迹。 哗啦啦。 暴雨越来越大,冷冽的秋雨将许敬之惊醒,在醒来的同时,许敬之也被巨大的恐惧包裹了起来。 他想杀掉我! 许敬之很想哀嚎,可惜,他的嘴巴全是血,眼睛肿得只剩下一丝缝隙,喉咙在滚动,心口气血翻滚,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咔嚓! 闪电之下,许敬之发现那道冷漠的身影依旧站在面前,徐言清冷的脸睱上,正带着一股诡谲的憨笑。 他在笑,却笑得人心头发寒。 “别……别杀我!” 许敬之用出全身的力气,终于喊出了一句鬼哭狼嚎般的哀嚎。 许敬之的确害怕了,不但害怕,他还十分后悔,为了隐瞒自己的恶行,他这次出手连个帮手都没带,本以为有了隐身符已经够了,没想到还是在徐言的面前露出了马脚,如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像他这种虽然天赋惊人,却娇生惯养的世家少爷,只能痛哭流涕。 “好呀。”徐言的憨笑看起来天真又诡异,雨幕里,冷冽的长刀被豁然抡起。 嗡! 封玉刀甩起了一片水花,直奔许敬之的脖颈而来,这一刀下去,许敬之必死无疑,跟这种败类扯皮,徐言的话能算数才叫怪了。 看见刀光袭来,许敬之被惊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喊道:“你杀了我,我爷爷一样会杀掉你!杀掉庞红月!” 冰冷的雨滴,顺着长刀的刀刃滴落,滴在许敬之惊恐的脸上,致命的一刀,徐言在听到对方威胁着杀掉自己的时候没有停,却在庞红月的名字出现之际停了下来,锋利的刀刃距离许敬之的脖子,不过一寸。 第188章 虚弱不堪 握刀的手纹丝不动,徐言的眼底越发清冷了起来。 “许家不会知道杀你的凶手是谁。”徐言冷漠万分地说道:“我会把你的尸骨处理得很好,挑一处无人的山坳,然后挖出大坑,在仔细的埋好,对了,上面的草皮还要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这样一来,除了打洞的老鼠之外,没人会知道你许敬之去了什么地方。” 冷漠的话语在雨夜里显得更加渗人,听着徐言的冷语,许敬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随后他猛然吼道:“你以为这次对庞家下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么,徐言!我告诉你,只要我没有活着回家,我爷爷一定不会放过庞红月,我死了,庞红月就要给我陪葬!” 许敬之惊惧的怒吼,让徐言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许敬之还没到筑基境,不可能炼制出修行者的东西,他的隐身符,必然是家中长辈所赐,而且今天许万两家的家主来庞家兴师问罪的时间也太过巧合,昨天不来偏偏今天来,许家那位家主一定是打着缠住庞家,好让许敬之对庞红月下手的主意。 如果许敬之的行踪许志卿那个老贼十分清楚,那就麻烦了。 徐言不怕许家追杀,可是想起庞红月的安危,徐言顿时犹豫了起来,许家人的狡诈与狠辣,他算是深有体会,以许志卿的能力,暗中除掉庞红月应该不难。 如果以庞红月的命去换许敬之的命,徐言可不认为这笔买卖合算。 他的确很想一刀宰了面前这个祸害,从此远走他乡,离开庞家,离开京城,离开正邪两派的纠葛,也离开那个让他时刻提防的婢女青雨。 然而他走不了,因为庞家的信任,比起最为坚固的枷锁都要可怕,那份信任,正死死地套在徐言身上,尤其是杀掉许敬之的结果或许会危及到庞红月的安危,就算徐言逃到了天边,也无法摆脱这份自责。 想起险些被乌婆婆害死的明珠,徐言不由得迟疑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杀掉许敬之的时候。 不杀,可不代表徐言打算放过对方,既然许万两家要废了他这位天门侯,徐言哪能不先废掉许敬之呢。 徐言在心里的盘算,许敬之好像看出了几分,见对方收起了长刀,许敬之忽然笑了起来,心中大定。 四大家族的强大,绝非一个太保可以抗衡,单单一个许家,想要徐言的命都会易如反掌,许敬之断定了徐言不敢杀自己,把嘴里的血迹一口吐了出去,搽了搽嘴角,嘶哑着说道:“庞黎许万,你谁也得罪不起,徐言,你老婆的身子,我许敬之要定了!这次失败,还有下一次,我们来日方长!” 许敬之有恃无恐的依仗,是家里的修行者家主,是许家庞大的势力,如果徐言敢杀他,许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徐言与庞红月的性命更会朝不保夕。 许敬之能弄死黎家的大少爷,这份狠辣便是继承了他的爷爷许志卿,所以他十分肯定自家家主的手段,只要徐言有所忌惮,那么将来等他恢复,这份仇他绝对要百倍奉还。 正在许敬之含恨着准备起身逃走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冷语。 “没有下一次了。” 雨幕里,徐言的嘴角弯起一丝诡谲的弧度,低语着:“为了以绝后患,我帮你根除邪念!” 嘭的一把抓起许敬之那只伤脚,在对方无比惊恐的目光里,徐言抡起右腿,带着先天真气的一脚直接踢在许敬之的要害。 比鬼嚎都要凄惨百倍的嚎叫在荒林中响起,许敬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要害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昏厥了过去,流出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得遍地都是,雨夜的荒林犹如修罗之场。 徐言这一脚,直接废掉了许敬之的子孙根,为了庞红月的安危,他不能杀掉许敬之,却可以将许家所有的怨恨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徐言废掉的许家少爷,这样一来,与庞红月就再无关联。 被重创的许敬之彻底昏死在荒林间,而徐言则转身走向吴家客栈。 为了别人的安危,把危险留在自己身上,这种做法对于徐言来说很少见,其实直到现在,徐言也一直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反常。 自己为什么关心起庞红月的安危? 没道理啊 她是庞家大小姐,家里还存在着修行者,轮得到自己这种阶下囚担忧? 一路暴雨,徐言好不容易将那种古怪的心思压了下去,当他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走进了吴家客栈。 客栈里鼾声四起,许敬之的毒药不知能让这些人昏睡多久,徐言站在大堂里撇了撇嘴,一步步走向了二楼。 听到脚步声传来,卷缩在床角的女孩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庞红月正在拼命调动真气冲击体内的毒力,怎奈这么长的时间,她仍旧动弹不得,只是坐了起来而已,想要行动自如,没有两三个时辰是别想了。 不知道走来的脚步属于何人,庞红月此时心底发沉,当她看到门外出现了人影之际,咬着银牙勉强抓住了那柄挂在颈间的匕首 青鳐匕是她母亲唯一的遗物,如果来人是许敬之那个卑劣之辈,庞红月就算自刎于此,也不会让对方得到自己清白的身子。 嘎吱吱。 木门被人轻轻推开,庞红月的心跳骤然加快,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然出鞘,被她抵在了自己的心窝。 进来的不是许敬之那个恶徒,而是浑身湿透的少年。 看到徐言,庞红月顿时瘫软在床角,心口剧烈的起伏着,悬起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刚才的挣扎,让女孩披着的外衣滚落,庞红月忽然俏脸一红,随后怒视着走近的徐言。 “能动么?” 徐言没有理睬对方羞愤的目光,皱着眉问了一句。 “现在还动不了”庞红月勉强说出一句,显得虚弱不堪,俏脸却是越来越红了,她今天算是让徐言看了个遍。 “动不了啊,那太好了。”徐言面无表情的张开双手,一把搂住了对方。 徐言的举动吓得庞红月眼泪差点没流出来,想要咬徐言一口,却银牙无力,软绵绵的咬了一小口人家的肩膀,跟挠痒痒似的。 就在女孩的眼泪即将滚落的时候,庞红月忽然发觉徐言在帮她穿上了衣服,人家刚才的姿势竟是给她在背后系好肚兜的带子,而后又将外衫帮她披上,扣好扣子,接着就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眨着大眼睛的庞红月看到徐言又回来了,拎着一壶热水,想必是刚刚在井里打的新水,另一只手还拎着不知从哪里翻找来的茶叶。 冲了一杯热茶给庞红月灌了下去,徐言这才坐到床沿上。 “这么点本事还走镖啊,你还是在家绣花比较好。”徐言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冷雨中恶斗了半宿,用热茶去去寒气也好。 “用不着你管!”庞红月喝过热茶,明显精神了许多,至少能和徐言斗嘴了。 “我不管的话,你今天会是个什么下场?”徐言撇了撇嘴,一副训斥的口气。 “谁欺负我,我自己会去报仇雪恨!”女孩明显气愤了起来,两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面前与她同龄的少年,俏脸上遍布着倔强。 “倔强的傻丫头”徐言嗤笑了一句,道:“等你报仇,人家早就躲进长辈的羽翼之下,你能杀掉许敬之么?” 第189章 大卸八块 听到徐言的质问,庞红月俏脸一白。 如果是因为失去了清白这种事,她的确很难杀掉许敬之,只要人家躲在许家不出来,庞红月就算打上门去,也敌不过许家的修行者,四大家族之间的利弊衡量,更是一种无形的牵绊,她老爹就算气得要死,也未必当真能杀向许家拼命,别看庞万里是如今钱宗的东家,可是实际上,庞家真正的实力,并没有许家雄厚。 一股无力的感觉刚刚升起,庞红月的脸色就是豁然一变,惊呼道:“你杀了许敬之?” “是啊,我把他大卸八块了。”徐言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道:“谁让他欺负我徐言的夫人来着。” “你疯了!杀了他你自己怎么办!”庞红月神色焦急,道:“他是许家最得宠的小少爷,而且即将进入宗门,你杀掉他,许家不会罢休的!许家一旦兴师问罪,庞家也保不住你,就算你的质子身份他们不能杀你,废掉你一身修为你该如何是好!” 看见女孩焦急的模样,徐言的嘴角翘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盯着人家看了半晌,道:“我给你们庞家惹麻烦了是么?” 见徐言一副无所谓的无赖模样,庞红月是又急又恨,道:“不是麻烦不麻烦,你的身份太过敏感,邪派之人本就被正派所不容,你是为自己惹来了滔天大祸。” “正派?”徐言嘿嘿一笑,道:“许敬之那种人,你确定他是正派?” 徐言的质问,让庞红月一时哑口无言。 的确,那种卑鄙之徒,比邪派都要可恶,庞红月恨不得亲手杀掉许敬之,然而正派之中的利益纠葛,绝不简单,她们庞家有一位老祖宗坐镇,许家在宗门内,可并非没有强人。 “他毕竟是异端,正派中十分少见,不像你们邪派之人,杀伐随意,狠辣之极”庞红月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明显没什么底气。 “杀伐随意,狠辣之极,说得还真对。”徐言语气不善地说道,说完还哼哼了两声。 “本来就是!”庞红月被对方的语气再度激怒,道:“别说你没枉杀过无辜,至少青云阁的阁主死于你徐言之手!” “那个于成么?”徐言瞥了眼女孩,不咸不淡地说道:“于阁主不愧是齐国正派,临死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屈不挠,是条汉子,本太保就喜欢一刀砍了这种忠义之士,那种感觉,啧啧,真是舒坦啊。” 徐言欠揍的模样惹得庞红月忍无可忍,靠着刚刚积攒出的一丝力气扑了过去,一口咬在徐言肩头,这就不松口了,很快,一丝血迹顺着银牙溢出,随着血迹的滚落,女孩的一滴泪痕滴在徐言肩头。 本想拉开这个打不动就开咬的笨女人,当徐言感觉到肩头滴落了眼泪,他抓住庞红月的手,到底没有用力,两人此时的姿态,就好像拥抱在一起,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温馨又怪异。 “是我害了他们” 一边咬着徐言,庞红月一边低声哭诉。 在齐国的经历,到底成了这位庞家大小姐无法解开的心结,庞红月将青云阁与玉剑门的覆灭,全都怪罪到她自己的身上,于成和玉如意的死,她认为是自己害的。 花儿般的女孩,一旦背负上数千条人命的自责,这份心结必然很难解开,有时候庞红月甚至会在梦里看到于成和云如意浑身是血的找她索命。 面对庞红月这种少见的柔弱模样,徐言反倒手足无措了起来,搂着人家的两只手,拍也不是,拿下来也不是。 无奈之下,徐言轻声说道:“那位青云阁主,早已投靠了鬼王门,两处正派几千条人命,被于成用来当做投名状,他与卓少宇演了一出好戏,恰好被我看见,于是我也演了一把,没演好,把于成的脑袋给演丢了。” 徐言的言语带着玩笑的意味,偏偏说得十分真诚,听得女孩破涕为笑,抹着眼睛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于成当真投靠了鬼王门?”庞红月不甘心地追问。 “是呀,骗你干嘛。”徐言耸耸肩膀,咧了咧嘴。 庞红月咬的那一口可不轻。 看到徐言痛苦的模样,庞红月这才发觉自己下嘴有些重了,后悔之下,刚想说些什么,她忽然惊觉自己现在的姿势正是依偎在人家怀里,于是一声娇呼,急忙躲到一旁。 顺势站起身来,徐言嘿嘿一笑,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庞红月看到对方离去,心中一急,脱口说道:“别回京城!” 徐言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他没回头,因为他不想让庞红月看见自己会心的微笑。 暖心之语,一句足矣。 “许敬之没死,我骗你的。”徐言带着一丝调侃说道:“那孙子伤得很重,我得带他去找郎中。” 看着徐言的背影,庞红月秀眉紧蹙,一颗心儿不由得又提了上来。 眨了眨大眼睛,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担心起徐言那个恶人来了。 眼看着对方的身影走出了门口,庞红月恍惚中问了一句:“你会双手同时打石头么。” 房间中沉默了下来,背对着女孩的少年张了张嘴,清秀的唇角最后抿成了一丝苦笑。 “不会” 随着徐言的轻语,他的身影彻底离开了庞红月的视线。 走出客栈的时候,徐言对着大门外右侧的虚空笑了笑,随后再度走入雨幕,走进那片荒林,在客栈大门的右侧,暗淡的鬼魂也同样带着一份欣慰的笑意。 徐言回到荒林的时候,许敬之仍旧昏迷不醒,看了眼死狗一样的许家少爷,徐言开始在对方身上翻找了起来。 他觉得隐身符是个好东西,如果多几张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惜了那块寻灵玉,如果没碎的话,岂不也是他天门侯的囊中物了。 除了一些银票之外,许敬之身上没有其他的宝贝,这一点让徐言有些失望,不过他却翻找出来一把古怪的折扇。 其实应该说成是半把扇子才对,因为扇面被人撕掉了一半,裂痕歪歪扭扭的,扇面上画的应该是一副山水,只是断了一半,高山也就成了半座。 “半把纸扇?” 徐言微微皱眉,这半把纸扇就是普通的扇子,没有丝毫的气息可言,犹豫了一番,还是被他收了起来。 许敬之这种世家的少爷,不会平白无故的带着没用的东西,徐言看不出那半把纸扇有什么用,但他知道这东西对许敬之一定很重要,要不然也不会被对方贴身收着。 收起了纸扇,徐言拖死狗一样抓起许敬之,走向京城的方向。 雨依旧在下,许敬之已经不知道自己昏死过去多久了,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面前是瓢泼的大雨,在大雨中,徐言那张恶魔般的面孔仿佛撕裂了雨幕,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醒了啊许少爷,你伤得很重,需要找郎中看病,放心,我带你去找最好的郎中,不过,即便天下名医,恐怕也治不了你的隐疾了。” 徐言笑着说道:“怎么样,是不是什么邪念都没有了?” “杀杀了我啊!”许敬之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忍着剧痛吼道:“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哗啦,哗啦。 许敬之的怒吼并没有得到回复,他发现徐言正抓着他的一条腿,拖着他往前走。 “你会后悔的” 许敬之此时万念俱灰,断子绝孙的下场,对他这种家族嫡系来说比死亡都可怕,因为无法传宗接代,就注定不会得到长辈们的宠爱,他许家少爷的身份,今后只能沦为别人嘲笑的小丑。 “徐言你活不过明年,我许敬之发誓”被沙石颠簸的许敬之越发清醒了起来,他咬碎了牙关吼道:“等我进入宗门,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让庞红月亲眼看着你被大卸八块!” 随着许敬之的喝骂,徐言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回过头,徐言带着一种担心的神色问道:“今年,你就可以破开六脉了?” “最多两月!”许敬之尖嚎的声音带着颤抖与疯狂:“很快你就会迎来修行者的追杀,怕了么徐言!怕了就给我磕头认错!再自己断掉你自己的子孙根!我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许敬之的喝骂提醒了徐言,在客栈寻往发出声音的房间之时,徐言隐约听到许敬之说起用不了半年就会进入宗门,而且庞红月也说过,许敬之马上就要进入修真宗门了。 一个修行者的仇家,终于让徐言蹙起了眉峰,看到他如此模样,许敬之得意的狂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着血,双眼阴冷得犹如毒蛇。 他的伤势并不致命,只要养好要害之处,他的修炼可没什么耽搁,焦石那位太监都可以成为修行者,可见丢了命根子,一样可以破开六脉,然而许敬之这份疯狂的报仇之心刚刚浮现而出,他就惊恐地发现徐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正在往外倒着什么东西。 第190章 热闹事 徐言的举动,让许敬之惊疑了起来,随后这位许家的少爷看到了对方从瓷瓶里倒出一粒小小的丹药,宝贝似的捧在手里,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憨厚。 自己先闻了闻丹药,徐言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许少爷即将破开六脉,我就发发善心好了,帮你早日成为修行者。” 憨厚的笑容徒然变成了冰冷,徐言一把掐住许敬之的嘴巴,寒声道:“这可是我珍藏了多年的筑基丹啊,今天就便宜你了!” 一句筑基丹,惊得许敬之魂飞魄散,挣扎着想要挣脱徐言,怎奈浑身酸痛,根本用不出力气。 筑基丹的确是好东西,对于那些迟迟无法破开第四脉的三脉先天武者来说,筑基丹可以让他们一步跨越到修行者的行列,从此成为凌驾于武者之上的强大存在,然而筑基丹对于即将破开六脉的先天武者,便是这世间最为可怕的毒药! 许敬之很快会成为修行者,而且还是破六脉的修行者,这种天赋在宗门内会被看成真正的天才,更会得到修行宗门的全力栽培,可是一旦以筑基丹破开了后三脉,进入宗门不难,想要得到宗门的重视,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有几月时间就能破开最后一脉的许敬之,如果在这时候吃下筑基丹,他破开的四脉与五脉就成了无用功。 面对着世间最为恶毒的毒药,许敬之面色铁青,不住的挣扎着,可是他越是挣扎,那粒恐怖的丹药就会离他越近,当他想要破口大骂徐言这个阴险之徒的时候,徐言手里的筑基丹已然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以双手掐着许敬之的嘴巴,徐言冷笑的模样被闪电映衬得犹如恶魔,而许敬之的两眼中再无神采,就连对徐言的恨意仿佛都消失不见。 入口即化的灵丹,许敬之已经吐不出来了。 吃下筑基丹可不是立刻能成为修行者,这份药效可以帮他在几天的时间内凝聚出灵气,然而如果凝气失败,在接下来的一年之内都无法再度凝炼灵气。 徐言舍掉筑基丹的目的,不仅仅要废掉许敬之成为宗师的机会,对方如此重伤,不可能在几天内成为修行者,至于一年后许敬之是否能再度凝聚灵气成为修行者,徐言已经不但心了,因为只要他没死,年底之前他就可以破开六脉。 切断对方成为宗师的希望,外加拖延一年成为修行者的时间,这粒筑基丹徐言送得可不亏。 重伤的许敬之,在感受到筑基丹融化之际,他已经彻底绝望了,多年的习练成了白费功夫,即将成功抵达的宗师之境,被一粒小小的筑基丹永远阻断,他现在已经不想杀掉徐言了,他要把徐言生吞活剥! 眼神麻木的许家少爷,一动也不动,死人一样,被拖行着颠簸在林间,徐言的脚步稳健,眼神里更是带着一缕桀骜的目光。 许家人的杀心,到底触怒了徐言,庞红月的遇险,更让徐言心中的那头恶鬼在黑暗中张开了锋利的爪牙。 少年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始终走向京城的方向,庞红月的担忧,让徐言感受到了一丝被人记挂的暖意,又与三姐的挂念有所不同,他不懂那种能让他心中荡漾起涟漪的暖意是什么,他只是不想那个笨笨的女孩遭遇危险。 徐言打算回京城,他并非没有想过一走了之,然而体内的剧毒,庞家的宽容,还有庞红月担忧的目光,种种经历,拧成了一条坚固的绳索,绑得他动弹不得。 雨越来越小,远处,巨大的城池犹如来自荒古的凶兽,屹立在阴云之下。 回庞家? 徐言摇了摇头。 他不能回庞家了,因为半死的许敬之,会为他惹来许家的怒火,一次围场殴斗都能让许家趁机想要废掉他的经脉,只要让许志卿看到许敬之如今的模样,徐言相信就算庞万里阻拦,许家也要报仇。 在心里叹了口气,身为质子的徐言终于感受到身单势孤的无助。 徐言能确定自己不会死,因为他是质子,有普国的皇室在,许志卿就不敢当真将他击杀,可是一旦被许家废掉经脉,徐言想要解毒,基本是不可能了,他这辈子都要被卓天鹰死死的捏在手里。 仇家太多了啊…… 苦笑了一声,徐言望着越来越近的京城,忽然间,他心中一动。 他的确是质子的身份,却并非无依无靠,至少在遇到仇家追杀的时候,他还有一个无与伦比的庇护之地。 刚刚想出主意,徐言的瞳孔猛然一缩。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正疾行而来,脚下生风一样,速度极快。 徐言老早看到了对方,对方却在急奔到近前才刚刚看到徐言。 那是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眼神里明显有些诧异,当他看到对面的少年拖着一具好像尸体的东西,抬手一刀就劈了过去。 许家的高手? 徐言在心底一声冷哼,封玉刀挥出的同时,袖子里的石子更是带着风声被打了出去,既然在这里遇到,必然是许敬之的手下,许敬之他不能杀,许家的走狗可就无所谓了。 黑衣人没有想到对方能打出如此凌厉的飞石,他的身手不过三脉左右,而且心里无比的焦急,刚要收回长刀格挡,已经晚了。 啪! 毫不留手的一击飞蝗,带着破五脉的力道,在这种时候,徐言是不会有任何保留的,一块飞石击中了对方的右肩,随后他翻手间刺出长刀。 噗! 刀光一闪,刀尖已经在这位倒霉的家伙后心处透了出来。 被击杀的瞬间,黑衣人猛地甩了下臂膀,扔出去一团小小的东西,随后就被徐言彻底击杀。 短暂的打斗不过瞬间而已,击杀了黑衣人的徐言明显觉得有些蹊跷,因为对方临死的时候居然还在想着扔出什么东西。 被黑衣人扔出的东西不大,而且林中昏暗,寻常的武者很难察觉,可是徐言的眼睛却看得一清二楚,不多时,一个小小的竹筒被徐言从草丛里捡了出来。 手指大小的竹筒,里面是空心,应该装着密函之类的东西,看到竹筒,徐言觉得越发疑惑了起来。 竹筒里面装着一张卷起的纸片,纸片上写着几个莫名其妙的字。 ‘计划取消,有诈!’ “有诈?什么计划?”徐言自语了一句,他觉得自己好像杀错人了,这位应该是个送信的,好像不是与许敬之一伙。 看了眼黑衣人奔行的方向,是从京城而来,徐言转过身,辨了辨方向,他发现对方想要去的地方,竟是城郊那片修建着什么场地的所在,当时在十里亭,徐言看见过有民夫们拖拽着一块块巨大的玉石,当时他还以为是皇帝要在城外修建一座玉质的行宫,后来才知道那里是一座还未完工的道场,而太清教真正的老巢藏云观,就在那处道场附近。 难道是太清教的人? 徐言沉吟片刻,把字条重新装进竹筒,收了起来,对着尸体抱歉地笑了笑,这才将对方拖到半人多高的草丛里一扔了事。 天还没亮就带着莫名其妙的信息在城外急奔,看方向还是从京城而来,这种人不是许家的走狗,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如果真是太清教的人,那就死有余辜了,反正徐言对那群太清教的道士深恶痛绝。 处理掉尸体,徐言继续拖着许敬之出发,他是不知,这次无意杀掉的黑衣人,使得千里之外原本并不会发生的一场恶战,到底没有避免。 大雨渐渐停歇,天光渐亮,城门外等待入城的人可不少。 来自各地的商贾每天清晨都能在城门外聚集数百人之多,走生意嘛,早起贪黑是必然,到了京城天子脚下,一路的奔波也就算到头了,更不用提防荒郊野外的山贼草寇,于是相熟的打过招呼之后,开始闲谈了起来。 “李兄,多日不见,最近山货的生意如何啊。” “呦赵老弟,我这生意还行,听说赵老弟去了灵水城,怎么样,边境没出现蛮子吧。” “现在还没有,谁知道过几天有没有,哎,我们这些跑生意的,都是小本买卖,你说雇人吧,舍不得那个费用,自己走吧,还提心吊胆的。” “那就别出远门了,京城附近跑跑也就是了,你们家还缺吃少喝么。” “小门小户的,那能比得过那些豪族啊,该跑的生意还得自己跑,对了,李兄经常在京城附近,听没听说最近京城里有什么热闹事啊。” “嘿嘿赵老弟,这你就问着了,要说京城里小热闹没有,大热闹可不少。” “快说说,最近都有什么热闹事?” 两个行商的谈论,引起周围人的好奇,人们全都听着那位李姓商人的见闻,这些人大多几月没回京城了,对于京城发生的新鲜事自然大感兴趣。 “齐国天门侯入赘庞家,这个消息够热闹吧。”李姓商人得意洋洋地说道:“这还不算什么,你们是没看到那位天门侯大闹围场的壮举啊,当时我跟着一位表亲才能进到黎家别院,亲眼目睹了那位天门侯杀掉了万家的王蛇,又暴打了许家的小公子,最后一个嘴巴把万家少爷满口大牙都给扇飞了!” “齐国的侯爷,这么霸道!”有人不敢置信地发出疑问。 “不仅是侯爷,那位天门侯还是齐国邪派的太保,下手能轻得了么,当时把许家小公子揍得那个惨啊,就像,就像……” 李姓商人摇头晃脑地吹嘘着自己的见闻,想要打个比喻,还一时找不到什么好词,正巧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少年正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走过来,他顿时眼前一亮,道:“许家小公子当时被人揍得就像那位小哥儿拖着的家伙一样!” 第191章 押进天牢 李姓商人的点指,引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了过去,当这些走商的生意人见到对方好像拖着个死人,顿时大惊失色,呼啦啦避向一旁。 “天、天、天……” 李姓的商人这时候点指着对方的手已经抖了起来,天了半天也没天出个所以然来,当城门被缓缓开启之际,他终于惊恐莫名的喊了出来:“天门侯!” 哗! 一片惊呼,在李姓商人的周围响起,人们带着无比恐惧的目光看着那位满脸和蔼的少年,拖死狗一样拖着一个人走进了城门,竟是一时谁都没敢动弹。 “他拖着的,不就是许家小公子么?” “我看着也像,没敢认,都被打得没人形了啊。” “真是许家小公子!李兄,你不是说许家小公子被天门侯在围场揍惨了么?” 李姓的商人这时候才缓过神儿来,哆嗦着下巴说道:“又、又揍了一顿。” 许敬之的确被又揍了一顿,而且这顿揍可不轻,徐言将他丢在一处药铺门口的时候,把药铺的掌柜的都给吓了个半死。 许敬之的名头在京城可不小,四大家族里许家的小公子,地位超然不说,修为还极高,在京城认得他的人注定不少。 药铺掌柜见过许敬之两次,却不认得徐言,一见是这位许家公子被打了个半死,他连一句质问都没敢说,更没敢碰许敬之,一溜烟奔向许家报信去了。 扔下许敬之,徐言没有回庞府,而是直奔皇城街而去。 皇城街在京城北侧,因为毗邻皇宫,才有了这么个称呼,这条皇城街可没有人敢住,更不会卖给寻常人家居住,街巷的两侧全都是普国官员办公之所。 来到皇城街,徐言挑了个最大的衙门,在门外看了两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大理寺,就这了。” 自语了一句,徐言抄起刀背,对着大理寺门口的一面登堂鼓就是一顿猛砸。 嘭嘭嘭!嘭嘭嘭! 鸣冤鼓响,登堂诉屈,听见一年半载都没人敢敲的鸣冤鼓响了,衙门里的差役立刻跑出了两位,横眉立眼,手持水火棍,看见徐言是个少年人,不由得高声喝问。 “何人鸣鼓,有何冤屈?” 有人出来就好,徐言嘿嘿一笑,道:“在下齐国天门侯。” “天门侯……” 两个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转身又跑回去了。 混衙门这碗饭,没有眼力可不成,寻常的百姓击鼓鸣冤,通常在门口质问一番也就把对方吓回去了,可人家是侯爷的身份,尤其还是齐国的侯爷,邪派太保,没事跑大理寺来击鼓鸣冤,必然是来者不善,衙役的身份可不够看的。 不多时,接到通报的主簿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陪着笑脸问道:“阁下,可是天门侯?” “正是。”徐言理直气壮地说道。 “不知侯爷有何贵干?” “刚宰了一个不开眼的家伙,本侯特来自首!” 跐溜。 徐言刚刚说完,那位主簿已经没影了,又过了不久,身着皂袍的大理寺少卿苦着脸迎了出来。 “侯爷大驾,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里面请,里面请。”这位少卿把徐言让进了大门,边走边问:“不知侯爷杀了何人?可是对方动手在先,如果侯爷被逼无奈而失手伤人,这种案子不难裁断,只需要侯爷占着一个礼字就好。” 徐言有意夸大其词,把揍人说成杀人,人家倒好,直接把杀人又归为了伤人,而且暗中点出这场官司的关键,不管什么办法,只要徐言能占住有理,杀人也不算大事。 徐言这位齐国的侯爷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些普国的官儿可心知肚明,别说杀了一个,杀十个也没人敢给他定罪啊,要是大理寺一刀把天门侯斩了,相当于害死了公主不说,还会闹得齐普两国的联盟分崩离析。 如果说现在的大普朝堂之上谁最惹不得,不是三朝元老,也不是那些一品大员,而是这位来自齐国的天门侯。 没理会对方的暗中提点,徐言张狂万分地说道:“许家的小少爷许敬之,刚刚被我给宰了,我先动的手,没什么仇,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快来给本侯定罪吧,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得,那位少卿一听这位不是来自首的,这是来找麻烦的,还是天大的麻烦。 将徐言安排在偏房,少卿也溜之大吉了。 这次徐言等的时间有点长,喝了三壶茶水,才有人迈着方步进来。 来人是一位中年男子,一身官袍显得威风凛凛,三缕须髯更填了几分儒雅,只不过这位的一张脸苦得跟苦瓜差不多。 “侯爷呀,你这次的麻烦,恐怕惹大了。” 徐言的麻烦的确不小,连大理寺的少卿都摆不平了,来的这位可不是少卿了,而是大理寺卿,名叫李洪渊,当朝三品大员,连他都觉得棘手的案子,能不麻烦么。 这位大理寺卿在皇帝设宴接待天门侯的宴席上见过徐言,一时间唉声叹气地说道:“侯爷,你当真杀了许家的许敬之?庞黎许万,四大家族可不好惹啊。” 既然是正主来了,徐言也就不打哑谜了,如实说道:“他没死,被我揍了个半死而已,快点判刑吧,最好把我押进天牢,秋后问斩那种。” 一听人没死,李洪渊先是一怔,接着眼睛眉毛都舒展了开来,只要不是命案,他大理寺有的是办法周旋。 “没伤人命就好,哈哈,没伤人命就好。” 李洪渊刚笑了两声,那边就听徐言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死是没死,不过许敬之这辈子别想传宗接代了。” “无妨无妨,只要命还在……”李洪渊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下一刻差点跳了起来,惊呼道:“你把他打得断子绝孙了?” “是呀。”徐言挠了挠脑袋,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道:“要不然我干嘛来自首啊,快点判刑,本侯还等着坐牢呢。” 好么,李洪渊这时才看明白眼前这位天门侯究竟是干嘛来了。 人家不是来自首的,人家是来躲仇家来了,刑部天牢,许家的家主也不敢硬闯啊。 “天门侯,你不是说笑吧?” 李洪渊哭丧着脸问道,他很想听到对方是跟他开玩笑,别看他是正三品的官身,遇到这种牵扯了修行者的官司,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192章 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用不着打听,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天门侯暴打许家小公子的消息,在徐言走进城门之后犹如插了翅膀一样,一个时辰都没到,半个京城的人全都知道了,甚至有人在许家大门外听到了许家家主震天般的怒吼,更有人亲眼目睹了许家冲出无数高手,满城的寻找凶手,唯独没人知道徐言如今的下落。 李洪渊在听到手下回报之后,眉毛眼睛再次挤在了一起,将徐言留在房里,他自己回到升堂的大殿,转来转去,一筹莫展,两位少卿加上主簿,四个人全都唉声叹气,不知这堂是升还是不升。 升堂,判罚侯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尤其并非命案,像这种打斗的官司,也根本用不着大理寺来判罚,不升堂,人家天门侯摆明了是来找避难所来了,推出去容易,这要在大理寺门口被许家的人给宰了,主簿少卿加上李洪渊这位大理寺卿,他们一个也别想好。 徐言不能死,更不能死在大理寺! 李洪渊狠狠地一跺脚,就要下令先将徐言押进大牢,这件事大理寺已经判不了了,既然是烫手的山芋,李洪渊决定立刻进宫面圣。 他管不了,推给皇上总行了吧,大不了被皇上骂一句无能,总比丢官罢职来得强。 许家的地位超然,尤其许家的家主还是修行者,如果是寻常的世家大族,李洪渊也不会有这么多忌惮所在,然而一旦涉及到修行者的案子,他脑仁儿都疼。 刚要下令的大理寺卿,忽然看见大门外走来一位老者,一见来人,李洪渊顿时眼前一亮。 烫手的山芋没人敢接,可是来的这位就不同了,当朝左相的地位,别说一个许家,四大家族合起来也未必敢动人家一根毫毛。 “丞相大人!” 见到来人,李洪渊终于有了底气,一路小跑就迎了出去。 当朝左相跨进大理寺大门的时候,城外吴家客栈里的客人们已经全都清醒了过来,一个个抻着懒腰打着哈欠,想不通自己为何昨晚如此乏累,竟是一觉天亮。 “许敬之那个卑鄙之徒!”庞少城正坐在妹妹对面,咬牙切齿地骂道:“别让我看见那小子,月儿放心,这口气,二哥替你出了!” 庞少城起得很早,毕竟是五脉的高手,天还没亮他就清醒了过来,一醒来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自己不可能昏昏沉沉就睡过去,这才惊觉昨晚中了人家的埋伏。 来不及查清真相,庞少城焦急地先来看看庞红月,发现妹妹没事这才放心了下来,从妹妹口中得知了经过之后,这位庞家的二少爷被气得火冒三丈。 “许敬之一定被重创了,二哥,这趟镖不用你去了,你回城,去帮徐言躲过许家的追杀。”庞红月已经恢复了体力,神态焦急地说道,她还有重任在身,这趟镖的重要,她一清二楚,她不能走,所以她要让庞少城回去帮助徐言。 庞少城略一犹豫,点头道:“好,妹子,你自己小心,我回去看看情形。” “不用看,许家绝对不会放过徐言,二哥,你回去之后立刻去见老祖宗,求老人家出面,或许才能保住徐言。”庞红月秀眉紧蹙,急急说道。 庞少城知道自己没有妹子熟悉走镖事宜,他回去倒也没什么,可是他没想到妹妹今天如此反常,居然对徐言显得十分关切。 “用得着老祖宗出面么,徐言又不是我家的亲姑爷。”庞少城说着,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做出一副并不关心的模样。 “他怎么不是我家的姑爷!我们拜过堂了!”庞红月焦急之下脱口而出,话一说出来,她就看到了二哥的坏笑,顿时俏脸羞成了红布,遮掩道:“他、他事关我大普的公主在齐国的安危,所以他不能出事,所以……” “好了好了,二哥知道了,你放心,我这就回家求老祖宗去。”庞少城不再戏弄庞红月,起身道:“其实那小子挺有意思的,他能为了你废掉许敬之,看来他也是舍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娘子,嘿嘿,嘿嘿嘿嘿。” “二哥!”庞红月红着脸一声娇嗔,庞少城顿时溜之大吉,匆匆赶回京城。 望向窗外,庞红月能看到京城的一角,蹙起的秀眉始终无法散开。 “徐言……你别出事啊……” 深吸了一口气,女孩儿开始召集家里的高手,留下一人之后打马如飞,赶往下一个落脚地。 她很想现在就跑回京城,可是她知道自己重任在身,这次押送的东西太过重要,牵扯更是极大,容不得庞家有半点马虎,于是带着担忧的心情,女孩远离了京城,远离了被她担忧的那个少年,只是这一路之上,被她锁起的秀眉,始终没有散开过一分。 …… 大理寺,正堂。 “大人,您来得正好。” 李洪渊正在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可算看见了救兵,引着老者走向正堂,边走边说:“我的丞相大人,这次您可得帮我拿个主意,今天有件案子棘手得很,下官实在是不知如何定罪了。” 来人非是旁人,正是当朝左相程昱,李洪渊这才看见救命的稻草一样抓住左相就不放了。 程昱来得很急,他本想吩咐大理寺配合刑部彻查昨晚是否有人潜出京城,没想到对方先抛过来一个难缠的案子,一时有些纳闷,不由得皱了皱眉,道:“能让李大人觉得棘手的案子,想必不会简单,不过此事不急,李大人先要派出人手,彻查昨夜是否有人出城……” “我的大人呐,我这都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了,您的吩咐下官一切照办,您得先帮下官出个主意才行啊。” 李洪渊不等对方开口,哭丧着说道:“那位天门侯惹了官司,他把许家的小少爷命根子给打断了,人就剩下一口气,他还大摇大摆的跑到我大理寺来自首,这分明是把麻烦推给朝廷啊,大人,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天门侯?” 程昱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微微一怔。 月许之前皇帝宴请天门侯的时候,他这位左相正好不在京城,是右相作陪,而程昱回来之后,也从没与天门侯见过面,他只知道那位天门侯名叫徐言,当时程昱还诧异了许久,最后摇头苦笑,以为是与临山镇的小道士同名而已,没想到今天来到大理寺,居然遇到天门侯的官司。 “先去派人汇合刑部,彻查昨夜的守城军兵,发现丝毫的线索都要回报,事关重大不得有误。”程昱吩咐那两位少卿,两人急忙点头称是,下去安排人手与刑部汇合,而后程昱对着李洪渊说道:“那位天门侯现在何处,老夫亲自去见上一见。” 第193章 恨你入骨 大理寺用来待客的大厅内,徐言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水,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满满的一副侯爷派头。 他现在就等着人家把他押进大牢呢,最好是天牢,他不信许家还敢硬闯天牢。 皇朝的存在,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在鬼王门的时候徐言就深知皇族有多么可怕,一个大齐飞龙军的偏将都能让卓天鹰那种鬼王门的门主低头,可见大普也相差不多,一个钱宗,绝对无法与皇室抗衡。 徐言的身份不止是邪派太保,他还有着齐国的候位,在大普惹了麻烦,最好的避难所岂不就是大普皇家。 庞家未必能保得住他,所以徐言这才把主意打在了大普的朝堂。 没等多久,有身影走进大厅,李洪渊在前,引荐道:“大人,这位便是天门侯徐言。” 说着,李洪渊已经走了进来,对着徐言拱手道:“侯爷,我们大普的当朝左相到了。” 一听左相到访,徐言本想起身,他的身份的确不低,但是大普的左右双相可是当朝的元老,一品大员的身份,还不是他这位齐国侯爷能慢待的。 就在徐言要起身,而程昱刚刚跨进门口之际,两人的目光已然碰到了一处,下一刻,徐言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去,程昱更是脚步一顿,错愕不已。 怎么是他! 两人的心里全都泛起了同样的疑问,徐言看见是程家的老爷子,刚要见礼,只听闻程昱对着李洪渊吩咐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交给我了。” 一听左相大人接了这个麻烦,李洪渊乐得都要找不到北了,急忙躬身告退,顺手把大门关好。 左相大人问案,可不能扰了人家。 “老爷子,怎么是您啊。”徐言起身施礼,道:“徐言见过程老爷子。” 临山镇的邻居,徐言哪能会忘,见到程昱,他也是觉得奇怪,怎么那位普普通通的老爷子,一下就成了当朝左相? 程昱并未答话,而是变得神色凝重,走到门前确认外面没人,这才转回身一把抓住徐言的手臂,道:“徐言,你怎么成了齐国太保?” “老爷子,说来话长啊” 徐言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大致讲述了他被掠到元山寨之后的经过,只是没有提及自己毒杀了所有山匪,至于在鬼王门的一些细节,也被他刻意抹掉了。 对于程昱,徐言并没有设防,他不认为这个和蔼的老人会害他,然而关乎自己的一些隐秘,他却不会对任何讲。 多年的邻居,徐言从没想过程昱会是当朝左相,他讲了这两年的大致遭遇之后,程昱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感慨道:“这两年,算老夫欠你的,如果你当时不是为了救老夫一家,也不会遭遇这么多磨难” “顺手而为,老人家不必介怀,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徐言嘿嘿一笑。 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程昱发现当年的小道士,的确长大了,不过那份憨笑还在,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在临山镇隐居的那段岁月。 回忆仅仅是片刻,程昱的目光中便泛起了一缕寒意,他凝重地问道:“徐言,告诉老夫,你真正的身份,有几个人知道。” 对方的询问,让徐言微微一怔,看见老者眼底的寒意,徐言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说道:“两个人。” 知道他是大普人这个身份的,只有梅三娘与张河,徐言刚刚说出两个人这句话,他立刻想通了为何程昱没有急着关心他废掉许家少爷的事,而是当先问出自己真正的身份有几人得知。 “老爷子,那两个人不会对别人说的,你放心好了。”不等程昱开口,徐言紧跟着说了一句。 听到他这么说,程昱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苦笑着摇头道:“临山镇的人都知道你这个小道士有些憨傻,谁又知道你才是世间的聪明人,也罢,既然你能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透露,老夫也就不做这个恶人了,不过你要时刻记住,一旦你是大普人这个消息被齐国得知,我大普的公主,可就要命不保夕了。” 程昱眼中的寒意并非针对徐言,而是针对知道徐言真正身份的那两人。 因为齐国若是得知徐言这位天门侯居然是土生土长的大普人,齐国的皇帝怕不得立刻会杀掉联姻而来的公主,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危,程昱很明显对于那两个知道徐言真正身份的人动了杀机。 徐言的一句保证,打消了程昱心底的杀机,正在镖局里忙活着的张河可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围场之事,老夫略有耳闻,不用说,一定是许家人针对你这位天门侯了。”程昱坐在徐言对面,说道:“听说许家那位小公子被你断子绝孙,跑到大理寺来认罪,徐言呐,你的算盘打得真是不赖,庞家这次恐怕也保不住你了。” 看见老人的神色变得轻松了下来,徐言跟着嘿嘿笑道:“老人家,天牢还有没有位置,最近心烦气躁,我想去天牢里清净清净。” “好你个小道士,当我大普的天牢是你家的别院么,说进就进,天牢里都是重犯,你要是进去,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得来了。” 程昱话里的意味徐言听得清楚明白,不由得起身施礼,道:“多谢老爷子救命,嘿嘿。” “别贫嘴了,你在天牢住些时日也好,许家即便恨你入骨,也不敢擅闯天牢,你打了许家人这件事,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帮你压下去,老夫就不留你到家中一叙了,菀儿那丫头如果认出你来,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程昱沉吟了稍许,对徐言如此说道,他说得轻松,可是徐言能看得出来,压下许家的报复,即便左相出面也未必那么轻松。 程昱能做出这种保证,也是为了还徐言当年救了他全家的一份恩情。 “老爷子,老夫人和婉儿可好。”徐言感恩之余,打听起当年玩伴的消息。 “都好,都好。” 程昱微笑着说道:“老夫还不算太老,保得住家人安泰,只是你这个小道士,当年老夫答应带你回京,本想送你一份安宁的生活,谁成想世事难料,区区两年,你竟成了齐国天门侯,入赘到大普庞家,时也,命也” 正事谈完,一老一少唠起了家常,谈及老道士徐道远,程昱不由得唏嘘感概,看见徐言也是一副悲容满面的模样,程昱不由得笑道:“你师父大限将至,对他来说,临死之际能换下两个孩童的性命,已经赚了,倒是你,如果徐道远得知他的关门弟子成了邪派太保,不知要气成何等模样。” 本来还沉浸在对于师父的怀念里,徐言听到老者最后一句的关门弟子,不由得愣了愣,抬头问道:“老人家,我师父还有其他的徒弟么?”。 第194章 绝对没错 徐言始终以为老道士只有他这一个徒弟,他可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师兄,不由得惊诧不已。 “徐道远的确还有一个徒弟,应该算是你的师兄了,只是这两年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程昱提及他所得知的隐秘,不由得缓缓锁起了眉峰,自语般的说道:“如果你那位师兄归来,你也不用到天牢避难了,只要对他言明你是徐道远弟子这个身份,有他保你,别说许家,连当今圣上也动你不得啊。” 程昱一句话,听得徐言瞪大了眼睛,脱口说道:“难道我师兄是太上皇?” 连当今圣上都能压得住,徐言习惯性的以为自己那位神秘的师兄是皇帝他爹,他这一句话气得程昱火冒三丈,老者怒道:“先皇驾崩五载,休要胡言。” 徐言这才想起来大普上一位皇帝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自己尴尬地笑了笑,问道:“老人家,我那位师兄是谁啊,您认得么?” “认得?天下间已经快没人不认得他了。”程昱叹了口气,摇头道:“白袍浴血归,深宫兰未留……一场皇族孽缘,哎,不提他了,徐言,随我到刑部,老夫现在就送你入天牢,等许家之事平息,我会亲自去接你出来。” “老人家,什么白袍浴血归,深宫兰未留啊。”徐言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不解地追问道:“我那位师兄是谁啊?” “他叫楚白。”程昱明显不愿提及那位令人头疼的家伙,道:“以后遇到,你自会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走吧。” 程昱显得有些焦急,带着徐言匆匆离开了大理寺,不多时,左相的车架直接驶入了刑部大牢,一看见左相亲自押来了一位罪囚,刑部上上下下无人敢多问一句。 那就不是罪囚,有罪囚能大大方方的跟在左相身边,看着刑部天牢还一脸好奇的么,更不用说徐言连枷锁都没有。 刑部天牢,京师重地,把守这里的,是京城禁军,其中高手无数,据说还有修行者坐镇,建在地底的巨大监牢,一进门就有一股冷风扑面,徐言甚至能看到大牢里晃荡着数不清的魂魄。 真正的萧杀之地! 天牢重犯的身份,别人可没人敢要,徐言却乐得合不拢嘴,这种好地方堪称为他量身打造的避风港,他现在有些期待许家人杀来了,最好和守卫天牢的重兵大战一场才好。 程昱在前,徐言在后,两人走进天牢后不久,徐言看到一处空地上堆放着一个个高大的木箱,守在木箱周围的明显都是些先天高手,一个个细腰乍背,目露精芒。 “大人。” 经过那些高大木箱的同时,其中一个护卫头领上前拜见左相,神色有些犹豫地看了眼程昱身后的少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没有消息传来之前,按兵不动即可。”程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倒是没太避讳徐言,冷声道:“哼,眼线都能混进刑部,了不得啊,确定只有一个人在凌晨接近过刑部么?” “属下确定。” 程昱面色微寒,道:“如果凌晨潜出城外,以你判断,那人现在可以逃出多远。” “至少二十里外。” 二十里的距离可不近乎,一个多时辰逃出这么远,已经足够人家把消息传回老巢了,程昱听闻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不必出京了,刑部里可疑的有几个人。” “五个。” “单独审讯,可以动用大刑。” 说罢,老者带着徐言继续前行,走向大牢的深处,只是徐言却一步三回头,不住的看着一个镶嵌着铁皮的箱子。 徐言看不到箱子里有什么,但他能看到那个大箱子正往外冒着热气。 其实也不是热气,而是一股奇异的气息,尽管箱子被封得很紧,仍旧有气息透了出来。 灵气! 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徐言纳闷地瞧了一路,走远之后才开口问道:“老人家,有犯人逃出京城了么?” “算不得犯人,奸细而已。”程昱亲自推开一道铁门,在往里可就是关押重犯的地方了。 “是不是个黑衣人,在凌晨出城去通风报信了?” 徐言的脚步没动,轻声说了一句,听到他这句话,程昱明显神色一变,带着一丝不解望向徐言。 昨天夜里,刑部出现了奸细,有人暗中传出了一份消息,而接到消息的人仗着身手敏健,避开了刑部高手的追踪,消失在城门附近,清晨之际,程昱这才亲自赶往大理寺,让李洪渊派人配合刑部彻查昨晚有没有人潜出城门,如果有人离开了京都,程昱筹谋已久的一份计划说不得就算彻底泡汤了。 徐言的询问,让程昱有些吃惊的并非徐言的推断,因为程昱刚才与那位护卫所言,只要有心人都会大致推算出一些消息,比如说刑部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走露了风声,然而徐言那句黑衣人,可就不太对劲了,除非徐言见过对方,否则不可能知道是个黑衣人带着刑部奸细传出的消息逃之夭夭。 不等对方询问,徐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道:“昨晚在城外揍完人,回京的路上正巧撞上一个从京城方向而来的黑衣人,那位二话不说抡刀就砍,跟个疯子似的。” 一听徐言的讲述,程昱顿时眼睛一亮,接过竹筒倒出纸片,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计划取消,有诈! “人呢!”程昱猛地抬头,盯着徐言问道。 “被我砍死了。”徐言摊了摊手,道:“谁让他先动手的,我又不认得他。” “徐言,你能否肯定那黑衣人是从京城的方向而来?他去的方向又是何处?”程昱明显神色焦急了起来。 “肯定呀,我回京,他迎面跑过来,方向绝对没错,那人去的方向应该是城外的道场,哦,藏云观的方向。”徐言肯定的说道。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 程昱的大笑吓得徐言一咧嘴,小声问道:“老人家,刚才那个铁皮箱子里装着什么啊,好像很贵重吧。” 堆在天牢里的箱子,引起了徐言的好奇,看到老头在得到竹筒之后挺高兴的模样,徐言趁机问了一句。 拍了拍徐言的肩头,程昱得意万分地说道:“好小子,你的无意之举,倒是帮了老夫的大忙,既然报信的让你截杀在路上,这次的计策也就算成功了,那些是军国重器,也罢,老夫就带你见识一番神武炮的英姿!” 第195章 难察觉的冷漠 弩炮之威,人力不可抗之。 齐国最为出名的是重弩,据说齐国最强的神臂弩,可在两三百丈之外射杀重甲骑兵,即便筑基境的修行者对于神臂弩都忌惮不已,齐国本就兵强,配上重弩,说成天南十六国中最强的一国也毫不为过。 大普经过多年的繁华,已然逐渐衰败,早已不复当年称霸一方的雄姿,普国如今的军兵大多不堪一用,除了边军与禁军之外,其余的兵士甚至连刀枪都拿不稳,更别说上阵杀敌了,可是即便如此,大普在天南十六国之中,实力依旧排在数一数二的位置,这其中不仅有修行者的威慑,其实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普国的神武炮。 大普开国皇帝亲手研制的神武炮,威力比起齐国的神臂弩都要可怕数倍,百炮齐鸣之下,就连虚丹境的修行者也未必讨得了好处,正因为神武炮与神臂弩的存在,这几年肆虐天南的蛮族铁骑,才没有进攻齐普两国。 徐言听说过神武炮,只是并未见过,他带来了击杀信使的消息,让程昱大喜过望,既然徐言发问,程昱决定让徐言见识一番大普真正的神兵利器。 对于徐言,程昱一直没有见外,如果换成别人,这位左相绝对不会如此。 返回到堆积着木箱的地方,程昱命人开启一个木箱,徐言探头望去,里面只有一节黑漆漆的炮管,想必其他的部件被分拆了开来,运到地方再重新装配。 徐言对神武炮其实不感兴趣,他只对那个铁箱子感兴趣,见他兴致勃勃的盯着铁箱子看,程昱索性命人将铁箱也一并打开。 沉重的箱盖刚刚开启,一股奇异的气息立刻弥漫而出,等到徐言眨了眨眼睛看清了铁箱里的东西,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箱子里排列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珠子,好像大号的珍珠一样,看起来晶莹剔透,徐言的左眼甚至能看到珠子里游走着一缕缕闪电模样的小小雷弧。 雷珠! 瞪着眼睛的徐言满脸的惊诧。 箱子里的东西他并不陌生,反而无比的熟悉,竟是与他在老坟山深处山腹洞窟里得到的三颗雷珠一模一样! 石棺里得到的雷珠,早已被徐言全部用掉,他以为自己没有成为修行者之前再也见不到那种威力惊人的东西了,没想到在刑部的天牢里居然看见了整整一大箱子的雷珠,加起来怕不得有几百个。 “这是神武弹,以神武炮发之,可轰裂高山,炸毁城墙,是我大普的军国利器。”程昱在一旁解说道:“昨夜里刑部出现了奸细,将神武炮藏在天牢的消息透露了出去,原本这批军械老夫并不打算运出去,既然你杀掉了送信之人,这批军械也该运走了。” 说着,程昱唤来之前的护卫头领,吩咐他立刻动身,押解这批军械送往灵水城,又下令彻底封锁刑部,彻查传出消息的奸细。 老人遣兵调将的威严徐言没看见,他的眼睛里除了面前的雷珠,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这么多雷珠,带在身上当石头,谁还敢惹我? 看着看着,徐言不由得傻笑了起来,直到两个护卫哐当一声盖上了盖子,他这才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近在眼前的好东西,偏偏得不到,要不是从许敬之身上得到的隐身符徐言不知如何使用,他都有心在晚上借着隐身符的能力,来顺走点神武弹了。 “打什么坏主意呢,那些神武弹可不是你能动的。”程昱吩咐完手下,看见徐言在那遗憾不已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随着程昱离开那些军械,徐言走进了天牢的深处。 天牢可不止一处地牢,而是很大的一片地底大殿,牢房多达数百座,更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程昱带着徐言直奔东区,也就是最重的重犯才会被关押的区域,据说天牢东区里不是造反的大罪,就是杀人过百的凶徒,反正在东区绝对见不着背着几条人命的主儿。 只杀一两个人,可没有住在天牢东区的资格。 东区很大,而且牢房比较宽阔,只是根本就没人。 毕竟是等候极刑的重犯才会关押在这,京师重地,能有几个造反的,更别提背着上百人命的凶徒了,遇到那种凶徒,即便官差追捕,人家也会殊死拼杀。 反正都是死定了,不拼命,难道想尝尝天牢里的伙食么。 越往深走,徐言就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倒不是天牢里的安静与阴森,而是一种忘记了什么的感觉。 忘了什么呢? 跟在程昱的身后默不作语,直到一扇厚重的牢门被狱卒开启,徐言才发觉自己的牢房到了,而且对面的牢房里也点着油灯,好像住着人。 还算宽敞的牢房里,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只是没有窗户,一侧燃着油灯,看起来还算不赖,除了阴森一些之外,到没有看到虫子老鼠乱爬,想必这间干净的牢房是程昱特意选的。 避难所而已,徐言又不是真正的重犯,程昱哪会让他住得不好,吃得不好,而且有这位当朝左相关照,在天牢里恐怕没有一个狱卒敢打徐言的主意了。 陪着徐言走进牢房,程昱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道:“暂时住在这吧,多则一两月,我会再来接你。” “多谢老人家。”徐言再度施礼,等到程昱刚要离开,徐言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他急忙问道:“老人家,那些军械,可是托付给庞家押运的那一批?” 徐言终于想了起来,庞红月曾经说过,镖局有重任,皇帝委派庞家押运一批重要的东西赶往灵水城,今天看到神武炮,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批被藏在天牢的神武炮,与庞家这次押解的重镖有所关联,这才有此一问。 程昱看着徐言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这批军械不归庞家押解,我另会派遣军队护送。” 程昱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微微皱了皱眉,眼底出现了一丝很难察觉的冷漠。 以徐言的聪慧,他已经看出了程昱有些言不由衷,不等他询问,程昱已然转身离去,徐言就算想问,看来人家也不愿回答了。 程昱走后,徐言的眉峰被慢慢拧了起来。 如果庞红月所说的重任不是押解这批军械,还能是什么呢,可是程昱又说这批军械不归庞家押解,这就让人费解了,难不成庞家镖队只是个幌子,用来吸引一些心怀不轨之辈? 想到这里,徐言悚然一惊。 城外被他击杀的信使,能让程昱大喜,而纸片上那句计划取消,有诈,更预示着这一场运送神武炮之行,充满了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 其他人勾心不勾心的徐言不管,一想到庞家镖局很有可能被当成了无辜的鱼饵,他立刻心头一寒,开始担忧起庞红月的安危来。 “不过是一招暗渡陈仓,外加关门捉贼的把戏而已,想了半天还想不明白么。” 就在徐言心生担忧之际,对面的牢房里传来一句老者的不屑之语。 第196章 大普画圣 听到有人说话,徐言这才注意到对面的牢房里有一位白须老者。 那老者一身青色的儒衫,高高的发髻绾得干净利落,拿着一只画笔,正在一卷白纸上涂涂画画。 老者看起来非富即贵,神态雍容,即便在坐牢,也看不出半点愁容,反正兴致颇高,一边画着画,一边提点着对面的狱友。 看清了老者,徐言刚想问一问什么叫暗渡陈仓,外加关门捉贼,没等他开口,徐言的眼神就是微微一变。 老者除了显得儒雅之外并无异样,让徐言产生惊讶的,是老者笔下的那幅画卷。 长长的木桌足有近丈,桌子上铺着白纸,并非一张,而是一卷,在长桌的两侧分别放着卷轴,看模样老者的这幅画十分狭长,而且完成了一半,以徐言估计,这副画卷如果全部画完,长度至少要超过十丈。 长卷画轴的确不太常见,尤其是超过十丈长的画作,那都称得上鸿篇巨制了,然而真正让徐言惊讶的并非画卷的长短,而是老者在下笔之际,有一股奇异的气息伴着缕缕火光从画卷上升腾。 灵气! 看到画卷上隐隐升腾的气息,徐言立刻想起来庞家那位老祖宗身上的灵气来,两者十分相似,他才能断定对面老者在作画的时候,居然也能产生灵气,只是那些火光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发现徐言默不作声的瞪着眼睛,青衣老者不由得抬头望去,语气可不善,道:“小子,看什么看,看坏了你赔得起么!” 画还能看坏,这种新鲜事徐言都没听说过,不过以徐言从不吃亏的性格,他想都没想,直接大叫了一声,抱着脑袋说道:“你声音太大了,把我耳朵都震聋了,你得赔我耳朵,哎呀呀!” 老者本来想要调笑一番对面的狱友,没想到人家直接撒起泼来,顿时啼笑皆非地骂道:“说话还能震聋耳朵,你这小娃娃,难道生了一双猪耳朵么。” 猪耳硕大,老者以大耳朵来笑骂徐言,要不然怎么会一听就聋呢,没成想他刚刚说完,对面的监牢里,少年人寸步不让地回道:“看一眼就能看坏的画,你这老不休,难道在画那不雅的春宫图么。” 老者比喻徐言是猪耳,徐言却反驳对方画的东西不堪入目,青衣老者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刚想喝骂,他忽然怔在了原地。 他想起了对方用词中的巧妙,这一语双关用得极为精巧,看坏的未必是画,也有可是是看画人,如果真是那种不雅的画卷,可不是容易把少年人看坏么 悚然一惊,老者缓缓放下了画笔,正色打量起对面的少年来。 看了半晌,老者点头道:“小小年纪,嘴尖舌利,半点亏都不吃,小子,锋芒太利可不是什么好事。” “您说对了,要不然我怎么被关进天牢了呢。”徐言嘿嘿一笑,道:“这不就是来磨掉锋芒了么,老先生,您认得程老爷子?” 斗口不过是徐言无意为之,他的目的是打听一番对面那个老头刚才说话的用意,什么暗渡陈仓,关门捉贼,他到现在都没听懂。 “你说程昱?我不认识。”老者摇着头,无比肯定地说道。 名字都叫得出来还说不认识,徐言无奈地撇了撇嘴,不在多问了,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他问了也是白问。 “犯什么事儿啦小子,被关在天牢东区,你的案子应该不小啊。”青衣老者无心作画了,走到栏杆前,问道:“你是造反啊,还是杀人了,一个人进来,造反不太可能,那就是人命官司了,杀了几个,十个八个的可到不了东区,看起来身手一定是不错了。” “没杀人,揍了个不长眼的家伙而已。”徐言倒在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说道:“他想欺负我家娘子,幸亏我及时赶到,您说说,这种人能留着他么。” “欺负别人娘子倒是无所谓,欺负自己的娘子自然是留不得。”青衣老者点头赞同,好奇地问道:“你就揍了他一顿?” “是呀,他来头不跟我丈人家还是世交,我就是个入赘的,谁也惹不起呀。”徐言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呐。”青衣老者明显不是什么善辈,在那边惋惜地感叹。 “除根了,很彻底。”徐言嘿嘿一笑。 “除根了?很彻底?”老者一时不解,后来才反应过来,跟着大笑道:“除了子孙根?这一招用得好,用得妙,用得狠辣至极,哈哈哈哈!” 看到那老者比自己都要高兴,徐言心里一阵犯疑,心说这位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阴影。 “手段狠戾,入赘之身,想必你小子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天门侯,徐言了吧。”青衣老者的笑声一止,望向徐言说道,他这一句话差点把徐言吓掉地上。 名头这么大了么?天牢里的死囚都知道自己啦? 看到老者似笑非笑的模样,徐言本想问问对面的老人家是不是也刚刚入狱,要不然他天门侯的名头不可能传到天牢里来吧,刚要开口,徐言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有一股清流在涌动,犹如溪流又似深潭,显得无比怪异又十分奇异。 虚丹境! 心头豁然一惊,直到现在,徐言才真正确定,对方应该是一位达到了虚丹境的修行者,因为徐言从没见过筑基境的修行者,眼睛里还存在清流的。 与庞家老祖宗头顶冒气相似,对面的老者眼含清波,这种异象绝非寻常的修行者能够出现,而对面的老者也是徐言第二次见识到的筑基之上的强人。 “怎么,老夫猜得不对么?”青衣老者发现徐言在发愣,不由得略显尴尬,如果他猜错了,这份人可丢不起。 “没错,小子正是徐言。”徐言拱了拱手,问道:“不知老先生是” “果然是天门侯,哈哈。”青衣老者得到了肯定,顿时得意洋洋了起来,自得万分地说道:“老夫刘衣守!” “留一手?”徐言一愣,脱口道:“老先生大才,报个名号都要留一手,在下佩服。” “我说我叫刘衣守!什么留一手!”青衣老者闻言大怒,一把拉开牢门,大步流星来到徐言的牢房前,掐着腰骂道:“老夫刘衣守!老夫是当今大儒,老夫是大普画圣!!!”。 第197章 翻手云覆手雨 牢门外有雨,口水雨,所以徐言躲得远远的。 等到自称大儒画圣的老头吼完了,徐言才眨着眼睛说道:“刘老先生,刘大儒,刘画圣,留一手,小子记住了。” 留一手和刘衣守怎么念都差不多,徐言稍微改变点语调,对方也听不出来,反正他在心里认定对面的老头就叫留一手了。 “这还差不多,哼!”刘衣守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准备返回自己的牢房。 “画圣,你老怎么出来了?”徐言这时候发现人家都走到自己牢房前边了,惊讶不已地问道。 “为什么出不来,老夫来天牢躲清静不行嘛,外面吵吵闹闹的,画个画都不得消停,这里多好。”刘衣守说着,自己又转了回去,还把牢门又给带上了。 明显是来天牢做客的,徐言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他自己是来躲风头的,人家是来天牢里躲清静的。 “画圣老先生,您还没说暗渡陈仓和关门捉贼呢,小子洗耳恭听。”徐言这时候显得可恭敬多了,筑基之上的修行者,他不恭敬也不行啊。 “你说程昱啊。”刘衣守捋了捋胡子,似笑非笑地说道:“那老家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听他的口气你还听不出来么,不归庞家押解,他另会派遣军队护送,也就是说,给你们庞家押送的东西不过是个幌子,真正重要的东西被他掉包了,这不是暗度陈仓是什么,至于关门捉贼么……” 刘衣守撇着嘴嗤笑了一声,道:“那个庞家被他当成了鱼饵,只要大鱼上钩,押解鱼饵的人马中必然会出现无数高手,来一场关门捉贼,哦,叫关门打狗也成。” “庞家如果不知真相,岂不是平白被人利用,更平白去涉险了?”徐言皱眉说道,他可从来没想过,那位和蔼的程家老人,居然有如此狠辣的心肠,竟然不顾庞家生死。 “一个庞家算什么,你要是知道那个老家伙的所作所为,你就明白,利用庞家,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就算死上一些庞家的高手又算得了什么,难道四大家族的庞家还缺人么?” 刘衣守的言词,彻底颠覆了徐言对程昱那位老人的认知,他此时眉峰紧蹙,沉吟不语。 徐言不说话,刘衣守明显还没说尽兴呢,一看人家不问了,他自己讲了起来:“小子,听说过祁渊之盟么,一手促成祁渊之盟的,就是那位当朝左相,就算你没听过祁渊之盟,也应该听说过奸相误国这个传闻吧,那误国的奸相,说的,便是程昱了。” 刘衣守看见徐言听得仔细,得意地继续说道:“何为祁渊之盟?祁,是指的祁元山,渊,自然就是临渊山了,这两座高山之间的,便是齐普两国的交通要道,祁渊峡,至于祁渊之盟的真相么,嘿嘿,不外乎练兵二字。 众所周知,大普兵弱,八年前蛮族下雪山,横扫天南十六国,铁蹄过处,尸横遍野,程昱正是担忧普国的军兵软弱不堪,这才有意挑起了齐普两国的边境之战,从此之后,每隔半年,两国边军都会在祁渊峡厮杀一场,无关仇隙,那只是一份不为人知的盟约而已,直到八年后两国联姻,祁渊峡的边军厮杀才彻底结束。 八年恶战十六次,一次至少数千军士送命,小子,你来算一算,程昱背着的人命该有多少条呢,嘿嘿,大普左相虽然没有修为,却连修行者都比不过啊,那才叫真正的枭雄,他的眼里只有社稷江山,并不存在是非人命,其他边军还可以在经历过两次大战之后调回,轮换各地驻军前往祁渊峡磨练,偏偏他程昱的亲儿子留在祁渊峡八年之久,每次都会上阵,你说说他这位左相的心,到底是有多狠呢?” 待到刘衣守讲完,徐言不由得目瞪口呆。 原来祁渊峡的两国边军恶战,不是为了仇怨,更与侵略无关,只不过是单纯的练兵而已,为了让大普各地的军兵经历过血战的洗礼,不在乎枉送成千上万的性命,只为了大普的江山更加牢固…… 果然是枭雄啊,这份狠戾之心,徐言听到都不由得敬佩不已。 左相的手腕,恐怕比他这位十七太保都要狠辣了几倍。 “其实啊,庞家被当做诱饵倒也怨不得那个老家伙。” 刘衣守背着手,一副唏嘘的模样,道:“他当年挑起边关战事,在朝堂上被攻讦成了奸相,一顶误国的大帽子,到底让他丢了官职,被先皇贬为庶民,远走他乡,其实先皇也是无奈之举,这口黑锅,他程昱不背,难道让先皇背么?只是先皇遗诏,本该让他在三年之后立即官复原职,却被一些小人给压了下来,这一压,又是三年呐。” “六年后,大普旱灾严重,半数国土民不聊生,又有蛮族铁骑虎视眈眈,程昱这才有机会复出,再掌相印,庞家之事,不过是那个老家伙心急了而已,那些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小人趁着他隐居的六年里发展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程昱只好不择手段,也要重创那些小人。” 听着程昱的过往,徐言仿佛看到了一位翻手云覆手雨的一朝宰相,在落魄之后又强势崛起的过程,对于程昱的为人,徐言并没看轻,反而越发敬重了起来。 程昱有他自己需要守护的东西,那就是江山社稷,也是普国的黎民,他所追求的大义,哪怕枉死千万人,只要对社稷的好处重过那些人命,他就会一往无前的去做,这种人执着,更强势,说成是枭雄的确并不为过。 赞叹着左相之余,徐言对于刘衣守反倒好奇了起来,不由得开口问道:“画圣老先生,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那些隐秘不应该是朝廷的机密么?” “我怎么知道?听来的呗!”刘衣守一脸的得意。 “从哪儿听来的?”徐言好奇不已。 “程昱自己说的,有一次老夫把他灌醉了,他酒后吐真言,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他酒量不行呢。” 刘衣守摇头晃脑地得意万分,徐言则张着嘴巴瞠目结舌。 得,原来人家两个是故交…… 觉得刘衣守不太靠谱,徐言也没什么心思听故事了,庞家做饵他不管,以庞红月那个丫头的倔强性子,这趟镖她是必走不可的,如果真要出现危险,岂不是麻烦了。 第198章 山河图成卷 徐言蹙眉沉吟不语,对面牢房里的老者也开始继续作画,过了半晌,作画的老者仿佛无意地问了一句。 “把你师父的遗骨埋哪儿了。” “老坟山……”徐言脱口而出的回答,刚一出口他就豁然一惊,再次望向对面的青衣老人。 能问出他师父的遗骨,对方就一定知道乘云观,也知道他这个小道士的来历。 除了三姐和张河,还有程昱之外,徐言再一次发觉到第四个知道他底细的人,而且对方知道的绝对不少,这一次可把他惊得不轻。 “他在乘云观,住得可好?” 刘衣守笔下不停,眉峰却缓缓皱了起来,仿佛在打听着故人生前的消息,显得有些落寞。 “还好,吃喝不愁。”徐言的声音凝重了起来,问道:“老先生,你认得我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乘云观?” “见过你师父几次,至于你们住在何处本来我不知道,自从程昱回京了,我就知道了。”刘衣守走笔如龙,画得越发起劲了,徐言却在心底腹诽起程家那位老爷子。 这明显是大嘴巴啊,逮着谁跟谁说,再这么下去,徐言认为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不知道他这位齐国太保是大普人了。 “担心自己的身份了?嘿嘿。”刘衣守撇了眼对面的牢房,道:“放心吧,你们师徒的消息,程昱只和我说起过一次,他不会对别人说的,徐山徐道远,呵,如果让别人知道他还有个关门弟子,你小子恐怕麻烦更大。” “我师父有仇家?”徐言从对方话里听出了不寻常的地方,不由得问道。 “你师父啊,没什么仇家,能成为他仇家的人,恐怕早被他杀光了。”刘衣守侃侃而谈,道:“只是他的名声不太好而已,一些人恐怕并不服气,找不到老的,自然要找小的切磋切磋喽。” 刘衣守这么一说,徐言大致明白了几分。 当年在火海旁,老道士曾经给他讲过一段故事,故事的主角,名为剑魔,能以剑成魔的人,想必在剑道之上所向匹敌,这种名头,或许会引来更多的强者挑战。 剑魔就是老道士,徐言知道,只是师父死了,就算世上还存在着想要寻找剑魔挑战剑道的强者,也找不到那位伤心的剑魔了。 “师父他,是修行者么……”徐言的目光望向棚顶,好像在询问,又好像在自语,眉宇中带着一股思念。 看到徐言的模样,刘衣守倒是有些微微意外,沉吟半晌,才继续说道:“原来他从没跟你说起过自己的身份,他是修行者,即将结婴的强者,只是一场变故,让他放弃了修行,更放弃了修为,从那之后,剑魔在天南彻底销声匿迹……” 听着师父的消息,年少的徐言双眼中泛起泪花。 他很想念自己的师父,那是他在这世间最亲的亲人,不管是善是恶,是修行者还是凡人,那个从小将他养大的老人,一直是徐言最为敬重的家人。 徐言的沉默,使得刘衣守轻叹了一声,这位自称画圣的老者不再多言,开始全神贯注的作画,随着笔锋流转,很快一座宏伟的高山出现在画中,翠竹青峰,显得恢弘磅礴。 天牢里沉默了许久,徐言陷入自己的回忆里,而刘衣守则沉浸在画卷当中,两人互不干扰,倒也相处得还算融洽,只不过当一个送饭的狱卒将晚饭送进徐言的牢房之后,刘衣守觉得自己沉浸在画卷中的意境,已然彻底被撕成了碎片。 呼噜噜的吃饭声犹如肥猪在吃食,天牢里本来十分安静,徐言这一开饭,气得刘衣守差点破口大骂。 急忙提起画笔,险些画歪了的一座断桥终于没有前功尽弃。 刘衣守躲在天牢就是为了图个清净,否则以他的地位,就算进皇宫去作画也没人敢拦。 “饿死鬼投胎啊你!”刘衣守到底没忍住,大骂道:“老夫的山河图差点前功尽弃,坏了老夫这幅画,你陪得起嘛!” 一边骂着,老者一边拍着牢门,一副怒不可赦的架势,徐言满脸无辜的看了他一眼,挠了挠头,把脸背过去,仍旧吃得香甜。 背着吃也是吃啊,声音没小不说,还更大了起来。 发觉对面是个不要脸的,刘衣守没好气地哼哼了几声,对这种不要脸皮的家伙,他再生气也毫无用处,只好停下作画,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小子,你在这住多久。” “一两个月吧,程家老爷子说的。” “那老家伙故意把你放在我对面!想让我提点提点你,做梦!” “用不着您老提点,我不会画画。” “你这无赖的性格是随谁啊,你真是徐道远的徒弟?” “如假包换,对了,我还有个师兄,老先生认得么?” 徐言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晚饭已经被他吃得了一粒都不剩了,这时候打着饱嗝说道:“听说叫楚白,来头不小的样子。” “哼,程昱告诉你的吧,他没说楚白是谁?”刘衣守撇了眼对面的少年,问道。 徐言摇了摇头,道:“没说,就说了一句什么白袍浴血归,深宫兰未留。” “楚白袍,曾经受过剑魔的指点,倒也算得上你的师兄吧。”刘衣守品着茶,点头道。 “楚白袍?到底什么来头?”徐言瞪大了眼睛,无比好奇地问了一句。 “想知道么?”刘衣守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夫不告诉你。” 一句老贼,硬生生被徐言咽了下去,对面的老家伙修为不低,真要惹恼了,自己可占不到什么便宜。 “正好缺个童子磨墨,小子,帮老夫磨墨,待我这副山河图成卷,就给你讲一讲楚白袍是何许人也,怎么样。”刘衣守放下茶杯,看向徐言。 “行呀!”徐言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自己也把牢门推开。 关他的天牢并未上锁,他又不是真来入狱,天牢里的狱卒得到了左相的吩咐,哪敢当真落锁,即便刚才送来的晚饭也是四菜一汤,把徐言当成了大爷,而不是罪囚。 串门一样来到老者的牢房,徐言很自居的开始磨墨。 砚里的墨不多,在老者的指点下,徐言从一旁的小袋子里掏出来一些小小的晶块,看着灰突突的模样,却又灵气升腾,将这些坚硬的晶块磨成粉碎,才能变成画画的墨水,而且不需要加水,因为随着晶块的粉碎,那些沙粒般的晶块里居然还有水痕溢出。 给人打下手而已,徐言并不介意,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奇异的墨汁,一边在心里寻思起自己体内的剧毒来。 算着日子,距离下一次毒发也就两三月的时间,徐言躲进天牢的确是无奈之举,如果能在天牢里打听出鱼尾莲的下落,对他来说这次避风头也算有所收获。 现成的修行强者近在眼前,而且很好说话,又是师父的故友,徐言不由得把主意打在了刘衣守的身上。 第199章 大量的灵气 在庞家住的月许时间,徐言差不多翻遍了庞万里书房里的各类书籍,只是关于鱼尾莲的下落,仍旧音讯皆无。 如果再找不到鱼尾莲的消息,徐言已经准备在过段时间直接问一问庞万里,怎奈没等他问呢,自己先落下了一身的麻烦。 还好,天牢里蹲着一个现成的高人,而且比庞万里还高,这样一来,徐言可不想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 仔细的磨着墨,待到墨砚里的晶石成了墨水之际,徐言开始不着痕迹的套话了。 “老先生,修行界的高人,都像您这样喜欢蹲大狱么?” “废话,有几个喜欢蹲大狱的,老夫这是躲清静。” “老先生,修行界的高人,是不是都能飞天遁地啊,你会飞么?” “会飞的那是鸟儿,修行者飞天遁地,需要借助法器才行,你当修行者都是神仙么,说飞就飞。” “法器是不是很强啊,老先生,你有法器么,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 “有啊,喏,你旁边的那副画就是法器,等到山河图成卷,品阶必然在上品之列。” 法器分上下两品,这一点徐言倒是知道,庞万里书房里的书籍中他曾经看到过这方面的描述,只是法器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徐言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感官。 一听说画画都能画出来一件法器,徐言顿时惊奇了起来,道:“法器不是炼制的么,怎么画也能画出来?” “小小先天武者,你知道什么。”刘衣守不屑地哼了一声,道:“灵气初生,是为筑基成,小子,你是以武破脉吧,如今破开几脉了。” “五脉。”徐言这次可没有胡编乱造,实话实说。 “还行,小小年纪五脉开,看来宗师境指日可待啊。”刘衣守点了点头,道:“以武破脉,的确可以达到筑基境,不过呢,能凝聚灵气的,可不仅仅只有先天武者,像老夫就是以画养气,以气成灵,最终成为了修行者。”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老道士曾经给徐言讲过,有大儒挥笔之间,画一副百色山河,引鱼鸟来投,可想而知,画功一旦到了一定的地步,是能以假乱真的,甚至以画成境。 修行者真正强大的地方,是可以动用灵气,也就是说,想要成为筑基境的修行者,就必须先在体内生出第一缕灵气才行,至于是以破脉的形式来凝聚出灵气,还是以作画养心的形式来凝聚灵气,又或者是以诗词歌赋的文气中汇聚出灵气,只要灵气一生,哪怕之前是个只会乞讨的乞丐,在体内生出一缕灵气之后都可以达到真正的筑基境修为。 简而言之,成为筑基境的方式并非单一的以武入道,还有许许多多种方式可以凝聚出灵气,只不过以武入道最为简单直白,而且更加适合大多数人而已。 在庞家观看的大量古籍,加上刘衣守的讲解,徐言彻底明白了修行之路并非一条,而且达到筑基境的方法更是十分繁多。 了解些修行界的消息不算坏事,得知了刘衣守是以画入道之后,徐言也不由得惊讶对方用画笔就能画出法器的能力来。 “老先生,筑基丹你能画得出来么?”徐言磨好了墨水,回头问了一句,既然能画出法器,他认为丹药也是能画出来的。 “能画出来,除非你想吃纸。”刘衣守没好气地说道:“丹药要炼制才行,我画个鸡蛋,你吃啊。” “为何法器能画得出来,丹药画不出来?”徐言明显有些不信。 “你当老夫画一件法器很容易么?这副山河图,至少耗费了老夫半年的时间,耗费的灵气无数,那墨汁更是取自天河之底的晟墨沙制成,珍贵无比,毛笔也是大妖的毫毛所制,你只看见老夫在画,实际上老夫一样是在祭炼法器,老夫每画一笔,都要耗费丹火之力,跟别人炼制法器有何不同?” 怪不得之前看见刘衣守下笔的时候,除了有灵气升腾之外还有缕缕火光,徐言现在才知道那火光叫做丹火。 果然是虚丹境…… 刘衣守自己透露的丹火之力,让徐言彻底断定了他的修为,因为筑基境的修行者,是无法产生丹火的。 丹火可以炼丹炼器,是一种十分奇异的内火,生于修行者的体内,只有达到虚丹境的修行者,才会拥有丹火,筑基境可没有。 “老先生,炼丹也需要丹火么?”徐言又问。 “废话,你听说过不用火能炼丹的么。” “老先生,你知道鱼尾莲这种灵草么?” “鱼尾莲?”刘衣守看了眼徐言,道:“听说过啊,挺贵的东西。” 一听对方知道鱼尾莲,徐言心中大喜,接着问道:“哪儿才能见到鱼尾莲,真想开开眼界。” “修行者的坊市里就有,如果运气好,蹲上个月许的就能碰到。” “很贵吧,多少钱能买到?” “看年份,百年的怎么也得上千灵石吧,老夫都买不起啊。” “上千……灵石!” 在心底哀嚎了一声,徐言发现自己想要解毒,恐怕比登天还难。 修行者的坊市,里面大多是一些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贝,而灵石,则与金银的用处一样,是修行者的一种通用货币,其内蕴含着大量的灵气,除了用来交易之外,还可用以辅助自身的修行。 古老的修行界,延续着以物易物的传统,能代替银钱的,只有灵石这一种天材地宝。 既然被称之为天材地宝,可见灵石的价值绝非金银能比拟,至少徐言在古籍上看到过万两金买不下一块石的说法。 书里的一块石,自然指的是灵石了。 鱼尾莲这种灵草的用途很广,刘衣守倒也没往解毒那方面去想,只以为徐言在书本中看到过一些天材地宝,生出观摩一番的心思了而已。 提起笔,老者开始作画,这次徐言不打扰他了,而是没精打采地返回自己的牢房,倒头呼呼大睡。 先天武者是无法拥有灵石的,更别提上千块灵石了,连刘衣守都未必能买得起的东西,一个先天五脉的武者能得到才叫怪了。 既然鱼尾莲如此渺茫,徐言打算赶紧恢复休息,这些天在庞家他根本就没睡好,趁着在天牢避风头的机会,先养足了精神,而后赶紧冲击六脉才是正事,只要破开六脉成为筑基境的修行者,解开剧毒才会有更多的把握。 第200章 赞同的事 徐言躲进天牢的时候,整个京城几乎传遍了天门侯废掉许家小公子的传闻,许家在药铺前找到许敬之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那是许家的小公子。 风度翩翩的许家少爷,被人打了个半死不说,还被废了命根子,这种轰动的消息一旦传播开来,整个京城几乎无人不知了。 许家已然炸了锅,家主许志卿亲自到庞府问罪,誓要废掉徐言的命根子来替自家后辈报仇。 庞万里面对来势汹汹的许家家主,一时也是疑惑不解,他可不知道徐言这是发了什么疯,专门找许敬之的麻烦,直到庞少城从城外匆匆而回,庞万里才得知自己的女儿居然险些失了清白。 将许志卿彻底晾在待客的大厅里,庞万里拂袖而去,他是一家之主,更是钱宗如今的东家,连他女儿的主意都敢打,许家已然猖獗到何等地步? 没什么好谈的,庞许两家算得上不欢而散,徐言根本就没回来,许志卿想要报仇也找不到正主儿。 庞少城见过了父亲禀明缘由,立刻来到后宅拜见他的曾祖母,一见到自家长辈,庞少城是哀嚎了一声,倒头便拜,口称老祖宗救命,庞家的姑爷要性命不保了。 老太君笑呵呵的看着庞少城,也没说帮徐言,也没说不帮,唠了半天家常之后,庞少城实在无奈,只好当先告退了。 面对老太太的唠叨,庞少城可受不了。 庞少城走后,庞万里的身影出现在庞飞燕的面前。 “祖母,您老看,徐言这件事,我们庞家该如何应对。”庞万里的语气十分尊敬,低着头询问着家中最强的这位长辈。 庞飞燕是庞万里的祖母,而且是真正的庞家血脉,并非庞氏,庞家传承悠久,分支繁多,出五服而成亲的庞氏宗亲大有人在。 庞万里对徐言的确有些好感,但是说到底,徐言的身份是齐国的质子,因为一个质子而与许家彻底反目,这种事并不划算,只是庞万里得知了徐言是为了庞红月而与许敬之大打出手,这样一来,他庞万里就不好坐视不理了,可是交恶许家,还不是他这位家主能定得下来的,他需要请示老祖宗才行。 “请观其变吧。” 庞飞燕仍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道:“那小子很有趣,少城和红月都险些栽在许家小辈的手里,他是如何发现的端倪呢,连老身都不知道许家人动用了隐身符,他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庞飞燕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徐言了,焦急的庞万里与庞少城全都没有看清隐藏在整件事背后的一个疑点,那就是徐言为什么看见了贴着隐身符的许敬之。 听到老祖宗如此一说,庞万里这才豁然惊觉,自己好像小看了他那位便宜姑爷。 “他是齐国的天门侯,如果在大普惹出大祸,你猜,他该去向谁求救呢,他该去何处避难呢?”庞飞燕呵呵笑道:“那是个小滑头,鬼点子不少呢,而且那个小滑头,好像还真喜欢上我家的月儿了,就是不知月儿是不是也喜欢她,假戏还是真戏,呵呵,谁又能分得清呢。” 庞万里离开老祖宗的住处,想的已经不是帮不帮徐言了,而是开始惦记着自己的闺女。 他担心庞红月会不会对徐言动了真情,如果那本是夫妻的一对小两口,真的在这件事过后生出情愫,庞万里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了。 孽缘,还真是孽缘啊…… 想起徐言质子的身份和朝不保夕的命运,庞万里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女儿来。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还没进宗门呢,就先守寡了。 许府,吃了闭门羹的许志卿回来之后大发雷霆,桌子被他拍得啪啪山响。 “庞家欺人太甚!” 许志卿怒容满面,一个人在大厅里低吼着:“难道只有他庞家才有虚丹高手么?我许家在宗门内一样有虚丹强者!庞万里,给你三天的时间,不交出徐言,就别怪我许家不念旧情!” 庞许两家,是在各怀心事中度过的第一天,刚到傍晚而已,另一个惊人的消息开始蔓延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天门侯与许家小公子斗殴,被押进了天牢。 徐言在天牢的消息,当天就被程昱放了出去,那位左相这是有意告诉许家,徐言的事已然经官查办,你许家等着判决的结果就好了。 得知徐言在天牢,许志卿差点被气个半死。 如果徐言躲进庞家,他许家绝对不会罢休,大不了惊动宗门里的许家强者,也要把徐言抓出来,用不着杀掉,废了徐言经脉外加断了命根子就行,可是人家跑进天牢,许志卿根本无处下手。 闯天牢他可不敢,别看他不惧庞家,对于大普皇族,他们许家就算请来宗门内的长辈,也不是皇族的对手。 程昱的用意其实十分明显,一来是压住许家的气焰,二来他也是打算先斩后奏,先押了徐言,而后将这件事直接推给皇帝,以他左相的地位,说动皇帝保下徐言应该不难。 徐言是大普人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他是大普的左相,更无法以自己手里的兵力去保护一个齐国的侯爷,那样一来,他程昱会遭到所有言官的笔诛口伐,为今之计,只有皇帝下令,或许才能保得徐言周全。 为了当年救过自己全家的小道士,程昱这次算是尽力了,第二天的早朝,他这位左相第一个提出了保下天门侯之事,因为是大齐的质子,而且涉及齐普两国的同盟,所以对于这件斗殴的小事,皇帝也十分看重。 有左相力保,皇帝原本也想保下天门侯,只要圣旨一下,许家人就算如何愤怒,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妄动徐言,可是有人并不赞同,认为质子的身份,只要是活的就行,至于能不能生儿育女,还是能不能习武,统统问题不大。 与左相唱反调的,除了国师之外,在朝堂上基本没人有这个胆量与身份,纪贤对于徐言其实根本没有在意过,只是左相一旦赞同的事,他这位国师就必然会阻挠,这就是政敌之间的对抗。 你不让我的玉龙道场修建,我就破坏你保住天门侯的打算。 有国师在一旁反对,当今的皇帝又开始犹豫不定了,整个早朝基本是在程昱与纪贤的唇枪舌战中度过。 天牢里好睡了一夜的徐言并不知道,为了他,各方大佬们可谓施展出了浑身解数,有人想彻底废掉他,也有人要力保他无碍,还有人在趟浑水,更有人瞪着通红的眼睛想要掐死他。 想掐死徐言的不是许家的人,而是对面的刘衣守。 “小子,你今天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 一大清早,刘衣守就怒不可遏的瞪着徐言,咬牙切齿地吼道:“磨牙能磨一宿,你是嫌自己的牙不够尖呐,等着吃人呢你!” 第201章 居然提前 徐言刚被押进天牢,怎么可能这就出去,他还打算在天牢里避风头呢。 他不走,人家刘衣守可走了。 收拾收拾画卷,老头子一边怒不可遏的哼哼着,一边推开了牢门,来到徐言的牢房外还踹了几脚牢门,这才气哄哄的大步离去。 这就走了? 徐言愣了半晌,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牢房,不由得大失所望。 说走就走啊,还没打听出来楚白袍是什么来头呢,还没问清楚师父的过往呢,还没求一求人家,能不能帮着自己解毒呢…… 徐言现在有点后悔,如果睡觉不磨牙就好了,可是谁能想到磨个牙而已,就能错过这么多机会啊。 这还真叫世事无常,人心难料…… 刘衣守的古怪性格,让徐言措手不及,昨天在他心头升起的一丝期望,也随之彻底消散了。 看来求人不如求己,如果对方只是与师父有过几面之缘,即便得知了自己身中剧毒,也未必会出手帮忙,尤其鱼尾莲的价格居然达到上千灵石,这样一来徐言基本是彻底死心了。 卓天鹰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徐言在心底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刘衣守走了也好,至少徐言可以无所顾忌的在牢里习练身法了,吃完早晚,安静的天牢里,徐言平心静气,踏步弓身,开始习练起师父教导的身法来。 破开六脉迫在眉睫,以徐言猜测,如果自己当真能修出一丝灵气成为筑基境的修行者,就算解不开体内剧毒,怎么也能靠着灵气压制住毒力一段时间,否则只要再过两三月,他又要体会到毒发时的痛苦了。 一套身法演练完毕,徐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本该继续的修炼,被他停了下来。 心不静,多练也无益。 想起刘衣守解说的暗渡陈仓,徐言再次想起了庞红月。 “没那个本事押镖,逞什么能呢,被人当成鱼饵,这下好了,许敬之废了,又引来了更强的敌人……” 懊恼地敲了敲桌子,徐言很想找来庞万里,告诉那位庞家的家主,他女儿和镖队都有危险了,可是想起程昱的手腕,徐言认为自己想要通风报信,应该是来不及了。 拉开牢门,徐言装作无所事事的走出牢房,来到狱卒把守的东区大门,跟几个狱卒聊了几句,透露出想要出去透透风的企图,得来的只是人家的拼命摇头。 天门侯在东区随便晃悠,想走出东区,除非左相亲自来提人,这就是狱卒的底线。 果然是出不去了,徐言无奈地又转回了自己的牢房,想起庞红月的任务只是打头站的探路队伍,徐言才略微放心了几分。 没跟着镖队,即便遇袭,想必也更加容易脱身了吧。 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的担忧,徐言又开始莫名其妙了起来。 我为什么担心那个蠢丫头? 再一次懊恼的徐言,继续着身法的习练,随着他运转的身法,汇聚到心口处的真气越来越多,就像积水的水渠,只要真气达到一个固定的高度,即可冲开水渠,彻底汇聚到心脉当中,那时候便是以真气在心脉中凝聚成灵气的时候,而灵气初生,即为筑基之境。 住在天牢的徐言时而会心神不宁,越是不想担心庞红月,就会越加想起那个女孩的身影,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庞家队伍里,庞红月除了每到一个落脚地都会仔细查看周围的环境之外,一旦休息下来,脑海中也会浮现起那个傻兮兮的少年脸庞。 距离京城千里开外的小镇里,年少的女孩在临睡之际从贴身的荷包里翻出一块小巧的石头,玉手摩擦着石头上微微凹陷的指印,庞红月的秀眉中除了藏着一丝记挂之外,还带着一丝疑惑。 石头上的指印不算大,应该是个十六七的少年的指印,因为保管得当,细密的纹路至今清晰可辨。 “马王镇,飞石,太保……” 呢喃着无人能听懂的言语,女孩渐渐沉入了梦中,在梦里,她再一次梦到了徐言。 庞红月梦到的徐言十分可怕,每一次在梦里相遇,庞红月都会觉得心惊胆战,上一次对方变成了一头巨大的黑猪,这一次没变成猪,而是满身鲜血,正在被人架在木架上暴打,打得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庞红月很想冲上去救下徐言,怎奈她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娃,连路都走不稳,更别说在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手里救人了,于是她大哭了起来,哭到伤心之际,居然把自己给哭醒了。 原来是梦…… 午夜梦醒的女孩,望着窗外的明月睡意全无。 今天是她出行的第七天,路程已经走过了一半,只要抵达灵水城,一旦交接完毕,庞红月打算立刻赶回京城。 七天了,徐言应该不会出事吧…… 徐言出没出事庞红月并不知道,不过很快她就会知道自家的镖队出事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色却很冷。 驻扎在上一处落脚地的镖队,在午夜里迎来了无数黑衣人的袭击,其中不乏先天高手,庞家镖队的行程,到底泄露了。 庞红月住的小镇距离上一个落脚地算不得太远,而且地处半山腰的位置,看不清远处的镖队,却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火光,在即将清晨的时候,庞红月惊骇地发觉,自家镖队的方向居然火光冲天。 不好! 暗道不妙的少女,带着身边不足十人的家中高手,骑着快马冲向镖队的方向。 今夜注定无眠的不仅是庞红月与庞家的镖队,还有身处天牢的徐言。 在庞红月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徐言也陷入了梦魇的折磨当中。 他没有梦到庞红月,他梦到的,是无边的沙漠,最后是被硬生生渴醒的。 徐言是在后半夜醒的,没人打扰,也没有厉鬼串门,他是渴醒的,只是醒来之后,却不想喝水。 那只是一种类似饥渴的感觉而已,好像自己走在无边的沙漠里,看不到沙漠的尽头,身边更没有一滴水,然而醒来之后,又会觉得自己变成了溺水之人,从沙漠掉进了大海,他不想喝水,只想拼命的呼吸一口空气而已。 冷汗已然透遍了全身,徐言的眼睛更是瞪出了血丝,双手死死地抓着牢门,沉重的呼吸仿佛一头囚牢中的恶兽。 仅仅两月左右,本该还有一半时间的毒发,居然提前了! 第202章 十几张银票 被徐言估算还有两月左右才会到来的第二次毒发,居然提前了两个月之久,这一点连徐言都没有料到。 乌罂草的毒,第一次毒发会在半年之后,而第二次则会提前到四五个月之间,第三次会变得更短,三两月就会毒发一次,而第四次则会大致在一月上下就会毒发。 徐言离开鬼王门不过两月有余,本以为四个月才会毒发,没成想居然提前了这么多时间,一旦感受到毒力的发作,徐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大骂卓天鹰在第二粒行气丹上增加了乌罂草的份量,而是先将自己的牢门锁了起来。 天牢东区没有囚犯,却有狱卒,徐言宁可自己痛苦,也不想杀掉几个无辜的狱卒,因为他十分清楚乌罂草的毒力一旦发作,他自己就会丧失理智,连三姐都险些被他掐死,如果这时候遇到狱卒,在剧毒的折磨下,他一定会出手伤人的。 一天的时间,牢房里不时会传来痛苦的低吼与拳头砸墙的响动,每当徐言忍受不了那股即将溺亡的感觉之际,他都会强行打昏自己,反复了多次,在黄昏的时候,才渐渐压制住毒发。 虚弱不堪的少年,在天牢里缓慢却坚强的吃着晚饭,徐言的眼神已然变得阴沉无比,可是他又毫无办法,他如今唯一的希望,是再一次得到乌罂草,来延缓自己的痛苦。 徐言在遭受着剧毒折磨的同时,庞红月处境也没好多少,她正深陷恶战当中。 持续了一整天的恶战,庞家镖队已然伤亡过半,林中义被重创,京城派出护卫镖队的逐云卫根本不堪一击,本该身经百战的大普精兵,刚一交战,居然立刻被对方打散。 劫镖的黑衣人,数量过千,其中先天高手足有数百之多,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实力,还劫不了庞家的镖队,因为林中义可是有着筑基境的修为,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庞家的镖师们绝望的发现,劫镖的黑衣人竟然越来越多,到最后已然聚集起两千之众,而且恶斗到最后,劫镖的黑衣人队伍里,竟然先后出现了两位筑基境的高手。 以一对二,林中义到底不是对手,被对方重创,丢了一条臂膀,他一败下阵来,庞家镖队更是现象环生。 庞红月的身手在镖队里可以排在前列,林中义被重创的时候,庞红月仍在苦战不退,本该打前站的庞家大小姐,就此成为了林中义最为担心的所在。 镖丢了无妨,大不了陪上一条性命,既然决定留在庞家,林中义早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庞家人,在他眼里,庞红月就是自己的子侄一样。 挡住对手斩来的一道剑气,林中义飞身避开了两位难缠的对手,他想护住庞红月,让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离开这处险地。 “丫头,走!” 林中义的怒吼,庞红月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资格去对战筑基境的高手,只有尽力斩杀着敌人队伍里的先天武者,这时候被她斩于剑下的先天高手足足有二三十人。 听到林叔的怒吼,庞红月知道这趟镖是保不住了,既然保不住镖,就只有保人了,至少林叔不能死在这里。 刚想召集庞家剩余的人手,然后汇合林叔冲出包围,庞红月惊恐的看到林叔的身边再次出现了第三位能劈斩出剑气的修行者。 三个筑基高手,两千余部下,这种实力,庞家的人就算想逃,都逃不掉的。 镖已经被黑衣人夺去了,庞家的镖师们更是伤痕累累,随着车队中的木箱被一个个开启,庞红月的俏脸上,除了斑斑血迹之外,只剩下遗憾与苍白。 “青砖!” “条石!” “货不对,有诈!” 就在庞家人心如死灰的时候,劫镖的敌人仿佛比庞家人还要绝望,因为他们恶战了一天的成果,不过是夺走了一车车廉价的砖石。 根本没有神武炮,更没有神武弹! 盔甲晃动的声响由远及近,镖车被开启的同时,被打散的逐云卫也回来了,与之前狼狈逃跑的情形不同,这一次的逐云卫只是沉默的冲了上来,没人吭声,更没人高喊,六七道长虹般的剑气纵横之下,预示着这队人马中居然藏匿着不下七位的筑基强者。 庞家,到底被当做了鱼饵,而大鱼,已经全部上钩。 以庞红月的聪慧,当她看到逐云卫再次归来,而且六七位筑基高手现身的同时,就知道庞家被人利用了。 她亲自清点的货物,虽然没有逐箱开启,可是这批货,全都从皇宫而来啊…… 利用庞家的,只能是那些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而且背后的依仗,更是当今圣上。 被人当做了鱼饵的庞家,不但损失惨重,林中义这位高手更丢了一条臂膀,这一次押镖的经历,庞红月从来没有遇到过,更不知如何应对,看着那群杀神般的逐云卫围剿着黑衣人的场景,年少的女孩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弱小。 不仅庞红月觉得自己弱小无力,天牢中的徐言,一样觉得自己是一只囚牢中的小鸟,飞不走,也死不掉,只能等待着被剧毒一天天的折磨,最后变成皮包骨,而后不知会死在何处。 还好,压制了一天的毒力,徐言至少清醒了许多,而且有人来探监。 来的是庞少伟。 一进天牢,庞少伟立刻取出十几张银票,分别递给了看守东区的狱卒,先前那些狱卒可不敢接,因为人是左相带来的,直到庞少伟报出自己的名号,他们这才陪着笑脸收下了银票。 庞家的大少爷,掌管着京城里好几处庞家的买卖,这点钱在狱卒眼里贵重得不得了,可是在人家庞家大少爷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道过谢,有狱卒带着庞少伟来到徐言的牢狱,而后识趣地退了下去,只是这位狱卒有些挠头,本来天门侯的牢门根本没锁,什么时候被人给锁上了? “止剑,你怎么样?” 庞少伟担心地来到徐言近前,这时候他才发觉他这位便宜妹夫好像神色不大对劲,眼中无神,而且显得极其疲惫。 还以为被拷问所致,庞少伟后来才发现徐言根本就没伤,而且桌子上的饭菜还十分丰盛,并不像真被关押的模样。 “大哥,去找左相,我要见他。” 徐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打精神说道,他不能继续躲在天牢了,再继续躲下去,他自己就要性命不保。 第203章 阴森诡异 毒发来得太过突然,徐言在勉强压制住体内的毒力之后,立刻想到通知左相,他进来天牢容易,自己想要出去可办不到,如今毒发提前,再等在天牢里只能是受尽折磨。 随着徐言抵达大普的鬼王门仆役有三个,乌婆婆死了,剩下青雨和肥九,徐言能断定那两人之中必然有一个身上会带着乌罂草,否则他根本挺不过今年就要毒发毙命。 卓天鹰不会让他这么快就死,两国刚刚联盟,如果死了个质子,齐国皇室也会怀疑到卓天鹰的头上。 庞少伟本想询问一番徐言的近况,没想到人家开口就要他去找左相。 “是左相大人,将你押进的天牢?” 庞少伟不是笨人,掌管着庞家繁多的生意,别看他不是武者,心思转的可不慢,从徐言的一句话,就能听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徐言没有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求见左相大人,你别急,许家的事,我们庞家不会不闻不问。”庞少伟说罢走向门外,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道:“止剑,多谢你救了月儿,这份人情,我这个做大哥的始终记着。” 庞少伟皱着眉走出监牢,对等在一旁的一个婢女吩咐道:“我去找狱卒要些热水,帮你家侯爷收拾收拾吧,住了几天大牢,难为他了。” 叹着气,庞少伟离开了天牢东区,到门口的时候立刻变成一张笑脸,求一位牢头送些热水给他们庞家的姑爷。 牢头管理着整个东区,本就收了人家的银票,又是左相大人吩咐关照的天门侯,要些热水自然不难,等他送走了庞少伟,立刻吩咐几个狱卒去打水。 得了好处,这些狱卒办事更加迅速,不多时,搬来了浴桶和热水,放在徐言的牢房,笑呵呵地纷纷告退,离着徐言的牢房老远。 人家有婢女侍候沐浴,到时候如果传出些不太寻常的动静,别人听了去可不大好。 狱卒们为了避嫌,躲得老远,他们可不想得罪那位天门侯,只不过徐言却很想多来点人手,最好把庞家一大家子人全都挪到身边。 因为他实在不想和眼前那个女子独处。 被庞少伟带到天牢的,不是庞家的下人,而是徐言从鬼王门带来的婢女,青雨。 “言太保受苦了,青雨帮你宽衣。” 轻声言语的女子,微微咬着唇角,素手轻抬,解开了徐言的衣衫,而后扶着徐言坐进热气腾腾的木桶,一缕女儿家特有的幽香,仿佛也随之侵入到热水当中,只是那香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犹如初霜过后的花香。 “麻烦你了。” 徐言只是说了一句,便闭目不语,任凭人家帮他擦洗了起来,直到浑身都被洗得干干净净,他也没有睁眼的打算。 眼不见为净,然而除了不见之外,徐言还在心里反复思索着对策。 带有乌罂草的行气丹,或许青雨的身上就有,而且牢里就他们两人,只是对方极有可能达到了筑基境,徐言实在没有把握制住青雨。 心念的急转,加上热水的梳理,不知不觉之间,徐言觉得心头越来越闷,越来越沉。 再一次的毒发,终于开始了。 豁然睁开了双眼,徐言的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眼里更是出现了细密的血丝,正在帮他穿衣束发的青雨好像丝毫未觉,仍旧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徐言的长发,直到一根根绾得毫厘不差,这才满意地轻轻一笑,仿佛完成了一副完美的雕塑一样。 坐在床头的徐言,除了浑身颤抖,喉咙涌动之外,连动都没动,任凭被女子搀扶着躺下,好像个提线的玩偶。 毒发的时候,徐言很难控制住自己,如果有人在身旁,极易被他暴起伤到,可是这一次的毒发变得无比的诡异,徐言心里的暴戾之气几乎要冲破心口,却一动也动不了。 不是他不想暴起伤人,而是浑身酥软得没有了一丝力气。 麻骨之毒,十里寒香…… 早该发现才对,徐言在心底生出了无比的懊恼,趁着仅存的清明,他终于想起了刚才闻到的幽香来自何处。 那并非女子的体香,而是一种可以麻痹筋骨的毒草,叫做十里香,这种怪异的毒草,老道士曾经在山里找到过一颗,特意教给徐言辨认,尤其是味道,带着一股冰寒之意。 十里香其实并不是毒草,在春夏冬两季,十里香仅仅是一种香气扑鼻的怪草而已,无毒,更无害,然而一旦初霜降临,十里香就会随之更改了名字,被称之为十里寒香,经历过霜降之后,这种怪草的香味,就连虎豹闻到,都会被麻痹半天之久。 乌罂草的毒发,加上青雨的突然到来,扰乱了徐言的心绪,一时不察之下,他竟中了人家的算计,如今只能乖乖地躺着,非但动不了,还要遭受乌罂草之毒的折磨。 刚刚洗好的身子,再一次遍布冷汗,剧毒袭来,徐言险些昏死过去,他咬着牙,死死地捏着双手,无神的双眼里,已经变得朦胧不堪。 昏昏沉沉的时候,徐言隐约感觉到一只小手出现在他的心口,随后开始缓缓的游走。 温柔的轻抚,加上那副战栗的身体,天牢的牢房里,出现了无比阴森诡异的一幕。 青雨的脸睱上有些微红,轻轻抿起的唇角带着一丝怪异的轻颤,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痛苦万分的徐言,仿佛在欣赏着世间最为美妙的景色。 她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模样,尤其看到自己所喜欢的人,在痛苦中挣扎,在痛苦中死去。 她更喜欢轻抚那些年轻的身体,感受到蓬勃的生机在流逝,对她来说,那种感觉便是世间最为美好的感觉。 昏暗的牢房里,响起了女子轻缓又低沉的淡淡浅笑。 没过多久,徐言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监牢里,青雨默默的注视了他许久,这才起身离开,唤来狱卒,将水桶抬走。 两个抬水桶的狱卒偷偷瞄了眼那位可能因为乏累而睡去的天门侯,心里是无比的羡慕。 看看人家侯爷,虽说是齐国的侯爷,在普国蹲天牢,不但每天好酒好菜,还有美人相伴,这种好事,想一想都让人流口水。 青雨随着狱卒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丹药,天牢里恢复了让人压抑的宁静,一缕缕汗水,不停的从徐言鬓角滑落,即便昏死过去,他的身体依旧在承受着剧毒的折磨。 如果那两个狱卒得知徐言是被剧毒折磨得昏死过去,而非享受了什么美人,恐怕他们会庆幸着自己不是侯爷,只是个小小的狱卒。 第204章 如何愤恨 当徐言彻底昏死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搏杀也进入了尾声。 原本让庞家镖队绝望的局面,顷刻间调转,本来溃不成军的逐云卫,成功扮演了一次猪吃虎的好戏,那些传闻中不亚于齐国飞龙军的大普精兵,到底迸发出让人胆寒的战力。 六七位筑基境的高手现身,这次劫镖的两千余人彻底被围死在小小的村镇,之前围杀林中义的三个筑基强人,也先后被逐云卫击退,有一人更是被重创,却逃出了包围。 一身血迹的庞红月,痴痴的看着这片遍布尸体的战场,庞家镖队近千人的队伍,此时活着的,不足三百人而已。 原来,一切都是伪装,连那些本该存放着利器,而如今变成了一车车青石的镖车都是伪装。 劫镖的黑衣人,在逐云卫的屠杀下,很快全军覆没,除了逃走的筑基高手,被逐云卫活捉的敌人有百名之多,这些活口还有大用,需要押赴京城,交给左相。 丢了条臂膀的林中义,在尸山血海中发出一阵惨烈却无奈的苦笑。 他之前还在诧异着逐云卫如此不堪的战力,没想到他所押解的镖队不过是鱼饵,既然大鱼已经上钩,鱼饵,也就完成了使命。 带着仅存的庞家镖师,林中义一言不发返回京城。 灵水城不用再去了,押着一堆石头运去灵水城砌城墙么。 “这件事会有人给庞家个交代。” 逐云卫的一位偏将望着远去的庞家人,高声喊了一句,随后清点伤亡,押解俘虏,绕行山路,一样赶往京城。 “林叔,我要先走一步了。” 回城的路上,沉默了半晌的庞红月,抹了把俏脸上的血迹,之前的悲壮,被这个坚强的女孩压在心里,她需要尽快回到庞家,除了禀报父亲这次的变故之外,还有着一份担忧。 她在担忧着徐言。 “去吧丫头,路上小心。” 林中义经过简单的包扎,又服下修行者的伤药,这时候已经无碍了,缺条胳膊而已,连凡夫俗子都死不掉,何况是修行者。 庞红月点了点头,看了眼庞家仅存的镖师,咬了咬银牙,打马而去。 来的时候用了七天的时间,镖队押着许多镖车,而且不赶夜路,走的自然不快,如今没有了镖车,庞红月单人独骑,骑的又是宝马,如果星夜兼程的话,两天的时间足够赶回京城了。 年少的女孩,带着一身血迹与疲惫,纵马飞驰在归家的路上,即便经历了如此劫难,庞红月依旧在心底祈祷着徐言不要出事。 或许是女孩的祈祷被神佛们听到,不知过了多久,天牢里的徐言再次转醒了过来。 两次毒发,徐言已经精疲力尽了,即便睁开了双眼,眼里依旧无神,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青雨……” 干涩的嘴角,缓缓挤出一个低沉的名字,徐言的呢喃听不出悲喜,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在其中。 虽然昏死了过去,徐言仍旧记得有人在轻抚着自己,那种温柔的感觉,在剧毒的映衬下显得无比阴森。 想象着青雨在轻抚自己的同时,犹如欣赏美景一般的观赏着自己毒发时的痛苦,一股莫名的战栗,从徐言的心底升腾而起。 那绝非正常人会拥有的嗜好,只有心性扭曲的人,才会喜欢观赏别人濒死之际的挣扎。 “原来,你喜欢看我临死挣扎的模样,呵,呵呵呵呵……” 无神的眼眸里,缓缓汇聚起冷冽的精芒,徐言在笑,却笑得比冰潭还冷。 “会让你看个够的……一定会让你看个够!” 咔吧咔吧的骨节脆响从宁静的监牢里传来,犹如地府中的恶鬼,正在伸展开自己锋利的爪牙。 提前的毒发,没有解药,甚至连带有乌罂草的行气丹都没有一粒,徐言在感受到绝望的同时,他心头的那只恶鬼也被彻底释放了出来,等待着择人而噬。 离开天牢的庞少伟,经过一天的奔波,直到入夜,才见到左相一面。 大普宰相,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如果是庞万里或许还会容易一些,庞少伟这位庞家的长子,面子始终不算太大。 还好,忙碌了一天的左相,到底接见了庞少伟,听说是徐言要见自己,程昱也觉得有些诧异。 在天牢里住得好好的,难道是徐言耐不住天牢的清苦,想要提前离开? 带着一丝疑惑,老人对庞少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庞少伟则长出了一口气,告辞离开了相府。 程昱没有立刻去见徐言,因为他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没来。 朝堂上几天的交锋,程昱发觉到保住徐言的阻碍变得越来越大,有国师掺和,如今的皇帝根本是左右不定,最终也没有表明到底保不保徐言。 新帝不像先皇那般决断,年轻的皇帝在处理一些事情上经常会犹豫,如果有重臣进言,大多能改变皇帝的初衷,甚至能影响皇帝的旨意,他程昱是重臣,而国师的地位,在皇帝的心里恐怕比他这位左相还要重要几分。 要不是刘衣守的脾气秉性太过古怪,程昱其实很想找那位故友帮忙,只要让徐言躲在刘衣守的身后,任凭许家如何愤恨,一时也奈何不了徐言。 可惜,刘衣守在徐言住进天牢的第二天就走了,而且那位画圣行踪缥缈,很难寻得到,为人又古怪至极,求他其实并不靠谱。 程昱的无奈,促成了国师的步步紧逼,从最开始的阻拦左相,到后来的赞同许家废掉徐言的经脉,国师正是看出来左相与徐言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否则一位当朝左相,怎么会三番两次的在皇帝面前进言要保下一个齐国的质子。 国师看出了程昱的用意,程昱也看出了国师的打算,于是无奈的程昱,只好准备与国师私下里商谈一番,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弄巧成拙了,非但保不住徐言,还会为徐言平白招来国师这个虎视眈眈的外敌。 夜已深,左相府有人来访,直到天光见亮,一场隐晦的交易才被两位当朝重臣定了下来。 心满意足的国师,得到了左相关于玉龙道场重建的妥协,而左相的妥协,则换来了政敌的全力援手,国师承诺,太清教将会收入第四位护教法师,而这第四位护教法师的人选,便是齐国天门侯。 第205章 正发火 肥九其实并非特意来探望徐言,他本来是想找青雨打听打听徐言的消息。 七八天没见人影,徐言这一消失,肥九这些天越来越不踏实了,他可是鬼王门的人,即便只是个厨子,也是来自鬼王门的厨子,如果徐言死在外面,或者就此逃走,把他扔在庞家,岂不是成了庞家人的出气筒? 质子如果逃了,他这个厨子非得被人家剁碎了喂狗不可。 正巧,刚要来找青雨打听打听徐言的消息,肥九还没进院子,就在门口碰到了脸色苍白的徐言。 “侯爷!您这是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急死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肥九一脸焦急地说道,看见徐言脚步不稳,还特意扶着徐言走进院子。 一直把徐言扶进了屋子里,肥九再次问道:“侯爷这是伤到哪儿了,要不要我去请个郎中?” “不必了,我没事。”徐言坐在床头,定了定心神,吩咐道:“回你的后厨吧,多做些宵夜,晚些再给我送来。” “成,我这就回去准备。”肥九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没走两步,回头问了一句:“侯爷,吃鱼么?我会一道拿手的好菜,莲炖青鱼,那味道绝对是一绝,不是我吹,我做的这份青鱼啊,味道……” “随便吧,什么都行。”徐言挥手打断了胖厨子的自吹自擂,虚弱地说道:“晚些送来就行,至少在子时过后。” 午夜过后再送宵夜,这么晚还能吃得下去,肥九不由得佩服起那位侯爷的好胃口来,点头答应一声出去了。 默默的坐在床头,徐言的眼神有些空洞,他的心里却已经做好了一个决断。 今晚必须要得到乌罂草! 清秀的眉峰深深的蹙起,一双空洞的眼眸里,渐渐泛起了无边的冷意。 与其遭受乌罂草所带来的非人折磨,徐言宁可与藏在幕后的黑手拼个鱼死网破! 天刚擦黑,庞少伟庞少城兄弟同时来访。 两人十分关切徐言,询问了半晌,发现徐言虚弱不堪,两兄弟起初还以为妹夫在天牢受了刑,庞少城检查了一番发现徐言的身上并无伤痕,于是更加莫名其妙了起来。 对庞家两兄弟,徐言的说辞一样是练功所致,得知徐言并无大碍,两兄弟也就不再打扰,嘱咐徐言静养,庞少城临走的时候还拍着心口保证,许家的事,他庞二少爷抗下来了,让徐言不必担心。 许敬之的所为,知道的人不多,庞家还没到与许家真正撕破面皮的地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庞家两兄弟对于徐言越发觉得亲近了起来。 庞家的许多长辈容不得徐言,可是至少庞万里这一房,已经越来越将徐言当成自家人了。 徐言能感受到那两兄弟的真诚,只是他如今的状况,心里除了越来越重的杀意之外,再也生不出丝毫的情绪,敷衍那两兄弟,徐言更是疲惫不堪,刚被压下的毒发,隐隐出现了再次发作的征兆。 庞家两位少爷走后,明珠和院子里的其余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口。 姑爷刚回来,不知道需不需要侍候,她们这些下人是来听候吩咐的。 几个丫鬟齐齐地站在门口,没人敢坑声,最后还是明珠被推了出去,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姑爷,要不要吃饭?” “滚!!!” 明珠好心好意的询问,得来的,却是徐言再也无法压制的咆哮,铁青着脸的少年坐在床头大口的喘着气,怒吼道:“都给我滚!滚出院子!” 小丫鬟含着眼泪退了出来,委委屈屈的跟几个姐妹一起离开了院子,几个丫鬟还不敢走太远,只好在大门外等待姑爷消了火气。 撵走那群丫鬟,并非徐言在胡乱发怒。 今天对他来说无比凶险,他已经决定要放手一搏了,无关或者无辜的外人,还是离着自己远些才好。 一个人坐在房中,等到气息缓和了稍许,徐言立刻将桌子上的油灯点燃,而后挪到距离门口很近的地方,这样一来,门外如果来人,他会看到来人映在门上的倒影。 摆好了油灯,徐言找出自己的封玉刀,将长刀放进被褥底下,随后又从怀里掏出在药铺买下的那份草药,死死地抓在手里。 做完这一切,徐言被累的气喘吁吁,遍布血丝的双眼,一眼不眨的盯着门口。 他在等。 他相信对方一定会来。 入夜了,夏末时节的夜风已经有了凉意,小院外,几个穿着单衣的丫鬟不由得挤在一起,一个个噘着嘴,一声不吭。 被主人家撵出来,没有得到吩咐,她们是不敢回去的。 当惯了下人的这些丫鬟们,全都深知一件事,那就是主家如果暴怒,还是离着远些为妙,一旦被波及,可就真成了无妄之灾,庞家还好,在其他世家豪族里,主人家如果生气,有时候都会以婢女丫鬟泄愤,轻则打骂,重则被砍杀的都有。 夜越深,风越冷,年岁最小的明珠,在夜风里不由得委屈地抽泣了起来。 姑爷又欺负她了,她决定等小姐回来,一定要告状。 打算在小姐面前告状的明珠,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抹着抹着,她忽然发现青雨居然一个人走向了院子。 “青雨姐,别去,姑爷正发火呢。”明珠好心地提醒着那位温柔似水的姐姐。 回头抿嘴一笑,青雨轻声说道:“放心,我去劝劝姑爷,你们先等在这儿。” “姑爷会打人的,青雨姐别去!”明珠想要拉住青雨,却被对方轻易避开了。 “没事的,太保爷不会伤我,别担心。” 带着温柔的浅笑,青雨走进了院子,走向大屋,她那句太保爷,终于让明珠想起了那位温柔的姐姐,是姑爷从齐国带来的婢女。 柔弱的身影,莲步轻移之间,停在了屋门口。 薄薄的唇角,被女子轻轻抿起,好似初入洞房的新娇娘,怀着一股期待与畏惧一样,如水的眼帘里,明波流转,莲臂轻抬,缓缓推开了房门。 嘎吱吱,门扉轻响。 …… “驾!” 如水的月光里,随着女孩的轻咤,枣红的奔马好似夜幕中的一条火线,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庞红月终于接近了京城,接近了庞家。 快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家了…… 疲惫的女孩强撑着精神,纵马疾行,一颗芳心,早已随着旅途的颠簸变得越发担忧了起来。 第206章 任人摆布 门外的倒影显得清瘦而苗条,在烛光的晃动下也跟着轻颤个不停,犹如胆怯的羔羊。 徐言空洞的眼神里,一缕冷芒划过之际,夜空中,一颗暗淡的星辰也随之坠向了远方。 随着女子的到来,徐言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虚弱的斜倚在床头,徐言静静的看着那道有些迷人,又有些让人怜爱的身影,缓步朝自己走来。 他眼神有些空洞,也有些呆涩,一如平日里看见青雨之时的那种淡淡的迷恋,只是没人知道,随着他喉咙的滚动,整整一两的草药,被他一口咽了下去。 带着一阵清冷的幽香,青雨的脚步停在床头,那双温柔的臂膀,环绕在徐言的肩头,将徐言轻轻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原本的斜倚,变成了躺下。 “言太保,今天,还用青雨陪着吃饭么?” 熟悉的低语,在徐言耳边响起,青雨的到来,使得徐言体内的剧毒豁然升腾,溺水般的痛楚中,徐言脸庞扭曲地盯着面前那张十分耐看的俏脸。 “好……呀!” 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咆哮,听起来沙哑而绝望,徐言颤抖的手臂突然掐住了青雨的脖子,只是绵软无力,与其说掐,不如说成是摸。 青雨没有躲,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徐言,脸上渐渐升起一片晕红。 “言太保,这样不好,我只是一个婢女啊……” 轻柔的细语,听得人浮想联翩,欲拒还迎的女子,分开脖子上的双手,低下头,将小脸儿贴在了对方的心窝。 急促的心跳声犹如战鼓在轰鸣,徐言被剧毒折磨得再也无法忍受,不但浑身颤抖,脖子上更是青筋暴起,头向后仰着,嘴角被自己咬出了血迹,只是四肢无力,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遍布血丝的眼睛里早已变得麻木而无神,通常这种情况下,是人们即将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就要昏厥的时候。 从徐言的身上抬起头,青雨渐渐抿起嘴角,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期待与欢喜,仿佛徐言就是她的玩偶,而她这位主人,正在欣赏着玩偶即将被撕裂的画面。 “喜欢这种感觉么?这种就要死去的感觉……” 女子的低语,带着越发的狂热与期待。 “感觉到鲜血开始燃烧了么?听到骨头的噼啪声了么?近了,很近了,你距离地狱,越来越近了……” 葱白的手指,沿着衣襟切过,少年健硕而起伏的胸膛,出现在烛光里。 “多美的身体啊,十七太保……” 轻抚着徐言,青雨咬着唇角含羞轻语,那种眼神就像看着情人一样温柔,一样期待。 “再痛苦一些,我喜欢看你现在的样子……” 随着女子的轻语,沙哑的低吼从徐言的喉咙里传来,听到那种绝望的低声咆哮,青雨仿佛也跟着颤抖了起来,犹如战栗,而眼神却火热,一张清瘦的俏脸上被盖满了晕红。 轻抚在徐言心口的小手,渐渐抓出了五道血痕,一声畅快又无法抑制的低吟,从那张小小的樱唇中轻吐而出。 嗡! 女子的低吟被刀锋的呼啸彻底撕裂,藏在被褥里的封玉刀,此时被他徒然抡起,不但长刀暴起,他另一只手里更是击出了三块飞石。 之前的绵软无力,不过是徐言的伪装而已,当他看清了青雨的异样,终于下了死手。 面对比自己强大出太多的筑基高手,徐言的机会只有一次,而这次机会,是他在痛苦中强撑着换来的,如果一击不中,他也无力在出手了。 刀势来的突然,飞石更带着豪光,面色晕红的青雨微微讶然,随后身形赫然腾空而起,竟是在床榻上跃了出去。 三块带着五脉先天真气的飞石打空,凛冽的刀锋也被一只玉手挡在了半空,随后被飘落而下的女子一把夺了过去。 “原来还清醒着呢,言太保的力气,不小啊。” 飘落的女子直接跨坐在徐言的身上,将长刀丢在一旁,微微垂下俏脸,呵气如兰的轻语,就在徐言的耳边响起。 “呵,呵……”徐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俏脸,沙哑着狞声说道:“四大护法……青雨……” “你早就知道了?真可惜。”青雨的小嘴有些失望的抿了起来,轻声道:“人家只想侍候在言太保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婢女就好。” “行……行气丹!” 徐言已然压制不住毒力了,他彻底沉浸到无比痛苦的挣扎之中,他越是期待着得到混杂了乌罂草的行气丹,青雨就觉得越发的欢喜。 “想吃么?行气丹就在我身上,言太保如果想吃,那就求我好了,咯咯咯咯!” 没人知道,鬼王门排列在最后的一位护法,有着一种古怪的癖好,她喜欢逗弄濒死的野兽或者是活人,看着生命消逝的过程,她会感到一种无法言表的快感,所以被她活活折磨而死的人,每年都会有数十人以上。 青雨没想到自己身上的十里寒香毒,没有让徐言浑身无力,相反对方还能暴起伤人,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变得再无力气,而且乌罂草的毒发,哪怕什么都不做,徐言也即将被折磨得昏死过去。 能解开十里寒香的解药,叫做艳阳花,是一份十分普通的草药,徐言路过药铺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这才在青雨进来之前,提前吃下了解药。 十里寒香没有将他麻痹,可是乌罂草的毒发,他却再也无法抵挡,用尽全力的反击寸功未建,徐言到底陷入了任人摆布的地步。 城门外,喷着鼻息的枣红马四蹄颤抖,两天两夜的奔波,这匹宝马已经坚持不住了,还好,守城的校尉认出了庞家大小姐的身份,没落吊桥,而是以一个大号的竹筐,连人带马给提上了城墙。 谢过守城的校尉,庞红月将宝马留在城墙上,自己一个人运转出身轻如燕,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庞家镖队不是刚走没几天么,怎么又回来了?”城墙上,守夜的军兵挠着脑袋嘀咕着,镖队离开的时候走的就是这处城门,几天而已,他还记忆犹新。 “刚成亲的小夫妻,这是耐不住分别之苦吧,嘿嘿。”另一个老兵嘿嘿笑道。 “小别胜新婚,你们懂个什么,这叫情调,知道么。” 拍了拍跪坐在城头的枣红马,守城的校尉摇头晃脑地羡慕道:“就是苦了这位马兄,你看看,人家为了团聚,把你可给害苦喽。” 第207章 五道星纹 绝望么? 被恐怖的痛苦所包裹的徐言,在心底发出一种质疑的声音。 他的确该绝望才对,原来自己一直是人家的木偶,他的命运,自从离开了临山镇,就再也不曾握在自己的手里。 从元山寨,到鬼王门,直至如今的大普庞家,徐言发现自己就像个忙忙碌碌的蚂蚁,等到辛辛苦苦的挖出了赖以栖身的巢穴,却发现巢穴里居然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蜥蜴。 一切都是徒劳…… 绝望的心绪伴随着乌罂草的剧毒,折磨得徐言生不如死,尤其耳边如兰的轻语,更让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到了地狱。 “别怕,你不会现在死去……” “别怕,有我在,你至少还有一年可活……” “你应该开心才对,因为我,很喜欢你呀……” “我喜欢看你被痛苦折磨致死的模样……” “咯咯,咯咯咯咯……” 青雨的浅笑,充满了让人遐想的语气,犹如害羞的女孩,依偎在情人的怀里,她的确依偎在徐言怀里,只是她的癖好,实在让人通体生寒。 蹬蹬蹬的脚步声,急促而焦虑,庞红月叫开了自家的大门,立刻得知了姑爷刚刚回家的消息,她连父亲都没去见,直接奔向自己的秀楼。 徐言回来了,庞红月提着一路的芳心,不由得放了下来。 他没出事就好,明天一定要去求求老祖宗,他为了救我才得罪的许家,我们庞家不能袖手旁观! 疲惫的女孩,带着倔强的心思,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还没进门,就看到大门外几个丫鬟不知为何全都出了院子,一个个被冻得直搓手。 “小姐回来了!” 明珠第一个看见了庞红月,眼泪汪汪的迎了上去,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姑爷发火了,不让我们留在院子里。” “他人呢?”庞红月不知徐言为何要发怒,秀眉微蹙。 “屋子里呢,姑爷回来就大发雷霆,样子可吓人了。”明珠瘪着小嘴,说着说着还流了几滴委屈的眼泪。 庞红月不在多问,几步进了大门,走向自己的秀楼,丫鬟们只敢趴在院门口张望,一时还没人敢进去。 院子里的脚步声,传进了屋中,即将昏厥的徐言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瞪起了遍布血丝的双眼。 他听到了那种熟悉的脚步声,他知道庞红月回来了,他更明白一旦庞红月与青雨交手,将必死无疑! 正在欣赏着徐言痛苦模样的女子,这时候缓缓抬起头,看了眼窗外的方向,探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一头黑发犹如瀑布般滚落而下的同时,肩头的衣衫也被青雨随之剥开。 推门而入,庞红月本想质问一番徐言对丫鬟发什么火气,然而房门被开启的同时,带着一身血迹与疲惫的女孩儿,顿时怔在了门口。 她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那个徐言带来的婢女青雨,此时正跨坐在徐言的身上,衣衫滑落之间,现出了一身莹白。 两只苍白的小手,被庞红月豁然捏起,本就因为连日奔波的俏脸上,变得惨白一片。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担心了十来天的人,居然在她庞红月的闺房里,与婢女苟且在一处。 充满了担忧的芳心,在此时碎裂了一地,清冷的月色里,庞红月长发一甩,愤然离开了秀楼,一滴清泪,随着女孩的离去滴落在月光里,将冷夜彰显得更加清冷了几分。 察觉到离去的脚步,青雨再次抿起了嘴角,幽幽叹息:“你喜欢她,是么?” “既然喜欢人家,就带她一起走好了。”幽幽的叹息,变成了魔鬼的低语:“庞家的高手太多了,所以明天的早饭,她会吃下乌罂草,然后与你一样,变成我的玩偶,我会小心一些,让你们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时间死去,虽然有些难,应该能做得到吧。” 薄薄的红唇,渐渐弯曲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让人兴奋的景象,青雨的眼眸里犹如燃烧起了无比期待的烈焰,对着徐言低语道:“真想看到你们一起痛苦的模样,那一定是世间最美的一副画面,想一想都会让人期待万分,我有些等不及了,真的等不及了……” 徐言已经看不到青雨了,他的神智更是模糊不堪,不过,他依旧听到了青雨那番恶魔般的低语。 我和庞红月,要一起死了么? 难道,这就是命运? 彻底的绝望,将徐言抛进了无底的深渊,他觉得自己正在不断的下坠,越来越深,直至被周围的黑暗所吞没。 当最后一丝神智即将消失之际,一股愤怒与不甘,犹如烈焰般在徐言心底炸起。 命运? 去他娘的命运!!! “想……要我死么?” 挣扎的徐言,在绝境中拼尽全力抬起了头,空洞的双眼,盯死了面前的女子,以自己最后的力气,怒吼道:“那就……一起死吧!” 蓄积在心口的一缕真气,在暴怒中被徐言灌注到自己的左眼,他从没试过以真气入眼,如果是平常人的话,一旦真气入眼,会立刻崩裂眼球,因为眼睛太过脆弱,根本架不住真气的游弋。 暗淡的左眼中,再一次浮现出一片星芒,那片星芒排列成五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犹如倒映着五颗从天穹中坠落的流星。 徐言眼中的异样,已然被青雨察觉,她开始好奇了起来,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徐言左眼中浮现而出的星芒印记。 “不死心么,言太保。” 青雨浅笑着轻声自语着:“能让我见识一番你不为人知的一面,看来你也开始喜欢青雨了,是么?你不是总喜欢看我么,记住我的模样吧,当你死后,在地狱里也不要忘记才行呢……你的眼睛……” 青雨的浅笑,随着徐言左眼中的光点越来越盛而变成了吃惊,她有些诧异地说道:“你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 嘭! 随着女子的疑问,徐言眼里的一点星纹居然被撑破,一根尖尖的东西竟然从他的左眼里扎了出来,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嘭!嘭!嘭! 接连五声的闷响,五根漆黑而遍布鳞片的怪异手指从徐言的左眼中冲出! 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恐怖的利爪,犹如鬼爪一样,徐言左眼中的五道星纹,并非倒映着流星,而是那只利爪即将刺破水面的倒影而已,随着倒影的越来越近,恐怖的利爪,终究冲出了徐言的眼眸。 犹如鬼爪般的利爪冲出徐言的眼眸之际,庞府后宅,正在闭目养神的庞飞燕身旁,那只健硕的雪鹰突然间羽毛炸立而起,锋利的鹰眼中透着一股恐惧,同一时间,黎家饲养灵禽的花园里,数只羽鹤在巨笼中仰起长长的脖子,发出惊惧的啼鸣,许家专门为貂鼠修建的地洞中,传来了躁动不安的鼠叫声,而万家的所有王蛇更是同时盘起了蛇阵,将脑袋深藏在蛇阵当中。 发生异象的不仅是四大家族的灵禽,以京城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野兽,包括被人们饲养的鸡鸭鹅狗,全都在瑟瑟发抖。 黑爪现,万兽惊! 第208章 行气丹 除了野兽之外,无人能察觉的气息只是存在了一瞬,就彻底消失了,那些被惊到的野兽与灵禽,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只是一种深深的忌惮与惧怕,被它们彻底记忆在心里。 那是种天敌出现的畏惧。 嘭!!! 秀楼中,巨大而骇人的鬼爪,一把掐住了青雨,在女子惊恐万分的哀嚎中,徐言的头顶,一片血雨洒落。 从徐言左眼中冲出的利爪,将青雨整个人提了起来,利爪并拢之际,一位筑基境的高手,居然被生生捏爆! 短促而充满了惊惧的哀嚎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骨肉碎裂的声音所遮盖,雨幕般落下的鲜血中,少年的脸庞扭曲得亦如恶鬼。 痛苦的低吼被徐言无法抑制地咆哮而出,他的右眼看到了青雨变成了血雨的一幕,而他的左眼,则出现了让他无法忍受的剧大痛苦,就好像眼珠连着头颅一起被拧断了一样。 比乌罂草还要可怕的剧痛,让徐言浑身都跟着扭曲了起来,封玉刀就在旁边,他很想用长刀挖掉自己的左眼,因为那股无人能承受的剧痛,就是来自他的左眼。 无力的手,只能死死地捏住刀柄,再也抬不起长刀,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抹掉的女孩,出现在门口。 悲愤交加的庞红月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自己的秀楼里传来女子短促的哀嚎,随后她听到了什么东西爆裂的响动,而后是徐言的低吼。 发觉到情形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模样,带着复杂的心绪,庞红月这才转了回来。 刚一踢开房门,入眼的一幕再一次将她惊得怔在了门口。 屋子里全都是血,从床榻一直到门口,更有断肢挂在窗户上,墙角有什么在动,庞红月仔细看去竟是半颗转动个不停的脑袋。 血腥而惨烈的景象,看得女孩差点没呕吐出来,瞪着大眼睛,庞红月终于看到了正在从床榻上爬下来的徐言。 抬起头,被鲜血涂满了一脸的徐言一只手正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左眼,剧痛使得他脸庞扭曲,加上周围的血迹,怎么看,他都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徐言的模样,当真将庞红月吓到了,十七岁的女孩,从没有见过这种惨烈的景象,更没有看见过徐言那般恶鬼的模样,在这一瞬间,庞红月甚至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她不是回到了自己的秀楼,而是推开了通往幽冥的大门。 不等庞红月清醒过来,徐言已经抓住了一个挂在断肢上的瓷瓶,颤抖着手却怎么也打不开瓷瓶的盖子。 “打开……帮我打开!” 庞红月是被徐言的低吼惊醒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扑过去,帮着徐言打开那个看似普通的瓷瓶。 里面是几粒丹药,带着行气丹的气味。 抓住一颗行气丹,徐言一口吞了下,随后惨笑了一声,昏死了去过。 …… 周围是一片黑暗,徐言觉得这样很好,至少在黑暗里,他不再那么痛苦,他宁愿不再醒来,然而,还是有人将他吵醒。 屋子里的血腥气依旧存在,徐言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擦拭身体,手法笨拙,擦得他生疼,而后被人换了套衣服,手法更加粗暴,徐言觉得对方不是在为自己清理,而是在趁机报复。 青雨死了,他亲眼所言,可是,自己眼睛里为什么会冲出来一只爪子? 难道,我是个怪物…… 徐言在黑暗里叹了口气,怪物的身份,实在让他所料不及,怪不得自己那么能吃,原来根由在这儿呢。 不对啊,师父捡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应该是个婴孩才对,如果是个小怪物,恐怕会被师父丢河里喂鱼了。 胡思乱想的徐言,最后发现自己不应该是个怪物,而是自己的左眼里,存在着一只怪物。 他从小的左眼就与众不同,连刀枪都不入的左眼,居然是个怪物的藏身地,不行,早晚得把眼睛挖下去才安全。 想到挖眼睛,徐言不由得无奈了起来。 他不是没尝试过,他的左眼,他自己根本就挖不动。 还好,眼中的剧痛已经褪去,体内的剧毒也得到了缓解,徐言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至于眼睛里的鬼爪,想不通,他也就不多想了,就算眼里藏着什么怪物,至少那怪物没有伤到自己。 猪就是如此,临死都不忘多吃一口,这份心胸的宽阔,是徐言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或者说是没心没肺。 有股淡淡的幽香传进徐言所在的黑暗里,那是千节花的味道,徐言贪婪的嗅着花香,不由得呢喃了起来。 “好香啊……” 啪! 说着梦话的少年,左脸上出现了一座五指山,刚才在为他翻身的女孩,如今的姿势正好胸口对着他的鼻子,于是这一句好香,惹得庞红月羞愤交加,想都没想,抬起玉手就抡了出去。 打了一巴掌,庞红月也后悔了,她才想起来人家昏死了过去,这要给打出什么毛病,岂不是伤上加伤了。 刚要查看一番徐言脸上的伤势,庞红月发现对方醒了。 徐言的左眼显得无比空洞,右眼无神,虽然两只眼睛睁开了,却好像视而不见,迷茫的盯着棚顶。 “红月?”徐言的嗓音低沉而沙哑的问道:“你回来了。” “嗯,你怎么样了,好些了么。”庞红月有些手足无措,站了起来,问道:“你杀了青雨?” “是啊,看她不顺眼就宰了。”徐言的嘴角泛起一丝弧度,仿佛在无声的笑。 “她是鬼王门派来监视你的高手吧,你刚才的模样,好吓人……”庞红月秀眉紧蹙,她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满屋狼藉与恶鬼一样的徐言,并没有看到什么鬼爪。 沉默了片刻,庞红月轻声问道:“你刚才吃的是行气丹,为何要吃那种增加气血的丹药?” “气虚血亏,补补身子。”徐言仍旧玩笑般的说着。 “行气丹有毒是么?” 庞红月凝重的脸色,预示着她并不想与徐言拌嘴,刚才徐言那种拼命想要吃到丹药的模样,带给她的震撼太深了,让她不由得联想到丹药是毒丹,而且不吃就会生不如死的那种。 徐言的嘴角动了动,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声,道:“如果没有毒药牵制,卓天鹰会放心让我来大普么。” “是什么毒,能不能解开?”庞红月听到丹药里果然有毒,不由得焦急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徐言并没有回复女孩,而是低下头,沉默了半晌,他轻语道:“太黑了,红月,能不能点灯再说。” 点灯? 庞红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燃着的烛火,屋子里已经灯火通明,为何还要点灯? 刹那之间,庞红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骇万分地望向徐言。 她想到了一个惊人的噩耗。 徐言,瞎了…… 第209章 遍布着血迹 “徐言,你能看到我么?” 震惊过后,庞红月急急地问道。 “点灯就能看到了,你喜欢摸黑和人说话么?”徐言皱了皱眉,有些不耐地说道。 他的左眼还有些刺痛,却比之前要好了太多,尤其吃下了青雨随身带着的行气丹,徐言再次得到了乌罂草,他现在除了疲惫不堪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 “蜡烛,燃着呢……” 庞红月大大的眼睛里涌起了一缕泪痕,看着徐言疑惑的模样,女孩很想哭出声来,却死死的忍住了。 “没骗我吧,燃着蜡烛,为什么我眼前一片漆黑啊。” 徐言咧了咧嘴角,下一刻,他豁然站了起来,往前疾走两步。 哐当一声,椅子被徐言撞翻了,他的脚步也豁然停下。 “看不见了……” 徐言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一边摸索着,一边质问:“庞红月!你真的点燃油灯了么,你没骗我?” “没骗你,真的没骗你!”庞红月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扶住徐言,哽咽着说道:“徐言,你的眼睛,是不是……” “瞎了。”徐言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他麻木的低语着:“我瞎了,再也看不见了……” “你别急,一定有办法治好的!”庞红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扶着徐言坐好,她自己犹如个姐姐一样,安抚着对方:“修真界有很多灵丹,一定能让你再次看到的,你先别急,事在人为,一定有办法的。” “我不急,看不到了而已,只要没死就好。”徐言苦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在言语,只是脸上的遗憾与痛苦,庞红月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是庞家的大小姐,可庞红月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心绪的烦乱,加上屋子里的血腥气,庞红月干呕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徐言昏过去的时间其实很短,庞红月只来得及帮徐言擦掉身上的血迹,对方就醒了,屋子里还残留着断肢与鲜血,不处理掉可不行。 没找大门口那群瑟瑟发抖的丫鬟,庞红月叫来了自家的护院,这些护院都是些依附在庞家的武林高手,见惯了血雨腥风,如果让那群丫鬟来收拾屋子,非得吓昏过去不可。 不多时,几个壮汉来到了院子里,一进门,即便是这群武者,看到屋子里惨烈的景象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赶紧收拾了起来,东一块手指,西一块骨头的,不多时,屋子里的残肢被清除一口,等到清除了残尸,明珠那些丫鬟才打着水进屋来清扫。 即便没了残肢,闻到那股血腥之气,明珠第一个跑了出去,哇哇大吐,好半天才脸色苍白的回来。 楼下太乱,庞红月已经将徐言扶上了二楼,留下丫鬟们继续打扫。 将徐言搀扶着坐在自己的闺床,庞红月发现徐言变得越发沉默了,不但一言不发,现在连动都不动,好像个死人一样。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徐言变得麻木,不但会影响他今后的修为成就,更能将一个人变成行尸走肉。 在心里措辞了许久,庞红月才轻声说道:“徐言,你别伤心,明天我去求求老祖宗,让老人家来看看,是不是能治好你的眼睛。” 庞红月说完,徐言连眼皮都没动,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看到他如此颓废的模样,庞红月不由得心中生气,道:“堂堂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失了一感又如何,只要你潜心修炼,成为修行者,一样会拥有飞天遁地之力,如果你就此颓废下去,别说是修行者,早晚连真气都会被磨光,成为一个废人!” 庞红月恨徐言如此懦弱,徐言则好像当真成了一个废人,连辩解都没有,就那么呆涩的坐着,目光木纳空洞。 庞红月是个坚强而倔强的女孩,然而她坚强,并不代表别人也会坚强,等说完这句话,庞红月也有些后悔了,她开始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自己失去了双眼,会不会振作起来。 胡思乱想了半晌,女孩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不喜欢软弱的人,徐言,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即使你看不到了,我庞家一样会照料你。” “站着说话不腰疼。”徐言终于开口了,只是麻木的说道:“你瞎一个给我看看,振作?我现在就很振作,你们庞家照料的不是我,而是质子,你庞红月喜欢坚强的人,可惜,我再坚强,你也不会喜欢我,对吧。” “我……” 庞红月想要反驳,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徐言的话很难听,却是事实,他的确只是质子,而庞家,也未必会为了一个质子大费周章的帮他治好眼睛。 “徐言,你与鬼王门有仇是么,为什么你还会来大普当质子?”庞红月没有反驳徐言,而是问起了一个被她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徐言入赘庞家已经两月有余,而齐国鬼王门十八太保遇难的消息,到底传到了大普,于是徐言这个唯一幸存的太保,在庞红月看来实在有些怪异,尤其徐言接连杀掉了乌婆婆和青雨,要知道那两人可都是他从鬼王门带来的仆人。 “没什么仇,我只是坑死了十七位兄弟而已,嘿,嘿嘿嘿嘿。” 徐言的傻笑,此时在庞红月听来阴森无比,坑死了十七个兄弟,岂不是说十八太保遇难,都是徐言一手造成。 “你想说杀人不好,杀自己的兄弟更不好,是么?”不等庞红月发问,徐言先说道:“我也没办法啊,谁让卓天鹰总想着吃掉我这个义子呢,既然他想要我的命,我只能先把他那些儿子统统坑死喽。” 直到如今,庞红月才真正明白鬼王门唯一幸存的太保,竟是与鬼王门有着如此深仇大恨,惊讶之余,庞红月也有些奇怪徐言为什么今天如此坦诚。 得知了徐言的隐秘,庞红月的心里更乱了几分,沉吟稍许,道:“我现在就去见老祖宗,让老人家来看看你的伤势。” 说罢,庞红月就要转身下楼,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模样有些狼狈,一路奔波,加上两天前的那次恶战,她自己的身上也遍布着血迹,这种模样怎么能见人,尤其还是自家的长辈。 在屋子里翻找出换洗的衣物,女孩有心让徐言下楼去,她好换套衣服,可是楼下的丫鬟们正在打扫,徐言自己还走不了路,这种时候把人家撵下去,岂不是让他心里更冷。 反正对方也看不见了,庞红月咬了咬樱唇一角,顾不得害羞,开始在徐言面前换衣。 心乱如麻的女孩,一心想着如何才能帮徐言尽快治好眼睛,想着如何了结许家的恩怨,更想着怎样才能将徐言拉出颓废的深渊,她自己却没有发觉,当那件染血的外衫轻轻落下的时候,徐言茫然而空洞的右眼中,眼仁儿随之颤动了一下。 第210章 太过稀少 秀楼里,闺床边,疲惫而心乱的庞红月,轻褪罗衫,缓抬玉手,一袭长发夜幕般滚落而下,黑白交映之间,只着一件小衣的女孩儿犹如暗夜中的精灵,在烛光下显现出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致。 白肩黑发,犹如昼夜更迭,绣着一只飞凤的肚兜,颤巍巍,轻缓缓,在烛火里显得小巧而迷人。 有幽香起伏,如雨后青竹,又似寒潭映雪,仿佛那小小的一块青布中,藏着万朵千节花,让人不由得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倒背双手,女孩解开了背后的缎带,以手护胸,有些犹豫的模样,好像在迟疑着要不要在徐言的面前褪去最后的防备。 他已经看不到了…… 秀眉微蹙,庞红月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带着一丝苦楚,正要松开双手的时候,她忽然发觉徐言的瞳孔好像比刚才变大了一些,而且脑袋开始前倾。 远山般的黛眉中,渐渐升腾起一股杀气,庞红月试探着渐渐松开右手,香肩越发白皙之际,果不其然,徐言的脑袋也随之越发前倾。 缓缓遮住肩头,女孩这次又发现徐言的脑袋后仰了回去,一连试验了三次,庞红月的眼角开始抽搐了起来,因为她看到对方的鼻子开始喷血了。 莲步轻移,庞红月走近徐言的面前,高傲的扬起白皙的脖颈,突然挺胸问道:“这只山狸,漂亮么?” “凤凰嘛……” 肚兜上绣的,的确是飞凤,庞红月问的却是狸猫,徐言脱口而出的答案,到底露馅了。 “给我去死!你这个色坯!” 嘭! 卧蚕般白皙皙的小脚,爆发出愤怒而惊人的力道,猝不及防之下,徐言到底中招了。 骨碌碌,有什么东西顺着楼梯滚落,吓得打扫一楼的丫鬟们惊呼了起来,等她们发现是鼻青脸肿的姑爷从二楼滚了下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姑爷!你怎么滚下来了!”明珠捂着小嘴儿一副担忧的模样。 “没、没走稳,快、快扶你家姑爷起来,腰要断了……” 庞红月出手可不轻,一脚踢向徐言的小腹,要不是徐言见势不妙,来了个转身,他这时候的样子一定更惨。 刚刚扶着姑爷坐好,楼梯上蹬蹬蹬脚步响起,换好了衣服的庞红月面沉似水的走了下来。 看到小姐的脸色不好,几个丫鬟急忙退了出去。 “戏弄别人很有趣是么?”庞红月站在徐言面前,俏脸上遍布着寒意,怒声道:“我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赶路,担心你被许家人害死,你却戏耍于我!徐言,你是没心没肺,还是心被狼吃了!” 看着女孩气愤不已的模样,徐言微微轻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像是一个得到了心爱礼物的孩子。 被人担心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如今,却在自己有些喜欢的女孩儿身上感受到了。 “没骗你,我的眼睛真的看不到了。” 抬起一只手,在左眼前晃了晃,瞳孔僵硬得一动不动,徐言却微笑着说道:“左眼瞎了……” 当徐言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左眼看不到东西了,眼前一片模糊,而右眼却无碍,他到不是有意想作弄庞红月,只是看见对方替自己焦急不堪,有心试探一番庞红月对自己的感受而已。 没成想,人家奔波两天两夜,为了他这个质子不眠不休的赶路,这份担忧,让徐言在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镖队出事了?”徐言不再多提自己的眼睛,问道。 “有些意外,不要紧,已经结束了。”庞红月确定徐言当真瞎了一只左眼,心里的怒火不由得烟消云散,坐在一旁,蹙眉问道:“你的左眼,一点也看不到了么?” “是呀,看不到了,没关系,有一只眼睛就够了。”徐言斜倚在床头,望着对面的女孩,轻声道:“至少我的右眼里,能看到你。” 我的眼里,能看到你……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听得庞红月心潮涌动,那不是什么情话,更不是甜言蜜语,却比海誓山盟还要令人陶醉。 能看到你,我心足矣,哪怕只是在我的右眼里…… 沉默的闺阁中,仿佛有微风在吹拂,吹动了两颗心儿,尽管它们之间还隔着一片无边的大海,不过,总算,能互相对望在一起了。 女孩的俏脸有些微红,庞红月微微扭过脸庞,眨了眨明眸,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你吃的行气丹里究竟有什么毒?” “乌罂草。”徐言不打算欺骗对方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乌罂草?”庞红月明显没有听说过这种怪异的毒药,蹙眉问道:“怎么才能解开乌罂草的毒,我陪你找解药去。” 徐言摇了摇头,嘴角翘起一丝苦笑,连刘衣守那种虚丹境的高人都挠头的鱼尾莲,庞家未必能找得到,即便找到又如何,难道庞家会倾家荡产的去买解药来救他这个质子姑爷么,即便庞家有心救他,上千灵石的恐怖价格,也会让庞家望洋兴叹。 发现徐言沉默不语,庞红月有些焦急了起来,追问道:“你知道解药是什么对不对,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我们两个一起去找。” “找不到的,那种解药太过稀少了……” 徐言叹息了一声,话还没说完,只听闻院子外面有人喊了一句:“侯爷!宵夜来了!” 肥九的记性不错,刚到子时,他就端着大食盒,屁颠屁颠的来给徐言送饭了。 看到窗外的胖厨子,庞红月立刻蹙起秀眉,不动声色的望向徐言。 从鬼王门跟来的仆人有三个,乌婆婆和青雨死了,只剩下一个肥九,庞红月无法确定肥九是不是徐言的仇家,这时候才以询问的目光望去。 “他应该就是个厨子。” 看出了庞红月的担忧,徐言摇了摇头说道,他有许多机会杀掉肥九,只因为无法断定肥九真正的身份,才一直没有下手,而且在徐言的判断中,肥九也的确没什么嫌疑。 “侯爷,没睡呢吧。” “没呢,送进来吧。” 肥九在门外点头哈腰地询问,听到徐言的许可这才推门而入,一看到庞红月也在,肥九顿时满脸堆笑地给女主人见礼,而后手脚麻利地摆上酒菜,一边摆菜,这位还不忘吹嘘一番自己的厨艺。 “侯爷,大小姐,您二位可要尝尝我的手艺,尤其是这盘莲炖青鱼,不是我吹啊,整个大普如果谁能做出我肥九的这份青鱼,我都跟他姓!” 第211章 留莲谷 莲炖青鱼,顾名思义,不过是一盘莲蓬炖青鱼而已。 材料很普通的一盘菜,还别说,当徐言尝了一口之后,顿时点头不已。 味道还真是不错。 “娘子,一起尝尝。” 徐言大模大样的吃着美味,嘴里还不闲着,占着庞红月的便宜,一声娘子听得女孩儿俏脸一红,带着嗔怪瞪了眼徐言。 本来肥九这个鬼王门的厨子,平常的时候庞家后厨根本没人用他做菜,今天看徐言吃了,庞红月竟也拿起筷子夹了口鱼肉,放在小嘴儿里轻轻的嚼着。 “怎么样?”肥九在一旁搓着手,期待地问道:“侯爷,大小姐,我这份手艺还不错吧,嘿嘿,其实炖青鱼最好的材料不是这种普通的莲藕,要用鱼尾莲的莲藕入菜才好,不仅味道天下一绝,对我们男人来说更有一种健体的奇效!” 噗! 徐言那一口鱼肉还没等咽下去,一口就喷了出去,喷了肥九一脸。 “鱼尾莲炖鱼!” 从椅子上窜起来的徐言一把掐住了肥九的脖子,他可不管有什么健体奇效,带着无比的疯狂之色喝问:“你知道鱼尾莲的下落?快说在哪能找到鱼尾莲,要不然我现在就炖了你!” 一年多的寻觅,根本没人知道徐言的苦衷,鱼尾莲这种莲花,都要成了徐言的心魔了,还无法对别人诉苦,自从在鬼王门吃下了毒药,徐言的所有希望,全部在鱼尾莲的身上,怎奈直到如今,别说鱼尾莲了,一朵莲花瓣徐言都没见过。 从肥九口中说出来的鱼尾莲炖鱼,就像炸雷一样惊得徐言暴起,他现在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肥九,只要对方摇头说不知道,徐言一定会掐死这个胖厨子。 “知道,知道!侯爷松手,要没气儿了!” 肥九的一张胖脸都要被掐青了,好不容易挣脱出徐言的魔掌,在一边直捯气儿。 看到徐言疯狂的模样,庞红月也大吃了一惊,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让徐言感到无比棘手的解药,就是那种鱼尾莲。 “你是如何知道的鱼尾莲?”庞红月怕徐言再冲上去掐死肥九,当先问了一句。 连庞红月自己都没听说过的莲花,想必应该是灵草了,庞红月十分疑惑肥九这个普通的厨子,为什么能知道修行者才会接触的灵草。 “回禀大小姐,小的祖上就是厨子,传到我这已经好几代了,我爷爷的爷爷曾经留下一份菜谱,就叫莲炖青鱼,所用的材料便是鱼尾莲。” 肥九挪了几步,离着徐言远些才如实说道,他之所以得知鱼尾莲这种少见的灵草,原来是祖上传下来的菜谱。 “你爷爷的爷爷怎么知道的鱼尾莲?”徐言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沉着脸质问,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决定今天不放肥九回去了。 “我爷爷的爷爷,是修行者,小的这才知道鱼尾莲这种东西。”肥九的肥脸变成了苦瓜,他也没想到自己做顿饭而已,差点被人掐死。 修行者的后代,并非全都能成为修行者,就好比庞万里的大儿子不会武艺一样,肥九如此一说,徐言也就释然了许多,不过他可没打算放过肥九,追问道:“你爷爷知道哪有鱼尾莲么?” “我爷爷不知道啊。”肥九小心翼翼地答道:“我爷爷的爷爷知道,菜谱里写着呢。” “菜谱呢!”徐言觉得自己要杀人了,咬牙切齿地追问。 “菜谱……太旧了,被我爹当柴火给烧了。”肥九一脸的无辜,表情看起来跟个丢了萝卜的肥地鼠一样。 “我的刀呢!”徐言疯了,怒道:“我要砍死你爹那个混蛋!”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啊!”肥九万般无辜地说道:“我爹早死了,不用砍。” 庞红月在一边无奈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徐言,她今天算是见识到徐言也有莽撞的时候了,不由得秀眉一弯,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忍不住对着肥九说道:“你记下了菜谱上的菜式,还有鱼尾莲的出处,是么?” 肥九一个劲的点头,道:“记下了记下了,虽然那时候我还小,好歹也认识几个大字了,我现在还记得呢。” 听说肥九记得鱼尾莲的出处,徐言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可是他救命的解药啊,难怪他想要拿刀砍人。 “什么地方有那种鱼尾莲?菜谱上的鱼尾莲出处,究竟在哪儿?”庞红月显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她可不想徐言送命。 “我想想,我想想……”肥九敲着自己的脑袋,左一步右一步的在原地转圈,转了半天他狠狠一拍脑袋,道:“想起来了!就在大普,是一个叫做留莲谷的地方!” “留莲谷?” 庞红月疑惑地低语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她是大普人,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普境内存在着叫做留莲谷的地方。 徐言的眉峰也不由得深深的蹙起,问道:“留莲谷里,真的有鱼尾莲?那是什么地方?” “菜谱上就是那么写的,有没有,我也不知道哇,我也没去过什么留莲谷。”肥九苦着脸说道,满脸的无奈。 沉吟了稍许,徐言将目光望向庞红月,女孩儿则摇了摇头,表示她没听说过留莲谷这处地方。 “肥九,你没记错吧,真的是留莲谷?”徐言的疑问,得到了肥九的肯定,那位胖厨子表示他绝对没有记错。 “你爹烧了菜谱的时候,你多大?”为了慎重起见,徐言追根揭底地盘问。 “快三岁了,大概两岁半。” “我砍死你个混蛋!两岁你能记住什么!” 肥胖的厨子,逃起命来可不含糊,身形那叫一个迅猛,哧溜一声窜出了门外,徐言提着封玉刀暴跳如雷紧追不舍,他已经不管肥九是不是鬼王门的人了,除了王八指之外,徐言发现这个肥厨子更不靠谱。 刚一追出门外,徐言立刻停住了身形,院子里,一位老妇人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看着风一样逃出院子的肥厨子,庞飞燕笑骂了一句,拄着龙头拐杖,走向庞红月的秀楼。 “老人家,您怎么来了。”看到庞飞燕,徐言不敢无礼,收起钢刀,深施一礼。 “老祖宗!”庞红月此时也跟了出来,急忙上前搀扶住老妇。 “听着你们院子里热闹,人老了,睡不着,就来瞧瞧,呵呵。” 走进屋子,庞飞燕坐到桌旁,笑吟吟地拉着庞红月的手,念叨了一番家常之后,望向徐言,说道:“刚进院子就听见你们说什么留莲谷,怎么,你们小两口,是要去那处山谷游玩一番么?不过如今的留莲谷可不叫留莲谷喽,应该叫做留兰谷才对。” 第212章 不要逞强 本以为庞飞燕只是闲来无事看看重孙女,没成想这位老太太居然说出了一番让徐言和庞红月全都为之一惊的言论。 留莲谷不叫留莲谷,居然叫做留兰谷,而且庞飞燕好像还认得那是什么地方。 “老祖宗,您知道留莲谷?” 庞红月显得焦急了起来,问道:“留兰谷不是我们大普正派的一处山门所在么,为什么您说留兰谷是留莲谷?” 留莲谷庞红月没听说过,但她知道大普正派中有一处最为神秘的门派所在,那处门派无名无号,地处留兰谷,据说谷中高手颇多,不过行事极其低调,因为没有名号,久而久之,人们便将谷中的武者,称之为留兰谷一派。 与庞红月一样,徐言明显期待了起来,肥九的消息不一定可靠,如果眼前这位虚丹境的老夫人能确定所谓的留莲谷,或许那处山谷里就真有可能存在着鱼尾莲,只是关于留兰谷,徐言是半点都不知。 “最早的时候啊,那处风景如画的山谷,被人们叫做留莲谷,因为谷中有奇莲,不过很难寻到奇莲的踪迹,每年都有人深入谷中去寻找,最后的结局往往是迷路在山谷,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天了。” 一脸和蔼的老夫人,缓缓讲诉起自己的见闻,两个少年人则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 “我得想想,好像在十五年前,留兰谷才改成了如今的名字,据说有位修行者住进了山谷,一入山谷便不再出世,隐居世外,听涛弄琴,的确是一桩美事,让人羡慕啊,若非老身年岁太大,舍不得家业子孙,老身都想遁出红尘,做那隐世之人喽。” 听着老人的讲述,庞红月的秀眉越蹙越深,问道:“老祖宗,留兰谷里,还会有鱼尾莲么?” 庞红月的询问,也是徐言想要得知的消息,如果留兰谷中真有鱼尾莲,别说是隐世之人的修行地,即便龙潭虎穴,徐言也要去走上一遭的。 “形似鱼尾漂于潭,一片鱼鳞一片烟,世人只道花常在,不知睡莲赛神仙……”庞飞燕感慨的话语,勾动起徐言的回忆。 当年提及鱼尾莲,老道士也是如此形容,看来鱼尾莲这种灵草,在虚丹境的强者眼中,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了。 “你们两个小人儿,要鱼尾莲做什么?” 庞飞燕哪能看不出重孙女的企图,呵呵笑道:“鱼尾莲能制法器,可炼灵丹,一朵莲瓣都价值不菲,以你们的修为,难道也想要收集灵草了么?” 面对庞飞燕的疑问,徐言低头不语,庞红月看见徐言的模样,于是咬了咬银牙,道:“老祖宗,徐言他中毒了,需要鱼尾莲来解毒。” “中毒?”庞飞燕微微一怔,望向徐言,问道:“徐言呐,你中了什么毒,可否对老身说说,或许老身会有办法帮你。” 老夫人的神态不似做作,语气诚挚,徐言不想骗这位和蔼的老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乌罂草。” 嘭! 龙头拐被老人狠狠地杵进了地面的青砖里,和蔼的庞家老夫人,此时白眉摆动,脸色凝重地说道:“一颗乌罂草,亡人一世魂,没有深仇大恨,鬼王门不会给你吃下这种要命的毒药,看来卓天鹰,是恨你入骨了。” 连虚丹境的修行者,对于乌罂草的剧毒都要忌惮三分,庞飞燕得知徐言中了乌罂草的毒,不由得惊诧之余,立刻判断出徐言与鬼王门的纠葛。 “其实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徐言尴尬地挠了挠头,道:“他想弄死我,我就顺便弄死他几个儿子。” “好一个顺便。”庞飞燕笑着点了点头,道:“怪不得鬼王门放心让你来大普入赘,原来有乌罂草这份后手在,如果换成是老身,也不怕你徐言飞出手掌心呐。” “老祖宗,您老能不能救救他。”庞红月摇晃着老人的手臂,一副撒娇的模样,只是眼里的急切,让老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叹了口气,庞飞燕摇了摇头,道:“鱼尾莲,老身没有,如果有那种灵草,老身倒是不介意送给他解毒。” 徐言知道人家不过是客气的说辞而已,他很想说没有可以买嘛,只是没敢开口,倒不是害怕,而是脸皮还没厚到那种地步。 屋子里的三人全都沉闷了下来,不多时,老夫人锤了锤腰,站起身来,看向徐言说道:“事在人为,如果你想去留兰谷,让月儿调一头雪鹰陪你走一趟吧,碰碰运气也好,说不定真能得来一朵奇莲。” 说罢,老夫人走出房门,庞红月担忧地看了看徐言,起身追了出去。 将老祖宗搀扶到后宅,庞红月一时不肯走,扭扭捏捏的好像有话要说。 “傻丫头,你还没到筑基境呢,就要深陷情网,以后的修行,你还能上心么?”庞飞燕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鱼尾莲的价值,绝非你能想象,过千的灵石,即便是老身,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 “我没有喜欢她!”庞红月被长辈拆穿了心思,不由得小脸儿一红,急着辩解,而庞飞燕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的重孙女,一副心知肚明的神色。 “那、那我陪他去一趟留兰谷。”庞红月羞得无地自容,跺了跺脚,就要回去。 “丫头,记住一点。”庞飞燕此时变得神色凝重了起来,嘱咐道:“如果有机会得到鱼尾莲,就算将一头雪鹰留给留兰谷的人也可以,如果得不到,切记不要逞强,尤其对那位谷主,一定要恭敬才行。” “我知道了。”庞红月轻轻万福,随后裙摆一动,急急地返回了秀楼。 “这一对儿孩子,都不省心呐。”看着重孙女离去的身影,老夫人苦笑道:“也罢,让你们闯荡一番也好,修行人,就该行天下才对。” 说着,老人望向落在院子里假山上的白鹰,疑惑不解地自语着:“雪鹰炸羽,多少年没发生过的事了,难道附近有大妖的气息?京师重地,不该出现大妖才对……” 庞红月回到秀楼的时候,才后悔没让老祖宗看一看徐言的眼睛,虽说一只眼睛瞎了不碍事,如果能治好的话,还是两只眼睛看路比较清楚。 见到徐言,庞红月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头,道:“鱼尾莲很贵重,老祖宗她……明天,明天我再去求老祖宗,让她看看你的眼睛。” 徐言笑着摆了摆手,道:“我的眼睛没什么事,不疼不痒的,一只眼睛也一样,或许过阵子又能看到了也说不定,你家的老太太对我这个质子已经不错了,还借给我一头雪鹰,她也不怕我把你们庞家的雪鹰拐走跑路,从此一去不归。” “谁说借给你了!”庞红月就是见不得徐言那种无所谓加上调侃人的臭屁模样,嗔怪道:“是我带你去留兰谷,不是你自己去!想要拐走我家的雪鹰,做梦!” 第213章 死于非命 甜言蜜语的确能沁人心扉,但是吵架拌嘴,或许更能让那些朦胧之间的情感得到升华,最后,绽放出迷人的果实。 当然了,收获果实之类的好事,只是徐言的一厢情愿罢了。 至少他依旧住在一楼,而且二楼的楼梯口还插着两把寒气森森的钢刀…… 拌嘴之际,庞红月忽然想起镖队的事还没跟爹爹交代,狠狠地瞪了眼徐言,匆匆离开了院子。 镖队被劫之事,只能由家主做主,这种大事,庞红月一个女孩儿可拿不定主意,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庞万里在听过经过之后,居然没有恼火,而是沉吟不语。 没再打扰爹爹,庞红月退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秀楼就能看到徐言,庞红月现在觉得徐言很讨厌,尤其那张臭嘴,从来听不到什么好话,她现在深深的感觉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句谚语的真谛所在,于是气呼呼的上了楼,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发呆。 两天两夜的奔波,自己担心的人没有出事,庞红月在欣慰之余,更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了那个可恶的少年人的影子,这个发现让她坐立不安,本就疲惫的女孩,一丝睡意都没有。 我不会是,开始喜欢她了吧…… 他是个坏蛋呀!庞红月你不能喜欢邪派的太保! 他是被逼无奈,他和鬼王门的门主有着深仇大恨,他不该算邪派中人才对吧…… 被自己的心绪折磨得辗转难眠,庞红月索性起身下地,披上外衣,轻手轻脚的走到楼梯口,弯腰往一楼看去。 她想要看一看徐言在做什么,为何没有磨牙的声音传来。 不看还好,一看徐言的模样,庞红月差点被气乐了,只见她那位便宜夫君,跟个门神似的大马金刀的坐在床头,单手提着长刀,瞪着眼睛好像在守夜呢。 脚步轻盈的走下楼来,女孩没好气地问道:“不睡觉,你等着打更呢么。” 打更人才像徐言这般模样,庞红月骂的倒也合情合理。 徐言其实很困,称得上又困又累,击杀青雨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他现在很想倒头就睡,可他实在是不敢睡,因为他的左眼看不到了,所以他始终觉得屋子里总有鬼魂在飘来飘去。 他的右眼可看不到半点的阴魂鬼物。 “害怕,睡不着。” 徐言很难得的说了句实话,然而人家根本就不信。 “杀人如麻的魔头,还会害怕么?”庞红月坐到桌旁,蹙眉问道:“徐言,你杀人的手段为何如此狠辣,是不是在鬼王门的时候,跟那些邪派人学的?” 青雨的残肢,庞红月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作呕,要不是她知道徐言因为中毒颇深而被逼无奈,她一定会认为徐言真的是一个魔头。 听到女孩的质问,徐言有些无可奈何,人根本就不是他杀的,他还不能实话实说。 告诉庞红月,自己的眼睛里有个怪物么? “如果杀人的手段太过凶残,人,真的会变成魔头的,徐言……”庞红月有些欲言又止,黛眉中隐约透出一丝担忧,沉吟半晌,道:“如果真要杀掉仇人,给她个痛快就好,别那么残忍,你的手段有些吓人。” 这番话说出口,证明庞红月是在和徐言交心而谈,徐言感觉到了对方的诚意,却始终沉默不语。 庞红月的劝告其实没错,因为人心是会变的,如果习惯了凶残的手法,那么越是往后,手段就会变得越发凶残,直至成为杀人的狂魔。 徐言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更没有醒悟,而是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思索。 在青雨折磨他的时候,他的确很想撕碎对方,那种整个身心完全被黑暗与暴戾所包裹的感觉,徐言并非出现过一次,从炸毁乘云观开始,他的心里好像真的住进了一只恶鬼,那只恶鬼曾经在元山寨出现过,也在玉林山的山腹出现过,最后在今天的庞府出现过。 人心如鬼…… 想起师父临终前最后的教诲,徐言悚然一惊。 老道士死的时候,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小道士而已,那么玄奥的人心之谈,师父为何要当做最后的教诲,难道自己的心里,真的有着一只恶鬼? 师父临走的教诲,加上左眼中冲出的鬼爪,徐言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战栗出现在心头,不由得将手中的封玉刀捏得咯吱吱作响,仅存的右眼瞪得越来越大。 徐言的模样,再一次吓到了庞红月。 “徐言!你怎么了?” 庞红月的呼唤,将徐言中战栗中惊醒,当他看到女孩那紧张而精致的俏脸之际,心中的烦闷与疑惑,也就随之消散了。 “没事,做噩梦了。”嘿嘿一笑,徐言傻兮兮地说道。 “有瞪着眼睛做梦的么!”庞红月呼出一口气,道:“你好好休息一番,等你养好伤势,我们就去留兰谷,不过这几天不许你出门,让许家盯上你可就麻烦了。” 嘱咐了一番,女孩起身就要上楼去。 “黎易先,你认得么?” 徐言的一句轻语,庞红月的脚步猛然一顿,女孩的眉目中现出一丝悲意,幽幽说道:“黎易先是我的好友,儿时玩伴,他是黎家的嫡系长孙,却在一年前,死于非命。” “他怎么死的,能和我说说么。”徐言望着女孩,问道。 “死于邪派之手,就在西城外的十里亭。” 想起儿时的好友死于非命,庞红月不由得悲伤了起来,语气低沉地缓缓讲道:“黎家的生意大多与车马有关,所以黎家对于马匹十分看重,黎家人更擅长相马,天南十六国的好马,黎家大多都有收集,黎易先的相马之术堪称一绝,即便黎家的长辈都少有人能及,他的死,也是因为一次相马。” 黎易先这个名字,是徐言在许敬之嘴里听到的,他才知道那只总来庞家串门的厉鬼叫做黎易先,而黎易先是什么人,他并不知晓,如今听庞红月提及,徐言也感到好奇了起来,坐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去年夏天的时候,有马商从齐国运来一匹好马,被当时正好从别院回城的黎易鸣遇到,黎易鸣的相马经验不多,但也看得出是匹宝马良驹,他与那马商攀谈后得知,那马商不准备进京,只是路过京城,要运到另一座大城售卖。 黎家兴家的根本便是好马,黎易鸣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以百两纹银的价格,让那马商在城外十里亭等上半天的时间,他好回家找人过去看看马,如果当真是宝马,黎家说什么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黎易鸣回到家里,找到他大哥黎易先,黎易先不但相马之术极高,还十分爱马,一听弟弟说有齐国好马,立刻问清了地方,一个人急匆匆赶往城西十里亭,谁知道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第214章 死在城隍庙 讲述着故友遇难之事的女孩,不但语气低沉,眼露悲意,还有着一种无人察觉的自责在其中,深深蹙起的黛眉,仿佛在内疚着故友之死。 “那马商是邪派假扮的?”徐言皱了皱眉,问道:“以宝马引出黎家的嫡孙,看来是仇家啊,黎易先之死的消息,又是谁亲眼所见呢,黎易鸣没跟着么。” “当时只有黎易先一个人赶往城西十里亭,黎易鸣并没有跟去,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两个路过的行商看到了城西十里亭的打斗,更看到了一个青年公子被击杀在路边,当黎家人赶到的时候,除了满地血迹之外,连黎易先的尸首都没有找到。” 庞红月说完,轻轻叹息了一声。 一个大好年华的世家公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人杀害,还是在京城附近,正邪之间的仇隙,即便如今已经联盟,但是在许多人的眼里,这份联盟并不牢靠,因为仇恨太深,谁都无法弥补。 黎易先的亡故,的确让人惋惜,徐言不由得摇了摇头,问道:“既然过路的陌生行商所见,难道那两个见过黎易先被杀的行商,特意跑到黎家报信么。” “消息是行商带回来的不假,而第一个得知这份消息的并非黎家。”庞红月回忆了一番。 “是谁呢?谁将行商的所见所闻带给的黎家?”徐言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冷意,幽幽问道。 “许家。” “许家。” 庞红月在开口之际,徐言几乎与她同时说出了一样的话语。 “你怎么知道是许家将行商的所见所闻带到了黎家?”庞红月疑惑不解地问道。 “猜的呗,许家那么神通广大,死个人这种大事,他们家肯定第一个知道。”徐言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些冷,接着说道:“那两个过路的行商究竟看到了什么场面,你们庞家应该也得知了消息吧,能不能给我讲讲。” “一场恶斗,很多高手围杀一个年轻的公子,后来那公子被人家砍掉了脑袋,连尸首都被人带走了。” 庞红月所言的经过,只是庞家得知的消息而已,这份消息,只有那两个陌生的行商亲眼所见,四大家族的人可没有看到当时的经过。 “两个行商就能看得出一群高手都是邪派的人?”徐言挑了挑眉峰,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们自然看不出来,从他们的讲述里,我们钱宗才确认是邪派下的手,因为那群高手有两个首领,一个用的是巨大的纸扇,另一个则施展着高明的剑法,而且身形与年岁,与纸扇门的少门主和鬼王门的大太保十分吻合。” 庞红月说着,眉目中开始变冷,道:“所以我们能认定,杀掉黎易先的,应该是卓少宇和萧梦!” 鬼王门的大太保卓少宇,联手纸扇门的少门主萧梦,在大普的京城之外,以一匹宝马,上演了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从而成功击杀了钱宗四大家族中黎家的嫡系子弟黎易先,这就是一年前大普正派推断出的真相。 得知黎易先身亡的真相,徐言不由得咧了咧嘴,心说卓少宇这口黑锅背得可够冤的,一年前他可没听说卓少宇去过大普。 “怪我,当时太莽撞了……” 庞红月扭过了脸,眼中浮现出一股自责,幽幽说道:“黎易先死的时候,我从齐国归来不久,我刺杀了太保,到底惹来了邪派的报复,如果我没去齐国,黎易先也就不会死了……” 听着庞红月内疚的低语,徐言两边的嘴角同时咧了咧。 原来黑锅不但可以往别人脑袋上扣,还有人自己找黑锅往自己脑袋上扣的。 “马王镇之事过后,卓少宇根本就没去过大普。”徐言看不得庞红月内疚的可怜模样,道:“我是他十七弟,他如果去过大普,怎么连我都不知道呢。” “即便不是卓少宇,也应该是纸扇门的高手,萧梦的拿手武器是纸扇,那两个行商不会看错才对。”庞红月转回头来,望着徐言,不解的问道:“你怀疑那两个行商在说谎?” “还能找到那两个人么。”徐言问道。 庞红月摇摇头,道:“行商不可能在一处地方落脚太久,一年前那两人就走了,根本找不到了。” 徐言闻言点了点头,心中赞道:许家好一招祸水东引啊,明明是许敬之杀掉的黎易先,还能嫁祸邪派中人,难为许家找来两个行商作证,而那两个人证恐怕早就死在某处山坳荒林里了。 许敬之与厉鬼在林中的怒吼,徐言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黎易先死在许敬之的手里,看来是许家的长辈在得知黎易先被许敬之杀掉之后,为了保住许敬之,而特意筹划了这起意外,将黑锅扔给了大齐的邪派,至于黎易先为何会死在城隍庙,徐言先前还有些疑惑,当他听到黎易先是被引到了城西十里亭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黎易先没有立刻被击杀在城外,而是逃回了京城,只是刚刚进城,就被追兵追上,从而将他堵在了城隍庙,因为京城只有一座城隍庙,那座城隍庙就在西城门附近。 徐言的沉思,看得庞红月莫名其妙,女孩不解地问道:“你认为黎易先并未死在邪派之手?” “死都死了,死谁手里不一样。”徐言散去思绪,打着哈欠说道:“有空去问问黎家那位老家主,他孙儿应该怨念未消,他们黎家最好修个庙盖座桥什么的,省得家人死了还不得安稳。” “修庙盖桥有什么用。”庞红月一听徐言的废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刚说了一句,忽然捂住了小嘴。 在女孩惊诧的目光中,徐言的手里出现了一张小巧的纸片,上面的纹缕有些模糊,可是那个‘隐’字仍旧清晰可辨。 “许敬之的隐身符!” 庞红月低声惊呼了起来,她见过符箓,更知道隐身符的价值十分昂贵,没想到徐言不但废掉了许敬之,连对方的隐身符都一并抢了过来,这下子许家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这东西怎么用,你会不会?” 徐言可没有抢走人家宝贝的觉悟,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只要捏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统统都是自己的。 第215章 精神奕奕 庞红月不会用隐身符,但她知道动用隐身符需要一种符咒才行,符咒不算什么隐秘,只要成为修行者,或者向修行者打听一番,即可得知。 符咒这种道家的东西,徐言并不陌生,能得到符咒的全文,他自己就可以使用隐身符了,只是隐身符上的纹路已经很淡,看来这种符箓并非法器之流,而是一种消耗品,用几次也就无效了。 徐言在看着隐身符傻笑,想象着自己隐匿了身形之后能干些什么坏事,而庞红月则看着那张隐身符愁眉不解。 隐身符价值不菲,徐言已经废了许敬之,再抢走隐身符的话,许家更会恨他入骨,老祖宗始终没有吐口帮徐言挡住许家,她爹爹对于交恶许家更是有所忌惮,庞红月觉得徐言身上的麻烦变得越来越大了。 “还给许家吧,要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轻声的规劝中,女孩不由得更加担心了起来,徐言现在没事,一旦许家找来,可要如何是好呢。 之前还在为徐言体内的剧毒担忧,现在庞红月才发现,不用她们两个去留兰谷,许家就得先杀来了。 看着面前的少年,庞红月觉得头疼了起来,那就不是个人,而是坐在她秀楼里的一大团麻烦。 “不还,这张纸上又没写他们许家的姓。”庞红月还没想好对策,她眼里的麻烦又说话了:“要还也得还给隐家嘛,你看看,这上面写的隐,不是许,除非他们许家统统该姓隐,这张纸就还他们。” 徐言自顾自的自语之际,庞红月已经上楼了,那位大小姐实在听不得徐言的废话,庞红月觉得自己要出手揍人了,惹了一身麻烦还能稳如泰山,也不知徐言是没心没肺,还是傻瓜一个。 东方泛起了鱼白,看不到鬼魂的徐言长出了一口气,只有一只右眼他实在不太习惯,以前看到鬼魂都习以为常了,一下子看不到了,他会觉得身边左右全都是厉鬼在虎视眈眈。 心病了啊这是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徐言无声的轻笑了起来,还好有庞红月和他斗口,被他压在心底的那一丝恐惧,也在漫漫长夜中彻底消散开来。 天都快亮了,徐言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虽然左眼看不到,他的身体可没什么大碍。 晨光里,少年猛地捏起了双拳。 至多两个月,或许一个月,乌罂草就要再次毒发了,徐言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青雨身上的瓷瓶里还有六七粒混杂着乌罂草的行气丹,可是这种恐怖的剧毒,每吃下一次,下一次发作的时间就会缩短一半。 没多少时间了 将心中的焦急压了下去,徐言从怀里取出半把纸扇,那是许敬之身上翻出来的,之前徐言还看不出什么蹊跷,如今他看到这半把纸扇,立刻联想到大齐的另一处邪派,纸扇门。 黎易先是被许敬之杀掉的,想要在京城附近杀掉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孙,可并不容易,徐言断定许敬之必然有帮手,而这个帮手,极有可能是纸扇门的人。 许家为了掩饰许敬之的恶行,特意找来两个行商到黎家说谎,可是他们编排的谎言有些过于逼真,纸扇门的少门主既然都被编排了进去,没准萧梦当真在去年抵达了大普,还协助许敬之杀掉了黎易先。 假作真时真亦假,这种猜测,徐言也不敢断定,不过他认为以许家的德行,勾结邪派的可能性实在不小。 徐言倒是很想现在就将厉鬼的身份公之于众,怎奈除了他之外,别人可看不见鬼,更不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 “用来接头的信物么,倒是十分合适啊。”把玩着手里的半把纸扇,徐言低声轻语:“纸扇门,许家,这下子有趣了” 庞红月回到二楼之后一样困意皆无,天光渐亮,她走到窗前,望向自己的小院。 她喜欢在二楼看自己的院子,喜欢那种轻松平静的心情,更喜欢朝阳迎面而来的震撼,庞家的大小姐却十分讨厌在院子里乱转的那道身影,破坏了她的安宁不说,还扰得她的芳心纷乱不堪。 徐言东一头西一头的在院子里转悠,不时捡起一些草棍枯枝之类的东西,看得庞红月直皱眉,不知道对方又发什么疯。 看着看着,女孩的黛眉渐渐舒展了开来,芳心更是泛起了波澜。 她看到徐言将捡到的草棍枯枝,仔仔细细的编在墙角那个稻草人的身上,快两个月了,稻草人身上的草屑已经有些凌乱,却在一些枯枝的固定之下,变得平整了许多。 越发整齐的稻草人,是庞红月亲手编织的替身,代替她洞房之夜,想起与徐言的相遇,女孩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现出了一股温柔的神采,如果这份温柔经过时间的发酵,或许终究能成为爱恋,可惜,庞红月眼里的温柔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愤怒所代替。 她看到徐言正在摸那稻草人的心口,嘴里还不知嘀咕着什么,最后跑到小厨房,拿了两个冷馒头给稻草人塞了进去 这么恨人呢? 庞红月哀叹了一声,不再多看院子里的那个色坯。 在清晨就开始忙碌的不仅有徐言,还有四大家族的家主,不仅城外的藏云观在准备着庞大的仪仗,更有揣着密旨的太监匆匆离开皇宫,偌大的京城,仿佛今天苏醒得特别早,而那些早起的人们,大多都在对着徐言而来。 天门侯回到庞家的消息,一夜时间足够传遍整个京城了,一个人就能挑动各方的势力,这种本事,旁人可未必能有。 皇宫内,批阅奏折的皇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麻烦,可算是定下来了,不就是警告许家不要伤了天门侯这种小事么,年轻的帝王摇头苦笑,感慨万千,一介帝王身,在两位重臣之间也难以取舍啊。 城外藏云观,太清教的驻地深处,修建着一座古香古色的凉亭,这座凉亭是太清教的教主闭关打坐之地,平日里无人敢靠近,而今天,太清教的三位护法正立于凉亭外,在他们的身后,是千名精神奕奕的道人,有的手持桃木剑,有的身披大红的道衣,有的赶着骡车,有的举着道器。 今天可是太清教大日子,第四位护教法师的出现,预示着太清教中又多了一位强人,只待教主祈天完毕,就要入城分封法师了。 左相府,年迈的老者微眯着双眼,聆听着刚刚抵达京城的手下,汇报着镖队计划的全部过程,当听到俘虏有近百之后,老人无声地笑了起来,点头屏退了手下,唤来仆人端上早餐,年岁大了,不吃早饭可不行,今天他还有的忙呢,庞家这一趟,他不去是不行的,如果不能亲眼看着徐言脱险,程昱可放心不下。 黎家,清瘦的老者静静的坐在大厅里,等待着天明之际,好率领家中的高手赶往庞府。 万家,肩头攀着一条王蛇的万大财,望着初升的朝阳冷笑不止,在他的身后,少了半口牙的万户侯咬牙切齿,今天他要趁着许家发难的时机,也敲碎徐言的牙齿。 许家,宁静的宅院里看不出异象,然而聚集在家主身边的数百高手已然在磨拳搽掌,在厅堂的最中间摆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萎靡不堪的许敬之,随着许志卿的一声怒吼,四个壮汉合力抬起了许敬之,一行人杀气腾腾赶往庞府所在的街巷。 各方来客,心怀各异,总之,这些人的目的都在徐言的身上。 今天的庞府,必定会有一场大热闹,不过没等庞家开始热闹,庞府对面新开张的买卖家,已经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中,充满了杀机与变数的一天,来临了。。 第216章 自家的境地 院子里,刚刚洗漱完毕的徐言,披散着头发,换上了一身白褂,手里还拎着半只死鸡,蹲在墙角在那挤血,看得几个丫鬟胆战心惊。 在一阵爆竹声中,古怪的姑爷可算忙活完了,一回头,吓得丫鬟四散奔逃。 徐言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把血抹了一脸,还冲着丫鬟们傻笑。 “你干什么呢!都要大祸临头了,还有心戏弄丫鬟。”庞红月脸色有些苍白地说道,紧蹙的秀眉,预示着她心头的烦躁。 “伪装起来,避避风头。”徐言提着死鸡,傻兮兮地问道:“娘子,还认得出为夫么?” 庞红月没空和他打岔,哼了一声离开院子,去找她爹商议今天的对策了,很快就会有许家人找上门来,庞红月已经心乱如麻,徐言却还能笑得出来。 看着女孩走远,徐言嘿嘿一笑,自语着:“黎老头,你别来晚了啊,这份大礼我可为你准备好了,你要不来,这场戏就白演了。” 对于许家的报复,当徐言从程昱口中得知自己即将成为太清教的护教法师之后,他已经有恃无恐了,有太清教这颗大树在,许家可奈何他不得。 程昱找来的这份靠山,一定代价不小,徐言在感恩着程家老人的同时,也开始盘算起自己在太清教的地位来,他是齐国邪派太保,太清教即便可以认命他为护教法师,却绝对不会给他太多的权利,不过这个身份,可比庞家赘婿的身份要强出了太多。 太清教自教主以下,只有三位护教法师,那三位法师都是筑基境的修为,与四大家主也算平起平坐,徐言能成为第四位法师,地位可就不是庞家女婿了,想要动他,许家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在说话。 庞家的态度不明,在许家的逼迫之下未必能保得住他这位女婿,可是徐言十分相信程昱那位老人对他的照料,所以对于许家即将来临的怒火,他其实并不担忧,尤其想到自己成为太清教的法师之事,徐言反倒自顾自的傻笑了起来。 他从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这次能成为太清教的法师,他哪能错过这种挑拨太清教和许家的机会,最好让两家同归于尽徐言才高兴。 “明珠,明珠!快过来,姑爷教你一段童谣,背会了有赏!” 徐言在院子里教丫鬟童谣的时候,许家人已经气冲冲地冲出了家门,许志卿面沉似水地走在最前面,他最疼爱的孙儿已经废了,这份仇如果不报,他觉得自己会被活活气死。 本以为有隐身符在手,加上他昨天缠住了庞万里,许敬之怎么也能拿下庞红月那个丫头了,没成想一夜之间,庞红月毫发无损,许敬之却被重创归来,子孙根断了不说,隐身符也被抢了,居然还被人喂了筑基丹,尤其重要的一点,是许敬之身上的那半把纸扇也不见了。 那半把纸扇关乎重大,许志卿不但愤怒懊恼,还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忌惮,如果让庞家看出纸扇的蹊跷,说不得他们许家就要迎来一场大难。 带着焦急的心绪,许志卿刚刚迈出大门,迎面正好看到一队太监走来,为首的是个中年太监,笑吟吟地走到近前,低语道:“许家主,圣上的密旨到了,咱们是不是先回去接旨啊。” 皇宫里来人,许志卿不敢怠慢,将传旨的太监让到客厅,而后恭敬地接过密旨,打开一看,这位许家的家主顿时被气得暴跳如雷。 圣旨很简单,让许家不要伤到天门侯而已,然而这份圣旨一下,许志卿才真正发觉,那个徐言好像并不简单,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皇帝的庇护。 抗旨不尊是为大罪,尽管许志卿有着筑基境的修为,只要他在大普,就不得不听从皇帝的旨意。 狠狠地咬了咬牙,许志卿将密旨塞回了太监手里,起身道:“老夫有些急事,公公稍等,待老夫回来再接旨!” 就当没见过密旨,许志卿顶着不敬皇家的帽子,无奈地耍起了无赖,他这一走,把传旨的太监可吓得不轻,想要追出去,怎奈许家的高手得到了家主的吩咐,将几人看死了,除了大厅,哪都去不了。 宁可晚些接旨,许志卿也要当先去问罪庞家。 一大清早,庞家门前车水马龙,各方来客踩着一地爆竹的碎屑,走进了庞家。 最先到的,是黎家的家主,黎景田一到庞家,立刻进了庞万里的书房,这时候庞红月正在愁眉苦脸的赖在书房里,思索着如果劝劝老爹保住徐言。 看到黎景田到了,庞红月立刻退出了书房,犹豫了一下,女孩直奔后宅老祖宗的住处。 “徐言回来了?”黎景田微笑着坐在庞万里对面,道:“你想怎么办,许家的人,恐怕就要来了。” “黎兄,我也是一筹莫展啊。” 庞万里叹了口气,道:“庞家到了我这一代,已经开始势弱了,同辈人大多贪图享受,习武之人寥寥无几,更别提修行者,好在少城红月他们还算有些出息,如果下一代再贪恋红尘,庞家,恐怕真要败落了,是我们这些不孝的后辈拖累了祖母,老人家本该在宗门修炼,放不下心,这才始终留在府里。” 叹了口气,庞万里没说起徐言,而是在故友面前谈论起自家的境地。 黎景田轻轻点了点头,他们都是金钱宗的门人,知道一个家族中如果武者变少会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六脉的宗师出现,败落,就要成为定局。 别看庞家有位虚丹境的老祖宗坐镇,在宗门内,许家一样有着虚丹强者撑腰,如果真正比较起来,庞家的实力,并没有许家强大,这一点庞万里深知,黎景田也是一清二楚。 “见机行事吧,万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至少你庞万里的儿女,即将成为宗师,庞家,早晚会压过许家的。”黎景田如此劝慰了一句,庞万里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大管家庞福走了进来,施礼道:“老爷,许家和万家的人到了,正在大厅等着见您,还抬来了一个人,应该是许家的小公子。” 听到许万两家的人已经来了,庞万里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就要出去。 “老爷,还有位客人,被我擅作主张请了进来,就在书房门外。”庞福仍旧弯着腰说道。 庞万里闻言一愣,庞福是庞家的老人了,知道老爷的书房并不待客,除了自家人之外,只有黎家的家主能进来。 “是谁?”庞万里皱眉问道。 “左相大人。”庞福躬身答道。 第217章 毛骨悚然 听闻左相到访,庞万里不敢怠慢,急忙迎了出去,黎景田也不由得起身恭候。 当朝左相,虽说没有武艺,却是武将之首,掌管着一国之地的兵力调遣,这种当朝大员,即便四大家主也不能轻视。 落座书房,没等庞万里说话,程昱当先对着庞万里深施一礼,道:“老夫此次前来,是向庞家主告罪来了。” “大人快快请起,万里可消受不起。”庞万里急忙扶起对方。 “庞家镖局这次折损的人手与损失,左相府会一并承担,老夫擅作主张,还望庞家主勿怪才好。”程昱这番话一说,听得一旁的黎景田莫名其妙,而庞万里已经听到女儿讲述的经过,所以他并不吃惊。 “左相大人应该有苦衷才是,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大人为何没有事先告知庞某,那些军械不是神武炮,而是一车车的青石呢。”庞万里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镖队被劫,庞家的镖师伤亡惨重,自从听庞红月讲述了劫镖经过之后,庞万里也是强压怒火,他始终在等,等着左相府给庞家一个交代。 “为了清君侧。”程昱神色凝重地说道。 一句清君侧,庞万里沉默不语,黎景田也陷入了沉思,如今的朝堂,左右双相已然合璧,按理说就算有奸臣当道,也挡不住两位丞相的打压,然而能让程昱出此下策,连庞家都坑,可见程昱的对手决不简单。 能抗衡左相的,在当今朝堂,恐怕只有那位国师了。 沉吟半晌,庞万里叹了口气,道:“大人的苦衷,万里知道了,能为朝堂出一份力,死去的庞家镖师,也算功不可没了。” 卷进左相与国师之争,庞万里也是无可奈何,苦笑着起身告辞,还有许万两家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呢。 庞万里起身,黎景田可没动,老者若有所思的沉吟稍许,望向程昱,道:“左相大人,如今天门侯惹上了官司,依大人之见,万里该如何处理此事呢?” 黎景田的询问,让庞万里的心头也为之一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比黎景田年轻了二十多岁,这份见机行事的能耐,真就赶不上黎家的家主。 既然左相到了,庞家自然可以将徐言的麻烦推给朝廷,至少也要拉着左相下水才行,人家刚坑完庞家镖队,庞家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自然是公事公办了。”程昱看了眼黎景田,道:“以我大普律法,打人者该当何罪就要以律法定罪,天门侯之前被押入了天牢,刑部为了此事可是伤透了脑筋,因为我大普开国以来,还从没遇到过别国的侯爷,打了大普臣民的传闻,所以刑部上上下下,加上大理寺多日的研究,最终做出了定案。” 程昱这一番官腔,听得庞万里和黎景田是云山雾罩,论修为,他们一只手就能掐死面前这位左相,可是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十个家主加起来也说不过一个当朝左相。 “大理寺最终定了徐言何罪?”庞万里问道,黎景田也在一旁听着。 “为了彰显我大普国的和善,这次齐国侯爷打人之事,大理寺定罪天门侯收监七日。” 程昱说完,两位家主都要听傻了,把人家废了,就关七天了事,这还真是彰显了大普的和善啊,可谁让人家徐言是齐国的侯爷呢。 “既然大理寺已经定罪,大人能否当着许家人的面,公布一下这次定罪的经过?”庞万里可不傻,能拉着一个援手是一个。 “当然可以。”程昱十分痛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许家能这么早就到庞家兴师问罪,说明传旨的太监被拖在许家了,程昱并不介意当一次和事佬,他本来就是为了徐言的安危而来,只是关于他左相府与太清教的交易,这一点就连皇帝都不得而知,程昱除了徐言之外,更不会告诉别人。 有了左相帮忙,庞万里觉得轻松了几分,与程昱和黎景田一同来到大厅,还没进门,就看到大厅里躺着一个浑身包裹着白布的人,奄奄一息的模样,看来许敬之的确伤得极重,这种要命的伤势没个一年半载的别想养好。 许敬之的确快死了,不是人,而是心,如果让庞万里和左相等人知道了徐言喂给这位一粒筑基丹,这些掌管一方的大佬恐怕都得撮牙花子。 杀人不是徐言的强项,徐言最可怕的地方,是坑人,而且是往死里坑。 大厅里,许万两家的家主面沉似水,两家的高手更是一个个怒容满面,看到庞万里到了,许志卿猛地一拍桌子,就要发难。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有清脆的童谣在窗外传来。 “城西有座城隍庙,庙里有位城隍爷,开门送来四方喜,关上门来鬼神歇,城隍爷,城隍爷,三个馒头吃不饱,九个馍馍桂花糕,八枚铜钱串一串,一只破碗酒做袍……” 清脆的童谣中,门外飘进来一位白衣怪人,这位迈着小碎步,一身惨白惨白的褂子,披头散发,看起来跟飘差不多少,尤其满脸是血,两行血泪看得人毛骨悚然。 白衣怪人一飘进来,大厅里所有人全都被吓了一跳,不仅许万两家,连庞万里都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大白天看见了鬼。 “许敬之……我死得好惨呐……” 飘进来的白衣人停在许敬之面前,恶狠狠地盯着许敬之,声音徒然变得尖利而哀怨,道:“你不但害死我,还要害死红月,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常去的城隍庙了么!我躺在庙里一年了,你为何还不来陪我!” 一句小时候常去的城隍庙,到底勾起了被许敬之埋在心底的恐惧,他在儿时的确与伙伴们经常去城西的城隍庙玩耍,而去年,他更是将原本的好友亲手击杀在城隍庙,又埋在了庙后的地底深处。 一个人的神智是有限的,经过上一次的变故,许敬之不但身受重创,更在吃下筑基丹之后心如死灰,身心双重的重击之下,直到现在,他的精神仍旧恍恍惚惚,面前突然出现个恶鬼,更是将他最后的一丝神智惊得烟消云散。 再也无法忍受痛苦,许敬之野狼一样的嚎叫了起来:“黎易先你给我去死!我要将你挫骨扬灰!我要让徐言陪你下地狱,把你们一起埋在城隍庙!啊!!!” 崩溃的许敬之,到底露出了一丝马脚,他面前的白衣怪人忽然翘起了嘴角,冷笑着望着这位许家少爷,而一旁的黎景田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抓起了许敬之。 第218章 暴怒成狂狮 “是你!”黎景田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愤怒,低吼着:“是你害死了易先!” 许敬之的崩溃,直接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一句挫骨扬灰,黎景田到底听出了杀害自家孙儿的凶手,居然很可能是许家人所为。 许敬之被人抓了起来,剧痛之中他立刻清醒了几分,当他看到面前的黎景田之际,他知道自己祸从口出了,尤其他看清了白衣人那份骇人的傻笑,他更是觉得浑身冰冷。 白衣怪人披头散发,还抹了个大花脸,他一时辨认不出,可是那种傻兮兮的笑容,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徐言!” 咆哮着的许敬之无力地挣扎着,就像一只被猎人抓住的濒死的狼,眼睛通红,脸庞狰狞,偏偏动弹不得。 不等黎景田质问,一道身影从一侧掠来,抬手击向黎景田抓着许敬之的手臂。 砰砰两声对掌,黎景田倒退了两步,而来人却将许敬之从他手里夺了过去。 出手的,是许志卿。 “敬之被人陷害,他已是重创之身,免不得胡言乱语,黎兄切勿当真才是。”许志卿冷着脸将许敬之交给手下,而后将目光转向庞万里,道:“我许家孙儿之事,还望东家能给个交代。” “许志卿!”不等庞万里开口,忍无可忍的黎景田在一旁怒道:“我家孙儿之事,你先给我个交代!” 锵! 大厅中,有寒光爆闪,一柄长剑被黎景田握在了掌心,长剑上升腾起凛冽的剑气,黎景田的脚下,一圈飞灰被剑气驱散,在老者身周形成了一轮圆环,爆裂了开来。 黎景田终于大怒,这一年来,他费尽周折的打探着孙儿被害之事,更派出无数黎家高手,寻找着当初那两个亲眼见到黎易先被邪派之人围攻的证人,怎奈那两人就像鬼魂一样,只出现了一次,就再也寻不到踪迹。 黎景田始终怀疑着自己孙儿死得蹊跷,但他一直找不到丝毫的线索,没想到今天本来是帮庞家助阵,却在许敬之的嘴里听到了让他无比愤怒的真相。 “交代什么!”许志卿阴沉着脸说道:“老夫已经说了,敬之被重创,他的胡言乱语,难道也能当真么!” 黎许两家的家主,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许志卿一口咬定许敬之在胡言乱语,而黎景田又不肯善罢甘休,这种对持十分危险,或许下一刻,庞家待客的大厅就会成为筑基高手的战场。 “许少爷这是怎么了?” 抹去了脸上的血迹,徐言笑吟吟地问了一句:“被打得不轻啊,谁下手这么重,告诉兄弟,兄弟一定帮你找回这个场子。” “徐言!你不得好死!”许敬之刚刚冷静下来,再次被徐言的话语挑动得暴跳如雷,怒吼道:“就是你这个卑鄙小人,害得我成了如今的模样,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瞧瞧,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徐言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谁干的你就说呗,这么多长辈在,还能不为你做主么,许家主,你说对吧,要我看呐,先给敬之兄看病要紧,他病得不轻啊,逮着谁都说是害他的凶手。” “休要胡搅蛮缠!”许志卿冷眼盯着徐言,道:“徐言,你害得我家孙儿如此模样,今天老夫就让你也断子绝孙!” “慢着!” 徐言往后蹦出去老远,疑惑道:“许家主,你发什么疯?你刚才说你孙子胡言乱语,怎么他这就开始说人话了?冤枉我可以,我认,我这人活这么大,黑锅没少背,既然许敬之不是在说胡话,那么黎易先就是死在他手!按照先来后到,黎易先死的比较早,你还是和黎家老爷子了结完恩怨,我们再来算账好了,我不急。” “你个小畜生!”许志卿都快被徐言绕糊涂了,他知道在耽搁下去,局面对他可不利。 “你个老匹夫!”涉及斗嘴,徐言堪称无敌手,别人骂他,他自然要还回去,而且还得多还一句:“老不死的带帽王八!” “带帽王八是什么东西?”不知谁家的高手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位兄台问着了,何谓带帽王八?”徐言可算逮着个好奇的,立刻讲道:“王八带帽,自然是为了遮风挡住,因为那只老王八,他没壳啦!” 阴损恶毒的言词,听得以唇枪舌剑为生的程昱都直皱眉,心说这孩子学坏了,果然邪派中人都是街痞之流,这哪还是什么道士,分明是泼妇骂街。 黎景田强压怒火,一把抓住徐言,问道:“徐言,你是如何得知我家易先被害死在城隍庙?” “我不知道啊。” 徐言一脸无辜,道:“我家娘子大清早的要看大戏,这不,我就找了套戏袍子,反正在哪都是唱戏,我就寻思着不如找个人多的地方,正好看到敬之兄在地上休息,这才吓唬他一下,没想到把他吓个半死,老人家,城隍庙里没有你家孙儿,都是我胡言乱语呢,不信的话,您老可以派人去挖挖,挖烂了城隍庙,大不了帮他们重盖一座,反正你家有的是钱。” “来人!”黎景田沉声喝道,顿时有黎家高手上前听令。 “去城西的城隍庙,给我挖!有人敢阻拦的话,杀!” 黎景田算是动了真怒,黎家最有天赋的小辈被杀,还是他亲孙子,这份仇恨之深,足以让稳重的黎家家主暴怒成狂狮,他听得出徐言不过是胡说而已,不过即便是胡说,他也要挖了城隍庙。 正如徐言所言,一座城隍庙,黎家还赔得起。 黎家的高手一走,许敬之的神色立刻就变了,脸变得苍白不已,看到他这个模样,许志卿顿时心中一沉。 杀人没有处理好手尾,这种事可是大忌,如果真让黎家找到什么蛛丝马迹,黎景田非得和许家拼命不可。 本来是来问罪徐言,没想到事情闹成了这个地步,许志卿不由得猛然望向傻笑的天门侯。 徐言的确在傻笑,早上教给明珠的歌谣是他从城隍庙外面听来的,刚才也是明珠在窗外清唱,这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击毁许敬之的心神。 徐言知道黎易先死在城隍庙,因为厉鬼曾经在庙里停留,所以他十分断定黎易先的尸骨就被埋在城隍庙附近,但他并不知道黎易先和许敬之在小时候去没去过城隍庙玩耍,所以他那句儿时的话语,不过是诡诈之法而已,没想到真就诈出了实情,让许敬之当着黎景田的面露出了马脚。 送给黎家的大礼已经被人家收下了,接下来,就该拖到太清教来人了。 看见程昱暗中对自己点头示意,徐言心中大定,今天这一关,已经十拿九稳 第219章 缩头乌龟 一场来势汹汹的兴师问罪,被徐言搅和成一出闹剧,尤其还挑起了黎家与许家的恩仇,庞家大厅里的萧杀气氛,开始变得越发诡异了起来。 黎景田第一时间派出的家中高手,让许志卿忌惮了起来,尤其许敬之那种畏惧的模样,更让许志卿心头发沉。 不能在耽搁下去了,必须要在黎家挖出尸骨之前,废掉徐言! 想到这里,许志卿看了眼万家的家主万大财,两人目光一碰,同时点了点头。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徐言,你害得我家敬之成了这般模样,老夫今天如果不废掉你,还叫什么许家的家主!”许志卿眼中厉芒闪动,道:“我许家数百年的传承,今日被你所断,这笔账,不算可不行。” 抬出家族传承,许志卿意在震慑庞黎两家,另一侧,万家的家主万大财冷笑了一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一个邪派太保,将我正派最有天赋的子弟害成如此模样,徐言,今天谁敢保你,谁就我大普正派之敌!” 万大财的诛心之语太过阴毒,以他的粗犷的性子根本想不出这么好的毒语,这个说辞,是路上许志卿教给他的,在这种时候,他这句话一出,算是断了庞黎两家保住徐言的机会。 说到底,徐言的身份可是鬼王门太保,而许敬之,则是钱宗的子弟,正邪本就仇深似海,而且徐言出手在先,怎么讲,理都在许家。 四大家主,两方人马,此时再次对持了起来。 “左相大人,大理寺的判罚,请您公布一下吧。”庞万里已经沉吟了好久,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一张嘴直接拉上了程昱。 其实庞万里也十分无奈,他知道徐言为什么废掉许敬之,也知道许敬之想要害他闺女,可是许敬之终究没有得逞,反而落了个断子绝孙的下场,他倒是很想质问一番许家的恶毒,如果他挑明真相,不但会让四大家族从此生出仇隙,还会有损他女儿的清誉,为人之父,一家之主,庞万里所衡量的东西太多,而那些利弊纠葛,更让他变得束手束脚。 保徐言,庞家就此会落下话根不说,一旦宗门得知此事,不知会如何看待庞家,不保的话,眼看着徐言被许家废掉,庞万里又于心不忍,在场的众人不少,而左右为难的,恐怕只有他这位庞家的家主了。 还好有左相在场,庞万里这才抬出了程昱,他这一说,其他人才发现原来当朝左相也在,立刻有许多人上前见礼。 程昱之前跟着庞万里身后,而且没穿官袍,这才被人们忽略。 “天门侯与许家一事,大理寺已经判案。”程昱微微一笑,环顾了一眼四周,道:“判罚天门侯收监七日,如今刑罚已经结束,天门侯伤人的案子,就算就此了结。” 收监七天就完了,程昱一开口,许志卿的鼻子差点被气歪。 “左相大人的判罚,是否有失公允呢。”许志卿沉声道:“他可不是打人,而是废了我家孙儿的子孙根,按大普律法,他徐言理当得个同样的下场才对!” “他国王侯,在大普生事,并无先例,大理寺也是参考古律,才会如此判罚。”程昱看了眼许志卿,不咸不淡地说道:“如果许家主对于判罚不满,可以上达天听,告御状也就是了,让圣上来决断此事。” 一句话,又推给了皇帝,想要跟程昱这种老奸巨猾的重臣打官腔,许志卿基本是白给。 皇帝的密旨还等在许家呢,许志卿能告御状么,连皇帝都下旨警告许家,可见打官司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好好好,左相果然公正严明!”许志卿恨恨地说道:“既然天门侯已经是无罪之身,那么我们就来轮一轮江湖规矩好了!” 官司打不了,只好以江湖规矩来论事,许志卿摆明了今天不会放过徐言。 “江湖人,只求个恩怨分明,徐言,你害我孙儿,今天老夫就要替家人报仇,即便是圣上来了,也救不了你!” 一拍木桌,许志卿豁然起身,体内的灵气更是被他运转到极致,软的不行,他只能来硬的,他这一动,一边的万大财更是横眉立目。 江湖人嘛,打打杀杀不过是平常小事,这种江湖恩怨,哪怕左相都阻止不了,许万两家的家主一起身,他们身后的两家高手纷纷抽出了兵器。 正邪恩怨,许志卿不信庞万里敢拦他,只要庞家有所忌惮,一个黎景田,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早该直接动手才对,许志卿暗恨自己太过小瞧了徐言,只要他仗着正派的身份强行动手,庞家根本就不敢还手,一旦庞万里还手,勾结邪派的帽子就算给庞家扣上了。 “等等!” 女孩清脆的高呼,盖过了武者们的刀鸣剑啸,一身红衣的庞红月,几步走进了大厅。 她其实一直在窗外观察着局势,发现徐言要出危险,庞红月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心一横,决定亲自出面。 “庞家丫头,这里没有你这种小辈说话的地方,给我退下!”万大财怒喝了一声,瞪着眼睛,看起来凶神恶煞一样。 “事出有因,诸位家主,恕红月不敬!”倔强的女孩非但没退,反而一步挡在徐言身前,昂头说道:“几天前,我与二哥入住城外吴家客栈,被人以毒药陷害,险些被人轻薄,而幕后的主谋,便是许敬之!” 庞红月亲口公布的真相,让周围所有人震惊不已,庞万里紧皱双眉,黎景田则怒不可赦,许志卿与万大财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 “如果不是徐言赶来,许敬之便要得逞,许家主,你家的好孙儿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应该清楚,徐言没错,错全在许敬之,如果你要怪罪,就怪在我庞红月的头上好了,就算徐言不出手,我庞红月也会亲手废了那个卑鄙小人!” 不顾家族颜面,不顾自身清誉,倔强的女孩,将真相公之于众,当她说完,她身后的徐言不由得抿起一丝会心的笑意。 在这一刻,两个原本是逢场作戏的夫妻,好像真的成了一对不离不弃的夫妻一样。 许志卿可没有料到庞红月当真敢说出实情,要知道一个女孩儿家,遇到这种事大多避之不及,能不让别人知道最好,谁成想庞红月为了一个邪派太保,居然连自己的清誉都不顾了。 “祸害不能留,留着他继续害人么?”徐言撇了眼许志卿,淡淡地说道:“欺负我家娘子,难道还不许我揍他么,许老头,如果有人打你夫人的主意,难道你会做缩头乌龟?” 第220章 虚丹强者 没人会在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盯上的时候退缩,徐言这句质问,许志卿注定无法反驳。 反驳不了质问,许志卿却能耍横,他算看出来了,今天想要让庞家乖乖交人是做不到了,那就只有强抢。 今天必须要抓住徐言,许志卿才能安心,因为他不仅要报仇,还要夺回自家的隐身符,而且最重要的那半把折扇,他更要抢回来。 “一面之词!”许志卿暗中握紧了长剑,怒道:“庞红月,你一介女流之辈,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家敬之难道会缺女人么?把主意打在你身上,你太高看自己的姿色了!” 看到许志卿握剑,万大财更是心领神会,大吼了一声:“庞家小辈休要挑拨离间,家族之间的恩怨,还容不得你一个女人插口,还不给我退下!” 一句退下刚刚出口,万大财与许志卿竟然同时发难,两道凛冽的剑气先后而至,一道为了逼开庞红月,另一道则为了重创徐言,随在剑气之后,许万两家的家主犹如两只苍鹰般扑来。 筑基高手的突然发难,寻常的武者可反应不过来,连庞万里都没想到对方会当着他的面出手抓人,一旁的黎景田在错愕之中也失去了援手的机会。 面对两道剑气,庞红月惊诧之际,第一个反应是拉开徐言,她的身体却被徐言在后边一把推向了一旁。 早就提防着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主,徐言哪能不做防备,一把推开了庞红月,他自己闪身冲向门外。 太清教的人就快到了,那才是能压住许家的后手,这时候只有拖住敌人才行。 徐言一逃,许志卿与万大财的身影也随着追了出去。 不好! 庞万里心中一沉,转身就要追出去,一旦许家先斩后奏,先废了徐言,那就麻烦了。 与庞万里怀着同样心思的人并不少,黎景田,程昱,包括庞红月,程昱不会武艺,追出去也无用,庞黎两位家主和庞红月却紧随其后就要冲出门外。 砰!砰! 没等大厅中的众人出门,两声闷响之下,两道人影倒着飞了回来,等到人影落地,人们才看清居然是刚刚追杀徐言而去的许志卿与万大财,只不过刚才两人杀气腾腾,这时候一个捂着脸,一个捂着肚子,明显被人给打了回来。 “女人怎么了?难道你们这些修真世家,就容不得女人插口了么!” 苍老的怒斥声中,庞家辈分最高的庞飞燕拄着龙头拐走了进来,刚才就是这位老人出手击退了许万两家的家主,而徐言正幸灾乐祸的跟在庞飞燕身后。 别人没看到,徐言可看清了庞飞燕的出手。 刚才的瞬间,庞飞燕手里的龙头拐居然直接飞了出去,好像一条金龙一般,将持剑的许万两人击飞,而后那龙头拐更是自行飞回到庞飞燕的手里。 虚丹高手的能力,徐言算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羡慕之余,对于修行界的奇异也开始更加向往了起来。 一见老祖宗到了,庞家人顿时底气大增,许志卿则面沉似水,刚才的一击对方没用全力,可即便如此,虚丹境的高手,也不是他这种筑基修为能挡得住的,此时小腹还隐隐作痛,竟是伤得不轻,一边的万大财捂着脸直哼哼,看起来被打得更重。 “难道庞家只会仗势欺人么!”许志卿忍无可忍的怒道。 “你们欺负我家红月,老身不给你们个教训,是不是下次还会出现这种意外?”庞飞燕不在是平日里笑吟吟的模样,而是目光冰冷,盯着许万两家的家主,道:“既然小的已经废了,老身只能教训教训你们两个老的,我庞飞燕活着一天,庞家就容不得别人来撒野!” 杖打许万两家的家主,庞飞燕算是动了真怒,有她这位虚丹境的强人坐镇,许家都敢谋算庞家,如果她不在了,许家岂不是更加无所忌惮。 “庞飞燕!”许志卿捂着肚子阴狠地说道:“你别忘了,不光你们庞家有虚丹强者,我许家一样有长辈!今天这笔账,我会禀告两位叔祖,你等着执事长老来问罪吧!” “让他们来好了,不过现在……”庞飞燕冷声喝道:“你们给我滚出庞家!” 庞飞燕的强势,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平时这位老太君十分和蔼,今天居然大发雷霆,亲自与许万两家撕破了面皮。 庞家与许家原本就不睦,平日里不过是貌合神离,许家的得寸进尺,到底让庞家老太君下定决心与对方决裂,如果任由许家妄为,今天他们敢算计庞红月,明天就敢算计庞家的基业。 徐言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他一个人,成为了两大家族分崩离析的第一条裂痕。 有庞飞燕出面,许志卿知道今天是报不了仇了,既然庞家选择了决裂,他也就狠下心来奉陪到底,庞家只有一个虚丹强者而已,而且活不了几年了,他们许家在宗门内可有着不止两位虚丹境的长辈。 “好好好!”许志卿阴沉地说道:“庞家了不起,为了一个邪派太保,居然连四大家族的根基都不顾,既然如此,我许家记住这笔账了。” 冷冷地望向徐言,许志卿的目光越发阴狠了起来,道:“天门侯果然好手段,有这么多人保你,希望你能在大普活得够久才行,我许家从今天开始,不在承认与齐国邪派联盟,如果让我遇到邪派的渣滓,你放心,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庞家撕破了面皮,许家也随之撕毁了正邪两派的联盟,许志卿是在警告徐言,如果在外面遇到许家的人,你徐言就别想好过,哪怕在街上遇到,许家人也会立刻出手。 吩咐手下抬起许敬之,许志卿强压心头怒火就要离开庞家大厅,在走过徐言身边的时候,他稍微停了停,低声道:“千万别让我遇到你,徐言,我看他们庞家能保你到什么时候!” 被一位筑基境的高手惦记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没准上街吃趟馆子,小命就丢了,庞家总不能让庞万里这位筑基境的家主成天陪着徐言吧。 许志卿的威胁刚刚出口,庞府的大门外顿时热闹了起来,只听闻有道家人高声断喝。 “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飞龙落,风云惊,护教者,天门星!” 随着道人的咏唱,隆重的道家依仗直接开进了庞府,太清教的法事,连门房都没敢拦着,因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太清教的教主,当朝国师! 第221章 未必会落败 太清教的仪仗来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除了程昱和徐言,谁也不知道太清教为何到了庞家,而是还是如此隆重的仪仗。 打着红幡的四位道人一字排开,手持拂尘的纪贤打稽首朗声道:“一梦飞龙落,一朝风云惊,护教太清者,北地天门星。” 神色凝重的国师一身隆重的道袍,环顾四周,道:“太清教神谕,四方护法齐聚,第四人,便是大齐天门侯!” 哗! 聚集在庞家的四大家族,这时候全都愣了,随后惊呼声四起。 太清教原本只有三位护教法师,而且都是筑基境的高手,如今太清教出现神谕,而第四位护教法师竟是徐言,这种巧合也太过让人惊讶了,要知道太清教的地位仅次于钱宗,而且教众遍布大普,一个护教法师的身份,无论在何处城镇,几乎顷刻间就能在身边汇聚数百上千的门人。 太清教的到来,护教法师的神谕,形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许志卿想要报仇的机会泯灭得一干二净。 庞家或许无法时刻保住徐言,可是太清教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刨去先天高手和武者,单比人数的话,十个钱宗也比不过太清教的人多,经过多年的发展,信奉太清教的大普百姓更是达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如果徐言真成了太清教的法师,许志卿除非找个没有太清教门人的地方下手,否则就算在大街上遇到,他也抓不到徐言。 当街抓人家太清教的法师,周围信奉太清教的百姓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徐言早知道太清教会来,他却没想到纪贤亲自到了,而且仪仗弄得如此隆重,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程昱为了保他而下了多大的力气。 感激之余,徐言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保命机会,先是错愕,而后淡然,最后轻笑,好像感受到神人之力了一样,打稽首,宣道号,口称慈悲。 演戏自然要演全套,人家教主都来了,徐言哪能不给人家面子,自然要装出一副感受到神谕的神棍模样。 就在庞家的院子里,太清教做起了法事,供上三牲,点燃高香,铜锣一响,道经咏唱,几个道士将一件大红的道袍披在徐言身上,徐言也配合着微笑施礼,一副天人合一的架势。 太清教的法事,一路上已经吸引了无数百姓,更有繁多的教众正闻讯赶来。 教中出现法师可是大事,怎能不朝拜一番。 庞府里热闹,庞府外面更热闹,大门口围满了人,就连围墙外边都全是太清教的人,有些虔诚的门人直接爬上庞家的院墙,就在墙上跪拜了起来,无数人朝拜的异象,成了近年来最大的热闹,知道的,这是太清教出现了法师,不知道的,还以为庞家要升天呢。 太清教的法事,许万两家本来不想多看,怎奈人家来的人太多了,门口更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许志卿强忍着怒火,看完了整个仪式。 等到徐言接过象征着法师地位的紫兰冠,许志卿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道:“国师大人,徐言是邪派太保,太清教收他为法师,是不是有逆正邪之称!” “正邪之别,亦如昼夜之变,不可说,不可问,不可求,我太清教乃道教分支,行善事,渡恶人,正与邪,与道家人无关,本座眼里只有善恶之别,并无正邪之分。” 纪贤面带微笑,满面和蔼,犹如神仙中人,一席话听得对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正人家是道家宗门,人家的教义,自己怎么说都有理。 许志卿质问国师,根本就是问错人了,能和左相打擂台的主儿,找借口都不带眨眼的。 “许家与言法师的恩怨,本座有所耳闻。”纪贤话锋一转,道:“我太清教之人,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既然许家主与言法师恩怨颇深,不如即刻了结为好,道家人,不带恩怨入世,自然也不携恩怨出世。” 听到国师提及了结恩怨,庞家人微微错愕,许志卿则看到了一丝机会,急忙说道:“好!那就请国师明示,我们许家与徐言如何了结恩怨!” “因斗结仇,自然要因斗解怨。”纪贤哈哈一笑,道:“既然许家主赞同,那本座就为你们两家做主了,明日此时,言法师与许家公子,生死斗,了恩仇!” 一句生死斗,许志卿差点被气死,徐言废了许敬之,在让两人生死斗,许敬之不得被人家活活揍死。 “我家敬之重伤在身,如何与他死斗!”许志卿怒不可赦。 纪贤摇了摇头,道:“许家以灵禽闻名天下,许家主大可选一头最为善战的灵禽,替代你家晚辈出战。” 以灵禽代替许敬之,许志卿一听立刻点头道:“好!国师一言九鼎,可不要说话不算话!” 许家的貂鼠极其凶猛,尤其成年的貂鼠,单独面对筑基境的修行者都未必会落败,别说是徐言这种先天武者了,许志卿终于抓到了复仇的机会,立刻答应了下来。 纪贤这番挑拨,此时看得程昱已经面沉似水。 别看两人私下里完成了交易,然而一个护教法师的地位,纪贤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抛出来的,重建玉龙道场的代价,明显在纪贤眼里还远远不够。 一听徐言需要与许家灵禽搏杀,一旁的庞家人可不干了,庞少城第一个上前质问:“国师大人,许家的灵禽可以搏杀筑基高手,这样的比斗,岂不是要徐言送命?” “许家能以灵禽出战,言法师自然也可以用灵禽相争。”纪贤微笑着说道。 许家可以用灵禽来争斗,徐言也可以用灵禽出战,纪贤的挑拨之意,此时是显露无疑。 徐言可没有灵禽,如果不想徐言被许家的貂鼠咬死,那么庞家就要帮着拿出灵禽来与许家决斗,两只灵禽一旦死斗,大多的结果是同归于尽,太清教给出了护教法师这个身份的同时,不但将原本与太清教无关的齐国质子捏在了手里,更是挑动起庞家和许家更深的仇隙,尤其还能耗费掉钱宗的两只成年灵禽,纪贤这一次出现在庞家并没白来,他可谓一箭三雕了。 看出了国师的用意,正在扮作一副慈悲像的徐言在心里破口大骂,果然是老谋深算呐,姜,还是老的辣! 第222章 阴险的混球 在国师定下庞许两家以灵禽了结恩怨之际,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太清教心怀鬼胎,可偏偏无法反驳。 人家的办法的确没错,了结恩怨最好的方式,可不就是生死斗么。 程昱此时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国师这次收徐言为护教法师,不仅太清教没什么损失,还能将庞许两家的仇怨推向无法缓解的地步,而且最为可怕的一点,是那场生死斗的规则。 局面,已经出乎了左相和所有人的预料,自从国师出现在庞家,仿佛一片巨大的阴云笼罩而来。 不等程昱开口,纪贤面色凝重的洪声道:“既然许家主同意生死斗,那么本座替言法师在此立下生死状,搏斗之际,只要一方灵禽败北,主死!” 哗! 纪贤的声音可不小,一些爬上院墙的太清教门人都能听得真切,于是惊呼声四起。 主死,就是灵禽的主人死,也就是说,这场生死斗,无论是徐言亲自出战还是以灵禽代替,他和许敬之的灵禽谁的死了,那么灵禽的主人也要跟着一起死。 真正的生死斗,必须有一方身死才行! 国师的阴险,犹如疾风暴雨,不给任何人缓和的机会,他再次高声道:“明日午时,城外别院,围场之斗,不死不休!到时候本座会亲自坐镇,输者如果反悔,会由我太清教亲手处决!” 一句话,纪贤不但将徐言与许敬之逼上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也将庞许两家逼上了彻底决裂的境地。 纪贤的阴谋太过隐晦,之前就连庞家的老太君庞飞燕都没想到,程昱倒是看出了端倪,怎奈他想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许家早早的同意,加上徐言如今成了太清教法师的身份,国师替徐言做主参战根本不算逾越,而且还由不得徐言不答应,除非他不想要太清教法师的身份,出门就被许家人砍死。 程昱这时候已经脸色发青了,原本为徐言找来的靠山,却要经历生死劫难,老人现在已经后悔了,他知道国师不好对付,却没料到对方的心机居然如此恶毒,而且重建玉龙道场的建议皇帝已经答应了下来,到了现在,用玉龙道场威胁国师,再也做不到了。 棋失一着! 程昱的心头无名火起,偏偏他如今是无可奈何,事到如今,只有看庞家能不能帮徐言出一头善战的灵禽了。 当周围惊呼大起之际,纪贤转回头望向徐言,笑吟吟地说道:“言法师,本座预祝法师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说罢,纪贤转向许家一方,看着呆涩的许志卿,道:“许家主,明日午时可要准时到场,别忘了带着你家受伤的晚辈,如果徐言败了,本座会亲手将他击杀,如果你家的灵禽败了,说不定,就要许家主忍痛,杀掉自家的后辈了。” “好!既然国师做主,那我们明天就不死不休!” 许志卿也顾不得别的了,反正许敬之废了,他想要报仇不知要何年何月,不如与徐言来一场生死斗,就算庞家借给徐言雪鹰他也不惧,因为许家有一种秘法,可以引起貂鼠狂躁,而陷入狂躁的貂鼠,就连雪鹰都不可能敌得过。 对于徐言的恨意,加上庞家的维护,许志卿现在是恨不得将徐言大卸八块,别看他暴怒成狂,却没有真的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质问道:“国师可否能确定,如果徐言败了,你会亲手将他杀掉,要知道他可是齐国质子,杀掉他,皇帝会同意么?” 徐言的身份太过敏感,许志卿这才担心国师说话不算话。 “本座话以出口,自然会算数,至于杀掉质子的罪过,本座也会一力承担。” 纪贤微笑着说道,以他的能力,有的是办法让许家的灵禽落败,哪能当真亲手杀掉质子,他的用意不过是要借徐言之手,除掉许家嫡系,好引起庞许两家的分崩离析。 “有劳国师!”许志卿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喝道:“徐言,我们明天在围场不死不休!走!” 听到许志卿这句话,许敬之的脸上连半点血色都没有了,徐言是没杀他,可是一旦许家的貂鼠败北,他许敬之就得被自家家主击杀,这么死还不如被徐言杀了,至少许家在宗门的长辈能替他报仇,这要死在生死斗,那就真白死了。 许敬之倒是很想反对,可惜他的爷爷已经做主了,另一边还是国师亲自裁决,他根本改变不了。 徐言也同样不想死斗,让他和许敬之单打独斗没问题,和一头成年的灵禽恶斗那就基本是找死,许家的幼鼠就够强了,真正的一只貂鼠,是与妖物相仿的可怕异兽,先天武者对上妖物,单打独斗的话必死无疑。 一边暗恨着国师,徐言偏偏无能为力,他成为太清教法师的消息,这阵子基本传遍了全城,庞家墙头上都快人山人海了,还有人对他这位法师朝拜的,这要反悔不去,人家教主亲自来抓他,庞家都没理阻拦。 暗中大骂着国师的同时,无奈的徐言只能期待着庞家的雪鹰,他现在最想的不是掐死国师那个比许敬之还要阴险的混球,而是思念起他那只远在齐国的小猪,如果小黑在身边的话,别说一只成年的貂鼠,来两只,徐言都有信心被他的小黑给吃掉。 许万两家带着愤恨离开了庞府,在大门口挤了半天才挤出去,他们一走,太清教的人也开始退去,纪贤在一阵笑声中大步而去,宛如仙家中人,却带着比魔鬼都要恶毒的心机,临走的时候,撇了眼被气得脸色发青的左相,纪贤这次来庞家,算是最得利的一方。 事情告一段落,黎景田早已按难不住焦急的心绪,当先告辞赶往城隍庙。 他还要挖尸骨呢,徐言在重要,也没有查出杀他嫡孙的凶手重要。 紧皱眉峰的程昱看了眼徐言,来到庞飞燕的近前,没开口先深施一礼。 “左相大人折煞老身了,快请起,快请起。”庞飞燕疑惑不解地说道。 “老夫人,程某恳请老人家派出一头灵禽替天门侯出战,质子的重要,关乎两国同盟,国师擅作主张之事,我会立即进宫面圣,参他一本。” 庞飞燕看不出程昱的真正用意,但她看得出程昱的真诚,这位庞家的老祖宗略一沉吟,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223章 梅香楼 得到庞飞燕的同意,程昱这才稍稍放心了几分,弄巧成拙这种事,其实也怨不得这位老人。 国师的阴险,超出了程昱估计,他没想到国师就连收个护教法师都要一箭三雕。 叹了口气,程昱不再多言,与老夫人告辞。 他不能在人前表露出与徐言相识,如果让外人得知徐言的真正身份,局势将变得更难收场。 程昱还有要事在身,今天押解的那些劫镖的俘虏会抵达京城,那些人犯的重要,关乎他左相府与国师的争斗,只要能拷问出幕后的主谋,程昱就能借机上本,在皇帝面前揭露太清教的险恶用心,好一举除掉国师这个毒瘤。 左相府与国师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今天落了下风,程昱自然要在其他地方找回来。 程昱不甘心,国师一样记恨着他这位左相,若非有刑部的高手,太清教早就除掉了左相这个绊脚石。 离开庞家的国师,乘上了奢华的车架,车厢内只有三大法师相陪,不过那位陈都陈法师,今天明显有些脸色苍白,好像有伤在身。 “徐言成为了法师,我们也算捏住了质子,教主为何不让徐言回归藏云观?” 说话的,是三大法师之一的魏鸣,这位身高体大的道士满脸横肉,看起来十分凶戾,即便穿着道袍也让人心生畏惧。 “他毕竟是庞家的姑爷,庞家能放人么。”法师中唯一的女子彭紫莲,在一旁开口道。 “有了法师身份,就要听我太清教的调令,他住在何处又有何妨呢。”纪贤神态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道:“城外可有消息传回来?” “逐云卫走的山路,我跟了他们一路,提前半天赶回来,今晚,押解囚犯的队伍就要抵达京城了。”脸色苍白的陈都沉声说道:“城外已经放出了眼线,只要他们接近京城二十里之内,必定有消息传回来,教主,那些活口绝对不能放进京城,如果让左相那老贼抓到些蛛丝马迹,我们就麻烦了。” “不麻烦,没有人会活着被带进刑部。”纪贤淡淡一笑,嘴角的杀意显露无疑。 “逐云卫敢下套伤我,这份仇我一定要报!”陈都咬了咬牙,有些忌惮地说道:“他们至少有六七个筑基境,教主,我们这次要派出多少人马才好,人少的话,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再留下马脚恐怕更难收拾残局。” “一个人也不用去,你们还不是逐云卫的对手,本座会亲自处理此事。”纪贤的话听得三位法师同时一愣,接着全都沉默不语。 太清教教主,大普国师,纪贤的身份不但崇高无比,他真正的修为,更无人可知,皇帝不知道,左相不知道,就连手下的三大法师都不知这位教主究竟达到了何种修为,至少陈都三人能确定,他们的这位教主,绝对不是筑基境。 国师决定亲自出手除掉被逐云卫抓住的劫镖人犯,而左相也决定这次要亲自审讯即将被押解回京的重犯,在庞家告辞的程昱,只能以眼神示意徐言多加小心,他会再想办法。 看得出老人的担忧,徐言报以一个傻兮兮的憨笑,看到他身逢绝地还如此精神,程昱不由得苦笑着摇头离去。 左相离开,庞家人不能不送,庞万里带着儿女亲自将程昱送出门外,徐言也跟在后边,今天的局面,到最后连他都没有料到,除了暗骂国师那个老狐狸之外,徐言根本没有办法。 他都成了人家的护教法师,教主替他接下的生死斗,自然顺理成章。 天门星…… 走到门口的时候,徐言一路暗骂:好你个乌龟王八蛋国师,天门星么,我还丧门星呢…… 其实徐言的确是个丧门星,他只是没有回忆自己的过往而已,因为自从他走出了乘云观,一路上所过之处,堪称是寸草不生,那位自己觉得万事尽在掌握的国师其实并不知道,他胡编乱造出来的天门星,距离真相很近了,因为他收的不是护教法师天门星,而是真真正正的丧门星,还是能坑死上万人的那种。 将左相送到大门外,庞万里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书房。 让庞家拿出一头雪鹰代替徐言去死斗不难,只是许家的貂鼠,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次死斗的胜算,雪鹰至多只有五成,甚至还不到五成。 庞少伟与庞少城恭送着左相乘上了马车,两兄弟不由得带着担心的目光看向徐言,而庞红月则抿着嘴角,站在徐言身旁,沉默不语。 庞少伟本想说些什么,被庞少城拉着回了家门,庞少城能看得出来,那一对小夫妻必然有话要说,当哥哥的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为好。 庞府门外,徐言望着程昱那副苍老的背影,一时心头发酸,他如今才发觉,那位老人肩上的担子,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 轻叹了一声,徐言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恐怕没等毒发,自己就要被太清教给阴死了。 瞎了的左眼,间隔越来越近的毒发,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斗,加上那位担忧着他,却落寞离去的老人,一时间徐言的心头百感交集,从来到大普,他就好像落入了一处漩涡,而且在漩涡中沉得越来越快…… 身旁的女孩,仿佛看出了徐言的无奈,紧紧捏起的小手松开,又捏起,一时间不知如何劝慰。 生死斗,必死一方。 想到明天有可能徐言会死,庞红月的心头不知不觉间充满了悲伤,虽然身旁的少年人十分可恶,但她并不希望徐言真的死掉。 两双同样清澈的眼眸,不知何时望在了一处,女孩儿的眼里蕴着担忧,男孩的左眼,则空洞而麻木,不过右眼中,却是一副无所谓的不羁与轻狂。 那有少年不轻狂,面对生死境地,徐言就算怕得要死,也不会在女孩家的面前表露出半分,这一刻的小道士,才是真正的少年人,或许只有在庞红月的面前,总喜欢将自己伪装成猪的徐言,才会表露出他真实而倔强的一面。 两只颤巍巍的手,越来越近。 一丝埋在两颗心里的情愫,仿佛在此刻炸裂出绚烂的烟火。 当那条朦胧中的情丝,即将被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当庞红月与徐言的手,即将触碰到一处的时候,另一只柔软如美玉的小手,徒然将徐言与庞红月分割了开来,一道娇小的身影,带着欣喜与惊呼挤在了徐言与庞红月之间。 “言哥儿!”娇柔的少女眉目如画,娇声喊道:“终于见到言哥儿了,青萝想死你啦!” “青萝?”徐言正打着拉拉自己娘子小手的主意,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少女面孔,顿时把他惊在原地。 “言哥儿!” 不等徐言询问青萝怎么到了大普,周围一阵香风扑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好像看到了情人一样兴高采烈地围了过来,将目瞪口呆的庞红月直接挤在了一旁,女人堆里还挤着一个满脸讪笑的汉子,那媚笑让人看得想吐。 “小美?秋菊?王八指?你们怎么全到大普了!” 看着围在周围的青楼女子,徐言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这群女人不是应该在丰都城的青楼么,怎么全跑普国的京城来了?连王八指这个护院头子都到了大普? 豁然间,徐言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让他牵挂已久的女子身影,正婀娜万分的从庞府对面的楼宇中走来,那女子的身后,今天早上才开张的三层店铺正挂着明晃晃,亮晶晶的三个大字招牌。 梅香楼! 第224章 吃醋了 “三姐!” 徐言的喊声都出现了颤音儿,他怎么也想不到,能在京城见到梅三娘,更没想到梅三娘居然把青楼开在了庞府对面。 推开围在身边的一堆女人,徐言两眼放光冲向梅三娘。 “三姐,我的小黑呢!” 梅三娘嫣然一笑,瞟了眼庞府门口正在咬牙切齿的庞红月,娇滴滴地一指身后的梅香楼,道:“里面呢。” 嗖的一声,徐言头也不回冲进了梅香楼,一副恶鬼看到肥肉的架势,看得一群青楼女子咯咯直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这些青楼女子可不怕别人看,一个个媚眼飞过去,那些过路的顿时脸红脖子粗,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梅香楼的招牌。 徐言冲进了青楼,庞红月却被气得浑身发抖,前一刻还在惺惺相惜,下一刻直接算反目成仇了,一颗芳心中的担忧彻底变成了愤怒,女孩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回府,还关死了大门。 “今天谁叫门也不许开!” 大小姐的怒吼,听得门房一个个莫名其妙,心说平日里温和的大小姐,怎么今天变成了河东狮?吼得也太吓人了…… 庞红月很生气,也很伤心。 一个人回到秀楼,庞红月显得落寞寡欢,连明珠端上来的饭菜都不想碰一口。 刚刚升起的情愫,本是女孩家埋在心底的柔软所在,可是就在刚才,被那个坏蛋撕裂得一干二净。 再也不喜欢他了…… 庞红月在心里发狠,只是连她都不曾察觉,自己在心底的密语,居然多了个‘再’字。 没心思吃饭,女孩开始在院子里练剑,剑风霍霍,身姿灵动,直到香汗淋漓,这才惊觉天色已晚。 沐浴一番,庞红月坐在闺床边生了半天闷气,一想起明天就要与许家死斗了,那个坏蛋居然钻进青楼,她更是怒不可遏。 “就应该不借他雪鹰,让他自己去斗貂鼠!” 恨恨地嘀咕了一句,女孩开始对镜梳妆,瀑布般的长发被披在身后,好似夜幕一样,而铜镜中那张精致的俏脸,就如同夜幕中最为明亮的一颗星斗,看得久了,会让人沉迷其中。 “庞红月,你会比不过一个叫做小黑的女人?” 梳妆的女孩恨恨的自语着。 她很美,这是她的骄傲,而今天的骄傲,全都被冲进青楼的徐言打破了。 仔仔细细的梳妆,年轻的女孩越发灵动了起来,庞红月其实也在心底不忿,难道她庞家大小姐,连青楼女子都比不过么? 院外有脚步声响起,天刚黑,徐言回来了。 一进院门,徐言就看到明珠对他挤眉弄眼,不住的往楼上看,意思在警告他,小姐心情不好。 “怎么了,眼睛痒痒了?”徐言的怀里抱着一头小黑猪,看见明珠的模样他觉得莫名其妙。 不再理睬丫鬟,徐言兴致勃勃的走向秀楼,他现在是心情大好。 三姐到了京城,居然把小黑也带来了,有这头能顶飞一头巨蛇妖物的黑猪在,徐言认为许家的貂鼠,不过是小菜一碟了,他在梅香楼与三姐叙旧才得知,那天他返回鬼王门的同时,梅三娘立刻卖了青楼,带着一群女人当天就离开了丰都城,直奔大普而来。 梅三娘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她自己差点毁在青木堂的手里,她是聪明人,所以得到徐言的劝告之后,连片刻都没耽搁,也正是她走得快,要不然就要被鬼王门的高手干掉了,卓天鹰下令屠杀梅香楼的时候,梅三娘早就离开了丰都。 姐弟之间团聚,梅三娘开怀不已,徐言更是高兴万分,问及为何将梅香楼开在庞府对面,徐言才得知他那位三姐早就算计好庞府对面那块地了。 其实在徐言打算回鬼王门拼出一线生机的时候,梅三娘就开始盘算自己的去处。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弟弟一定能成功脱险,而徐言脱险,只能是入赘大普的庞家,在徐言还没到京城之际,梅三娘却是先到了,这才专门买下了庞府对面的店铺,装潢了一月多,才正式开业。 徐言根本就不出门,如果他时常出来,恐怕早能见到梅三娘,过了一月之久,姐弟才重逢。 梅香楼就像徐言自己的家一样,他自然不会客气,吃饱喝足之后回到庞府,顺便还把小黑带了回来,那可不是猪,而是他徐言的兄弟,一路上抱着黑猪的庞家姑爷,惹得一群庞府下人错愕不已。 打着饱嗝,徐言走上了二楼。 明天不用庞家的雪鹰了,他自己有了宝贝猪,什么鹰鹤鼠蛇,在徐言眼里统统是小黑的口粮,不用雪鹰归不用,也得告诉庞红月真相才行,省得人家担心。 走到二楼,徐言就觉得有杀气隐现。 坐在床头的女孩今天打扮得十分美丽,一袭天蓝色的长裙,衬着庞红月的容颜,宛如月中的仙子,看得徐言一时有些痴了。 只是庞红月的眉梢眼角,带着一阵阵凛冽的杀机。 “当着我的面跑进青楼,你这个庞家姑爷还真是活得自由自在。”酸酸的话语,从那张樱桃小口中吐出,听得徐言牙根发酸。 她不会吃醋了吧? 心中暗道不妙,徐言十分清楚吃醋的女人会爆发出多么强大的破坏力,想要解释一番,没等他开口,人家再次问道。 “徐言,你说实话。”庞红月站了起来,扬起白皙的脖颈,道:“是我美,还是那个叫做小黑的女人更美。” 攀比的心思,很少会出现在庞红月的身上,身为庞家大小姐,庞红月的出身可不是其他人能比,锦衣玉食,世家嫡系,又有长辈庇护,加上她惊人的天赋,从小到大,庞红月从不认为自己会败给其他的女人。 可是今天,她偏偏就败给了一个青楼女子,还是个叫做小黑这种粗俗名字的青楼女人,所以她不甘心,她要亲口质问一番,到底是她庞红月漂亮,还是那个叫做小黑的女人漂亮,居然能让徐言甩下她这位庞家千金,头也不回的冲进青楼。 庞红月的质问,让徐言都傻了,他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黑猪,一时间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跟猪比美不美? 徐言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就是庞红月变傻了…… 第225章 连成了一片 徐言没听错,所以他的耳朵没问题,左眼看不到了,他的听觉绝对灵敏。 既然不是自己听错,徐言觉得庞红月的质问有些棘手了。 犹豫了半晌,徐言尴尬地问了一句:“你确定,要和小黑比一比谁更漂亮?” “对!”庞红月昂着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美,还是小黑美!” “你美!”徐言不在犹豫,因为他觉得再犹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更多加了一句:“你比小黑漂亮多了。” 一听对方的夸赞,失落了半天的女孩终于捡回了自己的骄傲,大大的眼睛好像闪动着自豪的光芒,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更像一头骄傲的天鹅。 “是吧小黑。” 徐言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庞红月的脖子抻着,小黑猪还善解人意的呼噜了两声表示赞同,那么美的女孩,它自认比不过。 瞪着大眼睛,庞红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询问那头黑猪的少年,一股无名之火伴着尴尬到极点的羞愤冲进了心头,庞红月指着徐言怀里的黑猪,手指颤抖的问道:“它、它是小黑?” “是呀,忘了介绍,这是我家小黑,我打小养的猪,嘿嘿。”徐言憨笑道:“小黑,这是红月,我娘子。” 呼噜噜!呼噜噜! 总也长不大的小黑猪欢快地打着招呼,然而迎来的则是硬邦邦的枕头。 徐言又被打下了一楼,他觉得自己很无辜。 自己偏要和猪比美,赢了还发飙…… 过了好半天,庞红月才气呼呼的走下一楼,冷眼看着徐言,问道:“明天怎么办,你不回来想对策,偏偏去青楼抱头猪回来,它能帮你生死斗么?” “说对了,它的确能帮我坑死许敬之。”徐言看着趴在床底下呼呼大睡的小黑猪,目光柔和的说道:“小黑与其他猪不同,它是我兄弟,它救过我和三姐的命,要不是小黑,当年逃出元山寨的时候,我和三姐都会被蛇妖吃掉。” 徐言难得出现的温和模样,让庞红月对他的过往越发好奇了起来,那只肥嘟嘟的小黑猪,在女孩眼里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元山寨?土匪窝么,你什么时候变成山匪了?” 女孩的询问,在月光下荡起一丝涟漪,静夜里,伴着小猪的鼾声,徐言轻声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我是师父捡来的,师父说,捡到我的时候还是个婴孩,不哭也不笑,只是在牙牙学语,不知在说些什么,于是起名为徐言,字止剑……” 从幼年时候与伙伴们玩耍,到老坟山的历险,从坏道士活祭孩童,到远走他乡,元山寨的惊险,梅香楼的安逸,鬼王门的阴谋,直到玉林寺的坍塌,这一晚,徐言望着天上的明月,讲述着自己那些并不寻常的经历。 而庞红月,也在月光中聆听着那个看似普通的少年人,并不普通的过往。 徐言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奇怪,因为他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透露出自己真正的经历,可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庞红月那种担忧的眼神之际,就会将自己心里的所有防备,一点点销毁,将他平日里的伪装,一点点剥离,直至现出本心,现出他真实的一面。 或许是夜色太浓,窗外的轻云遮蔽了月光,烧到尽头的烛灯变得忽明忽暗。 “你原来是大普人……为什么要告诉我?”女孩轻柔的低语随着明灭的烛光幽幽传来,带着一丝埋怨,也带着一丝欣慰。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啊……”少年的低语平静而柔和。 一句娘子,没有了往日里的调笑,一丝情愫,终于连在了两颗心儿之间。 噼啪。 烛火暗淡,幽香袭来,是那种徐言最喜欢的千节花香。 千节花,千劫花,历经千般劫难,在地底挣扎出千段根节才会破土发芽,徐言喜欢千节花的淡淡幽香,也喜欢那种倔强不屈的生命之力。 调皮的月牙儿在乌云中露出了一角,一缕月光映在小小的樱唇上,或许只有枝桠间歪着头的鸟儿,才看见了那刹那之间,一触即分的双唇。 蹬蹬蹬的脚步声中,娇羞的女孩逃也似的回到了楼上。 “好香啊……” 痴痴的少年,望着黑漆漆的楼梯口,嘿嘿傻笑着喊道:“红月,明早问下老夫人,留兰谷究竟在什么地方,弄死许家的混球我们就出发,顺便在问一问隐身符的符咒是什么,到时候或许能用得上,别忘了啊。” 听着徐言在楼下的声音,把羞红的俏脸埋在被褥里的女孩根本没有理睬,心里想着才不管呢,只是一大早又会跑到老祖宗的住处哀求老人了。 陷入情网的少年们,总是如此口是心非。 今夜注定无眠的不止芳心乱跳,躲在闺床上羞红了脸儿的女孩,也有伴着猪鼾沉沉睡去的少年,更有接近京城的一队人马。 无声无息的队伍,刚刚从山路转到官道,身经百战的首领忽然脚步一顿,举手示意队伍停止。 他发现有几只夜鸟在不远处的林中飞腾而起。 “刑部的人应该出城了吧。”首领没有回头,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低声问道。 “已经出城了,马上就会相遇。”有刚刚回返的兵士上前答话。 首领没有动,而是越发警戒了起来,他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而是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好像有人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着筑基修为的首领不由得疑惑起自己的预感。 还有不足十里就要与刑部汇合了,不应该出事才对…… 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一股夜风袭来,伴着一阵湿冷的气息,仿佛暴雨之前的狂风,卷动着无边的戾气。 猛然间抬头望去,头顶一轮弯月当空。 无云。 不好! “敌袭!” 锵! 拔剑的声响连成了一片,逐云卫的高手一个个虎目圆睁,阵型一变,将上百名堵着嘴巴,栓着铁链的囚犯围了起来。 援军距离不到十里,即便有同样数量的蛮族铁骑,也休想在大普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面前劫走重犯。 没有敌人的踪迹,只有带着阴冷气息的一阵狂风掠过。 一滴水迹滴落在首领的头顶,他一把抹去,手里出现了一片殷红,来不及惊诧,身后已经响起了细密而繁多的异象,好像有人在用无数根铁签,扎桶着一群死猪。 严阵以待的队伍里,暴起了一片真正的血雨,上百名劫镖囚犯的身上,出现了无数个细密的小洞,而是那些小洞全部透体而过,他们被堵死了嘴巴,临死都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瞪起鼓鼓的眼睛,带着无比的惊恐,一个个倒在血泊当中。 风,只是一瞬即逝,风过之后,上百囚犯无一人生存,而押送重犯的逐云卫,则毫发无损! 怔在了原地的首领,呆呆的看着瞬间毙命的上百囚犯,过了好久,这位逐云卫的偏将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虚……丹……” 第226章 没人形 筑基境的修行者,绝对无法在六七位同阶的眼皮子底下做到一次击杀百人,而且连身影都不见半分。 至少在虚丹境的敌人,将逐云卫的首领惊愕在原地,望着一地的尸体,沉默不语。 这次诱敌的计划成功了,而且抓获了百名俘虏,只要撬开这些人的嘴,左相府就算握住了最为有利的证据,很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很快,刑部的高手从远处奔行而来,一辆车架上,左相更是亲自出城,等见到一地的囚犯尸体,程昱的目光不由得猛地一缩。 他不是武者,但他看得出来出手之人绝非等闲,逐云卫没有一人受伤,而百名罪囚则无一生还,这种本事,已经不是筑基境能做到的了。 “见到出手之人了么?”程昱沉声问道,统领逐云卫的偏将摇头不语。 “以你估算,对方的修为在什么地步?”程昱继续问道。 “至少虚丹,或许……”偏将紧皱眉峰,道:“更高。” 好半晌,程昱叹了一口气,吩咐回城,这一次的计划,算是失败了。 “至少虚丹……”马车中,老者沉吟着偏将的判断,不由得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在程昱看来,出手的不会是太清教的法师,极有可能是国师本人,没人知道当朝国师的修为有多高,程昱原本最高的估算是虚丹境,可是听到偏将的判断,这位年迈的老者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看低了国师的修为,一旦国师的修为超出了虚丹境,那么想要除掉太清教,就更加不易了。【△网wqu】 “镇山王,你究竟何时归来,你不在,逐云无首啊……” 马车中的老者,暗自叹息,自从他归来朝堂,所做的第一件事并非立刻针对国师与太清教,而是派遣出刑部无数高手寻找一个人的下落,因为程昱十分清楚,左右双相合璧,还无法根除太清教这个毒瘤,只有那位镇山王归来,左相府才有把握颠覆国师在皇帝眼中的地位。 白袍不归,社稷不稳! 统御着逐云卫的大普镇山王,两年来渺无音讯,而那位大普亲王,如今皇帝的亲叔叔,叫做楚白,字啸天。 …… “楚白?姑爷,你问楚白是谁?” 清晨,徐言在院子里漱口的时候,想起程昱提及的楚白袍,于是顺嘴问了从身边经过的明珠一句,小丫鬟明显一副奇怪的模样,好像姑爷问今天早餐的包子里有没有馅子一样。 “你也听说过楚白?”徐言满脸疑惑。 “听说过呀,不光我听过,整个京城的人全都听过,就连街头那个老乞丐都知道,姑爷不知道么?”小丫鬟说了一句就忙活着早餐去了,徐言则目瞪口呆。 乞丐都知道? 还以为楚白那个便宜师兄有什么天大的秘密,程昱没说,刘衣守也没讲,徐言没想到自己随口问了一句,居然连明珠都知道楚白是谁。 吃早饭的时候,徐言打听庞红月,人家没理他,反而担忧地质问他那头只顾着吃食的小黑猪,到底能不能斗得过许家的貂鼠。 “放心吧,小黑很厉害的。”徐言拍着心口保证。 呼噜噜,呼噜噜! 小黑猪也跟着发出欢快的叫声,短短的尾巴摇得都要飞起来了。 “小黑不像灵禽啊,而且眼睛里没有血轮,又不是妖物,它真能斗过貂鼠?”庞红月没什么心思吃饭,担忧地看着那对主仆吃得一个比一个欢,不由得秀眉微蹙,道:“不行,还是用我家的雪鹰出战为好,真要败了,你就没命了,喂,徐言你听到没有,别吃啦!” “有小黑,我才不要雪鹰,安心吧,今天让你看一场猪吃鼠的好戏。” 徐言的高枕无忧,因为他清楚小黑的能力,当年逃出元山寨的时候,那头巨大的蛇妖在小黑面前都灰溜溜的爬走,何况是许家的老鼠呢,徐言不担心,可是庞红月则提心吊胆的担心了一个早上。 中午开始的生死斗,早已传遍了全城,今天想要进黎家别院围场的人,比斗兽那次多出了十倍不止。 那可是生死斗啊,输了,就真会被杀掉,这种好戏比起斗兽可精彩了太多,于是进入黎家别院的资格,非达官贵人根本无法进入,一时间整个京城里托人找门路只为一睹生死斗的是大有人在。 程昱本不想徐言涉险,怎奈他上奏想要阻止徐言死斗的本章,皇帝竟然没有同意,好像连皇帝都十分看好徐言会赢一样,尽管程昱知道是国师暗中搞鬼,在朝臣面前他也不能逼迫帝王,只好带着担忧等待着早朝结束。 程昱要亲自去一趟围场,如果徐言出现意外,至少他能在第一时间出面。 程昱是打算带上刑部高手一同去一趟围场了,徐言太清教法师的身份是因他而来,这场祸事,程昱也撇不开干系。 庞家,得知徐言不需要雪鹰助战的庞万里,与庞红月一样惊讶不已,倒是看见了小黑猪的老太君庞飞燕,一对白眉缓缓皱了起来,眼中带着一种疑惑。 庞飞燕看不出小黑猪究竟是种什么异兽,但是这位庞家的老祖宗却明显感受到了肩头那头雪鹰的躁动不安。 能让成年雪鹰感到忌惮的猪,庞飞燕在疑惑之余,对徐言越发好奇了起来。 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子啊…… 日上三竿,庞府大门洞开,一身道袍的徐言当先走了出来,跟在徐言身后的,是一个眉开眼笑的胖厨子,正是肥九。 去围场之前,徐言打算确认出肥九真正的身份,反正王八指已经被三姐带到了京城,就在对面的梅香楼,让肥九与王八指相见,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梅香楼此时刚刚打开大门,青楼生意可不会那么早开张。 收拾门口的伙计正在忙碌,而王八指则大咧咧地指点着那些他唯一能指使动的活计,一副管家的派头。 “搬梯子搬梯子,没看到牌匾上落灰了么,大门上边有块泥巴,去扣下来,谁家娃子不长眼,往我们梅香楼的大门上扔泥巴,长大了送你进青楼!” 骂骂咧咧的王八指掐着腰,正在指指点点的功夫,正好看到徐言从庞府出来,顿时点头哈腰地跑过来见礼,没等他打招呼,徐言身后的肥九颤抖着胖脸喊了一句。 “八哥!” 王八指顿时一愣,等他看到肥九,立刻鼻子一酸,哭嚎着喊道:“九弟!” “八哥!” “九弟!” “我地八哥呀!没想到还能活着看到你啊!” “我地九弟啊!一年没见你都瘦得没人形了啊!” 团聚的故友,开怀的兄弟,当街抱在了一处,看得徐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吃的两笼屉包子差点全吐出去。 这次他算彻底确定了,肥九那个胖厨子,真就是个厨子 第227章 好大的老鼠 肥九已经不可疑了,那就是个纯厨子,因为徐言很清楚王八指是个什么货色,王八指的兄弟,能是鬼王门的高手么。 自从亲眼看到王八指与肥九团聚,徐言终于甩开了鬼王门的监视,只要能找到鱼尾莲,他就会恢复成真正的自由身! 不能在耽搁了,徐言在心中暗道,斗兽之后,解决了许敬之,就要立刻赶往留兰谷。 他可不敢保证能不能在留兰谷里得到鱼尾莲,如果空手而归,徐言只有冲击六脉这最后一条路可行,随着毒发的越来越近,他手里的几粒行气丹,恐怕撑不过一年。 许家 徐言的眼底流转过一道寒光,许敬之的命,今天他正好趁机取走,省得那个卑鄙小人伤好之后再打什么坏心思。 斩草除根,徐言一向信奉的规则,怎奈当初为了庞红月,他无法击杀许敬之,不过这次可不同,立下生死状,谁死谁倒霉,别人可无权过问他杀人之责。 “走吧。”身旁传来女孩的轻语:“赢过许家,我们立刻出发,去留兰谷。” 庞红月坚毅的眼神,带着一股倔强,她不想让徐言死,所以她要陪着徐言找到鱼尾莲。 几辆车架行出了庞府,赶往城外黎家别院,京城之地,贵人们陆续启程,去见证一番真正的生死之搏,而黎家的别院里,黎易鸣正一筹莫展,唉声叹气。 黎家的高手,大半都在城隍庙呢,如今的城隍庙已经不能叫庙了,而改名叫坑,黎家的家主从庞家离开之后,始终站在城隍庙的大门口,彻夜未眠,红着眼睛盯着被不断挖出大坑的庙宇。 黎景田不在别院,黎家的这处斗场依旧由黎易鸣管理。 如果是四大家族斗兽,黎易鸣勉强能撑住场面,因为斗兽的都是各家的小辈,可是今天不同,今天不但斗兽,还斗人,斗命!涉及天门侯与许敬之的生死之斗,黎易鸣越发觉得慌乱了起来。 以他的能力,很难压得住场面,如果发生意外,他都不知要如何是好。 “易鸣哥,黎家爷爷来了么。”门外,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十七八的少女一身翠绿的长裙翩翩而至,巧笑嫣嫣,道:“我爹已经到了,想要拜会黎家爷爷,老人家没来么?” “婉儿!你怎么来了?”黎易鸣看见女孩,急忙起身道:“爷爷还没来,舅父到了么?我这就去拜见。” “不急,爹爹在大厅与大理市的少卿叙旧呢,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名为婉儿的女孩狡黠一笑,道:“最讨厌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了,易鸣哥,我就是来看看你。” 黎易鸣望着面前的少女,苦笑了一声,道:“今天你不该来,婉儿,今天不是打打杀杀,而是真会出人命的。” 名为婉儿的少女是黎易鸣的远房表妹,黎易鸣的母亲与少女的母亲是表亲,虽然是远亲,自从少女在两年前回京,黎易鸣就与女孩情投意合,怎奈他今天实在心中烦闷,语气里带出了一些埋怨的意味。 “人家特意来看你,又不是看什么斗兽。”女孩嘟起了小嘴,假装生气的模样。 “婉儿别生气,我真是手足无措了,天门侯与许敬之的死斗,谁死了都是一场大祸,爷爷忙着寻找大哥的尸骨,不知何时能到,哎。”黎易鸣叹息道。 “有大哥尸首的消息了?”女孩愣了一下,急忙追问:“易鸣哥,一年前的祸事并不怨你,是不是找到大哥的尸骨,就能解开真相?” “或许吧,徐言说,我大哥是被许敬之害死的。”黎易鸣紧皱双眉。 “徐言?”女孩微微错愕,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她立刻想起了当年那个憨憨傻傻的小道士。 叫做婉儿的女孩并非别人,而是程昱的孙女,徐言儿时的玩伴,程林菀。 程林菀的母亲家与黎易鸣的母亲有着表亲的关系,所以两人才早就结识,更互相生出爱慕之心,没有意外的话,黎易鸣会迎娶程林菀,所以黎家其实与左相有着亲戚的关系,只是这份亲戚关系实在太远,是程林菀母亲那一辈,牵扯不上程昱而已。 但凡大家族,经常会出现这种亲属关联,在京城更不算少见。 听到徐言的名字,程林菀顿时疑惑了起来,她怎么也无法将临山镇那个小道士与天门侯联系在一起,疑惑之际,原本十分厌恶斗兽的女孩,决定今天要亲眼看一看那个叫做徐言的天门侯,究竟是不是那个救过她一家的小道士。 黎家别院的大门早已打开,门口的黎家人恭迎着各路来客,当庞家的车架抵达之际,许多进不去别院却前来围观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看到抱着一头小猪的徐言出现,更有许多百姓躬身施礼,口称法师。 看着周围一片人在施礼,徐言的眼角跳了几跳,心说太清教的教众果然不少,护教法师的身份,看来还有些用处,至少走在大街上,如果有人敢刺杀他这位护教法师,信奉太清教的这些百姓绝对会上去拼命。 抱着猪,打稽首,徐言这番不伦不类的模样,看得庞红月哭笑不得,拉着他匆匆走进别院。 一进别院,只看见人山人海! 铁笼的四周全都是人,比起上一次围场斗兽,这次来观战的不仅有四大家族的小辈,还有许多官场中人甚至皇亲国戚,看来京师之地的各方势力,今天算是彻底汇聚到黎家别院了。 隔着铁笼,徐言看见了许家的人马,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口薄棺了,棺材里躺着面色苍白的许敬之,许志卿的肩头上,一只硕大的貂鼠正瞪着溜圆的小眼,显得暴躁不安,鼠眼中隐隐翻着殷红。 隔着人群的一瞥,徐言看不太清许志卿肩头的貂鼠,人家已经走远了。 好大的老鼠啊 都要赶上狍子大小的貂鼠,的确让徐言为之一惊,比起当初许敬之的那只貂鼠,许志卿肩头的貂鼠能大出三倍之多。 差不多能吃饱了吧? 徐言拍了拍怀里的小猪,那么一大坨貂鼠肉,应该够给小黑塞牙缝了。 为庞家准备的房间里,庞万里背着手神色凝重,他身后的庞少城肩头正架着一头雄健的雪鹰,庞家还是不放心,到底带出来一头成年雪鹰。 “止剑,你真的决定要用这头小猪去生死斗?”庞万里疑惑万分地问道。 “决定了,就用小黑出战,岳父不必担心,小黑很能吃的。”徐言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怀里的小黑更是呼噜噜直叫。 他们主仆这番模样,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蠢笨,然而猪叫之中,庞少城肩头的那头雪鹰,浑身的羽毛开始炸立了起来,犹如被什么恐怖的兽吼惊到了一样,一双鹰眼带着忌惮,死死地盯着那头小猪。。 第228章 身份泄露 雪鹰的异样,终于打消了庞万里想要徐言以雪鹰出战的心思,以他的境界实在看不出那头小猪有什么特别,不过雪鹰在小黑猪面前表现出的忌惮,他看得一清二楚。 难道是什么异兽? 看着小黑猪,庞万里不由得疑惑万分,一旁的庞少城则嘿嘿笑道:“止剑呐,你这头猪不赖啊,连我家雪鹰都忌惮,会不会是那些传说中的洪荒异种?你在哪儿捡的,告诉二哥,有机会我也去弄一头。” “山里有的是野猪,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抓。”徐言拍了拍小黑,笑道。 说话间的功夫,外面开始人声鼎沸了起来,隐约能听见有人拜见左相的声音,左相到了,庞万里这位庞家家主不好不露面,于是走出去拜见程昱。 程昱没来见徐言,而是与一些同僚打着招呼,徐言则远远的看见了那位老人,程昱能来斗场,说明放心不下,这一点让徐言心中一暖。 太清教法师的身份,说到底也是程昱的一番好意,他怕徐言没有靠山,结果弄巧成拙,这一点徐言却从来没有怪过那位老人家。 围场里的人越聚越多,气氛自然越来越热闹,随着太清教教主的亲临,黎易鸣的冷汗都下来了。 连左相和国师都到了,他这个黎家后辈更加难以掌控局面,直到许志卿面沉似水的走向斗场大门,黎易鸣一咬牙,命黎家的下人开启斗场。 拖不下去了,黎易鸣也是没办法了,在那些家主和当朝重臣面前,根本没有他说话的地方,还不如直接腾出地方,让两家斗个痛快。 斗场大门一开,许志卿猛然望向走出房间的徐言,两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同时碰撞到一处。 铁门外,架着貂鼠的许家家主目光阴冷地盯着走来的少年,阴沉道:“生死斗,生死由天,天门侯,这场对决你是亲自登场,还是以庞家的雪鹰代替?” “我有猪,不用鹰。”徐言走到近前,傻笑着说道:“许家主,咱们这就开始吧,猪亡,我死,鼠亡,许敬之今天就要死在斗场!” “好!”许志卿怒声喝道:“来人,拿生死状!” 生死状一签,生死各安天命! 徐言在生死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许敬之躺在棺材里动不了,由许志卿代替,状子一签,根本不用别人作证,国师早已说了亲自坐镇,容不得双方反悔,就算到时候输掉的一方下不去手,国师也会亲自出手代劳。 反正今天这场对决,徐言和许敬之之间,必然有一个会丧命! 写好了生死状,许志卿一把抓起肩头的貂鼠,将其扔进了铁笼,目光中阴森冷冽,他已经喂食给貂鼠一种奇药,随着恶斗,他这只貂鼠会越来越狂躁,一旦灵禽陷入彻底的狂躁当中,就能挥出比平日大出倍许的杀伤力,别说是一头雪鹰,即便雪鹰加上个徐言,许志卿也有把握他的貂鼠能将两者同时击杀。 许志卿是不准备再要那只貂鼠了,他只想要徐言的命,只是让他万般不解的是,徐言没有放出庞家的雪鹰,而是把一头小黑猪扔进了斗兽的铁笼。 轰隆隆,铁门关闭,许志卿的眼睛开始有些直。 一头猪? 战貂鼠? 徐言是傻了还是疯了? 许志卿的疑惑刚刚出现就得到了答案,因为他觉徐言真的傻了,那头小黑猪刚被关进铁笼,立刻冲向关起的铁门,蹬着四个蹄子刨地,拼命的用猪嘴拱铁门,还出凄惨的呼噜噜叫声,那模样一看就是被惊到了,小猪想要逃出那个可怕的笼子。 真是猪啊,而且还是一头傻猪…… 还没开斗呢,小黑猪惊恐狼狈的模样立刻引起铁笼外一片哗然,徐言没用庞家的雪鹰就足够惊人了,还放了一头猪进入,用猪斗许家的貂鼠,这不等着自己死呢么。 许志卿的嘴角翘起了狠辣的冷笑,庞万里则紧皱双眉,庞红月豁然捏起了小手,紧张得婴唇轻颤。 猪斗貂鼠的异象,看得左相不由得心头一沉,坐在高处的国师则始终面无表情,尤其当人们看到徐言两手抓着铁门一脸茫然的时候,都在为那位天门侯感到惋惜。 有庞家的灵禽不用,偏偏弄头猪来,什么猪能斗得过许家的貂鼠?那不是找死么? 所有人全都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那位明显开始懊恼起来的天门侯,徐言这种自以为是的举动,更引起不少人的鄙夷,然而也有人没看斗场中的猪和鼠,而是吃惊的捂着小嘴儿,满眼不敢置信的神色。 徐言! 真是他! 程林菀离着铁笼很远,当她看到了徐言的那一刻,立刻认出了儿时的玩伴,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的小道士,居然成了齐国的天门侯。 程林菀的异样,别人没有觉,可是程昱却看到了,当他看见自己的大儿子程守带着孙女也在围场的时候,老者的心里顿时一沉,对着身边的手下吩咐道:“去把婉儿叫过来,快!” 程林菀是认得徐言的,所以程昱顾不得斗场中的情形,急匆匆吩咐下人唤来自己的孙女,他可不想徐言的身份泄露出去,而程昱的举动,却被国师看了个一清二楚。 纪贤鹰一样的目光顺着程昱的目光追踪而去,于是他看到了捂着嘴一脸惊诧的程林菀,再以程林菀的目光追出,纪贤觉到让程林菀惊诧不已的,居然是铁门外的徐言。 眉峰一动,国师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程昱的孙女,为何看到徐言要惊讶,难道,他们之前就认得么…… 国师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程昱因何三番五次在皇帝面前进言要保下徐言,还不惜以恢复玉龙道场的重建与他这位国师妥协,这一点本就让他起疑,如今又看到程昱孙女的异象,纪贤已经看出了一丝端倪,那就是徐言与左相,绝对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各怀心事的毕竟在少数,此时大多人都在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徐言和那头与他一门之隔的小猪,等待着那头小黑猪被貂鼠撕成碎片。 铁笼中的貂鼠出了尖细的嘶鸣,尖尖的獠牙更是闪烁起阵阵寒光,然而小黑猪连看都没看貂鼠,仍旧不停的四爪乱蹬,猪鼻子拱门,那架势就像怕得要死,想要逃向门外。 徐言与小黑猪只有一门之隔,他两手抓着铁栏杆,一脸的茫然与无奈。 倒不是担忧小黑会不会被貂鼠吃掉,而是在无奈着他那头猪兄弟的猥琐作风。 本来就是一头猪了,还装什么猪啊…… 此时此刻,徐言的心底只有无奈的哀嚎响起。。 第229章 渺茫的希望 庞家的雪鹰勇猛,黎家的羽鹤孤傲,许家的貂鼠狡猾,万家的王蛇狠毒。 什么人养什么兽,其实一点不假,小黑猪被徐言养得都会扮猪吃虎了,可惜,它始终没有觉悟到自己本来就是一头猪,根本就不用扮。 毛发炸立的貂鼠带着狂躁的尖叫扑了过来,小黑猪不再拱门了,而是扭头就逃,四只小爪子倒腾得飞快,围着斗场飞奔。 一鼠一猪,在巨大的斗场中追逃了起来,惹得一些女眷惊呼连连。 这时候程林菀已经被带到了程昱面前,她刚想开口,却听到爷爷低声说道:“什么也别说,就在爷爷身边待着,哪儿也别去。” 看到爷爷凝重的神色,程林菀原本想问一问徐言的话语到底没敢开口,只好恋恋不舍的眺望着远处的黎易鸣,对于斗场中的鼠猪追斗都不感兴趣了。 程林菀对于斗兽没兴趣,别人可兴致颇高,尤其那些女眷们,看到小黑猪蠢笨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开始恨起那只凶恶的大老鼠来,还有人高喊着小猪快跑,一时间整个斗场充满了女人的惊呼。 仿佛听到了人们的喊叫,小黑猪逃得更卖力气了,还别说,那只以速度闻名的貂鼠居然一时追不上。 越是追不上,貂鼠变得越发暴躁了起来,鼠眼里变得通红一片,追着追着猛地跳跃而起,扑向小猪的后背。 这要被扑上,那尖利的鼠爪都能抓下两块猪肉去。 貂鼠的凶猛,看得许志卿得意万分,这场斗兽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只要那只傻猪被杀,他会立刻动用全力击杀掉徐言。 生死状都签了,这么好的报仇机会,许志卿哪会错过,至于齐普的联盟,早就不在他的考虑当中。 宁可两国分崩离析,他许家也要报仇雪恨,这就是许家的霸道之处。 噗通! 斗场里传来的响动,惹得围观众人齐齐一惊,只见貂鼠飞扑之际,小黑猪也想飞扑逃命,怎奈两个后猪蹄子绊在了一起,小黑猪没飞出去,反而直接趴地上了,趴就趴呗,还因为害怕,把两只前蹄子举了起来,抱住猪脑袋瑟瑟发抖。 小黑猪可爱的模样,惹得一群女眷泪眼涟涟,许多女眷都决定了,如果小黑猪死了,自己回去一定要买一头小猪养,养得胖胖的,不吃肉,把猪养到老死。 拟人的小猪,看得庞红月眼睛都直了,她也开始喜欢那头傻兮兮的小猪了,可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头小黑猪跟徐言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如果小黑猪不是真的摔倒而是有意戏弄那头貂鼠,那么这份装傻充愣的本事,就和徐言如出一辙了。 那是什么猪啊…… 庞红月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她看到徐言脸上在懊恼,而嘴角却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庞红月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没错,那头猪跟它主人一模一样,一样的喜欢装傻,一样的那么气人。 趁着没人注意,庞红月抿起小嘴儿,暗中狠狠地掐了徐言一把,疼得徐言龇牙咧嘴,他这番痛苦的模样看在许志卿的眼里,那位许家的家主更加心中大定。 “张大哥,那头可爱的小猪会不会被大老鼠吃掉呀?” 人群里,李家闺女提心吊胆地抓着身边的张河,满脸担忧的望着笼子里的小黑猪,而她身边的张河则面无表情的嘀咕道:“不会,猪会吃掉老鼠……” 这时候不远处有人开始开庄押赌。 “身上带银票没有,快,都给我!” 这时候张河如梦方醒,急急地问他身边的李家女子。 “只有些碎银两,没有银票啊。”李家衣食无忧,但是家中女眷出门也不会带着大量的银票。 张河急着团团转,后来一跺脚,从脖子上摘下家传的玉佩冲了过去,大喊道:“一百两银子外加一枚祖传的玉佩,至少三百两,我压猪赢!” 连祖传的玉佩都押出去了,张河跟个赌红眼的赌徒一样,他这模样将那位李家的女子都吓了一跳,看得纷纷押貂鼠赢的那些人哄堂大笑。 傻瓜都能看得出来,笼子里的貂鼠今天赢定了。 看着周围人的嘲笑,张河仍旧面无表情,他就等着一会儿收钱了,在别人眼里他这个押猪的像个傻瓜,其实那些押貂鼠的才是傻子。 小黑猪张河当年见过,而且他亲眼看见那头小猪拱飞了胖大厨,闪电一样逃进了山林深处。 其实小黑猪有多厉害,张河可不敢肯定,让他下决心连祖传玉佩都不顾的,是徐言那副顿足捶胸的模样,在张河眼里,徐言越是如此难过,说明他心里正在开怀大笑,所以押猪,就赢定了。 最为了解徐言的,果然还是徐言的那位顺路人…… 斗场中,扑空的貂鼠已然折返了回来,它已经彻底狂躁了起来,两只鼠眼通红通红,以一种飞快的速度直奔小猪的鼻子。 暴躁的灵禽,已经失去了神智,在它们的眼里,只想着撕裂敌人,其他的根本看不到,更听不到,这种时候就算主人的喝斥都无法停止灵禽的进攻。 趴在地上的小黑猪好像起不来了,一双猪眼里闪动着恐惧的神色,对着扑来的貂鼠,张开猪嘴,好像在大声的哀嚎,只是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下一刻,没想到猪居然一动没动的貂鼠,一头扎进了猪嘴里。 咔吧咔吧,呼噜呼噜,一时间,斗场中响起了猪吃食的响动,吃得还甜美无比…… 城西,城隍庙。 面沉似水的黎景田,正静静的肃立在庙门口,清瘦的老者一身杀意涌动,在他身旁,犹豫了半天的老和尚终于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庙毁了,修庙的银钱……” 刚刚出口的询问,被甩来的三张银票打断,老和尚急忙接住,一看是万两的银票,顿时眉开眼笑,退了下去。 一张一万两,三张就是三万两,黎景田为了一份渺茫的希望,不惜耗费三万两重建城隍庙。 “有白骨!” 城隍庙的后方荒地,几个黎家高手传来了惊呼,闻讯之际,黎景田飞身而起,几步冲到庙后。 地底丈许深的地方,的确出现了白骨,当黎家人小心翼翼将白骨挖出来之后,黎景田根本用不着查探就知道这副尸骨是他的孙儿黎易先,因为在白骨上,挂着只有黎家嫡系子孙才会拥有的传家玉佩,那玉佩的背面,正是易先二字。 “许家!” 轰! 浑身的灵气暴起,须发皆张的老者,忍无可忍之下,长啸着挥出了一道道凛冽的剑气,长达丈许的剑气犹如雷鸣闪电,将仅存的城隍庙大殿劈得轰然坍塌。 “去别院!我要亲手为我孙儿报仇雪恨!” 家主的吩咐,犹如军令,在城隍庙挖了两天一夜的黎家高手们纷纷纵跃而起,随着家主一路疾驰,赶往城外的黎家别院。 既然当真在城隍庙找到了黎易先的尸骨,那么黎易先之死的一切,就全都是被人伪装出来的假象,暴怒的黎景田手提长剑,他要亲手杀掉害死他长孙的凶手。 第230章 筑基境 斗场内呼噜噜个不停,斗场外,安静得犹如鬼域。 铁笼里的貂鼠不见了,只有一头小黑猪在大嚼特嚼,铁笼外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除了呼吸声,人们的眼神全都变成了茫然。 这就给吃了? 一口的事儿? 能一口吃了许家的貂鼠,那猪先头跑个什么劲儿啊…… 嚓嚓嚓,钢刀磨着铁门的响声打破了场中的宁静,徐言一脸无辜的望向不远处那口薄棺,棺材里的许敬之早已变得面无血色。 “欠债的还钱,欠命的,该还命了。” 清秀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徐言冷声说道:“许家主,是你动手呢,还是我动手呢。” 一场斗兽,在小黑猪吃掉了貂鼠之后宣告结束,其实这场比斗最倒霉的不是许家,而是那只被喂了秘药的暴躁貂鼠,如果它没有暴躁的话,看到小黑猪的瞬间,恐怕连笼子都不肯进。 斗兽结束,接下来就该死人了,周围的人群依旧寂静无声,能亲眼看着许家的小少爷被杀,也算一场难得一见的奇观。 许志卿的眼神已然冷冽得堪比冰霜,偏偏还无法反驳,国师就在不远的地方,他许家根本拦不住徐言,因为徐言如今已经有了法师的身份。 看到小黑猪胜出,庞红月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松开双手的时候,因为紧张过度而捏出的指痕仍旧在那双玉手上历历在目,不远处,程昱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那些喜欢小黑猪的女眷们此时已经不喜欢黑猪了,因为黑猪吃老鼠的场面太过可怕。 那根本就不是可爱的小猪,而是一头凶兽! 嘭!!! 当气氛凝固至冰点之际,别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踢飞,手提长剑的黎景田须发皆张,怒不可遏的冲了进来。 “许志卿!” 黎景田点指着对方的手都在颤抖,怒道:“你家后辈干的好事,别说你这个长辈半点不知!我孙儿的尸骨,为何会被埋在城隍庙?易先不是死在城外十里亭么?当年是你许家第一个收到的消息,那两个行商也是你许家找到的证人,今天如果你不说清楚,我黎家与你许家没完!” “挖到尸骨,就是你孙子?”许志卿冷着脸说道:“城里城外埋着枯骨无数,难道但凡是枯骨,都是你黎家后人?哼!你家孙辈死在城隍庙,与我许家何干!怪你自己看不住晚辈,怨不得别人。” “你!” 黎景田被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很想现在就冲杀过去,但是许家的后台,可不是黎家能比得了的,连庞家都要忌惮许家三分,他黎家更没资格与许家斗了。 “老人家,可曾挖到了易先的尸骨?”徐言这时候插嘴问了一句,黎景田强压怒火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反正许敬之快死了,正好,就借您老之手,送他一程吧。”徐言微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斗兽你赢了?”黎景田错愕了瞬间,立刻眼前一亮。 徐言胜了,那么许敬之就要死! 剑光一闪,清瘦的老者运转灵气,在长剑上逼出过丈长的剑气,目光中凶芒闪烁,奔着那口薄棺就要冲过去。 徐言送来的人情,黎景田哪能错过,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为他的长孙报仇雪恨。 “等等!” 一声底气十足的大吼从棺椁中传来,原本被重创不起的许敬之居然坐了起来,非但坐起来,这位翻身跳出了棺材,身手灵活得不似有伤在身的模样。 “冤有头债有主,诸位,要杀许敬之没关系,你们可不能杀我啊。” 说话间,棺材里蹦出来的那位用袖子抹了抹脸,人们这才看清楚,对方的眉眼的确与许敬之类似,在妆容的掩盖下,就连徐言都没看出蹊跷,此时擦掉了脸上的伪装,立刻现出一副与许敬之十分相似的面孔,却并非许敬之本人。 “那是……许敬千?” “许敬之的堂弟!怎么是他,许敬之呢?” 看到棺材里躺着的并非许敬之,徐言顿时一怔,然而瞬间他就想通了关键。 许家来了招李代桃僵,真正的许敬之,恐怕早就逃了! 名为许敬千的青年对着庞家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庞家的诸位,在下最近身体有恙,这才被抬来观战,现在感觉好多了,要说天门侯的手段当真了得,一场斗兽,看得在下浑身通畅,久病不愈的身子都在瞬间好转,真是多谢,多谢了。” 许敬千这番话说完,立刻躲在自家长辈的身后,带着一丝嗤笑望着徐言。 “许家主,生死状已经签了,既然许敬之逃了,是不是该由你代替呢?”徐言此时冷着脸质问。 “谁说我家敬之逃了?”许志卿得意的哈哈一笑,道:“天门侯,你们的生死状依旧生效,不过,你杀得掉敬之才行,他现在就快到金钱宗了,地方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取他性命的时候,我许某绝不会阻拦!” 一句金钱宗,听得黎景田心如死灰,他想要报仇杀掉许敬之,基本是不可能的,因为许家在宗门内的长辈,根本不会让他一个筑基境的弟子碰自家晚辈一根毫毛。 听到许志卿所言,不仅黎景田觉得杀掉许敬之再无机会,就连坐镇斗场的国师都是一皱眉。 金钱宗,连他这位国师也要忌惮三分。 “没关系,我不杀他了。”徐言此时十分光棍,一指躲在许志卿身后的那个许敬千,道:“用他代替许敬之也成,这样可以吧?” 一听徐言这句话,许敬千差点被吓个半死,之前的嗤笑变成了惊惧,他可没有许敬之那么好的修炼天赋,如果家主当真把他推出去,他今天可就白死了。 没想到徐言如此狠辣,许敬千被吓得是瑟瑟发抖,他不过是嘲笑了一句而已,居然引来杀身之祸,这时候他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了,提心吊胆的等待着家主的决断。 “徐言,跟老夫耍心机,你还不够资格。”许志卿冷冷一笑,道:“天门侯,哦对了,应该叫你言法师,既然有太清教保你,你不妨带着太清教去金钱宗活捉敬之,放心,只要你能抓到他,将他大卸八块,老夫都不会拦你!” 连夜将许敬之送往宗门寻求长辈庇护,而后又找来与许敬之容貌相似的许敬千来个李代桃僵,许志卿的心机可谓阴沉老辣,只要他将许敬之送进了宗门,有许家虚丹境的长辈庇护,别说是徐言,就算国师和庞家,一样没有半点办法。 第231章 活不太久 签过了生死状,结果许敬之居然是许家人假冒的,而真正的许敬之,即将抵达金钱宗。 送进宗门的许敬之,相当于得到了真正的护身符,有许家长辈的庇护,想要兑现生死状,基本是妄想了。 暗道了一声老贼,徐言将目光盯住了那个代替许敬之的许敬千,十分平静的说道:“许家主,用那位许敬千的命,来抵许敬之的命,这笔买卖,你应该合算才对,他是什么天赋修为,许敬之又是什么天赋修为,他们简直是云泥之别,难道,你还舍不得一个默默无闻的晚辈么?放心,只要交出那位敬千兄,生死状就算兑现了,以后我也不会去找许敬之的麻烦,我们两家算是彻底两清,你看如何?” 蛊惑到人心的话语,让许志卿生出一丝犹豫,看到家主出现了犹豫的神色,那位许敬千顿时被吓得坐在了地上,抓着许志卿的褂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当着无数人嚎啕大哭了起来。 有那么点小聪明的许家嫡系子弟而已,这位许敬千的修为还不到两脉,仗着自己聪慧,才成功扮演了许敬之的替身,他装作许敬之的时候的确惟妙惟肖,直到最后他自己跳出了棺材,更加洋洋得意,对那位天门侯根本不屑一顾,才有了那么一番嘲讽。 自认为聪慧,并不等同于聪慧过人,许敬千的确很聪明,他根本就没看得起徐言,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觉,那位天门侯比他想象的要难缠了百倍千倍。 只要粘上边儿,至少要被扯掉一层皮! 一旦得知杀不掉许敬之,立刻将杀意转接到许家嫡系的身上,徐言根本就不是针对许敬千那种自以为是的饭桶,他是要当众给许家留个教训,就算许家交出许敬千,一旦有机会,徐言哪能放过许敬之,别说是许敬之,就连许志卿,徐言都准备一起弄死才好。 晚辈的哭闹,终于惊醒了沉吟的许志卿,这时候的许志卿不由得心头一冷。 徐言说出的那番蛊惑之言,许志卿的确动心了。 因为对于许家来说,十个许敬千也比不得一个许敬之,如果能以许敬千换来许敬之的命,他绝对不会犹豫,可是许敬之已经快到宗门了,徐言根本就杀不掉,如果在送出去一个许家弟子给人家杀,岂不是犯傻了么。 好狡诈的小辈! 许志卿大怒,恶狠狠地盯着徐言,道:“原来言法师擅长的,竟是这种惑心之法,太清教的那些高人可要提防一些了,别被你这位言法师挑拨得教毁道消!” 不甘示弱的许志卿,给徐言也留了份大礼,国师就在一旁,他这番话就是说给国师听的。 “许家主此言差矣。”不动声色的国师此时终于开口,道:“言法师入我太清教此乃神谕,难道,你在质疑我太清教神谕的真伪么?” 国师没有提及许家的阴险,而是拿神谕说事,这句话一出,许志卿的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太清教的人太多了,他可以和徐言有仇,却无法与太清教的教义作对,那相当于他许志卿与整个太清教为敌了。 周围已经有不少信奉太清教的开始横眉立目,许志卿暗道不妙,急忙说道:“太清教的神谕,在下不会质问,至于言法师与我家敬之的仇怨,我许志卿也不会再插手,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恩怨,小辈们的恩怨,自然要他们自己解决才好,国师意下如何呢。” “好。”国师淡然一笑,道:“让他们自行解决也好,不过……” 目光豁然一冷,国师寒声道:“之前是许家主替签的生死状,如今人被你送走了,不留下个交代怕是不好,就留下你那只写字的手吧,作为毁约的惩罚。” 李代桃僵的代价,是一只手,听闻国师此言,周围的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太清教的国师,既然说了坐镇围场,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许志卿知道太清教难缠,却没想到国师如此霸道,他耍了徐言,居然就要留下一只手。 “国师大人,难道是要与我金钱宗为敌么!” 许志卿此时可坐不住了,他这位家主真要被人断了一只手,许家的颜面何存。 “言法师。”国师不在理睬许志卿,而是转向徐言,道:“许家主毁约在先,自然要付出代价才行,就请言法师动手,断他一只手吧,放心,他伤不到你。” 国师的话音刚落,一股玄奥的气息突然从许志卿的脚底升腾而起,犹如一根根细绳,将许志卿捆了个严严实实,别人看不到那股气息,只看到许志卿面色大变,咬着牙狠狠地挣扎着,却动不了分毫。 徐言的左眼如今十分模糊,看不到许志卿身上的奇异绳索,但他却看出了国师的险恶用心。 那位国师不是在为他做主,而是想要庞许两家彻底成为死仇! 他徐言可还有一个身份呢,那就是庞家的姑爷。 许敬之逃走,徐言也十分气恼,但他此时却犹豫了起来,切许志卿一只手除了解解气之外,其实并无用处。 断了一只手,许志卿还是筑基境的强人,却能让许家与庞家更加仇视,而最重要的一点,徐言想要的是许志卿的命,而不是一只手。 断许志卿一只手,许家会怨恨上庞家,可是如果趁机宰了许志卿…… 那岂不是直接将许家的滔天恨意,扯到太清教和国师的头上来了? 反正许志卿是被国师禁锢的,就算现在死了,国师也难逃干系,徐言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徐言的犹豫,带给别人的感觉是在畏缩,然而他心底的狠戾,即便连国师都看不出来,国师反而带着一丝冷笑,等待着庞许两家的彻底决裂。 “止剑!” 一声低喝在徐言身后传来,庞万里此时一把抓住他的便宜姑爷,对着徐言摇了摇头。 “国师大人,我庞万里代徐言宣布,此事就此作罢,他与许敬之的私仇,我庞许两家不在过问,由他们自行解决。” 庞万里这一开口,许志卿可算松了一口气,国师则微微皱眉,心头暗自遗憾,多好的挑拨机会,可是庞家阻止,他即便是国师,也无法当真亲自动手伤了许志卿。 金钱宗可不好惹,国师不会把这个麻烦引到太清教的头上,于是略一沉吟,点头间,许志卿的禁锢就此消失不见。 看到许志卿能动了,徐言这个恨啊,心说自己的便宜丈人纯粹是个绊脚石,他一刀下去宰了许志卿,许家在金钱宗的长辈再强,也不会找庞家的麻烦,而是来与太清教拼命。 拉国师下水的好机会,就这么被庞万里给破坏了。 庞万里可不知道徐言的坏心思,为了不让徐言被许家追杀,为了庞许两家不至于反目成仇,他只能如此,而且这种局面,对他庞家还算有利,自少许家不会追杀徐言了。 许志卿这次可被吓得不轻,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国师出手,此时恨恨地看了眼庞万里和徐言,一句话不说,带着许家人就要离开。 “等等!” 庞家不在追究生死斗之事,国师也无法拿此事做文章了,可是瞪着眼睛的黎景田却不干了,此时上前一步,挡在许家人的面前。 “我家易先难道白死了么!许志卿,你今天不给老夫个交代,就别想离开别院!” “交代?”许志卿眼中一冷,道:“给你什么交代?你那只眼睛看到杀你孙子的凶手是我许家之人?就算是敬之杀了黎易先,那又怎样,你黎家也大可去宗门报仇,和徐言一路最好,只要你们能杀得掉敬之,随你们杀!” 许志卿可不怕黎家,冷哼了一声,带着许家人马扬长而去,有许家在金钱宗的长辈做靠山,黎家在他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反正许敬之已经送往宗门,交给许家长辈,谁爱报仇谁去,他许志卿不管了。 一场生死斗兽,徐言虽然赢了,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多说小黑猪吃了只大老鼠,连生死状都白签了,他还真能去修行宗门找许敬之讨命么,要是知道是他徐言废了许敬之,宗门里那些许家的长辈非得先出手废了他这位天门侯不可。 没出人命,围观的人们觉得扫兴不已,开始纷纷走出别院,而庞万里则长出了一口气,庞红月的心思也是一样,在她看来,只要徐言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比什么都强,只有徐言一个劲的咧嘴,抱着小黑猪一副懊恼的模样。 庞家人松了口气,黎家人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许志卿的背影,黎景田恨得咬碎钢牙,几欲出手的冲动,被他硬生生压了下来。 黎家比庞家都要势弱,庞家至少还有一位虚丹强者坐镇,他们黎家可没有虚丹高手存在,如果现在出手,能不能斗得过许志卿不说,两大家主出现死斗,必然会牵扯到宗门,而一旦宗门插手,那么黎家就算有理,也会被无情的压制。 在宗门里,‘理’这个字,与实力有着极大的关联,实力弱小之辈,即便有理也无处叫屈。 “老人家,易先兄的仇,我会帮他报的,你放心好了。”黎景田的身后,传来徐言的低语:“许敬之,我一定会杀掉,顺手也就帮易先兄报了仇,别急,他活不太久的。” 回头看着徐言,黎景田沉沉地点了点头,这位黎家的家主带着一股落魄与遗憾,走出了别院。 “我们也走吧。”庞红月拉了拉徐言的衣襟,轻声说道。 徐言点头,对着不远处的国师打稽首,一边施礼,一边暗骂着王八蛋,之后不着痕迹的对着左相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庞家离开了别院。 “给钱给钱,总共三千两!那是我的玉佩,别动!” 开庄押赌的人群里,张河乐得都要找不到北了。 他可算不得有钱人,怀里揣着的百两银票是他今年攒下的积蓄,留着向李家提亲时候用的,没想到今天借了徐言的光,从一百两直接变成了三千两。 一百两银票,加上祖传的玉佩,赢来了三千两的白银,张河这次才发现,跟着那位杀人如麻的言哥儿,居然还有这种好处,看来以后自己得机灵点,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今天差点就错过了。 三千两啊,他决定明天就去李家提亲 第232章 不止镖局 庞家的马车总共来了三架,庞万里与庞少伟坐在第一辆,一些庞家子弟坐在第二辆,而庞少城和庞红月,则与徐言同乘第三辆马车。 “止剑呐,你这头猪还真不赖啊,连许家的貂鼠都能一口吃了,商量商量,送给二哥成不?” 马车上,庞少城嬉皮笑脸地说道:“二哥不会让你吃亏的,用这头雪鹰换你的猪,这下满意了吧。” 庞少城一直担忧着徐言与许家的冲突,如今许家退去,他也觉得轻松了不少,本来想要和这位便宜妹夫开开玩笑,没想到他刚说完,人家就把小黑猪塞他怀里了。 撩起车帘,徐言看了看不远处的城门,对车夫吩咐道:“停下!” 车夫不明所以,赶紧停车待命,庞少城也是疑惑不解,刚想问一句,却被徐言连拖带拽的弄下了马车。 “城门不远了,二哥你先走回去吧,帮我把小黑带回家,我和红月要出去一趟。” 看着徐言的神色有些凝重,庞少城算是糊涂了,挠了挠头,看着怀里冲他直哼哼的小猪,不解地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游山玩水!”徐言不住的看着别院方向,急急说道。 “二哥,你先回去,我和他要出门一趟,不会太久的,你替我告诉爹爹一声。”庞红月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徐言的用意,说着将那头雪鹰抱了过来。 “游山玩水?哦”庞少城恍然大悟,挑着眉毛说道:“你们去,你们去,随便游玩,玩累了在回来,老爹那里我会告诉一声,放心去吧,嘿嘿。” 不等庞少城说完,徐言已经将车夫赶了下去,一甩鞭子,马车向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现在的小夫妻啊,都喜欢两人出游么,不行,二爷我也得带上红颜去郊外一游。”庞少城羡慕不已地自语着:“一个可不够,怎么也得带三个才行!” 呼噜噜,呼噜噜! “猪兄,你说什么?三个太少?那就凑够十美同游好了,哇哈哈哈!” 能跟猪对话的看来不仅是徐言,庞少城好像也能和猪沟通沟通,于是这位庞家二少爷迈着方步,抱着小猪,收集他的十美去了,他还以为妹妹和妹夫真去游玩,殊不知徐言是去寻找救命的解药。 马车一路疾行,直到行出了城外十里,徐言才算松了一口气。 国师那个老贼没安什么好心,徐言可不想陷入太清教的泥潭里,解毒才是重中之重,只有解开体内剧毒,他才能与太清教纠缠,否则一旦行气丹被吃光,那就是等着死了,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 城都没回,徐言决定立刻赶往留兰谷,庞红月知道他心急,所以才支走了庞少城,而留下了雪鹰。 “往东走,留兰谷在栖凤山的山脚附近。” 庞红月早在之前已经从老祖宗那里问清了留兰谷的方位,此时出声提示,马车外,徐言会心一笑,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的确让人欣慰。 “又不是你中毒,干嘛比我还上心呐。”马车外传来少年人的调笑。 “车夫闭嘴!赶你的路!”马车里响起女孩嗔怒的轻语。 “好嘞!娘子坐稳了,路途颠簸,可别颠到了身子才好,嘿嘿。” “少贫嘴,讨厌!” 一路风尘,一路轻笑,星夜兼程之下,载着少年与女孩的马车渐渐远离了京城,赶往大普名山栖凤山。 虽然栖凤山是大普的名山,却没有人敢登山,更没人愿意接近,因为栖凤山上遍布瘴气,犹如屹立在云雾中的一座冲天巨峰。 栖凤山是万恒山脉的一处分支,位于普国边境,算是大普距离通天河最近的地方,传闻栖凤上时常会出现妖物的踪迹,所以别说凡人,就连先天武者都无人敢去,要不是留兰谷在栖凤山的山脚,庞红月恐怕早就哀求老祖宗亲自前来了。 一头成年的雪鹰,不惧妖物,要是遇到两只以上的妖物,雪鹰必然不敌,好在雪鹰能飞,一旦遇险,抓着两人升空逃出险地不难,这也是庞飞燕让两人带着一头雪鹰的真正目的。 雪鹰无法抓着两人飞行太久,所以赶路仍旧要以马车为主。 一路奔波了小半月之久,年轻的车夫终于看到了大地尽头那拔地而起的一团奇异的云雾。 犹如一团奇异的龙卷,栖凤山的轮廓,因为被瘴气包裹,看起来跟倒着的龙卷都差不多少,只要再有一天的路程,应该能赶到栖凤山的附近了。 这一路奔波,徐言和庞红月几乎彻夜未停,光是拉车的马就换了不下五匹,要不是庞家的买卖遍布大普,出门根本没带多少银票的两人,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寻了处距离栖凤山最近的小镇,徐言与庞红月准备休整一番,养足了精神,好探一探那座留兰谷。 “这里叫做栖凤镇,我们家里有一处客栈开在这里,没想到留兰谷就在栖凤山脚下,以前从没听说过。” 进了小镇,马车缓缓而行,庞红月看着街边的民宅轻声说道,小镇虽然不大,但是街边人来人往,倒是十分热闹。 庞家的生意可不止镖局,客栈酒楼更是不少,只不过这些生意全都是庞少伟在打理,庞红月只管镖局事宜,有一次听她大哥说起过在栖凤镇里开了家客栈,她才想起来在这座小镇子里,有着自家的生意。 “栖凤山,栖凤镇,好名字啊。” 徐言回过头,盯着女孩说道,眼神却在人家的心窝处流连了半晌,边看边嘀咕:“都是凤嘛,嘿嘿” 庞红月被徐言看得莫名其妙,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顿时俏脸变得通红,一把拉上了车帘,怒道:“临福客栈,找不到打听去!” 庞红月的确在愤怒,因为她想起了那天夜里当着徐言的面换衣的情景,当时她穿着的就是绣着飞凤的肚兜,此时被人家提及,哪能不羞愤难当。 “看都看了,有什么可羞的?”徐言嘀咕了一句,架着车寻找着客栈。 其实用不着打听,小镇不大,客栈也只有一座,就在镇子的另一头,站在车上远远都能看到。 没用多久,马车已经到了临福客栈门口,徐言跳下马车,并未进门,而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几个经过身边的路人,他发觉那几个人两眼发直,而且走路都不走直线,身上没有酒味,却如同喝醉的酒鬼一样。。 第233章 世家的大小姐 路遇的镇民一身武者装扮,身后都背着刀剑,看起来不是走商的就是江湖人,只是直勾勾的模样,看得徐言一阵疑惑不解。 这时候庞红月已经跳下了马车,看了看客栈的招牌的确叫做临福客栈,她点了点头,当先走了进去。 庞家的生意虽然庞红月并不接触,但是庞家大小姐的身份,足以让客栈掌柜躬身相迎,其实掌柜的并不认得庞家大小姐,庞红月也是第一次到栖凤镇,但她肩头的雪鹰,却是庞家人最好的证明。 但凡带着雪鹰之人,必是庞家嫡系,这一点在大普基本无人不知。 “大小姐,您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给您留出几间上房啊。”胖乎乎的掌柜的搓着手有些尴尬的说道:“最近来栖凤镇的人太多,这些天我们客栈是天天爆满,一间房都不剩了。” 生意如此之好的边境客栈,原本庞红月应该高兴才对,自家的生意嘛,自然越红火越能赚钱,不过庞红月和徐言的确有要事在身,他们急需休整一番,如今的局面,让庞红月也是意外不已。 “把你住的地方腾出来不就结了。”徐言这时候也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对着掌柜的说道:“你是本地人吧,晚上回家住吧,你的住处我们征用了。” “行,行。”胖掌柜陪着笑脸说道:“只要大小姐不嫌弃,我在后院那间住处随便用,今晚我回家住去。” 东家要住宿,自己一宿不睡也得给腾地方啊。 胖掌柜深谐生意经,不过看到徐言,他却有些为难了,道:“后院只有一间屋子,这位小哥儿,你将就将就,睡马厩吧,放心,我给你拿两床被褥,一定不会冷着。” 把徐言当成了车夫下人,胖掌柜这么一说,一边的庞红月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解气地瞪了徐言一眼。 “我睡马厩?”徐言一把抓住胖掌柜的脖领子,龇牙咧嘴地说道:“看清楚了,我是你们庞家的姑爷,你家大小姐是我娘子!” “姑爷?”胖掌柜一愣,下一刻急忙作揖,笑容满面地说道:“原来是姑爷,姑爷勿怪,二位请随我来,小二!告诉后厨做点好菜,有贵客到了!” 在胖掌柜的吆喝中,徐言和庞红月来到了客栈后院。 其实后院并不大,一间瓦房还算干净立正,这里是掌柜的住处,平常也没什么人来后院,倒也显得清静。 “你们庞家的生意都这么好啊,这么偏僻的地方开客栈都能天天住满人。” 屋子里,徐言随意地坐在床头,一边打量着小屋,一边随口说道。 “可能是最近的行商比较多吧,这里不应该住进这么多人的。” 来到小屋,庞红月显得有些局促了起来,因为她发现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榻,而且很小,住一个人没问题,住两个人就要挤了。 即将抵达的栖凤山,绝非善地,如果不能好好休整一番,面对接下来有可能遇到的各种险情,两人将更加没有把握应对,庞红月有心把徐言撵出去,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女孩家有这种心思并不奇怪,毕竟两人不是真正的夫妻,在庞府的时候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住着还好,真要同床共枕,庞红月一时间心乱如麻。 长这么大,她可没有和其他男子共睡一榻的时候。 “人多好,住店的人多,赚的就越多,你们庞家赚得越多,我的伙食越好,嘿嘿。” 徐言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对他来说有地方住就算万幸,他拍了拍床榻,道:“还好掌管的没把这间房租出去,要不然我们就没地方住了。” 看他没心没肺的模样,庞红月更加羞涩不已,红着脸不再看徐言。 不多时,胖掌柜亲自送来了酒菜,大小姐和姑爷的晚饭可不敢怠慢,一进门立刻笑容满面地说道:“大小姐,姑爷,您二位慢用,有什么需要的,招呼我一声就行,这里没人,二位想住多久都成,等会我会吩咐伙计离着后院远点,一定不会打扰姑爷和大小姐休息。” 胖掌柜的好心,听得徐言嘿嘿直笑,听得庞红月连脖子都红了,狠狠的瞪了眼在一边坏笑的徐言,对那胖掌柜吩咐道:“我们至多住两天就走,忙你的去吧。” “好嘞,二位慢用,慢用。” 胖掌柜说着就要出去,却被徐言拦了下来。 “掌柜的,最近住店的都是些什么人,刚才我看到好像有不少江湖人。”徐言好奇地问道:“是不是镇子上出了什么新鲜事儿,平常的时候没这么多人住店吧。” 看似大大咧咧的徐言,实际上心细如发,他已经看到客栈门口有几个武者模样的人眼睛发直,而这家客栈又如此火爆,这种情况下,很可能是小镇里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件,还是打听清楚为好。 徐言逗留在鬼王门的那一年,对于江湖上的这些经验可谓学了个十足,他的阅历,其实远远超出了庞红月这种世家的大小姐,连庞红月都没有发觉到的异样,早已被徐言看在了眼里。 一听姑爷询问,胖掌柜一挑大拇指,道:“姑爷您算问着了,我们临福客栈平常的确没有这么多人住店,最近也的确有些新鲜事,才吸引了小镇周围的行商与武者。” 果不其然,徐言点了点头,一边的庞红月不由得疑惑了起来,问道:“镇子里出现了蛮族么?” 庞红月实在想不出一座普普通通的边境小镇会出现什么新鲜事,她只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蛮族铁骑,才会有如此一问,这也是庞红月的阅历不足,如果换成是徐言,绝对不会问出这种笨笨的问题。 庞红月没有亲眼见过蛮族,可是徐言早早就有了与蛮族铁骑厮杀的经历,如果是蛮族扣边,一群铁骑杀过来,别说住店了,小镇里的百姓都得跑得无影无踪。 “不是蛮子,是留兰谷。” 胖掌柜的一句话,不仅徐言愣住了,连庞红月也为之一怔。 留兰谷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所在,直到现在,庞红月和徐言都不清楚留兰谷的确切位置,本以为休整个两天,两人养足了精神开始寻找留兰谷的线索,没想到就在临福客栈,居然从胖掌柜的嘴里听到了留兰谷的消息。 第234章 舍不得 留兰谷这处大普门派,在其他地方的确显得无比神秘,然而在栖凤镇的百姓眼里,留兰谷的人也就没什么神秘可言了,毕竟在栖凤山附近只有一处栖凤镇,留兰谷的弟子也会经常到栖凤镇采买一些用度,甚至临福客栈里都住过留兰谷的弟子门人。 既然是门派,哪能当真闭门不出,不过是人家不在大普各地走动而已,才显得如此神秘低调。 从胖掌柜的嘴里,徐言得知了留兰谷的人正在收集一种松果,给出的价格更是惊人。 一枚松果,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能抵纹银百两,徐言可没听说过什么松果这么值钱。 正是留兰谷高价的收购,才引来栖凤镇周边的一些行商与武者赶到栖凤镇,这种无本的买卖可比走商赚钱多了,真要运气好找到几枚松果,那就是几百两银子到手。 “不是寻常的松果吧。”徐言狐疑地问道。 “百叶松的松果。”胖掌柜如实说道:“栖凤山上百叶松,一松一果渺无踪啊,百叶松好找,栖凤山周围能偶尔看得到,不过松果太过稀少,要不然人家也不会给出如此高价收购。” “百叶松的松果……”徐言紧皱着双眉,一副凝重的模样,而后眉峰一展,眼露精芒,看得庞红月以为他想到了接近留兰谷的好主意,没成想人家来了句:“好吃么!” “没、没吃过啊。”胖掌柜无可奈何的说道:“一棵百叶松只结一个松果,一旦成熟,恐怕早被松鼠之类的小兽叼走了,那果子不好找啊。” “知不知道留兰谷为何收集松果?”庞红月问道:“留兰谷收购松果的人,现在何处?” “大小姐,我可不知道留兰谷为什么收集松果,不过收购松果之人的下落我倒是清楚,就住在我们临福客栈呢。” “百叶松很少见么?”这时徐言问了一句。 “说少其实也不少。”胖掌柜说道:“百叶松在栖凤山周围偶尔能发现一两棵,的确并不多见,不过在栖凤山上,可就经常能遇到了,只是没人敢轻易上山,哦对了,这阵子经常有人冒险去栖凤山,回来的时候大多被瘴气所侵,轻则眼睛发直,神智呆涩,重则呕吐不止,昏迷不醒,在这么下去,我看都要出人命喽。” 人为财死,这句话一点不假,为了十两黄金这种天价的报酬,冒险登山的恐怕大有人在。 徐言听闻之后点了点头,怪不得在客栈门口看到几个眼睛发直的武者,原来是冒险登山,染了瘴气。 瘴气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栖凤山的瘴气,即便先天武者陷入瘴气中过久,也会被瘴气侵染,时间长了都会出人命的。 留兰谷就在栖凤山脚下,留兰谷的人不会不知道千叶松在栖凤山上有很多,这番给出重金收购松果的举动,摆明了是人家不愿意冒险入山收集松果。 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家有钱,自然可以用钱来雇人冒险,甚至是用钱买命。 谷里有金矿? 雇人卖命的手段徐言早就司空见惯了,并不稀奇,让他好奇的是留兰谷为什么那么有钱,所以他认为山谷里不但有鱼尾莲,一定还有金矿。 胖掌柜交代完事情的始末,也就退了出去,庞红月想的可与徐言不一样。 她想到了这种以钱来雇佣别人冒险的举动有些阴险,又想到了能否借助松果来接近留兰谷的人,甚至想要出更高的价格收购松果,然后以松果去与留兰谷换一朵鱼尾莲。 庞红月想得有些多,以至于等她回过神儿来,桌子上的饭菜差不多都被徐言吃光了。 “在不吃可就没菜了。”徐言一手提着鸡腿大嚼,一边好心地提醒着:“明天我去山上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些松果,咱不要金子,只要能进留兰谷就成。” “我们有没有机会用松果换来鱼尾莲?”庞红月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蹙眉问道。 “换不来,拿钱能换来鱼尾莲,我们还来这儿干嘛。” 徐言说得不假,如果拿钱能买来鱼尾莲,以庞家的富贵,会让庞红月跟着徐言来冒险么。 再者说,价值千块灵石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钱能买得到的。 如今之计,只有找到些松果,才能接近留兰谷的人,从而得到进入留兰谷的机会,这也是徐言的打算。 “栖凤山太危险了,有瘴气覆盖,雪鹰也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庞红月一听徐言要冒险上山,更加担忧了几分,道:“既然有人敢冒险上山,想必短时间停留在瘴气中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栖凤山上有妖物,一旦被妖物缠住,那才麻烦。” “用不着雪鹰,我自己先去走一趟,你也别去。”徐言打着饱嗝说道。 他如此说可不是程强,而是一路上,徐言发现自己的左眼开始缓缓的恢复着视觉,现在他的左眼已经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庞红月的身影了,只是看不太清而已。 只要左眼恢复,徐言不仅能提前发觉妖物,还能看透瘴气的薄弱之处,只要顺着瘴气淡薄的地方走,在山上逗留个把时辰应该问题不大。 “不行!”庞红月一听顿时摇头道:“栖凤山太过危险,你不能一个人去。” 女孩的坚持,让徐言轻轻一笑,哄骗道:“好,那就休息两天,我们一起去好了。” 说是一起去,徐言可没打算带着庞红月去登山,这种冒险的事,还是他一个人去比较好,如果连累了人家,不说庞家那边交代不了,他也舍不得。 天已擦黑,烛灯被燃起,小小的屋子里,两人开始沉默了起来,一股异样的气氛随着晃动的烛火摇来飘去。 怎么睡呢…… 庞红月在心里不住的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徐言踢出去。 同床共枕啊…… 徐言自顾自的傻笑着,时不时的搽一搽嘴角,口水要是流下来可就不妙了。 轻咬着樱唇,女孩没把徐言撵出去,而是和衣而卧,当先躺在了里边,给徐言倒是留了挺大一处位置。 先前看到庞红月的举动,徐言还偷笑了半晌,等他看清横在床榻中间的那口寒光闪闪的长剑,他算是笑不出来了。 坐在床头的少年唉声叹气,一脸苦相。 用得着亮刀子么,睡个觉而已,我还能把你怎么着啊…… 第235章 警告意味 夜已深,临福客栈的后院里十分宁静,正如胖掌柜所言,没人来打扰。 只有虫鸣伴着忽隐忽现的月色,照耀得小小的院落忽明忽暗,一如那些少年人起伏不定的心绪。 徐言躺在外侧,一时也睡不着,明知后背抵着一柄长剑呢,换谁也睡不着啊。 “把剑收起来吧,我睡觉不老实,别明天早上一瞧自己浑身是血。”徐言无奈地商量着。 “谁让你睡觉不老实了。”庞红月的声音中带着嗔怒。 “红月,楚白到底是谁啊。”徐言睡不着,于是询问起自己那位师兄来。 “楚白是镇山王,大普亲王,先皇的亲弟弟,当今圣上的皇叔。”耳边吐气如兰,女孩的轻语幽幽讲述起那段闻名大普的传说。 楚白,字啸天,大普镇山王,因其喜穿白袍,才被送了楚白袍的雅号,从庞红月的讲述中,徐言得知了自己的师兄可不是个普通人,而是比他这位邪派太保还要可怕的狠角色。 十六年前,齐国曾经对大普发动过一次突如其来的恶战,想要一举攻破普国,当时的大齐军队成功冲破了祁渊峡,挥师百万,直扑大普的京师重地。 那是一场筹谋已久的突袭,直到祁渊峡告破,数座边境大城在十天之内被攻破,大普一方才发觉到齐国这一次进攻究竟有多么可怕,那是真正的灭国之战,亡国之争。 普国兵弱,面对齐国的百万雄狮,大普一方被打得连连后退,直到齐国兵士出现在京城百里之外,整个大普朝堂顿时乱做了一团。 能领兵的武将大多在镇守各处边境重镇,朝堂上的武将基本都是摆设,普国的皇帝急得汗流浃背,即便当时的左右双相都是面如死色,后来大普一方靠着神武炮之威,勉强将齐国重兵拦在了京师百里之外,不过局面仍旧不容乐观,因为无险可守,只要齐国分兵扑向京城,调去的神武炮就成了没用的死物。 危机关头,白袍入京,常年游历天下的镇山王,回来了。 于是白袍挂帅,逐云卫出征。 当年的朝堂,流传出一个十分奇怪的消息,楚白挂帅之际,不要封赏,不要富贵,只是对他那位皇兄提了一个要求。 他要皇兄的一位妃子。 只要得胜归来,楚白要皇帝赏赐给他一位皇妃! 楚白的大逆之言,在当时的朝堂上引起了滔天巨浪,皇帝的妃子,哪能赏赐给别人,然而最终的结果,是皇帝答应了楚白的要求,这场交易,最终成为了大普皇族的一份孽缘,只是其中的真相,少有人知而已。 得到皇兄的承诺,楚白挂帅出征,以逐云卫的战力加上神武炮之威,硬生生将齐国的大军逼回了祁渊峡,夺回祁渊峡之后,楚白单枪匹马冲进齐国的境内,血战三十里,白袍染成了红袍,最后立马于通天河畔,点指着齐国皇城的方向破口大骂,这次是三十里,下次如果齐国胆敢进犯大普,他就会冲杀三百里,直至杀进大齐皇宫。 一人一骑,浴血之战,在无数敌军中冲杀自如,这番画面,听得徐言浮想翩翩,心头不由得被那位镇山王的武勇所折服。 镇山王必定是修行者,这一点徐言十分确定,因为除了修行者之外,单人独骑冲杀百万大军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了,更别提能活着回去。 难道是虚丹境? 徐言心中好奇,然而庞红月也不知道楚白袍的真正修为到底如何,她只知道这段流传在大普的传说。 “那位皇妃呢,最后真的被皇帝送给楚白袍了么?”徐言好奇地发问。 “没有,当镇山王归来的时候,那位皇妃已经不在皇宫,而是远走他方了,只留下一个婴孩……” 庞红月仿佛也被当年的孽缘所感概,声音里充满了悲意,在楚白向皇帝要那位皇妃的时候,那位皇妃,已经怀了皇帝的骨肉。 注定无法相聚的局面,仿佛早已被注定,听到这里,徐言也不由得沉默不语。 “白袍浴血归,深宫兰未留……那位皇妃,名字里也有个兰字吧。”徐言轻声问道。 “兰妃……”庞红月幽幽说道。 呼出一口气,徐言无奈地撇了撇嘴,心说自己那位师兄原来是个情种,看来楚白与兰妃应该早就认识才对,或许在年少的时候互相喜欢,只是再相见的时候,人家成了皇妃,还怀了皇帝的骨肉。 晚了一步啊,徐言为他那位倒霉的师兄叹息着。 或许楚白不在乎自己所爱的女人是不是皇妃,也不在乎嫁没嫁人,但是那位兰妃自己却知道自己怀了皇帝的骨肉,哪怕两人再情深,也注定无法相聚。 带着一股淡淡的遗憾,小屋中的少年们陷入了梦乡。 庞红月梦到了含泪离去的兰妃,徐言则梦到了一脸愤怒的镇山王,正犹豫着要不要掐死面前的婴孩。 自己所爱的女人生了别人的孩子,这就尴尬了啊…… 徐言在梦里都觉得不是个滋味,有心劝一劝那位师兄,还不知说什么好,这种事,谁也不知道要如何规劝。 梦不长,天还没亮,徐言就醒了。 望着身边卷缩成一团儿,犹如猫儿般的女孩,徐言的眼眸里难得现出一丝深情。 还好,他所喜欢的女孩就在身边。 蹑手蹑脚的下了地,徐言对着站在柜子上的雪鹰龇牙咧嘴,那意思是在警告对方别出声,别吵醒了庞红月。 雄健的雪鹰歪头看着徐言离开了小屋,它始终有些想不明白,徐言又不是它的主人,为何要带着那种‘别跟来’的警告意味? 不是庞家人,死不死的谁管…… 雪鹰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鄙夷,对于徐言的自以为是大加不满,昂着高傲的头颅,守护着床榻上的少女。 离开临福客栈,徐言也没用马,运转着身轻如燕,朝着远处的栖凤山奔去。 先探探路,如果山上的瘴气当真难缠,徐言也不会真去涉险,只是他可不知道自己居然被雪鹰给鄙视了,如果知道的话,徐言很容易在没人的时候吃一顿雪鹰火锅来败败火气。 徐言刚刚推门出去,庞红月的眼帘也随之动了动。 少女眨着明眸,脸睱上升起一团晕红,她知道徐言自己离开是不想让她跟去冒险,她更知道在对方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相知,才会相恋,庞红月因为猜到了徐言的心思,自己反而羞得不想睁眼,慌张张将被褥盖在了头上,过了半晌才惊叫了一声。 徐言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栖凤山绝非善地,想到这里,庞红月急忙翻身跃起,收拾利落之后追了出去。 第236章 徒然发难 栖凤山,峰两座,如凤羽,赛碧落,翘首盼,顾茫然,天不见,地无边…… 一入栖凤山,根本看不到丈许之外的情形,哪怕站在山脚,眼前依旧朦胧一片。 徐言此时正站在山脚,而且头皮发麻。 他的右眼里是升腾的雾气,而左眼则朦朦胧胧的看得见一些漂浮在雾气里的褐色气息。 那是瘴气,带有毒力,吸上几口就会头晕目眩,时间一久,怕是昏死在山里都有可能。 左眼还是看不太清,所以徐言越发觉得面前的高山危险,他可没时间在周围寻找百叶松,即便能找到,想必松果也早就被别人摘走,或是被小兽吞吃了。 没办法,硬闯留兰谷绝非明智之举,如今有了接近留兰谷的机会,徐言绝对不会错过。 硬着头皮,徐言就要进山,这时候高空传来一声鹰啼。 抬头看去,一双鹰翅遮蔽了初升的朝阳,女孩的身影飞驰而来。 在徐言无奈的目光里,洁白的雄鹰俯冲而下,距离地面还有两丈的时候,庞红月纵身飘落,仗着身形轻灵,那么高跳下来居然毫发无损。 落在徐言面前,女孩倔强的昂着白皙的脖颈,一指高山,道:“一起去!” 一起就一起吧,徐言没想到人家还追来了,没办法只好当先开路,一头扎进了山林。 “跟在我身后,千万别乱走。” 谨慎的瞪起左眼,徐言低声说道:“百丈为限,寻不到百叶松,我们立刻返回。” 这种关键时刻,庞红月显得十分听话,答应了一声跟在徐言身后,两人走走停停,不时还会绕行而下,走了快半个时辰也没爬上多远,不过这么长时间,两人还未出现过什么不适的感觉。 “这是雾气?”庞红月弹了下衣服上的水渍,蹙眉道。 “瘴气混杂在雾里,雾气无毒。”徐言沉声说道。 “你能分辨出瘴气和雾气?”庞红月好奇地问了一句。 “大致能分得出来。”徐言显得更加谨慎了。 “你怎么做到的?”庞红月不由得心惊,这种能力她从来没听说过。 “用鼻子分辨,呛人的是瘴气,不呛人的是雾气。”徐言十分认真的回答。 女孩的秀眉弯了几弯,到底没有一脚踢出去,都身处险地还能逗弄别人,有时候庞红月真想挖开徐言的肚子看一看他到底长没长心。 一个时辰的寻找,百叶松倒是发现了几棵,怎奈没有一个松果,两人又往深处走了一阵儿,徐言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松果!” 随着徐言惊喜的低语,庞红月果然看见不远处的一颗百叶松上挂着一枚小小的果实,比平常的松果大了几倍,个头跟个大苹果差不多,模样还是松果的模样,只是通体银白,看起来十分奇异。 百叶松的果实算不得灵草,但也十分稀少,徐言并不知道留兰谷收集这种松果有什么用,但是松果却能让他接近留兰谷。 观察了一番周围没有危险,徐言拔出封玉刀就要砍倒面前的松树,却被庞红月拦住了。 “取果不伤根,以后还会结出果实。” 女孩摇了摇头说道,这种做法其实已经算修行者的常识了,如果看到树上有好东西就把树砍了,根拔了,以后谁还能找得到天材地宝,修炼到最后,谁也别修行了。 资源耗尽,可是修行界的大忌,也是修行界的末日。 不砍树…… 徐言看着松树上长针一样的枝叶直咧嘴,让他爬树没问题,可问题是…… 松树怎么爬? 眼珠一转,徐言有了主意,蹲下身子让庞红月踩着他的肩膀。 树不是很高,两人多高而已,搭人梯也就够得到了。 庞红月知道现在不是扭捏的时候,爽快地踏上徐言的肩膀,可是等徐言一起来,她的脸也跟着红了,原因无他,徐言正紧紧的捏着她的两只脚呢。 女孩家的脚儿,可不是男人轻易能碰的,虽说习武之人不会那么在意,但人家庞红月也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大小姐,对于男女之防,甚为看重。 在下边等了半天,徐言觉得自己肩膀都要麻了,庞红月好像站在他肩膀上发呆,气得他小声说道:“果子!红月,摘果子啊!” 在栖凤山里是不能大声叫喊的,除非想引来妖物。 听到徐言的声音,庞红月这才如梦方醒,急忙探手摘下了松果,而后飞身跳了下来。 “不错,有一个了,百两银子到手!”徐言傻笑着说道,拉起庞红月再次隐没到雾气当中。 从刚入山的前后相随,到后来的两手相牵,徐言很自觉也很自然,庞红月则俏脸越来越红,却没有甩开徐言的咸猪手。 一个上午,两人在山林里找到了五个松果,徐言认为差不多了,该出山了。 并非瘴气难避,而是午饭时间到了。 “还有一颗!” 正要下山,庞红月看见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上挂着一颗银色的果实,不由得失声说道。 既然遇到,不摘白不摘,徐言和庞红月故技重施,搭人梯摘果实。 前五次都比较顺利,这次却有些波折,因为一条小蛇正盘绕在松果附近,等到庞红月探手准备摘果子的时候,与枝桠颜色一样的小蛇徒然发难。 林中遍布雾气,徐言又在盯着附近的瘴气,他也没看见树上还藏着蛇,等到庞红月发觉有蛇,在想收手已经晚了。 唳! 随着雪鹰啼鸣,一团白影从庞红月头顶扑来,不等那小蛇咬来,已然被雪鹰一口啄死。 有毒的蛇,雪鹰是不吃的。 有惊无险的一幕,吓得两人冷汗连连,摘下松果之后,徐言决定立刻出山。 其实他们只是登上了不足百丈的高度而已,照比千丈高峰,才走了极少的一段距离,即便如此都能遇到危险,真要出现妖物,可就更麻烦了。 说走就走,徐言认为六个松果足够了,他刚一转身,忽然看见被雪鹰啄死的小蛇有些眼熟,略一回想,不由得脱口道:“王蛇?” 盘在树上的,的确是王蛇,却是条幼蛇,与万家的王蛇幼兽一模一样。 这可是好东西,徐言将王蛇装进口袋,满脸陶醉的模样。 “蛇都死掉了,要它有什么用?”下山的时候,庞红月疑惑不解的问道。 一边盯着瘴气,徐言一边低声说道:“全蛇宴啊,王蛇的味道真的不错!” 第237章 王蛇有毒 王蛇有毒,不过熟了的话,那就没毒了。 徐言的嗜好让庞红月极度不屑,那么恶心的蛇,打死她都不会吃一口。 回到临福客栈,找胖掌柜打听出收购松果的留兰谷门人就住在二楼的上房,徐言与庞红月直接找上了门去。 留兰谷负责收购松果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高高的个子瘦削的脸,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不过徐言可不管那套,进门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六颗松果。” 将银色的松果排在桌子上,徐言的脑袋都要仰到天上去了,看见他这番模样,对方的嘴角扯出一丝嗤笑,没说什么,拿出足足六十两的金叶子,就要收起松果。 啪的一声,高高的一摞子金叶子被徐言一巴掌扫了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像缺钱的样子么?” 说着徐言又一指愣在身边的庞红月,道:“连丫鬟都是这种绝色,你家侯爷像是缺钱的样子么?” “侯爷?”高个子女子看了眼桌子上六颗松果,皱眉说道:“不换金子,你想换什么?” “去你留兰谷一游。”徐言大咧咧地说道,侯爷的派头被他摆了个十足。 “留兰谷,不待客。”高个子女子面露不善,不过目光仍旧盯着那些松果。 “六颗松果,转一转留兰谷都不行?”徐言显得懊恼了起来,对着庞红月说道:“拿银票来,给她一万两,一万两不够就两万两!都说留兰谷风景如画,今儿本侯去定了!” “留兰谷,不缺钱。”高个的女子明显不屑徐言这种豪族的派头,回绝道:“我们留兰谷,也不会欢迎客人。” “你们很有钱么?”徐言翘起了二郎腿,道:“本侯爷还没发现在大普有谁比我钱多,不去留兰谷也行,小月啊,去楼下贴上告示,他们留兰谷十两黄金收购松果,本侯二十两黄金收购,有多少要多少,收够了一车就拉回侯府喂猪。” “这位侯爷,是想与我留兰谷作对么?” “你说对了,本侯就是与你们留兰谷作对,让我看不到美景,我就让你们收不到松果!” 徐言的无赖行径,让对方感到为难了起来。 留兰谷是隐世的门派,轻易不出山门,可是毕竟在大普境内,人家一位大普的侯爷,只是想要游玩一番留兰谷,如果闹僵了,惹恼了侯爷她不怕,真要让对方抢走了松果,她回去必定会受罚。 “阁下,可是大普的侯爷?”女子的语气开始平缓了起来。 “如假包换,大普地窗侯!”徐言拍着心口保证,天对地,门对窗么,天门侯被他改了个地窗侯。 “帝创侯?”高个子女子疑惑地重复了一句,她觉得这个封号好古怪,不过很大气。 留兰谷轻易不待客,平日也很少有外人进得去谷中,却并非没有外人来,至少一些贩运粮草蔬果的行商,是可以进入山谷的。 思量了一番利弊,高个子女子看得出来对方不过是个锦衣玉食的饭桶之流,这种看起来嚣张跋扈的家伙最容易对付,而且也很好打发,既然对方是为了游玩而来,带他进谷也好,安排在给那些行商准备的客房住上一晚就打发走,不但没有丝毫的损失,还能白得了六颗松果。 徐言的伪装,终于出现了效果,被人家看扁之后,混入留兰谷也就更容易了。 “既然帝创侯想要一游留兰谷,六颗松果倒也足够,不过,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第二天的清晨就要马上离开。” “没问题!”徐言一拍桌子,道:“一天足够了,想必你们留兰谷里也没什么好吃好喝,见识一番,回去我好和那群狐朋狗友吹嘘一番,哈哈哈!咱也是进过留兰谷的人了!” 六颗松果,六十两金子,就为了去一游留兰谷,那高个子女子对于徐言这种废物侯爷打心里看不起,而且连半点防备都没加。 “侯爷稍等,明天的时候,我会让同门师妹带你们入谷,切记勿要胡乱走动,如果闯入了什么险地,丢了命去,我们留兰谷概不负责。” “那么危险?”徐言脸色一苦,犹豫了起来,道:“不乱走动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危险了?” 高个子女子就是为了吓唬对方一番,见对方果然惜命,不由得更加得意,道:“只要听从我留兰谷的安排,自会安然无恙,这一点侯爷可以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徐言拍着心口,脸色发白,自语道:“我们就住一夜,第二天你留我我都不干。” 与留兰谷的弟子谈好,徐言与庞红月回到了后院。 一进屋,庞红月一把拧住了徐言的胳膊,道:“你打什么坏主意呢,把我当丫鬟了?” “你是大小姐还是螃蟹,怎么还掐人呢,都青啦快松开。”徐言龇牙咧嘴地说道:“不装傻充愣怎么办,说我们去拜见谷主,然后讨要一朵鱼尾莲?又不沾亲带故的,能要来才怪了。” “我们可以试一试用雪鹰交换。”庞红月也知道鱼尾莲不是那么好找的,如果留兰谷无主,他们自然可以去寻找一番,可是留兰谷早被占据了,去人家地盘找宝贝,那不是抢么。 “雪鹰值一千灵石?”徐言反问,庞红月则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鱼尾莲是要不来,也换不来的。”徐言摊了摊手。 “我们用松果可以进入留兰谷了,之后怎么办?”庞红月蹙眉问道。 “见机行事吧,没什么好办法。”徐言说完,去后厨吩咐上菜,没听见他这位姑爷的肚子都直打鼓了么。 没来栖凤镇的时候,庞红月曾经想过很多种办法,只是后来全被她推翻了,因为她发现无论什么办法,都不可能从留兰谷得到鱼尾莲,雪鹰的确价值不菲,但是比起千块灵石来,可差得太多了。 庞红月不知道进入留兰谷之后该如此应对,连晚饭吃得都不多,她吃得不多,徐言吃得可不少,吃饱了就睡,是徐言的一种好习惯。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想得再多,除了吃不好睡不好之外,没有半点用处。 徐言心大,庞红月可比不了,听着耳边徐言的磨牙声,庞红月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月上中天,心绪烦乱的女孩才沉沉睡去。 “周师姐,明天真要带那位侯爷入谷么?让谷主知道有外人入谷,不会怪罪我们吧。” 留兰谷包下的上房内,一个十几岁的女童询问着高个子女子。 “放心吧,那种废物侯爷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也不会,而且那种人惜命得很,明天你将他们安排在运粮行商休息的院子,警告他不许离开院子百丈的范围就行了,他不敢乱走的,第二天马上带他出谷。” “好,我会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走。” 留兰谷的门人,决定带废物侯爷入谷,更认定那位侯爷贪生怕死,一定连院子都不敢出去,殊不知她们不是领着头肥猪到自家转上一圈,而是引狼入室了。 第238章 担忧不已 一觉醒来,徐言觉得神清气爽,闻着身边的千节花香,那颗年轻的心,也不由得躁动了起来,好像有一缕小小的火苗在心里燃烧。 很快,燃烧的火苗被一盆冷水浇灭,女孩猫儿一样的身躯的确诱人,但是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更带着一阵阵寒意。 对视仅仅持续了片刻,徐言已然败下阵来,撇了撇嘴角起身下地。 今天就要入谷了,既然伪装成废物侯爷,雪鹰可不能带着,让庞红月将雪鹰放飞,两人吃过早饭,被留兰谷的一个小女童领着走进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山谷。 山谷的入口的确在山脚,却在一片石林的深处,不认得路的话,很难找得到。 小女童在山谷入口处拿出一块铜牌模样的东西,对着虚空晃了晃,好似有一道流光褪去,三人这才走进了山谷。 阵法么? 徐言看得好奇,他在庞家古书上看到过阵法的存在,只是书上没有详细介绍而已。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在留兰谷修炼累不累呀,要不要到我的侯府去玩耍一番,我家养着虎豹,性情温顺如猫,能与孩童玩耍,还有长着两条鼻子的大象,天热的话让它喷出水来,凉爽极了!” 走在山谷的幽深小径,徐言滔滔不绝地讲道。 “虎豹不吃人?还能玩耍?大象不是只有一条鼻子么?”小女童明显好奇了起来,道:“我叫小君。” “吃人的那是山林里的野兽,我家养的都是家禽,两个鼻子的大象别的地方可见不到,是本侯派人远赴万里之外的蓝羽国高价买来的,价值万金呢。” “那么贵啊!除了喷水,它还会什么,能看家么?” “看家不会,就会吃,能喷水就行了啊,好玩嘛,谁让本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呢。” 一路上,庞红月算是见识到徐言的嘴皮子有多厉害了,她甚至担心那个小小的女童会被徐言就此给拐走卖了。 走了许久,幽深的小径变得豁然开朗,转过一面石壁,一片庞大的山谷就那么突然间呈现在眼前,古树长藤,玉桥清波,一座座精致的楼阁红砖绿瓦,飞檐陡,山势峭,宁静的山谷配上别致的亭台,彷如洞天。 好一处世外桃源! 奇异的景象,看得庞红月不由得心生向往,不安的心绪仿佛也变得越发宁静了起来,都说一方土养一方人,长居此地,或许才是那些世外高人的养心之法。 徐言也在打量着这座神秘而美丽的山谷,只不过他可不是欣赏,而是眼珠乱转,尤其时不时的还会瞪一瞪左眼。 他的左眼虽然还是模糊,倒也能大致看得清周围了,徐言正是要借助左眼的能力,寻找那些灵草的踪迹。 进了留兰谷没走出多远,两人被叫做小君的女孩带到了一处普通的院落,院子里并排建着屋舍,应该是留给外人居住的地方,而且就在山谷的外围。 “这里是你们的住处了,一些运粮的行商会被留在这暂时休息。” 小君此时板起小脸儿,道:“你们千万不要乱跑,至多能在院子周围走动走动,最好不要离开院子,我们留兰谷里养着一些灵禽异兽,还有些可怕的险地,平日里我们这些门人弟子都要小心谨慎,你们这些外人更要注意了,周师姐说了,如果真要陷入险地当中,我们留兰谷是不会负责的,到时候可就白死了哦。” “真有那么危险?”徐言带着一种狐疑又担心的表情,问道:“小君呀,到底什么地方最危险,能不能告诉本侯一声,我一定离着远远的,我这人最怕死了,让我去我都不去。” 女童看徐言担惊害怕的模样有些想笑,只好憋着笑意指点道:“看到那座玉桥了么,玉桥旁的空地是我们演武的地方,你们可不能过去,还有那边最老的那颗古树,歪脖子的那一颗,那里也不能去,师姐们会在树下交流修炼心得,打扰了人家可不好,还有还有……” 徐言怕死的模样,让小女童毫无戒心,一一指出留兰谷各处地域的用处,相当于给徐言和庞红月详细介绍了一番留兰谷,说到最后的时候,小女童变得神色凝重了起来。 “最危险的地方,是山谷深处的寒潭,你们千万别接近,寒潭里有凶兽,是会吃人的,可不像你家那猫狗般的虎豹,真会出人命的!” 警告了一番,小女童得意地说道:“晚饭我会给你们送来,如果侯爷不想遇到危险,还是在院子里转转就好,风景也能看得到,还能安然无恙。” “好好好,本侯就在院子里,不出去了,你们留兰谷太危险了……” 徐言这时候一副畏惧的模样,看得小君更加得意了起来,转身走了,出了门口还不自觉的跳了两下,好像十分满意自己刚才的气势。 院落里没有其他行商,徐言和庞红月挑了间屋子走了进去。 “骗小孩子的都是坏人。”庞红月等到没人的时候,恶狠狠的说道:“尤其骗人家小女孩!” “不骗她怎么知道鱼尾莲的下落。”徐言可毫不在意,坐下之后嘿嘿一笑,道:“鱼尾莲,在山谷深处的寒潭附近。” “你怎么知道?”庞红月一惊。 “小君说的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寒潭了,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接近的地方,自然是藏着宝贝了。”徐言摊了摊手,道。 “我们硬闯?”庞红月担忧不已。 “不,我们偷偷摸摸的闯……”徐言挑了挑眉毛,鬼鬼祟祟的说道。 偷偷摸摸的闯,他就差直接说成是偷了。 自从得知了鱼尾莲的下落,徐言打着的就是这个主意,除了盗走鱼尾莲,他可想不出有任何办法能得到这份救命的解药。 做贼无所谓,只要能得到鱼尾莲,当孙子都成。 徐言也是被逼无奈了,他能看得出刚才那个带路的小君是一位真正的先天武者,而且修为不止在一脉两脉,那种稳健的脚步,预示着对方至少是破三脉的先天武者,一个普通的门人都有如此修为,那位谷主如果不是修行者,徐言认为自己的眼睛就可以全都瞎掉了。 有修行者占据的宝地,除了以贵重的宝贝换取鱼尾莲之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盗之一途。 入夜,小君的确送来了饭菜,不过全都是素菜,徐言装模做样的埋怨了一番伙食不好,景色也一般,说什么明天也要回府了,留兰谷根本一点都不好玩。 他越是如此,小君对他的戒备越低,告诉两人明天一早她会带两人出谷,而后又蹦蹦哒哒的离开了。 明天一定要出去的,因为今晚,就是徐言动手的时候,一旦得到鱼尾莲,剩下的只能是逃之夭夭。 第239章 轻纱遮面 入夜,空旷的留兰谷内显得越发宁静了起来,一道矫健的身影跃出了行商居住的院落,时而在林中跃动,时而蛰伏在古树之后,步履轻盈,却悄无声息。 徐言的决定,庞红月无法反驳,因为鱼尾莲的珍贵,想要换是换不来的,除了盗取之外,根本别无他法。 既然决定盗取鱼尾莲,庞红月自然不会让徐言独自行动,她始终跟在徐言身后,只是化身于无形,只有一道透明的影子,偶尔会在地面上留下一些纤细的足迹。 隐身符,被贴在了庞红月的身上。 符箓的好处,只需要符咒即可催动,不过每用一次,符箓上的铭文就会越发暗淡,直到铭文消失,符箓也就彻底失去了作用,变成一张废纸。 如果是法器的话,两个先天境界的武者是用不了的,原本徐言想要独自前往山谷深处的寒潭,庞红月说什么也不同意,无奈之下,徐言只好将隐身符留给庞红月,他自己有左眼探路,连妖物都能提前发觉,只要没遇到修行者,避开武者不难。 穿过古藤盘绕的密林,越过贯穿峡谷的小溪,越往山谷深处走,周围的空气就会变得越发寒冷,好像山谷的尽头有着一坐冰山一样。 瀑布的轰鸣声隐隐传来,徐言停住了脚步,摆手示意身后的女孩。 有瀑布的地方,应该汇聚出潭水,看来那个叫做小君的女童所说的寒潭,已经不远了。 一路上还算顺利,没有人发觉到徐言的潜入,然而到了这里,徐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盯着自己,那种感觉怪怪的,让人浑身不舒服,他拼尽全力睁开左眼,四处搜寻,最终毫无发觉。 左眼依旧模糊,如果再清晰一些就好了…… 轻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徐言已经没有退路了,生机已经近在眼前,让他放手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龙潭也要闯上一闯! 继续前行,少年人悄无声息地越过一颗古树,眼前,一片潭水出现在月光之下,冷冽的寒潭被清冷的月辉照耀得犹如冰晶一样,在潭水的上方断崖处,丈许宽窄的瀑布坠落而下。 瀑布不算高,不过十丈的高度而已,溅起的水花也就不算太大,不过水雾湿冷,只要接近瀑布都能感受到一种透骨的寒意。 那是地底河道冲破断崖所形成的瀑布,本就来自地底的水流,散发着一阵阵冰寒的气息。 怪不得叫寒潭,原来如此…… 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徐言能确定寒潭边无人,他不再犹豫,飞身跃到潭水旁,不多时,取下了隐身符的庞红月,也出现在徐言身旁。 “鱼尾莲应该在水底。”徐言努力的想要看透水面,怎奈模糊的左眼实在看不透潭水。 “会不会有危险?”庞红月低声道:“没人守卫的险地,大多藏着无法估量的危机。” 庞红月的警告没错,徐言也知道这片寒潭绝对不简单,都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明知水里危险,说不得也要入水一探了。 “红月,你等在这里接应我,我先下去看看。” “不行!万一水里有妖物怎么办,我们一起下去,我水性比你好。” 庞红月居然水性不俗,这一点徐言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可不想庞红月陪着他冒险,再说没有人接应的话,其实更加危险,至少他在水里遇到危险,庞红月还能拉他一把。 “听为夫的,娘子在岸边等着就好,我水性也不赖,小时候经常在河里游水。” “我下水,你等在岸边!” 吱吱吱! 两人在潭水边出现争执之际,一种怪异的鼠叫声突然从树顶传来,徐言听到声音顿时捏紧了左手,早已捏起的一块石子就要飞出,可是等他看清了树顶那只怪异的松鼠之际,他的脸色不由得变得苍白了起来。 小松鼠不大,与寻常的松鼠相仿,不过两只眼睛居然是金色,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比寻常的松鼠要大出两三倍,看起来十分奇异可爱,然而别人眼中的可爱,到了徐言眼里就是可怕,因为他的左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那只金眼松鼠的尾巴里,藏着一条极其清晰的灵体,只是灵体还没与那团尾巴融合在一起。 即将达到妖灵的妖物! 在心底惊呼之际,徐言忽然发觉自己猜错了,因为那只怪异的松鼠,眼睛里并无血纹。 这个发现可不是好消息,因为没有血纹的妖物,只能是强者饲养的灵禽! “你们,是夫妻?” 随着金眼松鼠的出现,一道缥缈的女子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股幽怨的气息,在寒潭边犹如鬼语。 到底被人发觉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徐言紧紧地拉住庞红月,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道:“擅闯前辈的修行地,实在冒昧,我们这就走。” “你们,是夫妻?” 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好像对于徐言的话语不感兴趣,而是十分想知道两人是不是夫妻。 “是,我们是夫妻。”徐言的脚步往前挪了挪,隐隐挡在庞红月身前。 “夫妻好啊,百年修得共枕眠呢……呵,呵呵呵呵……” 随着幽怨的低语,一道女子的身影从断崖顶端飘然而下,十丈高的断崖,仿佛被当做了一道阶梯而已,女子落地无声,海蓝色的长裙摆动间,好似掀起了一股幽寒的冷风。 那是个身姿妖娆的女子,年岁应该不大,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仅仅能看到一双白皙的玉手。 修行者! 徐言看到对方从那么高的地方如此轻易飘落,心里顿时一沉。 “原来是前辈的闭关地,叨扰,叨扰了,我们夫妻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徐言拽住庞红月就要离开。 庞红月也知道来者不善,即便她父亲庞万里,想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也不太容易,可是人家如此轻易的做到了,证明来者的修为十分可能超出了筑基境界。 一想到对方有可能是虚丹强者,庞红月的俏脸变得无比苍白,任凭被徐言抓着,两人就要离开寒潭。 “你们,不是要下水么?” 蓝衣女子在轻语中微微挥手,树顶的那只金睛松鼠立刻窜上了她的肩头,一边捋着松鼠毛茸茸的尾巴,女子取出一颗银色的松果,那松鼠抱住松果嘎吱吱啃了起来,吃得十分美味。 “既然你们到了这儿,想必为了鱼尾莲而来,潭底就有鱼尾莲,想要摘,可以,不过只许一个人下去。” 幽幽的低语中,浮现着一种无人能察觉的怨念,女子的声音显得越发冰冷了起来:“天下夫妻,均可入留兰谷,一人取莲,一人观,这,便是我留兰谷的规矩! 第240章 庞红月 只有夫妻方可摘取鱼尾莲,而且只允许一个人入水,另一个只能在岸上看着,这种古怪的规矩听得徐言后背发寒。 寒潭里绝对是险地,而女子的怪癖,明明是让一对夫妻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人死掉! 留兰谷主…… 看到对方取出松果用来喂食松鼠妖灵的那一刻,徐言就断定了对方的身份,然而这位怪异的谷主却有着看别人夫妻生离死别的怪癖,这一点徐言可没有想到。 “我们不要鱼尾莲了,还望谷主息怒,我们这就走。” 撇了眼寒潭里一闪而逝的一团巨大的黑影,徐言紧蹙眉峰说道。 “走?” 蓝衣女子轻笑了起来,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而且你们也走不掉!” “不要鱼尾莲了还不行嘛,我们是来看风景的,看够了还不让走么。”徐言据理力争,不过很明显,他的力争没有半点效果。 一柄飘带一般的长剑,不知不觉间从蓝衣女子的身旁浮起,徐言的左眼能模模糊糊的看出那柄长剑上遍布着无比庞大的气息波动,比起鬼王门的护法或是许万两家家主的剑气不知要强大出多少。 虚丹境! 眉峰死死地拧在一起,徐言的心越来越沉。 哪怕对方是筑基境的修行者,仗着隐身符,或许庞红月还能逃出留兰谷,然而在虚丹强者的面前,两个破五脉的先天武者,实在是没什么胜算可言,想逃都逃不掉的。 “你们两个,谁下去呢?” 蓝衣女子的问询带着一丝期待,仿佛面纱后的嘴角正在挑起冷漠的笑容。 “我去!” 徐言的身后,传来了庞红月倔强的声音,不等徐言回头,他听到了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庞红月居然趁着徐言不备,当先跳进了潭水。 “庞红月你给我上来!” 徐言大惊,他刚才隐约看到水底有一团黑影掠过,那潭底未必有鱼尾莲,却一定藏着什么凶兽,下去了,就要性命不保。 水花翻卷,庞红月从水中探出头来,抹了把俏脸上的水迹,道:“上次你救我,这次我要救你!” 倔强的女孩,不顾徐言的焦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娇小的身形在潭水中彷如游鱼,很快消失不见了。 上一次在吴家客栈,徐言救了庞红月一次,虽说庞红月一直没有表露出什么感激的心思,但是在女孩的心里,始终记着徐言的那次援手,如果不是徐言,她自己的清白就要毁于一旦,如果被许敬之得逞,她不会自尽,她会与许敬之去拼个同归于尽。 这一次在留兰谷,庞红月十分清楚潜入寒潭会有危险,她做出独自潜入潭底的决定,就是要救徐言一次,因为她知道鱼尾莲对徐言来说,才是真正的生机所在。 你救我一次,我也一定会舍命相陪,这便是庞家大小姐的倔强之处,也是那个女孩的执着所在。 眼睁睁看着庞红月的身影消失在水底,徐言愣在了谭边,呢喃着低沉的话语:“娘子……” “记住你娘子的容颜吧,因为……”蓝衣女子的冷语传来:“她已经无法活着出来了,先天武者入寒潭,十死无生,呵呵,呵呵呵呵……” “怎么样,这种生死离别的滋味,是不是让人痛彻心扉,永世难忘呢?”蓝衣女子仿佛十分欣赏徐言的呆涩与震惊。 没有人知道,见不得天下有情人成眷属,是这位古怪的谷主扭曲的性格。 “的确难忘啊……”徐言默默的笑了起来,他忽然沉声喝道:“这份情,今生难忘!” 猛然望向蓝衣女子,徐言的嘴角挑起一丝冷嘲,道:“你看不到生离死别了,要么是我们同生,要么,共死!” 豁然往后急退,徐言的身形跃向寒潭,见他要跳入潭水,蓝衣女子冷哼了一声,肩头上的金睛松鼠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飞扑了出去,竟是打算拦住徐言。 嗖! 带着五脉真气的飞石被徐言挥手击出,先天武者的全力出手,的确挡不住一只即将达到妖灵程度的松鼠,不过阻挡对方片刻却是不难,金睛松鼠抬起小爪崩开了石子,自己也被飞石的力道震得顿了一顿。 借着崩开石子的力道,小松鼠反身跃回了岸边,再想扑出的时候,徐言的身影已经没入了潭水,再也看不见了。 小小的松鼠在岸边迟疑不前,两只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水底,仿佛在忌惮着水底的什么东西一样,犹豫不决的样子。 “哼……” 听到蓝衣女子的冷哼,小松鼠跃上了主人的肩头,眨着小眼睛一副委屈的模样。 “算了,既然他们想一起死,那就一起喂鱼吧。” 扫了眼寒潭,蓝衣女子静立在岸边,等待着观看一出怪鱼吞食的好戏,以她估算,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血水冒上来,还会有残肢断首漂浮,只是微蹙的秀眉中,却透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徐言打出的石头,让她觉得有些眼熟,这位冷漠的留兰谷主沉吟了许久,最后还是打消了那份微乎其微的猜测。 留兰谷主没有说谎,寒潭底部的确生长着鱼尾莲,不过潭水里除了灵草之外,还存在着一种达到妖灵程度的怪鱼,所以那只即将抵达妖灵的松鼠,在寒潭边都会犹豫不前,不是怕水,而是畏惧着水中的凶兽。 徐言并不知道潭水里究竟存在着什么危险,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庞红月遇险,他根本做不到,所以庞红月入水的那一刻,徐言也决定了闯一闯寒潭。 潭水冰凉,徐言一入水才发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他立刻运转真气,将真气游走遍浑身才好转了许多,这时候已经下沉了几丈深,周围越发昏暗。 狠狠地瞪着眼睛,徐言大头朝下开始下潜,随着越游越深,头顶的水面变成了一个逐渐缩小的圆环,最后,少年的身影彻底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 在这种环境里,徐言的右眼已经用处不大,他的左眼虽然模糊,却比右眼要看得更远。 一边下沉,徐言一边仔细寻找着庞红月的身影,没过多久,一股暗流袭来,将徐言冲出了十几丈。 等到稳住身形,徐言立刻发现了不远处的潭底有一缕缕青烟模样的气息升腾,顺着青烟望去,只见潭底的深处正开放着一朵花瓣犹如鱼尾般的莲花。 鱼尾莲! 看到鱼尾莲的同时,徐言也看到了远处的庞红月,徐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眼眸中更是现出了惊诧与焦急的神色。 第241章 留兰谷 此时的庞红月,距离徐言几十丈开外,正在速度极快的倒退着。 并非庞红月的水性有多强,她正被一只巨大的怪鱼顶着在水里飞快的后退! 一把小巧的匕首被庞红月扎在了怪鱼锋利的大牙上,如果没有那柄匕首,她恐怕已经被怪鱼给吞了,因为那怪鱼的一张大嘴,足足能生吞一个大活人。 过丈长的鱼身,尾巴好似三叉戟,墨绿色的鱼鳞翻着冷冽而嗜血的寒芒,鱼头极大,嘴巴更是恐怖,犹如个小山洞,一头牛都能整个塞进嘴里。 那就不是鱼,而是一条水中的妖兽! 尤其怪鱼的鳞片上,升腾着一丝丝奇异的气息,这种气息旁人看不到,只有徐言能看到,那气息竟与虚丹强者的灵气十分相似。 真正的妖灵! 凌驾于妖物之上,能独斗虚丹强者的恐怖妖兽! 看到大鱼的同时,徐言就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了,庞红月的身体在鱼口上方犹如柳叶般摆动,已然是险象环生,只要那柄青鳐匕脱手,徐言毫不怀疑庞红月会被怪鱼一口吞掉。 顾不得潭底的鱼尾莲,徐言将封玉刀叼在嘴里,快速游向庞红月,看准时机,猛地抓住了庞红月的手。 在水底无法开口,两人眼神一碰,徐言点了点头,看了眼那柄扎在鱼牙缝隙的匕首,庞红月立刻心领神会,单臂用力,猛地拔出了青鳐匕。 匕首拔起的同时,徐言将封玉刀也抡了出来,用尽所有的力量一把抡进了怪鱼的大嘴,狭长的刀身正好抵住了怪鱼上下两排利齿,借着怪鱼无法合拢大嘴的机会,两人向后急退。 刚刚脱险,不等徐言与庞红月游向鱼尾莲,水里传来了钢铁被咬裂的响动,一柄封玉刀,硬生生被怪鱼给咬断了。 虽说咬断了长刀,怪鱼也明显吃疼,于是巨尾一摆,掀起一片暗流。 水波震荡,徐言死死地抓着庞红月,两人就像风中落叶一样随着水流涌向深处,在水里,任凭你武艺再高,也是施展不出来的,除非是修行者,才能分水而战亦或是避水而行。 极大的劣势,让徐言心中发沉,庞红月更因为之前险些被生吞而吓得俏脸惨白,别说在水底了,即便在岸上,两个先天武者也斗不过一头达到妖灵程度的怪鱼。 眼看着怪鱼摇头摆尾的再度冲开,徐言发狠之下,运转真气直冲左眼。 已经是拼命的时候了,徐言再无保留,他知道自己的左眼里存在着什么怪物,如今这种死地,除非让那只鬼爪再度出现,否则他和庞红月连活着上岸都做不到。 真气入眼,徐言觉得自己的左眼变得比刚才要清晰了许多,他能越发看清游来的怪鱼长着大嘴,嘴巴里的尖牙更是清晰可辨。 然而…… 仅仅是看清了一些而已,那只恐怖骇人又威力巨大的鬼爪,根本没有半分踪迹。 坏了! 徐言心头大惊,这时候怪鱼已经扑了过来,徐言想都没想,一掌拍向庞红月,想要将对方推开,只是人家庞红月竟也打着一样的心思,同样一掌拍来。 双掌相对,下一刻,两道身影同时被对方崩飞了出去,张着血盆大口的怪鱼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波涛翻涌。 被水波冲开的两道身影,很快再次汇聚到一处,两只手在水底死死地握在一起,庞红月单手提着青鳐匕,徐言则捏紧了最后的几块石子。 在水中无论挥刀还是击出石子,其力道都会被潭水抵消大半,五脉先天的能力在水中连一半都发挥不出,又何谈对付一头妖灵程度的凶恶怪鱼。 九死一生的局面! 面对生死,徐言的神色开始平静了下来,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庞红月因为长时间停留在水底无法换气,此时俏脸开始升腾起晕红,只不过眼眸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这种局面,徐言遇到过,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庞红月的经历,毕竟没有徐言那么多,她已经害怕了,却依旧死死地握着徐言的手,不离不弃。 潭底的对视,充满了一种怪异又温馨的气氛,犹如新婚的新娘子被夫君深情的凝望,远处,摇头摆尾的怪鱼再次冲了过来,而徐言却做出了一个让庞红月无法预料的举动。 只见徐言一把环绕住身旁的女孩,随后将嘴贴了过去,庞红月根本没有防备,樱桃小口被人家封了个满满登登,只是封唇之际,徐言将一口空气同时吹进了女孩的口中,而后一把夺过了庞红月手里的青鳐匕。 将死之际,也要相濡以沫,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要分你半口…… 少年的执着,将女孩惊得手足无措,而那头凶猛的怪鱼,已然越来越近了。 “又一对亡命人,夫妻,夫妻?” 水潭边,蓝衣女子冷漠的自语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就要各自飞,不飞,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位谷主的眼里,入潭的两个少年已经死定了,而徐言如今的处境,更毫无生机可言,能避开一次两次,却避不开三次四次,只要被怪鱼咬上一口,别说先天武者,即便筑基境的修行者,也要殒命潭底。 嘎吱,嘎吱。 距离谷底寒潭万丈开外的栖凤山山顶,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缓缓挪动了起来,月光里,仿佛那块巨石成了活物一样,不断向着山边移动着。 啪。 仿佛有人拍了拍石头,于是巨大的石块,横着飞出了高山,随后急坠而落,落点,正是山脚下的留兰谷! 淡淡的呼啸由远及近,在寒潭的上空出现。 谭边的蓝衣女子豁然间抬头观望,一团巨大的黑影遮蔽了明月,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砸向水面。 裙摆一震,飘带一般的长剑犹如一道闪电般飞舞而出,随着蓝衣女子手中的剑决,那柄看似绵软的长剑,爆发出一片惊人的剑芒,犹如剑山一般,迎向了砸落的巨石。 咔嚓嚓! 冲天的剑气,将巨石顷刻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只是片刻而已,一人多高的巨石被切割成细密的碎块,等到碎石临近水面的时候,已经成了一片飞灰。 无缘无故从天而降的巨石,并没有碰到水面,却让留兰谷主为之一惊。 不等那位谷主收起剑决,巨石磨灭而成的灰烬中,一道细细的流光直冲潭底。 咚。 一点水纹荡漾,无声无息,连仰头望向栖凤山巅的留兰谷主都毫无察觉,然而这道淡淡的流光不仅冲进了水面,还不偏不倚的撞在了怪鱼的头上,于是巨大的凶兽,在徐言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如遭重捶,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直接砸进了潭底! 第242章 没有醒过来 “老子没钱!怎么样,吃的就是霸王餐!谁敢动我!” 梅香楼里,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掐着一个女孩儿的脖子,正威胁着周围的人群,满满的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 “你给我放开青萝!” 梅三娘被气得火冒三丈,梅香楼开业还没几天就碰上地痞了,尤其对方还抓住了刚刚经过的青萝,那小丫头柔柔弱弱的,一旦被掐死可就糟糕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酒鬼凶神恶煞的吼道:“放开她,然后让你们把爷爷揍个半死?门儿都没有!都给我让开!” “王八指!”梅三娘愤怒的尖叫声贯彻云霄,可惜今天没用,喊了半天,王八指连影子都没露。 “王八指死哪儿去了!”梅三娘愤怒地询问着护院头子的下落。 “晌午的时候还和我们喝酒来着,半天没看到人了。”有个护院挠着脑袋说道:“可能又去赌坊了吧。” “就知道赌,早晚把命输掉!”梅三娘愤怒不已,偏偏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酒鬼就要带着青萝离开梅香楼。 “呀呀呔!” 有男子洪壮的怒吼响起:“敢在梅香楼撒野,先问过你家二爷没有!” 噼里啪啦,嘭嘭嘭。 酒鬼被人家一把按在地上,一顿胖揍,鼻青脸肿的再也起不来了。 “我家的小青萝没被吓到吧,让二爷看看,呦,小脸儿都白了,不怕不怕,有二爷在,什么牛鬼蛇神都伤不到你。” 敞着衣襟的风流公子大笑着行入梅香楼,边走边道:“三娘!嘿嘿嘿,今儿二爷可帮你们梅香楼卖力气了,你要如何报答呀,最好是以身相许。” “好哇,我以身相许,庞家二爷敢娶么?”梅三娘娇笑连连,眉眼一飞,看得庞少城是浑身舒畅,大笑不止。 反正家对面就是青楼,自从得知梅香楼是什么地方,庞万里差点没被气死,庞少城却乐得找不到北,这下好了,逛青楼都不用上街,出门就是,尤其梅香楼里的红牌那叫一个多啊,老板娘更是人间尤物。 梅香楼发生这段小小插曲的时候,王八指的确不在,而庞少城在梅香楼逍遥快活的时候,他可不知道自己的妹子妹夫险些送了性命。 如果没有那块突然落向寒潭的石头,徐言和庞红月这时候恐怕已经进了鱼肚子。 怪鱼被砸进了潭底,出乎徐言与庞红月的预料,徐言的反应极快,趁着怪鱼在潭底翻转的功夫,急忙拉着庞红月游向鱼尾莲。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尽管岸边还有着一位虚丹强者,徐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拿到鱼尾莲在说。 随着两人越发接近灵草,周围的水面也跟着越发晃动了起来,并非怪鱼追来,而是在鱼尾莲的附近存在着看不清的暗流! 距离鱼尾莲不足一丈的距离,徐言和庞红月已经变成了狂风中的落叶,尽管两人死命的握着对方的手,依旧摇摇晃晃,最后到底被一股湍急的暗流冲向了远处的黑暗。 岸边,粉碎了巨石的留兰谷主,豁然抬头望向远处的栖凤山,下一刻这位谷主掐动剑决,飞身跃起,竟是一步踏上了长剑,就此冲天而去,直奔栖凤山的山巅。 巨石有可能滚落,毕竟那么高的山,落下石头不算稀奇,不过刚才的巨石可不是顺着山势滚下来的,明显是直接从半空中砸下来的,以那位谷主推断,是有人在山巅扔出了一块巨石,而且砸的,正是她谷中的寒潭。 是谁? 女子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御剑而起,飞上了高空,不多时,穿过层层瘴气,女子的身影已然站在了栖凤山的山顶。 对于虚丹强者来说,栖凤山的瘴气还威胁不到自身,只是山顶无人,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环顾四周,留兰谷主越发疑惑不解,思索着究竟是何处的高人到了她的留兰谷。 栖凤山的另一侧,空荡荡的树林里正站着一胖一瘦两道身影。 “楚白出来了,不是他。” “没办法,看那小子的了。” “如果也不是呢?” “只能重头再来。”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第十个,什么时候能找到……” 林中的低语,注定无人听闻,站在山巅疑惑不解的留兰谷主听不到,被卷进湍急暗流中的徐言更听不到。 水流很急,卷动着两个少年人冲向远处,寒潭从外面看不大,可是潭底却连通着地下河道,一旦被卷到深处,那就福祸难料了。 汹涌的暗流冲刷着徐言与庞红月,只是那两双死死扣在一起的手,始终也没有分开。 暗流里,两个小小的影子被越冲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暗黑当中。 …… 不知过了多久,地下河道在经过一片昏暗的地底洞窟之际,两道年轻的身影搁浅在河边的碎石堆里,两人全都紧闭着双眼,昏迷不醒。 徐言已经感觉不到冰冷,更感觉不到锋利的暗流,他觉得浑身发麻,而且眼皮都挣不开。 手脚全都失去了知觉,脑袋好像要裂开了一样,不过总算能呼吸到空气了。 虽然空气依旧湿冷,却比溺在水里要强出了太多。 上岸了? 徐言在心里发出疑问,他刚刚醒来,动弹不得,只好静静的积蓄着力气。 耳边有水流的声响,虽然动不了,徐言大致能猜测到自己被冲上了岸,他只是不清楚庞红月在没在身边。 又过了好久,徐言能睁开眼皮了,他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女孩,于是终于放心了下来。 还好没被冲散…… 庞红月的心口微微起伏着,证明有呼吸,只不过没有醒过来。 一点一点,徐言缓慢无比的爬了起来,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溶洞狭长昏暗,不知通往何处,顺着水流回望,河道的两侧崎岖不平,如果顺流而上,或许还能返回寒潭,只是湍急的河水成了一个难题。 近在咫尺的鱼尾莲啊…… 徐言不由得在心里哀嚎了起来,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摘下来一朵了。 懊恼归懊恼,对于大难不死,徐言也觉得十分欣慰,至少那条怪鱼没追来。 勉强站了起来,徐言将庞红月从岸边拖到没水的岩石上,而后开始休息,他浑身的酸麻,是被河水卷走的时候,撞击到两侧的岩石所致。 幸亏没撞到脑袋,徐言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休息了半晌,徐言的脸开始发白了,因为庞红月还没醒。 难道她被撞到脑袋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脑袋被撞坏,醒了也是呆傻,徐言急忙查看起庞红月的伤势。 先从头查起,挽起女孩的长发,徐言发觉庞红月的头上没什么伤口,于是继续查看,解开对方的衣襟,没等细看又给原封不动的合上了。 到不是徐言没了力气,而是人家醒了。 第243章 灵石招蚂蚁 女孩被气得想乐,抿起的嘴角却带着痛楚,看起来她和徐言一样被河道两侧的石头撞得不轻。 “别说话,休息一会,我在周围转转。” 徐言已经能走动了,离开庞红月,他开始顺着河水走向深处。 被困在地底溶洞里可不是好事,如果找不到出口,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越往深走,徐言的心头越冷,当他走到溶洞尽头的时候,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死路! 溶洞很大,却没有通往外面的出口,贯穿溶洞的水道成了唯一的出路。 看着越发下沉的地势与湍急的水流,徐言觉得唯一的活路,只能是沿着河道游回留兰谷的寒潭,从寒潭逃生。 顺着河水往深处游,基本是找死的行为,真要被河水带到了地底深处,那才叫死路一条。 越深的地底越危险,这是惯例,徐言自然十分清楚。 没办法了,徐言又折返了回来,一路上他不断观察着河水的对面,因为河道将溶洞分割了开来,他只探索了一半溶洞,这边没什么危险,谁知道对面有没有藏着什么凶兽。 还好,以左眼模模糊糊的视觉看去,对面的溶洞里并没有活物,至少没有大型妖兽的踪迹。 走到一半的时候,徐言停了下来,蹲在河边皱着眉头。 河边都是些小小的碎石头,在碎石头里夹杂着一些古怪的东西。 那是一种比指甲大出一倍的土色小石头,表面十分光滑,看起来与其他碎石无异,只是在徐言的左眼里,这种土色的小石头隐约散发着一丝丝古怪的气息。 灵气? 疑惑的徐言忽然大惊不已,捡起一块小石头仔细查看了起来,一个惊人的词汇在他心头渐渐涌现。 难道是灵石? 散发着灵气的石头,可不就是灵石么。 看了看河边有着不少这种土色的怪石头,徐言咧开嘴嘿嘿傻笑了起来。 如果真是灵石,他不是发了么,满河道都是,这要运出去,别说买鱼尾莲了,买龙尾莲都够了吧。 嘎巴! 徐言的傻笑仅仅出现了瞬间就被凝固在脸上,河对面传来的一声轻微响动差点将他惊得蹦起来。 什么东西! 俯下身子,徐言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对岸,虽然河道不宽,但是太过昏暗,他的右眼根本看不到对面,只能靠着左眼的模糊视觉。 声音是从对面河道边的碎石里传出来的,可是任凭徐言如此寻找,也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出现。 河水卷动的石头撞击? 想到这里,徐言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他的眼里再次现出了惊诧的神色。【△网wqu】 这时候他的左眼正巧捕捉到一种奇怪的现象,在河道对面的碎石中,一块土色的小石头上好像爬着什么东西,因为在徐言模糊的左眼中,那块小石头正在不断的蠕动着。 石头不会动,会动的,只能是活物! 压下心底的不安,徐言趴在河边看了半天,直到他脖子都要抻长了,这才大致辨认出那块石头上的东西。 应该是一些蚂蚁或者小虫之类的虫子,爬满了那块石头,这才显得那块小石头好像在蠕动。 蚂蚁啃灵石? 徐言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如果连石头都能啃得动,啃死两个大活人也就更加容易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带着满脸苦相,徐言也没心情收集灵石了,拿着一块小石头小心翼翼地返回了庞红月休息的地方。 “死路,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徐言坐在庞红月身边,小声说道,声音跟蚊子似的。 庞红月这时候也恢复了不少,看到徐言的模样,不由得疑惑道:“如果顺着河流游下去,会不会被河水带到地面?” “不会。”徐言摇头,声音轻轻的说道:“我们会被带到更深的地底,如果没有溶洞就会在水里溺死,最后被冲进大海喂鱼。” “你怎么了,声音那么小?”庞红月不解。 “小点声,这里这么黑,别把孤魂野鬼引来了。”徐言不但声音小,语气还阴测测的,听得庞红月俏脸发白,不由得往徐言身边挪了挪。 “红月,你见过灵石么?”感受着身旁的温暖,徐言问道。 “见过,爹爹曾经教我辨别过灵石。” “你看看这块是不是,刚捡的,河边还有很多。” “这是……”庞红月接过那块土色的小石头,蹙眉间,有些疑惑地说道:“形状很像,颜色很像。” 说着,女孩从贴身的荷包里翻找出一小块玉佩,看到那块玉佩,徐言不由得撇了撇嘴。 寻灵玉。 原来世家大族的嫡系天才子弟,都会被长辈赐给一块寻灵玉,用来检测灵石灵草之类,庞红月的荷包里也有一块,轻易不会拿出来而已,只是寻灵玉这种东西对徐言来说毫无用处,因为他的左眼比寻灵玉可要方便多了。 小小的玉佩刚一接近土色小石头,立刻变得明亮了起来,虽然光晕算不得太亮,却将庞红月的惊喜照耀得一览无余。 “真是灵石?” 看到庞红月惊喜的神色,徐言也觉得自己走运了,刚才他看得十分清楚,河道边的碎石堆里,这种小石头可不少。 因祸得福,这是徐言第一个想法,然而没等他高兴起来,脸色顿时一变。 啪! 一把打飞了庞红月手里的灵石,徐言不由分说将庞红月拽了起来,那块小巧的寻灵玉也由此变得暗淡了起来。 徐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庞红月一跳,刚要询问,发现徐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之所以打飞那块灵石,是因为徐言看到了一只褐色的大蚂蚁,顺着庞红月的手臂无声无息的爬上了那块灵石。 “灵石招蚂蚁么?”徐言低声问了一句。 莫名其妙的庞红月摇了摇头,她从来没听说过灵石还会招蚂蚁的。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应该是蚂蚁窝。”徐言神色凝重的说道:“刚才我看到河对面有些蚂蚁趴在这种灵石上,本以为这边没有,你用寻灵玉查看灵石的时候,一只蚂蚁已经爬到灵石上了。” “蚂蚁?”庞红月神色一变,低呼道:“难道是妖物!” 如果蚂蚁是妖物,那两人谁也别想活了,更别想什么灵石了,因为蚂蚁绝对不会单独一只,蚂蚁是成群结队的。 “应该不是妖物。” 徐言紧蹙眉峰,他刚才看到了蚂蚁,可没有看到蚂蚁身上有什么妖气。 虽然不是妖物,那种古怪的褐色蚂蚁也应该非同小可,连灵石都吃,可见那群蚂蚁的牙口有多好。 本以为这边的溶洞里没有古怪的蚂蚁,当徐言看到第一只蚂蚁出现在灵石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和庞红月的处境,好像真的危险了。 第244章 破开六脉 一只蚂蚁不可怕,哪怕牙尖嘴利,哪怕能啃食石头,那么小的个头,一只脚也就踩死了。 可是蚂蚁,终究是成群的。 想象着自己被一群蚂蚁爬满身的模样,徐言和庞红月全都不寒而栗,本就挨在一起的两人,贴得更紧了。 恐惧是会传染的,在这种堪称死地的地底溶洞,而且空旷沉寂又昏暗压抑,只要一个人害怕,另一个一定也会惊恐,而恐惧到最后,那股绝望的感觉会将活人折磨得神智尽失,最好的结局,恐怕只有自尽一途。 当然了,别人或许会被恐惧折磨得自尽,徐言可不会,至少在庞红月紧紧贴在徐言身边之后,很快她也不恐惧了,改为了羞愤难当。 一把打落不知何时揽在了自己腰间,还在不断游走的咸猪手,庞红月粉面嫣红,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人家便宜!” “得占且占嘛……”徐言讪笑着嘀咕道:“没准死了就占不着了……” 提到死,庞红月不由得咬起了唇角。 这种局面她的确没有经历过,而且地底的压抑,让她觉得心神都跟着往下坠,如果一个人被困在这种地方久了,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被人发觉到自己的小动作,徐言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开始研究起石头上的那只蚂蚁来。 爬上石头的蚂蚁只有一只,近距离的观察下,徐言发现这种褐色的大蚂蚁好像对活物没什么兴趣,反而十分喜欢啃咬那种土色的灵石,因为他用手碰了碰蚂蚁,而人家根本就没理他,自顾自的趴在石头上猛啃,啃半天也啃不下来多少。 徐言放心了,因为他觉得这种蚂蚁比较傻。 傻就好,傻乎乎的东西基本没什么危险。 对于蚂蚁的恐惧一旦被消除,徐言立刻打起那些灵石的主意来。 溶洞里的灵石的确不少,徐言大致估算了一下,仔细在河边挑拣的话,装上一大口袋应该没问题,可问题是,他没有那么大的口袋。 装着死蛇的口袋太小,随身携带的袋子能大到哪去,眼看着身在宝藏就要空手归,徐言不由得大失所望了起来。 “红月,你家有没有什么宝贝能一次装走很多东西的?”徐言叹息着发问。 “储物袋就可以。”庞红月在一旁随口答道,她正盯着周围的地面,生怕再爬出来一群大蚂蚁。 “储物袋?据说能收纳很多杂物的那种法器么。” 徐言皱了皱眉,他在庞家的古书里看到过储物袋的用途,对那种用一个小小的袋子就能装走一屋子东西的法器深感震惊的同时,也曾经想象过自己如果有一个储物袋,一定要装够米面瓜果,这样一来,走到哪儿都不愁吃喝了。 徐言没什么大志向,对他来说,吃之一字才最为重要,饿肚子可不行。 “想要带走那些灵石么?”庞红月的反问,将徐言的沉思打断。 “你要先达到筑基境才行。”庞红月一边说着,一边扬了扬手里的贴身荷包,道:“只有灵气才能开启储物袋真正的空间,如果没有灵气,储物袋只能收纳很少的东西。” “别告诉你那个荷包是储物袋。”徐言疑惑地说道。 “这本来就是储物袋,我十岁那年老祖宗送给我的。”庞红月得意的扬起了白皙的脖颈,骄傲得很像一只天鹅。 人比人死,货比货仍啊…… 徐言哀叹了一声,他算是见识到那些豪族最为得宠的嫡系子弟,究竟富贵到什么地步了。 庞红月不但有寻灵玉,有灵禽雪鹰,居然连修行者才能用的储物袋都有,他徐言虽然贵为鬼王门太保,大齐天门侯,庞家姑爷外带太清教护教法师,这么多名头,根本屁用没有,唯一的一把封玉刀还是从丰都城的城主那诓来的,之前还被怪鱼给咬碎了。 自己根本就一贫如洗嘛! “筑基境……”徐言可不是怨天恨地之辈,出身好坏他从不介意,这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自语道:“如果在这里破开六脉,达到筑基境,我们就能动用储物袋带走那些灵石,或许还有机会夺来鱼尾莲!” “在这儿修炼?”庞红月微微迟疑,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道:“徐言,你真打算在这里破脉么,这里黑漆漆的,有些吓人……” “点着火把不就亮了么,只要那些大蚂蚁不吃我们,留在这里破脉最为稳妥。”徐言凝重地说道:“鱼尾莲必须要得到,达到筑基境,我们才能与那头怪鱼周旋。” 有妖灵存在,以武者的修为,想要夺走鱼尾莲基本是痴心妄想,不过筑基境的高手可就不一样了,只要两人能达到筑基境,摘到鱼尾莲的机会必然大出很多。 “好,我陪你一起破脉!” 庞红月犹豫了片刻,终于在鱼尾莲的得失面前下定了决心,她拿起那柄贴身的青鳐匕,道:“只要达到筑基境,有这件法器在,逼开那头怪鱼应该不难。” “那匕首是法器!” 徐言的眼睛都有些红了,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庞家大小姐的身家,如果换成是别人,他很想一棍子打过去,然后把那些好东西全都抢跑。 “下品法器青鳐匕,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庞红月的声音显得低沉了起来,女孩低着头,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亲人,那副怜人的模样,让人看得心头发酸。 轻轻抓起女孩的小手儿,徐言没说什么,只是捏紧了那一双柔荑,四目相对之际,四周的黑暗仿佛也成为了点缀,随着女孩的呼吸越发起伏,年轻的双唇,再次印在了一处…… 情到深处自然浓,经历了生死与共,庞红月与徐言已然心有灵犀,只是这份灵犀仅仅存在了不久,就被俏脸绯红的女孩掐断了。 挣扎出对方的怀抱,庞红月在黑暗中羞涩的轻语:“女子元阴对结丹十分重要,徐言,我不能和你……至少要在虚丹之后……” “那不是要等好久……”徐言品味着嘴角的余香,嘿嘿傻笑道:“我不急,你快些结丹。” 说着不急还要人家快些结丹,羞得庞红月手足无措,好在周围很黑,要不然她非得羞死不可。 “快些修炼吧,最快一月,我就要破开第六脉了。”庞红月推开了徐言,嘱咐道。 “娘子放心,你家夫君也快破开六脉了,我们比一比,看谁先成为宗师!” 两个人的好处,在于可以攀比,而夫妻之间的攀比,更是一种无形的鼓励,定下冲击六脉的决定,两人纷纷运转各自的功法,就在幽深的溶洞里修炼了起来。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并非一天两天,而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三个时辰之后,徐言不练了,因为肚子里的叫声,让他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难题。 他们的确很快就能破开六脉,可惜,在成为宗师之前,会先被活活饿死…… 第245章 一筹莫展 溶洞里除了石头和冰冷的河水,就剩下那些褐色的大蚂蚁,所以徐言在听到肚子发出叫声的同时,就知道这次算是完蛋了。 任凭他和庞红月的天赋再高,破开六脉也至少要一月多的时间,可是不吃东西,几天就会被饿死。 死人是破不开第六脉的。 徐言饿了,庞红月也一样觉得饿,两人再次陷入了一种绝望当中。 “必须离开这里!” 徐言一旦饿了,立刻变得无比果断,开始查看起上游的水势。 看了半晌,徐言颓然地坐在了石头上,低头不语。 水势比半天前还要湍急,别说游回去,一旦下水,会立刻被暗流卷走,能不能遇到下个溶洞,只有天知道了。 一向乐观的徐言变得沉默颓废,这一点是平常很难见到的,庞红月感受到徐言心里的失望与遗憾,不由得缓步走来,从身后抱住她这位便宜夫君。 “死在一起也好……”女孩轻柔的呢喃。 “不,我不会让你死!”男孩倔强的低吼着。 “临死之前,我会做你真正的妻子……”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暖,徐言无声的轻笑了起来,他的左眼显得越发明亮了几分。 面对着死亡,乘云观的小道士并不惧怕,但是面对着家人的生离死别,他却愤怒得想要撕裂这片天地! 身后的女孩,已然被他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当庞红月倔强的跃入寒潭的那一刻,原本是齐普之间的利益所产生的这段姻缘,已然变成了真正的爱恋。 “还有条王蛇,我们不会马上饿死,红月,你等着。” 徐言缓缓压下心头的躁动,收回环顾四周的目光,准备到河边清洗那条王蛇。 还好,他没有看到黑白无常的影子。 近期应该死不掉才对…… 王蛇不算大,但也够充饥了,省着吃的话,三五天不成问题,徐言走到河边,心头却依旧沉重。 吃掉了王蛇,他们就再也没有吃的了。 嘎巴! 脚下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徐言定睛看去,只见刚才被他从庞红月手里拍飞的那块石头上,已经爬上了十多只褐色的蚂蚁,大半天的啃咬,这些蚂蚁居然将石头啃出了一道缝隙。 石子裂开,并没有出现磅礴的灵气,而是从石头里爬出来一只小小的螃蟹,青色的小蟹挥舞着硕大的钳子,开始与那群蚂蚁拼杀了起来。 螃蟹? 错愕的徐言,挠了挠脑袋,他捡起裂开的灵石仔细看了半天,气得他一把将其扔进了水里。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灵石,而是一块极其类似灵石的空心石头! 至于石头里升腾的一丝灵气,居然是那种青色小蟹的气息。 灵石不是灵石,而是小螃蟹的家,发现这一点之后,徐言是大失所望,原本还以为找到了宝藏,谁成想空欢喜一场,看来其他石头里也全都藏着青色小蟹了。 宝贵的灵石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空壳,这种打击换谁也要觉得失望,不过失望之余,徐言居然开始高兴了起来。 抓起青色小蟹,徐言的眼睛越来越亮。 既然有螃蟹,那就饿不死了! 河边的土色碎石有很多,如果每块石头里都藏着这种小螃蟹,吃上一个月是没问题的,尤其这种小螃蟹天生带着一丝灵气,吃掉之后应该更加顶饱才对。 嘿嘿傻笑了起来,徐言又把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放了回去,嘴角带着坏笑。 “无肠兄,你且回家去吧,等兄弟成就了好事再来吃你,嘿嘿,嘿嘿嘿嘿……” 嘀嘀咕咕的徐言就像一只正要偷腥的猫儿,笑得阴险不已。 庞红月刚才可是说了,临死之前就会做他的妻子,所以徐言认为,自己马上就要饿死了。 “想什么坏事呢!” 后腰传来一阵剧痛,幻想着好事的徐言被掐得龇牙咧嘴,本想帮一把那位爬得奇慢无比的无肠兄,没成想一下没扒拉好,被小螃蟹一钳子夹住了手指。 少年的惨嚎声伴着女孩越发用劲儿的死掐,徐言的坏心思到底暴露无遗,也因此得到了惨痛的惩罚。 有了小螃蟹,饥饿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是下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 没有火。 螃蟹可以生吃是不假,可是天天生吃螃蟹的话,谁也受不了啊,尤其地底阴冷,长时间的逗留下去,即便先天武者也扛不住的。 其实生火容易,庞红月的荷包里就有现成的火折子,哪怕无法真正开启储物袋里的收纳空间,放在荷包里的东西也是不会侵水的,然而点火容易,保住火堆可就难了。 徐言贡献出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在贴着石壁的地方点起了一小堆火焰,两个人围着小小的火堆取暖,这情形好不可怜,又没什么办法,溶洞里可没有树枝柴火之类的东西。 借着火焰的光亮,两个人不在说话,而是努力的享受着最后一丝温暖,因为徐言和庞红月全都知道,用衣服点火只能这一次而已,如果把衣物全都耗费在火堆里,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更加的寒冷。 穿在身上至少还能保暖,烧着了,剩下的只有灰了。 看着面前的小火堆,庞红月显得一筹莫展,听着地底河水越发湍急的涌动声,庞红月的心里更是开始慌乱不安,不过徐言可显得安稳多了。 一边在火堆上烤着手,徐言一边低头不语,显得十分安静,庞红月先前还有些好奇对方怎么如此安静,后来才发现人家正在傻笑。 一看到徐言在傻笑,庞红月第一个直觉就是那个坏蛋又在打什么坏心思了,女孩不由得紧了紧衣领,拿眼角盯着徐言。 “嘿嘿,快爬,快爬……” 徐言不但在傻笑,还在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庞红月微微蹙眉,刚想质问他笑什么,忽然发现徐言正在掐着那只青色的小蟹,一点一点的将螃蟹挪向火堆。 自己用手帮人家爬,嘴里还说着快爬,庞红月认为徐言已经无药可救了,整天发傻。 “快!红月,去找一块尖尖的石头来!” 徐言忽然对着庞红月说了一句,听得对方莫名其妙。 “尖尖的石头?” 庞红月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疑惑歪头看向徐言手里的螃蟹,不看还好,等她看到围在螃蟹周围的一圈褐色蚂蚁之后,女孩差点吓得失声尖叫。 第246章 无穷无尽 蚂蚁的个头不小,尤其一圈蚂蚁汇聚在一处,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女孩家最讨厌这种东西,可是徐言好像正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游戏当中而无法自拔,一个劲的催促庞红月去找块尖尖的石头。 庞红月无奈,只好到河边找了一块尖尖的石块,足有两尺多高。 徐言拿到了石头,立刻将石头插在火堆中间,而后将那个被他掰掉了爪子的小螃蟹放在石头上,看模样好像在烤着螃蟹一样。 蟹肉的味道,引得那些褐色的大蚂蚁躁动不安,这时候发现小螃蟹进了火堆,那群蚂蚁竟然不顾烈焰,纷纷冲进了火堆,而且石壁的缝隙里更有一队蚂蚁大军,正在开拔而来。 飞蛾扑火的景象,如今变成了蚂蚁扑火,看着这种奇观,庞红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双明眸一眨也不眨,尤其当她看到那些蚂蚁扑进火堆之后,小小的火堆燃烧得更旺,她看向徐言的目光里立刻带起了一股震惊。 以蟹引蚁,以蚁续火,好聪明的办法! 被徐言聪明的手段惊得欢喜不已,庞红月已经忘了之前还想占她便宜的那个坏蛋,兴高采烈的拿着匕首开始在河边的石头里挖螃蟹,挖够了之后又拿着匕首在火堆上烤熟。 小小的青蟹,居然味道极美,甜丝丝带着一股青笋的气味,一连吃了十几个小蟹,庞红月才发觉徐言正在一旁看着她流口水。 徐言没刀了,总不能拿手烤螃蟹吧。 “你吃吧,我饱了。” 看不得徐言那副饿狼的模样,庞红月递过去匕首,自己开始默默的运转起真气,她觉得自己的第六脉变得越发薄弱了,或许用不了一月就能真正破开。 以庞红月的天赋,今年必然可以冲破六脉达到宗师之境,只是自从徐言到了庞家,她也被牵连得不得安宁,借着这次机会,庞红月已经决定要彻底冲开六脉,不但为了自己逃生,也为了帮徐言得到鱼尾莲。 只要她成为了筑基境的修行者,就能催动出青鳐匕真正的威力,以法器挥出的剑气,可不是蕴含着真气的刀剑能比,到时候拖住那头怪鱼,鱼尾莲或许就能到手。 以青蟹充饥的两人,不久后全都沉浸到各自的修炼中,有火堆里的小蟹吸引,褐色的蚂蚁源源不断的扑进火堆,成为了取之不尽的柴火,在这处本该是绝境的地底溶洞里,终于出现了真正的生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湍急的河流开始变得缓慢了起来,仿佛之前的汹涌,只是一阵来自远方的风云搅动。 当徐言和庞红月沉浸到修炼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处河湾,正汹涌着滔天的恶浪,天地变色,狂风肆虐,岸边的草木纷纷拔地而起,在河湾的深处,一道恐怖的龙卷连天接地,仿佛要将河水带上天穹。 有雷鸣在龙卷中咆哮,缭绕的电光预示着那道龙卷中并非仅仅是河水,还藏着,或者困着什么恐怖的存在。 咔嚓! 轰隆隆! 一道巨大的剑影,徒然从龙卷中辟出,延伸到远处,将河岸劈开了丈深的一道大坑,长达百丈。 河水很快倒灌进了大坑,然而这种盛满了河水的古怪缝隙,在河边竟然不下百道! 咔嚓! 又是一道剑影出现,伴随着这道剑影的,还有一种瓷器碎裂的脆响,下一刻,水龙卷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一把狭长的剑,透水而过。 轰隆! 龙卷崩塌,滔天的水幕倾泻而下,在水幕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一步踏上了岸边。 那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眉目清朗,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身披白袍,手提长剑,看起来英武非凡,只是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下颚处参差不齐胡茬,更预示着长久的奔波或是禁锢。 “两年……居然被困在天河湾两年!” 浑厚的声音中充满了一股愤怒,男子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泛起了冷冽的寒芒,一股奇异的气息突然大起,仿佛那具身影上炸裂出一股旋风一样。 气息掠过之处,沙石轻颤,草木狂摆,整个岸边彻底被梳理了一边,藏在泥土里的小虫全部恐惧的卷曲了起来,一些泥坑里的虾蟹更是死死地并拢着爪子,生怕被那股恐怖的气息撕裂一样。 不久,收回感知的男子冷哼了一声。 “诓我进天河湾,别让本王遇到你们两个混账!” 没有找到两年前的那两人,男子余怒难消,捏了捏手中长剑回头望向无边的河湾,自语道:“幸好凝婴成功,否则还出不来了,真他娘的晦气,天河湾……那就不是人去的地方!” 俊逸的眉峰徒然间拧在了一起,男子的神色中现出一丝焦急。 “两年了,灵儿今年十五岁……糟糕了!” 一句糟糕,白袍男子飞身跃起,那柄狭长的长剑竟随着主人的身形翻飞而起,一步踏上长剑,御剑之人风驰电掣一般冲向天幕尽头。 …… 地底溶洞。 已经过去了七天,小小的火堆变得越发暗淡。 蚂蚁不可能无穷无尽,浩浩荡荡的蚂蚁大军,已经变得稀薄了起来,没有蚂蚁扑火,火堆不可能维持太久。 或许很快,火堆两侧的两个年轻人,就要再度被黑暗吞没。 督、任、冲,阴、阳、合,气通六脉筑基成,一脉不通万事休,想要抵达筑基之境,必须要凝炼出一缕灵气才行。 徐言此时正盘膝静坐,七天来不眠不休的运转身法,他非但没有丝毫的疲惫,反而精神奕奕,整个人都被一股充满了力量的感觉包裹着,其实不但是他,连庞红月也觉得自己的气血翻涌沸腾,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之前徐言还在疑惑不解,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底,自己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反常的情况,尤其他的左眼,在这七天来,更是以一种堪称怪异的速度恢复着,如今已经彻底清明,看东西更是一清二楚了。 直到最后一次吃那种青色的小蟹,徐言才发现了让自己和庞红月觉得气血充盈的关键,居然就是这种带着一丝灵气的小螃蟹。 螃蟹身上的灵气极其微弱,可是吃得多了,能让先天武者得到一种无法想象的好处,那些灵气一旦融入经脉当中,可以让先天武者的真气变得更加精纯。 小小的螃蟹,变成了大补之物,这种好事连徐言也没有想到,尤其让他觉得惊喜的是,本以为至少还要一月多的时间才能冲开的第六脉,如今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壁垒,不出一天,徐言就有把握彻底破开第六脉! 第247章 避风挡雨 阴暗的溶洞里,随着火堆的燃尽,唯一的光亮,再一次被黑暗所填满。 寂静无声的地底,壁垒被洞穿的轻微响动先后出现在距离不远的两道身影之上。 豁然睁开双眼,徐言感受着冲入心脉的真气,正在与心脉中的血气汇合交融,直至彻底融为了一处,他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大海,随着起伏不断的海水漂浮不定,时而被抛上高空,时而又沉入海底。 拼命的稳住心神,这种境界突破的关头,外人是帮不上忙的,一旦心神破裂,将会前功尽弃,更有甚者,将会走火入魔。 徐言开始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神,气血融合之后,心脉中好像有狂风肆虐,他闭起了双眼,静静的体会着那种犹如撑着一叶扁舟,在恶狼中破风而行的怪异感觉。 这种古怪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心脉中的气血之力开始迸发了开来,顺着徐言的每一条经脉游走,每当经脉中冲进气血之力,都会带来一种无法言明的痛苦,就好像刮骨撕肉一样。 气血合一,洗精伐髓! 一滴滴冷汗顺着浑身的毛孔透出体外,斑驳的汗渍中带着一些黑灰的杂质,随着这些汗水透出体外,武者的经脉由此变得精纯了数倍。 与徐言一样,庞红月此时的境地也是一般无二,女孩死死地咬着嘴角,经历着洗精伐髓的痛苦,作为世家的嫡系子弟,庞红月十分清楚洗精伐髓意味着什么,只要这一关过去,她将成为真正的修行者,再也不是先天武者。 黑暗中,浑身冷汗的徐言,眼角忽然动了动。 他感觉到那些从心脉中冲出的气血之力已经游走过浑身的经脉,而后居然如潮水般退去,没有退回心脉,而是直抵小腹中的丹田。 犹如万河入海,当最后一缕气血融入了丹田之际,一丝凉兮兮,轻盈盈的气息在徐言的丹田浮现,感受着这股奇异的气息,徐言觉得自己如坐云端,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灵动了起来。 灵气初生! 年少的小道士,在十七岁这一年,终于以六脉宗师的修为,破入了筑基之境! 有长吟在心头炸起,此时的徐言仿佛变化成欢快的飞鸟,想要展翅冲天,更似潭底的青龙扶摇而上,炸起在心头的长啸,让徐言觉得畅快无比。 畅快仅仅是一瞬而已,当徐言察觉到自己心底的长吟中夹杂起一道恐怖的兽吼之际,刚刚被他凝聚而出的那一缕灵气都差点被吓散了,那吼声如龙似虎,充满了一股苍古的气息,单单听到那兽吼都能让人感到一阵暴戾之气迎面扑来。 猛然睁开双眼,徐言的左眼中,五点星纹的倒影一闪而逝,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那个怪物? 徐言在心底疑惑不已。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提升了境界的喜悦,被来自心底的兽吼摧毁得一干二净,徐言担忧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女孩,发现庞红月气息平稳,紧闭双目,好像在调理着体内的气息,他这才放心了下来。 怪它是什么怪物,只要不出来就好。 自我安慰了一番,徐言仍旧无法驱散耳边缭绕的吼声,其实那兽吼只是出现了瞬间就消失了,怎奈太过骇人,一时还无法忘掉。 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皮,徐言无声的苦笑了起来,坐在黑暗里,他开始回忆起这只左眼的怪异。 自从他懂事的时候开始,自己的左眼就会时常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一次小小的道士指着空荡荡的墙角问师傅,那个黑漆漆的影子到底是谁的。 老道士当时的模样,徐言现在还清楚的记得。 老道士年迈苍苍的眼眸里,除了诧异之外,还带着一股无奈的痛苦。 老道士看不见那些影子,但他知道徐言眼里出现的影子是什么,所以老道士时常教导徐言,心胸要像猪一样,因为只有猪,才能做到明知屠刀临头,也要吃上一口糟糠。 到后来,老道士到底培养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徒弟,然而再没心没肺,几次三番得知左眼怪异的徐言,也开始无比疑惑了起来。 他想起了在元山寨那年,自己曾经昏死在峡谷的死人堆里,他的左眼,正是在那时候吸收了遍布峡谷的阴气,也正是徐言醒来之后,左眼中开始出现了怪异的星纹。 难道那怪物原先在沉睡,因为得到了阴气的补充,才醒了过来? 徐言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关键的地方,他决定再也不让左眼吸收什么气息了,要是真的在眼睛里跑出来一头可怕的怪物,还不得先把他给一口吃了。 回去之后要想想办法,把眼睛封住才行…… 打定了主意,徐言起身来到岸边,开始收集那种栖息着小螃蟹的石头,他的左眼已经恢复,这时候才能看出来那种类似灵石的石头,竟然在底部有着一个极其细小的孔洞。 比针眼还小的孔洞,以肉眼是看不出来的,而那小小的孔洞,应该是母蟹繁育小蟹的地方。 将小蟹生在空心的石头里,等到小蟹长大在破开石头,这种方法跟生蛋的动物十分相似,母蟹不过是给小蟹们找了一个避风挡雨的壳而已,只不过很多小蟹都进了徐言的肚子,所以徐言认为还是快些离开这里比较好,如果真要那只母蟹回来看看儿女们,非得和他拼命不可。 能生出来带有一丝灵气的小蟹,那种螃蟹必然不好惹,不可能是寻常的蟹类,必然是妖物之流。 想起老坟山深处的那只巨大的蜘蛛,徐言不由得背后发寒,尽管如此,他还是一丝不苟的收集着装着小螃蟹的石头。 这种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自己不吃,回去喂猪也行啊。 小黑总也长不大,徐言认为是伙食太差了,如今找到了好吃的,自然要和兄弟一起分享才行。 等到徐言收集了半天的石头,庞红月也睁开了眼眸,她面前已经堆积起了一小堆石块,庞红月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堆的灵石。 那种土色的小石头,实在和灵石太像了,最为奇异的是,居然寻灵玉都辨别不出。 “来帮忙!” 徐言看到庞红月醒了,急急说道:“快点把小的都弄走,一会老的来了就麻烦了。” 第248章 形状奇怪 小的弄走,老的来了就麻烦了,庞红月好半天才弄懂徐言在说什么,于是无可奈何的帮着徐言收集石头。 耗费了大半天的功夫,两人才将河边的小石头收集一空,庞红月以灵气开启了小小的荷包,于是在徐言惊惧的目光中,半人多高的石头堆犹如被鬼怪一口吞了一样消失不见。 “这就是储物袋!” 徐言惊喜万分,道:“好神奇的东西啊,能不能装人?把大普的边军全都装进去,再带着神武炮,然后我带着储物袋到鬼王门打开,嘿嘿,吓死卓天鹰那个老贼。” “装不了人,至多装些虫鸟之类的小兽,连灵禽都装不得。”庞红月将储物袋递给徐言,道:“人进去会没命的,就算能活着也会被里面的空间挤压得神智尽失,所以只能装些神智本就不高的小兽,而且空间不算大,你自己感知一下就知道了。” 徐言接过小荷包,以运转真气的办法调动起丹田灵气,灵气顺着手指注入荷包,他立刻感觉到了那些小石头的存在。 储物袋的空间并不大,以徐言估算,跟一个大衣柜差不多,这么大点的地方别说装人,装兔子都装不了几十个,难免让他大失所望。 “储物袋用来携带一些随身用度,下品储物袋的空间很小,上品储物袋的空间就大了,应该和房子差不多大小。”庞红月一边解说一边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比量不出房子那么大,不由得嘟起小嘴儿。 “不仅储物袋分上下两品,法器也一样,我这柄青鳐匕是下品法器。” 火堆熄灭,周围一片黑暗,虽然庞红月抵达了筑基境,她的视觉仍旧看不太清周围,边说边拿起匕首,灵气一动,小小的匕首上升腾起一尺多长的剑气,看起来锋利无比。 “法器的威力在于劈斩出剑气杀敌,而真气则无法斩出,下品法器可以在数丈外杀人于无形,这就是修行者与先天武者的差距,如果是上品法器的话,不但能载人飞行,还能脱手祭出,威力比下品法器大出了数倍,只是以法器飞行或者祭出对敌,都要耗费大量灵气催动,如果没有庞大的灵气支撑,是无法长距离以法器飞行赶路的,至少筑基境的修行者还无法御剑飞行,也很难祭出法器去杀敌。” 庞红月的解说,徐言其实大多在庞家的古书里见过,只是被庞红月一讲,显得更加真实了起来,筑基境的灵气只够劈斩出剑气,很难将法器祭出,这是修行界的一份常识。 “只要有上品法器,我也能飞了么?”徐言明显对于飞起来十分期待。 “你才刚刚筑基,灵气只有一点点,就算给你上品法器你也飞不起来,或者飞起来几丈就要掉下来了,因为御剑飞行所需要的灵气十分庞大。”庞红月认真的解答着。 “那就是飞不起来了嘛。”徐言有些失望,道:“难道只有到虚丹境才能御剑飞行么。” “也不一定。”庞红月歪着头想了想,道:“如果有飞行法器的话,少量的灵气也可以飞起来的,只是飞行法器大多十分昂贵,筑基境的修行者不可能拥有。” “飞行法器啊……”徐言听着女孩的讲述,一脸的期待。 “没想到……我们会同时步入筑基境。”庞红月咬了咬唇角,眨着明眸轻声道。 “夫妻嘛,自然会心有灵犀了。”徐言嘿嘿一笑,捉起人家的小手,庞红月往回缩了缩,嗔怪地瞥了眼徐言,手没抽回去,只能任凭人家抓着。 “徐言,我……”这时候庞红月才觉得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水侵透,不由得有些羞涩的轻声道:“我要冲洗一下,你、你不许偷看!” “放心!”徐言挺着脖子保证道:“你家夫君是正人君子,说不看就不看,在说这里这么黑,想看也看不到啊,我也去洗洗,你在上游,我在下游。” 十分大方的让出了上游的位置,徐言嘿嘿一笑,自己先走向下游。 他也是一身臭汗,不洗可就真臭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庞红月一颗芳心乱跳,生怕徐言那个坏蛋说话不算数,侧耳倾听了半晌,听到远处传来水花声,她这才放心了下来,褪去衣衫,凝脂一般的身子走向河边。 河水依旧冰凉,却变得缓慢了许多,这几天地下河道的水流逐渐舒缓,与之前的汹涌湍急可大不一样。 踩着河底的细沙,女孩将长发铺在身侧,细细梳理,面带晕红。 想起不远处就是徐言,庞红月的心头犹如鹿撞,抬头向着下游看去,只见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能听到徐言撩起的水花声之外,根本看不到徐言的影子。 女孩放下了心来,仔细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人世间的事,绝对不能用自身的感官来衡量,因为你看不到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到你,在庞红月沐浴之际,徐言在下游口干舌燥的胡乱踢着水花,一眼不眨的盯着不远处那副曼妙的身姿,一边坏笑,一边鼻血长流…… 他的右眼的确看不到庞红月,可是在他的左眼里,庞红月的身姿可是一览无余。 大饱眼福的徐言,都忘了自己洗没洗了,等到庞红月上了岸,他才发现自己的脚被踢得生疼。 河底不但有细沙,还有碎石,徐言没把自己脚给踢肿,还是人家庞红月洗得够快。 几步走上岸边,徐言把脚上的沙子掸了掸,正要去与庞红月汇合,他忽然愣住了。 举起刚刚摸完脚丫子的手,徐言看了半天,越看越疑惑。 手上沾着从脚丫子上带下来的沙子,可是那沙子有些奇怪,不是形状奇怪,而是颜色奇怪,居然是黑色的。 河底的沙子不可能是黑色,就算地底的沙子也不会出现如此颜色。 徐言看着那种黑色的沙粒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于是带着疑惑,他又回到了河里。 河底的黑沙混杂在一些普通的沙硕里,东一块西一块的有不少,徐言挑拣了一小把,举起来放在面前。 沙子在河底还看不出什么异样,一旦被捧出水面,徐言的左眼中立刻发现了这一小捧沙子居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气息。 灵气? 观察了半晌,在确定这些黑沙子的确拥有灵气之后,徐言越来越觉得手中的沙子有些眼熟。 猛然间,徐言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这种古怪的黑沙子了,在天牢避难的时候,刘衣守用来研墨的那个小袋子里,装的就是这种黑沙,当时被那位画圣当宝贝似的,而且没剩多少了。 “晟墨沙!” 看着手心里的一小把黑沙,徐言在惊讶之余,更是惊喜万分 第249章 速度太快 当初在天牢东区,徐言为了套话帮刘衣守研墨,他自己亲手磨过这种叫做晟墨沙的黑沙。 发现河底居然存在着晟墨沙,徐言大喜之余,终于知道了这条地底河道来自何处了。 刘衣守曾经说过晟墨沙的出处在通天河的河底,既然能在这里看到晟墨沙,说明是被水流冲来的,而这段河道里的水,自然就是通天河的河水了。 认出晟墨沙,徐言哪能错过,当时他看到刘衣守那个小袋子里只剩下了一把而已,连虚丹境的修行者都十分珍惜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如今这么多黑沙,都能凑够一袋子,不拿可就浪费了。 喊来庞红月,两人再次挖起了沙子。 捡完石头挖沙子,庞红月倒也没什么怨言,她不认得什么是晟墨沙,也不知道这东西贵不贵重,只是看到徐言欢喜的模样,女孩也觉得开心了几分。 又是半天的收集,徐言将装着那条死蛇的袋子空了出来,装了满满一袋子黑沙,差不多得有三五十斤,至于死蛇,徐言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带走为好。 他始终舍不得王蛇的美味,反正小蛇不大,扔进庞红月的储物袋里十分容易。 往荷包里装石头沙子还好,扔死蛇,庞红月可不干了,把荷包背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让装。 女孩家的贴身荷包,哪能装死蛇呢。 没办法,徐言把死蛇揣怀里了,看他那份恶心的模样,庞红月恨得牙根痒痒。 忙碌整整一天,两人开始休息,盘膝打坐,凝聚着为数不多的灵气。 趁着河水变缓,徐言打算休息半天就沿路返回,如果河道在湍急起来,想要逆流而上更加艰难。 两个筑基境的高手,面对一头妖灵怪鱼,其实胜算不大,不过徐言的目标是鱼尾莲,那条怪鱼只要拖住就好,至于爬出寒潭会不会再遇到那位冷冰冰的谷主,那就听天由命了。 唯一的出路,只能是留兰谷的寒潭! 半天之后,溶洞的黑暗里,两双清澈的眼眸先后睁开,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两个少年人,顺着河道边缘逆流而上,走到尽头,同时对望了一眼,而后同时潜入了河底。 越往上游,水变得越深,好在没有暗流,只要浮上水面就能换气,两道身影在水底走走停停,虽然速度不快,脚步却始终坚毅。 过了一天多的时间,徐言以左眼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大洞,这时候的河道已经灌满了河水。 在水底与庞红月点了点头,徐言当先朝着出口游了过去,在他身后,催动起青鳐匕的女孩紧紧相随。 虽然有隐身符,可是在妖灵的面前却是无用,靠着嗅觉,达到妖灵程度的异兽可以轻易分辨出隐匿身形的人类,所以这一次返回潭底,徐言和庞红月只能冒着极大的危险,能不能得到鱼尾莲后从寒潭脱身,那就只能看造化了。 游出洞外,徐言立刻闪身躲到一旁,左眼被他狠狠地瞪了起来。 重回潭底,由不得徐言不谨慎对待,那头妖灵怪鱼可不是吃素的。 徐言的左眼已经彻底恢复,潭底的昏暗对他来说毫无阻碍,仗着左眼的奇异,徐言很快发现了鱼尾莲,却没有看到怪鱼的踪迹。 大鱼呢? 徐言再次仔细打量了起来,不多时,他发现了潭底的对面也有着一个大洞,看起来水底的暗流就是从对面的大洞涌出,否则以瀑布那种水流,是无法在潭底制造出那么汹涌的暗流。 难道游走了? 盯着对面的大洞,徐言的眉峰紧紧蹙起,这时候庞红月也游了出来,两人十分默契地躲在洞边,一左一右。 回头看了眼脸色已经发青的女孩,徐言知道不能再等了,潭水不但冰冷,最关键的是无法换气,时间长了可就憋死了。 用力点了点头,徐言当先游向远处的鱼尾莲,两脚并起犹如鱼尾,速度极快。 在徐言身后,庞红月不计代价地催动起她的青鳐匕,半丈长短的剑气,令小巧的匕首堪比长剑。 徐言的水性的确不错,因为临山镇外就有一条小河,他可没少在河里戏水,即便在这种潭底,他的身形也十分敏捷。 不多时,鱼尾莲已经近在眼前,就当徐言距离鱼尾莲不到丈许的距离之际,对面黑漆漆的大洞深处,两只猩红的眼睛豁然被睁开。 惨白的獠牙,形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点缀,徐言在抓住鱼尾莲的同时,一团庞然大物也从对面的黑洞里冲了出来,正是之前的那头怪鱼! 七八天的时间,这头怪鱼其实过得挺惨,上次被一道气息砸中,疼得它几天都没缓过来,这才刚刚好转了一些,正在洞穴里打盹呢,那两个讨厌的人类又出现了。 怪鱼不会游出水面,更不是留兰谷主的灵禽,而是一头栖息在潭底的真正妖灵,对它来说,鱼尾莲就是最为珍贵的食物,平常根本不舍得碰上一口,这些年来总共被它吃掉的鱼尾莲不下四五朵,如今仅剩了一朵,它是说什么也舍不得吃了。 怪鱼不吃,有人却要拔走,这无异于虎口夺食,加上之前被重创的暴躁,怪鱼一游出洞口,立刻张着大嘴咬来,那一排锋利的尖牙看起来骇人无比。 怪鱼的速度极快,可是徐言的动作更快,往下一矮身,徐言在拔起鱼尾莲的同时,直接趴在了潭底,那头怪鱼贴着他后背冲了过去。 没吞掉徐言,怪鱼立刻咬向庞红月,却被一道凛冽的剑气崩开了几尺,从庞红月身边游了过去。 险象环生的局面! 一手抓着鱼尾莲,徐言猛地回头望去,看到庞红月险之又险的避开怪鱼,他自己都跟着出了一身冷汗,爬起来对着庞红月一招手,开始向上游去。 在好的水性,在水底也比不过鱼,尤其还是一头妖灵怪鱼,而且庞红月刚刚筑基,灵气稀薄得可怜,根本就斩不出几道剑气。 鱼尾莲到手,下一步就是逃出寒潭了,徐言十分清楚,只有甩掉怪鱼,他和庞红月才能挣来一线生机。 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徐言与庞红月拼力向水面游去,而那条怪鱼则转了回来,一摆鱼尾,紧追不舍。 怪鱼的速度太快,几乎眨眼的功夫已经追了过来,目标正是略微靠后的庞红月。 发觉到身后有东西扑来,庞红月立刻运转仅存的灵气,准备斩出一道剑气,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没有什么太好的对策。 没等庞红月的剑气被运转而出,怪鱼就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张开大嘴,一口吞去。 毕竟是在水底,人的感知变得十分迟钝,庞红月会水是不假,但她可没有在水底对战的经验,错估了怪鱼扑来的速度,等她发觉到大嘴吞来,再想躲已经躲不开了。 上方的徐言始终注意着怪鱼的动静,他的左眼在昏暗的水底可以看得很远,所以他比庞红月先发现了怪鱼徒然暴增的速度,徐言没有法器可用,连刀剑都没有,想要援手更加艰难。 好在徐言不笨,他将手里掐着的鱼尾莲猛地砸了出去,从怪鱼眼前闪过的灵草,成功吸引了怪鱼的注意,怪鱼舍掉庞红月就要吞吃鱼尾莲,而这个时候,庞红月之前运转的剑气已经被她劈了出去,再次将怪鱼崩开了丈许。 怪鱼与鱼尾莲擦肩而过,当莲花开始下沉之际,被庞红月一把趁势抓在了手里,只是如今的女孩,丹田内的灵气已然彻底耗空。 心有灵犀绝非说说而已,这番在潭底的配合,如果换成别人,绝不会如此得心应手。 看到庞红月抓住了鱼尾莲,徐言探出的手臂也一把抓住了庞红月的手。 两只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中间,盛开着奇异的莲花,两道灵动的身影,越发接近水面了。 第250章 不屑的目光 哗啦! 平静的水面上水花翻涌,徐言和庞红月同时冲出了水面,不等两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脚下的那团黑影已然越来越大。 危机并没有过去,而是近在咫尺! 从水底直扑而来的怪鱼,一旦察觉到猎物即将逃脱,立刻变得越发凶猛了起来,一张黑洞般的大嘴,吞下两个人毫无问题。 察觉到怪鱼紧追不舍,徐言在冒出水面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刻呼吸,而是朝着庞红月猛然拍出了一掌。 “出掌!” 在徐言的低喝中,庞红月毫不迟疑的也是一掌击出。 啪!!! 清脆的对掌声在水面上炸起,两道身影同时被对方击飞了出去,当两人分开的刹那,一头巨大的怪鱼冲出了水面。 咔嚓! 巨齿咬合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却是一口咬空。 精巧的配合,让徐言与庞红月逃过了一劫,当怪鱼从半空落入水面之际,两人已经接近了岸边,很快各自爬到了岸上。 坐在水潭的两侧,气喘吁吁的徐言嘿嘿傻笑着,庞红月则俏脸苍白的望着对面,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 终于,找到解药了。 在两人庆幸着逃出生天的同时,他们并未发觉,在极远出的栖凤山巅,响起了轻微的当当声。 有人正坐在山顶,无聊的弹着一块大石头,速度快得让人分辨不清,只能模糊的看到四道指影,犹如闪电般在不断的轮转。 “筑基了?不慢嘛……” 漆黑的身影好像翘起了嘴角,低语着:“快些结丹吧,下一个,就该你喽……” 山脚,谷底,寒潭边。 徐言喘了半天大气,可算恢复了一些,随后绕向庞红月的方向。 怪鱼出不来,至少他没听说过有什么鱼能在岸上爬的。 幸好不是什么乌龟之类的东西,徐言在庆幸之余,对于自己的运气也大感欣慰。 被卷入地底溶洞,非但没死,反而因祸得福,不但收集到一堆装着小螃蟹的假灵石,还得到了几十斤的晟墨沙,他可是听刘衣守亲口说过晟墨沙的稀少,有这么一袋子晟墨沙,徐言觉得下次遇到那个画圣,是不是能换来几幅画卷。 别的画就不要了,徐言看中了那副山河图,据刘衣守所言,只要山河图成卷,必然是上品的法器。 一想到能飞的法器,徐言觉得自己离着飞起来好像不太远了。 在徐言想着飞天的好事之际,他自己没飞起来,却有人落下来了。 一片蓝影掠过,在徐言与庞红月即将走到一起的时候,一道女子的身影落在两人的中间。 留兰谷主! 看到那身海蓝的长裙,徐言就知道不妙了,他猛地跃身而起,想要绕过对方靠近庞红月,却被一片掠起的轻纱轻易崩飞了开来。 另一侧,看到谷主出现,庞红月立刻将鱼尾莲背到身后,后退的同时更是催动出一道剑气辟出。 庞家老祖宗的警告,庞红月没忘,可是如今抢了人家的灵草,她再恭敬也是无用功,到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蓝衣女子只是随便的挥了挥长剑,庞红月的那道剑气就被彻底消弭,刚刚抵达筑基的修行者,丹田根本没有多少灵气可用,接连对那怪鱼辟出几道剑气的庞红月,此时再也汇聚不出灵气了。 “隐身!” 徐言的暴喝,引走了蓝衣女子的目光,那位留兰谷主还以为徐言要隐身,她刚刚望去,另一侧的庞红月立刻取出了那张越发暗淡的隐身符,默念符咒。 庞红月知道事关生死,她不想靠着隐身符逃离留兰谷,而是想着隐匿了身形之后,想办法拖住那位谷主,只是没等隐身符生效,蓝衣谷主的身影已然如鬼魅般掠了过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庞红月被擒,徐言顿时大惊,不等他有所动作,倔强的庞红月居然不顾身处绝境,抬手就要将手里的鱼尾莲扔给徐言。 “你敢扔,我会掐死你!” 蓝衣女子冷冽的断喝,并没有威胁住庞红月,倔强的女孩咬着牙,到底将鱼尾莲扔了出去。 “哼!” 剑光一闪,庞红月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柄冰冷的长剑,只要人家稍微那么一用力,庞家的这位大小姐可就要尸首两分了。 “别动手!” 徐言大惊之下,急忙喝道:“还你鱼尾莲,你别杀她!” “拿来。”留兰谷主冷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 “好,好。”徐言说着将刚刚接住的鱼尾莲送了过去,愁眉苦脸的嘀咕着:“好不容易摘下来的,小命都快丢了,分一瓣花叶成不成?” “不行!”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虽说听起来仍旧不善,那柄架在庞红月脖子上的长剑却缓缓松了开来。 一把从徐言手里夺过鱼尾莲,蓝衣女子撤下了长剑,对着庞红月问道:“他,是你夫君?” 庞红月没有说话,一双杏眼狠狠地盯着对方。 “为他冒险,险死还生,值得么?” 女子冷笑了起来,道:“今天你为他而死,明天,他就会搂着其他女人开怀大笑,天下负心人太多,你,看得清么?” “看不清!”庞红月凝眉喝道:“我只知道,他不吃鱼尾莲就会死!” 女孩的断喝,让蓝衣女子沉默了下来,轻纱中的双眼,望向另一侧的徐言。 “还能多活几天,你不杀我们的话,最近应该死不掉。”徐言很光棍,实话实说。 “呵,呵呵呵呵……”蓝衣女子古怪的轻笑了起来,道:“想要鱼尾莲救命么?杀了她,鱼尾莲就送给你了。” 一指庞红月,蓝衣女子说出了世间最为恶毒的言语,听得庞红月俏脸发白。 “真的?”徐言带着怀疑的目光质问道:“我杀了她,你真把鱼尾莲送给我?” “一言九鼎。”女子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中泛起了不屑的目光。 “好!”徐言狞笑了一声,一伸手,道:“先让我吃了鱼尾莲,我就杀了我娘子!” 徐言说得十分狠戾,模样更是现出一股凶恶,只是庞红月并没相信,因为她十分清楚徐言根本就不是个君子,他能说话算话才出鬼了。 “可以。” 蓝衣女子嗤笑了一声,抬手就要将鱼尾莲扔出去,只是手抬到一半,又被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对面的少年,眼中闪过了一缕狡黠的神采。 “好心计……” 女子缓缓放下了手,而徐言则满脸遗憾,吃不吃鱼尾莲,他也不会杀自己娘子啊。 “油滑的小子,你这种人如果能专一才怪了。” 说着,蓝衣女子看向庞红月,声音变得温和了起来,道:“你们很恩爱是么,为了让他这辈子永远不离开你,我帮你个忙好了!” 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了起来,一柄长剑在她手中旋转着升腾而起。 “我帮你切掉他的双腿,这样一来,他就永远会留在你身边了!” 第251章 对战元婴 留兰谷主徒然的发难,不仅庞红月惊呼了起来,连徐言都猝不及防,真要被人家切了双腿,死倒是未必,以后想要出门,只能爬着走了。 蓝衣女子的恶毒,让徐言瞬间遍体冷汗。 他已然看出了一丝端倪,那位古怪的留兰谷主,不仅嫉妒着天下间的夫妻,更怨恨着天下间的男子。 怨妇啊! 这个猜测让徐言后悔莫及,因为这种女人根本不会按照常理行事,说切腿,可就真要切腿了。 急急闪身躲避,徐言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法器的凌空劈斩,那柄长剑犹如一条毒蛇一样瞬息而至,直奔他双腿而来。 轰隆隆! 剑风即将扫到避无可避的徐言之际,寒潭边突然晃动了起来,水面跟着泛起了层层波澜,四周的山体更是滚落下碎石细沙,好像大地都跟着颤动了起来一样。 猛地一点长剑,蓝衣女子豁然收回了法器,暂时放过了徐言,遥望留兰谷入口的方向。 那并非地龙翻身,而是留兰谷入口的阵法,被人触动了。 有人在破阵? 疑惑之际,蓝衣女子轻唤了一声,趴在她肩头的金睛松鼠闪电般跃了出去,在树枝间纵跃了几次就不见了踪迹。 趁着蓝衣女子暗自沉吟的功夫,庞红月已经跑到了徐言近前。 “没事吧?” “没事,差点变成瘸子。” 徐言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盯着那位留兰谷主。 有虚丹境的高手在面前,徐言和庞红月就算成功突破了筑基境,想要逃走也是妄想而已,尤其刚才的那柄长剑,将徐言和庞红月最后一丝生机就此掐断。 御剑之法,非同小可,只有达到虚丹境的强者,方可御剑对敌,百丈外取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筑基境的修为根本比之不过,筑基境的修行者因为灵气不足,只能劈斩出离体的剑气,是无法做到真正御剑的。 心思急转,徐言苦苦的思索着对策,面对这种局面,他始终没什么太好办法。 如果对面的是正常人,或许还有些生机可言,面对一个恨男人恨得入骨的怨妇,徐言实在是没辙了,他没办法,庞红月更是一筹莫展。 不多时,有一位留兰谷的女弟子疾行而来。 到了近前,那女弟子看都没看徐言和庞红月,对着蓝衣女子躬身道:“谷主,有人在破阵。” “是谁。”蓝衣的谷主冷声问道。 “一个男人,三十岁上下,弟子并不认得。”说话间,那女弟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道:“他披着一身白袍。” 咔嚓嚓! 听到白袍二字,蓝衣女子脚下的地面被一股强横的灵气冲击出数道裂痕,飞沙暴起。 好半天的功夫,留兰谷主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心中的烦闷压了压,挥手让弟子退去。 不在理会徐言和庞红月,那位谷主始终凝望着入口的方向,虽然看不透那层面纱,徐言觉得对方此时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才对,有愤怒,也会有遗憾。 随着暴起的灵气而泄露的情绪,让徐言看出了山谷外破阵的那位,一定与这位谷主有什么关联,而且还是个男人,或许是这位谷主的旧情人也说不定。 庞红月可没有徐言那般胡思乱想的心思,她如今只想着如何才能从谷主的手里夺来鱼尾莲,她想到了以庞家来压迫对方,也想用雪鹰交换,却始终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一时间可谓心乱如麻。 吱吱吱! 探信儿的金睛松鼠从远处飞奔而回,去的时候精神奕奕,回来的时候,两眼无神,看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是被人给揍了回来。 “元婴境?” 看到金睛松鼠的狼狈模样,留兰谷主为之一怔,探手接住了扑来的松鼠,抱在怀里爱怜地轻抚着,沉吟不语。 即将达到妖灵程度的金睛松鼠,即便面对虚丹强者也不该立刻落败,不过是出谷探探对方的虚实而已,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被人家揍了,说明来者的修为很可能超过了虚丹,达到了元婴的程度。 留兰谷主推断着来者的修为,她那句脱口而出的元婴境,倒是被徐言听了个真切。 一听有元婴境界的强人打上门来,徐言心里这个高兴啊。 正愁没机会脱身呢,只要局势一乱,他和庞红月就有抽身的机会了,最好外面那位快些破开阵法冲杀进来,把那个怨妇谷主引走,他好带着庞红月离开这个鬼地方。 鱼尾莲徐言是不想要了,而且也要不来,留兰谷对他来说太危险,动不动就要切人家双腿,这谁能受得了,反正在地底溶洞里收集了一堆类似灵石的小石头,大不了用那些假灵石去修行者的坊市诓来一朵鱼尾莲。 徐言打着鬼主意的时候,蓝衣女子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一指徐言,开口道:“你叫什么。” “我叫楚白。” 徐言想都没想,直接报了他那位便宜师兄的名号,反正性命都要不保了,他徐言谁会认得,还是报出个大点的名号为好,其实徐言很想说自己是大普当今的皇帝,怕人家不信。 不报名字还好,这一句楚白出口,算是捅了马蜂窝,只见那蓝衣女子的长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股恐怖的灵气在留兰谷主的身上突然炸起。 “他叫徐言!”庞红月以女人的直觉感受到了谷主的愤怒,急忙说道:“是我庞家的姑爷,我叫庞红月。” “庞家赘婿?” 庞红月急切的解释,将留兰谷主的暴怒缓了一缓。 随着那些四溢的灵气被收拢,留兰谷主的怒气仿佛被渐渐压了下去,至少在徐言眼里,对方的裙摆不再无风自动了。 “徐言,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蓝衣女子清冷的说道:“去把谷外的人赶走,我放你们夫妻离开。” 能活才怪了……徐言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对上虚丹境的留兰谷主他都差点双腿不保,去外面赶走那位元婴强人,可能么? 还不如丢两条腿了,出去对战元婴,徐言觉得自己这副小身板,连点渣都剩不下。 “我才筑基,去斗元婴?强人所难嘛!”徐言十分不满对方的要求。 “不去也行,两条腿留下。”谷主冷漠的说道。 “好吧,我去试试……”在丢掉双腿的威胁面前,徐言觉得自己还是死掉更痛快一些,不过他可不会白白替人去卖命,没有好处的事,徐言可不会干。 “如果我能把他赶走,把那朵鱼尾莲送给我们。”徐言耍起了无赖,道:“要不然打死本侯都不去!” “你是王侯?”留兰谷主略显疑惑的问道。 常年不在江湖走动的留兰谷,对于别人来说神秘而低调,反过来也一样,留兰谷的消息,比起别的门派可要闭塞了太多,至少齐普联盟的消息,留兰谷主明显并不知情。 “如假包换,天门侯是也!” 徐言撇着嘴,两眼望天,一副不可一世的孤傲模样,还别说,他越是如此,那位蓝衣女子对他能否赶走强闯之人的信心,居然还多了那么几分。 因为这位谷主十分清楚谷外来人的身份,对方是一位王爷,说不定面前这个少年侯爷,或许真有办法打发走那位可恶的王爷。 第252章 一清二楚 留兰谷外,一道白衣身影正手掐剑决,一柄长剑轰隆隆的撞击着山谷入口的空间,每一次劈斩,山谷入口的空气中都会浮现出一道波纹。 “躲了我十五年,司马留兰,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躲!” 男子的目光中并无怨恨,反而深邃得犹如大海,那眼底的深处藏着一缕沧桑,或许,还藏着一丝深深的遗憾。 刚从通天河归来的男子,途径栖凤山之际,决定顺手破开这座挡了他十五年的大阵。 他要见到山谷深处的女人,因为那是他这辈子的挚爱所在,即便那份挚爱曾经是别人的女人,即便那份挚爱为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他却从没在意过,他只是恨自己年少轻狂,在这片大地上闯荡得太久,等他归来,才发现自己所爱的女人,早已嫁做人妇。 那有如何呢? 把自己的所爱,从别人身旁要来就是了,或者,抢过来! 俊逸的男子,拥有着一颗比帝王还要霸道的心,所以当他凝婴之后,必然要破开这座挡了他多年的大阵,而且他也有了破开阵法的能力。 山谷入口的波纹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很快就要破裂,守在山谷里的留兰谷弟子们,一个个神色凝重,随时准备出手对敌,只不过留兰谷的弟子全都是女子,连一个男弟子都没有。 到不是没有男子,至少有一个东张西望的少年正混在那些女弟子当中。 “我现在出去,不会被人家误杀吧?” 徐言询问着左边的女弟子,人家没理他。 “要不要通知对方一声,我是谈判的,不是拼命的?” 徐言转头问着右边的女弟子,人家冷哼了一声。 “诸位姐姐帮帮忙吧,跟我一起喊住手,或许外面能听得到,要不我怎么出去啊,来来来,一二三……住手啊!!!” 哀嚎着的徐言,硬着头皮冲了出去,他身后,鸦雀无声…… 留兰谷的人真是石头心肠! 在心底大骂的同时,徐言已经冲出了山谷,没等看到敌人先拼命喊道:“好汉住手,我们有话好说!” “咦?”白衣男子停下了长剑,饶有兴致的看着徐言,自语道:“留兰谷怎么收男弟子了?” “在下并非留兰谷之人。”徐言放下护着头的双臂,察觉到没什么危险,立刻神色一怔,道:“这位好汉,可是与留兰谷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你要杀将进去,切记里面还有个无辜的女孩,还望好汉莫要伤到她为好。” 徐言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打量着对面之人。 好一个俊朗的男子!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连徐言都无法抑制的想要赞叹一声,来人一身白衣,外罩白袍,手持长剑,眉若朗星,目似古潭,容貌俊逸内敛,却偏偏带着一份桀骜的气息。 “哦?谷里还有无辜的人么,这你可要说清楚了,要不然等我杀进去,可就鸡犬不留了,你,不拦我么?”俊逸的男子微微弯起嘴角,现出一副邪魅的笑意。 “阁下修为太高,想拦,拦不住。”徐言十分诚恳,道:“不知阁下究竟与留兰谷有什么怨恨,我与那谷主还算有几分交情,如果信得过我,在下愿意为你们双方调解调解,只要不是杀父之仇,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你说对吧。” 面对很可能达到了元婴的强者,徐言那刚刚筑基的境界连他自己都觉得半点用都没有,动手是找死,那就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你是何人呢,想要调解这份恩怨,先报上名来吧。”俊逸的男子倒是很好说话,只是眼里的戏虐根本不加掩饰,徐言都看得一清二楚。 被人瞧不起没关系,徐言从来不会在乎自己的名号有多大,张口就说:“在下大普镇山王,楚白,楚啸天。” 自己的名头太小没关系,徐言又不是不知道名头大的,反正都这时候,他认为还是报出个名头大点的或许能管用。 本着胡说八道的心思,一筹莫展的徐言面对如此境界的对手根本毫无办法,然而他可没想到,一句楚白出口,对面之人就是一愣。 “你是楚白?”俊逸的男子震惊不已。 有门! 徐言心中大喜,表面上冷静万分,道:“如假包换。” “你真是镇山王!”俊逸的男子更加惊讶,道:“原来是王爷在此,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对方的恭维,听得徐言不太是滋味。 因为人家说得恭敬,眼神里可没什么恭维之色,而且越发戏虐了起来,眨眼间,俊逸的男子快如闪电的身影直接到了徐言面前,一把掐住徐言的脖子,笑道:“小子,你是楚白的话,我又是谁呢?” 掐住脖子的手根本就没有用力,徐言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动不了了,而且一股恐怖的气息好像乌云般压了下来,在这股气息之下,他觉得浑身都战栗了起来,就如同野兔面对着猛扑而来的雄鹰一样。 修行者的威压,震慑之力! 以元婴境界来震慑筑基,根本是轻而易举,可是徐言却好像发疯了一样,不顾浑身颤抖,拼着老命哀嚎了一句:“师兄!” 俊逸男子的调笑,徐言听得一清二楚,对方最后一句话立刻让徐言断定了来者的身份。 徐言报出名号冒充楚白,没成想面前的这位就是真正的镇山王! “师兄?谁是你师兄?”楚白微微一怔,收起威压,放开了掐住对方的手,像徐言这种筑基境的小辈,他连弄死的兴趣都没有。 “你真是师兄!楚白,楚啸天!”徐言顾不得颤抖的身体,哆哆嗦嗦的说道:“是我啊师兄,我是止剑啊!” 楚白可不认得什么止刀止剑,疑惑不已的看着对面的少年,他虽然不认得徐言,却能察觉出对方心绪的起伏,那种看到亲人之时的伪装绝非轻易能装得出来。 抖手祭出长剑,一剑轰击在留兰谷入口的阵法之上,楚白这一击,将阵法后方想要凑到近前听一听外面情形的留兰谷弟子全都给吓退了回去。 探手抓起徐言,楚白几个纵跃之后已经到了远处的密林。 将徐言仍在林间,楚白拧眉问道:“你认得我?” “不认得。”徐言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很少失态,然而在这种身陷死地的时候遇到自己的师兄,实在让他意想不到,他沉声道:“我师父,叫徐道远。” 一句徐道远,犹如一声惊雷,将大普最具传奇的一位亲王,彻底惊在了原地。 第253章 收获所在 “你师父,是徐道远?” 惊诧了半晌,楚白才从震惊中醒来,盯着面前的少年,紧蹙眉峰,问道:“徐道远,是你师父真正的名字么。” “师父应该叫徐山,字道远。”徐言带着微笑,道:“师父捡到我的时候,只说自己叫徐道远,没提及过徐山这个名讳。” “他教了你什么。”楚白声音沉重。 徐言低头捡起了一粒石子,看都没看抬手打了出去,远处,一片树叶应声而落,在树叶飘落翻转之际,趴在叶子上的一只毛虫也随着扭曲翻滚着。 “飞蝗……”楚白望着那片树叶,痴痴的喃喃自语。 “双雀。”徐言轻笑着说道。 “涟漪……”楚白艰难的吐出最后两个字,带着惊喜与一种遗憾,道:“原来老人家,还收过徒弟……” 徐言听不懂楚白为何这么说,他只是觉得心中畅快无比,自从师父故去,除了三姐与庞红月,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位亲人。 徐言在欣喜,楚白此时却猛然蹙起了眉峰,一道元婴境界的气息从他身上豁然散出,随着气息的掠过,周围的枯树荒草全都微微颤动了起来,过了半晌,好像在察觉着什么的楚白这才收回了灵气,带着一丝疑惑看了眼远处栖凤山的方向。 当楚白散开气息感知周围的时候,另一道无比隐晦的气息犹如闪电般退向远处,最后缩回到栖凤山的山顶,坐在山巅几天的黑影,发出一丝淡淡的轻笑,随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之前感知到的一丝怪异已经不在,楚白也就没太在意,看向面前的少年,微笑着问道:“既然会飞石三式,你也应该会辟云玄功才对。” 随着楚白的低语,只见这位大普镇山王弓背塌腰,展臂踢腿,摆出了一副奇异的起手式,虽然徐言听不懂什么叫辟云玄功,但是楚白的起手式,正是他常年习练的身法的起手式,于是在密林之间,两兄弟摆出了一副一般不二的动作。 由慢及快,由快如风,辗转腾挪,两道矫健的身影在林间习练起一模一样的身法招式,直到半晌过后,两人同时收招定式,两声无比畅快的大笑同时在林中响起。 “徐言,徐止剑!” “楚白,楚啸天!” “师兄在上,师弟有礼了。”徐言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却被楚白搀扶了起来。 “果然是老人家的真传弟子,我还以为老人家这一生都不会收徒呢。”楚白笑问:“老人家他,如今可还安好?” “师父在两年前,故去了。”徐言的眼里流转着一份哀伤,轻声说道。 “故去了……”楚白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缓缓闭起了双眼。 得知老道士已然故去,楚白明显变得沉痛了起来,沉默了半晌,才睁开双眼,问道:“老人家,后来隐居在何处?” “临山镇。”徐言如实说道:“师父大限将至,并非死于榻上,而是为了救两个孩子……” 能说出飞石三式的名字,能演练出一模一样的身法,楚白的身份已经确认无疑,面对这位师兄,徐言轻声讲述着师父的过往,提及太清教那些坏道士的时候,两人同时咬牙切齿,说起老道士长笑着投身火海,两人又一样哀伤沉默,然而让徐言有些不解的是,楚白从未称呼老道士为师父,而是一直说的是老人家。 “师兄,你是何时拜在师父门下的?”徐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拜师,老人家,其实也不是我的师父……”提及往事,楚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讲述了起来。 楚白并不是徐道远的徒弟,而且徐道远除了徐言之外也从未收过弟子门人,在二十多年前,当时年少轻狂的镇山王还是个少年,却有着一身无与伦比的习武天赋。 身为皇室宗亲,楚白本可以跟着那些皇家高手学艺,而后顺利进入宗门,只是这位桀骜不驯的镇山王,选了一条与旁人并不相同的修炼之路。 行天下! 少年楚白,带着一腔男儿热血,孤身离开了牢笼般的皇城,就此游历天下,遍访世间高手,一路走,一路学,一路苦苦修炼,直至他破开了六脉,成为真正的宗师。 那一年的楚白,仅仅十七岁而已,却已经在大普游历了两年之久,因为突破了筑基,楚白住进了一处普通的小镇,然而当他稳固修为,体会着筑基境的境界所带来的强大之际,他居然惊奇地发现了一位他寻找了两年之久,始终不得一见的传奇人物。 大普剑魔,堪称剑道宗师的高手! 遇到徐山,的确是楚白的运气,剑魔之名在二十年前堪称威震天南,只是很少有人能真正见到剑魔本人。 徐山的家,就在楚白落脚的那座小镇。 得知剑魔近在咫尺,楚白哪能错过这种机会,登门拜访,求师学艺,哪怕吃了闭门羹也毫不在意,为了彰显真诚,大雪封山的季节,楚白硬生生在剑魔的门外坐了一整天。 门没开,楚白先被冻跑了,他又不是蠢人,冻死风雪中也要拜师求艺的故事,不过是个美丽的传说而已,真要冻坏了手脚经脉,今后的修为都成问题。 人家剑魔不收徒,楚白无奈之下,耗费重金把剑魔邻居的房子给买了下来。 行天下是行天下,一位大普亲王,出门能不带着钱么,买下了徐山家的隔壁,楚白这才有机会偷师,他打着的也是这个主意。 还好,剑魔虽然不收徒,对于趴在墙头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少年人,徐山好像视而不见,自己该练剑练剑,该吃饭吃饭,生活与平常无异。 默许的偷师,成全了楚白,整整一年的时间,楚白在剑道上的功夫堪称飞速成长,尤其对于剑道的理解,才是他真正的收获所在,每当看到剑魔练剑,楚白都会感触良多,虽说不是师徒,楚白已经认定了人家徐山徐道远,就是自己的授业恩师。 筑基之境,不过是修行者的最初阶段而已,有了这一年的偷师经历,楚白所得到的,将是其他筑基境修行者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换不来的经验。 师恩难报,楚白曾经试过送去金银,却被徐山冷笑着轰了出去,所以对于这份不算师徒的师徒情,楚白更加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直到一年之后,楚白第一次被老人叫进了院子里。 “小子,一年了,你学到了什么?”这是徐山当年问楚白的第一个问题。 “剑!”楚白当时十分肯定的答道:“剑之道!” 老人明显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不在多问,而是说出了一番让楚白欢喜又难过的话语。 “能偷师,也算你的能耐,老夫不收徒,既然你偷艺年许,就送你一份功法吧,你我之缘将尽,学会之后,就此离去吧。” 剑魔的话语,直到今日,楚白也没有忘记,他听不出那种无悲无喜的话语中,到底何为缘,何为尽,又是谁规定了缘起缘灭。 年少的楚白十分不忿,又无法反驳什么,只好无奈的点头答应,随后,他看到剑魔踏步弓身,做出了一副奇异的起手式。 第254章 笨的偷艺 直至今日,楚白仍旧清楚的记得,当年的剑魔,在摆出起手式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而且直到今天,他仍旧想不透那句话的含义所在。 “本不该教你,既然星火之缘,让你学去也罢,此乃辟云式,避可遁九幽,睥可傲苍穹!” 一句辟云式,楚白学到了一份奇功,仗着这份被他称之为辟云玄功的秘法,不到十年,镇山王虚丹大成,堪称大普最年轻的一位虚丹强者。 自从学到了辟云玄功,楚白就此离开了小镇,继续闯荡天下,等他重归京城之际,已经是一位真正的虚丹高手了。 “辟云式?” 听过了楚白与师父相遇的经历,徐言这才知道自己始终习练的那套功法的名字,但他十分不解,为何师父没有收楚白为弟子,而且根本就没和他这个真正的徒弟说起过什么辟云玄功。 “辟云式是不是很厉害?” 徐言的疑问,让楚白呵呵一笑,道:“厉不厉害我不知道,当年我认为这份功法或许能让我结出虚丹,如今我已经凝出了元婴,发现这套辟云式,仍旧玄奥晦涩。” 带着一丝怀念与不解,楚白缓缓说道:“都说剑魔只有虚丹修为,并未达到元婴境,最后的结局更是走火入魔,家破人亡,可是,我总觉得老人家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直到如今,我仍旧看不透那位老人,更听不懂老人家最后说的那句话。” “辟云式,本不该教我,难道是特意留给你的传承么?”楚白望向徐言,剑眉紧锁,徐言也是一脸茫然。 “师父从没说起过他会功夫,更没有告诉我这套功法的名字,所以我只会打石头。”徐言无奈地说道。 “飞石三式,是从辟云玄功里繁衍出来的功夫而已。”楚白此时笑了起来,道:“老人家只教了我辟云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认得你的飞石三式么?” “师兄聪慧过人。”徐言嘿嘿傻笑拍着马屁。 “什么聪慧过人,我当年趴墙头偷艺的时候,可没少挨石子,老人家练剑完毕看见我还在傻兮兮的等着,就会扔石头揍我,一会儿飞蝗一会儿双雀的。” 楚白苦笑着回忆道:“后来我是学机灵了,飞蝗是一块石子,双雀是两块,本以为自己能避开老人家的石子,没想到后面还有个涟漪,那才叫不绝不断啊,打得我鬼哭狼嚎。” 树林里,两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老人家走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吧……”楚白望向天空,彷如自语。 “是啊,师父走得十分畅快,我看见师父飞上天了,还冲我招手。”徐言也望着蔚蓝的天穹,陷入回忆当中。 即便老道士没有收楚白为徒,这份师徒之情,却比真正的师徒都要珍贵,至少在楚白的心里,那位和善的老人,就是他的授业恩师,而徐言也没有改口,仍旧师兄师兄的叫着。 他们的确是师兄弟,因为他们两个人,是徐山徐道远唯一教导过的弟子。 “只会打石头么。”楚白站了起来,微眯着眼睛问道,徐言有些难堪地点头傻笑。 “辟云玄功十分玄奥晦涩,你的修为越高才会越发明白,这份功法绝对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功秘法,师兄游历天下多年,曾经有意寻找过这份功法的出处,结果却是一无所得,好像辟云式就是老人家亲自开辟出的功法一样。” 楚白的声音变得凝重了起来,道:“哪怕我如今已经有了元婴修为,修炼辟云玄功的话,仍旧对我受益极大,这份功法不但可以运转真气,还可以运转灵气,乃至灵力,很难想象,如果老人家真的只有虚丹境的修为,创出这种奇功,当得上天下奇人了。” “师兄,师父走火入魔所修习的功法,不会就是这辟云式吧?”徐言想起了师父的经历,不由得担心地问道,他可不想以后自己也走火入魔,杀光家人。 楚白摇了摇头,道:“致使老人家走火入魔的,是一种邪派的剑决,而非辟云式,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师兄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当时师兄也在场么?”徐言疑惑地问道,杀光家人的时候,如果有旁人在,恐怕也躲不过剑魔的击杀了。 “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小镇半年之久了,我没看到老人家走火入魔的情形,不过,有人看到了,她亲口所言,所以绝不会错。”楚白轻蹙眉峰说道。 “师父的家人还有人活着?”徐言一惊,连忙问道。 “没人活着,看到那一幕的,是司马留兰。”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徐言先是疑惑,而后忽然一惊,脱口道:“留兰谷主!” 司马留兰,留兰谷,一个名字,让徐言将那个看到师父走火入魔的人,与留兰谷联系在了一起,毕竟名字里都有留兰二字。 “当年偷艺的,可不止我一个。” 楚白微微一笑,讲道:“小镇上,有一个天赋极佳的女孩,名叫司马留兰,算得上老人家的邻居,那年我偷艺的时候,时常能看到司马留兰给老人家送来煮好的热茶,她到是会挑时候,大多在老人家练剑的时候送茶,送到了也不走,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直到老人家练完剑,茶都凉了,你说说,这么笨的偷艺,还不如学我趴墙头呢。” 提及当年的女孩,楚白在讽刺之余,嘴角却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徐言能看得出来,自己这位师兄,与那位司马留兰一定感情不错。 “我走之后,司马留兰曾经在一次送茶的时候,看到了老人家练剑走火入魔,当时只有司马留兰逃了出去,其余人……” 说到这,楚白沉沉的叹息了一声,沉默不语。 徐言知道师父当年的惨事,他也不想多提那件伤心事,只好问些别的:“司马留兰也会辟云式么?” 楚白摇头,道:“不会,老人家从没教过她,而且也不许我外传这份功法。” 还有不外传的规矩? 徐言挠了挠头,心说师父可没对自己说过什么功法不外传,忽然间,徐言挠头的手豁然顿住了,他想起了庞红月之前给他讲过的楚白袍的故事。 “白袍浴血归,深宫兰未留……”徐言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道:“师兄,当年离开皇宫的那位兰妃,不会就是留兰谷的谷主吧!” 第255章 皇室嫡传 徐言猜对了,白袍浴血归,深宫兰未留的那个兰,就是当年的兰妃,如今的留兰谷主,司马留兰! 看到楚白无奈的点了点头,徐言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怪不得那位谷主像个怨妇,徐言在心里嘀咕着,原来就是个怨妇啊…… 身怀有孕之际,被皇帝赏赐给了楚白,换成谁都会怨念无边了,徐言倒是有些同情那位谷主了起来,可是再一想又不由得怒气冲天。 楚白偷艺,司马留兰一样也偷过艺,虽然老道士没有收两人为徒,可真要论下去,徐言岂不是也要叫那位谷主一声师姐? 差点被人家砍死,还经历了一番地底的生死之旅,徐言现在很想抽自己俩嘴巴,早知道如此,不如报出师父的名号多好,司马留兰还能眼睁睁看着徐道远唯一的弟子被毒死么? “止剑,你怎么从留兰谷里跑出来了,快给师兄说说。” 楚白不在回忆当年的往事,而是好奇地打听起小师弟的经历。 “一言难尽啊师兄……” 徐言苦着脸,将自己中毒的经过一一讲述了一遍,又说了与庞红月前来留兰谷寻找鱼尾莲的前因后果,随后愁眉苦脸的说道:“没有鱼尾莲,师弟我就要没命了,本来历尽艰险从怪鱼的嘴巴里抢来了一朵,爬出寒潭的时候又被司马留兰给抢走了,害得我娘子还在她手里当人质,让我出来把你赶跑。” “怨不得她……”楚白沉声一叹,道:“是我的错,当年以为年少轻狂,可以游历天下,却错过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当我回到京城之地,她竟然成了皇兄的妃子,我不该让皇兄将她赐给我,伤了她的心不说,还连累了她的孩子,师兄当年,太霸道了一些……” 当年霸道,现在也没好到哪去,徐言心里嘀咕着,要不霸道,能来人家留兰谷破阵么,那位谷主都躲到这里了,楚白仍旧没有放弃的打算。 因爱生恨,因恨生怨,司马留兰落到如今地步,其实是被楚白和先皇给害的,她是皇妃,也是女人,被人家推来要去,尤其还有了身孕,换成谁都会变成怨妇了。 “师兄,司马留兰怎么成了皇妃,难道她不喜欢你么?”徐言觉得有些好奇,如果两人心心相惜,司马留兰不该嫁给皇帝才对。 “喜欢又如何,师命难为啊。”楚白叹了口气,道:“老人家走火入魔之后远遁世外,就此音讯皆无,而司马留兰也离开了小镇,拜在一位强者门下,她成为皇妃,是她师尊决定的。” “她师父一定是个老不死的混球,是吧师兄。”徐言为师兄愤愤不平,他可不管那么多,张口就骂。 听到徐言骂司马留兰的师父,楚白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半晌居然笑了起来,道:“心里骂一骂就行了,以后你可别这么骂司马留兰的师尊,她师尊是太上皇,当今天子的祖父。” 司马留兰的授业恩师,是如今皇帝的祖父,而楚白是如今皇帝的亲皇叔,徐言算了一下,而后脱口道:“你爹啊!” 的确,收司马留兰为徒的,就是楚白的亲爹。 得知楚家这种混乱的关系,徐言觉得自己的头脑已经不够用了,他想了一下,应该是楚白的老爹,遇到天赋不凡的司马留兰,而后收其为弟子,又将弟子嫁给了自己当皇帝的儿子做皇妃,等到楚白回来了才发现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了自己的哥哥,而他老爹根本不知道司马留兰和楚白原本才应该是一对…… 一出乱点鸳鸯谱,害了司马留兰与楚白,这才叫造化弄人。 徐言决定以后不骂那位太上皇了,骂自己师兄的亲爹是混球,有些不太好。 “鱼尾莲我会帮你要过来,止剑,师兄还有要事,不能再耽搁了。”说着,楚白取出了几样东西扔给徐言。 一个比巴掌还小的皮带子,表面是墨绿的,带着一层层鱼鳞一样的纹缕,看起来十分平常,可一旦打开徐言能看到一股灵气浮现。 还有一把长剑,正是楚白随身携带的那柄,剑柄上刻着两个字,分别是长、风。 最后一个是一块小巧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飞龙,玉佩上没有丝毫的灵气可言,好像是某种信物。 “这是……” 运转出一丝灵气,徐言打开了皮带子,立刻感觉到里面是一处很大的空间,大致有一间屋子大小。 “储物袋!上品?” 徐言惊喜不已地说道,楚白则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达到筑基境,带着储物袋会方便不少,那柄长风剑是上品法器,如今师兄凝婴成功,法器对我的助力已经不大,就当是师兄的见面礼,都送给你小子了。” “谢师兄!” 徐言嘿嘿直笑,上品法器加上上品的储物袋,他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价比庞红月高多了。 世家嫡子不过才用的下品法器和下品储物袋,他只是遇到了师兄,就得到了上品法器外加上品储物袋,如今的徐言觉得自己的师父太抠门了,到不是没给他留下什么好东西,而是收的徒弟太少了,这要弄出几十个师兄来,他岂不是发财了。 “师兄,这块玉佩是什么东西?”徐言拿着玉佩好奇的问道。 “皇室嫡传的证明。”楚白带着一丝不屑,道:“那东西只有皇家中天赋最高的后辈才会有,我是没用过,我也不喜欢去宗门受那些戒律管辖,如果你要进入金钱宗,可以亮出这块玉佩,它能证明你是皇族嫡传,身份不亚于六脉齐开的宗师弟子。” “我已经破开六脉了。”徐言疑惑地问道:“六脉宗师拿着这块玉佩,会有什么后果?” “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宗师境了,果然是老人家的唯一弟子啊。”楚白笑道:“那你就厉害了,宗师境拿着这块玉佩,到了金钱宗,你的地位将是虚丹之下第一人!” 宗门的规矩,徐言现在可不懂,但他能听得出来,只要有楚白的这份信物,自己就算进入金钱宗,地位也会非同小可。 “师兄也是金钱宗的门人么?”徐言有此一问,是因为他对于金钱宗的了解太过有限。 “算是吧,大普皇族本就是金钱宗一脉。”楚白如此说道。 “师兄这次回来,会回宗门么。”徐言又问。 楚白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宗门的约束,我更喜欢走遍天下,这次回京,办完一件事,我会去一趟天北。” 听说楚白不会逗留太久,徐言有些失望,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师兄,国师那老贼祸国殃民,我们是不是先把他弄死为好?” 第256章 担忧害怕 提及国师,楚白的眼里闪过一缕冷意。 “纪贤这个人,不简单……” 楚白沉声说道:“当年我和他交过手,以我虚丹境的实力,赢不了他。” 虚丹境界的楚白袍都赢不了,可见国师的修为必然在虚丹之上,听到这个消息,徐言觉得脖子后边直冒凉气。 他都成了人家太清教的法师了,别没等坑死国师,自己的小命先搭进去了。 “师兄身上没什么好东西,这次被困险地两年,连灵石都被用尽了,等以后有机会,师兄再送你些好东西护身。” 楚白微微一笑,道:“记住,一旦抵达元婴境,最重要的,是先要祭炼出自己的法宝,有了法宝,才算有了立足之地,这世间险地繁多,强者林立,靠谁都是无用,只有靠自己,方能拼出一方天地!” 靠山山倒,靠河河干,靠别人,终究是一时而已,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屹立不倒。 听着师兄的教诲,徐言狠狠地点了点头,一副坚毅的神采,只不过手里的储物袋和长风剑,被他抓得更紧了,别人抢都抢不去…… 山倒了再说,河干了走人,这才是徐言的处世之道,现成的大树,不乘凉的是傻子。 “止剑,你在这等着,我去破开留兰谷的阵法,把鱼尾莲给你要来。” 楚白看了看天色,眉宇中闪过一丝焦躁,他有急事在身,本想顺路破开留兰谷,见司马留兰一面,没想到遇到了徐言这个师弟。 徐言还有很多话没说呢,但他看得出楚白已经焦急了起来,也就没再多提四大家族与太清教的麻烦,反正楚白会回京,自己回去应该还能见到师兄。 “师兄,破阵多麻烦,你躲起来,我去诈开大门就完了。”徐言嘿嘿一笑,道:“敲开了门,我们一起冲进去多简单。” “好主意。”楚白哈哈一笑,当先大步行去。 “师兄,你看看我的左眼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即将走出密林之际,徐言还是决定让楚白看一看自己怪异的左眼为好,其他的麻烦都不算什么,可是左眼里的怪物,始终是徐言心头的一根刺。 楚白微微一愣,没有多问,而是催动起一股奇异的气息,不但徐言的左眼,连他全身都感知了一遍,这才摇了摇头。 “除了体内有一股毒力之外,什么也没有。”楚白蹙眉道:“止剑,你的左眼怎么了?” 楚白也看不出异象,徐言显得垂头丧气了起来,道:“没什么,左眼从小就有些古怪,能看到一些孤魂野鬼之类的东西。” “阴阳眼么,倒是少见。”楚白明显并不意外,安慰道:“人乃万物之灵,偶尔出现些特殊体质并不算奇怪,只要没什么危险就好,师兄见过的特殊体质不少,有一个更加可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而且世间无人能解,也无药能救。” “什么体质那么要命?”徐言好奇地问道:“无药可救,岂不是早就死了。” “死不了,有我在,她就死不了。”楚白洒然一笑,道:“那种体质十分奇异,好像她体内囚禁着什么东西,一旦发作起来,浑身气血会随之爆裂,我好歹也算走遍天南之地了,但是那种可怕的体质,依旧闻所未闻。” “师兄怎么救的那家伙?”徐言更加好奇了起来,体内囚禁着什么东西,听起来跟他左眼的异样有些相仿。 “辟云玄功。”楚白笑道:“我只知道这一种方法才能救她,不过代价可不小哦。” 辟云式还能救命? 徐言一阵的疑惑不解,心说自己解了毒,一定要好好练练师父传授给自己的这套奇功,说不定能把眼睛里的怪物也给练没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林外,看到留兰谷的入口,徐言有些遗憾的低声道:“隐身符在红月身上,要不然师兄就能用隐身符隐匿身形了。” 山谷的入口离着不远了,徐言想起了隐身符的用处,可惜隐身符在庞红月手里。 “那位红月姑娘,是你娘子?”楚白回头问道,见徐言点头,眼里的一丝顾虑也就此散去,道:“你们小夫妻,看起来感情深厚啊,能为了你涉险入寒潭取莲,陪着你冒死斗妖灵,这份情,够深了,记住别辜负了人家才好。” 说罢,楚白低笑了一声,道:“隐身而已,那有何难!” 随着楚白的一句低语,手中咒印一起,身形竟然模糊了起来,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竟是不用符箓就隐匿了身形。 元婴境的手段么? 徐言在感叹之余,也不由得十分羡慕,他觉得不用隐身符就能隐匿身形实在太方便了,至少干什么坏事都能随意而为了不是,至于师兄眼里消失的顾虑,徐言一时有些不解。 难道鱼尾莲有毒? 如果有毒的话,师兄早该言明才对。 既然楚白什么也没说,说明鱼尾莲十分安全,徐言不在多想,大步流星,底气十足的回到山谷入口,嘭嘭嘭砸了砸入口的空气,好像在砸一面看不见的大门一样,在徐言的左眼里,有一圈圈的水纹在空气中升腾,而水纹掠过之际,还能看到一些繁复的纹路从入口一只延伸到山谷里。 顾不得多研究阵法的玄奇,徐言扯着嗓子喊道:“开门,我把那家伙撵走了,快让我进去!” 守在阵法后方的留兰谷弟子,之前还在担忧害怕,对方实在太强,被全力催动的阵法居然挡不住多久,本以为就要被人家破阵的功夫,徐言出去了,没过一个时辰又回来了,还真把那位白衣强人给撵走了。 观察了半天,发现外面就徐言一个人,留兰谷的弟子开启了法阵,在山谷入口,一道水纹一分两半,向着两旁伸展开来,好像翻开了书本一样。 不等水纹退尽,只听闻一声长笑炸起,一道白色的身影快如闪电般冲进了山谷,直奔深处的寒潭而去,将那些留兰谷的女弟子们吓得脸色大变,愣了半晌,纷纷追着白影冲向深处。 看到计划成功,徐言嘿嘿一笑,他可没进留兰谷,而是在外面的石林里坐了下来。 司马留兰和楚白见面,指不定会不会打斗一番,徐言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毕竟那么尴尬的场面,他可不知道自己是劝劝楚白还是劝劝司马留兰。 第257章 不知所措 徐言的决定其实十分正确,一个老情种与一个怨妇的会面,那场面能开心才出鬼了。 楚白的身形快如闪电,其他的留兰谷弟子可追不上,留兰谷的门人最高才筑基,而且没有几个筑基境的,大多都是些先天而已,让这群人追一位元婴,结局可想而知。 寒潭边,庞红月倒是没受什么伤,自从徐言出谷,蒙面的谷主对她不在理睬,而是沉吟不语,隔着面纱庞红月都能感觉到那位谷主正在心绪翻滚。 女人的直觉往往准确得惊人,庞红月的感觉没错,留兰谷的谷主自从得知了谷外来人,她的心头是五味杂陈,时而酸时而甜,时而苦时而恨。 甜的时候,她想起了年少之际的相知相遇,苦的时候,她想起了师门长辈的许婚,恨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刚刚得知身怀有孕,而那个人,居然回来了…… 思念了多年,忘不掉,放不下的身影好像就在眼前,再眨眼,那道身影,就当真来到了面前。 寒潭上,白袍飘舞,俊逸的男子犹如一阵狂风般掠来,带着一份无人能匹敌的锋芒,更带着一份内敛却无法泯灭的霸道。 “楚!白!” 嗡!!! 长剑随着女子充满怨恨的低喝震颤而起,划出一道锋利的剑痕,直奔对面的男子而去。 面对虚丹境的全力一击,楚白只是抬了抬手,恐怖的灵气环绕上手臂,一把将留兰谷主的长剑抓住,任凭那柄锋利的长剑如何挣扎,竟是逃不出楚白的单手。 主人出手,趴在谷主肩头的金睛松鼠更是飞扑而去,却被人家一脚给踹飞了出去,滚成一团飞出了老远,再也不敢靠近。 海蓝色的身影在下一刻徒然跃起,留兰谷主赤手空拳冲向了楚白,探出白皙的手臂,一出手就是接连三掌。 嘭!嘭!嘭! 每一掌都砸在了对手心窝,而那位谷主的对手,居然躲都没躲。 “解气了么?” 楚白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防住虚丹境的进攻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然而他却硬生生挨了人家被灵气包裹的三掌,此时已经受了轻伤。 不躲不避也不防,即便有元婴修为,也会被打死的。 留兰谷主豁然抬起的单掌,汇聚出了更加庞大的灵气,这一掌在下去,楚白必然被重创,这种局面,看得一旁的庞红月都不由得捂住了嘴,满眼的惊诧。 看见过不怕死的,这位穿白袍的简直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留兰谷主颤抖的玉手在半空中颤了几颤,终究没有落下去。 “你走,这辈子我不想见到你们楚家人。” 蓝裙猛地一摆,留兰谷主转过了身去,随着骤然的转动,她的面纱随着漂浮了起来,半张如画的容颜,被庞红月看了个满眼。 灵儿! 庞红月要不是还捂着嘴,这时候都能喊出声来,因为面前的这位留兰谷主,和她的好姐妹长得实在太像了,只是比楚灵儿年岁大了一些。 豁然之间,庞红月终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这位庞家的大小姐,彻底呆怔在原地。 虽然与楚灵儿十分要好,可是庞红月始终不清楚楚灵儿的娘是哪位皇妃,楚灵儿年幼的时候在公主府生活,仆人众多,却没有亲人作伴,而楚灵儿的年岁,今年刚刚十五,联想起十六年前身怀有孕的兰妃,与楚白袍的传闻,庞红月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留兰谷主,十分有可能是当年留下婴孩一个人远遁他乡的兰妃,而那个婴孩,就是她的好姐妹,大普最小的公主,楚灵儿。 “不见我可以,难道你不想见一见自己的孩子么?” 庞红月震惊的同时,楚白留着血迹的嘴角微微弯起,现出一副不知是难过还是开心的复杂笑意,道:“那孩子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楚白的一句话,让留兰谷主沉默不语。 虎毒不食子,又何况是一位母亲呢,与自己的女儿分隔了十五年,她又何尝不想看一看自己的亲人,只是她不知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不知要如何面对故去的先皇,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天下间的闲言碎语。 或许,让她最为不知如何面对的,是身后的那个男子。 “皇兄已经故去,天下人的嘴,谁也堵不住,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楚白的女人,我自己会找回来,只要你愿意。” 以霸道着称的镇山王,这一次居然没有说抢,这一点倒是让留兰谷主有些意外。 “楚白袍看中的东西,不都是用抢的么?呵,呵呵呵呵!我不愿意!你把我也抢走好了!”留兰谷主的声音越发暴躁尖利了起来。 “你的心,一直在这我这里,所以用不着抢。”楚白洒然笑道:“司马留兰的心,永远在我楚白的身上,难道不对么。” 蓝裙的起伏,预示着留兰谷主的心绪更加躁动不安,只是她这一次没有反驳,或许,也无法反驳。 “丫头,你出去吧,徐言在谷外呢,告诉他,我马上就到。”楚白放开了手中禁锢的长剑,对着庞红月说道。 庞红月此时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走,又不肯走,眼睛始终盯着留兰谷主手里的那朵莲花。 “放心,鱼尾莲我会给他带出去。” 楚白如此保证,庞红月一时糊涂了起来,她可不知道这位大普最具传奇的镇山王,是徐言的师兄,只是人家下了逐客令,庞红月不好赖着不走,最后看了两人一眼,急匆匆离开了寒潭,赶往谷外。 “凭什么给他鱼尾莲!” 等到庞红月走后,司马留兰怒意大起,楚白来了,她是喜怒参半,如今人家一开口就是索要鱼尾莲,还是送给一个无名小辈,这让司马留兰怒意大盛。 “徐言,徐止剑,你知道他的名字,是谁起的么?” 楚白望向山谷入口的方向,轻声说道,这时候,一众留兰谷弟子已经追到了寒潭周围。 “都退下!” 司马留兰一句话,不明所以的留兰谷弟子纷纷退去,没有一个人敢留在谭边。 谷主的威严,可不是这群门人能忤逆的。 “你认得那个徐言?”司马留兰疑惑的问道。 “他是老人家真正的传人,我的师弟。” 楚白口中的老人家,司马留兰先前还在疑惑,可是楚白的那句师弟,却让她如遭雷击。 第258章 特殊的功效 楚白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父,他学得很杂,而且不去宗门,只以自己的喜好游历天下,如果说起来,与苦行僧倒是有几分类似,只不过大普的镇山王,比苦行僧可要逍遥得多。 司马留兰对于楚白十分熟悉,她更知道如果真让楚白以师弟相称,那么徐言的师父,就只能是那位隐居小镇里的老人了。 “他是……剑魔的弟子!” 司马留兰的惊呼,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态。 楚白偷艺的时候,她仗着与徐道远是邻居,也会偶尔偷艺,而且还亲眼看到了老人走火入魔之后,杀光了家人的惨景,如今想起当年的惨状,司马留兰依旧后怕不已,当时如果不是她刚刚进门,如果不是她逃得快,她也会死在剑魔的那柄长剑之下。 “千真万确,徐言,是老人家唯一收过的弟子。” 楚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唏嘘,幽幽说道:“老人家一辈子没有收徒,走火入魔之后,竟收了一位真传弟子,我总觉得,老人家不是不想收徒,而是在等待着唯一传人的出现,而徐言,就是老人家苦等了一生的传人……” 本不该教给楚白的辟云式,始终让楚白疑惑着老人的用意。 不该教给他,就说明应该教给一个重要的人才对,而那个重要的人,在楚白看来应该就是徐言了,而且徐道远给楚白的感觉,是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就好像那位老人创出的辟云式,只属于徐言一样。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楚白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很快他就不再多想,眉宇中透出一股焦急,道:“这次回去,我不会停留太久,见过灵儿之后,我要去天北寻找祭炼法宝的材料,法宝必须祭炼出来,否则对付国师,我仍旧没有把握。” “天河北岸……你去吧……”司马留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道:“鱼尾莲,我会交给徐言。” 唇角狠狠地抿了起来,那句保重,司马留兰始终没有说出口。 虽然司马留兰没说保重,楚白却无声的笑了起来,突然一把抱住了那道蓝色的身影,在司马留兰的惊呼中,霸道无比的亲了下去,随后长笑着飞身而起,眨眼间已经远去。 “你还是那么霸道……” 寒潭边,女子的低语没有了愤怒,而是一种无奈,或许,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欢喜。 谷外。 等了不久,徐言看到庞红月出来了,两人还没等说话,一道白影已然冲天而起。 “止剑,记住了,千万别去一个叫做天河湾的地方,哪怕别人说出龙叫来,也别去那处人间险地!” 楚白腾空而走的同时,徐言的耳边响起了对方的话语,只是他身边的庞红月好像丝毫没有听到。 “传音么?什么天河湾?” 徐言万般不解地嘀咕着,忽然大惊道:“鱼尾莲呢!” 师兄走了,给他留下的三样宝贝,可是鱼尾莲却踪迹不见,这一下徐言都要疯了,扭头就要冲回山谷。 “鱼尾莲在这呢。” 身后有女子的冷语传来,不知何时,留兰谷主的身影竟然到了谷外。 看着楚白的身影远去,司马留兰将目光转向尴尬不已的徐言,一抬手将鱼尾莲扔了过去。 终于得到了鱼尾莲,徐言二话没说,一口先咬掉了一半,在他看来,只要进了自己的肚子,别人应该就抢不走了。 留兰谷主亲手给出了鱼尾莲,这种情况庞红月可始料不及,今天让她惊讶的事情太多,她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徐言倒是能说话,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司马留兰。 师姐? 师父连楚白都没收,司马留兰更不挨边了。 兰妃? 提及人家的痛处,恐怕自身难保,还是不叫为好。 嫂子? 徐言觉得除非自己活腻歪了,这个称呼更不能叫。 思来想去,徐言傻笑着一躬到地,道:“多谢谷主相赠,徐言这厢有礼了。” 还是叫谷主为妙,机灵的徐言在这种情况下可不会犯傻。 看他吃着莲花的模样,司马留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没理徐言,而是问庞红月:“你们夫妻,可还和睦?” 突如其来的问题,庞红月更觉得诧异了,她还没开口,手已经被徐言捉住了。 “我们夫妻恩爱,生活美满,就差这朵鱼尾莲就能生娃了。”徐言的话听得庞红月耳根发烫,倒也没有反驳,而是羞涩得低头不语。 看到两人如此模样,司马留兰原本想要出口的提醒,也就没有多说,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返回了山谷。 徐言看见司马留兰这就走了,一时也有些疑惑,他总觉得司马留兰好像有什么话没说。 “谷主,下次我们还能不能再来留兰谷啊!” 徐言不甘心的询问,注定得不到回音,幽深的山谷再次恢复了宁静,犹如那位女人的心,变得波澜不惊。 “走吧。” 徐言拉着庞红月,嘴里叼着鱼尾莲,开心不已地走向栖凤镇。 再也不用担心乌罂草的毒了,这份束缚了徐言一年多的剧毒,就此算是彻底解除。 不仅剧毒得解,徐言还遇到了师兄楚白,更是得到了上品法器和上品储物袋,这番留兰谷之行,徐言算是没白来。 路上,徐言讲述了自己是楚白师弟的经过,听得庞红月更是惊呼连连,剑魔之名,她这位庞家大小姐也是如雷贯耳,之前庞红月只知道徐言被一个老道士收养,没想到那位老道士竟然是大普的剑魔。 惊讶归惊讶,庞红月更多的感觉则是欢喜,因为徐言体内的毒,终于能解开了。 回到栖凤镇,两人决定休息一天就启程赶回京城,路途奔波,庞红月也不敢保证吃过鱼尾莲的徐言会不会出现什么其他状况,趁着这里离着留兰谷不远,如果真要徐言发生什么状况,也好去求一求那位谷主。 灵草大多无毒,但是也有不少灵草有着特殊的功效,对鱼尾莲并不熟悉的两人,这次的决定倒也没错。 等了一天,直到晚上,吃光了一朵莲花的徐言也没出现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他觉得自己的气血越发充沛了起来。 “吃下灵草,自然会气血充沛,这是必然。”庞红月得知徐言的感受,终于放下心来。 “红月,我师兄的事,帮我保密,到处宣扬我是楚白的师弟,师兄或许会不高兴。”徐言有些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如果真正算下去,楚白其实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师兄,老道士毕竟没有收楚白为徒。 “知道了,我又不是大嘴巴,不会乱说的。”庞红月没好气的瞥了眼徐言,嘟着嘴说道,好像对方的不信任,让她十分不开心。 “谁说不大?”徐言嘿嘿一笑,道:“嘴巴不大的话,为什么能藏着许多糖果,味道甜甜的呢。” 一句调笑,听得女孩俏脸嫣红,随手将枕头丢了过去,临福客栈的后院里,不时能传来少年的告饶声。 徐言这位大齐质子,在大普过得倒是不赖,然而另一位大普的质子,在大齐国更是霸道非凡,当徐言吃下了鱼尾莲,体内的毒力缓缓褪去的时候,普国最小的公主,正在齐国的太子东宫大发雷霆。 第259章 委屈的泪水 “说过多少次了,明溪鱼不能小于三尺,熊掌必须大过两尺,你们大齐的皇族难道就吃这么大点儿的熊掌?” 齐国皇都,太子东宫,一位少女正拎着一只大虾,怒容满面的对着太监宫女们喝道:“不到九寸的海虾,是人吃的么?这么小的虾,你们是在河边捞上来的吧,御厨呢,统统给我斩了,换人!” 七八寸的大虾,个头已经够大了,平民百姓们别说吃了,恐怕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虾,然而到了人家手里,成了糊弄鬼的小虾米,还由此要砍了一群御厨的脑袋。 大殿外,被气得哆哆嗦嗦的齐国太子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自从大普公主抵达齐国皇都,这位齐国太子看到楚灵儿娇美的容貌,本来还十分满意,殊不知那位小公主一到了他的东宫,立刻现出了恶魔般的本质,别说碰了,太子觉得远远的看一眼那位恶魔公主都十分危险。 至少在四脉先天的身手,东宫的护卫几乎无人是对手,太子倒是想过用强,怎奈一群护卫都打不过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少女,最后连护卫头子都被揍得鼻青脸肿,这位太子更是被人家追得满东宫的逃命。 几个月下来,齐国太子已经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的东宫如今成了公主府,这才叫真正的鸠占鹊巢。 “明天!明天就进宫去要来父皇身边的高手!” 咬牙切齿的太子决定抛弃尊严,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受够了,本以为对付一个小丫头绰绰有余,哪成想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不说,在这么下去,东宫都要易主了。 身为太子,更身为男人,齐国太子始终没有将拿不下大普公主的事禀告他的父皇,如今他算是不想要什么颜面了,他要请来皇宫里的筑基高手,彻底将那个恶魔公主降服。 本就是他的太子妃,这位太子认为只要得到了大普公主的身子,任她再张狂霸道,也会变成老实的绵羊,任凭自己宰割。 “明天?”大殿里,听觉比旁人要灵敏太多的少女低声嗤笑,自语道:“今天本公主就要走了,想要我做妃?做梦吧!” 楚灵儿的确要逃,自从她决定代替皇姐联姻齐国,她就做好了逃走的准备,原以为皇叔很快就能来救自己,楚灵儿等了几个月也没见到大普来人,于是她发觉到处境越来越不妙,今天又听到齐国太子愤怒不已的话语,她立刻做出了今夜就逃出东宫的决定。 大普公主会武的消息,由于太子的自负,并没有传扬出去,至少如今的齐国皇帝始终以为楚灵儿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而已,如果让齐国皇帝知道那位小公主来的时候就有破四脉的修为,在东宫的这几月来更是破开了第五脉,齐国皇帝指不定要如何惊讶。 大普最小的公主楚灵儿因为年幼,并没有封号,然而在私下里,那些公主府的太监婢女们却早早的为这位公主起了个封号,只有一个字,武。 大普武公主! 在大普,论到习武天赋,庞家的大小姐,黎家的长孙,许家的小公子,加上万家的万户侯,这些人的的确确全都天赋异禀,然而楚灵儿在习武上的天赋却少有人知,知道她修炼天赋究竟有多么可怕的,只有她的皇叔,镇山王。 在楚白的眼里,天南十六国如果排列出修炼天赋最高的一位,那么只有他最为疼爱的侄女,楚灵儿! 十五岁的年纪,又身在敌营,竟然还可以破开一脉,达到五脉先天,这种修炼的天赋可谓惊世骇俗,仗着五脉先天的修为,楚灵儿更是决定今晚逃出东宫,逃出齐国皇城。 逃走的路线,在这些天来早已被她选好,只要能逃出皇城,以她的身手,除非飞龙军追杀,否则很难有人能追得上。 临福客栈里,休息了一夜之后,精神饱满的徐言与庞红月踏上了归程,在他们离开栖凤镇的当晚,楚灵儿也跃出了东宫,疾行在皇城之内,她的身后,有十几道同样身法极快的黑影紧追不舍。 徐言得到了解药,欢欢喜喜的赶回京城,远在万里之外的楚灵儿则陷入了强者的追杀,两个人原本并无交集的两条路线,仿佛在冥冥中开始交织了起来,那促使两人相遇的,不是什么缘分,而是一场惊天的浩劫。 齐国皇城与大普的京城不同,是一座独立的城池,里面可没有百姓居住,全都是皇亲国戚,所以齐国皇城并不算太大,比起大普的京城可差得太远,而文武大臣与皇城附近的齐国百姓,则居住在距离皇城不远处的另一座巨城。 奔行在黑夜中的少女越发焦急了起来,眼前就是城门了,只要越过城门,她才有逃脱的机会,可是身后的追兵明显身手不弱,而且并非东宫的护卫。 看来齐国皇帝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于这位大普质子的看守,楚灵儿在东宫可以为所欲为,一旦她逃离,立刻被人发觉。 身后追来的至少有十人以上,而且全都运转着身轻如燕,那至少是十位以上的四脉高手,尤其一个距离楚灵儿最近的黑影,身法快如鬼魅,手中提着的长剑隐约溢出着一道道锋利的剑气。 筑基强者…… 女孩的心已经彻底沉入了谷底,高耸的城门近在眼前,可是身后的追兵,却甩不掉了。 齐国的城墙本就无比高耸,为了防止通天河泛滥,齐国的城墙比起任何国度的城墙都要高大,这么高的距离跳下去必死无疑,除非绑好绳索滑下去。 如果没有追兵,楚灵儿随身携带的绳索可以帮她离开皇城,追兵要是甩不掉,那就没办法了,人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绑好绳子滑下去,尤其是那位筑基高手,更让楚灵儿觉得心如死灰。 皇叔…… 大大的眼睛里开始泛起委屈的泪水,小小的少女身形灵动,沿着阶梯冲上了城墙。 皇叔没来,她这位小公主就要死定了。 楚灵儿可不想被那个齐国太子染指,如果被抓回去真的成了太子妃,楚灵儿觉得还不如跳出城外摔死来得痛快。 齐国的城墙十分宽敞,马车都能行驶,刚一翻上城墙,楚灵儿的身影立刻被城墙上的大齐军兵发觉,火把亮起,刀枪出鞘,身后的十多道身影更是追到了近前。 没路了…… 楚灵儿把心一横,眉目里透出一股冷冽的杀气,既然走到绝路,那就跳出去好了。 她从来都不怕死,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命,根本不是自己的,她是个多余的人,从小没有见过亲娘,陪伴她的,只有一套保甲,而她的父皇对她这个小公主更是十分冷漠。 只有她的皇叔,才能让她感觉到亲情的存在,可是,她却连累她的皇叔太久了…… 本就是个累赘,还是死掉比较好吧? 带着复杂的心绪,女孩攀住了垛口,娇小的身影犹如要飞天而起的雨燕,然而下一刻,楚灵儿的身影猛然怔住了,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开始泛起了无法置信的恐惧神色。 天气已然入冬,大齐的境内早已下过了几场小雪,雪不大,还埋不住那些顽强的荒草,可是今夜的城外,却出现了无尽的冰封! 第260章 可不多见 楚灵儿的眼前并没有广阔的异国大地,而是出现了一片冰雪的世界。 齐国皇城的四面城墙外,竟然堆积起了厚厚的冰层,冰层陡峭而下,延伸到远处的夜幕当中,就像是有人用大雪堆垒出了一片通往城墙顶端的通道。 那的确是通道,用来突袭敌人而准备的死亡之路! 远方,有忽隐忽现的经文在咏唱,细听之下,又充满了诡谲与躁动,强者所施展出的冰封之法,可以让铁蹄无惧那些高耸的城墙,一举杀入敌人的腹地。 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带着远古所遗留的野蛮气息,冰雪尽头,黑压压的战马犹如恶狼般咆哮而来! 沉寂了不到半年之久,来自雪山的蛮族大军,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齐国皇城脚下,随着号角响起,这场蓄谋已久的奇袭,终于被彻底发动。 城墙上的楚灵儿已经听不到声音了,小小的身体卷缩在垛口底下,乌云般的蛮族铁骑从她的头顶飞驰而过,那些城墙上的军兵与追杀楚灵儿而来的皇族高手,仅仅在瞬息之间,就被铁甲洪流所吞没。 四面城墙,四面受敌,黑夜里,以骁勇善战为豪的齐国兵士,连一处烽火都没有机会点燃,巨大的皇城,变成了洪流施虐之地,那不是通天河水,而是成千上万的铁骑! 在蛮族铁骑的面前,善战的齐国兵士,成了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整个皇城中到处都是马蹄的轰鸣,皇宫的大门被铁骑劈开,于是大齐皇族,迎来了一场灭族的浩劫。 仗着身形小巧,躲在垛口下的楚灵儿竟是没被敌人发觉,也或许那些强大的骑士们,并不在乎城墙上的小女孩儿,等到那片钢铁洪流冲向了远处,楚灵儿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齐国皇室完了。 这是楚灵儿认为的下场,皇家的高手繁多不假,可是面对数以万记的蛮族铁骑,即便是筑基境的修为,也会被踏成肉泥。 看了眼直抵城下的寒冰,楚灵儿一咬牙,顺着冰层滑了下去,到了平地立刻飞身而起,头也不回逃向远处。 城外已经没有蛮族了,血洗皇城的蛮族铁骑更不会这么快就返回,楚灵儿本以为自己遇到了难得的逃命机会,却没料到城外依旧存在着让她无法抵挡的对手。 飞驰的身影,在一处荒地中骤然一停。 女孩的一双明眸中,掠过危险的神采,下一刻,她身形急动,向着另一侧跃了出去,还没有落地,她白皙的脖颈上,已然出现了一只苍老又遍布着繁复纹路的大手。 “阿尼陀佛……公主殿下,这是要回大普么。” 楚灵儿看不到身后的强者,却能听到对方的话语,对方不仅是个和尚,居然还认得她这个公主。 “你是谁!” 拼命挣扎的少女,始终逃不出那只大手的禁锢,随后楚灵儿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在心神沉入黑暗之际,她仿佛听到了对方的自语。 “既然公主殿下要回大普,正巧贫僧顺路,就一起同行吧……” 黑暗中,老迈的僧人看了眼城墙外的冰层,拖着楚灵儿转身踏入了黑暗当中。 …… “这是什么?我没捡过这种破烂石头啊!” 马车上,徐言正在从庞红月的荷包储物袋里往外倒着他的宝贝,那些类似灵石的小石头对他来说不但包裹着美味,还能以假乱真当成真正的灵石,徐言其实很大度,想要分给庞红月一半,只是人家不要。 吃了好几天的螃蟹,现在庞红月看到螃蟹都反胃,她可没有徐言那么好的胃口。 从石头堆里翻找出一块并不一样的小石子,而且还是实心儿的,徐言才有了之前的疑问,看那石头的轮廓,到是很像徐言打飞石才会用到的石子,至少掂量起来很顺手。 刚刚掂起一下,没等徐言接住,那块小石子就被庞红月夺了过去,还瞪了她一眼。 徐言挠了挠脑袋,心说女孩家的喜好真是奇怪,收集些漂亮的簪子不好么,收集石头有什么用? 不在理会那块小石头,徐言拿出了一大袋子黑沙,笑嘻嘻地问道:“这可是好东西,分你一半,肯定值钱!” “不要!” 自从被徐言看到了那块小石头,庞红月好像炸了毛的猫儿一样,变得凶巴巴了起来,一把抢过来自己空荡荡的荷包,还把徐言赶出去驾车,好像被人家看到了什么心事一样。 莫名其妙的徐言继续着他的马夫生涯,已经快到京城了,他觉得自己这一趟留兰谷之行,去的时候是穷光蛋,回来的时候则成了富家翁,于是一路上始终傻笑不已。 车厢里,心头乱跳的女孩偷偷看了眼赶车的徐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将那块小石子捧在手里,眨了眨眼睛。 徐言并没有发现,石子的背面,印着一个深深的指印。 当年在马王镇被救,庞红月没看到救命的恩人是谁,却抓到了一块印着指印的小石子,而这块石子,曾经是年少的女孩儿寄托一缕情丝的所在,可是如今的那颗芳心里,满满的装的都是徐言,所以对于这块小石子,庞红月觉得有些为难了起来。 扔也不是,留也不是,万一被徐言看到背面的指印,他会不会生气呢? 一路上,庞家的大小姐被自己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困扰着,殊不知令她觉得为难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如果清晰起来,根本就是徐言的样子,因为那块石头,就是出自徐言之手。 距离京城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马车下了官道,驶向一片茂密的山林。 “这里就是坊市?修行者交易宝贝的地方?” 赶着马车的徐言显得兴致勃勃,满怀期待的望着树林深处。 路过这里的时候,庞红月指点说这处山林的尽头是一处修行界的交易坊市,那些修行者会在这里交易各自的所需之物,这种坊市可不多见,徐言听得是无比好奇。 庞家那种世家,自然知道坊市的存在,所以庞红月对于一些修行界的消息,比徐言知道的多了很多。 既然途径坊市,徐言决定去开开眼界,反正他和庞红月已经达到了筑基境,出入修行者的坊市应该十分容易。 对于徐言的要求,庞红月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修行者的坊市或许对其他人神秘,对于四大家族来说并不陌生,庞红月小的时候甚至还来过一次,是被父母带着来的。 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庞红月显得有些迷茫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庞红月的母亲在五年前就死了,病故,可是庞红月始终不信,因为她十分清楚的记得,在母亲故去的前一天,送给了她那柄青鳐匕,而且当时的母亲根本没出现任何异样,只是神采比往常还要温柔。 得到了青鳐匕的庞红月,在幼年的时候十分高兴,特意与两个哥哥炫耀了一番,可是从第二天开始,她再也没见过自己母亲一面。 第261章 大失所望 带着对于亲人的回忆,庞红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当中,困扰她多年的谜团,在她大婚之前被她亲手戳破。 母亲的坟墓里,只有一副空荡荡的棺椁。 棺中无尸,说明病故只是个托词,庞红月至今也不清楚自己的母亲究竟去了何处,是生,还是死。 庞万里对于妻子的消息始终有着一种古怪的忌惮,这一点庞红月看得出来,好像她的父亲并不愿意多提她的母亲一句。 已经筑基境了…… 庞红月在心中暗下决心,自己的修为到了筑基,父亲也就没理由瞒着母亲的下落了,这次回家,她要问个清楚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还活着。 “没路了?” 车外传来徐言懊恼的声音,马车已经被他赶到了山林尽头,前面是一片山坳,越过山坳可就是高山了。 跳下车厢,庞红月当先走向那片山坳。 “坊市就在山坳里,跟我来。” 说话间,庞红月的脚步放缓,抬起的手不断的试探着前方的空气,直到她拍到一堵无形的墙壁,才再次说道:“找到了!” “在这儿啊……” 庞红月的举动,引起了徐言的好奇,当他仔细看向山坳的时候,左眼里已经呈现出不一样的景致,犹如在山坳中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透明的街巷中有人头攒动。 左眼的能力,看透了用来掩饰坊市的幻术,徐言在惊奇之余,庞红月已然催动出了一丝灵气,一旦灵气接触到那面无形的墙壁,坊市入口立刻会轰然开启。 一把拉住徐言,庞红月当先迈进了流光一样的大门,下一刻,另一片天地出现在两个少年人的面前。 长街,店铺,人群涌动。 叫买,叫卖,热闹非凡! 刚一进入坊市,徐言觉得自己到了京城最热闹的鹿耳街,环视周围,徐言不由得大发感概。 这就是一处热闹的集市嘛…… 连街边都有人铺着地摊,一群人围着摊主你一句我一句的杀价,还有喝茶的,斗酒的,街边不但有酒楼茶肆,住宿的客栈,更有兵器铺子药铺,大小商铺,最让徐言无奈的是,他居然还看到有算命的瞎子,光头的和尚,还有躺在街边的酒鬼。 这都不算什么,让徐言觉得修行界实在不太靠谱的关键一点,他居然看见了一个装死的乞丐…… 这是修行者的坊市? 还是鹿耳街的集市? 带着复杂的目光,徐言小声问了一句:“这里的人,不会全都是修行者吧?” “一半以上都是修行者。”庞红月低声道:“也有武者出没坊市,原本武者进不来,只要有修行者带领,就能通过坊市外面的阵法了。” 原来如此,徐言恍然大悟,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修行者,他是觉得新奇不已。 坊市并不算太大,横竖两条长街而已,不过人却不少,如果一半以上都是修行者,那么聚集在这处坊市的修行者,恐怕不下数百上千人之多。 “京城里有这么多修行者么?”徐言好奇地问道。 “京城附近只有这一处坊市,周边数千里之内的修行者,想要交易的话只能来这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庞红月在一边解答,她也很少见过这么多的修行者,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十分轻微,怕扰了别人。 其实用不着低声说话,坊市里乱哄哄的,除非在大街上扯着嗓子骂人,否则没人会注意两个年轻人的到来。 说话间,两人经过了刚才徐言看到的那处地摊,好奇之下,徐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到人家在卖什么之后,徐言才发觉那不是地摊,而是宝摊。 小臂粗细的人参,居然还有参灵晃动,龙眼大小的珍珠正散发着惊人的豪光,一本连名字都看不清的竹简一看就是古物,还有一些带着一层寒霜的怪草,徐言更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都是宝贝啊! 看着人家出售的东西,徐言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恨不得一脚踢飞那个摊主,将摊位上的宝贝全都纳入囊中。 想归想,徐言可没敢真去踹人家,不说围着摊位的都是些眼神明亮,气息绵长的高手,那位盘坐在摊位后边的瘦老头,居然头顶都冒烟了。 别人看不到的灵气波动,在徐言眼里成了三花聚顶,看到摊主如此模样,徐言乖乖地收回目光。 跟庞家老祖宗同样境界的强人,自己是惹不起的,要是师兄在的话,徐言觉得应该可以把那个老头打劫一空。 “你认得那些材料?”庞红月看徐言恋恋不舍的模样,好奇地问了一句。 “一样不认识。”徐言实话实说,于是惹来了女孩的一个白眼。 “这里的药铺,是卖灵丹的吧。”看到街边有一处丹药铺子,徐言随之问了一句。 “坊市里的药铺自然是出售灵丹灵草了,兵器铺子则出售各类的法器。”对于坊市,庞红月比徐言的经验多,于是小声的给他讲解着。 “酒楼呢,不用说,一定是售卖灵酒了。”徐言很聪明,知道举一反三,听得庞红月轻笑着点头,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夫君的聪慧倒是十分认同。 “既然酒楼卖灵酒,那么青楼,就一定卖的是灵女了!”徐言嘿嘿傻笑着自语道,庞红月的微笑则僵在了脸上。 走走停停,徐言今天算是开了一番眼界,虽然他不认得那些琳琅满目的宝贝都有什么用处,他却能靠着左眼分辨出每一样宝贝的灵气强弱。 街边的店铺有不少,不但有卖法器和丹药的,还有专门出售符箓与阵法的,最稀奇的是居然还有售卖灵禽的店铺,徐言进去转了一圈,发现都是些灵禽幼兽,连妖物的程度都没有达到,不由得大失所望。 看到他脸色不好,庞红月疑惑地问道:“你已经有小黑了,还喜欢其他灵禽么?” 怀着探听一番对方是不是喜新厌旧之辈,庞红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芳心砰砰直跳,说完还紧紧的抿了抿唇角。 “有大的谁喜欢小的啊。”徐言这一句话,听得身边的女孩秀眉轻蹙,一副懊恼的模样。 “怎么没有大妖卖呢?买一只回去扔进许家,是不是以后就没麻烦了。” 徐言的遗憾,听得庞红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暗中掐了他一把。 能与元婴强者不相上下的大妖,谁敢卖,谁又能抓得到呢。 走到长街尽头,庞红月拉着徐言进了一处店铺。 这家店铺里卖的东西挺杂,跟杂货铺差不多少,有一些下品法器,也有一些看起来灵气不足的丹药,尤其让徐言诧异的是,这家店里居然还架着一只小白鹰,仔细一看,正是庞家的雪鹰幼兽。 “禄叔!” 一进店门,庞红月立刻显得欢喜了起来,老店主听到声音之后抬起了头,看了半晌,惊呼道:“大小姐!” 第262章 企图混杂 被店主称为大小姐,可见这间杂货铺也是庞家的了,徐言见识过庞家的富贵,倒也没什么意外,只是看到那位老店主风烛残年的模样,让他但心起这位老头会不会过两天就老死。 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处修行界的坊市,四大家族拥有一处店铺也算正常,既然是庞家的生意,徐言也就不见外了,自顾自的观赏着那些灵气暗淡的丹药。 他可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灵丹,行气丹那种东西不过是武者用来增加气血之力的丹药而已,与灵丹可是天壤之别。 “大小姐居然筑基成功了,可喜可贺呀。”叫做庞禄的老店主笑吟吟地说道。 “刚刚破开了六脉,禄叔一直在坊市里操劳,要不要回府休息一段日子?”庞红月对于这位老店主十分客气,语气显得有些恭敬。 庞禄原来是庞府的老管家,在多年前被庞飞燕安排在坊市里看管店铺,庞禄来到坊市的时候,庞红月还没出生呢,她只有小时候与父母来过坊市的时候才见过这位庞府的老管家。 庞禄也是修行者,只不过是吃过筑基丹才达到的筑基境,而且他达到筑基的时候年岁已大,注定无法突破下一个境界,又因为对庞家忠心,才被安排在坊市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庞府了。 庞红月与自家的老管家叙旧,徐言没有插嘴,一边看着店铺里出售的东西,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以他的聪慧,从只言片语中已经看出了那位老店主的来龙去脉。 徐言对于快要老死的老头不感兴趣,庞红月对老者十分敬重,他可没什么敬重的意思,此时正拿起一小块琉璃一样的东西左看右看。 “那是岩甲晶,海边巨岩风化后出现的晶石,炼制防御法器的材料。”徐言身后传来老者苍老而和蔼的声音:“这里还有两片,因为太小了,难以炼制成完整的法器,卖不上价钱,如果姑爷喜欢,就拿去吧,想必老夫人不会介意的。” 庞红月没提徐言的身份,徐言自己也没说,人家居然认定了他是庞家姑爷,这一点让徐言也有些讶然。 徐言略一回想,进店的时候两人可是拉在一起的,这才恍然大悟。 果然是人老精马老滑,眼睛倒是够毒的。 “老人家,这岩甲晶除了炼制成法器,没别的用了么?” 好不容易遇到个白给的好处,徐言可得打听好这种古怪材料的用处。 “岩甲晶十分坚固,即便没有炼制,也能挡住几次下品法器的进攻,而且还能隔绝灵气,只是太小了而已,所以用处不大。” 老人的回答十分中肯,杏子大小的晶石,而且还是薄薄的一片儿,就算明知能挡得住下品法器,谁也不敢用啊,这么小的盾牌,一旦挡歪了,岂不是没命了。 因为太小,所以店里的岩甲晶其实根本卖不出去,而卖不出去的东西,也就一文不值了,庞禄都能做主送给徐言的,自然不会是好东西。 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处事之风,徐言毫不客气地将岩甲晶收了起来,总共三块,被他全都放进了储物袋。 当盾牌的是傻子,徐言听说这东西能隔绝灵气才动了心,岩甲晶离远了看是褐色的,可是拿到眼前居然是透明的。 左眼里的怪物始终是个麻烦,徐言一直想要找一个办法把左眼挡住。 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左眼是吸收过祁渊峡里的庞大阴气才唤醒了那只怪物,徐言可不敢肯定下一次吸收了大量的阴气,自己的眼睛里是伸出一只爪子,还是直接蹦出一头凶兽来。 早想挡住左眼,正好今天找到了材料,能隔绝灵气的岩甲晶,想必也能隔绝阴气。 徐言决定做一个眼罩,或许能封住左眼里的怪物。 病急乱投医而已,徐言也知道弄个眼罩用处应该不会太大,不过聊胜于无吧,谁让他得到了现成的材料了。 得到了三块岩甲晶,徐言道过谢,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坐在一边拔出那柄长风剑,开始摆弄起晶块来,庞红月则与老人谈论着家里的一些琐事。 人老了,自然喜欢听到家里的消息,尽管只是庞府的老管家,庞禄始终对庞家有着一份无法割舍的感情,听着庞红月提及一些小事,他也会孩子一样的大笑起来。 “禄叔,坊市里最近是不是人多了。”庞红月望向门外,道:“我记得小时候来的时候,没这么多人呀。” “筑基境的修行者,一年比一年多喽。”庞禄的语气显得唏嘘了起来,道:“近几年,筑基丹的价格一年比一年低廉,所以筑基境的修行者才会越来越多,先天三脉,吃下筑基丹即可成为修行者,又有几人愿意苦苦的冲击宗师之境呢。” “其他丹药也变得低廉了么?”庞红月有些吃惊,修行者祭炼的丹药,她从没听说有便宜的。 庞禄摇了摇头,道:“其他的灵丹越来越贵,价格不断下降的只有筑基丹一种而已,筑基境的修行者变多,或许是那些强者们想要看到的局面吧。” 庞禄没有细说,庞红月也是一知半解,然而打磨着镜片的徐言却从老者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一种不太好的征兆。 如果单单只有筑基丹越来越便宜,那么造成的后果只能是筑基境的修行者越来越多,筑基境的修行者变多,大普修行界的实力也会跟着上涨,这么做的好处除了那些修行宗门能多些弟子门人之外,恐怕还有其他的企图混杂在其中。 能让筑基丹的价格越来越便宜的手段,绝非几个人就可以做到,炼制筑基丹的灵草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难道是要对付外敌? 从筑基丹的价格近年来的下跌,徐言联想到那些强横的蛮族,这种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蛮族入侵,要担心的是那些皇族,那些宗门才对,跟他这个刚刚达到筑基境的小人物可没什么关系。 在庞家店铺逗留了不久,天已经黑了下来,然而坊市里却灯火通明,人不见少,长街上反而越发热闹了起来。 对于外面的热闹,庞红月和徐言都有些诧异,还以为修行者都喜欢夜晚出来交易。 “一月一次的交易会,正好就在今晚。”庞禄看到两人不解的神色,笑着解说道:“算是一种集市吧,每当月底,坊市里都会人山人海,毕竟有些修行者并不喜欢没事儿就来坊市转转。” 原来是一月一次的集市,徐言听了感到好奇了起来,既然碰巧遇到,哪能不亲眼看一看这种难得的交易盛况呢。 第263章 山河 月底的交易盛会就在今晚,徐言和庞红月都觉得应该开开眼界,毕竟平日里可看不到如此多的修行者汇聚。 将薄薄的岩甲晶穿上两根皮筋儿,徐言怀着激动的心情带上了自制的眼罩,还别说,这一小片岩甲晶非但没有遮挡视觉的感觉,反而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如果在烈日下,带着这种眼罩应该会更加舒服,能不能隔绝左眼里的怪物,可就说不准了。 看着徐言不伦不类的模样,庞红月现在是连生气都生不起来了,根本是懒得理他。 随着夜幕降临,坊市的长街上变得越发热闹了起来,街边被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宝贝,大小不一的摊位从街头一直延伸到结尾,叫买叫卖的声音更是嘈杂不堪。 京城里的修行者算不得太多,然而大普境内的修行者可不少,尤其筑基境的修行者更加繁多。 破六脉的宗师凤毛麟角,但是三脉先天就多了,只要能得到筑基丹,三脉先天武者即可直抵筑基境,随着近年来筑基丹越发容易得到,所以大普的筑基境修行者的数量更是连年上涨。 走在喧嚣的街头,看见一个个陌生又稀奇的宝贝,徐言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在放光,时不时的还会询问一番价格。 普通的低阶法器不算贵,从几十到数百灵石的都有,下品灵丹的价格也是相仿,不过问到上品法器和上品灵丹的时候,徐言就开始震惊了。 但凡达到上品的东西,至少要数百灵石,甚至几千上万灵石的都有,徐言曾经盯着一个被卖到数千灵石的铜镜,想要看一看有没有人抢,结果令他有些失望,坊市里虽然嘈杂,却没有强盗。 果然有些庞大的势力在掌控着这座坊市,徐言在心里暗自沉吟,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金钱宗,因为在大普的身后,到处都有金钱宗的影子,就好像那座庞大的修行宗门,才是大普真正的主人一样。 对于热闹的坊市,庞红月一样觉得新奇,左看右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到一些好东西还会驻足观望一阵儿,只是从没说过要买。 当徐言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的时候,庞红月正在站在一处售卖符箓的摊位旁,看着一张印着一个‘目’字的符箓发呆。 “店家,这是什么符箓?”徐言蹲在摊位前指着庞红月看的那张符箓问道。 “清目符,二十块灵石一张。” 中年摊主张口答道,看了眼带着眼罩的少年,倒也没有差异,这年头,瞎只眼睛的根本不算少见,没看见旁边摊位的摊主还是个瘸子么。 “有什么用?”徐言又问。 “能看破瘴气幻术隐身之法。”摊主鄙夷地说道,连清目符干什么用都不知道的修行者,他还第一次遇见。 一听能看破隐身之法,徐言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庞红月看着这张符箓发呆,如果当初她有一张清目符,许敬之的隐身符就成了摆设。 “买一张清目符,给你灵石。” 徐言说着从储物袋里倒出二十块装着螃蟹的小石头,他的举动惊得庞红月脸都白了。 那可不是灵石,这不是骗人么。 “你这灵石……”中年摊主皱了皱眉,道:“品相一般般啊。” 说话间,摊主取出寻灵玉,挨个石头探知了一遍,发现玉佩的光晕有些暗淡,还撇了撇嘴,老大不情愿的把清目符推给徐言。 “算了,品相一般就一般吧,卖你了。” 接过清目符,徐言一样撇着嘴翻看了一番,随后拉着庞红月就走。 “你疯了,这里是坊市!”到了人少的地方,庞红月低声说道。 “你情我愿的买卖,我又没抢。”徐言觉得十分委屈。 本来嘛,他出石头,对方出清目符,看不出来是不是灵石,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你就是个坏蛋!”庞红月咬牙说道。 “我本来也不是好人啊。”将清目符塞在对方手里,徐言嘀咕道:“邪派太保可不都是坏蛋么……” 生气归生气,庞红月还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清目符,徐言刚要笑话自己的娘子一番,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吵嚷了起来。 “一斤要一百块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以前用不上两百灵石就能买到三斤!” “以前是以前,通天河是谁都敢下去的么,我这卖的是晟墨沙,又不是河沙,一百块灵石一斤,爱买不买。” “好好好,算老夫倒霉,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就这一斤,多一两都没有。” “一斤够个屁啊!今天这坊市是怎么了,连个卖晟墨沙的都没有么!” 买晟墨沙的,是位白须老者,此时这位被气得须发皆立,晟墨沙贵些倒是无妨,让他忍无可忍的,是走遍了坊市总共也没买到二斤晟墨沙。 以画笔来炼制法器,比起那些单纯以丹火炼器的手段要复杂了太多,尤其画作本身需要一种灵光一现的灵感,这位白须老者为了画一幅山河图,不惜亲自跑到天牢里躲清静,此时那副被他十分看重的画卷即将完成大半,只是墨水用光,需要大量的晟墨沙来填补才行,否则一旦间隔过久,心境变化,一副长卷就会出现两种不同的画风,到时候那副山河图必然会沦落为下品。 “谁卖晟墨沙!多少钱老夫都收了!” 扔出百块灵石买来那一斤晟墨沙之后,白须老者心急火燎的高声断喝,半个坊市都能听到,只是很可惜,晟墨沙在今晚注定了有价无市。 有钱也买不到东西,这种情况最为让人心急,尤其还是急需之物,那白须老者无奈之下,发狠道:“谁给我三十斤晟墨沙,老夫送他一副山河图!” 三十斤晟墨沙的价格至少在两三千块灵石,如果能以这种价格得到一件上品法器,这笔买卖是稳赚不亏的,其实那位老者也是没了办法,他已经在坊市逗留几天了,一幅画间隔这么久没有落笔,再要收不到晟墨沙,即将完成的山河图将彻底废掉,成为一件不值钱的下品法器。 白须老者的承诺,明显让很多修行者心动,怎奈晟墨沙那种东西实在是不太好找,在通天河的深处才能偶尔见到。 白须老者的叫喊,徐言听了个真真切切,当他看到那位老者的模样之际,立刻面露喜色。 山河图啊,徐言在天牢里就十分看好那副画卷法器,如果真能换来,自己应该是占了大便宜。 那白须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在天牢里的那位画圣,刘衣守。 没想到居然在坊市里遇到了刘衣守,对方还在为晟墨沙犯难,于是徐言带着坏笑,揣着在地底溶洞里收集的几十斤晟墨沙,走向那位大普画圣。 第264章 闲言碎语 “老人家说话可当真?三十斤晟墨沙换一副山河图?”徐言在对方背后来了一句。 “当真!给我晟墨沙,我送你山河图!” 刘衣守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地发狠,如果完不成那副山河图,丢了件上品法器不算什么,真要影响了他自己的心境,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本就以画养心而凝聚出灵气的手段,最忌本身的心境波动,这一点比不过武者的破六脉,因为一旦六脉齐开,心境的波动对于破脉修行者今后的修为影响不算太大。 这段时间刘衣守早已心急如焚,此时一听有人能出得起三十斤晟墨沙,他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没等他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人家一把抓住了袖子,而后扭头就走。 “老人家随我来,我们去签下字据,到时候省得生出纠纷,只要这字据一签呐,三十斤晟墨沙就是您老的了,山河图不急,您老可以慢慢画。” 听着对方的碎语,刘衣守也觉得在理,他只看到对方是个少年人,还带着个古怪的眼罩,一旁跟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 不大会儿的功夫,徐言将刘衣守拽进了庞家的铺子,急匆匆找来纸笔,写好字据,自己先按了手印,然后取出在溶洞河道里收集的晟墨沙,足足有三十多斤,推给了对方。 这顿忙活,徐言的速度极快,而且一直低着头,刘衣守这时候开始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了,只不过晟墨沙一出现在面前,他顿时忘了对方,急忙打开查看。 品质不错! 验证果然是晟墨沙,老者哈哈大笑,毫不犹豫的在字据上按下了手印。 丢了山河图没什么,一旦他有了这份画长卷的经验,只要收集到足够的晟墨沙,再画一幅山河图也是手到擒来。 对于这位画圣来说,画画,就是他修炼的一种手段。 捧着字据,徐言一边吹干一边嘿嘿直笑,道:“画圣前辈,画完山河图给我送去庞府就行,你慢慢画,最好画得漂亮一些,一定是上品法器才行,要是下品的话,我可不收啊。” “放心吧小子,只要有了晟墨沙,老夫这副山河图必然是上品之流!送去庞府……” 说着,刘衣守就是一愣,他看到了对面的少年人终于抬起了头,于是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怎么是你!” 惊诧之际,刘衣守勃然大怒:“好你个狡诈的徐言,居然诓老夫的上品法器!看老夫不揍得你哭爹喊娘!” “老先生息怒,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徐言一副委屈的模样,把字据推了出去,道:“您老要是不想给,那就自己留着那副山河图好了,晟墨沙我也不要了,送你了,我这人虽然穷,但是骨气不会丢的。” 本想要发火的画圣,被人家一句话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刚才的确是在气头上才说出以上品法器换晟墨沙的话,要知道山河图这种上品法器的价值绝对在百斤的晟墨沙以上,如果不是徐言,换成了别人,如今签下了字据,他还能反悔不成,除非是连颜面也不要了。 大普的画圣就这一位,刘衣守的名号在大普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多少了。 “……算了,便宜你小子了。”刘衣守哀叹了一声,道:“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想到占便宜的功夫比老夫都绝啊,算我倒霉,算我倒霉行了吧。” “怎么能倒霉呢,您老看看,我这晟墨沙都快有四十斤了。”徐言一副自己赔钱了的模样。 三十多斤晟墨沙,其实也就一小袋子,那东西很沉,可不像大米白面,刘衣守刚才已经看过了,那还有心思再看,那副山河图才是让他心疼的东西。 “什么时候出的天牢,你小子居然也筑基境了,真是苍天无眼啊。”刘衣守撇了眼徐言,问道。 “老先生走后我就出来了,嘿嘿,运气好,刚刚破开了六脉,这不就筑基了么。”徐言不动声色的将那张字据又给收了起来,山河图啊,这就算到手一半了。 “晟墨沙的品质不错嘛,在哪儿找到的,老夫有功夫也去找找。”为了不太亏本,刘衣守决定打听出晟墨沙的下落,徐言能一次找到这么多,他都有些惊讶,要是他自己去通天河底寻找的话,一次多说找到一两斤就算极限了。 “在留兰谷偶然发现的,留兰谷的深处有个寒潭,寒潭里住着一只怪鱼,潭底有一条地下河道,只要顺着河道往地底走上几天就能经过一个溶洞……” 反正溶洞里的好东西都被徐言给收走了,他可不介意将确切的地点公之于众。 还没等徐言说完,刘衣守把手摆得跟扇苍蝇似的,道:“留兰谷里的东西你都能拿得出来,算我没问,除非吃饱了撑的,我才不去那个地方!” 显然这位画圣听闻或者亲自到过留兰谷,只是没吃到什么好果子而已,以至于一提留兰谷,刘衣守是头疼不已,就算明知道留兰谷里有晟墨沙,他也不会去找。 “老先生也去过留兰谷?”徐言好奇的问道。 “去过,被打出来了。”刘衣守到是不觉得丢人,几年前他的确去过留兰谷,却被人家谷主给轰了出来。 得到了晟墨沙,刘衣守不在久留,急匆匆离开了庞家的店铺,临走的时候还瞪了徐言一眼,明显觉得自己这次亏大了,好在徐言脸皮够厚,送人家出去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慢慢画,他不着急之类的闲言碎语,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提醒刘衣守,那副山河图已经是他徐言的了,就差没明说山河图姓徐了。 送走了画圣,徐言觉得自己这次赚大了,虽然他看不懂那副山河图有什么用,不过那么大的一卷画卷,十多丈长呢,威力应该不会太小。 按照个头比威力,这就是棒槌的自以为是了,等徐言得到那副山河图的时候他才会发现,那副画根本就不是用来砸人的东西。 “那位老先生就是画圣?”始终没说话的庞红月,等到刘衣守走后才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认得画圣,据说画圣行踪不定,很少有人能找得到他。” 庞红月的确觉得好奇,因为徐言入赘庞家始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想到人家居然会认得画圣。 “狱友。” 徐言没好气地说道:“他嫌我磨牙,第二天就跑了,要不然我毒发的时候,在天牢里也不会那么狼狈了。” 第265章 接触修行界 磨牙气跑了画圣,致使徐言在天牢里险些把命都丢了,这件事徐言可没忘,但也怪不着人家画圣,谁让他自己磨牙磨得那么惊天动地,跟要吃人似的。 几十斤晟墨沙换来了画圣的字据,徐言觉得这笔买卖不赔,反正他到现在连一块真正的灵石都没摸过,所以对于上千的灵石也没什么感觉。 其实这是他还没有真正修炼筑基境的心法,等他明白了筑基境的修炼需要庞大的灵气之后,他才会懊恼不已。 没用多久,徐言就后悔了,在即将离开庞家店铺的时候,老店主庞禄拿出了一本筑基心法送给大小姐,又唠唠叨叨的讲述了一些关于灵石的用处。 筑基境的修炼与先天武者有所不同,不但要靠着剑决法决甚至制符与阵道来增进修为,还需要辅以庞大的灵气才行,尤其在与人交手或者是搏杀妖物的时候,丹田之内的灵气储备,成了重中之重,一旦灵气耗空,那么筑基境的修行者就会变成先天武者,只能以真气对敌了。 自身的灵气有限,这是修行者的一大弊端,如果在险地中耗尽灵气,将会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简而言之,灵气对于修行者来说就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能量,有了灵气,人类修行者才会拥有飞天遁地的能力,失去灵气,修行者就会褪去神秘的外衣,成为普通的武者而已。 庞禄拿出来的筑基心法,在坊市里有很多,比较廉价,远远没有那些神秘的剑决法决值钱,可这种心法又是筑基境的修行者必须修炼的法门,因为只有运转心法,方可达到吸纳灵气入体,而后炼化为己用。 灵气很少见,至少漂浮在空气中的灵气稀薄得可怜,这样一来,修行者吸纳灵气的手段就变得各种各样了,那些庞大的修行宗门里大多存在着‘灵眼’,门人弟子可以通过吸纳灵眼中溢出的灵气来修炼,而一些无门无派的修行者,则需要自己想办法寻找灵气,或是收集一些灵草,或是寻找一些存在着灵气的险地,最为简单的一种吸纳灵气的办法,无外乎灵石了。 只要身边有一块灵石,修行者就可以通过吸纳灵石上的灵气来达到修炼或者是恢复灵气的目的,随身携带灵石更能预防一些自身灵气耗尽的突发情况,如果探寻险地,灵石更是修行者必须准备的保命之物。 从老店主庞禄口中了解到了灵石的用处,徐言很想去把画圣给追回来,价值几千块灵石的晟墨沙啊,就这么一粒都不剩了…… 想着储物袋里那些假灵石,徐言此时是欲哭无泪。 那本筑基心法被庞红月留给了徐言,只要回到庞府,这种筑基心法她能从父亲手里再要来一本,庞家并不缺这些,随后两人决定离开坊市。 离家一月有余,庞红月怕父亲担心,反正他们两个身上连一块灵石都没有,坊市里的东西再好也买不到,如果让徐言再用那种假冒的灵石去买宝贝,一旦被人家察觉,必然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已经用出去二十块螃蟹石了,庞红月也怕被人看穿,还是快些离开为妙。 即将清晨,坊市的长街上仍旧热闹非凡,在经过一处酒楼的时候,徐言的脚步微微一顿。 虽然街上嘈杂,徐言的耳朵可灵得很,庞红月没有注意到,他却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称谓。 天门侯! 有人在酒楼二楼谈论着天门侯,而且语气中充满了鄙夷,甚至在提及那个称谓的时候,还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杀意。 瞥了眼二楼洞开的窗户,徐言眉峰轻蹙,不动声色的随着庞红月出了坊市。 “红月,你先回家,我在坊市里转转,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在收蛇,看看能不能把这条死蛇卖出去。”徐言神色如常的说道:“能卖上一块灵石也好,还没见过灵石长什么样呢。” “你不留着吃了?”庞红月狐疑地问道。 “蛇都死了好几天了,味道不会太好,不新鲜的东西我没什么胃口。”徐言撇了撇嘴,道:“反正这里离着京城已经不远了,我在坊市里逗留一两天就回去,放心吧。” “你不会是想着用掉那些螃蟹石头吧?”庞红月知道徐言不是个老实人,担忧道:“修行者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得逞一次也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假,一旦被人认出来,恐怕要性命不保。” “不用那些石头,你放心吧,小螃蟹的味道那么好,我还要留着吃呢,再说那种带有灵气的螃蟹,一定也价值不菲,未必比灵石便宜。”徐言诚恳万分的看着女孩,说道:“夫君不会惹事的,娘子先回家吧,要不然岳父大人可要担心了。” “你保证不用那些假灵石骗人?”庞红月还是放心不下。 “绝对不会!行了吧。”徐言十分大方的发誓。 沉吟了半晌,庞红月认为徐言第一次接触修行界,对于坊市十分好奇,也就不再多想,点头同意了下来,临走的时候将那张模糊不堪的隐身符留给了徐言,告诫她这位便宜夫君千万别生事,这才一个人架着马车赶往京城。 站在坊市外的徐言,望着庞红月消失在荒林尽头,他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轻松模样开始缓缓褪去。 既然有人在坊市的酒楼里谈论他这位天门侯,而且语气不善,徐言哪能就此离去呢,他的仇家太多,不防可不行。 庞红月是回家了,徐言对她的承诺也不假,至少这次徐言不是去骗人,而是准备杀人了。 徐言与庞红月在坊市分别之际,大普皇宫里却有人在指着当今天子的鼻子在大发雷霆。 “胡闹!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齐国联姻!” “皇叔,是灵儿骗走了普阳,而后冒充了普阳公主,我也不知情啊……” 很难想象,一介帝王居然在那位白袍青年的喝问下,连朕这个字都没敢用,而是以我字自称。 在大普,胆敢如此质问皇帝的,除了隐居世外的太上皇之外,恐怕就只有那位一袭白袍的镇山王了。 当楚白急急赶回皇宫,却听闻了楚灵儿代替普阳下嫁齐国的消息,这位镇山王顿时火冒三丈,大发雷霆,指着当今皇帝是一顿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