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为证》 1.第一章 http://.biquxs.info/

天还没亮,放在床头的闹钟便响彻了整个房间,刺得人耳疼。 陶清瑜挣扎着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伸着手往床头摸了半晌,将闹钟关掉後又缩进了被窝里。 可没安静多久,房门倏然被人打开,一道喊声在门口响起:“不是说今天要去机场替墨允送行吗?你还不快点起来准备来得及?” 床上的人闻言又在被窝里待了会,猛然掀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飞速奔进浴室时,耳边还传来她妈妈的念叨声:“不知道你的闹钟是用来做什麽的?今天我要是没来叫你,你不就赶不上了?人家墨允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 陶清瑜被她烦得无法,从浴室内探出头来,咬着牙刷张着满嘴泡沫说:“他是去念书又不是移民,别说得好像见不到了好不好?” 陶母哼笑一声,话音里带着揶揄,“不知道是谁前几天才在那闷闷不乐的?” 陶清瑜不想理会她妈的调侃,又缩进浴室里,望着镜子上自己的脸,暗暗腹诽:她闷闷不乐又不全是因为李墨允要去国外念书…… 等到收拾好一切下楼後,门外已经停了一辆车子。 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李墨允的妈妈正冲着她笑:“清瑜早呀。” 陶清瑜扬起笑脸,甜甜地问好:“李阿姨早。” 李母笑道:“清瑜吃早餐了没?还没吃的话我有多准备一份。” “谢谢阿姨。”陶清瑜笑眯眯地道了谢,随即熟门熟路地拉开了後座的车门。 就见後座已坐了两个人,离她远一些的那个一见了她便笑,“清瑜早!” 而靠近她的那人只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往另一边挪了挪,给她空出一个位子来。 陶清瑜与那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脸上笑容不由一僵,见他已移开目光,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搞什麽?李墨允不是一向只坐窗边的吗?是她开错车门了?那要不要关上门去开另一边? 正犹豫着,後脑冷不防挨了下,就听她妈妈的声音在身後响起:“你这丫头傻站着做什麽?上车呀。” 陶清瑜哦了一声,而当她弯下腰准备钻进车里时,脑袋险些磕上门框,有人抬手替她挡了一下。 陶清瑜扭头,恰好看见李墨允收回手,淡声对她道:“小心点。” “哦……”陶清瑜看他半晌,突然扬起笑脸谄媚地笑,“谢谢允仔!” 李墨允侧头凉飕飕地看她一眼,她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这时坐在李墨允另一侧的南承唤也将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的是她的早餐,“给,你的。” 陶清瑜拿过早餐後又和他击了个掌,“谢啦。” 陶母和李墨允的爸妈寒暄完後,又朝後座的李墨允道:“墨允啊,祝你一路顺风,去了美国不比在这,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墨允扬起嘴角,道:“好,谢谢阿姨。” 陶母看了眼他身旁吃早餐吃得正欢的自家闺女,笑道:“也别忘了和我家这丫头保持联络,因为你要去美国了,这丫头可是闷闷不乐了好久。” 陶清瑜嘴里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妈!” 听见其他人的笑声,她一时燥得慌,转头面向车窗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然後她听见李墨允的声音说:“好的阿姨,我会的。” …… 到机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陶清瑜吃完早餐後便安静地靠着车窗,听李阿姨对清单似地问李墨允什麽什麽东西带了没,去美国要如何如何,她每问一句,李墨允便淡淡地“嗯”了声。 此时天才刚要亮,她已经很久没有这麽早起床了,一边听着李阿姨和李墨允平淡而没有起伏的问答,一边望着窗外,她很快地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而这一睡便一路睡到了机场,当她终於醒来时,刚好看见路边写了“桃园国际机场”的指示牌一闪而过。 刚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懵,等陶清瑜终於回过神来,才发现脑袋下枕的不是车窗也不是椅背,而是李墨允的肩膀。 愣愣地抬起头时,恰好与他平静无波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陶清瑜有些窘,轻咳了一声故作淡定地把自己的脑袋移开,一边说道:“哎呀,抱歉抱歉。” 李墨允看她一眼,转动了下肩膀,道:“头真重。”顿了下,补充道:“跟西瓜似的。” 陶清瑜:“……” 一旁南承唤闻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西瓜……” 陶清瑜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地反击:“原来我枕到你的肩膀啦?难怪睡到一半觉得不对,怎麽比门框还硬。” 李墨允点点头,“嗯,我有在锻炼。” 陶清瑜:“……” 李阿姨在前头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起来,又道:“好啦孩子们,机场到了,咱们该准备下车了。” 到了机场後,因为离李墨允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於是众人便在机场的免税店逛了起来。 陶清瑜正好逛到一家迪士尼专卖店,看到架上卖的玩具总动员公仔吊饰,她双眼一亮,拿起一只三眼怪的公仔,正仔细看着,身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要买?” 扭头一看,就见李墨允正站在她身後。 陶清瑜被他吓了一跳,“你什麽时候来的?” “刚才。” 陶清瑜哦了声,将三眼怪放回去,又注意到一旁的胡迪,於是将它拿起来对着李墨允笑:“哎,你不是喜欢胡迪吗?我买一只送你?” 李墨允看了她手里的胡迪一眼,却忽然指向被她放回架上的三眼怪,道:“要这个。” “啊?”陶清瑜愣了愣,“你不是不喜欢三眼怪吗?” 还曾说它长得丑,而这个被他嫌弃的三眼怪,恰好是她最喜欢的。 李墨允固执地说:“就要这个。” 陶清瑜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像在给一个任性的小屁孩买玩具。 於是她将胡迪放回去,拿起了三眼怪,又大胆地伸出手在李墨允头上揉了下,嘿嘿笑道:“好好好,允仔乖,姐姐买这个给你。” 说完,没等李墨允反应,便一溜烟地窜到结帐台去。 等她结完账走出来,李墨允却没有跟上,她回头一看,就见他正站在收银台前结帐。 待他出来,她急忙凑上前,好奇地问:“你买了什麽?” 李墨允将袋子塞到她手里,又拿过她手中装着三眼怪公仔的袋子,道:“给你,回去再看。” 陶清瑜一拿到他给的袋子就想拆,可见他盯着自己,只好作罢。 这时李墨允忽然道:“要不要吃冰淇淋?” 陶清瑜愣了下,笑道:“要!你请吗?” “嗯。” 两人於是又去了冰淇淋店,买了两盒冰淇淋,然後去到了外头的长椅坐下。 吃冰淇淋的时候,李墨允全程没和她说过一句话,陶清瑜悄悄看了看他安静的侧脸,有些懊恼。 其实她从前和李墨允不是这样相处的,李墨允虽然话不多,但向来毒舌,偶尔总要吐出几句犀利的话来,惹得陶清瑜不甘示弱地回嘴,两人你来我往的总是热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相坐无言,还尴尬得很。 这个情形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月,就从半个月前她和南承唤跟着李墨允一家去新西兰旅游回来後开始。 他们三人的父母彼此熟识,从小便是一起玩到大,其中陶清瑜虽然老爱和李墨允斗嘴,可一向是把他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的。 直到半个月前,在新西兰的特卡波湖,在漫天的极光下,李墨允忽然和她告白了。 不是玩笑话,而是非常认真的一个告白。 而她呆滞了半晌後,拒绝了他。 拒绝的时候,只说了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然後他沉默了,没有露出任何伤心或激动的情绪,只是沉默了一会,才垂下头低低地说:“嗯,我知道了。” 从那之後,他们之间便一直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气氛,即便她有心想要逗他化解尴尬,他却还是一副冷冷淡淡,无动於衷的模样。 陶清瑜甚至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可仔细瞧他的模样,也不像是生气了,难道是因为告白了被她拒绝,所以想就此跟她划开距离? 可陶清瑜不想失去他的这个朋友,这样也许很自私,但他对她来说,真的是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人。 於是在吃完冰淇淋往回走的路上,陶清瑜挣扎了很久,终於忐忑地问他:“李墨允,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身旁的人突然停下步伐。 忽地,手腕被人紧紧攥住,李墨允将她拉到一旁无人的拐角,令她背靠着墙壁,而他站在她的面前。 陶清瑜以为他是想和她说明了从此保持距离,於是低着脑袋不看他,垂头丧气的。 直到他忽然喊了声:“陶清瑜。” “嗯?”她恹恹地抬起头,下一秒双颊突然被一双手给捧住,紧接着一道黑影覆了上来,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李墨允亲了她。 陶清瑜蓦地瞪大双眼,呆呆地看着他倏然放大的脸,却见他看了她一会後,突然闭上了眼。 原先只是双唇相碰的亲吻骤然激烈了起来,少年的亲吻还很青涩,几乎只是凭本能地在她的唇上碾压、吸吮,可还是让陶清瑜一瞬间软了腿。 她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似是连反抗都忘了,只双手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襟。 直到嘴唇都被他亲麻了,她忍不住皱眉,刚要开口,却忽然感觉一道湿濡探进了她口中,勾住了她的舌又紧紧纠缠起来。 於是陶清瑜又呆了。 李墨允的个子很高,陶清瑜比他矮了一颗头,此刻被他捧着脸压在墙壁上亲,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偶尔有路人经过看见了,也只以为这是一对将要分离、满含不舍的小情侣。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於放开了她,可双手仍然捧着她的脸,额头与她相抵,静默几秒後,低低地说:“这是个纯友谊的吻……” 他的嗓音很哑,清冷的声线似极力压抑着什麽,“别多想。” 陶清瑜:“……” 不知是羞的还是因为刚才险些被亲得缺氧,她的脸很红,无语地抬起头来看他时,却一眼撞进了他的眼底。 李墨允的瞳仁很黑,像两汪深潭,安静地看着某个人时,彷佛能将人的神魂给卷到他眼里去。 而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正满带着一股压抑而隐忍的情感,专注地看着她,令她一下子便懵了。 彷佛回到那一夜,在新西兰的特卡波湖,满天绚烂的极光下,这个清冷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 “陶清瑜,我喜欢你。” 2.第二章 http://.biquxs.info/

陶清瑜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床头手机的闹铃已经响了一会了,她从梦中醒来後,先是愣神地看了天花板一会,这才慢吞吞地拿过手机把闹铃关了。 现在时间是早上六点四十三,陶清瑜揉了揉眉心,又在床上翻滚了一会才下床进浴室洗漱。 她此时正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镜中拿着牙刷慢吞吞地刷着牙的自己发呆。 脑海冷不防浮现梦里的情形,身姿颀长的少年将她压在机场一隅的墙壁上热烈地亲吻着,唇瓣舌尖彷佛还残留着那柔软湿濡的触感,和那清冷得有些霸道的气息。 还有淡淡的薄荷味。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他吃的冰淇淋是薄荷味的。 想到这,脸上突然腾地烧了起来,她打了个激灵,赶紧回过神来。 一边纳闷,奇怪了,怎麽会突然梦到十年前的事? 当年李墨允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着实像是一记震撼弹,给她的人生带来了不小的影响,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梦过当年的那个吻、他的告白,只是随着愈来愈多年过去,她梦见他的次数也愈发少了。 思及此,陶清瑜又揉了揉眉心,低头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待思绪清醒些後才擦了擦脸走出去。 她今天早上和下午都有门诊,所以比平日还要早一些到医院去。 她是c大中医系毕业的中医师,目前任职於第一医院中医部,半年前刚升了主治。 好不容易熬完上午的门诊,饭点早已经过了,陶清瑜饿着饿着就饿过了头,现在也不饿了。 此时离下午的门诊开始不到一小时,她决定下楼买杯咖啡。 恰好在咖啡店碰见了她大学时的室友兼好友,现任小儿科护理师的方淇。 方淇见了她就说:“你没忘记今晚的联谊吧?” 陶清瑜一听头都大了。 方淇瞧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忘了,於是双手抱胸,眯起眼来目光危险地盯着她:“我可是为了你改了好几次时间,你敢不来?” 陶清瑜最怕她这模样,赶忙道:“去去去,我去总行了吧!” 方淇这才满意地放下手,笑眯眯地道:“这才是我的好闺蜜!哎,不是我说,那些人我也认识好几个,真的都很不错的!” 陶清瑜点点头,有些敷衍地说:“是是是,你的眼光最好了。” 方淇见她不放在心上,笑着捶了她一下,又信誓旦旦地道:“总之,今晚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陶清瑜应了一声,这时她的咖啡好了,她垂头看了眼时间,对方淇道:“我等会还有门诊,先走啦。” 方淇点点头,“去吧。”又拉住她的手,“你还记得时间和地点吧?” “不记得了。”陶清瑜老实地说,见她眉头挑起来,赶忙讨饶,“我最近忙得很,哪有功夫记那些,你等会再发给我一次吧?” “行。”方淇无奈地摆摆手,“去吧。” “嗻。”陶清瑜笑着转身走了,可走没几步又突然回身,“对了,突然想到我今天下午诊结束後还得去开个会,可能会晚到。” “好吧,别不到就行了,你要是没来……你知道的!” “知道啦。” 转过身後,陶清瑜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角,接着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淇在大学时期就一向是这些联谊会的组织与号召者,这些年来不晓得主持了多少个联谊会,陶清瑜身为她的室友兼好友,一向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她原以为毕业後能够消停些,没想到方淇依然乐此不疲,时不时组织一些联谊会。 而这次的联谊始於方淇偶然认识了个海归建筑师,正处於暧昧期,那建筑师三十多岁,从国外回来後和朋友组资开了家建筑事务所,旗下都是些年轻建筑师,虽然年纪和资历都浅,可似乎那建筑师有点背景和资源,所以他们事务所虽然年轻却混得不错。 方淇见此福至心灵,觉得两边可以互相交流一下,于是便有了这回的联谊。 联谊的对象就是那建筑师事务所旗下的一些年轻建筑师了,听说里头不乏国外回来的精英,有些还是正经得过奖的,是真正的青年才俊。 只是陶清瑜一向不喜欢联谊这类场合,每次出席也只是给方淇个面子罢了,并没有期待什麽。 下午的门诊结束時,陶清瑜已经饿得有些难受了,加上中午只喝了杯咖啡,此时隐隐有些胃疼。 她从抽屉拿出几块饼乾胡乱地吃了些,又服下胃药灌了大半杯温水,这才觉得好些。 收拾好了,便跟着科里的几个主治去到会议室。 今日的会议谈的是新建大楼的科室分布问题。 继前年的癌症中心後,去年底院方又斥巨资盖了个骨科大楼,目标是将其发展成台中市乃至於全台最好的骨科治疗中心。 不过虽然骨科大楼主要是骨科的主场,可因为大楼内空间多,所以院方便有将原先主院内的几个科室移到骨科大楼的念头。 其中中医部首当其冲。 听几个科内资深的主治提起,似乎是院方兴起了骨科中西医合诊的念头。 “中西医整合门诊前几年就有在说,可实施了几次目前院內也只有癌症部门仍在进行。” 说话的是科里与她关系不错的杨医生,她有一头长髮,相貌端庄,说话柔声细语的:“主要是双方对於如何诊治病患仍有歧异,加上院方又安排得不够恰当,常常治着治着两边就吵起来了……” 这个陶清瑜倒是有听说过,说是中西医双方医生为了病人的用药问题直接在病房吵起来。 说到这杨医生忍不住又叹口气,“也不知道院方这次搞的骨科中西医合诊能不能成功。” “就是啊。”陶清瑜同样烦恼地说,不过说实话,要是骨科和中医伤科真的能完美结合在一起,也许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成效也说一定。 只不过这中间尚有许多困难要克服。 至於将科室挪到新大楼这事,陶清瑜其实看得挺开,她倒没有一定要留在主院的念头,只要环境好,去哪都可以。 病人还是那些,就是换个地方而已。 倒是这中西医合诊,还真有些麻烦了。 这时杨医生又凑到她耳边说:“哎我听说,这次院方还从别的医院挖来了好几个骨科医生,啧,我们科缺人缺成这样,怎麽没见他们多招聘几个中医师?” 陶清瑜微笑道:“毕竟有了建造骨科中心这个企划,当然得多挖几个厉害的医生过来制造点噱头了。”说完又叹息,“不过咱们科缺人也是真的,前阵子连许医生都离职了。” “他大学学弟找他合资开诊所,拿他当王牌主力,他当然得去了。”杨医生啧一声,说到这皱起了脸,“这年头医院愈来愈难混了,也没有外头自由,要是我也有门路,肯定早就去外头开业了。” 她放下笔看向陶清瑜,“你呢?有没有什麽想法?比如回去继承你师父的诊所?” 陶清瑜愣了下,随即失笑,“没呢,我哪有那个能耐,而且我师父说了,在外头多历练几年也好。” 其实她师父还真有叫她回诊所帮把手的念头,只是她觉得现在在第一医院过得还不错,也能见到一些特殊案例,所以回绝了,只说想在外头历练一下。 至於之後的事情……之後再想吧。 杨医生双手捧脸,“真好啊,有个身为中医界大牛的师父。” 她语气里倒没有酸意,只是纯粹羡慕,毕竟中医在学校能学到的东西非常有限,很多人都是在校时或毕业後还去外头拜师学艺的,陶清瑜也不例外,只是她幸运地跟了个厉害的师父。 在杨医生看来,陶清瑜有这样一位师父,可以说是前途光明了。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院方说好听点是徵求大家意见,可其实早已内定好了,开这个会不过通知罢了,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陶清瑜正和杨医生并肩往外走,就听杨医生笑道:“对了,我听说方淇今晚组织了个联谊会?” 方淇虽是小儿科的护理师,可她和陶清瑜是好友,时不时就来他们中医部串门子,杨医生也和她一起吃过饭聊过八卦,跟她挺熟悉的。 一提到联谊陶清瑜就觉得头疼,“是啊,我现在正要赶过去。” “很好呀,你还年轻,多去认识些男人也好,说不定就结婚了呢。” 陶清瑜失笑,“哪有那麽容易?” “哪没有?”杨医生睁大眼睛,拍了下她的肩,道:“我和我先生就是朋友介绍认识的,当时我也觉得没那麽容易,可缘分就是这麽难说的东西。” 陶清瑜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还是一笑:“好吧,那我就期待一下了。” …… 方淇发来的地点是一家西餐厅,开车过去二十分钟内就能到。 陶清瑜到之前已经先发了讯息给她,当她到达目的地停好车後,就瞧见了一身白色洋装的方淇已经等在了门口。 她今天的装扮格外精心,整个人流露出与在医院时十分不同的美艳优雅。 方淇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道:“等你好久了!” 她垂眸在陶清瑜身上扫了一圈,见她脸上画了淡妆,身上简单地穿了件浅黄色雪纺衬衫搭白色半身裙,深褐色长发披散在肩背上,纤细的锁骨间戴了条雅致的锁骨链。 虽然整体不是特别扎眼,但看上去也是清新自然。 方淇当然不指望她会精心打扮一番,可见她整个人大大方方的,也算是满意了。 她挽着陶清瑜的手往里头走,“走吧,里头已经聊起来,就等你一个了。” “嗯。” 这家餐厅是方淇的暧昧对象——靳岳订的,在市内以料理味美气氛极佳闻名,要是没有提前至少半个月订位很难有位置。 陶清瑜一天下来都没怎麽吃东西,早已饿得有些难受了,被方淇带着往里头走时,一路上都在思考等会要点什麽来吃。 方淇边走边和她说方才的情形:“我没想到他们这群建筑师还挺会聊天的,一点尴尬也没有,反而热闹得很!哎,这里头有几个是靳岳在美国的同学和学弟,真正的海归精英啊!还长得俊!”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陶清瑜则听得经不住出了神。 说起来,李墨允去美国学的也是建筑专业,读的还是美国排得上前几的建筑学院。要是回国了,肯定也是方淇嘴里说的“海归精英”之一。 只是不说他还没回国,就算回来了,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来参加这种聚会。 想到这,她不由摇头失笑,又问方淇:“靳岳在美国是哪个学校的?” 方淇眨眨眼:“好像叫coo……哎,到了,先进去再说吧!” 这家西餐厅内也设有包厢,这次靳岳订的就是包厢,一打开门,陶清瑜首先看到的是包厢中央一张典雅的长桌,两边各自坐了人。 众人一见了她纷纷打招呼。 “又有位美女来了!” “陶医生来啦?” “清瑜,来坐这!” 陶清瑜一边微笑问好一边被方淇推着往里头走,这次方淇找来的都是些医院里的同事,有护理师、医师,也有药师、物理治疗师等等,其中有几个和她关系也挺好的。 方淇一路上推着她往最里头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对面那位我觉得很不错,是特别留给你的,好好把握啊。” 陶清瑜无奈地看她一眼,收到一个俏皮地眨眼。 可还没等她看向方淇说的“对面那位”,就被旁边的人拉着坐下了。 那是和方淇在同科工作的护理师叶茜,她问她:“你怎麽这麽晚来?” 陶清瑜笑道:“刚才去开会了。” “是骨科大楼的事?” “嗯。” 与叶茜寒暄几句後,陶清瑜看见不远处的方淇正对她挤眉弄眼,意思大概是要她赶快和对面的人认识一下。 她无奈地点点头,正打算好好“认识”一下对方,扭过头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黑眸。 然後她整个人都呆了。 这、这个人…… 3.第三章 http://.biquxs.info/

只见对面坐的是一个气质绝佳的男人,他穿着件剪裁俐落的黑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两截结实的手臂。 领口以下解开了两颗扣子,更显慵懒,往上是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和一张清冷俊逸的脸孔。 他有一双狭长冷淡的黑眸,瞳仁很黑,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更像两汪深潭,令人难以一望到底。薄唇微抿,唇角抿起的笔直线条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冷漠而疏远,轻易不可接近。 可虽然他的模样和气质跟从前比起已经有了些变化,陶清瑜却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眼眸,他这个人。 于是她保持着震惊的神情,有些呆滞地说:“你……” 却见面前的人竟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地,对她礼貌而优雅地颔首,开口,嗓音清泠泠的:“你好,我是李墨允。” 陶清瑜:“……” 她被他突如起来的自我介绍给噎住了,且许多年没见,此时骤然见到他,她还有些回不过神,于是就保持着双目圆瞪的表情呆滞地看着他。 一直默默地观察她的方淇见状捂着嘴笑道:“清瑜你怎麽啦?人家在等你回话呢!” 她这话一出口,整张桌子的人都朝陶清瑜那看过去。陶清瑜沐浴在众多八卦的目光下,呆滞了几秒後,说:“你、你好,我叫李墨允。” 李墨允:“……” 众人:“……” 包厢里有几秒钟的沉默,陶清瑜倏地反应过来,脸颊一下子腾地烧了起来,赶忙说:“我是说,我、我叫陶清瑜。” 说完,她垂下脑袋,整个人羞愤欲死。 耳边传来众人的笑声,陶清瑜更窘了,恨不得将整张脸埋进盘子里。 众人见状笑得更欢,这时一道清朗的嗓音轻咳一声,说:“好了,人家只是一时口误,不准笑人家了。” 说话的人眉眼疏朗,笑起来时显得特别阳光正气。这人便是最近正在和方淇暧昧的靳岳了,只听他笑说:“陶小姐是刚来的,和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我们刚刚已经介绍完一轮了。” 陶清瑜这才抬起头,脸颊上还带着红晕。她扫了桌前的人一圈,却有点不敢看坐在她对面的人,於是就看着靳岳说:“你、你们好,我叫陶清瑜,陶瓷的陶,清水的清,周瑜的瑜。” 说完後就没有下文了,靳岳忍不住笑道:“这介绍自己的方式还真是跟我们墨允一样呢!” 在座的其他人不由想到李墨允方才那番简短的介绍:“我叫李墨允,木子李,笔墨的墨,允诺的允。” 的确一样。 於是大家又笑起来,陶清瑜茫然地看了看众人,一扭头,又对上李墨允的目光。 彼此相视几秒後,她先一步移开了眼。 面上故作淡定,可她心里却有各种思绪在热烈地活动着:怎麽回事?李墨允不是还在美国吗?他什麽时候回来的?而且瞧他这模样,还像是已经回来有一阵子了。 怎麽都没和她说…… 想到这,她不由觉得郁闷,抬起头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一手支着头看向窗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靳岳又拱了他那边的男士们向陶清瑜介绍自己,她全程微笑听着,在靳岳站起来介绍自己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这就是方淇的对象?嗯,的确是会让人很有好感的类型。 而当他说到自己是美国cooperunion建筑系毕业的时候,陶清瑜愣了下。 坐在她身旁的叶茜凑过来轻声地问她:“那是什麽学校?我怎麽没听说过。” 陶清瑜下意识答道:“是一所在美国纽约的小型私立大学,他们学校的建筑系很有名,在美国建筑专业上很有地位。”顿了下,又补充道:“不过它算是很低调的名校了,基本上不是建筑和艺术相关的人很少会知道的。” 话刚完,陶清瑜就发现在座大家的目光都朝她投了过来,其中靳岳眼带欣赏地笑说:“没想到陶小姐对cu挺有了解,这可是我第一次在非建筑相关的人面前提起我的学校时,不用特别强调我们不是随随便便的野鸡大学呢!” 听了他这番话,在场的人也都笑了起来,陶清瑜有些窘,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全被人听了去。 她不好意思道:“没什麽,就是有个朋友也在那,我才知道那麽一点。” 靳岳闻言挑高了眉,讶异道:“原来是这样,陶小姐的朋友在cu念的也是建筑吗?” 陶清瑜点点头。 靳岳顿时笑起来,“好巧呀,这真是太有缘了!cu的国际学生可不多。” “是呀。”陶清瑜应了一声,心内却暗暗腹诽:何止有缘,她那位“朋友”现在就坐在她对面呢。 说起来,她会知道这所学校的确是因为李墨允。 高中时她就知道李墨允对建筑很有兴趣,大学也打算念建筑系,只是他一直将他的志愿学校藏着掖着,还是她软磨硬泡缠了他许久,他才告诉了他。 那时她也从没听说过这所学校,後来自己上网查了才晓得这是一所位在纽约的大学。 刚开始知道他想去美国念书时,她还难过了一阵子,可既然这是他的梦想,她就算再不舍也会全力支持,甚至後来还曾陪他渡过一段“家庭抗争”时期。 cooperunion是出了名难进的学校,可当年那个固执的少年却在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的情况下,楞是拿到了录取通知单,一个人飞去大洋彼岸求学,从此与她一别就是许多年。 陶清瑜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心里竟陡然生出一股陌生之意。 她极力想要挥去那一丝陌生,却见眼前人容色淡淡,彷佛她和他真的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陶清瑜突然觉得烦躁,拿起酒杯便一口灌进嘴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大多只埋头默默地吃着饭,偶尔有人找她搭话,也只随意应付几句,维持着面上应有的礼貌,不至於让对方觉得她失礼了。 或许是她表现得过於冷淡,後来几乎再没有人主动来搭讪她。 至於李墨允,他全程表现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有人来搭话也只简短地应几句,甚至比她还要敷衍。 陶清瑜见状忍不住腹诽:他到底来这干嘛?凑数? 女士们挫败几次後终於转移目标,使得他们这边彻底清静下来了。 他们这块就像是被人给隔绝开来似地,在热闹的包厢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这两人却像是不在意似地,只低头安静地用餐,彷佛他们来到这真的只是为了吃饭似地。 一旁默默观察很久的方淇看不下去了,主动和叶茜交换了位子。 她凑过来笑眯眯地道:“你们干嘛都不说话呀?” 陶清瑜和李墨允同时看她一眼,之後又彼此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方淇:“……” 她扯了扯唇角,问李墨允:“李先生是吧?不知道你平常有什麽兴趣?” 陶清瑜默默地在心里替他回答:打球,做模型,看搞笑综艺节目。 却听他答道:“看电影。” 陶清瑜愣了一下,转而又想,李墨允的确是挺喜欢看电影的。 方淇笑道:“真巧,清瑜也喜欢看电影呢!李先生喜欢看什麽类型的电影?” 陶清瑜依旧在心里默默地答:喜剧片。尤其喜欢周星驰。 却听李墨允答:“恐怖片。” 陶清瑜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什麽时候喜欢看恐怖片了?” 这下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来了。 方淇疑惑,李墨允则似笑非笑。 陶清瑜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说:“呃,我是说……没想到你喜欢看恐怖片,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喜剧片。” 方淇莫名,她怎麽看都不觉得李墨允这种冷都男会喜欢喜剧片啊! 李墨允道:“本来就喜欢。” 陶清瑜怔了下,第一次怀疑起她对李墨允的了解是不是有什麽偏差,因为从前的李墨允确实是不看恐怖片的。 难道是多年过去,口味变了? 也是,他们之间都从最好的朋友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不过是看电影的喜好变了,又有什麽奇怪的。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方淇见自家好友突然像是受到什麽打击似地,垂下头来闷闷的不说话。 再看向李墨允,就见他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陶清瑜看,那目光专注得很,并不像是对她全无兴趣的模样。 他们俩都不说话,可那偏偏那气氛却像是旁人怎麽也插不进去似地。 方淇一时觉得无措。 这两人怎麽回事? …… 一顿饭下来,陶清瑜只觉得分外难熬,等到终於结束了,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可一走出餐厅,又被方淇拉着往旁边的ktv走,陶清瑜愣道:“去ktv干嘛?” “还能干嘛?唱歌呀。”方淇挑了挑眉,“你刚才都没在听我们说话吗?说好了吃完饭一起去唱歌的。” 说到这,她突然精神抖擞起来,“说起来我好久没唱歌了!” 陶清瑜并不是很想去,可没等她开口,方淇便讨巧地挽着她道:“去嘛去嘛,我也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对那位李先生有兴趣吧?我这是在给你们制造机会啊!” 陶清瑜瞪大眼,“我什麽时候对他有兴趣了?” 方淇捂着嘴笑:“瞧你第一眼看见人家呆得跟木头似的,别害羞啦,我又不会取笑你。” 陶清瑜涨红脸:“我那是……” “哟呵,你脸红了。”方淇嘿嘿笑着,抬起手臂勾住她的肩膀,道:“不过那位李先生是真不错,他是靳岳的大学学弟,也是他们事务所的合夥人之一,长得也好看,嗯……就是性子冷了点,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你可是连宋沉那种大冰山都拿得下的人,我相信你可以的!” 陶清瑜闻言头都疼了,“我真没有……” 她想和方淇解释她和李墨允的关系,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等她想到如何解释,已经被方淇拉进了ktv里,且进了包厢後,又被她推着坐到了李墨允身旁。 陶清瑜莫名地紧张起来,可她连他的肩膀都搂过,怎麽现在不过是坐在他身旁,竟不自在成这样? 照她的性格,其实应该在一见面时就惊喜地和他打招呼,再卖乖几句化解尴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他相坐无言。 兀自纠结了会后,她还是主动开口:“那个……” 李墨允侧头,“哪个?” 陶清瑜噎了噎:“李墨允,你……” 可才开了个头,就听方淇忽然喊了她:“清瑜,快来!我给你点了歌!” 4.第四章 http://.biquxs.info/

方淇正拿着麦克风站在前头,一个劲地冲她挥手,陶清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拉上台去。 方淇扯着麦克风说:“来来来,各位看这里,咱们第一医歌后来给大家献唱了!” 众人热烈的掌声响起,方淇兴奋地说:“我们清瑜可厉害了,大学时参加学校的歌唱比赛还拿了亚军哦!” 底下众人的欢呼声更盛。 这时一段旋律在包厢里响起,这首歌是陶清瑜大学参加歌唱比赛时表演的曲目,自从拿了亚军之後,每回去ktv唱歌总会被人给喊上去唱。 方淇将麦克风塞给她,眨眨眼:“好好表现啊!” 说完便下台带头欢呼起来。 面对众人热烈的鼓舞,陶清瑜其实觉得很尴尬,可当前奏下完时,她还是本能地拿着麦克风唱了起来。 然後她看见原先坐在後头的李墨允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清泠泠的目光穿过闹腾的众人,定在她身上。 这时底下有人好奇地问方淇:“清瑜当时就是唱这首歌拿到亚军呀?” 方淇笑答:“是啊,可惜你没看到现场,那时她还唱到哭了。” 那人一惊:“唱到哭?” 方淇点点头,“嗯啊,大概是太投入了吧?唱完的时候下台来,她眼睛鼻子都是红的。” 李墨允将这段对话收入耳里,看着不远处拿着麦克风低吟浅唱的女子,目光愈发深沉。 只见她闭着眼,轻轻地唱着:“不敢放心爱你,再爱就伤感情,保持安全距离,好朋友才是最好的关系……” “这样,明明爱你却要骗自己,是我害怕未来没有了你……” …… 等到一群人从ktv里出来时,已经近十一点了。 外头似乎下过雨,地上还残留着片片水痕。原先恼人的燥热一扫而空,空气变得格外清新凉爽。 午夜的城市显得安静而惬意,不远处的街道和大楼还亮着灯,放眼望去像黑夜里缀满的点点星光。 陶清瑜正和众人一起站在街边,她已经好久没有站在午夜的城市街头了,此时竟觉得这片夜景有些陌生。 开始工作之後,她的生活也变得愈发规律而乏味,每天早上出门上班,一整天几乎都待在医院里,下班後大多直接回家,不到午夜就爬上床关灯睡觉。 休假时,她也多是待在家里,若是出门,最常去的地方是超市,偶尔才会和朋友一起吃个饭。 方淇常常形容她像是不过才快三十岁就过上了退休生活,对此感到十分忧心,因此积极地拉着她去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 她曾经问她:“你不怕就这样孤独终老吗?说真的,你条件这麽好,真的不考虑交个男朋友?” 其实不是没有考虑过的。 只是过往的经验告诉她,或许她暂时还是适合一个人的,反正这样的生活也没什麽不好,足够自由也自在,虽然孤单了点,可她早就习惯了。 习惯後,就不在意了。 想到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掉。晚间的空气带着清爽的草木芬芳,一下子便将令人昏沉的酒意冲散不少。 这时,方淇也和靳岳聊完了,转身朝陶清瑜走来,问她:“清瑜,你等会怎麽回去?” 陶清瑜道:“开车吧。” 方淇挑眉,“你不是喝了酒吗?你忘啦?” “哦对。”陶清瑜这才想到自己刚刚被方淇哄着喝了不少,是不能开车的,“那我找个代驾吧。” 可她才刚拿出手机,就被方淇按住手腕,抬头一看,只见方淇眸光闪烁地冲她眨眨眼,道:“哎,我帮你找。” “嗯?” 方淇朝她笑得意味深长,撩了下头发转身朝靳岳一行人款款而去。 远远地,只见她去到靳岳身旁笑着和他说了什麽,接着,她就和李墨允一起走了过来…… 陶清瑜呆呆地看着正站在她面前的李墨允,耳边是方淇格外欢快的声音:“靳岳那群人里头就李先生没喝酒,而且他刚好和你一个方向,住的地方离你那不远,他说可以送你回去!” 陶清瑜更傻眼了,“什、什麽?” 方淇冲她眨眨眼,掀了掀嘴唇,那嘴型像是在说“把握机会啊,姐们够义气吧”。 “……” 陶清瑜还来不及开口,方淇已推着其他人走了:“哎,我们的车来啦,先走了,你到家再打给我哈!” 等到他们纷纷上了车,陶清瑜才将目光移回面前的人身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脚尖一会,正要说话,就听他语声淡淡地问:“你车停哪了?” “地、地下停车场。” “嗯,走吧。” “哦……” 往停车场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李墨允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以前陶清瑜和他很要好时,在一起也多半是她叽叽喳喳地讲着话,而他沉默地听,偶尔丢出几句犀利的回应来,而那些话……基本上能让原本亢奋的她瞬间安静下来,憋红了脸却不知怎麽回应反击。 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怕,李墨允的毒舌可是国际级的。 然而陶清瑜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突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于是努力地回想从前幻想和李墨允重逢时说的话。 是“好久不见,你终於舍得回来了”,还是,“允仔,我好想你啊”? 可陶清瑜突然发现,她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那麽自然地喊他“允仔”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绰号,觉得很土,可就是因为“土”陶清瑜才喜欢喊,从前老跟着南承唤一句句“允仔”地喊他,然後看他或无奈地瞪过来,或用犀利的言语吓得他们止住了嘴。 不管是哪一种,都好令人怀念啊。 进到了地下停车场後,里头闷重的空气令陶清瑜觉得有些反胃,忍不住低头捂着嘴巴咳了几声。 就在这时,手臂蓦地被人抓住往旁边一扯,她还来不及惊呼,一只手便适时地揽住了她的腰。 一旁的车道上有辆黑色轿车疾驶而过,陶清瑜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人的胸口,心跳蓦然加速,鼻息间萦绕的男性气息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那气息十分陌生,可陌生间彷佛又夹杂了几许熟悉的温暖清冽。 尚未回神,顶上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话音里带上了责备:“走路不看路,你知不知道刚刚差点撞上了?” 陶清瑜抬头一看。 低沉严厉的嗓音,微微眯起的眸子,彷佛有张脸倏然穿越重重岁月和面前人的重叠在一起。 总归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模样,否则她都要怀疑今晚见到的李墨允是另一个人了。 她向来不拘小节,可在面对其他人时还能维持细心负责的一面,只有在李墨允面前经常丢三落四,那时候他责备她时就是这个模样。 沉着声音,眯起眸子。 见李墨允还盯着她,她不由讷讷地说:“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说完,垂下头,微微扁起嘴,看上去有些沮丧。 倒是和从前一样。 李墨允见状面上神情一顿,放开了她,低声道:“下次小心点。” 陶清瑜点点头。 “走吧。”说完他便迈步走了。 陶清瑜赶紧跟上,想起刚刚他训她的严厉模样,而她下意识的认怂…… 唉,真是没出息。 虽然面对李墨允时特别没出息,好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陶清瑜很快地找到了她的车。 李墨允站在驾驶座门前,朝她伸出手:“钥匙。” 陶清瑜从包里掏出来递给他。 李墨允单手接过,拿到钥匙时他低头看了一眼,就见几把钥匙和一个三眼怪的玩具吊饰串在一起,他不禁一怔。 学生时代的陶清瑜很喜欢三眼怪,笔袋、书包的吊饰处处能瞧见三眼怪的影子,只是没想到过了这麽多年她还是一样喜欢。 看来即便岁月如刀,还是有些事能幸免於改变的利刃下。 车里流淌着平缓柔和的轻音乐,陶清瑜正支着下巴看窗外流动的夜景,斑驳的灯影在她脸上流转。 她悄悄侧过头去看坐在驾驶座的李墨允,只见他神情专注地盯着前方,修长乾净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看了他一会,她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在美国待了这麽久,你怎麽好像都没晒黑?”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正想再说些什麽,却听他说:“纽约的太阳不大。” 他侧头看她一眼,“而且,我大多时候都待在事务所里。” 陶清瑜怔了半晌:“哦……”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一会後突然问:“你什麽时候回国的呀?我都不知道……” 话音里带上了些郁闷。 “上个月回来的。”他缓声说:“只是工作有点忙,来不及告诉你。” 陶清瑜又哦了一声。 其实在问这个问题前她是很紧张的,害怕李墨允之所以不告诉她他回来了,是因为不想见到她。 如今得到他的回答,虽然有点像借口,可她还是接受了。 也许真是她想多了吧。 顿了下,她扯开嘴角笑道:“要是你早点告诉我,我就去接机了……说起来,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说到这,莫名感慨。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望向前方,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是很久了。” 有多久? 大概是四年七个月又二十三天。他想。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有些尴尬,陶清瑜努力地想找话题和他聊,于是故作轻松道:“不过你竟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那当美国公民了呢。” 前方路口刚好在这时亮起了红灯,李墨允猛地踩下了剎车。 待车子停下,他侧过头来对上她含笑的眼,突然说:“不会。” 陶清瑜一怔:“什麽?” 只见驾驶座上的人正专注地看着她,街灯在他脸上落下一片光影,使得他脸部的轮廓变得愈发模糊起来。 可他的眼在朦胧的光影下却依然清晰锐利,执拗而认真。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说:“我不会一辈子留在那的,从来没有想过。” 5.第五章 http://.biquxs.info/

这一刻,他的眼神明明沉静如水,可陶清瑜却觉得他的目光像带着灼人的温度,彷佛能将人给灼伤。 她与他对视几秒,还是没能问出那句“为什么”,只略有些慌乱地移开眼,“哦……” 此时绿灯亮起,车子再度平稳地驶动。 接下来的一路上,谁都没有再主动开口。 陶清瑜靠着椅背,脸歪向车窗看着窗外流动的景,看着看着,似是酒意窜了上来,她渐渐地觉得脑袋有些沉,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到了她家楼下,正停在公寓对面的人行道旁。 陶清瑜意识朦胧地望着人行道边的矮灌木,待终于清醒后动了下身体,一件衣服自她胸前滑落,她垂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盖了件西装外套,上头隐隐泛着一股陌生而淡雅的香气。 是李墨允身上的味道。 她转头看向驾驶座,就错愕地发现,李墨允竟然也靠在椅背上睡……睡着了? 只见他坐姿端正地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脑袋歪向她这一侧,脸恰好正对着她。 街旁昏黄温暖的光晕洒落进来,照亮了他半边脸,也在另外半边落下几道深深浅浅的阴影。 陶清瑜终于有空闲好好地看一看他,其实他的五官和少年时期比起并没有很大的改变,只是眼睛变得更加深邃,唇角抿起的线条比从前笔直。 时光带走了他眉宇间那股清冷的少年气,却也留下了岁月沉淀过后的冷厉。像一壶终年埋在雪地里的酒,多年过去,酒彻底融合了雪的冰寒,香气却也愈发醇厚。 陶清瑜一时觉得恍惚,忍不住朝他伸出了手。 可手指还没来得及碰上他的脸,就见他忽然睁开了眼,眸光轻转,清冽的目光对上了她。 她一顿,赶紧把手伸回来,途中却被他抬手攥住了。 温暖的热度自他的掌心传来,他握得有些紧,陶清瑜竟一时挣不开,忍不住微微屏住呼吸。 却见他先是低头看了被他握在手里的她的手一眼,随即皱眉,开口,嗓音有些哑:“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一怔,道:“天、天生体寒……” 李墨允眉头蹙得更紧,“你不是医生吗?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陶清瑜莫名心虚:“医者不自医……” 李墨允闻言一顿,手上松了松,她趁机把手抽了回来。 下一秒就听他说:“把那件外套穿上。” 他指的是盖在她身上的他的外套。 陶清瑜呆了下,道:“不、不用吧,我家到了。” “穿上,外面凉。”李墨允下意识要皱眉,见她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心里叹息,绷紧的唇角敛下,道:“乖,快穿上。” 清冷的声音带着点诱哄的味道,听得人心里微微酥麻起来。陶清瑜再不和他争辩,乖乖地将外套穿上。 他的外套穿到她身上来,几乎将她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鼻息间有清冷淡雅的气息不断窜上来,熏得她脑袋都有些昏沉。 她赶忙打了个激灵,道:“话说到了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看了眼腕表才发现现在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可想而知她究竟睡了多久。 李墨允看她一眼,淡声答:“我也睡着了。” 陶清瑜:“……” 瞧见她倏然噎住的表情,李墨允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瞬,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便开了门下车,陶清瑜见状也赶紧下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住了他:“李墨允,你……” 话到一半却顿住了。 她原本是想问,既然都来到她家了要不上去坐坐?可转念又想都这么晚了,这孤男寡女的…… 不对,打住!她跟李墨允是好朋友来着的,哪算什么孤男寡女…… 李墨允回头看她,见她站在原地一脸纠结,倒是猜出了她的想法。他眸光一转,说了句:“来日方长。” 陶清瑜愣愣地抬眼朝他看去,就见他正站在车尾看着她,唇边隐隐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 她与他对视半晌,也忍不住笑了:“好,那……晚安。” “晚安。”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尾后,她才上车将车子开进车库里。 他说得没错,来日方长。 …… 回到家后,陶清瑜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方淇传了好几则讯息来,内容无外乎是打听她和李墨允的“进展”如何。 陶清瑜摇头失笑,并不打算立时回复。 她将包包甩到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到了杯水后来到窗台边坐下。 她住在十七楼,从窗边往下一看时,能看见大片的城市夜景,漆暗的夜空下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放眼望去绚烂而寂寥。 陶清瑜双手抱膝,将下颔抵在膝盖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想到今晚的联谊,尴尬之外其实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她从来没想到会在那种场合遇上李墨允,也没想过他竟然……就那样回来了。 事实上,陶清瑜不只一次想过李墨允或许会一直留在美国,毕竟台湾的建筑界环境虽然称不上恶劣,可对于年轻建筑师来说确实不算友好。 他是美国建筑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单是凭着那学校的头衔想在美国建筑圈混得好并不难,更不用说李墨允是真正有才华的人,陶清瑜怎么想都觉得他突然在这时候回来太可惜,也太不现实了。 就好像做梦一样。 可今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脑里突然浮现车子停下时,他转头看她的眼神,以及他说的话── “我不会一辈子留在那的,从来没有想过。” 就像是誓言似地。 这一刻心里彷佛有什么酸涩的情绪在蔓延,缓慢地流遍四肢百骸。陶清瑜敛下眼睫,一个人喃喃自语:“回来了啊……” 回来了。 …… 李墨允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接到了靳岳打来的电话。 “嘿,怎么样?今晚挺好玩的吧?早说了你就该多和我们出来玩玩,别总一个人闷在家里做模型,你嫌在事务所画的图做的房模不多吗?放假在家还做什么模型?那东西是能给你暖床还是陪你过一辈子……” 他在那一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而李墨允则沉默地听,一边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待他喝完了大半杯水后,靳岳终于停下来,纳闷地问:“你怎么都不说话?你今晚不是挺高兴的?都愿意和我们去ktv了,在美国时你从不和我们去的。” 李墨允听到这里终于回了句:“那是因为你唱歌太难听,我不想让自己的耳朵受到污染。” 靳岳:“……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啊,再说我唱歌哪里难听了!明明很好听!” “嗯。”李墨允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给人心里扎刀子,“胖虎也觉得自己唱歌很好听。” 靳岳:“……” 他噎了半晌还是想不到该怎么回嘴,于是心累地说:“我打来不是给你机会羞辱我的。” 李墨允反问:“不然?” “……” 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着,靳岳觉得跟这个学弟说话真的一不小心就会有减寿十年的风险。 他揉了揉眉心,没忘了打给他的目的,于是将话头拉回了正题,“你觉得今晚的联谊如何?” 李墨允答:“不如何。” 靳岳噎了下,不死心地问:“真的没有看到中意的?那个长头发,眼睛旁边有颗痣的药师怎么样?我看人家对你挺有兴趣的,一直逮着我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考虑一下?” “不考虑。”李墨允想也没想便道,语气透出危险,“不准给。” “好好好,不给不给……”靳岳抹了把汗,又问:“那个头发短了点,眼睛圆圆的,笑起来挺可爱的护理师呢?是方淇……你知道的,那护理师是她同事,好像叫……叶茜?” “没印象。” 靳岳一阵无语:“人家就坐你斜对面呢你还没印象!你说说你今晚记住谁了?真当自己是来凑数的?” 李墨允没有说话,拿着水杯靠在流理台前,冰水的寒意从玻璃杯传递过来,冻得指尖微微发冷。 见他沉默,靳岳又继续道:“真的都没有看上的?先说了,今晚可不是我硬拉着你来的,是你自己答应要来的,说实话我还挺纳闷,明明我一说到联谊你就立马拒绝了,怎么后来又答应了?” 李墨允依旧沉默。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靳岳无奈,他最知道这学弟的个性,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从不主动开口,别人问了也不说,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这学弟爱装酷,后来才发现他真的就是这个性,人倒不是闷,就是不爱说心里话罢了,搞得大家都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靳岳真怕他憋着憋着,就这么憋出毛病了。 说实话他还真怀疑过李墨允是不是弯的,甚至脑补过李墨允看上的人其实是他,搞得他有一阵子在面对李墨允时总是心惊胆跳的…… 后来不小心在李墨允面前说溜嘴了,那时他的脸色沉得跟阎罗王似地,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顿了顿,补充道:“就算弯了也不会看上你,我眼睛好得很。” 意思就是,看上他?又不是眼瞎。 靳岳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忿,他也没这么差好吧!明明妥妥的一枚高富帅!怎么看上他就是眼瞎了? 正一脸扭曲地回忆着,靳岳忽然就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李墨允的声音,只有一个字:“有。” “啊?”靳岳莫名,有?有什么? 他回想了下刚才和李墨允的对话,似乎是他问他今晚有没有看上的?那他回答有……就代表他有看上的人了? 于是靳岳激动了,简直比他自己找到对象还要兴奋,他急忙追问:“你看上谁了?” 他仔细回想李墨允今晚和他人的互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是那个中医师对吧?就吃饭时坐你对面的那个?我记得她好像叫陶……陶清瑜?” 李墨允顿了顿,第一次给出了正面回应:“嗯。” 靳岳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说怎么方淇来问你能不能送那位陶小姐回家时,你竟然一口答应了!你从前可不是这么个热心助人的!” 他的八卦之心全被李墨允给唤醒了,连忙打听:“你看上她什么了?” 那位陶小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人是长得挺漂亮,也有气质,虽然有张亲和力十足的脸,可人看上去却是冷冷淡淡的,礼貌而疏远,似乎并不好接近。 她在联谊会上的表现也是既低调又不积极,看就知道肯定是被拉来凑数的。 难道李墨允喜欢的是这种有反差的冷美人? 可这些年追求他的人里不是没有这类型的女孩子,甚至比陶清瑜更漂亮更有气质的也大有人在,怎么他突然就看上了陶清瑜? 他这么想着便没忍住问了出来,李墨允沉默了下,低声说:“不是突然。”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很低,靳岳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李墨允却不打算再说一次,只淡声道:“没什么。”他看了眼时间,道:“很晚了,不说了,挂了。” “哎,等等!我还没……” 没等靳岳说完,他便果断掐断了电话。 没了靳岳絮絮叨叨的声音,周遭顿时安静下来,李墨允抬头看着简约而空荡的家里,想到了靳岳问他的问题。 “明明我一说到联谊你就立马拒绝了,怎么后来又答应了?” 那时靳岳一说到“联谊”二字,他的确马上就拒绝了,直到后来靳岳又不死心地试图说服他,告诉他联谊的对象是第一医院的医生护士们,条件不错人又漂亮云云。 后头的话李墨允其实没注意听,只专注在“第一医院”四个字上了。 他记得,她就是在第一医院工作的。 于是他答应了,扔下一句“我去”就走了,留下靳岳一人站在原地一脸呆滞。 为什么会答应? 也许是一种习惯吧,明知道她不会在那里,可一看到和她相关的人事物,就忍不住抱持着姑且去看看的想法,即便去到了那里发现,欢腾的众人里果然没有她的身影,却依然乐此不疲。 可这次他赌对了。 她在,她竟然在。 李墨允想到她看到他时那一脸呆滞的表情,就忍不住好笑。 他其实就是想逗一下她,才故意装作不认识,没想到她的反应却比意料中的更有趣。 尤其是她震惊之余竟口误将自己的名字说成了他的,那时他差点就没忍住笑出来了,硬是绷着脸才没笑场。 又忽然想起她在车里沮丧地问他,怎么回来了却没告诉她? 虽然听起来像借口,可工作忙是真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 近乡,情更怯。 6.第六章 http://.biquxs.info/

隔天,陶清瑜是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的。 她坐在床上一边按着内关、合股、太冲几个对付宿醉有用的穴道,一边懊悔昨晚不该喝那么多的。 说起来她也实在很久没喝酒了,也不晓得昨晚怎么就喝多了,搞得一早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洗漱完后,她低头往身上嗅了嗅,确定没有酒味后这才出了门。 去医院前,她先去公寓附近街角的咖啡店买了杯咖啡。 点完餐等待咖啡做好的空档,陶清瑜就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望着玻璃窗外发呆。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巧可以看见昨晚与李墨允分别的那处人行道,她目光有些恍惚地回忆着昨晚的情景,内心也有各种思绪不停地活动着。 不知道他昨晚回到家是不是很晚了?说起来,他昨天到底怎么回去的?那个时间好像也没有什么车了,他总不会是走着回去的吧? 昨天忘了问他住哪了,方淇说他住的地方和她家在一个方向,可这一区那么大,也不晓得他家离她家是不是很远? 正一个人兀自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店员喊她的声音,陶清瑜这才匆匆回神,走过去接了咖啡。 “不用袋子,谢谢。”她含笑说道,插了吸管后拿了便走。 低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无糖咖啡滑过舌尖,过后泛起一股浓郁的苦涩。 陶清瑜禁不住皱起了脸,待苦涩退去后,顿时觉得精神都来了。 其实她从前并不喜欢喝咖啡,觉得这玩意又苦又难喝,可它真是个提神的好东西啊,她准备医师国考那时为了提神时常喝,久了之后便习惯了那股苦涩的味道。 很多东西都是习惯了之后,就不排斥了的。 说起来,李墨允倒是很喜欢喝咖啡,他还尤其喜欢自己煮,从前就老爱捣鼓他爸的那台咖啡机,只是那味道……请恕那时的陶清瑜实在无法接受。 如今倒是忘了那咖啡具体是什么滋味了,只记得每次尝完一小口,她和南承唤总是一边被苦得皱起脸,一边嚷嚷着嫌弃他煮的咖啡,然后看见他渐渐黑沉了的脸色。 以及硬梆梆的一句:“不识货。” 想到这,陶清瑜忍不住抿嘴一笑。 她抬手握住玻璃门的门把,正要推开,门外的人却先一步拉开了门,她一时没注意便被门带着往前扑,一头撞进了门外之人的怀里。 肩头扶上一只手,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有些熟悉。陶清瑜匆匆抬起头,一边连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忽然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早。” 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些微的哑意,浅淡的阳光自那人身后照过来,朦胧而温暖的光晕暖化了他那一双狭长而冷淡的黑眸。 陶清瑜站在原地呆了一瞬,“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墨允瞥了门上“咖啡馆”的字样一眼,道:“买咖啡。” 陶清瑜噎了下,“我是想说……你、你住这附近?” “嗯。”他应了一声,淡声答:“我住云间星园。” 云间星园?陶清瑜一愣,扭头看向马路对面那一栋欧式风格的公寓大厦。 该不会是那栋离她家不到五百公尺的大楼吧…… 如果她记得没错,云间星园可是栋高级公寓,里头住了不少名人,李墨允竟然住那? 她又愣了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 见他垂眸看她,脸与她离得极近,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待在他怀里,赶忙退开一步,有些尴尬地问:“你、你要去上班啊?” “嗯。” 陶清瑜点点头,又问:“你事务所离这很远吗?需要我捎你一程吗?” 李墨允挑眉,“你今天早上没有门诊?” 陶清瑜这才想起她今早有门诊,且看了眼时间发现就要来不及了。 瞧见她尴尬又焦躁的神色,他眉头轻舒,忽地抬起了手。 原先是想揉揉她的脑袋的,可最终他的手还是只落在她的肩膀上。 “下次吧。” 待她走后,李墨允才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咖啡店。 等待的空档,他接到了靳岳打来的电话:“墨允,你在哪呢?还没到事务所?” 李墨允应了一声:“我在买咖啡。” “啊?”电话那头传来靳岳纳闷的声音,“你不是不喝外头卖的咖啡吗?” “嗯,所以是给你买的。” “给、给我买的?你今天吃错药了?不然就是有什么目的!”顿了下,他哈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贿赂我,让我帮帮你和那位中医师小姐?” “不是。” “不然呢?” 李墨允沉吟一会,“因为我今天吃错药了。” 靳岳:“……” …… 到了事务所后,李墨允刚走进去就瞧见了等在前台的靳岳。 对方一看见他手里提的咖啡顿时瞪大了眼,连忙凑过来,道:“你真买了啊?” “嗯。”李墨允拿了一杯拿铁递给他,其余的递给前台小哥,“john,帮我分给大家。” john点点头,连忙接过,“好的boss。” 靳岳捧着咖啡惊叹连连:“john,记得跟大家说这是你们允哥请的咖啡,记得强调啊!” john笑嘻嘻地道:“好的。” 李墨允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靳岳连忙跟了上去。 一走进去,就看见李墨允正站在那台他特地从美国托运回来的咖啡机前,不由嘴角一抽:“你没买自己的啊?” 李墨允正将咖啡豆倒进磨豆机里,一边说:“嗯,我不喝外面卖的咖啡。” 靳岳闻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平价咖啡,又看了李墨允一眼,道:“那什么,你等会咖啡煮好给我喝一口。” “才不。”李墨允想也没想便说:“你喝那个就好,反正咖啡在你嘴里都是一个味。” 靳岳:“……” 他噎了噎,“这不是你煮的咖啡看起来比较高级吗?” 李墨允将磨好的咖啡粉倒进咖啡柄里,看他一眼,“我的咖啡不给不识货的人喝。” 靳岳:“……” 李墨允一边用小槌子敲打咖啡柄边缘,突然想到,陶清瑜也算是“不识货”的人之一。 想起她过去一喝到咖啡脸就皱成一团的模样,他忍不住唇角微勾,抿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不过那么讨厌喝咖啡的人,竟然也开始喝起咖啡了。 一旁闷闷地喝着咖啡的靳岳注意到他唇边的微笑,不由挑眉道:“瞧你笑得这么荡漾的,你心情很好?” 李墨允难得应了一声,“还不错。” 靳岳转了转眼珠子,凑上前道:“话说,你昨晚和那位中医师小姐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昨晚不是送人家回去吗?她有没有请你去她家坐坐?” “没有。”李墨允想到她昨晚那一脸纠结的模样,她似乎是有那个意思,不过他拒绝了,“都那么晚了。” 靳岳面露失望,“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李墨允唔了一声,“不急。” 见他语声淡淡,整个人也是一副不急不徐的模样,看得靳岳都忍不住替他着急起来了,“对了,我们事务所离第一医院蛮近的,走民族路过去十钟就能到。” “从和平路过去更近。”李墨允将咖杯柄卡在机台的出水口,杯子接上前,黑褐色的咖啡被冲进杯子内,传来一股浓郁的咖啡芬芳,“不到十分钟。” 靳岳诧异,“你怎么知道?你研究过?” 李墨允看他一眼,“我高中在台中读的。” 靳岳瞪大眼,“你老家不是在嘉义吗?” 李墨允拿起泡好的咖啡,转过身靠着桌台,杯子里蒸腾而上的雾气氤氲了他的眉眼,“高中那时叛逆,不想总被爸妈管着,就跑来台中念高中了,住在外婆家里。” 而她则留在嘉义读高中,那会一瞧见他这个“叛徒”总是没什么好脸色。 靳岳更惊讶了,“你也有过叛逆期啊?” “当然。”李墨允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抿唇一笑。 虽然不至于打架闹事,可他的确算是个让父母头疼不已的孩子,一向被家里人视为“反骨”。那时候只有陶清瑜和南承唤会站在他这,陶清瑜还总在他爸妈面前替他说好话,让他少挨了很多打。 靳岳闻言不由笑了,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道:“啧,真是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是从小到大的乖宝宝好学生呢!” 李墨允哼笑一声,“我看起来像乖宝宝?” 靳岳噎了下,突然想到他过去那些突破框架、凌厉而优雅的设计,的确不像个乖宝宝好学生能做出来的作品。 他这下明白了,李墨允只是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内里就是个从不循规蹈矩的叛逆灵魂啊! 李墨允抿了一口咖啡,忽然道:“对了,尚礼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这几天吧。”靳岳一想到那家伙就头疼,“谁知道他是不是谈完案子又跑去哪玩了。” 他们说的是事务所的另外一位合伙人,大名陈尚礼,外号“疯子艺术家”,艺术家是他自称的,疯子是别人给他取的。 他和靳岳、李墨允都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学长学弟,这家事务所就是他们三人合伙开的,从每个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照年龄排序,命名为“靳尚允建筑事务所”。 曾经有不少客户因着这名字闹过乌龙,以为他们事务所的老板叫做靳尚允,殊不知这名字是三位老板的合体。 他们事务所在建筑界算是很年轻的了,旗下的建筑师年龄也大多不超过四十岁,实属罕见,一般这类年轻的建筑事务所大多只能接一些小案子,毕竟建筑师本来就是靠名气吃饭的,而名气靠年龄累积,想要混得好,如果没有名气那也得有资源。 靳岳家里是开建设公司的,背景够硬,有人脉也有资源,而陈尚礼和李墨允都曾在国外的知名事务所工作过,跟过不少大案子,也得过一些奖,李墨允还曾上过美国建筑周刊的新锐建筑师专访。 人脉、资源、名气这些他们通通都有了,所以硬是在竞争激烈、老牌事务所林立的建筑界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他们除了接国内的案子之外,还接了不少国外的。 这回陈尚礼便是去英国和人谈一桩案子,只是他这人不太靠谱,每次谈完案子总要消失个几天,之后再出现总是一副刚渡假回来的模样。 靳岳已经习惯了那家伙不受控的个性,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扭头问李墨允:“那个画廊的案子进度怎么样?” “初稿好了。”李墨允走到办公桌前开了电脑,“下次开会会再和客户谈一些细节。” 靳岳看了下他的初稿,笑道:“不愧是效率魔人,可真快。” 他将喝完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又问李墨允,“你周末要干什么?” 李墨允轻轻摇了下杯子,淡答:“没计划。” “这样啊……”靳岳转了转眼珠子,突然一笑。 7.第七章 http://.biquxs.info/

今天的病人特别多,陶清瑜结束门诊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了。 她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听到背部传来“啪啪”几声。 医生坐着看诊是真累啊,这坐久了脊椎都变形了,难怪有不少老医生愈坐驼背愈严重。 她下午没有门诊,晚上还有一诊。 照理说一个刚当上主治不过半年的医生不会有那么多病人,尤其是在中医这门格外看重经验熟成的科别,更不用说是陶清瑜这种还不到三十岁的医生了。 她的诊数不多,可每次开诊病人的数量在她这年龄的主治里算是很多的了。 这主要得归功于她师父,她师父是个有名的老中医,为人低调可在汉医界颇有地位,每次开诊总会吸引各地的病人争相来看诊,甚至还有人特地从国外飞回来只为了给她师父诊上一脉。 师父现在虽然退休了,可偶尔还是会去乡下义诊,却是不常开门诊了,毕竟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实在经不起一天看上百名的病患。 若有老病患找他看诊,他逢人便说:“我真是老喽,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折腾,这把老骨头也该操碎了,不过我有个徒弟在第一医院,人家虽然是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可真是块学医的好材料,不如我替你给她打个电话,你去给她看看?” 若遇到质疑她能力的病人,她师父便会抖着一把花白胡子,冷哼道:“去去,我周睿卿的徒弟能差到哪去?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吧,不勉强!” 于是乎,她的病人里有不少是经由她师父介绍而来的老病患。 这样的现象在医院里难免惹人说话,可陶清瑜清者自清,问心无愧,她师父确实能替她引荐病患上门,但能不能留住病患就是她的本事了。 中午,陶清瑜和杨医生吃完饭回中医部办公室,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自身后而来,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人迎面而来,与她擦肩而过时带起了一阵风。 那人快步进了办公室,几秒后传来用力的一声关门声。 杨医生与陶清瑜对视一眼,纳闷道:“那不是部长吗?谁惹他生气了?瞧他那副气冲冲的模样。” 陶清瑜耸了耸肩,回头一看,又见一人气喘吁吁地迎上来。 那是个穿着医生袍的女孩子,包子脸,笑起来时苹果肌彷佛会发光。 她带着副圆眼镜,眼镜后头是一双圆润而明亮的大眼睛。红褐色的泡面头卷发扎成两只辫子,这发型衬得她本就稚气的长相愈发年轻,看起来就像个才二十岁的学生。 这是中医部针伤科的住院医师,大名陆舟亭,也是陶清瑜同校毕业的学妹。 陆舟亭匆匆上前来,乖巧地问好:“两位医生好。” 陶清瑜含笑应了一声,见她还喘着气,不由挑眉道:“你是去哪跑步了吗?怎么喘成这样?” 陆舟亭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说:“我刚和部长去吃饭回来,部长走太快了。” 陶清瑜想到方才部长走路时那虎虎生风的模样,顿时失笑,“你可是比部长年轻了快四十岁,跟不上就算了竟然还累成这样?” 陆舟亭闻言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模样把陶清瑜和杨医生逗笑了。 杨医生问:“不过部长是怎么了?我看他那表情……好像挺生气的。” 陶清瑜挑眉,问陆舟亭:“你惹部长生气了?” “不是我!”陆舟亭赶忙摆摆手,道:“是骨科部的邱部长,刚刚我们吃饭时遇上他了。” 杨医生咋舌:“原来是邱部长……难怪了。” 骨科的邱部长与他们中医部的陈部长是老冤家,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总要吵上几句,每回不是邱部长把陈部长气得跳脚,就是陈部长把邱部长气跑,对此中医部的几个医生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陶清瑜笑了一声,问:“他们这次在吵什么?” 陆舟亭双手抱头,皱起脸道:“最近骨科来了几个新任医生,好像是从其他医院挖来的,挺厉害的样子,邱部长找陈部长炫耀这件事。” 陶清瑜顿时恍然,心说难怪了。 最近中医部有不少医生离职,其中还有一、两个是他们中医部的招牌,如今缺的额还没全部补上。 陈部长本就为这事发愁,结果邱部长还来和他炫耀他们科招了新任医生,难怪陈部长会气成这样。 杨医生哎呀一声:“原来……部长该气坏了吧?” 陆舟亭点点头,后怕地道:“差点把餐盘扣在邱部长头上了。” 陶清瑜抱着手靠在墙边,凉凉地说:“早点习惯,以后这种事会更常上演。” 陆舟亭和杨医生闻言疑惑地看她,就听她说:“咱们中医部不是要挪去新建的骨科大楼了吗?” “这我知道!”陆舟亭猛地拍了下手,“我还听说移去骨科大楼后我们和骨科部只隔了一层楼。” 杨医生瞪大眼,“真的?” 陶清瑜则挑眉,看向陆舟亭,“你怎么知道?科室分布图不是还没出来吗?” 陆舟亭搔了搔脑袋,嘿嘿两声:“小道消息。” 杨医生叹道:“不过部长和邱部长怎么老是吵架?他们有过什么恩怨吗?” “这我知道!”陆舟亭举起手,一双眼都亮了起来。 陶清瑜看她一眼,“你又知道?” “小道消息嘛。”陆舟亭讨巧地笑着,只见她轻咳了几声,招招手示意两人靠过来,而后压低了声音说:“听说两位部长在大学时其实是好朋友,还是睡上下铺的好兄弟,只是后来……” “后来?” 陆舟亭神秘兮兮地说:“后来,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为此大打出手,割袍断义,一对好兄弟就这样变成了仇人。” 杨医生不敢置信,“这也太狗血了吧?” 陶清瑜好奇地问:“然后呢?谁追到了那个女人?” 陆舟亭挑挑眉,笑道:“陈部长啊,听说那女人最后变成了他老婆,邱部长因而怀恨在心,看陈部长各种不顺眼。” 杨医生啧啧两声,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然而陶清瑜听完却想到了一件事,她记得陈部长的老婆已经过世了,死于恶性的脑肿瘤。 这是她学长告诉她的,说陈部长从前其实是个出色的神经外科医生,在老婆过世后一度放弃从医,后来才又考了中医执照成为了中医内科医生,致力于研究癌症的中医治疗与调理。 至于他和邱部长之间,反正陶清瑜不太相信他们是因为女人的原因交恶。 在她看来,两位部长分明亦敌亦友,关系好着呢。 …… 晚饭陶清瑜是和部长一起吃的,期间自然又听他说了一通邱部长的坏话,他还把邱部长大学时的不少黑料扯出来讲,陶清瑜听得津津有味地,结果一不小心这火就烧到她身上来了。 只听陈部长哼道:“说什么来了个年轻又优秀的骨外科医生,还是去国外进修回来的,呸!有什么了不起!” 他说得咬牙切齿地,分明是羡慕的不得了却硬要装不屑的模样,陶清瑜看破不说破,默默地吃自己的饭。 陈部长看了她一眼,冷哼:“我们部还缺年轻又优秀的医生吗?看看咱们陶医生,可比他们骨科那什么国外回来的医生年轻又优秀得多了!还长得漂亮!他们那新来的医生有咱们陶医生好看?” 陈部长义愤填膺,说这段话时嗓门不由大了点,惹得周围的人都不禁侧目。 陶清瑜差点被嘴里的饭菜噎住,她抬起头来,发现周遭有不少目光汇集过来,顿时一张脸都烧了起来。 可陈部长还在对面冲她得意地挑眉,“你说是吧,陶医生?” 陶清瑜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答:“部长说得都对。” 陈部长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陶清瑜趁机道:“部长您快点吃吧,菜快凉了。” 经她提醒,陈部长这才终于想起吃饭这回事,却见他拿筷子搅弄了下饭菜后,又忽然说:“对了陶医生,听说你去相亲啦?” 他说这话时陶清瑜正在喝水,闻言嘴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急忙捂住嘴,待水噎下去后才问:“部长您听谁说的?” 陈部长道:“还能是谁?小陆啊,我中午和她一起吃饭来着,她告诉我的。” 陶清瑜暗暗咬牙。 难怪了,她就说怎么今天有那么多人来问她是不是去相亲了,连她学长都跑来说要介绍对象给她,原来始作俑者是陆舟亭那丫头! 她差点忘了,陆舟亭可是他们中医部的情报员兼八卦传播战斗机啊! 陈部长没注意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挑了眉笑道:“怎么,我们陶医生也想结婚啦?要不要部长介绍对象给你?” 对此陶清瑜只想手动拒绝,却见陈部长已亮着眼兴致勃勃地道:“哎,我有个侄子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在竹科当工程师,长相、性子、收入都好,年纪也不大,考虑一下?” 陶清瑜连忙摆手,“部长,我……” “不喜欢?不然考虑下我儿子?他今年三十二岁,大学读的是国外的设计学院,现在……算了,那小子太混了,说出来我都怕糟蹋了你。” 见他对自己亲儿子一副嫌弃的不得了的样子,陶清瑜不由失笑。 又听陈部长道:“哎,不然我还有个朋友的儿子……” 结果余下时间里,陶清瑜是在陈部长滔滔不绝地介绍一连串青年才俊中渡过的,听到最后她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更可怕的是,她在陈部长问她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时,脑里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李墨允的脸……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奇怪了,怎么会想到他? 8.第八章 http://.biquxs.info/

之后几天里,陈部长每天照三餐缠着陶清瑜要介绍对象给她,后来甚至连她的学长都加入了媒人阵营,陶清瑜被烦得无法,一口郁气聚集在胸口难以发泄,只好将始作俑者陆舟亭拉过来狠狠地奴役。 对此,陆舟亭抱头委屈兮兮地表示:“学姐,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陶清瑜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爆栗,道:“联谊说成相亲,这也叫实话实说?” 陆舟亭小声地咕哝:“这两个不是差不多意思吗……” 陶清瑜瞪她一眼,“你还说!” 陆舟亭缩了缩脖子,赶紧抬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陶清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敢说,有了陈部长和她学长这两个“大型传播器”,指不定过不久,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不,以为她想结婚了。 可她不想啊,况且她连个对象都没有怎么结? 介绍对象给她? 抱歉,她暂时没有兴趣。 方淇也听说了这件事,还取笑她:“要不你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我看陈部长这架势,像是不为你找到个乘龙快婿绝对不罢休的样子。” 陶清瑜头疼不已,“别说了,我现在一看到我们部长就想躲,连听到他的名字都害怕。” 方淇忍不住大笑起来,捅了捅她的手臂,道:“所以才让你赶快找个对象呀,瞧,要是你有对象了,你们部长肯定就不烦你了不是吗?”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陶清瑜摆了摆手,见方淇看着自己,一双眼滴溜溜地转着,不由警惕道:“干嘛这样看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方淇叹口气,抱住了她的手臂,“话说,你明天是不是休假?” 陶清瑜点点头,“是啊。” 明天是星期六,她刚巧没有门诊。 “我也是呢。”方淇亮着眼睛,兴高采烈地提议道:“那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好久没和你一起看电影了。” 陶清瑜有些犹豫,难得休假,她原本是想在家里睡觉的,这几天因为陈部长的关系她老是睡不好…… 方淇见状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眨眨眼睛撒娇似地道:“去嘛去嘛,老是窝在家里多闷啊,偶尔也要出来走走呀,而且我听说电影院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风评挺好的,你不是喜欢吃火锅吗?” 陶清瑜更犹豫了,她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无奈地笑道:“那好吧,看什么?” …… 周六早上的电影院人特别多,大多是成群结队的学生们。 陶清瑜穿梭在人群里,到了见面地点没看见方淇,只好打电话给她:“我到了,你在哪?” 方淇所在的地方闹声嘈杂,她清甜的嗓音勉强穿越闹声从电话里传出来,“我看到你了,我在你右后方。” 陶清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了站在台阶上朝她挥手的方淇。 她快步走了过去,到了方淇面前时上下扫了她一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方淇今天的妆容打扮似乎特别精心? 于是挑眉道:“就看个电影而已,你穿得这么隆重干嘛?” 方淇此时也正在打量陶清瑜的穿著,见她头上扎了个率性的丸子头,身上只随意地穿了件白上衣和黑色吊带连身裤,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 她甚至连妆都没化,脸上还顶着一副圆眼镜,方淇不由抚额道:“我的天,你也穿得太随意了吧?” 陶清瑜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穿著,“会吗?显年轻啊!”她挑了眉笑道:“而且今天不是要吃火锅吗?当然得穿得宽松点才吃得多呀。” 方淇简直服了她这理由,又后悔没早点提醒她,“我跟你说啊,其实今天……” 话还没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喊声:“方淇。” 陶清瑜循着声音看过去,竟瞧见靳岳正穿越人群朝他们走来,而他身旁跟着的人,竟然是李墨允?! 她一下子懵了,此时靳岳已走到她们面前来,他看向陶清瑜,笑道:“陶小姐来啦?” 陶清瑜呆呆地看着他,又茫然地看了李墨允一眼,最后扭头看向一脸心虚的方淇。 她的眼神里带着杀意,看得方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陶清瑜瞪住她,那目光是在说:“这是怎么回事?” 方淇朝她心虚地笑了笑,回以她一个眼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喽。” 陶清瑜咬牙,好啊,敢情她这是特地骗她出来的? 靳岳注意到她们之间无声的眼神交流,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我和墨允买完票了,可惜今天人有点多,没买到座位连在一起的。” 他将电影票递给她们看,就见上头分别是e排的8、9号和g排的10、11号。 刚好俩俩一起?陶清瑜见状狐疑,又看了方淇一眼,用眼神问她:这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淇回了她一个傻笑。 陶清瑜这下无奈了,叹了口气。 她还能怎么样?只好接过g排的那两张票,道:“走吧。” 在影厅外头等电影开场空档,陶清瑜和李墨允并肩坐在沙发上,两人相互沉默了一会后,突然同时间开了口。 “你……” “我……” 目光相对,李墨允沉默了一瞬后说:“什么?” 意思是让她先说。 陶清瑜不知怎地觉得有些尴尬,可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问他:“你怎么没和我说你今天也会来呀?吓了我一跳。” 李墨允挑眉,语声淡淡地反问:“为什么吓一跳?” “就……”陶清瑜噎了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是,为什么会吓一跳?和他一起看电影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她怎么忽然就觉得不自在起来了呢? 与他深邃的眼睛对视一会,她忍不住避开了他的目光抬头朝前方看去,就见不远处的镜面柱子上映出了她和李墨允的模样。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白上衣搭牛仔裤,外罩一件灰色条纹衬衫,脚下则踩着双黑色的休闲鞋。 比起上回见到的,那副西装革履的菁英模样,他今天的打扮多了几分青春气息,可身上却依然没有了她从前习惯的少年气,再怎么穿着年轻,此刻也俨然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股岁月沉淀后的气质。 她还是有一些不习惯。 就像从前一直看着长大的树苗,忽然之间就长成了一颗挺拔而苍翠的乔木,这其中的变化之大让她觉得分外神奇,又有些感慨。 还有一点点的别扭。 她忍不住想,要是他们没有分别那么多年没见,或许她对于他现在的模样也不会感到那么陌生了吧? 陶清瑜思绪恍惚地看着镜面,就见镜中的他始终侧头注视着她。 看了一会,她忍不住扭头,一瞬间便对上了他清冷而淡漠的眼眸。 此刻两人双肩相碰,他与她离得极近,他额前的浏海轻轻地覆在眉宇间,灯光自顶上打下来,便在他眼脸处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而在那片阴影之中,他的目光明亮而幽深,漆黑的瞳仁里只映出了她一个人的模样。 心跳似乎陡然间漏了一拍,陶清瑜忽然觉得心慌,正要移开眼,就听他说:“我不知道你今天也会来。” 她一怔,“什么?” 只听他道:“靳岳没和我说。” 陶清瑜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 他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事的确是方淇和靳岳自个儿安排的,目的是什么?凑合他们? 她忍不住微微苦笑,她和李墨允?怎么可能啊…… 瞧见她脸上的神情,李墨允眸光微闪,又说:“不过,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看电影了。” 陶清瑜抬眼看他,“是啊。”她想了想,“上次一起看电影好像是大三那年的寒假吧?你刚好回来过春节……我们那时候看的是什么?好像是一部动作片?” 却见李墨允沉默了下,忽然道:“不是。” 他垂眸看她,眼神幽深,“是喜剧片。” 陶清瑜愣了愣,“可我记得……” 话到一半顿住了。 她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和李墨允一起看的的确是喜剧片,其实李墨允原先是提议要看动作片的,可那部电影她已经和冯晔一起看过了。 冯晔是谁? 她的第一任男朋友。 陶清瑜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了她和李墨允一起看电影的情景,明明是一部搞笑喜剧片,可在全场的欢声笑语中,李墨允却一次也没有笑过。 一次也没有。 想到这,她不自觉地握紧了背包的带子,垂下眼睫。 李墨允看了她微微泛白的指关节一眼,心中叹息。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转开了目光,问她:“要不要吃爆米花?” 他起身去买爆米花了,陶清瑜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失落。 眼眶似乎有些酸,她抬手揉了揉,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都过了那么久了。 都过去了。 这时,身旁的沙发下陷,一条手臂勾住了她的肩膀,只听方淇兴奋的声音传来:“哟,看看你,这么快就使唤起人家啦?” 陶清瑜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方淇见她这表情不由愣道:“怎么啦?你还在生气呀?” 她一时有些无措,“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李先生和你挺配的,要是你真的不喜欢,我以后绝对不这样做了……” 见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陶清瑜一时没绷住,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我哪那么容易生气?” 见方淇一脸错愕,她笑着捏捏她的脸,道:“不过你下次要找他们来可别瞒着我了,我今天连粉底都没化,只擦了润色护唇膏就出来了。” 方淇抱着她笑嘻嘻地道:“哎呀我们陶医生素颜还是很美啊!” 陶清瑜闻言不由和她笑闹在一起。 李墨允刚好也买完爆米花走了回来,他将一大盒爆米花塞进陶清瑜怀里,她见状愣道:“你怎么买这么多呀?我吃不完……” “没事。”他应了一声,“一起吃。” 方淇见状暧昧地扫了扫他俩。 这时电影开放进场了,靳岳正站在入口对他们招手,“快过来。” 方淇第一个奔过去,陶清瑜和李墨允则跟在她后头。 进场后,影厅内的灯光很暗,陶清瑜上阶梯时不小心绊了一下,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肩。 清冷的嗓音自顶上传来,“小心点。” 陶清瑜哦了一声,又看了扶在她肩头那只指节分明,修长而漂亮的手一眼。 接下来直到电影结束,那只手都没有再放开她。 9.第九章 http://.biquxs.info/

他们今天看的是一部近日刚上映的恐怖片,片名叫〈鬼宅探访实录2〉,是两年前在全球影坛创下佳绩的〈鬼宅探访实录〉续集。 陶清瑜也看过〈鬼宅1〉,她还记得当时看完后,她连续失眠了三天,且整整一个礼拜都不敢关灯睡觉。 其实她本身就属于看不得鬼片的人,每看必定失眠,且看完后最少两天内都还会沉浸在电影的情节里,连去上个厕所洗个澡都疑神疑鬼的。 可陶清瑜觉得她大概有自虐倾向,明明知道自己怕极了,却还是喜欢看。 如果没有人怂恿,她并不会主动去找恐怖片来看,可一旦有人提议的话…… 〈鬼宅1〉上映以来便被不少电影评论网站票选为“十年来最恐怖的鬼片”,而〈鬼宅2〉作为续集,却并没有让广大的影迷失望,其可怕程度比起前一集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电影才开始不过半个小时,陶清瑜已经有夺门而出的冲动了。 她正用手捂脸,背脊紧紧贴着椅背,双腿曲起缩在椅子里。 且随着电影开始,影厅内的空调温度也愈来愈低,偏偏她今天忘了带外套来,此刻牙齿上下不停地打着颤,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是被吓的还是冷的。 又一次被画面里陡然出现的鬼影和巨大的音效吓到,陶清瑜将脸歪向一边,已经不太敢看屏幕了。 相较之下,坐在她身旁的李墨允就相对淡定,只见他脸上仍然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表情,目光平视前方,手里抱着一盒爆米花,正用手拈起一个接一个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 陶清瑜见状抽了抽嘴角,心说: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他们看的真的是同一部电影吗? 瞧瞧这把恐怖片看得像是在看纪录片的架势,也是挺不容易的。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李墨允忽地侧头朝她看过来,他指尖拈起一粒爆米花,低声问她:“吃吗?” “嗯?”陶清瑜怔了一瞬,点点头。 李墨允于是将手里的爆米花送到她嘴边,微凉的指尖触到了她的唇瓣。 陶清瑜怔怔地接过了,随即将脸扭回了屏幕的方向。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心说,难道这爆米花有毒吗?怎么突然觉得嘴唇有点麻…… 可这念头才一浮现就立马被她自己给否定了,觉得分外可笑,怎么可能有毒嘛。 正想着,又是一粒爆米花递到嘴边,陶清瑜错愕地看他,道:“我、我自己拿就好……” 话还没完,李墨允已经将那枚爆米花送进她的嘴里。 将爆米花吃掉后,她侧过眼悄悄地看了下李墨允,纳闷地想:这人从前有这么体贴吗?而且他不是最讨厌和人分享食物的吗? 虽然她以前经常抢他的食物吃就是了。 从前和他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便老爱抢他的爆米花吃,且常常电影才演到一半,他手里的爆米花就已经被她吃完了。 记得有一次他在爆米花又被她吃完后,黑着脸问:“你干嘛不自己买一盒?” 她笑嘻嘻地答:“你的比较好吃啊,自己买的我吃不完。” 那时候他翻着白眼一脸无语的表情,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从那之后,他每次买爆米花都买最大份的,可即便如此,还是经常在电影结束前就已经被她吃完了。 想到这,陶清瑜不由弯起嘴角,却又忽地一顿。 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可事实上,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而现在,唔……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拿他的爆米花了。 陶清瑜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抖了抖身子。 她坐的位子上方刚好是空调的出风口,此刻冷风阵阵地吹来,她已经被冷得有些坐不住了。 不由欲哭无泪地想,怎么就忘了带外套呢? 李墨允此时恰好侧目,见她浑身都在微微打着颤,不由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只摸到一片凉意。于是垂眸看她,蹙眉:“冷?” 陶清瑜点点头,颤着声音道:“我我我没带外套来……” 李墨允闻言一顿,将爆米花放到一旁,随即脱下了身上的衬衫。 他双手抓着两边衣襟,对她说:“手。” 陶清瑜愣了下,看了他手里的衬衫一眼,缓缓将双手举起,套进他衬杉的两袖中。而后他身子微倾压向她,将衬衫罩到她身上去。 这一刻他就像是迎面拥住了她似地,她的鼻息间顿时盈满了他身上清冽淡雅的气息。衬衫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此时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一下子就驱散了周遭传来的寒意。 李墨允替她将衬衫拢好后,低下头,就见她正仰着脸呆呆地看着他。 他眸光微闪,与她对视几秒后缓缓退开了身子。 待他退开后,陶清瑜不知怎地突然松了口气,下一秒,肩上忽地一重,是他将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那只手微微使力,她便整个人都贴向了他。 “取暖。”只听他清冷的嗓音响在耳边,“我也冷。” “……” 陶清瑜呆了一瞬,正想说什么,就见李墨允忽然将爆米花盒递过来。 她垂眸怔怔地看了一会,缓缓接过那盒爆米花。 再抬头看向屏幕时,一张狰狞的鬼脸蓦地在屏幕上放大,可是她并没有看清楚。 因为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她的眼。 …… 电影结束后,影厅内的观众陆陆续续地离场,陶清瑜缓步跟着人群往外头走,李墨允则走在她身侧,他原先搭在她肩上的手已经放开了。 就像刚才那样……真的只是为了取暖而已。 走到出口处时,外头站着的工作人员笑着说:“感谢光临,不要的食物盒子或饮料杯放在这台子上就好了。” 李墨允点点头,将手里空的爆米花盒子递过去,道了声谢。 陶清瑜看了看那只硕大的爆米花空盒,不由一窘,心道:她刚才好像吃得有点多? 反正恐怖画面出现的时候有李墨允替她捂眼睛,所以她空着的手就光顾着把爆米花送到嘴里了…… 走出影厅后,陶清瑜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头的方淇和靳岳。 两人正亲密地靠在一起说着话,见陶清瑜和李墨允出来,方淇抬手冲他们挥了挥。 她注意到陶清瑜身上穿的浅灰色条纹衬衫,那衬衫很大,此时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松垮,很明显不是她的。 于是她了然一笑,暧昧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扫来扫去。 陶清瑜被她的眼神看得一脸不自在,赶忙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还给李墨允,“谢、谢谢啊……” “不客气。”李墨允接过来后也没有再穿上,而是拎在了手里。 靳岳一边啃着方才没吃完的爆米花,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觉得他们这一对的互动比刚才的电影好看。 陶清瑜见三个人都看着她,顿时觉得更窘了,她左右张望了下,道:“我、我们去吃饭吧?” 他们去了电影院附近的火锅店,就是方淇说的新开的那家。 点餐时,方淇一边看菜单一边说道:“跟你们说呀,清瑜最爱吃火锅了,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她几乎吃遍了学校附近的每一家火锅店,每个礼拜至少要吃一次,还说她没有火锅活不下去。” 李墨允闻言瞥了陶清瑜一眼,心说,这点倒是和以前一样。 从前和她一起吃饭时,每回他问她要吃什么,她几乎十次有九次都这样回答:“都可以呀。”顿了下,又转转眼睛道:“不然我们去吃火锅吧?” “昨天才吃。”他睨她一眼,有些头疼,“你一个礼拜到底想吃几次?” “我就喜欢吃啊。”她拉着他的衣襬晃了晃,撒娇似地说:“没有火锅我活不下去,去吧去吧,允仔?” 想到这,李墨允一时有些恍惚。 说起来,他很久没有听见“允仔”这个称呼了。 陶清瑜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此时正一边认真地看着菜单一边用手指比画着,“鱼饺,金针菇,水莲菜……” 她一口气点了好几样,李墨允垂眸看了眼选单,问她:“鸭血要不要?” 陶清瑜点点头,道:“要,我要中……” “中辣的,我知道。”李墨允又点选了几样,陶清瑜凑过来确认有没有遗漏的,“嗯,我看看……豆腐就算了吧,你不是讨厌吃豆腐吗?” 李墨允是个很挑食的人,讨厌的食物有很多,豆腐是其中之一。 “嗯。”李墨允应了一声,又扫了扫选单,“就这样吧。” 点完一轮后,陶清瑜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抬眼,就见坐在她对面的方淇正捧着脸探究地看着她。 她不由挑眉,“干嘛这样看我?” “就是突然觉得……”方淇歪了歪头,想了一会才纳闷地道:“你们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熟悉?可你们不是也才见过两次而已吗?难道是一见如故?” 靳岳在一旁附和道:“嗯,我也这样觉得。”他挑了眉意味深长地说:“难道你们私底下其实……嗯?” 陶清瑜一窘,突然想起她好像还没告诉他们她和李墨允的关系。 于是她放下水杯,缓声说:“其实我跟李墨允是从小到大的好……” “青梅竹马。”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此时横插进来,陶清瑜扭头,就见李墨允也侧头朝她看过来。 只见他薄唇微启,嗓音清泠泠地道:“我们是青梅竹马。” 10.第十章 http://.biquxs.info/

其实陶清瑜原本是想说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的,可仔细想想“青梅竹马”好像也没错。 於是她点点头,“嗯,我们是青梅竹马。” 话完,餐桌上有几秒钟的沉默。 方淇和靳岳呆呆地看着他俩一会後,同时间开了口:“啊?” 陶清瑜见他们这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们说。” “等等等等!”方淇抬手制住了她的话,她消化了下刚刚得到的惊天消息,瞪大眼睛道:“所以……你们本来就认识了?” “嗯啊。”陶清瑜想了想,“我们大概认识二十年了吧?” 扭头看向李墨允,就听他说:“今年刚好是第二十年。” 方淇更震惊了,“也就是说……你们八、九岁就认识啦?” 陶清瑜点点头。 “我的天!”方淇又惊呼了一声,实在没料到他们竟然会是这种关系,她呆呆地看了李墨允一会,又问陶清瑜:“所以,他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去美国留学的那个好朋友?” 陶清瑜没想到那麽久以前说过的话方淇竟然还记得,她扯开唇角笑了下,道:“是啊……” “那、那……”方淇纳闷地道:“你们明明是好朋友,为什麽在联谊会上表现得好像第一次见面似地?” 陶清瑜闻言悄悄看了李墨允一眼,暗暗腹诽:她也想知道为什麽…… 却见李墨允像是没有要回答的样子,陶清瑜只好道:“我们好几年没联络了,那时候突然见到他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所以就……” 想起那时的场景,陶清瑜至今还有些窘。 她还把自己的名字说成他的,丢脸死了。 “好几年没联络?”方淇眨眨眼,好奇地问:“为什麽?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话完,餐桌上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陶清瑜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黯然,她垂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裤子的衣料。 李墨允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可却还是什麽都没说。 他眼睫微敛,表情也算不上好看。 方淇见状无措地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什麽不该问的问题。 难道他们之所以没联络……是因为发生什麽不好的事?或是吵架了? 陶清瑜面上沉静,心里却有思绪不断翻涌着。 为什麽明明是好朋友却那麽久没联络? 其实李墨允刚去美国那会他们还是经常联络的,除了讯息和电话外,他们也常常视讯通话,只是随着彼此的课业愈来愈忙,加上有时差问题,便联络得没有那麽频繁,可感情依然不错。 只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陶清瑜忽然感觉,他们或许愈来愈无法像从前那样了。 感情不是因为随着时间变淡了,而是由於彼此各自经历得愈来愈多,愈来愈不同,到後来竟像有一道诡异的隔阂,将他们愈推愈远。 加上後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们也就此断了联系。 而现在呢? 现在……虽然不像从前那样要好,亲密到什麽事都要和对方说,可还是……不错的吧? 于是陶清瑜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反正就变成那样了。” 李墨允依然沉默着。 这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靳岳终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先是看着陶清瑜呆了下後,猛地道:“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墨允那次喝醉後一直……啊!” 话还没完,小腿忽地被人狠狠地踢了下,他痛呼一声抬眼看去,就见坐在对面的李墨允正眯着眼,沉沉的黑眸里满是警告。 意思是要他闭嘴。 於是在陶清瑜疑惑地看过来时,靳岳干笑一声道:“没什麽,好像是我记错了。” 这话骗傻子都行不通。 陶清瑜一阵无语,她看了身旁的李墨允一眼,就见对方恰好也恰好朝她看来,目光相碰的那一刻,她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有点尴尬。 幸好这段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服务员很快地送了餐点过来,陶清瑜一路闷头吃着,李墨允一贯寡言,然而餐桌上有方淇和靳岳时刻说着话活络气氛,倒也并不无聊。 方淇此时正在讲她大学遇见渣男的故事。 “清瑜你还记得郑硕浩吧?就那个比我们大两届的王八蛋!” 陶清瑜怔了下,只觉得郑硕浩这名字很耳熟,方淇见状提示道:“就是劈腿我之後被你和俐人在酒吧里揍了一顿的那个啊!” 陶清瑜这下终於想起来了,她轻咳一声,道:“我没揍他好吗?我明明是……” 想到自己当时干的事,她也忍不住好笑。 方淇咬着筷子兴奋地说:“当时我另一个室友抓着那渣男往死里揍时,清瑜一个转身把啤酒倒在那个人裤子上了,结果所有人都以为他尿裤子哈哈哈!” 陶清瑜见她笑得欢快,不由捂着额头道:“我那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当时俐人都快把人给揍死了……” 郑硕浩是大她们两届的学长,长得人模人样,又是医学系的,听说家里也有钱,所以当时在学校里还挺抢手。 方淇曾经是他的女友,一开始在他温柔又贴心的伪装下对他简直可以称得上迷恋,三天两头地在她们寝室里报告他们的恋情进展。 陶清瑜等室友们虽然嘴上嫌烦,但心里其实也很为她高兴,希望她能就这麽甜甜蜜蜜、开开心心的过下去。 可惜郑硕浩是个表里不一的王八蛋,後来被发现他除了方淇之外,同时间还交往了好多个女孩子,还都是不同学校的。 陶清瑜还记得当时方淇抱着膝盖坐在漆黑的寝室里哭的场景,至今想来依旧觉得气愤,那麽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竟然被个王八蛋欺负成这样?能忍得了才有鬼! 於是她和另外两个室友打听到郑硕浩常出没的酒吧,赶过去时,刚巧看见他正在和一个女孩子调情。 她脾气火爆的室友刘俐人,当时一个没忍住,冲上前就把那渣男给揍翻在地。 另一个室友陈雪则在一旁和他的女伴说他的所作所为,他的女伴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郑硕浩在刘俐人的拳头下说溜了嘴。 那女生也是个脾气火爆的,当下一听整个人气得双眼发红,一个劲地狠狠用脚下的高跟鞋踹他。 郑硕浩当时被踹得……陶清瑜都替他痛得慌。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陶清瑜怕事情闹大了,就趁乱把一杯啤酒泼在那渣男的裤子上,再喊一声:“哎呀他尿裤子了!” 众人的焦点於是聚焦在他的裤裆上了,郑硕浩又羞又恼,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酒吧。 事後他嚷着喊着说要告她们,还曾找过流氓来找她们麻烦,后来系上有几个学长出面维护了她们,加上关于他劈腿玩弄女生的流言在学校里愈传愈广,最后连教授都知道了。 不久後郑硕浩便匆匆休学了,听说是去了国外。 而那出面维护她们的“学长”没说是谁,陶清瑜倒是怀疑过一个人,只不过那人……不说也罢。 此刻见方淇说起这事一脸的幸灾乐祸,没有半点阴霾,而靳岳则坐在她身旁时而微笑时而心疼地听着,陶清瑜终於松了口气。 方淇虽然一路以来感情不算顺遂,可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比起陶清瑜自己……真的多了太多勇气,所以她一直很希望方淇能够幸福。 只祈望靳岳就是那个人吧。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没想到你大学时那麽……勇猛?” 陶清瑜扭头,便对上了李墨允含笑的眼睛。 他的眼里明显带着取笑的意味,可陶清瑜见状却心头一动,忍不住笑起来。 她嘿嘿笑了一声,道:“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李墨允闻言眼里的笑意更深,唇角抿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不少,不像先前那样总带着一股莫名的压抑。 这顿饭的後半段众人吃得还算开心,陶清瑜走出火锅店後,摸着肚子对方淇说:“我觉得我今天好像吃得比较少。” 方淇一瞬间黑了脸:“大胃王,你要不要数数你一个人干掉了几盘肉?” “还好呀。”陶清瑜想了想,“正常发挥而已。” “是是是,你厉害。”方淇给她鼓鼓掌,又问她:“我等会要和靳岳去逛街,你呢?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陶清瑜摆摆手,“我不喜欢逛街,我还是回家睡觉吧。” “吃完就睡,你是猪啊?”方淇嫌弃地白了她一眼:“好吧,回去睡觉吧小猪。” 陶清瑜笑着掐了她一把。 正闹着,就见靳岳和李墨允也结完帐走了出来,李墨允走到陶清瑜身边问:“你等会要回家?怎麽回去?” 陶清瑜答:“搭公车吧。” “行。”李墨允点点头,“我跟你一起。” 陶清瑜一呆,“啊?” 见她一脸茫然,李墨允不由挑了眉道:“我家和你家一个方向的,坐公车只隔了一站。” 陶清瑜这才反应过来,“哦、哦……” 方淇见状抬手冲他们挥了挥,道:“那我们先走啦,你们两个好朋友回家小心哈!” 目送着方淇和靳岳的身影走远後,陶清瑜转过来看李墨允,突然又觉得紧张了起来。 可她到底为什麽紧张?因为尴尬? 那又是为什麽觉得尴尬? 没等她想明白,就见李墨允垂眸看了看手机,道:“走吧,车子再五分钟就来了。” “哦。”陶清瑜应了一声,赶紧跟上。 11.第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城市午後的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特别强烈,照在人身上没多久肌肤便会泛起一片疼意,逼得人恨不得尽快逃离,只有站在阴影处的时候才终於能松口一气,静下心来欣赏这明媚的晴天。 路口处车马喧嚣,空气中夹杂着沙尘与车辆废气扑面而来,陶清瑜抬手捂了下口鼻。 侧头一看,李墨允正站在她身旁低头看手机,此时一辆大型卡车自他们面前的道路而过,陶清瑜想也没想便伸出另一手替他遮住了口鼻。 掌心触到一片微凉的肌肤,以及一抹温热的柔软。 他垂眸愣愣地看来。 陶清瑜则目视着前方,待卡车驶远後,她才放下手,扭头对他一笑:“台中的空气愈来愈不好了,对吧?” 李墨允神情微怔,正要说话时,车子恰好来了,陶清瑜见状扯住他的袖子,拉着他上了车。 她找了个靠後的位子,李墨允则在她身旁坐下。 车里大多数坐在靠窗位子上的人一上车就急着把窗簾拉上,只有陶清瑜侧头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致,任由阳光灑落脸上。 比起自己开车,其实她更喜欢搭公车,因为她很享受自己一个人看着窗外缓慢流过的景色,让脑袋静下来发着呆的感觉。 所以除了平日去上班外,她大多时候外出都是搭车。 既可以沉淀心灵,又能思考很多平日没精力去想的事。 比如此时此刻,她就忽然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她初中和李墨允、南承唤是一个学校的,因为学校离家有些远,所以她一向是搭校车去学校。 李墨允家虽然和她家隔得不算近,但都是同一线路的校车会经过的,所以他每天都和她一起上学、放学,连下课後去的补习班都是同一家。 而南承唤家就住在李墨允家对面,自然和他一起。 那时候他们三个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虽然不同班,可下课後肯定是一起走的。 说起来,那段时光可真是美好啊,发生了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许多事情如今想起来还会忍不住想笑。 她至今清楚地记得一件发生在校车上的事。 学生如果要搭校车的话得先和学校登记,拿到了乘车证後才行。且每台校车为管控搭车的学生,位子都是固定的。 李墨允原先是和南承唤一起坐的,可南承唤是个话唠,嘴巴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偏偏李墨允一上车就只想睡觉。 一个学期过去,他被烦得无法,到了下学期便主动和陶清瑜身旁的人换了位子,跟她坐到了一起。 那时候南承唤还为此嚷嚷着烦了李墨允很久,陶清瑜如今想起李墨允当时那黑着脸快要抓狂的表情,就忍不住好笑。 巧的是,陶清瑜也是个一上车就开始睡觉,且一路睡到学校或到家的人,这点跟李墨允倒是很合拍。 她坐的是靠窗的位子,睡觉时习惯靠在车窗上,可有次不知怎地,醒来后竟发现自己靠着李墨允,脑袋枕在他肩膀上。 悲剧的是,她发现自己不小心在李墨允的校服外套上留下了口水的痕迹。 李墨允可是个有洁癖的人啊! 那时候她都吓傻了,又怕他生气所以不敢告诉他,只暗自告诉自己下次绝对要紧紧贴着车窗睡觉,别再歪向他那边了! 结果隔天竟又靠着李墨允醒来,并再度发现了他外套上的口水痕迹。 这样的情形不断上演,陶清瑜和李墨允一起搭了三年的校车,也在他的外套上流了三年的口水。 想到这,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墨允闻声看来,瞧见她正看着窗外笑,不由问:“怎麽了?” “啊?”陶清瑜扭头看他,原本是想装傻的,可一见了他又忍不住想笑,“哦,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李墨允挑眉,“什麽事?” 陶清瑜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说起来,好像也瞒得够久了,加上事情都过去那麽多年了,现在告诉他,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於是她转了转眼睛,将自己初中时在他外套上流了口水的事告诉他。 却见他听完後说:“我知道啊。” 陶清瑜啊了一声,瞪大眼,“你知道?” 李墨允点点头,“承唤有次看着我的校服外套一直笑,我问了他後他告诉我的。” 陶清瑜傻眼了。 南承唤这个叛徒!明明说好不会告诉李墨允的! 至于南承唤为什麽会知道……那是因为陶清瑜自己将这事告诉了他,并且很烦恼地询问他该怎麽办。 还记得那家伙当时听完笑得都从椅子上跌下去了,最後也没给出什麽实用的建议,她还得请他吃点心收买他,确保他不会告诉李墨允。 没想到他竟然! 想到这陶清瑜就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揍上一顿,见李墨允斜睨着她,她顿时不安起来,讨好地笑:“那你……你没生气吧?” 他瞅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生气啊。” 陶清瑜又啊了一声,“你真生气呀?” “当然。”他轻哼一声,“尤其你还瞒着我。” 陶清瑜心虚地低下脑袋,“这不是怕你生气吗?你生气的时候多可怕呀。” 李墨允是个不常生气的人,他的脾气算是不错的,只是他是个大多数时候情绪都没什麽起伏的人,又常瘫着张脸好像每个人都欠他五百万,所以与他不熟的人会以为他脾气不好。 但像陶清瑜等好友们都知道,要惹怒李墨允其实很困难,可一旦将他惹怒了,那场景也分外恐怖。 他不仅会用各种不带脏字却犀利且一针见血的话攻击你,还会用比西伯利亚冷气团还要强烈的冷漠将人彻底冻结。 陶清瑜也曾惹怒过他,那画面……不堪回首。 李墨允见她耸着脑袋,又说:“你瞒着我比老实告诉我更让我生气。” “我错了。”陶清瑜缩了缩脖子,乖乖地认错,又道:“不过你既然知道,怎麽没拆穿我呀?” 李墨允双手抱胸,挑了眉道:“我就想看看你什麽时候会主动告诉我。” 他轻呵一声,“结果,十三年後?” 在他审视的目光下,陶清瑜干笑几声,试图转移话题,于是她纳闷地道:“不过我明明是个睡着後就不太会再移动的人啊,怎么每次醒来都歪向你那边?” 这个问题她真的思考了很久,至今却依然没有答案。 李墨允移开目光,看着窗外不咸不淡地道:“我怎麽知道。” 记忆却忽地回到很多年前。 初中时他在校车上大多时候都是在睡觉没错,可他不像陶清瑜是个闭上眼睛就能立马睡着的人,每次总要过个十至十五分钟左右才能睡着。 有次还醒着时,他看见身旁的陶清瑜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她枕着窗沿,脑袋随着行驶中微微摇晃的校车“砰砰砰”小幅度地震着,李墨允看着都替她硌得慌。 也不知道这人怎麽睡的,就这样也能睡得流口水? 於是他看不下去了,伸出手轻轻将她的脑袋扳向他这一边,她的脸颊刚巧枕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举动一做就是三年。 这边陶清瑜还在兀自纳闷着,李墨允却忍不住弯起嘴角轻笑了下。 这样看来,他也有事瞒着她,他们俩就算扯平了。 …… 到站後,李墨允和陶清瑜一起下了车,并将她送到了公寓楼下。 上阶梯前,陶清瑜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扭头对李墨允说:“对了,你的外套还在我那,我上去拿给你?” 顿了下,又说:“还是你乾脆和我一起上楼?刚好能请你到我家坐坐,上次你送我回来时我就想问你了,可惜时间太晚了。” 她站在阶梯上回头朝他笑,阳光穿过绿叶缝隙照在她脸上,明媚了那张笑颜。 李墨允看了她一会,道:“下次吧,事务所刚好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陶清瑜愣了下,“这样啊……” 难怪他刚才一直看手机,原来是有事。 可既然有事怎麽还陪她一起搭车? 没来得及细想,陶清瑜又提议道:“那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李墨允才刚回来不久,应该还没买车吧?事情很急的话搭公车过去好像不太方便,搭计程车还得花钱。 却听李墨允道:“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了。” 陶清瑜怔了下:“原来你有车呀?” “嗯。”他点点头,唇角扬起微微一笑,颊边出现浅淡的酒窝,“刚回来时买的。” 陶清瑜点点头,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送你啦,开车小心。” “好。” …… 回到家後,陶清瑜立马扑到床上大睡特睡了一番,再醒来时,已经晚上八点了。 她进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完晚餐後又在房里看了会书,整理最近研究的资料。 等事情做完,已经十一点半,该睡了。 於是她洗漱完乖乖爬上了床,可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睡了太久,她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还是睡不着,且鬼片带来的後遗症在过了十二点後突然来了。 她看了自己漆黑的房间一会,深深吸了口气,走下床开了灯。 可即便开灯了她却还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有各式各样恐怖的画面,以及细思恐极的电影情节袭来。 这时候她总是特别懊恼自己到底为什麽要去看鬼片。 什么叫自虐?这就是啊! 又翻滚了一会还是睡不着,陶清瑜果断将笔记型电脑抱上床,打开浏览器搜寻了—— 海绵宝宝。 这是每当她看完鬼片失眠後就会做的事,藉由看些无脑动画片来缓解害怕的心情。 一连看了四集之後,已经接近半夜两点了。 陶清瑜看了眼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於是关掉电脑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吓得她差点将电脑摔到地上去。 一开始她还害怕会是什么午夜鬼来电,结果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打来的人竟然是李墨允? 她怔怔地接起,就听另一头传来他清冷的嗓音,带点些微的沙哑,“还没睡?” 陶清瑜嗯一声,垂头丧气的:“我睡不着……” “猜到了。”他应了一声,“你在做什麽?” “看海绵宝宝。” 李墨允:“……” 沉默几秒後,他似乎轻叹了一声,道:“我陪你聊天吧。” “真哒?”陶清瑜眼睛一亮,尾音微微上扬,“聊什麽?” 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早就想问你一件事,之前方淇问你喜欢看什麽电影时你说是恐怖片,可你以前不是从不看鬼片的吗? 初中那会因为年纪还小,父母并不常让他们去电影院,所以他们大多时候是去家附近的光碟出租店找片子回家看。 南承唤老是提议要看恐怖片,陶清瑜既想看又害怕,而李墨允总是第一个拒绝的。 “不要,我不喜欢。” 她还曾和南承唤私下猜过李墨允不看鬼片的原因,可如果说是害怕……李墨允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想到这,她不由笑道:“难道你是去了美国後变得比较不怕鬼了?” “不是。”他淡声说:“我本来就喜欢看恐怖片,只是每次都瞒着你们自己看。” “啊?”陶清瑜怎麽也没想到竟是这样,她傻眼了:“为什麽?” “因为你。”他忽然说。 陶清瑜一愣,就听他低沉清冷的嗓音从电话那一头传过来,“你不是会怕吗?” “明明会怕还硬要看。” 她听到这突然微微屏住了呼吸。 所以,是因为这样他才说自己不喜欢?因为知道她这个会怕还是想看的劣根性,所以先替她拒绝了? 陶清瑜忽然就想起从前有一次她又因为看了鬼片失眠後,那时李墨允陪她聊了一整夜。 直到天亮了,她才终於敢去睡觉。 她想到便说了出来,却听他说:“其实那时候我隔天有一场球赛,陪你聊完后我也没去睡觉,直接就整理完东西去集合了。” 陶清瑜瞪大眼睛,错愕地问:“真的?你怎麽没告诉我啊?” 她抿了抿唇,“你要是跟我说了,我就不会烦你了呀……” “你不是睡不着么。” “我可以看一整晚的海绵宝宝啊!” “……” “没事。”他似乎笑了下,“反正不是很重要的比赛。” 而且,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以後,我也不打算再瞒着你了。 12.第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隔日,一如往常被闹钟叫醒後,陶清瑜发现自己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中央,被子压在身下,连手机都握在手里。 关掉闹钟,她茫然地看着手机一会,这才想起昨晚和李墨允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一点开手机页面,就见上头飘着李墨允昨晚传来的讯息。 [允仔]:睡着了? [允仔]:晚安。 陶清瑜想了想,回了则讯息给他。 [鲸鱼不是鱼]: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回完讯息後,她才刚放下手机正要去洗漱,忽然听见手机传来提示声,是李墨允回了。 陶清瑜愣了愣,这麽快? 她拿起手机一看。 [允仔]:嗯,猜到了。 几秒後,又“叮铃”一声。 [允仔]:我这几天要去纽约一趟。 陶清瑜看见这条讯息时愣了下,立马打了电话过去。 “嘟嘟”几声之後,对方接通了,嗓音有些沙哑:“喂?” 陶清瑜一听见他声音立马问道:“你要回纽约呀?为什麽?你不是刚回来吗?你这次要去多……” 她一下子抛来一连串的问题,李墨允顿了下,道:“是工作的事,还在美国时有个案子刚告一段落我就回国了,回来得有些早,这几日纽约的事务所要办庆功宴,让我过去一趟。” 顿了下,他补充道:“过几天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样啊……”陶清瑜不知怎地忽然松了口气,又窘道:“我没担心呀,就是问一下。” 後头这话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嗯。”他话音里似乎带上了笑意,“我知道。” 他这麽说让她觉得更窘了…… 陶清瑜突然觉得脸颊有点热,急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你什麽时候的飞机?” “今天上午。”他说,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在机场了。” 陶清瑜一愣,“这麽早?” “嗯。” 陶清瑜咬了下唇,这人昨晚和她聊得这麽晚,竟然一大早就去赶飞机? 那他到底有没有睡觉? 想了一会,她还是没有问出来,只说:“那你吃早饭没?” “吃了。” “哦……”陶清瑜有些苦恼地思考还要跟他说什麽,可想了一会还是没想到,只好说:“那……祝你一路顺风。” 他似乎笑了下,“好。” 陶清瑜闻言正要和他说再见,就听他忽然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她愣了下,笑着应了一声:“嗯。” …… “陶医生,你心情很好?” 陶清瑜扭头,就见杨医生正站在她身後纳闷地看着她。 陶清瑜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替她拉开椅子,道:“你来啦,快坐。” 杨医生见状挑眉,“怎麽回事?这麽高兴啊?” 陶清瑜笑着接了一句,“看到你心情好呀。” 杨医生故作嫌弃地呿了一声,看向坐在一旁的陆舟亭,悄声问:“她怎麽了?” 陆舟亭转了转眼睛,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周末去看电影了。” 顿了下,神秘兮兮地说:“跟、男、人……啊!” 她话音刚落,後脑突然挨了一下,扭头一看,就见陶清瑜正放下一叠资料,语气凉凉地问:“病历都写完了?我交代给你的报告呢?专题呢?” 陆舟亭闻言顿时苦了脸,垂头丧气道:“还没……” 陶清瑜挑眉,“那还不快做?别整天打听些奇怪的八卦,你是医生还是娱乐周刊记者?而且你那些消息到底都是从哪来的?” “我不能告诉学姐!”陆舟亭抬手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我答应过要保护我的线人的!” 陶清瑜闻言黑了脸,这学妹怎麽回事?以为自己在演什麽警匪片吗?呵,还线人…… 於是她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道:“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快干活。” 陆舟亭捂着脑袋委屈兮兮:“是……” 杨医生见状在一旁笑道:“你们两个看起来还真像是大老板与被老板压榨的小员工。” 陶清瑜闻言哼道:“有这种员工还不得被气死。” 陆舟亭则扁起了嘴。 杨医生见状忍不住又笑起来,笑罢之後想起了正事,於是问陶清瑜:“你看到科里发的公文了吗?关於骨科中西医整合门诊的。” 陶清瑜点点头,“看了。” 近日,将各大科室移到骨科大楼的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医院里发了公告,最快下礼拜就会将所有科室安置好,再之後,骨科大楼便正式启动了。 而关於骨科中西医整合门诊的项目也已正式成立,前阵子院方发出来的公文里详细地列出了进行的方案,并在最近召开了几次医师会议,说是针对细节再进行讨论。 参与会议的都是些部主任、科主任和资深主治医师等人物,陶清瑜并没有参与,只後来在中医部召开的会议里讨论过。 而杨医生说的公文,正是整合门诊最後敲定好的进行方案。 从前很多中西医合诊的冲突都是由於院方的安排不够恰当引起的,不是没有好的病人移诊机制,就是在医疗责任的分配上不明确,导致许多中西医合诊项目进行不下去。 基於这些失败的过往经验,一开始陶清瑜也不大看好骨科中西医合诊,可这次公文出来後倒让她有些改观了,觉得院方这次安排的机制不错,挺可行的。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杨医生,就见杨医生点点头,“我也是这麽想的,希望到时一切顺利才好。” “你行的。”陶清瑜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又说:“反正我的资历浅,这事应该轮不到我。” 杨医生呵了声:“别傻了,部长还想把你推出去和骨科那什麽新来的年轻医生打擂台呢,而且你是我们科里少数对骨伤科特别有研究的,谁都可能轮不到,就你肯定逃不掉。” 陶清瑜闻言呆了下:“不会吧?” “哪不会?这可是部长亲口说的。” 陶清瑜正觉得头疼,一道爽朗的嗓音突然自身後传来,“咦,大家都在呀?” 来的人是中医部内儿科的主治医师,大名郭浩强,熟悉的人都叫他大强,他也是陶清瑜同校毕业的直属学长,大了她五届,对她一向很照顾,因此陶清瑜和他关系挺好。 大强长了张憨厚老实的脸,性格也跟脸一样憨厚老实,他最近才刚喜获千金,所以这几天看着总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 见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陶清瑜不由挑眉:“学长心情很好?” “还不错、还不错。”大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一边怀里掏出几张请帖来递给他们,道:“过阵子要替我女儿办满月酒,希望大家到时能捧场一下。” 陶清瑜笑着接过请帖,“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女儿呢,一定很可爱。” 大强挑眉,“羡慕吗?你也能有!”他抬手撞了撞她的胳膊,道:“我上回跟你说的人你考虑得怎麽样?有没有兴趣?想不想见一面?” 陶清瑜微笑拒绝,语气十分坚定:“完全不想!” 大强啊了声:“好吧……那我再介绍别的给你?” “不用!” 大强一脸可惜,见她似乎真的没兴趣,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麽?” 杨医生道:“我们在说骨科中西医合诊的事,我跟陶医生说她肯定被列为主力,她还不信。” “骨科中西医合诊?”大强闻言似乎一呆,只见他不知怎地突然扭捏起来,看着陶清瑜欲言又止的,“那个,学妹啊……” “嗯?” “就是啊,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麽事?” “就、就是……”面对自家学妹疑惑的目光,大强挣扎了会,道:“……哦,没事,就是突然想到我还认识了个单身律师,挺不错的,想问你有没有兴趣?” 陶清瑜闻言黑了脸:“……不用了,学长你自己留着吧。” 还以为是什麽大事呢。 见学妹别过脸不想理他,大强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 这天,陶清瑜只有一个下午诊。 一连看了一整个下午的门诊,她坐到背都开始疼了,不由问随诊的护理师:“还有几个?” 护理师闻言微笑道:“只剩一个了。” “终於。”陶清瑜松口气,并让她去请下一个病患进来。 待护理师出去的空档,她趁机做了几个背部的伸展动作,做完後,就见病人恰好走了进来。 她今天的最後一个病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长发扎起,穿着贴身的运动服,手臂与腿部的肌肉线条优美而结实。 这位病患今天是为了她的脚来的,她是个舞蹈老师,脚踝韧带曾经断裂过,後来还曾反覆扭伤,虽然手术後做了很久的复健,但跳起舞来还是会疼。 陶清瑜替她看了一会後道:“我替你针个几针吧,请到治疗床上。” 扎针时,她注意到这位病患似乎一直看着她,可她也没多想,只继续手上的工作,直到这病患突然说:“清瑜,你是清瑜吧?” 陶清瑜抬起头来,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就见女人指着自己笑道:“我是罗倩玟呀,以前和你同一个小学的。” 陶清瑜一愣。 罗倩……玟? 她看着面前这张脸,忽然有道埋在记忆深处的身影突然穿越重重时光与她重叠在一起。 於是陶清瑜想起来了,她们的确是一个小学的。 可罗倩玟之於她,并不是朋友,也算不上故人,而是一个…… 曾经霸凌过她的人。 13.第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陶清瑜没想到小学毕业後竟然还有机会见到她,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轻轻笑了下,道:“好久不见。” 罗倩玟也笑:“真的好久没见了,之前办过几次同学会都没见到你。” 陶清瑜垂眸继续为她扎针,动作十分迅速,基本上穴位一找一个准。她应了一声,道:“嗯,刚好时间配合不上。” “原来是这样。”气氛忽然有些尴尬,罗倩玟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又道:“对了,没想到你会成为我的主治医生,这也太巧了。” “是呀。”陶清瑜笑了下,再次检查了下她脚上的针,道:“十五分钟後就可以拔针了。” 罗倩玟愣了下,“哦,好的,谢谢。” 在陶清瑜起身净手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问:“对了,你结婚了吗?” 陶清瑜闻言一怔,摇头,“没有。” “这样啊……”罗倩玟抬起手比了比手上的婚戒,道:“我二十三岁结婚的,现在都是两个小孩的妈了。” 陶清瑜诧异道:“这麽早?” 罗倩玟保养得挺好的,看上去并不像是已经生了两个小孩的妈妈。 “嗯啊。”罗倩玟一笑,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脸上的表情恍惚了下,道:“反正就那样喽。” 顿了下,她叹气道:“不过,结婚後才觉得还是单身的时候自由……唔,就像你这样,多惬意啊,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陶清瑜摇摇头,很大方地说:“没有。” 罗倩玟笑了笑,“那也没关系,你还年轻,工作又好,不急的。” “嗯啊。”陶清瑜微笑着,面上虽然不显,可心里倒是很讶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印象中的罗倩玟……并不是这样的。 看来经过这麽多年的岁月洗礼,人也不是都会停留在过去从不改变的。 结束治疗後,罗倩玟走之前发了小学班群的邀请给她,陶清瑜坐在位子上盯着邀请入群的通知,一会後还是没有按下同意。 她将手机丢在一旁,身子往後倚在椅背上,就这样望着天花板出神。 每个人的生命里总会有那麽几个特别黑暗的时刻,小学之於许多人来说,或许是青涩又幼稚,却也十分天真美好的幼年回忆,可对於陶清瑜来说,却是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时光。 小学时,每过两个学年便会重新编一次班,而她与罗倩玟倒是特别有缘,从一到六年级恰好都是同班同学。 罗倩玟小的时候就长得很可爱,五官精致像个娃娃,加上有个身为造型师的妈妈,她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学校。 而在那个年纪,小孩子们开始有了审美意识,目光下意识地会去追随美丽的事物,所以她在班上受到了很多人的注目与喜欢。 陶清瑜一开始也很喜欢这个像洋娃娃的女孩子,甚至还有些崇拜她,记得有一次她不过是称赞了她的铅笔盒很好看,陶清瑜就为此高兴了一整天。 现在想来或许很幼稚,可那时候的想法就是那麽直接单纯。 罗倩玟几乎可以说是班里众星拱月的人物,她习惯了与众不同,显然也对自己的“特别”引以为傲。 一开始或许还看不出来,可等到升上了五年级,女孩子的心思不再像从前那般懵懂单纯时,那些隐藏在天真背後的丑恶便慢慢显露了出来。 小女孩们之间开始划分派系,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圈,也不再和男孩子玩在一起。 陶清瑜记得最清楚的是,罗倩玟当时在班里有个“规矩”,那就是她不允许别人的发型和她一样。 那样子的现象特别明显。 那时候班里的女孩子们都是长发,加上年纪小,发型并不会特别到哪去,无非就是马尾、辫子,或者直接把头发放下来。 每当罗倩玟绑起马尾时,班里的女孩子大多把头发放下来,反之,她将头发放下时,其他人便都将头发绑起。 若是有人“不小心”和她一样了,罗倩玟的小圈圈便会开始说起那个人的坏话,说她“故意学罗倩玟”,是个“学人精”,甚至到後来,所有人都会开始孤立她。 因为曾经看过有人因此被孤立,所以陶清瑜有段时间里也乖乖地遵守着这个“规矩”,虽然内心偶尔会感到不满,可害怕被孤立的心却大过了这些不满。 直到後来,她自己也成为了所谓的“学人精”。 记得那是个台湾偶像剧风靡亚洲的年代,女孩子们大多会仿效、崇拜电视剧女主角的发型、服装,那时候恰好有部电视剧正火红,而剧里的女主角有着一头可爱又俐落的短发。 陶清瑜的妈妈见了之後,觉得这女主角的短发造型还挺适合自家女儿,於是便带她去剪了头发。 巧的是,那时罗倩玟也剪了类似的发型,可想而知她看到和她“一样”的陶清瑜之後,有了什麽样的後果。 班里开始传起关於陶清瑜的坏话,说她是“学人精”、“故意模仿罗倩玟”云云。 陶清瑜至今依然记得那时候那些女孩子看她的目光,她们并不会在她面前说她如何,却会在私底下讲,谈论她的时候眼神总会落到她身上,冰冰凉凉的,像一只又一只毒蛇般彷佛要将她彻底绞死。 之後便陶清瑜被孤立了,罗倩玟的小圈圈敌视她,其他女孩子则因为害怕自己也被孤立,所以一同远离了她,甚至连她自己原先的朋友也背叛了她。 那是在某次课堂上,老师要他们自己分组,罗倩玟那组多了两个人,她们经过猜拳後,是罗倩玟和另一个女孩子输了。 而陶清瑜这组则少一个人,於是罗倩玟便拉着那女孩来到她们这组说要加入,偏偏这样她们这组便多出一个人了。 谁都不愿意退出,尔後陶清瑜便瞧见罗倩玟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一番後,对她说:“清瑜,你可不可以退出呀?我们表决过了,大家都想让你退出。” 陶清瑜愣住了,这些日子以来累积的委屈和怨气也濒临爆发,於是她梗着脖子拒绝:“我不要!有本事就猜拳,输的人出去!” 她们在这僵持不下,前头的老师也看不下去了,可当时他的做法并不是让她们公平地猜拳,而是看着陶清瑜意有所指地道:“要是人家不想跟你一组,你就识相点去别组呀。” 陶清瑜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这时站在她身旁的人忽然对她说:“清瑜,不然你去别组好了。” “如果你不退出,我们都会被讨厌,所以你去别组吧。” 陶清瑜心都凉了,因为让她退出的人不是别人,是她当时最好的朋友。 她的好朋友竟然让她去别组?明明当时,是她先拉着她说要跟她同一组的…… 於是陶清瑜让步了,她去了别组,也与最好的朋友绝交,在班上彻底地被孤立了,一个朋友也没有。 甚至连老师不站在她这边,她曾去和班导说过大家孤立她,可那时她的导师却只冷冷地回:“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怎麽会是她的问题呢?她做了什麽?难道她是做了什麽滔天的坏事,所以大家才这样对她吗? 可她明明什麽都没做呀! 茫然、委屈、怨恨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上来,几乎要将年幼的她淹没,可她也只敢回家偷偷地躲起来哭,不敢让她爸妈知道。 她在学校里过得像是一个透明人,没有人要理她,没有人帮助她,她原先想着,也许忍一忍就过去了,之前被罗倩玟孤立的人现在不也过得很好吗?她还见过罗倩玟亲密地和那个人说话呢。 於是陶清瑜选择忍气吞声,可事情并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往好的方向转变,甚至还愈来愈糟糕了。 罗倩玟似乎真的很讨厌她,到後来甚至连厌恶的神情都懒得遮掩,看到她时总是要冷嘲热讽一番,甚至编造了更多关於她的谣言。 她和她的跟班还会去和老师胡乱告状,到後来连老师看到陶清瑜时也总是一张冷脸,甚至懒得搭理。 虽然长大後才明白那是老师自己也有问题,可对於年幼的陶清瑜来说,被同学讨厌就算了,连原本崇拜的老师都讨厌她,那简直可以说是天崩地裂了。 她几乎要被逼入绝境,怨恨和怒气在此时一齐涌上,令她一下子什麽也不在乎了。 罗倩玟不是喜欢说她的坏话吗?那她也来说她的坏话好了。 於是她找了从前同班过的同学,一个劲地与他们倾诉罗倩玟如何如何恶劣,是个心机鬼什麽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罗倩玟,也有不少曾被她伤害过,或者因为嫉妒和羡慕而讨厌她的人,她们听了陶清瑜的话之後,也开始在自己班里传起了罗倩玟的谣言。 不只这样,罗倩玟不是最讨厌人家和她一样吗? 那陶清瑜就偏偏要和她一样! 那时候她们的头发也都长了,当看见罗倩玟绑起马尾,陶清瑜便也跟着将头发束起,当看见罗倩玟放下头发,她也立刻拆了发带。 无论如何,她就是偏偏要和她一样。 罗倩玟这下简直气坏了,於是又开始和她的跟班、和班里的同学说起更多关於陶清瑜的坏话,陶清瑜自然不甘示弱,同样回以她各式各样不同的谣言。 女孩子间彼此较劲,在那个应该最单纯天真、只要玩乐学习就好的年纪,她们却只想着要如何利用言论中伤对方,彼此伤害。 可陶清瑜并不快乐,她的性子甚至开始变得阴郁,明明心里并不喜欢这样乱传谣言,可每当罗倩玟攻击她,她就忍不住用更恶劣的话语回击。 而最後在这场角力中,是陶清瑜输了。 只因後来班里有了一个奇怪的传言,说是罗倩玟的爸妈离婚了,因为她最喜欢、最崇拜的妈妈有了外遇,她爸爸一气之下便和她妈谈了离婚。 这谣言一出,班里的人不由开始私下对罗倩玟指指点点,陶清瑜也从别人那听说了这个谣言,免不了嘲讽几句。 然後罗倩玟爆发了。 她在一次下课时冲到陶清瑜的面前,恶狠狠地看了她一会後,突然哇地一声张嘴大哭起来:“你为什麽要跟别人乱说那种话?我妈妈才没有外遇,我爸妈才没有离婚!” 她眼泪掉个不停,哭得特别伤心,“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还要跟别人乱说我爸妈离婚了……” 陶清瑜傻了,她第一次看见罗倩玟哭得这麽难过,可错愕之下又觉得无措,因为真的不是她说她爸妈离婚的啊! 这件事後来惊动了老师,即便陶清瑜极力否认,老师却依然不相她,甚至当着全班的面处罚了她,还对她说:“陶清瑜,你简直没有教养。” 那时候他那冰冷而厌恶,像是在看垃圾的眼神几乎彻底击碎了她。 老师都这样说了,班上的同学自然也再次孤立了她。 在学校被同学孤立,老师又总对她冷言冷语,陶清瑜几乎承受不了,根本不想去学校,她不敢和爸妈说,只好装病,结果被她妈妈发现了,自然又被痛骂了一顿。 那段日子是真正的暗无天日啊,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喜欢她,甚至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即便只是一句话。 为什麽会这样呢?是她真的做错了吗? 谁可以来帮帮她…… 陶清瑜一时绝望,不敢在家里哭,於是便忍不住跑到家附近的花圃旁蹲下来抱头痛哭。 直到很久之後,一个人缓缓地走近了,站在她的面前问:“你干嘛蹲在这里?这里蚊子很多。” 抬头一看,只见来人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 那是她妈妈好朋友的儿子。 当时年仅十一岁的李墨允。 14.第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陶清瑜八岁那年就认识了李墨允,可她与他并不熟,他对她来说就是只是妈妈朋友的儿子而已。 他们彼此的妈妈是国中同学,还是最要好的朋友,只是李母一家在国中毕业时搬去了台中,与陶母就此断了联系。 直到陶清瑜八岁时,她的外婆一家搬家了,刚好搬进李墨允家所在的那个社区,还恰好就住在一条街上。 陶母因而与分别许久的好友重逢了,多年再遇故人,兴奋之馀又发现彼此的孩子同年纪,於是更为高兴,两人时常带着孩子到对方家里串门子。 可虽然两位妈妈极力想让孩子们打好关系,可陶清瑜却始终与李墨允熟悉不起来,主要是当时刚好处於开始意识到男女间的区别、最讨厌异性的年纪,加上李墨允看起来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因此陶清瑜也不太想搭理他。 此时见他正站在她面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麽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李墨允见她一张脸红通通的,脸上满是泪痕,忍不住道:“好丑。” 陶清瑜:“……” 她已经够伤心了,还被人说丑,一时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於是掉得更欢了。 李墨允:“……” 咦,怎麽又哭了…… 他不由无措,却想不到该怎麽安慰她,只好说:“你、你别哭了,这样哭更丑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更响亮的哭声。 李墨允:“……” 於是他也不说话了,就这样沉默地看她哭,直到她哭得忍不住打起了隔,最後缓缓地停下来时,他才问:“你干嘛躲起来哭?你妈妈打你了?” 陶清瑜含泪看他,就听他说:“没事,我也常常被我妈揍,习惯就好。” 见他脸上云淡风轻的,还真像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陶清瑜忍不住一边打嗝一边好奇地问:“你、你妈为什麽打你?” 李墨允歪了歪头,“因为我拿她的口红来画画?偷拿我爸的酒来喝?用鞭炮炸水沟里的青蛙?用考卷来折飞机,结果掉进田里拿不回来?还有……” 他一连说了好多项他被妈妈揍的原因,每一条都听得陶清瑜目瞪口呆。 说完,李墨允又问:“你呢?你妈为什麽打你?” 陶清瑜呆呆地说:“我、我妈妈没打我呀……” 李墨允疑惑,“那你为什麽哭?” 却见陶清瑜垂下头来,眼泪又掉了下来。 李墨允:“……” 唔,怎麽又哭了…… 他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在她身旁蹲了下来,想了一会,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陶清瑜抬头,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会後,点点头。 李墨允一手托着下巴问:“他们怎麽欺负你了?” 陶清瑜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他:“你、你愿意听我说吗?” 李墨允点点头,“好啊,你说。” 陶清瑜於是抽抽噎噎地把这阵子学校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了他,却见李墨允听完後沉默了下,突然问:“你有跟你妈妈说过吗?” 陶清瑜摇摇头,“没有,我不敢……” “为什麽不敢?” 陶清瑜垂头丧气地道:“怕她骂我……” 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把一切告诉爸妈後,他们也跟学校里的人一样不相信她,那样她真的会崩溃的。 李墨允却忽然抓住她的手,拉着她站起来,并说:“走,我陪你去跟你妈妈说。” 陶清瑜闻言有些抗拒,“不好吧?要是她不相信怎麽办……” “为什麽不相信?你又没有说谎。”李墨允反问她,又皱着眉头道:“而且我妈妈说过,只有她可以打我,谁要是敢随便欺负我她就跟那个人拼命,你妈妈应该也一样吧?” 陶清瑜闻言犹豫起来,没等她多想,已经被李墨允拉着往家里去了。 此时陶母和李母正待在客厅聊天,见陶清瑜被李墨允拉着进来,不由皱眉问:“你跑去哪里了?怎麽在外面待这麽久……你哭了?” 李母闻言也急忙去看陶清瑜,果然看见小姑娘一双眼红通通的,脸上也明显布满泪痕。 她看了拉着陶清瑜的自家儿子一眼,顿时板起脸,道:“墨允,你欺负清瑜了?” “不是我。”李墨允轻哼一声,拉着陶清瑜来到陶母面前,道:“阿姨,她刚刚躲在外面哭,说学校里有人欺负她。” 陶母闻言一愣,看向女儿:“清瑜,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陶清瑜躲在李墨允背後,垂着脑袋不说话。 李墨允说:“她同学说她乱传谣言,可是她没有,但他们不相信,连老师也不相信她,还打了她,说她没教养。” 陶母闻言瞪大双眼,急忙将陶清瑜拉过来,问道:“清瑜,这是真的吗?” 可她却依然沉默,李墨允见状又道:“阿姨,她怕你骂她,所以不敢说。” 陶母听了李墨允的话,又见自家闺女哭得眼睛鼻子红通通的,不由心疼起来,她轻轻地摸着女儿的脸颊,温声说:“清瑜,你告诉妈妈,妈妈绝对不会骂你,学校真的有人欺负你了?” 陶清瑜这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她妈妈,待瞧见对方脸上担忧的神情,突然哇地一声扑进妈妈怀里大哭起来。 “真的不是我跟别人说罗倩玟她爸妈离婚的,可是她不相信,所有人都不相信,连老师也是,他还打了我,说我没有教养……” “班上同学都不跟我说话,老师还总是骂我呜呜呜……” 陶母一听简直气坏了,见女儿哭得这麽伤心,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她顿时又气愤又心疼,连忙抱着她安慰起来。 李墨允见状抿了抿唇,走到他妈妈身边,他妈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隔天,陶清瑜的爸妈一同去了学校,要校方查清这件事,否则便要将事情上呈教育部。 这事说小了是小孩间的冲突打闹,说大了就是一起校园霸凌事件,偏偏陶清瑜的父母态度坚决,又有人脉,多方施压下,校方严肃地调查起这件事。 後来查清了“罗倩玟爸妈离婚”这则谣言的源头,竟然就是罗倩玟自己的朋友,那女孩的妈妈在外头道听涂说之後回家说溜了嘴,被女孩听见,女孩又将此事告诉别人,结果这消息便火速地传了出去。 她害怕被罗倩玟知道传谣言的人是她,於是就告诉罗倩玟这是陶清瑜说的,然後便有了後头的事。 而在调查过程中,校方也发现了陶清瑜的班导师私下收受家长的贿赂,对待孩子的态度竟以家长给的东西多不多来区别。 陶清瑜的爸妈从不私下给老师送东西,所以陶清瑜在他眼里自然一无是处。 学校立即将该教师停职,并给他们换了一个新的导师。 新导师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女子,虽然严肃,可却公正严明,在她的管理下,班上渐渐没有了同侪间乱传谣言,互相中伤的风气。 而这件事情过後,陶清瑜也渐渐的和李墨允变得亲密起来,每次见面总要和他分享学校里发生的事。 “你们女生真无聊。”李墨允正拿着狗尾草逗花圃里的青蛙,道:“这种事有什麽好吵的。” 陶清瑜抱着膝盖蹲在他身旁,问:“你们男生就不会吗?” 李墨允轻哼一声:“我们才不会为了发型吵架,也不会在背後传谁的坏话。” 陶清瑜闻言羡慕地说:“真好啊,我也想当男生。” “傻。”李墨允看她一眼,摇摇头,又道:“而且你不是很讨厌那些说你坏话的人吗?那你说他们坏话,不就也变得跟他们一样了?” 陶清瑜一愣,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可又丧气地说:“是没错,但如果不反击,就只能被他们欺负了呀……” “我妈妈说在背後说人坏话的人,死掉後会下地狱被阎罗王割舌头。”李墨允淡淡地说:“下次再有人说你坏话,或者找你说别人坏话,你就这样回他们。” 於是,当之後又有人来找她说某人的坏话时,陶清瑜果然回:“别说了,听说在背後说别人坏话,死掉後被阎罗王割掉舌头。” 那人闻言一呆,见陶清瑜的表情特别严肃,於是点点头害怕地说:“好,我不说了……” 由於陶清瑜再也不主动在背後说谁如何,有人来找她说她又总给出这麽可怕的回答,渐渐的,她身边终於清静起来。 她不由想,李墨允说的可真有用啊! 於是又找他说了几个烦恼。 当中不免提到了罗倩玟,陶清瑜第一次坦白地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其实我还挺羡慕她的,觉得她不管什麽样子都好好看,所以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想要模仿她……” 那时她故意要和罗倩玟一样,不只是为了和她较劲,还有一点是她自己内心也想跟她一样漂亮吧。 就某方面来说,也许她真的是“学人精”没错。 然而李墨允听完却盯着她好一会,最後评价道:“我觉得你短头发比较好看。” “而且,你应该多喜欢自己一点。” 陶清瑜闻言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要多喜欢自己一点。 说起来,她之所以会想要模仿别人,急着想要得到其他人的认可,不就是因为她不够喜欢自己,对自己没有自信吗? 她兀自抱着膝盖想一会後,突然问:“你真的觉得我短头发比较好看吗?” “嗯。” 回家後,她让她妈妈带她去剪了头发。 其实陶清瑜很适合短发,她的脸型比较圆,短发能适当地修饰脸型,凸显她的五官,比起长发时漂亮很多。 她成了班上唯一一个短发的女生,不必再和谁较劲,也不必再特意仿效谁,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模样。 且在李墨允的影响下,她的心态渐渐开阔了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对一些小事计较,自己也建立了几个待人的原则,不再去故意中伤谁,也不再私下议论他人。 後来,她还主动去找了罗倩玟,并为自己过去曾经中伤她的事情道歉。 “我真的很讨厌你。”她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但还是对不起。” 记得那时罗倩玟听完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 陶清瑜知道她肯定很疑惑,可她也不想再和她多说什麽,讨厌的人,她才懒得搭理。 至於为什麽要和罗倩玟道歉?又是为什麽剪了头发? 也许是象徵着彻底挥别过去的一种手段吧,宣告从那之後,她便是全新的陶清瑜。 她曾经阴郁,曾经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曾经很讨厌自己,甚至很自卑,可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学的尾端她平静而顺利地度过了,等到上了初中,她的人缘好起来,朋友也愈来愈多,可是对她来说,最特别的朋友还是那一个。 在她生命曾经最黑暗的时候,他虽然不是为她驱赶黑暗的那道光,却是那个拉着她走出黑暗的人。 从此她的世界开始明媚起来。 …… 陶清瑜此时正坐在医院花园里的长椅上,手里拿着杯热奶茶。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里跑了一遍後,她忍不住仰头,抬手抹了抹眼睛,随後又自个儿失笑道:“真是……怎麽突然想到这个了。” 待眼睛不再酸涩後,她才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唇角微微勾起。 心头微动,她自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李墨允的聊天页面,敲下几个字:“我今天遇见罗倩玟了?你还记得她吗?就是小学时跟我……” 一连打了一大串後,陶清瑜忽然一顿,最後手指按下删除键,将刚刚打出来的讯息全部删掉。 心里想,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又在原地坐了一会,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医院大楼里,有个人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 她在那坐了多久,那人便站在那看了多久。 直到身後忽然传来喊声:“宋医生?” 那人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来人淡淡地道:“嗯,走吧。” 15.第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纽约,晚间22时左右。 这座美国最繁华的城市高楼、民房林立,更有二十四小时轮班制的金融区,整座城市在晚间依然灯火满布,放眼望去宛若光效,靡丽得令人瞠目结舌。 李墨允正站在窗边俯瞰这片夜景,可即便看了将近十年,如今内心的感觉依然和第一次看见时相同。 美是很美,可对他来说却只是一片陌生的、充斥着寂寥的异乡的景。 这时,有人也从包厢里走了出来,看见站在窗边的他後喊了一声:“eric。” 李墨允回头望去,来人是他在纽约事务所的前辈,他叫赵克,是从小在美国长大的美籍华人。 赵克也会讲中文,为了训练中文能力,他私下和李墨允说话时大多用中文。 他朝李墨允挥了下手,开口就是一句:“哟,你在嘎哈呢?” 李墨允闻言嘴角抽动了下,“没嘎哈。” “哈哈哈哈哈!”赵克走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肩拍了拍,一边笑一边说:“我最近在学东北话,这实在太有趣了。” 中文博大精深,各地都有自己的方言,赵克学了一阵子的普通话後,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学点别的,於是曾拉着李墨允要他教他闽南语。 那阵子他看到李墨允时总是“呷饱没”、“哩贺”、“哩勒冲啥”问候个不停,李墨允被烦得不行,一度想拿模型专用的胶水把他的嘴黏起来。 看来继学完闽南语之後,他又想学东北话了。 赵诚笑完从怀里掏出一包菸,问他:“抽不?” 李墨允顺势接过一根菸,赵克给他点了之後又给自己点了一根,吸了一口後道:“回国後过得怎麽样?” “还不错。”李墨允想了想,突地一笑,“在异国待了十年,觉得还是家乡好。” 有太多令人熟悉且留恋的事物,景色,还有……人。 “那当然了。”赵克也笑了,又忽然叹一口气,“不过真没想到你说回去就回去,你都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後,steve整天跟我说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徒弟,结果竟然跑了。” 李墨允想像了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辛苦你了。” “所以啊,我是真的好奇一件事。”手里的香菸火光微闪,赵克看了一会後,慢悠悠地道:“说实话那儿的资源和市场,比起你在纽约肯定是差了很多的,你怎麽突然就决定回国了?我原本以为你起码会再过个十年才回去的。” 李墨允闻言轻轻吐出一口菸,菸气飘上来,朦胧了眼前这片丽景。 其实不是突然,而是他本来就只给了自己十年的时间。 他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要是再过个十年……也许就真的什麽都错过了。” 赵克没听明白:“错过什麽?” 李墨允望着远处的高楼,城市的灯火照在他眼里,像一片黑夜中汇集了星光,他淡声说:“就是,已经错过某个人的时光很久了,再继续错过下去……自己可能会後悔,所以才回去的。” “某人?”赵克一愣,想了一会,突然瞪大眼睛道:“女人啊?” 李墨允看他一眼,没否认:“嗯。” 赵克又问:“谁?前女友?” “不是。” “不然呢?” 却见李墨允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道:“嗯……反正就有那麽一个人。” “原来还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呀?”赵克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道:“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麽纯情的一面?” 他哎呀几声拍拍李墨允的肩,道:“算啦,有好消息记得跟我说一声。” “当然。”李墨允应了一声,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传来“叮铃”一声。 他拿起来一看,就见是陶清瑜传了讯息过来,问他什麽时候回来,还说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接机。 李墨允见状不由唇角微勾。 说起来,他刚到美国念书的前几年,每次搭飞机陶清瑜总会来机场接送机,几乎没有一次落下,每一回他登机前回头看见的,都是她不舍地对他挥手的画面。 而当他回来时,一出海关第一眼瞧见的也是她高兴地笑着欢迎他回来。 可自从某个时候起,他再也没有在机场看见她的身影了。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曾经问过他,他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时候他没有回答,可却在心里默默地想,是的,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是他不想再回去。 不想要只是个……好朋友。 想到这,忍不住又吸了一口菸,缓缓吐掉後,他看着菸头微亮的火光发愣。 他记得她对菸味过敏,从前一闻到总是咳个不停。 于是他掐灭了菸。 心里想,该戒了。 …… 与此同时,陶清瑜正和陆舟亭一起坐在医院地下室的美食部里。 她看着自己和李墨允的聊天页面,却见刚刚传给他的讯息他已经读了,可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回。 这是怎麽回事?已读不回? 正想着,对面传来陆舟亭闷闷的声音:“学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陶清瑜放下手机,看向她:“嗯,你说你跟男朋友吵架了,怎麽了?为什麽吵架?” 陆舟亭愁眉苦脸地道:“还不是他最近总劝我转科。” 陶清瑜闻言挑眉,“转科?转到什麽科?” “神外吧。”陆舟亭扁起嘴,“或是神内。” 陆舟亭大学时是中西医双主修,毕业後也成功拿到了中西医的执照。 不过就现况来说,大多数医院的西医科并不喜欢收中医系双主修西医毕业的医生,尤其是神经外科这类的科别。 “我记得你男友就是神外的吧。”陶清瑜想了想,“今年也是r1(住院医师第一年)?” 陆舟亭摇摇头,“他跳级,十六岁就念大学,今年已经是r3了。” “原来。”陶清瑜点点头,又问她:“那你怎麽想的?” “我不知道呀。”陆舟亭扁了扁嘴,“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但神外我肯定是没兴趣的。” 陶清瑜挑眉,“那你对什麽有兴趣?” 陆舟亭想了想,“精神科?” 却见陶清瑜摇摇头,“你不适合去精神科。” 陆舟亭好奇道:“为什麽?” “因为在那比起医生你更像病患。” 陆舟亭:“……学姐,我很严肃的!” 陶清瑜忍不住笑起来,“我开玩笑的,那中医呢?你对中医感觉如何?” “我觉得中医挺有趣的……可我男朋友老说这种传统医学迟早会消失,没有未来什麽的。” 陶清瑜一瞬间黑了脸,“你听到这话没有拿拖鞋抽他?” “我不敢……”陆舟亭很怂地缩了缩脖子,又说:“不过他真的对中医有蛮多偏见的,学姐你大学时没遇见这种人吗?” “怎麽可能没有。”陶清瑜哼了一声,道:“这种人多得很呢,我大三那会,学校的辩论社刚好医学系与中医系的人分别占两个大宗,每回社里打辩论赛,题目都是和中西医间的论战有关,那时医学系的人就老是攻击中医不科学、没有未来。 后来甚至连两系非辩论社的学生都加入了讨论,天天都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吵架,场面实在热闹得很。 不过陶清瑜自己倒是没有参与,甚至觉得学校里的人莫名其妙,这种怎麽也吵不出结果的事有什麽好吵的? “这我有听说!唉,可惜没亲眼见识到,一定很有趣!” 陶清瑜笑了笑:“是挺有趣的。” 那阵子中西医两系搞得跟世仇似地,每次撞在一起总要向对方冷嘲热讽几句,记得有次她的学长大强还差点在学生餐厅和人打起来呢。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陆舟亭亮着眼睛看陶清瑜,“学姐你大学时不也和医学系的人交往过吗?你跟他没有为了中西医的论战吵架过?” 陶清瑜闻言差点呛着,“这你又是在哪听说的?” 陆舟亭嘿嘿笑道:“这大家都知道啊,学姐你交往的对象可有名了。” 陶清瑜闻言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那个人……在她以前的几届里是挺有名的没错,可没想到竟然连学弟妹们都知道? 见陆舟亭一脸期待地打听她的恋爱史,陶清瑜竟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垂头看了眼时间後道:“我该去开会了。” 说完,便拿起餐盘匆匆起身,陆舟亭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道:“太天真了,还没有我陆晓生查不出来的事呢。” …… 陶清瑜没有骗陆舟亭,她今天的确有个会议要开,是骨科中西医合诊正式启动的会议。 她是从後门进去的,一到场才发现大多数医生们都到了,放眼望去一片白袍。 杨医生在靠後的地方帮她占了个位子,待她走过去坐下没多久後,会议便开始了。 首先是骨科和中医两方的部长先出来讲几句对於未来中西医合诊的期许,原先画面应该要是很正向又温馨的,可两方部长这对冤家一聚头会是什麽情形可想而知,两人互相抢话,差点就吵起来了。 幸好坐在最前面的院长即时咳嗽几声,制止了险些发生的混乱场面。 之後又是几个大人物冗长而无聊的致词,陶清瑜到後来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起来写写画画。 待致词结束後,便开始介绍起两边的医生。 陶清瑜依旧兀自低头写写画画,只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 这时,就听前头的骨科部长道:“再来要跟大家介绍的这位,是我们骨科部今年新招的医师,宋医师曾经在美国的医学中心做过两年研究,是当时最年轻的骨科研究员……” 杨医生抬手撞了撞陶清瑜的手臂,道:“喏,那位就是骨科新来的医生,你还没见过吧?” 陶清瑜漫不经心道:“就是要跟我打擂台的那个?” “是呀。”杨医生单手捧脸,看着前方道:“不过那位医生看起来不超过三十五吧?还真挺年轻的,背影又好看……” “哪呀?我看看。”陶清瑜也好奇地朝前方看去。 此时掌声响起,只见一排白袍当中,有个同样穿着白袍的人站了起来,短发俐落,身姿挺拔,陶清瑜正感叹着这背影的确好看,就见那人忽然转过身来。 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 那人的模样与多年前差不多,只是又变得更为成熟,且本就冷峻的眉宇间多了几分以往不曾有的精明与锐利。 陶清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呼吸像是一下子被人给掐住了。 怎、怎麽会是他? 一个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 “陶清瑜,你……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替代品?” “我们分手吧。”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陶清瑜,我们别再当朋友了。” “我不想……再当你的朋友了。” …… “陶医生?清瑜?你怎麽了?” 杨医生在旁疑惑地唤着,却见陶清瑜像是什麽也听不见似地,只表情僵硬地盯着前方,脸色微微发白。 这时,就听站在前头的宋医生说:“我是骨外伤科的新任医师,宋沉。”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他同样将目光投以众人,而在这一片神色各异的眼神中,他的视线最後冷冷地停在陶清瑜身上。 这眼神可不像是在对她打招呼,更像是一种威胁。 威胁她,过去的从来不曾真的过去,未解决的事也许逃避得了一时,可该承受的因果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身上。 陶清瑜的视线与他的在半空中交错,半晌,她忍不住微微苦笑起来。 人在这漫长的一生里,总有那麽几个不愿、甚至害怕再回忆的人事物。 宋沉对於她来说,就是这样子的存在。 16.第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清瑜?清瑜!” 袖子猛地被人扯了一下,陶清瑜这才回过神来,呆呆地看向身旁的人,“什麽?” 杨医生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道:“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陶清瑜摇摇头,又抬眼朝前头看去,见宋沉已经转过身去坐了下来,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杨医生看了看她的脸色,道:“可是你的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 陶清瑜勉强地笑了下,“我本来皮肤就很白。” “……” 杨医生闻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可见她面色渐渐恢复过来,於是无奈地道:“那好吧,要是身体真的不舒服就别勉强。” “放心,我没事。”陶清瑜笑了笑,将脸扭回来後,面上笑容瞬间一垮。 她看着前头宋沉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怎麽回事?他怎麽突然调来第一医院了?还刚好是在院方要成立骨科中西医合诊的时候? 陶清瑜摸不准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如果是的话那也实在太巧了,可如果不是的话…… 他为什麽会来这间医院?他明明就知道她在这里工作,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她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陶清瑜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前头陈部长介绍她时,她也只是机械似地站起来,机械似地说:“我是中医伤科的主治医生,陶清瑜,请多指教。” 可陈部长并没有让她自我介绍完就坐下,他像是要跟邱部长杠上似地,一个劲地吹捧她是中医部特别有为的年轻後辈云云,明显是拿她来跟宋沉打擂台了。 可陶清瑜这次却顾不得羞窘,因为陈部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其中自然包括宋沉的。 她想,如果眼神也可以具体化的话,她也许已经被他的目光刺死了。 陶清瑜被他那眼神看得毛骨悚然,扯扯嘴角,表情愈发僵硬。 这个像在看仇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等到陈部长终于介绍完她后,她立马坐下来,并竖起本子几乎将自己的脸都挡了起来。 好不容易熬完了整场会议,她正打算和杨医生一起从後门离开,却被陈部长给喊住了。 “陶医生!” 见陈部长正站在前头朝她挥手,而他的身旁站着院长、邱部长和宋沉,陶清瑜心里不由一沉。 可她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陶医生可是我们中医部针伤科里特别优秀的年轻後辈,别看人家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仅有一手好针法,而且对於骨伤科这块特别有研究……” 陈部长劈里啪啦地就是一连串的溢美之词,陶清瑜站在他身旁,面上努力维持淡定,却被宋沉一路投注住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得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待陈部长话完,只见宋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陶医生?幸会。” 说完,竟朝她伸出了手。 陶清瑜站在原地呆了一会,才缓缓地伸手握住了他的。 彼此掌心相触的那一刻,他修长而带着些微粗糲的手指蓦然收紧,以一个有些用力的力道握紧了她的手。 陶清瑜下意识挣了挣,一时竟挣不开,抬头一看,就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宋医生,幸会。”陶清瑜脸上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笑,额头却渐渐渗出冷汗。 见她脸上的笑容渐渐绷不住了,宋沉这才缓缓放开了手,又道:“听说陶医生是研究中医骨伤科的专家,我很期待未来与陶医生共事。” 陶清瑜与他锐利的目光对视,勉强地笑道:“我也是。” …… “啊?你说骨科新来的那个医生是宋沉?!” 陶清瑜闭了闭眼道:“是啊……” 方淇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才道:“可是……他怎麽会来我们医院?” “我怎麽知道。”陶清瑜头疼,抬手捂住了额头,“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过班表了,我的门诊时间有好多个都是和他撞在一起的。” “啊?”方淇瞪大眼睛,“意思就是,中西医整合门诊你是跟他一起?” 陶清瑜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我的天,这也太巧了!”方淇啧啧两声,她皱着眉想了一会後,突然凑到她身旁道:“哎,你说他该不会……是为了你来的吧?” 陶清瑜表情古怪地看她一眼:“不会吧。” “不然我想不通他还有什麽理由来第一医院呀。”方淇双手捧脸,分析道:“你想啊,他父母都是医学界的权威人物,甚至在台北还有自己的外科医院,加上他自己又是个很有实力的医生,就这背景想去哪一家医院都行吧?我们医院的骨科虽然不错,可也不是最好的啊。” 陶清瑜猜测道:“因为薪水高?” 方淇白了她一眼,“就他曾经让跛脚了40年的病患在手术後正常走路,就足够各大医院开出高薪来网罗他了!” “也是。”陶清瑜也知道这件事,那时甚至还上了新闻。 方淇又补充道:“而且,你说他那种医生真的会对中西医整合治疗有兴趣?” 陶清瑜闻言沉思,其实这点她也很怀疑。 之前陆舟亭问过她,大学时有没有跟医学系的男友为了中西医间的论战吵架过,她记得,那时他们似乎谈过几次吧,双方的立场虽然都是中立的,可陶清瑜感觉得出来宋沉对於中医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他真的会对中西医整合治疗有兴趣吗?就他这种手术成功率高达90%以上的医生来说? 可如果没有,他又是为什麽加入了中西医整合门诊?而且诊数还不少…… 不会真的是因为她吧?但陶清瑜又想不通他有什麽理由为了她而来。 愈想脑子愈乱,她丧气地抱住脑袋:“哎呀不知道!” 方淇见她这副苦恼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又拍着她的肩膀说:“不过你也不用害怕面对他,当初分手又不是你的错,是他先劈……” 她话还没就完就被陶清瑜打断了,“不是那样的。” 方淇一愣:“什麽?” 只见陶清瑜抱头趴在桌上,看不清神色,可她的声音却带着郁闷传了过来,“不是那样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麽没有解释,可她和他之间……确实不是其他人以为的那样。 这也是为什麽,陶清瑜很难再面对他的原因。 …… 回中医部办公室时,陶清瑜在路上遇见了她的学长大强。 大强一看见她,便神情别扭地道:“那个,学妹啊……今天的会议怎麽样?” 陶清瑜莫名,“什麽怎麽样?” 大强纠结地看了她一会,支支吾吾地道:“就是,你今天见到宋、宋……” “宋?”陶清瑜一愣,见他憨厚的脸上冷汗狂冒,一脸的心虚,她瞬间意会过来,“你说宋沉?” 大强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 陶清瑜眼睛微微眯起,“学长,你本来就知道?” 她想起来了,那次他把女儿满月酒的请帖给她时,曾经一脸犹豫地说要告诉她什麽,原来他想说的不是相亲的事,而是宋沉? 只见大强抬手搔了搔脑袋,道:“抱歉啊学妹,原本打算先跟你说的。” 见他脸上带着歉意,一副抱歉得不得了的样子,陶清瑜不由失笑:“学长不用跟我道歉,反正迟早会遇到。” 安慰他几句后,她又问:“不过,学长知道宋……宋沉学长为什麽到我们医院来吗?” 大强愣了愣,茫然地说:“这我也不知道,他也是来了之後才和我说的。” “是吗?”陶清瑜扯了扯嘴角笑了下,“嗯,我知道了。” 大强打量了下她的表情,见她面色淡淡的好像也没有什麽伤心难过的样子,可他心里还是不放心,於是担忧地道:“学妹啊,你也不用担心,要是宋沉那家伙欺负你的话,你来跟我说,学长帮你撑腰!” 见他挽起袖子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陶清瑜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眉头微挑,道:“学长,你见过我被谁欺负吗?” 大强一听赞同地点点头,“也是,你不欺负别人就很好了。” 陶清瑜闻言笑着白了他一眼,又问:“对了,学长这是要去哪?” 大强愣了愣,目光微微闪躲,“哦,就……我、我家人来了,我去找他们。” “原来。”陶清瑜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微微一笑道:“那我先走了。” “好。” 待她走後,大强脸上的笑容敛下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下,随即匆匆地去了一楼的星巴克。 一走进去,便瞧见了坐在窗边的宋沉,只见他正单手托脸望着窗外,脸上没什麽表情,阳光灑进来落在他脸上,却像是丝毫暖化不了他面上的冷漠。 大强叹口气,缓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宋沉扭过头来瞥他一眼,淡声道:“我给你点了杯卡布奇诺。” 大强看了看他面前的咖啡,又古怪地看他一眼,道:“你怎麽突然想到要请我喝咖啡了?” “请多年没见的朋友喝咖啡很奇怪吗?”宋沉的唇角微微勾起,“不过你还真是没变。” 大强闻言觉得更奇怪了,他们虽然认识,但好像也不是可以好好坐下来喝喝咖啡,聊聊人生的关系吧? 他和宋沉虽然是同一届,但大四以前并不认识,clerk(见习医学生)时期曾经一起在医院跑过几科的见习,但也没混得多熟。 後来有一阵子刚好是中医系和医学系关系最差的时候,两边为了中西医的论战吵得不可开交,中医系这边的主力就是大强自己,医学系那边的主力虽然不是宋沉,却是他的室友祁睿。 那会他一看见祁睿就跟看见仇人似地,对他的室友宋沉自然不会多友好,更不用说这家伙最後还骗走了他单纯可爱的小学妹! 可随着大家结束intern(实习医生)时期各奔东西,有人出国做研究,有人继续在不同的医院做住院医生,再做到总医师,最後升主治,各自在自己选的道路上持续奔走。 这麽多年过去了,当初年少时那些互相敌视对抗的年岁早已渐渐远去,再见面时虽然能心平气和地谈论近况,可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大强一边喝咖啡一边偷偷用眼神瞟向对面坐的人,见对方还真一副纯粹请他喝咖啡的样子,甚至问他近况如何,过得好不好,最後还问到了他的女儿,他顿时觉得愈发坐立难安。 搞什麽,宋沉从前可不是这麽亲切的人啊! 於是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想说什麽?” 宋沉淡淡地看着他,不冷不热道:“没什麽,只是朋友间的问候。” 他信了才有鬼。 大强表情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会,突然说:“你该不会是想找我打听我学妹的事吧?” 宋沉手上一顿,忽地抬起头来,沉沉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一会儿,轻嗤一声道:“打听她做什麽。” “那你为什麽请我喝咖啡?”大强皱起眉头,突然想起学妹问他的问题,於是道:“对了,你到底为什麽突然来我们医院了?你在原先医院不是混得挺好的吗?听说还要升你做骨科主任?” 宋沉没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愈来愈冷。 大强硬着头皮继续道:“你该不会真是为了我学妹来的吧?我先警告你了,要是你敢再欺负她我真的跟你没完。” 宋沉闻言突然笑了一声,抬眼,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讽意。 只听他像是自嘲似地道:“我能拿她怎麽样?” “那样最好。”大强鼓起勇气瞪了他一眼,梗着脖子道:“你也别打她主意,我学妹身边可不缺好的对象,我好多朋友和我打听她呢,我正打算替她安排相亲。” “相亲?”宋沉倏地抬眸,手上不自觉用力,空了的咖啡杯被他捏得发出“劈啪”的声响。 大强吓了一跳,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你干嘛?” 宋沉缓缓松开手,依旧是不冷不淡的语气:“没什麽。”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地冷笑一声。 …… 晚上六点半左右,陶清瑜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 她中午传给李墨允的讯息他至今没回,可是确实已经读了,她见状不由纳闷地想,搞什麽?他还真的已读不回? 抿着唇想了一会,她正打算直接打电话给他,又突然想到,嗯……美国现在是什麽时间?好像是清晨五、六点左右? 他应该还在睡觉?唔……不会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正纠结着,她已经快走到了电梯前,就见那儿正站着一个人,身影很是眼熟。 同样都是一身白袍,偏偏他穿起来比其他医生硬是多了股挺拔的味道。 陶清瑜面色一僵,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就见那人恰好偏过头来,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下躲也来不及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宋沉上下打量了下她的穿着,淡声问:“下班了?” 陶清瑜一愣,点点头,“是、是啊。” 却听他轻嗤一声:“真清閒。” 陶清瑜:“……” 她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地道:“宋医生辛苦了。” 宋沉看她一眼,没说话。 陶清瑜看着电梯上头的灯号,见那数字缓慢地爬升,不由纳闷,这电梯平常就这麽慢的吗? 周遭气氛极度尴尬,陶清瑜这才偷偷侧头看了宋沉一眼,就忽然听见他说:“听说陶医生要去相亲?” “啊?”陶清瑜一愣,没反应过来。 她什麽时候要去相亲了?她怎麽不知道? 正要开口,宋沉又说:“陶医生这年纪,的确是差不多了。” 陶清瑜闻言嘴角一抽,什麽叫这年纪差不多了?她记得宋沉好像还比她年长五岁吧? 此时电梯恰好来了,宋沉见状迈开步伐,扔下一句:“祝陶医生觅得良人。” 说完,进到电梯里,他回过身,看着傻愣在门外的陶清瑜,果断按下关门键,同时冷声道:“满了,陶医生搭下一班吧。” 於是陶清瑜就这麽看着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关上。 “……” 待电梯下楼後,她才傻眼地呵了一声。 我靠,这人有病吧? 满了?电梯里明明就他一个人,他说满了难不成他是跟鬼一起搭的不成? 唔,不过这里是医院,的确有这可能…… 陶清瑜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掉,她走上前用力地按下电梯按键,心情一时糟糕得不行。 她已经可以预料到之後和他一起做中西医合诊会有多麽地恶梦了。 …… 周一下午,骨科中西医整合门诊正式开始。 因为先前医院做的宣传足够,第一天的门诊就吸引了不少病患挂号,听说当时网路挂号都塞爆了,不过才一会便全部挂满。 来看诊的有不少是有五十肩、腰痛背痛与坐骨神经疼痛等症状的病患,或者是板机指、网球肘以及退化性关节炎等等。 这些病症陶清瑜从前都有治疗的经验,治疗起来倒是不觉得吃力。 比较特别的是一个因为车祸跌倒,导致左手肘鹰嘴骨折的老先生,经骨科评断後认为应该要开刀,可病患本身并没有开刀的意愿。 宋沉见此将他转到了陶清瑜那,陶清瑜先是替他徒手复位,又佐以针灸和中药治疗,并要他定期到骨科持续追踪与复健。 等到门诊结束,她简直累得快说不出话来。 幸好今天就下午这一诊,否则她真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看来之後得加强体力锻炼了,她先前曾锻炼过一阵子,後来因为愈来愈忙便荒废了。 陶清瑜站起身来拉了拉浑身筋骨,又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觉得自己也得针上几针了。 唔,改天去师父那让他老人家给她针一针? 不过说起来,今天的门诊还真进行得颇顺利的,她和宋沉配合得挺好,宋沉也没找她的麻烦。 看来是她想多了,也许宋沉真的就只是恰好被挖角来的? 这样一想,终於松了口气。 她坐下来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思考晚上要吃什麽。 方淇今天晚上没班,不过她说过和人有约,没法和她一起。 陶清瑜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家煮碗泡面凑合一下就好。 刚决定好了,手机突然传来提示声,她拿起来一看,不由一愣。 科里要聚餐?怎麽那麽突然? …… 陶清瑜按照约定时间到了群里说的餐厅之时,就见大厅里已经站了一群人,正是她科里的同事。 除此之外,还有骨科的人…… “陶医生,这里!” 杨医生冲她挥了挥手,陶清瑜笑着走了过去,左右看了看,道:“部长还没来吗?” 说起来,也没看见邱部长和宋沉。 杨医生点点头,道:“嗯,说是会晚一点。” 正说着,就见陈部长和邱部长恰好走了进来,身後跟着宋沉。 “我就说要停那个位子了,你偏偏要停那里,我看你等会怎麽出来!”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连倒车都不会啊?随便倒个车都能把後保杆给撞坏?” “那次是因为刚好下雨了,路面比较滑……” “我听你勒练肖威!(译:我听你在说屁话)” 只见两位部长像是小孩子似地斗着嘴,其他人见了不由面面相觑,脸上却异常淡定,大多已经习惯了。 就连宋沉也是一张没什麽表情的脸。 杨医生见状凑到陶清瑜耳边说:“他们又在吵什麽?” “不知道。”陶清瑜耸了耸肩,道:“反正他们什麽都能吵,习惯就好。” “我已经麻木了……”杨医生木着脸说,她看了不远处宋沉一眼,道:“话说,宋医生适应得挺快的呀,这才刚来,见了两位部长吵架就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陶清瑜闻言也瞥了他一眼,暗暗腹诽了句:这人那是本来就面瘫好不? 这时骨外伤科的科主任急忙跳出来打圆场,道:“两位部长,人都到了,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陈部长和邱部长闻言这才停止争执,由着餐厅的服务员领着众人往订好的包厢去。 进了包厢之後,陶清瑜原本是想尽量往远离大人物们的位置坐的,结果远是远离了,可是…… 她僵着脸看了坐在她身旁的宋沉一眼,忽然觉得坐立难安起来。 此时服务员陆陆续续上了菜,放眼望去,几乎都是海鲜相关的菜色。 这家餐厅是附近有名海产餐厅,他们的螃蟹料理尤其深得老饕喜爱,只是陶清瑜向来不爱海鲜,又对虾子过敏,所以只多年前带着父母来过一次而已。 席上,众人正讨论着今日中西医整合门诊的盛况,其中不免谈到了陶清瑜和宋沉。 陶清瑜笑着接受了一连串的恭维和赞美,又谦虚地回了几句话后,继续埋头默不吭声地吃着饭,这时,骨科的邱部长忽然点名了她,“陶医生呀。” 陶清瑜闻言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筷子,“是。” 只见邱部长笑着说:“我挺好奇一件事,就我所知,女孩子走中医骨伤科还是比较少的,毕竟有时难免需要替病患徒手复位,这是需要点力气的,不知道你当初怎麽会决定要走骨伤科?” 陶清瑜闻言一愣,正在思考该怎麽回答时,就听身旁的人忽然道:“我也很好奇,陶医生大学时不是对中医内儿科比较有兴趣吗?怎麽後来却去了针伤科?” 她扭头一看,对上了宋沉冷漠而锐利的眼神。 他的目光像一把剑,仿佛要狠狠刺进她心里,探测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宋沉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紧盯着她,甚至带着点咄咄逼人的审视意味,“还是说,你是受了谁的影响,或者说,是因为……谁?” 陶清瑜愣愣地与他对视。 这时,陈部长挑了眉道:“宋医生怎麽知道我们陶医生大学时对内儿科比较有兴趣?” 宋沉收回目光,看向陈部长,正要说话,就听邱部长突然说:“对了,宋医生是c大毕业的吧?我记得陶医生也是c大的?” 宋沉道:“是。” 邱部长闻言笑道:“这样说来,宋医生和陶医生是校友啊?你们本来就认识吗?很熟?” “嗯。”宋沉颔首,沉声道:“我们曾经是……” “clerk时期!”陶清瑜忽地开口,急急打断了他的话。 见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她抿了抿唇,故作冷静地道:“我在clerk时期,宋医生是当时带我们的r2学长。” “那时候……”陶清瑜不自觉握紧了手,额角似有冷汗渗出,“宋医生很照顾我们这些学弟妹。” 在座众人愣了下,纷纷恍然大悟,邱部长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有缘了,宋医生看见自己带过的学妹已经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医师,想必很高兴吧?” 宋沉瞥了脸色僵硬的陶清瑜一眼,眼中划过一丝讽刺,他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当然了,时间可过得真快,你说是吧,陶医生?” 陶清瑜干笑着点点头。 这个话题就这麽过去了,最后陶清瑜还是没有回答宋沉刚才的那个问题。 为什麽走中医骨伤科?是因为谁? 她忍不住想,难道他以为是因为他? 唔,这还真的不是……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只见她脸上的神情恍惚了下,这模样落在身旁一直默默观察她的宋沉眼里,他眉头一拧,眼里闪过些许烦躁。 就在这时,骨外伤科的科长忽然对陶清瑜说:“陶医生怎麽吃那麽少?尝尝看那道天使红虾,这可是这里的招牌。” 说完,他又看向宋沉,笑道:“宋医生,绅士点,帮你学妹剥个虾呀。” 其他人闻言不由笑起来。 陶清瑜正要说话,就听宋沉淡声道:“她不吃虾,会过敏。” 她不由一愣。 骨外伤科长闻言道:“原来是这样,抱歉,我不知道。” 陶清瑜赶忙摆摆手,又向他道了谢。 在场有人忽然笑着说了句:“看来的确是关系很好呀,竟然连学妹不吃虾都知道!” 大家都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起他们两个来,陶清瑜扯了扯嘴角,表情很是尴尬。 她在心里不断祈祷着,拜托这场聚餐快点过去吧……她快坐不下去了。 待到时间过了晚间九点半,这场聚餐总算结束了,陶清瑜坐在里边,先让其他人往外走,自己故意落後他们一些。 周遭终於清静下来,她下意识揉了揉肚子,只觉得这顿饭吃得她胃疼。 这时,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响在後头,“只是学长学妹的关系?” 陶清瑜回头一看,就见宋沉站在她身後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宋沉嘴角微勾,“陶医生本来就是这么会撇清关系的人?” 陶清瑜与他对视着,表情微变,可最后还是只缓缓地叹了口气,道:“你想怎么想都行。” 说完,再不看他,转身走向门口。 然而她才刚走出包厢,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喊了她一声:“清瑜?你怎麽在这!” 陶清瑜循着声音看去,就见方淇正挽着靳岳从斜对面的一个包厢里走出来。 靳岳见了她也笑了:“好巧呀,陶小姐也来这里吃饭?” 陶清瑜愣了一会才点点头,“是啊,是医院里的聚餐,不过你们怎麽……” 见他们那个包厢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有些还是上回在联谊上见过的,看来是他们事务所的聚会。 靳岳笑道:“事务所里有人请客。” 这时,有个人正巧从包厢里走出来,靳岳回头朝他挥了下手,道:“墨允,瞧瞧我们遇见谁了?你家小青梅在这呢。” 17.第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陶清瑜闻言一愣,朝包厢门口看去时,就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男人正好走出来,那人闻声抬眸看来,清泠泠的目光与她恰好对个正着。 他眉头一挑,缓步走到她面前来。 陶清瑜呆呆地看着他一会後,蓦地睁大眼睛道:“你、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李墨允想了下,道:“下午三点左右到的。” 陶清瑜闻言蹙起眉头,“你怎麽没跟我说一声呀?我传给你的讯息你不是读了吗?怎麽没回?” 李墨允答:“我回了。” “嗯?”陶清瑜愣了愣,她拿出手机点开页面一看,就见上头的确有新讯息。 [允仔]:我回来了。 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一分。 陶清瑜:“……” 她简直哭笑不得,又板起脸道:“我是让你回来前先跟我说一声,不是让你回来後才说。” 如果不是今天恰好碰见他,她不就又得等他回来一阵子了才知道? 就跟上次一样。 想到这,她心里不由郁闷起来。 李墨允看了看她的表情,就见她一双圆亮的眼眼瞪着他,眉头微蹙,淡红的唇瓣微微嘟起。 他看了她一会,忍不住嘴角微勾,眼里漫上笑意,“生气了?” 陶清瑜白了他一眼,轻哼:“没有。” 李墨允见状眼里笑意更浓,他解释道:“因为时程临时才确定的,所以才没先告诉你。” 陶清瑜瞅他一眼,也没说相不相信。 李墨允见状勾了唇,这时,他注意到站在陶清瑜身後,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男人,不由眉头微挑,道:“这位是?” 陶清瑜这才发现宋沉还站在她身旁,她想了想,正要开口介绍,就见宋沉突然朝李墨允伸出手,嘴角微扬,道:“你好,我是清瑜的……同事,我叫宋沉。” 他脸上虽带着笑,可漆黑的眼里却带上了刺人的敌意。 陶清瑜见状看了他一眼,心里腹诽:怎么忽然换了称呼?先前不是还一直叫她陶医生的吗…… 李墨允则浅淡一笑,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清冷的目光对上他的,道:“你好,我是清瑜的……好朋友,我叫李墨允。” 两人双手交握的瞬间,都感受到了对方手劲的力道,彼此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是风云变色,漩涡暗涌。 而陶清瑜在听完李墨允的话後却是一愣,蓦然看向他,杏圆的眼里渐渐浮起了亮光。 他刚刚说什么?是说……好朋友吗? 是吧? 宋沉注意到她的表情,眼里闪过一抹讽意。 待放开了对方的手之后,宋沉直视着李墨允道:“李先生是建筑师?” “是。”李墨允脸上带着淡然的笑,道:“宋先生怎麽知道?” 宋沉唇角微勾,“从前听清瑜说过,说她有个好朋友在国外念建筑系。” 他在“好朋友”三个字面前微微停顿了下。 “是么。”李墨允闻言眸光微闪,清冷的嗓音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说:“我倒是没听清瑜提起过宋先生,宋先生也是中医师?” 宋沉闻言笑容微敛,眼里愈发冰冷起来,他皮笑肉不笑道:“我是骨科医师。” “原来如此。”李墨允挑了下眉,又是一笑:“很高兴见到你。” 宋沉唇角同样带着笑意,眼里却是一片慑人的寒意。 这时陶清瑜也注意到他们之间气氛的不对劲,她左右看了看,一时觉得为难,于是低头看了眼时间,打断了他们:“那个,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送你回去。” 抬头看去,就见开口的人分别是李墨允和宋沉。 两人说完後,又彼此互看了一眼。 陶清瑜见状有些尴尬地说:“呃,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开车来的……” 宋沉闻言没有说话,李墨允却点点头,道:“嗯,那你送我回去吧,我没开车来。” 陶清瑜:“……” 宋沉:“……” “噗——” 一旁默默关注着一切的方淇没忍住笑了出来,见大家都扭头朝她这看过来,她不由靦腆一笑,躲到靳岳身後去了。 心里想,李墨允好无耻……不过太给力了! 陶清瑜则愣了一下,呆呆地点头,“哦……行啊。” “那我们走吧。”李墨允笑了下,又抬眼看向了宋沉,礼貌地道:“宋医生回家小心,我和清瑜先走了。” 说完,再不看他,伸手牵住陶清瑜的手,拉着她便走了。 …… 陶清瑜一路被李墨允拉着往外头走,她微微落後他半步,低头愣愣地看着他牵着她的手。 她的手因为体质关系向来有些凉,此刻被他的手掌紧紧包覆起来,他掌心的温热源源不绝地传过来,彷佛要穿透血液直达心口。 除此之外,似乎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酥麻。 陶清瑜倏地一惊,下意识挣开了他的手。 他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抬眼对上他清冷淡漠的黑眸,陶清瑜莫名心慌起来,她将手背到身後,胡乱地找了个理由道:“我、我会流手汗……” 说完,自己忍不住黑了脸,心想,这理由她自个儿听了都觉得荒唐…… 却见李墨允不置可否,只淡声道:“是么。” 好尴尬…… 陶清瑜僵笑了下,不知怎地忽然觉得脸颊有点热,于是抬手扯住他的袖口,拉着他继续走:“走吧。” 两人顿时调换过来,李墨允低头看着她扯住他袖口的手指,见她用力得指关节都微微泛白起来,不由眼睫轻敛。 撒谎。 他在心里想。 经过大厅时,陶清瑜松开了手对李墨允道:“我去跟科里的人打声招呼,你等我一下。” “嗯。”李墨允点点头,看着她转身往站在大厅一处的一行人而去。 想到刚才那位话中处处带着刺的宋医生,李墨允眸色微沉,一双黑眸里头情绪暗涌。 宋沉…… 那头,陶清瑜和杨医生等几个同事们打完招呼,说了声她要先走之後,又问:“部长呢?” 杨医生指了指柜檯:“在那呢。” 陶清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陈部长的身影,只见他此时背对着他们,正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说话。 陶清瑜见那人面生,不由问:“那是谁?” “好像是他儿子……”杨医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刚刚在柜檯撞见了,两人还吵了一架呢。” “啊?”陶清瑜一呆,她犹豫地说:“那我现在过去好吗?” “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应该没事。”杨医生拍拍她的肩,道:“去吧。” “嗯。”陶清瑜於是缓步朝着陈部长而去,走到近前时,恰好听见陈部长中气十足地对他面前的男子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说出国就出国,消失那麽久回来也不知道联络一声,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比起陈部长,那男子显然要淡定得多了,只听他漫不经心地道:“行了行了,我都几岁了,至於吗?” 脸上一副“你干嘛大惊小怪”的表情,看得陈部长挽起袖子又想打他。 “你这臭小子……”话到一半,他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陶清瑜,不由缓下脸色道:“陶医生,你要回去了啊?” 陶清瑜笑道:“是啊,我刚好遇到了我朋友,正要和他一起回去。” 陈部长点点头,抬手朝她挥了挥,道:“行,路上小心啊。” “好的,部长再见。” 走之前,陶清瑜又看了陈部长身旁的男人一眼,就见对方也正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的。 这人怎麽看起来怪怪的…… 她下意识皱了下眉,可也没多想,见李墨允还等在原地,於是快步朝着他而去。 “我们走吧。” “嗯。” 到了停车场,陶清瑜找到她的车後,才刚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按了解锁,一只手突然自旁伸过来将她的钥匙拿走了。 陶清瑜下意识循着那只手追去,“喂,你干嘛?” 下一秒,下巴忽然被人捏住,抬起,她顿时对上一双清泠泠的黑眸,像冬日的夜空冰凉而黑沉,此时正专注地在她脸上打量。 李墨允垂眸看了看她带着红晕的脸,低声道:“你不是喝酒了吗?” 陶清瑜愣愣地看着他:“我、我没喝酒啊。” “那你的脸怎麽这麽红?”他蹙眉,下一秒脸忽然凑近了她。 那一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凉的呼吸扑到她脸上来,带着一股浅淡而清新的薄荷味。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呆了几秒後猛地挣开了他的手,後退几步。 她面上慌张的神情,即便是在灯光昏暗的停车场里依旧清晰可见。 李墨允还来不及开口,便看见她机械似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快步奔向了副驾驶座,随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接着又“砰——”地关了门。 他站在原地怔了会,几秒后不由唇角微勾,忍不住轻笑一声。 怎么那么可爱。 18.第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陶清瑜此时正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看着看着,脑里突然浮现刚才在停车场的画面,表情一时有些恍惚。 那一刻他的脸近得彷佛鼻尖都要碰上她的,一抬眼,视线所及全都是他深邃得异常溺人的眼,彷佛再多看几眼就会被吸进他眼里去,再往下,是他…… 打住!你到底在乱想什麽! 陶清瑜懊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兀自在心里呐喊了一会。她悄悄侧头看了李墨允一眼,就见他目光平视前方,并没有注意她这边。 看着他的侧脸,她一个劲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好朋友好朋友好朋友…… 他刚刚不也说了吗? 他们是好朋友来着! 这样一想,原先混乱的心绪不由平静下来。 此时车里正流淌着轻缓的音乐,只听浑厚而沙哑的女声悲伤地歌唱着:“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还想有那麽一点点温柔的娇纵……” 李墨允听了眸光微微一闪,不动声色地将音量转大了一些。 “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还想有那麽一点点自私的占有……” 陶清瑜听了则焦躁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音乐似乎愈来愈大声,像一记又一记的重锤清晰而用力地敲打在她心上。 她听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抬手切换了电台频道。 李墨允见状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沉。 陶清瑜换了几个频道,没找到满意的,可她又不想切回原本的,於是乾脆关了电台,提议道:“我们来聊天吧?” 李墨允沉默一瞬,淡声道:“聊什麽?” “嗯……”陶清瑜想了一会,道:“你这几天去美国出差,事情还顺利吗?” “嗯。” 只听他应了一声,然後便没有下文了。 陶清瑜窘了下,接下去问:“对了,你们事务所今天是去聚餐吗?” “嗯。” “怎麽突然聚餐?是有什麽事吗?” “另一个合夥人刚从英国回来,他请客。” “为什麽?” “他高兴。” 陶清瑜:“……哦。” 见他没再说话,她努力地想了一会,又问:“那方淇怎麽也在?” “她是家属。”李墨允说到这忽地一顿,语声缓慢地道:“原本也要找你的。” “我?”陶清瑜愣了愣,“为什麽找我?我不是家属啊。” 李墨允闻言看了她一眼,见她明显表情茫然,他突然觉得挫败,於是叹了口气道:“算了,没事。” 陶清瑜见状正要说话,又听他说:“你呢?你今晚是和那个骨科医生单独吃饭?” 她愣了下,道:“不、不是啊,是和科里的人聚餐。” “科里?”李墨允斜睨她一眼,语气微凉:“他不是骨科的吗?” “是啊,但……”陶清瑜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可也说不出是哪里怪,於是也没多想,解释道:“最近医院成立了骨科中西医整合门诊,今天是第一天开诊,两个科的人才一起吃饭的。” 李墨允闻言眉头微挑,“中西医整合门诊?你和他一起?” 陶清瑜点点头,“是啊……” 李墨允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又道:“你和那个骨科医生说过我?” “嗯?” “你和他说了什麽?说我是你的好朋友?” 他的声音忽地沉了下来,陶清瑜闻言一愣,侧头看了他的侧脸一会,咬了咬下唇道:“你、你是不是……不高兴?” 李墨允沉默一瞬,道:“没有。” 陶清瑜见状小声咕哝:“明明就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李墨允缓下语气,道:“你怎麽就笃定我不高兴了?” 陶清瑜看他一眼,指着自己的唇角道:“你不开心时嘴唇会抿得特别用力,这里会出现一个小涡。” 李墨允闻言一愣,又听她说:“还有,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气场。” “气场?” “嗯啊,就是一种‘老子现在很不爽最好别惹我不然我就打爆你的狗头’的气场。” 李墨允听了她的形容不由笑了,反驳道:“我才不会打爆谁的狗头。” “但会用话把人气得半死。”陶清瑜又咕哝了句:“刚才就是。” “刚才?” “嗯啊。”陶清瑜微微撅起嘴,忽然问:“你很讨厌宋沉吗?” 李墨允沉默了一下,没否认:“……嗯。” “为什麽?” “看他不顺眼。”他似是想到什麽,忽地冷笑一声:“他也看我不顺眼。” “啊?”陶清瑜莫名,“你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李墨允闻言似笑非笑地道:“你是真不知道?” “知、知道什麽?” “算了。”李墨允摇摇头,没再说话。 陶清瑜见状更莫名了,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也没再问,而是又和他说起了别的话题。 等到了陶清瑜住的公寓楼下後,李墨允和上次一样将车子停在人行道旁,之後便开门下了车。 陶清瑜也下了车送他,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嗯。”李墨允应了一声,陶清瑜闻言又和他道了声晚安,正要转身上车,就听他说:“等等。” “怎麽了?”她扭头,只见他垂眸看着她的衣服,抬手指了指,“这里好像沾了东西。” 陶清瑜见状低头去看,就在这一刻,额头突然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一碰,她一愣,抬起头来。 紧接着便一眼撞进了他的眼里,只见他微微退开一步,深邃而漆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里头似乎有什麽异样的情绪在浮动着。 “清瑜。”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接着唇角勾起,颊边出现两个清晰的酒窝。 陶清瑜怔了怔,“嗯?” “我不急。” 他说,像是在宣告什麽,又像是在安慰她什麽,“所以,你也不要害怕。” 这一刻他的表情简直柔和得不可思议,陶清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表情,她的脑里瞬间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些说什麽,也不知道该有什麽样的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在昏黄温暖的路灯下对她笑得别样温柔,她的心里却像是有什麽东西渐渐破土而出,令她一瞬间彷佛明白了什麽,却也在明白的那一刻不自觉地感到惶恐,下意识想要避开。 於是她移开目光,猛地退了一步。 周遭有几秒钟的沉默,她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说:“晚、晚安……” 说完,便匆忙地上了车。 李墨允站在原地看着她缓缓将车开进车库,半晌,他眼眸轻敛,忽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其实,那句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别急。 即便他在看见宋沉的那一刻,嫉妒得几乎发狂。 但是别急。 他等得起。 …… 浴室里的水雾不断蒸腾而上,陶清瑜站在花灑前,任由热水自头上淋下,她却一动也不动,只盯着面前铺了磁砖的墙壁发呆。 脑海里想的,全部都是李墨允。 从他回国後与她第一次在联谊会上见到,一路到他刚才送她回家,这些画面此刻像是跑马灯似的,就这麽在她脑里跑了一遍。 “我不会一辈子留在那里的,从来没有想过。” “来日方长。” “我们是青梅竹马。” “我本来就喜欢看恐怖片,只是每次都瞒着你们偷偷看。” “因为你,你不是会怕吗?” “清瑜,我不急,所以你也不要害怕。” 想着想着,陶清瑜忍不住闭上了眼,可一闭上眼,面前就全是他垂眸专注地看着她的画面。 那个眼神,彷佛和多年前某一个时刻的他的眼神重叠在一起,可在这一刻她竟然不敢想起,不敢去回忆。 就像是一个人独自待在一颗巨大的泡泡张好的空间里,只要没有人故意伸手去触碰,泡泡就永远不会破,她也能一直安全地待在那里。 可是现在…… 陶清瑜闭着眼将额头抵在墙面上,冰凉的温度透过墙壁传了过来,令她的思绪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也许他那句话并没有什麽意思也说不定,他今天不也说了,他们是好朋友呀。 虽然很薄弱,可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能真像他说的那样,她很害怕。 一直,一直都很害怕。 19.第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这阵子的天气实在闷热,明明已经入了秋,可空气中半点秋天的飒爽都没有,白日里蒸腾而上的暑气几乎要将人逼疯。 直到昨夜终於下了一阵大雨,城市里处处弥漫的暑意被一扫而空,天气终於凉爽起来。 不过对於整日都待在医院吹着空调的陶清瑜来说,一年四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她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桌面上的手机。 她已经两天没有回李墨允讯息了。 其实她本来就是个不大爱回人讯息的人,除非是有紧急的事,否则若有人传讯息给她,她大多不会立即回覆,而是放了个两、三天之後才一起回。 不过少数几个被她置了顶的好友,她都是看见後能回就回的。 而李墨允,一向位在置顶的好友中的第一个,即便是在他们没有联络的那几年里,依然如此。 陶清瑜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後,动了动手指,犹豫片刻,最後乾脆把它拿起来放进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也许是那夜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让她慌了,她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 扫了眼墙上挂的时钟,见巡房的时间到了,她站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从前还在主院时,中医部的病床数并不多,即便有也多是给一些进行癌症调理的病人住的,很少有针伤科的病人住院,所以陶清瑜并不需要巡房。 不过自从院方将中医部移至新大楼後,增设了不少中医病床,其中便有几床是特意留给针伤科的病患。 这些病人大多是正在进行中西医整合治疗的病患,除了骨科的主治医生外,像陶清瑜等中医主治也需要定时巡房。 她才刚走到病房前,恰好有一个人迎面而来,白袍翩翩,却冷着张脸。 陶清瑜与他打了个照面,也被他身上的寒意冷得打了个哆嗦,而那人则在看见陶清瑜时,眸色一沉,周身的冷气压温度降得更低了。 也不知道是谁惹着他了,瞧这一大早就寒意森森的表情。 看着哪像救治病患,拉着人脱离疾病苦海的白衣天使?分明看上去更像是地狱里前来索命的阎罗王…… 想归想,陶清瑜还是朝他点点头,道:“宋医生早。” 宋沉瞥她一眼,也没应答,就这样冷冷地与她擦肩而过。 ……有毛病。 陶清瑜在心里暗暗腹诽了句,转身进了病房。 等到惯常的巡房结束後,她从病房里走出来,结果又看见宋沉脚步匆匆地从她面前走过。 陶清瑜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走到走廊尽头後,先是停住了朝左右看了看,然后又转身走了回来,表情似乎愈来愈难看了。 她见状先是一愣,接着忽然明白过来。 他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差点忘了,这位简直能称得上完美的宋医生其实有个说不上是缺点的缺点。 於是在宋沉往回走又要和她擦肩而过时,陶清瑜喊住了他:“宋医生。” 宋沉停下步伐,看她。 陶清瑜被他阴沉的目光看得冷汗微冒,硬着头皮问:“你要去哪?” 幸好宋沉并没有冷酷地扔给她一句“关你屁事”,而是沉默几秒後,沉声吐出几个字:“607病房。” “607病房在另一头。”陶清瑜给他指了个方向,又详细地告诉他该怎麽过去。 待她说完,宋沉的脸色似乎有些僵硬,薄唇动了动,好半晌才道:“……谢谢。” 然後又脚步匆忙地走了,背影看上去有那麽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陶清瑜见状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知道宋沉不太会认路是clerk时期在骨科见习时,有次她刚好有事必须去行政办公室一趟,可不知道该怎麽走,当时宋沉刚好就站在一旁写病历,她便去问了他。 “学长,你知道行政办公室在哪吗?” 宋沉抬起头来,“在医学大楼一楼。” “一楼哪里?可以跟我说该怎麽走吗?” “怎麽走……”原先镇定的突然变得有些为难,他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瞪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後,才艰难地说:“从中医药房那过去之後,往左……” 陶清瑜点头记下,忽然又听他说:“……还是往右?” “嗯?” 只见一向果决的宋学长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神情,他蹙着眉深思了好半晌,直到另一个r1学长恰好经过,他才开口喊住他:“你过来,我刚好有事要去找谢医生,你来跟学妹说行政办公室该怎麽去。” 说完,便拿着病历步履匆匆地走了,留下陶清瑜和r1学长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r1学长道:“学妹,你要去行政办公室啊?那在医学大楼一楼,经过挂号柜檯後往右走,然後……” 陶清瑜愣了愣,“可宋沉学长说是要经过中医药房……” “啊?”r1学长呆了下,复又笑道:“不是不是,挂号柜檯跟中医药房是相反方向,中医药房再过去就是急诊室了,行政部门不在那。” 陶清瑜恍然点头,“原来。” “而且,”r1学长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凑过来对她说:“以後问路可别找宋沉学长了。” “为什麽?” r1学长当时笑得讳莫如深,并没有告诉她,直到後来她偶尔听跟她同期的clerk提起,才知道原来大家眼里堪称完美的宋沉学长,竟然是个路痴。 有女生听完直呼可爱,没想到心目中的大神学长竟然也有凡人的缺点! 陶清瑜听完只觉得好笑,心说宋沉本来就是人,怎麽可能没有缺点。 不过这个缺点的确挺可爱的,就是一种……反差萌。 後来他们在一起後,时常发生一起去吃饭,结果宋沉不知怎地就把车开进死胡同,或是跑去和订的餐厅完全相反的方向去的事情。 陶清瑜擅长记路,几乎是一个路线走过一次就不会忘,她总是嘲笑他:“乾脆以後都让我来开车好了,我已经无法信任你的方向感。” 而宋沉则一脸挫败,道:“……同意。” 往事如今想起还是令人觉得好笑,陶清瑜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片刻後却又缓缓敛下。 她摇了摇头,迈步离开病房区。 …… 下班後回到公寓,一楼的保全大叔告诉陶清瑜有她的包裹,她过去领了,回家後拆开来看,发现是几盒她妈妈寄来的茶叶。 她老家在嘉义那边,家里是经营茶叶生意的,与阿里山上的几个茶田有合作,茶叶大多是从那来,因此店里的主打也是阿里山高山茶。 她师父很喜欢喝阿里山高山茶,因此她妈妈时常会寄些茶叶来,让她拿去给师父他老人家。 可陶清瑜清点了下茶叶,发现数量比从前她妈妈寄来的还多了几盒,一时疑惑,於是打了电话过去。 却听她妈妈说:“哦,多的几盒是让你拿去给墨允的,我前几天听你李阿姨说了才知道原来墨允回来了,他人现在也在台中,公司离你们医院不远,你和他联络过了没有?” “嗯……” “见过面了吗?” 陶清瑜转了转眼睛,道:“嗯,前阵子刚好碰上了。” “那你怎麽没跟我说!”陶母皱着眉数落了自家闺女一番,又道:“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墨允那孩子了,你们最近很常联络吗?改天你要回家记得也把他带来家里吃饭,知道没?” “哦……” 接着她妈妈又询问了一些关於李墨允的近况,之後便把电话给挂了,半点也不好奇她唯一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陶清瑜:“……” 她妈妈很喜欢李墨允,一向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的,动不动就嘘寒问暖的,有时陶清瑜甚至会怀疑其实李墨允才是她真正的孩子。 小学和初中还好,李墨允高中时去了台中念书,住在他外婆家里,那阵子跟他们没有像之前那麽常见,她妈妈也是动不动就问她李墨允回来没,他们有没有联络,如果他回来了赶紧去跟人家见个面云云。 有次陶清瑜被烦得无法,忍不住道:“你管我们有没有见面干什麽?他又不是你女婿。” 还记得她妈妈当时先是愣了下,随後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唉,要真是女婿就好了,上哪找那麽优秀又知根知底的孩子?清瑜啊,你跟墨允……” “绝对不是!我们只是朋友,你不要侮辱我们纯洁的友谊!” 可即便她都这麽说了,她妈似乎还是不信,甚至一直隐隐期待他们可以发展什麽,陶清瑜到最後已经放弃跟她沟通了。 不过……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脸颊一热,赶紧又甩甩脑袋。 垂头看着桌上的几盒茶叶,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想了一会,还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嘟嘟”几声过後,电话很快被人接起,另一头传来清冷而有些疲惫的声音:“喂?” 陶清瑜下意识握紧了手机,“你在忙吗?” “刚开完会。”话音一顿,对方的语气缓下来,听着不像原来那麽冷淡,还有一点轻柔的意味,“怎麽了?” “我妈寄了几盒茶叶给我,让我拿给你。”她咬了咬下唇,问:“你什麽时候有空?” 李墨允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翻日程,半晌之後才听他说:“後天晚上刚好没事。” “嗯,那我们约在哪?” “我去医院接你。” 陶清瑜愣了一下,“……好。” “时间到时再确定,还有什麽事吗?” “没有了。”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淡淡的鼻音,“那我挂了。” “好,後天见。” “後天见。” 待电话挂断後,陶清瑜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和他讲电话时,她有多紧张。 20.第二十章 http://.biquxs.info/

挂掉电话後,李墨允将手机放在一旁,又看着电脑忙碌了一会,直到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着,他才停下来,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 他皱着眉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穴道,却感觉那彷佛包围了整个脑袋的细密疼痛不断传来,愈发清晰,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睁眼望去,就见靳岳拿着盒感冒药走了过来。 靳岳将东西放在桌上,道:“喏,这是从尚礼那找来的感冒药,是热饮。” 说完,又替李墨允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赶紧吃了。” “谢了。”李墨允抬手接过,声音里明显带着感冒引起的鼻音,他拆开包装将药粉融进热水里,搅拌过後,皱着眉拿起来一口气喝乾了。 靳岳瞧见他这喝个药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又叮嘱道:“就算讨厌吃药还是要照三餐吃,别漏掉了,如果真的很不舒服就去给医生看看,现在不比在美国,不用硬撑着。” “知道了。”嘴里还残留着药味,李墨允皱了皱眉,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几口,待口中的药味终於被冲淡後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靳岳看着他把药吃下,摆摆手道:“既然吃完药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却见李墨允放下水杯後,又走回办公桌前坐下。 靳岳一愣,见他开了电脑一副打算继续加班的模样,简直服了他这拼命劲。 他走到李墨允身後看了他的电脑一眼,道:“这个放着明天再做就行吧?不是和土木技师约在後天下午吗?还有一天时间。” “改到明天下午了。”李墨允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直盯着屏幕道:“後天晚上我有事,约在下午会拖到时间,早上土木技师不行,又不能往後推,只好改到明天。” “你有事?什麽事?” 李墨允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一边淡声说:“跟人有约。” 靳岳无奈了,知道他计划好的事自己怎麽说也没用,只好叮嘱道:“那你弄完这个赶紧回去休息吧,保重身体,别逞强。” “我知道。”李墨允勾唇淡淡一笑,抬头看他,“你先回去吧,我忙完就走。” “行,那你悠着点啊,先走了。” “嗯。” 待他走後,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墨允一人,此刻外头恰好落了大雨,一片雨声之中,他手指不断敲打在键盘上的声音依然清晰,衬得整个空荡的办公室里愈发寂寥。 …… 後天很快就到了,陶清瑜门诊结束之後,又在办公室里整理最近研究的资料和论文。等到六点半左右,李墨允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到医院门外了。 陶清瑜让他到东侧的门等她,挂断电话後,她快速收拾好东西,等下楼出了门,她左右张望了下,又打给他:“你在哪?” “你的左前方,银色那辆车。” 陶清瑜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一辆银色的车子,待她走近,才发现这是一辆奥迪a7,最新的那一代。 她中学时喜欢看漫威出品的英雄电影,里头最喜欢的角色是钢铁侠,有阵子迷他迷的不行。在电影里他的座驾就是奥迪,各种酷炫美型,所以那时陶清瑜一直想着等她长大後买车就要买奥迪。 没想到她还没买成,他却买了。 此时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了李墨允半张清冷的侧脸,“上车吧。” 他的声音有些哑,隐隐还带着鼻音,听起来有些怪。陶清瑜蹙了下眉,绕到副驾驶座那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想吃什麽?”他问,在安静的车内,他声线里的哑意与闷重的鼻音愈发清晰,陶清瑜侧头看他,问道:“你感冒了?” 李墨允似乎愣了下,见她皱眉看着自己,他点点头:“嗯,轻微而已。” “真的?”陶清瑜不是很相信,因为李墨允从以前就是个不常生病,可一旦生病通常症状会很严重的人,有次他也说着只是轻微感冒,结果半夜高烧不退,就这麽进了医院,住了两天才出来。 想到这,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接着又摸向他的手腕,替他诊了下脉。 把完了右手,对他说:“左手给我。” 李墨允垂眸看她,黝黑的眼睛在光线不足的车里看上去沉沉的,里头的情绪看不真切。 他歛下眼睛,将左手伸过来。 陶清瑜替他把了一阵子脉,又问了他几个症状後,道:“是风寒感冒,你这阵子多喝点水,或是煮点姜汤来喝,进出冷气房时注意温差……吃过药了吗?” “吃了。”他声音闷闷地说。 “嗯。”抬起眼,就见李墨允依旧看着她,目光十分专注,陶清瑜被他看得一愣,“怎麽了?” “没事。”他顿了顿,突地一笑,“就是觉得,有点新鲜。” “嗯?” 唇角扬起,他颊边的酒窝清晰可见,将他原先偏冷的五官扫去了几分清冷,“我还没见过你工作时的样子。” 陶清瑜怔了半刻,弯起眼睛,“厉害吗?” “嗯。”他点点头,“很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原因,他身上清冽如霜的气息浅淡了不少,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她看了片刻後移开眼,道:“我们走吧,唔……感冒时别吃太重口味的东西,我们去吃什麽好?” 最後他们去了一家专卖煲汤与粥品的餐厅。 点完餐後,她抬头问对面坐的李墨允,“你在美国应该很少吃这个吧?” “嗯,还是学生的时候很少外食。” “那你都吃什麽?” “超市有什麽就买回来自己胡乱煮一煮。” “我大学时也是,吃腻了学生餐厅的东西後,就去超市买东西回宿舍自己煮。”她似是想到什麽,突然笑了下,“不过我们宿舍其实是禁止私下带电锅、电子炉这类电器的,所以我们都偷偷煮,还得把门窗关紧怕舍监闻到味道。” 她说得生动,李墨允都能想像得出那些画面,不由唇角微勾,眼里漾起笑意。 “後来开始实习,从宿舍里搬出来住到医院附近,有了自己的厨房後反而懒得煮了,每餐大多随便凑合一下。” 即便是开始工作了也一样,在医院就吃美食部的东西,回家便胡乱凑合,有时甚至不吃,久而久之渐渐犯了胃病。 不过这些她没告诉他,要是他知道她身为一个医生却连自己的身体也没照顾好,肯定又得训她。 想到这脸上的笑容一顿,她扯了扯嘴角,又和他说起别的话题。 这顿饭吃的异常温馨,没有原先预想的别扭与尴尬。饭桌上大多是她缓声说着大学时代的琐事,而他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就像从前一样。 待吃完饭出来,陶清瑜注意到李墨允的脸色似乎愈来愈差,街边广告招牌的霓虹灯照在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显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往停车位去的路上,她一路关注着他的面色,就见他薄唇抿起,眼底黑沉一片。 忽地,他的脚步踉跄了下,陶清瑜扶了他一把,手触到他的手背时,才发现他的手在燥热犹存的夜里异常冰凉。 再抬手摸向他的额头,只摸到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陶清瑜扶住他,见他脸色苍白,一双眼雾蒙蒙的,不由道:“我来开车吧。” …… 将车子开回李墨允住的云间星园後,陶清瑜侧头看了副驾驶座的他一眼,只见他闭着眼眉头紧皱,唇瓣几乎毫无血色,显然很不好受。 她抿了抿唇,直接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 等到好不容易将他带回他家後,陶清瑜把他扶到卧室躺下,又用被子将他盖得严严实实,问他:“你家里有没有医药箱?” 李墨允半睁着眼,嗓音沙哑地道:“客厅茶几下面的柜子里……” 陶清瑜将医药箱翻出来,从里头找到了体温计和一大堆的成药。见医药箱里成药的数量和种类很多,看来他是每次生病了就吃这个,这才放了这麽多备用。 一旁的茶几上也放了一盒综合感冒药和一个水杯,应该是他早上出门前吃的。 可她没动那些药,只拿了体温计後,又进厨房烧了壶热水,便回到他房里。 她将他从床上扶起,把水递给他,道:“慢点喝,全部喝完。” 他身子半靠在她身上,就着她的手将一整杯水全部喝完。待他喝完水,她又替他量了体温。 6度。 还行,不算高烧。 她弯下身子替他将被子拢好後,在他床边坐下来,道:“你别每次感冒就吃成药,最好还是去给医生看一下,以免愈吃愈严重。” “……习惯了。”他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点沙哑,“在美国的时候,都吃这个。” 美国看病不方便,若不是有生命危险,一般人是不怎麽去医院看病的,对留学生来说尤其如此。 若是病了,能熬就熬,严重了就去买成药来吃,咬咬牙最後怎麽也能熬过去的。 “现在不比在美国。”陶清瑜看着他惨白的脸,听他淡声说着习惯了,心里陡然酸涩起来,“不然你跟我说也好,你忘了我是医生了?” 李墨允沉默了下,道:“……你又不回我讯息。” 陶清瑜一噎,突然无话可说。 这时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她,目光轻柔,眼里像蒙了一层雾,似乎有些迷茫。他就这样看了她一会,突然说:“不是梦。” 她一愣,“什麽?” “在美国,每当生病的时候我都会梦到你。”他说,眼睫轻轻敛下,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笑,“梦到你在……照顾我。” 为什麽总会做这样的梦? 也许是因为从前每当他生病时,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总是她。 他很少生病,可一旦病起来通常很严重,那时他父母因为工作忙没法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便将他托给南承唤的妈妈。 可他不想麻烦南阿姨,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自己房里待着,吃药,以及睡觉。 而陶清瑜总会一听说他生病了就跑来他家里,像个小傭人似地,忙前忙後的照顾他,又是替他倒水又是煮粥给他吃。 他不好意思麻烦南阿姨,却好像很享受她的照顾,所以之後生病时也总是第一个想到她。 除此之外,还可能是因为人在异乡,又处在最脆弱的时刻,总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最思念的人。 他最想念的人。 此时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李墨允的声音低下来,似乎带着一丝满足,沙哑地说:“这回……不是梦了。” 不再是拖着疲惫又虚弱的身躯,在深夜里禁不住地思念着某个人,可一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陶清瑜闻言沉默地看着他,一会後,她扯了扯唇角,道:“你快休息吧。” 他固执地看她,“那你走吗?” “不走。”她突地叹一口气,无奈地笑道:“我等你退烧了再走。” “嗯。”他这才闭上了眼。 没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清浅,陶清瑜单手支着下巴,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目光扫过他不再紧紧蹙起的眉,他紧闭的眼,高挺的鼻梁,以及始终紧抿的唇…… 看着他那张唇瓣,她的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像是有什麽埋在心里最深处的东西陡然破开了一层厚厚的冰,缓缓探了出来,逐渐蔓延,最後带来一股既酸又涩的情绪,几乎要将人淹没。 有时候她可真讨厌他啊。 讨厌他总是在撩拨别人之後不负责任地离开,害得人念念不忘却又不敢去想,也讨厌他在别人历经心灰意冷,想要彻底封住自己的心时回来,说些捉摸不透的话让人心慌…… 可即便她是这样讨厌他,却还是想要跟他好好的。 还是忍不住动摇。 21.第二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十几岁的年纪里,正是恋爱因子最为浮躁的时候。 当时女生们最爱讨论的无非就是偶像、时尚还有八卦,关於谁喜欢上谁,谁与谁在一起了,或者谁与谁分手了,这些都是陶清瑜最常听见的话题。 也有人曾经好奇地打听:“清瑜,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喜欢的人?” 陶清瑜一愣,在朋友们期待的目光下想了一会,最後摇摇头:“没有吧。” “真的吗?”朋友狐疑,“你真的没有觉得谁很不错,让你觉得很心动吗?” “心动?”陶清瑜歪了歪脑袋,“什麽样的感觉算是心动?” 她是真的好奇,怎麽样才是心动?怎麽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朋友被她的问题难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这时其他人也凑了过来,听到陶清瑜的疑问後,有人说:“就是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心跳会加快啊!” “当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会第一个想找他,有开心的事时也会想第一个和他分享……” “还有看到他时会觉得很开心,寂寞的时候会希望他在你身边……怎麽样,有这样的人吗?” 陶清瑜怔了怔,嘴上没说,心里却有了答案。 有的。 那个人总是瘫着脸冷冷淡淡,像是对什麽事都不上心的模样,却会把她说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 他不会说什麽好听的话来哄人,可在她觉得迷茫与困惑时,他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令她如当头棒喝。 他既不幽默也不风趣,可时不时还是会吐出几个段子来,逗得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事後回忆起与他之间的斗嘴,既好笑又舒心。 对於朋友们说的“喜欢的定义”,他每一条都符合。 可这就代表她喜欢他吗? 是纯粹友情的喜欢?还是上升到爱情的喜欢? 她搞不明白,也为此困惑了好一阵子,後来听人说:“区分你对某个人是爱情还是只有友情,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看你想不想和他有亲密的接触啊!比如牵手,拥抱,接吻……” 牵手?她曾在彼此打闹时挽过他的手臂,也曾自然地与他勾肩搭背过。 拥抱的话,她曾经在路上被草丛中突然窜出的野狗吓到,惊得一把跳到他背上去,死死抱住他,或是在他参加校篮球队出去比赛得了市冠军时,高兴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兴高采烈。 可这些她都不觉得有什麽,似乎也不曾为此心跳加速,唯独亲吻…… 陶清瑜觉得自己那天可能是疯了吧,才会在他因为得了肠胃炎身体不适地躺在床上睡着时,忽然心头一动,就这麽凑过去悄悄地亲了他一口。 真的只是一口,当嘴唇碰到他柔软的唇瓣时,她只觉得像是有道白光狠狠劈在她心口,吓得她飞快地逃离他的房间,一直到奔出了他家,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摸着激烈起伏的胸口,她忽然想,也许她真的是喜欢他的。 喜欢上……她最好的朋友。 可是陶清瑜并没有表白,也从不曾在他面前流露半分迹象。 也许是因为她不相信这个年龄对於爱情的坚定,才十四岁,她真的懂得什麽是喜欢吗?如果她真的不顾一切地去喜欢,去追求,她没有把握可以守护好自己最珍惜的人。 在这个年纪有太多的可能,太多的不确定,她曾经看过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有了交往的对象,长则一、两年,短的话甚至三天就分手,几乎没有一直走下去的。 因为对於那时的他们来说,获得爱情太过容易,容易到可以因为一个目光、一句话就坠入爱河,不去考虑任何因素,不必烦恼任何阻碍,只是单纯地喜欢上某个人了,便将他收入心中妥善珍藏。 能够轻易地和一个人在一起,轻易地与那个人分开,即便是豁出去大吵大闹,伤心得尽情痛哭也没关系,因为青春无敌,血液里有着年轻岁月给予的勇气。 可是陶清瑜没有这种勇气。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一旦跨越了那条线,如果最後获得的东西与自己想像的不一样该怎麽办?如果他们其实还是只适合当朋友呢?或者如果他们在一起之後,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磨灭了感情,最後选择分开的话呢? 她看过太多情人分手後说要当朋友的例子,可事实上,在一起时的那段情感与回忆不是能轻易消除的,於是便成了彼此友谊上的最大阻碍。 陶清瑜无法想像有一天,李墨允不再是她的朋友。 如果她没有了他这个朋友,谁来与她分享快乐,谁又能像他一样理解她内心所有,宽慰她的苦痛?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将刚刚萌芽的情愫塞回去,埋到心里最深处的地方,除了她,再无人知晓。 连他也不知晓。 她克制地守好那条线,从来没想过逾越,却没想到,最後先试图跨越那道防线的人会是他。 …… 陶清瑜又替李墨允量了次体温,见烧已经退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进浴室拧了毛巾出来,回到床边仔细地替他擦掉额角的汗,一路擦到他唇边时,她手上一顿,随後又往下,轻轻擦拭他沾了汗的脖颈。 待做完一切,手正要离开时,一只手突然从被子里探出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只见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微微侧头看着她。 她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也没躲避,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忽然说:“十八岁那年你出国前,在机场买了个胡迪的公仔送给我,你记得吗?” 他当时还让她先别拆,回家後再看,而等她回到家拆开来时,才发现那是一只胡迪的公仔。 “记得。”他说,声音嘶哑,“我还让你买三眼怪的公仔给我。” 陶清瑜垂眸看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问道:“你为什麽送我那个?”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说:“把我最喜欢的……留给你。” 这样每当你看到它时,就会想起我。 想到这,他扯了扯嘴角,脸上神情一瞬间显得有点苦涩,像是在自嘲。 他放开了她的手,双手撑着床缓缓坐起,陶清瑜见状赶紧扶了他一把,蹙眉道:“你坐起来干什麽?赶紧躺着休息!” “不用了,出了一身汗,我想洗澡。”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可目光却清明了不少,“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陶清瑜点点头,放下毛巾,“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到门口。” 走到玄关穿好鞋子後,陶清瑜回头,见李墨允靠在墙边看她,她想了下,嘱咐道:“那些成药你先别吃了,你这是风寒感冒,那些镇热解痛的感冒药大多药性寒凉,你吃了之後可能会让病情更严重。” “嗯。”李墨允点点头,“知道了。” “多喝水,可以的话煮点姜汤来喝,然後多休息,别熬夜了,我会给你开一帖桂枝汤,晚点把中药房的地点发给你,你明天有空去拿一下药。” 说到这,似是想到了什麽,她挑起眉,“就算讨厌吃药也要乖乖照三餐吃,千万别漏了,知道没?” 这人一向讨厌吃药,每次看完病拿回来的药最後总会剩一大半没吃,就放在抽屉里。 她曾经见了之後一个劲地数落他:“生病的是你还是抽屉?为什麽药都被抽屉给吃了!” 而他闷闷地答:“就不喜欢吃。” “不喜欢吃还是得吃,不然病怎麽会好?还是你要我照三餐盯着你吃? “……知道了,罗嗦。” 思绪恍惚了一瞬,就见面前的李墨允听话地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去拿,也会把它吃完的。” “嗯。”陶清瑜应了一声,又道:“我妈寄来的茶叶我放餐桌上了,病好了再喝,那我……走了。” “嗯,晚安。” 陶清瑜笑了下,拎起包包才刚转开门把,忽然听见他带着厚重鼻音的嗓音自身後传来:“陶清瑜。” 她扭头,便见他垂下眼睫,低声说:“……谢谢。” 她一愣,几秒後笑起来,“乱客气什麽?有毛病。” 他抬眼看她,没说话。 她笑道:“好好休息,我走了,有什麽事就打给我。” 说完,便转身开了门出去。 在回自己公寓的路上,陶清瑜看着前头路面上自己那拉得老长的影子,不知怎地,忽然间有了想哭的冲动。 可酝酿了一会,还是没有眼泪流出来,不由低头苦笑起来。 她想,她大抵还是不够勇敢。 一个人经年累月固执地守着那道防线,即便被人越了线也只是抱着盔甲一退再退,时间久了,她其实也会想自己一直守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即便困惑,甚至动摇,她还是没法轻易地放下盔甲。 也许是她太过小心翼翼,才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便磨灭了勇气。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从前的谁,都一样。 22 第二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大强学长的女儿满月酒在这个周日,就办在他自己家里,请的都是一些相熟的亲朋好友,陶清瑜和科里的几个同事都有接到邀请。 到了那天上午,陶清瑜独自开车前往学长家。 可才开进社区没多久,就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正站在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旁,身上穿着浅灰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正拿着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的同时不停朝四周张望,在车辆不多的小区里异常显眼。 正是宋沉。 陶清瑜大老远就看见了他,见他脸上明显带着烦躁神情,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於是她将车子开到他身边停下,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恰好看见他微微弯下身子往她车里看,一看见她时表情有些不自然。 陶清瑜也没有多说什麽,只道:“这边路不好找,你跟着我吧。”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便将车窗摇上去。见他上了车後,她才继续往前开。 学长家所在的社区弯弯绕绕的,路又不宽,第一次来若是没有人带很容易迷路。 她因为先前来过几次,加上记路的能力强,所以没有和科里的人结伴同行,而是自己驾车前往。 一番左拐右弯之後,学长家终於到了,他家附近就有一个公共停车场,因为是假日,一个个车位停得满当当的。 她在靠近出口的地方找到一个车位,把它让给宋沉,自己又往里头开,很幸运地又找到一个。 待停好车往外头走时,就见宋沉正站在出口处,似乎是在等她。 他一手提了个纸袋,一手拿着手机正和人讲电话,见她来了,便掐断了电话放回裤兜里。 “是浩强。”他对她说道。 “嗯?”陶清瑜愣了下,这才意会过来浩强指的是大强,於是点点头,“……哦,大强学长是要帮你指路吧?他家这里路多,又弯弯绕绕的,一般人就算过了几次也不见得记得起来,更不用说……” 是你这种路痴。 後头的话没说出来,她即时住了嘴。 宋沉却道:“更不用说什麽?” “没什麽。”陶清瑜连忙乾笑几声,又偷偷打量了下他的表情,见他脸上神色淡淡,似乎也没生气。 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阳光特别强烈,她总觉得这人不像先前那样身上总像带着北极刮来的风,一身冻人的寒意,今日看起来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她暗暗腹诽了下,扯了扯嘴角道:“走吧。” 从停车场到大强家得走一小段路,此时两人并肩走在异常安静的小区里,气氛特别诡异尴尬。 陶清瑜觉得这氛围太不自在,於是主动开了口:“没想到大强学长也邀请你了,你们什麽时候那麽熟了?” 她记得大学那时他们明明关系很差的。 宋沉看她一眼,道:“他原本没邀请我,是我自己说要来的。” 陶清瑜:“……” 她愣了片刻,“为什麽?” 宋沉面无表情地说:“联络感情。” 陶清瑜:“……” 这模样看上去还真不像是想跟人联络感情,上门报仇还差不多…… 可她没敢说,只乾笑几声,又瞥了眼他手里提的袋子,问:“你送了什麽?” 宋沉将手里的袋子提高,道:“婴儿穿的衣服。” 陶清瑜这才看清了他袋子上的店家标志,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直到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袋子。 我靠竟然是同一家店…… 不会连送的款式都一样吧? 她凑过去将他手里的婴儿服饰礼盒拿起来一看,发现宋沉竟然真的和她买的是同一款,只是颜色不一样。 陶清瑜:“……” 宋沉见了她的表情就猜到是怎麽回事,於是淡淡道:“看来我们眼光一样。” 她呵呵一笑:“真巧啊。” 等到了大强家,陶清瑜按了门铃,就见来开门的人竟然是陆舟亭。 她挑眉:“怎麽开门的是你?” “大强学长在和他同学说话呢,我就来帮忙开门了。”陆舟亭此时也注意到一旁的宋沉,不由瞪大眼睛道:“学姐和宋医生一起来的?” 瞧见她眼里闪烁的八卦光芒,陶清瑜抬手在她脑门戳了下:“路上遇到的。” 随後越过她进了门。 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布置温馨的宅子此时里里外外都热热闹闹的。今天来的除了大强夫妻的亲人外,其他都是他们的朋友和同事。 里头不乏一些大强大学时代的同学,陶清瑜看见了好几个同系的学长姐,赶紧上前问好。 众学长姐一见了她也是惊喜:“咦,这不是清瑜吗?” “学妹现在也在第一医院吧?什麽科?” “是针伤科吧?听说去年刚升了主治,恭喜啊!” “这麽快?哎呀真是太厉害了,恭喜恭喜!” 陶清瑜笑着与他们寒暄几句,这时大强也走了过来,道:“学妹你来啦?欢迎欢迎!” “这是给菲菲的衣服。”陶清瑜将礼物递给他,笑道:“学长,恭喜啊。” “让你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大强搔了搔脑袋,又道:“我听小陆说你是和宋沉一起来的,他人呢?” 陶清瑜闻言回头张望了下,就见宋沉站在不远处和人说话,此时恰好与她对上眼,於是缓步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时,一个学长认出了他:“你不是宋沉吗?” 众人一听纷纷朝宋沉看去,个个吃惊道:“真是宋沉!” 宋沉和大强等人是一届的,虽然与他们不同系,可也曾一同在医院见习过,虽然不熟,但大多认识。 “你也来啦?真的好久没见了!” “你现在也在第一医院吗?” “是吧,宋沉不是走骨外科的?” 面对一连串问题,宋沉点点头道:“嗯,我现在在第一医院骨外科。” 众人纷纷恍然,又寒暄了几句後,宋沉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大强,浅笑道:“恭喜。” 大强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了他的礼物,又见他今天浑身气场看起来格外平易近人,便也没了平日里防备他的那股劲,笑道:“破费了,谢谢你啊。” 这时有个学长看着大强手里两个一模一样的袋子,道:“咦,你俩送的是一样的啊?” 众人於是也将目光转过去,大强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就见两个都是婴儿服饰礼盒,还是同一款的,只是颜色不一样。 一位学姐见状笑道:“你们俩一起去买的呀?” 另一个学长也笑:“刚刚不就是一起来的?” 这时,开头认出两份礼物是一样的学长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宋沉r3时期不是和咱们系的一个clerk学妹交往吗?就是清瑜你吧?” 他笑盈盈地看向两人,道:“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啊?什麽时候能喝到你们的喜酒?” 话音刚落,周遭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陶清瑜在这尴尬的氛围里艰难地开口:“我们……现在就是一起工作的同事。” 那学长一愣,这时他旁边的另个学长赶紧拉了这没眼色的家伙一把,乾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听说你们医院成立了骨科中西医整合门诊?” 陶清瑜僵笑着点头,“是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像是怕尴尬似地加入了中西医合诊的话题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直到中途被杨医生等人拉去看大强的女儿菲菲,陶清瑜这才松了口气。 一抹额头,发现全是冷汗。 大强的老婆谭采青是个非常温柔婉约的女人,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不过这样一位看似柔柔弱弱的娇女子却是一名警察。 她与大强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後就没怎麽联系,直到多年後在朋友的聚会上相遇,这才慢慢擦出爱的火花,从而结为连理。 他们两人的女儿叫郭云菲,小名菲菲,她此时被妈妈抱在怀里,即便身处略显吵闹的环境里依旧安安静静地睡着,小脚小手小嘴时不时轻轻一动,这副萌样顿时掳获了周围所有“阿姨们”的心。 陶清瑜也凑近了看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这时谭采青突然问她:“清瑜,你要不要抱抱她?” 陶清瑜闻言一愣,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我、我吗?” 谭采青见状忍不住笑起来,缓缓将菲菲递到她怀里,并温声告诉她该怎麽抱。 陶清瑜在她的指导下将菲菲抱好後,便僵着身子不敢动了。 杨医生见状在她肩上拍了下,道:“你那麽紧张干什麽?这样以後有了小孩怎麽办?一抱他就不敢动?” 她一说完,周围的人都笑起来,陶清瑜红着脸回了句:“给孩子他爸抱!” 众人闻言笑得更欢。 听见了哄闹而开的笑声,宋沉下意识扭头看去,就见陶清瑜被一群女人围着,怀里抱着个小婴儿,整个人显得既紧绷又小心翼翼的,可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时,那温柔的神情简直要迷住人的眼。 他陡然恍惚了下,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後,扯了扯嘴角,眼睛敛下,里头黑沉沉的一片。 大强家是老房子了,难得的是在这民房林立的城市里,竟能在自家拥有一小片绿地。 墙外有棵山樱花,可惜现在并不是开花的时节,甚至已经开始落叶了,为着尚还炎热的秋日平添了一丝萧瑟之意。 院里阴影处置了休憩用的木桌与木椅,陶清瑜一眼就相中了那地方,拿着果汁便缓步走到那坐下。 这处刚好有阴影,此时隐隐有风拂来,格外舒爽。 陶清瑜曾经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家,她想,房子里一定也要有这样一个小院子,如果没有至少也要有阳台,旁边种一棵山樱树,让它在自己的家宅边花开花落。 不过等她买到这样一栋理想中的房子可能还要好几年。 正支了下巴兀自想着,桌子另一头忽然有人落座,陶清瑜扭头看去,就见来人竟是宋沉。 她顿时收敛了坐姿,整个人也显得局促起来。 宋沉见状眉头微蹙,却没有说什麽,反倒是陶清瑜先开了口:“你怎麽出来了?” 宋沉抿了一口果汁,道:“透气。” “……哦。” 一小阵沉默之後,陶清瑜再度开口,问道:“你去看过菲菲了吗?” “嗯。” “很可爱吧?我觉得菲菲长得像妈妈多一点,不过鼻子倒是很像爸爸,幸好她爸爸鼻子好看。” 依然是简短的回答:“嗯。” 陶清瑜:“……” 要死了,怎麽这麽难聊…… 她觉得她的身边似乎充斥了这种沉默寡言的难聊之人,宋沉是一个,李墨允也是一个,多说几句话难道会少块肉? 宋沉没注意到她微微抽搐的嘴角,只低头看着手里的果汁,就见冰块在水面上浮沉,漾开一圈涟漪。 看了一会,他忽然问:“相亲怎麽样了?” 陶清瑜一愣,“什麽?” “浩强不是给你安排了相亲吗?”他侧头瞥过来,一双眼在树荫下依旧锐利,“怎麽样了?” “我没去相亲啊。”陶清瑜眨眨眼,道:“学长是说过要介绍朋友给我,但我没答应。” “为什麽?” 为什麽……陶清瑜总觉得他此时又显得咄咄逼人起来,不由莫名道:“就不想啊。” 宋沉於是沉默了。 他像是思索了很久,几秒後再开口时,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浩强说,这几年你都没有对象,你在等谁?可是在等……” 等我? 後头的话噎下去,他的目光扫过来,沉得像一片黑云压顶的海,“是在等他吗?” 陶清瑜闻言也是怔然。 你在等谁?在等他吗? 他…… 她知道宋沉指的“他”是谁。 沉默了一会,她忍不住苦笑起来,摇摇头,道:“只是没有遇见合适的人而已。” 宋沉没说话。 因为他忽然发现,当看见她垂了眼睛看似云淡风轻地说着这句话时,他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多少。 该祝福她?不可能。 该挽回她?他…… 他张了张嘴,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四年多了,他们这麽久没见,可宋沉依然觉得陶清瑜和那时候一样。 她那颗心,就没有完完全全地为任何一个人敞开过。 23 第二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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